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亲爱的》 第1节 《致命亲爱的》 作者:殷寻 内容简介: 她是气味构建师,因天生嗅觉敏锐,被称为难得一见的天芳师,却在名声大噪时意外销声匿迹;他是陆门商者,因杀伐决断运筹帷幄,被视作商界战神,却在即将坐上权力交椅时身陷囹圄命悬一线;她驰骋大漠深入高原,他纵横商场深涉人性。 相遇,一切都不是偶然。遗失的千年天芳秘方重现、藏了煞气的江山图、匿在水底深处的千年古城、浮游洞穴的神秘棺木、痴男怨女相思木、真真假假戏子情…… 离奇重重的事件看似毫无关联,却又跟气味息息相关。这世上有种东西。听不见其声,视不见其形,却无所不在,充满天地。气味。它能愈人于无声,也能杀人于无形。它又藏于肌理之间,成了你的气息,让你的秘密无所遁形。你无法逃避气味,所以,我可以控制你于无声无息。 首部深剖“气味”的悬疑爱情小说,感受不一样的闻术学境界。 =============== 第001章 中邪 在沧陵古城,有一个关于九子桥的诡异传闻。 这桥位于城外古桐路往西,与城内苏和路的历史风貌保护区遥遥相对。 人人都说九子桥一头搭着阳间一头通往阴间,那些死者的灵魂会沿着九子桥去到地府。 之所以叫九子桥,相传是因为有龙的九子在镇压这桥上的阴气,这样才维护了阴阳两界的秩序。 所以,白天不论是行人还是车辆都可以在桥上行走,但一入夜那就是亡灵的通路,阳间的人宁可绕行也不会上桥,一是怕挡了亡灵的路,二是怕折了身上的阳气。 不得已上了桥的司机总要按照传下来的规矩绕桥一圈,这样方才不会得罪魂灵。 人人都传,沧陵与昆明可齐名,昆明有交三桥,沧陵有九子桥。 最近这几天九子桥被媒体盯上了,因为就在前不久,沧陵发生了件大事! 天际酒店就坐落在沧陵古城的苏河路上,是今年高调入驻并具有福布斯luxury brand评级的七星级酒店,因众多美轮美奂的收藏品出名,最惹人瞩目的当属行政酒廊中悬挂的那幅横1200厘米、纵65厘米的《江山图》。 据说这《江山图》是中国失落的传世画卷之一,早年流传于外,后来收于意大利国家博物馆,再被酒店的持有人花重金买下。 可就是这样一家酒店,突然有住客在某一晚中了邪,然后也就是在那晚整间酒店的住客都疯了。 一时间满城风雨,市民们都在议论纷纷,最后总结出一点:那幅《江山图》里藏着鬼。 这件事还得从几日前九子桥上过了九辆出殡车说起。 九子桥,白天走人,晚上走鬼,这是沧陵人众所周知的事,但也有另立的规矩。 那就是灵车上桥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要绕桥一圈,这样就算在白日经过九子桥的亡灵也能找到往生的路。 那一天,九辆灵车照旧绕桥经过,然后也就在那一天晚上天际酒店发生闹鬼传言。 都说在这家酒店初建之前,沧陵千年古刹陀竹寺的释真和尚下了山,奉劝酒店负责人另选他址。 原因是天际酒店的选址位置恰巧就在九子桥的西南方向,虽说与九子桥相隔甚远,但挡住了亡灵通往阴间的路。 西南方,鬼门处。 释真老和尚是位隐世高僧,为了此事下山可见事态严重。 可酒店选址也是大事自然不能更改,释真和尚无奈之下只好建议,如果一定要在这个方位建酒店,那么酒店要有层高和占地面积的限制,否则一旦遇上极阴之气,酒店将会发生灾难,然而,酒店负责人声称不过封建迷信不予理睬。 同一时间的九个亡灵,极阴之气。 市民们都说,就是因为酒店负责人不相信释真的话挡住了鬼门关,使得九个亡灵只能久久徘徊在酒店里。 为了躲避九子的龙气所以纷纷躲进那幅《江山图》里,但因怨气太重无处安生,所以酒店才会出事,应了释真和尚的那句“极阴之气,灾难之时”的预言。 ————我是蒋爷的气味分割线————— “日前,天际酒店相关负责人就酒店客人集体发疯一事已做出回应,声称并无此事件发生,酒店方面表示将会保留对造谣生事者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力,我们会继续关注酒店事件的进一步发展。天际酒店及度假村为陆门集团旗下天际实业的奢侈酒店品牌,作为全球最大奢华酒店品牌,天际已遍及全球多个国家,均为地标性酒店及度假村。沧陵天际酒店则位于被称为沧陵市黄金湾的苏河路,按照市区未来规划蓝图,苏和路将会涌现出以天际为龙头的诸多时尚建筑,与苏和的历史风貌保护区完美结合……” 杨远按了暂停键,看向坐在会议桌旁的男人,“沧陵天际公关部负责人今早打电话来北京求助,应该是扛不住了。东深,看来我们是小瞧了沧陵那伙人。” 陆东深没说话,目光落在暂停的电视画面上,少许,摸过烟盒,“邰国强怎么样了?” 嗓音淡而沉。 “邰国强一直念叨着闹鬼闹鬼的,说自己不能出酒店房间,要不然就会被江山图里面的鬼掐死。” 杨远扯了个椅子,在陆东深对面坐下。 邰国强,长盛集团董事长,前几日下榻沧陵天际酒店,作为陆门集团老牌对手的长盛负责人,名义上是到沧陵游山玩水,实则也同陆门一样开始进驻中国市场。 不曾想那一晚邰国强像是发了疯似的敲开了所有住客的门,歇斯底里地声称酒店闹鬼。 公关部一压再压,最后还是捅到了媒体那,结果就成了“全酒店住客都疯了”的舆论。 陆东深点了烟,眉间有少许蹙意,“荒唐。” “这件事如果放在北上广绝对就是荒唐,但放在沧陵,我跟你说,那边的人很信这个。”杨远给他打了个预防针。 “沧陵现在是什么情况?” “半小时前有市民到市政府门口示威抗议,要求酒店搬出沧陵——”杨远探身拿过烟盒,点了支烟。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的是今年总部还没对沧陵天际进行考核,长盛集团又开始施压,而且你这才接手大中华区没多久,这些事一旦传到总部那边,麻烦大了。” 陆东深吐了口烟,问,“人查到了吗?” 杨远一手夹着烟,一手将旁边的文件袋拿过来,抽出里面的文件递上前。陆东深接过,目光落在纸面的照片上。 “据说是沧陵地头蛇谭耀明的人,人称蒋爷。” 资料可怜,少的只有一页纸,陆东深简单扫过便一目了然,最显眼的当属资料上的那张照片。 “让景泞安排一下吧,明天我飞沧陵亲自处理。” “用我跟着吗?” “你留在北京。”陆东深弹了下烟灰,“有你这位副总在公司坐镇,我放心。” 大截烟灰落在资料上,遮住了大半截照片,只瞧得见唇与下巴间的优美弧度,照片旁写有一名:蒋璃。 第002章 来了个大人物 水底刺骨的寒,幽幽地只能窥见一丝丝明暗晦涩的光。 长了青苔的石阶,拾级而下是如一座古城的废墟,远远的就瞧见数不清的人,或站立或随着水波摇摆。 他们都死了。 皮肤却似活人一样白皙,可近看,是蜡,包裹全身。 他们在幽暗不见天日的水底绝望地沉默,像是被诅咒的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突然,有一具尸体睁眼。 血从眼眶中汩汩而流,被蜡封的嘴吃力挣开,艰难地蠕动口型。 他在说,救我! 蒋璃蓦地睁眼。 头顶上是一枚枚开得正旺的白兰花,午后的光被鬃密的叶子过滤得只剩温暖,叶隙间可瞧见湛蓝如万顷琉璃的天。 耳边有人在小心翼翼地轻唤,“蒋爷?” 蒋璃微微侧过脸,蒋小天蹲在躺椅旁边拄着脸,见她醒了,他看上去异常兴奋,“您做梦了?” 是人都会做梦,做梦有什么好奇怪的。 蒋璃在躺椅上翻了个身,没理会蒋小天像是终于抓住了她的小辫子似的惊喜神情。 蒋小天见她扭脸又阖眼,急了,跟着绕过去,陪着小心,“爷,您可别睡了。” “蒋小天,别以为你凑巧跟我一个姓我就不舍得揍你。”蒋璃没睁眼,不紧不慢地来了句,声音慵懒得好听。 蒋小天一听这话马上把自己撇干净,“我哪有这胆打扰您啊,是谭爷,他请您过去一趟。” 蒋璃睁眼,盯着蒋小天。 人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蒋爷长了双漂亮的眼,作为小跟班的他自然也喜欢这双眼睛,但如果被她这么瞧着,半笑不笑的,会让他除了有点不好意思外还有点紧张。 “谭爷说有重大的事儿要跟您商量呢。”他陪着笑。 蒋璃利落起了身,左胳膊伸至胸前,右胳膊交叉到腋下,手腕微微用力抻展了下筋骨,然后又换了一面,左腕翻转时,可见腕口处蜿蜒了一枚青墨色狭长眼睛纹身,衬得肤色更白,纹身更妖异。 “先说说什么情况。”她不疾不徐地问了嘴,深吸一口气,满是白兰香。 沧陵古城到了10月底的时候天气会格外好,白兰花满城飘香,因为在这里,几乎每家每户的庭院里都会栽上一棵白兰树。 她所在的是处不大的纳西庭院,四方庭院围上四方的天。 院后有一处木质房,房门上雕着不知名的花,窗上写有奇怪的文字,像是符咒。 长四米的围栏,有茶几木椅,所以一旦赶上雨天就可以倚栏而坐,品茶听雨。 前院是店铺,透过玻璃可见店内或悬挂或摆放着各色非洲鼓,以整木制成的传统非洲鼓为多,也有零星玻璃或其他材质的现代非洲鼓。 靠近店门口摆放一只13寸羊皮纯手工雕纹的非洲鼓,上面镌着跟后院窗上一样的七彩咒符,非卖品,是这家店的镇店之宝。 店铺的窗子落地几净,所以瞧得见对面街的那家饮品店,牌匾写有“神仙饮”三个字。 牌匾旁悬有青铜风铃,风铃上也有熟悉的咒符。 虽是午后,但店铺门前依旧排了长队,那是一家一年到头都人满为患的店,买饮品的除了当地人外还有千里迢迢赶到古城的外地人。 不知从哪跑来的半拉大小土狗趴在躺椅旁晒太阳,见蒋璃起来了,它也起了身抖了抖尾巴跑出去玩了。 古城里的猫就聪明些,爬到土木结构的或店铺或客栈屋顶假寐,耳朵会因偶尔的声响拨动两下。 蒋璃最喜欢这个时节,少了国庆节走马观花的游客,古城内留下来的除了居民、商铺的主人就是留居在这享受阳光躲避繁世的资深背包客。 “来了个大人物,好像就是那个闹鬼的酒店的总头头,总之阵仗挺大的,保镖啊车子啊一长排,还有来了不少记者,把谭爷的林客楼围得可严实了。”蒋小天充当小号角,把看见的能听到的全都一五一十相告。 蒋璃抻筋的动作停了停,半晌后“哦”了句,也不见着急。 倒是蒋小天憋着一肚子的着急上火,他可是瞧见了林客楼里波涛暗涌的情势,正打算硬着头皮开口催促,就见有人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lt;/divgt; lt;/divgt; 第2节 “蒋爷、蒋爷——” 是隔壁客栈老板孟阿谷的老婆,大家都叫她阿谷嫂,平日里是个稳当的人,此时此刻一脸惊慌,见着蒋璃后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救救我家桑尼,我家桑尼他、他中邪了!” 桑尼是孟阿谷的儿子,孟阿谷早年奔波结婚晚,结婚后两人又费了很大力气才要上的孩子,所以对待桑尼那是放在手里怕摔着搁在嘴里怕化了。 不过这孩子倒也不娇惯,刚上初中,学校成绩不错,平日休息的时候就在客栈里打下手,嘴巴甜长得又漂亮,周围街坊都挺喜欢他。 蒋璃也喜欢这孩子,一见面总会“小尼子小尼子”地叫。 此时此刻,神仙饮的店门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见蒋璃来了主动让出了一条路,众说纷纭。 蒋璃走近这么一瞧,桑尼就坐在青石板铺设的路中间,一手按着头一手拍着地,嘴里不知道嘟囔些什么,身子像是钟摆似的前后晃个不停。 孟阿谷也坐在地上急得团团转,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往下砸,几番上前搂住桑尼试图让他安稳,不曾想桑尼力气不小,一使劲就给孟阿谷推个趔趄。阿谷嫂在旁红了眼眶,直跺脚。 “怎么回事?”蒋璃绕到桑尼面前,单膝跪地查看他的脸色,这么一瞧才发现这孩子眼神涣散得很。 “桑尼嚷嚷着要喝神仙饮的奶茶,谁知道还没等排到他呢就成这样了。”孟阿谷抬胳膊蹭了汗,“就坐在这啊,谁碰他都不行。” 蒋璃稍稍凑近一些。 “蒋——” 阿谷嫂刚开口就被蒋小天给制止了,眼神示意她别出声,而原本嘈杂的周遭也瞬间安静下来,都不敢轻易打扰蒋璃。 蒋璃朝着桑尼伸出手,腕上的那只眼睛在阳光下异常妖异。 第003章 在江湖我们就讲江湖规矩 就在蒋小天暗自捏汗时,蒋璃已经抚上了他的脸。 让众人震惊的是,桑尼竟没反抗,直到蒋璃将他揽入怀中,暗自使劲止住了他前后晃动,下巴抵着他的头顶。 “他喝酒了?”蒋璃问。 “哪能啊蒋爷,他才多大,我们怎么可能给他喝酒?再说了,就算喝醉了也不能这样啊。”孟阿谷马上道。 “说实话!”蒋璃不悦,喝道。 “真没——” “桑尼他昨晚上……偷喝了冬祭的酒”阿谷嫂打断了孟阿谷的话,面色有些难堪,又急急解释了句,“但就只是一丁点,我训这孩子了,他也知道错了。” 一句话掀起千层浪,周围人全都指指点点了。 “冬祭的酒怎么能偷喝呢?” “是啊,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做大人的怎么不注意呀?” “造孽啊,怨不得这孩子成这样了,不信邪不行啊。” 沧陵是有了历史年头的古城,也是多民族汇集的古城,以往各族祖辈们会根据不同时节举行各自的祭祀活动,现如今信息发达、少数民族与汉族通婚,除了个别有特色的拜祭活动外,大家公认的就是冬祭了。 冬祭在沧陵是头等大事。 于立冬之时,各家各户拿出最诚意的酒肉水果入雪山面青湖祭拜天地,祈求来年五谷丰登人丁兴旺。 这是沧陵人的信仰,也是对未来生活的希翼。 孟阿谷一听这话急了,但再行责怪为时已晚,一个劲地拍自己脑袋,怪自己没看住儿子。 蒋璃也没多说什么,顶着众说纷纭回了店里,桑尼又开始晃。 就在众人都在抻头往店里瞅的时候,蒋璃从里面出来了,手里多了样东西。 不大的绣包,白色锦缎制成,黑色丝线勾勒了些认不得的符号,仔细瞅这符号竟是跟非洲鼓和饮品店招牌上的一样。 这样一个物件,古城里的人却不陌生,他们叫它符包,专属蒋璃的符包。 没有是这符包解决不了的事,就正如没有是蒋璃治不了的病一样。但凡认识蒋璃的人都会对她敬怕有加。 敬,是因为蒋璃像是巫医一般的存在,能治愈大家能看到的病,也能解决大家看不到的病; 怕,因为她是当地著名地头蛇谭耀明的人,有人私底下说她和谭耀明是兄妹,也有人暗传她是谭耀明的情人,总之两人是谜一般的关系。 但不论如何吧,蒋璃性格直率随性,曾有人来砸谭耀明的场子,听说蒋璃一个人愣是把几个大男人打趴下过,从此谭耀明的江湖地位立住了。 所以,就是这样一个亦正亦邪、救人于水火又不能轻易得罪的蒋璃,成就了大家口中“蒋爷”的称号。 蒋璃将符包挂在桑尼的脖子上,短短半分钟,就瞧得桑尼停了摇晃,看得众人啧啧称赞。 阿谷嫂上前一把搂住桑尼,连连唤他的名字。 桑尼安静了一小会,眼神总算有了焦距,扭头朝着阿谷嫂叫了声妈,阿谷嫂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孟阿谷见儿子没事总算松了口气,对蒋璃感恩戴德了一番后又呵斥桑尼,“混小子,你喝什么不好非要偷喝酒,那酒是你能喝的吗?” 蒋璃上前查看桑尼的状况,见他恢复正常,对阿谷嫂说,“符包三天不准离身。” 阿谷嫂连连点头,又把桑尼扶起来让他跟蒋璃道谢。 “他不能起来。”蒋璃冷不丁说了句,“跪着,直到太阳落山。” 孟阿谷两口子面面相觑,桑尼这时神志清晰,见平日对他善笑的蒋璃肃了神情自然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一脸委屈但也不敢说什么。 蒋璃看着桑尼,“人活一世要讲规矩,偷喝酒事小,对天地不敬事大,你今天就在这里,只准跪着不准动,听到了吗?” 桑尼咬咬嘴,点头。 孟阿谷两口子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尤其是在众人面前,再加上偷喝冬祭的酒的确非同小可,所以也只能由着去了。 人群将散的时候,蒋小天偷偷拉住蒋璃,紧张地问,“蒋爷……冬祭的酒真不能偷喝呀?” 蒋璃一听这话里是有事啊,笑了笑,双臂交叉环抱,“你长眼睛是用来喘气的?桑尼刚才什么样你看不见?我见过比他严重的还有呢,弄不好一整年都要倒大霉。” 蒋小天立马慌神了,“蒋爷救我,我、我偷喝了五月醉。” 他是汉人,平日里也没啥信仰,破天荒坏了规矩只因为那酒太香忍不住偷抿了一小口,他可不想就因为这么一小口遭来祸端。 “五月醉啊。”蒋璃好笑地看着他,“谭爷用在冬祭的酒你也敢偷喝,我看你是真欠揍了。” 五月醉是她酿给谭爷的酒,采了早春苍山上的五种花蕊,填了远在长白山山头经过寒冬之后的冰霜水,再经过一个四季的发酵这才酿造而成。 少而精贵,所以谭爷总会留一些出来用在冬祭。 蒋小天哭丧着脸。 蒋璃一声不吱回了屋,再出来又是一枚符包交给他,“别说我不疼你,跟桑尼一样去那跪到太阳下山,符包不离身三天,不准沾水。” “可洗澡……” “那你就三天不洗澡。” 蒋小天乖乖地跑到桑尼身边跪着去了,还有些看热闹的人没散,见这一幕后又开始指指点点。 “蒋璃!” 不远处有人叫她。 蒋璃回头一看,是谭爷。 他身边还有一男子,打远就可瞧见身形挺拔高大,洇在光线里,深灰色半长羊绒大衣衬得那人风度潇洒。 两人身后有一长排的车辆。 车辆后面,是匆匆赶来的记者群…… 林客楼是沧陵古城有名的茶庄,是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字号。 牌匾上“林客楼”三个字还是当年嘉庆帝亲笔题写的,源于柳宗元在《溪居》里的那句“闲依农圃邻,偶似山林客”,希望此处可以茶会友,逍遥避世。 只可惜到了后辈茶庄经营不善,店家就动了卖祖产搬家的念头。 谭爷不想让这一老字号被拆就接手经营,他原本想着哪怕留一空壳也算是保留了历史遗迹,不曾想经过一番环境翻新和茶品改良,生意倒是越来越红火了。 今天林客楼比往日还要热闹,就像蒋小天说的,对方的人把门口围了个瓷实。 保镖里三层外三层不说,就连媒体也都像是凭空出来似的。 再加上闻风前来凑热闹的群众,各个都抻着脖子往里瞅,瞅不见的就在暗自议论林客楼里来了什么大人物,一时间吵吵嚷嚷的。 林客楼内,两方对面而坐。 对方的保镖虽说不少,但谭耀明的人也可与对方相媲美。 “陆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去天际酒店驱邪?”蒋璃坐在谭耀明身边,手里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间打量了对面。 如此近看就将对方的容貌看得真切。 五官深镌,眉间有些冷峻,上下唇薄厚相等,说明他情欲两开。 通俗点说就是他不喜欢你时他是柳下惠,他喜欢你时可倾出所有。 下巴的弧度倒是性感的很,会惑了女人的眼。 看似温淡如松的男人,但看人看眼,此人眼深似潭,不可随意亲近,于是就平添金属质感的疏离。 都说富家三代才能出贵族,陆东深,赫赫有名的陆门集团副总、天际实业的总经理,身上自然流淌着陆门贵公子内敛矜贵的血液,可在她没能第一时间赶到这里赴约时,他竟可以劳师动众随着谭耀明前来迎接,这人,深不可测。 与此同时,陆东深也在打量蒋璃。 生得英气又漂亮,这是第一眼印象。 深棕色夹克衫略是中性,咖色贴身内搭却显女性妖美,尤其是腰身纤细,黑色牛仔裤更是衬得腿修长。 显眼的当属脚上那双黑色中筒纯牛皮重工军靴,做旧处理,帅气得很,可不是一般女孩能够喜欢得来的。 一袭短发干脆利落,她五官精美,最漂亮的就是那双眼,黑白分明得很。 可最英气的也是那双眼,似笑非笑间有不羁有邪气,就跟她手腕上那只眼睛纹身一样,诱人又危险。 这样一个人,说她是女人,她还有女人之外的帅气;说他是男人,他还有男人没有的细腻。 而谭耀明,资料显示40岁,虽风度翩翩,但眼睛里藏了江湖习气。 这习气不同于商场上的文明厮杀,同样富贵险中求,商场求富贵靠的是谋,江湖求富贵拼的是勇。 “我的意思是,请蒋小姐到天际酒店驱邪。”陆东深声音低沉,重点强调了一个“请”字。 “请啊?”蒋璃故作思量,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lt;/divgt; lt;/divgt; 第3节 茶楼的服务人员留了两位,其中一位上前给蒋璃添了茶。 蒋璃端起茶杯,轻抿了口,陆东深好耐性,始终等着她开口。 慢条斯理地喝完一杯茶,蒋璃这才反问了句,“陆先生想怎么个请法?” 陆东深看了一眼身边的特别行政助理景泞。 景泞会意,从保镖手中拿过两只黑色密码箱放到茶桌上,密码锁一开,箱子一转面朝蒋璃。 成摞的现金,铺满两箱。 “来谭爷的地盘上请人,没有诚意怎么行?”陆东深道,“这是我给二位的见面礼。” 蒋璃起身上前,绕到密码箱旁,堂而皇之地坐在桌上,左手随意拿起一摞钱,右手的手指从纸币边缘扫过,崭新的钱。 她回头看了一眼谭耀明,笑,“大手笔啊。” 谭耀明笑而不语。 “天际酒店现在落得怨声载道,这事可不是那么好平的。” 蒋璃扬着那摞钱拍打着另只手的手心,“当初不听劝,你们挡住的可是鬼门关,把你回家的路给挡了,你照样也跳脚。” “就因为事情棘手才来请蒋小姐,听闻蒋小姐有别人没有的本事,否则也不会被人尊称一声蒋爷了。” 一顶高帽,压得蒋璃无路可退。 谭耀明这时开口了,“钱,我们不缺,想请蒋璃帮你解决麻烦,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谭爷请说。” 谭耀明拍了两声手。 茶楼的人就端了70厘米长半米宽的实木托盘,托盘上摆放了满满的玻璃口杯,这样的数量摞了三层托盘一并上桌。 蒋璃见状嘴角一扬,回了自己的位置。 茶具被谭耀明的人给撤了,玻璃口杯摆了几乎满满一桌,两名男子抱了个椭圆形的大坛搁置一旁,掀开塞子,酒香四溢。 “陆总是生意人,我不跟你斗狠,但既然你找上我,那多少要讲点江湖规矩。” 谭耀明眼里的笑不阴不明,“我们比酒,是敌是友,就看你的酒量怎么样了。” 第004章 陆东深那个人,危险 沧陵古城的本地酿,又名“醉三杯”,前味绵长后劲十足,普通人喝不过三杯就倒,再能喝的人顶多十杯。 蒋璃是知道谭耀明酒量的,拿这“醉三杯”来说,让他一口气喝上个二三十杯没什么问题,再瞧对面的陆东深,面色不惊眼中无澜,打量不出他的深浅来。 景泞在旁小声一句,“陆总——” 陆东深抬手打断了景泞,“客随主便。” 蒋璃一听这话多少对他有点刮目相看,就不知他是真有这酒量还是只是打脸充胖子。她一扬手,身后的手下开始往杯子里倒酒,毫不含糊。 满满一桌酒,光是闻着味就醉了,茶楼成了比酒场,拼的就是谁能撑到最后。 陆东深是客,自然要先干为敬。一杯下肚,只觉似一把利刃划开喉管,紧跟着像是胃里埋了颗雷,瞬间炸开,这酒劲着实要比市面上见着的还要大。 谭耀明直赞其爽快,便也接着一饮而尽。 两人拉开阵势。 谭耀明喝酒爽快一饮而尽,陆东深不紧不慢但也滴酒不剩。 杯子空了一批,身后的人又续上一批,酒香顺着微敞的窗子飘出了林客楼,许是也会钻进楼下看热闹的群众鼻子中去。 蒋璃最开始胸有成竹,可渐渐的心里就不怎么有底了。酒下半坛的时候,谭耀明喝得明显吃力了,端杯的手有些沉重和迟疑。 再瞧陆东深,依旧慢条斯理不见醉意。 谭耀明能在沧陵占一席之地,那是一路靠酒和拳头拼出来的,这个陆东深看上去身上不沾江湖气,但喝起酒来丝毫不含糊,这让蒋璃有了思量,照这个架势下去,他们许是会占下风。 果不其然,酒坛见底的时候谭耀明已经脸红脖子粗了,眼神开始迷离,杯与杯之间间隔的时间也拉长。 而陆东深始终正襟危坐,呼吸虽有急促但没像谭耀明那么明显,蒋璃的心咯噔一下,那可是整整一坛子酒,别说两个人了,就算找六七个能喝酒的大汉来也会被撂倒。 谭耀明自然不会服输,酒坛子见底,一声令下继续倒酒。 蒋璃眼瞅着手下开了第二坛,刚要满杯,她抬手封住了坛口。 “陆先生,我跟你喝。”再这么喝下去,谭耀明的面子就该撂在林客楼了。 陆东深没说话,看着她时,眼里有一丝饶兴。 倒是景泞开口了,“蒋小姐,你们这么做不合适吧。” 蒋璃悠然自得走到她面前,倏地低头凑近景泞,深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美女,你很紧张啊。” 她笑起来有点痞坏,景泞竟脸红了。 “你该学学你老板的处事不惊,还是,你有什么秘密是不想让你老板知道的,所以才这么紧张?” 景泞不去看她那副戏谑的神情,眉头微蹙,“胡说。” 蒋璃不再理会她,坐回酒坛旁,命人倒了六杯酒。 “是你们求我们办事,所以在我这里没有不合适一说。” 她说话间拿了只点火器,轻轻一按,六只酒杯上就冒了火焰,“你们酒店惹上的不是小问题,除非朋友,否则我们没必要揽上这个麻烦。” 说完这话,她又用块薄薄的石棉布盖上六只酒杯,再掀开时上面的火焰已灭。 六杯对分,蒋璃轻笑,“这么喝口感更好,请吧,陆先生。” 陆东深手指摩挲着酒杯,思量少许便一饮而尽。 只是这一口下去堪比过往的十几杯,入鼻馥郁芳香,紧跟着一股冲劲上头,喝完第三杯后就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脑中就如万花筒似的绚烂。 他听见蒋璃在笑,可这笑声似近似远,又瞧着谭耀明冲着他竖手指,但又有点看不清他的脸。 很快,蒋璃的声音从他耳边抽离,取而代之的是董事会各位股东们的争执,陆家人形形色色的脸,还有个女人模糊的身影…… 身边似乎是景泞的声音,“陆总?” 陆东深倏然清醒,抬头盯着蒋璃,“你给我喝了什么?” 蒋璃笑得发邪,凑近他,反问,“那你又看到了什么?又或者,陆先生你已经醉了?” 陆东深重新审视蒋璃,他就知道蒋璃上阵绝没那么简单。 谭耀明刚刚喝得急酒劲上了头,经过蒋璃这么一折腾倒是缓和了不少,便出声打了圆场,朝陆东深一伸手,“陆总人爽快,我谭耀明交你这位朋友了!” 陆东深起身,与谭耀明双手相握,“酒店的事就有劳两位了,尤其是……”他的目光落在蒋璃身上,“蒋小姐。” 等陆东深一行人离开了后,蒋璃一直窝在茶椅上没动,双脚搭在茶桌上,那两箱钱还摆在那。她始终在想陆东深临别前看向她的眼神,像是有太多的内容,可她揣摩不透。 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相信他那一眼绝对不是随意。 这种感觉很糟糕,就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是她控制不了的。 谭耀明送完陆东深从外面踉跄回来,退了搀扶的人,走上前一手搭在蒋璃的肩膀上顺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你给他用了什么?” 蒋璃身子朝前一探,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倒了杯茶推到谭耀明面前。 “苦艾和朝颜两种植物里提取出的侧柏酮和麦角碱,两者经过蒸发再提取其气味,能有一种难以抗拒的芳香,这气味经过酒精的发酵,透过鼻腔直接刺激人的右脑底部,一般人的右脑五感都受到左脑理性的控制和压抑,这种气味能让再怎么理性的人都能看到自己内心憎恶喜好和渴望,直接映射大脑就成了画面。” 说到这,见谭耀明张了半天嘴,又补充了句,“往俗了说可以让他看见心中所想,或者理解成幻象也行,小惩大诫,总不能看着你烂醉如泥。” 谭耀明这才明白了,点点头,喝了口茶,“在他身上发现什么了吗?” “野心。”蒋璃说,“一个人的野心是可以闻出来的,陆东深那个人,危险。” 第005章 触犯信仰这种事,可大可小 谭耀明饮尽茶,未散的酒气让他的脸看上去还是红。 “一个能在陆门集团即将坐上权力交椅的男人能有多简单?早就听说那个陆东深在商场上手段非常,是陆门的一头虎,很早年就不动声色地完成了几桩大的收购案,这几年更是垄断陆门旗下奢侈品、汽车等产业,势头很猛。这么一个人突然接管了中华区的生意,又把目光落在了咱们沧陵,看来是铁定要收了苏河路这一带的地皮了。 他陆东深接手天际实业无非是想添些业绩,对我们来说就是最直接的利益受损。听说陆门还有个叫陆起白的,势力也不小,笼络了不少老股东的心,他哪会甘心做个逍遥王爷?陆东深信邪?呵,今天大张旗鼓地弄这一出,就是想要演给众人看,速战速决不想留任何把柄在陆门。但谁能笑到最后,那就看谁的演技高了。” 蒋璃右臂搭在椅背上,低头,左手的拇指抠着指甲玩,她的指甲漂亮,甲体圆润带一弯月牙。抠着抠着,目光落在手腕处的那枚眼睛纹身上,拇指微颤了下,有针挑似的痛窜到了脑子里,紧跟着她就转了情绪。 “所以,人我得治,而且一定要给他治好,只有被我治好了才能坐实他们天际酒店招邪一说,他想借着我这个巫医的身份来堵悠悠众口,但到时候骑虎难下的会是他们。这眼瞅着要冬祭了,天际挡了九子桥亡灵的路,影响了来年的时运,这就是触犯了沧陵人的信仰。触犯信仰这种事,可大可小。” 谭耀明靠在那,看着她,声音很轻柔,“你的能力我从不怀疑,只是,要跟那个陆东深周旋,辛苦你了。” 蒋璃与他对视,他此时的目光温柔,就像是蒋小天说的那句,谭爷看着蒋爷您的时候眼神很柔和。 谭耀明实则是个有魅力的男人,高大魁梧不说,还长了张不像是混在道上的谦谦君子面容,如果不说,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看似无害的男人会是在江湖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 她说,“是谭爷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没有谭爷就没有我蒋璃的今天,所以,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谭耀明笑了,可入眼有些苦涩,他抬手,似乎想要来拉她的手,但终究还是止住了。好半天点点头,说,“桌上的钱你拿着,今日不知明日事,防身用。” 回酒店的路上,陆东深的酒劲有些控制不住了,他靠在后座上,呼吸沉重,阖着眼,脸煞白。 几辆车同时寻了处便利店停靠,景泞不放心,亲自买了一次性毛巾回来。 浸了水,将湿毛巾伸到陆东深的脸前,迟疑了片刻后又放下手,轻唤,“陆总。” 陆东深睁眼,接过景泞递上前的毛巾,擦了把脸,涨疼的太阳穴这才稍有舒缓。缓了稍许,抬手松了松领带,淡淡地问,“查出来了吗?” 景泞坐回副驾说,“蒋璃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似的,我已经调了私家侦探,但查来查去还是那点资料。” 在邰国强“中邪”事件后,她第一时间查看了沧陵天际酒店的监控资料。 邰国强那晚的确像撞鬼似的,然后打扰了整间酒店的客人,而在此之前,有人在行政酒廊的江山图面前站了很久,那个人,经调查就是蒋璃。 可再调查下去,就遇上了困难。 陆东深看着车窗外,沉思,许久才命车子继续前行。 景泞形容得贴切,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可这世上没有谁能凭空出现,总能追本溯源。就像谭耀明,厚厚的一摞资料,足可以写本人物传记。 土生土长的沧陵人,13岁父亲去世,15岁跟着母亲远嫁到了海外。竟也是高材生,22岁毕业于加州大学,然后回到沧陵赤手空拳一路打拼。 lt;/divgt; lt;/divgt; 第4节 现如今在沧陵,不少的酒吧、歌舞厅、商铺甚至还有些本土的地皮都是他的地盘,黑白两道吃得很开,所以外界传他有见不得光的生意,最值得怀疑的就是毒品,可始终没有证据证明他跟贩毒有关。 可相反再看蒋璃,仅有的资料就是,26岁,三年前出现在沧陵就跟在谭耀明身边,身手不错,这三年里也救治过不少沧陵人,被沧陵人视为现代巫医。 收入来源是两家店,一家是卖手工非洲鼓的,另一家是个名叫“神仙饮”的饮品店,听说那家饮品店常年客流如织,那两家店据说都是谭耀明掏钱给她开的,除此之外,她打哪来,以前经历过什么,家庭情况等等全都查不到。 一个连过去都查不到的人…… 陆东深微微蹙眉,那么,是不是她根本就不叫蒋璃? 车内安静。 景泞从后视镜里悄悄打量了陆东深。他在深思的时候目光深涌,那张脸总会让女人心悸,可眉间的淡薄峻冷也让女人不敢肆意亲近,她待在他身边,时刻要提醒自己,忘记自己是女人的身份。 “这是我从那两个罚跪的人身上取来的符包,您看一下。”她将挎包里的袋子拿出来交给陆东深,“如果这就是治病救人的东西,那蒋璃不是故弄玄虚就是太邪。” “取来的符包”算是文明说辞,实则是她在离开林客楼之前从那两人身上偷走的。 陆东深没追究她是怎么取来的符包,打开一只,微怔,里面竟是沙土,再看另一只,空的。 “里面有沙土的,是那个叫蒋小天的。”景泞补充。 可陆东深关注的是那只空符包,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有气味。 这气味很独特,像是药香,可又没有药味的浓郁,沾留指间,过鼻后瞬间让人醒神,就好像全身的毛孔都被水洗了番。 而里面有沙土的,没什么气味。 这让他想到了那杯酒。 陆东深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白色锦缎,上面刺绣的符文让他想起蒋璃手腕的那只眼,狭长的眼周好像也纹了这样的符文。 他开口,“蒋璃这个女人,挺有意思。” 第6章 它跟我们最像,杀戮不见血 翌日,陆门集团副总、天际实业新任总经理陆东深亲自邀请高人为酒店化煞一事被媒体传得如火如荼,新闻报刊、财经杂志和各大网站新闻网页几乎都上了头版头条。 陆门作为本土又迁徙海外的外资集团,本身盘根错节的产业链和商界传奇的垄断能力就惹人好奇,只因总部不在中国苦于无奈深剖,现如今,陆门将目光转到国内,其旗下的天际实业充当其冲做了排头兵,在北上广一带发展甚好,不成想折在了沧陵,所以媒体对天际的额外“偏爱”也是在间接解开陆门的神秘面纱。 蒋璃没在媒体上露脸。 据说媒体包围林客楼的那天,谭耀明的人下了死命,蒋爷不喜欢拍照,所以不允许刊登蒋爷的照片或留有影像资料,那些抱着侥幸心理拍到的蒋璃照片的记者很快被没收了相机,删了照片更是收到警告。 谁人敢得罪谭耀明?正如在没有得到陆门集团公关团队允许不能擅自偷拍陆东深的情况一样,大家只想抢个重要消息做个头条即可,没人愿意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消息再爆,照片上的只是当天林客楼被围得水泄不通和重重保镖的盛景。 陆起白将手头杂志搁置办公桌一旁,起身踱到窗子前,从这个高度往下看纽约的夜景,车流如织。 办公室西侧墙体被掏空,嵌入巨型的玻璃缸,白炽的光映亮缸中开阔的灌木丛和高低层次的草皮,一眼望过去像是草原的缩影。 只是,那丛中卧有一条黑曼巴蛇,足有3米多长的身型,长方头部,双眼圆而黑,体色也接近黑灰,到了腹部体色由深成浅灰。在离它不到两米的距离有三只白鼠,许是刚扔进饲养缸里还觉新鲜,欢快跳窜个不停,殊不知危险就在身边。 陆振名坐在沙发旁,用茶匙拨了干茶在茶荷上,头也没抬,“这个东深啊,做事一向思虑周全,这次倒是荒唐了,现在弄得陆门上下皆知啊。” 陆起白转过身靠在窗子旁,“我那位堂兄想要的比任何人都多,脑子也太过清醒,爸,这么多年,您见他做过什么荒唐事了?照我看,这次不过就是个烟雾弹。” 同样出生陆门,陆起白也继承了陆家人必不可少的眉目星朗和身形颀长,只是他跟陆东深相比,眉宇间更是阴美些,这点倒是继承了他的父亲陆振名,是出了名的温雅如玉,而现如今坐在陆门龙椅上的陆振扬,也就是陆东深的父亲,是出了名的杀伐决断。 之所以这般形容陆振扬,是因为曾经陆振名以一步之差错失陆门掌舵人之位,陆振扬得权后除了无法撼动陆门几位元老外,其他的血液统统换掉,尤其是陆振名的人,一时间成了陆门内部一场不见血的革命。 这么多年来陆振名在陆门有头衔无实权,但他似乎早就惯了,应和了外界对他向来谦顺的标签。 陆振名洗好了壶,置茶后,第一道茶汤拿来浇淋茶壶表面,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人呐,有点野心也是好事。”他再冲了热水,用茶壶盖刮了茶沫,再次淋茶壶表面。 “像是东深,现在他除了原始股东和他父亲手里的生物能源和军火没干预外,陆门的其他生意该插手的也插手了,野心之大谁都看在眼里。可野心大了,也就不那么瞻前顾后,犯错的几率也就大了。中国市场没那么好吞,一线城市倒好说,越是二三线就越是复杂,有些是用钱能看见的关系,有些是用钱也解决不了的关系。大中华区的前任执行主席之所以能被陆东深取而代之,不是因为天际在一线的成绩运作不佳,而是因为轻视了二三线的影响力,正所谓小鬼难缠,说的就是中国二三线市场的环境。” 陆起白走到饲养缸前,双手揣裤兜,看着里面正在慢吞吞靠近白鼠的黑曼巴蛇,笑了笑,“外企总会出现水土不服的状况,这个道理我的那位大伯懂,我的那位堂兄也懂,即便如此,大伯还是把这杯羹放到堂兄碗里,无非就是想堵元老们的嘴。元老们不是瞎子,陆东深什么性格的人大家都清楚,一旦坐上当家人的位置,他们从肥差里啃出来的利润就会透明。也算上天帮我们,沧陵那片地,陆门瞧得上,邰国强也乐意插上一脚,而地头蛇谭耀明哪会是省油的灯?听说就连京城的太子爷饶尊也对那片地有了兴趣,本来可以在商言商,但经过邰国强这么一闹,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味,就算陆东深身边还有他那个老同学杨远帮忙,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说到这儿,他用指关节敲了敲玻璃,“清心寡欲得久了,随随便便一场戏都挺好看。” 陆振名分好了茶,第三道茶水就变得澄明馥郁,他道,“来吧,尝尝看,这些天我闲来没事就去学了茶艺,手法上倒是不怎么娴熟,但即使是不擅长的东西,用心做也总归能品出点意思来。” 陆起白坐回沙发上,茶杯刚起,身后饲养缸里的黑巴曼就一跃而起,张开的口似黑洞,几只小白鼠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吞了,速度极快,果真不负“恐怖杀手”这一称号。 陆振名见了这幕后叹了声,“这种毒蛇养不熟的。” 陆起白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我喜欢蛇是因为它跟我们最像,杀戮从不见血。” 陆振名笑,“你大伯现在想要的只是歌舞升平。” ————我是蒋爷的气味分割线—————— 沧陵因独特的历史背景和交通便利条件成了重点经济发展城市,苏河路从诞生那日起就是沧陵的重点保护区,现如今因那座高200多米、50层的天际中心而被扣上了顶级商业区生活区的帽子,在苏河路已被圈购的35万平方米的面积上,天际实业将会斥巨资将其打造成汇集国际知名奢侈品品牌的购物中心、豪华酒店和高档公寓等多种商业功能于一体的核心商圈。 而据说,接下来的天际实业有并购以苏河路为中心向周边辐射的地皮的打算,将建设一系列如高档百货、精品超市、高端餐饮、娱乐场所、高级会所等生活配套,到时候的沧陵,将会成为天际实业除了一线城市与经济发达的省会城市之外的超强实力地级城市的代表,也是背后陆门集团在大中华区除一线城市外的重要尝试之一。 天际酒店就设在天际中心主楼内,占据了大壁江山,陆振扬一个远洋视频会议接到了位于49层的总经理办公区。 “不过是个地头蛇,死咬着不放无非就是利益分摊不均衡,能用钱解决的尽快用钱解决,我们是做生意,看重的还是整体的利益回报,最浪费不得的就是时间,这是你从陆门基层做起的时候早就明白的道理。” 第7章 陆先生说,只要蒋小姐高兴就好 陆东深正襟危坐,“父亲,谭耀明在沧陵的威望不小,势力也不容小觑,他不是条容易满足的小巴蛇,否则沧陵天际的项目也不可能总是停滞不前。之前王董的几次地皮谈判崩盘都跟谭耀明从中干涉有关,他这个人明着来阴着玩都有手段,要的哪会是中间差价这么简单。” 他口中的“王董”就是上一任天际实业大中华区的负责人,临在调回总部前做了份详细的述职报告,他看过,其中就涉及到了谭耀明这块难啃的骨头。 “谭耀明在沧陵根深蒂固了这么多年,想要连根拔起需要时间。” 陆振扬闻言后脸色不大好看,年过半百的他倒是依旧能看出年轻时刚毅英俊的痕迹。“你动他干什么?一线城市值得这么做,但像是沧陵这种地级市,你想吞本土企业,这其中的风险评估你做过没有?你要做的是双赢。” 陆东深面前的黑咖啡凉了,如他眼里的温度。沉默了少许,再开口语气果决,“谭耀明的蛋糕我是吞定了,他那种人不会跟你利益分摊,只能彻底断了他的路才能永绝后患。” 陆振扬很显然不满意他的做法,眉头深皱,“你吞他的方式就是请个什么巫医做场戏?你别忘了对方是邰国强,现在长盛集团已经跟陆门反弹了,再来,谭耀明既然之前就耍过不少手段,那这次说不准他就在等机会反咬你一口,到时候酒店的声誉怎么办?” “谭耀明自然有他的算盘,我也做个顺水人情请君入瓮,他想要反咬,那就要看他有没有反咬的机会。”陆东深说,“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真心想要犯案的不会轻易留下线索,更何况是谭耀明的人。监控中蒋璃那么明晃晃地摆在那,无非就是给他顺藤摸瓜的机会。她是沧陵古城的名人,治好邰国强才能有了以后的步步为营。 在这场游戏里,他们双方都知道彼此想要干什么。她想利用这次事件将他彻底赶出沧陵,而他,想抓住这次事件拔掉谭耀明占山为王的辉煌。 靠的,是时机,是谁能先下手为强。 陆振扬在那头咳嗽了两声,再开口时语气由衷。 “东深呐,你要明白一点,真正填不饱的可不是什么谭耀明那些人,陆振名和陆起白两父子才是那条想要吞你入腹的蛇。中国市场是块肥肉,你踢了王董取而代之已经树敌不少,再加上沧陵这件事,董事局有了不少声音出来,这跟陆起白这阵子在股东间的游走脱不了干系,他们想要什么你很清楚。” “王董在大中华区任职这两年没少从中获利,小贪也就罢了,但戕害陆门利益绝对不行。至于陆起白,正当竞争我全然接受,但玩阴的,我也绝不会手软。”陆东深末了补上了句,“您是了解我的。” 陆振扬没说话,手抬了抬,似有无奈。 陆东深看着他,微白的鬓,虽是严肃但也无法似年轻那会的强势,他的父亲正在老去,而陆门,也将迎来血雨腥风。 “您要保重身体。” 刚刚听他的咳嗽声,向来这段日子又是精神欠佳。在这样一个家庭,可能最不自然的就是父子间的问候,虽然说,这是在普通家庭里再寻常不过的事。 但在陆门,就像是在这场视频会议中,陆振扬首先是集团的董事长,其次才是他的父亲。 会议结束后,景泞敲门进来,“陆总,听说邰梓莘来中国了,最早后天抵达沧陵。” 邰梓莘是邰国强的女儿,也是邰家儿女中最有商业头脑的一位,拿到博士学位后接手家族国外生意,打点的可圈可点,至少要比她头上的两位哥哥成绩好得多,这次专程赶到中国,无疑就是冲着天际酒店事件来的。 而邰梓莘的两个哥哥也在今天一早赶到了沧陵,天际酒店以事件待查为由拒绝了邰家两位公子的下榻,就不知道邰梓莘是不是也要碰一鼻子灰。 景泞在揣测陆东深的心思,听说,那位商场女强人曾是陆东深的学妹,而且两人曾经似乎还有过让人猜测的关系,再加上两个家族地位,一直被外界所关注。 奈何,陆东深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随手拿了文件,语气也是淡淡的,“知道了。” 景泞见探不出什么底来也就作罢,又道,“蒋小姐已经到了……” 欲言又止。 陆东深从文件里抬头看她。 景泞清清嗓子,朝下指了指,“蒋小姐她,在逛街。” ————我是蒋爷的气味分割线———— 天际酒店的脚下就是天际购物中心,1到5层的面积,入驻了国际顶尖奢侈品品牌、国际一线和诸多知名设计师直营店。 蒋璃在五层东翼,户外用品专卖,身边跟着蒋小天。 “爷,我是真没事吗?万一真倒大霉了怎么办呢?我今年才21啊,大好年华青春正茂,我——” 一把芬兰刀横过来,刀尖距离他的眉心只有1毫米,蒋璃慢条斯理地说,“你陪着我完成任务,完成得好,灾难没,完成得不好,那就不好说了。还有,在这期间不要得啵个没完没了,否则我会忍不住让你溅个血。” 说完这话,将芬兰刀收回手里,扭头对着柜台服务员抛了个媚眼,有勾引之嫌,“美女,再介绍介绍其他款的呗,要不,拿你们店里最好的。” 她那张脸可攻可受,手拿芬兰短刀英气潇洒又带着点魅,弄得柜台小姑娘满脸通红,麻溜地把镇店之刀拿了出来。 黑色纯牛皮嵌有图云合金装饰的刀鞘,径长15厘米左右的刀身,刀身上的雕刻图案尽是精细,中间棱角凸出的刀锋有质感的流线,刀柄也是讲究,镶有一枚邃深色的天然坠石,那石上有花纹,乍看像是只眼,跟她手腕上的纹身还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这把刀曾经在赫尔辛基展出过,是大师级刀匠ky的经典之作,很有收藏价值。”小姑娘介绍得卖力,不知是蒋璃的脸太有说服力还是人家本身就想促成这单买卖。 倒是蒋小天,心中有事难平,也不理会蒋璃一心赏刀的心思,没眼力见地开口,“说不好了是什么意思啊?桑尼的符包丢了您都给补上了,我的呢?” “桑尼丢了符包真的会倒大霉,你嘛……”蒋璃将大师级制作的芬兰刀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不管怎么看都心生喜欢,在手里又掂了掂,很有分量,“哎蒋小天,你觉得这刀怎么样?” 蒋小天急得够呛,刚要问个明白就见店门口人头攒动,有几名保镖鱼贯而入,走在后面的直接守在门口,带头的是景泞,架势不小。 蒋璃扫了景泞一眼,继续摆弄手里的刀,“转告你们陆先生,别太心急,驱魔除妖这种事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我虽然答应到你们酒店帮忙,但不能一点私人时间都没有吧。” 景泞走上前,微笑,“蒋小姐误会了,陆先生差我来这的意思是,您如有入眼的东西,记陆先生的账就好。” 蒋璃挑眉看着景泞,“当真?” 景泞谦和有礼,“陆先生从不开玩笑。” 蒋璃笑了笑,转头将刀递给柜员,“刀我要了,包好,他们老板付钱。” 一出店门,不远处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许是都看过新闻的,那些只知道蒋璃大名又没见过蒋璃本人的人都拼了命地抻头瞅,楼下也涌了一些记者,之前是守在酒店大堂,听说蒋璃出现在五层购物,都跑来探风了。 蒋璃大大方方,墨镜往脸上一戴,说,“蒋小天,刚才有条裙子不错,你还没见过我穿裙子吧?其实我穿裙子可好看了。” 蒋小天一心挂念着自己能不能倒大霉的事,见蒋璃这般不把他放心上一时间有点气,轻哼出声,“是,好看好看,你瘦得只剩胸了,穿什么都好看!” lt;/divgt; lt;/divgt; 第5节 “这话我爱听。”蒋璃唇角的笑甚是得意,又问景泞,“景助理,你们老板的账单上不介意再挂上一笔吧?” 景泞始终微笑,“陆先生说,只要蒋小姐高兴就好。” 第8章 孤独的气味是杀人的(1) “那只鬼每晚都跟着我。” “是只女鬼,脸上画着那种脸谱,哦对,就像是唱戏的,出现的时候总是穿着一身戏份……” 邰国强蒙着被缩在床边的角落里,东一句西一句地描述自己撞邪经历。 那一晚,是他下榻天际酒店的第一晚,沧陵之美自然不在话下,但酒店的整体设计和服务也着实让他心服口服。在行政酒廊他点了杯喝的,寻思着无非就是从竞争对手身上找些让自己心里舒坦的瑕疵。 酒廊是预约制,所以安静,邰国强喝着喝着,目光就被墙上的那幅江山图给吸引了。他早年学过画,后来为了做生意无暇自己的喜好。江山图从色彩到大气磅礴的内容都让他赞叹不已,一时间看得入了神。 等他离开行政酒廊时,只觉得身后像是有什么人在跟着他,影影绰绰,回头去瞧又不见人影。邰国强下榻酒店是带了保镖的,但那晚是他独自饮酒,回房间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进了房间,他随手关门,却在关到一半的时候卡住了。 心里面第一件想的事是,这么大家酒店竟能犯这种错误,房门还能坏?可等着私人管家来了之后,那房门又诡异地好了,为此,他随行的保镖又折腾查看了一晚上,再保证没什么危险后方才作罢。 可就在那晚之后,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那只鬼每天午夜十二点就来,我醒着能看见她,睡着了她就跑我梦里,她问我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邰国强神神叨叨的,“她还来抓我,被她抓过的地方我都会疼上一天。” “她就是那天晚上从江山图里跑出来了的,一路跟着我回了酒店房间,门当时为什么关不上?那是因为她站在门边要进来啊……” 邰国强所在的是间总统套,面积之大功能之全令人咋舌不说,单是套房内那整面能一览皑皑雪山胜景的落地窗就足以让人沉溺,更不用说天晴的日子可到私人露台花园望一望雪山脚下那片湛蓝无际的湖面。 让蒋璃看了牙根直痒痒,除了抨击资本家的奢侈外还可惜了那几面自动落地窗帘遮住了胜景。她是见过邰国强意气风发的模样,经常在电视或财经杂志上,此人虽其貌不扬人近暮年,但热爱旅行,时不时赛个艇、登个峰玩个滑翔之类。同样是行业翘楚,陆门就神秘封闭得多,但长盛集团喜欢跟媒体打交道,尤其是这个邰国强,十分享受镁光灯下的亮相。 此时此刻,一向在镜头前西装革履的他像极了落魄的糟老头,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形容枯槁,眼神惧而促,他现在有点被迫害妄想症,别说私人管家了,就连贴身保镖他都信不过。 如不是景泞再三强调她蒋璃的身份,怕是早被邰国强轰出门。 “你的意思是,那只鬼一直在这个房间里?”蒋璃环视了一圈,问向缩在角落里的邰国强。 邰国强马上竖起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小点声,“千万别吵到她,她白天睡觉晚上出来,天天威胁我说,如果我出了这个房间一定会死。” 蒋璃点点头。 “有时候她就站在门口看着我,头发老长……” 邰国强从被子里伸出根手指头指着门口的方向,哆哆嗦嗦地说,“她……就在那。” 蒋小天就倚在卧室门口,听得全身起鸡皮疙瘩的时候就见邰国强往他这边一指,又来了这么句话,吓得嗷一声就窜到了蒋璃身后,蒋璃可不惯着他,手一伸就把他给提溜出来,一个眼神杀过去,蒋小天就算再肝颤也只能硬着头皮挺着了。 蒋璃把房间布置好的时候已经傍晚,有夕阳的光亮从窗帘缝隙中斜落而入,她踱步到了窗子前,心中一动,升了窗帘。 日落前最美的时光就在眼前。 落地窗外火烧漫天,层层叠叠的霞云一直蔓延入了天际,又好像匿在了雪山神圣的顶峰之中。 有光拂面,暖暖的不刺眼。 曾有一度蒋璃不喜欢傍晚时分,那半隐半明的天色、即将陨落的光亮让她压抑得透不过气。城市的霓虹太亮,亮到取代了夜空的星,所以半落不落的夕阳更是不讨喜。可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曾经的她游走于奢华,傍晚应该意味着回家,可她的家,在哪里? 所以她对那个人说,也许夕阳很美,可你能闻得到空气里的孤独气味吗?那是热闹褪去后的孤独,能杀人的。 那个人便从身后轻轻将她搂住,下巴抵着她,说,你不孤独,你还有我。 蒋璃看着渐渐沉落的天色,很快就会染上夜的颜色,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从没这么安静地看过日落,伸手去碰,霞光跃过手指,温柔得很,就像是那个人在她耳畔留过的声音。 如今,承诺不在,而她的孤寂也是锦书难托了。 刚要缅怀一番,就听邰国强气急败坏的声音,“窗帘放下!放下!” 将那份小情怀击得粉碎,蒋璃闭上眼,克制想要一拳挥过去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些,“蒋小天。” 蒋小天一个得令,放下手里的活就冲到邰国强面前,“嚷嚷什么?有蒋爷在你还怕什么?鬼来了正好,蒋爷一个大力金刚指就能把它收了,我们也能早收工!” 听得蒋璃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你丫蒋小天,我要真会大力金刚指第一个就把你给收了。 也别怪蒋小天一改刚进酒店房间的怂样,套房里很乱,蒋璃看不下去眼,又嫌环境糟乱会影响她布阵,蒋小天就只好任劳任怨。收拾衣物倒是没什么,最让蒋小天难以忍受的是清理地面和洗手间,也不知道那晚是邰国强真喝多了还是被鬼吓的,呕吐物从洗手间蜿蜒到了会客厅地毯上。 蒋小天忍着呕吐收拾干净后,蒋璃又命他给邰国强洗澡,他听后快哭了,蒋璃则云淡风轻地问他,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他洗? 洗澡的时候邰国强跟被宰了似的嗷嗷叫唤,气得蒋小天一甩手出了洗手间问她,“爷,把你买的刀借我一下,我一刀捅死他行吗?” 第9章 孤独的气味是杀人的(2) 在这种生理和心理都受到极大的压榨和屈辱后,蒋小天也不再怕什么鬼的神的,一肚子的怨气正好撒邰国强身上。 邰国强被蒋小天这么一吼还真老实了。 想他以往是什么人?叱咤风云商界大亨,谁人敢给他脸色看?可许是蒋璃和蒋小天二人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又或者真慑于蒋璃的威望,一时间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景泞一进来误以为自己走错房间,若不是私人管家在门口杵着,她还以为进了什么镇魂屋之类。 套房客厅倒算可以,无非是多了些奇怪的符文,跟她手腕上的相似,头顶悬着细细的红线,上面系着许多小而精致的铜铃。 那红线一直延伸入主卧,也就是邰国强所在的房间,再抬头时头顶上纵横交错的都是系着铃铛的红线,形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网中间悬着一个较大铜铃,铜铃下有白色风摆,风摆上用红色朱漆绘的符文。 墙壁四角各自摆放一盏祥云纹鎏金炉,三腿鼎,鼎上分别嵌有绿松石、石榴石和青金石,有一种奇异的香气充塞呼吸,乍闻似果香,让人身心甜蜜,再吸又似花香,使人飘飘然,可呼出来的成了松果气,淡淡的,仿佛森林间行走。 这气味应该是从鎏金炉中出来,景泞不知道蒋璃是不是燃了熏香。 蒋璃见她来了,冲着她一伸手,“东西呢?” 景泞唤来了私人管家,管家端了只托盘进来,托盘上有只瓷白的小碗,盖着盖子。蒋璃见邰国强又有点激动便马上差管家离开了。 碗中是鲜红的液体,蒋璃又从她随身携带的包中掏出枚纸包,打开,将里面粉末状的东西如数倒入碗中,拿了碗旁的小匙搅合了几下,碗中的液体就变得粘稠。 看得景泞有点恶心,忍不住问,“你倒了什么进去?” 碗中的是公鸡血,是一早蒋璃让她准备的,倒是不难找,随便跟哪个厨师咬了就得,只是景泞心里还有嘀咕,从内心深处来说,她并不认为这世上真有什么邪灵。 “朱砂,跟这公鸡血一样辟邪。”蒋璃又拎了只狼毫毛笔出来,在碗里蘸了蘸。 景泞一直端着托盘,见蒋璃没有让她放下的意思也就作罢,“辟邪的不都是黑狗血吗?” 蒋璃将蘸好鸡血的毛笔尖冲上一扬,眼睛一瞥落在景泞脸上,“你用黑狗血驱过邪?” 景泞被她似邪非邪的眼神瞅得全身有点软,说,“电影上看到的。” “电影上演的你也信?景助理,你得信我。”蒋璃说着腾出一只手轻掐了一下景泞的脸,没等她来得及躲闪就松开,然后执着笔走到邰国强身边。 景泞被她调戏一番有些羞恼,但毕竟是陆东深亲自请的人也不好翻脸。眼瞅着她躬下身就凑上前,这么一看微微愣住。 她是在邰国强脸上画符? 粘稠的鸡血顺着毛笔尖滑过他的脸,似乎都能瞧见里面掺合着的朱砂颗粒,这个距离,景泞都似乎觉得鼻腔里全是血腥味。 而邰国强也是一脸懵怔,等蒋璃画完,他满脸鸡血十分滑稽,结结巴巴地问,“法师……这、这能管用吗?” 蒋璃将毛笔放回托盘上,接过蒋小天递上来毛巾擦了擦手,俊眉一挑,笑了,“法师?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蒋爷就行。” “蒋……”邰国强吧嗒了两下嘴,瞅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愣是没法叫出“爷”来。 “邰国强。”蒋璃收了笑,正儿八经凑近他,指了指他的脸,“千万别擦掉,听见了吗?” 邰国强咽了下口水,“不能擦……那洗脸——” “也别洗脸!”蒋小天学着蒋璃的口吻,想来当时蒋璃将符包放他身上叮嘱他三天不准洗澡时,他觉得全身上下得难受,现在终于有机会发泄一下。“什么时候蒋爷让你洗脸了你再洗,还有你身上的符包,没蒋爷的允许也不准摘下来,不能沾水,哎,反正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饭都不好好吃还洗什么脸啊?” 景泞这才瞧见邰国强身上的符包,系在脖子上,跟那天她偷走的那两只符包一模一样,脑中不由浮现四个字:招摇撞骗。 蒋璃伸了个懒腰,挎包往身上一搭,“景助理,我的房间也有这么大吧?” “当然。”景泞道,“陆先生已经给您安排好房间了。” 蒋璃一听这话甚是满意,“有劳。” “蒋小姐别客气,您住在酒店的这些日子,我负责您的所有事宜。” 蒋璃眸波一转,“你是陆先生身边的红人,我就不麻烦你随时候着了。” 奈何景泞道,“这是陆先生吩咐的。” 蒋璃瞅着她,半晌后哼笑,没过多掰扯,转了话题,“这几天邰国强不能吃酒店里的东西,记住,是所有的东西,他入口的,我来负责。” 景泞虽不明白,但还是依照要求吩咐了下去。 邰国强见蒋璃有撤的意思,一脸的惊骇,“蒋……小姐,你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他会留在这24小时看着你。”蒋璃的下巴冲着蒋小天一扬。 吓得蒋小天一个哆嗦,“啊?” 邰国强也大惊失色,“他?” 蒋璃转身,冲着头顶指了指,“看见铃铛了吧?” 邰国强点点头。 “只要铃铛不动,就说明那只鬼没有来,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邰国强半信半疑。 “爷……”蒋小天伸手扯住蒋璃的衣角,压低了声音哀求,“你杀了我吧,要不然等今天大半夜鬼真来了我也得死。” “你放心,我布的阵,还没有哪只鬼能闯得进来。”蒋璃按了按脖子,忙活了大半天,她最想做的就是泡个热水澡鲜花浴什么的,将蒋小天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你养精蓄锐,如果时间难熬你就数铃铛玩,真要是倒霉见着鬼了我也能感知到随时出现。” 蒋小天一听这话,心里稍微踏实了些,可邰国强显然对蒋小天的能力表示怀疑,冷不丁问,“万一铃铛……动了呢?” “这个嘛……”蒋璃思量片刻,道,“把符包举到胸前,鬼就伤不了你。” “啊?” 蒋璃一笑,“信我者永生。” 第10章 她于江山图前负手而立 入夜后,苏和路一带很美。 灯光织成了锦,又有一幢幢古色古香的历史建筑,沧陵是神奇的地方,能撑起奢华也能容下怀旧,有城市绚烂的灯火也有不同民族遗留的传统。 lt;/divgt; lt;/divgt; 第6节 蒋璃一进行政酒廊就瞧见了陆东深。 他在谈事,跟三个西装革履的人,手旁摆着酒,三人分别在说,他只是安静在听,手控着杯子,然后,再轻轻抿上那么一口。他于落地窗边坐,穿了件黑色衬衫,没像上次见面似的系着领带,但也落拓潇洒。 夜色果然害人啊,少了白天的剑拔弩张,如果没有最直接的利益冲突,她倒是觉得这陆东深挺吸引人的。 是在谈生意? 虽无法评定酒店目前的入住率,但在酒店被绯闻缠身之际,蒋璃觉得其生意也好不到哪去,可瞧着眼前光景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由想到刚刚在酒店大堂见到另一拨人,各个是手提行李箱的,倒是风尘仆仆,而接待他们的人,是景泞。 是些什么人重要到能让景泞亲自出面?当时,蒋璃蹭着跟服务台瞎贫的功夫旁敲侧击了一下,奈何酒店里的人也不清楚。 行政酒廊的服务生没为难她,任由她横冲直撞,景泞一早就跟酒店上下打了招呼,大家也都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即使是这种原本无预约不能进的地方她也可以出入自由。 蒋璃又朝着陆东深那边瞥了一眼,暗自叹气。 也许,沧陵现如今真是与众不同了,作为经济重点开发市,哪怕真的有什么传言蜚语也抵挡不住投资者的贪欲,再加上天际实业的掺合,沧陵就像是一块涂了蜂蜜的巨大蛋糕,有多少争议就会有多少在意。 她有点担心谭耀明。 如果是以前的沧陵,谭耀明有占据一方的本事,那现在呢?一切真的还能像从前似的风平浪静尽在把控? 今晚的夜色是好,只是,蒋璃已然失了赏景的心情。 倒是陆东深也看见了她。 酒廊的人不多,大抵都是在谈事情的,所以,这里哪怕是喝酒的地方也充塞着铜臭味。 可蒋璃就那么清汤清水地进来了。 穿了一身对襟盘扣竖领纯白修身中式长袍,质地很好,似丝又有棉的质感,似棉又有丝的锦逸,袍身几乎垂于脚面,衬得她身形修长。 她看上去有点无所事事,进来后这瞧瞧那望望的,跟这里的气氛极为不符,所以也引来其他的关注目光。她似乎往这边瞅了一眼,但也没上前来,转身就冲着江山图去了。 她在巨幅的江山图面前负手而立,英气潇洒,远远地看着她,也自是觉得留香。 但很快,她就走了,也不知道在江山图里看出什么端倪来。 “陆总?” 陆东深收回目光,淡声说,“继续说。” “夜时”酒吧位于天际49、50两层,49层提供最地道的意大利美食,旋转上楼就是顶楼花园,吧台呈180度半弧形摆设而成,其间穿梭手端托盘身穿黑色燕尾的服务生,男的帅气女的俊俏。 蒋璃择了一处吧椅而坐,点了杯酒。从这里能瞧见大半个沧陵城夜景,尤其是苏河路的矜贵尽收眼底,而最远处的视线尽头,是半明半暗的区域,与眼前的霓虹奢影对比强烈。 她的脚下是用金钱堆砌来的繁华世界,这就是光与暗的区别。 给她端酒的服务生认出了她,试探地问她是不是蒋爷。蒋璃接过酒也没掩藏,笑着承认,那女服务生一脸惊喜,又有点不好意地问,“能跟您合张影吗?我们酒吧里好多人都喜欢蒋爷您呢。” 喜欢她什么? 能捉鬼?还是能被堂堂陆先生亲自邀请而身价大涨? 偏头一瞧,还真有三三俩俩的服务生往她这边瞧,不远处也有其他客人朝这边看,眼睛里都像是点了光似的,贼亮。 蒋璃将酒杯一放,顺势将这姑娘搂了过来,隐隐中听见不远处有惊呼的声音,再看怀里的姑娘已是满脸通红。她笑,“合影就算了吧,我不是很喜欢拍照。我这几天都在酒店,如果你遇上什么麻烦了或撞邪什么的可以通过大堂经理找我。” 小姑娘连连点头,等离开的时候一脸美滋滋。 楼下热闹,有现场乐队,总归是要有些不怕邪的人来这里寻欢作乐;顶楼安静,只有真心约会和看风景的人。 许是她这身真是惹人喜爱,她连连收到了好几杯鸡尾酒,花花绿绿甚是好看,不用尝,只是先看酒色就知道这里的调酒师一流。 选了杯琥珀色的鸡尾酒入口,先是浅浅的海盐味,呼吸间是玫瑰的香,又因混了奶油,使这气味转成甜。然而酒劲不小,酒入胃里如枚炸弹。蒋璃将酒杯举在眼前,透过夜色中的灯火看杯中层层叠叠色泽。 世人只知层叠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配酒原料,如花、如盐、如蜜又如奶,一点点交织在酒精里,可在她的眼里,这层叠之间是气味,她不消看,只需轻轻过鼻便知每一杯酒中藏着的秘密。 就如,她能闻得到途径她身边每一个人身上隐藏的秘密,生理上的秘密是病,心理中的秘密是疾,这些疾病会随着人的体味发酵于肌理,终究会像酒精一样从人体散发出来成了气息,藏不住躲不掉。 呼吸间多了木香、极淡的烟草还有浅浅的酒精味,气息交织,很干净。 蒋璃扭头,竟是陆东深。 没料到他能出现在这,脑中一时还悬着他刚刚在行政酒廊跟别人谈事时的一幕。 陆东深在她身边坐下,“我以为,除魔卫道都是在晚上。” “现在做和尚的都有上班时间,我当然也要与时俱进。”蒋璃一手支颐,一手食指从面前一排酒杯的杯沿轻轻滑过,“还有,能成为陆先生的特助,想来也是有常人没有的本事吧。” “景泞无论从学识还是工作经验的确高于常人。”陆东深说。 “所以啊,物尽其用吧。”蒋璃觉得大家都是聪明人就不拐弯抹角,“特别助理拿来盯着我,陆先生够瞧得起我的。” 陆东深笑了笑没说话,摸出烟盒,打开后问了句,“介意吗?” 蒋璃摇了下头,心里却犯了嘀咕,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但很显然他又不像是要跟她谈公事的架势,他想干嘛? 第11章 有人想要往陆先生的心里钻 “觉得这里的酒怎么样?” 他拎了只烟出来,叼在嘴里,像是很随意地问了句。 蒋璃略有狐疑,好像,她和他还没熟到把酒言欢相聊甚欢的程度吧。 “很实在的鸡尾酒。”她给了个中肯的评价。 陆东深点了烟,唇角的笑也就匿在这青白色的烟雾里,“很实在?” “是,用料实在,酒精度实在,让人买醉起来也很实在。”蒋璃轻轻晃着酒杯,将杯口的樱桃摘了出来,补上了句,“但换做是我,我会用橙花替换樱桃,樱桃气息虽说偏冷,可果实的气息冷中有甜,如果想调一款适合给高冷美人喝的鸡尾酒,气息冷到极致的橙花是最合适的。” 陆东深转头看她,许久道,“你对气味很敏感。” 如此近距离,蒋璃瞧得见他眼里的笑意,不似初次见面时的峻漠,被这样一个男人瞅着,怕是一般女人早就败下阵来,蒋璃大方迎上他的目光,说,“给陆先生配烟的人,才称得上是专业人士。” 他身上还有不同的气息,皮革的、若隐若即的金属味,像是他最本质的气息,或者又是烟的味道。 连入口的烟草都出自私人订制,可见这男人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 陆东深闻言,浅笑,“这烟有什么不一样?” 蒋璃小口抿着酒,借着夜色看他的侧脸。陆东深见状,又问,“怎么了?” “陆先生心里藏了一个人啊。”她笑,手中的酒杯空了,搁一旁,顺手拿过他的烟盒,从中取了支烟来。 这话题涉及隐私,可陆东深没恼,脸色平静。她将那只支烟从鼻翼滑过,用拇指和食指轻轻转着玩,盯着他,“又或者,是有人想要往陆先生的心里钻。” 陆东深饶有意味,“蒋小姐能从一支烟里看出这么多事?” “泄露秘密的不是烟。”蒋璃把烟放了回去,“而是那个能把所有的爱慕和思念都放进陆先生烟草里的人。” 又顺了杯酒过来,喝了口,笑着补上两个字,“女人。” 陆东深吐了一口烟出来,随手便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轻声说,“不过是支烟而已。” 说出来的话意味深长,剩下没说的话猜测非常,蒋璃觉得又或者是自己理解错了,可能他就是表达完了自己的意思。 不过就是支烟罢了,要么是不重要,所以可以风轻云淡,要么就是太重要所以避而不谈。 其实陆东深不算是个很好的交谈对象,他不健谈,就算今晚意外地坐在她身边,他也大多数是沉默,可开口寥寥几句又总会惹人遐想,所以,不知不觉间蒋璃竟也把面前的几杯酒都喝完了,反应过来时不由觉得惊讶。 “有空的话,陆先生应该去meet坐坐。” “什么地方?”陆东深问。 “谭爷经营的其中一间酒吧,也是沧陵城中最大的酒吧,大家都喜欢去那里,喝酒,撒野又或者一夜情什么的。”蒋璃喝了杯中最后一口酒,说,“这里玩得太高雅,而很多人更喜欢去些低俗的地方才能彻底释放和发泄。” 说完这话她准备撤了,下了高脚椅,脚尖一沾地不曾想没站稳,下一秒陆东深长臂一伸将她扶稳。 腰间的手臂结实,有一瞬蒋璃认定自己是醉了,否则不会觉得有一股暖流从腰椎处迅速攀升,然后经过心口窜到了脑子里,呼吸间是酒精的气息,还有,他的气息。 “没事吧。” 他的嗓音就落在耳边,醇厚低沉,蒋璃确认自己是醉了。道了谢,站直后,陆东深的手臂也顺势收了回去。 “走吧,送你下楼。”他也起了身。 “怕我弃你的客人而逃?放心,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距离如此近,蒋璃这才发现这男人真高,自己只及他肩头,怎么着都有气场随时被碾压的感觉。 陆东深笑了,解释了句,“你是我请来的贵客,我得保证你的安全,另外,顺路。” 这一路上蒋璃都在想他口中“顺路”的概念,他一直将她送到房间门口,她忍不住问,“陆先生也住这层?” “我在3601。” 蒋璃微怔,扭头瞅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号,3501,诧异。 “你在我上面?”她原本的意思是,这还叫顺路?可话一脱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马上解释,“我是说,原来你睡在我上面啊。” 还是不对劲。 陆东深唇边隐含笑意,一直看着她。 看得她想一巴掌拍死自己,最后总算寻到了合适的逻辑,“原来你住我上面。” 陆东深似乎在忍笑,清清嗓子,跟她说,“是,我住你楼上。” 这话说得绅士又得体,可蒋璃怎么都能听出他一副嘲笑她是女流氓的意味来。不说再见,也不想再见,干脆连晚安都懒得说,她转过身用房卡开了门。 “蒋小姐。” 蒋璃推开房门,扭头看他。 “邰国强的情况需要几天能解决?”陆东深问。 蒋璃想了想,“四天。” “三天。”陆东深嗓音虽轻淡,可语气强硬了不少,“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蒋璃好笑地看着他,“陆先生你要明白一件事,是你在求我办事。” 陆东深看着她,“我是个商人,看重的不但是时间和效率,还有投入和产出比。既然大家敬你一声蒋爷,那三天时间对你来说绰绰有余,否则,我会有所怀疑。” 蒋璃半笑不笑,“怀疑什么?我的能力?又或者你认为我只是个骗子?” “不。”陆东深不疾不徐,“我会怀疑你,另有所图。” “别人的看法我从不在乎。”蒋璃冷淡以对。 陆东深道,“你不在乎,但谭耀明在乎。” 蒋璃没料到他会搬出谭耀明来,这就像是掐住了她的死穴,让她纵有一肚子的不悦也只能强行压下。 lt;/divgt; lt;/divgt; 第7节 “今天是第一天。”陆东深似笑非笑。 蒋璃死盯着他了许久,然后开门进了屋,从门缝里狠狠甩了两个字来。 “奸商!” 房门“嘭”地一关,结束她不想承认的败下阵来。 第12章 我始终还是一个人,与孤独为伍 “你来闻一下,好闻吗?” “好闻!像是沉香,可闻上去要比沉香的气味柔和啊。” “是白木香,也叫土沉香,剥离树皮的树脂,我将木香里苄基丙酮、白木香呋喃醇分离,只抽取白木香酸、白木香醛和挥发成分的茴香酸等气味,就是你现在闻到的味道。” “气味分离?左时,你太牛了!” “利用这种方法,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秘方里的秘密了……” …… “放我出去!你们放开我!” “放你出去你又能做什么?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 “你这个疯子!你会遭报应的!” “会不会遭报应不知道,我只知道从今以后没人再会相信你说的话……” 蒋璃猛地睁眼,大口喘着气,梦境交叠,耳边还回荡着梦里的撕扯、愤怒和歇斯底里,梦中残缺的片段像是一场车祸过后留在脑中的碎片,扎得她脑神经生疼。 她从床上坐起,抱着头。 疼痛难忍,像是长了脚,由头到心口最深处,如扎了把刀,不停地剜肉挑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她再也承受不住,踉踉跄跄下了床,冲出了卧室。 窗外夜深,三十几层的高度,星空很深,月儿很圆。 蒋璃扯过沙发上的挎包,抖着手从里面掏出一个扁平长方形的黑色金属烟盒,顺势也带出了一把刀。 是她刚买的那把芬兰刀。 蒋璃怔怔地看了少许,手缓缓伸向它。 最适合野外生存的刀,削铁如泥,更别提是筋骨了。 手指刚碰到刀柄,倏地止住。蒋璃急促呼吸,盯着近在咫尺的芬兰刀,许久,手转了方向,摸过烟盒。 轻轻一按,金属盖弹开,盒里有十支黑色细长的女士烟。 点了支烟。 烟丝渐渐围身,染了烟中香,似高山青木之气,似苍山雪水之味,又是极淡的清雅,清冷中有一丝温暖。 蒋璃吐了一口烟雾,这香气终究安抚了她的紧张和焦躁不安的情绪。寻了落地窗旁的一角窝下来,一手夹着烟,一手环抱双腿。 月光清冷,落在敞开的金属盒嵌着的合照上,合照里的女子长发飘飘笑靥如花,男子含笑俊逸轩昂不凡,两人相依相偎,眼里唇角都是甜。 左时…… 你教会了我怎么面对孤独,可现在,我始终还是一个人,与孤独为伍。 蒋璃将脸埋在膝盖里。 夹烟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手腕上那只青色的眼在烟丝缭绕下似乎也阴郁了不少。 也许左时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之后,她也开始了害怕面对噩梦醒来的深夜。 手机铃乍响。 在这样寂静的午夜,突然有了动静的手机总归不是好事。 唯一的好处是,让蒋璃觉得她不是唯一醒着的人。 接了手机,那头是蒋小天鬼哭狼嚎的动静。 “蒋爷,出事了!” 蒋璃赶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客厅里都是保镖不说,各个慌里慌张,只穿了一条小裤衩的邰国强骑在蒋小天的后背上,形似八爪鱼,嘴里不停喊着,“走开!你给我走开!别缠着我!” 蒋小天背着邰国强,两只手乱划拉,可邰国强的力气不小,胳膊卡住蒋小天的脖子,双腿缠在他腰上,任蒋小天怎么晃都不下来,见蒋璃来了,跟见着千年救星似的哀嚎,“爷,救我!” 景泞也在,显然这一幕弄得她不知所措,看到蒋璃后先是愕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说,“蒋小姐,快来处理一下吧。” 蒋璃也没理会景泞异样的目光,上前后将挎包往沙发上一扔,冲着那几名保镖喊了一嗓子,“分开他们啊。” 是邰国强手底下的保镖,许是怕伤着老板也不敢来硬的,听蒋璃这么一吼,几个大男人这才上前来掰腿的掰腿,撬胳膊的撬胳膊,蒋小天顶着鸡窝头直嚷嚷,“哎,轻点!扯我胳膊干什么?哎呀,脖子!脖子!” 好不容易把邰国强从蒋小天身上拉下来了,却见他还是歇斯底里,冲着空气不停地挥舞手臂,“走开!走开!” 两名保镖死命拉扯着他,但也显得有些吃力。 蒋璃走上前,避开他挥舞的手臂,叫他的名字,“邰国强,看着我!” 邰国强这才缓过神,见是蒋璃,激动地一把将她胳膊箍住,“法师救我!她来了!她就站在那!”说着抽出另只手往门口那一指。 蒋璃只觉得胳膊被抓得生疼,一时间又挣脱不开,见邰国强冲着门口方向又开始大喊大叫,一皱眉,抬起右胳膊朝着他的颈部狠狠抡下来,邰国强闷哼一声,下一秒像是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保镖们见状不悦,刚想开口,蒋璃没好气道,“把你们主子抬回屋。”揉了揉左胳膊,低咒,“大爷的!” 等邰国强被抬回卧室,蒋小天才缓过来,生怕蒋璃一个怒气撒他身上,马上道,“您布置的一切我都没动啊,是邰国强自己不知道抽什么疯,凌晨刚过就跟诈尸似的,非得说鬼来了,脑袋上头的铃铛连动都没动!爷,他是不是装的啊!” 这话倒是不假,景泞也是看在眼里的,邰国强在嚷嚷见鬼的时候,房中的一切都没什么异常,虽然说,她不是很相信蒋璃的驱邪说。 蒋璃进了卧室,伸手扒拉了一下邰国强,邰国强没反应,她刚才那一下子打得挺狠。蒋小天也跟着进来了,在旁不停解释,“您看,他脸上的血符都没洗呢,他——” “符包呢?”蒋璃冷不丁问了句。 蒋小天刹住满腔委屈,“啊?” “邰国强的符包呢?”蒋璃直起身,看着蒋小天喝道。 “没、没在他身上吗?”说完这话蒋小天才意识到邰国强刚刚就穿了条裤衩满场飞,哪有地方系符包,又慌了,“我叮嘱他一定要带在身上的,他说他困了要睡觉,我就在客厅吃了顿饭的功夫——” “谁让你在客厅吃饭的?”蒋璃又是一声喝。 景泞听见动静也走了进来,见蒋璃脸色严肃,也没说话。倒是蒋小天哭丧着脸,“我……饿了,所以……” “这几天你吃饭都去餐厅,关好门,不准在客厅里吃东西,不准让其他味道跑进来,明白吗?”蒋璃的脸阴沉沉的。 蒋小天只在蒋璃打人的时候见过这般神情,吓得连连点头。 第13章 你现在的样子更好看 景泞狐疑地瞅着蒋璃。 蒋璃对她没多加理睬,出了卧室。 蒋小天没敢动,就杵在床头一个劲地打摆。 没一会蒋璃返回来,手里又多了个符包,这次结结实实地系在邰国强的脖子上,抬头恶狠狠对蒋小天说,“再让我看见他身上没符包,我就打断你的腿。” 蒋小天抽抽鼻子,点头。 景泞见状,上前问,“蒋小姐,邰总的情况就这样处理吗?” 蒋璃看着景泞,轻轻一挑眉,“怎么个意思?那你还想让我做场法事?景助理,有些邪祟可不是做场法事就能除掉的。” “蒋小姐自有一套办法,但我想,您需要跟陆总解释一下。” 蒋璃不解。 景泞冲着卧室外扬扬下巴,“这件事惊扰了陆总,他也来了,在会客厅。” 会客厅在套房的西侧,紧挨着健身室,与邰国强所在的卧室隔了一个大大的客厅和一间游戏室,所以,蒋璃敲门进来后,房门一关,就觉得这里也的确是极好的避难所,安静。 不过她想,刚刚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可能也是一丝不差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室内光线鹅黄,地灯的颜色温柔,平添了一份心平气和。 陆东深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张两米多长的茶几,他正在叠纸牌塔,用两张纸牌对立成a字型的三角柱,两个三角柱顶尖保持了一张纸牌的长度距离,然后放上一张纸牌,叠了长长的底层,再一层层叠上去,每叠一层都减少一层柱子的数量。 蒋璃在没进来之前已经想到了些许可能,比方说他阴沉着脸,又或者兴师问罪,但从没想到能看到这一幕。他就坐在那,俊脸洇在光影中,不疾不徐地叠着纸牌。 她眼尖地数了数,他已经叠到了第十层。这种游戏她玩过,纸牌叠得越高,手就要越稳、心就要越沉,看似简单的游戏,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来的,玩到最后,考验的是耐力、沉稳和智慧。 听见动静后,陆东深没抬头,随手拿了张纸牌,说了句,“坐吧。”说话间,就将手里的纸牌稳稳地平放在两柱之间。 脸色太平静,也看不出他是悦不悦,蒋璃在他对面坐下来,看着他的手,掌心宽厚,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种手,擅掌控。 “陆先生好雅兴。” “雅兴谈不上。”陆东深眼皮始终没抬一下,“被人扰了觉,总得做点无聊的事打发时间。” 蒋璃听出意味来了,清清嗓子,“对于今晚的情况我很抱歉。”她不愿去解释太多,浪费时间也没那个必要。 之所以道歉,是因为深更半夜地把他折腾过来终归不好。他倒也没夸大其词,虽说隔着个茶几,但她能闻得到他身上浴液和洗发水的味道,套房中的浴液和洗发水都是统一品牌的,所以八成他是打算洗漱过后睡了的。 还是黑色衬衫,但明显是换过了,黑色西裤,坐在那身形挺拔肩膀宽拓,也不似严肃,至少胸前的扣子解开了三颗,看着就稍许随和些了。 闻言她的道歉,陆东深抬眼,瞧见她的一瞬有片刻微怔。 原来她是长发,及肩,发质很好,乌黑柔顺,衬得她那张脸愈发小而白。眼里英气还在,但因为长发,那英气里就平添了妩媚。 蒋璃被他看得不自然,抬手顺了一下头发,“我知道我现在披头散发得挺狼狈,但你也不用这么瞅我吧。” 蒋小天的那通电话就跟她再不赶到就见不着他似的惨痛,她压根就没时间再想着去梳妆打扮一番,尤其是那头假的短发。她有很多假发,各式各样的短发,认识她的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痴迷于假发,就连蒋小天闲来没事总说,爷,戴假发不麻烦吗?听说用真头发做的假发都容易中邪啊,其实你长头发多好看呀…… 他们都不知道,假发就像是她的第二张脸,她不想面对梳着长发的自己,不想面对难堪的第一张脸。 今晚倒是忘得干净,等看到景泞瞅着她的那个眼神才猛然记起酒店房间的假发。 陆东深把玩着手里的纸牌,一直看着她,半晌后说,“你身上……” 蒋璃不明就里,低下头,目光在自己身上寻摸了一圈,穿着不妥? 陆东深却没继续这个话题,笑了笑,“我们言归正传,有样东西还给你。” lt;/divgt; lt;/divgt; 第8节 今晚的她着实让他有些意外,除了那头长发,她身上还有隐隐幽香,极淡,如果刻意去闻就闻不到,不经意间就能窜入肺腑。 这香,他很熟悉,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而另一边,蒋璃心里嘀咕,谁跟你开玩笑了?正想着,就瞧见他拿出样东西来,推到她面前。 她定睛一看,是之前系在邰国强身上的符包,破了,漏了里面一角,许是邰国强不知怎么弄丢的。 正要取回,陆东深却伸手按住了她的手,“有个问题想向蒋小姐请教一下。” 他的手温凉有力,蒋璃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就要抽回手,却没能如愿。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她说,“一个空袋子,或是里面放了沙土,又或者像现在似的放了一片叶子,这是什么治病路数?” 蒋璃干脆也就任由自己的手被他按住,“陆先生,你见过变戏法的会把底牌亮出来的吗?你不认可我的治病方式没有关系,只要邰国强顺顺利利出了你的酒店那就是我的本事。有句话说得好,别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陆东深看着她没说话,眼里多了一份考量,蒋璃也没被他的目光逼得败下阵来,始终跟他对视,大有较量之意。 半晌,陆东深收回了手,有浅笑,“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他起身,看样子打算离开了。 蒋璃盯着他的背影,这一刻松了口气,伸手刚打算推倒他叠的纸牌塔,不曾想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对了。” 她的手悬在半空。 陆东深似乎察觉她的企图,嘴角隐着笑,“你现在的样子更好看。” 第14章 与气味共舞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蒋璃没离开,始终待在邰国强的套房里,对蒋小天的解释是她得守住阵法。蒋小天一脸的壮士未酬,蒋璃懒得解释,把自己的房卡扔给他说,给爷滚出去睡觉。 临走前蒋小天怯怯地问她,爷,我这不算临阵脱逃吧?我不会倒霉的对吧? 蒋璃懒得搭理他,甩了个字:滚。 等邰国强再睁眼时,天际已经吐了白。 蒋璃这一下子不轻,等他缓过来神的时候脖子还生疼生疼的。 卧室靠窗的一角有张贵妃椅,蒋璃躺靠在上面阖着眼,双臂交叉于胸前,两只脚交叠搭放在椅凳上。 邰国强一时弄不准她是睡着还是假寐,先是清清嗓子,见她没动静后,身子探出大半截,小声召唤,“法师——” 蒋璃躺在那没动,声音飘了过来,“继续睡,睡不着你就穿好衣服在房间里溜达,别打扰我。” 邰国强这才发现自己穿得有点洒脱,赶忙裹上睡袍。毕竟是一家上市集团主席,被个年轻的姑娘这般冷言冷语着实心里不舒服,可命悬一线之际也不敢多加怨怼,就说了句,“我饿了。” “等到八点。”蒋璃说了半截话,翻个身就不再搭理他。 邰国强抬眼这么一瞧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 好不容易熬到早八点,天大亮。 天气不错,瓦蓝的天金灿的光,好到一丝风都没有。 蒋璃一夜无梦,不是睡得沉,而是整宿在守着邰国强,但就算疲累,一睁眼能瞧见窗外这般光景,心情也会不错。 能看见阳光,证明你还活着,只有经历过生死,才会更加明白活着的意义。 蒋璃一出卧室就瞧见了邰国强,他在窗户边踱来踱去,看上去挺焦躁,见她醒来,马上来了精神,二话没说火速抓起座机。 “你要干什么?”蒋璃斜靠在一旁,漫不经心问。 “让管家送餐!”邰国强脸上还糊着鸡血符,他知道这两天他在这里丢尽了脸,所以在不见鬼的时候总想着能拾回自己的尊严,挺了挺脊梁骨,“再说,我想你也饿了。” “我饿了是可以叫管家,但你饿了,不行,等着。”蒋璃经过沙发的时候随手扯过自己的包,晃到了吧台。 邰国强不明就里看过去,只瞧见她的背影,一袭白袍几乎垂脚面,长发散着,看着挺美,可邰国强总觉得这两天见鬼见多了,越是漂亮的就越瘆人,心里嘀咕着,还是戴着假发好,起码短头发不会引发联想。 他那边想着,蒋璃这边就从包里掏出个精致的盒子来,打开,里面放了几支玻璃器皿,器皿中有奶白色的结晶固体。她从其中一支器皿中取出些固体来放进刚倒好温水的杯子里,很快,固体融化了。 递给邰国强的时候,命令了句,“喝了,这就是你的早餐。” 邰国强接过来一闻,不可思议,“蜂蜜水?法师,我的早餐就是蜂蜜水?开什么玩笑?我现在马上要见管家!” 蒋璃不惯着他,冷着脸甩了句,“要命还是要吃?” 邰国强噎了一下,半晌后皱了皱眉头,一口气把蜂蜜水喝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邰国强遭了不少罪,在被蒋璃迫着喝完了“早餐”后就被一路拖出了房间。于是乎,酒店上下全都瞧见邰国强顶着一脸鸡血围着人造湖一圈一圈地遛。 还不能出汗,因为出汗就把脸上的符给洗没了。 再看蒋璃,慵懒地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邰国强那边稍稍停下,她就举起扩音器慢悠悠地说,邰国强,你要是急着见鬼的话就休息啊。 邰国强一肚子怨气不说,腿肚子还直攥筋,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已经挪不动步了。 陆东深开完高层管理会议后恰巧看见这一幕。 离他不远,湖的斜对面。蒋璃依旧白衣翩翩地躺靠在那,双臂交叉于胸前,嘴里还叼着根小树枝,她又戴回了假发,少了惊鸿一瞥的魅,多了亦正亦邪的帅。 她身旁有女服务生,在给她端果盘,那女服务生瞅她的眼神里竟是羞答答的。 景泞见陆东深停住脚步,不着痕迹地瞅了对面一眼,走上前轻声问,“毕竟是长盛的老总,需要我去叮嘱一声蒋小姐吗?” 陆东深站在阳光里岿然不动,淡淡地说,“不用。” 中午又是一杯蜂蜜水,喝得邰国强快要抓狂,蒋璃瞧着他一脸不痛快的样子说了句,“没饱啊?那再来一杯。” 邰国强一腔愤怒,但也架不住一身疲累,喝完蜂蜜水倒头就睡。 蒋璃度过了一个安静的下午。 这期间,任谁来了都没给开门,管家、邰国强的保镖,还有景泞。 直到傍晚蒋小天来了,蒋璃这才开了恩。 睡饱了觉的蒋小天看上去神采奕奕,哼着小曲儿踩着小步就差跳着小舞了,见邰国强还睡着,跟蒋璃说,爷,不亏是七星级酒店啊,床可舒服死了,还大,打着滚睡都掉不了地。 其实蒋小天挺好看的。 跟年轻有关,才二十一岁的年龄,全身上下都迸着青春飞扬的活力细胞,脸削瘦鼻梁挺,就是常年跟在谭爷身边东奔西走晒得皮肤黝黑,可不影响一副典型的衣服架子体格,再加上为人幽默,古城里有不少姑娘喜欢他。 今儿他穿了件牛仔外套,里面是件套头t恤衫,一条深色休闲裤衬得他双腿老长。蒋璃有时候就会跟他开些玩笑,嘿,那个帅小伙,你过来让我轻薄一下。 今天蒋璃失了逗他的兴趣,一直盯着窗外,手旁放了本时尚杂志,封面是个女人,不是明星但挺漂亮,职业衣裙,看上去就是挺高端的一类人,专题写着:季菲,与气味共舞,继夏昼之后又一位天赋超群的气味构架师。 蒋小天对杂志上的内容不感兴趣,只瞧着蒋璃两眼发直,后背就爬了凉,凑到她跟前,“爷,咱能别一副鬼上身的样吗?” 蒋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扭过头,好半天喃喃道,“你说……我能离开这里吗?” 第15章 陆先生这个玩法就没意思了吧 蒋小天听得有点懵,离开这里?酒店吗? 但,离开酒店是件很难的事情吗?怎么蒋爷会是这副神情? 他也算是认识她有三年的时间了,这三年里他见过她大笑、大怒、温和的及揍人时候的凶神恶煞,就是没见过她此时此刻的神情。 许是蒋璃也就是自言自语,很快恢复如常,“没什么。” 蒋小天聪明地没追问,其实他是知道眼前的蒋爷是藏了秘密的,古城里的人都知道她神秘,不知道怎么就跟在了谭爷身边。 “哦对了,说到离开我想起一事儿。”蒋小天转了话题,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一脸放光,双眼瞪圆,“我刚才在大厅瞧见一帮人离开了酒店,各个都抱着文件箱,垂头丧气的,我在电视剧里见过,好像离职的都那套装备。” 蒋璃闻言这话心生奇怪,不由想起之前看到的那拨人。 来了一拨人,又走了一拨人?还是,同一拨人? “我知道了!”蒋小天猛地一拍桌子,“肯定是酒店快要经营不下去了,所以裁员!” 蒋璃闭上眼揉着太阳穴,强忍着耳朵里的嗡嗡聒噪和下一秒想要踢飞他的冲动,说,“蒋小天,你再一惊一乍的,信不信我毒死你?” 蒋小天马上闭嘴,他是知道蒋璃这个人没什么耐性。 无聊间扯过桌上的杂志,没一会儿又忍不住惊呼,“天!这人牛逼哎,叫季菲?精通气味学啊,不过啥叫气味构建啊?” 蒋璃特别后悔带蒋小天来,不但要照顾他的睡眠还得忍受他像只蜜蜂似的在耳边转悠,一巴掌呼上去的冲动一压再压,说,“你是最爱吃木须肉对吧,怎么做?” “爷你饿了?” 蒋璃一个眼神杀过去。 蒋小天马上回答,“用猪肉、木耳、黄瓜和黄花菜在一起炒啊,再放上点调料啥的——” “气味构建也是这个原理,用不同气味合成对方所需要的全新气味。”蒋璃淡淡地说。 “那不就跟调香水似的吗?还有那种什么精油的。”蒋小天一听倒是好奇了。 “调香也好,芳香治疗也罢,都是气味构建的一种,气味构建师可以参与到各个领域,好的调香师和芳香治疗师未必能成为气味构建师,但气味构建师一定会是好的调香师和芳香治疗师,因为气味构建师不但要拥有将气味合成的能力,还要具备气味分析能力,这类人除了能把客户想要的气味和描述转化成调香师、芳香师懂得的原料名称外,还要了解客户对气味的感觉,这是重中之重。” 蒋璃说到这顿了顿,生怕自己说得太深奥蒋小天不理解,便又打了个比方,“就像是你爱吃的木须肉,如果给一个星级厨师长来做,那么他首先要了解客人的偏好,吃咸还是吃淡,喜欢在什么光线下进食等等,在原料上也会更加讲究,猪肉中要选最嫩的小里脊,黄瓜要选整段三分之二的位置,木耳要野生小木耳的耳肉,黄花菜要掐尖,这样的一道木须肉才是上品,口感也才会是更好的。” 听得蒋小天直张嘴,他怀疑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吃的是假木须肉,一道菜原来这么有讲究? “最优秀的气味构建师就像是最优秀的厨师,会从一个物体上抽取想要的气味成分来达到影响他人的目的,可以救人,甚至……”蒋璃微微抬起自己的左手,目光落在那枚眼睛纹身上,目光黯淡了几许,嗓音转沉,“可以无声无息地杀人。” 听得蒋小天一激灵,“气味还能杀人呢?那这个叫季菲的人够厉害的了!不对,这个职业也太厉害了吧。” 蒋璃看着杂志封面,久久没有说话。 蒋小天觉得她今天真是怪得没谱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这才缓过神,说了句,“嗨,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跟你说得着吗。” “别啊,爷,我爱听、爱听!我觉得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事儿都特别有意思。”蒋小天在她腿旁蹲下,一脸谄媚地给她捶腿,“就像你刚才讲的职业太牛了,你说我能不能学会啊?三百六十行,我也不能干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不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吗,说不准我努力一下也能成为行业翘楚呢,谭爷还经常夸我聪明呢,学什么都快。” “没错,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些人就生在罗马。”蒋璃状似怜悯地摸着他的头,“不过你努力努力也好,因为有时候你不努力一下,怎么能知道什么叫绝望呢。” “爷——”蒋小天咧着嘴,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手机响了。 蒋璃拍了拍他的头,“去帮爷把手机拿来。” 是谭耀明来的电话,大抵是问她住的习不习惯、有没有碰上什么麻烦等,倒是没怎么担心她在这要完成的工作。 这像是他的惯例了。 平日在古城,他有闲暇的时间总会到她的店里去坐坐,不久待,就一盏茶的时间,如果他出远门,也总会时不时打电话给她,纯粹道一声问候。 lt;/divgt; lt;/divgt; 第9节 蒋璃踱步到了酒吧台,谭耀明那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手机那一头的嗓音低柔好听,可她的目光却落在酒柜中的一瓶威士忌上。 最后谭耀明才问了句跟酒店有关的话,“听说邰国强被你折腾得不轻。” 蒋璃也没奇怪谭耀明的神通广大,酒店本就是个开放环境,他想知道这边的情况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还好吧,想要留得住命就得扛得住折腾。” 那边轻笑,语气宠而纵容,“如果遇上搞不定的,随时打给我,多晚都行。” 这次的通话时间也不长,等结束通话,蒋璃站在酒柜前没动。 蒋小天走上前,“爷——” 接下来的话被蒋璃一个轻抬手打断,她目视着那瓶酒,然后缓缓伸手上前,一转酒瓶,瓶身后面放着一枚精致的小盒,盒上有隐隐光亮,不仔细看察觉不到。 蒋璃忽而冷笑了,盯着那枚盒子,一字一句说,“陆先生,你这么个玩法就没意思了吧。” 第16章 关键一夜 总经理办公室。 陆东深签完手头文件后交给了财务总监,“三个工作日内把遣散金发下去。” 财务总监接过文件后心里还在打颤。 天际集团的这场管理层人员更迭让所有人始料未及,很多人都在猜测谁能接手最高职位,是内升还是空降?众说纷纭间不曾想竟是陆门集团总部派了张王牌。 大家都对这位陆总略有耳闻,陆董事长的长子,据说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经常出入董事会会议旁听,在进入大学后开始从陆门底层推销职位做起。 20岁创办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三年间吞了竞争对手长盛集团旗下最盈利的进口连锁超市,做大公司利润。 第四年,他成功完成与陆门总部百亿业绩对赌。 第五年成功垄断陆门旗下的商超。 第六年凭着资本重组及几起漂亮的并购案正式入驻陆门董事会,成为董事会成员中最年轻的一位。 现如今,但凡多少知道陆门的人都清楚,陆东深已涉足陆门的多个产业链,是最有希望坐上头把交椅的人。 沧陵天际跟北上广的天际酒店相比不过沧海一粟,他们都认为就算权力更迭也不会波及他们,哪怕是沧陵这边出了事,很多人都认为总部也不会轻易裁员,毕竟地方就业人员是有局限的,更何况还是酒店服务业。 可就在今早,来了数天都没作声响的陆东深召开了高层管理会议,会议散了之后,一大波人被殃及,上到酒店总经理下到部门主管,尤其是公关部,整个部门被辞退。 用他在会上的话说就是,天际集团不养闲人。 沧陵天际公关危机,一时间言论风雨飘摇,一个邰国强事件让众人失了业。 很多人在看笑话。 这么多的职位空缺,难道沧陵天际还真想关门大吉了? 可不曾想,紧跟着就有一队人迅速补了那些空缺职位,从高层领导到中层管理人员储备。人事主管是看过他们的履历的,那些人竟是陆东深从陆门旗下各个公司抽调出来的,有着令人咋舌的国际背景,随便拎出来一个那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全酒店上下惶惶,他们作为本地人最后一点的庆幸都不敢有,因为这个陆东深出手之快让人生寒。 财务总监这边刚要离开,陆东深又补上了句,“把酒店近几年的年度财务报表都拿给我。” 财务总监听得毛骨悚然。 等办公室只剩下景泞时,陆东深叮嘱她,“不能从那波人嘴里听到对酒店不好的传言。” 那波人,是被辞掉的那波人,景泞明白,“好,我会安排。” 陆东深似乎放松了一下,按了一下桌上的接收器,景泞见他的咖啡凉了,便主动替换了杯,不加糖不加奶,这个男人很不喜欢甜味。 “陆总,官阳区那片地——” 陆东深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紧跟着从接收器那里传出女人的声音,“最优秀的气味构建师就像是最优秀的厨师,会从一个物体上抽取想要的气味成分来达到影响他人的目的,可以救人,甚至可以无声无息地杀人。” 景泞听了这话微微一怔。 陆东深靠着椅背,一手搭着扶手,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皮面。 又传出蒋璃损蒋小天的话:有时候你不努力一下,怎么能知道什么叫绝望呢? 景泞心想,这个蒋璃损人不带脏字啊。 那边似乎又接了电话。 陆东深在这边突然问,“她的两家店是不是就在官阳区?” “是的。” 陆东深陷入沉思。 景泞摸不准他此刻的心思,见他的话说了一半也没继续,所以就只能在原地候着。 可就在这时,突然又传出蒋璃的声音:陆先生,你这么个玩法就没意思了吧。 紧跟着“吱——”地一声响,再也没动静了。 景泞暗自一惊,再看陆东深,他竟笑了。 “官阳区那片地不急。”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邰国强会帮我们。” 邰国强的这一觉睡得结实,从前一天的午后一直睡到翌日近中午,等醒来的时候神采奕奕,张口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今天吃什么? 蒋璃从挎包中取出一枚圆盒,盒中有两枚叶片,用保鲜袋压实了密封着,取出叶片,不是新鲜的,而像是经过微火熏炙的一样,细闻,有异样的香气。然后将叶片入水,经过热水煮沸,再倒入杯中。 邰国强接过杯子后一瞧,里面的水竟然是深绿色的,一时间有些迟疑。他以为今天还是蜂蜜水,也做好了再饿得饥肠辘辘的准备,谁教这丫头是有本事,能让他睡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次安稳觉。 可这是东西…… 蒋璃也没打算跟他解释什么,用眼神示意他喝了。 邰国强深吸了一口气,紧跟着闷头就干了。 蒋璃斜靠在吧台瞧着邰国强,心中还是对他有点敬意了。想来还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就这么瓷实地把自己交给了她,虽有疑问,但还是选择相信了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也难怪这邰国强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入口清香,这香不浓郁,却回味绵长,而这杯中水口感也甚是清甜,让他想到了山涧中的泉,甘而洌。 “比蜂蜜水好喝。”这是他最后下的结论。 蒋璃双臂交叉,笑了笑,“过了今晚你就没事了,明天一早,洗掉脸上的血符,还有身上的符包,记得一定要烧掉。” 邰国强一肚子的疑问,最后化作一句话,“那如果过不了今晚呢?” 蒋璃十分肯定,“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 等出了邰国强的房间后,蒋璃走到走廊的尽头给谭耀明去了通电话,“邰国强明天就能出酒店恢复如常,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放心,所有的记者都各就各位了。” 结束通话后,蒋璃没马上离开,靠在墙边看着窗外的湖景陷入深思。陆东深只给她三天时间,现在离限定只剩下半天光景,明天就成了重中之重,这场硬仗中,她就不相信陆东深会没有后招。 第17章 你对我不必有戒心 陆东深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时已是夕阳西下,火烧漫天,繁景一片。 身后跟着景泞,还有抱着一摞厚厚文件的秘书。 一推办公室的门,不曾想竟看见了蒋璃。 好整以暇地倚靠在办公桌旁,面朝办公室大门,看上去十分悠哉。见陆东深回来了,直截了当说,“陆先生,谈个条件吧。” 不经过同意,没人能进得了这个办公室,就跟没有预约,没人能见得了陆东深的道理是一样的。 景泞着实是佩服了蒋璃的胆色,再抬眼一瞧站在旁边局促不安的行政秘书,心知肚明了,八成这蒋璃又是用了她那张亦攻亦受的脸迷惑了人家姑娘。 陆东深倒是没追究行政秘书的失职,看了景泞一眼,景泞会意,命秘书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后便都离开了。 他坐回到椅子上,任由蒋璃在他面前放肆形态,笑问,“你想谈什么?” 蒋璃转过身来,双手撑着办公桌,盯着他,“我这个人做事不喜欢被人盯着,所以,你算是欠了我一笔。” 办公室的环境不错,有一整面弧形落地窗,48层的高度,足够视野开阔。夕阳的光柔和,大片落了进来,将她的侧脸轮廓修饰得尽善尽美毫无瑕疵。 她没戴假发,一头长发束起马尾,干净利落,还是一身白衣,但不同于之前的款式。上好丝绸,上衣是长衫,两侧开高叉至腰部,衬得腰身玲珑,下身宽松长裤,形同奥黛,却又比奥黛更多了中式效果,盘扣有复古绣刻。 可见隐隐的细腰肤色,与她的脸颊同样白皙,罩在霞光中,这样一个蒋璃看上去似昆仑润玉,绝美与绝帅融了一身。 陆东深看着她,目光倒是毫不遮掩,含笑,“你想要什么?” 监听器一事倒是他大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警觉,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她没在第一时间找他算账,她冷静,直到现在才来朝面,所以她想要的东西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蒋璃迎上他的目光,“江山图借我研究一下。” 陆东深微微一挑眉。 “我不需要跟你说明原因。”蒋璃补上了句。 陆东深轻笑,多少淡化了眉间的冷峻,他没说话,反倒是悠闲地点了支烟。蒋璃看得仔细,这一次,他抽的只是烟,不是那晚特制的。 吐了口烟雾,他才道,“酒店的前任经理怕画丢了担责任,所以早早地命人死嵌了进去,拿走是不可能了,但你可以去摸去碰。” 江山图是酒店的镇店之宝,平日是不允许客人碰触的,所以,他这也算是给她开了绿灯,虽然说他实在不明白那幅画里到底有什么。 蒋璃也知道这是他最大的让步,点了一下头,“好。” 陆东深弹了下烟灰,问,“还有呢?” 这男人聪明啊,蒋璃就喜欢跟这样的男人说话,不用浪费口水。笑得有点魅了,“我假发坏了不能用了,所以需要你的商场打折券。” 陆东深忍俊不止,“你为什么这么热衷戴假发?” 蒋璃收回手,胳膊很自然地交叉胸前,反问了句,“那有些人为什么那么热衷戴帽子?” 陆东深故作恍悟,“不错的理由。”他眼里像是沁了笑,但隔着烟雾又隐约不见,“让我想想看。” 蒋璃从旁打量他的神情,心想着不过几张打折券,又不是要你两肋插刀,堂堂个总经理就是一句话的事,想想看?这男人小不小气? 正想据以力争,就见陆东深夹烟的手横过去按了免提,接到了景泞那边。 “给蒋小姐办张天际黑钻会员卡。”他淡淡地吩咐了句。 lt;/divgt; lt;/divgt; 第10节 “是。” 蒋璃在旁一听,满腔的怨怼瞬间化作炸开的万千烟火,那叫一个怒放。黑钻啊,先别管权限如何,光是听着就比打折券要值钱太多。 “商场打折券我没有,而且据我所知商场也没有打折券。天际黑钻会员只在过百万消费额的会员中做限量招募,不仅脚下的这家商场,天际旗下所有的商超和酒店都可以享受最优质的会员特权,不知道蒋小姐满不满意?” 满意,满意死了,这相当于她要比别人少花了上百万就拿到了最顶端的会员权限,而且这权限拥有者还是限量的。 但这般好事也不意味着她要对陆东深笑靥如花,清清嗓子,“陆先生送的大方,我也接的心安理得。我想你也听说了邰国强的情况,我能保证他明天出的了酒店,所以,这是我应得的。” 说完这话,又怕被他觉得自己太过理所应当,补上了句,“不过还是要谢谢陆先生,破费了。” 心早就飞了。 买!买!买! 飘过她头顶的就只有这三个大字加三个感叹号! 她此时此刻最想见到的就是景泞,那个漂亮的姑娘虽说平时办事说话持稳老成,但她现在觉得她可爱极了,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 刚打算离开,就听身后的男人开口,“等等。” 蒋璃及时稳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他,心头扑腾腾飞过了几只寒鸦:千万别反悔……千万别反悔。 陆东深起身,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蒋璃这时脑袋里九转十八弯,盘算着如果他收回成命的话她该如何撒皮耍赖。 意外的,他没上前来,只是绕到了办公桌前,跟她刚刚一样倚靠在那,随手拎了烟灰缸在身旁,一手随意撑着办公桌,一手弹了下烟灰,沉静潇洒。 “你的戒心很强,说好也不好。” 蒋璃没料到他会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反应了半天,笑了,“我向来和颜悦色。” “你说话的时候防御性动作太明显。”陆东深看着她,“还是,你只对我有戒心?” 蒋璃暗愕,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习惯性动作,双臂交叉护于胸前,便不着痕迹放下手臂,一时间倒觉得有点怪,不知道这双手该怎么摆。 “我知道陆先生的眼睛毒,商人嘛,总喜欢看出点别人看不出的东西来。”她尽量让自己看着自然些,“但是,我这个人怎么样好像跟陆先生没关系吧?” 心中暗忖:我有什么行为习惯关你鸟事?再说了,你一个虎视眈眈的商人,每天想着怎么从沧陵搜刮利益,我对你有戒心太正常了,这是傻子都明白的道理。 陆东深闻言竟笑了,抽了口烟,反手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怎么没关系?”他抬眼看她,“我们多少都算是合作伙伴,你对我不必有戒心。” 蒋璃正想着如何回他,桌上的座机就响了。 第18章 万一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陆东深随手按了免提。 那头是景泞的声音,干练非常,“陆总,邰小姐来了,她说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 陆东深想了想,“好。” 那头挂了电话后,蒋璃反倒不着急走了,朝着他走过来,直到,靠得很近。 陆东深没避没让,始终悠闲地靠着办公桌。 她双臂往两旁分别一搭,将他困在自己圈定的范围内。身高有166的她本来在他面前就不占优势,如此动作让她更是身形一矮,目光平视只及他的领带。 不过蒋璃认为赢在气势上。 抬头,目光顺着他的喉结延到青湛的下巴。他倒也配合,纵了她的乖张,低头瞅她。 她轻笑,“我戒心强,陆先生桃花劫也不少啊。” 她仰头他低头,唇息自然就扫着额头,男人的气息又会顺着呼吸进入肺腑,同样的,女人香也会绕着他,甚至因为近在咫尺,他只要稍稍一伸手就能揽她的纤腰入怀。 蒋璃刚开始没觉出什么来,不过想趁机取笑一番,可这么一离近了,两人的气息纠缠总会生出些暧昧来,如此距离看他,五官更是棱角分明得很,他的眼深邃如渊,不见底,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所以,我得离陆先生你远一点,你长得这么好看,万一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桃花潭水深千尺啊,我可不想陷进去。” 她挺直了身子,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臂,可没等收回,陆东深就伸手拉住了她。她一惊,想要抽回,他却趁机微微一个用力,她就被他重新拉回怀里。 “人与人之间接触没那么难。”陆东深偏头看她,眼里含笑,“就像,现在。” 蒋璃一把将他推开,离他的气息远远的,压了心头刚刚窜起的莫名慌乱,冷笑道,“对于奸商,我敬而远之。” 邰梓莘千里迢迢从国外赶了回来,一入沧陵就跟两个哥哥邰业扬、邰业帆汇合,兄妹三人齐齐到了天际酒店。 陆东深提出只见邰梓莘。 气得邰业帆跟景泞直跳脚,大骂陆东深不识抬举,老大邰业扬虽没像邰业帆那样气急败坏,但脸色也不好看。 景泞自然明白邰家两兄弟的心思,商场如战场,利益面前父子都尚且可以反目,更何况兄妹。这邰家向来重男轻女,就算邰梓莘凭着自己的努力参与家族生意,可在邰国强心里自然还是儿子重要。 本来的利益之争只在两兄弟之间,现如今成了三国鼎立,邰梓莘就成了邰业扬和邰业帆的眼中钉。从他们角度出发,陆东深理应面见他们两位,而不是将他们拒之门外,更不是第一时间面见邰梓莘。 景泞不动声色告知,这是陆总的意思,不过二位可以先去看看邰董事长。 能面见邰国强也是经过蒋璃同意的,前提是在她不在房间的时候蒋小天必须在场,邰家儿女不能以任何理由将蒋小天打发走。 邰梓莘也先是见了邰国强一面,然后在酒店的行政酒廊与陆东深见了面。 今晚酒廊里没人,陆东深包了场,用景泞告知邰梓莘的话就是:陆总为您接风洗尘。可邰梓莘一等还是等了数把小时,一直等到陆东深开完会,天已擦黑。 “好久不见了。”邰梓莘举起酒杯冲着陆东深,“想想看,有三年零三个月又十天。” 陆东深与她轻碰了一下杯子,“有这么久吗?” 邰梓莘看了他一眼,眉梢多少落寞,她是了解他的,生活里的重心全在工作上,似乎除了事业,没什么事能入得了他的眼进得了他的心。可明明知道是这样,听他这么回答也是酸楚,她度日如年,他风轻云淡。 抿下一口酒,酒中的单宁就涩了口,也褶了心。 “或许也是我自己记错了。”邰梓莘不想让自尊在他面前溃不成军,又扬了笑,“恭喜你,如愿以偿接手天际。” 陆东深眼里的笑清浅疏离,“也恭喜你,这两年你在长盛的成绩不错,有几次会打得陆门猝不及防。” 邰梓莘从不是个柔弱女子,这是从他认识她那天起就知道的事实。她骨子里藏了一股子倔强,也有不输给男儿的气魄,进入长盛后,几次收拾了两位兄长的烂摊子,在股市上一路死咬着陆门不放,她是典型的女强人,又像是一朵带刺的红玫瑰,美丽却又危险。 邰梓莘笑了笑没接话。 楼上法餐的厨师长被重金临时聘了过来,前餐过后,布列塔尼蓝龙虾登场。 “你在法国待了那么久,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陆东深说。 邰梓莘执餐刀轻轻分开虾身,餐叉入虾肉,衔进口,肉质弹脆香料得当,喉咙堵了一下,再抬眼,笑,“是,但实际上你应该带我去吃正宗的中国菜。” 自从分别,她就去了法国,一待就是三年,她见不着他,哪怕知道他出差会经过巴黎也不曾见过,所以,唯一的途径就只有商场上的厮杀。 陆东深闻言道,“是我的失误,很抱歉。” 邰梓莘一听这话多少有些失望。 其实她说那话是有试探的意思,如果他说,下次带你去吃中国菜,那说明他有想再见到她的意愿,可他一句抱歉就断了她所有的念想。陆东深是个极其聪明的男人,尤其是在男女关系上,如果他不想,他绝不会给对方留有回味的余地,这一点,她在三年前就知道。 所以,哪是他想不到?只是她不是他思虑的那一个,就像是,他哪会不主动,只是因为他不够喜欢你。 “对于令尊的事我也很抱歉,但好在这次有惊无险,回头我会亲自登门跟令尊致歉。”陆东深说回了正题。 他没有叙旧之意,邰梓莘固有的骄傲也不会纵着自己无限缅怀,于是道,“只不过是始料未及,但说实话,我并不相信我父亲中邪,这听起来太匪夷所思。” 陆东深刚要开口,就见有两名工作人员扛着梯子走了进来,蒋璃懒洋洋的声音跟在他们后头,“放好摆正啊,千万别刮坏了画,这间酒店的老板是个奸商,你们弄坏了画,他会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弄坏了行政酒廊里安静的气氛。 第19章 你不能这么偏心 邰梓莘虽说斜背对着酒廊的入口方向,但因为行政酒廊一面墙有镜像效果,所以她也看见了吵吵嚷嚷的一幕,不过还是回头真亮地瞅了一眼,然后略有诧异地问陆东深,“是在说你吗?” 那边的梯子已经搭好了,蒋璃十分利落地爬了上去,面朝高悬着的江山图骑坐好。可能是为了方便上上下下,她穿得休闲,牛仔裤外加宽松的t恤衫,最酷的还是那双机车靴。 陆东深将视线不着痕迹地拉回来,笑了笑,没说话。 邰梓莘端着酒杯,表面风平浪静,可内心掀了波澜,虽说不至于因为一句话而动怒,但陆东深的态度也未免太过纵容。 她抬眼看向对面墙,那里面的女人穿得利落,长发慵懒地编在一侧。虽背对着这边坐在梯子上,但也足以瞧见身影玲珑有致。 “是那个巫师吧?”她含笑看着陆东深,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巫师谈不上。”陆东深轻描淡写,“只不过治病救人的手法奇特了些。” “她在做什么?” “也许,江山图里真有鬼吧,谁知道。”陆东深笑了笑,趁着抿酒的空隙又扫了对面一眼。 他的眼神控制得很好,像是看了,又像是随意,可邰梓莘的第六感告诉她,他在关注那个女人。 “有没有邪灵这种事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虽然我没办法找出我爸现在状况的原因,但我也不认为她有什么高明的手段。”邰梓莘微微蹙眉,“据听说,我爸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她只让他喝蜂蜜水和乱七八糟的一些什么东西,这是治病吗?” 陆东深看出她的不悦,说,“既然她信誓旦旦,就不妨让她试试。” “这件事太荒唐了。”邰梓莘见他这般袒护,心里更不是滋味,“我刚才去看了我爸,都瘦了一圈,她在装神弄鬼。” “那你还有其他办法吗?”陆东深反问。 邰梓莘语塞。 是没其他办法,因为之前她也听说了,天际酒店也请了不少医生过来,甚至邰家的私人医生都出动了,但都不见效果。 “不过就是最后一个晚上,再等等看吧。”陆东深说了句。 邰梓莘攥了攥酒杯,刚要开口就听陆东深淡淡说了句,“稍等。”他起了身。 这边,蒋璃正在努力地挪位置。 工作人员将梯子放在江山图正中间就都走了,蒋璃坐上去之后觉得视线局限,又懒得下梯子去调整,所以干脆就两手撑着江山图来回蹭。 梯子下面是带滑轮的,蒋璃这一下力气用的有点大,梯子滑出老远,身子一晃,刚要哀嚎,一只大手稳稳地控住了梯子。 蒋璃低头这么一瞧,乐了,“嗨,奸商!” 陆东深无奈低笑,连着她带梯子徐徐推近了江山图,说,“你注意安全。” “你怎么在这?怕我毁了你的江山图?”蒋璃语速很快,又回头瞅了一眼,只觉得远远的有个美女正朝这边瞧,眼神有点不友善,马上明白了,“哦哦哦。” “哦什么哦。”陆东深还在扶着梯子,抬头看着她,“下来吧,太危险了。” “调整好位置就行了,哎你别管了,不正在约会吗,不怕被姑娘误会啊。”蒋璃边说边朝着他挥手。 lt;/divgt; lt;/divgt; 第11节 陆东深瞧见她背着个挎包,不定里面又带着什么工具来研究江山图,也知道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便作罢。 可刚走了一半,就听她“哎”了一声,回头看她,她正朝他招手,他又折了回来。 “陆先生,受累帮我再推一下呗。”蒋璃笑得跟朵花似的,指了指江山图左侧的位置,“推到那。” 陆东深倒也平易近人,没怒没恼,推她到了指定位置。 邰梓莘一直在座位上等着,见他回来了,为他递上一块湿手巾,“平时都是你指使别人,哪轮到别人来指使你啊,随便叫个工作人员做不就行了。” 陆东深接过手巾,擦了擦手,“顺手的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有什么关系。”邰梓莘随口来了句,语气有点酸。 陆东深放下手巾,说,“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这话传出去不好。” 邰梓莘瞧见他眉间的峻漠,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说她现如今在商场上的地位足可以跟他平起平坐,可就是他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权威劲旁人学不来的,也是会让她又爱又恨的。 “听说,你把陈瑜留在身边了。”这才是她最关心的话题。 陆东深没遮掩,“是,她现在是天际集团的首席调香师。” 邰梓莘微愕,看着他,“下一步,你是不是要让她取代季菲?” “季菲是陆门高薪聘请的气味构架师,陈瑜只是调香师,资历不够,还进不到总部任职,当然,不排除会安排她跟季菲学习的可能。”陆东深说。 邰梓莘看了他半天,最后摇头苦笑,“三年前她什么都不是。” “三年能坐到天际首席调香师,证明她有能力。”陆东深语气很淡。 邰梓莘盯着他,“是她有能力还是你给了她机会?你在她身上花了三年心血,如果没有你,她连进天际的资格都不够,更别提摇身一变成了调香师。”话毕,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低了下来,“陆东深,你不能这么偏心,你不能让这么一个普通的女人来让我……” 她努力在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其实她的中文表达已经很不错了,邰家虽说主攻中国市场,但她长期是在国外长大,说中文多少还带一点腔调和偶尔字眼的咬不清,除此之外没什么问题。 末了她终于找到了那个最恰当的词,补上,“颜面尽失。” 陆家和邰家的关系微妙,因为产业链有重叠,所以会有竞争也实属正常,但真正交恶是在三年前,那一年,陆东深当众拒绝陆邰两家联姻,公然对抗陆门长辈,生生断了邰陆两家想要强强联合资源整合的念想。 只因为,陆门做了一件彻底惹怒陆东深的事。 第20章 快乐是什么? 一直以来,邰陆两家都有心结成亲家,而且她是陆东深的学妹,很早就认识,更是倾慕于陆东深。可直到有一天她撞见陆东深跟个女孩子走得很近,那女孩子挽着他的胳膊巧笑盼兮,温柔乖巧,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父亲重男轻女,自然想要得到陆东深这样的良婿,而当时陆东深对两家联姻似乎没什么意见,只是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他在强颜欢笑。直到,订婚礼上,宾客如云,所有人都来见证她即将成为他未婚妻的事实,可也就在那一天,他得知陆门绑架了那个女孩,为此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撕毁了他对陆门的退让和隐忍,前所未有的强势。她惶惶不安,跟他说,那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她配不上你,配不上陆门。 他一字一句告诉她,他会让她配得上他,又盯着陆振扬告知,从此以后,我的事任何人都没资格插手。 万幸的是,她没成为大众笑柄,不管是陆门还是邰家都有封锁消息的本事,只是她心高气傲,一怒之下去了法国。 三年里,她听过关于陆东深很多的消息,例如他在陆门怎么步步为营,再例如他是怎么一点点并吞其他产业,更例如那个叫陈瑜的女孩,听说他始终有她陪伴。 邰梓莘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激动,但陆东深始终平静如初,等她说完,他说了句,“对不起。” “你爱她吗?”邰梓莘冷不丁问。 陆东深看着她,没说话。 “我不喜欢陈瑜,不是因为她家境普通,是觉得她那个人没表面看着那么简单。”邰梓莘盯着他,“而你喜欢她什么呢?或者,她只是你用来抗争陆门的借口?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没对你死缠烂打?我不想逼你是因为我想看你每天过得开心快乐。” 陆东深不疾不徐地将她的酒杯拿到了一边,低沉地说,“梓莘,你醉了。” 邰梓莘压住了酒杯,似有跟他抗衡的架势。陆东深见状,低叹了一口气,便松了手,任由她了。 半晌后,他才说了句,“你是女儿身,生在邰家尚且都不能如愿,而我生在陆门,能狠、能斗,就是不能快乐,像我这样的一个男人,早就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了。” 邰梓莘笑了,笑得苦涩,陆东深的这番话算是说到她的心坎里了,人人都道生在富家有多光鲜,可光鲜背后的孤寂呢? 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再看他时,她已然不再小女儿心态,“沧陵的这份蛋糕我们邰家有心要吃,陆东深,你会因为我是女人让我一棋吗?” 陆东深轻笑,“战场无父子,商场无男女。” “好,我懂了。”邰梓莘最喜欢的也就是他这份不近人情,“那就各凭本事了。” “好。” 手机响了,是邰梓莘的,与此同时,陆东深的手机也响了,是景泞,嗓音低而促,他闻言后眉间一厉。 结束通话后,邰梓莘那边也挂了电话,脸色很是冰冷,看着陆东深说,“陆总,如果我父亲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邰梓莘口中的“她”指的是蒋璃。 因为,邰国强不明原因地昏倒了。 事发突然。 据蒋小天说,邰国强是跟邰业扬、邰业帆两兄弟聊天的时候晕倒的。因为蒋璃的吩咐,所以他半步不离邰国强,为此邰业帆对他还发了脾气,指责他一个外人偷听他们父子间对话不妥。 蒋小天当时还硬气得很,跟邰业帆顶了嘴说,我是光明正大听你们说话,所以算不上你口中的偷听。 就这样,许是因为有他在场,父子三人倒也没说什么机要大事,就是平日的嘘寒问暖,所以不存在邰国强受到心理刺激的可能。 这期间邰国强吃了只苹果,是邰梓莘亲手削给他的,但这苹果也是经蒋璃同意才食用,所以也不可能是苹果导致昏迷。 邰国强被送往医院,但经医生们会诊也没得出什么结果,身体指标都挺正常,可就像个植物人似的躺在那没反应。 景泞依照陆东深的吩咐进行全程封锁消息,半点风声都不允许走漏。 蒋璃是最后一个赶到医院的,在这之前,她仔细盘查了邰国强的房间,几乎是地毯式搜索。 邰业帆气盛,见蒋璃露面,一下子窜到她面前,“你给我爸用了什么?” 语气不善,态度不佳,蒋璃不想搭理这种人,径直往重症室里走。 “你什么意思?”邰业帆见状更怒,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哎哎哎,干什么呢?”蒋小天跟在后面看不下眼了,指着他的手,“松开!” “你算老几啊跟我大呼小叫!”邰业帆一把将蒋小天推开。 蒋小天脾气也上来了,二话没说就要往上扑,被蒋璃一把挡住了,她看向邰业帆,语气很淡,“我进重症室看一下你父亲。” “看他死了没有是吧?”邰业帆咬牙切齿。 “你会不会说话?我们蒋爷——” “蒋小天。”蒋璃低声喝止了他。 蒋小天怒瞪着邰业帆,还是乖乖闭了嘴。 一旁的邰业扬走上前,相比邰业帆的冲动,他看上去稍稍稳重些,但也可能看得出满脸的不高兴来,“蒋小姐,这三天是你在负责我父亲,现在,你势必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现在,我没法做出任何解释。”蒋璃一字一句,转头看向邰业帆,“还有,把你的手给我松开。” 她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邰家兄妹,除了邰业帆外,邰业扬和邰梓莘跟陆东深一样,说中文说得字正腔圆,当然,她个人觉得陆东深的发音和嗓音说中文更是好听,这三人一看就是接受过正规的中文学习,所以他们说中文的时候大多数的情况下会多一份正式。 但邰业帆不同,中文说得那叫一个顺溜,压根听不出半点香蕉人的口音,尤其是骂人的时候。这种人在国外见得太多,被家里宠得不行,天天在华人区横着走,倒是训练了不少口语。 陆东深从院长那了解完情况后就一个电话打到北京,让杨远安排专家来沧陵会诊,刚出电梯,大老远就听见邰业帆咆哮的声音。 “尽快安排会诊专家。”他匆匆叮嘱了句挂断电话。 这边,邰业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原由是他一直死扯着蒋璃的胳膊不放,态度嚣张语气恶劣,蒋璃的坏脾气也上来了,在警告他一遍不听的情况下直截了当朝着他虎口狠狠一掐,紧跟着被他钳住的胳膊就解放了。 本来已经擦掌磨拳的蒋小天见状后乐了,“该!我们蒋爷的宗旨是能动手就不动口,再让你有眼不识泰山!” 这下子彻底激怒了邰业帆,冲着蒋璃就过来了,蒋璃早就看他不顺眼,刚打算一拳迎上去,紧跟着就被人拉到了身后。 是陆东深。 高大身形将蒋璃挡了个瓷实,一手稳稳地接住了邰业帆即将落下来的拳头,嗓音淡而沉,“邰公子,打女人不好吧?” 第21章 去房间找他? “陆东深!”邰业帆本来就在气头上,见到他后更是分外眼红,拳头死命扯了几下都没能如愿挣脱,更是恨得牙根痒痒,“你来得正好!我说你是安的什么心?故意整我们邰家是吧?大不了就是商场利益,我们邰家是杀你父母了还是害你性命了?你先是悔婚闹得邰家在圈内抬不起头,现在又来害我爸?” 蒋璃在他身后听得真切,暗自吃惊,不曾想还能在这听到这么大的八卦。抬眼只能瞧见陆东深的侧脸,他面色平静,不愠不怒,跟邰业帆有着截然相反的冷静。 她又低头,他还握着她的手腕,没怎么用力气,但也不允许她的挣脱,他的拇指触在她手腕的眼睛纹身上,温热的,透过纹身的纹路渗到肌理,又汇进血液,血液入心。 “邰公子,说话最好注意点分寸。”陆东深语气沉凉,“除非你想跟陆家彻底撕破脸。” 邰业帆还要理论,邰梓莘正好打完电话也赶了过来,撞见这幕后喝止了邰业帆,邰业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也赶忙上前打了圆场。 “陆总。”邰梓莘看向陆东深。 陆东深看了邰业帆一眼,没再说什么,松了手。 这一番下来,邰业帆没占到什么上风,自然一肚子恼火,但也尚算顾全大局不再叫嚣,毕竟陆东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敢在没得到父亲的首肯下跟陆家闹掰。 邰业扬是长子,见陆东深卖了邰梓莘一个面子,心中自然不爽,忙给自己也找了个台阶下,“大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陆总,我为我哥的冲动跟你道歉,但是,我父亲无病无灾突然晕倒,我想这种状况应该跟蒋小姐脱不了关系吧。”邰梓莘冷静,虽说她眼瞧陆东深护着蒋璃这一幕有些刺眼,尤其是他拉着她的举动。 陆东深这才松开蒋璃的手,转过身看着她,他的目光不怒却有威,不凉却有厉,蒋璃不知他心里怎么想,迎上他的目光,“如果是我造成的,我会负责,但前提是,我需要见邰国强。” 她心里十八道弯,邰国强在最关键一晚出事,她本来就脱不了干系,再加上这邰梓莘看上去对陆东深余情未了,而陆东深显然也给邰梓莘面子,那刚刚那点维护之意怕是在这种大利益面前折戟沉沙,所以,她要做的只能靠自己洗脱嫌疑。 陆东深看了她良久,然后开口,“进去吧。” 蒋璃心中石头落地,给她机会就好办了,而这个时候,怕是对她仅存信任的人就只有陆东深了,虽说她承认,这个始料未及的状况的确是给他带来了巨大麻烦。 邰业帆眼睁睁瞧着蒋璃进了重症监护室,气得吹胡子瞪眼,“陆东深你——” “解铃还须系铃人。”邰梓莘冷冷打断邰业帆,扭头看向陆东深,“只是,希望陆总没信错人。” 陆东深没接话,看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沉默。— 我是蒋爷的气味分割线— 蒋璃进去了挺长时间。 这段时间里,蒋小天心里七上八下的,足足半小时,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担心。 在他心里,蒋璃无所不能,不论什么疑难杂症,看见的看不见的她都能应付自如,可今天,有些不同寻常。 lt;/divgt; lt;/divgt; 第12节 看着脸色阴郁的邰家人,还有虽说面色平静但沉稳威严的陆东深,蒋小天总有一种预感,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将会被改变。 如平稳的现状,又如他们彼此之间的命运。 尤其是,蒋璃的命运。 半小时后,蒋璃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了,紧跟着提出个要求,她需要再回酒店看看。 邰业帆好不容易压下来的火气又冲上来了,认为她有装神弄鬼拖延时间之嫌,邰业扬虽说没气急败坏,可对她也有明显的不信任。邰梓莘跟两个兄弟比起来是最冷静的一个,但对于蒋璃的什么都不解释也难免会面露不悦。 对于邰家的质疑,蒋璃没多加理会,她始终盯着陆东深,在等他的应允。 陆东深看着她,思量少许问,“有怀疑的方向了吗?” “没有。”蒋璃如实回答,“但既然邰国强是在酒店里昏倒的,那昏倒的原因就只能在酒店找,也许,是我之前忽略了什么。” 在旁的蒋小天一听这话,后背的冷汗都爬出来了。连他这么个小虾米都能看出事态严重,邰家人都在虎视眈眈恨不得杀了她的心都有,他的爷啊,说话就不能被这么直接?哪怕说些回旋的话给自己留个余地也好。 陆东深沉默片刻,然后掏出手机给景泞打了个电话,命她立马赶到医院盯着,吩咐完这些后,他对蒋璃说,“走吧,我送你。” 蒋璃点点头。 “陆总。”邰梓莘叫住陆东深,但也只是叫住,接下来的话没说出口。 陆东深知她想法,沉声说了句,“关于邰老先生,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答复。”— 我是蒋爷的气味分割线— 蒋小天作为最客观的目击者再次被蒋璃盘问。 车行了一路,蒋璃就问了蒋小天一路,恨不得细化到她不在套房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钟。 陆东深亲自开车。 彻彻底底做了回司机,一路上保持沉默,不参与任何的问话。 等到了酒店房间后,蒋小天还在不停重复,“真的是没什么了,该说的都说了,除了那只苹果,邰国强吃的用的都跟前两天一样。” 看上去像是吃了苹果出事的,但蒋璃很确定苹果没问题,虽说这三天她没让邰国强吃酒店里的东西,但吃些苹果还是可以的。 陆东深的手机总是不停响,这一路上他接了不少电话,有公事,也有邰国强的事,总之各种事情一大堆。 他没在邰国强的房间里多待,因为手机又响了,这一次他没急接,跟蒋璃说,“有了结果去房间找我。” 话毕,接听着手机就离开了。 窗外是黑压压的天,今晚的月都不明,被云遮了影,远处的建筑黑魆魆一片。 蒋小天确定房门关好后,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哒哒哒上前来,盯着蒋璃,“午夜十二点啊,去房间找他?” 第22章 不正经的时候的确没个正形 蒋璃忽略他那张八卦得跃跃欲试的脸,说,“你再重复一遍从我离开房间后的情形。” “啊?”蒋小天苦哈着脸,“还要说一遍?爷,再说我就该把隔夜饭吐出来了。” “你把前半生的血吐出来也得给我说。”蒋璃边说边挨个房间巡视,“邰国强尤其是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事,影响了我倒是没关系,一旦把谭爷拖下水就麻烦了。” 蒋小天跟在她后面,听了这话一激灵,“谭爷也会有麻烦?” 蒋璃站在窗子前,面色凝重,“是,谭爷的麻烦会最大。” 一切应该进行得顺风顺水,她以巫医的身份治好了邰国强,只等天一亮,谭耀明早已安排好的记者就会大肆渲染,虽不能公开宣传神灵邪祟一说,可整个沧陵市的人还会相信邰国强的确是中了邪。 那么就坐实了天际酒店挡住鬼门关遭煞、影响沧陵运势一说,这种说辞虽上不了台面,也虽然会成为文明社会中的笑谈,但只要是百姓们关心的问题就行。有时候,流言蜚语看似无害,像是几只蚂蚁咬过大象不疼不痒,可如果遭来蚁群呢? 天际就是那头大象。 她和谭耀明剑走偏锋引发的流言蜚语就是蚁群。 但人算不如天算,邰国强怎么就偏偏在最后一晚上昏倒了呢? 人醒着都好办,像个植物人似的躺在医院里才叫麻烦,倒不是怕折了自己的名声,只是惶恐谭耀明受此牵连。一旦邰国强出事,他们相当于把邰家和陆家都给得罪了。 蒋小天不敢再逗贫了,赶忙又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相告。可说来说去也还是那些,他觉得已经事无巨细了。 “这盆绿植是怎么回事?”走到健身室的时候,蒋璃突然问了一嘴。 蒋小天没明白她话中意思,走上前查看了一番,问,“绿植怎么了?这两天都摆在这啊。” 是一株有了年头的野生红豆杉,高一米五左右,栽种在有酒店logo的白色花盆中,枝杈间已结了不少红豆,既有观赏性又有收藏价值。 蒋璃二话没说伸手折了一条枝杈下来,闻了闻。 吓得蒋小天直叫唤,“爷、听说这种红豆杉可贵了!” 蒋璃管它贵不贵,闻后问了句,“今天谁碰过它?” 蒋小天不明就里,皱紧眉头想了想,“邰国强也没碰它啊……” “除了邰国强。” “除了邰国强……”蒋小天想了半天,突然“啊”了声,“想起来了,是套房的管家,他带了个工作人员搬走了红豆杉,也就不到半小时吧又搬回来了。” ** “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红豆杉上?”陆东深坐在沙发上,微微蹙眉问。 蒋璃纠正,“确切地说,问题出在除虫剂上,我已经跟管家确认过了,今天傍晚邰国强房间里的那株红豆杉的确做过除虫,然后就发生了昏迷事件。” 已过凌晨一点,她敲开了3601的套房。 陆东深亲自给她开的门。 刚开始蒋璃没觉出什么来,满脑子都是发现线索后的兴奋和激动。等房门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关上时,她才觉得有点怪。 房里没管家。 意味着这深更半夜的,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房间格局跟她的差不多,但整齐得变态,好多细软装饰也收了起来,他的所有用品有致排列,就连茶几上的杯子口都朝着一个方向。 套房的管家再细致也没到这步田地,许是陆东深的个人喜好。 只要跟男人生活有关的地方,不论是家还是酒店,都会多少透露一些隐私,有隐私,就会徒添几分暧昧。 他还是回来的那身衬衫,蒋璃坐在对面也能隐隐闻到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他本身的木质香,清冷得很。 许是公事太多没来得及换。 红茶泡得刚刚好,早喝一口会烫嘴,晚来一秒会苦涩,陆东深这个人把控时间到位,蒋璃不知道他是算准了她一定会找到原因,还是在房间里坐等她上来求饶。 她把怀疑的原因抛出,剩下的时间就在研究陆东深对她的说辞是否采纳。 他在她对面的沙发而坐,室内光线不亮,恰到好处精修了他的脸部轮廓,愈发棱角外捉,蒋璃不由想到刚才蒋小天拉着她时的一脸担忧,“爷,这么晚了你还真要上楼啊,要不我陪你吧,毕竟不是咱的地盘,你这么漂亮,万一那个姓陆的兽性大发把你奸了怎么办?” 再看对面,他穿着得体优雅沉稳,哪有半点兽性大发的影子? 蒋璃拼命脑补像是这类男人纵情狂野的一面,无济于事,无法想象。 “如果是除虫剂的问题,那就不单单是一个邰国强了。”陆东深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后轻描淡写地说。 蒋璃明白他的意思,她的这个说辞任谁听了都匪夷所思,这相当于她把问题的矛头指向了酒店,陆东深的表现算是挺有涵养的了。 “如果没错的话,天际酒店里使用的除虫剂并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成分上有艾纳香、白千层,还有一种叫藒车的植物,气味清雅跟兰花挺像,少部分人会对这种香气过敏。” 陆东深不动声色地倾听。 蒋璃微微朝前探身,“是听上去挺没道理的,但想证实我说的有错没错,查一下除虫剂就知道了。” 陆东深看着她,眼里有思量。 “你要相信我。”蒋璃有点急。 许是从她眼里看出真切来,陆东深便按下电话,叫来了管家。 24小时静候服务的套房管家总是精神奕奕,听了陆东深的询问后回答道,“是,酒店里所有的除虫剂都不走市面的,都是由总部统一安排,因为酒店内不少奇花异草,市面上的除虫剂成分对花草有损伤,至于除虫剂的成分……陆总,我是外行,关于成分的事只能咨询调香师或调配师了。” “谁负责调配的?”陆东深问。 管家表示不清楚,他不过就是个服务人员,对于高层的事一无所知。陆东深遣走了管家,又一个电话打到杨远那。 邰国强的消息没外泄,杨远还不知道这边情况的严重性,睡得懒洋洋的,“还能是谁啊,当然是你的情人陈瑜了。现在整个天际旗下酒店的气味空间都是她来负责,所以沧陵天际那些带香味的东西肯定也是经过她手啊。赫赫有名的调香师啊,跟你又是那种关系,我当然要请她把关了。怎么着?你想她了啊还是——” 陆东深二话没说挂了电话,切断了杨远的罗里罗嗦,但因为是用座机,为了方便蒋璃倾听又按了免提键,所以杨远的话一字不差地钻进蒋璃的耳朵里。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许久清清嗓子说了句,“是天际集团的副总杨远,正经的时候很正经,不正经的时候的确没个正形。” 第23章 七天的时间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是在跟她解释些什么吗?蒋璃有点懵,一时间没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接下来,两人有近半分钟的沉默,一时间气氛有点怪。 “那……”蒋璃一心想着正事,看了一眼时间,“陆先生要不要给你的情人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既然是她负责的,除虫剂的成分她一定清楚,虽然说现在的确有点晚了。” 心里忍不住嘀咕,先是一个有婚约的邰梓莘,现在又来了个情人陈什么的,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清风徐来,不曾想也是万花丛中过啊。不过想想也是,像他这种男人,身边少不了女人。 陆东深看着她,一直不说话。 看得蒋璃浑身发毛,“事态紧急啊陆先生……你情人少睡一会没关系的。” 陆东深低叹了一口气,却细不可闻,“好。”他开口道,似笑,笑中又似无奈。 他便拨了一个号码,这次是用手机。 那边很快接通,这倒是让蒋璃挺意外的,房间安静,就算是对方使用手机,她还是隐约听见了一声似惊似喜的女人声,“东深?” 声音绵软好听,不用见其人也能想象的到是位温婉女子。 陆东深起了身,踱步到了别处,隐隐地听到他低问,“怎么还没睡?” 蒋璃被这嗓音迷得不行,陆东深声线低沉,平日里她听着就觉得是醇音入耳,不曾想面对情人时的声音更是低柔动听。 她算了一下时间,心中暗忖,这情人间夜话怎么着都得照着半小时打底来吧,岂料慢品了一杯茶下肚,陆东深就回来了。 前后不到五分钟。 “这就聊完了?”她诧异。 lt;/divgt; lt;/divgt; 第13节 “聊?”陆东深似乎不满她的用词,“不过是问了一下成分,需要很长时间吗?是你说的事态紧急。” “啊?啊……”蒋璃嘟囔了句,“做你的女人估计也没啥意思。” 声音很低,但还是被陆东深先听到了。 他笑,“你又没做过我的女人,怎么知道做我的女人没意思?” 这话说着正常,听着就暧昧了,促使蒋璃的心忽悠一下,像是被人抓起来抛高一样,不知怎的,竟觉得脸颊有点热。 “那个……你情人怎么说?” 陆东深给她倒了茶,“她叫陈瑜。” “好,陈瑜怎么说?”蒋璃剜了他一眼,叫啥不都是你情人? 不过这个陈瑜挺厉害的,应该不会年龄太大吧,像是陆东深这种成功人士,双眼都是盯着年轻漂亮的姑娘看的。那么她有此成就着实厉害。 处理气味空间也是调香师的工作范畴之一,事实证明,气味会跟一个人的记忆相关。一个空间,或商场或酒店有了自己独特的气味会更让消费者记得住,越是大型商场、店铺和酒店就越是有自己象征性的气味,这气味就跟品牌效应一样至关重要。 有的气味不是很明显,甚至会让消费者闻不到,可置身其中就觉得温暖愉悦,下次还有光临的欲望,这就是调香师调香的最高境界。 “除虫剂里的成分跟你描述的一样,里面含有藒车香、艾纳香和白千层。”陆东深说回正事,“只是,你怎么确定这里有对邰国强过敏的成分?” “艾纳香的全草主要成分含有5个,白千层的全草成分含有39个,这两种植物的叶、茎都可提取香氛,或经过提炼后都有驱虫和防腐的效果。艾纳香和白千层因为还具有镇痛等药用价值被很多调香师、芳疗师甚至是中医青睐,使用广泛、栽培也普遍,性温,所以几乎不会有人对这两种植物有反应,唯独藒车香。”蒋璃顿了一下。 陆东深抬眼看她,“藒车香很特殊?” “是。”蒋璃如实相告,“事实上,藒车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植物,大多出现在古籍中,别说大众,就连很多专业研究植物学的人都未必有幸见过,或者就算见过也不认识。这种植物气味很淡,黄色叶子开着白花,主要芳香就来自白花。花跟叶脉经过晒晾再蒸馏提香,如果封存泥坛数月再拿来制成香丸,清淡的香气能维持一周多,蒸馏出的水能起到最好的除虫效果。” “所以,就是因为它不常见,你才怀疑它会导致过敏?” “我只能用排除法。”蒋璃道,“艾纳香和白千层的成分都在大众能接受的范围内,引起过敏的话也不该是邰国强的那种状况。” 陆东深高大的身子朝沙发上一靠,看着她,“我需要切实的证据。” “我知道我这么说空口无凭。”