第97章

作品:《古神直播间[无限]

    末坦达静默地点了点头。
    “你想念雄贤吗?”
    末坦达思考了一会。
    它点了点头。
    “你害怕消失么, 末坦达。”陪胪问道。
    末坦达静默地看着花。
    “所有的旅途倒是都该有一个终点。”陪胪轻声说, “我在想, 也许我是永远不可能原谅人类的。”
    “你不也该是这样的么?”
    末坦达垂下了头。
    “为什么不讨厌人类呢,末坦达。”
    “他们肆意地议论你。”
    “伤害你。”
    “恐惧你。”
    “误解你。”
    你在期待什么呢,末坦达。
    你想要什么呢, 末坦达。
    清白。
    它以为自己会这么回答的。
    我即生于乱世, 自当斩断不平。
    大自在天将剑托付给了它,自然也将全部自尊托付给了它。
    它是光明之主,也是执剑之主,它是为了降诛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从本质上来说, 它和陪胪性质相同。
    都是只能剥夺生命而不能赋予生命的存在。
    劫渡不会体恤善者。
    正如降诛不会饶恕恶者。
    它在诞生之初,就杀死了所有分食大自在天的生灵, 将它们所夺取的东西全部收回。
    血液滴滴答答地糊在它的剑上, 它安静地低下头看着一地散落的尸体, 既没有感到喜悦也没有感到悲哀。
    此世还有希望存焉么。
    血液滴进了干涸的大地, 然而它抬起头, 天空中的云似乎酝酿着一场晚来天欲雨。
    而无论是它, 陪胪还是雄贤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大自在天的愤怒, 一为烈日, 二为风雷。
    陪胪持有烈日, 而末坦达持有风雷。
    但是陪胪知道这场雨并非末坦达所为。
    因为这是一场。
    天慈之雨。
    豪雨连天而至,将它身上的血渍尽数洗掉。
    而它们在那一天分道扬镳。
    大自在天的怒气在那一天似乎被什么熄灭了。
    去各自踏上旅途吧。
    这是大自在天对他们的命令,不,建议。
    末坦达是这么觉得的。
    “你确定要一个走?”雄贤问道,“你一个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你甚至都不会说话。”
    然而末坦达决意自己踏上旅途。
    如果说它有什么计划,那就是去见见那个他。
    那个最后一个诞生的他。
    伴随着慈雨而来的他。
    也许那个他。
    末坦达想。
    也许他是大自在天留给人类的近乎于纵容的心慈手软。
    它对这种行为并不理解。
    它作为大自在天的一部分,对人类也怀揣着深沉的戒备和滔天的怒火。
    然而它第一次见到零的时候,那个青年正一步步走向他死亡的山丘。
    人类要把他分食,以此对抗面对陪胪的恐惧。
    他们一次次地向他索取,希望他的雨水能抵御千阳之日的灾害。
    然而他的势力越来越弱了。
    人们从古书上翻查到了远古时期他们分食大自在天的记录,并且觉得那一次的劫火就是如此平定的。
    反正他也做不到抵抗陪胪了。
    我们把他吃掉吧。
    他没有任何用处了。
    想想他好像也没有多么厉害。
    就凭他这副无知无觉的样子,能抵抗陪胪么。
    所以他们再一次犯下了罪行,准备将他分食。
    末坦达在那一天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确也是会创造怪物的。
    而且与陪胪的方式恰恰相反。
    但是都会导致同一个结局。
    他非是大自在天留于人类的偏爱或者纵容。
    恰恰相反。
    他也是灾害。
    也是被人类滋养着的灾害。
    它想,他应该是和陪胪同样的生物。
    他也会制造怪物。
    而怪物们也会饱饮鲜血。
    它当诛杀他们所创造出来的怪物。
    零淡绿色的眼睛凝望着湛蓝色的天空,斧子闪过了一道耀眼的白光,然后将他的身体分成了碎片。
    人们伏在尸身上大口大口地品尝着这旺盛的生命力。
    而蓝发青年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的背后。
    它抬起了一只手。
    在所有人还沉浸在得到生命力的喜悦之中的时候。
    就洞穿了它们的咽喉。
