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海边:种种田,撩撩汉》 1、真的死了吗 咸涩的海水自头顶灌来,海韵猛得一个激灵,睁开了沉重的双眸。 来不及思考为何会在海里,她凭着本能,向海岸边游去。 时不时有浪翻涌过来,打得她猝不及防。内心深处潜藏的求生意志,支撑着她,坚决不能放弃。如此周而复始,终于在离岸边不远处搁了浅。 趴着狠狠喘了几口大气,天生的警戒心又使她强撑着爬起来,向岸上走去。 光祼的脚底板刚触到海边沙滩上软绵的沙子,感知到危险临近的她忙用力向前一扑,远离。 回眸看去,一个大浪正翻滚而来…… 好险—— 无心再欣赏海上的汹涌,海韵将目光移向了不远处的一处海草房。 曾经她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也在海边住过这种屋子。不过,那些房子要比这大多了,且更漂亮些。 她举步向前走着,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低头打量,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目光所及处,是一件洗得灰白、打了不少补丁的粗布衣衫,这一看,就不是现代的衣服。 而且,衣服早已湿透,勾勒出了——肥胖的曲线。 并不是她原本纤瘦紧实的身体! 海韵异常冷静,她先抬手摸了摸脸颊触手可及的是粗糙多肉的皮肤,且毫无弹性。 真的不是她! 自己真的死了吗? 被打了一枪,正中心脏,按理说没有生还的可能。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灵光一闪,想到之前在执行任务前看到的一则新闻 有考古学家挖出了一具木乃伊,脚上穿着的是现代某知名运动品牌刚出的新款球鞋款式,所以大众纷纷猜测此人是位时间旅行者——即穿越。 她是不是也穿越了? 心思既定,她也不再多虑。一向的谨慎促使着她猫腰缓步向唯一的海草房行去。 未知,总是令人忐忑的。 稍一靠近,她便察觉到了屋里有动静。 不由越发小心贴近墙角,隐藏自己。 海草屋内。 男子的声音压抑而略粗爆的传来。 “你要不要脸,快给我滚!” 接着,女子娇柔的嗓音飘来。 “煜大哥,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是心甘情愿的!” “滚出去!”男子虽说着伤人的话语,但嗓音却是痛苦难耐,似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这时,女子委屈的声音又轻飘了出来。 “煜大哥,你就别忍着了!” 海韵听着,恍然明白了里面正在上演的戏码。 不由冷笑出声——没曾想,竟然如此“好运气”,撞上这样一出。 她抬脚准备离开,并不想沾惹上不属于她的麻烦。 里面的男子依然严辞拒绝着。 可对手的女子声音虽娇柔,力气好似不小。 两人肢体推搡着,男子始终没有办法摆脱。 事不关己的海韵起身,下意识从稍敞开的窗口缝隙瞄了一眼,却陡然呆住了。 不大的屋子里,正奋力挣脱女子束缚的男子,却是她记忆深处那人的模样。 只是,原本应该温暖如旭阳的眸子,此刻因为药性和怒气的关系,胀成了血红色。 那利落的军中板寸头,变成了束起的男士发髻,此时因了推搡和动作,有些许散乱。 皮肤却是一如之前般黝黑。 但,依然英俊。 上身穿着的一件短褂,已然被解开了扣,裸露着结实的胸膛。 屋内的情况已经迫在眉睫。 女子一个发狠,大力的推搡下,男子无可奈何的软倒在屋内破旧窄木床上。 他仍想勉力站起来…… 可女子又如何会让他如愿,她已经厌恶了同他讲道理! “煜大哥,这次之后,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来不及多想,海韵大力踹开了本就虚掩着的门! 门呯的一声,摇晃嘎吱作响,亦惊到了已扑上去的女子。 她惊愕的回眸,看到了门口站立的略显狼狈的海韵。 “你怎么在这里?你,你不是应该……” 女子身穿一身粉色的花布衣,原本应该青春可人的效果,却因了她身材的略粗壮而显得有些可笑。 皮肤倒是白皙细致,颇有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模样。 不过,在看到海韵步步向她逼近后,却是不可置信的倒退数步,直抵到墙,面上惊恐不已。 海韵一向眼神如电,观察入微,自是注意到了。她心思百转,却知道眼下不是细究的时候。 默了默,她徐徐道。 “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难道害我的人,是你?” 说罢,眼神如刀,向那女子飞去。 在这样可怖磨人的眸光下,女子眼眸越瞪越大,瞳孔极速收缩着。 她突然大喊一声,“不是我,别找我!”便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走出老远,还隐隐传来她惊恐的尖叫,貌似被吓得不轻。 床上的男子此时已是面色潮红喘着粗气,看着有些骇人,意识却仍清醒。 他一手支撑着勉强起了上半身,缓声道。 “海韵,你,快离开这里!” 语罢,再无了支撑的能力,颓然倒在床上紧抿着双唇。 他呼吸越来越重,却君子的没有向海韵的方向亵渎一眼。 海韵内心稍霁。 一个人处于这未知世界的茫然和忐忑,因他的贴心举动和言语,奇异般的被抚慰了。 她大步向他走了过去。 直到靠近,才发觉他的身体有些颤抖。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了肉里,已渗出丝丝血迹。 察觉到她的贴近,男子忙垂眸怒吼。 “赶紧离开这里!”话说出口,却只是虚弱的低吟。 他再次蜷缩起身子,紧咬着牙关默默忍受着,唇上已现出血红。 海韵拧眉,知晓他的忍耐已近极限,继续这样下去,难保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必须要救他! 不再犹豫,利落的一记手刀朝他后颈砍下。手起,他便已昏阙过去。 这是不宅的新书,希望亲们多多支持,求收藏求票票 2、他不是他 她必须要救他! 不再犹豫,利落的一记手刀朝他后颈砍下。手起,他便已昏阙了过去。 海韵轻舒了口气,习惯性的将手指置于口边,利落咬破,移向了床上的男子。 接着,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已不是原来的那具身体。 她呆愣了片刻,想着咬都咬了,省得浪费,还是将血滴入了男子口中。 而后,勉力将他扶起,意图挪到屋外。 其间,额头不断有大颗汗珠滑落,不时滴入眼中,让她想抹却奈何腾不出手来。不由得,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几分。 一到屋外,迎着有些西斜的太阳,将男子缓缓放下。 手一腾出空来,海韵立马抹了把眼睛,这才舒适了些。抿紧了唇,进屋提起室内唯一的木桶,向海边走去。 她一桶一桶,不厌其烦的将冰凉海水提回来,向面色潮红的男子泼去。 尽管体力已近透支喘着粗气,仍是咬牙坚持着。 直到,男子的面色恢复如常。才放下心来,坐于一旁歇息。 她的眸,不受控制的,再次来到男子身上。 停在了那张熟悉的脸上。 世界有些玄幻,海韵的脑子也有些玄幻了。 她明明记得,暗中接受了上司的指令,和另一个同伴黑鹰一起执行一项秘密任务窃取敌国潜藏于我国间谍的秘密档案。 当他们千辛万苦拿到秘密档案准备返回时,她却意外的挨了黑鹰一记黑枪。原来,他竟是敌国潜心安排多年,混入我国的高级隐形间谍。眼见着身份要败露,他只能痛下杀手。尽管,他面上带着痛色,向她诉说着逼不得已。 海韵却是冷笑数声,朝他射出了一直隐藏的袖中箭。毫不意外,箭射得很准。从他心脏处,穿透而过——而他,中了她的毒,必死无疑! 知道他对国家已经够不成威胁,海韵含笑闭上眼眸…… 原本应该身死,却在另一人身体里重生。 一向是无神论者的海韵,自是难以接受。 而且,作为穿越而来的人,她失去了原主的记忆。 脑海里仅残留着些细碎画面的片断,根本无从分析。 她眼神悠远,遥望向无垠的湛蓝大海,不由长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 海韵被这陡然的声音一吓,收回杂思后发现,男子醒了。 她眸光灼灼,不答反问。 “你是谁?” 男子利落起身与她并肩而坐,一看便知身体锻炼得不错。 他愣了下方回。“你不认识我?” 顿了顿,又道“我叫连煜,便住在这海草房内。” “方才,是你救了我?”这后一句,却是带着迟疑了。 海韵点头,爽利回道。 “难道这里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人吗?” 连煜惊愕的眼神完全没有掩藏,他默了默,垂眸问道。 “很晚了,你不回家吗?” 此时已夕阳西下,天快要暗下来了。 海韵有些茫然,“家在哪?” 她从小是个孤儿,后经国家培养,才有了自保能力,为国效力。 暗地里,她是一名直接受命于上级的特工;而明面上,她则是一名部队里的军医,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连煜讶然,还不待他说什么。海韵又道。 “我,好象失忆了。” 说着顿了顿,直勾勾看向连煜的双眸,铿锵问道。 “你相信我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吗?” 连煜脑海里“轰隆”一声,紧闭了眼眸,以掩饰着内心的波涛。 他缓了缓睁开颤抖的眼眸,转而直视她道“我信。” 此言一出,海韵的欣喜溢于言表。 他说他相信。那是不是代表,他就是他? 她立马问了,得到的回应却是他的否定。 海韵急了,又道。 “飞机、电脑、手机,这些你都知道吧?” 眸中的希翼,令连煜不敢直视。 他想给她肯定回答,又不想骗她。半晌,只得避开了她灼人的视线,缓缓摇头。 海韵眸中的光火瞬间熄灭了。 不是他! 而他所说的,相信她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是不是因为她救过他,所以还一个善意的谎言? 思及此,失望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原本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海韵,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海韵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酸疼。嗓子眼干涩得紧,总感觉有股子咸腥味,想呕却呕不出来。 她虚弱的坐起来,打量着身处的环境。 屋子很小很破,除了躺着的这张床外并没有多少空间了。 不远处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木桌下少了的一只腿竟还是用一捆树枝支撑的,桌上零散放着几只破旧豁口的茶碗。 抬头望去,苍黑的屋顶还结着一层斑驳的苔藓,看上去让人有些恶心。 她真的还活着? 那个连煜,也是真实存在的? 她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确实还是那具令人崩溃的肥胖身躯,没有丝毫改变。 身上早已换了干净的衣衫,虽仍是破旧的,看起来却要顺眼许多。 刚想下床一探究竟,晃悠悠的门便被人“嘎吱”一声推开了。 海韵眼底闪过一丝戒备,眸色冰冷,迅速进入了警戒状态。 “韵儿,你醒了?”却是一轻柔的嗓音传来。 推门而进的罗氏略有些惊诧,却在反应过来女儿醒来的瞬间,眸中只剩下浓烈的喜色。 妇人一头黑发一丝不苟地菅在头上,身上穿着件浆洗得部分发白的藕色布衣,布满关切之色的脸上稍显腊黄,双眸布满血丝,正慈爱的看着她。 察觉到来人没有危险,海韵收起了戒备,放松了身体。 见她久不答话,罗氏有些着急了。 忙快走几步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才舒了口气道。 “韵儿,是不是还有些不舒服?要不要喝水?娘给你倒。” 昨个大夫来看过后,留了些药,说是没有大碍。 谁料半夜她又突然烧了起来,温度怎么也退不下。她和自家男人轮流在床前守了一夜,不停给她换帕子擦脸,总算是把温度降了下来。 海韵这才知道,面前的人,是这具身体的娘亲。 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自是有些理亏。她嘴巴张合半晌,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罗氏见了,私以为她是要喝水,忙走到桌前倒了水,端给了她。 海韵从醒来便觉口渴,此时确实需要。 也不推辞,一接过李氏递来的茶碗,迫不及待的往嘴里灌,可是…… “噗”的一声,她把喝进去的水都吐了出来,妈吖,咸死了! 这哪里是水?分明是盐! 3、意图谋杀的堂姐 “噗”的一声,她把喝进去的水都吐了出来,妈吖,咸死了! 这哪是水?分明是盐! 看到她把喝的水吐了出来,罗氏不解问道“咋啦韵儿?” “水,太咸!”海韵本来嗓子眼就觉咸腥,现在一喝这水,眼泪都给齁出来了! “你平时一直喝着的,没说过咸啊!” 罗氏惊愕不已。她以前就和韵儿说过这水太咸,不要喝太多,可她却是从来不听。 海韵顿时满头黑线。 天天喝这么咸的水,体内碘含量过多可是会死人的! 她只得对罗氏解释道“娘,现在我不喜欢喝了。” 听了她的话,罗氏一脸欣慰。 笑着道“要不娘去给你舀碗雨水吧,可比这甜多了。” 海韵听了眼睛一亮,猛点头。 这个时代没有污染,雨水是可以饮用的,可不比那咸水好千倍么? 见她答应,罗氏开心不已。以前她可嫌这雨水寡淡,怎么也不愿意喝。 她拿了茶壶便出了门,步子比来时轻快不少。 海韵在她出门后,便下了床。 来到桌前,重新倒了碗水在茶碗中,伸头探了过去。 差点没吓她一跳! 水虽没有现代的镜子照得清晰,但大致的容貌却是一览无余。 脸肥胖她是早料到的,可上头密密麻麻的一个个斑点是怎么回事儿? 且肤色腊黄,简直不忍睹目。 脑中灵光一闪,她想到了刚才喝的那碗咸水。 一向,盐如果摄取过量,确实会导致面色枯黄,长斑,且面部浮肿,头发易脱落。 而再严重些的话,还可能会致命…… 说到致命,她又想起了那个海草房里的粉衣女子。 从她慌乱无常的行为来看,很有可能知道原主为什么会掉到海里,丢掉了性命。 甚至很有可能,她就是始作俑者! 想到这里,海韵平静无波的昏暗眸子中,陡然射出一道寒光。 屋外院子里。 “我说灶间怎么没见你烧饭,原来跑这躲懒来了!这是要饿死一大家子吗?” 一个尖锐的嗓音响起,原来是董氏,海韵的奶奶。 屋子里海韵也被这声音刺激得一阵脑仁疼,不由眼现厌恶之色。 紧接着她便听到了罗氏陪小心的道。 “娘,韵儿昨儿个夜里烧了一夜,好不容易才退下来。我担心所以来看看她,正好她口渴,我就去给她舀了碗水……” 不待李氏说完,董氏便抢过话头恶狠狠地道。 “真是个没轻重的,她少了这口水还能渴死?大老爷们都在地里干活,一会回来难道让他们对着这冷锅冷灶填饱肚子?” “这死麻子真是来咱家讨债的!只会赔钱的贱货,死了更好!省得浪费家里口粮!” …… 罗氏没有吭声,由着她骂,心中却是为女儿叫屈。 昨儿个韵儿生病请大夫,花了不少。 韵儿奶一向吝啬,要不是韵儿爷看着不忍,唤韵儿爹去请了大夫,这会子不定怎么样呢。 见她没回嘴,董氏骂骂咧咧地终是意兴阑珊回了自己屋。 罗氏暗地里抹了把泪,这才小心端着茶壶,推开了海韵的房门。 差点与准备出门的海韵撞个正着。 “韵儿,咋下床了?” 海韵刚才听外面人骂得挺欢实,准备出门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 不曾想,罗氏就进来了。 观她眼色,必定是哭过了。 不由得心中有些难受,这是因为她的缘故。 她忙解释道“我觉得没事了,想出门透透气。” 罗氏却是将水递给她,小心劝道。 “你没大好前,最好别出门。” 海韵边喝着甘甜的水,不解问道。 “为啥?” 罗氏叹了口长气,轻抚了抚她枯黄稀少的头发,爱怜道。 “韵儿,你只要记住一点,无论你长啥样,爹娘都不会嫌弃你。” “所以,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搭理,听清楚了吗?” 海韵这才恍然。 估计是村子里经常有人在背后或当面骂她丑,还有那嘴没遮拦的奶奶……所以,罗氏担心她大病初愈,出去听了一个经受不住,可能病情就加重了。 她默默点头,表示知道了。 可垂下的眼眸中,却是风起云涌。 …… 因不想罗氏担心,闲得骨头发痒的海韵,还是坚持在房间里“卧床”休息。 安静的屋外,陡然响起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缓缓靠近这间屋子。 床上安静躺着梳理思绪的海韵,眸光一闪,冷笑一声静待猎物出现。 门如预料般被人轻轻推开,一鬼崇身影迅速朝床边靠近。 她手上拿着一把剪刀,闪着锋利骇人的光芒。 在停在床边的瞬间,顿了顿,似有些犹豫。 可转瞬想到了什么,咬咬牙,不顾一切的向床上背对着她的海韵刺去! 却不料,拿着剪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被制住了。 正是海韵。 她冷冷看着来人,厉声道。 “我和你有何冤仇,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于我?” 来人见行迹败露了。忙松了剪刀,言辞恳切道。 “韵儿,我不是有心害你的!我只是不希望你把我和煜大哥的事情说出去!” 却是那海边遇见过的粉衣壮女子。 海韵不动声色,冷眸盯着她,看她还能扯出什么鬼来! 来人见解释无效,接着道。 “韵儿,我可是你堂姐,你万不能将我的事情说出去!” “而且,我刚才只是吓唬吓唬你,并不会真的将你怎么样的!” 堂姐?却对妹妹下此狠手,简直天理难容。 海韵略思忖,状似虚弱的扶额,故意道。 “我可不认得你是谁,不要来乱攀亲戚!” 来人一听急了,试图上前扯住她衣衫解释,却被海韵躲了。 她只得抿紧了唇半劝半胁迫道。 “韵儿,我爹可是你二伯,你不能这样无情无义!不然……不然我娘是不会放过你的!” 海韵眸光一闪原来如此。 依照那未见过面的奶奶对罗氏的态度来看,他们家这一房,估计不太受宠。 否则爱屋及乌,也不至于是那种待遇。 而面前的海莲,论衣服料子和没有补丁的情况,都代表着,她们二房是得宠的。 她要是现在杀了她,后果如何,还真不好说。至少,一命偿一命,是免不了的。少不得还得连累原主爹娘。 海韵心思百转,正色道“你答应我几个条件,我便放过你。” 4、偏心的奶奶 海莲一听,虽恨得牙痒痒,却只得强笑着道。 “好,没问题,你说!” 海韵这才徐徐道“一、我因落入海中,生了场大病,身体异常虚弱,需要进补。” 海莲忙回道“好,这几日|我会想办法,为你多找些有营养的来。” 说罢,在触及到海韵的冷眸时,骇怕的闭紧了嘴。 海韵这才收回森冷蕴含怒气的眸光,继续道。 “二、听说我治病花了近一两银子,这钱,必须得你来出!” “三、以后对我爹娘一定要拿出十二分的尊重,还有不要再出现在我周围一米内的范围,否则后果自负!” 海莲听完,怔住了。 海韵一向胆小怯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条理且咄咄逼人了? 刚才她因为惊恐和心虚,一时被她骇住,处于下风。 此时方才醒悟,她干嘛要怕她? 顿时恶从胆边生,恨恨道。 “海韵,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我叫板?” “别说是一两银子,就是一文,我都不可能给你!” “还要我对你爹娘拿出十二分的尊重,他们一向在我面前都佝偻着背,根本不敢抬头看我咧!就算我肯给他们脸,那你也得问问他们,敢不敢要!” 竟是出乎意料的嚣张至极。 海韵看着面前这张扭曲错乱的脸,实在是没忍住,一个利落的巴掌便扫了过去! 啪得一声响,打得海莲壮硕身躯连连倒退了三步才稳住。 一个异常清晰的巴掌印,便出现在了她白皙细嫩的脸颊上。 海莲不敢置信的捂住被打疼的脸,眸中泪花欲滴未出,轻喃道。 “你竟敢打我?” 顿了顿,嗓门加大,怒道“你竟然敢打我!” 说罢,撒泼的架势朝海韵冲了过去,意图和她扭打起来。 海韵冷笑一声,灵巧的避过了她的攻势。 她却没刹住车,朝墙上冲了过去,撞了个实打实。 顿时,疼得她眼冒金星,龇牙咧嘴。 很不厚道的,海韵笑了,露出了几颗黄亮黄亮的门牙。 配合着她那令人不敢恭维的长相,咳,有些瘆人。 她却毫不自知,依然灿笑着。 海莲此时已缓了过来,她咬牙切齿道。 “丑八怪,你是活腻歪了吗?” 海韵却是眸色一冷迅速欺身上前,逼近墙角,掐住她脖子威胁道。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并不惧死。如果你再挑战我的忍耐度,我不介意让你知道,死亡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面露凶狠,眼神骇人。慢慢收紧了放置于海莲颈间的右手。 一时间,呼吸仿佛都失去了,海莲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束缚。 她惊恐的瞪大了双眼,艰难求饶道。 “你,你放了我,求求,你……” 海韵并不放松,而是厉声道。 “那我说的三个条件?” 海莲忙回道“都,都答应!” 海韵这才冷哼一声,松开了手,恩赐她呼吸的权利。 “我能制你一次,便能制你无数次。今天的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海韵。” 她说着语气一转,正色道。 “如若你再出尔反尔,背后捣鬼,下场,便如同这桌子!” 说罢,右手一记重拳袭向那木桌。 因蓄了全力,木桌应声而倒,散乱在地,扬起一室灰土。 海莲见状,眸中带着异色,惴惴又后退了数步。 小声喏喏应道“我知道了。” 海韵这才收了厉色,暗中抚了抚生疼的拳头,左手摆摆手赶苍蝇似的道。 “出去出去!” 可还不待海莲走两步,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了!门当即摇摇欲坠,只勉强贴合在那里。 一尖利又熟悉的嗓门立即响彻整间屋子。 “哪个败家娘们干的?死麻子,是不是又是你?” 来人一头整齐梳就的发髻因步子匆忙而有些许散乱,上斜插一枝玉簪,倒显得颇有气质。 可向下,却是一对八字眉耷拉着长在那里,下配一对绿豆眼,酒糟鼻,凉薄唇,生生长就一副尖酸刻薄相。 这些缺点,就算那玉簪再好看,也是挽救不来的。 海韵用膝盖想,都猜得出,来人便是那对她既无爱亦无心的恶毒奶奶了。 她下巴一昂,向海莲使了个眼色这个锅,你来背。 海莲只得认命开口道。 “奶奶,这个桌子是我不小心撞倒的,不关海韵的事!” 董氏一脸不相信,再次确认道“真的?” 海莲点头,“真的!我刚才来看海韵妹妹,想看看她大好了没有。” “却没想到,走得太急,一不留神,就撞倒桌子了……” 董氏掌家,自是知道海韵屋内这桌子早就不中用了。 见是海莲撞坏的,只说道。 “那下次记得小心些。哪里撞疼了没有?” 海莲慌忙应道“没,不疼。” “奶奶,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却在转身的刹那,叫眼尖的董氏,发现了她脸颊上的五指印! 她一个箭步上前,便揪住了海莲。 这快速的动作,叫海韵惊叹连连。万万没想到,她这五短的身材,竟然能发挥出这么巨大的潜能。 董氏沉声问道“这脸上是怎么回事儿?” 海莲见被发现,有意无意的看向了海韵。 董氏见状,立马发现了猫腻,大声喝道。 “好你个死麻子,竟然敢打自家堂姐,是谁借你的胆?” 海韵不慌不忙,暗中狠掐了把大腿,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委屈道。 “奶奶,我怎么敢打堂姐,我这才刚刚大病初愈,风一吹便倒,哪来的力气呢?” 她说完还作势晃了几下,力证着自己的弱不禁风。 董氏脸色难看,转而又问海莲。 “你自己说,脸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海莲此时内心挣扎,既后怕,又想有人能整治海韵一番。 她看了眼董氏,又看向海韵。 在触及到她衣衫下双手作爪状成掐的动作时,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还有些生疼的脖子,定了心神道。 “奶奶,脸上的巴掌印是被我娘打的,在来海韵妹妹房间前就有了。” 董氏虽有些不信,但亲口从她嘴中说出,也作不得假。 她抿紧了唇,关切道。 “那你赶紧回房再擦些药,小心脸上留印子,就不好看了!” 海莲忙应“是”,慌不择路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董氏这才将眸光移向镇定自若的海韵,面色阴沉骂道。 “看什么看?难道还要我这把老骨头来替你收拾屋子吗?” 说着,上前撒气。猛力一脚将散乱在地的木块朝海韵踢了过去。 这回,就算海韵再机灵,闪得再快,都不可避免的被四处飞散的木块误伤了,打到了身体。 海韵心中气愤,却是在看到她一把年纪且又是长辈的情况下,咬牙忍下了。 她忍着痛,冷洌的眸光射向董氏。 董氏恨恨冷笑一声,白她一眼,“丑人多做怪!” 心情畅快的出了屋子。 5、我长大了养你 海韵心中憋着气,自是不大好受。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缓步走到门前,准备修缮修缮这门。 却不料,对上了一双憨厚眼眸的妇人,正关切看着自己。 她皮肤粗黑,样貌还算端正,尤其是眸子,透着股沧桑的善意。 身穿一身灰色粗布衫,通身上下打满了补丁,简直可以说是补丁组成的。 她爱怜上前一步道“韵儿,伤到哪了没有?” 海韵狐疑看向她,问“你又是谁?” 憨厚妇人大惊失色,“原来大夫说的是真的。你,你真不记得大伯母了?” 海韵这才明了,面前之人是原主爹的大哥的媳妇。 她勉强回道“确实大病一场,不记得一些事情了。” 孙氏顿时面露郁色,安慰道。 “韵儿,你别难过。只要人好好的就行!” 说罢,左右看了一眼,偷偷从内兜里掏出个鸡蛋来,递给了她。 “给,这是我偷偷给你留的,快趁热吃!” 她的眸中带着和绚的笑意,像看着自家娃儿一般,包含着无限母爱。 海韵眸色微动,笑着接受了。 “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家里有除了爹娘外的好人。 一个鸡蛋,在现代社会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偏远的小穷村里,却是难能可贵了。 孙氏见她这么郑重的道谢,好似有些难为情。 她脸红着轻声道“跟我还这么客气,你快吃,我得干活去了。” 说罢,脚步利落的离开了。 海韵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视线又回到手中还带着余温的鸡蛋上,久久。 …… 夕阳渐渐西下,屋子里渐渐暗了下来。 收拾好屋子后,海韵一直在床上试着练些简易瑜珈,打发无聊时间,顺便摸摸这身体的底。 可可怕的是,这具身体虽只有十四岁,但是筋却非常硬,且体虚。 就算是做一两个简易动作,都是气喘吁吁,每每坚持不到五秒。 到最后,她只能放弃动作,选择先从呼吸开始练习。 正渐入佳境时,屋外传来了男人们说话的声音。 她倏地睁开眼,知道这是下地的男人们干活回来了。 她到这里才两天,且大部分时间在昏迷当中。 最熟悉的地方,只能是初到时的海滩了。 所以,对这边的具体情况不甚了解,但是却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这里主要还是以种地为生。 出海捕鱼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她没有见过捕鱼的渔船。 正自想着,门便被推开了。 一五官还算俊朗、胡子拉碴、皮肤黝黑的粗壮汉子,大大咧咧的进来了。 他身上的粗布短褂全被汗水浸湿,中气十足道。 “韵儿,头还晕不晕?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看看?” 海韵不禁一阵头疼,心道就算不晕被你这一嗓子,也有点晕了。 却是从他的言形中猜测出,眼前耿直的汉子应该就是原主的爹了。 她轻快回道“爹,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正在这时,一矮小的身影从门外一阵风似的窜了进来,快速来到海韵床前。 摊开手开心炫耀道。 “姐,我回来路上张大娘给的,你吃!” 原来是小半张饼,也就半个巴掌大小。 海韵打量着眼前这眉眼弯弯,只十二岁左右,正殷殷期盼看向自己的男孩。 他身上穿着件藏青色外衣,一看便知是大人的衣裳改小的。 衬着他瘦弱的身躯,越发显得空荡荡的。五官倒是极为精致,中和了爹娘的优点,只脸颊太瘦削了,且泛着苍白之色,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模样。 不消说,这必定是原主的弟弟了。 她看着他手中的饼,亦注意到他暗地里吞咽口水的动作,不由心酸不已。 忙说道。“姐不饿,你留着自己吃吧!” 海天却是迅速的又瞧了手中的饼一眼,坚定回道。 “姐姐生病了,理应是姐姐吃的!” 这贴心的孩子,海韵冷硬的心瞬间被融化了。 她从枕下掏出原先大伯母孙氏给的鸡蛋,献宝似的道。 “看,这是什么?” 海天眼眸一笑,惊喜道。 “是鸡蛋,姐,这是哪里来的?” 原主爹,海贵亦是眸现异色,看向海韵。 海韵微微一笑,看了海贵和海天一眼,半真半假道。 “大伯母不久前来过,给了我两个鸡蛋,我吃了一个,留了一个。” 说着,将鸡蛋置于海天手心,和着饼一起将他手合拢方道。 “姐已经吃了一个了,这些都给你罢!” 她的眸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令海天迟疑着,终是点了点头。 海贵见状,却是劝道。 “韵儿,你大病初愈,身体正要进补的时候,还是……” 不待他说完,海韵抢着道。 “爹,您看看我这身肉,再看看弟弟,难道还要我继续胖下去吗?” 她说着故作委屈状,又道。 “再这样下去,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海贵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一向耿直,不太会安慰人。 支吾许久,终是蹦出一句。 “就算没人要,爹也愿意养你一辈子!” 海韵眸中带着讶然,只剩下感动。 不用别人告诉,她也是知道的。 不论现代古代,一个女人如果嫁不出去,就会被人说闲话。 连带着父母一起,也会被人戳脊梁骨……可这个爹却说愿意养着她一辈子。 一旁的海天瞪着懵懂的眼眸,咀嚼着口中的饼,亦含糊道。 “姐,我长大了也养你!” 听了这话,海韵破涕为笑。 打趣道“你将来是要养你自己媳妇的,怎么可能养我!” 海天不由急了,忙吞下口中的食物,振振有词道。 “姐姐一天不嫁人,我就一天不娶媳妇,姐,我会养你的!” 海贵却是白了他一眼,上手劈了他后脑勺一掌,轻骂道。 “说什么浑话,你要是不娶媳妇,我们三房可就后继无人了!” 海天被打骂,虽觉委屈却也不敢反抗老爹。 他沉默着挨近了海韵些,垂眸再没说一句话。 6、糟心的家事 海韵见状,轻拍了海天肩背,示意他安心。 转而对海贵道。 “爹,弟弟年纪小,也就是说说笑话安慰我,您别放在心上。” “再说了,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铁定是要好好挑个人家的!” 这原本也是海韵的搪塞之词,不料海贵听了,却是叹了口长气。 这闺女,虽说长得不好看,但终归是自己的女儿,怎样都觉得好。 可别人的想法他却是知道的,女儿今后想找个好婆家,可是难啊—— 这声叹气,让心思透亮的海韵明镜似的,心陡然凉了下来。 爹这是担心她将来的归宿呢…… 看着面前憨厚汉子眸中的担忧和慈爱的眸光,她真想全盘脱出告诉他你的女儿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强悍的灵魂! 可她不能亦不愿。 正兀自沉思着,门再次被人推开,罗氏推门进来了。 手中还拿着一黑漆的托盘,内里好似端着饭菜。 她脸色不太好看,轻声道。 “来,吃饭吧!” 说罢,将托盘放置于……咦,她诧异问道。 “桌子呢?” 海韵迟疑着道。 “下午海莲堂姐来过,不小心将桌子撞坏了。” 听了这,罗氏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似风雨欲来。 她默了默,阴转晴道。 “现在能下床吗?要不还是随我们一起到隔壁吃吧?” 海韵在房间里早就呆腻味了,忙回道。 “好,我同你们到隔壁吃!” 可来到隔壁,她才明白,原来只是海贵和罗氏的屋子。 比她那间稍大些,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同样家具破败,只被罗氏收拾的异常整洁,显得顺眼几分。 她扫了眼桌上放着的饭菜,对比罗氏手中端着的托盘里的,脱口道。 “娘,我们四个人就只吃这么点吗?” 饭统共也就一人大半碗,还是稀的。至于菜,黑糊糊的,她也瞧不出来是什么。 海贵却是搓了搓手尴尬笑道。 “爹不饿,如果你嫌少,爹的那份就给你了!” 罗氏恨恨白了他一眼,眼眶瞬间湿润了。 “就你傻,宁愿自己饿肚子干活,也不肯多说一句!” “他们大房二房就跟着爹娘吃饱喝足,就我们三房天天累得像牛,吃得还不如猪!” 海天或许是习惯了,径直去拉了海韵,悄声道。 “姐,咱们先吃吧,爹一会又得哄娘半天。” 敢情这是得出经验来了。海韵听着,心里却是愤愤不平——看来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 她抬眸望去,果然海贵拉下了脸,正低声同罗氏说着什么。良久,才见她脸色好转些,自顾的抹了泪痕。 轻叹了口气,坐到了桌前对海天道。 “这辈子你爹我是指望不上了,你一定得争气,以后混出个名堂来!” 海贵这时也坐到了桌前,听了这话,却是没有吭声。 海天看了爹娘一眼,无奈道。 “我也想有出息,可奶天天要我跟着爹下田,我上哪混出个名堂来?” 罗氏一听,心瞬间又沉了下来。 她转而看向海贵,厉声道。 “明天你自己跟娘说,让天儿留在家里,也跟着爹读书。” 海贵却是支吾着道。 “娘,娘是不会同意的。以前咱们不是没说过……” 罗氏摆手道。 “我不管,凭什么老大家和老二家的能跟着爷爷读书,就只我家的天儿得跟着种地?” “平日里刻薄我们三房也就罢了,天儿年纪还小,凭什么就得给你们家当牛做马,还半点好处都捞不着?” 她越说越气愤,嗓门渐渐大了起来。 吓得海贵忙嘘声道“你小声些,别被爹娘听见了!” 罗氏委屈落泪,又道。 “自嫁给了你,我一天福没享过,这也就罢了。” “以前生了韵儿,你娘说没生到儿子,对我一直没有好脸色,我也忍了。” “可后来,天儿出生,你娘又是怎么做的?厚此薄彼,也太明显了罢!” “现如今,老大老二家知道要儿子出人投地,个个都争相着把孩子往老爷子跟前送,就你,死心眼一个,啥也不知道谋划,傻呼呼的就知道愣干!” 海贵心里也不好过,想了想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也就半拉子,懂点笔墨而已,教也教不出个名堂来。” 罗氏恨恨呛声。 “那行,你担心你爹教不好,那你就去问他们要些银子,我们送天儿上私塾总行吧?” “上私塾贵着呢,一年得十几两银子,我爹娘哪里拿得出来……”半晌,海贵才挤出这么一句推辞。 罗氏连连摇头,将面前海贵盛好的饭碗用力一推,怒声道。 “让跟你爹学,你开不了口,怕你爹教得不好;让你去要点银子送天儿去更好的地方,你又说拿不出来。你怎么就这么会想呢?” 海韵一直旁观着,见两人战况已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暗地里叹了口气,开口了。 “爹娘,有事咱们好好商量成吗?别吵着吵着伤了感情。” 罗氏却是硬声道。 “这事没得商量,只能二选一,如果你爹明天不去说,我就带你们回娘家去!” 她这也是无奈之举,要有选择,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罗氏亲爹酗酒,整日里除了喝酒便是在去找酒的路上,昏沉度日。 两个姐姐是早就出嫁了的,弟弟和弟媳则在外做点小买卖,常年不着家。 家中便只得罗氏亲娘一个人操持,另带着两个小的孙子孙女……也是艰难。 海贵听她说到这份上,明白她是心意已决。 他自知理亏,终犹豫着道。 “行,明天我去说。” 7、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行,明天我去说。” 一场争吵,最终以海贵的妥协终结了。 几人安安静静的将桌上的冷饭冷菜分着吃了。此时天色已近黑,海韵只下意识扒拉着填饱肚子,对于到底什么滋味,只有两个字评价——难吃。 吃过饭,海韵倒了那咸海水仔细漱口,回了自己房间。 借着窗口投射进来的月光,她发现了床上的异常。 眼眸一冷,出声警示道“谁?” 海天迷糊的爬起,拥着被子道。 “姐,是我啊,你快点来睡吧!” “小天,你怎么在这里?”竟然是原主弟弟,海韵不解。 海天愕然,“姐,我一直是和你睡的啊,昨夜你生病了,爹娘才让我去他们房间睡的。” 海韵支吾着半天没回过来神。 和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小子同床,会不会太刺激了些? 尽管他是这具身体的亲弟弟,可毕竟不是她的亲弟弟啊。 默了半晌,她道。 “小天,为什么爹娘到现在都不给你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咧?” 海天往后一躺倒,闭紧了眼眸,缓缓回道。 “这个家又不是咱爹娘做主……” 海韵这才想起,她们三房的处境。 她初来乍到,对这家里的情况具体也不了解,只能靠着只言片语进行猜测。 可屋子真的有这么紧张吗?以致于他们姐弟俩这么大了,还得挤一个房间? 要知道,这古代的人儿,十六七岁可就都要说老婆了。 好在,海韵也不是什么扭捏之人,上辈子在执行任务时,也没少和男人挤一个房间。 她瞅了眼早已进入梦乡的海天,利落的爬上了床,睡觉! 天刚蒙蒙亮,海韵便醒了。 从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一觉,她只觉得神清气爽。 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昨个儿换好的淡水清肠道,她小心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头回走出屋子了。 大清早,还有些凉意,海韵深吸了口气,开始在院内小跑起来。 这具身体太脆弱,她可得赶紧把它练扎实来。 除了再不喝那咸海水,从今儿个起,她也要开始体型锻炼了。 要不然,天天顶着个如此肥硕的身躯,她啥事也干不成! 方跑了十多圈,汗水便浸湿了衣衫,海韵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她轻扶着门框,想着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 正准备回屋之际,不远处传来了轻微声响。 下意识的,她又往里走了走,隐在了暗处。 借着微弱的晨光,看见正中的屋子门开了,董氏从里走了出来。 她脚步稳健,麻溜的朝海韵爹娘屋子方向行去,待到门口时,鬼崇的停下了。 贴着房门听了片刻,方才大力拍门道。 “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还睡得着呢!” 海韵瞅了瞅仍有些灰暗的天,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只剩下冷笑。 估计是听到了屋子里有动静,已经起身了,董氏满意的往回走。 正走到一半,被匆忙走出的海贵叫住了。 他睡眼惺忪,衣裳也只半披着,正扣着扣子。 董氏疑惑看他,“老三,有事?” 海贵走到她面前,轻声将昨晚和罗氏商量好的事说了出来。 只见董氏当即蹙了眉头,眸中寒光一闪,复又恢复了温和之色道。 “老三,不是娘偏心,你爹毕竟能力有限,现下教着老大老二家的两个,哪里还有余力再教天儿啊!” 海贵面有难色,又道。 “可是娘,天儿都十二了,还一个字都不识,以后大了总不能种一辈子地吧?” 董氏听了,眼眸一转,逼问道。 “老三,你实话告诉娘,是不是你媳妇让你来的?” 海贵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知子莫若母,他越是这样,董氏越发是心里有底。 她弯起薄凉的唇,正色道。 “知道娘为什么一直不让你们分家吗?” “就是因为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老大老二家的出息了,也一样会孝顺你和你媳妇的!” 海贵听了,憨厚的露齿一笑,“这我知道。可是……” 还不待他继续说完,董氏打断道。 “老大家的青儿不一样也跟着去下地吗?老大都没说过一句,要我说,天儿和青儿一样,就都不是读书的料,学了也白学,还不如干点实事!” 海贵苦笑着辩解道。 “那是青儿不爱读,一读书就打磕睡,大哥没法子才让他跟着下地干活的。” “都一样!”董氏见好言好语说了没用,转而厉声道。 “老三,你总不好让天儿和韵儿一块在家吃闲饭罢!那迟早我们老海家得被你们三房吃穷喽!” 海贵心里苦,他知道娘一直偏心。 可守着孝字,他一向往宽处想。现如今,老二家的三个孩子也都在家吃着闲饭,怎么他家才两个孩子就不行了?要知道,他家的韵儿和天儿,可都是年龄最小的吖! 这样想着,他支吾着坚持道。 “娘,天儿必须得读书。” 嗬!这头一次老三要造反哪! 听了这,董氏气不打一处来,半晌撂下一句。 “那就换韵儿那死丫头下地!二选一,你看着办吧!” 海贵瞬间面如死灰,片刻后方挤出一句。 “娘,村子里再穷的人家都不会让女儿家下地的……” 这是来仪村一直以来的传统。 据说在五百年前,村子里曾出过一个尊贵无比的人物——皇后。 而自那时起,村子里便有了不成文的规定穷养儿富养女。 指不定什么时候这身边的女儿就得遇贵人,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不是? 董氏冷笑数声,呛声道。 “就韵儿丑成那样子?还想着有贵人能看上?嫁不嫁得出去还是个问题呢!” 一想到这她就来气,总不能养她一辈子吧? 她面色阴沉,斩钉截铁道。 “天儿还是韵儿下地,你自己说。” 无论哪个,海贵都不愿意。 他抬眸向董氏望去,观她不容商量的神色,便知是没有余地了。 一边是妻子殷切的盼望,一边是从未干过粗活的女儿…… 他心中百感交集,第一次觉得,做个选择竟比当牛做马还难! 正纠结着,一声清脆的回应却是从大门处响亮传来。 “爹,我下地!” 8、愚孝的海贵 海贵愕然回头,海韵正逆光站于门前。 董氏一听,倒是呵呵笑了两声,看好戏般的道。 “既答应了,这就随你爹去吧,省得空长了一身肉当摆设。”说罢,事不关己的回屋了。 海贵看着面前看似没心没肺的女儿,痛心道。 “你知不知道下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海韵心一咯噔。 海贵正色回道。 “咱们村近百年来,但凡有女子下过地的,最后都注定孤老一生。” 海韵诧然,“为啥?” 海贵皱了眉头,“为啥至今也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但韵儿,你如果还想找个好人家就不能跟爹下地。” 海韵自是不信这些所谓的迷信,但架不住她爹这一本正经的恐吓,颇有些心有戚戚。 话说,她这辈子可是奔着过正常生活去的,若是连成亲都成了奢望,那还谈什么生孩子? 可是,海天怎么办? 她思忖了会儿,咬牙坚持道。 “爹,您看我长这样也是难嫁人,还不如成全了弟弟,往后他出息了也能带带我不是?” 她的眸子晶亮,再不复往日的躲闪惊恐。 海贵见了,长叹了声,“咱家韵儿长大了!” …… 因着海韵的要求,海贵临了出门前,都没将她要下地干活的事告诉罗氏。 倒是一起去的大伯小儿子海青,皱着年轻的眉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兴许是嫌热,他衣服都懒得穿在身上,而是拢成一团,搭在肩上。他年纪比海韵大,却是和她一般高。 只一会子,他收回了探索的眸光,痞里痞气的走在了前头。 而大伯海大和二伯海二却是一句话不说,只低垂着头往前走,以至于海韵连他们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虽说海韵去下地是存了私心,想干点活减减肥,可长辈们的不闻不问却仍是让她心里升起一股子凉意。 她故意和海贵走在后面,轻声询问道。 “爹,咱们这是下地去做什么?” “收麦子吖!”一说到这个,海贵的眼眸直冒光。 收麦子?不是水稻……那昨晚吃的大米哪来的? 这样想着,她也问了。 海贵奇怪的看她一眼,“韵儿,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他说着赶紧上手到她额头一探,见不烫才吁了口气。 “大米是你奶去集市上同人换回来的,村里也就咱家吃得起。” 这么说来,海家不穷?那这身上的补丁衣服是为哪般?还有她屋子里那缺胳膊少腿的桌子…… 海韵心中疑惑,却是转眼间便明白了过来。 对比下堂姐海莲身上穿的花枝招展,就知道,一个孙女是穷养,一个是富养了! 心下不忿,却暂时无可奈何。 出门走了二十分钟左右,终于是到了地头。 看着触目可及的一片金黄色的麦子海洋,就象看着一锭锭古代的黄金似的。 海韵眉开眼笑,“爹,这些都是咱家的地啊?” “想得美!”海青扬起一张稚嫩的脸,嗤笑道。 海贵憨厚一笑,对海青的插嘴不以为意,转而解释道。 “咱们海家一共是16亩地,其中10亩都在这周边,种了小麦。其他的6亩就等收了麦子后,种玉米了!” 十六亩,好象也不多的样子。毕竟这一大家子可有近二十张嘴嘞! 想着这,海韵问了句“这么少的地够咱们家吃吗?” 海贵眸子瞬间黯淡下来,轻声回道。 “自然不够,所以你也别怪你奶对你狠心些,毕竟这几年咱家一直在啃老本呢。” 海韵看着这随时随地为着恶毒奶奶着想的爹,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百善孝为先,是值得称颂的,但愚孝,就大大不可为了。 如果董氏一视同仁,对个个都毒,那她也无话可说。可事实却不是如此…… 她想好好敲打敲打海贵这榆木脑袋,可观他一脸情真意切,终是作罢了。 上一世,海韵还真无缘割过麦子,也误打误撞的应了景——原主也不会。 海贵熟练的拿起一大件割麦工具,据他所说叫“钐子”。只见他右手持木拐,左手拉绳,由右向左,连拉带抡的,片刻功夫,就割下了一大片麦子。 而海青则是羡慕的看了一眼,实在的拿起了镰刀,慢吞吞的割起了麦子。 海韵正稀奇的瞅着,海二——海韵二伯却是面色阴沉,冲她吼道。 “来地里是干活的,不是来发呆的!不会干就滚回去,换海天来!” 海韵这辈子,只对两种人印象深刻。一种是对她好的,一种就是对她不好的。 而显然,她二伯属于第二种了。他细瘦高个身穿一身灰色短褂,看得出来针脚密实,面料比海贵身上的要好许多。眉头就快要皱出一片山川了,如鹰般狠厉的眼神与那董氏一般无二。 若有谁要说这二人不是母子,依她看,就是瞎了眼了。 她冷冷的瞅着他,只恨此时袖中没有箭,否则,必定一按机关,送他去见阎王了…… 海大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见状眸中带着一股乐观其成,缓了缓笑着调解道。 “韵儿毕竟从未干过农活,总要让她先适应适应,老二别着急。” 说着,温和的看向海韵,又道。 “来,过来大伯这,大伯教你怎么操作。” 海韵是谁?死过一回,上辈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她大伯这点把戏会瞒得过她? 她心中有数,看来那好心的大伯母孙氏嫁的人,也不是什么单纯的货。 想着她复将眸光投向还在辛勤劳作浑然不觉有异的海贵,不由得心内叹了口长气。可不就像是罗氏所说的,只会蛮干么! 咬了咬唇,她心生一计来到了海大身旁。 露出了八颗大黄牙道“谢谢大伯,还是您最好了!” 海大心中一阵恶心,却是尴尬的强忍住了,摆摆手将镰刀递给了她。 “拿着,左手拿麦,右手拿镰,割的时候离地二寸就行。” 海韵装作懵懂的点点头,果然用余光瞧见了海大眸中的不屑。 她作势往一行麦子走去,眸底却是狡猾一笑,惊呼一声,向着海大的方向栽去! 9、连煜送鱼来 海大当即瞪大了眼珠,想躲。可哪有那么容易! 一个太突然,二个,海韵早已算计好他逃离的方向,又偏了偏…… 稳如泰山的将海大压在了身下,还特意在倒地时用了狠劲。 随着一声凄厉惨叫,海大一米八的壮实个子,愣生生的被压出了个人形坑,嘴都已经啃到泥土里了! 海青年轻最灵活,头一个跑到了“事发现场”,就想着把自家爹给救出来。 奈何人小力微,根本无法撼动海韵这座大山。 随着海贵和海二陆续走了来,海韵这才装作悠悠醒转,迷糊道。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听了这话,海大一口气没顺过来,晕了过去。 海贵忙扶着海韵起身,急道。 “这可怎么办,你把你大伯砸晕过去了!” 说罢,招呼着海青和海二一起,准备将海大抬回去。 海韵在背后观察着,发现了意兴阑珊没使全力的二伯,暗地里摇了摇头,自动将他划入了与董氏一个等级的恶人级别。 现如今看来,就这二房最坏了!不但上梁不正,就连下梁的女儿海莲,也是杀人下药全不怕! 海韵冷眸一闪,初步制定了暂时的目标。 眼见着几人的身影越行越远,海韵望了眼已割了近半的麦子地,当然,这都是海贵的功劳。 利落的往反方向走了。 她才不会傻巴巴的留下来割麦子呢,要知道,昨晚吃的那点东西,早就让她饥肠辘辘了。 当务之急,就是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顺便摸清这里的地形! 最好,能让她再遇见连煜,证实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都不是幻想…… “海韵——” 远远的小路的那头,有人在叫她。 海韵疑惑抬眸望去,惊讶的发现,竟然是连煜! 他提着一个小木桶,正满脸含笑的看着她。 她不敢相信的轻捂口唇,正想着他没曾想他就出现了! “连煜,你怎么在这里?” 她记得他说过,是住在海边的。而依着这村子里还能种庄稼来看,至少离海边得十几里地远吧? 连煜走近她,将木桶往她面前一晃,正色道。 “我抓到了些鱼,特地来送你的。” “送我?”海韵讶然,“这也太麻烦了吧?” 可她随即一想,发觉了不对。 “海里的鱼吗?” “对啊!”连煜汗颜。 海韵越发满脸不解,“那咱们村里怎么没人捕鱼为生呢?” 此时的日头渐渐毒辣了起来,海韵穿着长袖布衣,甚觉热得慌。 在等待着连煜回答的瞬间,她已经利落挽起了衣袖,露出了里头白花花的手臂。 被这白光一晃,连煜瞬间耳根红了。 他垂下了眼眸,答非所问道。 “我是孤儿,没有田地,所以只能打渔为生。” 海韵呆愣了片刻,被他语气中的落寞打动。她曾和他一样。 转瞬间也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村子里的人都有田地,能糊口,所以都不愿去打渔。 可为什么呢?明明海里的物资丰富,怎么着也比种几亩薄田来得赚钱吧? 想了想,她试探着问道。 “你打渔就只有鱼吗?”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拗口。 好在连煜不笨,正色道。 “恩啊,海里只有鱼能吃,当然是只捕鱼了。偶尔运气好,逮到条鲔鱼,那就能换不少银子了。” 鲔鱼?海韵眼眸一转,知道这是说金枪鱼了。没想到,在这里,金枪鱼是叫这个名字。 金枪鱼不但营养价值高,而且,经常食用还能清除体内多余的盐分,正适合目前海韵的体质。 只是,经常食用,想想也是个奢望…… 金枪鱼可难抓了——没有现代的捕鱼工具,单用渔网也只能有概率的抓到些小金枪鱼。至于徒手,更加是难上加难了。水性不但要好,还得要速度快! 海韵撇了撇嘴,瞅着已在不远处的家门,停下了脚步道。 “鱼我就收下了,改天再把木桶还你。” 面前的她眼眸晶亮,礼貌含笑。尽管脸上尽是小斑点,显得有些可怖。 但连煜却觉得一点也不难看。 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美人不要太多,个个婀娜,可那又怎样? 眸光流转,他颔首道“好!”说罢,不迟疑的转身走了。 待他的身影走远,海韵面色沉重的提着木桶,想着一会儿怎么向罗氏解释,这些鱼从何而来。 却被一人堵住了去路。 一看到那娇嫩的粉色衣裳,海韵看都不用看都知道是海莲。 她似笑非笑的抬眸看她,调侃道。 “昨天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或者还要我帮你长长记性?” 海莲一阵惊恐,复又想到方才她和连煜亲密的样子,恨恨质问道。 “你,你给我离煜大哥远点!” 海韵蹙眉,冷声道。 “离不离远点,这个不是由你来决定的。” 她说着往四周扫了一眼,见无人靠近,这才又道。 “之前你倒贴人家都没要,还好意思管东管西?” 提到这个,海莲便是一阵气怒。那天要不是海韵临了出现,她早就事成了! 她怎么就这么命大! 想着,她面色扭曲,紧紧的攥住了手心中的绣花针。 幻想着,趁海韵不备,将它刺进她的后脑,会不会一切烦恼就都消失了? 海莲的花花肠子,海韵猜不全透,但她没安好心的看了拳头一眼,却让她心生防备。 毕竟,她的歹毒她早就领教过了。 一个意图寻找时机进攻,一个试图见招拆招,场面顿时僵持了下来。 直到董氏鬼哭狼嚎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发现口中骂的人就站在门口,她如啐了刀子的眼眸便嗖的下朝海韵射了过来。 嘴中还不积德的继续骂着。 “你个不得好死的丧门星!让你去下地帮衬,到头来不但耽误了收麦,还该死的将你大伯给撞出了内伤!你倒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啥事儿没有的模样,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来讨债的死麻子!” 说着,随手拿起一手臂粗的木棍,便向海韵挥了过来。 紧赶慢赶着出来的罗氏和海贵,却是挡也来不及了。只能惊骇的看着那木棍,即将落到自家女儿身上! 10、害人终害己 海韵眸一凛,在粗棍似落未落之际,正好瞅见了上首海莲眸间一闪而逝的阴狠。 来不及多做思考,她猛地一弯腰,棍子从头顶险险掠过。 董氏一击不中,哪肯罢休。 那双绿豆眼一转溜,越发狠厉的攻势向着海韵的方向扫去。 这回,她不打上面,聪明的改扫下盘了看你跑到哪去! 海韵眸中亮光一闪,好好的站在那里,却在董氏扫过来之时,弯唇一笑。突然用尽全力向上一跳,堪堪再次躲过了粗棍…… 可是,站于她身后的海莲却是没这么好运了。 她犹自有些懵,正准备偷偷避过众人的耳目,将手中的绣花针刺入海韵后脑……却不料,飞来横祸,粗棍刹车不及,狠狠的发作在她的双腿上。 只听她一声痛呼,应声倒在了地上。 且更为悲剧的是,在倒地的瞬间,手上的绣花针猝不及防的扎进了她的手心,力透手背,惹来她鬼哭狼嚎的喊叫,就差就地打滚了。 董氏呆了,怔然的看着,有些不知手措。 罗氏赶紧的跑到了海韵身边,正仔仔细细的检查,生怕哪里伤到了不知道。 海韵温和一笑,示意她没事。 邻里有听到动静的,却都躲在自家门口远远的看着,并未上前。 正在这时,大门里突然疾跑出来一身穿深红绸衣妇人,乍一看到海莲躺在地上,愣了愣。却在反应过来后,立即奔上前哭喊道。 “我苦命的莲儿啊,这是谁把你打成这样了?”是海莲母亲陆氏。 原本,她见婆婆董氏骂的是海韵,后面听见要打的亦是她。抱着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心态,端坐于屋子里悠闲的喝茶,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乐得自在。 谁料,听到后来,却像似自家女儿吃了亏。这不,赶紧跑出来看看情况。 海韵站得近,是以在她奔到海莲身边第一时间便打量清楚了。 来人一身穿得体面,长相却让人不敢恭维。瘦长蛇精脸上皮肤倒还白皙嫩滑,只一张嘴,那满口的鲍牙将整个美好的观感都幻灭了。 海韵严重怀疑,她只要一张口多说话,必定会忍不住嘴角溢出口水。 正想着,便见陆氏嘴边疑似一抹晶莹滑落…… 海莲疼得厉害,经过了二重伤害,她此时生不如死。在她娘连番追问下,终于是虚弱的将眸光投向了董氏。 陆氏顺着她的眸光望去,满脸不可置信。 “娘,是你打的莲儿?” 董氏颇有些愧疚,想否认却又确实是事实。 她支吾着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海韵,厉声解释道。 “都是这死丫头,要不是她躲开了,怎么会打到莲儿身上!都是这扫把星惹得祸!” 陆氏当即面露凶狠之色,就要冲上前来与海韵厮打起来的架势。 却被海莲紧紧的攥住了衣裳。 “娘,快快给我找大夫,我要痛死了!”她的面容惨白,说话的眸间大颗汗滴滑落,看着颇为吓人。 董氏见状,赶紧对已吓傻了的海贵吼道。 “傻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找东西来将莲儿抬进去!” 顿了顿,啐了一口“都是你养的好闺女!” 海贵心中苦涩,顿了顿,还是移步找废弃床板去了。 …… 正好村里的大夫扁伯正在家里给海大看伤,也省了来回叫了。 海莲躺在床上,哎哟的呻吟着,听得扁伯眉头直皱。 他上前看了看她受伤的手,面色如常;又仔细摸了摸她被木棍扫伤的腿,面色凝重。 陆氏观察着他的神色,见状惊骇道。 “咱家莲儿没事吧?” 扁伯叹了声,沉声回道。 “腿骨折了。” 这四个字,如一声惊雷,炸得室内寂静无声。 半晌,陆氏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懵懂道。 “咱家莲儿不会瘸了吧?” 董氏一脸死灰之色,喃喃道。 “这可如何是好……” 陆氏却是恶毒的眼刀一扫,恨恨磨牙道。 “都是你,要不是你拿木棍打人,怎么可能会伤到我的莲儿!” “她以后要是瘸了可怎么嫁人!啊?” 说罢,直接上手捶打起来。 董氏何曾受过如此待遇?想也未想便还起手来。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激烈,旁观的海韵亦看得津津有味。 可惜,愚孝的海贵和善良的罗氏看得心惊,赶紧上前连拉带劝。 扁伯亦是看着头疼,遂大声声明。 “如果医治得当,恢复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话音方落,董氏和陆氏即撤了火,分开了。 陆氏一脸惊喜的看着扁伯,“那就劳烦您老赶紧医治吧!” 扁伯蹙眉看了她一眼,轻抚花白胡须道。 “留海贵在这里帮手就好,你们太吵闹了,就到外面候着罢。” 陆氏有求于他,自是无条件盲从。诺诺应是,驱赶着屋里的人一起出了海莲屋子。 一带上房门,她即向海韵推搡了一把,发难道。 “你个丑八怪,若不是因为你,我家莲儿至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吗?” 罗氏一阵心疼,忙上前扶住了海韵,劝慰道。 “二嫂,我知道你心疼莲儿受了伤,但我家韵儿也是受害者啊!你怎么能怪到她头上呢?” 她只要一想到,如果不是韵儿躲得快,这棍棒就要落到她身上了,不由一阵后怕…… “不怪她难道怪我?”董氏狠瞪罗氏一眼,接着道,“若不是她害得老大受了内伤,现在还下不了床,我会气得拿木棍追着她打?” …… 罗氏被她话一堵,只得无声垂下了眼眸,内心一片死寂。 海韵不是软柿子,自然不会白白受气。 她冷眸扫视一周,正待回击,却陡然听见正屋里传来一重重的咳嗽声。 随即房门被推开,一书生气质的老人略弯腰走了出来。正是海老爷子。 他很高,粗略估计至少有一米八九,背因为身高问题有些微驼,穿着件海青色的长布衫,长相和海韵大伯一般无二——都是长脸大眼高鼻梁。只不过,海老爷子因为年纪的关系,脸上更为瘦削无肉。 他一出现,最闹腾的董氏和陆氏立马消停了,老实的双手下垂,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海老爷子缓步来到几人面前,沉声询问道。 “发生了何事如此吵闹,还嫌家里事不够多吗?” 11、将功补过 只见陆氏嘴一撇,眼泪说来就来。 她一手指向海韵,一边哽咽控诉道。 “爹,韵儿惹了祸害得大哥受了内伤这您是知道的,可娘却为了收拾她把我家莲儿腿打断了,现在扁伯正给看着呢,说是一个不好,这腿要想重新站起来,可就没什么希望了!” 说罢,怨毒的目光瞪着海韵,像是与她有着什么血海深仇似的。 海韵眼一抽,可不想背这黑锅,正色道。 “二伯母,这话可不兴乱说的,方才扁伯明明说了,医治得当,堂姐的腿是没事的!” “况且,人是奶打的,和我可没半文钱关系!” 以往的海韵,吃了亏可都是往肚里吞,哪敢言语,更别提如此条理清晰的辩驳了。 这下,不单是董氏诧异,连站于上首位置的海老爷子都愕然了。 陆氏见海韵忙撇清关系,可不依了。她一个大踏步来到海韵面前,声声凄厉道。 “你个有娘养没娘教的,明明事因就是你,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有没有天理了?”真真是口水与鲍牙齐飞,海韵满头黑线,撇过头不忍细看她的嘴。 她却还没完,转向一旁面色惨然的罗氏,呛道。 “前因后果你是清楚的,这事儿你说怎么办?” 看样子,这是要硬安罪名了! 海韵眸光一闪,上前一步挡于罗氏面前,冷声道。 “你问我娘干嘛?又不关她的事!” 瞧着面前海韵护娘心切的模样,陆氏不怒反笑。 “呦,韵儿还挺会心疼人的!” 说着冷眼撇了罗氏一眼,接着道。 “是不是只要沾了你们老罗家血脉的都有这毛病啊?三弟妹你自从嫁过来,每年农忙都得使唤着三弟去帮衬娘家,就生怕你娘一人忙不过来累坏喽!要知道,你娘家日子过得可是比我们好多了,听说啊,顿顿有鸡蛋吃呢!” 她这话一出,董氏和海老爷子面色都不甚好看。 罗氏亦是面色惨白,站在原地嘴唇颤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海韵见状,知道陆氏说的应该是真的,当下也沉默了。 陆氏占了上风,再不迟疑,转而对海老爷子道。 “爹,我不敢说我作为儿媳妇有多么好,但至少有一点,我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咱老海家的!” 这话未免太过冠冕堂皇,海韵自是不信。但一旁董氏听了,却是连连点头,认可得不行。 陆氏眸中一阵得意,有意无意白了眼近旁已近木然的罗氏,接着道。 “现如今,我家莲儿因为韵儿这死丫头的缘故吃了大亏,您一定得帮我主持公道啊!” 海老爷子听了,思忖了会儿,道。 “一切待扁伯诊治之后再做决断吧。” 当下,无人敢反对。海韵抬眸观察着这位名义上的爷爷,倒觉得他还算“公正”。 大概再过了一盏茶功夫的样子,扁伯和海贵一起出来了。 陆氏忙端着笑脸上前,热切询问道。 “我家莲儿的腿咋样了?” 扁伯朝海老爷子轻微颔首,正色道。 “我已将她的腿复位,亦用了木板固定,接下来就是好好将养了!” 他说着认真看向陆氏,叮嘱道。 “一会儿我会开些药,你每日二次煎给她服下。一定要记住,在我未许可前,不能随意移动她的腿,明白吗?” 陆氏忙不迭应了,“您放心,这个轻重我是晓得的。” 扁伯这才安了心,自去写药方了。 他一走,陆氏当即探询的目光看向海老爷子,等待着他的明示。 海老爷子蹙眉想了想,方才道。 “自今日起,就让韵儿照顾着莲儿的起居,直到她的腿恢复如常罢。” 海韵不置可否,径自瞅着董氏问。 “奶,那我是不是这些天就不用下地收麦了?” 董氏这才想到这一茬,正犹豫着,陆氏接口啐道。 “你想得美!下地归下地,干完活回来再接着伺候我家莲儿不就行了?” 董氏一听,甚合心意,遂拍板道。 “就这么办!” 海韵心中冷笑,却没有表露分毫。 海老爷子见她不反对,遂温和笑道。 “于情于理,做妹妹的照顾姐姐都是天经地义。你能如此识大体,我心甚慰。”说罢,直接回屋了。 他的身影甫一消失在门后,董氏当即如同解放了般,连嗓门都大了几个分贝。 对着海韵横眉道“还杵在这干嘛?赶紧进屋看看莲儿需要啥吖!” 说罢又转而对呆立着的罗氏吼道。 “都快晌午了,难道还要我老太婆请你去烧饭吗?” 罗氏才如梦方醒,嗫嚅着道。 “我,我马上去!” 海韵一阵不忍,想说点什么到底是忍住了。 她沉默着跟在陆氏身后进了海莲的屋子。 海莲唇无血色,正闭目养神,听见声响方睁开了双眸。 一见到海韵,当即一阵惊惧,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其他人不知道,她却是一清二楚的。 不要说之前掐脖子的事,就是方才,若不是海韵借着她倒地之际,以关心为名做了些手脚,那绣花针也不至于会直愣愣的穿透她的手背。 这痛感,她终生难忘! 思及此,她心中一阵后怕,紧紧攥住陆氏的手寻求着安全感。 陆氏以为她是怕痛,忙柔声安慰道。 “莲儿别怕,扁伯去写药方了,一会抓了药回来娘就煎给你喝,慢慢会好起来的。” 说完,冲海韵道。“赶紧给莲儿倒杯水来。” 海韵眸中没有一丝温度,听话的倒了杯热水,缓缓的靠近了海莲。 轻声道“堂姐,喝水。” 一听她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海莲骇怕的不管不顾手一挥…… 海韵一早猜到她会有此动作,是以一直紧握着杯沿,在她第一时间动作后,恰到好处的将热水往她脸上泼去! 一如既往的精准。 海莲猝不及防,惊声尖叫起来。 好在热水不是太烫,也就40度左右,否则肯定得烫掉她一层皮! 眼角余光瞥见陆氏疑惑的眸光向她看来,海韵忙装作愧疚万分的表情,惊慌道。 “堂姐,都是我不好,你没事吧?” 12、和屠夫送作堆 “堂姐,都是我不好,笨手笨脚的,你没事吧?” 海莲手仍抖着,看也不敢看海韵,只扯着陆氏衣衫道。 “娘,让她出去,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陆氏这才收回探索的眸光,将视线移回海莲身上。 见她坚持,遂无奈对海韵道。 “你先出去吧。” 海韵垂眸,掩饰着眸底的笑意,大方的出了屋。 …… 海二瞅着快到饭点了,才从外面悠哉晃回来。 刚一进屋,就见陆氏急急奔到他面前,迭声道。 “你还知道回来,莲丫头可要让人家欺负死了!” 海二心里还在回想着方才回家路上,村西头李寡妇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到底是啥意思……乍一听陆氏的话,一时有些怔愣。 缓了缓方诧异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只有大哥受了内伤,关咱们莲儿什么事?” 陆氏抹了抹泪,略有些小女儿情怀的道。 “你这一上午上哪鬼混去了?我还以为你不关心我们娘俩了呢!” 眼睁睁瞧着陆氏露出的龅牙,海二只得尴尬的笑。 脑海中一再现出李寡妇那娇媚可人的样貌,一对比,不由心中越发郁闷。 当下没好气道“到底怎么了?” 陆氏见他不耐,颇为委屈,也不卖关子了。 当下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和他说了。 且道“论模样,咱家莲儿在村里也是排得上号的,我还等着她以后嫁个好人家光宗耀祖呢!现下,却因着那丑丫头的缘故折了腿要卧床休养,这口气我怎么咽不下!” 海二从听完,便一直在沉思。 他一向只爱占便宜,从不愿吃亏的,更何况还是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来回踱步着,突然他一拍大腿,神秘笑道。 “你猜我回来路上听到什么消息了?” 陆氏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个死没良心的,我还当你是在想法子,没曾想竟然是琢磨别的事!” 海二忙轻嘘一声,小心继续道。 “你先听我说完,方才在回来路上,我听人说隔壁柳阴村的王屠夫娶亲不久,媳妇就死了,现在正张罗着再娶呢!而且,这回彩礼非常丰厚。” “这样,你一会去找娘说说,把他和海韵的婚事定下,咱就啥仇都报了!” 陆氏边听眼珠子边咕噜转,眸中现出喜色又转瞬即逝了。 她面露难色道“那王屠夫会看上那丑丫头吗?” 海二会意一笑,脱口道。 “关了灯女人还不都一个样吗?再者说了,那王屠夫本就是个克妻的命,有人嫁他就不错了,还会在意好不好看?” “我可听人说了,他的条件有二,一就是要黄花闺女,二是要能生养!这两点,那丑丫头可都占齐了!” 陆氏这才安了心,得瑟笑着。 “那行,一会子等吃过晌午饭我就去找娘说!这事如果真成了,以后可有的三房哭了!” 说罢,眸中带着算计的光芒,冲自家男人夸赞道。 “还是你有主意,不然我家莲儿这次可得吃哑巴亏了!” 门一直紧闭着,屋子里有些闷热。 海二抹了把额间的汗,亦是洋洋自得道。 “咱老海家,要论聪明,我排第二可是无人敢抢第一的!” 他说着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又道。 “要是咱们海家当初不没落,如今我怎么着也应该是个饱读诗书功名在身的朝廷官员了!” 陆氏心中虽不以为意,但怎么着也不会傻到在这时候扫他脸面,忙不迭附和道。 “那是那是!” …… 吃过晌午饭,不等陆氏去找董氏,她自个儿倒是撞上来了。 屋子里,陆氏正照顾着海莲喝水,董氏便推门进来了。 “莲儿,腿还疼不疼?”一到床边,她便关切的看着海莲,询问道。 海莲因着是被她打断的腿,心中自然颇有怨怼,当下头一撇,没有回应。 董氏面色讪讪,想发作想了想又忍下了。 陆氏见这场景,想着一会儿还有求于她,当下赔笑道。 “莲儿,别没大没小的,奶奶正问你话呢!” 说着转头对董氏道。 “娘,您别见怪。估计是太疼了,她晌午饭都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 董氏一向疼爱海莲,倒不以为意,只满脸心疼道。 “饭可一定要好好吃,不然哪来的力气恢复呢?” 顿了顿又叮嘱道。“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腿可千万不能烙下病根啊!” 陆氏连忙点头,见她说完就走,赶紧叫住了她。 “娘,您等会,我有好事同你说。” 董氏讶异回头,问道。 “啥好事儿?” 陆氏这才把王屠夫的事跟她说了,并再三强调“至于彩礼,人家非常大方,一再言明,只要人满意,多少都愿意出!” “你的意思是?”董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陆氏赶紧拉她坐下,认真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海韵也十四了,正好把她和王屠夫送作堆,您看如何?” 果然,董氏眼眸一动,可又想到了什么迟疑道。 “可那死麻子才十四,嫁人会不会太早了?” 说着还似有若无的撇了眼床上的海莲,毕竟,这当堂姐的可还没嫁呢! 陆氏见她意动,忙趁机加把火。 “娘您想啊,就韵儿那长相,以后嫁不嫁得出去都是个问题。现下,正好有这么一桩合适的姻缘,错过可就再没有了!” 董氏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她眸中带着挣扎之色,沉思半晌,终是抿紧了唇道。 “行,那我改明儿找村里的张媒婆去说说,如果那王屠夫看得上|海韵,那也是她的造化了!” 陆氏却是又劝道。 “娘,这事宜早不宜迟,晚了可就让别人抢先了!” 话说回来,一个克妻的杀猪的,又有谁会去抢?但也保不齐有贪图那丰厚彩礼的。 董氏心中一动,颔首应道。 “那我一会就去找张媒婆打听打听……” 两人说话就在海莲屋里,且并未刻意回避她的耳目。是以,虽然她一直躺着闭目养神,但该听的却是都听到了。 她眸中现出冷意,暗道海韵,以后看你还怎么和我争煜大哥! 13、迫切要调养身体 海贵瞅着太阳快落山了,于是对仍在卖力割麦的海韵海青道。 “行了,你们俩休息会儿,剩下的我来就成!” 海青抹了把汗,瞄了眼已割得差不多的麦地,商量着道。 “三叔,要不你教我用钐子吧?” 海贵面现讶色,犹豫着道。 “你年纪还小,这东西一个弄不好可能会受伤,还是等你大些再说吧!” 这钐子虽说用着割麦快又不用弯腰,但却是需要实实在在的技术。 这个家里,也只有他用得顺手,而他大哥二哥,因为之前用着伤过手,再不肯与他争了。 海青一昂头,正色道。 “三叔,我已经十五了,我不怕!” 他的眸中毫无惧色,海韵瞅着,竟觉得里面发着光。 海贵倒是一笑,赞道。 “你小子倒是挺有胆色,成!三叔教你!” 海青当即心生雀跃,迫不及待的来到了那钐子旁,左看右看激动得不行,就差直接上手摸了。 海韵默了默,适时插话道。 “爹,我有点不舒服,可以先回去吗?” 海贵担忧的回眸,关切道。 “韵儿咋啦,要不要爹去请扁伯来给你瞧瞧?” 原本今个下午他就想让她不要来,可韵儿奶虎视眈眈的站那瞅着,他只能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海韵扬唇一笑,解释道。 “爹,没啥大事。就是忙了一下午,觉得有些子累。” 海贵观她神色如常,放下心来,叮嘱道。 “那你赶紧家去,好好休息会。” 海韵应了声“知道”,脚步沉重的离开了麦地。 她当然不是回家,而是去找连煜!她要去捉金枪鱼,调养身体! 这一个下午,要不是因为她自身的意志力强,恐怕早就累得倒地了。 这也实在的证明了,这具身体异常的虚弱,若是没有其他辅助,整天又吃不饱,她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康复! 兴许是心中执念太深,原本并不熟悉的路,凭着第六感,硬是带她来到了海边。 一看到连煜那幢孤单矗立在那的海草屋,她赶紧快步上前敲门。 他这时候果然在家。 “谁?” 海韵忙道“是我。” 门当即开了,连煜讶异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海韵抿唇迟疑了会儿,直接道。 “连煜,可以带我去捉鲔鱼吗?” 连煜呆怔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他蹙眉,犹豫着道“你要鲔鱼有什么用吗?” 海韵也不隐瞒,爽快道。 “我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它调养。你可以帮我吗?” 如果是前世的身体素质,她根本不会向他求助。 可原主的这副身体实在太过于虚弱,她担心一个人去,非但鲔鱼没捉到,还得赔上自己的小命。 连煜观她嘴唇毫无血色,面色亦苍白渗着虚汗,明白她所言不假。 也不说话,只干脆回身往屋里走。 不一会儿,提了个盖着的木桶出来,利落递给海韵,“给你!” 海韵愕然,“我不要,今个上午你送的那些还没吃完呢!” 连煜却是一笑,神秘道。 “你先看清楚是什么再拒绝不迟!” 海韵心中疑惑,掀开往木桶里看去,却是呆住了。 那水里躺着的,不是鲔鱼又是什么呢? 它体背呈蓝青色,纺锤型,虽然不大,大概五公斤左右,却也是难得了。 她欣喜道“哪来的?”而且看样子,鱼已经被他打晕了。她忙盖上木盖子。 连煜将桶递到她手上,方道。 “我今天出了一次海,收获不少。这鲔鱼原本是打算明个一早去卖了的,正好你来得巧,既然你要就给你罢!” 海韵却是陡然反应过来,略有些为难。 她知道连煜一人日子过得艰难,是以只能打渔度日。眼下如果这最值钱的鱼被她拿走了,他该怎么办? 思及此,她心思明亮道。 “这鱼,我不能要。你留着吧,明天我自己去抓!” 连煜展唇一笑,摇头道。 “不就一条鱼吗,你至于如此扭捏推辞?” “我就住在海边,你难不成还担心我会饿死?” 这倒也是。海韵想着以后可以教他辨别哪些是可以吃的海鲜,以报答他今日赠鱼之恩,便安心收下了。 一会子的功夫,天色已渐渐暗下来,海韵忙道。 “我出来许久,一会儿家里人该担心了。”说着提脚准备离开。 连煜看了眼天色,带上了门,接过了她手中的木桶道。 “我送你。” 海韵心思一动,难不成他还担心她遇到危险?可她这副模样,又有谁会劫色? 但终究还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一路上,连煜体贴提着木桶,时不时关注着木盖,就是生怕鲔鱼突然醒过来,冲破束缚…… 已经看到家门了,海韵正准备开口感谢连煜,却是陡然听到邻居家敞开的大门里,传出了自己的名字。 她下意识停了脚步,凝神细听。 “哎,那海家老婆子也忒狠心了,受了那二房媳妇的挑唆,竟然想把海韵嫁给那杀千刀的王屠夫!” “是啊,那王屠夫别人不知道,我就是那村嫁过来的,还能不知道?听我娘说,他都娶了三房媳妇了,全都是进门还没一个月,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这也太缺德了!要我说他就是命中带煞,活该一辈子光棍!省得祸害别人!” “可问题是,现在不是他想祸害海韵,是那海家老婆子不想放过她!估摸着是听说他彩礼多,就打算昧着良心把孙女卖喽过好日子!” …… 屋子里的人仍无所觉,依旧在低声议论着…… 海韵却是一把无名火油然而生。 腾地加了速,往自家大门处跑去,连煜刚想告诉桶还没拿。 她却已经消失在门后了。 海韵甫一到爹娘屋外,便听到了里头传来罗氏的啜泣声。 “我家韵儿命咋这么苦啊!” 海贵长叹一声,沉声道。 “娘说,她找人给韵儿算过命,她命硬,王屠夫克不死她!” “而且,她说王屠夫家产颇丰,韵儿嫁过去后要是生个一儿半女,可尽是享福的命了!” “我呸!”罗氏气恨,厉声道。 “她能花钱给韵儿算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从来不舍得在韵儿身上花半文钱!” 她说着抑制不住哽咽,缓了半晌方继续道。 “不行,我得去找娘,绝不能让这事定下!” 14、一个女娃子不安全 还没出屋门,就被海贵拉住了。 罗氏讶异回眸,“你拉我做什么?” 海贵惭愧回避她的眼神,垂眸道。 “别去,去了也没用。” 顿了顿方为难解释道。 “娘和我说了,除非她死,否则这门亲事非定不可!” 罗氏震惊得连倒退了三步,直撞到门框上都浑然不觉。 她呆怔许久,想到了什么,终是绝望的呜咽起来,直至脱力的伏在了地上。 海贵亦心酸,蹲下身子,陪着流泪不止…… 屋外紧贴着墙角的海韵眸中冒火,心思百转,突然往院外冲去。 连煜还没走,提着木桶正来回踱步。 海韵一见他,眼眸一亮道。 “王屠夫家住哪,你知道吗?” 连煜颔首。“他住在隔壁的柳阴村。” 海韵心定,略过他,径自往前走去。却被连煜拦住了。 “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去?” 此时天色已暗,他也只勉强看得到她倔强的身形,紧抿着的唇。 海韵顿了顿,轻声道。 “不用你同我去,我一个人就行。”她就不信,摸遍整个村子,找不到那王屠夫家! 说罢,再不迟疑,闪身越过连煜走了。 连煜眸中带着担忧,想了想,将木桶小心的藏好,上面再压块大石头,这才小跑着追上前面渐渐远去的身影。 一察觉身后有人跟着,海韵警醒的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连煜。 她诧异挑眉,“貌似你回家不是这条路。” 连煜也不与她打哑谜,眸光闪闪道。 “我陪你去!” 海韵展唇一笑,“你知道我去做什么?” “不知道。” “那你还敢跟着我?”海韵愕然。 连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去。 他默了默道。 “你一个女娃子,不安全。” 海韵望着他,尽管只能朦胧的看出个大概,却仍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他担忧的模样,毕竟这张脸是那样熟悉。 她倏地转身,只说了一句。 “要去就麻利点!” 连煜再不迟疑,快走几步与她并肩而行。 乡村的夜静得可怕,只偶尔传来几声不明狗吠。月亮已经出来了,满天繁星点缀在天空,越发令人感受到大自然的迷人。 海韵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左右,连煜略有些微喘的道。 “到了。” 面前的亦是一幢海草房,借着月色海韵打量了下,啥也没看出来。只不过,那门,却是崭新的,像是刚修缮不久。 看着海韵没吭声,连煜朝四周瞅了瞅,压低了声音道。 “你有什么想法?” 海韵眸间一抹狠厉掠过,正色道。 “我必须得让他打消了娶我过门的念头。”最好是让他再没有机会祸害别的姑娘! 这后半句,她却是没有说出口。 连煜点点头,蹙眉建议道。 “这样,你在外头等我,我进去找王屠夫好好劝劝,让他不要答应这门亲事,可好?” 海韵听着他这貌似和平解决的方法,不自觉的嘴角抽了抽想也知道那王屠夫五大三粗,怎么可能会是讲理之人? 况且,要是他不答应,过会子她再用极端方法,可不就露馅了! 想到这,海韵利落的否决了。 “我自有办法,你在外头等我。” 说罢,瞅也不瞅他一眼,直接翻墙进了院子。 尽管那院墙不高,但这一刻,于连煜来说,是叹为观止的。曾经他远远的看见过海韵,那时的她可连一个小水坑都跨不过去,直愣愣的就踩进了水里头! 而如今……他的眸色深沉,再次想起了海边时她说的话。 你相信我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吗? 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吗? 只是,她所说的“手机、电脑、飞机”,他却是闻所未闻,那该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连煜眸光一闪,内心起伏不定。 院墙内。 海韵尽管十分注意,落地的时候仍因着体重的关系,免不了的发出了些声响。 她赶紧往暗处一避,躲过了出来查看异状的王屠夫视线。 王屠夫没发现异常,骂骂咧咧的进了屋。 一听到关门声,海韵方松了口气。再不耽搁,她向正屋走去。 透过敞开的窗,看到屋里的王屠夫当真一脸横肉,身材壮硕,正一人在桌前喝酒,桌上摆的也尽是荤菜,让人,让海韵馋得口水直流…… 她自来到这里,可再没有沾过半点荤腥了! 她咽了咽口水,面色慎重的摸到了王屠夫家的灶房,将满脸都抹匀锅灰,这才肆无忌惮的拿起了他家的杀猪刀。 她细细摩挲着,看着上头的森冷光芒满意一笑,上前一把挥开了紧关着的门。 王屠夫一惊,便见到门口站着个乌漆麻黑的人,貌似还是个女人,手里擎着他家的杀猪刀,杀气凛凛的站在那儿。 他定了定心神,慌张道“你,你想干嘛?” 他嘴里的肉还未咽下,被这一吓,直接囫囵吞枣般的过了喉咙,直噎得他裹喉,难受得不行。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海韵快步上前,将杀猪刀横于他颈间,粗声粗气道。 “打劫!” 刀横于脖子,尽管仍难受得紧,王屠夫却一动都不敢动。 他求饶着道“女,女侠,我家里可一穷二白,啥啥都没有啊!” 海韵见他不老实,撇了眼桌上的荤菜,厉声道。 “那这些是什么?” 王屠夫还想狡辩,海韵握刀的手一抖,他的颈间立即便现出一条血痕来。 一个吃痛,他再不敢托辞,眸光一闪道。 “女侠,灶房里还有两斤猪肉。” 恩?海韵眸一冷,杀猪刀又动了动……王屠夫怕死,他可还没生儿子呢!他哆嗦了下从裤腰带上解下个荷包道。 “银,银子全都在这了。” 海韵接过荷包,手一掂,貌似还不少的样子。 可还来不及兴奋,王屠夫趁着她分神的一会子功夫,头一侧,躲开了她的控制。 而后,用力一翻桌子,桌上的菜和着菜碗便都向海韵飞了过去…… 无奈之下,海韵暗骂一声,只得握紧了手中的荷包,拿着杀猪刀向屋外躲去。 一击不中,王屠夫气得破口大骂。 “好你个狗娘养的,劫财劫到老子头上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王屠夫是吃素的吗?” 说罢,从门背后拿起了一把长刀,向着屋外的海韵冲去! 15、你对他做了什么 海韵甫一回头,长刀与她的距离已是咫尺之间。 这时,不要说来不及反击,就算来得及,她体虚的身子,对比着王屠夫的五大三粗,终归是劣势了。 电光火石间,海韵一咬牙,从怀中迅速掏出早先备好防身的绣花针,竭力向王屠夫射去! 可针还没近他身,王屠夫却突然惊呼一声,颓然倒地,再无动弹了。 随即一小声呼唤传来,“你没事吧?” 却原来是连煜。 他正端坐于院墙上,眸中带着关切。 海韵一松懈,竟觉得手中的杀猪刀都万分沉重,她将刀置于地上,方轻声回道。 “我没事。” 她缓步于王屠夫身前,发现他腰间插着一支小箭,下意识的看向了已下墙头的连煜,问。 “这是你的?” 连煜点头,“这是我浸泡了大量迷药的箭头,一沾皮肉就见效。”话语间倒是颇为自得。 可想而知,他在海中捕食,自然得有些防身的工具,不然早就送命了。 海韵此时颇为懊恼,一是为自己太过轻敌,二则是受了那肉的诱惑,竟然将正事给落下了…… 她默了默,一侧身利落从怀中再掏出根绣花针,往那厮身下重点部位扎去。 三秒完事,满意起身,冲连煜道。 “咱们走吧。” 连煜纠结良久,终是将疑惑说了出来。 “你方才对他做了什么?” 虽说她挡住了他的视线,且速度极快,但那停顿的位置,却仍是让他觉得有些古怪。 海韵抿了抿唇,悠悠道。 “只是让他再祸害不了姑娘了……” 连煜…… 他怎么突然有种蛋疼的感觉。这女人…… 海韵当先走在前头,方抵达墙头,突然低呼声“等会儿,我忘了一件事。” 说罢,往王屠夫家灶房奔去。 不一会儿,手上提着一串猪肉,转了出来。 她将肉递给连煜道“给,不要白不要。” 连煜呆立半晌,恍惚有种错觉。 “其实我们今天晚上是来打劫的吧?” 海韵笑看他,眼眸中的含意很明显孺子可教也。 “这,不太好吧?”连煜迟疑着。 虽说这王屠夫风评不好,平常也多做些缺斤少两的事…… 他的思绪还未飘完,海韵将肉一摔他怀中,正色调教道。 “这王屠夫娶了三个媳妇了,每个都不到一个月莫名其妙的死去,这其中难道就没有蹊跷?” 说着,她扬起手中的荷包,眯起眼眸又道。 “还有,看看这些银两,可都是他坑蒙拐骗来的,他这种人,就该让他身无分文,孤独终老,悔恨终生,你说对不对?” 连煜倒没觉得王屠夫是好人,只不过觉得抢别人的东西不好罢了。 他默了默,道。 “那肉还是你拿着吧,我不要。” “迂腐!”海韵颇为气结,瞅着连煜明明身为一个渔夫,这满身上下倒是少不了读书人的酸腐气息,一点都不晓得变通。 她理都懒得理他,揣好荷包,潇洒翻墙走了。 停于原地的连煜无奈,终是没舍得丢下怀中的猪肉……追随她而去。 回来一路上,海韵的心情轻松不少,步子都轻盈了,不自觉的就想唱歌。 可思来想去,却没找到一首她会唱的应景歌…… 前世,她的生活乏善可陈,除了任务就是任务,要不就是救人,好象从未为自己打算半分。 她轻吁一口气,越发觉得这一世不能白活! 比如调戏调戏身旁的熟悉的陌生人…… “哎,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啊?” 连煜本以为她在生气,却没料到她会突然问出个这样的问题。 顿时停下了脚步,看向她……海韵诧异回头,两人眼神对视,气氛瞬间有些暧昧了。 “到底有没有?”海韵恼羞成怒,要不是她如今这副尊容,她还真会自恋的以为他喜欢她! 连煜轻咳一声,“没有。”顿了顿,缓缓又道。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海韵抚额,他不应该是不懂事的小鲜肉吗?怎么她瞅着倒像个老司机? 她这个现代人竟然被古代人反调戏了! 心情复杂之下,她一眼瞟到了连煜怀中的那大块猪肉,遂脱口道。 “要试你和它试!” 说罢,头也不好意思回,快步走在了前头。 连煜愉悦弯唇一笑,生平第一次觉得身心皆畅。 刚走到村西头,海韵眼尖发现一鬼崇的身影,正向她这边步来。 反应极快的,她一拉连煜,躲到了墙根下。 借着月色的打量,正巧那人抬头望来……海韵赫然发现,那人竟是海二! 只见他四周打量了下,方才偷偷敲响了面前的门,三下后,门开了,一面貌娇好的妇人开了门,笑容满面的将他迎了进去…… 门关后,海韵才和连煜走到了亮堂处。 她轻声问道“这家住的谁?” 连煜方才也看到了那妇人的脸,当即回道。 “应该是李寡妇,我曾经远远的见过她一次。” 其实何止是远远的见过,那妇人还试图勾搭过他,反被他不假辞色的训斥了! 海韵眸中带着计较,颔首道。 “咱们快走吧。” 再走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远远听到了罗氏焦急担忧的声音。 “你说韵儿这么晚了会上哪去?” 海贵亦想不通。 “明明她在我和青儿前头回来的,怎么到现在都没见人影!” …… 海韵忙低唤一声,“爹、娘,你们怎么来了?”紧着脚步上前。 罗氏惊喜瞅着面前的闺女,“韵儿,你上哪去了?” 随即便发现了安然立于她身后的连煜,惊讶道。 “煜娃子,你咋和韵儿在一块呢?” 海贵一听亦是吃惊,好奇的往后头瞅。 海韵莞尔一笑,当先解释道。 “回来的路上,我迷路了,走到了海边,最后是连煜发现了,就将我送了回来。” 罗氏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正色道。 “煜娃子虚长你几岁,你该叫声煜大哥,怎么能直呼他的名讳呢?” 连煜上前一步,笑着道。 “罗婶子,无碍的,叫什么都行。” 罗氏感激一笑,道。 “煜娃子,天这么晚了,你就别再送了,改明儿来家,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上次要不是他将昏迷的韵儿及时送回家来,兴许韵儿早就没命了! 想到这,她越发觉得这孩子不错! 16、捡来的猪肉(修改) 连煜爽快应了声“好!” 这才转而对海韵轻声道“那桶我放在你家屋子边上,一会你自己找找。” 说罢,将手中的两斤猪肉塞给了她,对着海贵罗氏道。 “叔婶,那我先回去了!” 海韵才“哎”了一声,正想把猪肉还给他,这家伙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罗氏讶异瞅着她手上的猪肉,问。 “这哪来的?”这么大块猪肉,可够一家人吃好几天了。 海韵无奈,可不敢和他们说打劫来的。遂眼珠一转撒谎道。 “方才回来路上,捡到的。” “捡的?”海贵不信,但这么大块猪肉摆在他面前,又由不得他不信。 罗氏犹豫着道。 “这是你和煜娃子一块捡的,应该也算有他一半,咋这傻孩子都给咱了呢?” 海韵附和,“可不是吗?”原本她就是想着,这回有他功劳,他得猪肉,她得银钱,也方便掩人耳目。谁料这傻小子竟是啥也不要! 海贵默了默,建议道。 “要不这样,一会回去,咱切下一半明个儿给煜娃子送去。” 罗氏却是心生顾虑。 “如果被娘看到了怎么办?到时又该扯不清楚了。” 海韵头疼,肚子又直咕咕叫,遂无力劝道。 “爹,娘,你们别磨叽了,也就两斤猪肉,往后再想办法帮衬他点也就是了。” 罗氏一想也是,正色道。 “这煜娃子如今一个人住,我改明儿去帮他那屋子收拾收拾,他一个男娃,想也做不来这些细致活。” 海韵听了,心思一动问道。 “娘,他为啥一个人住在海边,不搬到村里呢?” 罗氏叹了一声,缓缓道来。 “煜娃子天生命苦,打小就和连叔相依为命。连叔又为人古怪,从不主动与村人结交。也就是刚开始到这里的时候,请了村里的壮丁帮忙搭了个落脚地,这不,你爹当时也还去了呢!这一晃也十六年了!” 海贵此时已接过了海韵手中的猪肉提着,边走边搭话。 “那屋子小,我们近十多个人统共也就花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就搭起来了。” 连叔?海韵不解道。 “我明明见那海草房就住了他一人啊。” 罗氏感慨道。 “也就去年的事,连叔年纪大了,这一病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再之后,煜娃子就只剩一个人了。” 海贵亦叹气连连。 眨眼间,到了家门口。 海韵本想起去找木桶,但想了想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一会儿无人时再取为妙,否则…… 果不其然,一进院子,奶奶董氏黑脸立于正屋门前,正斜睨着几人,正准备开骂。 一眼便瞅到了海贵手中的猪肉,顿时眼睛里都冒出了光。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夺了过来。 “哪来的?天杀的老三你竟然敢藏私房钱?” 海贵无奈叹气道。 “娘,我怎么可能有私房钱,您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一文钱我也都上交的。这是韵儿和煜娃子回来路上捡到的,也不知是谁家的粗心大意掉了。” 董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撇了眼面无表情的海韵,质疑道。 “真的是捡的?” 海贵诚恳点头。 董氏这才信了——就算不是,她也愿意信的。 反正,到了她手里的肉,再想让她吐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没说一句客套话,径自便将肉提进了屋子,仿佛这肉原本就是她提回来的一般…… 眼睁睁瞅着她这强盗行径,海韵亦无可奈何,毕竟不能和她生抢。况且,一大家子是一锅吃饭的,这猪肉她们三房应该也能吃到罢…… 灶房里,罗氏给海韵留了些面饼子,配着两块炸鱼,还有些余热。 海韵早饿了,端起碗来就吃,瞅得罗氏心疼不已。 “够不够?”就因为担心她不够吃,自个儿碗里的大半,都拨到了海韵碗里…… 饿了方知香,海韵头也没抬,吃着面饼子,含糊道。 “够了。” …… 万籁俱寂,黑灯瞎火间。 海韵摸黑爬了起来…… 连煜藏的木桶也不难找,就在和邻居屋子中间的旮旯缝里,她刚想搬开上头压着的石头,就听见里头传来了“呯”的撞击声……看样子,那晕了的鲔鱼活过来了。 貌似有些不好处理,海韵不由有些头疼。 想了片刻,她上前紧紧扣着木桶盖的边缘,将上头压着的大石头用力翻了下去。 然后,抬起便往屋里走。 一进到房间,她立马叫醒了海天,轻声道。 “赶紧,帮姐找块大石头来。” 海天迷糊揉眼,听了指挥从屋外搬了块石头进来,依照她所说放在了木桶上。 这才疑惑问道。 “姐,这里面是什么?”他也听到了里面有响动。 海韵轻嘘一声,道。“鲔鱼,听说过吗?” 海天欣喜点头,“我听说这鲔鱼肉可好吃了,可惜,我一直没机会尝过。” 海韵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见了他向往的神色,笑着道。 “明天姐就露一手,让你尝尝这鲔鱼片的滋味,如何?” 说罢瞅见他激动的神情,郑重叮嘱道。 “不过,这事你不能告诉其他人,尤其是奶和二伯母那里,绝不能让她们知道!” 海天慎重的点头,“姐你放心,我懂。” 海韵轻拍他肩,让他去睡觉。 自己又检查了下,又在木桶盖边上稍稍留了丝缝,这才安心的上了床。 次日一早,海韵如常和海贵海二海青出门去下地,却被一脸笑意的董氏拦住了。 “韵儿啊,你今个儿就别下地了,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海韵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故作不解道。 “为啥?” 董氏转溜着那不大的绿豆眼,冲踌躇站于门口欲言又止的海贵斥道。 “你不赶紧下地去,还瞅啥吖?” 待海贵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后,方才温和对海韵一笑,道。 “奶给你找了门好亲事,昨个儿和媒婆说好了,今个儿就等人上门来提亲,最多三天后就过门!” 三天后就过门,可真急啊! 海韵心思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怯懦道。 “奶,我虚岁才十四,不想这么早嫁人。” 董氏眸一冷,正要发怒,转而想到了什么又压下了,皮笑肉不笑的道。 “韵儿啊,这女娃子终归是要嫁人的,这回奶给你找的是个殷实的人家,以后你嫁过去了,可就尽是享福的命了!这指不定哪天,奶还得去沾你的光嘞!” 若是原主听了这话,指不定怎样欢欣雀跃吧? 17、出大事儿了 若是原主听了,指不定怎样欢欣雀跃吧? 海韵垂眸一思,故作羞涩道。 “奶费心了,只是,莲儿堂姐大我两岁,这么好的亲事,韵儿可不敢抢在前头,会招雷劈的!” 董氏被这话一噎,差点没翻白眼。 陆氏一直在暗地里偷听着进展,一听这话,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 “我说你个死麻子,就你长成这模样,好意思和咱家莲儿比?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德性!” 海韵冷笑,回呛道。 “我啥德性?总比有些人黑心肠好!” “你——”陆氏一个气不过,正要上前来同海韵动手,却被董氏一个劈头盖脸打蒙了。 “娘,你打我干啥?” 董氏看着她这不成气的样子,理都懒得理。 兀自转头对海韵道。 “莲儿这不是腿伤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吗?要不然你以为这天在的好事儿能落在你头上?” 天大的好事儿?海韵真想大吼一声,“要不你嫁?”默了默,撇了撇嘴没吭声。 “娘——”原来是在灶房收拾的罗氏,听了动静出来了。 手里还拿着块灰不溜秋的抹布,想也知道方才许正抹着灶台呢! 她恳切的眸光看向董氏,道。 “娘,听您这一说,这王屠夫好象挺优秀,可韵儿终归是福薄,怕是降不住啊。” 董氏蹙眉,啐道。 “你懂什么,昨个儿我不是同老三说了吗?韵儿命大啥事都不会有!” “再说了,她是我孙女,我能把她往死路上推吗?” 您这不正把她往死路上推吗? 罗氏心中恨恨,却是不敢明说出来。 顿了顿,瞅了眼似懵懂状的海韵,不禁悲从中来。 咚的声,跪下了。 “娘,大不了往后我同海贵再多做些事贴补家用,这不马上就要采秋茶了,到时候,我忙完家里事情就去采,天不黑我绝不早回来,就求您放过韵儿了,成吗?” 说罢,语音已近哽咽,瘫软在地。 海韵心中感触,真想立马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罗氏,让她不要担心。 可现在却不是时候。 她赶紧上前试图将罗氏扶起,可罗氏却挣脱了她的手,竟开始磕起头来。 呯、呯、呯…… “娘,求您放过韵儿,她还小……” 这一声声,一下下,尽磕在了海韵心上,她满心满眼皆是震憾之色。 从未有人如此待过她,仿佛为了她能豁出自己的性命般…… 这动静,可不小,只见正房门一开,海老爷子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面色焦急的海天。 他刚想出房门,却被海老爷子一瞪,“回屋看书!” 海天自是不愿,可海老爷子一反身,出了门即刻将门带上了,也关上了海天那颗早已飞出来的迫切的心。 海老爷子瞅了眼仍磕头不止的罗氏,正色道。 “老三媳妇起来说话罢。” 罗氏这才停了动作,在海韵的搀扶下起了身。触目惊心的额头上一片血红夹杂着沙土,惹得海韵愧疚不已。 海老爷子这才肃目看向董氏,皱了眉头道。 “到底怎么回事儿?” 董氏暗地里恶狠狠瞪了罗氏一眼,方诺诺道。 “还不就是韵儿的婚事,我昨个儿同你讲过的。那个王屠夫生得端正,身材壮硕,家境又殷实,多少女娃子哭着喊着要嫁给他!老三媳妇倒好,非说我是把韵儿往死路上逼,她可是我的嫡亲孙女啊!” 海老爷子点了点头,转向罗氏正色道。 “这事,你娘同我说过了,我也明白你做母亲的心情,又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个儿的儿女成龙成凤呢?” “可你也不想想韵儿这模样身材,又有哪个好人家会要?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也别在这哭鼻子磕头了,还是紧着帮韵儿打扮打扮,到时让她开开心心的出嫁吧!” 他一拍板,罗氏踉跄退了三步,面如死灰。 陆氏见状,止不住笑的幸灾乐祸道。 “弟妹,要我说,就韵儿丑成这样,有人要你就赶紧送出去,可别到最后落得个孤独终老,你可就罪过大了!” 她话音方落,只见海青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 气喘吁吁道“出大事了!” 海老爷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孙子了,人是机灵没错,可就是不爱读书,性子又急燥,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他不悦的瞅了一眼,厉声道。 “有事说事,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海青一个哆嗦,舌头倒是很快捋直了。 “我们去下地的路上,大家都在说呢,柳阴村的王屠夫一大早就去找了扁伯看病,扁伯诊断说,他这辈子都没办法生儿育女了!” “三叔一听这消息,就赶紧让我回来报喜……” “报什么喜?”董氏一横眉,怒道。“这算哪门子的喜事!” 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还没到手的彩礼怎么办? 眼眸一转,计上心头。她郑重对海老爷子道。 “这亲事,昨个儿就都已经说好了,算得上是父母之命铁板钉钉了。王屠夫逢此劫难,如若我们再落井下石,毁了这门亲事,他可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海老爷子听了面色一变,当下没有作声。他是个读书人,虽说没能考取什么功名,但骨子里书生的酸腐气息却是一分没少。 这毁约的事,他是不愿也不会做的。而与他生活了几十年的董氏,就是深深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聪明的以退为进…… 海韵原本在海青开口后,以为这事就算完了,正准备好好瞅瞅董氏陆氏失望的嘴脸,却不料,事情竟然峰回路转。 当下,她冷了眸子,轻扶着罗氏的手紧了紧,示意她不要自乱阵脚。 陆氏这会子仅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却是经历了从天上到地下的快感。听了董氏的话,她才放下了心,明白这事黄不了! 她正准备开口附和几句,村里张媒婆大嗓门的笑声悠悠回荡在了院子里。 “哟,敢情你们是早早得了消息,特地一家子在这等我呢!” 董氏一见张媒婆,立马热情的上了前,含笑道。 “就等你呢!”说着瞅了眼她身后,疑惑道“怎么着,就你一人来下聘啊?” 18、屋子会不会塌 董氏一见张媒婆,立马热情的上了前,含笑道。 “就等你呢!”说着瞅了眼她身后,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人来下聘啊?” 张媒婆愕然,不解道。 “怎么着,难不成你觉着王屠夫会傻到花钱娶个丑丫头回去当摆设?” 董氏怔然,想了想大惊失色道。 “你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那王八羔子还想着白白娶个黄花闺女回去?” 说完不等张媒婆回话,不容商量道。 “不成!我绝不会同意的!” 张媒婆一脸懵逼状望着她,半晌方挤出一句话。 “同意啥你同意不同意,人王屠夫去别的地找大夫治病去了,没治好前是不可能会娶媳妇了!” 说完看傻子似的瞅了眼董氏,嘀咕了句。 “我看你是想彩礼想疯了吧。”说完就屁|股一扭一扭的出了门去。 董氏脑门“轰”的一声,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罗氏亦满脸不敢相信,只是重复着对海韵道。 “韵儿,你掐娘一把,看这事是不是真的……你赶紧掐娘一把。” 海韵心一酸,眸子瞬时蒙上了一层雾气,缓缓道“娘,是真的,我不用嫁了,我一直陪着您。” 语罢,抬眸朝陆氏冷冷看去,只见她满脸惊色,面色几经变换,嘴微张着,口水微有溢出,却浑然不觉——很是难看。 海老爷子本就心有不忍,此时见此事完美落幕,且是对方先提出毁约,三思后道。 “这件事能有这个结果,皆大欢喜。” 他说着灼灼看向罗氏,正色建议道。 “你若有心让韵儿更好,今后,好好给她捯饬捯饬,我做爷的也希望着,有朝一日,她能找个自己中意的好婆家!” “哎,媳妇晓得了!”罗氏满心欢喜的应着。她别无他求,只不过希望儿女好。 而回过味来的董氏,暗地里却是差点咬碎了牙。她眼睁睁的看着笑容灿烂的罗氏和海韵,觉着分外刺眼。 晌午饭过后,所有的人都在自个屋子里歇息。 只海韵的房间里,传出了些许声响…… “好吃吗?” “真好吃!姐,这肉怎么生吃都带着股甜味呢?”说完还舔了舔唇边。 却原来是姐弟俩偷偷的在屋子里吃鲔鱼片。 只见海韵拿着把菜刀,熟练又利落的在鱼身上割着,片片均匀,薄如蝉翼。 而海天则是一片接一片的从茶碗中拿出置入口中,品尝着如斯美味。 海韵瞅着他这停不下来的架势,笑着叮嘱道。 “可别吃多了,这鲔鱼里含有重金属和水银,吃多了对身体有害!” 海天满脸疑惑,“姐,重金属和水银是啥?” 海韵利落割完最后一刀,轻吁了口气,边整理着残余鲔鱼尸体边道。 “反正就是有毒的东西,你只要记着别多吃就行!” 说完,满屋子找了一圈,问道。 “咱家有啥挖土的工具吗?” 自听了海韵说“多吃有毒”,海天就停下了,他来到床前,猫腰捞出一把小铁锹道。 “姐,这个行吗?” “行啊!”说完便接过了,在床边靠里的墙角处选了一处位置,开始挖坑了。 海天不解问“姐这是干啥?挖了洞我们这间屋子会不会塌啊?” “不会,我也就挖个小坑,藏点东西。” 这里如今的月份相当于现代的六七月,天气还比较热。所以为了保存好这得来不易的鲔鱼肉,海韵只得想了个土法子将吃剩的封存,置于木桶,放于地底,以达到低温保存的效果。 这当然比不上现代的冷藏,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吃完。 挖了大概半人高的时候,海韵轻声吩咐道。 “天儿,你去灶房抱点麦梗来,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 海天颔首,轻手轻脚的去了。 待海天返回的一会子功夫,海韵又挖深了些。 麦梗一到,她便将它置于洞内,铺在底层,而后将木桶放于其中。 桌上的茶碗,连着茶壶俱装满了鲔鱼肉,这下,海韵有些为难了。 看她这样,海天调皮一笑,从背后掏出个大碗来,递到她面前道。 “铛铛铛,看这是什么?” 海韵一脸惊喜的接过了,将鲔鱼肉匀了过去,只余了一茶碗的。接着小心翼翼的将大碗放于木桶中,盖上了木桶盖。最后仔细铺了层麦梗,再将之前坏了的那张桌子的桌面覆上去,这才算是大功告成了! 站于其上,踩了踩,稳稳当当的。海韵拍拍手,保险起见的站于门口朝隐藏处望来,未发现一丝痕迹,终于是满意了。 正打算安然坐于床边,与海天分享完茶碗里的鲔鱼肉片,陡然听到了院门外传来几下敲门声。 紧接着,门嘎吱便被推开。 一清脆的女声在院子里回荡。 “娘,我回来了。” 海天也听到了,讶然后惊呼道。 “是小姑回来了。” 海韵心中一动,来到了门前,透过门缝向外探去 来人是一略丰满的女子,身着件紫色对襟襦裙,显得身材高挑大方。 一身着浅绿色布衣的女子随侍一旁,应该是她的丫环,正虚扶着她款款向董氏屋子方向行去。 因隔得有些远,且后来一直是背对着,是以海韵没有机会看清楚她的模样。但通身上下的气质却是毋庸置疑的。 她们主仆二人方走到屋子台阶下,内里的门便打开了。 董氏一脸惊喜的看着来人,接着突然小跑了起来,轻松迈过台阶来到女子面前,拉着她的手柔声道。 “心儿,你咋突然回来也不说声的,娘这匆匆忙忙的还没来得及给你收拾屋子呢!” 海心一脸笑意,不以为意道。 “我知道我住的屋子您一定会帮我留着的,一会儿只要让六儿去简单收拾下就行了。” 说罢,转而对一旁的丫环道。 “我的屋子是哪间你是知道的,将行李提进去整顿,顺便打扫打扫屋里头。” 六儿应声而去。 董氏看着自家女儿这贵气模样,晌午前堵到现在的心,终于是通了。 她亲切挽着海心,边往屋里带边舒心道。 “这回家来打算住几天?” …… 这后头的声越来越小,后面又关上了门,再听不到了。 19、吃人参中了毒 海韵见没戏可看了,遂直起了略有些酸疼的腰,回到了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海天闲聊着…… 而门外的院子里,一贼头贼脑的身影轻手轻脚的向正屋靠近,直到靠近了窗台边上。 那人正是陆氏。 方才听到海心的声音,她就觉着有些不对。 往常,小姑子若是要回来,必定会提前好几日通知董氏准备,而后才姗姗来迟。 这回,却是太过突然了…… 装扮雅致的屋子里。 海心与董氏依旧手拉着手,倒像是离不开似的。 短暂的寒暄后,海心支吾着似欲言又止。 董氏一向眼尖,自是发觉了。 她温和笑着,轻抚了抚海心保养细致的双手,道。 “咋的啦?有事同娘讲?” 海心陡然眼眶开始红了,半晌后哽咽着道。 “娘,您一定得救救鸿昌。” 鸿昌是海心的男人,全名李鸿昌。是镇上知名药铺——回春堂的少东家。 人不但长得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对海心一往情深,从不仗着自个家里薄有资产在外头乱来。 董氏满脸不解,“鸿昌怎么了?” 说罢,递了块帕子给她抹泪。 海心定了定心神,这才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源头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五天前,回春药铺来了个小厮,一进来就问药铺里是否有上好的人参。当时正巧是李鸿昌在药铺中,见来人虽是小厮打扮,但衣着材质却堪比他身上的丝绸。 当下热情招呼,将店里新进的百年老参介绍给了他。 小厮再三确认了东西是否真品,得知回春堂开了近百年后,终是满意的付了银两,并再三表示,如若东西好,下次还会再光顾。 却不料,就在三天前,这小厮带了数个壮汉来到铺子,诬赖李鸿昌卖假货,硬说卖给他的那支百年人参是假的,害他家小公子吃了后肚疼不止,后来经大夫诊治方知是中了毒!一直到现在,还卧床不起…… 说到这里,海心又是泪流不止,缓了缓方继续道。 “娘,鸿昌真心是冤枉的。他都说了,人参是他亲自给那小厮包的,绝不可能有假。可那小厮却仍不依不饶……将回春堂里的物什砸了个干净才罢休。” 听到这,董氏越发不明白了。 “如若那人硬要胡搅蛮缠,给些银两打发了事不就成了,何至于你要求回家来?” 海心连连摇首,道。 “若是给些银钱能了事,我也不会如此头疼了。那小厮口中的公子来头不小,如今鸿昌已被衙役带走,就待三日后问审了。” 董氏心一咯噔,脱口道。 “鸿昌怎么被抓到县衙了?他爹不是和县老爷关系很好吗?” “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哪比得上自个的身家性命重要?县老爷说了,这回咱们惹的人可是来头不小,他万万不敢开罪,让我们自想办法。” 说罢,海心心中越发悲凉。 董氏心思百转,实不知该如何是好。顿了顿方道。 “那如今你家来是打算如何救他?” 海心期盼抬眸,正色道。 “娘,咱家祖上不是有块宫里赐的玉镯吗?你将它给我,我好拿去救鸿昌。” 董氏满脸愕然。她万万没有想到,闺女这回回来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那玉镯可是海家祖辈传过来的,她再苦的时候,都没有动过卖它的念头。 她抿紧了唇道。 “李家家产颇丰,难不成还要你来挖娘家的底?” 海心一听这话,当即便跪下了,道。 “娘,女儿但凡有半分主意,绝不会向您提出这个非分请求。家中的银两为了搭救鸿昌,这几日全都拿去疏通了。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得到确切消息,说是那位贵人平生仅爱一物,便是上好的玉饰!” 海心说到这里,头伏在地,道。 “娘,求您一定要救鸿昌。” 董氏面色阴沉,良久方挤出一句。 “你爹他是不会同意的。” 海心仍跪于地上,迅速挪到她跟前,紧抱着她膝头道。 “娘,求求你,往日我也贴补家中不少,鸿昌亦待女儿不薄,您这时候绝不能见死不救!” “县老爷说了,如若三日后,还不能令那位贵人改变心意,鸿昌这次——非死不可!” 董氏心中纠结,看着面前泪流不止的女儿,终是长叹一声道。 “你先回屋歇着,待你爹醒来再行商议罢。” 海心见她面色稍有松动,这才抹了泪,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临出门前,还迟疑着又说了句。 “娘,您可别让我失望。” 20、败兴而归 听到这里,屋外窗下的陆氏紧了紧拳头,明白一会儿人该出来了,暗啐一声,赶紧跑回了自己屋。 董氏待海心回房后,呆坐了良久,越想越堵心,终是一拍桌子,大步走了出去。 海韵察觉到凌乱的脚步越来越近时,正在屋子里做着简易的瑜珈动作。 在门“呯”的声被踢开的同时,她已经停下了在旁人眼中应为怪异的动作,状似呆愣站于原地。 董氏一见她这模样,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 “你个黑心肠的扫把星,克你自己不说,还弄得海家家无宁日。左右也就几日功夫,你大伯被你砸出了内伤,你堂姐也因你断了腿,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而那王屠夫,跟你定亲前好好的,一要跟你定亲,人家竟然这辈子都没办法生儿育女了。还有鸿……” 鸿字方出口,想到了什么,董氏及时刹了车。 她恨恨的瞪着气定神闲的海韵,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回身从门外抽了根扫帚,狠命向海韵抽去。 “我打死你个丧门星,打死你个丑八怪!” 不料,早有防备的海韵却是两次躲开了她的攻击范围,冷冷的盯着她。 而床头,被吵醒的海天惊恐又不知所措的看着,在董氏的扫帚再一次向海韵抽去时,飞快的下了床,拦在了海韵身前! 海韵可以躲过,却不能不管海天。 只犹豫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她紧抿着唇,毅然选择了推开他! 而意料中的扫帚,并未落在她的身上。 一个温暖的怀抱陡然挺身而出,义无反顾的挡在她面前。 却是闻风赶来的罗氏。 她以母鸡护着鸡崽般的方式,紧紧的护住了她。 而她自己,却在承受着董氏越发愤恨的抽打。 啪、啪、啪…… 一声声,还夹杂着难听的谩骂声。 耳边听着罗氏忍耐的闷哼声,感受着她吃痛而陡然收紧的双臂。 海韵再也按捺不住,猛然一个巧劲抽身,挣脱开了罗氏的束缚。 接着,一把夺过了董氏即将下落的扫帚,趁她愣神之际,拼命朝她身上狠抽了过去! 打死你个恶毒的老太婆! 海天早已呆在了原地,尚不知该如何是好。 罗氏不敢相信的捂住了嘴,却在回过来神后,劝道。 “韵儿,快,快停手!” 海韵又如何会轻易罢休? 海贵赶到的时候,董氏已经被打得嗷嗷叫,正满屋乱窜…… 一见他来,立马往他身后躲。 她刚才也想跑出去来着,可海韵次次都恰巧拦在了门前,她根本就无法脱身。 此时,瞅见海韵终于罢了手,她赶紧揪着海贵的衣裳,吼道。 “瞧瞧,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差点没把老婆子我打死在这里!” 说罢,便想给他看伤口的证据。 可是海韵在打的时候,便想到了会有这一刻,所以聪明的避开了那些能轻易看见的地方。 于是,只见董氏撩了左袖撩右袖,撩了左裤腿又撩右裤腿,愣是一道伤口也没有。 海贵的神色越发难看。 海韵快意一笑,随意将手中的扫帚一挥,在看到董氏惊悸的眸光后,方满意放下道。 “爹,你赶紧看看娘,刚才是奶先动手想打我,娘怕我受伤护着我,却被奶打得好惨。我实在气不过才还手的!” 说罢,上前精准的将罗氏衣裳撩起一角,赫然一条条青紫痕迹现出,还泛着鲜红,颇有些触目惊心。 可起而知,方才董氏下手确实没有留情,是铁了心想往死里打的。 海贵眸色一沉,回头看向身后的董氏,痛心道。 “娘,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难道非得让三房的人都站着让你打才成吗?” 董氏嘴一抽,想辩解,可伤口都在瞧不见的地方,她总不能当场脱光了给他看罢? 她一咬牙,只得冲海韵骂了句。 “好你个丧尽天良的,竟然敢和老娘玩心眼,你给我等着瞧!” 说罢,拖着实际上痛得要命的身体,蹒跚出了屋门。 海贵一心只以为她没受伤,瞧着她这副样子,越发觉得假得不行。 当下,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只回身对着罗氏呵斥有加。 “疼不疼,赶紧坐下休息会。” 海韵惬意和海天对视一眼,两人不声不响的出了屋子。 屋外长满青涩枣子的树下,却是站了一人她眉若远岱,肤色洁白,却是满脸哀伤之色。 海天立马唤了声“小姑。” 海心听了,抬眸看来,见是海天姐弟,遂收了愁苦之色,勉强弯了弯唇角道。 “你娘没事吧?” 她方才瞅见了董氏从三房出来,倒和海贵是一样想法,并不觉得董氏会吃亏。 海天下意识撇了海韵一眼,道。 “奶,下手很重。” 这,应该不算撒谎吧? 海心瞧着他心疼娘亲的模样,便想到了自个的儿子。 她从怀中掏出特地回房拿来的药膏,递给了海天。 “给,让你娘一天三次抹,很快就会好的。” 兴许是天生的防备心重,再加上上一世死得冤枉,海韵对不熟知的人越发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越过海天,接过了海心手中的药膏。 谨慎的轻旋开瓷瓶,入鼻便是一股芳香,甚是好闻,且沁人心脾。 确定了药膏成分中没有有害物,她感激道。 “谢谢。” 换来海心讶异不已这一向胆小怯弱的人,何时眼眸中竟现出了令人不敢逼视的神采。 她默了默,终归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当天的夜饭比以往都来得晚。 海韵下地回来,发现罗氏还在灶房里炒菜,帮忙烧火的则是大伯母孙氏。 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肉香,让人垂涎。 孙氏一见海韵,笑着道。 “怎么才几日功夫不见,感觉韵儿竟瘦了不少的样子。” 罗氏边翻炒着锅里的猪肉,边道。 “可不是吗,自那回病起,根本就没好好休养,才第二日就被唤去下地了。” 说起这个,她心中满是愧疚,若不是她想着让天儿跟着爷爷长学问,韵儿也不会妥协下地……她有时候控制不住在想,会不会就是因为韵儿下了地,所以老天爷才让那王屠夫断子绝孙? 想到这,她回眸看了眼越发沉静稳重的海韵,暗叹了声若是这辈子韵儿注定要孤独终老,那她的罪过可就大发了。 21、掏心窝的话 罗氏的心思百转,海韵浑然不觉。 她倒是对于孙氏一如往常待她感到有些讶异毕竟,海大的内伤的确是她造成的…… 默了默,她询问道。 “大伯的伤,好些了吗?” 孙氏欣慰笑道“养了两日,好多了,扁伯说只要不是太劳累,下地帮帮忙是可以的。明个儿就让他与你们同去,帮衬帮衬。” 说着还特地宽慰道“你大伯的伤是意外,伯母知道不能怪你,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海韵顿时内心复杂,不知这大伯母是真的心无城府,还是心机太深,伪装太好,以至于她都看不出来。但私心里,因着那个暖暖的鸡蛋,她愿意相信她。 大概两柱香后,开饭了。 这回,海贵倒是难得的被叫去了正屋里吃饭,而罗氏和海韵海天,则依然如往常般,分了些饭菜回自个屋吃。 待看到菜碗中的庐山真面目时,海韵愕然道。 “娘,不是烧了肉吗?”可那菜碗里只有一大佗绿油油的青菜和着些许土豆片。 罗氏叹了声,“吃饭吧,往常不都是这样的。今个还是难得你小姑回来,不然你爹可能还吃不上这肉呢!” 海天早已安之若素,装了小半碗稀饭,斯文的吃着。 海韵虽气愤,却无奈何,想想一会儿吃完还有正事,当下面色阴沉的端起了碗筷。 瞅见对面罗氏碗里只装了不到半碗稀饭,赶紧的拿起勺子给她再舀了一勺装满,正色道。 “娘,你不要一天到晚的刻薄自己,现在我要开始减肥,要少吃,您可不能害我!” 说着又见她往海天碗里拨,忙制止了道。 “你的都给他了,你吃啥?” 罗氏不在意的道“没事,娘饭量小,少吃点没关系。” 海韵无奈的叹了声,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们等着,我去拿点东西。” 眼见着她走出屋子,罗氏一脸不解,而一旁的海天则是满脸期待…… 不一会儿,就见海韵揣着什么回来了,一进屋子,赶紧的将烫得不行的茶壶掏了出来,兴奋道。 “看,这是啥?” “姐,是不是鲔鱼?”海天抢答道。 海韵轻嘘一声,“小声点。”而后,将茶壶盖打开,露出了里头冒着热气的鲔鱼片。 原来,在下地回来的时候,她就进屋子备好了生鱼片,再带到灶房。然后,趁孙氏和罗氏不注意的时候,将茶壶放入了灶台最里头的热水锅里,闷熟了。 海天瞅着喷香的鱼片,激动低声道。 “姐,你咋想出来的法子,我还以为我们只能吃生鱼片呢?” 海韵不以为意,迎向罗氏疑惑的眸光,向她解释道。 “娘,这是连大哥送的,您就放心吃吧。” “煜娃子?”罗氏讶然。 海韵边用筷子夹了几块到她碗里,边道。 “对啊,就是他。他见我体虚,就将这难得捉到的鲔鱼给我补身体。” 罗氏沉默了。 她是知道这鲔鱼的价值,因它的滋补效果和稀少,市面上卖的价格很高。这煜娃子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韵儿,难道是对她有意思? 想到这,她犹豫着拐弯抹脚道“韵儿,煜娃子有跟你说过啥掏心窝的话吗?” 掏心窝的话?海韵吃着熟鱼片,感觉口齿都留香,随意回道。 “有啊。” 罗氏当即一脸惊喜,道。 “他真的跟你说过中意你?” 咳咳咳—— 海韵此时只能庆幸,她削下的鱼肉片里确实没有鱼刺,否则,这一个激动,被卡住了怎么办? 她喝了口海天递过来的水,缓了缓道。 “娘,您这说的什么跟什么?”思维跳跃性也太离谱了。 罗氏索性放下了筷子,正色道。 “你不是说煜娃子同你讲过掏心窝的话吗?” 海韵汗,“掏心窝的话,和他中不中意我,根本就是两回事好吗?再说了,我长成这样,我自己都不喜欢,怎么可能指着别人喜欢?” 这话,纯粹就是想堵罗氏的嘴,省得她再说出啥惊人的话来。 果然罗氏一听,当即住了嘴,默不吭声的开始吃饭。 海韵暗叹一声,倒是挺明白她迫切凑对的心情。 …… 饭后,海韵故意拉着海天到院子里散步。 待到靠近海莲屋子附近时停下了,并叮嘱道。 “一会二伯母出来,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吭声,知道吗?” 海天一头雾水,刚想问为什么,陆氏便开门从海莲屋子里走了出来。 一听到声响,背对着陆氏的海韵立马道。 “什么,你说二伯怎么了?” 果然,原本的脚步声突然没了。 海韵继续道“这应该不是真的吧?二伯和二伯母感情一向深,怎么可能和村西头的李寡妇有事呢?” “哎,你昨个夜里不会是看错了吧?真的看到二伯进了那王寡妇家的门吗?” 说着,海韵和海天越走越远……。 而躲于暗处偷听的陆氏,却是面色难看的回了屋。 她身影一消失,海天当即拉了海韵回自个屋,一关上门,立马问道。 “姐,你刚才在干啥?” 海韵正色道“你还小,这是大人的事,你别管。” 海天不服,“姐,咱俩也只差两岁而已,我绝不能让你孤军奋战!” “呦,和爷读了几天书,果然是不一样了,还会用成语。” 海韵说罢,建议道。 “咱还是赶紧洗洗睡吧,否则晚点可能就睡不了了。” “为啥?” 海韵轻捏了捏他仍旧瘦削的脸颊,抿紧了唇一字一句道。 “因为,有大事发生。” 其实,她选在这个饭后的点暴光海二的事,也是有考量的。因为早说了,担心陆氏一个把持不住,提前和海二摊牌,反被海二用巧舌说服隐瞒,就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 而目前的情况看来,二房那里没什么动静,一切就等海二夜会李寡妇后见分晓了…… 边想着,海韵边向屋外走去,打算去舀水洗洗脚……却被好奇心爆棚的海天拦下了。 “姐,到底是什么大事?” 海韵看了他半晌,无奈道。 “知道得太多,心会累,我一个人累就够了。” 22、半夜扰人清梦 “你个昧良心的狐狸精,村里那么多单身汉子不勾搭,偏偏勾搭我男人,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当陆氏恶毒的咒骂在屋外响起,本就没有睡着的海韵一个挺身,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屋外还隐约传来一女人的哭泣和哀嚎……听着像是李寡妇。 一开门,便见院子里站了好些个看热闹的村民,俱对着海二和李寡妇指指点点。 李寡妇衣裳破败勉强避体,全身上下沾满泥污,头发松散不堪,估摸着一路从村西头到这,吃了不少苦头。 她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 而离她不远的海二,通身上下倒是干净整洁的很,只衣裳稍有些凌乱。他低垂着头,涨红着脸,一言不发,仿佛与这个吵闹的世界隔绝了般。 只见陆氏哭骂着,又是一记重脚,踢在了李寡妇身上,惹来一记痛呼。 “你个贱蹄子,今个儿我要让你明白,偷我的男人是个什么下场!” 说罢,又是上去连打带抡的……其间,受不住的李寡妇往海二的方向求助的看了一眼,见他双手环胸事不关己的模样,顿时面如死灰,再不反抗了。 围观的村民里,大多是爱管闲事的妇人,平日里都对李寡妇打扮的花枝招展,招惹男人的行径不耻,此时见她落得如此下场,皆抚手称赞…… “海家的,打得好!