蒋璃深吸一口气,“其实想查清楚这件事并不难,一是要排查一下邰国强的过敏史,二是我知道克制藒车香毒性的东西,如果邰国强用了之后能醒,那就可以证明他是因为除虫剂过敏而导致的昏迷。” “换句话说,邰国强还是要做试验对象。”陆东深一语中的。 蒋璃态度明确,“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我知道你们有能力去请些专家来会诊,但是,他们叫不醒邰国强。” 陆东深的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敲了两下,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给我时间。” “多久?” “七天。” 陆东深闻言,眉间染了少许严苛,看着她,许久后探过身,手臂搭着腿,两手十指交叉,“蒋璃。” 蒋璃心中一凛。 从认识到现在,他都是礼节性地唤她蒋小姐,从未像现在似的连名带姓地叫她,而在整个沧陵,敢连名带姓叫她的就只有谭耀明。 “你要我给你七天时间,你知道,七天的时间意味着什么?”陆东深的目光深沉有力。 蒋璃从容淡定,“意味着酒店的声誉随时毁于一旦。邰家兄妹来势汹汹,邰国强一天不醒,天际就多一天的信任危机,而陆先生你,会在这场信任危机中彻底丧失主动权。” 陆东深顺势从烟盒里摸了支烟来,起身踱步到窗前,点了烟,吸了一口,窗子上就盛开了朵橙亮的花。 他注视着窗外的夜色,而蒋璃注视着他的背影,夜色下,他的背影异常挺拔伟岸。只是,他的沉默让她的心里七上八下。 第24章 心狠手辣的女骗子 许久后,陆东深才开口,“26岁那年,我筹备了几个月,打算对一家娱乐文化公司进行强制性收购,收购的前一晚,那家老总沉溺温柔乡乐不思蜀,等他第二天再飞回公司后才发现董事会已易主。” 陆东深转过身,朝着她这边过来,绕到她的身后,双手撑在她两旁的沙发靠背上,探身下来,微微侧脸,薄唇近到她的耳,“不过才一晚,他辛辛苦苦打拼的江山就被我给吞了。七天,蒋璃,你来告诉我,我应不应该信任你。” 他的气息太近,似凉又似暖,还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落在她的耳畔纠缠着她的呼吸。她脊梁挺直,眼角的余光还能瞥见他夹烟的大手,就那么搭在一旁,这姿势让人遐想。 “七天是我找原料的时间。”她明白他话中意思,商场如战场,多一分多一秒都会瞬息万变,他给了她时间,就意味着扛起了所有风险。“现在你只能信任我,别无选择。” 陆东深手一伸,扳过她的脸,捏起她的下巴,“你是怕我找谭耀明的麻烦。” 语气十分肯定,一语中的。 是夹烟的手,那烟头离得她脸极近,近到她的脸只需要偏移一点点就能被烧个血窟窿,这般动作,既危险又诱惑。 “是。”蒋璃不想跟他兜圈子,他耳聪目明,想瞒也瞒不住,“如果我不去证明我是无辜的话,邰国强的事就会落我头上,到时候就算你大人有大量不去追究,邰家兄妹也不会善罢甘休,谭耀明是不会看着我落难的,所以他会遭殃。” 她感觉他手指的力气加重了些,捏得她的下巴有点疼。 稍许,陆东深松了手,挺直脊梁,大手在她肩膀上压了一压,示有警告之意,“所以,你要我信任你可以,先交了你们的实底。” 他回到沙发旁坐下,看着她好整以暇。 蒋璃心中没由来地警觉了一下,不好的预感跟着陆东深下一句话的落下油然而生。 他说,“从来就没有什么和尚预言,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吧。” 沧陵是谭耀明的地盘,这些年他披荆斩棘一路拼杀才有了现在的地位。天际集团的强势入驻,给谭耀明的利益拉了红灯,于是,各种阴招阳招都层出不穷,甚至在谭耀明的影响下,沧陵天际这边一度跟政府关系弄得紧张,可见谭耀明在本市的势力不小。 当地政府有心要做政绩,能吸纳外资入注当然是极好的事,可如果民众都反对的话,那这必然会是烂尾项目。所以,在天际侥幸继续推进项目时,谭耀明就打起了民众的主意。 关于沧陵九子桥的传说是真的,这是整个沧陵人都知道并且却默守的规矩;陀竹寺也真实存在,听说寺中的确有位高僧叫释真,可经过陆东深后来调查,那位叫释真的高僧从未下山过,更没有在酒店选址时说出挡了鬼门关的话,所以,压根就没有所谓预言一说。 传出沧陵天际酒店江山图藏了煞气导致住客中邪一说时,正是陆东深刚接手天际集团大中华区业务没多久,有关沧陵的情况,这边的负责人之前就上报过天际集团总部,主要圈出谭耀明这块骨头有多难啃、阻碍有多大。现在,邰国强一出事就被渲染得如火如荼,又能在监控中轻易查到是蒋璃,很显然是谭耀明有备而来。 “利用民众的信仰,倒打酒店一耙,然后再以巫医的身份来酒店治病,无非就是想要坐实了邰国强中邪一说。”陆东深探了身弹了下烟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果估算没错的话,明天的新闻通稿应该是被你们买通了吧,新闻标题怎么起的?说来听听,我给你们参谋一下。”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却字字似刀子划开了当初她和谭耀明的打算,刀刃过而不留痕,也能让人汩汩地冒着鲜血。 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糟糕,像是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所有的隐私全都暴露人前。虽说蒋璃早就清楚陆东深不是一头温顺的羊,在这场较量中势必要扳回一局,可这般被人劈头盖脸地揭穿,还是打得她全身虚脱无力。 “怕是天际公关部也早就备好了新闻通稿吧。”话已至此,再掖着藏着也没什么意思,蒋璃干脆开诚布公,“其实你我都知道彼此的目的,我想利用你来证实酒店有煞气不能留,而你想利用我来宣布巫医已除邪祟酒店前景一片大好,你我拼的只不过是谁比谁更快一步。” 这是一场不公开但透明的竞争,所以彼此的心思势必都心知肚明。 “但是,邰国强昏迷一事的确超出我的意料。”蒋璃又补上了句。 烟丝游移在陆东深的手指间,若有若无,就像他眼角眉梢的笑,“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故意为之?” “你怎么能不知道?就像是你能猜出我必须要治好邰国强才能给你们酒店定罪一样。”蒋璃闻言不满,语气也稍稍冲动了。 陆东深隔着青白色的烟雾看她,她的眉生得漂亮精致,眉色浓淡相宜,恰到好处地衬得她那张巴掌大的脸皙白,眉间微微一蹙时更是别有风情。 有些女人徒有张漂亮的脸,有些女人不但有张漂亮的脸还会有颗七窍玲珑的心,蒋璃是后者,所以不简单,也不容小觑。 “邰国强所谓的中邪是怎么回事?” 蒋璃听着这语气,不是疑问,也不是虚心求教,是质问,而且还是居高临下的那种。搁平时,谁敢这么跟她说话,她早就一脚踹上去外加一句“你大爷的”,可现在的情势容不得她乖张生事。 一天没证实邰国强的昏迷跟她无关,她和谭耀明就一天不得安生,虽然说地头蛇有地头蛇的优势,可陆东深背后有个庞大的国际背景,真要是两方撕扯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在沧陵的天周山上有一种叫做香迷的藤类植物,春夏茂叶时普通不过,秋冬叶脉泛黄时就有了毒性,从叶脉中提取毒液,所散发的气味可以让人的瞳孔涣散,精神恍惚产生幻觉,但又没有颠茄的毒性和攻击力大,所以不至于要人性命。”蒋璃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香迷叶脉提取出的汁液气味很弱,普通人闻不出来,但比颠茄有优势的是气味留长,所以,江山图下面的装饰架上被我涂了香迷,只要在气味散发时有人驻留的时间较长就会中招,恰好那个时候邰国强对江山图感了兴趣,所以,也算是他倒霉。香迷气味引发的幻想内容是可以被引导的,这也是为什么要强调江山图藏鬼一说,他听得多了,就愈发觉得自己真的见鬼。” “幻草?”陆东深好笑地看着她,“你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骗子。” 第25章 最后一个问题 蒋璃闻言急了,马上为自己正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沧陵很多人找我看病都是我之前故意害的吧。我从来都没用气味害过人,他们找上我,真的就是身体有了疾病。” 但是,气味提取及气味医病毕竟是专业领域上的东西,她也总不能对每一位上门求助者去解释这些,没那个精力并且对方也听不懂,所以干脆就是符包示人。古城里的人大多数也就是个头疼脑热,大病的话直接送医院,因此她的符包也是用常备的气味熏制。 这还是谭耀明的主意,使用符包,这反倒让众人不会产生怀疑。 “是,你只用气味害过我。”陆东深半开玩笑半认真。 蒋璃不自然地清清嗓子,她尚算是个知进退的姑娘,关于初次见面她利用气味诈害他的事的确是事实。 “气味相生相克,你怎么知道对方什么情况下使用什么气味?”这是陆东深不大理解的事。 蒋璃没瞒他,“人的体味就像是个预警器,能随时反射疾病,哪怕是心理上的疾病,也能最后转化成生理疾病透过体味显现出来。”说到这,她抽了抽鼻子,“怪就怪我长了个灵敏的鼻子,能闻得到普通人闻不到的气味,所以很容易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生了病、生了什么病和使用哪种气味可以进行调理。” 像是之前偷喝了冬祭酒的桑尼,虽说过了一晚,但体内的酒精余残还会从肌理和呼吸间散发,有些人对究竟不敏感,桑尼却是属于敏感的那波人,而“神仙饮”的店门前常年留香,桑尼起了反应也很正常。 给桑尼的符包是经过番石榴、合欢和迷迭香,再配上她之前从天周山上砍的奇槐木熏制而成,这些花草都具有抗敏、解酒护肝、清理血管的功效,通过呼吸入肺效果更佳。像是这类符包她做了不少,都密封在固定的蜡油浇灌的牛皮鼓中,古城里的人爱喝酒,所以解酒的符包就尤为重要。 但她给蒋小天的纯粹就是沙土,他又没什么事,只是调弄加警告一下罢了。 让桑尼跪到太阳下山也是有讲究的,男孩阳气盛,在有光亮的地方更能很好地清理体内垃圾,是治疗手段的一种。而蒋小天就倒霉了点,顶多就是个陪跑的。 陆东深听完这番话后,状似称赞,“蒋璃你挺厉害啊,用老天爷给你的天赋来对付我,你可真瞧得起我。” 被他这番话羞辱得近乎想要爆粗口,但蒋璃还是忍了,耷拉着脑袋,也不看他。 陆东深见她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低垂着头,脸颊有点微微泛红,不知怎的就又气又笑,又觉得自己这番心境有些奇怪,换做别人这般处心积虑,他会整得对方生不如死。 “邰国强房间里那些装神弄鬼的设备,几分真几分假?”他稍稍肃了口吻。 蒋璃识时务者为俊杰,坐直抬眼,“三分真七分假。” 见陆东深一蹙眉,马上又解释,“香迷虽然毒性持久,但有固定的克星,是叫迷碎的树木,也是香迷常年依附的植物,迷碎春夏旺盛,秋冬就眠,导致依附在树干上的香迷春夏无毒秋冬有毒的特征,所以,邰国强的符包里有迷碎的气味和叶子。香薰炉里燃的是具有安神作用的特遐香和有聚烟作用的艾纳香,冬雪之前采摘,地面茎叶割下晒干,研磨成粉或细碎留用。先让邰国强喝蜂蜜水是为了清理肠道,然后再服用具有饱腹感的大桑叶,有利于他恢复头脑清醒。” 说到这,她轻叹了一口气,“符包不能沾水,是以防气味流失,往往搁置胸前是因为方便呼吸,一般不重的情况三天就能解决问题,当然头两天比较重要,邰国强不能闻到其他异味,这也是我呵斥蒋小天的原因,让邰国强绕湖跑是为了让他促进新陈代谢,焚烧符包只不过是不想惹麻烦,其余的……都是假的。” 什么朱砂鸡血、铃铛红线的,都是遮人耳目的东西。 陆东深掐了手里的烟,身子靠在沙发靠背上,就那么瞅着蒋璃,眼里的光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深。 蒋璃吐了心中一口闷气,跟他强调,“我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你还有其他选择吗?”陆东深反问。 蒋璃闭嘴。 眼前的茶凉了,陆东深又添了热的,问,“给你七天时间,你要去哪找原料?” 蒋璃想了想,“登祈神,入抚仙。” 陆东深倒茶的动作微微一滞,有些不确定地问她,“祈神山、抚仙湖?” “是。” 他将茶器搁置一旁,对她的话有了番思量。 虽说他刚到沧陵不久,但对这里的人文地貌也了解得差不多。抚仙湖自然不用多说,这几年怪事频频,听说是在水下发现了座千年古城,但具体位置无人能知。 lt;/divgt; lt;/divgt; 第14节 整个沧陵的森林覆盖率在全国是出了名的高,这要源于众多的山脉,像是刚刚她所提及的天周山就是众山代表,众多树木飞鸟,沧陵每年的冬祭往往也设在那里。 而众山之中最神秘诡悬的当属祈神山。 有传言说那座山才是山海经中提到的昆仑,是远古上神们的居住地。不论是《山海经》还是《淮南子》中提及昆仑都是,有奇兽有怪鸟,有草焉有众木,有深渊百仞有万丈岭背,有走不尽的林海有探不到头的矿藏,等等这些描述,与祈神山极为相似。 没人会到那里去,因为那里山岭领线之长、山势之险已然超出秦岭等无人境,再加上变幻莫测的气候,当地人谈之色变。 蒋璃刚刚说了一通嘴巴有点干,见他把茶器放到一旁,十分自觉地端了过来自力更生,斟满,一口饮尽,道,“如果邰国强是对藒车香过敏,那我只能试试香史中记载的一种返魂香,其中就需要祈神山的一种小兽和抚仙湖中的一种白鱼。” “把你需要的原料列出来,我派人去找。” 蒋璃摇头,“只有我才能找的到,旁人代替不了,而且也不能有旁人跟着。” 陆东深眉头一皱,“不行。” 蒋璃乐了,“陆先生,你是怕我跑了还是在关心我?”也没等他的回答,她又倒了杯茶滋溜了一口,“如果怕我跑了,那你可以把蒋小天扣在酒店,再不济还有谭爷在那押着呢;如果你是担心我就大可不必了,一是被你这种奸商惦记着准没好事,二是我武艺超群上天入地不在话下,真要是遇上什么上古神兽我还能生擒上交给国家,多好。” 陆东深的眉头始终未展,跟她一脸的欢腾成了鲜明对比,他说,“你真认为你能保得住谭耀明?” 风轻云淡的语气,却暗藏着利益倾轧下的杀机,蒋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态度坚决,“尽我所能,保不住也得保。” 陆东深的唇微微抿起时就严肃得很,良久后开口,“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蒋璃竟没由来地紧张了一下。 他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蒋璃微微一怔,待眼里慢慢染了灰色,她淡淡地回答,“蒋璃,我是蒋璃。” 第26章 一种活在骨子里的恐惧 杨远办事利落,翌日,各路专家就乘坐专机赶到了沧陵市中心医院,这些专家分别都是来自于北上广一线权威医疗结构甚至和有国际医疗背景的专家。 这期间邰梓莘也将邰国强的情况传回了法国,并且找了国外一些专家进行远程会诊。 可蒋璃一语成谶。 无论中外专家,在看过邰国强所有的检查报告和临床情况后都纷纷摇头,表示从来没见过这种状况。 正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就在邰梓莘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时,网上突然爆出邰国强在沧陵天际酒店昏迷不醒的消息! 一时间如深水鱼雷,引炸了整个商圈。 原由之前邰国强中邪一事一压再压,外界虽听闻沧陵天际酒店遭煞一事,但个中详情无人知晓,现如今,这条新闻将邰国强事件从头撸到尾,各种细节堪比娱乐八卦,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消息爆得太突然,让邰、陆两家都猝不及防,等开始做出相应措施时,网络上早已各种相关话题泛滥成灾。 相关纸质媒体也争相报道,众说纷纭。 网上的传言就更是多姿多彩,有人认为这是邰陆两家的一场暗战,谁教两大集团都同时盯上沧陵了?也有人认为沧陵天际酒店就是邪祟太厉害,就连当地鼎鼎大名的巫医都搞不定,于是乎,沧陵的各种传闻又被扒了一遍;还有人觉得什么中不中邪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都在分析谁才是最后的那个渔翁。 消息传出,陆、邰两家同时受到牵连,董事局虎视眈眈,股票市场很快随之动荡,邰梓莘一道纸令强行让公关部围堵话题,但很显然她不大了解国内网络市场,更没想到网络传播的力量如此之快,信息分叉渠道之广,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反而更加严重。 没辙之下,她一个电话打给陆东深,心中虽不悦,但语气稍稍示软。 其实就算她不打电话,陆东深也没闲着,在得知情况后就放下手头事,第一时间命景泞启动了紧急公关处理方案,先是用钱砸了主流媒体,能删帖的尽量删,不能第一时间左右的舆论就改为话题引导。 就这样,总算熬到了股市收盘。 长盛集团下跌0.2个百分点,陆门集团下跌了0.1个百分点,损失了不少, 但至少没全盘皆输。 然而,这仅仅是第一天而已。 陆东深的手机就没闲着,办公室里的座机更是此起彼伏,有的电话景泞就给拦下了,但面对陆门董事局的质疑声,还得陆东深亲自出马。 而邰梓莘在医院也不好过,来自各方的压力不断,有些小道记者见不到陆东深就来医院围堵邰家兄妹,邰业扬和邰业帆更是不敢离开医院半步,生怕稍不注意就被记者逮到了。 气得邰业帆直骂蒋璃,他怀疑这件事跟蒋璃、跟谭耀明脱不了干系。 陆东深遣了些保镖给邰梓莘,护着她躲开记者驾着保姆车一路回了酒店。他跟邰梓莘说了蒋璃的推测和想法,并表示问题真出在酒店,那邰家的一切损失他来承担。 邰梓莘闻言后用奇怪的眼神盯着陆东深,问他,“你让一个心怀叵测的竞争对手来证明是你的问题?陆东深,你是想提前退休了还是被人蛊惑了?” 陆东深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能让你父亲醒过来。” “我绝对有理由相信我父亲的昏迷跟蒋璃有关,对她我会走司法程序。”邰梓莘十分坚决,“这是很明显的事,邰家和陆家倒了霉,谁从中获利?你不会看不出来。” “除非你不想让你父亲醒了。” 邰梓莘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陆东深,我看你是疯了,你就这么信任她?” 信任她吗? 陆东深久久没能回答。 ** 对于陆邰两家,这一天形同打仗。 而对于蒋璃来说,这一天的夜晚才开始。在还没得到陆东深具体答复之前,她决定养精蓄锐,反正她觉得这趟上山下水是必然要去的。 前提就是先要睡个好觉。 泡了不错的鲜花浴,又做了脸,等回到床上时已经十点半了,随便一开电脑才知晓今天网络纷争。 心中一惊,再去查看电话,手机上果然好几通谭耀明的未接来电。 马上回拨了过去,才响半声那头就接通了。 “怎么才回电话?”谭耀明的嗓音低柔,但有担忧。 “手机调静音了。” 谭耀明也没责怪她的意思,说,“邰国强的事你不要插手了,今天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我不想你搅合进去。” 蒋璃脱口而出,“新闻是你发的吗?” 手机那头叹气,“怎么可能是我?这么做会让你身陷囹圄。” 蒋璃转念一想也对,“是啊,怎么可能是你,我问了一个蠢问题。” “收拾一下,我马上到酒店了,接你回去。” 蒋璃微微一怔,马上道,“不行,我不能走。” “蒋璃。”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谭爷,你要相信我,这件事我必须要查清楚。” 谭耀明那边沉默。 “你是知道我的,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蒋璃说。 她太了解谭耀明,就像谭耀明很了解她一样,末了,谭耀明也只能任由她去了,关于这点上她很感激他,这些年,但凡是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他一概纵容,从未做出过强迫她更改意愿的行为。 正因如此,谭耀明这个人才更值得她去保护和珍惜。 通完电话,十一点多了。 窗外沉沉的,夜色不明朗,“华灯初上”这四个字也成了无的放矢的修饰。 蒋璃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看着网上的消息,没由来地一阵阵烦躁。 又油然而生一种恐惧。 这是始终活在她骨子里的恐惧,一旦有了苏醒的迹象,就成了万条细线控制着她的五脏和骨骼,让她变得跟牵线木偶一样身不由己和身心剧痛。 是啊,她太清楚舆论的力量。 那种漫天而至的流言蜚语,会成为一把把锋利的刀,剜得她痛彻心扉。 注定是个失眠夜。 她从黑色烟盒里抽出支烟来,点燃。 那淡而清浅的香就成了温柔的手,伴着她的吞吐之间,一下又一下地安抚她的焦躁和恐惧不安。 门铃却在这时候响了。 手抖了一下,大截烟灰落地,蒋璃伸手将烟灰拂到一边,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起身去开了门。 竟是陆东深。 第27章 你不会真对本爷有非分之想吧 他站在门口,胳膊上搭着西装外套,白衬衫黑西装裤,最是简约不过的穿着,却被他流畅颀长的骨架衬得贵气非常,也干净得非常。 只是,眉间少许倦意。 衣衫上有淡淡烟草气,应该是处理了一天的公事。 蒋璃没想到他会大半夜的登门造访,一时间有些懵怔,手控着门站在那。 “不请我进去吗?”陆东深开口。 这样的夜深,他的嗓音低低醇醇的,入耳好听,蒋璃觉得自己有点被蛊惑,但脑子空前地清醒起来,立马捂着胸口,脸一皱,“特别不方便,正胃疼着呢,恐怕没精力跟你围炉夜话。” 漫天新闻在飞,他出现一准没什么好事,关键的问题是,她自己还没捋清楚来龙去脉呢。 陆东深站在那看着她快皱成核桃的脸,十分平静地说,“那正好送你去医院,顺便聊一下今天的事。” “突然觉得胃没那么疼了。”蒋璃挺直腰。 “那就好。”陆东深话毕,径直就进来了。 蒋璃眼睁睁地看着他堂而皇之地登门入室,房门一关,他俨然反客为主坐在了沙发上。 来者是有些不善,但大半夜的擅闯也不礼貌吧。 她在他对面沙发上坐下,盘着腿,开始抢占先机,“陆先生,这是你的酒店不假,但房间现在是我住,你这样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陆东深自顾自地倒了杯水。 蒋璃瞅着他哼笑,“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你是不是见我长得漂亮,想占我便宜啊?” 陆东深差点被呛着,放下杯子,愕然地瞅着她。 她没穿酒店统一的睡袍,穿了自己的,一套青白色睡衣睡裤,看似简单的颜色,如果皮肤黑的姑娘就难以驾驭。她皮肤底子极好,也不知是衣服衬得肤色愈加白皙,还是皮肤衬得衣服更加柔和干净。 lt;/divgt; lt;/divgt; 第15节 样式虽说传统,但一字领设计就恰到好处,她有着美丽的锁骨,深浅适度如月牙般的窝,长头散落,似有似无地遮着锁骨,着实惑人。 只不过,这般自恋又心直口快的姑娘他倒是头一次碰到。 蒋璃见陆东深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瞧,心里开始发毛,“哎哎哎,你不会真对本爷有非分之想吧?你是人高马大不假,但也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啊。” “挺漂亮个姑娘,别一天到晚把打打杀杀放在嘴上。”陆东深喝了口水,这水是无滋无味,所以他喝到嘴里也是无滋无味。 想到下午时杨远的一通来电,那杨远说得也是不尽客气。 “消息外泄这件事不排除是谭耀明的可能,说不定他就是有恃无恐呢。还有那个叫蒋璃的也不可信,毕竟是谭耀明的女人,她所想所做肯定是一门心思为了谭耀明,就像当年她为了守住谭耀明的场子,打得那些闹事的人骨折的骨折住院的住院,如果不是对他有情,她能这么拼命吗?” 末了,杨远还十分婆婆妈妈地提醒了他一句:看照片那个蒋璃长得还不是一般的漂亮,就不知道你这个冰山大少爷能不能过得了美人关。你想脚踏两只船我倒是放心,你要是被迷了心我才担心。 杨远说得跟绕口令似的,但他听得明白。 蒋璃自然不知道短短的几秒钟他脑子里已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清清嗓子道,“我这个人很讲道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斩草除根。” 说得正欢实时,瞧见陆东深拿过茶几上的那枚黑色金属烟盒,没来得及阻止,烟盒盖就被他打开。 里面还有八支烟,顺带的,盒盖上的照片也落入他眼。 “过分了啊。”蒋璃不悦,伸手就夺了烟盒。 陆东深似笑非笑,“你还抽烟呢?” “不行吗?”蒋璃没好气,可最不舒服的,就是被他看了照片。 陆东深没提照片的事,朝着她一伸手,“我的烟落办公室里了,来一支。” “我这是女士烟。” “偶尔试试也不错。” “我的烟很贵!”蒋璃没打算给他。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在揣摩他登门的用意,这个人从坐下来到现在就没说正事,挺奇怪的。 陆东深却是好耐性,掏出钱夹,拿出几张大钞来放在茶几上,“买你支烟总行吧。” 谁跟钱有仇? 下一秒茶几上的大钞就被蒋璃给收了,从烟盒里拎出支烟来,冲着他晃了晃,“一支的价钱啊。” 燃了烟。 烟丝幽幽,清香入肺,这香,是独一无二,就像是今晚缠着她衣衫上的气息,还有那晚的留香。 原来都跟这烟有关。 这香,牵扯了他记忆深处的那个气息,像,又不像。 “这烟也是特制的?”他问。 蒋璃看着那支细长的烟杆夹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总觉得看上去挺不和谐的,抓过抱枕搂在怀里,下巴抵在抱枕上,“特制烟草这种事可不是你那位心上人的特权,是那个叫陈瑜的姑娘吧,看得出来,她挺爱你。” “这烟的气味更好,清新淡雅,让人安神。”陆东深像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又像是没回答。 蒋璃没抬头,懒洋洋道,“那是,原料在市面上都买不到。” “所以,治疗邰国强的原料你也必须要找到。”陆东深弹了下烟灰。 蒋璃“蹭”地抬头,来了来了,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你同意给我时间了?” “像你说的,我还有其他选择吗。”陆东深慢条斯理。 “我以为……” 陆东深吐了一口烟,抬眼瞅她,“你以为我会找你算账,因为今天的新闻?” “你相信不是我们做的?”蒋璃问。 陆东深哼笑,“不相信。” 蒋璃一愣。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现在只能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相信她,但还要求助于她,这什么人啊? “不怕我跑了?”蒋璃没好气。 “所以我采纳了你的建议。”陆东深浅笑,“把蒋小天留在这,七天之后你回不来,蒋小天倒霉,会倒大霉。” 蒋璃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喷血,当时她不过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的据以力争,不曾想这家伙动了真格,如果被蒋小天知道是她出卖了他,非得抑郁而终不可。 可也着实领教了他的不动声色,谈笑风生间藏着锋利和狠辣。 “你放心,就算我落个半残,用爬的我也能爬回来。” “好。”陆东深很快就抽完了那支女士烟,摁灭,起了身,“你需要什么直接跟景泞提,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 想得还真是周全,蒋璃哼哼,抱枕扔到一边,起身送他到了玄关。 第28章 疯了才去相信一个江湖骗子 玄关昏暗,没开灯,只着了厅内的一些光亮,落在陆东深挺拔的后背上,影影绰绰。 她刚要为他开门送客,他却突然止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这般光亮,她只瞧得见他眼中的遂深,没了刚刚的轻松,似凝重。 他开口,“如果治不好邰国强,你必然会惹上邰家的官司。蒋璃,你确定你一定要去?” 能说服邰梓莘让蒋璃离开不是件容易的事,在没有确凿证据下,她不会相信蒋璃的无辜,如果蒋璃失手,那邰家必将疯狂反扑。 蒋璃有些不解陆东深说这番话的目的,“如果是这样,你不是万事大吉了?正好你们酒店不用担责任。” 陆东深微微皱了眉,眼里似有无奈,“虽说无奸不商,但我还还不至于让个女人替我背锅。”话毕,他开了门。 “哎——” 他转头。 “那个……谢谢你。”蒋璃有些不自然地说。 这场舆论纷争,谁都不可能是赢家,她扛起来自邰家和陆家的威胁,但他陆东深又何尝能全身而退?现在给她时间,那就是挡住了一切压力护她周全,至少在这七天里她能安然度过,也不管他究竟还有其他什么打算。 陆东深许是没料到她会道谢,微微一怔,少许后说,“你的行程我会对外保密,你自己也不要对外张扬,以防万一。” “我又不傻。”蒋璃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蜿蜒一丝异样,别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这种做法还是考虑周全的。 不见他动弹。 她抬头,不解打量他,“还有什么叮嘱的?” “没什么。”陆东深低叹了一声,末了轻声说,“安全回来,我等你。” ** 翌日,又是纷争的一天。 主流的一些媒体声音是压下去了,但还有其他渠道的声音冒出来,来势凶猛,不比主流媒体发声的力度弱。 只是,舆论的导向又落在酒店中邪一说上了,大抵还是说有些东西不信邪不行,又有众多网友纷纷扬扬说这次邪祟太厉害,如果酒店再不做措施的话,可能会殃及周遭。 照理说像是这种商界新闻再热闹都不会引发群众围观,可这次事件独独就多了闹鬼中邪、适合众乐乐的八卦色彩,一时间热度不减也成了正常。 邰家的情况不见得好到哪去,虽说他们是受害方,可邰国强作为长盛集团老总轰然倒地不醒,就相当于整个集团失了主心骨,虽说民众对邰家的新闻不关心,但圈内传得沸沸扬扬,董事局更是一天几遍电话打到邰梓莘那。 邰梓莘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自然明白坐在董事局那一张张皮椅上的股东们的心思,只是不明白远在海外的董事局怎么就对这边的情况知根知底。后来一调查方知,原来是她那两个哥哥,利用公司职权竟许了股东们不少好处,如此一来,股东们所有的反弹都压在了邰梓莘头上。 让邰梓莘寒心,不过,的确像邰家人做事的风格。 专家们一批一批地来,又一批一批地走,都对邰国强的情况束手无策。 陆东深又拨了不少保镖给邰家兄妹,方便他们进出,在顶住陆门总部的施压后,也会到医院来瞅瞅邰国强的情况。 “知道卫薄宗吧?” 医院休息室里,邰梓莘倦怠地靠在沙发扶手上,看着陆东深问。 “你们集团高薪聘用的气味构建师。”陆东深忙活了一整天,夕阳西下时才稍稍松口气,也顺带的将与股东们周旋一天的邰梓莘解救了出来。 卫薄宗同季菲一样,都是站在行业内最顶尖级的气味构建师,一个就职于长盛集团,一个就职于陆门集团,其中卫薄宗是闻术协会的会长,季菲则是闻术协会的副会长,两人在气味构建的能力上不分伯仲。 “在这个时候我选择相信蒋璃不是个骗子,虽然连卫宗薄都觉得蒋璃给出的理由可笑。”邰梓莘揉了揉太阳穴,无奈轻笑,“是啊,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去相信一个江湖骗子。” 要论专业,谁能比得过卫薄宗和季菲? 其实这是邰梓莘甚至是陆东深都明白的道理。 而陆东深也就邰国强的情况问过季菲,季菲也十分肯定地说不可能是除虫剂的问题,虽说藒车香罕见,但当时陈瑜将配方成分提交过总部,经过她的提取化验,得出藒车香性温的特征,这才批准同意使用藒车香。 至于蒋璃口中的返魂香,季菲更是认为离谱,表示没有听过所谓的返魂香。 换句话说,不管是卫薄宗还是季菲,都否认了除虫剂引发邰国强昏迷这一说辞,那么,所有的责任就不在酒店而在蒋璃身上。 陆东深点了支烟,烟雾缭绕的那一刻,不经意就想起了昨夜那支女士烟,呼吸间似乎还留着香。 “你怎么样?”他没继续有关蒋璃的话题。 邰梓莘也不是个在同一个话题上反复磨叽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再清浅吐出,“死不了就能扛得住。” 其实她早就一肚子苦楚想要宣泄,可实际上,她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意味着找不到可宣泄的人。 唯独一个陆东深。 她很想将这两天股东压得她快窒息的情绪跟他说说,甚至很想在他面前痛哭,但,骄傲如她,正因为对方是陆东深,她才要揣着哪怕丝毫不值钱的尊严强行欢笑继续前行。 等邰梓莘离开后,景泞敲门进来了,汇报了下截止到目前舆论情况,说,“公关总监的意思是要尽快调整应对策略。” 陆东深靠在沙发上,思索。 景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等了半天却也不见他给出指示,轻声唤道,“陆总?” “好。”他淡淡应答。 景泞得到答复后也没再敢多加叨扰,又静静退了出去。 陆东深起身,踱步到了窗子前,看着窗外高高低低的建筑,再度陷入沉思。许久后,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 lt;/divgt; lt;/divgt; 第16节 那头很快接通。 他道,“杨远,接下来照我说的去做。” 第29章 一束天堂鸟 天擦黑的时候,谭耀明来了。 阵仗不小,浩浩荡荡的二十多号人,各个西装革履的,跟陆东深派到医院里的保镖有一拼。 谭耀明穿得休闲,白褂长裤,在一群人中尤显风雅翩翩,再配上颀长身形,甚至养眼。 他怀抱一大束鲜花,刚踏进特需病房就被院里的保镖们给拦下了。 紧跟着身后的手下们各个行动快速阻了保镖们的行为,大有较量的意思,谭耀明一个眼神过去,“有点礼貌,我们是来看病人的。” 手下们这才松开跟保镖拉扯的手。 特需病房的护士们奔走相告,火速将谭爷到访的消息传遍了整家医院,这下可好,不但医院门口堵着一群记者,就连通往特需病房的走廊门口也都围了一群医生护士。 一来,大家早有耳闻,特需病房这两天有位姓陆的老总出入,但因保镖护着,外科室医护人员都无法瞧个真亮,可有近距离打过照面的医生,描述起来那是一个激动,说打远看就让人心潮澎湃,近看更是帅得惨绝人寰。 二来,谭爷是沧陵市的传奇人物,大家都敬着谭爷,所以很想亲近,更重要的是,众人都知谭耀明也是风度翩翩的帅哥一枚。特需病房这一下子容了两位绝世倾城的男人,大家不疯才怪。 门口都有陆东深和谭耀明的人守着,能进出的就只有特需病房的医护人员。 邰家两兄弟不在医院,直迎谭耀明的人是邰梓莘。而景泞出来打电话的时候恰巧瞧见这一幕,心中预感不对,忙折身去休息室找陆东深了。 邰梓莘进病房的时候,正好瞧见谭耀明将怀里的花放置桌上,那花倒是极大束,只是不吉利:天堂鸟。 祭拜死人的花。 来者不善。 诚心来探病人的话,谁会带一束天堂鸟? 邰梓莘自打接触生意以来,大大小小的风浪算是也见过不少。一个女人,在男人的世界里厮杀,跟男人抢饭吃,本身就属于弱势群体,她能有今天的成就,能让商界肯定她的地位,也是踩着被折戟沉沙的男人们的肩头扛过来的。 所以,像是谭耀明这般上门滋事者她见过太多,倒不至于害怕,如果对方不是谭耀明,她必然会让保镖直接给轰出去。 可对方恰恰就是谭耀明。 这是沧陵,是他的地盘,他的世界里可没有所谓的文明厮杀,她没怎么跟江湖人打交道,自然要谨慎三分。 天堂鸟,就是谭耀明给她的下马威。 愤怒也得强忍着。 “谭先生有心了。”她站在病房门口,手指悄然紧攥。 她身后跟着的是秦弈,是她的司机兼贴身保镖,在她十八岁那年就跟在她身边,一跟就跟了十年。他见到那束天堂鸟后眉心一皱,刚要上前,邰梓莘知他心中所想,抬手阻了他。 谭耀明听见动静后转身过来。 邰梓莘在第一眼见着谭耀明后微微一怔,她之前是有见过他的照片,可见到真人,更是看上去平和无害。眉眼俊气得很,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道上混的人。 身边的手下给谭耀明搬了椅子,他坐了下来,大有反客为主的架势,上下打量了一番邰梓莘。 漂亮高冷,又有点大门大户家的书香气和贵气,眼睛黑白分明的很,目光澄明坚定,看着年龄不大,但身上又不输给男人的气场。 “你就是邰梓莘?”他唇挂浅笑,“就连陆东深都要敬我一声谭爷。” 邰梓莘自然听得懂他话中意思,改了口,“谭爷。” 谭耀明笑了笑,转头看了病床上的邰国强一眼,“邰总的情况看上去不大好啊。” “多谢谭爷挂记。” “挂记谈不上。”谭耀明驳了邰梓莘的面子,“我就是来看看邰国强死了没有。” 邰梓莘气滞了一下,秦弈忍无可忍,走上前,“你怎么说话呢?” “你妈你算个毛啊!我们谭爷想什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你管得着吗你!”谭耀明的手下也直迎而上,语气横得很。 秦弈自然是不能让邰梓莘受闷气,面色一厉,“闹事是吧?” “就闹事了,想打架啊,来啊,谁怕谁?”对方也毫不客气,“他妈的我让你见个血你信不信!” 秦弈不是被吓大的人,刚要跟对方的人硬碰硬,就听门外扬起了一道声音,“这个屋子里真要是见了血,那就便宜外面的记者了。” 门边的人主动让出了一条路。 是陆东深。 他站在那,两手插兜,形似悠闲却神态肃穆,他身后没有保镖,只有一个景泞,还有本来要去吃饭又闻风赶到的蒋小天,气喘吁吁的。 那手下一冲口,“谁他妈说话呢——” “齐刚。”谭耀明低喝了一句,“跟陆总别这么放肆。” 齐刚定睛一看,这才瞧见是陆东深来了,噤了声。虽说在这里谭爷最大,可能让谭爷给上三分薄面的人自然也不能得罪。 邰梓莘一腔的愤怒加紧张全随着陆东深的出现而消失殆尽,又或者她觉得,在这个时候,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她也会充满力量。 陆东深走了进来。 一直在商场上打拼的人,自然就练得火眼金睛,虽说医院里邰家和陆家的保镖不少,但谭耀明的人那可是个顶个身上带着血腥味的,像是这种染了江湖气的人,打打杀杀起来都是奔着不要命去的。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花,这才明白邰梓莘脸色煞白的原因,笑了笑,“谭爷这么大的阵仗来,吓到姑娘家就不好了。” “我是来找你的。”谭耀明直截了当说。 陆东深一伸手,“那谭爷,请吧。” ** 医院的休息室成了军家重地,门口守着的有陆东深的人,也有谭耀明的人,面对面负手而立,各个都剑拔弩张。 邰梓莘看着休息室的方向,几次想要上前都被两方的人给拦了下来。她靠窗而站,虽说表面上看没什么,可心里急得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谭耀明这个人看上去阴阳不定正邪难分的,休息室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难以得知,她很担心陆东深的情况。 第30章 蒋爷把我押这了 休息室里,也没有外面的人想象的气势汹汹,不过暗波汹涌倒是真的。就连再大大咧咧的蒋小天都能感觉的到。他是唯一能陪着谭耀明进休息室的人,也将会是唯一一个见证休息室里发生了什么故事的人。心里早就把从小到大都认识的神仙拜了一遍,生怕这两人一个大动干戈,然后两帮人血拼。 他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只是觉得现在蒋璃不在,谭耀明这边再出什么意外,那他就法跟蒋璃交代了。眼珠子瞄过来瞅过去,从谭耀明脸上扫到陆东深的脸色。两人看上去心平气和得很,陆东深怎样蒋小天不了解,但他了解谭耀明,这般大阵仗来找一个人可没叙旧那么简单,说明在他心头压了一团火。他主动充当了杂役,勤快地给陆东深和谭耀明沏茶打杂,就希望这两位爷可千万有话要好好说。 那厢正烧着水呢,这厢谭耀明就开门见山了,相比刚刚在外的温风和煦,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看。“陆总,是你们酒店的问题,凭什么拉着蒋璃下水?” 陆东深坐在他对面,“是酒店的问题还是你们的问题,现在一切都没有定论。”谭耀明冷笑,“如果蒋璃想害人,那邰国强就不单单是昏迷不醒这么简单了。”“看来你很了解她。”陆东深抽了一口烟,轻描淡写道。“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 谭耀明一字一句,盯着他,“所以,她说是你的酒店出了问题那就是出了问题。” 蒋小天在旁看着干着急,但也不知如何是好,谭耀明平日里都是冷静沉稳,就只有遇上蒋璃的事才会情绪紧张,是他大意了,之前的那通电话属实应该瞒着谭耀明。那还是在蒋璃临离开酒店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此次一行千万不能告诉谭耀明。蒋小天没去过那座山,但也知危险重重。就在他迟疑要不要将这事告诉谭耀明时,就恰逢了谭耀明来了一通电话,最后他实在绷不住了,就跟谭耀明说,蒋爷要去祈神山和抚仙湖里找东西。 具体找什么东西蒋小天不知道,他只知道谭耀明当时在电话里就怒了。水吱吱地响,蒋小天忙倒水泡茶。 这里不比酒店,也不比谭耀明的临客楼,茶叶自然也就没那么讲究。将两袋茶包分别扔进两个杯子里,迅速倒了水,茶杯的盖子一盖,然后上前奉茶。 “谭爷,您喝口茶,消消气。”蒋小天将其中一杯茶搁置谭耀明面前,又颠颠地将另一杯奉上,“陆总,您也有话好好说,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奈何,陆东深压根就没卖蒋小天的情面,弹了弹烟灰,道,“然而,对于我不了解的人,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看证据。我是个商人,凡事都只看结果,跟谭爷本来就没办法在商言商,何况还是对天际有威胁的人,我没必要给谁开绿灯。”话说得清风淡雨,可话间力道如同刀子,嗖嗖地刮着脊梁骨。蒋小天有种不妙的预感,忙闭上双眼。 果不其然,下一秒谭耀明拍案而起,冲着陆东深怒喝,“是,我谭耀明是对你们天际很不满,利益之争我乐意奉陪到底,但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啊,你冲着蒋璃使劲干什么?”“谭爷谭爷——”蒋小天就怕谭耀明动气,忙上去劝说,“您别着急上火,蒋爷办事您还不放心吗?她——”“滚犊子!祈神山是什么地儿你不清楚吗?”谭耀明本来就在气头上,一听蒋小天这么说更是怒火中烧,两眼瞪圆又冲着陆东深喝道,“我今天来不跟你谈什么利益不利益的,我就跟你谈蒋璃去祈神山的事!那座山没有人敢轻易上去,先别说狼群和毒雾阵了,光是在里面迷失方向就再也别想走出来!就这么跟你说吧,这三年来蒋璃把沧陵和周围市区能爬的山都爬遍了,能潜的湖也都潜遍了,什么原料在什么方位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但就是祈神山她从来没去过,因为她不敢轻易去招惹里面的危险,那是一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地方,她是个姑娘家难道不怕吗?如果真那么有把握,她就不会跟蒋小天说那些话了!” 陆东深没理会谭耀明的冷声愤喝,转头看着蒋小天,“她临走时候说什么了?” “啊……”蒋小天忙整理了脑中,回答,“她跟我说,如果七天后她回不来的话,不允许任何人去找她,兹当她背信弃义逍遥快活去了。”陆东深面色一沉。 见状,蒋小天忙解释,“陆、陆总,您千万别当真啊,蒋爷她平时就爱开玩笑,她说了她会负责这件事就一定会负责,绝对不会半路逃跑的。”陆东深没说话,夹着烟,眼里也是烟雾般阴沉沉的。蒋小天解释的话像是过眼云烟,耳边只有他说的那句“如果七天后她回不来……”他明白,蒋璃口中的“回不来”是什么意思。谭耀明自然也是明白,如果不是真心相待,蒋璃的一句“如果回不来”怎么能让他大动干戈? 蒋小天又被当成了空气。 谭耀明叉着腰来回来地踱步,发泄了一通焦躁后,内心也不见得有多平静,末了,将手里的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对陆东深说,“话我今天就撂在这,如果蒋璃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谭耀明这辈子都跟你没完!” 桌上倒好的茶都没动一口。谭耀明临走的时候冲着蒋小天不耐烦地嚷,“还站那干嘛?赶紧跟我走!” 蒋小天悄悄抬眼瞄了陆东深一下,支支吾吾地说,“蒋爷把我押这了……”谭耀明冷声笑,“我今天就要把你带走,我看谁敢动你!” “那个……谭爷。”蒋小天小脸抽成了核桃,可怜巴巴地看着谭耀明,“我想留在这。”“你抽什么疯?”谭耀明不悦。 一直在沉思的陆东深也抬眼看他。 蒋小天清清嗓子,“我是想啊,蒋爷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她既然能把我押在这那她就一定能回来,我……我就在这里等她,我在这,她肯定能回来。”陆东深微微一怔。谭耀明也没料到蒋小天会这么说,眉头皱了许久,愤愤来了句“随你便”,甩门离去。 第31章 你来帮我做件事 一切也都安静下来了。 门外远去了一些脚步声,是谭耀明的人。 蒋小天一直站在那没出去,半晌后,挠了挠头,凑到陆东深跟前,陪着笑道,“陆总,您多少喝点茶,给我个面子啊。” 刚才他泡茶的时候紧张过度,没少烫手。 陆东深倒也给他了面子,将烟头摁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然后淡声问,“你还有事跟我说?” 蒋小天搓搓手,“那个……是。” “坐吧。” 蒋小天别别扭扭地坐在了谭耀明刚刚坐过的位置,抬手摸了摸鼻子,想了半天措词也觉得不妥,干脆罢了,“我直说吧,陆总,请你帮帮我家蒋爷。” 陆东深挑眉看着他。“抚仙湖我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家蒋爷潜过好几次了,最危险的是祈神山,前几年发生过好几起失踪案,那些失踪了的全都是挺资深的徒步探险家,外面都在传敢走罗布泊的人都不敢登祈神山,所以,蒋爷只身前往肯定会遇上危险。” 陆东深朝后一靠,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看着蒋小天,“其实你很清楚,一旦蒋璃遇了险,就算你在这也没用。” 蒋小天张了张嘴巴,半天掏出句话来,“我……就是想讨个吉利。” “你绕过谭爷来求我帮忙,目的是不想谭爷冒险吧。”陆东深一语中的。 蒋小天噎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跟陆东深谈话,就像蒋璃说的,陆东深长了双带着毒箭的眼睛,一些个弯弯绕绕的都逃不过他的那双眼,以为侥幸逃过的,结果都会被万箭穿心。 既然被他看穿,蒋小天也就交了实底,脊梁骨微微一挺,“是,蒋爷入祈神山,谭爷一定会亲自上山去找,但这个时候,他不能出事。” 陆东深饶有兴致,“哦?为什么是这个时候不能出事?”蒋小天语塞,半晌后深吸一口气,说,“再过不久就是商会会长换届选举的时候,三年为一任,我们这群兄弟们都想让谭爷连任,因为有谭爷在,沧陵才能安稳,其他那些人做商会会长我们谁都不服。商会会长是冬祭的主祭人,是能为沧陵带来好运的人,这个人非谭爷莫属。可如果谭爷这个时候去找蒋爷,这个时候离开沧陵,那对他地盘虎视眈眈的人就有机可趁了,说不定会出什么损招阴招害谭爷呢——” lt;/divgt; lt;/divgt; 第17节 说到这儿,又怕陆东深误会,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这些年一直跟谭爷争地盘闹事的人,不是像陆总您这样的生意人,那些人都是混江湖的,煞气得很。” 陆东深笑而不语。“其实吧,这些闯江湖的人里头,就属谭爷最讲义气。”蒋小天打开了话匣子,“谭爷手底下不少歌舞厅、餐厅这些的,员工从来不招外地人,就是给沧陵本地很多找不上工作的人提供就业机会,不会没有关系,那些个出去学习本事接受培训的人,他们的学费哪一个都不是谭爷掏腰包?他虽然被叫做地头蛇,也总说收古城商铺保护费什么的,可哪一次是真正收了?都是这手收着那手又找个机会给还上了。还有一次,有个兄弟被边境那边的人抓了,放话要谭爷金盆洗手,谭爷为了不连累大家愣是一个人去了,为了救那个兄弟,他捅了自己五刀,流了一路的血带着兄弟回来的。陆总,您说说看,这样一个谭爷,我们能不为他卖命吗?” 说到这,蒋小天见陆东深始终神情淡淡,吧嗒了两下嘴,“所以,蒋爷不能有事,谭爷也不能出事……” 陆东深这才有了反应,探过身摸了烟盒,点了支烟。 “你讲的故事很感人。”他吐出烟雾,眼前青白色的雾化竟让他想起那晚蒋璃的特制烟,似乎又能闻的到那抹浅香。 “但是,我为什么要帮你?”他话锋一转,“我的手下也是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们的命就不是命?” 蒋小天一怔。“这么说吧蒋小天,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们在江湖上混,是生是死最后拼的都是一个义字。”陆东深夹着烟,“商场上也有义,但前提是在利益的背景下,我敬佩你们谭爷的胆识和有情有义,但,跟我无关。” 几句话把蒋小天顶得无话可说,许久,憋得满脸通红的他喃喃了句,“可……蒋爷是因为你们酒店的事啊……” 总得负责吧? 后半句话,他没敢说出来。 陆东深回怼了句,“酒店的事也是你们搞出来吧。” 蒋小天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怪他笨嘴笨舌了,就连蒋爷那么得理不饶人的人都会被陆东深气得直骂人,他这点伎俩怕是成了炮灰。 陆东深弹了下烟灰,又品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不过,要我派人支援也可以,除非,你来帮我做件事。” ** 沧陵一天比一天热闹了,因为冬祭的日子要开始数着手指头来了,家家户户都在为冬祭那天做准备,这是一次不输于过年的热闹,是沧陵的大日子,连大街小巷都开始挂上了冬祭的宣传辐条。 北京这边依旧干冷,未下雪的城市,总会让人心生浮躁,跟沧陵相比,就少了挺多人文乐趣。 杨远没去过沧陵,自然感受不到信仰的力量,他现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半晌,气得一锤桌子。 刚要抓起桌上的座机,不料座机响了。 按了电话键,不耐烦道,“说!” 电话那头急声,“股价再跌,董事会那边刚出的结果,调任陆起白来京,陆振扬放弃了一票否决的权利。” 杨远咬咬牙,盯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知道了。” ** 陆起白高调亮相于记者会,就调任北京一事接受记者采访。 全场到会人员各个西装革履,唯独他在台上一身休闲,在回答各方问题时也风轻云淡悠然自在。 记者们的问题主要集中在此行北京是否将陆东深取而代之上,陆起白回答得滴水不漏,表示大家想多了,他经董事会同意,这次不过是去为陆东深打下手。 又笑谈目前中国市场处于高速发展阶段,活力和竞争力也远胜于其他国家,他去中国主要是学习。谦和文雅风度翩翩赢了媒体们的好感,各个感叹陆家儿郎有着出众能干的基因。 第32章 你说巧不巧 记者会时间不长,加上提问环节总共也就半小时,但这对于向来不愿跟媒体打交道的陆门来说,已经是难得可贵了。 回了休息室,遣了秘书。从酒架上拿了两只杯子,分别衔上冰块,烈酒的温度就被稀释了,杯壁上快速铺了层冰霜。 酒喝三成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接起。 那头直截了当,“你什么意思?” 陆起白手里转着酒杯,“什么什么意思?” “调任北京。” “我去北京不好吗?”陆起白笑。 “你就那么心急?”对方不悦。 陆起白道,“不是我心急,是陆东深办事不利,股东们自然担心自己的钱包瘪了,总得做出些调整才行。” 陆振名打点好参会人员后进了休息室,推门就见陆起白在讲电话。他没扰他,踱步到了吧台拿了陆起白一早为他倒好的酒,抿了一口,酒杯一晃,琥珀色液体中融成了半块的冰块轻轻撞击了一下杯壁。 等陆起白讲完电话后,他问,“那个人信得过吗?” “信不过。”陆起白收好手机,一手端着酒靠在窗子边,“但如果捏死了对方的弱点,对方只剩下乖乖为你卖命的这条路了。” 陆振名笑了。 “只是大伯他未必能咽得下这口气。”陆起白说。“你大伯现在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不能太偏袒自己的儿子。”陆振名说,“因为天际的事,陆门股价就跟坐船似的起伏不定,如果沧陵那片地传不出利好消息,那你大伯就不是放弃一票否决权那么简单了。” 陆起白微微一笑,“天时地利人和,上天始终是关照我们的,听说谭耀明要面临商会会长改选了。” “谭耀明?跟他有什么关系?”陆振名不解。 陆起白将杯中酒饮尽,说了句,“您别忘了,饶尊也是个厉害角色。” “饶尊?”陆振名恍悟,然后哈哈大笑,“没错,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在想想,一个陆东深,一个谭耀明,再加上一个饶尊,这三人一个牵制一个,想想还真有意思。” 陆起白道,“所以,接下来的戏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杨远一个电话打到沧陵时,陆东深正好开完会回到办公室。 “我想你也接到通知了吧,这群王八蛋。”杨远直接在电话里开骂,“还有你那个老子,怎么回事啊?弃权?怎么想的?他是陆门集团的主席!主席!”陆东深当然知道他在骂什么,他这个老同学什么都好,做起事情来也是雷厉风行,但就是脾气暴,点火就着,所以,在接起电话的下一秒,陆东深就十分明智地把手机拿到一边,等杨远嚷嚷完了,他才把手机拿过来。 “都快人近中年了,怎么脾气说上来就上来?”陆东深心平气和,一手接过景泞递上来的文件,翻看。“什么人近中年?我现在正是三十四而立的年龄!再说了,就像你跟我不是同岁似的,说我不是说你自己啊?”杨远说到这又“哎”了声,“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别转移话题,你现在还坐得住呢?都被人夺权了!” “哪有那么夸张,陆起白不是说了吗,到京是来辅助你的工作。”陆东深笑了笑,通着电话,却丝毫没影响看文件的速度。 杨远冷哼,“是辅助我的工作还是来盯着我们的?然后就等着你在沧陵的那块地成了泡影之后将咱俩一锅端了!” 陆东深手头的文件很快审完了,签了字,递给景泞后又接过另一份,对着电话说,“沧陵这边有家神仙饮,常年爆满,听说有专门缓解抑郁暴躁的,你要不要飞来沧陵尝尝看?”杨远那头正在急头上呢,一听陆东深这么说,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后冲着手机嚷嚷,“你丫还有心情开玩笑呢?我都替你急死了!我走了没关系,大不了我跟我家老爷子认个错乖乖回自家公司上班,你呢?你要是被架空了,你们家这一脉可就别想翻身了。咱不说别的,就单拎你家这一撇的人啊,南深不用说了,人压根就对做生意不感兴趣,你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陆北辰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现在又因为萧雪的案子跑来中国,陆北深呢还下落不明,兄弟四个,就你一个还在陆家硬挺着,人脉凋零啊。” “我谢你的提醒啊。”陆东深翻了一页文件,“你不帮我这么捋顺一次,我还真以为自己身后百万雄师呢。” “你身后只有我!”杨远哼笑,“言归正传,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沧陵那片地有没有把握?” “没什么打算。”陆东深道,“做生意就跟谈恋爱一样,强求不来,所以,一切顺其自然。” “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是吧,您老当然不用强求了,姑娘们一个个都恨不得黏在你身上,你还用费心?”杨远重重叹气,“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啊,我更没把握了,你说我要不要投靠陆起白?” 杨远跟他多年交情,所以说话也从不避讳,陆东深在外沉稳肃穆,在杨远面前也时不时学得毒舌。 陆东深笑,“你的面子和里子我都了解的差不多,你想易主也得有点利用价值,你以为陆起白傻?” 杨远被怼得在那头顿了顿,转了话题,“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 “前两天我跟一位专家见面,无意间聊到了蒋璃,你说巧不巧,我朋友竟然知道蒋璃。” 陆东深签名的动作一顿,“什么专家?” “研究梦境分析的,叫素叶,在赫赫有名的联众任职。”杨远告知,“她说,她跟蒋璃是不错的朋友。” 等结束通话后,陆东深的耳朵里还回荡着杨远的声音,失了神,直到景泞在旁连唤了两声,他这才意识到手下的文件只签了一半的名。 补上签名后,景泞接了文件,走到办公室门口时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着陆东深。 “还有事?”陆东深问。 景泞想了想说,“陆总,陆起白这次的调任不简单,您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陆东深看着她,“但是,你想说的应该不是这句话。” “是。”景泞如实道,“我想说的是,陆起白对沧陵这边的情况有点了解过头了。” “所以,你怀疑有内鬼?”景泞点头,“是。” 第33章 危险重重 蒋璃走的第二天,谭耀明就再也坐不住了,一大早就吩咐了手下备齐上山的东西,这期间他没少接到手下电话,大抵都是询问什么该买什么不该买。 沧陵是个旅游发达城市,尤其是古城风光和大自然山水吸引了不少背包客,所以沧陵市区不少户外装备店。可谭耀明虽说是土生土长的沧陵人,但对户外旅行没太多经验,仅存的那点户外知识还都是蒋璃教的,所以,当手下的电话一遍遍打过来后,谭耀明一声令下,“把能给我买的都买了,不清楚的就问老板, 什么装备适合在徒步用!“没人知道蒋璃入祈神山的事,这是谭耀明的习惯,他们在江湖上行走的最忌讳就是把危险示人,以免将自己陷入囹圄。所以,他对外声称蒋璃还在酒店,而他也不过是去趟天周山排查一下冬祭场地的情况。 就这样,快近中午的时候所有装备都齐全了,谭耀明整装待发。 手底下有弟兄看来实在是憋得不行,问了嘴,“谭爷,这种事以前都是蒋爷做的,您要不要等蒋爷回来让她去啊,背这么重的东西,万一您再磕了碰了的——” “瞎操心什么?说的就像我跟温水花朵似的,别一个个都跟参加追悼会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谭耀明大声豪气地说。 他虽说没什么野外经验,可这么多年闯荡江湖也没少经历险恶,所以他并不在乎祈神山有多险峻,只要能找到蒋璃,他就能保她安全。 想找蒋璃倒也不难,他知道蒋璃的一些户外习惯。 可就在谭耀明准备出门的时候,齐刚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了,一推门,不曾想跟谭耀明打了个照面,愣了一下,紧跟着说,“谭爷,出事了!” ** 祈神山位于天周山的北侧,与天周山的主峰遥遥相对。沧陵人每年会登天周山峰顶面湖而拜,其中的一拜就是给了祈神山。是因为祈神山由九座山峰组成,最高为东边主峰,依次而下,主峰的海拔可达五千多米。九座山峰连起来看就恰似一尊神女侧卧而躺,似崔嵬又似悠闲地俯视着整个沧陵,所以,沧陵人对祈神山又敬又怕。 山内峰谷纵横交错,又有无数条分叉路犹若星罗棋布,低海拔到高海拔一路喀斯特地貌到原始热带雨林,怪石林立,峦崖碎玉,如果蒋璃不是有着丰富的户外经验,那一定就会死在这里。 这是她入山的第三天,没敢往深处走,只盯着主峰前行。一来,她要寻的原料相传就在主峰,二来如果真心寻不到她也方便折回。 上午阳光尚好,可也被葱郁的林木遮住了,山中多瘴气,尤其是到了晚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这般浓郁的瘴气只能等到中午前后才能彻底散尽。 她靠在树干旁歇息,手旁躺着装有各色装备的大背包,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和水。在这里,这两样是最好的食物。 这是游离在众多驴友视线之外的无人境,蒋璃想着这两天遇上的危险,还真是后背发凉。 刚入山就有食人树候着,却是贴着地皮而生,树杈分支中众多,与草皮混在一起极不起眼,又没有食人花那样妖艳的花朵,却是极其危险的杀手。 幸好她尚算长了个灵敏的鼻子,还未见其树先闻其味,但凡能通过自身体液来消化被捕猎物的植物,本身都散发着一股子腐臭味。不见生物骸骨,却有强烈的腐臭味,这让蒋璃侥幸过关。 紧跟着是爬藤遍布的小路,如果不仔细观察,她必然要走进野兽的老巢。她闻得到血腥味,新鲜的血腥味,说明不久前才经过一番食物链的厮杀。逃过有毒的植物,避开凶猛的野兽,不曾想又被毒蚂蚁一路追着她咬。毒蚂蚁不是只有祈神山才有,在天周山的最深处也会有毒蚂蚁,但毒性不高,被咬的人会因体内毒性发作时发烧个两三天也就没事了。但祈神山上的毒蚂蚁各个大如蝗虫,看上去就十分骇人,攻击力极强,蒋璃知道一旦被咬,那就不是单纯发烧了,肯定是没了性命,好在她知道有毒蚂蚁的地方必有解毒的草药,她走一路,身上飘着一路的草药味。然后,白天要紧防迷失了方向,晚上篝火不敢熄,生怕被狼叼走。总之这一路上,她可谓尝尽了这几年历经的徒步之苦。都说祈神山是个生死坑,入山之前是生,入山之后就是死,如果换做平常普通人, 怕早就被这祈神山给吞了。 蒋璃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还没算上未知的险境呢,鬼才知道这个山里还有什么是她要经历的,例如,遇水的话会不会碰上什么吃人的妖怪之类的。 lt;/divgt; lt;/divgt; 第18节 这是片原始森林,陆地上有陆地上的危险,水下的危险更是不容小觑。 三下五除二将肚子填了七分饱,不敢多吃,全饱的话影响进程还爱犯困,她必须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下一个落脚点。 背上行囊,肩头上火辣辣的疼,背包已经严重超负荷了,她被压得几乎挺不直腰,就这样边走边骂:陆东深你大爷的…… 她发现一件事,只要在累得不行的时候骂上几句这样的话就轻快很多,所以,这两天她嘟囔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了。 骂得正欢时,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扯她,低头一瞧,竟是只猴子。那猴子生得古灵精怪,眼珠子乱转,前爪死死揪住她的冲锋裤。 蒋璃有经验,冲着猴子一瞪眼,“我警告你啊,你敢动你蒋爷的东西,我饶不了你!爷我可是好几天没开荤了,抓了你烧猴脑吃!” 吓得猴子一溜烟跑了。 她松了口气。 这种山林之物别看着无辜,实则凶险,她有过上当受骗的经验,上一次是只浣熊,她以为小小一只不足危险,不曾想被它偷吃了食物,害得她差点饿死。 蒋璃转身就走,此地不宜久留。可她忘了,猴子是报复心极强的动物,还没等走上十步路,只觉得头顶上的林叶沙沙作响树干摇晃,刚要惊呼不好,就见七八只猴子飞速窜下,她伸手去拦,可紧跟着就被扑倒了,然后出现了一头足有一人多高的大黑猩猩,夺过她的背包就跑了。 第34章 骂人骂上瘾了 蒋璃这一跤摔得不轻,爬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脚踝骨生疼。但在野外,行囊丢了等同丢命,想都没想起身疯追。 那群猴子散的快,又身形娇小,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夺她包的那只黑猩猩很好辨识,窜到哪哪边的树枝就晃得厉害。蒋璃不敢有半分的松弛,拼尽全力追赶,在这种地方,人就成了最渺小的那一类物种,更不再是活在食物链最顶端的那一个。 很快,头顶上的树枝停了晃动。 等蒋璃追到的时候,那只大猩猩就坐在树干上,前爪拎着她的背包带,在半空直晃荡。 陆东深你大爷的! 她又在嘴边嘟囔了一句,然后冲着大猩猩喊,“你当你是金刚啊?那么大的坨你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就给我下来,咱俩单挑!” 大猩猩停了晃荡的动作,直勾勾盯着蒋璃。 蒋璃头皮一阵发紧,被这么个庞然大物盯着不是什么好事。她打小就不喜欢猩猩这种动物,看着像动物,实则又有人的智慧,就像眼前的黑猩猩,怎么瞧着都像是披着猩猩皮的人。 “那个……单挑这句话我只是意思意思,你把背包还给我,想吃啥你随便,我想你长这么大没吃过火腿吧?我切给你吃啊。” 大猩猩还在盯着她,能有个半分多钟,他突然就窜起身来,十分兴奋地在上面大呼小叫。 “哎你——”话刚出口,蒋璃就觉得呼吸间有点不对劲,周遭原本都是草皮林木的气味,可气味游离间多了一缕芳香。 她暗呼不好,一扭头,就见有大一片黑色爬藤类植物向她逼近,速度之快就跟暗涌而来的波浪。她拔腿就跑,可没跑两步,脚踝就被枝蔓缠住,只觉一股劲力,下一秒她被拉回了原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 那些枝枝蔓蔓缠胳膊的缠胳膊,缠腿的缠腿,她越是挣扎缠得就越紧。这个空档,蒋璃才看清这些藤蔓,原来黑枝黑叶,就连枝叶间开的小花都是黑色的,怪不得乍一看就跟黑色海浪似的。 缠得她快透不过气来,别看这些枝蔓纤细,但小胳膊小腿多了也能把一个大活人缠死。 抬头再看那只猩猩,已经停了疯狂的上蹿下跳,将她的背包挂在树杈上,然后冲着她呼扇着双臂欢腾地叫唤,大有幸灾乐祸之相。 蒋璃这一刻才明白它为什么跑着跑着就停了,敢情是把她往险境上引。 她牙根直痒痒,都说人心险恶,看来这动物也不可信啊。 大猩猩欢腾完后就不再搭理她了,一扭屁股呼啸而去。 深林之中,藤蔓之下,她被只猩猩陷害,像个殉难者似的一动不能动,她的背包悬在半空,她也只能看着无法够及。 该死! ** 临客楼被人砸了,几个兄弟受伤,其中一个伤势严重,手筋差点被人挑断,齐刚生怕耽误病情先叫了救护车才去通知的谭耀明,所以等谭耀明赶到的时候,只瞧见楼内一片狼藉和地上的血迹。 来闹事的人背景不详。据临客楼的服务生说,之前是来了一拨客人,点名要茶楼里最好的茶叶,结果上了茶,对方其中的一个人嫌茶不好,咬死了茶楼里贩卖质量不过关的茶叶。茶楼里有谭耀明的手下,是专门守着茶楼的治安,见对方的人对茶楼里的服务生推推搡搡的就上前制止,结果两拨人就打了起来。 对方动了刀子,一看就不是善茬。 见了血,就会有警察。 谭耀明前脚刚到,后脚警察就来了,只是那伙人在闹完事后就散得干净,这做法可不像是简单的江湖打斗。做了相关笔录,又排查了现场,又询问最近跟什么人结了仇惹了事等。 谭耀明对警察没什么忌讳,只是一心惦记送往医院的几个兄弟,所以笔录过程都是齐刚代劳。 可临客楼这边的情况刚压下,齐刚又接到了电话,然后面色凝重地跟谭耀明说,酒吧和歌厅、饭店那边也都出事了。 这一次不是被人砸场子,而是惊动了检察厅和税务局和扫黄组的人。 谭耀明被人举报行贿、偷税漏税和公共场合下涉黄等几项罪名,一时间谭耀明的地盘多地起火,分身不暇。 但对于谭耀明来说,这些事都差不多是这几年的常态了,做他这行的,能爬到这个位置得罪人在所难免。幸得这几块的人他都认识,能说得上话,大家也算是给他几分薄面,末了,税务局的人跟他交了实底,“这几年你的情况我们该查的都查了,也知道你是老狐狸我们找不出证据来,但这次怎么着也得走个程序提溜你几天,给你提个醒,怎么就单单这个时候被人举报了?还不是商会选举快到了,你自己心里有个数。” 谭耀明心里明镜的,不用提醒他也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闯江湖的这些个人也不见得各个讲义气,为了上位什么招数没有? 忙让齐刚好生招待这几块的人,他也乖乖做良好市民接受调查。 心里自是焦急也没办法,再派去其他人也未必有本事找到蒋璃。 如焚心境,却只能任其燃烧。 ** 祈神山这边又是一副光景。蒋璃被困藤蔓阵已经个把时辰了,大正午的阳光已经开始在渐渐偏移,她开始心生绝望,如果太阳落山之前她还无法逃脱,那最后只有两种结局,一是会被晚上出动的毒虫野兽蚕食,二是被捆在这里活活脱水而死。 不管怎么想,死相都会很难看,这对一个十分在意自己容貌又十分爱美的姑娘来说是场致命打击。 手腕、胳膊、脚腕等被缠住的地方都不过血了,这是她拼命挣扎后的结果,那些藤蔓像是触角一样甚至勒紧了她,她在想,也许她还有第三种死法,那就是全身血液不通肿大而死。蒋璃越想越觉得这趟来得不值,想过祈神山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危险,那对于她来讲或许危险系数就能降低些吧?这几天一路走到现在,结果横竖还是个死,太糟心了。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在刚上山时就被那变态的树给弄死得了,起码能死得渣都不剩,也好过死的时候全身肿得跟猪一样。 陆东深你大爷的! 她在心里愤愤咒骂,最后干脆朝天大吼,“陆东深你大爷的!你大爷的陆东深!陆东深——”“差不多就行了。”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了出来,“骂人骂上瘾了?” 第35章 你还真是个奇女子 蒋璃一愣,误以为自己是出了幻觉,嘴巴张了张,想再骂一句试试看,就见树影间走出来一道男人的身影。 下一秒瞪圆了双眼,冲着那个身影欢呼,“啊!奸商!是你吗?” 是陆东深。 蒋璃使劲眨了眨眼睛,这才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什么海市蜃楼之类的幻象,可这个陆东深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总让她觉得恍恍惚惚似做梦。陆东深打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然后一句你大爷接着你大爷的,想来除了她也没什么人敢这么咒他。这会子终于瞧见她了,见到眼前这幕一时间觉得好笑,又很认真地问她了句,“我怎么得罪你了要你这么骂我?” “我真不是在做梦啊?” 不远处的男人逆光而站,落下大片颀长的影子。他没了平日的西装革履,黑t恤配了件皮夹克,一条黑色休闲裤还是显得腿老长,脚上踩了双黑色登山靴,背着挺大的军绿色背包。 这种背包是沧陵户外用品店的标配,结实耐用,主要兜多,功能强。 见惯了他平时的模样,现在看着这样一个他还多少有点不习惯,少了商人的精明,多了徒步者的潇洒。 陆东深摘了太阳镜,随手挂在胸前领口上,看起来风尘仆仆,却是目光含笑,“看见我很奇怪吗?” 蒋璃马上道,“不奇怪不奇怪,我知道我这个人一向福大命大,肯定能有人来救我。” 陆东深忍着笑,打量着被缠的跟只蝉蛹的她,“你这是阴沟里翻船啊还是真没两把刷子?” 蒋璃愤愤,“被只猩猩给耍了。” 陆东深状似了悟地点点头,却不着急救她,说,“如果我不来,你今晚就能命丧于此了吧?” 蒋璃也不瞒他,“是,这种植物本身没毒,但就是做了那些毒虫野兽们的鹰犬了,又或者就是能让人血流不通而死,总之还有欠研究,你先别问那么多了,快救我出来。” “让我救你也行,怎么报答我?”陆东深好整以暇。 蒋璃诧异地看着他,“你不就是来找我的吗?” 既然如此,救她出险境也是应该的吧。虽然说她很诧异他会出现在这,因为在她认为,就算真的有人来找她,那最有可能出现的人是谭耀明,而不是眼前这位口口声声并不信任她的陆东深。 等等,是因为不信任,所以他来了?这是什么狗屁和不要命的理论? 陆东深双臂环抱,看着她笑,“我是来找你的,但没想到还没见到人就被骂得狗血淋头,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我这趟进山是进错了。” 蒋璃觉得他有点小心眼,至于吗,她就是骂他了,他还能少块肉还是断条胳膊?想来还真是奸商本质,一点亏都不会吃的。 “我要是出事了,邰国强这辈子都别想醒过来,到时候倒霉的可是你陆先生。”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搁平常人也会觉得在理,可陆东深不走寻常路,闻言后竟笑了,饶有兴致地问,“你这算是威胁我?” “威胁你谈不上,就是要告诉你一个血淋淋的事实,我现在是你唯一的救星,我不能出事。” 陆东深眼里依旧有笑,不紧不慢道,“还有什么消息能比沧陵巫医死在这里更劲爆的?到时候八成那些记者们也没空搭理天际,这一来一回的时间空档,正好方便我处理天际不利舆论。” “陆东深你——”大爷的,这三个字硬生生被她咽下去了,再开口风轻云淡,“那行吧,你想我怎么报答你?先说好了,违背原则的事我不做。” “例如?” “例如杀人放火。”蒋璃没好气,“再例如陪睡和以身相许。” 陆东深哑然失笑,由衷道,“你还真是个奇女子。” 陪睡和以身相许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是豪爽,换做别的女孩,说这话怕是都羞答答的吧,再不济也会弄个小红脸,结果,她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蒋璃倔脾气还上来了,死咬着牙挣扎,结果有一条藤蔓使劲一勒,她的脖子就出了血道子。 陆东深见状无奈,道,“行行行,你先别动了。”他说着扯下背包,从里面掏出把瑞士军刀来。 蒋璃看得门清,笑道,“行啊陆先生,你挺专业啊。” 陆东深没理会她的笑谈,亮出刀,刚上前没几步,就见有旁的藤蔓迅速朝着脚边过来。 “小心!” 蒋璃惊呼的同时,陆东深已经疾步闪开。 “你别上前了,这东西只要有一点沾上你你就逃不掉了。”蒋璃见他身手敏捷,多少对他另眼相看,与此同时也有后怕。“把刀扔给我。” 陆东深刚刚也着实小瞧了这些藤蔓,准确无误的把刀子扔到蒋璃手里之后,这才仔细打量不远处的黑色藤蔓,像是一群有着妖术的手爪。 “什么东西?”他问。“在亚马逊森林里生活了一种叫巫婆草的植物,这种植物只要一碰到它,它的红花绿叶就成了能缠死人的绳索,而且越抓越紧让人动弹不得,被缠的人最终会活活饿死然后被虫子吃掉。”蒋璃的左手尚算能动,紧紧握着刀,一用力脖子被勒紧,憋得她满脸通红,却还不忘发挥普及大众的神圣职能变着音儿道,“这种植物的属性跟巫婆草差不多,可攻击力远胜于巫婆草,也不知道叫什么名!我只知道藤蔓上面都是腐臭味,奶奶的!熏死我了。” 不知有多少生灵死在这种藤蔓之中了。 一个咬牙,锋利的瑞士刀砍断了胸前的藤蔓,蒋璃总算能喘口畅快的气,然后换气的时候直咳嗽。手腕上的束缚越来越少,方便她更快地挥刀。“像是这种无名的但危险的植物在这种热带森林里太常见了,你是身娇肉贵的大少爷,来这种地方能活下来就算是个奇迹。”说着,又挥刀砍断缠在腿上的藤蔓,那藤蔓就像是能试着疼似的猛地回缩了一下,蒋璃将断了根的藤蔓踢到一旁继续说,“但你刚才救我于水火,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紧跟着最后一刀,除去了脚腕处仅有的束缚,“首先给你个小常识,在这种原始森林里,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你看见了离远点就是,至少先能保个平安。”话毕,将手里的瑞士刀利落地扔给陆东深。 lt;/divgt; lt;/divgt; 第19节 第36章 搂起来手感不错 刀子在空中划了道优美的弧线,陆东深一伸手接了个准确无误。 可就在下一秒,有枝未伤到根脉的藤蔓迅速朝这边过来,千钧一发之际,陆东深眼疾手快,疾步窜前一把将蒋璃拉离,这才避免了她再次被缠绕的可能。 蒋璃背对着藤蔓,所以刚刚并未察觉危险,等反应过来时已被陆东深搂在怀里,扭头一看,那只藤蔓在一堆藤蔓尸体群里张牙舞爪,方才明白自己险些再陷危难。 “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那你呢?”陆东深在她耳畔低笑。 蒋璃只觉得耳朵一烫,这热又窜到心口,心脏不知怎的就猛跳一下,伸手推他,“别占本爷的便宜啊。” 可一下子没推开,陆东深搂着她的单臂借机一收,两人就贴得更近了,他低头瞅她,笑得有点故意,“我这个人向来精打细算,所以算上刚刚,你欠我两个人情,具体怎么还,我还真得好好想想。” “放开我。”蒋璃觉得脸有点烫,手臂再次发力。 这次陆东深没为难她,顺势就松了手。 “搂上瘾了你?”蒋璃不悦。 陆东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似认真道,“腰细,所以搂起来手感是不错。”蒋璃不想跟他打嘴仗了,她觉得这个陆东深着西装时尚算沉闷的人,话少安静又矜贵文明的,现在脱了西装了,性情也跟着变了,在这个未涉及文明之地,他戏谑人的时候就像是个斯文流氓,又或者,斯文这俩字去掉。可陆东深没能如她所愿,大手朝着她领口就伸过来了。搁平时,她绝对不会容得旁人这般无理,只因对方是陆东深,她是万万没想到他会有此行径,一愣神的功夫,她的领口就被扯开大半,锁骨露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 “你干什么?”蒋璃羞怒,一个情急就朝着他动手了。 陆东深及时躲过她的“毒手”,哭笑不得,“我只想看看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样了,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蒋璃摸了摸脖子,不过是皮外伤,对她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陆东深这个对她来说尚算陌生人的男人,如此得性情大变才教她觉得恐怖。 抬头瞅了一眼挂在树上的背包,里面就装着那把芬兰刀,如果刀在手,她必剁了他的手。想着,走到树干前,搓了搓手。 “你要爬树?”陆东深在她身后问。 傻子都能猜出来吧。 蒋璃冲上面呶呶嘴,“没看见我的包在上面吊着啊?” 陆东深走上前将她拉到一旁,“你有伤在身,逞什么能?” “我所有能活命的东西都在上面呢。”蒋璃不大习惯有人对她这么指手画脚,“我不爬树你爬啊?” 不过是句随口的话,不曾想陆东深道,“不就是爬个树拿个包吗?”然后将挂在胸前的太阳镜取下来往蒋璃脸上一戴,脱了外套往她手里一塞,“等着。” 蒋璃先是一愣,紧跟着摘下太阳镜,那陆东深已经走到树前,撸起了袖子。她惊讶极了,这么个……呃,算是几世祖?总之,这么个常年坐办公室的男人,爬树?还是徒手的? 正想着,就见陆东深手臂扒住树干,两脚利用鞋底与树干的摩擦力找好了角度登住,然后双脚交替移动手脚上行。 看得蒋璃有些目瞪口呆。 他爬树的速度不慢,这种架势不是经验丰富的人压根做不到,因为徒手爬树本来就要掌握技巧,尤其是这种原始森林里的参天高树,更是要考验攀爬人的臂力和腿力。 蒋璃将太阳镜挂头上,席地而坐,怀里抱着陆东深的外套,仰着头看着他渐行渐高。有树杈的地方他长臂一伸,身形敏捷地就攀了过去,毫不费力。 以往看他穿西装得体,早知道这男人是典型的衣服架子,换了身户外休闲装,尤其是胳膊一露,这才发现他的身材可真是好,宽肩窄腰自然不用说,结实的肌肉伴着爬行的力量贲张,看上去健硕又有力。 她觉得,也许他也不是她平时想象中的那个样子,这不,她就瞧见了他的另一面? 没一会儿,陆东深就摘到了她的背包,又十分利落地下了树。 等走到她面前时,他一手拎着包,另只手朝她一伸。 “真人不露相啊。”蒋璃仰着头看着他赞了句,然后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他。 然而陆东深连衣服一起拉住她的手,微微一个用力,蒋璃就被他拉站了起来,没等她说什么,他就松开她的手,却没接外套。微皱了一下眉头,“你是装了多少东西进去,背包够沉的。” “野外生存啊大哥,你当来过家家的。”蒋璃觉得手心还温热着,是他大手的温度。 刚爬完树,他的额头沾了少许汗珠,可就是这少许汗珠的,让这样一个陆东深有着不同于商场上的气质,例如野性,例如狂野,使得他身上原本就干净的木质香多了一份勾人心痒的诱惑。 刚要夺包,却见陆东深将她的包往肩上一挂,弯身拎起自己的包,“走吧。”蒋璃怀里继续抱着他的外套,于心不忍,“那个……陆先生,你这样很让我诚惶诚恐啊。”堂堂陆门的太子爷啊,她就这么任由他大包小包的跟个背山工似的,是不是有点大逆不道啊,万一哪天这位太子爷登基成了正主,依照他素来“精打细算”的性子,她不得被诛九族? 陆东深没管她脑子里的这些弯弯绕绕,说了句,“赶紧找到原料赶紧撤,找不到原料我掐死你。” 得,又恢复了高冷状。 蒋璃觉得,这人是不是分裂啊。 ** 邰梓莘一进病房就看见邰业帆来了,一身的酒气,双手拄床身子还有点晃,低着头跟床上的邰国强喋喋不休。 “爸,赶紧醒过来吧,这个鬼地方太没劲了,玩得都不尽兴。” “那个谭耀明,还有那个什么什么璃的,早晚有一天我弄死他们替你报仇。”说完这话他又嘿嘿直乐,“那个叫什么璃的先擒来玩玩,直接弄死了有点可惜,长得挺漂亮的。” 第37章 你千万别紧张 邰业扬在沙发上坐着看杂志,没理会邰业帆的疯言疯语。倒是这话听进邰梓莘的耳朵里了,转头看了秦弈一眼,秦弈会意,返身去关了门。 她上前,一把将邰业帆扯离了病床,面色清冷,“我警告你,这些话你最好只在病房说说,说过就给我忘了,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再给你收拾烂摊子!” “烂摊子?你还嫌咱们邰家烂事不够多吗?”邰业帆喝了点酒就开始口无遮拦,“他陆门算个什么?还真当我邰业帆怕了他们啊?妈的,这笔账我一定会跟他们算!” “就凭你?”邰梓莘冷笑,“你有什么本事跟陆门斗?先别说陆门了,单是一个陆东深就能拔掉你一层皮。”“我没本事?那你有本事?你的本事就是抢自家哥哥的生意踩着自家哥哥的肩膀往上爬?”邰业帆醉眼圆瞪,“邰梓莘,你可真是有本事啊,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有这么大的野心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就是被陆东深甩了你拉不下来脸吗?你以为你在商场做大做强就能让陆东深回心转意?你给我记住了,咱们邰家不需要求着谁巴着谁,你也别给我犯贱去招惹那个陆东深,你——” 邰梓莘抬手一个耳光扇过来,掴得挺狠。 掴愣了邰业帆,也让始终将自己当成局外人的邰业扬抬了头,惊愕地瞅着邰梓莘。 “醒了吗?”邰梓莘冷冷地说了句。 “你有病啊!”邰业帆说着就抬手过来。 巴掌没落下来,被秦弈拦下了。邰业帆怒了,冲着秦弈嚷嚷,“给我滚蛋!” 邰业扬看不下去眼了,起身上前,“差不多行了,一家人闹成这样有意思吗?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倒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邰业帆虽说性格乖张,但始终还是不会忍心打自家妹妹,手一甩,转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还是那句话,现在邰家处于敏感时期,因为父亲昏迷不醒,上个月刚谈成的能源项目现在随时都会面临变动,一旦有变动,董事局那边怎么交代?还有,沧陵这边的地皮一直是父亲的心愿,我们必须替他完成。”邰梓莘嗓音清冷,思路清晰。 邰业帆没出声,倒是邰业扬开了口,“能源项目我会继续跟进,沧陵这边原本父亲是要交给也帆来做的。” 话说得很明显,邰梓莘语气沉凉,“你觉得他有那个本事跟陆东深抢地吗?” “我怎么就没本事?”邰业帆一听这话又急了,“我大小都是集团的副总吧。” “是啊,邰副总,你能坐上这个位置凭的是什么你心里最清楚,你说你有本事对吗?行啊,趁着现在陆家也被舆论压着,你倒是把地皮的合同给我拿回来,去跟谭耀明谈,去跟当地政府谈啊。” “我他妈现在就去!”邰业帆说着就起身,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 “晚了。”邰梓莘冷冷甩了句。 邰业帆脚步一顿,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邰业扬也不解地看着邰梓莘。 邰梓莘一字一句说,“官阳区那片最有价值开发的地皮,陆东深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 近傍晚的时候,陆东深和蒋璃两人终于找到一处适合落脚的地,林木少却从外瞅进来视野较隐蔽。 陆东深负责搭帐篷,先堆了不少枯叶垫底,一搭一建都十分娴熟和专业,蒋璃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明镜,却什么都没说,从背包里拿起水壶就走了。 等陆东深将两个帐篷都搭完后这才发现蒋璃没了踪影,原以为她不过就是附近转转拾些柴木,岂料压根就不是。 正想着,就见不远处林间的缓坡处摇曳着一个女人身影,他的眉头稍稍松开,是蒋璃回来了。 蒋璃还真是拾了不少柴木,不知从哪找的干藤蔓充绳捆紧背在后面,怀里抱着只水壶。等走上前,将柴木往地上一放,瞧着一前一后的两只帐篷乐了,“你搭得挺快啊。” 而且将她的帐篷搭在他的帐篷之后,躲开风口,这么一瞧还挺有绅士风度。 “你去哪了?”陆东深的声音有点沉。 “我?”蒋璃朝着柴木一踢,又示意了一下水壶,“找水,生火。” 这还用问? 陆东深看了她少许,脸色看上去有点难看,但也没多说什么。蒋璃觉得他有点奇怪,刚要开口问,他就接过她手里的水壶,开口,“你跟我说一声我去找就行。” 蒋璃抿嘴乐。 陆东深瞥了她一眼,将水壶搁一边,开始拾掇柴火。 “你知道在这种地方怎么找水吗?”蒋璃蹲下身来,偏仰着头瞧着陆东深。 陆东深没搭理她。蒋璃耸耸肩膀,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干脆席地而坐,帮着他一同架柴木,但出于同行之谊,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他普及一下,“走户外的都遵循‘走脊不走沟’的原则,山沟多荆棘,又有隐藏的危险,山脊就不同了,因为地势较高,所以可以避免一些隐性危险,最便利的就是找水源,一路朝着地势低的方向走就一定能找到水源。” 陆东深拿了打火器,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火苗一窜,烧在柴木上很快就浮游了淡淡松香。“这是香松木。”蒋璃在旁等着火苗慢慢升起,“如果能在野外找到这种树,那证明是老天垂爱。这种香松木油性好,可以拿来做火把驱走野兽,也能维持篝火两天两夜不灭,而这种植物的根、茎、皮都可以拿来入药,不过最好的就是拿来制香,在汉武帝时期,有外藩进贡香料,其中有一种叫做迭鸾香的,里面就是加了这种香松木的气味,不过香松木提取有用气味也不是很简单,得把一部分油性成分去离,保留松的清雅之味才行。我个人是觉得古代的气味分离技术肯定不如现代,所以那味迭鸾香也未必有传说中的那么好闻吧。不过香松木在迭峦香里也只是其中一道气味,像是牛角花啊卷丹什么的肯定也会有,不然怎么能催情呢?”说完这话后,见陆东深转头看着她,她马上解释,“你千万别紧张啊,放心放心,单单只是香松木的话绝对没有催情效果。” 第38章 是个人都会做 篝火起来了。 香松木果然就是如蒋璃所说油性极佳,那火苗烧得匀称,又没有呛鼻的味道,入呼吸就是绵长的清香。 她在准备锅碗瓢盆时,陆东深拾起一支松木枝,翻了翻火,转头去看她。夕阳已一点点沉落天际,扯动了最后一点的余晖,乍明乍暗,又不及眼前的火影明亮,却衬得她的背影妖娆。她穿得简单,就是走户外常见的冲锋衣冲锋裤,可就这样简单的装束被她穿得却帅气非常,尤其是她脚上的那双牛皮半长靴。自然是没戴假发,长发松散地编在一侧,折腾了一天,她的头发就更松了,有散发垂下来,她的侧脸看上去就娇美得很。 陆东深看着看着,不经意想起她刚刚的解释,好笑地扬了扬唇。 晚餐很丰盛,源于蒋璃熬制的一锅鲜鱼汤,用她的话说就是,“抚仙湖当季的鱼,捕了之后用一些特制的香料腌渍个七天七夜,然后晾干封存,你在别的地方吃不到,只有我才会做。” 陆东深也着实觉得好吃,这口鲜美入腹,是他在外面的餐厅或陆家私人厨师那吃不到的。 “怪不得你背包那么沉。” 恨不得把家搬来,能不重吗? “你什么都没带?”蒋璃问。 “简单口粮,再不济可以打些野味充饥。”陆东深直截了当。 “这话说的,要么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要么就是太有野外生存经验,让我猜猜你属于哪一种?”蒋璃偏头瞅他。 陆东深也干脆转过脸来看着她。火光下,他的脸颊愈发棱角分明,俊朗得很,蒋璃看着看着心口竟有点慌,以笑掩之,“你是后者,其实你有挺丰富的户外经验,徒手爬树、知道帐篷怎么搭才又避风又结实,这一路上你能自觉避开危险, 还有,你把找水找柴说得十分自然。” lt;/divgt; lt;/divgt; 第20节 说完这些,她认为他会来一番长篇大论。 岂料,陆东深说,“你说的这些事,是个人都会做。” 一句话噎得蒋璃直瞪眼。 陆东深虽没看她,但也知道她一直在盯着他瞧,有暗光做掩,悄然抿了唇,笑意入眼。 果不其然,蒋璃不达目的不罢休,“你那把瑞士军刀呢?上面可是有用过的划痕,看磨损程度可不像是一把新的。”说着,将自己那把芬兰刀往他身旁一拍,“看清楚了,我这把才是新的。” 陆东深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木,淡淡地回答,“杨远经常拿它切菜。” 蒋璃心里暗骂了句:陆东深你大爷的…… 最终,陆东深问了句正经的话,“你来祈神山到底要找什么?” 夕阳彻底沉落后,温度就降下来了。蒋璃抱着碗喝了口热汤,吸了吸鼻子,说,“麝香鼠。” 陆东深不解地看着她。 见状,蒋璃笑了,腾出只手重重地拍了他一下肩膀,“对,就是这种不耻下问的眼神,你得让我有点成就感,要不然我会觉得我没那么重要了,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麝香鼠?” 陆东深也任由她这般放肆,风轻云淡,“不就是青根貂吗?我在北美的时候见过那种东西,而且现在也有养殖的麝香鼠,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要来这里找?”一句话说得让蒋璃十分不快,斜眼瞪了他足有半分钟,瞪得陆东深都觉得后背发凉,尤其是她手边还放了把芬兰刀,于是清清嗓子,“我也算不耻下问了吧,你看,我不知道这里的麝香鼠跟养殖的又或者北美那边的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蒋璃没好气,身子一转,背对着他喝汤。 竟有些孩子气,陆东深被逗笑,平时看她都一副拽的不行甚至高冷范的模样,现在瞧着倒十分可爱了,转念一想也是,不过26的年龄,就算跟在谭耀明身边混江湖,也会有小女孩的心思。 他噙着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是真不知道,这种事还得请教蒋爷。” “别碰我。”蒋璃只觉得他的手掌很大,这种亲昵行为让她有点不适应,头一歪躲开了他的大手,嘟囔了句,“当我是宠物狗啊。” 说完这话,情绪又一转,一双眼染了笑,“不过,从你嘴里叫出蒋爷可真好听啊。” “别得寸进尺啊。” 蒋璃也知道让这么个大男人叫她蒋爷,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既然叫了一声她也就受用了,将鱼汤一放,摆好姿势。“你呢,刚刚说的没错,麝香鼠一般都生活在北美洲,但不意味着其他地方没有,只是没有人家土生土长的好,更别提是养殖的了。很多人知道麝香鼠都以为是它的皮毛精贵,但实际上,雌麝香鼠分泌的麝香中含有跟天然麝香相同的麝香酮、降麝香酮、烷酮等成分,具有耐缺氧、抗炎、降血压、抗过敏、抗衰老的作用,是天然麝香的最佳代替品,而且很多高级品牌的香水里也含有麝香鼠的麝香,另外,麝香鼠的粪便也可以制成蚊香驱蚊。这种麝香百种好,可唯一的不足就是要等到繁殖期的成年雌麝香鼠才行,一来,邰国强的情况等不了那么久,二来,现在也不到麝香鼠的繁殖期。听说祈神山上就生活着麝香鼠,而这里的麝香鼠不用等到繁殖期就有极大的药用价值,只要抓住一只,我取了麝香液就行。” “听说那东西不是很容易抓。”陆东深拿起她的碗,又给她添了些热汤,递给她。 蒋璃很自然地接了过来,“当然,有那么容易的话还用我蒋璃亲自出马吗?随便打发个小喽罗就行了。” 三句话不忘夸自己一下,这种本事陆东深也算是领教了。 “漫山遍野地找?”陆东深这次是真不理解了,这么找下去,别说七天,就算给她七个月也未必能找得到吧。 蒋璃冲前一指,“主峰,麝香鼠狡猾,主峰隐蔽适合它们居住。” “抚仙湖呢?”他又问。 “抚仙湖啊……”蒋璃迟疑了一下,慢吞吞地喝了汤吃了肉,将五根手指头挨个咂吧了一遍,才说,“就是一种小白鱼,相比麝香鼠来说太容易不过了。”借着火光,陆东深看得清楚。她在说麝香鼠的时候神采奕奕,但提及抚仙湖,眼神就明显暗了下来,虽说看似不在意,但他觉得,这其中没那么简单。 第39章 这人是反射弧长吗 山林的时间游走似乎很快,没了城市的霓虹和车水马龙,夜晚就变得特别纯粹。 晚餐过后,陆东深主动承担起收拾炊具和清理餐具的工作,这又让蒋璃大跌眼镜。陆东深这般男人就是众人眼里那个养尊处优的人,他也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十指沾了阳春水总觉得有点不适应。 借着火光,蒋璃盯着他那双正在劳作的大手来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流畅得很,看得她都直心疼,暴殄天物。 她问他,是不是觉得吃了我的东西觉得嘴软了?要真这么觉得的话以后见了她礼让三分就行,或者跟道上的人一样叫上她一声蒋爷,不用非得祸害自己的双手。 陆东深却给了她“正确答案”,“我做这些,仅仅因为你是女人,我是男人。” 蒋璃盘着腿坐在一垛香松木上,头顶上是大片星子,坠着天际,夜色太好,碎星就显得很近,似乎抬手可触。 火光摇曳,她笑得狡邪,“受人恩果千年记,今天你吃我口粮,我也不需要你感恩戴德,就顶了你前后两次救我,咱们扯平了。” 陆东深上前从她腿底下抽出条香松木来,她一晃险些从上面掉下来,他大手一扶,稳住她的身子,笑道,“不做商人可惜了,算盘倒是打得精细。” 蒋璃看着他将那支香松木扔进火堆里,篝火又燃亮了不少,驱散了夜幕下沉凉的寒意,这么看着他,她突然觉得有些异样,心底深处也有种暖洋洋的东西在滋生。 不似平时的高高在上,这样的陆东深让她觉得很有烟火气。 她支起腿,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一副懒洋洋,“在这么个荒郊野岭,口粮可是救命的,这本来就是等价买卖,大不了明天我再让你蹭一顿我的口粮。” 陆东深坐在篝火旁,四两拨千斤,“今天我吃了你的鱼,明天大不了打来还你,但你欠我的就是欠我的,抵不了。” 这个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蒋璃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从香松木上下来,又从里面翻腾出四支较粗的枝干,一屁股坐在篝火旁,将浸了油的布头拿出来裹住枝干一头,一层一层压住捆紧。 “这一路上凶残着呢,还不定最后谁欠谁的。” 陆东深没说话,靠在旁边,借着火光看她。 被他瞅得有些不自在,蒋璃将两支粗枝绑好后,一扭脸去洗漱回了帐篷。 山林之中,落日而息。 夜里寒气大,所以回到帐篷里是最明智的选择。蒋璃在帐篷里点了亮,将这一天的行程路线和所见所闻记录在记事本里,然后,十分自觉地将陆东深从记录中屏蔽了去。 如果脚程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该到达主峰,尚且不说还有怎样的危险等着她,就单说抓麝香鼠就没那么容易。 旁边的帐篷里有了动静,应该是陆东深也回去了。蒋璃突然想起他在酒店住的房间,整齐得近乎变态,心想着帐篷里不知什么样。 想来不管什么样吧,肯定不如她帐篷里这般热闹。 背包里的东西近乎被她摆了一帐篷,原因是要找笔。 把该记的都记好了,她抻了个懒腰,这才觉得肩膀酸疼得很,负重太大的结果,许是破皮了。解了衣服拉链,打算瞧瞧伤势如何,可衣服褪到一半的时候她蓦地反应过来,紧跟着重新穿好衣服。 回头,帐篷外黑兮兮一片。 她只觉得头忽悠一下,心脏砰砰直跳,陆东深的帐篷始终没亮,那她刚刚脱衣服的影子肯定会晃进他的视线里,当然,如果他要是有心看的话。 这两天她独自一人惯了,怎么就把他给忘了?旁边帐篷无声无息,蒋璃很有冲动想要闯进去揪住他脖领子问他刚刚有没有偷看,可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真是矫情,想他陆东深那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环肥燕瘦的还差她这一款?再说了,刚刚她又不是当着他的面脱光了衣服。 不知怎的脸颊有点烫,蒋璃从一堆东西里翻腾出只小镜子,借着光亮一照,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篝火的缘故,她的脸色竟然绯红。 她和他的帐篷,中间其实不过就是隔了两层防风布,间距不足一米,这其实跟睡在一起没什么区别。 睡在一起…… 蒋璃清了清脑子里的杂念,她认为,自己想太多了。 熄了头灯。 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她钻进了睡袋里。 已经充分蓬松的充绒升级版睡袋,一钻进去就跟躺在棉花里一样,舒服温暖。在户外,跟大自然搏斗了一整天,到了此时此刻能安稳躺在睡袋里实则是件幸福的事。 可今晚失了睡意。 不像前两晚,不敢睡却困得要死。 翻来覆去。 最后像只蝉蛹似的蹭到帐篷边,冲着空气咳嗽了两声。 隔壁没动静。 她把耳朵竖直了也没听见半点声,就像死人似的不见呼吸声。 这男人是睡着了? 她其实特别好奇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睡着的话,那他打不打鼾? 醒着的话…… 蒋璃打了个寒颤。 那他在干什么呢? 挺尸般地又过了十多分钟,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蒋璃清清嗓子,头冲向他那边,“奸商?” 没人回应。 “陆奸商?” “干什么?”那头的嗓音听上去有点沉,似乎不悦。 蒋璃听见他动静后心里总算踏实了,又裹着睡袋骨碌回原位,刚要阖眼,岂料那头开口了,命令口吻,“说话!” 她双手扒着睡袋,说话? 既然对方有聊的意愿,那她还真是一肚子疑问。 “陆奸商,你真是来找我的吗?” “废话。” 还真是…… “你为什么来找我?”这是蒋璃在见到他之后想了大半天都没想明白的问题。 担心她? 别闹了,他跟她非亲非故的。 那头沉默了。 就在蒋璃以为他打算结束聊天了,不想他又开口,“你这个人在我眼里没什么信誉度,所以,为了以防万一。” 果然! 跟她估算的一样。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怎么就没信誉度了?要不是为了邰国强,我现在能在这凄风苦雨吗?” “如果不是你装神弄鬼,你现在的确不用在这凄风苦雨。”他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感情波动来。 蒋璃就知道跟这个人聊天一准没什么好结果,干脆也就不继续了,一翻身,有一点点的凉入了肩头,她把睡袋拉高,整张脸蒙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蒋璃又探出脸来,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头没声音。 lt;/divgt; lt;/divgt; 第21节 蒋璃又等了半天,还是没等到陆东深的回答,估计着这次八成是睡着了,可念头刚落下,就听他说,“你做的记号,瞎子都能看见。” 冷不丁的出声吓了她一跳。 这人是反射弧长吗? “所以,还说你没户外经验?如果没经验的话怎么能看得懂我留的记号?”她决定把他拉下马。 然而,没能如愿。陆东深轻描淡写地说,“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懂。” 第40章 夜陷险境 夜半时,蒋璃蓦地惊醒。 只觉得头皮嗖嗖地凉。 不是寒冷。 是一种危险正在靠近,直觉。 像她经常游走荒芜的人,直觉往往比理智更重要。 蒋璃一骨碌起身,冲着隔壁低语,“陆先生!” 头半夜聊天聊得不愉快也就那样了,真遇上个什么危险她对他弃儿不理的,也不是她性格能办出来的事。 可声音刚落下,就听陆东深的声音从帐篷外传进来,低低的,“蒋璃,赶紧起来。” 这一声让她头皮发紧,三下五除二从睡袋里爬了出来,一掀帐篷,见陆东深早就坐在篝火旁,身边摆放着六支手工照明火把,其中两把是她临进帐篷前做好的,他这是又做了四把? 也就是说,她睡着的时候他其实一直没睡,守在帐篷外做火把? 见她出来后,陆东深将其中一把火把扔给她,道,“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在我身边。” 这话向来是她对别人说的。 “你也感觉到了危险?”蒋璃从不是示弱的那一个,在她认为,但凡在这种时候是个男人都会这么说,可真要是危险降临,还不定谁要护谁周全呢。 但她也佩服他的警觉性,否则不会做那么多的火把,这火把在夜里十分关键,必要时是驱赶猛兽的有力武器。 陆东深将手中的火把燃亮,又顺势点亮了她的,然后说,“有时候感知危险未必要靠直觉,我不大相信直觉。” 话毕,他将火把冲着林间一指,蒋璃借亮看过去,后背的凉意就更泛滥了。林间幽深,黑暗处有一对对绿光,贼亮贼亮,分布了几处。 “是狼!”蒋璃低声惊呼。 陆东深看上去十分冷静,“看样子有十几头。” 十几头狼! 蒋璃心头一凛。 别说十几头,在这种地方,哪怕一匹孤狼也能置人于死地。 她又拾了两个火把,分别点燃,其中一把递给他,说,“只要篝火不灭、火把充足就没事,到了天亮狼群就会散去。” 陆东深接过火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绿光渐近。 是狼的眼,透着饿极了的光。 两人背对背而站,靠近篝火,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方圆之地。 那些狼或远或近,错落而有序地逼近,渐渐暴露于火光之中,悄无声息,犹若地狱使者。 蒋璃借着火光悄然一数,心里一咯噔。陆东深估算的没错,13头狼。 整座祈神山有多少头狼她不清楚。 但,此时此刻的13头,已经超出蒋璃的心理极限。 这不是她头一次见到狼,可就算前前后后见过的次数加起来也不及这次的多。都说狼群在减少,敢情都跑到这来了。 它们常年游走祈神山,是丛林里恐怖的杀手,面对他们这两具鲜活的生命,在这13头狼的眼睛里那是极美的大餐。 蒋璃将手中的两支火把捆在一起并成一把,手在腰间刀套一揿,从中抽出那把芬兰刀,时刻候着。 有一匹狼在步步靠近。 火光映亮了它的眼,凶狠锋锐,尖利的牙齿都近乎透着寒光。它冷静极了,不急不躁,让蒋璃背后生凉。 “是狼王。”陆东深开口。 蒋璃侧头瞅他,“突然间觉得你俩挺像。”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波澜不惊的,像他自己说的,走在前头的可是狼王,有狼王在,说明它们对这场捕猎势在必得。 陆东深轻笑,“我长得能比它耐看点。” 这个玩笑不好笑,至少蒋璃笑不出来,“我看它可不这么认为,你看那些狼……” 因为有狼王的头阵,其他的狼也都开始前行,像是幽暗中行走的鬼魅。 “一会逮到机会你就跑。”蒋璃压低了嗓音对陆东深说,“这么大的恩情能抵了你之前救我的两次了吧。” 陆东深嗓音低沉,“我说过,你欠我的就是欠我的。” “哎你这个人——”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那匹狼王蓦地原地窜起,冲着他们的方向就扑了过来,陆东深眼疾手快,一把将蒋璃扯到了身后,紧跟着那狼王就扑了个空。 这头蒋璃瞪圆了双眼,“奶奶的!拼了命了?连火都不怕了?” 陆东深没说话,死盯着前方动静,高大身躯一直护着蒋璃。 那狼王一招没得势,在原地刹住脚步,转过身盯着他们。 蒋璃瞧着它的眼神,不亏是狼王,就算没马上得手都不急不躁。念头刚落,就见狼王冲天嚎叫,心中一凛,暗呼,“不好!” 狼有着极高的智商,狼王刚刚那一扑不过是虚枪一晃,能扑倒他们是最好,给其他狼节省了体力,但如果没得逞,那狼王也会试出他们的本事,然后再调整攻击策略。 许是狼王察觉他们两人并非那么好对付,于是仰天长啸。 那是一声令下。 意味着13头狼将会群起而攻之! 蒋璃刚要提醒陆东深,却见他也抽出了他那把瑞士刀。火光晃动,她离得他近,顺带的也瞧见他那双眼。 跟狼王的眼一样,冷静又深沉。 心中狐疑加深。虽说只是短短半天下来,但她也察觉出陆东深不同常人的户外经验,可现在她觉得也许他并非是只有户外经验那么简单,黑暗中他能迅速判断危险,又能从狼嚎中听出端倪,这一次觉得不像是他说的瞎猫碰死耗子吧。 “我防西南,你顾东北。”陆东深低低地说。 最直接又是最周密的安排,蒋璃赞同点头,跟他背靠背而站。 那群狼果然靠近了。 在离近篝火的位置,都像是不怕火似的。 只有一匹狼离火较远。 是只幼崽,许是第一次跟着大狼出来觅食,怕火。 蒋璃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好嘛,这群狼敢情是拿着他们的命来训练他们的狼孩子了。 狼王又是一声嚎叫,紧跟着几只狼从四面八方一跃而起,生猛扑来,速度极快。 蒋璃将火光一闪,冲着扑上去的狼就挥了一刀,那狼却躲得极快,没被伤到分毫,但许是被火把的烟呛到,熏得直喷嚏。 而陆东深那边也是同样,快速躲过进攻狼群,其中一头狼的爪子被他的瑞士刀划伤,一时间几只狼不敢轻易上前。蒋璃这边还未松口气,又有几头狼扑了过来,她惊骇,想要后退却抵住了陆东深的后背,紧跟着只觉得被一股劲力扯开,陆东深一个侧身护住了她,挥了手头火把,硬生生躲开了几头狼的进攻。 第41章 命是我的,留着还债 蒋璃的手腕被他手间的刀柄铬着疼,刚要抽回手,那狼王就冲着陆东深的后背扑过来。 人与动物的对决,尤其是在野外,最忌讳的就是将后背暴露,这也是陆东深最开始做的策略的正确之处,可刚刚他为了救她,后背就空了出来。那狼王就瞅准机会试图攻之,而蒋璃眼快,行动更快,迅速补了陆东深的暴露点,锋利的刀刃一扫,拦住了陆东深可能被狼王生扑的可能,却也只伤及皮毛,紧跟着那狼王来了个绝地反击,还没等蒋璃反应过来就再扑,这一次它大爪一挥,将她手中的刀打落在地。 陆东深极速转身,那头一脚踹了只上前的狼,胳膊肘狠狠一顶,将狼王顶飞,却又觉得身旁生风,眼角就瞄见另一头狼直迎而上,千钧一发,蒋璃顶了上来,一个利落出手,成功击退那头狼。 不过短短两三分钟,两人已经气喘吁吁,那群进攻的狼也都暂时停了进攻的行为,也跟他们一样气喘吁吁,还有没进攻的狼在那等着呢,虎视眈眈,许是都知道他们并非好对付。 “这次如果能死里逃生,那咱们就算是生死之交了。”蒋璃攥了攥手腕,刚才力气用大麻筋了,“这在道上是要歃血为盟拜把子的。” 她的刀已经拾不回来了,狡猾的狼王将拿把刀踩在爪子下面。 陆东深扫了她一眼,“拜把子?” “就这际遇了还不能拜把子?”蒋璃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又或者你还惦记着那两次救命之恩呢?陆先生,刚才的一来一回我可是还清了。” 她动了一下胳膊,后肩疼得厉害。 许是刚才为他档那一下子被狼爪子划的。 陆东深将手里的瑞士刀递给她,“拿着。” “那你怎么办?”蒋璃一愣。 愣神的功夫,瑞士刀已经被他塞到她手里了。 陆东深没说话,却将她手里的两支火把夺了过来,跟他那两支捆在一起一并拿在手里,空出来的大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这才开口道,“谁跟你拜把子?这一劫能活命的话,你欠我的还是要还。” “那你松手,让我死吧。”蒋璃来了句。 “你的命是我的,留着还债。” 陆东深这边说着,那边就有狼群再次攻击。 13只狼,前仆后继,可想而知两人的处境有多难。陆东深和蒋璃身手都很敏捷,相互配合,可架不住狼多,它们可以替换喘气,可他们不行。 很快,他们被狼群逼得退开了篝火,两人身上都有伤。其中几只狼也负了伤,蒋璃下手也不轻。 这期间,陆东深一直攥着蒋璃的手,不曾松开,那群狼呈扇形排开将他们团团围住。 lt;/divgt; lt;/divgt; 第22节 “不管怎么样我谢谢你。”蒋璃已经没力气了,她拿刀的手都在抖,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换成其他人,压根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这次我估计会挂在这,欠你的就下辈子还吧。” 陆东深也累得够呛,再怎么着都是肉搏战,对面的毕竟是狼群,任他再怎么能打都架不住车轮战,但他始终没放手,闻言她的话后,道,“今日事今日毕,今生债今生还。” “陆东深!”蒋璃从牙缝里咬出声音,这一次终于骂出口,“你大爷的……我宁可被狼吃了!” “那你还不如被我吃了。”陆东深死盯着前方的狼,甩了句。 蒋璃实在累得难忍,腿一软坐在地上,任由陆东深怎么拉都拉不起来了,她冲着他摆手,“你想把我拆骨入腹那得快点,要不然我就是狼王的了。” 说着,她冲着狼群方向看了一眼。 那狼王已经带着狼群再次逼近,经过调整,它们还有的是力气,而他们,已经注定是手下败将。 “蒋璃。”陆东深低唤了她的名字。 她肩头不知怎的就一抖,总觉得这个时候他这么叫她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他说,“狼会先护着眼前食物,一会瞅准机会你能跑就跑。” 蒋璃身子一紧。 她明白他口中的“机会”是指什么。 这个机会就是他自己,当他成为狼群的食物时,就是她最好的逃生机会。 不…… “我可不想欠你这么大的人情。”蒋璃心底迸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似暖又似难受,揪着心脏疼。 “要死就一起死。”她说。 陆东深回头瞅了她一眼,忽而笑了,“放心,这次欠了也就欠了,不用你还。” “陆东深——” “还想骂我?”他轻声打断她的话。 不,她不想骂他,一直都不想骂他,只是觉得,很累很绝望的时候,念到他的名字时多少会有点力气。 她跟他对视,久久说不出这番话。 直到,狼王逼到他们跟前。 火把微弱的光终究灭了,唯一的一把刀这个时候也派不上用场。那狼王凑近了陆东深,只等嘴巴一张,锋利的牙齿一阖,他们就会成为它们的食物。蒋璃虽说绝望,但也害怕,紧张地攥紧陆东深的手。 陆东深却将她推到身后,任她想要上前都于事无补,她看着那狼王张开血盆大口,想拼尽全力再去挥刀,可就在这时,令她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狼王凑近陆东深,半张的嘴巴又阖上了,鼻子在他身上闻了闻,紧跟着发出一声嚎叫。 这嚎叫跟刚刚的不一样,但具体哪不一样蒋璃说不上来,就觉得它好像是害怕什么似的。 只见狼王盯着陆东深,虽说还有些不甘,但开始缓缓后退,而其他狼听到狼王的嚎叫后也开始节节后退。 只有那只幼崽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往前冲,还踉踉跄跄地冲不利落。很快它就到了蒋璃跟前,却也只会用鼻子蹭她,然后叼住她的裤腿使劲晃脑袋。 蒋璃想到这一晚上的遭遇,气不打一处来,使出吃奶的劲朝着幼狼举起了刀,紧跟着不远处有狼在嚎叫,那小幼崽一愣,抬头瞅着蒋璃。 这一眼就让蒋璃下不去刀了,搁在半空,迟迟落不下来,她觉得这哪像是头凶猛的狼啊,跟桑尼家养的小狗似的可爱。陆东深在旁喘着气,“放了吧。” 第42章 命大 蒋璃也是真心下不去手,末了手一松,刀子就落了地。那幼崽许是才明白过来刚刚的出境,一扭脸又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那群狼渐渐退去,就像是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蒋璃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全身像是被人抽了筋似的动弹不得,现在能活下来她还是觉得不大真实。 陆东深也坐在原地缓了许久,然后伸手拍了她一下,“走吧。” 蒋璃趴着不动,半天后道,“你掐我一下,我得先证明一下我不是在做梦。” 闻言,陆东深有点哭笑不得,上前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拉坐了起来。她也着实是一点力气都没了,头歪着靠在他的肩膀上,连眼睛都睁不开。陆东深转头瞅着她,她的脸皎洁如月,忍不住抬手,修长的手指即将触碰她的脸颊时微微滞了一下,然后初衷一改,掐了她的脸一下。 蒋璃呼痛,这才睁眼。 “咱们没死是吧?”她问。 “是,命大。”陆东深仍旧搂着她。 蒋璃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颗早就以为不复存在的心脏又开始有规律地跳动了。 夜风徐来,生凉。 有了冷意,蒋璃这才意识到自己还靠在他怀里,而他也还在看着她,两人的距离从未这般近过,尤其是他的脸近在咫尺,英气非常,他的气息直往她呼吸里钻。 她蓦地推开他,一脸的不自在。 陆东深也顺势将身子斜栽一边,似笑非笑,“虽然说大恩不言谢,但你也不用这么快过河拆桥吧?” “不敢不敢,小恩小惠你都斤斤计较,要是欠你个大恩,那我这辈子还能好过?” 嘴巴不饶人。 陆东深嘴角隐着笑,起了身,冲着她一伸手,“起来吧。” 蒋璃没把手给他。 隔着夜色,她与他对视。 他背后是大片星空,他的眼也似夜阑般深邃难懂,从她这个角度看着他,他高大如神祇。 她收了吊儿郎当,问,“你吃过狼?” 陆东深看着她不语。 蒋璃始终与他对视,再次问,一字一句,“你吃过狼,对吗?” 夜空下,陆东深收回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一次他回答了,“是,我吃过狼。” ** 谭耀明被相关部门拉去问话,等出来时天际线半明半暗。 黎明前总是最黑暗。 齐刚等手下一直在外面候着,终见谭耀明从楼阶上下来后,倚靠在车旁抽烟的齐刚马上把烟头一掐,快步上前。 谭耀明在临去问话之前一直在处理受伤兄弟的事,还有被封的几处场所他都要一一去跑关系,紧跟着就被带走问话,这一天一晚上下来心力憔悴。 天明前气温低,有风。 谭耀明却没穿外套,大衣搭在胳膊上,齐刚上前后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其他兄弟开了车门。 “来根烟。”谭耀明没急着上车。 齐刚从兜里掏出烟盒,抽了支烟出来递给谭耀明,又为他点了火。做完这些,又给兄弟们递了个眼色,他们便先退去了。 “谭爷,天凉,您披上点。”齐刚将外套披在他的肩头上。 然后,他自己也点了支烟,陪着谭耀明站在车旁抽烟。 “闹事的人查出来了吗?”良久,谭耀明问。“打听了道上的兄弟,没人知道这件事,谭爷,估计就是暗路子。”暗路子是他们道上的说法,在道上混的人就像是一张网,看上去挺散,但相互一打听也就知道对方是谁名谁、跟谁混的,这在江湖上就相当于有身份证似的,像是这种被叫做明路子,但如果对方身份查不到,那就不是在道上混的,这样的人就被叫做暗路子。 在道上混,宁可得罪明路子不愿意去得罪暗路子的人,一来暗路子身份不明,你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哪路神仙,二来耗时耗力,不是道上的人那调查起来范围就大了。 而遇上这种情况,一般道上的爷就作罢了,当然,这是在自家兄弟伤势不重的情况下,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谭耀明不行。 他从来都不是认怂的主儿,势必是要将对方拎出来。关于这点,齐刚是最清楚的。 果不其然,谭耀明闻言后,吐了口烟雾,阴沉沉说,“我不管他们是明路子还是暗路子,都统统给我查出来。见了我兄弟的血,我也得见见他们的血。” “明白了。”齐刚办事向来利落,不用谭耀明多叮嘱。 “举报的呢?”谭耀明问。 “正想跟您说这事呢,谭爷,举报的人查出来了,是龙鬼的人,叫天余,您应该有印象,就是总跟在龙鬼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谭耀明想了半天,总算想起了那个小伙子。“有兄弟看见天余跟相关部门的人见了面,不用说,肯定是受龙鬼指使。”齐刚语气愤愤,“这几年龙鬼没少给咱们惹事,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谭爷,只要您说一声,我带兄弟们就杀过去,他们不是玩阴招吗,那我他妈的就跟他来明的,砸了他们的场子,砍了他们的人!”在沧陵有那么几个混道上的老大,但多数都不成气候,充其量就是小混混,大事不敢做,小偷小摸的倒是做得快。能跟谭耀明相提并论的就属龙鬼了,他是沧陵市老牌地头蛇,当初谭耀明还没坐稳江湖地位时,沧陵是龙鬼的逍遥地。那个时候沧陵还没彻底整顿,也没像现在似的四通发达蒸蒸日上,古城里的人尤其是做买卖的营生都不算好,却便宜了龙鬼这类人钻空子捞偏门。当谭耀明在沧陵暂露头角时,他就没少带人打压谭耀明, 甚至有一次派人夜袭谭耀明的住所,明目张胆地差点要了谭耀明的命。 那一年,谭耀明伤势很重下落不明,龙鬼出一千万暗花来买谭耀明的命。所有兄弟,包括齐刚在内,都以为谭耀明肯定过不了那一关了,岂料他回来了,身边就多了蒋璃。 龙鬼接到谭耀明回沧陵的消息后就派人阻止,那蒋璃跟谭耀明一样能打,愣是披荆斩棘陪着谭耀明等来了前去救援的兄弟们,龙鬼的人元气大伤。而再次归来的谭耀明也开始变换生存游戏规则,他主动跟政府谈合作,主动去融资建企,垄断了本市大部分的商业营生,这些玩法是龙鬼想都想不到的,渐渐地,很多兄弟也不愿意跟着龙鬼打打杀杀,谁不愿意去过些安稳日子?所以很多兄弟就来投奔了谭耀明。 第43章 谁都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 谭耀明的势力日益壮大,龙鬼心生不满,就将主意打在蒋璃身上,趁着谭耀明出差之时派了几个壮汉生擒了蒋璃。蒋璃平日身边不喜跟人,起居出入也独行惯了,所以知道她出事已经是次日早晨。谭耀明得知后火速从外地赶回来,带着帮兄弟去要人,岂料,他们刚赶到龙鬼那时,就见龙鬼提着裤子从屋子里跑出来,见到谭耀明后反而一把揪住他,惊骇地指着里面说,“你女人、你女人她不是人!太吓人了!太他妈的吓人了!”后来,有人说起蒋璃被龙鬼抓住之后的事,说龙鬼想要她从了他,但她不肯,龙鬼就关了她一夜,并且让她尝了皮肉之苦。但毕竟蒋璃生得太漂亮,龙鬼色心起也不忍她受皮肉之苦,翌日就打算连哄带劝让她从了。 没人知道龙鬼将蒋璃带进卧室后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龙鬼从那天起一提到蒋璃就胆战心惊,也是从那天起,道上的人都知道谭爷的女人惹不起。 谭耀明这口气始终憋着,先不说依着蒋璃的本事肯定不能让龙鬼得逞,单是他看着龙鬼提着裤子的模样就恨得咬牙切齿,什么好言相劝,不过就是想霸王硬上弓而已。 如果不是蒋璃拉着,谭耀明肯定就跟龙鬼大打出手了。 现在,许是龙鬼知道蒋璃不在谭耀明身边,所以就动了鬼心思。齐刚狠狠地吐了口烟,别说谭耀明有气,他齐刚也早就想动龙鬼了。 “是道上人干的那就照着道上的规矩来。”谭耀明吸了口烟,慢悠悠地吐出,青白色的烟雾笼着他眉间的倦怠,“让知情的兄弟把龙鬼的人给咬出来,有了证据,我们做什么都算是光明正大。” “知情人也是龙鬼那边的,要他当闲话说说还好,明面指征龙鬼的左右手,估计他也不敢。”齐刚道。 “那就让他当闲话传。”谭耀明冷笑,“再给他点钱,告诉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齐刚点头。 谭耀明弹了下烟灰,语气沉凉,“这一次,除掉龙鬼。” 齐刚心头一凛,他从谭耀明眼睛里看出一丝狠意来,道,“明白了。” 天际一丝白,有光揉了进去,即将天亮。 谭耀明沉默了许久后问,“有蒋璃的消息吗?” 齐刚摇头。 谭耀明却道,“这次幸好她不在。” lt;/divgt; lt;/divgt; 第23节 齐刚看着谭耀明,心中五味杂陈。他们的谭爷,这次终下狠意,八成也是跟蒋璃有关,毕竟当年的那口气谭爷还憋在心里。 忍不住暗叹,红颜祸水。 ** 蒋璃的帐篷毁了,连同背包里的食物。 在跟狼群的打斗中,帐篷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前仆后继的狼捣毁了能让她得以安生的住所,临退败之前,那群狼也不忘叼走她的食物。 恨得蒋璃咬牙切齿,认定了这件事肯定跟狼王有关,然后又觉得放了幼崽简直是错误至极。 不知感恩图报! 这是蒋璃给那群狼的评价。 陆东深跟她一路的义愤填膺截然相反,很是淡定地说,“说明你的手艺连狼都喜欢。” 他说的这些字窜起来就是一句表扬的话,可蒋璃听着心里总是透着一股子不爽。 黎明前的那席谈话让她对陆东深有了全新审视,或者说,更坚定了当初她对他的怀疑。弱肉强食是所有生物成长的规律,狼群凶猛,但再凶猛的动物一旦得知对方比自己强大也会选择避让。那头狼王在自己早已占上风的局面下选择撤离,是因为闻到了陆东深身上危险的气息,这气息会强大到令它们退避三舍。 什么气息? 只有吃过它们的同伴,它们才会害怕。 这就是狼从陆东深身上闻到的气息。 关于这种事还是左时告诉她的。 左时是出了名的徒步狂热者,也因为他热爱徒步,所以总能发现各种各样可用来提取气味的植物,然后再作用于生活的各个角落。那还是个阳光不错的午后,左时同她窝在沙发上看动物世界,讲到狼群时左时就提及他有一次在户外被两只狼围攻,结果平安脱逃。当时她听了甚是奇怪,左时想了半天得出结论是,可能是因为吃过狼肉。 那是一次挑战身体机能极限的野外生存,他找到了想找的原料,却差点断命于食物短缺,幸好当时有只被猎杀的死狼,他饿极了,就烤来吃,如此总算保住了命。 她听了左时的结论后觉得荒唐,就算是吃了狼肉,那食物残留在体内的气味也不会经久不衰吧。 左时告诉她,有一种气味叫做同类反应气味,是存在于同类间的气味,很微妙也无法科学解释。 就好比狼能闻出你有没有吃过它的同类,比如其他动物像是猫狗一般都不会跟吃过它们同类的人太过亲昵,再比如屠夫身上都有着一股子煞气。 蒋璃对左时的说法始终持有怀疑,直到昨晚经历的那一幕,她终于相信左时所说的同类反应气味。 这世上万物都有气味,闻不到,并不代表气味的不存在。 陆东深吃过狼。 所以,狼王对他深深恐惧,然后逃散。 他为什么会吃狼? 她绝不相信是他百无聊赖让厨师弄只狼来做各种美食烹饪。 那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只可惜,在陆东深仅仅承认他吃过狼后,她再多的疑问他都不再作答。 逃过死劫后,天际就微微放亮了。蒋璃也没时间多想,简单收拾一下就继续往主峰赶。这一路上倒是顺畅,也没遇上太大的危险,许是上天垂怜,也没弄点天灾人祸之类,但也源于蒋璃的户外经验丰富,有些小来小去的危险她就自动规避了。 只是她肩头的伤会时不时窜疼一下,想来那一爪子抓得狠。陆东深问及她的伤势,她轻描淡写带之,解释说不过小小划伤。 可沿途她一直在找去腐生肌的草药,想着入夜后用清水洗过敷上。 陆东深身上的伤大多露于表面,皮外伤,伤势不重,她原本担心伤口会发炎,但他大开大合,途径泉水后简单处理即可。 蒋璃瞧着那泉水清澈入口甘甜也就放心了,大抵这种纯自然无污染的水源才是清理伤口的最佳良药。 她顺势灌了满壶,留着路上喝。 陆东深更是直接,单膝支地手捧泉水喝了几口,然后脸扎水里,再抬头时用力甩了一下头,抬手抹了把脸,整个过程利落豪爽。蒋璃在旁看着这一幕,不知怎的又把他和那狼王联系在一起了,尤其是甩头时水珠四溅的样子。 第44章 背后不说人的道理不懂吗 两人启程早,所以,到了主峰之后刚刚中午。 主峰多山崖峻岭,林木就远比来时少了很多,又多溪河深潭,风景甚好,只是,潜在的危险也不少。 寻找麝香鼠的踪迹不易,毕竟是漫山遍野,不像是在养殖场似的随便抓来便是。这一路上蒋璃一直盯着地面不放,两只眼睛跟雷达似的,陆东深问及,她回答说,找麝香鼠的屎。 有排泄物就证明有麝香鼠在附近活动。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片靠近潭水的山地让她发现了麝香鼠的排泄物。 “死耗子够狡猾,靠水这么近,看来方便没事的时候出洞找水喝。”蒋璃叉着腰,脚底下是一小撮草丛,草丛下有个不大的圆洞。 陆东深走上前一瞧,问,“鼠洞?” “是。”蒋璃蹲下身,从包里取出一次性手套,戴上后,捏了洞口的一小撮泥土来,手指捻了捻,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说了句“老天”,紧跟着身子一歪倒地。 陆东深见状一惊,大步上前,蹲身下来,见她阖着眼,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拍了一下,“蒋璃?” 蒋璃没动静。 陆东深探了一下她的呼吸,一切正常,然后手指一绕,大掌按在她的颈动脉上,紧跟着就见蒋璃缩了一下脖子,笑道,“痒死了。” 见她没事,陆东深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蒋璃一骨碌坐起来,盯着他笑,“不错啊,没急着把我拉起来,怎么你们从商的还要学习急救常识吗?” 陆东深见她笑得发贼,他也笑了,清风淡雨却有故意之嫌,反问,“你是打算在这捉麝香鼠了对吧?” “当然。”蒋璃两只眼睛发亮,戴着手套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分泌很旺盛的麝香啊,这下可被我赚到了,这种野生麝香太珍贵了!” 陆东深顺势握住她乱晃的手,唇角上扬,“你这么兴奋,原本不该打击你,但有句话不得不说。” 蒋璃一愣,“什么话?”一时间倒忘了抽回手。 陆东深笑容更炽,“别忘了,你的帐篷被狼给毁了。” 没错。 她的帐篷被狼毁了。 关于这个血淋漓的现实,在陆东深十分故意地提醒她之后,她就盘腿坐在地上跟入定了似的思考了十来分钟。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运气好的能找棵靠谱的大树把睡袋悬挂,自己像蝉似的窝在里面竖着睡,但这种地方,哪怕是看似慈和的树木都有危险。 又或者…… 蒋璃扭过头一瞧,不远处已然搭好了帐篷。是陆东深的,连帐篷的颜色都跟他素日喜好的颜色一样,黑色的,毫无花色,就通体的黑,像极了他那个人,纯粹的……让人捉摸不透。 瞥见他的身影后,蒋璃马上又转过头来,不知怎的心脏就跳得厉害,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 她蒋璃自持傲骨,还没沦落到接嗟来之食的地步,再不济,狼还给她留了个睡袋。 一门心思用一路收集来的藤蔓编织篓兜。抓麝香鼠倒是难不住她,只要找到了它的老巢,用上这篓兜就能如愿,估计是这一路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上天体恤,让她很快找到了麝香鼠的老巢,就希望祈神山的麝香鼠也别像是那群狼似的成了精, 再耗上个两三天,她非疯了不可。 正想着,头就被人摸了一下。 蒋璃一扭头,是陆东深,大手还像是摸狗似的摸她的头,俊眉微微一蹙,头一偏。 陆东深居高临下,见状笑了笑,收回了手,跟她说,“别乱走,我一会就回。” 正是阳光最浓。 他逆光而站。 光落在他宽拓的肩膀上,挡住了大半,落下的阴影恰巧就能将她罩住。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眼里的颜色依旧深邃,唇角的笑浅而淡。 像是温润的男子,却有着惯了的强势。 可她怎么就偏偏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惑眼了呢?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东深已经转身走了。 干什么去啊? 这话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掂量着手里的篓兜,估计十来个就够了。刚刚她探过一番,洞口有麝香味的也就那么几个,把其中一头洞口用篓兜兜住,也算是天罗地网了吧,就算时运再差总能抓上一只。 邰国强的情况,一只麝香鼠的麝香足够,赌的就是她判断是否正确了。 蒋璃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远方。 叠嶂万里,山峦起伏,近一些是刺眼的光,再远一点就是沉沉暮霭,耳畔是清徐风声,偶尔还有悉悉率率的声响,也许是不知名野兽前来探路的脚步声,也许是能致人性命的虫鸟蛇蚁。 呼吸间倒是清洌的气味。 有树木、有花草,还有陆东深临走时残留在她鼻翼间的气息。 只要别是馥郁的香就好。 在气味学中,恶臭的气味一定是有毒的,但在这原始丛林中、这般无人之境,香气逼人的东西往往致命。 悬在胸腔的那口气轻轻叹出。 山上一日人间百年,说的就是她此时此刻的心境吧。 想来不过四天光景,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好久。有关天际酒店的事、有关沧陵利益之争等等此类,一时间竟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了。就连原本应该是她的死对头陆东深,她从未想过能有一天跟他出入这无人境,历经生死。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她是如此清楚地知道此男人深不可测很危险,很清楚知道因为谭耀明的关系所以对他避而远之。 可现在倒是觉得,在面对大自然的凶险时,这个陆东深还是极为可靠的,忘了他的步步为营,忘了他被人称作商场战神背后的杀伐决断,难道正如左时所讲,同类气味原则? 手背微微刺痛。 蒋璃低头一瞧,干枯的藤枝轻轻刺破了她的手背,没出血,却有感觉。 顺势将手头的篓兜编完,一抻胳膊,牵了肩头的伤。 背包里寥寥几棵草。 在这一点上就不及天周山了,闭着眼睛随便一抓都是能敷伤口的草药。 倒是没有多痛,只是觉得为了个邰国强在肩胛骨上留道疤太不值当了,可这点草药敷上去也起不了太多作用。 心中哀嚎。 一失足成千古恨。 于是,万般不痛快的心思化作想骂人的冲动,低咒:陆东深,你大爷的…… lt;/divgt; lt;/divgt; 第24节 身后有人咳嗽了两声。 故意之嫌。 蒋璃肩头一僵,扭头。陆东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在准备生火,见她转过头,他不紧不慢地说,“背后不说人的道理不懂吗?” 第45章 说不准是对夫妻 “你走路怎么没声的?”蒋璃也是觉得邪门了,前后两次骂人都被他逮个正着。 陆东深堆起了篝火,香松木燃起的小火苗迅速蹿高,他又往里扔了根香松木,道,“不是我走路没声,是你骂人骂得太投入。” 蒋璃见他嘴角似笑不笑的,真是瞧不上他这般气定神闲,支起腿,胳膊架上去拄着脸,“哎陆奸商,问你件事呗。” 陆东深抬眼扫了她一下。 蒋璃清清嗓子,“你跟你的陈瑜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吗?” “哪样?”陆东深淡淡问了句。 “就是现在这样啊。”蒋璃上下比量了一下他,“居高临下的,说话的口吻会时不时来点命令的。” 陆东深停了手上动作,看了她少许,然后说,“你过来。”“你看你看,就这副摸样,你家陈瑜能受得了你啊?”蒋璃虽嘴巴这么说,但还是起身上前,一屁股坐他身边,饶有兴致,“陆奸商,说说你和陈瑜的事呗,比如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谈恋爱的?在一起多长时间了?是不是要结婚了?” 陆东深将一只篓往她面前一搁,“做鱼吧。” 蒋璃一愣,然后拎起篓,朝里一看,抬眼惊喜地看着他,“行啊你。”小篓编得不怎么样,充其量就是拿藤条简单捆成了个容器,但篓里的东西可真是让人心悦,四条还在活蹦乱跳的鱼,随便一条拎出来都有三斤多重,这在她以为没了食物会吃糠咽菜的心思下突然见了荤腥,比中彩票还要高兴。 想她早上就对付了一口面包,那还是狼留给她的最后一点面包,陆东深的背包里果然就跟他说的一样简单,装了些压缩饼干和水,许是还没饿到时候,蒋璃咽不下压缩饼干。 “在哪抓的?”她拎出条鱼来,但鱼身太滑,一个窜劲就从她手里蹦出来了,她一个飞扑在地,压住了企图逃跑的鱼。 “离这一公里外有个深潭,我看鱼质肥美应该能吃,所以钓了几条。”陆东深忍着笑将她拉了起来,在鱼蹦起之前大手一按,抓鱼回篓,“昨天吃了你的鱼,今天就当还了。” “你钓的鱼?”蒋璃惊诧,想他临走时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也不见渔具,“怎么钓?” “潭边有些小动物的骸肉,再做个简单的渔具不难。”陆东深说。 蒋璃一听,第一反应是反胃,第二反应是,“骸肉?新鲜的?” “新鲜的骸肉是最好的鱼饵。”陆东深知她的意思,“骸肉新鲜,说明潭里危险,我钓鱼的时候,潭里的确有几只看上去像是鳄鱼的东西浮在那。” “看上去像是鳄鱼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知道咸水鳄吧。” 蒋璃点头,那是体长能排世界之最的鳄鱼,她之前见过一次。 “潭里的东西比咸水鳄还要长,目测能有十多米,体型庞大,头生角。” 蒋璃听他这般描述,后背泛凉,像是鳄鱼,又长着角,那是什么东西? “这山里有些奇珍异兽很正常,我们小心点就行。”陆东深轻声安慰。 蒋璃看着他,脑补出了这样一个画面:几只看上去像是鳄鱼的巨型怪兽漂浮在水面上,他却慢条斯理地在潭边钓鱼。 这男人的心理构造是怎么长的? 轻叹一声,“这几条鱼来得还真是胆战心惊。” “不想它们夜袭,首先要管好你的伤口,听说水里的东西会顺着血腥味找过来。”陆东深从背包里拿出大把植物来。 蒋璃定睛一看,竟是她一路沿途要找的草药,又是惊讶。 “你是在找这种植物吧?我在潭边看着跟你一路采的有点像,就都给你摘回来了。”陆东深问。 蒋璃点头,“浮木草,我找的就是它。” 她怎么就没想到,那潭水危险,但很多小动物都要去那喝水,一旦被袭,重则丧命,就如潭边的那些尸骸,轻伤的动物都会寻最近的救命植物来食。浮木草不但生长山野,只要有水的地方就会生长。 枝叶可入药,晒干可提香,用作熏最好,能调理五脏气血。 陆东深什么都没说,起身拿过她的背包,将浮木草一并放了进去。蒋璃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跟他道声感谢,可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所以,一时间也陷入沉默。 “想怎么吃?”陆东深将浮木草放好后,又回她身边坐下。 蒋璃没反应过来。 陆东深将四条鱼从篓里拎出来,“鱼,想怎么吃?” 蒋璃这才恍悟,果断做了决定,“两条炖汤,两条烤着吃。” “好。” “哎,是不是应该留两条晚上吃啊?”蒋璃为今晚的口粮犯愁。 “不用。”陆东深口吻坚决,几下将鱼敲昏,抽出瑞士刀十分利落地收拾鱼,“晚上保证你能吃上兔肉。”蒋璃一听这话,心里泛暖,就如眼前篝火,徐徐热浪,素日在古城见惯了嘴巴抹蜜脚底抹油的男人,喝起酒来口若悬河,承诺之事更是信手拈来,像是陆东深这种一诺千金的人倒是少见,看来他也不是口出狂言,的确是能上山打猎下河抓鱼的主。 入夜,麝香鼠出动时间。 蒋璃将自己乔装打扮了一下,采了带着宽大叶脉的树枝围了顶帽子扣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白皙的小脸上也蹭了脏兮兮的泥巴,离麝香鼠洞口几米开外的地方守株待兔。 陆东深还真是说到做到,天刚刚擦黑的时候他就擒了两只野兔来,一公一母。蒋璃看着他用藤和粗树枝做成的简易原始弓箭,就差对他五体投地了,问他,你是不是从石器时代穿越过来的? 然后又跟他说,估计这公兔和母兔跟咱们的关系一样,一对冤家,双双丧命。 结果被陆东深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鼻梁,说,说不准是对夫妻。 蒋璃一听这话心软了,跟他说,那你杀它们的时候千万别让我看到,否则我吃不进去。 陆东深笑,我还以为你让我放了它们。 放了它们? 那他们就得饿肚子。 祈神山上危险重重,一旦体力跟不上就有生命危险。面对生命,谁第一时间要做的都是拼尽全力不折手段。 第46章 你投怀送抱都这么豪爽 美美吃了顿兔子肉,蒋璃打了个漂亮的嗝,然后就开始折腾捕捉麝香鼠事宜。 陆东深有心帮忙被蒋璃拒绝,原因是陆东深说的话没能让她心悦,他说,你现在也算不上是个健全人士,捉鼠的方法你告诉我,我来帮你。 蒋璃的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跟他嚷嚷了一通:就你能、就你能! 于是,她亲自上阵。 他落得一身清闲,先是排查了周遭的危险系数,然后溜达到她跟前,见她一本正经地守在那,实在忍不住提醒了句,“抓只耗子而已,你把自己扮得跟原始部落似的有必要吗?” “你懂什么?”蒋璃怼了一句,“我头上戴的和脸上的泥都有麝香鼠的气味,这样才能吸引麝香鼠回巢。” 陆东深见她有点急,忍了笑,不继续打击她了。 事实证明蒋璃的做法是专业的。 月上三竿时,有悉悉率率入耳,像是小动物在乱窜的声响,又像是啮齿动物在觅食。 蒋璃守在原地没动,死盯着早已布置好的鼠洞。 陆东深靠在帐篷外,双臂抱胸阖着眼假寐,但凡听见一丝动静都会睁眼看看情况,每每瞧见蒋璃还在不远处,然后再闭上眼。 突然,蒋璃崛地而起。 陆东深也听到了声音,蓦地睁眼,迅速起身,冲着蒋璃就过去了。 再看蒋璃早已窜远,身形十分敏捷,不亚于只兔子,让陆东深又想起之前抓的那两只兔子。 想着想着,心头竟滑过一丝异样。 暗笑,这蒋璃能是只温顺的兔子吗? 月色下,草影晃动,是那麝香鼠在逃窜。 蒋璃在后面连扑带追,最后累得气喘吁吁。等陆东深追上来时,她坐在草地上一脸的苦大仇深。 “鼠呢?”陆东深站在她跟前,好整以暇。 蒋璃抬手用力地搓了把脸,“成精了。” 陆东深挑了挑眉。 蒋璃没再说什么,起了身,刚打算往回走,胳膊被陆东深一把拉住。她回头看他,没好气的,“你放心,今晚上我一定会抓只耗子。” 陆东深置若罔闻,“你肩膀的伤怎么样了?” 蒋璃呼吸一滞,将胳膊从他手里抽出啦,说了句,“死不了。” 死不了就要继续抓麝香鼠,否则就证明不了邰国强的昏迷跟她和谭耀明无关,这是她来祈神山的初衷,所以,她不能忘了这初衷。 陆东深看着她月色下的背影,似低笑又似无奈。 再成精的动物都架不住陷阱重重,想当时蒋璃做了不少小篓,目的就是全面撒网,不能将全部的希望押在最大的鼠洞上。 她拿了一口小锅和勺子,挨个洞口前敲响。陆东深坐在离篝火旁几米开外的地方瞧着蒋璃抓鼠,一时间也不觉得山林时间漫漫,觉得还挺有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蒋璃欢呼一声。 