    有莲花从他们化为污泥的身体中生长了出来。
    在风中打开了花瓣。
    末坦达抬起了头,望向晴朗的天空。
    千阳之日即将到来,彼时既无雨水,也无慈悲。
    零死去了很多次。
    末坦达每一次都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他长大,或者不能长大。
    看着他死去。
    然后看着他在某个春天再次苏生。
    陪胪也降临了很多次。
    末坦达每一次也跟在他的身后。
    杀死黑法老。
    杀死雄贤。
    或者容许千阳之日的降临。
    然后生命再一次重新出发。
    这旅途有多漫长,末坦达已经无法记得了。
    即使是此世最强大的持剑之主。
    你拔剑的时候,是否还像你诞生之初那样的毫无疑虑。
    谁该死,谁该活。
    末坦达无数次问过自己。
    而它却没有办法问任何人。
    它无数次杀死过雄贤,无数次杀死过陪胪,也无数次杀死过零。
    雄贤每次死之前都会咒骂它,说它是最为血腥和无智慧的一部分,是不可能走向圆满的。
    陪胪每次死的时候都会问它,你真的觉得觉得自己是清白的么,你真的做对了事情吗。
    你不和我们在一起,难道是效忠于他了么。
    它从不回应这些质问。
    它每次都是简单干脆地将剑插进他们的胸膛。
    然后拔出来的时候带出一小滩红色的液体。
    即使是他们,血液也是温暖的。
    末坦达也杀死过零。
    很多次。
    它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它从后面将剑全然捅进了这个青年的后背,他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跪在了地上。
    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就像是暴雨下的树木,无声无息地开始化为虚无和万物。
    和他们不同。
    零每一次生命都是不一样的人。
    有的冷漠。
    有的驽钝。
    有的自己扛着十字架走上死亡的山丘。
    但是它觉得他似乎在某个方向上前进着。
    而它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每一次都在杀死他们,杀死产生的怪物。
    它感到了极度的疲倦。
    像是每一寸皮肉都没法继续支撑下去了一样。
    “末坦达。”垂死的青年伸出手去触碰它的脸,它想要躲避,但是最终没有。
    它让他的血液粘在了自己的脸上。
    “末坦达。”零轻声说道,“我还会再出生吗?”
    末坦达点了点头。
    青年微微眨了眨眼睛,“那真是太好了。”
    “我还想再见到末坦达。”
    为什么要再见到我呢。
    “你好像很伤心的样子。”零说道,“但是我看不到你也会伤心的。”
    他的手指似乎摸到了末坦达的伤口。
    这是无从愈合的伤口。
    它受到的所有的伤害都会烙在它的灵魂上。
    “无论陪胪对你说什么,或者‘我’对你说了什么。”零轻声说道,“人类说,你永远比我们要强的多。”
    因为,再不完美的战士也是战士。
    再擅长嗡嗡叫的苍蝇还是苍蝇。
    末坦达捧着手中的水流,而草木再一次生发而出。
    它垂下了头。
    从浩劫中活下来的孩子,如往日一样,如它每一次斩杀了他们一样,捧起了一朵莲花赠给了它。
    礼赞我等的光明之主。
    挽救我等于危局之中。
    它曾经憎恨这种赠礼。
    人类怎么会表彰它每一次杀死家人呢。
    他们怎么敢赞美这种暴行呢。
    他们为什么要感激自己这种降诛之君呢。
    他们怎么知道它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呢。
    “你和我们不一样。”
    “你才是大自在天所赠与世上生灵的慈悲。”
    零是这样说的。
    它本以为是他在宽慰永远被留下的自己。
    然而它这一次低下了头。
    让孩子把花冠戴在了它的头上。
    太阳不该拒绝繁花的施予,当它们为它盛开礼赞之时,它当报以微笑。
    所以我当谦卑于此。
    它再一次和他们重逢。
    这一次的陪胪依旧和往常一样,为它的宏图伟业努力奋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