这女人就是一身贱骨头,这回一定要给她打老实了,省得再做些让大家伙吐唾沫星子的事!” “这李寡妇,难怪我这阵子看她春光满面的,原来是找着了新的野男人了!” …… 在众人的左一言右一语中,陆氏的拳脚一直没停,喘着粗气流下了哈喇子,竟然都没舍得停手。 终于有人看不过眼了。 是邻居张大娘,她轻叹一声,边上前拦下陆氏边道。 “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里面也不全是女人的错。” 她说着撇了眼呆立一旁的海二,摇头续道。“要是你家男人对你真心实意,难不成李寡妇还能绑了他上门不成?” 话音方落,被拦着的陆氏终于停止了挣扎,继而恨恨的看向了沉默的海二,咬牙切齿道。 “海二啊海二,我自嫁到你家,自问对你体贴入微,事事为你着想,没曾想,你竟然这样对我!” 说罢,呜咽着哭了,到伤心处,竟靠倒在一旁的张大娘肩上嚎啕起来。 张大娘平日里虽对陆氏行为不喜,可人家碰到了这种事,当下也懒作计较,贴心安慰起来。 海韵正想着这董氏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出来,正屋门终于是姗姗开了。 董氏哈欠连连的走了出来。 “这大半夜的,嚎什么呢扰人清梦?” 海韵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 刚才闹得这么大动静,而且就在正屋门前,不信董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她如此说,看样子陆氏是“申冤”无门了! 正自想着,罗氏和海贵一脸担忧的走了过来,道。 “韵儿,你咋起了?赶紧回屋睡觉,这不关你的事。” 还不待海韵答话,那头陆氏见董氏出了门,即刻奔到了她面前。 “娘,您可得为媳妇做主啊!” 董氏斜睨她一眼,漫不经心冲围观的人道。 “赶紧的都回自个家,屁大点的事,你们至于吗?” 说罢,不顾众人的抗议,将闲杂人等都往门外赶。 董氏利落将人清走,接着关上了大门。 这才徐徐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说来我听听。” 陆氏立马将她如何跟在海二后头,又是如何亲眼看着他进了李寡妇家的门,最后双双被她抓奸在床上的事说了出来…… 说罢哽咽着又道“娘,自嫁给海二以来,我从没为自己着想过半分,全心为整个家操持,可如今他竟这样对我,您可一定要帮我主持公道啊!” 董氏蹙眉,瞧了眼那不成气的二儿子,眼眸一转沉了脸道。 “老二媳妇,这男人啊,总归是花的,三妻四妾都有的是,更何况老二这只不过是受了那狐媚子蛊惑!”说到这,恨恨的剜了眼李寡妇,接着道。 “所以,你还是宽宽心,这事咱就算揭过去了,以后别再提了!” 陆氏不可置信的踉跄两步,呛声道。 “娘,那三妻四妾的是啥样的人家?海家是吗?” “明明就没这么大的家底,还想学人家整个外室,把我当傻子戏耍不成?” 董氏被说了个没脸,当下面色阴沉,“你想怎么样?” 陆氏恶狠狠的瞪了眼李寡妇,又怨恨的撇了眼一声不吭的海二,失望道。 “我要与他和离!” 此话一出,不光是董氏呆怔了,连海二亦露出惊色。 海韵也愕然了,她万没想到,陆氏其人对外人恶毒,但骨子里倒是有着不同一般人的胆色——在这以男人为天的古代,竟然敢当众提出和离。 董氏似被她骇住了,支吾着道。 “老二媳妇,你,你可想清楚了?” 陆氏面色挣扎,可转而想到了之前偷听到的董氏和海心的对话,还有那至今未有一语歉然的男人,不知怎的,一股悲凉之意袭上心头。 她抿紧了唇,正色道“我想清楚了。” 海二却忽然慌了。虽说他对陆氏长相不喜,可奈何她娘家家底颇丰,他委实舍不得。 他快步来到陆氏面前,字字恳切道。 “宜修,我只是一时糊涂,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罢!” 陆氏眼眸微颤,故意撇转头不看他…… 海二不由急了,来到了趴于地上无动弹的李寡妇面前,狠踹了一脚骂道。 “都怪你这个臭女人勾引我,要不然我也不至于……” 正在这时,突然“呯”的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随即海莲屋子里传来她一声痛苦的喊叫…… 陆氏一听,再也顾不上其他,立即朝屋子里奔去,边跑边急道“莲儿,咋的啦?” 海二见状,亦小跑着跟了上前。 海韵心头一紧,隐约猜到了什么,却是按捺住随在众人身后,来到了屋门口。 屋子里,海二将地上叫痛哭泣的海莲一把抱起置于床边,后冲门口大声吼道。 “快,快去请扁伯!” 23、海二的报复 海贵见状,也不犹豫,直往门外冲去…… 海韵不管他,径自往屋内望去。 海莲此时已停了哭泣,强忍着疼痛,扯着陆氏衣角道。 “娘,到底咋的啦,外头好吵,我好象听到你哭,还说要和爹要和离……” 看着自家闺女这个模样了,还关心着大人那点子糟心事,陆氏一个没忍住,落下了泪来。 她随便擦了擦,握紧了海莲的双手道。 “莲儿,现在你的腿最重要,其他的啥也不要想,明白吗?” 海贵愧疚看着这相互依靠着的娘俩,顿了顿道。 “宜修,你看莲儿都这样了,咱们一家人还是好好过日子罢?” 这回,陆氏没有同意,却也没有反对。只紧搂着海莲,默默淌泪。 海韵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又回眸看了眼院中无人关注的李寡妇——她正如狗一般的趴在了地上,苟延残喘着……如死了般。只那睁着的眼眸中,不断淌下的泪水,在证实着,她其实还活着。 …… 一刻钟后,海贵回来了,却没能将扁伯带回来。 原来扁伯被请去喝喜酒,最后喝得烂醉被人送了回来,怎么叫也叫不醒,只能等天亮了。 床上的海莲汗都渗出来了,一直在喊痛,陆氏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海贵看着无奈,只得将她腿上的夹板拆下,想看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观察了半晌,啥也没看出来。 海韵站得远,为了看得清楚些,往屋里又靠了靠。站在医学的专业角度,她发现,海莲的膝盖下方一处,有异样凸出,估摸着是骨头移位了…… 经过二次受伤,扁伯又来得不及时,这条腿八成是要废了。 董氏见她往前凑,不悦的撇了一眼,怒斥道。 “死麻子挤到前面去干嘛?还嫌害莲儿害得不够吗?” 海韵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救救海莲的腿,一听这话,当下打消了念头,和罗氏海贵说了声,便回房睡觉去了。 翌日一早,扁伯酒醒被请到海家的时候,海韵刚刚舀好水在院中洗脸,正巧看到了他向海莲屋子方向走去。 也就洗把脸的功夫,便听到内里陡然传来了茶壶摔落在地的声音,和着海莲力竭的大喊“滚出去!” 紧接着陆氏追着扁伯出来,急急拦住求证道。 “扁伯,您会不会看错了?” 被人质疑,扁伯当即沉下脸色。 “我行医几十载,怎会看错?你若不信便罢,另请高明即可!” 说罢,气呼呼拂袖而去。 海韵观陆氏立时转为黯然的神色,心知扁伯的诊断结果与她一致,当下将木桶中的水利落一倒,提桶回了屋子。 海莲屋里。 她木然躺在床上,陆氏和她说话,一句也不回,只默默垂泪。 陆氏心疼不已,想到扁伯的话,不免悲从中来。 “左腿还好,慢慢养着就没事,但右腿却是废了,治不好了……” 海二依旧是心情松快的进了屋,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他瞅了眼屋里沉闷的气氛,突然道。 “韵儿这死丫头绝对是个克星,自打她大病一场没死成后,咱家里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尤其是咱们莲儿,被她克得腿都废了。”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不成,我定要好好惩治惩治她,为莲儿报仇!” 陆氏心中憋屈,听了也不反对,反而正经八经问道。 “你打算怎么惩治她?” 海莲听了,倒是眼睫毛颤了颤,终归是回复了平静,依旧沉默。 海二神秘冲陆氏招了招手,待到她来到身旁方得意道。 “咱们村西头的山娃子家,有一次恰巧被我撞见,他抓毒蛇卖到镇上。等会我去地里的路上,趁着解手的功夫,偷溜到他家,买一条放进布袋里,再带到田间……然后放到离那丑八怪最近位置的麦地里,不就成了?” 陆氏却是心生疑虑,“要是没咬着那丑八怪,咬着你或者其他人了咋办?” “不可能!”海二自信的摆摆手道。“昨个儿那麦子,咱们就是分工的,还没割完。今个儿去肯定还是各自割自个儿的,不可能会搞错的!” 陆氏这才安了心,习惯性的叮嘱道。 “你自个儿可得小心些,离远点!” 海二感动的凑近了她,低声喃道。 “宜修,还是你对我最好。” 陆氏“啐”了他一口,懒得再搭理他,脸却是红了。 海二见她这模样,便知道昨个那事算是过去了……当下眉开眼笑出了屋子。 这几日,常和海青一块下地,再加上海贵教了他用钐子,所以,两人关系倒是不错,惯常会开几句玩笑。 这不刚出村口,海青便调侃道。 “韵儿妹妹,我怎的发觉你这脸上皮肤越来越好了?” 海韵心中暗爽,面上却不动声色道。 “哪有,还不和往常一样么。”说完,唇角却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两日前,她无意中绕到屋后头,竟发现了一株野生的芦荟,便把它移植到了自个屋里。 每晚睡前洗脸后都会抹上它的汁液,这才好不容易有了海青所说的“变化”。 海大今个儿也下地,走在后头瞅着小儿子与海韵关系貌似不错,心下自不痛快。 遂冲海青吼道。 “好好走路,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海青尴尬冲海韵笑笑,再不敢多嘴了。 海韵倒是不以为意,依旧同一旁的海贵有说有笑。 海二本走在前头,这时突然一捂肚子“哎哟”道。 “不行,我得上趟茅房,吃坏肚子了!” 说完也不等人回应,火急火燎的往村里跑去。 他惯常做这些偷懒耍滑的事,海韵不屑的撇了眼他越跑越远的身影,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眸光。 到了地头,海贵小心叮嘱海大,让他不要逞强,如果累了就坐下歇息。 海大却因着海韵的缘故,对海贵亦没有好脸色,默了默回呛了句。 “我是老大还是你是老大?” 海贵只得无奈回到自个的位置,开始割麦。 海韵旁观着,无语的翻了翻白眼,正待开始劳作,便见海二手里提着什么从对面跑了过来,因隔着一田麦子,倒是没看清他手里到底提的是啥。 24、中毒昏迷的海青 待他走到近前,海韵倒是见他两手空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海二被她盯得有些慌乱,脚步飘浮着总算走到了自己那笼麦子前,这才撇了海韵一眼,见她没再注意着自己,方才轻吁了口气。 事实sh韵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他,见他如此,顿时疑虑层生。 她悄悄起身,从后面绕到了海二身边,忽然道。 “二伯,我刚好象看到你手里提着什么东西,是不是给我和海青堂哥带好吃的了?” 海二吓得半条命差点没了! 他后怕的狠狠喘了几口粗气,怒喝道。 “你不去割麦子,瞎跑什么?” 还想吃好吃的?一会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海二意味深长的冲海韵瞪眼,陡然想起了什么,急切道。 “你,赶紧回去你的位置,听到没有?” 却已经晚了。 那头突然传来了海青的惊呼…… 他的位置和海韵离得最近! 海韵诧异回眸,亲眼见着条三角眼镜蛇咬上了海青的小腿。 尽管不远处的海贵眼疾手快的立马赶过去掐住了眼镜蛇的三寸,也迟了。 注意到面前海二面色大变,海韵稍思忖便明白了大概。 那头,海大着急的束手无策,海贵吼着要去请扁伯来…… 海韵再不耽搁,快速来到了海青身边。 她双腿跪在地上,毫不迟疑的将嫣红的唇凑向了那渗着黑红血迹的伤口,开始一口一口吸出毒血。 周围瞬间无声了——海大、海贵、海二俱震住了。 待反应过来,海贵试图去拉海韵,并劝道。 “韵儿,这样你也会中毒的!” 海韵却是不理,依旧无比虔诚的继续完成自己医者的使命,亦如前世面对病者时一样。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长,又好象只有一瞬。 海韵终于将最后一口毒血吸出,吐掉。 她就着衣袖抹了抹嘴,轻吁口气,对海贵道。 “爹,给我口水喝。” 这回,不待海贵去拿,海大已经踉跄着跑去了田间的草堆里,拿了茶壶和茶碗来。 哆嗦着倒了一碗递给海韵,眸中已全是感激的泪。 海韵接过茶碗,赶紧的喝了几口漱口,这才又道。 “海青堂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还是得请扁伯来看看。” “爹,你去请扁伯,大伯,你和二伯一起,将堂哥抬回去罢!” “哎!”这是海贵轻快的回应。 但海大,却是没有说话,突然冲着海韵“扑通”跪了下来。 “韵儿,之前是大伯错怪你了,这次多亏了有你,不然,不然青儿他……” 话到这里,已哽咽着再继续不下去。 海韵忙将他扶起,眼眸含笑道。 “大伯,这是我应该做的,您真用不着这样!” 顿了顿复道“咱们就别在这磨叽了,堂哥可还在昏着呢!” 海大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叫了海二,帮忙着一起将海青扛了回去。 扁伯到的时候,多有抱怨。 因着这一大早已经来了两趟了,而且,回回都是海贵架着他跑,嘴里还喊着“人命关天”,可差点把他的半条命给跑没了! 他停在院子里喘着粗气,道。 “干脆我住在你们家得了,这三天两头的跑,我这把老骨头可真受不了!” 董氏站在正屋门口,听了悠悠挤出一句。 “谁希着你天天来啊,这诊费可得不少,我们海家都快将家底掏给你了!” 说罢,恨恨的瞪了眼海贵,斥道。 “都怪你那丑闺女,克了莲儿不够,还来克青儿!” 海贵紧抿着唇,终是忍下了没搭理她,对着扁伯道。 “来,这边请。” 屋子里。 扁伯面色困惑的挪开了搭脉的手,继而查看了海青的眼睑及口唇,思忖了会儿方道。 “目前来看,他已无性命之虞,但为何至今昏迷,却是蹊跷得紧。” 他顿了顿,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又道。 “据我推测,应当是咬他的蛇剧毒无比,毒血侵入了血肉,才导致了毒性渗透进身体,进而产生昏迷现象。” 海韵暗暗颔首,扁伯的诊断和她暗中查看的结果是一样的。 孙氏自小儿海青被带回来,便着急得不行,此时见扁伯诊断完毕立马道。 “那您赶紧开副方子,让青儿快些醒来啊!” 扁伯摇头叹道“无法。我也只能先开几副解毒的方子,你们给他吃吃看有没有效果。” 海大怔然,面露痛色道。 “您不是说他没有性命之虞吗?怎么可能会醒不过来?” 扁伯抬眸正色道“老头我并没说他醒不过来啊,只是他这个情况很是奇怪,我也没有把握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除非……” “除非什么?”海大道。 扁伯毅然道“除非对症下药,找出他确切中的什么毒,再研制出合适的解药!” 海贵在一旁听了,欣喜道。 “扁伯,那蛇我们逮到了,您要的话,我马上给您拿来!” 扁伯却是无奈道。 “老头我可没这么大能耐研制解药,况且就算我能行,研制解药费时少则一月,多则一年半载,他不吃不喝的还能有命在?” 说罢嗤笑一声,自写普通药方去了。海贵因一会要跟着去拿药,也出去了。 海大和孙氏当即面色惨白,相互依靠着默默垂泪。 海韵心思复杂,她想救海青,不单因为他是代她受的罪。 可她也明白,扁伯说的对,没有解药,便救不了他! 她紧抿着唇,不停的摩挲着手指…… 前世,她的血是可以解百毒的,这副身体行吗? 刚来这里时,曾用来救过连煜,却不知它最终有没有发挥效用…… 眼眸一转,海韵定了心神无论如何,总得要试一回才知道结果! 否则,依着古代没办法吊水的情况,海青躺个个把月,就算不被毒死,也要被活活饿死! 海韵思绪回转,却发现,大伯海大一直在观察她。 不由一愣,小心问道“大伯,咋的啦?” 海大陡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 “韵儿,大伯没别的法子了,求你不要计较以前的种种,救救青儿!” 孙氏一脸怔愣,“青儿爹,你是不是急糊涂了?” 25、你想造反吗? 罗氏也早来了,见这状况,彻底懵了。 她慌张上前意图搀扶起海大,可海大却是挣开了,兀自继续道。 “韵儿,大伯知道你深藏不露,当时蛇咬了青儿后,要不是你及时为他吸出毒血,他这条命早就没了!” “大伯求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救救他!” 海韵犹豫。 海青自是要救,可她的秘密却是不能暴露。 今个儿吸毒血,实乃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万万是不能再落人口实了。 她上前扶起海大,眼眸明亮道。 “大伯,当时为堂哥吸毒血,只是下意识的本能。当时我就想着蛇咬在小腿上,如果能把蛇毒侵害过的血吸出,是不是就能救他一命。没曾想竟被我蒙对了。” “可您若说我深藏不露,韵儿可实在不敢当。我爹不是跟着扁伯去抓药了吗?我倒觉着,咱先给堂哥吃一副看看,兴许情况根本没我们想的那般严重呢?” 这话,委实在理。海大点了点头,同意了。 而一旁的罗氏和孙氏,却是讶异对视一眼。心中俱明白,不管有意无意,韵儿救了海青一命,确是真的。 罗氏当下喜忧参半,嗔怒道“你不过一个女娃,哪来这许多主意?” 孙氏却是紧着上前一步,握住了她双手感激道。 “韵儿,这回可多亏你了!” 海韵忙状似不好意思的垂眸,顺势避开了海大一直探查的视线。 海大这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往日里看不上眼的侄女,尽管她身材仍是肥胖,脸上的斑点未消减分毫,可那低垂的眼眸中分明隐藏着什么……却怎么也瞧不真切。 屋外唯一的窗户下,陆氏偷听完,面色早已大变。 她阴沉着脸冲自个屋子走去,果然看到要找的人正昏沉躺于炕上,打着呼噜。 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耳朵,压低声怒道。 “报复的不是海韵那丑丫头吗?怎么成海青了?” 海二正做着美梦,陡然感到疼痛,反手便是一巴掌,“谁这么混账,竟敢扰老子清梦!” 待看清楚是陆氏,忙陪笑道歉道。 “宜修,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 陆氏铁青着脸,抚着生疼的左脸忍下怒气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是海青被蛇咬了?” 海二事发后亦是恼怒,也惊惶,是以方才没敢在海青屋子停留太久,一早便回了自个屋。没曾想,被窝太舒适,一会儿便睡着了。 他默了默,将事情的经过如实交待了。 陆氏听罢怒极反笑,“好样的海二,去地里前你是咋说的?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这就收拾收拾,带莲儿和华儿回娘家住,你就可劲的搂着你的李寡妇继续过你的好日子吧!” 海二急了,忙阻止了她收拾箱笼的动作。 “宜修,我又做错了什么?你又和我闹!” “李寡妇这事不是过了吗?她也被你打得浑身是伤,这后头还是着人抬回家去的。” “再说回蛇这事,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可谁能料想那臭丫头命这般大,正好被她躲过了……” 陆氏被他阻着,也没法收拾,更不想听他废话,索性丢了箱笼利落出了屋子,朝海莲屋去了。 海二见她走了,双手撑头烦躁得不行。无头苍蝇似的在屋里转了几圈,气极狠命踢了一脚扎实的木凳,却被反作用力误伤了,疼得他捂着脚跳了起来…… 正在这时,外头却是陡然传来陆氏声嘶力竭的叫喊莲儿—— 听着有些瘆人,海二吓得忘了脚上的伤,赶紧的往外跑去。 一进屋子,便见陆氏趴在海莲身上哭得伤心至极,而海莲却是一动不动,仿如睡着了一般。 海二诧异上前,轻声说了句“宜修,你别吵着莲儿睡觉了。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 陆氏呜咽着止住了哭声,转身泪流满面看向海二,嘴唇哆嗦道。 “吵不醒了,莲儿再也醒不来了。” 而她错开身子的同时,海二亦望见了海莲垂落的手腕下一滩触目鲜红的血迹…… 他颓然退了数步,怔然道。 “莲儿,去了?” 陆氏痛苦的闭紧了眼眸,再无气力回应什么。 董氏姗姗来迟,便是见着这样一幅画面,她倚在门框处道。 “鬼哭狼嚎到底咋的啦?” 陆氏听了她的声,突然满血复活般,腾的下站了起来,目色涨红瞪向董氏。 董氏瞬间被骇到了,惊恐问“老二媳妇,你想造反吗?” 她边说边退,就在快消失在门口时,陆氏倏地动作迅速冲向了她,立时便与她扭打在了一起。 边打还边咬牙道“若不是你,莲儿腿就不会断,若她腿不断,就不会寻死!你也该死!” 董氏又岂是吃素的?你来我往中,一分亏也不肯吃。 海二早就吓傻了,反应过来赶紧上前试图分开两人,但用上了吃奶的劲都没用——陆氏的手紧紧的扯着董氏的衣裳,都掐进了肉里…… 海韵等人闻声出来的时候,陆氏和董氏衣裳早已散乱不堪,甚至露出了亵衣;头发如同鸡窝般耷拉在头上,脸上身上都是对方指甲划过的伤痕,惨不忍睹。 但两人却仍战斗力十足,相互扭打着在地上滚来滚去…… 直到,都扯住了对方的头发,俱面容狰狞狠狠揪着,肢体纠缠眼神互瞪着,火花四溅…… 海韵看得目瞪口呆,就差抚手称快了。 见着海大、孙氏、罗氏都上前去劝解,她却是矗立一旁,环胸思考这难得的海家两大恶妇对打,也是稀奇,却不知是为何。 董氏和陆氏将将被拉开,还在互相踢腿攻击间,海老爷子终于是在海心的搀扶中开门走了出来。 他重重的咳嗽了声,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个“面目全非”的人,怒喝道。 “都是为人妇为人母的人,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陆氏一个箭步上前,伏在地上哭喊道。 “爹,莲儿死了!当初若不是娘将她的双腿打断,她何至于会想到寻死?媳妇咽不下这口气……”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就连被海贵架着的董氏亦面色灰败,如丧考妣。 海韵愕然,她料想过海莲许会生了寻死的念头,但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26、鹬蚌相争 海老爷子颤颤巍巍的走下了台阶,来到陆氏跟前。 缓缓将她拉了起来,沉声道。 “莲儿去了,谁心里都不好受,你同她打也打了,骂也骂过了,咱还是要往前看不是?” 董氏听了,嗫嚅着想说什么,终是打住了。 陆氏泪流满面起身,只是无声摇首,顿了顿方道。 “她可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哪能说过去就过去……海家我是呆不下去了,我要分家!” 说罢转向愣住的海二,眸光犀利道。 “海二,你若是不愿分家,我也不勉强,我们和离!” 一时间,众人的眸光都看向了犹豫的海二身sh韵亦朝他望去,见他瞅了瞅面容灰败的董氏,又瞅了瞅眸色深深看不出端倪的海老爷子,最后才看向了期盼眸光注视着他的结发妻子陆氏。 咬了咬牙道“我同意分家!” 这下,院中诸人都各有心思。 海韵深知自家爹娘一直受着董氏压榨,自是早想脱离。而海大和孙氏却是面现不豫之色,估摸着是想到了还在昏迷的海qh老爷子见无反对之声,长叹一声闭紧了眼眸,良久方道。 “我早就估着这一天终会来,进屋商量罢!” 说罢,转身欲进屋,却被董氏叫住了。 “老爷子你糊涂了罢,我不同意分家!” 她嫁入海家几十载,婆婆因病早逝,一直是她操持着这一大家子,掌管着经济大权。如今这说分家就分家,她以后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这一个两个的要是都脱离了掌控,那她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地位? 如此想着,她越发是坚定道“这个家不能分!” 陆氏听了嗤笑道。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存了什么心,不就是生怕分家了以后,三房就再不听你使唤欺负了……我倒是无所谓,大房三房分不分我都不关心,反正我们二房是定要分的!” 其实早在个把月前,她娘家的爹娘就跟她说过了,让她住到镇上,盘间铺子做买卖。 但那时候,一个是在海家过得舒坦,二个是,她听闻做生意有风险,担心赔本,所以迟迟未做决定。现在看来,那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董氏气极,反怼道。 “那你们马上走,净身出户,别想拿走咱老海家一针一线!” “凭什么?”陆氏回击道。“村里再穷的人家分家都是一房一份的,你若如此不讲理,我只能去请了里正上门来了!” 董氏正在气头上,怒道“好你个老二媳妇,往常我对你一向是最为看重的,有啥好的都紧着你先,没曾想你竟如此的歹毒心肠,竟然撺掇着大伙分家,我当真是错看你了!” 陆氏丝毫不让,“看重我?还不是看中我娘家的那点子家底么!” “如若你在海二与那贱人苟且被抓时,能稍稍向着我点,我也不至于对你心灰意冷!” 董氏还要再回,海老爷子却是再看不下去,怒道。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闹成这样,这个家还像个家吗?” 正在这时,大门处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海二哥在家吗?” 海韵听着是一陌生男声,正自猜疑是谁。却一眼瞥见二伯海二慌乱的神色。 紧接着,他二话不说向门口跑去。 海韵站的位置离大门最近,见状立马机灵应了句。 “我二伯在呢!”便速度先于海二一步到了门口,打开门。 门一开,山娃子便瞧见了向他跑来的海二,立马憨笑着道。 “海二哥,对不住,实在是手头紧,我媳妇又说一会要上镇上去买些家用,所以才厚着脸皮上门来讨要那眼镜蛇的钱……” 海二本想阻止,却已晚了。他恨恨瞪向山娃子,欲盖弥彰道。 “我啥时候买你的眼镜蛇了,你别瞎说!” 说完便用力推了山娃子一把,准备关上大门。 海韵却是一个箭步拦在了门正中,厉声道。 “二伯,原来地里的毒蛇竟是你放的,害海青堂哥的人就是你!” 海大早在山娃子话出口的时候,便有疑虑,此时听了海韵所言,这才证实了自个的猜测。 他铁青着脸大步来到海二跟前,痛问道。 “老二,我一向与你相安无事,你为何要害我家青儿?” 海二早就慌了神,脱口道。 “大哥,我不是有心要害青儿的,我原本要毒的是韵儿这死丫头!” 扶着董氏的海贵瞬时白了脸色,气愤的罗氏抢先一步上前道。 “二哥,韵儿不过才十四,你怎么狠得下心!” 海二支吾着没说话,陆氏突然凄厉一笑道。 “你们凭什么指责我们?要论心痛谁能有我心痛?我的莲儿此时正孤零零的躺在屋子里,再也活不过来了!” “要我说,一个个的,害我家莲儿的人,都该死!” 说罢,指向董氏还有海韵,眦牙恨道。 “你们俩,都该去死!” 这恶毒的诅咒,于海韵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她毫不在意,反而用怜悯的眼神看向陷入疯癫的陆氏。 而董氏就不一样了,她年纪大了,越到知天命的年纪就越在意生死。她利落上前,狠狠的一个巴掌扇向陆氏,打得她一个没站稳,栽倒在了地上。 且怒斥道“不知轻重的家伙,我是你婆婆,竟敢咒我早死!” 海韵瞧到这里,自认为终于要以董氏占上风结尾,结束这出闹剧。谁料接下来的一幕,简直令她如见了鬼…… 只见陆氏突然跃起,扑向了嚣张的董氏,精准的将她扑倒在了地上,狠狠的咬向了她的颈间…… 若不是周围反应过来的人赶紧的上去拉开,要不是陆氏根本不知何为颈动脉,估计,董氏还真的要命丧她嘴! 陆氏被拉开的时候,嘴边一圈满是血迹,眼眸依旧凶狠的瞪向董氏,很是瘆人,仿佛随时会再扑上去般。 董氏颈间鲜血直流,不停的尖叫嚎道。 “救命啊!天杀的贱人要杀人啦!赶紧报官,将她抓进牢里!” 边叫唤着,不经意间摸到了自己颈间淌下来的血,突然“啊——”的一声,晕了过去。 27、海莲竟然没死 接下来,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了董氏的挑唆,陆氏亦没了动静,安静的坐在地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海大海二手忙脚乱的将董氏抬进了屋,罗氏和孙氏想着办法找来干净的衣物替她止血,而海贵则惯常的去请扁伯了。 本在书房里读书的大伯儿子海冬,二伯儿子海华,还有弟弟海天,都闻风出来了,而这回,海老爷子再没气力阻拦。 他正在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般,而一旁的海心,则面色忧虑的为他轻抚后背顺气。 海天方才虽没在场,但在屋里听到了大概。 他确定没什么他帮得上手的事后,轻声问道。 “姐,海青堂哥真被毒蛇咬了吗?” 海韵点头,柔声道。 “我们去给他煎药好不好?” “好!” 两人正准备同去,海韵的衣角却突然被人扯住了。 回眸一看,竟是陆氏。 她正讨好的看着她,温柔道。 “莲儿,饿不饿,娘去给你拿吃的好不好?” 说完也不管她答不答,又扫了眼她的腿,开心拍掌道。 “你的腿终于好了,莲儿,真是太好了!” 接着神色又转为委迷,感慨着道。 “娘就知道,你不会舍得丢下娘的!” 说罢,一把抱住了海韵,紧紧的。 海韵原本想闪开,可也只犹豫了一会的功夫,便无了脱身的机会。 她轻叹了声,妥协了——不论陆氏为人如何,此时此刻,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心爱女儿的母亲。 可随着身旁海天的一身惊呼,陆氏的手却突然移上了海韵的脖颈,狠狠的掐住了她。 并冷笑着道“海韵,你给我去死!” 海韵眸中一冷,双手紧搭在她腋下,膝盖利落抬起,用力顶向了陆氏的腰腹,同时头部狠命一撞,正中她额头!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速至极,既顺利摆脱了钳制,又将陆氏狠命摔落在地。 海天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嘴半天没合拢——他本想帮忙,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海韵恨恨的看着地上的陆氏,真真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难为她方才还同情她,没想到竟换来如此待遇…… 她似漫不经心的扫视了周围一眼,没有发现旁人,遂欲上前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 可陆氏不知是有感知还是其他,突然起身朝着海莲的屋子跑去,边跑还边急切唤道。 “莲儿,娘来了,你别怕。” 见她离去,海韵也作罢了。 正准备和海天离开,却突然听到海莲房里传来了清晰的对话声。 并不是一人的自言自语,确确实实是两个人在说话。 她清楚的知道,目前家里除了海贵去请扁伯外,其他人都在董氏屋里。 那海莲屋里除了陆氏还有谁? 难道…… 按捺下心中的猜测,她向着海莲屋子靠近。 海天不明所以,也下意识跟了去。 一靠近门口,两人都呆住了。 那半靠在炕头正笑着同陆氏说话的,不是海莲又是谁? 可明显有哪里不一样了。 海韵仔细观察着,那眸中少了往日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单纯。 还有,平日里海莲很少笑,哪可能像现在这般,露出八颗牙齿,很是天真烂漫的模样。 似注意到了有人在门口,海莲下意识朝这边望来。 首先投了个温和的笑容,却在意识到她是谁后,又突兀的收回,转而是——不知所措。 海韵心中疑惑,许多个问题向她汹涌而来。 她不是死了吗? 难道方才是陆氏演的一出戏,只为了重创董氏? 可她并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还有,海莲为什么在看到她时,反应如此奇怪? 她可以恨她瞪她,但怎么可能会不知所措? 思及此,海韵冷凛的眸光射向海莲,想要一探究竟…… 却见她正若无其事,撒娇对陆氏道“娘,我要喝水。” 一切明明很反常,却找不到反常的源头。 海韵困惑收回视线,对骇在原地的海天道。 “你去告诉爷,就说莲堂姐根本没死。” 海天郑重点头离开了。 海韵最后再看了眼屋里的海莲,满腹心事转身去了灶房。 28、喜欢现在的你 海韵来到灶房,将海贵抓回的药拿了一包出来,解开放在瓦罐里加满水,架在炉子上。 看了下大锅灶下的柴火还没熄,她弄了点麦梗点着了,再移到炉子里。慢慢的加麦梗,直到火旺了下来,才开始往里添大块的柴。 之后,确定火苗稳定,她才脱力的坐上了矮蹲,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 她很累。原本这身体就体虚,今个儿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忙前忙后的,肚子里又没垫啥硬货,早就咕咕叫了。 正神游太虚,海天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一瞅见她,便欣喜道“姐,你果真在这!” 海韵勉强挤出个笑容,问道。 “找我有事?” 海天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的地上,一脸神秘道。 “你猜我去告诉爷莲堂姐没死,之后发生了啥?” 海韵瘫在凳子上,也懒得用脑,下意识问。 “发生了啥?” 海天立即凑到她耳旁,轻声道。 “我过去的时候,奶刚好醒了,一听这消息,当场又撅过去了……” 咳,海韵差点被自个口水给呛着了,她顺了顺气,突然觉得董氏确实冤。 要不是因着海莲的死她至于吃个这么大亏?可到头来竟发现,海莲没死!可不是老天爷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么。 她估摸着等她好起来,这事还没完…… 不过话说回来,海莲这死了又复活确实够蹊跷的,她心里一直有个猜测,但又不能确定…… 默了默,她冲海天道。 “你在这看着点火,我去去就回。” 海天乖巧的点了头。 海韵先转去海青屋里看了眼,检查了下他的脉搏比较平稳,才安了心。 一出屋子,正好瞧见海贵拉着气喘吁吁的扁伯进了大门。 一见着她从海青屋里出来,海贵马上问道。 “你海青堂哥没啥事吧?” 海韵摇了摇头。海贵这才转移了目光,冲扶着门框的喘粗气的扁伯道。 “您老赶紧的,人命关天哪!” 扁伯扶着门框,气若游丝道。 “我,我总不能救个人,把自个这条老命给搭上吧?你容我歇歇再走。” 海贵想着屋里流了许多血的董氏,且这都已经到了……他紧抿着唇,突然二话不说把扁伯扛上了肩,边扛边道。 “您既然走不动了,那我就把你扛进去罢!” 扁伯“哎哟”一声,连连挣扎道。 “海贵,快放我下来!我的老骨头哎——” 海贵却是边说着“对不住”,边轻松的扛着他径直冲正屋去了。 海韵见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后,正打算往海莲屋去,又恰好瞅见了小姑海心出了屋。 她想了想,还是按捺住回了灶房。 正巧瓦罐里的水也开了,她赶紧将炉子里的大柴抽出了两根,开始小火慢熬…… 海天打了个哈欠,问道。 “姐,这药要熬到啥时候啊?” “大概还要两刻钟。”海韵边说着边去洗了个大瓷碗,打算一会盛药汤用。 海天看着她忙前忙后利落的身影,不禁有些迷惑。 曾经的海韵是个自卑的人,因为模样的关系,从来都是躲在自个的世界里自哀自怜,做起事来也是畏首畏尾,生怕哪里做得不行,又被奶骂。 哪里会像如今这般,眼眸明亮,动作干净利索,且让人不自觉的就想亲近。 海韵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回眸看他,笑问道。 “你瞅我做啥?” 海天正色道“姐,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海韵一愣,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含义。 她将洗好的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方道。 “既然你喜欢,以后姐就一直这个样子,好不好?” 海天开心拍手,“当然好!” 之后,两人开启了闲聊模式,直到瞅着药熬的差不多了,海韵才寻思着得找个借口把海天支开。 她眼眸一转正色道。 “方才我瞅见扁伯来了,你去看下奶的伤咋样了好不?” 海天一向不喜董氏,闻言有些不太情愿,但默了默,终还是应了。 他一走,海韵利索的用布条包紧了瓦罐手柄,将热气腾腾的药汁倒了出来。 而后,谨慎的扫视一周,没发现什么可疑人,才用力咬破手指,将血滴进了药碗里。 因担心少了药效不够,她还特意用力挤了挤,直到再滴不出为止。 稍待血和药汁融合,看不出端倪后,才小心端着药碗往海青屋里去了。 孙氏正好从董氏那屋走回来,见了忙上前接过药碗道。 “韵儿这是给青儿熬的药吧?我还正想着一会瞅瞅青儿就去灶房呢,没曾想你就弄好了。” 说着感激道“辛苦了。” 海韵可不想同她客套个没完,直接道。 “海青堂哥这也算是代我受累,我做这点又算什么。咱还是赶紧给他喂药,让他快点醒过来!” 孙氏听了,温和的瞅了她一眼,轻应了声,同她一块进了屋。 两人来到床边,孙氏坐上前,和海韵一块使力,将海青扶了起来,让他靠在了孙氏身sh韵这才端了药,半蹲着身子一勺一勺的舀到他嘴边。 因他昏迷,自然不会配合张嘴吞咽,所以她只得手动的控制他的下颌,以保证大部分的药汁不会溢出来。 由于要太过小心,喂完药,差不多花了有近两刻钟的时间。 海韵放下药碗,和孙氏一块将海青重新放倒在床上。而后才直了直腰,轻吁了口长气,暗叹了声太累! 孙氏刚给海青掖完被角,瞅见她这模样,有些过意不去。 “韵儿,大伯母给你揉揉吧,方才为着方便喂药,你可一直是半蹲着腰,肯定累着了。” 海韵哪好意思让她帮忙揉腰,赶紧推却道。 “不碍事的,我歇歇就好了。”说罢,坐下了。 孙氏见状也不勉强,利落上前到桌边倒了杯茶水,递给了她。 海韵双手接过,正准备喝,海天突然跑了进来。 冲她道“姐,不好了,奶刚包扎好伤口,便嚷嚷着要去找二伯母算帐!” “爷和爹娘他们拦着,让她养好伤再说,她死活不同意。这不,都到莲堂姐屋门口了!” 29、找二房媳妇算帐 海韵赶到海莲那屋的时候,董氏已经闹开了。 脖子上缠着布条渗着血,竟然还骂得挺欢。 “好你个陆宜修,老娘当初是瞎了眼才把你相中了嫁给我家老二,没曾想你为了祸害我老婆子,竟然使出这种毒计,连莲儿死了这种谎话都敢说出口!” 估摸着是说得太激动,牵扯到了伤口,董氏一阵“嘶”痛,缓了缓抚住颈脖子处,才又道。 “三个儿媳妇,老大和老三媳妇都被我使唤着做个没完,唯独你,我一向百依百顺,从没让你干过一点粗活。连带着莲儿和华儿我也对他们高看一眼,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先给了他们,反而克扣了大房三房。没想到你如此不知好歹,今个儿简直是反了你,竟让我受这种罪!” 她的眸中似喷火,显然是愤怒至极。 可说了半天,陆氏却半分反应也没给——仍是紧挨着坐在床边,拉着海莲的手轻声说着什么,仿若没听见般。 海韵察觉不对,细看过去,才发觉陆氏好象有些奇怪。 与她手牵着手的海莲,好似试图让她明白如今的现状,可她仍是一片茫然,只紧紧的盯着海莲的脸,半分也不愿稍离…… 董氏骂了半天,却被无视,顿时火冒三丈,正准备上前去教训教训陆氏,却被一脸愁容的海二拦住了。 “娘,您难道没看出来,宜修她癲了吗?” 床上一直被陆氏拉着的海莲听了,方如梦初醒。 她还以为这陆氏以前就这样神神叨叨的,哪曾想,竟是疯了。 难怪一直拉着她的手,只会重复一句。“莲儿,你要好好的……” 董氏怎肯相信,她一个眼刀射向海二,恨恨道。 “你别想给她找推辞,今个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说罢上前猛地将陆氏拽了起来,面对着她。 却对上了一双无神的眸子,还有嘴边突然溢出来的口水…… 陆氏一见她,倒是笑了,笑得怪异,还转身冲海莲道。 “莲儿你看,这谁家的老婆子,长得这般丑,出去可要吓坏小孩儿了!嘿嘿。” 海韵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惹来董氏一记白眼。 董氏气得浑身颤抖,怒喝道“贱人!” 抬手便要朝陆氏扇过去,可对方却没事人似的,转向海二道。 “人家要嘘嘘,你带人家去好不好?” 董氏的手瞬间顿在了半空,接着缓缓放下了。 她死命盯着陆氏研究了半晌,最终确定她是真疯了! 不由冲海二道。 “没听见你媳妇说什么吗?还不赶紧带她去!” 海二厌恶的瞅了陆氏一眼,不情不愿的领她出去了。 海老爷子一直没说话,此时方看了眼略有不安的海莲,道。 “莲儿,你跟爷说句实话,为何你娘会误以为你死了,你后来怎么又活过来了?” 海韵亦抬眸看向海莲,看她会如何回答。 海莲眼神转悠了一周,方才缓缓道来。 “我以为我的腿没办法恢复,就不想活了。于是趁着爹娘不在,打碎了茶碗,用碎片割了手腕。” 说到这,手指了指地上一摊未干透的血迹,接着道。 “估摸着娘就是看到这些血,才误以为我死了。” 关于这个,董氏比任何人都感受最深,她再次后怕的抚了抚颈脖上的伤,疑惑道。 “那你话里的意思,你流了这么多血也没死成,只是晕了过去?” 海韵明白她的疑惑。 目前的海莲看来,除了嘴唇和脸色稍有些苍白外,一点虚弱的样子都没有。 可明明,海莲手腕上又确实有着清晰可见的伤口。 海莲不安的咬了咬唇,支吾道。 “接下来的话,我也不知道爷奶到底相不相信,但我说的确实都是实话。” 说着,抬眸毫不躲闪的看了海老爷子和董氏一眼,道。 “原本,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朦胧间,我好似到了地府,那里的人告诉我,我阳寿未尽,且我的腿并非不能治,接着,我就醒过来了。” 这番话,在场众人听了,都暗暗称奇,久久无人发表言论。 海莲忐忑的瞅了大家伙一眼,又道。 “其实我醒过来后,也觉着像是做了一场梦,当不得真。但止不住又怀有一丝念想,毕竟,要是腿真废了,又有哪个好人家会要我这样的儿媳呢?” 说罢,面露戚戚,掩面伤怀痛哭起来。 见状,董氏赶紧的上前安慰她,轻抚她脊背。 海韵灼灼看着海莲,紧抿着唇思索着她话语中的可信度。 海老爷子叹了声,也不知怎想的。 半晌后郑重道。 “人活过来了,就比啥都好,都散了吧。” 说着,灼灼看向董氏,商量着道。 “老二媳妇都疯了,你就别同她计较了罢?” 董氏边宽慰着海莲,边抚了抚自个受伤的脖子。 她能怎么同陆氏计较? 她如今都疯了,就算打死了,她也不晓得其中厉害。 况且,孙女莲儿没死,终究算得上是件喜事。 思及此,她正色道。 “散了散了,都忙自个的去。老三媳妇和老大媳妇,你们俩赶紧去烧饭。老大老三,你们紧记着下昼定得上地里去收麦子,别耽搁了!” 30、为啥这样做? 董氏是打着如意算盘的。 海家里头,生得最漂亮的就属海莲。皮肤白嫩细致,如果她腿真的能好,又大难不死,必定有后福不浅。 指不定还真有机会当上贵人,保不齐也能混个有钱人家的夫人当当…… 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她眯起一对绿豆眼温声道。 “有啥需要的,就和奶说,别不好意思,晓得不?” 海莲轻吁了口气,瞅见危机解除,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 “知道了,奶奶。” 海大和孙氏,海贵和罗氏,在听到董氏吩咐后,都出了屋子。 海韵故意留到了后头,正好瞅见了海莲不同于以往的行为——吐舌头。 不由越发心生疑虑。 正好扁伯还没离开,海老爷子便叫了他来,给海莲做简单的伤口包扎。 之后,因着海莲说需要休息,董氏便领着其他人出了屋子,海韵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作为最后一个出屋的人,在临关门前,却是朝海莲投射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出了屋,海韵正准备去海青屋里瞧瞧,远远的就听到敞开的门里传来了大伯海大的惊呼声。 “青儿,你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她眼眸一亮,立即冲了进去。 果真见到海青神采奕奕靠坐在床头,看着倒是比平时还精神几分。 海大一瞅见她进来,便欣喜冲她道。 “韵儿,你果真料得不错,青儿喝了一副药就醒了!” 说着转向海青解释道。 “青儿,今个可多亏了韵儿,要不是她在你被蛇咬后,第一时间帮你吸出毒血,你这条小命可就得玩完了!” 语罢,估计是儿子能醒来太过于开心,竟流下了热泪来。 海青明显是愕然多过感激。毕竟从未想过,这个堂妹竟然能救自己的性命。 他默了半晌方回过神道。 “韵儿堂妹,多谢了!” 海韵知晓他的为人和脾气,虽没有多说什么,但他的眸中却是满含着触动和震憾,分明在说日后若有什么我做得到的,尽管言语! 她莞尔一笑,露出了这几日经过早晚清洗而稍有些泛白的牙道。 “客气啥,你还不知道吧,你会被毒蛇咬,纯粹是受了我的连累!我才该同你说声感谢呢!” 这话一出,海青满头雾水,而一旁的海大,却是陡然面色难看起来。 尽管海二解释了,说是因着要毒海韵才连累了海青,可这个理海大却是理得明白。 本身地里放毒蛇不定因素太多,这个,他不信海二之前没想过。 可他依旧做了,且他自个的位置倒是躲得远远的,不受波及…… 却将他和海贵,还有海青都置身在了危险之中,不可谓不狠毒。 而海青中毒后海二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看清楚了二房的为人。 今个的事,如果没有海韵,海青估计早没了! 思及此,他沉声道。 “青儿,你别听韵儿瞎说,确实是她救了你。而在地里放毒蛇的,却是你二叔!” 海青怔然,“二叔放的毒蛇,他为啥要这样做?” 海韵正待说清楚,却被海大抢了话头道。 “你别管他为啥,总之你现在没事便罢了,否则我定跟他没完!” 说着,仔细打量了下海青又道。 “你自己动动看,还有没有哪里不自在不舒坦的?” 海青看着他笑,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边跳边道。 “我如今只觉着浑身是劲,想赶紧下地去干活!” 海大和海韵顿时满头黑线看着他。 海大上前一把揪住他衣领,将他拖住,黑着脸道。 “是不是傻?毒才解就闹腾,不怕一会没力突然倒下啊?” “还有,你赶紧坐着歇会,我去喊扁伯来给你瞧瞧,看下还需不需要继续吃药。” 他一走,海韵突然上前搭上了海青手腕,并轻声叮嘱道。 “别乱动。” 搭完脉,却是暗自称奇,他的脉搏果真因为饮了她血的缘故,跳动得更加有力了。 可是…… 她的眸子瞬时冷了下来。 如果原主的血如此厉害,为什么她的体质会这样弱?且容貌如此骇人? 随着她嘴角不自觉的下沉,海青却是惊疑的看着她。 “韵儿,你还会号脉?” 海韵收起杂思,不慌不忙解释道。 “我哪会号脉,只不过是之前瞧见了扁伯帮你看,所以觉着好玩就想试试。” 说着朝他咧嘴一笑老神在在道。 “还别说,真让我摸出了些门道,你的身体棒棒的!” “哼,我才不信是你号出来的!”海青怀疑的看着她,调侃道。“这样猜脉,那我也行,不信你把手给我。” 海韵抿唇偷笑,依他所言将手递给了他。 海青却连号脉的位置在哪都不知道,只故作镇定,学着方才海韵的模样,将手指随意搭在了手腕正中的位置…… 良久,清咳一声,出了诊断结果。 “恩,你的身体还不错,就是太胖了,得瘦点才好!” 海韵实在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青堂哥你这哪里是号脉,明明就是看我长得胖,瞎扯!” 而且,她心知肚明,如果他真能号出来,就会知道她这具身体其实虚得很,哪可能会说出“身体不错”这样的话来! 海青正要辩驳,海大却是领了扁伯大步走了进来。 一见海青精神抖擞的模样,扁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昏花的老眼。 “老头我没看错吧?海青当真醒过来了?” 31、不怕撑破肚皮么 海大顿时一脸无奈。 “扁伯,方才请你来的时候我就同你讲了,怎么你就是不信呢?” “你赶紧的给青儿再号号脉,看下余毒都清了没有。” 扁伯忙应声“好”,缓步坐到床边的木凳上,开始把脉。 其间,眸中闪烁不定,终是轻抚了抚花白胡须,正色道。 “毒嘛,清得是差不多了,但终归是还有些许残留,且将我开的几副药吃完,应该也就没事了。” 说罢,静默不语,作深沉状。 海韵是号过脉的,自然知晓他说得不对,可她苦于不能说穿。想了想,反正那中药吃了也无伤大雅,便随他去吧! 想着便朝海青望去,却见他揶揄的看向自己,无声道。 “就知道你不会号脉!” 被人质疑医术,如果是前世,海韵必定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如今,看在他为她挡灾的份上,就估且饶他一回罢! …… 吃晌午饭,仍是在罗氏他们屋。 海韵先就着茶碗喝了两大碗水,这才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今个做的是麦饭,就是小麦磨成粉,和着青菜搅拌后蒸出来的,吃着倒是轻爽美味。 另配了她用老法炮制的清蒸鲔鱼,真乃绝配! 吃了两口,她觉察出不对劲,抬眸才发现海贵、罗氏和海天,都瞪大了眼珠在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件。 她不由停了口中的咀嚼道。 “咋的了?” 海天舔了舔唇方道。 “姐,你吃饭前咋喝这么多水?不怕撑破肚皮么?” 海韵这才恍然,她将自个的碗朝他面前一搁,解释道。 “看见没,我就盛了半碗,先喝水喝饱再吃饭,这样有助于减肥瘦身,且又不会觉着饿!” 罗氏却是担忧道。 “韵儿,你可别把身子折腾坏了,胖点又没啥,我瞅着你最近这气色好多了,可别出什么幺蛾子了!” 海韵弯唇扒拉了一口麦饭,含糊道。 “娘你尽管放心,我晓得分寸,不会胡来的!” 她说罢,往海贵和罗氏碗中各夹了大块鲔鱼肉,接着又把剩下的一些倒在了海天碗中,这才放下了空碗。 海贵和罗氏瞬间愣了,不容分说便要将碗中的鲔鱼肉拨回她碗中,却被她坚定阻了。 “爹、娘,我已吃了许多,这东西吃多了可是于身体有害的,你们就别推来推去了!” 海贵,罗氏这才作罢,开始细心品尝起这难得的美味来。 正吃得其乐融融,关着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三叔在吗,我是海冬!” 海贵诧异回道“在!” 正准备去开门,却被海韵拉住了。 “爹,赶紧把碗里的鲔鱼吃了再去!还有娘,天儿,不然一会被冬堂哥发现了可不妙!” 海贵三人这才后知后觉——好在鲔鱼肉本就不多,使劲扒拉一口,就尽到了自个嘴里。 使命的咀嚼了几口,待嘴里再无鱼肉,海贵方才快走几步去开了门。 门一开,门外的海冬明显脸色不甚好。 他沉声道“三叔,不就吃个饭吗?这黑灯瞎火的,有必要关着屋门吗?” 海贵一脸尴尬之色,转而道。 “冬儿,吃过饭没?要不再到叔屋里吃点?” 海冬一脸不耐。 他是海家里头读书最多的人,自是觉得高人一等。 从会说话起,便跟着海老爷子,学到了如今十七岁。只可惜,三年前他参加过一次科举,终是名落孙山而归。是以他至今未娶亲,便是因着要争这口气,打算再去考一次! 他通身着一青色长衫,五官端正,瞧着颇为斯文。只这细胳膊细腿的,再加上面色苍白,仿若一阵风就能吹走。 海韵远远的看着,实在是瞧不上眼。 她眼珠一转,奇异的想到了连煜——那家伙皮肤黝黑,一身肌肉紧绷,却神奇的将身上的书生气息融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令人琢磨不透。 罗氏见海冬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忙起身道。 “冬儿,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海冬这才撇了她一眼,悠悠道。 “爷让我来通知你们,一会吃过饭都到正屋去,他有话要说。” 海贵听了,和罗氏面面相觑,正准备问清楚啥事,海冬却已转身走了。 两人疑虑重重,重新坐回了桌前。 罗氏抿了唇支吾道。 “你说爹会不会是说分家的事?” 海贵先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才纠结道。 “也有可能。只是二嫂如今疯了,分家的事却有些悬了,二哥许会后悔也不一定……” 罗氏眼眸一暗,压低了声复道。 “哎,今个听到说要分家的时候,你不知道我这心跳得多快!老早我就盼着有这天,咱们自个过自个的小日子,吃多吃少的都甘愿!” “哪像如今这般,累死累活的干,却是一分钱也瞧不着,不但得受气,还得让孩子们也跟着饿肚子!” 说罢,瞅着海韵和海天,面容愁苦愧疚。 海贵听了亦沉默着没说话。他小心瞅了眼屋外,示意罗氏不要再说了。 当下,屋子里陡然静了下来。只听到一阵筷子和碗交错撞击的声响……混合着咀嚼的动静。 海韵眸色深深,垂下了眸。 …… 因着有事,之后吃饭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海韵帮着罗氏收拾完,赶到正屋的时候,其他人通通到齐了,只除了腿伤未愈躺在床上的海莲。 瞅着这聚集的架势,还真有几分要分家的意思…… 海韵不动声色的扫视一周。 负着伤的董氏一脸灰败的和海老爷子坐于上首位置,老爷子正紧闭着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顺着看过来,便是海心和海大孙氏坐在一处,正小声的交头接耳。 平日里一向最嚣张的海二,却是拉着一脸茫然的陆氏缩在了墙角的位置,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他的儿子海华倒因了得了董氏欢喜的缘故,坐于她下首位置,一人占了把靠椅,颇有些得意的模样。 其他的,如海冬、海青hai天,更是一块挤在了一张长凳上,颇为紧凑。 罗氏正好瞅见门后有个小矮蹲,忙拿了出来,递给海韵坐,自个却是靠墙站着。 一时间,屋里寂静异常,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32、翡翠凤玉镯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 海老爷子眸间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略显浑浊的眼眸。 他环视一周,特意瞄了眼正安然坐立的海心,方缓缓道。 “今个唤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商量。心儿的夫婿鸿昌因遭人陷害,如今身陷囹圄,若不设法营救,不日便要定罪问斩。心儿此次亦是无奈,方才回家来向我们求助。” 众人听了,皆大惊失色。 半晌,反应过来的海大不解道。 “爹,心儿夫婿被抓,我们家又不认识啥当官的,就算想帮也有心无力吧?” 海二见有人当了出头鸟,乐得自在,安心坐在角落里静观进展。 海贵默了默,却是道。 “心儿会求回家来,必定是知晓这些的。爹,您就直说了吧,我们该怎么帮她!” 海心听了,感激的抬眸看了海贵一眼,惹来他憨厚一笑。 海老爷子暗叹一声,道。 “心儿此次回来,求的便是咱海家传了几辈子的御赐之物,翡翠凤玉镯。因着这也算是海家的一桩大事,便叫了你们一块来拿主意。” 听到这里,海二再按捺不住,脱口道。 “爹,这可是咱老海家唯一一件值钱的物什了,怎么能给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娃呢?” 他这话,毫无错处可挑。在这个年代,身为闺女是不可能得到娘家任何家产的,更别提是独占大头了! 海心顿时面色惨白,失望的看着她的二哥。 尽管一向知晓他为人自私,却未料到他会如此不顾念兄妹之情。 董氏一直默不作声,到了此时,也不甘沉默,出口道。 “玉镯贵重这自不必说,在场的人都应该明白。只是,鸿昌如今命悬一线,这如果不救,心儿往后的日子可咋过?” 海心听了,再也忍不住,起身上前一步跪下道。 “娘,谢您体谅心儿的苦楚。” 说罢,跪着转了个向,逐一面对着其余众人哽咽道。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心儿若是有一丝别的办法,也不至于如此厚脸皮的求到你们跟前来!实在是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不得已而为之!” “求你们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看在鸿昌一直以来待妹妹不错的份上,救救他!” 说到这里,已然泪流满面,她缓了缓方继续道。 “明日便是最后一日,如果还不能将玉镯献给那位贵人,鸿昌可就再救不回来了!” 说罢,头磕向地面,咚咚的响。 海大海贵见了,实在不忍睹目,难过的别开了眼。 孙氏与罗氏作不得主,却是看不下去一个女人家这样,赶紧的上前想将海心给扶起来。 可她却使命挣脱了,厉声道。 “我不起,你们若是不答应我,我便一直跪着!”语罢,节奏不停,又磕了起来。 海二这回又是头一个跳了出来,恨声道。 “好你个海心,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不但费尽心机找了个莫名的由头想染指咱家的宝贝,竟然还敢威胁我们!哼!你跪就跪,难道以为谁会心疼你吗?” 海心自是听见了,磕头的动作只稍顿了顿,而后依旧不歇。 呯、呯、呯——每一下,都敲击在了众人的心尖sh韵见状,眸子有意无意的朝上首看去。 只见海老爷子眸色复杂的瞧着地上跪着磕个不停的女儿,叹了声长气,朝下首的海大望去。 “老大,你怎么说?” 海大一直没吭声,就想着能不能避开,没曾想,老爷子竟然直接问了。 他默了默,只得道。 “儿子也为难。这于理,玉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心儿的,可是,鸿昌的性命却攸关……”说到这,他咬了咬牙接着道。 “但凭爹娘作主!” 海老爷子轻微颔首,又看向了海二,蹙眉问道。 “老二,你怎么看?” 海二暗哼一声,面色难看道。 “爹,这还用问吗?无论谁家出了这事,都不可能把家里的传家宝给了嫁出去的女娃!自古传男不传女,万古不变的道理!这李鸿昌自个惹来的祸,凭什么要咱老海家来背?” 说罢,还“呸”了一声,对着仍未停止磕头的海心道。 “你就算是磕破了天,这家传的玉镯也得不到,趁早死了这条心罢!” 董氏听了,也只皱了皱眉头,啥也没说。估摸着还真觉得海二说得有几分道理。 海老爷子却是闭紧了眼眸,半晌后方睁开,平静无波的转向海贵道。 “老三,你的意思呢?是和老大一样做个甩手掌柜,还是和老二一般,觉着这玉镯不该给海心拿去救夫婿性命?” 海贵略忐忑的瞅了眼他,又转而看了眼磕个不停的海心,眸中满是心疼。 他一个箭步上前,半抱着强将海心扶了起来。 海韵下意识看了过去,便见海心的额头早已是一片血红,且肿得老高。她却浑然不觉,起身了在海贵怀中还惯性的弯腰磕头…… 罗氏和孙氏见了一个经受不了,搂着哭作了一团。 海韵忙上前轻声安慰着……一面暗暗观察上首的动静。 海贵将海心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方对着海老爷子正色道。 “爹,您刚开始不是说了,鸿昌是被人陷害的,那目前我们要做的,就应该是帮他洗刷冤屈才是!” 海韵倒是头一次对这个名义上的爹刮目相看,没想到他看起来憨厚,在大事上却是一点不含糊。 海老爷子眼眸一亮,转而对海心劝道。 “心儿,之前听你说了之后,为父便有此顾虑。因你口中所言中毒的小儿,正是那贵人的亲弟弟,若是他得了玉镯,却仍不肯放过鸿昌,到时你又该如何?” “还不如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让你的哥哥们替你拿个主意。毕竟,只有证实了是被人诬陷,李家的药铺才能有重开的一日!” 海心茫然惨笑,略梳理了思绪后道。 “当日的百年人参是鸿昌亲自给那小厮包装的,之后小厮也说了,未经过他人之手,只除了那跟了他们主子十多年的乳娘,而乳娘是万万不可能做手脚的。” “人参他们也只是拿来煲了甲鱼汤,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那小主子就是喝了汤半个时辰后,就开始腹痛难忍……之后,大夫诊治,是为中毒!” 语罢,她颓然坐于椅间,似失了所有的力气般。 33、甲鱼和水芹同食 粗听之下,确实毫无漏洞,众人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海大疑惑道“难道真是妹婿的百年人参有问题?” 海心听了颇为气极,连忙否认道。 “不可能!鸿昌一向谨记为人之本,虽为贱商,却从不欺骗百姓,有时遇着来买药的穷人,他甚至分文不取。他是绝无可能贩卖假药的!” 她的铿锵言语,听在海韵心中,微起波澜。 她思索片刻,状似无意道。 “那个中毒的人,喝了甲鱼汤后还没有吃别的甚东西?我隐约听扁伯提起过,这吃甲鱼也有忌讳,比如和水芹一块吃了,就会中毒!” 海贵一听,赶紧对海心道。 “心儿,你赶紧想想,那小儿喝汤后有没有吃水芹?” 其余众人俱望向海心,等待着她的回答。 海心咬了咬唇,略谢过了为她找来捂伤口布条的罗氏。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方眼眸一亮道。 “有!当时我与鸿昌俱不相信人参有问题,所以一直逼问那小厮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记得他说过,他的小主人在喝了汤后,感觉太过油腻,所以特意命厨房炒了盘他最爱吃的水芹菜,且全都吃完了!” 这下,屋子里顿时洋溢着一股喜气。 连那一直板着脸生闷气的海二也不例外。当然,他高兴的原因只是,翡翠凤玉镯毫无悬念的留在了海家。 海韵暗自吁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快便找到了症结的所在。看样子,那未曾谋面的姑父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可众人还没高兴三秒,董氏立马泼了盆凉水,劈头盖脸道。 “不靠谱的事高兴个什么劲?这甲鱼和水芹不能一块吃,谁知道真的假的?” “扁伯那可是穷了一辈子的老村医,恐怕这辈子都没见过甲鱼,他知道个啥!” 海老爷子冷哼一声道。 “他不知道难道你知道?人家既然敢说,那必定就是有底的!你好好瞅瞅自个脖子上的伤,你这条命都是人家救回来的!” 董氏还真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却发现根本瞅不到自个的脖子。她 恹恹的垂了眸,轻声嘀咕道。 “我这也是为着心儿着想,可别抱了大希望,到头来却只是误打了个盹……” 海老爷子气得瞪眼,懒得搭理她。 他将眸光移向下首的海韵道。 “韵儿,你老实告诉爷,扁伯真说过那甲鱼不能同水芹一块吃吗?” 海韵心下惴惴,他一会不会着人去问吧? 方才也是情急之下想着借由扁伯的嘴说出,一是增加可信度,二个也是出于保护自己的心态。 她瞅了眼担忧注视自己的海贵,还有略有些惶然,一直忐忑抚摸她双手缓解紧张情绪的罗氏。 给了两人一个安抚的眼神,她抬眸看向海老爷子道。 “爷,韵儿能确定,那甲鱼和水芹确实不能一块食用。只是扁伯年老了,不晓得他还记不记得曾经同我讲过这事。” 海老爷子观她神色自然澄澈,并不似在撒谎,遂安了心。 正待说话,一口老痰突然堵住了喉口,他使劲的咳嗽了下,方面色涨红冲海心道。 “心儿,事情到这里应该算是水落石出了,你且说说你咋想的?” 海心不安的朝海二的方向撇了一眼,正色道。 “爹,我愿意相信扁伯不会说瞎话,但还是担心他老糊涂可能说错话。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心儿恳请您将镯子给我带回去,如果到时用不上,我立马送还回家!” 她这个请求一出口,海韵就料到海二定不会罢休。 果不其然,刚这样想完,海二便站出来厉声道。 “想得美!明明问题都解决了,凭啥子还想把镯子带走?” “二哥,我只是求个安心,如果弄清楚事实后,那位贵人不再为难鸿昌,镯子我定会送回来的!”海心焦急恳求道。 可海二却是头一扭,不容商量。 “不成,我绝不会同意!” 这便僵持了下来。 海韵瞧着大伯和她爹海贵倒是一早言明了立场,不反对的。 只是如果海二一直反对,瞅着眼下海老爷子这为难劲,难不成这事还得被他搅合到下半夜不成? 她眼眸一转,悄悄靠近了海贵,压低了声道。 “爹,既然二伯担心,要不你就跟爷提议,让他一块跟着小姑去救人,不就成了?” 省得在这纠结个没完,没凭的耽误了她的美容觉时间! 想着便打了个哈欠——惯常这时候她早就睡了。 海贵瞅了眼目前胶着的状态,又望了眼蹙眉不定的老爷子,还有正焦急万分却又无奈只能默默垂泪的妹妹……一时倒觉得海韵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打破了沉寂道。 “二哥,要不然这样,反正那镯子终归是要拿回海家,不如你和心儿去走一趟。一个可以保护她,二个,既如了她的心,也全了你的顾虑,咋样?” 海大一听,当即赞同道。 “这个办法不错!不过,鉴于老二人品太差,我要求与他同去!” “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现下正好是收麦子的时候,若是你我同去了,地里的麦子咋办?”海二脸色明显不太好看,气愤道。 他其实心底深处还盘算了个见不得人的想法出了海家,到时候那翡翠凤玉镯一到他手上,便想办法在外滞留多些时日,然后找个人炮制个足以乱真的假货,再行偷梁换柱…… 如此,这个真的,就变成他的私有物了! 做着美梦,他心里已然乐开了花。却是努力抑制住了,面上不露分毫。 海韵初始也顾虑到了这点,让海二一人拿着这贵重物什自然是非常的不靠谱。 现下,大伯海大毛遂自荐,也省了她之后一番推波助澜的功夫。 原先,她也想过让海贵去,但难在他为人太过老实,降不住海二。 所以思来想去,唯有海大一个人选而已。 当下,她使了个眼色给海青,率先开口道。 “二伯,这您就不用担心了。如今青堂哥已学会了用钐子割麦,且割得又快又好,一个顶俩!” “这回大伯与你同去,你且放一百个心,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兴许麦子都已经割完了!” 34、分家的事咋说 海青因了海韵的提示,立马应和道。 “二伯,听我爹说,地里的毒蛇是你故意放的?我可是你的亲侄子,你都狠得下心,你说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他个性一向直,有啥说啥,也没人觉着他说得不对。 董氏不管其他,只专注问道。 “青儿,方才那死丫头说你会用钐子割麦,真的假的?” 海青学了几日,手法已基本熟练,只是速度还赶不上。 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拖海韵后腿,毅然回道。 “当然是真的!三叔还一直夸我来着,是吧,三叔?” 海贵确实夸过他,那是因为觉着他有胆量,却不是因为擅用钐子的缘故。 当下,略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轻声道。 “啊?恩。” 董氏瞧着有些不太对劲,但想着海青从不撒谎,终是信了。 她转向海老爷子问道。 “既是如此,那便让他们同去?” 海二一听这话茬,像是定了要海大与他同去,嘴一抽,脱口道。 “不能让大哥和我一块!” “为啥?”海大戏谑问道。 海老爷子和董氏亦是疑惑的看向他。 海二眼珠子咕噜一转,信口道。 “多大点事,哪用得着这么多人!回头李鸿昌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海家上赶着要巴结他呢!” 本以为这样一说,爱面子的老头子便会打消这个念头,谁料,他估错了。 海老爷子确实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却不是照海二的逻辑理解的。 他端起一旁几上已凉了的茶碗,饮了一口方道。 “李家向来对海家诸多帮衬,我与心儿的公公虽未见得几面,但一直颇为敬仰他的为人。如今李家蒙难,既说了要去帮忙,便得拿出十分的诚意来。” “老大,老二,你们都得去!如此方能显出我们老海家的重视和情意,这往后,心儿的日子也会更好些!” 海心听到这里,潸然落下了泪来。 这回家来,原本以为她爹已厌烦了她,没曾想,他仍如从前那般,对她多般照拂。 海家海大这一辈,一共四兄妹,只海心一个女孩。 自小海老爷子便对海心更为宠爱些,也让她跟着耳濡目染读了些书,懂得明辨是非。 因此她受董氏影响不深,一直没学会她的恶毒。 海韵不怀好意的朝海二望去,果见他一脸灰败,脸上犹自在挣扎,试图翻盘。 却在望向上首,瞧见海老爷子一脸不容商量的神情时,萎靡的垂了头,坐下了。 海二一停歇,事情就成定局。 海老爷子从敞开的大门处瞅了眼外头的天色,疲累道。 “很晚了,明个一早老大老二和心儿还得早起赶路,都回屋歇着吧!” 说罢,便欲起身离开。 董氏坐了许久,一直没动弹过。此时一起,发觉腿麻得厉害,又踉跄着坐回了靠椅sh老爷子刚向她伸了手,准备搀扶她起来,却听海大突然道。 “爹,分家的事咋说?” 海韵原本和众人一道,都打算起身回屋了。万万没想到,她大伯竟憋了个大招在这等着! 当下睡意全消,环胸看向上首一脸愕然的海老爷子。 还不待他说话,董氏瘫在椅子上当先喝道。 “老大,你这话啥意思?” 孙氏也没料到自个的男人会说出这话,瞧着婆婆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赶紧的打了圆场。 “估计是困糊涂了,睡一觉就该清醒了。” “我现在很清醒!”海大一把甩开孙氏拉他的手,正色道。 “先提出要分家的不是我,而是二房。况且,老二用了卑鄙手段,害得青儿差点没命,这样的兄弟,不要也罢!” 海韵听得畅快,内心深处已举起了双手双脚为海大鼓掌。 没想到,她大伯的软肋便是自个的儿女,看来这回海二是弄巧成拙了! 非但给他自己树了敌,还给她无形中添了个帮手! 海二原本就心情不爽,听了海大所言,瞬间激起了他压抑的愤怒。 “大哥,你自个想分家可别赖我身上!别说今个海青啥事没有,就算他有个好歹,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眼睛已瞪得通红,眼白露得比眼球的部分还多,看着颇为可怕。 海韵弯唇一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见海大突然起势,直线冲到了嚣张的海二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的抽了他一个巴掌。直打得他差点栽倒在地上。 待想抽第二个时,却已然被有所防备的海二躲开了。 是的,海二只能躲,对比着身形比他健硕的海大,两人在同等的身高下,他半点也讨不着好。所以,他不敢反击,否则下场只会更惨。 此时,他已有些后悔方才逞口舌之快,将海大给激怒了! 瞧着他那窝囊样,海大便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 “刚才不是嘴挺硬吗?怎么现在变缩头王八了?我呸!孬种!” 董氏瞅着这两个她最看重的儿子在针锋相对,一时也不该如何是好,只得无奈望向了一旁的一家之主,海老爷子。 海老爷子一直旁观着并未上前阻止,为的便是让海大好好出口恶气! 毕竟海二做的事确实触碰到了底限,着实让人惹不了。 而如今打也让打了,骂也让骂了,他也该出面了。 他缓步走到海大面前,缓声问道。 “还想要分家吗?” 海大被他犀利的眸光一注视,顿时有些迟疑。 海老爷子见状,续道。 “我明白你的心思。可如今二房这疯的疯,断腿的断腿,如果让他们分出去过,难保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你们毕竟是亲兄弟,再加上青儿如今也生龙活虎的,你就听爹一句劝,原谅老二这一次!好不好?” 从来,他的眸光是严肃又高高在上的,这是头一回,海大从中看到了柔和的能量,直接摧毁了他的坚持。 他只能回道“好。” 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他爹的笑容,可仔细一瞧,仍旧是那张严肃自持有着皱纹的脸。 海老爷子挪开目光,移向海二,郑重道。 “记住,机会只给一次,不要再做让自己抬不起头做人的事情!” 35、大房不分三房分 海二心中不屑直想翻白眼,但面对着一脸肃然的海老爷子,终究是没那个胆量。 他不动声色的垂眸敛下不满道。 “儿子知道了。” 海韵眼睁睁的看着一出分家大戏唱到高|潮,却被海老爷子分分钟化解了。 她撇了眼罗氏瞬间黯淡下来的神色,心下一定出声道。 “爷,大伯不分,我们三房分!” 惹来海老爷子一脸愕然。 缓过来的董氏亦呆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立马站起指着海韵的鼻子骂道。 “死麻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滚一边去!” 罗氏见了,咬咬牙上前护住海韵道。 “娘,韵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海贵早在海韵出声的当口,被惊呆在原地。 一面是自个的生身母亲,一面是爱重有加的妻女,偏帮哪边都好似不对……无奈之下,只得停留在原地观望。 董氏见罗氏这时候竟敢冒出头来,越发来气,怒喝道。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难道你俩还想反了天不成?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三房做主了?” 说罢,再也按捺不住,三步并做二步冲到了罗氏跟前,狠命的挥手打了过去! 罗氏不敢回避,闭紧眼眸打算生生受着……可预料中的巴掌却是没有落到她的脸上,而是被海韵制住了。 她反手一扭董氏的手腕,见她呼痛,方才冷笑道。 “奶,你总是这样,从不愿意让人把话说完。” 此时的董氏根本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只一个劲的道。 “快放开我!痛!” 海韵冷眸一扫周围惊疑的众人,适时的甩开了董氏的手腕,转而郑重道。 “在这个屋子里的人都应该了解,这么些年来,我们三房过的是什么日子!” “先说我爹,起早摸黑全年无休,地里的活大部分都是他干完的;而我娘,一面要忍受着妯娌的挤兑,一面还要受着恶婆婆的欺负,家里杂事总是做不完,从来就没有休息的时候!” 她还待继续,罗氏却是拉着她的衣摆,轻声唤道。 “韵儿,别说了!” 海韵朝她温和一笑让她安心,这才接着道。 “一家人如若真是相亲,那多做点自然是没什么。可是我爹娘这么些年的当牛做马又换来了什么?被赶到自个屋里吃剩菜剩饭?还是日日吃不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最最可怕的是,大人饿了尚且可以咬咬牙忍一忍,可天儿还在长身体,也被逼着只能和我们一起挨饿。我一直很想问一句,海家真的穷到这种地步了吗?可你们每天吃的是什么?我偶尔拾得的两斤猪肉,拿回家就被奶奶抢走,之后一口都没吃过!” 话音一落,屋子里鸦雀无声。 海韵朝上首背微驼的海老爷子望去,却见他眸中带着震憾,眉宇间似有愧疚之色。 海贵听完有些激动,面容抖动着嘴唇颤抖着……罗氏却是紧握着海韵的手,泪无声的流了出来。 因为海韵的一番话,确实是道出了这么多年来的事实。 众人皆沉默不语。海二方才刚被海大教训过,如今再听着三房的痛楚,心里明显缓解过来了。他略弯唇,眼角眉梢尽是惬意。 唯独董氏听着海韵这占尽先机道尽悲凉的话,很不爽。 她顾忌的看了眼海韵,转而冲罗氏吼道。 “都是你教的好闺女,竟然敢当面对长辈发难,这是一个女娃子该说的话吗?” “就她这样,面丑心恶,将来要是能嫁出去,我就一头撞死在院子里那颗老枣树上!” 话语中对海韵的嫌弃,简直是昭然若揭。 海贵听了,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他上前一步沉声道。 “娘,韵儿咋说也是您的亲孙女,我不求您一定对她有多好。但至少,能不能别每回出口闭口都拿她的样貌说事?” “您真当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她也会疼啊!” 海韵一向没把董氏的话放在心上,不然的话,计较一辈子都计较不完。 可海贵的一份爱女心切,她却是心领了。 她笑着拉过面色痛楚的海贵,将他和罗氏的手紧握在一起。再搂过一旁已来到她身边和她站在同一阵营的弟弟海天,两人对视一笑。 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这世间再没有什么力量能把这一家四口打散! 董氏看着这一幕,觉得分外刺眼。 她不甘心的道。 “这年头难道连说实话都不兴吗?她原本就长得丑,我难道还说错了……” 话还未完,站在她身边的海老爷子却是再也压抑不了,一个巴掌便抡上了扭曲变形的老脸。 啪——声音不够响亮。 不是很疼,但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被打,董氏的老脸瞬间不知该往哪搁。 她怔然捂住左脸,不可置信道。 “你竟然动手打我?” 话出口,泪已涌。竟是无比的委屈。 她嫁到海家这么些年,海老爷子从未对她动过手,这是头一次! 海老爷子其实并没有用多大力打她——主要是考虑到她还受着伤。 可不打却是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因她而散了。 他故意瞪大眼珠气愤看向她,肃然道。 “打你难道打错了?难道只许你动辄对着别人说打就打,一人高高在上吗?” 36、打发叫花子! 眼瞅着海老爷子要故技重施,坏她的好事,海韵忙出声截断了他的后续。 “爷,强扭的瓜不甜,您要真是为了我们三房好,就答应了吧!” 这么多年的根深蒂固,董氏对三房的欺压已然成了一种习惯,又岂是他一个巴掌就能挽救回来的! 她可不像大伯海大那么好忽悠! 刚想到这,海大坐在那头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海韵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海老爷子沉默良久,方望着海贵道。 “三儿,你一直没出声,到底是咋想的?” 咋想的?海贵生为海家人,自然不想分家。 可耐不住董氏的心偏得太厉害,这些年他们大人受点苦也就算了,可孩子们却是无辜的。 他望了眼期盼看着自己的妻女,又看了眼站在最边上,瘦得皮包骨的小儿海天,终是咬咬牙决定道。 “爹,就让我们三房分出去吧!您放心,就算分了家,我往后日子过好了,还是一样会孝敬你们的!” 他这句话,当下让海韵做了个英明的决定以后的钱绝对不让海贵管,且具体有多少,也绝不能让他知晓! 董氏却是一脸不屑,呛道。 “就你们,还过上好日子?” 她眼泪都笑了出来,抹了抹才继续道。 “我告诉你老三,你今个如果铁了心要分出去,我也不拦着。但往后,日子若是过不下去,就别再指望着能回来!” 海韵冷笑连连。别人家的母亲,都是巴望着自个的孩子过上好日子。哪有董氏这样的母亲,竟巴不得自个的孩子活不下去,且连后路都给断了! 海贵也是硬气,听了这话,非但没有示弱,反而越发坚定了心中要分家的念头。 “娘,您放心,日后日子再过不下去,我也绝不会讨饭到您面前的!” 董老爷子看着这事态发展,不悦的瞅了眼董氏,转而又发现她颈脖上的伤口已渗出血迹,只能无可奈何的叹了声。 缓缓道“罢了,既决定了,就坐下来,说说怎么分吧!” 说罢,回身坐回了上首。 待几人都落了坐,执意站着的海韵安抚的冲要让给她坐的罗氏一笑,轻声拒绝道。 “娘,站着长个,我喜欢站。” 罗氏这才作罢,安心坐下了。 海韵到此时方松了口气,为着这分家的事已进入了尾声。 这一回,若不是一家人同心,想必也没能耐走到这步! 海大偷偷瞄了眼三房的四口人,心下却有着自个的主意。 如今三房分出去已成定局,这如何分家产便成了重头戏。 尽管海韵救过海青的命,但关键的时候,海大作为一个精明人的代表,却是毫不含糊的。因为这关系到了他切身的利益。 下意识的抬眸,果见海老爷子郑重的向他望了过来,问道。 “老大,你觉得该怎么分才好?” 海大自然明白事情还不明朗的时候,不能冒然出头。 他故意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方犹豫着道。 “爹,虽然我是老大,可这分家的事我也没什么主意,还是让老二说吧!” 轻而易举的将难题踢给了海二。 海二接的倒是痛快! “咱老海家这几年一直在吃老本,要不然也不会紧巴着过日子。看我这身衣裳,破了个口子,一直也没钱换件新的。” 说罢,将方才偷摸就着线头故意扯坏的大口子,亮给了大伙看。 海韵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悠悠道。 “二伯,方才使了不少力吧?可小心着别把手指头给伤着了。” “话又说回来,您这才破了一个口子就想着要换新的,可是没瞅见我这身衣裳上可打满了补丁啊!” 她的原意是想讽刺海二奢侈,没曾想,海二脑子倒是转得快脸皮也够厚,直接接过话头道。 “对啊,瞅瞅你这衣裳上的补丁,着实是日子太紧巴!你们看啊,咱海家一共才十六亩地,要养着全家上下这么多口人,还不够吃……我是这么想的,田地只能分出两亩给三房,至于银钱,就得看娘手头上到底有多少了!” 两亩,打发叫花子吧? 海韵不用瞅海贵和罗氏难看的脸色,算都能算出来,这有多不公平! 她不动声色的看下去,倒要看看海老爷子咋说…… 海老爷子心知两亩确实是少了些,他望向海大,问道。 “老大,老二已经说了他的想法,你也说说吧。” 海大自个也觉得分两亩地给三房确实说不过去,可架不住这头不是他出的,要算帐也算不到他头上。 这样想着,他支吾着道。 “分多少还得全凭爹娘做主,我没什么意见。” 这四两拨千斤是用得出神入化,可却彻底凉了海韵的心! 在她看来,这时候不帮忙,便是在与三房作对了。 她朝海大望去,瞅见一旁的孙氏正偷偷跟他打着眼色,想让他帮三房说几句。 可海大却是不悦的睨她一眼,躲开了她的纠缠。 海韵心下有了计较,再不看他。 正在这时,角落里的海青突然站了起来,大声道。 “爷,太不公平了,两亩地分给三叔他们,这不明摆着让他们饿肚子吗?” 海大一见海青强出头,当下喝道。 “青儿,你捣什么乱?赶紧坐下!” 海青瞅见他爹一脸严肃,终是无奈的坐回了位置上hai老爷子默了默,转向董氏道。 “家里头还剩多少银两了?” 董氏“哼”一声道。 “不到二两了。” “不到二两?”海老爷子愕然,“花费再怎么大,也不至于只剩下二两吧?” 他原本估摸着怎么也该有十几两…… 董氏一听这话来了劲,可劲的诉苦道。 “这一大家子人,你以为每日吃的是草根树皮吗?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些日子,家里头的病人就没断过,你没听扁伯那老东西还抱怨呢,说是一天上咱家几趟,他都想住在咱家了!” 说了这么多,海韵只明白了两个字没钱! 真不愧是偏心又恶毒的奶奶,她表示无话可说。 海老爷子面色有些沉重,转向海贵道。 “三儿,只剩不到二两,就分六百文给三房。至于田地,两亩确实少了些,就再加两亩凑四亩,你思量下成不成,成的话,明个我就喊里正来作个见证。” 好歹是加了两亩,总比只有两亩强。 原本海韵就没抱太大希望,这多得的两亩也算是个惊喜。 海老爷子话一出,海大海二就算有意见,也无可奈何。况且他们心知肚明,就算分了四亩,也是三房吃了大亏!当下俱不做声。 海贵感受到其他人探询的眸光,只能苦笑,他当然有意见。可一直吃亏吃惯了,也没想过挣扎。 他点了点头,憨厚的眸子望向海老爷子。 “成!就这么办吧。” 海韵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遂商量着对上首道。 “爷,能不能把小姑那件屋子分给我们三房?海天都这么大了,可一直还同我睡一个屋!” 37、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海韵话音刚落,海天便一脸期盼的看向海老爷子,真心希望他能应承。 他自认已经是大人了,不想再与自个的姐姐睡同间屋子。 可海老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董氏气愤抢先道。 “屋子给你们三房了,那往后心儿再回来住哪?难道睡院子里不成?” 说罢,白了海韵一眼,直笑她异想天开! 海心本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吭声,再加上额头上的伤口也是一阵阵的抽疼,难受得紧。 可方才因得了海韵的帮忙,夫家的事才有了新的活路,这个她自然心中有数。 她轻揉了揉太阳穴缓解疼痛,柔声道。 “娘,我没关系,将屋子让给天儿他们吧。” 董氏万没想到,这小女儿竟然突然出来横插一脚,她一扬脸,狠瞪了她一眼道。 “自个尚且顾及不了,还来管劳什子闲事?我说不成就不成!” 海心无奈冲海韵歉然一笑,表示爱莫能助。 海韵心领,早知董氏没这么容易对付,遂脑子一转接着道。 “您看这样成不成,平时的话,就给我们三房住,若是小姑回来,就赶紧腾出来让给她!” 说完,看也不看董氏,只兀自瞅向海老爷子。 海老爷子略一思忖,甚觉两全其美。 可那个“好”字刚要说出口,便被一横空冒出的声音给截回去了! “爹,三房的娃可以一人占一间屋子,那我们二房呢?虽然我家珍儿这几年大部分时间住在她外祖母家,但早晚还是得回咱们海家的。” “如果三房一定要占了心儿的那间屋子,那您也得想办法给咱珍儿安排一间!否则,我第一个不依!” 却是海二。他一脸义正言辞,仿佛三房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海韵这才了解到,原来二房竟还有一个闺女养在了外家。 她瞅向海老爷子一脸犹豫的神色,心知这事恐要黄了! 果然,海老爷子皱了眉头,半晌后方道。 “韵丫头,也不是爷不愿给你安排,实在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给谁都不中!若是真将你小姑这屋子给了天儿,那等珍儿家来的时候,我又得上哪去给她再弄一间?” 话里话外,无不是冠冕堂皇拒绝的意思。 海韵冷冷撇了眼他很是为难的表情,道。 “爷,不愿就不愿,又何必说劳什子的大道理?韵儿可没读过书,真心听不懂!” 这话一出,老爷子面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难看。 他几次想说点什么,终是觉得亏欠于三房,忍下了。 海天起先对拥有一间自个的屋子这事,抱的希望挺大。 可希望越大,随之而来的失望就越大……直到沉到了谷底。 他敛下眸中的不满,轻拉了拉海韵的衣摆,让她别再怼爷了。 毕竟,屋子事小,他只愿她无事就好。 罗氏亦柔声对海韵道。 “算了韵儿,你若是嫌同天儿睡一块挤得慌,改明儿我就让你爹上附近的娘娘山上砍些树回来,到时再在你屋里搭张小床给天儿睡,就成了!” 她的眸中带着惊疑和担忧,海韵瞅见了,终是选择闭紧了嘴,不再呛声! 若不是顾忌他们,她怎么会如此“通情达理”的和海老爷子说话,早就得将海家闹个天翻地覆了! 董氏见状,冷哼一声,得意的抿唇一笑,那对绿豆眼于是眯成了一条缝……这副模样,让看到的海韵真真恨得牙疼得紧! 直想上去对着她抡大耳刮子! 只心意一动,罗氏却似有心灵感应似的,着急的突然握紧了她的手,再也不肯松开! 海韵装作非常自然的用另外一只右手刮了刮鼻头,咳,瞬间歇火了。 海老爷子见海韵消停了,这才冲一直默不作声的海贵道。 “老三,这几天你还是照常去地里干活,等麦子收完了,再正式分地分粮食,你看成吗?” 海贵沉声道。 “成,就依您说的。” 海老爷子轻吁一口气,眸色深深的看着这个憨厚的儿子,心下顿时有些难受。 三个儿子里,估摸着唯有他才是最孝顺最善良的,可惜了…… 分家的事一定,大家伙都着急忙慌的回自个屋。 海韵慢腾腾留在了后头,她瞅了瞅头顶的天,估摸着已经相当于是现代的夜里十一二点了。 习惯性的舀水漱口洗脸洗脚,再抹上“秘制”的独门美容圣药——芦荟,开始了细致的脸部按摩工作。 她边按边瞅了眼一沾床铺就睡着的海天,心下起伏不定。 挨到今天,总算是快刀斩乱麻的分了家! 接下来,就该要好好考虑,如何让这一家子人过上好日子了! 想到这里,海韵再难以继续完成脸上的剩余工作,而是轻手轻脚的来到了她之前挖的小地窖旁,缓缓的移开了上面盖着的桌子面。 露出了里头的麦梗,她用手拨了拨,便看到了小木桶里安静躺着的荷包,正是之前劫来的王屠夫的银两。 她探手利落一勾,将荷包抓在了手中,开始了漫长的数钱之旅。 一个个的都是铜钱和一两个碎银,海韵估摸着那碎银一个就是一两,于是用心的数起了铜钱来…… 一个、两个、三个……她不敢太快,因为铜钱撞击的声响可能会惊醒海天。 尽管他睡觉雷打不动,之前那次陆氏半夜闹起来,就没能把睡着的他吵醒,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海韵可不敢冒这个险。 一千零二、一千零三、一千零四、一千零五。终于数完了,费时大概半个时辰。 海韵小心将荷包收起来,重新放回了小地窖,仔细隐藏好。 这才轻吁了口气,对自己的财产状况有了比较明确的认识,也暂时不用担心一家子的生计问题了。毕竟,这近三两银子,定能让一家四口好好的过上一年半载了! 可只有一年半载的好日子自然不成,未来的变数太多,她得赶紧想法子赚钱,防患于未然。 理所当然的,她想到了海里的巨大宝藏——海鲜! 可为什么这里的人就不愿意从事捕鱼?反而宁愿紧巴着过日子…… 难道是海鲜没人敢吃? 海韵认真思考了下,临睡前决定她得想法子去镇上走一趟,摸清楚市场需求才行…… 38、尴尬的瞬间 天还没亮,院子里的公鸡还没开始叫,海韵便习惯性的醒了。 尽管昨夜睡得很晚,可她却仍是一点睡意也无。 睁着眼眸躺在床上大概一分来钟,她利索的起了身。 屋里还是一团黑,只隐约能辨清楚方向。 她照常从地上拿起茶壶,倒了杯清水下肚,便伸了个懒腰轻巧的出了屋门。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鸡窝里远远的传来一两只鸡走来走去的声响。 各个屋都睡得死沉……海韵简单的做了几个伸展动作,开始小跑了起来。 大概跑了十来圈左右,顶着一头大汗背着湿衣回了屋。 回到屋里,她拿干净的布条擦了擦脸上额间的汗,再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水,这才就了盆清水,仔细的洗了把脸。 之后,瞅了眼还未醒来的海天,开始做下腰和简易的瑜珈动作。 过了大概二柱香,外头才开始有了动静,天也稍稍蒙蒙亮起来。 估摸着那董氏还没想起来已经分了家,或者想起了但装作忘记了。 仍是同往常一般,先走到了海贵的那间屋,用力拍起了屋门! 呯呯呯—— “起床了!太阳都要晒屁股了,睡得跟死猪似的!还不赶紧起来干活!” 透着窗子瞅见外面灰蒙的天,听着耳边传来那句熟悉的“太阳晒屁股”,海韵无语的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她这屋,海天也被董氏那尖利的嗓音吵醒了。 他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猛然便发现了床边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海韵…… “姐,你一大清早的吓我干啥?”颇有些余悸未消。 海韵还没回话,接下来的一幕,令她震惊。 只见海天突然在床上开始翻滚了起来,从床头滚到床尾,再从床尾滚回床头,如此三番四次,大概十来个回合后,方一个狸鱼打挺,奋然起了身! 长吁了口气道。 “总算缓过来了!” 海韵瞪大了眼珠,诧异问道。 “你方才就是在缓解被我惊吓到的情绪?” “恩。”海天答得磊落。 海韵暗叹一声,这缓解的方式也太过奇葩了吧! 她清咳一声,严厉道。 “既然醒了,就赶紧去洗脸漱口。” 海天却是愣愣的瞅着她,突然问道。 “姐,你衣裳咋湿了?” 海韵后知后觉的垂眸,撇了眼身上,立马惊吓一跳,羞囧的背过了身。 因这副身体肥胖,是以虽是虚岁十四,胸前却是已经不小…… 她又出了汗,衣裳湿透,显而易见! 此时,懊恼已不足以形容海韵的心情,她颇为郁闷的是,为啥古代没有好的运动内衣,让她连做个运动都要顾忌那么多! 简直想狗带…… 她脑子快速运转,突然转移话题道。 “天儿,现下分家了,你去爷那边读书,定要更加认真。可别让奶揪到了错处,设法将你赶回来可就糟了!” 她边说,边走到了一边的箱笼里,随手抽了件打补丁的衣裳,赶紧的穿了起来。 海天被她这话题一吓,果然不再纠结刚才的问题。 而是骇然的看着她,问道。 “奶不会这般狠吧?” 海韵此时已穿好了衣裳,自个检查了下,毫无异常,这才转过了身面对他道。 “不会么?怎么可能!如今分了家,她巴不得我们过不好,又怎么愿意让你读书出人投地呢!” 这个,她一早便想到了,海天跟着海老爷子读书并不是久长之计。 别说海老爷子到底能教得了多少,至少董氏那老婆子是绝不可能让他继续太久的! 所以,她才更要快些挣钱,好让海天到时能上学堂去读,学出个名堂来,给三房争口气! 海天听了海韵的话,当下面色一沉,颓然躺倒在床边。 “哎,原本以为终于能跟着爷读书,以后定能做个有本事的人。谁料,好景不长……” 海韵瞅着他黯然的神色,来到了他身边,安慰道。 “天儿,这周边又不是只爷一人能教你,别担心。” 海天却是一瘪嘴,“咱村里可不只有爷一人读过书么?还能指望谁教?” “咱可以去念学堂啊,村里没有先生教,我送你到镇上去,镇上再没有,我送你到更大的地方,如何?” 海韵眉眼含笑,编织着一个美好的蓝图,将海天说得向往不已。 可转瞬,他梦醒了,将头转向一边,难过道。 “姐,这些,也只有梦里才能有吧。” 这失落的声,垂下的颤抖的眸子,还有那说出口的无奈话语,生生的将海韵逼得眼眶一湿,竟有股想落泪的冲动。 她不禁自嘲一笑,一向冷硬的心肠怎么变得泪点奇低,竟多愁善感起来…… 定了定神,将海天的双手握紧,巧劲一拉,便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面对着面,她认真的盯紧了他的双眸,正色道。 “相信我,这一切都会有,早晚而已。姐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念书,让爹娘都过上好日子,气死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她的眸子晶亮,带着坚定和无畏,震憾了海天久未反抗过的内心世界。 一向孩子都随爹娘,且不自觉的会模仿他们的言行,海天也一样,所以他从来都是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从未想过原来可以挣扎,可以有办法改变命运。 而这一刻,他突然有了这个念头,他姐姐能成功! 他眸中点起了希冀的火苗,冲海韵道。 “姐,我信你!我要和你一起努力,让爹娘过上好日子!再不被坏人欺负!” “恩!”海韵很欣慰,这个弟弟不算无可救药。 …… 屋子里正义满满,院子里正在送别海大海二和海心出远门的董氏却是哭得泪流满面。 这两个她最看重的儿子,从小到大就没离家过这么远,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瞅了眼他们手上提着的几个大包小包,她琢磨着是不是还差点啥…… 偷偷的瞄了眼近旁,没发现有三房的人影,她赶紧的从裤腰里掏出个钱袋来,看着份量还不少,利索的塞进了海大的手里。 小声叮嘱道“快些收起来,可别让旁人瞧见了!” 39、我不在乎 海大一掂手中的钱袋,面上一喜,倒是颇为矫情的说了句。 “娘,你这是干啥,我不要……” 可手里的钱袋却是攥得死紧,半点也没松开。 一旁的海二轻易识穿了他的把戏,嗤笑一声道。 “你不要就放我身上,我口袋多,正愁空得慌!” 海大当即白他一眼,斥道。 “滚一边去,放你身上我还不如给心儿!” 可也只是说说。他赶紧的收好的钱袋,放在了贴身的衣裳里。 海心垂眸敛下了眸中的波动,没有作声,心下却暗暗为那善良的三哥报不平。 明明家里头银两就不止二两,可她娘不知怎的,就是不愿多拿出点给三房。反而要诓骗着说,家里没钱! 回过头来,对着两个自私的大哥二哥却百般宠爱,予取予求…… 董氏撇了眼安静站立的海心,细心叮嘱道。 “这回家来没能多住些时日,待鸿昌的事情一解决,到时你俩一起回家,娘给你们杀鸡庆贺!” 海心只得勉强笑笑,“谢谢娘。” 这时,一直随侍在旁的六儿轻声提醒道。 “夫人,该出发了,不然就该迟了。” 海心抬头看了眼天,微微颔首道。 “娘,我们该走了。” 海大和海二一听,立马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连同董氏道别的话语都没有一句。 董氏习以为常,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反而是笑眯眯的追随着两人的背影扬声叮嘱道。 “老大老二,你们路上一定慢点,安全最紧要!别担心家里!” 没得到一丝回应……两人甚至头也没回。 董氏轻叹一声,意犹未尽转而冲海心道。 “一路上有什么想吃的就跟你大哥说,让他给你买,千万别委屈了自个,晓得不?” 海心点了点头道“心儿晓得的。” 毕竟是自个的亲娘,真到了离别的时候,心下自是不舍。 况且,撇开董氏偏心大房二房来说,她待她这个闺女一直是不错的…… 她顿了顿,终是回馈道。 “娘,您在家也要保重身子。” 董氏欣慰的眯起了一双绿豆眼,叹道。 “还是闺女会疼人,哪像那两个没良心的,简直是养了对白眼狼,走前竟连句话都没有!” 虽是埋怨怼人的话,可眼角眉梢尽是宠溺,哪有半点的记恨…… 海心见了,终不忍再细看,只温柔笑了笑,便转身向门口行去。 心中却是为自个娘感到悲哀明明眼前就有一个孝顺无比的小儿子,却不知珍惜,反而是百般苛待,让他渐行渐远……她惨然一笑,默默祈祷着从小待她甚好的三哥能在分家后,将日子越过越好。 待载着三人的马车再也看不见,追到门口的董氏这才落寞的折返回来。 远远的瞅见海贵正站在那屋门口,同罗氏轻声说着什么……两人看起来沟通良好,满面笑容。 董氏顿时心下不快,怒道。 “这都啥时辰了,咋的还没去地里?难不成是要那些麦子都重新长苗再发芽不成!” 这边厢,海贵被她突然出声一吓,半晌没缓过来劲。 罗氏亦有些胆颤,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一声没敢吭…… 那头,海青屋门却是突然开了。 海青从屋里伸着懒腰走了出来,解围道。 “奶,是我的错,昨个睡得迟,今早就贪睡了,这才刚起不久。三叔这是在等我呢!” 董氏被他话一堵,昨个夜里发生的一幕又窜到了眼前若不是这小子胳膊肘往三房拐,又怎么可能多分了二亩地给他们? 当下面色一沉,正待发难,转而又想到了儿子海大,终是按捺下了。 她瞅了眼近旁,转悠了一圈,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那死麻子哪去了?难不成还躺在床上装死不成?” 海韵方才刚将海天支走,自个就赶紧的关上屋门将湿衣换下…… 这不,才穿上干净的衣裳,腰带还没系,董氏的夺命追魂音就出现了。 她利落的将衣裳扣好,拨弄了下这几日因锻炼身体而开始有了些许光泽的头发,拉开了屋门。 冲外头的董氏悠悠道。 “奶,这昨夜才刚分了家,您不会是就忘了吧?那我得好心提醒您一句,这家里头现今,大房二房的人您随便怎么支配都成,但三房,却是从此与您无关了!” “再说了,您昨个就拿了四亩田地外加六百文铜钱就打发了我们,难道还想我们感恩戴德继续委屈求全不成?” 董氏按捺下怒意听完,面色阴沉的狠瞪了海韵一眼,半晌蹦出一句。 “哼!有你们哭的那天!我等着!” 说罢,脚步深重的哒哒回了屋。 只听“呯”的一声响,门关上了,院子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罗氏与海贵对视一眼,担忧的对海韵道。 “韵儿,惹不起咱躲得起,你没事别老去招惹你奶,省得她到时候给你使绊子!” 海韵冷哼一声,心道谁给谁使绊子还不一定呢! 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只甜笑着对罗氏道。 “没事,反正她从没对我好过,我不在乎。” 罗氏一叹,心知这些年海韵都过的什么日子,当下郁郁着再不吭声。 海贵默了默,道。 “下地去吧,早点收完麦子,也好早些了了这些糟心事!” 话音方落,便一人噌噌的走在了前头,速度极快。 只海韵眼尖的瞧见了,他眼角悄然滑落的男儿泪…… 她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憨厚善良的男人,希望他能经一事长一智,再不随便遭人糊弄了…… 去麦子地的一路上,三人都格外的沉默,再没有了平日里和乐的气氛。 快走到一半的时候,海青瞅了眼前头离两人有断距离的海贵,突然出声道。 “韵儿,很抱歉,你救过我的命,可我爹却那样对你们……” 他垂着头面色肃然,边说着边惯性走着。 突然好似撞到了什么,他赶紧抬头一看,才发觉差点撞上了海韵——他的脚抵到了她的脚尖。 当下忙歉然道“对不住韵儿妹妹,我不知道你在我前头。” 海韵当然知道他不是有意的,因为她就是故意拦着他。 她莞尔一笑道。 “青堂哥,我有话同你讲。” 40、拿命护着你 “你说,我听着。”海青道。 海韵看着他坦然的眼神,认真道。 “昨夜要不是你,我们三房铁定连四亩田地都分不到,我应该谢谢你!” 海青怎么也没料到,海韵要跟他说的正经事,竟然只是要谢谢他…… 当下有些难为情道。 “韵儿,你救过我一命,我做的这点又算得了什么。我爹他……” 海韵打断了他将要说的话,正色道。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这点我还分得清。你犯不着因为他做的事而心生愧疚。” 海青这才面色恢复正常,轻吁口气道。 “我还以为你生我气,再不理我了!” “哪能啊?”海韵无奈白他一眼,调侃道,“你可别忘了还欠着我一条命,这辈子都得努力还,晓得吗?” 本是一句说着玩的玩笑话,没曾想,海青倒是当了真,立即保证道。 “成!我海青发誓,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会拿命护着你!” 他的眸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闪耀着迫人的光芒。 海韵知道,他不是敷衍她。 忙别开了视线,转移话题道。 “瞧见没,我爹都走老远了,我们得赶紧跟上才行,不然一会儿他肯定得盘问我俩在聊啥!” 说罢,步子不停的快步走在了前头。 海青抿唇一笑,跟上了她。 — 灰头土脸,略有些狼狈的连煜来到了海家屋前,正打算敲门,顿了顿,又有些迟疑。 他一路从镇上紧赶慢赶回来,就是急着来找海韵的。 可到了门前,才突然想起,冒然来找她,会不会不太妥当? 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毕竟那孩子看着着实太可怜了些…… 这样想着,他上前敲响了门。 咚咚……咚咚…… 里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回应。 “谁啊?”竟是海莲的声音。 要问连煜这辈子最厌恶的人,毫无疑问——海莲。 因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记忆太过深刻,他想忘也忘不掉…… 那天,他照常去镇上卖了鱼回来,正准备回自个屋子,远远的却发现了有一个人站在海水里,像是要寻死! 这个念头一闪过,连煜赶紧放下手中提着的粮食,撒腿就往海里跑去,连鞋子跑丢了一只都来不及捡。 一近海边,背影稍稍清晰了,他看清楚是一身着粉衣的女子。海水已没过她的双腿,几近腰际。 她手上好似还拿着一根木棍,不知在做什么。 再不犹疑,他立马喊道。 “姑娘,你在做什么?赶紧回来,太危险了!” 那女子一听到他的呼声,背脊一僵,赶紧的将手上的东西一扔,这才回了头。 正是海莲。 她朝他妩媚一笑,刚想摆个漂亮些的姿势,好让他倾心于她…… 谁料,一个大浪翻滚而来,她一个踉跄,瞬间失了平衡倒向了海里。 连煜见状,来不及思考太多。 他立马一个跳跃的姿势,扑进了更深处的海里,想着一定要将她救回来。 好在,他水性佳,再加上hai莲只刚刚落入海里,飘得不远,只一刻钟功夫,两人便都上了岸。 连煜的衣裳都湿透了,体力亦透支了,躺倒在沙滩上轻喘着粗气。 海莲安坐于一旁,眸光却是不受控制的瞄上了他手臂上坚实鼓起的肌肉,再移到他胸前…… 虽隔着短褂,但还是能清楚的瞧见那二大块鼓起的胸肌,正剧烈起伏着。 再向上看,那俊美的容颜得天独厚,简直令她意动。 连煜可是来仪村方圆几里最俊俏最强壮的男人,尽管是孤儿,家世又不怎么样,但她却是一早就瞧上了他。 今个机会难得,往常可从未有过与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再加上稍早准备的用来陷害海韵的媚药,还没来得及用上……真乃天赐良机。 于是,她娇羞的红了脸,轻声道。 “煜大哥,你看我这衣裳也湿了,能不能借你的屋子落落脚,顺便等衣裳干透了再回家?” 她眼含期盼的看着他,一身湿衣披身,显出了有些壮硕的身材,头上湿发因解了发绳,散乱的披落在肩头,模样颇为滑稽。 连煜自养父去世后,一直单身一人居住。 当下有些犹豫。 可想了想,也知道姑娘家脸皮子薄,恐是担心湿着的衣衫贴身着回去,路上再遇着了人可不好。 思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他只得道。 “成,你跟我来吧。” 海莲心喜,却聪明的未露分毫,只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一到屋前,连煜开了门,自个却是没进去,眸光撇向别处避开海莲道。 “要是不嫌弃,可以进去休息片刻,我就在屋外。” 他不进去,正好遂了海莲的心! 她努力抑制着心里头的兴奋,柔声道。 “那就劳烦煜大哥了。” “不用客气。”连煜说完,转到了屋前不远处的空地上,习地而坐。 海莲一进屋,立马便关上了门。 她第一时间并未关心身上湿透的衣裙,而是将屋子观察了一圈,总算在角落处找到了水桶。 眼眸瞬间一亮,她赶紧拿了桌上唯一的一个茶碗,舀了水,重新放在了桌上。 而后,从贴身衣物里掏出了裹得严实的牛皮纸,外层已经被水浸湿了。 她心急的打开了包装,一层二层,一共开了三层牛皮纸,方现出了些粉末状的药粉。 万幸,它们还好好的。 再不迟疑,她抿紧了唇,小心翼翼的将药粉倒入了水中。倒完还特意用手搅了搅,以加快它融合的速度。 不到一分来钟,药粉化入了水中,再看不出任何异状。 海莲得意一笑,端起茶碗,上前开门缓步走了出去。 “煜大哥,方才多谢了,喝口水吧。” 连煜因巴望着她赶紧回屋,别在他跟前晃悠,遂爽快的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 之后,媚药的药效发作,连煜才意识到海莲在水中下了药,可这时却已经晚了。 后来要不是海韵及时赶到,后果真不堪设想。 他这些天也一直在反复思考,当时海莲究竟在海里做什么? 她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寻死! 再联想到她之前见到海韵突然出现时的惊恐和不敢相信,这才捋清楚了一切…… 41、找你有急事! 这么恶毒的女人,他不愿再与她有任何瓜葛。 连煜没有回答,转身欲走。门却是突然开了,是一脸怒色的董氏。 一瞧见是他,越发没了好脸色,道。 “没事瞎敲什么门?真当我们海家人好欺负吗?” 连煜还未说话,里头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海莲一眼便瞧见了他,赶紧道。 “煜大哥,你来我家是不是有啥事啊?” 连煜却懒得搭理她,连一丝眸光都吝于给,转而按捺下心中的不快对董氏道。 “海韵在家吗?” 董氏诧异的上下瞅了他一眼,“你找那丑丫头做什么?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连煜眸色不明,不答反问道。 “海韵在不在?” 董氏见逼问不出,当下一阵烦燥道。 “她下地去了,不在家!” 说完,白了他一眼,“呯”的声关上了门。 连煜对这老婆子的名声早有耳闻,当下也不在意,转身朝村外的麦地走去。 而坐在院子里的海莲,却是颇为懊恼。 现下连煜理都不肯理她,她该怎么办? 麦地里。 海韵和海青将话说开了,再无芥蒂。两人仍是有说有笑的割着麦子。 到后来,海青嫌用镰刀割得慢,就改用钐子了。 海贵担心他不熟练伤着自个,所以严令禁止海韵同他讲话。 因着不再玩闹,两人都专注的投入到了割麦子的“大事”当中,时间转眼便过去了大半…… 瞅着头顶的日头越来越毒,且已近晌午了。 海贵抬手抹了把额间从未止歇过的汗水,舔了舔干渴的唇道。 “好了,就到这里吧。咱回家歇会,吃过晌午饭再来!” 海韵听令,放下手中的镰刀,抬起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袖子抹了把满脸的汗水,岂料越抹越湿。 实是无奈,只得来到田梗上,倒了水在茶碗里,自个浇灌着洗了把脸,这才舒适了些。 回头瞅见海青还在干活,于是冲他喊道。 “青堂哥,别割了!” 海青听见了也不答话,只认真将之前计划好要割完的最后一株麦割下,才放下了钐子,吐出口浊气,兴奋道。 “好了,大功告成,咱们可以回家了!” 海韵无奈摇头,倒了杯茶水端到他面前,递给他道。 “喝水吧。” 海青刚准备接过,一旁的海贵却是眯起眼瞅着远处的田梗道。 “那不是煜娃子吗?” 海韵下意识回头,发现还真是连煜! 她利落将茶碗放于海青手中,转而冲正向这边跑来的连煜挥挥手道。 “嘿,你是来找我的吗?” 丝毫没发觉一旁的海贵和海青听到她这话后,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尤其是海青,刚喝了一口水还没咽下去,直接就“噗”的一声,全部都喷了出来……呛得他咳个不停。 海韵不解回头,调侃道。 “青堂哥,你不是吧,喝口水都被呛着,也太不小心了吧?” 海青实是有苦难言,有话想说也因呛了水说不出口。 这时,奔跑而来的连煜已经到了三人面前。 他先同一旁的海贵和海青打了招呼,这才对海韵道。 “我有急事找你!” 海贵和海青诧异的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道还真是特地来找韵儿的! 海韵见他额间皆是汗,衣衫也半湿着,一头雾水道。 “什么事这么急?” 连煜为难的瞅了眼海贵和海青,轻声道。 “我可以单独和你说吗?” “可以啊!”海韵倒不觉得有何不妥。谁又没有个秘密呢! 两人避开了好奇的海贵和海青,来到了麦地的另一角方停下。 连煜瞅着直勾勾盯着他的海韵,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海韵见他这副模样,倒是纳闷了。 “不是你说的有急事吗?怎么现下又不急了。” 连煜又想起了那个孩子,犹疑了下,终是面色涨红道。 “我,我想找你借点银两。” “借多少?” “……一两九百文。”连煜不好意思的垂眸回道。 他自个有一百文,刚好可以凑成二两。 海韵尴尬的清咳一声。“……借来做什么?” 她昨个夜里才刚数清楚那荷包里统共有多少钱,怎么他就这么巧的来借了……要知道,那钱可是她预备着一家子用上一年半载的。 连煜默了默,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他今个儿天还没亮便去了镇上,到那的时候,正好是开市。不到半个时辰,他木桶里的鱼便都卖完了。 之后,想到家里的米面快没了,便打算着去买些。 谁料,正去的路上,一个大概八岁左右的男孩突然向他这边跑了过来。 许是跑得太久力乏了,再加上跑得太急,他一个踉跄便摔倒在了地上……连煜见状,试图上前将他扶起来。 几个魁梧汉子却冲了过来,二话不说便开始对着男孩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停骂道。 “打死你个小兔崽子,这不到三天功夫,你就偷跑了不下十回了,看来这次不把你打踏实了,还得给老子惹是非!” 边说边狠命踢着,一点也不留情。 …… 而那孩子,在那样的三个壮汉的围攻下,竟是倔强的一声不坑,死死咬牙忍着! 连煜见孩子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不由心生不忍,上前阻拦道。 “快停手,你们到底是这孩子的什么人,凭什么这般不要命的打他?” 带头的黑衣壮汉撇了眼他身上的粗布短褂,不屑道。 “关你屁事,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打扰老子教训他,否则连你一块打!” 模样凶神恶煞,令连煜心下有了疑虑。 这时,那个小男孩却突然出声了。 “哥哥,救救我!我是被他们拐来的,他们是坏人!” 连煜这才恍然大悟。 他立马大步上前挡在了孩子面前,气愤道。 “原来你们根本不是这孩子的家人,我警告你们,再不走的话,我就要报官了!” 带头壮汉嗤笑一声,倒觉得颇有意思。 他冲另两个兄弟道。 “还真有这般不识相的!” 42、原来是装疯 他冲另两个兄弟笑道。 “还真有这般不识相的!” 说着转向连煜道。 “小子我告诉你,如果你真想救这个孩子,很简单,拿二两银子来,我立马就将他卖给你!” “否则,别说你去报官,就是你到天子脚下告御状,也得要有命去才行!” 语罢,三人嚣张大笑起来。 周围已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人,见状皆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却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连煜瞅了眼面前正以合围之势将他和男孩包圆的三个壮汉,心中估量着如果单凭武力解决,他有多少胜算…… 而答案是几乎没有。 他看得出来,那几个壮汉都是练家子。 回头看了眼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孩子,苍白面色的他正用期盼的眸光看向他,仿佛他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灵光一闪,他冲带头的壮汉道。 “我回家去拿银子,之后上哪可以找到你们?” 带头壮汉一惊,倒是没想到穿着如此穷酸的人真能拿出二两银子来。 他怀疑打量的目光紧盯着连煜,顿了顿道。 “我们就住在附近的昌隆客栈,你到时直接过去说找刀哥就行。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我只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要是你没带钱来,就别怪刀哥我翻脸不认人了!” …… 听连煜说完,海韵知道他这是碰到拐卖小孩的人贩子了。 正好她昨夜还在想着如何去趟镇上,这下正好有了由头…… 她再不犹豫,正色道。 “你不是要二两吗?我有,但是没带在身上,你同我回家拿吧,顺便带我一块去镇上看看。” “你也去?”连煜诧异。 海韵斜他一眼,“不成吗?” “倒不是不成。”他说着撇了眼还未割完的麦地续道。“只是你走得开吗?” 海韵想了想,朝不远处一直紧盯着她同连煜动静的海贵和海青望了眼道。 “不碍事,我同他们说一声就成!” 说罢,“轻盈”的跑到两人身边,商量着道。 “连大哥碰到了点难题,来找我去帮忙,我下午不来地里成吗?” 海贵不解,“遇到啥子难题?你同爹讲,爹去帮他!” 海青亦附和道。 “是啊,韵儿,你就一个女娃子,能帮他做啥!还是告诉我和三叔,我们去帮他!” 海韵闻言默了默,思忖了会道。 “这事吧,还真只有我才能帮得上忙。” 她说着转向海贵恳切道。 “爹,您是知道的,连大哥帮了我们多少,我可不能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撂挑子吧?” 海贵点了点头,转而又想到海韵这些天一直没得休息,很是辛苦。 今个难得她主动提出不下地,遂爽快道。 “成,那你去吧,到时记得早点回来,别让我和你娘担心!” 海青见状,虽仍有顾虑,但考虑到海韵的身材及长相,不会让人想入非非。再一想到往日里连煜的为人,总算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由于海韵同海贵及海青讲要回家换下汗湿的衣裳,于是四人一道有说有笑的回了海家。 连煜因不愿见到海莲,再加上董氏的为人,为了免添烦恼,就在门外候着。 海韵进屋前,特意瞅了眼,发现罗氏正在灶房烧饭,也顾不上她。 海天估摸着还在海老爷子的书房读书,也没见着人影。 正合海韵心意,她赶紧的关上房门,利索的扒开那盖着的桌面,将藏起来的荷包取了出来。 而后,才不慌不忙的从箱笼里取了件干净的衣裳换上,将荷包贴身放好,这才拉开了房门。 一眼便看到屋子正前方侧对着她的陆氏,手里还捧着一把未熟透的青枣,不知道要干啥…… 海韵正准备别开眸光,越过她出去,却突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陆氏直走的方位前方有一摊积水,原本已经疯颠的她应该径直走过,湿掉鞋袜——可陆氏却似有所觉般,干脆利落的绕开了积水,朝海莲屋子走去…… 海韵心中起伏,终于知道陆氏原来是装疯! 而她装疯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为了躲过咬伤董氏的责罚! 这妇人可真是煞费苦心!她原本还在奇怪,她怎么可能说疯就疯了…… 心中有了思量,海韵按捺下燥动的心,朝外头等候许久的连煜走去。 她已经同海贵说过了,待无人时再同罗氏说明她的去向,以免节外生枝。 …… 连煜和海韵今个运气不错,走到近三分之一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一辆去镇上的牛车。驾牛车的人认识连煜,所以两人一人出了二文钱便搭了个顺风车,免受了跑腿之苦。 因有了牛车,虽有些颠簸,但无形中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大概一个多时辰后,两人便到了久违的镇上。 一路询问打听,终于是找到了据说是镇上最大的客栈——昌隆客栈。 海韵一边打量着客栈门口奢侈的装修,一边腹诽道能住得起这么贵的客栈,想也知道那些人贩子赚了多少昧良心的钱! 只可惜她一人力微,这副身子又虚,而人贩子们大都是团伙作战。 否则,她还真想端了他们,省得浪费了这二两银子,白白的鼓了坏人的口袋! 她和连煜对视一眼,抬脚准备进客栈,却被门口的小二拦住了。 “不好意思,两位客官,小店不欢迎乞食者。” 海韵嘴角抽动,黑脸道。 “我们哪里像要饭的了?” 要不是看在这店小二说话还算客气,她真想打得他满地找牙! 店小二也只是个拿人工钱的,奉了管事的命令行事。 闻言面色为难道。 “姑娘,你看你穿的这身衣服,打满了补丁,可不就是要饭的人才穿的吗?你也不能因为你洗干净了,就说自个不是要饭的!” 说罢,有意无意撇了眼客栈斜对面的两个年老乞讨者…… 海韵下意识朝他看的方向望去,还真发现他说得挺有道理——她身上的衣服和那乞丐的差别,可不就只是她的更干净些么…… 海韵“……” 43、一屋子被拐孩子 连煜瞅了眼海韵难看的脸色,冲店小二道。 “我们是约了刀哥的,麻烦你通融一二。” 店小二估计是认识刀哥,或者是刀哥有交待过,他立马笑着道。 “原来你们是来找刀哥的,进来吧,他就在那里!” 说罢,手指向客栈厅内一角。 连煜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看到刀哥正与另两个壮汉坐了一桌,正开心吃喝着,好不痛快! 刀哥感觉到了有人注视的眸光,朝他们看了来,愕然了半晌,方想起来他是谁。 当下大笑着起身来到他身边道。 “我还以为你小子肯定不会来了,没想到竟来得这样快!” 连煜面色肃然道“说好的事又岂能失约,我已经将银子带来了,那个孩子呢?” “我们上去谈吧,他就在楼上的房间里。”刀哥回道。 海韵和连煜对视一眼,点了头。 刀哥这才注意到海韵,他略奇怪的瞅了眼连煜,问道。 “这位是?” 连煜还未答话,海韵率先道。 “我是他妹妹。” 刀哥这才放下了疑心,带了两人上楼。 来到最边上的一间屋子前,刀哥才停下了。 谨慎的敲了敲门道。 “是我。” 门当即开了,露出了内里的乾坤。 第一眼,海韵便注意到了门口守着的两个汉子,身材对比刀哥略瘦些,面上无任何表情,看着有些瘆人。 屋子里空间不大,只放了一张床,地上亦铺了被窝,上头躺着孩子们,男孩女孩都有,大都七八岁左右,有近十个之多。 个个一脸惊惧的模样,看着令人心疼。 连煜亦心惊不已,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被拐的孩子…… 刀哥看着两人这副模样,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赶紧的命令守门汉子将那个连煜要买的孩子抱了出来。 “诺,就是他,认一认对不对,没问题就赶紧给钱!” 连煜仔细一看,孩子确实是那个小男孩,可却是眼眸紧闭,面色难看极了。 当下气怒道。 “你们难道连个大夫都不帮他请吗?要是他因此丧命了又该如何?” 刀哥哈哈一笑,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 “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惜的?请个大夫花的钱要是比卖他的钱还贵,难道我们还做折本买卖不成?” 连煜气得牙齿打颤,赶紧的上前接过那个小男孩,心疼的轻声唤他,却是一点反应也无。 海韵思索良久,冷哼一声道。 “如果要买下这屋里所有的孩子,要多少银两?” 刀哥本没将海韵放在眼里,听她这话倒是讶然的上下打量她一眼,赞道。 “姑娘好魄力,只可惜,你拿不出如此多的银两!” “到底多少?”海韵懒得与他废话,厉色看向他道。 要她看着这么多孩子不救,她办不到! 一旁的连煜震憾的看向她,他明白她想救人的心,可是他们身上的银两除了买下手中抱着的这个外,再无能力买下其他了! 更别提将全部的孩子都买下…… 刀哥一愣,倒是来了兴趣道。 “你如果有能力都买了,只要这个数就行。“说罢,伸出了两个手指到海韵面前。 “二两?”海韵故意问道。 刀哥脸不可抑制的抽动了下,咬牙道。 “是二十两!” 连煜立即看向海韵,果见她一脸灰败…… 二十两,以他们目前的能力,估计要一辈子才能赚到罢! 刀哥见状,不屑的笑笑,这才明白这丑姑娘纯粹是拿他开涮! 与此同时,原本屋子里听到几人对话而充满希望的孩子们,瞬间又恢复了原本的绝望与惊悸。 刀哥示意看守的人将门关上,这才没好气冲两人道。 “好了,孩子也给你们了,可以交钱了吧?” 海韵这才拿出了一早备好的二两银子,依依不舍的递给了他。 刀哥半抢着拿到手里,掂了掂才笑道。 “成,人你们可以带走了!” 直到出了昌隆客栈,海韵的心情都不好……她还在思考着该如何才能将那些孩子们都救出来。 可她也知道,抱在连煜怀中的小男孩已经昏迷,必须尽快给他找大夫治疗才行! 和连煜一合计,由他带路,两人到了附近最好的一家药铺。 可药铺里的大夫才刚瞧了眼小男孩的症状,二话不说就将三人往外赶。 海韵不由急了,直道“你这什么大夫,哪有见死不救将病人往外赶的?” 那大夫捋了捋胡子,反而比她还气焰高。 “你这女娃好没道理,一个快死的人你竟送到我药铺来诊治,不是存心找我晦气吗?” “赶紧走,不然我就要报官控你扰民了!” 海韵气极无语。 她方才已为小男孩把过脉,并没有那么严重…… 可转眼她想起如今是在古代,医疗技术本身就不发达,没把握救的,当然没有人会选择冒治死人的风险。 她无奈抬眸与连煜对视,抿紧了唇道。 “跟我来!” 连煜不解,不知道海韵究竟要干嘛。 可他没来由的就是愿意相信她,于是依她所言,抱着孩子跟了上去。 一直来到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海韵才停下脚步道。 “把他放下吧。” 连煜瞅了眼周围的地形,荒无一人,杂草丛生,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成,只要他还有一分救治的希望,我们就不能将他扔在这里!” 说罢,瞪着海韵,仿佛突然间不认识她了般。 