他抬眼看过去。 于是乎,入眼的是这样一幕。幕色的天,悬着一牙月,星子被洗得铮亮。星空下,蒋璃就站在那,一手叉腰,一手高举着小篓,那篓里有一只活蹦乱跳的麝香鼠。她盯着那麝香鼠笑得十分嚣张,麝香鼠许是被她魔性的笑声刺激着了, 更是惊恐万分。 她还真抓住了。 陆东深看着夜色下的蒋璃,胸口处不知怎么的泛起一丝痒痛。 有多久没这样过了? 山中虽险,却远离尘世。在商场上打滚的年头多了,来了这险要之地方才觉得,即使这里再凶险也不及利益倾轧下的人性。 他开始贪念这样的时刻。 肆意,又随心所欲。 而蒋璃,这般洒脱的女子,即使知她秘密重重,但也觉得,她是活出了他想要的模样。 “陆奸商!”蒋璃打远喊他。 lt;/divgt; lt;/divgt; 第25节 陆东深微微一蹙眉,这个称呼着实让他头疼。 她冲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篓,笑得愈发得意。笑容过眼时,原本就英气非常的眸看上去更加熠熠生辉,即使从陆东深这个角度看过去都觉得又是邪气又是迷人。 “鼠王啊!我抓了只鼠王!”她兴奋。 陆东深冲着她竖了大拇指。 蒋璃在这边有种终于大喘气的畅快,想来她这一路上历经风险,就为了这么一只鼠,又被陆东深的气场一直压到现在。如今,鼠在手,她就是赢家那个,可以扬眉吐气了。只是,蒋璃光顾着欣喜了,忘了祈神山上的动物都有超出寻常的负隅抵抗精神,那只麝香鼠在小篓里突然来了个绝地反击,拼死了力气往上一冲。这股子力气来得突然又劲猛,蒋璃一个松神,紧跟着小篓就在手中挣脱。 “哎!” 蒋璃惊呼,眼睁睁看着那只麝香鼠带着小篓往前跑,很快,在它七甩八撞下终于从小篓里逃了出来,这下子逃得飞快,但许是知道身后人追得紧,竟慌不择路冲着篝火的方向去了。 这一变故陆东深看得清楚,刚要起身帮忙,就见一个灰锵锵的东西冲着他这边过来了,定睛一看竟就是那鼠,紧跟着听见蒋璃的一声歇斯底里,“陆奸商!” 他抬眼看过去。 蒋璃离他四五米远,冲着他摆出稍安勿躁的手势,跟他说,“你别动啊,千万别动。”陆东深眼角余光一扫,就瞄到了身边那只灰锵锵的鼠影。这麝香鼠的胆子还真不小,就在他身边瞎溜达,不过转念一想也同情这只鼠,能回的鼠洞都被蒋璃给挡住了,它现在估计能做的也就是审时度势, 又或者,它是被肉味给吸引了?总之,它就在他身边。 陆东深第一个反应是迅速将它擒拿,但见到蒋璃那副他只要一动她就敢跟他玉石俱焚的神情就作罢了,左右他也没逮过麝香鼠,万一他一下子真没逮到,那依照蒋璃的性格肯定会跟他拼命。 蒋璃朝着这边蹑手蹑脚地过来。 那只麝香鼠两脚着地站立,两只前爪端在胸前,左顾右看,又瞧见蒋璃朝着这边过来,脑袋就不动了,直直地盯着她,全身警觉。 “你乖啊,别动哦。”蒋璃哄劝。 “你这话是说给谁听的?”陆东深好笑地看着她。 吓得蒋璃忙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他噤声。陆东深只好忍住笑,任她像个贼似的一点点凑前。 那麝香鼠果真是冲着肉味来的,还有些吃剩的兔肉搁在香松木上,鼠就凑上前来闻,如此,就离他不到一臂的距离。 陆东深看了蒋璃一眼,蒋璃目测了一下距离,给他做了个提示。这提示陆东深倒是看懂了,她的意思是,两人通力合作里应外合。 麝香鼠盯上了兔肉。也不愧是麝香鼠王,有着硕大和圆滚滚的身体。寻常麝香鼠不过三十多厘米长,这只麝香鼠身长目测能有半米高,光是那条尾巴就有三十厘米长。颈短头扁,眼睛乌溜溜地转,通体棕黑色,就跟成精了似的。后肢较长,趾阔有蹼,前腿短,爪中抱兔肉就状如人手,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看得蒋璃一时间产生质疑,都说麝香鼠平日净食些小鱼小虾,再者也就是些水草草根之类,怎么还对这大荤之食感了兴趣? 最后得出个结论,鼠王就是鼠王,口味都跟普通的麝香鼠不同。 不管怎样,它能安静吞噬是好事,方便了蒋璃的进一步行动。 慢慢靠近是不可能了,这厮狡猾得很。 蒋璃向陆东深伸出手指,开始倒数,3、2、1!最后一个数字落下后,蒋璃极速冲上前,与此同时,陆东深也反身大手一抓。说时迟那时快,就听那鼠发出一声叫,蓦地反弹而起,陆东深只瞧见眼前一团东西跃过来,借着篝火的光亮,眼角的余光又扫见蒋璃一冲上前的身影。 手指还没等碰到麝香鼠,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蒋璃扑倒在地。 她结结实实地压在他身上。 月色清冷。有些光落入陆东深的眼眸里,蒋璃近乎跟他脸贴脸,这般亲近是之前未曾有过的,距离之近就能清楚瞧见他的眼,似墨黑似海深,只是事发突然,他看上去有些愕然,浓眉高鼻,英俊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她两手把着他的肩膀,方才觉得他的双肩要比看上去的还要宽阔,身下是他的胸膛,他的胸膛亦是肌理流畅结实。 看着看着蒋璃竟想起邰梓莘来,还有那个陈瑜,这男人生了一副极好皮囊,也怪不得那些个女人为他痴为他狂。 身下的陆东深已然恢复平常,瞧着她,薄唇含笑,“蒋璃,原来你投怀送抱的时候都这么豪爽?” 一句话让蒋璃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姿态暧昧,眉一皱,“我对你投怀送抱?别想美事了!”话毕,一手在他身上直摸,“鼠呢,鼠呢?” 陆东深刚刚不过是在逗她,想来她就是逮鼠心切意外之况罢了。可温玉在怀,尤其是这温玉极美不说,身材亦是玲珑温暖,尤其是胸口恰似一汪春水。她这么一动,说是没有心猿意马那是瞎话。他喉头紧了一下,紧跟着伸手控住了她的手,一并搭在她的腰肢上,说了句,“别乱动。” 第047章 你对我 隔着衣料,蒋璃只觉得腰间一暖,是他手指的温度,似乎都能透过她的手心燃烧了肌肤,又觉得他嗓音低沉得要命,不知怎的耳根就烫了一下。 “你到底有没有抓住它啊?”要不是怕跑了鼠,她早就起身了。 话音刚落,就觉得腿间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你大爷的!你对我耍流氓是吧?”月色下蒋璃倏地红了脸,嘴巴上也开始了不饶人。 陆东深眼中似无奈,大手一探,紧跟着揪出团毛茸茸的东西来。蒋璃定睛这么一看,倏地松了口气。 是麝香鼠。 终于逮到这厮了。 伸手去接,下一秒陆东深反客为主,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腾出来的大手控着她的后脖颈,胳膊肘微微撑着地面,另只手钳着那只不安分的麝香鼠。 “你干什么?”蒋璃警觉,可也觉得心脏也跟那只麝香鼠似的不安分。 陆东深将脸低垂下来,嗓音低低的,“下次再让我听见你骂人,我就……”像是警告的意味,可这话就说了一半他就不说了。蒋璃觉得他盯着她的眼眸比刚刚更暗了,像是有化不开的黑雾缭绕,细看又似黑浪在翻滚,他的喉结似乎上下滑动了一下,这样的一个陆东深,总是昭示着跟平常沉静理智不一样的野性危险。 没由来的,她觉得气短,原是理直气壮的话脱出口就成了轻飘飘的了,“你、你就怎样?” 陆东深看着她皎洁如月的脸,目光又下移,落在了她的唇上。有风,凉又润,微微吹乱了她的发,有一缕发扫过她的唇稍,衬得那唇更是润红娇嫩。 良久后他才开口,气息少许紊乱,“我就饶不了你。” 蒋璃只觉得身上一轻,他起了身,然后把手里的麝香鼠递给她,“再让它跑了,我也同样饶不了你。” 她一手按住麝香鼠,回头瞅了一眼他的背影。“饶不了你”这句话像是刻在脑子里似的,一遍遍在耳边回放。 怎么个饶不了法她不知道,只是再回想起刚刚那一幕,他压在她身上沉默时,她又觉得像是有什么铬疼了她,可当时,那只麝香鼠已经在他手里了。 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蒋璃只觉得头一忽悠,紧跟着气息变得急促,耳廓都跟着燥热。很是奇怪,在第一次误会他时她有些羞怒,但现在她反而没了力气动怒,只剩下一颗蹦得七荤八素的心。 麝香不难取。 很快蒋璃就用绳子缠好了一只小网兜,一头套住麝香鼠的上半身,留了尾部在外面。 一般的麝香鼠,只有在发情期才能取出麝香液,但祈神山上的麝香鼠繁殖能力极强,尤其是麝香鼠王,只要轻轻按摩其腹部就能取出极好的麝香液。 只是,一个人有点忙不开。 蒋璃将网兜的一头拴在树干上,勉强固定好麝香鼠,从背包里取了小型容器,用了简易胶带固定在麝香鼠的***口上。可那麝香鼠唯恐性命堪忧,惊慌失措不停乱窜,影响取麝香的工作。 无奈之下,蒋璃只好向陆东深求救。陆东深按照她的吩咐单手控住了乱窜的麝香鼠,这下子,麝香鼠只能乖乖就范,两人配合得很是默契,只是这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蒋璃是因为刚刚自己的猜测而有些别扭,所以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再抬眼瞧陆东深,他一脸高深莫测,所以也就干脆不攀谈了。 她将容器重新置好,开始了取麝香液的工作。 陆东深纯粹是想帮忙,与此同时也挺好奇她要怎么取麝香液。程序倒是不复杂,她一手按摩麝香鼠腹部的香腺囊,然后,麝香液就顺着麝香鼠的***口流出。 原本也没什么。 可陆东深看着看着就觉得异样了。 尤其是蒋璃手指葱白纤细,按在鼠腹时力道轻柔,即使那挣扎的鼠都停了动作,嘴里发出低低的声响。 陆东深将目光移开,落在她脸上。她认真工作时,脸颊有一种执拗的美,微微偏着头,露出优美的颈部弧线。 他觉得小腹没由来地一紧。 眉头一皱,然后将小兜重新固定在树干上,没好气地说了句,“这活我做不来。” “哎!”蒋璃忙将器皿扶好,抬眼一瞧他已经回了篝火旁坐下,就嘟囔了句,“真是身娇肉贵的大少爷。” 一顿折腾,已是月黑风高。 气温又变得森凉。 即使坐在篝火旁也无济于事。 蒋璃将麝香液放好了之后蹭到篝火旁,陆东深坐在旁边往里添香松木,火焰就高了些。她将手伸前暖了暖,可怎么暖,风一吹过都觉得瑟瑟发冷,终究还是跟大自然妥了胁,轻咳了两声,开口,“那个……” 陆东深瞅了她一眼。 蒋璃挠了挠脖子,“今晚你还打算守夜吗?” 昨晚他应该就是睡了前半夜,后半夜就起来做火把了。 陆东深说了句,“看情况。” 一听这话,蒋璃马上道,“那我睡你的帐篷里吧,别浪费了。” 陆东深将手里的香松木扔进火里,侧过身看着她,眼中促狭,“你想跟我睡在一起?” 蒋璃心口一掀,“什么睡在一起啊?反正你都打算守夜了,还有,我这么九死一生的还不是因为你?有点绅士风度行不行?”话毕起身抱起背包和睡袋,“就这么说定了啊。” 陆东深见她跟强盗似的钻进了他的帐篷,顿时失笑。 简单洗了漱,又做了两只火把,围了篝火,做完这些后陆东深想了想,掀了帐篷进去。 他初衷很简单,取了睡袋睡在篝火旁,一是不至于那么冷,二是警觉夜里危险。 可没想到的是,帐篷一掀,他就瞧见蒋璃坐在那,衣服褪了大半,露着肩膀,肌肤生香。 陆东深一愣。 里面的蒋璃也吓了一跳,抬眼看他时,眼里是有粼粼的光亮。她没点头灯,帐篷里只着外面篝火的光亮,托得这一幕分外妖娆。 第48章 有种感觉叫暧昧 直到冷风起,蒋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把拉高衣领,却不小心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大哥,你看也看了,要么进来要么出去,冷!” 陆东深略有尴尬,“抱歉。”话毕要退出去。 就听蒋璃“哎——”了声。 他停了动作,凝视着她。 蒋璃清清嗓子,再开口就有点别别扭扭了,“那个……能帮我个忙吗?” 昨夜狼王一爪子下来毫不留情。 当陆东深瞧见蒋璃后肩上的伤口时方知深浅。 敷伤口的草药都被蒋璃弄好,只是要一点点凃在伤口上只能靠外人帮忙。四条抓痕,伤口周边有些红肿。 陆东深嘴上不说,但心中着实愧疚,当时她替他挡那一下子他是看在眼里的,一路上她不喊疼不说痒,又身手敏捷地抓麝香鼠,他还真以为是伤口不深。 轻叹一口气,取了壶中水,净了手,然后取了纱布替她清理伤口。 壶中水清凉,是清泉之水,入了夜,水温也就跟着冰了。冷水一沾肌肤,蒋璃的肩头就忍不住轻颤一下,然后,陆东深眼睁睁看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起了鸡皮疙瘩。 这丫头挺敏感。 lt;/divgt; lt;/divgt; 第26节 他忍不住笑,拎了水壶出帐篷。 蒋璃费解,凑到帐篷前掀开一角瞧出去,陆东深正在火上温水,心口就跟着热了一下。 等他再回帐篷帮她清理伤口时,那水温不冷不热,洗过时也不刺激伤口,蒋璃忍不住说,“陆奸商,你的心可真细呀,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 “你背地里没少骂我,收回哪句?”陆东深低笑,手上清理伤口的力道放轻。 “不过是被你抓了两次口头语而已,哪有你想得那么阴暗?我蒋璃做人做事向来坦坦荡荡。” 陆东深笑而不语。“之前我觉得你这个人吧,怎么说呢,城府太重心思太深,当然,现在我也这么认为。”蒋璃环着双腿,伤口经过温水的处理胀痛感舒缓了不少,“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我觉得谁能做你的女人也不会那么没意思,应该会被你照顾得挺好吧。” 后肩微凉,是清理了伤口后等肌肤干润才好上药。 蒋璃说完这话后始终等不来陆东深的回答,倍感奇怪,回头来瞅他。因为防止未知的危险,头灯调得不亮。微明的光亮又被他挡了大半,他在看着她,眼里的光依旧很深,无法揣测他心中所想。 “你的神情让我觉得我像是说错话了。”她奇怪他的沉默。 陆东深唇角微微扯了一下,她的眼里有太多的探究,眸光睿智又明朗,这本就是个七窍玲珑的姑娘。目光一转,不曾想由于身高缘故,她这么一扭头来,他总能时不时瞧见她别处的风光。 大手一伸将她的脸扳回去,拿了研磨好的草药,照着伤口凃了上去。 蒋璃的肩膀缩了一下,嘴上哼了一声。 “疼了?” “嗯。”她也没故作轻松,这草药固然百般好,但汁液入伤口时总会引起疼痛,疼痛过后方才解脱。 “我轻点。”陆东深误以为是自己手重弄疼了她。 蒋璃也没多解释,点了点头,疼痛让她的额角渗了细汗,洇湿了发,草药再凃上伤口时,灼烧般的疼痛让她忍不住一把抓住了陆东深的胳膊。 这一抓就抓进了陆东深的心里,只觉得她的手柔软温凉,抓着他形同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是不是我采错草药了?”他担忧。 蒋璃摇头,“就是这样,前后要凃三层,一层疼,二层烧,三层冷,过后就好。”说完这话,才知自己一直抓着他的胳膊,忙松开,道了声歉。 陆东深说,“没关系,疼你就抓着,忍不住的话咬我也行。” 一句话说笑了蒋璃。 还真是奇怪,经他这么一说,她反而觉得不那么疼了。 敷好药,蒋璃就开始瑟瑟发抖,草药的汁像是渗了冰,彻骨的寒。草药在想发挥第三重功效时不能躺不能趴,所以蒋璃只能将衣领拉得挺高,坐在睡袋旁咬着牙强忍。 见状,陆东深将身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 蒋璃一怔。 他却低笑,“放松点。”话毕,手臂将她圈紧。 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裹着她的外套上是男人身上的气息,抬脸就能擦到他的下巴,就这么靠在他身上,能身体力行地感受到他结实的肌理。 这般亲近,总会让人心慌啊。 “还冷吗?”陆东深低头问。 醇沉的嗓音像是长了脚似的顺着她的耳畔爬进心里,还有薄唇间温热气息也烫了她的耳廓,她摇摇头,心被掀快,想要避开这般暧昧,他的手臂却固若金汤。 “别乱动。”他见她有心躲着,笑得低沉,“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我好歹是个姑娘家吧?”蒋璃为自己正名,“这也就是时代进步,要搁古代,你看了我大片的后背,要么你娶了我,要么我杀了你,这可是名节问题。” 陆东深故作沉吟,“嗯,倒是可以考虑。” 这话听得她心脏一翻滚,只觉得耳烫,条件反射地回头看他,“考虑什么?” 陆东深眼里有笑,微微偏头瞅她,不说话。 不知怎的,她就觉得有瞬间窒息了,只觉得他眼里像是有把钩子,一直在勾着她的某种情绪。 又有一种混沌不清的感觉在滋生,似远似近的。 这种感觉,叫暧昧。 她咽了一下口水,口有点干舌有些燥,其实,她有点讨厌这暧昧,不是她擅长处理的情绪,可又有些喜欢,稍稍沉溺于此,总觉得如磕了迷药般飘飘荡荡。 这才见陆东深慢悠悠地开口,“可以考虑杀了你。” 蒋璃一怔。 “荒郊野岭,最理想的抛尸地。”他唇角笑谑。 像是被人晃点了一下,依照蒋璃的性子也是睚眦必报的。她的目光所及就是他性感的喉结,最直接的念头就是狠狠咬上一口,于是,她就这么做了。陆东深绝没想到她会扑上来咬他,闷哼一声,将她拉开,脖子就多了两道牙印。 第49章 在这种地方你我势均力敌 “狼崽子啊你?”他盯着她。 有一点点疼,但更多的是温热,还印着她唇瓣的柔软。更多的就是这份柔软,勾得他心头刺痒。 蒋璃吧嗒了两下嘴,笑得肆意,“是你刚才说的,疼得受不了的话咬你也行。” 有点反将一军的架势。 奈何,陆东深从不是被动挨打的那一个,抬手箍住了她的后脑,紧跟着压下脸。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蒋璃下意识地抵住了他的胸膛,盯着他,一脸警觉,可心是七上八下的。 陆东深也没有侵犯的意图,任由她的手臂就那么抵着,沉笑,“敢咬我?胆够肥啊。” 他的脸颊几乎擦着她的,呼吸就不可避免地相互纠缠,如那会吃人的藤蔓危险绵延。她欲躲,却发现挣脱不了,控着她后脑的大手看似虚扣,实际上却将她牢牢箍住。 见避无可避,她就轻咳了两声,“陆奸商,在这种地方你我势均力敌,我可不怕你。” “这么说,你怕过我?” “怕,当然怕。你背后是能碾死人的陆门,你说我怕不怕?” 陆门,别说是商业帝国,听闻还跟各国政要都沾关系,更是有风传在明面生意下藏着军火买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陆门的后备力量中还有各国军队。中国国情不同于国外,来了中国就要遵守中国境内规矩,所以蒋璃猜想陆门以天际为排头兵,陆陆续续在国内发展各项产业,目的也不会那么单纯,如果再能打通几个重点城市的政府关系,那陆门的势力将会可想而知。国内经过近几年的发展,地头蛇盘踞的情况少了很多,前几年地头蛇都以打打杀杀、明抢为主,势力再大点的就以偏门生意营生。现在的地头蛇都变聪明了,收敛了不务正业,两眼睛就盯着钱途看了,对于黑道人来说,有钱途就会有前途,当然,也有沾着偏门发财的,但大体明面上都要做得光彩,有实业撑着,这样,跟政府合作起来也顺风顺水。所以,陆门这个时机进军国内市场,是好也是不好。好是因为中国目前高速发展,相关部门也希望拉动外资来繁荣市场;不好就是外资想要融入本土,势必是要先扒一层皮来,人际关系要打通,更重要的是,各地的地头蛇也要打通。 蒋璃觉得,陆门想要在国内市场长袖善舞是迟早的事。 还有一点她没说出口的是,相比陆门来说,陆东深这个人才是更让她心生惧意。 有一种男人的狠是写在脸上,有一种男人的狠是刻在骨子里,前者装腔作势,遇上真格的就怂了,蒋璃这几年碰着的前者比较多,后者才是真正的山中虎林中狮,不动声色能成大事。谭耀明是后者,这源于他有不同于地头蛇的头脑,但是,他斗狠起来那是真叫一个狠,身上有匪气,能明着来也能暗着斗,明着来夺利,暗着来沾血,所以道上的人都敬他声谭爷,再加上他现在手底下产业越多越多,养的势力也越来越壮,放眼凌仓周边几省市黑白两道没人敢动谭耀明。但因为蒋璃跟谭耀明很熟,所以,不管是他的狠他的阴落在她眼里都实属正常。近几年谭耀明吞了不少场子和地盘,得罪的人不计其数,可以说每分每秒都是在舔着刀尖上的血过活,他不狠,没的可不单单是钱,而是命。 陆东深也是后者。 可他不同于谭耀明,他身上没匪气,却能在商界所向披靡,被外界称为战神,足可见得他的狠劲藏得更深。像是陆门能傲居群雄之首,靠的可不是什么裙带关系,想来都是靠着实打实的本事坐上权位。陆东深作为陆门太子爷,旗下笼络了陆门大部分产业,怎么会是个单纯的人?想来这些年不管是黑道白道都见多了,游走灰色地带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就好比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染荤俗,可见他知进退擅谋略。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狠,凌驾在人性和利益至上。 这股子狠劲经过岁月的打磨和商场历练,匿藏在沉稳的力量之中,透过眼眸渗出来,成了他独一无二的气质。 蒋璃怕他,是因为看不透他,哪怕他在笑,她亦是无法彻底揣摩他的心思。 无法看透的男人,才叫真的可怕。 陆东深的薄唇微微扯开,笑容很淡,却被鹅黄光亮映得唇角弧度优美,他说,“是吗?” 这嗓音似有蛊惑,让蒋璃一时间不知怎么抗拒,如砂石过耳,令人心痒,又觉得热,也不知是他的唇息热还是她的心头热,这热就奇异地驱走了肩头的凉,许是第三重药效终于平稳过渡了。 光火影影。 帐篷里的温度似乎也高了些。 绞缠的呼吸扯着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她的眼无处安放又无法避让,落在他的脖颈,她的牙印犹在。她没抬头,却也明显感到他在看着她,额头有点痒,是他的气息,不知怎的,心头有种预感在蜿蜒清晰。 只消再一点点角度,这种预感就能成真。 她想挣脱,又像是被他催了眠,只觉得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全身软懒,不得动弹。 可下一秒,她的身子就被转了过去,他手臂一圈,她的后背重新贴上他的胸膛,只听他低低叹了口气,然后道,“看来,你的伤口是不疼了。” 蒋璃终于明白自己全身泛软的原因了。 他身上有种勾着人的东西,就是这东西,能勾得人去生也能勾得人去死,心甘情愿。 这种东西就是禁欲。 禁欲这种魅力,能教女人疯狂。 这一路上,他对她是有亲近,但最后他总会自控和回避。想来他身边的女人,光她知道的就有邰梓莘和陈瑜,也许还有她不知道的,可她眼中明镜,那邰梓莘是追爱不成惹相思,而陆东深面对邰梓莘时礼节周全甚是分寸,这说明他在处理感情问题时果决和成熟。 他对陈瑜怎样蒋璃就不得而知,只是想着,如果他身边还有其他女人,怕是落得也跟邰梓莘一样的下场。 这个陆东深,没有男女间的绯闻。 她曾查过。 陆东深负责天际大中华区业务后,网上就开挖他的一些资料,大体都是他近几年的项目成就,他的私生活干净得不能再干净,没任何花边,没任何情感纠葛。 之前蒋璃想着,无非就是陆门公关做得极好,为了保护太子爷登基不遗余力。 可现在这么看来,不见绯闻也许恰恰就是因为陆东深的自律。一个在男女关系上自律的男人,一定是倨傲自信的男人,因为他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第50章 叫我的名字 蒋璃觉得自己没由来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思维拉回来时突然又是可笑,这陆东深是怎样一个人关她鸟事?想她个姑娘家在这山上披荆斩棘多不容易,现在受了点伤,被他这般照顾也实属应当。心思如此一转,顿觉清明不少,往他胸膛上懒洋洋靠了靠,“还多亏了你的这尊人肉沙发嘛,陆奸商,虽然说你给人的感觉是生人勿近,但不得不说,胸膛很暖呀。” 陆东深一直听她数落完,沉默少许开口,“商量件事。” “你曰。” “出于礼节和救命之恩,你以后可以继续叫我陆先生,当然,你这个人野惯了,估计也没什么耐性持守礼节,所以,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蒋璃转头瞅他,“直接叫你名字?” 陆东深眼中恍悟,“差点忘了,你是叫过我名字,就是烦请蒋姑娘把后缀的口头禅去掉,而且提醒一句,我没大爷。” 蒋璃闻言后先是一愣,然后扑哧乐了,“也对,你是你们陆家的太子爷啊,长幼有序。哎,你们陆家是不是挺复杂的?有要跟你争权夺位的吧?我还听说陆家儿郎各个俊朗,有比你帅的吗?” 陆东深刚要开口,却见蒋璃原本噙笑的脸倏地变了,目光跃过他的脸盯着他的身后。 他转过头。 却瞧见帐篷后侧一角像是有什么东西划过,遮风布时不时凸起一块。 “什么东西在外面?”蒋璃警觉。 lt;/divgt; lt;/divgt; 第27节 头灯虽暗,但毕竟有光,影响判断。陆东深抬手灭了头灯,整个帐篷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视觉有一瞬的不舒服,直到帐篷外篝火的光亮一点点渗进来,给了帐篷内一点光亮,可也顺带的,将帐篷外的侵袭者的影子照了个通明,晃晃荡荡映在帐篷上。 是个巨型的东西。 长长的影子几乎围了帐篷大半圈,正在缓慢地围着帐篷爬。 蒋璃从没见过这种玩意,惊喘一声,下一秒嘴巴就被陆东深的大手捂住。 他的手指修长温热,指尖是干净的气息,落在呼吸里,又是勾着人的。 “是深潭里的兽。”他在她耳畔压低了嗓音道。 蒋璃身体一僵。 就是之前跟陆东深在深潭中会晤的那个像鳄鱼的东西?它果然还是寻过来了。 就在这时,那兽用巨大的身体撞了一下帐篷,许是察觉里面有人,变得格外急躁,喘着粗气在蹭帐篷,蒋璃就借着火光趁机瞧见那东西尖长的嘴巴,四肢爬行的巨大身体和拖着长长的尾巴。 还有那对角。 竖在头顶,尖锐而弯,乍一看像是犀牛角,但目测又比犀牛角要长。 见账外怪兽激动,蒋璃几乎屏住呼吸。 当时听陆东深对这兽描述一番后她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但绝没想到会有这么大,更重要的是,匿于千里之外的深潭,竟能找到这里来。 攻击力自然不用怀疑,光是这庞然大物的体型就能碾压她好几轮了。 拉开陆东深的手,不敢大声语,回过头瞅他,陆东深低下头,她仰头对他耳语,“你见过这东西,斗赢的可能性多大?” 唇软气幽兰,像是游丝钻了他的耳,落了他的心。 他的唇擦下来,轻贴她的耳廓,低低说,“能逃生就好。” 明明是危急时刻,可这般场景,竟让蒋璃脑中闪过四个字:耳鬓厮磨。 头转了过来,避开陆东深的气息,她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芬兰刀,咬牙切齿说,“我要是怕了它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别逞能。”陆东深一手箍紧她的腰,“八成是长了灵敏的鼻子,一路闻着血味过来的,想个办法引开它就行。” 话虽这么说,他另只手还是将瑞士军刀摸了出来,以防万一。 蒋璃也知道有些动物的嗅觉十分灵敏,尤其是在这祈神山,那些奇怪的动物能嗅到千里之外的味道也不稀奇。说实话,她也不想跟这种东西硬碰硬,万一挂了,她连死在什么动物手里都不知道,多亏。 想了想,返身从包里拿出剩下的浮木草。这草味能遮血气,虽没那么多了,但多少能有些用途。 她身上有伤,陆东深没让她乱动,从她手里拿过浮木草,依照她的要求掐碎。浮木草的汁液气味更重些,被陆东深均匀地铺洒在帐篷内圈一周。 蒋璃坐在原地没动,死死地盯着帐篷外晃动的大型影子。 没由来地想到了侏罗纪公园。 说不准帐篷外的生物比恐龙的历史还要悠久吧。 陆东深撒完浮木草后,也充满警觉地盯着外面的动静。 那兽在缓慢爬行,时不时还朝着帐篷喷口粗气,爪子有力,踩得帐篷外的石子咯吱咯吱地响,落在耳朵里很是不舒服。 但它没有进一步攻击帐篷,只是围着帐篷一圈圈地爬,许是浮木草的气味起了作用,迷惑了它的判断。 不过,它一分钟不离开,他们就多了一分钟的危险。 蒋璃和陆东深谁都没说话,帐篷内死寂一片,帐篷上是那兽的影子,时大时小,是它忽远忽近的倒像。 握着芬兰刀的手有些滑。 蒋璃这才觉得是自己手心里出了汗,冷汗。 就这样,过了能有十几分钟的样子,帐篷上的影子渐渐消失,帐篷外小石子被踩得咯吱乱响的动静也没了。 蒋璃蹑手蹑脚地凑到陆东深身边,用口型问他,走了? 陆东深摇摇头,示意她别那么心急。 又等了好一会儿,帐篷外彻底没了异样,两人这才放心下来。 “你在帐篷里等着,千万别出来。”陆东深决定出去看看情况,只有亲眼见到没危险了他才能放心。 胳膊被蒋璃一把扯住。 可扯住之后她就愣住了,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扯住他,就好像这动作是下意识的。 见状,陆东深笑了,腾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事。” 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充满力量。 蒋璃松开了手。 可就在他刚掀开帐篷的一瞬间,只听见身后一声响动。蒋璃蓦地回头,就见一副锋利獠牙竟刺穿帐篷,紧跟着一张类似鳄鱼嘴极快速度地冲了进来,大嘴一张一阖就咬住了背包,然后往外拖。 “喂!”蒋璃见那背包是陆东深的,急了,说时迟那时快,身子一跃而起,一手勾住背包的带子,下一秒就被那兽拖出了帐篷外。 第51章 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事 变故发生太快,前后不过几秒钟。 陆东深反应过来时,蒋璃已经被拖出好远。 眼前的帐篷一阵剧烈摇晃,然后是庞然大物压过地面的声响。 夜色中隐约可见兽的身影,像是在拉扯什么。陆东深快速冲上去,却见那兽将蒋璃高高抛起,张开了血盆大口。 他拼尽全力往前冲,可心早就凉了半截,尤其是眼睁睁看着蒋璃被吞进了兽的嘴巴里。 “蒋璃!”陆东深厉吼。 下一秒,眼前的状况却发生了逆转。 那兽没能阖上嘴巴,拼了命地在地上打滚,巨大的身体顿时将地面上的泥土扑腾而起,竟形成了巨大的土灰漩涡,让陆东深一时间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土灰弥漫着空气,呛得人直咳嗽,陆东深正打算往里冲,就见土灰漩涡落了。 眼前的一切都清晰明了了。 可也就是这么一瞬的明了,让陆东深止住了脚步,眼底惊愕。 月色清冷。 这个时刻,是彻进骨子里的冷。 那兽的嘴巴竖杵着一根很粗的木棍,木棍上还挂着他的背包,就是因为这木棍才让它的嘴巴想阖却阖不上。 再看蒋璃,她竟不知什么时候从兽的嘴里逃脱出来,骑在它的身上,一手攥着它头上的一只角,一手高高举起刀。 月光不明,明不过那把芬兰刀。 夜色下,只见刀影一闪,寒光乍现,蒋璃手起刀落干脆利落,锋利的刀尖狠狠扎进那兽的脑袋里。 那兽竟发出一声嘶吼,剧烈的疼痛让它拼了命地翻滚,蒋璃被它晃得跟个纸片人似的。 “小心!” 陆东深的提醒刚落,就见蒋璃紧紧攥住刀柄,一咬牙一用力,泛着铮铮光亮的刀刃从兽头一路划到身躯,她竟硬生生地给那兽的后背划开了个大口子。 血一喷而出。 兽这一次发出了歇斯底里,巨型身躯拼尽全力一晃,试图做最后挣扎。奈何蒋璃死活不撒手,一手攥角一手攥刀。 终于,兽抵不过伤势,轰地一声倒地。 蒋璃骑在它身上直喘气,攥角的手都在抖。直到兽不再抽搐,她才松开手,又费力得将刀拔了出来,从兽身跳了下来。 双脚沾地时,她只觉得两腿都在打颤。 陆东深将瑞士刀插回腰间,走上前,看着蒋璃。 大片漆黑的夜色凝固了她的身影,身后是被杀死的兽。她站在那,脸上和头发上都是血,还有些喷进了眼睛里,衬得她的眼角血红。 是兽的血。 在这么生死一线的情况下,她竟毫发无损,只手杀了那只庞然大物。这个过程极短,足见她的沉着冷静,也足见她的心冷手狠。 这一刻陆东深就在想,究竟她是经历过什么才能这般狠绝? 刚刚那一幕他是看在眼里的,杀兽时她的双眼不再柔和,有着比兽还凶的绝决,举刀落刀的干脆,那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事。 现在这么看着她,眼里的那抹兽血,更像极了她杀红了眼,全身充满的也是一股子野性。 蒋璃手里的刀猩红,兽的血成流地汇集在刀尖上一滴滴往下淌。她仰头看陆东深,说,“你的包还在它嘴上挂着呢,你去取吧,我没力气了……”话毕,腿一软。 陆东深手臂一伸,及时将她接住,“一个包而已,你是不是傻?” 就在刚刚的一瞬,他竟有些怕了,他怕她就这么没了,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这么想着,手臂忍不住收紧,将她圈入怀里。 只是下一秒被蒋璃煞了风景,她龇牙咧嘴道,“哥、哥!疼!肩膀有伤啊喂……” 陆东深先是一愣,然后松开手臂,看着她有点哭笑不得,又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心境好笑,他差点忘了她是谭耀明的人。 抬手擦了她脸上的血迹,说,“这里住不成了,收拾一下,我们连夜往回返。”杀了兽,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安然无事,相反,他们会更加危险。深潭里的兽喜血腥,蒋璃动了刀子,那只兽的血流得遍地都是,保不齐就会引来潭里的其他兽,到时候来的可不止是一只,所以当务之急, 走为上策。 蒋璃也知他的意思,点了下头。 反正麝香液也取了,再在祈神山上耽搁下去也没了意义,这里危险重重,多待一秒就有多一秒的危险,虽说赶夜路也是危险,但好在是返程,她只要顺着来时的记号一路前行就没太大问题。 ** 千城赋位于沧陵市角,是一处专供有钱人享乐的高端会所,从规模上来说虽无法跟沧陵数一数二的凰天会所相媲美,但胜在项目多花样多。 千城赋背后的老板是龙鬼,出面打理生意的人就是跟在他身边的天余。早几年,千城赋绝对是响当当的会所,吸引了沧陵周边几省的有钱人纷纷前往,大家都冲着会所的头牌芙蓉来的。 要说这芙蓉可谓是人如其名,出落大方又不失妖娆,据说她的魅是从每个毛孔里透出来的,男人只消看上一眼就迈不开腿。 花魁自是有花魁的规矩,可不是随便什么男人都跟的,没有个摄人的身份哪会是芙蓉的入幕之宾?可如此一来,更引得不少有权势的男人千里闻风赶来,一掷千金。 可随着凰天会所的成立,千城赋的生意就一落千丈,甚至凰天会所开业当天就挖走了千城赋的头牌芙蓉,一下子打了龙鬼个措手不及。凰天在规模上压倒了千城赋,就是在客源上也高于千城赋。千城赋是朝着有钱人打开大门,只要你有钱你就是千城赋的客人。凰天则不是,有钱人也分等级,小来小去的自然是如不了凰天的大门,有钱还要有权,权势之人才是凰天的重点客源。 凰天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块肌肉男,一脸横肉,龙鬼认得他,道上的人都叫他伍哥,听说是雇佣兵出身,后来犯了案子关了几年出来了就做了凰天的老板。 lt;/divgt; lt;/divgt; 第28节 可还有人说伍哥只是个幌子,凰天背后的大老板是谭耀明。龙鬼相信道上的传言,谭耀明此人精明,很多生意都不露面,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钱给赚了。 第52章 被挖了大半江山 不过这几天千城赋倒是人满为患,原由是凰天停业装修,这么一来,龙鬼更相信谭耀明就是凰天的背后老板,怎么就那么巧,这些天他被查,凰天就停业装修? 龙鬼这几天的气很顺,天余留了个包房给他,又命经理找了两个新来的公主让他过眼。 所谓的过眼不过就是说辞。会所里但凡来了新人都要先送到龙鬼那里把关,长相平平的当天晚上就会被龙鬼赶走,被龙鬼看上眼的姑娘就被扣上一夜,等第二天再从龙鬼那出来的时候身上一准就是伤痕累累,然后才能在千城赋站住脚跟。来千城赋的姑娘们都知道龙鬼折磨人有多变态,被他糟蹋过的姑娘如果不是为了钱许是早就自杀了,也有的想要投奔凰天,可凰天要的姑娘条件太高,不但要长相漂亮,还要高学历高涵养,天南地北的话题都能聊,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也是多数姑娘们退而求其次的原因。 新来的两个姑娘挺对龙鬼的眼,他左拥右抱,一张口满口大金牙就要往其中一个姑娘脸上亲,那姑娘许是受不了他嘴里的酒臭味,稍稍皱了下眉头,就被眼尖的龙鬼察觉了。 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姑娘从沙发上滚到地毯上,脸颊红了大片。包房里还有保镖在,见状上前,一脚将姑娘踹出老远,骂骂咧咧,“妈的,得罪我们龙爷你不想活了?” 那姑娘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另一位姑娘吓得瑟瑟发抖,见龙鬼一个眼神过来,马上笑逐颜开,腻在他身上。 天余进包房的时候,被打的姑娘正在受罚。赤身露体地跪在那,手举着托盘,托盘上摆满了一杯杯的酒,有保镖在往她身上滴蜡,只要她一动,洒了酒那就是一顿鞭子。 天余将这幕看在眼里没说什么,这种情况早就司空见惯。他走到龙鬼身边,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龙鬼闻言后眉头一皱,“他怎么来了?” 话正说着,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门口龙鬼的保镖被上门的保镖逼到了一边,前头是齐刚开路,推开包房的门后,保镖于两侧排开负手而立,谭耀明走了进来,一身黑色西装西裤,搭了件齐膝的同色系羊绒大衣,气场强大。 走廊里全都是会所的工作人员和公主们,议论纷纷。 包房门一关,隔绝了外头的目光。 “原来是谭爷大驾光临啊。”龙鬼笑呵呵起身,心里却盘算着他此行的目的。 谭耀明没迎合龙鬼的热情,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龙鬼早就习惯谭耀明不阴不明的架势,也没气恼,绕到对面坐了下来,给天余递了个眼神。 天余上前主动为谭耀明点烟。 谭耀明却没接,朝着齐刚一侧头,齐刚将烟奉上,他接过,斜叼在嘴里,齐刚摸出火机,又为谭耀明点了烟。 烟雾缭绕,雾化了谭耀明刚毅的脸。 坐在龙鬼旁边的姑娘悄悄瞅了一眼对面的谭耀明,大名鼎鼎的谭爷,任哪个姑娘看了心里都痒痒的。 “龙鬼,这家会所经营得还不错。”谭耀明淡淡开口。 龙鬼是老江湖,不管他现在地位如何,道上的人见着他还是称一声“龙爷”,谭耀明比他年轻,从来都直呼他的名字,这让龙鬼十分不爽但也无可奈何。龙鬼闻言哈哈一笑,“小门小户,哪赶上凰天气派?听说现在的凰天一天流水就近千万,可不是我这千城赋能比得了的。哦,说到这我倒是想起来了——”他身子微微探前,“凰天怎么就这么巧停业装修了呢?难道这家店的老板也跟谭爷一样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谭耀明这几天被相关部门吊着,虽没被抓住什么切实证据,但几家场子也没像以前似的大张旗鼓,做足了规避的架势,只营明面的实业,这倒是给了龙鬼喘气的机会。 谭耀明吐了一口烟雾,似笑非笑的,“凰天不停一停,千城赋怎么透口气?怎么,你这是被凰天压习惯了?” 龙鬼被谭耀明说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也不好当面掀桌子,顿了顿,眼瞅着旁边受罚的姑娘,嚷嚷着,“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爬过去伺候谭爷去!” 那姑娘战战兢兢地放下托盘,也没敢起身,就这么一路爬到谭耀明的跟前,半跪着给他倒酒。 “新来的雏,不懂事,让谭爷见笑了。”龙鬼接过怀中姑娘递上来的酒杯,一只肥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掐来掐去,“小姑娘长得不错,谭爷看好没?看好尽管带走好好调教调教。” 受罚的姑娘刚开始知道进来的是谭爷,一直没敢抬头瞅,趁着敬酒的空档这才敢抬眼看,一眼瞧见张英俊面容,心中的委屈着实就少了,妙龄身段顺势贴了上去。 可酒杯还没碰到谭耀明的手,他就给制止了,齐刚冲着龙鬼喝道,“让我们谭爷帮你调教姑娘?龙鬼,你活腻了是吧?” 龙鬼面色一冷,眼中明显有怒气。 天余看在眼里,上前一把将姑娘的头发扯住拖离了谭耀明,骂道,“你他妈的!笨手笨脚的惹得两位爷都不高兴,来人给我拖出去,好好收拾收拾!” 屋子里有龙鬼的人,闻言上前一把薅住姑娘的头发就往外拖。那姑娘大力挣扎,叫得歇斯底里,拼尽全力挣脱开来,爬到谭耀明脚下不停地磕头,“谭爷您大人有大量,就绕了我吧!” “吵死了,给我拖出去!”龙鬼动怒。 保镖刚要上前,谭耀明开口了,“龙鬼,出于江湖道义,我今天来是知会你一声,我要你手底下的四个场子,望江楼、千禧汇、乐都还有现在的千城赋。” “什、什么?”龙鬼一愣,也忘了让保镖去收拾姑娘了。 齐刚在旁道,“我们谭爷话不说第二遍,要你四个场子那就是要定了,你哪那么多废话?” 望江楼是酒庄,千禧汇是地下赌场,乐都是歌舞厅,除了千城赋,这三家也都是龙鬼的产业,而且还是经营不错的产业。 这相当于挖去了龙鬼的大半江山。“谭耀明!”龙鬼怒了,拍案而起,“你他妈的当我龙鬼好欺负是吧?我混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吃谁的奶呢!我多少都算是你的前辈,你就一点面子都不给?说要四个场子就要四个场子?凭什么?警告你, 做人别太过分,给别人留条路那就是给自己留口气!” 谭耀明用手指慢慢地捻灭烟头,扔到了烟灰缸里,起了身,看着龙鬼说,“原来你也知道给别人留条路就是给自己留口气的道理?有意思。” 龙鬼眯着双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三天。”谭耀明语气淡凉,“三天后我看不到转让合同,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就不单单是没了四个场子这么简单了。” 话毕,转身离开。 龙鬼气得脸直哆嗦。 保镖们鱼贯而出,齐刚走在最后,看了天余一眼,抬手拍了拍他的脸,挺用力,笑得阴沉,“你就是天余?小子,走着瞧。” 等一行人离去后,这边龙鬼掀了桌子,“他妈的什么意思?谭耀明蹬鼻子上脸是吧?” 天余给旁边的保镖递了个眼神,保镖上前冲着两个姑娘喝道,“都滚出去!” 两个姑娘巴不得赶紧离开,其中那个受罚的姑娘见捡回了一条命,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赶忙逃窜了。 包房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天余也就开门见山了。 “龙爷,这次谭耀明来势汹汹有点不对劲啊,您可得防着点了。” “怎么?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龙鬼拉硬,“商会那边只要把他撤下来,他以后见了我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声!” 天余沉默,心事重重。龙鬼刚才也不过就是嘴硬,这几年他不是不知道谭耀明的势力版图有多大,甚至他的生意都做到了部分沿海城市,那些富到流油的港口他都不少插手,能走港口说明什么?正规生意倒也正常,如果是偏门生意呢?那他还能有恃无恐,要么就是势力太大,要么就是有后台撑腰。 巨额利润之下,站在谭耀明身后的力量那就更多了。龙鬼这么想着就总觉得后悔,想来这几年光是胡搞瞎闹,眼见着比自己小这么多的谭耀明骑在了头上自然是着急上火,擎着沧陵商会的老成员都是跟他同期打江山过来的,要论交情那当然是胜过谭耀明, 这么想着,龙鬼多少心里有点底。 可瞧见天余的神情,心里那点底气就不见了,捏了只雪茄在手,点燃,“你说说看,什么意思?”“咱当时栽了他一耙,无非就是想让他在商会折了面子,商会会长被查,别管因为什么那都是给商会抹黑,这事儿再传到民众的耳朵里,谭耀明的威信也就毁了。可这谭耀明很奇怪,怎么就主动把自己的场子给关了呢?”谭耀明底子有多厚谁都不清楚,但他们知道,单凭着举报是动不了谭耀明的根,并且他们也没想过能动谭耀明的根,只要他能乖乖从商会退出去就行。谭耀明有自己的实业,还有些见不得光的场子,可就算如此,他的那些场子也没人敢动得,哪怕是凰天,在一次次扫黄中都能安稳度过。 龙鬼抽了口雪茄,狠狠吐出烟雾,良久后说,“妈的,这只狐狸,对自己还真够狠,关了自己的场子来做良民?”说到这儿冷笑,“他谭耀明转性了?什么时候怕起那伙执法的了?” “也许……不是怕。”天余一脸担忧。龙鬼一愣,对上天余忧心忡忡的双眼,不知怎的,背后陡生寒凉。 第53章 我们迷路了 祈神山,黎明时。 陆东深和蒋璃一刻没停歇,简单收拾了行囊就踏上回程的路。 那兽锋利的牙齿划破了他们唯一赖以避风的帐篷,临行前蒋璃蹲在地上打量着防风布上的那一道道大口子,最长的口子近乎两米,呈一条条锯齿状的弧线彻底报废了帐篷。 陆东深见她看得入神,问她在想什么,她拄着下巴抬眼瞅了他半天,很认真地问,“你能做最原始的弓箭抓兔子,缝帐篷应该也难不倒你吧?” 陆东深见她话里没个正形也没搭理她。 她跟在他后面,挺能撩闲,“你试试蚕丝织线啊,技多不压身啊。” 帐篷没了也好,路上倒是轻松了不少。 夜色与光明在拼命拉扯,像是一场痛苦的涅盘,天际的一点点光亮正在努力撕开夜幕一角,然后,光与暗交织交融、渗透拉扯。 只是山林瘴气起,黑黏黏的一团,黎明那抹微弱的光无法穿透浮暗,隐隐的像是镀了层没魂的影子,不过千里有云层,在黑与明的交换下如层叠鱼鳞,鳞片是黑,鳞片的边缘透着亮。蒋璃在这一路上做了不少记号,当然,这记号不能简单到一根红绳、几叠石头之类,一来会给心思不正之人留下线索,二来会被野兽破坏。她留的记号经过户外探险标记改编,隐蔽而专业,形成自己能看得懂的标识。 这样在旁人眼里看上去不过杂符一堆,但有着极其丰富户外经验的人还是可以从标识中有迹可循到规律性,这也是蒋璃怀疑陆东深的原因。 回程的路就好走多了,至少走过一遍后就能自动规避险境,所以蒋璃这一路上心情也放松不少。 “给你讲个黎明前的传说怎么样?”蒋璃一手挥着用香松木做成的火把,腰间的芬兰刀随时候着。 前方光线不明,仍旧被暗色笼罩,瘴气多少碍了呼吸,黏糊糊地贴在鼻子上。 陆东深在旁开路,闻言后问她什么黎明前的传说。 蒋璃火把一挥,火光映亮了身旁男人的侧脸,硬朗轮廓的线条在这火光中下深刻非常,他的眼一直盯着前方,严肃又警觉。“是关于这座祈神山的传说。”蒋璃觉得有他在旁心安不少,“人人都说这祈神山其实就是昆仑,不是咱们常说的昆仑山啊,是山海经中提到的昆仑。昆仑为上神居所,又因神力影响,使得山中多精怪。也有说其实是上神创造了精怪,那些仙气高的精怪就是半人半兽的,像是女娲、夸父那些;仙气低的呢黑暗来临时就会打回原形,只有见光才能变回人样。都说黎明前黑暗,可祈神山上的精怪们都在期盼着黎明前的黑暗,因为是它们变幻人形的最佳时机。” 说话间她的腿被干树枝缠了一下,陆东深的大手及时扶了过来。她道了声谢,几下踩平了扰人的干枝,心里寻思着,这忽明乍暗的环境,他还能发现这般细枝末节,多缜密的观察力啊。 “陆奸——” 她刚开口,陆东深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光线不明,他眼里的光却是锋锐,似有警告。 蒋璃是多么八面玲珑的姑娘,马上改口,“陆先生,我讲的传说你爱听吗?” “凑合能听,继续讲。”陆东深回过头,继续前行。 还只是凑合能听?幽暗中,蒋璃撇撇嘴。 碍于前路漫漫,她就继续开讲。“有老一辈人登过祈神山,当然是九死一生,那些好不容易保住性命的登山人说黎明时的祈神山最危险,是来自精怪的危险。精怪在黎明前最活跃,更是喜欢戏弄过路人,但有的精怪可不单单是戏弄,它们会在变幻人形时吸食阳气,这样会更好的稳固人形,听闻精怪吸食阳气时可恐怖了,一会儿是兽脸一会儿是人脸的,身上的形状更是奇怪,例如多脚的动物,会一下子变幻出好几只人手人脚,长在身体的各个部位上,然后再慢慢融掉。”蒋璃讲得津津有味,手里的火把挥舞得更欢快。 “常见的精怪就是熊啊猫啊老鼠狮子什么的,当然还有些虫子之类的,总之,很多奇奇怪怪的动物都有可能是精怪,例如被我杀了的潭水兽,谁知道现在躺在地上的能是什么东西。” 前方开路的陆东深停了步子,回头瞅着她似笑非笑,“那你是什么?狐狸精?” “骂谁狐狸精呢?”蒋璃不乐意了,绕过他径直往前走。 手腕被陆东深拉住,控着她的速度跟他并行,笑道,“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狐狸精现在落在女人耳朵里不是褒义词吗?” 蒋璃挑眉,十分痞气,“您老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这词儿怎么就被洗白了?我是狐狸精?我祸害你什么了?我要真是个狐狸精我就……” “你就怎样?”光亮下,是他看着她的眼,一贯的居高临下里有了其他味道,因为有了光的修饰,他的眼眸就宛若星河,让人迷陷。但最惑人的是他的笑,薄唇微抿,抿起一条优美弧度,有那么点揶揄,有那么点纯心故意。 蒋璃的呼吸滞了下,愈发觉得他眼里就是有钩子,在这样明暗交接的时刻,那钩子也染了银光,一把能勾住她所有的魂魄,让她动弹不得。 她就说这男人危险。 生意场上危险,情场上更危险。 所以,她遵从了自己的内心,说,“我就勾引你试试看,看看你是不是真对你家陈瑜一往情深至死不渝。” 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有点奇怪,尬意刚升,就听陆东深轻笑一声,说,“那你可以试试看。” “挑衅?”蒋璃从鼻腔里哼哼了两声。 “或者换个其他说法,例如,期待。” 蒋璃听见耳膜被心脏撞了一下的声响,还没等反击,陆东深就握住她没拿火把的手,说,“走吧,别忘了我只给你七天时间。” 从他的态度看,刚刚就像是一句玩笑话,风轻云淡得似随意,可她怎么就觉得心不安分了呢?揣在怀里就跟他打回来的兔子似的上蹿下跳?一时间,竟也没抽出手来,任由他一路拉着自己前行。 lt;/divgt; lt;/divgt; 第29节 林影重重,万籁寂静。可越是寂静,耳朵里就总能捕捉到许多声音。风过叶摇、枯草轻轻擦着地皮、偶尔有鸟儿扑棱了两下翅膀,再远处还能时不时听见布谷鸟在叫。这山间匿藏的危险全都掩在这些声音里,还有听不见的,就像是说不准他们身后一只跟着老虎狮子之类。 天际开始慢慢变明,试图穿过层层叠叠的雾气。蒋璃抬头看了一眼天,估计着再走上半个时辰就差不多天色大亮,也正是走出主峰的好时机。 来时多谨慎,缘于对祈神山上的不熟悉,但回程就好多了,马不停蹄的话能节省来程用时的一半。 正想着,就见陆东深停了脚步。 蒋璃在旁问他怎么了。 陆东深没说话,而是径直走到前方的一株冷杉树旁驻足静默,蒋璃不解,走上前。 “你看一下。”陆东深说。 蒋璃一脸狐疑地看过去,不过就是株冷杉,近乎参天之高,像是这种古树祈神山上比比皆是。但不对,能引来陆东深的注意,想来没那么简单。 她仔细打量过去,很快发现了端倪,惊喘一声。陆东深面色凝重,“我们迷路了。” 第54章 一切都变得不正常 迷路,是户外大忌,尤其是在祈神山这种地方。眼前是成片成片的冷杉,蒋璃仔细打量过去并不觉得陌生,这个地方她有印象。 换句话说,这条路他们之前走过。 蒋璃并未慌乱,在周围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有些树干上留有她曾做下的标记,只要找到标记就能走出迷境。 一般做标记的人喜欢用“叠标线法”,也就是说利用三点一线来维持方向的正确性,但蒋璃是将三线变换成五线,如此就更加精密。 对于她做标记的方式,陆东深也早就摸出端倪,否则这一路上他就不能自如前行,可到了其中一个该有标记的冷杉前时,蒋璃发现上面的标记竟然没了! “这不对。”蒋璃尽量让自己沉着冷静,这个时候越是慌乱就越是危险。 两人再按她之前做过的标记方式寻找一番,试图找到那个第五线的出口标记,但诡异的是,第五线消失了。 蒋璃先是否决了忘做记号的可能,她在户外向来谨慎,做记号是头等大事,有了记号那是保了性命,最后,她得出个结论:她的记号被破坏了。 被破坏有两个含义:人为和非人为。 她做的记号是刻在树干上,如果人为破坏,那只能是将记号蹭去又或者将整棵树砍掉,可能吗? 蒋璃觉得可能性极低。 一来这里是无人境,如果有人尾随,她和陆东深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然能够发现异常;二来就算是砍掉整棵树或蹭去记号,那也会留下痕迹,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她被破坏的位置是第五线吗? 那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 “非人为。”她轻声开口。 陆东深向来理性,对于她这种说辞抱怀疑态度,“非人为?你的意思是山中真有精怪作祟?” 蒋璃咬咬唇,想了半天道,“我的意思是说,标记其实根本就存在,只是我们看不见它。” “障眼法?” “又俗称鬼打墙。”蒋璃说。 陆东深微微皱眉,半晌后道,“总会走出去的。”蒋璃知道他这种人不会相信迷信之说,其他她也不信,可记号就在眼前无缘无故消失了,这让她不得不开始忌惮祈神山的迷路一说。听老一辈人说,在祈神山上迷路相当于自杀,所以一定要打好十二分的注意才行。 陆东深拿了指南针出来,可发现指南针坏了,指针就像是被黏在表盘上似的一动不动。 蒋璃看在眼里,冷不丁有种预感,就是在这场鬼打墙中,他们使用的一切科学测量方式都不管用。在户外迷路,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看太阳,利用太阳辨位置是最轻易获取的事。可林间瘴气多,那阳光压根透不进来。原本蒋璃估摸着半个时辰就能天色大亮,然而,他们就像是被困在一团黏胶之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前依旧混沌。 不能利用光线辨位,那就只能利用地物特征,例如独立的树木通常南面枝叶茂盛树皮光滑、树桩上的年轮线通常是南稀北密。如遇土堆、树林,则南面草木茂盛,北则易生青苔…… 诸如此类。 而陆东深也在一项项排查,但凡能用上的都用上了,那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就跟个禁区似的,找不到丝毫线索。 就连赖以生存的卫星电话都失去了作用。 蒋璃愈发觉得不对劲,这压根就不是正常户外能遇上的问题。 两人又试图走了一段路,等再看到那株冷杉树时,他们终于明白是彻底出不去了。 蒋璃走到那株冷杉树前坐下,头靠在树干上,仰头看着天。陆东深没歇着,依旧在想有可能走出去的办法。 “我觉得……”蒋璃见他始终冷静,心中也着实佩服,可有个发现她不得不说,虽然很打击他的积极性。 陆东深回头看她。蒋璃朝着头顶上指了指,“这棵树就跟假的似的,枝蔓连动都不动,就连上面的杉果都排列有序,还有这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在之前起码还能听见个虫爬鸟叫声。还有眼前的雾气,都已经过了时辰了可还是没散,就好像……” 她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 陆东深替她说完了想说的话,“就好像我们被困在了一个不属于祈神山的空间。” 蒋璃点头,眼神凝重。 如果她猜测没错的话,他们现在又是在哪里?来时她清楚记得是经过这片冷杉,绵延百里,可现在,依旧是这冷杉,却不是他们来时的空间。 脊梁骨忍不住爬上一股子寒。 她蜷起腿,将脸埋在膝盖间。 如果走不出去,她该怎么办?会死在这里?那在很久的以后会不会有人发现她的骸骨,还是,就连她的骸骨也不会被发现,她的灵魂将会像是受到诅咒似的永生永世在这个空间里飘荡? 就像是她的梦境。 那座水下的城,浮游着死不瞑目的尸体,他们在沉默、在绝望,看不见光明,触不到温暖。 蒋璃觉得周身发凉,抬头,只觉得自己也像是置身寒潭之中,来往不见鱼群,只有无尽的黑暗。 可黑暗的尽头有一点点的光圈,光圈中似乎匿了个人影。那人影一点点拉长,像是陆东深,又不像。 他似乎在朝她走过来。 光圈太亮,他逆着光,让她看不见他的唇眼。 可他又像是转瞬到了她身旁,脸颊是他覆上的手,温热的指肚在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蒋璃努力睁大双眼,这就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细碎的短发像是染了光,他的眼温暖又含笑,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又是让她熟悉安心。 “左时……”蒋璃不可置信,嗓音发颤。 可等她再想仔细看清楚时,眼前的脸却变得模糊。她伸手要来摸他的脸,却一下子摸了个空。 蒋璃蓦地起身,要去追逐他的影子,可就眼瞧着那影子越来越稀薄。 不! 她拼劲全力搂紧眼前的影子,这一搂,就实实在在地搂住了。 左时……左时,是你没错吧? 她紧紧抱住眼前的男人,胸膛结实又温热,这是她的左时啊,她再也不愿放手的左时。 这些年,他可曾知道她想他? “蒋璃。” 耳畔有人在唤她,落在耳的嗓音低沉得很,像是谁人在拉着大提琴,醇厚得好听。可这声音也惊醒了蒋璃,她蓦地回眼,这才愕然发现自己是在陆东深的怀里。他正低头看着她,眼底有些许担忧。 第55章 鬼八子 蒋璃恍惚片刻。 她明明看到的是左时,怎么就成了陆东深?她使劲闭了下眼睛,尽可能缓解混混涨涨的大脑,再睁眼时,眼前的男人就清清楚楚的是陆东深了。 可是这陆东深也不见得好到哪去,他宽阔的额角有汗,微蹙着眉头,或许是跟她一样正在经历怎样的困惑。 蒋璃努力调整呼吸,可就是这么一调整,才恍然觉得不对劲。 入鼻有香。 刚才尚不觉得,现在就有极淡香气。 蒋璃马上去翻背包里的防毒面罩,只可惜防毒面罩在之前的狼人大战中被毁,防毒罩已坏。陆东深见状也察觉出什么,来翻他的防毒面罩,不幸的是,他的面罩也被那深潭兽会咬坏了。 “是迷雾阵?”他冷不丁想起谭耀明的话。 话音落下后,只觉周围的香气更浓,却不熏人,让人飘飘然又深陷其中。 蒋璃抬起胳膊尽量捂住鼻子,点点头,“有奇香,应该是紫茸香和胆八香。” “有毒?”陆东深不了解她所讲的。“有毒的是鬼八子,这鬼八子是山林间的杀手,平日没什么气味,遇潮湿才能挥发极淡的气味。气味倒是不能害人,可会左右人脑想象,像是之前我给你用过的幻草,可它所制造出的幻象会让人信以为真, 分不清真假。” 就像是她刚刚看到的左时,那么真实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估计陆东深也是中招了,就不知道他刚刚看见了谁。 话说间,呼吸间的奇香就更浓了些,蒋璃的脑子开始变得渐渐明朗,她盯着两株冷杉树间的以藤条圈封的小路,半晌后,毅然决然地走过去。 陆东深一把将她拉住,“这条路不能走,也许会有野兽出没。”虽说祈神山上鲜有人走,也分析不出固定路型,但基本原则还是不会变的,有些路不是人能走的,例如眼前这条,目测过去,上半身会碰到藤条,脚踩之地却平整无藤,说明这条路经常有野兽出没,要立刻掉头返回。 可蒋璃给了他其他理由。“气味相生相克,鬼八子气味极淡,不知不觉就会让我们沉浸幻像之中出不来,但现在鬼八子的气味被紫茸香和胆八香覆盖,这两种香气的浓郁分解了鬼八子的药效,而我们现在又能清清楚楚回到现实,说明这两种香气就是鬼八子的解药,山林之中就是这样,有一毒便有一解,这样才能维持山林平衡。”她朝着里面的小路指了指,“气味是从里面钻出来的,我得找到紫茸香和胆八香,这样以防再受鬼八子的毒害。” 陆东深知道她也是为此一搏了,想了想,说,“我陪你。” 蒋璃看着他,“你可以在原地等,万一——” 万一里面真有野兽或其他危险,万一她判断失误,万一…… “没有万一,我相信你。”陆东深看出她的忧心忡忡,朝着她一伸手,“走吧。” 心生动容。 在面临这种局面下,要么生要么死。如果这条小路真的通往未知的危险,那么陆东深跟着她进去也无非死路一条。理智如他,谨慎如他,怎会不权衡其中的危险?也许留在原地尚有一线生机,只要能等到瘴气散去阳光出,说不准就能走出困境。 看着眼前的大手,有片刻是迟疑。 可陆东深好耐性,一直没收回手,等着她上前相握。他的手指是极漂亮的修长,这应该是她见过男人中最漂亮的手型,骨节又分明得很,掌纹根根深刻遂长,足以见得此人做事鹰派和硬派。 蒋璃将手伸过去,在指尖即将碰触他的掌心时,她没由来地想到了谭耀明,就转了念,手朝着他掌心一拍,只做击掌动作就收回了手,潇洒地一仰头,“走吧!” 紫茸香是出自沉香,属于速香的一种,质地却非常薄腻,之所以被叫做紫茸,是因为此种植物通体紫黑色,以外形命名。胆八香的树形似极小的桂花树,叶子却为鲜红色,乍一看像极了秋天里的枫叶。 这两种植物都不常见,所以识别的人并不多。 lt;/divgt; lt;/divgt; 第30节 蒋璃一路普及,陆东深也听得仔细,以便帮她一路寻找。 小路越深,香气就越重。 倒是没见着危险野兽,估计是跟天明有关,如果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八成他们就沦为野兽的口粮。 因为这一路上有小动物的骸骨,骸骨上有抓痕有咬痕,野兽所为。 就这样竟是走出了数里之外。 眼前一片阔朗。 虽也是有冷杉,可还掺杂着其他高木。又远远可见山形,这足以说明蒋璃刚刚的判断是对的,迷惑他们的就是鬼八子,将他们困在其中看不到回时的路。 树影间竟有屋影。 青泥为墙茅草为盖,无院落,只是孤零零的一处屋,不大,像是缀在郁郁葱葱间,屋南还有大片红彤彤的植物,远远一看宛若血色河流。 雾影稀薄了些。 两人离近了那小屋,蒋璃站在门口仔细打量,陆东深瞧着门前无杂草,思量了半晌,“照理说这种地方不该有人住。” 没人会住在这祈神山的深处,哪怕真有避世之人也不会选择来这种地方。蒋璃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也知道陆东深其实这话只是说了半句。 她二话没说就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的构造一目了然。 一张石床,上面铺有草甸,一处围炉于屋子正中间,炉内无火,却有灰烬,陆东深上前捻了一指燃灰,又见燃灰中有零星没烧透的干枝。屋北的角落有张石桌,桌下是孤零零的圆形石椅。 一处小窗,不大,在墙壁凿开。 稀薄的光透过开口处钻了进来,落在对面墙壁上展开钉着的虎皮上。陆东深瞧着那虎皮是上了年头了,毛色很干稀薄,虎嘴处有一道十几公分的裂痕,裂痕上还沾有血迹。 “看上去像是狩猎人落脚的地方。”蒋璃说了句。 这种小屋在以前应该很常见。在经济还没那么发达的以前,很多村落的村民基本上都是靠山吃山,那么平日狩猎就是山民的重要工作之一。可随着社会发展,国家限制狩猎,狩猎行为已不复存在,哪怕有,那也是极落后的山野,像是沧陵这般重点城市是不可能了。更重要的是,谁会那么大胆在祈神山上狩猎? 第56章 屋外诡异的人 陆东深的目光不在那张虎皮上,他伸手摸了摸虎皮旁的枯骨,那枯骨是被处理过的,只截了一小段嵌入泥墙中,一头挑起破损的虎嘴。他静默少许,道,“这骨头,如果是人骨的话,那这里就很危险,不宜久留。” 话毕,却见蒋璃站在石桌前,手指不知在捻着什么。他走上前,这才瞧见桌上有一简陋的石炉,很小一只,就跟个香薰炉似的,炉中有燃物,是细细的木屑,木屑上沾着油腻。 “这是我们刚刚闻到的香味。”陆东深长指一探,炉内温热,他眉间一蹙,“刚刚有人离开。” “不知道对方能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凶恶之徒,但至少人家救了我们一命,不管是出于有心还是无意。” 蒋璃将炉内的细屑捻了些在手心里,示意给陆东深看,“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紫茸香,上面沾着的油状东西是胆八香。胆八香是最适合调和诸香气的一种植物,选果实压油,能让紫茸的香气更纯粹。” 陆东深不消凑前也能闻得到炉中沉绵的香气,却是不解,“我们刚刚离这里有段距离。”蒋璃明白他的意思,解释,“紫茸香是很特殊的香木,几步之外都能闻得到从树木间散发的香气,它是沉香中品质最优良的一种,如果拿来焚烧,那数里之外都能闻得到它的香气,再加上胆八香的调和,会让香气更加绵长。” 她走到那处窗子前,朝外一指,“你看,那株就是紫茸香,在它身边依着生存的小木丛就是胆八香,竟然还有唵叭木,这里简直是处宝藏,可真是便宜了这里的主人。” 陆东深在她身旁站定,因为窗子很小,所以两人就贴得很近,近到能让陆东深闻得到她身上的清香。想来也是奇怪,屋后有最浓郁的紫茸香,他呼吸入肺的就只有她的体香。 顺着她的手指他只是扫过去一眼,然后,转头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看上去很欢悦,尤其是在讲到气味间的相生相克之道时,他虽不是很懂,可听着也觉悦耳。有光亮落在她的鼻翼,轻柔得很,衬得她眉骨也是美不胜收,只是唇角有一点脏,是因为刚才钻了灌木林。 他忍不住抬手。 蒋璃却在这时转过头,许是没料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有少许怔楞,又见他抬了手,条件反射问,“干什么?” 陆东深原想拭去她唇角的那一点脏,只是被她突然转头的动作给阻了一下,可心中这么想着,也就继续这么做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覆上她的唇角,只觉得指间柔软,一时间竟有些不舍得移开。 蒋璃觉得他无端瞅着自己已经很奇怪了,突然又有这般动作,一时间更是没反应过来,只顾着眨眼的份儿,又觉得他的手指停在她的唇角不动。 不过,他也很快手指轻轻一蹭,浅笑,“脏了。” “谢谢。”蒋璃道了谢后才觉得自己心跳挺快的。 陆东深瞧见她脸颊有一点点粉红,衬着茭白的皮肤愈发通透,心口泛暖,还有一点甜,这是一种他力所不能及的感觉,他竟想沉溺其中。 只是…… 他的目光有一点点沉。 直到现在,他腰间还有她双臂的暖,想她刚刚黏软在怀,他竟是想做她口中的那个男子了。“鬼八子,那片长着绿叶的就是鬼八子。”蒋璃知道他在一直看着自己,总觉得不自在,马上寻了新物转移话题,“就是这种东西,毒得很。啊,我明白了!刚才山林多湿气,鬼八子就透着湿气随着焚烧的紫茸一路飘香,这才让我们产生幻象,但因为紫茸和胆八香混合的香气又能克制鬼八子,所以我们又是相安无事了。你说这算是我们命大还是要感谢这屋子里的人喜欢焚香?” 陆东深知她别扭,可心中偏偏就是滋生捉弄,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上天向来眷顾有准备的人,你见多识广深谙气味,只是……” “只是什么?”蒋璃偏头瞅他,可怎么都没避开他罩在她头上的大手,“夸人你就夸得干脆一点,别来转折啊。” 陆东深薄唇轻挑,目光柔和,“只是有时候脸皮薄了些。” 原以为她会再有小女子的娇憨,岂料她闻言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哼哼笑得得意,“那是,我可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陆东深刚想笑,她便纤指冲着他一指,横眉冷对,“不准笑,惹了我可让你没好果子吃!” 陆东深却顺势拉下她的纤指连手一并握住,眼角似笑,“指人的习惯不好,要改。” 男人掌心温热,烫得她热血沸腾,他这般温笑时,总会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很容易忘了他实则是商海中最危险的狼,那些个锋利和不折手段统统都被匿在浅浅的笑眼中,深邃,溺死人不偿命。 她刚要还口,却又见得陆东深眉心一肃,心中凛然。他的神情就是在瞬间变化,眼中的笑意全无,这般就让人彻头彻尾地背后发凉。 “屋外有人。”他压低了嗓音。 蒋璃倏地将视线落在房门上。 小屋的房门是双扇对开的,两人当时推门进来之后就随手把房门关上了,只有细细的小条缝透着外面的光亮,看不到具体情况。 蒋璃没听到任何异常声响,可见陆东深这般警觉,她也不敢轻举妄动。陆东深长臂一伸将她拉到身后,两人躲在避光的角落里。 其实小屋无处可藏,只是刚刚他们两人站在窗子前太容易暴露人前,到门边也不现实,如果有人绕到窗子旁,那同样会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门外果然有脚步声。 但不正常。 那脚步声就像是拖着地面似的,一点一点地蹭,在房门前徘徊,偶尔还能阻了缝隙间的光。 蒋璃小声问陆东深,“是不是这屋子里的主人回来了?” “也许。”他护着她的头在怀里,低低地说,“但一直不进屋就让人怀疑了。” 蒋璃沉默,难道对方也发现屋子里有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相互解释一下也就过去了,可是……她冷不丁想起陆东深刚刚提到的骨头,转过头一看,那张虎皮的嘴角旁的确有根森森白骨,真的是人骨吗?后背一凉,紧跟着,一手摸出了芬兰刀。 第57章 你的相思子差点意思 蒋璃的动作是下意识的,陆东深看得清楚。 换做是其他女人,可能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害怕而不是拔刀,别说是女人了,就拿大多数男人来说,第一反应也只是防备而不是进攻。人是有野性的,也是因为这种野性才让人站在了食物链的最顶端,这种野性就是最危险的攻击力。但这种生而俱来的本性会随着社会文明的推进和人生阅历的成长而变异,人会收敛最原始的野性,用文明或高雅来掩饰本性。 而在如战场的商场,野性是必可不少的存在,但也是将这种危险的本性敛藏在谈笑风生背后。蒋璃的野性最直接,是种不受世俗影响的野性,可她又不是乡野匹夫,她有学识,虽现在无法窥知她的过往,但一个人的学识是瞒不下的,她不但有学识,而且一定是学识和造诣极高,所以野性就成了胆识。有了胆识的狠劲,在文明社会中会变得隐忍间接,蒋璃的狠劲是直迎而上,像是在狼群中为自己拼一息生机,再如直接斩了像是鳄鱼的怪物,再如现在,在有可能面对危机时想到的直接动刀子……如果不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生与死,她不会狠到如此直接和通透。 这样一来,陆东深对她的过往更感兴趣了。 他没阻拦她的行为。 在这种地方,危机四伏,而突然出现的人也许比兽还要凶险。 门边的人却迟迟不进。 门板上有声响,尖细,就像是门外的人正用指甲在划门。可这种动静维持不到几秒钟就停止了。 没由来地安静。 蒋璃死死地盯着房门,突然觉得这种安静很可怕,就像是那人也直直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正隔着房门注视着他们。 依照她的脾气是按捺不住的,两方对峙,她习惯做主攻方。 可刚要抬腿奔门边去,就听见空气中有了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幽怨绵长,竟是个女人的声音。 蒋璃一听,手里抓刀子的动作更狠。 陆东深将她的行为不动声色看在眼里,低笑,“如果门外是个女人,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蒋璃闻言抬眼看他,笑得不阴不阳的,“陆先生这是动了恻隐之心了?你瞧,人家不过是叹了一口气你就放下防备了,还说这女人不可怕呢?” 陆东深被她这番歪理弄得哭笑不得。“史前怪兽都能遇见,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你以为外面站着的是个女人,说不准就是传说中的精怪变的呢,聊斋没看过啊?”蒋璃话里话外十分呛人,“你同情她,回头她把你精气吸干拆骨入腹你都不知道,墙上的骨头说不准就是美色当前的恶果!” 陆东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被怒火染红的脸,低问,“女人害男人的标配都是先吸干男人的精气吗?” 蒋璃被他这句话问得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后耳朵就热了一下,刚要反驳,就听又是幽幽的声音。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蒋璃噤声。 那声音像是在空气中缭绕,空灵又飘忽,夹杂着轻轻的叹息声,像是在道无尽哀愁。 出自李白的秋风词。 李白诗歌大多洒脱阔落,有大开大合之势,唯有这首秋风词,寥寥几句惹尽哀思,有人说他是在怀纪友人,也有人说他是在追思美人。 现在听进耳中,除了相思又多了哀怨。 声音似近似远,像是飘在门边,可又像是落在窗棱,这般哀楚却让蒋璃心生怜意。门边像是没了人,她小心步到窗前,窗外只有入眼的大片红和摇曳的鬼八子。 像是有雾气。 氤氲中,有影绰人形。 蒋璃定睛,那人形飘于眼前化作具体,那张脸俊逸清朗的很,抬手轻轻捧住她的脸,说,“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的脸近在眼前,似笑,眼里却还挂着怜。她仰头去瞧,红唇翕动,声音却像是卡在喉咙里拖不出来。 呼吸间是他的气息,亲切得让她想哭,他轻声说,“留下来陪我,别走……” 她不想走。 天知道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她活得才像个人样,这些年,她生不能生死又不敢死,活脱脱像只鬼,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他说,还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他。 “蒋璃!” 冷不丁的,耳畔是陆东深的一声厉喝。 lt;/divgt; lt;/divgt; 第31节 像是当头一棒,蒋璃蓦地清醒。 眼前雾气更重,衬得那张男人脸愈发清晰。蒋璃盯着那张脸,冷笑一声,举起芬兰刀陡然朝着手心一挥,左手的手心就多了道口子,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 “生来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只可惜,你的相思子差了点意思。想让我死,你的道行还浅了点!今天小爷先给你留个血掌印,等小爷倒出时间再来收拾你这只妖孽!” 话毕,她举起流血的手一掌拍墙上,五指清晰。这一巴掌下去牵动伤口,异常疼痛,却让她吃足了精神,强撑着用血拾回来的清醒,对陆东深说,“我们沿着唵叭木的方向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唵叭木,外形像极了桦树,却要比桦树矮了些,枝杈繁多,叶脉呈紫黑色。不多,与屋后的紫茸、胆八并排而生。“在以前,唵叭木只存在于传说里,有人说这种香木是生长在唵叭国,晒干后色泽乌黑带有红润为上品。焚烧时不是特别香,但比较好闻。这种香木之所以被传奇化,是因为在古代,人人都将唵叭木视为辟除邪气鬼魅的香料。在香史中有这样一段记载,燕都有一处空置的房舍,房内居住着鬼怪,没人敢进去居住。有个人偶然留宿房内,焚烧唵叭香,当天夜里,听到一个声音说,‘是谁在焚烧这种香?害得我们头疼,这里不能住了!’从此,这处房舍就再也没有鬼怪了。” 蒋璃拨开唵叭木的枝杈,深一步浅一步,陆东深从旁拉住她,问,“刚刚你在屋子里看见了什么?” 蒋璃停住脚步,视线从他脸上偏移,落在了稍远处屋子的方向,“你看。”石屋的窗子前,那片嫣红之中,有一白衣女子站在那,她长发披脸,正朝着他们这边缓缓招手。 第58章 他是你什么人 像是遇鬼的节奏。 或者说,能住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深山老林里的人十有八九都不是人。搁在一般人身上那就铁定觉得见鬼无疑了,但在蒋璃认为,幻由心生,在经过太多人生风雨过后,再如遇此类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陆东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问,“看什么?” 蒋璃双臂交叉于胸前,“一个女人,站在那片相思豆里。” 陆东深闻言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那片红色的植物里有人?” “是。”蒋璃说完后又呵笑,“估计也只有我才能看见,哦对,刚才她还念诗来着,一首相思词念的好幽怨。” 陆东深思量,他刚刚只是听见一声叹息,也正是那一声叹息,他被她奚落得够呛。“这其中有什么玄机?”“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首王维诗中所说的红豆,就是我们现在常见的落叶乔木相思树结出的红豆,种子全红,是相思豆,也叫海红豆。而石屋栽的那片是藤本相思子,结出的豆子虽红,但跟海红豆的红比起来颜色暗沉,更重要的是,这种相思子有剧毒,毒性大过砒霜。又是跟鬼八子混长在一起,毒性就更可想而知。鬼八子遇湿散发毒气,所以我们在数里之外被鬼八子的毒气影响,幸好有紫茸和胆八香才救了我们一命。刚刚雾气再起,只不过紫茸和胆八香没燃,所以鬼八子的气味畅通无阻。”蒋璃抽了抽鼻子,看了陆东深一眼,“鬼八子的气味极淡,但我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所以深受其害,也许屋外真的有一个女人,可未必是我刚刚看到的长相,如果刚刚不是你喊了我的名字,我想我会被那鬼八子一路引到那片相思子中,吞食相思子有毒的种子而身亡。” 说到这儿,蒋璃没等陆东深开口就马上又道,“别再说你救了我一命的话啊,我现在带你出去也算是抵了刚才的救命之恩。”这男人的算盘向来打得精准,她总要步步为营先堵住他的口再说。 陆东深闻言后忍俊不止,“学聪明了。”蒋璃嗤笑,“跟鼎鼎大名的陆门太子爷过招总得思虑周全才避免死无全尸。”又指了指眼前的唵叭木,“刚才说到这唵叭木被用来辟邪驱魔用,现在也被用作调和香使用,可它还有个用途是不被人知的。在山野,唵叭木就像是一个路标,在你畅通无阻的时候看见唵叭木就是死机,说明如果沿着唵叭木的方向走过去就会遇上危险;但在你迷路的时候看见这种木就是生机,说明前路无阻。我们现在穿过唵叭木就会摆脱鬼八子的毒气范围,但能不能找到我留下来的记号还得看运气。走吧,趁着雾气没再起来的时候,否则不知道还能遇上什么事。” 穿过唵叭木,彻底离开石屋范围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了午后一点。这么算来,他们在石屋也没待多长时间,可就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如果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非命。 阳光还是没穿透山里。 抬头看上去,树桠之上还都是廖白,闷得要命。 在确定周遭没有鬼八子的气味后,陆东深这才拉过蒋璃的手,查看,“伤口怎么样了?”刚刚为了赶路,她只将手心的伤口做简单处理。在石屋时她挥刀划伤自己时着实令陆东深震撼,现在想来,当时她这么做无非就是要让自己清醒点,可这般血光之灾也足以见得她的狠劲辣练,这哪是一般女子的胆识和魄力? 这一路上她沉默了不少,没逗贫,也没八卦他的事,而对于在石屋里看见的人和事她闭口不谈。 她不说,可他多少能猜得出来。 蒋璃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被陆东深拉住她还呆呆的,见他在盯着自己的手心,她这才反应过来,“啊,没事,我的凝血功能很强,回头再找找浮木草之类的消炎草药,随便凃上点就行。” 话毕欲要抽回手,可陆东深却控紧了她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他沉默着从背包里拿出水杯来,拧开盖子,用里面的水为她清理伤口。 他们这一路上喝的都是山泉水,之前他也用这种山泉水为她清理过肩头的伤口,要不说清澈之水才是最好的良药,她现在后肩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不痒了。 现在陆东深为她清理伤口的动作十分娴熟,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只是脸色看上去比较难看,像是在……生气? 蒋璃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伤口不深,血止住后,一碰就会刺痒疼痛,但清水处理后就舒服很多。陆东深动作利落,几下处理好伤口后又扯了白纱布缠好防止感染,然后,视线落在她手腕的纹身上。 那只眼睛的纹身,狭长又神秘。 陆东深握着她手腕的手指转了方向,拇指轻轻摩挲在眼睛纹身上,指下微微的凸起令他摩挲的动作轻轻一滞,再仔细打量,眼里就有了沉光。 蒋璃心中一惊,忙挣脱,这一次,他如她愿放开了手,可看着她的目光里就有了考量。 “那个……我渴了。”就像是匿在心底的秘密被坍塌了大半似的,这让蒋璃一时间无所适从,想发怒又没有出口,末了,转移话题。 陆东深没说什么,将手中的杯子递给她。她接了过来,慌不择路地喝了大半杯之后才蓦地想起这杯子是他的,一时间又觉尴尬,将杯子还给他。 “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她靠着树干坐下来休息,没话找话。 陆东深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在她身边坐下,将杯子里剩下的水喝了。 蒋璃盯着他性感的喉结,耳根就燥了一下,他似不经意,可她刚刚用过他的水杯,而他又喝了她喝过的位置…… 这种感觉,怪得让人心慌啊。 正想着,就听沉默半晌的陆东深开了口,“他是谁?” 蒋璃一愣,目光对上他的。 他目光如炬,“左时,他是你什么人?” 蒋璃目光一抖。 这些年来,这个名字就如同个禁忌一直藏在她心底深处,她不允许别人窥视,就连她自己都不会轻易打开。现如今,就这么被陆东深甩了出来。他自若轻风,她如临大敌。 “说什么呢……”蒋璃尬笑。陆东深却一字一句,“一个能让你割腕的男人,我很好奇。” 第59章 也好过违心成全 这话像是心头一刀,剜得生疼,让蒋璃猝不及防,她下意识用右手遮住左手手腕上的刺青,可紧跟着意识到这个动作的不妥,如此一来就彻底暴露了过往的行径。再松开其实已晚,从陆东深一目了然的神情中不难看出,她过往的不堪如同退潮后的海石,所有最真实的棱角都裸露在外。但她毕竟是蒋璃,头微微一抬,扬起的下巴多少倨傲,“我以为像是陆先生这种人应该没时间好奇别人的事,别人活得怎样跟你也没关系吧?” 这话充满敌意,陆东深却没恼,反而好整以暇地问她,“在你心里我是哪种人?” “做事情只看结果不问过程,时间至上和为了利益不折手段。”蒋璃毫不客气。 陆东深唇角微笑,“我以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你至少对我会有改观。” “我看人只看本性,再看似温良亲和,但本性难移。”许是被人窥了秘密的缘故,蒋璃对丝毫不客气。 休息也休息得够了,她说完这话就起了身,攥了攥手指,那只被他刚刚缠好的手心有些刺痒。 心里其实多少活分,这人其实并没有她嘴里说的那么坏,这一路上他也算是披荆斩棘,有多少次都救她于水火,如果他没有戳穿她的过往的话…… 转念又是愤愤,他陆东深凭什么这么直接?就连谭耀明都知规避她过往的伤痛,他陆东深凭什么? 陆东深故意忽略她愤愤不平的神情,笑道,“看来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够,来日方长。” 一句话令蒋璃紧了头皮,转头看盯着他。 他唇角上扬,不愠不火,“不过,你倒是说对了一点。” “什么?” “我这个人的确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陆东深眼里的笑浅浅,像是盛了一路走来的山泉水,似温还凉,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锋一转,“但对于蒋小姐的过往,我感兴趣得很。”蒋璃身边极少出现像是陆东深这样的男人,做事和说话滴水不漏、生性强势攻击力极强,因为她素日里性子强硬,再加上她的身份摆在那,所以放眼整个沧陵,但凡知道她蒋璃的人都对她恭敬有加,就算谭耀明的地头蛇身份摆在那,也就算谭耀明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但也没像陆东深这般放肆。 她脚步快行了几步,嘴巴回击,“不劳烦陆先生记挂了,我蒋璃没什么值钱的过往。” “值不值钱,因人而异。” “陆东深——”蒋璃随口就想骂人,可硬生生地还是咽下去了,盯着陆东深,一不留神就想起那天他留在她身边的话:那骂人他就绕不了她。她不知道他会怎么个饶不了法儿,至少这样的话对她来讲连威胁都算不上,想她蒋璃这些年没少遇人威胁,明里暗里,言语上的行动上的,有嘴巴上说说的还有直接动刀子的,再危险的她蒋璃都不曾害怕过,所以,陆东深的那句话不算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就像是长了脚似的钻进了她的脑子里再也不肯出来,甚至生了根发了芽,让她忽视不得,明明知道他不能因为一句话而把她怎么样,可就是再也骂不出口。是怯了他平和下的威严?好像又不是。 于是,再开口时语气转了,“陆先生,你与其好奇我的事,倒不如把精力用在找路上,我们好像又在兜兜转转了。” 陆东深也没打算对她多加调侃,他也知蒋璃这女人性子野,真要是把她惹急了说不准跟他动刀子都有可能,虽然说他并不惧怕她亮刀子,只是这么一个佳人还是看她和颜悦色的好。 精力转回山林间。 正如她说,走了一段时间后果然发现还是在兜兜转转,就跟之前经历过的状况一样,只不过之前放眼望去是一株株冷杉,现在,眼前各色植物生长,却丝毫没有参考价值。全是冷杉倒也好说,最起码很清楚冷杉无毒无害,可眼前有生机也有死机,生机是一旦有了辨位成功可以重新开辟一条出路,而这些各色植物也能算是很好的参照物,但死机就是,这些植物中说不准就有剧毒的,藏于暗处害他们一命。 这一天的阳光不佳,本应该是最艳阳高照的时间,可头上的光还是白寥寥的,就跟罩了一层雾似的不通透,找不到方位,林间的瘴气又跟游魂似的四处蔓延。 “看来唵叭木只能带我们离开石屋,剩下的路要看我们的运气了。”蒋璃轻叹一口气,正如她之前说的,穿过唵叭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陆东深却向来不是个喜欢拼运气的人,他打了头阵,“继续走。” 在野外总要有个精神领袖,或决定方向,或决定生死。蒋璃在早年的户外生活中领教过生死,那个时候,哪怕是意志再坚定的领队都会在卑劣的人性中动摇,所以,很多时候蒋璃喜欢独行,因为她不喜欢被人安排命运,也因为她不相信有意志坚定的精神领袖,所以,她情愿做自己的精神领袖,哪怕真的面临死亡,也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可眼前的陆东深,让她渐渐对过往的判断有了怀疑,他身上有种坚定的东西叫毅力,这种毅力强大到异于常人,再遇险境和绝望时,她都不见他有半点妥协的迹象,这种坚毅让她心生踏实,好像,他就是他们两人间的精神领袖。 “你有过放弃的事吗?”她跟在他身边问。 其实她心里明镜,如果再找不到路的话,那他们能走出祈神山的几率就小之又小,甚至她现在都不确定是不是在往祈神山外走,一旦是误入山腹,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陆东深回头瞅了她一眼。 蒋璃问完这话后又觉得好笑,说,“以你现在的身价和地位,怕是只有让别人放弃的份儿。” 陆东深没回话,又继续往前走,穿过重重瘴气,拨开伸在眼前的枝蔓,良久后才道,“我妥协过。” 蒋璃一怔,然后转头看他。 陆东深停住脚步,看着前方被白茫茫瘴气缭绕的林木,低沉道,“可妥协的后果不尽人意甚至害人害己,所有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个道理:与其委曲求全不如据以力争。”说到这儿,他才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字一句补上全部的意思,“哪怕不折手段,也好过违心成全。” 第60章 逃出困境 蒋璃心中一凛。 他说这话时虽说面色温和,可眼里暗凉的光会让人不寒而栗,这不是常人能拥有的目光,必然是经过人性薄凉和岁月沉浮才能具备的眼神,自信又透着掠夺气。 “所以,”她一时间觉得气短,不由得想到了他与谭耀明的利益之争,“你势必不达目的不罢休?” 陆东深笑了,可眼里无温暖,“没错,只要是我想要得到的。” 蒋璃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像是有棉花堵住鼻孔,哪怕使劲全力呼吸都觉得不畅快,又或者应该怪罪于眼前的瘴气,阻了她的呼吸。因为她不想承认陆东深的这句话带给她多大的震撼力和威胁力。她相信他所言非虚,他有这个能力说到做到。很是奇怪,在她第一眼见到陆东深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他有多大的野心和危险,都说看人看眼,人的眼睛可以泄露一切秘密,可蒋璃觉得,能彻底将一个人出卖的只有体味,也就是一个人固有的气息。对于普通人来说,眼睛的确可以出卖一切,但对于陆东深这种在商场打滚多年、在人性的大染缸里能站在顶端的人来说,想要敛藏心思沉默情绪并不是件很难的事,遇事不惊,哪怕逢场作戏都会骗得对方易如反掌,所以,想要窥视陆东深这般人,光是看眼睛是不够的。人以食物饱腹,所以体味最直接的形成是跟饮食有关,人食大荤之物,时间一长体味油腻厚重;人食清淡之食,时间一长体味轻切平和。可没人会相信,想一个人的体味和气息的形成跟他的人生阅历和心理也有着绝大的关系,为什么同样饮食清淡的人体味不同?那是因为他们所经历的人和事的不同。人的经历决定人的心理,这些心理因素会潜移默化影响生理,继而影响人的气味。这世上每个人的气味都不同,就像是没有一模一样的叶子似的,放眼过去,也没有一模一样的体味,体味就像是辨别人的标志一般,哪怕是用香水或其他外界气味掩盖,这体味还是存在,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化,从不因外界气味的影响而改变。 不是所有人都长了蒋璃那么灵敏的鼻子,大多数人只能通过体味来辨别对方是谁,但蒋璃可以通过人的气味窥视对方心理和阅历,或危险或野心,或来势汹汹或心存善念。 陆东深,非善者。 这是她一开始就从他身上闻到的气息。可这几天的接触让她放松了警惕,她看到了陆东深身上的一些其他东西,并且被这些其他的东西蒙了心,直到此时此刻她才警觉,他再看似亲和都是陆东深,都是那个被称为商界战神的男人,不是他在户外变得跟以往不一样,不是他有着另一面,而是,这才是他本来的样貌,都说商场如战场,战场上的尔虞我诈枪林弹雨跟这户外一比就是旗鼓相当,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在户外表现出的冷静狠绝何尝不是在商界浮沉中的常态? 深吸了一口气,蒋璃想说些什么或者想要反驳什么却是无力,她想为谭耀明争一席之地,可眼前这个男人很显然不会是退让的主儿。 目光转回山林,瘴气深深,像是比刚刚更重了些。末了,她无力轻笑,“或者就地把你杀了也是不错的选择。” 陆东深唇角噙笑,“你杀得了我吗?” 蒋璃盯着他,嘴唇微抿。 “或者换种说法,你承担得起杀了我的后果吗?”陆东深语气缓慢,却字字珠玑。 蒋璃沉默不语。是,杀他容易,在这座祈神山里,她随便弄些毒草或制造些相克的气味就能杀他个无形,可杀了他的后果呢?她能杀个普通人在这山野间,甚至在人潮涌动的都市杀人于无形,但唯独陆东深这种身份的人杀不得,她杀了他,想的新昂与动了他背后的权势,这个风险她担不起,谭耀明也担不起。 “人还有一种死法,就是死于非命,在这种地方连我都不保证自己能平安活着,陆先生还是别太自信得好,就比如,你还有本事再从狼群里逃脱一次吗?”蒋璃看向他的身后。 陆东深顺着她的目光转头过去,远远的就瞧见林间有野兽的身影,虽影绰却也能辨认是狼。 lt;/divgt; lt;/divgt; 第32节 那狼就站在那边一动不动,隔着层层瘴气盯着他们,像是盯着猎物。“都说狼若回头,不是报恩就是报仇,恩情我们跟它们是谈不上了,差点将它们的狼王杀死,所以估计着是报仇。”蒋璃这边分析着,那边已经将腰间的刀子抽了出来,做好拼杀的准备,“你说是不是那狼王回去左想右想都觉得不甘心,便派了它的手下来盯梢,虽然说你吃过狼,但狼王为了置口气终于还是决定拼一把。” 话说间,那头狼已经朝着这边走过来了,步伐很缓慢,却是坚定,穿过那暮霭,身形庞大。 陆东深也将刀子悄然抽了出来,说,“那今晚我可以让你尝尝狼肉的味道。” 蒋璃不再说话,生死面前,她没心思开玩笑,只有经过狼群一战,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煎熬。 可让她稍感怪异的是,朝他们过来的始终是匹独狼,狼不会单独行动,它们这又是玩得哪一出? 正想着,只见一团小东西已经冲出了瘴气到了他们面前。蒋璃定睛一看,愣住了,竟是那只陆东深让放掉的幼狼。 刚要放松警惕,又见那头成年狼走了出来,站在幼崽的旁边似有护意。蒋璃收紧了手,那把芬兰刀被她攥得紧紧的,与那狼对视。 突然,那头狼朝着天空嚎叫了声,蒋璃头皮一紧,以为它是在呼叫同伴,岂料,它竟转头走了,然后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着他们,又是一声叫唤,这一次不是嚎叫,像是召唤。 蒋璃有点懵。 那头幼崽却一下子冲上前,再次咬住了她的裤脚,一个劲地往前拖,看得她心生怜意,恨不得把它抱回家当狗养。 那头成狼又叫了一嗓子,朝前走了几步,再回头看他们。陆东深将手里的刀子往腰间一插,说,“我们有救了,它在为我们引路。” 第61章 女人也要拼出片天地 天河娱乐城位于沧陵市川阳区,与沧陵的官阳区不同。官阳区是属后开发的商业区,也是市政府重点扶持开发的最具商业前景的区域;川阳区汇集沧陵本地人较多,是沧陵市第一个经济发展起来的区域, 后来经环境规划,建了大型的湿地公园和绿化带,繁华程度也是经久不衰。两区紧挨,行成相互衔接又相互竞争的局面,最有意思的当属横跨两区的历史文化街苏河路,苏河路一直以来都是沧陵市的代表,所以当时两区划分地域时没少起争执,最后苏河路以东属于官阳区,以西属于川阳区。陆东深所在的天际酒店及天际购物就落在苏河路上,其规模之大在官阳区可见一斑,而天河娱乐城是谭耀明的地盘,也是整个沧陵数一数二的娱乐之地,有上到达官贵胄光顾的顶端会所、酒楼,下到百姓闲暇时喜欢钻的ktv、酒吧、大型游戏厅,还有众所周知却不是人人都能进得的地下赌场。 所以,在天际入驻沧陵时,城中人就戏称沧陵有天字相争,就是指官阳区的天际和川阳区的天河,虽说经营范围不尽相同,但同样占据了重要两区的不小规模,不得不引发众人联想,但外行看热闹,内行才看门道。谭耀明的野心自然就不用说了,先不说他在其他外省市的产业,单在沧陵,他除了在川阳区有地盘外在其他各区也涉足不少地皮,这些年来没人能从谭耀明嘴里剜肉吃,这也为什么他能占据沧陵成为地头蛇的原因。但天际来势汹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政府在苏河路的招标,从那天起,天际酒店拔地而起,紧跟着就是天际购物等大型购物场所。现在,大家都清楚天际的野心,苏河路只占据官阳区一角哪是天际的目的?天际集团要的是整条苏河路的发展规划,以及以苏河路为中心朝着四周辐射开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天际背后的陆门集团不但要吞了官阳区,还有川阳区等重要区域。 这就是在动谭耀明的地盘。 两虎相争,一个陆门最有前景的太子爷,一个是盘踞沧陵多年的地头蛇,两个实力相当的男人,自然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邰梓莘赶到天河城的时候天色将暗,这一带越夜越热闹,现在还算安静,头顶上的霓虹还没开启,据司机说,等入了夜,天河的霓虹堪比天上的星河,漂亮得让人流连忘返。 但邰梓莘知道,能让人流连忘返的哪会是十里霓虹?这里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燕呢过耳胭脂飘香,这才是真正的惑人之地,尤其是对男人来说。车子有固定的车位,入天河城进到赫赫有名的凰天会所,邰梓莘身边的保镖们被拦了下来,理由是凰天目前停业装修,不便那么多人进去。秦奕不悦,倒是邰梓莘冷静,故意大声说,“谭爷知道我能来,还能故意为难了我吗?其他人就待在这,秦奕跟着我就行。”凰天会所停业装修本是幌子,等邰梓莘踏进会所后就明白这一点了。入眼的规模和装修水准足有国际水平,哪有半点整顿的影子?据说来这里的人起底消费就是一百万,那也只是买个能进来的资格,算上娱乐和消费,一晚上没个上千万是出不来的。 齐刚接待的他们,一脸威严。通往包房的电梯时会经过大厅,中间的台子上面站了几位绝艳的姑娘在吊嗓子,那婀娜的身段和盈盈一握的腰肢,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女人看了都想摸一把。 到了包房门口,秦亦就被齐刚拦了下来,说,“我们谭爷不喜外人在场。” 邰梓莘也不是温室花朵,既然敢来就有足够的把握应对,她示意秦奕留下,自己推门进去了。 有烟草味,极淡,入鼻的更多是清雅的香,这香味不庸俗,让人想到空谷幽兰,可不像是能在这种场合所拥有的气味,倒是让邰梓莘对这个谭耀明的品味另眼相看了。 包房色调以黑咖为主,面积挺大,一侧墙面是整个一液晶屏,不知用来做什么的,另一面被宽厚的天鹅绒窗帘遮住,室内光线柔和,谭耀明就坐在黑色沙发里,面前摆了茶。 他在洗茶具,骨节分明的手在茶具和清水间甚是修长干净,茶斗里有干茶,是几种茶混在一起,邰梓莘猜想谭耀明应该有自己配茶的喜好。 听见动静,谭耀明头也没抬,说了句,“坐吧。”邰梓莘大方落座,与谭耀明一桌之隔,那茶案为上好黑檀,一靠近就有檀木的香气,甚是讲究。对面的男人今日也着装简单,只是一袭白衬衫就托得眉眼也英气硬朗非常,袖口绾在手肘,露出结实麦色的小臂。 她心中叹息,这般男子如若安静,谁人能想到他有狠绝毒辣的一面?深吸一口气止于唇稍,开门见山,“听闻凰天装修,所以寻了个见面礼给谭爷送来,想着很快凰天就能开门大吉,正好用上。” 话毕,便将随身带来的礼盒奉上。 谭耀明这边已经洗好茶具,那边热水已经烧得,他抬头瞅了一眼桌上的礼盒,轻笑,“能让邰姑娘这么费心的,想来也不是普通的上门礼了。” 他叫她一声邰姑娘,而不是邰总,足以见得他并没有将她堂堂老总的身份放在眼里,或者说,在他眼里,女人只是男人在为利益拼杀后闲暇时的调味剂,而不应该是跟男人争夺一席之地的。“谭爷品好不俗,是风雅之人,所以普通的上门礼怎么能入得了您谭爷的眼呢?”邰梓莘不计较他的称呼,抬眼瞧了一眼墙角,那里已是堆了不少礼物,金饰玉器居多,最显眼的是尊半人高金佛,还有玉关羽,那玉石邰梓莘瞧得清楚,是羊脂玉,整块无衔缝,别说其他的礼物价值,就单拿这一米多高的玉关羽来说,足块整雕就实属罕见,更别提是价值连城了。 看来仅是这一天,以送礼为名来找谭耀明的人就不少。谭耀明听她这么说就来了兴趣,眉梢微微一挑,“哦?那我倒要看看邰姑娘的礼物有什么不同。” 第62章 她的所好就是他的所好 邰梓莘定了定心神,将桌上的礼盒打开,内有紫色丝带捆定的画卷,卷轴两头嵌有上好松石。她将画卷拿出,小心翼翼展开,那画纸上的色彩便款款入目,人物线条甚是精湛。 谭耀明最开始没当回事,只待画卷一展时,只觉得眼前一亮,又有香气入鼻,香气似有兰花却又稍显厚重,像是纸张自身的香气,又像是来自彩墨的气味。“这是吴道子的《浮生图》,人人都知吴道子善人物善山水,可他的壁画也是难得珍贵。现如今吴道子的真迹难寻,这幅《浮生图》是当时我的祖上从一家晚晴官宦之家手中买到的,先不说这幅壁画的色彩难得一见,单说这画纸就已经是绝迹佳品了。”邰梓莘的手指在画纸的边缘轻抚,“吴道子的传世画卷少之又少,尤其是壁画更是难见,前些年市面上竟有人拿着《浮生图》拍卖,倒是诓骗了不少人,可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真伪,拍卖的《浮生图》用的画纸是玉板宣。” 谭耀明轻笑,“玉板宣已经是书画纸中最名贵的了。”“谭爷懂行,玉板宣的确是时下最名贵的画纸,吸墨性最强质地最优,所以在那场拍卖会中,内行人都知道那是幅仿品,但也因为这纸张甘愿收藏。可是,真正的《浮生图》用纸是藏经纸。藏经纸又叫金栗笺,现如今这种纸张已经见不到了。现在很多专家学者一提到藏经纸就扣上”宋笺“的字眼,认为藏经纸只流行于宋代,而盛唐时期的画卷多是蜀笺,然后吴道子的《浮生图》真迹早就用了藏经纸,并且纸张比宋代时期的染色更精细。”邰梓莘用指关节小心翼翼地滑了一下画纸,“纸色如黄金,纸面莹润,以这种画纸作画可存千年不朽。都说宋代之后再无藏经纸张,这话倒也不假,拿到现如今这般技术先进也是仿不出金栗笺半点影子的。” “邰姑娘出手大方。”谭耀明笑容清淡。 “谭爷的身份摆在这,来沧陵做事,那就是在您的地盘上谋个生路,谁人的面子都可薄,唯独谭爷这边要来拜上一拜。而谭爷您也是聪明人,如果不是料到我定会来敬您,门外的保镖早就把我拒了。”谭耀明笑不入眼,“天际有江山图,现如今邰姑娘拎了幅浮生图,倒是大有深意。吴道子真迹难寻,眼前这幅单是画纸就价值连城,更别提壁画本身的一价难求,只可惜,我谭某算不上你口中的风雅之人, 名画在手怕是糟蹋了。“邰梓莘心想着这只老狐狸,明知道我是诚心来访还故意推拖,完全是吃定了她是弱势,想趁机刮些利益罢了。可这番心思是断不能露于表面,轻轻一笑,来了个杀手锏,”听说蒋璃对天际的江山图很感兴趣,想来也是喜欢名画之人,沧陵人都知道蒋璃之好就是谭爷之好,我这幅吴道子的画应该再合适不过。” 谭耀明闻言这话,爽朗一笑,“蒋璃倒是喜欢不假。”邰梓莘听谭耀明这么一说,心中就明镜了。她刚刚没称蒋璃为蒋爷,因为全城都在风传蒋璃是谭耀明的女人,所以,她的那声蒋璃算是试探。如果谭耀明对蒋璃无心,那在这般谈判场合他理应称她一声蒋爷才是,但若是有情,那断然会自然流露真意,他称她时即使不叫昵称也断不会叫她蒋爷。 果不其然,他念她名字时笑容沁眼唇角柔和,那是发自内心地把她视为自己的女人,所以,她的这步投其所好走得尚算顺利。 谭耀明没再提画卷一事,抬手为彼此倒了茶,切明了她的目的,“如今陆东深来势汹汹,你想从他手里分羹太难。”邰梓莘见他谈了正事,也言归正传,“我的背后这不是还有谭爷吗?”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道,“陆东深想要独吞,我不同,我要的是双赢,现在政府大力引进投资项目,谭爷其实心里也清楚得很,今天能挤走一个陆东深,明天可能还会来第二个第三个,沧陵这块蛋糕迟早是要让出一些的。陆东深做事太绝,一心独大,而谭爷您呢,从来都是您将肉分出去,哪轮得到别人剜您手中肉?所以您和陆东深势必水火不容,而我们长盛愿意分摊利益孝敬谭爷,您有背景我们有资金,共赢的目的就是束缚天际的手脚。” 谭耀明一手端杯,一手掀着茶盖轻轻刮了杯口,唇角微挑,“邰姑娘终归是聪明人,不像陆东深不识抬举。共赢倒是不错的点子,只是……”他抬眼看她,一针见血,“长盛打算让出多少利呢?”“川阳区的地王,发展前景不输给官阳区的地皮。我知道谭爷势在必得,但如果有外资入注,那日后的发展更是无法估量,当然,谭爷自然有办法引来外资,可竞投在即,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我,我的背后是长盛,长盛的背后是国际市场,谭爷出面摆平一些人情关系是信手拈来的事,长盛就是谭爷的钱袋,这样也就一拍即合了。”说到这,邰梓莘将茶杯放下,轻轻一笑,“谭爷一分钱不用掏,我只当请谭爷为我们长盛趟条路,三个点拿出来是孝敬谭爷您的,当然,如果我父亲现在能住持大局,想来以父亲的性情肯定会慷慨交朋友, 我毕竟一介女流,眼里心里还是计较一些樱蝇头小利的。“她意明话不透,也知谭耀明是老油条听得出她的意思,跟聪明人谈交易就是不用拉扯不用卖关子,话说一半留下半分余地对方就能清楚。她先给谭耀明颗红枣,然后提出她父亲现在昏迷实则是因为受他所害之顾,如此,也算是他欠了她一笔。 “令尊的事我听来也觉得惋惜,凭着邰老先生的名望我理应要领你的情面才是,只可惜……”谭耀明说到这顿了顿,意味深长。 邰梓莘耳聪目明,一听这话心里一咯噔,瞬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没搭话,眼底却有了警觉。 谭耀明笑了笑,按了手机,对那头命令了句,“把邰先生的影像切过来。” 话落不到半分钟,谭耀明对面墙壁的大屏幕就亮了,邰梓莘回头一瞧,先是十二宫格的分视频,紧跟着被锁定了其中一格,放大,邰梓莘定睛一看,心中的不详应运而生。画面中的人是她的哥哥,邰业帆! 第63章 听说他对我的女人感兴趣 是家赌场,于凰天会所之下。没有想象中的乌烟瘴气,装潢富丽明朗。画面中是邰业帆所坐的赌桌一角,应该是在赌场中的包房,身后可见古希腊浮雕,跟他对赌的有三人,面孔不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外是谦和儒雅的形象, 在这里因为怀抱娇女手中揩油而完全倒出本性。 邰业帆身旁也坐着一美人,婀娜身段如柳般黏在他身上,胸前的呼之欲出迷乱了人眼。 邰梓莘听说过这家地下赌场,规模不小入门也高,被很多人称为小澳门,更重要的是赌场直连凰天,能在赌场出入的除了客人自己带的情妇小三外还有凰天的姑娘们,她们各个都是陪赌的好手。“陪着邰公子的就是凰天的头牌芙蓉,邰公子最近迷她迷得紧,甚至一怒为红颜的事也在凰天传得沸沸扬扬。当然上门都是客,只要邰公子做得别太过分,凡事都给我谭耀明留几分情面,女人的事那都是小事。” 谭耀明从烟盒里拿了支烟出来,斜叼在嘴里,打火机“啪”地一声,有蓝色火苗就窜了出来,映亮了他俊镌的眉眼,烟头燃亮,他吸了一口,再吐出时,青白色的烟雾又影绰了他的脸。“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邰公子的赌术也很高,这两天从赌场里赢的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有个两三千万了,于是,赌场里的兄弟好奇,也想跟邰公子学上一学,哪怕只是学来个一两招也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邰梓莘闻言这话脊梁骨一凉,她深知她的二哥,平日里是喜欢到赌场玩上一玩,可没听说过他的赌技有多高,难道…… 念头刚起,就见墙上的画面成四格,这里面只有邰业帆自己,没有芙蓉,时间不同,地点都是在那包房。摄像头捕捉得很细,邰业帆手上的微小动作和与荷官的眉来眼去都拍个清楚。 邰梓莘的预感应验,邰业帆果然在出老千,不但如此,瞧着那荷官瞅他风情万种的眼神,八成想他也暗自买通了荷官。 头皮嗖嗖发凉,就像窗外的风,冷冽得紧,像是刀子似的一下下刮开头皮,画面暂停了,正好定格在邰业帆换牌的瞬间动作上。 邰梓莘蓦地转过头看着谭耀明。谭耀明不急不躁,探身将烟灰缸拉近,弹了下烟灰,“在这种地方,真赢了大钱的最后总要撂下些才能有来有往,邰公子玩得兴起不懂规矩没关系,如果真凭本事赢了钱,那这两三千万就当是我谭某塞给邰公子的零花钱。可邰公子藏了心思藏了手段,这笔账就要另算了。” 邰梓莘恨得牙根痒痒,原本胜券在握的局面不曾想被她这个二哥打得稀碎。 “看来谭爷是想拎着这件事跟我谈条件了。”她微微扬起下巴,“他邰业帆是成年人,有些错自己可以承担。” 谭耀明笑了,“邰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着总要让邰公子的家属知情才对,要不然等到邰公子被人抬着出了赌场,邰家会误会我谭耀明不给邰家面子。” 邰梓莘一听这话倏然不寒而栗,“谭爷,我知道赌场有赌场的规矩,但既然只是涉及钱,那让邰业帆把钱吐出来便是,抬着出赌场,谭爷有些过了吧?”“在赌场里当然只涉及钱,否则还能涉及什么?邰公子为了争芙蓉差点把人捅死,他还能坐在赌桌上是因为我让手下压了这件事,但邰公子出老千犯的可是赌场大忌,那就不仅仅是钱的事了。按照赌场规矩,出老千的,走不出这赌场的太正常,直接卸了胳膊腿的也很正常。” 邰梓莘肩头一颤,呼吸加促。其实她何尝不懂赌场规矩?她在商场多年,见过今天还在谈判桌上跟她叫嚣的,明天就听说对方赌钱丧命的。谭耀明的地下赌场,哪是说能出来就能出来的? “谭爷想怎样?” 谭耀明吸了口烟,烟丝缭绕在他方正的下巴周围,指间的半截烟静静燃烧,跟他眼睛里的光景相似,幽静却折磨人心,他淡淡一笑,“听说,邰公子对我的女人感兴趣,还扬言要品品她的滋味?” 邰梓莘呼吸蓦地一窒,这才是关键! 对方话这么一挑,她就觉得细思极恐,当时邰业帆不过是句醉话,在病房里又只有他们几个,这谭耀明的眼线却能无声无息听个仔细,不得不让她对他心生恐惧。 “我这里不是喂饱人的地方,今天我不卸掉邰公子的一条腿或胳膊,他怕是永远不知道规矩二字怎么写。” 邰梓莘只觉得鼻腔被呼吸刮得生疼,谭耀明这是明摆着告诉外面蒋璃的重要性,出老千可原谅,不可原谅的是她的二哥惦记上了他谭耀明的女人,哪怕只是一句醉话也是不可以的。她痛恨邰业帆的作死,但又不能不管他,否则,依照谭耀明的性子,怕是真能让邰业帆残疾了,一旦这样,他们邰家就是吃了个哑巴亏,这在道上没人会说谭耀明的不是,而他们邰家也跟谭耀明之间出了嫌隙。 “四个点,多出来的一个点,当是我保下我二哥的那条腿。” 谭耀明隔着烟雾盯着她,“五个点,邰公子能带着他的赌金顺利走出赌场, 他喜欢芙蓉,以后凰天会所任他自由出入,但不准再进赌场。” 邰梓莘咬牙,五个点,谭耀明够狠,这相当于他只搭了国内人情网络就要剜去川阳区项目的一半肉。 齐刚敲门进来,径直走到谭耀明身边,弯腰在他耳边嘀咕了句,只见谭耀明原本沉凉的目光就变得柔和,嘴角也轻轻上挑,将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起了身。 邰梓莘这边的心还在吊着,见谭耀明竟公事谈了一半就要走十分焦急,便冲着他背影喊了一声谭爷,被齐刚拦下了,说,“我们蒋爷的事比天还大,谭爷今天没空了,至于邰公子我们先扣下,怎么处理等谭爷的消息吧。”邰梓莘一把拨开齐刚,快步走到门口,齐刚上前追,下一秒就被秦奕拦下。等邰梓莘追到一楼大厅时,刚一拐弯就听见蒋璃的声音,又挑逗又轻浮的,“凰天的姑娘们,想我蒋爷了没有啊?” 第64章 娶回家得了 是蒋璃回来了。邰梓莘想到了之前的七天之约,她回来得倒是及时,就不知道她这次是真有办法救治她父亲还是继续装神弄鬼。邰梓莘对于蒋璃这个人还是抱有警觉的,总觉得她藏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直到现在她也认为父亲的昏迷跟蒋璃也偶很大关系。 但与此同时邰梓莘又讨厌不起来她,她长得太是漂亮和俊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型和眼神都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哪怕是远远的被她看上一眼都让人勾魂好久。邰梓莘站在楼上的拐角位置没下来,从这个角度,她能看见蒋璃,蒋璃看不见她。秦奕上前守在她身旁,齐刚也过来了,见她不像是惹事的样也就任由她去了,快步下了楼,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喊,“蒋爷, 您总算回来了啊,再不会来我们谭爷就该把整个沧陵倒过来了。” 蒋璃虽是一身风尘仆仆,但笑起来甚是爽朗, 她进了凰天后就随手将背包扔到了一旁,几步登上了台子,夹杂在那些婀娜的姑娘里面左拥右抱,她怀里的两个姑娘就跟她嬉笑,好不热闹。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放眼整个沧陵,还没有哪能困住我的。”蒋璃将怀中的姑娘楼紧,左右脸颊分别揩油,“你们呢?这几天乖不乖啊?”说着,纤指在旁边姑娘的胸上抓了一把,“青栀,圆润了许多啊。” 被叫做青栀的姑娘也不羞不恼,笑得又魅又开怀,如柔荑纤手朝着蒋璃胸口探去,“那让我也摸摸蒋爷你的……” 其他姑娘们也来了兴致,纷纷跟蒋璃闹成一团。 齐刚在旁一脸羡慕,“蒋爷每次来凰天就跟皇帝临幸嫔妃似的,就差酒池肉林了。”谭耀明站在台子下面,双手插兜而立,一直在看着跟姑娘们胡闹的蒋璃,眉眼柔和,唇角挂着浅笑,似纵容似宠溺。看得齐刚直感叹,外界都知谭爷不喜酒色,但惟独就一个蒋璃能让他甘之若饴,也唯独蒋璃的事能让向来冷静的谭爷去思量去费神。 蒋璃跟台上的姑娘们疯得差不多了,便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临跳下台子之前,她还不忘在一个姑娘下屁股上捏上一把。 那姑娘冲着蒋璃的背影娇滴滴地嗔怪,“讨厌……” 谭耀明没催没促,一直等着蒋璃拿了背包走上前,始终含笑,“平安回来就好。”话音刚落,在瞧见她脖颈处露着的纱布白边后眉头微微一蹙,抬手将她的脸轻轻扳到一边,“受伤了?” 蒋璃笑,“被狼爪子挠了一下,小伤。” 谭耀明眉头皱得更深,齐刚在旁一惊,“不就是出趟门吗?怎么还能遇上狼?” “齐刚,打电话给徐大夫。”谭耀明嗓音沉沉的。 齐刚刚要掏手机,被蒋璃一把拦住,“干嘛干嘛呀?伤口要是有事我早就挂了,还能挺到现在啊?这点伤能难住我吗?行了,死不了。” 谭耀明待她话音落下,手一伸将她拉到怀里,搂住。她一怔,想要挣脱却被他搂得更紧,她就任由他了。 齐刚在旁瞧着这一幕也心知肚明了,看着架势八成下蒋璃是去了危险的地方,但既然谭爷不说也必然是有不说的道理,笑了笑道,“蒋爷您是我们谭爷的心尖啊,可要养好伤。” lt;/divgt; lt;/divgt; 第33节 蒋璃在谭耀明的怀中,从他箍紧的手臂不难知道他的担忧,心底深处就有一丝暖流慢慢渗透。他就是这样,像是一簇火苗,在慢慢地融化她那颗早就冰封的心,人非草木,这些年他纵着她,任她在他的地盘上撒野放肆,他给她撑起了一片天,让她在最艰难无助、人生最黑暗的时候看见了希望,是他让她活得有了尊严,她心里的冰层有了一道裂缝,他的暖就沿着裂缝慢慢地渗透进去。 她抬手轻碰了下他的眉间,浅笑,“别皱眉啊,本来就是江湖的爷,人人都望而生畏的爷,再一皱眉就更让人退避三舍了。” 谭耀明被她逗笑,眉间的川字纹松了开来,“还有你这个野丫头怕的人吗?” 蒋璃刚想说没有,脑海中不经意窜过陆东深的身影,唇翕动,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是笑了笑。 “还是要看看医生的。” 谭耀明痴迷于她的笑颜,抬手将她的一缕长发往耳后轻轻一别,心里还在惦记着她的伤。 蒋璃拗不过他,点了点头,又看向齐刚,“我要简单收拾一下,例如泡个澡之类的。” 齐刚马上道,“天字房谭爷一直给您备着呢,我刚刚又让姑娘们收拾了一遍,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蒋璃将背包往齐刚怀里一扔,“懂事啊。” 走廊尽头就是天子房,也是整个凰天最豪华的休息室,谭耀明看着她的背影,对齐刚吩咐,“叫伺候的姑娘机灵点,她身上有伤。” “您就放心,谭爷,您吧要是真放不下蒋爷,娶回家得了,老是这么散养着保不齐哪天会出事。” 谭耀明将视线收回来,直接落齐刚脸上,齐刚最怕谭耀明这种冷冷沉沉的眼神,马上搓着手打着哈哈,“听底下的弟兄说,蒋爷是被辆车子送回来的,弟兄眼尖,车里坐着的是陆东深。” 谭耀明松缓的眉心倏然又一皱,他怎么会跟蒋璃在一起? “谭爷……”齐刚往楼上瞅了一眼,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谭耀明,“邰公子那头怎么办?”说话间,邰梓莘已经下了楼,朝着这边过来了,直截了当说,“谭爷想剜的肉太多,长盛不是我一人独大,这件事我总要跟董事们通个气才行,还请谭爷手下留情,哪怕等到长盛有了结果您再处理也不迟。” 齐刚一步上前,“跟谭爷讨价还价,你活腻了是吧?” “齐刚。”谭耀明冷声。 齐刚闭嘴。 谭耀明语气又是一贯的沉凉,“你可以回去考虑,邰公子就委屈些才关上几天,凰天的大门随时为邰姑娘候着。” ** 蒋璃终于舒舒坦坦地泡了个热水澡,想她这几天只能在户外用烧开了的水简单擦拭下身子,还得是趁陆东深去猎食物的时候,好不痛快。热气氤氲,水中浮动淡淡花香,光洁的台子上早有套备好的衣服。蒋璃枕着浴台,通过如邈邈白纱的热气,仿佛又瞧见陆东深的脸,然后,想起他们两人被那头狼一路引着出了祈神山的情形。 第65章 想我怎么伺候你? 一头报恩的狼。 源于当时她一个恻隐之心没有落下刀子。 母狼在前方带路,霏霏暮气中它的身形隐约,那头小狼倒是活泼,一会儿在母狼身边跑上几步,一会儿又返回来钻到她脚底下磨蹭。 他们一路跟随,与那头狼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同样的,每每狼崽子跑到他们这边嬉戏玩耍时总会被那头母狼唤回去。 面临丛林法则时,狼比人要有原则,要报的恩势必不能欠着,但对势均力敌的入侵者也势必要提高警觉。 就这样,母狼一路将他们带出了雾霭。 那一刻,眼前蓦然开阔,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尽是她所熟悉的,还有她做过的标记,也都清清楚楚地刻在那不曾消失。 母狼停住了脚步不再继续前行。 蒋璃知道它就送到此了,一时间心头感慨万分。虽然它还是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但如果没有它,她和陆东深将会永远游荡在这片无尽头的山野中,终究会被时间、被这座诡异的山脉吞噬,生命消逝。 她想道一声谢,可她面对的是头狼。 陆东深拉过她的手,说了句走吧。他们注定还要前行,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蒋璃转头过去,那头狼还站在那,不止是它自己,在它的身后,高高矮矮的坡地、丛木间都有狼的身影, 它们都在静静注视着他们,像是守护着同伴,又像是跟他们的一场离别…… 直到落日坠入云端,天角的血红被一点点暗沉了下去,他们走出了祈神山。直到山脚下,陆东深都在一直牵着她的手。 山下有车,好几辆。 见他们露了面,车子开了过来,一纵排停靠,景泞带头,保镖们尽数下了车,好生气派。 蒋璃这才知道,这些车原来从陆东深入山后就一直隐蔽地守在这。这些保镖看上去比之前见过的还要壮实肃穆,像是一群时刻赶赴战场的死士。 不是普通的保镖,应该是雇佣兵,来自各地、合个国家。 所以她终于明白个道理,陆东深不会死,哪怕是在那片深不可测的山林里。如果真遇不测,他势必会有办法留下信号给这群人,哪怕真的踏平这祈神山,他们也会救尽一切救他于水火。 是她忘了,这样的一个男人,身价性命都摆在那,怎么可能不留任何后手就冒冒然入山? 众目睽睽之下,他牵着她的手一路前行。天边是惨淡的光,半明半暗。他的侧脸罩在暗影中,轮廓那般英镌深刻,身影颀长落拓,是这一路上她赖以继续下去的力量之源。那些保镖见到他后纷纷欠身,他虽一身倦怠,可也抵不住他权势下的威严。 景泞打开后车门。 她抽回了手。陆东深回过头看她,眼里似有不解。她看着他的脸,有一刻竟是悸动,他的眼是含了磁的,深邃幽黑,跟他身后大片吞了光的黑暗,吸得人灵魂都跟着轻颤。他再次朝着她伸手,她没说话,只是笑笑,没再牵他的手,径直钻进车子里了。 浴室的水染红了蒋璃的脸颊,热气是罪魁祸首,水面上一片片花的香也有了原罪。她捻过一叶花瓣,又衔在嘴里,芳香沁入水,那花瓣就变得苦涩,像极了她回来这一路上的心情。 祈神山上危险重重,那是与大自然的争斗,与凶猛生物的争斗,是生与死的较量,是命与命的博弈,野蛮却又最直接。 她和陆东深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因为与天斗的时候,他们是同类。可看到车子的那一刻,她幡然恍悟,他们再如何亲密无间终究还是回到了现实。现实中的博弈是人与人的撕战,比跟天斗来得隐晦间接,却是最残忍。她和他注定要站在江河的两岸,不再是携手合作的关系,而是一场见证人性最恶劣的战争。 利益的战争。 权谋的战争。 她和他的战争。这一路上她没有说话,一直看着车窗外。天边最后一点光也被吞噬了,长街燃起霓虹,遥遥数里之外,姹紫嫣红。树桠之间是或明或暗的路灯,光圈成排地打在车玻璃上,像是崩裂的烟火,在她眼前摊开一团团氤氲的光影。 到了凰天的范围,陆东深没让那几辆保镖车跟着,景泞担忧他的安危,他淡淡说,这是谭爷的地盘,谁敢闹事? 她把这话听在耳朵里,知道陆东深这是在给谭耀明面子。 她刚要开车门的时候,他忽然从背后叫住了她。 他叫的是,蒋璃。 她转头。 他的眼陷在车内的黑暗里,又或者是他的眸光太黑,黑到能将她吸入他的那片黑暗中。他朝着她这边探身过来,玻璃上的光影落在他略带胡茬的下巴上,方正性感。 有那么一刻,她与他的脸近在咫尺,近到呼吸绞缠,近到她能从他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少许,他抬手,朝着她的脸伸过来。 她呼吸一滞,扣住车门的手指蓦地攥紧。他修长的手指却擦着她的耳廓而过,在她耳后的发丝里择出一片枯叶,小小的,叶脉尖尖,他捻在指间,粉碎。 是樱树的叶子,如若烟花三月,落在她发丝间的该会是胜似白雪的樱花。 直到现在,她的耳廓都是热的,他的指尖温热,可就是那么轻轻一触,犹似烙铁。 有媚笑声随着推门而入。 氤氲间是款款而来的女子,一袭烟色素缎旗袍,拂柳腰婀娜段,凝脂肤胭脂容,那醉人的香从衣料中透出来,裹着一股子的魅惑。 她上前来坐在浴缸旁,手里的帕子往蒋璃脖子上一撩,含笑嗔怪,“你还舍得来凰天啊,我还以为你被哪个野女人勾去魂了呢。”说到这儿,瞧着她后颈的伤,啧啧了两声,“还真是被狼爪子挠的?”“是被野女人挠的,那野女人的爪子就跟你芙蓉一样锋利。”蒋璃没避讳她,任由她那双丹凤眼将她水中的身段瞧个仔细,抬起胳膊往女人纤细的腰上一搂,笑道,“能让我们凰天的头牌伺候我洗澡,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芙蓉笑,“那蒋爷想我怎么伺候你啊?”蒋璃抿唇邪笑,手指朝着她旗袍开叉的腿根钻了进去,“当然是先脱衣再沐浴了。” 第66章 手机里的女人声 芙蓉一把拍掉她的手,刚进门时的魅浪媚笑尽无,抬手朝着蒋璃的后背狠狠一拍,“不跟你翻脸就不说实话是吧?这么一大道伤口子你想瞒我?” 蒋璃龇牙咧嘴,玲珑身段一扭,避开芙蓉的无影掌,“就是被山上的狼给抓了一下,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啊,你好歹也是凰天的头牌,能不能温柔点?敢这么对小爷我放肆?”“温柔你大爷!你都差点喂狼了!”芙蓉在外那是十里飘香媚骨柔情的,唯独面对蒋璃就会撕开面具放飞自我,“怪不得谭爷不让别的姑娘来呢,他这是怕其他人伺候不好你,瞧着这道伤口在外面乱嚼舌根, 他为你可真是费尽思量,处处护你周全。哎,我单是出台费就要一百万,却杵在这陪你洗澡说话,你说我少赚多少钱?” 蒋璃早就习惯她内外两张皮的模样,靠在浴缸旁,胳膊朝外一搭,滑如凝脂。“三句不离谭爷,你那么喜欢他,跟了他得了。”“是我想跟就能跟的?谁不知道他心里只藏了你这只妖精?哪还会把别的女人看在眼里。”芙蓉将水面上浮动的花瓣一片片捞起,往蒋璃的身上贴,娇艳的花瓣黏在她的锁骨、肩头,每一处都是温柔。“听说你是被那位陆总送回来的?” 蒋璃抿唇,“你想说什么?”芙蓉沾着水珠的纤纤玉指往她太阳穴上轻轻一指,“揣着明白装糊涂,谭爷纵着你,那是因为他把你看作是他的女人,他耐性也好温柔也罢,只因为对方是你,但你可别忘了,谭爷毕竟是谭爷,是在刀尖上晃命的人,戾气和凶狠也不是收着的,你在他眼皮子底下跟野男人厮混,这不是触了谭爷的底线吗?万一他……” 说到这,芙蓉抬起手做刀状,在蒋璃的喉咙处划过,剩下的话就尽在这个动作里了。蒋璃将她的手拉下来,细细把玩着她的柔荑,笑得不以为然,“你这是多希望我能挂命啊?竟然扣这么顶帽子给我?人家不过好心好意送了我一程,就成了你嘴里的野男人了,这话要是被陆总心尖上的女人听到了过来挠我,我就舍了你这张脸去接着九阴白骨爪。” 她最开始不是想回凰天。 车子一路前行的时候,陆东深给景泞的指示是回酒店。他的态度明确,他是要带她直接回天际的。川阳区和官阳区只有一个路口之差,往左就是谭耀明的地盘,往右就是陆东深的地盘。还没到苏河路的时候,景泞的电话响了,铃声虽小,却在沉寂的车厢里甚是响脆,她接起,说了句,陈小姐?然后又说了声,好,稍等。 陆东深接过景泞递上来的手机,她始终没有转过头,盯着车窗外的光景,光洁的车玻璃上隐隐的是陆东深侧脸的轮廓。 车内太安静了,以至于让她听到了手机里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东深……” 景泞开了车载音乐。 悠沉的大提琴乐,不吵人,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电话里的内容。 就这样,一直到了苏河路。 她才转头过来,对司机说,去凰天。 她没看陆东深,却也能感觉到陆东深在看她,而司机很显然是在等他的命令。他沉默少许,说,“你该回酒店好好休息一晚。” 她这才看他,他的眼似严肃,匿着沉沉的黑色。她说,“凰天有谭爷在,我会休息得更好。” 他的脸色似乎沉了很多,眼里有几许波澜,像是不悦。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这般讲,只知道,这句话使得车里气氛由沉寂转为薄凉。景泞从倒车镜里看了一眼后面,没说话。 车子在转入苏河路的路口缓缓停了下来,所有的保镖车也都等着命令。 许久后,他说,去凰天。芙蓉将手抽了出来,柔荑一撩,纤指轻轻敲了蒋璃肩头两下,“没关系最好,我知道你比寻常女人都聪明,什么男人该抓什么男人该放你更清楚才对,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谭爷跟那位陆总势如水火,你能避嫌就避嫌。谭爷为了你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就因为那位邰公子说了一句觊觎你的话,被谭爷整得好惨。” 蒋璃一怔,“邰公子?邰业帆?”她脑袋里已快速转了个弯,邰业扬生性稳重,能在外面招摇生事的只有邰业帆。“除了他还能有谁?还真以为自己是赌神转世,殊不知是谭爷天天让人在给他喂牌。”芙蓉抬手遮红唇笑了笑,可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翦秋水的眼又泛起疑惑,“可你说奇不奇怪,有人给了我一笔钱,暗示让我为邰业帆出台,瞧着这架势,这人可不是谭爷。” 蒋璃撩水的手一滞,看向芙蓉,“也就是说,邰业帆日日来赌场是因为你?” “有钱干嘛不赚?很显然这是有人在给邰业帆下套,可这件事跟我无关,我只管勾得那邰公子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蒋璃只觉得后背发凉。 凰天目前不营业,姑娘们的营生就在赌场,谭耀明命人喂饱邰业帆的胃,其目的可想而知,有了邰业帆的把柄在手,想要从长盛手里夺肉吃那就易如反掌,可背后给芙蓉钱的人又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自然,问芙蓉是不清楚的,而她也活得通透,像是她这种在男人堆里讨生活的女人哪会看不出这里面的诡谲暗涌?只不过不该知道的事她从不碰触罢了。 ** 没等到翌日,蒋璃在凰天结结实实泡了个鲜花浴后就打算直奔抚仙湖。离她跟陆东深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一天,能尽早出发最好。 距上次谭耀明场子出事没有几天,谭耀明又被商会的事情缠了个分身不暇,临走之前命齐刚找了数十保镖跟着蒋璃,确保她的安全。 蒋璃一见这架势就皱了眉头,齐刚知她习惯独来独往的性子,忙道,“谭爷知道您不喜欢有人跟着,如果在平常也就由着您了,但现在您不是受伤了吗。”是谭耀明下的命令,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驳了谭耀明的面子,也就由着他们跟随,末了只提一个条件:到了抚仙湖只准在岸上等着,她一个人下水。 lt;/divgt; lt;/divgt; 第34节 第67章 水下黑暗的城 抚仙湖,万顷琉璃,大多数游客都是冲着这番盛景来的。但在沧陵人眼里,抚仙湖是圣地,是天赐之湖,平日里顶多是在湖中打鱼,从不深潜,生怕惊扰神灵,这种习俗在沧陵保留数百年,直到湖底的千年古城被发现,沧陵人更加确信祖宗的信仰。 有人说抚仙湖底的古城就是历史上的古滇国,因为人为建筑太明显;也有人说那是两千多年前的祭祀地,抚仙湖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古代皇帝就来此祭祀,后来祭祀地沉入湖底。 沧陵人则认为,水下城存在并非只有两千多年,许是更久,那是座龙宫,是神灵的居所。 曾经有媒体以直播报道的形式来对外公开抚仙湖的水下城,可报道到一半就停下了,以至于引来诸多怀疑,至此,抚仙湖水下古城成了诓骗旅游的噱头和骗局。 可也有不同的声音出来,说当时的报道之所以中断是因为发现了水下尸库,匿藏在古城之中,成了无法解释的谜。 众说纷纭。 谁都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报道中断。 现在这个季节不是旅游旺季,抚仙湖又恢复了过往的平静。蒋璃抵达抚仙湖的时候,天际深处是沉沉的黑,如一张被墨浸染的布遮住了天幕。星子撒了满天,但也晦涩不明的。 黎明前的黑暗。 齐刚等人甚是担忧,不理解蒋璃为什么独独挑着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下湖,蒋璃看着被天幕染黑的广袤湖面,说,都是要潜水的,无所谓白天黑天。 她下湖底是最深处。 不见光,只有偶尔的水纹会折着粼粼光亮。 这是蒋璃数次深潜入水都能看到的场景,水底深幽,还有数多从不在人们视线里出现的怪鱼,每每从她头灯上经过时她都会横在水中瞧上许久。 抚仙湖底是她潜过的水中较为舒服的,危险性没那么大。 曾经她潜过一片海,深海之中,连水温都凉过抚仙湖。先是成群的沙丁在她周围飞舞,再深就是深邃宁静的海底,深得令人忌惮。 她听见从海底深处回荡出的鲸鱼声,那声音幽幽地让人脊背发凉。她置身其中犹若尘埃,那鲸像是鬼魅,从黑暗中徐徐现身,从她头顶掠过时,她只觉像是在地府里走过一遭。 她有着丰富的深潜经验,认识她的人都只当她是兴趣,没人知道她潜水的真正目的。 人人都道抚仙湖底有古城,却极少有人见到;人人都忌惮古城之下的尸库,可真正瞧见尸库真面目的又有几人? 只有触碰到了古城残垣上的厚厚青苔和绵延数公里的断壁,才会知道这一片城池陨落的悲凉;只有在一只只浮游湖底的尸体中穿梭,才会体会到他们永生永世无法见到天日的绝望。 能救治邰国强的,除了祈神山上的麝香鼠外,还有就是抚仙湖底这些尸体群上的东西。 蒋璃对陆东深撒了谎,抚仙湖中的白鱼只能做游客桌上的盘中餐,哪会有治病救人的功效。 这里是片禁区。 不懂行的人进不来也找不到,但有心跟踪的人也终究会窥见这座古城之内的秘密。 蒋璃从不让人跟着,原因也在此。 头灯映亮了古城的残骸,那高高的石柱已是斑驳,却雄伟犹在。就像是盛传在雷雨之天能瞧见故宫百年前的宫娥游走般,置身这古城其中,也仿佛能听见千年前厮杀的声响。 蒋璃没在古城里多逗留,一个纵身朝着更深暗的湖底潜去。天边吐白时,齐刚已经在车上抽了整整一盒烟,烟屁股掐了一地,又命手底下的小弟逐一拾掇回来,装好扔进垃圾桶。小弟吭哧吭哧捡了半天,完成任务后到了齐刚的车子前,说,“刚哥,不带你这么折腾人的啊。” 齐刚将椅背压得很低,躺靠在上面,车窗大敞四开,闻言后,从里面伸出手狠狠拍了一下小弟的头,“不折腾人玩怎么打发时间?” “兄弟几个可以陪你玩牌啊,咱玩小点的。” “滚犊子!我们来是守着蒋爷的,玩他妈什么牌玩牌?要让谭爷知道了废了你!” 正骂着,有个保镖上前,脸色不对劲,“刚哥,湖的南侧发现有人下水的痕迹,照架势看,人不少。” 齐刚这边刚要点烟,一听这话马上把烟一扔,暗呼不好,紧忙下了车命人下水。那些人都是会潜水的保镖,一早就候在湖边,一旦蒋璃那边久不露头就马上下水营救。 谭耀明赶到抚仙湖时,天际是大片的蓝绿色,日出的光半明不明,从暗影的缝隙中慢吞吞地挤出来。 他形色匆匆,走路带风,身后一众保镖,阵仗不小。 齐刚这边急得火烧眉头,见谭耀明赶来了,立马上前。谭耀明直接就问,“蒋璃呢?” “已经下水找了一圈了,没见着蒋爷。”齐刚摸了头上的汗,在派人下水之后他就第一时间给谭耀明打了电话。 两人说话这么一会子功夫,第二批潜水的保镖也上来了,带头的一瞧见谭耀明来了,紧张坏了,结结巴巴道,“谭、谭爷,还是没找到蒋爷……”谭耀明面色倏然沉冷,周身迸着一股子森凉,连站在他身边的齐刚都觉得不寒而栗,心想着,完了,这是发怒的前兆。果不其然,谭耀明抬腿就是一脚,那带头的保镖一下子被踹趴在地,再抬头时连嘴角都出了血。 “都他妈的是废物!所有人都给我下水去找,找不回来,我要你们的命!”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纷纷准备下水。 齐刚小心翼翼上前,“看架势对方是派了专业的水鬼。” “什么来头?” 齐刚摇头。 谭耀明盯着微微泛起波澜的湖面,眸底的温度跟寒夜的水般涔凉。 这时就听有人惊喜嚷嚷,“蒋爷回来了!” 谭耀明肩头微微一颤,蓦地转头看过去,湖影间上前几道身影,仔细看去,是两名全身湿透了的保镖,他们一左一右架着蒋璃过来。 蒋璃低垂着头,身上还穿着潜水服,脚步不稳虚脱得很。谭耀明大步流星冲上前,一把接过蒋璃搂在怀里。蒋璃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前,有气无力地叫了声谭爷,谭耀明只觉得她全身湿冷得很,抬手这么一摸,惊然发现掌心里全都是血! 第68章 倾我一生,护你周全 谭耀明一惊,二话没说将蒋璃拦腰抱起,整张脸沉凉得骇人,齐刚也看见了谭耀明手上的血,冲着保镖低吼,“都他妈杵在那干什么?去医院!” 领带被人拉了一下,谭耀明低头看怀里的女人,蒋璃低语,“先送我回车里换衣服。” 蒋璃来时的衣服都在齐刚车里,谭耀明将她抱上车后,找出衣服递给她,打算亲自开车送她去医院,刚要升隔断板,蒋璃按住他的手,虚弱地说,“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谭耀明还要劝说,蒋璃抬手扣开潜水服的领口,看着他,“我要换衣服了。” 他微怔片刻,很快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说话也不自然,“你自己能换吗?” “那你帮我啊?”蒋璃顶了一嘴。 谭耀明手攥拳抵在唇上轻咳了一声,借以遮掩不自然,说了句,“换好叫我。” 天际最后一抹黑也消失了,被晨起的光线尽数取代。空气薄凉,还有几缕清雾未散,喝上一口气,能化出大团白雾。 齐刚见谭耀明从车上下来后赶忙上前问,“蒋爷怎么样了?”说着,朝车窗里看了一眼。 谭耀明抬手扳过他的脸,“眼睛不要了?” 齐刚这才反应过来,嘻嘻哈哈的。谭耀明倚靠着车门,摸出支烟斜叼在嘴,刚要点烟,又冲着身边的保镖们喝了一嗓子,“都他妈的给我转过去。” 保镖们纷纷转过身去,背对着车。 齐刚见谭耀明也不急着送蒋璃去医院,心想着十有八九是没事,也敢开玩笑了,“谭爷,车玻璃都贴着膜呢,外面根本就看不见里头。” “滚。”谭耀明叼着烟淡淡地甩出个字。 齐刚笑着拿过他手里的打火机,主动给他点了烟。火一窜,谭耀明微微侧脸,吸了一口烟,烟头的光映亮了他刚毅的眉骨。 “我是觉得吧,这个时候您应该在里头帮忙,您这个人吧,有时候就太那个了。” “太哪个?” “对女人太绅士也不好,喜欢她先上了再说,您只要占了她的身子,再野的娘们都会对您服服帖帖的。” 谭耀明抬腿踹了他一下,“滚犊子。” “爷,忠言逆耳啊。”两人正说着,蒋璃开了车门下来,她换了自己的衣服,打湿的长发简单挽在脑后,看上去脸色虽说苍白,但体力似乎恢复了些。将手里的潜水服往齐刚的方向一扔,说,“信不信我把你给阉了,拿你那玩意儿喂狗?” 齐刚稳稳接住她扔过来的潜水服,嘿嘿一笑。谭耀明从车里拿出瓶水,打开盖子递给她,“你怎么样?” 蒋璃接过水,仰头喝了几口,靠在车门上半天这才总算缓过气,说,“我没受伤,血是别人的。” 谭耀明面色一肃。“对方有6人,潜水经验很丰富,身手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们对我想要活捉,没有伤命的架势。”蒋璃伸出拇指蹭了一下嘴角,眼睛里是发了狠的光,“我捅伤了两个人,挑了一个人的手筋,另外两个的伤应该是在腿上,最后一个是他们的头,戴着潜水帽看不清长什么样,快上岸的时候我划破了他的衣服,他在靠近左胸口上有块疤痕,旧伤,挺大的。” 能在抚仙湖里遇袭是她没想到的,不过幸好她习惯在身上插把刀。对方是以守株待兔的方式来候着她,在她取完原料从古城游到湖中央时,那些人就冲着她过来了。 派了6个水鬼来围攻她,真瞧得起她。 谭耀明闻言后脸色更沉了,看了齐刚一眼,齐刚会意,“只要有特征就不难找,您放心,我马上让兄弟们去查,把整个沧陵翻过来我就不信找不到!”说完,就转身去打电话安排了。 一名保镖上前,手里拿着把刀,“蒋爷,您的刀找到了。” 蒋璃接了过来,是她在祈神山带了一路又跟着她下水的芬兰刀,这刀锋利得很,她使的顺手。只是跟那几人从湖中心厮打到快上岸时她已是筋疲力尽,几人怕身份暴露赶忙逃窜,她的刀子也掉在了岸边。 将刀子从刀鞘里抽出来,刀刃上还挂着血,她将喝剩下的水淋上去,洗刷了上面的血迹,动作从容又干脆利落。谭耀明看着她的侧脸,本是如花百媚的容貌,因眉梢的戾气平添了十足英气。 他低叹一声,胳膊横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在她的注视下将她手中的刀子一点点插进刀鞘里。 “我时常在想,应该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原本娇美如花的年龄却要跟些男人拼得你死我活,哪怕鲜血淋漓都不皱眉头一下,她的生活里应该是安静温和,不应该是江湖匪气。蒋璃将刀子往腰上一插,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树杈上,那里落了只鸟,叫得声声脆,却始终不见同伴,孤零得很,她说,“什么是更好的生活?像以前那样享尽奢华富贵?还是像普通百姓似的平淡祥和?前者我过够了,后者我过不起,其实你最清楚,我以后的日子必然要跟鲜血为伍。” 她的这番话轻淡,可道尽了多少悲凉,谭耀明听着心疼,少许上前来,轻轻将她拉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说,“放心,倾我一生,护你周全。” 蒋璃的身子微微一颤,喉咙有点堵,盘旋在周身的冷气就这么被他的怀抱一点点驱散。 良久后她说,“如果是我猜测的原因,邰国强很快就能醒,碍你的事吗?” 谭耀明知道她指什么事,想来她只要踏进凰天,该知道的事也就知道了,他道,“他挡不住我。” “好。” 稍远处,树影间,一辆黑色商务车停驻。 车窗未落,透过黑色玻璃,远处相拥的男女身影落在男人的眼里。他眸色黑而沉,薄唇微抿,手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景泞也瞧见了那一幕,抬眼看着后视镜,只能瞧见他侧脸刚毅的轮廓和方正的下巴,可她能感觉到周遭的沉冷。 “陆总?”她开口。“把救援队叫回来,我们走。”陆东深低沉命令了句。 第69章 你有没有受伤 蒋璃如约而至。来医院的时候正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时辰,阳光不错,暖了沧陵在这个季节里的凉,落在冗长的走廊上,晃得耀眼。邰国强还是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的仪器都撤了,营养液在透明的针管一滴滴流入他的血液,保持他的生命体征。靠窗的角落堆了不少鲜花和水果,邰国强只要吊着气,商场上就不会人走茶凉,三天两头的尽是商贾权贵探病的身影。蒋璃快到病房时,邰梓莘正巧送位探病者出来,态度温婉柔和,跟那人说,生意场上的事还请王世伯多多照顾。 能让邰梓莘称得上一声世伯的,肯定也不是泛泛之辈,他笑得有意图,抬手轻轻箍住她的肩膀,似有似无地握了握,道,好说好说,邰老的女儿我自当照顾。 邰梓莘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拉开,朝前一伸手,笑道,王世伯这边请。 蒋璃感叹,一个女人在商场上浮沉多有不易,邰梓莘长了张年轻漂亮的脸,想要独闯龙潭虎穴、在男人的世界里拼出一番天地,这种境遇自然是经历不少。 送走那人后,邰梓莘的眉眼尽是厌恶,一转头就瞧见了靠在角落里看热闹的蒋璃,松开了眉角可又平添了一丝尴尬,许是知道她将刚刚那一幕看得完整不差。 蒋璃轻装上阵,只身就有一个贴腰挎包,她将挎包解开搁置床头,见邰梓莘一脸警觉地杵在旁边,便道,“我除魔卫道习惯身边没人。” lt;/divgt; lt;/divgt; 第35节 “你到底想给我爸用什么东西?”蒋璃没等回答,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蒋小天说,“我们蒋爷花了七天七夜才找到的东西能轻易给你看吗?你又看不懂。”他总算扬眉吐气了,因为邰国强的事这几天他活得就跟个过街老鼠似的,酒店里也是传得风言风语,有人还在猜测蒋璃这次是不是束手无策打算跑路了。 邰梓莘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她毕竟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情绪终究还是能控制住,冷冷落下句,“要是我父亲再有什么差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父亲都已经躺着半死不活了,还能有什么差错?”蒋璃冷笑。 邰梓莘用力地抿了抿唇,盯着她眼神不悦。蒋小天趾高气昂地走到门前,伸手开了门,“邰总,请吧。” 蒋璃又命守在门口的保镖将房间里的鲜花水果统统撇了出去,营养液也给撤了,然后房门一关,蒋小天靠在门上,挡住了那扇门玻璃,闲杂人等不得擅闯。但凡学气味的,首要遵循的就是香史,这是气味学的根本,但香史就跟史料一样分正史和野史。蒋璃大多走偏门,上过天入地,但凡跟气味有关的她都涉猎。返魂香是多钟气味合并的药效总称,并不记载正史,所以甚少人知。 返魂香的原料只有三味,其中两味就是她用命换来的。一种就是祈神山上的麝香鼠,另一种就是来自抚仙湖地尸库中常年以尸体上青苔为生的尸菌水母。从没见抚仙湖尸库的人就绝对不会见过尸菌水母,这种水母只生长在抚仙湖的最深处,而且只围着尸库中的尸体为生。在加勒海领域里生长着一种名叫灯塔的水母,身体透明,内部的红色消化系统瞧得清晰可见,以浮游生物为食,从水螅体无性反复地繁殖和转化,所以被人称作长生不老的水母。 但对于灯塔水母的永生判断也只来源于理论,专家学者认为只要不被其他动物吃掉,灯塔水母就能无限繁殖和转化。可在蒋璃认为,灯塔水母每转化一次之前就是死亡一次,其实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永生,真正永生的是尸菌水母。它们从沁了千年寒水的尸体中而生,不需要反复繁殖转化,它们就只有一辈子,这一辈子就是永生永世,依附在尸体上,以尸体的怨恨和绝望滋养身心。 人人都知传说中尸库中的尸体不同寻常,尸体的每一处都裹着绿白色的青苔,只有蒋璃知道,那绿色的不是普通青苔,是尸胎菌,而白色的就是每天服食尸胎菌的尸胎水母。尸胎水母服食尸胎菌后就会产生异味,这种异味即使身处湖底深处也能闻得到,是极致的腐臭味,而这种味道就是蒋璃要提取的。尸胎水母离抚仙湖的湖水不能独活,所以蒋璃取了一小支器皿,剜下一片裹着尸胎菌的骨渣,取了只水母一并装进器皿中,回来后取出水母的内脏,内脏里流出墨绿色如胆汁的液体,晾干凝固碾成粉末再装入器皿。蒋璃将鎏金香炉端好,掀了盖子,在里面的小圆盘中放入这粉剂,再按比例放上从麝香鼠身上取出的已固化好的麝香,最后滴上两滴野悉蜜香作为调和。这野悉蜜香是采用野悉蜜花压榨出油,油脂香滑, 唐朝人用它制作合香,就像蔷薇水一般的作用。 香炉以明火燃烧,外罩有防火层,火苗可包围整个炉底,这样既能受热均匀又能很快发挥疗效。很快,有袅袅烟丝从香炉顶盖的香孔中逸出,摇摇曳曳,伸向四平八稳的空间,像是纤长无骨的藤蔓。 极致的香遇极致的腐臭,这才是真正的返魂香。蒋璃闻不得这气味,香气一出来她就出了内室。外面是休息室,不想陆东深也来了,坐在沙发逆着光线的位置。偏移的光线落在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上,那般俊隽潇洒。他在抽烟,邰业帆也回来了,坐在他旁边。 听见动静,陆东深抬眼,视线落在她身上,正在跟陆东深说话的邰梓莘发现他的目光有了变化,转头一看是蒋璃出来了,立马上前,“我爸怎么样了?” 蒋璃刻意没去跟陆东深对视,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说,“是生是死就看未来的一小时了。” 邰梓莘皱眉,“你的意思是,连你自己都没把握?” 蒋小天护主心切,挡在蒋璃面前直对邰梓莘的横眉冷对,“治病有风险,哪有百分百保证万无一失的?为了救你家老爷子,我家蒋爷昨天差点连命都交代了,这份情意也算可以了。” 邰梓莘一愣,在她认为蒋璃不过就是采些原料,怎么还有生命危险?陆东深将抽了半截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目光始终锁着她的身影,随即淡淡地问了句,“你有没有受伤?” 第70章 怕你出事 这话落下后,成功引得几人的目光关注。这些目光里有包罗万象的情感,好奇、疑惑、不解和怀疑,尤其是邰梓莘落过来的目光,蒋璃都不消看也能感受到她的不满。很好理解,在邰梓莘眼里他们是两个阵营,是楚汉之争,有着泾渭分明的立场,在她认为,谁人都能谁出这番话,唯独陆东深不可能。其实蒋璃也有点震惊,这不是山里,他们回到了现实生活,回归了彼此争斗的局面,他的这番问话就显得暧昧又大胆了。 她清清嗓子,搪塞了句,“没有。” 蒋小天看不出这里面的情况有点异常,大大咧咧说,“我们蒋爷是谁啊,上天入地无人能敌。” 陆东深似乎闷笑一声,嗓音低沉又多有揶揄,“蒋小姐的本事确实高于常人。” 蒋璃没看陆东深,转头对着蒋小天喝了一嗓子,“搭错哪根神经了,话这么多?” 蒋小天没再敢吱声。 就这样,几人在静候这一小时,期间邰梓莘有些急躁,来回来地踱步子,邰业扬拿出邰家长子的风范压了场子,让邰梓莘稍安勿躁,又很难得地为蒋璃开腔说,七天都等了还差这一小时吗。 蒋璃不大喜欢邰业扬这个人,虽说看着话不多,但总能从他身上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野心来,他的这种野心跟陆东深还不一样,然而也都是感觉上的东西,感觉告诉她,离邰业扬远一点。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和陆东深都没说话,她靠在窗子前玩手机,看看这几天她远离都市朋友圈里有什么新鲜事发生。陆东深始终坐在沙发那里喝茶,偶尔跟邰业扬聊上那么几句,但也都是无关商场上的话。 偶尔她抬头捏脖子的时候,总会跟陆东深的目光相撞。她不知道是陆东深一直在看着她还是只是偶然,这种目光与目光的碰撞总会让她心底窜麻,低头再看手机时眼前似乎晃着的总是他的眼神。似平静却又似含笑,很浅的一抹,如果不是窗外的光落入他眼, 她是绝对察觉不出他在笑。 手机屏幕上是粼粼的光亮,也像极了他眼里的笑,宛若沉淀了一带银河,恍惚了她的情绪。 冷不丁手机推送了条消息,是个陌生号码,点开,只有四个字:跟我出来。 蒋璃一愣,下意识抬眼往陆东深那边看,他这次没看她,放下茶杯,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她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门口,等了少许,然后也出去了。阳光偏移,在走廊的尽头洒了大片光亮,陆东深就靠在那,双手插兜。他今天就简单一件白衬衫,套了件烟灰色鸡心领羊绒衫,深灰色西装长裤,罩在光线里,颀长身影似幻似影,干净得很,也潇洒矜贵得很。 蒋璃迎着光走上前,身后是被光亮拖了一地的影子,最后,跟男人高大的影子重叠交织,终究被他吞没。 她今天没戴假发,长发温柔了她的眉眼,窗外的光落在她脸上,有因叶隙间斑驳的粼光,却也不及她眼里的光明亮澄清。陆东深看着她白皙的脸,说,“刚刚怎么一副恨不得不认识我的样子?” 蒋璃抬头瞅了他半天,“我以为你叫我出来是说邰国强的事。” “有你在,邰国强还能有什么事?除非,是你故意陷我于不义。”陆东深说着,抬手将她脸侧的发轻轻别在耳后,举止十分自然。这般随意却使得蒋璃不自在,不着痕迹地朝边上移了脚步,他的手就持在半空,少许他逸出一声笑,手收回时顺势掏出打火机,叼了烟在嘴,火苗一起燃了烟头,他吸了一口,烟头就乍亮了一下,眯着眼吐出大团烟雾来。邰国强住的是vip区的独立病房,也无所谓禁不禁烟了。 “我的号码你存着,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打给我。”有通风口,青白色烟雾迫不及待钻走,浮荡在她呼吸间的就只有很淡的烟草味,自从她戳穿了他烟里的秘密后,好像一直以来他就只抽普通烟了。蒋璃双手搭在窗沿旁,看着被阳光洗礼的草坪和冬树,不由又想起祈神山上罩在暮霭中的千年古树和山影。 “陆先生一点不避嫌啊?” “为什么要避嫌?”陆东深笑问。 蒋璃迟疑了一下,她想说因为邰国强的事,因为利益纷争之事,因为邰梓莘又或者是他的陈瑜,可这些理由在嘴里倒了好几番,终究还是咽下去了,是啊,他是陆东深,没什么好避嫌的。 再抬眼,转了话题,“昨天发生的事你知道?” 陆东深没瞒她,“听说了一二。” 蒋璃瞅着他的侧脸,忽而笑了,“陆先生的眼线还真是遍天下,怎么,怕邰国强醒不来啊?” 陆东深吸了口烟,夹烟的手搭在窗台边,离她的手指只有半米光线的距离,他转头看着她,强调,“怕你出事。” 蒋璃有片刻的呼吸是卡住的,有一种类似情感的东西在炸开,裹着暖又挑着疼,细细品来像是甜,可又有种禁忌的危险,这种混沌不清的暧昧能扼杀一个人的理智。 她没说话,恰巧也有医生出入挽救了她失控的心境,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一个小时了。 “你不进去吗?” 陆东深唇角有笑,“我相信你。” 她又陷入沉寂,以往的伶牙俐齿好像一时间不管用。直到蒋小天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过来,满脸放光,“爷,醒了!他醒了!”下一秒蒋璃就松了口气,悬在心头多日的紧绷这么一松,身子就软了下来。蒋小天说医生们在给邰国强做相关检查,蒋璃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进去盯着点。香炉收拾一下,里面的香灰扔掉,别被人看见” “得嘞!” 等蒋小天跑回病房后,蒋璃终于有了底气,大大方方看向陆东深,“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陆东深在通风口边的烟灰缸里弹了下烟灰,“是酒店的管理失误,这件事我会对外和对邰家澄清。” 蒋璃小声嘟囔,“还真能为你女人扛雷。”一句话轻描淡写让罪魁祸首逃之夭夭,反倒连累的她差点丧命。 “你说什么?”陆东深没听清,高大的身子就侧过来了。 烟草味夹杂下着男人的气息如数袭来,她的耳根子不知怎的就燥了一下,伸手推了他一把,“别离我这么近。”惹得陆东深发出爽朗的笑,他瞧见了她耳根的红,像是在如脂皮肤里的一抹胭脂,忍不住抬手揉了她的脑袋,她朝着他瞪眼,刚要发出警告,就听打远有一声能掐出水的温柔女声,“东深!” 第71章 以后别再麻烦我就行 空气里都似乎流动着一股子香,淡淡的,像是兰花的气息,有高跟鞋的声响,由远及近,伴着高跟鞋还有很轻的脚步声。蒋璃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冗长的走廊,一女子逆光而来,纯色衣裙很是素净,配了件未过膝的浅驼色大衣,大半光线打在她身上,露在外的小腿纤细白皙。 穿高跟鞋的是景泞,跟在她身后,她穿得是双平底鞋,与那身衣裙搭得甚是合宜,哪怕未看见脸孔长得如何都会觉得是一佳人。 可蒋璃偏偏就看见了她的脸孔。 于光影中,于她款款上前时,逆着的光似鱼群般从她面颊游走,她含笑的眉眼就一丝不差地落在蒋璃眼里。双瞳剪水齿如瓠犀,青丝微卷,似空谷柔弱幽兰,让人心生怜惜。 这般美人颜却令蒋璃一愣。而那女子在看清蒋璃后也是微微一怔,眼里有似惊似愕的神色,但也很快敛去,红唇微微扯开时是柔得能进人心窝子里的笑,轻轻贴在陆东深的怀里,可也不像是骄纵女子般死缠着他的身,贴近的程度恰到好处。 陆东深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腰,“沧陵天凉,怎么穿得这么少就过来了?” “不会冷,我又不是温室的花,我从酒店走直接坐上景泞的车再到这里,外面的冷空气一点都没沾着我。”她说话也是柔声柔情,说完这话又微微侧脸,“这位是?” 蒋璃看着她没说话。 陆东深介绍得十分简洁,“她是蒋璃。”他看向蒋璃,又补上了句,“她是陈瑜,是天际——” “是天际集团的首席调香师,我听陆先生提过。”蒋璃打断陆东深的话,眼睛始终盯着陈瑜。 “是吗?”陈瑜转头冲着陆东深轻轻一笑,“那你有没有当着蒋小姐的面说过我的坏话?” 陆东深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陈瑜朝着蒋璃一伸手,“很高兴认识你。”蒋璃看了一眼她伸上前的手,并没有做出回应的举动,淡淡地说,“恐怕你不会觉得认识我是件高兴的事,邰国强之所以昏迷不醒原因在你,而我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是在为你收拾烂摊子,陈小姐,也许你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我。” 陈瑜一愣,手僵在那半天都没收回。 蒋璃双臂环抱于胸前,见状冷笑,“看来陈小姐不知情。”她把目光落在陆东深脸上,“也难怪,陈小姐不想做温室的花,却架不住有人想把你养成温室的花。能理解,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话毕,转身回了病房。 陈瑜一直僵在原地,直到陆东深走上前,她才反应过来,“东深,她……什么意思?” 陆东深揽过她的肩膀,“没什么,别乱想。”邰国强醒了,整个人虽说还在床上躺着,但有了意识,抬胳膊抬腿也尽是自如。医生对于他突然的醒来十分惊讶,检查一番无碍后说,“再休息个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窗子开一下吧,这房间里什么味啊。” 医生走了后,蒋璃将病床床头升起一些,坐在旁边,“邰国强,能看清我吗?” 邰国强侧过脸,冲着蒋璃点点头。 “知道我是谁吗?”她声音清冷。 邰国强再次点头,“法师。” 蒋小天站在后面不乐意了,嘟囔了句,“我们蒋爷是神医,什么法师……” 邰梓莘和邰业扬站在旁边,邰国强的右手边站在陆东深和陈瑜,陈瑜在闻言蒋小天的话后看向蒋璃,微微吃惊。 邰梓莘没立刻开窗,而是询问蒋璃她父亲怎么样。蒋璃没回应,而是手一伸,“蒋小天,闻香盘给我。” 蒋小天马上从她随身带的挎包里拿出一黑色的盒子,不大,宛若罗盘大小,打开,里面分有几格,格子里装有符包,只是这符包比平日见到的要小很多。她拿出一枚递到邰国强鼻下,“什么味道?” 邰国强闻了闻,“好像是——” “别好像,知道就是知道,闻不出来就说不知道。”蒋璃打断他的话。 如果不是之前有几天的相处,蒋璃的这般态度肯定会令邰国强大怒,但他早就习惯了她这般脾气,舔了舔嘴,“百合的香。” “这个呢?”她又换了个符包。 邰国强想了半天,蒋璃见状问,“是闻不出来还是不知道什么气味?” “不知道是什么气味。” “能闻到气味是吗?” 邰国强点头,“对。”蒋璃如数换了几个符包,有的是邰国强马上能答出来的,有的是他描述不出来的,但他都能闻到气味。末了,她将符包收好,盒子递给蒋小天后,看向邰梓莘,“你父亲没事了,记住,半年不能饮酒,还有……”她稍稍迟疑了下,从包里拿出一枚红色锦盒,密封得很好,她看了看锦盒,目光又扫过邰梓莘和邰业扬二人,转身将锦盒放到邰国强手里,叮嘱,“里面是块老香,出院后每晚燃上一个时辰直到老香彻底燃尽,记住,燃香的时候身旁不能有人,每次燃完后再开窗半个时辰。邰国强你听好了,我说的是时辰不是小时,明白吗?” 邰国强被她的语气震慑了一下,点了头,又忍不住问,“法师,我到底是怎么了?”他最后的记忆还在酒店,一睁眼怎么就在医院了。 蒋璃起身,笑得有点冷,“这话你倒是可以问问陆总。” 邰国强一脸疑惑,看向身边的陆东深。陆东深也没打算推卸责任,跟邰国强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一下导致他昏迷的原因,最后说道,“这是酒店的疏忽,还请邰老先生见谅。” 邰国强毕竟是他父亲辈的,就算再不高兴也不至于面露不悦,再加上邰家和陆家的关系微妙,有些话他更不方便直说,就象征性地提醒他们日后注意的话,看向蒋璃时倒是诚恳,“有劳法师了。” 蒋小天想要邀功,“邰老爷子,您可不知道,我们蒋爷为了给您看病——” “蒋小天。”蒋璃看了他一眼。 lt;/divgt; lt;/divgt; 第36节 蒋小天不敢再多说话,恰时手机响了,他赶忙出病房接听。 “想必这段时间连累法师了。”邰国强是什么人?在商场沉浮大半生自然看出些门道来。蒋璃笑了,却笑不入眼,“连累谈不上,邰老先生的企业也有不少的调香师吧,以此为戒,精进技术,以后别再麻烦我就行了。” 第72章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呢 指桑骂槐。 在场的人没一个是傻子,都是能掐出水的人精来,所以都能听出蒋璃这番话背后的意思。 陈瑜上前,轻声轻语,“邰老先生真对不起,天际酒店的那款除虫剂是由我来负责调配,是我疏忽了才导致您昏迷不醒,我愿承担一切损失,还有……” 她转头看向蒋璃,“这次多亏了蒋小姐,遇上蒋小姐我才知道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蒋璃将挎包收拾好,笑不过眼,“这声蒋小姐就不必叫了,真心敬我,就入乡随俗叫我一声蒋爷,心口不一的话无妨,直接叫我一声蒋璃我也不在乎。不过,等陈小姐嫁了陆家,由一个小小调香师摇身成了陆家少奶奶,那个时候你再喊我一声姓蒋的我也会受着。” 陈瑜闻言后脸色有些尴尬,勉强笑了笑,“蒋……蒋爷说笑了。”在旁的邰梓莘将这幕看在眼里,虽说她不清楚为什么说话这么冲,但多少因为她怼了陈瑜心里舒服点,毕竟当初就是因为这个陈瑜,害得她游走他乡。可毕竟是在人前,场面上的话总是要说的,她不能像蒋璃似的有一说一。清清嗓子,她开口,足是大家风范,“陈小姐,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谈赔偿的事已经于事无补,既然我父亲不追究那我也就罢了。我知道陈小姐听闻此事前天是千里迢迢赶到沧陵,心意我领了,只是希望陈小姐下次注意就好。” “很抱歉,我日后会注意。”陈瑜又看向陆东深,温柔如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陆东深唇角微微一勾,看向邰国强,“是邰老先生大度。” 蒋小天推门进来,脸色看上去有些急匆,他唤了声蒋爷,然后快步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压着嗓子说了句话,蒋璃闻言面色微微一怔,少许点了下头,说了句我知道了。 这边已经拿了包,二话没说就打算走,邰国强叫住了她,“法师辛苦,等我出院了亲自登门拜谢。” 蒋璃没料到他会这般,愣了一小下,忽而笑了,“好啊。”这笑是发自内心,一笑就犹若融了冰雪的春日,瞬间倒是看呆了邰国强。 走廊日光偏斜。 蒋璃还没走到电梯间,就听身后扬起一声,“蒋璃。” 她转头。 竟是陆东深跟着出来了,她微怔。他踱步到她面前,问,“邰国强是不是还有其他情况?” “陆先生认为还有什么情况?”同样是叫陆先生,这一次,蒋璃的口吻有些疏离。 陆东深也听出她的口吻来,“刚刚在病房,你迟疑什么?” 蒋璃心头掠过一抹惊讶,不过就是一两秒的光景,他竟看在眼里,眼睛何其之毒,心思何其之缜密。想了想,“他……”话到嘴边还是转了意思,“他的情况你可以问你的陈瑜啊,她不是调香师吗?” 陆东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蒋璃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偏偏想说这句话,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出,胸口滞闷。 他却微微俯身凑近她,一字一句道,“你的本事,旁人没有。” 男人气息也随之压近,呼吸之间纠缠不清,她稍稍后退了一步,方才避开他气息的范围,淡笑,“是吗?陆先生抬爱了。” 陆东深挺直脊梁。 电梯那头蒋小天在叫她,她不想跟他过多纠缠,刚要转身走,他却低声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蒋璃一滞,张了张嘴,很想说你还管我的事干什么?或者说你有什么资格问我的事?这短短的半小时里她塞了满肚子的焦躁,这焦躁又成了绞缠理智的游丝,一圈圈缠下来让她无法呼吸。 可是,她就这么看着他,他的脸洇在光影里,深刻的眼,藏着让她勾着心疼着魂的东西,她讨厌这种感觉,可又无法拒绝这种感觉,像是入了她的骨,哪怕没他在身边,她也会念着这种感觉。 “没什么,是小事。”她说完这话,竟觉得喉咙有点堵。 陆东深看着她,她没直视他,敛眼的时候似乎有一丝晶莹在,微怔,心口不知怎的就攀上一丝疼来,再开口,嗓音低柔,“是什么小事能值得你这么匆忙离开?” 蒋璃攥了手指,手心扣得有点疼,再挑眼看他时却瞧见了他身后的身影,目光转了凉,语气生淡,“我的事再大都有谭爷顶着,所以,只要有谭爷在,对我而言一切都是小事。” 说这话的时候陈瑜已经走上前,将这番话如数听进耳朵里。陆东深闻言,英眉有蹙,虽是瞬间,却让他眼里原就是深不可测的暗有了一丝凉,有隐隐的情绪在眸底翻滚,如匿藏在暗沉海底的浪。蒋璃又换了副口吻,“陆先生既然美人在侧,有些事还是不要操心了, 夜夜笙歌醉卧温柔乡岂不是更好?” 现在想来,那天从祈神山上下来陆东深接到的电话就是陈瑜的,想来那天她就赶到了沧陵,今天又是来医院做他的贤内助。可想而知,小别胜新婚。 陈瑜在旁听了这番话,马上道,“东深他——” “只要有谭爷在?”陆东深冷不丁开了口,目光始终落在蒋璃脸上,竟笑了,可眼里还是暗沉沉的,“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呢?” 蒋璃陡然一怔,很快警觉问,“你什么意思?” 陈瑜不解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伸手拉了拉陆东深的衣袖,陆东深没看陈瑜,也没再说话,只是唇角有笑,淡淡的。 这笑让蒋璃很是不安。 陈瑜从中打破了僵局,轻轻一笑,“蒋爷这就要走吗?你帮了东深这么大的忙,我们总要有所表示才是,如果你今天没时间,改天我请你吃饭如何?顺便也想跟蒋爷讨教这次的配方问题。”她硬生生切了话题,但也好,陆东深的一句话引了轩然大波,可他明显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而她蒋璃怕是从他嘴里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她将目光从他脸上扯到陈瑜,“我野路子惯了,用的不过是些粗俗上不了台面的法子,入不了陈小姐的眼。” “怎么会?蒋爷今天让我大开眼界。” “是吗?”蒋璃笑,“那就留个念想吧,配方讨论的问题不适合你我,陈小姐难道不知道同行是冤家吗?” 这一次说完这番话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东深始终站在原地,看着她那道被拉长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沉默不语。陈瑜被蒋璃刚刚的那番话呛得有些不自在,但也没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气急败坏,只是笑笑,“蒋小姐是很有个性的人。” 见陆东深的情绪不大对,她轻声问,“她口中的谭爷就是谭耀明吗?听说沧陵的谭爷一表人才,是鸟中鸿鹄人中傲龙,如果真是这样,那跟蒋小姐还挺般配的,你认为呢?” 陆东深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看着她,她停了话头,他的眼神里有些东西,她读不懂又有点怕。良久后他问,“你认识蒋璃吗?” 陈瑜一愣,“当然,今天这不是……” “我说的是,在这之前。”陆东深声线很平,却沉得让人不敢造次。 她唇角的笑僵了一下,“怎么可能,我这是头回见她。” “确定?”他看着她,似乎都能看穿人魂。 陈瑜点头。陆东深笑了,可就那么清清浅浅的一抹,足以忽略。陈瑜主动贴他怀里,小声说,“你怎么了?”他的手搭在她的腰间,很轻的动作,似贴又未贴,似近又似远,他说,“没什么,既然你说不认识,我就信你。” 第73章 别脏了蒋爷的眼 在抚仙湖围堵蒋璃的水鬼被谭耀明的人查出来了。 其他几只水鬼当时被蒋璃打伤的打伤、刺伤的刺伤,还有严重的被她挑了手筋,唯独一个伤得轻的在逃的被齐刚抓了回来,也是那群水鬼的头。 蒋璃和蒋小天赶到meet酒吧时,酒吧门口守了一些保镖,有谭耀明的人,还有几个是陌生面孔。谭耀明的手下都认识蒋璃,见她来了纷纷叫了声蒋爷,甚是尊敬。 蒋璃扫了一眼那几张陌生面孔,问是谁的人。其中一名保镖回答,龙鬼的人。 meet酒吧是谭耀明的地盘,也是沧陵年轻人最喜欢泡的场所,这里就是供年轻人跳舞喝酒的地方,不像是凰天设有门槛,所以一入夜这里天天爆满。 这里是谭耀明唯一没停业整顿的地方。 现在这个时间正值午后,酒吧还没营业。蒋璃一进酒吧就有齐刚手底下的小弟在候着,将她和蒋小天一路带到了走廊尽头的最大包房。 包房里平日营业的时候这里光线柔和,最适合男女情到深处时月朦胧鸟朦胧,但此时灯光大亮,刺眼得很。 房间里的面积不小,酒柜、吧台、休息区和娱乐区分化规整。龙鬼就坐在沙发上,一脸的死寂沉沉,在吧台一角竟还坐着邰业帆,衣衫不整,看上去有些颓废。 地上跪了一人,赤着上身,身上有伤,一道道血痕,头发乱蓬蓬的,嘴角也是乌青,最显眼的当属身上的那片刺青。 谭耀明靠坐在沙发上,跟龙鬼面对面,他一手端着酒,一条胳膊横搭在沙发靠背上,胸前的黑衬衫被扯平绷紧,肌理轮廓健硕又性感。齐刚还有一手下站在旁边,脸上煞气得很。 蒋璃推门进来的时候,包房里有浓烈的烟草味和酒味。见她来了,谭耀明用端杯的手示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人,“看看是不是他。”那人听见动静后抬眼瞅了一下,见到蒋璃后又赶忙低下头。就这一眼蒋璃就确定了,更别提他身上那么明显的一块刺青。就这么一眼,蒋璃看得眼清目明了,她绕到谭耀明身边坐下,蒋小天会来事,赶忙到蒋璃身边给她倒了杯热茶。 蒋璃抬眼瞄了蒋小天,“没看鬼爷也在吗?让我拿茶敬鬼爷吗?” 蒋小天忙给蒋璃斟了杯酒。一杯烈酒,蒋璃没添冰块,她端了杯子冲着龙鬼笑了笑,“之前在水下的时候我还在想谁水性这么好,这几天我睡不着的时候也在寻思着究竟是谁那么迫不及待地相见我,原来是鬼爷派了心腹来招呼我啊, 没认错的话,是天余吧。” 龙鬼做贼心虚,忙道,“误会、真是一场误会。” “是吗?”蒋璃靠近谭耀明,下巴冲着地上那人指了指,“是谭爷抓错了人还是天余搞错了截杀的对象?” 谭耀明含笑,“你倒不如上前看个仔细下。”蒋璃起身,端着酒到了天余面前,微微探身下来,纤细的手指顺着他胸口上的伤痕划下来,指甲近乎嵌入伤口之中,疼得天余直叫,紧跟着她端杯的手一扬,烈酒直接泼在他的伤口上,这一下犹若身上剜肉,疼得天余在地上直打滚。 她起身,接过齐刚递上来的纸巾,擦了擦指尖上的血,脸色清淡得很,“你身上的伤口是我留的,你当我眼睛瞎?” 龙鬼在旁面子上挂不住了,拍了桌子起身,“杀人不过头点地,蒋璃,你该伤的也伤了,该教训的也教训了,还想怎么样?” 蒋璃转过身,目光似冰冷寒剑,那龙鬼一腔的嚣张之气被她这般眼神压得下顿时失色,她冷哼,“照你的意思,如果我不是有点本事在身,死了也是活该对吗?” 龙鬼张了张嘴,然后又是一拍桌子,“这他妈的是我们爷们之间的事,该怎么处置还轮不到你在这说话!” 蒋璃不怒反笑,可眼里那股子冷并未消散,谭耀明见状朝着蒋璃一伸手,“过来。” 她走上前,任由谭耀明将她拉坐在身边,横在沙发后背的胳膊轻轻搭在她肩上,转头看着她低笑,“哪只手伤的你?” “左手?右手?”蒋璃故作思考,下“不记得了。” 谭耀明看着她眼底纵容,再转过头,抿了口酒,唇角的笑一直未散,“既然是鬼爷的人,那就交给鬼爷处置。” 龙鬼一听这话整个人放松了,走到天余面前,抬腿就是一脚,将天余踹歪着身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只是让你好生请将爷来做客,你倒好,竟带着几人伤了谭爷的人,这不就是给我找不痛快吗?你过来——”他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保镖。 那保镖上前,龙龟指着天余说,“把这东西给我带回去,传我的话,废掉他一只手当给谭爷和蒋爷赔罪!” 保镖上前去拉天余,天余忙道,“鬼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龙鬼烦躁地挥了挥手,保镖将天余搀扶起来,刚要离开,就听谭耀明放下酒杯,“慢着。” 龙鬼一愣。 “鬼爷不会徇私吧?”谭耀明似笑非笑。 “怎么会?我龙鬼说一不二。” “好。”谭耀明道,“那就现在动手吧。” 龙鬼一愕。谭耀明收回扣在蒋璃肩膀的手,拿起一支雪茄,掐了头,燃了烟头,抽上一口,吐出大片烟雾来,“看来鬼爷刚刚也只是场面上的话。”话毕,笑容入眼,“齐刚,既然鬼爷不舍得教训手下,你就代劳吧,是左手还是右手既然忘了,那就两只全留下吧。”龙鬼没料到谭耀明会这么做,一时间僵在原地,天余也没料到会是这样,这次连连磕头认错,齐刚二话没说,从旁摸过早就备好的刀斧,其他两名保镖上前一边按住一侧,齐刚上前,手起刀落,只听一声惨叫,血流成河。 一直在旁边绷得紧张的邰业帆见状后吓得惊呼一声,整个人又缩了缩。 齐刚身上溅了血,任由天余疼得满地打滚,将两只废手往桌上一扔,“谭爷,怎么处理?” 谭耀明笑看着龙鬼,“想来交给鬼爷也是累赘,拿去喂凰天的藏獒吧,别脏了蒋爷的眼。” 齐刚照做。 “没脏我的眼倒是脏了我的衣服,我去洗手间。”蒋璃起了身,指了指衣角被迸溅的血点子,冲着谭耀明笑,“谭爷得赔我一身衣服。” “想要多少赔你多少。”谭耀明宠溺。蒋璃开门去了走廊外面的洗手间,门刚关好,她就猛地冲向洗手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吐得干净。 第74章 哪怕对方是陆东深 苦胆都恨不得吐出来后,蒋璃洗了把脸。将水温调得最低,冰冷的水珠打在脸上,刺激得太阳穴生疼,血腥味刺激了鼻粘膜,挥之不去。 lt;/divgt; lt;/divgt; 第37节 抓了旁边摆放的方巾擦脸,就听身旁有人在笑,这笑声明明媚得入骨,却也听得出揶揄之味来。蒋璃拿下帕子,镜中是芙蓉的脸,她慵懒地靠在旁边的墙柱上,洋红色的裙装衬得她胜似娇花。 “穿这么少你也不怕冻出毛病来。”蒋璃打湿了手里的帕子,低头擦衣服上的血点子,“回头染了风寒,折了你那些个入幕之宾。” “有你在我怕什么,别说风寒了,疯癫我都不怕。”芙蓉一跟她在一起就没正形,少了风尘女子的逢场作戏,多了这年龄本该有的辛辣和纯真。凰天的姑娘们都喜欢蒋璃,不是因为蒋璃那张会勾人的脸和洒脱的性格,而是因为她把凰天的姑娘们当人看,打心眼里是瞧得起她们的。出入风月场所的姑娘,势必会有一些隐疾,时间一长哪怕去就医人家医院也能猜出个一二,眼睛里自然是透着一股子瞧不上。蒋璃为她们治病,从生理到心理,虽然说都知道她没什么耐性,有时候说话还不好听,但句句都是为了姑娘们好。就拿芙蓉来说,当年在千城赋被龙鬼逼着陪个富二代,差点被折腾死,要不是有蒋璃给她调理医治,芙蓉的命就交代了。这也是她义无反顾离开千赋进入凰天的原因,不是跟着谭耀明走,而是因为有蒋璃在。 “听说你前两天把人的手筋给挑了?”芙蓉双臂交叉于胸前,看着镜子里惨白着一张脸的蒋璃。 “你来meet是打听八卦的?”蒋璃手上用了点力,刚染上的血怎么也这么难擦?芙蓉一步三晃上前,将小挎包往洗手台上一放,打开,拿出口红,照着镜子在唇上轻轻点了点,“你蒋爷的英勇事迹还需要特意打听?都快在凰天传遍了。”将口红往包里一放,又扯过个帕子沾湿,帮着蒋璃一起清理身上的血迹,“要不了多久,谭爷为了你把龙鬼的人剁了手的事也能传个遍地。哎,你说你跟在谭爷身边这么多年,也不是没跟人动过刀子,怎么还不习惯啊?” “那能一样吗?”蒋璃一把拍掉芙蓉意图往她胸上摸的手。芙蓉没占到便宜诡笑,手里的帕子往废纸筐里一扔,身子靠在洗手台旁,抬手拢了拢头发,“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谭爷再狠的手都能下,怕是你又要多领谭爷的一份恩情。”说到这儿,她轻轻叹了口气,“ 看上去清心寡欲的男人,今天能为你剁了别人的手,明天就能为你要了他人的命。” 她的目光落在蒋璃脸上,又补上了句,“哪怕对方是陆东深。” 蒋璃的手微微一抖,少许道,“瞎寻思什么呢?”干脆也不擦了,将帕子扔掉。 “是我瞎寻思最好,青栀的一个旁亲戚就在邰国强病房那层做护士,她可是瞧见了你和陆东深两个那叫一个眉目传情,听着这话我都要吓死了,就生怕今天谭爷是来修理你的。”“你让青栀传话给她那位旁亲戚,眼睛脱了窗就赶紧去看眼科,别有的没的在外面乱嚼舌根,那层住的什么人她不知道吗?说了我的闲话无所谓,把邰国强的事到处乱说才危险,邰家虽然不涉黑,但让她吃点亏很难吗?”蒋璃转过身,开了水龙头洗了手。“别人的事你就少操心了,管好你自己的心思吧,你要是乱了心,虽不至于天下大乱,但至少沧陵会大乱。”芙蓉点到为止也不多说,手臂像蛇似的滑到蒋璃的肩膀上,“明晚凰天重新开张,你过来帮我镇镇场子。” 蒋璃转头瞥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将她戳到一旁,“不去。” “别啊,姑娘们都盼着你呢,你来,凰天蓬荜生辉。” “谁通知你明晚凰天重新开张的?”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芙蓉笑,“当然是接到谭爷的通知了,大老板不发话谁敢擅自开场子呀?不仅是凰天,明天但凡是装修停业的场子全都开了。” 蒋璃一愣,她知道谭耀明是触了些事,但现在是风头过了吗?怎么这么快就重新开张了?再回包厢时,天余已经被带走了,地面的血迹收拾得干净,桌上的废手也不在了。可房间里多了不少保镖,剑拔弩张,龙鬼也是歇斯底里,指着谭耀明的鼻尖在跳脚骂,“谭耀明,你就是要逼死我是吧?我龙鬼闯荡江湖半辈子从来没他妈吃过这种亏,你现在背地里整我,算你狠!” 蒋璃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没冒然上前打扰,静观其变。谭耀明依旧在沙发上慵懒散坐,手里的雪茄燃了小半截,扔桌上一份文件,笑道,“逼死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龙鬼,我说过给你三天时间,三天时间你不回我,那我只能替你处理。商会的几位前辈你是见不着了,他们也懒得见你,我的决定就是商会的决定,签了吧。” “别他妈拿商会来压我!我今天就是不签呢?”龙鬼开始耍横。 谭耀明依旧不紧不慢,“不签?那你试试能不能走出这个门。”话音刚落,齐刚和几个手下就站出来了,生生挡住了龙鬼,龙鬼的人也进来好几个,见状也迎了上前。齐刚冷喝道,“都他妈眼睛瞎是吧?今天我们谭爷就是要办了龙鬼,你们还跟着一个废人混?找死是不是?” 龙鬼的人纷纷一愣,很快就失了魄力,纷纷退到了一边。龙鬼见状疯了,上前一脚踹一个,“你们这些狗娘养的!” 谭耀明就任由他去发泄。 末了,龙鬼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死盯着谭耀明,相比他的狼狈,谭耀明显得高贵太多,朝着桌上一伸手,“请吧。” 龙鬼再不甘也是强弩之末,足足有十多分钟,而在这十分多钟里,谭耀明就悠闲地抽着烟,却是能将人逼死人的沉寂。 终于,龙鬼拿过文件签了字。蒋璃看得清楚,他在签字的时候手都在抖。她不清楚那份文件究竟是什么,但也清楚地知道一件事:龙鬼的势力被谭耀明彻底弄垮了。 第75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谭耀明的狠蒋璃这些年是看在眼里的,不管是明着狠还是暗着狠,现在,龙鬼就成了典型的牺牲者。 回了包厢,血腥味几乎是闻不到了,许是谭耀明照顾了她敏感的鼻子,命人仔细清理了番。没等蒋璃开口问,蒋小天就凑过来主动告知刚刚发生的事。“龙鬼之前暗地里抢了不少运口上的货,又派人去条子那通风报信坏了商会的不少交易,捞来的油水全都进他肚里。谭爷不动声色地挖了证据出来,商会那些前辈们肯定是容不下他,龙鬼只能答应谭爷提出的任何条件,否则估计都没命出沧陵。” 蒋璃暗惊,“提出的任何条件?”“听说之前谭爷只想要龙鬼的四个场子,再不济沧陵也有龙鬼立足的地儿,但现在龙鬼所有的场子都归谭爷,谭爷做的就是保他一命。”蒋小天贴着蒋璃耳边说,“谭爷被相关部门调查全都是拜龙鬼所赐,再加上他没少坑害道上的兄弟,谭爷出面能保他已经够给他面子的了。” 蒋璃刚才猜的没错,如果龙鬼只是折了些利益的话不会那般歇斯底里。 那边,邰业帆还在那,许是经历了龙鬼的事吓傻了,一动不动的。直到谭耀明从洗手间里洗了手出来,往沙发上一坐,邰业帆才有了反应。 他也知道,处理完了天余,铲除了龙鬼,下一步就是处理他了。 齐刚给谭耀明倒了杯酒,又要给蒋璃斟上,被她抬手阻止了。邰业帆没等谭耀明开口,他先梗着脖表明了态度,“我这次认栽了,谭耀明,我任你怎么处置,但是你想利用我从邰家拿点什么别做梦了!” 这番话倒是引了谭耀明的兴致,“邰公子骨头还挺硬啊。” “要杀要剐随便你,别他妈的废话!邰业帆虽说全身在发抖,但态度挺强硬。 这样的邰业帆还真是让蒋璃刮目相看,在她认为他就是个典型不着调的富二代,天天不务正业混吃等死,一遇上风吹草动就马上躲到他家老爷子身后避难。没想到,他还有这傲骨呢。 又不经意想起芙蓉的话,这个邰业帆也知道自己是被人裁的,看来也是个事后能冷静思考的人。 齐刚闻言笑了,晃了晃手腕,扭头看着谭耀明,“爷,怎么着?让兄弟们练练手?”蒋璃在旁提了一下心,讲真,谭耀明是没必要因为出老千来亲自对付邰业帆,搁平常连齐刚都不会出面,直接叫下面的小弟该收拾的收拾,明眼人都知道谭耀明是冲着邰家去的。可如果真动了邰业帆,那谭耀明就是惹了白道上的人,她有些担忧。 可谭耀明做事她向来不插手,毕竟是他的地盘。 谭耀明抿了口酒,刚要下令,就见有人敲门进来,是守在外面的保镖,跟谭耀明说,“谭爷,来了。” ** 邰梓莘来了,风尘仆仆,被人请进包厢的时候不曾想蒋璃也在,她的脸色看上去略有尴尬。 蒋璃能够理解,邰国强从昏迷到清醒,她邰梓莘尚欠她一句抱歉或谢谢,现在又因邰业帆的事在这里跟她撞面自然尴尬。 邰业帆见了邰梓莘面后脸色更难看,冲她嚷嚷,“你怎么来了?谁叫你来的?赶紧给我走!”邰梓莘压了一肚子的火,很想回他一句你以为我想管你?但毕竟是谈判场合也就忍住了,没搭理邰业帆,她坐在沙发上,目光冷静,“谭爷,生意场上的事我认为您还是不要太咄咄逼人的好,毕竟山水有相逢,商界有商界的规矩,跟道上的规矩是两码事。” 谭耀明手里转动着酒杯,笑得不显山不露水,“邰姑娘这是来讨价还价了,也许你不大了解我,我这个人不喜欢对方讨价还价。” 邰梓莘说,“谭爷要的无非就是利益,合作这种事有一便有二,您何必把邰家的这条路走死?” “我不是跟你们合作。”谭耀明十分不给面子,“你始终没明白一点,邰公子坏了场子的规矩,是你们邰家需要用五个点的利益来换邰公子的周全。” 邰梓莘紧紧抿着唇。 邰业帆见状二话没说上前,将胳膊往桌上一搁,盯着谭耀明的眼瞪得血红,脖子上的青筋凸出,“我一条胳膊撂在这,邰家的利益我一分不让!” 蒋璃一愣。邰梓莘也没料到邰业帆会这般强硬,陡然起身。谭耀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邰公子嘴茬挺硬啊。”话毕,他唇稍唯一那么点的笑也消散了,身子朝后一靠,“齐刚,既然邰公子铁齿铜牙的,那你就先让兄弟们拔了他满口牙,至于邰公子个人提出的要求,满足了他便是。” 齐刚上前,刚要碰邰业帆,邰梓莘马上道,“谭爷的要求我们邰家答应了。” 谭耀明抬手止住齐刚,笑道,“邰姑娘果断。” “什么就答应了?邰梓莘,你疯了?你——” “这是爸的决定,为的就是保你周全。”邰梓莘咬牙切齿压低了嗓音,“所以你最好别再给邰家惹事了。” 邰业帆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在沙发上。 手机响了,齐刚接通,听了少许后脸色微微变了,挂了电话,他弯身下来在谭耀明耳边说了一番话,谭耀明的面色没有太多波澜,听完后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刚刚收到的消息,邰姑娘可否一听啊?” 邰梓莘警觉地看着他。 谭耀明又倒了一点酒,“官阳区的那片地已经被陆东深给拿下来了。”他抬眼,似笑非笑,“邰老爷子功不可没。” 邰梓莘震惊。 “官阳区邰家是搭不上了,陆东深绝不会让邰家分去一丁点利益,所以,你们跟我联手是对的,至少,能保住碗里不空。”谭耀明朝着邰梓莘一举杯,“既然邰姑娘说是合作,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等邰梓莘和邰业帆走了之后,蒋璃忍不住问谭耀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了外人在,谭耀明的脸色才彻底阴下来,他没回蒋璃的话,反而把蒋小天叫到跟前,“你替陆东深做事了?” 蒋小天先是一愣,然后冷不丁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脸一下子就煞白,“我、谭爷您别误会,我就是帮着跑了个腿儿传了个话,我、我什么都没做啊……”谭耀明猛地将杯中酒泼他脸上,一张俊脸沉得骇人,起身就是一脚,踹得蒋小天一下子趴地上起不来了,“你他妈的是谁的人?” 第76章 他在等着你过去敬酒 谭耀明的这一句话不仅让蒋小天吓断了魂,就连蒋璃都后背生凉。蒋小天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在那,一脸的惊慌失措。蒋璃看出蒋小天是真懵了,但谭耀明在气头上她也不好将他扶起来,便给谭耀明倒了杯茶水,让他先消消气。谭耀明攥着茶杯,眉梢怒火未散,蒋璃生怕他一个用力能把茶杯捏碎,少许后才替蒋小天说了话,“整个沧陵小天最崇拜的就是谭爷你,他怎么可能去跟别人?他什么秉性你不知道吗?一天到晚没心没肺的,保不齐是被人利用了。” 能让谭耀明这般动怒的绝对不是小事,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了陆东深。她之所以说这番话,一来是想保住蒋小天,二来是想间接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谭耀明也没瞒她,压了压气,抿了一口茶,“邰国强昏迷不醒,你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酒店,当时舆论闹得很大,陆东深让那些舆论散到了官阳区钉子户的耳朵里,让他们以为连你这位沧陵巫医都没办法摆平邪祟。不过短短七天的时间,那些钉子户拿到赔偿金之后撤离的撤离搬迁的搬迁,只有零星死活不肯走的,却被强令执行搬迁,原因是他们签署了同意搬迁的合同。” 说到这,他盯着跪在地上的蒋小天,“齐刚查到,让他们签字的人就是你。” 蒋璃倒吸一口凉气。 蒋小天大惊失色,连连摆手,“不不不谭爷,我不是、我……当时不是这样的,我是让他们签字,但不是什么同意搬迁的合同啊。” 蒋璃在旁看得清透,那陆东深必然是将蒋小天给框进去了,沧陵的钉子户除了会敬道上的人外,面对其他人一概撒泼耍横,陆东深就是利用了蒋小天跟大家都熟识的便利条件,彻底将那块地捏在了手里。 谭耀明牙咬得咯咯直响,“蒋小天,我再问你,邰业帆是怎么走进赌场的?” 蒋小天一激灵,然后喃喃,“我……就是跟他提过沧陵赌场的事。” 谭耀明的大手倏然攥紧,看得蒋璃直肝颤,一下子按住了他的手,“你的意思是,邰业帆的这件事也跟陆东深有关?”“陆东深早就预谋独吞了官阳区的那片地,他设计邰业帆在赌场泛水,表面上看是送了我一个人情,让我从邰家分了一杯羹出来,实际上一箭双雕,让邰家即使占了凰天附近的那块地也没有太多利润可图, 而我,即使得到了利益却失去了独占地盘的权利。陆东深,他自从来到沧陵,短短数日这几步棋下得可真够稳准狠。” 最后一个字落下,只听茶杯咔擦一声被他的大手捏碎。这茶杯是上好的白脂瓷,瓷工艺十分讲究,将杯子打磨得通透光亮,由此,那轻薄的瓷片就陷入了谭耀明的手掌。 吓得蒋小天都快磕头了,“爷,我是真不知道这些啊,您饶了我吧……” “还在那嚷嚷什么?赶紧去拿医药箱来!”蒋璃佯装发怒实则替蒋小天解了围。 等蒋小天离开后,谭耀明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但也能看得出他是没想把蒋小天怎么样,一杯酒直接倒在捏碎茶杯的那只手上,以酒代水冲了掌心里的瓷片碎渣。 蒋璃轻叹了一口气,把他的手拉过来,拿过纸巾压了压他手指的划伤。谭耀明没说话,静静注视着她,少许后说,“当初,不应该让你跟他接触。” 蒋璃呼吸微微一滞。凰天重新开张,这一晚热闹非常,道上的、商界政界的、还有几个省市的商会都送来了贺礼,来捧场的人更是非富即贵。其实谭耀明是凰天的老板这件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都在暗自议论这次谭耀明可真是坐收渔翁之利。被人举报后十分配合的关了自己所有的场子,任由相关部门的调查,他落得两袖清风的自在,可谁都没想到他让龙鬼栽了个大跟头,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然后还让人抓不到证据,稳稳地接手了龙鬼的场子,一下子壮大了势力。 当晚谭耀明也到场了,与众人谈笑风生,大家给他敬酒的时候也不明着道贺他凰天重新开张,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像是这些生意,老板不明着说那他人也就不在明面上提。12响礼炮震天,胜景压过苏河路一带。当晚,台上各类表演不断,虽说这阵子场子关了,但凰天的姑娘们可没有一丝怠泄,玲玲身段在灯光下雾气里水灵得都跟能捏出水来。台下宾客虽说都是平日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在这片紫醉金迷之地,没有多少人还能把持着继续装着端着。 芙蓉出场更是让场子里一片欢腾。 这里有多少人都是冲着一睹芙蓉芳华来的,见到芙蓉本人,更是有人开始往里砸钱了。 芙蓉最出色的当属一副好嗓子,一曲夜来香唱得几乎能把人的魂魄给勾走,所以,从开唱到结束,她收了大概有百十株金莲。金莲是凰天为客人准备的专门送给姑娘们的礼物,只属于凰天。不是强制性消费,客人来凰天也可以送其他的,如鲜花如珠宝,还有直接甩钱的,但如果遇上这般有大型表演的,那送金莲即是给姑娘们最高规格的礼物,又是极大满足客人们的虚荣心。 每一株金莲都是纯金打造,能收到金莲的姑娘可以将金莲占为己有,或者直接折现。而当晚砸金莲砸的最多的客人就可以获得其接受者的陪酒甚至其他。 芙蓉在一首曲子完结后,台下还有客人跃跃欲试,但凰天有规定,只能在台上姑娘表演期间砸送金莲,曲终舞毕就不再接受金莲。 给芙蓉砸金莲最多的是名远道而来的富商,年龄看上去都能做芙蓉的爸爸,他两只眼睛亮得跟钻石似的。 但凡这种场子最后都有压轴的,芙蓉离去,大家都在猜测最后出场的能是谁。议论纷纷间就见全场倏然黑了,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台下客人窃窃议论,都不知是怎么回事时,只听一阵编钟的声响扬起。 悠悠的,缓慢,令全场都屏住呼吸。 突然,有一束追光落在台上,只瞧得光亮之中赫然一道女子背影,她一身曼妙红色长纱,那裙尾近乎数米之外的长,她披着长发,脸颊只是微微一侧,就能瞧见她弧度优美的脸。 地上匍匐着许多男子,男子们各个精壮,赤裸上身,只着白色长裤。编钟的声响渐起,那些男子便将女子高高托起。紧跟着台上四面八方是红色雾气,很轻很淡,又涌着似勾人的香气。女子以男子们搭起的手臂为平台,轻轻起身,长袖拂过,似柔又似力量,那长袖竟呼啸挥向两旁,紧跟着一束红带悬下,她手托悬带, 整个人凌空而起。 红色长纱隐约有绰,她曼妙身姿于空中也似半隐半现,一双足于空中裸露,精巧白皙得让台下客人忍不住伸手去抓。像是不谙世事又透着风情,像是风情又透着一股子冷傲。她的身段极为柔软,于半空之中松了悬带,长袖一展,整个人又轻松回到男子们的手臂上,如蛇般斜靠,红纱下支起一条白皙纤细的腿,惹得台下一阵疯狂。 她从男子手中接过一坛酒,仰头直饮,台下一片叫好,可她又不好好喝,又将坛口微微一斜,那酒就泼洒她身上的纱幔,一时间姣好身材暴露无遗。 喝酒时飒爽英姿,泼酒时千娇百媚。 台下全都疯了,别说是客人了,就连凰天的人也都看呆了,然后有人就在大喊:蒋爷! 没一会儿,全场都在高声大呼蒋爷、蒋爷! lt;/divgt; lt;/divgt; 第38节 有人开始砸了金莲。 想必刚开始砸金莲的客人并不知道蒋璃跟谭耀明的关系,那些知道他俩关系的客人见状也开始心里痒痒,都知道蒋璃是绝色美人,今晚这般更让人把持不住,便也跟着砸金莲。一次性砸10株以上金莲的客人都会在头顶星空屏幕上有显示,某某人送了谁多少株金莲,再多的那就有场子里的主持直接喊话了。蒋璃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收了三百多株金莲,曲子到了三分之二时,就见星空屏幕上闪了一下,有人喊话了,“沧陵谭爷送蒋璃715株金莲。” 全场哗然。 但有知道这其中意味的就不敢再继续砸金莲了,715,7月15日,这是蒋璃的生日,谭耀明这时候砸了715株金莲上去,谁还敢跟他争?这么一来,就算不知情的也都明白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这样了。 可就在曲子完结的前几秒,屏幕上再次闪动一下,喊话人的声音高亢,“陆门陆总送蒋璃999株金莲!”话音刚落,曲子就尽了,赠于999株金莲的这位就成了蒋璃今晚要善待的客人。这般大手笔不但让全场的人惊讶,就连蒋璃都一哆嗦,999株金莲,相当于四百多万砸出来,这是一种怎样的吃饱了撑着了的精神?离场去了后台,蒋璃在镜子前坐了许久,刚刚她朝台下瞅了一眼,虽说光线幽暗,但她还是瞅见了坐在沙发卡座上的男人,他的脸罩在暗影之中,只瞧见一双修长的腿优雅交叉叠放。她也是觉得自己神了,台下那么多的客人,她就能一眼瞧见他。 是陆东深,他竟来了这种地方。正想着,刚刚喊话的人进来了,看见她后恭恭敬敬的,“蒋爷,知道您今天是帮着抬场子的,但是陆总那边我们也不好得罪,他在等着您过去给他敬酒呢。” 第77章 不可以吗 大厅的卡座主要是供给客人们看表演的,表演结束后很多客人都回了包厢。凰天里的温度高,蒋璃简单披了件外套,到了走廊最尽头的包厢前时,房门只是虚掩,她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给她带路的经理敲了敲门,她进去后才发现包厢里不是只有陆东深一人,他身边还有陈楠,对面坐着谭耀明。经理识相地离开了,室内光线清幽,避了大厅的吵闹声,陆东深坐在那似慵懒,没了白日里的严肃,胸前扣子解开三颗,结实的胸肌和性感锁骨隐隐在现。 袖绾挽起,露出有力的小臂,他端着酒,明光暗影里是让人移不开眼的潇洒倜傥。蒋璃觉得他的目光落过来时像是带了火苗的,否则她怎么会觉得全身发热。 她还是刚刚在台上的红纱,轻薄得很,走上这一路身上的酒早就干了,若隐若现的身体曲线被她用一件外套恰到好处遮住。 两人刚刚应该是明里暗里聊了不少,见她来了,谭耀明招呼她上前来坐。她心里这才多少落底,幸好包厢里还有别人,只有他自己的话……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按下,就算只有他自己又如何?在谭耀明身边坐下后,她没抬眼,却也能察觉坐在对面的男人始终在看着她。陆东深抢先谭耀明一步拿到了官阳区那块地皮的开发权,这在沧陵已经开始传开了,今晚又来这么一招,可想而知要不了多久就会满城风雨。 蒋璃不愿做被动的那一个,从旁拎了只空杯,提了酒樽倒了满满的两杯酒,光是用闻的她就知道这酒的浓烈,起码要52度以上了。执起一杯,“陆先生这千金砸得豪爽,这杯我敬你。” 陆东深却没立刻端酒,就任由她的手腕举在半空,眼里有似笑非笑的纹路,又像是在打量酒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粼光,衬得她肤色如桃花般惹眼。“既然是砸了千金,难道就只有一杯酒的待遇?” 蒋璃心口一窒,骤然抬眼看他,可又不经意间扫到了陈楠的表情,她嘴角虽含笑,但很明显是僵硬了。 陆东深微微朝前探过来身子,英俊的脸就从暗影里出来了,“嗯?”蒋璃知他强势,但在那几日祈神山上的相处中她觉得他也温厚,今天他身上多了一种叫做侵略性的东西,她才恍悟,其实这才是陆东深,他步步为营以退为进,在与谭耀明的这场地盘争夺战中占据上风, 不动声色固然是他的表象,侵略性才是他的本色。 他深谙商界之道,将人杀于无形,陆门的狮子、商界的战神这些称号落在他头上还真是确切。 她刚要反击,就听谭耀明道,“只有一杯酒的待遇。” “哦?”陆东深微微一挑眉,像是问谭耀明,可又像是在跟蒋璃说话,“凰天的规矩改了?” 谭耀明笑,口吻却不是那么客气,“我是凰天的老板,规矩想改也就改了。”蒋璃在旁尽量从容,可实则心惊胆战,这些年她跟在谭耀明身边,看到的场合都是大开大合,类似在miss酒吧的那般,像是这种暗里藏着、含沙射影的较量她接触的不多。谭耀明和陆东深两个,都分别是各自道上的爷,她不知道今晚一旦闹僵要如何收场。 对方的不客气并没有让陆东深变了脸色,他意味深长地叹了声,“真是可惜。” 这话倒是令谭耀明蹙了眉头。蒋璃这边始终举着杯子,手腕子都酸了,心想着姓陈的你丫还是不是个女人?还不赶紧出头解了这局面?她抬眼瞄了陈楠一下,陈楠倒也聪慧,靠过来轻轻拉了一下陆东深的衣袖,轻声说,“你看蒋爷的杯子都举这么久了,就别为难她了吧。” 陆东深也不知道是听劝了还是良心发现,端起桌上的酒杯,蒋璃这边刚要示意,他发出一声闷笑,“如果只是一杯酒的待遇,那倒也不急。”话毕,他竟又放下酒杯。 一旁的陈楠愣住,谭耀明也面色一僵。蒋璃没耐性了,本来就是看在他砸了四百万不好驳他的面子,现在他有心戏弄,她再任由宰割那就是傻子, “咣当”一声把酒杯撂桌上,面色不悦。想当场发飙,但毕竟这是谭耀明的地盘,她也不好在他地盘上给他生事。 陆东深被她逗笑,“这性子不适合这种场合。” “蒋璃热心,凰天今天重新开张,她总想帮上一帮。”谭耀明说着伸手揽过她的腰,薄唇贴过来,语气温柔,“不过下次不能先打后奏,陆总的这句话说得倒是在理,这种场合不适合你。” 蒋璃任由谭耀明的亲近,故意扭着水蛇腰朝他怀里靠了靠,抬眼嗔笑,“谭爷这是在怪我?” 谭耀明眼底宠溺,“不敢,你开心就好。” 陈楠轻轻一笑,“蒋爷今天在台上可真好看,之前总觉得蒋爷只是跟花花草草打交道,没想到美人一舞更是惊艳。” 蒋璃对上陈楠的眼,似笑非笑,“那是因为陈小姐不了解我。” “现在就了解了。”陈楠温柔地接过她的话,又笑靠在陆东深身上,下巴轻轻抵着他的肩膀,“只是你应该提早告诉我一声今天是凰天重新开张,你看你砸了999株金莲做开张礼,我却什么都没准备。” 陆东深端起酒杯抿了口酒,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谭爷不会计较这些。”“是啊。”陈楠轻轻一笑,她笑时很美,眼睛像是沁在水里的晶石,惹人怜爱,“谭爷大度,今天有蒋爷这般捧场,就算有人闹事想必谭爷心里都是甜的,这么一瞧谭爷还真是疼蒋爷,想来你们的好事要近了吧,到时候可千万别忘了请我和东深来喝喜酒,到时候我一定厚礼奉上。” 谭耀明听了这话哈哈一笑,一手拥着蒋璃,一手端起酒杯,“说来说去还是陈小姐把话说到点子上了,来,这杯我敬你。” 陈楠笑着端酒,陆东深没动。谭耀明见状,故意问了句,“怎么,陆总不一起吗?” 陆东深手指轻轻转着酒杯,“蒋璃这性子,怕是谭爷降不了。” 陈楠举着杯子的动作滞了一下,少许放下杯子,蒋璃在旁有些不安,而谭耀明也放下了杯子,盯着陆东深,笑得言不由衷,“听陆总这口气,难不成是抢了我的地盘后又想抢我的女人?” 这番话很是直接,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质问,听得蒋璃有点坐不住了。陈楠也察觉两个男人间的气氛不对劲,忙打圆场,“谭爷,他——”“不可以吗?”陆东深转着酒杯的动作一停,那酒杯就稳稳被他控在掌中,杯中酒丝毫没洒,他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第78章 打算跟谭爷抢上一抢 一句话冷了全场的气氛。 陈瑜尴尬,蒋璃震惊,谭耀明的脸色早就变了,冰冷得很,嗓音也是森凉,“陆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璃离得谭耀明最近,哪怕不用贴着他都能察觉出他身上肌肉的紧绷僵硬,嘴角微耷压着明显的怒火。陆东深截然相反,始终是没喝那杯酒,整个人又靠回了沙发上,大半张脸洇在暗影里,光流连在他的薄唇和下巴上,“入沧陵,要么利益相杀要么利益互惠,谭爷看上的恰好也是我看上的,既然是不能分享互惠的东西,那我就有打算跟谭爷抢上一抢了。” 他说得含沙射影,像是在说沧陵的地皮,可又像是在说蒋璃,又或者二者皆有,语气不疾不徐,却来势汹汹丝毫不让,这让谭耀明倏然攥紧了拳头。像是勒在弦上的冷箭,一触即发,又像是深海之处的暗流,即将惊涛骇浪。就在这时陈瑜轻声开口,“今天是凰天重新开张的日子,我觉得饮酒作乐最好,你们男人的那些生意经我和蒋爷听不懂也不想听, 太枯燥了。“话毕,她在暗影中微微拉了下陆东深的衣袖。奈何,陆东深刚刚的话的确是触了谭耀明的逆鳞,哪怕是有陈瑜恰到好处地圆场,也没挽回友好和谐的局面。但他笑了,朝后一靠,手顺势就拉过蒋璃的手,似随意玩弄她的手指,”陆总刚夺了官阳区的地王,怎么还不满足吗?我谭耀明是个挺别扭的人,别人敬我,我尚算客气,别人若来势汹汹,我也自当奉陪。“陆东深看了一眼对面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没有多余表情,只是身子再度探前,将杯中酒举起,”知谭爷是真性情,所以一早就送了川阳区那块地作为敬礼,能从邰家嘴里夺肉吃的人不多,谭爷应该领了我陆某这份人情才是。不为别的,只想拜托谭爷一件事,谭爷的临客楼那片地恰巧就落在天际的规划版图里,属于官阳区的东西就是属于我陆东深的,谭爷可否看在敬礼的份上相让啊?” 谭耀明身子也探了前,端起酒杯,唇角微微上扬,跟他的酒杯相互一碰,“不让。” 陆东深也笑了,“谭爷爽快,我先干为敬。”话毕,一饮而尽。 谭耀明也饮了酒,笑容隐在酒光之中。 包厢里的气氛看似被两人给圆回来了,但蒋璃知道,实际这两个男人之间已经谈崩了,又或者,这俩人刚开始就没冲着谈和的目的去的。这个时候,哪怕是陈瑜再尴尬也最适合她来开口,至少蒋璃这么认为,所以,当陈瑜果真开口时,蒋璃觉得这场紧绷的气氛终于过去。她说,“打蒋爷一进门就能闻到你身上的香,看来蒋爷刚刚在台上喝的酒可不是普通的酒,应该是里面加了迷迭、卷丹、肉蔻和……神秘果。”“陈小姐果然好嗅觉。”蒋璃难得没对她冷嘲热讽,毕竟陈瑜也算是识时务者,她说,“酒气太大的时候等挥散得差不多就成了酒臭味,我闻不得那种气味,所以干脆就调制了一款酒,保留酒的清香,又有花蕊的尾香,至少不会委屈了自己的鼻子。” 陈瑜轻轻点头,“这么做的确会避开酒臭的余味,只是,蒋爷用的这几味香可都是催情用的。”蒋璃笑了,“在这里工作的姑娘谁不是各个揣着心思的?来这里取乐的男人能有柳下惠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不过是给他们的心思里加点情趣而已。”说到这,她的目光随意扫了一下陆东深,却是对陈瑜说的,“陆先生这么喜欢逛窑子,陈小姐可得看住了。” 陈瑜看着陆东深浅笑,“看来我也得给你调款酒,让你以后没心思出入凰天。” 陆东深没说话,只是含笑。 “何必这么麻烦?”蒋璃笑了笑,看向谭耀明,“倒不如把凰天配好的酒给陈小姐拿去一些,陆先生今晚都这么大手笔了,我们没有回礼的话也说不过去。” 谭耀明笑道,“你做主就好。”蒋璃也觉得是时候脱身了,重新端起桌上的那杯酒,冲着陆东深道,“凰天难得有陈小姐喜欢的东西,我得为陈小姐取去,这杯酒权当我敬陆先生,我喝了,陆先生随意。”话毕一饮而尽,喝完,酒杯一撂桌,起身离开。 台上的那坛酒和方才的那杯酒,鼻腔里和食管中都是酒精作祟,蒋璃冲到洗手池洗了把脸后刚才缓解,只是头有些晕,包房里的酒度数太高,烧得她现在还觉得像是吞了刀子。 正遇青栀也冲进来,先是一顿稀里哗啦地吐,然后跑到洗手池这边漱口,蒋璃将毛巾递给她,她接过,蹭了蹭嘴。蒋璃这才看见她胸口处青一块紫一块的。 “老不死的仗着打赏的多就使劲折腾我,真想一刀子捅死他。”青栀愤恨。 蒋璃叹气,“我倒是能帮你避过今晚,那以后呢?你在这工作就不能不陪客人吧。”她之前会配一些香料的东西让姑娘们带着,但时间一长是不行的,客人都赶走了怎么办。“蒋爷不用,之前你没少帮我,我算是看出来了,这越是有钱的就越变态,花在我们身上的钱都恨不得折腾死我们才算回本。”青栀深吸了一口气,“听说今晚砸了999株金莲的陆总风度翩翩,光是那副皮囊就胜过在场的客人,至少不会遭蒋爷你烦,但你跟我们不同,我们哪敢不陪,你想撂挑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大不了还有谭爷帮你撑腰呢。” 她想撂挑子就能撂的吗?等出了洗手间,通往大厅的玄关路冗长又昏暗,音乐声将她的耳膜震得生疼,这个时间大厅里的表演就更露骨些,透过玻璃墙隐约可见钢管舞娘的曼妙身影。 青栀的话对也不对。 谭耀明是可以给她撑腰,但谭耀明为她担得越多得罪的人也就越多。 头筋挑着疼。 她扶着墙壁往前走,走到玄关尽头时刚要拐进大厅,突然被身后一股力量给扯了回去,紧跟着一条手臂圈住了她的腰。蒋璃第一个念头就是反击,却被人猛地压在墙上,抬眼一看,竟是陆东深。 第79章 跟着我吧 蒋璃一愕。 没有惊没有促,就只是愕然划过心头,没有挣扎,背贴着墙,抬头就能看见男人凸起的喉结和性感的下巴。 幽暗中,陆东深一手搭在墙上,一手还控着她的腰,在刚刚的挣扎中她披在身上的外套已经掉地,她腰间的皮肤跟他的大掌之间就只隔着一层极薄红纱。 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甚至手纹的深刻,他能描绘到她腰肢的柔软甚至皮肤的柔嫩。风月之地,男女之间任何的近距离接触似乎都挑染了暧昧。她和他之间的呼吸绞缠,有酒香,有若即若离的女人香。 陆东深见她没反抗,低笑,“束手就擒似乎不像你的风格。”“陆先生这一晚费尽心思却没讨到太多好处,想来也不会甘心,所以在这里见到陆先生也并不奇怪。”蒋璃冷静自持,但其实不然,这般氛围,他贴近一寸她都觉得炽热,再通过他的大手,这热就一直往她心里钻。 “费尽心思?这话怎么讲?” 蒋璃抬头看他,“你今晚到底来做什么?” 听闻这话,陆东深眼里的笑意加深了,“这种口吻还挺像你的性格,今晚你是美则美矣,但这种场合始终不适合你。” “别说得你好像挺了解我。” 陆东深低下头,唇似乎要贴上她的鼻骨,却也没贴上,留有一寸似近非近的距离,“身上棱角太多,重要的是没什么耐性,在男人间左右逢源推杯换盏哪会是你的强项?”“人有玲珑千面,上一秒你以为挺了解这人,下一秒就会觉得像是在看着个陌生人。”蒋璃冷笑,“真是难为了陆先生跟着我在祈神山上出生入死,现在想想也是,堂堂陆门太子爷,能让他费尽心思的就只有利益倾轧。你下了一盘好棋,所有人都成了你的棋子,入祈神山成了你的障眼,谁都不会想到你一早就步步为营。” 陆东深听出她话中指责,没恼,但也没解释,喉间逸出一声闷笑,“让我费尽心思的未必只有利益倾轧。” “也是,陆先生有恃无恐,哪怕情人在侧,还不忘躲在幽暗的长廊里来上一场偷偷摸摸。”蒋璃冷言冷语。 陆东深微微挑眉,“你对我的成见还不是一般的深。”“我蒋璃讲究的从来都是快意恩仇,最厌恶的是算计人,但也不怕被人算计。”蒋璃眼里没什么温度,“而你陆先生,深谙商场之道含沙射影擅于计谋,要么不出手,出手就会是一剑封喉。我们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话毕她意欲要走,陆东深却没打算放她,手臂一圈就将她捞怀里。走廊入口有三三俩俩过来,嬉笑推搡,声音不小。蒋璃见状急了,在他怀里挣扎推搡,可他手臂结实有力,任由她折腾他的胸膛仍像城墙岿然不动。 “会被别人看到!”她咬着牙低吼。 陆东深似乎喜欢逗她,任凭她是又急又恼的样子,而就在那群人即将靠近时,他大手轻轻一扣就将她的头抵在胸膛中,高大的身形一挡,就结结实实地遮住了蒋璃。 那群人摇摇晃晃经过,一股子酒气味。灯光不明,又是风月场所,就算墙角有男女在痴缠也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等没了动静,蒋璃的心总算微微放下,毕竟是谭耀明的地盘,让人瞧见终归不好。她推了一下他,他却始终搂着她不放。 “放开我。”她急了,推他不动,“陆东深你大爷的!” 陆东深闻言手臂又是一紧,勒得她几乎断了气,他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在祈神山上我说过什么?” 蒋璃盯着他的脸,没明白他的话。 陆东深没再说话,俊脸却倏然压了下来,这让她心脏猛地漏跳一拍,脸一扭,陆东深的唇就擦着她的脸颊落在耳畔。 她全身僵得要命,脑子里嗡嗡直响,陆东深的唇只做稍稍停顿,然后贴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坚挺的鼻梁似有似无地触碰她的颈窝。他落下来的气息温热,扫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刺痒。 心瞬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呼吸急促,腰间被他的大手卡得生疼。 稍许,她听到他在她耳畔低低地笑,“还真是香。”嗓音厚重,沉沉如磐。她有瞬间恍惚,心跳得快,太阳穴也在一鼓一鼓地跳。他微微抬脸,借着幽暗闪烁的光亮打量着她的紧张,目光在她脸上游离,她的唇形很美,唇色樱红,她也有着十分漂亮的脖子,优美纤细,最是迷人的当属锁骨,两只浅浅的窝宛若能盛下苍山的湖,粼粼的光泽就是她皮肤反射出的白皙。 蒋璃用力将他推开,这一次他如她所愿放了手,两人之间隔了几厘米的距离,虽还是太近在咫尺,可也好过身体相贴,她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 “戏弄人有意思吗?”她皱眉。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肺腑之言?”陆东深抿唇含笑,在见她眉色一厉后,他又道,“忠言虽说逆耳,但我认为你倒是值得一听。” “你想说什么?” “离开谭耀明。”陆东深直截了当。 蒋璃一愣,她没想到他会说这话,更没想到他说这话时这般干脆。“你什么意思?”再开口时她全身警觉。陆东深唇角始终松动,可说出来的话让人惊心动魄,“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但谭耀明做不成那棵能供你乘凉的大树,要不了多久他自身都难保,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跟他脱离关系,否则惹祸上身。” lt;/divgt; lt;/divgt; 第39节 蒋璃心口突突直跳,却强迫自己镇定,“谭爷惹下的最大祸端就是招惹上了你,陆先生,做人做事别太绝,就连谭爷都没说要独吞沧陵的势力,你又何必步步紧逼?你以为谭爷无力反击吗?” 虽这么说,但心中明镜,这个陆东深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敢这么撂话一定是收到什么风或知道些什么。 陆东深闻言一笑,“你以为谭耀明得罪的只是沧陵势力?这几年他的势力渗透到了周边不少省市,多少被吞了地盘的地头蛇都压着气。谭耀明的胃口越多,想要切他胃的人就越多。”说到这他顿了顿,抬手将她脸颊的一缕发轻轻别在她的耳后,手没撤,顺势滑到她的耳垂,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廓,“沧陵就要变天了,蒋璃,跟着我吧。” 第80章 扶摇直上的感觉可好啊 沧陵就要变天了。 在这个寒冬腊月,在冬祭的日子即将到来,在农历年的红灯快要铺满长街。陆东深利用天际酒店闹鬼一事翻身打了个漂亮仗,成功摘得官阳区最有价值的投资地皮,圈内人多少盛传,陆东深之所以将这块地抢得顺风顺水,除了在背后的运作筹谋外还有左右手杨远为他在政府关系中奔走,都说杨远是陆东深的一张王牌,早在陆东深远赴沧陵时就已安排了他随时待命。蒋璃的两家店所属古城文化街内,街东和街西脸对脸,中间隔着条上百年的青石板路,这条文化街被囊括在官阳区的管辖范畴,所以这些日子蒋璃每次来店里的时候都听左右商铺在议论这条街将如何如何进行改造的问题。 虽说大家几乎都是小道消息,但也是当了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几家欢喜几家愁,大抵就是老百姓面对是重建是扩建的担忧吧。 自打陆东深在凰天那天跟她说要她跟着他的话已经有一阵子了,蒋璃自认很多事都能如酒肉似的穿肠过,但唯独他的那句话总在她耳边回荡。甚至有时还会在梦中惊醒,然后抬手一摸,额头上都是冷汗。 那天她跟陆东深说,跟你?陆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的胃口比谭耀明还大?也许每每噩梦并不是因为陆东深的那句话,而恰恰就是她对陆东深说的这句话。蒋璃深知自己,她体内深处藏了一头兽,这些年就是因为有谭耀明在才压制了这头兽的暴戾。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压制多久, 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说不准陆东深就会是那个将兽放出来的人,然后,她不再是蒋璃,她的生活也不再平静。谭耀明对于陆东深的大刀阔斧不为所动,这阵子他在外地待的时间较多,回沧陵也是在积极筹备冬祭的事。他和陆东深这两人看上去像是各忙各的,可相对于川阳区的地皮开发速度,官阳区那边就时不时会明显受阻。 旁人看不懂这其中的道道,蒋璃能看懂,谭耀明没得到那块地,但也不代表他没能力延缓那块地的开发。 这天午后,有两只猫趴在蒋璃手鼓店的窗台上晒太阳,见她来了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闷头睡,倒是蒋小天从里面出来,朝着店内呶呶嘴,示意她来人了。 这阵子蒋小天彻底沦为蒋璃的小跟班,他没脸见谭耀明,所以每天蒋璃一开店他就成了这里的打杂的。 蒋璃往里一瞅,眼里没惊没讶,叮嘱了蒋小天,端壶生茶吧。 来手鼓店的人是陈瑜。 坐在后院扶栏旁的茶椅上,稍稍一抬头就能感受到纳西小院的午后阳光,也顺带的看见蒋璃来了。蒋璃今天穿得利落,深棕色小羊皮机车夹克,里面深色内搭,配着简单的经典色牛仔裤,裤腿塞进短款的黑色机车靴里。她又戴了短发,深亚麻色,额前有碎发,落在阳光里,衬得她脸更白,眉眼更是英俊。 她在陈瑜对面坐下,一条胳膊搭在扶栏上,看上去慵懒又英气得很。蒋小天很快就端了壶生茶过来,在隔着两人的茶桌上支茶炉的时候,蒋璃搭在扶栏上的手指一下下有节奏地敲着。 那枚眼睛的刺青冲下,但仍旧能瞧见长长的眼尾,只怪她的手腕太细,所以才显得刺青格外狭长。蒋小天将茶壶坐在茶炉上后,蒋璃就伸手打发他走了。临走前蒋小天略有疑惑地瞅了一眼蒋璃的背影,心里嘀咕着怎么还让上生茶了?那个女人不是跟在陆东深身边的吗,照理说按照蒋爷的性子顶多就是一杯热茶给打发走了,但上了生茶,那就意味着两人有话聊? 这头,蒋璃拿起茶钳翻了翻茶炉里的香炭,随着火苗的燃烧和炭的翻动,空气中开始隐隐飘香。 “这个季节还能闻得到这么纯粹的白兰香很难得。”陈瑜轻声说了句。 蒋璃没抬眼,翻了两下后将茶钳搁置一旁,静等茶开。“我喜欢白兰的香气,所以制了这香炭,对于你来说不难。”“有些香是做得到想不到。”陈瑜笑道,“就像是对面神仙饮的饮品,每一道都是你精心调制的吧,还有那家临客楼,听说之前不景气极了,谭爷接手后生意大火,外人喝的是热闹,内行人喝的是门道,想必临客楼里的每一道茶也都有你的气味改良吧。” 炭火很快热了壶底,偶尔有水在壶里咕嘟的声响。蒋璃扫了陈瑜一眼,嘴角一挑,身子靠在椅背上,潇潇洒洒地来了句,“你比我想象中来得要晚。” 没接陈瑜的话,自然就没有跟她切磋香道的打算,这般直切主题让陈瑜脸色略有尴尬,少许说了句,“其实我也是犹豫了很久,我怕你不想见我。”“怎么会?”蒋璃似笑非笑的神情显得又痞气又帅气,“打从在医院里看见你的那天起,我就在想着你陈小姐什么时候能大驾寒舍,没想到一等倒是等了不少日子,我想,要不是陆东深在凰天出格的行为,你就打算对我避而远之了吧。” 陈瑜咬咬嘴唇,半晌后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住了她搭在扶栏上的手,“蒋璃,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个态度啊?” 蒋璃没吱声,看了一眼她的手,陈瑜觉得她的目光阴沉沉的,手又缩了回来。“你想我什么态度对你?还跟以前一样?呵。”蒋璃笑了,却笑不入眼,又故作恍悟,“明白了,今天你是找我叙旧的吧?我倒也是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关键是,我现在连你叫什么都拿不准,你让我怎么乐乎啊?倒不如你先告诉我——” 说着,蒋璃的身子朝前探了探,隔着茶壶上方开始腾起的水雾看着她,一字一句问,“我是应该叫你陈瑜呢,还是喊你陈楠楠?” 陈瑜的手指微微一颤,少许后抬眼看她,“我只是改了个名字而已……”“是啊,改了名字,顺带脚的又改了命运。你现在可是天际集团最有前途的调香师,哪还会是以前什么都不懂的山野丫头?陈瑜,有句话我特别想问问你。”蒋璃唇角笑容扩大,“你拿着我的秘方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感觉可好啊?” 第81章 能拼死护着的就是蒋爷你 如果杯子里装了茶,那陈瑜手中的那杯茶必然会因为蒋璃的这句话都抖出来,幸得茶还没好,那只拿着空茶杯的手才在轻轻一颤的时候避免了被烫的命运。她的脸色看上去尴尬又苍白,眼神惊促有些无处安生。蒋璃说完这话就一直盯着她,眼神犀利又有点高高在上。陈瑜终于受不了她的这种眼神,硬着头皮说,“是,当年是我不对,你真心待我,而我起了别的心思……” 蒋璃没说话。陈瑜深吸了一口气,“可是那一年我遇上了东深,我没有别的办法,想留在他身边最好的方式就是快速成长,我……”她抬眼看了蒋璃,“你那些秘方是我能应聘通过的筹码,我没有办法,因为只有进入公司我才能有机会靠近陆东深。” 茶壶烧开了,茶水在里面翻滚,呼呼的热气从壶嘴蹭蹭冒出。蒋璃听她这么一说,大致的前因后果也就想个八九不离十了。“那年你跟我说你救了一个快死的男人,就是陆东深?” 陈瑜点头。 蒋璃探身将茶舀拿过来,舀了一下茶壶里翻滚的茶水,嗤笑,“也难怪了,都说这女人为了爱情能舍弃一切,你倒是这句话的典范,为了你的爱情,连友情都一并葬送了。”陈瑜,不,应该叫她陈楠楠,当年她们两人认识的时候也是偶然。陈楠楠家世代中医,父亲在当地被叫做华佗在世,能治好不少医院都治不好的病,就是性子古怪了些。而陈楠楠年纪虽轻,对中医药理却懂得不少,深谙植物的相生相克。 当时蒋璃是患了重感冒,生怕自己的鼻子从此就废了,所以去陈父那里就医,一来二去也就跟陈楠楠相识了。一个是对气味有研究,一个是对植物有兴趣,其实原理上都差不多,也就一见如故。 蒋璃一直觉得陈楠楠是她在人生最晦涩的时候的一道明月光,让她能在即将分崩离析的信念中还去坚信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温暖。陈楠楠跟她说她不想一辈子都待在个小地方做中医,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少次她想跟陈楠楠说,外面的世界并非是你想象的那么精彩。可这话在她纯善的眼神下说不出来,她知陈楠楠对气味挺感兴趣,而且又有对植物了解的根基,便有事没事地教授她些气味调配的技巧等。 曾经陈楠楠问她,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成为调香师啊? 她对她说,没什么不可能的,你有基础,有灵性。 她对陈楠楠甚是信任,直到有一天她偷走了她所有的秘方不告而别,然后还是她父亲告诉她,陈楠楠离开了家乡。“我控制不了自己去爱他,蒋璃,你就骂我吧,我知道我有多可恶,可是,爱上陆东深那样的男人我情愿背负一切骂名。”陈楠楠面色痛苦,“当年他冲进我父亲的医馆时满身是血,我就在想这男人得有多少仇家,本不想惹祸上身,可见着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栽了,注定要爱上这样的男人。” 捡回陆东深一命的人是她父亲,当时她不理解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去医院,他跟她说他不能去医院。就这样,她每天为他调理,用药膳,也利用蒋璃教会她的气味治疗。 “我是后来才知道他的身份,陆门在华拓展市场时招聘调香师,当时我就硬着头皮去面试,没想到能在公司里碰见他,我想他也是念着我曾经救他一面让我破格进入公司。”陈楠楠干涩地说。 蒋璃舀了一杯茶,“所以你就对那些秘方打了主意。” 陈楠楠点头,“我没有办法,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公司站住脚,既然东深给了我机会,我总不能让他失望才行。”说到这,她急急补充,“蒋璃,我知道那些秘方对你很重要,我——” 蒋璃抬手阻了她的话,轻描淡写地说,“那些秘方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陈楠楠愣住。“怎么?是不是突然发现你那么重视的东西别人却视为草芥?”蒋璃笑了笑,端起杯子抿了口热茶,“所谓的秘方不过就是我总结出来的经验笔记而已,你能偷走我的经验,能偷走我脑子里的东西吗?陈楠楠,你重视的是秘方,我重视的是友情,如果当时你真的跟我说一声,别说是一本秘方了,就算是十本秘方我不眠不休也能给你写出来助你在公司里平步青云,可惜啊,你亲手掐断了咱俩的交情,我和你的交情又何尝不是被你视为草芥?我蒋璃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我不管你是为了陆东深也好还是追逐名利也罢,背叛了就是背叛了,这是铮铮的事实。” 陈楠楠红了眼眶,嘴唇翕动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喝口茶吧,我的朋友陈楠楠已经死了,今天我招待的是天际调香师陈瑜。”蒋璃为她添了杯茶。“利益面前人性坍塌,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你能一步步爬到天际调香师的位置,这也是你的本事,靠的也不单单只是我的秘方。” “那……你能原谅我吗?”陈楠楠看着她问。 蒋璃放下茶舀,“不能原谅。” 陈楠楠的目光一颤。 “既然你改了名字想要重新开始,还是安稳过好你的现在吧。”蒋璃冷笑,“往前走就别那么多的顾虑,又何必再巴着我这位旧人不放呢?” 陈楠楠攥了攥茶杯,少许轻轻放下茶杯,“我明白了。” 等陈楠楠离开了后,蒋小天迫不及待地巴过来了,十分八卦地问,“爷,这女人来是不是威胁你的?” 蒋璃不紧不慢地喝茶,“威胁我?” “是啊,她不是那个陆东深的旧爱吗?当然得来找你这个新欢算算账啥的。” 一句话说得蒋璃差点呛着,空茶杯朝着蒋小天扔过去,“滚!” 蒋小天还要跟她逗贫的时候,突然就见一人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见了蒋璃后明显松口气,“蒋爷可找着您了,您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是齐刚的一个小弟,大家都叫他平头,平时跟蒋小天的关系也不错,蒋小天闻言后道,“让蒋爷跟你走?口气够大的了啊。” “不是!”平头急了,“这是谭爷吩咐的,让我们赶紧送蒋爷离开沧陵。” “出什么事了?”蒋璃惊觉不对,起身问,“谭爷呢?还有齐刚在哪儿?”“谭爷出事了,被人拦在外地回不来,刚哥他……他被打得只剩半条命了。”平头见蒋璃脸色倏地一变,都恨不得给她跪下了,“这伙人不知道是什么势力,只听说来头挺大,蒋爷,您快跟我走吧,谭爷这次估计要栽了,他现在能拼死护着的就是蒋爷你啊。” 第82章 坐在卡座里的男人 在沧陵,白日的体面在官阳区,苏河路千百年的历史沉淀和时尚现代奢华的碰撞,全都湮在天际那一栋一幢的高楼商厦之中;夜晚的热闹在川阳区,从凰天到miss,从地下赌场到美食小吃,全都耀在冗长的街不见头的巷里。 沧陵的白天属于陆东深,沧陵的夜晚属于谭耀明。一白一黑,是两个男人身后的背景,也是两个男人各自的势力范围。可今天,仅仅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川阳区的大部分场子、店铺都被贴上了封条,谭耀明的地盘再次被查封,这次就连临客楼都没放过。原由是,相关部门在谭耀明的场子里搜到了一些东西,继而怀疑谭耀明利用经营场所之便做违法勾当。平头所言非虚,谭耀明是有心要她离开沧陵,商务车、保镖甚至现金都为她备好。蒋璃坐在车里,冷静地询问平头目前的情况,平头说,这次跟上次被查封不同,上次纯粹是龙鬼造谣生事,谭爷关场子只不过是让市局和市检察院里的人脸上好看些,而且也趁机除掉龙鬼。但这次是搜出毒品,是相关部门强迫性关闭场子。 蒋璃听出端倪来,“这次不是市里的行动?” 平头说不是。 蒋璃狐疑又问,省里的? 平头舔了舔嘴,凑近蒋璃,手指头往上指了指,“听说,是再上头的……”蒋璃心脏一颤,再上头的,比省里的再上头。不详的预感如蛇在心间蜿蜒,她明白平头说的再上头是什么意思。想来也是,依照谭耀明在沧陵的势力,就算是市里行动都是给足他面子的,而且这两年谭耀明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外省市,所以省里的相关关系他该打通的也打通了。 唯独这再上头……蒋璃开始惶惶,谭耀明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怎么能有人直接跃过省市的相关部门来查封谭耀明的场子? “知道搜出什么了吗?”蒋璃问。 平头直摇头。 蒋璃皱了眉头,毒品?她是知道谭耀明从不碰毒品的,所以还能是什么?或者是,欲加之罪? 平头说当时齐刚在凰天,听说出事后马上召集弟兄们,可还没等出凰天就被一伙人给拦下了。 蒋璃命车子直接去凰天。 平头一听急了,死活都不让,执意要先送蒋璃出城,“听说现在已经立案调查了,跟谭爷有关的人都会被牵连,蒋爷,您得走啊,而且真要是有人查到您头上,您得跟谭爷撇清关系啊。” “废他妈什么话?”蒋璃急了,直接骂出口,“整个沧陵都知道我是跟着谭爷的,撇清关系?怎么撇?玩失忆啊?现在谭爷困在外地,我再不帮他保住齐刚我还是人吗?” 平头见她怒了也是害怕,现在整个川阳区都乱了,谭耀明不在,能管事的齐刚也被扣,像是他这种小弟就成了无头的苍蝇,唯独能做的就是听从安排。凰天平时这个时间都是大门紧闭,到了星辰入夜长街霓虹的时候才会歌舞升平,但今天凰天提前开了门。地面停车场已经被一辆辆横七竖八随便停靠的车辆给塞满了,蒋璃看见了齐刚和他手下们的几辆车,剩下的,全是陌生车辆。 蒋璃目光扫过那几辆车的车牌,头忽悠一下,一水儿的京牌。 凰天意外的没被封。 她正要往里进,就瞧见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定睛一看竟是商会的几位前辈,被几名保镖拥着面色各异,回了车上后仓皇而逃。 那些保镖脸生得很,见蒋璃硬闯,生生给拦下。平头和蒋小天两个见状马上上前护着,身后还有四名保镖,是打算护着蒋璃离城的人。 蒋璃拦了蒋小天等人,直面拦着她的保镖,“进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我就是沧陵蒋璃,替谭爷要回齐刚。” 守门的保镖眼睛锋利,也看出蒋璃身上的气势,便转头同里面的保镖说了,里头的保镖又进去通报,没一会,就通知蒋璃进去,但只允许她一人入内。 蒋小天等人为她捏了把汗,想要冲进去却也是胳膊和大腿的区别。 进了凰天之后蒋璃才察觉这里竟这么多保镖。 之前进去通报的保镖带着她一路穿过楼梯,还没等入大厅,就听得见里头的音乐声,偶尔还夹杂着女人的惊叫声。 她心里一咯噔。 大厅灯光闪耀,跟平时营业时的情景一样。可蒋璃刚进去就一眼瞧见了舞台之上的一幕。 原本是平时用来做表演的台子,此时追光大亮,照在七八名男子身上。他们各个上半身裸着,手腕被粗绳捆住吊在台子的半空,耷拉着脑袋,身上伤痕累累。最显眼的是吊在最前头的男人,身上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脸上也是血糊糊的一片,但即使这样,蒋璃还是认出了他是齐刚,而他身后的那几个都是他得力手下,做事十分果决,平时也是能帮着谭耀明平事的人,随便叫出一个都能独当一面。 怪不得平头那么惊慌,谭耀明在沧陵所有能办得了事说得上话的手下都被人抓了,剩下的小弟们自然成了无头苍蝇。 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蒋璃也能闻得到血腥味。还有,浮荡着的酒香,是她为凰天专门调配的那款酒。 台上追光大亮,自然就衬得下面卡座幽深。蒋璃又从外面进来,好不容易才适应室内的光线。就听有人笑道,“呦,蒋爷啊,怎么?谭爷这是折在外面了?让他的女人过来平事?” 声音刺耳又幸灾乐祸。 蒋璃听着耳熟,微微眯眼朝着不远处的卡座一看,心中暗惊,竟是龙鬼。大厅的卡座不少,都是空空荡荡,走廊和过道负手而立了不少保镖,各个面无表情。龙鬼就坐在其中一个卡座里,正好斜对着蒋璃的方向。手拿支雪茄,笑得猥琐,身上衣裳有些不整,腿上趴伏着一女人。 蒋璃看清后心头大骇,是芙蓉。 芙蓉在龙鬼的怀里呜咽,挣扎,龙鬼见状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恶狠狠道,“你他妈还当自己是凰天的台柱子呢,当年不是瞧不起老子吗?今天老子就让你这台柱子看看现在的沧陵谁做主!”蒋璃攥紧了拳头,目光一转就落在了龙鬼身旁的卡座上,那卡座几乎是陷在黑暗中的,看不见里面坐着什么人,只能隐约看见身穿西装裤的腿交叉叠放,还有只手搭在腿上,手里夹着只雪茄,骨节分明的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一下下敲着。 lt;/divgt; lt;/divgt; 第40节 第83章 尊少 看得出,这卡座里的男人才是正主,龙鬼只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自从他的场子被谭耀明接手后,听说他的手下几乎是一哄而散了,就连最得力的天余也离开了沧陵。 现在,那个被谭耀明下令剁了手的天余竟出现了,只不过不是跟着龙鬼,而是站在卡座旁边,很显然,是跟着那个男人的。 蒋璃看见芙蓉在这,心里就明镜了。八成凰天的姑娘都在这,再加上谭耀明的几个兄弟,龙鬼这些人还不定怎么折磨报复他们。 她冷笑着上前,可还没等靠近龙鬼就被保镖拦下。蒋璃就止了步,跟那个卡座里的男人有几步之遥。 “龙鬼,你趁着谭爷不在,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算什么?我看你干脆改名叫龙龟得了,哦不,龙字你配不上,换个虫字可好啊?” 蒋璃的声音清冷,说这话时恰逢场上的音乐转小,所以她的声音轻易被卡座里的男人听到,打节奏的手指停了下来。 龙鬼听了这话后怒了,一把将身上的芙蓉推开。芙蓉身心不稳趴在地上,蒋璃这么趁机一看,脸色骤然冷了,芙蓉的嘴角有血,脸颊青肿,看来是被龙鬼打了。怒火盘旋,燃了双眼,蒋璃恨不得一刀子捅在龙鬼身上。可现在这里人多势众,她这么做无疑是吃亏。龙鬼这时上前,一伸手扣住她的下巴,“臭娘们,你还当谭耀明在你身边呢,牙尖嘴利,平时挺嚣张啊,我看你今天还怎么嚣张,来人——” 身边的保镖不动。 龙鬼略有尴尬,倒是站在卡座旁的天余示意了保镖一下,那保镖才上前。 龙鬼指着蒋璃,“把这娘们也给绑了,跟凰天的姑娘放在一起,一会儿都让兄弟们尝尝鲜!” 保镖刚要伸手抓蒋璃,蒋璃冷喝,“你敢碰我个试试!” 那保镖被她凛冽的眼神惊了一下,愣是一时间没继续。龙鬼见状眉头一皱,“愣着干什么?” “龙鬼,你算什么东西在这大呼小叫?只不过是条被谭爷踩在脚底下的虫而已,今天我来保齐刚一众弟兄,有你说话的份吗?”蒋璃冷喝。被个女人当场训斥,龙鬼再不济也是要脸,一时间恼羞成怒,抬手刚要一巴掌下来,却在瞧见她盛气凌人的目光后改了主意,笑得一时间就掺合了其他意味,“我是被谭耀明踩在脚底下的虫,那你是什么? 你不就是个躺在谭耀明身子地下的浪货吗?跟凰天这些出来卖的贱人有什么区别?都一样是婊子1“他说着,手就伸过来了,”这么漂亮怎么能便宜其他人?我倒是想尝尝谭耀明的女人什么滋味。” 下一秒就是一声惨叫。他的手还没等伸到蒋璃的脸上,就被她一个手劲控住,另只手迅速抽出那把芬兰刀,利落一划,锋利刀刃扫过龙鬼的胳膊,血顿时就下来了。紧跟着她抬腿一踹,龙鬼就被她踹飞,擦着地面朝那个卡座就过去了。 龙鬼胳膊上的血甩在男人光亮的皮鞋上,紧跟着整个人撞在卡座上,疼得龇牙咧嘴。 守在场子里的保镖们纷纷一愣,谁都没料到一个女人出手会这么狠这么利落。 龙鬼当众吃了亏,疯了,起身就要冲着蒋璃过来。 就听从卡座里扬起男人的低喝,“龙鬼。” 龙鬼一僵,不敢再轻举妄动。卡座里的男人抽了口雪茄,吐出大团烟雾。音乐声停了,场子里瞬间安静。天余给龙鬼甩了个眼神,龙鬼顺着天余的眼神落下来,瞧见男人的鞋面后顿时大惊,也顾不上自己流血的胳膊,赶紧抽出纸巾, 也没敢起身,跪着擦净了男人鞋子上的血。 男人的腿落下来,龙鬼马上撤开手,这才避免了被他踩踏的命运。 “什么女人?胆子够大的了。”卡座里是沉沉的笑。 龙鬼没敢起身,仍旧匍匐在地,“谭耀明的女人,叫蒋璃,这婊子一直有谭耀明罩着所以无法无天。” 卡座里的嗓音饶有兴致,“哦?有意思,天余。” 天余的双手藏在袖子里,看来是彻底废了,他冰着脸朝这边的保镖示意了一下,两名保镖上前一下子擒住了蒋璃,将她一路押着走。蒋璃也没反抗,总要见背后的正主,她倒是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就这样,她被扯到了卡座前,还没等抬眼去瞧男人,腿弯就被人揣上一脚,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想起身,肩膀却被两个保镖死死按住。 “抬头。”头顶上,男人的嗓音慵懒。 她的头发被保镖揪住,一扯,她只能高高仰起脸,顺带的,就看清了卡座里男人的长相。 一张很是俊镌的脸,冷冽邪气,浓眉狭眼,那眼是典型的风情眼,浮荡着能勾着女人魂魄的坏。他慵懒地靠在那,眉眼里亦正亦邪,像是纨绔子弟的轻佻,可又因为周身强大的气场有着一股子英俊高贵。 明明是张让女人忍不住注视的脸,却让蒋璃惊喘一声,她倒吸一口凉气,紧跟着身子下意识朝后缩了一下。男人似乎很满意看到她眼里的惊恐,似笑非笑地抽了口雪茄,烟雾从他薄唇里缓缓吐出。烟丝似爪,勾住了蒋璃的脸。可真正抓住蒋璃的是眼前的男子,他伸手,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眼里仍有笑, 却也锋利。 “龙鬼,你刚刚说她什么?” 龙鬼忙道,“尊少,她是谭耀明的女人,叫蒋璃。” “蒋璃?他说你叫蒋璃?”男子仍旧捏着她的下巴,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双眼盯着她,下一秒就收了笑,目光转为沉沉,“是吗?” 男子的阴晴不定让龙鬼摸不透心思。蒋璃呼吸急促,细看,嘴唇竟微微颤抖,她没开口回答,盯着男人像是盯着索命鬼。男人俯下身来,又吸了口雪茄,捏着她下巴的拇指微微一用力就掰开了她的唇齿,他朝着她的红唇吐了烟雾,又浅浅地笑了,“是谭耀明的女人,嗯?” 蒋璃一扭脸,避开了雪茄的浓烟。男人缓缓起了身,紧跟着却是抬腿狠狠地给了龙鬼一脚,将他踹得闷痛出声,就听男人阴沉沉地说,“你刚刚骂谁是婊子?” 第84章 你叫我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全场人都愣住了。 龙鬼这一下子被踹得不轻,整个人撞在卡座的沙发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哼哼,更不敢起身,就那么匍匐在地,心头却是惊涛骇浪,不知道就那么一句话怎么得罪尊少了。 天余看见这一幕也是震惊,但也没敢多说一句话。 男人示意了一下押着蒋璃的两名保镖,他们放手,撤到旁边,却有先见之明的将她手里的芬兰刀夺了下来。 蒋璃被他拉起来,他的大手伸过来控着她的后颈,靠近她,俯脸下来,落下的气息清洌,有皮革和烟草的气味,十分强烈的男性气息攻势,她对这气息不陌生。 “好久不见了。”他低低地说,有笑入眼,邪气得很,“蒋……最后是什么字?” 蒋璃没抬眼看他,“琉璃的璃。” “是吗?像你的眼睛一样?”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后颈,“我倒是觉得离开的离更适合,你认为呢?” “饶尊。”蒋璃压着盘旋在心头的不安,落在身侧的手紧攥,“你放了齐刚他们。” 饶尊微微俯下身,一手还控着她的后颈,脸几乎与她平行,盯着她的眉眼、她的唇鼻,“你叫我什么?” 蒋璃的呼吸微促,唇微启,“饶尊。” 饶尊低笑,“好久没听到你叫我的名字了。”话毕,他的唇就要压下来。蒋璃一把将他推开,与此同时后退了几步。刚刚押着她的保镖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却不曾想蒋璃猛地回身,一手控住保镖的手腕狠狠一掐,保镖只觉虎口一疼,手指一松,拿把芬兰刀就稳稳落回蒋璃的手里,紧跟着蒋璃一个抬腿,正中那保镖的要害。 一切发生只在短短数秒,快到令对方毫无防范,保镖捂着裤裆疼得连连后退,另个保镖见状上前,蒋璃面色一厉,刀子一攥就打算迎战,却听饶尊低喝了声,“退下去。” 保镖忙退到了一旁。 饶尊不是没看到蒋璃眼里的杀气,坐回到沙发上,啧啧了两声,“你来捞谭耀明的人就凭着一把刀?我借你一把枪,这么多人你也不能如愿。” “捞不出谭爷的人,我也没打算活着出去。”蒋璃一手还死攥着刀柄,手心里都是冷汗。 饶尊微微眯眼,“你知不知道谭耀明的事?这几年他的野心太大了,吞的势力也太多了,他的事是一个女人能摆得平的吗?” “谭爷的势力再大也大不过你这位京城的爷。”蒋璃说,“他在外面具体怎样我不管,现在他不在,他兄弟的事那就是我的事。”来之前她想过种种,能跨省行动的并非等闲,所以在看到凰天停车场上那些扣着京牌车辆时并未震惊。但饶尊的出现令她震惊,甚至是惊恐,所以她的一切声色俱厉都化为云烟,饶尊不似别人,她所有的犀利和震慑对他都没有用,跟他一旦对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鱼死网破。 饶尊不是道上的人,他从不涉黑,在他的履历表中,饶尊这个名字只是跟华力集团挂钩。华力是本土企业,旗下涉及六大支柱产业,所以通俗点说这饶尊就是个富二代。 这年头富二代太多,可就独独饶尊轻易得罪不起,家族两代沾红,而且还是深红,所以饶尊头上的光环哪会是一般富二代和普通红三代可比拟的。 蒋璃没那么大的本事得罪得起饶尊,可她也想不出谭耀明怎么就得罪这股子势力了,毕竟天高皇帝远,谭耀明向来跟京派势力泾渭分明,他的手也从不往华北一带伸,怎么就能把饶尊招来? 饶尊斜靠在沙发上,抬手支着脸,食指摩挲着下巴,“天余的手就是被那个叫齐刚的人给剁下来的吧?谭耀明做事太狠太绝,总得有人出面给他点教训才行啊。” 蒋璃倏然看向天余。 原来饶尊能来并非是龙鬼的缘故,这个天余什么背景,竟能惊动饶尊? “谭耀明的场子全都封了,齐刚被你打了,当时在包厢里的一众兄弟也全都在这吊着。”蒋璃僵直地站在那,隔着幽暗的光亮盯着沙发上的男人,“你还想怎样?” 饶尊的姿态似随意,可周身是威严。“谭耀明自身犯险,场子被封是早晚的事。至于台上的那些人,不过是挨了打,别人可是失了双手。” 蒋璃看得清楚,是挨顿打,可下手不轻,能让齐刚他们几个奄奄一息的人不多。 “既然你要替谭耀明出面,好。”饶尊坐直,目光灼灼盯着她,“他们的手换天余的手可好啊?” 蒋璃的头忽悠一下,脱口,“不行!” 饶尊笑了,似乎被她的样子逗笑,又像是被她的话逗笑,总之是笑了。可蒋璃是了解这人的,他笑,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他看向龙鬼,漫不经心间又是姿态高贵,“蒋璃不高兴看到砍手,那我们就不砍,怎样?我也觉得太血腥,不好。” 龙鬼不知道这饶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听他这么说,心里虽然不痛快,但也不能违了这位爷的话,连连点头,“一切照尊少的吩咐。” “但我也不能让你们心里不痛快。”饶尊之前掐了雪茄,现在又点上了,烟雾从他眼旁过,狭长的眼角洇了锋利,“龙鬼,你经常混场子,在道上,还有什么办法能除了你们心头的恶气啊?” 蒋璃心头骇浪。 龙鬼心里舒坦了,想了半天,道,“谭耀明这个人势力毁了不怕,可一旦名声和威望毁了那他就会生不如死。毁了凰天,就是毁了他的声誉。” “哦?怎么个毁法?”饶尊似有兴趣。 龙鬼扫了一眼台上,又看了看身边的芙蓉,笑得诡异猥琐,“当年凰天成立,谭耀明立下规矩,命令但凡手下谁都不准碰凰天的姑娘,哪怕是在言语上轻薄凰天的姑娘都要受到重罚,现在倒不如……” 蒋璃的脸刷的白了。 饶尊吐了一口烟雾,“龙鬼,你也不看看台上什么情况。” “尊少,我有办法。”龙鬼爬到饶尊脚下,“一个愿打一个不愿挨,这样才有意思,到时候别说台上那伙人的面子搁了,谭耀明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饶尊微微挑眉。 龙鬼将话说的再明些,“我那边场子里的姑娘,手里都有点东西。”一听这话蒋璃也明白了,刀子一亮,咬牙切齿,“龙鬼,我杀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第85章 进来捞个女人 龙鬼见状一下子躲在饶尊身后,饶尊一个眼神过去,保镖们冲上前按住蒋璃。蒋璃挣脱不开,冲着龙鬼怒喝,“你还是个男人吗?想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来对付谭爷你算什么本事?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怂货! “龙鬼听了这话当然是气,如果不是被饶尊刚刚踹了一脚,他肯定冲上前好好教训蒋璃,又或者,他一直就对蒋璃有非分之想,趁机占了便宜也说不定。可他也不傻,饶尊的目光就一直盯着蒋璃,这俩人没事才怪。 饶尊听蒋璃左一口谭爷右一口谭爷,眉间就转冷了,龙鬼何其会察言观色,忙道,“尊少您看……” “天余。”饶尊开口。 天余上前。 “你是受害人,这种方式能解气吗?” “都听您的。” 饶尊这才把目光落在龙鬼脸上,龙鬼吓得一激灵,半天听饶尊冷笑道,“龙鬼,你还真是卑鄙啊。” 龙鬼面色一惊,误以为自己又把他给得罪时,又听饶尊语气淡淡,“随你们高兴。” 蒋璃心口一凉,如万箭穿心。 龙鬼所谓的“有些东西”蒋璃心知肚明,像龙鬼是没什么底线的,为了赚钱活生生将自己场子里的姑娘当牲口看,所以助兴或魅惑的药大把大把,其实那种东西在哪个场子里都有,除了谭耀明的凰天。 谭耀明禁止凰天用那些东西,他认为一来是拉低了凰天的档次,二来是伤害了凰天的姑娘,所以这也是姑娘们喜欢待在凰天的原因,她们只有在凰天才能像个人似的活着。更重要的是,谭耀明下了死命,不允许手下来碰凰天的姑娘,认为姑娘们出来讨生活不易,自己的手下再时不时骚扰,那无疑是令这里的人寒心。曾经有个手下在凰天守场子,因喝醉就调戏了姑娘几句, lt;/divgt; lt;/divgt; 第41节 这件事被谭耀明知道后打了个半死,扔下句话:让你们守场子那就是守自己人,你们连自家人都动念头还算是个人吗? 从此之后再无手下去轻薄凰天的姑娘,而这件事也是被沧陵上下都知道,谭耀明的威望和名声也就靠着这一点一滴的小事起来。 所以,当龙鬼将那些东西强行喂进齐刚等人的嘴里、当奄奄一息的几个大男人开始变得气壮如牛、当凰天的姑娘们被衣衫不整地强扯着拉上台、当台上男人的粗喘声和女人惊叫哭泣声连成一片时…… 蒋璃死命挣扎,整个人都要疯了。 龙鬼的那些东西跟她给凰天姑娘们调制的助兴酒还不同,那些纯粹是药物,是伤身伤情,她的酒只是会让姑娘们有了迷人的体香,以香气惑人,与此同时那些气味又能温和姑娘们的身心。 但现在,龙鬼让他们像是牲口般交配,药被那些男人们吃了,原本就伤筋动骨,在这场肉搏战中、在纵情过后等着他们的就是加重伤势。 她看到齐刚像狼似的将其中个姑娘摁倒,姑娘挣扎哭泣却被齐刚掐地死死的。姑娘身上出了血,齐刚身上也出了血,伤口因剧烈活动而裂开。蒋璃红了眼眶,大喊着让他们住手,但被药物蒙了眼睛的男人们哪还能听见这话。她想冲上去,可整个人被三四名保镖死摁着动也动不了。她气,恨不得杀了龙鬼,可她也气自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龙鬼凑到饶尊面前,“尊少,我那药给女人吃了更爽,要不然让蒋璃……”剩下的话没说,是男人都明白什么意思。 饶尊面色一冷,“滚。” 龙鬼见状不妙,马上撤离饶尊身边。而芙蓉已是被台上一幕吓得花容失色,看得龙鬼色胆起,于是一把将芙蓉拖进沙发里,贼笑着就压上去了。 蒋璃听到衣帛扯裂的声音,听见芙蓉在喊她的名字,她要她救她,还有台上的那些姑娘,哭喊和歇斯底里,也有人在喊蒋爷……每一声都像是锥子似的扎心流血。 还有齐刚那些人,暂且不说经过这么一遭还能不能有命活下来,就算熬过伤势,他们清醒后还有脸活着吗? 蒋璃只觉得头嗡嗡响,她的挣扎和怒斥都无济于事,双腿一软,保镖们松了手,她就趴在了地上,全身都在颤抖,愤怒、悲凉,还有一种她不想承认却存在的预感:大势已去。 是谭耀明的大势已去。 “饶尊,放过他们……” 饶尊看着趴伏在地上的蒋璃,笑问,“你是在跟我低头吗?” “是。”蒋璃所有的愤怒都化作眼泪,在这里,她没有能力再单枪匹马,如果只是她自己,鱼死网破又如何? 饶尊起身,走到蒋璃面前。蒋璃目光能及的是他光亮的皮鞋,幽暗着的是人生悲凉。他却将她拉了起来,瞧见她满是梨花带雨的脸,笑了笑,“那就不要再走了,好吗?” 蒋璃抖着唇,嗓子像堵住了似的,一个字吐不出来。饶尊的手指抚在她脸上,拭去她眼角泪,他眼里也多了一些似怜惜的东西,压下脸。 薄唇即将碰上她的时,就见外面的保镖跑进来了,神情略有慌张,“尊少,陆东深来了。” 饶尊动作一滞,眉头倏然皱起。 蒋璃听到陆东深这三字后,不知怎的心头就忽地敞开了,像是绷紧了的神经终于松开,又像是马上坠入悬崖终于被人拉回,那种绝望、悲凉和无助在听到他名字的瞬间化为乌有。 就那么预感他是为她来的,这种预感油然而生,自然的毫不犹豫。 很快,幽暗中有一丝光亮,是大门敞开时泄进来的光,男人颀长的身影在这抹光线里更显伟岸。 果然是他来了,却是只身一人。 身旁都是饶尊的保镖,可也没人敢有人轻易拦他。就这样,陆东深走了上前,眉眼看似清淡,却在这场纷扰之中独显尊贵。 “陆总?稀客啊。”饶尊微微眯眼,“今天陆总来这有何指教啊?” 陆东深对周遭的喘息惊叫声置若罔闻,他微微扬唇,似笑又似未笑,轻描淡写,“没什么,路过这里,顺便进来捞个女人。”说到这陆东深顿了顿,目光落在饶尊脸上,嘴角唯一一点弧度也收了回去,眼里有暗星,补上句,“我陆东深的女人。” 第86章 势均力敌 陆东深来似清风,言语间也似漫不经心,可每字每句落下就成骤雨,让人猝不及防。 饶尊眉心微蹙,忽而冷笑,有四两拨千斤的意味,“哦?这凰天的姑娘里原来有让陆总看上眼的。”紧跟着冷喝,“龙鬼!” 龙鬼一激灵,提着裤子上前。饶尊没看他,目光落在陆东深脸上,“怎么办事的?陆总看上的女人你也敢往台上抓?” “啊?”龙鬼愣住。 “陆总,倒不如你亲自上去看看。”饶尊笑,“我初来乍到,对这里的姑娘实在不了解,如果哪里有得罪陆总的地方,我自当赔罪。” 陆东深明白他在打太极,笑了笑没依着他的话继续,目光沉稳落过来,“蒋璃,过来。”这一声让蒋璃身心都为之一颤,她像是在暗黑间行路太久而迷了路的人,突然看见遥遥升的灯火,让她知道他着实是为她而来。有多少次她身陷囹圄,谭爷也是这般救她于水火,她本该习惯这血雨腥风的遭遇。 可今天,这个男人为她而来,这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觉,似乎所有的风险都能在他那双平静如海的眼睛里消之散尽,不是感激涕零却又胜似感激涕零。 饶尊微微眯眼,有一丝危险蔓延开来,在他的眼缝、在他略微绷紧的下巴,扣住蒋璃的手没放,蒋璃一挣扎,他的手臂顺势扣得更紧。陆东深见状也没恼,缓步上前,与饶尊也只有一臂距离。两个男人身高相等,同是高大,像是两座挺拔峻岭,却是能压得蒋璃透不过气来。可真正盘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是各自的笑里藏刀、风云诡谲,是两个男人不动声色、谈笑风生下的歇斯底里和拼杀。 一个横跨国际的商界大腕,一个官商都涉的太子爷,两人都不涉黑,两人都是在商道和官道上摸爬滚打习惯了的人,所以行事作风自然就跟谭耀明不同。 陆东深的目光落在蒋璃脸上,眼里和唇稍都是轻风淡写的笑,“你是怎么得罪尊少了?”还没等蒋璃反应过来,就见陆东深长臂一伸控住她的胳膊,下一秒一个用力,她身心不稳踉跄冲前,而饶尊也是万万没想到敢有人这么直接从跟他手里夺人,再想有所回击,蒋璃已是擦着他的指尖被陆东深拉了过去。 发生的太快,至少蒋璃还是晕的,反应过来时自己已在陆东深的怀里,抬头,目光能及的是他的下巴和微抿的唇角。 饶尊哪是吃亏的主儿,第一个念头当然是要生夺,可念头刚起,就听陆东深开口,“尊少,我的女人平时是被我惯坏了,今天如果得罪了尊少,我替她向你赔罪。” 刚刚饶尊的话陆东深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蒋璃在他怀里没动,心头却是一番惊涛骇浪。他看似随意,手臂却是圈紧了她,原来,在与饶尊的这场对决中他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她的脸颊近乎贴着他的胸膛,男人的气息透过衬衫钻了她的呼吸,他的嗓音低沉有力,从胸膛自上逸出,如是磐石。 饶尊对于陆东深的这般宣告不以为然,唇眼已染冷,“整个沧陵都知道她跟谭耀明的关系,怎么就成了你的女人了?” 陆东深云淡风轻,“没办法,看上了。” 蒋璃心口一颤。 饶尊笑,“那如果我也看上了呢?” “是吗?”陆东深似笑非笑,低头,腾出手捏起蒋璃的下巴,故作端详,“你这张脸还真是惹祸端,硬生生逼着我跟尊少结梁子啊。” 蒋璃看着他的眼,想去判断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这么近的距离,他的眼依旧深得似海,可凝着她时有笑意,掬了多少光亮,多了几分风情,一并揉碎了洇在宛若江南晨光的一抹温柔里。 可结梁子的话不是简单说说,生意场上的人最怕就是结梁子,这跟道上不同,打打杀杀之后大不了各自退回领地,老死不相往来。可商场如战场,兜兜转转总能见面,他真打算跟饶尊结梁子?果不其然,饶尊开口,“看来陆总今天来是准备撕脸的。”他沉沉哼笑,“听说陆总刚刚被调到天际,内地生意不好做,外来的和尚想要念好这本经哪是容易事,而且我也听说陆门多虎狼之将,怕是陆总身在其中也不好过吧。”这番话蒋璃听得明白,陆东深自然也听得明白,他稳稳接招,“听说华力集团积极拓展海外市场,以能源为胜,凑巧的很,陆门在能源这一块也颇有建树,不凑巧的是陆门的海外经验比华力多了些。尊少在华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假,就不知道独闯海外市场时是不是也能独当一面啊?” 言语间的浮光暗影形同刀子,嗖嗖而过裹着寒风冷雨。蒋璃经过太多风浪,两人的这番话虽是听着没什么,可仔细品来就觉后背发凉。 一个在京城握有权势的饶尊,想要捏死刚刚进入中国的天际易如反掌,别管背景是不是陆门,只要他想,他都能在无声无息间断了陆门进入内地的前哨。一个有着强大海外市场做背景的陆门太子爷,对于想要抢滩国际市场、国际背景却是薄弱的华力自然也有生杀大权,别管华力在内地的资源有多雄厚,只要他愿意,他也能在谈笑风生间利用国际资源打得华力措手不及。 两个男人,势均力敌,这场博弈一旦真的开始,谁都没有把握能占上风。 所以,从这一刻蒋璃真正明白黑道有黑道的规矩,白道有白道的规则。 气氛陷入僵局。 饶尊和陆东深谁都没开口说话,在对峙,在衡量。一个女人也许能引起男人间的战争,但男人在博弈在厮杀时考虑的可不单单是个女人。龙鬼有心巴结饶尊,他毕竟是道上混的,宁可得罪商道上的人也不愿惹上官道上的爷,见状后,就想着要给饶尊解围。上前冲着保镖们叫嚣,“尊少办事还需要别人在这指手画脚的?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闲杂人等给我——”陆东深蓦地扼住了龙鬼的脖子,修长的手指倏地用力,令龙鬼剩下的话淹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第87章 我们来日方长 陆东深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全场都警惕起来,蒋璃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因为距离太近,所以她能看得很清楚龙鬼脸涨得有多红,额头上的青筋有多凸,她几乎听不到龙鬼再有喘息声,嘴巴只及一张一合,双手挣扎却未能如愿。 就是这般,她才能清晰感觉到陆东深的手劲有多大,看得心惊胆战。 饶尊的确没料到陆东深会这么做,但也是面色未曾有变,任由他就那么掐着龙鬼,掐得对方直翻白眼脸色酱紫。 天余上前,眼里多少不安,饶尊微微抬手阻了他的脚步,他又退回到昏暗的灯影中去。 龙鬼的挣扎由激烈到缓慢,目光也开始发直发木,就在蒋璃担心陆东深是不是真要掐死他的时候,陆东深松了手。龙鬼软塌塌地倒在地上,下一秒就蓦地倒上来一口气,紧跟着剧烈咳嗽。 九死一生。 陆东深恰到好处地掌控了龙鬼的生死。蒋璃看见龙鬼的脖子上有了一道红印子,十分骇人。这龙鬼典型的做了炮灰,陆东深这一举动无非是想告诫饶尊,虽说这是他的主战场,但他陆东深也不惧他,也告诫在场的人,谁都没资格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陆东深松手后也没看地上的龙鬼,只是淡淡说了句,“聒噪。” 饶尊微微眯眼,龙鬼还在倒气,这一时三刻的缺氧几乎要了他的命。 “听说之前陆总跟谭耀明明争暗斗了不少时日,果然也是学了谭耀明的下手狠辣。”饶尊也没再生夺蒋璃,返回沙发上坐下,靠在那依旧一身邪。 陆东深语气始终平淡,“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怕吵。”又道,“在商可以言商,那么在道上就讲究道上的规矩,这人既然是在道上混的,耍阴斗狠最适合他。” 饶尊也没把龙鬼的生死放在眼里,长腿交叠,“陆总今天来得唐突,提出的要求又很过分,我没法答应。道不同不相为谋,陆总还是请回吧。” 陆东深未恼,“我做生意多年,养成个不好的习惯,喜欢强人所难。今天,蒋璃我势必是要带走,唐突也好过分也罢,尊少,只能得罪了。” 袖子被人拉了一下。 他低头。蒋璃抬眼看着他,小声说,“还有齐刚他们……”她现在很担心他们的伤势,还有台上的那些姑娘,她们每叫一声她的心都在滴血。她知道陆东深没那个义务帮她捞谭耀明的人,可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只有他了。 陆东深凝视她的脸,头顶是大片半明的光影落下来,他在这光影间似笑非笑。她目光有了示弱,轻轻说了两个字,“求你。” 他唇角的弧度就柔和了。 这一松动,蒋璃就松了口气。 陆东深看向饶尊,似笑得无奈,“尊少听到了?女人受了宠就会无法无天,但没辙,谁让我现在掉进温柔乡里出不来,再无理取闹我也只能由着她,只为博红颜一笑。”饶尊冷笑,“都说陆门公子不好女色,尤其是长子,十年如一日绯闻不缠身,现在看来传言还真是不能相信。”他的目光渐渐转冷,“只是,今天我不开这个门,陆总也未能如愿,恐怕让你怀里的温柔乡失望了。” “是吗?”陆东深不紧不慢。 刚刚带他进来的保镖上前,俯身在饶尊耳边说了句话,饶尊闻言,嘴角微微抿紧,目光落在陆东深脸上时有些发沉了。等那保镖撤到一旁,陆东深直截了当,“谭耀明现在墙倒众人推,所以尊少这趟来自然顺理成章,白道要铲掉黑道的势力,怎么做都不为过。我是商道,怕是尊少也没本事趁着这次的事动我分毫,真要是在谭耀明的地盘上大动干戈,尊少也很难收场吧。” 饶尊眉间冷峻,“陆东深,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触我逆鳞。” “所以我敬尊少三分。”陆东深松开蒋璃,走到饶尊面前,两人之间隔着酒台,台子上放着酒,他拎起其中一瓶酒,打开,示意了一下,“人,我全部都要带走,这瓶酒我喝了,当是给尊少赔罪。” 蒋璃全身一僵,凰天里的酒向来都是高度酒,而陆东深拎着的可是整整一瓶,他甚至连酒杯都没用,对着瓶子仰头而饮。在对付天际的时候她曾查过他的资料,虽少,但有一点倒是说得很肯定。 除了他不好女色,在酒桌上他向来敬酒不超三杯。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就足能说明他今时今日在商场上的地位,向来都是别人敬他,他哪会去敬着别人。 想来连她都听说过的话,饶尊不会不知道。 果不其然,饶尊的脸色愈发凝重。 很快,一瓶酒见底。陆东深将手里的酒瓶往下一倒,滴酒不剩,又把瓶子一转,勾着瓶口将酒瓶放到桌上。 从蒋璃的角度看不到陆东深的表情,他只留了宽拓的后背给她,整个人伫立于暗影之中,她却是能隔着这几步之遥触及一份踏实和安全感。饶尊的神情虽也有暗影敛着,可看过去还是清晰的。因为这一瓶酒的缘故,陆东深明着给足了他体面,暗着却将他逼到了死角。论国内背景,陆门要让华力三分,论国际背景,华力要让陆门三分。现在, 陆东深以整瓶酒敬下,饶尊若再不领情,那就是公然将两家集团的利益关系降到冰点了。 他盯着陆东深,两人似乎在对峙。 少许后,饶尊突然笑了,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可言语是不服输的犀利,“好,陆总爽快,我们来日方长。” 蒋璃就等着饶尊松口,一听这话,所有的不安全都烟消云散,直接冲到了台上。 龙鬼没想到饶尊会同意放人,但也没敢再多吱一声,倒是天余着实忍不住,上前压低了嗓音,“这些人不能放,一旦放了——” 饶尊抬手阻断了他的话,故意呵斥,“陆总都亲自赔罪了,怎么,这么大个面子还抵不了你一肚子的委屈?” 天余低下头,“不敢。”陆东深闻言,笑得从容不迫,“多谢尊少成全。” lt;/divgt; lt;/divgt; 第42节 第88章 跟你也有关系 想带走齐刚一群人不是件容易事。一来他们身上有伤,二来又是被龙鬼灌了药,所以当蒋璃冲上台后将一对对纠缠着的男女扯开后,她就成了男人们攻击的目标。尤其是齐刚,气喘如牛,盯着蒋璃像是盯着一口即将到嘴的肉,眼睛里喷着的是赤裸裸的欲望,哪还是平常恭敬有加的态度。 他几乎咆哮着朝她而来,大手刚抓住她的肩头,她顺势身形一矮,闪到了他的身后,抬起胳膊肘狠狠朝他后脖颈一抡,齐刚就软绵绵倒地。 腰又被个粗喘着的男人抱住,蒋璃还没等做出反应,就见陆东深冲了上前,手猛地控住男人的手腕,一拳头抡过去,男人应声而倒。 很快,有七八名利落的身影冲上来,钳制住了那些几乎发狂的男人们,蒋璃看得清楚,不是饶尊的人。他们将齐刚等人架出凰天,无声无息却是利落干脆,那群姑娘们也都允许离开了,芙蓉被龙鬼折磨得惨了点,身上全都是掐痕抓痕,血淋子也不少。蒋璃将她搀扶起来的时候,盯着龙鬼恨不得都有杀了他的心。 龙鬼一抬眼正好撞见了蒋璃的眼神,被她这番杀气给惊地一哆嗦。 快离开凰天的时候饶尊叫住了蒋璃。走到她面前,俯下脸,唇擦着她的脸颊落在耳畔,“你想忘却前尘,前尘却因你而来,你能逃得过吗?” 蒋璃后背蓦地一僵。 “蒋璃。”陆东深伫在不远处,语气跟眼神一样淡淡,“我们走了。” 打破了饶尊给她的禁锢,从容不迫地将她拉出深渊。 等出了凰天,蒋璃这才明白饶尊的顾虑是什么。原本就满当当的停车场现在更是恨不得车摞车,甚至都挤到了凰天门口。 是保镖们的对峙。 显然继她之后来了一批保镖,各个负手而立于车前,神情冷漠肃穆,人数不少,至少,能跟饶尊此时此刻带来的人抗衡。 都是陆东深的人。不管是饶尊还是陆东深,其实在凰天都不占优势,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但相比陆东深,饶尊还有一层顾虑,一旦两方交手,那谭耀明的人会不会也趁机而上,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也是饶尊在衡量之后同意放他们走的原因。 一群黑衣中有个男子上前,他穿得倒是休闲,眉眼线条硬朗,很是有北方男子的气魄。陆东深向蒋璃介绍他,杨远,天际集团副总经理。 蒋璃这时哪还顾着谁是谁,点了下头当做打过招呼,倒是杨远瞧见她满身是血,诧异了下,“这怎么个意思?里面的那位太子爷还动刀子了?” 蒋璃还撑着半死不活的芙蓉,自己也累得够呛,说了句,“别人的血。” 杨远这才重新审视眼前女子。 刚及一眼时只觉得她甚是漂亮,就跟照片上的一样。是那种能揉进骨子里的魅,可又能被她眉眼英气折服。再开口清冷淡然,像极了染了鲜血的玫瑰。 杨远看人向来看得准,等蒋璃搀着芙蓉上了车,他一把拉住陆东深,“红颜祸水,东深,你可千万别栽进去。” 千里迢迢调人过来,看似像跟饶尊的人明杠,暗里却是为了谭耀明的女人,杨远只怕陆东深失了一贯的冷静和理智,势必要先提醒一句。齐刚一行人被送到医院,还有凰天的几位姑娘都被医务人员带着处理伤口了,芙蓉身上的伤不算轻,等蒋璃去看了才知道,龙鬼那个变态的因为痛恨谭耀明,痛恨芙蓉跳槽凰天,所以在她赶到之前就没少折磨芙蓉。 除了抓痕和掐痕,还有烟头的烫伤,全都在嫩肉上,如大腿内侧,甚至是私处。 蒋璃看着一屋子受着伤的女人,看着齐刚等兄弟昏迷不醒,她意外地没像之前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只是站在窗子前看着窗外,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蹭着腰间的芬兰刀。 看得杨远直肝颤,竟也顾不上这才头回见面,上前说,“蒋姑娘,你若是气愤那就喊出来,咱没事别老摸刀行吗?” 蒋璃没搭理他,她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在窗外花园,跃过摇曳在阳光里的扶柳,落在遥远的尘埃里,冷冽清寒。 就是这般常人女子不会有的眼神,才教杨远担忧。 陆东深在医院里留了人,经过一番治疗,姑娘们倒是没什么大碍,但齐刚等人的情况不是很好,他们被人打得太重,又因纵情伤了体魄,只能留院观察。 蒋璃决定回家一趟。 陆东深始终坐在车子里,他那瓶酒喝得急,在凰天的时候酒劲就有点上来,被他用理智强压着,现在头昏昏沉沉,景泞生怕他有事,一杯杯解酒茶往他嘴里灌。 见蒋璃出来了,陆东深示意了一下景泞,景泞下了车,对着蒋璃说了些什么,蒋璃朝车子里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过来。 上了车后,车门一关,周遭再没了那些或关注或质疑的目光时,从踏进凰天的绝望悲凉到在医院里的愤怒无助,等等情绪瞬间如潮流袭来。 她蜷起双腿环抱,整张脸都埋在膝盖里,颤抖由心到体,控制不住压抑不了。陆东深靠在后座,解酒茶倒是帮他清醒不少,但周身的酒气蔓延,充塞着这一方空间。 他横过手臂将她的手拉了过来,她的手冰凉,从指尖到手心,一点温度都没有。 男人的手收紧时,蒋璃这才觉得有一点温暖正在蔓延,是他的手温。她抬头,惨白着的脸,看了他良久,然后问,“你怎么样了?” 陆东深眼里仍有醉意,但也没到醉话连篇的程度,他说了句没事。蒋璃想他那么一大瓶酒下肚怎会没事,见景泞买的解酒茶还在那放着,就倒了一杯打算让他继续喝。 可手抖得厉害,解酒茶在杯子里溅开,她控制不住,此时此刻,相比陆东深来说,她更像是个喝醉了酒的人。 陆东深见状轻叹一声,抬手夺过她手里的杯子,搁置一旁,又顺势拉过她的手,握紧,“蒋璃,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现在只能离开谭耀明。”蒋璃盯着他的手,修长而又有力量,可这力量何尝不是残忍?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问,“谭爷这次出事,是不是跟你也有关系?” 第89章 被你顺带收来的战利品 这话蒋璃问得突然,陆东深听了却没惊讶,他的目光里虽捻着醉意,可瞧不见丝毫意外。 一股子凉似蜈蚣从后背爬过,啮齿了她的肌理,蚕食了她的骨骼。她从他掌心中慢慢抽回手,指尖仍旧寒霜。“为什么?” 陆东深侧过身看着她,“今天龙鬼只是个跳梁小丑,真正将饶尊招过来的是天余,他是饶尊的远房亲戚,谭耀明命人砍了他的手,这就是打了饶尊的脸,你认为饶尊可能饶过他?” 蒋璃生生窒息,她猜到龙鬼在今天这场事件中的无足轻重,可万万没想到天余会有这背景。一时气短,太阳穴一涨涨地跳,“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 “是。”陆东深没隐瞒。 蒋璃攥紧了手指,“当时我在抚仙湖遇袭,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我是后来知道的。”陆东深嗓音很低。他接到消息时第一时间派了专业水鬼赶往抚仙湖,与此同时自己也驱车赶往,却还是慢了谭耀明一步。蒋璃呼吸急促,“所以,天余能很快被齐刚查出来也不是偶然,对吧?”当时她那么努力记住来袭者的特点,的确是没打算放过那伙人,齐刚办事利落,可她没想到能那么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查到了带头袭击她的是天余,毕竟是龙鬼的人,虽能怀疑,但想找到证据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事。 陆东深知道她极聪明,想问题向来都能说一想三,他也没打算瞒她,“不是。” 蒋璃盯着他,眼里太多的不可思议。陆东深抬手捏了捏发涨的额角,“天余是带头的,谭耀明必然不会对他手软,连带的也会打击龙鬼势力,这对于谭耀明来说是一箭双雕的事。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谭耀明竟能说服商会吞了龙鬼的整片势力,每一份证据压下来都能让龙鬼翻不了身。” 蒋璃明白了。这一环扣一环的事件中,陆东深虽不是始作俑者,可所有事件最后走向的结果他都是预料到的,在别人只看到三时他已经看到了十,他不过就是依照事态发展,在最关键点适当地推了一把,以保证最后的结局是依照他所设想的进行。 例如天余。只要齐刚能第一时间找到天余是当时水鬼的头,只要谭耀明能处理天余,那就是跟饶尊结下梁子。唯一他没把控了的就是谭耀明势力的扩大,可这又影响到他什么呢?最后的结果不还是一样引来饶尊?不还是一样让谭耀明身陷囹圄。 她笑了,笑得发苦发涩,先是无声,最后又是笑出声来。陆东深眼里多了一丝不忍,压了情绪道,“蒋璃你要明白,在这场战争里谁都不是无辜者。饶尊能够钳制谭耀明,我能够钳制饶尊,谭耀明又能钳制我,我们一个咬一个的状态势必是要打破。谭耀明的势力现在渗透太快,只能连根拔起才能以绝后患。” 蒋璃听完身子一哆嗦,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个陌生人。她这种眼神令他很是不舒服,微微蹙眉,伸手想要将她拉近。可手指刚碰到她,她就一把将他推开,眼神和情绪都已经歇斯底里。 “别碰我!陆东深你太可怕了!你比饶尊还可怕,你步步为营,将所有人都设在棋局里供你支配,每走一步都是陷阱都是生死,你就在别人的生死中利益筹谋,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颤着手去开车门急欲离开,她宁可要那明刀痛快地厮杀一场,也不愿看这暗箭无声无息间难防。陆东深玩得手段太过高明,高明到一切都在他掌控之内,他却又能置身事外。 车门将开,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控住,关紧,紧跟着上了锁。蒋璃惊喘一声,下一秒手腕就被陆东深箍住,他高大的身子压过来,另只手绕到她的后颈,微微一用力就命她不得不仰面看着他。“你以为谭耀明是省油的灯?”陆东深将她困在他坚实的胸膛里,脸近乎贴上她的,“蒋璃,我是看你被所谓的恩情蒙了眼,以至于让你看不清谭耀明的手段有多阴狠。你认为我是造局者,他谭耀明之前何尝不是把我逼得形同困兽?谭耀明这几年把市里省里关系打得通透,所以在运输口上有恃无恐,可你以为他是在做正经生意?” 蒋璃心里一咯噔,她有预感,接下来的话会超出她的承受范围。她试图挣扎,可陆东深扣着她手腕的大手跟钳子似的。周身是男性气息裹着酒气,笼罩着她,令她愈发惶惶不安。 果然,陆东深缓缓道,“你只知谭耀明重情重义侠肝义胆,可你知道他富可敌国吗?这些钱哪来?靠着白道生意?他谭耀明的确很聪明不碰毒品,但是碰军火。只有军火的巨大利润才能满足他的胃口。” “不可能!”蒋璃只觉得心头一寒。“是我在撒谎还是你也在怀疑?”陆东深微微眯眼,“能把谭耀明扣住的罪名是什么?勾结商会打压异己?又或者走私贩毒?甚至是杀人放火?别天真了,哪怕就是这些由头都压不住谭耀明,但惟独军火,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了。” 蒋璃惶惶,“放开我……”“放开你做什么?去找他?还是去帮他平事?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陆东深眼睛里翻腾着黑色的浪,似翻滚的海面,广袤又危险,“这次直接跨省行动为什么?因为连省里都压不住谭耀明的势力。现如今是上头直接出面,出动了武警特警和公安特警来围剿谭耀明,你以为他还能脱身?蒋璃,谭耀明是倒卖军火,在中国,是死罪。你平不了,也没本事平的了。” 盘旋在彼此间的气息像是扼住她脖子的力量,她透不过气。她僵直在车座上,只能觉得后颈一片凉,像是陆东深的手温,又像是从心底深处蜿蜒而起,令她瑟瑟发抖。“蒋璃。”陆东深终究还是松开箍住她后颈的大手,一张俊脸却压得更低,他眼里已经无风无浪,念她的名字也似轻叹,“你不该过这样的生活,也不适合过这样的生活,谭耀明一手给你撑起来的不是万顷晴天而是血雨腥风。现在他被抓,势必是要扯出一串泥来,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会想办法把你从谭耀明的世界里摘出去,保你安稳,只要你乖乖听话,别再插手谭耀明的事。”“所以……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蒋璃倏地冷笑,“我没那么蠢,真相信了你把我当成你女人的话。谭耀明的势力一除,整个沧陵对你来说尽收手底,我这个被你顺带收来的战利品又能做什么?” 第90章 挟诸侯以令天子 蒋璃性子里有柔软的东西,所以才会在凰天最走投无路时同他说那么一句“求你”,可并不意味着她是个没脑子的女人,相反,她很理智也很聪慧,越是在险境和走投无路下她就越是清醒,甚至清醒得有些残忍。像是此时此刻,她犹若一个即将溺死之人,而他明明就是能拉她上岸的人,可她第一时间做的不是先拉住他的手,而是质疑他背后的目的。 她不轻易信人,所以才会为了谭耀明能把命都豁出去。这种女人不讨喜,至少大多数女人在这种际遇下会示弱到底,然后像是藤蔓一般死死缠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就是这么一个不讨喜的女人,她的冷静和理智恰恰是男人想去征服的,至少,陆东深不会将她视作寻常女子,她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和她身上的狠劲远远超出了她是个女人的身份。所以,陆东深不打算瞒她,跟她说,“没错,我的确对你有企图。” 蒋璃没震惊,盯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看进她的眼,忍不住笑了,“看来,你并不认为我是看上你了。” “陆先生,你当我是傻子好骗是吧?还是平常围绕在你身边的女人智商太低,顺带的也拉低了你的智商?”蒋璃毫不客气。陆东深没恼,只是靠在车座上看着她,她现在其实是有些又惊又恐,又生生被怒火压着,所以她眼眸里像是绽着一朵明亮的花,璀璨危险,又惑人,倒是让他于心不忍了。他伸手过来,她没能躲开,他的大手就扳过她的脸,“第一,你有天分,继续留在沧陵只会浪费你的时间和青春;第二,你跟谭耀明走得太近势必会受到牵连,现在要把你摘出去也是为了避免你被调查。”他的指尖上也沾着酒气,她有些昏昏沉沉,因为这气息,又因为他的话。她喘息,又觉得像是被根绳子缠住似的,“那你又知不知道沧陵对我来说是最后的乐土?谭耀明在外面怎样我不管,我只知道是他给了我三年安稳的时光,陆东深,你……你们不能这么自私。”她的歇斯底里统统都淹没在这种苟延残喘的无力中,陆东深托高她的脸,命她看着自己,“你想要的是安稳,但谭耀明最给不起你的就是安稳。蒋璃,谭耀明能给起你的我陆东深能给得起,谭耀明给不起你的我陆东深也能给得起。跟我回京,去过正常人该过的日子,你年轻,有大好的时光可以继续前行,你的安稳和前途,我来负责。” 回京…… 蒋璃怔怔,眼里有一丝惶惶,喃喃,“不……” “你还有选择吗?或者你侠肝义胆想陪着谭耀明一同坐牢?”陆东深眉头微微一皱,眼里就多了几分严苛,“谭耀明犯的是死罪,就算他能逃出来,也免不了一死。” 蒋璃一激灵,警觉地看着他,少许后,说,“你很早就知道谭耀明会出事,所以他一旦出事,你就绝对不会让他有翻身的机会,对吗?” “对。”他薄唇微启,这一个字说得干脆利落。 “为什么……” “利益相杀在所难免。” “是一条命,陆东深,那是一条命!”陆东深不急不躁,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每一下都是轻柔,指下是肌肤的柔软细腻,又是微凉,如白瓷。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如四面楚歌,进退难行。“蒋璃,审时度势是商人的本性,我只谋利益不谋命,谭耀明是作茧自缚,否则怎么会引来饶尊?” 蒋璃避开他的手,靠着车门,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我明白了,别人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你……利用齐刚他们……” “挟诸侯以令天子。”陆东深替她说了想说的话,借此清清楚楚告诉了他的目的。蒋璃死死地盯着他,好久,终于苦笑,然后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脸掩在掌心里,笑得绝望,又有无从发泄的愤怒。她明白,陆东深之所以救下齐刚等人不是因为她求了他,他每一步都精打细算,精打到对手的本性,细算到对手的决定。谭耀明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但如果是为了兄弟安危,谭耀明愿意去贪生怕死。陆东深的人现在将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明面上像是防饶尊的人前来捣乱,暗地里却是挟了谭耀明的软肋,让他不敢肆意妄为。 良久后她抬头,眼眶泛了红,又生生压下,“你能保他没事吗?” “不能。”陆东深看着她,眉头未展,“现在,即使是饶尊出面,谭耀明都不能相安无事。” “保他性命!”蒋璃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纤细的手指攥得紧紧的,“只要能保他不死……” 陆东深低头看着她,沉默。蒋璃一直在等他点头,或说什么都行,她惧怕于这种沉默,让她形同黑夜行于荒野,没了方向,茫茫壁堩放眼都是死亡的气息。拉扯着她的是无尽的悲凉,眼前的男人既是她的救星也是她的灾星,她无法再对他说出那个求字,他的不言不语彻底把她激成个疯子。 她扑到他怀里,张口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透着恨、裹着狠,牙齿隔着他的衬衫,死咬着他健硕的皮肉,尝到了血腥,近乎入骨。 陆东深闷哼一声,却没推开她,任由她像个疯子似的在他怀里撒野。忍着疼,抬手扣住她的后脑,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绝望痛苦的情绪。 **蒋璃取了换洗的衣服,这些天都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守在病房里,加上齐刚共有八名谭耀明的手下,饶尊的手果然狠,将谭耀明最得力的八名手下全都一网收紧。其他人还好一些都度过危险期转到病房继续治疗,齐刚多处骨折,上手术台上了三次,等终于熬过危险期时,蒋璃觉得恍若隔世。 蒋小天也跟在蒋璃身边,时不时会朝楼底下看一眼,然后问蒋璃,爷,现在有陆总的人守着,那位太子爷的人就不敢上来抓人了吧? 蒋璃无法告诉蒋小天的是,他们现在的状况是刚出了龙潭又入了虎穴。 这两天蒋璃一直在想办法,想着怎么把齐刚他们转移出去,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知道陆东深的眼睛看得远,一直能伸到她内心深处,怕是她这边一行动他就早有防范。就在冥思苦想不得解时,不想,这一天的后半夜竟出事了! 第91章 我想成为你的药 经过这两天的治疗,齐刚等人恢复得也很好,再加上蒋璃从家里带来的各种香料,以气味养身、以药膳续气,虽说几人还没到以往那般活蹦乱跳,但至少病情有明显好转。只是齐刚终日闷闷,除了对自己坏了凰天规矩耿耿于怀外,最担心的还是谭耀明的情况。蒋璃在为他调配香料的时候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他有关谭耀明在外面的情况,齐刚是跟在谭耀明身边最久的人,所以谭耀明的事他最清楚,可他就是不说。蒋璃急了,直接点名在谭耀明的场子里搜出军火一事,齐刚沉默了许久,跟她说,“蒋爷你就别问了,谭爷之前叮嘱过我们,但凡他在外面的事都不让我们跟你说,连提都不准提。” “为什么?”齐刚转头看着她,“谭爷说,一旦他日后栽了,你也能清清白白地离开不受牵连,还有……”他尽量压低了嗓音,“谭爷说以后泛了水,估计他手底下的产业就会充公,所以他很早就转移了不少钱出去,只为能保蒋爷你这辈子衣食无忧。”蒋璃听了这番话,莫大的悲怆如海浪袭来,她讨厌这种穷途末路的绝望,谭耀明做的种种准备,每一样落下来都像是把刀子扎在她心口上。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荣华富贵,只求岁月静好人圆月圆,可为什么这么难?末了齐刚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叹道,“还有三天就冬祭了吧,想想这几年冬祭的时候谭爷何等威风,振臂高呼整个沧陵都为之敬畏,如果没有谭爷,沧陵也就不是沧陵了,我总该为谭爷再做点事才好啊。”蒋璃不知道齐刚想要为谭耀明做什么,直到后半夜,睡在病房外室的她突然被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惊醒,睁眼时冷不丁一个寒颤,利落起身,下意识地摸了腰间的芬兰刀出来。抬眼看了时间,凌晨两点。隔着病房门,她闻到了血腥味。刚要冲出去看个明白,病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紧跟着是蒋小天被人扔了进来。 蒋小天趴在地上,全身都是血,朝着蒋璃歇斯底里大喊,“爷,快带刚哥走!”可也晚了,门口已经被五六个保镖堵住,隔壁几间病房里传出打斗的声音,来人应该不少。隔壁的几间病房住着的都是那几名手下,这些人看来就是冲着他们来的。蒋璃心头一凛,攥紧了刀子打算来个鱼死网破,很快,从人群里走出两个人,蒋璃定睛一看,竟是天余和龙鬼。 ** 陈瑜端了一碗汤羹进书房的时候,陆东深靠在皮椅上阖着眼,像是睡着了。桌上还有份文件是摊开来的,签字笔搁在旁边。陈瑜放轻动作,将汤羹放下,上前阖上文件。这间套房中的书房面积不小,只是装饰物少了些,陈瑜听说陆东深刚入住就命人把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摆设品都搬出去,甚至连整间房的地毯都没能幸存,他有点强迫症和洁癖,见不得房间里乱,更受不了地毯里匿藏着的螨虫,哪怕是天天清理的地毯,他见了也会皱眉,关于这点陈瑜很清楚。 所以,他住的这间房异常干净,干净得没一丝活人气息。 lt;/divgt; lt;/divgt; 第43节 只有一角落地灯。光亮鹅黄,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氲出一摊摊的光圈,浅色的光影落在陆东深微侧的脸颊,像是时光在慢慢游走。他是冲了澡,头发还未干,有几缕发垂于额前,身上白色睡袍有些松了,隐约露出精壮健硕的胸膛轮廓。陈瑜喜欢看他穿浅色,尤其是白色,像是现在,那袭睡袍被光映成了奶白色,柔和了他的眉眼和冷硬的下巴线条,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没醒着的时候那般冷峻了。 这样的陆东深,静谧得美好,可又是致命的诱惑。听说他打从来了沧陵就忙成了陀螺,一天连着五场会议下来,就算是铁打的人都受不了,更别提他天刚亮就赶赴建筑现场、盯设计图纸、与银行的人谈融资、跟政府方面会面,与此同时还要面对天际国际各个市场、销售渠道的高级经销商、分销商等等。