海韵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解释道。 “大哥,我可是花了二两银子才买了他,怎么可能说扔就扔!”他不心疼她还心疼呢! “那你是要干嘛?”连煜疑惑道。 海韵正色看他,不容商量道。 “我说放他下来!” 知晓她不是意图丢弃这个孩子,连煜依言将孩子放在了临时用干草铺就的地上。 这才转而冲海韵道“接着做什么?” 海韵瞅了他一眼,道。 “你,背过身去!” 连煜一头雾水,“为啥?” 海韵瞅了眼地上孩子迫切的情况,不耐道。 “你到底想不想救他?” 44、你们是不是一对 连煜认真看她一眼,犹豫着转过身去。 见他转了身,海韵这才利索的咬破食指,不顾疼痛小心将血滴入了小男孩的口中。 一滴、二滴……直到再挤不出来,这才细心的将他嘴边的血迹抹干净,对连煜道。 “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连煜满脸疑惑之色。 他根本看不出此时的小男孩与刚才有何不同。 海韵眼眸晶亮看向他,神秘道。 “这是我的秘密,你只要知道,他已经没事了就行。” 这话,连煜深以为然,因着他也有不能告诉她的秘密。 当下心情愉悦的将小男孩抱起,道。 “你来镇上,肯定不止是和我一起救这孩子那么简单吧?” 海韵此时真想冲他竖起大拇指,简直猜得半点不差。 可她目前还真对市场调查的兴致低了,因为这个可以延时,那些孩子却等不得! 她满心满眼都在想着,如何才能救出那些被困在那间窄小房间里的孩子…… 目前看来,那间屋子里只有两个汉子守着,就是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隐藏在暗处的人。 这个,就得等着小男孩醒了,问个清楚最好。省得没将对方的底摸清楚,最后功亏一篑。 正思量间,小男孩在连煜的怀中悠悠醒转,如同换了个人般,精神抖擞。 连煜暗暗称奇,不由得对海韵的身份又多了一份揣测。 一睁开眼眸,看见连煜,小男孩一脸茫然道。 “我这是死了吗?” 连煜见他面色泛着健康的红晕,小心将他放在了地上,柔声道。 “你没死,是这个姐姐救了你。” 说罢,笑着看向一旁的海韵。 追随着他的眸光,小男孩亦发现了海韵,不由眸中泛泪道。 “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小诺无以为报,愿……” 却被海韵阻了他的话,微笑道。 “你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小孩,而我是大人,救你是我份内之事!” 小诺不解的看着她。 “姐姐,我已经八岁了……” “对啊,你还是孩子。”海韵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强调他的年纪。 连煜却是失笑出声,解释道。 “他的意思是,你也不过比他大个几岁,也同样是孩子。 海韵询问的眸光看向小诺,果真见他点了头。 当下有些尴尬,想了想转而道。 “小诺,你记得拐卖你的那伙人一共有多少吗?” 连煜听了她的问题,瞬间明白过来她想做什么。不由面露惊喜,他们二人不谋而合。 小诺仔细的思考了下,答道。 “看守我们那间屋子的有四个人,白日里两个,夜里两个,轮流的。至于其他,就是为首的三个黑衣人了,一共是七个。” 他说着骇怕的看向海韵道。 “姐姐,你是想救其他的孩子吗?可那些人很厉害的,曾经也有好心人想过救我们,但最后都被他们收拾了!”所以他才会三番两次自救——逃跑。 这个海韵自然知晓,今个与那刀哥碰面时,她就看出来了,那人是练家子。 不然,依她的脾性,当时就按捺不住要救人了! 她轻声安慰小诺道。 “别担心,我一定会想个万全之法,既不会白白丢了性命,又要将那些孩子们一并救出来!” 连煜听了,正色看向她道。 “别忘了算我一个!” 海韵瞅他一眼,一本正经道。 “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还真没想过你会不去。” 话落,两人含笑对视,这一刻,还真有几分心灵相通的意味。 小诺偷笑的看着面前哥哥姐姐这副暧昧模样,突然道。 “哥哥姐姐,你们是不是一对啊?” 海韵汗颜,可不敢教坏了小朋友,正色对小诺道。 “我们是革命战友,明白吗?” “什么是革命战友?”小诺越发不解。 海韵这才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革命的概念,于是想了想道。 “就是兄弟的意思!” 小诺这才恍然,不过还是疑惑道。 “可是,姐姐你是女孩子啊……” 海韵“……”她已阵亡。 连煜不知为甚,听到她特意解释两人的关系是兄弟,心里居然颇不是滋味。 他心情复杂的看向海韵,突然对她起了强烈的好奇之心…… — 海家。 陆氏疯了,罗氏闷葫芦,孙氏光知道笑,找不到人说话的董氏表示这家里真静啊! 书房里,几个孙子正摇头晃脑的读着书,隐约传来几声海老爷子的咳嗽。 百无聊奈的董氏串到了海莲屋,可海莲却躺在床上睡觉,浑然不觉。 她只得轻声退了出去。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瞅了眼已西斜的太阳,突然想起了地里的三人。 昨个夜里,海青不是说他会用钐子了吗? 她没事正好去瞅瞅,到底真的假的…… 想着,她利索的走出院子,关上大门,朝村外的麦地走去。 麦地里,海青和海贵正一刻不停歇的忙活着,存心要把海韵的那份也一并割出来似的。 董氏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 瞅着两人皆用着钐子,且确实割得又快又好,不由得心情很是愉悦。 可转而又想起了什么,扫视了一周,却是半个人也没瞧见。 不由得沉了脸色,冲麦地里的海贵吼道。 “那死丫头上哪躲懒去了?啊?” 这一声石破天惊,地里的海贵同海青对视一眼,心不约而同道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海贵停了手上的动作,将钐子放到一边地上,正准备同董氏说实话时,海青机灵抢先开了口。 “奶,韵儿今个晌午不知吃坏了啥东西,自来这里就去了不下十次茅房,我见她跑来跑去甚是麻烦,干脆就让她呆在茅房那,省得来回走白耽误功夫!” 董氏面色几经变换,凶巴巴道。 “既是拉得如此厉害,怎的不去找扁伯瞧?” 听她这话,是不信了。 海青心中叫苦,面上却是好整以瑕。突然灵光一闪道。 “我也劝她去找扁伯,三叔也劝了,可韵儿就是不肯。说是现下分家了,三房是一文钱都浪费不得了!” 45、温馨一家人 董氏听着半信半疑,站在田梗上直勾勾盯着海青黑亮的眸子半晌,方啐了口骂道。 “长得丑也就罢了,还好吃懒做!一遇上正经干活的时候,不是这病就是那不舒服,简直丧气!” 说罢,狠瞪了眼海贵,瞅了眼毒辣的日头,赶紧的拿出帕子挡着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海青见状,松了口气,庆幸圆了过去。 海贵却是面色复杂的瞅着董氏越行越远的背影,不知在想着什么。 “三叔,韵儿这去了也近两个时辰了,咋还不回来?”海青用袖子抹了把额间的汗问道。 海贵轻吐出口浊气,麻溜的拿起地上的钐子,道。 “兴许是煜娃子的事情有些难办吧!” 说罢,再不迟疑操作钐子,开始割麦。 海青见状,撇了撇嘴不再多想,也跟着忙活起来。 聚龙镇上。 因着小诺嚷嚷着肚子饿,所以海韵与连煜一合计,着他带小诺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而她则自去准备晚上行动所需的药材——山茄花、火麻花还有生甘草。 因着山茄花和火麻花是一起使用的,为免有大夫识破它的用途,故海韵去买的时候,特意走了两间药铺。倒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一买好所需的药材,海韵便提着药包去了约好的地点与连煜会合。 当她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远远瞅见来时载他们一程的赶牛车大叔已经等在那里了。 连煜正抱着小诺与他闲聊着,两人俱是满脸笑容,不知在聊些什么。 小诺正感无聊,眼尖瞅见了海韵,拼命挣扎着要下来。 起初连煜不明所以,没有同意,直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才发现了正向几人走来的海韵。 于是遂了他心愿,将他放下来。 一接触地面,小诺便迫不及待的扑向了海韵。 海韵被他扑来的力道冲击了下,因着体重的关系,倒是没有后退一步。 她轻捏了捏他细嫩的脸蛋,转而对赶车大叔道。 “大叔,咱们现在可以回家吗?” 牛车是方才来的路上,便与大叔说好了的,让他回去的时候再载他们一程,想着反正也是走空车,大叔便同意了。 另外,她和连煜在买药材之前便商量好了,夜间行动。目前先将小诺带回来仪村安置好,顺便让家人安心,省得像上次一般,罗氏和海贵又得夜里出来寻她。 赶车大叔腼腆冲她笑笑,道。 “就等你呢,这就上车走吧!” 不再犹豫,四人一块上了牛车,向镇外去了。 一路上,小诺倒是看什么都新奇,一直兴奋尖叫,倒像个没在山村呆过的孩子。 海韵瞧着他这副模样,这才想起自个忽略了一个问题。 “小诺,你家在哪里,你知道吗?” 小诺一听这个问题,立马从兴奋的状态中清醒,颇为低落道。 “姐姐,我爹娘还有爷爷肯定担心死了。” “我从未出过远门,家人也不让我单独出去,所以我才会找了机会偷偷溜出来,想看看外面的天地,谁料就一次,就被坏人抓住了!” 说到这里,仿佛才想起海韵问的问题重点,又道。 “我家住在京城,可京城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姐姐你知道吗?” 海韵摇了摇头,撇向一旁未吭声的连煜道。 “你知道吗?”问完才想起他只是个渔夫,恐怕都没听过京城。 谁知,连煜竟不假思索回道。 “走路的话,大概一个月!” 海韵诧异的看他一眼,道,“一个月?” 她眸中的质疑,连煜看得一清二楚,不由正色道。 “当然,一点也不需要怀疑。” 这时,赶牛车的大叔笑了笑,亦帮腔道。 “姑娘,确实是要这么久,不过你要是坐马车的话,倒是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 海韵默了,一个月的时间,路上的住宿吃饭,这些可都要花费银两……而以她目前的能力,确实没有办法将小诺送回家。 她不由歉然看向小诺,柔声道。 “姐姐暂时还不能送你回去,你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小诺经过近一两个月与那些人贩子在一起的颠沛生活,对目前的状况已经非常满意了……至少,再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打他。 他发自肺腑的道。 “不碍事的姐姐,我喜欢和你们在一起!” 海韵看着他无邪的笑容,心中却是明白,孩子始终会想家的。 她轻搂过他在怀里,紧紧的抱着给予他温暖,希望能暂时代替他不能回到亲人身边的遗憾。 连煜看着两人相互依偎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们三个好似温馨的一家人,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太阳几近落山的时候,海韵三人回到了村口。 兵分二路,连煜带着小诺回他的海草屋,顺便将买来的生甘草带回去熬汤。 海韵则去麦地与海贵海青会合,再同他们一起回家。 她刚走了不到三分之一时,远远的便瞅见海贵同海青正向她大步走来。 赶紧跑上前,贴心接过了海贵背着的的茶壶,关切道。 “今个你们辛苦不,没有什么突发状况吧?” 海青听了,略有些得意的撇她一眼,美滋滋邀功道。 “韵儿,大概一个时辰前奶竟然破天荒来地里视察来了,要不是我机灵,哄她说你吃坏东西一直拉肚子,她可就发现你是忙别的去了!” 海韵感激看向他。 去镇上之前,她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可因着董氏从不来地里,她便没有交待。 没曾想,海青倒是个可塑之材,替她省了不少麻烦。 当下认真道。“青堂哥,你可真聪明,不愧是海家这年轻一代中数一数二的!” 这马屁拍得,海青明知是夸大的,到底还是没掩饰住眸中自豪的神采。 他清咳一声,略有些羞涩道。 “韵儿,低调点,这个你一人知道就成了,别声张。” 这一本正经的语调,这难得一见的脸红场景,着实让海韵一个没忍住,捂唇偷笑了起来。 海贵亦眸中带着喜色,步子连带着都轻快了不少,问道。 “煜娃子的事都解决了吧?” 46、被狗咬了咋办 海韵爽快答道。 “解决了!” 她可没撒谎,连煜原本就是为救小诺去的,如今小诺带回来了,可不就是圆满解决了么。 而至于晚些夜间的行动,她暂时不想让这憨厚的爹知道,以免节外生枝。 几人刚一踏入院门,海韵便瞧见了董氏阴沉着脸站在檐下。 一见着海韵同他们一块回来,恨恨的剐了她一眼。 “拉这么多次,怎么就没掉进茅坑里!”说罢啐了一口,转身进了屋。 海青暗自撇了眼海贵,果见他一脸灰败,接着面色阴沉朝自个屋去了。 反观当事人海韵,却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方才董氏嘴中所骂的人,只是旁人。 他不由暗暗佩服。 “韵儿,奶方才骂你呢,你不生气?” 海韵眸光深深瞅了眼他,悠悠道。 “狗咬了你,你还能反咬回去吗?” 海青“……”他竟无言以对。 若是董氏知道海韵将她方才所骂的话当作了狗吠,不知该作何感想,估计会抓狂到用“爪子”扒门吧! 他摇头失笑,正准备回屋,却被海韵叫住了。 “还有事?” 海韵神秘看他一眼,压低声道。 “我需要你帮个忙。” 海青一听眼眸一亮,将她带到了那颗大枣树下,道。 “有啥事就说吧,这里说话没人能偷听到。” 站在枣树的位置,几乎可以俯览全局,只要哪个方位有丝动静,这边都能立马知道。 海韵朝四周观察了一眼,点了点头道。 “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海青毅然道“你放心,就算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说!” 海韵这才满意,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什么?你要去救那些孩子?” 海青差点没能控制住自个的声音,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捂住了嘴,使得出口的声音立马降了下来。 海韵颔首,正色道。 “如果我没办法及时赶回来,就需要你在明儿一早帮我打个圆场,证明我其实一晚上都在。” 她原本也犹豫该不该告诉海青,可依着这几日对他的观察来看,他确实是个好堂哥,且事事为别人着想,也守得住秘密。 最重要的是,她需要这样一个人替自己打掩护。 她一会夜饭后,便会随同连煜去镇上。如果顺利的话,救出孩子后,她会要求连煜先行带着孩子们回来仪村。 而她,则留在镇上调查好市场,以便尽快利用那片大海,赚取更多的银两。 毕竟,如今她的压力可大了许多,一下子增加了近十口人,如果单依靠连煜每日里打渔,估计那些孩子们都得饿得皮包骨头。 海青怔愣了片刻,终于恢复了自由的思考,道。 “可是,海天与你睡同一个屋,他不会发现吗?” “还有,救人可是非常危险的事。我可也听说了,那些拐卖孩子的,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你就单同连煜两个,能顶什么用!”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可能成功,眸中皆是不赞同之色。 海韵默了默解释道。 “海天一沾枕头就睡得跟猪似的,打雷都吵不醒,他不可能会发现。” “至于危险,我们也料想过了,可是看着那么多孩子不救,我于心不忍……” “那带我一块去!”海青郑重道。 海韵瞅了眼他坚定的眸色,知晓他不是在同她说笑。 可她却不能答应他。 “人多反而容易露马脚,况且,你留在家里可是有任务在身,我可不希望我出门办个事,还让爹娘跟着提心吊胆。你一定得帮我好好安抚他们,晓得不?” 正在这时,海韵明显察觉到有人靠近的气息声,她赶紧扬高了声道。 “青堂哥,我今个因着拉肚子,没能同你们一块割麦子,才耽误了进度,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她边说边朝海青挤眉弄眼,海青立刻会意了。 “韵儿,你可别这么说,这生病的事谁能料得准。你现下好些了没有?实在不舒服,还得去找扁伯瞧的!可别平白糟蹋了自个身子。” …… 不远处,原本试图靠近偷听的董氏听到这里,当即顿住了脚步,回身走了。 心中暗道算这死麻子还有点觉悟! 待听得脚步声渐远,海韵方才吁了口气。 海青眸中却是现出忧虑之色,道。 “韵儿,这遇上了人贩子,去衙门告状不成吗?没得让自个陷入危险,得不偿失。” 这要是一个不好,回不来了咋办? 这样想着,他越发直冒冷汗,不待海韵回话,又道。 “不成,你不能去,这事太危险了!” 海韵明了他的顾虑,事实上她也心有忐忑。 毕竟如今的这副身体,bug太多! 可告衙门的主意她也设想过,却终究是否决了。 别说官府会不会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就算不会,也难保其中没有受了钱财暗中告秘之人。到时若是打草惊蛇,让人贩子将孩子带离了这里,她又该如何去寻? 心思一定,她正色道。 “青堂哥,若是你亲眼见到过那些被拐的孩子,你就会明白我为啥要以身犯险了。” 那么多双柔弱无助,担惊受怕的眸光,她没办法无动于衷! 海青却仍是不放心。 海韵只不过一介弱女子,而连煜,也不过是个空有把力气的渔夫,他们能从凶狠的人贩子手上将孩子们救出来? 这听起来多么像天方夜谈……可海韵不听劝怎么办? 他眸色复杂瞅了海韵半晌,方道。 “你既已决定了,我也只能支持。可你得答应我,一定得以自个的安全为先,如果情况不对,绝对不能硬来!” 海韵为让他安心,只得点头。 海青又道。 “我会帮你到明个晌午,如果那时你还不回来,我便会将事情同三叔说清楚,然后与他一块去镇上找你!” 海韵沉思了会儿,算算时间,晌午前应该能赶回来。 于是道。 “成,晌午前我一定赶回来!” 海青这才稍安了心,抿紧了唇看着面前的堂妹,却怎么也觉着,与从前是大不一样了。 47、贴心的连煜 吃过夜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海天勤快的拿着书本,在窄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摇头晃脑念念有辞。 海韵听得晕头转向,文言文她表示接收无能…… 瞅了眼外头的天色,估摸着和连煜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可海天却丝毫没有要睡觉的迹象,依然孜孜不倦的背书,很是用功。 海韵稍一思索,来到了海天身边。 “小天,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读书才是最有效果的!” 海天愣神,将书本从眼前移开道。“真的吗?” “当然!而且你大晚上的,在这么暗的灯下看书也费眼睛,还是早些睡觉吧!” 海韵说着,还瞅了眼那案几上忽闪忽闪的油灯。 海天想想也颇有道理,于是将书本放下,上床睡觉了。 他睡眠一向好,几乎一沾床就着。 待得他平稳的呼吸声传入耳迹,海韵眼眸一亮,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了。 外间院子里,寂静一片,在明亮月光照耀下,只有院中唯一的枣树露出了踪迹。 左前方正中的董氏屋子里,好似还传出了些许的说话声。 海韵心下一动,正待去听听,却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布谷鸟叫——正是她与连煜约定的出发信号。 她再不迟疑,小心翼翼的开了大门,利索的出了门。 果然是连煜。一见她出来,他立马上前道。 “走吧,甘草汤我熬好了,就装在这茶壶里,还温热的。”说到这,还特意将手中的茶壶拿起亮了亮,才接着道。“小诺我暂时安置在张大娘家,他已经同意了,待我从镇上回来就来接他!” 海韵点了点头,见他都安排得挺好,心中自是熨贴。 当下两人无话,伴着朝村外行去。运气挺好,一个村里人都没遇见。 只隐隐听到谁家传来几声犬吠,配合着森冷的月光,倒显得有些苍凉。 走近村口,远远便瞅见那停着辆牛车,海韵不由诧异道。 “哪来的?”她可不会认为是平白无故别人停在这里的。 连煜深觉同海韵说话未免太省心,至少不用绕许多不必要的弯子。 他正色道。“今个在镇上等你的时候,我便同李叔说好了,着他将牛车租借给我一天,他同意了。” 海韵当即一脸欣喜,可一会后,却是眸间紧蹙道。 “你会赶牛车吗?” “会啊!”连煜不容置疑道。“不然我借牛车作啥,总不能让你一个女娃来赶吧?” 海韵赞同点头,不由对他竖起了大姆指。 连煜瞅了眼天色,努力抑制住经她夸赞后的喜悦道。 “咱赶紧出发吧!” “恩!” 有了牛车,且连煜架车明显比李叔都要稳当些。在遇到坑洼的时候,还会特意减速,以免海韵被颠到,真的很贴心。 海韵坐于牛车后面,抬眼便可以看到连煜宽厚的脊背,还有握着赶牛鞭的有力的手掌,不由得生出些许安全感。 一个半时辰后,牛车终于到达了聚龙镇上。 行到离昌隆客栈有一段路的时候,连煜稳稳的将牛车停在了路边。 海韵手一撑,利落下了牛车。 周遭漆黑一片,大部分人家都进入了梦乡。 只前方的昌隆客栈里现出点滴灯火,还有些陆续经过的行人,打尖住店。 连煜的牛车位置停得比较隐蔽,根本无人注意。 海韵与他对视一眼,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做起了准备工作。 她将早先买好的山茄花和火麻花拿出,放入连煜预备好的竹管,而后交给了连煜。 连煜朝她一点头,两人便按照今个探查好的路线,提上带好的甘草汤,绕到了昌隆客栈的右后方。 而后,由海韵负责放哨,连煜负责爬墙到屋顶…… 两人配合默契,再加上这个时间点选择的好,过程进展得非常顺利。 连煜小心踩在屋顶,冲海韵一挥手,表示他已经安全到达。之后,小心的移动方位,将脚下的瓦片移开一片,接着,将一直携带的竹管用火折子点着,朝屋内吹去。 屋子里,孩子们都横七竖八的躺着,明显都入睡了。而靠近门口两个看守的汉子,却是睁着双眼,但明显受了孩子们的睡意感染,眼皮子都有些睁不开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再加上hai韵自制的迷烟,效果是非常惊人的——在两人还未有所察觉的时候,已经双双轰然倒地…… 连煜一直在暗中观察,一见两人昏倒,便赶紧向海韵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将一早准备好的麻绳抛上来。 之后,由他拽着绳子,再加上hai韵自身的攀爬技巧,也爬上了屋顶。 因有着两层,尽管古代的屋子不高,但还是让海韵有些喘息。 来不及歇口气,她冲连煜轻声道。 “你用绳子将我放下去,然后一会再一个个的把我们拉上来。” 当时因着谁下去这个问题,两人是有着争执的。因为连煜不想将她置于最危险的地方。 可是,海韵着实没有能力将他和孩子们拉上来,所以最后他只能妥协。 连煜无声应了,利落的将瓦片挪出了一个可以容纳海韵的空间。 他先是细心将麻绳捆绑在她腰际,而后将另一头捆绑于屋顶的凸起处。最后,他再把住离海韵最近的一端绳子位置,一点点的将她缓慢放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担心携带的甘草汁倾洒出来,海韵都没敢乱动一下。 直到安然着陆,她才轻吁口气。 她随意扫视了一周,谨慎的来到两个看守汉子面前,确定两人已经昏迷,这才来到了孩子们身边,将甘草汁一个个的喂进他们嘴里。 原本计划的时候,也曾想过能不能不让孩子们吸入迷烟,可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引来其余的五个人,只能用这个最笨的办法。 好在,甘草汁能及时的解除迷烟的毒性,对孩子们的身体不会造成伤害。 大概过了一柱香左右,九个孩子陆续醒了过来。 兴许是因着白日里见过的缘故,一看到她出现在屋里,他们并没有惊呼出声,而是兴奋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似乎知道她是来救他们的! 海韵见状很是满意,本来她还以为需要花点功夫才能让他们安静下来。 她柔声道。 “你们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48、营救中的意外 说罢,指了指屋子角落垂下来的麻蝇道。 “上头有一个哥哥会接应你们,现在,我需要你们排好队,然后我把绳子捆在你们腰上,一个一个的拉上去,好吗?” 孩子们忙不迭点头,甚至还有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忍不住落了泪。 海韵心中一紧,一是担心哭声会引来危险,另一个则是,孩子的哭声很揪人。 她轻“嘘”一声,搂过了轻声啜泣的小女孩,细心叮嘱众人道。 “为了大家能顺利的逃出去,我需要你们的配合,在上去的过程中,不要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可以做到吗?” 孩子们纷纷对视一眼,朝她郑重点头。 海韵这才安了心,冲上头的连煜打了个手势,开始把绳子系在第一个孩子的身上,系好后,轻轻扯动绳子,示意连煜已经完成。 而后,由连煜使力,慢慢的将孩子拉上去。在拉的过程中,其实被拉的孩子是痛苦的,因为绳子绑得再好,都不可避免的在上升过程中会造成腰腹勒紧,难受得很。 这滋味,海韵试过就知道。 可孩子们却因着她之前交待过不能出声的话,个个都忍着,连哼一声都没有…… 还剩最后三个了,后头的孩子个子越来越高,连煜的费时也越来越长……海韵心中着急,又不能表现出来,乱了剩下孩子的心。 她只能强装镇定,如常般为着孩子系紧腰间的绳子。心中却一直在默念着快点,再快点…… 时间于他们而言,此时是最宝贵的,因为她也不知道,拐卖孩子的另外五个人会不会心血来潮的想来这里转一转…… 不知是药效不够,还是其中一个汉子的抵抗力确实厉害,在海韵刚为排在倒数第三个的孩子绑好绳子,正准备示意连煜可以拉时,他悠悠醒转了。 药力还是有效的,至少汉子的身子绵软,不太使得上力气。他瞅见了眼前的状况,一急之下,竟然试图用双腿去踢响门板,以制造动静,让外面的人察觉。 连煜在上头正叮嘱着上来的孩子们一定要紧紧的攀附住屋顶,不能随意动弹,以免摔下去。 刚说完,朝屋下看,正好便见着那醒来的汉子,意图抬起双腿去撞击门板……他赶紧的拉动绳子朝海韵示意。 并压低身子,轻声道“小心后面!” 海韵警觉的朝后望去,眼前的一幕令她震憾 在汉子的双腿即将够到门板之际,排在最后的两个小孩,竟然及时的一左一右,用双手死死的扣住了他的双腿,令他无法动弹…… 而他在极怒之下,竟然被激发了潜在的力量,龇牙咧嘴的将双手蓄满力量,朝两个孩子的脑门用力拍去! 他的一掌下去,两个孩子恐怕不死也得残了! 海韵冷眸一闪,在连煜吃惊的眸光下,竟然轻轻一跃,便来到了汉子面前,及时的抵挡住了他的双掌,救下了两个孩子。 随即,几乎失去理智般,她下意识用上了前世的格斗技巧,一扣手一抬颚一暴头,汉子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惊恐的睁着一双无法瞑目的眼睛,再无声息。 海韵及时的以身挡住了两个孩子的视线,不想让他们看到如此恐怖的画面。 而屋子上头的连煜,早已经是呆若木鸡…… 海韵刚安抚好两个受了惊怕的孩子,却见那已绑好绳索的孩子仍在原地逗留。 她抬起不悦的眸光扫向连煜,无声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连煜如梦方醒,收起震憾无比的心情,开始完成好自己的份内之事。 直到最后将海韵也拉了上去,这次营救行动,基本已经完成了大半…… 在小心交待孩子们不要随意乱动后,两人细心将方才揭开的瓦片一片片恢复原样,毁灭证据。 之后,再由连煜拉着绳索,先行将海韵下放到地面,再一个个的将孩子们安全送下去。 最后,连煜才利索的将扣于屋顶凸起位置的绳头解开,小心收好,自个再小心翼翼顺着有着力点的位置缓慢攀附着爬下去。 当他安全的到达地面,孩子们终于抑制不住的兴奋跳了起来! 于他们来说,此时应是可以狂欢的时刻…… 可海韵又怎么敢让他们在这里逗留,她赶紧的挥手示意孩子们安静下来。 随后不再迟疑,与连煜对视一眼,默契的带领着孩子们往牛车停靠的方向跑去…… 寂静的街道,只有脚步的回响,偶尔有人似听到声响,可回顾周围却又什么也没发现…… 一路跑到牛车前,海韵气都不舍得喘一口,立马招呼着孩子们一个个上了牛车——后面实在坐不下,就往前面挤,只给连煜留出了个驾车的位置。 连煜见状,蹙眉道。 “那你坐哪?” 海韵这才将自个的计划和盘托出。 “你一早便知道的,我来镇上的目的不仅于此,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我打算在这留一晚,明个将我的事办好之后再回村。” 连煜眸色复杂的看向她,道。 “若是你被刀哥发现了呢?” “不可能!”海韵斩钉截铁道。“别说他不会相信以我一人之力可以救下这些孩子,就算他相信,他也没有证据……所以,你们必须马上离开!” 连煜知晓她说得对。 可是要让她一个女娃孤零零的留在镇上——尽管他方才已经亲眼所见她本事不小,也没办法办到! 他正想再劝,海韵却是撂了狠话。 “我们再僵持下去,害得不仅是你我,可能连带着这些孩子们都得重新回到那炼狱般的地方。” 连煜若有所思,转眸看向了那群在夜色中略显得有些茫然无措的孩子们,咬牙道。 “那你定要注意安全,明个早些回来!” 这话,真有些像对妻子涓涓叮嘱的丈夫。 海韵一个怔然,又想起了那个与他相同面貌的人…… 她的眸色瞬间柔和了下来,道。 “好。” 连煜暗叹一声,最后再看她一眼,方利落回身,上了牛车而去。 海韵看着渐渐消失的牛车影子,突然生起无限惆怅…… 49、故意作弄他 路边的废弃茶棚里。 天还蒙蒙亮,海韵伸了个懒腰,从角落的草堆中站了起来。 没个床躺着伸展四肢,她还真有些腰酸背痛。 昨个夜里因担心有意外情况,一直也不敢睡熟,只后来实在太困时眯了一小会儿。 天还早,街道上只隐约有三两过路行人,站在风口的她秀发被吹得凌乱,赶紧的裹紧了身上的破布衣,好歹也能抵挡些。 镇上的范围可比海家那院子大多了,海韵想了想,打算顺着一路跑,直接跑到集市去。 她估摸着到那里的时候,差不多也该开市了。 正跑到昌隆客栈附近的时候,远远便见到似刀哥带领着手下的四个人正朝她这边气极败坏的奔过来……近了一看,还真是! 海韵心思一动,主动停下脚步招呼道。 “刀哥?你们也这么早起啊?” 因天还未大亮,看不太清,刀哥起初还未认出她来。 直到仔细打量,才恍然想起她是哪个——毕竟,昨个才刚做过买卖。 他眯起眼睛打量她半晌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海韵搓了搓手,眉眼含笑道。 “我小姑就嫁在镇上,她家这几日出了点事,所以我昨个来了就没回去。你们这是干嘛呢?” 刀哥这才放下了戒备,皱紧眉头道。 “我们在找人,你方才过来,有看到什么鬼崇的人影带着八九个小孩经过吗?” 他的眼神还是充满着期待,尽管心里知晓希望渺茫。 海韵故作迷茫的想了想,摇头道。 “没有啊,我这一路上,一共也没见着八九个人。” 刀哥瞬间死心。 一想到那惨死的兄弟,还有那些本可以卖钱的孩子,忍不住啐了一口道。 “天杀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非将他碎尸万断不可!” 说罢,再懒得理踩海韵,招呼着手下的人,不死心的向前去了。 望着他们越行越远的背影,海韵方莞尔一笑,心中畅快不已…… 到市集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安静的街道也立时变得热闹起来,两旁的人家都陆续开门。 来来往往相熟的人互相交谈着,个个面色柔和。 路边摆摊的人找好了自个的摊位,正细心的将带来的货物弄齐整,期待着能卖个好价钱。 海韵一路走走停停,几近转了一顺溜,看到摆摊的人大都卖的是野味,鱼类等,海鲜一样都没瞅见。 她托着下巴蹙眉,正打算去问几个乡亲打听打听时,便见着自个停顿的摊位前,有一小腹便便的中年人。 他身着孔雀蓝绸衣,面貌颇为和善,嘴边长着颗类似媒婆的那种大痣,瞧着倒颇有喜感。正向那卖鱼的大叔询问着一款新捕捞的海鱼价格。 海韵下意识朝那海鱼看去,只见鱼的吻部、颊部、鳃盖部及项部均无鳞,且体侧正中有34个大黑斑,咋一看以为是弹涂鱼,可实际上却是云斑裸颊虾虎鱼,是有毒的! 眼瞅着面前的和善中年人已与卖鱼大叔说好价钱,正准备包圆…… 海韵作为知情者,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她上前一步道。 “这种鱼是有毒的,吃不得!” 这话,她不单单是对和善中年人所说,更是对那卖鱼大叔所说。因为现代人尚且分不太清两种鱼的区别,更何况是古代人。 可卖鱼大叔明显不领情,只当她是个捣乱的。 “小姑娘,这话可不能瞎说,你赶紧去找你的家人,可别耽搁我做正经生意!” 海韵默了默,还是解释道。 “大叔,我没有恶意,据我所知,这种身上长斑的鱼真是有毒的,我不骗你!” 这回卖鱼大叔没说话,一旁的和善中年人倒是开口了。 “小姑娘,你凭什么说这鱼有毒呢?” 凭什么?凭的现代的经验啊!可海韵能这样回答吗?显然不能。 她只得支吾着道。 “反正你听我的没错,这鱼真吃不得!” 和善中年人一见她这副模样,再一打量她的穿着,立马颔首道。 “我知道了,你定是我们酒楼对面的如意楼请来捣乱的吧?就想着让我买不到这新海货,好让他们独占,进而将我们聚龙楼从全镇第一的位置挤下来,对也不对?” 他一脸得意表情,好似自个真的全权掌握了般。 脑洞未免太大! 海韵当下没好气道。 “这鱼买回去之后,我劝你先自个试吃下,如果没毒死,算你命大!” 说罢,径自走了。 她已经尽了自己的本份,将鱼的害处说明了,但别人硬是不信,她也无法强求。 眼见着她这么潇洒走了,卖鱼大叔倒是与和善中年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心有戚戚。 默了半晌,和善中年人终于一拍大腿道。 “还是先来两条吧!如若吃了无事,再来买剩下的!” 他身为镇上第一酒楼的掌柜,这么些年什么风雨没见过,总不能因为小姑娘的一句话就畏首畏尾了…… 海韵按照着方才的想法,将一路上遇见的大叔大婶们询问了个遍,才稍打听出了点有用的信息。 原来这里以前是有人试图卖过海里的海鲜,可因着不会处理,且镇上居民皆不懂烹饪之法,导致好好的美味进了口不是忍受不了那股子腥味,便是食物中毒。 最终,无人敢买,也无人敢卖了。 海韵梳理着得来的信息,在原地呆了半晌。看来目前最难的不是如何下海捞海鲜,而是如何将市场重新开发出来。 毕竟,关于海鲜的市场需求,因为有些人的无知已经做死了! 她该如何是好? 正边走边思索着,海韵突然发现前头围了一大帮子人,里头还隐约传来了女人的哭声。 她当下顿住了脚步,靠拢了过去。 一靠近,正好从人群的缝隙间瞄到了那身长瘦削的二伯海二,他正一脸百无聊奈的站在包围圈中,仿若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身旁站着的是身量高大健壮的大伯海大,他正蹙眉看向跪在地上的海心,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海心哽咽着趴伏在地上,正对着一辆精致的马车恳切哀求道。 “公子爷,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家相公好不好?求求你!” 50、你家相公是哪位 海韵眉间一拧,朝那辆马车望了过去。 只见马车边缘坐着位三十来岁的赶车汉子,瞧着像是位练家子。他穿着件灰色劲装,头发简单的用根黑带束起,面色红润光泽,眼眸犀利。而他身后的马车内里,却因隔着块厚重绣金帘布,看不太真切。 海心停顿良久,见始终无人回应,只得抬起泪眼,冲马车哀怜道。 “公子爷,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小公子中毒是由于饮食相克之理,并不是因着我家相公卖的人参缘故!还求您大发慈悲,让县太爷放我家相公回家……” 她心中甚是着急。 昨日里虽及时赶到了县衙,可县太爷在她陈情后,只说可以暂缓几日候审,并不肯松口放人。是以,她相公李鸿昌至今还被关在牢狱之中受苦。 她实是无奈之下,旁敲侧击,许以重金。堪堪探听到了贵人今日会从这里经过,这才有了当街相求的一幕。 坐于车前的劲装汉子见状,面有不忍之色,他询问的眸光看向内里,等待示下。 只见那绣金帘布突然被掀开,一面若冠玉的公子便出现在海韵的视线中。 他大约二十年纪上下,身穿件墨色锦袍,上绣金丝镶边,如墨发丝以白玉簪束起,端的是气质雅然。可那对眸子却明显现出不耐烦来,冷冷的朝跪于地上的海心一撇,惹来她没来由的一颤,只敢垂眸滴泪,再不敢妄言一语。 墨衣公子看样子很满意海心的反馈,唇一扬开了尊口道。 “你家相公是哪位?” 海心当即怔在了当场。 她怎么也估不到,自个在这说了半天,人家却半句都没听进去。 现下会出面,恐怕也只因着觉得烦了而已。 她紧抿着唇,手紧握着锦帕摩挲着,支吾着解释道。 “禀公子爷,我家相公乃是镇上回春堂的少东家,前些日子您的小厮来药铺买了枝百年人参,之后便含冤入狱,至今未被释放回家。” “含冤入狱?据我所知,明明就是你们家的人参有问题,导致我小弟食用之后,腹痛不止,吃了不少苦头!”墨衣公子冷声驳道。 海心一听,急忙辩解道。 “公子爷,真是冤枉。我家相公向来待人诚恳,从不投机取巧,更不可能做那贩卖假药之事。这个,相信在场去过回春堂的人,皆可以为我相公作证!” 兴许李鸿昌平日里确实行善颇多,是以海心话一落,还真站出来好几位为她说话。 “回春堂的李少东家人确实不错。我几次带老婆子去看诊,他见我们日子过得紧巴寒酸,回回都免了诊金,还免费赠药!” “是啊,我之前肚子疼得厉害,正巧去了回春堂,也是这位少东家亲自为我看诊的。他一瞧我只是吃坏了东西,无甚大碍,就着我回去注意饮食即可,一副药方也没开!这要是换到别家昧良心的,没个半两银子,是休想出得了门哪!”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俱说着自个的真实经历,憨厚朴实,令听者也不禁为李鸿昌的为人动容。 可海韵仔细观那墨衣公子的面色,却是知晓,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果然,他不屑的扫了众人一眼,对海心冷声道。 “哼,请几个相熟的人说说话演演戏,难道就可以抵消了我小弟所受的苦楚吗?” “我劝你还是带人速速离开,否则,别说你相公出不来,恐怕连你也得要进去陪他了!” 说罢,再无心看海心一眼,转身欲掀帘布…… 海心颓然坐于地上,心灰意冷。 摇尾乞怜非但没有求得那人一丝同情,反而变本加厉践踏她的尊严,竟然诬蔑她雇人演戏…… 她陡然从地上起身,恨恨指向背对着她的墨衣公子道。 “世间怎会有你如此铁石心肠之人?我家相公明明就没有害你阿弟,却仍因你权势之故,陷入牢狱之灾,至今无法还家!” 她说着牙一咬,豁出去道。 “既跪下求你讲理也无用,我干脆和你同归于尽,也好全了我愧对我家相公的一片情意!” 说罢,利落从袖口抽出一把剪子,冲那马车上的墨衣公子冲去——看来早就有所准备。 海韵见状皱眉,那劲装汉子又怎么可能让她靠近马车? 果然,她刚这样想,只见海心那头还未走上三步远,便被那家仆一马鞭抽得翻滚倒地……半晌都动弹不得,剪子早脱离了手,不知滚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良久,她喘了口气,试图挣扎着爬起来——方才被吓得躲在一旁的海大海二见了,赶紧的上前扶起她。 海大边扶边轻声相劝道。 “心儿,你这是何苦,咱们普通人哪能斗得起这帮官爷啊!你可别再傻了!” 海二却是啧啧一声,一撇嘴说起了风凉话。 “这死丫头明显是不想活了,到头来可别累及了咱老海家!大哥,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将她绑回去,否则若是那位公子爷起了杀心,恐怕我们哥俩谁也别想脱了关系!” 海心心下陡然一凉,倔强的挣脱了两人的束缚,桀桀冷笑。 两个哥哥跟来又有何用,关键时刻却是半点作用也起不到,反而只会拉她后腿! 她悲凉的转身,正好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海韵…… 陡然,她眼眸中的光亮瞬时点着了,她激动冲上前一把将海韵拉出来,道。 “韵儿,你来了,你一定是来帮小姑的对吗?我知道你定有办法的!” 她笑中带泪,紧紧的拉扯住海韵的手,仿佛她是她唯一的希望。 这头海韵还未回话。海二却是嗤笑一声道。 “心儿,你莫不是疯魔了吧?这丫头能有多大能耐?咱们海家里头,最混吃等死的就属她了!” 海大虽因着之前海韵救过海青的事,对她印象有所改观。但也不至于会相信,她能扭转如今困难的局面,让那冷面公子爷转意。 他默了默劝道。 “老二说得对,当务之急我们得赶紧回去再想良策,可别再惹怒了这位公子爷,到头来救不出鸿昌不说,还得把我们仨的命给搭进去了!” 51、以身试毒 两人的苦口婆心,海心却是不理,她只紧紧攀附着海韵的手,祈求的眸光看向她。 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就是一门心思想着,只有海韵能帮她! 海二见状,粗鲁上前一把扯开了两人交缠在一块的双手,冲海韵没好气嚷道。 “你为啥会在这里?地里的麦子不用割吗?你个死丫头,竟然躲懒躲到这来了!” “瞪什么瞪?还不快滚!再慢一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晓得不?” 海韵冷眸看他,回击道。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自个受爷的托付来帮李家,却连小姑的半点忙都帮不上,还尽扯后腿,你自个摸摸你的良心,好意思吗?” 语罢,再懒得瞅他和海大变得难看的脸色,径自冲已掀开绣金帘布正迈向车内的墨衣公子道。 “公子爷请留步,我有话要说。” 她的嗓音清脆镇定,墨衣公子脚步一顿,下意识便转身朝她望了来。 一触及她的长相,当即眉间紧皱道。 “老莫,怎么办事的?这样的人也配同我对话吗?” 他话音方落,坐于马车边缘的车夫老莫再不迟疑,赶马鞭狠命一甩,用上了一半功力,犀利朝海韵抽了过去。 这一鞭子若落在海韵身上,可就该皮开肉绽了…… 海韵眸间一凛,咬牙迅速做出了反击——众人也没看清她到底怎么动作的,只见那马鞭的一头,竟然轻而易举的被她抓在了手中! 海大海二一愣,见海韵没如先前海心般被打倒,俱认定是那车夫见她年纪小放了水的缘故。 老莫不禁一愣,正待继续加力进攻,却被一旁的墨衣公子挥手制止了。 他饶有兴趣的看向这个尽管眼眸明亮,但相貌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的丑胖姑娘身上,头一昂道。 “你得到了一个开口的机会。” 海韵虽然对他表现的高高在上略有不满,但如今不是计较的时候。 她干脆的松开了马鞭,朝对手老莫点头示意。 海心见状,紧张上下打量她,关切道。 “韵儿,你没啥事吧?” 海韵朝她一摊手,示意自个无事。这才转而看向了墨衣公子,道。 “我有办法证明,令弟是因为食物相克的原理,而导致腹痛中毒的!” “哦?”墨衣公子弯唇一笑,“你待如何证明?” 在他压迫的视线中,海韵不退反进道。 “你不信我小姑的话,无非是不相信甲鱼与水芹相克。若我能证明两者同食会导致中毒,你是否该还我小姑父一个清白?” 墨衣公子惬意托腮思忖片刻,反问道。 “你打算以身试毒?” 海韵却是摇头,她当然不能自己试。因为她的血本身就有解毒的功效,试了也是白试。 她转向海心直接道。 “小姑,你如果想要救小姑父,就得答应我以身试毒。” 海心稍愣了愣,毫不犹豫道“我愿意!” 尽管内心里对海韵不愿自己试毒有些许怨言,但为了救鸿昌,她也别无他法了! 谁让她的两个哥哥,根本就靠不住——那个海家带出来的玉镯,她二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拿出来救鸿昌…… 海韵见她同意,立马朝周遭围观人群道。 “敢问哪位家中可有新鲜橄榄果吗?” 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应有。 倒是坐于马车上的老莫突然开口道。 “姑娘,橄榄果我们马车上就有现成的。” 墨衣公子见他如此,略显不悦。蹙眉撇了眼他,直到他垂眸噤声后方满意对海韵道。 “橄榄果我可以借你,可你接下来该不会还要求我命人备好甲鱼汤和水芹吧?”这话明显是为调侃。 可海韵却是毫不客气,接口便道。 “公子爷不愧是有身份之人,说话做事总是能想人所想,急人所急,我这边就先谢过您的体谅了!” 墨衣公子唇一抿,冷声道。 “若我不愿答应呢?” 海韵莞尔一笑,和悦道。 “公子爷,您且放心,如若我不能证明甲鱼汤与水芹不能同食,那么,今日里这所有的花费就都算在我的头上!” 此话一出,本躲避得远远的海二当即肉疼的紧。 “死麻子!你别在这胡言乱语,问问你自个拿得出那么多银子吗?可别想着到时候尽推到海家头上!我们二房可不依!” 海大亦帮腔道。 “韵儿,别逞强了,这里可不是小姑娘玩闹的地方,赶紧家去!” 墨衣公子含笑看着眼前这个状况,悠哉道。 “我倒是有些雅兴想看看你究竟会如何证明,只可惜,你的家人好象不太相信你……” 海韵还未吭声,海心毅然道。 “公子爷不必忧心,若是最终证实我们理亏,所有的费用我愿意出!” 这下,海大海二立时噤声了。毕竟,李家的银两,可同海家没半毛钱关系。 对于海心的做法,海韵心中甚慰。她挑眉看向墨衣公子道。 “请问,现在可以着人去烹制甲鱼汤了吧?” 墨衣公子一默,正色道。 “甲鱼汤,这马车上正好有一份,至于水芹……”他说着转向一旁垂眸未敢抬眼的老莫吩咐道。“你这就着人去备一份来,要快!” 老莫领命,利落跳下马车。正待离去,却被海韵叫住了。 “这位大哥,还得麻烦您帮忙再请个靠谱的大夫来,一会好验证下中毒与否。” 老莫没有答话,只抬眸看向墨衣公子,见他颔首后方回道。 “好。” 很快,约一刻钟后,老莫健步如飞的回来了。手里还端着盘仍冒着热气的清炒芹菜,根根看起来清爽可口,上再着以几片调色用的红椒,甚为悦目。 当然,他并没有忘记将大夫带回来——此刻大夫正气喘吁吁的跟在后头,颇有些气短的模样。 待甲鱼汤和水芹都端到了面前,海心瞧着倒有些犹豫如若真的中了毒,兴许她就活不成了……到时,她的孩子们怎么办? 可如若无毒,那她的相公也救不回来了…… 这样想着,她迟疑的看向海韵,略有些踌躇之色。 海韵轻拍了她手背,安慰道。 “小姑你尽管放心,不会有事的。” 海心紧张的心稍安定,她决定赌一把总归鸿昌若是活不成,她也活不了了! 她夹了一大筷子水芹置入口中细细咀嚼,待吞下后方接过海韵手中的甲鱼汤,一饮而尽。 52、心口上捅刀子 初始,海心还毫无异常,只不过盏茶功夫,便冷汗频冒,手捂着腹部面色痛苦不已。到后来甚至忍耐不住,在地上翻滚起来,模样甚为惨烈。 海韵见状,忙扣住了海心翻滚的姿势,请了那大夫上前,为她把脉。 大夫身着灰袍,泰然自若抬了海心的手腕号脉。估摸着是见过太多受苦的病人,他倒是面无表情。 只一分来钟后,方抬首冲马车上的墨衣公子恭敬道。 “禀公子爷,确实同小公子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一听这话,海韵再不迟疑,将一早备好的橄榄汁,就着海心的唇,小心喂入她口中,直到饮尽为止。 之后,海心一度面色惨白,仍在小声呻吟着。约一柱香后,终是缓缓平息了下来。 除了脸色还略苍白,额间仍停留着大颗的汗珠外,再看不出其他异样。 海韵松了口气,再次对一旁套手而立的大夫道。 “还得麻烦您再诊治一次。” 大夫抿唇依言上前,这回,倒是把脉的时间更长了些。 良久后,方困惑抬首对墨衣公子道。 “公子爷,这位夫人中的毒确实已经清除。” 他转而对海韵问道。 “敢问姑娘,方才喂下的是何汁液,竟然如此神奇!” 他之前为小公子开的药方很是麻烦。一面用普通的解毒汤药抑制住毒性,一面则在他食用的食物内辅以些许巴豆,让他逐日将毒素排出,这才在数日之后,将毒慢慢清除。 海韵豁然一笑,解释道。 “只不过是普通的橄榄果汁,只因食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才轻易的解了毒,投机取巧罢了。” 大夫啧啧称奇,久久无语。 海韵径自看向那朝他投射来好奇眸光的墨衣公子,声讨道。 “现在谜题已解,方才公子爷所说之话,可否做数?” 海心亦期盼的眸光看向马车方向,尽管此时的她颇为虚弱,要依着海大海二相扶的力量才勉强站起。 墨衣公子眸光复杂的看了海韵良久,方投射给一旁的老莫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再无停留,干脆的迈入了帘布之内,马车之中了。 海韵不解,正待上前询问。一旁的海心早已按捺不住,挣扎着道。 “公子爷,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我相公还被关在狱中受苦,老父和小儿还在家中翘首期盼等候全家团聚呢!” 可内里的公子爷却是再无回应。倒是老莫目露微笑看向海韵及海心,宽慰道。 “稍安勿躁,我家公子已经应承了,你们现下便可以去衙门提人,县太爷稍候自会得到通知,不会为难你们的!” 语罢,全力吆喝一声,马儿抬前腿嘶鸣。而后,在众人惊慌避让出来的路线中,驾着马车飞驰而去。 围观众人见事情已了,皆议论纷纷的散去了。 海心感激的拉住海韵的双手,哽咽道。 “韵儿,谢谢你。鸿昌终于有救了!” 海韵不以为意一笑,抬头瞅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若是再不动身回去,估摸着就赶不上晌午前了。 她正准备向海心说明,却见海二面色阴狠的看向她,不怀好意道。 “方才你只不过是运气好,仗着年纪小,那位公子爷才没好意思拒绝你。这事若是换了我来做,一样也能帮到心儿,你别太得意!” “还有,这该下地割麦的点,你却躲懒躲到了这里,看我回去怎么跟你算总帐!” 海大在一旁听着,尽管觉得海二说得有些过,但打击下海韵的气势,顺便在海心面前竖立下当哥哥的存在感,也不失为一件该做之事。 尤其是在确定李鸿昌即将放出来之际,越发不能让这功劳被海韵一人抢了! 他帮腔道。 “虽然韵儿今个表现确实不错,但若没有我和老二一路护送心儿到这镇上,吃尽苦头,哪里会有如今的明朗?” “再说了,刚才如果不是我死命拦着,心儿定得被那赶车的打残了去!” 说着转向心儿郑重道。 “所以我的亲妹妹,呆会妹夫接出来了,你可别忘了告诉他,大哥可是救他出来的重要人物!晓得不?” 海二听到这里,忙不迭的也邀功道。 “心儿,别忘了还有二哥啊!我也出了不少力!” 海心扫视了两人一圈,冷笑道。 “是啊,自出了来仪村,你们俩在马车上是一路睡到了这里,中间除了起来找水喝找吃的外,再没有发出别的声响。” “之后,忙前忙后奔波,同县太爷交涉,你们是一句话没说,一件事没做,只晓得叉腰看我,防着我拿了那玉镯去换了鸿昌的命!” “而方才,若不是海韵出面,你们早就该架了我回去,再不敢提一句救鸿昌的事了!” 这一字字一句句如刀般割向海大海二的脸皮,两人面色通红,终是惭愧的不敢再出一语。 海心懒得再搭理两人,转向海韵亲切道。 “韵儿,同小姑去接了你姑父回家,到时小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海韵摇头拒绝,半真半假道。 “小姑,我会来镇上帮你,主要是因着我爹担心大伯二伯办事不力,所以着我前来看看。现下事情也解决了,我得赶紧回去,免得他担心。” 海心却是眼眶一红,感慨道。 “终归还是三哥心疼我,哪里像他们,只会往我心口上捅刀子!” 说罢,怨恨的眸光瞅向了一旁噤声的海大海二两人。 海韵突然想起什么,眼眸晶亮看着海心。 “小姑,我一早是走路来的,累得慌。一会我想租个马车或牛车回去,可我身上又没有银钱,你能……” 不待她说完,海心及时阻止了她的话,爽快道。 “你别说了,小姑都明白。” 说着从身上掏出个精致绣花荷包,取出了一小块碎银放在她手心道。 “拿着罢,有了这一两银子,一会你还可以去逛逛,买点好吃的给天儿和你爹娘带回去,然后再租辆好点的马车,舒舒服服的睡回家!” 海韵握着手心的一两碎银,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没想过海心会给这么多——她原本只是希望有足够的钱,给住在连煜那里的孩子们准备些棉被衣服粮食类的东西,省得他们挨饿受冻。 而她身上只有不到一两了,担心会不够…… 53、闺女管老子 海心温柔一笑,“赶紧家去吧,别让你爹担心。” 海韵点了点头,回道。 “小姑,你赶紧去将小姑父接出来,我这就回去将好消息告诉爹娘他们!” 海心瞬时想起了狱中受苦的相公,眸间现出忧色。她再不迟疑,只同海韵挥了挥手,便朝另一个方向快步走了。 海大见状,紧跟其后,临走前只略撇了海韵一眼,啥也没说。 而海二却是故意落在后面,恶狠狠瞪了眼海韵,威胁道。 “死丫头,竟然还敢问心儿要银子,赶紧交出来,听到没有?” 海韵白他一眼,将手心的一两银子摊开,含笑道。 “二伯,银子在这里,你敢拿吗?” 海二谨慎的看了眼她,终究是银钱的魅力更大,他大胆的将手伸向了海韵的手心…… 随即却是一声惨叫——他的“脏手”被海韵空着的另一只左手擒住,反背在了身后。 海韵再狠命一扭,只听腕骨“咔嚓”一响,她咬牙道。 “二伯,银子还要吗?” 海二忙不迭摇首,苦笑着哀求道。 “韵儿,痛痛痛,银子我不要了,你赶紧放开我!” 海韵冷哼一声,朝他佝偻着的身体一侧用力踹上一脚,将他踹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之后再懒得搭理他,径自往反方向离开了…… 海二边揉着被踹痛的屁|股,边瞅着她离去的挺直身影,心中恨得牙痒痒这回自个吃了这么大亏,回家后定得让她好看! …… 海韵见时辰已不早,不敢在镇上多逗留。 她匆匆逛了粮铺,利落买了五十斤米面,与店老板讲了价,便宜了近十文。 之后再去了隔壁的裁缝铺,因囊中羞涩,只得专挑了那既便宜又不时髦的小孩儿粗布衣衫。因她要得多,一次性买十来件,再加了两块布匹备着回去做被罩用,裁缝铺的老板便给她打了个折,统共收了二百文。 刚准备掏钱,眼尖的瞅到了堆布角落里有着一大堆散碎的布头,皆是店铺里制作衣衫过程中裁剪下来的零碎。 她心中一动对老板道。 “我买了这许多东西,这些碎布头可以都送我吗?” 老板是个爽气的人,见她买东西也干脆利索,遂道。 “没问题,反正我这些布头也是丢弃了事,你若用得着便拿去罢!” 海韵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原本她还想着要不要去买棉絮,或是直接拿海边晒干后的海草塞进被罩里……这下可省得她纠结,也可以少花不少钱! 老板好心帮着她将所有的东西打包在了一起,方道。 “姑娘,需要我帮你叫辆马车吗?我们有相熟的人,算的价钱也相对会便宜些。” 海韵心下一动,问道。 “有牛车吗?我身上的银钱剩的不多,坐马车怕是不够。” 事实上,她身上还一共剩了一两二百文,可她不敢随便乱花。 毕竟,方才买的这些粮食最多也只够十多个孩子吃上半个月左右,以后用钱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老板苦笑,抱歉摇首,“牛车我就没法子了,只能麻烦姑娘你自个去寻了。” 海韵无奈,只得拜托老板帮忙暂看物品,匆匆上市集去寻牛车去了。 此时外面的日头已是高悬,估摸着是现代的九点半左右。 海韵面色一凝,若是再不快些租到牛车,估计就真赶不上晌午前回家了! 她加快了步子谋划着一会回去还得费些时间,将那些米粮衣裳等物品送到连煜那…… 她得赶紧找到牛车才行! 海家麦地里。 海贵一如往常的卖力割着麦,他估摸着明个就能全面完工了。 之后彻底分了家,自个媳妇和女儿的日子也能好过些。想到这,他唇角一扬,越发干得起劲了! 不远处的海青却是一脸忧色,时不时停下手中的钐子,瞅一眼远方,就想看看海韵到底回来了没有! 甚至几次,因为太过期待而产生了幻觉,好似听到了海韵在唤他青堂哥! 可是回头去看,却是啥也没瞅见…… 他略局促的撇了眼不远处的海贵,舔了舔唇,眯起眼盯着头顶已近正中的日头 就凭海韵和连煜两个半大小子,去与那恶贯满盈的人贩子作对,能有胜算吗? 该不会已经出事了罢? 他越想越没底,越想心越急。 割麦也没心思了,索性将手中的钐子往边上一放,冲海贵扬声道。 “三叔——” 他昨个夜里便与她说好,若是晌午前不回,便同三叔讲。现下快晌午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他必须得去救她! 海贵诧异停了手中的动作,回眸看他。 “啥事儿?”他咧嘴抹了把领口的汗,这死毒的日头真是太磨人了! 海青抿紧了唇,严肃道。 “韵儿她……” 三个字才刚到嘴边,远远的便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喊。 “我回来了……” 海青还私以为是幻觉,可这声听着却不像。 他下意识朝田梗远处望去,竟真的见着了海韵正奔跑着朝这头来。 总算是松了口气,笑着暗道。 “幸好是及时赶回来了!” 海贵见他这副样子,疑惑的撇了眼他,询问道。 “青儿,你刚才想同三叔说啥来着?” 海青尴尬的搔了搔头,支吾着打圆场道。 “我方才是想问,韵儿她去散心咋还不回来……这不还没说完,她就回来了!” 他说着抹了把额间的汗,转了话题。 “三叔,这都晌午了,天又这么热,咱们还是赶紧回家休息会吧!” 海贵以手挡眼看了眼天色,也瞅见了已到近旁的海韵,遂颔首道。 “成,你收拾收拾,我马上割完这拢麦,咱就回去!” 说着便利落拿起了钐子,又预备着忙活起来。 却被海韵及时的制止了。 “爹,这麦子总会割完,又急不来。别弄了,同我家去吃饭!” 她略严肃的看向海贵,半点不容商量的神色。 她可是瞅见了他满身的大汗,还有裸露的肌肤和面部皆被晒得通红,简直是不能看了! 海贵先是怔愣了会儿,方笑着同海青调侃道。 “这闺女大了就是不一样,竟然管起老子来了!” 54、打秋风的丈母娘 海青亦陪笑着揶揄看向海韵。 海韵一恼,正色道。 “我哪是管你,我是关心你!这日头这么大,你也忙活了一个上昼,不歇歇呆会中暑了咋办?” 海贵叹声长气,欣慰道。 “爹知道,也都明白。咱们韵儿一向是个贴心的孩子,爹知足!” 说罢,眸间似有晶莹涌现,却又及时的憋回去了。 他可不能让自个闺女看笑话! 海韵眼眸一动,心潮起伏若是海家这一大家子人,都能像海贵这般懂得知足常乐,兴许,所有的事情都会简单许多。 …… 三人回去的路sh韵边走边想着去连煜那送东西时的场景。 因恐有旁人发现那些孩子,进而让刀哥晓得的缘故,连煜只得让他们在屋子周边玩耍,且一有别的动静,就立刻让他们躲进屋内。 她靠近的时候,便是眼尖见到这样一副情景——数十个孩子争先恐后的朝屋里躲去,面黄肌瘦,令人动容。 经与连煜简短交谈后才得知,这些孩子中,竟有大半是孤儿。唯有小诺和另一男孩一女孩三人是有亲人在的,且巧合的是,竟皆在京城。 孩子们一瞧见海韵买回了新衣裳,俱开心不已。 海韵亦满面含笑,向连煜讨要了针线,利索的开始缝起被罩来。前世的时候她因着经常在外执行任务的原因,衣服破了个口子也都是自个缝起,对针线这一块倒不陌生。 可因着时间有限,也没时间缝得细致,只大概的将之前要裁缝铺老板裁剪好的布边四周缝起,只留了一个口子,好往里头塞碎布头。 待海韵匆忙将两床被罩皆缝好,时辰也不早了。她只来得及叮嘱连煜,晚些记得去附近的山上砍些木头回来,给孩子们当床板铺在地上,省得夜里湿气重伤了身子…… 之后,便紧赶慢赶的跑回了麦地,好在及时赶上了! 海韵从思绪中回过神,一想到还有那么多张口嗷嗷待哺,她这渴望挣钱的心一刻也没法子停歇。 正思虑着该如何开展下一步计划,身旁的海青突然惊呼道。 “韵儿,咱家门口站着的不是你姥姥吗?” 海韵这才醒觉已到了家门附近,她抬眸朝前头望去,果然见一身着齐整深蓝布衣,头上戴了一包头的老妇人,正牵着一七八岁的小女孩,背对着他们站于海家门口,正拍打着大门。 她就是原主的姥姥?她来做什么? 海韵下意识朝海贵看了过去,却见他眸色略有些不自然,但脚下步子却是不停,快步迎了上去。 “娘,你咋个来了?” 老妇人闻声回头,海韵方才看清了她的长相。 她瘦长脸颊,两边颧骨格外的突起,颇有些女生男相,却并不难看。一双眸子“刷”的朝海贵扫视过来,看着精神矍铄,极为干练利落。 待看清是她女婿海贵,明显面色一喜,正待说啥,只见大门“嘎吱”被打开,董氏滴溜溜打转的绿豆眼便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一瞅见是罗氏亲娘吕氏,脸色立马拉了下来。 “早不来晚不来,偏瞅着要吃晌午饭了才来,你这老婆子是存心要吃跨我们海家是不是?” 说着又撇见了一旁畏畏缩缩紧紧攀附着吕氏的小女孩,越发气极,抚着胸口道。 “次次不是带你那孙儿,便是带这瘦不拉几的孙女来,你还有没有点新花样?” 吕氏却不与她计较,低眉顺眼道。 “亲家母,你也知道,家里头就我一人忙里忙外,这一大早操持过一家人的早饭,然后喂喂鸡和家里头的猪,时辰就不早了!再加上这一路上坑坑洼洼,走到这里,就已经这个时辰了,可不是故意来你家蹭饭的!” 说罢话锋一转,笑着续道。 “当然了,若是亲家母不嫌弃,留我同我孙女吃晌午饭,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董氏却是狠狠白她一眼,啐道。 “你今个到底干啥来的,说完赶紧走,你这不打招呼便来,海家的晌午饭可来不及备你的份!” 海贵一旁听了,颇有不忍,遂道。 “娘,韵儿姥姥也是难得才来一趟,有什么话还是先请进屋再细说罢!” 董氏瞬时瞪圆了眼,死盯着他良久,没好气道。 “难得来一趟?这哪次她家里头农忙的时候,需要你干活的时候没来?且次次都瞄准了时辰,净干这蹭饭的勾当来了,就欺负你爹爱面子,不好意思不留她吃饭!” 她说着又想起了什么,顿了下又道。 “还有老三,真要请你丈母娘,就请你们自个屋去!前个儿已然分了家,你还想让她来咱海家打秋风?想得美!” 海贵听完面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再说不出一句话。 海韵眸色一冷,正待上前帮衬,却听一旁的吕氏陡然扬起声来质问道。 “大贵,你们三房真分出来了?” 待见海贵点头,再也忍受不了体内的“洪荒之力”,冲董氏骂咧道。 “好你个老婆子,平日里对我闺女克扣吝啬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想方设法将他们赶出了海家,你这天杀的就该不得好死!” 董氏一向与吕氏不对付,两人只要碰见了总得为点芝麻绿豆的事儿大吵,谁也不让谁。 这回当然也不例外。 她阴毒的撇了眼吕氏,回击道。 “你才昧良心的没有好报呢!你这教得啥闺女,天天攒说着我家老三闹分家,原本我还觉着不该分,如今看来,还是分了的好,省得回回看见你就来气!” 说罢,白眼飞扬,得意悠哉自在。 吕氏被她话一噎,怀疑的眸光看向海贵。 “她说的是真的吗?” 海贵面色难看,勉强道。 “三房确实分出来了,这两日割完地里的麦子后,就该正经划分田地了!” 一听麦地的事,吕氏眼眸一亮道。 “那你估摸着那麦子啥时候能割完?” 海贵早就想过这问题,倒是不迟疑道。 “最多明日罢!” 吕氏心中暗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她笑着冲海贵道“大贵,若是这样,那你后天就抽空去我那割麦罢,不然我那几亩长势喜人的麦子就得烂在田里头了!” 55、翅膀硬了能飞 这头海贵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旁的董氏却突然哼唧道。 “我说你那儿子媳妇难道是死的不成?他们就不晓得农忙的时候抽个时间回来自个割?” 吕氏压抑着怒气,瞅了眼垂眸不吭声的海贵,只得勉强解释道。 “我儿子媳妇都在外做买卖,常年都不着家,咋个回来帮衬?” 董氏嗤笑道。 “他们既是在外做买卖,若是做得好,那你还种啥地,直接在家享福带孙子不是更好?” “可若是他们做买卖不挣钱,那就赶紧让他们抽空家来,自个割完了麦子再回去!别老想着两头顾着,尽晓得压榨指使我家老三!” 说罢,一双绿豆眼紧盯着吕氏,似笑非笑阴森模样。 这副模样,倒没把吕氏吓唬住,只把她身边跟着的小孙女给吓着了,突然“哇”的声就大哭了起来。 吕氏见状,一面小心拍打着她的背部安慰,一面恨恨瞅了眼董氏,道。 “大贵不是都同你们分家了吗,你还管那么多劳什子闲事干啥?只要他和我闺女同意,你又能咋样?” “我能咋样?”董氏说着再凑近了些,死命瞪大了眼珠道。“他是我儿子你说我能咋样?我让他不要去,他就不敢去!” 吕氏被她话一堵,遂豁出去转向沉默的海贵道。 “大贵,你自个说,后天要不要去帮我割麦?” 话音方落,董氏也一掀眼皮瞅向海贵,虎视眈眈道。 “老三,今个你若是松口了,就是存心要逼死老娘!不准去!” 海韵默然。瞅着左右为难的海贵,心中为他默哀。 这董氏和吕氏可都是贼厉害的主,碰见一个都够头疼了,还一次来俩!简直造孽! 几人正纠缠间,听到外头动静,从灶房里跑出来的罗氏一脸懵逼的站在院正中,疑惑道。 “这是咋的了?” 以她的视角所见,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情景 董氏和吕氏一左一右,架着一脸无辜的海贵,像是在争抢着什么…… 吕氏一见她,如同猫见了老鼠般两眼冒光,立马松开了海贵,冲她嚷嚷了起来。 “小玉,你可出来了,赶紧来给娘评评理,我不就是因着家里没干活的男丁,你爹又整日里醉得不醒人事啥事都不理,我实在没法子才来求你们!” “可你婆婆倒是不得了,竟然逼着大贵,不让他去给我割麦,这不是活生生的要将我逼死吗?” 这咋一听,错处像全都是董氏的了。 董氏可不依,她撒泼似的冲到了吕氏面前,道。 “你家是没男丁吗?就算是亲家公干不了,儿子总能干吧?况且你还不止她这一个闺女,凭啥每次都只来找我家老三当冤大头?就专欺负他老实本分不成?” 这回,吕氏却是没有反驳,反而默默抹泪作可怜状。 半晌抬眸巴巴看着罗氏,悠悠道。 “小玉,你该不会嫁出去了,就不管娘了吧?” 罗氏心陡然一软,轻叹了一声。 她一向心中有数,自个娘一向没把她当作嫁出去的女儿,一个劲的能压榨就压榨,很是重男轻女,可劲的就想着自个小儿子一家能过得好…… 可就算是这样,她又能咋样?总不能真的不管她!毕竟是亲娘。 她默了默,正色道。 “娘,我哪能不管你,放心吧,待家里的麦子割完,这就叫大贵去帮你!” “不成!”董氏立时厉声反驳,说着还不爽撇了眼罗氏,续道。 “我不同意,要帮你自个帮去,老三坚决不去!”一如既往的强硬。 吕氏见了没吭声,只一个劲的紧揪着罗氏的衣袖,仿若她便是她溺水时唯一的浮木。 罗氏感受到了她的需求,咬牙下了决心。 她并不想同董氏起争执,也一向争不过。只拿眼瞄向海贵,轻声道。 “你的意思呢?” 相伴十几载,海贵自然明了她的意思,必须得做个抉择了。 他瞅了眼强势的董氏,再看了眼期盼看着自个的媳妇,他还能怎么说? 家都分了,媳妇又是今后与他相依为命的人……他垂眸道。 “我去!” 这下,吕氏得意的心中乐出了花,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那松开的双手,和扬起的唇怎么也没办法遮掩。 董氏却气得差点跳起来! 她扫视一周,最后再恶狠狠的各自撇了眼罗氏和海贵,眼眸一转道。 “从今个起,天儿再不要上他爷那读书了,反正你们三房翅膀硬了,想往哪飞也没人能拦得住!” 说罢,“呸”了一声,大步回了屋。 海韵此时不用看,都知晓罗氏和海贵的面色有多难看。 而她自个也没料想到,海天短暂的读书生涯,竟这么快便因了大人的恩怨被波及了…… 吕氏却心情甚好,也没注意到罗氏的异常,只一个劲的拉着她道。 “小玉,赶紧带我进屋休息会,这一路上走的我老腿都快断了。到现在为止,可连口水都没上!” 罗氏听了,木然的领她进了屋。海韵想了想,还是紧着跟了上去。 海贵却是犹豫了下,终究是和海青边走边聊着,去了他的屋。 屋子里。 自坐下后,眼睛就一直瞅着周围没停过的吕氏,啧啧道。 “小玉,这海家本就不穷,咋的自你嫁过来到现在,屋子里的家什就没变过,永远都是这副破败相,瞧着瘆人的紧!” 罗氏还在想着海天不能继续读书这事儿,根本就没心思搭她话。 海韵一边逗弄着吕氏带来的小表妹,一边警醒的听着她们的谈话。 吕氏等了半晌,都没见自个闺女搭话,遂诧异道。 “小玉,你咋的啦,娘这难得来一回,你就没啥话想同我讲?” 她这话一出口,罗氏眼泪哗的下就出来了。 “娘,天儿以后没人教他念书了,咋办?” 吕氏见说的原来是这事,嘴一撇无所谓道。 “这有啥,咱都是庄稼人,就算天儿读了书,到头来没考上还不是一样得回家种地!” “娘劝你一句,别白瞎那功夫,还是实在点,守住眼前的要紧!” 她说着又想到了什么,眸光一亮道。 “实话告诉娘,这回分家你们三房都分到些啥?” 56、借我二百文 海韵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刚想阻止罗氏,她却已经说出来了。 “一共只分到了四亩地,外加六百文钱。” 六百文钱……吕氏虽觉得海家未免太抠,但有总比没有强。 她支吾着开口了。 “小玉,你也知道,这家里但凡有点钱,都被你爹偷去买酒喝了,不然你弟的孩子也不至于都养得这般瘦。” 说到这里,还伤心的瞅了眼同海韵呆在一块的小孙女,续道。 “你看,能不能先借二百文给娘,娘保证,只要你弟年前一回家,定让他拿来还你!” 这话,罗氏自嫁到海家以来,已听吕氏说过不下数十遍,可她哪一年又让小弟来还过钱? 况且,三房分家后,就得靠这六百文过活,如何能借出去? 她犹豫着该如何拒绝吕氏,这边厢海韵却率先开了口。 “娘,奶不是说还没正式分家,要等麦子割完后才会把钱给咱们么?” 罗氏怎能不明白海韵的意思,她眼眸一亮道。 “对啊,这银钱还没到我手上呢。娘,真对不住,暂时借不了您了。” 吕氏脸色一沉,自然明白这纯属托辞。否则何必说借不了,直说过两日有了再给不就成了? 她腾的下起了身,粗鲁一把拉过小孙女,冷声道。 “我就知道这嫁出去的女儿靠不住,算了,我还是赶紧哪来的回哪去吧!” 语罢,作势欲出屋门。 罗氏哪舍得让她这大老远跑来,一口吃的都没进肚,又空着肚子回去。 她忙一把拉住了吕氏,恳切道。 “娘,你这是干啥,要走也得吃完了晌午饭再走不迟!” “吃什么吃?问你借个二百文都不肯,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问你借二十两呢!”吕氏没好气道。 这可真有些蛮不讲理了。 海韵一瞅见罗氏略见松动的神色,就猜想她可能会被说动,立即道。 “娘,现下弟弟不能跟着爷读书了,家里也只分到了四亩地同六百文钱,这以后三房的日子可能都揭不开锅了……” 说完不再看罗氏一脸惨然的样子,转而对吕氏道。 “姥姥,要不这样,咱家四口人一起搬到你那去,两家人从此就不分彼此了。到时若是奶那六百文钱给了下来,娘定不会不舍得借你的!” 吕氏哪里肯? 若是单罗氏和海贵两人搬去她倒是没意见,毕竟两人可都是劳动力。 可海韵和海天算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还得帮着养外孙? 这可不行! 她心思百转,终是歇了气缓声道。 “小玉,娘也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但这刚分家就搬到我那去,旁人和你婆家这边肯定没句好话,反惹得闲言碎语繁多,这事急不得!” 话说到这里,嘴上却是聪明的再没提起半句关于借钱的事了。 海韵也没指望她真的答应让三房全部人搬过去,见她这般,也就不再吭声了。 罗氏也不傻,既然自个娘让步了,这事便算是揭过去了。 她吁口气刚帮吕氏续了杯茶水,海天却是突然撞了进来。 他一眼瞅到了一旁角落的海韵,上前便道。 “姐,奶刚才告诉我,下昼开始别去爷书房了,说是不让我继续读了。” 他刚想继续说“你猜得咋这么准”,却是陡然用眼角余光撇到了桌前的吕氏,堪堪及时收住了。 半晌轻声唤了句“姥姥。”面上却平静无波,看不出开心还是不开心。 “哎!天儿乖。”吕氏笑着应了,像是有多中意这外孙似的,脸上都开出了花。 罗氏愧疚的看向海天。 “天儿,娘对不住你,惹恼了你奶,才让你读不下去的!” 海天询问的眸光看向海韵,见她点头方走到罗氏身边道。 “娘没事的,反正奶一向不喜我,不是今个也可能是明个,奶总会找个由头将我赶出来的!” 因着之前海韵已经给他洗了脑,所以他倒是一点也不觉着难过。 吕氏听了端的是一脸欣慰。 “看见没,还是咱天儿懂事,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种地种一辈子一样也能过上好日子!” 海天却是不赞成的瞅了她一眼。 “姥姥,我可不愿种一辈子的地当个庄稼汉,等我们三房赚到钱了,我要到镇上去念书,以后有出息了好孝顺我爹娘和我姐!” 吕氏一脸尴尬,面上虽笑着点头作认可状,心中却不以为然。 就光靠着四亩地,又养着四口人,还没啥余钱……想上镇上去念书?发梦呢吧? 罗氏却是又喜又愁,喜的是自个儿子有想法不孬;愁的是,她得上哪去弄来这么多钱,送他去学堂? 当下,屋子里瞬时安静了,只有海韵的小表妹正一个人玩泥巴玩得自得其乐,间歇乐出了声。 海韵下意识看向了海天,他也正向她看来。 两人含笑对视一眼,眸中唯有安静与平和,夹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直到吃过晌午饭,吕氏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小孙女,再三叮嘱了罗氏不要忘了后天割麦的事后,乐呵呵的出了海家大门。 一回到屋里,海韵不解看向罗氏。 “娘,方才吃饭的时候,你做啥把自个碗里的都拨给小表妹?这可还一个下昼才有夜饭吃,你咋熬?” 罗氏欣然一笑,“没事,娘饭量小,稍稍吃一点就饱了。” 话音方落,她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 海韵无奈示意她听,罗氏垂眸轻捂着肚子,面色有些尴尬。 一旁的炕上,原本闭眼休息的海贵却是突然轻叹了声。 “你娘一向就这样,只晓得心疼别个,一点也不顾及自个,我早习惯了。” 被他当场拆了台,罗氏嗔怪的撇了眼他,正待出声相驳…… 海韵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得了消息说小姑父已经被放出来了,估摸着大伯二伯明个就该回来了。” 海贵听完瞬时从炕上坐了起来,“你刚才说啥?” 海韵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海贵一脸欣慰。 “这就好,这回心儿家来,一天到晚都愁眉苦脸我瞧着都心疼,如今总算是了了这桩烦心事了!” 58、她要露一手 连煜却支吾了。 “我还没做呢,担心他们嫌弃我做的东西,一直在纠结着做点什么。” “所以就先让他们吃着你上昼买回来的零嘴,打算砍树回来再说……” 海韵呆住了。 她只想着他一向一个人住,煮饭方面应该不成问题,否则平日里吃啥? 却没考虑过他就一男人吃饭,尽可能都是以简单方便填饱肚子为主,又哪来的烹饪技巧? 况且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孩子,难怪他要犯难了…… 想着退潮还要等,还是先给孩子们做饭吧! 她抬眸看向连煜,“你家灶房在哪?” 连煜心知她这是要露一手了,当即轻弯唇角带着她去了——原来在他住的屋子后头还搭了个小间作为灶房使用,里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且备着双灶。 难得的是,里头一点也不脏乱,反倒很是齐整,真不像个单身男人使用过的灶房。 海韵暗赞了一声,撩起袖子准备开始……闻声而来的孩子们突然都跑了过来,挤在小灶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向她诉说着她离开后发生的趣事。 小诺算是里头与她最为熟识的孩子,彼一见她,立马便扑进了她怀中。 海韵因担心孩子们饿着,再加上做顿十来人的晌午饭需要的时间不少。 她轻抚了抚小诺的头,温柔看向其他的孩子们。 “你们去屋外玩好吗?姐姐正在给你们做好吃的。” 小诺率先点头,其他的孩子们也听从了,跟着有条不紊的出去了。 孩子们一走,屋子里便宽敞了许多。 海韵想着连煜的体力消耗大,于是犹豫着在原本舀好的面粉盆里又加了一碗,就担心着一会他们不够吃。 她边缓缓倒水,边和面。待面团揉好成形,海韵抬起袖子抹了把额间的细汗,放在一旁等它醒发。 接着,利落从角落的水桶里抓起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手起刀落,鱼立马晕了,她快速开膛破肚起来。一条鱼大概四五斤重,计算着每个人的食量,海韵共杀了两条才停手。 细致的清除鱼腮等,她特地将鱼籽鱼泡用另一个小碗装了起来,准备一会儿加点辣椒爆炒,也不失为一道美味。 将鱼冲洗干净,她开始小心片下鱼肉,一根小刺也没敢留,就怕一会呛着孩子们。 要说海韵的刀功,也算一绝,一会子功夫,两条鱼就利索的片好了,且片片晶莹,不薄不厚。 片好的鱼肉装盘后,也不过就一大碗,却片片令人垂涎欲滴,恨不得吃起生鱼片来…… 海韵抽空瞅了瞅面团还没发好,便琢磨着还是先把火生起来烧开水,省得一会面条做好了还得等。 她的野外生存经验不要太多,是以就算脱离了煤气灶,生点干柴火也没能难得倒她,妥妥的一次成功。 她先舀了半锅水烧热,打算涮涮这锅再重新烧干净的水。 可在烧热水的过程中,却突然想起来,擀面仗还不晓得在哪…… 仔细搜寻了一圈,才在隐蔽的旮旯里,发现了乌漆麻黑布满灰尘的擀面仗,估摸着连煜就从来没有用过。 正好这头锅里的水也热了,她舀了些出来,仔细将擀面杖搓了又搓,待还它原本的真实面目后,方用抹布抹干了水,放在一边备用。 这时,面团也差不多好了,海韵拿刀将面团切成了三小份,这才开始依次擀了起来。 这个过程是磨人的,前世的海韵只在家做过一人份的量,过程很轻松。可现下,她要擀的面团可是十一个人的份量,可想而知,面团有多大。 她正擀得满头大汗,手脚酸疼之际,连煜及时的送来了关怀。 他猫腰探身进来,眸光炯炯,“要不要帮忙?” 一瞅见她喘着粗气努力坚持的模样,立马抢过了她手中的擀面杖,准备代替她继续完成。 可是,当看到面前白花花的面团,他只能转头看向一旁休息的海韵,一脸尴尬状。 “这个怎么用?” 海韵汗颜,稍吞咽了口口水,开始教他怎么擀面。 “……就是从中间厚的地方往外擀,尽量将面团擀到最薄为止。” 连煜边实施边听指挥,两人的配合倒是意想不到的融洽。 大概一刻钟后,面团全部擀好成薄饼状,海韵也休息够了,接过了连煜的后续工作,将擀好的面团切开成条状,开始小心的来回拉扯了起来。 直到所有的条状面团成为了一根根精细的面条。 连煜在一旁惊奇的看着这一幕,心下暗暗用了心记住,想着下次自个也能做。 火是一早烧好的,大锅里新添的水也已经开了,海韵加了两勺盐,而后利落将面条统统下了进去。最后用筷子向上挑了几下,确保它们不粘连了方盖上锅盖。 面条下锅了,剩下的就是翻炒下鱼肉,保持住它的鲜嫩美味。 两个大灶小灶是相通的,这头烧了火,那头也有波及。 海韵就着小灶锅里的热水涮了锅,待锅热,便开始往里头倒油,再加姜蒜,最后才放了鱼肉开始小心翻炒。 来回大概十来下,鱼肉一变色,她便利索的盛了出来。 正好那头大灶锅里的面条也滚了,炒好的鱼肉正好加进去,轻轻一搅拌,白嫩的面条混和着油香炒过的鱼肉,别提有多赏心悦目了。 仔细盖好锅盖,也及时阻止了一旁连煜的口水欲滴……海韵开始炒最后一道菜——辣椒爆炒鱼籽鱼泡。 热锅,油热冒烟,海韵才不紧不慢的将早先备好的姜蒜及辣椒丢了进去,简单翻炒了两下,接着将小碗里的鱼籽鱼泡加了进去。 鱼泡在从鱼肚取出来的过程中一直都没破,一入锅,便“啪啪”几声,立马瘪了下来。 直到辣味呛鼻,海韵加了点盐,最后再爆炒几下,“铛铛铛”可以出锅了! 海韵被刺激得打了个喷嚏,缓了缓方冲一旁早饿得肚子“轰鸣”眼睛放光的连煜道。 “可以叫孩子们来吃饭了!” 可洗碗的时候,海韵才发现遗漏了一个重要问题。 那就是,连煜家的饭碗竟然不够…… 59、打算牵到什么时候 海韵点着简易木架上的几个碗,发现包括方才盛鱼肉的碗一起才堪堪六个,这怎么分? 收拾着碗去洗的功夫,她盘算着每两个孩子合吃一个碗……吃完再加。 当六碗热气腾腾鱼香扑鼻的面条端上桌,分散站在屋子周围的孩子们俱不约而同咽了口水。小眼神也控制不住往桌上的碗里飘啊飘……连煜自然也不例外。 他一向简单,有时候昨个儿多煮的吃食,留到第二日再吃也是常事。 仔细算算,他也好些日子没有正经吃过一餐饭,更别提如此丰盛色香味俱全的鱼面了。 他深吸了口气,询问海韵。 “可以开吃了吗?” 海韵刚从灶间端了那碗喷香的爆炒鱼籽鱼泡进来,闻言奇怪的看向乖觉站立的孩子们及连煜。 “吃啊,不然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此言一出,像是解除了禁令般,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扑向了桌子,爬上了条凳。 海韵边将筷子依次递给他们,边嘱咐,“每两人共用一个碗,吃完了姐姐再帮你们添,还有要小心鱼刺,慢慢吃啊。” 孩子们不用她安排,正好十个人,分成了五组,两人一组各自选择了碗鱼面。 而最后也是份量最大的那一碗,竟默契的留给了连煜。 那是个装菜的大瓷碗,原本海韵就是预备着给连煜用的,孩子们的贴心更像是一股温泉,注入了她的心中。 她招呼一旁傻站的连煜,“你不吃还等啥?” “我这碗会不会太多了?还是拨点给孩子们吧。” 他一向都没办法吃饱,也习惯了勉强果腹就行。 海韵却是佯怒拍打了下他正拨弄筷子的手。 “锅里还有呢,管够,你吃你的就行!” 连煜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开始享用起面条来。 单看成色心里就已经期待感爆棚,到真正吃的时候,他才明白,自个这些年吃的都不能叫做面条,充其量只是填饱肚子的东西。 还是难以下咽的那种。 也难怪今个一早他煮的早饭,孩子们吃的时候都一副“英勇就义”的悲壮模样,当时他还心里小小的难过了下。 现在想来,孩子们其实已经忒给面了! 一时间屋子里寂静无声,只听到个个扒拉着面条咀嚼的动静。 海韵看着他们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这才将担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以前只给自己做过吃食,尽管自我感觉还不错,但压不住这古人不欣赏也是白搭——却没想到,美食其实是共通的。 趁着他们吃面条的功夫,海韵开始在屋子里转悠。 这边收拾下东西,那头拢拢被窝,顺便检查检查那两床新装好碎布头的被子,见都没问题,这才找了床边坐下,打算等孩子们吃完了帮他们去灶间再盛……主要是桌子太小了,那盆面端过来也着实放不下。 可一抬眸却发现,孩子们竟个个都在看着她。 “咋的啦?” 她摸了摸自个的脸,又打量了下自个身上,并没发现任何异样。 小诺舔了舔唇角的汤汁,眸光晶亮看着她。 “姐姐,我们吃完了。” 这么快?海韵没法子掩饰眸中的愕然。 毕竟这古代的一碗,可相当于现代的近两碗,就算两个孩子共吃一碗,少不得也得花个五分来钟吧? 况且还是刚出锅不久,有些烫…… 孩子里头一个长相最清秀的女孩奶声奶气出声。 “姐姐,只怪你做的面条太好吃了,我们又都饿得慌,所以一下子就都吃完了。” 海韵认得她,她是连煜所说的另两个有亲人的孩子之一,叫小锦,比小诺小两岁。 听到她的夸赞,她的心里乐开了花。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劳动成果获得认可更值得高兴的。 她正准备去帮孩子们盛面条,这边厢,连煜却是利落放下了还未吃完的大瓷碗,赶紧将嘴中的面条咽下。 “韵儿,我去盛吧,你坐着休息会。” 他方才没反应过来只是因为,他和孩子们一样,都在注意着她…… 眼见着他飞快端着两个碗朝灶间方向去了,海韵方醒过神——如果她没有记错,这该是他第一次唤她韵儿罢? 她赶紧挥别脑中的绮思,端了剩下的三个碗跟着去了。 此时的灶间里,连煜的耳根有些发红,刚才无意间叫了海韵韵儿,于他来说是破天荒头一次。也是他第一次亲切的唤姑娘家的小名。 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然出了口,他能怎么办? 只能走为上计。 可他却没想到,刚盛好两碗鱼面,海韵便翩然而至。 “你盛这几碗,这两碗我先端过去。”边说着边将手里的三个碗放在了灶台上。 连煜有些不好意思看她,头也没回,只轻“恩”了声。 海韵一向心细,顿时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你咋的啦?脸怎么这么红?” 边说着不经意上手触碰了他额头,疑惑道。 “不烫啊……” 连煜上辈子虽然围绕在身边的美人无数,却从来没有过如此慌乱无措的时刻。 他定了定心神,抬眸勉强恢复了清明。 抬起左手欲将她覆于额头的手拿下,却在两两触碰间,陡然感觉一股电流划过,全身颤栗。 他当即愣在了当场,连她的手都不记得要松开。 海韵亦感受到了,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现下不是冬季,天气亦不干燥,她与连煜没有经过大力摩擦,且身上穿的都是粗布衣裳,怎么可能产生电? 两两对视,连煜看着她迫人的双眸,竟有些控制不住的将她的手抓得更牢。 海韵吃痛皱眉,瞅向他还未松开的手,“你打算牵到什么时候?” 再多的暧昧气氛瞬间消失怠尽,连煜迅速松开了她的手。 “咳,面一会该凉了,你端去给孩子们吧。” 海韵男女之防一向不太看重,倒也没有想太多。 想到还在等着的孩子们,她再不迟疑,端起已盛满的两碗鱼面便出去了。 连煜兀自甩头懊恼自个的表现,赶紧着将另两个空碗盛满,亦跟了出去。 直到将最后一碗端上桌,他才坐回自个的位置开始吃剩下的鱼面…… 尽管面有些凉了,但孩子们碗里的热气升腾及欢声笑语,还有另一头床边上温柔笑看着的海韵,都让他觉得,这一人住的屋子,其实很温暖…… 60、赶海大丰收 海韵耳朵灵利,察觉到外头的海水翻滚声渐歇,猜测到是要退潮了。 她利落将碗筷收拾了,就着大锅里还留有余温的热水,涮了起来。 动作虽迅猛,但该顾及的地方半点也没忘记。就连最后涮完锅后,灶台上的些许积水,她都眼尖的用了干抹布抹了干净。 待一切就绪,她打算一个人到海边去瞅瞅情况。 可架不住热情的孩子们都想跟着她的意愿,所以,队伍只能壮大。 再三嘱咐了众人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乱跑后,方队形整齐的同去了。 连煜不消说是跟上了——他在海边住了这么些年,早就清楚什么时候捕鱼既安全又可以大丰收。他一人提了一个大木桶连两个小木桶,不紧不慢的走在后头。 海水退了老远,露出了许多平日里瞧不见的礁石,只少许地方因为坑洼还有些积水未散,里头好似还有蹦跳的小鱼儿。 稍一靠近,海韵随意的翻起一块石头,惊喜的发现上头竟然有紧紧攀附着的鲍鱼。 它的外观呈米黄色,壳长有近十一二厘米,粗略估计,除壳外单单里头的肉便有近半斤,是现代千金都难买的双头鲍。 她眸间一动,快速走到另一块石头旁,利落翻起,果然不出所料,又见一只双头鲍…… 狂喜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时海韵的心情。 这里的人们都不晓得这鲍鱼的珍贵,所以没人敢吃,以至于让它们肆意野蛮生长,倒便宜了后来的她。 仔细扫视一圈,沙滩面上隐约露出好些贝壳,海螺,还有数只行走中的螃蟹……再随手拨开一块积水中的石头,底下露出的赫然是圆柱状的海参。 一只大概有近40厘米长,体色黄褐,尽管看着长相丑陋,但保不齐它营养丰富啊!海参可是和鲍鱼齐名的海鲜之一。 海韵不再犹豫,将海参拾起,放进了连煜递来的小木桶里。 连煜讶异看她,“你捡这个干嘛?” 这么丑的东西,难不成还要捡回去观赏? 海韵头也未抬,利落用早就备好的竹片将石头上放松戒备的鲍鱼弄下,潇洒的丢进了木桶。 而后才抬头看他,“你不懂,这都是好东西,回头我再跟你说,你先做自己的事去吧!” 连煜瞅了眼在沙滩上兴奋玩沙的孩子们,想了想还是叮嘱了句。 “那你看着点他们,我得去深一些的海水里撒网,这头怕是顾不到了。” 海韵光顾着兴奋,还真差点忘了身后的孩子们,她应了声“好”让连煜安心,见他带着渔网走了,这才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合理的利用可利用资源…… 这沙滩上的贝壳及海螺,或卖或自个吃都行。可若是一人捡,恐怕等海水涨上来都拾不完,可要是让孩子们来,十个人分散作业,这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心思一定,海韵赶紧的招呼了小诺等孩子上前,分给了他们一个小木桶,只叮嘱他们捡拾那些没有攻击性的海螺及贝壳外,其他的一盖不准乱动。 孩子们很听话,尤其是三个最小的女孩,再三的和海韵保证了自己绝对不会乱跑乱动,有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喊她。 海韵这才安了心,眼瞅着他们两人或三人一组开始有收获,她才挪开了目光。 接连斩获了近十个双头鲍鱼,五六个三头鲍鱼,还有近十只海参后,海韵终于发现沙滩上所有露出的石头都被她翻遍了,再无石头可寻。 她只得去抓捕那跑得又快,攻击性又强的野生螃蟹。 所以沙滩上所见到的一副场景就是她猫着身子一边追赶一边擒拿,而孩子们则在看到她滑稽的动作后,俱争相相告笑作一团。 而意识到自个的行为竟然有喜剧效果,海韵则越发卖力了…… 在沙滩上捡拾贝壳海螺,于孩子们来说,应该是非常难忘的时刻。男孩子们意犹未尽的讨论着谁捡到的更大;而女孩们,则是争相讨论哪个拾到的最漂亮,最精致。 直到,连煜收获颇丰的提着满满的一桶鱼,带着鱼网回来。 “赶紧上岸,一会海水就该涨上来了。” 海韵算算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 立马招呼着孩子们往回走,她则提着两个小木桶跟在后头。 正小心走着,左手陡然一轻,那个装满了贝壳和海螺的木桶竟被突然夺了去…… 她回头一看,是连煜,他正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笑看着她。 “你提两个太重,我来就好。” 他左手提了一大桶满当当的鱼,右手提着她那重重的小桶,仍然感觉轻松的不得了。 只那裸露的结实肱二头肌有些许晃了海韵的眼…… 她下意识吞咽了口水,让开了让他先走,而后提着自个的小桶,别开眸光跟在了后头。 一回到连煜的海草屋,海韵立马开始整理拾回来的海鲜。 海参和鲍鱼不消说,必须得用海水养着。不然鲍鱼兴许还能撑会,但海参只要一离开了海水,便会分泌一种自溶酶,六七个小时后就会完全消失不见了。 很神奇,但却是事实! 弄好了海参和鲍鱼,海韵找来了笊篱另外装贝壳和海螺,再将它们放入装满海水的桶中。之后,加入适量的盐及一些油,让它们可以尽快的将里头的沙子吐露干净。 最后,就只剩下最容易养活的螃蟹了,只往木桶里稍加了些海水,仅没过了它的壳,海韵便将它放置到一边,不需再管了。 自个的海鲜统统拾掇完毕,海韵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连煜捕回来的鱼。 他用两个小桶分开了,一个里头装着活蹦乱跳的鱼,另一个,则装着稍有些半死不活的鱼…… 而桶里头,也只加了些海水,他便不再管,只在一旁逗弄着孩子们,间歇瞅一眼忙活中的海韵。 海韵不可思议看他一眼,“你的鱼这样就成了?” 连煜抱起一直不愿松开他脖子的小锦,从蹲位变为站位,一脸不解。 “我养父以前就是这样收拾的,有啥不妥吗?” 61、整个水池养鱼 有啥不妥?大大的不妥啊! 海韵总算明白,为啥守着一片海,连煜的日子却过得如此紧巴了。 这些鱼目前虽然是活蹦乱跳,可若不好好将养,到明日,估计就都离死不远了…… 卖死鱼和卖活鱼的价钱能比吗? 她认真瞅了眼连煜,打算好好教育教育他。 “集市上死鱼和活鱼的价钱各是多少?” “活鱼五文钱一斤,死鱼的话一般是半卖半送,一文钱两斤……” 察觉到海韵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连煜说话声越来越小韵儿这是咋的啦?他没乱说话啊。 海韵心里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 一文钱两斤,还算半卖半送?干脆就送了其实还能挣回个人情! 他这桶鱼若按这样算,撑死了明个上集市卖,最多能卖四十文钱他就该偷笑了! 保不齐鱼死亡率高的话,今个就算是白忙活了。 她皱了眉头。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鱼到集市上卖的时候都能完好,你能多卖多少银子?” 这个,连煜从来没想过。 上辈子衣食无忧,他从未为生计烦恼过。 这一世,就算不上集市卖鱼,日日靠海倒也能勉强度日,只饮食单调些罢了…… 他抿紧了唇,抬眸却发现了海韵异常认真的表情,瞬间受到触动。 “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 现如今他可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确实得好好考虑如何能尽快将银子赚回来,而不是单凭海韵一人努力。 海韵想了想,“家里头有多余的废布吗?要大块些的。” “有,正好前些天捡回来了块,大是挺大,就是不太干净,上头沾染了些墨汁。”连煜回道。 墨汁?倒没啥关系。 海韵瞅向他,“你去拿出来,一会用得着。” 连煜进屋去拿了,海韵并没有休息,而是拿起了屋后的大铁锹开始在旁边挖坑…… 拿了布出来的连煜见了,赶紧的接过了她手中的铁锹,才将手中的灰色面料递给她。 “诺,就是这块,你看看。”说着瞅了眼已挖开了一小块的坑,“这个要挖多宽?” 海韵将布展开,发现足有一张床单那么大,足够了。 她满意看向正等待她回答的连煜。 “一丈宽就成!” 连煜力气不小,不消一刻钟功夫,海韵计划中的水池轮廓就出来了。 她摊开了灰色布料,示意连煜扯着另外两个角,两人同时行进,铺在了池子里头,将露出来的泥土都覆盖住。 最后再找来几块大石头压住上头四角和池底四角。 眼瞅着一个现代化水池初具雏形,海韵眉开眼笑。 “好了,接下来就是将海水灌满里头,就可以放鱼了。” 连煜得令,特意叮嘱海韵在一旁休息,剩下的事由他一人单独完成。期间,闲不住的小诺和小硕,不管不顾就是要帮忙,他实在没法拒绝就同意了。 待海水灌满池子,木桶里的鱼儿都安置了进去,连煜才轻吁了口气。 “还是你聪明,竟想得到这个法子。” 这相当于是给鱼儿们临时安了个小家既不用担心它们会乱跑,也用不着怕它们会因为缺水而死。实乃两全其美。 海韵弯唇一笑,正待回应,只听小诺一声尖叫,“姐姐,那个螃蟹从桶里爬出来了!” 海韵从容回头看去,果然见到孩子们惊慌分散出来的空地上,一只灵活的螃蟹正在拼命的逃生…… 她抬脚准备上前捕抓,可连煜的动作比她更快,利落越过了她,冲行走不停的螃蟹去了。 待将螃蟹完好放回木桶,他才想起了一直想问却忘了问的问题。 “你捡回来的这些东西打算怎么处理?”还这么多…… 海韵一脸调侃之色,“我明个打算将它们都带到集市上去卖钱。” 说罢,还挑了挑眉。她知道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果然。 “卖钱?”连煜愕然,“这些东西没人会买的,白送可能都没人会要。” 海韵打听过市场行情,自然知晓他说的是大实话。 将做死了的海鲜市场回生,前期确实有些难度。 可想想那些现代都近绝种了的两头鲍鱼,还有近四十厘米长的海参……放着这么营养价值高的东西不卖,她又不是傻子! “目前大家对它们有误解,自然是没人敢买。但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大家定会明白它们的妙用!” 连煜虽不太相信,但观她眼眸黑亮,似在发光,竟奇异般的觉得她能够办到! 夕阳已西下,此时已相当于现代的五点钟了。 海韵琢磨了下,还是决定给孩子们烧完饭再回去。 原本连煜要来帮忙,但海韵着他快些将孩子们睡觉的床解决,便将他打发了去。 灶间里。 抓了六只螃蟹清洗干净,各个用绳子绑了脚,便放在烧好热水的大锅里开蒸。 盖上锅盖后,她舀了玉米面混合着小麦粉,打算做贴饼子做为主食。 缓慢加入温水揉好面团,待它醒发的时间,海韵杀了两条鱼,切成小块状,预备着一会红烧用。 瞅了眼时间,锅里的螃蟹还要再煮一会,她舀了水清洗连煜采摘回来的野菜。 菜洗好的功夫,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海韵揭锅,一股升腾的白气过后,赫然便是已经熟了的螃蟹在其中。她利落用筷子一个个夹出放入碗中盛好,先放到了一边。 然后涮涮锅,准备开始炒菜了。 姜蒜是方才便切好的,海韵往锅里头倒油,待油热,将切好的鱼块下了锅,油滋响后开始翻炒,炒至鱼块皆变为了嫩黄色泽,飘出了鱼香味。 再将佐料加入,没入清水,洒进姜葱…… 一切就绪,这时大锅的锅沿也已经有了不低的热度。 海韵将之前备好的面团分成许多小段,一个个揉捏成面饼状,利落双手同时进行,将面饼分别贴在了大锅的边沿上,在还未熟透的鱼上方排成了三排……据说这样熏出来的贴饼子,上嫩下脆,份外可口。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海韵盖上锅盖,一边看着火候,一边注意着时间…… 62、和我们一起住 约十来分钟后,鱼的汤汁收得差不多了,佐料都入了味,锅沿周边的贴饼子也都泛出了嫩黄的色泽。 海韵利落将贴饼子一个个夹入碗中,再另用了个大碗将喷香扑鼻的红烧鱼块盛了出来,接着往大锅里加水涮锅,准备呛炒野菜。 野菜本身就要吃它原本的鲜味,海韵啥也没多加,只加了点盐,菜一变色立马捞出了锅。 之后,涮大锅全部换水,里头的小锅里也没忘记加满,借着木柴的余火烧热,预备着孩子们晚一些洗脸洗脚用。 间隔的屋子里传来孩子们的嘻笑打闹声,海韵不自觉扬唇,越发利落的洗起手中的碗筷来。 嘴里还扬声喊了句“谁来帮我端菜——” 一会子功夫,小诺和小硕便整齐划一的出现在她面前,眸光俱盯向她。 “姐姐,我们帮你!” 于是,在海韵的安排下,八岁的小诺端了螃蟹和野菜,小硕端了贴饼子,剩下的红烧鱼块和碗筷则由海韵亲自端了,去了另一间屋子。 待热乎的清蒸螃蟹、红烧鱼块、贴饼子还有野菜俱端上桌,根本不需她招呼,玩闹的孩子们自发的围拢在了桌子周边,眼眸期待的昂头探首看着桌上的喷香美食,不自觉的吞唾沫…… 海韵瞧着好笑,立马下了“可以开动”的指令,瞅着孩子们争先恐后的爬上了条凳。 连煜这头,孩子们的简易床铺也做好了。就摆在他大床的旁边,大概也就离地二十厘米高,咋看好似有些薄脆,但坐上去却感觉挺扎实。 古代又没有钉子,连煜却能做起支架,海韵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完成的。 近看仔细观察了才晓得,他是利用了榫卯结构,在两个木条之间采用凹凸的方式结合,反而比用钉子钉的更为结实耐用。 连煜正往木板上头铺着剩余的碎布头,省得一会睡觉底下硌得慌…… 海韵一把接过了他的活。 “你去吃饭罢,我来。” 连煜却不依,仍是坚持和她一块完成了。 床铺整好,海韵直起身子看向桌边,竟奇怪的发现孩子们俱老实的坐在桌前,没一个人先吃。 “你们咋不吃呢?” 孩子们不约而同的看向眼连煜,眸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在等哥哥。 海韵眸色一暖,赶紧喊了连煜坐到桌旁。 “螃蟹一共六只,你们每二人分食一只,这东西性凉,吃多了反而不好。至于其他的贴饼子和红烧鱼,你们可劲的吃,吃饱为止!” 桌上的四样东西,只贴饼子直接上手便可吃,螃蟹又不会弄,连煜想了想,随手拈了块贴饼子吃了起来。 随着连煜拿了一块贴饼子,孩子们也如同解放了般,举筷吃了起来。 神奇的,没一个人开吃螃蟹…… 海韵默了默,趁着他们吃贴饼子的功夫,为他们讲解如何吃螃蟹。 待将一只蟹的肉及蟹黄全部卸下,她顺手放入了最小的两个女孩碗中。 “明白了吗?” 连煜及孩子们俱边吃着边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剥螃蟹挺简单,只有些地方因古代没有工具,非牙口好不能食之而已…… 海韵瞅向连煜,“一会你记得帮他们剥下螃蟹,我得回去了。” 一听说她要走,孩子们都停下了筷子,眼巴巴的瞅着她。 小诺更是紧攥着她的手,依依不舍。 “姐姐,你和我们一起住在这不成吗?” 其他的孩子一听,俱眼眸晶亮的点头表示赞同。 海韵和连煜尴尬对视一眼,这叫什么事儿?她又不是他媳妇! 她清清嗓子,也不好和孩子们解释为啥不能住在这,她只得再三同他们保证明个一早,一定早早的来这儿,给他们做早饭! 小诺这才无奈放开了她的手,和其他孩子一起目送她离开。 此时天色渐暗,连煜非要送她,可海韵却担心着孩子们的安全,坚决不让他送。 两人僵持了会儿,瞅了眼门口一直站着的孩子们,连煜最终还是妥协了——没办法,他估摸着再磨下去天都要黑了。 海韵因不晓得海贵他们回去了没有,特地还去麦地转了圈,没发现他和海青在地里头,才放心回了家。 走到家门口时,她突然想起惯常用的芦荟昨个夜里用完了,还没长出新的。 于是心思一动,绕到了屋子后头,想找找还有没有野生的芦荟可以移植——一棵毕竟是太少了,她的脸大消耗大。 仔细搜寻着,找到她自个屋后头的时候,隔着窗口突然听见屋里头有动静。 她下意识从敞开的窗口朝里看去,赫然发现竟是陆氏在里头! 她猫着腰,左翻翻右寻寻,像是在找着什么……直到发现了角落里隐藏的小地窖。 瞬间眼眸一亮,立即翻开了上头盖着的桌面,失望的发现,里头空空如也。 外头的海韵不禁暗自庆幸幸好今个那荷包一直带在身上忘了取下,否则可就便宜了她! 转悠了一大圈,屋里头啥好东西也没有发现,陆氏眸底阴沉,陡然直起身冲着一旁的炕狠踹了一脚,却悲剧的因了反作用力导致自个脚疼得要命…… 这可不得了,她气怒之下再按捺不住,猛吸了口痰,便要往海韵的床铺上吐去! “你想干嘛?” 海韵悠悠喝止! 原本还想暗中看看她到底想干啥,没曾想,这人如此恶毒,竟想着往她床上吐痰……也忒恶心了! 海韵的突然出声,将做贼心虚的陆氏给吓了个半死,待吐出的痰还没出口,一个囫囵自个又重新咽下了。 眼尖瞅见她喉口一动,海韵差点没吐出来。 陆氏回头发现是她,眸色一暗,突然嘿嘿一笑,像个傻子般无所顾及的露出了自个的龅牙,又开始装疯卖傻起来。 “莲儿,你终于回来了,娘等了你许久……”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几句。 海韵心知肚明她心智非常正常,反而是心肠坏得不行。 她眸色一动,扬唇突然冲窗口大喊了声。 “抓小偷啊!” 陆氏不傻,一听见她喊,立马撒腿就往屋外跑,边跑边惊骇大叫。 “鬼啊,有鬼——好怕……” 63、为对得起良心 透过自个屋子敞开的门,海韵听到了院子里董氏咒骂陆氏的尖利嗓音。 “作死啊鬼哭狼嚎的!疯了还不给我安分,瞎跑什么?” “鬼鬼鬼,鬼你的头,我看你才是大头鬼,专来咱海家讨债的!” …… 屋后头的海韵莞尔,心定下来继续找芦荟。 还真是不负有心人,让她又找到了一株。 她小心的挖起完好的芦荟,心情愉悦的回了自个屋……瞬间三观尽毁。 刚才透过窗看得还不够全面,这一回屋才发现,陆氏还真是将她当做了仇人般! 只不过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箱笼里头的衣衫散乱的到处都是,地上的茶壶茶碗也被踢翻,东倒西歪的,有的都碎裂了,渣渣满地。 地窖里头更不消说,没找到啥宝贝的她把里头翻了个底朝天,那个小木桶都被推倒了没扶起来…… 陆氏根本就不担心会被发现,反正她有个绝好的掩护身份——疯子。 看来,不收拾她是不行了! 海韵眼眸一冷,原本她还想着缓一缓,等海鲜市场步入正轨再说。 现下看来,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二伯母在,必定后患无穷…… 吃夜饭的时候,海贵反复瞅着海韵几次,欲言又止。 海韵暗叹一声,头也没抬。 “爹,你有事就说,别婆婆妈妈的。” 海贵布满胡渣的脸一红。 “煜娃子怎的没来家里头?你晌午时不说了让他来跟我说声吗?” 海韵狂汗,她一忙早就把这事忘到爪哇国去了。 她咬了咬筷子,“今个我们捕鱼大丰收,他忙坏了,没时间来。明个,我一定让他来,好不?” 罗氏埋怨的瞅了眼海贵。 “不晓得你急啥?孩子们自个有分寸,韵儿肯定心里有数!” 这话,海韵怎么听着怎么的不对劲,她瞅着对面坐着的挤眉弄眼老两口,云里雾里猜不着他们的话外话。 海天下昼没法子去他爷书房,就同海贵一起去了地里头割麦,早饿坏了,一直埋头吃饭没吭气。 海韵自瞅见了,想将碗里的拨些给他,却被他及时用手挡着拒绝了。 “姐,我这些够了,你自个留着。” 怎么可能够? 现在算是已经分家了,尽管还在一个大锅里吃饭,但董氏明显比以前更狠。 这四个人的份量还不到以往的三分之二,每个人塞牙缝还差不多。 海韵想了想,也没勉强往他碗里加,眼一抬,看向了海贵。 “爹,明个地里的麦子一定能割完吗?” “恩……”海贵嘴里嚼着食物含糊道。待吞咽完毕,方下意识抹了把嘴,“有天儿帮忙,进度应该会更快,明个上昼就差不多了!” “然后呢?”海韵直勾勾盯着他,“真的要去帮姥姥家割麦吗?” 海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小心撇了眼垂眸貌似在认真吃饭的罗氏。 “恩,下昼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会去你姥姥家帮忙。” “舅父为啥不能自个回来割麦?我们家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凭什么还得帮他们白干?” 海韵用大腿想都晓得,吕氏又怎么可能会给报酬,没反要报酬就很对得起良心了! 罗氏眼眸颤了颤,顿了吃饭的动作。 “韵儿,姥姥毕竟是我的亲娘,你舅父他们能狠心不回来,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拖着两个小的下地去割麦?” 海天吃完了抹了抹嘴,头一次插嘴,却正中核心。 “舅父他们尚且能狠心不要麦地里的收成,咱们家干嘛还帮他瞎操这份闲心?” “以前我回回同爹去姥姥家,可都听周围乡亲传了,他们自个在家都是吃好的,只我跟爹去帮忙的时候,就故意拿些野菜饼子出来糊弄我们,装作家里揭不开锅的样子……” “可怜我还以为姥姥家是真穷,次次都不敢吃饱,就担心她们吃了这顿没下顿了。” 典型的干的比牛多,吃的比猪差不是? 海韵眸间一动,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罗氏。 果见她眼眶早已湿润,面色灰败,想必心中甚是煎熬。 一面是自个的男人同亲生的孩子,一面是生她养她长大的母亲,无论是薄待哪边她心里都不会好受。 更何况,如今是自个的生身母亲,在压榨着她最亲近的人…… 海贵见她暗自抹泪,轻叹了声,抬起袖子帮她抹了起来。 “你也别想太多,咱们多做点没啥,总归是为了良心能过得去!” “至于吃食,回回去干活你娘还是会管吃饱的,况且那野菜饼子味道其实也不差!” 在他的暖声安慰下,罗氏终于抹净眼泪,恢复了心情重新举筷吃饭了。 一旁的海韵和海天无奈对视一眼,眸中却尽是失望之色…… 吃完夜饭,和罗氏一起将所有碗筷收拾好,海韵悄悄将海天带回屋。 神秘的从怀中掏出个布包,笑着递给了他。 “赶紧瞅瞅这是啥?” 海天讶异接过,翻开才知道,原来是两个喷香的贴饼子,还有点余热。 “姐,你这哪来的?还是你自个吃吧,我,不饿。” 说罢,略有些慌乱的垂了眼眸,试图将布包塞回给她。 海韵含笑推开他的手,将布包又放回了他手中。 “这是连大哥给的,我已经吃过了。” “真的?”海天有些不信,他不是不知道连煜日子比他家还难过。 海韵故意凑到了他眼前,“真的,比你睡觉爱磨牙还真!” 海天略有些恼羞的撇了她一眼。“你怎么总是这样?就爱揭我短。” 说罢,拿起个贴饼子便咬了恨恨的一大口。 “也,太好吃了……” 他眼眸发光,含糊不清的形容,还差点将自个的舌头给咬着。 海韵得意看向他。 “偷偷告诉你,这贴饼子就是我做的,现在是不是特别崇拜我?” 她眉眼含笑,眸中尽是调侃之色。 谁知,海天的脑回路明显和她不同。 他定定看了她良久。 “姐,你是不是特想嫁给连大哥?” 这纯属哪跟哪?思维跳跃也太匪夷所思了…… 海韵一头雾水,“你这又是从哪得出的结论?” 64、一人五文钱 “你呢,是不会做饭的,可去了连大哥家,竟然无师自通的会了贴饼子,且做得这么好吃,不是爱的力量是啥?” 海天执贴饼子的手背在身后,挤眉弄眼看向她。 海韵白他一眼,懒得搭理他的神逻辑。 不过,她略一思忖嫁给连煜?好象也还不错的样子。 至少,若是两人婚后吵架,他定打不过她,也该不舍得打吧? 瞧他外表粗狂,但骨子里却始终透着股书生气息,不像是个暴脾气的…… 她思虑着种种可能性,直到海天脸都凑到她跟前来了,才突然醒悟干嘛要当着他的面思考这个问题? 她轻推一把将他脸挪开,“一边去,谁想嫁他了?我告诉你,将来喜欢我的人绝对得排到来仪村外去!” 海天不以为然。 “姐,要我说,连大哥就挺好。你是不晓得,咱村里可好些姑娘都中意他,可都碍于他从不搭理才作罢。我瞧他对你就很不一样,你俩绝对有戏!” 说罢,戏谑的盯着她,观察她的反应。 海韵眸一闪,反问他。 “你一个小屁孩在这跟我谈论感情问题,不嫌燥得慌吗?” “……我都十二了,是大人了。”海天对着手指轻声回道。 海韵瞅他这样,立马明智的选择了离开。 “我去舀水洗脸洗脚,你在这等着别乱走!” 海天吃着手里剩下的贴饼子,考虑的却是到底要不要推波助澜…… 天刚蒙蒙亮,海韵便起来了。 瞅了眼一旁的海天胳膊都裸露在外,赶紧的帮他将被子盖上了。 利索穿好衣裳来到屋外,伸个懒腰,顿觉神清气爽。 她舀了碗清水,就着些粗盐,以手指为牙刷,开始刷起牙来。 之后洗完脸,将自个前头的刘海全部梳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披肩长发再绑了两个清爽的麻花辫。略有些发黄干枯的头发,此时看着还真有些像是染过的样子,显得皮肤都白皙了许多。 一切准备妥当,海韵轻手轻脚的出了大门。 权当锻炼身体,她小跑着来到了海边,此时的日头刚刚升起,倒映在大海里,显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令人炫目。 她一眨不眨的观赏着初升的旭日,感受着大自然的神奇……不远处的海草屋前,同样早起的连煜却目不转睛的在看着她。 直到海韵长吁一口气转身,连煜才赶紧装作刚从屋里出来的样子,讶异看向她。 “你咋这么早就来了?” 他瞧着此刻的她同往日份外不同,并不单单只是发型的变化。 海韵弯唇一笑,走向了他。 “一会儿要赶着去镇上,我还得帮孩子们做早饭,不早点来行吗?” 反正两人也够熟了,她也懒得同他来假意寒暄那一套,径自进了灶间,开始备起早饭来。 今个打算做的是葱油饼,另呛炒个野菜爽口。 揉面的时候,因考虑到晌午前可能回不来,她特地多做了些,就担心孩子们晚些饿着。 等面醒发的时候,她抽空洗起野菜来。 连煜这时候正好进来了,“我来烧火……” 说罢,一屁|股坐在了矮蹲上,开始加起柴火来。 海韵顿时安心了。 若是只她一人忙活,她顾着这头洗菜,还得时时照顾着那头的柴火别灭了,颇为心累。 野菜洗好,那头的面团也差不多了。 先用擀面仗将面团擀成一张大面饼,往上面刷层薄薄的油,再均匀撒上切好的葱末,开始将面皮沿着边沿慢慢卷起来,直到卷成长条状。 接着,切成一个个小剂子,分别压扁,再擀成面饼状。 最后,便可以备着下锅煎了。 海韵将大锅里头已烧热的水舀到了小锅中,备着一会孩子们起来洗梳用。 待大锅再次烧热,洒油,用勺子稍掂一掂,让它均匀的在锅内雨露均沾。 油一热,将做好的面饼三四个一趟投入锅中煎……一面金黄立马转了另一面继续,周而复始,待所有的面饼全部煎成两面金黄出锅装盘后,方往锅内再加了少许油,准备呛炒野菜了。 一会子功夫,趁着盛野菜出锅的功夫,海韵让连煜去叫孩子们起床…… 在小诺为首的孩子们睡眼惺松的来到灶房的时候,海韵早已舀好了掺好凉水的热水,备着给孩子们洗脸。 孩子们很乖巧,自觉排队,一个个来。 几乎每洗三个孩子,海韵便会换过一盆清水。 直到最后剩下小锦的时候,海韵眼尖瞅到她眼角还有些没洗干净,便利落接过了帕子,帮着她完成了。 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却惹来其他孩子艳羡看向小锦的眸光。 一切就绪,开饭了! 这回不用碗都行,只每人一双筷子——左手拿着葱油饼,右手举筷夹野菜,吃得不亦乐乎。 孩子们从未吃过这样做的饼,个个都有些遏制不住,吃个不停。 最后还是海韵出于健康饮食的考虑,阻止了他们。 剩下的葱油饼,海韵放在了灶台上的小锅里,用着开水温着,下头还有未熄灭的余火温着,准备留待孩子们晚些饿了当点心。 在将碗筷清洗好,灶间整理完之后,海韵和连煜准备出发。 原本她是想带着小诺去的,可因了担心没有牛车代步,她和连煜又都手上提了东西,若是一会他走累了要抱,两人也没法子腾出手来。 遂叮嘱了小诺和小硕两人,在家好好照顾其他孩子后,两人一人提了两个木桶出门。 连煜桶里提的都是一早从那水池里捞出的活蹦乱跳的鱼,而海韵的桶里,则是只有海参和鲍鱼。 其他的诸如螃蟹、海螺、贝壳,她都留在了连煜家里,没打算卖。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手提不了那么多…… 两人刚走上大路,便运气好的遇上了一辆去往镇上的牛车,却不是之前碰到过的李叔。 捎他们两人去的价钱也不一样,竟狮子大开口的要一人五文钱。 海韵和连煜对视一眼,还是同意了。 因着做早饭耽误了些时间,此时已经接近现代的六点多了,若是和连煜再走着去集市,估摸着到那的时候,都要近晌午了,还做啥生意? 65、古代的宣传海报 赶牛车的是个庄稼汉子,见海韵掏出了十文钱,立马笑嘻嘻接过了,且亲自将两人的木桶一一搬上了车。 “你们放一万个心,坐我刘二的车,这十文钱绝对没白花!” 上车后,海韵才明白,没白花是啥子意思…… 话唠车夫竟从牛车出发起,一直在讲着周围村庄里的八卦…… 海韵与连煜尴尬对视一眼,两人明显对这些三姑六婆的事不感兴趣,奈何车夫大叔正说在兴头上,遂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略有些崩溃的在魔音绕耳间来到了镇上。 连煜带路,将海韵带到了自个惯常留守的摊位上,这才将手中的木桶放下,等待着熟客的光临。 因了今个他的鱼鲜,成色也比以往都好上不少,只一会子功夫,便全都卖空了! 海韵一直不停帮他收钱帮忙,她自个面前的海鲜却是无人问津…… 连煜接过她递过来的银钱,收起放好,方踌躇安慰她。 “若你真觉得这些叫海鲜的东西能吃,要不咱们就带回家自个吃咋样?” 他一早便猜到没有人会买。 海韵却无声摇了摇头别说这些东西贵重,她根本舍不得吃,就算真舍得天天吃鲍鱼海参,那也得身体受得住啊…… 她托腮思忖,突然计上心头。 “那个,你会写毛笔字吗?” 连煜木然颔首。 海韵大喜,眸光灼灼看着他,像看着一块会发光的宝石。 怎么他回回都给自己惊喜,她原本只是随口问问的。 她立马跑去花了五文钱租借了套笔墨纸砚来,交给了他。 “我念你写。” 连煜虽不明她用意,却也难得的没追问。 他将纸张铺在了不远处的一张废弃台子上,扎好马步,执起毛笔,摆好架势,等待海韵的示下。 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海韵心中暗自嘀咕着。 如果撇开他那黑俊的脸庞,结实的胸膛,裸露在外的肱二头肌,还有身上穿的半破短褂,就真的像是个白面书生了…… 她收回心神,开始念,连煜不吭声,照着写。 一刻钟后,一张融合古风字体与现代风宣传的海报就初步完成了。 内容如下 鲍鱼 外形椭圆形,肉色为紫红,表面为深褐色。 性能味甘、咸、性平,滋阴清热,补肝明目,还有壮阳的功效,多吃无防。 用途用于肝肾阴虚,骨蒸劳热,咳嗽,视物昏暗等。 禁忌禁与鸡肉,野猪肉,牛肝,鱼肉同食。 做法煲汤,煮食。 海参 外形圆柱状,周身有肉刺,腹面有三行管足,体色黄褐,黑褐或灰白等。 性能其性温补,足敌人参。 用途延缓衰老,消除疲劳,提高免疫力;人称海洋伟哥,补血调经佳品;治伤消炎,护肝保护血管;益智健脑,助产催乳;促进生长发育,预防佝偻病等。 禁忌忌与酸果,醋,甘草同食。 做法煲汤,煮食。 另有好消息买以上hai鲜产品任一,皆送食用秘方一份,不好吃不收银子! 在下笔的过程中,连煜已然不知所措,写完后,真正是呆立当场了。 韵儿将这鲍鱼同海参渲染得如此营养丰富,且功效惊人,不会是吹牛罢? 若叫人识穿了,该如何是好? 海韵却没顾得上他的难看面色,只反复瞧着上头力透纸背龙飞凤舞的字,半晌无声。 方才好在没边念边看着他写,否则只怕要当场惊得念不下去了罢? 谁能料到,一个小小渔夫,竟能写出如此动心骇目的毛笔字来。 这水平,给海天当老师,应该也是够格的吧? 她按捺下心底所思,想着一会完事后再同他聊其他。 赶紧的将写好的“海报”挂了起来,供来往过路行人观看。 这一来,因着上头的毛笔字不俗,还真有人驻足停留,反复看后,还颇有兴味的再三打量了一旁的海韵几眼。 可惜,仍是无人开口问价。 不得已,海韵只得使出杀手锏了。 “走过路过,大家伙千万别错过!这里有好东西上市嘞!” “家里头孩子不爱吃饭?没关系!买我家的鲍鱼回去,包管孩子身体倍棒,吃啥啥香!” “家里头有病人?没关系!买我家的海参回去,包管吃了后一个月痊愈立马变七天,生龙活虎!” “还有所有路过的姑娘大姐大娘们注意嘞,吃了我家的海参鲍鱼,包管你月月轻松面色好,再无病痛无烦恼!” …… 咳,其实海韵很想把“海洋伟哥”这个攻效喊出来的,但碍于目前的身份是个黄花闺女,再加上一旁连煜“虎视眈眈”,她终是作罢了。 这连吼了几嗓子,还别说,真有几分效果。 围拢过来的乡亲越来越多,俱议论纷纷。 “这姑娘不会是个骗子吧?可瞧着也不像……” “我想起来了,昨个儿好象就是她来了这,还问过我,如果卖海里头的东西有没有人要……” “听着她说的这些东西还挺玄乎的,若吃了真有这效果,岂不是堪比灵丹妙药?” …… 说归说,聚归聚,也不散……但就是没人买! 海韵瞅着围观群众的犹豫纠结面色,知晓这是普通大众的通病——不敢当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她立即停了吆喝,问连煜借了杀鱼刀,用清水冲洗干净了,从桶里利落取了只海参出来。 先将它周身粘液清洗干净,再干脆一刀切向下腹位置往上,取出内脏,彻底清洗。 最后改刀为片,将海参肉片下成蝉翼状薄片,接着摆盘成原本海参的形状,终完成。 不过,这里海韵摆的不是什么餐盘或碗,而是摆在连煜的双手上。 事出从急,也无奈何。 她朝他莞尔一笑,率先取了一片海参肉喂给了他吃。 后不待他作出任何反应,自个却是取了数片一起,放入嘴中咀嚼,仿若在吃着世间美味一般。 惹来周围人俱瞪大眼珠看着,下意识咽了数次唾沫…… 将海参肉吞咽下肚,海韵才慢条斯理扫视一圈,指向连煜手中的海参示意众人。 “此为海参,其一是绝对能够食之,不会有任何害处。其二,它天生有极强的再生修复能力,在场有没有哪位乡亲受过刀伤还未痊愈的,大可买回家吃了试试。假如大夫告诉你的是需要半月伤口愈合,可只要吃了我的海参,最多只需要七天!” 这下,周围瞬间似炸了锅…… 66、三两包圆了 这下,周围瞬间似炸了锅…… 连一旁捧着海参刺身的连煜都不可思议的看向海韵她这不会是为了赚钱送孩子们回家,所以疯魔了吧? 可惜他手上有东西,没法子上前去制止…… 海韵毫不知情,一脸自信的看着周遭人群,这些都是经过几千年过渡的事实证明,海参确实有那功效,她怕啥? 这时,一直在远处围观,并未靠近的聚龙楼掌柜廖福来到了她面前。 “姑娘,还记得我吗?” 海韵细看,忆起是昨个儿碰见过的那个和善大叔。 毕竟,他嘴边那颗媒婆似的大痣,可是非常鲜明的特征。 “原来是您啊,昨个儿的那鱼后来买了吗?看大叔您还好生生站在这里,估计是没敢吃吧?” 她面带调侃看向他,颇为玩味。 廖福心中大恸。 那鱼他昨日买回去后,因顾虑到女娃所说也许是真,在吩咐厨房杀了之后,特地先喂了给狗吃。 谁料,只一分来钟,狗就倒地吐沫而死,骇得他当场连连倒退数步方止…… 这下,他是不信也不成了! 赶紧的着人将剩下的鱼和残留处理了,且牢牢叮嘱下面管事的下次这种毒鱼,绝对不能再进聚龙楼的厨房! 他收回心神,定定看向海韵,越发觉得她非池中物。 略扫了眼她面前两个小木桶里的海鲜,从容开口。 “这些我都要了,你说个价吧!” “当真?”海韵和连煜异口同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浮现的俱是不可思议。 海韵默了默,上下打量了廖福一眼。 “这些可要不少银钱,你若只是开玩笑糊弄我,那我可真后悔昨个出口相助了!” 廖福忙不迭摆手解释。 “姑娘放心,我是聚龙楼的掌柜,咱们酒楼里我说了算!” 他方才在一旁观察良久,先不说因了昨个的事,他本身对于海韵便有着一种感激夹杂着佩服之心。 单单就眼前的情况看来,他作为一个掌管着全镇第一的酒楼掌柜,最擅长的就是发现别人看不到的商机。而海韵带来的这些所谓海鲜的东西,便入了他的法眼。 瞅着这无比爽气的大客户,海韵顿时笑得眯了眼看来非但今个所费的功夫没白费,就连昨个碰巧做过的好事,也为这大买卖埋下了福报。 她也不客气,暗自心算了下,将所有的鲍鱼海参拢了拢,凑了个整数。 “三两,你就可以全部带走了,另外,我还送独门烹制秘方!” 古代的人可不会做这稀奇玩意儿,别凭白让他们自个瞎弄导致不好吃,反而坏了她的长期发展。 廖福瞅了眼两个小木桶里的所有东西,私觉着有些贵了,稍犹豫了下。 再一瞅那白纸上写的介绍,又觉得若是真如上头所说,他肯定稳赚不赔…… 他可是为了商机连毒鱼都敢买的主,还会怕担这点风险不成? 他抬眸看向海韵,说出了自个的想法。 “三两就三两,冲着你昨个的救命之恩,我也不需同你讲价。但我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否应承?” “啥不情之请?”海韵疑惑看向他。 一旁的连煜一脸担忧,这看着和善的小腹便便中年人,不会是想诓骗韵儿吧? 廖福久经商场,啥人没见过? 察觉到了连煜的担忧,他朝他投射了个“安心”的眼神,再转向海韵。 “今日的买卖只是个开始,为了你我的买卖都能长远的发展,我希望以后能与你建立长期合作关系若是下次再有任何新奇物什,必须先拿到聚龙楼给我过目后,方能拿到市场上贩卖,如何?” 海韵眸间一闪,看来这掌柜的确实会做生意,只一眼便发现了其中的商机,竟然向她提出这样的条件。 如果她答应了,那他这三两银子花得就太值了——既买下了她桶里的海鲜,亦买下了她今后所有海鲜的第一知情权。 如此,这镇上的酒楼再没有人能越过了聚龙楼,与它一争高低了…… 她眸色一沉,弯唇一笑。 “你就不怕别的乡亲也能依葫芦画瓢去捉海鲜?这个我可控制不了。到头来,你还不一样没法子垄断这个市场……” 廖福沉着一思,眸色精明朝周围的围观人群瞄了眼,扬声道。 “这海里头的东西,有毒者居多,姑娘你会分辨,可他们不行。仅单凭这点,他们拿来的东西非但自个不敢卖,别人也得掂量掂量了再买!” “否则,一旦出了事,可就不仅仅是个人身家性命的问题了,全家都可能受牵连。毕竟,吃这些贵重东西的,可都是非富即贵啊!” 此言一出,原本因了看他大方花三两银子买了海鲜,正盘算着自个也去弄些的人,瞬时被泼了盆冷水。 要知道,曾经发生的因海鲜引起的人命案太多,大家早已如同惊弓之鸟,如何敢拿自个的性命去开玩笑! 海韵抿唇一笑,廖福的话,正合她心意。 开拓海鲜市场之前,这就是她唯一真正关心的问题。 一、村民跟风,大批海鲜上市,导致价格不统一,市场混乱,不利于长期发展。 二、海鲜有的有毒,不能食用,若是不会分辨误将有毒海产带入市场,导致出了人命官司,她也难逃良心责罚。 而现下,廖福将弊端公之于众,警醒大家,效果自是再好不过。 且若是再有人不顾自个同他人的身家性命私自去贩卖海鲜,导致严重后果的,那她也只能徒乎哀哉了。 她抬起晶亮的眸看向廖福,这个合作伙伴对她胃口。 “我应承你,今后自我手里出的所有海产必先让你过目。” 对于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还如此的有经商头脑,海韵没有理由拒绝。 廖福环视一周,发现自他方才那番话出口后,围观的人俱索然无味的退却了,只余了几个无所事事的,和周边贩卖东西的零散村民而已。 他瞅了眼一旁一直端着手里海参的连煜,从内袋里掏出了三两银子,痛快递给了海韵。 “你们这便同我回聚龙楼吧,将烹饪之法写下,顺便,我们也好商量下一步的合作事宜。” 67、有个赚钱的大买卖 三两银子拿到手,海韵利落收起,放进了贴身的荷包。 她先瞅了眼一旁的连煜,发现他还端着那海鲜刺身,立马上前用块布包裹了,自个提在手上,让他可以自由活动。 这才转向廖福,“那就请掌柜的在前面带路罢!” 之后,正欲上前提起木桶,却被手快的连煜一气全部提了,一手拎了两个走在了前头。 海韵乐得轻松,与廖福边走边搭话。 不一会儿,两人便各自报了家门,亲切起来。 “我就称呼你韵儿罢,你就叫我廖叔,省得我俩姑娘来掌柜去的,显得生疏了。”廖福笑着道。 海韵不置可否。 她瞧他方才给钱的爽利劲,再加上全镇第一的聚龙楼名号,倒不担心他特意拉近两人关系的目的。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廖福给人的感觉又是份外的和善与让人依赖,就越发得小心些为好…… 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自带着笑颜,甜甜的唤道。 “那敢情好,以后我就叫您廖叔了!” “哎!”廖福乐得脸上都出现了数道褶子,倒真像是新认了个侄女般。 两人正客套的来去,突然前头的连煜停下了步子,好奇的瞅着不远处的千金赌坊门口。 “韵儿,那不是你二伯母的弟弟吗?” 海韵抬眸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赌坊的门侧一角,一穿着水青色丝绸衣裳,大概二十七八的虚胖男子,正被两个身材魁梧,赤膊的汉子迫在墙角,像是在逼问着什么…… 她耳朵尖,倒是隐隐听见了一些——不外乎就是欠了赌债,让他快些还罢了。 她疑惑看向连煜,“就那个被堵在那的,是我二伯母的弟弟?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惯常爱赌,我以前路过这的时候经常看见他。也在村里遇见过他和你二伯母走在一起,还亲切唤她姐姐,再加上两人眉目有些相似,不是姐弟又是啥?” 海韵眸色一紧,紧盯着他,“你确定?” 连煜郑重颔首。 “当然!我的记性虽不敢说过目不忘,但遇见过那么多次,不可能会看错的。” 海韵垂眸深思,不由心中一动。 她原本就在计划如何对付陆氏,这当口她爱赌的亲弟弟出现,自个要是没什么作为,未免也太辜负老天爷的一片苦心了…… 心思一定,转头朝廖福抱歉一笑。 “廖叔,得麻烦您先和连大哥回去,我这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会儿忙完我再赶过去,行吗?” 廖福一直在左右,两人说话也没有刻意回避,他自是听到了连煜所言,也知晓了海韵同那男子有些许子亲戚关系,遂也没有想太多。 再加sh韵考虑周全,并未让他一人单独回去,而是叫了连煜同他一起,也让他省了担忧给了钱回头却找不着人的顾虑! 他回以一笑,“没问题,你这头忙完了抓紧时间过来便是,廖叔等着你!” 连煜却是不赞成的看了海韵一眼,眸中分明写着你一个人留下,我不放心。 海韵稍一思忖,走近他轻声解释。 “廖叔的钱我已经收了,总不能让他一人回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况且,我留下可不是去帮忙的,而是另有打算,你就放心罢!” 这个“另有打算”越发让连煜心提到了半空,可廖福又在一旁催促…… 无奈之下,只得再三叮嘱海韵“小心”,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待两人一离开,海韵并没有动身,而是找了个角落等待。 等陆氏的弟弟与赌坊人之间的问题解决,陆氏的弟弟安然离开后,方利落起身,跑到了千金赌坊门口,及时叫住了两个欲进门的魁梧汉子。 “两位大哥请留步,有个赚钱的大买卖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海韵跑回聚龙楼的时候,连煜也才坐下来喝了一杯茶而已。 一瞅见海韵来了,他眸光一亮,正待起身相询,他身旁的廖福却是直接越过了他。 “韵丫头你可算来了,真让人等得心焦,瞧,这笔墨纸砚都备齐了,就等你来呢!” 海韵并不答话,待安然坐下后,先喝了一口连煜递过来的茶水,方含笑转向廖福。 “抱歉廖叔,让您久等了。” 说着撇了眼连煜,续道。 “烹饪之法还是让他写吧!我的字丑,一会写了也没人认识。” 连煜的字,廖福是见识过的,自然没有异议。 当下,由海韵念,连煜照写。将海参和鲍鱼的一炖一煮之法,各自写下了两个。 待墨迹稍干,海韵拿起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后,方递给了廖福。 “您看看,至于您买的海鲜如何清洗处理,一会谈完之后,我可以去厨间指导一二。” 廖福满意颔首。接过菜谱,只瞧了眼上头赏心悦目的笔迹,心情更是舒畅。 于是,顺势提出了签订协议之事。 海韵本就另有打算,当然赞成之至。 廖福大喜,立即命了聚龙楼管帐的来,按照他的意思拟定了协议。 协议内容其实乏善可陈,通篇上下只有一个意思。 那就是海韵手上的任何海鲜,聚龙楼都有优先知情权,必须在聚龙楼确定不要的前提下,海韵方能卖给第三方,否则视为违约。 实在来说,是个霸王条款。 可基于海韵目前毫无任何根基,且海鲜市场拓展困难的情况下,找一个强大的酒楼作为后盾支持,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她还有个附近条件。 “廖叔,这上面必须得再加上一条,聚龙楼今后不得收购除了海韵外任何人的海鲜,否则同样按违约论。” 此言一出,廖福立即呆怔了。 原以为这小丫头片子听了他的提议该暗自窃喜,赶紧的签上自个大名才是,谁料,她竟在这里等着他! 这个条件若是加上了,那他心里的一点小九九,岂不是就要泡汤了? 他本想着若是以后做开了,可以低价从别人手上进些货,顺便可节约些成本。 毕竟这海参同鲍鱼是被海韵鉴定过无害可食用的,况且做法她也已经教了,完全没有任何顾虑。 可现下…… 他抬眸看向表现淡定的海韵,竟头一回发觉,这丫头的心思如此难以捉摸…… 68、确实是同一人 若他就是不同意,她待如何?这三两银子已经收了,她会舍得吐出来? 廖福眸间蕴含笑意,沉着撇向海韵。 “韵丫头,刚说的那句加不加都无所谓,我怎么可能从旁人那进货?又不是活得不耐烦嫌命长了!” 海韵胸有成竹,又岂会不明了他在试探。 她也不打马虎眼,手利落往身上荷包一掏,将里头的三两银子拿了出来。 “廖叔,若要与我合作,那条非加不可,否则,这三两银子您只能拿回去!” 她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主,随便一哄便万事好商量,毕竟这关乎今后的长远打算,根本马虎不得。 廖福瞅着她手心里的三两碎银,心头百转千回。 她现下还没告诉这处理海鲜之法,就算他强抢了她的烹饪之法,也无济于事…… 况且,日|后咋办? 若她一怒之下,转投了对面的如意楼,那他可真得悔恨莫及了! 心思一定,也不再犹豫。 他立马端着笑脸将海韵手头的银子推了回去。 “韵丫头,这银子已经给了,咋还推来推去?若是你非要加上那一条,那便加罢,我没有意见。” 海韵眸色深深盯着他,直看得他毛骨悚然,才转而莞尔一笑,瞬时如春风化雨般,廖福立时感觉室内舒适了许多。 她将手上的银子拢了拢,收回了荷包贴身放好。 随即看向连煜,示意他将她方才的那段话加上去。 连煜心潮几经起伏,眸光灼灼瞅她一眼,方提笔开始写字。 直到完全拟好,海韵和廖福双双签字,再由连煜和聚龙楼管帐的作为见证人签了字,这合约才正式算生效了。 合约一式两份,海韵同廖福一人执一份。 海韵再三检查了,没发现任何遗漏和漏洞后,小心将白纸黑字收起。 “廖叔,现下就带我到厨间吧,教了如何处理海鲜后,我还得赶回家做晌午饭呢!” 她心里头可一直惦记着家里头的孩子们…… 廖福从窗口瞅了眼外头的日头,估摸着也快到晌午了。 “韵丫头,今日咱们有缘谈成合作,你就留下来吃饭,廖叔作东,请你们吃顿好的!” 说罢,笑着看向了一旁的连煜。 海韵亦看了眼连煜,待明白他的意思同自个一样后,方婉言谢绝了廖福。 “还是不了,家里头真走不开,改日若有时间,定抽空同您好生聚上一聚!” 瞧她如此说,廖福也不再勉强,直接带了她去厨间。 聚龙楼身为聚龙镇第一酒楼,果然名不虚传。 光是这厨间,便几乎有整个海家那么大,里头窗明几净,人头攒动,各自在忙活不停。 且各个都很守规矩,并不玩笑闲聊,沉着应付手中事,风气甚好。 成功绝不是偶然,对于这句话,海韵深以为是。 厨间里头共五个老师傅,据廖叔介绍,其中两个是专门从京城调来,应付大场面的。 聚龙镇周边风景秀丽,据传曾经有一代皇后晚年便是在此居住,最后活到了近一百一十岁。 因此聚龙镇声明大噪,经常会有达官贵人携带家眷慕名前来游玩度假,一为一睹此地风采,二个也是缓解压力,感受下长寿之地的水土。 海韵听罢,不禁生出一种想法廖叔口中的一代皇后该不会是来仪村里那个百年前出的贵人罢? 想着便问了,没想到廖福还真答了。 “你是来仪村的?没错,这确实是同一人。那传得神乎其神的皇后,便是出自你们来仪村,不然你们那小穷村统共加起才百多号人,如何能取个如此尊贵的名?” 海韵汗颜,万万没想到猜测竟成真。 默了默转移了话题。 “廖叔,平日里都是谁处理鱼虾这些的,你找个信得过的来,我教他。” 廖福一招手,一个鬼精灵的,大概十五上下的男孩灿烂走上前来。 “这是我夫人的弟弟小马,手脚伶俐脑袋瓜也聪明,你就教他罢!” 海韵瞅着这十五岁左右的弟弟,倒是免不了猜测廖福的夫人究竟是何岁数…… 看廖福的年纪,她的夫人如何也不该是十六七岁罢? 猜归猜,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心理。 海韵一会便收回心神,将小马提溜到一边,开始认真教他如何处理干净鲍鱼和海参。 且再三交待,必须严格按照她所说去做,否则出了任何事,她可不帮他担责任! 这倒把机灵年轻的小马骇住了,连连表示绝对每一个步骤都听她指挥要求,绝不偷懒耍滑。 海韵这才安了心,亲自看着他处理了一鲍鱼一海参后,方颔首表示已然出师。 廖福早因有事离开了厨间,只连煜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 教授完毕,她直起身,稍捶打了下酸涩的腰间,两人一起出了厨房大门。 一来到外间大厅,刚送了贵客出门的廖福也正好瞅见了她,大步向她走来。 “如何?小马还算易教会吧?” 海韵点头弯唇,“小马真的很聪明,所有的东西只教了一遍便全部学会,也省了我的担心。” 想了想还是厉声叮嘱了句。 “一会还得麻烦您交待下厨间的大师傅们,若是烹饪海鲜,必须得按照我写的菜谱一分不差的进行,若是私自加了自个的想法,导致令人食不知味,我可盖不负责!” 她眸色清明,绝不是在开玩笑。 因知晓有些大师傅颇为恃才傲物,深觉自个的本事超然,一向听不进他人的想法,故有此担忧。 廖福应该颇为了解他酒楼里的师傅,遂一听海韵说完,便频频点头。 “你倒提醒了我,一会我就下去交待,这事必定不能出任何差池!” 海韵遂向他告辞。 “自明日起,每日上昼我会送海鲜来,若是晌午前还未来,便是这一天都没有。” 见廖福点头,方又道。 “廖叔,我真得走了,不然回家可晚了!” 廖福也不留,挥手目送了两人离开。 一瞥见两人走出了老远,方收起笑脸,招手将管帐先生叫了来。 “你立即拟书一封,将今个的事汇报给公子。” “是。” 69、简直是造孽 出了聚龙酒楼,海韵和连煜并没有立即回家。 两人相约着去了集市,打算再多买些米面,顺便买几个饭碗带回去,省得孩子们一直两人共用一个碗,多有不便。 先称了二十斤玉米面,打了十斤香油,连煜今个卖鱼赚的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最后再花了二十文钱买了七个饭碗,他的口袋已经空空了。 对于他买七个碗这事,海韵是不理解的,因为满打满算他家里也只差了六个碗……孩子们差五个,他一个,共六个。 直到两人提了东西在去租牛车的路上,她按捺不住问了他。 连煜听了后,垂眸没有看她,半晌悠悠回了句。 “还有一个碗,是给你备着的。” 是给你备着的…… 海韵心顿时一暖,时刻被人在意的感觉倒着实不错。 她正待同他好好说道说道,连煜却突然加速,大步上前去和牛车车夫谈论去来仪村的价钱。是以海韵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脸其实红了,黑红黑红的。 …… 回去的路上,坐在牛车上的海韵找了个舒适的坐姿,方看向连煜。 “哎,你的毛笔字写得那样好,是同谁学的?” 连煜一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愿骗她,可难道说实话? 他默了默别开了目光。 “同我义父学的,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只此义父,却非彼义父…… 海韵倒不太相信一个普通的渔夫能多有学问,但也保不齐人家也许是个热爱隐居世外的高人。 并没有继续深究,毕竟,她另有目的。 她笑得略带谄媚。 “那啥,你教我弟弟写字好不好?” “小天不是你爷爷在教吗?”连煜讶异。 海韵眸色一黯,将始末道出。 “我奶这个人你该知晓的,一向同我们三房不对付。我前几日又闹着分了家,所以她现下不让我弟去跟着我爷读书了。” “原来我是打算着赚了银钱,就将小天送到镇上最好的学堂去读,但今个看了你的书法后,我改了主意。我觉着你教可能比镇上的夫子们教得更好,况且,这样一来还能节省不少银子呢!何乐而不为?” 她眸光灼灼盯着他,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机会。 此时的连煜,内心澎湃不已。 他不知该佩服她的慧眼识珠,还是该赞赏她的精打细算。 这事,若是别人来同他说,定会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他也没那教书的心思。 可现下开口的却是她……教授的对象还是她的亲弟弟…… 他眸色几经变换,暗自握了握拳头。 “好!只要我有空,你便可以叫他来,我定好好教他!” 海韵兴奋大喜,想了想又提议。 “要不然这样,反正教一个是教,两个三个也是教,所幸连同小诺他们一起!” “你教书法,我教算帐,如此一来,那些孩子们日后大了,就算没了我俩的照应,也一样可以凭着自个的能力吃饭!” 她眼眸晶亮,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 连煜思忖,觉得颇为在理,遂同意了。 而对于她到底会不会算帐这个事,他还真的一点都不纠结。 毕竟,海韵在他眼中,便是一块挖掘不尽的瑰宝,总是散发着令人夺目的光彩。 此时,牛车正走到了一个三岔口,前头左边的路上,正好停了一辆马车,远远的看见有几人站在路边正在争吵,个个争得面红耳赤。 且巧合的是,争吵中的一共有三人,其中两个,竟然是海韵的大伯二伯,海大和海二。 海韵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当即眸色一冷,脸转向了另一边,打算装作不认识避开,随他们如何闹…… 谁料,她坐的牛车车夫,竟与那马车车夫是认识的——牛车被拦下了,非嚷嚷着让给他们评理! 海韵心道一声糟糕! 果然,这头的连煜还没来得及拿衣裳给她裹住脸,那头的海大海二便发现了她。 “死丫头,怎么是你?”是海二的嗓音。 待她转过脸看向他,海二的面色立即难看起来。 “家里头的麦子不用割吗?天天在外头野,尽知道躲懒耍滑!你爹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闺女,简直是造孽!” 转眼又发现了坐在她身旁的连煜,一开始还眼眸瞪大似不敢认,待确定后,方冷笑数声。 “我道是怎么回事儿,原来竟是迫不及待的和野男人幽会,这事儿你爹娘晓得不?” “只不过是个穷得掉渣的傻小子,你还当是个宝!若我三弟知晓你尽干这倒贴的事,估摸着他们两口子该要羞愤抹脖子去了!” 说话未免太难听,太恶毒! 连煜一惯的好涵养,也被他气得眸色通红,恨不能立即上前取了他狗命解气! 海韵更不消说,她早想结果了他!割了他那爱乱嚼的舌根! 她手掌利落一撑,瞬时便到了牛车外边,借力安稳的落在了扎实的土路上。 “上回的教训看来还是不够,否则你如何敢在这胡言乱语!” 说罢,眸色冰寒欲上前教训他。 海二不傻,因了上次的经历,当场吓得躲在了海大身后,只低声结巴叫嚣。 “你,你大逆不道,我可是你二伯!你你,你今个要是敢动手,我,我定叫你后悔!” 海韵冷笑,并不在意他的威胁,她正待绕过海大……海大却伸手拦住了她。 “韵儿,你二伯一向如此,说话难听刻薄,你可千万别同他计较,没得气坏了自个身子。” “其实煜娃子虽然家境不好,却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俩若真能修成正果,大伯必定诚心祝福!” 他面带笑容说着缓和的话,努力充当着和事佬。 倒不是真认为海韵能打得过海贵,只不过因着她当初救过海青,再加上今个两人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便索性做个顺水人情,权当还恩罢了! 海大的话,倒颇为中肯耐听,至少,连煜的火气是降下来了。 海韵瞅着躲在海大身后的海二那副怂样,颇为厌恶,当下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心中却是冷静了下来确实不能当众打他,省得落下把柄,徒给家人惹来麻烦。 反正,她暗地里搞他的法子多了去了…… 70、海二太作的缘故 心思一定,海韵转身利落上了牛车,招呼着车夫赶紧走。 海二躲在海大身后,见状再按捺不住。 “死丫头,瞅见我和你大伯被困在这半路上,难道不晓得顺路搭我们一程吗?” 海韵还未回应,那头的马车车夫眼瞧着这边消停了,迅速的上前扯住了海二衣衫。 “想走?要是今个不把银钱给我结清爽,甭想离开!” 海二没好气的试图挣脱,嘴里还在放炮。 “结什么结?你这拉车的马就是匹老马,走得比牛车还卖,还想多要钱,门都没有!” 海大也面色难看上前帮衬。 “这位大兄弟,你自个心里清楚,我们从镇上出发到这耽搁了多长时间。你一会说马累了要休息就停下了,一会又说我们这条路太难走要加二文钱一个人……” “你也不想想,你这马车走得比人牛车还慢,叫我们如何甘心给那么多钱?” 车夫也不示弱,呛声道。 “明明是他自个从上车后就挑剔个没完,一会要下车撒尿,一会说车走太快太颠要求停车喝水,真当自个是大爷啊?” 说着还白了海二一眼。 “他的要求我可都应了,最后就只说加二文钱,难不成还多要了你们的?要换作拉别个去来仪村,我可老早就可以收工回家睡大觉了!” …… 三人在争论,海韵在牛车上也听清楚了缘由,不过就是因为海二太作……她才懒得搭理这糟心事! 她冲坐回了牛车上的车夫打了个眼色,牛车便缓缓的走了起来。 待争执中的海大海二发觉牛车走远,已然晚了。 两人只能气极败坏的看着牛车消失的影子,捶胸顿足…… 海韵和连煜提着买好的东西回到海草屋的时候,从外头瞧,发觉屋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以孩子们闹腾的程度,这不太正常。 两人对视一眼,面上俱是担忧。 海韵立马上前推开了门,这才恍然。 原来以小诺为首的十个孩子,竟都手牵手聚拢在那张临时搭好的床上,蹲着一动都不敢动。 一瞅见是他们,方松了口气乐得蹦跳了起来。 “太好了,不是坏人,是哥哥姐姐回来了!” 他们本来正玩着,把风的一个小伙伴远远的瞅见有人靠近,便立即告知了大家,于是才有了这躲藏的一幕。 小诺看了眼兴奋的小伙伴们,又瞅了眼海韵同连煜,发问了。 “哥哥姐姐,他们要躲到什么时候啊?” 海韵扫了一圈一脸渴盼的其他孩子,想了想。 “最多再等一两日,就差不多了。” 刀哥若是连找了几天都毫无头绪,估摸着也不会在这里耽搁太久吧? 她暗下决心,明个定得找个时间去打探一下,他们是否已经离开…… 一听只要再过一两天,就不用再躲在屋子里,孩子们都开心得不得了! 海韵让连煜带着他们,自个去了灶间准备晌午饭。 掀开小锅,里头的葱油饼果然早就空了。 她今个要做的不是面食,而是米饭。 在集市上的时候,趁着连煜买玉米面的功夫,她偷偷走开去买了十斤大米外带一斤猪肉,为的就是改善下孩子们的伙食。 顺带,她也想念米饭和猪肉了。 这边烧好火,涮锅加好水,海韵另拿了个木盆淘好米,加入适量的水,置入大锅中,开始蒸米饭。 那头则开始洗菜备菜了,她预备着炒三个菜红烧鱼块,辣椒炒猪肉,蒜茸大白菜。 洗鱼杀鱼、洗猪肉切猪肉,还有清洗青菜加姜蒜…… 一切准备就绪,锅里的米饭也已蒸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麻利的用布包了装饭的木盆端出,另涮干净了锅,将切好的肥肉丢了进去。 待锅里的肥肉炸出油来,她再将瘦肉加了进去一块炒熟。最后加入辣椒翻炒,加盐,一分来钟后,卖相颇好的一盘辣椒炒肉便出锅了。 接着开始做红烧鱼块。 鱼块事先加在面粉里滚了一圈,个个显得洁白剔透,大变了样。 待油锅一热,她将鱼块倒入大锅中煎至两面金黄,再盛出备用。 另起锅下油,加入姜蒜,简单翻炒一二,再将事先煎好的鱼块加入其中翻炒。之后,再加水入锅,用大火烧开,再用小火焖了十来分钟收汁,利落出锅。 出锅的同时,她顺便叫了连煜来端菜……这头再炒了最后一个大白菜,盛好,便开始洗起碗筷来。 三个菜连同碗筷都被勤快的连煜分三次端走了。 海韵最后端着装满米饭的木盆压轴登场的时候,可想而知,本以为是面饼或是面条的连煜,面部表情有多精彩。 “哪里来的大米?” “买的啊,难不成哪里还有大米捡?”海韵边调侃,边为孩子们盛好米饭。 这下,一人用一个碗,再也不用你吃一口再轮着我吃一口了。 连煜这才晓得,在集市的时候,海韵突然不见了是干啥去了…… 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搭配着两荤一素的喷香菜肴,连煜简直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不敢想象,若是从今往后,生活中突然没有了海韵,要他再次回到之前那样的苦逼生活,他还能不能适应? 他眸色深深瞄向海韵,偷偷的观察着她。 孩子们好久没吃过这么餐份量十足的饭菜,俱吃得垂头扒拉碗,半晌都没抬起来。 小诺甚至边吃边嘀咕。 “我不要回家了,我愿意永远跟姐姐生活在一起。” 其他的孩子们一听,也个个向海韵表决心。 “我们也要同姐姐永远在一起!” 海韵哭笑不得,孩子便是如此单纯,仅仅一顿饭菜便可以收买了。 转而又想到了什么,她再三叮嘱。 “现下你们天天在家不出门,还碰不到危险,但日后若是出门了,一定得谨记着,绝对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任何东西,再想吃也不行,明白了吗?” 她可不希望,这些孩子们再次因为无知的单纯,落入了坏人的魔爪。 “明白!” 这些孩子都是经历过从地狱到天堂的过程,自然能了解海韵内心深处的忧虑。 71、啥事都干得出来 吃完饭正预备着收拾碗筷,连煜挡开了海韵。 “还是我来吧,你休息会。” 海韵也不推辞,本来她就不是他请的保姆,家务也该轮流承担的。 她瞅了眼外头的太阳,估摸着大概是两三点的样子。 昨个儿退潮时间大概就是这时候,今个的话,按照每日退潮时间会推辞一个小时左右的说法,大概就在四点钟了。 她本想回家去看看海贵和海天到底有没有去成姥姥家,也想看看分家的事落实了没有…… 可转念一想,来回跑不但耽误时间,可能还会错过退潮,未免得不偿失。 反正,这几个事是一早就定好了的,无论她回不回去,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还是待这头忙完了回去再看! 如此一想,海韵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安心留下等待退潮来临。 此时的海韵浑然不知,家里的罗氏此刻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海家院子里。 “好你个缺心眼的狐狸精,把我家老三迷得团团转,尽给你们老罗家去当牛做马了!” “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嫁到了我们老海家,咋的还尽帮着你们老罗家发家治富呢?” “我可一直都听说了,你那亲弟弟弟媳在外头混得可不差,赚了不少银钱,他咋的就从没想过分你一份呢?” …… 董氏指着罗氏的鼻子骂得正欢腾。 她自瞅见海贵带着海天出门,说是去帮丈母娘家割麦后,这火气就彻底压不住了。 一发现罗氏自个出了屋,就把她堵在了院子里,可劲的出气! 罗氏面色难看,嘴唇颤抖站在原地,委屈得不行。 站在她的角度,不管亲娘千万个不好,但凭她一个女人独自扛起一个家将她和弟弟苦心拉扯大,她就没法子撇开她不管。 所以尽管知晓是被压榨劳动力,可亲娘开口,她还是同意了海贵去帮忙。 原本她是要一道去的,可一个是韵儿还没回来,担心她中途回来家里头啥也没有饿着她了。 二个是上昼里正来了,正式的将地分好了,也盖了印。这刚分好家,家里头她也想着好好拾掇一翻…… 没曾想,婆婆就揪住了她骂个没完! 她心里头是晓得她心思的,所以就算她骂得再难听,她也没还嘴,就想着一会儿骂完了就该消停了。 这一向董氏骂人,若是对方回嘴,她就骂得越欢刹不了车,可一旦对方油盐不进不吭气,她也就意兴阑珊了。 可今个,她却是一口气堵住了嗓子眼,总觉得气不顺! 越瞅罗氏那模样,越生气。 “你还委屈了?最委屈的该是我家老三!你自个去村里问问,谁家的男人会回女方娘家帮忙割麦的?这又不是你娘家男人都死绝了,不是还都在喘气呢嘛!” “我告诉你,今个夜里老三回来,你就立马同他讲,让他明个儿别再去了,听到了没有?” 见说了没反应,她还气极上手一把扯住了罗氏衣裳…… 罗氏却一动不动,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正在这时,海大海二气喘吁吁的进门了,个个满头大汗。 两人一眼便瞅见了院里头的状况,海大疑惑看向她们。 “娘,你们这是在干啥?” 董氏一见两个最宝贝的儿子回来了,立马松开了罗氏的衣裳,眉开眼笑迎上前。 “吖!老大老二,你们可算回来了,路上没受啥苦吧?饿了没有,娘去给你们准备些吃的喝的好不好?” 笑得那双绿豆眼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海二没好气的瞪了罗氏一眼,将从海韵那受的气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别提了,回来路上碰到了海韵那臭丫头,我们的马车出了些问题,就想着坐她的牛车一块回来,她愣是不理,甩下我们独自走了!害得我和大哥深一脚浅一脚一路走回来的,着实累得够呛!” 说完,再忍不了这近冒烟的嗓子,赶紧去屋里找水喝去了。 董氏听完,差点没气得跳起来!那死麻子简直要反了! 她眼刀子一扫,冲罗氏又嚷嚷起来。 “这老话还真说对了,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们娘俩压根就是一道的,那死麻子一点不像我们老海家的种,长得又丑还黑心,谁晓得是不是你暗地里去偷人生下的……” 惯常受任何委屈和谩骂,罗氏都忍下了。 可这种骂她不守妇道的话,她着实忍不了。 “娘,你说这话就不怕遭雷劈吗?我自问嫁到海家以来,一向恪守妇道,您让我往东,我从来不敢往西,家里头的事也是做个不停,从来不敢歇息片刻,就怕您说我躲懒。” “可我也是有爹娘养大的,容不得您往我身上泼这种脏水!您若要再说,我定会与您拼命!” 她眸中带着愤恨,头一次面对着董氏,表现得像头失控的母老虎。 董氏一向强势惯了,且一直强压罗氏一头。 在她的眼中,罗氏就如同一只任她碾压的蚂蚁,生死尽在她掌控之中。 她冷笑数声,毫不在意。 “跟我拼命?来啊,我倒要看看,我家老三娶回来的究竟是个无耻,还是个贞洁烈女!” 她得意看着罗氏,颇有一种“你能奈我何”的意味。 今个儿她敢如此嚣张,且说话不分青红,只不过因着海老爷子去了同村的老朋友家喝茶,还未回来罢了! 罗氏见她还不收敛,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势,猛的一个转身,便转去了灶间。 一直到她走出来,董氏才明了她去灶间做什么。 第一眼瞅见罗氏手上的锋利菜刀,倒着实是骇了她一下。 可转眼又瞧见那握着刀柄颤抖的手,却是陡然嗤笑起来。 “菜刀在你手上,你抖啥?倒是朝我砍过来啊!” 她就是吃准了罗氏定不敢……只不过是只纸老虎,虚张声势罢了。 可一个人若是被逼急了,可是啥事都能干出来! 罗氏恨恨一咬牙,攥着刀柄的手一紧,突然加速,疯了般向董氏冲了过去…… 董氏做梦都没想过,罗氏真敢动手! 她正想向一旁的海大求救,没曾想,海大竟跑得比她还快,一时之下竟被吓得尿了裤子…… 72、做鬼都不放过你 董氏怔在了当场,一时无法移动分毫。 罗氏的菜刀在逼近,离她只不过几步的距离了…… 董氏紧抿着唇,抬眸紧盯着菜刀移动的方向,在它即将落在身上之际,右手一抬,精准的扣住了罗氏握着刀柄的手,阻止了菜刀向下落的动作。 罗氏的动作一顿,咬咬牙加力往董氏那边进攻。 董氏身板虽瘦小,可力气半点不小,她亦同时用力,便与罗氏的力道相抵消了。 一时间,画面仿佛定格住,菜刀横在中间,两人的眸中都似喷火,一个满面怨怼,一个怒不可遏! 刚从外头回来的海青一进大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他当即骇了一跳,立马冲上了前,试图拉开董氏的手! “奶,你这是干嘛?有啥事不能好好说,非得动刀!” 他误以为是董氏想伤害罗氏了。 董氏一瞅见是他,立即面露欣喜。 “青儿,你可算回来了,这个毒妇要杀我,你赶紧帮我把菜刀夺过来!我今个非弄死她不可!” 海青一时怔住了,竟是三婶要杀奶奶?这不太可能吧? 他本扣住董氏的手,这下不知该继续还是该放了…… 好象都不对。 短短的一会子功夫,他心里转了无数心思。 仔细瞅了眼目前的境况,他手上陡然一用巧劲,巧妙的将两人争抢中的菜刀卸下了,拿在了自个手上。 正想着将菜刀拿回灶间放好,以免再横生枝节时,被松开禁制的董氏立马咆哮着向罗氏扑了过去。 “好你个黑心肠的女人,竟然真敢拿刀对着我,看我今个不打死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论徒手打架的功夫,斯文的罗氏必定赶不上一惯泼辣的董氏。 只一会子功夫,在海青意识到挡开两人之前,罗氏已被董氏抓得披头散发,眼角划伤,狼狈至极。 董氏却仍不解气,身子被海青一手死命制住了,双手动弹不得,竟还试图用双腿去踢罗氏,嘴里还骂咧个不停! “你个昧良心的贱货,回头我就让老三将你扫地出门,滚出我们老海家!” 海青头疼不已,眼见着一只手制不住她,又担心另一只手上的菜刀伤了她。 想了想,只得将菜刀小心甩出老远,这才腾出了手来,双手并用将董氏带离了攻击罗氏的范围。 嘴里还不断劝解着。 “奶,差不多得了,您看三婶可一直都没还手!” 罗氏面色灰败,只想着自个的男人和孩子们能赶紧的回来,她方才一击没砍中董氏,此时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她拿刀砍婆婆,终究是不对…… 董氏被海青拉着,空踢了半晌也没踢中罗氏,还累得紧。 她喘了口粗气,嚷嚷道。 “你快松开我,去给我端碗茶水来,我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海青却不敢松开她,犹豫着道。 “奶,我瞧你也累了,还是扶您进屋歇歇吧?” 董氏斜他一眼,又岂能不明白他心里头的弯弯道道。 她长叹了声,撇了眼还躲在那枣树后头,偷摸着朝这头瞧的海大,顿时心灰意冷。 “青儿啊,还是你疼奶奶,哪像你爹,一出事就只管自个了,竟半点也指望不上,hai大听了她的话,尴尬的走了出来。 “娘,我,我是一时被弟妹给骇住了,往常她哪敢拿刀啊,刚才她,她那副样子可太吓人了!” 他试图解释,可董氏哪里肯听,她气得挣开了海青的手,上前揪住他便打! “平日里哪点薄待你了,临了你这样对亲娘?现下我还能动你就这样,哪天我真躺在床上瘫了,岂不是得望着屋顶吃灰土度日?” 被她打着,海大自然不敢还手,但也不会甘愿让她打。 他边躲闪着,边回道。 “娘,哪能啊,天地良心,儿子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听着他这样说,董氏终是止住了攻势,喘息着停下了。 “老大,你可好好记着你今个说的话,不然,老娘死了做鬼都不能放过你!” 海大正待回应,却突然听得罗氏一声尖叫,骇得他立马跳离了原地…… 海青本看着他奶和爹这头消停了,打算去将那菜刀拾起,放回灶间。却又听得罗氏的叫喊,立马回头朝她看了过去。 伴随而来的还有两滴冰凉液体袭上他的脸庞…… 待看清了面前的情况,他张大了嘴,愣在了当场。 原来是二伯母陆氏,不知怎的端了盆黄褐色的液体,劈头盖脸的就往萎靡在地的罗氏泼了去,淋了她一身! 空气中还隐约传来诡异的气味,海青后知后觉,觉得骚味扑鼻,方醒悟那液体竟然是尿液! 他嫌恶的赶紧往自个脸上抹了两把,意图将刚才不小心沾染上的几滴尿液抹干净。 那头,他疯傻了的伯母陆氏,泼完之后木盆还拿在手里,站在那兀自傻笑个不停…… 董氏看清楚了,头一回对着疯傻的陆氏露出了笑脸。 “你这疯子,倒是头一回做了件让我爽心的事!” 海青看着面色惨白的罗氏,心下一阵不忍。 她头发上的尿液还在不停的往下淌,面上衣裳上,统统沾染了,形成了个以她为中心的怪味圈,刺鼻得很。 她试图站起来,估计是想回屋换洗,可脚下一摊都是尿,鞋底又滑,她刚起了半身,就又滑倒在地,摔了个够呛。 海青立马跑回屋,拿了块惯常不用的床单出来,准备给罗氏披上,再将她扶回屋里去。 刚一出门,却眼尖瞧见陆氏正慢悠悠的将脚边一个东西拾起,拿在手上耀眼夺目。 竟是他方才扔出去的那把菜刀…… 她动作粗鲁的拿在手上把玩,突然露出瘆人的一笑,提着刀柄朝着罗氏的方向跑去了…… 董氏瞅见了她的意图,就差抚掌称快叫声好了,又哪里会去理会罗氏的死活! 海大更加是事不关己,他连亲娘的死活都能不管,又如何会为了不相干的罗氏出头?他不经意的别开了目光。 海青却是急得不行,手上的床单都懒得顾忌了,随手一扔,便冲着罗氏的方向奔去。 他得救她! 73、你是不是傻 若是他三婶有个三长两短,韵儿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可他跑得再快,又如何能一下子赶上与陆氏之间的距离差?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氏和菜刀,一步步的向罗氏逼近…… 好在,危险临近,极骇之下的罗氏总算反应了过来,及时的躲避开了陆氏的第一击。 一击不中,陆氏颇有些心浮气躁,她眸色一冷,又想起了海韵…… 她装疯卖傻这么久,总算等到了个这么合适的机会——此时就算她杀了罗氏,也没人能治罪到她头上。谁让她如今的身份是个疯子! 她握紧了刀柄,桀桀再次朝罗氏拼命追砍了过去。 罗氏通身湿透,勉力逃跑,可奈何鞋底湿滑,终是在跑的过程中一个踉跄又摔倒在地。 被追击而来的陆氏堵了个正着……眼见着避无可避,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眸。 等了许久,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自个身上,她茫然睁开了眼…… 挡在她身前的,竟是海青! 这一刻,陆氏气得差点咬断自个的舌头。 如果她是真疯,她就不消顾虑太多,一刀直接下去就行,然后推开海青再砍罗氏……可她却不是,她深深的知道,若是无故杀了海qh大今后绝不会让她好过! 她眸色几经变换,终是不甘的收回了菜刀。 嘿嘿冲海青傻笑,嘴角还流出了晶莹的哈喇子,配合着她的龅牙很是恶心。 “好玩,真好玩……” 她顺势蹲了下来,拿着菜刀在地上随意的划着线条,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大家的臆想。 海青眼见危机解除,方才吁了口长气,抽空抹了把额间溢出的冷汗。 若是晚了一步,再慢一点,他没办法想象后果是什么…… 那头的董氏却是恨恨的瞪了眼已软倒在地的罗氏,不禁暗自埋怨她命可真大! 而原本别开目光的海大,回过神来方觉得后怕,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海青的衣领。 “你是不是傻?别个见了刀躲都来不及,就你尽往上赶,是不是不要命了?” 海青没好气挣脱了他的手,道。 “韵儿救过我的命,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娘丢了性命!” “你——”对于这话,海大没法反驳。他气怒之下,只得冲他吼道。 “赶紧滚回自个屋去,好好反省反省,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娘该咋办!” 对于他爹的做法,海青说实话不敢苟同,可一说到他娘,他立马就焉了。 他这才想起来,他方才回来干啥来了。 他娘在张大娘家,让他回来看看他爹回来没,说是如果回来了,就赶紧去告诉她一声…… 可摊着现下这情况,他如何敢走开? 权衡轻重,他抬眸看向海大。 “爹,娘让你回来就赶紧去张大娘家找她。” 海大疑惑,“找她有啥子事?” “我也不晓得,你去问问她不就明白了。”海青故作镇定看着他。 海大疑虑再三,又怕真耽搁了什么事,终还是赶着去了。 董氏瞅见海青一直不离开,也不好再生什么风波,凭白让小辈看了笑话。 只啐了罗氏一口,悠哉悠哉回了屋。 院子里立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陆氏拿着菜刀在地上划来划去的“嗤嗤”声响。 海青皱眉撇了陆氏一眼,没理踩她,他用了床单裹紧了罗氏,搀扶着她回了屋。 一进屋,估计是室内阴凉的缘故,浑身湿透的罗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还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海青见状一脸忧虑。 “三婶,您是不是着凉了,我还是去请了扁伯来给您瞧瞧吧?” 罗氏感激的摇首,今个儿已经麻烦他太多了。 “不用了,我没事。一会收拾好躺躺就行了,你忙你的去。” 海青观她面色不甚好,且唇色惨白。但自个呆在屋里终究是万般不便,想了想还是出去了。 来到外头,二伯母陆氏还在那蹲着,拿着菜刀把玩。 他犹豫了下,还是上前将菜刀夺了过来。 原本他是想放回灶间的,但转念一想又担心一会陆氏再起什么幺蛾子……思虑再三,他将菜刀带回了自个屋。 而蹲在原地的陆氏在他走后,却是眸光陡然清明了起来。 她抹了把嘴边的哈喇子,咬咬牙,气极败坏的回了屋。 屋子里,疲累至极的海二早已进入了香甜的梦乡,不知在做着什么美梦,还下意识的舔了舔舌头…… 海韵赶完海已经近五点了,收拾了下拾回来的所有海鲜,这才开始给孩子们备起夜饭来。 因着颇有些心神不宁,她没有花太多心思搞花样,只简单的做了三菜一汤,蒸了盆满满的米饭,这才紧赶慢赶的跑回了家! 一进大门,便听到了董氏那屋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海大海二正大嗓门的吹嘘着,两人如何如何帮助海心救夫的丰功伟绩。 空气中隐隐飘来了阵阵饭菜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可一瞅自家这边的屋子,却是一片漆黑,半点光亮声响也无。 她心头疑虑,快走几步推开了罗氏的屋门。 难道她娘也一起去了姥姥家? 一进屋子,空气中隐约有着丝怪味袭来,难闻至极。 借着窗口投射进来的光亮,她隐隐看到炕头有人影翻动。 是谁? 海韵缓缓逼近,眸光冰寒……待近了才发现,竟是罗氏! 她紧闭着双眸,看样子很不对劲。 海韵敏感的探上了她的额间,方才察觉烫得吓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发烧…… 且观她神色,已陷入昏迷,说明烧了许久,情况非常严重! 古代根本就没有特效退烧药,只能凭借着物理退烧和劳什子慢效的中药,可那些法子都太慢了…… 海韵不敢想象,若不是她及时赶回来,罗氏会不会就这样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只要一想,她便一阵后怕。她赶紧咬破了手指,将自个的血喂到了罗氏嘴里。 待她呼吸平顺些,海韵才安了心,打算去灶间打点温水来给她擦擦身子。 待海韵端着温水再次回屋的时候,屋子里已然亮堂了起来。 海贵和海天都回来了,竟然连海青也在。 74、掀桌闹事 海贵正坐在床头,看着昏迷中的罗氏担心不已。他紧握着她的手,不停的轻唤着。 海天急得都快哭了,一脸担忧的站在一旁,面色惨然。 海青手上则端着些饭菜,沉默站在一旁,略有些不知所措。 转眼瞅见海韵端了水进来,面上一喜。 “韵儿,你可算回来了!” 海韵却没有应他,而是先将脸盆递给了海贵,让他帮着罗氏擦洗下额头及全身。 这边才拉了海天和海青一起,出了屋子。 她知晓罗氏已无大碍,可海天并不知,他一步三回头,支吾着。 “姐,娘她……” 海韵回头示意他安心,轻声道。 “放心,我已经喂过药了,娘一会就会醒来的。” 海天这才松了口气,随着她出了屋子带上了门。 一到院子里,又是挡不住的听到了堂屋那头传来的连串笑声,和着海二醉熏熏的说话声。 海韵眸光一闪,灼灼盯向海青。 “今个儿下昼到底发生了啥?我娘怎么会烧成这样?” 尽管她中途没有回来过,却也能猜测到,绝不会是上昼发生的事。 毕竟,那时候海贵和海天还没出发去姥姥家。 海青略一犹豫,还是选择将发生过的事全盘告知给她。 “……当时我送三婶回屋的时候,确实看她脸色比较难看,但她执意不让我去找扁伯,我就回屋了。” 听完海青的讲述,海韵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董氏不爽海贵去帮衬娘家,进而为难罗氏,引出风波,这还算情有可原。可眼睁睁的看着装疯的陆氏泼尿在罗氏身上,且在她拿菜刀攻击罗氏后,不为所动,简直枉为人母! 虽然海青不知道为什么罗氏会拿菜刀攻击董氏,但海韵用膝盖骨都想得到,若不是被逼到一定的程度,一向胆小怯弱的罗氏又如何会生出如此狠的决心…… 海韵心思百转,眸光复杂的看着堂屋方向。 就在这时,敞开的门里,竟然传出了海二儿子海华的奚落声。 “三婶今个可搞笑了,被我娘泼了一大盆尿,淋得头发上身上全都是,太臭人了!我呆在屋子里偷看都差点被熏了个半死!她可倒还好,一声都没吭……” 语罢,屋子里却是传出了一连串的笑声,也不知是谁的。 随之而来的,还有海老爷子小声训斥的声音。 海韵再按捺不住,毅然转身,大步朝着堂屋方向去了! 海青和海天对视一眼,俱担心得不行,却也知道拦不了她。 两人合计了下,分了两拨一个跟了她去,一个回屋通知海贵。 海韵一踏进屋子,便扫见左边屋子正中的大桌旁围坐了一圈人,还有些坐不到的小辈,则是坐在了一旁的炕上。 大桌上俱是鸡鸭鱼肉,好酒好菜,众人吃得好不惬意。连空气中都夹杂着酒水的香甜味和菜的喷香气,令人腹内空鸣,恨不能立即坐下饱餐一顿。 海老爷子坐在上首,一眼便瞅见了她。 他语笑晏晏,“韵儿,来是有啥事找爷吗?” 海韵眸色一冷,在众人莫名的目光中大步上前,临了到了桌前,突然展颜一笑——再猛地大手一挥,满桌的酒菜便付之一炬,尽毁于一旦。 惊得在坐众人面色愕然,俱惊恐的看向海韵……这丫头是受啥刺激了? 海老爷子面色阴沉看着地上的狼藉,怒斥道。 “放肆!你知晓自个在做什么吗?” 董氏“嘿”一声,懒得废话,身手敏捷的直接扑到海韵面前,意图攻她面门。 “你个丧门星,不教训下你还真不知道自个姓啥了!” 却反被海韵制住,气极之下更是随手扇了她一巴掌。 “我姓啥你有在意过吗?你有好好的把我们三房看作是一家子吗?” 董氏被她打得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方止。 捂了捂被她抽疼的脸,越发是气不过,“你个小女表子竟敢打我?我看你是想翻天!” 说罢,牙一咬又扑了上去,作势要打海韵…… 她又如何会是海韵的对手。 海韵站在原地冷笑,只等她扑到近前,方不紧不慢的伸出了右手,一把扣住了她的颈脖。 “你敢不敢告诉我,今个下昼我娘为啥要拿刀砍你,你又说了啥戳她心窝子的话?恩?” 她眸色冷得似冰,盯得董氏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难受得不行。 再加上咽喉又被制住,愣是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海华只比海天大一岁,惯常就被二房及董氏宠得不行,就是个小孩子心性,不大懂事。 他一听海韵的问话,立马举手大声回道。 “我晓得,奶说你不是咱们老海家的种,是你娘同外头的野男人鬼混生出来的!你娘……” 后头的却是没能继续说完,就被海二给捂了嘴。 可前头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至少,屋子里立即鸦雀无声。 尤其是海老爷子,怔然了半晌,终是颓然坐回了凳子上,面色灰败。 或许,当初娶回董氏,根本就是个最大的错误,以至于总是闹得家无宁日,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海韵初始并不知晓罗氏为何会同董氏拼命,只是想诈一诈她,没想到,竟诈出来了海华。 她冷笑一声,用力收紧了手掌,迫得董氏立即面现痛苦之色。 “眼下已然分了家,你没事总盯着我们三房做啥?我娘嫁到海家十几年,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你何至于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寒她的心!” 董氏被掐着咽喉,难受得紧,她转向了自个的大儿子和二儿子,用眼神勉力求救。 可海韵通身的冷煞之气使得两人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尤其是海二,他是试过海韵厉害的,越发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彻底的寒了董氏的心。 她焦急搜寻,这才发现了海韵身后站着的眸色复杂的海青。 立即露出欣喜之色,“青儿,快救,救奶奶。” 75、从家谱中除名 海青不消说,自然是站在海韵这边的。 可耐不住董氏此时表现的太可怜,太弱势…… 他犹豫了下,还是拉了拉海韵的袖口。 “韵儿,要不……” 还不待他说完,海韵却是冷眸一扫,道。 “青堂哥,你若是帮着她说话,就是与我作对!” 这下,海青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只能尴尬的别开了目光,不再看董氏。 董氏瞪大了眼珠,简直想杀了海韵解气! 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一个个的,平日里都对她言听计从,可一到了关键时候,却都成了扶不起的阿斗——半点卵用都没有! 她眸一闪,狠了狠心,试图抬腿踢向海韵的胯部,以报她的受辱之仇。 可她才刚一抬脚,海韵便像腿上长了眼睛般,猝不及防的冲着她腹部就是狠狠一脚。 踢得她如同离了线的风筝,落在了远处的旮旯里,破败的平铺在地上,只能无助“哎哟”呻吟。 恰在这时,安置好罗氏后,同海天一起赶过来的海贵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韵儿,你这是干啥?你奶年纪大了,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说罢,心疼的赶紧上前去扶起董氏…… 董氏却是没好气甩开了他的手,冲他吼道。 “你起开,谁要你扶!都赖你养的好闺女,尽给我添堵!这回还更牛,直接上来就冲着我这老太婆踢,可真有本事啊——哎哟,我的腰哎!” 她觉着,自个的周身像是散了架重新组装了一样,没有一处不疼痛。 海贵瞅见她这样,越发面色难看,转而怒斥海韵。 “你一向挺懂事的,这回咋干出这大逆不道的事?” 懂事?海韵止不住冷笑。 之前她处处谨慎,选择闷声解决所有的问题,就是为着三房的人着想,不想将事情闹大,惹人说三道四。 可她再怎么小心翼翼又有何用? 到头来反而让这些恶人越发的肆无忌惮,当她们好欺负! 她今个明目张胆教训董氏,为的就是立威!让他们通通知道,她海韵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可惜,天杀的陆氏竟然不在这里……不然,她也将成为靶子之一…… 她心思百转,认真看向海贵,不知者不罪,她不怪他。 “爹,你知晓为啥娘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吗?若不是我及时赶回来,她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为啥?”海贵着急问道。 罗氏往常最多也就是受了寒咳嗽几声,吃两副药就好了。哪有像如今这样,躺在床上总不醒来,真叫人骇怕。 海韵冷眸射向正在孙氏的搀扶下爬起来的董氏,悠悠道来。 “因为奶跟娘说我是别的野男人的种!” “因为二伯母坏心眼的泼了盆尿在娘身上!” “因为她们见娘孤身一人在家,所以都想致娘于死地,以至于娘惊吓过度……最后受寒再加上心中郁结,导致了寒邪入侵,引发了高热才使她陷入了昏迷!” 海韵的一席话,如同晴天霹雳,将海贵霹得怔在了当场。 他眼眸中满满的皆是不可置信,他万万没有想到真相会是如斯残忍! “娘,韵儿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期盼的看向董氏,多么希望她能够给他一个圆满的解释。 可又怎么可能有假? 这些是亲自从韵儿口中所出,且他娘竟在躲闪他犀利的眸光…… 海贵从小没读什么书,只跟着海老爷子学认了几个字,懂得了些为人子女该孝敬父母的道理。 所以一直以来,就算董氏再怎么过份,他从未生出半分不孝敬的心思。 只因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无论如何,他得对她好! 可是,他一再退让,她为何却要一再相逼,挑战他的底限? 如今竟然还意图谋害他媳妇的性命…… 分家的时候,他啥都没想争,就是希望全家和乐,别无所求。 可就算是这样,他娘竟然还不能放过他们三房吗? 难道真要三房死绝了,她才甘心? 思及此,他面露悲怆朝着董氏方向跪下,凄哀道。 “娘,我同大哥二哥一样,都是您的孩子,可为啥您从来都对我的一片孝心视若无睹呢?” “一向,干活我都抢在前头,就是希望能得您一句赞赏,可您从来夸的只有干活不卖力的大哥和喜欢躲懒的二哥。” 听了这句,一直在旁边的海大和海二面上明显有些不自在。 可海贵此时正处在极度的悲愤之中,又如何能顾及得上。 他抬眸看了眼面色极度难看的董氏,还有不远处桌旁一脸灰败之色的海老爷子,毅然道。 “若是二老真不想要我这个儿子,直接将我们三房从家谱里尽除了去,既省事又省心。从今往后,我们三房与你们便再无瓜葛!” 一字一句,字字铿锵,这是头一次,海贵当众表明自个的立场。 海韵弯唇一笑,这个爹终究还是个明白人,不算太无可救药! 董氏沉默着没说话,只抬眼看向了海老爷子。 海老爷子突然像打了鸡血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尽管面色还是有些阴沉,但对比刚才却已经是好看许多。 “老三,你先起来,都是一家人,别搞得像是两家人似的。” 海贵却是不起,只拿眼固执瞅向他。 “爹,我心意已决,您拿个主意罢!” 竟真是存了从家谱中除名的心了……一时间,屋内各人怀着各种心思,心照不宣。 海老爷子面色几经反复,终是恼怒撇向董氏,斥责道。 “都是你带的好头,惹出来的这些子糟心事!难道你真要弄得我海家家离子散才甘心吗?” 董氏不平,刚想回嘴,却在察觉到老爷子前所未有的冷厉眸光后,赶紧的闭紧了嘴,垂眸作乖巧状。 海老爷子见状,气稍平,缓缓道。 “韵儿方才也教训过她奶了,也算抵消了她娘受的罪过。至于疯癫了的老二媳妇,咱们也不能同个疯子计较,只能是下次叫人多多看管着她点。” 竟对海贵方才提的“除家谱”之事绝口不提…… 海韵蹙眉看向他。 “爷,那我爹刚才说的……” 76、三房什么都不是 海韵还未说完,海老爷子便挥手打断了她。 “除家谱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省得说出去徒忍旁人笑话,这个家绝不能散!” 他斩钉截铁的话语,倒让海贵面上带了几分犹豫之色,并没有第一时间相驳。 海韵心中忧虑他被海老爷子说动,忙靠近了他轻声劝道。 “爹,您自个好好想想,爷确实还稀罕着我们三房,可奶呢?她要是下次再找个名目整治娘,我们可防不胜防!” 海贵心中起伏不定。 这回罗氏被害的事仍让他心惊不已,若是再有下一次——要是他和韵儿都来不及赶回来,到时罗氏又该如何? 想到这,他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暗下了决心。 “爹,到如今这一步实非我所愿。您该心中有数,三房一直在退让,从未主动相争过什么。” “再加上今个发生的事,我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理了,我绝不能忍受我的妻女继续遭受迫害,那我就枉为人父为人夫了!” 海韵心下满意,眸间一动,看向了蹙眉的海老爷子。 “爷,其实三房不除家谱也不是不行,还有一个解决的法子,就看您愿不愿意了……” 海贵疑惑抬眸看她,一脸不解方才明明是韵儿劝慰他,要他坚持的。 海老爷子却是一脸欣慰,着急道。 “韵儿,有什么解决的法子,你快告诉爷!” 海韵弯唇一笑,若有若无的撇了眼垂眸不语的董氏,缓缓道来。 “我爹闹着要从海家家谱中剔除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了奶奶的恶毒。若是您愿意休了她,将她赶出海家大门,不就啥子糟心事都解决了?” 此提议一出,满室皆惊! 众人俱没想到,海韵竟然如此大胆,竟敢提出让海老爷子休了董氏的想法…… 海贵也愕然当场,半晌都没回过来神。 这头的海老爷子陷入魔怔,还未回话。那头的董氏已经狗急跳墙了! “好你个死麻子,我就没算错,你就是个没良心的贱|货,竟然胆肥敢撺掇着要休了我,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到头,不想活了罢!” 这边说着又要冲到海韵面前和她“操练”一番,却被一旁扶着的孙氏及时拦下了。 她仍不甘心,想了想挣扎着还是要摆脱束缚去打海韵,可一动又牵动了浑身的伤痛,勾起了方才吃亏的阴影,终还是后怕的退了回来。 海韵一脸戏谑的看着她复杂的“表演”,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她倒是挺想知道,爱面子状似挺纠结的海老爷子,面对着这个单选题,究竟会如何抉择…… 海老爷子仍兀自沉思,面色几经反复,却始终沉默着。 董氏眼见他真像在考虑海韵提出的“要休她”的建议,立马处心积虑的挤出了几滴“猫尿”。 “老爷,我嫁给你几十年,一直当牛做马,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可不能这样对我!” 海大和海二见状也赶紧的上前劝解。 对他们俩来说,若是董氏真被休,少了个处处维护他们的娘,他们的好日子基本也就到头了! 一时之间,室内吵闹不休,有帮董氏说话,历数她这些年辛苦付出的,还有董氏自个的闹腾和哭喊…… 直闹得海韵耳膜都觉得要炸裂了,头疼得紧! 她自然没想过海老爷子真能听她的,将那杀千刀的董氏给休了! 只不过是觉着无聊,也担心他尽想着鱼和熊掌兼得,一边不愿去管束董氏,一边又想着要他们三房活活遭罪…… 所以好心给他了个二选一的题,让他自个掂量掂量,孰轻孰重! 最重要的是,让海贵能看得更清楚,这一家子的真面目! 海老爷子此时脑壳疼得紧! 年轻的时候他就不太中意董氏,因她长得不好看。 可因着父母之命,无奈之下只能同意娶了她。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和她都老了,都是同样的满脸皱纹和老人斑,又有谁能嫌弃得了谁丑呢? 况且要是现下休了她,这个家以后的杂事谁来操持?他的起居又由谁来照顾? 再怎么考虑,董氏这些年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他身为一个知书懂礼的读书人,又如何能干出这休了糠糟老妻的糊涂事? 可,三房又咋办? 他心里的弯弯道道未露分毫,董氏自然不知。 她瞧着海老爷子沉默不语,面色肃然,不由有些后怕了……若是他真的要休了她,她该咋办? 想着,她干脆豁出去脸面,当着一众小辈的面,动作利索的跪在了他下首。 “老爷,我就算千万个不好,也为你养育了这一大家子人,你可不能临老了还将我休弃!否则,我就只能拼了老命撞死在外头那棵枣树下,以求日夜伴着您了!” 海老爷子怔怔看着涕泪横流的董氏,暗叹了声。 别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要休弃她的念头,就算真有过,也被她这番话给吓没了! 他长叹了口气,愧疚看向仍跪在地上的海贵。 “老三,你真铁了心要从家谱中除名?” 海贵心中苦涩,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海韵冷笑,接过了话头。 “爷,我刚才明明说了,并不是只有这一个法子,您这是装傻呢还是充愣?” 海老爷子面色一紧,皱着眉头看向海韵。 “是谁教你的,就这么跟长辈说话?” 不远处跪着的董氏,估摸着已经听出了海老爷子的话外之意,面色轻松的嘀咕了句。 “没娘教的东西!” 不巧,海韵的耳朵灵光得很,自是听到了。 当下眸光一闪,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直把她盯得毛骨耸然,立马乖觉的垂眸噤声了。 心中还暗道了句这个死丫头,什么时候眼神竟变得这般骇人了! 海老爷子默了默,仍是看向海贵。 “若是你当真下了决心,明个我就请了里正来,尽快处理了此事。” 海韵心下一动,看向了海贵。 经此一事,想必他能明白,在海家人的眼中,他们三房其实什么都不是。 果然,海贵自嘲一笑。 “有时候我真觉得,我其实不是你们的儿子!” 77、打一顿再给一颗糖 果然,海贵自嘲一笑。 “有时候我真觉得,我其实不是你们的儿子!” 陡然间,海老爷子霎时像是老了好几岁,失却了所有的力气般,落回了椅子上。 而跪于地上的董氏,垂下来的脸上虽面无表情,隐藏着的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海贵说了这句后,见海老爷子同董氏俱未出声,顿时心灰意冷,再不愿开口了。 海韵将他搀扶了起来,充当了他的发言人。 “爷,您既然已经做了决断,选择了保全奶奶,执意抛弃了我们三房……明个就去请了里正来,尽早做个了断罢!” 海老爷子无奈颔首,表示同意。 这头本是跪着的董氏却突然站了起来,绿豆眼中尽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既然三房要从家谱剔除,以后就不算海家的一份子了!自明日起,你们就不能再用海家的灶房烧饭,得自个另起炉灶。” “另外,最好能尽早搬离了海家,自个重新造房子,也省得往后见了面徒生尴尬!” 竟然想要他们三房立刻搬离海家?未免太过绝情了罢! 海韵都有点怀疑,海贵究竟是不是董氏亲生的了? 否则,虎毒尚且不食子,哪有如此不顾亲儿的娘亲! 她眸中带着怒意尽管她并不想和海家的人生活在一个大院子里,但这并不代表,董氏就可以随意的将他们一家赶出去! 海贵面色灰败,他已经懒得再去证明什么,只觉得无尽的心累。 而屋子里的其他人,诸如海大和海二,则立即面露欣喜。 要是三房搬走了,那留下的两间屋子岂不是就归他们所有了? 一想到这,两人都恨不得明个就让三房搬走,省得霸占了他们的地儿! 海老爷子额际青筋毕露,不赞成的瞪了眼董氏。 “现下才刚谈这个事,家谱还未除,你让他们上哪儿去烧饭?上哪去造房子?你个毒妇难道真想害死他们不成?” 说着撇见董氏缩着脖子噤声的模样,方勉强压下了怒气,转向了海贵。 “你别听你娘的,她是因着方才受了韵儿的气,这会子还没消!” “你们这几日还是照常用着家里头的灶房做饭,就是时间上记得岔开些,别尽赶在了一块。” “至于屋子,该是三房的,就谁也抢不走,你们安心住着便是!” 对于他的处理方法,董氏自然不太满意。 但想着老爷子此时对他们正心怀愧疚,她也不好太过份,省得惹了他厌烦,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个…… 她嘴巴张合,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海韵对于海老爷子“打一顿再给一颗糖”的做法,一点也不感动。 就算他不这样说,她也绝不会遂了董氏的心意! 任何人——都绝不可能从她手里头,抢走任何她不愿意给的东西! 海贵却在比较二老的区别对待后,眸中明显有着触动。 “谢谢爹。”竟善良的还心怀感恩。 海老爷子眸间一闪,无力的摆摆手,陷入了自个的思绪中。 倒是贪心的海大和海二,见事情已成定局,三房的两间屋子一下子就没有了着落,竟不约而同在心底里埋怨起海老爷子来…… 事情已定,海贵再不留恋,唤了海韵和海天一块出了屋子。 一到院子里,就碰到了端着个大空碗回来的陆氏,原来她刚才是给断腿的海莲送吃的去了。 与海贵三人面对面,她仍装作不甚清醒的模样,痴痴的笑着,末了还状似好玩的意图逗弄海天,却被他恨恨的甩开了手! 我呸—— 他方才在屋子里可都听到了,这个二伯母也是害他娘的罪魁之一! 他恨她! 海韵观察细微,自是将一切都尽收眼底,自然也没错漏了陆氏在被海天甩开手之后,愤恨的目光…… 当即心下一动,与她擦身之后,立马弯身拾起了一颗小石子,灵巧的朝着陆氏行进的前方滚了去。 而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轻拍了拍手,唇角微扬继续向前走! 她的身后,毫不意外的立马传来了极轻脆的“扑通”声响……还有陆氏手中的大碗嘎然落地的碎裂声,及她的闷声呼痛。 海韵不用回头都猜得到,陆氏定是以最丑陋的狗趴势,滑落在地…… 走在前头的海天听到后头的动静回了头,看到了陆氏的惨状,立马乐得不行。 他悄悄凑近了海韵,“姐,二伯母活该,疯了还不安份,还害娘,我巴不得她天天摔个七八次,让她再作恶!哼!” 海韵笑脸盈盈,灼灼眸光看着他你放心,这于她只是个开始,姐姐已经给她备了份“大礼”,就怕她无福消受! 前头已惯性走到屋门口的海贵,从沉思中惊醒才察觉,姐弟俩还落在后头! 他赶紧的回头招呼着“赶紧回来,你娘估计要饿坏了!” “哎!” 三人一进屋,罗氏正好醒了,面色看着倒比往常还好。 海贵仔细瞧着,总算是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海韵赶紧的将海青之前端来的饭菜拿到灶房去热好,这才端来给她吃。 一时间,屋子里只听得到她咀嚼饭菜的声音。 罗氏颇觉得不对劲,停了动作,诧异抬眸看向沉默的三人。 “你们这是咋的啦?” 往常,就算海贵和海韵没什么话说,但闹腾的海天却是绝无可能如此安静。 海贵收回一直盯着她的眸光,冲她勉强一笑。 “我已经同爹说好了,明个就叫了里正来,将三房从家谱里剔除。从今往后彻底脱离出海家,过我们自个的舒心日子,你说好不好?” “你,舍得?”罗氏当下将饭碗放在了一旁,郑重看着他。 她是他的妻,所以她知晓,这么些年来,他非常渴望得到二老的认可,一直拼命的在表现。 可如今却因了她的缘故,竟决定放弃了…… 海贵执了她的手,摇头苦笑。 “我刚刚才想明白,那些虚无飘渺的追求太不实际,他们从未在乎过我,我又为啥要在乎他们的想法?” “如今我只期盼着,如何能尽快让你还有孩子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78、必有猫腻 “如今我只期盼着,如何能尽快让你还有孩子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海韵站在一旁沉默着,她脑子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虽说海老爷子现下同意三房和他们共用一个灶间,但毕竟多有不便。 若是董氏心坏从中作梗,他们三房不就得三天两头等他们烧好饭了才可以开始用? 最好的办法是尽快另起一个炉灶,省得日夜提心吊胆。 罗氏转溜着眼珠子,竟与她想到一块去了。 她拉了拉海贵的手。 “我看,咱们明个就得请了人来,尽快造个烧饭的灶台才是。只是,这到底造在哪儿却是值得思量了……” 她想着颇为头疼。 海贵抿紧了唇,灵光一闪。 “要不就把咱俩这间屋子从中隔开,在前头的位置搭个灶台如何?这样还可以挡风遮雨,省下不少事情!” 海韵摇首,立即反对。 “你们这屋本来就不大,要是在这加个灶台,你们睡觉的地方就该乌烟瘴气了!” 说着眸一闪,又想到了什么。 “爹,这屋子旁边离院门口那不是有块空地吗?那块地方整出来搭个小灶房不就挺好?” 而且又不占睡觉的屋子,还可以整个烟囱,省得烧饭的时候被憋死…… 海贵听了,却是一脸犹豫。 “那块地方虽说是不错,可那也只是一年前你爷提了下,说是留给三房建间小屋子用。” “现下分家了,明个又要剔除家谱,估计这事是再没着落了……” 最主要的是,若是另建个灶房,可要花不少银钱,家里头的六百文可能都不够! “我去说!”海韵铿锵道。 说罢,提脚就往外跑,罗氏海贵拦都来不及。 “你赶紧去看看,可别让她又吃了她奶的亏!”罗氏一脸担忧。 海贵却是淡定一笑,轻拍了她的手背。 “你是不晓得刚才堂屋里发生的事,若是知道了,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心了!” 他还真怕,只不过怕的是,韵儿下手太重,一不小心把董氏给打残了! 一旁的海天坐着无聊,秉着看热闹的心态,主动道。 “娘,要不我去帮您看看?” “也好,若是有什么事,你赶紧跑回来告诉我!” “哎!”海天说完,一溜烟跑出了屋子。 海贵叹了声,“你这人就爱瞎想,都跟你说了韵儿没事,你偏不信!” …… 堂屋里。 一桌丰盛的饭菜被海韵全搞砸了,董氏正生着闷气和孙氏在收拾着,间歇骂咧几句。 里屋里,海老爷子洗了热水脚后,正打算躺下好好歇歇…… 今个儿费神又费力,可太累了! 海韵进屋,绕过董氏和孙氏身边的时候,眼神懒得给董氏一个,只径自微笑冲孙氏打了招呼。 随后,再不停留,径直往里屋走去。 董氏却是咬咬牙,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 “死麻子,你当这是哪,想来就来?还不赶紧给我滚!” 海韵嗤笑,“我又不找你,你管得着吗?” 接着,扬声喊了起来。 “爷,您睡了吗?我找您有事!” 海老爷子正欲躺下的动作一顿,叹了声,终是松口叫了她进去。 这下,董氏再不愿也是徒劳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海韵,堂而皇之的进了她的领地。 她却只能将愤恨的眸光,投给了后头跟来的海天…… 海韵推门进去的时候,海老爷子已经披着件外套坐在了床头。 “韵儿,找爷有啥事?” 海韵也不和他含糊,直接道。 “我们明个想搭个灶房,就定在我爹娘屋子旁的那块空地上,所以来同您商量商量。” 外头的董氏一直趴在门旁偷听,一听到这里,再按捺不了,冲了进来。 “不成!先前早就分好了家,怎么临了还来讨价还价?我不同意!” 海韵深吸一口气,勉强耐着性子同她周旋。 “当初那块地,爷早就答应了让给我们三房。我现下过来,也只是代爹娘告诉爷一声,并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 就在这时,门外本一直在忙活的孙氏,突然悠悠来了句。 “我也记得爹说过,把那块地方留给三房造屋子的。” 幸好,董氏和孙氏此时离得有些远,否则的话,可就不止赏她一记白眼那么简单! 她轻斥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海老爷子本就对三房愧疚甚深,海韵来求的也只不过一件小事,他随意的挥了挥手。 “跟你爹说,那块地本就是给他的,随便他怎么折腾都行!” “谢谢爷!那您休息,我回屋了。” 海韵说完,得意的撇了眼董氏,大摇大摆的带着海天出去了。 董氏愤恨的瞪了眼已然躺下睡觉的海老爷子,气极败坏的关了屋门来到外头。 “刚才没你事你嘴欠什么?不晓得说难不成还不晓得闭嘴吗?” 孙氏支吾着脸涨得通红。 “娘,我只是听到了韵儿在说这事,正好想起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董氏一向就与她话不投机,此时越发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没地发泄…… 她瞎转了一圈,突然发狠,把手上的脏抹布往孙氏方向一扔,好巧不巧的就盖在了她的脸上! 她也不以为意,只“嘁”了声,转身回了里屋。 “那个死丫头下手也太狠了,我的这身老骨头呦!” 随即,“呯”的一声,关紧了门。 孙氏随手将脸上又脏又油的抹布拿下,眸中一抹黯然闪过,而后,又开始认真的收拾起桌子来……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海韵和海天畅快出了屋子,正准备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海贵和罗氏。 正在这时,海韵眼尖的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偷摸着溜出了大门…… 她眼眸一转,细心叮嘱了海天代为转告,且千万不要告诉爹娘她出门了后,迅速的跟了上去。 若是她方才没有看错的话,那个背影的主人正是烂得掉渣的海二。 而他这么晚出门,十之八九必有猫腻! 她小心的隐藏自己,跟在后头,不让海二察觉。 却全然没有发现,竟然还有一个身影,一直悄悄的跟在她的身后…… 80、我会负责的 海二却不管不顾,只将手快速的伸进了不该伸进去的地方,狠狠揉捏着。 “你个小妖精,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两人还未进门,就断续传来了剧烈暧昧的喘息声…… 连煜一个没忍住,双手一抬,自背后将海韵的耳朵给捂了起来,以防止她听到这些不该听的污言秽语。 “你干嘛?” 察觉到他的动作,海韵回头以眼神质问,并试图甩开他的双手。 我去,春宫大戏啊,看不到现场,听听声音长长见识也好啊! 却没能摆脱成功。 连煜捂着她耳朵的手透着滚烫的温度,紧贴着她,一丝都不肯放松。 直到院子里传来了关门的声响,直到暧昧的怪声彻底消失。 他才松了口气,放开了海韵的耳朵。 海韵略有些生气的回眸瞪了他一眼,倒惹得他莫名不已。 当下,气氛略有些凝重。 连煜抬手捂唇轻咳了声,瞬时便嗅到了手间若隐若现的芳香,该是来自于海韵的秀发。 他愣了愣神,方反应过来要说什么。 “你,跟着你二伯做什么?” 海韵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自然不再耽搁,回身往家的方向走。 边走边悠悠道。 “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干嘛这么晚来找我?” 连煜迈步跟了上去。 “你烧完夜饭后走得匆忙且面色不太好,我担心你,所以就来看看。” “哦。”海韵倒不以为意。 可转念想到,反正他来了,正好可以让他去同爹娘说一声,省得海贵总问起他咋还没来。 想着,她毫无征兆的停下了步子。 后头的连煜一直垂眸跟在她身后,一个刹车不急,便撞上了她。 海韵此时正好回头,打算和连煜沟通…… 可被连煜一撞,移动的动作霎时一个不稳,惯性的向后仰去。 千钧一发之际,本该亲上她后脑勺的连煜,因担心她摔倒,立马伸手搂住了她的腰际,一个旋转间,不可避免的将唇印上了她光洁的额头…… 这是头一次,两人发生了“亲密接触”。 海韵瞬时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暖意袭上额际,她刚要做出反应。 已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连煜,在确定海韵安然之后,迅速放开了手,抽离开身子尴尬的站在一旁。 “我,我会负责的。” 他的心跳得很是厉害,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负责? 海韵郑重的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说起了正事。 “你跟我回家一趟,一会在我爹娘面前做个担保,就说你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安全,让他们放心!” 连煜当即怔住了。 虽说不小心亲了她额头。 加上对她没有过半分排斥之心,所以毫不犹豫的说了会负责…… 但这会子就去见她爹娘?可真有些进展太快了! 他支吾着道。 “我现下还什么都没有,你跟我在一起,未免太委屈了些……” 海韵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他的意思,知晓他是误会了。 她还是没能忍住翻了个白眼,郑重解释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的意思是,我爹娘担心我跟你出海的事,所以我希望你去同他们说一声,好让他们可以安心,明白了吗?” “原来是这样……” 连煜这才恍然,自个误会了她的意思。 但对于她根本就没往那头想——他认真的瞅了眼她平静的眸色,心陡然一凉,不禁有些失落起来。 …… 回到海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屋子中,只有罗氏屋中还点着灯,海天估摸着也早就睡了。 海韵上前敲了门,待罗氏回应后,方将连煜带了进去。 海贵此时刚洗好脚,正准备抹干,下意识抬眼便看到了海韵身后的连煜,立马惊了一跳! “煜娃子,你这么晚咋来了?” 罗氏正背身在收拾着屋子,一听快速转过了身,发现竟果真是连煜。 瞬时绽放了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吖,真是煜娃子,来,快来坐,婶给你倒水!” 太过热情的招呼,明显让连煜有些不太适应。 他瞅了眼海韵,终还是顺着罗氏的拉扯坐在了桌旁,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碗,缓缓饮了一口方放下。 海贵套了件衣裳,亦坐到了桌旁,眸光一闪盯着连煜。 “叔问你个事,韵儿这两日跟着你去捕鱼,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连煜默契的同海韵对视一眼,笑着道。 “她哪会给我添麻烦,可帮了我不少忙!要不是她聪明,想法子给我整了个小水池,我的那些鱼捕回来,大部分都得当死鱼价钱卖,可亏不少呢!” 说着又想到了海韵的叮嘱,接着道。 “叔婶,你们放心,韵儿跟我一起干活,我定会护她周全!” 海贵和罗氏顿时乐得合不拢嘴,惹来海韵疑惑不已。 连煜不过是说了句保证的话,他们俩至于这么开心吗? 她却是不知道,罗氏两人早把连煜当成了准女婿,正是越看越有趣的时候! 接下来,就是纯属海贵和连煜的“翁婿”闲聊时间。 罗氏边缝着手头的东西,边听着,倒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搭上一两句。 只是海韵听着都快打磕睡了,她瞅了下时辰,正准备出声送客,便听到两人提起了造灶房的事。 “煜娃子,这两天我也得上hai边去一趟,弄些海草回来晒干,好留作以后灶房铺屋顶用!” 连煜一听,想到了什么。 “叔,这个事交给我罢,我那头刚好有些晒好的干海草,瞅瞅铺个灶房的屋顶该是绰绰有余了!” 海贵闻言一喜,“煜娃子你可不能哄叔啊,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明个一早就将海草送了来,好叫您安心!” “另外,若是您要盖灶房,我闲了也来帮忙,正好您也可以少请个帮手,节约些开支,您看如何?” 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海贵和罗氏对视一眼,越发觉得,这鸳鸯谱点的好! 海贵感激道“煜娃子,叔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叔,甭跟我客气,韵儿帮我的可不只这点呢!” 海韵瞅着也差不多了,要是放纵两人继续客气下去,还不知该耽搁到啥时辰。 她起身送客。 “爹,夜深了,放他回去吧!” 81、香喷喷的馒头 这话说的,海贵立时面露尴尬。 “咳,爹又没锁着煜娃子,咋这么说话呢……” 海韵打了个哈欠,没回应他,只看向了连煜。 “我送你出去罢!” 连煜礼貌同海贵罗氏道了别,这才随了海韵出门。 一来到院门口,连煜一踏出门槛,立马回身阻拦了海韵。 “韵儿,就送到这就好了,我自个回去就成!” 他面露微笑,漆黑的夜色笼罩下,洁白的牙齿闪着夺目的光。 海韵似有若无的撇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关上了一边门,道。 “谁要继续送你了,我只是来关门而已。再见!” 说罢,“呯”的声立马合上了另半边木门。 连煜只来得及从迅速关合的缝隙间瞄见,海韵脸上一闪而逝的调侃笑意。 他下意识的弯了唇角,步履轻松的踏上了归途。 次日天还没亮,海韵便爬了起来。 没曾想,竟惊动了昨夜早早睡熟的海天。 他睁开了迷蒙的眼睛,感受着身旁海韵穿衣的动作,随手摸了把。 “姐?你就起来了。”顺势还打了个哈欠。 触手竟格外的柔软,像是摸着个香喷喷的馒头。 他下意识道“姐,又给我备啥好吃的了?”他还真有些饿了。 海韵“啪”的声打掉了他欲将所谓的“好吃的”拿走的手,脸红着斥道。 “吃吃吃,你除了吃就不能想点别的正经事吗?” 说罢,吃痛的揉了揉被他抓痛的胸,越发觉得,这分床大事刻不容缓! 她整理好衣裳,一撑床,利落着地穿鞋。 这会子功夫,海天亦坐了起来。 于他来说,一大早还未清醒,便被海韵数落了一通,他着实是委屈的。 “姐,我是真饿了,你就将刚才那馒头给我吃吧!” 馒头? 海韵低头看了下自个的胸……眼角抑制不住的抽了抽,顿时恼羞成怒。 她上前暴了海天的头。 “你起床了吗?你洗梳了吗?就知道吃!你还想不想读书了?” 读书或许真的是海天的兴趣所在,他立马亮了双眸。 “姐,那我啥时候能继续念书?如果能念书,我一天吃一顿也是甘愿的!” 海韵摸黑着将灯点了起来,这才看清了海天此时的神情。 那真的是一双无比纯粹闪亮的眸子,夹带着心中的恳切希冀。 就像她曾经在电视上无数次看到过的,那些偏远山区里,孩子们渴望接受知识教育的期盼眼神…… 真实的令人心酸。 半晌,她才在海天的呼唤中回过来神,想了想,决定将好消息提前告诉他。 “连大哥已经答应了,空闲的时候就教你读书认字,你定得把握住机会,同他好好学,知道吗?” “连大哥教我?”海天愕然,“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他可从没上过学堂。” 海韵边开始整理床铺,边催他穿好衣裳起床。 这才缓缓道来。 “他虽没上过正经学堂,但懂得可比那些学堂里的先生可多多了!” “到时候,你看过他写的毛笔字你就会知道,其他地方的我不敢说,但聚龙镇周边,还真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这顿夸赞,不可谓不给力! 若是连煜就在一旁听到了,定得心里美滋滋。 海天却不以为然,“姐,你不会是爱屋及乌,就觉得他啥都行吧?” “这做学问的事,可不是单靠吹嘘几句就能成真的!” 竟把海韵当成了王婆,当她是自卖自夸了…… 海韵也懒得同他辩解,只最后叮嘱了句。 “反正,你听我的话,到时跟着他上过一堂课,你就啥都明白了!” 之后,头也不回的朝屋外走去。 徒留海天在屋内长吁短叹他姐这可真像是要卖了他,以讨好她的未来夫君吖! 不自禁的撇了撇嘴,深表不敢苟同之心。 海韵到灶间舀了水,开始每日例行的刷牙、洗脸。 水稍微有些凉,但正好可以让她保持清醒——她下意识的将脸埋入了脸盆内。 久久,方抬起头来。 水滴从脸上滚落,再滴落到盆中,“嘀、嗒……” 亦将她从幻境中拉回到了现实…… 她是不是该庆幸,现代的世界里并没有什么牵挂,使得她能尽快的融入到现在的生活当中。 吐了口浊气,海韵收回杂思。 之后,揪了揪头发,看了眼天色,决定洗个头再出发! 三房并没有什么洗发的东西,唯有清水而已。 海韵先舀了清水仔细揉搓了一遍,这才又换了干净的水洗第二遍…… 接着,才拿了干净的布将头发擦干,梳利落,顺势垂落在肩头。 她估摸着跑到海边,头发就该干了,于是赶紧的将扎头发的发绳也带上了放进了兜里。 之后收拾好一应用具,这才准备出门。 没曾想,一开院门,一眼撇见右边墙根处靠着一个人。 立时骇了海韵一跳! 听到了开门声,人影动了动,惊喜的回眸…… 竟然是连煜! 海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啥时候来的?咋起这么早?” 她可是知道的,从海边到她家,可是有一大段距离的。 连煜没有答话,瞅了眼一旁牛车上的两大捆海草,询问道。 “这个放在哪?” 海韵一瞅,就知是他昨个夜里说过的,那晒好了的海草。 她立马指引着他,放在了罗氏屋子旁的那块空地上。 未免节外生枝,两人皆默契的放轻了脚步声,为的是不吵醒不该吵醒的人。 一直到出了院门,带上了大门,海韵才恢复了正常的说话声。 “牛车是你昨个提前租好的?” 说着正好又瞅见了牛车上放着的几个小木桶,翻开盖一看,竟然是鱼和海鲜…… 她不由愕然看向连煜。 “我们还得回去给孩子们烧早饭呢,你将这些带来干啥?” 岂不是多此一举? 连煜神秘一笑,向她解释缘由。 “早饭我弄好了,你放心,绝对能吃!” “我已经交待了小诺他们,起床后自个去灶房端就成,不用你再特意跑一趟。” 他笑得温煦。 作为一个男人,这几日累着海韵一个姑娘家来回的跑,他着实过意不去! 况且,他也知道,她家的糟心事太多,自个都疲于应付,何况现在还要顾两头…… 海韵灼灼看着面前的连煜,心里头感觉暖呼呼的。 82、海参出了岔子 海韵灼灼看着面前的连煜,心里头感觉暖呼呼的。 “那咱们出发?尽量早去早回!” “恩!” 早去早回,正是连煜做这些准备的主要用意。 他还想着能赶回来,帮着海韵家盖灶房呢! 天仍有些暗,连煜担心危险,是以赶得十分小心,不敢太快。 直到走了三分之一路程,天色变亮堂了,他才加快了速度——却也没忘记在颠簸的地方减速慢行,免得颠到海韵…… 两人赶到镇上的时候,还没到开市的时辰,大街上亦人烟稀少。 不再迟疑,连煜往聚龙楼方向驶去。 一到聚龙楼附近,远远的就见廖福站在门口,正张望着什么…… 海韵挥了挥手,调侃道。 “廖叔,你是在等我吗?” 没想到,廖福一瞅见海韵,面色立马阴沉了下来。 海韵心下一动,察觉到了不对劲。 牛车一到廖福跟前,海韵还来不及相问,他便劈头盖脸的斥责起来。 “韵儿,廖叔是因着相信你才将你昨个的海鲜全买下,可你怎么能欺骗我呢!” 欺骗他? 海韵不解。 “您何出此言?” 连煜却是脸一黑,来到了廖福面前。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韵儿绝无可能骗你!” 廖福懒得搭理他,将缘由一气儿全道了来。 原来,昨个一有新鲜物什,再加上有海韵确保的万无一失烹饪方法。 他心里一盘算,一早便着人将这好消息放了出去。 这不,刚过晌午的时候,惯常的一位贵客就派了人来,说是晚上在聚龙楼定一桌,来试吃一下新菜色。如果不错的话,便在过几日的孩子满月宴上加上这道菜,图个好名声! 接到通知,廖福瞬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并再三交待了厨房,一定得好好烹制。 谁料,海参煲汤一上桌,贵客只尝了一口,便“噗”的全吐了出来。 并将他喊了去,臭骂了一顿,质疑他以次充好企图来蒙骗他! 廖福自个也尝了尝,确实坚硬难嚼,难以入嘴,且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难闻的味道,着实是个失败的菜品。 他恳切向贵客致歉,差点跪下来,可人愣是不信他的诚意…… 最后,还一气之下放出豪语从今往后,再也不来聚龙楼吃饭了! …… 廖福说罢,想着昨个因这海参所带来的屈辱和损失,看向海韵的眼神越发是不善了。 连煜挺身挡在了海韵面前,遮住了他那质疑的眸光。 怎么可能会这样? 海韵蹙眉将连煜拨到了一边,看向廖福。 “廖叔,您确定手底下的师傅有按照我的要求去烹饪吗?” 廖福毫不迟疑,坚定道。 “我已经询问过了,王师傅确实是按照你所写之法去烹饪海参的,绝不会有错!” 海韵垂眸思索,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真按照她所要求的去做了,又如何会出现廖叔口中所说的,根本难以下咽之说? 她默了默利落跳下了牛车。 “廖叔,昨日做好的海参,不知您可否有保留下来?” 廖福挑了挑眉。“这个自然,你还有何话说?” 他要的便是证据,又如何会将唯一的证据销毁呢! “那就麻烦您带我去看看,我想找找问题出现在哪里!”海韵恳切道。 她的反应,着实不在廖福的预料之中。 廖福沉默了片刻,决定再相信她一次。 聚龙楼后厨。 海韵如愿看到了那盘将客人吓跑了的海参。 刚一靠近,便闻到了一股异常的糜烂气味,她下意识的捂了捂鼻子。 凑近了看,切海参的师傅刀功非常之不错,观之也较为赏心悦目。 她举筷夹了一片海参入口,却是如同咀嚼皮筋般,根本难以下口。 再加上那股子怪异的味道——实在没忍住,海韵“呸”的声,全吐了出来。 难怪那客人对此评价甚低,甚至将以往聚龙楼所有的好全盘否定了…… 若是她上酒楼吃饭,吃到如此一盘菜,还收价不菲,只怕也得将掌柜的捆起来打一顿才会甘心! 而至此,海韵也明白了,问题的根源到底在哪里。 说不如做! 她一直深信,千万句的辩解,也不如摆在眼前的事实说服力更强。 她恳切看向廖福。 “廖叔,我请求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亲自烹饪一份海参菜肴,以此来证明我的海参没有问题,如何?” 廖福垂眸沉思。 他昨日才将此事报告给了远在京城的公子,等的便是立功领赏,没曾想却出了如此糗事。 如若计划就此夭折,日后公子问起,也难以自圆其说。 还不如再给她一个机会,若是无事便是最好。 如若不然,就当她毁约在先,他定将她治罪,送入县衙大牢! 想到这,他眸间一抹厉声闪过,一瞬后又转为平静。 “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海韵感激一笑,着小马去取了海参来,开始做起了红烧海参。 昨个他们做的乃是她所写烹饪之法之一煲汤。 她现下做这个却是来不及,也耽搁时间,是以选择了最快速的另一个烧海参之法。 为了不再出现任何问题,整个过程都由她一人完成,就连连煜要来帮忙都让她拒绝了。 烹制海参,最主要的便是清洗干净。 而在清洗海参之前,海韵先做的却是将盛用器具全部仔细的清洗了一遍,之后,才开始处理海参。 这个行为,惹得一旁观看的几位厨子师傅嗤之以鼻,皆不约而同的发出了置疑的声音。 “看她洗碗的这个熟练度,定是别家酒楼里打过杂的罢?这样的人竟也敢来咱们聚龙楼班门弄斧?” “若照她这个速度,我们该不会要等到晌午,才能看到她的成果罢?” “是啊,掌柜的还让她试,依我看,她就是个骗子!不然,何以昨个儿那汤会变成那样?要知道,以往我做的菜,那可是从未出过岔子的!” 手头动作未停,周遭质疑声一样未错过。 海韵猜想那最后说话的人,应该就是那烹制海参煲汤的王师傅了。 她扬了丝唇角,却也懒得在这时候分神去辩驳他的话…… 83、反被泼脏水 将一应用具清洗好,海韵将洗好外部的海参同切好的姜蒜一起置入沸水中。 而在海参蒸煮的时间内,她将瘦肉切丝,加入调料泡入嫩油内。 之后将白菜掰好放入盆中浸泡。 估摸着五分来钟到了,她将沸水锅中的海参捞出,去除内脏洗净,渗干切条备用。 这头,则开始涮锅倒油,加姜葱爆香,再将切好的海参放进去,加入适量清水煨熟至海参绵软。 接着,将之前调好的瘦肉丝置入,煮熟便可出锅了。 一盛入盘中,这道菜其实还不算完。 海韵利落将锅涮好,加入一旁大锅内烧好的开水,将开始泡好的白菜烫熟了,用于装饰在菜肴周围,有赏心悦目之效果。 于此,这盘红烧海参才算大功告成。 若不是事出从急,没有高汤来煨,无奈之下只得用了清水。不然的话,这道菜其实还可以更美味! 当这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海参出锅的时候,一旁围观的厨子们面色很是尴尬。 他们都是内行,自然能看出,海韵的举手投足,无不表现着她的厨艺精湛。 况且这道菜只远远一闻,便传来一股子奇香,没理由会不好吃! 而当海韵将这盘红烧海参端到了廖福面前的时候,可想而知,他有多惊诧。 当然,也只是惊诧。 毕竟,昨个那入嘴的海参着实给他的心理阴影太过巨大,他始终难以忘怀那个恶心的滋味。 尽管现下这盘,香味扑鼻,又被海韵点缀得十分好看,瞧着就十分的有食欲。 连煜一直默立一旁,直到海韵将菜出锅,他才稍松了口气。 海韵察觉到了他的关切,朝他安慰一笑,转而看向了廖福。 “廖叔,您尝尝,看下味道如何。” 廖福稍有些犹豫,终是在看到海韵自信的笑容后,下了决心执筷夹起了海参,开始仔细品尝。 这一尝,可不得了了! 廖福的筷子再也没停下来,直到意识到众人的眸光都粘在他身上后,方尴尬的笑笑,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筷子。 海韵做的这道海参入口即鲜,简直比他这些年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还要美味! 他灼灼眸光看向海韵。 “你确定这里头的海参,同我们昨个做的那道煲汤原料是一样的吗?” 也难怪他置疑,毕竟味道相差的可是十万八千里。 海韵颔首,“这个您可以问小马,就是他将海参捞出来给我的!” 廖福询问的眸光看向小马,果见他认真点头,这才放下了心头疑虑。 毕竟,小马是他的人,绝不可能为了海韵而来欺骗他! 可是,明明就天差地别……难道真是他手底下的厨子出了问题? 他不由沉了脸色,看向了昨个主厨的王师傅。 “到底怎么回事,还不从实招来!” 这分明就是置疑他的厨艺了…… 王师傅乃是廖福从京城特意请来的两个厨子之一,一惯的心高气傲,平常就连廖福也得敬他三分。 他浸淫厨艺几十载,还从未有人敢质疑他的水平! 他立时涨红了脸,不悦道。 “明明烹饪之法就是她写下,我也按照了她所写的操作,如今做出来吃不得,如何能怪到我的头上?分明就是她藏私了!” 竟将脏水泼给了海韵! 廖福亦将眸光投回了她身上,面露不豫。 海韵也不生气,镇定的扫视了一周,方将眸光停留在了王师傅的身上。 “您别急,我并没有说,海参没做好,问题就出在你的身上!” 说着瞅见他面色转晴,又道。 “当然,您也有小部分的责任。” 说完,也懒得去看他复转阴的面色,转而看向了站得远远的小马。 “昨个你清洗海参的时候,是否手中有沾染过食盐?或者装载海参的盆具内有尚有油渍未洗净?” 小马瞅见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一时有些踌躇。 顿了半晌方支吾道。 “昨个儿太忙了,并没有太注意这些,难不成沾染了盐或油类会有什么问题?” 海韵颔首,缓缓道来。 “昨个的海参汤会出岔子,我仔细分析后,认为应该是两方面原因。” “一个,当然也是最主要的,就是在清洗海参的过程中,让它接触到了粗盐或油类物品,导致它受到了影响,逐步发生溃烂。要知道,海参最怕的就是这些东西。” “二个,就是煲汤过程中,海参的投放时间了。若是我没有猜错,王师傅定是早早的将海参同其他食材一同投放进去,最终使得它煨煮的时辰太久,所以变硬影响了口感……” 王师傅瞅了眼淡定自若的海韵,终是选择承认自个的疏忽。 “我昨个确实因急着去烹制另一道菜,而提前将海参加入了汤锅内。”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并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廖福这才恍然大悟。 “韵儿,都怪廖叔,竟然错怪你了!” 海韵莞尔一笑,示意自个并不介意。 廖福长叹一声,严厉的眸光瞪向了王师傅和小马。 “我昨个不是交待过,定要仔细的按照上头的步骤烹饪,你们俩都当成了耳旁风了吗?” “闹得现在大错已筹成,再无挽回余地!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昨个夜里便得了可靠消息,昨夜的那位贵客,已经决定将几日后的满月宴席定在如意楼! 这下,如意楼的掌柜可得得意好长一段时间了! 王师傅在酒楼时日已久,自然知晓昨夜发生了何事,那位贵客的身份也早有耳闻,当下愧疚的垂下了头,一声不敢吭。 一旁的小马却是一脸不满,小声嘀咕道。 “我又不识字,又没人同我讲要注意这些,我如何会知道……” 廖福离他颇近,自是听到了。 当下蹙眉揪心不已…… 也怪他顾虑不周全,没想到这海鲜里头,竟然有这么多门道! 只要一想到日后如意楼的掌柜可能会高他一头,他的心里就不爽快得很! 海韵观察细微,再结合方才他所说,瞬时明白了他的忧心所在。 她上前一步来到廖福身边,小声道。 “廖叔,可否借一步说话?” 84、非常合理的价格 廖福看着海韵认真的神色,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厨间一隅,避开了其余人等。 廖福眸色悠深,道。 “韵儿,有话不妨直说。” 海韵瞅了眼那头正围着她的红烧海参,争先恐后品尝的后厨师傅们,顿了顿方收回眸光,正色道。 “我若是能帮您将昨夜那贵客挽救回来,您愿意给我什么样的报酬?” 廖福一惊,质疑的目光看向她。 “你真的有法子?” 海韵弯唇,只笑不语。 廖福眸色几经反复,深吸了口气方道。 “不如,我们到楼上雅间细谈罢!” 海韵不置可否。 要谈事情,自然是环境好些的地方更为精妙。 她应了声“好”,却立马转向了不远处一直关注着这头的连煜交待道。 “你先同小马清点下咱们带来的海鲜数量,之后直接去集市罢,我同廖叔聊完自会去找你!” 连煜颇有些犹豫。 但一想到若是等她,到时候估摸着会错过开市的时间。 默了默,终是选择同小马先行去了。 二要雅间。 甫一坐定,廖叔先行给海韵沏了杯上好的普洱,这才略带谄媚笑道。 “韵儿,你有啥好法子,赶紧告诉廖叔!” 海韵优雅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摇头道。 “廖叔,咱们在商言商,可不能坏了规矩。” “您若是真想挽回失去的贵客,不妨先将酬金报出来。” 廖福呼吸一滞,帮她又添了次茶水,道。 “咱俩也不是第一次合作,咱们聚龙楼又是财大气粗,难不成你还担心我会少了你的好处?” 海韵抿了抿唇,沉默回应。 少不少这如何好说? 都是生意人,自然是利益为先。 她可不认为廖掌柜能混到如今的位置,是靠做善事得来的。 况且,若是他事先听了她的法子,却不愿承认有用。事后再背着她去施展,她岂不是有冤没处伸? 廖福见她这般,自是知晓了她的心意。 他将已不再冒热气的茶水一饮而尽,“咣”的声将空杯放下后,方为难看向她。 “韵儿,你要多少酬金才愿意告诉廖叔?” 海韵心中掂量了下。 她倒没有什么趁火打劫的想法,只不过看着他犯难,再加上家中确实需要银钱,这才好心决定管一管这闲事。 至于酬金,这法子估且也算是她自个的智慧结晶,自然不能要价太低。 她默了默,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两?”廖福道。 尽管他心中知晓,这个价钱绝无可能。 可是世间的事,不试一试,又有谁能知道最终的结果呢? 海韵若有似无的朝他一笑,淡定的放下了手。 “廖叔,你毫无诚意。” “难道是五十两?” 廖福说罢观察了下海韵的神色,还真有些猜不透。 他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五十两尚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 可若是她狮子大开口,要价五百两,他可真要同她翻脸了! 海韵慢条斯理的将杯中茶水饮尽,方含笑点头。 “对,五十两,非常合理的价格。” 五十两,也许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犹如天价。 可对于这赚尽富人钱财的聚龙楼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廖福心中有了计较,故作犹疑状道。 “韵儿,你看,还能不能再少点?” 海韵不答,缓缓起身。 “不二价。您应该明白,一个老客户对于酒楼的影响,我只要价五十两,还是看在您慧眼识珠的份上!” 这话,陡然让廖福心里头打起鼓来。 不消说,若是五十两就能将那失去的贵客再重新请回来,他是千万个愿意的。 只是,海韵一介不满十四的小姑娘,虽说对于海鲜类产品辨识度异于常人,可如今是正经的生意场上的事情,她能解决? 他上下仔细打量着,着实不太相信,她的能耐能超过在生意场上打滚几十载的自己。 “韵儿,你跟廖叔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开玩笑?”语罢,面色顿时肃然了起来。 海韵悄悄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可忙得很,哪有时间同他开这种玩笑? 她抬眸看向廖福,正色道。 “廖叔,不瞒您说,原本我可以置之不理,不管这劳什子的闲事。可看到您头疼,再加上这海鲜又是出自我手……” “我思前想去,考虑再三,这才决定相帮。您若是不信我,也不需勉强,就当我今个啥都没说罢!” 这招以退为进,情真意切,用得恰到好处。 廖福心一慌,立马拦下了欲起身离去的海韵。 “别别别,不是我不信,实在是这事关系重大,我不得不慎重!” 说着,见海韵重新坐回了原位,方续道。 “五十两若真能买回个老顾客,着实也划算得紧!” 说罢,便出门叫了管帐先生上来,着他去取了五十两碎银亲自交给海韵。 海韵接过银子,全部收入荷包,还掂了掂,好沉。 对于廖福的办事能力,海韵确实是认可的。 就单从他能细心顾虑到她的用途,将五十两都换成了碎银给她,她就觉得这个忙没白帮! 瞅见海韵收好了银子,廖福颇有些急切道。 “韵儿,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法子了罢?” 海韵得了银子,腰间都陡然觉得沉了不少。 她扬了唇,徐徐道来。 “目前咱们聚龙楼因着昨个的失误,已经处于了劣势。而如意楼,因着贵客临时转投了他们酒楼,表面上来看,确实略胜咱们一筹。” 这说了不等于白说? 廖福眸中稍带了些不满,正打算出声打断她。却在瞅到海韵瞬间转为冷凝的眸光后,下意识的噤声了。 海韵眸光复现温和,接着道。 “可他们的优势,却也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因着贵客突然转投他们酒楼,如意楼的掌柜自个心中肯定也在犯嘀咕。而这时候,我们就需要攻心为上!” 廖福陡然像是被海韵带到了另外一片天地,立时双眼放光。 “如何攻心?” 海韵眸子晶亮,稍凑近了些廖福,将具体的方法一五一十的说与了他听。 听完海韵所述,廖福怔在当场,久久未能言语一声。 85、墨衣公子的怀疑 听完海韵所述,廖福怔在当场,久久未能言语一声。 半晌后,方回过来神。 “韵儿,你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方才那主意,不可谓不妙! 幸好,这样的人才目前是为他们聚龙楼所有…… 这样想着,他看向海韵的眸光越发的温和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得让她死心踏地为聚龙楼办事! 海韵自是不知廖福心中所思所想,只谦虚道。 “廖叔谬赞了,韵儿并不是什么人才,只不过是对于事物皆有自个的一套见解罢了。” 说着,蹙眉瞅了眼外头的天色,又道。 “时辰不早了,您看是不是同我下去,将今个的海鲜钱结了给我,也好让我早些回家。” 廖福笑得和言悦色。 她帮了这么大一个忙,结海鲜钱不过是件小事,他自然是愿意顺从着她。 廖福立马喊了小马上来,两人核实了数量之后,他立即将二两五百文钱给了她。 “点点,看下是否有出入?” 海韵莞尔,“我相信帐房先生定已经清点过了,不会错的。” 事实上,她只要确定大数的“二两”没错,而至于小数里的铜板,她可不认为聚龙楼会特意少她几文钱…… 收好银钱,海韵同廖福道别,正准备下楼去。 廖福也跟在了后头。 “我送送你。” 海韵倒是一点都不惊讶,淡定颔首后,先行走在了前头。 这番作风,更是惹得廖福心中赞赏不已…… 他随着海韵下了楼,又一直送到了门口处方停。 “韵儿,往后家里头若是有什么难处,随时告诉廖叔,廖叔定会帮你!” 海韵倒是不明他何以突然如此关心她…… 她垂眸掩饰了眸中的疑惑之色,方抬眸甜笑道。 “谢谢廖叔,我走了!” 语罢,再不迟疑,利落向前去了。 廖福目送了下,随即又想起了更为重要的“挽回贵客”之事,立马返回了店中,吩咐了下去。 海韵浑然不知,在她离开聚龙楼之时,对面如意楼二楼包厢里的人已然盯上了她。 当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拐角处,包厢里的墨衣公子缓缓合上了窗,眸中分明带着些许趣味之色。 这人赫然是当初海韵出手相帮海心时,遇到过的那位贵人公子! 他回身坐于已放好棉垫的椅子上,端起杯中茶水啜饮了一口,方出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立敏,你稍后派人去调查下,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话音方落,一全身包裹在黑色里的身影陡然从暗处走出,站在了光亮处。 方令人恍然,原来这屋里不止墨衣公子一人。 他的眸中带着同墨衣公子一样的冷色,夹杂着些许疑惑。 “殿下,立敏观此女子分明只是一介贫民,咱们又何必花费人力物力去调查她?” 一介贫民?若只是如此,那聚龙楼的掌柜又何以会屈尊亲自将她送出? 再加上日前所发生的一切…… 肖墨遥眸间闪过一丝不悦之色,尽管身旁是跟着他多年甚为信任的暗卫,他也不想多做解释。 “什么时候我的话,也轮到你来质疑了?” 立敏一听,立时面色肃然,再不敢造次,只得恭敬领命。 墨衣公子在袅袅茶香气中,终是模糊了面容。 海韵赶到集市的时候,连煜正准备收摊。 托海韵的福,他现下回回带来的鱼都鲜活得紧,再加上价格卖得不高,所以次次都销得快! 海韵悄悄靠近他,蹑手蹑脚绕到他身后,朝正清理着木桶的连煜左肩一拍,立马又闪身到了他右边…… 就等着看他笑话! 谁知,连煜偏偏感观异于常人,竟毫不犹豫的转向了右侧,与海韵来了次实打实的照面。 一瞅见是海韵,他面上一喜。 “你的事忙完了?” 对于没有逗弄到他,海韵面露失望。 “哎,你有没有搞错,我明明是拍的你左肩,你看右边干啥?” 连煜眸子一闪,道。 “也许,因为背后是你的缘故。” 说罢,忙将眸光别开,赶紧的再次投身到了清洗木桶的“大事”中去…… 隐约间,耳朵有些发红。 海韵在原地愣了愣,后知后觉的自我理解为因为他们俩熟悉了,所以他猜到了背后是她。 却全然不知,连煜话里的含义是更深一个层次的…… 两人一块清洗好木桶,将它们都归置到了牛车上,再请了位相熟的大婶帮忙看顾着,这才相伴着去了裁缝铺。 没错,海韵要去买布。 一个是想帮着海天做身新衣裳,省得瞧他整日穿着那比他大两个号的衣裳,难受得紧。 二个是想搭块窗帘,将她同海天两人睡的床中间隔起来,分成两个各自隐秘的空间…… 还有就是家里头的米面,她今早出门前也瞅了眼,只够一两日的了,呆会也要多买些。 裁缝铺,海韵是第二次光顾了,老板难为还记得她,是以格外的给了优惠。 买好布匹,再到一旁的米粮店里买了五十斤麦子粉,十斤玉米面,另加二十斤大米,海韵和连煜这才架着牛车,踏上了归程。 回到村口的时候,已经是近晌午了。 两人合计了下,决定由连煜架着牛车先回去将小诺等人安置好,晚些再来海韵家帮忙建灶房。 而海韵则负责将东西搬回家,顺便看看家里头现下啥情况。 初始,海韵也考虑过,让连煜去把孩子们都接了来,正好可以让他们出门透透气,也可以介绍给家人认识,一块吃晌午饭,省得连煜另做麻烦。 她回来前已打听过了,刀哥早在一天前就离开了聚龙镇,孩子们暂时安全了! 但出于海家人多口杂,且大都心思不正的考虑,为避免节外生枝,还是谨慎些的好…… 瞅见连煜赶着牛车离开了,海韵才提起共计八十斤的米面,外加一块布匹,迈步回村。 这些东西着实有些份量,但她现下身体素质明显提高,臂力也算不错,总得来说还算吃得消。 只不过,汗到底是没少出…… 一到海家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东西撞击的声响,夹杂着海贵及罗氏亲切的说话声,还有两个陌生的男声。 她正欲进门一探究竟,门里突然走出来个人,差点和她撞了个满怀。 抬眸一看,竟是董氏! 86、一分工钱都要不到 一瞅见海韵手里头提的东西,董氏眼中瞳孔陡然一缩。 买这么多东西,她哪来的钱? 随即一想到分家时三房到底是分到了六百文钱,这才稍稍释然。 她上下仔细打量一眼,估算着这些东西的价钱……实在没忍住出口奚落起来。 “这才刚分家几日,就大手大脚的,以后难不成不过了?” “果然是败家娘们,幸好是将你们赶出了海家,不然的话,尽早得被你们三房坑得去讨饭才是!” 海韵本不欲搭理她,打算绕过她进门。 可董氏出口的话着实难听,且又是她主动挑衅…… 她顿住了步子,抬眸定定撇了她一眼。 “我花自个的钱,与你何干?” “哎呦呦,瞧瞧,你的钱?这明明花的就是分家那六百文钱!” “前个就是你那缺心眼的娘从我手里头接过去的,你凭啥说是自个的钱?” 董氏说罢,还不屑的“呸”了一声。 海韵眸色翻涌,知晓她是误会了,却也不打算解释。 她缓缓将手里头的东西靠墙根放下,这才逼近了董氏,冷声道。 “你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敢把你那张口无遮拦的嘴给缝起来?” 说罢,似有若无的森冷眸光飘向了她。 这声、这人、这瘆人的眸光,董氏抑制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便后退了数步,直抵墙面。 昨个夜里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她没理由不相信,海韵会对她心狠手辣! 眼瞅着她这副怂样,海韵“切”的声翻了个白眼。 利落将墙根处的东西提了起来,潇洒迈进了大门。 背后,是董氏似忌惮,似愤恨的双眸…… 一进院子,正在给砍树的海贵搭把手的罗氏,赶紧的迎了上来。 她边接过海韵手里头的大件,边询问道。 “韵儿,你咋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你哪来的……” “银子”二字还未出口,心中压抑着愤怒的董氏去而复返,打断了她。 “这都分家了,你装什么装?难不成不是你让这丑丫头去买的这些子东西?” 说完并未再理会罗氏难看的面色,也并未看海韵瞬间冷凝的眸光,只拿眼瞅向正用铁锹挖土的帮工两兄弟——大憨和大民。 貌似苦口婆心道。 “我同你们的娘也是老邻居了,说这话可纯粹是为了你们家好!” “你们两个听我一句劝,最好现下就提前将工钱拿了,否则等这灶房一做完,你们到时候铁定一分钱都要不到!” “我丑话说在前头,三房如今已被剔出了海家,里正上昼是亲自来作证了的!要是你们过些日子为了工钱到我跟前来哭诉,那我可管不了!” 一时间,院子里寂静无声。 唯有海贵颇为气闷的砍树声,绵绵在回响。 大憨和大民无语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到了愤怒。 他们是隔壁邻居张大娘的两个儿子,大憨是老大,大民是老二。 平日里为人都不错,且能吃苦。 是以这回海贵一想到要搭建灶房,头一个就想到了他们! 大憨为人还算实在,倒是没有去揭董氏的错处,只缓声道。 “大娘,我先代我娘谢谢您了。工钱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贵哥知道我家里头用钱紧张,一早请我们来的时候,就将工钱都给了我娘!” 大民却没这么好说话,他瞅了眼瞬间焉了的董氏,为海贵抱不平。 “我说,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真关心我们兄弟俩,可了解情况的才清楚,您这是巴不得贵哥他们这房啥事都干不成!” 他说着顿了顿,狠狠的瞪了眼她。 “我就从没见过你这种不盼着儿子好的娘!简直比后娘的心还狠!” 董氏被他一呛,面色顿时有些铁青。 她张嘴刚想辩解什么,就听到了堂屋里头传来了海老爷子气极败坏的怒吼。 “你还要丢人丢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给我滚进来!” 董氏呼吸一滞,终是恨恨的瞅了大民一眼,低声嘀咕了句。 “家里头都穷得掉渣了,你得什么意?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语罢,方迅速的回屋带上了门。 大民被董氏的话到底是气着了,冲着大憨没好气道。 “这个老娘们可真行,从没见她有一句好话!” 要不是冲着海贵平时的为人,他就不会接这个活,来海家淌这趟浑水! 海韵见状,倒了一大碗水,走过去递给了怒气难消的大民。 “大民叔,您喝口水消消气。为了她这种人气坏了身子,着实不值当!” 对于他的仗义直言,她无疑是非常欣赏的。 大民尴尬的接过了海韵递过来的水,一口饮尽了方冲着不远处忙活的海贵道。 “贵哥,韵儿还真是个明白人,心思透亮!我看咱们村里就没有姑娘家能比得上她!” 这话说得海贵立时阴转晴了,他扔了片树枝作势要打向大民,眸中却掩不住喜色。 “你就别挖苦咱家韵儿了,她自然是个好的,只可惜……” 只可惜,这年头,嫁个好人家,一看家世,二看样貌,而他家韵儿却是一样没有…… 想到这,他面色又是阴沉了下来都怪他这个爹没用,没办法给她最好的! 瞅见气氛顿时有些怪异,清楚的看清了整个全程的海韵忙出声打圆场。 “爹,连大哥说吃过晌午饭就会来帮忙,您估摸着四个人一块干,大概多久这灶房能建好?” 一听连煜的名,海贵瞬时亮了眼眸。 他差点忘了,还有个煜娃子! 瞧他对韵儿的态度,可一点不像他平时对其他姑娘的冷脸…… 他弯了眉眼,总算有了心情回答海韵的问题。 “咱们只搭个简易的灶房,复杂的咱家也搭不起。四人的话,快的话,明个也就差不离了!” 这头,罗氏已经分批将八十斤米面扛进了屋,还有那布匹。 海韵一回头才发现,立马跟了上前。 “娘,你咋不等我来呢?” 罗氏待将手头的东西放下,方牵了她的手,道。 “韵儿,你实话告诉娘,买这些东西的钱都哪来的?” 87、缝衣裳她哪会 海韵眸色一动,道。 “这是我同连大哥一块卖鱼得的银钱,他见我有用处,所以借了些给我。” 不是她不愿意同罗氏讲实话,只是现在若告诉她实情,担心她还要刨根问底。 到时候,若不小心让了旁人知晓,惹来海家其他人的眼红,反而会更加麻烦! 还不如拿了连煜暂时当挡箭牌…… 罗氏一听,悠悠一叹。 “煜娃子心地着实太好,宁肯自个过得紧巴,还是将银钱借了给你。” “我瞧这些东西加一块至少也该近两百文罢?他借了你多少?一会他来了,你记得将钱还给他!” 说罢,便从荷包里掏了两吊钱,共计两百文,递给了海韵。 海韵忙将银钱推了回去。 “娘,我现下同他一块做事,到时候以劳力抵钱就成。咱们家现下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您还是自个收着吧!” 罗氏颇有些犹豫,家里的情况她自是再了解不过,可是煜娃子那…… 总瞅着他身上穿的那两件衣裳,她着实过意不去。 海韵观察她神情,劝道。 “娘,您放心,他还余了些银钱,够生活了。” 罗氏终是将手中的银钱拢了拢,放回了荷包。 这才意味深长的瞅了眼海韵,道。 “煜娃子对咱家这般好,你平日里可要和他多亲近些。” “方才我拿东西进来的时候,瞧见你今个也买了布回来,那样式做男人衣裳正好,明个我就抽空将布料裁好,到时你亲手给他缝件长袖衫可好?” 海韵瞧着她这意思,倒有些想将两人送作堆的意思…… 可缝衣裳她哪会啊? 现代的姑娘都是买现成的,简单的补口子或者像之前的被子类只缝个四边她倒还行…… 再复杂的,她也只能望天了。 默了默,她试着转移了话题。 “娘,咋回来一直没见着小天?” “青儿刚才将他叫出去了,也没说去干啥,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罗氏说着,朝外头张望了眼,想着海天确实也出去太久了…… “哦。” 海韵想了想,趁着罗氏没缓过来神,又道。 “大憨叔和大民叔今个是留在我家吃饭罢?这都已经过了晌午了。” 罗氏这才恍然。 本来海韵回来前她便打算开始做晌午饭的,可是灶房被董氏占了,叫了孙氏先做全家人的饭…… 她只得再等等了。 这会子也已过了许久,想着孙氏也该做好了饭。 她边朝屋外走边道。 “我去灶间瞅瞅你大伯母忙完没……” 刚出屋子,便看到孙氏正向她这边看来。 一瞅见她,立马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我这头忙完了,你们赶紧准备晌午饭吧!” “好,谢谢大嫂!”罗氏感激道。 这个家里,若是还有一个人能让她感觉到善意的话,就是这个大嫂莫属了! 海韵朝孙氏点头示意后,亦跟上了罗氏的步伐。 “娘,咱们今个晌午做啥?” “面条,我一会多做点,也让你爹他们可以吃饱,下昼好干活!” 说完,罗氏从木桶里舀了面粉到盆里,拿到了灶房。 孙氏是个好的,这边小锅里已经给她备了热水。 她拿了另一个盆装了,掺了些凉水形成温水,这才开始边倒边揉…… 海韵瞅着她这边不需帮忙,便兀自在一旁洗起青菜来。 罗氏听到动静,一回头便发现了她在忙活,道。 “韵儿,你今个早早的就起了床,也该累了,赶紧回屋歇会,娘一个人能行!” 只不过是六七个人的饭食——往常海家一大家子的都惯常是她一人操持着。 海韵抬手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水滴,摇头拒绝。 “娘,我不累,帮着一起也可以快些,爹他们早该饿了!” 罗氏想想也是这个理,往常这时候早该开饭了,可现在才刚开始,况且今个还有客人在…… 她索性放开手让海韵做。 这头她在揉面团,那头海韵利落洗好了青菜,又洗了姜蒜等。 罗氏瞅着她做事的这副爽快劲,不由暗自感慨了声。 “果然是长大了!” 海韵倒是察觉到了她一直关切的眸光,只抬眸朝她一笑。 而后开始切菜。 她瞅了遍食材,发现罗氏预备的主食是面条,再呛炒个青菜作陪。 却没有辣椒…… 若是没有辣味,这平淡无奇的面条还能爽口吗? 爱吃辣椒的海韵表示怀疑。 她默了默,道。 “娘,咱这面条不放辣椒吗?” 罗氏揉着面,没有回头,只含糊说了句。 “你想吃辣吗?那一会子咱下面条后,往锅里投放几个干辣椒好了!” 海韵汗,这样煮又有啥子味道? 瞅着都没有食欲的感觉…… 想了想,计上心头。 她问了罗氏干辣椒放在哪,自去屋子里找了来。 接着,先将干辣椒切成碎末状,再加蒜头切成碎末。 这头则生起了火,热好锅,下油,之后,将切好的干辣椒末一股脑倒入锅中呛炒。 如此反复之后,便有一股子辛辣的香味传入鼻中,简直令人醒脑醒神,食欲大增。 罗氏面团早已揉好,趁着醒发的功夫,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再做一个什么菜好,省得太过单调…… 陡然鼻中闻到一股子香味,立即愕然看向海韵。 “韵儿,你这炒的啥?这么香!” 海韵莞尔一笑,瞅着锅里头的辣椒末炒得差不多了,便将蒜头末加了进去。 这才看向了罗氏。 “我方才突然有了个想法,将这干辣椒用油爆炒,迫出里头的香辣味,再加入可口的蒜头一块,作为面条的佐料,绝对美味!” 说罢,将锅里的辣椒及蒜头末翻炒了数下,便拿了个大碗盛了出锅。 罗氏闻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倒是也觉着挺好。 只是,她犹豫着道。 “会不会太费油了?” 她瞅着大锅里头滋滋响的油,颇有些心疼。 海韵知她心思,节俭惯了的人就是这样子,她端了切好的青菜过来,道。 “娘,放心罢,我现在立马就着这些油炒青菜,既可口又不浪费,一举两得!” 说罢,有些被辣味呛到了,狠狠的咳嗽了下。 一旁站着的罗氏赶紧的给她后背顺气。 “没事罢?” 88、暗中的眼睛 一旁站着的罗氏赶紧的给她后背顺气。 “没事罢?” “没事。”海韵停了咳嗽,揉了揉鼻子缓了缓。 眼见着她没事,罗氏才走到一边开始做面条。 因耽搁的这点子功夫,锅里的油已经哗啦滋响了,海韵赶紧的将青菜倒入锅中。 哗—— 再加入蒜头,翻炒了个回合后略加了点粗盐,待盐入味就盛了出来。 接着,立马涮锅,再重换了干净的清水加进去,预备着一会烧开了,罗氏好煮面条。 瞧着面前两盘炒好的配菜,闻着那喷香的辣椒味,海韵没忍住,拿起筷子夹了些品尝。 哇,好吃到想哭…… 她又夹了些给正切面条的罗氏品尝,一入口,便见她眼中冒光。 “这味道确实不错!” 这一尝,越发觉得腹内空鸣。 罗氏手中的动作翻飞的越发快了,海韵也帮忙着将切好的面条拉长…… 水翻滚的时候,面条也都妥当了。 海韵负责看着火,罗氏负责将面条投进了锅内。 瞅着面条差不多了,海韵率先拿了六副碗筷出来,放进盆中开始清洗。 就在这时,满头大汗的海天跑了进来。 “姐,可以吃饭了吗?”他抚着肚子,难受得紧。 海韵瞅了眼他湿透的衣衫和额迹的大汗淋漓,顿时心生疑虑。 “你跟着青堂哥干啥去了?” 海天刚想脱口而出,陡然想起海青交待的给她一个惊喜…… 顿时有些犹疑。 “姐,我不说行吗?” 海韵瞅着他,待发现他眸光并无躲闪之后,放弃了追问。 既然他想有自个的秘密,且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就罢了! 她选择尊重他的隐私。 “那啥,你去爹娘屋里头将那桌子搬出来,移到院里的阴凉处,马上就开饭!” “哎!”海天欢快的办事去了。 瞅着他这副不识愁滋味的模样,海韵扬唇和灶前的罗氏对视一眼,欣慰一笑。 面条一好,罗氏拿了个大盆盛了出来,端出了灶房。 外头海天桌子已摆好,上头分放着六副碗筷。 待将面条放上桌,罗氏扬声叫了吃饭。 “你们仨赶紧来吃,一会该凉了!” “哎——” 海贵应了,赶紧招呼着大憨和大民停了手上的事,洗手去了。 这头,海韵一手一个,端着自个炒好的青菜和油辣椒压轴登场了…… 随着她每迈近一步,整个院子里都飘散着异样的香味,直扑入大伙的鼻中。 大憨和大民边从桶里舀着水洗手,边嘀咕道。 “这到底是啥?咋这么香?” 语罢,腹内不约而同的响起了阵阵空鸣声,看来当真是饿了! 海贵三人一落坐,都将眸光投射到了那碗油辣椒面前,眸中透着怪异。 罗氏一一帮大家盛了一大碗面条,这才招呼着两兄弟道。 “赶紧趁热多吃点,管够!” 大憨和大民道了声“谢”,两人一拿起筷子,俱伸向了那碗颜色最为鲜艳的油辣椒。 打算尝尝,这新奇玩意儿到底啥滋味…… 一入口,大憨顿时亮了双眸。 “嫂子,这是咋做的?也太好吃了!回头我让我媳妇也备些在家里,省得有时候累过了劲,吃饭都没滋没味!” 见他夸赞这油辣椒,罗氏止不住的开心。 瞅了眼海韵,方道。 “这可不是我做的,是韵儿脑子鲜活,无意间想出来的!” 海贵听了,亦与有荣焉,迫不及待的也将筷子伸了过去。 干苦力活的大都重口味,好的就是这一口! 这一吃,海贵的筷子就没停下来过,连碗里头的主食都有些顾不上了。 海韵感受到大憨大民两兄弟讶异的眸光,一点不怯场,淡定道。 “这个简单,就是用油炒干辣椒,再加点蒜末,掌握好火候就行。” 说着看到几人尽顾着吃油辣椒,碗里的面条却是没动一筷,立即道。 “你们其实可以拌在面条里吃,滋味更是一流!” 大憨和大民照她说的法子加到了碗里头,用筷子大力搅拌了,方随意一吹,一口置入了口中。 瞬间,热、辣、香、夹杂着面条的软懦感,充斥着味蕾。 两人连赞叹都来不及出口,迫不及待的吃起了第二口…… 之后,两人一直到吃饱,就再未停过筷子。 瞧着大家都吃得爽快,最开心的莫过于罗氏了。 原本她还觉着招待的太过简陋,担心他们吃得不痛快…… 她瞧了眼亦欲罢不能吃个不停的海韵,心中陡然升腾的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幸福感。 暗地里,却是有一双阴狠的眼睛,紧盯着院中和乐融融的三房一家子,眸中——意难平! 晌午饭后,罗氏在灶房收拾碗筷,海韵则帮着海贵砍掉树干上多余的树枝。 至于海天,一吃完,跟着海青一道,神神秘秘的说“有事”,又出去了。 因院中在干活,今个的大门倒是没关,两善木门大敞开着。 连煜牵着小诺进来的时候,几人都各自忙活着,并未察觉。 直到小诺突然叫了声“姐姐”,猝不及防的扑进了海韵怀中…… 海韵讶异看着他,边用空着的左手抱了抱他,这才将眸光投射给了正向她缓步走来的连煜。 无声问道“你咋把他带来了?” 连煜还未答话,仍呆在她怀中的小诺代答道。 “姐姐,我想你了。”他的眸色清澈,里头尽是思念。 单这一句话,便足以抵过千言万语。 海韵心底的担心终化成了怜惜,搂紧了他。 “姐姐也想你。” 连煜瞧着两人这温馨模样,笑着上前接过了海韵手中的斧头。 “我来!你歇会!” 海韵没有拒绝,牵着小诺坐到了阴凉处的桌子旁。 海贵瞅着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孩子,心中满是疑惑,这孩子谁家的? 大民大憨是识得连煜的,两人默契对视一眼,大民好奇问道。 “煜娃子,这孩子谁家的?长得可真俊!” 小诺如今的模样,确实与刚将他买回来时有很大的区别。 大眼,弯眉,嫣红的唇,再加上养得粉白的皮肤,瞧着倒比姑娘家还漂亮…… 连煜下意识瞅了眼他,谨慎道。 “这孩子可怜,路上刚好瞧见了,就将他带了回来。” 90、拐着弯骂人 海韵眸一敛,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边一把擒住了她的大腿,边故意大声道。 “堂姐,我只是想关心关心你,看下你的腿怎样了,你又何必草木皆兵呢?” “笑话!你又不是大夫,看了又能怎样?我看你就是欺负我腿伤了,故意想羞辱于我!” 语罢,眸中闪现晶莹,衬着她嫩白透着粉红的肌肤,倒是我见犹怜。 远处,大憨和大民瞧着这状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海贵则面露温和的笑意,瞧向海莲。 “莲儿,我家韵儿对你没有坏心思,你别害怕!” 海莲又如何会怕? 她只不过想引起连煜的注意,最好能顺带让他对海韵改观,对自己起些怜惜之心…… 察觉到了连煜正朝这边望来的眸光,她敛下笑意,故作惊慌状,冲正抚摸察看她腿骨的海韵道。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捏得我的腿好疼!” “韵儿,虽说之前堂姐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你也不能对我的腿发泄怨恨啊!” “眼瞧着半月之期就要到了,你难道真要逼着我再死一次不成?” 这又是从何说起? 这戏未免也太足了! 海韵扬唇冷笑,淡然起身站定。 “不过是看看你的腿,一丝力气也未加,你又何必血口喷人!” “这一向都是你与我过不去,不然我先前何以差点葬身大海?就连连大哥也……” 这回,还不待她说完,海莲赶紧的打断了她。 也切断了竖起耳朵偷听,企图了解八卦真相的大憨和大民的念想。 “你——我懒得同你计较,谁叫平日里你都尊称我一声堂姐!” “我日头晒足了,累了,要回屋休息了!” 说着,冲一直看向自己这边的连煜娇声道。 “煜大哥,你能不能将我抱回屋,麻烦你了……” 语罢,垂眸一脸娇羞的模样。 演技还是不错滴,一般的男人还真抵不过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不过这战斗力就有点渣了,不过才一两个回合,这就要打退堂鼓了? 海韵玩味的看向连煜,倒要看看他会如何应对。 连煜会将眸光投向这头关注事件进展,归根结底只是担心海韵会吃亏。 如今眼看着海韵占了上风,他越发是连看都不愿意看海莲一眼。 可转而一想,想到她方才诬蔑海韵的话,冷光一闪,抬眸看天悠悠说了句。 “在你做出那样的事后,如何还好意思对我提出这样的请求?是不是该把自个的脸先捡起来再说呢?” 竟是拐着弯的骂她不要脸! 海莲顿时脸色煞白,眸色复杂的看向连煜。 海韵失笑出声,瞧着连煜的眸中满是兴味这人,难不成是帮她打抱不平?” 围观的大憨和大民莫名的对视一眼,俱好奇着‘那样的事’,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 简直惹人浮想联翩…… 海韵收了笑意,稍凑近了些海莲,小声道。 “说实话,我倒是很期待,半月之期之后,你的腿能够好起来。否则像现在这样,着实无趣得紧!” 说罢,再懒得搭理她,转身欲走。 待留身后海莲暗自咬牙切齿,紧攥着拳头的双手。 这时,原本一直安然呆在一旁的小诺,却突然跳了出来。 “你这个坏女人,以后若敢再欺负我姐姐,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好大的口气!仿佛他是官老爷似的,能拿捏百姓的性命。 海莲默了默,见他只不过是个小孩,童言无忌,便没有同他计较。 况且,也不能再让连煜对她的厌恶升级了,否则,任务岂不是遥遥无期? 她面露温和,和悦冲小诺一笑,以示自己根本不会同他计较。 还小心询问了句。 “你叫什么名字吖?能不能告诉我。” 