打从陈瑜认识他那天起,他的工作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工作,好像每分每秒都不停歇,三年了吧,她没见他休息过,连一天假期都不曾有过,所以,他是真正的战神。陈瑜无法买通景泞,并不能够知晓陆东深每一天的详细行程,景泞在这方面做得滴水不漏。她看着他,目光不经意落在他的脖颈处,微敞的浴袍间他的锁骨清晰可见。她想起管家前两天跟她说的话:陆总喝了不少酒,衬衫上有血,肩膀的位置。 景泞不能为她所用,她还能买通他房里的私人管家。陈瑜上前,伸手轻轻拉开他的浴袍领口,麦色肌肤泛着男性贲张的光泽,哪怕是看着就让人脸红心跳,他的肩膀尤为宽拓,足以撑起风雨。可果然是有道疤的,管家当时不敢深问,而陆东深也没叫医生, 所以陈瑜在看过之后窜过脑中的念头就是:咬痕。 蚀骨的力量,出了血结了痂,留下青紫的痕迹。 陈瑜莫名地嫉妒。 这般亲密,怕是只有女人吧。 手刚刚收回,陆东深就睁眼了,眼里是清醒幽亮的光,哪有沉沉入睡的朦胧?陈瑜惊喘一声,她没料到他是始终醒着的。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陆东深问。 “我让厨师给你煲的汤,怕你工作太累,想着如果你已经睡下了,明早我就温给你喝。”陈瑜调整情绪,绕到他身后,乖巧地为他捏肩,“你是又失眠了吗?”陆东深有失眠的毛病,有时候会连着几天成宿睡不着觉,就算睡着了也不过两三个小时,然后,剩下的时间就是工作。陆门里经常流传着一件事,说陆东深的办公室永远是最晚灭灯的一间,好像陆东深并不睡觉一样。陈瑜到了集团后第一件事就是解决他的睡眠问题,可也就缓解了他两三个月的样子,然后又恢复了失眠状态,她甚至求助过集团气味构建师季菲,季菲说,安眠药都挽救不了陆总的失眠,除非你把他杀了。陆东深没喝汤,只是说了句习惯了,然后催促她去睡。陈瑜见他并未露出不耐神色,轻声说,“你睡不着我也没心思睡了,我给你调的助眠香你不喜欢?还有,我看你怎么又抽回正常烟了?”她想尽一切办法只愿他能安然入睡,室内香甚至是烟草她都加了大量的鼠尾草,可自从她来了沧陵后就发现他并没使用她调配的助眠香。 陆东深轻声说了句,“忘了。” “那我就经常在你身边提醒你,或者……”陈瑜葱段手指轻轻滑入他的浴袍里,时有时无地碰触他结实的肌肉和流畅的线条,“我夜夜为你熏香也可以。” “陈瑜。”陆东深按住了她的手,“助眠香对我不起作用,所以,不用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和精力了。”陈瑜的手动弹不得,听着他的话心也是慌得不行。陆东深这般轻描淡写,让她心生恐惧,她害怕自己再无用武之地,害怕再也成不了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其实这般情绪缠了她三年,有太多女人觊觎他的人和他的权势,她恐慌她不安,可也不及今晚来得清晰急促。 也许,就是他肩头上的咬痕,让她有了强烈的危机感,她是深知陆东深的,他不是一个纵容女人在他身上放肆的男人。“或者,我还有其他的办法。”陈瑜绕到他的身前,双臂一伸圈住了他的脖子,又顺势坐在他腿上,如藤蔓如软玉俯趴他怀,手指轻落他性感的喉结,嗓音柔出一汪春水,“东深,我想成为你的药。” 第92章 静惯了 都说女人如水,这般形容用在陈瑜身上十分恰当,她身段软如水,嗓音犹若春水,眉眼间也是江南女子般的婉约,眸光流转恰似粼粼水波,佳人如此,让男人怜惜疼爱。陆东深任由她在自己怀中蜿蜒,却没任由她的手指愈加放肆,抬手不着痕迹地拉开箍住,另只手扶着她的细腰,说,“这些年你一直都是我的药。”明明是在眼前的,可又够不着,这就是陆东深给她的诱惑,他贴在她腰间的手看似暧昧,但实际上也是微微用了力的,让她无法再与他亲近,他的话让她心悦,可他的行为又明显疏离,她娇嗔,脸颊微红,“东深,你明白我什么意思。” 陆东深微微一笑,“当然,你放心,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会安排你到总部学习,跟着季菲,以你的聪明应该两年左右就能入职总部了。”“我只想在你身边,东深,你……”你爱不爱我?你想不想娶我?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特殊的?是不是跟你身边的其他女人不一样?等等这些话,陈瑜着急想问却又不敢问出口,三年了,每当这么看着他的时候她就在想,这个男人终究会不会属于她?她嫉妒出现在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生怕他的心被别的女人勾了去。可又觉得他是疼爱她的,只要是她想要的、提出的要求他都满足,不遗余力。 除了,承诺。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承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有多少人宁可为金山奔波,也不愿为承诺努力。可陈瑜知道陆东深的承诺最矜贵,只要是他答应的事必然会去履行,所以,当年她说,我想要一份光鲜亮丽的职业,他说,好,我给你一个大好前程,所以她摇身一变,从乡野丫头到天际赫赫有名的调香师;当年她说,我不想被人看不起,他说,好,我许你名贵,所以她所到之处都受人仰慕敬重。 所以,陆东深的承诺如此贵重,一诺千金,她才迟迟不敢跟他说,东深,当年你那般为我,现在能否许我一个婚姻? 陆东深见她欲言又止,开口道,“别说孩子气的话,人总要为自己前途多做打算。” “我——” 门铃响了,打断了陈瑜的话。 “去开门。”陆东深轻轻拍了她一下。陈瑜再心有不甘也知道适可而止,陆东深对女人没太多耐性,尤其不喜欢女人的痴缠,这些陈瑜都了解,这几年陆东深最大的耐性和纵容都用在了她身上,所以她相信只是时机未到,她在他心里还是占着位置的。 来人是杨远。 站在门口,穿得休闲,走廊的光影罩得他身形颀长。他没料到会是陈瑜开门,微怔了一下,然后说,“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俩好事了?” 陈瑜脸一红。 里头是陆东深低厚的嗓音,“废什么话?进来。”杨远跟陆东深是校友,也是多年好友,自打被陆东深拎到天际扛起集团事务后,这两人又成了好搭档。不过杨远很多时候都打怵跟陆东深共事,用他的话说就是,陆东深这人工作起来不要命,别人的身子是肉做的,他的身子是铁打的。所以,当杨远得知陆东深被派遣大中华区管辖、以总经理身份出席了天际集团高层管理人员会议时,他就明白自己的逍遥日子到头了。 正如现在,大凌晨的,这个时间是个正常人都在睡觉,只有陆东深,他如果能在这个时间睡觉那他就不是正常人。陆东深已经出了书房,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杨远眼前地瞧见他胸前的蹭红,还有略微凌乱的睡袍,笑得有点不正经,“我说你要不要先继续你的正事?我站在门口再等个一时三刻也没关系,顺便说一句, 这酒店的隔音做得特别好。” 陆东深一个眼神过去,杨远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他转头看向陈瑜,“已经很晚了,回房睡吧。”陈瑜知道这两人碰面是离不了公事了,除非这公事是跟她有关,否则陆东深并不喜欢谈公事时有无关人员在场,尤其是女人。其实陆东深是个挺大男子主义的人,他尊重女性,但同时也认定男权才是天经地义。 等陈瑜离开后,杨远实在忍不住好奇,“什么情况?你俩不一个房间啊?”陆东深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来,想起陈瑜的话后又改拿了特制烟,挑了眼皮扫了一下杨远,“静惯了。”烟头燃了朵橙色花,他吸了一口吐出烟雾,那香气徐徐地往他呼吸里钻,却让他不经意间想起蒋璃那晚的烟,柔和静谧,安抚心神。 杨远诧异地看着他,“你万花丛中过,还看不出她大半夜进你房间目的啊?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还没碰过她。” 陆东深终究还是掐了手中只抽了一口的烟,又重新点了支普通烟,吐出烟雾时微微眯眼,“我没碰过她是件挺奇怪的事吗?” 杨远打量着他半天,“你不是吧?真的假的?” “排解生理欲望这种事只要找个听话的女人就行了。”陆东深靠在沙发上,吐了口烟,夹烟的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心思太活的女人,我不会碰。”杨远一愣,“当年你可是为了她跟陆门又拼命又拒婚的,谁不知道她是你放在心尖上的女人?现在是怎么个意思?”陆门长子极少有风流韵事,却有一段一怒为红颜的雅事,他跟那女孩可谓是爱得艰辛,被陆门阻了又阻,甚至一度逼着他妥协跟邰家小姐成婚,最后他还是赢了陆门。她始终在他身边,杨远以为这俩人的好事怎么着也是近了,陆东深对男女感情薄淡,但对陈瑜的事还是很上心的。杨远也能理解男女之间时间一长相看两生厌,更何况以陆东深的身份和地位,太多莺红任他采撷,可他了解陆东深,从不是能在女人身上耽误事的人,所以,他不清楚这陆东深真就是移情别恋了还是另有隐情。 陆东深沉默少许,弹了下烟灰,“你来找我什么事?” 杨远一听这话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清清嗓子转了正题,“医院那头有动静,饶尊的人闯进去了。” “饶尊的人?”陆东深夹烟的手一滞,“他本人呢?” “没出现,是天余和那个叫龙鬼的带着人闯进去的。”杨远说着,伸手来拿茶几上的烟盒。 陆东深倾身按住了烟盒,阻了他的打算,眉头微蹙,“现在?” “对啊。” 陆东深脸色一僵,语气也冷了,“发生这种事你还有心思跟我谈别的?”“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杨远不惧怕他的冷脸,顺过烟盒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吐出,“谭耀明带着一群人也去了医院,现在估计着两伙人打得不亦乐乎,我已经命咱们的人撤出来了。” 第93章 你一向顾全大局 陆东深眉头皱得更深。 杨远见状,心中不妙,马上道,“我可提醒你啊,我们不能去趟这趟浑水,当时你派人守着医院的目的很明确,现在有饶尊的人替我们办事,我们只管以逸待劳就行了。”陆东深沉默,夹着烟好半天不抽上一口,烟头上的灰白渐渐成了大截。杨远越瞅着他这样就越是心里没底,弹了烟灰,“白道上的人出手整谭耀明是整定了,他现在也不过就是强弩之末,你在凰天亲自出面捞他女人和他兄弟出来已经得罪了饶尊,现在饶尊就是冲着谭耀明来的,咱们不出面不阻拦,也算是还了饶尊这个情分,你可别想不开。”说着,他伸手在茶几上敲了两下,一字一句,“你一向顾全大局。” 烟头终于撑不住重量,那大截烟灰落地,陆东深随手摁灭烟头,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搓,烟头被碾得粉碎,“我们的人在医院里有多少?” “十几个,不多。”杨远说。 “调人过去的话需要多久?”陆东深又问。 杨远微微一怔,“看你要多少人了。” “饶尊的人有多少?谭耀明又带了多少人过去?” 杨远想了想,“谭耀明有五十多号人呢,饶尊毕竟不是地头蛇,有三十几号人吧。” 陆东深眼眸一眯,“咱们的人再调二十个过去。” “你要帮饶尊?”杨远笑了笑,“我觉得不用,饶尊身后毕竟还有公安和武警呢,我估计着很快警车就到了,到时候谭耀明和他的那群手下一个都跑不了。” 陆东深起身,扔了句话,“帮谭耀明。” 杨远坐在沙发上僵住了,等陆东深都进了更衣室他这才反应过来,蓦地起身,冲着更衣室方向喊,“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很快,陆东深就从更衣室里出来了,他换好了衬衫西裤,整个人肃穆清冷,抬手系好了袖绾上的扣子,“调我们的人过去,帮谭耀明能多顶一阵是一阵,就是这个意思。” 杨远瞪圆了双眼,“陆东深你疯了?你帮谭耀明?眼前什么局势你不是不清楚?你跟饶尊对着干不就是跟执法部门杠上了吗?” 陆东深没理会他的话,抄起大衣外套,“开你的车,去医院。” 杨远身形一闪拦住了陆东深,“你这么破坏规矩,是真的相帮谭耀明还是为了那个女的?” 陆东深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杨远,你人近中年,废话果然太多。” 医院里成了人间炼狱。天余和龙鬼带着的那伙人冲着齐刚等人来的,蒋璃所在的病房住着齐刚,听见动静后,还缠着纱布的齐刚就翻身下床要跟他们拼命,天余心中有恨,毕竟是没了双手,怎会任由齐刚好好活着,一个眼神过去,一伙人就冲了上前。 其他病房里住着的弟兄也都是大多数身缠纱布,浩浩荡荡三十几号人来对付他们几人,要是搁平常血拼之下还能有胜算,但现在,实力相差明显悬殊。蒋璃拼尽全力,想着能保一个是一个,可她被对方的人围了个瓷实,加上蒋小天,她就算以一敌五都是吃力。对方的人显然是要齐刚的命,刀刀冲着要害来,蒋璃几番拼杀,芬兰刀上都见红了,血顺着刀尖往下淌。 有对方的血,还有她的血。她已经筋疲力尽,单膝跪地,刀子插进地毯支撑着全身,齐刚伤势加重,被四个保镖按着趴在地上起不来,蒋小天也是伤痕累累被人制服。医院里除了消毒药水的味就是血腥味,许是对方的人已经控制了医院,连警都无法报,科室的医生护士们都吓得堵在走廊门口不敢上前一步。 龙鬼身上也有伤,他被蒋璃的芬兰刀给伤了,伤口在流血,但不致命。 天余始终作为旁观者,满脸戾气。给龙鬼了一个眼神,龙鬼上前,命人揪起齐刚,从地上抄起一把刀子照着齐刚的胸口就捅进去了。 “不要!”蒋璃疯了,朝着齐刚的方向就冲过去,可没等上前就被人揪住,一把又给扯了回来。 两名保镖死按着她,夺了她手里的刀子,她死盯着天余,眼睛里一片血红,仇恨。蒋小天往这边艰难地爬,被其他保镖一脚踩住,他痛苦呻吟,“你们他妈的碰个女人算什么能耐!” 天余冷笑着与蒋璃对视,懒洋洋说,“龙鬼。” 那把刀子就被龙鬼抽了出来,齐刚胸口洇了大片的血出来,奄奄一息。龙鬼上前,蹭了一把刀面,也忍了天余直呼他姓名。天余道,“你不是一直惦记着谭耀明的马子吗?” 龙鬼搓了搓手,笑得猥琐,“没错,我倒真想尝尝被谭耀明上过的女人是什么滋味。”天余蹲下身,仔细端详着蒋璃,啧啧了两声,“以前我都不敢正眼来瞧这女人,长得还真是漂亮,怪不得你惦记这么多年,这样吧,先让我尝尝鲜,长夜漫漫,龙鬼,你不急。”话毕,命令了句,“把她衣服给我扒了!” 保镖开始上下其手,蒋璃死命挣扎,惶惶愤怒间只听齐刚发出一声歇斯底里,拼尽全力朝着这边过来,只听天余闷哼了一声。蒋璃整个人血液都在倒流,目光能及的就是大片的血。 龙鬼惊呼一声,拎起刀子刚要上前,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踹飞,直撞向龙鬼。蒋璃整个人绵软倒地,倒地之前看见了一尊高大身影。 是谭耀明。 有液体糊了蒋璃的睫毛,是血。她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血,只知道,齐刚拼了命地冲过来捅了天余,而谭耀明赶来了。 他的身后浩浩荡荡地跟了一群人,声势浩大,有一拨人冲着其他病房去了,而他先是一脚踹飞了上前的保镖,又在龙鬼的惊恐神情下抄起地上的圆棍,狠狠一轮就砸在龙鬼头上。 龙鬼惨叫声吓人,倒在地上捂着头,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自己的兄弟奄奄一息,自己深爱的女人衣衫不整,眼前的这幕令谭耀明近乎发狂,整张脸铁青扭曲,周身都散发着压死人的嗜血和骇然,其他保镖被他的人给按住,他一把揪起龙鬼,手里的圆棍照着他的心口就扎下去。蒋璃一声嘶喊,“不要!” 第94章 你是疯了 后来,蒋璃听医院的目击者说,当时谭耀明闯入医院的时候可用声势浩大威风凛凛这八个字来形容。那群人都是沧陵的弟兄们,谭耀明在外地被扣,齐刚等几个管事的全都入院,那群人就像是失了主心骨似的不知所措,谭耀明就是他们的龙头,龙头再现,再散的沙子也聚成了球。为了那几个弟兄,谭耀明成了亡命之徒,凌晨之后风大,他带着人马闯进医院,风吹得他身上的风衣烈烈直响,一身的杀滕之气。这样的谭耀明像是一头穷途末路的兽,光是狠辣决绝的眼神就能逼得对方退避三舍。天余和龙鬼带了三十余人只为了干掉齐刚等人,那几名兄弟伤得不轻,谭耀明的人赶到后一路打杀都红了眼,尤其是谭耀明,将房门踹飞的那一刻他的风衣上沾着的都是血,他没带任何工具,可每一脚下去、每一个次拳头轮下去都是将人往死里打。齐刚趴在地上已然没了生气,蒋璃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只知道谭耀明那双眼如同嗜血,抡起圆棍扎向龙鬼的时候她空前绝望和恐慌,她的歇斯底里刚起,那边谭耀明已经将手里的圆棍扎进了龙鬼的胸口。 时间像是瞬间凝固。蒋璃只听见大脑嗡地一声响,紧跟着看到的画面全都是染了红的。几乎有小手臂粗细的棍子直插龙鬼的心脏,能把这么个钝器扎进人体,这可不是一般手劲都做到的事,可见谭耀明的狠劲。龙鬼瞪圆了充血的双眼,嘴巴张了又合,伸手想要抓谭耀明,谭耀明一手揪住他的脖领子不放,一手再一用力,那棍子就生生穿透他的身体。 血从龙鬼的嘴里喷出来,谭耀明一抽棍子,胸口瞬间被血染红,紧跟着龙鬼倒地,抽搐了几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蒋璃只觉得血腥气如荒草,在这间医院里野蛮生长,又似利爪,穿透她的皮肤生生入了骸骨。每一下呼吸都痛得要命,她匍匐在地,全身颤抖。天余还靠坐在墙壁上,腹部还插着把刀,是刚刚齐刚拼尽全力护她的那一刀。他捂着腹部,全身一抽一抽的,还没死,但也濒临死亡。 她拼命地叫着谭爷,可每一声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房间里的其他保镖都被谭耀明的人打得晕死过去,蒋小天费力地爬到齐刚面前,用尽全力晃了他几下,带着哭腔地喊了一嗓子,“谭爷,刚哥他……他……”谭耀明冲到齐刚身边,颤着手探向他的大动脉,然后脸色倏然僵冷。好半天,他缓缓起身走到天余面前。蒋璃全身抖得跟筛子似的,谭耀明的身影让她嗅到了死亡,她疯了似的上前,可双腿再没了力气, 只能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他的腿。 可谭耀明没看她,就任由她那般颤抖和无助,猛地掐住天余的脖子。天余像是条垂死挣扎的鱼,蒋璃目光能及的就是他被谭耀明掐住脖子后双脚渐渐离地,发不出一点动静,一只皮鞋都被他蹬掉了。 蒋璃拼尽全力将那一声冲出喉咙,“谭爷!” 蒋小天也被谭耀明全身的煞气给惊住了,顾不上身上的伤,一下下给谭耀明磕着头,“谭爷……松手啊谭爷!” 谭耀明的确是松了手,但,是在天余彻底不蹬腿了之后。 天余倒地的时候,他的血滴在蒋璃的发丝上、脸颊上,还带着温度,却令蒋璃感到无比寒凉。天余的脖子有一道骇人的勒痕,脸青紫色,双眼还死瞪着,他就这么死了,被谭耀明活生生给掐死。蒋璃的胸腔如炸开似的疼,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她觉得前方有深渊,不见底,自己不停地下坠,只等着骸骨碎裂的那一刻。她想痛哭,哭不出来,她想大喊,又叫不出来,她想抓住些什么,但触手能及的除了血还是血。 直到,有人跑进来说,“谭爷,外面来了不少条子,把医院包围了!” 蒋璃觉得自己终于摔在了崖底,是长满地刺的崖底,她的身体被这地刺刺穿,千疮百孔。走廊的玻璃窗上扫过灯束,横七竖八,又被警灯晃得刺眼,有人在喊话,也有纷杂的脚步声。但警察始终没往里面冲,蒋璃在恍恍惚惚间似乎听见有人在跟谭耀明报告说,是陆东深的人拦着医院大门,饶尊也来了,同警方一样想进进不来。 “趁着现在,谭爷您快跑吧。”一名手下着急忙慌。 谭耀明蹲身下来,将蒋璃轻轻拉起,蒋璃仰头看着他,嘴唇一直在颤。 lt;/divgt; lt;/divgt; 第44节 “谭爷!”手下催促。 谭耀明抬手轻抚蒋璃的脸,擦拭她发丝和脸颊上的血迹,可他的手指也是染了血的,终究还是擦不干净。末了,他将她的衣衫整理了一下,低低地说,“我要食言了,你会怪我吗?” 他的脸已恢复平静,嗜血不再,可眼里是沉痛、是告别,是一种再也无法抓住幸福的无力。蒋璃的眼泪终于还是砸下来了,她嘴唇翕动,“谭爷,走……你走啊。” 谭耀明笑了,抬手拭她的眼泪,良久后叹道,“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脸。”她悲痛难忍,拼命地推搡着他,唯一的念想就是让他赶紧走。谭耀明却抓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搂在怀里,任她如何挣扎他都不放手。他双臂发紧发狠地圈着她,在她耳边说,“蒋璃,我给你留了东西在凰天,记住,是你的生日。”然后,微微将她拉开,双手箍着她的脸,让她直视他的目光,他说,“记住没有,你的生日!” “谭爷……” “说你记住了!”谭耀明喝道。 蒋璃泪眼朦胧,点头。 隔着泪雾,她看到谭耀明微微扬起嘴角,眼里如释重负。 有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蒋璃全身一颤,以为是警察冲了进来,门口一道身影晃过,她抬眼一瞧,是陆东深。病房里血腥的一幕令他身体一僵,跟在他身后的杨远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陆东深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字一句说,“谭耀明,你是疯了!” 第95章 我能相信你吗 谭耀明松开手,起了身,与陆东深面对面而站,许久后,谭耀明说,“陆总,一事相托。” 蒋璃如脱了骨,只剩下双手撑着身体的力气,她看到谭耀明离开的脚步,也看到了陆东深踩在血泊中光亮的皮鞋。 陆东深看着她,她也仰头看着他,嘴抖得厉害,这个男人是她坠崖身亡前的最后一抹光亮,可她这般所有的期翼和请求全都匿在这抑制不住的颤抖之中。陆东深俯身下来,长臂一伸将她拉了起来。 蒋璃整个人都绵软无力,双腿也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陆东深手臂有力地托住她的身子,任由白衬衫被她身上的血染红,她一手撑着他的手臂,一手紧紧揪着他的衬衫领口,很快,他的领口也是血迹斑斑。 她哽着嗓子,叫着他名字,“陆东深……”剩下的话一个字吐不出来。陆东深一手圈紧她,一手攀上她的脸,粗粝的拇指轻轻蹭去她嘴角的血,她的绝望他看在眼里,她的颤抖他感受的到,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却明白她想说什么。将她脸上的血一点点擦干净后,他说,“杨远,看住她。” 说完这话他就松手离开,蒋璃一伸手没能抓住他的衣角,只留了一抹血在他的袖绾之上。 被杨远一路架着出了医院,蒋璃才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一辆辆警车一字排开,医院所有的出口都被警方围个严实,各个荷枪实弹,手拿防爆盾,处于一级警备状态。警灯交织,恍若白昼,陆东深的人在与警方对峙,毫不相让。 还有一队人马,没穿警服,西装革履。灯光闪过一辆车,饶尊在车前负手而立。 光影间,蒋璃就看见了他。 所有的悲痛和绝望瞬间化作愤怒,又拧成了一骨子戾气,促使她发了疯似的冲上前去,杨远一惊,紧跟其后。 饶尊也看到了蒋璃,还未等她冲过来就先看到她身上的斑斑血迹,大踏步迎上,刚要问她伤到哪里,就见蒋璃一个耳光甩过来。 响彻夜空,惊讶四座。 饶尊僵住,脸颊红了半边,他身后的保镖见状要往前来,饶尊一声厉喝,“退下。” 杨远也带着人迎过来。 蒋璃愤恨地盯着饶尊,眼神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饶尊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冰冷地很。 杨远不想节外生枝,在旁说了句,“蒋小姐,上车吧。” 夜色萧萧。 直到蒋璃的身影吞没在无边的夜色里,饶尊依旧站在原地。许久,有手下过来,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高全,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尊少,里面的情况大致了解了。” 饶尊冷着脸回到了车里。 高全也跟着上了车,跟饶尊汇报医院里的死伤情况。 饶尊倒了点红酒,借着光亮,轻轻一晃杯,红色酒液就挂了杯子,很快又朝四下散去,这般色泽让他想到蒋璃身上的血迹,还有她眼里的猩红。高全说,“还有天余,他……” 饶尊抬眼。 高全硬着头皮,“他救不过来了,死在谭耀明手里。” 饶尊狭长的眼闪过寒光,抿唇时下巴的弧线冰冷,修长的手指猛地用力,酒杯于他掌心之中应声而碎,他薄唇吐出四个字,“死不足惜。” 高全也明白了饶尊的意思,少许后道,“天余自作主张调了尊少你的人,他死得利索,却留了烂摊子给尊少。今晚又是陆东深亲自出面,看来他跟我们的梁子是结定了,只是夏小姐那边——” 饶尊拿纸巾的手一顿,抬头看了高全一眼。高全马上改口,“蒋小姐怕是对尊少已经误会了,要不要我过去解释一下?” 饶尊又垂下眼,沉默不语,直到将手擦干净,才道,“不用,我和她来日方长。” ** 八名弟兄,两名当场身亡,两名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单,剩下的四名也是命悬一线。 蒋璃不敢闭眼。 因为只要一阖上双眼,就能想起齐刚临死前的一幕,还有谭耀明那双杀人杀红了的眼睛。谭耀明自从那晚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但也没听说他被警方带走。 还是天际酒店的那间房,落日余晖,曾是她即使感到孤独却又想去触碰的时刻,她还记得那一天夕阳的光亮穿过手指时的温暖,可这温暖终究转瞬即逝,原来,夕阳西下原本就是薄凉。 她对杨远说,劳烦将那六名弟兄送到她的住所,医院救不活的我来救。 谭耀明冒死露面就是为了他的那些弟兄们,哪怕耗尽心力,她能救活一个是一个。 杨远对她的话甚是震惊,但还是应允了。陆东深再出现的时候,窗外已隐隐擦黑。蒋璃蜷起腿,双臂环抱双膝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天际最后一点光亮被夜色吞噬。华灯初上,夜色阑珊,沧陵的长街小巷又会是熙熙攘攘。她的目光透过玻璃窗跃过冗长的街、绚烂的霓虹,看尽最深处的夜色星河,那个方向,是川阳区。 整个川阳区洇在黑暗之中。 那一片承载着沧陵最热闹的风情之地,最有人情味的地方,终究繁华不再,坍塌了华丽的辉煌。 直到男人在她身后站定,她才开口,“他还活着吗?”房间里只着一盏细弱的光,不及夜色玄明,所以,陆东深能看清玻璃上映着的那张惨白色的脸,长发披散,几乎能吞没了她的身躯;而蒋璃也能看到玻璃上那道颀长身影,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换衬衫,上面还留着斑斑血迹。 陆东深看着玻璃窗上的脸,说了句,“活着。” 蒋璃的肩头颤了一下,嘴角努力挤出一点笑,却笑得苍白,良久后抬手指着对面的川阳区,“你看,这是你们想要的,夜夜笙歌碍了你们的眼,所以,现在干净了。” 陆东深一言不发。 蒋璃又重新抱回膝盖,脸埋在膝盖里许久,抬头,“还有三天就是冬祭,这是沧陵的大日子啊。” “蒋璃。”陆东深居高临,“看着我。” 蒋璃将目光落在玻璃窗的那双眼上,阒黑,比那夜色还要深不可测。他也对上她的目光,说,“三天后冬祭的主祭人还是谭耀明。” 她一愕,下一秒转过身盯着他的脸,不可置信。 “我能保证谭耀明出现在冬祭现场,但是蒋璃,你不能轻举妄动。”陆东深说。 蒋璃好半天才问出一句,“真的吗?” “我说得出做得到。”陆东深弯下身来,轻轻掐住她尖细的下巴,目光沉稳,“那么你呢?我能相信你吗?”蒋璃被迫与他对视,良久后,她点头。 第96章 看不见的东西才危险 在沧陵人人都有信仰,他们尊崇天地敬畏神灵之力,哪怕是在民风开化的当今社会,沧陵人也还是守着祖辈信仰。冬祭是沧陵人最重视的礼仪活动,祭品没有硬性要求,唯独要有诚意,所以很多时候沧陵人为了准备祭品就是一整年的时间,例如酒,从市面上买来的自然算不得诚意,必须要自家酿的才叫好,所以冬祭若是以酒做祭,那筹备起来就是耗时耗力。冬祭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祭祀,大家对其重视程度远胜于过年,而这几年,冬祭的主祭人都是谭耀明,带着沧陵所有的男丁登上天周山。在冬祭中,唯一的女性就是蒋璃,这些年每每冬祭她都以巫医身份出现,这也是沧陵人对蒋璃敬重有加的原因。 蒋璃回到住所后,除了将封存在白兰树下的五月醉逐坛搬出来后,就开始昼夜不停疗养那六人身体,蒋小天在医院里受的外伤居多,所以说什么都要跟在蒋璃身边帮忙。手鼓店和神仙饮是蒋璃开的两家店,平时不住店里的时候她就回到住所,她的住所远离喧嚣,是一处种满花草的宅院,曲径通幽,若是盛夏时节,放眼都是绿绿葱葱,再远处就可见天周山巍峨的山峦轮廓。房前屋后都堆满和挂满了各色植物、物料,很多是常年的,但大多数都是她这几年游走各地采集而来,在市面上见不到的气味原料。 她如果不去古城,就会在这里一待待上几天,过着近乎隐世隔绝的生活。 在她的住所里,一处是最传统的气味原料的采集储备,一处是最先进的气味提取设备,这里更像是一座香库。 六名弟兄全部被安置在大厅,头枕着的香枕都是蒋璃连夜赶制出来的,蒋小天粗略观察,六只香枕里面除了苦荞外,还分别放了十四味植物,可每一只枕头里的十四味植物又不是完全相同。大厅里燃了四支蜡烛,分别占据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就算蒋小天再不识货也知道那四支蜡烛的不简单,有两寸见方,烛身之上又覆有五色纹饰,一经点燃竟能昼夜不熄。气味格外浓烈,哪怕在宅院之外都能闻得到,馥郁芳香余烟袅袅。这四支蜡烛燃了一天一夜,而在此期间,那两名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单的兄弟果真还是没能保住性命,蒋璃亲自为他们阖的眼,然后静坐了好久。她从回来到救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蒋小天知道她在抢时间,可终究还是没能赶在死神之前留下那两人的命。 然后蒋璃更是闷头来调理剩下的四人,她的眼神沉得可怕,蒋小天从没见过这样的蒋璃。 那四人在医院里也是等死的后果。除了正常服用蒋璃亲手调配的汤药和膳食外,蒋璃又在四人舌底分别塞入一枚恰似黄豆粒大小的药丸,气味不同,有的淡若水,有的香馥浓。蒋小天之前在香枕上就看出端倪,但没敢问,他知道蒋璃这么拼命实际上就是为了让谭耀明安心。可两名兄弟走了,他见她整个人的状态又不对,生怕她想不开之类的,便主动找话说,问及这些药丸为什么都有不同。“不是药丸,是香丸,这是中国最古老的愈病方式,香丸压舌,靠着舌根的津液使其慢慢融化,融化的过程就是气味散发的过程,真正续命吊气的就是这些气味。”蒋璃的声音平淡如水,正是这样,蒋小天才更是担心她在压抑情绪。“香丸之所以不同,是因为四人的身体状况不同。就算不用看病理报告,他们体味也能说明他们生理器官的现状。四人之中,氨基酸代谢不良的有焦糖的体味,蛋氨酸代谢不良的体味有水煮菜的体味,其他两位一个隐隐有啤酒的气味还有一个有些烤面包的体味,说明一个出现高氨基酸血症,一个肠胃系统严重受损,所以,给他们的香丸也要对症下药。” 蒋小天听她这么一说,凑上前拼命去闻,却没闻到她所说的又是焦糖又是啤酒的气味,但他知道,蒋璃闻得到的别人是闻不到的。在给四人抢命的时候,蒋璃又拿出些香丸来,都封存在密封袋里,为数不少。这些东西蒋小天认的,是用来冬祭的香料,分别为衙香、婴香、延安郡公蕊香、韵香、神仙合香、清妙香和古香这其中,分别汇集气味原料七七四十九种,有的需要用瓷器盛在地窖中数月,有的需要经过焚烧再煮炼历经春夏两季,有的需用提取器皿压制放凉放硬,有的用金箔裹成香衣搁衬着焚烧。 但蒋璃这期间又在研制一种气味。她在仪器室里待了挺长时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几大支玻璃器皿,里面是深绿色的液体,又将之前要蒋小天去后院选的生栈香、乳香、甘松、茅香、香附子及碎陵香经大火煮沸,然后在仪器室里待了一天一夜,一支支原本是深绿色液体的玻璃器皿就成了透明色。 蒋小天闻了一下,没气味,不解,“今年冬祭要多一味香?” 蒋璃点头,十分仔细地将那一支支玻璃器皿码放整齐,封箱。 “怎么像水似的无色无味啊?” 蒋璃神情清淡,“水也是有色有味的,只是你看不到闻不见而已。” 蒋小天看了半天,不得其解。蒋璃又将箱子检查了一遍,确定封好后,说,“有时候越是看不见的东西就越危险,像是命运的手,无身无影,却能将一个人彻底推进深渊,永世不得翻身。”蒋小天听着这话觉得瘆得慌,他隐隐感到蒋璃不对劲,但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蒋璃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去看那四人的情况,蒋小天许久听不见动静,出去一看,见蒋璃匍匐在地,肩头微颤。 “爷,这是怎么了?”蒋小天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搀扶,“他们四个……”蒋璃没起身,额头抵着地面,好半天才哽咽地说,“四个人救过来了,我对得起谭爷了。” 第97章 背景再多个陆门 景泞在旁静候。 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大好。 杨远站在落地窗前,一手叉腰,一手夹烟,他看上去挺焦躁,来回来地走了好几趟,晃得景泞直眼晕。相比杨远的动荡情绪,陆东深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和冷静,他在看文件,末了会在旁修改几笔,是未来三个月的行程安排,景泞一直候着等他批示签字。最开始没发表任何意见,后来见他笔锋又是一划,便在旁提醒了句,“陆总,徐行长已经约了您有一个月了。” 陆东深将后一页的行程调整到前一页,笔尖在上面敲了敲,“徐行长的不急,把王秘书长的提前。”景泞见他发话,就没说多余的话。她知道陆东深是一个很会四面权衡的人,就拿简单的应酬行程来说,他这次的调整完全是针对在中国发展的情况而定,如果在总部,那么陆东深首要见的肯定是银行的人,但在国内,他将政府的人排在首要。 在敲定回京的行程时,陆东深给了个具体时间,景泞扫了一眼日期,微微一惊,又暗自细算了一下,竟是在沧陵冬祭后的第二天。思忖间,就听陆东深吩咐了句,“回京的话安排专机。” 景泞恭敬,“是。”又将怀里抱着另一厚摞文件搁在办公桌上,抽出其中一份,“陆总,这是市场部等着急要的,还有,十分钟后您该出发了,市局那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等景泞出了办公室,杨远手里的那支烟也抽完,将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拎着烟灰缸走上前,往办公室上重重一放。陆东深头也没抬,“下午跟市局的应酬你也要出席,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回休息室换件衣服。” 杨远伸手把椅子拉过来,坐在他对面,伸手敲了敲桌面,“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陆东深翻了页文件,他看文件的速度极快,这也是他工作效率极高的原因,但快并不意味着走马观花,相反,文件里哪怕是一丁点的瑕疵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就正如,他在回杨远这句话的时候,眉头已经微微一蹙。杨远可不管他皱没皱眉头,“你调人手公然跟执法部门对峙这件事,当时情况紧急我也不好多问什么,现在呢,你总得说说你的想法吧?还有出面保谭耀明这件事,你知不知道已经捅到董事局那边了?把陆起白调到国的原因你不是不清楚,本来沧陵官阳区地皮到手这件事你都已经打了个翻身仗了,现在又因为谭耀明的事你被拖下水!” “你想问什么?我的想法或者知不知道董事局的态度?想法就是先保谭耀明,至于董事局的任何决定我都只能接受。”陆东深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杨远的焦虑,然后伸手按下座机的免提键,“进来一下。”杨远一听这话疯了,“谭耀明对你来说是死对头,你保他?他现在杀了人!暂且不说你这次是跟饶尊的梁子结定了,就说谭耀明犯的事任何一样拎出来那都是死罪!你怎么保?还有,什么叫董事局的决定你接受?现在天际的发展是陆门总部的关键,你就这么想拱手把利益让给陆起白?” 陆东深不急不躁,笑了,“我想让,他也要有本事接住才行。” 杨远盯着陆东深,冷不丁说,“那个女的,不是简单的角色!” 这个话题转得很突然,但杨远知道如果陆东深明白他在说谁的话,那这番话就来得并不突兀,因为那个女的跟这些事息息相关。果不其然,陆东深并不意外,话接的也是顺风顺水,“我知道。” “那你还——”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景泞进来,“陆总。” 陆东深将手里的文件扔到桌上,语气转淡,“这份报告打回市场部重做,里面有处数据出错了,是31.51%份额,不是30.51%,给我差了一个百分点,怎么统计的?” lt;/divgt; lt;/divgt; 第45节 景泞一惊,市场部怎么会出这种错误。 “亲自统计份额数据的工作人员辞退,市场总监扣除全年奖金,部门奖金扣除半年。”这般生杀大权的话越是轻描淡写地说出,就越是让人不寒而栗。 但景泞对于陆东深的铁腕早已习惯,点头,拿着文件出去了。 杨远来回来地走,“我真是服了你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看出自己丢了一个点的份额呢?” 陆东深风轻云淡的,“丢了一个点的份额就是丢了上千万出去,杨少爷,我是个商人,不是个慈善家。” “我要叫你一声陆少爷才对。”杨远晃到办公桌前,双手往桌上一撑,“一个天赋远远高出季菲的人,却能让自己失踪得干干净净,这女人身后的背景有多大你不会想不到。” “背景大又怎样?我倒是不介意让她的背景再多一个陆门。” 杨远倒吸一口气,“你不会是想……” 陆东深在文件的末尾签了字,阖上文件,看了一眼时间,“咱们该出发了。” **葬齐刚和另一名兄弟的棺木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冬祭当天抬上天周山,这件事由蒋小天全权负责,除此之外,他还要管理好冬祭用的所有香品,倒也是信手拈来的事,因为以往这都是他要负责的工作。 七种香丸被分门别类地放好,多出来的那一味蒋璃没让蒋小天保管,蒋小天虽一肚子疑问,但也不敢多问什么。 冬祭的前一天,蒋璃把蒋小天叫到跟前,给了他两份文件。蒋小天打开一看,竟是神仙饮和手鼓店的转让合同,承接人一栏写的是他名字。他一惊,“爷,这是……” “以后这两家店就是你的了。”蒋璃说,“神仙饮的秘方不难,回头我给你,手鼓店我只带走门口的那只,剩下的你就继续经营吧。” 蒋小天一听这话急了,“爷,您要走吗?” 走……蒋璃看着院内的那两口棺材,目光淡淡。人穷极一生四处奔走,但最终还是没能走出这一口棺材的距离。 第98章 沧陵冬祭 沧陵的一天之中,蒋璃最喜欢的就是午后。不论四季如何流转,沧陵的午后都能透着一股子犯懒。不怪那些背包客不愿离开,就是蒋璃这么个洒脱之人都情愿在沧陵待上一辈子。沧陵冬日的午后尤为温暖,没了夏日的燥热,温温凉凉总适合窝在庭院里打个瞌睡。 蒋璃推门进阳阳理发店的时候,店老板也正在打瞌睡。靠着一张宽大的木椅,椅子上铺了张豹子皮,阳光从玻璃窗上透下来,落在挡着老板脸的西部牛仔帽上。这是家不大的理发店,甚至都没她手鼓店的庭院大,却是在沧陵开了有年头的店了。门口竖着陈旧的红蓝白三色条纹玻璃转筒,门脸上“阳阳理发”这四个字白天看着还好,到了晚上灯管一亮,阳阳就变成了日日,老板也懒得修理,或许他觉得日日理发是个生意兴隆的好兆头。 事实上这家理发店是整个沧陵市最火的一家。老板是汉族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听说都是在全球美发大赛中拿过奖的,荣誉加身,但关于老板的传奇只是沧陵当地人的茶余饭后,他们虽承认老板手艺不错,但并不觉得他以前有多牛,沧陵当地人觉得那么牛的人应该待在大城市里才对。 只有蒋璃知道这老板并非等闲,她在店里的墙壁上看见过一个用相框裱起来的证书,在很多沧陵人眼里那只不过是张写满英文的纸,但蒋璃看得清楚,那是来自英国皇家的一张聘书。 明明就是个高人,偏偏在沧陵这里开了家再普通不过的理发店,而且店名起得周正接地气,每次蒋璃一看这几个字,总能想起北京的大北照相馆。 老板姓何,三十多岁,从店里店外只有他一个人来看应该是单身,长得不错,个头挺高,宽肩窄腰的,性子有点冷有点傲,还有点任性,喜欢旅行,有时候店里一关就是半个多月。 今天蒋璃运气不错,何老板不但没关门,店里还没其他客人,许是这个时间大家都午睡了。 听见动静后,何老板抬手往下拉了拉帽檐,见是蒋璃,问,“剪发还是做营养?” 蒋璃径直走到洗发池,说了句,“剪头发。” 老板没有给客人洗头发的习惯,但凡进店的客人都是自己动手。何老板起身晃到洗发池跟前,双臂环抱斜靠在那,“前一阵子不才修剪过吗?”蒋璃算是店里的常客,何老板自然认识她,他知道蒋璃是个十分爱惜头发的人,所以来店里大多数都是做营养护理,头发长了做一下修剪,她对头发的长度也有要求,就必须固定在一个长度上,不能长一寸也不能短一分,有时候何老板都恨不得拿尺子给她量着剪。 蒋璃打湿了头发,手指微微停滞了一下,然后说,“这次是剪短,跟我假的短发一样短。” 何老板一怔。 少许后,他上前来,替她压了些洗发液,她刚要抬头,他就轻轻按住了她的头,“别动。” 何老板亲自给她洗了头。 等坐到镜子前,穿好理发衣,何老板将裹在她头上的毛巾拿下来,盯着镜子里的蒋璃问,“怎么突然想着要剪短了?” 蒋璃说,“三千烦恼丝,剪去了是不是就能了断前尘?” “那你干脆去当尼姑多好。”何老板说了句,拿了吹风机在手,“真想好了?” “嗯。” 何老板就不说话了,开始给她呼呼吹头发。吹得差不多时,手里的剪刀就开始飞舞了。许久后说,“你的发质特别好,剪短可惜了。” 蒋璃看着他在头发间的修长手指,“那你这么高的造型本事,窝在沧陵开家小店岂不是也可惜了?” 何老板瞅了镜子一眼,“彼此彼此。” 蒋璃品着这话,突然觉得还真是彼此彼此。 “明天的冬祭能正常进行吗?”何老板问。 青丝簌簌而落,蒋璃目光肯定,“能。” 何老板也不多问了。 倒是蒋璃问他,“看来今年你又不打算参加了。”照理说到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拿出祭品搁在窗前屋后,这里倒是干净。 何老板动作利落,“我不是沧陵人,又没有信仰,所以冬祭对我来说没太大意义。” “毕竟是沧陵的传统,也是一个时代的印记。”蒋璃说。 何老板听了这话却笑了,看了她一眼,“你以为这种传统还能延续多久?” 蒋璃一愣,看着镜子里的他。何老板又是一剪子下去,说了句,“在时代和人的从属关系里,时代为主人为次,所以没有所谓的属于谁的时代,人终将没有,但时代仍旧继续,最后,属于某个特定人的时代也早晚淹没在记忆的长河里, 不留痕迹。” 这话落在蒋璃心里,陡然剜出一片悲怆来。 ** 冬祭,如期举行。 虽说只是为了这么短暂的一天,但要耗尽沧陵人足足一年的筹备时间。 这一天,沧陵的男丁们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出发到了天周山,寥寥暮霭间,遥遥相对的就是祈神山的山影。沧陵冬祭,于天周山最高处,对着祈神山和抚仙湖的位置拜祭,祈祷未来一年五谷丰登家和万事兴。而在这一天,如果有亲人离世的家庭,也会将亲人的棺木扛到天周山的峰顶,接受天地的祝福,死得安乐。 有主事的人早早就将祭台布置好,最显眼的当属悬挂在祭台之上的巨大牛皮鼓,据说这只鼓的年头几乎跟沧陵的历史一样长,鼓槌为牛骨而制,槌头已经磨得发亮发白。祭台之上的四面八方拉起长长的风马旗,五色经幡迎风而起,哪怕是在山下都能瞧得真切,于苍穹与大地间烈烈而响,成了连接人境和天境的介质。祭台的四个方向分别竖有七根粗壮香台,每一根香台都是一个成年人怀抱般粗细,有两米高左右,紧挨着三米高的长明灯台。祭祀期间,除了七天七夜不灭的长明灯外,那四个方向共28处香台的作用也至关重要,香品要伴着长明灯一同烧上七天七夜,香品一燃,这期间不能再有人随意添加。蒋璃没来之前,沧陵冬祭中燃香一事其实是搁浅的,因为没人懂得将气味能延续那么久。冬祭的香台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青铜座琉璃盏,制作十分精良,看着粗壮,但实际上盛香的香碗就那么一小点, 这就要求制祭祀香的人有超高的技艺,需要制作容量小气味却持久的祭祀香。 蒋璃来了沧陵后就帮着大家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也是她作为女性参加祭祀的原因。 时辰一到,敲鼓人咚咚扬鼓。 那鼓声低沉悠远,似天地的声音,又能抵达九霄至上。鼓声一过,谭耀明和蒋璃就出现了。 第99章 一个谢字 冬祭之前,蒋璃是做了两手准备的。陆东深跟她承诺他会保证谭耀明能够准时参加冬祭,她虽知道像是陆东深这样的人不会将承诺当儿戏,但她清楚谭耀明犯的事,不仅是她知道,整个沧陵都知道谭耀明的这条船翻了,所以这场冬祭让所有参与者都为之担忧。 她想做的就是万无一失,在冬祭之时,她的权威性自然是不及谭耀明,可也总好过冬祭取消。 冬祭有宏场。所谓宏场,说白了就是冬祭之前的休息室更衣室,是冬祭之前临时在山下建立的一处场地,面积挺大,除了存放冬祭时的服装,供人休息,还能存放不少物料,这个地方的作用很大,冬祭准备时人员的休息也都在这个场子里。 沧陵冬祭的开始时间要跟日出保持一致。 冬季日出较晚。 蒋璃却是一晚没睡,早早赶到宏场。 鸡鸣未起之时,就见蒋小天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跟她说,谭爷回来了! 蒋璃一激灵,起身就冲了出去。 宏场有一处是专门供棺材停放用的地方,因为每年冬祭都会有那么一两家有亲人过世的,于是棺材就先抬到这里,然后再由相关人员一并扛上山。 谭耀明站在棺材前。 之前在蒋璃住所为齐刚二人准备的棺材抬过来了,加上后来没救回来的两名兄弟,一共四口棺材,齐刷刷地一字排开。谭耀明颀长的身影匿在幽暗不明的光亮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四口棺材,听到动静后,他也没回头,抬手轻轻摩挲着棺材的边沿,每一口棺材的边沿。蒋璃跑得很急,在看到他后止了脚步,气喘吁吁,目光虽只及他的背影,可这几天压抑在胸腔里的各味情绪就迅速发酵扩散,然后一并拧成激动如泉涌、如山洪、如雪崩。然而这莫大的惊喜和激动冲出口时就成了小心翼翼,她的声音如鸟儿似的薄脆,“谭爷。” 谭耀明扶着棺木的手微微一滞,少许,转身过来。 他又是曾经的谭耀明了。没了在医院时的杀气和狠气,没有让人闻风丧胆的嗜血。在他背后是成团的黑暗,天际一角的云海于山峰间半隐半明,似浪涛般隐隐浮动跌宕。他的眉眼沉痛,又在看到蒋璃后落成温柔,如落在日月长河里的白沙,轻轻徐徐。 他朝她一伸手。 蒋璃只怕眼前看到的只是场梦,所以不敢莽撞冲前,她一步步朝着他过去,直到,她的手被他攥紧。 这几天揪着的心就倏然放下了,与此同时,眼眶就红了。 谭耀明怜惜地看着她,抬手拭了她眼角的湿意,低低地说,“傻丫头,哭什么。” 她轻轻摇头,低垂着头,努力压下一场倾盆而来的泪水。再抬眼时,嘴角微扬,“你能回来就好,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谭爷你呢。”谭耀明看着她宛若明月的脸,有好几次恨不得将她拉入怀中,他想抱紧她,感受她的气息和温度,也想问一句那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等着我,等等这般话和冲动都被他死死摁在心的谷底,他知道,纵使自己再多渴望,也不过是水中月雾中花,碰触不能,奢望不得。 末了,他只说了句,“这些天辛苦你了。” 所有厚重的情感,终究汇集成了“辛苦”二字。 蒋璃哽咽,“是我该做的。”谭耀明转过身,目光落在这四口棺材上,他牵着蒋璃的手不曾放开,这是他唯一想做而又能做的事,就这么将她的手轻轻握于掌心。她的手其实真的很小,第一次抓她手的时候他就在想,怎么能有这么小的手呢,又柔软得很,指骨也细得精致,像是可以用来把玩的润玉。他每次攥她的手都轻则又轻,就生怕一不小心抓疼了她,弄伤她的手。 哪怕是到了现在,他还是不舍太过用力,她是他这辈子唯一动心了的女孩,如长空皓月,如山涧清泉,他拥在怀中,呵护心头。 “他们四个有你也是走得安详了。”谭耀明说。 蒋璃倏然攥紧他的手,“谭爷。” 谭耀明转头看她,她嘴唇翕动了几下,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在谭耀明的注视下说了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谭耀明目光如鸽子般柔和,对她的话也尽是宠溺,摸了摸她的头,低叹,“傻瓜,我已经出事了。” 蒋璃咬着唇,用力。 她从谭耀明的轻描淡写里终究嗅到了绝望,可她从不是认命的那一个。皑皑夜色里,出现在这宏场里的何止是谭耀明一人,在不远处停放着数十辆车,有一些她看着眼生,但有一辆她眼熟。 谭耀明作为主祭人没有太多时间伤春悲秋儿女情长,很快就得进入准备工作中去。谭耀明离去的时候,她看到从那些车里下来些人,跟在他左右。 她心头涌起悲怆。 看着他被夜色吞噬了的身影,蒋璃在心里说,谭爷,你护了我三年,这三年的时光我总要还你的。 掩在夜色下的那辆车没动。 幽幽的,如是鬼魅。 宏场是天周山的一处中转地,承上启下之用。沿着长长的盘山路就可开车下山,顺着窄窄的山路就可脚程上山。 蒋璃朝着那车子过去。 微荡的空气里,有烟草味,若有若无,细若游丝。 她认得那司机,车开得平稳,同时也是身手不错的保镖。他见她过来,就下车,微微将后车门一拉,做了个请的手势。 lt;/divgt; lt;/divgt; 第46节 车门一开时,从里面涌出大团男性气息,清洌逼人,似疏远又似性感,像是风月下的冰层,七分理智三分诱惑。蒋璃深吸一口气,钻进了车里。陆东深坐在后座,手旁有烟灰缸,里面躺了只烟头。车厢里烟味的气息不大,许是她在跟谭耀明说话时,他已开窗散了烟味,所以,那空气里的烟味就像是他的爪牙,无时无刻不在黑暗中注视着一切沧海桑田。 那司机没上车,将车门关了个严实。 车里温暖的气流无孔不入,阻了黎明前的阴冷。她对陆东深说了声谢谢,谭耀明能出现不是易事。 陆东深却低笑,“蒋璃,你欠我的怎么可能只用一个谢字就偿还了?” 蒋璃抬眼看他,他的眼隐在暗影里,笑纹极淡,如浮游粼粼水纹中的鱼群。可很快他眼里就有了疑惑,抬手朝着她脸颊过来。她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想躲没能如愿,他宽厚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擦过去,修长的手指穿于她的发丝间,他低问,“剪头发了?” 第100章 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蒋璃微怔。他的掌心温度恰好,不凉也不热,用温暖二字来形容最合适。贴着她微凉的脸,修长的手指似有似无捻着她的发尾,手腕上的机械表指针一下又一下敲动,不紧不慢,像是他给别人的感觉,他的气息就成了无所不在。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气息,这气息来自于平时的生理习惯和心理习惯,透过肌理成了体味。这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体味,就跟寻遍天下也找不出两片相同的叶子一样。人的体味改变不了,哪怕用上香水或香体膏等外界辅助气息也只是暂时。陆东深的气息十分干净,似水,可又透着清洌,就又似冰,这种气息哪怕是车厢里有烟味、或是他喝了酒都是存在。蒋璃一直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像是钩子的东西,不是他的眼神,不是他的权威,只是他的体味。能有这般干净清洌气息的男人,说明他对平时的饮食和锻炼十分注重,换句话说就是极其注重生活质量,而在心理上也特别平稳。 正因为人的体味是由内而外,所以体味是暴露人的习惯和秘密的最直接方式,陆东深身上的气息太过干净,只能说明两点,要么他是个单纯至极的人,要么就是城府极深的人。 能被人称做商场战神的男人可能单纯至极吗? 蒋璃微微侧脸,避开了他的手,可避不开他的气息。她是有种隐隐的感觉,每次靠近他,他的气息总会纠缠着她的呼吸,跟她的一呼一吸相互拉扯,痴缠着一并钻入她的体内、血液。 其实,她是害怕这种气息的交融。 这世上有种暧昧不是肢体接触,而是彼此气味纠葛,正因为体内融了对方的气息,所以才会情迷,也所以才会心乱。 陆东深见她不语,手指沿着她脸颊的轮廓下来轻捏了她的下巴,“答应我的事没忘吧?” 下巴上的手看似轻捏,她却动不得,只能于暗影之中对上他的眼,良久后说,“没忘。”他要求她不要轻举妄动,所以,他保了谭耀明出来。 陆东深端详着她,似乎在衡量她这句承诺的可信度,许久,他才松手,“跟在谭耀明身后的那些人都是便衣。” “我知道。” “知道就好。”陆东深的目光如鸠,“看清形势远比聪明更重要,蒋璃,你记住,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蒋璃有一瞬的呼吸有些促,但终究掩住了,点了下头。许久,她问,“冬祭之后,谭耀明活命的几率有多大?” 头顶是沉默。她等不来答案,抬眼去看他,却被他眼里的黑沉惊了一下。他始终不给她这个答案,眼里的那片暗沉如海,隐隐翻滚着令人不安的险境。可就是这般沉默,让蒋璃明白了一切,她没再追问,轻声说了句,“ 不管结果怎样,我都是要感谢你的。” 窗外最遥远的天际有浅浅开明。 蒋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滞闷,转身去开车门。 “蒋璃。” 她转头看他。 陆东深盯着她的眼神里有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他似乎有话要说,可最终蒋璃也没能等到他真正想要吐口的,末了,他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低沉地说了句,“以后把头发留长吧。” ** 鸡鸣三声,黎明散,天际线就亮了。 每一年,沧陵冬祭的时间都是如此。 鼓声大作,雷雷而震,如春饷的雷,炸开后就是一片鸟语花香。 冬祭以白色为尊。 所以,前来参加冬祭的人都是身着白衣。哪怕是暂时站在外围死盯着谭耀明的便衣们,也为了敬重传统而身穿白衬衫。 鼓声过,谭耀明作为主祭祀出现。 他身穿白色长褂,双手托着绘有祥云和符文的祭杖,从人群两边分开的祭道缓缓踏上祭台。鼓声作作直达天际,风声萧萧直入人心。有一线光从云层之中挤出来,最遥远的天边开始了明与暗的交织翻滚。 每一次天明,都是一场与黑暗的厮杀。 谭耀明伟岸于天地间,承载着所有沧陵人的希望,所有男丁全都单膝跪地,手托五彩祭条高于头顶,仰视谭耀明的身影。 蒋璃跟在谭耀明的身侧。以往冬祭她都以长发示人,一袭白衫如最美的画、最遥不可及的诗,那华服的光亮缀在她的眉眼,是不可亵渎的美。但今年她剪了长发,褪去华丽白衫,身着跟谭耀明同样的中式白色长褂,一身素白如她,风扬衣角,她英气逼人得很。 通往祭台的路百米长。 蒋璃随谭耀明的脚步徐徐而走,想起第一次跟谭耀明参加冬祭时的情景。 那一年,她紧张得要命,谭耀明是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向祭台。也是在这条如人生漫长的通路上,她小声问谭耀明,如果一会我出错了怎么办啊?谭耀明虽没看她,但嗓音含笑,说,怕什么,还有我呢。 没走几步,她又小声说,其实就算我上去胡乱舞弄一遭,他们也看不出来吧。 谭耀明就笑了,跟她说,放肆。 她就是这般放肆,在沧陵放肆了三年,谭耀明就纵了她三年。可每次踏上这条通往祭台的路她都不曾放肆过,每一次都做足了诚意,因为她心有所图,她向天地间求的是一个安稳。然而,安稳许是这世上最奢侈的念头,饶尊有句话说对了,她想舍弃前尘,可前世会因她而来。 躲不开避不掉,这就是命运。 沧陵冬祭是按照最原始的周制祭祀礼来进行,所以在步骤上也极为繁琐,分为斋戒、就位、迎神、祭帛献祭、饮福、辞神和望瘗。 在行文念祭词后,谭耀明和蒋璃就登上了祭祀台。以往在祭台上,副执事是齐刚,现如今被蒋璃取代,在谭耀明携众人对着天地进行四拜礼后,蒋璃手提壶樽为谭耀明盥洗双手。之后需要焚香和瘗毛血,焚香的重任自然是交到蒋璃手中,而在沧陵百年之前,是需要以阴物迎神,但在现如今,这一环节就改成了以酒祭祀。第一年参加祭祀的蒋璃最为毛躁,跟谭耀明说,要不我割破手指意思意思得了。说这话时谭耀明当年已在祭台之上,又低笑着甩给她两个字:胡闹。 第101章 满意了吗 迎神是整个冬祭中最重要的环节。 蒋璃点燃了四方长明灯,然后,净手,再去焚香。 香是迎神的关键。 她手持火烛,逐一将长明灯旁的琉璃香炉点燃,风吹火摇曳,她的手跟她的眼一样四平八稳。背后是流光暗窜的天际线。火光落在她的眉颊,清冷得很。随着火光跃跃,空气中开始浮游香气。 经她一手炮制的香丸被她放置香炉之中,还有那一味看似无色无味的,逐一滴在众香之中。 香气初起时似浓郁芬香。 随风流转又成了清淡幽明。在沧陵老一辈负责制作祭祀香料的人来说,再稳定的香气总要经过前味和中味的转换,最后才能悠远绵长。可蒋璃只经过前味的转换就能稳定香气,并且能让这香气一直维持到冬祭结束,这便是旁人无法练就的本事。 不远处的便衣们各个都提着神,盯着谭耀明,不敢有丝毫放松。这一众白色行衣皆是沧陵民众,一旦谭耀明真的趁机生事,那眼前这些民众都将会是他的帮凶。 只有陆东深始终在注视着蒋璃。他与那些便衣离得不远,但也不靠近。跟他们一样,他也为了尊重冬祭而身穿白衣。他大多数大衣都以深色为主,但今天他穿了件白色大衣,于天地间负手而立甚是潇洒,光落他眼,却也不及他自身的光亮,很少男人敢这般穿,他就将这颜色穿得高雅,颀长如姿,竟尽是不染俗尘的清冷脱羁。他的眼里没有天地,没有一众身穿行衣的民众,只有手持香火的蒋璃。哪怕隔着百米,瞳仁之中也倒映着她的身影,像是绽放了一朵白色幽兰,香气是传于她的手,他微微眯眼时,眼里幽兰就再也跑不掉了。鼓声依旧,主乐为笙。吹笙的都是沧陵的老人了,他们祖祖辈辈以吹笙为乐,到了年底,他们自然也是迎神之中最重要的人选。奏乐时恰巧就是天明,黑暗被彻底撕开,天际的那角就如天神的眼缓缓睁开,万丈晨光沿着祈神山巍峨的山峰徐徐而下,将整个祈神山笼罩在茫茫光亮之中,从天周山这边看过去,那就是神祇降临之地。 乐奏半时,一身白色行衣的谭耀明率沧陵一众男丁先是朝着祈神山的方向朝拜,四次拜兴之后,其余三个方向分别朝拜。 祭帛起,蒋璃将五月醉倒于酒樽之中,谭耀明手持酒樽,身后徐徐而上几名捧帛的人,几人朝向祈神山的方向,跪祭帛,祭酒。 奏乐呜明。 庄重,深沉,于天地间回荡。 陆东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微微侧身,风吹了他额前发,接起手机,嗓音沉粹,“说。” 是景泞,“陆总,查到那个叫蒋小天的正带着一群人候在祭台南侧,他们没穿白色行衣。” 陆东深转过头,目光落在祭台之上正在斟酒的蒋璃。祭台一侧的平台之上,上白只青铜酒樽,她手持酒舀不疾不徐逐一将酒樽填满,不见丝毫端倪。他的脸色稍稍沉了些,嘴唇微抿。 “还有件事,我们安排在山下的人已经联系不上了。” 陆东深眉心骤然一蹙,盯着蒋璃的身影,瞳仁一缩。 “陆总,现在这种情况您真的不适合再插手了,万一遇上危险——” “晚了,我已经来天周山了。”话毕,掐断了通话。 从通话到结束,他目光未曾离开蒋璃须臾,果真,他还是低估她了。 跪饮福酒受福胙,谭耀明在祭帛之后再与天地间祭拜,众人也再次跪拜,之后,沧陵男丁便一一入祭台献祭礼,领祭酒,众饮。 很快,蒋璃带了一小众人鱼贯而下,到了便衣们的面前。 蒋璃转身端过酒樽,对带头人说,“既然随了冬祭的规矩,那诸位就请饮杯酒吧,在沧陵,任何酒都可以不喝,但冬祭的酒一定要喝,新年即将伊始,讨个吉利,也冲冲你们身上的煞气。” 带头人礼节得当,“心意领了,但这酒我们不能喝。” 蒋璃轻轻一笑,“怕我在酒里做文章?”话毕,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当着他的面酒杯一倒,“警官,现在如何?一杯酒而已,喝不醉你们。” 带头人许是面子上挂不住,便接过蒋璃再次奉上的酒樽,其他手下见状也一一拿过酒樽,一饮而尽。 “多谢赏脸。” 等蒋璃端着酒樽过来时,陆东深的脸上已是无风无浪,看着她,目光深沉。她将酒樽微微举起,“陆先生肯赏脸吗?” 陆东深没动,始终盯着她。 蒋璃浅笑,酒樽送到他唇边,“亲自喂你吗?”酒气钻了陆东深的呼吸,有一丝气味若有若无,不属于酒气,陆东深的脸色微微一变,如果不是之前闻过,他现在必然会浑然不知。蒋璃将他眸底的神色全然入眼,朝他靠近了几分,“陆先生太高了,我的手都举酸了。”陆东深抬手,一并将她的手控在酒樽上,目光先是落在她系于白袍上的符包上,然后又扫了祭台的谭耀明一眼,他身上也同样系着符包,是刚刚焚香时蒋璃为谭耀明系上的。他收回目光,低叹一声,再开口嗓音似淡似沉,“别再任性了。” 蒋璃于他手心里的手指微微一僵,对上他的眼,稍许后直截了当说,“如果我就是任性呢?陆先生是准还是不准?”陆东深的目光稳稳落于她的脸,下巴微绷,略有严肃时的样子就倨傲很多,能僵持个半分多钟,直到她的手腕真举酸了,他竟是忽而一笑,似无奈又似妥协,修长的手指一拎,酒樽就从她手心脱离,他没多说一句,举杯一饮而尽。 蒋璃没料到他会这么痛快喝下,愣住。 倒是陆东深,杯中酒尽后,他似笑非笑,问她,“满意了吗?”一句低语,令蒋璃恍惚一下,心头却是猛地一颤,像是被只手掬了一把,她有点清晰,这手,就是陆东深的手。忙从他手中拿过酒樽,道了声谢,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回了祭台。 第102章 能保一时是一时 祭台之上,谭耀明等她返回,低低地说了句,“他们是外人,不需要喝祭酒。” 蒋璃轻声说,“还好,他们都给了情面。”也还好,他们都喝了酒。 谭耀明看着她,目光绵长,低叹,“蒋璃,以后……”话说了一半止住。 她看着他,不知怎的,总觉得他眼里的光黯淡沉遂,如夜空里最遥不可及的星辰,让她触碰不到,猜测不透。谭耀明微微挑起嘴角,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不能再这么胡闹了。”蒋璃不知怎的,心就慌了一下。像是一种诀别的预感,如菟丝草似的在心底蔓延,卡住她的喉咙,草丝的触角扎进了血液,她闻得到腥甜的气味。深吸一口气,压了心头的不安和急促,抬手整理了一下谭耀明衣角的符包,布角扯动时就会有气味钻出来,很深沉的气味,不香却绵长,奇异地能压住四周如海浪般游走的香气。 “谭爷,我们该进行最后一道程序了。” 她以后是不能再胡闹了。 谭耀明,将他所有的耐性和荣宠都给了她,这三年来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可他日日夜夜尽是敬重,从没对她轻薄过半分。她爱他,是发自内心的敬爱,是能抛了一切的敬爱。 这世上有一种超出爱情和友谊的男女关系,便是她对谭耀明吧。 他是她的爷,一辈子的爷。 谭耀明凝视她许久,然后说,“好。” 望瘗是整个冬祭的最后环节,也是遥祝亡灵的最好时机。 lt;/divgt; lt;/divgt; 第47节 齐刚等四人的棺木已摆放整齐,旁有祝文、锦帛,只待谭耀明亲手为他们盖上棺椁,焚烧祝文和锦帛,上达于天方才礼毕。谭耀明步履沉重,明明不过几步的距离,却恰似隔了千山万水沧海桑田。 蒋璃没上前,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哪怕不看他的眼神,她也知他内心楚痛,他的脊梁僵直,看得让人心疼。曾经为他打拼的兄弟,如今就这么躺在他眼前,再无声息。以往,他送走不少亡灵,而今天,他送走的是自己的兄弟。谭耀明站在齐刚的棺椁前,一手撑着棺木的边沿,另只手死死扣在棺盖上,却迟迟无法落下。只怕这一落,他跟这些兄弟们的情义就彻底隔了前尘来世。蒋璃轻步上前,她看到他的手背青筋凸起,罩在光影里的侧脸是极力压制的悲痛,她喉咙堵,心口酸,少许说,“谭爷,时间到了。” 谭耀明咬咬牙,这才稍稍松了手指,可落棺盖的手都在颤抖。 蒋璃伸手,压在他的手背上,这才察觉他的手温低得很。她深吸一口气,帮着他用了力,棺盖最后一声响,与棺木扣死。谭耀明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许久说了句,“谢谢。” 所有人都在等着谭耀明焚烧祝文和锦帛。 可他双手撑着棺木迟迟未动,低垂着头。蒋璃离他最近,所以能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她微抿了唇角,移了下身子,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那些便衣们的视线。 “蒋璃,今天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停手。”谭耀明低低地说。 蒋璃心头一凛。 谭耀明微微侧头瞅她,语气很重地补上了两个字,“听话。” 蒋璃知道瞒他不过,开口,“任何时候我都可以听你的话,但今天,不行。” 谭耀明眉心一蹙。 “既然谭爷迟迟不肯焚祝文,那我就代谭爷来做,权当我来送这弟兄四人最后一程。”话毕,她持起祝文和锦帛,长明灯中火光熊熊而烈,映亮了她的眉眼。 这一刻,她比谭耀明更绝决。 谭耀明一把拉住她,“你想做什么?” 这一举动令祭台下所有人都愣住,那几名便衣们发觉事情不妥,开始悄无声息地接近祭台,陆东深还站在原地,微微眯眼,眉心微锁。蒋璃眼角的余光自然扫到那几名便衣的身影,看向谭耀明,“你护我周全,我保你安好。”音落,她手一扬,那些祝文和锦帛就被扔进了长明灯盏之中,紧跟着就听几声巨响,如天际的闷雷炸开般,惊得祭台地动山摇。 是长明灯盏爆开。眼前是大团浓雾升腾,很快就将祭台淹在其中,阻隔了祭台下的视线。沧陵男丁们震惊,想冲上祭台看个究竟时却发现动弹不得,不光是他们,那几名便衣也是为时已晚,双脚双手像是被人捆绑了似的无法移动,头脑还清晰得很,就是神经如同麻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祭台被浓雾缭绕。陆东深将这一幕完完整整看在眼里,他试图动动手指,却是无法如愿。蒋璃这一招来得聪明果决,真正的端倪就藏在长明灯盏的这一炸上,香炉里的香气和酒气不过是催化剂,他只想到了香炉里香丸做了手脚,原来,真正刺激酒气和香炉里的香丸相克的东西藏在长明灯盏和祝文中。 那白雾气味怪异,是与周遭香气混合一起的结果,浓洌逼人。蒋小天带着一众弟兄跃上祭台,他们各个身穿便装,没带符包,祭祀的酒他们没喝,所以眼前的香气对他们来说并不起作用。蒋小天意气风发,“蒋爷,一切都备好了,陆东深和饶尊的人现在山下都鬼打墙呢。” 谭耀明愕然。 蒋璃没跟他解释,说,“谭爷快走。” 毕竟不是害人伤命的东西,所以这香雾对人的钳制也有时间限制,时间一到,那些便衣就可自由活动,到时候她就功亏一篑了。 谭耀明料到蒋璃不会甘心,可没想到她会动作这么大,阵仗也这般大。想了想,眉心紧皱,“你这算什么?豁出自己来还我的人情债吗?” 蒋璃又急又促,“再不走来不及了!” 谭耀明见她眼眶湿润,一时心就软了,走上前,轻抚她的眉骨,“傻丫头,就算你拼尽全力我还能躲哪呢?我能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吗?” “能保谭爷一时是一时。” 谭耀明摇头,“大势已去了。”“谭爷!”蒋璃见香雾渐渐转薄,急火攻心,朝后一退跪在地上,蒋小天等人见状,纷纷跪地。“求你快走吧!” 第103章 血祭 谭耀明迎风而立,居高临下低喝,“都给我起来。” 蒋璃跪地不动。 “蒋璃!”谭耀明喝道。 蒋璃抬头,对上谭耀明的眼,“谭爷,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蒋小天!”蒋小天肯定是站在蒋璃这边的,在此之前蒋璃问他,蒋小天,我交给你个任务你敢做吗?蒋小天这孩子聪明,许是从她前几日准备东西时过于沉默的态度里看出了端倪,没等蒋璃明说他就表态:没有谭爷和蒋爷就没有我蒋小天的今天,所以,蒋爷您随便吩咐。 蒋璃又问,如果是丢命的事呢? 蒋小天笑了说,在道上混的人从来不怕丢命,只怕丢脸。 所以在今天,蒋小天一早就准备好了。他起身,带着一群弟兄拥上前,用蒋璃最后叮嘱他的话就是,到时候哪怕用绑的也要把谭爷带走。 可他刚冲上前,衣领就被谭耀明揪住,几乎是贴着他的脸低问了句,“你是不想让你们蒋爷活命了吗?” 蒋小天一愣,又被谭耀明的眼神凛了一下。 谭耀明只用了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所以蒋璃并没听见他说了什么,见蒋小天停住了动作,急声喝道,“蒋小天你磨蹭什么呢?” 蒋小天也想到了种种可能性,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身后的弟兄左等右等不见他动弹,自是着急,但也不敢轻举妄动。蒋璃见状,蓦地起身冲上前。 香气相克有时间,香雾一旦散尽,她就再也没办法保住谭耀明了。所以一时间急火攻心,朝着谭耀明就动手了。她出拳的速度极快,看得出是打算破釜沉舟,要不然平时哪敢对谭耀明下手。谭耀明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般,一个偏头躲过她的拳头,大手一抓,试图钳住她的胳膊,岂料她的反应也快,身形一闪就避开了谭耀明的进攻。 蒋小天在旁是又着急又上火的,直跺脚,“两位爷别打了!”帮谁都不行,他还从来没这么为难过。蒋璃也不指望蒋小天上前帮忙了,干脆全力以赴钳制谭耀明。但谭耀明毕竟是见天在道上混的,身手之好出手之快是众所周知的,就算蒋璃真挺能打,面对谭耀明也是吃力。在她跃起准备再次擒住谭耀明的手臂时,谭耀明抓住机会反手一控,她的手腕就被钳住,还未做出反击,谭耀明就手劲一收,紧跟着将蒋璃一把拉了过来。 蒋璃再动,腰就被谭耀明搂个瓷实。 “谭爷,你——” 她的话音未落,他的脸就压下来,吻上了她的唇。 蒋小天等人都震惊了。 蒋璃心中一惊,紧跟着谭耀明的大手就扣住了她的后脑,仍旧是唇贴着她的唇,却只是这么贴着,不曾探开她的唇齿。他的唇微凉,轻颤,似磐石般压着她,一直压进她心头。 她没再动,鼻腔却酸了。 他的绝决、他的执意,就尽在这一吻之中了。 清晨风大,祭台又是在山顶处,香雾便被吹散了。很快,祭台之上清晰可见,台下的人将这一幕尽数看在眼里。 陆东深盯着祭台,遗世独立,眉色沉重,手指费劲全力才能动上一动,斜对面的那几名便衣也是各个惊愕,他们没以为香雾散了谭耀明还在。 祭台上,谭耀明抬了脸,松了她的腰,扣在她后脑的手轻轻拂了她的额前发,低低地说,“任何时候都不能哭,记住了吗?” “谭爷,你不能……”蒋璃哽得要命,一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我求你了。” 谭耀明笑了,“你从来都没求过我,这是你的第一次吧。” 蒋璃红了眼眶。 谭耀明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蒋璃啊,兄弟们都在这,我不会走。” 还有一句话是留在心底的:我走了,所有的为难就落你头上,蒋璃,我不忍你为难,一丝一毫都不可以。“还记得你第一次参加冬祭时你说过的话吗,你说哪怕是割破手指见点血也算是祭祀,只拿酒来糊弄老天爷,老天爷会不高兴的。想来你是对的,所以安稳的日子才过得这么匆忙。不知今天血祭过后老天会不会满意,不求别的,只愿你能一生安稳。” 蒋璃心脏漏跳一下,紧跟着就听见蒋小天一声歇斯底里,“谭爷!”她一惊,用力想要推开谭耀明看个清楚,却被谭耀明搂得更紧。她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只觉得他的身体渐渐沉了,拼命唤他谭爷。最后一个拼尽全力推搡,谭耀明终于松了手,高大的身子踉跄了两下,倒在祭台之上。 风过,血腥味摇曳,像是荒草抓了蒋璃的呼吸,她只觉心口一窒,像是被人生生捅了一刀似的剧痛。 可这一刀是捅在谭耀明的身上。一把匕首直插他身上,血沿着锋利的刀刃洇了他的一身白衣,渐渐的摊开了大片红,宛若开了一片彼岸花,吞噬着天地间的绝望和悲凉而生得异常妖孽。蒋璃双腿一软瘫地,一时间只觉得不远处的腥甜钻了呼吸,她的喉咙也似乎多了血腥。 蒋小天等人冲了上前。 香气彻底被吹散了,只有香炉中的气味飘飘摇摇,伸向远方。 台下的人全都有了反应,手脚都能动了,见这幕后都纷纷跪地,悲痛,“谭爷!”几名便衣想往上冲,被带头的拦下,然后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可带头的心里明白,谭耀明一旦不逃不逸,按照他的性子可未必就是甘心伏法,一代枭雄怕是宁可死也不愿将脸面搁在牢狱之中。一旦一心求死,任大罗神仙来也无济于事。 祭台之上,蒋璃艰难地跪爬过去,每靠近一步,纠缠着她喉头的血腥味就更浓烈了些。三年来她身上沾的、鼻子里闻的都是别人的血,没想到今天是谭耀明的。她抓住谭耀明的手,方才还是温热的掌心,现在正一点点转凉,她用了力气,抓得更紧,试图能留住他的一点手温,可这凉就透过肌肤寒着她的骨骼。胸口如被人撕扯,痛却无法畅快地痛,闷得歇斯底里。她没想到的是,谭耀明在宽大的白衣之中竟藏了匕首。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气、她痛、她悲凉、她绝望,可种种情绪压着喉咙里倒不出,想要咽下眼泪的苦涩,却也无能为力,眼泪就坠坠而落,打湿衣襟,砸落祭台。这祭台,这天地,这荒芜,被祭奠的就有血有泪了。 第104章 夏昼 谭耀明吃力抬手覆上她的脸,泪水顺着他的指尖滑落,他微微扯开唇角,“刚刚说过了,别哭……”话音落,一大口血就喷出。 蒋璃痛哭,“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谭耀明的气息渐弱,嘴巴一张一合,蒋璃抓住他另只手,拼命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死,不行。” “蒋璃……”谭耀明无力地唤着她名字,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攥着她的手,“这样挺好,有脸见弟兄们了。” “谭爷!”蒋璃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呜咽。 谭耀明抽出手,轻轻扣住她的头,半晌后低叹,“今生算是欠你的了,如果有来生……”话没说完他便不说了,眼神开始涣散,可脑子里一遍遍过的还是初见她时的那幕。 那是她最无助的时候啊,蜷缩在角落里,眼里有恨有痛,还有近乎被人逼到悬崖边上的疯狂,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只有他知道她没疯。他跟她说,你跟我走,我帮你做你想做的。 她说,我要报仇,他说,好。 可在沧陵待了半年后,她说,我想忘了一切,想要安稳。 他说,好。 她骨子里有狠劲,可又那么渴望安逸,他许诺,现在却食了言。 是啊,今生都无法履行的诺,他怎敢再奢望许来世的愿? 蒋璃死死揪着他的衣服,痛不欲生。 台上台下一片苍凉。 风过,天阴沉。周遭飞沙走石,树叶簌簌直响。 便衣们冲上了祭台。 陆东深虽能动,但他没动,负手而立,静静注视祭台之上发生的一幕。蒋璃的泪、蒋璃的声嘶力竭、蒋璃的拼命等等他都看在眼里,眉间不见波动,就这么看着她肆意宣泄。 谭耀明,终究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想他陆东深踏上人性争斗这条路后就很少有佩服的人,谭耀明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如果不是利益相争,说不定他和他还能把酒言欢。只可惜,世间太多想无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之地厮杀难免。 想他谭耀明当时在医院里杀人杀红了眼,那一刻他就从谭耀明眼里看到了诀别。 他一事相托。 其实并不用谭耀明多言,他也知道他相托之事。 当天,谭耀明也只是寥寥几句,却道尽了身上的担子,他说,陆总,希望你能保下蒋璃。 他敬谭耀明血气方刚,让他去坐牢,他宁愿血洒祭台。所以,今天的冬祭,是蒋璃的生,也是谭耀明的死。 只是…… 蒋璃那一声几乎划破长空的悲恸,令陆东深微蹙了眉,心口也像是被捅了一刀似的,生疼。 ** 沧陵变了天。 冬祭之后,整个沧陵人心惶惶。 谭耀明在祭台上的自尽,犹若勒断了沧陵人向来的生机勃勃,一时间,整座城都笼罩在苍凉悲壮之中。在沧陵人的眼里,不管谭耀明做了什么,他都是沧陵的爷,都是让人敬重的爷。 现在爷走了,齐刚等人殡天,谭耀明所有的产业被搁浅,其他一干弟兄都被相关部门问话,其中,也包括蒋璃。蒋璃作为跟谭耀明走得最近的人,自然会深受牵连,尤其是在冬祭时试图放走谭耀明,给司法机关造成阻碍、以气味袭警等等行为,已然成了一项项指控的罪名,如果当时一旦谭耀明逃脱,那等着蒋璃的将会是无妄之灾。 蒋璃在审讯室里什么都不说。她还穿着祭祀时的白衣,身上留着谭耀明的血迹。终究那些彼岸花缠了她的身,令她如同个死人般听不进任何话。灯光刺眼,却也未能照亮她暗沉的瞳仁,那瞳仁里无悲无喜,无痛无忧,平静似水,可又是熬尽了最后一滴水的枯井。 lt;/divgt; lt;/divgt; 第48节 市局的人负责审讯,隔着一层单向玻璃还有其他相关部门的人,全都是大有来头。谭耀明的罪行明朗,自杀也不会隐藏太多案情,警方要做的就是从蒋璃嘴里掰出更多东西。 饶尊赶到时,透过玻璃看见蒋璃一副生不起死不了的模样后怒了,朝着市局拍桌子,市局的人也知饶尊的身份,虽不敢得罪,但也不能徇私,就说,“现在是审讯期间,我们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饶尊脾气上来了,“这他妈的是走程序吗?没看见她什么样了吗?”紧跟着众目睽睽之下就闯进了审讯室。 身后跟着一群人,拦也不是劝也不行,各个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蒋璃这边混混涨涨的,下一秒就被人拉了起来,手劲不小,也就连带的让她有了知觉,她抬眼,对上了饶尊的脸。饶尊见她脸色浆白得吓人,压了一身的嚣张,放低了嗓音说,“我带你走。” 蒋璃却有了反应,一用力,抽回胳膊。 饶尊愣住,转头看着她。 她盯着他,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饶尊脸色一僵,微微眯眼,“你别不知好歹!” “滚。”蒋璃只重复这一个字,声音寒凉得很。 审讯室里不少司法人员,饶尊的脸面自然挂不住了,铁青得很,攥了攥手,咬牙切齿,“好,你愿意在这待着是吧?刘队!” 负责审讯蒋璃的就是刘队,他上前。 饶尊死死盯着蒋璃的脸,“继续审!往死里给我审!什么时候吐口了什么时候再放她走!”刘队简直是要烧香拜佛了,他最怕的就是眼前这个祖宗插手干预,现在总算能顺当了。可一腔的激动还没等凉下来,有手下敲门进来,压着他耳根子说了句话,刘队闻言脸色一变,眉心紧皱,“审讯期间不允许保释,开什么玩笑,谭耀明手底下那些人能放,也不能放了她蒋璃。” “谁说她是蒋璃?” 一声低沉嗓音扬起,陆东深竟出现在审讯室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走廊大片光亮,身后跟着景泞。 刘队一怔,饶尊倏然转头看过去,眸光一厉。 陆东深风轻云淡,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蒋璃,然后目光跃过饶尊落在刘队脸上,“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刘队抓错人了。” 刘队知道陆东深,也知他不好惹,但这般硬闯也是不合规矩,他冷笑,“陆总这话说的有意思,你说她不是蒋璃?那她是谁?”陆东深一字一句,“陆门集团气味构建师,夏昼。” 第105章 捞人 陆东深的语气不疾不徐的,可每个字扔出来都是掷地有声,眼神哪怕淡淡也权威十足。原本是半死不活的蒋璃闻言这话后肩头颤了一下,抬眼看陆东深,眼里多有惊愕。 饶尊也有怔楞,但也只是片刻,狭长的眼微眯时就成了犀利锋芒。 刘队的眼睛也不是白长的,自然看得出其中端倪,笑道,“陆总也说了物有相同人有相似,我看认错人的是陆总吧,夏昼?什么夏昼?随便叫来个沧陵人都认得她是蒋璃。” “哦?”陆东深饶有兴致,“那刘队不妨可以找几个沧陵人来认认。” 刘队一愣,他倒是没料到陆东深会顺着他的话将他一局。陆东深朝前走了两步,宽厚的背影恰到好处地挡住了蒋璃,“刘队要是嫌麻烦也好办,倒不如直接问尊少。” 刘队啊了一声,一脸疑惑。 陆东深看着饶尊,嘴角微扬,“我记得尊少与我集团的夏昼有过一面之缘,想来辨她是蒋璃还是夏昼倒也不难。” 饶尊寒着脸抿着唇,下巴绷得很紧,相比他的剑拔弩张,陆东深看上去风轻云淡,可两个男人之间已是汹涌暗流。刘队皱着眉头,这局面远远超出他的预想,看得出来饶尊是被陆东深架了起来。 许久后,饶尊的脸色才稍稍回缓,冷笑,“没错,她是夏昼。”话毕,他走近陆东深,用近乎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似笑非笑,“陆总,领教了。”陆东深这一招用得极狠,他澄清她是夏昼,那就连带着向外人承认她是陆门集团的夏昼,除非他否认陆东深的话,咬死她就是蒋璃。但事实上他能任由她在审讯室里继续人不人鬼不鬼地待着吗?不,他于心不忍,所以势必要给自己和执法机关一个台阶下,与陆东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这也是他愤恨的原因,陆东深这个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一招制敌,死死抓住了他的软肋,果真够毒够辣。 陆东深不动声色,“承让。” 刘队没料到饶尊会这么说,急了,“尊少!” 饶尊转身面向蒋璃,脸沉似海。蒋璃没看他,但也没看陆东深,整个人坐在灯影下,脸色堪比刚刚还要惨白。 刘队见状不甘心,“陆总这一招临时抱佛脚做得诚意不足,她在谭耀明身边待了三年,怎么扭头就成了贵集团的人了?改名换姓这种事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刘队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能理解,景泞。”陆东深淡淡道。 景泞走上前,将手中的文件逐一摊在刘队眼前,说,“三年前夏小姐就任我集团的气味构建师,这是集团的聘请书和夏小姐的合同原件,另外还有夏小姐这三年来在集团的工作记录。”刘队拉长了脸,抬眼看向陆东深。都说陆门长子陆东深年纪虽轻,可足以将商场之上的一众老狐狸耍得团团转,此人心思深沉难测,又是十足十地压得住心沉得住气,人人都道他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今天初次交手就让他领教了,这人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陆总,真是煞费苦心啊。”刘队压着不悦,笑。 陆东深眉头微扬,眼里的笑始终浅浅,“景泞,给刘队一份能交差的文件。”景泞将最后一份文件从文件夹里抽出来,递到刘队手里,“这是夏小姐相关身份证明文件,里面有原件和复印件,夏小姐被刘队带进了局子里,陆总带走夏小姐的时候总要提交夏小姐的身份文件的,所以复印件已经为刘队准备好了。” 一切不疾不徐,一切都是有备而来。对于陆东深带来的所谓聘书和合同等等这些,明眼人都知道这些不过就是个幌子,这个幌子若要普通人来做那是难上加难,但陆东深张口,这件事就易如反掌,所以,不管是刘队还是饶尊,在看到这些文件时都没太大反应。然而,身份证明文件就不同了,复印件能造假,原件是有备案的,也有造假的可能,可落在局子里一旦造假风险就太大。 所以,饶尊僵直了脊梁,刘队惊讶地嘴巴合不上,他想的是,明明就是沧陵人眼里的蒋爷,明明就是待在谭耀明身边的蒋璃,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夏昼了? 而在审讯椅上枯坐的蒋璃,相比在场人的反应已是平静了,即使陆东深使出了杀手锏她都毫无反应。她只是用拇指捻着袖口上的血迹,一下又一下,直到捻到手指生疼都不停止。 最后怎么出审讯室的连蒋璃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经过饶尊身边时他周身散发的寒凉,堪比那日冬祭时的风还要锋利,嗖嗖地直往她心里钻。他始终盯着她,双眼如钉,谭耀明死了,合他意了,蒋璃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 她也只知道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脚跟再一酸的时候,陆东深就稳稳地接住了她。 就这样,她被陆东深一路抱着离开的警局,在走廊两侧、身后的众目睽睽之下。 陆东深命景泞先回去,他亲自开车。 车行一路都是沉默,她不知道他要把她带到哪,想问,喉咙是堵着的,嘴巴也像是被线封住了似的动弹不得。直到,车子途径了川阳区、经过了通往凰天的路口。 蒋璃猛地去开车门。 陆东深以为她会一路沉默到酒店,不曾想她会有这般行动,一个急刹车,长臂一伸拦住了蒋璃前冲的身子。 “不知道危险吗?”他低喝。 蒋璃整个人靠在后座上,渐渐的,肩头在抖,如此近的距离,陆东深都能听到她牙齿相撞的声音。见状,他低叹了一声,放缓语气,“我的意思是刚才太为危险了,你想做什么跟我说。” 蒋璃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想下车,下车……”陆东深没料到她能哭,先是一怔,然后赶忙抓过纸巾给她擦眼泪,他处理过商场上大大小小的难题,棘手的、要命的,就是从来没处理过这种情况。“行行行,下车,我们现在就下车。” 第106章 陆东深你混蛋 在谭耀明手下产业被查封之际,唯独凰天被搁浅,缘由是不论官场还是道上的人虽然都知道凰天的幕后老板是谭耀明,但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凰天是谭耀明的产业,所以凰天只能成为一条漏网之鱼,仍旧由明面上的老板伍哥来打理,然而看得出凰天的辉煌已经过去。 蒋璃进来的时候,凰天虽没面临整改,可也没对外经营。工作人员基本上已经被遣散,更是没有姑娘们的身影了,只留下几名保洁在维持凰天的整洁。伍哥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见蒋璃来了眼眶都有点泛红,她进凰天之前已经压了眼泪,进了凰天见到眼前的光景鼻子又是一酸。 伍哥很快看见了陆东深的身影,面色一僵,蒋璃轻声说了句无妨。伍哥点点头,靠近她说,谭爷的葬礼你还是不要参加了,毕竟现在条子紧盯着你呢。 蒋璃摇头,她想说她必须参加,可嗓子哽得要命。谭耀明和齐刚等人的葬礼一直是蒋小天在忙,时不时会跟她沟通相关事宜。 伍哥轻叹说,谭爷泉下有知也不会让你出面的。蒋璃压了好久才又把一场悲怆压下,她跟伍哥说自己想在这待一会,伍哥扫了一眼陆东深,但也没说什么就先离开了。蒋璃绕过中央舞池去了走廊深处,大厅的光线幽暗,走廊深处更像是罩在黑暗之中, 她的身影就被那条宛若人生漫长的黑暗渐渐吞噬,黯淡得形同一张老旧的岁月照片。 陆东深耐着性子等候,没急,没催。 又过了一会儿,蒋璃出来了。 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是苍白,尤其是在幽暗的光影里,那张脸惨白如纸。她始终没多言一句,坐回贵宾区的沙发座里,双腿屈起双臂环抱膝盖,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中央舞池。 人人都说,凰天的舞池是用金子垒起来的,当姑娘们在上面曼舞轻歌时,一株株金莲就是搭建舞池的基石。 蒋璃看着看着笑了。她似乎听见凰天曾经的热闹,能听见下面的客人疯狂地在喊芙蓉的名字。她似乎又看见了谭耀明,匿在沙发里,燃上支雪茄,藏于凰天的热闹之中,她还看见了自己,没事总喜欢到后台去调戏姑娘们,她们围着她腻着小嗓子叫她蒋爷,她就打趣地问她们,你们是喜欢谭爷还是喜欢我啊?姑娘们就像是泥鳅似的黏在她怀里说,我们当然更喜欢蒋爷你了。 往日的热闹和此时的安静相互拉扯,曾经与现实层层叠叠交织如海浪。触景生情这四个字真是要不得,它是一把利剑、是锋刃,能将整颗心剖得鲜血淋漓还甘之若饴。 陆东深双手插在西装裤兜里,于光影下而立,晦涩不明的浮动暗影落在他宽拓的肩膀上,他的俊脸几乎噬在暗处。他看着她,任由她在歇斯底里地平静,形同枯槁的木,沉默、悲凉。 直到手机响,蒋璃的肩头颤了一下。 陆东深接起,那边说完后,他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他走到沙发前,高大的身影映下,被头顶的光斜落,将蒋璃罩了个严实。蒋璃的视线被他挡住了,但也没移开,似乎她原本就不在看舞台,只是沉浸于悲凉的过往里。 许久,她才说,“陆东深,我累了。” 陆东深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累了,我就带你回去。” “回去?”蒋璃仰头看着他,眼里是迷茫是彷徨,喃喃,“我还能回哪去……” 陆东深收回手,眸底深处多了丝怜惜,“明天跟我回京。” 蒋璃一怔。 “在沧陵城的是蒋璃不是夏昼。”陆东深看着她,“夏昼,只是来解决天际酒店中邪一事,她不认识谭耀明,也不知道冬祭的事。” “不……”蒋璃失声,“我不能走,谭爷的葬礼——” “既然都不认识谭耀明,为什么要参加他的葬礼?”陆东深眉心微微一蹙,尽显严苛。 蒋璃盯着他,渐渐眼神暗凉,紧跟着起身就要往外走,下一秒陆东深长臂一伸就将她的腰揽住。这两日压在心头的愤恨和悲凉瞬间井喷,蒋璃发了疯似的推搡着他,“放开我!” 陆东深绷紧了下巴,任由她的怒吼的嘶喊,她拼命想要冲出他手臂的桎梏,他却是用了力的,紧跟着将她摁回沙发上,双臂朝两旁一搭,将蒋璃结结实实困在他胸膛和手臂圈成的狭小空间里。 “陆东深你混蛋!”蒋璃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捶打他的胸膛,推搡他的肩膀,他身上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衬衫凌乱了,但仍岿然不动,任凭她在他怀里嘶吼。 直到他脖颈被她尖细的指甲抓伤,洇出了血迹,直到她红了眼质问他凭什么这么做。陆东深腾出只手,绕到她的后脑一控,俊脸几乎压上她的,嗓音低沉有力,“凭你现在已经不是谭耀明的女人了。” 蒋璃怔怔地看着他,很快,眼眶聚集成泪,滑落。陆东深松开箍着她后脑的手,修长的手指攀上她的脸颊,为她拭泪。可泪水像是场倾盆,控制不住,他就一点点给她擦拭,耐性十足。蒋璃的内心终于崩塌,抱住陆东深的脖子,脸颊埋了过去,紧跟着狠狠咬了他的脖子。 陆东深没动,任凭她的发泄,他闻到腥甜的血气味,她这一下子咬得不轻。 许久,蒋璃才松口。 他脖颈就赫然出了道血印子。 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口,有气无力地说,“陆东深,算是我求你了,让我送谭爷最后一程吧。”她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如果陆东深有心阻拦,派上几名保镖就能将她严防死守,她跟这个男人硬拼不得。 陆东深挺直了身子,将她的头揽过来,轻抚,语气自上而下落下,“不行。” 蒋璃从他怀里抬头,死盯着他。陆东深居高临下,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力道虽轻却足以让她避让不开,他语气淡淡,可微凉的语气下匿着强势,“除非,你不想让谭耀明的葬礼顺利举行。” 第107章 是 午后,天阴了下来。遥远的天际线坠着沉云,大坨遮着光亮。 下了雪,触目皑皑。 沧陵鲜少下雪,往年冬季雨水较多,再恶劣的天气也不过是雨加雪,哪像是今日这般鹅毛大雪。 蒋璃被陆东深带回了天际酒店,房门口守了两名保镖,除了陆东深外,只有房间管家能自由出入。照理,如果蒋璃想要硬闯,两名保镖不是她的对手。但她选择缄默,一直待在房间里没为难管家和保镖。长窗被飞雪迷了视线,整个沧陵城上了白妆,飞檐青瓦都改了颜色,那一条条见不到头的长街也披上白霜,从房间这个高度看下去,宛若整座城池都挂上了挽联,飘摇在冬季冷风之中,为沧陵谭爷的逝去而悲歌。蒋璃洗完澡后就一直坐在长窗前,凝在发梢的水珠承受不了重量抵在她棉白色的衣衫上。她怀里抱着那件沾血的长衫,目光透过玻璃,跃过呼啸的冷风,穿过层层叠叠的飞雪,静静注视着这座城,这座给了她三年安逸的城。 房间里的电视开着。吵吵嚷嚷的,是当地的电视台,里面沸沸扬扬的尽数都是谭耀明于冬祭自尽的消息。电视台倒也好,一些报道都知道收敛着来,不偏不倚的报道,对于谭耀明暗地里所做之事没有隐藏,对于沧陵上下的悲凉也如实报道。 lt;/divgt; lt;/divgt; 第49节 但网络上的消息就五花八门了,褒贬不一。 那些跟风的帖子就犹若雨后春笋,夹枪带炮,还有质疑蒋璃的,甚至有开玩笑说,谭耀明是被蒋璃的巫术给害死的。等等言论,对方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成了蝴蝶效应,流言四起,伤人于无形。 整个沧陵城闹得沸沸扬扬时,陆东深正在酒店的最高层开会,从落雪的午后到天色将暗他都没有停歇。 期间接到房间管家的电话,那边在说,他在听,过程中没说一句话,最后才道了句,好,我知道了。通话结束后,他看向大家说了句,继续。 陈瑜作为天际集团的调香师参与会议始终,可心思不在会议的内容上。她零星听到一些消息,说是陆东深只身前往警局捞了一个女人回来,关在酒店房间并且有人把守。 她不想承认太多事情,可即便如此她也有预感,那女人就是将沧陵城搅得天翻地覆的蒋璃。 陆东深开会的时候向来一丝不苟,参会人员都在高度紧张,陈瑜怎会不知陆东深的喜好,但脑子里就是万马奔腾,尤其是陆东深微微扭头时,他脖子上有一半掩在衬衫里的血印就会显现。很多人都有不喜欢被人碰的地方,陆东深有严重的洁癖,不喜欢被人碰的地方就很多,尤其是脖子。可现在,那一道血印子就在他的脖子上,一看就是咬上去的。暂且不说对方下口有多狠,就说陆东深纵容对方咬了自己的脖子这件事就引起她的警觉。这个位置轮谁看了都觉得暧昧非常,陆东深出身陆门,作为陆家长子又是极其注重仪态仪表,怎会任这道痕迹显露人前。 陈瑜也不笨。 她明白,其实这是陆东深的一种宣告,对外的宣告,至于他想宣告什么,陈瑜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她宁愿做只鸵鸟,只求他的不离不弃。这是陆东深在沧陵天际酒店的最后一场会议,他在沧陵的时间不长,可足以让人心惊胆颤。先是解决了酒店中邪危机,无声无息间将酒店中高层大面积换血,果断绝决地拿下官阳区最有价值的地皮,更重要的是彻底瓦解了谭耀明在城中的势力,而邰家,因为之前跟谭耀明合作的川阳地皮项目也受到牵连,导致一时间的元气大伤。在座的各位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明镜的,坐在会议桌正中间的这个男人,轮步步为营谁都不及他,这次连邰家都折进去了。商场之上,一箭双雕已是难得,但他一箭多雕,可见在平静的外表下藏了多少让人猝不及防的铁腕。 散会时已经入夜了,晚七点。陈瑜留在最后,陆东深见状后问她,还有事?陈瑜没靠近他,因为不知怎的就觉得他陌生了。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挺了解他,但现在她才发现,也许自己所知道的不过就是皮毛。今天一下午的会议事宜走下来她才骇然惊心,陆东深对于商场之道的深谙令人脊梁骨发凉,她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在这玲玲棋局之中而不自知? 陈瑜直截了当问他,房里的是不是蒋璃? 陆东深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松了松领带,毫不掩藏,“是。” 一个是字成了一座山,压得陈瑜透不过气来,一时间她不敢再多问别的了。恰巧景泞敲门进来,“陆总,今晚您还有应酬,大约十分钟后出发。” 等陆东深离开后,陈瑜的不安形同荒草,无限蔓延。晚十点半应酬才结束,陆东深酒喝得不多,景泞给他挡了不少酒。回酒店的途中,陆东深又处理了五六份文件和两份商场建址的合同,杨远彻底喝趴下了,蜷在后车座,时不时拍陆东深的肩膀,大着舌头,“那个叫蒋璃的……到底给你喝什么迷魂汤了?我看你是不想要前程了……你啊,先是得罪饶尊,然后……又跑去跟执法……对着干,不是我……咒你,你要是把她带、带回北京,早晚得被她害死。” 陆东深头也没抬,利落地在文件末页签上名字,“景泞,一会儿先送杨副总回房间。” “是。” 处理完七七八八的公事后已是深夜了,接到房间管家的电话,陆东深就下了楼。 管家早早地等在门口,见陆东深来了后像是见了救星,马上迎上前。 “她怎么样了?”陆东深说着走到了房间门口。 管家道,“姑娘疯了,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然后就一直喝酒。” 陆东深拿着房卡的手一滞,紧跟着滴地一声打开了房门。 铺天盖地的酒气袭来。 房间里大团黑,只着了长窗外银雪的光亮,但也足够看清楚房间里的现状。陆东深发誓,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糟乱的房间! 第108章 你要带我去哪 除了陆东深所在的房间被要求撤下地毯外,整个天际酒店的房间都铺地毯。所以,陆东深进门第一脚踩到的就是碎玻璃,散落在地毯里,在银色铮铮的银雪映衬下闪着光,蔓延了整个玄关。陆东深只觉得头皮都在发痒,浑身的不舒服,他的脚反复收回放下了几次,每每铮亮的皮鞋踩在地毯里的玻璃时他都觉得脊梁骨跟着发直发硬。他不是单纯的洁癖,还有严重的强迫症,所以一方面很想逃离这个房间,一方面又见不得房间糟乱,恨不得将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清空出去才算舒坦。 房间管家也多少听说这位新任总经理的一些习性,见状忙说,“陆总,我还是叫保洁来清理一下您再进去吧。” 陆东深压下头皮发麻,“不用,太晚了,你去休息吧。” 蒋璃所在的是总统套,格局跟陆东深所住的一样。 管家没有夸大其词。 这房间里的东西果真是能砸的都砸了。上到巨幕的3d电影屏,下到一只玻璃杯无一幸免,更别提房里的电器、餐具等等,客厅里的名画、壁画等也都毁了,陆东深试图去开灯,可摸了一手黏糊糊的东西。这一刻他的内心是崩溃的,前所未有的坍塌。强忍着不适开了灯,这才看清眼前的状况。整面墙被涂鸦的乱七八糟,红呼呼的一片,定睛一看竟是番茄酱。 陆东深忙洗了手,洗手间里尚算能忍,除了被砸碎的镜子外,其他的还算完整。 蒋璃果真还在喝酒。玄关的光亮打不到面积更大的客厅,可衬着皑皑白雪的光线就足以让蒋璃整个人看上去柔软,当然,如果忽略不看应该被芬兰刀破腹的沙发,那一道划痕从沙发头到沙发脚,豁开的大口子已然将沙发报废,陆东深能想象到她手持刀划开沙发时的情景,就像是在祈神山上她一刀扎进那深潭怪兽的身体一样。 可明明就是这般暴戾和破坏力极强的始作俑者,安静下来却成了最无助的那一个。她整个人靠在长窗旁,苍白的脸映在玻璃上,脚旁和四周散落了不少酒瓶子,啤的、红的,手里拎着的是瓶白的。照这架势,不喝死也是喝得烂醉如泥了,但反常的不吵闹,许是所有怒火都用在砸东西上了。 陆东深走上前,环视了一圈她的战果,他还真是小瞧她了,看来这女人的酒量不浅啊。 低叹一声,蹲身下来。她阖着眼没动静,那件带血的白衫还搂在怀里,拎酒瓶的手搭在腿上。陆东深细细打量过她不是一次两次了,像是这般光景倒是头一次。她有多面,或功于心计或义薄云天,或尖酸刻薄或两肋插刀,她狡猾又狠毒、她直爽又矫情,等等如七窍玲珑,可陆东深最能记住的就是她在祈神山上抓麝香鼠的模样,不服输、执拗和骄傲。 再看到醉酒后的她,让陆东深终于清晰地明白,其实她不过就是个孩子,所有的多面都缘于她的单纯和天真。 应该是痛恨他的吧。 如果他在场的话,估计扎在沙发上的那一刀就会扎在他身上。 陆东深想到这,不知怎的竟笑了。 他放轻动作,将她手里的酒瓶拿了下来,原本想找个位置搁好,但一看周围环境也就作罢。 她怀里的那件长衫刚被抽走,她就冷不丁醒了。 醉眼朦胧。 她转头看着他,瞳仁的光明显的不聚焦,涣散得很。陆东深也看着她,窗外是簌簌而落的飞雪,悄无声息,室内是清浅的呼吸,男女之间,吐息之间静若幽兰,交织交缠。蒋璃醉酒,始终不会是安静的那一个,见他在看自己,她晃晃悠悠起身,陆东深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伸手来扶,她就顺势勾住了他脖子,瞅着他的眼睛瞅了半天,突然吃笑,伸出食指指着他,“你眼睛里有我啊。” 一句醉话,却像是一把极小的钩子,轻轻在陆东深的心口上勾了一下,不疼,有一丝莫名的痒无声扩散。 他低笑,“是啊,有你。” 蒋璃就笑得更是花枝烂颤,许是头真的晕,就将额头抵在他的锁骨上,“为什么啊?真是奇怪,我怎么进你眼睛里了?” 陆东深唇角始终含笑,将她轻搂入怀,低声道,“是啊,真是奇怪。” 蒋璃在他怀里摇头,也不说话了。没一会儿,陆东深就觉得胸口微凉,托起她的脸一看,她竟哭了。哭得无声无息,眼泪颗颗砸落,好半天低语,“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什么了?” 陆东深没由来地心疼,她质问地绝望,揪着他的情绪也跟着起起伏伏。他干脆将她抱起,进了卧室,又是一阵天雷滚滚。 床已报废。 床垫连着床单被开膛破腹,枕头被那把芬兰刀死死扎在床头上。 陆东深终于承认,醉酒后的女人力气真是不小。 怀里的女人还一直在哭,眼泪鼻涕一大把,他甚至都不用低头去瞧,都能想象的到自己身上的衬衫照比抹布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都没想,抱着她转身出了酒店房间。 刚走到电梯前,门就开了,里面有三男俩女,像是在谈什么公事,能往上面走应该都是总统套的客人了,陆东深见里面的人帮按着电梯,也不方便再等下一部或转身去走楼梯,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能出入天际总统套的客人也都算是有身份的人,圈子自然就小了些。其中一人认出了陆东深,惊喜,“您是陆总吧?” 陆东深怀里还抱着哭得一塌糊涂的蒋璃,一时间略有尴尬,“是。” 那人像是中了彩票似的,忙上前道,“能在这里见到陆总简直是我的荣幸,您可能不记得了,咱们在上海名流宴会上见过,我——” “你要带我去哪……你要干什么?”许是电梯间的光刺痛了蒋璃的眼令她有了警觉,哭得更是悲凉。陆东深脊梁一僵,不用回头,也能察觉身后那几人诧异的眼神,他下巴绷紧,尽量面不改色,可内心早是波涛汹涌。上前说话的那人果然也僵住了,略有狐疑地打量着陆东深,深更半夜、抱着个醉酒的女人、回房间…… 电梯门开了,那人刚要自我介绍一番,陆东深淡淡地道,“幸会。” 电梯门在他身后又缓缓关上,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蒋璃,无奈叹气。他也不知,电梯里的人开始有了议论,“都说陆门公子不喜女色,尤其是长子更是洁身自好,看来传言不能尽信啊。” 第109章 只要求你的将来 回到房间,放眼满室的整洁和一尘不染,陆东深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抱蒋璃回床上,她却依然哭得凄惨,揪着他的衬衫不放,擦眼泪擤鼻涕,看得陆东深那叫一个于心不忍,甚至一度都相信自己成了人贩子似的。她哭,他就相陪,后来干脆倚靠在床头,她就趴在他身上泪流成河,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轻抚她的头,像是在慰藉个孩子,也顾不上身上的衬衫有多么不堪入目。 “你们怎么能这么自私呢……”蒋璃还在哭诉。 陆东深低叹,看来真是醉得不轻,要是搁平常,这句话她是绝对不会哭着说出来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手举着芬兰刀手起刀落,然后狠狠补上一句,“再让你们自私!” 暗夜。 长窗之外还在落雪,如四月鹅白的樱花,铺满悠悠的长巷,填满寂寥的人生。银雪取代了霓虹,将这夜衬得更是宁静。 这般安静的夜,陆东深在此前从未细细品味过,在他认为,哪怕是入夜,压在他人生里的也不过是繁忙、是匆匆,哪有时间停下来看看窗外被繁星围绕的冷月和被霓虹点亮的长街。 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个夜晚,放下所有公事,放下所有防备,放下所有算计,来陪着一个女人,任她在他怀里痛哭,同样是无眠之夜,今晚的无眠似乎来得与众不同。 蒋璃哭,陆东深是心疼。 可渐渐的,这种心疼就变了味道。 他侧身下来,抬手擦拭她脸颊的泪,低语,“别哭了。”蒋璃也是哭累了,昏昏涨涨间瞧见头顶上的男人,窗外雪影与室内暗影相撞,男人的脸就在这场恢弘的光影交替间愈发棱角外捉,他的眼却像是收敛了世间所有的光华,深沉又遂亮,温柔又长情。性感又洒脱,危险又诱惑,像是风月中的景色远在天涯,又像是岸柳清风近在咫尺,这般种种都尽在他的这双眼里了。 她觉得这人熟悉又陌生,醉语喃喃,“你是谁?”伸手,试图去抓他的脸。 陆东深就顺势低下脸,任由她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他抬手覆上了她的手,垂眼看她,沉笑,“你说我是谁?”蒋璃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呼出来的都是热气,可头顶上男人落下来的气流也是滚烫,她如置身熔炉,男人的脸、男人的身体都是炙热的来源。她抬眼看着他,细细端详,抽出手,手指描绘他的眉骨、他的鼻梁,醉眼相笑,“你长得可真帅……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 “是吗?”陆东深的呼吸深沉,嗓音很低,像是磐石压过一般。 “你的鼻子真高……”蒋璃的手指又顺势落在他的唇上。陆东深拉过她不安分的手,十指相扣,低问,“知道我是谁了吗?”她的手指还沾着酒香,除此之外,还有她自身的清幽,透过她肌理的温度,丝丝缕缕地往他鼻腔里钻、心头里拱。她碰触轻柔,可要命地左右了他的理智,或许,他该安慰自己说,今晚其实他也是喝了点酒的。 所以,他觉得她眼角嵌湿的模样异常勾人,他也觉得自己身下藏了一团火,吞噬她的唇齿、她的身心。蒋璃似乎在认真地想这个问题,可她醉得太厉害,眼前的男人脸又是恍惚重影,她只能瞧见他那双宛若夜色的眼。可男人身上的气息好闻,虽说他眼里像是藏着某种不知名的危险,然而,她喜欢靠近他, 就这么贴着他,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你是……”她迟疑。“我不管你的过去,只要求你的将来,以后你的人生里没有左时没有谭耀明,记住了吗?” 第110章 诡异相处 季菲在给集团调香师做完培训课程回到办公室后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作为陆门集团高薪聘请的气味构建师,她首要任务就是培养自家集团的调香师,并从中选拔专业人选分派到集团各个产业、各个领域之中。 她是集团关于一切气味的总领队,所以,她的工作除了选拔人才外,像是对集团旗下大型商场的气味空间、气味产品和子公司下所拥有的品牌产品的气味构建规划等等都是她的工作范畴。季菲的每一天都在高速运转,恨不得一分钟掰开两半来用,所以,当助理敲门进来通知她下午有一个专访活动时季菲不悦,助理知道她平日里不喜欢面对媒体,气味构建师这种职业外界人了解甚少,想要外界了解那势必要付出时间,季菲没有这个时间。 命令助理将采访推掉后,季菲刚倒出功夫喝了口水润润喉,手机就响了。她扫了一眼来电,迟疑了一下后接通。 “听到风声了吗?”那头男人的声音低沉。 季菲不解,“什么风声?” “听说夏昼回来了。” 季菲一愣,“夏昼?开什么玩笑?” 那头嗓音更沉,“我哪有时间跟你开玩笑?好像就是冲着陆门去的。” “什么?” 男人说,“季菲,如果她真的是夏昼,那你很清楚她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季菲脊梁骨一凉,手指控制不住抖了一下,手机滑落。 ** 专机抵达北京时是下午两点。 lt;/divgt; lt;/divgt; 第50节 虽说是一天之中温度最高的时间段,但相比沧陵,北京的气候还是冷了很多。蒋璃几番将身上的大衣收紧,仍旧会瑟瑟发抖。 北京的冬是最萧瑟的季节,比南方城市漫长又比最北方的城市少了冰雪。尤其是晚冬,触手可及的是火石电光,越是接近初春就越是干冷,像是黎明前的时刻,寂静得让人心慌,黑暗得令人失去希望。 杨远因为要出差上海,所以没跟他们一同搭专机回来,同行的除了陆东深和景泞外,还有陈瑜。 这一路上陆东深几乎都在处理公事,景泞也是忙得团团转。蒋璃陷入沉思不能自拔,更是没空搭理陈瑜,所以从沧陵飞往北京的途中,充满了诡异的尴尬。 天际集团派了车子过来,出了机场,陆东深就接了个电话。 蒋璃抬眼看了一下天空。 有霾,不及沧陵的清澈,每一口呼吸入肺的不是空气,而是压抑、紧张、茫然和彷徨,等等这些情绪交织成了北京味道,这种气味入鼻,比霾还要可怕。 北京,她还是回来了。 曾经拼尽全力想要留下来的城市,又是曾经拼尽生命想要逃离的城市。 陈瑜一回京就接到了总部培训的通知,需要马上赶回公司,临走前终于熬不住,趁着陆东深还在打电话时走到蒋璃身边,轻声问,“你是打算在陆门任职吗?” 蒋璃几乎将脸埋进衣领里,汲取身上仅存的一点温暖,只留了两只眼睛在外面。“你在担心什么?怕我抢了你的饭碗?” 陈瑜笑,“怎么会?我希望你能留下,这样我也能向你学习。”“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事实上就算我入职陆门也是气味构建师,轮级别比你高,你有心学,只怕我没心教。除非,”蒋璃说话还是不冷不热的,眼珠子朝陆东深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你跟他商量一下让他别聘请我,或者将我降到调香师。” 陈瑜唇角微微僵了一下,好半天问,“你真是夏昼吗?” 蒋璃冷哼一声,没搭理她。 景泞这时过来,“陈小姐,你的车子已经来了。” 也算是给陈瑜解了围,她扫了蒋璃一眼,咬咬唇,再看向景泞时笑容重回脸上,“东深在打电话我就不扰他了,今晚让他少喝点酒。” 景泞不卑不亢,“好。” 陈瑜走了,可落下来的这个“酒”字像是长了脚似的跑进蒋璃的脑子里了。 昨晚她喝得烂醉如泥,等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格局跟她所住的看上去差不多,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撑着昏涨的头起身时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别人的怀里睡的。 这别人不是别人,是陆东深。 在飞往北京的一路上她惶惶不安了许久,胸口总像是揣了只兔子上蹿下跳。昨晚发生的所有事就像是被她用芬兰刀划得细碎的画卷,再如何摧毁,总会有些零星片段扎进她的大脑皮层。 脑中残存的碎片在她醒后看来更像是做了场梦。 在映着雪光的房间,男人的手很温柔,昏昏沉沉间只觉得那张脸尤为好看,在那双眼里,她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明明是令人忌惮的广袤海域,她却觉得那一刻那双眼像极了湖泊,宽厚又纵容。 然后…… 她努力去想,心总会在有一瞬间的行径中分崩离析,这一瞬间就是,他似乎吻了她。 轻柔,强势,再到如霏霏细雨般的绵长。 她坠入了万花筒,脑子里和眼睛里炸开的都是幻象。那无数幻象的影子拼凑成了一个男人的脸、男人的眼、男人的唇齿和抚慰她慌张不安的手。 耳边似乎还刻着男人低低的嗓音: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蒋璃知道昨晚醉到离谱,从房间管家的眼神里她就能知晓,可再觉得离谱都不及现在心中想的脑中念的:陆东深吻了她。 心跳出来多少次都被她硬生生怼了回去,这是件太诡异的事。 陆东深接完电话后就朝着这边过来了,景泞先上了车等他。蒋璃这头还在拼凑昨晚上发生的事,眼角的余光瞥见他上前的身影后,那颗好不容易压平的心又开始莫名地狂跳,她竟紧张了。 见她整张脸都埋在衣领里像只鸵鸟,陆东深笑了,将大衣脱下来披她身上,蒋璃觉得有点怪,刚要说不用,他就说,“披好。” 为她裹紧了大衣,他又道,“要赶场应酬,我让景泞先送你回酒店,行吗?” 蒋璃一时恍惚,费了好大劲才反应过来北京这边也有天际酒店。当然,她恍惚的不是天际产业落地开花的局面,而是他现在的行径和语气,让她有点费解。 “不用,我回家。”她说了句。 陆东深略有不解。蒋璃深吸了一口气,“没错,我回家,我在这里有住的地方。” 第111章 各有各的苦 景泞使命在身,蒋璃三番五次婉拒相送,可她都格外坚持,末了说,夏小姐,这是陆总交给我的任务,工作没完成我是要被扣奖金的,你就当普罗大众吧。 经她这么一说,蒋璃也是不大好意思再行拒绝了,如果景泞是个男人,那她今天纵是会一拒到底,但为难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美女,蒋璃就于心不忍了。不过这景泞果真不愧是陆东深手底下的人,说话办事滴水不漏,打从飞机离开沧陵地面的那一刻,景泞就不再叫她蒋小姐或蒋爷,每每唤她都是夏小姐。仿佛是在提醒她,蒋璃只是沧陵的蒋璃,回京的这一刻她已经是夏昼了。 这般大张旗鼓不是她一个助理该有的姿态,不用多想也是受了陆东深的暗使。 车行东四环的时候有些堵,景泞亲自开车,稳稳地在车流中穿行。合生霄云路8号依旧安静,蒋璃阻了景泞入院相送的好意。景泞将车子停好后扫了一眼小区,“原来夏小姐住这里啊。” 蒋璃嗯啊答应也没多说,将身上披着的大衣拿下来,“衣服我放这了,替我谢谢陆总。” 岂料景泞说,“这是陆总私人的东西,夏小姐还是亲自还给他的好。” 蒋璃一愣,脑子里又浮现出今早从他怀里醒来时的一幕,心就慌了一下,清清嗓子,“怕是他等着穿吧,你要是不方便给的话,放在车子里总行吧,这不是他的车吗?” “这是公司的车。”景泞轻笑,“所以更不大方便存放陆总的东西。” 蒋璃总觉得景泞的笑有故意之嫌,理由站不住脚,但也让人找不出辩驳的言辞来。景泞离开后,蒋璃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搭着陆东深的大衣进了小区。小区里的保安竟还是三年前的老面孔,见了她后先是一愣,然后惊讶地说,“夏小姐您回来了啊,好些年没见着您了,还以为您搬家了。” 这种久别重逢的问候并不适合蒋璃,有些回忆对她来说就是把刀子,每每碰触都会伤她斑斑血痕。 在原地僵站了许久,嘴角牵强地扯了扯当是回应,说,“物业还有我家的备用钥匙,麻烦跟物业那边说一声,找个小时工收拾一下房间吧。” 保安说,“夏小姐您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以前经常送您回家的那位先生每周都会派人来给您的房间做打扫呢。” 蒋璃忽而窒息。 是饶尊。 默了少许,说,“今天还是找人做一下清洁吧。” 将行李一并交给保安,她终究还是没勇气踏进房间一步。 798依旧热闹,许是哪个画家又举行画展了,虽走了三年,但蒋璃也见怪不怪,这个地方是艺术集中区,承载了太多艺术家们的梦想,浓缩了功成名就的艺术大师还有初出茅庐的文艺小青年。 蒋璃不知走了多久。 这座城处处充满了喧嚣和纷争,来往的都是匆匆人影,只有她像是散漫的孤魂,飘荡在对她来说不再有温度的皇城根上。 三年,变化太快。 直到三里屯,她僵在酒吧街好久,恍了半天神才反应过来,原本的建筑已成了太古里。 素叶这段时间减少了工作量,一些轻患者她能转就转了,手里只留几个重点个案跟踪。 夕阳西下是素叶最轻松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她总会走到办公室的露台上看着沉沉日落,然后再将她同年柏彦的回忆拿出来一点一点思量,来填满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时光空隙。 办公室门被推开时,助手李圣诞的声音有点着急,“哎小姐,你不能直接这么闯啊,我得通报——” “通报什么通报,我见她还用通报?” 素叶扭头一看,惊讶。 ** “听说你去沧陵当了三年的爷?” 等李圣诞将咖啡果茶和点心端上来离开后,素叶问她。 蒋璃靠躺在贵妃椅上,一身懒洋洋的,拎了只苹果在手把玩,“倒不如说做了三年的逃兵。” “感觉怎么样?”素叶也很放松,坐在贵妃椅旁的沙发上。 蒋璃咬了一口苹果,“挺好。” 素叶笑,“你明白我在问你什么。” 蒋璃沉默了半天,再抬脸时眼珠子在素叶身上打转,“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变化呢?” “例如?” 蒋璃上下打量,“好像胖了。” 素叶指了指肚子,“当然。” 蒋璃惊讶,素叶见状就起了身,在她面前站定。她穿的衣服宽大,蒋璃这才瞧见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谁啊?没经过我同意就搞大了你的肚子!”素叶笑着上前,手往蒋璃的肩膀上一搭,“是啊,在国外的时候咱们好歹也能见上几面,想着回国了又都在北京怎么着也能经常见面了吧,结果您老倒好,改名换姓在个小山沟里藏了三年,我是耐不住寂寞找了男人,你想怎么着吧。” 蒋璃手一伸就将素叶顺势拉坐身边,然后搂住她的腰,笑起来有点痞,“那你男人呢?叫出来,我捅死他。” 素叶面色微微变化。 却没逃过蒋璃的眼睛,“怎么了?” 素叶眼里有丝苦涩,“没什么,我跟他结了婚又离了婚,就这样。” 蒋璃狐疑,眉头一挑,“他是谁?” “年柏彦。”素叶没隐藏。蒋璃想了半天,一下子想了起来,原来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钻石大亨,她多少听说了他的事,商业犯罪、雇佣杀人等罪名落下来,现在锒铛入狱。她没跟那个男人接触过,只听说过他的事,但素叶她是了解的,能入得了素叶的眼的男人,哪会是池中鱼? 想来这其中也是一番愁苦的滋味。但蒋璃不是一个喜欢心灵安慰的人,在她认为,越是这种时候说些听上去挺温情的话很别扭很矫情,倒不如一醉方休来得痛快。所以她道,“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以后别背着我跟男人鬼混了,外面太危险,好好陪着我,我罩着你。” “行啊,我知错了。”素叶也是个怕矫情的人,所以才跟蒋璃的性子这么搭,她重展笑颜,“以后我就专心伺候爷您一人,不过,爷,您能先告诉我,您这一路抱进屋的大衣是谁的吗?”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搭放在沙发扶手上的男式大衣,她眼睛尖着呢,这衣料和裁剪,金贵着呢。 蒋璃难得尴尬。 见状素叶指着她,“哎哎哎没意思了啊,我都如数告知了,大衣的主子还掖着藏着的?” 蒋璃瞪了她一眼,咔擦一口苹果,“陆东深。”这会轮到素叶抡圆了双眼,“你还真跟陆门太子爷搞上了?” 第112章 不速之客 这话听得蒋璃一阵皱眉,指了指她的肚子,“胎教啊大姐。” 素叶捂住肚子。 “另外,什么叫还真?”蒋璃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素叶也不瞒她,“陆东深身边有个叫杨远的人,他查过你的事。”蒋璃咬着苹果若有所思,少许抬眼看她。素叶在她目光的注视下说,“我跟他承认我认识你,小夏,我知道你以前的所有资料都被谭耀明洗了,再加上你以前很少抛头露面,换做其他人怕是穷尽一生都有可能查不出你的过往,但陆东深可未必。” lt;/divgt; lt;/divgt; 第51节 蒋璃收回目光,没滋没味地啃着苹果,半天甩出句话,“他知道夏昼这个名字。” “他是只知道这个名字还是知道了全部事?” 蒋璃思忖,“估计了解的情况不是很多,至少他连我在北京有住所这件事都不清楚,十有八九只是知道名字,应该很多事是在猜测中,毕竟谭耀明的势力不浅,他洗资料的能力不容小觑。” 素叶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 蒋璃不解。“你认为陆东深是不想查还是查不出来?”素叶说,“虽说我没见过陆东深这个人,但我见过他弟弟陆北辰,一个尚且游离在陆门之外的陆家儿郎心思都特别缜密,更别提陆门长子陆东深了。年柏彦之前跟陆东深有商业上的往来和合作,是聊得来的朋友,他曾跟我提及过陆东深,别看年纪轻,可极有商业头脑和手腕,心思难猜的很。所以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陆东深有心要查,他一定能查的出来,他可不是什么普通角色。” 蒋璃蜷起双腿,一抬手,手里的苹果核就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在墙角的垃圾桶里,十分八卦地问了句,“年纪轻?有多轻?” 素叶的目光随着那只苹果核准确无误进了垃圾桶后而收回,这么远的距离居然也能投得进去,这家伙这三年在沧陵是加入篮球队了?“听说只有三十四岁。” 蒋璃撇嘴,“对我来说不年轻了。” “没错,是比你大上不少岁。”素叶凑近她,取笑,“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拿他的年龄跟你比?”话毕,她抬起根手指轻轻挑起沙发上的大衣一角。 素叶有心调侃,但蒋璃魔高一丈,抬手摘去她手指头上的大衣一角,顺势攥住她的手指,“多想了素姑娘,对于一个间接害死谭爷并且心思难测的人,我没跟他动刀子就不错了。” 素叶听了这话着实吃了一惊,她现在怀着孕甚少上网,所以并不知道谭耀明离世一事,她是多少听说过谭耀明的,赫赫有名的沧陵地头蛇,威风凛凛,没想到是栽在陆东深手里?素叶看出她也不愿多提谭耀明的事,可就是这么寥寥一句话就泄露了陆东深与谭耀明之间的明争暗斗血雨腥风。能生生的拔掉地头蛇,可见陆东深此人做事多干脆狠绝。她见过年柏彦的狠,能将人逼得走投无路,但陆东深的狠似乎更胜年柏彦一筹,悄无声息间竟能借他人之手、借力打力地铲除异己,自己却能全身而退。 原来,她之所以回北京是因为谭耀明出事了。 “所以,你压根就避无可避,隐世隔绝了三年,到头来还是要回北京面对一切。”素叶下了结论。 蒋璃轻描淡写地说,“我没怪你自作主张。” 在她被谭耀明带回沧陵的那一天起她就明白宁静生活的可贵,素叶的话跟饶尊所讲的异曲同工,不管她有多么不想承认她都明白,在沧陵的宁静终究会被打破。 素叶轻叹一口气。 “只是……”蒋璃微微迟疑,“走了一个谭耀明,我很怕再卷入陆东深的生活里。” “这话怎么讲?” 蒋璃思量少许,眉心微蹙,“你知道邰国强这个人吧?” 素叶点头。 “有人要害他。”蒋璃微微眯眼,补上了句,“推断没错的话,应该是他身边的人。” 素叶吃惊,“利用气味?”“对。”蒋璃将邰国强在沧陵发生的事大致跟素叶描述了一遍,然后说,“其实邰国强身上有很淡的烧焦糖味,这是枫糖尿症病人的特征体味。有人常年利用散沫花和清风草混合的气味来影响邰国强,这两种气味单独使用都没有毒性,但将散沫花叶中的指甲花醌成分分解,与清风草根部的甲氧基成分抽离,二者成分结合,那就能形成淡而不易察觉的气味,能危害脑细胞,常年使用会造成脑组织严重损伤,引起病人智力明显减退,甚至会成为白痴。” 之前江山图一事,她也是利用邰国强对幻剂的敏感程度而为,可她的那些东西不伤他性命,而他身后的人,是想要了他的命。 素叶听了暗自心惊,她是知道气味伤人于无形的威力,可听了还是觉得脊梁发凉,“所以,你还是出手管了?”蒋璃长喘一口气,是啊,她还是插手了,所以在医院将邰国强救醒后她才给了他一个锦盒,跟他说是块老香,出院后每晚燃上一个时辰。实际上那不是什么老香,是克制散沫花和清风草的绛仙子,将花蕊中最刺激的甲基成分抽离,只留下无刺激性气味的几样成分进行重组,再与水沉木碾制成香。 所以,那块香燃烧时普通人闻到的只有水沉木气味,但蒋璃以防万一,才命邰国强在燃香时身边不能有人,并且燃完后要开窗半个时辰。那香能救得了邰国强的命,可能救多长时间她就不知道了,只怕想害邰国强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她并不怪素叶在杨远面前提及过她,一旦她出手救了邰国强,她就知道她的身份一定会被邰国强身后的人知道。 “你怀疑是陆东深?”素叶问。 蒋璃说,“也许是他,也许是他们邰家的人。”能如此深谙气味的,据她所知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季菲,一个是卫薄宗,这两人一个就职陆门,一个就职长盛,怎么就这么巧? 因此,当时她只把锦盒给了邰国强本人,如果是卫薄宗,那么邰国强的一干儿女就不可靠;如果是季菲,那么陆东深就不可靠。 她不相信他们的任何一个人,但很显然陆东深对她在医院里的迟疑起了心,他眼睛太毒了,毒到稍不留神就能被他察觉。 气味原本单纯,可一旦跟人的利益挂钩就会变得复杂,跟人性一样复杂。等蒋璃回了家,坐在偌大的客厅里,看着满室的奢华,将那占满将近百平的衣帽间打开时,那一排排限量版的鞋子、包包和衣服、首饰充塞着她的视线时,她就在想,三年前她到底是怎么忍受这样的生活的? 正想着,门铃响了。 蒋璃一激灵,心中不知怎的就延伸出一丝莫名的恐惧来。 门铃一声响过一声,很有耐性。 她终究还是走到玄关开了门。是饶尊,斜靠在门边半笑不笑地盯着她。 第113章 我来看自己的女朋友 蒋璃恍似做了场大梦。 梦里是在沧陵的岁月,清澄的阳光,明朗的星月,新雨长阶白兰曳香。这三年了宛若一段美得太不真实的时光,伴着她回京的步伐,梦终究是醒了。 谭耀明的很多产业都充公了。 但他给她留了不少东西,但凡不会将她牵扯进案子里的东西尽数都是给她的。 钱是自然不在话下,那一笔笔从未在警方视线里曝光的巨额款项都被谭耀明尽数转到她的腰包。可对于她来说,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谭耀明的离世,塌陷了她大半截的生命,徒留着钱还有什么用。 所以,那笔钱她就盘算着等风头再过一过就以谭耀明的名义捐了。 除了钱,谭耀明还留了样东西给她。无人的时候,谭耀明在信中的话一遍遍在她脑中过,他说:洗去一个人的过往资料很容易,但洗去一个人的过往记忆却很难,阿璃,你终究有一天还是要面对过去找回自己,所以,我给你留下了这个。但不管怎样,你只要开心就好。 寥寥几笔,却是能道出谭耀明为她倾尽的心思。 三年前,谭耀明救她于水火,她给自己起了个名字,蒋离。 蒋离,将离。 那是她决定告别过去的绝决。 谭耀明轻抚着她的头说,那就叫蒋璃吧,琉璃的璃,女孩子,这个字好听又好看。 将离,终究她还是没能离开过往,所以,这个名字在最开始诞生的时候其实已经预示了她的命运。 当饶尊出现在她家门口,那张脸被走廊的灯光映亮,她就想起他的那句:你想忘却前尘,前尘却因你而来。 蒋璃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关门。 男人的大手却一把控住房门,让她强行关闭不得,下一秒,房门就被饶尊推开。 蒋璃惊悚,连连后退了两步。饶尊却对她这般见鬼的模样见怪不怪,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投落,像是踩着众生的影子前行。见她目光瑟瑟,他笑了,尽数风流就匿在他微挑的单眼皮和狭长的眼里。若是在其他人看来,他一笑如染尽世间风华,自是英俊,可在蒋璃眼里,他的笑是她的梦魇,跟他的人一样令她恨不得退避三舍。 “怎么样,三年没回家了,还习惯吗?” 蒋璃整个人都贴在墙壁上,没说话,可后背发凉,像是有蜈蚣在爬,慢慢的,是汗。饶尊在她面前站定,抬手,手指轻搭她的发尾,宽大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感受到她有一丝颤抖,他的眸色很快就变了。手劲一收就控住了她的后颈,二话没说将她拉到了镜子前,她脚步踉跄不稳跌坐在地,镜中的女人脸苍白。 她低垂着头,目光能及的只是饶尊擦得光亮的皮鞋和西装裤腿。 “抬头。”饶尊居高临下的口吻。 蒋璃没动。饶尊蹲身下来,长指一挑勾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扭着朝向镜子,坚实的胸膛压在她的后肩上,“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德性?”镜中饶尊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俊脸铁青,“你逃了三年,结果怎么样? 现在不还是一样不敢面对我,甚至不敢面对你自己?” “我没逃……”这话蒋璃近乎是拼尽了全力,可挤出来的声音极小。 “是吗?”饶尊将她扳到镜子前,“看着我!” 蒋璃逃脱不开,抬眼,看着镜中的男人。饶尊的目光在对上镜中她的就变得温柔了,不忍苛责,轻叹,“夏夏,我们回到从前不好吗?” 一句夏夏让蒋璃突得变了脸色,一把将他的手推开,双手捂耳蜷缩到镜子一角,“别这么叫我!” 饶尊见状皱了眉头,上前扯下她的手,任由她挣扎都箍得紧实,“别这么叫你还怎么叫你?我告诉你,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想逃避到什么时候?”捧起她的脸,他一字一句,“你不是蒋璃。”这句话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蒋璃只觉得支撑自己的唯一那么点信念和坚持都瞬间被他推倒,绝望衍生了恐惧,恐惧盘旋成了愤怒,她陡然歇斯底里,推搡着他,“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还要出现?饶尊,你已经逼死了一个谭耀明,现在你还想逼死我是吗?” “谭耀明是作茧自缚,我不过就是顺水推舟。”饶尊也恼了,手劲之大让她动弹不得,“逼死你?你说这话良心呢?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吗?我宁可逼死我自己也不舍得逼死你!” 蒋璃情绪激动,拼命避开他的钳制,这令饶尊更是不悦,一把将她扯怀里,低头就来寻她的唇。 “放开!”蒋璃更是惊慌失措。 饶尊目光冰冷,一腔热情干脆就来个霸王硬上弓。 就在两人纠缠之时,门口有声音落下,极淡,却深沉得很。“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尊少这般硬闯强行就没劲了吧。” 饶尊一僵。 蒋璃只觉得有清新的气流入肺,趁机挣脱开饶尊的桎梏,抬眼朝着门口一瞧,竟是陆东深来了。 刚刚饶尊进门时房门没锁,所以就方便了陆东深的主动上门。心底的那一大片阴霾和黑魆魆的绝望像是被将至的日光驱散,就算她再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她很感激陆东深此时的出现。 虽然说,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查到她的住址。饶尊自然也是尊贵之人,做不出当着陆东深的面还强行耍赖的行径,他起身,矜傲地整理了下身上略凌乱的衬衫,不在公众场合,他也就明目张胆的冷嘲热讽了,“陆总何尝又不是夺人所好?而且这个时间突然上门,跟我硬闯强行也没什么差别吧?”“哪会一样?”陆东深笑得清浅,可眼里看不见丝毫温暖,他上前来,长臂一伸先将蒋璃拉了起来,十分自然地给她整理了微敞的领口,“同样是夺人所好,也分夺得来和夺不来。既然我有幸成了前者,那尊少自然就成了后者。所以,我没有所谓的硬闯强行。”说到这,陆东深的手一伸圈住了蒋璃的腰,“换句话说,我来看自己的女朋友,天经地义吧。” 第114章 囡囡 蒋璃虽说紧张的情绪全都集中在饶尊身上,但也能品出陆东深这句话怪异的意味来,可究竟怎么怪异她还说不上来。然而饶尊找到了言语的关键,这不是陆东深第一次从他手里抢人,之前在凰天,他扣上的借口是来捞自己的女人。 没人是傻子,自然明白陆东深当时的那句话不过就是个托词。 但今天,从陆东深这种人嘴里吐出“女朋友”三个字这就变了意味,比“我的女人”少了一些强势却多了不少尊重,这倒是让饶尊不得不引起警觉。 他盯着陆东深少许,冷笑,“陆总在投放真心之前是不是该看看身边人的情况,你以为她是只羊?”说到这,他的目光又转到蒋璃脸上,眼底的光转得更是暗沉,“说不准她是头喂不熟的狼。” 蒋璃被饶尊的目光逼得无路可退,撇开眼,心里丝丝缕缕蜿蜒的都是寒凉。 她听到陆东深低笑,然后,她的下巴就被他挑起来。她撞进他的眼,他似含笑又似打量,她却觉得他的眼是一片汪洋,夜色下的汪洋,能承载她这艘船,可同时的,也能吞噬她这艘船。 “如果她是只羊,我给她千亩草原,如果她是头狼,我就给她万顷森林。”陆东深松了挑着她下巴的手,看向饶尊,“所以,她在我身边是羊还是狼那就不烦尊少操心了。” 蒋璃心头拍过惊涛骇浪,因为陆东深的话,她突然觉得他说这话很认真,认真得竟让她相信了。 饶尊目光冰冷,蒋璃近在咫尺,可他碰触不到强抢不得。他收了手,悄然攥了拳头。 “另外,她已经是陆门集团的气味构建师,不管论公还是轮私,尊少都没有插手的余地。”陆东深句句堵人后路。 “陆门的气味构建师?”饶尊嘴角弧度寒意森森,“糊弄执法部门的把戏用在我身上了,陆总,你还真当我是三岁孩子?” “文件可以作假,当事人的意愿总归才是重要。”陆东深不疾不徐,扣住蒋璃腰身的大手微微紧了紧,低头看她,语气就柔和很多,“回京的路上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这句话纯粹是瞪眼说瞎话了。 怎么跟他说的? 蒋璃心想着,那一路上您老可是没说几句话,除了忙公事就是忙公事,从登机到落地,她跟他说过的话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但事情就是这样,陆东深已经不动声色间将她和饶尊逼到绝路,尤其是她,后方是万丈断崖,前方是望不尽的海域,两者对于她来说都是危险领域,可她不得不做出选择。后退一步她必死无疑,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前行,虽说那片海域多危险,将会是另一场的暗波涌动,可她已然没了退路。 所以,她只能顶着饶尊的目光说,“我已经同意到陆门任职了。” 不用抬眼,她也能感受到饶尊眼神里的冰冷,她想的是,如果可能,饶尊恨不得都能把她给宰了。 饶尊也着实是寒了眼,死盯着蒋璃了许久,然后冰冷冷问,“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蒋璃没吱声,紧紧咬着唇。 饶尊见状,字字咬出,“你还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等饶尊离开后,蒋璃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每次历经饶尊都像是她的一场劫,如同抽骨断筋,哪怕在如春室内,她都会冷汗淋漓。恐惧如潮水渐渐离散,剩下的就只有麻木和无力。 直到。 lt;/divgt; lt;/divgt; 第52节 “囡囡?”陆东深的嗓音低低的,又似乎带着笑腔。 蒋璃冷不丁抬头,见他正靠在相片墙旁,手拿着只实木相框,见她看过来,他含笑示意了下,“原来你小时候就挺漂亮的。” 自然不是什么隐私,他说的听上去也像是称赞的话,可被这么个大男人品头论足蒋璃终归觉得不舒服,快步上前从他手里抽回相框,“你怎么能乱碰别人的东西?” “你又不是别人。”陆东深抬手给了她个脑瓜崩,很轻很亲昵,“字是你父母写的?” 相框里是张合照,一对夫妻手牵着个小姑娘,小姑娘笑得开心,相片的一角写着三个字:爱囡囡。蒋璃抬手轻抚照片里的夫妻,好半天“嗯”了声。 陆东深察觉她眼神的落寞,问,“怎么了?” “没什么。”蒋璃没多解释,见他又要继续看照片,身形一晃挡在照片墙前,双臂交叉于胸前,“不准再看了!” 其实墙上也没什么,都是她的个人照片,还有很小时候跟父母的照片。 “你似乎没什么朋友。”刚才趁她发呆的时候他扫了一眼照片墙,很奇怪的是,跟她工作有关的照片没有,跟她交际有关的照片也没有,再不爱拍照的人也会有几张跟朋友的合照才对。 “没错,我这个人就是很惹人烦,就是没什么朋友。”蒋璃觉得挺纳闷,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他应该更关注她和饶尊的恩怨才是吧,怎么反而只字不提,净说些有的没的话呢。 陆东深似乎被她的话逗笑,说了句,“遭别人烦没关系,我喜欢就行。”然后将最后一排照片看完,又补上了句,“你兴趣挺广泛,上山入海滑翔攀岩,怪不得没什么朋友,时间都花在路上了。”蒋璃的重点没落在陆东深最后那句话上,脑子里盘旋着的都是他前句话。像是很随意的一句话,可总觉得像是他这种身份的男人不会把这种话当做调侃。有些深层次的东西她不敢去想,然而,心底深处是有一种感觉在明朗。 就像是在景泞送她回家的路上跟她说,夏小姐,其实陆总挺为你花心思的,你也知道,陆总个人时间少得可怜…… “囡囡啊……”陆东深看完了照片后,靠在沙发扶手上唤她。 蒋璃一个激灵,很快眉头一挑,“你叫我什么?” “囡囡。”陆东深好笑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刚刚那只相框。 蒋璃不得不提醒他,“你的中文老师没把你教好吧?这两个字是你能叫的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你就叫?”陆东深抿唇浅笑,等她抓完狂后,他说,“小姑娘,这两个字落你头上最合适。” 第115章 全凭心情 小姑娘? 过去的三年里,蒋璃已经听惯别人跟她叫爷了,冷不丁听着句“小姑娘”她着实是别扭,但倒也能忍,不能忍的是他对她的称呼,而且照他的架势,似乎这两个字会经常从他嘴里冒出来。 “我有名字。”她不高兴,“虽然跟34岁高龄的你比起来我的确占了年轻的优势,但还没小到被人当成个黄毛丫头。” 陆东深干脆坐在了沙发扶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被他看得周身发凉,又觉得他的目光里藏了钩子,勾得她一颗心脏七上八下地乱窜。她清清嗓子,“你想说什么?” 陆东深嘴角微扬时有说不出的性感和潇洒,“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年龄如此关注,说明什么?” 