小诺颇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通她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临了只好送她一记白眼,“哼”了声,重新回到了海韵身边。 海韵刚牵了小诺回到桌旁坐下,便听到门口陡然传来了尖利的嗓音。 “大贵,你咋还在家?赶紧的收拾下,同我回去割麦!” 竟是吕氏! 海韵冷眼回头。 吕氏正牵着她的小孙女,快步朝海贵的方向走去。 海贵愕然的停了手上的动作,道。 “娘,实在对不住,我这头得建灶房,等明儿建好了,我立马就去帮您!成不?” “不成!”吕氏毫不犹豫的反驳。 她今个一早便在家里头候着,就等着他来。 可一直等到晌午饭都吃过了,都没见着他人。 左思右想,无奈之下才决定跑来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却不料,竟是在家里头建劳什子灶房…… 连她地里头的麦子都不顾了,简直可恶! 想到这,她越发不留情,也不顾及这院里头还有旁人,骂咧道。 “大贵,你心也忒黑了,口口声声应承我天不亮就会去,可我老婆子直等到晌午过了都见不着你人!” “你这纯属是忽悠啊!你说说,你到底想干啥?难不成要逼得我给你下跪才去不成?” 语罢,眸光犀利的瞅着海贵,不松分毫。 被这样的眸光紧盯着,海贵都觉得心里头发毛。 可家里头确实是走不开……他勉强道。 “娘,您别急,我这灶房最多明日就搭好了,明个一拾掇好我立马就去帮您!” 他心里头想说的其实是您再要在这耽误功夫,明个就不一定能完工了! 可他作为女婿,不好直说。 吕氏瞅他这样,斩钉截铁道。 “你若真是为了我老婆子好,现在就跟我走!你这家里头的灶房又不急,什么时候搭不都行?可我那地里头的麦子要再不割,可就真糟蹋了!” 她这两天老听村里头在传,说过些天会有狂风暴雨——若是真来了,一个来不及,她地头的那些麦子可就全泡汤了! 海贵顿时面露难色。 瞧着今个中午做晌午饭的时辰就晓得,往后同海家其他人共用一个灶房,肯定麻烦事多多。 要再不搭好自个的灶房,晚些吃饭事小,若是有人存心作妖,三房可能吃不上饭都有可能! 他们大人饿饿倒没啥关系,只不能委屈亏待了两个孩子…… 91、绝不能退让了 他正色看向吕氏,道。 “娘,今个真心去不了,您还是先回去吧!我跟您保证,这头一好,立马就赶去帮您!” 吕氏如何肯依,她一向支使他支使惯了的。 “这天有不测风云,地里头的麦子等不得!你要真心疼老婆子我,现在就与我同去!” 说罢,还不管不顾的上手扯住了他的衣裳,竟意图拉着他走! 海韵看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升腾的怒意。 好心好意的去帮了她忙,竟还被当成了理所当然,现在还开始强拽了! 她快步来到两人跟前,一把捏住了吕氏的手骨,直捏得她开始呼痛,面露狰狞…… “韵儿,快放手!” 海韵冷笑,一个巧劲,将她的手从海贵衣衫上挪开,这才放了她。 “姥姥,你这样做可太过分了!我爹会去帮您割麦纯属是因为一片孝心,却并不是理所应当的!” “现下我家自个的事都还没忙活好,怎么好走开?” 吕氏揉了揉被捏痛的手,瞪向了海韵。 “你这丫头,我可是你姥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再说,你爹去帮我做点事咋的啦?往常不都是如此,如今怎的还矫情起来了?” 说罢,还意图再去拉扯海贵。 这便是根源! 就因着罗氏和海贵从未对她说过“不”字,以至于她习惯成自然,真将两人当成是她的“长工”了! 海韵一个横身,挡在了海贵面前,直视吕氏。 “若您真不想让麦子烂在地里头,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立马回家从村里请几个割麦能手,再同他们谈好工钱,他们自然会利索干脆的将地里头的麦子给您齐齐整整的搬回家!” 说完,瞅见吕氏张嘴欲辩驳,立马拦下了她。 “您可千万别说家里头缺银两的话,大家伙可都是知道的,舅父舅母既然能割舍得下不回家来,自然是因着生意做得大,赚得多,又如何会在乎这点小钱?” 这番话,堵得吕氏愣在当场,半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旁的大民听了,心直口快的直接拍手叫好。 “韵儿说得对!这么些年,你这老婆子一味的就晓得压榨贵哥和嫂子,导致他们日子过得异常艰难。你们老罗家倒是天天吃好喝好,暗地里乐得数钱玩!简直太不要脸了!” “你说啥?”吕氏欺近一步,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我找我自个的女儿帮我,关你屁事!” 大民气性大,也不怕事,立马回击道。 “我就说你不要脸,怎么着吧?” 吕氏被他这强硬的态度一顶,再一瞧他人高马大的模样,立时生出了怯意。 她眸光一转,立马扬声喊了句。 “小玉,娘来了,你人在哪啊?” 罗氏正在灶房忙活,陡然听到了她娘的声音,诧异之下,还是紧赶着出来一探究竟。 一眼便看到了正四周搜寻的吕氏。 “娘,你咋来了?” 一看到她出来,吕氏双眼顿时放了光。 “小玉,你来了就太好了!赶紧的同海贵说说,让他同我回去割麦,家里头的麦子再不割,就都要烂完了!” 往常对付不了海贵,她便是用的这招,一向百试百灵。 今个,相信也不会例外。 可罗氏一听是这事,却是犹疑的垂了眸。 半晌方抬起道。 “娘,若是我们家里头没啥事,您不说,自然也会去帮您的。” “可现下您也瞧见了,家里正在搭灶房,要不赶紧的话,我们三房连正经做饭的地都没有!所以,您还是自个回去想想办法吧!” 吕氏万万没想到,会得到一句这样的回应。 立马拉下了老脸。 “这老海家不是有一间灶房吗?紧着几天共用一个不就成了?” 罗氏昨夜一听被剔除了家谱,头一个为啥会想到要搭灶房,便是和海贵想的半分不差。 与其受董氏掣肘,与她共用一个灶房,还不如自己过紧巴些,赶紧的折腾出一个属于自个的灶房! 可这些,又如何好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出来? 她默了默,道。 “娘,有些话我也不好同您说得太明白,若是可以,我同海贵不会不帮您的,还请您为我们一家四口想想……我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吕氏眸色不明,紧盯着罗氏,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般,骇人得紧。 海韵瞅见了,不动声色的挪了挪罗氏的位置,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才又道。 “姥姥,人都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爹娘这些年帮您义务做的已经够多了!您总不能光顾着自个家,却不顾我们家的生计吧?” 这话着实在理,不容人反驳。 至少,罗氏和海贵是听进了心里的。 这些年,他们为老罗家做的,确实是足够了…… 现下,他们想为着自个这个破碎贫穷的家打算打算,难道有错吗? 默契的,两人抬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坚定。 这回,绝不能退让了…… 吕氏等了一会儿,见海贵和罗氏两人都垂眸不吭声,竟像是默认了海韵的说法。 顿时有些急燥,突然撒起泼来…… 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横眉道。 “到底帮不帮我?不然我今个就坐在这里不起来了!” 瞧见她这样,罗氏无奈一叹,意图上前拉她起来这样只会徒忍旁人笑话。 况且,煜娃子还在这呢!他又会如何看待韵儿? 一想到此,她越发是手上加了力,搂上了吕氏的腰间,打算将她抱进屋子里去。 再好好同她解释解释,让她明了自个的难处…… 可吕氏又如何会如她愿? 她一个打滚,便脱离了她的掌控,威胁道。 “别和我来这套,要是真心疼你娘,就让大贵跟我走!” 这…… 罗氏已和海贵达成共识,这个要求自然是不可能答应。 可她娘要是一直这样坐在地上,又该如何是好? 瞅见罗氏面露难色,亦察觉到了她的选择。 海韵二话不说,大步上前,趁吕氏不备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之后,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扔在了门外的空地上…… 接着,呯的声利落关上了大门! 92、绝对够丰盛 海韵二话不说,大步上前,趁吕氏不备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之后,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扔在了门外的空地上…… 接着,呯的声利落关上大门! 这一整套动作干净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身后的一众人等皆看呆了,半晌无人出声。 这些,海韵并不知晓,也不在意。 她扬声朝外喊了句。 “姥姥,我若是你,现下要做的应该是立马回家想法子,将地里头的麦子收割完,而不是在咱们这浪费时间,毫无益处!” 一听这话,外头原本预备着爬起拍门,要骂得他们面上无光羞愧同她道歉的吕氏,陡然顿住了。 就算继续胡搅蛮缠又如何? 眼瞧着自个女儿都已然铁了心做了决定,若是再将她骂得寒了心,这往后…… 再加上地里头的麦子确实是等不得了! 想着,她霎时清醒了许多。 手脚并用利索撑地爬起来,再看了眼仍然紧闭的大门,切断了最后的幻想,一声没吭走了。 海韵凝神听了听,待察觉到门外越行越远的脚步声后,方回身往回走。 抬眸却见众人惊异的目光俱投射在她身上,尤其是连煜,竟还弯唇含笑,眉目间皆是赞赏。 难道他不该觉得她的行为粗鄙吗? 不远处,因无人理踩,以至于仍坐在椅子上关注着一切的海莲,自然看到了这一幕。 陡然心便沉了下来。 海韵当真是个劲敌,又得了连煜的欣赏,她又该如何争过她? 她的眸中陡然升腾起,似沮丧,似不甘,又似决然的神情…… 直到海韵来到身前,罗氏方醒过神来。 “韵儿,你这样做,一会你姥姥若是发起怒来,可是毫不留情的!” 她面露忧色,瞧着外头,似要透过那木门,看清楚外头的吕氏现下在做什么。 她还不知道,吕氏早已灰溜溜的离开。 海贵虽说瞧见海韵一股脑的将吕氏弄了出去,心中甚是畅快。可也着实怕了他丈母娘的无理取闹和霸道。 他细听了下外头的动静,压低声道。 “过一会,她若是要闹起来,该咋办?” 他的眸光也是瞅着那道门,像是要盯出个窟窿来似的。 海韵挑眉,正待安抚二人,大民叔却是突然抢了她的话头。 “贵哥你怕啥?难不成咱们连个女娃还不如?她若真敢闹,一会我负责帮你将她扛回她们村里去!省得她在这里,你们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憋屈得紧!” 当真是铁血真汉子,义气邻里情! 海韵莞尔一笑,道。 “哪里就需要麻烦到大民叔,我姥姥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海贵和罗氏同声道,皆面露愕然。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罢休了? 这还真不是她的作风! 海韵淡然颔首。 “回去了。现下耽搁了这一会,她老人家应该已经走远了。” 还别说,瞧方才她抱起吕氏时,她那股子拼命挣扎的劲,力气还真不小!身子骨确实够硬朗! 见海韵如此笃定,海贵和罗氏俱松了口气。 吕氏没将事情闹起来,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连煜见事情已平息,遂看向了海贵道。 “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干活吧?这一晃半日又要过去了!” 他说这话是为了三房好,海贵不蠢,自然能明了。 瞅了眼安然站立一旁的海韵,他才看向了连煜及大憨大民。 “方才让你们看笑话了,这便继续做工吧,晚些的夜饭定叫我媳妇操持顿好的,慰劳慰劳你们!” 听了这话,边煜没吭声,倒是大憨和大民忙推辞客气道。 “不用麻烦,贵哥嫂子,我们都是粗人,只要能吃饱就行!” 海贵没同他们继续闲话,却是朝罗氏使了个眼色,她便明白了。 可家里头现下又无鱼无肉,难不成现去镇上买? 她当下垂眸,面有难色。 海贵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径自和大憨大民开始了手头的活。 连煜却是发现了,也没避开罗氏,朝海韵道。 “瞧见门后的那个木桶了?我带了些海货来,夜饭婶婶就不用担心了,绝对够丰盛!” 说罢,朝罗氏略一颔首,走开去忙了。 小诺瞧见他离开,也对那些木头东西感兴趣,遂眼眸晶亮跟在了他身后。 海韵满怀期待,和着一脸不解之色的罗氏来到了大门前,提回了那个连煜所说的小木桶。 一打开盖,便瞧见了里头有两条鲜活的鱼,及一些螃蟹、贝壳等。 海韵想了想,若是整个搭配着她秘制油辣椒的红烧鱼块,再加上清蒸螃蟹,爆炒贝壳肉,最后再弄几盘素菜清炒,现代的小康之家吃的也不过如此吧? 罗氏在见着里头的两条鱼时,稍面露喜色,进而再瞅到里头的那些小东西时,却是面露怪异。 “煜娃子送鱼来就够了,还放这些不能吃的东西在里头做啥?” 她从前去到过海边,也偶尔遇到过退潮的现象,看见过这些螃蟹类的东西,可老人家都告诉她,这是吃不得的! 煜娃子这是咋想的? 海韵抬眸一笑,道。 “谁说这些不能吃了?不但能吃,还很美味呢!” 语罢,利索的左手提起木桶,右手挽了罗氏的手臂。 “娘,你跟我来,我教你收拾这些东西。” 罗氏按捺下心中的疑惑,跟着她来到了灶房。 这还没到做夜饭的时辰,灶房里自然是空无一人,也好方便行事。 海韵瞅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将手中的木桶放下。 另拿了个大盆,将里头的两条鱼捉了出来,加了水养着。 这才从桶里小心取了只螃蟹出来,认真道。 “处理这个是最简单的,只要将它全身刷洗干净,再用绳子捆了它的手脚,然后放入水锅中蒸熟就可以了吃了。” 罗氏蹙眉,瞧着这螃蟹仍面露犹疑。 “韵儿,这,这个当真能吃吗?不会吃坏肚子吧?” 若是真能吃,何至于传到现在,人人都说的吃不得? 海韵无奈看着她,解释道。 “娘,您放心!我同连大哥都已经吃过了!而且,这些东西吃了对身体有补益,绝不会有事的!” 瞧着信誓旦旦的海韵,罗氏当然愿意选择相信自个的女儿。 93、不识愁滋味 瞧着信誓旦旦的海韵,罗氏当然愿意选择相信自个的女儿。 她默了默,不再反驳,只用心看海韵如何拾掇这些稀奇的玩意儿。 海韵又将螃蟹的处理方法和蒸煮之法说了一遍,再将如何取贝壳肉、如何炒更好吃的法子告诉了罗氏。 惹来她一脸讶异。 “韵儿,你如何晓得这许多?” 呃——海韵脑中立时闪过了连煜的面容,面上一喜道。 “这些,都是连大哥教我的,他惯常在海边生活,自然是无所不知了。” 语罢心中默念辛苦你了,三番四次为我背锅。 罗氏这才收回了心底的疑虑。 “原来如此。”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 “难为煜娃子来帮咱家做事,分文不取,还送了鱼和这些东西来,否则娘定得临时跑趟镇上不可!” 心里头想的却是煜娃子花费了这些心思,若是对韵儿没有男女之情,怕也是不能吧? 海韵不知她想了这许多,边收拾着手上的螃蟹,边道。 “娘,晚些烧夜饭,可就得您一个人操持了。我一会还得去趟海边,今个连大哥在家里头帮忙,但我还得去捕鱼,不然明个就没银子进帐了!” 一个人烧夜饭,就算加上这些没弄过的东西,罗氏也不惧。 可一想到海韵要一个人去海边捕鱼,她立马反对。 “不成,一个人去太危险,或者让煜娃子同你一起,否则娘定不能同意!” 在她的心里,再多的银钱,也比不了她女儿的性命重要。 海韵虽料到她不会轻易同意,却没料到会如此强烈反对。 默了默,抬眸认真看着她,眸中带着暖意。 “娘,搭建灶房很重要,少了连煜怕是又要耽误些功夫。这岂不辜负了您头一次在姥姥面前不妥协的初衷?” 说着瞧见罗氏纠结的神色,又道。 “您放心,我只在浅水区摸鱼,根本不会靠近危险的地方,一定不会有事的!” 其实,她今个是想过不去赶海的,毕竟钱是赚不尽的。 可一想到海草屋里的那九个孩子,她也必须得去趟,晚些还得帮他们烧夜饭呢! 瞅见海韵眸中的坚定之色,罗氏轻叹了声这孩子是越来越有主见了,她也着实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半点反驳不了。 只能无奈叮嘱道“记住,钱是身外物,命才是最紧要的,明白吗?” 海韵感受到她的关切,心底一暖。 “韵儿明白轻重的!” 罗氏转了眸光,开始跟随着海韵的节奏,处理着这些海货。 两人一块合作,又都手脚利索,不一会,便将这些东西都清理好了。 之后,小心收拾好灶房残留,将成品提回了三房自个的屋子。 海草屋冬暖夏凉,虽说罗氏她们这间屋子稍有些残破,但保持着这些处理好的鱼同贝壳肉几个小时,倒是无碍的。 况且,海韵还小心的用盐焗过了…… 一切弄罢,两人来到了屋子外头。 海韵瞧了眼天色,估摸着是现代三点来钟的样子,她决定出发。 同罗氏小声说了,又着她转告海贵,这才来到了连煜面前。 小诺此时正兴致高昂的拿了把小些的斧子,正帮着连煜一块干活,咋一瞧,还做得挺像样! 海韵小心的接过了他手中的斧头,道。 “你跟姐姐一块回去吧?” 小诺二话不说,立马站起,乖觉的贴紧了她。 牵着他的手,海韵这才看向了正盯着她的连煜。 想了想,下意识瞅了眼不远处的椅子,发现海莲已不在那里,方轻声道。 “我现下去那,正好可以赶上退潮,晚些再帮孩子们备夜饭。至于你,就在我家吃过了再回去替我罢!” 连煜对她的安排倒没有异议,他明白这是现下所能够的最好的安排。 他点了头。 反正,到时海韵若是回来太晚,他送她便是了! 走在去海边的路上,路途不近,可小诺童鞋愣是没喊一句累。 就算海韵自个看不过去了,主动要求抱抱他,让他休息下,也被强烈的拒绝了。 拒绝的还颇正义凛然。 “不行!姐姐走得也累,小诺是男子汉,小诺不怕累!” 也不知是谁教他的。 海韵见状也不勉强,只下意识的将速度放慢了,让他可以有机会缓缓。 两人一靠近海边,远远的便看见剩下的孩子们正在屋前嬉戏,打闹着。 估摸着是连煜告诉过他们,刀哥已经离开的缘故。 小诺一瞅见小伙伴们,立马松了海韵的手,兴奋的跑了起来。 “嘿!我回来了!” 玩闹中的孩子们一听见他的声音,立时像被按了暂停键,停下了打闹的动作,俱回了头。 于是,看到了正朝他们飞奔而来的小诺,还有缓步而来,笑脸盈盈的海韵。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尖叫一声,立刻一窝蜂的跑了出去…… 却不是冲着满怀期待奔跑中的小诺,而是颇有些措手不及的海韵。 海韵缓过神来,一一的拥抱了他们,亲切的各自叫了他们的名字,询问他们的趣事。 小诺扑了个空,颇有些失落。 但也只是一会子功夫。 他调整了心情,转了个向,也朝着被围拢在孩子群中的海韵奔去。 一到跟前,眼瞧着夺走了海韵注意力的,其他争先恐后说着话的孩子们…… 他眸中一闪,大声道。 “姐姐,回来的路上,你不是说过要教我们做贝壳项链吗?” 贝壳项链?这是什么宝贝? 其他孩子们俱被这个从未听过的称呼震慑了下,不明所以的看着海韵,以及一脸得意的小诺。 作为众人聚焦的中心点之一,小诺颇为淡定,看向海韵。 “姐姐,现在教我们做,可以吗?” 海韵瞧着现下时辰还早,退潮也得要一个钟之后,时间也够,遂点了头道。 “好,咱们马上回屋,姐姐教你们做漂亮的贝壳项链好不好?” “好!” 这是孩子们青春无忌,肆意快乐的回答。 现在正当年少…… 而多少年以后,当肆意和青春不再,当责任和皱纹加身。 他们中的某些人,又会如何怀念,这段令他永生难忘的时光呢? 94、尔为鱼肉 因了有稀奇物什吸引,在海韵的教授过程中,孩子们倒是不吵不闹,甚是乖巧。 在海韵成功完成一个精美的贝壳项链后,孩子们俱惊叹不已,迫不及待的都开始动手制作,自己的第一件手工品。 瞧着他们或认真,或挠头,或调皮的可爱模样,海韵却心思一动,想起了这两日一直在琢磨的事情。 头一个,便是要花钱找人送信到京城,让小诺小锦和小硕的家人能够知道他们如今的下落。最好的话,可以派人来接他们回去。 二个则是,剩下的七个孩子都是孤儿,她得想个办法好好安置。 否则日日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也不是个办法。 现下她手头已有五十两,确实该好好想想,如何把这两个事都安排的妥帖了! 外头的风浪渐歇,看样子是退潮了。 海韵瞧着孩子们投入的样子,便没有打扰,而是一个人提了两个木桶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几乎是她一拉开门,小诺便察觉到了,立马起身跟了出去。 他快速的来到海韵身边,揪住了她的衣袖。 “姐姐,我和你一块去!” 海韵诧异回头。 按她的想法,孩子们都在兴头上,必定是更愿意留在屋子里继续玩耍的。 可是小诺却…… 她不解的看着他。 “难道你的贝壳项链做好了?” 刚才也是他叫得最欢,想必是很喜欢的。 小诺却摇了摇头,手再一挪,爬上了她的手背,握住了。 “姐姐,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要陪着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海韵喂过血给他的缘故,他总是觉得跟她在一块才安心! 海韵失笑什么叫她一个人他不放心? 到底谁保护谁?本末倒置了吧! 可察觉到了他紧紧握住的手,她欣然应允道。 “想陪就陪着吧。” 今日的海水退得不够远,海韵叮嘱着小诺跟紧自己,千万不要乱跑。 两人一个拾海参鲍鱼及螃蟹,一个则依旧拾着贝壳等安全性高的东西,间歇看到了鱼,小诺也会负责捉起,放进另一个桶里。 海韵专心的一个个翻着海边露出的石头,寻找着隐藏的“财富”,兴致正高。 却没注意到,小诺正追着一条垂死挣扎,蹦跳着的鱼越跑越远,朝海边去了。 待海韵警觉的回过神,他已经来到了海边,踏进了海里。 海韵眸一凛,心便是沉了下来。 她立马朝他快跑而去,连眼前刚翻起的石块上有露出的鲍鱼,都顾不得了! 且边跑边喊道。 “别去海里,快回来!” 却已经来不及了。 浅水处,一条深灰色的海蛇被小诺打扰了宁静,正迅速的向他靠近。 海韵眼光凌厉,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足有近两米长!伸手莫及! 而同一时间,小诺也机灵的发现了正朝他游近的海蛇…… 一个害怕之下,越发是吓得顿在了当场,半晌动弹不得。 只能无助的看向朝他狂奔靠近的海韵,惊骇无声道着蛇—— 海蛇与他之间的距离已近在咫尺! 海韵冷眸一闪,再不犹豫。 提气,再拼尽全力向前一扑! 同时就地一个翻滚,正好来到了海蛇面前。 它正欲张开利齿,朝着入侵者小诺光裸的小腿咬去……毫不顾忌。 海韵冷静自持,手利落一伸,正好捏住了它的三寸之处,将它完全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小诺一见脱离危险,陡然放松之下,一个踉跄,竟坐在了水中。 海韵见状,眉一蹙,赶紧的用了另一只空着的手拉起他。 “快离开这里,指不定这附近还有其他的海蛇!” 一听这话,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小诺立马就着她的力气起身,速度逃离了海里。 太可怕了!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活着的蛇……这是小诺的心声。 而海韵心里头想的却是听说海蛇是难得的补品,这下可以好好带回去炖锅汤,给家人补一补了! 这样想着,她面露惬意,就地取材。 利落的取了蛇胆,剥了蛇皮,再从身上扯了块布下来,将蛇肉统统的包裹了起来。 接着递给了小诺,语笑焉焉。 “拿着,在这里等我。我再看看还有没有遗落的未拾,之后咱们就回家!” 小诺颇有些害怕,却又不想被海韵小看。 他勉强吸了口气,忍住腹中翻涌的苦水,小心翼翼的接过了布包,以及里头的海蛇肉体。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方才海韵处理完它的样子…… 立即嫌恶的拿得离自个身体更远了一些。 好笑的瞅着他这副模样,海韵想了想还是说了句。 “别害怕,它已经死了。” “谁,谁害怕了?我不过是觉得它这样很恶心!” “我可是男子汉,什么都不怕,我可以保护姐姐的!” 说罢,还拍了拍胸脯,一脸正气。 看着他这样,海韵倒觉得着实可爱得紧。 瞅了眼天色,她也懒得再与他纠缠“怕不怕”这个问题。 而是想着赶紧忙完,赶在天黑之前,回去给孩子们做夜饭。 在海韵忙活的这段时间里,小诺就没停止过和她说话。 回回碰到她半晌不作答,还固执的问了好几遍。 自然都不是什么认真重要的问题,只不过是因着害怕,而试着转移注意力罢了。 海韵心中明了,当然不会揭穿他,且时不时在他想不到搭话的问题时,还好心的一两个,着实用心良苦。 直到日头西落到底,天色转暗,海韵稍拾掇了下桶里的东西,而后接过了小诺手中的布包。 笑着调侃了句。 “拿着它的感觉,如何?” “爽啊!”小诺咬牙正色道。 这下,蛇已离开他的手,他的伶牙俐齿也回来了。 “原本我该是它的猎物,困于它的利齿。可转眼之间,它却变为了一具尸体,困于我手,任我戏弄!可不是痛快得很嘛!” 语罢,他天真的看向海韵,仿如方才那话,并不是从他口中说出。 海韵眸色转深,心底震惊不已。 这话,还真不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八岁孩子所能说出来的…… 95、哥哥会伤心 海韵敛下沉思,正待询问他家的具体情况,耳边却突然响起其他孩子的呼唤声。 “姐姐,快回来,我们的都做好了!” 看他们的样子,若是再不见她回去,可能都要跑过来了。 想了想,她将未出口的话收回,带着一无所知的小诺回家。 一瞅见她将海鲜等安置好,孩子们便再等不及的将她拉进了屋子。 “姐姐,你看看我的,漂亮不? “姐姐,你先看我的吧,我花了可多心思了!” “姐姐,我特意挑选了各种不一样形状的贝壳,你瞧,是不是很特别?” “姐姐,他们的都不好看,还是我们女孩子做得最好了!你快看看我们的!”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糟杂得,海韵根本就没听清楚一句。 她不由皱了眉头,沉了脸色。 是小诺,及时瞅见了她的面色变化。 赶紧的拉了其他的小朋友衣裳,示意他们瞧姐姐生气了! 孩子们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立时噤声了。 随后,略有些胆怯的看着她,心里头想的是姐姐看他们不听话,不会要赶走他们吧? 这样想着,面上皆露出了哀色。 海韵哪有想这许多,她也不晓得这些孩子会想这许多。 她只是瞧他们毫无规矩,相互之间一点也不友爱的模样,不禁担忧起他们的教育问题来了。 可现下,见他们被吓成这样,不由又是爱怜。 她叹了声,缓声道。 “相遇即是有缘,这话不只是说我与你们,更指的是你们这些孩子之间。” “所以,你们更应该珍惜这段难得的缘分,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事非得争个先后,徒增嫌隙,进而影响到你们之间的情义,明白吗?” 这番话,太深太长,又太晦涩。 “情义”二字,大人尚且看不太透,更何况,他们还只是孩子…… 孩子们似懂非懂,但都乖巧的点了头。 海韵心想着不能急于一时,便揭过话头,另吩咐了他们一块收拾好烦乱的桌子,一会好吃饭。 之后,径直去了灶房准备做夜饭。 她要做的是油泼辣子面,另加一个蔬菜鸡蛋汤。 两者搭配得当,又不失简单美味。 当然,为了孩子们着想,这油泼辣子面自然只能分两种,一种是辣子面,她吃。 另一种,就只是油泼面了。 舀面粉,兑温水,和面。 待面醒发时,那头赶紧的涮锅烧火,煮开水。 多余的时间则将一会要煮汤的青菜洗好,切好。 一利落,便立马将醒好的面团做成面条,待面条成形,这边水也开了。 之后,下面条,煮熟,捞出放入笊篱内,晾干。 面条沥干的时间,洗葱、切成碎末。 这时,面条也差不多沥干了水,将它全部倒入干净的盆内。 加入调料,最后放葱,置于顶端。 当然,她没忘记给自己匀出一碗,加辣子。 接着,则涮锅烧热,加入适量的油,热至冒烟。 然后,舀热油,快速从面条顶上淋下去,噼里啪啦的响声顿时络绎不绝。 由此,油泼面方大功告成。 闻着空气中飘来的喷香味道,海韵手上的动作不由加快了。 就着锅中剩下的油星,她将切好的青菜倒了进去。 仅翻炒了三次左右,迅速的加入干净的青水适量,待烧开。 等汤烧开的时间,海韵也没耽搁,从碗柜下的盆中,摸出仅有的两个鸡蛋,将它们都打成了蛋液备用。 而后,拿出一会需要的所有碗筷,洗了起来。 刚洗好,孩子们就闻香而来,俱挤在灶房门口,期待的朝里头望。 海韵瞧着这阵势着实好笑,遂招呼一声,着他们来拿了自个的碗筷,摆去桌上。 她自个却是回身瞧了瞧锅里,一见水滚了,立马将蛋液倒了进去。 当然,还不忘用勺子舀了开水进碗,再倒回锅中,省得粘碗的蛋液浪费了。 蛋液遇开水则成,她用勺子掂了掂,加盐出锅。 当油泼面同蔬菜鸡蛋汤上桌,孩子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个个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又重复了每一次的动作。 因了刚才海韵的训话,这回倒没人再抢着说话。 而是你推我推之下,由小诺做了代表。 “姐姐,为什么你每次做的东西都又香又又好看?哥哥就做不了这样。” 语罢,满脸是对连煜的嫌弃之色,当然,只限于厨艺。 其余孩子下意识点头赞同。 只小锦一人有其他的想法,她道。 “其实,哥哥做的也不难吃,主要是姐姐做得太好吃!这一对比,便分出高下了。” 这一回,孩子们亦是点头。 对于孩子们的肯定,海韵自然欣喜。 可一想到连煜的良苦用心,是为了自己不来回跑不受累…… 她将桌上最后一碗汤盛好,才将勺子放下,面色肃然道。 “你们可不能当着哥哥的面说这些,不然他可会很伤心的!” 孩子们自然不希望哥哥伤心,纷纷对视一眼,忙不迭的点头。 “知道了!” 瞧着他们答应了,海韵才一声令下,“开饭!” 孩子们整齐的爬上桌,在各自的位置一一坐好,不约而同的将嘴凑近了碗,浅浅的喝了口汤。 这动作,一致得差点让海韵以为,他们是商量好的。 她颇为佩服的垂了眸,开始喝起自个碗中的菜蛋汤。 还别说,头次试验成功,味道着实不错! 吃饭的过程,不消说,是异常愉悦的。 喝着爽口的蔬菜鸡蛋汤,再吃着从未吃过的喷香劲道油泼面——尽管没有像海韵碗中那样放满辣子,红得满目。 但孩子们依旧满足,依旧不知餍足。 幸好,为怕他们过度饮食,且又是临近睡觉的时辰了。 海韵事先算好了每人吃多少量,并未多煮。 否则,就算是每人再多加一碗,恐怕他们都吃得完! 果然,放下了筷子,抹了抹嘴,各个眸中都带着“还未吃够”的意味…… 只可惜,盆中已空,碗中也已空。 海韵冲他们笑笑,以示安抚。 她自然不会傻到告诉他们,她是故意为之。 正预备着收拾碗筷,紧闭着的门却突然被人撞开了…… 96、短暂的涟漪 正预备着收拾碗筷,紧闭着的门却突然被人撞开了…… 海韵下意识将孩子们挡在了身后,警惕的看向门口。 一个面色涨红,眸带尴尬之色的男子正靠在那里…… 竟是连煜! 他抻了抻太阳穴,歉然道。 “刚正打算敲门,头有点晕一时没站稳,不小心将门撞开了,没吓到你们罢?” 海韵瞧见是他,方松了口气,仔细看清他的状态,却是蹙眉道。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脸怎么红成这样?”简直比女人抹了胭脂的脸还红。 连煜缓缓走近,倒再没踉跄,他在桌旁坐下方道。 “原本是不打算喝酒的,可你爹太热情,非要给我倒,又要看着我喝完,我实在没办法才……” 话虽没说完,但海韵却是听懂了。 她爹本就是憨厚老实之人,不爱玩虚的,喜欢就爱邀请共饮,又难得的好酒好菜,连煜自然盛情难却。 她没再吭声,而是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碗水。 “喝点吧,解解渴。” 之后,利落收拾好碗筷,拿到灶间清洗。 耳边却是挡不住的,听到隔壁屋里,连煜同孩子们的说话声。 “今天有姐姐陪着你们,开心吗?” 连煜的嗓音,因了酒精的作用,越发的磁性悦耳。 “开心!”孩子们异口同声,倒有要把屋顶掀下来的架势。 “好,那你们现在听我命令,排成一队,拉着前一人的衣裳,跟我出去散步消食!” “好!” 这大晚上的,外头黑漆漆,他到底要搞什么鬼? 直到她洗好碗筷,向连煜告别时,才明白过来,连煜为什么要那样做。 竟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理由——他要送她回家! 所以希望孩子们快些消食,早些上床睡觉。 白日里玩闹了一天,孩子们倒是都一沾床就着,连煜瞧着海韵小心给他们掖好被角,才道。 “走吧。” 海韵不置可否,径自出了门。 连煜跟在她身后,小心带上门,落了锁,转身看向她。 海韵瞧着他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倒是怔愣了下,方反应过来。 “不用你送,你喝了酒,还是早些休息,省得一会你回来,我也不放心!” 瞧他刚才那撞门的行为,她还真担心,他会睡倒在路边。 往常如果海韵这样说了,也许连煜就妥协了。 许是酒精的作用,他解放了一直压抑的内在自己,变得格外的固执霸道。 他灼灼视线紧盯着海韵,道。 “我现在很清醒,我可以将你送回家。” 语声虽缓,却铿锵有力。 见他如此,海韵想了想终是同意了。 寂静的夜,唯有星星点点及月亮相随。 其间,夹杂着海边呼啸的浪声,还有海浪击打礁石的“啪啪”声。 两人相伴而行的身影,偶尔在月光的投射下,变为了长长的倒影,你跟我随。 连煜瞅着这倒影,不知在想着什么,陡然不经意的伸出了右手,放在了海韵的腰间——只是海韵倒影的腰间。 如此,紧紧依靠着的两人倒影,便如同一对亲密的情侣般,我拥你入怀,你倚我宽肩,似情深缠绵。 他弯起了抿紧的唇,脑子里似清醒,又似梦幻。 海韵陡然发声,打破了这涟漪。 “镇上买个铺子大概要多少银两,你晓得吗?” 连煜如梦方醒,略有些怔然的看了她半晌,方在她疑惑的眸光中回过神。 “你想买铺子?” 问是是想,而不是要买。 海韵自然明白他的话外音,并不解释。 “对!”她点了头。 “我想了想,还是觉着要做个稳定的营生,也好安置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省得他们日日耗在这里,荒废了光阴。” “至于小诺小锦还有小硕,就花些银子,请了人带信到京城,看下他们的家人是否有消息传回来。” 如果仍是没有音讯,到时就只得待她这头稳定了,再亲自将他们送回去了! 连煜听完,首先想到的便是买铺子的银两。 他是男人,自然希望自己能承担住大部分的压力,完成海韵的想法。 可明显,现下是海韵的海鲜更为赚钱…… 他默了默道。 “具体还是要看铺面的位置和大小,你想过买什么样的吗?” 他全然不知道,海韵手头已然有五十两! 海韵托腮思忖了会儿,道。 “最好是买下上下两层,这样就可以二层住人,一层做生意,很方便!” 连煜深表赞同,他略计算了下,道。 “这样一间铺子,差不多需要二十两。明个开始,我们边找找合适的铺面,边攒钱,看看实际情况再说。” 海韵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忆起,并未特地告诉他,她赚了五十两的事。 想了想,还是说了句。 “二十两我现下就有,如果明天看到合适的铺面,咱们还是尽快定下!” 天天揣着巨款在身,她也着实觉得不放心。还是花出去,变成实产来得安心。 连煜掩饰不住的惊讶,本想问她钱从何处来,突然想起了她曾和廖掌柜单独聊天…… 这两人到底是聊了些什么,竟然就得了二十两? 他心中疑惑,到底还是吞回了到嘴的问号。 两人步子都快,这聊聊叨叨间,海家就到了。 海韵瞅了眼他已缓下来的涨红脸色,调侃道。 “看来,你出来送送我也好,至少这夜风吹吹,酒终归是醒了!” 连煜笑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确实是不烫了。 “其实我酒量还不错,或许是许久不曾饮了,这才轻易有了些醉意。” 月亮仍安静照亮在头顶,散发着清冷的光。 瞧着海韵进了屋关上门,连煜才颇有些意兴阑珊的踏上了回家的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 一进院子,海韵明显察觉到暗处有双眼睛,正在观察着自己,和白日里发现的一般无二,皆带着浓烈的敌意。 她眸色一冷,选择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欢快的步伐,进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去,她赫然吓了一跳。 赶紧退回门口瞅了眼,方确认自己没走错屋。 她不解的看着正笑嘻嘻的海青和海天,愕然道。 “这是咋回事?” 97、暗夜里的女人 她不解的看着正笑嘻嘻的海青和海天,愕然道。 “这是咋回事?” 屋子的左边一隅,赫然又添了一张新床,导致室内越发显得紧凑,都有些挪不开脚来。 海青还未来得及回答,海天便抢着道。 “今个你不是问了我,同青堂哥干啥去了?还不就是为了这个床,为了赶工,我们俩可都累得够呛!” 他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 “当然,树全是堂哥去砍来的,我只是帮了把手劈开而已。” 海青瞧着海韵陡然冒光的眼眸,心知这床是做到她心坎里了。 也不枉自个耽搁了一天,还被爹骂了个半死,出了几身汗…… 他笑着解释道。 “自上次听你们说起想要小姑那间屋时,我就在琢磨了。正好地里头也闲下来了,我就抽空做了个,你赶紧看看,满不满意?” 怎么可能不满意? 于海韵来说,这简直是个太大的惊喜。 她原本就想着等灶房一完工,就让海贵或者连煜,帮忙搭个简易的床,要求也不高,能睡就成。 谁曾想,海青就送来了…… 她感激的看向海青。 “青堂哥,谢谢你!” 海青见她满意,面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下可好了,你们一人一张床,也方便多了!” “方便啥?”海天插了嘴,倒不像很高兴的样子。“其实我跟我姐一块睡挺好的,夜里冷了还能钻进她被窝取暖……” 说到这里,他长叹了声,接着道。 “看来以后,我就得自个抱着自个取暖了!悲惨!” 语罢,双手环胸,无限落寞孤独状。 海韵眼角抽了抽,实在没忍住,附送了他一记“无影脚”,直踢得他立马躲闪,唉声求饶。 “姐,我就是开句玩笑,你至于吗?” 边叫边躲,躲到了海青身后,拿他当挡箭牌。 海韵这才停了,警告的眼神看着他。 “这么大人了,下次再敢胡乱说话,我定将你的利嘴给缝起来!” 海天立马作揖状告饶,“姐,我保证,下次再不敢了!” 海韵这才作罢,暂且饶过了他。 海青目睹了两人打闹的全过程,眸中流露出了艳羡之色。 他的亲生姐姐早已出嫁,他的哥哥海冬又整日沉迷书本,一心只想考取功名,根本无心搭理他! 是以,他的成长过程一向都是自愉自乐…… 现下看到了海韵姐弟俩相处的细节,他方才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海韵一向观察细微,立马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想了想,冲他道。 “要不我以后直接叫你名字吧?省得叫青堂哥,没得还生分了。好不好?” 一旁的海天眼眸一亮,亦附和道。 “我赞成,我也叫你名字,可以吗堂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海青佯装怒色,不容商量道。 “不成,好不容易因着年龄大些,压了你们一辈,可别想抵赖,你们就乖乖叫哥吧!” 说罢,瞧着他们俩瘪嘴的样子,分外得意。 眸中分明洋溢的是我就是比你们大,你们就得叫我哥,嘿嘿,咋么样? 这嚣张的模样,就差扭腰跳起舞来示威了。 海韵眸间沉静,面含笑意,放下心来。 她原本就没想过直呼其名,只是想找件事情转移他注意力罢了。 现下目标达成,她自然十分满意。 暗夜,透着神秘的黑,静得有些可怕。 尤其是间歇传来几声狗吠,越发显得瘆人得紧。 海家院子里,因了月光的扬洒,显得分外通明。 突然,哪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声响——“吱呀” 原来,是某个屋子的门开了,缓缓走出了一个擎着油灯的女人。 她以手挡在灯前,小心的看护着,微猫着腰,谨防它被微风吹灭。 直至走到月光下,方映照出她的面容,分明就是二房陆氏。 只是,她的眼眸中再无一丝浑浊,而是异常的清明冷静,带着骇人的光。 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隐在自个屋子门后,海韵的心声。 白日里,她便发现了异常,夜里回来,又察觉到了那双暗处的眼睛。 是以,她一开始就生了警惕之心,不敢睡熟。 结果不出所料,今夜果真不是个寻常夜。 在院子里一有动静的第一时间,她就睁开了眼睛,猫到了门前,探查着外头的动静。 陆氏正小心前行着,还不忘观察周围的动静。 直到再三确认没有异常后,方快速的靠近了门边的位置。 她从门后拿出了什么…… 竟是一捆晒干的麦梗。 她利落提起那捆麦梗,朝着白日里已搭出了雏形的三房新灶房走去。 …… 门后的海韵眸光一闪,已然猜出了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陆氏自然不可能是意图燃起麦梗来烤番薯! 可她并不打算立马去阻止。 只因现下阻止非但毫无用处,反而还会打草惊蛇,失了先机。 她按捺下心中的怒意,选择静待良机…… 陆氏浑然不知。 她自个是惯常喜欢躲在暗地里偷窥别人,却不晓得,此时竟也有人在偷窥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面露兴奋,想象着一会大火飞扬,烧得这新灶房荡然无存,化为灰烬的模样,她就觉得身心舒畅,恨不能立时放声大笑。 可现下还不到笑的时候…… 她轻呼了口气,压下内心的躁动,专注的用油灯点燃了麦梗。 随后,将整捆燃烧着的麦梗,投入了灶房之中。 原本,她是打算等一等,想等着三房完了工,用掉了材料,失了钱财,再用一把火将它付之一炬! 可是,她等不及了。 凭什么三房如今还能嬉笑吃喝,和睦如常,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而她们二房,却是瘸的瘸,花的花,装疯的得装疯,早无往日的半点生气。 她不甘心! 眼见着麦梗火势稳定,为避免一会有人察觉,捉她个现场。 她立马吹灭了手中的油灯,借着月色的照映,跑回了屋,小心翼翼关紧了门。 当外头传来关门的声响,海韵才小心开了门,从自个屋里走了出来。 就算是深夜,她也没有大意。 仔细倾听了周围,确定再无第二人的气息,她方迅速转入灶房,提了桶水出来。 98、妥妥的一举数得 仔细倾听了周围,确定再无第二人的气息,她方迅速转入灶房,提了桶水出来。 小心的泼到了麦梗之上! 一遇水,本就烧得不够炽烈的麦梗,瞬间熄灭了,只余了缕缕黑烟蔓延。 将水桶放回海家灶房的功夫,海韵顺手抱了两捆麦梗出来。 然后,悄悄的靠近了二房的屋子。 侧耳听了听,里头半点声息也无。 估摸着陆氏自以为做了件快意事,已经上床睡觉了。 她再不迟疑,将两捆麦梗靠着二房的门口一一摆好,点火。 一遇着火,晒得干燥清脆的麦梗,立马腾的下燃烧了起来…… 眼瞧着火苗越烧越旺,并波及到了二房屋门,进而攀上了窗户——海韵一挑眉,惬意的回屋静待。 屋子里。 陆氏了了件心头事,一放松之下,着实觉得困得紧,一闭上眼便再不想睁开。 鼻间隐约像是闻到了麦梗燃烧的味道,透着股子香甜,夹杂着些许焦味。 她越发是弯了唇角,想象着火势渐大,烧到最后,最好波及到三房屋子是最好…… 脑子里放着最完美的幻像,可感官却分明识别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感觉到一股闷热的气息袭来,好象自己正处在水深火热之间。 一个惊骇之下,她蓦地睁开了双眼。 触目的是漫天大火,门口一排早已烧得热烈起来,正有着向屋里乱窜的架势。 这是什么情况? 明明是在三房新灶房放的火,明明那头离二房屋子远得不得了…… 如何自个屋子还会突然着起火来? 她面带惊恐,怎么也想不通。 现下自个男人也不知去哪鬼混了,她孤苦一个女人,又如何才能从这火海逃生? 性命攸关之际,她不顾一切,开始叫喊了起来。 “救命,快来人救救我!” 火势飞窜,她的嗓音被烟灰呛得沙哑,在这熟睡的夜里,根本无人听见。 海二踏着月色,正好从李寡妇家方向回来。 他天天等着陆氏睡熟才外出,然后在她睡醒之前赶回来…… 他很是佩服自个的计谋,也深信疯了的陆氏半点也察觉不到。 陡然,他远远的望到自个家方向上空有烟雾袅袅,很不对劲! 想了想,紧赶慢赶着,他迅速的跑了起来。 一进院子,赫然瞧着着火的就是自个的屋子,惊骇之下,立马呼喊起来。 “着火了,赶紧起床救火了!” 他边喊边跑着去了灶房,提了水一桶一桶的大力泼! 屋里的陆氏本已绝望,只能躲在屋子最里头的一角苟延残喘,无助的期待着会有奇迹发生。 乍然一听到外头传来自个男人海二的声音,她立马从混沌中惊醒,面上露出了狂喜。 太好了,她有救了! 她已然忘记了装疯那件事,只求他能快些将她救出去! “相公——我在这里,你快来救我!我还不想死!” 海二正拼命的在泼水,突然听到了陆氏的呼救,而且还称呼他相公…… 他稍愣了愣,方醒过神来。 自她疯后,他许久没听过这声称呼了。 他也并未察觉到不对劲,反而下意识大声宽慰道。 “宜修,你别急,我马上来救你!” 说归说,动作却仍是保持着打水泼水,根本没有打算冲进去救人的念头。 他脑子伶俐得紧,自然分得了轻重。 陆氏一方代表着陆家的家底还有希望抢夺,可也不能豁出性命不是? 还是赶紧安生的,安全的将值钱的屋子抢救回来要紧! 若是她命不该绝,等火熄灭的时候,她自然也就救回来了…… 妥妥的一举数得! 海二的一番喊叫,自然将海家各屋里的人统统都吵醒了。 众人纷纷开门出了屋子,一瞧见二房屋子在起着大火,个个都是一脸懵懂状。 愣了愣,到底还是没忘记,赶紧跟着一块打水救火! 海韵便是混在这里头,出了屋子来察看具体情况。 瞧着其他人慌里慌张的来来去去,偶尔还不小心撞在一块,导致桶里的水瞬间倾洒了大半…… 她乐在心里,也跟着去拿了木桶。 她自然不会好心的去打水,救陆氏和她的房子。 她只是做着样子,提着一只空桶,悠哉的混在忙乱的人群中,来回奔跑着。 咳,实为锻炼身体…… 董氏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和海老爷子一起。 她一瞅见外头乱糟糟的状况,立马沉下了脸道。 “这到底是咋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着起火来了?” 她皱着眉头,想着这修补屋子可得花不少银钱嘞! 可心疼死她了! 海二正跑得上气接不上下气,瞅见她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颇为不满道。 “娘,这火都着了,现在追究原因有劲吗?还是赶紧帮着灭火先吧!” 董氏和海老爷子对视一眼,终究是看不过眼,一把老骨头也上了场。 经过一番激烈的救火,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一柱香功夫后,火终归是扑灭了! 瞅着满地狼籍的样子,海二一脸心疼,他率先冲了进去。 “宜修,我来救你了!” 屋子里到处是烧得黑漆的木头家具,瞧着哪里都长得一样,根本就找不到半个人影。 海二霎时心凉了半截这不会屋子毁了,人也烧没了吧? 蓦地,最里头的墙角处,一个面容黑漆,头发凌乱的人木然的站了起来。 正是陆氏! 尽管被吓得够呛,到底是没伤到半分,还活着! 海二一阵狂喜,立马上前拉了她。 “太好了,你没事,我带你出去!” 心里头想的却是太好了,陆家的家底终究还是有希望抢一抢的。 陆氏被他机械的牵着来到院子里,她的心里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一定是人为的,一定是有人故意害我! 可到底是谁呢? 她茫然的抬头,试探的扫视着四周。 海韵察觉到了她的试探,并不回避,而是目光灼灼紧盯着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但转瞬即逝。 是她!就是海韵! 不然,何以好端端的在三房灶房放的火,如何会央及到她的屋子? 一想到这,她赶紧的穿过聚拢的人,朝三房灶间奔去…… 99、老天爷开眼 一想到这,她赶紧的穿过聚拢的人,朝三房灶间奔去…… 在亲眼看见三房灶房依然健在时,陡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背转身,似要吃人般的眸光瞪向海韵,毫不遮掩其中的恨意。 “是你放的火,对不对?” 海韵泰然自若,悠然上前一步,反问道。 “二伯母,您何出此言,可有证据?” 海贵和罗氏担忧的对视一眼,倒是不明白,疯了的陆氏,怎么突然紧咬着海韵不放! 陆氏瞧着海韵不以为然的模样,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出证据,揭穿她! 她冷笑道。 “在这个家里,也只有你如此憎恨着我们二房,不是你又会是谁?” “再加上,原本火是起在三房灶房的,如果不是你做了手脚,怎么可能转到了我的屋里?” 一番话,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确实难得。 更为难得的是,这是从一个已然被认证为疯子的人嘴中说出。 院中的众人不敢相信,皆讶然的盯着陆氏。 什么时候,这疯子也能断案了?他们这些正常人尚且还搞不清楚状况呢! 海韵心中石头落了地。 她设计了这么一出,为的就是这一刻! 弯唇一笑,她咄咄道。 “二伯母,我只听说过狗急了会跳墙,还从没听说过,这疯子急了竟可以变正常的!敢情你一直以来,都是装疯啊!可真是难为你了。” 这话一出,海家众人皆面色大变,尤其是董氏! 陆氏亦白了脸色,她早将这一茬给忘了个干净! 她正欲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来挽回方才的失误…… 可惜,海韵根本不给她缓冲的余地,而是紧接着质问道。 “我还想问一问,你睡在自个的屋里,又是如何知道三房灶房着了火的?” 说到这里,她逼近了陆氏,冷眸寒光闪闪,厉声继续。 “除非,这火就是你放的!所以你才知道得这么清楚!” “而恰恰因为你做了这丧尽天良之事,老天爷才开了眼要惩罚你,将这灾祸降到你的身上!” 古人一向深信鬼神之说,海韵这袭话无懈可击。 她话尾一落,陆氏当即骇得倒退了数步,迭声道。 “不不不!一定不是这样的!” 可除了这些话,她再也没法辩驳别的。 她的确没有证据证明,二房的火是海韵放的…… 难道真是老天爷看不过眼?不,不会的! 她哀求的目光看向海二,她的男人,边摇头边道。 “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咱们屋子的火就是她放的,不是报应!” 海二面露纠结之色,目光复杂的看向他的媳妇。 陆氏突然不疯了,这个事情已然在他心中起了轩然大波。 他在想,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她到底知不知情? 海青原本安静围观着,瞧到这里,突然出声道。 “二婶房中的火到底何人所为,我们暂且不论。但从二婶刚才话里所说,分明可以得出二点。” “一,三叔家的新灶房确实被二婶放过火,但不知为何,有惊无险躲过一劫。” “二,二婶之前的疯癫行为都是演出来的,从她现在可以正常对话来看,她其实根本就没疯!” 说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却并不是因了夜风清凉。 而是想起了之前发生过的,陆氏拿刀追砍罗氏事件,现在看来,她当时根本就是故意为之! 论心之恶毒,实在是令人发指! 海韵暗中竖了大拇指,给海青点了个大大的赞,并向他投射了一个赞赏的微笑干得好! 海青轻微扯了唇角,眼神回复道一般一般。 两人心照不宣,倒要看面前的陆氏还将如何狡辩…… 此时,海贵和罗氏的面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他们白日里才刚搭的灶房,夜里便有人意图烧毁,且纵火的还是自个的亲人,怎能不叫人寒心? 陆氏心头烦乱。 因了屋子着火,她死里逃生,是以忘了装疯这回事。 现在前有海韵举证,后又有海青帮腔,她可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该怎么办? 要不继续装疯?就让他们以为自个之前是中了邪? 心一定,她刚准备做做样子,重现之前疯傻的模样…… 一直在旁边未作声的董氏,却是突然跳了出来。 “好你个天杀的陆宜修!你不得好死!竟然敢在老娘面前作鬼装疯。之前你像疯狗似的咬我脖颈,差点将老娘弄死,今个我非得扒了你的皮报仇不可!” 语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猝不及防的陆氏,骑上了她的腰间。 一个狠力之下,便将她扑倒在地,任其揉虐。 抓脸、扯头发、还有用膝盖顶她肝脾肺肾……无所不用其极,令人叹为观止。 海韵瞧着董氏变着法的花样,简直大开眼界原来村妇之间打架,还可以这样! 陆氏一个措手不及,被董氏死死压制在身下,要再想翻身可就非常难了! 董氏的怒意压制了许久,先前因为陆氏装疯,才暂且忍下了。 现在有机会释放出来,自然是可怕至极! 直到打得陆氏再不挣扎,再不求饶,直到董氏打得力竭,气喘吁吁…… 她方住了手,只坐在陆氏身上喘气休息。 在整个两人相搏的过程中,海家的所有人,并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劝解。 三房自不必说,怎么可能去帮个放火烧自个家新灶房的人! 而大房等人,则确实觉得陆氏装疯这事太离谱,确实得给她点教训! 海老爷子呢,一确定陆氏是装疯,立马嫌恶得撒手不管,回屋睡觉去了! 他只觉得丢脸,怎么会摊上个这样的儿媳妇! 董氏歇够了气,才颤颤巍巍的起了身。 嘴下还不留情,朝陆氏“呸”了声,骂道。 “要不是嫌你这身肉脏,老娘非得咬回一口解气不可!” 说罢,恨恨的瞪了眼被她整得面目全非的陆氏,转而冲海二道。 “老二,听娘一句劝,这无耻妇人非但不敬长辈,还装疯卖傻,惹了天怒。” “这样的灾星你赶紧去写封休书给她,省得看见她我就脑壳疼得紧!” 100、贪心的幌子 “老二,听娘一句劝,这无耻妇人非但不敬长辈,还装疯卖傻,惹了天怒。这样的灾星你赶紧去写封休书给她,省得看见她我就脑壳疼得紧!” 陆氏一听,本就伤痕累累的脸,越发难看了。 海二却是皱了眉头。 他看了眼萎靡在地的陆氏,思虑再三,终是冲董氏道。 “娘,宜修她嫁到海家这么些年,一向都没有过大的错处,且又为我生下了二女一子,着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还是原谅了她吧!”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精。 现在陆氏没疯,姑且不论自个的荒唐行径她是否知晓…… 就单凭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情深意重,她就绝对要感激涕淋。 而之后,一切的事情就更容易多了…… 陆氏不知他弯弯曲曲的狠毒心肠。 她本以为被休弃已是注定,却不料他竟为自己说好话,不由得面上大恸,涌出了泪花。 董氏被海二一噎,当即气愤异常。 “就为这么个灾星,你至于如此袒护吗?” “生儿育女,这本就是女人家的份内之事!要是她当初生不出来,如何还能留在咱老海家这么些年?我一早就将她赶走了!” “你赶紧的,赶紧休了她,让她回娘家去发癫,我可懒得伺候了!” 海二听罢,心中无喜无波,可面上却是装出了一抹痛色。 大义凛然道。 “娘,您若执意要我休了宜修,就干脆将我一块赶出海家得了!” “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同她共进退的!” 堪的是夫妻情深,爱意涌现。 这些话下来,董氏简直快要不认识自个这个儿子了! 明明是他,前段时间溜出去偷腥,还被抓了个正着。 明明是他,常常埋怨自己,当初给他娶回了个如此难看的媳妇…… 现下这又是怎么了? 她顺水推舟的给他一个休妻的机会,他竟还作死的拒绝了! 脑子没坏掉吧? 她审视的眸光紧盯着他,不甘心又问了一次。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喜她,就是要你休了她,你听到了没有?” 海二缠绵的眸光望着陆氏,缓缓道。 “我绝不会休妻!不管她是否疯癫,不管她是否惹怒了上天,我都会与她共度一生,不离不弃!” 院内顿时静默了,此时,估计就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够听得到。 围观的海家等人都呆怔了。 心中俱想的是万万没想到,这老二平时花心得不行,这一到关键时候,竟然如此的有情有义。 唯有海韵唇边含着冷笑。 什么情深,什么不离不弃,统统都是贪心的幌子! 她就不信,等他知道陆家的真相时,还能如此深情的对待陆宜修吗? 她拭目以待…… 陆氏不敢相信的望着海二,嘴巴张合了半晌,却是艰难的一句话都没挤出来。 以往花心不专的海二。 这段日子以来,夜夜偷溜出去和别的女人厮混的海二。 他不但帮她说话,承诺绝不休弃她,而且,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和她过一辈子! 这应该是每一个妇人终生所求了罢? 她抬起渴盼的双眸看着他——头一次觉得,他又回到了两人初成亲时,在床上对着她说情话时的样子。 那么的令人神往…… 两人四目相对,好一个浓情蜜意。 一旁亲眼瞧着的董氏却是堵心得不行! 她怎么也没想到,最终等来的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她胸口起伏不定,恨恨的看向陆氏,到底还是没想明白,这个陆宜修到底是怎么蛊惑了她的儿子! 默了半晌,终是不甘冲海二撂下一句。 “别怪你娘没提醒过你,你以后可别后悔!” 说着,正欲离开,走到一半又停下了,道。 “还有,你们二房的屋子,是她自个造的孽,修补的钱就你们自个想法子,我可懒得管!” 说罢,冷哼了一声,悠悠进了屋。 院里余下众人神情各异。 海大自不必说,一听说不用花公家的钱帮二房修屋子,心里早乐坏了! 他立马招呼着海青和孙氏,不动声色的回了屋。 而三房这边,本就分了家,还剔了谱,无论如何处理,都与他们没半毛钱关系。 三人对视一眼,海贵招了招手,和着罗氏和海韵一块回去了。 海韵一回屋,第一时间瞅了瞅海天,瞧见他仍睡得香甜,便帮他盖好被子,回了自个的小床上。 院子里。 海二和陆氏一站一坐,仍在两两对视。 陆氏轻咬着嘴唇,颤声道。 “你,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决定了,如果他方才的话当真,她便既往不咎,以后定同他好好过日子! 海二暗叹一声,走近她,弯下腰与她平视。 “自然是真的,我们是夫妻,我不疼你谁疼你?”眸中还带着深情。 论演技,这一对夫妻,却真是不相伯仲,重要场合是绝不会掉线的! 听到这里,陆氏眼眶中打滚的泪,终于是肆无忌惮的流了出来。 她边抹着泪,边笑着道。 “那好,咱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你以后再不要去外头鬼混了,成吗?” 海二心一咯噔她果然是知道的。 他郑重担保“成!我答应你,往后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再不看旁的女人一眼!” 毕竟,挽回她的心更为重要。 他的手小心爬上了她布满伤痕的脸颊,轻轻抚触道。 “宜修,对不起,刚才我娘打你,我没来得及拦,你还好吧?” 陆氏瞬时红了脸,露出了抹娇羞的笑。 “我没事,养几日就好了。” 只要自个男人回心转意,真心疼她护她,这些伤又有什么要紧? 听了她的话,海二脸上每一个部位都在表达着一个含义心痛。 他将陆氏小心的抱了起来。 期间,由于陆氏太重,他又“消耗”太大,差点一个没站稳,双双倒在了地上。 好在,陆氏及时的将脚落了地,撑住了。 她将手从他颈脖挪开,柔声道。 “好了,不用抱的,我能走。” 说罢,内心甚是甜蜜的挽着他的手臂,回了那烧得黑漆破烂的屋子。 101、鱼儿上钩了 和往常起床的时辰差不多,海韵便睁开了眼。 尽管没睡多久,只稍眯了会,但她依然精神抖擞。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下意识望了眼二房的屋子,侧耳细听毫无声响后,方利落的出了门。 刚关好门回身,便与前方正走来的连煜面面对视了。 “你这是要上哪?”连煜惊讶道。 两人不是约好,等他来叫她的吗? 海韵顺了顺头发,道。 “睡不着,干脆就早些起了。走吧!” 说完,才瞅见他身后根本没有牛车,也没有木桶…… 她疑惑道。 “你这啥也没带,是打算领我转回去再拿吗?” 心下颇不以为然,这也忒麻烦了! 连煜含笑看着她,道。 “你闭上眼睛,一会就知道了。” 海韵汗,这迂腐的渔夫,也会制造惊喜?不会是惊吓吧? 她怀疑的看着他良久,终是在他请求的眸光中闭了眼眸。 连煜牵着她走了十来步左右,又转了一个弯,方停下。 “可以睁开眼了。” 海韵迫不及待的解放双眼…… 甫一睁开,看到的便是一张张绽放着笑容的初醒面容,竟然是小诺他们! 十个孩子,一个不少的,皆坐在牛车上! 俱压低了声,争先恐后的同她打着招呼。 海韵心想,要不是这天还未亮,担心吵着邻里。 估摸着这些孩子,可得兴奋的尖叫着朝她冲过来了! 她略诧异的看向连煜。 “是都带去镇上吗?” 连煜抿唇无奈道。 “实在是拗不过,他们都在家里头呆烦了!” 现在回想起早上醒来的那一幕,他周身还是涌现出一阵无力感。 十个孩子皆睁开眼眸,有的拉他手,有的抱他腿,还有的搂他腰,皆恳切眸光求着他,让他带他们出门…… 他又如何抗拒得了? 海韵想了想,又瞅了牛车上的孩子们一眼。 发现他们个个紧张得不得了,生怕她反悔不带他们去……她瞬间没辙了。 尽管十个孩子有些难看管,她也认了! 反正刀哥等人已经离开了…… 而且,关于即将要买的铺面,也可以让这些孩子们给些参考意见。 毕竟,这是他们今后住的地方。 她颔首道。 “那就一起去,不过你们可得要乖哦,绝对不能乱跑,知道吗?” 孩子们忙不迭点头。 海韵莞尔笑笑,却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这牛车上既放了木桶,怎么还能坐下这么多孩子?” 她可记得,上次将这些孩子救出来的时候,牛车上坐满他们才刚刚好,且那时还没有加上木桶。 连煜一听,只笑不语,牵引着她来到了车身后头。 霎时,海韵方看清楚了内里乾坤。 原来,他在牛车板上加了几块长形木板,直拖出车外,增加里头的固定空间。 而吊出车尾的木板上,则正好用来放轻一些的木桶,且围绕着绑了起来,既不用担心掉了,还可以保护车里孩子的安全。 真可谓是两全其美! 她不禁啧啧称赞。 “连煜,你可真聪明!” 连煜脸上立时有些不自在,清咳一声道。 “上车,咱们出发吧!” “好。” 海韵利落跳上了牛车,将小锦搂坐在了大腿上,方冲前头的连煜道。 “可以走了。” 牛车终于开动了,向着孩子们向往的自由空间进发。 一路上,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就没停过。 尽管天色还有些暗,尽管周遭的环境远看着有些瘆人…… 但孩子们却丝毫不惧,依旧如常的说着话。 仿佛,这就是在海边的屋子里一般。 原本,按照这个行进速度,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海韵一行人便会到达聚龙镇上,开始这一日的行程。 可是,就在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却偶遇了擦肩而过的一张熟悉的面孔。 陆氏的弟弟! 此时天色已亮,海韵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她还未开口,连煜便及时的将牛车停靠在了路边。 接着,方转头看向了海韵。 “瞧他去的方向,肯定是去海家!” 海韵望着前头安稳行走,越行越远的牛车,以及牛车上陆氏弟弟那萎顿的背影,半晌无声…… 按照她之前的计划,最多也就这两日,陆氏弟弟必定会出现。 但她没想到,竟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陆家当真已经彻底不行了吗? 她眸中闪现厉色,抿紧了唇。 “这样,你先带着孩子们去镇上,忙完就在聚龙酒楼等我。我这头一忙完,立马就去与你们会合!” 连煜灼人的眸光看着她,带着担忧。 他虽然不知道她具体要忙的事是什么,但只要一联想到最近海家发生的事,再联系上此刻正赶往海家的陆氏弟弟,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蹙眉郑重道。 “孩子们你就放心,我会照顾好的。倒是你自己,定要当心些!” 想了想,又道。 “若是忙到太晚,你就别来了,昨夜说的那事,一时也急不来。” 海韵点了点头,知晓他说的是买铺面的事。 她利落跳下牛车,一一同孩子们道了别,方目送着连煜架着牛车远去。 直到牛车没了影,她方凛了眼眸,开始追击起陆氏弟弟的牛车来。 幸好对方坐的是牛车,速度不快。 若是马车,估计海韵就是飞着跑,也是赶不上。 她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牛车后头,直到它驶进了来仪村,直到确定了它的终点就是海家无疑。 她方抄了条近道,左弯右拐的率先回到了家里。 海家院里头安静得很。 昨夜众人都被折磨得没睡个好觉,尽管此时天色已大亮,大家伙却仍在睡梦中未醒来…… 异常磨人的五分来钟后。 海韵正在院子里搓洗着自个昨夜换下的衣裳,便听到了期待中的敲门声。 还伴随着响亮的叫门声。 “姐,姐——你在家吗?我是书福啊!快给我开门。” 书福?陆书福! 这名字,果然是过惯了舒服日子的人才会取的。 海韵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并没有着急忙慌的去开门,反正二房的屋门窗户啥的早就被烧了个干净,她才不信她能睡得踏实! 果然,只一会子功夫,陆氏便睡眼惺忪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102、各自心怀鬼胎 果然,只一会子功夫,陆氏便睡眼惺忪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一撇见海韵,便厌恶的别开了眼,径直去开院门去了。 一开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陆书福。 她惊讶道。 “阿弟,你咋来了?”这一大早的,到底是有啥要紧事? 她下意识的皱了眉头。 陆书福一眼便瞧见了陆氏脸上的伤痕,一时有些不敢认。 直到她出声叫了“阿弟”,他才支吾着道。 “姐,你这脸是咋的了?难道姐夫打你了?” 这也不应该啊,往常回回他姐回娘家的时候,都是可劲的吹嘘,海家的人如何如何对她好了。 “不关你姐夫的事!”陆氏说着,又想起了昨夜发生的糟心事,立马烦燥的转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你先进来吧。” 陆书福“哦”了一声,跟在她身后,走进了院子。 他姿态闲适,如入自个家似的,一瞅见洗衣的海韵,还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妹妹好啊!” 海韵并不回应,只拿眼似笑非笑的瞅向了陆氏…… 陆氏暗恨自个阿弟不分好歹,一个气极狠狠扫了他后脑勺一掌! “瞎看什么,赶紧给我进屋!” 被她一打,陆书福顿时有些羞恼,奈何此次上门是救助于她。 他只得压下了怒意,委屈道。 “姐,我可不是小孩了,你怎么还总是想打就打,在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成不?” 说是这样说,到底是没敢再乱瞅了,只撇了眼陆氏森冷神色,小声嘟嚷道。 “姐,我得赶紧喝口水,这赶了一路,可渴……” 话到这里,声嘎然而止。 他不敢相信的瞅了一圈眼前这烧得黑漆,少了门窗的破烂房子,愕然看向正往里走的陆氏。 “姐,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们住的屋子原本不该是这模样吧?” 说罢,他再仔细瞅了下周围的屋子,赫然发现,独此一间像是刚被大火烧过的模样……甚是古怪。 听了他所言,陆氏斜眼愤恨的瞪了眼还在垂头洗衣的海韵,没好气道。 “你到底要不要进?不想进的话就赶紧回家!我自个这烦心事一大堆,可没功夫伺候你这大少爷!” 陆书福被她一噎,刚想回嘴,陡然又想起了自个来的目的。 只得讨好的看着她,陪笑道。 “好好好,我不问了还不成吗?咱们姐弟俩一会儿好好聊聊,你可好长时间没回家了!我们都想你想得紧!” 陆氏面色稍霁。 她方才只不过是一时气闷,方口不择言挤兑了他。 缓过来之后,也觉得自个行事多有不妥。 毕竟,她可还指望着娘家借些钱,好拿来修缮这屋子呢! 想到这里,她温和的牵过了陆书福的手,和言悦色道。 “来,和姐进屋,姐给你倒水。” 陆书福点了头,按捺下心中疑虑,随着她进去了。 海韵瞅见两人背影消失在门口,立马将盆里早已洗好的衣裳拧干了水,利落提到了离二房屋子最近的方位,开始晾晒了起来。 边晒着,还可以边听听里头的动静,一举两得…… 屋子里。 海二躺在床上亦睡得不安稳,正纠结着起还是不起…… 可一确认是陆氏弟弟的声音,便干脆躲懒装睡,懒得起身招呼。 谁叫陆家如今并不是他掌家——若是陆氏爹娘来了,他哪怕再累,爬也会爬起来去伺候的。 陆全福并不知海二是醒着的。 他颇有些讪讪的往他方向看了一眼,方接过了陆氏递来的水,略有些局促的坐下了。 一坐下,便感觉嗓子眼有些痒,刚想咳嗽一声,又担心吵醒了他姐夫。 纠结再三,他干脆端起茶碗一口饮尽,方压低了声道。 “姐,这段时间你还好吧?” 陆氏不知怎的,想起了昨夜海二的表现,总算是露出了见陆书福以来的第一抹笑意。 “挺好的。对了,你来是有啥事吗?爹娘身体都还好吧?”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挺多,她也许久没回去看看二老了。 陆全福自是瞅见了她难得露出的笑容,心中便是一动。 他眸光闪烁,犹豫了会儿,终不愿错过这难得的好时机,遂豁出去道。 “姐,我是来找你救命的!” 救命? 海二蓦地睁开了眼眸,皱紧了眉头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陆氏却是被他的话给吓着了。 她惊骇的看了他良久,道。 “啥叫找我救命?家里头到底发生啥事了?” 陆书福略有些心虚的看着她,舔了舔又恢复干涩的唇道。 “我,我欠了赌坊的银子,他,他们说只给我三天时间筹银子,否则,否则就……” 说到这,他利落的做了个以手抹脖的动作,一脸灰败状。 “啥?欠了赌坊的钱?”陆氏愕然,痛心的眼神看着他。 “到底要我说你什么好!不是早就同你讲过了,赌坊少去,怎么你就是不听呢!” “你到底欠了他们多少银子?难道爹娘都能狠下心不管你了?” 陆书福摇了摇头,转而想到了什么,又点了点头。 抬眸瞅见陆氏迷糊的眼神,他小心解释道。 “爹娘怎么可能不管我?可他们就算想管,也管不起了!” “家里头值钱的东西都当光了,咱们家现在就是个空壳子。要不是我偶尔赢些银子回家,家里头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可也就因为这,我才越陷越深,以至于越欠越多……赌坊里头的人说了,再不还钱,就拿命抵。姐,我求求你,我还不到三十岁,我还不想死啊!” 说到这里,他还真装腔作势的流下了滚烫的男儿泪。 …… 院子里,还在晒衣裳的海韵听到这里,露出了一抹意料之中的冷笑。 她的五两银子,可真没有白花! 千金赌坊的那两个人并没有辜负她的重托!将事情办得很漂亮! 她眸光一闪,继续侧耳细听…… 屋子里。 坐着的陆氏听完他的话,腾的站了起来。 她怔怔的看着她的阿弟许久,并不愿意相信,他所说为真! 而床上的海二,早已按捺不住。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猛的一下窜了起来,冲向了桌边的陆书福。 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咄咄道。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家当真成了个空壳子?” 103、翻脸如翻书 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咄咄道。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家当真成了个空壳子?” 这火爆脾气,陆氏和陆全福皆被他吓了一跳。 陆氏忙上前劝解道。 “相公,你先放开阿弟,让他好好说话。” 陆书福瞧着海二难看至极的面色,嗫嚅道。 “姐夫,您这样,我都没法开口了……” 说着,便抬了手,小心的覆上了他的手,意图缓缓挪开。 海二却是恼怒的将他手一甩,恨声道。 “你赶紧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全福松了口气,想着借银钱一事终归还是要经过他的首肯,于是道。 “就在一个月前,我爹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了一个商业奇才。据说,一两银子交给他,立马就能赚回十倍的银钱。” “听旁人说得如此神奇,我爹一开始也不敢信。最后是秉着试一试的心态,拿出了十两给他。谁料只第二日,那人便赚回了一百两。” “接着,我爹从中取了五十两交给他,过了三天,他又奇迹般的将五百两银子赚了回来!” 说到这里,为了增加悬疑效果,他夸张道。 “他拿回五百两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当时我还担心他是骗子,特意将一绽绽银子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才确定全部都是真的!” 可想而知,此人有以一换百的能力,这世间又有谁能抵挡得了,这种赤裸裸的诱惑! 海二眸色难辨,和陆氏对视一眼,继续听陆书福说下去。 “直到五百两白银切切实实的拿到了手上,我爹才完全相信了他。之后,交给他的银钱也就越来越多,一来二去的,慢慢的就将我家的全部钱财都交给了他打理。”“而自那之后,那个人就突然消失不见了!我爹派了人找遍了整个聚龙镇,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一丁点消息!” 说到这里,陆书福眸中带着悔恨,悠悠道。 “那个骗子就这样,带着我们陆家的所有家底,不知去了哪里逍遥……要是老天开眼,让我哪天遇见了他,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他紧紧咬着牙关。 这些日子,只要一想到如今的落魄生活便是拜那人所赐,他就恨不能吃了那人的肉,喝了那人的血…… 只可惜,他连那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 院中的海韵自然将这段始末听进了耳中,她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陆家的人也真是傻,明显的骗局也去相信,分明就是由于自身的贪得无厌造成的,活该! 她凛了眸色,倒要看看海二面对着这般境况的陆家,又会做出如何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事实上,听完陆全福的一番话,海二一掌拍死他的心都有! 当初会娶回陆氏,图的便是她的娘家家底丰厚,不然,他何以会委屈自己,娶个丑妇回来? 现在,等了那么久,忍受了那么多,到头来竟被告知,什么盼头都没有了! 那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伪装?继续这憋屈的生活? 倒不如趁着这机会,撕破了脸,休了这丑妇,将两人都赶出海家,省得看见就烦心…… 只是,他又转念一想有没有可能,这是陆宜修借机联合起陆家来试探他的技俩? 毕竟,陆家家底颇丰,哪有可能如此轻易的被掏空! 他心潮起伏,良久方恢复了平静。 正色对陆书福道。 “方才听见你说欠了赌坊的银两,到底是多少?如果家里头有的话,我和你姐姐自然不会弃你不顾的。” 此话一出,连陆氏都对他刮目相看。 尽管她心里头知晓,董氏是绝不可能借钱给她娘家。 但海二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选择勉力相助,确实让她感到面上份外有光,心里头熨贴得紧。 她柔情四溢的看着他,若不是顾忌着阿弟在场,可就得抑制不住直接送上香吻了。 陆书福亦讶然怔在当场,缓了缓方压抑住激动的心情。 “姐夫,一共是欠了一百两,对于你们来说,定是不多的。拿银票或者银锭都成,您看着办。您和我姐放心,我以后若是发了家,定会加倍补偿你们的!” 他听赌坊里头的人说,有个亲戚便是这来仪村里的。说是前些天海家就分了家,他的姐姐姐夫分到了一大笔家产,足足价值近千两! 难怪他姐夫如此爽快,毕竟才区区一百两,实在不算太多……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后悔,方才其实该说二百两的,就是不知现在改口,还来不来得及? 一百两!这三个字,早已把海二的魂魄镇飞。 如果是试探,这玩得也忒大了吧? 他得上哪去弄一百两来?卖了他也没有啊! 他眸中神色难辨。想了想,还是将陆氏叫到了角落一隅。 “宜修,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你就不要再试探我了!” “还是赶紧和你阿弟说说,让他借些银钱给我们修繕屋子,你看这屋子烧得破成这样,哪里还能住人!” 陆氏满脸不解之色,愣了愣道。 “你说的什么试探?我不明白。我阿弟现下在开口向我们借银子,又哪会有多余的借给我们。” “你放心,这事你别操心,我来打发了他,我们家怎么可能拿得出一百两……” 还不待她说完,海二烦燥的挥手打断了她。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和你阿弟联合起来试探我对你的真心?你们家当真是一百两银子也拿不出了?” 陆氏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他误会了。 她乐不可支,“你这想到哪去了?我哪有这闲心,和你开这种玩笑!” “我阿弟当真是来借钱的,难道你没瞅见他身上的衣衫都穿了许久没换,还带着股子怪味吗?” 这个,海二还真没在意。 听陆氏一说,他忙走过去打算闻一闻…… 还未靠近,便嗅到了陆书福身上浓烈的酸臭味,他立马嫌恶的捂紧了鼻子。 这一下,彻底真相大白了。 根本不是什么劳什子试探,而是陆家确实败落了! 陆家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包括陆家的人! 他立马换了冷面,冲陆书福吼道。 “赶紧滚出我家,越快越好!” 104、不如众乐乐 他立马换了冷面,冲陆书福吼道。 “赶紧滚出我家,越快越好!” 这陡然的变脸,别说陆书福感到莫名,就是他姐姐陆氏,亦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她不解的欲探手摸摸海二额头莫不是烧糊涂了吧? 海二厌烦的退身一步,错开了她的手,厉声道。 “别碰我,你也和他一起滚!” 这,这是咋的啦?刚刚不都还好好的? 陆氏愕然的看着他的眼神,仿佛他眼中的自己就是一块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抹布,下场只有被丢弃! …… 院中的海韵听到这里,方轻吁了口长气。 她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那件久久都没晒上的衣裳晾好,迅速转身走向了海青的屋子。 只意思意思略敲了三下后,便火急火燎的意图推门…… 果然,如往常一般,门一推即开。 屋子里,海青错愕的看着闯进来的海韵,赶紧的以被遮掩住自个身体,恼羞道。 “你,你你咋又不请自入了?你可是个姑娘家!” 海韵却没心思和他扯皮,干脆道。 “你,赶紧的穿好衣裳,去敲爷奶的门,就告诉他们,二房要出大事了!” 海青面露疑惑,二房要出大事? 他心中虽想立马问清到底是啥事,但瞧着海韵略显焦急的神色,却是默契的啥也没说,只快速的在被子里将未穿好的衣衫套好,方踢开了被子下床。 瞅他这谨慎小心着装的模样,海韵到底还是没忍住,调侃了句。 “咱们是兄妹,你有必要一副害怕我侵犯了你的模样吗?” 海青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眸色转而深沉。 韵儿说话是越发大胆了! 上次不晓得是谁不小心偷看到他的屁|股,还大肆渲染玩笑——让他至今还耿耿于怀。 他暗自咬了咬牙,又想了想她的救命之恩,终是懒得与她计较,转而道。 “你放心,我立刻去通知爷奶,绝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海韵颔首,瞧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后,她方不紧不慢随在其后。 却在出屋子的瞬间,有了个旁的想法…… 她弯唇一笑,来到院门前,大大方方的打开了门。 果然,门口已围拢了些好事村民,俱指指点点的在讨论昨夜的火灾事件。 她也不相请,只事不关己的朝二房方向走去。 她就不信,那些村民能按捺得住,不冲进来? 她的想法倒很单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况且,二房的这件事,确实足以作为来仪村民今后餐前饭后的谈资了。 果然,她方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了村民零碎的脚步声,夹杂着小声的窃语声,越来越近。 海青办事效率确实高,这一会子功夫,董氏和海老爷子已经着装整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海韵惬意扫视一周,这下人齐了,戏就可以拉开帷幕了…… 好巧不巧的,正好二房屋里的人不知怎的“想通了”,将唱戏的场合换到了院子里。 海二一人推搡着陆氏和陆书福两个,嘴里还在骂咧着。 “滚滚滚!回你们自个娘家去,我们海家不欢迎你们这对骗子姐弟!” 陆氏被他推到门外方止,她面色凄苦的看着海二,质问道。 “你昨个夜里还跟我说,要同我一生一世到白头,难道那都是骗我的不成?” 海二已然破罐子破摔,嚣张道。 “自然是骗你的!原本我以为你们陆家家产颇丰,还想着等你爹娘百年之后,可以从中捞些好处。” “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你们家如今竟然穷得连我们海家都赶不上!那我还和你们二人废什么话,麻溜的,赶紧给我滚!” 说罢,又开始专注的进行“推搡两人”的大事,使劲的往外撵。 陆书福圆滚滚的身子尽是虚脱的肉,再加上腹内空空,自然不能同海二的力气相比。 只得无奈的被他驱赶着,离屋子越来越远。 他自然很气愤,可气愤归气愤,他终归还是没忘了正事。 他趁机一把拉住了海二的手,急忙道。 “姐夫,姐夫,你听我说!虽说陆家现在穷了,但是陆家的人脉底蕴还在。” “我相信,只要有了你的财力支持,我们陆家定有希望东山再起的!” 说到这,话音一转,接着道。 “您看,要不先把那一百两借了我先?” 海二一开始差点被他大义凛然的话闹得心动了,可听到最后一句,却是梦醒了。 他突然莫名笑了起来,停了方道。 “你给我画一张大饼,就想要我借一百两给你?然后再让我被你们这群骗子纠缠住,累死累活养你们全家!你瞧着我像有这么傻吗?” 陆书福被他一呛,无力的咽了咽口水,还在琢磨着这事到底该怎么弄。 陆氏听到这里,却是心灰意冷得紧。 她咬牙瞪向海二。 “海二,你实话告诉我,当真从未对我有过半点情意吗?” “情意?”海二嗤笑,疯狂道。“你也不瞅瞅你那鬼样子,谁见了都要倒胃口,怎么爱得上?” 陆氏面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天底下最令人寒心的,莫过于口口声声说爱你,到头来却从没把你放在心上,只把你视若草芥的负心汉了…… 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信了他的鬼话? 董氏和海老爷子看到这里,才算看出些端倪。 海老爷子扫视了一周,瞧了眼不知何时进来的邻舍,正小声对着二房的方向窃窃私语,他就莫名的心里堵得慌。 这都闹得什么事! 他沉了脸色,冲董氏道。 “瞧你养的好儿子!这事你尽快处理好,我可没脸呆在这了!” 说罢,匆匆转身回了屋,再不理这些子烦心事。 他一走,董氏眉一挑,瞬间就有了昂扬的斗志。 她先没搭理那头正争执得火热的二房,而是干脆的冲院内围观的村民道。 “嘿,平时有个什么难什么忙的,咋就从没见过你们抢着来帮?” “现下倒好,这只不过是夫妻俩闹闹矛盾,有啥可看的?赶紧离开,我可没闲功夫招呼你们这些活菩萨!” 105、没有硝烟的战场 她这番话一出,还真有几个面皮薄的立马讪讪的离开了。 可耐不住还有些脸皮厚的,不搞清楚事情不罢休。 还理直气壮回呛她。 “海家的,我说你不赶紧的上前去劝劝,管我们这些闲人作啥?” “我们这都是冲着乡里乡亲的才过来看看,换作是旁的人家,我们还懒得花费这功夫呢!” 明显就是赖着不走。 董氏气噎,正待起身相赶,眼角余光却瞄到那头的局面颇有些控制不住了。 原来,陆书福眼瞅着海二吃了秤砣铁了心,干脆就破罐子破摔,玩命与他扭打了起来。 陆氏亦被他伤了心,自然是紧着帮衬自个弟弟。 一时间,海二惨遭两人围攻,顿时处于了下风——正拼命护着脸,唤救命呢! 董氏暗叫“不好”,赶紧迈开小短腿,挺着麻杆身材,着急忙慌上前帮忙。 边扯开陆氏和陆书福,边骂咧道。 “你们俩有病啊!围着打我们家老二一个,要是打伤了咋办?你们赔得起吗?” 这时,除了在现场的海韵和海青外,大房和三房的其他人也被这出闹剧给吵出来了。 海大、海贵等人莫名的看着这副局面,颇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二房这是怎么了? 昨个夜里两人不还一副你侬我侬,山盟海誓,谁少了谁都不行的模样吗? 怎么才过了几个时辰,就打起来了? 这样想着,再加上素有积怨,几人都套起手,根本没有半点上前相帮的意思。 董氏一加入,本被压着打的海二立马有了翻盘的机会。 一、董氏对上陆氏,就算打不赢也绝不至于打不过,堪堪可以算个平手。 二、海二对上虚胖的陆书福,不消说,压制他没商量! 于是,场上的“战况”立马发生了变化,四人或多或少都吃了些明亏暗亏。 直到几人气竭,打累了,方举了“停战牌”。 各自气喘吁吁萎靡在地,眼神却仍在激烈厮杀着…… 围观的村民皆看得津津有味,就只叹没把椅子,没点零嘴——如此才好安心坐下,好好享受享受。 海大和海贵等人却是眸色复杂,不知在想着什么。 董氏抱着海二手臂,勉强站了起来,又喘了一大口气,方道。 “昨夜就让你休了这毒妇,你还死命的维护,你自个好好看看,这没心肝的挠得我脸成啥样了?” 边说边将脸转给他看。 海二才懒得在乎她的脸,只略一看看,方敷衍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而他的大腿,此时正被陆书福死命的抱着,正欲下嘴狠咬一口! 海二正低头察看,自是瞧见了。 他想也不想,便是直接将腿一抬,发了狠的朝他当胸踹了一脚,方罢休。 之后,管都懒得管他死活,直冲着董氏道。 “娘,陆家骗得我好苦!我要休妻!” 董氏略愕然,但还是鼎力支持。 “休!原本就是这毒妇犯错在先,我们一忍再忍,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说着撇了眼还站在原地不动的海二,没好气道。 “你还站这干嘛?还不赶紧去写?难不成你还想让她继续跟这闹?还闲不够丢人吗?” 海二至此时方注意到周围围观的人群,且瞅着似有越聚越多的架势。 当下面色涨红,又转铁青,再不迟疑的冲进了屋子。 看样子是写休书去了! 海韵收回关注的眸光转向陆氏。 瞧她面色不郁,眸中似愤怒,似不甘,似悔恨,多种情绪夹杂,复杂至极。 直至最后,又统统化为了心死的沉寂……眸中无喜无波。 只一会子功夫,海二就将休书写好拿了出来。 一到陆氏面前,便是随意往她脸上一扔,冷声道。 “带着休书,赶紧收拾收拾,快些离开吧!” 说罢,厌恶的挪开了眸光,竟再不愿多看一眼。 休书扔出,陆氏并未拿手去接或捞,只木然的看着休书缓缓慢慢飘落在地。 而她的心,也随着这一纸休书,由高到低,从天上至地上,跌落成碎片。 海韵随意的撇了一眼那休书,简直不忍睹目。 海二他,充其量也只能算会写字而已。 那上头弯弯扭扭的写着几行,不仔细辨认还真不晓得写的都是些啥! 当然,最上头一行的两个大字,猜猜还是认得出,定是“休书”二字无疑了。 没有任何征召的,陆氏陡然开始大笑起来,如癫狂状,颇有些吓人。 众人皆惊骇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禁暗自猜测,莫不是被逼狠了要发疯吧? 瞅着她这样子,海二亦有些心惊,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良久,陆氏方停了笑声,眯起了眼,冷脸看向海二。 “你既如此绝情,我也不会死赖着不走。但我有一个要求,莲儿必须跟着我!” 一听这话,海二脑子灵光,立刻开始计算得失。 海莲虽说长得不错,但腿瘸了就算废了,这后半辈子也算是毁了,不要也罢。 他心思一定,笑着开口。 “没问题!莲儿就给你,我有华儿就够了!珍儿一直养在你们陆家,你若是想要,也可以给你!” 竟像是在分货物似的,只留下了他看中的儿子。 陆氏见他这样说,这才露出了满意之色,准备拾起地上的休书。 海二不懂,可她却懂,这年头,女儿可比儿子值钱多了! 可她才刚弯下腰,一旁默不作声的董氏陡然道。 “不成!莲儿必须留在我们老海家!” “至于珍儿,你要便给你,我就不信了,就凭你们陆家如今的光景,你们能养活得了她?早晚还不是得送回咱们老海家来!” 真是墙倒可劲推,她言语间满是不屑。 陆氏弯腰的动作顿时僵住了,她复站起来,也不看董氏,只逼问着海二。 “我嫁于你十几年,如今被你休弃,我也没有旁的要求,只要一个莲儿,难道也不能满足我吗?” 她的眸光凄楚,满是哀求之色。 海二顿时有些为难。 他先看了眼气势逼人的董氏,又看了眼明显弱小的陆氏。 实在不明白,一个瘸了腿的女儿,两人有什么可争的! 他正纠结着该如何选择时,突然一声清亮的嗓音横插了进来。 “我只留在这里,哪也不会去!” 106、大福大贵之人 “我只留在这里,哪也不会去!” 这熟悉的声音…… 海韵询声望去,赫然是本应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海莲! 她正款款走来,又哪有半点腿瘸的痕迹? 海韵眸子一凛,昨个她才摸过她的腿骨——彼时她还半点复原的征兆也无,而现在,却是可以直接下床了! 的确有些邪门! 原本置身事外的村民们亦呆了半晌,俱议论纷纷。 “天哪!这是咋回事儿?我之前明明听了扁伯说,莲儿这女娃的腿治不好了,是要瘸一辈子的!怎的现下瞅着和咱们一样了?” “可不是嘛!我也听说了。这当时董老婆子还来我家抱怨过呢。说她孙女这辈子可算是毁了,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你们瞧,你们瞧她走路那样,瞅着哪像是瘸过的,简直比我们这些正常人走路还灵活呢!” …… 村民的讶异都属猜测和听说,更及不上hai家众人亲自感受参与来得要强烈。 他们可是从海莲断了腿,到病情加重,再到扁伯诊治判断这辈子没有希望复原,最后到海莲心死自杀……都在现场。 而现下,她更是直接痊愈了。 未免太匪夷所思! 难道真如她当初自个说的那样,阎王爷帮忙治好的? 所有人当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董氏及陆氏了。 海二却只是撇了撇嘴,于他来说,这个女儿倒一向不太看重。 董氏欣喜的看着走近的海莲,乐得合不拢嘴。 她就知道,这个最疼爱的孙女,绝不会让她失望的! 这下可好了,她的日子也有盼头了! 陆氏亦是喜得泪湿眼眶。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个的女儿真能复原,重新拥有一双健全的双腿。 她颤抖着唇,期盼的看着海莲,道。 “莲儿,娘盼了这么久,你的腿终于好了!” 海莲却是平静的双眸注视着她,倒好象有些不明白,她的喜和泪从何而来。 其他海家人一声不吭,只探究的眼神看向海莲。 而村民们,则是议论声越来越大,颇有些不顾忌了——隐隐有传出说海莲是妖孽的意思。 海韵眸光一闪,撇了眼不为所动的海莲,又向着董氏和陆氏看去。 董氏不消说,自是听到了这些人的议论。 方才一开始,她太过于惊讶和兴奋,一时忘了去堵住众人之口。 现下她回过来神,自然不允许这些人随意的玷污了海莲的名声…… 毕竟,她可还指望着她嫁入富贵之家呢! 她略恢复了正色,朝向村民道。 “众位邻里乡亲先安静一下,我有话要说。” 见她出面,村民们对视一眼,倒是适时的安静了下来。 心底皆暗道就且听听她怎么圆回来! 对于众人的识相,董氏很满意。 感受着那么多人注意的眸光,她顿时眉飞色舞,清咳了声方道。 “我家莲儿之前的确是受过腿伤,且经过扁伯诊治,确定是复原无效。” “但是大家应该知道,我们来仪村是什么地方?只不过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子,而扁伯的医术又能高到哪去呢?” “所以,为了医好莲儿的腿,我们老海家不惜花了重金去相请了名医,这才将她的腿慢慢治好了!” “所以,大家万万莫奇怪,这也恰恰说明,我们莲儿是福大命大之人,万事都有神明在保佑啊!” 海家的家底有多少,大家自然不太清楚。 但却是知晓,他们家的日子过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是以一听董氏所言,众人虽不愿尽信,但也停了高谈阔论,而是选择低声窃窃私语了。 此时,角落里被人遗忘的陆书福,陡然虚弱出声了。 “姐,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他早已心灰意冷——只看着他躺在地上这么久,都没个人来扶便知晓,海二的心肠是有多硬了! 陆氏这才醒觉,也回想起了方才海莲所说的话。 她又怀抱着希望说了一句。 “莲儿,同娘离开吧,这海家的人没有半点人情味,你爹也不会对你好的!” 可这个海莲,早已不是原先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海莲! 她早已被换了芯,余下的只有对她所作所为的冷漠。 果然,她冷声道。 “抱歉,娘,我不能跟你走。” 陆氏顿时心凉如冰,反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 她想不通! 海莲瞧着她似痛苦又似质疑的眼神,心底却平静无波。 她,本就是因为任务而留在这里,自然一切以完成任务为准则。 其他的一切,通通与她无关! 她不能离开来仪村! 她缓声道。 “我姓海,自然是得留在海家。难道你忍心让我跟着你们,过着食不裹腹的生活吗?” 一字一句,皆冷血无情。 陆氏待她话落,早已泪流满面。 她万万没想到,平日里万般呵护宠爱着的宝贝闺女,临了却是选择了舍弃她这个亲娘! 她没法甘心! 她伸手欲抚向海莲,准备再动之以情…… 却被一旁早有准备的董氏出手拦截了。 她一把将陆氏的手拍离,厉色道。 “没听到莲儿说的吗?她是我们海家的子孙!你赶紧收拾收拾,滚吧!” 陆氏愤恨的瞪了她一眼,并不在乎她说什么。 而是固执的看着海莲,眸中透着希冀的光。 可海莲却回避了她的目光,转向了别处…… 瞬间,陆氏心思通透了。 曾经,她拼了命的霸,拼命的抢占旁人的,只不过是希望着自个的相公和孩子能过上好日子…… 如今看来,她这是有多傻! 再无一丝留恋,她安静的回屋收拾东西。 零零散散的收拾起来,竟然也拿了一大箱笼出来。 她正预备着将陆书福扶起来离开,却被董氏拦下了。 “箱笼我得检查一下,谁晓得你有没有偷带了我们海家的物什!” 陆氏抬眸死死的盯着她,咬牙道。 “你信不信,今个你这样对我,来日你的下场也不会比我更好!” 董氏才懒得听她说什么,只以为她是气愤不过,所以张嘴乱咬。 她“呸”了一声,不容商量的夺了她手上的箱笼,撇嘴道。 “什么玩意儿,还敢吓唬老娘,真以为我是纸糊的不成!” 说罢,利落的打开了箱笼,仔细检查了起来。 107、莫名的感谢 陆氏瞧着董氏随意乱翻,一会子功夫,便将她的箱笼整得乱七八糟。 里衣外衫等皆散乱的到处都是,却还没有半点罢手的意思…… 她紧咬着下唇,暗恨自家如今到了这般田地,以至于任她欺凌! 她气不过转头,竟看向了本站在僻静处的海韵。 眸光一亮道。 “韵儿,我能和你聊聊吗?” 和她聊聊? 海韵冷笑,她们俩是仇敌关系,有什么可聊的! 她垂眸,并没有答应。 可陆氏却紧着上前一步,恳切道。 “不要拒绝我,求你!” 这话,她压低了声说,唯有海韵身旁的海贵及罗氏,还有海青听到了。 可仅有这三个,却也是讶然得不行。 这一向瞧不上三房人的陆氏,竟然向海韵低了头,只求能同她聊一聊…… 海贵和海青对视一眼,愕然看向海韵。 只有罗氏,快速上前一步,护犊子般的拦在了海韵身前,眸中含意不言而喻不准伤害我家韵儿! 见状,陆氏眸现无奈。 她苦笑着解释道。 “我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又有何能力去伤她,你们未免把我想得太过厉害了。” 听她如此说,海韵眸子一沉,倒是突然有了兴趣听一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她轻覆上罗氏的肩,让她安心,这才看向了陆氏。 “你跟我来吧。” 于是,在董氏大张旗鼓的翻腾陆氏行李的功夫,海韵和陆氏来到了院子僻静一隅。 一站定,海韵便注意到了,远处海莲一直投射过来的关注眸光,不由沉下了脸色。 从方才她对陆氏的种种来看,百分百可以确定,她早已不是原先那个海莲! 可观她行为处事,却不乏冷血心狠,也隐隐可以发觉,她有意无意在针对自己。 她眸一敛,犀利的眸光射向了海莲井水不犯河水,但若你主动招惹,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一接收到海韵阴冷的眸子,海莲顿时周身冰寒,她控制不住的别开了目光。 海韵满意勾唇,转而看向了面前的陆氏。 陆氏什么也没察觉,只小心打量了下周围,确定再无第三人后方道。 “我有今日的下场,皆是拜你所赐。” 这句话,意义莫名。 既不疑问,就代表肯定。可既是肯定,如何能没有怨怼? 陆氏又怎么可能是这种以德报怨的人? 海韵似笑非笑的眸光看着她,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陆氏不以为意,继续道。 “可我并不怪你,反而要感谢你。” 感谢?海韵不以为然。 她这又是想耍什么诡计吗? 果然,陆氏又靠近了她些。 海韵下意识的将全身上下所有的警戒线都竖了起来,防备的看着她。 只见她唇微启,说出的却是。 “我希望,以后海二和他娘的下场会比我更惨,可以答应我吗?” 只是这样? 海韵不置可否。 她倒不晓得陆氏从哪得来的自信,自己会因为她的缘故,而对海二和董氏做什么。 她眉一挑,道。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那现在可以走了。” 说着示意她看向另一边,提醒道。“看样子,你的行李也已经安全。” 那头,收董氏箱笼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的董氏,正面带倨傲的盯着两人的方向。 陆氏却看都懒得看董氏一眼,只紧紧盯着她道。 “你们三房会被欺负这么些年,归根结底,最大的祸端便是海二和他娘,你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吧?” 至此,她这一生已毁,她现在只希望,那个负心汉和他那昧良心的娘能得到应有的报应! 余愿足矣。 海韵瞅着她,倒觉得此刻这样的对话有些好笑。 曾经,她和董氏海二共为一队,拼了命的想法只为对付三房的人。 而现在,却奇妙的变成了,她绞尽脑汁的希望自己帮她对付董氏和海二,只为心中那口无法磨灭的恨意! 她正色道。 “他们二人下场会如何,只取决于我的心情和想法。至于你的想法,在我这里,并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竟然连句准话也不肯给她! 陆氏紧抿着唇,虽是不甘,却也只能在海韵无动于衷的眸光中黯然离开。 瞧着她扶着陆书福,抬着又重新理了一遍的箱笼,蹒跚走出院门。 海韵却是将眸光放回了得意的董氏和仿若事不关己的海二身上一个个的,等着罢! 暗处不为人所注意的角落里,大房孙氏陡然绽放了一抹舒心的笑意。 …… 事情一了,趁着村民靠近,询问着海莲问题的间隙,海韵对着罗氏和海贵交待了声,便赶紧的出了门。 此时将将相当于现代时间九点钟的样子,赶去镇上,还来得及! 来到村外,一踏上大路,运气颇好的,遇到了一辆正赶往聚龙镇的马车。 因是拉的空车,经海韵一说道,再加上给十个铜钱,马车师傅便同意了搭她一程。 一路畅通无阻,晌午时,海韵便到达了聚龙酒楼的门口。 一瞧见她,早已在门口望穿秋水的廖福,赶紧的招呼了上来。 “韵儿,你可来了!赶紧的上二楼包厢,我给你们备下了一桌,孩子们同煜娃子正吃着呢!” 海韵下意识一拱手,道。 “麻烦廖叔了!” 无功不受禄,她已打定主意,一会定得同他结帐。 廖福不知她心中所想,热情的带了她上楼,边走边小声道。 “韵儿,你那法子果然有效,那如意楼的方掌柜果然中了计,让我们钻了空子,如今那贵客就在我们酒楼吃饭呢!”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二楼。 他朝左边一雅间一指,笑着道。 “诺,就在这间吃呢!” 海韵知道他说的是那贵客,却并不好奇。只问道。 “我的人呢?” 廖福忙往右边雅间一带,推开了门。 “瞧,不都在这呢!” 果然,门里便现出了连煜和小诺他们的身影。 一见海韵来,孩子们皆兴奋得不行,若不是海韵喝止,估摸着他们还得闹一阵。 连煜站了起来,贴心的倒了一杯茶,端到了海韵面前。 “这一路定累坏了吧?赶紧喝口茶润润嗓子。” 瞬时,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海韵含笑接过了茶碗,先抿了口,见温度适中,方一饮而尽。 她才坐下,一旁瞅见时机的廖福忙坐到她身旁的位置。 “韵儿,廖叔这还有点事得麻烦你。” 108、不知天高地厚 她才坐下,一旁瞅见时机的廖福忙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韵儿,廖叔有点事得麻烦你。” 海韵不解看向他,缓缓道。 “什么事,您请说。” 廖福瞬时面上堆满笑容。 “是这样的,咱们争取回来的那位贵客,他听说那道红烧海参是位姑娘烧制的,便很想见见你。你看如果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就去隔壁见见他如何?” 他的眸中满是期待,料想着海韵定不会拒绝。 可海韵却是不按常理出牌,干脆摇头道。 “廖叔,我并不想见他。你就直接同他讲,我面貌丑陋,担心惊吓到他,如此,相信你也不会为难了。” “为什么?你可知晓他是什么身份?” 廖福甚是不解。 他瞧着面前正优雅端起碗筷,正吃着东西的海韵。 尽管她面上有黑斑,但相比着昨日的颜色好象又浅了许多。 再加上眸子晶亮,仔细一瞧,还是不太差的! 想了想,他又劝道。 “韵儿,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或者吃过了饭咱们再去也成的。” 这回,垂眸吃饭的海韵还没来得及答,那头正给小诺添饭的的连煜却开口了。 “廖叔,韵儿既说了,便是已经做了决定,还请您不要勉强她!” 这如何会是勉强? 廖福脸色顿时黑了几分。 这人分明是有些不识好歹,他到底知不知道海韵要见的是什么人! 正想着要不要再和海韵暗示下贵客的身份…… 海韵却是突然停了筷子,正色看向他。 “不论那人是什么身份,我都不想高攀,多谢廖叔费心了。” 说罢,朝连煜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赶紧吃,吃完好去办正事。 听了海韵的话,再瞧了这如同一家子和乐融融吃饭的场景,廖福只得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餐饭,吃了大概二刻钟左右。 海韵和连煜及孩子们自然是吃得开怀,只廖福作为陪客,坐在那却是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只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倒像是存心做给海韵看的。 瞅他这副模样,海韵和连煜对视一眼,眸中带着透亮,默契的只作不知。 两人分工,连煜领着孩子们先上牛车,海韵则刻意留在后头,问了这桌饭菜的价钱。 她一出口,廖福立即故作不悦道。 “上回我便说过了,定要好好招待你吃一回。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说到这,他沉下脸色,接着道。 “方才瞧你们吃得高兴,我也没说,韵儿,廖叔这里真有件为难的事,你得帮忙分析分析。” 海韵默然不会又要重提方才那件事吧? 廖福抬眸瞅见她神色,忙解释道。 “不是刚才那件事,是关于海鲜售卖问题。” “今个一早也不是你送来,我就没有同煜娃子讲。其实,这海鲜虽说是美味又营养,可毕竟价格高,再加上大部分人不敢轻易尝试,所以,吃的人终是寥寥……” “若是再想不出点法子,让大家伙尽快接受这海鲜,廖叔这生意,也不太好做下去了。” 言外之意,便是有想中止合同的意思了…… 海韵紧抿着唇,未发一语。 她还是将市场想得太过于简单,且将将聚龙楼想得太过厉害了。 她本以为,只要找个靠谱的场所,只要保证口味绝佳,那么销售便不成问题。 却不知,万事开头又岂会如此简单? 思忖片刻,她覆上廖福耳畔,缓缓道来…… 她甫一说完,廖福立时眼眸晶亮,瞬时眼角的皱纹都好象平整了许多。 “这样真的可行?要是那些海参当场死了怎么办?” 到那时,可就什么都完了! 海韵泰然自若,眸间皆是淡定之色。 “不会的,您就按我说的做,一切后果,由我负责!” 闻言,廖福眸中带着迟疑,终是选择了继续相信她。 他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外,在看到连煜架着牛车离开后,方回了酒楼。 此时,对面如意楼二楼的雅间里。 肖墨遥正站在窗前,瞅着海韵消失的方向,眸光深沉,听着背后手下的调查结果。 “此女名叫海韵,今年十四,是附近来仪村的。家境普通,父母尚在,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八岁。” “我们还查到,她之前被自己的堂姐陷害,差点死在海里,最后又不知为何死里逃生。再之后,她的行为处事就变得大胆许多。据说,他们这房会从大家庭里分出来,就是因为她在其中操控的缘故。” “还有昨个发生的那件事,据我们的探子报,亦是海韵向廖福献策,才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立敏说罢,垂眸站立,等待示下。 肖墨遥真是越听越觉得有趣,他唇一扬道。 “你说的可是昨个老方报上来的,说那张县令本舍掉了聚龙楼,来我们如意楼订满月酒宴,之后却不知何故,又取消的事?” 立敏下意识颔首,“是!” 他初时听了手下所报,也是惊奇得不行。 只不过一个小地方的村姑,其貌又不扬,何以会有如此计谋? 可事实却的确如此。 肖墨遥听罢,眸中含笑,眸色渐渐加深。 他又回想起那次与她面对面时,那双淡定又无畏的眸子来…… 他这回主要是带小弟来此地养病,只不过刚好瞧了自个的如意楼一直被聚龙楼压制,便生了夺它首位之心。 却不料,竟然冒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 想到这,他眸子瞬间一沉略有些小聪明又如何,从来没有人能阻止他做任何事情,她也不会例外! 连煜架着牛车,带着海韵和孩子们来到了铺面集中地。 他目光四处搜寻着,看看是否有售卖的铺面布告。 海韵眼尖,一眼瞧见了前头处,有一位老翁正在自家墙面上贴着什么。 她立时手脚轻快,撑着跳下了牛车,来到了老翁身后。 “老伯你好,请问这里是有铺面售卖吗?” 老翁似未听见般,仍在专心的做着自个手头的事,就连回头望一眼都没有。 海韵心下讶异,与连煜对视一眼,终是选择绕到了老翁面前,道。 “老伯,请问您是要售卖铺面吗?” 109、缘份妙不可言 “老伯,请问您是要售卖铺面吗?” 对上的却是一对木然的眸子,和略显茫然的神情。 他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海韵恍然,想了想,开始用手比划起来,希冀着他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指了指他贴的布告,又指了指自己,最后再一字一句道。 “我要买你的铺子,明白吗?” 老翁仔细跟着她的唇一个字一个字意会…… 终于,脸上露出了笑容,褶子满面,中气十足道。 “你们要买铺面啊?快,快请进,我家老婆子在里头呢!” 这声,如同一阵雷鸣,差点让在近旁的海韵耳朵瞬间失去听觉,只觉得嗡嗡响个不停。 她从前便听说,耳鸣或者耳背的人,说话会很大声,如今看来却是真的。 海韵捂了捂耳朵缓缓,正准备将孩子们叫了下来,一块进去看看。 这头的铺面里,却是缓缓走出来一穿着得体的老太太。 她保养得宜,瞧着倒是比老翁要年轻个十来岁。 一瞧见他们,便笑着道。 “孩子,可是你们要买我家的铺面?” 海韵赶紧点头,“是,我们现在能进去看看吗?” 老太太并没有回应她,反而是上下打量了连煜一眼,又看了下那十个孩子。 略带玩味的调侃道。 “这些,可都是你们俩的孩子?” 当下,海韵和连煜皆面露尴尬之色这瞅着年龄,他们俩也不像是能生出这么大孩子的人吖! 海韵清咳一声,勉强解释道。 “奶奶,这些都是我们的弟弟妹妹呢。” “哦。”老太太面色如常,既不惊讶,也不再继续发问。 想了想,突然转移话题道。 “我和我家老头子刚刚才商量好,要卖了这铺子,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刚刚才贴的? 海韵再瞧了眼那布告,果然是新得不得了。 这还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她笑着道。 “奶奶,我们刚好想买铺面,所以才到处走走看看。正好看到了您家门口在贴布告,这才知道了。” 老太太又“哦”了一声,可能实在是想不出来问什么了,这才对他们道。 “随我进来吧。” 这老奶奶,还真有些怪异。 海韵和连煜对视一眼,还是决定,先进去看看再说。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子平静详和的感觉。 屋子里古色古香,色调清浅,且干净整洁,里里外外都通透明亮。 更让人惊喜的是,穿过铺面的小门,后头是一处宽敞的院子,大概有四十个平方左右,里头还侍弄了些花草,纷香扑鼻,简直像个世外桃源。 从院子走上二楼,那里也和海韵原先预想的一样,分为了住房,共有五六间,怎么住人都够了。 到时待海家事一了,还可以将爹娘一并接来住…… 想到这,海韵眸中放光,表示很满意。 孩子们亦奔跑着在里头追追打打,满心满眼皆是喜悦。 倒像是,已经把这当成了自个的家了…… 海韵瞅了眼从刚才便一直沉默的连煜,道。 “你觉得怎么样?” 连煜自是觉得非常好。 只是,这屋子这般精致喜人,他担心价格方面,他们可能承受不起。 另外,他还观察到,二楼的卧房里,衣服物什大部分都归整起来了,说明房主急着要搬家。 如此一来,若是他们现下银钱不够,怕是房主也不会愿意等他们筹钱,而是会尽快卖给下家。 他默了默道。 “我们还是先问下奶奶,这屋子到底卖多少银子。” 海韵心下其实也在担心这个。 虽说她有五十两,但如此一间屋子,加上里头的家具物什,这样的价钱,能买下吗? 可是,梦总是要做的,万一实现了呢? 她扬唇一笑,嘱咐连煜看管好孩子们,她一人来到铺面前头,对正和老翁比划聊天的老太太道。 “奶奶,您这屋子一起卖的话,要多少银钱呢?” 对于海韵打断了她和老头子的对话,老太太略显不悦。 她撅着嘴,别开了头。 “一百两,不二价。” 海韵愣了下,商量着道。 “奶奶,不知道能不能先给一半,另外五十两,过半个来月的样子,我们再付给您,可以吗?” 连煜观察到的情况,她自然也看到了。 但她确实对这间屋子非常欢喜,实在不想错过。 况且,今个一出来找铺面,便碰到了这样合心意的屋子,不得不说,缘分这东西妙不可言。 见她如此说道,老太太斟酌着将卖房的缘由道了来。 “原本,我们也不想离开这里,更不想卖了这屋子。只是,我儿子在京城里做生意,定要接了我们去享福,尽孝道。” “我们也实在是想儿子孙子了,这才狠下了心,准备卖了屋子,了无牵挂的去京城。” “这最多还有三日,我儿子便会着人来接我们。所以啊,小姑娘,不是我不愿意卖给你,而是再过半个来月,老婆子我就不在这里了!” 说到这,她停下,接过了一旁老伴递过来的茶碗,饮了一口润喉。 海韵此时心中异常澎湃,想的却不只是这屋子的事。 因为她听到了老太太说要去京城! 刚才若不是打断她说话不礼貌,她一早便开口了。 此时见老太太歇息,她立即道。 “奶奶,我有一事相求,您能不能帮帮我?” 老太太听罢,嗤笑一声道。 “小姑娘,我这屋子卖一百两你若是嫌贵,我也没什么好同你讲的了,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不不不,不是屋子的事。”海韵赶紧解释道。 她顿了顿,方在老太太质疑的眸光中继续道。 “事情是这样的,您刚才也看到了我身边的那些孩子……其实,他们都不是我的亲弟弟妹妹,而是我们看他们无家可归,才带回来的。” “而这其中,有三个是从京城走失到这里,所以,我想麻烦您帮帮忙,到了京城后,着人帮我在京城各处贴贴布告,让这三个孩子的家人能尽快知道他们在这里,将他们接回去!” 听完海韵的话,老太太怔愣了许久。 她死死的盯着海韵。 她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还从未见过如此傻的人。 110、好人有好报 听完海韵的话,老太太怔愣了许久。 她死死的盯着海韵。 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傻的人。 明明自个身上穿着破旧且打满了补丁,却还顾着这些子无处可去的可怜孩子! 着实太令人感慨。 此时,她终于收起了骨子里的漫不经心,正色道。 “孩子,你的忙,老婆子我一定帮,而且,这屋子今个还非卖给你不可了!” 说罢,瞅见海韵略带莫名的神色,面色柔和道。 “你放心,钱多钱少不是问题,你就明白告诉我,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海韵思忖了下,想着告诉她也无妨,遂道。 “我身上共计五十三两。” “五十三两……”老太太想了想,挥了挥手,干脆道。 “这样罢,这屋子我就五十两卖给你,如何?” 真的假的? 海韵瞪大了眼,明显不敢相信。 这可整整少了一半呢! 可她观面前老太太神色,并不像是在开她玩笑…… 老太太见她如此,长叹一声。 “实话告诉你,老婆子我就是个孤儿,也没有兄弟姐妹。只不过幸运的是,早早的遇到了我家老头子,这才有了美满的一生。” 说到这,仿佛又想起了当初一人流落在外的艰苦日子,她充满爱意的目光注视了身旁的老伴一眼,这才转向海韵。 “所以啊,你和我家老头子一样,都是再好不过的善心人。如今我们也不缺银子花,将这屋子便宜卖给你,就当是做了好事,帮帮这些可怜的孩子!” 海韵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到此,还会有这样的峰回路转,意外之喜。 她郑重看向老太太,道。 “奶奶,我代表孩子们谢谢你!” 老太太挥了挥手,表示只是小事一桩。 海韵默了默,想到了什么道。 “奶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尽快将房契过户,之后,我也好让孩子们尽快搬过来。” “毕竟,他们现下住的地方太过陕小了些,只堪堪放得下两张睡床而已。” 老太太连连颔首表示赞同,她立马凑过去同一旁的老翁比划了起来。 等老翁明白她的意思,亦含笑点头后,她方转回来冲海韵道。 “我现在就让我家老头子立字据一式两份,你一会签字后,再一块拿到官府去盖印,你看行不行?” 这样自是再好不过了! 海韵大喜,迭声感谢。 这时,连煜带着玩累了的孩子们,依次从后头的院子里走了进来。 瞅见这副场景,不由很是诧异。 他又瞅见那头的老翁正拿着毛笔在写着什么,心下一动,大步走上了前。 这一看之下,怔在了当场。 老翁赫然写的便是转让字据…… 他凑近海韵耳边,小声道。 “奶奶愿意等我们筹钱吗?这屋子一共要多少银钱?” 海韵神秘一笑,反过来扶了他的肩,轻声道。 “奶奶是个好心人,不但答应帮我送信到京城,帮助小诺他们找亲人,而且还愿意将这屋子半价卖给我们。” “既然价钱合适,我就干脆将事情都办了。一会你就带着老爷爷走一趟,盖个官印回来,这屋子就算是咱们的了!” 这屋子就算是咱们的了…… 这话,将连煜心中原本对于老太太突然如此好说话的疑问都逼了下去,只余下心底深处的无限回味。 他在她心目中,是不是已然算是亲人了呢? 他灼灼看向浑然不觉的海韵,眸光熠熠。 两人说话的功夫,这头的老翁快速将字据写好了。 海韵看过之后,与他各自签下了自个姓名,之后,又按了手印方罢。 至此,再由连煜出马,架着牛车,带着老翁一块赶往衙门上官印去了。 此时,约是一点来钟的样子。 老太太看样子真心是喜欢这些孩子,忙不迭招呼他们坐下,又迫不及待的进去将家里头的吃食都端了出来,热情招呼着他们吃。 瞅见了孩子们在吃,又回过头来喊海韵——这场景,倒像是大家伙已经很熟的样子。 海韵本就身材肥胖,再加上晌午饭已然吃得很饱,笑了笑,婉言谢绝了。 孩子们也都是些人精,瞧见老太太如此和霭可亲,边吃着吃食,边在她近旁耍宝逗乐她,直忍得她笑得合不拢嘴来…… 一个钟头后,连煜和老翁赶着回来了。 海韵接过连煜递来的,上头盖了官府印章的字据,心里头终于踏实了下来。 想起了什么,她赶紧掏出了事先备好的五十两,连着荷包一块交给了老太太。 “奶奶,您点点,看下有没有错。” 老太太也是个实在人,一点不含糊。 钱财本就是出门不认帐的。 她认真仔细的该数的数,该查验的查验,直到确定银钱无误之后,方交到了老翁手里。 之后,才从贴身里衣里,拿了房契交给了她。 这个过程,连煜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回避了。 房契一拿到手上,海韵看了看,因从未见过,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她下意识递给了连煜——倒不是不相信老太太的缘故,只是老太太价钱陡然压得太低,在外行走,终归是多个心眼的为好。 连煜并没有接过,只略看了看,弯唇冲她笑了笑。 海韵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将担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对乖觉站在一旁的孩子们,正色道。 “奶奶是因为喜欢你们的缘故,才将这屋子便宜卖给了我们,你们说,该怎么办呢?” 一听海韵的话,小诺等人立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倒把海韵和老太太等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他们认真的看向老太太和老翁,眸子清澈道。 “谢谢奶奶,谢谢爷爷,你们好人有好报,一定会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的!” 这些稚子之言,听得老太太是乐得合不拢嘴。 到了知人事,听天命的年纪,所求的也不外乎是这些了…… 她满脸笑意的将这些话,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身旁的老头子听。 听了她的转述,老翁亦满心安慰,又是中气十足道。 “你们有心了,都是些好孩子,快快起来罢,地上可凉得紧!” 111、脸皮忒厚了些 听了她的转述,老翁亦满心安慰,又是中气十足道。 “你们有心了,都是些好孩子,快快起来罢,地上可凉得紧!” 这回,倒因为隔了段距离,海韵的耳朵总算免遭一难。 将房契收好,海韵和连煜向老太太老翁道别。 老太太颇为不舍的紧牵着小诺、小锦的手,道。 “若是早些遇到你们该多好,咱们还可以有机会多相处些时日。哪像眼下,才刚刚熟识些,过两日我们却要离开了……” 眉宇间颇为惆怅。 一旁的老翁见状,赶紧以手抚其背,宽慰着她。 海韵眸子一动,道。 “奶奶,您且宽心。小诺、小锦还有小硕,他们三个都是京城的。” “这回得了您的帮助,到时他们家人得了信,定会来接了他们回去。如此一来,你们便可以在京城再次相聚了。” 此话一出,老太太当即老怀安慰,面上终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只是,站于一旁的小诺及小锦小硕三人,却是陡然现出了复杂之色。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已然不想离开海韵了。 可另一面,家中亲人的挂念和担忧,他们亦感同身受…… 老太太将海韵等人送到了屋外,方道。 “瞅着这天也晚了,你们快些回去。明个快些搬过来,咱们好好絮叨絮叨。” 海韵并没有异议,她也是这样打算的。省得在那小屋子里,孩子们连抻个腿都难。 她颔首回道。 “我们回去便将东西都拾掇好,明个一早就搬来,您看好不好?” “好好好!咱们可说好了,明个定得来啊!”老太太满面笑容。 这家里头可好久没见着过这么多孩子了,瞧着他们,仿佛自个也年轻了许多。 …… 久久,与老太太话别完,海韵和连煜带着孩子们,终于踏上了回家之路。 此时,海韵的荷包已空,内袋里揣着的,也不过才三两碎银而已。 可她的心里,却是满满的实在感。 一个是,孩子们的住房问题解决了,二个则是,小诺三人回家有望了! 她已经计划好,镇上那屋子,暂时便当作是孩子们的学习和住宿的地方。 明个,她也会将海天一并接过去,然后由连煜带着他们,住在那里。 之后,等再多筹些银钱,她再将前头的铺面好好装修一番,看下做个什么生意为好。 这些想法,在回去的路上,她同连煜说了,却遭到了他的坚定反驳。 “不成,每日让你一人来回镇上,太危险了!” “那你说怎么办?”海韵也没辙了。 这可是她思前想后的唯一可行之法。 其实,她原本也想过,让海贵和罗氏一块搬到镇上去,可是如此一来,极品的海家等人知道后,必定会多方打探,绝不肯善罢干休。 到时候,她一人倒是可以躲开他们的算计,可是若她和连煜都不在场呢? 还有那么多孩子在那里…… 连煜边赶着牛车,边思考着解决之法。 倒也奇迹般没将牛车赶到别处去,还一直拼命的在走着直线。 海韵心中暗暗佩服,面上却有些担忧。 “那个啥,你能不能别在赶车的时候想事?” 正在这当口,连煜一拉绳,牛车立马停了下来。 一个不防之下,海韵差点一个惯性就冲出了牛车外…… 好在,连煜及时一伸手,大力将她拦腰抱了回来。 感受着腰际的柔软肌肤,连煜握着她腰肢的大手立马紧张得渗出了细汗。 只待海韵一坐稳,他立即羞赧的放开了手。 海韵嗔怒着道。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停下来了?” 连煜汗颜,解释道。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海韵紧盯着他。 “我陪着你。”连煜神色认真道,“天不亮,我就来村里接你到镇上,夜里,我将你送回来再回镇上休息就行了。” 海韵震惊的看着他如此一来,他又哪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她正待反驳,告诉他,自己一个人就行,让他不用担心。 可连煜倒像是能猜出她心思似的,眸光犀利道。 “不要拒绝我,否则,我会暗地里偷偷护着你的。” 这人!让人左右不是。 海韵无奈的瞪了他一眼,突然觉得他脸皮忒厚了些! 瞧着头一次海韵在连煜面前吃瘪,孩子们皆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海韵见状,故作不知,强装镇定道。 “喂,连车夫,赶紧赶车,我和孩子们急着要回家!” 连煜知她这是妥协了,唇角微扬,利落一抖长绳,牛车便缓缓的走了起来。 临近村口,海韵便叫连煜停下了。 还和之前一样分工由连煜带着孩子们回海边的屋子,海韵则回自个家。 这回,连煜颇有些迟疑。 “要不我们俩换一下,你家里头的灶房应该还没搭完,我正好去帮忙!” 海韵瞅了眼天色,摇了摇头。 “也就一小旮旯地,昨个弄了一天,今个到现下这个时辰,估摸着已经搭成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收拾下东西,明天好搬到镇上去!” 十个孩子,目标终究是太大。为避免村人早晚会发现他们,惹来闲言碎语,还不如早些搬到镇上为好! 听她这样说,连煜不再反驳,利落的架着牛车朝反方向去了。 海韵轻吁一口气,轻快的步伐往村口走去。 此时,大概是现代四点来钟的样子,男人们大部分都在地里头干着活。 只有少数闲得无聊的村妇,喜爱谈论些家长里短的事。 这不,一听说了哪家的八卦,便在村里头的路中间嚷嚷开了。 “天哪,你晓不晓得,那不要脸的狐媚子,竟然直接登海家门去了!” “你是说那克夫的李寡妇吧?我可是亲眼瞧见了,还是海二那没良心的亲自来接的!” “诶,你们说说,他们俩这是啥意思?李寡妇难不成是打算没名没份的跟着那海家老二吗?” “不能吧?我可是听说了,海家二房的屋子遭了报应,被老天爷放了把火烧了个精光!就算是她想送上门给人家吃,估摸着今夜也没地儿入洞房吧?” 哈哈哈—— 一语罢,围拢的几个妇人爆发出了连串的大笑声,不绝于耳。 海韵暗地里蹙了眉,并不打算理会,打算绕过几人走过去。 可却有人看到了她,存心和她过不去。 一个当先,竟伸手拦在了她身前…… 112、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可却有人存心和她过不去,当先一步,竟拦在了她身前。 “呦,这不是韵儿吗?赶急忙慌的,这是要去哪啊?” 是村口张大娘家的媳妇,海韵自来到这里,从未与她说过半句话,更别提发生冲突了。 她当下冷了脸色,倒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瞅见她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张家媳妇颇有些气极。 这往日的时候,回回海韵见着她,不得像个老鼠见了猫似的,只敢避着走,哪敢横着看哪! 想到这,她嘴一撇,厉色道。 “我问你话呢,你耳聋了吗?” 旁边的几个妇人皆是二三十岁左右,和她都是一路的,见状皆捂着嘴,乐得在一旁看笑话。 海韵眸一凛,敢情这些无知村妇真当自个是颗软柿子,任她们揉捏呢! 她唇角抑出一抹冷笑,悠悠道。 “你当真不让开?” 她的眸子阴森,透着寒意,张家媳妇瞅见了还真觉得有些瘆得慌。 勉强抑制住了后退的冲动,她一面拉过了一旁的方家媳妇作依仗,一面嚣张道。 “你们都瞧瞧,看她如今这模样,好象我们真怎么了她似的!” “说实在的,我还真有些怕挨近她。听说啊,她命硬,不但克得海家至今风波不断,而且……” 说到这,她意味深长的顿了顿,直到旁边的人催促方续道。 “而且,大家伙是知道的,那柳烟村的王屠夫,就是因为和她定了亲的缘故,一夜的功夫,就再也没办法生儿育女了!” “我看哪,她就是个被老天爷下了咀咒的人,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话落,自个倒是率先忍不住,乐了起来。 冷不防,突然一个巴掌袭上了她的脸颊,将她打得懵在了当场。 她近旁的人亦不敢相信的捂住了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消说,打人的自是海韵! 她当真是搞不懂,这些村妇每日里脑子里都想的是些啥。 当面背后嚼人舌根,很有意思吗? 还妄出恶语,简直可恶! 她的命运如何,向来由自己掌握,又与这些人何干? 思及此,她面色一沉。 “往后再让我听到你们乱说话,可就不止是打脸而已了!” 直至此时,被她打脸的张家媳妇才缓过了神来。 她捂住了自个的左脸,愤恨的盯着海韵。 “你个丑麻子,我愿意同你讲话,这是给你脸,你别给脸不要脸!” “还想对我们不客气,还敢动手打我!你也不瞅瞅自己什么德行!今个我不教训教训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罢,一个巴掌便预备着扫到海韵脸上,打回她。 可是,她的巴掌还未落在海韵脸颊之际,她自个倒是陡然脚下不稳,脸先着了地,摔了个狗吃shi! 沾得一脸的灰土,夹杂着些许血迹。 她哇的声哭了起来——确实,看着也很痛! 一旁的方家媳妇眼角抽了抽,赶紧的上前意图扶她起来。 可她脚下却不知为何,刚刚站起,又似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一拐,又摔在了地上。 这回,却是屁|股先着了地…… 张家媳妇此时方察觉到了什么,既骇怕又惊怒的仰望着站立的海韵,指着她道。 “你,是你……” 海韵厌恶的看了眼她指向自己的手指,利落擒住了她的手,再嫌恶的甩开。 方警告道。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不准用手指着我!” 说罢,起身一个完美的跳跃,径直从坐在地上的张家媳妇身上跃了过去,再轻巧着地。 瞅着她越行越远的直挺背影,张家媳妇,包括在场的几个村妇皆目瞪口呆。 几人怔愣了良久,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面貌丑陋,一向毫无长处的海韵,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气势迫人,厉害得不行? 海韵一进院门,便瞅到院子里很是热闹。 一边是三房灶房正在收尾——海贵、大憨和大民在屋顶细致铺着海草,海天一人手脚灵活的在下头递着海草。 而另一边二房的屋里,五六个请来的汉子正在修缮着屋子,皆半句闲话没有,手脚利落得紧。 可令人不爽的是,就在院门斜上角处,海二正与李寡妇手牵着手,相互依偎着,甜得不行。 间歇趁无人注意,还不要脸的偷偷摸上一把,摸进的位置,简直不可描述。 这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海韵皱紧了眉头,再三确定海天没空去注意他们,方再懒得关注。 灶房其实已大部分完工,只差最后的屋顶了。 瞧着干活的几人大汗淋漓,她赶紧倒了水,一碗碗的递了过去。 瞅见她回来了,海贵接过茶碗的同时,还不忘下意识看了眼身后,在没看到连煜的身影时,神色略有些失落。 他倒不是怪连煜没来帮忙做事,只是本着“丈人”的心理,就是希望着他和海韵能够形影不离。 海韵倒没注意这许多,她将他们喝好的茶碗一放好,便来到了海天身旁,和他一块干活。 如此一来,速度立马快了许多。 当地面上的海草全部递完,海韵嘱了海天去休息一会,自个却是询着罗氏来到了灶房。 估摸着是担心一会海家占了灶房的缘故,她一早便开始备起夜饭来。 反正他们都是干卖力活的,肯定是宜早不宜迟了。 海韵来到灶房的时候,罗氏已然忙活得差不多了。 她瞅了下,发现今个的主食是米饭外加面饼子。 想了想,便明白了罗氏的安排——大米贵重,外头的汉子又都是饭量大的,若是尽煮了米饭当主食,估摸着她买的那二十斤大米一会子便吃完了。 一瞧见海韵回来了,罗氏边忙活着手上的,边柔声道。 “回来啦?定累了吧?赶紧回屋去歇会,晚些吃饭娘再叫你。” 海韵却是抿唇一笑,利落将袖口卷了起来。 “娘,我一点都不累,我来炒菜吧!” 今个她确实不累,尽和孩子们在老太太家玩,另外陪着她聊天了。 只累着了连煜,他来回奔波的,又是架牛车送他们来回,又是和老翁去衙门盖印…… 一想到这,她便思考起,今个的夜饭不晓得他们吃些啥…… 心思又一动,反正自家夜饭今个做得早,晚些若是来得及,不如赶过去给他一个惊喜? 113、快刀斩乱麻 海韵扫了眼灶房里的食材,有鱼、土豆、大白菜、还有新摘回来的南瓜一个。 另外一个菜篮子里,还有几个红萝卜和玉米。 就是木有肉! 原本海韵今个是打算买些肉回来的,但身上只有三两了。 一想到明个还要给孩子们买书还有笔墨纸砚啥的,她就忍下了。 鱼有两条,已经处理好了,罗氏将它们切成了一个个小块,正合海韵心意。 她预备着加上之前炒好的油辣椒,做红烧鱼块。 思考的一会子功夫,罗氏已经将锅涮好了。 待锅一热,海韵倒了油,油一热,便将备好的鱼块小心加了进去。 滋的一声,油冒起了泡泡,鱼块在里头徜徉翻滚…… 闻着扑鼻的鱼香味,瞅见这头的罗氏在切土豆,她立马交待了一声。 “娘,切成丝,再洗点青椒,也切丝。” 罗氏边颔首,手上的刀却没停。 海韵瞧着锅里还得一会,趁着这功夫,立马将大白菜洗好。 之后,洗红萝卜还有掰玉米粒。 玉米粒刚利索的掰好,这头锅里的鱼块已然变成了金黄色泽。 海韵只得放下了正准备切的红萝卜,边拿了碗将鱼块盛出来,边对罗氏道。 “娘,你切完南瓜就切这红萝卜啊,记得要切丁!” 切丁? 罗氏心中诧异,但难得的是对自个闺女无条件信任。 她也不置疑,既然韵儿说了她主厨,就按她说的办好了。 有了罗氏的协助和不随便发问,海韵忙得悠哉得很。 不到两柱香的功夫,红烧鱼块、青椒土豆丝、萝卜丁炒玉米粒、呛炒大白菜,最后再加个爽口的南瓜汤搭配贴饼子。 四菜一汤圆满完成了! 几个菜式份量都挺足,三个壮汉加一妇女外带两个孩子,该是绰绰有余了。 饭菜烧好的功夫,外头的海贵他们正好也忙完了。 这时,太阳还未完全沉下去,还有余晖。 就着还摆在院子的桌子,三房开饭了。 桌上皆是再简单不过的食材,难得的是海韵花了心思,将它们整得又好看又可口的模样。 大憨小心的夹起了一块金黄的鱼块,才咬了一口,便直叹道。 “这才在你家帮工两日,我都不大想回家吃饭了!瞧瞧这鱼,我媳妇怎么就做不出这个味呢?” 这话虽说有些夸张,但却足以表明他对海韵手艺的认可了。 一旁着急吃,差点将舌头都咬了的大民,亦赞同的点头。 “韵儿这娃可真是心灵手巧,以后要是哪个能娶了她回家,可算是有大福了!” 说罢,又是迫不及待的伸了筷子去夹菜。 听了他们的话,海贵和罗氏顿时满面笑容,直瞅着海韵在傻乐。 海韵自是注意到了,只能无奈的装作不知。 她不停的给埋头吃饭的海天夹着菜,拼命嘱他多吃些。 她可是希望着,能快些将他养壮些,再不要这瘦弱的身躯。 饭后,大憨大民吃得尽兴,相伴着家去了。 海韵和罗氏一块,利落的将碗筷收拾了,洗干净了,方回屋。 正好海天也在屋里,海韵想了想,开口道。 “爹、娘,我有话跟你们说。” 瞧她这慎重的样子,海贵和罗氏面面相觑,心中满是焦虑。 终还是罗氏没沉住气,道。 “韵儿,到底是啥事啊?” 海韵见他们紧张,突然扬唇一笑。 “你们别紧张,我要说的是件好事!” 海天这才松了口气,边抚着自个胸口边埋怨道。 “姐,你这是要吓死个人哪!” 罗氏却是疑惑道。 “是啥好事?” 海韵这才轻启朱唇,将明个要送海天到镇上念书长住的事说了…… 海天听罢,愣了半晌,回过来神来便一蹦蹦老高,兴奋道。 “太好了!姐,我,我现在就回屋收拾东西!” 罗氏颇有些无奈,一把揪住了他衣摆,“你等会,哪有这么急,又不是现在走。” 见海天停下了,她才转向海韵。 “韵儿,你快跟娘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咱家的压箱底都快掏光了,又哪来的钱送你弟上镇上去读书?” 她面上尽是忧愁,实在是没想明白,韵儿这闹的是哪一出。 海贵手一握拳,亦附和道。 “爹明白你的心思,全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 “可咱家目前确实没有能力送天儿去学堂……要不这样,爹应承你,一定努力干活赚银子,争取明年定将天儿送到镇上去,你看行不?” 他的眸中满是热切,竟又反过来宽慰海韵。 至此,海天兴奋的脸转为了默然。 光顾着高兴了,确实没有仔细想想,家里头现下穷得叮当响,又刚建了新灶房,哪来的闲钱供他念书呢! 海韵扫了圈三人的面色,徐徐解释道。 “我知道家中的情况,但我说了能去就一定可以。至于银钱方面,你们别担心,人家听我介绍了小天的情况,直说不收束脩也行!” 她这也不算撒谎罢? 毕竟教书的是连煜,他可不就不会收小天学费吗? 天底下还会有这样的好事? 海贵、罗氏、海天三人皆惊疑的看着海韵,眸中尽是不敢相信。 可观面前海韵认真的神色,却不像是玩笑话…… 默了默,罗氏率先道。 “韵儿,你都把娘给说糊涂了,聚龙镇上当真会有这样的好人?” 海韵额头隐约有冷汗冒出。 她思忖了会儿,决定快刀斩乱麻。 “爹娘,小天,你们觉得我会欺骗你们吗?” 三人忙不迭摇头。 海韵再问“那你们觉得我会害小天吗?” 三人再次猛摇头。且异口同声道。 “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海韵正色道。 “你们放心罢,不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咱家好,为了小天以后好。所以,你们就别操心了。” “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娘你帮小天收拾一下,明个一早我就带他去镇上。” 说罢,又想起了什么,她面色转为凝重,叮嘱道。 “最重要的是,这事儿,绝不能让海家其他人知道,明白吗?” 海贵和罗氏想了想,郑重的点了头。 于他们的想法看来,再没有什么会比自个儿子的前程更为重要了。 海韵这才安了心,同他们交待了声要去找连煜后,便出了门。 她刚走出大门,堂屋里便走出一道矮小的身影。 正是董氏。 一撇见海韵消失的身影,她眸色一亮,朝三房方向去了…… 114、何为有来有往 她刚走出大门,堂屋里便走出一道矮小的身影。 正是董氏。 一撇见海韵消失的身影,她眸色一亮,朝三房方向去了…… 屋子里,海贵正和罗氏说着什么,海天已经率先回自个屋收拾去了。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很有节奏的三下。 “谁啊?”海贵和罗氏不明所以。 “老三,是我啊。”董氏刻意压低的轻柔嗓音传了进来。 一听是她,海贵和罗氏顿时面露纠结之色她来做什么? 虽说担心她来者不善,但也不能不去开门。 两人无奈对视一眼,海贵亲自上前去打开了屋门。 “娘,你咋个来了?” 这算是分家剔谱后,她头一回登门了。 尽管是自个的娘,但海贵瞧着她仍觉得有些尴尬——他还是忘不了她之前狠心绝情的模样! 董氏懒得理会这许多,她顺势进了门,脸上堆满了和善的笑意。 “你大嫂在灶房烧饭,我这不是惦记着你们,所以就过来看看……” 惦记他们? 海贵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罗氏,两人皆不以为然。 于是,屋子里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瞅见两人都没招没呼,好似并不太欢迎自个的样子,董氏心中憋屈的紧。 可她本就打着目的而来,又如何愿意空手而归? 她清咳一声,打量了周围一眼,没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方正色道。 “老三,老三媳妇,娘这回过来,是有件事想麻烦下你们。” “啥子事?”海贵下意识问道。 却被一旁的罗氏暗地里捏了他的背,并眼神提醒道小心有诈。 当下,海贵面有些讪讪,没有再吭声。 董氏见状,心中自是透亮得紧。 她想通了缘由,也不在意。 兀自找了个靠门位置的椅子,悠哉的坐下了。 一坐下,轻叹一声,方抬首冲还站着的两人道。 “你们还站着干啥?也坐啊。” 倒像是她是主人,而海贵和罗氏是客人般…… 海贵作为男人,倒不想同她计较这许多,安然的坐下了。 而罗氏作为女人,自是比他要敏感些,心下颇有些惴惴不安。 瞅见两人相继坐下了,董氏一双绿豆眼一转悠,在闪过一丝犀利之色后,方又恢复了柔和。 她笑着道。 “事情是这样的,你们下昼也应该瞧见了,村西头的李寡妇来了咱们家,她和你二哥准备后天就成亲。” 说着,瞧见海贵和罗氏眸中的惊愕之色,方接着道。 “我这一算日子,这不就还两天了,所以今个才不得不尽快找了人来修缮屋子。” 听她这样说,海贵和罗氏只“哦”了一声,仍是没发表任何意见。 眼见着两人如此不上道,董氏眸一转,只得直接道。 “可他们的手脚又哪里比得过你利索。所以娘想了想,反正你们现下这灶房也搭好了,要不明个就帮帮忙,和他们一块,赶紧的将你二哥的屋子修修好,也好让他可以顺顺利利的成亲。” 原来如此! 至此,海贵和罗氏方恍然大悟。 难怪今个董氏会如此的和言悦色,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竟是对三房有所求而来…… 罗氏心中恼怒,正待直接驳回,却见海贵朝她使了眼色让他来解决这事。 她默了默,终是咽回了待出嘴的话语。 海贵这才看向董氏,正色道。 “娘,儿子要对不住了,如今三房日子艰难,自个的事尚且忙不停,又哪有闲心去帮二哥?” “您若是真着急,还不如让二哥自个上前去搭把手,兴许还能更快些!” 他今个便在院子里做活,不是没注意到,海二与李寡妇两人私下里恶心巴拉的样子。 海二自个的事,自个尚且不着急,他又何必去操这闲心! 闻言,董氏面色微沉,陡然转了话题。 “老三,你们三房这几日可一直在用着公家的灶房对吧?” 这是实情,海贵点了头。 董氏眸色一转,又道。 “我可是瞅见了,你们新灶房里的灶台才刚搭好,若是要启用,最少也得再过个日罢?” “这统共算一算,也得要近半个来月,你瞧,娘都还没同你算过借用公家灶房的租金呢!” 海贵气得全身颤抖,他完全没有想到,董氏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眼见自个目的达不成,便极尽剥削之能事,堂而皇之的还想同他要租用灶房的银钱…… 真真是太过滑稽! 罗氏瞧他气成这样,赶紧的轻抚他后背,竭力想让他缓过来。 海贵摇头朝她示意自个没事,这才转向董氏道。 “虽说是分了家,也剔了谱,但灶房是爹准予过的,让三房尽管用。您若是真掉进了钱眼里,便让爹自个来同我讲,他若真说了要给,我定一个子儿也不会少!” 他瞪大了眼,眸中尽是失望的血丝。 罗氏亦在一旁暗暗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恨不能将董氏赶出屋子,省得看见了就糟心。 董氏瞧他这般强硬的态度,想了想缓了神色。 “瞧瞧,你急啥?我只不过就一说,又没当真要同你们算银钱。” “我就是想告诉你们一个有来有往的理!虽说如今分了家,可咱们骨子里到底还是一家人不是?” “你们用了海家的,没关系。只要海家需要你的时候,你来帮忙了,这不就扯平了吗?” 听了这番话,海贵和罗氏当真是打心底里对她“佩服”得紧。 这没理也能给她掰扯出一段来,为的就是想让海贵去帮二房修屋子……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嘴了。 去?不去? 好象都不对。 默了默,还是罗氏开口了。 “娘,三房如今的困苦您该是知晓的。这又分了家,又新修了灶房,家底都已经掏空了,若再不想些法子贴补家用,接下来的日子都不知道咋过了……” 她的言外之意有二。 一、要不就让三房自个去干活挣钱,好过日子。 二、要不就你负责出钱,三房帮你干活,如此方好继续过日子。 董氏不傻,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她厉色看向两人,再懒得装模作样。 “你们晓不晓得,人家李寡妇这回进门,打算贴补多少嫁妆给咱们老二?” 130、未免太倔强 边不停手上的动作,她边道。 “一半生吃,一半烤着吃,你这里有盐吗?” 连煜摇了摇头。 海韵不以为意,事实上,他能在这里备着火种和床铺,就已经很有先见之明了。 没有盐,自然这儿也不可能会有碗筷。 海韵只得从衣摆撕下块布条,再将片好的鲔鱼肉放在上面。 每一片片好的鱼肉都剔透亮泽,泛着好看的紫红色,且均匀厚度。 连煜瞧着她的干脆利落的动作,再瞅瞅一旁的新鲜鱼肉,颇有些期待。 海韵片完半边鱼身,边招呼着连煜先吃;边折了根树枝将剩下的鱼身串起,架在了火堆上。 她一停手,嘴边立马便出现了一双厚实修长的手。 这双手上拿着双临时用两根细树枝组成的筷子,上头还夹着鱼肉。 “张嘴。” 正是连煜。 海韵抬眸望着他,下意识便张嘴了。 待鱼肉进嘴,体会着鱼肉的韧劲,她立时觉得脸被火光熏得有些红了。 连煜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故作不知,他将手上的简易筷子递给了海韵。 自个又返身去折了一双。 两人没吃饭,确实都饿了。 三下五除二,生鱼肉片便都进了腹中。 这时,火堆上烤着的半条鱼也传来了令人垂涎的香味。 海韵瞅了眼,将鱼身取下来,用匕首一分为二,将最大的那块给了连煜。 自个却拿着剩下的一小半开吃了起来。 边吃边含糊说了句。 “你别老盯着我,我有这点就够了,你赶紧吃。” 听了她的话,迟疑着想将手里的鱼留给她吃的连煜,方放口吃了。 于他来说,没有主食,就是一人吃条十斤重的鱼也是能吃完的。 鱼吃完了,外头的浪声也停歇了。 想着海水该是退了,两人起身来到了洞外。 天已黑透,只漫天的星光和冉冉上升的月亮高悬着,洒下了一丝光亮。 倒照得沙滩上清晰可见,是以也远远望见了那搁浅而来的船和两只木桶。 为了保险起见,连煜先去将船拖了上来,以免它再随浪而去。 至于木桶,他和海韵一人分了一只。 因有了昨日海韵教得的经验,连煜倒不需吩咐,默契的散开。 两人再次以中间为界线,一人向左,一人往右搜寻。 在这个过程中,海韵心中暗叹连连。 这边海岛上果然海产丰富,比那头海边的多多了。 且不单单是数量多的缘故,个头还更大。 更妙的是,除了上好的鲍鱼和海参,她还发现了牡蛎,而且还有漂上来的海带! 竟然是海带! 海韵面上冷静,心中却是平静不下来。 能有海带漂上来,证明海底肯定是有大片的海带生长的。 不然的话,也不会在退潮时漂了上来。 海带其物,用途广泛,既可以煲汤又能做菜,还能生食凉拌,且滋味绝佳,绝对适合长期发展。 再加上它的简单操作和易保存,大力发展的话,兴许还能销往全国各地。 这样想着,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金银朝自己飞了过来,她不自觉的上扬了嘴角。 当然,还是得从长计议,循序渐进。 她决定先带些回去,留一些做给家人吃,另一些则送到老太太那边,弄给他们吃。 至于聚龙楼,她暂时不考虑将这个告诉他们。 反正,海带并不是海鲜,不在他们的合同范围类。 海韵和连煜手脚快,再加上光亮充足,最主要的是,合适的能带走的海鲜确实很多。 大概忙活了二柱香后,两人的木桶都装满了。 几乎是同时,两人开口道。 “回去吧。” 接着,又默契的点了头。 见状,再也控制不住,两人失声对笑。 连煜大步来到海韵面前,接过了她手中的木桶,提到了小船上。 退了潮的海面,明显风平浪静得多。 坐着小船,惬意漂扬在湛蓝的大海上,又有着满天星光陪伴,海韵方觉得不枉重活一次。 这番美景,又有几人能得见? 在连煜的努力下,半个时辰后,两人回到了海草屋。 将木桶放上牛车,连煜架着牛车将海韵送回了家。 一下牛车,海韵提起事先备好的两个布包,对连煜交待道。 “一个我拿回家,另一个你带回去留着,明个我会处理。至于其他的,定记得按照我教你的方法拾缀好,否则哼哼……” 说到这,她厉色撇向了他,眸中分明是隐隐的威胁。 连煜立时笑了,忙道。 “放心罢,定会照你说的做,不然的话,我任你处置如何?” 这话说得正经,但海韵分明察觉出了丝丝的调侃之意。 她轻咳了声,郑重道。 “明个一早你还是别来接我了,我空着手,跑去镇上不碍事。况且,运气好的话,也能遇上同路的牛车。” 连煜刚想拒绝,海韵又道。 “我明白你的担忧,但一来一回确实太费时间。你还不如早起教教孩子们,毕竟,这才是我让你搬到镇上的初衷。” “尤其是海天,要烦你多费些心,他,着实是很喜欢读书的。” 回想起小天夜不能寐的激动,海韵仍是很感慨。 连煜灼灼看着她,心底有些抽疼。 这个女娃儿,为什么就不能像旁的人一般,撒撒娇示示弱什么的,凡事都只想着一个人就能行! 未免太倔强。 而他,次次被她说服,着实有些子不甘心。 可却无奈何。 他只能轻声嘱了句。 “那你定要记得,有牛车便坐,可别累了自己。” “恩。” 当连煜的牛车渐渐远去,海韵方关上了院门。 几乎是顷刻间,感受到未知临近的她,及时的回了身,冷眸看向身后。 却是本应该躺在床上的海莲! 她唇色皆白,状似虚弱,正蹒跚的靠近。 海韵眸中疑惑更甚。 “大半夜的,你不在床上躺着睡觉,出来干嘛?”况且还受着重伤。 海莲仿佛踩到了石子,突然踉跄了下,差点栽倒在地,好在及时的缓了过来。 一站稳,她方朝海韵温和一笑。 “在床上躺了大半天,闷得紧,正打算趁着夜里无人起身走走,活动活动。却不想,正好碰见了你回来。” 顿了顿,她又道。 “韵儿,这么晚,你上哪去了?” 131、一碗野菜汤 顿了顿,她又道。 “韵儿,这么晚了,你上哪去了?” 说着不待她回应,打量的目光看向了她右手拎着的,还在往外滴水的布包。 “这是啥?” 海韵下意识将布包往身后挪了挪,眸色不明道。 “我爹娘因要帮你买药,银钱都花得精光,我担心家里头没东西吃,就去海边捡了些能吃的回来,也好填饱肚子。” “哦。”只是虚应一声,接着,海莲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红着脸道。 “对不起,我不晓得这是你们家最后的银钱买的,今个我还喝了他端来的药……要不,明个我让他去退了,你说好不好?” 神色有些躲闪,仿佛真是歉然至极。 顿时,一张原本毫无血色的脸,立时活色生香起来。 海韵木然看着她。 “银钱都花了,药也买了,况且你确实是受了伤,为啥要退?” “你直接哄了奶,让她将买药的钱拿出来不就得了?” 她眼底隐藏着冷笑。 海莲面色有些惶然,犹豫着道。 “或者我真的可以一试,只是,如果奶真不听我的,我也没法子。毕竟,银钱可一直是她的命。” 海韵起步欲离开。 毫不意外的,又被叫住了。 她淡然回头。 “还有事吗?” 海莲略有些歉然的看着她,轻抚了抚肚子。 “今个白日里疼得厉害,根本吃不下什么东西。” “可我现下饿了,你可以到灶房去煮些东西给我吃吗?家里人都睡熟了,我也不好打扰三叔三婶,原本是想着熬过去的……” 正说到此处,腹内刚好传出空鸣,印证了她的话。 她的脸越发红了,不好意思的垂了眸。 “若是不方便,那就算了,反正我忍忍,也是可以的。” 海韵直勾勾盯着她,眸色难辨。 “好,你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成,只要能填饱肚子,吃口热的就行。” 海莲欣喜的舔了舔干涩的唇。 她咧着嘴,冲海韵笑着,倒真像是一个饿得不行的孩子,陡然间得了一块糕点。 海韵不动声色的别开了眸光这要是装的,未免也太像了。 她边大步走向灶房,边道。 “你找个位置坐会吧,省得内伤加重。” “哎!”海莲缓缓的坐下,吐出了口浊气。 因三房的灶台还不能用,海韵直接用了海家的。 好东西董氏全都收起来了,灶房里只有柴火和油,还有些野菜。 海韵瞅了眼刚放下的布包,到底还是没舍得拿出来做给海韵吃。 就做个野菜汤吧,也满足了她的要求——吃口热的。 她利落的涮了锅,洗菜。 之后,烧火倒油。 再加入野菜,下锅翻炒一二,加盐。 最后加入适量的清水煲煮。 水一开,她便直接用碗盛了出来。 到底是天然野生的玩意儿,就算是如此简易的法子,也能闻出碗中飘来的一股子清香味。 当海韵将热气腾腾的野菜汤端出,海莲正坐在院子里,仰头望天,就着月光不知在想着什么。 直到鼻中闻到一股香味,她方反应过来。 一垂眸看到面前几上的碗,下意识的,她凑近闻了闻。 “好香啊,谢谢韵儿。难为你为我费心了!” 海韵实在很不习惯她变得如此客气的模样。 她将筷子放到碗面上,只说了句。 “趁热吃吧。” 之后,便再没搭理她。 同一个院子里。 海韵舀水、刷牙洗脸,之后兀自回了自个屋子。 这期间,海莲亦仿如她不存在般,只专注的品尝着面前的野菜汤。 兴许是夜凉人更易感伤,凑近碗仅喝了口热汤,她的眼角便抑出了热泪来…… 关上屋门。 海韵从门缝里偷瞧了眼外头的状况,发现她仍端坐在那里,安静的吃着东西。 难道她不怕做的东西有问题,就敢这么放胆吃? 不应该是她一离开,立马就将野菜汤全倒了吗? 况且,她惯常吃惯了好的,怎么可能会看上这粗陋的食物? 兴许,是真饿了? 直腰收回眸光,海韵紧蹙了眉头。 大约只睡了不到两个钟,外头便响起了喧闹声。 主要是董氏的敲门声。 最先是敲的三房的,再然后是大房的,海青的,还有其他人的…… 独独没有来拍海韵的门。 海韵倏忽睁开了眼,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这老婆子,又是想干嘛? 院子里。 海贵开了屋门,揉了揉惺松的睡眼,眯眼瞅了眼天色,不解道。 “娘,你这大半夜的叫我们起来到底有啥急事?” “啥急事?”董氏陡然拔高了声。“今个可是你二哥大喜的日子!” “这二房的屋子没彻底修好,可不得叫你来加班加点?还有灶房里头,一会儿可得来好几桌亲邻,菜碗啥的不都得提前备好?总不能到时人家来家里吃酒席,却只让人光看着吧?” 海贵闻言气闷不已。 就算再天大的事,总得先让人睡好觉吧? 况且现下已然分了家,怎的还啥事都携带上三房? 还有完没完? 他忍不住嘀咕道。 “哪就有这么着急,二哥又不是头回成亲,为啥定要选在今日?反正屋子还没弄齐整,急也是急不来。” 这话一出,董氏恨不能上前扇他一记耳光。 终是眼眸一转,想起眼前事更为要紧才作罢。 她忍了怒气,正色道。 “若不是为着你,莲儿能又躺回床上吗?她能吐那么多血吗?你晓得光这些,得补多长时间才能补回来?” “现下只不过是让你在大喜的日子帮帮她爹,怎么,还要拿乔不成?” 一提到受内伤的海莲,海贵立马就焉了。 对于二房,他一向无愧于心。 只现下却欠了一个情,那便是海莲的救命之恩。 他抿紧了唇,再没二话,应下了。 “我知道了,我们一会就过来。” “哼!”董氏畅快而去。 对于海贵如此快的成为了董氏的手下败将,屋子里的海韵一点也不惊讶。 她惊讶的是,董氏如今竟然变聪明了。 她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招惹自己,却是转而对付起她那软耳根子的爹娘了。 眸光一凛,她再睡不着,起了身。 132、屋子彻底塌了 她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招惹自己,却是转而对付起她那软耳根子的爹娘了。 眸光一凛,她再睡不着,起了身。 她推开了屋门。 院子里,唯有海贵和罗氏,还有大房孙氏的身影,而其他人,却都是躲懒还未起床。 对于这个状况,董氏也只装作未见,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瞅着卖力干活的海贵,还有正在院子里和孙氏一块择菜的罗氏,海韵摇头叹息。 这天还黑着,只借着月亮的微光,摸黑干活,未免也太欺人! 碰到这样一对过于实诚的爹娘,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她眸光一闪,转身进了灶房。 几人这么早起,还没有早饭吃,董氏的心未免也太狠了。 她利落回屋舀了面粉,掺水揉面,打算做葱油饼,另再煮份海带汤。 当然,量是计算过的,自然是没有董氏的份。 当喷香、且泛着金黄色泽的葱油饼和着热气腾腾的海带汤出锅,海韵先到外头将桌子支好,方一一端了出来。 一置于桌面,她冲海贵和罗氏招呼着。 “爹,娘,赶紧来吃早饭,不然一会也没力气干活!” 看到两人停了手中的动作,她才转向不远处的孙氏。 “大伯母,你也一块来吃些吧。” “哎,好。”孙氏略有些拘束的将手上的水往衣下摆抹了抹,脸上仍带着一如既往的憨厚笑容。 于是,一人一面,便围坐在桌旁,开始享用起喷香的早饭来。 一边吃,孙氏一边赞叹。 “韵儿,你咋做的这饼?太香了,回头教教我。” “好,得了空就教您做。”海韵边咬着葱油饼,边回道。 兴许是听到了外头谈话的声音,也兴许是察觉到外头突然没了海贵修缮屋子的动静。 总之,董氏躺在床上总也睡不安稳,她猛地爬了起来。 倒惹得和她一床的海老爷子不悦的嘀咕了句。 “闹什么?让不让人睡了?” 听了这话,董氏干脆掀开被子下了床。 一开屋门,便看见海韵四人正围坐在桌旁,正开心的聊着什么,嘴里还咀嚼个不停,吃得倒是热闹。 好吖,这一离人,便开始躲懒了,简直是不像话! 她立马冲了上前。 “你们这是在干啥?活还没干完,咋的还聊上了?只为敷衍我吗?” 她的嗓音尖厉,骇人心扉。 几乎是顷刻间,下意识的,海贵、罗氏还有孙氏三人嗖地下,都意图站起来。 海韵弯唇一笑,手一左一右及时阻了海贵罗氏的起势,倒没去阻止孙氏。 她冷眸看向怒火中烧的董氏,惬意坐在凳子上,慢悠悠道。 “奶,你可能夜里思虑太多,一时脑筋没转过来。我们三房可是一早分了家的。这干不干活,什么时候干,可都是由着我们自个的。” “况且,牛干活前都还得喂饱了先,这人做事又岂能空着肚子?否则,要是一个不好,二伯那屋子横梁又砸下来,大家伙可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您说是不是?” 瞅着她这事不关己的态度,董氏越发是按捺不住,正待狠狠呛回她…… 只听身后突地轰隆一声,院子里立时扬起一大片灰尘。 几人一时之间,颇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董氏后知后觉回头,瞬时呆若木鸡在当场。 眼前所见的是,二房屋子不知怎的消失了,只剩下,只剩下一堆废木头和着泥土。 她嘴巴张合半晌,却是啥也说不出来。 这,这到底是咋的啦? 坐在原位的海贵和罗氏,还有站着的孙氏,亦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场景,简直不敢相信。 这就快要修缮完工的屋子,怎么能说塌就塌了? 这下,海二的亲事还能继续吗? 罗氏却是后怕的抚了抚胸口幸好,韵儿唤了她爹来吃早饭,否则,此时岂不是要压在里头? 她不由得合了双手,仰头向天,感谢着老天爷的庇佑。 海韵眸底蕴含着笑意,瞬间又了无踪迹,恢复了木然。 方才趁着做早饭的功夫,她偷偷从灶房的窗口溜到了二房屋后,悄悄做了些手脚。 果然不负她所望,在计划的时间内,二房的屋子成功的由一个整体,霎时变成了一片废墟,简直大快人心! 她倒要看看,守着这样一堆杂木,董氏待如何将这亲事继续下去…… 董氏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仿佛有所觉般,她猛地回了头,死死的盯着安然坐立的海韵。 “你个嘴没把门的扫帚星,原本啥事都没有的屋子,经你那臭嘴一说,立马就塌了!你简直,简直是……” 话还未说完,董氏一个猛子,便往后栽倒下去。 “娘——”海贵、罗氏、孙氏惊骇之下,忙奔过去接住了她,避免了她直砸到地面,引发更大的灾难。 海贵赶紧抱起了董氏,往堂屋里送。 罗氏和孙氏亦紧跟着上了前。 唯有海韵,她慢悠悠的将碗里剩余的海带汤喝光,方回味无穷的起身出了院门。 颠了颠肚子,这吃饱的感觉还真是不赖,只是有些不太好跑起来。 索性,就慢慢走会吧,也当做消食。 此时,天刚刚露出了些许蒙光,路上隐约有二三村民走过。 海韵谁也没搭理,只缓缓的走着自个的路。 刚踏上大路,运气极好的,一辆牛车从身后驶了过来。 却是之前遇见过的那个收费一人五文的汉子。 估摸着是有过印象,一瞅见路边等的是她,也没等叫唤,牛车立马停了下来。 “嘿,姑娘,今个还坐车不?给你便宜些,只要四文钱成不?” 自然成!此时就算他要价六文,海韵也是肯的。 谁叫她心情好呢? 她不由分说跳上牛车坐下,方从兜里掏出了四个钱,递给了汉子。 “给,您收好。” “哎,好好好——” 接过铜钱,汉子习惯性的掂了掂,面上很是高兴。 他小心收好,利落一扬鞭,“姑娘坐好,出发喽!” 汉子赶车不像连煜那样体贴,尽管颠簸得紧,但好在是快。 赶到镇上的时候,天将将亮堂起来。 还未到老太太家门前,海韵便看到一群熟悉的身影。 正是连煜带着孩子们,好似,在跑步…… 133、钱多人傻 还未到老太太家门前,海韵便看到一群熟悉的身影。 正是连煜带着孩子们,好似,在跑步…… 她赶紧跳下了牛车,朝赶车汉子挥了挥手,跟在了后头。 直到跑到老太太家门前,连煜带头停下了。 他转过身,正准备让孩子们各自回去洗漱一番,却发现了后头含笑看他的海韵。 他愕然道。 “韵儿,你咋跟在我们后头?” 孩子们下意识回身,也发现了海韵。 俱朝她奔了上来,围在了她的周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小诺最好玩,竟然还挽起了袖子,对她道。 “姐姐,你看我,刚才跑了一大圈,手臂都感觉粗了许多,有力量了。” 一旁的小硕忙反驳他。 “你骗人,我们跑步是用腿的,哪可能锻炼到手粗?” 小诺瞧他不信,将手递了上前,一本正经道。 “你自个瞧瞧,就是这样的,我才不会骗人,更不会骗姐姐。” …… 两人颇有些争论不休。 海韵正准备想法子让两人歇战,海天走上前道。 “姐,家里头爹娘都还好吧?没出啥事吧?” 他的眸中带着忧思,兴许是头次离家,心里头总感觉有些不踏实。 海韵想起一早发生的畅快事,朝他笑了笑。 “家里头有我,能有啥事儿,你就安心在这读书便是,爹娘可还指望着你出人投地呢!” “恩,我明白的。”海天眉眼弯弯道。 瞧着他姐这含笑模样,家里头定是大好了…… 在连煜的安排下,孩子们井然有序的进了屋。 海韵看向朝自己看过来的连煜,眸光炯炯。 “你咋想到让他们一大早起来跑步了?” 原本,她就是这样计划的,毕竟,好好学习的前提,便是要有个健康的身体。 没想到,他倒走在自己前头了。 连煜扬唇朝她靠近了些。 “我只是想到让他们强身,至于跑步这个点子,可是小天提出的。他说你带他跑过,挺好。” “哦。” 两人边走边聊,一块进了屋。 孩子们已在海天的帮助下,在后院里陆续的洗着脸。 海韵撇下了连煜,进了已冒出烟火气的灶房。 灶台前,老太太正将烙好的贴饼子夹出锅。 海韵忙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锅铲。 “奶奶,让我来吧。” 说罢,利落的继续着接下来的事。 瞧着她的动作,老太太欣慰笑道。 “你吖,每次一来,都好象老婆子我是个废人一般,其实我平时都做惯了,根本闲不下来。不然的话,我早就花钱请了下人来家里头了。” 她说着顿了顿,接着道。 “况且,我们明个估摸着就要离开这了,也帮不了你多少了。” 说罢,老太太弯了腰,开始洗起了一旁的青菜。 她的一番话,海韵自然都听在了心里。 她没再阻止她,而是兀自干着手里的活,两人一洗一炒,都是惯常做过的手脚,倒也快速。 待贴饼子和青菜都出了锅,海韵方盛出了小锅里头,老太太早早煮好的十五个鸡蛋,与她一块端到了前头。 因吃过早饭,海韵倒不贪嘴,和他们说明后,自个瞅着闲功夫,上了后头的二楼,想着给海天还有孩子们收拾下屋子。 却没想到,屋子里都拾缀得整齐,地也像是才扫过的,一丝灰尘也无。 她扑了个空,只得百无聊奈的下了楼。 来到前头,果然不出所料,老太太将碗里剩的最后一个鸡蛋,递给了她。 “吃吧,我算好了的。” 盛情难却啊,海韵终是接过了。 待众人吃饱后,她利落捡了碗筷,往后头的灶房去洗了。 随着她的离去,连煜的目光也追随着她。 老太太瞅着这副场景,忍不住打趣道。 “韵儿这丫头哪哪都好,人又聪慧,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说罢,意味深长的撇了连煜一眼。 惹得他尴尬不已,默了默,还是郑重回道。 “我心里有数的。” 海韵连煜来到聚龙楼的时候,已经比平时晚了许多。 一个是连煜要交待孩子们的功课,二个则是,老太太一直拉着海韵聊了许久。 两人一跳牛车,早早来到酒楼等候的廖福,眼巴巴的走了上前。 他拉着一张苦瓜脸,倾倒着苦水。 “韵儿啊,你可知道,外头的人都把咱们聚龙楼传成啥样了?” “都说咱们钱多人傻,就晓得傻愣愣的给他们白送吃喝呢!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海韵睨了眼他。 “你后悔了?” “这,这倒不是。只是任谁听着这些子话,心里头都不太舒服。” 廖福说着又凑近了些海韵,还小心避着连煜道。 “我是想着,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把那赌约的时间提前些,七日实在是太长了!” “不能。”海韵斩钉截铁道。 她瞧着廖福,眸色深沉。 且不论这海参到底不是什么药到病除的仙丹,只是养生食材而已。 虽有奇效,但不能片刻见效,终归是需要时间。 再者,就算她真有法子将时间提前,也做不得。 毕竟,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一改再改的话,规矩何在? 察觉到她的坚定之色,廖福也耷拉了脸,小心观察了左右,无奈道。 “韵儿,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不要出什么差子才好……” 海韵不悦看向他。 “我的份内事,我已经妥帖,目前是看你们聚龙楼的实力了。总不能事事都要我一个小姑娘出马吧?这要传出去,你这聚龙楼的掌柜颜面何在?” 这话说得廖福面色难堪,他正想再说点什么话找补,却只来得及看见海韵的背影。 她和连煜两人一前一后,带着二个木桶,往后厨方向去了。 廖福似感觉到什么,他下意识瞅了眼对面如意楼的二楼位置,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才赶紧的进了酒楼。 如意楼二楼雅间里,肖墨遥仍临窗而立,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旁的立敏垂眸道。 “殿下,我们何不去将那村女抢回来,为我们所用?省得七日之期一到,聚龙楼将声明大躁,我们如意楼可再无翻身之机了。” 昨日,他奉命前去参与了聚龙楼的“赌约”全程,也有幸亲眼目睹了那村女如何操作,确实没有作假。 若是七日后果真如她所说,出现那般奇景。 那么,可就糟了。 134、去而复返的刀哥 若是七日后果真如她所说,出现那般奇景。 那么,可就糟了。 这聚龙镇的镇民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到时还不得将聚龙酒楼给供起来? 肖墨遥沉默了许久,方回身看向他。 “你信她?” 只三个字,但立敏却是知晓他问的是什么。 他依旧垂眸,“属下只是想不通,如果结局是败,她这么做的理由。” 肖墨遥眸中仿佛升腾起一股雾气,缓缓道。 “还是再等等吧。” 他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 “你刚才说海家又发生了什么事?” 立敏正色道。 “此女为海家三房大女,今日本是海家二儿休妻后再娶,可他住的屋子却突然崩塌,变成了一片废墟。因了这事,那海家老太太,当场被气晕了过去。” 有趣。 着实有趣。 肖墨遥眸中气雾越发朦胧。 之前听了汇报,自然知晓这女子十几年来毫无异状,一直怯弱安份,懦懦无为。 却在一次生死劫救活后,一点点锋芒毕露,崭露头角。 瞧他们方才提进聚龙楼的那两个木桶里的东西,转手一卖,赚的钱就可供寻常人家一年的生计了…… 海韵。 咀嚼着这两字,肖墨遥意味深长。 与廖福结算了海鲜的半价,另在合约上添了一笔,再加了签名,海韵方向他道别。 廖福瞅着她很是干脆的模样,到底是没忍住。 “韵儿,你要不去看下那海参如何,也瞧瞧有没有需要改善的地方。” 海韵暗叹一声,看向他。 “人人皆知此事是我所为,如若我靠近,就算啥事也没做,到时也会被有心之人授以话柄,拿捏聚龙楼。就算如此,你还是要我去吗?” “不不不……”廖福连忙摆手,“那你赶紧忙你的去吧,我就不送了。” 瞅着他这副惊慌的模样,海韵失笑摇头,来到了门外,与连煜离开。 因家里的面食等都没有多少了,于是连煜按一早说好的,往市集上的米粮铺去。 才走到三分之一,便发生了变故。 正好看到前方有个分岔口,连煜眸一凛,赶着牛车顺利拐了进去,与前方的熟识面孔巧巧擦身而过。 海韵虽坐在后头,但感知能力却不比他差。 几乎是连煜发现的同一时间,她也看到了。 瞅着那走过的渐渐消失的身影,和他身后跟着的几个衣着华贵的男人,海韵沉了脸。 “他怎么又回来了?” 这个他不是旁人,正是之前本已离开了的刀哥。 连煜亦眉间紧蹙,想着方才见到的一幕,提出了疑问。 “我怎么瞧着刀哥身后那几人不像是他的随从,倒像是……” 海韵脱口道。 “倒像是架着他的仇人。”她灼灼看向连煜,“我也有这种感觉。” 虽只是惊鸿一鳖,但她却发现刀哥已失了往日的嚣张气馅,颇有些挫败之气。 且满身的落魄穿着,似数日未曾梳洗。 还有那无法忽略的的惶惶之色,尽显于面上。 这不该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坏人该有的神色。 可他身后跟着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又为什么要返回聚龙镇? 还有他那几个兄弟,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 海韵犹疑的眼神看向连煜,郑重道。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们还是尽快回去,交待小硕他们不要随意外出。否则,若是哪日迎面碰上了,可就难收场了。” “恩。”连煜颔首,待海韵坐稳,立马扬鞭赶车而去。 到了家,为了众人的安全起见,海韵拒绝了连煜的陪同,嘱了他在家好好照顾海天等人。 和老太太老翁说了声,她方一人出了门,上市集去买东西。 为免海家人察觉出异常,她也不好一次性买太多米粮。 就只买了几日的,想着反正天天要往返镇上,也方便来去。 之后,才去租了辆牛车,打算回村。 也就是在这时,她想起了一件事——连煜的牛车。 连煜的牛车是租来的,要给银钱的。与其一直租着,还不如自个买一辆来的划算。 她暗暗提醒自己,明个定得记着同他讲这件事。 牛车到了村口就停了,并不愿送进去。 海韵也没有强求,自个拎了东西,往家走去。 路上不可避免的,遇到了三两闲得无聊的村妇。 也有那日拦路的几人。 海韵并没有理会,而是径直走了过去。 这回,她们你推我拉的,到底是没敢阻拦,却一直看着海韵远去的身影,小声的指指点点。 “那张家媳妇说的就是她不知检点吧?说是大白日的,撞见了她和那穷小子搂抱在一起,且是脱了衣裳的,简直不忍睹目!” “诶,你们说她爹娘晓得不?若是两人真有意,干脆将她嫁过去不就得了,何苦如此偷摸着,反而坏了名声。” “谁知道他们晓不晓得,反正跟咱们没关系,她爱咋咋地……就是可别不小心搞大了肚子,可就难堪了!” …… 海韵提着东西到家的时候,还没进院门,便听到了里头吵闹的喧嚣。 光听声,就知道里头跳得最欢腾的就是海二了。 压根就没停过。 门是敞开着的,海韵径自走了进去。 院子里,海二仍揪着海贵的衣裳不放手,嚷嚷道。 “你说,是不是你暗中做的手脚?就是想让我的亲事办不成,对不对?要不然,我好好的一间屋子咋的会突然变成这样?” 说着,又瞅了眼近旁的废旧木块,越发是怒火升腾。 “我不管,你们三房今个必须给我个公道,要不赔钱,要不就赔屋子!二选一!” 一群人围在二房的废墟前,也有好事的邻里夹杂其中。 唯有海青看得无聊,第一时间发现了回来的海韵。 他忙上前接过了她手里头的东西,边走边轻声告诉。 “二叔家的屋子不知怎的塌了,原先咱们都在奶屋子里等扁伯诊治她,这下一瞅见她没事了,二叔立马发难了。死活要说是你爹害得他屋子没了,简直是胡搅蛮缠!” 他说着颇为愤愤,咬牙切齿的。 海韵莞尔一笑,指挥着他将面粉袋一一拿进了罗氏屋子,这才嗤笑一声。 “他以为他是谁,黑的难道还能说成白的?” 况且,做手脚的是她海韵,又不是海贵。 她转身朝包围堆走去。 瞅见她的动作,海青手中一利落,立马跟了上前。 依着以往的经验,他可以断定,一会准有好戏看! 135、报官治他的罪 瞅见她的动作,海青手中一利落,立马跟了上前。 依着以往的经验,他可以断定,一会准有好戏看! 这头。 海二仍扯着海贵的衣领不放手,海贵拼命挣扎着,面色涨红。 “二哥,你不能太过分,你这屋子塌的时候,我在吃着早饭,啥也不知道,这个娘和大嫂都可以为我做证!” 听了这话,大房孙氏正欲上前,一旁的海大却是冲她摇了摇头。 她眸光一闪,终是噤声了。 “做屁证!若不是你事先知道了这屋子会倒,怎么会在干着活的时候还躲懒跑开?你分明就是有计划有预谋。老三,你好狠的心!” 海二说罢,面露憎恨,抬手欲往海贵脸上挥去。 却被横生出来的一双细腻女子之手给拦下了——正是赶来的海韵。 她使命捏紧海二的手骨,直至他面容变形呼痛。 才睨向他道。 “二伯,凡事都得讲证据,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爹做的手脚,可有证据拿来?” 围观的村民听罢,因皆知晓海贵的为人,遂附和道。 “对啊,啥话都让你一人说了,可有证据证明是大贵做的?” “平日里我们大家伙都知道,海贵为人老实本分,哪有可能会做出这等恶事,这定是个误会……” 也有妇人不怀好意的接口。 “误会不误会倒不清楚,但我们可是听说了,这海家二房的屋子会起火便是惹了天怒。我估摸着,现下突然倒塌了,肯定也是老天爷的意思!” …… 海二的手被控制着,钻心难忍。又听了邻里的帮腔挤兑,一时胸膛起伏不定,气愤至极。 他不知哪来的力量,狠狠甩开了海韵的手,喝道。 “出事的时候,我又不在家,上哪去找证据来?” “在这个家里,与我积怨最深的就是你们三房,除了你们,还会有谁如此费尽心思,毁我房屋?” 海韵闻言晒笑,瞅着他的眸子意味莫名,缓缓道。 “二伯,你以为人人都与你一般,稍有不顺就要害人性命不成?我爹可没你这样的狠毒心肠!” “若是我爹真有你这心思,早就用在分家的时候了,哪能让你和大伯如此顺心,而我们三房却只分得了六百文钱过日子。” 这话一出,围观的村民立马愕然,议论纷纷。 他们平时无事,最怕的就是身边没有谈资,而八卦一旦出现,便会揪着不放。 “天哪,海家算是咱们村里不错的人家了,但三房分家却只给了六百文钱,听说田地也少分了,也太厚此薄彼了罢?” “诶,你知道韵儿话里的海家老二害人性命的事是啥吗?说来听听呗。” “我也是听说的,不知真假,就是前段时间……” 邻里窃窃私语,而大房的,海大也再次想起了之前海二用蛇害了海青的事。 于是,看向他的眼神再不是事不关己,而是不善了。 海二察觉到了现场明里暗里的眼刀和村民厌烦的眼神,一时心慌,急欲开口解释挽回劣势。 可海韵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她抢了他的话头。 “莫不是你一直怀恨在心,一计不成便又生了一计。自个提前做了屋子的手脚,而后再出门去,制造不在场证明。” “之后,又嘱了爷奶,定要叫了我爹替你修缮屋子……这要是我当时不是恰巧喊了我爹娘过来吃早饭,恐怕,屋子倒塌的时候,被压在下面的人就是他了吧。” 她说着顿了顿,冷眸射向海二。 “二伯,你好毒的计谋,竟不惜毁了自个屋子,也要害了我爹!他可是你的亲兄弟啊!” 这番话,细思极恐…… 周遭人等,包括原本淡定自如的海青,都愕然愣在当场。 众人纷纷心想若果真是这样,那海二其人,也未免太不是人了!其心肠之硬之狠,简直无人能及! 况且,他之前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先是害自个的侄子侄女不成,又来害亲弟弟……太可怕了。 人皆如此,对别人的要求总是比对自己的要高。 这不,就有村民愤然出头了。 “海家老二,我们可都听说了,你娘非要人三房来帮你修缮屋子,天还没亮就喊了起来,也不给吃的。人非但没半点怨言,反而好心帮你干活,你却暗中动手脚,想置他于死地,你简直猪狗不如!” 这几乎是直接定了海二的罪了。 “我,我没有!我发誓!”海二惊恐道,他恳切看向众人。“我昨夜一直在李寡妇家,根本就没回来,又哪来的时间去做劳什子手脚?我是冤枉的!” 害人的罪名可不能随便担,否则,这惹了众怒,要是告了官,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兴许还要坐牢! 他连连摆手,就差跪下,让大家伙相信自己了。 听罢他的话,众人立时面露不屑。 本来海二和李寡妇两人风评一向不好,这下还搅和在一起。 且未成亲,便勾搭过夜,谁人能看惯? 立时有村妇不管不顾出了头。 “这还没过门,就天天鬼混在一起,而且还留宿,这都是些什么人哪!” “我看你就不是啥好人,也做不出什么好事,还妄想陷害人家大贵,还叫人赔屋子赔银钱给你,太不要脸了!” 还有嫌事闹的不够大的。 “大贵,我们支持你去报官,你二哥真的不是人,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对,你去报官,让县太爷来治他的罪!我们给你做证!” 竟还一呼百应,围观数十人,纷纷应和。 至此,海二终于慌神了。 他无助的看向唯一可能帮助他的人,海大。 “大哥,你快帮我说句话吖,我真的没有动过这种心思……” 可海大却是面无表情的别开了眼。 海二心陡然一沉,又恳切看向熟悉的村民,苦着脸道。 “我到底要说多少遍,你们才会相信?我真的没有做手脚,我也不知道我的屋子为啥会塌,我是受害者啊!” 说着,他六神无主,抱头蹲在了地上,欲哭无泪。 “你既然毫不知情,为何非要诬陷是我爹做的手脚?”海韵逼近他道。 136、前后落差太大 “你既然不知情,为何非要诬陷是我爹做的手脚?”海韵逼近他道。 海青恍然大悟。 一句句、一步步,海韵都运筹在心。 非但逼得海二走投无路,变成了一个杀人凶手,去留拿捏在三房手中。 且让他当众承认了,从一开始,对海贵的话便是构陷,毫无依据。 又谈何让三房赔他屋子和银钱呢? 他抿唇一笑,看向场中冷眸淡然的海韵,佩服不已。 海二被海韵逼视,不由呼吸一滞。 他想说点什么推脱,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说他是存心? 就是欺负海贵罗氏老实? 所以想从三房身上剐下些肉来? 他敢保证,这些话一出,不等三房动手,这些村民的唾沫就得将他淹死! 他哀叹一声,依旧蹲在地上,作可怜状。 海韵似有所觉,悄然往堂屋方向撇了一眼,果然,门后的影子在阳光的折射下,清晰可见。 瞧着身形,必是海老爷子无疑。 她冷笑一声,看向海贵。 “爹,你说怎么办,女儿听您的。” 这回,没待海贵说点什么,周围的村民却都相继道。 “大贵,啥也别想,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直接报官吧!我们站你这边!” “是啊,你家二哥都承认了,之前对你就是存心陷害,难得他一开始还义正言辞的,好象他真有理似的,我差点就信了。” 承认,承认啥? 海二一片茫然。 他抬眸扫了一圈,瞪大了眼珠道。 “我只说了我不晓得是不是海贵动的手脚,并没有说是我要害他啊,我没有害他的理由。” “我今个原本是要成亲的,大家伙都知道。这事一出,我都没法迎娶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都要委屈的哭了。 明明一开始不是自个占理么? 怎么这死丫头一上来,只说了一两句,这风向就变了? 海韵不置可否,轻飘飘说了句。 “之前你想害我性命,却误害了青堂哥,这事难道就对你有益处?” 这下,原本差点被说服的村民们听了,双眼冒光,激动道。 “是啊,我们都是本份人,肯定不能以我们的心思去揣度他。像他这种焉坏的人,定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反正李寡妇那里还有一间屋子,能住人。他就算塌了这屋,却害死了想害的海贵。对他来说,这就不是蚀本的买卖,毕竟屋子哪有人命值钱哪!” “在理在理!我们差点被他给绕进去了。这海家老二,要是把聪明心思都用在正道上,都可以封候拜相了吧?” “哈哈——封候拜相?天子脚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又岂是他这样的人能当的?你也未免太抬举他!” …… 众人挤兑不停,皆以此为乐。 海二面如死灰,只得不停喃喃道。 “你们要相信我,我没害他,你们要相信我,我没害他……” 海韵瞅着他这怂样,懒得理会,转而看向一直沉默的海贵。 “爹,您的意思是?” 海贵面露纠结之色。 送官查办,真要能治海二的罪,自然是好了。 虽说他是他二哥,却做了许多伤害三房的事,他着实心痛恨之。 只是,海莲昨个才为了救自个性命而受了重伤,今个就要将她爹送官,未免也太…… 他支吾着道。 “韵儿,要不就这样算了罢,咱们也没证据证明是你二伯存心要害我性命,这要是真闹到官府,一来二去的,可得耽误不少事儿,没得劳心劳力。” 罗氏颔首,和他想法一致。 “我也是这个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揭过去算了。” 目前海天去镇上念书了,她还是觉得要稳妥起见,别没得去招惹了海家那些“鬼”,闹得不得安宁。 估计是听到了海贵和罗氏的轻声交谈,本蹲着的海二突然站了起来。 他一把拉住了海贵的手,欣喜道。 “三弟,二哥真的没害你的心思,你要相信我,我决不是这种人!千万别把我送官……” 他可是听说了,进去牢里就得脱成皮,就算他是被冤枉的,但也承受不了这么多村民连名告状啊。 思及此,他越发恳切的看着海贵。 “三弟,二哥方才错了,我是一时情急,你说谁见了自个屋子突然倒塌了,能不急的。是不是?” 他口口声声一句句“三弟”,却是让海贵面色越发尴尬。 平日里,海二可是从未这样唤过他。 只不过今个,因着有求于他,反而是声声恳切。 仿佛,仿佛真是把他当成自个的亲兄弟般对待…… 可前后落差太多,更加令他心寒哪。 他撇转了头,没有看他。 海韵讥讽的看了眼海二,心中自有计较。 她闹这么一出,自然也不是非要送海二去见官不可。 毕竟,真要查,他确实有不在场证明。 再者说,就算她执意要送他去,海老爷子、还有躺在床上休养的董氏,铁定是要出面相帮的…… 如此一来,还不如现下见好就收,反正,海二这回算是鸡飞蛋打了。 且惹来了一身骚。 海韵抿唇看向各位村民。 “众位叔婶,韵儿想请你们做个见证,今日是我二伯错在先,但我爹娘都念在同是海家人,决定不予追究,给个机会让他改过自新。” “但他日后若还是执迷不悟,做出了任何伤害我爹娘的事来,还请大家伙定来帮忙主持公道!我在这先谢谢各位了!” 说罢,弯腰鞠了一躬。 围观的村众见状,尽皆对视一眼,越发激发了心中扶弱的信念。 后来的大憨大民兄弟虽弄不清楚事情起因,仍是仗义帮腔道。 “没问题!韵儿,你二伯这人一向品行不端,我们大家伙一块帮你看着他,他要是再敢动一丝歪念头,我立马捆了他去见官!” “对,我们帮你看着他,绝不让他有机会害了你们三房!” 其余数人亦附和,一时之间,海二成了落水狗,人人喊打了! 他躲避着众人厌恶的目光,小心的后退了数步,只待若有人动手,他立马拔腿就跑…… 见事向按照自个的计划在走,海韵眉眼弯弯。 “那就谢谢众位叔婶大哥大嫂了,韵儿感激不尽!” 137、吃人的嘴短 见事向按照自个的计划在走,海韵眉眼弯弯。 “那就谢谢众位叔婶大哥大嫂了,韵儿感激不尽!” 村民们得了海韵的感谢,都憨厚的连连摆手,面上笑意满满。 “哎呀,都是邻里街坊的,有啥好谢的!” “是啊,往常大贵也帮过我们,只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头翻涌的却是都说海家三房的丑丫变伶俐了,还真是如此啊! 眼见着事情了了,围观的人也陆续散了。 海二瞅见了一个空当,也悄悄溜出了门外。 海韵瞧见了,也没吭声阻止,反正他爱去哪去哪,只要别妨碍自己就成。 而堂屋那头的倒影,也霎时消失不见了。 仿佛一开始,那里就没人呆过。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近一点多了。 海青被海大揪着回了屋,海韵便和海贵罗氏一块回去,打算做晌午饭。 要不是海二的一通闹,这饭也不会吃这么晚。 灶房里。 孙氏刚用完灶台,正用托盘端着饭菜出门。 瞅见海韵端着面粉盆进来,她突然停下了。 脸上仍带着招牌的憨厚笑容。 “韵儿,今个早饭那汤里加的叫啥?哪弄来的,吃着挺爽口。” 海韵不动声色的瞅了眼,她托盘里丰盛的晌午饭,缓缓回道。 “就是无意中在海边看到了,我自个生吃了些,见没事,就带回来了。” “您也知道,我们三房都快穷得叮当响了,鱼肉啥的是没指望了,所以我只能想法子弄些特别的吃吃。” 语罢,略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哦,是这样。”孙氏立时面露讪讪,紧抿着唇想了想。 陡然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找了双筷子,又拿了个干净的碗,开始从托盘里不露痕迹的拨弄出肉菜来…… 她边做边道。 “韵儿,一会儿你将这碗菜先藏好,只要别让你爷奶发现就成。” 海韵恍然明白了她的意图,拦下了她继续拨菜的手。 “不用了大伯母。韵儿心领了,但我不能接受。” 吃人的嘴短,况且还是属于董氏的,若真受了,往后做事可就得束手束脚了。 况且,三房不缺吃! 只是现下不方便表露出来,省得引出爱偷腥的猫。 见她坚持,孙氏认真瞅了她一眼,终是作罢了。 她小心的将菜又拨弄回去,这才冲海韵一笑,端起托盘出去了。 罗氏与她一个擦身走进来了。 她看了眼海韵手中正揉的面团,道。 “让娘来吧,你休息会儿。” 海韵摇头,正色道。 “没事儿,我的手已经弄脏了,省得麻烦。况且……” 她含笑看向罗氏,接着道。 “况且,爹都说了,我做的饭比你做的好吃。” 语罢,她不自禁的扬起了唇。 罗氏亦没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叹了口长气。 “娘现在真的知足了。天儿去了镇上念书,你又懂事了,还会做饭了。” “再又分了家,就算是过得苦些,但总会越来越好的。往后咱们一家四口,就可以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她的眸中带着奇异的神采,这是头一次,她对生活有了盼望。 海韵揉着面团,亦附和道。 “恩,咱家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罗氏欣慰看着她,又想起了什么道。 “我昨个听你爹说了,给莲儿买药那一两银子是你给他的,那么多钱,你是哪来的?” 海韵揉面团的手一顿,心中有些纠结。 她其实很想告诉罗氏,他们在镇上已经有了屋子,而且每日她都可以挣几两银子,以后的生活不用愁了,弟弟也一定会有个好前程…… 可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还是待解决好一切之后,再给他们俩一个惊喜罢! 她抬眸看向罗氏。 “银子是我和连大哥一块挣的,攒了许久的。” 罗氏猜测过,猜过这一两银子可能是连煜给的。 可心里隐隐又不相信——凭两个半大孩子,能一下子挣这么多钱吗? 想想都不太可能。 可现下有了海韵的亲口承认,她真的惊呆了。 煜娃子已经帮了他们太多…… 她咬咬牙,正色道。 “韵儿,你和煜娃子到底是咋回事儿?你们两个如果真是彼此有意,咱们就赶紧把这亲事定下来,也省得待惹旁人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海韵抓住了重点。 罗氏一时有些难以启齿。 村里的人,好些都口无遮拦。 虽说她自个心里有数,韵儿和煜娃子绝不是这样的人。 但难保旁人不这样想。 毕竟,现在村里已然传开了闲言碎语,硬是扯说两人有不干净的关系。 她默了默,道。 “也就村里那些人闲着没事,瞎传的,说是那张家媳妇见了你们俩在一块。” “娘是相信你们的,但是为了堵住旁人的嘴,咱们还是得将名分尽快定下来。这样的话,她们就没法子乱说了。你说好不好?” “不好。”海韵脱口道。“我和连大哥才认识多久,就定下来,若是以后过得不合意咋办?还是多观察些时日再说。” “可是……”罗氏不由有些着急。 可海韵却阻了她的话。 “娘,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心中有数。旁人要传就让他们传,反正嘴长在她们头上,我又没什么损失。” 张家媳妇是吗? 她眸色陡然变冷,揉捏面团的手劲也变大了许多——仿佛正揉捏的是那张家媳妇的脸…… 罗氏瞅着海韵如此,一时也没法子了。 只得往开了想,就让她们瞎传,等韵儿和煜娃子修成正果了,让她们吃惊去吧! 两人正帮衬着一块拉面条的时候,孙氏走了进来。 “韵儿,我刚去给莲儿送饭,她说要找你。” 一听这话,罗氏立马接过了海韵手上的活,嘱咐道。 “你赶紧去看看,今个你二伯屋子突然塌了,我大半天都没能顾上她。你去瞧瞧她需要些啥,回头再来跟娘说说。” 海韵点了头,先谢了孙氏,再去洗手。 可心里头却搞不清楚,海莲无缘无故的找她干嘛? 带着满心疑问,海韵来到了海莲的屋里。 她正靠坐在床头,独自吃着饭。 为了方便,没拿筷子,而是给她换了勺。 138、得了缺爱的病 她正靠坐在床头,独自吃着饭。 为了方便,没拿筷子,而是给她换了勺。 瞅见海韵进来了,海莲舔了舔苍白唇边的油水,笑着道。 “韵儿你可来了,我今个大半天没见着你,还真挺想的。” 海韵眸色难辨,在她晶亮的注视中走过去,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海莲用勺舀着饭菜,手好似有些乏力,颇有些颤颤巍巍的,瞧着让人心悸。 瞅见她这样,海韵还真有股冲动,想接过她手中的饭碗和勺子,喂了给她吃。 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疑惑道。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海莲稍有些娇俏的抬眸,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 “难道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我们可是堂姐妹啊,当然得多多相处,联络感情了,你说是不是?” “况且,我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确实无聊,所以就想着让你过来陪我聊聊天。” 说到这,她压低了声,兴奋道。 “原本我以为你不会来,没想到你真够义气,还是赶来了!” 语笑嫣嫣,看着纯净无邪的笑脸。 她这个样子,海韵真心习惯不起来。 本想实话实说,是被罗氏逼着来的。 可瞅着海莲貌似很满足的样子,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见她不说话,海莲似不希望冷场,边咀嚼着嘴里的饭,边道。 “对了,方才外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好象听见我爹的声音,他回来了吗?” “当时我实在困得紧,原本想出去看看,可等我睡醒过来,外头也消停了。” 海韵不置可否,道。 “你爹住的屋子塌了。” 毫不意外的,海莲一脸讶异。 “怎么突然就塌了?人都没事吧?好象三叔在帮我家修屋子,他没事吧?” 眉眼间尽是担忧之色。 海韵抿了抿唇,正色道。 “我爹没事,可你爹好象有事。” 她灼灼看向海莲,眸光深沉。 海莲坦然回视着她,突然将手中的碗放到了一旁的几案上。 待嘴中的饭全都咀嚼完毕,她方低落道。 “我爹有事我也管不了,他现下有了新媳妇,都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我昨个受了伤,可他到现在为止,都没过来看我一眼,更别提说些关心的话了。” 说着,眸中似有晶莹闪现,她续道。 “在这个家里,现下除了三叔三婶,还有奶奶会关心我外,我也只有你了。” 至此,泪终于无法避免的落下了。 瞧着她泪流不止,海韵心思清明。 她意味深长说了一句。 “你不是还有你娘,她一向都很关心你。那天她不是还执意要带你走?你可以去找她。” 缺爱不是病,找你娘就成! 这个亲情的锅,海韵并不想背。 这下,海莲怔住了,眸中的泪都有些落不下去了。 她勉强支撑着动作,抹了把泪,方支吾道。 “韵儿,你还是怪我之前对你不好是吗?可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不会对你那样了。” “至于我娘,又有哪个孩子不愿意跟着自个的娘?只是我想过了,我娘的许多做法我都无法认同。纠结再三,只能选择和她分道扬镳。你能理解的对吗?” 语罢面色凄哀,无比真诚的看向海韵。 海韵平静的眸子回视她,面无表情。 “你目前应该做的是好好吃饭,然后把伤养好。至于其他的,还是别想太多,徒惹伤神而已。”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我娘在做晌午饭,我得去帮帮她。” 海莲抹了把早已干涩的眼,郑重点了头。 “我还以为你早吃过饭了,既然还没吃,就赶紧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海韵再不迟疑,大步离开了屋子。 而身后,待她的身影一消失,靠坐在床头的海莲却是紧攥着拳头,筋骨毕露。 拌着海韵之前做好的喷香油辣椒,海贵边吃着面条,额头不停的冒着汗。 “哈哈——咱家韵儿就是厉害,这样面条吃着可滋味多了!” 罗氏亦吃得满心畅快,得意道。 “韵儿以前可是珍珠蒙尘,旁人发现不了她的美,现下可好了,随随便便拿出手的厨艺就抵得我这做了几十年饭的人,可不得了!” 瞧着两人对她一通夸赞,海韵笑得惬意,也不矫情。 “就算你们俩说的只是场面话,我也当真了。” 罗氏和海贵含笑对视一眼,陡然想起了什么。 “也不知道天儿在镇上住的惯不惯,你今个去瞧了他吗?他有没有想家?” 海韵直接夹了筷子油辣椒,放进了口中,边嚼边道。 “放心罢,他的日子可过得比我们好多了,顿顿有肉菜,等他回来,定得变成个大胖子不可。” 嘴里嚼着干辣椒,她面上露出通红之色,身子也陡然热了起来。 听罢她的话,罗氏满心疑惑,道。 “这学堂的人咋这么好?不光不要银钱,还吃得这么好,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一辈子就没遇见过天上掉馅饼的事,她心里头还真瘆得慌。 海贵同她一样想法,犹豫着道。 “韵儿,爹娘这心里头总也不踏实,要不明个你带我俩一块去看看,成不?” 海韵心思百转,去看看倒也不难,只不过,担心会露馅。 她默了默道。 “你们别不踏实了,这不是有我吗?我每天都会去看小天,担心啥?” “再说了,人家是学堂,不兴爹娘去探望,怕孩子总惦记着家里,没心思好好读书。反正也就半个月左右,他就能回来一趟,到时你们可以看个够!” 稍一琢磨,也是这个理。 海贵和罗氏便不再纠结了。 归根究底,还在于两人的内心深处无比的信任着海韵。 所以她说的话,他们都信! 明白这个逻辑,海韵看向两人的目光越发柔和。 这不就是一个家该有的状态吗? 她垂眸掩饰着眸中的感慨,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面条。 家,多么温暖的一个字。 她也有了。 外头突然起了喧嚣的时候,三人刚刚吃饱,海韵正准备收拾碗筷去洗。 听了动静,三人皆愣住了。 海贵和罗氏眸中俱是这又是咋的啦? 海韵听着外头响起的熟悉嗓音,却是弯唇一笑。 没想到,这不该来的人,也来了…… 139、要不要抱抱她 海二很后悔。 他原本在和李寡妇商量之后,打算回家在屋子的废墟里扒拉出一些有用的东西,省得浪费。 接着,便搬去李寡妇家,同她住一块。 反正她说了,既然屋子都这样了,那不办酒席也罢,只要两人好好在一块过日子就成。 谁料,两人刚扒拉完,清理好身上的灰尘,准备离开。 便被突如其来的陆氏一家逮了个正着! 一、二、三、四一字排开,四个人把门堵得死死的,还有他那个许久没见到的小闺女——海珍。 她长得同她娘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当初陆家的人才百般要求,让她回陆家住。 此时,她正怯弱的看着他,小心的躲在陆夫人的身后,连句爹也不晓得叫。 海二嫌恶的撇她一眼,再懒得看她。 “你们到底想要干嘛?休书都已经给了,怎么还跑到我家里来闹,小心我去报官抓你们,说你们私闯民宅!”海二急红了眼吼道。 一旁的李寡妇得意的看了眼对面的陆氏,只差把“胜利”两字扣在脑门上了。 当初陆氏那样对她,使得她几近半个月都没敢出门,今个她得好好出出这口恶气! 她示威般的紧扣住海二的臂弯。 “陆氏,你还要不要脸?都被休弃了还跑回夫家,我都替你躁得慌!” “我告诉你,海二如今是我的男人,你赶紧走,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陆氏看都懒得看她,只将眸光投向海二。 “我听人说,你又要成亲了,所以特来恭贺一番。这来者都是客,更何况我们曾经夫妻一场,海二,难道你不该好好招待我们一家吗?” 招待个屁! 海二死死盯着面前这张倒尽胃口的脸,越发觉得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才将她娶了回来。 兴许是因了陆家败落,所以日子过得不太好,明显的,陆氏一脸菜色,更显得难看了。 他往旁边“呸”了口,恨恨道。 “宜修,我之前该说的都同你讲清楚了,咱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是赶紧带着你的爹娘弟弟,快滚出我们海家!” 陆氏霎时失望透顶。 顿了顿,她亲切的拉过了陆夫人身旁的海珍,蹲下身与她齐高。 “珍儿她说想你了,非要我带她过来看看,她都快记不清你这个爹长什么样了……” 说着,她抬眸看向海二。 “你,要不要抱抱她?” 一旁的海珍则是一脸期盼之色,眸中挂着奇异的色彩。 海二是什么人? 他连一直跟在身边的海莲都不甚在意,更何况是从小养在陆家的小女儿。 他眸色复杂,冷声道。 “珍儿当初是你们陆家自个提出要养的,与我无关。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 说罢,牵着李寡妇的手,提着包袱,便打算突围出去。 但面前的陆家四人不动分毫,直直的站立着,张开了手臂,仍是挡住了出口。 海二一计不成,瞬时恼羞不已。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赶紧让开!我没空跟你们胡搅蛮缠!” 陆老爷子彻底被他激怒了。 他怒指着海二,气愤道。 “当初我陆家风光的时候,你娘上门来说尽好话,哄骗得我们将心爱的女儿嫁给了你。” “如今陆家落魄了,你们海家人便过河拆桥,立刻将我的女儿休弃,海二,如此行径,你算什么男人?” 海二呵呵两声。 在他的字典里,万事利为先。 至于算不算男人这事,旁人说了又不作数。 他厌恶的扫了眼拦在门口,一字溜排开的五人,再抑制不了体内的火气,大喊道。 “我最后说一遍,快些让开,否则别怪我动手了!” …… 海韵洗完碗筷刚到院子,观看了许久的海青便将她拉到了近旁,小声道。 “嘿,有好戏看,你咋现在才来?” 海韵若有似无的扫了眼门口的“戏台”,悠悠道。 “对于这种烂大街的戏码,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只要看看结果就好了。” 她并不认为,海二和陆家的争斗,会比她要洗干净自家碗筷的这件事更为重要。 瞅着她淡然自若的神情,海青不禁吐糟道。 “韵儿,你有没有过慌张的时候?为什么每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表现得这么淡定?你就不怕二叔他们争着争着,又反咬了三叔三婶一口吗?” 海韵无语的看向海青。 “你是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别以为你是堂哥我就不敢揍你,你再乱说话,我定不轻饶。” 瞧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海青认怂了。 他正色道。 “好好好,我不乱说话,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你这么厉害,二叔哪敢惹你啊!” 这还差不多。 海韵收回警告他的眸光,转回到院门前还在继续的“戏台”上。 陆家今个会全体赶来海家,有二个原因。 一个是听了村人所说,海二今日再娶之事。 二个则是,来找他了结当初的一桩旧事。 听了海二不留余地的相赶之词,陆老爷再按捺不住,当众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白纸。 他颤抖的拿在手中,看向海二。 “你可还记得,这上头写的是什么?” 海二连余光都懒得施与,只紧紧牵着身旁李寡妇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姿态暧昧。 “我管你上头写的是啥,反正你们别想让我回心转意,休了就是休了,我绝不会改变主意!” 说罢,还凑近了李寡妇人耳边,小声说着情话。 “你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绝不会给这个丑妇任何机会的。” “恩,相公你真好。”李寡妇娇羞道,又依偎得他更贴身了。 陆氏气极,她一把抢过了她爹手中所攥的白纸,利索摊开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就是你当初跟我们陆家借银钱的凭据,一共是二十两。” “现在你只要能拿出二十两来,我们便当场撕毁此据。从此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陆宜修跟你们海家再没有任何瓜葛!” 二十两的借条? 海二心思百转,陡然想起当初生下海莲之初,日子过得艰难,确实同陆家打过一张借条。 他脱口道。 “当初不是说好了,不用还也行吗?” 140、敌人的敌人 他脱口道。 “当初不是说了,不用还也行吗?” 陆氏冷笑数声。 “那时候我还是海家媳妇,自然是还也行不还也罢。但如今,我和你们海家已经恩断义绝,凭什么白让你们占这便宜?” 海二不由面色很是难看。 若不是他们拿出借条来,他早就将这事忘了。 现下让他拿二十两,岂不是要他的命? 别说他没有这么多银钱,就算是有,他也不会给一个子儿! 他眸色一转,耍赖道。 “我没有二十两,再说了,我的屋子塌了我都还没银子搭起来,哪顾得上还钱。你们若是愿意等,就等我有钱了再说!到时候,我肯定不会少你们陆家半分!” 反正,估摸着等他发家,陆家的两位老的,铁定都不在人世了。 到时候,就陆宜修一个女流之辈和那怂样的小舅子,他有何惧? 他奸诈的笑着,得意看向陆家等人。 哼,我就不还钱,你们能奈我何? 一时间,陆家人被他这损样噎住了,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海韵看到这个状况,她凑近了海青耳边,将要拜托他做的说了一遍。 而后才直起身,正色看向他。 “如何?” 海青诧异看向她。 “你真要帮陆家?” “我不是帮她们。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个道理你应该懂。”海韵缓缓道。 海青眸色转深,毅然道。 “好,我去。” 说罢,再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突然对着堂屋方向大喊道。 “爷,奶,你们赶紧出来看看!陆家拿着借条上门来了,说二叔欠了他们的钱,正把他堵在门口不让走呢!” 光喊一遍还不止,他接连喊了数遍,直到海大怒瞪着眼反应过来,跑上前将他嘴捂上,揪走了。 “你这臭小子,关你啥事,轮得到你强出头嘛!” 海青虽被揪走,但临被关进屋前,还是转身冲海韵投以一笑。 仿佛在说我厉害吧? 海韵回以一笑,无声说了句谢谢。 也不知海青看没看到。 屋子里。 海老爷子一早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却按捺不出。 无外乎在打着如意算盘,不愿淌这趟浑水,不想出可以不出的银子。 可谁知,海青突然冒了头,死命冲着屋里喊,口口声声还叫着自个。 这下,他想装聋作哑也难了。 他不禁暗自埋怨这不爱读书的娃儿,就是不懂礼数,动不动就大喊大叫,一点头脑都没有。 亏得还是他们海家的种,真可怕。 他长叹一声,稍整理了下仪容,无奈推开了屋门。 一瞧见他出来,陆老爷子当即眼眸一亮。 面对着海二的无赖行为他毫无办法,可面对着海老爷子,他可是知晓他一向自诩读书人,非常爱面子。 况且,二房还没分家,海二欠的不就是海家欠的吗? 他不由得大步向前,直接道。 “海兄,多年不见,你仍是英姿不减当年哪!” 说着,他接过了陆氏手中的借条,又道。 “这就是你家老二当初写的借条,原本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打算让他还。” “可是,如今我陆家刚一败落,你们海家便不顾一丝情面,说休便休了我陆家女儿。所以,我也懒得同你来那套虚伪作风。我只问一句,借条我拿来了,这欠的二十两,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陆家?” 海老爷子面色尴尬。 初始听了陆老爷子的一句场面话,他还暗自窃喜过。 希冀着陆老爷子应该会婉转些,不至于让场面闹得太难看。 而他这边,到时也能和他打打太极,尽快将这事揭过去。 谁知道,他竟然如此直接,一点面子也没给,直问还钱的事! 如此咄咄逼人,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 实在是粗鄙! 海老爷子面色几经变换,默了默看向海二。 “老二,这借条是确有其事吗?” 海二本想直接否认,可转眼想到借条就在陆老爷子手上,抵赖了也是白搭。 他只得道。“是。” 海老爷子眸色复杂盯着他,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儿子也是个傻的,一点不懂得变通! 他只得看向对面笔直站立的陆老爷子,微扬唇道。 “这样罢,怎么说当初也是亲家一场,要不咱们先进屋,坐下来后再慢慢谈如何?” 陆老爷子毅然摇首,正色拒绝。 “不了,今个出门的匆忙,家中还有琐事待处理,还望海兄尽快将二十两给了,我们也好早些回去,省得晚了还得赶夜路,不太安全。” 此语一出,门口围观的好事村民亦笑着道。 “海家的,你们可是咱来仪村的大户,不会连二十两也拿不出来吧?” “赶紧给啊,省得让外人小瞧了咱来仪村人。况且,这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你们可别凭白让人戳脊梁骨啊!” …… 听罢众人言,海老爷子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面是利,一面是他的面子,顾哪面都好象不对。 当初三房分家的时候,董氏便说过,家中的银钱不多,才二三两。 虽说后来他亲自证实过,家中不止这么点。 可如今若是真将二十两还上了,那三房的心,可不得凉透了? 可若是不还,陆家理和民心占尽,这如果宣扬出去,他的脸又该往哪搁? 就在他纠结之际,董氏突然蹒跚着走了出来。 她半刻不停,冲陆老爷子嚷道。 “亲家,咱家没有二十两,要不这样你看可好?就让宜修回来,当那封休书从没给过,咱们还是一家人,以后好好的一块过日子!” 经过了休养,她的面色看上去已经好多了。 我去! 海韵心中暗骂。 她此时是真心佩服董氏的厚脸皮。 这种歪主意都能想得出来,也不知是啥脑回路。 她转而看向了一直紧挨着海二的李寡妇。 果然,她面色惊恐看了董氏一眼,又赶紧转向海二。 “相公,娘她这是怎么了?不都说好了,怎么又出尔反尔?” 海二亦是怔然,他轻拍李寡妇手背以示安抚。 这才转向董氏,不解道。 “娘,你这说的是啥话?陆氏都被休了,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今个这事你和爹都别管,我自个来处理就好。” 他就不信了,拿不出钱来,陆家的人还能把他给吃了? 141、如此小家子气 他就不信了,他拿不出钱来,陆家的人还能把他给吃了? 就在海二话音刚落之际,站在他不远处的陆氏,却是毅然上前,扭住了他的手,并掐住了他的咽喉。 海二极度慌乱之中,意图反抗。 可盛怒之下的陆氏力气并不小,且先发制人令他挣脱无能。 他只得勉强发声,质问道。 “你,到底,想,干嘛?” 陆氏桀桀冷笑,貌似深情,又貌似厌恶的看着海二。 “你知道吗?我好后悔,曾经爱上过你。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意嫁入你们海家!” 说到这,她手掌陡然收紧,威胁道。 “你到底还不还钱?别想和我玩花样,更别想耍赖。否则,我就当场掐死你,再自杀!” 她的瞳孔收缩,看着骇人。 海二一个被她制住咽喉,呼吸困难。 再加上她话语要胁他性命,当下,差点被吓破了胆。 他连忙求饶。 “宜修,你,你别乱来。不然咱们的孩子咋办?难道你希望他们一下子就没有了爹和娘吗?那得多可怜……” 陆氏面色不郁,紧咬着牙关,手上的劲未松分毫。 “反正,你娶了那个贱女人回来,莲儿华儿也过不上好日子。我还不如与你一起死了,省得他们有了后娘之后,还得添个后爹!” 这样想着,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陆氏眸中神色越发癫狂,带着嗜血的笑。 她紧扣住海二咽喉的手越收越紧,使得他面色赤红,已然喘不上气来。 见状,原本想上前帮衬,却被陆家人阻拦的董氏,立时面色惊慌。 “别,老二媳妇,有话咱们好好说。我刚才不是讲过吗?你还回来海家,休书不做数了。老二绝不娶旁人,我担保,你放心!” 陆家人虽拦着了海家人等,不让他们靠近陆氏。 但心里头却在担心着自个的女儿。 陆老爷子和陆夫人凄楚的看向陆氏,劝解道。 “宜修,你别冲动,拿你的命换这无赖的命,一点也不值得!” 陆氏拼命摇头,拽着海二的身体往后退了数步。 止住了方痛声道。 “爹、娘,是女儿对不住你们,瞎了眼找了个这样的男人,害了全家。” “如今我的未来已经没有任何指望,还不如为了莲儿华儿搏一搏,只要他死了,后娘也就进不了门了!” 说罢,她的手劲持续加大,直掐得海二嘴巴张大,面露青紫之色。 从没有这么一刻,离死亡如此之近。 海二拼命的想要呼吸,却奈何得不到任何氧气。 他哀求的看向周遭能看到的所有人。 董氏、海老爷子、海大、孙氏、海贵、罗氏、还有面露冰寒之色的海韵。 他赶紧一个激灵,转开了眼眸,这才看到了站得离他最近的李寡妇。 陡然,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嘴巴无声张合着。 “救,我……” 一接触到他的视线,李寡妇面露纠结之色。 狠狠一咬牙,她突然道。 “你们不就为了二十两吗?我来给还不行吗?你赶紧把他给放了!” 闻言,所有人都怔住了,皆讶异看向李寡妇。 二十两对村里人来说,可算得上是一笔巨款,她可能有吗? 陆氏手上的动作一顿,停止了继续前进的力道。 “你当真有二十两?” 李寡妇又望了眼被紧掐住喉咙,状似凄惨的海二,用力点了点头。 陆氏怪异一笑,“好啊,那你拿出来,我就放过他。” 李寡妇紧咬着唇,抬起了自个的手腕。 小心撩起衣袖口,露出一只成色貌似不错的翠绿手镯。 她正色看向陆氏。 “这个手镯当初是请人估过价的,最少也值二十两,我就将它抵给你们,你们直接拿了去当铺换银子即可。” 说罢,她依依不舍的将手镯从手腕上褪了下来,摊在手心,朝陆氏递过去。 她的眸子紧盯着手镯,满是心痛之色。 陆氏一向好东西见过不少,她只稍微瞄了眼那翠绿手镯,便知道李寡妇所言不虚。 扬唇一笑,她阴沉看向掣肘中的海二,悠悠道。 “真没想到,你这样的男人,除了我这个傻瓜之外,这世上竟然还有一个更傻的爱你。海二,你真该惜福。” 语罢,再懒得看海二,陆氏转而示意弟弟陆书福,上前去接过了李寡妇的手镯。 待手镯一到手中,她方松开了海二,往对面狠推了一把。 海二一下子得到了呼吸的权利,立马狠喘了几口大气。 待恢复正常喘息,他当即眼眸一眯,奋然朝着陆书福的方向扑了过去。 他动作奇快,防不胜防。 转眼间便和陆书福纠缠在了一起。 原来,竟是意图要抢回李寡妇那个手镯…… 只是,陆书福虽微型虚胖,奈何一直将手镯紧紧护在了胸口,并蜷缩着身体。 一时之间,海二也奈何不了他。 瞅见两人一抢一守的姿势,还有身旁各自的海陆两家的争执。 海韵冷然一笑,觉得甚是好玩。 她突然道。 “明明欠了人家的银子,现下还了,还疯了似的扑上去抢。难道当真是从未见过银子,竟如此的小家子气,啧啧。” 她的声不大不小,正好让站在阶上的海老爷子听见了。 他瞧了眼院中的混乱,紧蹙了眉头,怒喝道。 “老二,你们都给我住手,这争争抢抢的像什么样子?再闹下去的话,就给我全部滚出海家!” 海家一向是以海老爷子为尊。 他话音方止,海二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他不甘心的瞧了海老爷子一眼,这才慢悠悠爬起身,“滚”回了李寡妇身边。 他牵起了她的手,柔声道。 “你咋那么傻,那可是你一直随身的手饰,怎么可以为了我给了那丑妇家呢?” 李寡妇深情凝望着他,正色道。 “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身外之物,我统统不在乎,我只想要一个关心我的男人,要一个家。” 她的温柔告白,海二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心中不断狂喊着可我在乎!那可是值二十两的镯子! 他只能压抑住,回之温柔一笑。 “你对我真好。” 142、无条件支持 他只能压抑住,回之温柔一笑。 “你对我真好。” 两人毫不避忌,竟当众抱在了一起。 海韵面露厌恶之色,立时别开了眼眸。 海家其余人等亦面带尴尬之色,一时不知将眼睛往哪放才好。 陆老爷子气愤的看着海二两人,越发怜惜起自个的闺女来。 他紧牵住陆氏的手,又握住了陆夫人,再将陆书福海珍拉到了身边。 语重心长道。 “阿福,你以后可不能再去赌了。等当了这镯子换回二十两,加上家里头变卖好的屋子,正好可以凑足一百两。” “到时候你去还了赌坊的银子,之后,咱们一家人就好好的过日子,哪怕苦点累点,又有啥呢?只要都好好的。” 陆书福眼眸含泪,郑重点头。 “爹、娘、姐,你们放心罢,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已经看明白了,往后再不会糊涂了!” “好好好!”陆老爷子欣慰带笑,连连颔首。 陆家大的小的,手紧紧的牵在一块,围成一圈,令人侧目。 门外围观的村民,瞅着还抱在一起的海二两人,压低了声议论着。 “他们都不晓得廉耻二字怎么写的吗?还说海家是书香之家,这样公然抱在一块,成什么样子?” “哎,你快别说了,你没瞧见李寡妇把自个唯一值钱的首饰都拿了出来么?这往日里她可是把那镯子看得比她性命还重要。这下为了海二取下来,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想和海二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问题是她想好好过,海二那杀千刀的能从此安份下来吗?” “管他们!都是自个的选择,也没人拿刀枪逼着,往后真要后悔,也不关咱们的事。瞧着也落尾了,我家里头还有事,先走一步哈。” …… 至此,陆家人也没了再停留的理由。 陆老爷子一拱手,朝海老爷子道。 “海兄,事情既已了结,借条我便当场撕毁,从今往后,海陆两家再无瓜葛!” 说罢,手中的借条三两下,被他撕成了碎末,扬飞在了空中。 飘飘洒洒仿若雪花,转瞬即逝。 之后,陆家五人彼此相携着,离开了海家。 待几人身影一消失,海老爷子猛然一咳,朝还搂着的两人喝道。 “这里是海家,不是外头的勾栏小院,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霎时间,海二和李寡妇如触电般的分开了。 李寡妇面色通红的站在原地,垂眸不语,很是局促。 董氏悦然一笑,宽慰着海老爷子。 “方才他们是不是扰了你午休了?来来来,我再扶你进去睡会,省得累坏了。” 语罢,边扶着老爷子进门,边冲海二使了个眼色该干嘛干嘛去! 眼眸一转,心里头想的却是没想到,这李寡妇身上,竟能榨出这么多油水来。 这门亲事,划算! 大房见无事了,不甚痛快的离开了。 海韵正想着什么,海贵和罗氏走到了她面前。 两人对视一眼,罗氏轻声道。 “韵儿,往后可不能啥都说,刚才可吓到娘了。” 海韵知她说的是方才挤兑海二的事,她弯唇冲两人一笑。 “反正家都分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二伯就是不要脸嘛,竟然像只狗一样的扑上去,要抢人家的镯子,可真是做的好榜样!” 这下,可把海贵罗氏两人吓着了。 罗氏更甚,直接便是捂住了海韵的嘴,再神色慌张的瞧了眼四周,见无人注意方松了口气。 “往后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了,知道吗?” 知晓两人都是本份的老实人,海韵无奈颔首。 “知道了。” 当着两人的面自然是不再说了,可不当着他们的面呢,那可就没准了…… 是夜,满院皆寂,天色尚好。 海韵轻推开屋门,小心翼翼的来到院中。 今个她没有去海边捡拾海鲜,主要是因为,聚龙楼的赌约未出结果,积累的海鲜过多。 若是继续增加,虽然廖福会给钱,但保不了因保存不妥当,而造成海鲜的损耗,之后更会麻烦多多。 为了保险起见,她认为目前不宜着急,便打算休一天。 但难得的一天也不能浪费了,所以,她打算去做点“好”事。 她刚准备打开院门,便听到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还伴随着小声的低唤。 “韵儿,你上哪去?” 竟是海青。 海韵无奈翻了个白眼,回头看向月色掩映下的他。 他只随意披着件外衣,还打着赤脚,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院中走着。 海韵正色质问。 “你咋还没睡?” 海青嘿嘿傻笑两声。 “这不是白日里碰到的事太过刺激么,一时有些睡不着,就起来走走。” “没想到,才转了一圈,就看到了你。快说说,这么晚了,你到底要去干嘛?” 见他追问不止,海韵眼眸一闪,四两拨千斤道。 “我也是睡不着,刚好有点事要出门。那啥,我没时间同你解释,你早些睡,我先走了。” 刚欲迈步,却发现走不动。 回头一看,毫不意外的,海青扣住了她的双肩。 他眼眸闪着好奇之色,道。 “你带我去,我反正闲着,而且我可以帮你。” 这个…… 海韵面露犹豫。 她是相信海青的,只是她做的这个事,他能认同吗? 默了默,她抬眸道。 “我能拒绝吗?” “不能。”海青嘻笑着道。“有好玩的事你就得带我玩,不然就不仗义了!” 海韵正色看向他。 “带你去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论如何,不能坏我的事,如何?” “那必须的啊!”海青作发誓状。 想了想,他补充道。 “我说过的,你忘了吗?我会拿命护着你,不论你去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 他的眸中唯有真诚之色,亮得惊人,一如之前一般,没有半分改变。 海韵感动不已,灼灼看向海青。 良久,忽然觉得有些承受不了这样的真心相待,她转眸望向大门。 “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哎!”海青面露兴奋之色。 于他来说,仿佛只要跟在海韵身边,他的心灵便能获得一片净土。 143、一个人能行 海青跟着海韵左拐右拐,大概一刻钟后,来到了一处屋子前。 海青前后打量了眼,诧异看向海韵。 “韵儿,这里是董老三家,我们来这干嘛?” 海韵也不看他,只将他拉到了墙角隐秘处。 这才小声道了句。 “等。” 真正的惜字如金,海青无奈与之对视,只得在寂静的夜里和她干瞪眼。 夜凉如水,更何况他还打着赤脚。 正当他想动一动,暖暖身子时。 不远处,隐隐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来人估计也有避忌,是以小心的放慢的步子,一步步靠近。 海青没按捺住,偷偷探出墙头一些,打量着来人。 竟是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张家媳妇李二花。 她正鬼崇的观察着身后,是否有人追踪…… 海青惊吓般的缩回了头,他瞅了眼海韵淡定的眼神。 咬了咬唇,凑近了她耳畔。 “你怎么知道她会来这里?” 海韵眸光一闪,弯唇一笑。 “我猜的。” 那天在村口,在李二花拦住去路之前,她不小心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对视。 那就是李二花与不远处的董老三。 两人眼神暧昧,避人耳目,眉目传情,当真大胆得紧。 正好海韵今个回来时探听到,董老三的媳妇刚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要明日才回来。 所以,她大胆猜测,李二花和董老三今夜定有猫腻。 果不其然,并没有白等。 这时,李二花已经来到了董老三家门前。 海青又想说点什么,被海韵一把捂住了嘴,并冲他摇了摇头。 海青立时明白,谨慎噤声了。 那头门前,李二花只轻敲了门一下,门便毫无预兆的开了,一脸急色的董老三出现在了门后。 一瞅见李二花的身影,他立马上前将她搂了个满怀,迫不及待将她拉进了门内。 随即“呯”的声,关上了屋门。 他边凑近了她的红唇,边道。 “二花,我可想死你了。” “吖,别急啊,先进屋,省得被人看到就惨了。我可是等那死鬼睡着了才敢出来的。” “这大半夜的,又有谁会看到?总是疑神疑鬼的,你蒙谁呢?来来,赶紧给我亲一口,我可许久没尝到你的滋味了。” …… 里头动静极大,两人热情似火,激动的从院子里转移到了卧房内。 门利落合上了,只隐隐听到里头传来不止歇的“互动”,声声暧昧,久久未绝。 海青瞠目结舌的听了半晌,脑中思绪翻涌。 关于这张家媳妇李二花,他经常在村里窜,自然是听到了这两日的流言,知晓了她对海韵的诽谤。 当然,他是不信的。 却没想到,李二花自个倒是不检点得很! 转眼又想到刚刚听到的内容,他耳根越发红了,略尴尬的垂了眸。 “韵儿,接下来咋教训这两个败类?你说我做。” 说着又想到什么,眼眸一亮。 “要不咱们直接冲进去捉奸?也好让村里的人都晓得他们俩的丑事,一了百了!” 海韵蹙眉,摇了摇头。 “如果现在冲进去,一个不好,可能还会被他们反咬一口。” “况且这大半夜的,所有人都睡着了,等到邻里乡亲听到动静再赶过来,他们俩早就穿好了衣裳,肯定会找其他借口解释,达到的效果甚微。” 最主要的是,她并不想让海青和她一块见证这令人尴尬的场面。 “那你说咋办?”海青疑惑道。 海韵眸中蕴含冷色,正色道。 “再等等罢。” 约摸一柱香后,耳畔听着里头的动静越来越大。 海韵缓缓从兜里掏出个竹管,冲海青交待道。 “你就在这等着,我叫你了你再进去,知道吗?” 说罢,不等海青回答,利落翻上墙头,跃下了董老三家的院墙。 而墙外的海青,瞪大了眼珠看着灵活的她,半晌没回过来神。 海韵小心靠近卧房,离得越近,越发察觉到里头闹腾的声响。 间歇还有男女混合的喘息声,一声响过一声。 海韵皱着眉头,来到了卧房的窗台边。 她悄悄支起窗边一角,将竹管搁在上头缝隙里,往里头吹着制好的迷烟。 只是片刻功夫,屋子里原本呈一上一下姿势,正剧烈运动的两人,顷刻间便顿住了身形,齐齐睡倒在了床铺上。 估摸着药效已发挥,海韵方轻推开窗子,从窗口跃了进去。 一到屋内,她并没有着急去看床上的两人,而是赶紧将屋门打开,散一散屋内的迷烟。 待迷烟退散得差不多,她再无顾忌,踱步来到床前。 准确无误的拿起一床被子,利落一抖,覆在了两人上头,遮住了一身白花的皮肉。 之后,再一推一卷一绕,李二花和董老三两人,便被牢牢的锁在被子里,如一个形象的巨形肉棕。 海韵这才回身,准备去开了院门让海青直接走进来。 谁料,刚走到院子里,便看见墙头跃下一身影,正是等得不耐烦的海青。 他大步朝海韵靠近,轻声道。 “我担心你,所以就翻墙进来了,你没事吧?” 他的眸中满是关切。 海韵心内一暖,摇头冲他示意没事。 她把他带进了屋子。 海韵指了指床上,目标是被子里包裹着的两人。 看向海青道。 “你一个人能扛得动吗?” 海青撇了一眼,厌恶的眼神看向被子里头露出的两张熟悉的脸。 他二话不说,上前死命抱起,扛在肩头,强撑着道。 “没问题!” 海韵稍一敛眸,体谅他年纪尚轻,要扛起一个壮汉和一个成年妇女,自然是不易。 她悄然站在他身后,为他分担着一份力。 这下,海青瞬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他后知后觉的看了一圈,没发现海韵的身影,稍一想,便明白了缘由。 他面色涨红道。 “韵儿,我一个人能行,你赶紧闪开,不然一会我加速,可能拖倒了你。” 听他这样说,海韵也没有再坚持。 两人一前一后,由海青独扛着被包,海韵利落在后头带上了门,离开了董老三家。 一到外头,海青停下了,转身朝海韵轻声问了句。 “韵儿,接下来去哪?” 145、睁着眼说瞎话 突然间就喊起了冤。 “初一,你要信我,都是董老三逼的,我是被强迫的!” 不待张初一做出反应,近旁的董老三立时反驳。 “我去你奶奶的,明明是你先对我抛的媚眼,自个上的我家门,我啥时候强迫你了?” 他恨不得抽个嘴巴子给她,可瞅了眼周边围着的人,还是按捺住了。 他气愤之下,陡然灵光一闪,提起了一捆麦梗,挡在了身前,遮住了重点部位。 遮好羞,他才觉察出不对劲来。 明明是在家里头约的,怎么会转到了这村口的麦梗堆上? 且两人都睡得无知无觉,到大天亮了才被人泼醒,明显就不正常。 看来,确实是被人算计了! 他眸光一凛,狠瞪了眼还待发声的李二花,方转向众人,尤其是几欲想杀了他的张初一。 尴尬的笑了笑,勉强道。 “我们是被人陷害的,我和李二花之间是清白的!” “不信你们瞧,我们俩的衣裳都不在这里。若真是约在了这,又怎么可能会把自个的衣裳藏起来?” 听罢他的话,李二花眸中立现一线生机,面上也恢复了丝血色。 村民们左顾右盼,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但谁会陷害他们俩呢?吃饱了闲的? 而且这么两个大活人,又是如何从家里头扛出来的? 疑点重重,大家面露迟疑,一时不知该相信还是不相信。 张初一的脸色好看了些,略微复杂的看向两人。 他正准备回家去给李二花拿身衣裳来,省得她一直披着被子,姿势怪异。 就在这时,隐在人群中的海青突然扬声说了句。 “他们的衣裳在哪,我们上董老三家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如果不在董老三家,我们再信了他们也不迟!” 这个观点,村民们皆赞同,迭声颔首,准备组织着去董老三家转一圈。 这下,麦梗堆上的董老三和李二花面如死灰。 他们自个脱下的衣裳,又岂会不知道在哪? 张初一一直观察着两人,此时见两人一个眼神对视,皆心虚逃避,面容惨白,立时明白了经过。 他痛心看向李二花,嘴唇颤抖,心痛不已。 “我一向待你不薄,尽管家里头不太宽裕,我也紧着挪出银钱来,给你添置你想要的东西。可你为何还要做出这等丑事?” 李二花已然明白事情不可逆,再说什么也无用了。 可她不能认,若是认了,她这辈子就完了。 她紧紧裹着薄被,蜷缩着在一角,惨然看向张初一。 “你要相信我,我绝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海青叹为观止,这就是所谓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站出来指正两人,省得他们还在垂死挣扎…… 突然斜里奔出了一个妇人,朝着麦梗堆蹒跚而去。 却是张初一的母亲,方氏。 她惯常也是个泼辣的。 这不,二话不说上前就将麦梗堆上的李二花扭拉了下来。 也不管她是否衣不蔽体,是否全身光着,是否会摩擦出伤痕…… 她边打边气极道。 “好你个李二花,嫁到我张家才多少时日,竟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你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倒不如今日就打死你了事!” 李二花因要紧揪着薄被,避免曝光,所以没法子反抗。 她无奈之下,凄楚看向了张初一,想让他出声,叫他娘放了她。 可后者却别开了眸光,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紧攥着拳头,若不是因了之前的夫妻情分,他都想上前去揍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李二花只得将求救的视线转向了麦梗上的董老三。 “救我,我要被她打死了!” 董老三眼眸一转悠,利落又拿起了一捆麦梗。 一前一后挡于身前身后,方利落跳下了麦梗堆,逃离了当场。 见他越行越远的身影,李二花再无了反抗的气力。 心如死灰,任由方氏泄愤似的冲她拳打脚踢…… 海韵昨夜办好事,难得睡了个安心觉。 直到天亮了方起身。 中途,海青来喊了她一块去村口看热闹,她也没去。 反正用猜的都知道,那张家媳妇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到灶房的时候,罗氏已经在里头了。 海韵上前接过了一把手的位置,让罗氏退居了二线。 只三人的早饭,也没有太复杂。 简单的贴饼子,配着清香爽口的海带汤,就已经足够美味和解决温饱了。 三人正在院里头和乐吃着早饭。 院门处,海青窜逃着出现,紧接着,海大喊着追在了后头进来。 “你个小兔崽子,让你跟你爷读书不去,村里的闲事却尽赶着往前凑,看我今个不打服了你!” 海青边绕得圈逃,边和他周旋着。 “我就不爱读书,你逼着我也没用。我一看书本就打磕睡,有什么办法!” “还有,我去村口是正好路过那,你还不一样在那看,凭什么说我?” 这话一出,海大既尴尬又气急。 他没按捺住,返身拿了把扫帚,指着海青道。 “我看你是忘记自个姓啥了,我才是老子,你是我儿子晓得不!看我今个不打断你的腿,叫你跑!” 可他终究没有海青跑得快,次次都叫他逃脱了。 海韵看着海青满头大汗的模样,正考虑着要不要帮帮他。 孙氏从堂屋走了出来,拦下了海大。 “跑了这许久,难道不累么?赶紧洗洗手,吃早饭了,就等你俩呢。” 海大早跑累了,气喘吁吁。 眼见着有台阶下,便顺势道。 “看在你娘的份上,今个先饶了你,以后再不听话,定打折你的腿,明白吗?” 海青站在枣树下,哼哼唧唧不置可否。 海大懒理他是什么态度,就着孙氏的手臂,一同进了屋。 见两人一离开,海青蹦跳着来到了海韵桌前。 他凑近了小声道。 “那李二花被打得可惨了,要不是后头有人出面拦着,她那婆婆估计真要把她打死解恨!” 海韵瞅了眼对面海贵和罗氏打量的眸光,冲海青道。 “饿不饿,要不先吃点早饭?” 说罢,若有似无的朝海贵罗氏方向撇了眼。 海青立刻意会,忙道。 “我是真饿了,被我爹从村口追到家里头,可累死我了!” 146、扼腕的错过 海青立刻意会,忙道。 “我是真饿了,被我爹从村口追到家里,可累死我了!” 他悠哉坐下了,拿起桌上多余的筷子,夹了块贴饼子塞进嘴里。 海韵随手给他盛了碗海带汤。 海青细细咀嚼着,蓦地瞪大了眼,鼓圆了腮帮子道。 “三婶,你今个做的贴饼子,可比以前的还好吃。太香了!” 说罢,加快了嘴里的频率,这边厢,又拿起了筷子去夹贴饼子,颇有些饿狼吞食的吃相。 罗氏喝了口汤,笑了笑解释道。 “这都是韵儿弄的,我只是帮了把手罢了,喜欢吃你就多吃点。” 海青正准备往嘴里送贴饼子的动作顿住了,他讶异看向海韵。 “不是吧韵儿?你还会做饭?我咋个不晓得。” 他一直以为三房是他三婶做饭的,要不然,早就该找了由头来蹭饭了。 “你又没问过我。”海韵淡然道。 随即想到方才他和海大的对话,又道。 “青堂哥,你不爱读书,那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海青瘪瘪嘴,又夹起块贴饼子,一口塞进了嘴里。 边大力嚼着边道。 “不知道,我还真没想过。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去参军。可惜,我爹娘都不同意……想了也白想。” 参军?海韵不动声色的瞅了他一眼,默了默道。 “会有机会的。” 海青摇了摇头,轻叹了声。 “希望吧。” 兴许是嘴里塞的贴饼子太多,有些咽不下,他赶紧的端过了面前的海带汤喝了一大口。 这下,腮帮子彻底鼓涨了起来,他面色憋得通红。 一大口吞不下去,可又不舍得吐掉嘴里的贴饼子…… 几次三番,难受至极,到底还是没咽下去。 罗氏海贵在旁边瞧得焦急,只能干瞪眼。 海韵不声不响抬起左手,往海青后背轻轻一拍。 “噗”的声,汤连着大半的贴饼子都被喷了出来。 海青狠喘了口气,抬起袖子抹了抹嘴角的残留。 这才注意到了地上散落的贴饼子渣,心疼道。 “你拍我干啥,再给我一会子功夫,我铁定能咽下的!这也太浪费粮食了!” 海贵和罗氏其实也心疼,但到底是人更重要,两人谁也没说话,赶紧的又往海青碗里夹了好几块贴饼子。 海韵懒得搭理他,兀自吃着自个的早饭,悠哉自在。 早饭后,收拾好碗筷,海韵一人出发,赶往镇上。 她刚抄近路拐进一条小道,另一头的大路岔口,缓缓驶来一辆精致的马车。 赶马车的人长相普通,穿着身劲装,瞅着孔武有力,不像是一般人家的车夫。 他驾着马车目标明确,直朝着海家方向驶去。 待到大门口,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和出声,马儿便听话的停了下来。 接着,他跳下了马车,轻掀起帘布一角,冲里头恭敬道。 “刘爷,到了。” “恩,你去叫门吧。”里头传出一低沉男声。 紧着,马车上陆续下来三个人。 先下来的两人,是一人扣着另一人,被扣着的人面容憔悴,满身灰败。 若是海韵在的话,必然会知道,这人就是昨个才遇见过的刀哥。 最后下来的那个中年男子,约四十来岁,衣着更为贵气,通身气质如邻家大叔,一眼看上去颇为平易近人,但瞅向刀哥的眼神却如凌迟般可怕。 刀哥前后打量了眼,耷拉着头弯着腰,小心翼翼对着他道。 “刘爷,应该就,就是这了,买了小公子的女娃就叫海韵,不会有错的。” 刘爷眸光一凛,悠悠道。 “最好没有错,若是找不回我家公子,你的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话音一落,刀哥面色惨白,眸中带着无限希冀,看向海家大门。 约过了一分来钟,门嘎吱开了。 海青探出了头来。 待一看清外头站的几人,不解道。 “你们要找谁?” 刘爷袖下的手微动,隐秘扣住刀哥的人便将他带到了后头站定。 车夫离得最近,爽朗笑着拱手道。 “小兄弟你好,请问这里是海家吗?我们是来找一位叫海韵的姑娘。” 韵儿?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要找韵儿做什么? 海青蹙眉打量了几人,尤其在看到面色不善萎靡的刀哥时,越发起了提防之心。 他喝声道。 “你们到底什么来路,来我海家到底所为何事?” 见他年纪轻轻,却面对这么几人时气势丝毫不减,刘爷眸中现出赞赏之色。 他摆手让了车夫退后,走上前正色道。 “小兄弟,我们不是坏人,此次前来,只为找你们家一位叫海韵的姑娘,想向她打听件事情,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不是坏人?”海青冷眸扯了扯唇角,“坏人难道会把坏字写在脸上?坏人难道会告诉我他是坏人?” 他摆明了就不相信。 刘爷闻言,不由苦笑不已。 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还从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不像什么好人。 近旁候着的车夫立时面容不善,小心凑近道。 “刘爷,要不要教训教训这小子?” 刘爷摇首,着他退下。 车夫不甘心瞪了眼海青,垂眸低首站到后头。 海青气噎,回瞪了他一眼。 他再不耽搁,退回了门后,一左一右把着门边,打算关门不再理会。 “没功夫和你们扯皮,赶紧走吧!” 刘爷瞅见他动作,一急,立马快步上前,抵住了门。 “小兄弟,你别着急。是这样的,你家韵儿姑娘,从歹人的手里救下了我家小公子,我们是特地来感谢她的。” 海青脑子一闪,马上想起了之前海韵同他讲过的,到镇上救下了数十个孩子的事。 难道这位大叔所说的小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可如果他们是坏人来诈他的呢? 那韵儿岂不就危险了? 心思几经琢磨,他故作懵懂状。 “小公子?大叔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家确实有个叫韵儿的,可从没救回过什么人回家,更别提什么公子了!” “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到周边邻里家打听打听,看咱们海家是否有领过什么外人回家来。” 这下,不止是刘爷懵了,连近旁的刀哥也彻底懵了。 难不成真是搞错了人? 刀哥面色恐慌,抢着喝问道。 “就是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娃,你当真没见过吗?” 147、一个问题十两银 刀哥面色恐慌,抢着问道。 “就是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娃,你当真没见过吗?” 海青白了眼刀哥,因他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 他挪开视线,镇定看向刘爷。 “骗你们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我们家真没有八岁左右的男娃,若还是不信,你们大可进屋来看看。” 说罢,他将门大开,错开了身,站到一边。 刘爷眸色复杂,想了又想,还是不死心。 “小兄弟,麻烦你将这位韵儿姑娘叫出来,我们同她说说话,成不成?” 只要让她与刀哥对质,就能真相大白了。 海青摊手缩脖作无辜状。 “我家堂妹有事外出了,也不晓得何时能回来,你们若真要见她,就只能等了。”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堂妹定与你们要寻的人不是同一个。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早些去别处寻找线索,省得到头来劳心劳力还是一场空。” 刘爷心思百转,紧蹙着眉头。 他千里迢迢从京城而来,只为寻回走失的小公子。 好不容易路途中得到了刀哥这条线索,摸到了聚龙镇。 本以为找回小公子是分分钟的事,却不料,还是没有收获。 他望了眼海青面色不改的神情,拱手道。 “抱歉打扰了,我们这就告辞。” 海青大气挥一挥手,略弯了弯唇角。 “没事没事,祝你们早日找回你家小公子。” 待几人陆续上了马车,海青方利索将门合上了。 他背抵着门,眸中满是讶异之色,这些人,又是如何探听到韵儿的姓名,找到海家来的? 他紧咬着唇,舒了口气幸好,还是被他糊弄过去了。 在刘爷的指示下,马车拐过一个弯,缓缓停下了。 车夫跳下马车,敲响了一户农家的门。 这回门开得快些,一三十左右的村妇开了门。 “你找谁?” 车夫按照刘爷的交待,掏出了一个荷包,正色道。 “这里头是十两银子,只要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些就归你了。” 村妇立时咧了大嘴,忙不迭道。 “成,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回答,绝不会有半句虚言!” 车夫眸子一眯,问道。 “不远处的海家,这段时间有个八岁左右的男娃出入吗?” 村妇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位大哥,真没有见过。最近海家出的事情多,我们也经常去他家瞧热闹,但确实没发现过有八岁的男娃。我敢发誓的!” 车夫立时面露失望,他守信的将十两银子递给村妇,方转身大步离去。 村妇接过荷包,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瞧,里头果真有十两银子! 她大喜过望,左右瞧了眼,利落关上大门,向里屋跑去。 边跑边喊道。 “大憨,娘,你们赶紧来瞧瞧,我手里头的是啥。” 马车里。 因了车夫的汇报结果,刘爷面色越发难看了。 他凶狠的看向颤抖着的刀哥,厉声道。 “你敢骗我?说,我家小公子到底在哪?” 刀哥蜷缩在最里头的角落里,面色惊恐的看着如同鬼煞般的刘爷。 他支吾着道。 “刘爷,您得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当初的确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和小子来给了我二两银子,我就将小公子交与了她们。” “后头您也是知道的,自被您逮着,我做的每一件事您都清清楚楚,探听消息的时候,咱们也都在一块的。” “我那时只隐约听到那小子叫小姑娘为韵儿,但究竟是谁家的,姓甚么,真是一无所知。要不,我们再到处打听打听?说不定别家还有叫韵儿的女娃也不一定……” 说到这,他垂下了眼眸,掩饰着心内的波澜。 事实上,他的心里也在打鼓。 当初将那个八岁的孩子交给那姑娘小子的时候,他已然重病在身,性命垂危。 会不会最终到底没救回来,已经死了? 所以才查无此人,白瞎了功夫? 虽是这样想,刀哥却一句也不敢说。 他忘不了,当初这位刘爷是如何对待他其他几个兄弟的…… 那惨死的模样,身首相离的场面,令他至今想起,还夜夜做着恶梦,无法安睡。 若真知道小公子再回不来了,那他的下场,岂不是更凄惨? 刀哥止不住的开始哆嗦,头抖得如捣蒜般,死咬着牙关方止住口里即将溢出的呻吟…… 瞧着刀哥这没出息的样子,刘爷越发看不上眼。 这熊样,当初是谁借他的胆,才敢绑架了小公子的! 思索良久,他冲外头道。 “先回聚龙镇吧。” 马车应声而动,缓缓驶了起来。 马车里,刀哥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偷偷的吁了口长气。 看样子,他定得找个机会逃跑,否则的话,必定要死在这些人的手上! 海韵到镇上的时候,来接老太太老翁去京城的马车已经到了。 足足有四辆,来了十个人,二女八男。 他们正帮忙着,将二老的行李和其他东西搬上马车,备好路上所需。 孩子们没有在读书,而是围绕在老太太老翁周围,正在依依惜别。 连煜坐在不远处发着呆,不知在想着什么。 海韵靠近孩子们,来到了老太太面前。 “奶奶,这就要离开了吗?” 这时,大家伙才发现海韵来了。 孩子们亦如往常,兴奋的围着她问东问西。 海天没有,他自认为自个是大人了,自然不能和这些孩子一般。 连煜从思绪中醒转,将眸光投向了海韵,灼灼含着热度。 老太太依旧满面笑意,问出了连煜想问的问题。 “今个怎么来得比往常都晚?是家里头有啥事吗?” 这话一出,海天立刻面色紧张,紧盯着海韵。 连煜倒没紧盯着,只是没按捺住,从椅子上突兀站了起来。 惹来老太太会心一笑,调侃的对一旁的老伴说着什么。 海韵细心安抚好小诺他们,朝面露担忧的连煜和海天投以一笑,就着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她柔声对老太太道。 “家里一切都好,只是今个不用送货,便在家里陪着爹娘吃了早饭再出来。” “这是应当的。”老太太颔首,颇为赞同。 见家中无事,连煜海天瞬间安了心。 连煜眼见着时机成熟,遂对小诺等人道。 “还不赶紧去将你们昨夜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148、考取功名如何 连煜眼见着时机成熟,遂对小诺等人道。 “还不赶紧去将你们昨夜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小诺海天等一听,立时眼眸晶亮,总算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做。 其中,还有几个年龄小些的,略有些害羞捂着嘴在偷笑,像是未拿出来的东西十分有趣的样子。 瞧着他们这样,不单老太太好奇味甚浓,就连海韵都面露讶然之色。 “你们准备了什么?” 海天作为里头最大的孩子,理所当然先站了出来,抑扬顿挫道。 “昨个连大哥提议,让我们给爷爷奶奶送个临别小礼物。大家想了想,决定一起动手,做个小物件给他们,也让他们每当想起我们时,能有所寄托。” 瞧着他难得一本正经说话的模样,海韵止不住的想笑。 但字里行间传达出的内容却让她愕然。 她含笑看向连煜,倒是没想到,他如此心细。 老太太听罢,已然深受触动。 她立马比划着同一旁懵懂状的老伴解释,海天刚才说了什么。 老翁‘听’了老太太的转达,亦咧开嘴叹道。 “难为你们费心了!” 小诺小鬼灵精,他突然抿了抿唇,瞅了眼来往搬东西的丫环家丁,皱眉道。 “爷爷奶奶,这个礼物的构思是姐姐教的。我们十一个孩子,再加上连大哥一块共同完成,昨夜一直弄到好晚,连觉都没睡好。” “可到底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你们不会嫌弃吧?” 他心内颇为忐忑。 他的话刚落,其余跃跃欲试要上楼去拿“礼物”的孩子瞬时顿住了,不安的看向老太太和老翁。 老太太和悦的牵过大胆出声的小诺,又慈爱的扫了圈其他孩子,缓缓道。 “老婆子我活到这么大岁数,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集齐了这么多人心意的礼物,我却从没收到过。感动尚且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嫌弃呢?” 她眸现感动,略有些湿润了眼眶。 这下,小诺等人终于安心了。 经过孩子们讨论,最终由海天小诺作为代表,去了后院二楼卧房取礼物。 这是头一次,海韵觉着,等待其实也可以是件很幸福的过程。 当海天小诺紧抿着唇,脸上溢满灿烂的笑意,缓缓走进来时。 所有人的眸光都不自觉投射在了两人身上,再转移到了两人手上托着的布包上。 孩子们哄的下围了上去。 心情似期待,似紧张,似兴奋…… 海天和小诺对视一眼,虽不同身高,无法达成平视,但终归是无声的完成了交流的过程。 两人颔首,几乎同时打开手中的布包。 展现在海韵眼前的,是一对精致无比的贝壳手链。 不过,一个颜色浅淡泛着素雅,带着股古色古香的韵味。 另一个则略为厚重沉淀,但胜在打磨精巧,整体看来绝不会失了佩戴者身份。 正是当初海韵教给孩子们做过的贝壳首饰那种。 她这时才明白过来,方才小诺为什么会说,礼物的构思是缘于她。 原本她还以为,是为照顾她的面子,是连煜交待过的。 海韵转而看向老太太和老翁。 果然,并不是她一人沉浸于这两个小物件的震憾之中。 老太太震惊的嘴,从刚才看到起,就没合上过。 她诧异的看了眼连煜,又看了眼海韵,还有满怀期待的孩子们。 “这,这是你们做成的?我怎么从未见过这种首饰?可真好看。” 作为女人,还是个资深的并不贫穷的女人,首饰自然是喜爱无比的。 她灼灼眸光看向那贝壳手链,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拿到手里把玩一番了。 小诺托着手心上的物什,上前一步认真道。 “奶奶,这真是我们大家一块完成的。昨夜里,哥哥还花了许多心思,将每块贝壳细细打磨,这才有了如今这晶莹亮泽的形状。” “而且哥哥还说了,这每个手链上头,一共加入了十三个贝壳。其中十一个小的,心形的,就象征着我们这些年纪小些的孩子。而两头最大的两个,则是象征着一直守护着我们的哥哥和姐姐。” 说到这,小诺似与有荣焉,脸上亦洋溢着不一样的光辉。 “哥哥还在每个贝壳后面提了字,书的是我们每个人名中的一字,您想不想看看?” 还不待怔愣的老太太反应过来,他径直递上了前。 老太太都快被他说哭了,她感动的抹了抹眼睛,立时红了眼眶。 她小心接过了小诺手中的贝壳手链,轻轻抚触着,仿佛在关怀着每个孩子。 之后,在一旁小诺不停歇的指引下,翻到了后面,看到了所谓的提字。 一字字,虽小,却不输风骨。 只可惜,老太太不太识字,只能勉强觉察出,写得很漂亮。 她献宝似的将手链递到了老伴面前。 “瞧瞧,多好。” 老翁是识字的,且写得还不赖。 他略有些激动的,几乎是将老太太手中的手链抢了过来。 仔细的观摩了番后,方冲含笑站定的连煜道。 “这些小字,当真是你写的吗?” 不待连煜回答,小诺立马接了话。 “当然了爷爷,昨夜还是我替哥哥磨的墨呢。” “还有我,还有我!”小硕亦接口道。 似乎是从小诺的口型中猜测到了答案,老翁的神情颇有些怔怔。 他紧盯着那几个小字,突然喃喃道。 “你有没有想过,去考取功名?” 说罢,眸光直射向连煜,迫人得令人无法逼视。 连煜眸色平静,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他回视着老翁,摇了摇头。 “不过随手而写,登不得大雅之堂,爷爷又何必介怀。” “那就真可惜了。”老翁面带惋惜,直直看着连煜。 久久,方收回眸光。 他沉浸在那些贝壳后的小字中,似无法抽离出来,再没有任何动作。 海韵眸色复杂,蹙眉看向连煜。 由字推人,自然能想到,连煜肚里的学问不浅。 不然,当初她也不会想到,让他来教授海天。 