搁平常女子,面对个风度翩翩的男子,说出这番似撩人又暗藏暧昧的话肯定会脸红心跳羞涩难耐,可蒋璃脸不红心不跳地来了句,“说明我想害你易如反掌。” 这句不寻常于普通女子反应的话倒是更惹陆东深感兴趣,“有意思,说说看。” 蒋璃道,“当我越是清楚你的个人情况,就越能精准分析属于你的气息构成,你的气息能暴露你的生理和心理上的秘密,知道了你的秘密,我想救你或害你可不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陆东深闻言起身,朝着她这边过来。蒋璃瞅着他,直到仰起头,他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少许高大的身影罩下来,双臂搭在她两侧的沙发靠背上,笑,“那你说说看,我现在心里藏了什么秘密?” 气息很近,抚落眉骨鼻梁,浅淡又好闻,如此接近,蒋璃又不经意想起恍恍惚惚的吻来,似真似梦,像是现在。她扯了扯嘴角,“你想占我便宜。” 陆东深被她逗笑,却说了句,“还真被你说中了。” 像是有只手一把揪了她的心脏,卡在嗓子眼里,半死不活地乱蹦,她瞪着眼睛盯着他。瞳仁里男人的脸颊清晰可见,尤其是唇角的笑,清浅得很,可又像是藏了温情。 她竟有些移不开眼。 陆东深刚开始也不过就是想逗逗她,可这般亲近,她的气息就勾得他呼吸沉重,他有些情不能自控,低头,一张俊脸就压下来。 攻略性气息。 源于唇温。 相贴的瞬间蒋璃一下子反应过来,一把将陆东深推开,美眸圆瞪,“陆东深你大爷的,你还真占本小姐便宜啊,你——” 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陆东深掐住,紧跟着他攫住她的唇。 像是惩罚。 唇角生疼。 蒋璃只觉得耳畔嗡嗡的,却离奇般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然后没由来地想到他曾经说过的那句:如果再让我听见你骂人,我就…… 所以,他就这样吗? 恍惚间,她又觉得他放轻了力道。 与醉酒的记忆吻合。 蒋璃有一瞬心脏是炸开的。 唇角成了痛痒,像是流入心底的感觉,微涩又甜蜜。 少许,陆东深放开了她,掐着她下巴的手摩挲她的唇角,低笑,“骂一次,吻一次。” “那我以后不骂了呢?”她问。 陆东深眼里的笑更浓,“也会吻。” “凭什么?” 陆东深轻掐了她的鼻子,“全凭心情。” “陆东深你——”蒋璃觉得自己被他耍了,又要爆粗口,冷不丁止住话头。 陆东深被她的样子逗笑,这一次笑得爽朗。 醒了之后的她果然就是剑拔弩张,周身都竖起了刺,看似一切好说话,可稍不注意就能触她的逆鳞。他看着她,总会想起醉酒那晚,她哭得像个孩子,哭累了睡得也像个孩子。 她没心没肺,难为了他紧绷着频临的欲念。 后来他冲了冷水澡。 等回房后就见地上裹了一团东西。 上前一看才知道,是她缠着被子一并滚地上了。他着实叹为观止,据他所知,陆家所有的儿郎打从娘胎里出来,晚上睡觉就老实本分,哪会像是她这样乱滚乱蹭,再说,正常成年人睡觉都不会这么野吧。 感叹归感叹,他还是好心地将她抱回床上。 可他刚要出卧室,再一回头又见她摔地上了,还是裹着被子,跟只要蜕变的蚕似的。 就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床底下铺地毯还是很有必要的。 再折腾回床上时他就决定不走了。 顺势躺下。 为了防止她再摔地上,他甚至是牵着她的一只手。然后就想到是不是有种牵引绳可以拴在她身上,这样晚上睡觉就老实了。 正想着,身边的女人就翻过来了。 大半个身子近乎是压在他身上。 陆东深没有搂女人睡的习惯和经历,别说自他懂事起了,就是他刚出生都是独自一人睡,直到三十四个年头里,他早就习惯独自入睡。虽说他会有些生理需求,可都是完事之后他就离开。 他有严重的失眠症,一旦身边真睡了别人,他不用想都知道将会是怎样遭难的一晚。 可蒋璃就那么鸠占鹊巢了。 毫不客气,也毫无预警。 有一瞬,他的身体是僵直的,因为从没说哪个女人这般“对待”过他的身体。 少许,他见她歪着脑袋像是不大舒服,就落下手臂将她圈过来。 然后…… 她蒋璃还真是不客气了。 顺势就枕在他胳膊上,半张脸埋在他胸口,像是抱着只玩具熊似的死搂着他,腿缠着他的腿。 他哑然失笑。 心口很痒,是她呼落的气息。 这痒很快勾了他好不容易压下的贪念,想推开她,她的力气却出了奇的大。 一夜无眠。 不是陆东深又失眠。 胳膊上承载着的那一小团女人跟只猫似的惹人怜爱,他怕惊扰她,不舍得动一下,可就这样,他竟然有了困意。像是大团的雾气压下来,使得他的眼皮直打架。 但每每刚要阖眼,蒋璃就在他怀里翻江倒海。 要么就是猛踹他一下,要么就是身子横过来了。 总之一晚上她都在转,她转,陆东深也只能跟着转,生怕她再一个不小心直接摔在地砖上来个花容俱损。直到天明,陆东深算了一下,蒋璃转了七次三百六十度。 第116章 权人相争 有一种变化在发生。 蒋璃能够感觉的到。 或许是从醉酒那晚开始,也或许是陆东深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出祈神山开始,更或许是从陆东深出现在沧陵的那一刻开始。 她还记得那一天阳光很艳,谭耀明远远地唤了她名字,回头抬眼的瞬间,陆东深就罩在大团浓烈的阳光下,虽是远远地看不清长相,可洇在光影里的高大身影就足以英挺潇洒。 她一直不肯承认的是,其实第一眼的撞见就有逃不脱的心跳,就如同逃不脱的宿命。但有些关系是她想都不会去想,碰都不会去碰的。陆东深这个男人,就这么闯进她的生活里,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也不是给个甜枣就能忘乎所以的孩子,她能透过他温厚的笑看到他背后的野心,她也能从他平静的双眼里看到他的狠绝。 她害怕了波澜壮阔的日子,而陆东深,就是那个能掀起巨大风浪的男人。 陆东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抬手揉开了她微锁的眉心,“说点正经的事。” 蒋璃收回流浪的思绪,拨开他的手蜷回了沙发角落,“是你一直在不正经。” 陆东深不怒反笑,在她身旁坐下,“一周的休息调整时间够不够?” 这话问得蒋璃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他。 他好心给出解释,“到陆门任职。” “你还真请我啊?”蒋璃诧异。 陆东深略有无奈,“我像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lt;/divgt; lt;/divgt; 第53节 “可是——” “你还有其他选择吗?”陆东深抬手揉了她的头。 蒋璃扯了个抱枕在怀里,跟他义正言辞,“你对我了解多少?”“但凡从事气味工作的,大多数都是经过后天培养和训练,但听说几年前,在闻术界出了个很有天赋的气味构建师,她天生嗅觉灵敏,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气味,所以从出道开始就成了难得的天芳师。只是,此人行踪神秘,又不热衷参加各类闻术活动,除了圈内寥寥几人,外界并没有太多她的相关报道,可也是经手了几件其他气味构建师无法解决的案子。”陆东深靠在沙发背上,语气不疾不徐,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但目光是落在蒋璃脸上的,“本该是大好前途,然而三年前离奇失踪,现如今跟她同期的卫薄宗和季菲,一个是闻术协会的会长一个是副会长,前者就职长盛集团后者任职陆门,都有了极高的声望和地位,唯独那位极具天赋的天芳师下落不明。有人说她是杀了人犯了事被关起来了,有人说其实她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总之众说纷纭。” 蒋璃面无表情,“你跟我讲的这些我并不感兴趣。” 陆东深抿唇微笑,“她的事你不感兴趣,她的名字或许你会感兴趣。她叫夏昼,挺特殊的名字。” “不过就是个名字罢了。”蒋璃冷笑,“所以你认为她就是我,然后打算为我改头换面?”“你也说了,不过就是个名字而已,你是或不是她不那么重要。”陆东深四两拨千斤,“但有句话你说对了,我的确打算让你改头换面,以夏昼的头衔重生,目的是彻底摆脱你在沧陵的麻烦,毕竟,总被警方盯着不是件愉悦的事,谭耀明的势力要多久才能彻底清除掉谁都不知道,蒋璃这个名字的确不适合你了。” 蒋璃微微眯眼,“你怎么知道夏昼这个名字没有纷争没有麻烦?能离奇失踪,保不齐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陆东深的回答轻描淡写却意味深足,“你能经历蒋璃的生死,难道承担不起夏昼之重?” 蒋璃怔楞了一下。 “人的过往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陆东深淡淡补上了句。 蒋璃沉默。陆东深看着她,她虽不说话,可眼里有挣扎,他看得出。对于她来说,无论哪个名字都是生命中无法承受的痛。他想起谭耀明曾经拜托他保她周全,他跟谭耀明说,如果她是蒋璃,就注定逃不脱,只要跟你谭耀明沾边的人和事,这辈子都不能洗白。 谭耀明思量了许久,说,她可以不是蒋璃。有些事有些话未必要说得那么透,有些真相也会在大是大非甚至是生与死的大事前显露无疑。谭耀明洗去一个人的资料手段有多彻底他是领教过的,但那么绝决想要做的事,却在那一时那一刻吐口,可见谭耀明对蒋璃用情至深。陆东深右腿优雅地叠放左腿,“有饶尊压着,你的择业范围很局限,邰国强虽说对你感兴趣,可邰家儿女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在那未必会如鱼得水,更何况还有个卫薄宗。陆门虽说复杂,但你是由我来担着的人,对你指手画脚的人不会很多。” “你们集团可有个季菲。”蒋璃说。邰国强的确对她表示出强烈的兴趣,当然,这种兴趣跟男女之情无关,谭耀明出事那段时间他已经被邰梓莘以调理身体的原由带离沧陵,所以听说了谭耀明的事后,邰国强就对她一次次发出邀请,大抵的意思是希望她能任职长盛,或许高薪聘请她为私人调理师。这原本就是很私人的事,她也没对外张扬,陆东深却在不动声色间知晓这件事,足可见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你跟季菲不同。”陆东深浅笑,“你是我的人。” 蒋璃也笑了,不过有点冷,“陈瑜也是你的人。” 陆东深唇角笑容加深,“话里有话。”蒋璃也不绕弯子了,“一个气味构建师,尤其是行业里的翘楚,其重要程度不次于管理高层,能为己所用,那更是不可估量的杀手锏。季菲不是你的人,所以你急需要一件有利的武器来为自己保驾护航。原本陈瑜倒也可以,毕竟你给了她三年机会让她不断往上爬,但她资质终归有限,你倒不如用个现成的,这才是你费尽心思救我于囹圄的原因吧。陆门正值权力相争的阶段,我虽不能帮你明着杀人,但暗里助你一臂之力的能力总是有的。陆东深,你觉得我分析得在不在理?” 第117章 既来之则安之 蒋璃的声音不急不躁,却字字跟蹦豆子似的干脆直接,就跟她的性格一样,讨厌弯弯绕绕,凡事都有明着的、了当的态度。 陆东深也没恼,脸上也没太多神情变化,始终就是嘴角噙笑,温温浅浅。待她说完后,他才发表看法。“你分析得倒也没错,但表述有问题。”他稍稍调整了下坐姿,从容淡定,“一个企业能够长命不衰,新鲜血液是重中之重,与其说我招兵买马,不如说我是招贤纳士。你有陆门所需要的才能,我有你需要的平台,这样的合作本来就是一拍即合。但你有一点是说对了,陆门正值权力相争,头把交椅早晚会成为陆家晚辈们追逐的碗中饭眼中肉,到时候血雨腥风在所难免,我及早丰满羽翼也没什么不对。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除了对权力势在必得外,对人也感兴趣呢?”蒋璃不动声色,虽说陆东深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场强势的倾盆大雨,可她进了还是压了上蹿下跳的情绪,淡淡地说,“商海浮沉,真的成假的,假的成真的,都成了再平常不过的事。利益下,人性已经成了最廉价的东西,更别提出卖情感了。” 陆东深听出她话里所指,笑了,“出卖情感?我有那个必要吗?” 那陈瑜…… 蒋璃差点就脱口。 在沧陵时他是怎么偏袒陈瑜的她可是看在眼里,而陈瑜瞅着他的小眼神里有多脉脉含情。既然不是出卖情感,那就是真情实意了?陈瑜是他的真情实意,还招惹她做什么? 见她沉默,陆东深倒是饶有兴致了,“还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追逐利益不折手段的人?” 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 或者在其他人眼里也是这样。 他在沧陵所做的一切都有所图,每一步都是精心算好,丝毫不会出了他计划外的纰漏。这种人最擅人心算计,步步为营,沧陵的人和事,哪一样没落入他的盘算之中? 而最终将沧陵搅得天翻地覆、夺人势力丰了自己江山的他却成了局外人。 “你生在陆家,长在陆家,怕是早就习惯了,也不会觉得什么。”陆东深一听这话心里明镜,她心里还沉着一股子怨怼,毕竟是他拆了她在沧陵的保护伞。可她也是个聪明人,很清楚知道沧陵的平静早晚会被打破,就算没有他陆东深,还会有其他人。利益的市场本来就是场无硝烟的战场,每一个能从战场里走出来的人,谁不都是踩着血淋漓的尸体前行的? 所以她明白这个道理,也所以她只有怨怼,而没对他剑拔弩张睚眦必报。 她的这份怨怼就成了小女孩的任性,没道理可讲,但有情可原。 “前怕狼后怕虎不是你的性格。”陆东深一针见血,“既然没了退路,那倒不如一往直前,想成通力合作也好,想成你认为的相互利用也罢。说句最实在的,你总要工作吧。” 她当然要工作了。 沧陵的两家店都被她转手了,谭耀明的钱她也没打算要,总得为以后的生计做考虑。 陆东深说完这话忽而又笑了,“当然,你不想工作也没关系。” 这句话说得跟上句相悖,就连态度上也截然不同。语气轻,似调侃,可更有意味深长。 蒋璃的心跟着他的笑忽悠一下,清清嗓子,“我可没说我不想工作。” 陆东深唇角含笑看着她,她被他瞅得全身不自在,别过眼。少许后,只听他轻叹一声,“囡囡,你要记住,命运如果躲不过,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蒋璃心口有了不小的震动。 因为他很是自然脱口的“囡囡”,也因为他后半句语重心长的话。 是啊,既来之则安之。 可真正能做到的,怕是只有经过命运千锤和人生百炼的人。 三年前她在命运的角斗场上一败涂地,所有的骄傲和自信都在那场历练中粉碎,她丢盔弃甲如狼狈的丧家犬。与其说在沧陵安稳了三年,倒不如说是避世了三年。 她逃避所有跟三年前有关的人和事,试图将自己活成另外一个人,可每每午夜梦回她总能惊醒冷汗,三年前的噩梦如影随形,如同只无主的孤魂尾随着她,扼住她的脖子。 她做了许多尝试,走遍了大江名山,读遍了香典野史,采集了很多从前见都没见过的气味原料,调配出了不少珍贵的气味,但唯独没做到的就是既来之则安之。 饶尊说,你想忘却前尘,前尘却因你而来。 陆东深说,命运躲不开,既来之则安之。 现在想来他们说得都对,逃不掉甩不了,既然命运要她回来,那她就回来了。 ** 天际集团除了发展有前途的二线城市外,北上广一线地盘的占据也是重中之重,北京天际更是成了几家城市的领头羊。 高层领导会议上的氛围诡异,虽说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大家心里都明镜,这场会议早就波澜暗涌。 视频会议的另一头是陆门董事局。陆门从成立到搬迁海外再到上市,直到现在,董事局里每一位成员都是在集团里有职能职位,他们不是闲手只拿分红的人,每一位叫出来都算得上是商界里举足轻重的角色,各个头脑精明得很,眼睛毒得很。 陆振扬于席位的正中央正襟危坐,眼角眉梢看上去甚是倦怠,但仍旧威严不减。 在他左右手,股东们依次而坐,陆振名没出席会议,所以,他的席位是空着的,这在董事局会议里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他经常不参与会议。 沧陵天际打了个漂亮仗,但陆东深在沧陵与执法部门的行为也惊动了董事局,他们最终做出决断,陆起白有天际运营的决策权,在遇重大举措时有权直接向董事会汇报申请。这就好比让他拿到了一把尚方宝剑或不需通传就可直入宫闱的皇家御令,换句话说,作为跟杨远同样是副总的陆起白,虽说跟杨远分摊的业务不同、管辖的范围也不同,但在权位上已经碾压杨远,甚至可以钳制陆东深总经理一职。 直接通报和申请,无需经过陆东深同意,尤其是在运营权上,这就好比捆住了陆东深的手脚,限制了他的大刀阔斧。 陆东深对董事局做出的决定没有异议,陆起白始终风度翩翩优雅自若,散会后跟陆东深说,“堂兄,我初来乍到,对国内的情况也不熟,以后多多关照了。” 陆东深从容淡定,“相互协助。” 杨远从旁扫了一眼陆东深,没说什么。 会议室只剩陆东深一人时,陆振扬那边也散得只留他一人了,他在那头直截了当问,“听说你就是为了捞个女人出来?” 陆东深没隐瞒,“是。”“胡闹!”陆振扬怒了。 第118章 谁想我死 与陆振扬相比,陆东深很冷静。 等“胡闹”二字的余音消失在会议室的空间里时,陆东深才开口,“她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你想招才纳贤我不反对,但一定要剑走偏锋吗?”陆振扬一脸不悦,“现在董事局对你频频碰触国内执法部门逆鳞一事已经很不满意了,你做事向来沉稳妥当,这次怎么就这么出格?你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陆东深不卑不亢,“父亲,您放心。” 陆振扬虽有余怒但也忍了,沉了沉气,稍许后说,“你也清楚陆门现在复杂的情况,董事局的股东们虽表面不说,但实际上几个阵营已经分割,东深呐,你要注意不能落人把柄,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陆东深看着陆振扬,“我明白您的意思,沧陵再有发展前景,也左右不是一线城市,我在那边的一举一动不可能那么快传到董事局,所以,我会注意。” “有怀疑的人吗?”陆振扬问。 陆东深若有所思,“很多人都有可能,我身边的人,沧陵酒店的人,或者饶尊也有势力渗透到陆门。” 陆振扬皱眉,“你自己要注意,还有,别被个女人左右了心思,你怎么能肯定她不是对你有企图?” “父亲,她不会。” 陆振扬很显然不悦,但没发作,也没再多说什么。 景泞敲门进来的时候,陆东深与陆振扬的视频会议已经结束了。 他燃着支烟。 那根烟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已有了大半截烟灰,烟头橙色的光隐隐,如同暗兽的眼。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会议室窗外的风景,淡夜伊始,霓虹燃亮了北京城,目光遥远处是长长车灯,遮了天幕的星光。 景泞不知他在想什么,目光能及的是他罩在光影里的宽阔肩膀。她说,“陆总,环嘉传媒的投资预期报表财务部那边已经审核过了,您看,投资审核会议是您亲自参加还是派杨副总去?” 环嘉传媒是天际集团入主大中华区后收购的一家文化传媒公司,也是目前国内最有前景的文化公司,旗下拥有不少一线明星,所看好的项目稳赚不赔。 陆东深沉默。 景泞在门口等了半天,迟疑开口,“陆总?” 陆东深这才有了反应,将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景泞。” 景泞走上前,“您吩咐。” 陆东深的手还捏着烟头,一点一点地捻,像是在掐死一抹希望,“你觉得,谁最希望我死?” 父亲的话说得隐晦,但意思明白。有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换句话说,他身边有内鬼。 景泞一愣,原以为他会叮嘱些公事给她,不曾想听到这么一句。 “她会吗?”陆东深又问。 景泞的大脑在短暂的怔楞中已经开始高速运转,他口中的它指的是谁?是男还是女?如果是男人,指的是谁?如果是女人,指的又是谁?末了,她回答道,“陆总多虑了。” “是吗?”陆东深语气轻淡,“你认为我在说谁?” 景泞哪敢揣摩陆东深的心思,决定沉默不语。 陆东深靠在沙发上,目光始终落在脚下的如织车流上,“谭耀明的死她始终会算上一笔在我头上。” 景泞方才落下心,道,“就算如此,夏小姐也绝不是希望你死的那一位。夏小姐性子虽乖张,但不是心思歹毒的人。” 陆东深若有若无地点头,眼皮一抬,目光落在景泞脸上,“那你呢?” 景泞一愕,紧跟着说,“陆总,我更不会。” 陆东深微微扬唇,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窗外。景泞站在他身边,眼里有一丝惶惶的光,见陆东深不再说话,她也噤声。许久,陆东深开口,“环嘉的会通知陆副总参加。” 景泞微微一怔,但还是说,“好,我知道了。” ** lt;/divgt; lt;/divgt; 第54节 一周后蒋璃正式入职。 因为有陆东深的担保,蒋璃在入职程序上挺顺当。入职陆门是大事,更何况还是一跃成为陆门的气味构建师,陆门品宣部很快打来跨洋电话,就新的气味构建师入职一事召开媒体宣传会。 景泞询问蒋璃的意见,是否愿暴露人前,蒋璃思量许久,问景泞,陆东深什么意见? 景泞回答地十分工整,“陆总的意思是,夏小姐高兴就好。” 陆东深人呢?蒋璃问。 景泞说,陆总出差意大利,但他说,只要你决定好了,剩下的交给他去交涉就行。 蒋璃心头涌起一丝莫名的暖意来,想了想说,还是不要大张旗鼓的好。 她所在的办公室设在总经理办公室的楼下,上下层的差别,面积不小,几乎占据了半层空间。会客区、休息区、办公区甚至还有运动健身区一应俱全,问及,景泞说这是陆总的意思。手续传到总部后,蒋璃的办公桌上就摆满了资料,还有员工陆陆续续地往里搬送文件。蒋璃一个头两个大,跟景泞说,偌大个集团,怎么还用纸质文件?景泞回答简洁扼要,“这些都是重要资料,看完还要归还总部归档,电子版的资料往往都不带机密性。” 资料全都是近几年陆门气味构建师所涉及的产业和成果,还有不少是调配气味、气味应用的总结,果真也都是内部资料。 由于陆东深现在所管辖的重点落在大中华区,尤其是天际集团重中之重,所以,作为陆东深亲手招进来的气味构建师,蒋璃的重点工作落在天际集团上,以及兼顾其他子公司的气味相关工作。 她有调配总部及国内天际所有调香师人员的权利,也有组建自己团队的权限。对此,景泞抱了不少人员资料给她,让她从已有的人员进行调配,如果还不满意,可以再招。 就这样,相关杂事和摸索进行了一周左右的时间。 这一周她都没看见陆东深回公司,据秘书处说,他一直在出差。 倒是陈瑜来了。她是天际的调香师,从职位上来说,蒋璃是她的领导。在蒋璃没入职之前,她负责天际集团上上下下,其中包括今年刚刚收购的h品牌旗下重点香水、护肤品等气味控制和管理,蒋璃来了后,在一周时间内迅速组建了团队,重新调配了手下调香师的工作范畴,陈瑜只负责r品牌的气味管理工作了。 第119章 你弄错了一个概念 她来是送h品牌下一年度产品气味分析报表。 h品牌是法国深具年头的尖端品牌,主打工匠精神,以皮革制品起家,后来女性产品迎头赶上,于是女性提包成为该品牌重点宣传对象,除此,女性香水、护肤品也是重中之重。 全球资本活起后,该品牌就被陆门收购,成为旗下众多尖端品牌之一。 h品牌在国内也一样被有钱人追逐,所以,针对大中华区的订制产品也是重点工作。 蒋璃新请的小助理茱莉为陈瑜开的门。进去后,蒋璃正躺在沙发上休息,一本资料盖着脸,那只纹着眼睛刺青的手从沙发上搭下来。整个集团都是西装革履仪表堂堂,就唯独她一身休闲,脚上踩着的还是双挺狂野的马丁靴,正交叉叠放在沙发扶手上,洒脱羁傲得很。 茱莉小心翼翼地上前,生怕会不小心惊到蒋璃,就半蹲在蒋璃身边,十分小声说,“夏总监,陈小姐来了。” 陈瑜在天际的职位相当于部门经理,但因为是调香师的身份,所以大家都习惯叫她陈小姐。 蒋璃只是嗯了声,没多余反应。 等茱莉出去后,陈瑜环顾了下四周,强压下心头阵阵楚涩,说了句,“亚洲区限量版香水气味分析报告我拿来了。” 蒋璃懒洋洋,“放在桌上就行。” 陈瑜将资料放好后,没马上出去,沉默了许久后,说,“我听过夏昼的一些事。” 蒋璃没动静。 她盯着蒋璃,“人倒是很有才华,被称为千年难见的天芳师,听说所有气味都逃不过她的鼻子。只可惜,风评不好。” 见蒋璃还是没反应,她继续道,“男女关系混乱,还做过一个神秘富商的情妇,更有传言说,她手上沾了血,杀了她的男朋友。” 蒋璃的声音从资料下传出来,“你想说什么?” 陈瑜靠在办公桌旁,“我只想说,让你依着这样一个女人的身份活着,很可惜。” 蒋璃这才有了反应,拿下资料,起身坐了起来。她没看陈瑜,顺过茶几上的湿手巾擦了擦手,拎了只苹果在手,用水果刀一点点削皮。 “你弄错了一个概念。”她说。 陈瑜盯着她。 “我只是借了她的名,至于夏昼是个怎样的女人,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陈瑜微微皱眉。 很显然蒋璃不怎么会削果皮,一刀下去,苹果肉都被削去大半,她思量了少许决定放弃,抬眼看陈瑜,“就像你换了个名字一样,实际上,你还是你。” 陈瑜的脸色不大好看,“不管你怎么想我,我只想提醒你,季菲可不是个简单的人。” 蒋璃轻笑,没说什么。 “一山不能藏二虎,你进了陆门就是在抢季菲的饭碗,她在陆门这么多年,该有的资源都有了,你拿什么跟她斗?”陈瑜说。 “斗?”蒋璃好笑地一挑眉,“怕是她也没资格跟我斗吧。” 陈瑜微微眯眼,“闻术协会的副会长,你说她没资格跟你斗?除非你就是夏昼本人。” 蒋璃手里玩着刀子,“我现在就是夏昼。” 陈瑜急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呢?你以为我跑过来跟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嫉妒你?还是要害你?我虽然没进陆门,但也知道里面的水有多深!”“行了,我知道了,陈楠楠,隔了三年我发现你怎么磨磨唧唧的?”蒋璃将刀子插在苹果上,“我既然敢入陆门就做好了一切准备,是,你的提醒我心领了,但你来我这更是想看看陆东深重视我到什么程度吧?” 陈瑜被她说中了心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你喜欢他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有本事就把他拴在身边,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你拼为你狂,像陆东深那种男人,他身边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你还一一去盯着啊?累不累啊你。” 陈瑜死死抿着嘴,再开口就不客气了,“我不用你假惺惺地教训。”然后敲了敲资料,“你到底看不看啊?看完了赶紧签字,下面的人还等着要呢!”蒋璃笑了,“我告诉你啊,我是你领导,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得先习惯我的做事风格。天际上下那么多的文件都等我看呢,有比你这份更紧要的文件呢,凭什么先看你的?或者你说点好听的,或者贿赂贿赂我,说不准我就给你开绿灯了。” “有你这么工作的吗?”陈瑜还头一次听见这种话,“东深把天际的事交给你是信任你,你就这么糊弄他?” 蒋璃身子往沙发上一靠,双臂交叉胸前,“我怎么做事还需要跟你汇报?” “你——”陈瑜气节,狠狠一跺脚,冲着蒋璃嚷嚷了句,“爱看不看,贿赂你妹啊!” 蒋璃忍不住笑出声,冲着她的背影喊,“哎哎哎,形象不要了?” 等陈楠出去后,蒋璃起身抻了个懒腰,稍稍缓了腰酸背痛,拿了陈楠留下来的文件,刚翻开,手机就响了。 是陆东深。 看着手机屏显的这三字,蒋璃就觉得心脏有一瞬是加快跳动的。 接起。 那边嗓音低沉,“做什么呢?” 蒋璃看了一眼时间,心底大致估算一下,他那头应该是晚上了,听声音有点倦,看样子是刚应酬完。 “我在看你情人给我留的工作。” 陆东深在那边似无奈地低笑,然后说,“听景泞说你这一周都是住在休息室的。” “没办法,你留的资料那么多。” “分配好工作和休息的时间很关键。”陆东深道。 蒋璃嗯了声。 陆东深又道,“听说,在个人宣传上你曾询问过我的意见?” 蒋璃一时窘迫,“也不算是询问吧……” 陆东深笑,“想知道我想法这件事,有什么丢脸的?” “我哪有想知道你的想法了?”蒋璃马上否认。 那边笑出声,“好,当我自作多情。下周三我回国。” 蒋璃心头闪过一丝雀跃,扫了一眼桌上的日期,周五,还有六天,但嘴巴不饶人,“回就回呗,告诉我干什么?还要听我跟你汇报工作?”“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120章 夜入戏楼 入夜,下了场雨,洗净了北京长街小巷整个冬天的萧瑟味。立春后的夜雨少了刺骨的凌厉,多了几许温柔。霓虹之下仍旧车水马龙,甩着一长串的尾灯蜿蜒着夜色如漫长星河。 西皇城根南街的一处宅邸却是安静。府墙高高,灰白墙体靠近朱漆大门的位置深嵌了巴掌大的石碑,碑名斑驳只能依稀瞧见最后一个“府”字。干枯的常青藤藤蔓爬了墙顶,从紧闭的朱漆大门中看不到里面的结构,却也能从门前的石狮、挑高的门槛和门上的金珠能瞧出这府邸曾经的辉煌来。 景泞收了伞站在门前。 一滴雨坠着门前石檐滴到她头上,顺着头皮滑落。 她哆嗦了一下,冷。推开沉重的朱漆大门,穿过幽长曲廊,重门叠户院落深深,入耳是假山叠嶂间水流飞溅的声响,还有雨水打落人工湖面的滴答,偶有涟漪,是围着枯莲的鱼儿吐泡。占地面积不小的四方庭院,若不是对这里熟悉的人必然会迷失方向。 宅院西翼就遗世独立了不少。 是一处戏楼。 坐南朝北。 上下场门上仍旧挂有锦缎绣花门帘,屋脊、壁柱、梁枋等雕工了得,明眼人一看就是出自老匠人手艺,青绿彩虽已晦涩,但梁上透雕清晰可见,贴金洒银足见府邸主人对戏曲的喜爱。 室内戏台大多以实用为主,但这里气派辉煌,架势直逼紫禁城内的皇家戏楼。 台下设的位置不多,原本也只是供府邸主人赏戏之用。 戏台上亮着灯,没人唱戏,光线落在空旷的台子上,乍一瞅有些瘆人。 台下幽暗。 主椅上坐了一男子,身影颀长,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指骨修长,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 景泞的高跟鞋声很轻,但还是声声回荡。 男子没回头,轻敲扶手的动作停止了。 “这处宅子是不错,怪不得陆东深势在必得。”他嗓音浅而淡,很悠闲。 景泞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将收好的伞立在椅子一侧,伞面的雨滴滑落,很快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水摊来。 “我们不能再见面了,这是最后一次。”景泞的声音有点冷。 男子笑看着她,“消息你该给已经给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现在想着收手?” “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景泞的情绪有些波动。 男子嗤笑,“他相信过谁?” 景泞紧紧抿着唇。 “这处亲王府荒了太久,阴凉得很,但胜在寸土寸金的地段上,陆东深这人瞄准目标的能力还是很让人敬佩的。”男子说着又啧啧了两声,“只是可惜了这戏台,估计着是保不住了。” 景泞停直了脊梁,“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简单,我要陆东深的底价。” lt;/divgt; lt;/divgt; 第55节 景泞身子一颤,“什么?”她看向他,“你要这片地做什么?” 男子看着戏台,笑,“我要的不是地。” 景泞全身绷紧,死盯着他的侧脸。稍许,她倏地起身,“我看你是疯了!”话毕要走。 手腕被男子一把控住,紧跟着一个用力,景泞就被他拉坐在怀里。她惊喘挣扎,推搡间却被他搂得更紧,她急了,喝道,“放开我!” “床都上过了,还有什么可害羞的?”男子低笑。 景泞陡地僵住。 见她不挣扎了,男子抬手轻抚她的脸,指尖摩挲着她的眉眼,再开口时嗓音低沉温柔了许多,“有没有想我?” 景泞呼吸急促,敛着眉眼,许久后说,“我知道,你并不爱我。” 下巴被男人捏起来,“你爱我吗?” 景泞对上他似含笑的眼,硬生生把那个“爱”字压下去,“不爱。” 男子微微抿了唇,下巴的弧度僵了些许,但很快浅笑,“所以,只保持床第之欢也不错。” “我说过,我不会再单独见你!”男人扼制住她的逃脱,微微眯眼横生魅力,却足具威胁,“你以为你不见我就能洗白了?你出卖过陆东深这是不争的事实,别管是一次还是几次。景泞我告诉你,陆东深的底价我是势在必得,而底价的价码我希望是从你嘴里说出来。”说到这,他修长的手指轻抵她的唇,“毕竟,我们也做过露水夫妻,我到现在还怀念你的滋味。” 等男人走后,景泞跌坐在主椅上,愣神了许久。 脸如纸白。 脑海中浮荡着幕幕画面。 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交织在一起,跌宕着让人窒息的情浪。 她痴迷了一个本不该痴迷的男人。 明知道他是危险的兽,明知道他不会真心待她,她还是一头栽了进去。无论想要如何逃脱和挣扎,只要他稍稍勾勾手指,她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是一场如罂粟般要了命的风情,却吞得她丧心病狂。 景泞紧紧攥着伞,恨不得用尖细的伞尖戳进心窝。 痛,也好过这般不清不楚道德沦丧的拉扯。 她感到窒息,想要急于逃脱,起身往戏楼门口走时,余光却不经意扫到一抹白影。倏地一个激灵,回头,戏台上却空无一人。 景泞摒了呼吸,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汗毛就竖起来了。 刚到门口,却听见空气中一声叹息。 幽幽的,是个女人。 紧跟着,轻轻忽忽地像是有人在唱戏,若有若无的,充斥着整间戏楼,可又像是从戏台后面传出来似的。 景泞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识提醒着她的是赶紧离开,可双脚不受控地朝着戏台方向过去。 戏文具体唱了什么景泞听不懂,只觉得凄切得很。 就在她踏上戏台的一瞬,全场的光源倏地灭了。 景泞全身一抖! 唱戏的声音还没停止,像是只手在召唤她一样。 她在戏台上站了好一会儿,等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后,壮着胆子一步步朝着后台过去。 后台是以前供戏子们休息换妆的地方,现如今早已荒凉,甚至还有点潮霉味。 歌声幽幽,透过半开的房门钻了出来。 景泞的手指刚碰到门扶手,歌声戛然而止。 这一刻,她胆怯了。 双脚顺应大脑的命令想要离开,可刚转身,不知从哪吹来的阴风,竟将她身后半敞的房门给吹开了,吱嘎一声,于这寂静的夜里空间刺耳得很。 景泞脊梁骨僵直,没回头,却也能从余光里瞥见那抹白色的影子,离她似近似远。 她缓缓回过头,都能听见脖骨在咯咯直响。 月光扫在她身后的房间里。景泞倏然瞪大双眼,想喊,喉咙早已堵住。 第121章 不过是一场奢念 转眼周一。时间在北京这座繁忙的城变得矜贵,寸时寸金。蒋璃许久没这么过过日子了,想她在沧陵时逍遥自在,捡上个明媚午后的天总能打盹到夕阳西落炊烟袅袅,在沧陵,时间失去了概念。沧陵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却不觉得枯燥,而在北京,重复着过日子就是在浪费生命,哪怕是一分一秒用在重复上。 蒋璃没过周末。 抱着厚厚的资料跑到国家图书馆待了两天。 再上班时,陆门在华的公司情况她基本上都了解得差不多,也对季菲在国外的业务清楚了些,但毕竟是隔着山水,分摊的业务也不同,所以她就目前来说没跟季菲有任何工作上的交集。 气味团队最后由10人组成,除了陈瑜外,其他9名都是出自全球各地、各个知名品牌的调香师、气味分析师,统一由蒋璃培训、管理和调配。 蒋璃按照个人习惯制定了培训计划,做完计划后窗外就燃起了霓虹。 她抻了个腰,随手将计划书发送给培训部和品宣组,抄送给了杨远,最后想了想,在抄送的名单里又加上了陆东深,并按照职位高低将陆东深的名字调到了最前头。 做完这些,前期的筹备工作就算是告一段落,蒋璃突然觉得浑身像脱了骨似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还没等软瘫五分钟手机就响了。 是陆东深。 他虽人在国外,但这阵子电话来得倒是频,几乎是每天一个电话。刚开始蒋璃以为他要交代些什么公事,可他在电话里无非就是问些在做什么、有没有按时吃饭这类听着怎么都不像是上司对下属的话,然后,她就在想这人到底有什么意图,跟她嘘寒问暖难道是在时刻窥视她有没有睚眦必报的心思?再然后,她就没那么多想法了。他来电话她就接,他问什么她就回答,无事献殷勤这种事天底下任何男人都能做得出来,但陆东深这种男人绝对做不出来,所以在还没揣摩透他的目的前,她就静观其变了。 蒋璃没起身,顺手抓了手机按在耳朵上,半死不活,“喂……” 那头似乎被她逗笑,“怎么了?” “没什么。”蒋璃撑起身子,又半死在椅背上,“我发的计划书你看了吗?” “嗯。” 蒋璃瞅了一眼时间,“看完了?” “嗯。” 蒋璃一下子坐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我辛辛苦苦做了好几天,你几分钟就看完了?我周末都用在国图里了,还冻得要命。” “没感冒吧?”陆东深问。 蒋璃噎了一下,“你的态度让我诚惶诚恐。” “怎么讲?” “你是想先给我个甜枣再批我?”蒋璃揉着太阳穴问。 陆东深在那边问,“为什么要批你?” “一般来说,能让人一目十行的计划书往往存在问题。”蒋璃如实说。 陆东深笑了,“对于工作我从不敷衍,你的计划书我逐字逐句看过,很不错。” 蒋璃差点咬了舌头,逐字逐句看过?她的计划书要是打印成册的话会是厚厚的一摞,他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一字一句看完的?但既然老板发话说不错,那她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打电话来是要问你,想要什么礼物。”陆东深说。 蒋璃半天没反应过来,“礼物?” “意大利这边倒是有不少手工饰品店,我也是听秘书说的,你若喜欢,我找时间选来给你。” 蒋璃半张着嘴,不是在说计划书的事吗? “我的计划书的确是没问题了对吧?”她不放心。 “是。” “那经费申请上也没问题对吧?” “就在刚刚我已经发邮件到财务部,你随时可以签走经费。”陆东深说。 蒋璃狐疑,“所以,你只是单纯得想送我礼物对吧?” 陆东深忍俊不止,“我出门在外,送你一份礼物,就是这么简单。” “哦。”那她放心了,想了想说,“其实我对接收礼物这种事没太多经验。” 陆东深轻笑,“好,我知道了。” 等挂了电话,蒋璃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送礼物给她。 就算送,也是送给陈瑜合适吧。左思右想,她一个电话打到财务部,整家公司最常加班的部门就是财务那里,所以蒋璃也不怕找不到财务总监。一听蒋璃是询问培训经费的事,财务总监笑道,“是,没错,我已经收到了陆总的邮件通知。 “蒋璃挂断电话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这念头刚起她就马上摁下,陆东深在商场耍的手段算是君子行径吗?所以也别怪她对他处处提防,谁不知这陆东深跟人相处都是一步一个坑? 她可不想掉进坑里摔个腿折胳膊断的。 ** 蒋璃到家快九点,这个时间尚早。 刚进家门就接到了蒋小天的电话,一声蒋爷喊的她恍若隔世。“以后叫我蒋璃吧,或者夏昼也行。” 回到北京,她近乎与沧陵那边断了联系,只将新的电话号给了蒋小天。是她终究割舍不下沧陵的风月,所以才想从蒋小天嘴里知道沧陵以后的岁月是什么颜色。 芙蓉离开凰天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其他的姑娘们也是走得走散得散,欣慰的是没人为难蒋小天,他将她那两家店经营得挺不错。 蒋小天说,“你一天是蒋爷,一辈子就都是我的蒋爷。” 蒋璃压下心头苦涩,“小崽子嘴巴愈发甜了。”“前两天听说有个女的在沧陵天际酒店的江山图前站了好久,我还以为是蒋爷你回来了呢……”说到这,蒋小天竟哽咽了,“爷,你说以前的日子咱们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有时候我就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如果梦醒了发现其实一切都还没有变该多好……” 蒋璃心里自然也是堵得慌,如果能回到从前……她也觉得挺好,可这世上就是有种叫做时间的东西,来时刻提醒你所谓的如果不过就是一场奢念。 “有人对江山图感兴趣?”她还是摘出了理智。 蒋小天说,“应该就是懂画的住客吧。”蒋璃微微蹙眉,左右不过蒋小天的一句闲话,可她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第122章 他懂我 lt;/divgt; lt;/divgt; 第56节 刚落电话,门铃响了。 蒋璃看了一眼门镜,是保安处的一名保安,脸熟,在这小区里做了很多年了。 开了门,小保安挺热情的,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您好几天没回来,这东西一直搁在物业呢,瞧您回来了,所以赶紧给您送来。” 是个黑色的盒子,巴掌大小,没放进快递袋子里,外面就是缠了一圈透明胶带。“不是快递公司送的?” 小保安摇头,“好像是有人放在物业门口的,下面压了张纸,写着您家地址。” 等保安走后,蒋璃晃了晃盒子,很轻,没动静。 她拆了透明胶带,慢慢打开盒子。 里面的物件倏地刺痛了蒋璃的眼,心口忽悠一下,紧跟着窒息。 她一把抓起盒子里的东西,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许久才反应过来,拿起手机拨了过去。 那头响了几声接通。 声音嘈杂,像是应酬场合。 蒋璃拨通后喉咙就堵住了,半天都没出声。那头喂了两声,见没人说话只闻呼吸就沉默了,少许,那头就安静了,应该是对方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夏夏?” 蒋璃呼吸急促。 那头似喜,“你终于肯打我电话了。” “饶尊。”蒋璃微颤唇齿,“你太过分了!” ** “首先,这不是我送出去的东西。”饶尊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在手里,“其次,你想想看最近有没有接触到以前的人和事。” 在接到蒋璃的电话后,他就扔下应酬二话没说赶来了。赶到时,蒋璃就站在楼下的夜色里,远远的身影娇小,若不是有路灯,她会湮没在漫长的黑夜里。可她的脸色苍白,匿在黑发里像是清浅月色。她没让他上楼,而是上了他的车,饶尊将车子择了一处好说话的地界后这才发现她一直在抖。 他想要去握她的手,可她把他的手甩开了。 蒋璃压在心头的恐惧终究成了歇斯底里,她扭头盯着他,一改往日对他的战战兢兢,“不是你还有谁?论跟以前有关的人,也只有你才知道我的住所!” “你冷静点!”饶尊箍住她的肩膀,“我有这么做的必要吗?图什么?只是为了吓你?” 蒋璃的身子颤得厉害,如此距离,饶尊都能听见她上下牙齿相撞的声响。轻叹一声,“你能确定盒子里的就是左时的东西吗?” 盒子里的是一方纯黑色的手帕,手帕的右下角绣了一张很小的戏曲脸谱。 就是这么一块帕子,引得蒋璃情绪大变。 她将帕子攥在手里,点头。是左时的东西,但凡是他的东西她都不会记错。 饶尊质疑,“左时没有用手帕的习惯,而且,就算他用过手帕,怎么就能证明这条就是他的?”蒋璃几番才压下颤抖,“这块手帕是左时出事前我送他的,那是有一次我们去梅府吃饭买下的,这种脸谱手帕其他地方没有,而那次是梅府在做纪念梅兰芳活动才出的刺绣手帕,买下手帕的就只有我和左时一桌。” 饶尊了然。 蒋璃猛地一颤,突然一把抓住饶尊的手腕,“是不是左时回来了?当时……当时发生的所有事其实都是假的?” 饶尊见过她惶惶不安的样子,也像是今晚一样,他的心揪着疼,忍不住将她拉进怀里,“手帕交给我,我给你查这件事。”男人温柔的语息并没能安抚她无处安放的心,反而让她情绪更加波动,将饶尊拼命推搡,“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你要那么逼我?我已经躲了三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出现?饶尊,你是鬼吗?所以才阴魂不散的?当初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饶尊任由她像个疯子,也任由他身上的衬衫被她拉扯得凌乱,只是,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脸色变了,寒凉又不悦,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你就这么恨我是吧?那当时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和左时?我对你怎么样你不清楚吗?可自从左时出现后你就变了!夏夏,你是属于我的,凭什么左时把你抢走?” 蒋璃眼角的泪悬在眼眶,死死不肯落下,她盯着他,一字一句,“饶尊,我从来就没属于你过!”饶尊掐着她下巴的手一僵,许久放开她,整个身子靠着车座,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是!是我他妈的自作多情!”然后转头看着她,目光阴霾,“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左时到底有什么好?凭什么你选他不选我?”有些人,注定就会成为另一些人的阳光,他们的好会像冬日暖阳穿透寒凉给予人温暖,那光亮不激烈不刺眼,暖得温柔,左时就是冬日暖阳,所以,饶尊永远都不会知道左时在她每天游走虚妄的日子里扮演了怎样重要的角色。 而饶尊,他是烈日,身上的野会将人灼烧,直到灰烬。 她坐在副驾上,用苟延残喘的力气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懂我。” 只有三个字。 可这三个字比“我爱他”更具威力,饶尊的脸色冰得很,咬牙切齿,“好一句他懂你啊。” 蒋璃抬手去开车门。 手腕被饶尊控住。 再开口时他已经管好了自己的情绪,“这件事交给我去查吧,你什么都不要管了,也许……”他咽下后半句话,没有也许,更不会有人是在恶作剧,这一点她很清楚,否则就不会这么失去理智。 蒋璃虽脸色很差,但一通嘶喊和发泄已经驱散了心中的恐惧,她抽回手说,“如果对方是针对我的话,我想躲也躲不开。饶尊,这件事我不需要你插手!” 车门关上后,车厢里只留着她的气息。隔着车窗看着她渐渐沉入夜色的身影,饶尊有几次想要下车去追的冲动,可是,即使追到又怎样?他看着自己的手,人人都说他尊少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只要他想,就会有人乖乖地将他想要的东西亲手奉上。 他的手,得到了太多的权和势,却无法用这只手来将她控制得心甘情愿。 三年前…… 他也痛恨三年前! 饶尊转头看着茫茫的夜色,她的身影已不再了。 可脑子里回荡着的是她曾经哀求的声音,她哭喊着哀求他:求你……饶尊,我求你别逼我…… 饶尊倏地闭眼,额上青筋凸起。 是啊,只有左时才懂她。 可是,如果当时换成是左时呢?他相信左时会做出跟他一样的决定。因为,她是他们深爱的女人。 第123章 有见过邪的事吗 黄沙漫天,一柱龙卷由远及近很快拔起扎在戈壁滩上的军用帐篷,远远近近被几年前的风蚀成各个形状的雅丹如巨兽,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静候所有生命都埋葬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戈壁里。 紧跟着是刺眼的阳光,然后光亮转得柔和。是夹着花香的午后,玻璃房里男子正在工作。 光线落在他白得发亮的白大褂上,他的眉眼柔和又认真,哪怕就是远远看着也美若画卷。 他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嘴角含笑。 那笑,就如冬日暖阳,如枝头春情,静谧柔和。 转眼又是幽明的湖底。 一束光如锥直穿水面,却又被黑暗给逼了回去,只散了极弱的光亮浮游在深渊之中。 飘忽不定的尸堆。 苍凉绝望的脸庞。 远远的,被尸菌水母包裹着的那具尸体在水母散发的流光中陡然睁了眼。 血汩汩而流。 从那空洞的眼眶和嘴巴里。 那具尸体像是痛苦,朝前伸着被水母包裹着的胳膊,似乎要抓什么,终究还是徒劳。 尸体的嘴巴在蠕动…… 那口型依然是:救我! 蒋璃猛地睁眼。 眼前似乎还是如黑沙流动的湖水,冰冷蜿蜒。 耳边有人在唤她,“夏总监?” 蒋璃恍惚不知所闻,脑子里还是那具浮游在寒水之中的尸体,寒气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无孔不入,顺着毛孔流进心脏,整颗心渐渐寒凉冰封。 她的胳膊被人轻轻推了一下,“你还好吧?” 蒋璃这才回到现实,寒凉如潮水般驱散,可额头濡湿,抬手一抹,是冷汗。 她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景泞隔着张办公桌看着她,眼中关切。 “没事,做了个梦而已。”蒋璃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似的,深吸几口气,这才压下梦里的惶惶不安。 景泞也不便问她做了什么梦,直接说了蒋璃交代给她的事,“沧陵天际那边查了监控,江山图前也有不少人逗留过,如果说每个人都要仔细盘查的话,沧陵天际那边需要有上级的授权。” “需要陆东深的签字?”蒋璃问。 景泞想了想,“原则上是这样,但陆总目前不在国内,你也可以找杨副总的批示,只是……” 蒋璃见她迟疑,问,“只是什么?” 景泞笑了笑,“也没什么,我觉得要不然等陆总回国呢?这也就是眼前的事了。” 蒋璃思量片刻,说,“没关系,我直接找杨副总。”虽说陆东深这阵子对她的态度和蔼可亲,可不意味着会同意她再插手沧陵的事,说不准真等他回来,她再想查就更困难。蒋小天虽说是一句无心的话,可偏偏就传出了那样的话,她很清楚江山图里藏了些什么,最怕的是,有人捷足先登。 再加上将那块黑色帕子寄给她的人。 她能做的就是先打后奏了。 见景泞狐疑,她又补上了句,“我一会就给陆东深打电话,让他授权杨副总应该没问题。” 景泞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等到了门口,她停了脚步,蒋璃见状问,“还有事?” 景泞欲言又止。蒋璃觉得奇怪,虽说跟景泞认识的时间不长,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也能看得出景泞做事的干净利落,突然这般支吾倒是罕见。景泞一手搭在门把手上,想了少许终究还是问出口,“之前……你在沧陵的时候,有见过很邪性的事吗?” 她迟疑,一是不想违反陆东深的意愿提及沧陵的事,二是,她觉得这件事也许是她多想。 那荒凉的戏台,幽幽的曲调,她虽听不懂也觉得毛骨悚然。 那天她追到了后台,并没找到唱曲之人,反而惊悚发现高悬着的一袭戏服。风从敞开的窗子里钻进来,那戏服飘飘荡荡,像是女人的身姿摇曳。 当时她吓坏了,转头就跑。 可跑到府门的时候理智就回来了。 又折了回去想要一探究竟。然而,那件戏服不见了,原本挂着戏服的地方空空荡荡,更甚者,休息室的窗子也是紧闭着的,不见一丝风吹过。她仔细看过窗棱情况,上面铺着厚厚的灰尘,如果有人打开了窗子必然会留下痕迹,上面没有丝毫迹象。 那天的那一幕,就像是亘在她喉间的刺,吐不出咽不下,每每想起都会陡生冷汗。 蒋璃没料她会这么问,微怔一下,说,“在沧陵我以气味治病,因为他们不懂里面的门道,所以叫我巫医,至于你说的邪性的事,我没见过。” 景泞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可笑的问题,忙说那就没什么了,她也就是随便问问。 蒋璃瞧见她眼角眉梢的迟疑,跟她说,景泞,你遇上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lt;/divgt; lt;/divgt; 第57节 杨远的办公室跟陆东深同层。蒋璃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开完会,跟陆起白一前一后从会议室里出来。蒋璃甚少跟陆起白接触,抬头瞅了他一眼,心中感叹,陆家儿郎果真各个都是相貌堂堂人中龙凤。陆起白知道她,跟她微微颔首微笑当做打过招呼,她也礼节地做了回应。 等陆起白从她身边经过时,她闻到他残留在空气里若即若离的气息,微微蹙眉,这气息怎么有点熟悉呢? 杨远对她不算太友好。 至少一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的样子。 等她说明来意后,杨远淡淡地说了句,“一切等陆总回来再说吧。” 蒋璃最怕这样,站在他面前挺直了脊梁,“这就是陆东深的意思,事态紧急,只要杨副总一个电话给到沧陵那边就行,签名什么的后补上。” 杨远兵来将挡,“那也可以让陆总打电话到沧陵那边。” “陆东深现在那边是深夜,这个时间让他处理公事?” 杨远不紧不慢,“反正他几乎都不睡觉。” 蒋璃心里一咯噔,不睡觉?想了想,道,“行啊,那你打电话给他吧,我之前打给他的时候他就说让你全权代办,信不过我的话你就打过去证实好了,现在就打。”话毕,将手机往他桌上一扔。 杨远一愣,许是没想到蒋璃这般干脆利落,隔了少许,“真是陆总同意的?” 蒋璃用下巴指了指手机,“你可以问他。”杨远盯着她看了半天,“好,我签字。”这通电话他是打不得的,不管她是不是在撒谎,她是陆东深挖过来的气味构建师,一通电话真的拨过去只为了证实她有没有拿到授权,以后在公司里还怎么抬头不见低头见? 第124章 我只想活着 蒋璃闻言后放了心。 她知道自己这点伎俩骗不过杨远,只不过她是陆东深请来的人,既然开口了,他就不便再驳回面子。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有时候面子往往来的比真与假更重要。 杨远先是打了个电话到沧陵那头,然后又走了个开证明签字传真的程序。等做完这一切后,他说,最快也要一小时。 蒋璃表示可以等,道了谢,转身要离开时杨远叫住了她,可他叫的是,蒋璃。 蒋璃有瞬间的恍惚,不过才短短数日,她怎么就觉得似乎许久没人这么叫她了? 杨远看着她,直截了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这话令蒋璃的嘴角微微一僵,却并不惊讶。暂且不说饶尊最后的插手,就单算陆东深跟谭耀明的那场明争暗斗,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怀疑她同意任职陆门的初衷。想当初沧陵天际被九子桥的传说和江山图里藏有邪祟一事可是她一手搞出来的,搅合得整个天际夜不能寐,在杨远他们这些人的眼里,早就视她为谭耀明的帮凶,现在谭耀明人没了,势力倒了,她这个帮凶怎会安分守己回头是岸? “活着。”她说。 杨远皱眉不解,“什么?” “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活着。”蒋璃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 杨远一愣,他想过她能答给他的所有答案,方方面面,却没料到她的答案会是这两个字。 “很奇怪是吗?”蒋璃轻轻一笑,“这世上最艰难的不是求富贵伴携手,而是活着。杨副总,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能够好好地活着,这就是我回来的目的。”她尝试过从最高处一落千丈的滋味,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更在自责中疯狂和歇斯底里,她形同困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种活着比死去还不如。沧陵是个神奇的地方,大开大合的世间风情教会了她什么才是活着,才知道人生苦短,世间荣华最像是一场镜花水月。这是在历经苦痛过后、再丧失生存再得生存后的体会。 除了生死,这世上再无大事。 所以,有米有酒的日子,这就是活着,不求大喜大悲,只求从容自在。 因为失去,所以珍惜。杨远看着她,很想从她的眼神或只字片语里窥出假意来,毕竟活着的意义厚重,不应该从她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嘴里轻易倒出来。可他不知怎的,就在潜意识中相信她的诚意来,也许,恰恰就是被她口中“ 活着“二字所震撼。 “你用回来形容自己。”杨远从烟盒里取出支烟,没点燃,只是在指间玩弄,“所以,你并没有否认你的身份,既然这样,你想让我对你放心,更是不可能。” 蒋璃深吸一口气,胸口闷涨。“无论你是蒋璃还是夏昼,你就是你,三年前和三年后你都有不纯的目的。”杨远将烟叼在嘴里,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隔着浓烈的烟雾盯着她,“但陆东深已经将你带回来了,我也尊重他的想法,今天只想提醒你一句。” “杨副总请说。” 杨远夹着烟,“陆东深为了你的事已经被董事局架空了权力,如果你尚算有良心的话就别做对不起他的事。” 蒋璃暗自吃惊,架空权力? “我跟陆东深同学多年,算是最了解他的人,外界对他的误解很深,再加上他是陆门长子的身份,添油加醋的更是多不胜数,其实,他是个很重情重义的人。”蒋璃攥了攥手指,松开,“杨副总,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情义,我不想欠任何人的情和义,所以,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陆东深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自认为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在他眼皮底下瞒天过海。” “但愿如此。”杨远吐了一口烟雾,在心底又补上了句,只要,他别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等蒋璃出了杨远的办公室,方才觉得手心里攥满了汗。心口还是闷得厉害,为陆东深目前的境况,也为杨远的态度。她本就不是个很在乎别人想法的人,可就那么讨厌别人误解她,尤其是陆东深身边的人,就算她有多不想承认,她都那么清楚自己的心思,她想得到陆东深身边人的肯定和承认。 她只在她的领域擅长,商界的尔虞我诈她并非能手,所以陆东深在公司里有多举步维艰她无法知晓,然而她从杨远的话里嗅出危险的意味来,她竟有点怕,唯恐陆东深会是下一个谭耀明。 穿过长长的走廊,斜对面就是总经理办公室。 蒋璃神情恍惚间瞧见一抹身影从那里出来,由于蒋璃站在墙的凹口,对方并未看见她,就径直穿过走廊拐去尽头的电梯间了。等确定对方走了之后,蒋璃才近了总经理秘书处。 景泞不在,许是忙别的事了。 小秘书正在整理文件,各个标签贴得仔细,挂着精致的胸签:dora。见到蒋璃后,声音很甜,“夏总监你好。” 全公司上下知道她很正常,她认不全大家也正常,她点点头,问,“刚刚从总经理办公室里出来的人是陈瑜?” dora点头,“陈小姐每天都会来陆总办公室一趟。” “做什么?”蒋璃不解。 dora笑了笑,“陆总有洁癖,陈小姐怕保洁阿姨每次打扫完办公室都会留下清洁剂的气味,所以会再来清除一遍室内的味道。” “她可以随便进出?” “是,因为她是集团的调香师,这也是她的本职工作。” 蒋璃若有所思,想走,但总觉得心里不安,也不知道这份不安出自哪里。她说,“我能进去看看吗?” dora闻言后有些为难,“陈小姐能进出总经理办公室是当初陆总批准的,现在陆总不在,又没有明确的批示……” 蒋璃轻轻敲了两下桌面,“dora,我现在是陈瑜的领导,我来检查她的工作做得是否得当有什么不对?我先进去,你随后可以打电话跟你们陆总汇报情况。”dora听她这么一说就放心了,忙不迭地为她开了门。 第125章 铺地毯的必要性 这是蒋璃第一次进陆东深的办公室。 也不怪她后知后觉,在她入职当天陆东深就飞去国外出差,她也没必要到此一游。巨幅弧形落地窗,几乎能将大半个北京城的繁忙踩在脚下,鸟巢、水立方都成了积木般的摆设。极佳的视线,最适合在慵懒的午后,摆出个北京瘫在沙发上,喝着咖啡欣赏着远处风光。或者入了夜也好, 车流如织霓虹长街,借着北京迷人的小夜景来满足一下高高在上的胜利感。 但估计陆东深没心思赏景。 窗前空空荡荡,不设沙发和座椅,更没有所谓的吧台。办公室里很干净,干净得让人一看就是处理公事的地方。蒋璃瞅了半天才恍悟不对劲的地方,就跟在沧陵天际他下榻的房间一样,这里没铺设地毯,只有冷硬的黑色大理石,但异常光洁,她都可以趁机欣赏一下映在地面上自己妖娆的身姿。不见跟公事无关的装饰摆件,换句话说,一丝生活的味道都没有。办公桌上签字笔摆放整齐,办公桌后是整排书架,大抵都是跟商业、金融有关的书籍资料,各种语言的。 蒋璃瞅得仔细,书籍分门别类得要命规整,剩下几排的就都是厚厚的文件夹,密密麻麻却也是按照时间逐一收纳。里面的格局倒是跟她的办公室大致相同,办公区最大,其次是会客区、健身区,最小的当属休息室。休息室的门没锁,招架势,陈瑜刚刚也进来了这里。就是一个开间的面积,衣帽间和卧室没打隔断,这倒是令蒋璃有点受宠若惊,她的休息室都有他的两个大了。 但是仔细一品,他的办公区有她的两个大。 看来杨远所言非虚,陆东深这个人对睡眠环境远没有对办公环境严苛,他是没时间睡还是睡不着? 她打开衣柜。 衬衫不少,颜色从浅及深一字挂开,然后再是西装等外套、裤子等等,清一水的商务装。她拉过一件衬衫的衣袖闻了闻,想了想,又闻了闻其他衣服,都是同样的气味,极淡,好闻。 床上是酒店式的白色床单被罩,她闻了一下,阳光的味道。 浴室的浴缸挺大。蒋璃放了放水,接了一碰在手心里,也闻了闻,目光又落在洗漱用品上,竟不是陆东深自带的,而是一次性的,都出自天级酒店。在沧陵时蒋璃也用过,所以她的视线很快撤了回来。可想了想,又将浴液、洗漱用品、牙膏等包装都拆了开来,逐一闻过,若有所思。 休息室是最私隐的地方,蒋璃最后确认了一下后就退了出来。 经过一圈环视,蒋璃简单总结出陆东深的毛病:洁癖、强迫症和严重失眠。 办公室不见一丝灰尘,挺可怕的一件事。 无论是衣物还是床上用品都有极淡的薰衣草、洋甘菊气息,却被木质气遮掩。蒋璃用手指滑了一下桌面、沙发扶手等一些地方,闻了闻手指,同样也是薰衣草和洋甘菊气味,但已经极淡了,还是被木质气分解。蒋璃闻了下沙发上的靠垫,除了本身的皮革味外就是木质气。木质气不难分析,有侧柏、杜松和长叶竹柏组成。 由此蒋璃就有了大致的判断。 应该先是负责办公室的保洁人员用带有薰衣草和洋甘菊气息的清洁剂给房间做了清洁,然后陈瑜再用调配好的清洁水稀释薰衣草和洋甘菊的气味。 木质气绵长持久,对于淡化前味有很大的作用,这也是很多香水中木质香作为尾调的原因。 薰衣草和甘菊都有镇静的作用,可很显然,陆东深对这两种花香不是很喜欢,所以,陈瑜在保留了清洁剂的清洁功能外,用木质气对花香进行淡化。侧柏枝叶可入药,种仁可养心,从种仁的主要成分中提取出a—侧柏烯可促气味纯粹,更有安神功效;杜松主要成分中的月桂烯、金合欢烯、石竹烯进行提取出的气味也有放松肌肉的作用;而长叶竹柏味苦性平,气味清雅,与其他两味相参,起到中和嗅觉的作用又不喧宾夺主。 无论是清洁剂中的薰衣草和甘菊,还是陈瑜后来使用的木质,其作用都昭示着陆东深的睡眠极弱。 可让蒋璃不解的是,既然陆东深不喜欢薰衣草和甘菊这类花香,那清洁剂里除掉这些气味只保留清洁功能不就行了?想要促进陆东深的睡眠,何不都改成木香?蒋璃双臂交叉于胸前站在办公区中央,目光巡视着房间里的每一寸,最后,视线落在办公桌上座机旁的烟盒上。她上前将其打开,里面码放着十二支香烟,抽出一支闻了一下,不陌生,陆东深曾在沧陵天际酒店的酒吧里抽过。点燃,里面特制的气味徐徐而来,是她那晚闻见的。气息如游丝钻进蒋璃的鼻腔,空气里还浮荡着已经所剩无几的薰衣草和甘菊气。突然,蒋璃将大半截烟摁灭在光洁的烟灰缸里,又闯进了休息室,径直进了浴室拿起那支浴液,重新闻了一下,又闻了闻洗脸皂…… 霎时,她的脸色微微变了。 ** 周三,午餐时间刚过,蒋璃就接到了行政处电话,通知她到大会议室开会。 蒋璃松散惯了,冷不丁接到会议通知着实有点不习惯,行政处说,集团中高层人员都要上去开会。蒋璃的午睡计划泡汤,只能顶着昏涨的大脑进了通往会议室的电梯间。 一进会议室,她竟是来得最晚一个。 会议桌的正中央,陆东深正襟危坐。 在撞见他的身影后,心脏竟不经意撞了一下,蒋璃一时间站在会议室门口忘了进来。 还是陆东深看见了她,被她的样子逗笑,示意了下全场唯一的空位置,“坐吧。” 陈瑜也在场,她接过秘书端来的茶水放到陆东深面前,只是抬眼瞅了蒋璃一下,没做任何表示。蒋璃盯着众目睽睽朝着空位置走去,经过陈瑜身边时,茶水的浅香也钻了她的鼻腔。 她止步。 又折了回来。 在陆东深的注视下,蒋璃将怀里一直抱着的文件夹递给他,“这是h品牌的气味分析图样。” 陆东深伸手来接,蒋璃顺势松手。 这一接和一松手间就有了空档,文件夹掉落,桌上的那杯茶也捱着文件夹的一角被打翻在地,会议室里也同样没铺地毯,杯子应声而碎,一时间惊讶四座。 陈瑜惊呼。陆东深扫了一眼被茶水溅湿的裤脚,抬眼看着蒋璃,似无奈地说了句,“看来,我还真的考虑一下铺地毯的必要性。” 第126章 隔空争权 蒋璃笑得有点尴尬。 倒不是因为陆东深这刚回来她就洒了他一裤子水,他的话外人许是听不出端倪来,她却想起在他怀里醒来的那天早晨,他揶揄地跟她说,作为天际酒店的老板,我很抱歉让你住进一个没铺地毯的房间。 陈瑜在旁自然是不高兴,但也没表现得太过明显,轻声说了句,“还是回休息室换一下吧。” 陆东深也着实没有湿着裤子开会的习惯,别说他是向来注重仪态仪表,就单拿他的洁癖症作祟都无法在椅子上多坐一秒。他跟大家道了个歉,便暂离了会议室。 lt;/divgt; lt;/divgt; 第58节 秘书很快收拾了一地残碎,准备离开时蒋璃叮嘱了句,“给陆总再备杯白开水就行。” 杨远住持了会议,暂代陆东深听取报告。 陆起白一如既往地矜默,偶尔给出意见却是一针见血。 陈瑜是挨着蒋璃坐的,市场部总监在汇报各项数据时,她压低了嗓音问蒋璃,“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陈瑜说,“手滑打翻茶水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像是你做事的风格。” “还真是手滑。”蒋璃皮笑肉不笑,“另外,我做事什么风格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陈瑜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很快,陆东深返回会议室,衬衫西裤始终一丝不苟。秘书尚算听话,果真给他端了杯白开水来。陆东深扫了一眼杯子,没多说什么,目光只是在蒋璃的脸上落了一落然后继续开会。有他在的会议室,充斥着的都是紧张气氛。这是蒋璃第一次看见他开会时的样子,惊诧于他的心思缜密。际集团旗下产业繁杂,除了酒店、大型商超外,还有子公司、子品牌的遍地开花。每一项业务汇报下来,光是听着就是头大,至少蒋璃这么认为。 于是,她拄着脸瞅着陆东深的脸开始神游太虚。 这会议室里充斥着多种多样的体味,别人闻不出来,但逃不过蒋璃的鼻子。陆东深不仅是换了裤子,就连身上的衬衫也换了,十分符合他强迫症的特性。清冽的木质,是她在他办公室里闻到过的气味。 她的心口紧了紧,脑子成筛子,一遍遍仔细过滤筛查。可越是筛查越是确认她就越是后背发凉,这世上怕是没有比气味更能影响人的东西了,悄无声息间,能治愈一个人,也能杀了一个人。 是良医,又是隐形杀手。 大多数人对气味存在的概念只局限于好闻或不好闻,因为在多数人眼里,气味更多的是生活调剂品,而蒋璃与气味为伍,恰恰是知道气味存在的意义,所以此时此刻她才脊梁骨阵阵寒凉。 有能用气味治病的人,必然就有用气味杀人的人。 是谁? 陈瑜吗? 还是…… 正想着,就听见有人在唤她。 蒋璃蓦地醒神过来,唤她的人是杨远,正皱着眉盯着她,还有全场的目光都落她身上,包括陆东深。许是见她刚刚一直在盯着他发呆,他落过来的目光略有笑意,像是一丝饶有兴致。 相比杨远,陆东深倒是挺有耐性,替杨远重复了一下刚才的问题,“关于h品牌旗舰店的空间气味构建上,你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蒋璃其实在会议的后半段基本上处于游离状态,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但陆东深很聪明,在询问上将问题说得清楚明白,让她也不至于一头雾水。但也意味着她开会时神魂出窍的状态陆东深是看在眼里的。 人前示弱绝不是蒋璃能做出来的事,她面不改色心不跳,顺风顺水地回答,“我需要出现场,然后会根据h品牌的目标受众出一套气味构建方案。” “要尽快出方案。”陆东深叮嘱了句。 “没问题。”蒋璃说到这,顿了一下。 陆东深心明眼亮,“还有什么问题?”蒋璃思量少许,却也没想出合适的托词,干脆就开门见山,“我需要重新调整一下天际集团及旗下酒店、大型商超涉及到的所有日用品的配方比。”天际集团有自己的供应商,所使用的日用品也都出自自家供应商,这是在沧陵邰国强昏迷事件发生后蒋璃就知道的事,这些日用品的配方都要经过集团总部的严格审查方才投入生产。她提出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毕竟现在是由她全权负责大中华区所有产品的气味审核及开发工作,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的要求又相当于推翻了之前的配方,换句话说,她要推翻季菲多年来的研究和方案。 所以,她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就开始狐疑,尤其是陈瑜。 陆起白也没料到她会有这个要求,微微侧身看她,眼里倒是有了一丝意味深长。 陆东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杨远开口了,“理由是什么?” 蒋璃不紧不慢地回了句,“我不喜欢里面的气味。” 这个理由甩出来让全场人皱眉,杨远更是不悦,很显然,如果只单单是这个原因,那她就太过儿戏。他刚要发作,陆东深说话了,“这个工程量不小。”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蒋璃轻描淡写,“季菲的领域我不去碰,但属于我的工作权限季菲也要让出来。”她知道,这话会让全场人听了不舒服,因为怎么听都像是在跟季菲隔空争权。 果不其然,全场开始窃窃私语,杨远压下众人议论,转头对陆东深说,“如果只是处于个人喜好,我建议不要动,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这算是杨远在会议期间说的最重的一句话。 一来指责了蒋璃的感情用事,二来暗指了总部那边季菲会有意见,所谓的不必要的麻烦,无非就是女人间的暗斗。 蒋璃又不傻,自然听得出,她双臂交叉靠在椅背上静等陆东深的决定,现在谁的意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东深愿不愿意看着即将平静的局面被打破。 陆东深作为天际的负责人,又被总部董事会死盯,但凡行差踏错一步都会身陷囹圄,所以杨远的提议不无道理。可陆东深看着蒋璃,平静地问她,“你想好了?” 这句话信息量不小,蒋璃暗自深吸一口气,点头,“是。”“好。”陆东深微微颔首,“只要你想好了,那就去做吧。” 第127章 心情好的途径是什么 一场会开得劳心劳力。 直到蒋璃在洗手间里待了能有二十多分钟才总算缓过来,等起身的时候才感觉到,坐得腿都麻了。 不管参会人员如何震惊,至少,她得到了陆东深的支持。说实话她是有点意外,因为陆东深完全没有刨根问底。至于后面又进行了哪些议程她就不过心了,貌似品宣那边提了哪个明星一嘴。 正要推门出去,就听洗手池那头有人在说话。 “听说在会上陆总给夏昼开了绿灯。”“听秘书处那边说,陈瑜是红着眼睛从陆总办公室里出来的,看来开绿灯这件事是真的。那个夏昼挺厉害的啊,刚来公司就把陆总迷得失了理智,我还以为陈瑜是陆总的女朋友呢,也不知道陆总这是移情别恋还是脚踏两只船?” “谁知道呢,反正啊陈瑜是被夏昼给顶下去了,都能跟季菲直接抢权力。” 然后,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我是道听途说了一些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 “都说现在的夏昼不是夏昼,是沧陵的蒋璃,听说沧陵地头蛇为了她都能豁出命去,现在又轮到咱们陆总了,这女人诱惑男人还真有一套,你们说她是不是真会什么邪术啊。” “我好像也隐约听到过这种传言,不过你说的现在的夏昼不是夏昼,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入职晚,又对气味这行不熟悉所以不知道,以前真有个叫夏昼的人,属于闻术界的扛把子,但那个人挺神秘的很少露面,后来就离奇失踪了。我刚才的意思是,咱们陆总是让蒋璃顶了夏昼这个名字在公司里就职。” 有人提出质疑,“说不准她就是夏昼呢?” 一阵沉默,许是这个说辞有点大胆,是其他两人都没想过的事。蒋璃大大方方推门出来,走到洗手池旁,手一伸,水龙头哗哗落水,顺势扫了一眼镜子,没记错的话,那三人中有两个是行政部的,一个是品宣部的。三个姑娘没料到会在这里撞上蒋璃,一时间尴尬得很。 还是品宣部的姑娘机灵,很快保持了淡定,隔着镜子跟蒋璃问了声好,然后擦了手同其他两人发了牢骚,“你们就好了,下班直接回家,我一会还得伺候祖宗去。” 蒋璃认出她的声音,就是提及她是蒋璃的那个姑娘。其他两位顺水推舟,问她出什么事了。品宣的小姑娘说,“商川啊,在圈子里脾气出了名好的人,今儿剧组里的一新人碰坏了青衣行头里的发钗,惹得他暴跳如雷,停了一下午的戏,我得去做做思想工作啊。” 蒋璃这边已经洗好了手,方才想起会上提过环嘉正在投拍一部剧的事,请来的男主角正是目前炙手可热的商川。听说环嘉为了能请到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怪不得一出事品宣就都头疼得要命。 三个姑娘也不过就想借个由头找台阶下,刚要离开就被蒋璃叫住,暗暗叫苦。蒋璃悠哉地靠在洗手池旁,对那位质疑陆东深脚踏两只船的女孩说,“平时喜欢吃菠萝蜜吧?” 女孩一愣,然后点头。 “菠萝蜜是湿热水果,你体又热,这就是你脸上容易起闭口痘疮的原因。” 女孩啊了一声,照着镜子摸着自己的脸,“真的呀?那我以后再也不吃了!” 蒋璃又看向说她就是夏昼的那位姑娘,“你容易腹泻吧?胃也经常疼。” 女孩连连点头,求救,“夏总监,我肠胃可脆弱了。” “平时没事的时候吃点无花果,配合昙花的精油熏香可以调节一下。” “那我呢?我有什么问题夏总监?”品宣的姑娘急忙问。 蒋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她调整了一下站姿,笑了笑,“你不用熏香,去中药店买些紫茉莉的叶子回家泡水喝吧。” “有美容的效果吗?”品宣姑娘问。“也算是吧,活血解毒嘛,硬是要往脸上用的话,可以将紫茉莉的种子胚乳晒干研细制成香粉用。但让你用紫茉莉的叶子泡水,是为了治疗你的痔疮,这才是当务之急吧。”蒋璃说完这话将手里的纸巾一窝成团,准确无误扔进废纸箱,转身离开。 品宣的姑娘臊得满脸通红。回到办公室,蒋璃心里堵得慌,三个姑娘的其他言辞倒没什么,只是独独提到了谭耀明,她不想欠人情,可谭耀明的这份人情她想还也还不上了。抓起手机,想了想发了条朋友圈:心情也能影响体味,明朗芳香,阴郁酸臭。心情好的途径是什么?吃!通过食物来填充味蕾,至少丰富了体味。 没一会儿,竟有了五百多个赞。 这是她新的手机号,更像是个工作号,因为上班第一天她的微信就被同事们传开了,所以朋友圈里都是同事。正要放下手机,就见又蹦出来一条赞,一看,这个赞竟是陆东深给她点的。 手一滑扔了手机。 他怎么有闲心看了朋友圈? 快六点的时候蒋璃才燃起了斗志。 孤身寡人的好处就是不用急着回家,工作岗位随时都是遮掩下班后孤苦无依的避风港。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蒋璃以为是茱莉,头也没抬,“我今晚准备加班,你先走吧。” 头被人摸了一下,像是在摸宠物狗,伴着头顶的轻笑。 蒋璃一个激灵抬头。 竟是陆东深。 视线微微一偏移,瞄到了茱莉仓皇逃窜的身影,就像是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事一样。 “你怎么来了?”她好半天问,又看了一眼时间,六点整,他不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吗? 陆东深靠在办公桌旁,扫了她电脑一眼,上面的文档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光标在不停地闪。他饶有兴致,“按照这种效率,就算今晚加班也无济于事。” 蒋璃挡住他的视线,“我有我自己的工作方式。” 陆东深被她逗笑,手一伸阖上了她的电脑,“走吧。” “去哪啊?”“不是心情不好吗。”陆东深将外套披她身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第128章 把我交给你 晚餐的地方没有高楼林立,匿藏在老城区的胡同里。 两扇朱漆大门隔开了季节,门外是尚冷的春夜,庭院内已是暖风拂面。在北京太多藏在深巷里的美食,但费心找过来的绝对就是有心人。 今晚的夜色很好,透过玻璃屋顶可见明朗的月色,身旁就是青葱鸟语。这让蒋璃多少对陆东深刮目相看,她想着像他这种对时间苛求的人,让秘书订个环境安静口感不错的西餐厅的可能性最大。整家餐厅就只有他们一桌,餐厅管家及8名服务生全程服务于他们两人,也不知道是他一早就包下了餐厅还是这里就有对用餐人数的限制。菜品倒是提前安排好的,不用点餐,就任由他们从前餐到主餐的一道道来。 蒋璃收到了份挺不错的礼物。 之所以说不错,原由是她一眼看过去觉得挺有眼缘,不花哨。一条项链,链坠是枚玉石,式样很像平安扣。看似很简单,甚至说没什么设计,可那玉石一看就是有年头的,润得哪怕像她这种外行人都能看出是极好品质。有些东西光鲜但不经琢磨,有些东西简朴但受得住端详,这条玉石项链就是后者。尤其是玉心处有红色纹路,那纹路一看就是天生天长,竟形成了一枚白兰花的图案,着实罕见。 陆东深亲自给她戴上。 送镜子上来的是个女服务生,看她时眼神里多了不少羡慕,眼睛瞄向陆东深后脸就红了。蒋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种自己也脸红了的误觉。 陆东深的动作并不娴熟,甚至说有点笨拙,好不容易扣好了链扣,他微微侧脸看着她问,“喜欢吗?”镜子里,他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脖子上,指间温热,她却觉得像是被烫了似的。玉石着实漂亮,可她的视线总离不开他的手指,他的手很大,衬得她的脖子更是纤细,蒋璃在想,如果他两手朝中间这么一收,是不是就能立马听见颈骨断裂的声响? 点了头,又道了谢,然后问了很关心的问题,“是不是很贵?” 陆东深见她喜欢也就放心了,回到椅子坐下,拿了餐刀,慢条斯理地说,“不贵。” 蒋璃将镜子推到一边,一手玩弄着玉坠子,隔着月色和地灯交织的光影看着他,狐疑,“黄金有价玉无价。” “所以无价的东西价钱不定,可贵可便宜,全凭喜好。” “这可不像是出自手工店里的东西。”意大利她去过多次,别管是热闹的罗马街头还是潋滟波光的威尼斯,手工店里的东西大致特点相同,基本以重工为主。 lt;/divgt; lt;/divgt; 第59节 陆东深笑了,十分自然地调换了彼此的盘子,“古董店里淘来的小玩意,行了别纠结了,再不吃就该凉了。” 蒋璃低头一看,面前的餐盘里是刚刚他切好的小牛肉,心头逸过一丝悸动。她也就不再继续盘问项链的事,显得矫情。 菜做得精致,一道道创意菜果真是填满味蕾。 陆东深吃得不多,更多时候是看着她吃,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更没有其他姑娘扭捏的姿态,最后在吃到甜品轮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除了闲聊咱们能说点别的吗?” 一顿饭吃下来,工作上的事几乎没怎么聊,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可也是邪了门了,陆东深没跟她谈过去也没涉及未来,聊的话却没觉得无聊。 “闲聊才是男女间增进了解的途径,也是约会的必要体现。”陆东深总结了句。 “约会?”蒋璃怔了怔,算是约会吗?将叉子一放,拿了餐巾纸擦擦嘴,“约不约会的咱先放一边,陆东深,你不想问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吗?” “什么真正的原因?” 蒋璃直截了当,“改配方的事。” 陆东深开车所以没喝酒,拿了杯子抿了口水,浅笑,“不管理由是什么,我相信你是出自深思熟虑了。” 蒋璃没料他会这么说,微微愣住。因为在她认为,以他的聪明绝对不会看不出她是故意打翻茶杯,否则在秘书给他端上那杯白开水时他就不会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 “你现在想说吗?”陆东深轻声问她。 蒋璃略有思索,“有些事还不能完全肯定,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你想说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蒋璃抬眼看他,“陆东深,其实你明白我的担忧,对吧。”陆东深嘴角的笑收敛了少许,拉过她的手于掌间把玩,眸光沉亮。他在她面前肃了神情的时候不算多,哪怕是在冬祭那天她逼着他喝下那杯酒,他也都是嘴角含笑地问她一句满意了吗。所以她一时间也忘了抽手回来。 他说,“囡囡,你要知道,不管是在陆门还是在商场之上,想无声无息要我性命的大有人在。” 蒋璃倒吸一口气,手指一颤。 陆东深却又被她逗笑,拉了她微颤的手指送至唇边,“吓着你了?”男人炙热的唇息落在她指尖,可她心头依旧寒凉。她看着他,莫名就心疼了。果真他是想到了,可这么沉重的事他说得风轻云淡,是真的不怕死吗?许是只有经过人性悲凉,他才会在得知有人害他后这般平静。 冷不丁地想到陈瑜说过的话,她说,第一次见陆东深时浑身是血…… “我是有点怕,气味这种东西一旦被打上了居心叵测的标签,就会变得跟人性一样复杂可怕。”蒋璃坦诚地说。 陆东深看着她,没说话。 蒋璃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姿态的暧昧,一个用力抽回手,“瞅什么呀?”她的反射弧怎么成了猫? 陆东深手肘抵着餐桌双臂交叉,“我倒是有点高兴。” 高兴就高兴,还有点?蒋璃迟疑,“这话怎么讲?” “担忧这两个字用的不错,说明你开始关心我了。”陆东深一挑唇。 蒋璃恍悟,敢情一本正经下还藏着戏弄呢,将餐布攥成团朝着他就扔过去,“我在跟你说认真的呢,你倒好,完全不当回事啊!”陆东深笑得爽朗,接住餐布,少许放到一边说,“我是有失眠的毛病,很严重,但这个毛病是在很早之前就有了。”那一年南深被绑架,陆家上下陷入惶惶,他成宿成宿地担忧焦急,最后南深回来了,他却失去了睡眠。 蒋璃闻言一愣,不是后天影响?寒意又似袭来。 “如果是这样,那对方的意图更可怕。”她说。陆东深看着她,这一次倒是认真了,“所以,把我交给你,如何?” 第129章 嘴茬子厉害很容易吃亏 蒋璃闻到了栀子花的香甜气。 餐厅里没有栀子花。 但凡讲究些的餐厅都注重空间气味,不会让旁的气味影响食物的气味,所以哪怕是花香,都以清雅为好。像是栀子这类浓郁香甜气,哪怕是这种钟情于胡同山水的餐厅都断然不会有的。 是陆东深的话,竟让她觉得似白色栀子花似的香甜,钻进了耳朵里,从唇齿间渗出丝丝蜜糖的滋味。其实仔细想来他这话说得简单明了,但她的心就失去分寸,在似理智和似暧昧间乱蹦个不停。 她低眼不去看他,咬着吸管,故意四两拨千斤,“既然我任职陆门,那顺带管管你的事也不是不可以,否则我今天就不会提出调整配方,还隔空把季菲给得罪了。你放心,跟工作有关的事我不会怠慢。”陆东深将她的小心思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她是能装傻就装傻,想来以前围在她身边的人都顺着她说话,能不戳穿她的心思就不戳穿。所以,面对她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截了当。说心里话,他还真挺喜欢看她怼人的小模样。 于是,他朝后一靠,清清嗓子,“我的意思是,从今以后我的起居生活等等这些你都要管。”蒋璃差点咬了舌头,这一次不再遮掩情绪,目光不悦地甩了句,“不管。”她又不傻,虽说他那句话让她觉得悸动,但也能察觉是有更深层次意义上的邀请,她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想告诉他一切不过就是她的职责所在,这男人听不出好赖话是吧,换做别人也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再纠缠了才对。 陆东深忍着笑,手指摩挲着杯沿,看着她轻叹一声,“做人不能恩将仇报吧?” “我什么时候恩将仇报了?”蒋璃听着这话觉得是六月飞雪了,她恩将仇报?气味是她的专长,可人心叵测尔虞我诈不是她的擅长吧,今天为了他的事她脑浆子都快飞出来了。陆东深不紧不慢地说,“有很多事我就不一笔一笔跟你算了,咱们单说祈神山上没我在的话,你死过不知多少回了吧,所以来回来的我也不多算,就当你欠了我三次。刚刚是我提的第一个要求,你应了我, 就算还了我一次了。” 蒋璃脑筋转得快,呵呵了两声,“据我所知,跟你上山的女人叫蒋璃吧?我是夏昼,陆总你忘了?是蒋璃欠了你的,你找蒋璃要去啊。” 陆东深手里轻轻转着水杯,不怒反笑,“聪明啊,用我的话来堵我的嘴。”蒋璃笑得放肆,贝齿润而整齐,陆东深就这么看着她笑也不说话,她笑不露齿时尽是女孩的娇憨和温柔,笑而露齿时就张扬着一股子邪气,俊得很又魅得紧。他喜欢看她笑得邪气,爽朗又不藏心事,就像是在沧陵,虽说她站在跟他相反的立场上,但也经常能看见她大笑露齿的模样,爽气跋扈不可一世。 微笑时美则美矣,但他更愿她处处嚣张。 坐在对面的蒋璃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笑让陆东深的脑子转了好几个弯,她拿起杯子,跟他的一碰,“承认啊。” 一顿饭竟吃了三个多小时。 蒋璃一直觉得她跟眼前这个搅得沧陵一团乱并趁机得利的男人没有太多话题,可一顿饭聊下来,她知道了他平日里的时间分配,知道了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知道了他的一些喜好。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他喜欢旅行。跟她见过的那些商人们不同,他是工作狂不假,但也痴迷于纵情山水,跟她一样喜欢出入无人之境,越是险要之地就越是向往。用他的话说就是,只有充分去体会天地间的大开大合,在面对人性争斗时才不觉得悲凉。 她想起他说他吃过狼,又想起他徒手攀树时的矫健,其实在祈神山上时她就知道他是个户外高手。 所以你才会这么狠,对吧。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陆东深眼里始终盛笑,回她的话是,对你,我狠不下来。他是个很会控制话题的人,所以这顿饭吃下来,再去看时间蒋璃竟也吓了一跳,她好像很久都没有吃顿饭吃三个多小时的时候了。想来陆东深也是这样,这期间他的手机响了挺多次,能在餐桌上简单解决的他就解决了,十分果断。 就这样,陆东深一直将她送到家门口。 蒋璃开了门后倚在门边,慵懒地说,“今天谢谢你的晚餐啊,改天我做东回请啊。” 陆东深也没急着离开,一手搭在门框上,离她很近,走廊的光影投下来,他的身影就罩在她身上。他低头看着她沉笑,“改天是哪天?” 一句话问得蒋璃一愣。 不过就是句客套话,他还当真了? 见状,陆东深笑得爽朗,眉眼就更是俊逸得很,“真心回请也别择日了,今天也行。” “今天?你要干嘛?”蒋璃警觉地抵住了他的胸膛。 陆东深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她悬在脖间的玉坠子,“口渴,进门讨杯水喝。”话毕,就径直而入了。 如过无人之境。 蒋璃气归气,但想着一来人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二来老话说得好,出手不打笑脸人。也就忍了,倒了杯水到客厅,见陆东深甚是悠哉地坐在沙发上,心想着还真反客为主啊。 上前将水杯递给他,“送人礼物还得想着讨回点利息,陆东深,你说这算不算是堂而皇之的流氓行径?” 陆东深接过水杯时却顺势用了点力气,蒋璃没料他会这么做,身形一晃,他长臂一伸圈住她的腰,水杯被他搁到茶几上,紧跟着将她压在身下。 等蒋璃反应过来时,两人已是气息绞缠窝在沙发里。 幽暗的光不明,头顶上的男人将脸压低,隔着衣料,她都能觉出他胸膛的坚实宽硕,她听他低笑说,“这才叫流氓行径。” 气息滚烫。 蒋璃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只是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动作打得猝不及防,然后就要挣扎。可陆东深显然没想放开她,长指一攀控了她的脸,他的脸也压得更低,低到鼻尖近乎相贴。 “既然蒋璃的三次债我讨不到了,那就说说夏昼。” 蒋璃怔楞。陆东深很满意她的反应,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唇角,“小姑娘嘴茬子厉害很容易吃亏,从在警局里捞人的那刻起,不少人都知道夏昼是我的女人,所以,就算我对我自己的女人耍流氓也不为过吧?” 第130章 眼见不一定为实 心像是被只手掏出来似的,卡在嗓子眼里蹦蹦直窜,蒋璃忽而窒息了一下,然后气促气短。 他压得太近,呼吸里是他的气息,就连唇齿也出了幻觉,似乎也沾了他的味道。因为离得太近,他落下来的嗓音就低得很,沉沉的像只钩子,勾着她那颗卡在喉咙里的心一直悬着。 不过,最像钩子的是他的双眼。氤氲的光线里,她似乎又看见了自己,倒影在他的瞳仁深处。有些记忆从夹缝里点点渗出,那晚醉酒,她也在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然后,想起了醉意朦胧里的吻,还有那天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她说, 骂一次亲一次。 一时间竟移不开眼,虽说,他目光灼热地吓人。他的唇形性感,会让女人心甘情愿沉浸于一场忘我的风月里。明明就是个危险的男人,明明就是个轻易碰不得的男人,可他眼里的风情、身上的气息都成了诱惑的鸠毒,忘情地饮上一口,宁可抱着醉生梦死身亡。 仅存的理智不停拉扯,蒋璃开口,气息短得要命,“你别乱来。” 若游丝,缠着男人的温情。陆东深原本是想逗她一下,可越是离近就越是难以自控。她的脸婉约憨美,眼里藏了星,身上有香,清清淡淡,是那晚能安抚他入睡的气息,可今晚这体香成了蛊。说实话,他没有过这种经历,在陆门, 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沉稳持重,礼节周全,作为长子,他有太多的担子去背去扛,没有时间来静静品一段儿女情长。 他有床第之欢,成年人的世界里他能做到清心寡欲,进退自如无牵无挂,原因就是他更喜欢跟明白人打交道,所谓明白,就是床事之后清清楚楚不拖不欠,性就是性,跟爱没有关系。所以,他从没在这种夜色朦胧下端详一个姑娘,心从没这么慌过,意从没这么乱过,明知道这是轻薄这是无礼,却忍不住逗弄她,又忍不住想要亲亲她。他知道她的唇有多软舌有多暖,内心呼啸着将她拆骨入肚,于是,他就顺应内心的想法去做了。 “乱来?”陆东深低语,“是这样吗?”话毕,他就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跟醉酒无关。 也跟惩罚她说错话无关。 只关乎太美的夜色,也只关乎男女之间最纯粹的吸引。 来自内心最深处。 蒋璃也圈住了他的脖子。 有一种情感在迸发。对于蒋璃来说,这种始终被她摁着的情感熟悉又陌生。她也经历过一种情感,来自左时,他慢慢地揉进了她的生活里,成了她赖以生存的源泉。这情感跟此刻的多像,可又不像的是,陆东深闯入她的世界大开大合,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却又那么自然而然。 似烈火,熊熊燃烧。 这种情感的来临让蒋璃感到既陌生又害怕。 所以,当陆东深炙热的长指烫了她的脊梁时,当她明显察觉到男人的身体起了变化时,便蓦地将他推开。 结束了情感恣意的荒唐。 一时间,两人其实都有些尴尬。陆东深看着她,结实的胸膛上下起伏,她朝后蹭了蹭,跟他隔开了一人的距离,清清嗓子,“那个……行吧,不就是欠你三次吗?还你就是了。不过说好了,你不能借机得寸进尺,提出些不合理的要求,我负责你所在的起居环境,可不是你的保姆。” 她窝在沙发角落里小小的一只,说话逻辑倒是缜密,这令陆东深多少有点挫败感,看得出她是有心躲他。他压了压奔腾的欲念,看了她许久,说,“好。” “在负责你之前,你得先跟我说清楚一件事。”蒋璃蜷起双腿,胳膊环住,“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能随意进入你办公室啊?” 陆东深一愣,“好妹妹?” 蒋璃翻了下白眼,“我的意思是,除了你的情人陈瑜,还有谁能像走城门似的进你办公室。” “景泞和秘书助理。”陆东深调整了下坐姿,慵懒地靠在沙发背,手臂往沙发扶背上一搭,“除此之外,任何人进入都需要通报。” 蒋璃一听他这么说,心口就压了点火,瞅着他那条胳膊怎么瞅怎么不顺眼,抬手就掐了一下,陆东深哪会料到她突然人身攻击,吃痛,弹开手臂,“祖宗,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既然从今以后你让我负责了,陈瑜进出你办公室的权利就要收回。”蒋璃说到这又解释了句,“其他人我管不着,毕竟陈瑜是调香师。” lt;/divgt; lt;/divgt; 第60节 陆东深笑呵呵,“好。” 蒋璃觉得他太好说话了,忍不住问,“我限制了你情人陈瑜的权力,你不会在背后里给我穿小鞋吧?” 陆东深瞅着她,冲着她勾了勾手指头,“你过来。” “有话就说。”蒋璃生生把后半句咽下去。 “你刚才把我给掐疼了,给我揉揉。” 揉你大爷……蒋璃心里万马奔腾,又怕这句话甩出来遭到他的打击报复。抿抿嘴,“陆东深,咱们就不能说点正经的吗?要是实在唠不出正经话那我就送客了啊,都几点了,你有失眠的毛病我没有啊。” 陆东深忍着笑,“行。” 她眼前一亮,这是要离开的节奏吧。 紧跟着他话锋一转,“那咱们就说点正经的。” 蒋璃恨得咬牙切齿,说话带这么大喘气的吗?“首先,我这个人不喜欢睚眦必报,别人若是得罪了我,我会直截了当裁了对方的生路,背后给人穿小鞋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夜色下的陆东深慵懒得性感,但这番话说出来干脆利落,让人脊柱发凉。“其次,是谁跟你说陈瑜是我情人?” 蒋璃的大脑有瞬间的短路,但很快就接回来,“全集团上下谁不知道这件事?而且,我眼睛看得真亮的。”不是情人关系的话,在沧陵他能那么护着陈瑜? “来,那我看看你的眼睛。”陆东深玩心又起,一个沙发再大能有多大,他长臂一伸就把她给扯过来,她要挣扎,他就抬手箍住了她的脸,笑道,“再乱动我亲你了啊。” 蒋璃就不动了。他满意地抿了抿唇,少许,手指摩挲了她的眉骨,这一次,语气认真,“有时候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你想辨别真假,不能凭耳朵或眼睛,要靠你的心。” 第131章 我相信你 像是顾左右而言他,可蒋璃竟觉得他已经解释了与陈瑜的关系,这其中还有她不知情的事吧?想起在洗手间里听到关于陈瑜红着眼眶从陆东深办公室里出来的话,心里有浅浅的雀跃,她不想承认却是存在。“耳朵听到的可以作假,眼睛看到的可以是被掩盖的事实,可鼻子闻到的往往都是真相。一直以来,我最相信的就只有我的鼻子,这世上能作假的东西太多,唯独气味最真实。”蒋璃轻轻将他推开,这一次他放了手。“在清洁剂的气味添加里,甘菊和薰衣草的混合的确能让人安神,你不喜欢这类花香,陈瑜就选用了带有侧柏、杜松和长叶竹柏这类木质香为主的除味剂。她选用的除味剂也没问题,这三种植物气味的确也可以松缓神经。但是除了侧柏、杜松和长叶竹柏这三道主香外,除味剂里还有一道强心草的气味,强心草是长在石崖缝隙里最不起眼的一种无根草,像是空气凤梨一样哪怕不接触土壤也能在空气中存活。鲜少有人会用到强心草,因为量少难采集,强心草本身味淡,可具有强大的分解气味的功效,用在除味剂里会迅速对清洁剂中的薰衣草和甘菊香进行干预,同时能弱化除味剂中的三味木质香,换句话说, 目前所使用的的除味剂和清洁剂,里面的味道对安抚你的神经甚至促进你的睡眠没有太大帮助。” 既然真心想管他的事,她觉得还是将事情原本说清楚的好,哪怕有些只是她的猜测。 陆东深若有所思,“但你怀疑的不单单是这些?” “是,如果只是从清洁剂和除味剂的气味相克来看,都不足以对你产生影响,但是,你的香烟有问题。”蒋璃拉过个抱枕在怀里,靠着沙发背,一手拄着脸,胳膊肘抵在抱枕上。 “香烟?”陆东深微微一蹙眉,想到办公桌上的那盒订制烟草,“香烟你曾经闻过。”“嗯,可能是某个人太渴望得到你了又或者想要投其所好,所以给你订制烟草的时候加了能催情的依兰,不过量很少就一点点,只会让你心悦,心性坚定的人不会受其影响,还有味香的肉蔻,也算是比较暧昧的气息,除此之外还有胡椒提取味,使整支香烟燃烧起来气味甘烈。”蒋璃嗤笑,“当然,我重点说的不是对方想要通过香烟让你的生活多点情趣的问题,我要说说香烟里的胡椒。” 陆东深之前抽那款烟的时候是觉得气味馥郁,同时又有硬朗的气味,比普通烟草燃烧时要纯粹,可后来他就一直抽普通烟草了,许久没碰那盒烟。怎么还有胡椒吗? “我以为这种东西只是做调料。”“胡椒的用途很大,并非只有用作调料。”蒋璃拄脸拄得也累了,头干脆一歪靠在沙发靠背上,“胡椒在中世纪的时候被称为黑金,最开始是用来治疗黑死病的,后来才被广泛用于菜肴,但实际上直到现在,胡椒也是最好的解充血剂,用作治疗呼吸系统疾病很有效,尤其是哮喘。你烟里的胡椒提取剂原料如果没分析错的话应该是产自印度南部的胡椒,气味纯烈,用在香烟里的好处,一是可以缓解过多吸入烟雾后形成的呼吸疾病,二是与依兰和肉蔻相融合时气味硬朗,更符合男性。这种特制的烟本来也没什么,充其量就是显得给你做烟的人有点野心罢了,可胡椒提取物一经燃烧所散发的气息一旦跟强心草的气味相撞,那性质就变了。” 蒋璃说到这,微微挺了挺身子,盯着陆东深一字一句道,“两者气味结合会形成一种叫做石蒜碱的有毒成分,长期吸入,不但会使人神经衰弱,更会导致人体功能衰竭而死。” 陆东深一怔。“有一种叫做仙茅的中药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古人常说仙茅久服长生,其实并不对,仙茅少量使用的确能够提升体内精血助长阳气,但过量或久服就会中毒身亡,原因是仙茅里就含有石蒜碱的成分,在体内积累过多会毒发身亡。只要你在办公室里抽订制烟草时,就会跟空气里残留的气味行成石蒜碱成分,这成分会在你体内沉淀。哪怕是你后来不吸烟了……” 陆东深见她稍有迟疑,语气微肃,“说下去。”“休息室里的浴液和面皂里也都有薰衣草的气味,薰衣草少量可助眠,但气息浓郁的话反而会让人失眠,再加上里面添加了龙葵的精油成分,龙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胡椒的作用相同,都能提升气息的硬朗性,但在激发兴奋神经上又强过胡椒,所以,订制的烟你可以不抽,但浴室里的浴液和面皂这些你会用,一用,龙葵的气味就会取代胡椒,还是会形成石蒜碱。刚一开始我怀疑是有人故意造成了你失眠严重神经衰弱,现在想想并不是这么简单,既然你的失眠是早年就有的,那对方的目的就是人身伤害了。” 陆东深起了身,踱到窗子前,沉默少许,摸出支烟叼在嘴里,刚要点,又拿开烟,转头跟蒋璃示意了一下,“介意吗?” 蒋璃摇头。 陆东深转身将窗子敞开一条缝,点烟时脸颊微微一偏,烟雾弥漫,他眯了眯眼,然后看着窗外夜色不语。 夜风从缝隙里冲进来,扯乱了烟雾的姿态。 月影里,他的脊梁笔挺,蒋璃看不到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就这么瞧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心口就蓦地一恸。 是寂寥。 从他宽拓的肩膀里、从他落下来的身影里,从他的缄默中……“没人会重视气味间的影响,但实际上,你的办公室就是典型相生相克的气味场。清洁剂、除味剂、香烟、浴液皂类这些,随便哪样单品来看都没问题。但气味一挥发就有了致命点,除味剂中的强心草与香烟里的胡椒或浴液中的龙葵相冲产生石蒜碱,石蒜碱又刺激清洁剂和浴液中的薰衣草气味。”蒋璃拿了只橘子在手,将整皮剥下,起身到他身边。“气味一环扣一环,如此精细的打算人为的可能性最大。此人心思缜密,哪怕这气味的问题真被查出来,那顶多就是会查到引发失眠,真要是像我说的冲着人命去,那背后之人也能轻易脱身,因为这些用品里所有的成分都是无毒的。检测机关检测时都以切实成分为主,气味相冲未必能查的出来。”话毕,她将橘子皮推到他面前,充当烟灰缸。 陆东深弹了下烟灰,转头看着她。幽暗的光影里,她小小的一只,可所说的话让人后背发凉。在会议室里只用了个蹩脚的理由来驳斥杨远,不懂她的自然会觉得她嚣张跋扈不可理喻,但他懂她,在面对专业问题上她向来都不是四两拨千斤的人,所以不说,必然会有道不出口的理由。 现在他明白她的担忧。气味相生相克间着实复杂,就连检测机关也未必能查得出来,到时候怕是惹得一身骚。别看她平时随性大咧,经过沧陵,陆东深知她实则心思七窍玲珑,论谋略和胆量都不输给男儿,所以,能想到的她自然也都能想的到。 “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气味相克能杀人于无形,这比明刀明枪来得还狠毒。”蒋璃轻声说。 陆东深的目光落在指间的香烟上,“气味相克,杀人于无形,我领教过。” 蒋璃一颤。 “所以我才更需要你。”陆东深抬起夹烟的手,摸了她的头,他没笑,唇角的弧度也是严肃,“但不意味着将你推进火坑,囡囡,我会护你。” 蒋璃没由来地一窒,她竟害怕他这么说,曾经,谭耀明也说过这话。 “我会护着我自己。” 陆东深笑了,将大半截烟戳灭在橘子皮里,“怎么护着?凭着一把芬兰刀吗?陆门水深,没那么简单。改配方看上去是小事,但牵动的利益线层层叠叠,所以在会上我问过你,你想好了吗。” “我从来都没认为这是件简单的事。”蒋璃抬眼看他,她动的何止是季菲的利益?先不说季菲在陆门里拉拢了多少人脉,单拿她背后的闻术协会想碾死她蒋璃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陆东深眼里是黑魆魆的沉光,“所以只要你想好了就去做,我会尽量给你铺路。一旦气味都被人利用成工具的话,那受到影响的何止是我一个人?” 蒋璃明白了。 不经意想到邰国强。 心头沉甸甸的,压得紧,又无处将这份沉重安放。“我会尽快给出配方调配方案,只是毕竟实验室有限,在时间上会耽误些,前期还是要以清除石蒜碱为主,你长期失眠,我再想想其他配方。这段时间茶水就不要喝了,尤其是你那个情……”蒋璃说到这顿了顿,改了口,“尤其是陈瑜给你备的茶,茶本身就让人睡不着觉,而且你体内一旦有石蒜碱成分的沉积,就会在茶碱的影响下加重。” 陆东深靠在窗子旁,“好,黑咖啡能喝吗?” 蒋璃也学他的姿态,靠在窗子旁,双臂交叉于胸前,“陆大叔,依照您老的战斗力还用得着喝咖啡提神吗?还喝黑咖啡,不喝你都亢奋地睡不着。” 陆东深笑了,抬手掐了她的脸蛋,“你叫我什么?”觉得他笑容里有点坏,她朝后推了推,“我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以白水或柠檬水为主吧。”想了想又道,“算了算了,你入口的东西我来调吧。哎陆东深,我发现你这个人挺矫情的啊,身娇肉贵是吧,平时用的东西干嘛那么讲究啊?非得用订制的,看看,出事了吧?” 陆东深忍着笑,“我也不是非订制不可啊,粗茶淡饭我又不是吃不了。” “就你?”蒋璃嗤笑,“怕是些苍蝇馆都没去过吧?” 陆东深微微挑眉,“苍蝇馆?吃苍蝇的馆子?怎么现在还有人吃苍蝇吗?”他只听说过一些地方的人喜欢吃虫子。 蒋璃闻言后先是一愣,紧跟着扑哧乐出声,陆东深见她笑了,心里自然也是开心,“先把话说清楚了再乐。” 蒋璃这头已经被他逗得不行,果真是在国外长大的,再精通汉语也不能跟土生土长的相比,“对对对,就是吃苍蝇的馆子。” 陆东深一听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了,但也享受跟她掰扯的时光,“行啊,有你把关,我有什么不敢吃的。” 蒋璃抿唇,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坚实得很,也硬得很,所以就又把戳疼的手指头收回来,“香烟的话如果想抽订制的你得等等。” “也未必一定要抽订制的,我现在抽的还不错。”陆东深解释了句。 蒋璃微微偏头抽了一眼他搁置一旁的烟盒,能不好吗,金砖啊,黄鹤楼最高款,价位也好。 “订制款香烟的好处就是防止尼古丁过量,我给你配吧,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喜欢哪种气味。” 陆东深看着她,“你身上的气味。”还有她房间里的气味,跟她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能让他沉静下来。 蒋璃一听这话反倒是大大方方,“那可千金难求啊。” “不难求。”陆东深笑看着她,“把你留在身边就够了。” 一句话说得蒋璃心跳加速,“那我得要求加薪。” 陆东深始终含着浅笑,“好。” 等送他出门的时候,蒋璃不知怎的就有了私心,其实,她还想知道得更多一些。 “哎——”脱口后她又后悔了。 陆东深停住脚步,站在玄关口借着幽暗的光亮看她。 她舔舔唇,既然都把他给叫住了,那干脆就正大光明问吧。 “你相信陈瑜吗?”能让她自由出入办公室,怕是对她太信任了吧?这是她的分析,她还是想听他说上一说。 陆东深却回答干脆,“不相信。” 蒋璃一愣,抬眼看他,半晌后问,“那就是你喜欢她,所以包容她的一切。” 她很漂亮,是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 陆东深却笑了,“不,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她随口一句,然后,觉得自己有点神经病。 陆东深的目光稳稳落在她脸上,“你说呢?” 蒋璃一时心乱,有种预感在心口盘旋,她却迟迟不敢拿出来细品。抬眼却撞上了他的目光,赶忙撇开。“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怎么知道,身边莺红柳绿那么多。” 陆东深闻言,笑得无奈,但也没解释什么。 “那你相信我吗?”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将他的身家性命交到她手里,难道他就不怕有一天她会倒戈相向? “我相信你。”陆东深的眼角眉梢很是认真,他抬手轻捏了她的下巴,“而且……” 他低头,覆上了她的唇。剩下的那句话全都湮没在这一吻之中了。 第132章 正式宣战 北京迎春花开得最早,在乍暖还寒时已是嫣黄一片。但也不过几天光景,紫丁香也追了迎春的脚步,春光日暖,长街小巷都染了丁香的清甜。 饶尊的脸色不好看,手里的资料看到最后,眼角眉梢已是霜寒。高全一直在旁边候着,等饶尊看完,他说,“现在能查到的就只有这些,再往下查恐怕就是大海捞针了。” 在查那块黑手帕的事。 并不顺利。 调监控倒是很容易找到送包裹的人,但对方也不过就是受人所托,说是收了笔钱要他送货。再顺着监控往上找就很费功夫,大街小巷一条条查看,最终只锁定了一个很模糊的身影。 看不出是男是女,监控没有拍全,像是个鬼影似的。饶尊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命高全再去查,高全又是跟相关部门努力了几天失败告终,太模糊了,想进行技术修补都难。说到这,高全想了想建议道,“尊少,人如果查不到的话,我看倒不如给夏小姐安排点人,哪怕是守着她的住所也能保障她的安全。”他提了退而求其次的方案,饶尊性情乖张,做事也向来随心所欲,他是生怕饶尊再一个暴怒真是大海里寻针,那牵扯进来的执法部门就多了,这不是惹骂名吗。 饶尊将资料在手里攥得沙沙响,少许终于点头,“拨五六个人过去暗中盯着吧。” 高全刚要松口气,不想饶尊又说,“算了,她不会喜欢。”虽说为她好,但她也未必能领这份情,她若知道她出入都有人盯着,非爆炸了不可。这件事他能做的就是再等。 高全瞧见他似舍又不舍的神情。 “陆东深最近动作挺大?”饶尊取了支雪茄。高全见他转移话题,也知道这次他是针对夏小姐妥协了,说,“是,别看陆东深才刚刚接手天际,可旗下酒店运营丝毫没受影响,大型商超前不久又有两家世界顶尖级品牌入驻,听说是由陆东深亲自洽谈签下长约,预计至少在未来五年会抢下一线商超不少份额。另外,天际旗下针对尖端客户的会馆要做,陆东深盯上了亲王府,h品牌引入大中华区并且有针对性地开发新产品,形象店铺和旗舰店似乎也在紧锣密鼓之中,哦对了,商川签了环嘉影视。” 饶尊微微挑眉,“他不是正在拍环嘉的剧吗?” 高全说,“听说商川这次是跟环嘉签了长约,未来几部剧都是跟环嘉合作,照这个架势,商川就是奔着h品牌代言人的位置去的,看来天际给他开得条件不错。” 饶尊若有所思。高全又说,“长盛前段时间传出消息,邰梓莘频频与四大行的行长见面,又亲自飞往美国,看样子融资的事八九不离十了。有意思的是,天际在杭州刚谈下‘江南春’的项目,邰梓莘那头就开始争临近江南春的长湖开发权,落在北京这边,陆东深有意收购大恒置业,目的就是要获得大恒商圈核心地块的开发权,有人在跟陆东深暗争,估计跟邰梓莘拖不了干系,那个女人在商场上的手段有一套。”饶尊燃了雪茄,吐出大团烟雾,稍许后说,“天际有陆门的背景撑着,国际资源自然是少不了,所以拼国际资源天际充当其冲,陆东深对国内行情尚且生疏,但对赢得国际资源这种事是易如反掌。至于国内资源是我们的强项,也是巧了,天际和长盛关注的项目恰好我也感兴趣,高全,你约上刘秘书长和规划局的高部长,就说,我尊少近日闲来没事想跟他们聚聚。” ** lt;/divgt; lt;/divgt; 第61节 蒋璃一门心思扑到新配方的开发和调配工作里,除此之外,她又驳回了陈瑜在h品牌大中华区限量版香水的气味调整方案。 这令陈瑜很不悦,询问原因,蒋璃没多说明,直接给了她一份h品牌客户群的名单,要她挨个去做回访。这原本是市场部的工作却甩给了陈瑜,陈瑜原本就对蒋璃削了她的权不满,所以一时间来了情绪,蒋璃一封集团内部邮件,除了将她团队里的气味师调香师具体业务职权范围外,也直截了当说,如果不满工作安排,可随时提交辞呈给人事部。 意思很明白:这就是工作,没有商讨的余地,要不然你就别做了。 陆东深休息室里的所有日化产品、包括订制的香烟等等都被蒋璃清空,要求清洁人员在配方未出来之前一律使用清水擦洗打扫。 并且也要到了陆东深家里的钥匙,但鉴于他都不怎么回家住,所以蒋璃并不着急登门排查。 总部那边有反弹是她和陆东深早就料到的事,虽说蒋璃只动了大中华区的配方,但总部的态度也已经很强硬了,这份强硬来自谁,蒋璃不用想都知道。 这也是杨远早就料到的事,给蒋璃直接去了通电话,连面都不想朝,意思是,总部给出的意见是,动配方不是不可以,但要先经过检测部门的检测证明原配方有问题才行。 蒋璃思量过后一个电话打到景泞那,她想询问陆东深的意见。景泞说陆总在外开会还没回公司,建议她直接打给陆总。 蒋璃听了这话觉得奇怪,按照公司流程也不该是直接打给陆东深吧。景泞笑着告知,这是陆总的意思,日后公事私事都不用通过秘书转达,直接打给他就行。 放下电话脸就有点燥热,她虽忙于工作,但总会时不时窜出他那晚的吻来,这种关系似乎就隔着一层窗户纸,陆东深有意戳破,她有意回躲。 打了电话过去,那头很安静,果真是在开会,稍许听陆东深示意那头先停一下,问她怎么了。她说了总部刚刚发来的决定,陆东深沉吟片刻问,你想接受检测吗? “应该要做的……” “你在担心什么?”陆东深的嗓音透过电波低低沉沉,很好听。 蒋璃轻叹,“这决定肯定是季菲做的,她信誓旦旦,怕是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没关系,你只管同意检测。”陆东深低笑,“剩下的事还有我呢。” 放下电话,蒋璃的心在咚咚直跳,耳边还回荡着陆东深的那句:还有我呢…… 回执了邮件给总部,在写落封的时候,她想了半天,然后打上“夏昼”二字。 这是她第一次给总部回执。 夏昼。她正式以夏昼的名义跟季菲宣战了。 第133章 开微信的时间 快到中午的时候,蒋璃的手机响了。 一个海外的号码。 不在蒋璃的手机通讯录里,陌生。 蒋璃将手机拿在手里,盯着闪烁的号码,隐隐地,她有种预感。 接通。 对方没有说话,她没催,也没开口。 电波里是沉默,拴着双方各一头,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像是在寂静里的较量,又似乎是一场执拗的挣扎。 蒋璃坐得挺直,脊梁骨都挣得有点生疼。盘旋在心头的预感愈加强烈,虽然对方一直没开口,但她觉得,是她熟悉的人。 就这样陷入死寂般对峙了一分多钟,对方终于开口了,声音很低,“夏昼?” 入耳是太过熟悉的嗓音,撞疼了她的耳朵,似近,却是横亘着千山万水。蒋璃觉得胸口堵得紧,那些过往的事和过往的情都成了一道道压着她透不过气的枷锁。 许久,她才吐声,“是。” 那边的呼吸稍稍急促,却没再说什么。 蒋璃这边也已经压下情绪,再开口时嗓音甚是清冷,“季菲,我们之间的账该算一算了。” 通话结束后,蒋璃一手压着手机,一手抵在胸口的位置。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划过似的,血流不止时才察觉疼痛。 脑中是曾经的嬉笑嗔骂。 “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我们平谷四结义啊……” “小夏小夏,我领到我人生中第一份薪水了,走啊,请你吃你最喜欢的进口大水蜜桃去。” “菲菲,你故意馋我是吧?我对桃毛过敏啊。” “放心吧,我绝对把桃子给你洗得半根毛都不剩……” “这还差不多。” “我好吧?” “你最好了。” …… 蒋璃努力地深吸气,这才把红了眼眶的悲怆给压下去,抬眼再看,自己的手早已攥拳,指甲深陷掌心。 ** 因为下午还要回实验室查看培植样品和开会讨论h品牌旗舰店空间气味构建、主打香水气味重组,所以蒋璃的午餐没在外面吃,选择了公司食堂。公司地下一、二层为食堂,足足两层的面积,上下层是打通的,两边旋转楼梯而上,水晶灯于中央棚顶垂落,最惹人瞩目的是贯穿两层的近乎六米高的巨幕,除了整座大厦下班,其余的时间都是开着的。 有时候会放电影,有时候会放mv,有时候会有关于天际旗下各个公司的最新消息。 蒋璃简单地打了几样菜,坐下后想了想,拿起手机照着餐盘拍了一张发了朋友圈:号称能保罗全亚洲美食的食堂,把鞋底都逛平了都没找到酒,天子脚下,哪怕连瓶燕京啤酒都没有,差评。 然后随手翻了下陆东深的朋友圈,他真是懒得可以,几乎不发什么消息,蒋璃一直拉到底,他总共也就发了三条,还都是转发行业里的消息。 再看第一条转发消息的时间,不算久远。 他开设微信的时间…… 蒋璃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是她刚来公司时她的微信号满天飞的那天。 心口异样。 找了最近的一条,写了评论:大家想看的是你个人近况,谁爱看这种行业鸡汤? 刚发完,就有一波女同事拥过来了,于她对面或周围而坐,叽叽喳喳的。蒋璃定睛一看,有行政部的、人事部的、品宣部的等,倒是齐全。 打从上次在洗手间明帮暗骂后,她就在女同事们心中的地位变得重要了,尤其是那个脸上爱起闭口痘痘和肠胃脆弱的姑娘有了好转之后,她的“神医”之名就在她们之间传开。 哪怕是她目前还有流言在身。 例如这次她将陈瑜派去做客户调查又以一封邮件通报了全公司,就有人私下说她是打着公事的名号来对付陆总的前女友。 许是在公司人眼里,陆东深俨然已经变心,而她,就是插足于他和陈瑜感情世界的第三者。 但这不耽误她们跟她亲近,比方说现在,都在就自身的问题跟她示好。无非就是些怎么变漂亮、皮肤怎么变白、如何变得苗条等等这类。 蒋璃这个人有个最大的毛病。对男人不大有耐性,但对女人的耐性明显多于男人,尤其是面对一群年轻漂亮的姑娘,所以,行政部最漂亮的姑娘娇滴滴地问她怎么让皮肤变得紧致时,蒋璃笑着捏了下她的下巴说,皮肤已经很好了,还紧呀? 弄得小姑娘脸红了,娇嗔地说,那人家想像夏总监这样嘛,你看你的皮肤就跟水豆腐似的多嫩呀。 其他几位姑娘也连连说是,更黏糊她身上了。 属她这桌最热闹。 陈瑜刚下楼吃饭就看见这一幕,一咬牙一扭头坐在别处,没上前。在几下解决姑娘们的难题后,蒋璃问品宣关于商川的事,品宣的姑娘说,商川的事是朵亚负责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但听朵亚说商川自从接了这部戏后脾气就变得很奇怪,昨天又对着我们这边的人发了通火呢。 朵亚就是在洗手间里被她暗骂的姑娘。 蒋璃若有所思。 正想着,不远处就听见有人在惊呼,蒋璃顺势看过去,发现是巨幕上的一条消息引发众人注意。 其实就是条午间新闻,大抵的意思是,被意大利某收藏馆收藏了两百多年的血玉近日被人高价竞拍而得,又介绍了从血玉的雕工来看原属中国皇室,应该是唐宋之作。 然后大屏幕上就是那块血玉的样式:恰似玉扣的形状,玉中带有红色丝纹,那纹路是自然而成,竟形成了一朵白兰的姿态。 再提及竞拍者不详,最后只定义为神秘富商。 蒋璃咬着筷子一动不动,半根菜还耷拉在嘴角,盯着大屏幕,越看越觉得那坠子眼熟。 直到有人指着她脖子狐疑地说,“夏总监,您戴着的这个坠子……是屏幕上的吗?” 蒋璃蓦地反应过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捂住胸前的坠子,然后脑海中闪过陆东深说过的话:不贵。 陆东深你大爷的,都上头条新闻了,这叫不贵? 抬眼,却不经意对上了陈瑜的目光。 她也看到了那条新闻,而且就客户调查一事她和她还面对面对峙过,所以,她脖子上的坠子模样当然深刻在陈瑜的脑子里。陈瑜盯着她,眼神里有震惊和愤怒,蒋璃觉得,愤怒的成分更大一些。 第134章 喝茶还是挨打? 下午一直忙到三点多,蒋璃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实验室面积有限设备也有限,很多结果都要等,大大折损了工作效率。总部那边倒是利落,针对于她在邮件所提到的配方中有强心草一事开始进行检测,蒋璃在提及更改天际旗下日化用品配方时当然不会说得那么复杂,但也不会把甩给杨远的理由扔给总部。提及强心草,一来是方便检测机关检测,二来,就算外行人不清楚,内行人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季菲才会歇斯底里地进行反击,在接到她的邮件通知后,她也做出了回应,声称自己在做配方时严格按照行业规则,她不怕检测。 那边闹得如何声势浩大蒋璃不管,倒是不少同事发来微信问她强心草是怎么一回事,都表示十分好奇。 她装死不回复,普及专业知识吗?别逗了,大家更乐意打听到的是她如何跟季菲开撕。这是现代都市人的通病,真相什么的谁在乎?茶余饭后的八卦更值得人去追逐。 然后她才想起中午在食堂发的朋友圈。 为她竖拇指点赞的不少,留言说请她喝酒的也不少。而这一次陆东深没给她点赞,他直接回复了:酒在别处喝,鞋逛坏了再给你买一双。 蒋璃盯着他的评论,像是正常口吻又经不起细品,一细品就能研磨出现几许暧昧来。 然后她就在想,这条评论能被多少同事看见。 想了想她又翻了陆东深的朋友圈,不曾想他竟发了条全新的朋友圈,不再是转发的那种,而是他的一张照片。 看样子就是今天在会的照片,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目光十分严肃。只是一个侧脸,却足以拍出认真男人的魅力来。 在评论下面他还留了一句:这样的日常爱看吗? 蒋璃怔怔地盯着陆东深发的这条朋友圈,这……是应了她的要求吗? 忍不住就乐了。 想着他那样一个人却发了这么条消息,其实挺逗的。她跟他应该没什么共同好友,因为没看见其他人的评论,只有杨远留了条:日常除了开会就是出差,谁愿意看?另外,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 蒋璃死瞧不上杨远对她冷冷淡淡的劲儿,随手回了条评论:这是要给我看的吗?以后要是给我看的可以@一下我,否则我后宫佳丽三千,很难做到雨露均沾。 发完这条就又撤回自己的朋友圈,手指快速下拉扫圈放松一下。岂料,看见秘书处助理发了条朋友圈:多谢陆总的不杀之恩,但还是要说一句,侧颜杀太帅了! 下面一堆留言,姑娘们都炸了。 lt;/divgt; lt;/divgt; 第62节 蒋璃在扫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正要喝水,于是,杯子就举在半空,盯了半天,赶忙放下杯子回头去找陆东深发的那条,想要撤回自己的评论。 但晚了。 陆东深竟秒回了她:好,我知道了。 再然后是跟着那个秘书助理的一条评论:陆总,我一定保密。 蒋璃只觉得天雷滚滚。 她已经大致总结出事实来了,秘书处助理向来负责会议记录,应该是这姑娘偷拍了张陆东深的照片被他发现,然后,他假公济私地没收了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但按照小姑娘这口吻这架势,偷拍应该不止一次两次了,那平时被发现后应该都是遭到陆东深的冷处理,这次,许是小姑娘看见他发了这张照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否则也不会来一句不杀之恩。 蒋璃觉得自己可真是手欠啊,怎么就不翻翻朋友圈再留言?共同好友不用多,有那么个小秘书就够了,很显然人家是看出些端倪了。 想来陆东深也是为了要照片才加了好友吧。 蒋璃觉得头疼得要命,傻呀?让小助理把照片发给景泞,再让景泞给他不就行了? 等等…… 她凭什么着急上火的? 他陆东深都淡然自若的,她干嘛一副害怕被捉奸的心态?本来她跟他也没什么,不是吗? 有人敲门。 蒋璃手一抖手机扔桌上。 是茱莉,敲门进来告知她去剧组的相关行程都做好了,司机十分钟后来接,等说完正事,本来已经出了门的茱莉又返了回来,探头问了个八卦。 “夏总监,您脖子上戴的就是陆总从意大利高价拍回来的血玉吗?” ** 《浮生》是一部有年头的电视剧了,80年代的时候火遍了大江南北。 讲述的是清末民初中国背景下,戏痴珒生和亲王之女浮瑶的爱情故事。但此剧能称得上是经典,更重要的是反应了当时年代戏剧的发展及从事戏剧之人的悲欢离合,是戏剧的一部时代史诗。 经典剧翻拍,这让众多影视公司都跃跃欲试,最后环嘉以高价版税拿下《浮生》的翻拍权,并且依照原著剧本中所提到的宅子进行了一比一的还原,光是从搭景来看就费尽心思。 商川饰演戏痴珒生。 蒋璃赶到剧组时恰巧是一场他的戏,剧中的珒生饰演正旦,青衣擅长,兼刀马旦。那戏台高悬,商川饰演的珒生水袖轻浮,唱腔婉转妩媚,身姿极为柔软。 有工作人员在旁说着,“商川这段戏都不用找人配音了,本人唱得极好啊。” 盈盈曲调于戏台徘徊。 “这兄妹本是夫人话,只怨那张生一念差、 说什么待月西厢下, 你乱猜诗谜学偷花……” 蒋璃听得仔细,商川唱的是京剧《红娘》叫张生的选段。 这场戏是一遍就过,可见商川的演技和唱功之好。中场换妆的时候是在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里,京剧上妆耗时,卸妆也不似平时妆容卸得那么简单。等蒋璃到了门口时,镜子里的商川已洗了第三遍脸了,换上了一身民初青色长袍,眉目星朗英气非凡,估计是为下一场戏做准备。 她正寻思着进还是不进,就听里面一声呵斥:“什么东西这么难喝?赶紧给我拿走,看着眼烦。” 然后就听见杯子应声而碎。 没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个姑娘,蒋璃定睛一看就是那个叫朵亚的,低着头红着眼眶,手指头还有点流血了,许是刚才去拾了碎玻璃。 见着蒋璃后她一愣,然后哽咽地叫了声,夏总监。 蒋璃见她梨花带雨的,也不忍再挤兑她当时在洗手间里的刻薄,抬下巴冲里面指了指,“经常这样吗?” 朵亚点点头,还有点闷气地说,“我是甲方公司的人,又不是他的助理,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喝的呀?” 蒋璃想了想,“你等我一下。” 朵亚一头雾水。 等蒋璃再返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只茶杯,连着托盘一起给朵亚,“送进去给他喝。” “还送茶?”朵亚连连摇头,“我可不进去挨骂了,大牌就了不起啊,我不伺候了总行吧?” “年纪轻轻的被人训个一句两句的就受不了了?那以后还有更委屈的事等着你呢,你还总想着甩手不干?”蒋璃说着拍拍她的肩膀,“进去吧,我保证他这次骂不了人。” 朵亚疑惑,但见她信誓旦旦,再加上职位比她高,所以就只能听命地端了进去。 商川这边已经准备走戏了,但导演助理几次催,他都坐在镜子前没动,看样子很烦躁,女主角是当今新晋的花旦,虽人气挺高,但轮腕自然还是商川最大,所以哪怕着急也不敢出一声。 气氛焦灼间,朵亚进来了。 商川见她又端着茶杯进来,眉头倏地一皱,“我已经说了不喝剧组里准备的茶,听不懂话是吧?” 朵亚一哆嗦,马上把茶杯放到他跟前,“这是我们夏总监的意思。” “夏总监?哪来的夏总监?”商川嗓门拔高,近乎要拍案而起。 导演助理马上上前,给朵亚递眼神,示意她赶紧把茶端走,朵亚一个头两个大,不端走挨骂,端走了吧又没办法跟总监交代。 正焦头烂额呢,就见蒋璃推门进来了,说了句,“两个选择,要么喝口茶消消火赶紧拍完收工,要么就跟我出去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打到你没火气为止。” 休息室的人不少,听了这话后都吓一跳,统统朝着蒋璃这边看过来。 商川也顺势一看,怔楞。 商川的助理反应最快,皱着眉头道,“你谁呀?怎么这么跟我们川哥说话呢?” 蒋璃压根就没搭理助理,走到商川面前,双臂交叉于胸前,问他,“你选吧,喝茶还是挨打?” 朵亚一见这架势,顿时对蒋璃空前崇拜起来,觉得她格外地帅。马上躲到蒋璃身边,清清嗓子跟商川说,“这位就是我们集团新来的夏总监。” 商川使劲抿着嘴,盯着蒋璃盯了好半天,然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端起茶杯,一掀茶盖,清雅之气于空气中扩散。 他顿了顿,然后,将杯中茶饮尽。 等他将杯子放下后,蒋璃拿过对讲机,果断利落,“导演,五分钟后让商川走戏。” 导演那头也愣住了,好半天才说了声,好。 蒋璃将目光落在商川脸上,问,“现在还有问题吗?” 商川摇头。蒋璃将对讲机朝他手里一抛,转身离开休息室。 第135章 可怕的不是鬼魅 感情戏走得是否缠绵悱恻蒋璃就不关心了。 趁着大家都在忙,她在剧组搭建的棚景中参观了一番。今天的戏景主要集中在亲王府,所以大部队都在这。 偌大的王府,长廊回转山石嶙峋,淙淙溪流锦鲤畅游,远处飞檐之下红灯笼一片。如果不说这是搭建的屋府,蒋璃完全都能把它当成真正的王府去逛了。 戏台的那场戏已经拍完了,现在正在拍珒生和浮瑶在花园里私会的戏,所以刚刚还热闹的戏台现在已经冷清了。 上台入口的缦帘轻轻荡着,按照戏楼的常规设计,穿过缦帘下了阶梯就会到休息室,是可供上台戏人换妆休息的地方。 蒋璃站住脚,抬头看着戏台之上,看着看着,就仿佛瞧见台上多了三个孩童的影子,在嬉闹欢跑,似乎整个戏台都装不下他们的快乐。很快,有只手一掀帘子,“再在台上打闹今晚就罚你们倒立。” 三个孩子虽规整了些,但还是嘻嘻哈哈,那人就冲着他们摇摇头,笑里有着纵容。 像是一张老旧的照片,四角都泛了黄,照片里的人影也似乎变得斑驳,可帘子后面的脸却依稀可见。那张脸在教导时多是严肃,可私下又是和蔼可亲。 蒋璃的胸口闷疼,有一瞬的呼吸不畅。 脑中的旧照片终究还是被一簇火苗燃了边际,火舌渐渐蔓延,过往的、深邃的、快乐的都统统燃尽于这场漫天的火势中去了。 “这个戏台就是按照亲王府中的戏台比例来搭的呢,听说一模一样。”身后是朵亚的声音。 她有主动示好的意图,不管怎样,蒋璃刚刚也算是给她解了围,她心存感激,但同时她也心存疑惑。商川是个多骄傲的人,像他那么大的腕,怕是也没人敢那么跟他讲话。 然而蒋璃单枪直入,言辞十分不客气,更让人惊讶的是,商川竟没气没恼乖乖听话? 刚刚那一幕,估计全场都震惊了。 蒋璃没回头看她,依旧看着戏台,开口时多少有些迟疑,“你说的亲王府是指西皇城根的那处吗?” “对。”朵亚是一直跟这部戏的,所以对剧本内容十分熟悉,“剧里的府邸就是西皇城根的亲王府,听说当初编剧在创作这个本子的时候没少下功夫,好像就是根据亲王府里真实发生的事情改编的呢。” 蒋璃不以为然,别说是一座亲王府了,就是上了年头的寻常百姓家也能多少积累点故事底子。然而朵亚讲得勤快,继续道,“其实吧我觉得,人编剧当初在创作浮生这个剧本的时候就是单纯想写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只是戏拍出来之后被后人给过度演绎了,各种的思想高度拔高,就像红楼梦似的。” 蒋璃没吱声下。 见状朵亚略有尴尬,她跟蒋璃不太熟,所以对于她的喜好和性格把握不准。想了想说,“其实,亲王府里流传着的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呢。” “说说看。”蒋璃从一侧上了戏台,端详着梁柱上的雕画,虽说知道是临时雕刻上去的,但也惊叹这雕画的精美。朵亚也跟着她登上了台,“听说当年亲王最宠爱的小妾迷上了一个戏子,经常去听他唱戏,一来二去的戏子也对亲王的小妾钟情了。两人私定终身,并相许此生永不分离。结果这件事就被府里的管家发现了,告知了亲王,亲王暴怒,命人将戏子的双腿砍了,将小妾关了禁闭。戏子虽残疾了,但对小妾的爱并没减退,夜夜爬到府邸戏楼的位置,隔着一道高高的府墙给小妾唱戏听,就这样,两人一个墙里一个墙外,用唱戏的方式来诉衷肠。”蒋璃掀了一下帘子,轻描淡写道,“这跟浮生的故事挺像啊,只不过浮生里珒生爱上的是亲王府的小姐。”浮生这部剧当时在火遍大江南北时她还尚在襁褓呢,这是听说商川接了这部戏后她在闲暇时大致浏览了一遍,对她来说,她对这部剧没什么太大情结。“对,这亲王府的传闻跟浮生的故事一脉相传,但,这只是传闻的前半段。”朵亚神秘兮兮,“还有后半段呢,那亲王最终是知道了戏子和小妾仍旧私会,终于痛下杀心,将那戏子给杀了,小妾得知消息后疯了,没几天就传出她在戏楼里悬梁自尽的消息。一个死于府宅深处,一个死于府墙之外,天人相隔永不能见面。从那天起,人人都传亲王府里闹鬼,有人总会在夜里听见府邸戏楼里唱戏的声音,大家都说那是小妾阴魂不散,她在用唱戏的方式来寻找戏子的魂魄呢。再后来亲王府就没落了,可传闻流传下来了,一直到现在。” 这后半段的传闻倒是引了蒋璃的关注,她转过身来看着朵亚,疑惑,“你的意思是,西皇城根的那座亲王府有闹鬼传言?” “是啊,那座亲王府是跟朝外81齐名的,都是京城鬼宅。”朵亚说。 蒋璃陷入沉思。 她怎么隐约听说天际有意要收了那片宅子呢?那块地寸土寸金,虽说她不清楚陆东深的意图,可如果能收下来当然是好。但怎么就成了鬼宅了? ** 因为拍摄地在怀柔,远离市区,离得蒋璃的住所更是远,所以晚上她就住在剧组里,品宣安排了一间房给她。 商川是全天的戏,到了晚上九点多还没收工。 怀柔多山脉,白天的气温都要照比市区低上几度,到了晚上更是凉得很。蒋璃已是许久没适应北京的早春气候了,开了暖风,又温了杯茶。 做完这些就接到了陆东深的电话。 他在那头听上去有些倦怠,但嗓音低低的着实好听,“怎么住剧组里了?” 暖风拂面,蒋璃窝在沙发里懒懒的,“我追星呗。” 手机那头笑了,“追星?还是去恐吓明星了?” 蒋璃撇撇嘴,这男人还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么一点小事都能传他耳朵里。 “你打电话来不会是宝贝你新签的明星吧?”她说。 “倒是有宝贝的人,所以特意打一通电话过来。”他道,“怀柔不像是在市区,别到处乱走,今天太晚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蒋璃的脑回路转了几道弯,然后说,“不用,我让品宣安排车就行。” “品宣的人盯着这部戏还得顾着你?别给他们添麻烦了。” 蒋璃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搪塞,见他要挂了电话她忙道,“哎陆东深——” lt;/divgt; lt;/divgt; 第63节 “嗯?” “那个……关于西皇城根亲王府,天际是不是有意要插手?”她问。 陆东深没瞒她,“对,而且是势在必得。” 蒋璃一怔,马上道,“我听到有关那个府邸的一些传闻。”然后将白天朵亚讲的故事跟他又复述了一遍。陆东深等她说完后才发表意见,“囡囡,你要知道,这世上可怕的不是鬼魅,而是人心。” 第136章 过往如冗花落叶 人心叵测,险于鬼魅,她曾领教过。可在沧陵的这三年,日子虽说过得琐碎,却让她寻回了温暖的人性。 沧陵人不见得是多有钱,但幸福指数很高,他们满足于一餐一水,哪怕是古镇里竞争关系的商家,店门一关都能聚在一起痛痛快快喝上一顿青稞酒,又或者悠闲午后,煮上一壶普洱,邀请四邻。 是她在沧陵过得太安逸,以至于回到北京之后竟一时不习惯踹着心思过日子的生活了,以至于陆东深的这么一句话让她终于记起,她曾经也是在尔虞我诈的日子里如鱼得水。 商川敲她房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外面落了夜雨。 许是助理一直为他撑着伞,他没淋湿分毫,却裹夹着一股子山中寒气。 他叮嘱了助理几句将其打发,助理迟疑地看了看蒋璃后才离开,那眼神大有一副怕她把商川吃了的架势。 蒋璃靠在门框旁,抱着膀看着他。商川已经卸干净了妆,一张俊脸恰似山中月水里花,眉目星朗得很,身形颀长,哪怕不笑,那眼角眉梢都让人痴迷。 一般做男演员的最怕帅,因为观众很容易出戏,太帅的一张脸也会限制演员的戏路,所以往往长相帅气的人都做了流量明星。但商川不同,他长了张明星的脸,却始终恪守在做演员的职业。 这几年他挑战过不少角色,美的丑的胖的瘦的,善良的阴狠的,单纯的复杂的……他不是个很在乎自己长相的人,他在乎的只有角色。 就像是这次的珒生,挑战不小,青衣的规整和美都要体现得淋漓尽致,而在当今一线年轻的男演员中,除了商川没几人能做到。《浮生》之所以这般受关注,不但是因为它的经典,更多的是因为商川扮演的珒生角色太受人期待。当时定妆照出来时,商川一袭青衣美目流转,让众人直呼能将反串的戏剧角色打理得如此入木三分的人,除了已经逝去的张国荣外怕就是只有商川了。 商川盯着她,不苟言笑。 蒋璃也没说话。 半晌后,商川开口,“不打算请我进去?” 蒋璃示意了一下时间,“你不怕流言蜚语,我怕。” 商川盯着她,“怕?这世上还能有你怕的事吗?如果你怕,你就不会回来。”话毕,他径直进了屋。 窗外夜雨打得勤,山雨往往这样,尤其是北方的山雨,一旦下了总会倾盆,或连绵不绝,不像是在沧陵时的雨,下下停停不以为然。 所以这雨水也像极了南北人的性情差异,南方人多数温和,北方人多数爽快。 商川是北方人,所以做事说话自是大开大合。蒋璃将早就煮好的茶端上前,虽说回了北京,但她在沧陵煮茶的习惯留下来了。哪怕这酒店里没有煮茶的工具,她也是用了热水壶将茶水煮热煮熟。 商川盯着眼前这杯澄清的茶,跟白天她给他的一样,他没喝,只是用手轻轻转动着杯子,那茶香隐隐而生,他低声,“蜂蜜花和缬草,上一次喝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前了。” 蒋璃在他对面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珒生这个角色深入人心,电视剧之前的经典又摆在那,你焦虑甚至发怒发狂也是正常,这些天喝水的时候就以缬草为主吧,能缓解你的焦虑不安。” 商川将杯中茶饮尽,放下茶杯看着她,一字一句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蒋璃轻描淡写反问。 商川皱了皱眉头。“其实你不用担心,珒生这个角色如果连你都驾驭不了的话,那当今就没人能演好这个角色了。”蒋璃又给他添了杯茶,“当年我们在看霸王别姬的时候你就说过,如果当时你能演程蝶衣的角色,死了也甘心。珒生何尝不是第二个程蝶衣呢?而且你还比张国荣多了唱作念打的底子。” 商川默默地喝茶,良久后说,“我之所以接浮生这部剧,不是因为珒生像极了程蝶衣,而是因为里面的廷凉。” 廷凉? 蒋璃一愣。 商川抿了一口茶,那缬草和蜂蜜花混合在一起的气息纠缠于唇齿,像是伤痛在拉扯着挣扎着。“这部戏里不但有爱情还有友情,珒生和浮瑶的爱情故事纵然感人,但珒生和廷凉的友谊也让人感叹不已,他们两人从小在一起学艺,历经孩童时期的顽劣,走过动乱的年代,每次珒生有难时廷凉都出手相助,可让珒生遗憾的是,战争爆发廷凉失踪,珒生在临死之前都没见到廷凉一面。在我看来,有时候男人之间的友谊照比爱情更可歌可泣。” 蒋璃刚刚的惊讶已沉底,换上不动声色的平静了,她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怕是你们做演员的体会更深吧。”商川低叹,“是啊,也不知怎么了,最近一段时间我总会做些梦,梦里像是发生过的事,也像是在戏里发生的事,但梦见最多的就是咱们三人在戏台上嬉戏打闹时的场景,还有师父教我们唱戏时的一桩桩一幕幕。”他抬眼看她,“以前你还总跟我们到梨园玩上一玩,吊吊嗓子,现在呢?” 蒋璃捏了捏茶杯,竟一时觉得千斤重,干脆也就不喝了,“已经许久不唱了。” 商川的身子朝后一靠,看着她,“是啊,时过境迁,人走茶凉。只是我尤还记得师父说过的话,他说三人之中,你的戏根最正。” 蒋璃心口一滞。 她有过不堪回首的往事,可若要一并扔掉,其中还能摘出最美好的回忆来。 商川,就是她惨痛回忆中盛开的那朵温婉的花,哪怕她一出生就注定了是个孤儿的命运。 她自小生活在福利院,打从懂事起,她最亲的人就是福利院的院长和院里的小伙伴们。 可福利院的孩子私心还是重的,所以能跟她玩得很好的人就是商川。 