只是,当初她并没有换个角度想想,连煜有这么好的学问,为什么还愿意留在那个小小的海草屋里,当着食不裹腹的渔夫? 149、白吃可尽了吃 只是,当初她并没有换个角度想想,连煜有这么好的学问,为什么还愿意留在那个小小的海草屋里,当着食不裹腹的渔夫? 淡泊名利? 也未可知…… 老太太将两个贝壳手链小心的贴身收好,以示珍视之意。 京城来的人已将所有行李都装上马车,随车而来的管事上前道。 “老太爷,老夫人,咱们可以出发吗?” 老太太面露犹豫之色。 方才海韵说了,大家伙一同吃顿团圆饭再离开。 她正待开口同管事的改了出发时间,管事的突然道。 “老夫人,原本不该小人擅自做主,只是现在若不立即出发,咱们可就没法子在天黑前赶到落脚点。到时若歇在荒野,又恐会遇上歹人……” 他话并未全,老太太却已了然于心。 她默了默,转向海韵歉然道。 “人生总是有许多不合意的地方,却不能奈何。既然是如此,就待来日有机会,咱们再在京城里头相聚吧!” 海韵迭迭颔首,自然是认同将安全出行放在第一位。 一时之间,想着马上要分别,却有一股离情陡然涌上心头。 连煜含笑望着老太太老翁,面色温和,淡然如常。 孩子们估摸着是理会到了两位老人要离开,尽皆奔到了他们面前。 有的拉手轻摇,有的轻扯衣摆含泪,眸中皆是别离的不舍之情,令人动容。 老太太叹然扫了一圈众人,亦有些难以割舍。 虽与这帮孩子相处时日尚短,可难得的是彼此心灵契合,万事不用诸多言语。 她早已将他们当成了自个亲生孩儿般。 海韵撇了眼近旁管事大叔略有些急眼的神情,估摸着他是担心晚了出发时辰。 她上前一步,缓缓将孩子们从老太太老翁身旁拉开。 她认真看着他们。 “奶奶一会得坐马车赶路,要走好久好久,很辛苦。你们可别让她一路上既累又心里难受。” “姐姐不是说过吗?别离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聚,你们应该开心些,期待着下一次一块见面时的情景!” 听了她的话,小诺等人勉强扯了扯嘴角,尽量做出高兴的模样。 老太太见状,心稍安慰了些。 她冲大家伙挥挥手,亦扬起了嘴角。 “老婆子我相信,我们定有机会再见的!” 说罢,再不迟疑,大步挽起身旁老伴的手臂,往马车方向蹒跚而去。 生怕若是迟了,便再不舍得了。 毕竟,这里不单有这些孩子的牵挂,还有她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啊! 待载着老太太的马车越行越远,海韵立马催促着孩子们进屋。 末了,还小心的左右察看了番,确定没有鬼崇人等,方随着连煜身后进去了。 她没有忘记,昨个遇见刀哥的事。 还是要小心些为上! 一进屋,连煜立马唤了孩子们在各自位置上坐下,这才一一检查起昨个布置下的功课。 他端坐于桌前,仔细翻阅。 底下,是孩子们正襟危坐,不敢交头接耳的学习状态。 他们个个眼含期盼看向连煜,似在等待着他的最终“审判结果”。 海韵观察了会儿,对他们如今的情形感到十分满意。 看来,连煜还真有两把刷子,才一两日功夫,就让他们服服贴贴的。 她弯了唇角,猫着步子上前同连煜交待了声,再轻手轻脚的出门去了。 尽管今个不用去聚龙楼送海鲜,但海韵考虑了下,还是得抽空去同廖掌柜说一声。 省得他思虑过多,私以为她怕事逃了,平白惹出祸头。 况且,一会她顺路还得去趟昌隆客栈,打听点事。 海韵到聚龙酒楼的时候,远远的瞅见里头未到晌午时辰,就已经座无虚席,当真是热闹得紧。 廖福瞅见了她,亦是满面笑容挡都挡不住,大步迎了出来。 “韵儿啊,你可来了,我马上让小马出来和您清点海鲜,稍等哈。” 从始至终,他脸上的笑就没停歇过,看得出来心情甚佳。 海韵虽不问,也猜得出一二,并不想点破。 她正色道。 “廖叔,抱歉事先没和您说一声,我今个没带海鲜来。” “主要是考虑到最近海鲜的销路,一味囤货对酒楼长期经营并没有好处。所以,我决定停货至赌约揭晓日,反正也快到了,您的意思?” 这自然是太好了! 廖福脸上的笑越发灿烂。 “韵儿,你知道吗?廖叔我从没有像此刻一般,万分佩服我自个,机缘巧合之下,为咱们酒楼挖到了你这块璞玉。” “不但用计让咱们酒楼的生意翻了几番,而且还如此善解人意,为酒楼发展打算,这良苦用心,真让我无地自容啊!” 他本来还在纠结着,要不要主动向她提出此事,万没料到,她竟然先提出来了! 一时真有些感慨万千。 海韵不置可否,淡然道。 “您也不用多想,大家都是为了酒楼。毕竟,只有酒楼生意长久,我才能有更长远的利益。” 反正,海里的海鲜是取之不尽不竭的,钱终归还是可以赚回来。 只是早晚而已。 她眸色晶亮,心思通透得很。 廖福顿了顿,实在没忍住吐露道。 “这两日也不知是咋的,越来越多的人来咱家酒楼吃饭,虽说还是没点海鲜,但也都尽捡了贵的菜点,倒像是突然发了笔横财似的。” 本来他还有些担心,有人吃霸王餐,暗中还备了打手。 却没料到,非但没有,反而结帐都爽快得紧,倒好象生怕他们不收似的…… 忒奇怪了。 海韵眸子一转,心下有了计较。 估摸着只廖福没有猜透。 这些镇上的居民心里头可都打着如意算盘。 她敢断定,所有来这吃饭的人,都绝不会超出三天的量。 为的便是在赌约揭晓之日,解气的由聚龙楼来买单! 白吃可不得可尽吃么? 反正吃的不是自个的钱。 海韵凛了神色,真诚向廖福道了声“生意兴隆”,便告辞而去。 正巧酒楼里头有人找廖福,他也没有挽留,任她离开了。 出了聚龙楼,顺着大路走,海韵朝昌隆客栈去了。 她得去看看,刀哥是不是在那里,到底是回来干嘛的…… 150、终究是没问 她得去看看,刀哥是不是在那里,到底是回来干嘛的。 只可惜到了那里,门口的小二是换过的,并不识得她,也不认得刀哥。 凭她在一旁费尽唾沫说了半天,他都只当她是空气,一声未搭理。 海韵没法子,只得放弃。 想了想,垫起脚往里头瞅了瞅,朝以前刀哥坐过的席面瞧了瞧,皆未看到他身影。 之后,她又不甘心的在门口转悠了一圈。 估摸着候了一柱香时间,亦未发现任何熟悉面孔出入。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离开。 她暗自想,兴许刀哥只是从聚龙镇经过,已经去别处了? 正当她离开之时,一辆外观精致的马车从另一头驶来。 恰巧与迎面而去的海韵擦身而过。 赶马车的车夫依然是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带着一脸的不可侵犯。 而内里,则是坐着默然思考的刘爷,还有扣着萎靡刀哥的手下…… 海韵浑然不知,她要找的人就在这驾马车之中,渐渐与之拉开了距离。 海韵回到家,孩子们正安静提着毛笔不知在写着什么。 连煜知她出门的主要目的,立马起身来到她面前。 先递了杯热茶给她,待她饮了后方道。 “怎么样,有眉目吗?” 海韵摇了摇头。 “刀哥不在那里,所以我只能猜测,他应该是离开了。或者,事情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简单。” 可究竟如何,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 或者,她明日再去一趟,兴许会有些收获。 连煜蹙了眉头,转头瞧了眼孩子们,正色道。 “那这几日还是让他们不要出门的好,先避避再说。” 海韵颔首同意。 此时已近晌午,海韵让连煜忙他的,自去了后头灶房备晌午饭。 老太太有心,今日要出发,一大早还去了市集,为她们备好荤素菜。 叫人着实感动。 海韵略扫了眼所有的菜,决定做面条,另配二荤二素菜作辅。 灶房里头的一应用具她是熟悉的,忙活起来还算娴熟。 待连煜忙完,过来帮忙时,海韵只剩了最后一个青菜未出锅。 见状,连煜也自觉,边从厨柜里拿了碗筷舀水洗,边道。 “晌午饭后你有什么安排?之前说了要教他们算数,要不今个就开始?” “好啊。”海韵边将青菜盛出锅,边撇了他一眼。 “你应该也会算数吧?” 连煜洗碗的手一顿,重新展开了动作方道。 “我,会一些,不过只限于自个会,教的话,还真不知该从何开始。” “哦。” 海韵再没有说话,兀自清理着使用过的灶台。 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下清洗碗筷的声响,和抹布轻抚过灶台的动静。 连煜没有忍住,回头看了海韵一眼。 她是想问其他吗?为何又没有继续? 如果她问,兴许他会说出来。 可她,终究是没问…… 午饭的过程很顺利,只除了小诺小锦小硕三人略有些低落。 猜到几人是因着老太太离开,所以联想到自个和大家伙相处的时日日渐减少。 海韵和连煜对视一眼,表示爱莫能助。 这一天终将会到来,安慰也于事无补,只能让他们自个想开。 饭后,海韵让十一个人举手表决,今个谁去洗碗。 之后,再两两一组,海天单人一组,轮流着做家务。 对于她这个决定,连煜没有一丝惊讶,心底里也是认同的。 甚至一开始,他便想让这些孩子学会自己动手,毕竟,都八九岁了。 他和海韵,不可能一辈子牵着他们的手带着走。 听罢海韵的一套说辞,小诺先提出了疑问。 “姐姐,我从没有做过这些,我不会。” 眸眼间还带着些许抗议,他不愿的。 君子远庖厨,他学过! 海韵没有恼怒,只是温和道。 “什么事都是从不会到会的,你试过了就会知道,这些事是很简单的。” 说罢,她转向其他孩子。 “有谁主动要求,一会洗碗吗?” 海天立马将手举得高高。 尽管在家里,他也没有被要求过下灶房做事,但他自认为是年龄最大的,必须得事事当先。 仅有的两个女娃儿也举了手。 海韵想了想,对海天道。 “今天就由你先开始,成吗?姐姐会帮助你的。” “好。”海天没有异议。 于是,两人一块合作着,将桌上的碗筷都运到了灶房清洗。 整个过程中,海韵一直对海天温声细语指导。 这让旁观的小诺,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纳闷看向连煜,垂眸道。 “哥哥,夫子教过我,男人是不能进厨房的,那都是女人做的事,难道错了吗?” 连煜起身,来到他身边。 “以前我也以为,书本上说的都是对的。可在经历了些事情之后,我才明白,尽信书不如无书!你要学会独立思考,问明自己的心,究竟什么才是对的。” 小诺似懂非懂的蹙眉,良久后又道。 “您的意思是,书上说的不一定是对的,而夫子是信了书上的,所以才那样说。可其实是错的是吗?” “对错的界限其实很难区分,因人而异。”连煜认真看向他。 “你只要问问你自己,这事能不能做,该不该做?而做了之后,你会损失什么,又能得到什么。只要想明白了这些,也就够了。” 小诺眼眸清澈,忽然道了句。 “哥哥,我好象明白了,又好象什么也没明白。” 连煜忍不住咧嘴笑了,眸光幽黑。 “你还小,还可以慢慢想明白。” …… 海韵教算数,对孩子们来说,是门新鲜课程。 就是小诺,懂得也有限。 是以,大家都对此项报以了极大的热情。 在海韵的教授过程中,大家都踊跃的参与。 连煜也不例外,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盯向海韵的眸光也越发灼热。 惹得海韵都有些不自在的朝他方向撇了好几眼——以为警告。 奈何,某人面皮着实太厚,根本不为所动。 一个时辰后,因了担心晚了回去会不安全,连煜主动提出让海韵回村。 海天等人虽然不舍,但好在都很懂事,依依不舍终还是松了手。 待海韵坐着牛车回到村里时,天色刚暗下来。 她方一踏进海家院门,斜里便伸出了一双手,竟意图拉她。 海韵蹙眉灵活一避,闪开了。 戒备看向角落里看不清脸的人。 “韵儿,是我。”来人从阴暗处踏出,站到了光亮处。 海韵眯眼望去,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151、该不该做点什么 “韵儿,是我。”来人从阴暗处踏出,站到了光亮处。 海韵眯眼望去,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不是别人,正是熟得不得了的堂哥海青。 “你躲在这干嘛?”海韵问道。 她差点就直接动手了! 海青嘻笑着上前,靠近她。 “你今个咋比昨个回来得还晚?吃过饭了吗?” 海韵摇了摇头,边迈步往前走,边道。 “你躲在门口就为了吓我?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 “诶——”海青连忙拉住了她,待她回眸盯着他,他又有些扭捏了。 垂眸支吾道。 “确实有件事,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说了担心给她找了烦心恼,不说又担心误了她的事。 海韵眸色深沉观察他的神情,突然道。 “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家的事吧?” “哪能啊!”海青立即抬眸看向她,义正言辞。 “我是绝不可能做对你不利的事情的!” “那到底是什么事?”海韵不解,“至于这么难以启齿吗?” 海青紧抿着唇,犹豫再三后,终于豁出去了。 “今个你刚离开不久,咱们家门口就停了辆很漂亮的马车,上头下来的人直接就说是来找你的。” “我仔细问过,说是因你之前救过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娃儿,所以特地来感谢你,估摸着是有想把孩子领回去的意思。” “可我再三考虑过,又担心他们是唬人的。我记得你之前讲过,你是从人贩子手里头将孩子们救出来。所以,为了你的安全,我蒙了他们,说你从未救回过什么孩子。” “后来他们估计是实在没辙了,又见你不在家,最后就走了。” 他一气呵成,将事情原委摊出,眼眸深深看向海韵,等着看她怎么说。 海韵依旧停在原地,蹙眉推理着整件事的经过。 久久,她问了句。 “他们就只问了八岁的男娃吗?还有说过其他的孩子吗?” “没有说起其他的孩子。我只听他们说了,那个八岁的男娃好似是他家的小公子。那个问话的大叔穿着还挺华贵,瞧着人还不错,我当时直接怼他他都没生气。” 说到这,海青又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他不是没注意到,那个车夫好象想动手来着。 默了默,他方继续道。 “但他身后还带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瞧着眼神就焉坏,看着不像什么好人,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糊弄过去。” 海韵顿时心潮起伏。 一刹那间,她忽然想起了从昌隆客栈离开时,身旁经过的那辆精致的马车。 还有,昨个在镇上遇见刀哥时,那惊鸿一鳖之下,他的狼狈…… 难道,今日找上门来的,真是小诺的家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毕竟,若是刀哥回头来打击报复——他如果真是得了线索,知道是她救走了所有孩子,又岂会不直接找上镇上的铺面,一网打尽。 又怎么会找来海家呢? 还专问的是用二两银子买回的小诺。 再者,听海青描述,明显问话的大叔并不是刀哥…… 海韵一直不吭气,海青不由有些着急。 “韵儿,我这事没办错吧?我主要是担心他们是坏人装好人,怕给你惹来麻烦才那样说的。没坏事吧?” 海韵醒过神来,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堂哥,你做得对,谢谢你事事为我考虑,韵儿感激你。” 她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远远的堂屋门口,董氏尖利的声又响起了。 “青儿,你杵那干啥呢?那种人你就得离远些,省得沾上了霉运,听见没?赶紧回来!” 海青听罢,面色霎时有些尴尬。 他朝董氏嚷嚷道。 “奶,你是不喝酒了?咋乱说话呢?” 说罢,赶紧的上前跑到她跟前,急急道。 “来来来,我扶你进去歇歇。” 董氏还待说点什么,却被海青用着蛮力压送着,往门里面拼命带。 待扶着董氏消失在门后的刹那,海青回头朝海韵的方向看了一眼。 眸中分明说的是你千万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海韵失笑,心下颇为感触。 她看起来像是这么脆弱的人吗? 灶房里。 罗氏正在灶台前点火,配菜准备工作都已然完成。 只待下锅炒就行。 下意识一抬眸,便看到海韵迈步走了进来。 她立即一脸欣喜。 “韵儿,你总算回来了,正好赶上了饭点,再等会就可以吃饭了。” 说罢,她利落往灶膛里塞了把麦梗,让火苗烧得更旺些。 海韵“恩”了声,上前瞅了眼周边备好的菜。 看到素菜她并不意外,可那一大碗五花肉却让她讶异不已。 她抬眸看向罗氏。 “娘,这些肉哪来的?” 罗氏站起身在围兜上搓了搓沾了柴灰的手,笑着道。 “这些是你大憨叔送来的,今个他们家碰到个贵人。上门去只问了你大憨婶一个问题,就给了她十两银子,这可把他们一家都高兴坏了!” “这不,特地跑了趟镇上,补给了些家用,还给咱家带回了一大块猪肉,说是谢谢你之前教他婆娘弄油辣椒的事。” “哦,原来是这样。” 海韵手下不停,倒油,往锅内放入切好的肉块,哧溜一声,锅内冒了烟气。 隔着若隐若现的肉块,海韵下意识翻炒着,陷入了思绪之中。 这么巧,刚有人来海家找了她,隔壁不远的大憨叔家就碰到个贵人。 只问一个问题,就给十两银子。 就算是一般小康之家,都没这么大方罢? 再看大憨叔对自己家这么大方,送来这么大块猪肉,想必此事不应有假。 那些人真是小诺的家里人吗? 如果真的是,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尽管思绪纷涌,海韵到底还是没耽搁锅里的猪肉。 如常般,照样翻个,照样加酱料,红烧,最后装盘。 她忙着继续炒剩下的菜,罗氏则帮忙打着下手,顺便管了洗碗筷和烧火,一刻也没空闲。 妥妥的两刻钟后,所有菜都出了锅。 一大碗红烧肉,色泽诱人,香味扑鼻。 一盘素炒玉米,难得的是颗颗饱满,瞧着精神。 最后一份呛炒白菜,原汁原味,再配上罗氏一早在小锅里熬好的红萝卜粥。 这餐夜饭,可以说颇为丰盛。 152、做错事之后 最后一份呛炒白菜,原汁原味,再配上罗氏一早在小锅里熬好的红萝卜粥。 这餐夜饭,可以说颇为丰盛。 海韵和罗氏一块端着回屋时,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 走着走着,海韵察觉到了远处投来一抹灼人的视线。 她顿住步子,回头望去,却是靠着自个屋子门口的海莲。 见她望过去,立马展露了一抹善意的微笑。 海韵朝她点头示意,收回眸光,端着两碗菜,跟上前头罗氏的步伐。 待粥菜皆上桌,被罗氏勒令洗好手的海贵立马搓着手,砸吧着嘴道。 “嘿,咱家这日子果然越过越红火了,今个竟然还有红烧肉!” 说罢,便欲伸手去拈起一块。 反被罗氏眼疾手快的打了手背。 “急啥?等我拿个碗给小天留一些出来,明个好叫韵儿给他带去。” “还有莲儿那也得送些过去,虽然她惯常跟着爹娘吃伙食不差,但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说完,她拿出一早备好的两个空碗,开始拨弄起来。 海韵见她爽利的动作,也没说话,只撑着脸坐在一旁发呆。 海贵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对了,今个你去看小天,他在那边怎么样?” 海韵好象早就在等他这句话似的。 二话没说,直接从袖口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白纸,上头隐约显示了些字。 她小心摊开了方递给他。 “这是小天在学堂里头写的,你们看看,他过得也挺好的,伙食比家里头还好。” 一听海韵前头的半句,海贵立马啥也顾不得了。 他干脆的接过,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尽管识不得多少个字,但一想到是自个儿子写的,他亦瞅得津津有味。 还频频点头,评价道。 “不错,咱们天儿写得真不错!是个可塑之材!” 惹来罗氏忍不住笑了出声。 “你懂看吗?在那瞅那么久,到底要不要吃饭了?” 这时,她已经将两个碗装好了,搁在了桌子没坐人那一头。 海贵嘿嘿乐个不停,还兴致十足的将白纸往罗氏方向伸了伸。 待她正准备看过来时,他便立刻收回,小心的折叠好,贴身放进了怀中。 “反正我爱看,你想看我都不给你看。” 瞅他这孩子样儿,罗氏无奈的摇摇头,转而对海韵道。 “韵儿,你爹疯魔了,不管他,咱们先吃。” 海贵可不依。 他手快的从桌上拿起个空碗,自个乖觉的盛起萝卜粥来。 兴许是知道方才这玩笑惹了罗氏生气,他未吃只凑近闻了闻,便夸赞道。 “真香,我一会至少得吃上三大碗才行!” 罗氏面色稍缓,瞅了眼呼哧就是一大口喝粥的海贵,忍不住提醒道。 “慢些喝,还烫呢!” “没事没事,我皮厚,不怕烫。” 海贵眉眼含笑瞅了眼她,一口热粥下肚,瞬时暖到了心里。 海韵默默观赏着罗氏和海贵的互动,边小口喝粥吃菜。 现在,她饭量明显减少了许多。 这不,还未等罗氏海贵放筷,她便先吃饱了。 罗氏关切的看向她。 “韵儿,要不再给你盛一碗?你如今可吃得太少了,这些日子都瘦好些了。” 瞧着那都有些尖了的下巴,她可实在心疼得紧。 海韵摇摇头。 “不了,娘,我真吃饱了。” 说罢,她下意识看了眼桌上盛好的两碗红烧肉…… 罗氏自是发现了她的眼神,想了想,咽下了嘴里的一根青菜道。 “要不你帮娘送去给你堂姐?省得等我收拾完,一会该凉了。” 说实在的,海韵不太想见海莲。 可逃避并不是她的风格。 点了点头,她默默端起较少的那份,踏出了屋子。 月色的朦胧光照下,海莲还倚着门框,站那不知在想什么。 她的神色颇有些惆怅,仰头正痴痴看着天上的月亮。 海韵缓缓靠近,竟然神奇的发现,她的眼角正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泪光。 心不由沉了一下。 估摸着是感应到有人走近,海莲蓦地回了头。 同时快速又无比自然的,顺势抹去了眼角的泪痕。 她重新扬起了笑容。 “韵儿,有事吗?” 海韵心头思绪万千,面上却平静无比。 她将手上的大瓷碗朝她递了过去。 “我娘叫我来给你送红烧肉。” 海莲欣喜的眸子瞬间冒了光,立马接过了大瓷碗。 随手便掂了块半肥半瘦的红烧肉,一股脑塞进了嘴里。 入口浓香,一嚼即化。 她边吮吸着沾了油香的手指头,边赞道。 “韵儿,真是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肉!” “是吗,那你就多吃点。” 说罢,海韵抬脚打算离开。 身后,却传来了海莲略有些迷茫无辜的嗓音。 “韵儿,一个人做错事之后,当真再没有回头的机会吗?” 海韵倏忽转身,复杂的眸光鳖向她。 久久,红唇微启缓缓道。 “那要看你,是不是真的想回头……” 聚龙镇,昌隆客栈。 二楼的左边的一间房间里。 漆黑的角落,一抹颓败的身影正试图做什么…… 透过窗口照射进来的月光,那人的脸瞬时清晰可见。 赫然便是受制于人的刀哥。 为了防止他逃跑,刘爷吩咐过,只要一进屋子,便要给他的手脚皆绑上麻绳。 是以,看守他的人并不敢大意。 仔细的将刀哥的手脚捆绑好后,才安心的上床睡觉。 此时已近深夜,床铺上传来一声声响亮的呼噜声,证明那看守的人已进入梦乡。 刀哥考虑了许久,深深认为,这种时候,拖得越久,对他越没有好处。 那刘爷并不是什么善茬,后头的势力又大。 一旦察觉到了要找的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他便失去了仅剩的利用价值。 之后,等待他的只有死亡,甚至可能是比死亡还更悲惨的结局。 所以,他不能再等了! 思及此,刀哥再不迟疑,使命的猫着身子,向自个的脚够去。 与此同时,他的脚也麻利的从鞋子里头脱离了出来。 那脚趾的缝隙间,竟然夹着一片瞧着颇为锋利的碎瓷——这是今个白日里,趁着看守的人不备,他偷偷放进去的。 尽管每走一步都异常难受,但为了能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他始终忍耐着。 153、作死的刀哥 那脚趾的缝隙间,竟然夹着一片瞧着颇为锋利的碎瓷——这是今个白日里,趁着看守的人不备,刀哥偷偷放进去的。 尽管每走一步都异常难受,但为了能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他始终忍耐着。 此时,脚趾间已经磨破了皮,渗出了血迹,一片狰狞。 他却不管,只艰难的,弯着腰将自个的嘴,慢慢的靠近了脚趾间的碎瓷。 就算脏些,就算味道太大,他亦忍着,直到稳稳的咬住了上头的瓷片。 慢慢恢复了正常的坐姿,他方松了一大口气。 下意识的,冷汗频频冒出,湿了衣衫。 他戒备的朝床铺方向望了一眼。 一切如常,太好了。 他面上不可抑制的露出了丝笑意,带着即将获得自由的欣慰。 尽管因为嘴上咬着瓷片而展露得不太明显。 他用鼻子轻缓而使劲的呼吸了数个回合,以缓解因了激动有些颤抖的身体。 之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他将捆牢的双手,凑近了嘴边紧咬住的碎瓷,嗤嗤,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 在割着绳子的同时,刀哥的眼神一直紧盯着床铺的方向,瞪大了眼珠看着。 就担心一个不留神,看守的人突然醒来,发现了这一幕就糟了。 好在,老天终没有辜负他一番费尽心机的苦心。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个时辰,又许是两个时辰。 总之,不负所望的,手腕上的绳子,终于松动了,露出了一个大口子,仅剩最后一点粘连。 刀哥再不迟疑,他使劲的挣扎,直接就将已近崩溃的绳子崩断,挣开了束缚。 手解放了,他呲牙咧嘴的抚摸了下痛处,一刻不停的解起困住脚踝的绳子。 用手扯,用瓷片割,还动用了牙口,就是希望着绳子能解得再快些。 在整个过程中,刀哥还是不时的望向床铺方向,戒备着。 “嗤”,极为小的一声,绳子断了。 突然重获了自由,刀哥有些不敢相信。 他小心瞅了眼床,上头的看守还在沉睡着。 又仔细观察了下周身上下,包括地上散乱的断麻绳。 他这才醒觉逃脱了! 咧了嘴,尽量抑制住沉重的呼吸声。 他抬起脏臭的袖子,抹了把额间的大汗,小心翼翼打开门,准备踏出去…… 可突然,他又收回了脚。 转身,朝着屋子里唯一的床铺走去。 他不甘心。 这些日子,他受够了这家伙的戏弄。 还有,他的几个兄弟的惨死——他得报仇! 刀哥掏出了方才没舍得丢弃的碎瓷,面露凶光,缓缓靠近了床铺上沉睡的看守。 看守其实年纪不大,才二十上下,长得还挺顺眼。 尤其是睡颜,透着无害和平和。 可这一切,都换不来刀哥半点怜悯和迟疑。 他必须杀了他! 手中的碎瓷利落往看守的脖子划去。 只要轻轻划过那细嫩的肌肤,看守便会立马毙命。 想象着这一幕,刀哥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他死死咬紧牙关,眸子一眯,正准备用力…… 面前的睡颜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 刀哥当即骇了一跳,好在及时反应了过来。 他捏紧碎瓷,狠绝的朝近在咫尺的脖颈攻击…… 可惜,看守是个练家子,武功还不低。 他眸一凛,及时将头一歪,再往旁边一滚,最后一个翻身而起,怒视着刀哥。 “你的绳子怎么解的?” 说着看向了他手上仍捏着的碎瓷。 “用瓷片割断的?到底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机。” 刀哥抬头仰视着床上站着的看守,自知打不过清醒时的他。 一瞬之间,他做出了决定,选择先保住自个的性命再说。 他转身,飞快朝门口窜去。 一个撑跳,他落地到了一楼,却是以狼狈的狗趴式。 尽管体力有些不好,但终究底子不错,他一个翻身,跑出了昌隆客栈的大门。 身后,是看守大声叫喊的声音,和紧追而来的身影。 几乎是声响起的那一刻,大门侧旁马车上打盹的车夫立时睁开了眼。 一撩车帘,便看到了惊慌失措的窜逃中的刀哥。 他“诶”了声,轻松一跃,跳下马车,伸手拦在了刀哥面前。 “不错啊,竟然有本事从那小子手底下逃脱。不过,你觉得对上我,有几分胜算?” 刀哥紧张得不行,肌肉不停抖动着。 后有狼,他还不甚在意,自恃能逃过他的追捕。 可却没想到,前头竟然还有虎相拦…… 他自然知道,面前的人虽然是赶马车的车夫,但武功却不赖。 当初他的五个兄弟,有三个便是败于他之下。 且是恐怖的一对三,毫无压力。 刀哥眼神游移着,想勉力与车夫一战,也不枉方才割绳之苦。 可是,他从来不打必输的仗。 就在纠结之时,身后又传来了看守的声音。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这一句,终于击碎了刀哥最后的心底防线。 他双腿一软,立时跪了下来。 “两位好汉,你们大慈大悲,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我媳妇刚刚分娩,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爹啊!你们帮我求求刘爷,放我回家成不成?” 车夫冷眼看着他不断磕头求饶,浑不在意,悠哉得很。 他看向对面环胸而立的看守,奚落道。 “你这看的什么人?要不是我恰好睡在马车里,这人早就逃掉了!” 看守撇了他一眼,面色有些尴尬,仍勉强维持着淡定。 “这小子白日里偷偷藏了件割绳子的碎瓷,你难道都没发现过异常吗?” “嘿你小子!刘爷叫你看着他,让我负责的是赶马车,怎么又扯上我的责任了?” 车夫气不过,欲上前一步与看守进一步争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瞅着空当的刀哥猛的起了身,如离弦的箭般,往外射去。 他拼命的跑,拼命的跑…… 只是,一颗石子突然打中了他的膝盖骨,他应声摔倒在地。 之后,再也没能力爬起来。 看守向车夫道了声谢,他来到刀哥面前,俯视着地上趴着的他。 “给了你一次逃跑的机会,是我的疏忽。可若是让你再逃了第二次,刘爷还不得撕了我!” 说罢,他踢了踢地上认命的刀哥。 “喂,你还要跑吗?” 154、痛快死和痛苦死 说罢,他踢了踢地上认命的刀哥。 “喂,你还要跑吗?” 刀哥匍匐趴在地上,面朝着灰土,久久未回应一声。 身下,两只手紧紧的攥着,都崩出了血丝。 他只恨,只恨当时鬼迷了心窍,本可以逃掉,却又转了回去想报仇! 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对于大半夜被吵醒,刘爷面上很是不悦。 他阴沉的鳖向下首,被看守随意丢弃在地上的刀哥。 “好好的,你为什么要逃?我不是说过,只要帮我找回我家小公子,我就会留你一条性命。” 刀哥怀抱着仅剩的一丝求生欲望,声声泣血道。 “刘爷,小人真是将所有的线索都告诉您了,可现在还是毫无头绪,真的和我没关系啊!求您放我走,让我回家与妻子团聚!” 说罢,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响。 可惜,室内没有人动容。 刘爷似没听见他的话,脸色又沉了些。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逃?” 刀哥眸色变换不定,他自然知道,说了实话他就活不了。 他梗着脖子道。 “因为我不想呆在这了,我想回家,我想我的妻子孩子!” 听了这话,刘爷突然笑出了声。 “你这种无心之人,还会想念妻子孩子?” 他冷笑数声,陡然站了起来,怒瞪向刀哥。 “你可知道,因为你们这些无良的人贩子,多少家庭痛不欲生,支离破碎吗?” 被他的怒气和眼神骇到,刀哥抖着回道。 “刘爷,我,我以后再不敢做这种事了。我保证,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您,您就发发慈悲,放我一条生路吧!” 随着刀哥不停的磕头,在不断的头与地触碰的声响中。 刘爷面色难看的,朝近旁的看守挥了挥手。 随即,看守面无表情的靠近刀哥,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快速把玩着,同时,稳稳的踩住了刀哥的右手。 待刀哥意识到什么抬眸向他看去时,他悠悠开口了。 “从现在起,我会拿它对准你的手指头。你每说一句谎话,我就会切断你一根手指……直到你左右手的手指头全部切完,我就换脚。” 说到这,看守微微一笑,紧盯着他续道。 “所以,你可要好好回答刘爷的话,知道吗?” 他的眼神无比柔和,可刀哥却害怕极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任由看守拿着锋利的匕首,在他的右手间比划着。 好似在考虑,先切哪根会比较顺手…… 刀哥双腿双手不停抖动着,他拼命的摇首,挣扎着喊道。 “刘爷,我真的没说谎,我知道的我全都说了,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 他期盼的看着刘爷的方向,等待着他的仁慈降临。 可下首位置,蹲着的看守在看到刘爷微不可察的一个动作后。 再不犹疑,直接便是一个向下的动作。 刀哥的食指,便如同豆腐般,被切了下来。 一霎间,刀哥几乎是呆住了。 他痴痴望着那断指一处,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可待到血喷涌出来的那一刻,一股脑的,所有的感官都回归了。 他挣扎着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死命按着右手手腕处。 好象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些疼痛。 他边涕泪横流,边朝刘爷叫道。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见状,刘爷面色稍霁,朝看守摆了摆手。 看守即时挪开了匕首,松开了踩着刀哥手的脚,乖觉的退到了一边。 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血腥的一幕,并不是他所为。 刘爷耐心充足,重新坐下,等待刀哥平缓下来再交待。 刀哥的右手得到自由,他忙从自个身下衣摆撕下了一块,抖着左手将右手食指的断口牢牢包扎起来。 良久,血不再流了,他颤抖着道。 “小公子他,兴许已经不在人世了。那时候我将他交给买他的人时,他就已经病得厉害,性命垂危了。” 说罢,他双膝跪走着来到刘爷面前,忏悔道。 “刘爷,我真不是故意的,当初我的确不知道小公子的来历!不然,就算借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绑他吖!” “还求你看在我坦白的份上,从轻发落吧!求您了!” 听罢他的话,刘爷眸中已现湿润。 不过,并不是感动于刀哥的悔悟,而是想到了,他家的小公子可能不在人世了…… 他心痛难忍,颓然的靠倒在了椅座上。 要是家里的老太爷,还有老爷夫人知道了这个消息,该有多痛心! 要知道,在他出门寻找之前,夫人就已经病倒在床上,日渐消瘦了。 想到这,刘爷的眼神越发冰寒。 他死死盯着跪地的刀哥,怒斥道。 “若不是你贪图小利绑了我家小公子,他现在就还好好呆在家中,会衣食无忧,健康活泼的长大。” “可你绑了他,还害了他的性命,令他小小年纪便与亲人永别……既是如此,你还有何必要活着?” 说到这,他满目悲痛看向一旁站着的,眸中亦带着伤痛之色的车夫和看守。 “按照我族族规,害我族人性命者,必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不能解恨,你们俩去办吧!” 顿了顿,他又想到了什么。 “这里终归不是京城,记得做隐秘些,别叫旁人察觉。” “是!”车夫和看守异口同声道。 至此,刀哥终于明白,于他来说,结局唯有一死。 只不过是痛快死,抑或是痛苦死罢了。 而明显,他惹恼了刘爷,只剩下痛苦的死法…… 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刀哥立时昏了过去。 车夫和看守对视一眼,不以为意。 仍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那摊“肉泥”,出了屋子。 屋子里,独留刘爷眼盈满眶,不停的捶打着自个的胸膛。 “老太爷,老爷夫人,刘大满对不起你们,终还是没能将小公子及时找回来!我又该如何回去面对你们的满心期盼呢……” 来仪村。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海韵睁着眼睛,目色清明躺在床上,脑中思绪翻涌。 给海莲送了红烧肉之后,她又去找了次海青。 让他将事情的所有经过,再次还原叙述了一遍。 之后,她回屋仔细梳理了一遍,又考虑了半夜。 终还是觉着,那个上门来的大叔,就是来找小诺的无疑。 155、等着这一天 之后,海韵回屋仔细梳理了一遍,又考虑了半夜。 终还是觉着,那个上门来的大叔,就是来找小诺的无疑。 想通了,她也就不纠结了,她决定主动出击。 这样想着,海韵再躺不安稳,陡然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利落翻身下床。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来到屋外。 刚准备舀水刷牙洗脸,就听到灶房方向传来可疑的动静。 且是自个家的灶房里。 她突然记起,昨个罗氏吃夜饭时说过,今个开始,她家的灶房就可以用了。 难道是她娘? 滋啦——是油热的声响。 海韵诧异走上前去。 灶房里,罗氏笼罩在一片油烟中,身影若隐若现,显得温暖极了。 海韵站在门口,瞅着她略有些矮小的身影。 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她很高大。 “娘,你咋这么早起来了?”海韵跨过门槛道。 罗氏骇了一跳回头,察觉了是海韵,方抚了抚胸口。 “你起来啦?怎么不多睡会儿?你往常难道都这么早就起?” 说到这,她手上的动作一顿,蹙眉看向身旁的海韵。 “你吖,能不能爱护下自个的身体?尽知道忙,又不休息好,长此以往下去,怎么得了?” “次次娘起来,你屋子里早就不见你的人影,早饭又不吃,就饿着肚子出门干活。你知不知道,娘可担心得很!” 她的眸中有晶莹闪过,正好锅里头的葱油饼一面煎黄了。 她赶紧翻了个身,顺手用袖口抹了抹眼睛,方续道。 “娘想过了,从今个起,我天天早起给你做早饭,好让你能吃口热乎的再出门。” 说罢,她转身查看起锅里头正煎着的葱油饼,省得一会糊了。 海韵抿了抿唇,突然从侧面搂住了罗氏的腰,靠在了她肩头。 “娘,你为啥对我这样好?” 罗氏笑着伸出空着的左手,反手用干净的手背摸了摸她的脸。 “傻丫头,娘不对你好,对谁好?乖,赶紧去洗梳,一会好了就能吃了。” “恩。” 埋在罗氏肩头的海韵,嗓音有些哽咽,但泪终归是忍住了,固执的没让它落下来。 伴随着快西落的月亮,院子里摆好的木桌上,海韵和罗氏分坐两边,温馨一笑。 难得在这样的一个清晨,吃上了香喷喷的早饭。 罗氏还特地将昨个留给海天的红烧肉热了,端上了桌让海韵也吃些。 海韵的心底无比熨贴,吃得特别满足。 似乎每一口葱油饼的入口和下咽,都代表着一个母亲对自个女儿深深的爱意。 罗氏在旁边看着,自个一口没吃,却拼命的给海韵碗里夹着红烧肉。 “多吃些,别尽想着你弟,他是男娃,吃点苦也没啥。” 夹起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刚咀嚼了下,海韵眸中积攒的泪水,终于是不可抑制的落了下来。 她睁着朦胧的双眼,看向罗氏。 “娘,您忘了,我得减肥,可不能吃这么多肥肉,要再胖,我可受不了!” 说罢,泪眼弯弯,与罗氏相视而笑。 罗氏笑着笑着,瞅着海韵越发显瘦的下巴,不由叹了声。 “娘知道你很累,整天瞧着比你爹还忙,一直为了这个家奔走。可我和你爹又帮不上你什么,只能在一边帮倒忙,真是苦了你了。” 不用去比较旁人的闺女,单单论家里头的海莲,同是海家的孙女,就比韵儿幸福得多。 不用下地干活,不用去为生计奔走,只要在家歇着,就有人送上好吃好穿。 思及此,罗氏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惭愧的看向海韵。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放在桌上攥紧的手却被海韵握住了。 海韵将嘴里的肉咽下,不停摇头回道。 “娘,我不累,真的!看着咱们家一天天变好,我就觉得浑身是劲。” “过不久,我还要把你和爹接到镇上去住,我和你们,还有小天,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在一块!” “好好好,娘等着这一天!”罗氏亦回握住海韵的手,展开了笑颜。 尽管,她心底深处觉着,搬到镇上去这个事,本身就是个不切实际的梦。 可她愿意给自个闺女信心,不管那天是否能够到来…… 吃过早饭,抱着罗氏仔细用布包包好的装着红烧肉的瓷碗,海韵轻快的出发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 可惜的是,迈向大路,都未碰到一辆赶往镇上的牛车。 倒是远远的,看到有一辆牛车从反方向驶来。 海韵好奇看过去,惊讶的发现,车头位置坐着赶车人竟是连煜! 牛车听话的在她身旁位置停下。 连煜瞅着有些状况外的海韵,笑着道。 “愣着干啥,还不赶紧上来?” 海韵回过神,边跳上车边问道。 “你怎么过来了?我们不是说好,你在家看着小诺他们吗?” 连煜扬绳让牛车稳稳的走起来,回道。 “这几天不是不让他们出门吗?所以我一早就让他们在后院锻炼。我交待了小天,半个时辰后,就让他们背文章。” “然后,我才来接你的。还好到底是赶上了!”他轻吁了口气。 海韵默了默,正色道。 “那就快些吧,一会到了镇上,我还有事要让你做。” 闻言,连煜挑了挑眉头。 “好!” 他的双手自然无比的绕到身后,抓住海韵的双手,一左一右将它们放到了自个腰际。 淡定又有些紧张道。 “抓紧了,我可要加速了。” 刚触及到他坚实有力的腰部,隔着衣衫,无一丝赘肉。 海韵脸一红,到底为了安全问题,还是选择了镇定的抓住了他的衣裳下摆。 感受到她手的力道,尽管没有覆上腰间,连煜还是满足的微微一笑。 他扬绳用力抽打了牛的屁股。 “哞——” 这一声长呼,形象又神似,海韵会心一笑,不可抑制的捶打了连煜的后背。 “别闹了,好好赶车。” “遵命!”连煜笑着回道。 牛一踢牛腿,突然加速狂奔了起来。 透过窗边,外头的光亮洒进了屋内。 悲伤过度的刘爷仍蜷缩在座椅上,勉强睁开了红肿的双眼。 他沙哑的唤了声。 “来人。” 门外,疾走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上前弯腰恭敬道。 “刘爷,早饭已备好,是不是现在传上来?” 刘爷摇了摇头,双眸依然有些浑浊。 “他们俩回来了吗?” 156、难道注定要错过? 刘爷摇了摇头,双眸依然有些浑浊。 “他们俩回来了吗?” 小厮倒也机灵,知晓他问的便是看守肖腾和车夫马一龙,于是垂眸道。 “他们两人刚回来,正唤小二打了热水,待洗好换了衣裳后,就会来见您。” “好。”刘爷略有些疲惫的闭了眼眸。 小厮担忧的抬眸看了他一眼,迟疑道。 “刘爷,要不先给您端了早饭来?” 刘爷摇头兼摆手道。 “不了,吃不下,你退下吧。” 小厮只得垂眸,倒退了三步方转身离开。 肖腾和马一龙整装完毕,来到刘爷屋子时。 他正疲累的微阖眼,在打盹。 兴许是听到了人来的动静,他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眸。 一瞅到两人,他方坐正了身体道。 “事情办得如何了?” 肖腾和马一龙此时一身清爽,身上半丝血腥之气也无。 难怪刘爷瞧着,有些不太放心。 两人对视一眼,马一龙率先道。 “回刘爷,已经处理好了,做得十分隐秘,您大可放心。” 肖腾颇有些眉飞色舞,他接着道。 “刘爷,您是不知道,那家伙刚到地儿,就被我用冷水泼醒了。乍一见到周遭的场景,刚给他绑上一只腿,他就又吓晕了,真是怂……” 他还没说完,刘爷却是面色不郁的打断了他。 “别说这个,我不想听。就算再把他怎样又如何,小公子终究是被他害了,再回不来了。” 屋子里瞬时安静了下来,只余无尽的哀思。 马一龙见状,沉默了会儿道。 “我倒是觉得,兴许小公子他吉人天相,侥幸活下来了也不一定。要不,我们再询着之前的线索好好找找?” 肖腾却是有不同的想法,他犹豫着道。 “听了那个叫刀哥的话,我们这一路走来又哪里没去找过?个个都问遍了,但就是没见小公子的半点踪影。现下他也说了,小公子极有可能……我担心,要是我们几个执意继续找,可最终还是没找到,那该怎么办?” 不得不说,他的话非常实在。 可明显,这不是刘爷愿意听到的话。 马一龙立马白了他一眼,示意他看上首刘爷的脸色。 果然,肖腾抬首望去,见刘爷面色煞白,似无力承受般,又如散了架的躯壳,只勉强能立在那里不倒下去。 久久,就在肖腾和马一龙都以为他快支撑不下去时。 他复抬起布满血丝的眸子,郑重道。 “这样吧,你们拿些银子,请了这里当地的人,再将小公子的画像留下,托他们帮忙代为寻找,承诺找到后再重金酬谢!” “至于我们几个,就先回京城,给老太爷他们几个报信,也好宽慰宽慰他们。” 说到这,刘爷的眸子越发深黑,叮嘱道。 “你们切记,回去后绝不能提小公子已不在人世的消息,知道吗?” 最后三个字,铿锵有力,点到为止。 马一龙正色点了头。 肖腾亦不敢怠慢,认真冲刘爷颔首,收起了调皮的性子。 刘爷面色稍霁,又道。 “那你们赶紧去办吧,顺便安排下,收拾收拾好行李,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出发!” “是!” 马一龙和肖腾领命离去。 两人离开后,突然一股狂风刮进了屋子,使命拍打着窗台。 刘爷面上的泪痕亦被风吹拂,渐渐干透了。 他缓缓走到窗边,瞧着外头肆意狂卷的风,吹得路人都行步艰难,风沙满天。 轻叹了声,他喃喃道。 “小诺啊,你到底在哪儿?” 若是上天怜悯,就快些将他带到我们身边吧! 心底深处是这样的深深执念,但刘爷自知不能再等了。 他们出门已近三月,还不知道家里头是个什么境况。 至少,他得回家一趟,待安抚了老太爷和老爷夫人,他再求求神灵。 到时,就算寻遍天下,他也得继续找,哪怕没有一丝希望…… 不自禁的,一行泪汹涌而出,令刘爷都有些猝不及防。 因了赶路,不到一个时辰,海韵和连煜便到了镇上。 两人先回了家,确定孩子们都好好的呆在家里,海韵这才将连煜叫到了一旁。 开门见山道。 “我怀疑,小诺的家人已经找来了。” 接着,在连煜愕然的眸光中,她将始末说了出来。 连煜听罢,思索良久,沉声道。 “我和你的看法一致。只是,单凭海青说听到有人叫为首的刘爷,我们就能找到人?” 这时,海韵脑中一闪而过的,是昌隆客栈。 她正色道。 “据我猜测,小诺的家人应该颇为有钱,是以,到了镇上之后,落脚点极有可能是全镇数一数二的昌隆客栈。” “那你之前说要我做的事,难道就是陪你去昌隆客栈?”连煜反问道。 海韵摇头,灼灼看着他。 “不,我不能肯定他们就住在昌隆客栈,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还要你做另外一件事。” …… 在海韵的要求下,连煜一刻不停,写了近三十张布告。 这其间,海韵赶到灶房去给孩子们和连煜做了简易的早饭,另外还将带来的红烧肉重新下锅烧热了。 吃着可口的蔬菜玉米汤,再配上喷香的鸡蛋饼,最后佐以红烧肉,个中滋味可想而知。 海天,小诺等俱吃得满嘴流油,有的还控制不住的,吸吮起了沾油的手指头。 待连煜吃饱,海韵吩咐小诺等人一会自个推选人选洗碗,之后可以在屋内自由活动。 跟他们说了,愿意练字的可以练字,愿意休息半天的也可以休息。 接着,同海天交待了声,两人才锁了大门,分头行事。 海韵,带上十张布告,去往昌隆客栈方向。 边贴布告,边到达昌隆客栈,找寻关键人物刘爷。 连煜,则带上剩下的二十张布告,去往出镇方向,沿路张贴,预防要找的人可能往在了那边的客栈。 今个的风太大了。 一个不小心,海韵手里头正准备铺开粘贴的布告被风吹了一张。 她赶紧跳起来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越飘越高,越飘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这边海韵连煜忙活的时候,那头的昌隆客栈门口。 刘爷、肖腾、马一龙已经准备上马车离开了。 157、天上飘来的布告 这边海韵连煜忙活的时候,那头的昌隆客栈门口。 刘爷、肖腾、马一龙已经准备上马车离开了。 瞅着这大风迷人眼的情景,马一龙蹙眉提议道。 “刘爷,要不咱们再留一日,待天好些了再出发?” “不行。”刘爷异常坚定。“就算今个下刀子,我们也得走!” 竟是一点商量余地也没有。 肖腾和马一龙意外对视一眼,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心急。 事实上,两人的想法是,越晚回去,家里的人才会怀抱着一线希望等待。 反之,若是一旦回了,又什么好消息也没带,效果更加会适得其反。 可两人在刘爷崩紧的脸色下,到底是什么话也没敢说。 反正,老太爷还有老爷夫人,早晚还是得面对现实。 在刘爷的雷厉风行下,载着四人——刘爷、肖腾、马一龙还有小厮的马车,缓缓驶动了起来。 因了风太大,倒是马匹再好,也走得不甚快。 不过,马一龙对马儿的操控能力非常,使得尽管是艰难前行,那马儿至始至终都没有撂过挑子。 难得的是,还一直在走着直线。 马车缓缓行进着,路过街道,商铺。 车内,舒适静谧,寂静异常。 沉默许久后,刘爷突然开口。 “若半个时辰后风还这样大,就给大家统统换马,不坐马车了。这样一来,也可以快些到家。” 肖腾急忙道。 “可若是一直在马背上,您的身体会吃不消……” “无碍的。”刘爷大气摆摆手,控制不住咳嗽了声,勉强又道。“别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挺得住!” 这下,肖腾被噎住,想说什么,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刘爷一向说一是一,容不得旁人反驳。 一旁的小厮见状,贴心的为咳嗽着的刘爷递上了一杯热茶。 还为他轻抚了抚后背。 “刘爷,喝口热茶吧,您今个一点东西都没吃,身体可别累垮了。” 待刘爷接过了茶饮了一口,他才转身看向肖腾宽慰道。 “兴许一会风就停了,我们就都不用骑马了。” “恩。”肖腾随口接了句。 事实上,比起坐马车,他个人更喜欢骑马驰骋。 只是为了保护刘爷的安全,他得留下来。 马车也不知走了多久,许有半个时辰了吧。 刘爷刚准备出声唤外头的马一龙停下马车,换骑马出行。 马车似有感应般,倏忽停了下来。 马一龙的声音适时传了进来。 “刘爷,风停了,我们快走出聚龙镇了。” “好,继续赶路。”刘爷果断道。 “是。”马一龙大声回道。 按理,接下来应该是马车驶动,快速离开原地。 只是,一分来钟后,外头的马一龙却久久没有任何动静。 肖腾一个警醒,起身戒备起来。 他看向旁边的刘爷,轻声道。 “您别动,我先出去看看。” 他正准备掀帘布出去…… 就在这时,外头听到里头动静的马一龙,突然颤抖着声道。 “刘爷,刘爷,有,有小公子的线索了!” 话刚落,他猛地一把撂起了帘布,满脸喜色的将一张半人高的白纸递了上前。 “您瞧,这布告上头有小公子的线索。” 刘爷疑惑瞅向他手里略有些脏皱的布告,隐约看到上头有字数行。 他亦惊亦犹疑的接过了,抖着手将它放正。 在看到上头信息的一刹那,呆怔住了。 布告上头字并不多,唯三四行而已,且简短。 如下。 寻人布告 听人唤之为刘爷,身穿暗青色绸衣,相貌和善,约四十上下。 若你就是刘爷,是为了小诺而来,烦请到聚龙酒楼一叙。 我会在那里等你。 寥寥数语,既没有谁人的画像,也没有说清楚自个是谁,更没有明白告诉他们,小诺人在哪里。 可就是这样含糊的一张布告,却让早就失望透顶的刘爷又重新燃起了一线希望。 他颤声问道。 “这布告是哪来的?” “这是我在马车边捡到的。”马一龙据实相告。 原来,刚才他正准备赶马继续走,刚好看见马车下飘落了一张白纸。 他浑不在意,可惊鸿一瞥下,却见到上头有隐约的“小诺”二字,立时让他留了心。 刘爷听罢,眸中陡然射出精光。 “对不对,我昨个就是穿的那身暗青色绸衣对吗?而且,写布告的人知道小公子小名叫小诺,一定不会错的!” 他欣喜若狂,疯狂看向身旁的三人。 “聚龙酒楼在哪?赶紧带我去!” 可肖腾陡然泼了盆凉水。 “刘爷,这会不会是歹人的伎俩?要知道,您的身份特殊,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马一龙也想到了,面色沉了下来。 他刚才光顾着小公子,倒忘了这一层关系。 他迟疑着道。 “写这布告的人也是奇怪,什么也没交待清楚,就只让我们到聚龙酒楼一叙。要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小公子的下落,可不就让我们白跑一趟吗?” 他甚至还有些怀疑,是他托付的帮忙找寻小公子的那人,故意为了重金,故布了疑阵,就为了谋财。 刘爷紧抿着唇,眸光坚定。 “就算真是陷阱,就算真是白跑一趟,可为了找回小公子,为了唯一的一线希望,我也要去闯一闯!” 说到这,他想了想,毅然道。 “若是你们担心害怕,不用跟来便是,我一人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 说罢便欲下马车。 这,这可真骇死了马一龙肖腾两人了。 他们赶紧垂眸,恭敬躬身道。 “刘爷,万万不可。你若是要去,我们奉陪便是。” 刘爷唇微扬,缓了缓自方才起便剧烈跳动的心脏,正色道。 “那你们还不赶紧去打听打听,这聚龙酒楼到底在哪个方位。” “是!” 一路朝昌隆客栈行去,海韵亦将手上剩余的九张布告统统贴完了。 可到了昌隆客栈一问,门口的小二却回说没有这个人。 海韵心急,再三确认,闹得店里的掌柜都出来了。 最后,掌柜查了,也拍了板客栈里头确实没有一个叫刘爷的人住店,让她赶紧到别处撒泼,别耽搁了他们做生意。否则的话,就不客气了! 无奈,海韵只得往约定好的地点,聚龙酒楼而去。 她希冀着,刘爷能看到布告…… 158、只见他一人 无奈,海韵只得往约定好的地点,聚龙酒楼而去。 她希冀着,刘爷能看到布告…… 海韵到达聚龙酒楼的时候,没有见到连煜。 因为还早,倒是难得的店里头没有坐满,只三两慕名而来的,在喝茶闲聊。 她一进去,店里的小二便殷勤上前。 “韵姑娘,您是来找掌柜的是吗?我马上去给您叫。” 正准备转身,却被海韵拉住了。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有点事,随便找个位置坐就行,你去忙你的吧。” “好好好,那您随意,我去给您上壶好茶来!” 说罢,小二立马跑开,自去泡茶去了。 常来往聚龙酒楼,小二会如此殷勤,海韵倒淡然如常,不以为意。 她找了个正对着大门口的角落席面坐下了,默默等待着。 才饮了不到半杯茶,就鳖见门口处现出了连煜的身影。 海韵立马站起身,朝他挥了挥手。 “连煜,这儿。” 连煜询声望来,歇了口气抹把汗,朝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坐下,他无比自然的端起了海韵递来的茶水,饮了口方道。 “那个刘爷没在昌隆客栈?” “恩。”海韵道。 她抬眸看向他,猜测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刘爷去我家找却没找到,最后就失望离开了聚龙镇?” 连煜蹙眉,双手紧握撑着下巴,思索着道。 “也有这个可能,但还是希望,他没那么容易放弃。” 不然的话,就得再费番周折,劳老太太到了京城后,再打听到小诺家人的下落了。 海韵抿着唇,纠结道。 “我想过了,只在这里等他一天。若是今天他没来,我就只能相信他走了。” 布告贴了那么多位置,而刘爷他们是来找人的。 只要稍加留心,只要他还在聚龙镇,就没可能发现不了。 这样想着,海韵稍燃起了一丝信心,和连煜唠起了家常,还有孩子们的教育问题。 直到,一行人进入到两人的视线范围。 几乎是同时,两人端着茶杯的手立时顿住了,对视一眼,眸中皆是喜色。 依着海青的描述,为首的来人正与刘爷的特征相符,都穿着绸衣,且是四十年纪上下,相貌和善。 而后头也跟着三人,同那日去海家的人数是一样的。 不过,刀哥呢?难道没被他们抓住? 海韵默了默,计上心头。 她略微凑近了连煜,覆上他耳畔说了几句。 待连煜点头赞同之后,两人再未朝门口看一眼,而是转身不声不响上了二楼。 在热情的小二指引下,两人随意挑了一间雅间。 方坐下,海韵对小二交待道。 “刚才门口进来的四个人你看到了吧?烦请你过去跟他们说下,只带刘爷一人上来见我。” 顿了顿,她紧盯着小二的眼睛。 “记住,我只见刘爷一人。” “好,我记住了。你放心罢!” 说罢,小二欢快的带上了门,咚咚下楼去了。 小二一离开,连煜忍不住调侃道。 “廖掌柜定是有所交待,不然,这酒楼里的人也不会如此听你吩咐。” 海韵微笑,没有反驳。 聚龙酒楼门口。 刘爷等人一踏进去,倒被贴布告的人约定个这样大气的酒楼表示费解。 默了默,刘爷推翻了肖腾和马一龙的顾虑,随意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肖腾皱紧眉头跟进,小心翼翼瞅向周围。 “刘爷,这酒楼里那么多人,我们上哪去找贴布告的人?” 刘爷瞅了一周,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心下亦有些为难。 布告上没说什么接头的暗号,难道就让他们在这里干等? 正迟疑间,店小二走了过来。 马一龙立时没有好脸色,正准备喝斥,不要随意打扰他们谈话。 可没想到,小二径直出口的话,倒叫几人都怔住了。 他扬起惯常的一抹笑脸,正色道。 “请问您们几位,哪位是刘爷?韵姑娘要见你。” 就一会子功夫,刘爷反应了过来。 他现出一脸喜色,腾地起身道。 “我就是,烦请小二哥前头带路。” 却被身旁的马一龙伸手拦住了。 “刘爷,要不就让我去见见先,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再请您上去和她谈。” 这回,刘爷还没发表意见,小二却是坚持道。 “这位爷,韵姑娘说了,只见刘爷一个人。” 听罢,刘爷心中有数。 他冲马一龙摆摆手,语重心长道。 “咱们都到了人家地盘,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这么多人,我不会丢!” 况且,小二说要见他的是韵姑娘。 这就与当初刀哥所说,是位叫韵儿的姑娘买了他家小公子,是对得上号的。 思及此,刘爷越发激动难耐,催促小二道。 “小二哥,赶紧带路吧!” 小二点点头,引着他往二楼雅间去了。 独留身后,马一龙和肖腾,还有小厮面面相觑,担忧不已。 最终也只能暗叹一声,颓然的坐了下来。 刘爷怀着迫切的心情上了二楼。 在小二的带领下,推开了雅间的门。 乍一见,里头是一十几岁的小伙子和小姑娘端坐,他当即错愕了下。 接着,倒是觉察出了丝不对劲来。 小二在他进来后,便乖巧的退了出去,且自动的带上了雅间的门。 可里头屋里的两个年轻人。 自他进来后,仍淡定端坐于椅间,只不约而同朝他露了抹笑意,以示招呼。 仿佛,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来仿者,引不起他们任何重视。 可只有刘爷自己知道,这么些年,他行事杀伐果决,早已不怒自威。 寻常成人见了他,都会不自觉的颤抖垂眸,更不用说是两个大小孩子。 可面前两个,当真是云淡风轻,泰然自若。 刘爷眸中突起了层迷雾,越发有些觉得看不清了。 他缓缓上前,率先拱手道。 “敢问二位,可是救了我家小公子的人?” 见他如此作低,海韵方扬起一抹灿然的笑意。 “如果你家小公子,和我家小诺是同一人的话,那就算是。” 说罢,她看了眼已然眸现异光的刘爷,右手一扬,温和道。 “这位大叔,咱们坐下谈吧。” 刘爷颔首坐下了。 至此时,他已经敢断定,今个没有来错。 他心底的焦虑完全消失了。 他满脸堆笑,在端起茶杯的一瞬间,无意中瞅了眼旁边坐着的连煜。 却立时眼露困惑道。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159、去见小公子 他心底的焦虑完全消失了。 他满脸堆笑,无意中瞅了眼他旁边的连煜。 却立时眼露困惑道。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连煜蹙眉看向他,正色道。 “我没有见过你。” 无比肯定的一句话,没有半分迟疑。 刘爷听了,若有所思道。 “兴许是人有相似,我看错了罢。” 可心底里,却是有抹深思,久久没有散去。 他转移注意力,端起了桌上的茶,一口饮尽。 海韵瞅见了,倒是有些意味深长。 “您就不怕我下毒?” 刘爷哈哈大笑,坦然道。 “我活了近半辈子,自问这点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你们俩若是会下毒害人,当初就不可能会救我家小公子了!” 说到这,他再按捺不住,身体前倾些道。 “姑娘,你就快些告诉我,我家小诺公子到底在哪儿!” 海韵眸中仍带着丝犹疑,她干脆点出了重点。 “刀哥现在哪里?” 刘爷眸中立时现出一抹恨意,直接了当道。 “我让人将他五马分尸了!” 顿了顿,瞅见海韵连煜惊疑不定的眸光后,又解释道。 “他太坏了!后面见实在找不到我家小公子,便意图逃跑,却被我们抓了回来。最后坦白了,将小公子交给你们之前,就已经病得不行了……”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刘爷心急道。 “我家小公子,当真还活着吗?” 他的声音有丝颤抖,放在桌下的手勉力攥着,就担心一个控制不住,激动起来。 听完刘爷所述,海韵和连煜对视一眼,才算认可了他的身份。 海韵和悦道。 “请问,您有带你家小公子的画像吗?我要最后确认一下。” 刘爷着急忙慌的,赶紧从袖口里头掏出了折得好好的一张白纸,递给了海韵。 “你瞧瞧,在你那的是不是我家小公子?”明显尾音含着满满的期盼意味。 海韵将白纸接过。 她将画像缓缓摊开,赫然发现,上头几笔描绘的人,正是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小诺。 只是,上头的男孩穿着华贵些,打扮也更精致些,显出了通身的贵气和不凡。 但五官长相是一般无二的。 海韵心定,缓缓将画像合拢,交还给了刘爷。 “确定了,我救回的小诺就是你家小公子,你跟我们来吧!” 说罢,与连煜起身,带着刘爷出了雅间。 却正好与准备敲门进去的廖福碰了个正着。 廖福一脸讶异扫了眼几人,看向海韵道。 “韵儿,你这是上哪去?我已经吩咐了厨房,一会儿给你们烧几个好菜送上来!” 海韵赶紧推辞道。 “廖叔,多谢好意了!我还有事,下次再承您的情!” 语罢,匆匆走在了前头,下了楼。 连煜紧随其后,冲廖福微笑拱了拱手。 刘爷不识得廖福,只朝他简单又深沉的看了一眼,便跟了上去。 而就是这一眼,瞬间让廖福通体生寒,忍不住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他边搓边眦牙道。 “天哪,这跟着韵儿的都是什么人哪!” 一到楼下,刘爷赶紧快跑几步,追上了正欲出大门的海韵,良心建议道。 “我有马车,我们坐马车去如何?” 海韵点了点头,与连煜静立一旁等候。 刘爷对着海韵笑着和霭,在转身看向正朝他走来的肖腾马一龙等时,却满面不满。 他稍扬了扬手,作势欲抽几人,想了想又及时罢了手。 他小声教训道。 “才一会子不见,你们仨都成大爷了是吧?当真以为咱们是来吃饭喝茶的?” 说到这,沉着脸看向嘴里还在咀嚼着食物的马一龙,吼道。 “还不赶紧去将马车驶近些,好让韵姑娘和这位小兄弟上马车!” 可想而知,无故被训了一番的肖腾和马一龙等,内心该有多天翻地覆。 他们何曾见过,刘爷对两个小辈如此体贴有加。 不,有一个人。 但那是小公子,可不是外人。 几人对视一眼,终究还是最年长的马一龙提出了质疑。 “刘爷,咱们这是去哪?” 刘爷瞅了眼不远处稍有些蹙眉的海韵连煜,狠瞪了眼马一龙。 “怎么就能这么傻,除了去见小公子,我们还能去哪!” “赶紧去将马车驶过来!” 他都气得快要跳脚,要不是一会儿还得仰仗他赶马车,他还真想好好治治他! 见刘爷如此气怒,马一龙再不敢吭声了。 干脆利落的朝外行去,快速的将马车驶了过来。 刘爷礼貌的先邀请了海韵连煜先上去,自个再上了马车。 刚撩起车帘布,他顿住了,想了想又朝外吩咐道。 “你们仨坐外头,里头坐不下了!” 霎时,马一龙咧开了嘴,得意的冲苦着脸的肖腾和小厮道。 “哈哈,你们得陪我在外头了。” 肖腾皱着一张脸,无比郁闷道。 “外头也坐不下三个人,我还是走路罢。” 说罢,提脚就走,拦都拦不住。 后头,马一龙不怀好意扬声嚷嚷了句。 “喂,你认识去的路吗?” 瞬间,肖腾傻住了。 他猛地回头看去,马一龙已经驾着马车往和他相反的方向驶走了。 眼瞧着马车越走越远…… 无奈之下,肖腾只得咬咬牙,奋起直追! …… 听了连煜的告诉,马一龙抄了近道。 很快,马车到了目的地。 马一龙赶紧跳下去,恭敬的撩起车帘布,让刘爷方便下车。 刘爷刚准备下,却下意识的侧身一让,亦伸了手撩着车帘布,让了身后的海韵和连煜先下去。 这一幕,叫马一龙看得傻了眼。 他紧瞅着海韵和连煜两人,眼都不眨的盯了好久。 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两个小屁孩到底有啥特殊之处,能让刘爷另眼相待。 就算,就算是救了小公子,也不必要做到此种地步吧? 一下马车,连煜立马拿了钥匙上前开门。 刚打开门,内里听到门开动静的孩子们一股脑的扑了出来。 俱热情的喊着哥哥姐姐,紧拉着海韵连煜,一时间场面热闹异常。 刘爷仔细的观察着,瞅着,一眼便瞧见了挨海韵最近的小身影。 那熟悉的面孔,生动细致的表情,立时叫他落下了热泪来。 160、她在撒谎 刘爷仔细的观察着,瞅着,一眼便瞧见了挨海韵最近的小身影。 那熟悉的面孔,生动细致的表情,立时叫他落下了热泪来。 他万没想到,本已绝望的时候,柳暗花明又一村,小公子竟然奇迹般的找着了! 他紧张的张合着嘴,半晌方吃力挤出一句。 “小诺——” 可明显声太小,分分钟就被孩子们的兴奋嚷嚷盖住了。 直到,海韵摆手,示意孩子们安静下来。 她轻扶住小诺的双肩,将他转向了刘爷等人的方向。 初始,小诺没反应过来。 他只随意撇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不解看向海韵。 随即,兴许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他又重新回头打量起刘爷几人。 渐渐地,眸中起了水雾。 他突然跑了起来,一股脑的扑进了刘爷怀中。 “刘爷爷,我好想你啊!”泪水应声而出。 刹那间,结实的怀抱着小诺,刘爷热泪盈眶。 “刘爷爷找你找得好苦啊……” 两人旁若无人,相拥而泣。 这一幕亦感染到了身旁的每一个人。 海韵连煜俱感慨的看着,瞅了眼颇有些不知所谓的孩子们。 尽管,他们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但是,都为小诺找到了亲人而感到高兴。 久久,待两人情绪稳定些,海韵才上前道。 “进屋吧,有什么话,坐下再好好说。” “好,谢谢。”刘爷郑重道。 正准备替小诺拭泪,却见他自个乖巧的抹了泪——半点以往的娇气也没有了。 刘爷不由暗叹了声,泪眼含笑,越发对海韵的救命之恩心怀感激。 众人在屋内坐定,海韵利落上好了茶水。 着了连煜陪客并看顾孩子们,她出门去买菜。 一下子多了好几张嘴一会吃饭,家里头的储备定然是不够了。 刘爷眉眼弯弯同小诺说着话,眼尖亦瞅见海韵干脆出门的背影。 他立马招手示意马一龙上前。 “你赶紧跟着去,不管韵儿姑娘买什么,你都负责掏银子,明白吗?” 马一龙颔首,“明白!” 他大步追了上去。 和刘爷一样,当见到小公子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他异常感激救人的海韵连煜。 这时候别说是当跟班掏银子,就算是让他给她无条件使唤,他也是乐意的! 刚拐了个弯,海韵便察觉到有人跟随。 她顿住脚步,冷眸回首道。 “你不用跟着我,我只是上市集买菜而已。” “你买菜我付银子,总可以吧?”马一龙直接道。 顿了顿,瞅了眼海韵面露犹豫的神色,他又补充道。 “况且,你买了菜,总得有人帮忙提吧?我能行!” 末了,他还秀了把他的肱二头肌。 海韵无奈鳖了他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接着,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扬声冲还站在原地发愣的马一龙道了句。 “还不走?不是说给我提东西的吗?” 马一龙大喜,立马屁颠屁颠的跟上了她。 市集上,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 道路两旁此起彼伏的传来叫卖声,还有自主推销拉生意的大娘,热情的招呼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乡音味道,处处是憨厚动人的张张面孔。 海韵停停走走看看,只转了半圈,便将要买的东西完成了大半。 马一龙非常积极,主动的包揽了所有的东西,双手都提满了,但就没喊过一声累。 最后想想,还干脆将自个的荷包交给了海韵,让她方便及时付银子。 间歇还建议道“要不要再到别外转转,给你自个买点东西?” 海韵兴味十足回头瞅他,直瞧得他面色涨红。 “我说错什么了吗?”马一龙局促道。 海韵摇摇头,正准备说什么,陡然被一旁伸出来的一只手打断了。 那只手的主人紧紧的盯着她,讶然道。 “韵儿,还真的是你啊!” 正是也住在镇上的小姑海心。 海韵冲她扬起了笑脸。 “小姑,好巧。” 海心手上空空,倒是身后跟着的丫头手里,提着许多鱼肉素菜。 她暧昧的眸光瞅了眼海韵身旁的马一龙,问道。 “韵儿,这位是?” 海韵稍有些犹豫。 怎么跟她解释? 碰巧路过,两人根本就不认识? 海心会相信才怪。 可实话却是不能说的。 她心思百转,也就顿了一刹功夫,自然无比道。 “是这样的,我这几天在一户人家找了份短工,就帮忙洗洗衣服烧烧饭什么的,赚点小钱。这位大哥是那户人家的长工,正好今个家里来了客人,夫人就吩咐他和我一块出来买菜。” “哦,原来是这样。”海心恍然。 瞧了马一龙手上价格不菲的鱼肉菜,她不疑有它。 转而想到了什么,她满脸堆笑看向海韵。 “韵儿,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到小姑家去吃顿饭怎么样?我家公公和你姑父,都很想见见你嘞!” 海韵面露难色,婉拒道。 “小姑,再说吧,我现下确实没空闲时间。” 说罢,瞅了眼身旁的马一龙,又道。 “我们得赶回去了,不然回晚了就得被夫人骂了,先走了哈。” 朝海心挥了挥手,海韵朝马一龙使了个眼色,两人快速离开了。 身后,远远的还传来海心苦口婆心的叮嘱声。 “有空了就来小姑家吃饭,可别忘了!” 海韵径自走着,并没有回头回应。 身后的马一龙缓步跟着,瞅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回到家,海韵冲刘爷连煜打了声招呼,自去了灶房准备晌午饭。 刘爷心细,立马唤了小厮前去帮忙打下手,洗洗菜刷刷碗什么的。 事实上,他也想过,要不要直接让人去外头的酒楼订一桌出去吃,省得麻烦海韵。 可瞅着海韵一回来,周遭玩耍的所有孩子立马心不在焉,俱“虎视眈眈”眼睛似冒出了光…… 个个翘首以盼,紧盯着灶房方向,像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他眸中立时露出兴味难道当真能做什么不得了的美食? 不得不说,他也相当好奇。 马一龙心事重重靠近了刘爷,小心打量了眼周边。 见连煜往灶房方向去了,这才小声将方才买菜途中遇到的事跟刘爷说了一遍。 重点提出了,海韵在撒谎。 末了,瞅着刘爷有些看不透的面色,马一龙建议道。 “要不,我立马派人去调查一下,看下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161、都是平等的 末了,瞅着刘爷看不透的面色,马一龙建议道。 “要不,我立马派人去调查一下,看下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刘爷摇首,拒绝了他的提议。 “人家小姑娘出于好心救了小公子,还如此厚待好吃好喝照顾着。如果我们还以小人之心去猜度,她该有多寒心哪?” 顿了顿,他冷眸看向马一龙。 “做好你自个本分的事就好,不该管的别管。” “是。”马一龙垂眸应道。 丰盛的晌午饭,终于在大家伙的满怀期待中上桌了。 海天小诺等人,很有礼貌的请所有大人坐上桌后,方一一坐到了自个的位置。 幸好,饭桌够大,挤一挤,还是坐下了十四个人。 至于马一龙肖腾和小厮三人,刘爷着了他们到一旁临时搭就的小桌上吃,另拨了些菜给他们仨。 坐定后,刘爷扫了眼桌上的米饭和五颜六色的菜式,闻之莫名香气扑鼻。 他一早就啥也没吃,空着腹到现在,也没怎么觉着饿。 可一瞅到桌上的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酱丝鲍鱼、红烧海参、回锅肉、红烧土豆、玉米粒爆红萝卜丁、上汤大白菜,还有一个鲜香宜人的野山菇汤。 一道道,都做得精致诱人,实在令他垂涎欲滴。 不自觉的,刘爷咽了口口水。 海韵含笑招呼道。 “小地方,如若招待不周,还请您见谅。” 刘爷惭愧摇首,瞅着她的神色越发赞赏有加。 “我万万没想到,韵儿姑娘不仅才智过人,就连厨艺都如此高超哪!这还未开吃,我就甚觉食指大动了!” 听了他的赞誉,小诺率先抢道。 “当然了,姐姐最棒了!她做什么事都能做到最好。还有哥哥,他也好厉害,比我家里的夫子还要厉害许多倍!” 这话,让正准备伸筷的刘爷,扬起脸讶异看向连煜。 因他知道,小诺家里的夫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再一联想到布告上令人惊艳,却在当时被他忽略了的字,他脱口道。 “布告上面的字是你写的?” 连煜面色如常,缓缓咽下嘴中的食物,谦虚道。 “不值一提,是小诺过誉了。”实在是淡然至极。 刘爷还想问点什么,一旁的海韵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刘爷,你可要赶紧吃,不然一会就被他们扫光了!” 刘爷这才猛然回过神来,盯向了饭桌。 一看之下,颇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饭桌上。 明明方才还完整饱满的菜式,现下却是已被扫荡了大半,所剩无几了。 他抚了抚咕咕叫的肚子,赶紧捧起饭碗,伸筷夹菜。 一吃之下,他亦欲罢不能。 直吃得手抚着圆滚的腹部,动弹不得。 他才仰坐在椅子上,呼了口气,提出了疑问。 “韵儿姑娘,方才那三道我从未见过的菜叫啥来着?就最中间那三个荤的。” 海韵早已吃饱,停了筷在一旁闲坐。 听了他的话,立马猜到了他问的是哪几个菜。 她淡定回道。 “您说的应该是红烧狮子头,酱丝鲍鱼,还有红烧海参。这三个菜我也是偶然之间听人说了,才试着做出来的。” “哦,当真极品美味!”刘爷敛了眸色,瞧着海韵并不愿意多谈的面色,没有继续追问细节。 他刚端了杯茶水饮了口打算漱口,便看到自家的小公子竟主动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来。 仿佛视桌上的油污于不顾,半点不闪避。 他吓得嘴里的水都差点喷出来,赶紧拦道。 “哎哟我的小祖宗,谁叫你收拾了?” 说罢,他赶紧吼了一旁正吃得风卷残涌,准备扫空盘子的肖腾马一龙两人。 “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过来帮着收拾,难道还真要让小公子帮着你们洗碗筷吗?” 立时,马一龙肖腾啪的放下了碗筷,飞快跑到了小诺身边,准备抢过他手里的盘子。 小诺大喊一声,“不准动!” 制止了两人要帮忙的动作。他正色道。 “你们别帮倒忙,这是我今个的任务,我必须自己完成!” 他再不迟疑,尽管人小身矮,却依旧不知疲倦的,和着组队的小牛两人一起,几个几个的将碗盘叠起,拿到灶房去。 而灶房里,因体贴今个碗筷着实太多,海韵已经在帮着清洗了。 马一龙和肖腾无所适从,瞅了眼刘爷,又瞅了眼来回奔走的小公子,颇有些无奈。 刘爷讶然看着面前无比自然的一幕,目瞪口呆。 他赶紧挪了挪椅凳,靠近了些连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小公子怎么主动做起女人干的活了?” 连煜冷眸鳖他一眼,悠悠道。 “在这里住着的每个孩子,从前几日起,都开始主动分担起家务了。也许在你看来很不可思议,但小诺在这里,和其他孩子都是平等的,没有任何分别。” 听罢他的话,刘爷沉默了许久。 怔怔不知是何滋味,面色亦复杂得很。 一方面,他确实也能够理解,养着这么多孩子的难处。 可另一方面,他颇为心疼,自个家的小公子,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这里却要收拾碗筷,沾染上油污…… 他暗叹了声,瞅向不断来回奔走,面色红扑扑却带着轻松笑意的小诺。 突然又觉着,其实这样也挺好。 灶房清理完毕之后,待海韵回到前厅,刘爷立刻提出,要马上带小诺回京城。 听了他的话,海韵一点不意外,也没有反对。 只不过,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 “还有两个孩子,小硕和小锦。他们两人同是京城人士,当初也是被刀哥拐来这里。我想劳累您一并将他们带回去,再派人送他们找回各自的亲人。可以吗?” 顺道而已。对于这个小小的要求,刘爷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他爽快的同意了。 “你放心,我一定亲自送他们回家!” 听了他的保证,海韵才算放心了。 小诺沉默着,久久未吭声。 自刘爷提出要马上走起,他就一直紧紧拉着海韵的手不放开。 眼泪亦在眼眶中打转,他突然道。 “刘爷爷,可不可以晚几天再走?我,我舍不得。” 162、一带一解负担 眼泪亦在眼眶中打转,他突然道。 “刘爷爷,可不可以晚几天再走?我,我舍不得。” 说罢,泪再控制不住,一股脑的流了下来。 刘爷瞧着心疼,却只能坚持道。 “小诺,家里头都急坏了,你娘也病倒了,天天就盼着你回去呢!” 小诺听了,当即愣住了。 他瞅了瞅身边的海韵,紧抿着唇,只能任泪无声的在流。 海韵细心替小诺抹了把泪,劝慰道。 “小诺是男子汉对不对?不是早就约定好了,等哥哥姐姐赚够了钱,就一块去京城看你们的,怎么就忘了?” “况且,小锦和小硕会和你一块回去的,你并不是没有小伙伴的。” 小诺攥紧了她的手,可怜巴巴看着她。 接着,他又瞅了眼近旁默默垂泪的小锦小硕,还有海天等人。 突然,狠狠抬起袖口抹了把脸,冲刘爷道。 “刘爷爷,我想带着小牛一块回家!” 他话音方落,近旁的小锦亦大声道。 “我也想带着小梅一块去我家!” 小牛小梅是小诺和小锦最亲密的朋友,平常两两之间,话题也最多。 两人听了,都各自上前牵住了小诺小锦的手,无声对视,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小硕没有吭声,只坚强的抿紧唇,一言不发。 他家虽然也在京城,可家里的条件却是三个里头最不好的。 他没有办法和小诺小锦般,可以为了姐姐哥哥分担些负担…… 海韵因了小诺一直紧牵着她的手没放开,没办法上前宽慰小硕。 她冲连煜使了个眼色。 连煜会意,来到小硕身边,轻拍了他的肩头,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容。 仿似在说哥哥姐姐明白的。 一霎之间,小硕再忍不了,夺眶的泪水奔涌而出,他死死的搂着连煜的腰,埋在他怀中痛哭。 刘爷松了口气。 他刚才最怕的就是,小诺和以前在家时一样,胡搅蛮缠赖着不走。 现下能想通,尽管加了条件,但都不是问题。 他欣慰道。 “只要你们身边的小朋友愿意,咱们就一块带回家!” 说着,还冲小锦补充道。 “你的朋友也可以一并带上!大不了坐不下的话,爷爷再去买辆马车来就是!” 他的话方落,小诺小锦,还有小牛小梅,都兴奋的跳了起来。 可跳着跳着,四人慢慢的停止了动作。 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剩下的五个孩子……眸中皆是不舍和难过。 如果可以,他们是希望大家伙可以永远快乐的在一块,不分开的。 那五个孩子亦眼巴巴回望着他们,因为懂事,都勉强挤出了丝笑容。 可明显看得出,眸子中有着不被选择的伤痛。 海韵松开了小诺的手,走过去来到五个孩子身边,缓缓蹲下身,笑容温和调侃道。 “瞧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难道跟着我和哥哥的日子就这么让你们觉得悲惨吗?”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五个孩子和海天捂嘴笑了起来。 就连站在小硕身边的连煜都忍不住露出了宽慰的笑意。 唯有他明白,海韵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安慰着这几个头次面对亲密伙伴舍弃的孩子。 小诺大人模样走到五人面前,突然神秘兮兮的将他们拉到了角落,久久,不知在嘀咕着什么。 之后,当他们再次返回时,面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意,眸中皆散发着光彩。 海韵连煜很吃惊,好奇小诺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竟会有这么神奇的魔力…… 可不管怎么问,他们谁也不愿意说。 最后,两人只好摊手作罢。 刘爷刚唤了肖腾马一龙去再买辆马车回来,天空中陡然响起了一声惊雷。 轰隆隆—— 着实骇人得紧。 孩子们都吓得脸色一白,全都到了大人身边。 一瞅外头,天也阴沉了下来,灰蒙蒙的。 刘爷面色有些复杂,但还是催了马一龙两人赶紧去办事。 海韵和连煜对视一眼,出声提醒道。 “晚些可能就要下大雨了,您要不要考虑明个再离开?” 说罢,她瞅了眼身旁的数个孩子,纯粹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 刘爷意会,面露纠结之色。 沉默良久,他正色道。 “这样吧,我先派人回家去报信,告诉他们小诺找着了,也好安家里人的心。” “至于我和孩子们,就等明个天色好了再动身!” 如此,一不耽搁事,二也不至于让孩子们冒大雨出行,遇到危险。 再者说,二辆马车一块走,要是雨中走散了,就更不得了了。 海韵颔首,和缓道。 “这法子不错。刘爷若是不嫌弃,今个夜里就歇在这,反正家里也住得下。”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刘爷拱手道谢。 这下,孩子们可开心了。 俱蹦蹦跳跳,手牵着手,珍惜着这难得的欢聚时光。 连煜见状,也特许让他们歇一天,不用看书,尽情玩耍。 于是,只见屋子里,立马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上窜下跳的,不亦乐乎。 海韵瞅着外头的天色,蹙眉沉思。 她担心晚些下大雨她不好回家,可若是不回,爹娘肯定得担心…… 可现在要是回去,这一大屋子人的夜饭咋办? 刘爷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来者是客,总得招呼不是? 连煜一直关注着她,缓缓来到她身边。 “我送你回村里吧,正好刘爷在这,也不用担心孩子们。” “再说了,牛车昨个才买回来的,还没机会探探脚力,正好借这个机会试试。” 说着见她犹豫的神色,又道。 “你别担心夜饭,等送了你回来,我立马做就是了。虽说比不上你的手艺,但绝对能吃!” 语罢,海韵还未回应,近旁的刘爷却是听到了。 他立马上前。 “韵儿姑娘晚上不住这吗?” 他的眸间满是诧异,接着,立马掩饰了过去,转而道。 “一会儿等马一龙回来,让他用马车送你回家,还更快些,就算下雨了也不用担心淋着!” “另外,关于夜饭的问题,你更加不用担心,有银子在咱们啥买不到?就算……就算酒楼里做的菜没你美味,可至少温饱是能解决的,对吧?” 163、不是你们能招惹的 “另外,关于夜饭的问题,你更加不用担心,有银子啥买不到?就算……就算酒楼里做的没你美味,可至少温饱是能解决的,对吧?” 虽然刘爷心里还想再尝海韵的手艺,但终究是理智战胜了口腹之欲。 至此,海韵终于卸下了心底的担忧,笑着道。 “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 两人语笑晏晏,唯有一旁的连煜,晴转了多云。 之后,直到马一龙回来,海韵上了马车离开,他都很不高心。 待马一龙赶着马车一走远,他更是一脸哀怨的撇了眼刘爷,悠悠道了句。 “您,真是好心办坏事啊!” 刘爷莫名,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自个不是明明考虑得周全,帮了他们大忙吗? 马车刚走没多久,还没出镇口,天空就下起了漂泊大雨。 还伴着一声声雷鸣,听着十分的吓人。 马一龙冒着雨,仍然稳稳操控着马车,不动分毫,任由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身上,淋湿了全身。 车内的海韵,却完全不受这恶劣天气的影响。 只因了马车的颠簸,不得不紧紧攀附住内里的凸起位置,以免被甩出马车。 间歇,马一龙还关照一句,看她还受不受得住这速度。 两人想法一致,雨越下越大,尽快到家才是良计。 否则这泥巴路,越湿越泥泞更不好走。 一路赶一路颠,直到送到之前来过的海家门前,马车才稳稳的停了下来。 马一龙眼睛都被雨水冲刷的有些睁不开了。 他仍勉力转身,替海韵撩起车帘布,并将双手护在她头顶上,替她遮着雨。 海韵颇为触动,没有矫情的推辞。 在他的掩护下,她利落跳下马车,来到了海家大门前的屋檐下。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正准备邀马一龙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大门里头陆续走出来三个身影。 却是董氏、海二还有李寡妇,身穿着蓑衣晃了出来。 走在当先的是董氏。 因了下雨天,明显她的脸色比较难看。 她一眼看出去,首先注意到的不是旁边的马一龙和海韵,而是停在不远处的精致马车。 立时双眼冒了光,叹道。 “哎哟我的个娘吖,这是谁家的马车,咋停在我家门口了?” 说罢,眸光不转,流连在马车前后打量,啧啧称赞。 李寡妇细心些,立马注意到了左手边站着躲雨的海韵,她赶紧轻推了推董氏。 董氏后知后觉将视线转回来,称到海韵身上。 再看向了她身旁,淋得狼狈的马一龙…… 她冷笑了声,面色极为不善。 “哼,你旁边的野汉子,又是你的新姘夫吗?这大雨天的就按捺不住了,争分夺秒的就要见面啊。真不要脸!” 说罢,还冲着两人的方向“呸”了口,仿佛极为瞧不上眼似的。 海韵脸立马阴沉下来,她刚动脚起步,准备上前给她点教训。 谁料,身旁的马一龙早气不过,咬牙朝着董氏便是一记扫堂腿。 立马见效快的,董氏“哎哟”一声,栽倒在了泥水里,还溅了近旁的海二和李寡妇一身。 于是,只见两人非但没有上前去扶起董氏,反而是双双下意识的往门里又退了两步。 海韵实在是看不上两人,再懒得施舍眸光,转向了马一龙。 “进去换身干净的衣裳,等雨停了再回去吧!” 一听这话,董氏气得几近跳脚,她立马手撑进泥水里,意图站起来。 却不小心撑在了块尖锐的石块上,将她的手给刺破了,渗出了血,染红了泥水。 她痛呼一声,一个打滚还是勉强站了起来。 不顾周身的酸痛和湿透贴身的衣裳,她怒指向海韵。 “你个贱蹄子,你在外头交的野男人,绝不准带进我海家的大门,听到没有?立马给我滚!” 声势浩大,眼神也颇为凌厉。 只是在触及到马一龙愤怒的眸光时,立马认怂的缩回了指向海韵的手指。 一方天地外,大雨绵绵。 而檐下一隅,却仍不得半刻清静。 海韵还未作声,马一龙立马护着她。 “年纪这么大,还为老不尊,你若是再这么口无遮拦,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嘴?” 他眸色不善,瞧着不像什么善茬。 董氏面色几经反复,终是闭紧了嘴,只不甘的瞪了眼泰然站立的海韵。 正在这时,里头听到外面动静的罗氏,却是恰好走了出来。 她本来瞧着打雷下大雨,一直就在担心着海韵怎么回来,时不时就瞅眼外头。 一到门口,同董氏三人尴尬点头示意了下,一眼便瞅见了海韵在旁边,她立即面露喜色上前道。 “韵儿,你咋个回来的?娘一直担心着呢,就怕你淋了雨……” 海韵朝她温和一笑。 “娘,我没事,衣裳一点都没湿,是这位马大哥送我回来的。” 说罢,转身向罗氏介绍了马一龙。 马一龙立马礼貌拱手,道。 “夫人好,我是奉命送韵儿姑娘回来的,现下安全送到家了,我也该走了。” 夫人?罗氏骇得退了半步。 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她。 她连连摆手不敢当,正准备说点什么缓解尴尬,身后的董氏嗤笑一声道。 “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真当咱们是瞎子么?” 这张嘴,还真是令人厌恶。 马一龙蹙眉,直接越过罗氏,站在了董氏面前。 董氏骇然,正准备躲进屋里。 却被马一龙一把给揪住了衣领,啪啪啪的开始左右开扇。 一个耳光接一个耳光,打得简直令人眼花缭乱,还极其有节奏感。 海韵就瞧得津津有味,嘴角微扬。 在这下雨天,突然就有了想磕瓜子的兴致。 罗氏惊疑不定的看着,又觉着痛快,又紧紧揪着心担忧。 待打得董氏都差点形成了惯性的左右甩头,马一龙也累了。 他停了手,松开了董氏的衣领。 半晌丢下了句警告。 “记住,韵儿姑娘不是你们能招惹的人,否则,下场定会很凄惨,明白了吗?” 董氏已彻底被打懵,旁边的一脸惊悸的海二和李寡妇倒还清醒着。 两人忙回道。 “明白了明白了!” 164、大变脸的董氏 董氏已彻底被打懵,旁边一脸惊悸的海二和李寡妇倒还清醒着。 两人忙回道。 “明白了明白了!” 马一龙这才回身看向海韵及罗氏,温和道。 “既然无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海韵见状,也不再挽留,只微点了头。 马一龙不再迟疑,冲进雨中,不顾淋漓而下兜面的雨水,轻轻一跃跳上了马车。 他扬鞭策马,干脆利落,身姿潇洒。 只听马车嘶鸣一声,扬长而去。 回过神的董氏愣愣的看着,突然喃喃道。 “这马车,竟是他的?” 她身边的海二和李寡妇,也立时面色复杂看向罗氏和海韵。 海韵不以为意,懒得再搭理他们。 她搂过罗氏的腰,两人紧紧依偎着冲进了大门回了屋子。 倒是身后的董氏,尽管仍肿涨着难受,却仍然紧瞅着海韵的背影,眸中意味深长。 三房的灶房里。 罗氏海韵正在烧夜饭,不知怎的,董氏竟破天荒的拖着狼狈的身躯来了,还主动的送上一大块猪肉。 嘴上亦说得好听。 “最近见韵丫头都瘦了,赶紧拿着,你们一块改善改善生活,长点肉!” 罗氏犹豫着不敢接,生怕董氏有什么预谋。 倒是淡定的海韵利落接过了——不吃白不吃,反正没下毒! 见海韵接过了,董氏这才安了心。 又同罗氏闲话了几句有的没的,这才“哎呦哎呦”叫唤着,捂着肿涨通红的脸颊回屋了。 海韵回身,正准备继续忙活,却见罗氏呆怔在原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伸手在她面前一挥,她倒是立时反应了过来。 边继续着手上的活,边喃喃道。 “哎,这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海韵自是听见了,细心宽慰道。 “娘,您就别想太多了,只要想着有肉吃,定然就是好事了!” 顿了顿,又道。 “不过,今个的菜都准备好了,这肉还是留着,明个再吃吧?” “恩。”罗氏没有意见。 吃过夜饭,收拾好灶房及碗筷。 外头还淅淅沥沥在下着小雨。 屋子里,十分难得的,海韵和海贵罗氏闲坐着在聊天。 这时,海青突然推门进来了,露出了大张的笑脸。 一瞅见是他,原本还惊讶万分的罗氏立马扬起了笑,边招呼着给他倒了杯热茶,边打量了下他身穿的衣裳有没有湿。 “咋的下着雨还跑来了?不怕你娘担心啊?” “这点小雨怕啥?三婶,我可不是娘们!”海青大气回应道。 语罢,也不客气,径直坐下了,缓缓饮起了茶来。 这自然而然的状态,毫不生疏扭捏,就像在自个家般。 海韵见状,弯唇一笑,看着他问道。 “你来找我是有啥事吗?” 海青正端着茶碗的手一顿,一脸错愕。 “你咋知道我来找你定是有事的?” 顿了顿,颇有些意气道。 “难道我没事还不能来找你?” 海韵舒畅饮了一大口热茶,悠悠道。 “不然你来干嘛?总不是来蹭吃喝的吧?” 说罢,眼神调侃的看向了空落落的桌子,除了茶水,啥吃的都没有。 海青知晓她的脾气,也不同她计较。 他嘿嘿一笑,凑近她耳畔道。 “我刚刚发现一件事儿,这不,迫不及待的就来找你分享了!” “你知道吗?二叔家的莲儿现在可惨了,饭都吃不饱,菜碗里头还尽是挑的素菜给她,一丝荤腥也没有。” “而且,我还偷偷瞧见,二叔的新媳妇往她的饭碗里吐唾沫呢,真恶心!” 海韵听罢眸色不明,没有回应。 倒是一直在细听两人说话的罗氏,突然出声道。 “不是吧?莲儿日子这么惨吗?本来今个夜饭我是想给她送去的,可是前脚刚去,就瞧见了她后娘亲自给送了,所以我又端回来了。” “这下可咋办?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二哥也不管管事,难道就任由那李氏瞎折腾吗?” 她面上有些急躁,纯属是听了不平之事,心有愤慨。 再加上海莲救过海贵,她越发觉得这事同三房有关了。 海贵在旁边,沉默着没有说话,估计是想到了什么罗氏没想到的。 海韵面色仍然平静得很,她盯向海青,突然道。 “你想帮她?” 海青忙摆手,正色道。 “我现下还没这意思,往常你又不是不知道,莲儿她也不是什么善茬。” “看看再说吧,搞不好还没等我们为她报不平,新二婶就被莲儿给收拾得干净利落了!” 海韵垂眸默然。 他考虑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见海韵啥也没表示,罗氏一脸着急。 “怎么办怎么办?你二叔二婶已经听你奶的话,搬到你姑屋里住了。” “往后岂不是莲儿的苦日子就无休止了?咱们得帮帮这可怜的孩子……” 海韵一阵无奈,她一把抓住罗氏不停摩挲的双手,正色道。 “娘,您想得未免太多。” “就算二叔当真能不管自个的闺女,奶能不管吗?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宝贝她。” “是啊,还有你奶呢!”罗氏立马恍然。“你奶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的。” 听了这话,深知一些内情的海青刚想反驳。 却见一旁的海韵隐秘的朝他使了个眼色不要说。 他默默的把话咽了回去。 海贵想了想,亦附和罗氏。 “在这个家里,最不用担心的就是莲儿了,她日子好过着呢。” 说到这,叹了声转了话题道。 “咱们俩该多想想的是自个的娃儿,咱韵儿可苦着呢!” 听了他的话,罗氏若有所思,看向海韵的神色越发愧疚。 海韵见状,清咳一声,勉强道。 “爹娘,你们俩这是干嘛呢?青堂哥可还在呢,不兴你们搞这矫情的一套啊,等会可要酸死他了!” 这下,海贵和罗氏立时有些讪讪的瞅了海青一眼,尴尬笑笑,倒是默契的闭嘴了。 海韵为了打破这突来的沉寂,主动问向海青。 “你这几日在忙啥?” 说罢,起身给海青茶碗里又添满了茶水。 霎时,茶烟寥寥升起,人脸亦有些若隐若现在其中。 海青抬眸笑看着她。 “啥也没忙,就是瞎转悠。地里头也没多少事了,偶尔去去就行。” “这样啊。”海韵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也就一会子功夫,心一定,她炯炯有神的眸子盯向他。 “过几天,我可能有件事要拜托你去做,你能应承吗?” 165、背地里的龌龊心思 也就一会子功夫,心一定,她炯炯有神的眸子盯向他。 “过几天,我可能有件事要拜托你去做,你能应承吗?” 海青直视着她道。 “能啊,我帮你!” “没报酬也干?” “干!” “好。”海韵笑得眉眼弯弯。 她心里有个大计划,而这个计划,自然不会让海青白帮她做事的。 一旁的海贵和罗氏见着两人和乐融融的样子,亦颇感欣慰。 海心的屋子里,此时已大变了番模样。 经由李氏一整顿,将海心以前那些喜爱的小物件统统丢弃了,彻底的变成了她和海二两人独一无二的住处。 虽说董氏本来说的是,让两人临时住着,待往后存够了银子,再盖了新屋搬出来。 可李氏是谁,既能和海二彼此看对了眼,自然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既然住了,要让她搬可就难了。 况且,造个新屋子得多少银子?还得自个请人来建。 她又不是傻子! 在这个事情上,海二同她理所当然是意见一致的。 此时,屋里的唯一一张床上,正传来令人浮想联翩的动静。 久久之后,方回归风平浪静。 海二和李氏,俱光裸着身子,随意搭着条薄被,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想到今个在大门口发生的事,海二眸中闪过一丝不甘道。 “现下三房出了个海韵,好似不得了的傍上了户有钱人家,若是她从此一飞冲天,海贵那愣子还不得爬到我头上去了?” “是啊,吃夜饭前你该是看见了的,你娘偷偷的拿了一大块猪肉去讨好三房,明显就是想提前修复好关系,等事情一成,好沾亲带故的占便宜!” 李氏说罢,心底亦有些不带劲,面色不郁。 海二越发觉得气闷难受。 他半坐起身,靠在床头道。 “不成,我绝不能让三房靠上门好亲家,否则咱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李氏媚眼如丝,轻靠在他胸膛,吐气如兰。 “那丫头长成这副德行,都有那不开眼的好人家看得上,你又有什么法子能把人家拉下来?” “反倒是你自个的闺女,明明长得也不太差,却啥事也干不成,尽知道躺在屋子里吃闲饭……啧啧。” 这番话,说得海二心头烦燥得紧。 他一怒之下,一把推开了她。 “好好的你怎么说上莲儿了?不管怎么样,她终归是我的亲女儿。” “而且,她也不是吃咱们的,我娘就愿意养着她,难道碍着你了吗?” 一推之下,李氏面色顿时不太好看。 再加上这番话语加持,越发是心底悲凉,满心怨恨。 过了会儿,海二脾性稍缓,估摸着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 他忙揽过李氏的肩头,软声细语哄着道。 “我错了,不该那样对你。实在是想到三房从此要爬到我的头上,我心里的邪火就止不住的往上冒,控都控制不住。” 说罢,还故意撞了撞她身子。 “你就消消气吧?” 李氏脸色缓和,渐渐阴转为晴。 她安心的继续靠在他的身上,边摩挲着他的肌肤,边道。 “我倒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看?” “什么主意?”海二懒散着半眯了眼,倒没太放在心上。 李氏立时直起身,也不顾盖在身上的薄被滑落了,露出了大半个光洁的身子。 幸好,此时的海二是眯着眼的。 否则,肯定就得如饿狼般扑过去了。 李氏眸中带着算计,软声道。 “不管对方喜欢那丫头什么,最最基本的一点,也得她是个好姑娘,是个处子。” “否则的话,别说那个好人家不会要,就算是一般的穷苦人家,可都还得惦量惦量呢……你说是不是?” 海二顿时眼眸一亮。 他是男人他了解,又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个想娶的女人被其他人占了先机呢? 当然,他自己是二婚,勉强算是个例。 沉思良久,越想越觉得可行。 他嘴角大力上扬,托腮道。 “明个我先去打探一番,若是情况属实,必定叫三房从此再无翻身余地!” 说罢,心情甚好。转眼又瞅见了一旁的李氏身无长物,美丽动人。 他眸中立马冒出邪恶的光,大手一伸,就抚上了她的细嫩脸蛋,再往下,往下…… …… 惦记着要去镇上送小诺他们,海韵起得格外早。 令人暖心的是,罗氏这时候已经在灶房里头,忙活着给她备早饭了。 简单的洗梳过后,扎好辫子,坐在院子里的桌旁。 海韵端起热汤先喝了一口,不由感慨道。 “娘,真好喝。你快些回屋再睡一会吧,等会我自个收拾碗筷就行。” 说罢,手拿了贴饼子,大口吃了起来。 罗氏温柔瞧着她的吃相,眸光越发和暖。 “娘一点也不累,等你吃完了我再收拾,你别管。” 海韵无奈,只能加快自己吃东西的速度,迅速解决了早饭。 之后,与罗氏笑着道别,出了门去。 才刚走了几步,便发现身后有些不对劲。 她每走一步,好似都有一记脚步声在尾随着她…… 她猛地快跑了几步,再利落一个回身,戒备看向身后。 赫然见到的,便是一张无比熟悉的,稍有些困顿的脸。 连煜。 他还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海韵无奈蹙眉,厉色看向他。 “躲在后面吓人很好玩?这难道是你的爱好不成?” 连煜一脸委屈,顿住了本欲再往前走的步子。 “韵儿,这次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早早在外头等你,兴许是等得久了,不小心就靠着墙眯着了。” “等发现你出来,我下意识就跟上了。刚才正准备叫你,你突然就跑起来,吓了我一跳。我正准备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你又突然回头了……” 这么一说,倒还真不是他的错。 海韵汗颜。 难道还得怪自个太机灵?反应太灵敏? 她到底是松了紧皱着的眉头,正色道。 “你怎么来了?还来这么早。” 连煜灼灼看向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能告诉她,昨个自她坐了马一龙的马车之后,他就一直闷闷不乐吗? 他能告诉她,昨个夜里他几乎没怎么睡吗? 他能告诉她,他这么早的赶过来,并不单纯是为了快些接她到镇上,送别小诺等人吗? 他说不出口…… 166、终到离别时 他说不出口…… 默了半晌,他道。 “小诺他们担心你晚去了,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得来接你。” 海韵不置可否,蹙眉道。 “那直接让马一龙赶马车来不是更快吗?”省得你赶个牛车还得起这么早,多累。 后面这句话,她没说。 连煜自然不知。 他直接涨红了面色,勉强道。 “我出门的时候,马一龙还在睡觉,我不忍心叫醒他。” 海韵紧盯着他突然黑红黑红的脸,觉得异常有趣。 她陡然起了兴致,故意调侃道。 “昨个他回去的时候,明明就说了,无论如何今个会来接我的。难道是唬我的?” 还托腮故作不解状,似绞尽脑汁也要想明白到底马一龙为什么骗她。 见她不依不饶,连煜脱口道。 “好好好,我说实话行不?就是我想和你单独相处会,所以抢着来接你了!” 说罢,不太好意思看海韵。 他没法子。 就算现下不说,等回到镇上,海韵一问马一龙也会露馅了。 还不如一开始就坦承点,反正,他的脸皮本来就厚不是吗? 这样想着,他大胆的将视线移向对面,的海韵。 可她人呢? 数十步之外,海韵背对着他,大声道。 “快走啊,晚了赶不上的话,可就要怪你头上了!” 说罢,越发大步往前走,只留个背影给他。 此时的连煜心思复杂。 他猜想了数个海韵可能会有的反应,万没想到,竟会是这一种。 也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失望,他正准备跟上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赶紧叫住了她。 “韵儿,别往前走了,咱们的牛车还停在后边呢!” 海韵嘎然止步,回头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故意的?” 连煜淡定摇首,眸中带着明显的笑意。 “不,我应该是有意的。” …… 雨后的土路格外的泥泞,到处是坑哇。 连煜驾着牛车格外小心,时时叮嘱海韵坐稳,不时还同她搭几句话,好似在确定她是否还好好的坐在牛车上。 就算牛车走得再慢,但因为两人出发得早,到了镇上的时候,天色才刚露出微白。 刘爷和孩子们都没醒。 海韵和连煜商量了下,两人直接去了灶房。 一人烧火,一人洗切备早饭。 也顺便给大家伙烧些热水一会洗梳。 估摸着是早饭的香味吸引,刘爷马一龙等,还有海天同其他孩子,都纷纷起床下楼了。 一瞅见海韵在灶房,孩子们脸也不洗了,就赖在她身边,挥都挥不开。 尤其以小诺五个要离开去京城的孩子为最。 海韵也难得的没有批斗他们的娇气习惯,而是一个个的揽在怀中,抱了抱方道。 “乖啊都洗脸去,马上吃早饭了。” 可靠得她最近的五个孩子却是不动,仍紧紧依偎着,小诺抬眸看着海韵及一旁正烧火的连煜。 “哥哥姐姐,谢谢你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若不是你们,我们这帮孩子兴许早就活不成了!” “尤其是我,当时如果不是你们俩及时赶到,我估计早就死了!又哪有机会找到刘爷爷,和他一块回家呢。”字字真诚,句句恳切。 说罢,一丝犹豫不带的,扑通跪了下去。 海韵连拦都来不及。 其他的孩子见状,亦是同样的,齐齐跪了下去。 “谢谢哥哥姐姐的救命之恩!” 连留下的五个孩子也不例外。 唯有海天直直站着,颇有些错愕。 连煜已来到海韵身边,与她对视一眼。 几乎是同时的,两人赶紧将所有孩子都拉了起来。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帮孩子心思会这么重,每每都得弄出些动静来,着实令人吃惊。 待孩子们都起身后,海韵凛了眸子,缓缓道。 “当初会救下你们,纯属只是于心不忍,并不需要你们多么记在心里。” “你们要记住,人人膝下有黄金,以后万万不能再随便下跪了,明白吗?” “好!”小诺等异口同声回道。声音大的差点将灶房的屋顶给掀了。 连煜见状,与海韵相视一笑,又瞅了眼灶台前的火,正色道。 “好了,你们舀了水赶紧洗脸去,洗好了就可以开饭了。” 早饭因了是离别前的最后一顿,海韵格外花了些心思去做。 将往常孩子们爱吃的,都汇总了,每样都做了一些。 为的就是希望,能减轻他们即将到来的离别之情。 可没想到,只减了留在身边的海天六个的。 而要跟着刘爷离开的小诺五个,却是越发的舍不得了。 小诺边吃得大快朵颐,边鼓着腮帮子纠结道。 “若是回了京城,可就再吃不到姐姐做的饭了,那可怎么办?” 一时间,惆怅和满足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小硕小锦,还有小牛小梅听了,亦连连颔首,眸中俱带着不同程度的伤感。 刘爷见状爽快一笑,认真道。 “别说是这些孩子了,就是我这个半老头子,自尝过你的手艺之后,都有些不想离开了。” 海韵淡然回视道。 “刘爷说笑了,您吃过的美食应该不在少数,就别挖苦我了。” “不不不。”刘爷立时转为正经面色。“绝对不是挖苦!正因为我吃过的好东西不少,就越发能了解,韵儿姑娘的厨艺有多么的好了。” 说到这,他陡然转向海韵旁边的连煜,叹道。 “煜兄弟,你运气可真好!这辈子有口福了!” 连煜抬眸,偷瞄了眼海韵,见她没有反驳,兀自窃喜不已。 海韵没有深究,只对刘爷道。 “刘爷,到时帮小锦和小硕找回家人后,还烦请您能着人送封书信来,也好让我们安心。” 刘爷毅然点头。 “韵儿姑娘放心,您和煜兄弟大义,小硕小锦找家人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谢谢!”海韵连煜郑重道谢。 头一次吃顿早饭,花了长长的近一个时辰。 最后,实在是空了盘子,孩子们才无奈的放下了筷子。 却仍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刘爷叹了声气,也没管,只让马一龙等人先将行李搬上车。 眼泪,在这时候就显得廉价多了。 就如同昨个突然而来的雨水般,数十个孩子抱着哭作了一团。 就在这样的伤感氛围中,刘爷拿出了早早备好的一封信,和一块红布包好的小物件。 递给了海韵。 167、阴差阳错的线索 就在这样的伤感氛围中,刘爷拿出了早早备好的一封信,和一块红布包好的小物件。 递给了海韵。 “这封信,当你遇到什么棘手问题时,可以打开看看,兴许能帮到你。” “至于这块玉佩,这是我随身多年的东西,见它如见我。日后你若是碰到什么对抗不了的外力,可以着人拿了它来京城找我,只要交给城西铁匠铺的老李,他自然会带你的人来见我。” 海韵讶然,推辞不敢受这么重的礼。 刘爷不管不顾,一股脑的都塞在她手上,正色道。 “这不是你们救人的报酬,否则我直接给你银两便是,又怎么会费这些心思?” “只是我活了近半辈子,感念于如今还能遇上你们俩这么纯粹的人,不忍心你们遇到坎时无人可找罢了!” 说罢,见海韵仍是一脸迟疑,又道。 “收下吧,我知道你们俩都有些本事。但在这纷乱的世道,你们又能徒手斗过多少有权有势的人?” 后一句话,点醒了海韵。 她敢,赤手空拳打天下。 也有信心能将身边人的生活带上一个新台阶。 只是,她终究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背景。 若有一天,不小心冲突了哪个贪官奸史的利益。 到时候,她确定有办法全身而退吗? 就算她一人能,其他人呢? 不得不说,刘爷考虑事情太过周全,实乃大智之人。 海韵郑重接过了,感激道。 “多谢刘爷厚爱。” 连煜亦在一旁附和。 “刘爷费心了。” 刘爷摆摆手,笑得随意。 转眼又瞧了眼后头,还抱作一团抽泣的孩子们,无奈对海韵道。 “接下来,就得轮到你出马了。” 海韵欣然答应。 她仔细收好信和玉佩,走向孩子们。 也不知道她轻声与他们说了什么,也就一刻钟后,小诺等五人,停了哭泣出现在刘爷的面前。 他们知礼的一个个排队,依次上了马车。 刘爷暗中冲海韵挤了抹夸赞的笑,缓声道。 “还是你厉害!” 之后,他也跟在孩子们身后上了马车。 海韵连煜带着海天及剩下的五个孩子,站在马车旁,同车窗边挤着的五个小人儿挥手道别。 待两辆马车越行越远,最终拐角一转,不见了踪影时。 海天等人突然哇的一声,集体又哭了起来。 海韵瞬间觉得头疼,她瞅了眼连煜,朝他使了眼色,示意他帮忙安抚。 连煜无奈摊手,表示对这个情形爱莫能助。 默了默,海韵只得大力清清嗓子,郑重道。 “我准备带你们去集市上玩,你们到底要不要去?” 见效异常快的,哭声立即停止。 六双红肿的眼俱盯着海韵,目不转睛。 接着,异口同声沙哑着道。 “姐姐,真的吗?” 海韵欣然点头,瞅着面前一张张愣然的脸。 “你们赶紧进去舀水洗把脸,限时三分钟,过时不候。” 瞬间,原本站在门外如同扎根了的六个人,立马撒开脚往屋里奔。 生怕慢了会儿,就会被取消了逛集市的资格。 海二头次起了个大早,来到了聚龙镇上。 为的就是打听打听,昨个那个马车的主人到底是哪户人家的公子。 毕竟,知己知彼,方好制定反击计划。 可他转悠了一大圈,走得腿都快断了,也将聚龙镇上大部分有钱有地位的人家的门房都问遍了,就是没有这么一户人家。 他当时明明听到了,海韵向罗氏介绍时,说的就是马大哥。 若他姓马,他爹肯定姓马吧? 怎么就找不着呢? 实在是转得累了,海二嗓子也冒了烟。 正好往周边瞅瞅,竟走到了海心家附近。 心下一合计,他打算去讨杯茶喝,顺便蹭顿晌午饭…… 到了海心家时,她正好在家。 当下人将海二带进堂屋,陡然看见是她二哥时,海心当即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可顾及到公婆皆在场,也不好太过份。 权衡之后,她还是起身喊了一声,“二哥。” 还随手给他倒了杯茶水。 海二根本不见外。 他只意思意思朝上首两位老人稍点头示意下,便将李家当成自个家一般,堂而皇之的坐下了。 还不像样的翘起了二郎腿… 瞅见他这副样子,原本就对他印象不好的李老爷子,立马沉了脸色,推说身体不太舒服,便回房了。 李老太太自然是夫唱妇随,亦跟着去了。 见二老一走,海二立马眸中冒出精光,凑近了海心。 “心儿,你知不知道,这聚龙镇上,可否有户姓马的富人家?” 海心不知他问来何意,眸中带着戒备。 想了想,到底还是实话实说了。 “据我所知,没有。” 海二抿紧了唇,心思百转。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昨个瞧着那姓马的气势惊人,绝不像是小门小户里的人。 可怎么就偏偏找不着呢? 久久沉思过后,他饮了口茶水,换了个话题。 “你最近有碰到过韵儿吗?” “你问她来做什么?”海心立时凛了脸色,警告道,“我可告诉你二哥,你若是再伤害韵儿,我可不认你了!” 海二赶紧否认,装作诚恳道。 “心儿你想多了,我现在哪敢害她,听说她可了不得,傍上了户好人家,就快要上门给人家做夫人了!” 听了他的话,海心眸中带着疑虑,脱口道。 “不能吧?你听谁说的?我昨个还遇见过她,她说在一户人家里头做短工。穿着也同以前没啥差别,还是那两件旧衣裳……” 海二眸光一闪,仿佛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那她身边有没有跟着一个男人?不算很俊但长得还蛮结实的。” “有,她说是那户人家的长工,听夫人吩咐,和她一块出来买菜的。”海心回忆着道。 这下,海二琢磨着,可算心里有数了。 原来,海韵那死丫头竟然只是找了个做长工的男人! 兴许那马车也只是长工偷用了别人府上的,充大头罢了。 一想到那丑丫头居然敢唬骗他们,顺带还让董氏对她刮目相看,海二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他再按捺不住,早忘了原本是来李家蹭饭的事,急急告辞走了。 他得回去揭穿她的真面目! 168、一个字,等 简单的收拾后,海韵连煜带着海天等五个孩子出了门,去往市集。 这应该算是头一次,孩子们真正意义上的逛街了。 不消说,个个都很兴奋。 简直是手舞足蹈,根本就停不下来。 海天作为一个虚岁十二的小男子汉,明显也hold不住。 海韵是真心希望他们能从悲伤的离情中抽离出来,包括旁边的连煜。 是以,只要发现哪个孩子在某样好玩的或者是好吃的东西上头,眼神停留了超过三秒,两人便会不由分说买下来。 于是,从进入市集开始,海天等人的嘴巴就没停过,十足的过饱了回瘾,吃玩得不亦乐乎。 脸上也渐渐现出了灿烂的笑容,淡化了心中的想念之情。 走走看看间,海韵也采购了不少东西。 主要是自个家里头的米面快没了,还有就是,她也想改善改善罗氏海贵的生活。 所以,除了买上足够一个礼拜可用的米面等主食,她还买了些零嘴,肉鱼,另外还买了两只鸡和一些小鸡仔。 鸡她是这样规划的。 一只杀了煲汤,给海贵罗氏补补身体。 至于另外一只母鸡,就留着下蛋。 这样一来,家里就天天都有鸡蛋吃了。 最后,小鸡仔就放在镇上的屋子,让孩子们养着。 计划很完美,海天等人知道后,亦开心不已。 连煜好似在考虑什么,他给了海天几个钱,让他带着几个小的去买糖人吃。 瞅见他们手牵手走向不远处卖糖人的老伯,连煜转向海韵道。 “咱们买下的那个铺面,你想好做什么买卖了吗?” 海韵边逗弄着笼子里的小鸡仔,边摇头。 最开始的时候,她会想要买个带着铺面的屋子,完全是因为,想把投入的成本尽快再赚回来。 可是现在,她有了一个更完美的想法,还得用上海青。 如果又开铺面做生意,估摸着会忙不过来。 而连煜这边,他要教授海天他们。 她也还有个事情要拜托他去做…… 尽管这件事很有些难度,但却是目前来说,非做不可的。 想到这,她缓缓道来。 听罢她的话,连煜一脸讶色,藏都藏不住。 他正色看向海韵。“你是当真的?” “我从不开这种玩笑。”海韵淡然道。 连煜蹙了眉头,怔怔看了她半晌。 “从没听说过,有人会想要买一片海,可我们该找谁谈?来仪村里,里正都从没管过这个。像我一直捕鱼,捕到了也只算是我自个的,都不用另外交什么杂税。” 海韵眸光深沉。 事实上,从一开始做海鲜市场,她便有想过这个事情。 只是,当时谈这个还尚且太早,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成什么样。 而现在,只要明个的赌局一赢,聚龙楼和海鲜一炮打响,之后,海鲜便该是供不应求了。 她必须提前将这个事情暗中谈下来。 否则,等一些有心思的人反应过来,可就得想方设法来分一杯羹了。 到时,若被切断了出货来源,就算她手上握了再好的销售渠道,也是枉然。 海韵抬眸,无比认真对连煜道。 “我要你做的是,先去打探清楚情况,看下是否能有希望买下来。如果不能买,那我们就租!先签个五十年的租约,且把租赁优先权握在手上,再由官府签字盖印。” 顿了顿,她补充道。 “这件事,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拿下之前,你必须做得隐秘,能做到吗?” 连煜颔首,陡然胸腹间升起无限斗志雄心。 “能,韵儿,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这件事情办好!” 海韵微笑,接着道。 “至于价钱方面,只要那些上层的人还没有得到消息,不了解其中的弯弯道道,那么,就不可能太贵。” 说到这,海韵紧攥了拳头。 “我们必须占得先机!” 这一个刹那,唯有与她面对面的连煜看见,她眼眸中散发出的不一样的神采。 一时间,有些令他无法逼视。 孩子们玩得很开心,吃得也很痛快。 等一行人回到家,根本没人喊饿,个个都抱着肚子,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海韵和连煜对视一眼,突然对自个今日对他们的放纵有些心虚。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和目的,克制和节制两个词,是应该要教会他们的。 她将六个人叫了过来,苦口婆心的和他们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观念。 并再三叮嘱,今后凡事都不可太过,吃喝玩乐同样,应当劳逸结合。 海天等诺诺应“是”。 因他们确实体会到了,吃零嘴吃得太饱,其实是种折磨。 为了响应海韵的教育理念,连煜事不宜迟,招呼了六人开始上课。 半个时辰教书,半个时辰练字,另半个时辰学算术。 一个下昼就在这样紧凑的安排中过去了。 海韵将大部分的食材安排好,教了连煜如何烹煮。 之后,便在连煜的帮助下,将买的东西提上了临时租下的牛车。 海天等人还在屋子里互相讨论着,今个学习的内容,倒是没有注意到海韵的离开。 海韵也不想打扰他们,只与连煜道了别,吩咐赶牛车大叔往镇口方向驶去。 才刚到镇口,牛车就被人拦下了。 海韵好奇看去,拦着的人竟是廖福。 见牛车缓缓停下,廖福紧走了几步来到海韵面前。 作揖盯向她。 “韵儿啊,可算找着你了!你今个咋没去酒楼呢?可把我给急坏了!” 海韵眸色不明,不解道。 “廖叔,你找我有什么事?” 廖福愁眉苦脸,将个中缘由道了来。 原来,他今个逮了个机会,问了酒楼里安排看守那海参的其中一人。 一问之下,可不得了。 那人说,海参至今还没有将身体里的针线和铁丝脱离出来。 这下,可急坏了廖福。 左思右想,又听了之前海韵的告诉,绝不容许他私自做小动作。 无奈之下,他只能出此下策,来镇口堵她了。 只希望她能好好想想,想出个万全的解决之法! 一番话语罢,廖福灼灼看向海韵,一脸急色。 “明个就是赌约兑现之日,可现下看来,咱们明显是没有希望获胜的。韵儿,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眸中带着期盼,渴望着海韵能同以前一样,立马便解了这燃眉之急。 可是,海韵只是怪异的看着他。 久久,只挤出了一个字。 “等!” 169、打脸与反打脸 可是,海韵只是怪异的看着他。 久久,只挤出了一个字。 “等!” “等?”廖福都快被吓得哭出来了。 他竭力维持着几十岁成年人该有的镇定,哭丧着脸道。 “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若是明个出了啥岔子,我可是要吃排头的!韵儿,你就赶紧想想法子,救救聚龙酒楼吧!” 海韵敛了眸色,认真看向他。 “廖叔,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默了默,善心的补了一句。 “当然,前提是你如果信我的话。” 信?不信? 廖福自然是真心愿意相信她的。 不然,当初也不会放手让她一人做这么大件事,许这么大一个赌局。 可是,他输不起! 聚龙酒楼也输不得! 否则,要是公子知道了,还不得着人将他炖了了事…… 他心思几经百转,面上亦泛着不郁。 “韵儿,要不我就按照之前所说的,安排人换……” 海韵摆手打断了他,径直朝前头端坐的车夫说了句。 “大叔,麻烦您赶紧的,我还得早些回家烧夜饭呢。” 说罢,淡淡撇了眼廖福,在车即将驶离之前,撂下一句。 “廖叔,如果你没经过我的同意,私自做了什么手脚,那么,后果自负。” 语罢,牛车正好起步,海韵扬长而去。 廖福没有再相拦,他知道拦了也无用。 他紧抿着唇,死咬着牙,遥望着越来越远的挺直身形,不知在想着什么。 …… 牛车一路无碍,走得很是顺畅。 今个晴了一天,大太阳晒晒,土路都干透了,扎实了。 赶牛车的大叔心地很好,瞧海韵买了这么多东西,特地将她送到了家门口方停下来。 待海韵下了牛车,还热情的帮衬着她一块往下挪东西…… 两人刚挪完,海韵将东西统统接到了手里,提着,抱着,正准备进院门。 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不小的动静。 稍一细听,竟然是董氏与罗氏的声…… 海韵再不迟疑,赶紧提着手头的东西冲了进去。 三房的灶房门边。 董氏脸色难看极了。 她一把从罗氏手上抢过了昨个儿才送来的那大块猪肉,口中还大放着阙词。 “好你个罗氏,竟然敢和那臭丫头合起伙来蒙骗我!随便找了个卖苦力的,便说是富家公子,未免也太有心机了罢。” “要不是老二聪明,特地上了趟镇上,还去找了心儿打听,我老婆子岂不是得被你们欺瞒到死?还想吃我送来的猪肉,没门!” 罗氏被她说得面色羞燥,勉强道。 “娘,我什么时候说过,那送韵儿回来的人是富家公子?这都是您自个瞎想的,怎么能赖我们头上?况且这猪肉,也是您自个拿来的,我们好在是没吃……” 若真吃了,岂不是得被开膛破肚,也要挖出来还她? 后面这句话,罗氏按捺住了,到底是没说出口。 董氏立时瞪眼,还真有些被她说懵了。 想想还确实是,从头到尾,韵儿和她娘也没说过那人是富家公子的话语。 一切都是她自个心中有鬼,臆测出来的。 可她能承认吗? 一想明白,董氏狠瞪了眼罗氏,指着她鼻子道。 “分明就是你们故意设计,就是想让我对你们三房刮目相看!若不是,我怎么会误会上?哼!” 罗氏气愤莫名,可百口莫辨。 她瞅了眼董氏,及她身后的虎视眈眈的海二和李氏,终是垂了眸。 见她不吭气,董氏便当她默认了。 她颠颠那块猪肉,志得意满,抬脚欲回自个那边屋子。 一回身,正好看见大步走进院门的海韵。 及,她手上身上满满的用银钱才能买到的东西。 竟然还有鸡! 当下,不单是她呆怔住了止了步,就连后头回过神来的海二和李氏亦呆了。 几人紧瞅着海韵,仔细上下打量,竟还发现海韵手上提了块比董氏手头那块还更大的猪肉…… 顿时,眸中几欲冒出绿光来。 董氏下意识吞咽了口口水,质问道。 “死丫头,老实告诉我,你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这理所当然的劲,海韵看得都几欲想吐。 她倨傲撇她一眼,直接走到罗氏身边,温和道。 “娘,咱们得赶紧把这些东西拾缀好,点好数收收好,省得被几只苍蝇臭蚊子总惦记着,糟心!” “你说谁是苍蝇臭蚊子?”海二气不过冒出了头。 海韵睨他一眼,毫不客气道。 “谁应就是说谁!” 海二不由一噎,霎时被她凌厉的眼神骇住了,好一会儿没再说话。 旁边的李氏实在看不过自个男人被欺负,上前帮腔道。 “长得也就这副德行,有啥好横的?也就那个长工赏脸能看得上你,我看哪你这辈子也就只配当个长工的媳妇!” “从此以后,一家子都去当别人的下人,伺候着有钱的老爷,领几个辛苦钱了。你们趁现在还高兴着,就多高兴几天,否则,只怕日后就只剩下哭的份了!” 说罢,面露得色,气定神闲站在那。 海韵陡然一阵冷笑,眸子狠厉扫向李氏——李寡妇。 对她,若说以前还有几分怜悯的话,现在也都烟消散尽了。 似笑非笑的撇了她一眼,海韵突然出声道。 “某些人,明明就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偏偏还不知收敛,尽上赶着露出马脚。难道就不怕有天被拆穿了,再没想象中的好日子过吗?” 话音一落,李氏下意识骇得倒退了数步。 她惊恐的看着海韵,瞧着倒像是就要被吓休克了过去。 海二瞧着心疼,赶紧上前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倒没有想太多,只私以为海韵是逞口舌之快,纯报复李氏罢了。 海韵本也是半猜测半试探,见李氏这般,心下已有了结果。 她冷笑一声,看向李氏的眼神越发赤裸裸。 这下,李氏再按捺不住,尖叫出声,“你,你不是人!” 见自个的女人被海韵欺负成这样,海二再忍耐不了。 他一个箭步上前,冲到海韵面前,便欲扇她巴掌解气…… 海韵咬牙蹙眉,反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反手袭上了他的脸。 啪——非常响亮的一声。 接着,还当胸给了一脚,将他踢出了老远…… 170、生与死的抉择 海韵咬牙蹙眉,反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反手袭上了他的脸。 啪——非常响亮的一声。 接着,还当胸给了一脚,将他踢出了老远…… 这一脚,着实用了力。 海二再结实,倒在地上都半晌没能爬起来,在那哼哼唧唧的抽搐。 李氏早吓得丢了魂,她赶紧跑到他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嘴里还迭声道。 “海二,你咋样了?可别吓唬我。” 一边,被海韵冷落了的董氏立时沉了脸。 她上前一步,眯起一对绿豆眼紧盯着海韵。 “他再怎么说也是你二伯,你怎么可以对他动手又动脚,打伤了他?” 说着,又陡然转了话势,接着道。 “韵儿,你告诉奶,那些东西都哪来的,说清楚后,今个我就不同你计较了!” 说得好象她多宽宏大量似的。 可海韵稀罕吗? 她眸色不善看向董氏,咄咄道。 “你若要计较,那便计较好了。” 说罢,摆好了准备干架的架势,挑衅的朝董氏勾了勾手指,让她尽管放马过来。 董氏面色不定。 听着身后传来的海二“哎哟”不停的呻吟声,又瞅了眼对面那头罗氏脚边,海韵买回来的一大堆东西…… 默了半晌,终是讪笑着道。 “算了算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说啥两家话呢?再说了你是小辈,咱们们长辈怎么着也不该同你计较不是?” 海韵哼了声,没说话。 罗氏惊得不行,很是不解她突然的大转变。 海二仍躺在地上,动弹困难。 李氏却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甘的唤了声。 “娘,你……” 董氏摆摆手,打断了她。 接着,仍面带笑意,和善冲海韵道。 “韵儿哪,奶瞧你今个带回来的东西着实太多了,要不我帮着你们一块拾缀吧?速度也可以快些,呵呵。” 呵呵—— 海韵冷笑了声。 “不劳烦你老人家了,我和我娘自己动手惯了,不嫌多。” 说罢,再懒得搭理她,转身同罗氏一块将东西提进了屋子,间歇还小声商量着,围个鸡圈的事。 董氏一计不成,眸色深深瞅着两人,眼珠咕噜噜转,又似在算计着什么。 一会子后,见仍是无人出来,只得回身同李氏一块,将海二搀扶着回了屋子。 一进屋,董氏立时关上了门。 待将海二扶躺上床,她不停歇追问道。 “你不是说那死丫头没傍上富家公子吗?你不是说她看上的是个给人当下人的吗?” “怎么她会有那么多银子买回那些东西?你也不合计合计,就单那块大肉,还有那几只鸡,得花多少钱!” 说罢,气极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生着闷气。 海二本就身上难受得紧,尤其是胸口,总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可董氏这样不依不饶的,他也来了气。 久久,缓了缓痛感,他吃力道。 “我咋知道那么多?明明就是心儿告诉的我,她是在镇上给人洗衣烧饭赚点小钱,我哪知道她怎么就突然有能力买这么多好东西!” 瞅他皱着眉头,才说了几句话就猛吸气喘息的模样,董氏也心疼得紧。 她叹了声,缓了神色道。 “不成,明个我得找个机会,趁那丫头不在,好好盘问罗氏一番。我就不信了,怎么着也得探听出点眉目来!” 海二听了,胡乱的点头应声。 李氏稍有些心思混乱,心底里还在回思着,海韵方才的那番怼她的话…… 她心不在焉,惯性替海二掖着被子,却不小心按到了他的伤处,立马惹来海二一阵抱怨。 “你会不会伺候人?没见我伤这么重吗?怎么还下死手按呢!” 李氏及时反应过来,面色慌乱得很。 她赶紧歉疚道。 “弄疼哪了,我给你揉揉。” 边说边小心上了手,按照海二手指的方向,缓缓给他揉搓着伤处。 如此几番之后,海二方轻吐出口浊气,满意的闭上眼睛,打算眯会养神。 董氏瞧着他好些了,这里也没她什么事,利落的开门出了屋子。 海莲屋子里。 方才,透过门缝,她将外头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自然也看见了海韵是如何收拾海二和李氏的。 仔细想来,海二就不是个称职的爹,一直对她没关没照。 那李氏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别以为她不知道她暗地里做的事情。 反观海韵,虽说一惯不冷不热的对她,但做出来的事情,到底是让她爽快至极的。 海莲的脸上,不自觉的,现出了一抹笑意。 突然,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冰冷的男声。 “孙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若是再继续这样愚昧的思维,等待你的唯有死路一条!” 又是那个骗她来这里的男人! 海莲又是愤慨,又是茫然道。 “你为什么非要我完成这样的任务?这个任务太困难了,我努力了这么久,也花了很多心思,可却还是没什么进展,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冰冷男声冷哼了声,桀桀道。 “尽力了?你以为假装和别人从朋友做起,一步步攻防她的心,然后等她完全信任你之时,再捅她一刀就是尽力了?”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慢慢与她交心,会不会同时也将自己的心交付了出去?等到那时,你这么心慈手软的,能对她下得了手吗?哼!愚蠢!” 他一句出,海莲便一退,直到无力的靠坐到床边方止住。 她几近崩溃的抱着头,艰难回道。 “我不知道,我不想死!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为什么一定要我当坏人?为什么要帮一个恶毒的人完成临死前的愿望?我不懂!” 冰冷男声沉默了许久,终究是松了口。 “看来,也该让你死个明白了。” “我是你那个世界里,所有的贪欲和恶念形成的自主系统。只有不断帮助各个位面中的反派,达成他们的目标,从中吸收足够的负能量,我才能长存不衰,永生不死!” “所以,当你不能为我所用,就再没有了存在的价值,唯有抹杀一个下场!” 顿了顿,他稍缓了语气,又道。 “不过我知道,你想活着对吗?也想见你那个世界里的亲人吧?其实,抹杀你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你可得要加把劲了!” 海莲,也许该称她为孙竹,她颓然的闭上了眼。 瞬时,眼角处划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171、懂礼的君子 鸡既然买回来了,自然事不宜迟,杀了煲汤。 这边罗氏拾缀买回来的东西时,海韵就在灶房里头烧起开水来。 杀鸡,放血,烫毛,拔毛,当一只光裸的整鸡展现在海韵面前时,她没有一丝犹豫,尽情的开剁。 将鸡切成个个小块,再加入一早切好的姜蒜等配料,加入适量的清水,开始在里锅里头熬煮起来。 这时,海贵正好踏着夕阳的余晖进了院门。 一路过灶房,便瞧见里头忙活的母女俩,顿时,满身的疲劳尽消,他不自觉的弯了嘴角。 估计是心有灵犀,他瞅着里头的时候,罗氏适时的回了头。 两人对视一笑,罗氏想起了什么,冲他道。 “韵儿买了两只鸡回来,一只已经杀了煲汤,另一只还捆着在那,你赶紧找个地儿围个小鸡圈,也好养起来以后下蛋。” 说罢,便转身继续忙活手上的动作。 海贵有满肚子的疑问,可想了想,还是打算做完鸡圈再与两人细说。 他围着自个家的屋子灶房走了一圈,最后决定,就围在灶房边上。 木头啥的,之前整灶房的时候就剩下了些,现在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围完之后,他细心的在里头放了些干燥的麦梗,还将上头的一块搭起来,铺上干燥的海草,整了个可以避雨的小空间。 退后一步瞅瞅,简直完美。 海贵很满意,拍拍手上的灰土,他大步踏进灶房。 第一时间,他便瞅见了灶台前放的一碗切好的大肉,霎时间傻了眼。 他赶紧上前一步,对罗氏道。 “咋整那么多肉?又是鸡汤又是大肉的,这得花多少银子?” 他活了这么些年,就没吃过这么丰盛的一餐。 况且,现在吃饭的也就他们仨口人。 罗氏面色亦有些纠结,她瞅了眼在灶台前垂头烧火的海韵,解释道。 “这些,都是韵儿买回来的。” 海贵讶异不已,不解看向海韵。 “韵儿,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海韵不慌不忙抬眸,看向两人解释道。 “自个赚的。我和连大哥到海边捕鱼卖的钱,还有我在镇上的酒楼找了份差事,可以预支工钱。” 听罢,海贵和罗氏对视一眼,心中俱是震憾。 一个女娃儿家,竟然如此辛苦的做着二份工,只为了让家里的人过上好日子。 这让他们为人父母的,该有多痛恨自个的无能…… 怎么想,他们都觉得心酸。 罗氏紧着一步上前,抚了抚海韵好似又瘦了些的脸颊。 “韵儿哪,你别着急,你爹能干活挣钱。地里没啥事儿,他天天还去做小工。等过些日子,娘也试着出去找份差事,一定可以养得起你和天儿的!” “你就别这么辛苦,还是尽快去把那工作辞了吧?” 海贵亦是点头,附和道。 “对,爹会努力挣钱,若是还不够,我就再到镇上去找份差事兼着做。反正,家里头的生计不用你操心,知道吗?” 身为父母,心疼子女,这些,海韵自然能够理解。 她眸中一热,勉强止住了想落的泪,正色道。 “爹,娘,咱们是一家子,肯定就得齐心协力共同将这个家变得越来越好。况且,我在酒楼里干的活一点都不累,你们放心罢,若是哪天我真的扛不住,我定会回来的!” 见她这样说,海贵和罗氏只能作罢。 只不过,两人的心里皆因这件事起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当夜幕降临,夜饭也可以上桌了。 一锅喷香的鸡汤,一碗红烧肉,一碗红烧狮子头,另加一碗爆炒大白菜。 色香味俱全,简直令人垂涎欲滴。 罗氏有心,先盛了一大碗鸡汤,给海莲送了去。 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海青,便邀了他来一块吃。 海青原本有些犹豫,可之前试过海韵的手艺,实在是忍耐不住,答应了。 一进屋,瞅见桌上的菜式,他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海韵见他来了,招呼他坐下,立马给他盛了碗鸡汤,还给他夹了个大鸡腿。 “你尝尝,看下煲得鸡肉入不入味?” 海青着实没想到,海韵会给他夹鸡腿。 他瞪大了眼,赶紧拿起筷子意图将鸡腿夹回去。 “还是给三叔三婶留着,或者韵儿你吃也成,我不要。” 一只鸡只有两个鸡腿,三房难得杀次鸡,他怎么好意思占掉一个鸡腿呢? 想到这,他越发坚定的拨回去。 海韵无奈,伸出筷子与他相“斗”。 一只鸡腿,便停在半空中,你推我搡。 海贵见状,笑着道。 “青儿,来三叔家吃饭还客气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帮了咱家不少忙,韵儿屋里那木床就是你给搭的吧?” “我们还没说要给你工钱,现在不就吃一个鸡腿,你还扭捏啥?赶紧吃了!” 说罢,帮衬着海韵使力,将那筷子上的鸡腿又压回了海青碗里。 海青见实在拒绝不了,终是感动的受了。 他嗫嚅道。 “谢谢三叔。” 海韵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吖,明明就不是这种别扭的性子,大家都这么熟了,知根知底的,难道自然点随意些不好吗?” 海青挠挠头,颇有些尴尬的冲海贵笑笑。 转而又对着海韵挤眉弄眼。 之后,喝了口鲜美的鸡汤润嗓子,一本正经道。 “我,我是一个懂礼的君子。” 咳咳咳—— 海韵,罗氏,海贵三人,齐齐呛着了。 均在缓和后,瞅向海青意味不明,眸含着笑意。 海韵咬了块鸡肉,含糊道。 “真好吃。” 罗氏和海贵亦担心海青觉得尴尬,忙招呼着,给他碗里又添起菜来。 海青扫视了三人一眼,不死心的抿了抿唇道。 “你们难道不觉得吗?” 海贵、罗氏和海韵三人强忍住笑意,皆装作没有听见,默默的继续享受着美食…… 次日,海韵前脚刚离开家,后脚董氏就上了三房的门。 这时天色刚刚亮堂,海贵早早出门干活去了,只有罗氏一人在家。 董氏心中有数,也不敲门,径直进了屋。 将本在屋里头收拾的罗氏吓了一跳。 她抚了抚剧烈跳动的胸口,面色不郁看向董氏。 “娘,您找我有啥事儿?” 172、罗氏的变化 罗氏抚了抚剧烈跳动的胸口,面色不郁看向董氏。 “娘,您找我有啥事儿?” 董氏将背在身后的手现出来,手上提着的,赫然就是昨个才抢走的那块猪肉。 她笑得和悦。 “也没啥子大事。就是昨个我回去后仔细反思了下,确实觉得事情做得不太对。所以思前想后,我今个特地把猪肉给你们送了回来。” 她将猪肉递给罗氏。 可罗氏并没有接。 董氏心一咯噔,瞅了眼她半点也不动容的面色,接着道。 “我知道,你们三房如今不比往日,这点子猪肉自然是不放在眼里,可这好歹也是我做娘的一番心意不是?” 罗氏默了默,注意着措辞道。 “娘,这猪肉我真不能收。” “为啥?”董氏故作不懂道。 罗氏面上顿时有些纠结,可转眼想到自个闺女在外劳累的苦。 心一定,豁出去道。 “是这样的,昨个我同大贵商量过了,从今往后,三房的事,就全由韵儿作主了。” “所以,除非韵儿说要收下这猪肉,否则,我和大贵无论如何都不能收!” 昨个夜里,她和海贵辗转几乎一夜没睡,就是心里头搁着事。 最后,两人终于达成一致,决定以后这个家,就由付出最多的韵儿来当。 一个,可以让他们夫妻俩铁了心对抗外力,没有顾虑。 二个,也可以帮衬着韵儿一些,不至于让她在外头累惨,回到家里头,反而还得帮他们俩收拾些烂摊子。 他们绝不能再拖她后腿! 董氏眸色不定,颇为讶异,递着猪肉的手也放下了。 来仪村里,还从没有一户人家,是由未出嫁的女儿当家。 她正色道。 “你们开什么玩笑?她小小年纪能当什么家,早晚也是要嫁出去的,你们这样做,至天儿于何地?” 罗氏心里半点也没有动摇。 这些,她和海贵早就已经讨论过了。 别说海天现在年纪小还当不了家,就算他能当,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让他当。 反观韵儿,做事向来有主见,有头脑。 在她的一步步带领下,三房分了家日子好过了,天儿也到镇上去念书。 家里头还吃上了鸡,养上了鸡…… 以后,每天可都有鸡蛋捡了—方才她才去捡了个回来。 想到这,罗氏止不住的显露出笑意。 她越发坚定看向董氏。 “娘,这些都是三房自个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至于这肉,您还是赶紧拿回去,留着自己慢慢吃吧!” 头一个回合便吃了排头,董氏却半丝不悦也没有。 毕竟,她来的主要目的并不是送猪肉。 猪肉只是一个引子而已。 她讪讪笑笑,用了另一只没提猪肉的手,紧拉了罗氏到桌旁坐下。 “既然你不好收,我也不勉强。不过,有件事我可得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啥子事?”罗氏面露疑惑。 瞧她听进去了,董氏气定神闲道。 “韵儿好歹是个姑娘家,天天在外抛头露面,且还带回不少来路不明的东西。难道你们两口子就不担心,那些东西的来路吗?” 这番话,立时让罗氏面色剧变。 只是,她变脸并不是怀疑了海韵,而是因了董氏言语中显露出来的对海韵名声的诋毁。 她沉了脸色,再不留情面,咄咄道。 “韵儿是什么样人,我和大贵作为她的爹娘,都心里有数。现下咱家和你们海家早分了家也除了谱,你如今来管这些,未免管得太宽了罢!” 语罢,再不看她,直接道。 “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送您了。” 竟是对她下了逐客令! 董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死死盯着罗氏,瞧她不悦的面色,方知不假。 紧咬着牙关,她正待发难,可转而又想起自个来的目的。 勉强顺了顺气,她缓缓道。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纯粹是担心韵儿,并不是怀疑她的为人!” 说着眸光一闪,接着道。 “敢情你们是问过了,知道那些东西的来路?赶紧和娘说说,也好叫我听听里头的名堂。” 罗氏并不是个傻的。 相反,她其实是很聪明的。 只是以往因着心底有道坎,时时记着孝顺才是正理,才步步退让,事事妥协。 而现在,为了自个的闺女,再加上知晓董氏的为人,她自然不愿告知实情。 眸中带着讥笑,罗氏郑重道。 “娘,您兴许是忘了我前头说过的话了。三房如今,是韵儿做主!所以,她没交待过的事,我是不敢随意乱说出去的。” 语罢,目光直直看向董氏,并没有丝毫退缩。 董氏大惊。 若是刚才还存有一丝侥幸,期待着罗氏可能全盘脱出的话。 现在可真是彻底掉进了冰窟里,心凉透了。 她定定看向罗氏,真心想不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令她变得如此。 罗氏见董氏厚脸皮的还坐着,当下也没有起身相赶。 她只当作没这个人似的,兀自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的收拾,连一杯茶也没有给奉上。 董氏怔怔坐了许久。 终于醒悟过来,三房已然脱离她的掌控,再不复从前了! 顿时心灰意冷,准备起身离开再想其他策略… 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她想起了什么。 “天儿呢?怎么好些天没见他了?” 这声问一出,罗氏明显显得有些慌乱。 拿在手上的扫帚也因手一抖,落在了地上。 她赶紧捡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扫着地。 “他啊,家里头没啥事,就将他送到我娘家了,也好去帮着做些杂事,混口饭吃。” 说罢,因了撒谎,略有些慌乱的垂了眸,扫地的动作也陡然加快了。 董氏瞅着,心里头半信半疑。 她再没说一句话,径直出了屋子去。 待董氏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后,罗氏立时抚了抚胸口,松了口长气。 今个的聚龙镇,很奇怪。 所经之处都安静极了,连闹市区也不例外。 海韵到达的时候,明明太阳已然高悬。 可是,行人唯有三两个,且家家户户皆闭着门,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心里头塞着疑虑,海韵先回了镇上的屋子。 173、不敲门的后果 可是,行人唯有三两个,且家家户户皆闭着门,不知道跑哪去了。 心里头塞着疑虑,海韵先回了镇上的屋子。 到门口的时候,门是大敞开的。 里头隐隐传来连煜清朗的嗓音,抑扬顿挫。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 “有谁知道这段话的含义吗?” 听到这,海韵下意识轻手轻脚,靠近了门边,观望着里头的情形。 海天和五个孩子坐于下首,个个身姿挺立,没有耷拉着肩。 只见他们左右互望,久久,仍是无人举手回应连煜。 海韵不由有些失望。 她举步正欲进去,余光却鳖见海天将右手举了起来。 连煜自然是瞅见了,含笑道。 “小天,你来说。” 经过了这么些日子的将养,海天明显像变了个人似的。 就算是海贵和罗氏在眼前,恐怕也得好一会子才能认得出来。 他精致的五官轮廓,因了餐餐营养均衡而显得越发圆润光泽。 双眸亦晶亮有神,瞧着就有股子机灵劲,同以往的瘦骨崚峋营养不良格外不同。 他自信起身,缓缓道来。 “这段话的意思是,同情心就是施行仁的开始;羞耻心就是施行义的开始;辞让心就是施行礼的开始;是非心就是智的开始。仁、义、礼、智这四样,是我们每个人生来就该具备的,就像我们本来就拥有四肢是一样的。” 他话音方落,连煜眸中露出赞赏,摆手示意他坐下。 门边的海韵亦觉得不可思议,心中自觉得熨贴的不行。 下首坐着的五个孩子,听罢后都对海天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他们很是羡慕,他能够如此轻易的回答出连煜的问题。 彼时,连煜眼角余光已撇到了门边的海韵,不过,他并未分心,而是接着对海天道。 “你刚才解释的非常正确,可以告诉我,你是如何理解出它的含义吗?”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胶着在海天身上。 他察觉到了,不由有些羞涩,脸瞬间红了。 舔了舔唇,实话实说道。 “每次你讲课之前,我都会温习百遍,直至差不多理解了意思为止。” 他自个心里清楚,十二岁才开始念书,本身就起步太晚。 若是还不抓紧时间,比别人付出加倍的努力,那姐姐还有爹娘的一片苦心就都要白费了! 听得他所言,连煜下意识看向了门边的海韵。 两人对视,眸中皆是触动。 海韵缓缓抬手,大力为海天的勤奋好学鼓起掌来。 有这样的努力与坚持,又何愁没有大放光彩的一日? 这时,海天等才注意到她的到来。 在她的带动下,五个孩子亦灼灼盯向海天,跟着拍起手来。 瞬间,屋内掌声如雷,绵延不绝。 海天脸越加红了,双手蒙住了眼,就差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 瞅了眼时间还来得及,海韵不慌不忙,接着给孩子们上算术课。 倒是连煜知道她今个有件要事,心里头一直帮她惦记着,时不时看下时辰…… 那头的海家院子里。 离开三房屋子的董氏,转身进了海二的屋。 她一向就没有敲门的习惯,是以,强行推开门的后果是,撞上了一幕要长针眼的场景。 她赶紧蒙了眼,“哎呀”一声,背转了身。 床上。 海二的衣裳已被李氏剥了个大概,两人正亲得难舍难分。 陡然董氏的推门声,立时骇了两人一跳。 下意识的,默契的将被子挪了来,严实的遮住了裸露的身体。 海二一肚子的气,平躺在床上埋怨道。 “娘,你咋这样?进来咋不先敲门?” 董氏站于边边一隅,仍背对着两人,面色难看极了。 “你是我儿子,我进来还要敲啥门?谁知道你们大白天的还……直是没羞没燥!” 李氏被她说了个没脸,满脸怨怼的看了眼海二。 转而瞅见婆婆董氏仍站在那,好象并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无奈,只得手脚利落的拿过衣裳,一件件的重新穿好。 末了,还迅速替躺着的海二也套上了内衫,仍将被子替他盖在身上。 拢了拢长发,起身去给董氏倒了杯茶水,请了她坐下。 屋子里,还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董氏饮着茶,一时不知该从哪说起了。 直到海二看不过去,瞪眼道。 “娘,你到底过来干嘛的?有事说事行吗?没事你赶紧回去,我们可忙着呢!” 忙着呢!这三字,真真的让董氏羞红了老脸。 她端起茶碗一口喝完,叫了李氏再添,勉强找回了点场子。 她缓了缓,正色道。 “老三媳妇这回油盐不进,我根本就啥也问不出来。你说说看,咱们该咋办?” 海二默了默,反问道。 “娘,你真相信那丑丫头能傍上富家公子?反正我是不信。” “我也不想信哪,可事实摆在眼前容得咱们不信吗?”董氏幽怨道。 海二颇有些气不顺,没好气道。 “什么事实?不就是花了些银子,给家里头添置了些东西吗?这有什么的?” “若她真是傍上了户有钱人家,怎么不直接将她爹娘接去享福?你又不是没瞅见,他们一家子身上穿的都是些啥!” 顿时,董氏有些被说服了。 确实,三房穿的衣裳啥的,都还是以前的补丁衫,也并没有突然就穿金戴银,不可一世。 她紧抿着唇,沉思良久,抬眸看向海二。 “你身上的伤咋样了?明个能下床吗?”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个白问了。 果然。 “能啊。”海二悠悠道。“我没啥事,就是胸口觉得有些闷,不太想动而已。” “那好,你明个就再去打听打听,如果有什么消息,立马回来告诉我。” 董氏眸色凌厉道。 陡然想到了什么,又道。 “对了,三房的小天有些日子没见着人,罗氏同我说送回了娘家,可我左想右想也觉得不应该。你记得顺道去探探情况,晓得不?” “知道了!”海二面色很是不耐。 他漫不经心的撇了眼董氏。 “娘,做这么点小事,我心里有数,还用你来教?你就放心好了!” 说罢,手小心攀上了床边坐着的李氏手上,缓缓摩挲着…… 174、明明白白的讽刺 “娘,做这么点小事,我心里有数,还用你来教?你就放心好了!” 说罢,手小心攀上了床边坐着的李氏手上,缓缓摩挲着…… 董氏立即意会,她狠瞪了眼李氏,不由有些对她不满意起来。 这要放在以前陆氏在的时候,海二可从没这样过急色。 想归想,也就心里嘀咕下,看在李氏为海家奉献了许多的份上。 她终是起了身,开了屋门大步离开。 临近晌午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海韵唤了连煜,带上海天等六人,坐上牛车,一块往聚龙酒楼去。 她想着,到时候忙完正好一块在聚龙楼吃晌午饭。 一路上,安静得有些可怕。 海天等面面相觑,皆搞不清楚今个是什么状况。 犹豫了会儿,孩子里头最小的小田问道。 “姐姐,昨个咱们出来时,街上还热闹的紧,今个咋人都不见了?” 海韵默了会,正色道。 “一会你们就知道为什么了。” “哦。” 带着满心疑问,直到靠近聚龙酒楼附近的路段时,海天等人才明白,海韵话里的含义。 前头,简直看不到路,人满为患。 好似全镇的人今个都跑到这来凑热闹了,可怕。 远远望去,只看得到一颗颗燥动的头在移动。 连煜驾着牛车根本就过不去。 回身与海韵商量了下,最终决定让她先步行去聚龙酒楼。 而他带着海天等人,停好牛车后,再过去找她。 事实上,就算是徒步,前进也异常艰难。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海韵才冲进重围,出现在了望眼欲穿的廖福面前。 一瞅见是她,廖福赶紧迎了出来,眸中已现出激动的泪花。 他赶紧上前一步,郑重道。 “韵儿,你可来了,再不来,我真得派人去寻你了!” 说着,瞅了眼周围喧闹拥挤的人群,顿时悲喜交加。 他凑近了海韵耳畔,道。 “依你的吩咐,我啥也没敢做,一切就等着你来安排了。你想想,现在我们要做些什么?” 海韵没回话,举步正欲进门再细说。 身后,因了认出了两人,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吵闹声,你一句我一句吼个不停。 “这都要到晌午了,赌局到底什么时候揭晓啊?我们可是一大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是啊,都要急死人了!廖掌柜,你赶紧让人将那海鲜拿出来啊宣布结果啊!之前在你们聚龙酒楼吃喝花费的银子,正好吃了三日,我可都一一记下来了,你们一会可不能抵赖啊!” “哼,放心,聚龙楼要是敢耍赖,我们这么多人还会怕他们不成?到时候,一个不行,直接进去捡值钱的拿就是了!” “好好好,你说得对,一会他们若真敢反悔,咱们也不需顾及太多,径直去里头抢银子便是了!” …… 众人说话声音大,且存心就是要让他们听见的。 廖福顿时面色复杂,瞧着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的心哪,七上八下的,就怕真应了那些人的话,聚龙楼输了…… 海韵下意识回头撇了他一眼,正待说些话宽慰宽慰他,却听见身后传来更大的骚动。 她蹙眉回头望去。 竟难得的,拥挤的人群乖觉的往两边扩,空出了条容纳两人通过的路来。 接着,两个男人,确切的说,应该是两个稍读了几句书的呆子。 因为他们手上举着幅对联。 有上联下联及横批,上头的字个个硕大无比,清晰可见。 上联是为海鲜生意豪赌一掷千金。 下联是怜酒楼风光运差终成败局。 横批聚龙镇民感恩聚龙楼。 明明白白的讽刺,皆跃然纸上。 海韵瞬时凛了眸色。 对联上头的毛笔字尽管比不上连煜所写,但终归是将意思都表达清楚了。 尤其是举着对联的两人笑得格外灿烂。 瞧着自己和旁边的廖福的样子,倒像是瞧着准冤大头的模样。 这些,着实令海韵有些气恼。 更别提一旁的廖福了,他的脸早已黑透了。 这些人,还真自以为结果已成定局,竟然公然送了羞辱酒楼的对联来。 海韵睨了眼面前的两人,突然扬声道。 “现下赌局还未出最后结果,你们这样做,未免也太心急了罢?” 举对联的两人还未开口说话,旁边围着的镇民立马帮腔道。 “不算急不算急,咱们这是有备为患,反正是你们聚龙楼赔钱,大家伙早就猜到了!” “是啊,明摆着的结果,你们又何必自欺欺人呢?赶紧的,将那海鲜请出来,咱们也好结了帐各回各家去!” …… 这下,廖福再按捺不住,悲泣出声道。 “各位乡亲,我聚龙楼开在聚龙镇上也有些年头了,一向是童叟无欺,做着正经生意,这才积累了不大不小的名誉。” “这次,因了有新鲜物什上市,投入后售卖效果却不甚理想。百般无奈之下,我们才想出了这下下之策,实属无心之过。” “廖某在这里先向大家赔个不是,不知各位可否大人大量,将此次赌局就此揭过,作废了事。最后,为了表达聚龙楼赔罪的诚意,今个聚龙楼会免费供大家吃喝一顿!” 他的想法很简单,免费吃一顿,总好过免费任人吃三天。 海韵听罢他的话,眸色不明,只紧抿着唇站立一旁。 见她没有出声相驳,廖福不由松了口气。 可他这口气还未完全松下,人群里又开始暴动了。 “口口声声说好的赌约,怎么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咱们这么多人,耗费了不少时间候在这捧场,你一顿饭就想打发了我们?想得美,我们不依!” “对,我们不依!必须履行赌约!” “不依,必须履行赌约!” …… 人群中,只要一个人起头,那么跟风的效果必定是惊人的。 瞬间,里三层外三层,此起彼伏的响起阵阵反对声浪。 “我们不同意!” 这一刻,廖福霎时冷汗直冒。 要不是身上穿着的是丝绸面料的衣裳,估计早就汗流夹背,衣裳贴身得不行了。 这回,到底该怎么办? 难道真得要赔光亏光,聚龙酒楼倒闭才能罢休吗? 175、如意楼的参与 这回,到底该怎么办? 难道真得要赔光亏光,聚龙酒楼倒闭才能罢休吗? 廖福不禁抬头望天,欲哭无泪…… 海韵听着众人振振有词的反对言论,不由弯了唇角,笑了。 如果说,这都是她有心引导的走向,也许根本就没人愿意相信。 她不动声色撇了眼颓然的廖福,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周遭来的人,大部分还是识得她的。 也都晓得她是此次赌约的发起者。 是以,立马安静了下来,俱死死盯着她,倒要看看她会怎么说。 海韵面色平静,提气道。 “言出必行,自古以来便是为人做生意的准则。大家不同意廖掌柜的话,我也非常能够理解。” 这话方落,自发的,人群中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久久不绝。 还有的捧场大声喝道。 “小姑娘说得好!” 海韵莞尔,冲众人摆手,待安静下来方接着道。 “不过,我想问大家的是,如果赌局的结果却是你们输了,又该如何?” 顿时,你看我我看你,周围谜一样的沉寂。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毕竟,他们没想过自己会输。 这时,人群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稍有些嘶哑的男声。 “若是我们输了,自然也同样履行承诺,付出输的代价!” 海韵寻声望去,是具陌生的面孔。 他大概和廖福年纪相当,不过身材要比他精瘦些,瞧着就是一脸生意人的精明相。 穿着也很不赖,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人。 她正待开口相询,身边久久未吭声的廖福却说话了。 “姓朱的,你来这儿干嘛?这可是聚龙楼,你瞎凑什么热闹?” 端的是气愤至极,眸中露出不善。 见状,如意楼掌柜朱满笑得越发灿烂,眸中带着调侃道。 “你聚龙楼发起的赌局,面向的可是全镇的人,我们如意楼不才,正好也在这聚龙镇上,自然也算是镇民之一了。如何不能参与?” “要我说,你们聚龙楼莫不是输不起?若真是如此,干脆现下趁着大家伙都在,宣布倒闭算了,兴许,你还能留有一条活路。” 他灼灼看向廖福。 相识相斗这么些年,一直被他压在底下,心中自是不服气的紧。 今个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可以狠狠将他踩于脚下,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况且,依他的猜测来看,那小姑娘也只是预料到了结果是输,所以以退为进,想让大家伙先放弃赌局罢了。 他偏不让他们如愿! “你——”廖福脸色涨红,气愤非常。 他想同以前一样,盛气凌人的将他赶走,可现下找不到理由。 他不由瞪大了眼珠,死盯着朱满,看起来像是要将他活吞了似的…… 朱满浑不在意,仍是笑得尖酸刻薄。 他转身面向周遭围观的镇民,大声号召道。 “大家伙可千万别上当啊,聚龙楼此计只为让咱们自个先乱了阵脚,他们才好全身而退。” 众人面面相觑,深思着可能性。 久久,一个一个的开始附和起来。 “没错,我信朱掌柜的,我愿意言出必行,若是输了,和聚龙楼一样,付出赌输了的代价。” “我也愿赌服输。若是咱们赢了,聚龙楼无条件必须将之前的赌约兑现;若是咱们输了,同样的,也说到做到!” “对,愿赌服输,绝无二话!” …… 见众人响应自个的话,朱满笑得惬意非常。 他回身又看向脸色惨白的廖福,缓缓吐露道。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话当真不假。” 廖福差点将牙咬碎,他冷笑回视着朱满,强装镇定道。 “十多年了,你从未赢过我,这回也同样不例外!” 听了这话,原本还想安慰他的海韵,瞬间对他刮目相看。 自然,她也明白,廖福纯粹为的是争回一口恶气罢了。 她不再纠结,迈出一步,来到朱满面前。 “朱掌柜,您确定要参与我们的赌局吗?” “当然。”朱满笑得自信无比。 海韵轻“哦”了一声,慢条斯理道。 “输了的人该做什么,您知道吗?” 这回,朱满眸现困惑,看向海韵。 他还未说话,一旁跟着的店小二立马机灵凑近了他耳畔,仔细将前因解释了一番。 听罢,朱满眸中意味莫名。 他抿紧了唇看了眼垂眸无神的廖福,转而笑得奸邪。 “输了就得替你们聚龙楼宣传,亏你们想得出来!不过我不惧,因为我们不会输!” “既是如此,那我们马上来揭晓赌局结果。” 至此,海韵眸中瞬时射出精光,带着玩味,再无一丝隐藏。 只是,朱满一直注意的是廖福的方向,倒对这位面貌不甚显眼的小姑娘视若无睹,半点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 此时,廖福已经如一汪死水,平静无波。 既然改变不了,那他就认命吧。 自己选择的路,认可的人,就算是错的,跪着也要走完全程! 他面无表情紧随着海韵的脚步,进了酒楼内部。 聚龙楼里,同样是人头攒动,人满为患。 只不过,比外头围着的人好些的是,他们不太吵闹。 在看见海韵廖福过来时,还默契的留了一条道,供两人通过。 里头的台子,廖福一早便安排人搭好了。 在海韵的吩咐下,廖福派人给木盆蒙上了一块黑布。 之后,再在之前挑选出来的四个看守护送下,送上了台前桌上。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跟随着那神秘的木盆移动,紧盯着,不松分毫。 至于海韵廖福二人,则无几人关注了。 海韵朝廖福微微一笑,正欲抬脚上台。 终归是没按捺住,廖福拉住了她。 “韵儿,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他的眸中带着淡然,还有不甘心。 海韵深沉看了他一眼,道。 “相信我。” 下意识的,廖福点了头。 心底,却仍是忐忑不安,心神不定。 站到台上,因了台子的高度,海韵将下首众人的眸光神情尽收眼底。 他们张张脸兴奋无比,个个眼中都带着贪婪的光,好似就在等待着盖盆黑布一掀,聚龙楼当众出丑认输。 海韵眸光一闪,使起坏来。 176、峰回路转的赌局 海韵眸光一闪,使起坏来。 她迈步往当中一站,正好停在了台前桌上的木盆前,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这下,众人都急了。 再三有人要求海韵挪开些,他们看不到。 可海韵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 她偏偏就要急一急他们,不为什么,只为看着高兴。 默了一会儿,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海韵朝身后扬了扬手,得了指令,四个看守一人拿起一角,利落将盖盆黑布掀了起来。 霎时,台下的人瞪着眼全都站了起来,俱伸长了脖子,想凑近看看到底海参如何个情况。 海韵是背对着木盆,面向众人的。 她自然看不到,背后四个看守立时张大了嘴,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下首的镇民,因着海韵挡在了中间,是以,全都聪明的往两头挪位。 第一时间看到盆内真相的,都惊讶的合不拢嘴,眸中只剩下讶然。 从他们的丰富表情中,海韵自然能够猜出,身后的木盆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抿唇一笑,淡定回身望去。 四个看守,两个是聚龙楼里的,另两个则是镇民挑选出来的龙三和赵匡。 他们俱怔怔看着她,眸中神色复杂。 从始至终,这个木盆就没有脱离过他们的眼球。 他们自然清楚,一开始里头是什么模样,而现在却…… 简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海韵面色平静,默默挪开,移到了角落的位置。 只为了让台下所有人都能看得明明白白,仔仔细细。 木盆里,正安静躺着之前那两只被针线和铁丝置入体内的海参。 此刻,原本该在他们身体里的东西,却是意外的从海参身体里剥离了出来,浸在了水中。 结果显而易见,海韵赌赢了。 聚龙酒楼理所当然也赢了。 台下所有人,包括站于屋外翘首以盼的,都仿佛被定格住,只勉强维持了目瞪口呆的形象。 这,这怎么可能呢? 这是全部人的心声。 包括只怀了一线希望的廖福。 他亲眼看见了木盆里头的情景,可都没法子相信,这真是事实。 抬眸看向海韵,他激动的快要落下热泪来。 原本已绝望至极,还在思索着,一旦定了败局,之后该如何向公子去信请罪,求他饶一命…… 却没想到,峰回路转,现了柳暗花明的一幕。 霎时,他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聚龙酒楼从前是第一,往后也将是第一,甚至,还会比以往更加出名! 抹了把泪,他再控制不住,噔噔噔也跑上了台。 这一刻,他不是苍老了十岁,而是瞧着像个年轻小伙,浑身充满了活力。 站于台上,立于海韵身边。 只这一次,他再不复之前的萎靡状态,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底气十足。 他漫不经心撇了眼下首呆立着的朱满,斜眼挤兑道。 “你现在该明白了,为什么你们如意楼永远只能当老二了吧?” 语罢,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了畅快至极的笑声,瞬间响彻屋内。 呆怔的众人被廖福的笑声惊醒了。 俱回过神,相视却无语,皆面色有些难堪。 不约而同想到了之前的满心雀跃,和志在必得的决心。 尤其是那两个举着对联的男子,赶紧往周围撇了一眼,趁人不备,利落将手上的对联撕了个粉碎。 且通通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再留下来。 更甚者,想到前几日在聚龙楼无端的花费颇大,可如今因了输了赌局,又报不了帐。 细思之下,想到那吃到肚中的银子,不由得几欲哭出来。 朱满不理廖福的数落,他环视一周,眸中带着明显的算计。 他镇定看向台上的四位看守,出声斥道。 “快快从实招来,你们是不是做过什么手脚?或者应该这么说,是不是聚龙楼的人花钱收买了你们,去做了什么手脚?” 这一番责难下,周遭人立刻议论纷纷。 海韵冷眼旁观着,淡定自若。 朱满如今的发难,她在起这个赌局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又何惧之有? 这不,她还没开口相驳,四个看守中的两个,龙三和赵匡立时面色铁青。 两人对视一眼,由龙三开口回道。 “七日前,因着众人的信任,将我和赵匡推举了出来,担任这个监督之职。我俩自问未取分文酬劳,纯粹是义务为大家服务,且因着责任在身,已数日未曾好好合眼。一心只为营造一个公平公正的赌局,让众人安心。” 说到这,他灼灼看向朱满,恼怒道。 “你怎么能随意诋毁我二人的人品?若是我俩当真如此不堪,又如何能受多人推举,担此重任?” 朱满冷哼一声,厉色相驳。 “人品值几个钱?难保你们不会为了私欲,被聚龙楼的人收买,做出糊涂事来!” 他这番话一落,当下却是无人附和。 事实上,在场所有的镇民都情愿有这种事发生,如此,他们也好齐齐声讨聚龙楼作弊,推翻赌局。 可是,龙三和赵匡的为人,实在是已根深蒂固印入众人的心间。 他们知晓,不论如何,两人是绝无可能为了私利,做出这等损人利己的事来。 是以陆续的,人群中开始有人帮着龙三和赵匡说话。 “龙三和赵匡是谁?可是咱们聚龙镇人公认的好人品。我敢断定,聚龙酒楼绝对没有作弊,咱们确实是输了!心服口服!” “当初会选他们俩来监督,就是深信他们俩人的为人。试问,一个拾到黄金百两都能主动归还原主的人,又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利,置大家于不顾呢?” …… 听了众人声缓的话语,龙三和赵匡面色稍霁,心下平静多了。 两人齐齐拱手,由赵匡开口道。 “多谢众位邻里乡亲的信任,在此,我二人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收取聚龙楼任何贿赂,此次赌局绝对是公平公正的!以上若有半句假话,我赵匡和龙三二人必定天打雷霹,永堕十八层地狱!” 这个铿锵有力的誓言一出,底下众人皆惊。 对于深信鬼怪之说的古人,这毒誓发的不可谓不可怕。 这下,就算是心中隐隐还有些疑虑的人,都已深信不疑了。 177、点睛之笔 这下,就算是心中隐隐还有些疑虑的人,都已深信不疑了。 酒楼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再没了原先的喧嚣。 眼见着事情发展不受控制,朱满不由沉了面色。 他扫了一圈,见人人似已经接受了输的局面,好些个正在谈论那海参的奇妙之处。 脸上皆带着神往,口中溢出的也俱是惊叹。 瞬间,心灰意冷的,他知晓再无转圜余地了。 他死死瞪了廖福一眼,对于如此一个扳倒聚龙楼的良机却错过了,他着实不太甘心。 廖福见状,嗤笑一声,扬声道了句。 “朱掌柜,可别忘了,赌局你也是参与了的,可别忘了履行赌约!” 这下,朱满后悔死了。 早知道,偷偷溜走就啥事也没了。 廖福也不可能去到如意楼逮着他履行赌约。 可现在,面对着周围人的注意目光,他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尴尬站于原地,面色难堪。 周围的镇民尽管输了,但因聚龙楼赢得光明正大,他们自然也输得心服口服。 倒是难得的,头一回亲眼见到聚龙镇两大酒楼掌柜对峙,自是颇觉有趣。 有人瞅了眼朱满似意图溜走的身形,讥讽道。 “瞧瞧,他还想跑呢,真别说,比起做人,这如意楼的掌柜比起聚龙楼的廖福,可差太远了!” “这么些年他一直被廖掌柜压了一头,可不得心里憋着股子气吗?可谁又能料到,他至始至终,只有当老二的命!” 话语一落,周围立刻爆发出阵阵哄堂笑声。 他们说话并没有刻意回避,朱满自然是通通听见了。 原本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奚落廖福,亲眼看着他从昔日风光走向惨败的景象。 却没想到,到头来只弄得自个没了脸面。 当下,再不犹豫,他急急以手遮面,快步挤出了人群。 徒留身后,周边,镇民对他的背影指指点点…… 海韵无心管这劳什子闲事,如意楼掌柜于她来说,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她趁着空当,吩咐了人将之前提前备好的海报拿了出来。 由两两摊开一张举起,面向众人。 这张海报,同之前在集市上时,连煜听写的一般无二。 主要就是向大家介绍海鲜的神奇攻效。 至于烹饪之法,因了如今是在酒楼展示,自然是没必要添上了。 动静颇大,瞬间吸引了下首众人的眸光。 见大家都齐齐看过来,海韵伸手指向身旁的海报,提气道。 “方才,大家都亲眼见证了在海参身上发生的奇迹,这些现象已经足以证明,咱们聚龙酒楼所售卖的海鲜货真价实,效果也如同海报上所写一般,绝无半句虚言。” 听了她清脆的话语,底下观众纷纷颔首赞同。 “确实很神奇,不得了!” 海韵扬唇一笑,接着道。 “多谢大家捧场。因着海鲜种类不少,是以为了让大家彻底了解清楚每一种的攻效,方便日后前来点餐。下面我会派人为大家一一讲解,除了海参外,鲍鱼等的奇妙益处。” “好好好!这个好!”有人出声应和道。 能坐在聚龙楼里头的,基本都是熟客,家境也不至于太差。 既然和吃有关,又能于身体有益,没有人不想多了解一些。 这时,人群中意外冒出了一声令海韵颇为熟悉的男音。 “这位姑娘,你人这么好,给咱们普及常识,还只字不提要我们履行赌约的事,可我们也不能不识相。你还是赶紧说说,要我们怎么做为好吧!” 这人不是旁人,却是千辛万苦终于挤进来的连煜。 他身边便围绕着海天等人,一个不落。 海韵眸中带着笑意,似有若无的撇了眼他,又不叫人察觉两人认识。 她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说出让众人履行赌约的事,又不让人觉得突兀。 没想到,连煜聪明的看出来,还适时的抛出了一个绝好的引线。 一群人当中,从来都是缺一个带头上的。 有听就会想,其他人默了默,皆含笑看向海韵,纷纷主动要求道。 “姑娘,你就说吧,要我们如何做,咱们愿赌服输,听你安排!” 得来全不费功夫。 别说海韵,连旁边的廖福都赞赏的看了眼连煜,只差直接竖个大拇指了。 海韵装作感激心切,正色道。 “之前就同大家说过,若是你们输了,有钱的便来聚龙楼捧个钱场,将咱们店里的海鲜点个遍自然是最好;可若是手里头不甚宽松的,咱也不勉强,只要您在身上贴上白纸黑字,替咱们聚龙楼宣传一番,心意到也就够了!” 一语罢,底下众人俱是感慨。 明显的,白吃喝三日同他们输了只要花钱吃一顿,且有的花不起钱,直接宣传一下就行。 个中名堂,众人自然能明白,哪个亏得大发。 不由得,有几位虽不常在聚龙楼吃饭,却也身家颇丰的立即道。 “姑娘,就冲着你刚才那番话,至情至性。从今往后,我出外吃饭的地儿就定了,只来聚龙楼!哪哪都不去了!” “对!我也是,就来聚龙楼,再也不去劳什子如意楼了!” 这出乎意料的效果,使得廖福差点笑没了眼睛。 他灼灼看向海韵,心中暗叹了声福星哪! 刚这样想完,接二连三的,底下的人都开始当众点起菜来。 “也不用介绍了,反正那几样海鲜,只要我能吃的,通通给我上一份来,爷晌午饭就在这吃了!” “老廖,赶紧的,惯常我点的都来一份,另加你们店里的招牌海鲜各一份,赶紧告诉厨房,做快点啊!” …… 此起彼伏,廖福再也没法子淡定。 他赶紧吩咐店里的小二,统统的记下来,吩咐厨房开始做。 瞧着廖福忙得不亦乐乎,海韵悄然下了台,与连煜及孩子们,一起上了二楼雅间去了。 如意楼二楼,还是临窗的位置。 肖墨遥沉着脸看向下首的朱满,不悦道。 “这么说,你不但傻傻的参与了赌局,而且,最终还得由你这个如意楼的掌柜亲自去给聚龙酒楼的生意做宣传?” 朱满苦着脸,瘦削的脸颊越发显得无肉了。 他默了默,勉强解释道。 “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以为那丫头是想以退为进糊弄众人,好让聚龙楼从赌局中脱身,一时情急之下,就中了她的圈套……” 178、调戏姑娘的下场 他默了默,勉强解释道。 “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以为那丫头是想以退为进糊弄众人,好让聚龙楼从赌局中脱身,一时情急之下,就中了她的圈套……” “哼,本想设计别人,到头来却遭受了别人的算计。” 肖墨遥说着,黑脸摩挲着桌上茶杯壁上的金色花纹,缓缓又道。 “难怪这么些年,如意楼会一直被聚龙楼死死压制着,谁让你比不上那廖福呢?既然你如此没用,那还活着干嘛?” 说到这,他眸中陡然起了戾气,冲一旁垂手站立的立敏道。 “带下去。” 朱满大惊失色,一个扑通就跪下了。 他声嘶力竭恳求道。 “公子,您不能杀我,我上有老母下有小儿要养,看在我这么多年为您家卖命的份上,您就饶我一条老命吧!求求您了。” 说罢,泪湿脸颊,不停的磕头求饶。 肖墨遥面色不改,只不耐的撇了立敏一眼,已接近暴怒边缘。 立敏骇然会意,赶紧上前一步,将还在磕头的朱满提了起来,准备拖下去。 见状,朱满惊恐万分,他挣扎着朝肖墨遥望去,竟还企图用言语打动他。 “公子爷,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干的,再不会如此鲁莽行事了,您发发慈悲,就放过我这条贱命吧!” 上首的立敏见了,眸中不经意掠过一丝怜悯。 果然,肖墨遥看都懒得看他,只悠悠道出一句。 “你放心去罢,看在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的家人,我会派人替你好好安置的。” 毫无转圜余地。 至此,朱满面色煞白,终于心灰意冷。 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个公子,原本就是心狠手辣之辈…… 沧然一笑,再懒得挣扎,他软倒在地,任由立敏将他拖了下去。 对于赌局能有个圆满且出乎意料的结果,廖福志得意满,乐得不行。 从刚才到现在,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谁谁经过,他都附赠一脸灿烂的笑容,倒也霎时成为了聚龙楼门口一景。 他满意的瞧着一楼大厅里爆满的景象,店小二们忙个不停的身影,不由长叹了口气。 却不是难过的,而是心花怒放的满足感。 如今这聚龙镇上,又有哪家的掌柜能有他这般风光? 店小二机灵的跑过来,面有难色道。 “掌柜的,外边又来了一桌客人,足足有八九位,可咱们店里已经满座了。您要不要上二楼去和韵儿姑娘商量下,让她速度点吃喝,把那个雅间给腾出来?” 他话刚落,廖福立马上手扫了他脑门一掌,力气还真不小。 睨他一眼,气极道。 “你个不长眼的东西,韵儿她帮了我这么多,你说我能做这样不靠谱的事吗?” “滚滚滚,好好去跟客人解释一下,就说没位置了。” 一桌客人,和财神爷相比,他自然能掂量清楚,哪个更为重要。 摸了摸吃痛的脑门,店小二满腹委屈的跑去向客人解释去了。 廖福深思了会儿,眸子一转,轻快的步上二楼,敲响了一处雅间的门。 之后,赶紧现场模拟了下,咧开了大大的笑脸,这才装作很是兴奋的打开了门。 屋子里,听见动静的海韵及连煜等人,俱不约而同朝他望了过去。 见到是他,倒也无人惊讶。 皆淡定自如的,享受着桌上的食物。 只海韵出于礼貌,还是朝廖福递了抹微笑,且询问道。 “廖叔,有事吗?” 对于他们没有起身相迎,廖福早就习惯了。 他大步来到海韵身边,脸上似堆了朵花。 “韵儿哪,打扰你们用饭了,真是对不住。” “不过,廖叔想来想去,还是得来同你说声抱歉。之前确实因为太过担心赌局成败,而对你多有言语冲撞,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啊?” 海韵不置可否。 自在的给一旁坐着的小田夹了块排骨,这才抬眸看向廖福。 “无碍,你作为聚龙楼的掌柜,有这样的顾虑我能理解。现下事情既然有了个好的结果,且对谁来说都没有甚损失,如此便够了。” 如此云淡风轻不甚介意的模样,倒让廖福颇有些觉得歉疚。 于他看来,此次赌局,最大的受益者便是聚龙楼了,可他却一直给她压力,迫她表态…… 尽管最终没有如愿得到答案,但他心里还是感激的。 这样想着,他眸光一闪,正色道。 “若你真的原谅廖叔,那这顿饭就让廖叔请如何?” 说着,撇了眼桌上已扫空大半的菜盘,接着道。 “这样,我马上去厨间安排一下,再加几个大菜来,你们定得吃尽兴了才好。” 说罢,也不等海韵回应,兀自快步离开了。 海韵本想拒绝,因着不想浪费。 可瞅着他急驰而去的背影,心知拦也拦不下,便由他去了。 廖福走得匆忙,门也没顾得带上,仍是大敞开着。 海韵瞧见了,缓缓起身,打算去合上。 连煜注意到了,见她去关门,也就安心垂眸继续吃饭。 就在海韵手扶上门把,打算关上的时候。 斜里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突然撞了进来。 大晌午的,就喝这么些酒,站都有些站不稳,且身上满是冲天的酒味。 海韵蹙眉以袖遮鼻,冷冷的看着他。 接着,门外传来小厮的惊呼。 “少爷,你走错屋子了,那边才是咱们定的房间。” 他面色焦急,试图扶起自家公子,转回正道回屋。 可谁知,醉鬼起了色心,眼睛眯眯瞅着前方的海韵,笑得很是开怀。 “姑娘,一个人?要不,我请你喝酒如何?哈哈哈……” 海韵凛了眸色,朝他望过去。 醉鬼穿着斯文,长相却令人不敢恭维。 脸圆滚滚的,一身肥肉挤着,五官都拥挤在一块似的。 瞧着那身材,倒像是有四十几许了,如何也看不出,才二十几的模样。 透着醉眼,醉酒的公子见面前的美人不应声,不由得痴痴笑了声,挣开了小厮的控制,伸出了一双肥胖的爪子,意图抚上海韵的脸颊。 海韵冷冷一笑,正待直接上手一扭,让他尝尝调戏人的下场。 179、鬼才愿意碰她 海韵冷冷一笑,正待直接上手一扭,让他尝尝调戏人的下场。 身后,却奔来一个利落的身影,上前给了醉酒公子一个直挺挺的过肩摔。 正是发现情况不对赶上来的连煜。 从高处径直落下,这种痛,非经历过不能明白。 当下,醉酒公子“哎哟”叫出了声,立时酒醒了大半。 他揉捏了把吃痛的屁股,冲一旁在发着愣的小厮吼道。 “你是死人吗?见到有人欺负本少爷都不知道护着点,还不赶紧给我教训他!” 小厮欲哭无泪,瞅了瞅自个细瘦的身板,再对比下连煜的结实身材。 立马就焉了。 他抖着来到醉酒公子身边,边搀扶他起身边道。 “少爷,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咱们打不过他们的!” 他方才瞧得真切,若不是自家公子意图轻薄人家姑娘,那男子也不会动怒出手。 醉酒公子气怒,也顾不得还坐在地上,直接反手一个巴掌袭上了小厮的脸。 “没用的东西,就知道跑,养你有何用!” 语罢,状似凶狠的撇了眼连煜,厉色道。 “你可知道我是谁?信不信我让你永远滚出聚龙镇!” 端的是口气大得很。 海韵连煜一怔,倒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头,说话如此嚣张。 一时之间,也没有出口相驳。 醉酒公子见状,得意一笑。 攀着小厮的手臂起了身,抬手愤而指向连煜。 “你给我过来,让我打回你一拳,否则这事没完!” 海韵实在没忍住,失声笑了出来。 这个人,真当别人是傻的吗? 站着让他打,也亏他想得出来! 她睨了他一眼,悠悠道。 “奉劝你一句,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否则的话,后果难料。” 阴森森的语气,颇有些瘆人。 至少,醉酒公子被她骇了一跳,久久都没说一句话。 旁边的小厮察言观色,以为自家公子起了退却之意,赶紧殷勤奉上一句“台阶”。 “少爷,咱们再不回屋,那边刚上的菜可都要冷了,吃不得了!” 这一声,倒将醉酒公子从骇然中救了出来。 他恨恨瞪了小厮一眼,怒道。 “我爹有的是银子,别说浪费一桌菜,就是浪费十桌,少爷我也给的起!” 说罢,盛气凌人撇向海韵,顿时,眼神直愣愣的。 他自然不是惊艳于海韵的美色,而是,被吓到了。 他转身“呸”了声,冲身旁的小厮肆意调侃道。 “我去,长成这样,还怕本公子调戏,要不是我刚才喝多了看花眼,鬼才愿意碰她呢!” 之后,还小声嘀咕了句。 “还没我家的丫环长得好看,啧啧。” 小厮不傻,自然清楚的分辨出来,自他家公子说出那番糊话后,面前的一对男女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海韵还好些,自知目前还未完全瘦下,脸上的斑点也未去尽,人家说的也算实话。 所以没对醉酒公子如何。 可身旁的连煜可不一样了。 他攥紧了拳头,一个发力对着醉酒公子脸上便是一拳。 立刻,醉酒公子一个踉跄,嘴里的血和着唾沫喷了出来,洒了一地。 要不是旁边的小厮机灵扶住他,恐怕又得摔倒在地,半天起不来。 海韵微不可见的一阵蹙眉,移开眸光再不看那摊恶心的东西。 她赶紧回身去挡住欲上前来帮忙的海天等人,仔细叮嘱他们,好好坐着,不准乱动。 醉酒公子有些颓了。 他抹了把嘴边的血,见干不过,又瞅着连煜面色不善,似还要再继续动手的样子…… 瞬间心一动,撒起泼来。 “杀人了,有人要杀人了,聚龙楼要死人了!” 一声喊出,旁边雅间里头的人陆续跑了出来。 询声过来,果见醉酒公子一脸惨样,不由得同情万分,纷纷对着这头指指点点起来。 动静颇大,廖福正好亲自送了盘大菜上来,见此情景,不由怔然。 默了半晌,他震惊道。 “这,到底是怎么了?” 听见廖福的声音,醉酒公子像是见到自个亲人一般,立马奔了上前,诉苦道。 “廖掌柜,从小到大我爹都没打过我,今个却在你的地头上被人打了,你瞧瞧我脸上身上的伤,你要是不给我个交待,我可跟你没完!” 廖福看面前人模糊肿涨着的脸,觉得颇为眼熟,仔细辨认之后不由惊呼道。 “李公子?” “可不就是我吗!”李公子哭丧着脸,就差落下泪来。 可委屈死他了。 他叫李书,他倒是没什么成就,不过他爹可是聚龙镇上有名的财主。 家中不说遍地是银子,可也从不差钱。 是以,李书一直是聚龙楼的常客,每月花在聚龙楼的餐费可都不少。 廖福一点也不愿意得罪这位有钱的爷。 他面色为难,将手中的菜盘递给了身边的小二,转而看向海韵,搓着手有些纠结。 默了默,他问道。 “韵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要打李公子?” 海韵淡然回视廖福,红唇轻启,指向李书。 “他突然闯进来,意图轻薄我。” 短短一句话,已将来龙去脉表明。 廖福还未做出回应,李书气势陡涨,愤然驳道。 “你们信吗?就她长这副德性,我见了都倒尽胃口,怎么可能会想轻薄于她?再说了,我家服侍的丫环都比她漂亮数倍,我又不是瞎子,见了女人就上!” 话出,周遭一片沉寂。 围观的人也觉着李书对一个姑娘家说这样的话,未免太无礼了。 海韵紧抿着唇,看向李书的神情越发冷洌。 连煜今个被李书彻底将心底的野性激发了出来,他死死盯着他,懒得废话。 直接伸拳过去,欲将他另一边脸打肿,也好帮他平衡一下好对称。 廖福紧着上前,死死抱住了他的手。 “煜娃子,可不得打了,要出人命的!” 语罢,恳求的看向他。 连煜眸子一沉,勉强收回了拳头。 躲在廖福身后,紧揪着他衣裳,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李书,颤抖着出声道。 “我,我告诉你廖福,我的打不能白挨,今个你不给我讨回公道,我就再也不来你们酒楼吃饭了!” 廖福不禁皱了眉头。 180、韵儿很漂亮 廖福不禁皱了眉头。 他瞅了眼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议论纷纷。 既然开门做生意,自然该以顾客至上,减少影响为妙。 沉思了会儿,他瞄了眼眸色冷洌的海韵,转身小心将李公子扶了起来。 “李公子,真是对不住,廖某代他们向您赔个不是,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这回就原谅他们,我向你保证,再不会有下次了!” “另外,为了表达本店的歉意,今个的晌午饭算我私人请你了,怎么样?” “怎么样?他打了我,打成这副鬼样子,你就想用一顿饭搞定?不成!” 李书恶狠狠的瞪眼,厉色看向连煜,道。 “除非,你让他当众给我道歉,而且,让我打回一拳,否则,这事没完!” 怎么可能? 廖福有些懵了,怔怔看了眼黑脸的连煜和眸中带着冷笑的海韵。 再往回撇了眼现出疯狂之色的李书,顿时左右为难。 一方是刚刚帮他摆平一件大事的海韵,一方是酒楼的老客。 无论偏向哪一方,都会寒了另一方的心。 于是,几经思忖,视死如归般的,他道。 “这样罢,煜娃子同你道歉,至于打一拳,你就打我,李公子,这样可行?” 李书听了,还真的托腮想了许久。 终于一咬牙道。 “看在廖掌柜的面上,我就估且饶了他们这回,只要他诚心向我道歉,然后你代他受上一拳,这事就算揭过了。” 廖福大喜过望,迭声道。 “好好好!” 接着,上前拉了拉连煜的手臂,道。 “煜娃子,你就同李公子道句歉吧,不管如何,你打人终归是不对的!” 这回,连煜还没说话,海韵似笑非笑看着廖福。 “廖叔,那李公子意图轻薄我的事怎么算?样貌不好难道就没有人权?就得平白受人折辱吗?” “若此时站在这里的是你自个的亲闺女,你又待如何?” 廖福煞时愣住了。 这不是没轻薄上吗?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回过神来,他快步上前来到海韵身边,为尽快平息事件,他压低嗓音急道。 “韵儿,这事就算廖叔对不住你成吗?我跟你还有煜娃子道歉。李公子现下不是已经松口了,只让煜娃子同他说声对不起,这没什么难的……” 海韵缓缓摇首,正色看向廖福。 “就是因为随口可拈来,所以你每次都能轻而易举的不停说抱歉是吗?可说声对不起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至少,在我这儿行不通。” 说罢,她朝连煜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块,护着海天等六人,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倒不是怕了李书,只不过因了孩子们在这儿,不想将事情闹大罢了。 李书可拎不清,私以为他们是害怕了想跑,本想上前相拦,奈何小厮被他唤去请救兵了,还未回来。 无奈之下,只得急急跟了上去,就想着千万不能让他们跑掉了! 廖福眼见着两方人陆续出了酒楼门,遂松了口气,再懒得管了。 只要他们不在酒楼里闹,出了什么事,可就与他无关了! 驾着牛车,到了一个拐角处时,连煜停下了。 和海韵也没有商量,两人默契的将海天等人放下车,这才不约而同道。 “你带他们抄近路先回去!” 愣了愣,两人都忍不住弯了嘴角。 连煜眸中带着笑意,正色道。 “你放心,厉害的角色我可能现在还对付不了,但一些毛手毛脚的家犬,由我来对付,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他这样说,海韵轻点了头。 她带着海天小田他们,走进弄堂里,抄近路回家。 海韵前脚刚离开,李书后脚就带着家丁追了过来。 个个手中拿着手臂粗的木棍,足足有近十人,瞧着倒颇为有气势。 眼见着连煜端坐在牛车头,好整以瑕的等着他们时。 李书敛了眸色,示意众人停下,以防有诈。 连煜不由得轻笑出声,“怎么的,十多个对我一个,还怕我设埋伏不成?也太怂包了!” “谁,谁害怕了?”李书瞅了眼身后的人,顿时有了十足的底气。 他嚣张摆手,喝道。 “你们,都给我上!打他一拳少爷我赏一两银子,打掉一颗牙齿,少爷我赏十两!若谁能将他打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爷赏百两!还包送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这些诱人的条件,顿时让身后的数十个家丁红了眼。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再不迟疑,争先恐后的往前冲,就怕一个慢了,功劳被别人抢了。 见状,李书很是得意,环胸站于原地,气定神闲。 钱,终归是万能的,没什么买不到! 可他脸上的表情还没维持超过十秒,接下来的场景,却让他张大了嘴,半晌都没能合上。 一个个的,前仆后继,不是将连煜打个半死,反而是一个个被他丢了出来,打个半死。 顿时,躺在地上的,哀声连连,呻吟不断。 李书骇然,怒喝道。 “都躺在地上装什么死?赶紧给我起来啊!银子不想要了?姑娘不想抱了?” 地上的个个,无奈的撇了眼他。 有人勉强回道。 “少爷,我们也想要,可也得有命消受啊!” 这下,李书瞬间废了。 他勉强挤出笑脸,冲虎视眈眈看着他的连煜道。 “你,你可不要过来,我爹很有钱的。你要多少?大不了我给你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好不好?” 连煜看不上他这副怂样。 久久,他耳根微红,突然出声道。 “你说‘韵儿很漂亮’,说到我满意,我就放过你!” 啥? 李书有些反应不过来。 连煜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再重复了一遍。 “我让你说‘韵儿很漂亮’,一直说到我让你停,我就不揍你。你到底要不要说?” “说,我要说!”李书抹了把额间冒出的汗,赶紧应道。 “韵儿很漂亮,韵儿很漂亮,韵儿很漂亮……” 他一字一句,不敢怠慢,生怕一个不好惹得连煜不悦,就要将他收拾一顿。 边想着,边说着,他捂上了自个之前被揍过的肿涨的脸,一个吃痛之下,越发念得虔诚起来。 “韵儿很漂亮,韵儿很漂亮……” 181、只有黑与白 边想着,边说着,他捂上了自个之前被揍过的肿涨的脸,一个吃痛之下,越发念得虔诚起来。 “韵儿很漂亮,韵儿很漂亮……” 被他洗脑般的,周遭躺在地上的数十个家丁,皆下意识跟着念了起来。 于是,整条道上,都响起了“韵儿很漂亮”的齐整念诵声。 如乐器般抑扬顿挫,如歌声般悦耳动听。 当然,这些,都只限对于连煜来说。 在这样令旁人费解,却令他心情大好的景象中。 连煜眼眸晶亮,唇边扬着笑意,跳上牛车,缓缓驶离了。 徒留原地的李书及家丁们,诚心如诵念经文般的不断续,浑然不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话果然不假。 当海韵刚走出弄堂,拐进另一条小路时,前方的路被人堵死了。 来人身穿黑衣,面容普通,眸色平静,正环胸倚在墙角。 凝神一看,这人也不陌生。 正是七日前在聚龙楼见过的那位冷洌男子。 那天,也是多亏了他,海韵的计划才进行得那样顺利。 这样想着,眸一敛,海韵淡然看向他。 “你是如意楼的人。”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立敏眸中掠过一抹赞赏,突然就对来之前公子特意的吩咐明白过来。 来之前,肖墨遥告诉他,将海韵请回去。 他当时甚是不解,几经犹豫还是问道。 “为什么不直接将她绑回来?”岂不是更为迅速,且干净利落。 肖墨遥沉默了会儿,缓缓回道。 “据我的猜测,以她的心性,若是你强行将她绑回来,恐怕终不能为我所用。” “可若是她不愿意来呢?”立敏斗胆提出质疑。 “那就杀了她。”肖默遥眸中陡然起了层雾气,再无一丝波澜。 收回心神,立敏面色复杂看向海韵。 “我不是如意楼的人,但我却是为如意楼而来。” 难得的,海韵竟听懂了这别扭的句子。 她蹙眉瞅了眼身旁的海天等人,正色看向他。 “我要先送了他们回家,才能同你去见你背后的人。” 竟如此笃定,他背后还有人…… 立敏默了默,撇了眼躲在她身后,略有些惊悸的六个小不点,松口道。 “好。” 之后,再没一句废话。 立敏直起身,侧身让开了路。 见状,海韵也不犹疑,带着海天小田等人,依次从他身边走过去。 立敏也不吭声,在等七人都通过后,方径直跟在了后头。 离回家的路,并不太远了。 海天偷偷瞄了眼身后跟着的冷脸的立敏,轻扯了扯海韵的袖子。 小声担忧道。 “姐姐,你不要跟他去,他看着不像好人。” 兴许有所感应,立敏下意识朝海天睨了一眼,眸子冰寒无波。 立时,海天身体僵住了。 也瞬时紧揪住了海韵的衣裳,他惧怕他的眼神。 海韵皱着眉头看了眼身后,要求道。 “能不能别有事没事吓着孩子,能不能带点笑脸?你又不是来杀我的!” 听了她的话,立敏一时有些糊涂。 却在反应过来含义后,勉强冲海天挤出了抹笑。 对于孩子,不管任何人,总是会显得更通情达理,更宽容些的。 只是,这笑有些僵硬,越发显得瘆人。 海天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直接对海韵道。 “姐,能别让他笑了吗?” 这回,他倒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是以,立敏自个就听到了。 不可避免的,脸上掠过丝尴尬之色。 他瞬间切换了冷脸模式,只是难得的,还是尽量放慢了脚步,离他们更远些距离。 感受不到他冰冷的注视,海天等六人,明显觉得自在多了。 连前行的步子都轻快多了,脸上也有了笑容。 在相互的打闹调侃间,家终于是到了。 开了门,领了他们进屋。 海韵仔细叮嘱海天。 “你就带着他们在家练字,不要乱跑。姐姐出去有点事,忙完就会回来。若是连大哥回来了,你也这样同他说,知道吗?” 海天面有纠结之色,远远撇了眼门外的立敏,终还是点了头。 海韵温柔的抚了抚他的后脑勺,看向小田等人。 “你们在家要听话,千万不能乱跑,等着哥哥回来好吗?”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道。 见状,海韵心安了。 她带上大门,和立敏离开。 走了许久,海韵面色怪异,抱怨道。 “还要走多久?如意楼来请人去谈事,难道连辆马车也租不起?” 听罢她的话,立敏立时摆了摆手。 片刻之后,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两人面前。 立敏面色如常,无喜无波道。 “韵儿姑娘,请上马车吧。” 海韵无奈鳖了他一眼,终是没忍住质问道。 “既然有马车跟着,为什么不让我坐?” 白白的让马车空了一路,简直浪费资源。 立敏有意无意撇了眼她略胖的身材,直说道。 “我以为,姑娘喜欢走路。” 海韵“……”腿都快走断了,傻子才喜欢一直走路。 她气愤瞪了眼立敏,跨上马车边,一甩帘布,进了里间。 立敏察觉到了她的外放怒气,倒是没有一同进到车厢里,而是跟在外头。 马车里头,宽敞舒适,只是少茶少食,海韵撇了撇嘴,给了个差评。 有了马车代步,明显的速度快多了。 海韵刚做完一套瑜珈动作,马车就停下了。 立敏的嗓音传了进来。 “韵儿姑娘,可以下车了。” 海韵撩起车帘布,霎时有些呆住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处效外山庄,雅致宜人。 周遭的环境郁郁葱葱,阵阵花香扑鼻。 此处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世外桃源,引人入胜。 在立敏的带领下,海韵缓缓踏入了其中。 瞬间,似进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唯有黑色和白色,奇异交织着。 除了建筑材料的木色外,再无一丝杂色。 就连里头盛开的花朵,也唯有白色,各种各样的白色。 海韵内心震憾,面上却未表露分毫。 她不由得对立敏背后的那人,越发好奇。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才会布置出一处这样的住所…… 啧啧,难道他的世界里,除了黑就是白,没有中间色吗? 182、我要你帮我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才会布置出一处这样的住所。 啧啧,难道他的世界里,除了黑就是白,没有中间色吗? 直到穿过一个又一个长廊,直到鼻间渐渐弥漫了一股冷洌清香的气味。 她终于进到一间屋子。 和外头的装饰一般无二,屋子里同样两色相间。 唯一不同的是,屋里黑色成分更多,显得更为静谧且压抑。 大白日的,外头阳光高悬,温暖异常。 可屋里坐着的海韵,竟然觉得骨子里透出股阴凉感。 立敏上道,立马从一娇俏婢女的手上,接过了茶水,亲自为她斟了一杯。 端起递给了她。 海韵微笑接过,缓缓啜饮,眸光下意识的打量周围。 与她来处不同的另一个口,一墨衣男子宜然踏步而来。 他嘴角紧抿着,身姿风雅,与周遭的黑白色竟奇迹般的融合,相得益彰。 仿佛,这些颜色所代表的就是他。 海韵听到动静抬眸,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竟然是他。 是当初那个为难过海心,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墨衣公子。 今个,他穿的也同样是一身黑,只边角和袖口,描上了大气的金线,缓缓攀附着,显得整个人无端邪魅得紧。 待他泰然坐于上首位置,海韵先发制人道。 “如意楼是你的?” “恩。”肖墨遥缓缓饮了口茶,这才头次将眸光移向她。 这个女子,比前些日子见到时,显得耐看许多。 至少,身材似瘦了些,肤色也更白了些,恩,脸上的斑点也浅了些…… 除此之外,身上穿着还是寒酸,还是那么的,丑。 他下意识皱了眉头,略有些厌恶的收回了眸光。 眼神轻飘飘的,就是不放在海韵身上,只径直道。 “我要你为我供海鲜,打败聚龙楼。” 听到这,海韵并没有意外。 来之前,她就已经笃定,为的定是这件事。 毕竟,除此之外,自己与如意楼之间,确实无任何利益相关。 “我可以答应你,为如意楼另外两款海鲜。”海韵淡然道。 顿了顿,撇了眼肖墨遥陡然转寒的眼色,慢条斯理补充道。 “目前,海鲜市场已经被我开发出来,如无意外,任何人现下开始售卖海鲜,都能取得不错的业绩。” “况且,我为你的,还是与聚龙楼不一样的海鲜。只不过,他们打的是高端产品卖的是营养价值,如意楼的话,则可以试着走走中端市场,顺便带动一下已接近于无的人气。” “兴许,在你的带领下,有一天可以取代聚龙楼,成为聚龙镇上的第一酒楼。” 肖墨遥初始冷了的眸色稍稍缓和,蹙眉道。 “你当初能帮聚龙楼回流老客户,为什么不能帮如意楼一步一步走向巅峰?” 他已经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只产品,至于如何售卖,如何出成绩,她一概不理。 这种方式,不是他特意请她来此的主要目的。 海韵眸中闪过一丝讶然。 他说的应该是唯一一次,因为需要银子,所以帮助廖福从如意楼手里,抢回了一个老客户的事。 可那一次,也是因着那老客户的失去,有她的海参的缘故。 不然的话,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参与进两大酒楼之间的竞争。 默了默,她据实道。 “我那时候缺银子花,现在却不缺了。” 少有的坦白,倒让肖墨遥有丝愕然,难得的弯了弯嘴角。 尽管只是嘴角弯了一丝弧度,却叫下首的立敏感到了意外。 往常,公子可是从来不笑的。 肖墨遥估计是意识到了自个的反常,瞬间恢复了面上的冷然。 正色看向海韵,道。 “你来如意楼当掌柜,要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海韵端起墨色的茶杯抿了口茶,润了润唇色方道。 “不论做什么,缘份很重要。聚龙楼先找上了我,且我们之间有协议。所以,我没办法脱身为如意楼做事。” “而且,为你们供货的事,我也会另外安排人同你们谈,一切的后续我都不会参与。” 听到这,肖墨遥眸中闪过一抹难色。 按他往常的行事作风,听到她无法从聚龙楼抽身,首先要做的便是毁了它。 只是,聚龙楼背后的人,让他不免有些顾忌…… 默了默,他敛了眸色。 “你必须保证,给如意楼供的货,没有第二家店有。” “这个自然。”海韵扬唇续道。“这一条,明个我的人来谈的时候,你可以加进协议里。” 接着,仿佛才想起了什么,她正色道。 “对了,如意楼的新掌柜请好了吗?明个我的人来谈合同没问题吧?” 这番话,倒让上首端坐的肖墨遥,及下首垂眸站立的立敏皆闪过丝讶色。 肖墨遥抿唇冷色道。 “你怎么知道朱满被我……”后头的话,倒是适时的咽下了。 他眸色不善望向海韵,若是她在如意楼都有眼线,可就留不得了! 海韵浑不在意他的变化,含笑回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能有想法的请我来这谈合作,那定然就瞧不上朱满的不作为,撤掉他的职位是必然的。” 语罢,她淡然的端起了婢女刚添满的茶,缓缓啜饮。 肖墨遥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赞赏。 原来,竟是这样猜出来的。 只是,她不知道,朱满不是被撤职了,而是被处理掉,永远的消失了。 并不打算与她探讨细节,肖墨遥转移了话题。 “你安排好,明日如意楼里自然有人接待你派来的人。至于你供的海鲜,我希望明天就可以看到。” 海韵不置可否,思考了下答道。 “没问题。至于价钱方面,明个可要一并谈好。毕竟,我喜欢的是,日结。”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肖墨遥注意到了。 他不可控制的想到,会不会从一开始,他的所作所为就被她算计了进去。 以至于一步步,都迈向了她自己设计好的结局…… 这一个刹那,他突然有些看不透下首安然坐立饮茶的女子。 也是头一回觉得,看久了,倒觉得她有股子与众不同的气质。 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183、错失的刹那温情 这一个刹那,他突然有些看不透下首安然坐立饮茶的女子。 也是头一回觉得,看久了,倒觉得她有股子与众不同的气质。 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肖墨遥眸中掠过一丝欣赏,冷然道。 “行,日结就日结。” 既然将事情都谈好了,海韵遂起身告辞。 正在这时,之前替肖墨遥赶马车的,海韵也打过交道的老莫,突然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他也没注意到有旁人在,只径直对肖墨遥喊道。 “公子,你赶紧去看看吧,小公子他趁服侍的人闪神才一会儿,又拿了瓷片割手腕,流了不少血呢!” 这下,肖墨遥再维持不了脸上的淡然。 他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再懒得招呼海韵,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海韵遥遥望去,猜他应该是去看自个自杀未遂的弟弟了。 她眸色一敛,并不想管人家家里头的事情。 转而看向一旁心思不定的立敏,道。 “可否派人送我回去,我得回家了。” 海韵被马车载回镇上的时候,连煜都急坏了。 他想去找她,可又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是以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一见海韵下马车,他立马上前拉过她仔细打量。 “你没事吧?小天说你被一个坏人带走了,可吓坏我了!” 海韵汗。 这个海天,明明告诉他怎么同连煜说,到底还是夸大其辞了。 叹了声,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连煜。 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听罢,连煜眸色如常,倒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倒是海韵撇了他一眼,“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连煜朝她一笑,正色道。 “只要你好好的,也就够了。” 海韵听了颇为动容。 瞧了眼他急的满头大汗,正准备抬袖帮他抹去…… 却在这时,海天小田他们跑了出来。 “姐姐,你回来了!” 霎时,海韵的动作顿住了。 她转而看向海天等人,“饿了没,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 一群人,围绕着海韵,一起进了屋。 只有连煜颇为丧气,为自己刚才错失的刹那温情。 难得的夜饭吃得早,吃完后,天色还未暗下来。 连煜让海天带着小田他们去舀水洗脸,他好关门送海韵回村。 只海韵拦了他的动作。 “现下刚吃饱饭,让他们准备睡觉也太早了。你不用担心我,照看好他们就是。我自个找辆牛车回去,晚些去拾海鲜,就叫海青和我一块就行,不会耽误事的。” 之前听海韵所说同如意楼的合作,里头就涉及到了海青。 是以,连煜想了想,也没有反对。 这回的牛车,海韵还是找的上次那位大叔。 不为别的,只为他细心且热心,不像其他人一般,半点不讲人情。 同上回一样,大叔热心的将海韵送到了家门口方停下。 待海韵下了车,还憨厚的同她讲了声“谢谢”,只为感谢她第二次还请了他的牛车送。 海韵心下感慨万千,同他挥了挥手,冒着夜色进了院门。 三房灶房里。 罗氏正在里头烧夜饭,灶头前,海贵难得的在帮着烧火。 瞅着两人间歇眼神交会,脉脉温情的情景,海韵嘴角一扬,轻手轻脚转去了海青那边。 海青屋子门正敞开着,海韵难得有礼貌的敲了敲门,方含笑道。 “青堂哥,你在忙什么?” 海青正在自个补着衣裳破洞,抬眸瞅见海韵还站在门口,不由得调侃道。 “我关门的时候吧,你就不敲门,我不关门,你反倒站在门口不进来了,这是什么理儿?” 说罢,正好衣裳补好收了尾,他凑近一咬线头,方将手里的针线放下。 海韵说风便是雨,海青手里的衣裳刚缝好,就已经到她手上了。 她扬了扬,仔细瞅了瞅,啧啧道。 “真没看出来,你的手艺还挺好。” 将衣裳还给他,方又问道。 “你咋不让你娘给你缝?” 海青挤了挤眉,现出股无奈的神色。 “我娘啊,现下每天要做许多事情,家里头的几乎都她包了。做饭洗衣打扫等等,她自个都忙得停不下来,我咋好给她添堵呢?” 哦。海韵恍然。 现下三房分了家,董氏可不得使劲压榨孙氏一人么? 默了默,她试探着道。 “你爹娘有没有想过,分家的事?” 海青点了头。 “咋没想过,还提过呢。就前几日吃饭,还同爷提了,可当时爷就发火了,还摔了碗!” “这不,我爹吓得不行,也就没敢再提了!”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 海韵想了想,直接转移了话题。 “你还记得前几同你说的,让你帮忙的事吗?” “记得啊。”海青一点不含糊。“现在你是要告诉我是做什么事了吗?赶紧说!” 海韵颔首,将明个要去和如意楼谈合作的事同他说明了。 末了,补充道。 “以后,同他们谈事还有送货结帐的事,都由你来负责。至于赚的银钱,我们就五五分,如何?” 海青有些愣神。 难怪刚才海韵一进来,便将屋门给合上了。 敢情是说这么重要的事情。 舔了舔有些紧张的唇瓣,海青犹疑道。 “你,你要我帮忙的事,就是同人家做买卖?” 见海韵点了头,他赶紧摆手道。 “不成不成,这个我可做不来。” 海韵灼灼看着他。 “这就是你之前同我讲的,愿意为我豁出性命?不计任何报酬,都要为我做事?恩?” 她着实有些失望。 海青见了,心里有些纠结。 打心眼里,他是愿意帮助海韵,不论什么事情,不用任何报酬。 只是,这个做生意,他可从没接触过,啥啥也不懂。 万一要是搞砸了,可不得给海韵添麻烦吗? 思及此,他越发觉得自己不适合。 “韵儿,你要不考虑考虑别人?”他眼神闪烁,陪着小心。 海韵坚决摇首,缓缓道来。 “若你不愿意,我这个事情就做不成了。找个懂做生意的人不难,难的是,找到一个值得我信任的人。” 说到这,她抬眸定定看向海青,眸子似发着光。 “青堂哥,在这个家里,除了我爹娘外,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 184、跟踪被发现 说到这,她抬眸定定看向海青,眸子似发着光。 “青堂哥,在这个家里,除了我爹娘外,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 这番话,说得海青顿时有些眼热。 久久,他豁出去道。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拼一回。不过,我肯定有许多东西不太明白,你可一定要教教我。” “这个不是问题。”海韵颔首含笑。 罢了,开始给他讲述明个去如意楼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是夜,星光月光交辉弥漫。 海家大院里,悄悄摸出了两个人影。 仔细一看,却是海韵和海青。 两人早些时候已经商量好,一块去赶海。 好在天公作美,有月光做伴,就算是在夜里头,也没耽误事。 海青很兴奋,他是头一回这么大半夜里出门,还是去做一件从没做过的事情。 两人紧赶慢赶,朝着海边进发。 走到三分之一时,海韵察觉到了不对劲。 眸一凛,拐到一个拐角处时,她示意海青,两人躲在了墙角处。 一会子后,有轻缓的脚步声过来。 海青听到了,他下意识抬眸,惊讶的看向海韵。 海韵蹙眉,适时的让他噤声。 海青会意,屏住呼吸站在海韵身后,紧盯着前方的位置。 就在来人出现在墙角处的一刹那,海韵先发制人,利落的扣手反别,顺势掐住了她的脖子。 正待出声询问,来人惊慌出声求饶。 “韵儿,是我,海莲。” 海韵诧异,仔细一看,果然是她。 身后的海青反应过来,上前质问道。 “你跟着我们干嘛,鬼鬼崇崇的!” 海韵抿了抿唇,还是放开了她。 海莲抻了抻酸疼的手臂,抚了抚不适的颈脖,娇声回道。 “我,我正好睡不着,一起来就见你们俩偷偷的出门,下意识就跟过来了。” 顿了顿,她兴奋的眸光看向两人,接着道。 “你们这是去哪啊?为啥不带上我?” 瞧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还有抱怨两人的意思。 海韵默了默,正色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不喊我们?” 她抬眸冷冷的看着海莲。 海青一想,也是这么个理。 况且,他知道,两人现下要去做的这件事很隐秘,暂时并不想让海家的人知道。 他附和道。 “对啊,你若是没有坏心眼,为啥一开始不叫住我们?” 谁知,海莲没回话,竟突然哭了起来。 边落泪边委屈道。 “我要是说了,你们会带我来吗?家里的人,我爹娶了新媳妇都不管我了,奶也不像以前那般上心了,我,我就是一个没人要的人……” 说着,越哭越伤心,最后,竟然直接软倒靠在墙角处,抹起泪来。 这番哭诉,让海青眸光一闪,颇有些不是滋味。 海韵面色如常,只道。 “你还是回去吧,我们确实不方便带你去。” “为什么?”海莲满脸不解,梨花带泪的看着她。 这回,海韵没说话,海青却是抢先答道。 “莲儿,别问为什么,不带你去是为了你好,你赶紧回去睡觉。” 海莲撇了眼海韵坚定的眼神,再看了看不容相商的海青,只得道。 “那好,我回去了,你们可一定要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她的眸中满是关切,倒让人心生暖意。 海韵不置可否,没有动容之色,可海青却是善意的冲她一笑,道。 “知道了,你也慢些走。” “恩。”点点头,海莲乖巧的离开,按原路回去。 待她走远,海青摸着脑门问海韵。 “韵儿,怎么我觉着,莲儿好象变得好说话许多了呢?” 海韵撇了眼海莲的背影,眸光深沉,转移了话题。 “赶紧走吧,去晚了,可就啥都没了!”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为着赶路,一句话都没说。 到了海边的时候,正好是平潮期。 海青没经验,只是跟着海韵,见她从海草屋里取了个木桶,于是自个也拿了一个。 之后,在她的示意下,将礁石后头的小船推到了浅水区。 海青仍是习惯性的打着赤脚,照他的话说,就是火气大,要散。 海韵顾虑到海边可能有的尖锐沙石及破碎的壳类,遂道。 “你看着点路,小心脚别被划伤了。” 海青不以为意,大气笑道。 “没事!我皮糙肉厚的,就算划伤了,也感觉不到痛。” 海韵紧盯了他一眼,只得无奈的别开了眸光。 两人合作着,由海青掌舵,朝之前连煜发现的那个岛驶去。 原本,在海的这边等待退潮拾海鲜,自然是更轻松的。 不过,为了数量及质量,还有明个如意楼就要的两样新品种。 海韵只得带了海青,去到小岛上拾取。 一路上,难得的风平浪静。 尽管海青没有连煜那般的体力,但至少也在预定时间内到达了。 刚下船,便开始退潮。 海青好奇的打量周边,尽管夜里看得不够清晰,但还是瞧得津津有味。 因担心一会涨潮,海韵赶紧拉了他,开始教他辨别他要找的牡蛎和螃蟹。 这两样,便是海韵准备推给如意楼的两样海产品。 至于她自己,则是继续拾海参和鲍鱼。 一分一秒,海韵都算计着。 是以在两人满载而归,将船归位后,海水才如期上涨,开始剧烈起伏,翻起阵阵汹涌。 这时,时辰已经不早了。 估摸着是现代的四点来钟。 海韵和海青刚好将各自木桶里的东西拾缀好,突地,便传来了牛叫的声音。 下意识回头,便见到连煜正赶着牛车,踏着夜色而来。 衬着周围黑漆的边,配合着他面上陡见海韵时的露齿笑意,倒显得有些阴森。 对于今个赶牛车来接的事,海韵昨个回来前,并没有同他商量。 默了默,海韵捏了捏袖口,问道。 “你咋知道我们在这里?” “也许是,心有灵犀?”连煜大笑。 连旁边蹲着拾缀的海青听了也忍不住受了感染,扬起了抹大大的笑意。 海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无法理解,刚才那话到底有什么可笑的。 她正准备将拾缀好的提上牛车,连煜接过了她的活计。 待几个木桶都绑牢,海韵和海青跳上了牛车。 连煜见两人坐好,这才扬了鞭,边赶着牛车边关切道。 “猜到你们都没怎么睡,我放了床干净的被子在后头,你们困了就盖着眯会。” 海韵海青听罢面面相觑,没想到,连煜竟如此的细心…… 185、两人关系不一般 海韵和海青眯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到了连煜轻声道了句。 “到了。” 霎时,两人睁开了眼。 天仍是蒙蒙亮,却是已经到了镇上的屋子。 一掀开盖着的被子,不约而同,两人都察觉到了有些凉意。 只搓了搓手,依次跳下了牛车。 连煜和海青将木桶搬进了屋子,海韵则去灶房做早饭去了。 其实,刚进屋子的时候,海青便好奇的在打量着四周。 久久,看向连煜。 “这屋子也是你们买下的?” 连煜正待回答,海青自个倒是大气一挥手道。 “不用回我,我就随便问问。” 倒是为他担心起为难来了。 连煜露齿一笑,眸现异色。 “韵儿既然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你办,这点小事又有何必要瞒你?” “这屋子的确是她买下的,现下小天也住在这。” “哦。”海青亦眸现感动。 不是出于连煜的告知,而是因了海韵的信任。 早饭上桌时,海天小田等六人也洗漱完毕了。 刚走进前厅,海天便发现了桌旁的海青,立马蹦了上前。 “青堂哥,你咋来了?” 眉眼中布满笑意,满是兴奋之色。 海青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道。 “原来你小子躲在这儿,可让我惦记了好些天。” 相视一笑,海韵开口道。 “赶紧吃饭吧,一会凉了不好吃。” 桌上,摆着熬煮得适当的米粥,另配着两个素菜,还有金黄光泽的葱油饼。 看之,便觉食欲大开。 更别提,已饿了许久的海青等人了。 风卷残涌般的,海韵还未回过神,桌上的早饭已被扫去大半。 暗中感慨了番男人吃饭的破坏力,海韵继续细嚼慢咽中。 饭后,外头的天已大亮。 考虑到避嫌,海韵连煜和海青分开了走。 海韵两人去聚龙楼送货,海青则自去租了辆牛车,去如意楼谈事情。 海二在这时也来到了聚龙镇上。 今个天还未亮,难得的董氏不让他安生,头次上门大敲了起来,就为喊他起床。 被吵得着实没法子,海二满腹怨气起了。 随意吃了点东西,又得了董氏塞了些银钱,他便搭了村里人的牛车,一块来镇上。 这边看看,那头瞧瞧,除了忍不住又饿了,买了两个包子啃之外,海二啥海韵的消息也没探到。 有些丧气,却又不甘心的,他眸光不断搜寻着,如老鹰在做捕食前的准备般。 这般骇人的模样,倒把过往行人带着的小孩给吓着了。 一个劲的哭,就是止不住。 不由得,惹来众人避忌,纷纷躲避他。 海二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当下敛了眸色,飞一般的离开了那里。 随意来到了一条街。 这边,倒是繁华了许多。 周边店面的布置都显得华贵些,气派些。 就在这时,他眼尖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仔细一瞧,正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海韵。 他紧跟着上前,可她的人往里头一闪就不见了。 当下,海二不由急了。 越发快的步子往前追,正待跟进去,却被人拦下了。 “这位客官,小店还没开始做生意,您还是晚些再来罢!” 突兀的,海二打量他。 发现是个店小二。 下意识的,他抬眸看上边,赫然写着“聚龙酒楼”四个大字,金光闪闪。 那死丫头进去这里头做什么? 眸中带着疑问,海二眸一亮,计上心头。 他扯了扯嘴角,靠近了店小二。 “小二哥,刚才我看见一个姑娘跑进去了,为啥你不拦她,偏要拦我?” “这个啊。”店小二上下打量了他的衣着,瞧着还算体面,缓和道。 “那个是韵儿姑娘,我怎么敢拦,又不是不想在这干了!” 一听“韵儿”二字,海二便心定了。 果然,他没有看错,方才那背影,果真是死丫头! 眸一凛,他犹豫着从贴身的荷包中掏出了,两文铜钱,亮了亮冲店小二道。 “这位韵儿姑娘同你们聚龙酒楼是什么关系?你告诉了我,这铜钱就归你。” 瞅见他穿着也不差,却只拿出两文钱来问消息…… 这穷酸样儿,让店小二眸中立时闪过一抹不屑之色。 稍掩饰了番缓缓道。 “韵儿姑娘,她同我们店掌柜的关系不一般。” 说着,还冲海二挤眉弄眼,又道。“你能明白吧?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罢了,直接从海二手上抢过他攥着的两文钱,正色道。 “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还是快些走吧!否则要是被掌柜的发现了,我就得挨排头了!” 海二见状,只得先行离去。 店小二撇了眼他越行越远的背影,“呸”了声道。 “切,也忒小气了,还想来打听韵儿姑娘的消息?你就尽管瞎猜吧!” 这一切,海二浑然不知。 他边走边琢磨着,店小二传递给他的信息。 聚龙酒楼的掌柜,和海韵的关系不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 蓦地,他眸现讶色,“不会吧?” 可如若不是,那海韵咋的最近出手阔绰起来? 还为三房添置了不少物什和粮食。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儿,海二连连颔首,嘀咕道。 “这也难怪三房会避口不谈,任凭娘怎么逼问也不说。毕竟,被个半老头子包养,说来也不算件风光的事!” 海二顿时沾沾自喜——为自个只花了两文钱就换来的大消息! 哈哈,他得马上回家去,将这消息扩散出去,丢光三房的脸面! 这下,因着心情好,也为了要速度快,海二爽快的租了辆马车,回村去了。 海青按照海韵的交待,同如意楼谈完之后,小心紧赶着回来了。 这时,海韵连煜早已恭候多时,两人正在给海天他们检查功课。 一见海青进来,海韵忙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说罢,还不等海青答话,瞅了眼他满头的汗,来到一旁桌上给他倒了杯茶,递到了他手上。 海青接过,一口饮尽了方道。 “挺好的,我都按照你教的,一一做好了。” 说着,想起了什么,从贴身里衣里拿出小心存放的合同,交给了海韵。 “你瞅瞅,看是否有啥没到位的?” 186、名声臭了算什么 说着,想起了什么,从贴身里衣里拿出小心存放的合同,交给了海韵。 “你瞅瞅,看是否有啥没到位的?” 海韵也没推辞,接过合同摊开,仔细查看了一遍。 末了,眸中带着赞赏道。 “不错,事无具细,该写上的都写了。” 说罢,收了起来。 海青听了夸赞,略有些不自在的挠挠头。 接着,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又掏出了个沉垫垫的布包。 递给了海韵。 “这是如意楼的人给的,你对不对数。” 海韵眸中带笑,接过了。 也不查看,只分出了一半,递给了海青。 “给,这是属于你的。” 海青瞅了眼海韵手上为数不少的银子,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可他还是摇摇头,正色道。 “我只是卖了把力气,代你跑了次腿,当不得这么多报酬。” 海韵不管不顾,往他手里塞。 “昨个就谈好了的,你快别扭捏了!” 海青默了默,还是将银子塞回了海韵手上。 口中的话倒是缓和了。 “那你先帮我保管着总行吧?不然,若是我爹娘发现了,我怎么同他们讲?” 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海韵再不坚持,只道。 “那成,我替你保管着,什么时候你要,我就给你!” 海家。 倒不是海二不想在村里宣扬,而是他坐在马车上舒适的睡着了。 等睁开眼,已经快到自家门口。 无奈,他琢磨了下,还是先将事情同自个媳妇李氏说了。 待海二将事情的始末讲出,李氏眸光一闪。 “你是怎么想的?” 海二畅快笑出了声,正色道。 “三房最近不是过得惬意得紧吗?只要这事一散出去,他们可就没脸再在村里呆下去了!” 只要一想到海贵他们灰溜溜被赶出村的惨样,他就痛快得很。 李氏眉一蹙,有些不满意他的目光短浅。 她也不急,只缓身到桌边替海二倒了杯温水,待他喝下后方道。 “名声臭了算什么?只有将实实在在的银子抓在手里才是厉害的!” “我可听人说过,那聚龙楼的廖掌柜身家颇丰,是个有钱的主,三房攀上了他,可得烧高香了!” 海二睨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就算咱们将三房赶出了村子又如何?那姓廖的搞不好直接就给他们在镇上另安排住处,可不就更趁三房的意了?” 海二眉头一皱,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他一慌,脱口道。 “那咋办?总不能啥也不干吧?就眼见着他们慢慢骑到我脖子上?” 李氏见他气怒,笑得越发欢。 手缓缓移到他太阳穴,边揉捏着边道。 “你别急,仔细想想看。三房的韵儿长成那副样子,那廖掌柜都能看得上,咱们家的莲儿起码比她好上数倍,难道还比不过她?” 海二一把挥开了李氏的手,眸色深沉。 “你是说,让莲儿使出手段,去将那廖掌柜抢过来?” 顿了顿,连连摆手道。 “不成不成,别说莲儿不愿意了,就是我娘她也绝对不肯的!” 李氏不急不燥,慢条斯理卷着长发。 “那我可就没辙了,你就等着三房的韵儿一飞冲天,以后看你娘还会不会把你当回事儿。” 听到这,海二眸光一沉,心里头空落落的。 沉思了会儿,他无奈道。 “让我再想想,想想有没有更好的法子先。” 李氏悠哉的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你就好好想想吧,反正我无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嫁了你,那就跟着你呗,过啥日子都成!” 这番话,着实让海二感动不已。 他伸手揽过李氏,坐在他大腿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眸光一凛,心下定了主意。 屋外的窗口下,蹲着的海莲垂着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吃过晌午饭,连煜出去办事了。 海韵给海天等人教算术,海青也坐在下首听着。 瞅见上首海韵一脸认真教授的模样,他悄悄靠近了海天,小声道。 “你姐咋还会这个?” 海天睨了眼他,正色道。 “我姐啥都会,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说罢,再不同他讲悄悄话,转回眸光认真听讲。 撇了眼他,及其他孩子皆目不转睛的的听课,海青显得百无聊奈。 他左看右看,上瞅瞅下撇撇,就是没心思听海韵讲。 海韵自然是瞧见了他的所作所为,眸色一变遂起了逗弄他之意。 她缓慢靠近海青,突然道。 “青堂哥,你也听了有小半个时辰了,请问,六减四等于几?” 被她陡然冒出的嗓音一吓,海青轻抚了抚胸口。 接着,想也不想随口道。 “这么简单,等于三!” 顿时,旁边坐着的海天等人爆发出了阵阵哄堂的笑声。 海天蒙着脸,小声提醒道。 “等于二——” 海青早被他们的笑声扰乱,根本就没听清楚海天说的啥。 他咬牙又道。 “我刚才一时着急,说错了,是等于八!” 这下,笑声越发大了。 连海天都表示爱莫能助,摇摇头别开了目光。 海青霎时有些懵了,他无奈看向海韵。 “韵儿,我就不是读书的料,你就别为难我了!” 海韵摆手示意大家停止嘲笑,接着才对海青道。 “我并没有强求你学习的意思,只是,若连最基本的算术你都不会,以后你出远门闯荡,连自个花了多少银子,人家要找回你多少都不晓得,这得多吃亏?” 还有一点她没说出来,但她相信,海青是能想到的。 毕竟,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农民。 久久,似想清楚了些什么,海青敛了眸色,认真看向海韵。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学的。” …… 待连煜回来,天色不算早了。 海韵同海青,带着海天叫了牛车回了村。 本打算过几天带海天回去,只是瞅见这几日,罗氏和海贵都想得紧,再加上海天自个也是来恳求。 左思右想之下,海韵还是准了。 一路上,海青倒是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停的和海天探讨着关于算术的问题。 他本身就机灵,真花了心思在算术方面,倒是比海天精进还快。 是以,围绕在海韵耳边的,便是海天久久未停的惊呼。 “青堂哥,你咋这么厉害?” 海青得意一笑,似有若无撇了眼海韵,移了移位置更靠近了她一些。 “韵儿,我厉害吧?” 187、啥时候不正经了 海青得意一笑,似有若无撇了眼海韵,移了移位置更靠近了她一些。 “韵儿,我厉害吧?” “恩。”海韵随口道,不可抑制的抽了抽嘴角。 她实在不好直接告诉他,在自己那个世界,这种小儿科的算术题,三四岁的小朋友早都会了! 见她也赞同,海青乐得不行。 坐在牛车上就想蹦起来,倒骇了海韵一跳,一把拉住了他。 “好好坐着,一个不好摔下去弄伤脑袋的话,你以后别说算术题,就是连我都可能不认识了!” 瞅她说得吓人,海青亦安份了起来。 旁边的海天这一刹倒觉得,海韵更像是他们三个中最大的姐姐。 到了家门口,牛车停下了。 海天许久未回来,不由得有些兴奋过度。 不待海韵来接他,自个便撑着边缘跳下了牛车。 不管不顾的,便往院里头冲。 这下倒好,把院里头正坐着等夜饭吃的海二骇了一跳。 瞬间,他只觉得眼前经过的人有些熟悉,却不知道是谁。 正待出声喝止询问…… 海天冲进了灶房,对着罗氏喊了声娘。 霎时,海二恍然明白过来。 面前面色圆润,瞧着眉清目秀的孩子,竟然是之前三房那个瘦不拉几营养不良的海天! 这变化也忒大了。他目露不悦,暗暗观察着。 罗氏本来在灶间做准备,想等着自个男人和闺女回来后,再开始下锅炒菜。 可是,突然冒出个人,拉住她的衣裳,便叫了“娘”。 听着声还颇为熟悉。 她缓慢转身,看着面前的孩子。 瞅着这熟悉的眉眼,倒有些像是天儿。 可他身上穿着的齐整似新的衣裳,还有脸上突然多出来的肉,加上光泽的肌肤,都叫她一时不敢相认。 嘴唇颤抖着,她道。 “你是,天儿?” 海天眉眼含笑,用力点了点头。 刹那间,罗氏一把抱住了他,落下了泪来。 “你咋个突然跑回来了?你姐呢?” 海韵适时上前,轻抚她背道。 “我接他回来的。” 罗氏抹了把泪,正待细细相问,却一眼瞅见了外头院里坐着的虎视眈眈的海二。 一下子,话都咽回去了。 想了想,她转而道。 “赶紧两人去洗洗手洗把脸,我马上烧菜!” 接着,又撇到了一旁站着的海青,立马泪眼笑道。 “青儿,你也去洗洗,一会就在三婶家吃饭!” “好!”海青也不推辞,直接应下了。 院里一角,海二盯着几人,目光深沉。 夜饭。 终于,不再是只三人坐在空荡荡的桌旁,而是一家人,另外还加了海青。 屋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海贵暗叹了一声,瞅瞅海天圆润的脸庞,和罗氏对视一眼,皆感慨不已。 谁能想到,海天一人出门在外求学,非但没瘦下来,反倒还长了肉,瞧着外头的日子过得可比在家时好多了! 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鳖向海韵。 心中俱想的是自个闺女可操太多心了。 两人根本就不信,镇上真有免费的学堂,还管吃住。 这样想着,许久没回家的海天倒没多在意,而是动作一致的,给海韵碗里添了肉菜。 “多吃些,瞅着又瘦了。” 对于两人关心海韵,海天心里头是高兴的。 只是,他这么久没回来,难道他们都不想念的吗? 不由得,心里有股子失落感。 海青心细发现了,嘻笑着夹了筷子菜给他。 “大老爷们,不兴多愁善感啊。” 闻言,海天扑哧笑了出来。 “青堂哥,你啥时候能正经点说话?” “嘿,我啥时候不正经了?”海青无比认真反问道。 海贵和罗氏,还有海韵见状,俱弯唇笑了起来。 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慢慢的,靠近了三房的屋子。 她一探头,看向屋里正热闹吃着饭的五人,笑着道。 “吃饭呢?” 一瞧是董氏,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嘴角下沉,默默吃着饭。 董氏不以为意,专注的看向海天,打量起来。 瞬间,眸中满是讶异难道真是去了姥姥家给养胖了? 今个海二回来,她问了他查得如何。 他回的是,还没查到有用的消息。 可照她看来,海天明显就是个证据。 若不是海韵傍上了好人家,何至于他像是变了个人般,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还有身上穿的,倒像是新衣,刚刚好合适。 这些吃的穿的,哪样不得花银子? 她可不相信,那厉害得不得了的吕氏,能花自个的银子,将外孙给养成这样! 想着,她面上的笑越发真诚,直冲着海贵道。 “老三,以前都是娘不好,怠慢了你们,你可不要同娘生嫌隙。” 这番三百六十度大变脸,让海贵颇有些适应不了。 有些不自在的,他还是起身给董氏倒了杯茶。 “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董氏笑得更舒心了,她乐呵的接过了茶,一口喝光了方道。 “听说天儿回来了,我也想念得紧,就过来看看他。” 说着,转向了海天,道。 “天儿,听你娘说,你去了姥姥家住,这回回来了,还再去吗?” 边问着,她紧盯了海天的眼眸,倒看他会是啥反应。 海天措手不及,一时没搞明白什么情况。 下意识就看向了身旁的罗氏,满脸不解之色。 罗氏苦笑着,赶紧接了话茬。 “天儿,虽然娘之前跟你说过,去姥姥家住的事情不要告诉旁人,但是你奶已经知道了,你别担心,告诉她没事。” 海天不傻,几经反转,已然明白了其中曲折。 他抬眸看向董氏,刚想回话,却被海韵伸手阻了。 海韵抬眸看向董氏,漫不经心道。 “奶,如果你是来看小天的话,已经看到了,咱们还要继续吃饭,就不送了,你请回吧。” 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她。 若换作以前,董氏早就发了飙。 可这回,想到韵儿今朝不同往日,以后指不定比海莲还嫁得好…… 思及此,她敛下心底的怒气,复笑着道。 “我今个来,确实是诚心同你们道歉的,过往的一切都是我的不对,是奶太自私了。韵儿,你得原谅奶奶,奶奶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们,成不成?” 188、万一寻死了咋办 思及此,她敛下心底的怒气,复笑着道。 “我今个来,确实是诚心同你们道歉的,过往的一切都是我的不对,是奶太自私了。韵儿,你得原谅奶奶,奶奶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们,成不成?” 听罢,海贵罗氏面色陡变,诧异的互视了眼。 海青和海天也想不通,他奶这是唱的哪一出? 唯有海韵,不为所动,只悠哉夹着菜,缓缓道。 “这歉道得太晚了,咱们不希罕。” 云淡风轻的一句,却叫董氏脸色立马变了。 她嘴巴张合着,再耐不住怒气道。 “韵儿,我是你奶啊,我这么低声下气同你讲话,你难道一点都不感动吗?” 海贵和罗氏面面相觑,想说什么,想到自个闺女到底还是忍住了。 海韵似笑非笑,抬眸认真看了董氏一眼。 “如今家都分了,家谱也剔了,你现下闹这样一出,有意思吗?” 董氏当下噎住了。 她本身来道歉的目的就不纯,纯粹是想修复关系,为日后三房的腾起作准备。 可是,她作为长辈,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想要她怎么样? 思及此,拧了眉她勉强道。 “韵儿,你自个说说,到底要奶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你什么也不用做。”海韵突然笑着道。 董氏立时面上一喜,以为海韵终于回心转意,开始正视她这位奶奶了。 她待说点什么场面话,海韵又开口了。 “因为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 瞬间,董氏脸上的笑崩塌了,眸中满是愕然。 她环视一周,扫了眼在场的每一个人。 海贵、罗氏,海青还有海天。 在这样的时候,他们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肯为她讲话,来斥责海韵的无礼。 胸口起伏不定,再忍不了,她恶狠狠的放了狠话。 “好,好你个老三,你养的闺女好啊!我亲自上门来说尽好话,都得不到一个好字。既是如此,从今往后,你们三房若是有什么难处,也不必求到我那去,我再也不会管了!” 话撂下了,她却没有抬步离开。 她还在等着这番狠话说完之后,三房一心悔改挽留她……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根本无人行动。 个个都面无表情瞅着她,好似在说你咋还不走? 董氏面色尴尬,刚想再说点什么找补回来。 海韵冷笑着道。 “从分家剔谱的那天起,三房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想过有一天遇到难处了去找你。所以,你也趁早死了这条心,以后别来这演戏了,实在是让人别扭得紧。” 董氏恨得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她恨恨的瞪了眼海韵,手指了一圈,只冲着最老实的海贵道。 “好好好,你们给我等着!” 说罢,不停步的离开了。 瞅见她终于走了,海青和海天不约而同松了口长气。 海贵和罗氏赶紧缓和气氛,招呼着。 “吃饭吃饭,一会凉了可就难吃了。” 海韵面露微笑,看向两人。 方才,爹娘两个的表现令她很满意。 至少,没像以前那般,扯后腿了,而是放开了手,让她处理。 是夜。 难得的无星无月,周遭尽是漆黑一片。 突然,一间屋子里步出一个身影。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方轻手轻脚的移动,向着另一头行去。 直到停到一处屋门前,她方靠近了,敲响了门。 咚咚咚—— 她敲得很是小心,生怕被别人发现。 兴许屋子里的人睡眠浅,也就一会子功夫,门缓缓开了。 “是你?这么晚找我有啥事?” 来人似左右看了一眼,有些慌张道。 “进去再说成吗?” 待来人进屋后,门嘎吱一声,又关上了。 另一头,屋子里。 海二和李氏早早就熄了灯,不过两人都无睡意。 翻来覆去的,海二突然出声。 “你今个瞧见三房那小儿子的模样了吗?啧啧,也不知道天天吃的是啥,看起来倒比我家华儿还健壮了。” “有银子啥吃不着?不长得好才怪。”李氏悠悠道了句。 眸子一转,又道。 “倒是你娘,今个刚吃过夜饭又屁颠颠的跑去了三房,生怕不久后三房日子一好,就忘了她似的。” 海二闻言有些气恼。 “哼,她懂什么?就知道整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以前只巴望着莲儿,现下见着三房的韵儿似有出息了,可不又上赶着巴结吗?” 顿了顿,咬了咬牙道。 “本来我还想着,过几日再带莲儿去镇上,现下看来是耽搁不得了。明个你好好拾缀一番,咱们吃过早饭就出发。” 暗夜中,眸子似发着光,不等李氏回答又喃喃道。 “到时候,若是那个廖掌柜当真中意咱们莲儿,待时日一久,就让莲儿怂恿他把那死丫头给踹了!看三房还拿什么跟我争!” 说罢,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氏无语撇了他一眼,“这么着急,你闺女那边能愿意吗?” 她之前可是听过海莲寻死的事,若是再闹一回,可就人财两空了。 海贵美梦瞬间清醒,他正色道。 “这样,明个去之前,咱们不同她讲去干什么,待将她骗到镇上,同那廖掌柜谈好了,等生米煮成熟饭,她就算想跑也跑不成了!” 李氏心中有着担忧。 “这样行不行?万一一个不好,她寻死了咋办?” “乌鸦嘴,呸呸呸!寻啥死,有啥好死的?” 海二不满道,“咱们是送她去镇上享福,有啥不好的?” 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李氏点了头。 若换作是她,被这么个有钱的主看上,她可是一万个愿意。 甩甩头,她正色道。 “你明个若是要同那廖掌柜谈条件,定得在两人没睡在一块之前,不然的话,女人一旦破了身,可就不值钱了!懂不?” 海二当即瞅了眼李氏,却因着屋里黑暗,啥也没看清。 他知道,她是指他想让廖掌柜踹了海韵的事儿…… 想了想,抿唇道。 “我是男人我咋不懂?反正,我明个定得让那廖掌柜答应不可。否则,让莲儿和那死丫头一块伺候,那咱们二房还有啥傲的资本?” “我要的就是,将三房死死的踩在脚底下,再也翻不得身,明白吗?” 黑暗中,海二的脸扭曲着,丑陋至极…… 189、自制照明工具 摸黑赶海,大半夜的,有人试过吗? 尤其是听着海上间歇的海浪击打礁石的声音,越发显得惊心动魄。 若是有办法,海韵也不愿意这样做。 今个的天色,正好星星月亮都躲了起来,黑得不行。 海韵和海青两人,也是摸着黑,顺着路才到了海边。 两人一人一个木桶,凭着之前做事的经验,艰难的寻找着海鲜。 尽管慢些,但总比啥都不干要强。 海青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建议道。 “韵儿,你要不回屋里去歇会?我一个人来就行。” 真心效率是太慢了,况且大半夜的起来,他猜海韵一样没睡好。 海韵正色摇了摇头。 随即想到海青也看不太清,于是道。 “我不困,况且,两个人一块总比一个人的效果要更好。” 再说了,为了安全问题,他们没选择去小岛上,只在这头的海边上。 也幸好,昨个夜里弄回来的海鲜有那么多,就算今个收获不大,撑撑还是能应付过明日交货的。 天色昏暗,又有了上次海蛇袭击过小诺的事,海韵间歇便叮嘱海青,别靠海水边太近。 刚说完,便听得海青一声低呼。 吓得海韵忙道。 “你咋啦?” 海青缓了缓,笑着宽慰道。 “没事儿,不小心被螃蟹给伤着了。” “伤得重不重?”海韵嗓音里含着关切,摸着黑试图靠近海青。 海青察觉到了,忙阻止道。 “你别过来,我真没事。不过是弄了个小口子,连血都没出,得亏我皮厚。” 说罢,自个先笑了出来。 海韵听了,这才安了心,继续猫腰拾着海鲜。 那头的海青,却是赶紧用嘴吸了几口手指头冒出的血,方暗暗松了口气。 之后,默默的,两人投入到其中。 是以都没发觉,竟然有牛车靠近的声音。 直到连煜大步靠近,出声唤了他们。 “瞧瞧,我给你们带啥来了?” 海韵和海青讶异回头。 夜色漆黑,根本无法辨别出他的样貌和方位。 但传入耳迹的熟悉声音,却让两人了解,他离他们不太远。 见两人没回应,连煜继续道。 “我带了三个木盆过来,一会将它们都装满了水,就当照明用,你们觉得怎么样?” 霎时,海韵眸中现出喜色。 确实,水是能反光的。 若用了木盆装了水,每移动到一个地方,便带着木盆前行,确实比摸黑着找要好上许多。 她眸子似发着光,看向连煜。 “你是咋想到的?” 一个古人,竟然比她这个现代人想到了前头。 她着实很是惊讶。 连煜无声笑了笑,咧了嘴。 边往海边靠近装水,边扬声道。 “来之前,我看今夜黑得吓人,就想到以前下雨的时候,有积水坑洼的地方一般都是亮堂的。稍琢磨了下,就现学现卖了。” 海青听得有些糊涂,但是抓到了重点。 他听明白了,这个木盆只要装了水就能让眼睛看到东西。 实在没忍住,他啧啧赞道。 “煜娃子,你是有大智慧的人,一般人哪想得到这种法子。” 连煜刚将装满的一盆水递给海韵,方将木盆递了个给海青道。 “快别夸我了,我只不过是正好想到罢了。” 海青利落接了木盆,和他一块,去接了水回来。 接着,亦知时间不多,涨潮说来就来。 三人再不废话,默契的各占据了一方位置,以三角形状,缓缓向中间点靠拢。 人多,到底是力量大,再加上有水的帮助。 三人会合的时候,海水还没开始涨起来。 松了口长气,海韵看向连煜。 “今个你的功劳最大!” 连煜没说什么,倒是海青突然起了捉弄之意。 “韵儿,煜娃子立了这么大的功,你咋奖赏他吖?” 闻言,连煜亦起了期待之心,灼灼看向海韵的位置,那里有个模糊的身影。 默了默,海韵一本正经道。 “我的奖赏就是,今个我为他特意做份早饭,你没得吃,青堂哥,你觉得如何?” “不成不成!”海青迭迭摆手道。“除了吃的,你再想一个!” 要他眼睁睁看着连煜吃海韵做的美味早饭,自个没得吃,那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海韵不置可否,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 转而道。 “今个的退潮时间比昨个晚了半个多时辰,瞅着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赶紧收拾收拾,去镇上吧。” 当下,连煜海青没有意见。 三人上了牛车,载着收获的海鲜,踏上了去镇上的路。 海家院里。 一吃过早饭,海二头一回主动喊住了正待回屋的海莲。 他含笑靠近她,正色道。 “莲儿,自从你腿伤后,可许久未出门了。今个天色不错,爹爹带你去镇上逛逛好不好?” 听得此言,海莲兴奋不已。 “真的吗?你可不能骗我。” 海二眸光一闪,宠溺着道。 “爹爹哪可能会骗你呢?你赶紧回房收拾收拾,一会咱们就出发了。” “好。”海莲蹦跳着回了屋,合上了门。 看着这一幕,李氏缓步来到海二面前。 “你闺女还瞒好哄的,瞧她高兴成这样,真以为你是带她去逛呢。” 睨了她一眼,海二不悦道。 “你小点声成不成?若是给她听见了咋办?今个的事要是办不好,往后你我都没好日子过!” 李氏立马噤声了。 三人去同董氏说明了番,一块搭了村里人的牛车,出发前往镇上。 一路上,海莲特别开心。 瞅着道路两旁的风景,还有空气中散发的泥土清香。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面上带着怡然自得。 “果然很清新。” 瞅着她这样,海二和李氏对视一眼,倒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这惯常呼吸的空气,大家都一直这样闻的,也没觉着格外不同啊…… 略有些狐疑的对视一眼,为着接下来的顺利,两人谁也没开口找她别扭。 一到镇上,径直的,不作丝毫犹豫的,海二李氏带着海莲来到了一家裁缝铺子。 一进门,海二直接对老板道。 “你们这里有合适我闺女穿的衣裳吗?要成衣有吗?” 海莲听了,面露疑惑。 “爹,扯料子做的更好些,不要买成衣吧?况且,成衣可挑选的样式也太少了,我不喜欢。” 190、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海莲听了,面露疑惑道。 “爹,扯料子做的更好些,不要买成衣吧?况且,成衣可挑选的样式也太少了,我不喜欢。” 海二强硬摆了摆手。 可又想到了什么,僵硬的停在了半空,勉强挤出笑容缓和了神色。 “莲儿,你听爹的没错。一会挑了好看的衣裳换好了,爹就带你去大酒楼里头吃好吃的,成不成?” 这番轻声细语说罢,海莲敛了眸子,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海二见状,露出满意的笑。 店老板见几人没有异议,当下瞅了眼海莲的身段,热情的为她挑选起款式来。 只每每挑出一款给她看,她都只是摇头。 “不喜欢。” 久了,别说店老板有些乏了,就是一旁候着的海二和李氏都不耐烦了。 海二憋着怒气上前,冲海莲道。 “莲儿,挑身比身上穿的好点的就成,有那么难挑吗?” 海莲正色看向海二,道。 “爹,不是您叫我挑的吗?我既然要买,定要买件合心意的,不然的话,还挑什么?您干脆直接替我选件得了!” 语罢,面上生了气,扭头再不看海二。 李氏不由急了,轻扯了扯海二的袖子,小声道。 “你就顺着她不成吗?瞎惹了她生气,一会不合作咋办?” 说罢,陪着笑脸上前,来到海莲面前。 “莲儿啊,你爹是男人,性子急,娘同是女人能理解,你就慢慢挑慢慢选,咱们定要买件合心意的。” “这还差不多。”海莲满意了,又开始让店老板给她介绍起来。 估摸着铺子老板也分清了,这里头谁的主意更重要。 是以,琢磨了会儿,同海莲仔细聊了起来,分辨她的喜好。 之后,眸光一亮,进里屋拿了身衣裳出来。 展开在海莲面前道。 “姑娘,你瞧这件如何?” 面前这身衣衫,别的也没啥突出的。 只在胸口位置,绣了朵雪白的莲花,纹路由着金线勾勒,做工精细,显得既大方又不失体面。 海莲眼前一亮,脱口道。 “我就要这身了!” 铺子老板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道。 “这身衣裳可得要五百文铜钱,可不便宜哦。” “不过,确实是挺衬姑娘的皮肤,穿起来定好看得不得了!” 海莲稍有些犹豫,看向了一旁的海二和李氏。 “这件衣裳我很喜欢,能买了吗?” 此时,海二和李氏面色有些难看。 五百文钱,这么贵的衣裳…… 买身衣裳都相当于家里一两个月的开销了。 对视一眼,李氏无声说了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不就买了吧?” 抿了抿唇,海二咬牙道。 “老板,你找间屋子,让我闺女去换上试试,若真适合她,我就买下了。” 听他这样说,铺子老板当下乐得合不拢嘴。 立马到后头喊了自家媳妇来,将海莲带到后头的里屋去换。 待二人的身影一消失在后院,他忙冲海二和李氏道。 “你们俩放心,这衣裳啊,你家闺女穿上绝对好看!” 海二瘪瘪嘴,都懒得搭理他。 在外头等了许久,里头还久久未有动静。 狐疑看了眼铺子老板,海二喝声道。 “咋弄的,这么久还没出来?” 铺子老板本在忙着其他事,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是有些久了。 他正待扬声询问下自个媳妇,后院缓缓步进来一个身影。 正是换上一身新装的海莲。 她身姿绰绰,娇羞万分的步了出来。 那洁白的莲花,越发衬得她肤色雪白,泛着粉红的光泽,漂亮得不行。 当下,满屋静寂。 海二和李氏都怔住了。 刹那功夫后,两人不约而同道。 “老板,就要这件了!” 语罢,两人略有些兴奋的对视。 穿上这身衣裳去见那廖掌柜,何尝大事不成? 到时候,就算海韵有万般手段,在如此美惑下,姓廖的也必然要抛弃了她,要了海莲。 美滋滋的想象着,掏银钱的时候,海二也感觉没那么肉疼了。 五百文,说给就给了。 铺面老板笑眼眯眯,恭送着财神爷。 此时,也近晌午时分了。 海二瞅着身边紧跟着的海莲,越瞅心里头越觉得美。 尤其是路两旁不断有人暗暗打量着海莲的视线,越发令他得意异常。 就冲这回头率,还怕迷不住那眼界低的廖掌柜? 眉眼含笑的,他对海莲道。 “该饿了吧?爹马上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海莲莞尔冲海二一笑。 “确实是饿了,爹,你对我真好。” 这后头的半句话,倒是叫海二怔了怔。 一向,对这个闺女,他就没太上心。 如今,也只是带她来买了件衣裳,说带她去吃顿饭,她就乐成这样,感激成这样。 若是后头知道了,他做这些的目的,又会如何看他? 事实上,连他也搞不清楚,将海莲介绍给那个姓廖的,到底是为了自个好,还是为了闺女好。 默了默,又撇了眼身旁的李氏。 他甩掉了脑子里头乱七八糟的想法,决定坚持最开始定下的想法。 再不迟疑,他亦加快了脚步,三人朝着聚龙酒楼慢慢靠近。 今个一到镇上,海韵一备好早饭后,便推说有事要出门办,然后人就不见了。 独吩咐了海青和连煜,一会将聚龙楼和如意楼要的货送了去。 虽说两人有心想知道,她一个人去办的事危不危险,需不需要帮忙。 可瞅见海韵并不愿说明,两人也没有勉强相问。 乖乖的,带着海天等吃了早饭,两人兵分两路,送了货去目的地。 直到两人各自送了货带了银钱回来,大约一盏茶功夫后,海韵方姗姗回来。 此时,海天等人正端坐着在练字,除了齐刷刷看向海韵的连煜海青两对眼睛,再无其他动静。 海韵先饮了杯倒好的茶下肚,方瞪眼看向两人。 “怎么都这么奇怪看着我? “你说呢?”两人同声道,同样托着腮。 难得的默契,倒让海韵会心一笑。 她想了想,正色道。 “我去办了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若是你们想知道,一会吃过晌午饭,咱们一块去看看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