他在那个时候就叫商川,现在即使出了名也没改名,任由媒体将他是福利院出生后被收养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福利院的孩子没有不想被收养的,只有商川,拉着她的手说,“我不想被收养,如果被收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商川比她小几个月,当然,她和商川都一样,没人会知道他们具体的生日,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所谓生日和大小都是福利院给出的大概估算。 当时她也不想被收养,但天意如此,她终究是早于商川被现如今的养父养母领走。 养父养母待她犹如亲生,她央求着他们带她回福利院探望商川,养父母倒是依着她了。 那一天,她在福利院里见到了收养商川的人家。 一位德高望重的京剧大师,也是出了名的慈善家,他收养了商川,并且问跟他一同来的孩子,“你喜欢这位小弟弟吗?” 跟他在一起的孩子穿着贵气,眉目也是贵气英朗,他拉过商川的手说,“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别怕,哥哥会保护你。”那个孩子,就是左时。 第137章 等我 左时出生戏剧世家,父亲左国堂被誉为京剧名家,而左家再往上的祖辈们都是在御前唱戏的,被皇室宗亲钦点的,搁在现如今就叫做国手级大师。 但左家的荣誉止于左时,因为他并不喜欢戏剧,也不喜欢唱戏,由此左国堂收养孩子也更多的是想培养后代。 于是那一天左国堂看见了商川,也顺带的,瞧见了恰好去探望商川的蒋璃。当时左国堂让蒋璃说句话听听声,她不明就里便照做了,左国堂感叹说,这孩子有学戏剧的根骨啊,是个极好的苗子。 她不知道左国堂怎么就看出她的皮骨端正了,总之,养父母见赫赫有名的戏剧名家都这么说了自然是高兴,便恳请左国堂收她为徒。 儿时最欢愉的时光怕就是在戏楼里度过的了,唱作念打,她学得漫不经心,但左国堂教得十分用心,即使商川是左国堂的养子,也要按照行规叫上左国堂一声师父。其实当时她并不懂戏剧的沉重和庄肃,唯一想学戏的念头就是能经常见到商川。而跟她一样不正经的还有左时,他有很敏锐的嗅觉,恰恰她也是,渐渐地,他们两人会时常对些花花草草感兴趣,为此领过左国堂不少罚,在他认为,唱戏是天,其余的都是胡闹。 就这样,大概学戏学到十五岁,她跟着养父母搬到了北京,几年后,又在偌大的北京城相遇。 相遇那年,她已经钻进了气味分析领域,左时也跟她钻研了同一行业,而商川虽说练就了一副好嗓子,但终究也没从事戏剧行业,一心想做演员。为此在某一天,他们三人齐刷刷地跪在左国堂面前领罚,左国堂终究还是没舍得责骂他们一句,就说,练功学戏,练的是秉性,学的是做人,你们已经大了,能做到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持之以恒,严于律己,这也不枉费我教你们一回。 那一年,商川在电影学院里已是崭露头角,她20岁,左时22岁,虽说她和左时都还有学业在身,但在气味领域也已经小有成就。 直到,三年前。 商川轻轻转着茶杯,唇齿间都是缬草的气味,他说,“我总在想,如果没有你的话一定没有我商川的今天。那年的戏对我来说尤为重要,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的一杯缬草,我想我肯定就会搞砸自己的饭碗。”蒋璃为他续了一杯茶,“那年你很紧张,缬草最能镇神,又吻合你的体质,所以也算是对症下药了。这些年你走得顺风顺水,圈里的人都知你温和稳当,现在又罕见地现了老毛病,看得出你对这部戏很谨慎。” 商川慢慢品茶,若有所思,半晌后才开口,有些吞吐,“其实我这些天情绪反复一是受剧情角色的影响,二是觉得……” 蒋璃拿起杯子,挑眼看他。 他抬眼与她对视,没继续刚才的话,反问,“你知道左时的去向吗?” 蒋璃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不知道。” 商川盯着她,半晌后说,“自从你和左时都跟那个叫饶尊的人搅合在一起后,你们就都变了。” “商川,变的只有时间。”蒋璃轻声说。 “那你告诉我,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商川皱眉。三年前她和左时同时失踪不见,后来,他辗转打听才知道她在沧陵,但左时始终不得消息,现在她回来了,左时却依旧不见踪影。 蒋璃将目光落在茶水上,也似那茶水的浮面不见波澜。商川等了半天不见她回答,坐直了,“我听说了一些事。” 蒋璃这才把杯中茶饮尽,说,“关于我的一些事你听到也很正常。” “包括你杀了左时后入狱?难道这些都是真的?”商川问。 蒋璃使劲抿抿唇,“不,我没杀左时,而且,我也没坐过牢!”“你没杀左时,左时却到现在都不见踪影。”商川盯着她,“咱俩一同长大,虽说后来分开了几年,但我相信我还是很了解你的。你在沧陵躲了三年,现在既然敢回来,那一定就是冲着左时的事回来的,难道左时是被别人害死的?” 他顿了顿,补上句,“或者,饶尊也脱不了干系!” 蒋璃呼吸时像是带锯,每一下都划得鼻腔生疼,她摇头,“跟饶尊无关。”她抬眼看着商川,“而且我回来,只是为了回来。” 商川狐疑地看着她。 “我回来是要解决一些事,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商川微微眯眼,“你的意思是,左时只是失踪了?” 蒋璃咬了咬唇,“是。” 商川不说话了,靠在沙发背上,手里还轻轻转着茶杯,蒋璃微微抬眼时就能看见他转茶杯的动作,那是左时喝茶时惯有的举动。良久后,他才说话,嗓音很低,“像是我们做孤儿的,哪怕穷极一生其实都是孤独。我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除了师父就是你和左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左时也是。在我看来,你们两个比我的命还重要。 所以,你有事瞒着我不说,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蒋璃心疼地看着他,“有些事不说,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商川,三年前的事我不想提,我想……换做是左时的话,他也会跟我一样不愿想起。” 商川一点一点喝光了茶,说,“你有你不知道怎么说的事,例如左时,例如你的那些传言。我也有我不知道怎么说的事,就像我刚才没说完的话。” “也是关于左时的?”蒋璃敏感地问。 商川点头,将杯子放下,“其实……我一直有种预感。”他挑眼看她,“我觉得,左时已经死了。” 蒋璃心口一窒。 ** “英雄不得志,反被小人欺。可恨王伦,妒贤忌能,限俺三日,立下投名状,方肯收留……” “不,别逼我!我求你……” “你这个疯子!你会遭报应的!” “会不会遭报应不知道,我只知道从今以后没人再会相信你说的话……” “夏夏……” 蒋璃蓦地睁眼,最后留在她耳边里的是左时常用的那声称呼。额上的汗珠陡落,冰凉,哪怕是室内还呼呼地吹着空调她也觉得寒凉。 心底的凉哪是这空调能捂暖的?更何况这乍暖还寒的早春时节? 蒋璃将脸埋在手里,曾经的过往都化作了噩梦,像是冤鬼索命似的缠着她。 冤鬼…… 她冷不丁想起商川最后那句话:那晚,我像是见到左时就在台上唱戏呢,那句“可恨王伦,妒贤忌能,限俺三日,立下投名状”的念白还跟从前一样总是说不好。 lt;/divgt; lt;/divgt; 第64节 蒋璃的头筋一挑一挑地疼,像是有人拿着把刀子在脑子里乱搅一样。是的,在梦里她也梦见他在念那段词。 她的手在抖,寒凉像是手扼住了她的脖子,令她呼吸不畅,要窒息。一种空前的绝望和害怕纠缠着她,让她在这个地方一刻钟也待不下去。 摸出手机,按键的时候手指还在抖,拨通之后,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连为什么要打给他都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个时候似乎只有他才能带给她温暖。 那头的嗓音很低很柔,见她打通了又不说话,问,“怎么了?” 蒋璃靠在床头,空调的暖气一层层压过来,可在她觉得仍旧是寒意,她干涩开口,“你还没睡吗?” “嗯。” 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 “陆东深。”她使劲攥了攥手机,“我想回家。” “现在?” “嗯,现在。”她说完,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心底的凉促得她牙齿都在打颤。“好,等我。” 第138章 他容不得左时 放下手机后蒋璃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做了件很冲动的事,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无疑是给人添了麻烦,她甚至都没问一句是否方便。 可就是觉得他能来,这通电话似乎让她找到了依托感,像是盲游在海面上的舟,彷徨不安间终于看到一丝曙光。 她环住蜷起的双腿,用被子再把自己裹紧,就这样靠在床上,渐渐地寻回些许温暖。双眼泛沉,脑子里也是恍恍惚惚。 朦胧间她像是听到了一些声音。影影绰绰像是有人在吊嗓子,咿咿呀呀的,那声音飘渺悠长,像是近在耳畔,又像是远在隔壁。可她清楚记得朵亚在安排房间时跟她说过,她住的是最靠里的一间,而隔壁的房间是用来存放道具了,没人住。 又好像听见有人敲门,一下下的,她想去开门看个究竟,可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像是一场梦魇。 模糊中她好像又走到玄关了,透过门镜看外面,走廊外空空荡荡没人,只有刺眼的光亮。可很快,光亮里就似乎多了一个影子。 她贴得更近。 那影子一点点挪进了她的视线。 是个穿着戏服的人,耷拉着脑袋,拖着脚步来到房门口。她透过猫眼,恐惧如蜈蚣在心间爬行,她想回到床上,可又是一动不能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缓缓抬头。 一张没画脸谱的脸,五官却是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空荡荡的眼眶,血汩汩而流。 歇斯底里地一声从嘴的位置发出来:为什么这么对我? 蒋璃一个激灵猛地睁眼。 眼前着实有张男人脸,但并不恐怖,相反,英俊硬朗。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抚在她的脸颊,“囡囡?” 他工整的衬衫袖口有着夜雨的寒凉,却丝毫没影响他的指温,那温暖成了涓涓细流,正试图驱散萦绕在她心头的冷。 蒋璃有好半天的恍惚不定,她刚刚是睡着了吗?而他,只因为她的一个电话就来了? 不经意扫过墙上的表,两点五十,他从市区到这边竟用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 她怔怔地看着他。 是风雨无阻风驰电掣吗?否则他的肩头怎么会有点湿?还有他的眼角眉梢,能捉到一丝风尘仆仆的仓促。 陆东深回头遣了酒店帮着开门的工作人员,待那人离开后,见她还是一脸呆愣,他忍不住笑了,“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下一秒蒋璃主动搂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胸膛。 陆东深一愣。 然后就听她低低地说,“陆东深,你抱紧我。” 陆东深短暂惊愕过后就将怀中女人搂紧,察觉到她在颤抖,一手圈紧了她,腾出一手轻抚她的后背,像是安抚只猫。在她耳畔低喃,“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用怕。” 她在他怀里渐渐放松下来,像是一只始终竖着刺的刺猬终于收敛了一身的警惕。 陆东深觉得怀里温热,是情绪的蒸腾,是内心的波澜。 车行一路,他脑子里徘徊着的都是她的那句:陆东深,我想回家。声音小小的而无助,他该心疼这样的她,因为即使没有看到,他也能想象到她在电话另一头的模样。 不同于面对谭耀明之死时的悲怆,也不同于面对饶尊咄咄相逼时的恐慌,她是无助,是将最脆弱的情绪交付给了他。 所以,这样一个她又让他雀跃担忧,雀跃于她渐渐敞开内心朝他靠近,担忧于她在电话那头的状况。 从市区到怀柔,他几乎一路都是将油门踩到底,红灯不知闯了多少个,强行并道不知道多少次。山间夜雨瓢泼,雨刷器拼命摇晃,这般恶劣的天气,他心口却是热的。 恨不得腋生双翼立刻到她跟前,跟她说,别怕,我来了。 现在,她就在他怀里,搂紧了他,抱紧了他,像个孩子。不亮的光线里,她的脸颊柔软又憔悴,却又是主动依偎。 他清楚知道,这样的时刻,他这样的风尘仆仆,她内心得到的会是感动。这是人之常情,可是,他要的不是她的感动。 她就那么靠在床头,哪怕睡梦里也是眉头紧锁,艰辛过梦。他命工作人员打开房门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辗转于梦境里,嘴里喃喃:左时。 左时。 她的梦里就只有一个左时。 他自是骄傲,也自是容不得这种状态的滋生。坐在床头,看着她的脸他就在想,男女之情真是怪得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十分介意有左时的存在了。或许是谭耀明将她交付他手的那一刻;也或许是在祈神山上她像个孩子似的追着麝香鼠跑,然后歇斯底里地喊他:陆奸商,你别动啊,千万别动;又或许可以追溯到第一眼见到她时,在古城的青石街上, 在一群人中,她听见谭耀明唤她时转头朝着他这边看。在那之后不知多少个失眠的夜里,他总能想起那个午后。阳光艳得很,她似罩在光线之中,周遭都是身穿奇装异服的人,唯独她似遗世独立,又像是众人的精神领袖,洒脱自在。虽是远远的那么一眼,却如同惊鸿。 所以,也许就是青石街上的那一眼,他就将她看在眼里,留在心里了。 正因为这样,他容不得左时。 在她心里,哪怕左时就是场醉人的风花雪月,他也要亲手一点一点地拆分这场念想,他可以不在乎她的过去,但并不意味着纵容她心里始终装着个左时。 蒋璃的情绪终究还是平复下来了,可内心起了波澜,从他怀里出来,蜷坐在一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他千里迢迢竭尽全力,这样一个男人,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她感动之余又觉得惶惶,不是害怕,仅仅是觉得心底深处的预感在蔓延,好像从今晚之后,她和他之间会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我……没想到你能来。”她半天吭哧了一句,她觉得,自己挺自私。陆东深低笑,“不,其实你能想到我肯定会来。”他没容她退缩自己的情感,主动进攻,“你很清楚,只要你一个电话我就会赶到,不管有多晚,不管我有多忙。” 第139章 太败家了 蒋璃止语。 他一语中的,其实她在抓起手机拨打他电话号码的那一瞬就清楚的知道,不论她在哪,他一定会来找她。 稍许她说,“你甚至都不问我什么事吗?” 陆东深坐在那看着她,“如果我问,你会说吗?” 蒋璃沉默,其实她想说,可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在恐惧一些东西,例如,跟他倒出一些实话,如果真的讲给他听,他会怎么看她? 见她不语,陆东深不怒反笑,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这天底下没什么事会比你的安危更重要,你没事就行,至于有些事有些话,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 蒋璃抬眼,与他目光相对。他虽含笑,可眼睛里有一种叫做认真的东西,让她相信,他所讲的就是他心中所想。 想起在沧陵冬祭,她一杯酒递到他唇边。他是跟她进过祈神山的,鬼八子的气味他不会闻不出来,他明明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没为难她,喝下那杯酒,笑问她满意吗? 她不说,他便不问。这份深情厚意,她扪心自问能承受得起吗? 陆东深说完这话突然凑前,眼里的笑有了坏,不疾不徐补上句,“我只知道我的女人现在需要我,这就够了。” “谁是你女人!”蒋璃的耳根子一热,将抱枕往他怀里一塞下了床。 陆东深笑而不语。 品宣部给蒋璃安排的是间套房,她带的东西不多,就是些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所以就带了只很小的手提箱。 陆东深进房间的时候就瞧见她把东西撇得满天飞,见她蹲在那吭哧吭哧收拾,实在是看不下眼了,上前将她拉起来,“把洗漱的东西装好给我,行李箱我来收拾。” “那多不好意思啊。” “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快点,别耽误时间。”陆东深说着扯过她扔在沙发扶手上的一件衣服。 蒋璃抿抿嘴,一扭头去了洗手间。 等再回来的时候她简直叹为观止,行李箱里整齐得不得了,每一样东西都分门别类的安放,乍一看就像是里面有了分装盒似的规整。她来的时候手提箱是满满堂堂的,经他收拾里面竟腾出一大块的空间。 她上前盯着箱子里叠得跟豆腐块似的衣服,咽了下口水,“陆东深,你是当过兵吗?你家被子叠完之后是不是都这种形状的?” 陆东深看着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来了句,“你是个女孩子,是不是在必要的时候有点统筹分化的概念?” 蒋璃不羞不臊,将怀里的化妆包往那空位置里一扔,“再柔情似水的女子也架不住你的强迫症和洁癖啊。” 陆东深摆正了化妆包,似有无奈。 ** 车行一路。 凌晨之后黎明之前的北京城找不到黑暗一说,出了怀柔拐入市区,哪怕是清凉的街也都弥散着白日的喧嚣和繁忙。 车子里暖气大开,她身上还披着陆东深的外套,但还是昏昏沉沉,头抵着车窗,任由雨点隔着车玻璃震荡脸颊。 等她察觉听不见雨声、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一睁眼瞧见的是处车库,面积不算太小,规整地停放了几辆车,价值不菲。看得出,是个私人车库。 绝不是她的地盘。 蓦地清醒,“这不是我家。” “嗯,我家。”陆东深说着就熄了火。 蒋璃一愣,“你家?”他带她回他家?这个时间?“陆东深,按照路程来算,你送我回家更近吧?” 陆东深下了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一手搭在车门上,笑,“你不是好奇我家的被子吗?”说着,一把将她拉了出来。 蒋璃被他一路拖进了电梯,近乎是抗争,“我有你家钥匙,想来随时都能来,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结果就是,她还是顶着混混涨涨的脑袋进了他家的大门。 北京壹号院。 占了京城的龙眼之地,是真正意义上的水晶宫。 当初景泞将钥匙交到她手里时说,北京壹号院,我已经跟那边打过电话了,你随时都能过去。 她诈着脖子,好半天说了句,又不经常回去住,太败家了! 现在,她就在这败家老爷们的家里,举目的深灰浅灰和深咖色,木和不锈钢相结合,大面积地采用亚光面、皮革和素色材质。 lt;/divgt; lt;/divgt; 第65节 住所足够大,但没有家的味道。 没有繁琐的摆件,地上铺着的是冷冰冰的大理石,干净得要命,她都很怕踩上一脚就能留下脚印。 房间和房间之间流窜着的气味清洌,不是休息室里的气味,仔细一闻,只是普通的消毒水蒸发后的味道。 由此判断,给他家打扫的只是普通的小时工,跟陈瑜和那些个配方都没关系。 蒋璃多少放心了。 之所以拿到钥匙后没急着来他家搜查,一是因为他几乎都住在休息室里,二是因为她隐隐觉得他没让陈瑜查手家里的气味管理。 至于背后有什么原因,她就不得而知了。 窗外是迷惑人眼的小夜景,宽敞的落地窗视野极佳,如同整个苍穹都尽收了眼底。 窗玻璃上晃出高大的男人身影,越来越近,直到,他从背后将她轻轻搂住,她只觉得头一忽悠,心就开始乱蹦了。 “先泡个热水澡,再吃点药,你的体温有点高,别感冒了。”陆东深的语息低低,薄唇轻抵她的耳廓。 从她的角度看向窗玻璃,更像是耳鬓厮磨。可是,她就偏偏喜欢这样,透过夜色的玻璃窗,他的胸膛宽阔温柔,如广袤的海,明知危险,但她又忍不住溺在其中。 “我给你放水。” “哎,陆东深……”她转身扯住他的衣袖,可半天又说不出什么,只觉得心口一片兵荒马乱。 陆东深看着她,好耐性地等着,她抬眼相对,仿佛在他瞳仁深处看见了隐隐的火种,燃亮了他的眼,她知道,终究这火苗会成漫天的火舌将她吞噬。 半天不见她说话,他便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她被安排到楼上的浴室。 陆东深到了楼下的淋浴房,冲完澡后,他站在镜子前,水珠从发梢滴落锁骨,沿着宽拓的胸肌徐徐而下。他扯了条浴巾围在腰上,在看见梳洗台旁边搁放着的男士香水后迟疑了一下。 拿起来,闻了闻,这是之前h品牌在欧美推出的一款香水,很纯粹的古龙水,在市面上很受欢迎。但他没有喷香水的习惯,所以就一直搁着。 现在…… 他想起此时此刻就在他地盘上的女孩,胸腔里总是澎湃。这个家,他没主动带哪个女人来过,但即便这样,他也觉得她能跟他回家,应该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吧。 香水在他手里反复掂量,陆东深竟有点紧张,体内的火熊熊而烈,烧得他嗓子里有点干。 末了把香水放下,心想着自己都不大喜欢的味道,想必她也不能喜欢。 可转念又哑然失笑。 想他陆东深虽不滥情,但也不是禁欲,男女欢好实属正常的事,他又不是第一次的纯情小男生,可怎么就偏偏今晚就像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似的患得患失的心态,甚至还有点手足无措呢? 好像,之前做这种事时的理所应当和自然而然都成了过往云烟。 蒋璃从浴室出来后一眼就瞧见了陆东深。 紧跟着眼睛就热了一下。他只身就围了条浴巾,温婉的灯影像是暖金色的流光在他结实的肌理线条里游走。见过他的西装革履,也见过他的一身户外,虽然隔着衣服,但她也知道他的身材极好,但像是今晚这么直接撞见还是头次。 胸脯似磐石,又有极深的锁骨,臂弯肌肉结实,再往下隐隐可见人鱼线的轮廓。 更像是经常游走户外的人,练就了一身的健硕雄健,哪像是那些坐办公室的大肚男? 她觉得眼睛里的热流进了嘴巴里,有一团火在燃烧。就是他眼睛里的那团火种落入了她的喉管,让她的呼吸变得无所适从。 陆东深给她备了热水和感冒药。 她趁着吃药的功夫瞄了一眼这卧室,好像是……主卧。 吃完,她觉得喉咙还是干紧,又喝下大半杯水,然后问他,“今晚我睡哪个房间?” “你想睡哪个房间?”陆东深笑。 他挨着她太近,她有点热,朝后退了半步,轻笑,“随便吧,反正估计你哪间房的装修风格都一样,十足的性冷淡风,到处都冷冰冰的。” 她退他就进。 直到将她抵在墙上。 陆东深低笑,“装修风格怎么定义我倒不是很专业,但也隐约地觉着这个定义不大适合我,尤其是,性冷淡这三个字。” 他就像是头豹子,优雅间又有十足的攻击力。 蒋璃被他再明显不过的话烫得周炙热,推了他一把,却被他的胸膛烫了一下,“你别靠我这么近,太热了。” 没推开。 陆东深反倒压近,笑得低沉,“不是嫌冷吗?” “我——” 剩下的话被他突如其来的吻给截胡。 蒋璃心口一窒,伸手去抵他逼近的胸膛,他却扣住了她的手腕抵在墙上,令她动弹不得。 吻,由最初的浅探,成了一片汹涌。那颗掉在彼此眼里的火种,熊熊燃烧。 第140章 我们在一起吧 烧得噬骨。 蒋璃觉得自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人,陆东深这株就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曼陀罗,伸展着沁人的触角蛊惑着她,诱惑的气息如层层鳞甲将她包裹缠绕。明知道触角有毒,她还是忍不住投入其中。 是一种致命的危险的勾引。 再往前一步就会摔下山崖,粉身碎骨。 大脑不停地闪出红色警告,一声紧过一声。可心像是泡在汪洋,游不动,任由波浪袭来。 唇齿绞缠。 男人新生的胡茬碾着她有些疼痒,男人的气息成了庞大的网,痴纠她的气息。她的耳畔是他愈发深沉滚烫的呼吸,她的舌成了迷路的羊驼,任由他的一路牵引。 胸口也着了火。 是他点的火,用他的唇、他修长的手指、他的气息。 直到。 她觉得胸衣扣一松。 “陆东深。”警告终究让她意识到继续下去的危险,她抵住他,却发现他的胸膛极烫。 他微微抬脸看她。 眼里是片火海,烈烈而燃,近乎能将苍穹吞噬。 蒋璃被这样一个陆东深吓了一跳。 陆东深没说话,又朝她压下脸。 “陆东深,我们不能。”蒋璃撑着他的肩膀,只觉得匿藏在他体内的那团火透过毛孔烫了她的指尖,勾得她的血液都跟着沸腾。 “为什么不能?”陆东深落在她眉眼的嗓音低得惑人。 蒋璃的心都跟着他这句话乱蹦,呼吸始终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我们这样……很奇怪。” “奇怪?”陆东深低笑,点了火的手指攀上她的脸,“你是我女朋友,深更半夜共处一室,干柴烈火也正常吧?” 这下子让蒋璃觉得心脏都跳进嘴巴里了,瞪了双眼,“谁是你女朋友?陆东深,你好歹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净造谣啊?” 陆东深闻言松了手,没再有霸王硬上弓的迹象,一手还搭着墙,低头看着她,“我怎么造谣了?从你跟着我回北京那天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蒋璃吃惊地看着他,“陆东深,你是没谈过恋爱吗?我是你女朋友这件事我怎么是最后知道的?谈恋爱不是这么谈的吧。” 陆东深的脸色略有尬色,但很快又是一副泰然自若的口吻,“我约你吃饭、接送你上班回家、出差时时跟你报备、关心你的生活和情绪、相信你包容你等等这些,难道还不说明我们是在谈恋爱?” 蒋璃噎了一下。 见状,陆东深心里有底了,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继续教育,“再说了,上次我对你的态度还不明确?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听不出来我话里的意思?还是你在这跟我装傻充愣呢?” 蒋璃脑筋转得快,一下子就明白他口中的上次,就是他说到半截话吻了她那次。他说他相信她,而且…… 那一吻其实她是想到的,只是,不敢再往下深究。 “你自己说说看,这段时间我对你好不好?”陆东深看着她道,“一个男朋友该做的我都做了吧?” 蒋璃张了张嘴巴,好半天说了句,“没送花……” 陆东深一愣,转眼笑了,“你喜欢这种方式?好,我记住了。” “不不不,陆东深你误会了。”蒋璃忙道,“你别说话我先捋捋,有点乱。” “我帮你捋。”陆东深说着又要亲。 蒋璃马上躲开他,“咱俩的关系不能是你一句话就拍板了吧?” “那你想怎样?”陆东深被她逗笑,“想让我当众求爱?” “我的意思是,恋爱这种事就跟结婚一样,不能儿戏。”蒋璃强调。陆东深闻言后没再步步紧逼,返身坐在床上,看着她,眼里多少容了些严肃进去,“夏昼,我从来不玩感情游戏,不擅长也不屑去玩这种游戏。我喜欢你,换句话说就是,我看上你了,所以,我让你成为我的女朋友有什么不对?” 蒋璃像截木头似的杵在那,内心被震得七零八碎,因为他如此坦荡和强势的话,满脑子都是他那句:我喜欢你……我看上你了,然后,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嘴里的夏昼就是自己。 “你过来。”他命令。 蒋璃站着不动。 “再不过来我强上你了啊。”陆东深慢条斯理,“你现在是在我家,防盗系统一开你插翅都难飞。” 平日正儿八经的男人,现在有了痞态倒有了不一样的风情。 蒋璃倒是一激灵,“你信不信我能打得你瘫在床上三天?” “不信。”陆东深笑,朝她勾勾手指,“要不咱们试试,看是谁让谁下不了床?” 蒋璃咬牙,心里狠狠扔出两个字:流氓! “还不过来?真想试试?” 蒋璃半死不活地上前,他大手一拉就将她抓怀里,她冲着他嚷,“别动手动脚的,能不能好好说话?”“这只是正常的肢体接触。”陆东深更正了她的态度,手臂环住她的腰,“如果你觉得儿戏,那我接下来的话就认真点说。我知道我的方式太单刀直入,因为我很明确我的心思。囡囡,我做事喜欢按照计划走,所以原本想着再给你时间让你多了解我一些,到那个时候再提结婚的事也不迟。但如果你想婚后慢慢了解我也可以,我觉得,我们两个的相处方式可以灵活些,谁说一定要先恋爱后结婚?反过来也行。” 蒋璃震惊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倒过来气,“陆东深,你刚刚不是要跟我说认真的吗?” “我说的这些都是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陆东深笑。 蒋璃又凌乱了,不是刚刚在捋恋爱的事吗,怎么一下子又提到结婚了?她想要起身,却被陆东深死圈着不放,干脆也就作罢了。 “我们……还是先来说说恋爱这件事吧。” lt;/divgt; lt;/divgt; 第66节 “好。” “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蒋璃甩出个强有力的理由。 “但经历的事情不少。”陆东深接得稳妥。 蒋璃想了想,“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地球只有一个。” 蒋璃微愣,咽了下口水,“我觉得,我们相互之间还有好多事不清楚不了解。” “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陆东深看着她,“我喜欢就好。” “可是,值得你去喜欢的姑娘还有很多。” 陆东深一字一句,“这世上会有千般好万般好的姑娘,但都不如我看上的好。” “你怎么这么轴啊?” 陆东深想了半天没明白她的意思。 她扶了下额头,换了个说辞,“你怎么这么倔啊?” “因为这是你欠了我的,总得还吧?” 蒋璃愕然。 “当初你欠了我三次,来集团上班还了一次,你现在答应做我女朋友,算是还了第二次。” “陆东深,不带你这样的吧?” “欠债的就要还钱,欠人情的就要还人情,更何况我次次还都是救了你的命。”陆东深步步紧逼,“滴水之恩都要涌泉相报,我让你以身相许过分吗?” 蒋璃紧紧咬了一下唇,半天说不出什么来。 倒是陆东深发问了,“你不喜欢我?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她觉得心口阵阵疼,敛下眼,半天回答,“始终是忘不了一个人的。” “左时?” 她肩头微僵,“是。” 陆东深微微抿了抿唇,再开口云淡风轻,“所以,我更不会给你太多时间。” 蒋璃抬眼看他,不解。 “忘不了前任是因为现任不够好,又或者还没碰到更好的人。”陆东深攀上她的脸,“我不想去做谁的替身,也不想给你时间去伤春感秋,做我的女朋友,把你的余生交给我。” 话说得太透,所以将她逼到了尽头。如果不是这么直接,她还可以继续抱着糊涂过活。 “你为什么要这么……”她快透不过气了。陆东深端详着她的脸,“我对爱情的态度很简单,不喜欢的不会留有余地,喜欢的寸步不让。你呢?人都是要不停往前走的,不可能永远沉湎于过去。还有,其实你百般迟疑,这何尝不是对左时的一种背叛?你以为你对他念念不忘,其实……”他的手按在她的胸口,“你已经把我放进你这里了。” ** 一夜多梦辛苦。 一会是左时的脸,一会又成了陆东深的。大团的迷雾,影影绰绰,迷雾散去竟是饶尊,他跟她说,我是为你好。 她在梦里吓得不停跑,饶尊就在身后不停追。 直到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搂住,跟她说,别怕,我在。她这才又沉沉入睡。 偶有惊醒,发现自己是在陆东深怀里。 两人同睡一张大床,就像是那天早上她从他怀里醒来一样。只不过那天他很快睁眼了,现在,他是睡着的。 他睡得似乎很沉,可她稍稍动一下他圈着她的手臂就紧一下。 迷迷糊糊里她又睡去了,窝着他的气息。 再醒是明朗的天。 褪去了冬日的阴霾,北京的春算是一年四季中最沁人心脾的季节。哪怕隔着落地窗,也似乎能闻得到枝头春上的气味。 陆东深在接电话,应该是公事,蒋璃从卧室出来后隐约听见他在提亲王府那片地的事。 光影里她看见了站在窗子前的他。 裸着上半身,肌肉线条和光线相撞十分嚣张,穿了条浅灰色的家居裤,也是慵懒随意。点了支烟,见她出来后就马上掐了,通话还在继续,只是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蒋璃被他看得不自在,晃荡进了厨房。 干净得让她不忍直视,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餐桌上有早餐,看样子是现做的。 煎鸡蛋、火腿、三明治还有沙拉,外加一小份面条,一杯牛奶一杯绿茶。 除了牛奶和绿茶,其余的卖相都不好看,尤其是煎鸡蛋,乍一看就跟糊了墨似的。 她尝了尝,没味,轻轻一碰外皮就破了,里面的蛋黄流了一盘子。 再尝沙拉,一口差点吐出来。 齁咸。 一张纸巾及时地递过来,紧跟着是男人略尴尬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没怎么下过厨房,平时早餐也都是在公司吃的。” 蒋璃接过纸巾擦了擦嘴,给了句评价,“的确不好吃。” 陆东深叉着腰看着满桌子的早餐,吐了口气,“其实……还好吧?” “你尝过吗?” 陆东深解释,“还没来得及尝就有电话进来了。” 蒋璃笑而不语。 陆东深也知道她是不能吃了,想了想,“这样吧,我记得还有麦圈,给你换份最环保的营养大餐吧,牛奶泡麦圈怎么样?”说着,就开始翻箱倒柜。 蒋璃坐在那看着他瞎折腾,看着看着,心口就有了一丝异样,像是甜蜜又像是酸涩。想他一个贵公子,怕是第一次这么手忙脚乱吧。 “哎,陆东深。” “嗯?”他应了一声,终于在最上层的橱柜里翻出麦圈来,未开封,扫了一眼保质期,可用。 “你自己做的早餐不吃点呀?多对不起你的时间啊?” 陆东深扫了一眼桌子,“都被你嫌弃的东西,我还是算了吧。” 蒋璃将沙拉推到他跟前,“我让你吃呢?” 陆东深看了她一眼,笑了,将麦圈盒往桌上一放,腿一抬把椅子勾了过来,坐下,“行,我吃。” 于是她就拄着下巴,看着他吃一口皱一下眉头,忍不住直笑。 见她笑,他也笑了。 沙拉快见底的时候,蒋璃的心思也突然变得澄明了,幸福淡而浅,可真实存在着,像是涓涓细流被石子炸开的一小汪,甜又感动着。 她开口说,“陆东深,我们在一起吧。” 陆东深拿筷子的手一滞。“你说得对,人是要不停往前走的,最重要的是。”她看着他,“我的确喜欢你,不管怎么逃避,其实我都是喜欢你的。我不知道咱俩的感情能走到哪一步,但至少现在,我们是彼此喜欢的,那就在一起吧。” 陆东深眼里有波澜,又像是掀起了巨浪,然后渐渐趋于平静。他起身到她面前,探身下来,捏起她的下巴,“从今天开始,你的心里只能有我。” 话毕,他吻上了她的唇。下一秒就被她推开,抗议,“咸!” 第141章 不想抛头露面 转眼周一,天温热了许多。京城大片迎春都谢了,冒出鲜绿的叶芽,樱花开始了层出不穷。关于天际旗下配方更改已进入了正常的审核程序,与此同时,蒋璃将新的配方也已经向总部提交,新配方主要针对天际旗下酒店的所有洗护用品,包括沐浴液、洗发护发、皂类、护肤类产品进行了全新的配方提升,并扣上了h品牌调香团队的名义进行研发。 新配方蒋璃主要以草本、木质香为主,减弱了花香甜腻的成分,推出的概念虽说跟之前所打出的“舒缓”定义相差不多,但因为拉上了h品牌,所以就更加高端了。 陆东深这边,蒋璃做重点特殊对待。 在新配方通过之前,蒋璃已经下发了通知,但凡陆东深所在的场合,如办公室、会议室、休息室这些,进行清理时都只选用市面上气味较小、容易扩散的消毒水。 给陆东深订制的烟草样品出来后蒋璃先做审核,比例同市面上烟草相同,但拿在手中的分量能稍稍重上些,通体银灰色,过滤嘴为深灰色,质感极好。 到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景泞正好从里面出来,告知她,陆总正在里面会客。蒋璃手底下还一堆事,所以就没在外面候着,只是将烟草的样品留在了景泞那。 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正巧碰见陆起白和几名公司高管从电梯里出来。瞧见后,蒋璃只是点头当做招呼,一直以来她跟陆起白都没怎么接触过,加上平时他在公司露面又少。 不过她也偶有听说这陆起白也是有一套经商手段的,他目前在负责天际旗下江南春项目的跟进,江南春是今年之后的重点项目,其星级程度跟天际酒店并行,算是级别最高的园林式建筑酒店。 天有万星河,地有江南春,想来是冲着碾压市面上顶级园林酒店的架势去的。蒋璃觉得江南春挺适合陆起白,名字就跟他本人的气质很符合。 可接手项目后的雷霆万钧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单不说他能跟杭州当地政府迅速打成一片,就单看跟在他身后那几名顶尖级的市场高管,就足以见得他很会笼络人心。 倒是陆起白主动跟她打了招呼,丝毫副总的架子都没有,一笑时眉眼跟陆东深有些相似,但又比陆东深柔和些,陆东深那个人笑的时候虽看着温和,然而柔和深处又藏着凌厉。 陆起白只是跟她询问些日常如何保健,他说他不大适应北京的气候,尤其是开春以来喉咙紧得很。蒋璃说北京气候本就是偏干,回头她会在加湿器里给他添些舒缓的精油,再调些润喉的代茶饮给他。 陆起白十分感激,道,“这本来是应该你指派个手下人去做的工作,动用你,大材小用了。” 蒋璃宠辱不惊,“陆副总,我是为公司和大家服务的。” 陆起白点点头。 她刚要走,陆起白突然又道,“听说夏总监一直在查沧陵天际酒店的事?” 蒋璃微怔,这件事原本就没张扬过。 陆起白笑了笑,“不是我有心打听,只是今早沧陵天际那头提交了将江山图运往北京的申请,负责沧陵天际的杨副总开会,申请就转到了我这边,我这才知道原来夏总监曾经查过那边的监控。” “江山图怎么了?”蒋璃心里一咯噔。 陆起白看着她,“具体发生什么事,我想你还得去问杨副总。” 杨远那厮一直在躲着她。 至少,她这么认为。 从那天跟她说查监控需要点时间后,每次她去找他,秘书都告知不是开会就是出去了。 直到现在,之前在江山图面前站着的那个人是圆是方她都不清楚,后来她又打电话给蒋小天,蒋小天说,“爷,我也没亲眼见着啊,就是听人说那个人可像你了。” lt;/divgt; lt;/divgt; 第67节 硬闯杨远办公室的时候,身后的小秘书都快哭了,跟她说,夏总监,杨副总真的不在啊。 他的确不在办公室,她连休息室都翻了也没找到他的影子。蒋璃死盯着小秘书说,今天我找不到他我就不走了,我这边一停了工作,从h品牌的调香师到最下面物料师的工作都得耽误,你自己看着办吧。 小秘书一脸为难,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正为难就瞧见杨远从外面晃进来,喊了声杨副总。 那杨远一见蒋璃杵在那,转身就走。 蒋璃心里直骂:好你个杨远,这不就是在躲着我吗?紧跟着就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洗手间。 杨远钻了进去。 蒋璃抿着唇站在门口,来往的几个女同事见她站在男洗手间门口十分奇怪,但还是恭敬地跟她打招呼。 很快从里面出来个男同事,没料到撞见个女人脸,吓了一跳,紧跟着反应过来叫了声夏总监。蒋璃冲着里面一扬下巴,“还有人吗?” “杨、杨副总在里面呢。” “只剩他了?” “啊,嗯,只剩他了。” 蒋璃二话不说,抬脚就踹开了洗手间的门。 里头,杨远已经解了裤链站在便池旁,听见一声巨响后扭头这么一瞧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提裤子。 蒋璃不慌不乱的,走上前。 杨远气急败坏,“蒋璃你有病啊?” “慌不择言了杨副总。”蒋璃道,“果然在躲我啊,你躲啊,我看你还能躲哪去。” “这是男厕所!” 蒋璃笑得发邪,凑近他,“我管它男厕所女厕所的,敢躲我蒋璃的人,上天入地我也把他逮住。” 杨远噎了一下。“你也是在沧陵待过的,多少了解我吧。”蒋璃挺直了身子,晃了晃手腕,“想当初有人躲着谭爷的债不出面,最后也是躲在男洗手间里,我把他的头按在马桶里让他喝了一天的水,不是喜欢往洗手间里躲吗?对付这种人,我的办法有的是。” 杨远倒吸一口气,指着她,“你、你……我可警告你啊,别乱来,文明社会要用文明手段。” “我已经很文明了杨副总,否则我会直接把你塞进尿池里。”蒋璃笑得不怀好意,指了指他的裤裆,“今天,我充其量只是不让你排泄而已。” 杨远气得一张俊脸直哆嗦。 蒋璃见状,伸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发了狠,“别以为你是副总我就不敢打你,我跟在谭耀明身边三年,他会的手段我会,他不会的手段我也会,你当我蒋爷的名号是白叫的?” 杨远可领教过她的狠,知道这女人一翻脸是半点情面都不讲的,于是就示软了,“蒋老大,不是我躲你,是我真拿不出来监控录像啊。” “你放屁!我已经打听了,沧陵那边说监控录像已经到北京了,而且江山图也出了问题是不是?”蒋璃喝了一嗓子。 杨远哀叹,“监控哪是到我手里了啊,直接被陆东深给截走了,还有你说的江山图的事,具体情况我估计也只有陆东深才知道。” 蒋璃心跳漏了一拍,失声,“陆东深怎么知道这件事?”“你当他坐在那个位置是瞎的?他什么事不知道?就是不说罢了。”杨远一下子找到了理由,费劲地从她手里扯出领带,“所以我就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件事,陆东深都知道了,你想啊,他最反对的就是你再插手沧陵的事。” 蒋璃心里没底了。当时她决定要查监控的时候,景泞都把自己给摘出去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件事是陆东深的忌讳。想他当初为了捞她出沧陵费了不少劲,而如今陆起白能在天际这边压着杨远甚至直逼陆东深的业绩, 这也是拜她所赐。所以,她宁可找对她百般不满的杨远帮忙,都不愿意去惊扰陆东深。 现在,监控录像竟无声无息地被陆东深的收走了,看来,他早就知道她在查这件事。 这么多天他却只字不提,这个男人的心思还真是深不可测。 杨远见她发愣,补上了句,“现在陆东深闭口不谈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谁看了江山图又怎么样?” “你懂个屁啊!”蒋璃十分烦躁。 杨远火了,“不知好歹是吧?你跟陆东深才认识多久,你了解他多少?我这是为你好,陆东深那个人是平时不发火,真要是发起火来整个陆门都得抖三抖,你还真想火上浇油啊?” “要你管?”蒋璃回顶了一句,看着他就眼烦心烦的,“你说你好歹也是个集团副总,干什么吃的啊?沧陵天际不是你负责吗?” “靠!我还能掰过陆东深那条大腿啊?”杨远气得直吼。 蒋璃一把扯开他的裤子,“真是废物,尿你的尿吧!”话毕转头就走。 杨远死揪着裤子,脑浆子都快被蒋璃给气得溅出来了,冲着外面怒吼,“你还是个女人吗?” “是女人也不是你的女人!”远远的,听见蒋璃回了句。 ** 快到中午的时候,景泞打电话过来说,陆总快会完客了。 蒋璃掐着时间上楼,刚刚好。 她这边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口,那边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等里面的人出来后蒋璃一愣,没料到会是邰国强。 看上去比在沧陵的时候精神了不少,没有之前的狼狈,只有一脸的精明。他也瞧见了蒋璃,先是微怔,然后笑道,“法师,好久不见了。” 蒋璃硬生生将在杨远那生的闷气压下去,笑了笑。 陆东深亲自相送,见到这幕后笑道,“邰伯,还是叫她夏昼吧,现在她已经任职天际集团了。” “听说了。”邰国强轻叹,“可惜啊可惜。”然后转头对陆东深说,“你也知道邰伯伯我是惜才爱才的人,像是法师这种人才,陆世侄可否相让啊?” 陆东深眼里的笑很淡,“邰伯说笑了。”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掐断了邰国强的念头。 等邰国强离开后,蒋璃跟着陆东深进了办公室,景泞将那烟草的样品递在办公桌后出了门。 陆东深没坐回椅子上,靠在办公桌旁,一身颀长。他抬手松了松领带,拿过烟草样品看了看,没抽,先暂放一旁。朝着她一伸手,“过来。” 蒋璃见他笑也不笑,心里开始打鼓,满脑子想着的是他要跟她清算沧陵监控的事,可转念又觉得不像,这么多天都没说,今天更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吧。 说真的,她还指望着他能主动提及呢。 到了他面前,他轻轻拉过她的手,看着她,似打量又似端详。看得蒋璃心里发毛,“怎么了?” 陆东深微微攥紧了她的手,“没什么,今晚上加班吗?” 蒋璃想了想,“下午会去趟你家放些能让你安神的东西,估计一来一回的也快下班了,所以不加了。” “那就在我家等我吧。” 蒋璃不解。 陆东深将她拉到怀里,“今晚有个宴席,你陪我参加,下班后我回家接你。” “啊?” 陆东深微微一用力,就将她锁在怀里,他低下脸埋在她的颈窝,低喃,“真不想让你抛头露面。” “我也不喜欢那种场合。”蒋璃由衷地说。 陆东深抬脸看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为什么要有第一次?” 陆东深抬手摩挲着她的脸,“这也是宣告你我关系的一种方式。” 蒋璃的心不要脸地跳了跳,“办公室恋情不能曝光吧?地下恋情多好。” 陆东深就笑了,“胡说。” “终于笑了啊。”蒋璃嘀咕了句,心里急的可不是商宴的事,沧陵的监控录像她是一定要看的,关键是怎么跟他提。 陆东深揉了揉她的头,又随手把烟草的样品拿过来,拎了支出来,“挺漂亮的。” 蒋璃见状,觉得更没机会提了,只好继续压着。 “抽起来口感会更好,你试试。” 陆东深叼了烟在嘴里,没动,笑看着她,示意她给他点烟。蒋璃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拿了打火机。 点了烟,烟雾很细,气味柔和。 蒋璃询问他烟感如何,他吐了口烟雾,道,“尼古丁含量很少,但抽起来倒是挺舒缓神经的。” “气味呢?” “很不错。” 蒋璃抿唇笑,“里面都是花香啊,你最不喜欢的。” 陆东深微愕,“闻不出来。”他也不是很讨厌花香,只是受不了太香腻的气味,市面上的花香大多香腻。 蒋璃掰着手指头跟着他说,“主要有荷花、啤酒花和香堇菜,哦,香堇菜是学名,别名一说你就知道了,紫罗兰。” 陆东深迟疑,“这里有紫罗兰?”紫罗兰的气味太香,他平时是受不了的。“我分解了紫罗兰里的紫罗兰酮等一些的芬香成分,使其气味变得清淡,荷花本来气味清雅,我将荷花成分里的石竹烯和啤酒花中的香叶烯进行分解重组,这样一来,作为烟草的主要香料就变得清淡了,口里留香也偏柔雅。”她凑近他,仰头看他,“所以,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陆东深说。 “荷花、啤酒花和香堇菜本身就具有助催眠的作用,我将药效的主要成分进行提取,你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抽上一支就能舒缓不少。” “好。” “既然你喜欢,那我就命下面的人去制作了。” “行。” 蒋璃顺手将他办公桌上的烟盒拿走,“以后都不准再抽市面上的烟了,尼古丁太重。” “你给我的只是样品,离成品出来还有段时间,我抽什么?”陆东深哑然失笑。 蒋璃手快,将烟盒里的烟全都掰折扔进垃圾桶里,烟盒一攥成团往陆东深手里一塞,“忍着,什么都不抽!” 话毕要走。 陆东深长臂一伸将她捞怀里,低笑,“要不然你就别走了。” “什么意思?” 他低头,唇贴着她的脸颊,“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蒋璃一把推开他,“美得你!” “搂着你就能治失眠。” “果然是文雅的流氓,找的借口都更上一层楼。” 陆东深笑。离他八丈远,临出门的时候警告他,“别背着我抽烟啊,我能闻出来!” lt;/divgt; lt;/divgt; 第68节 第142章 是他回来了对吗 蒋璃往外走的时候,瞧见一保镖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看她出来了,他走上前朝着路边停放的车辆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顿了顿,上了那辆车。 是邰国强,从天际出来后一直没走。 而蒋璃,也多少猜出邰国强始终候着他的原因。 她在后驾驶,与邰国强并坐,司机下了车,站在路边跟保镖抽烟聊天。车子的隔音很好,断了车窗外熙熙攘攘的吵杂。 “邰董事长应该不是为了想应聘我的事留在这吧。” 邰国强笑了笑,“法师聪明。”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不知道法师能否赏脸跟我共进午餐呢?” “邰国强。”蒋璃直接叫了他的名字,“饭我就不吃了,有事直说,我想你的时间也挺宝贵的。” 邰国强早就领教她不冷不热的性格,否则早就甚是尴尬和恼怒,他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之前在沧陵医院的时候你给过我一块老香,现在法师可否告诉我,想要我命的人是谁吗?” 蒋璃没惊没愕。 当时邰国强在医院里浑浑噩噩,接到老香的时候自然不会想那么多。但时隔数月,精明如他自然能想得明白她之后又要他燃老香是为了什么。 “是不是想要你的命我不敢下结论,但你处于一种对你身体有影响的气味环境里倒是真的。” 邰国强微微眯眼,“那这跟杀人无异。” 蒋璃说,“从你的气色和体味来看,那块老香已经扶正了你的身体根本,所以你没有性命之忧。” “但并不代表我不去追究。”邰国强面色沉凉,转头盯着她,“法师闪烁言辞,我就问一句,害我的人是不是陆东深?” 这话倒是让蒋璃愕然,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死了,陆东深是得利者。” 蒋璃不悦,说话也不客气了,“邰国强,你体内沉积的毒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据我所知你也是在沧陵那会才回国吧?陆东深拿什么害你?他是千手观音啊,手能伸那么长?” “你的意思是,是我身边人?”邰国强也不笨。蒋璃懒得跟他废话,“利益之下人性坍塌,我想邰董事长也见惯不怪了吧?谁想害你,还能通过气味使你种了慢性毒最后能死于无声无息等等这些都不是我去调查的事,我已经救你于生死,至于查出谁是害你的凶手,这不是我去做的事。” 见她要下车,邰国强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哎,法师——” 蒋璃扫了一眼他的手,再抬眼时有点冷。 “那个……”邰国强有点不自然了,松了手,“今天你既然没时间我也不勉强,你看,今晚或者明天,再或者你哪天有空的话咱们——” “邰国强,你喜欢我是吧?”蒋璃直截了当。 邰国强一愣,他是对她有点心思,也有点其他别的想法,但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 见状,蒋璃说,“第一,我已经入职天际,所以不会再去长盛;第二,我对做情妇或小三不感兴趣,而且也不会做得很专业;第三,我不喜欢你。” 喜不喜欢这种事对谁来说都是有预感的。 像是刚刚在办公室里陆东深的不苟言笑,想来他是从邰国强说的那句话里品出些端倪来。陆东深是什么人?别人哪怕只说了三分之一的话他都能猜出对方全部意思来,岂会看不穿邰国强的心思? 所以,她势必是要态度明确。 给自己的理由就是,做人家的女朋友至少要有操守。 邰国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清清嗓子想要解释点什么给自己挽回点颜面,但蒋璃没给他机会,直接推门下了车。 不远处的街角。 一只镜头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在见到蒋璃从邰国强车上下来后,快门一按。 ** 景泞一直有陆东深家的备用钥匙,作为陆东深的特别行政助理,她也是事无巨细,平时会叮嘱小时工勤去打扫,一旦小时工那边缺什么少什么也都是她来处理。 所以,当景泞把交到蒋璃手里的时候如释重负,跟她由衷地说,虽然陆总不常回家住,但我也是提着一颗心的,就怕家里脏一点,你也知道他…… 然后看着她意味深长地来一句,那个家啊,太冷清了。 是冷清。 她第一次踏进陆东深家的家门时就有这感觉,哪怕身边站着陆东深。今天下午,蒋璃再进家门时还是有这感觉。 工整得像个作品,没有家的味道,就跟陆东深的办公室似的。 蒋璃换了鞋进了屋子。 总觉得这清冷还来源于全屋通体的大理石地面。 她不喜欢用冰冷冷的石头来装点地面,喜欢木地板,尤其是原色的。哪怕是上了年头,踩上去吱嘎吱嘎地响,那也是一种烟火气的节奏。 物业打了电话过来核实是否有订货,蒋璃说是,没一会儿,就有个小伙子扛着大箱子气喘吁吁地入户的电梯出来,问蒋璃,是您先生订的吧?您签收一下吧。 一句话问得蒋璃意乱口干的,嗯啊了两句签了字。 拆开包装,是一架一米五高的鎏金香炉,仿古设计,四角绘有上古瑞兽。这是她前几天专门订制的,当时就随手签了陆东深的名,这快递员冷不丁地一句您先生,她竟觉得心口悸动。 香炉专门盛放香丸。 在精油、香氛盛行的今天,蒋璃偏好香丸。中国是用香大国,泱泱千年,香气的历史也绵延千年,古人偏好香丸,因为香气凝固厚重,绵长持久。 这是精油和香氛所不能比拟的。 但现如今,会制作香丸的调香师和芳疗师越来越少,更别提气味构建师了。蒋璃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再加上这三年来她的深入简出,制作香丸的手艺更是有了自己的特色。 就像是用于冬祭的香丸,小却芳香持久,这要求在原料上的提取就很考究和专业。 这就是蒋璃制作香丸的特点,经她手的香丸可堪比粳米,却能容得下百余味的原料提取成分。 陆东深长期失眠,除了需要镇静外还得身体整体调理。从野生五味子中抽出β—月桂烯、c—杜松烯、d—杜松醇等性温安神的成分,去除橙花叔醇的芳香成分;选用欧洲乌头里的糖醛成分;地中海黑种草的种子;可治疗心悸失眠的荷花种子;抽取黄秋葵中具有龙涎麝香香气的种子;采用云南、西藏深山之处的甘松和蜘蛛香,二者经过蒸馏阴干就有理气舒缓的功效。 将上述提取出的成分进行重组,蒸馏液体,最后以水沉香固形,就成了蒋璃手中用于调整陆东深失眠状况的香丸。 香丸置放于香炉之中,经过加热,气味扩散,持久绵长,又清新淡雅,花香被木质香、龙涎香所取代,同时又柔和了龙涎香的干烈。 因为考虑到房间面积太大,所以蒋璃才订制了这般高的香炉。 将香炉拖到通风的位置。 蒋璃瞅着地面上被香炉的炉脚划出来的那长长一道子,挠了挠头,拎起拖布擦了多久都无济于事,干脆也就不管了。 等气味开始徐徐而燃,她摊在沙发上半死不活。 隔了好久才歇过来劲,看着地上那一道子,心想着势必是要牺牲一下钱包了。起身在房里溜达了一圈,巡视一下气味扩散的结果。 到了书房,书架上抛去那些财经类的书籍外,有几本爱情小说倒是吸引了她的目光。 如数看过去哑然失笑,竟还有爱情攻略之类的鸡汤书。 这是陆东深看的? 可笑之余就忍不住将几本书统统拿下来堆在一起,拍了张照片,顺势发了朋友圈。 照片拍的可圈可点,只有书,看不到背景,所以不会有人猜到她是在哪里拍的,文字打的也是重点得当:西装革履下一颗少女心,这般痴迷鸡汤为哪般。 快出门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朋友圈。 杂七杂八的留言不少。 刚要退出,又蹦出条留言,蒋璃定睛一看是陆东深,写道:为了追你。 心口又是一悸,耳根子也热了,同时想着,也不知道他把那个秘书删了没有,还有景泞、杨远…… 心慌慌意乱乱的。 然后,又驴唇不对马嘴地回了他句:那个……你家地面可能要重新铺了。 手机刚要放包里突然响了。 吓了蒋璃一跳,第一反应是陆东深打来的,掏出手机一看,微怔。 接通,那头的呼吸压抑。许久后才传出一声,“夏夏,是左时……是他回来了对吗?” 第143章 戏台之上 夕阳染红了大半片天,鳞状般云层连绵不绝,嵌入妖异的艳亮。很快又渐渐沉落,天际线的最边缘有了黑的光。 余光之下是众生的忙碌,为即将到来的晚高峰。 景泞推门进来时,落地窗前的男人身影被余晖拉得老长,倒落在地面上,黑暗压抑,像是扼住喉咙的手,伺机而动。 许是室内的温度太低,景泞觉得有些冷,尤其是见男人的影子压过来,这股子冷就似虫从心脏钻出个洞顺着血液爬出来。 她将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扔,清冷,“你要的东西都在这了。” 男人拿过文件,翻看了几页,冷笑,“这陆东深为了能拿到亲王府这片批地也真是下功夫,倾了不少陆门资源跟政府合作啊。照这么看,如果纯拼资源的话,邰国强还未必是陆东深的对手。” 景泞抬眼看着他,他逆光而站,一张俊脸湮在大片的红光之中,眉眼沦在黑影里,衬得他的瞳仁异常黑暗。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问。 男人未作答,与她对视少许,抬手来碰她的脸,景泞眉头微蹙,头一偏,他的手就擦着她的脸颊落在空气之中。他的眼又暗了几层,没收手,直接掐住她的下巴,紧跟着压下脸。 唇齿相碾。 景泞由最初的反抗到顺从。 当男人撤回唇的时候,她的眼眶有点红,但还是生生压回去了。他的手指落在她的唇上,“这辈子,你永远都拒绝不了我,所以不管我做什么,哪怕是下地狱,你也是注定要陪我走这一遭了。” 景泞的手在颤。 他就拉过她的手送至唇边,“你拒绝不了我,不论是孽还是缘,所以,认命吧。” 景泞抽回手,“上次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事。” “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他笑,“你觉得陆东深还能信你多久?到时候你的退路就只有我。” “只要我这次收手……”景泞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发飘。 男人笑了,像是嘲讽。“其实你也清楚,这件事就是个导火线,不是说你想收手就可以的。”他凑近她,唇落在她的发丝轻轻摩挲,“陆东深那个人生性多疑极为狡猾,他早晚会知道你出卖过他,所以,我们争取的就只有时间。在他发觉之前,无声无息地杀他个措手不及。” “我不想参与你们的事。”景泞心里的不安一圈圈扩散,推开他,不想再受蛊惑,“所以,以后别再逼我了!” 手腕被男人一把箍住,语气肃杀,“你是我的人,所以,最好别忘了你的身份。” 景泞呼吸急促,甩开他的紧箍仓皇而逃。 lt;/divgt; lt;/divgt; 第69节 ** 蒋璃赶到亲王府时,天际最后一抹红光已经被黑暗吞了,红黑相交相替间如同一片厮杀的战场。 荒凉了近一个世纪的宅院,推开斑驳的朱漆大门,一阵阴凉的风就从枯败的宅子里钻出来,吹在人身凉进心骨。 如果不是接到商川的电话,蒋璃估计着这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虽然她在北京这片土地上长大,也虽然亲王府的那片戏台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 商川就坐在戏台之下。 看椅虽旧,但从上了年头的红木原料到椅背上的雕花,依旧能看出府宅主人的讲究来。 暗光已经爬上了屋梁,戏台之上就吊着一盏灯,青幽幽的光,落了一大片的黑影在台下。她只能瞧见商川的影子轮廓,乍一看形同鬼魅。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饶尊也在。 手插裤兜站在戏台旁边,在往台上打量。听见动静,他转身过来,台上那一点幽明不定的光落在他脸上,平日吊儿郎当不再,眉眼严肃。 商川转过头瞧见蒋璃,蓦地起身。 她暗自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我见到左时了!”商川重复了一遍在电话里的意思,只是这一次他的态度很明确。 “不可能。”蒋璃条件反射回了句,“他——” “夏夏。”饶尊走上前,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她的话,“商川拍到了一个视频,你看一下。” 蒋璃一激灵,视频? 商川点头,拿出手机调出个视频,递给她。她接的时候有些迟疑,抬头看了饶尊一眼。阴暗中,饶尊跟她微微点了下头。 蒋璃压下微促的呼吸,接过手机。 一段不到半分钟的视频,挺短,点开,眼前是一片黑魆魆,模模糊糊中可瞧见戏台的轮廓,就是眼前的戏台。 然后镜头扫过戏台,拍向旁边的楼梁,紧跟着就听见倒吸凉气的声音,镜头一闪又定格在戏台上,只见戏台一道身影! 是穿着戏服的身影,在台上一荡而过,随后,视频就终止了。 蒋璃怔楞。 商川伸手过来,将视频进度条往回拉,定格在戏台上的身影上。虽说模糊,但还是能看出那影子的扮相来。黑色平金绣金黄网子穗,哭脸,额头左右隐隐能看出个“寿”字。 蒋璃冷喘一口气,手一松。饶尊稳稳接住手机,还给商川。商川有点魂不守色,看着蒋璃,眼里有急切还有期待,“这是我助理拍到的,虽然是黑天,但台上的角儿也是看得清楚,霸王别姬里项羽的扮相,以前左时唱的最熟的角色。” 昨天收工早,他便和助理来了亲王府,想要在剧本中原著的地方找找感觉,从郊区到市区,到了这片荒凉的府宅时已是天黑,助理也是四处瞎拍想给他记录,不曾想就拍到了戏台上的那个影子。 助理一直念叨着有鬼,并且当晚回去就病倒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今晚再来了这里,反复查看视频,总觉得不论是从身高还是身形都像极了左时。 “如果是左时,他不可能不现身,装神弄鬼做什么。”饶尊轻声说了句,见蒋璃脸色有些苍白,手臂环上她的腰,暗自给予她力量。 商川听了这话就变得很激动,“如果不是左时还能是谁?我跟他从小长到大,不可能看错他的身影。”转眼看向蒋璃,“你对他也说,你说,是不是他?” 蒋璃的胸口起伏,无力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商川皱紧眉头,目光从她脸上过渡到饶尊脸上,愤恨,“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然而对当年的事又闭口不谈,好,饶尊那我问你,左时哪去了?” 饶尊对上他的怒视,“他失踪了。” 商川紧紧攥着手机,一字一句,“失踪?凭着你京城太子爷的势力,找一个人很难吗?如果视频里的不是左时,那就是左时的鬼魂!” “你瞎说什么?”饶尊皱了眉。 他也是接到了商川的电话,原本今晚是要参加宴会,所以自然穿得比平时西装革履了很多,眉头一皱,就比平日多了威严。“你是也公众人物,还相信这些?” 商川紧紧抿着唇,许久后冰冷冷地问,“你们希望左时回来吗?” 人人都怕饶尊,商川可不怕。一来商川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很大,二来他们之前交情尚算不错,也是通过左时。在与夏昼相遇后,左时顺带的认识了饶尊。 饶尊虽说出身富贵,为人也是嚣张随性,但面对夏昼和左时是难得珍惜,并没有什么架子,所以曾几何时在商川眼里,饶尊是跟左时一样好相处。 但,也是曾几何时。随着左时失踪,夏昼避世,他们之间的友谊也就瓦解了。 第144章 尊少在夸你 春风依旧物是人非。 那时,也是这样的早春,连斜阳都相似得很。 师父家的后院栽种了一棵两人环抱粗的老梨树,据说有七百多年了。草长莺飞的季节里,一树梨花就似皑皑白雪,风一吹,雪落了满院。 她一身的懒骨头,偷闲时最爱趴在竹桌上听着师父唱《梨花颂》,曲调悠绵回荡,遥似天籁,呼吸间是金骏眉的清甘之味,偶有梨花落于茶水之上,就使得茶香平添了少许淡洌。 只是师父每次见她听完后都会戳着她的脑袋说,你呀要是好好唱,比为师我唱得好啊。 她便嘻嘻笑着说,师父永远是师父,徒弟不及师父。 师父就被她气得哭笑不得,封了她一句:油嘴滑舌。 梨树就在戏台边上。是搭在后院里的一处简单戏台,平日里供他们仨练功吊嗓用。师父开完嗓后就总会手持戒尺训他们上台练功,商川最积极,她和左时需要用逼的,尤其是她。但不管她多顽劣,师父手上的戒尺都没打在她身上一下过。 倒是左时替她挨了不少板子。 最初左时抗议,师父便说,轮性别,你是男人,理应承担;轮辈份,你是师兄,更应该担着。所以她每每犯错,左时总会笑呵呵跟师父说,打我,打我。左时唯一唱得挺顺的就是霸王别姬,缘由是,她唱虞姬唱得格外好。曾几何时,左时问她,你这么喜欢唱虞姬是因为喜欢这个角色?她说,虞姬是她最讨厌的角色,空长了张漂亮的脸,壳子里装了颗蠢笨的心。天数将尽,那就还没尽,爱上项羽那种男人,那就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换做是我,我会告诫项羽好死不如赖活,那么年轻又身经百战,总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左时便拿起眉笔给她绘眉说,有时候选择去死,是因为要保护活着的人。然后又问她,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你会怎样? 她想了许久这个问题,最后告诉他,我会替你继续活下去。 左时似乎很满意她的这个答案,笑着说,这样就好。后来,她和左时在一起共事,她张扬嚣张,他温吞祥和。她总是在想着,若真是要闯出什么祸事来那也只能是她。但有一天左时跟她说,我正在做一件危险的事,夏夏,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记住你说的话。直到现在,蒋璃才终于承认,自己不是瞧不上虞姬,而是无法承认自己没有她那份以死明志的勇气。左时看透了生死,明白生的本质死的意义,她则是抱着“好死不如赖活”这句看似励志的人生格言在明哲保身苟且度日。 等她坐回车里,她的耳朵里还回荡着商川的那句质问。 希望。 她当然希望左时能回来。 如果时光能倒回,她情愿取代左时。 内疚是痈疽,这痈疽一留就在她身上留了三年多,除非剜肉剔骨,否则这辈子都会跟着她折磨着她。 饶尊将车子停到路边,熄了火,转头看着她。 她浑浑噩噩,痴恍如在梦中,看着窗外的长街霓虹,就如同在看着炼狱里的光怪陆离。 饶尊扳过她的身子,面色凝重,“夏夏,你这样不行。” 蒋璃好半天才听清他在说什么,目光聚焦在他脸上,答非所问,“你说,是左时吗?” “荒唐。”饶尊眉心一皱。 “荒唐……”蒋璃惨着一张脸,拨开他的手,整个人似被抽骨,“是啊,一切都太荒唐了,所以,我反而希望他能回来。” “你清醒点!”饶尊不悦,“三年了,夏夏,已经三年了,你还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难道你会心安理得?”蒋璃陡然提高声调。 “会。”饶尊丝毫没有犹豫,盯着她,“只要是为你好的,我就算丧尽天良也会心安理得!” 蒋璃呼吸急促,歇斯底里,“饶尊,你就是个疯子!” 饶尊火了,一把钳住她的手腕,“那你让我当时怎么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吗?既然你活下来了就给我理智点!你给我记住,左时失踪了,一切都过去了!” “别说了,闭嘴!”蒋璃甩开他的手,捂住耳朵,整个人都缩在那颤,她最承受不起的就是饶尊那句我是为你好。饶尊是这样一个人,她跟他来硬的,他就暴躁火气,脾气发的比她还要大,但她一软下来,他的火气就统统没了,像是现在。蒋璃像是被人拔去全身刺的刺猬,血从每一个刺眼里咕咕而流,他于心不忍, 将她拉过来拥在怀里,语气轻柔,“好好好,我什么都不说了,所有的事都交给我去查,你别想了。” 蒋璃却始终心乱如麻,将他推开,伸手要去开门。 “你又要干什么?就不能老实待一会吗?”饶尊又火了,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蒋璃拼命地抽胳膊,“我回家!”她要回去看看那块黑手帕有没有莫名其妙地回来,那天,她已经将那块手帕扔了。 饶尊闻言,一把将她死按在车座上,一收安全带,恶狠狠地说,“我送你!就你现在这德行哪个司机敢拉你?” “我不用你送!” “不用我送,我就连人带车一起撞树上去,你信不信?”饶尊厉喝,“你最了解我,这种事我说得出做得到!” 蒋璃争不过他,她现在已是全身无力,哪还有力气跟饶尊争辩?饶尊也没容她表态,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 车窗外迅速过闪的光亮,打落在玻璃上就是凝固的光点,那光点又渐渐连成线条,似芒针,针针入眼。 她不该这么失措。 可商川一句话戳中了她的痛处。 她甚至开始相信商川的话,相信左时回来了。 一路飞驰。 谁都没说话。 三年成了一个分水岭,三年前的他们无话不谈,三年后的他们互相伤害。 蒋璃隐隐觉得事情终究有个了断,而开启这场了解之战的导火线一定是商川。 车行东四环。 小区前刚要转弯,蓦地刹车。 蒋璃从晃荡的惶惶不安中猛地清醒,挡风玻璃前一片刺亮,这光落在饶尊脸上,衬得他的眸色阴凉。 她抬眼去瞧,光刺得让她睁不开眼,看不清前方的状况。 饶尊十分不客气地按了喇叭,车鸣声几乎划破长空,前方似乎不为所动,他微微一眯眼,跟对方一样也开了远光灯。四柱光线相交相抵,瞬间亮如白昼。 他看清来者后,脸色沉凉,下了车。与此同时蒋璃也借着大亮的光线看清了对面的状况,一愣,反应过来后也赶忙开门下了车。 是陆东深。 车子堂而皇之地停在那。他则倚靠在车子上,一身再正式不过的深灰色商务装、黑色衬衫,藏青色领带,整个人看上去规整又严肃。姿态却看上去悠闲,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见蒋璃从饶尊车上下来后,他吐了一口烟雾,夹烟的手顺势松了松领带。 小区前异常的光亮已经引起保安注意,出来一瞧左右都是豪车,车子的主人看上去都是不好招惹的主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驱赶了。 蒋璃的反射弧终于回归了正常,看了一眼时间方才惊觉晚宴的时间都已经过了,一时间懊恼,她该给陆东深打个电话告知的。 走上前,一脸抱歉,“等了很久吗?” 陆东深的目光稳稳落在她脸上,“还好。” 蒋璃看着他的神情,似乎不见愠色,可也觉得哪里不对劲。饶尊缓步上前,“陆总有阵子不见了。” lt;/divgt; lt;/divgt; 第70节 “尊少健忘,前不久我们还在投资峰会上见过。”陆东深不疾不徐。 饶尊嘴角一挑,“是啊,论事业心我不及陆总,我自由散漫惯了,走心过脑的也全都是些风花雪月的事。” 陆东深闻言笑了,却是转头看向蒋璃,“看来你今晚耽误了尊少的风花雪月,听说今晚来的名媛不少。”蒋璃着实心累,满脑子想着赶紧回家休息,一听这两男人你一句我一句,明里暗里都藏着刀就更是头疼,刚要开口,就听饶尊轻笑,“陆总没听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吗?论姿色,怕是满场名媛都比不上一个夏昼。” 陆东深眼里笑容加深,夹烟的手顺势扣在蒋璃的腰上,微微一用力就收她入怀,低笑,“尊少在夸你。” 蒋璃顺势扫了一眼,他指间的烟头隐隐发亮,她的胳膊哪怕动上半分都能被烟头烫到。她抬眼,说,“我累了。” “好,回家。”陆东深纵容,抬眼又看向饶尊,“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改日回请尊少。” “回请倒是不必了,因为,说不准我还得摆上一桌跟陆总你赔罪。” “哦?这话听上去挺有意思。” 饶尊哼笑,“亲王府的项目,陆总认为花落谁家?” “原来尊少也感兴趣。”陆东深始终云淡风轻。 饶尊微微扬眸,“虽然我不认为争得一个项目比得到一个女人更令人兴奋,但对方因为是陆总,所以我倒是愿意试上一试。”陆东深嘴角笑容清浅,“能跟尊少过招,荣幸之至。” 第145章 你说谁不安分守己 陆东深将蒋璃送回家后并没急着离开。他于沙发坐,又点了支烟。是白天她留在他办公室里订制的样烟,他果真没再抽市面上含着大量尼古丁的烟草。经过分解和重组的石竹烯和香叶烯成分有了不一样的气味,淡雅之余又有清清点点的草木皮革的味道,平添了男性惑人的魅力。 茶几上放着只银灰色礼盒,是陆东深进门时拎进来的放在那的,坐下后,他没打开,也没说让蒋璃打开。 不用猜也知道,里面应该是参加晚宴的礼裙。 蒋璃也不希望他马上离开,如果不是因为商川的那通电话,她现在应该是挽着他的胳膊去了晚宴,现在,等同于他被她放了鸽子。 在他身边坐下,将前两天新买的烟灰缸推到他跟前,轻声问,“那个晚宴很重要吗?” 陆东深伸手弹了烟灰,语气清淡,“你不去,就不重要。”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会临时出些事情。”蒋璃是真心觉得抱歉,因为从某种程度来说,今晚这场晚宴算是他和她确定关系后的第一场正式约会。 陆东深吐了一口烟雾,隔着清白的烟雾看着她,“没关系。”抬手抚了下她的头发,“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蒋璃的嘴巴张了又阖,一股脑的话卡在喉咙处倒不出来。她想跟他倒出实情,说是因为左时的事,但就算再蠢笨的人都知道,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她曾跟他说过自己放不下一个人,就算陆东深嘴上不说,但不意味着他能接受。所以,她再动不动拿着左时的名字来刺激他,无疑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确定关系之前都不能如实说出来的话,在确定关系后只能更是烂在肚子里,其实明白,她开始患得患失近情情怯了。 末了,她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一场误会。” 陆东深笑了,可眼睛里似乎没有笑的温度,他收回手,“是吗?只是误会就好。” 蒋璃看着他,有种想亲近他抱着他的冲动,可这冲动就像是被什么力量压着似的,也许是他看上去平静的面色,实际上她总是有着隐隐的慌。 他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压抑、威严,让人想要靠近却又不敢轻易放肆。 倒是陆东深朝着她一伸手,“过来。” 蒋璃就凑到他身边,他轻轻一搂,她就顺势枕着他的腿侧躺了下来。西装裤下的腿很结实,就似乎是每一线的肌理都蕴藏着力量,让蒋璃觉得安全心安。 他掐了烟,大手轻抚她的肩膀,“累吗?” 累。 商川太过坚决的态度让她心慌,还有视频里的身影,其实是像极了左时的。 不,不但是像。 在饶尊送她回来的这一路上她都在脑子里反反复复过滤那个视频,视频里的项羽在挥下楚戟的瞬间手臂是微微抬高的。 这是左时惯用的动作。 曾经师父不知有多少次纠正他手拿楚戟的姿势,但左时似乎总忘,也或许是真不是唱戏的材料,所以想这种习惯就一直保留下来。 也就是这个动作让蒋璃迟疑,如果有人模仿,怎么会连那么细枝末节的习惯都能一并模仿了去?如果是左时……又怎么可能呢? 脑子里万马奔腾,但不似在车上那么彷徨无助了,蒋璃说,“这么靠着你就不累了。” 头顶上是男人的沉默,他的大手却一下下轻抚着她,从他袖口中散发着的是她一手调配的烟草味。她觉得很放松,紧绷的神经也像是渐渐回收的皮筋,眼皮有点沉昏昏欲睡。 但她还是睁了眼,微微侧头看着他。她感受不到他的情绪,或喜或怒,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沧陵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深不可测。 “怎么了?”陆东深开了口,语气虽沉,但嘴角有笑。 见他笑了,蒋璃起身面向他,想了想敛下眼眸开口,“其实……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说吧。” “那个,关于沧陵天际酒店的监控录像……” “在我这。”陆东深语气轻淡。 蒋璃抬眼看他,没料到他会这么开门见山。 “那能不能——” “不行。” 蒋璃一怔。 陆东深朝后一靠,刚刚唇角唯一的笑已经消之殆尽,“我可以纵着你平日里的乖张放肆,但你借着我的名义来查过往的事,不行。” “我是不得已才打着你的名号,对于这点我很抱歉,但是,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陆东深平静地看着她,“很重要?”一伸手掐了她的下巴,“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忘掉过去和好好爱我,就这么简单。”蒋璃没避开他的手,但他的强势让她略感不舒服了,“我知道为了能让我平安离开沧陵你牺牲了很多,可一个人的过去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再说了,我有直觉,站在江山图前面的那个人绝对不简单,江山图现在还完好无缺吗?” “江山图前的那个人的确不简单,江山图也的确出了点状况,这件事我正在查,你不用插手了。” “我可以帮你,我——” “不用。”陆东深肃了语气。 蒋璃急了,“陆东深,我必须要看一下江山图才行。” 陆东深盯着她,微微眯了下眼,少许后问,“江山图跟左时有关系吗?” 蒋璃呼吸一滞,好半天才道,“有关系。”又看向他,郑重地说,“但是,有些事我也要查明白。” “所以,你去见了饶尊?”陆东深眼里一点暖意都没有了。 “我没有。”蒋璃只觉委屈,心里又有点气,“陆东深,今天我没交代一声就失了约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就是因为看见他送我回家就怀疑我吧?”陆东深的大手绕到了她的后颈,微微用力将她拉靠在前,鼻梁近乎抵着她的,“你以前爱过左时也好跟过饶尊也罢,过去的都过去,我统统不去追究。我说过,你过去怎样我不管,我只在乎你的未来。你现在是我的人,忘了左时不见饶尊,安分守己些有那么困难吗?”蒋璃一听这话就恼了,手劲一使就挣开了他的手,“陆东深,你说谁不安分守己?左时、饶尊,你还差了个谭耀明,你怎么不干脆骂我水性杨花或者人尽可夫?” 第146章 夜半尸语声 蒋璃是匹野马,潇洒不羁,同时她又是个孩子,率真激烈,至少,她在陆东深心里是这样。不羁就注定厌烦约束,率真就注定说话直接。他喜欢她的性子,但同时又希望能降得住她这个性子。在之前,陆东深没接触过她这种女人,大多顺从,在他身边大气不敢出一下的,也有个性的,像是邰梓莘,但家庭出身决定她说话做事需要前后权衡,情绪管理是自小就要学会的事,自然不会像是蒋璃这般言行激烈。 他愿意给她建造草场徒手摘星,任她高兴任她撒野,可前提是,她的温柔、她的风情只能留给他。 再美再野的玫瑰都是载着刺,而他,想要的是株美艳狂野的无刺玫瑰。他慢慢地摘了她的刺,而她,也要心甘情愿让他摘去她的一身刺。所以他没指望她能瞬间变得柔情似水,但也绝不是这么剑拔弩张。 陆东深皱了眉。 虽没恼没怒,但脸色平静得吓人,眼里无笑时就成了深不可测的海。他开口,“人尽可夫是吗?” 没容蒋璃有所反应他就伸手控住了她的后颈,紧跟着将她压在身下,唇落下。突如其来,她的唇被碾疼,伸手去拦,他腾出手钳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蒋璃哪会是束手就擒的人?几番使劲却无济于事,挣脱起来就更是激烈。 她越是这样,陆东深的唇齿就越重。 他扯了她衣衫的扣子。 她试到了他的手劲,听到扣子在地板上蹦开的声响。心口一窒,整个人都僵住。 陆东深的脸埋在她的颈窝。 直到她觉得胸口一阵疼这才有了生息,拼力气她不及他,挣脱不开,就只能嘴上回击,“陆东深,你这么做跟你认为的那些男人有什么区别?” 陆东深停了动作,但还压在她身上。他抬脸看她,眼里似阴云又似黑月,刚刚一番撕扯,他稳稳掌控着主动权,衬衫略有凌乱,可气息并不狼狈。让蒋璃明白,强迫这种事其实是他所不屑的。 她盯着他,落在空气里的肩头微凉。 他也注视着她,许久,手指攀上了她的脸,一字一句,“记住,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时,男人都是一个样子。” 蒋璃一失神。 陆东深却也起身了,没再为难她。蒋璃也从沙发上爬起来,拉好衣衫,扣子丧失了半壁江山,她只能以手代劳揪着衣领。 胸口还在火辣辣地疼,呼吸始终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从来都没强迫过我。” 陆东深居高临下,“所以,你就肆无忌惮是吗?夏昼,你还真以为我不会强迫你?” 两人之间迅速建起了一堵墙,看不见摸不着,却是真实存在挡住了彼此。 沉默,成了最大的敌人。 蒋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她认为,这种矛盾的处理远比要她直面血腥还来得艰难。她从沙发上下来,走到玄关将房门打开,“陆东深,我困了。” 陆东深沉默了良久,然后抄起外套就走了。 从他进门到现在,他没冷喝没怒吼,甚至从他平静的神情里都看不出他生气愠恼,哪怕是他离开,房门在关上的瞬间也没发出震天巨响。 可蒋璃就是觉得寒凉。 这种寒凉来源于陆东深。 来源于他刚刚将她压在身下时的撕扯碾占,来源于他的沉默,来源于他堪比往日的平静,让她觉得,其实这般沉冷远比发了火气还要可怕。 蒋璃没回客厅,就坐在玄关处。客厅的灯影拉不了那么长,所以她整个人就罩在暗处,影子被清浅的黑暗给吞了。 在一段恋爱关系里,这样的争吵让蒋璃觉得手足无措和茫然,她气她恼,又像是有种情绪发泄不出来,堵得心口难受,是伤心难过,是悲凉是惶恐,是她陌生的无法收拾的疼痛。 脸颊微凉。 她抬手,发现是眼泪流下来了。 ** 夜半尸语声。 lt;/divgt; lt;/divgt; 第71节 至少,这声音不正常。 蒋璃惊醒时窗外是黑魆魆的天,不见半点光,像是星月都落入了一张巨大的口,她也被困在这口中逃脱不掉。 透不过气,又觉得周遭绕着一股子诡异。 于是,她就听到了那个声音。 咿咿呀呀,如绵长的糖丝被拉到遥远的天际。 在唱戏,熟悉的声音,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蒋璃摸了床头开关,灯不亮。 没有电,整个屋子像是黑暗的牢笼。 她摸着黑下了床,顺着声音找过去,像是在楼下的客厅。房间的尽头是楼梯,拾阶而下,楼下有莹莹光亮,像是一豆烛火在晃动。 借着这么一小点的亮光,蒋璃看到有两个人影在晃动,身着戏服,女的妖娆男的高挑。那戏袖轻轻一甩时如浪花席卷,女人凄凄切切,“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 女人唱着一转脸。 站在阶梯之上的蒋璃定睛看去蓦地一颤,倒吸了一口凉气,脚一软差点滚下楼去。 唱戏的女人竟是自己。 怪不得听这声音极为熟悉,原来她大半夜听到的就是自己的声音! 男人也转过身来,那张无双脸在隐隐的光亮中乍现,一眉一眼都是她见过的模样。 是左时! 蒋璃只觉得脖子像是被人掐住,死活呼吸不上来,瞪大双眼,全身僵直。 画着脸谱的左时借着唱腔念白,却是死盯着她的,“我们是在冢里,夏夏,我的冢是你亲手建的,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 话毕,他竟来到她身边,朝着伸出手,“我就在你身边。” 蒋璃头发丝竖起,仓皇逃窜,左时却如影随形,始终在她左右,那熟悉的戏曲念白也不离不弃: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倚,眼见得孤与你就要分离…… 女人依旧悲戚回应: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蒋璃惊恐大叫,陆东深…… 将自己叫醒时窗外已大亮。 她睡前没拉窗帘,放眼是难得艳烈的天。她怔怔地看着地板上的阳光,许久,方才觉得自己是活过来了,只是喉咙沙哑。 蒋璃将脸埋在被子里。 冢。 没错,她活在阳光下,心却在冢墓里。 能带她走出冢墓的人,昨晚被她气走了,所以,她的心被左时追杀,梦里的惊恐何尝不是她的心魔? 她借着阳光看着自己的手,冰凉。 床头的手机响了,成了挽救蒋璃于阴冷世界里的救命稻草,她渴望是陆东深的声音。却是杨远,懒洋洋的,“夏昼,沧陵天际酒店的录像视频陆东深准许你看了,另外,江山图已经运到了公司,陆东深传下话了,准许你看,赶紧过来吧。” 第147章 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蒋璃赶到公司的时候,敏感察觉出公司上下气氛有点不对劲,甚至前台的小姑娘们说话都在敛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碰见景泞从行政部那头出来,跟她打了个招呼,蒋璃明显察觉景泞脸上也有凝重,就将她拉到一边问了两句。“大中华区这边的业务压力不小,陆总接手之后首先要打通的就是政府关系,亲王府那片地是最好的搭桥方式,但问题是前有狼后有虎,邰国强是外资入注,当然会跟咱们天际拼到底,现在又多了个饶尊, 一个京城太子爷想要插手政府项目是太容易不过的事了。“景泞说的明白,”那片地要是拿不下来,天际在京城日后要走的路不会太顺当,但要是拿下来,陆总肩上扛的压力也不会小。” 蒋璃不解。旁边有其他部门的同事过,跟她俩二人打了个招呼,景泞点了点头当做回礼,等那人离开后,她压低了嗓音对蒋璃说,“亲王府是出了名的鬼宅,本来就是荒凉,当然这种鬼神之说可以不信,但流言蜚语落下来的局面不好收场,怕就怕会成了烫手芋头,到时候陆总要怎么跟陆门交代?” “所以现在集团上下人心惶惶?”“人心惶惶的倒不是因为这件事。”景泞说,“今早陆总辞退了市场一部的负责人,是公司的老人了,说辞退也就辞退没留丝毫情面,并且整合了市场运营部和营销部,所以全公司上下都提溜着一颗心,谁都不敢出差错。” 蒋璃对那人多少有点印象,手底下的市场资源不少,“为什么辞退?” 景泞稍稍顿了顿,说,“是跟华力集团的人走得近了些。” 蒋璃的心也跟着一提。 “非常时期,饶尊又来势汹汹,一部的负责人这个时候靠拢华力的确让人怀疑。换句话说,现在谁跟华力扯上一点关系都会遭殃。”景泞说到这,又补了句,“陆总做事,向来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蒋璃听了,全身一阵紧过一阵,又想起他昨晚说的话,突然意识到,也许相比左时,饶尊这个名字更让陆东深不悦。 “他人呢?” “跟市政的人开会。” 杨远亲自给她开的门。 开门的时候蒋璃还抬着一只手做敲门状,整个人像是游离在异空间似的。杨远斜靠在门边,任由蒋璃把他当门敲,最后忍无可忍,拇指压着中指的指甲哈了一口气,照着她的额头就来了个脑瓜崩。 疼得蒋璃一叫,紧跟着反应过来,冲着他横眉冷对,“想死是吧?像个门神似的杵在这干什么?”一把将他推开,直接而入,“视频呢?江山图呢?” 杨远跟在后面不悦,“我说你怎么进我办公室跟走城门似的?” 视频不算长。 应该是在视频海里截出来的这么一小段,有两分钟左右。 一个女人。 没拍到她的脸,只有背影。 身穿白色长袍,长发编在一侧,松散慵懒,打远瞧着就潇洒绝尘。 蒋璃死盯着视频里的女人,面色凝重。倒是杨远看得好奇,一张俊脸快贴上电脑屏幕了,瞅了半天,又抬眼瞅着蒋璃,“跟你很像啊,但你不可能出现在沧陵。” 所以,有问题。 对方故意装扮成她的模样,意欲何为? 江山图被安置在公司的储藏室。 一路上杨远简单地跟她说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就在前不久,沧陵天际行政酒廊的水管爆裂,殃及江山图。沧陵天际生怕画幅受损便找了专业画师进行修复,但修复完毕后也不敢保证江山图的完好无缺,便送往总部,一来可以重新安置,二来需要审查一下。 等杨远将事情解释明白,蒋璃也把江山图看了个遍,语气凉冷,“还能找到那个画师吗?” 杨远说,“这个得让沧陵天际那头去查。”江山图是立在墙角的,蒋璃蹲身下来细细查看,直到伸手抵在其中一个角落,轻蹭了一下,闻了闻手指,然后才说,“不用查了。”起身扯过张面巾纸擦了擦手,狠狠咬出句,“就算查也查不出来,沧陵天际酒店里的那群废物!” 杨远闻言微愕,“江山图被人动了手脚?”“江山图里不是普通的颜料,越是这种画颜料就越是讲究。名画代代相传颜色经久不衰就源自于罕见的颜料。”蒋璃盯着江山图道,“这些颜料都是老自于深山的各色矿石,有的矿石搁到现在已经是找不到了,所以江山图才如此昂贵。那个画师盗了其中的一种颜料,补上的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颜料。” “怎么能断定是盗了?沧陵那边说江山图当时是被水浇过,所以颜料受损缺失也正常吧?”杨远冷静分析。 蒋璃转头盯着他,看得杨远直发毛。 她一字一句,“缺失的那块颜料不怕水。” 杨远一激灵,好半天问,“对方要颜料做什么?” 蒋璃沉默。 “这件事怕是陆东深不知情。”杨远思虑。 蒋璃蓦地反应过来,说,“先别告诉他。” 杨远看着她,目光迟疑。 “一来他现在分身不暇;二来不过就是幅画,别说颜料缺失,就算丢了毁了他也未必放在心上。小事而已,别去烦他了。”蒋璃说得风轻云淡。 杨远靠在桌子旁,抱着膀,笑看她,“你当我三岁孩子好骗呢?你这么紧张江山图,这里面肯定有事。” “有事也跟你没关系,你怎么那么八卦。”蒋璃顶了句,“这件事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陆东深。” 杨远没被她顶恼,他是雅痞惯了的人,所以也压根不会跟蒋璃斤斤计较,虽说之前他们两个闹过不愉快。“我八卦的可不只是江山图的事。” 蒋璃将画上的白布一蒙,“看来杨副总还挺操心烂肺的。”“操心烂肺谈不上,我就特好奇你是怎么说服陆东深让你再去插手沧陵的事?”杨远靠在那懒洋洋的,“友情提醒一句,今早开会的时候那家伙的脸色可不大好看。” 第148章 什么叫看上我了 杨远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瞅了瞅她的脸,故作惊奇,“怪了啊,你的脸色今天看着也不大好看啊。” 不用他多嘴蒋璃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梦里多舛,醒来后盯着茶几上的烟灰缸又是许久。烟灰缸里还有烟灰,他抽过的。 他就那么走了。 没多说一句话,之后到现在,一通电话也没有。 他说他只要求她好好爱他。 爱一个人是需要资本的,三年前的事耗尽了她的资本,无法坦白就是她已经耗散掉的资本。她心里的结哪是她一个人的?一旦真的跟陆东深全盘托出,那最后就将会是两个人的心结。她并非善类,却因为喜欢他、贪慕他,就将自己的不堪敛藏起来,乔装成最适合他的样子。这份爱情就形同鸠毒,她痴陷其中,可心里明白,终究有一天这所有的伪装都会被撕开,到时候,他是否还能接受如此丑恶的她? 太过小心翼翼,这是她从前不曾有过的。 洗漱完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 锁骨蹭红,最明显的是锁骨下方的红痕,如嵌入凝脂的一抹血。 她近生近死时尝到了疼的滋味。 这疼痛就嵌在胸口,心脏的位置。 肌肤之疼,直达心脏。 他终究还是没为难她一分,能让她看监控录像和江山图,是不是意味着他又让了她一分?“你之前说过陆东深不轻易发火,可一旦发火挺吓人的是吗?”蒋璃双臂交叉环抱于胸,其实知道胸口的红痕位置很低外人看不到,但她总觉得杨远那双眼睛像是长了钩子似的,总能察觉出点什么来。“他发火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杨远睨着她,“不吼不叫,不砸东西不骂人,直接动真格的。” 蒋璃一激灵,“例如今早辞人?”“你也听说了?”杨远笑,“对方在这个时候跟饶尊接触的确踩了陆东深的底线,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一部负责人在报表中做了手脚被陆东深查出来了,这才是关键。他是个商人,一切利益至上,对方碰了他的利益,他自然会出手,不是辞退那么简单,他是直接让那人在商圈永远混不下去了。” 蒋璃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开始多了几分底气,陆东深昨晚不声不响,按照杨远描述的睚眦必报的发怒后果,估计她今天不会得到个能看视频和江山图的结局。 那是不是说明,其实他是不生她气的? “亲王府的口碑出了名的不好,天际有必要跟华力和长盛争到底吗?” 杨远盯着她,似笑非笑的。蒋璃最烦他阴阳怪气的样,虽说长得挺帅,但她时不时都想一拳照着他那张脸打过去。“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杨远龇了牙,“万花丛中千娇百媚的,陆东深怎么就偏偏看上你了?” 蒋璃嘴巴上自然不承认,“什么叫看上我了?”“你俩在朋友圈里打情骂俏的当我瞎呀?”杨远换了个姿势斜靠,“这应该是陆东深第一次正儿八经谈恋爱,第一次主动追求个女人,所以在朋友圈里不够他得瑟的了,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以前他哪是这样啊?都是女人主动巴着敬着的,待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算是陈瑜了吧,也没见他这么费心思过。” lt;/divgt; lt;/divgt; 第72节 蒋璃心思一活。“照理说有些事我懒得跟你讲,也不该跟你讲,你背景复杂言行粗鲁的。但没办法,你是陆东深的女人,我也得多少有点爱屋及乌的表现来吧。”他清清嗓子,说了通废话后言归正传,“亲王府处于北京寸土寸金之地,但受闹鬼传言,周遭一片区域的经济都起不来,流言蜚语这种事不是靠拆了就能解决问题,但也不能就此空着吧,所以政府决定盘活那一带的地盘,以亲王府那块地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做旅游商业街,彻底激活那一片的死区。如果不是政府项目,谁都不会接手亲王府那个鸡肋,但有了政府做依托,意义就不一样了。天际是陆门在华的重要前哨,亲王府那个项目能拿下来那就等同跟政府直接挂钩,这对天际的未来发展很重要。” 原来如此。 亲王府闹鬼一事后来她在网上查了,果真是流传已久,但是…… “那块地拖到现在才开发,应该不单单是闹鬼吧?” 杨远点头,“这其中的确有不少的麻烦事,所以统统归结到闹鬼传言上了,但不管怎样,现在既然是政府牵头,那就意味着政府是下定决心要动那片地了。” 蒋璃也终于明白华力和长盛的紧咬不放了,如果只是一个亲王府的确不用争得你死我活,但整条商业街的价值就不同了,更重要的是,这是直接跟政府挂钩的项目。 临出门前,蒋璃问杨远,“陆东深以前真没谈过恋爱啊?” 杨远笑得张扬,“为了追个女人能买那么多爱情鸡汤的男人,你觉得他像是谈过女朋友吗?”话毕又叮嘱了句,“你哪听哪了啊,陆东深那个人脸皮薄,大男子主义心又强,你可别问他这话了。” 蒋璃这才突然想起那次的对话,当时她问他有没有过恋爱经验,他看上去是挺尴尬的。“哎——”杨远又叫住了她,“在商场上,陆东深早就练的风轻云淡宠辱不惊了,所以有人惹他三分他自然回对方七分,可在爱情里,他生气的时候是不是也跟他平时一个样子,那就说不准了,因为我实在没见过他跟女人生气是什么模样。” 蒋璃听了这话,心里好不容易建起的底气又消失殆尽了。 一路往办公室走的时候,蒋璃整颗心都在惴惴不安,经过杨远的一番话,她现在想的是,也许是自己猜错了,不是他原谅她了,而是放弃了,所以任由她查什么就查什么,他不管了。 这种猜测突然让她透不过气来,竟有了一丝恐慌。 她想给陆东深打个电话,可又不知道打通了说什么。道歉吗?可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低三下四。道谢吗?问题是,陆东深领情吗? 电梯门上,她的脸也成了苍白,宛若朵白莲嵌在金属门上。 但很快,电梯门就开了。蒋璃一抬眼,愣住。 第149章 必须等我 电梯里四五个人。 陆东深如众星捧月,又是鹤立鸡群,英俊挺拔。他仍旧一身商务,十分正式,尤其是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不似昨晚凌乱狂野。 他没说话,目光直落她脸上,脸上似平静的湖,溅不起丝毫涟漪,倒是身边的运营部经理很是热情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蒋璃被陆东深的目光逼得身形一矮,心乱如麻,忙说,“按错了按错了,我是打算上的,你们先下。” 脚底刚要抹油开溜,陆东深就伸手按住了电梯,低声喝道,“进来。” 蒋璃头皮一紧,太阳穴都跟着一跳一跳地涨疼。 她觉得如果是像她猜测的那样,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跟陆东深避而不见,哪怕是用电话交流都好过面对面。她是怕他说出句:夏昼,以后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的一切跟我再无关系。 想来人也是奇怪。 不论是三年前还是在沧陵的这三年,她平生最厌烦的就是受人约束。左时从不干涉她的决定,饶尊强势,但也每每都甘拜下风,谭耀明也是对她无限纵容。 只有陆东深,纵着她的同时又约束着她。 她竟也习惯了他的事事干预。 陆东深还在按着电梯,不动声色,稳稳地站在那,眼神平静淡凉,身边的人都是公司高管,全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一幕,蒋璃没辙,只能硬着头皮进电梯。 前脚进,后脚电梯门就关上。 陆东深身边和身后都站了人,蒋璃没处落脚,就只能站在他前面。电梯间的面积再大能有多大?再加上陆东深人高马大的,后背虽是对着他,其实也是若即若离地贴着,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落下来的气息。 深沉,温热。 烫到她的后颈,又顺着她的毛孔呼吸熨了血液。 想起昨晚他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幕。 他的俊脸深埋她的发丝、脸颊、颈窝,滚烫的唇绵延而下。他低噶喘息、粗重的呼吸似乎还在她耳畔回荡。 不经意的,蒋璃觉得自己的心尖轻颤一下,就像是,昨晚他张口含住她的那一瞬。 一直,烫进她心里。 左胸口,似乎又疼了,呼吸就微促了。 这个男人就是让人致命的毒,也是让人复活的药。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就站在那,也足让人心悸不已啊。 让她想起伊甸园的蛇,是诱惑的原罪,是无底的深渊,还是蛊惑了众生。 “找我有事?”冷不丁的,陆东深在她身后开口。“啊?”蒋璃转头看他,见他始终在等着她的回答,蓦地反应过来,她刚刚说自己要上楼……杨远的楼上还能有谁啊,就是总经理办公室了。说出来的话形同泼出来的水,即使懊恼不已也再无挽回余地,只能顶风而上,“也不是,没事了。” 陆东深沉默地看着她,眼里隐隐有霾,看不透心思。 她转过头做了鸵鸟,少许,又忍不住抬眼瞄了一眼电梯门,金属门上的男人眼始终盯着她。 赶忙撇开眼,心脏狂跳。 电梯徐徐而下。 蒋璃觉得后背也有冷汗缓缓而流,敛着眼,但还是觉得陆东深在看她。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但也不敢抬头去看了。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陆东深说了句,“晚上跟市政的人有应酬,下班后你自己吃饭,不用等我。” 蒋璃身子一僵,脑子里如藏了枚闷雷炸开,然后,她敏感听见四周倒吸冷气的声音。 心里想着的是:陆东深你这是要作死吗…… 她一直觉得陆东深能在朋友圈里那么撒野,不过就是仗着没几个共同好友,但现在…… 正想着电梯门开了,一楼。 蒋璃这才愕然,她怎么都没按电梯就跟着下一楼了? 电梯外站了些人,几乎都是天际的同事,陆东深却站在未动。他不动,身后的人也不好意思出,门外的人一看是总经理在里面,更是不方便往里进。 一时间电梯就僵在那。 周围有人开始小声嘀咕了。 末了,还是运营部经理小声提醒了句,“陆总,到了。” 陆东深瞅了她一眼,微微抿紧了嘴,没再多说什么,从她身边经过,只留极淡的皮革气和木香。 电梯里的人陆陆续续而出,她看着人影里陆东深的背影也浑浑噩噩而出。等电梯门在身后关上后,不知怎的心里腾起一丝异样,这异样的名字就叫做勇气。 “哎!”她脱口一声。 明明是很小声,至少她是这么觉得,人来人往的办公楼大厅,随便一个经过的高跟鞋声音都能掩住她的这声“哎”,可是,陆东深就听见了。 他停了脚步,转身朝着她这边看过来。 蒋璃快步上前,吊着最后一口气快速开口。 “那个……视频我看了,江山图我也看了,谢谢你。”她在他面前,竟不敢去看他的眼。 “嗯。”头顶上很冷淡的一声。 蒋璃抬眼,见他目光果然跟声音一样薄凉,硬着头皮问,“你还生气呀?” “嗯。”陆东深又是淡淡一个字,但比刚刚有了点温度。 “那昨晚咱们就是吵架了?” “嗯。” 蒋璃想了想,“你别生气了呗。” “为什么?”陆东深尊口多了几个字。 蒋璃瞅了他身后正在等着他的那群人,深吸一口气凑近他跟前,“你头低一点,太高了。” 陆东深嘴角扯动了一下,没说话,却低下头。 她贴着他的耳畔,小声说了句,“我以后绝对不会主动见饶尊的,我向你保证。” 陆东深闻言,嘴角微微有了弧度,抬起脸,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好。” “那你忙吧。”蒋璃心里的压抑倏地就不见了,嘴角有藏不住的笑。 “等等。”陆东深在身后叫住了她。 她转身看着他。 陆东深朝前走了两步到她面前,“晚上我尽量早结束,不管多晚,你都要等我一起吃饭。” 蒋璃诧异,“你刚才还说不用我等你。”“刚才是刚才,现在我反悔了。”陆东深抬手掐了掐她的脸,眼里有笑,“必须等我。” 第150章 陆东深就是女人的劫 陈瑜主动约谈的时候,蒋璃正好从气味实验室里出来,口罩刚摘,陈瑜就从身后跟了上来,叫住她。 “关于h的香水配方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蒋璃没正眼瞧她,将摘了的一次性口罩扔进垃圾桶,洗了手进了更衣室。 陈瑜洗完手后紧跟其后,同蒋璃一样脱下白大褂挂进衣柜后,盯着她说,“那个配方一直是我负责的,你现在收回去什么意思?” 蒋璃将柜门一关,“意思很简单,从今天起,我亲自调配这款香水。” “过分了吧?这个配方耗费了我不少心血,你说拿走就拿走?”陈瑜不悦。 “我曾经做过的一帧帧笔记就不是我的心血了?你不是说拿走也就拿走吗?”蒋璃毫不客气。陈瑜被这话堵了一下,少许说,“所以,你纯粹就是打击报复是吧?看我累得跟孙子似的,然后你再来接手。蒋璃,你在工作上打压我有意思吗?现在耽误的可是h香水研发的时间,你对我个人有意见可以,但别公私不分。”“你还尚算不笨啊,知道我对你打击报复,所以以后你在我面前最好安分守己点,否则不用别的,在工作上我就能碾死你。还有,”蒋璃提醒她一句,“你最好同别人一样喊我夏总监,实在叫不出口的那就叫夏昼。蒋璃这个名字被旁人听去了倒也没什么,落在陆东深耳朵里那就是忌讳。” 陈瑜攥了攥拳头,冲着她的背影说了句,“我们谈谈吧。” 快下班的时间倒是能偷出几许闲来。 蒋璃还保留着在沧陵时喝茶的习惯,不管天冷天热都喜欢煮茶喝,因为煮出来的茶喝的是髓,泡出来的茶喝的只是茶的味。 这曾是谭耀明告诉她的,并教会了她何种茶用几度的水温来煮,煮多久能煮出茶的精髓来。 谭耀明对茶有研究,在他的书房里也有各色珍贵茶种,她喝茶没有谭耀明那么讲究,喝得最多的就是滇红。在沧陵最常见的茶就是滇红,本地产本地味。所以,哪怕现在是回了北京,她还是习惯喝滇红。滇红无需煮太久,煮久了就会平添一些涩味。蒋璃将煮好的茶舀进过滤茶碗里,然后分别倒了两杯给彼此,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你找我谈话,不单单是为了工作吧,重要的还是陆东深。既然这样,我就先跟你简单说几句工作上的事,然后再来跟你谈你最关注的。” 陈瑜没动眼前的茶,盯着她,“好,工作上的事我希望能听个实话。”“你也是聪明。”蒋璃抬眼看了她一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放下,“刚刚也不过是打闹的玩笑话,实际上是作为h品牌香水的首席研发者,你的资格还不够,有陆门的其他首席调香师联合提出质疑,说h品牌团队中比你更有资格做首席研发师的人大有人在。” 陈瑜闻言,脸色僵白。“作为大中华区气味工作的总负责人,只有我接手了才能平息质疑。”蒋璃轻轻转着茶杯,“那么问题就来了,h品牌的这款香水是针对大中华区研发,日后的发行也只在亚洲,怎么就引起陆门其他调香师的公愤了呢?陈瑜,你也是个聪明人,不难想吧?” 陈瑜微微抿着唇,半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说,“有人借着总集团首席调香师们的手来挑拨你我的关系。”蒋璃点头,“我是陆东深招进来的,如果没有我,平步青云的会是你。首席调香师们联合上书,作为负责人我势必要干预,干预的后果就是取消你作为研发师的资格,能平息众怨的就只有我亲自负责,这么一来,你算是新仇旧恨都放在我身上了。当然,我相信对方来这么一招只是试探,日后还不定有什么在等着我呢。” lt;/divgt; lt;/divgt; 第73节 “你到底跟季菲有什么恩怨?”陈瑜直截了当问。 “我发现你还真是不傻啊,知道做手脚的人是季菲,人漂亮心思也玲珑剔透,倒也不是个傻白甜。”蒋璃抿尽了最后一点茶水,拿起茶舀,“恩谈不上,我跟她,怕是只剩下怨了。” 陈瑜不解。“说实话你挺有天赋,香水的二次改进配方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从气味构建的结构和主题来讲挺不错的,但还差一味,我接手也好,补上那一味配方也就没问题了。”蒋璃说到这看着她,“我知道你很想通过这次的香水研发窜到陆门,与其总集团首席调香师平起平坐,估摸着陆东深也是这么打算的吧。可惜人心照比污潭还要肮脏,所以,你就再等等吧,有合适的机会我会给你。” 陈瑜拿茶杯的手微微一滞,“你真的不再计较我以前做的那些事了?毕竟,我是抢了你的一些光环的。” “光环?”蒋璃嗤笑,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知道我平生最讨厌跟人抢东西吗?因为我觉得,能抢走的都是垃圾。” 陈瑜眸光怔了怔,少许,“那你又何必跟我抢陆东深?” 蒋璃轻轻一笑,“陆东深属于过你吗?” “至少你没出现之前,我是在他身边的。”陈瑜不满蒋璃的云淡风轻,补上句,“不争不抢是因为你有,如果有一天有其他女人把陆东深抢走了呢?我就不信你还这么风平浪静。”“陆东深那种男人怕是最清楚什么是自己要的,如果像他那种男人的心思都不在你身上了,再抢回来有用吗?”蒋璃轻叹,“如果有一天他真爱上别人了,我会放他走。感情这种事两厢情愿最好,一方没了心,另一方拖泥带水的,没劲。”“蒋璃。”陈瑜盯着她,一字一句,“陆东深就是一剂致命的毒,就像是提取出最高浓度的罂粟一样,你跟他待的越久中的毒就会越深,到那个时候你想干脆利落?怕是你也会跟我一样,日夜受尽噬骨之痛!” 蒋璃的一腔随性不知怎的就凝固了,陈瑜的眼神如此坚定,坚定到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是否会像今天这么洒脱? 其实就算她再不待见陈瑜,都不得不承认她的话,陆东深的确就是一场勾了心魄的诱惑,她总会时不时想起他的身影,然后,心里就平添一种欢喜的情绪。 他,其实已经在暗自操控她的喜怒哀乐了。 “陈瑜,你有些自作多情了。”末了,蒋璃说了句。陈瑜不怒反笑,“自作多情?陆东深就是女人的劫,遇上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不自作多情?你终究也会的。”她自顾自地添了茶,语气已放得缓和,在天际的这三年,就算再乡野的丫头也会学得情绪控制。抿了口茶后,她看着蒋璃,“他曾经的一个情人,被他送了人,但即使这样,他的那个情人至今对他还是念念不忘。” 第151章 刚刚你叫谁亲爱的 蒋璃手劲一松,茶杯险些从手指间滑落,好在又稳稳捏住,这才没让瞬间失衡的心思外泄。 “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她轻描淡写了一句。 可心里翻江倒海。 早些时候在杨远的话里话外她就品出些意味来,陆东深身边从不缺千娇百媚的女人,那他势必是要花间丛中过。道理明白得紧,暂且别说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就单拎他的年龄也不可能没碰过女人。 但这话听进耳朵里,心就百般的不舒服。陈瑜的态度不疾不徐,“也不能用重不重要来衡量陆东深找情人的标准,情人嘛,说白了就是各取所需。陆东深不像其他男人喜欢左拥右抱,他的情人固定,直到厌倦了再换下一个。那个姑娘跟了他挺长时间,挺漂亮的姑娘,一出大学校门就跟了他,陆东深也是没亏待她,想要什么做什么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后来,那姑娘被个官二代看上,当时陆东深跟对方有海外运输项目合作,二话没说就把姑娘给出去了。”她喝了口茶,不着痕迹地扫过蒋璃的脸,继续道,“跟陆东深在一起,最怕就是动了心,那姑娘是动心了,所以跟了官二代当晚就寻死觅活的,割了脖子住了医院。陆东深也是心狠,始终没过去瞧上一眼。要不说这女人心如海底针都是被男人逼出来的,那姑娘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就想通了,官二代再牛哪有他老子牛?所以使出全身解数把那官二代的老子勾搭上了,先是做了老头子的情妇,前两年终于踢走原配转了正。日子过安稳了,对陆东深那股子爱和恨就收不住了,也没少明里暗里勾搭陆东深。但她忘了,陆东深是个有洁癖的人,别人碰过的东西他向来不要。” 蒋璃压着心底的酸涩,将茶杯放桌上,“你是想告诉我你在陆东深心里的不同?但实际上,全公司上下不过认为你是他的情人,这情人的定义,你刚刚也说了。” 陈瑜没恼,“陆东深从来没碰过我。” 这话让蒋璃倒是一愣。一来全公司上下都知道陈瑜是陆东深一手提拔的人,两人的关系早就沸沸扬扬,陆东深守着这么个美女心动身动也很正常;二来,依照陈瑜的来势凶猛,就算陆东深没碰过她,这件事她也应该扭曲了事实来搅得她一团乱才对,怎么会跟她全盘托出?“我知道陆东深对你是动了心思,在沧陵的时候我就知道。”陈瑜面色清凉,“一个男人如果对一个女人动情,所说的所做的就会情不自禁,旁人怎么会看不出?陆东深虽然没碰过我,但,我是第一个让他跟陆门翻脸的女人,蒋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蒋璃曾经查过陈瑜和陆东深的事,虽不是闹得众人皆知,但顺着邰梓莘那条线往下捋总能知道大概的事情经过来。 至于查这件事的目的,蒋璃跟自己说的是闲得无聊,实际上现在想来,她其实是很在意这件事的。陆邰两家联姻,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但因为陆门出手干预甚至绑架了陈瑜,所以陆东深一怒之下当众撕毁婚约,并让陈瑜步步高升。知情的人都知道因为一个陈瑜,邰家在陆门面前折了面子,因此也损了大笔生意。 也是知情人都知道,在陆东深心尖上捧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陈瑜,为了她,陆东深可以对着陆门隐忍退让,为了她,陆东深也可以对着陆门翻脸。 一度蒋璃认为,如此的深情两人必是朝着婚姻去的,那个时候,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其实她是有些嫉妒的。直到陆东深主动追求了她,她才明白,恩情,有时候比爱情还要重要。 所以,她明白陈瑜的意思。 陆东深可以对任何一个情人狠了心,但唯独可以特殊待她,哪怕她嫁不了陆东深,哪怕她不是跟陆东深有身体关系的情人,她也是独一无二。 这,才是陈瑜敢跟她宣战的真正原因。陈瑜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我的确占不了陆东深的全部心思,但只要占着一小点就足够了。蒋璃,我爸爸救的可是陆东深的命,这个位置,你永远都挤不走。陆东深是个将利益看得很重的人,能用情人交换权益,爱情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你以为他能坚守多久?都说陆东深不喜女色不贪女色,可我想的是,他跟那姑娘夜夜缠绵,做的可不是露水夫妻,怎么着也能生出点情分来吧,可陆东深说把自己的女人给人就给人了。他的这份狠心能用在情人身上,能用在未来妻子身上,但唯独不会用在恩情上。” 蒋璃看着咕咕而开的茶水,敛了火力,那沸腾的水面就平静了些。她何尝不不明白陈瑜的优势,看似沉默的女人,实则不动声色间早就捏住了陆东深的软肋。她怕的,其实也是陆东深顾忌的这份恩情。 但面上认怂从来都不是蒋璃,要她做到云淡风轻,至少面对陈瑜还是可以的。 “谭耀明这个人你知道吧?” 陈瑜微微一挑眉,“当然。”只是她不清楚蒋璃为什么突然提起他了。蒋璃舀茶,缓缓续杯,“人人都知道我是谭耀明的女人,这三年来我别的没抓住,倒是把谭耀明的心给抓得死死的,谭耀明待我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就是到了他临闭眼时心里想着念着的都是为我铺路。”说到这儿,她将茶舀放在一旁,抬眼看陈瑜,“谭耀明是个嗜血过日子的人,我尚且都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更何况陆东深?” 陈瑜微微眯眼,“陆东深跟他不一样。”“怎会不一样?这男人一旦动了情全都一样。”蒋璃似乎被她逗笑,整个人慵懒地靠在那,任由舀着的茶气飘摇。“我出事,陆东深压上名誉保我,配方的事,陆东深搭上前途信我。你刚刚说,别人碰过的东西陆东深不会碰,我曾是谭耀明的女人,陆东深仍旧对我动了心,陈瑜,你说你在他心里的那点恩情我有没有本事挤走?” 陈瑜被她这番话呛得够呛,好半天道,“配方的事你以为陆东深会相信是我动手脚?” “你还没有这造化,也没这本事,能利用气味无声无息害人的哪会是你这么一个小小的调香师?”蒋璃说得十分不客气,“这件事没完,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不但是我,我想陆东深也会查个明白。” 陈瑜紧紧咬着唇,许久说,“别怪我没提醒你,陆门就是个地狱,会活活剥下你一层皮,到时候,你不想放手也难。” “今日不知明日事,我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 荒凉了近百年的亲王府今天稍显热闹,门口停了几辆车,又有七七八八的保镖守着,偶尔有路过的人瞧见,都被这架势震慑得绕远走。 市政有心动这块地,下大力度整顿这一片的经济,所以派了人下来做考察,陪同考察的有陆东深和邰国强。 邰国强最显正式,携带了夫人何姿仪。要说这何姿仪也算是背景响当当的女人,早些年父亲在香港的黑道势力很大,足够只手遮天,香港回归后,其父家开始没落,可邰国强和何姿仪的感情始终甚好。何姿仪身上也没有父家的戾气,相反大家闺秀温雅和态。这次邰国强特意带了她来,是因为听说徐秘书长的父亲也跟着来了,所以,除了能给市政留下个夫妻和顺的好印象外,想来也是从徐秘书长的夫人身上拉亲近。 所以,市政的徐秘书长语重心长地拍着陆东深的肩膀上,“每次见你都是只带助理,该交女朋友了吧?” 陆东深笑笑,“女朋友脸薄胆小,带来只会让徐秘书长见笑。” 徐秘书长就哈哈一笑,指了指他,“你啊,金屋藏娇。” 果不其然,何姿仪和徐秘书长的夫人一见如故,两人相聊甚欢。后来相携去洗手间的时候,陆东深和邰国强已经陪着徐秘书长走到前厅,徐秘书长一脸凝重,“能盘活整条街的势必是要公司实力雄厚,所以,不管是你们哪家拿下这标书,都不能只是拿政府做背景当幌子破坏性改造,这是条有着几百年文化的老街了,要在尊重传统的基础上进行有效开发,必须要在规定时间内提交阶段性的开发进度报告,我们既然要动这片地,就要对这一片的经济和民生负责。” 陆东深和邰国强自然应允,尤其是邰国强,很十足的把握。这一路上他跟徐秘书长沟通得比较频,再加上两人的岁数相仿,便有了更多话题。 徐秘书长的夫人先出来的,她生得和善,身体虽微微发福但皮肤保养得不错,眉里眼里都是对陆东深的喜爱,见三人稍稍有了空闲,就旁敲侧击陆东深是否交了女朋友。 徐秘书长岂会不知道夫人心思,笑呵呵道,“想做媒啊你晚了一步,陆总已经有女朋友了。” 徐夫人哎呀了一声,很是遗憾,“这么俊还这么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应该肥水不流外人田才是啊。” 陆东深浅笑,“徐夫人过奖了,我不过就是个全身铜臭味的商人,真要是入了仕界这个田,那会熏臭了一片庄稼地。” 两人被逗得直笑,末了徐秘书长突然想起,“邰董事长的小女儿是跟陆总年龄相仿吧,不知你们两家……” 毕竟是外圈的人,并不知晓当年事。 陆东深只是笑笑没说话,邰国强也笑了笑,但有些许尴尬,刚要作答,就见何姿仪从里头跑了出来,向来温雅形象,此时此刻竟像个疯婆子似的大呼小叫。 慌里慌张,眼睛里尽是恐惧,一把揪住邰国强指着洗手间的方向,“鬼!有鬼啊!” “胡说什么?”邰国强眉头一皱冷喝,但转瞬想到还有外人在场,便缓和了语气,将何姿仪拉住,“一定是你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别胡思乱想了。” 然而何姿仪真是被吓得不轻,所以压根就顾不上邰国强的心思了,声嘶力竭,“我没看错!就是有鬼,一个女鬼……她、她刚刚就站在戏台上唱戏,那张脸惨白!” 离这里最近的就属戏台入口处的洗手间,从那头出来,眼能瞧见的就是那处戏台。 邰国强脸色十分不好。 这闹鬼传言都是这里的街坊四邻传开的,虽说的确影响了这一带的运营,但作为政府的人是绝对不愿听见这种流言蜚语的,更何况,还在今天这么个节骨眼上。 徐夫人见状上前拉住何姿仪的手,安慰道,“你八成是听了些这里的传言,其实啊都是没影的话不用相信,这世上哪来的鬼呀,别自己吓自己了。” 何姿仪一把反握徐夫人的手,“你不信我?你们不相信?我刚刚真的看见了,白飘飘的,脸上画着脸谱,走路没脚的……” 邰国强忍无可忍,将何姿仪拉过来,压低嗓子,“够了。” “我真的看见了!”何姿仪一脸惊恐。 徐秘书长的脸色自然不大好看,轻咳了一声,“我看,要不咱们就过去瞧瞧,八成是来亲王府捣乱的人。” 邰国强面子上着实挂不住。 徐秘书长看向陆东深,“陆总觉得呢?” “哪用劳烦徐秘书长?”陆东深含笑,转头给了景泞一个眼神,景泞领会,命几名保镖过去查看。 徐秘书长欣慰地看着陆东深。 就这样,几名保镖将亲王府上上下下翻了个遍都没瞧见半个人影,更别提在戏台上唱戏的女人了。 何姿仪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无奈之下,邰国强只好先行带她离开。陆东深亲自送徐秘书长回到车上,临关车门前,徐秘书长看着陆东深有些意味深长,“别看你年纪轻,做事倒是沉稳冷静。现在华力闹出些不好的传闻来,邰家夫人又疯言疯语的,陆总啊,你们天际可别在这个空档出岔子了。”“您放心,天际不会让您失望的。”陆东深手抵着车门,眉眼波澜不惊,“餐厅的地址我已经给了司机,您一会跟在我车后面走就行,今晚的厨师做得一手地道的上海本帮菜。”话毕微微压下头看向徐夫人,” 最拿手的当属腌笃鲜,已经给您备下了。” 徐夫人笑道,“真是有心了。” 陆东深关上车门后又叮嘱了司机几句,然后回了自己的车子里。 车门一关,车子徐徐前行,徐秘书长的车子紧跟其后,再前再后就都是保镖的车子了。 景泞坐在陆东深身边。 陆东深沉默了许久后,冷不丁问景泞,“邰夫人撞鬼一事你怎么看?” 景泞坐得僵直,“估计是眼花看错了,这世上哪有鬼呢?但这一下子倒是在市政面前的印象打了折。” “是吗?”陆东深语气淡淡,靠在车座上,缓缓开口,“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景泞,你的脸色很不好。” 景泞打了个冷颤,忙道,“陆总,我只是没休息好。” 陆东深不再说什么。 倒是景泞,心底的寒意越来越重,曾经,她也在亲王府里听见有人唱戏,但这件事是绝对说不得给陆东深听的…… ** 暮色沉沉的时候,蒋璃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家门。 房间里是清淡的气息,经她一手调配。 那香炉稳稳逸烟,像是女人的头发丝般纤细。 蒋璃进门时正是华灯初上,透过落地大窗,可瞧见园区内的霓虹盛景。没了车水马龙,没了喧嚣吵闹,明明身处繁世,却能过着如深居隐士般的日子。 她先填满了冰箱。 水果、蔬菜、各类烹饪食材、牛奶、甚至还有啤酒,分门别类一一放好。末了她又反复地查看一番,没摆正的摆正,没按大小个排好的又重新排。 最后得出个结论,果真还是空空的冰箱最适合有强迫症的人。 厨房干净地可耻。 蒋璃甚至伸出手指使劲蹭了一下油烟机,老天,一点油腥都没有,甚至还能听见蹭得咯吱响的声音,上次陆东深可是开过火的,要不要擦得这么不留痕迹? 厨具一应俱全。 摆在橱柜里,通体的白色瓷盘,没有花纹没有其他颜色,照比天际酒店里的餐厅要枯燥很多。 筷子勺子叉子等码放在洁白的餐布里,整整齐齐,连一根冒头的都没有。蒋璃小心翼翼地拿出打蛋器,但还是碰歪了旁边的开瓶器,弄得她直紧张,又伸出根手指头把开瓶器给怼了回去。 思来想去的总觉得这不是个长久的办法,掏出手机,直接打给素叶。 那头接的挺快,嘴里在吃东西,照这架势,应该是在吃晚餐了。蒋璃开门见山,“强迫症患者怎么治疗?” “你患上强迫症了?” lt;/divgt; lt;/divgt; 第74节 “不是我。” “陆东深?” “嗯。”蒋璃应了声,“你怎么知道的?” “能让你上心的人不多吧。”素叶笑。 蒋璃抓起一枚鸡蛋磕在瓷碗的边缘上,“你信不信哪天我心血来潮到你诊所勾搭小姑娘去?” “爷,你可千万别来,要不然我诊所里的姑娘该一整天心神恍惚了。”素叶马上示弱,“满贯疗法啊,最简单直接。” “说人话。” 素叶那头笑,“简单来说就是他越怕什么就越给他看什么,时间长就好了。” 蒋璃挑眉,“就这么简单?” “心理疾病,又不是生理上的。” “行了,挂了。” “哎,用人朝前不用人——” 蒋璃掐了通话。 满贯疗法……她一掀白色餐布,里面的餐具散了一大片。 正玩得起兴手机又响了,蒋璃以为是素叶,看都没看接通,“亲爱的……” 那边顿了一下。 蒋璃这才察觉不对,一看来电显,差点咬了舌头,“陆、陆东深?” “刚刚你叫谁亲爱的?”陆东深在那头开口。 蒋璃态度转得快,“你啊。” “嗯?”那边沉笑,“谎圆得挺顺。” “不信算了,你什么情况啊?”蒋璃听着电话那头的周遭环境,像是在应酬。 陆东深没回答,反问,“你在哪?不是让你等着我吗?” 蒋璃懒洋洋地靠在操作台旁,“在你家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头微愕,“我家?” “嗯,做了菜等你回来,陆先生,没你的命令我不敢吃饭啊。”陆东深被她逗笑,“我尽快,一小时吧,你饿了可以先吃,但吃完不准走,在家等我回来。” 第152章 我想抓你的心呢 华力集团出了丑闻。 大抵是商业操守出了问题,暗指其集团负责人买通商业间谍等行径。这番流言蜚语倒是没形成正规的新闻通稿上了电视,但在网络上被炒得沸沸扬扬。 网络传播迅速,并一度上了热搜,虽说很快就被人撤下来了,但众说纷纭还是有的。 饶尊对此没有出面澄清,集团的公关组对外声称一切只是谣言。 蒋璃是在做完最后一道菜刷微博的时候瞧见的,心中暗惊。大v转发的那些文章都已经被限制了,可她虽说只看见了零星一点,也是瞬间能猜测出华力目前的处境。陆东深十分绝决地辞退了跟华力接触的一部负责人,暂且不说对方是否真的有泄露商业机密的嫌疑,就是单单在这个时候做出辞退的行为也足以让外界猜测,更别提陆东深下了一招狠棋,将对方逼得无路可走。 如此高调和铁腕,自然就将矛头指向华力,也将外界的视线转到了华力身上。怎么就这么凑巧现在又是亲王府项目竞标阶段?所以,今晚这番流言四起也就有迹可循了。 蒋璃隐隐不安。 陆东深做事滴水不漏,商场之上如同一头运筹帷幄的虎,永远都是伺机而动步步筹谋。 可她十分了解饶尊,今天这般吃亏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陆东深注定是头虎,那饶尊就是匹狼。在中国的市场上,陆东深单打独斗,而饶尊身后站着的可是沾红的资源。 未来的路,哪怕没有长盛集团,饶尊也将会是陆东深最强劲的对手。 蒋璃太过专注,就连陆东深回来了都未察觉。 直到,他从身后轻轻将她搂住,“看什么呢?” 吓了蒋璃一跳,手一哆嗦,手机险些滑落,忙将其揣进兜里,微微侧脸看他,“没什么,瞎翻瞎看呗。你喝酒了?” “多少喝了点,市政的人总得应酬。”陆东深松开了她,绕到沙发上坐下,松了松领带,手一伸又把她扣怀里。怀中女人绵软,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清雅的气息,他喜欢得不得了。 这种感觉很好。 好到微妙。 陆东深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身在酒席,心却早就奔回了家。 眼前这个房子,在他眼里就只是个房子,不曾有过家的感觉。可就是今晚,当她在电话里告知她在他家的时候,他在酒桌上就坐不住了,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家。 他想过她等他回家时的样子,却从没料过会是这么温馨。 灯光鹅黄,不刺眼,整个房间像是被蒙上了纱,她置身这漫天的纱幔之中,背影妖娆却又温暖,周遭有饭菜香,是生活里的烟火气。 杨远跟他说,你家缺少烟火气。 可自他懂事起,他所在的陆门就是这样,有饭菜的香气,却是出自家里厨子之手,来自各国的厨子,满足了陆家儿郎的胃口,却没让陆家子女体会到什么是烟火气。 陆东深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烟火气,可今晚,当他拥她入怀时他才明白,烟火气像是一剂毒品,一旦沾了就离不开了。 这毒品,是她给他的。 蒋璃也闻的到他衬衫上沾着酒气,不浓烈,淡淡的香醇,喝的应该是茅台,而且正如他说的,应该没喝多少。 她靠在他怀里,玩着领带,不动声色地问,“看来市政的人被你搞定了?长盛和华力被你踢出局了吧?” 下巴被他捏起,他低头看她,似注视又似揣摩。蒋璃心跳加快,她的确是想知道在这场跟饶尊的对决中他的胜算有多大,可又不想在他面前提及饶尊。 她被他看得有点紧张,就像,自己的这点心思其实是被他看在眼里的。 陆东深忽而笑了,松了她的下巴,摸着她的后脑答非所问,“吃饭了吗?” 蒋璃见他避而不谈,便也不追问,“没啊,饭菜都做好了等你回来一起吃呢,不过八成你在酒桌上已经吃饱了吧?” “你亲自下厨?”陆东深多少有点吃惊,他以为凭着她一身懒骨,十有八九就是带了外卖回来。他这神情和质疑语气多少打击了蒋璃,“我就不能下厨吗?等你啊?你做的东西简直难以下咽。”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张爱玲有句话说的好,抓住男人的心要通过胃,所以今晚我就亮了一下厨艺。” “你不用通过我的胃也能抓住我的心。”陆东深的身子微微压过来,她笑着往后缩他就顺势往前压,眉眼一扬,笑得邪坏,“我想抓你的心呢?很是凑巧,我也听过这段话的后半句。” 蒋璃平时不看张爱玲,唯一看的一本就是色戒,所以自然知道这段话的后半句是什么,心就猛烈蹦了一下。 正如他说的,她不用通过他的胃也能抓住他的心,而他,就算不用多对她做什么,她的心也开始迷失慌乱,就像此时此刻,就这般距离,他身上的气息勾着她的呼吸,致命交缠。 不经意又想起他留在她胸口的温度。 目光能及的是他微松的领带。 其实蒋璃觉得自己是有色心的,跟他每每待在一起,她的眼睛总会时不时往他身上瞄。她喜欢他坚阔的胸膛,就算穿着衬衫也能有结实流畅的胸肌轮廓。 那一粒粒的衬衫扣子包藏祸心,敛着他肌理的蛊惑,让他成了禁欲又诱惑力十足的男人。 扣子的末端被腰带遮住,黑色带皮黑色暗扣,再简约不过的皮带,那晚,就像是皮带扣铬疼了她,可她觉得,真正铬疼她的还有旁的。 她觉得他的资本,很足。 可是,还有其他女人享用过他的雄厚资本,这么想着,蒋璃就含酸拈醋了,“你通过人家张爱玲的后半句抓住的女人心还少啊?” 陆东深一愣。 蒋璃一骨碌从沙发上起来,扯着他的领带一头,“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倒了啊!” 陆东深起了身,任由她扯着领带拉着他走,“吃,当然吃了,你这么辛苦做的,我——” 话到一半时人已经进了餐厅,紧跟着后半截话咽下去了,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蒋璃松开他的领带,朝着满桌的饭菜一比划,“请吧,陆先生。” 餐厅挨着厨房,开放式,所以里面什么模样陆东深都看在眼里,他僵持了能有几秒钟,紧跟着脚步一转。下一秒,蒋璃身形一闪稳稳挡住了他的逃离意图,诡笑,“陆先生,您这是要往哪去啊?” 第153章 你可真是我祖宗 陆东深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片已经偃旗息鼓了的战场,尸横遍野哀鸿一片。放眼过去,料理台上锅碗瓢盆满天飞,摘剩的菜还扔在那,油盐酱醋各种瓶子都堆在上面,有盖子敞开的,半阖上的。橱柜里更是糟乱,原本是按照碗碟大小码放整齐的顺序,现如今就东一只西一头的瞎放。 这只是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的,如果进了厨房,还不定能怎么再乱。 陆东深又有了抓狂的冲动,像是无数只虫子在脊梁骨上嚣张肆意地爬,然后往他毛孔里钻。 强迫症迫使他恨不得马上动手收拾了这片残局,洁癖症又迫使他恨不得马上拔腿就跑。 蒋璃稳稳当当地挡在他面前,双臂交叉环抱,十分悠哉地斜靠在一边,笑里都是明显的不怀好意。 末了,陆东深说,“要不然,我们到外面吃吧。” 蒋璃可没顺着他,大摇大摆地进了餐厅,往椅子上一坐,“干吗要到外面吃?我做都做好了,陆东深,我可是不轻易下厨的,你别没良心。” 如果没看见厨房的一片狼藉,他听了这话绝对会感动,可现在,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着的是:哪有姑娘家做完饭弄得厨房跟被核武器炸过似的? “这样,你吃,我先把厨房收拾一下。”陆东深说着往上撸了袖子,他觉得既然逃不掉的话那就只能动手清理战场。 刚要踩着上坟的心情去厨房,就听蒋璃慢悠悠道,“急什么呀?等吃完了饭你再一起收拾呗,反正我也只管做饭不管收拾。我做饭你善后,看,多合理的搭配。” 陆东深一听这话头就大了,要他顶着一团乱吃东西还不如杀了他得了,但又不好意思驳了她一片“好心”,只能说,“我先去洗个手。” 一洗就洗了近五分钟。 远远地就听见蒋璃在喊,“陆东深,你是洗手还是沐浴啊?吃个饭不用这么正式吧?” 陆东深早就洗好了手,只不过是想着能避一会是一会,听见蒋璃的鬼叫,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出来。 “你难得做一次饭,为了表示感谢,即使不用沐浴我也得先更衣。”陆东深穿着的还是在外的一身商务,终于找了个最合适不过的理由。 蒋璃一手转着筷子,一手托着腮帮子,身子微微一斜,倒是平添了一身媚骨的模样,“亲爱的……” 这一声能媚得生生勾人,听得陆东深心口荡漾了一下,痒得很,也恍惚于她眼里的风情万种。 “我倒计时哦,如果五分钟内亲爱的没坐到我对面,那整间房都要遭殃哦。”她说得无骨魅惑,可话里的意思可不美好,“亲爱的也知道我对房间的摧残力吧?” 陆东深头皮一阵阵发紧,干涩着喉咙,好半天道,“知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久等。” 5分钟能有多长? 300秒。 lt;/divgt; lt;/divgt; 第75节 有人说,5分钟很短暂,短到转瞬即逝;也有人说,5分钟也很漫长,长到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一个世界的变迁。 陆东深觉得说五分钟漫长的人全都是扯淡,至少他在更衣室里闷了五分钟也没见沧海桑田变迁了。 但他知道,如果再不出现在她面前,他的人生将会山崩地裂。 满桌饭菜一看倒是色香味俱全。 陆东深承认自己很挑嘴,对入口的食物很讲究,但也是觉得,先别说味道,就单看这菜品的卖相就能达到米其林三星的标准,当然,如果忽略一瞥眼就能瞧见的满目疮痍。 蒋璃看了一眼时间,“陆先生很准时啊。”还真是踩着最后一秒钟坐下来的。 陆东深努力挤出笑,“承让。”饭菜很可口,尤其是一口汽锅鸡做得很是爽口。少荤多素,上好的高山黄牛和多种菌菇类,陆东深诧异于她竟能搜刮到这么多的食材,蒋璃则鄙夷地看着他说,“陆大少爷,你很少进超市吧?现在大型的超市里什么买不到?” 陆东深摸摸鼻子,他不是很少进,是压根就没怎么进过超市,他都忘了最后一次进超市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好像还在美国。 蒋璃做点评,“只可惜啊不是最新鲜的食材。”这要是在沧陵,最鲜嫩的黄牛肉随便抓,野生菌上市时菜市场随处可见。 想她在沧陵时最喜欢做些烤干巴,或者亲入香格里拉弄些牦牛肉做火锅或晒干成肉铺,到了天冷时跟着蒋小天他们窝在沙发里,边吃着肉干边喝青稞酒,旁边壁炉里的炭火烧得通红。 陆东深见她话说了一半藏了一半,也多少猜出她在想什么,问,“西餐会做吗?” 蒋璃从尘封旧事抽离出来,“西餐你还没吃够?” “吃习惯了。” 蒋璃问,“是我做的不好吃?” “不,很好吃。”陆东深说,“只是,我不大习惯吃滇菜,或者其他菜系你倒是可以试试。” 说到这又想起厨房,转了话锋,“不过在家做一次饭太麻烦,在外面吃省时省力。” 不是他不喜欢她做的滇菜,只是不想她太去怀念沧陵。 沧陵对她来说是温暖的天,对他来说是亘在喉间的刺,她越是怀念,他越是不安。 许是他太过贪欲,想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不允她想起那段过往,那段曾经是别的男人给她的过往。 她应该是他的夏昼,不应该是谭耀明的蒋璃。 蒋璃的注意力被他最后一句话背后的涵义转移,又笑得很坏,“那怎么行啊?在家吃才有烟火气,你家就跟旅馆似的,不好。” “本来我也不怎么回来睡。”陆东深说了句。 蒋璃嗤笑,将筷子一放,“是啊,你都睡在别的女人床上嘛。” 陆东深一口汤差点呛到,抬眼瞅她。 蒋璃有点懊恼。其实她不想提这件事,就好像自己挺小心眼,又或者那边陈瑜过来说上一通这边她就找陆东深算账,这不明摆着让陈瑜得意?可是,他就坐在她对面,换了家居服的他英俊洒脱风景如画的,她会忍不住想,有多少女人攀附他这副健硕的身骨呻媚迎合。 “别胡思乱想。”陆东深给她夹了菜,语气温柔。 蒋璃不想跟他翻旧账,而且也不知道从哪下手翻,想了想,还是先紧着陈瑜的事。 “是我胡思乱想吗?陈瑜呢?” 陆东深暗自松口气,“我跟她没什么。” 这点蒋璃倒是知道,嘴里不饶人,“没什么全公司上下都知道她是你情人。”关于陈瑜的话题他们之前有说过,但是陆东深也没恼她旧事重提,放下筷子,轻叹一口气,“她不是我情人,但是嘴长在别人脸上,我管不了。陈家对我有恩,当年陈老爷子临终前没别的要求,只希望我能照顾好他女儿,我应允了陈老爷子。囡囡,救命之恩,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得报。” “你当年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东深轻描淡写,“利益之争。” 蒋璃疑惑。 陆东深抬眼看她,笑了笑,“利益关乎人性,比明刀明枪还来得杀人不见血。” 这话,蒋璃信。 吃完饭后,蒋璃说,“陆东深你看,在这么糟乱的环境里你都能吃下去饭,说明你的强迫症和洁癖是能治愈的。” 说这话的时候,陆东深正埋头清理现场,闻言后说,“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得不从命了。” 在这一顿饭的餐桌上,除了有她巧笑盼兮外,在她手旁还多了那把芬兰刀,每每他坐不安稳时,她总会摸着芬兰刀的刀柄,大有一副一刀插过来的架势。 蒋璃笑不可支,“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东深手快脚勤的,缘由是能早一秒整洁现场他的眼睛就能早一秒得到安歇。 见他收拾完厨房出来,蒋璃一拍手,“行了,大功告成,日后勤加锻炼。” 见她拎包,陆东深上前,“去哪?” “回家啊。”蒋璃指了指时间,“不过你得送我,太晚了。” “我让你走了吗?”陆东深笑。 蒋璃也笑得“和善”,将他一路拉到玄关,“我也不想走,但是我觉得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信你看看。” 陆东深顺着她的手指头看过去,蓦地倒吸一口气。 因为刚刚进门时他只顾着看蒋璃了,并没看见原来地上有一道划痕,在灯光下格外的刺眼。 “香炉划的,真没想到比大理石还要坚硬。”蒋璃没心没肺地解释了句。 下一秒她就被他按在玄关的墙壁上,腰被他掐住,手劲有点狠,他低头看她,“故意折磨我是吧?” 蒋璃的视线飘到那道划痕上,的确是有点惨不忍睹,“估计擦是擦不掉了,要不你考虑换地面呢?估计够折磨你一晚上的了。” “我是说你。”陆东深的嗓音沉沉的,“什么时候准备好给我,嗯?” 蒋璃一愣。 他的唇贴过来,气息深沉,“今晚别走了。” 蒋璃心神恍惚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脸就臊红了,一把将他推开,“想什么呢你?别耍流氓啊!” 陆东深似笑非笑,“真逼着我强上你啊?”他还真头一次这么有耐性,也是邪门了。 蒋璃双手一展摆出御敌的姿态,“既然和平对话不成,那只能武力解决了。” 陆东深被她逗笑,“就凭你的花拳绣腿?” “花拳绣腿?我在沧——”蒋璃说到一半止住,话锋一转,“几个大男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厉害,真不服气的话,改天拳馆较量。” “直接床上较量不就行了。”陆东深说着又来抓她。 她手一挡,但被他捏了个瓷实,她急了,“我喊非礼了啊。” “喊吧,我看谁敢管。”陆东深大手一扣就将她捞在怀里。 蒋璃一个反身想逃脱不成,干脆蹲地上,陆东深还扯着她的两只手腕,将她往房里拖了好几米远,蒋璃连连求饶,“哥、哥……咱改天、改天。” 陆东深被她这副样子弄得真是哭笑不得,他不过就是想要她,怎么就跟贩卖良家少女似的? 他蹲身下来,捏着她的下巴,忍住笑,“改天?” “改天改天。” “改哪天?” 蒋璃咽了下口水,“改……天时地利人和那天吧。” “我觉得今晚就不错。”陆东深饶有兴致,“俗话说得好,择期不如撞日。” “我今晚不行啊。”蒋璃脱口。 “你赶时间?”陆东深摩挲着她的下巴。 蒋璃有急才,“我那个来了。” 陆东深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那个是指什么,笑了,“行啊,来,我亲自给你检查一下。” 蒋璃哭丧着脸一把抱住他的腿,“哥我求你了,今晚就放过我吧,我真没有心理准备啊。” 陆东深的满腔热情都被她这一声求弄得无处安放了,活这么大,还头一次在这种事上犯难,又迫得一个姑娘家都快哭了。 将她搂在怀里,又可笑又可气,“你可真是我祖宗。” “那你能送祖宗回去不啊?”陆东深将她微微拉开,捏着她的脸,“你给我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 第154章 鼻子会出错 商川收工时助理过来了,小声跟他说,外面有人找。 今天是他的主场戏,已过凌晨,这个时间不可能是有什么人来探班,并且今天剧组也没有探班安排,商川想了想问,什么人。 助理说,也是个传话的,说他们老板一直在等您收工呢。 果真就是个传话的,黑色西装工整得很,但虎口有糨,看样子是个保镖。见了商川十分恭敬,但不让助理跟着,在前方引路,带着商川出了剧组范围,朝着路边停靠的一辆车子过去。 上了车,司机不在车上,保镖也守在了车外。 对面的男人正襟危坐。 本就是郊区,入了夜路灯也不及市区明朗,所以男人脸上罩了大片阴影。 商川借着微弱的光影打量了他,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半天才想起,迟疑,“您是……邰业扬?” 邰业扬微微颔首,“是。” 商川不解地看着他,长盛集团的副总,经常会有些采访报道出来,曾经也在某些场合有过交集,但他和他绝没到促膝长谈的程度。 “您来找我是?” 邰业扬左腿叠着右腿,一手端着红酒杯,一手搭在车座上,姿态十分悠闲,“我来是想卖你个人情,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得住。” 商川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拾阶而上,“洗耳恭听。” 邰业扬抿了口酒,“你不是一直在找左时的下落吗?” “你知道左时在哪?”商川一下子变得激动,但很快反应过来,警觉地盯着邰业扬,“你怎么会知道左时?” 邰业扬笑得深沉,“我既然想卖你个人情,那有些事有些人总得先打听清楚吧。” 商川虽说觉得奇怪,但既然涉及左时他肯定会焦急,便追问邰业扬。邰业扬轻轻晃了下酒杯,红酒在杯里左右撞了撞,杯壁上挂了酒色,暗红似血。 他说,“也许,你听完我跟你讲的事你就知道左时的下落了,也会再去衡量你要不要继续跟天际合作。” 商川眉心一凝。 ** lt;/divgt; lt;/divgt; 第76节 总部对于配方成分调查一事有了结果时,这一天正是大风。 窗外洋洋洒洒的白絮飞过。 柳絮满天飞的时节来了,也意味着北京的春天即将结束,进入蝉声鸣鸣的酷暑。 蒋璃随着养父母来北京定居那年也是这个季节,柳絮比这还要多,随风而过铺在地上一层又是一层。 她觉得像雪。 那个时候北京也会下雪,一下雪,胡同里就热闹了,总有嬉戏打闹的孩子身影,再不就是堆个很大的雪人,偷着抠点家里的蜂窝煤给雪人点缀倆眼睛。 现如今北京罕少下雪,只靠着柳絮一解相思。 她离京了三年,倒是在沧陵见到了雪。 蒋璃总会看着飞扬的柳絮发呆,然后,就想起沧陵冬祭时的最后一场雪来。 接到电话是上午十点。 赶到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人,正中的位置坐着陆东深。在他左手旁坐着陆起白和杨远,紧挨着杨远的还有一男一女。他右手边空了一个位置,然后是景泞。 没有秘书在场做记录。 蒋璃心里不知怎的就咯噔一下,内部会议。 见她来了,陆东深示意了一下他手旁的空位,“坐吧。” 所有人都在等她,或者,是要她给个交代。 等坐下后,陆起白做了个简单的介绍,“这两位是总部检验部的负责人denny 和检验师karen。” 正要介绍蒋璃时,denny开口说话了,“我知道你,夏昼,或许现在整个陆门都知道你在跟季菲宣战。” denny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下巴刮得干净,穿着虽商务,但那双深蓝的瞳仁里有着点不羁,搭在办公桌上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婚戒。哪怕隔着几个人的距离,蒋璃也能闻得到他身上古龙水的气味,老外体味重,大多喜欢用强烈的香水味来遮掩,但是这个denny不同,他身上的体味尚算清爽,那么还如此喜欢古龙水就意味着本性挺招摇的。 蒋璃开口,“我不屑于跟谁宣战。” denny听了微微扬眉。 陆东深这时开了口,“两位说一下目前的情况吧。”近在他身边,声线就听得格外清晰。陆东深其实中文说的不赖,甚至说已经精通中文,书面语口语都说得很溜,各种典故俚语习俗等等也知道得清楚,但就是偶尔会在腔调上拿不准,毕竟是打小说英文的主儿。 现在听着他说英文就觉得,他的母语就是英文,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中文说得再溜也不及英文溜。 denny看了一眼karen。 karen先是将化验报告逐一给大家发了一份,坐下后看着蒋璃直截了当,“经过我们的化验,配方里并没有发现你所提到的强心草成分,而且季菲也不承认里面添加了强心草。” karen是个口齿伶俐语气犀利的姑娘,面不带笑,挺年轻的但看上去也很保守,职业裙在膝盖,这个长度在国外大多数企业已经很难见了。 她没结婚,无名指上空空荡荡。 陆东深在翻看化验报告时微微蹙眉,蒋璃连报告都没看,文件一阖,身子朝后一靠,“不可能,配方里有强心草的成分这是事实。” “你的意思是我们检验部出了问题?” karen语气不悦,盯着蒋璃,“作为总部的检验科,严谨是我们一贯的态度。” 蒋璃嗤笑,“这跟严谨没关系,跟你们是不是有本事有关。” denny闻言饶有兴致,“请问夏昼小姐,你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出强心草成分的呢?” 蒋璃不疾不徐,“鼻子。” “鼻子?” denny笑了,“难道鼻子比仪器还要精准?夏昼,你的玩笑开得有点大。” 蒋璃不悦,“我从来不拿工作上的事开玩笑。” karen说话,“目前检验结果就是这样,配方中只存在侧伯、杜松和长叶竹柏的成分,没发现强心草,所以也压根没有出现石蒜碱这类有毒成分。” 蒋璃本来就觉得这两人有袒护总部的架势,听了这话更是不高兴,刚要开口争辩,陆东深就横过来手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转头看着karen,问,“有关配方的检验做了几次?中途有没有人插手或者换检验员?” karen十分坦然,“这件事一直是由我来负责,因为事情严重,所以过程一直是与外界隔离的,没人插手,我也没有转手给其他人,前前后后做了三次,同样的结果。” denny看向陆东深说,“marcus,总部检验科的权威和专业你应该很清楚,人的鼻子会出错,但仪器不会错。”蒋璃闻言心口一提,下意识反手抓住陆东深的手,“你要相信我,配方真的有问题。” 第155章 她出错由我担着 强心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成分与成分结合形成的石蒜碱。大中华区的配方是统一的,虽说其他地区的配方中也含有强心草,但气味组合没有陆东深办公室里的那么复杂,之所以被蒋璃查出石蒜碱,恰恰就是因为他之前所抽的烟草与强心草起了反应。 这般细枝末节才叫蒋璃后背发凉,她很早就觉得这件事是针对陆东深的。 陆东深任由她着自己的手,没管在座的各个眼神有异,他看向karen问,“大中华区抽了几处样品过去?”“这件事因为涉及到你,所以天际旗下但凡涉及配方的我们都做了抽样,marcus,这是件十分耗时耗力的事情。” karen说话十分干脆,目光直视蒋璃,“我知道气味构建师的鼻子都很灵,尤其是夏小姐的。我之前也多少听说过夏小姐的能耐,但你也许并不清楚我们陆门检验机构在全球的权威性,陆门拥有一线最顶尖级调香师,而旗下数多奢侈品品牌的气味实验都要经过我们检验机构审核才行,我们所有的检验仪器也都是花巨资耗费多年研发,可据我所知,夏小姐不久前感冒过。” 感冒是气味分析师最大的忌讳,会直接影响对气味的判断,蒋璃没料到对方竟在调查中这么事无巨细,连她的自身状况都要暗自调查。 刚要开口,就听陆东深说,“她感冒是在提交配方修改建议之后,而且并不严重。”这也正是蒋璃想说的,那天她在剧组被冻个半死,陆东深接她回城之后第二天她的确有点难受,但也只是头稍稍昏沉,远没发展到要吃药打针的程度。而且从事气味工作她怎么会不清楚行规,别说是轻微感冒,就算是重感冒都不能轻易使用西药。 她那次也算幸运,喝点热水也就好了。 karen没料到陆东深会这么直截了当,愣了一下。一直保持沉默的陆起白开口了,“目前配方存在异议,安全起见,我们江南春不会使用天际酒店的所有日化类配方。” karen多少不悦,denny笑了,“你的意思是要做外部引进?” 陆起白从容不迫,目光落在蒋璃脸上,“我相信夏总监已经有了最好的配方方案。”奈何denny并没给蒋璃开口说话的机会,驳了陆起白的话,“这恐怕不行,原配方并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所以总部的要求是继续沿用原配方,新配方如果想要投入使用的话,至少要经过总部长达半年的检验审核,不能直接拿来使用。” 陆起白微微一笑,“这期间或许是有什么差错,夏总监的能力我有目共睹,所以,我不相信夏总监能出错。” 这话说得直接。 杨远在旁眼观鼻鼻观心的若有所思,陆东深微微眯了眯眼保持沉默,倒是蒋璃多少愕然,不成想陆起白会替自己说话。denny听出陆起白的话中所指,收了吊儿郎当,面色严肃,“我们检验机构自成立那天起接手的气味配方共十三万六千五百起,检验率为零误差,所谓权威可不是我们自吹自擂的,那是靠着我们的汗水和专业一点点累积出来的。” karen也道,“没错,我们只做检验不管其他,如果夏总监另有所图,我想也最好别在配方上动手脚,毕竟配方检验不是儿戏。” “你这话什么意思?”蒋璃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怒火燃了瞳仁。 karen没料到她能直接拍桌子,被她这番来势汹汹吓了一跳,半天没说出话来。 陆东深转头看着她,“你先坐下。” “陆东深。”蒋璃嗓音压得极低。 “坐下。”陆东深威严,重复了句。 蒋璃压下火,重新坐回椅子上。 所有人都在看着陆东深。 陆东深看向denny,“既然原配方没有问题,那就继续投入使用。” 蒋璃倏地转头,惊愕地瞅着他。 陆东深没看她,目光落在陆起白脸上,“江南春的所有日化配方也都要听从天际统一调配。” “好。”陆起白道。 蒋璃攥紧了拳头,脸色十分难看,盯着陆东深的脸,咬牙,“你不相信我?” 陆东深将文件推到她面前,“上面的数据不会作假。” 蒋璃的唇越抿越紧,瞳仁里如同装了枚原子弹,时刻都在引爆的边缘。杨远在她对面看得清楚,忙出面调和,“我看这样吧,这件事我们会下再商量商量,看看——” “不用,配方正常投入使用,否则会影响各部门的运作配合。”陆东深打断了杨远的话,态度斩钉截铁。 他的这句话成了压倒蒋璃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想着他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现在这番,足以证明他并不相信她的判断。 像是被人当众掴脸,蒋璃觉得羞怒难耐,又心口生疼的,口口声声说护着她的男人现在这般不近人情是非不分,他的这般决断和态度像是把刀子生生戳进她的心窝。 再无忍耐的脾气,蓦地起身,将手里的文件往空中也一扬,“去你们的狗屁配方!”话毕,直接出了会议室。 所有人都震惊了。 尤其是杨远,抬手擦了擦额头,冷汗都出来了。 只有陆东深,似乎早就料到蒋璃这般脾气,面色无波无澜,眉眼也不见丝毫愠色,看向denny,“关于原配方一事我会亲自汇报总部。” denny微微挑眉,“这件事应该要夏总监来做吧?毕竟,她要为这次事件负责。” 陆东深落在他脸上的目光肃了肃,“夏昼是我的人,你想让她负什么责?就算是她出了差错,也是由我来担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denny噎了一下,好半天说,“由你担着,当然放心。” ** 蒋璃点了一本菜。 在隔着天际一条街,西北角的一家面积只有六七十平的小餐馆里。老板是个重庆人,做了一手好菜,这里菜价又很是便宜,最适合这附近的工薪阶层,所以一到中午就爆满。 蒋璃之前被茱莉安利过一次,今天顶着一肚子气拉着茱莉来了这家餐厅,幸运的是逮着只空座。别的桌充其量就是按盘点,蒋璃一腔怒火没地撒,点菜的时候将整本菜单往老板娘怀里一塞,“上一本菜!” 老板娘惊愕,“菜单里的菜……全要?” 蒋璃一拍桌子,“对!” 结果,老板还真是做了整整一本的菜,光是桌子又给她拼了四张,挤得其他桌的客人怨声载道,但更多的是好奇这么个瘦弱女子受什么刺激了。 茱莉盯着满桌子的菜,头疼死了,小声对蒋璃说,“夏总监,这么多菜咱也吃不完啊……” 蒋璃死死攥着筷子,“吃不完就打包送给外面捡破烂的!” 茱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心里惶惶的,她是在公司食堂吃过了的,哪还有胃再吃这些,但又不敢不陪蒋璃吃。正拉扯纠结,手机就响了,忙接通,紧跟着腰身一挺,“对对对,嗯是,好,我出门接您。” 挂断电话,没等蒋璃多问就一溜烟往外跑了。 蒋璃也没心思搭理茱莉接了何人的电话,掰开一次性筷子,两根筷子相互蹭了蹭,去了上面的毛刺,闷头吃饭。 刚吃了两口就觉得对面的光线被挡住了。抬眼一看,竟是陆东深来了,从容不迫地在她对面坐下。 第156章 磨叽死她 茱莉不见了。 在出卖了她的行踪后,茱莉成功地逃脱了。 陆东深出现在这种地方很不合时宜,还是开会时的西装革履,就连领带系的都是一丝不苟,坐在塑料椅子上总觉得奇怪。 旁边几桌的客人都往这边瞅,窃窃私语的。其中一桌是三个姑娘,眼珠子落在陆东深身上就拉不回来了。 lt;/divgt; lt;/divgt; 第77节 蒋璃闷头吃东西,没搭理他。 陆东深扫了一眼由四张桌子拼凑成的一张大桌,桌子上的半壁江山都是红彤彤的一片,别说是吃的,光用眼睛看他都觉得胃疼。 再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周围环境,局促的地方,稍稍抬个胳膊都能碰到人,脚底下铺的是地砖,已经因为人来人往或是年头久了踩得看不清图案,划痕、坑坑洼洼的看上去不干净。 廉价桌子,桌面看上去也有点油腻,桌子的一角堆着酱油和醋瓶子,上面的标签也已经被渍给腻糊了,透明袋子撕开一角,里面装着的是粗糙的餐巾纸,一次性筷子就散放在泛旧的绿色塑料筷盒里。 陆东深坐在那很是拘束,几乎不敢动,总觉得哪怕稍稍一动身上都能沾上油污菜腥。 “别吃这些了,中午我已经订了餐厅。” “不去。”蒋璃头也没抬。 陆东深头疼,扫了不远处老板一眼,压低了嗓音说,“这种馆子不干净。” “我觉得挺好。”蒋璃没好气,一筷子插在片水煮肉上,那架势不亚于用她那把芬兰刀插在他身上。“我又没让你吃!” 陆东深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心想着这种环境他也吃不下。“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吃得完这么多吗?” 蒋璃懒得搭理他。 讲真,陆东深没有哄女孩的经验,这个领域对他来说就是个盲点。平时他倒是能偶尔听见杨远在电话里跟女孩子腻歪,今天哄这个明天骗那个的,他听了都替杨远累。 杨远是万花丛中过叶叶都沾身,恨不得裹上一层厚厚的蜂蜜出来。 临出门之前,杨远语重心长地赐了他四个字:死缠烂打。 跟他说,就夏昼这脾气,只有这招能对付的了她,磨叽死她。 陆东深虽没经验,但也总觉得这一招挺险的,末了问杨远,你交过的那些女朋友当中有夏昼这种性子的吗? 杨远十分坦诚,没有,我交过的女朋友都没这么敢跟我得瑟的。 陆东深有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最后也跟他语重心长地说,你这些年的女朋友算是白交了。 纸上谈兵。 陆东深觉得还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话来得最实在,夏昼性子野脾气冲,当众都敢跟他拍桌子的主儿,死缠烂打?没耐性的人最烦磨叽,她不一刀子捅过来都算是慈悲了。 跟她相处的最好方式,步步为营,见招拆招。 老板最后上来的是主食,戗面大馒头做得热气腾腾,刚出锅。放下盘子后,老板笑呵呵地瞅着陆东深问,“多添一套餐具吗?” 陆东深赶忙婉拒,他光是看着这桌子菜就已经饱了。老板娘是过来人看得真亮,上前将老板拉走,压低了声嘀咕,“小两口闹别扭呢,那男的一看就挺有钱,估计是看不上咱家馆子,就别多事了。” 蒋璃这边吃得痛快,但大多数也都是捡着微辣的吃,太辣的她也受不了,馒头倒是啃了大半个。陆东深见状也知道她是铁定不会换餐厅了,见她啃馒头啃得欢也就不担心她会饿肚子。 见她抬手去夹馋嘴蛙,陆东深轻叹一声,“你就吃点主食吧,他家的菜油放得太多,而且我看着这食材也不像新鲜的样。” 蒋璃这边抬着筷子,嗓音虽说压得低,但态度十分不佳,“你管得怎么这么宽?苍蝇馆就这样,你看不惯可以走啊!” 陆东深觉得她也倒是懂事,没在这种地方让他下不来台,至于会议室里她的态度,他是能纵容。 想了想,他伸手拿了双筷子,慢条斯理地掰开,意外地来了句,“囡囡啊,见过听声辩位夹苍蝇吗?” 蒋璃正在扯馒头,闻言一怔。这人怎么冷不丁说了这么句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东深见引了她注意,笑了笑,抬手举着筷子朝着空中那么一夹,蒋璃的目光在他高举的筷子上定格了一下。 他收回手。 蒋璃倏地瞪大眼睛,失声,“真夹到了!” 果真,一只苍蝇被陆东深稳稳地夹在筷子里,他不慌不忙地将筷子一松,那只苍蝇就四脚朝天地落在桌子上,他说,“看来我理解的没错,苍蝇馆果然有苍蝇。” “你怎么夹到的?”蒋璃早就把愤怒这回事抛在脑后了,满血复活。 陆东深抽出张面巾纸盖在苍蝇上,“不是跟你说了吗,听声辩位夹苍蝇。” “你骗人!”蒋璃可不承认她面前坐着的是怎样的绝世高手,听声辩位这种事她承认存在,但听声辩位夹苍蝇只存在小说和电影里,现实中哪有啊。 陆东深扬着下巴朝着苍蝇的墓冢指了指。 “那你再夹一个给我看看。”蒋璃提出要求。 陆东深懒洋洋的,“这种事很耗功力,一天只能做一次。” 心想着再夹?刚才能夹到苍蝇连他自己都吃惊,他原本就只想逗逗她,不想这苍蝇还真不长眼往他筷子里钻。 蒋璃撇撇嘴,“瞎猫碰死耗子!”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多少犯嘀咕,纯粹瞎碰的几率太小了吧?再加上陆东深这人平时看着也不像是个会开玩笑的,想了想又问,“你真会听声辩位?” “嗯。”陆东深稳稳作答。 蒋璃半信半疑的,“编,你就编吧!” 陆东深浅笑。 “你吃不吃啊?”蒋璃想他中午没吃饭,忍不住就问了嘴。 陆东深连连摇头。 “你至于吗?环境是差了点,但他家的饭菜味道不错。”蒋璃半认真半讥讽,“你说你也是跑过户外的人了,如果在户外吃东西,比这条件差的都有吧!” “不一样。”陆东深示意了一下盖着苍蝇的纸巾,“这里毕竟不是户外,而且,让我对着只苍蝇是真吃不下。” 其实蒋璃在见他夹到苍蝇的时候也没了胃口,这种馆子有苍蝇很正常,但就这么被他夹到一只,等同于有人抓了只苍蝇扔进她饭碗里。 破坏力太强了。 末了,陆东深买了单。 整整一桌子菜还剩着。 老板问他们是否要打包回去,陆东深一看又头疼了,这么多菜就算打包也没法拿。 蒋璃干脆,跟老板说,“这附近有挺多流浪猫流浪狗吧,你打好吧,我拎过去。” 倒是有个流浪猫狗的喂养点,老板就忙去打包了。 “陆东深,你想让我消气吗?”蒋璃问。 陆东深直觉是没好事,但也不能拔腿就跑,清清嗓子,“你说。” “一会儿你亲自去喂它们。” 陆东深的头皮快炸开了,整个人都像是遭雷劈,好半天,“要不然换种让你解气的方式?”“浪费粮食可耻,这些东西我就是没办法拿给灾区难民,所以只能接济一下这附近的流浪小生命,你以为我是在惩罚你吗陆少爷?”蒋璃嗤笑,“你自己选吧,要么扭头就走咱俩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要么就跟我乖乖地去喂狗。”陆东深暗吸了一口气,“我跟你去喂狗。” 第157章 对狗比对我好 事实上陆东深想得有点天真,原本以为不过小狗两三只,打包的饭菜往地上一放任由狗崽子们挥霍就行,到了现场才知道,现实远比想象要残忍。 有固定的喂养点,在两楼之间足以五六人并排走的宽敞通道里,通道面朝大街,但是用铁栅栏隔上的,有一处开口,大狗小狗都能钻进去,人钻进去就费劲得很,估计是防止虐狗事件发生。 喂养流浪狗的饭菜或狗粮都要放在指定位置,不能乱放。 陆东深跟着蒋璃从另一侧绕到通道里的时候,里面就只有一条半拉大的小狗在打盹,听见动静蹭地站了起来,见是有人送吃的,兴奋得尾巴快摇成了螺旋桨。 陆东深帮着蒋璃将饭菜拿出来,刚蹲下,见那条狗朝着这边冲过来,一声低喝,“站住!” 小土狗许是被他的气势震慑到,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戛然而止,蹲坐在地上,盯着他。 蒋璃腾出个空盒子,道,“你就不能团结友爱点?什么态度啊?” 陆东深现在哪敢惹她,也任由她批评。见她将菜里的辣椒逐一剔出来放进空盒子里,便问她做什么。 “虽然说是流浪小动物,泼实,但吃多了辣椒也不好。” 陆东深随手顺过她手里的筷子,“我来吧。” 蒋璃落得清闲,蹲在那朝着小狗招招手,“过来啊。” 小狗还盯着陆东深,两只前爪往前蹭了蹭又倒回去。蒋璃被它逗得哈哈大笑,手跟招魂幡似的,“没事儿别搭理他,来姐姐怀里。” 狗倒是机灵没上当,陆东深伸手一个回捞扣住她的脸,低头照着她的唇就咬了一下,有点发狠说,“对狗比对我好啊。” 蒋璃推了几番才把他推开,冲着他挥拳,“我还没原谅你啊,别趁机占便宜。” 美人在侧,只能看着又吃不到,陆东深就有着一股子邪火发不出去,眼瞧着那只小狗瞅着他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架势,他冲它一喝,“看什么看?” 小狗呜咽了一声。 蒋璃慢悠悠地说,“你可千万别得罪它啊,照理说这块地不小吧,怎么就独独它在这呢?”陆东深一听这话,心里暗惊,自然不会以为它是靠打架争地盘这么简单。蒋璃好心告知,“这种就叫做守门犬,人家流浪狗也有流浪狗的规矩和制度,留一个在家里,其他的狗全都出去觅食和玩耍,而家里一旦有任何状况,守门犬就会第一时间去召集同伴。” 陆东深一个警觉,盯着那条狗。 那条狗也悠哉地盯着陆东深,许是被蒋璃介绍了一番身份后洋洋得意,脖子一梗,瞅过来的眼神很是嚣张了。 陆东深最开始觉得尚好,只瞧见了一条流浪狗,听了蒋璃这番话后心里就没底了,起身瞅着那只狗,心里默念:别跑……千万别去报信…… 念头刚起,就见那狗一个扭头扬长而去,他只觉得天雷滚滚。 “这附近有多少流浪狗?” 蒋璃将辣椒拾掇好了,阖上盖子拿在手里,起了身,“那谁知道呢,有可能它半天叫不来,有可能它能叫来个几只。” 叫来几只……还好。 念头刚落,就听见由远及近的一阵犬吠声,陆东深心头一凛,抬眼朝着铁栅栏的口那么一瞧,有几只矫健的身影嗖嗖而来。 但这几只只是打头阵,很快,一群狗就紧跟其后,兴奋直叫,朝着这边撒欢而来。 陆东深倒吸一口气,连连退到了较为安全的地带,但还是被几只胆大的狗围着,他僵在群狗之间,动都不动一下。 蒋璃强憋着笑。 洁癖如他,怕是最受不了一群毛茸茸的动物围着自己转。想他平日商场之上威风如狮残冷如狼,现在对着一群狗手足无措,这么看着挺有喜感。 好不容易从狗群里挣脱出来,那只报信的狗几乎是一路给他们送到铁栅栏外,大有依依告别之势,但在陆东深眼里,它并不友好。 光洁的皮鞋被踩了狗爪印,西装裤腿就不用多看了,蒋璃倒是一身清爽,伫立洋洋而落的柳絮间很是潇洒。同样是喂狗,她喂得轻松自在,他差点被喂狗。 “你有动物缘啊。”蒋璃笑得不善良。 陆东深哪会听不出她话中嘲笑,一张月白的脸被柳絮衬得真是好看,可眼睛里的意思也真是坏,她就在这看似善意的坏笑里,媚得入骨,也邪得要命。 他买了瓶矿泉水,擦了鞋面,掸干净裤腿,笑看着她,“现在消气了吗?” “哪有这么容易陆老板,我赔上全部的热情最后被你公然打脸,这笔账是喂几条狗就能清算干净的吗?”蒋璃慢条斯理,抬手抠了着指甲盖,“我这个人最记仇,尤其是被人打脸的事。” 陆东深伸手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左看右看。 “干什么?”她拨开他的手。 lt;/divgt; lt;/divgt; 第78节 “看看你的脸。”陆东深挑眉,“左看右看都挺好看,哪边肿了?” 蒋璃狠狠剜了他一眼,那架势都让他担心她眼珠子能飞出来。见她转身要走,他快步上前拦住了她。“行了别气了,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你也不是什么善类,万一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将我先奸后杀怎么办?” “小姑娘看问题别这么通透。”陆东深揽过她的肩膀,“虽然,我的确想把你给奸了。” ** 顺义,接近市区的近郊,穿过片片林立高楼,蒋璃觉得这里变化太大。 陆东深果真是把她带到了一片无人之处,但跟他想要奸了她没关系。远处是苍青翠绿的幽山,穿过长巷,尽头是老木门和灰瓦白墙。可走近了,那木门上尽是最先进的防盗系统。院落极大,郁郁葱葱有绿植,还有株参天高的白色樱花树,樱花已是落尽,冒出鲜嫩的叶子来。还有棵古槐,与樱花遥遥相对,如此,春季樱花飞落,秋季金黄铺地。 更像是晚清的百年老宅,一面很大的半透明落地玻璃窗却添了现代感。共三院四房,格局十分讲究。 蒋璃置身其中,入眼的先就是偌大客厅,最显眼的当属西墙边的壁炉,像极了在沧陵时的模样。壁炉旁有沙发茶台,一盏半人高的鎏金香炉做工也甚是讲究。最适合入冬之后,窗外皑皑白雪,屋内围炉夜话。 第158章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这是几个意思?”她不大清楚他的目的。 陆东深没作答,牵着她的手到了西院。 相比前院这里更隐蔽些。 最让蒋璃吃惊的是,屋子里完全被打造成一处实验室,她看了一眼仪器,都是目前国际上最先进的。 “这……” 陆东深还是笑而不语,又拉着她到了后院。 后院的面积几乎是一眼望不到头,因为就像是片小森林般,可仔细打量,眼前的花草绿植不是天然生长,更像是后天移植栽种,占满了眼眶。 院落背阴处晒着各类植草,还有倒挂在屋檐下的,墙角有一张三米多高的梁架,铁铸而成十分结实,格子里全都是手工的瓶瓶罐罐,大小不一。 蒋璃呼吸急促,眼里激动。 熟悉,又不熟悉。 “我让他们从沧陵运来了这些,你看看还缺什么少什么。”陆东深说。 蒋璃细细打量,摸摸看看的,喃喃,“不缺,比之前大上很多。” 她在沧陵有一片隐居之地。 不但种植了大量的珍贵香料,而且还存放了不少她从各地搜罗来的香料,成片、半成品的都一一晒好存好。当时她离开得匆忙,都没能回去一趟,可即使回去,那么多的东西她也拿不了。 不想,陆东深竟帮她都取回来了,而且后院里栽种的草植也都是她在沧陵住所里的,甚至比以前的还要多。 “那个实验室是?”“你一直抱怨天际的实验室太小,设备跟不上,现在这处实验室应该算得上大中华区最大的了,设备跟陆门总部有一拼。专业设备上去了,又有专业的实验基地,那有些配方就算出了问题也可以在大中华区解决,足够有理由驳回总部插手调研的传统。”陆东深说。 蒋璃被他的话惊了一下,然后满腔的就剩下激动,她来到他跟前,“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里从此以后我就能用了?” “本来就是给你的。”陆东深笑,“这里以后就是你和你团队的实验室了。” “陆东深,这太突然了!”她近乎惊叫,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陆东深将她的发别在耳后,“你心念着沧陵,除了那份还不掉的人情,应该就是你的实验室了,毕竟里面放着的是你多年的心血。”说到这,他微微压脸,“现在,我给你了一个更大的实验室,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囡囡,能把你的心从沧陵收回来了吗?” 蒋璃可真是又惊又喜的,但听了他这话也忍不住反驳一句,“你给我实验室就是为了让我收心啊?” “当然。”陆东深毫不掩藏,“毕竟我不希望你心里始终记着个谭耀明,让你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是想告诉你,谭耀明能给你的我能给,谭耀明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 蒋璃眼神黯淡了一下,“谭爷已经去了,你这又是何必呢,再说了……”她没说下去。 曾几何时她也问过自己,谭耀明在她心里究竟算什么?她到底有没有爱过谭耀明? 谭耀明足够好,她也足够喜欢他。 可这份喜欢跟喜欢陆东深的感觉不一样。 谭耀明对她是恩,是敬,是哪怕掏出命来她都不后悔的忠,陆东深有句话说对了,恩情大于天,谭耀明对她来说,就是大于天的那个人。 其实她想告诉陆东深的就是这些。 可男女之间尚算不同,陆东深可以明明白白地解释他跟陈瑜的关系,她道出个谭耀明来,哪怕只是恩情,在陆东深心里都有芥蒂,他是占有欲太强的男人,容不得她心里有旁人丝毫,哪怕是恩情。陆东深将她圈在怀里,头抵着她,似乎也能猜到她咽下去的后半截话,“女人跟男人不同,有时候恩情沉淀久了就会误以为爱情,所以,我任你怎么疯怎么闹,只要求一点,心里不准再去想其他男人,谁都不行。” 蒋璃抬头看着他,“你不让我去想别的男人,那也得对我好才行。”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陆东深笑。 蒋璃抿嘴,也的确,他对她足够好。 “其实,你是相信我的,对吧?”她半晌问,如果不相信,哪会送这么个实验室给她。 “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你。”陆东深说。 “可是那个配方你还继续投入使用。” 陆东深叹了口气,“我问你,那个配方除了会对我造成影响外,其他人会有损伤吗?” 蒋璃想了想,摇头,配方之间的气味要相互配合,重点是在他之前抽的烟草上面,烟跟室内的气味结合才能产生慢性毒素。 “所以,那个配方可以使用。”陆东深跟她讲道理。 “但是你怎么办?”蒋璃急了,“虽然你断了那烟,但谁知道以后配方里还能多什么?我不相信那边的人。” 陆东深听了这话倒是笑得开心,“你是有多担心我?” “你是我男人,我担心不行啊?”蒋璃没好气。 陆东深笑着将她搂紧,这句“我男人”让他心情大好。“我跟总部申请,以后我使用的一切跟气味有关的配方都由你来做。” “能行吗?总部的人都驳回了陆起白的请求。” “如果是在质疑配方的基础上要求替换配方肯定是不行,但我可以凭个人喜好吧。”陆东深说,“我不喜欢那个味道,重新换一个总可以,这个借口听上去很合理。” 蒋璃盯着他,忍不住就笑了。 果然奸商啊,这种鬼点子都能想得出。见她笑了,陆东深也总算踏下心,捏了捏她的脸,“现在大中华区还要依托总部,所以有时候不能跟总部的人硬着来,配方一事影响挺大,季菲在总部也是有些势力瓜葛的,倒不是说总部的实验室里有她的人,单说这次事件如果总部真追究下来就有你受的。” “可是那个配方真的有问题,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当然不能翻篇,这也是我给你实验室的另一个原因。”陆东深如实告知,“总部实验室自然是有它的权威,我倒不是怀疑他们从中做手脚,怕是真没检测出你所怀疑的成分,所以,我才要配方继续投入使用,一来不会对我和其他人有影响,二来我们还可以继续抽样做调查,两全其美。在会上你跟我公然翻脸,会使得所有人都以为我不相信你,所以更方便你来日方长的取样调查。” 第159章 气味害人防不胜防 蒋璃简直是心花怒放。 在会议室里她之所以拂袖而去,一方面是因为总部的人咄咄逼人,另一方面是因为陆东深同意原配方的投入使用。 离开公司这一路上她生气,不单单是觉得他的不信任,更多的是担忧。通过这次事件,她也能感受到来自总部的压力和权威,想凭着一个配方来削弱季菲在总部的权威不大可能,除非能有最直接的证据。 可证据怎么找? 配方问题纯属巧合的话,这件事就永远成谜,但如果有人有意为之,那这次她插不了手的话就会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日后必然会变本加厉。 气味害人,她要怎么防? 一旦她无权干涉的话,那就是防不胜防。 一个陆门不单单是陆东深自己家开的,在入职的时候她就了解过,陆门是整个陆氏组成,陆氏人员构成复杂,所分摊的业务也多如人体血管,动一处就牵全身,各个产业盘根错节,环环相扣。主席之外是六大股东,各个都是陆氏长老级人物,一路打拼着江山过来的,可谓是势力大话语权也重。陆东深是晚辈中间冒头最快的,同时也是受到掣肘最大的,想要真正坐上主席之位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有权衡有顾虑她能理解,只是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现在,陆东深却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不但信任她,还给了她信任的资本。 她应该想的到总部不会善罢甘休,浪费了这么久的人力物力,配方又维持不变,势必是要抓个负责人出来扛雷,但很显然,她的雷陆东深帮着扛了。 陆东深见她眉梢喜动,就问她,“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蒋璃胳膊一伸主动缠上了他脖子,身若无骨似的贴着他,“也不算太消气吧。”她身上有香气也有妖气,就像是她的眉眼。陆东深最痴迷于她的眉眼,眉藏英气,可又媚在眼睛上,勾的人就欲罢不能。他圈住她的腰,不由想到她说她自己是一身懒骨,在他看来倒是一身媚骨,从眼睛里灌进骨骸、血液,又印着肌肤的香,透过很细的腰身到他的掌心。 他说,“如果这也是夏姑娘的生气方式,那我倒是认了,天天这样挺好。” 蒋璃抬眼瞧着他的眼睛,他含笑时很温柔,温柔到连他眼睛里的她都变得温柔了,她忍不住笑,搂紧他,脸埋在他怀里,“其实我脾气可不好了,但真是奇怪啊,你总有办法让我气不起来啊。” 陆东深听了心里甜,低头蹭着她的脸,“你也很有办法,总能牵着我的情绪走。” 蒋璃搂紧他,“陆东深,你真好。”这种感觉也真好,是从未有过的好,搂着他,就像是搂着全世界一样,踏实。 “现在才知道我好?”陆东深笑问。 “早就知道。”蒋璃没避讳自己的心思,“只是不敢去深想。” “怕什么?” “怕中毒,怕失去,你对我越好我就越会想,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那我会不会病入膏肓。” 陆东深抬手就弹了她个脑瓜崩,疼得她直瞪眼,他说,“你这一天到晚的脑子里想什么呢?跟我在一起就想着哪天分手是吧?” “我说的多现实啊!谁能保证谁跟谁一生一世地老天荒啊?”蒋璃说。 陆东深捏着她鼻子,“你离不开我。” “凭什么?”蒋璃挑眉笑。 “凭我的人格魅力。” 蒋璃对于他的强大自信叹为观止啊,“人格魅力再不灵呢?” 陆东深十分认真地考虑了一番,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那只能凭床上功夫了。” 蒋璃一愣,以为他一脸严肃能说出什么有分量的话,结果来了这么一句,很是突然又撩得她耳根子燥热,冲着他龇牙,“你时时刻刻都想着对我耍流氓是吧?” 她被他重新搂在怀里,笑,“还真是。” “正儿八经的外皮,藏着一身风流骨。”她说,“让我突然想到denny了。” 陆东深低头看着她。 “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俩。”蒋璃如实说。 “在会议室里公然把你给得罪了,你喜欢不起来也正常。”“跟得罪我没关系。”蒋璃撇撇嘴,“你们陆门里够乱的啊,那个denny跟 karen有奸情,今晚还不定怎么翻云覆雨呢,这次来中国出差可真是给他们那对奸夫淫妇苟合找到正当理由了。都一个已婚男士了,要脸不要脸?” 陆东深惊讶,“这话怎么讲?” “我能从karen身上闻到denny的气味。”蒋璃说到这,脑子里闪过一丝光亮,像是要想起点什么来,但转瞬就忘了,没抓住。“如果不是经常在一起鬼混厮磨交颈而卧能这样吗?” 陆东深轻叹,“那是他们的私事。” 蒋璃嗤哼,“我就是看不惯而已。”抬眼瞅他,“倒是陆起白今天让我挺意外的,他跟我并不熟,所以突然出言相助让我心里很没底。” lt;/divgt; lt;/divgt; 第79节 “没底就对了,这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帮你,哪怕你貌美如花。”陆东深轻笑。 可心里明镜,陆起白在会议室里那番话是明帮暗踩,在那种情况下,甚至说在已经板上钉钉的情况下还有意倾向夏昼,这明摆着是有制造矛盾的嫌疑。 他的这个堂弟,可没有明面上那么和善。 换句话说,陆门儿郎都不会是什么善茬,骨子里血液里流淌着的都是超出常人的狠。 蒋璃斜眼睨着他。 陆东深明白她眼神的含义,“没错,如果我不是看上你了,你以为我会闲着没事帮你?”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着你一开始就图谋不轨呢?” 陆东深笑得不怀好意,“没错,我惦记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堂堂天际总经理啊,说话要不要这么口无遮拦的?”蒋璃听得小心脏扑腾扑腾地跳。 “那我就跟你说个更口无遮拦的。”陆东深手臂一绕从背后搂住她,说,“你看这里啊,除了气味实验室、会客厅外还有一间挺大的卧室,我想的周到吗?” “嗯,挺周到。”蒋璃点头,“真要是在这里做气味实验的话,可不就要住下?” “我说的周到是指方便咱俩。”陆东深坏笑,“用你的话说就是,鬼混厮磨交颈而卧。” 耳朵根又烫一下,蒋璃直嚷嚷,“陆东深,你信不信我让你尝尝我降龙十八掌的威力啊?” 陆东深愈发是爱逗她,笑着正要回击手机响了。 这个时间打电话来十有八九是公事。 果不其然,陆东深接起电话后脸色微沉了,那头说完后,他道,“我知道了。”蒋璃有了不好的预感,等他收起手机后忙问出什么事了,陆东深也没瞒她,说,“是商川,到了最关键的一场戏,现在闹着要解约。” 第160章 过来讨口饭吃 《浮生》这部戏的翻拍受到广泛关注,又是因为商川的加入成为了众所期待的剧集之一,为此环嘉影视公司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 而商川解约风波将环嘉彻底推到大众的视线里,事件刚起就曝了光,然后闹得沸沸扬扬。 论起解约的理由,众多媒体给出的是商川在拍摄《浮生》期间多次遭遇不愉快经历,并且环嘉严重违背合同上的规定。具体怎么个违背、又违背了什么这等细节没有被罗列出来,闹得最凶的当属商川的粉丝,几乎是一边倒地谴责环嘉影视的周扒皮行径,因为在粉丝们认为商川向来是性情温和不惹是非的好演员形象,莫非不是对方太过分,他们家的商川也不会走到解约这一步上。 环嘉的老总亲自赶到天际,很显然,商川一事闹得环嘉压力倍增,就连环嘉老总这么个常年混迹娱乐圈的人都吃不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请求帮助了。蒋璃的工作范畴与环嘉无交集,所以无权参与会议。回了家后先是把解约事件的前因后果搜查了一遍,并没发现最新的事件进展情况,但众多口水仗中,有几个讨论倒是让蒋璃看着奇怪,是关于《浮生》 这部戏的,有人说这部剧其实挺邪的,当年这戏在首拍时,男主角和片方也似乎闹得不愉快。 要说《浮生》这部剧还真是挺神奇的,它是活在一代人心里的一部戏。 这话还得从《浮生》这部小说讲起。 当年,这部小说是火遍大江南北,其作者也凭着这部小说一跃成就了写作事业上的辉煌,直到现在,这部小说也在不同版本加印中。小说如此之火,所以当年改编的电视剧也是火得一塌糊涂。 但电视剧的火热不同于小说。 很显然小说的寿命更长一些,而当年的这部剧也只留在那些年那一代人的心里经久不衰。 往往热剧翻拍之前都是掀起重温老剧的节奏,但《浮生》老剧年头着实太长了,那个时代网络又不发达,想完整地将影像资料保留下来不大可能,所以大家在网上搜到的也只是片段。 蒋璃也搜过,通过各种渠道,但能得到手的信息也最多是演员的。当年饰演男一号的演员叫吴重,当年是最有发展前景的艺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少女少妇们都为之动心的鲜肉,他出演的剧不算多,但每一部的口碑都不错,尤其是他在浮生中的出演。只是他命薄,这也是直到现在网络上他的资料少之又少的原因吧。 当年浮生的女主角是个新人,似乎在出演了浮生之后就退出娱乐圈,网上有关她的消息更是少得可怜。 所以,对于网上评说这部剧当年在拍摄时男主角跟片方也闹过矛盾,蒋璃查了许久都没查到。 但就是隐隐觉得不对劲。 明明就是极少数人的观点,她就觉得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联系。 女人想事情,有时候靠的是直觉。 蒋璃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些年她虽身处沧陵,但也算是个走遍大江南北的人,穿过荒芜深入大漠,潜过海底走过戈壁,往往是无人险境,所遭遇的都是最残酷的自然考验,几次面临生死时,靠的就是直觉。 天擦黑时,蒋璃给商川去了通电话,去告知关机。经纪人也联系不上,又得知商川早就离开了剧组,思来想去后就直奔了商川的住所敲了大半天门,没人。 末了,给他手机上留了言,又以防万一,写了张字条夹在他家的门缝里,要他看见后务必第一时间联系她。 等折腾完这些回了家也八点多了。 蒋璃心里还在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陆东深的会开完没有,生怕打扰了他,就拨了杨远的电话。 倒是很快接了,背景有点吵,有人在说话,吴侬软语的。 “你出差了?” 杨远似乎远离了酒席,“是啊,江南春今天开张,我跟陆起白一起来了苏州,怎么了?” 蒋璃说了商川解约一事,问他知不知道内情。 杨远听了哀嚎,“这件事你直接问陆东深不就行了?妹子啊,我现在鞭长莫及。” “废什么话呀?我这不是怕打扰他工作吗?再说了你是集团副总,集团出了事你还做起甩手掌柜的了?” 杨远叹气,“集团先上上下下的事儿多了去了,商川那点事算什么呀?有陆东深亲自干预能出什么问题。还有,我必须得纠正你的逻辑,我是副总不是助理,陆东深什么决定我哪能第一时间知道?” “要你何用?”蒋璃咬牙。 杨远在那头乐了,“这样,你给我点好处,贿赂贿赂我,从此以后我帮你盯着陆东深的一举一动。” 蒋璃嗤笑,二话没说把电话挂了。 正打算打给景泞的时候,门铃响了。 开门一看,是陆东深。 应该是开完会直接过来的,连领带都没解,蒋璃没料到都这个时间了他还能来,忙给他翻了拖鞋。 陆东深换好了鞋进了屋,跟她说,“我一会还得回公司。” “啊?”蒋璃一愣,“那你来这一趟干什么?” 陆东深摸了她的头,“讨口饭吃。” 蒋璃故作惊讶,“陆总,据我所知入驻天际酒店餐厅的厨师那都是从国际上高薪聘请的吧?再不济天际总部楼上也有餐厅啊。” “我喜欢吃你做的。”陆东深坐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双臂展开搭在沙发两旁,像是翱翔的鹰,贲张的肌肉将衬衫撑得很满。 蒋璃抿嘴乐,问他,“那你想吃什么呀?”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陆东深笑说。 “那会让你后悔来这一趟,我家只有咸菜和窝头。”蒋璃说着身形一闪进了厨房。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蒋璃从厨房出来了。 陆东深已经躺靠在沙发上了,阖着眼,呼吸平稳。 蒋璃放轻了脚步到他身旁,蹲身下来仔细瞅着他的脸。 这是睡着了? 看他眉梢间似有倦怠,如果能睡着也算是好事。她拄着脸,侧耳一听,呼吸声也不算深沉,估计就是闭目养神呢。 第161章 你也别怪我 他的脸可真好看。 睫毛挺长的啊。 突然手欠,想揪他一根眼睫毛跟自己的比量比量,魔爪马上要碰到他的俊脸时,他突然睁眼了,瞧着悬在上方的那只手,笑问,“姑娘意欲何为啊?” 蒋璃被抓个现形同样没羞没臊,手一改方向揪住他松垮的领带,“我正打算叫圣僧吃饭呢。” 陆东深顺着她的手劲坐起来,伸手一揪领带,将她顺势带进怀里,“是打算叫圣僧吃饭还是打算吃圣僧?” “圣僧的肉好吃吗?” 陆东深低笑,“好不好吃得看你个人口味,尝尝不就知道了?” 蒋璃贴近他,鼻子在他身上蹭了一下,“这哪是圣僧啊,分明是披着袈裟的奸商嘛,全身上下都是钞票的味儿。” 陆东深笑得爽朗。 两菜一汤,简单精致。 清炒奶白菜、小炒嫩鸡肉、鲜笃汤外加一碗白米饭。 “冰箱里仅剩的食材,也算你幸运,否则真就只能吃糠咽菜了。”蒋璃坐在他对面,倒了杯牛奶陪他吃饭。陆东深中午没什么胃口,回到公司又一口气忙到天黑,到了现在也的确饿了,吃得挺津津有味的,但即便真是饿了,也没狼吞虎咽的架势出来,看得蒋璃直感叹,这从小生活在陆门里,得接受什么教育才能修炼得如此稳当。 “你一会回公司是要继续开会吗?”蒋璃拄着下巴问。 陆东深喝了口汤,“不用开会,公关部今晚连夜加班启动应急方案,我亲自回公司盯着。” 蒋璃大吃一惊,“是因为商川的事?” “对。” 刚刚盘旋在心头的惶惶又漾开了,蒋璃思忖,堂堂个总经理都要亲自盯着应急方案,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他究竟因为什么解约?” 陆东深言简意赅,“他认为在合作期间贵公司,也就是环嘉影视存在欺瞒行为。” “什么欺瞒行为?”蒋璃一怔。 陆东深笑,“这不过就是艺人解约惯用的托词而已。” “我好像听说商川跟环嘉当初签的可是长约对吧?” “是。”陆东深夹了菜,“所以环嘉当初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 蒋璃若有所思,又问,“他不还是天际的形象代言人吗?那这么一来……” “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想推掉跟天际的合作。”陆东深一语中的。 蒋璃不解,“商川目前是一线艺人不假,但天际集团的合作也是众多一线明星想拿到手的吧,这个商川究竟在搞什么?” 陆东深想了想,“应该是有第三资方介入吧,才叫他有恃无恐。” 这挺像最正常的理由,可蒋璃觉得商川不像是这样的人,见利忘义绝不是他的作风,存在欺瞒这么个理由甩出来的确让人不可信,真正的原因又查不出来,也不知道是陆东深不说还是他真的不知道。 lt;/divgt; lt;/divgt; 第80节 见她眉头紧锁,陆东深笑了,“这件事你就不用跟着操心了,公司会解决。”他吃完了最后一口饭,起身收拾了餐桌。 等他进了厨房,蒋璃也前后脚晃进去了,“公司想怎么解决?” 陆东深没用洗碗机,许是因为就一副碗筷嫌费劲干脆就水洗了。见蒋璃伸手上前,他说了句,“你就别沾水了,抱着我就行。” 蒋璃从身后搂着他。 “公司的态度很明确,既然沟通不成,那就直接抠合同,从合同上说不管是环嘉还是天际都没违规,所以商川想要解约不可能。”陆东深说回商川的事。 “如果他就是坚持解约而罢工呢?” 陆东深几下洗好了碗,沥了水,“很简单,那就法庭见。一旦走了法律程序,商川的胜算为零,天际会让他背负巨额违约金的赔偿。” 可想而知,商川一解约,那可是直接解了两家约,他这是疯了吗? “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吗?” 陆东深将碗擦干净后放回橱柜里,洗了手后转过身来环着她,“有啊,他老老实实回去拍戏,别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天际对他此次的行为概不追究,否则……” 蒋璃一激灵,看着他。 陆东深靠在那倒是悠闲,拇指摩挲着她的腰身,“环嘉也许拿他没办法,但天际可以。” “需要这么撕破脸皮吗?”蒋璃小心翼翼地问。陆东深轻笑,“亲王府那片地马上就要有结果了,商川这个时候给我闹事,砸的可不是环嘉的饭碗。商川现在人气高身价高,是一线艺人不假,但说白了不过就是个戏子,我想要捏死他就跟捏死只蚂蚁没什么区别。”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囡囡,我知道你跟商川有交情,真到他逼着我对他动手那天,你也别怪我。”蒋璃心里七上八下的,恨不得生出双翼找到商川跟他问清楚。很显然在这件事情上陆东深没什么耐性,一旦商川真的触及陆东深的底线和容忍度,那陆东深绝对是说到做到,根本不会看在她跟商川有交情上而网开一面。 怎么办? 手机响了,是陆东深的,应该是公司电话,他说了几句后就要离开。 蒋璃一把扯住他的胳膊,“那个……我跟你一起去公司吧。” 陆东深被她逗笑,“你去能做什么?” 蒋璃哑口,好半天说,“那我可以陪你加班啊,你工作,我看着。” “听着感觉不错。” “那当然。”蒋璃拉着他往外走,“你辛勤伏案,我红袖添香的,多好。” 陆东深将她按坐在沙发上,“你这是相帮我还是想害我?” “你是我男朋友,我害谁也不能害你啊。” 陆东深捏了她鼻子,“还红袖添香呢,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要我怎么能塌下心来工作?” 蒋璃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嚷嚷着,“你就不能清心寡欲?” “能,所以你得留在家里。” 蒋璃撇撇嘴,“行吧行吧,那我送你到大门口总行吧。” 陆东深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难得啊,今天怎么这么粘我?”蒋璃起身搂住他的脖子,风情万种的,“舍不得你走呗,所以就千里相送了。” 第162章 他信你吗 陆东深的车子停在小区外,没司机跟着,他亲自开车。蒋璃挽着他的胳膊一路将他送出小区。等陆东深上了车,落下车窗后朝她招了一下手,她上前问他还有事?他说,低点头。 蒋璃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 陆东深探出胳膊揽过她的脖子,啄了她的唇一下,然后说,“今晚早点休息,别瞎担心也别瞎想,知道了吗?” “知道了,罗嗦。”蒋璃推了他一把,“开车注意安全。” 等车影消失在夜色里,蒋璃才折回小区。路过警卫处的时候,警卫探个头出来主动跟她打了招呼,她觉得警卫看着她的眼神挺怪异的。穿过郁郁葱葱,蒋璃反复掂量着那个眼神,估计又是个在小区里工作年头上的警卫,曾经见过饶尊经常送她回来,现在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换成了陆东深,许是觉着她生活作风很有问题。这么想着,人已路过了石子小路,前方是大片的丁香树,还有晚开的丁香,被夜风吹得馥郁芳香。到了单元门,头顶月影一现,蒋璃只及一个隐约身形,没等反应过来,胳膊就被人猛地扯住,紧跟着被一股力量按在墙上。 蒋璃出于本能挣脱,对方却是用了狠劲,她抬眼一看蓦地怔住。 竟是饶尊。 她赫然心惊,抬腿踹过去,饶尊反应迅速,一个闪身避开她的进攻,连连后退了几步,站稳后盯着她,笑得很邪气,“够狠的啊,真把我给踹废了,信不信我这辈子都缠着你?” 蒋璃整个后背都贴在墙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尚算安全,但她仍旧警惕地盯着他,紧紧抿着唇。 “你至于这么防着我吗?” 饶尊说着就要上前。 “别过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蒋璃冷喝。 饶尊也从她眼神里瞧见排斥和防备,停了脚步,收了笑,“夏夏,如果我想要你难堪的话,刚刚你挽着陆东深胳膊出门的时候我就拦住你了。” 蒋璃心头一凉,微微眯眼,她没想到他在这待了这么久,喝道,“饶尊,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总是阴魂不散地缠着我干什么?” “我想你了,过来看看你不行吗?”饶尊痞里痞气的。 “我和你之间的交情早就断了!” 大厅里灯火通明的,饶尊生得高大,生生挡了些许光亮下来,所以他的眼罩在暗影里,又或者是暗影入了他的眼,总之是彻底没了笑容,他盯着她许久,冷不丁问,“他碰过你了?” 蒋璃有瞬间怔楞,但很快一如既往地冷淡警觉,“是。”饶尊的脸色阴沉了不少,几步窜前。蒋璃躲闪的快,身子一闪躲过他伸上前的手,想着快速逃离,但很显然这次饶尊不会纵着她了,先是截住了她要逃窜的方向,然后大手一抓将她重新按回在墙上,她用劲他也用劲,两只手腕被他擒住,钳得生疼。 一来二去的拉扯间衣领就松了,从饶尊的角度看下去,她心口的痕迹恰巧就能落进他眼睛里。这么些日子,痕迹已经很浅淡了,但蒋璃的皮肤白,再浅的痕迹也会挺明显的,于是,饶尊如面罩寒霜,死盯着她,牙根都咬得咯咯直响。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她心口那抹痕迹背后的信息。眼睛里蹭蹭冒火,“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蒋璃身子挺得直,挣扎不开也就不挣扎了。这三年来她对饶尊所有的惊恐都随着回京后的一次次见面变了性质,她躲他避他,如果可能老死不相往来,可现如今避无可避也只能迎头面对。她说,“凭他是我喜欢的男人。” “你喜欢的男人?”饶尊冷嗤,“那你还是我喜欢的女人呢!”话毕以身为盾将她压得瓷实,脸就低了下来。 蒋璃惊喘间只觉得心口处是火辣辣地疼,急了,发了疯似的用肩膀的力量顶他,意图将他撞开。她越是反抗他就越是咬得紧,她呼吸急促,厉声喝,“饶尊,你混蛋!” “我是个混蛋!”饶尊松开口抵着她,气急败坏,“我对你就该再混蛋点!” 蒋璃的手得出空,一个抬手想扇他耳光,可意图刚起,饶尊就一把钳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还想打我?” 她死盯着他,一字一句,“松手!” 饶尊受不了她这个眼神,冷得似冰,冰层之下又是对他满满的抗拒和惊惧,三年前的那天,她是第一次对他有了这种眼神,于是,她便离开了三年。 他松了手。 蒋璃得到了自由,躲开了他的范围,甚至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跟他说,转身要走。 “我不会让陆东深如愿的。”饶尊在她身后冷喝。 蒋璃的脚步戛然而止,转头盯着他,“商川的事是你搞出来的吧?” “解约的事?”饶尊冷笑,“这种小把戏我饶尊不屑于做。” “还有你饶尊做不出来的事吗?” 饶尊嘴角僵了僵,“随你怎么想,陆东深摆我一道,我要么不反击,要么就会把他往死里整。” 蒋璃转过身,眼神冰凉,“你要是敢对他下死手,我就敢对你下死手。” “你怎么对我下死手?”饶尊双手插兜,伫立在那,高大压人。 蒋璃面色冷淡,“这三年来我在谭耀明身边没学会别的,让人见点血的本事还是有的。你是京城太子爷,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别逼着我对你动刀子。” 饶尊眼里有一抹伤痛,极浅,很快就成了嘲讽,“你还真对陆东深死心塌地啊,你行啊夏昼,咱俩认识多长时间,你和他又认识多长时间?你对他了解吗?你对他掏心掏肺,他信你吗?” “你什么意思?”蒋璃警觉。 饶尊抿着唇盯了她半天,末了开口,但已压下了之前的情绪,“我来找你,是想让你有时候回去看看我爸妈。” “叔叔阿姨怎么了?”蒋璃一愣。 “没怎么,他们就是很想你,听说你回来了一直很想见你。” 蒋璃放下一身警觉,低垂着眼睑,落寞。 饶尊叹了口气,“就算你恨我怨我,我爸妈对你不赖吧,回去看看吧,大不了我不出现总行吧。” 蒋璃喉头酸胀,好半天说,“找时间我会去的。”话毕转身进了电梯。饶尊站在原地,久久未曾离去。 第163章 你会不会娶我 翌日,环嘉影视就商川就合作有所欺瞒一事做出声明,声明中指出商川的无中生有,否认合作中存在任何性质的欺瞒和欺诈行为,并表明商川这么做不但违背了契约精神,还严重地诋毁了公司形象,提出商川解约行为属于无效,一旦单方面强行解约不但会吃官司,还会面对巨额违约金的赔偿。 从声明中不难看出环嘉影视的强硬态度,如果继续合作既往不咎,如果坚持解约那就直接走法律程序。 这条声明以公司官博的形式发出,一时间就上了热搜,成了热点话题。有人爆料说,一旦商川败诉,那赔付的违约金可够他几年翻不了身的。 蒋璃在扫声明的时候,仿佛看到了陆东深在处理这件事时的神情和语气,以他的性子,宁可搭上时间也容不得一个明星跟他叫嚣和威胁。心里急急切切,但怎么都联系不上商川,看来对方是有心躲她。 这么想着就更是着急,也不知道商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正打算再拨通电话试试,茱莉就敲门进来了,探头进来,见蒋璃在,忙闪身进来,又回手将办公室的门关严。蒋璃放下手机,“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茱莉凑上前小声说,“我刚刚听秘书处讲了件事,说陈瑜一直守在总经理办公室,陆总开完会回了办公室之后她也跟着进去了。” 蒋璃又拿起手机,在手里来回来地倒,“她进陆总办公室没什么奇怪的,当时配方拿去总部检验,最紧张的肯定是她,现在配方继续投入使用,但陆总自己又不用,她肯定要去问个清楚。” “哪有这么简单啊,夏总监,你猜陈瑜进了陆总办公室后发生了什么事?”茱莉故意卖关子。一听这话,蒋璃心里隐隐不舒服,她挑眼瞅着茱莉,“再跟我玩这种让我猜的把戏,信不信我让你连续加班几周?”她是知道茱莉的,小姑娘刚恋爱没多久,正处在跟男朋友黏糊的阶段,所以最怕的就是加班。 果不其然,茱莉凌乱了,马上告知,“秘书处的dora送咖啡出来说,陈瑜跟陆总吵起来了。” 这倒是出乎了蒋璃的意料之外,微怔,问,“吵起来了?亲眼听见的?” “是呀,dora说当时陈瑜看上去挺激动的,但见有人进来也就收敛了些,dora出去关门的瞬间又听见陈瑜的说话了,听声音不大高兴。” 这两人能吵什么? 陆东深肯定是吵不起来的那一个,但陈瑜也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人,虽说她迟迟无法释怀陈瑜偷了她的笔记,可从一定程度上来说陈瑜还是有点心高气傲的,尤其是在面对感情这件事上。 想了想问茱莉,“俩人吵完了吗?” “这谁敢去打听啊,连扒门边偷听都不敢。” 等茱莉抱着一堆文件出去后,蒋璃越想就越坐不住,起身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没见到景泞,dora正巧从另一部电梯上来,瞧见蒋璃后忙打了个招呼,蒋璃问她目前办公室里的情况,dora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忙摆手,“夏总监,你可千万别说是我传出去的啊。” “放心吧,这件事我是哪听哪了。”蒋璃看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你就告诉我陈瑜出来了没有。” dora摇头,“我不清楚啊,刚才我吓得都不敢待在这层。” 蒋璃叹口气,看来陆东深在员工们的心里威严得很,这么值得八卦的事竟没人敢来关注后续,走上前听了听,可压根就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许是陈瑜早就离开了。 她抬手就是敲门,吓了dora一跳,忙藏在她身后。蒋璃推开办公室的门,下一秒僵在原地。 陈瑜竟没离开,听见动静后扭头看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蒋璃从陈瑜的眼睛里看到了歇斯底里的东西,被暂时的沉默压着,像是在压着一头兽。很显然她也没料到蒋璃能进来,眼底滑过怔愕,紧跟着眼里的那头兽就释放了。她倏然指着蒋璃, lt;/divgt; lt;/divgt; 第81节 却是盯着陆东深的,“是不是就因为她?陆东深你告诉我,如果没有她的话你会不会娶我?” 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是躲在蒋璃身后的dora,一探头正巧就撞见这一幕,吓得赶忙又缩头回去了。陆东深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手旁还摊着文件,他面色很平静,直到听见陈瑜这么一问,他才眉头皱了一下。蒋璃这边还攥着门把手,经陈瑜这么一指这才反应过来,赶忙道,“不好意思,那个……你们继续。”话毕快速阖上办公室的门,脑子里有点空白。两扇门成了分水岭,将一个世界分隔成两个。蒋璃靠在门旁,气喘得有点促,这两扇门的隔音果然做得很好。dora将怀里的文件抱得死死的,大有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见蒋璃的目光落过来,一个激灵, 马上做了保证,“夏总监您放心,刚才发生的事打死我都不会往外传的。” 蒋璃点了下头。 dora凑上前小心翼翼问,您没事吧? 蒋璃又摇了头。 dora刚要走又被她叫住了,“刚刚……陈瑜问了陆总什么?”办公室里的一幕现在落她脑子里都成了混沌。 “她问陆总如果没有你的话,会不会娶她。”dora小声说,又问了句,您怎么都不听一下陆总的回答呢?您真的没事吗? 有事。 蒋璃进了电梯后才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感觉刚刚自己近乎就是落荒而逃,等七零八碎的魂魄拼凑完整又重新回到身体里时,蒋璃觉得,自己其实是很想知道答案的。 ** 蒋璃等来了电话,却是邰国强的。 赶到邰国强在北京这边的住所时恰好避开了晚高峰,她是在回了办公室没多久就接到了邰国强的电话,心里盘算着,估计她离开公司的时候陈瑜还黏在陆东深办公室里呢。 邰国强的夫人何姿仪病倒了,经邰国强的描述,自打何姿仪在亲王府撞见戏台上的身影后就吓病了,直到现在都卧床不起,不知找了多少医生都不见起色。 “法师,我是实在没辙只能找你了。”邰国强说。“可别。”蒋璃打住他的称呼,“既然你都知道我是陆门的气味构建师,就该明白当初我能治好你的原因,真当我会驱鬼除魔呢?尊夫人如果生理有病可以去医院,心理有病可以找心理医生,其实我忙不了太多忙。” 邰国强叹气,“医生们都看过了,没什么大病,但她就是成天躺在那恹恹的,心理医生也来过不少,他们要真有办法,我还能麻烦你吗?之前你以气味给我吊命,现在就请你帮帮我夫人吧。”蒋璃在他说话间已经将何姿仪观察了一番,她睁着双眼躺在床上,目光涣散,脸色苍白,不说话也没反应,就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来回来地踱着步,邰国强就跟在她身后像是做汇报似的描述何姿仪的近况,没一会有人敲门,是邰业扬进来了,见她来了之后朝她点了下头,说了句麻烦了。 蒋璃也点头做了回礼,走到何姿仪的梳妆台前,拿起只胭脂盒闻了闻,说,“论能用气味治人的,你们长盛不就有一位吗?卫薄宗他可是闻术协会的会长,本事可比我强。” “我只相信你。”邰国强说。 蒋璃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放下胭脂盒,“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你并不承认卫薄宗的本事,那为什么还要聘请他?”邰国强面色略有尴尬,解释,“不是我不承认他的本事,他的确在专业上很强,可我的意思是,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他就未必在行了。”说到这,见蒋璃面色一凉,生怕她拂袖而去马上拉住她,“我想说的是,你会些其他气味构建师不会的东西。” “那不还是旁门左道?”蒋璃冷嗤,甩开他的手。 邰国强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倒是邰业扬开口,“夏总监别误会,我父亲这阵子为我母亲的事殚精竭虑,在言辞上不免有些词不达意。” 蒋璃也倒不是小心眼的人,嘴上说不管、管不了,但人就躺在她眼皮底下她岂有不插手的道理?将屋子里的东西大大小小的排查了一遍,最后来到何姿仪跟前,坐下来,仔细观察了番。“尊夫人受到极大的惊吓,用民间的话说就是掉魂,中医的话讲就是失魂症,现代医学解释起来是脑神经元受到外界强烈刺激而发出非正常的电信号和化学信号,严重抑制其他脑神经元的正常发射和传递信号。我能做的也就是调配些可以舒缓她神经的香料和一些口服级的草植,具体怎么用回头我会告诉你。” 邰国强感恩戴德的,“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尊夫人说亲王府的戏台上有鬼?”蒋璃冷不丁问了句。 邰国强重重叹气,“是她嚷嚷着见鬼见鬼的,我估计就是眼花了,当时起风,有些东西被风刮得乱跑都能看成是人影也很正常吧。” 蒋璃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往公司回的这一路上蒋璃都在想邰国强的话,何姿仪说戏台上有鬼,是眼花吗?这倒是让她想到商川手机里的视频了,同样都是在亲王府的戏台上,怎么就这么巧合? 载着她的是公司的司机,瞧了一眼后视镜,问,“夏总监怎么了?” “没事。”蒋璃回了句,手机在兜里震了。 接起,那边是陆东深低沉的声音,“怎么去邰国强那了?” 蒋璃也没奇怪他的千里眼顺风耳的,她今天用的是公司的车,他想知道她的去向易如反掌。“今天如果没去邰国强那,我还不知道那么多事呢。” 陆东深感到奇怪,蒋璃在这边刚要解释就听有电话插过来,看了一眼,蓦地坐直,赶忙对陆东深道,“先不说了,商川给我回电话了!” 马上切换通话。商川在那头沉默了少许后说,“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来怀柔吧,我回剧组了。” 第164章 最好看的虞姬 剧组照比前几日松散了不少,估计是商川还没开工的原因,上次来随便走哪都是小跑着的工作人员,现在可能主创团队都在停歇状态。 蒋璃赶到的时候看到不少记者的身影,被拦在外面。她联系了剧组的人,从旁的小路顺利进去,剧组的人抱怨说,也不知道这些记者什么时候能散,都在这蹲了三个多小时了。 商川在化妆室,见蒋璃来了之后没回头,看着镜子里的她说了句,随便找地方坐吧。蒋璃哪有心思坐,走上前开门见山,“为什么要解约?” 化妆室里没有旁人,商川也都还没上妆,不知是因为等她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商川闻言笑了笑,手里摆弄着一个头发贴片,答非所问,“你学戏的时候唱的最好的就是虞姬,现在戏词都快忘光了吧?” 蒋璃微微蹙眉,抿唇看着他。 他起身,将手里的贴片往她额旁一比量,轻声说,“怎么样?想不想再唱一遍虞姬?” 蒋璃将他的手拨开,“商川你别闹了,都什么时候了?你有什么话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商川松了手,将贴片扔到化妆台上,靠在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说话,蒋璃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你有话就直说!” “你让我有话直说,那你呢?”商川反问。 蒋璃一愣。 商川眼皮一挑,“夏夏,你爱过左时吗?” 蒋璃张了张嘴巴,好半天说了句,“当然。” “是吗?”商川笑得诡异,“有多爱?还是你的爱都是有标准的,其实你更爱你自己?” “商川,你今天阴阳怪气地干什么?咱俩是第一天认识吗?”蒋璃不悦。 商川收了笑,低垂着眼,一瞬的寂寥,“夏夏,我一直在找左时。” 蒋璃的心提了一下,许久后说,“就算这样,跟你解约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商川抬眼看她。 她不解。 商川重新坐下来。他面前是扇镜子,镜子里的他脸白如蜡,才短短几日不见他竟又生生瘦了不少。他顺手拿过支眉笔,轻声说,“现在想想,最后一次看你扮上虞姬都是十几年前了,那时候,师父和左时都说你是最美的虞姬。”他转身看向她,冲着她一递笔,“来吧,我还真怀念跟你同台唱戏的日子了。” “商川,这是剧组,你这不是在捣乱吗?” “我还没开工呢,戏台那边当然空着了,这算不上是捣乱。”商川起身朝她过来,“就当让我学习学习,我的虞姬扮相和功力可不如你。” “戏词我早就忘了。” 商川眼里带笑,“你扮上了,我就告诉你解约的原因。” 蒋璃说,“商川,演戏是你的职业,你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尊重你的职业了?” “对我来说,戏重如人生,怎敢儿戏?”商川眼里添了凝重的情绪,“既然环嘉死咬着合同不放,我也只能妥协,组里请来的老师,我却觉得不及你一半好。” 蒋璃叹了口气,“商川,我真的不行。” “就当玩乐。”商川见她态度松动,情绪好转了些,拉过她的手,“我很怀念从前的日子。” 从前的日子蒋璃何尝不怀念? 她是指左时还在的从前的日子。那个时候,不论是商川还是饶尊,就是因为有了左时,他们的情谊才变得更加牢靠。商川温雅,左时智慧,饶尊不羁,她张扬,四个性格迥异的人却能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畅谈人生,怕是只有他们了。 后来…… 就再也没有后来了。 没了左时,他们三人像是分别走到了三岔口的尽头,想走出去却再无出路。 铺底色、打红底、定妆扑胭脂,化妆师在给蒋璃画眉眼的时候惊呼,“姑娘的眼睛真是漂亮。” 蒋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跟专业演员还是要差上很多。” “不,我画过不少演员,眼睛都不及姑娘的好看。”化妆师说,“你的眼睛里有阴有阳,有刚有柔,扮上男装英气,扮上女装媚气,这哪是人人都能长的眼睛呢。” 蒋璃笑了笑没说话。 束好头,穿好装,腰包、鱼鳞甲、风斗篷、彩裤、绣鞋一一配上,头戴如意冠,镜中的便是水眸迫人、妩媚多姿的虞姬。化妆师在旁啧啧道,真好看,这才是真正的虞姬啊。 蒋璃看着镜子有些恍惚。 似乎看见了一张张的老照片,却是五彩斑斓的。 戏台之上,她和左时咿咿呀呀,戏台之下,师父太师椅上端坐,手持戒尺,再旁边,白色梨花皑皑而飞,空气里都是清甜的气味。左时趁着走位的空档问她,你以后要做什么? 她手中的绣剑轻轻一抬,说,不知道,但做什么都不做唱戏的,你呢? 左时拦下她的绣剑说,可能跟些花花草草打交道。 那师父的衣钵没人继承了,她玩笑道。 左时拿眼悄悄瞄了一下台下,我堂堂男儿哪能见天混在胭脂水粉里啊。 师父就在台下用力咳嗽一声,戒尺在扶手上啪啪敲了两声,认真走戏! “姑娘这边请吧。” 造型师将绣剑递给她,朝着戏台的后门方向一指。 戏台上灯火通明,空空荡荡,戏台之下也没人,像是一处被人遗忘的角落。蒋璃登上戏台,细细看着那雕梁画栋的台柱、绣线精致的帘幔,想到师父说,这戏台啊就是唱戏人的一生。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想成为戏痴不易,但想活得明白也是不易。 她踩着台上的灯影慢慢地走,戏词大抵都快忘光了,但曲调倒是记得清楚,在台上的走步、换步等等位置的变换她也以为忘了,可脚步像是填存了记忆,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恢复了。 有太久没去回忆,怪她总是个逃兵,怀念一次就伤痛一次。 突然听到板鼓的声响,一声一声随着她的脚步。 乐师们在帘子后敲着鼓点伴着奏,声响从戏台扩散,引了周围几个工作人员上前。戏台之上,后帘也掀,伴着急促的鼓点,又一人蹭蹭亮相。 蒋璃定睛一看倒吸一口气,连连后退两步。 是霸王项羽,左时!可这一声没能脱口,蒋璃的惊愕不过数秒,紧跟着认出项羽的扮相者,商川! 第165章 他再也回不来了 台上锵锵锵的声响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大抵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他们看着台上的虞姬啧啧称奇,私语间都是倒上一句漂亮的。 蒋璃没想到商川会扮上项羽,她以为不过就是场怀旧,像是从前,她彩妆上阵,他则在旁学着她的一颦一笑。 商川亮相而立,威风凛凛。 蒋璃却是心口一紧,商川这扮相迎面,真是像极了左时,就连眉宇间彩妆的弧度都跟左时一模一样,她脊梁骨微微泛凉,认识商川这么多年,竟不知他除了虞姬的扮相外还能绘上霸王项羽。 lt;/divgt; lt;/divgt; 第82节 有一种预感隐隐而起,未等成型,项羽就开了腔: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是四面楚歌那部分的选段。 在戏文中到了这部分该是虞姬献舞,为霸王舞剑,然后有近侍一报再报敌军四面来攻,最后虞姬拔剑自刎。商川在唱这段时,字正腔圆姿态标准,眼神里也尽是悲切,可这悲切不像是壮志未酬,像是有怨、有恨、有不忍又有别离。按照戏文上来说,此时此刻项羽眼里不该有的就是别离,他会愤怨会不甘,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想到别离想到生死的人是虞姬而不是项羽。 蒋璃僵着迟迟未动。 商川则步步逼近,再看向她时改了戏词:哇呀呀,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前句哇呀呀是项羽的戏词,而“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这便是蒋璃要唱的戏词,商川却唱了。紧跟着戏本是虞姬欲要夺其腰间宝剑,项羽避开,虞姬再夺项羽再避,虞姬三夺项羽三避,直到虞姬谎称汉兵闯进来,趁项羽不备夺剑自刎。 可商川抢了蒋璃的戏词,她瞧得仔细,商川眼里又成了咄咄逼人。他手持佩剑,剑抬起时手臂微微抬高,就这么一个动作,像是冰锥倏地刺穿蒋璃的大脑,痛点炸开,伴着冰冷迅速扩散。 脑中那一丝光亮终于浮出水面,刚刚在台上被压下去的预感乍现,她不可思议地盯着商川,喃喃,“原来是你?” 这话盘旋在口,冲出来就只剩下微弱的气流,她甚至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紧跟着瞧见商川的目光一厉,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扬起佩剑朝着她过来…… ** 蒋璃木涨涨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靠椅上,整张脸的妆还没卸,只褪了繁琐的外披,着了件白色水杉长袍,披了件西装外套,束着的头饰也不曾凌乱半分。这是离剧组最近的医院,挺小的县城医院,人不算太多,偶有经过的也都惊奇地盯着蒋璃。她整个人都神游太虚,目光太过涣散,脸上的妆容太多精美,就像是从古戏词牌中走出的美人,教人忍不住注视,又教人忍不住心疼。 蒋璃觉得自己的魂魄丢了,丢在了戏台上。 只能记得当时商川向她挥了剑,那佩剑明明就该是把道具,可当剑锋透过戏服扎进她的皮肉时,她感到了疼,那一刻商川绝决的眼神落在她眼里,她觉得,商川是真想杀了她,用一把已经开了刃的长剑。 后来现场有多混乱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自己跌坐在戏台上,血染了戏服。流了多少血她也不知道,只觉得很疼,心口疼得厉害。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四处找人,她怔怔地看着商川,商川手持长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双耳嗡嗡作响,几番都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三个字始终没问出来,似乎又有人上前来拉商川,可商川像是发了疯似的推搡对方,隔空向她吼:夏昼!你良心上过得去吗?你会遭报应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东深就赶来了,一路开车赶到最近的医院。 伤口在肩窝的位置,距离心口五指宽。护士在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陆东深就站在旁边,隐约听见小护士说了句,先生请您在外面等一下。然后是陆东深沉冷的回复:我是她的家属,赶紧包扎。 小护士跟她说,还好只是皮肉伤,伤口不深,这几天别沾水了。 好半天蒋璃才有了反应,嗯了声,这才瞧见陆东深一直没出去,看着她,脸色很沉。 陆东深去交费的时候,蒋璃就一声不吱地坐在走廊处,耳朵里全都是商川的那句话。司机一直守着她,见她的样子后挺担心的,小声询问,“夏小姐,您没事吧?是不是伤口疼?” 蒋璃抬眼,只觉得眼皮都很沉,看着司机良久问,“他怎么来了?” 司机恭敬,“咱们到怀柔的时候我就给陆总打电话报了平安,估计没多久后他就往怀柔赶了。” 蒋璃不说话了。 “说句多嘴的话,知道夏小姐受了伤陆总比任何时候都着急,在陆总心里,夏小姐的位置很重。” 蒋璃无力点了下头,她知道。 有急促的脚步声惊扰了短暂的安静,对方近乎是一路冲过来的,踩碎了一地的白炽光,“夏夏!” 蒋璃肩头一僵,再抬眼时饶尊已快步到了她跟前,见她肩窝处的白衫被血染红,心疼地蹲身下来,看着她苍白的脸,低声问,“怎么样?伤口深不深?” 蒋璃怔楞了好半天,“你……怎么来了?” “我爱管闲事行不行?”饶尊眼里是又急又气的,咬牙,“看我不整死商川那个兔崽子!”他是听说商川今天回了剧组,就想着到怀柔看看情况,不想刚进组就听说了这件事,当时他恨不得一脚踹死商川。 相比饶尊的激动,蒋璃看上去很平静,少许后说,“你走吧,我没事。” “等他下次一剑穿心的时候才叫有事?”饶尊不悦,“我看看伤口情况。”话毕,伸手要来碰。 “商川说我一定会遭报应。”蒋璃冷不丁开口。 饶尊的手僵在半空,末了,收回手,皱眉,“什么?” 蒋璃的呼吸变得急促,可这又牵扯了伤口令她疼痛,她只能浅呼浅吸,“也许,他知道左时的事了。” “不可能。” 蒋璃低垂着头,无力感似蜈蚣,爬上了脊梁钻入了血液。饶尊压低了嗓音说,“商川那头我来解决。” “你想怎么解决?”蒋璃一激灵,盯着他。 警惕的眼神让饶尊受了伤,他皱眉,“夏昼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就是过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以为什么?我杀人灭口?” 蒋璃一字一句,“还有什么是尊少做不出来的事吗?”饶尊气得倏地起身,盯着她,恨不得活吞了。蒋璃也不示弱,与他对视,寸步不让。终究还是饶尊败下阵来,身体探下来,跟她说,“我已经跟你解释过无数次了,当时左时已经……”他止口,气息急切,使劲抿了抿唇,“算了,你爱信不信!” “所以我的事你少管,商川的事也不用你插手。” 饶尊的下巴绷得很紧,看得出他被蒋璃气得够呛,一直隐忍着不发,刚要开口,就听不远处有人淡淡落下句,“尊少好雅兴。” 是陆东深交完费回来了,头顶的光拉长了他的影子,也衬亮了他眼里的波澜不惊。 饶尊闻言,挺直了身子,嘴上虽带笑,可笑不入眼,“雅兴这种事因人而异,换做别的女人,我倒也没这闲情雅致。” 陆东深走上前,大手看似很随意地搭在蒋璃未受伤的肩头上,看着饶尊,“也对,毕竟华力现在口碑直线下降,尊少收拾烂摊子估计也得一段时间,的确没那么多的闲情雅致。” “陆总不显山不露水就盯紧了亲王府的那片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谁说外资水土不服?我看陆总就挺深谙这里面的人情世故。” 陆东深微微一笑,“承让。” “没敢承让,我可是拼尽全力要跟陆总你一博的,来日方长,陆总到手的东西我都爱抢。”饶尊说着走近一步,微微侧脸近乎耳语,“包括陆总的女人。” 陆东深不恼不怒,“来日方长。” ** 回了家,陆东深没马上离开,他打了几通电话,整个过程情绪都压得很。 蒋璃窝在沙发里,长长的水杉裙摆倾泻而下,室内的灯没全开,只着了一盏落地灯,灯影描绘了她微微上挑的眉眼,染上沉寂时就平添了太多忧郁之美。 陆东深处理完电话后回了客厅,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借着灯影看着她,“商川那边表示他是因为压力过大导致失手。” 蒋璃收紧了双腿,轻轻点了下头,“这样最好,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导致停拍,影响不好。” “但是我会重新考虑天际跟他的合作。”陆东深说。 蒋璃摇头,“你想让外界骂我一句红颜祸水?”她落寞,“商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左时,只是……”她真的没想到商川会这么决绝,这也是她在医院里整个人都是懵的原因。 陆东深看着她,没说话。 蒋璃抬眼看他,“商川以为是我害死了左时。” “事实上呢?” 蒋璃将心头的滞闷强行压下,“事实上,左时是失踪了。” 陆东深朝前探身,胳膊支在腿上,“一直以来关于左时的事,你不说我也绝不会问,但今天你既然提了,那我就问一个问题。” 她看着他。 他一字一句问,“左时还能回来吗?”蒋璃描绘精致的红唇微微颤了一下,摇头,“不,他再也回不来了。” 第166章 怎么也不及人性的丑恶 她于灯下,似一幅画,画卷美则美矣,但有悲伤从画卷中徐徐而来。她的脸她的眼,都溺在悲伤的洪流中,压抑不住。 失踪了。 又回不来了。 这样的回答让陆东深沉默了许久,然后说了句,“好。” 紧跟着是沉默。 这沉默绷着两人,像是隐藏了把锋利的刀,见血封喉。 蒋璃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半晌开口,“商川,还是不要追究了。” “这种事发生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事实上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当时他想杀我,而实际上他也没打算杀了我,否则他的剑会直接插进我的心窝。”因为跟他面对面,所以只有她才看得清商川眼里的愤恨和压抑,如果在台下看这一幕,那就是商川在走戏时失了手分了神。“既然他现在不提解约的事,如果天际就这件事挑起事端,天际的声誉就会很受影响。” “商川提出解约,原因又闪烁其词,他这次已经给天际的声誉带来负面影响了。” 蒋璃凝眸沉思,“今晚这么一折腾,我大抵也能猜出他解约的原因,估计是听人说了左时的一些事,其实他的怨气只在我身上而已。”她抬眼,“是我连累天际了。” “傻话。”陆东深语气温沉,“商川心里有没有怨恨我不在乎,如果他是听说了一些事,那么他是听谁说的这才是我关注的。” 蒋璃一激灵,经他这么一说她方才觉得这件事背后的复杂。 但如果这一切只是商川的任性妄为…… “也许,他只是有心试探……”话到一半蒋璃就摇头,自言自语,“不对,这一次他绝对不是试探。”她抬眼看向陆东深,“我敢肯定,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操纵。” “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肯定?”陆东深问。 商川今晚的行为要么就是自发,要么就是受人蛊惑,现在她直指原因在后者,那之前一定是发生了些事。 这一次蒋璃没隐瞒,她说,“亲王府。” 陆东深眉间一怔。“商川在亲王府的戏台上拍到一个唱戏人的影子,无论是从身形还是走戏的姿态都像极了左时,他跟我说是左时回来了。”蒋璃眉间凝重,“我一直都想不通,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之前是商川假扮了左时,是他在装神弄鬼,目的就是想看我的反应。但今天他一改装神弄鬼的做法,直接跟我撕破脸,看得出他是将我判死刑了,这才短短几天?如果不是有人背后撺掇,就算商川怀疑也不会这么斩钉截铁。”当时商川手机里的视频之所以让她失了分寸,就是因为项羽挥戟时手臂微微抬高,这是左时惯用的姿态,她想破了头都想不透视频里的人究竟是谁,直到今天商川站在台上她恍然大悟,是她走入了死胡同,她因为商川只唱旦角,却从未想过他也可以扮上项羽。 商川在挥剑的瞬间手臂也是微微高抬,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蒋璃终于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相信商川是有意为之,让她知道是他假扮了左时伪造了视频,这般歇斯底里和不顾一切,实则就是已经将她判定是害死左时的凶手了。 陆东深若有所思,目光沉沉,如暮色降夜。稍许,他摸了烟盒,拎了根烟出来,却始终在拇指和食指间搓了搓去,那特质的烟草几乎都快被他搓松了方才叼在嘴里,打火机一闪,脸颊微微一偏点了烟。 这算是蒋璃第一次如此透彻地读懂他的沉默。 就正如他刚刚所讲,什么人在背后撺掇商川这才是重要的事。亲王府项目进行到现在,虽说长盛和华力对外还是宣传势在必得,但明眼的人都清楚目前的情势。华力不用多说了,在这次打名誉战中吃了个哑巴亏,就在饶尊都在医院里承认自己阴沟里翻船;她之前一直不知道长盛为何没夺得先机,白天这趟“驱鬼”之行倒是给了她答案,当地政府要的就是个思想端正的企业来盘活亲王府那片地,结果竞标的公司先喊上见鬼了,这的确是大祭。 所以,这场商战之中天际拔得头筹。商川跟环嘉影视有合作在身,环嘉影视的投资方是天际,同时商川又是h品牌的全新代言人,环环都跟天际脱不了干系,一旦这个时候出了差错,那将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到时候天际被斩断的就是亲王府那片地的开发权,一旦与政府项目谈崩,天际在国内的运营会受影响,继而会造成在陆门总部的失利…… 蒋璃越想越冷,都说能将人中伤的往往不是明刀暗剑,而是人言。假若她推断的分毫不差,那这人就是拿捏住了最关键的一牌,只要轻轻一推就形成了致命的骨牌效应。 所以,她能想到的陆东深何尝想不到? 烟雾模糊了陆东深的脸庞,原是清雅革气的烟草味,在他的沉默中就生生牵扯出些许诡异妖娆来,蒋璃想了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商川今晚的行为更不能大肆宣传。”“我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陆东深开口,“如果对方刻意激怒商川而导致他跟环嘉的解约,那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今晚又何必多此一举?要知道,商川今晚的举动完全让自己处于被动局面,至少他不能再理直气壮地跟环嘉提出解约。” “可我觉得商川是迫于赔偿巨款的压力所以改变了主意。” 陆东深弹了烟灰,摇头,“他不是不知道天际的老板是谁,今晚这么发疯,就算达到跟环嘉解约的目的,也有损他的声誉。” “可能,他就是觉得无法解约,所以干脆也收了装神弄鬼的念头,直接跟我撕破脸呢?”蒋璃给出了个理由。 陆东深吞吐一口烟雾,看她,“换做是你,你会这么做?” 蒋璃想了半天,摇头,“这么做的确得不偿失,但是,我想不出其他原因了,想从商川嘴里知道真相,更难。”这个理由的确荒诞,商川是成年人了,再不理智也不至于赔上自己的前程跟她殊死一搏吧。 “有些时候走到进退两难的局面时,顺势而上是最直接的办法,虽然险了些,却能挖出事情的真相。”陆东深说了句高深莫测的话,紧跟着又道,“这件事我会去查。” lt;/divgt; lt;/divgt; 第83节 蒋璃点头。 她看上去有些倦怠,从沙发上起来,经过陆东深时,他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干什么去?” “卸妆洗脸。” 陆东深没放手,将只抽了半支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换了手,将她拉坐在他的腿上。他环住她的腰,“我帮你洗。” “那可不行。”蒋璃一口回绝。 陆东深微微挑眉,似有不解。“你知道为什么戏剧演员在化妆时和卸妆时除了同行外都要避着人吗?”蒋璃觉得从这个角度看着他,眉宇格外俊朗,尤其是鼻梁的笔直高挺,比假的还要标准,她总会在心里时不时感叹一声,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愿闻其详。”蒋璃伸手摸他的鼻梁,说,“京剧演员在上底妆后整张脸都白得吓人,再漂亮的脸蛋都跟鬼似的,连眉毛都是白的,而卸妆的时候更是惨不忍睹,被行外的人看过一眼后估计对方都有心理阴影了,我可不想你有心理阴影。” “我还没那么脆弱。”陆东深笑,“好看赖看的不过一张人皮,怎么也不及人性的丑恶。” “这话说的直接。” 陆东深抬手一下下摩挲着她的脊梁骨,“高度文明的社会,人也穿上了冠冕堂皇的外衣,但外衣之下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想起邰国强了。”蒋璃懒懒地靠着他,“白天在电话里我不是跟你说我发现了邰国强一些事吗,就是他和他老婆的事。” 陆东深这么一听,说,“这是人家的家事你还关注?”“她老婆从亲王府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邰国强总觉得我能除魔卫道,我也去瞧了一眼,不像是装的,眼神涣散一看就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当然,我要说的是邰国强跟他老婆的关系。”蒋璃微微坐直,眼瞧着陆东深的眉眼说,“一直以来在外界认为邰国强跟他的夫人感情都很不错,两人在公众场合下也十分恩爱,但实际上,这两人的关系并不怎么样。” “这种事你也能闻出来?”陆东深略惊讶。“我是观察出来的。”蒋璃道,“邰夫人的房间虽大,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都只有她自己的东西,两人是分开睡的呀,住所里没有固定的男士拖鞋,这就挺让人奇怪的,难道邰国强回家还一直穿着外面的鞋子?多累啊,说明邰国强其实很少回家。再加上我之前不是给过邰国强一块老香吗,那老香的香气持久,哪怕不燃了,香气也能锁在空气里数月之久,我没在那个住所里闻到老香的气味,这更能说明邰国强都不不怎么住在那里了。” 陆东深凝眉,“这倒是让我挺意外的。”邰国强和夫人的感情那是公认的好。“不过这种事也不算稀奇,这世上有多少成功人士商界政客假装恩爱的呀,不就是图个好形象?”蒋璃叹了口气,可又牵了伤口,皱了皱眉头,“邰国强的老婆也算是倒霉,我在想她是不是当时眼花看错了,或者真有人在装神弄鬼?比如说,那天她其实看到的是商川?” 第167章 直到死亡 陆东深眼睛里总是混沌不清的黑,就像是宇宙深处坠着的黑洞,不动声色又能吞噬一切。他静静地听完蒋璃的话后,说,“不管是商川还是其他什么人,能想到装神弄鬼的这说明已经穷途末路,这倒是不可怕了。” 蒋璃仔细品着他这句话,突然觉得还真是如此。 “来说说你吧。”陆东深转了话题。 蒋璃不解地看着他。 “伤口还疼吗?”蒋璃叹气,“不疼,又不是特别深的伤口,以前受过的伤比这还严重呢。我只是觉得伤感,想想时间真挺残忍的,硬生生地就把情分这东西给拆分得七零八碎。你都不知道刚才在台上,我看到商川的眼神, 就觉得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他肯定会杀了我。” 陆东深笑得浅淡。 “不说了。”蒋璃心伤,一来不想过多想商川的事,二来生怕陆东深真的找商川算账。想起身,陆东深却收紧手臂,“别急着卸妆,让我看看。”他端详着她画得精致的脸,微挑的眉梢透着妩媚,面似桃花眼含春情,唇红如樱,美若画媚入骨。蒋璃被他瞅得不自然,想撇开脸,陆东深就抬手捏住她尖细的下巴,“如果放到从前,光凭着这张脸就能成了台柱子。” “唱戏凭着的是真本事,哪能靠着一张脸过活?” “戏子唱戏给男人们看,你以为男人们听的都是戏?”陆东深松手,食指关节微弯轻轻摩挲她的眉眼,“男人们迷的是戏子的眼,戏子的唇。”他的手指一路向下,最后落在她的腰间,“戏子的身。” 蒋璃觉得他手指像是摘了火种,溅在了她的戏服上,烫了星星点点的窟窿,灼了她的皮肤。“挺文雅的事怎么到你眼里就都变了味道了?” 陆东深扯嘴微笑,“我还从来不知道你会唱戏。” “年轻的时候学过。” 陆东深眉毛一扬,“年轻的时候?你现在也是个黄毛丫头。” “我是说我更年轻的时候。”蒋璃抿唇。 陆东深收了收手臂,“什么时候唱给我听?” “你喜欢戏曲?” “你唱的话,我想我会很喜欢。”陆东深将她拉近,语气低低,“媚能入骨的女人,最教男人痴迷,同时,也会让男人觉得危险。” 两人间的气息缠绵,蒋璃觉得气短,“我又不会害你。” “跟谋害性命无关,但也是致命。”陆东深抬手覆上她的脖颈,拇指若有若无轻抚,“能让我痴迷的东西也会引得其他男人的痴迷,同样是男人,我自然能读懂饶尊看你的眼神里多了什么。” 是欲念。 男人对女人最直接的欲念。 这种是从骨子里崩裂出的情感,是人性最原始的情感。他有,饶尊也有。 蒋璃一僵。 陆东深却笑了,拇指抵上她的唇,“红颜祸水。”按下她的头,他的唇近乎贴着她,“我还从来没对哪个女人有过这种念头,就是藏在家里,只供我一人欣赏享乐,所以夏昼啊夏昼,你真是个妖精。”男女之情本就是自然而然,他一直认为如此,感情的事也不可强求,两人能走到一起看缘分看造化,他不苛求感情,也不强求缘分,所以这些年来他过得清心寡欲顺风顺水。他觉得自己足够尊重女性,不金钱惑人,也不强权夺人,凡事都是你情我愿,不拖泥带水,不拉拉扯扯。 现代都市,饮食男女,紧凑的时间和巨大的工作压力导致了男女之情的快餐性质。 好好谈个恋爱是他从未想过的,花时间和精力在一个人身上,纵容她包容她,他竟也觉得甘之若饴,恋爱的感觉对他来说陌生又美好,就像是每天嘴里含着糖沁着蜜,哪怕只是想到她,都会忍不住笑。 可是就在今天,他的心思就变了。 在商界,人人都在背后里把他视作虎狼,那是深藏在他骨子里的、血液流淌着的天生对胜利的追逐和占有,这就是陆家人,平和温雅不过表面,强势和不择手段才是最真实的写照。 他想将温雅留给她,做足够温和体贴的恋人,可现在,他控制不了骨子里的征服感和强势,跟她在一起越久,他就越想操控。她被人虎视眈眈,他宁可将她扼杀在他怀里也不会拱手让人。蒋璃这一晚上其实感觉到他情绪上的压抑,虽说有笑,但眼里始终沉沉。这种感觉让她觉得不舒服,尤其是他的话,像是在她心里压了块石头。既然他主动提了饶尊,那她再避而不谈也不是那么回事了, 便道,“他在医院里出现我也很意外,你也看到了,我并没有主动联系他。” “错不在花蜜,而在对花蜜心心念念的蜜蜂上。”陆东深的手指探到她的衣领,水衣本就是内衫,领口轻轻一拉也就松动了,肩窝是包扎的伤口,再往下,是耀得人眼的白脂肌肤。 “其实对于饶尊,我真的没什么好解释的,今天纯属巧合了。” “今天之前呢?” 蒋璃眼波一顿。 陆东深抬眼看她,“你有没有跟他见面?” 他眼里像是染了些笑,但又像是隐着危险,冷不丁的让她想到祈神山上的那头狼王,深沉得紧,让人不寒而栗。她从未想过骗他,可这一次她选择了不说实话。 “没有。” 陆东深的手贴紧了她的胸肋,顺着弧度,拇指轻抵那抹红得刺眼的痕迹,新的痕迹似完美地压着旧的痕迹,只是又恰到好处地留了旧痕迹的影子,像是对方给他的挑衅。他笑,“没骗我?” 蒋璃压着呼吸,看着他眼睛,“没有。” 话音落下,她就觉得陆东深加重了手指上的力气,按在了她的心口上,疼得要命,都有恨不得将她心骨按碎的架势。她强忍着疼,抿紧了唇。 她知道这话像是自欺欺人,心口的那抹痕迹何尝不是她说谎的证据?可她清楚,一旦自己死不承认,那男人又何尝不愿意自欺欺人? 稍许,陆东深终于松手了。 她也暗自松了口气,心口火辣辣地疼。 “我给你卸妆。”陆东深的口吻又恢复了温柔平和,拉她跪坐在沙发上。 她点头,刚要收紧衣领,陆东深又道,“别动,就这么等着我。”话毕,他起身去了洗手间打水。 蒋璃衣领不整,狼狈极了,低头,心口上多了印子。她觉得窒息,陆东深的手指像是按在她心上,他没说一句气话,更没对她发脾气,可越是这般温和,就越是让她透不过气又反抗不了。好像是将她罩在了一个袋子里,渐渐抽离了空气,密不透风,直到,死亡。 第168章 你们陆家是不是都有洁癖 酒过三巡。 应酬从酒桌又移到了夜场。 夜色撕开了道貌岸然,酒色生香之地也是纸醉金迷之所。 韶华门是苏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夜总会,这个被浸染了千年的文化之地,夜总会的名字也甚是文雅。包厢里,几名客户已是醉眼迷离,左拥右抱,陪酒女郎各个美艳,衣衫不整地或靠或偎着男人。 有专门倒酒的,看谁的酒杯空了就跪着上前把杯子斟满,长相也倒是漂亮,但不出台也不陪酒,酒杯满了后就会在一旁跪候。 杨远怀里搂个姑娘,眸似秋波肤如脂的,一字肩的小黑裙藏不住胸前的呼之欲出。她喂杨远喝完酒后,似水地腻在他怀里,娇滴滴的,“老板的胸膛好结实啊。” 杨远一身放荡,笑得很坏,“我还有更结实的部位,要试试吗?”姑娘听得明白,不害羞,反倒是更柔情似水,“你讨厌。”酒杯满了后,她又送了杯酒到杨远唇边,说,“能伺候老板是我的福气。”抬眼瞧瞧一瞄其他姐妹,被那几个肚满肥肠的油腻老男人搂在怀里像是揉面团似的心里就庆幸,眼前这位可谓是玉树临风,又是生得一副好骨架,做她们这行的看人看骨,什么样的男人在床上什么样行不行她们一看一个准。她伺候的这位,不用多看都知道天生风流骨,是女人最喜欢的,但动心不行,会被伤到。至于另一位,姑娘用眼睛瞄了瞄,身形颀长流畅,体魄也是同样结实,自然也会让女人痴迷,但心思难猜,会让人诚惶诚恐。杨远见怀中姑娘斜视,瞅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陆起白,他没点陪酒的姑娘,只是闷头喝自己的,喝光,倒酒的姑娘就马上给他满上。整个包厢,恐怕是除了陆起白在认真喝酒外,所有人都是以酒为乐,所以别人的酒下的慢,倒酒的姑娘干脆也就总候在陆起白身边。 时间一长,这陆起白见眼前的姑娘就是生生跪地也于心不忍,扔了个沙发铺垫给她垫在膝盖之下。 杨远笑了笑,一推怀中女,“去,给陆公子敬酒去。” 女人如蛇似的滑过去。 刚要贴上陆起白的身体,他微微一蹙眉,一抬手,禁止了她的腻歪,她回头瞅了一眼杨远,脸色尬了许多,杨远始终含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酒杯。女人就香腕一抬,酒杯送到陆起白唇边。 陆起白微微移开脸,顺手接过酒杯,没用她喂,自顾自地一饮而尽。女人一瞧发嗲,摘了粒葡萄,“陆公子,那人家喂你水果吧。”说着身若无骨地欲要再靠。 陆起白用酒杯稳稳将她抵住,阻了她靠怀的心思,淡淡道,“酒喝没了,开瓶酒。” 女人不情愿地起身去开酒了。 杨远看热闹也看完了,拎着酒杯坐过来,笑道,“怎么,这些姑娘入不了陆少爷的眼?刚刚被你遣走的可是这里的花魁。”陆起白从果盘里拿起一颗葡萄粒,顺势看了一眼斜对面的沙发上,那几名客户玩嗨了,不但姑娘们的衣衫不整,连他们也开始解扣子的解扣子,拉裤链的拉裤链。还有个肥头大耳的姓许,将满满一杯酒倒在女人的胸脯上,整张脸都埋在她怀里舔啃,场面霏霏。 他收回目光,慢慢地将葡萄皮剥离,“脏。” 杨远笑得爽朗,“我说你们陆家是不是都有洁癖啊?” “算是也不是。”陆起白吃了粒葡萄,刚要去抽纸巾,跪在地上的姑娘就有眼力见地送上纸巾,他接过,轻描淡写地说,“最起码我还能来得这种地方,换成我堂兄,恐怕半步都不会进。”杨远一想还真是,在国内应酬客户到了晚上无非也就是这些个歌厅夜总会什么的,但凡遇上这种陆东深都脚底抹油,打发他代劳,如果不是同学多年知道陆东深有洁癖的毛病,他会以为他不适应国内谈生意的方式。“这话倒是没假,我是被你堂兄硬生生逼成了夜场小王子。”杨远故作唏嘘,想了想又道,“哎不对啊,陆东深在沧陵的时候可不是没进过夜场,当时他可是用了999株金莲震了谭耀明的场子啊。说来你堂兄这个人太不地道,谭耀明的场子哪是一般人能进的去的?遇上这种开眼界的场合倒是想不起来我了。” 新开的酒来了, 那花魁也不想自讨没趣,又重新腻在杨远的一侧。酒杯填满,陆起白没马上喝,酒杯在指间把玩,沉吟片刻,低笑,“不难理解,温柔乡英雄冢。” “你说蒋璃,哦不,夏昼那个丫头是温柔乡?”杨远简直想要呵呵两声,犹还记得被那丫头堵在洗手间里不敢撒尿的情景,“这世上恐怕除了你堂兄没男人能降得住她。” 陆起白抿酒,“夏昼,的确是个不简单的姑娘。” 杨远听出他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她真的就是夏昼?” “我堂兄那个人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能以夏昼的名义把她从沧陵的是非里捞出来,那只能说明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夏昼,那个不可多得的天芳师。” 杨远旁敲侧击,“我也多少听说了夏昼的一些事,好像挺有非议的。” “无非就是绕在她身上的那桩悬案,再一个,在富商间游走,交际手腕不错,其中传得最多的就是她被个富商包养。”陆起白放下杯子,唇角微笑,“挺有意思的是,听说这富商还是陆门的人。” 杨远好半天“啊”了一声。 “再多的就不清楚了。”陆起白一饮而尽,身边的姑娘又斟了酒。杨远眉头凝重,过了许久,接过花魁递上来的酒,若有所思地看着陆起白,问,“江南春的项目算是稳下来了,接下来呢?你是打算留在国内亲自管理还是交给经理人?”不再提夏昼的事,毕竟是捕风捉影的事,虽说陆起白的话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陆起白说,“还是亲自打理吧,江南春的项目毕竟是我一手托起来的,是我的心血,割舍不掉。” “你的成绩单已经很漂亮了,在陆门几位股东面前,你可比陆东深那家伙讨喜。”杨远不动声色道。 陆起白微微一笑,“我无足轻重,跟堂兄要学的还有很多。陆门的几位股东都是看着堂兄长大的,爱之深责之切,他是陆门交椅的继承人,身上的担子自然要重一些。”杨远刚要开口,就听斜对面的沙发上一阵咆哮,“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跟老子甩面子是吧?信不信老子让你今天出不了这个门?” lt;/divgt; lt;/divgt; 第84节 第169章 念着的都是陆东深 是刚刚在小姐身上倒酒的那个姓许的客户,从这边看过去,他地中海的发型格外扎眼。腆着肚子一脸怒气,伺候他的姑娘捂着身下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其他客户权当是看热闹,斥责姑娘不懂事。 发生了什么事一目了然。姓许的客户玩心起就开始变着花样折腾姑娘,先是往她身上倒酒,戏称叫吸进女人香,又往她体内塞冰块,跟大家说这叫玉洁冰清,姑娘被折腾得受不了他就发了狠,死活逼着姑娘脱了裙子往啤酒瓶子上坐,损伤的都是女人最柔软的部位,姑娘不干,姓许的客户这就火了。 杨远毕竟是做东的,不想事情闹大就上前劝说了两句,姓许的把裤链一拉,一把扯过姑娘的头发,“把老子伺候好了老子就饶了你!别以为你在这有多牛,再牛不也得跟钱低头?” 杨远又安抚了两句,回来坐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姑娘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埋首在他的拉链间,姓许的靠在沙发上,舒服地直哼哼,“这才对嘛,你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必要的时候就得跟老子低头。” 陆起白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酒杯在手里攥了又攥,仰头饮尽,刚要起身就被杨远伸手按住,“你干嘛?” “过分了,这么下去会出事。” 杨远给他倒了酒,“能出事,但出不了大事,在这里上班的姑娘哪个不知道忍让?来这里玩的客人真要是太不懂规矩也会有人出面摆平,你就安心喝你的酒吧。” 陆起白压低了嗓音,不悦,“你没听出他话里话外在骂我们吗?”“听出来了,那又怎么样?”杨远笑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年头从别人腰包里掏钱本来就不容易,你刚刚在酒桌上又把条件杀得那么狠,人家有点怨气也正常吧。在国内做生意就这样,习惯就好了。你管他骂不骂的呢,反正合同都签了。” 陆起白闷头喝酒不说话。“这点啊你还真的跟你堂兄学学。”杨远笑呵呵的,“陆东深刚接手国内生意的时候都被人指着鼻尖骂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今天你遇上这茬的都算不错了,至少姓许的没敢当面直骂吧。” 陆起白脸色始终沉沉。 折腾了快天亮,该送的都送走了,杨远一头栽倒在酒店的大床上。过了一会,他爬起来抓过手机,按了个号过去。等那头接了,他道,“陆东深,你是没睡呢还是被我吵醒了?” “刚刚结束跟总部的视频会议,有事说事。”陆东深在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倦怠。 “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既然美人在侧,那么就得及时享乐才对。”杨远哼哼唧唧的。 “挂了。” “哎别别别。”杨远一骨碌坐起来,“我打电话给你是汇报工作的。” 那头低沉,“杨远你有病是吧?凌晨三点半你跟我汇报工作?” 杨远懒洋洋的,“工作汇报你可以不听,但有关夏昼的事你不会不想听吧?” 陆东深在手机那端沉默片刻,“说吧。”“先说江南春的项目吧,今天我是盯着双方把合同签完的,总算是尘埃落定,再说陆起白这个人,也不知道他是真性情还是真深沉。”杨远把在夜总会发生的事跟陆东深说了一遍,“生意谈起来是当仁不让的,但如果说他不懂人情世故我也不信。” “在几位股东世伯的眼里,起白倒是最听话的。” 杨远嗤笑,“换句话说,他们更想扶持个好操控的呗。” “起白看起来是温和无争的羊,但实际上是头圈不住的狼。”杨远蹭到床头边靠上,“我时常在想啊,你作为陆门主席的长子,又年纪轻轻地做出那么多成绩,没少为陆门添业绩,不管是从利益的角度还是从人情往来你都该是最受股东们喜爱的预备人选,怎么就事与愿违呢?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换做我是老股东的话我也会提防你,你这个人看人看事太准太毒,做事手段说好听的叫干脆利落,说不好听的叫狠绝毒辣,一旦扶你上位,就算肱股之臣也很难在你那讨到便宜,他们各自又都有分支势力,自然要维护自身利益为先了。”他调整了下坐姿,“回头你真该补补电视剧,这太子在登基之前太锋芒毕露不是好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下一件事。” 杨远笑了,“我看你最关心的就是下一件事吧。成,我也不浪费时间,哎,那丫头是在你身边睡着的吗?” “我在公司。”陆东深嗓音沉凉凉的。 “你不是吧?”杨远一下子坐起来,脊梁骨挺直,“陆大少爷,你是不是有什么生理缺陷啊?当时有陈瑜的时候你不跟她睡,现在有了夏昼了,你还让人独守空房?” “废什么话?” 杨远忍着笑,“行行行,我问一嘴就是怕被那丫头听见,她手起刀落的,万一再把我身上哪个零件给割了怎么办。说实话,你对她过往了解多少?” “杨远,你最好直切主题,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追忆过往。” 杨远早就习惯他这态度,“行,那我直说,如果蒋璃就是夏昼,那她过往还真是跟不少男人纠缠不清,听说还被富商包养过,那个富商就是陆门的人。” 陆东深在那头沉默不语。 “我话说完了,八卦也好事实也罢,反正你自己心里有个数。” ** 北京入夏了。 两三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褪后,成片的玉兰花就凋零了,雨水洗了大片翠绿的叶子来,很快,长街冗巷的青绿叶子就被阳光烤得蔫黄,标志着进入了少雨的夏季。 给陆东深单独使用的配方已出了成品,蒋璃怕假手于人再出什么问题就亲自上阵,抽换了陆东深办公室、休息室里所有的气味,从日用品到清洁用品都换成了全新配方,这才放心。 陆东深不在公司。这阵子就鲜少见他,在之前蒋璃其实早就习惯他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人忙事多,很正常,听秘书处的秘书说这几天陆东深出差了。她打了电话给景泞,景泞接电话时嗓音压得很低,跟她说,陆总在开会。 又诧异她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陆东深,蒋璃想了想说,还是别打扰他了,记得把他一日三餐都报备给我就行。 虽说这两天陆东深还是会给她打电话,但蒋璃觉得,心口上的那抹痕迹成了彼此的膈膜。 那晚他待到很晚才走,就坐在她的床头看着她睡,沉默得让人揪心。 刚开始她怎么都睡不着,觉得心里发沉,后来,他一下下轻抚她的头,宽厚的大手温柔,她便有了睡意。只是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陆东深的一声叹息。 他吻了她,很轻,怕扰她清梦。 翌日醒来时陆东深已经不在了。 餐桌上有早餐。 牛奶杯下压着张字条,他留的,苍劲有力的字迹:卖相依旧不好看,但味道还不错。 她吃了口吐司,很好吃。 烤得松软,又多了她喜欢的奶香。她的眼眶就红了,心里嘴里念着的都是,陆东深。 第170章 你爱我吗 她知道她和陆东深之间是有问题的,恋爱中的问题,其他情侣间能遇上的问题他们都能遇上。 这跟有钱没钱没有关系。 只因为人在局中,有些事情旁人看得清楚,局中人看不透而已。她是被男人迁就惯了的女人,他是被女人迁就惯了的男人,牵扯过往又会影响现在,再加上两人都不是恋爱高手,都对处理感情问题的方式方法上陌生得很,所以,就造成了现如今这种看破不说破、缠绵又疏离的状态,就像是北京的天空,明知道穿透雾霾就是晴天,但如何除霾就是个问题。 蒋璃觉得,感情问题远比要她破解一个气味秘方更困难和费神。 也许陆东深也会这么认为,处理一段感情,远比做成一单生意更难。 于是,两人都宁可避着问题视而不见,就怕窗户纸一旦捅破,情感架不住现实,两人之间的所有美好都付之东流。 这几天蒋璃都住在气味实验室里,在给h品牌的香水配方做最后定型,这款香水关乎大中华区的销售业绩,而且,当初商川签下天际代言人合同的具象产品就是这款香水。陈瑜对蒋璃的态度明显冷淡,几次提交报告的时候都不见人,直接将电子版发到她邮箱里,大有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蒋璃其实一直在等,等陈瑜主动出现时问问她那天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结果, 这次陈瑜竟比她还能沉得住气。 入夜后,实验室这边就格外清净。鲜有人烟的郊区,宛若一处避世之地,庭前院后偶尔还有蛐蛐声,有一处玻璃房,仰头就能瞧见满天星斗,这在北京实属不易。那一年她对谭耀明说,我特别喜欢陶渊明的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谭耀明就给她在沧陵辟出了一处清雅之地,但也不及这里足够清隐。 客厅有一整面墙都做成了屏幕,看个电影什么的绝对媲美影院里的巨幕。蒋璃切换了电视,换台的时候就瞧见了一则经济新闻,一年一度的酒店业界“奥斯卡”奖项中,中国地区的天际酒店形同一匹黑马从全球奢侈酒店中杀出重围,获得福布斯旅游指南的极高评级,其中酒店、 米其林三星中餐厅、法餐厅均获最高评定。 陆东深作为天际酒店的最高负责人参加了此次的颁奖盛典,同天他飞往美国,接受业界最瞩目的全球最佳酒店金榜的评选典礼,天际同样作为新秀成为此次典礼最受瞩目的对象。而今晚,天际集团又召开记者见面会,在公布天际酒店新开设香港店的同时,也宣布天际酒店与陆门全球旗下奢侈酒店同步,为vip客户推出私人飞行项目体验,天际酒店私人专属飞机飞行体验及环境均由天际酒店设计师全程设计。在睡眠环境上,天际则与席梦思继续合作,推出定制化床垫,每间房的隔音和噪音的处理上更是经由声学专家精密检测,房间的温度、灯光设计等等都将会满足不同宾客的需求。 与此同时,陆东深重点强调了酒店空间的气味管理上,声明已特聘全球顶级气味构建师夏昼作为空间气味设计,天际将会是全球最具人性化睡眠、遵循睡眠科学的奢侈酒店。 镜头前的陆东深异常出众。 只是件简约的白衬衫都托得他颀长潇洒,他言语并不多,温雅得体。很显然,记者们都对气味管理有很深的兴趣,问的问题十之八九都跟气味有关,当然,问到气味自然就会问到夏昼,陆东深回答的可圈可点,也有问得稍露锋芒苗头的,但很快就被公关组的人给压下去了。在问及新开设的香港天际酒店问题上时,陆东深表示,天际酒店扩张不图快不图多,只求稳,香港天际已是筹备多年的事了,从合伙人的选择到酒店位置、建筑设计等等都需要一定节奏,不急不躁是天际的发展理念。 蒋璃怀搂着抱枕看着屏幕里的陆东深,总觉得他高大得很,许是跟他突然高调宣布她的存在有关,又许是跟这巨幕有关,他就似巨人般存在,似乎都头悬光环,周身也都散发着金色光芒,堪称太阳神。 台下掌声如雷,还有女人的尖叫声,她扯着抱枕的一角,使劲扯,嘟囔着:喊什么喊,又不是你男人。 拿过手机,翻了微信。 这阵子陆东深都不发朋友圈了,像是这几天的盛典,他更是在朋友圈里连提都没提,本就是个低调的人,估计是觉得没什么好炫耀的。倒是不少同事转发了天际酒店的喜讯,出自品牌部的公关稿,但大家转得更多的一张陆东深的照片,坐在嘉宾席上,得体的衬衫笔挺的西裤,双腿交叠,一手搭在靠椅扶手上,他的脸在灯光中很是柔和, 目光笃定,优雅从容,明明就是张普通照片,甚至都没用虚影效果,但周遭的人都似乎成了他的背景。 陆东深,着实是个太过夺目的男人,哪怕现场来了那么多的俊美男星,他无疑还是最惹人瞩目的那一位。 这就是蒋璃在之前始终不敢接受陆东深的原因。 每个女人都向往美好,在面对美好时,有一种女人勇往直前,哪怕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有一种女人趔趄后缩,害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自己则是被溺死的那一个。 她是后者。 她不想去争去抢,也害怕被碾死被诛杀。 现在,这样一个男人就成了她的,不诚惶诚恐、不近情情怯那是假的。 蒋璃忍不住转发了这张快被朋友圈刷爆了的照片,写了句:自信,是强者与生俱来的气质。 然后,越看这张照片越喜欢,干脆设了屏保。 刚设好,手指头还没离开屏幕,突然就有电话打过来了,陆东深三个字没闪过半秒,她的手指头一抖就给点开了。 “啊……”蒋璃叫了一声。 那头似乎被她的鬼叫逗笑,“啊什么啊?” “没什么。”蒋璃重新窝回沙发里,懒得像猫。她是觉得这感觉挺微妙的,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关注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却只关注了她。“恭喜你呀。” “恭喜?是要恭喜我这几天都没怎么有时间阖眼吗?” 蒋璃想了想,“那恭喜我也行,被你这么一宣传,我安静的日子估计没了。” “夏昼这个名字早晚是藏不住的。” 她叹了口气,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了?”他问。 她问这话原本的意图是打算提前给他备些缓解压力的代茶饮和更换的闻香,但他的嗓音低醇入耳时她才发现其实还真的挺想他的,就对着手机“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陆东深低问。 蒋璃心里滋滋啦啦地窜甜,又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想你了。” 陆东深在那头笑了,很轻,她听见了,这几日的阴霾似乎就一扫而光。他说,“我快回去了。” “嗯。” “囡囡。” “嗯?” 那边沉默了。 等了少许都不见他说话,她以为是信号不好,就喂了声,陆东深开口了,嗓音听上去低低的,“没事,就是想叫你,听听你的声音。” 蒋璃窝心了。 lt;/divgt; lt;/divgt; 第85节 “在你眼里我是强者吗?” “当然。”她不假思索。 陆东深低叹,“其他人都可以这么看我,但我不希望你这么看我。” “我……不明白。” “因为我也有不自信的时候,更因为我只想做你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强者。” 蒋璃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愣住。 “从前在感情上我没强迫过任何人,但是你能跟我在一起,是我强迫来的,或者说是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我趁虚而入。”陆东深轻声说,“所以囡囡,到了今天我问你一句,你爱我吗?” 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是鼓点似的敲在她心上,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心跳的节奏也乱了。 “不是因为感激,也不是因为崇拜,更不是因为习惯。只是因为你爱上我了,所以想跟我在一起,想依赖我,想信任我。” “我——”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陆东深低声打断她的话,“当着我的面,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 深爱一个人会怎样?生死相许至死不渝? 蒋璃在给素叶送辅助心理治疗的香料时顺带地问了这个问题,素叶想了想说,深爱一个人就是死活都要跟他在一起,如果真的就是不能在一起了,那只要他好,什么都好。 如果有一天对方负了你呢?你会后悔吗?她问素叶。 素叶反问她,那你会后悔吗? 蒋璃沉默。 素叶说,爱情原本就是一场赌博,有的人会赢得钵满盆盈,有的人会输得血本无归,但不管是输还是赢,我们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赌博的过程也是孤注一掷换取快乐的过程。 孤注一掷吗?她喃喃。 素叶就笑着拍她的肩膀,其实你是天生的赌徒,只是,现在还不敢下注而已。 是,她不敢下注,她太在乎结果,太怕输。 这个念头缠了她三天,这三天,陆东深还在外地没有回来,也没来电话。景泞倒是敬业,每天报备,然后她就知道陆东深这三天就跟空中飞人一样,连飞机上都在处理公事。 直到第四天,蒋璃一大早刚踏进公司就听到了天大的喜讯,亲王府那片地的开发权终于拿下来了。一块巨大的肥肉落口,全公司上下都跟着兴奋。 蒋璃也自是高兴,虽说早几日她就隐隐有这感觉,但今天这感觉算是彻底踏实下来了。 掏出手机刚要跟陆东深道一声喜,不想手机响了,一个座机号。 她接通。 那头是压抑的呼吸声。 “喂?”“能来医院一趟吗?”手机那头声音憔悴,低得令人发慌,“301医院,特护病房。” 第171章 在父亲面前他很周正 蒋璃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巧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车顶急促晃动的红光似血似的扎红了她的双眼。车门一开,救护人员快速搬抬病患,她心脏直突突,想都不想冲上前问,“是饶瑾怀吗?” 没人搭理她,大家都七手八脚的顾着病人,在这个空档里蒋璃也瞅见了病人的脸,松了口气。 直奔特护病房区的护士站,蒋璃报上名字后,护士告知,首长刚从抢救室里推出来,目前在病房观察。 饶瑾怀,国内响当当的人物,军功章能挂满半扇身子的人,也是,饶尊的父亲。病房里很安静,没有登门探病的同僚和下属,也没有堆得满满的礼品,只有床头一束插得精致的花和切好的果盘。对此蒋璃见怪不怪,饶瑾怀为人低调刚正,同饶尊的爷爷饶毅至一个秉性,平日素来讨厌阿谀奉承,每逢节假日或生病都房门紧闭,就连饶老去世当天都是简单操办。 饶尊家学和政学都很渊源,饶老毕业于黄埔军校,军官出身,后成为老一代的革命家,生有两儿两女,均是或北大或清华高材生,又深受父亲影响从政,除了饶尊的小叔饶瑾宇。 华力集团就是饶尊的叔叔一手创办的,当年饶老得知自己小儿子弃政从商时很是不悦,没掏一分钱,要他自己去折腾。饶瑾怀心疼弟弟,总会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偷偷帮忙。 饶瑾宇没有孩子,平时都是把饶尊当自己孩子看待,所以一心想把华力留给饶尊,用他的话说就是,没有哥哥当年一次次的救济就没有我的今天,更不会有华力。 饶尊的学历自然不用说,念了父亲的母校又出国留学,成绩单十分漂亮,但也是热衷商业。饶瑾怀当然也是不高兴,同当年他父亲的做法一样,不给予任何人脉上的帮助。但饶尊是饶老最疼爱的小孙子,自然就会想着能帮衬些是些,饶瑾怀为这事没少跟饶老起争执,饶老语重心长说,隔代亲啊,我这一生也就徇私这么一回,但也只是帮着拉了一下关系,生意能不能成还要看咱们家尊尊有没有那个本事,是不是做生意的料。 蒋璃进病房的时候里面只有饶尊和他母亲乔臻在,乔臻出身书香门第,祖辈更是跟国母宋庆龄为世交,腹有诗书气自华,雍容大方,那床头的一束鲜花就是她准备的。 她剪了残枝,动作娴熟从容,阳光落在湖蓝色香云纱的旗袍上,也不知是肤色衬得那旗袍更高贵还是那一抹蓝托得她肤色更白洁,宛若她颈部的珍珠项链,润得亲近人。 果盘自是饶尊准备的,切得精细,刀功丝毫不见马虎。他平日嚣张不羁,但面对父亲时就会格外收敛。 见到蒋璃后,乔臻愣住了,躺在病床上的饶瑾怀听见动静后转过头也愣了一下。 饶尊放下水果刀,走上前轻声说,“我还以为你不肯来。”她能来,他看上去很激动也很高兴。 蒋璃没看饶尊,走到病床前,干涩地叫了声,“饶伯伯、饶伯母。” “夏夏?真的是你?”乔臻放下花剪,走上前来拉过她的手,激动地左看右看,“我和你饶伯父就一直想着念着你什么时候能回家来,今天总算见着你了,好,能回来就好。” 饶瑾怀虽说从抢救室里出来,脸色略有苍白,但精神状态尚好,说,“坐下说话,别站着。”又抬眼瞅了饶尊,“你这臭小子倒是给夏夏拖张椅子来啊。” “哦哦。”饶尊手长脚长,赶忙就拎了把椅子过来。 蒋璃坐下后,饶瑾怀叹道,“你说你这个孩子,一走就走了这么多年,都不想我们吗?” “对不起。” 饶瑾怀真是又有点气还有心疼,指了指她,“你啊你。”蒋璃生怕他动气,忙按下他的手,“是我不懂事,您就别气了,我可问过医生了,您这次之所以抢救还是心脏的老毛病,以后都不能再激动了。”拿过果盘,叉了瓣苹果送到他嘴边,“听说您进了抢救室,我急的空手就来了,这块苹果当我借花献佛。” 饶瑾怀没急着吃,看着乔臻说,“你瞧瞧,夏夏这张嘴到什么时候都像是抹了蜜似的,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倒是把我说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乔臻抿唇浅笑,“人家孩子还举着苹果呢,你别光顾着激动了。” 饶瑾怀接过来,说,“这真有个身体不适的时候啊,夏夏只要在身边我这心里就踏实。” “是啊,夏夏啊,刚才我还跟你饶伯伯说呢,如果你在的话,这次也不能到了进抢救室这个地步。”乔臻感叹。 饶尊在旁抗议,“爸妈,怎么说的我跟外人似的?”今天他穿得周正,衬衫的扣子也是一丝不苟地系着,不像平时解开几粒那么不羁,在饶瑾怀面前,饶尊向来都是规矩。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饶瑾怀又是动怒,“你还好意思说话?我问你,你找到夏夏之后怎么不带回家来?怎么就让她进了陆门进了天际了?” “是是是,爸,我错了我错了。”饶尊赶忙道歉。 蒋璃听得真切,说,“饶伯伯,您这次之所以住院不会是因为我吧?”饶瑾怀重重叹气,乔臻拉过她的手轻拍了两下,“你饶伯伯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工作,本是没关注太过商圈里的事,直到看见天际集团召开的记者招待会,提到了你,我们这才知道你的去向,你饶伯伯想不开啊,这不,一着急一上火就进医院了。” 蒋璃一听这话,别说心里有多内疚了,饶尊在旁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你能回来就好了。”饶瑾怀往上窜了窜身体,有些吃力,蒋璃赶忙上前搀扶,饶尊也上前将床头往上升了升。等靠稳了,饶瑾怀问她,“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蒋璃将果盘搁置床头,轻声说,“我啊,云游四海呗。” 乔臻一听这话心疼了,上下打量着她,“那肯定吃了不少苦吧?你说你这个孩子啊,以前哪吃过苦啊。”“哎呀伯母,我哪有您说的那么娇气啊,这些年我收获可多了,以前是天天待在实验室里纸上谈兵,现在拿到手里的虽说都是野路子但很珍贵,书本上都没有的。”蒋璃不谈沧陵,不谈谭耀明,这一段岁月只想伴着时光在心头封存。 乔臻说,“你对气味敏感,有天赋,就算不云游四海你也是块金子。”又叹气,“伯母也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既然你爸妈将你托付给我们了,我们要是照顾不好你那就是有违友人之托了。” “伯母,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这些年一直承蒙您和伯父的照顾,对我就跟亲生女儿一样,我很感激了。”饶瑾怀靠在那,伤感,“运城啊,可惜了。” 第172章 世间缘分本就强迫不得 蒋璃心头几许苦涩,饶瑾怀口中的运城就是她的养父,夏运城。当年她被收养时她还不知道原来她的养父是做官的,而当时养父也并没有展露锋芒。养父为人低调,在她印象里却是总操心别人的事,后来她总听别人说养父是个好官,可她年龄小,又总往左家跑去学戏,并不清楚养父的政绩。 直到养父因为政绩不错又有民众口碑所以受人提拔,举家搬迁北京,那一年她才知道,提拔养父的人就是经常在新闻里看到的饶瑾怀。 养父是饶瑾怀最得力的手下,同时也是最能谈得来的挚友,而她的养母梅初也因是个饱读诗书之人跟乔臻一见如故,两家相处甚好。 直到,三年前养父母出了意外身亡。 饶瑾怀和乔臻只以为她的出走是因为养父母身亡,实际上,还有他二老不知道的事。 乔臻阻了饶瑾怀,“老饶,你可不能再感春悲秋了啊,医生都说了要心情开朗。” 饶瑾怀呵呵点头,“好,夏夏回来了这比什么灵药都管用。”说完,不着痕迹地给了乔臻一个眼色。乔臻跟饶瑾怀心意相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跟蒋璃说,“夏夏,你看啊,这些年咱们饶家上下所有能闻进鼻子里的气味都是你来管理的,我和你饶伯伯的身体健康也是由你一手负责。现在你进了陆门,那是个集团,规矩多不说,人情往来也复杂,你在里面哪能适应啊?还是回来吧好吗?如果你真想进集团工作,那好办啊,进华力就好了,有尊尊照顾你,我们也放心。” 说完,又抬眼瞅了瞅饶尊。 饶尊马上道,“对,进华力吧,我能照顾好你。”蒋璃抬眼,盯着饶尊的眼神就再无温柔可言,但也只是这么冷冷的一眼,转回头看向乔臻和饶瑾怀时又轻柔轻语,“伯父伯母,就算我不在饶家也可以负责你们的身体啊,你们啊就别担心了,我很适应现在的生活。” 饶瑾怀和乔臻对视了一下,饶瑾怀略有无奈。 分别了三年,自然有太多的话要说,饶瑾怀平日里肃穆惯了的人,但面对蒋璃就跟个老小孩,一下午的检查都必须由她陪着。 做完检查,蒋璃又推着饶瑾怀去草坪透风。 透过病房的窗子就能看见草坪,不远处是蒋璃的身影,逗得饶瑾怀开怀大笑,饶尊伫立在窗前,正是夕阳西下时,这一幕美得令人炫目,他很想留住这一切。 乔臻进来取水杯,笑着说,瞧瞧你爸,自从你夏伯伯去世后,他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饶尊刚要开口,手机铃声响了。 是蒋璃的,放在她随身带着的包里,乔臻听见后想着把包拿给蒋璃,饶尊却按住她的手,“妈。” 乔臻不解。 饶尊在她的注视下拿过蒋璃的包,掏出了手机,乔臻一愣,饶尊下一秒接通了电话。 “囡囡,在哪?” 饶尊将包搁置一旁,踱步到了窗子前,看着夕阳下推着父亲缓缓散步的蒋璃,微微眯眼,“夏夏在我这。”嘴角上扬,补上了两字,“正忙。” “饶尊?”陆东深在那边嗓音微沉。 饶尊轻笑,“还没恭喜陆总喜获政府项目。” “承让。”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陆总得了地,我则抱得美人归,也不算亏吧。” “我向来欣赏尊少的自信。” 饶尊微笑,“今天贵集团想必会很热闹,那种场合夏夏未必喜欢,所以,陆总见谅吧。”话毕掐断通话,紧跟着手机里的最后一格电也消之殆尽,关机。 窗玻璃上隐隐可见饶尊收了笑的僵冷面色。 乔臻是聪明人,虽没听个全概,也大抵明白怎么回事。在沙发上坐下来,从容优雅得很。“妈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夏夏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饶尊咬了咬牙,转过身来面对乔臻,“她只是一时迷惑。” 乔臻看着他,目光虽平和但也澈清得很。饶尊心里发堵,走上前坐下来,双臂搭在膝盖上,双手在脸上搓了搓,深叹,“妈,夏夏是我的!”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一定要属于你的?”乔臻反问。 lt;/divgt; lt;/divgt; 第86节 “妈!”饶尊侧过脸看她,“您和爸不是早就当她是儿媳妇了吗?”“是。”乔臻没隐藏心思,“这个念头我和你爸的确早就有了,哪怕是现在这个念头也没变过,否则你爸爸为什么这么高兴夏夏能回来?刚刚妈妈问的话也算是明了了吧?可夏夏不回饶家,我当时就在想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果然是这样,这世上能让女人不顾一切的就是爱情。” “我说过了,她只是一时——”“是她一时迷惑还是你在自欺欺人?”乔臻轻叹,心疼地看着他,“你喜欢夏夏,我这个当妈妈的怎么能看不出来?可是啊,这种事做父母的也只能适可而止地帮你,难不成我们还能把夏夏关起来?她要是心里有你的话,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饶尊十指交叉,死命地攥着,良久后说,“妈,以前是左时,他是我好哥们,我没法跟他抢,现在,我不想让了。” 乔臻摸了摸他的头,一句话问得真切,“你这么伤神,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想要得到?” 饶尊微怔一下,但很快说,“我当然爱她。” “那你就更要尊重她的选择,如果她爱你,兜兜转转到了最后还会回到你身边,但如果她不爱你,你又何必鱼死网破?做不成夫妻做兄妹不好吗?” “不好!” 乔臻摇摇头,拍了他一下。 半小时后,病房门开了,是蒋璃推着饶瑾怀回来了。饶瑾怀脸上一直挂着笑,看得出蒋璃逗得他着实开心。 饶尊上前接过轮椅,说,“夏夏,今晚你能留下来陪爸妈吗?有你在,我放心。” 饶瑾怀一听这话很赞同,“对对对,留下,我还想听你讲讲这几年经历的有趣的事呢。” “伯父伯母,我……”蒋璃想留下来陪着二老,这原本就是应该的事,但她又不想跟饶尊搅合在一起,虽说陆东深不在,她也生怕传到他耳朵里误会。 见她迟疑,饶尊加了把劲,“我晚上要回公司处理文件,爸妈只能交给你了。” 他知道她不愿意见他。 蒋璃听了这话,心里多少能踏实些,“那……” “夏夏。”是乔臻开了口,“刚刚好像是你公司打来的电话,你手机没电了,用尊尊的手机回过去吧,等你回完了电话再决定是否留下来。” “妈!”饶尊又愕然又焦急。 蒋璃一听这话赶忙翻出手机,一看果真没电,又见饶尊这般态度,心中就明白几分了,脸色寒下来,“电话给我。” 饶尊僵着不动。 “给我!”蒋璃喝道。 饶尊不情愿地掏出手机,蒋璃一把夺过来,说了句,“伯父伯母,我去回个电话。” 饶尊急得直跺脚,紧跟其后出了病房。 饶瑾怀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没什么。”乔臻将床头帮他放好,轻叹一声,“世间缘分本就强迫不得。” 第173章 夏昼跟所有的姑娘都不一样 医院走廊尽头,夕阳沉落,天际被暗沉吞得只着一丝金线。 蒋璃拿着手机思忖,窗外浮动的暗光游走在她的脸颊,如粼粼发光的鱼群,饶尊没跟太紧,跟她几步之遥,看着她,他知道她在考量这通电话该怎么打。 这么想着心里就疼,果真在她心里陆东深的感受最是重要,她何曾这么为他费神过? 蒋璃最终将电话打给了景泞,景泞一听是她的声音忙道,“总算联系上你了,不管你现在哪,记住,两个小时后晚宴正式开始,你一定要赶到现场。” “晚宴?” “一早集团就通发了邮件,你不会没看见吧?” 蒋璃一愣,邮件?她今天一整天都没看邮箱。景泞那边有音乐声,许是已经在会场了,她择了一处安静地,声音压低,“总之今晚的宴会很重要,天际酒店二楼宴会厅,千万不能迟到,亲王府那片地的开发权拿到手,总部很重视,董事长和几位重要股东已经抵达国内,都会参加今晚宴会。对了,还有季菲也跟着总部的人来了,看样子是专门冲着你来的。” 蒋璃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季菲,她终于来了。 “另外……”景泞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少许说,“陆总现在的脸色很难看,也许,跟联系不到你有关。” 蒋璃呼吸急促,前几日的窒息感又来了。等通话结束后,她攥着手机,整个人靠在窗边调整呼吸,耳朵里都是景泞的话:陆总的脸色很难看。 陆东深于人前何其优雅温谦,外人很难从他浅笑的眉眼里读懂他真正的心思,能让他变了脸色,哪会是单单联系不上她这么简单? 饶尊走上前,见她脸色苍白,心疼得紧,轻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了?” 蒋璃没抬眼看他,低垂着眼,“你叫我来,是因为早就知道今晚天际有宴会吧?” “是。”饶尊没隐瞒。 “刚刚是陆东深给我打的电话,你接了?” “是。” 蒋璃点点头,尽量压着急促的呼吸,将手机往他身上一拍,转身就走。饶尊将手机揣兜,一把扯过她,“夏夏。” “饶尊!”蒋璃压低了嗓音但压不住怒火,咬牙切齿,“我没想到你还能这么低劣!” “你以为陆东深就高尚?那天晚上我去找你,你以为他不知道?他压根就不相信你!”饶尊死死攥着她的手腕。 蒋璃盯着他,眼里近乎冒火,“就算这样,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放手。” “我不放!我不让你去!”饶尊总有种感觉,就好像今晚冥冥中要发生什么事似的,他这一放就会彻底失去她。“你又不是很喜欢那种场合,干嘛要委屈自己?” 蒋璃用力甩开他的手,一字一句,“为了陆东深,我愿意。”被白炽光铺陈的走廊如冗长的人生,她的背影洇在这片光亮里即将模糊,就如同要从他的人生里消隐一样,饶尊几步追上前,一把从背后将她抱紧,低低哀求,“夏夏,别走,我求你了。我错了,只要是你不高兴的事都是我的错,别离开我。” 蒋璃一僵,心头千万酸楚,向来骄傲的尊少,何曾这般低三下气过?哪怕是他刚进华力被人暗自排挤、谈项目时被人轻视,他也是仰着高傲的头来一句:小爷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整死你们。 “伯父的身体状况我最了解,我会负责,配方调好后我再通知你,这几天让他保证睡眠别受累。”她掰开他的手,终究还是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多年交情,她不忍看他这样。 饶尊只觉得心口如同被千军万马碾过,窒息闷疼呼之欲出,他红了眼眶,冲着她的背影吼,“夏夏,你回来!” 她再也回不来了。 其实他心里明白的很,她和他,再也回不到从前。 ** 天际宴会厅贵宾室。 安顿好陆门的几位股东后,陆东深就待在贵宾室里没出来。窗外染黑,大片霓虹灼烧了长街,拥堵的车辆成串,红灯似锦,远远地不见尽头。 他伫立窗前,燃了支烟,可好久没抽上一口,大截烟灰已在烟头上摇摇欲坠。景泞敲门进来的时候,恰巧陆东深的司机也在里面,她听见陆东深问了句,“确定她在饶尊那?” 司机说了声确定,陆东深半晌后点了下头,“出去吧。”这三个字,嗓音格外沉凉。 景泞知道这司机的能耐,两人插肩而过时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待房门关上后,她上前道,“已经联系上夏总监了。” 烟灰落地。 陆东深不语,目光如鸠,与夜色相融。 景泞从旁拿过纸巾,蹲身下来将砸在黑色大理石地面的烟灰清理干净,不着痕迹地说了句,“庆功宴开始的时间跟晚高峰太挨着了,估计有些媒体赶不及时,您看,要不要把时间往后延一下?” 陆东深抽了口烟,烟雾缭绕时又像是看见了她的影子,就连这烟草里的清雅都是她的气息。 才几日未见,他就想她,想得心脏都疼。 “媒体都到了。”他开口。 景泞微微抿了下嘴,起身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又听陆东深淡凉的声音,“庆功宴要按规定的时间开始,陆门的几位长辈和政府领导都在,没道理让他们等着谁。” “好。”景泞从容不迫,心里却在暗念:夏昼啊夏昼,你可一定要赶来啊。 秦苏敲门进贵宾室时,距离庆功宴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听见动静陆东深回头,瞧见是秦苏后就把手中的烟给掐了,“妈。” “怎么,在等人?”秦苏今晚一袭烟青色旗袍,手工盘扣中式手绣十分考究,作为陆振扬的妻子,她出行示人向来婉约大方。 可毕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眼睛自然也毒,一眼就瞧见了那烟灰缸里插了不少烟蒂。 陆东深微笑,“是,您坐。” “能让你等的人不多见。”秦苏坐在沙发上,又示意他也坐,“听说今晚你要介绍个女孩给我和你爸认识,是叫夏昼吧?” “是。”陆东深给秦苏倒好了茶,然后在旁坐下。 秦苏端过茶杯,掀开茶盖轻轻刮了两下,“当年你也是这么介绍陈瑜的。” “不一样。”陆东深态度明确。 秦苏的动作停了下,抬眼看了他少许,不疾不徐地说了句,“明白了。”然后,轻抿了口茶。 等将茶杯放下后,她又说,“庆功宴马上要开始了她却还没来,也许,在她心里,今晚并不重要。” “北京的路况不好。” 秦苏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妈,夏昼跟所有的姑娘都不一样。”陆东深轻声说。秦苏抬手轻抚了一下发髻,意味深长地说,“是啊,我也该见见这个叫夏昼的姑娘了。” 第174章 有什么事你们陆总担着 蒋璃推开更衣室西侧衣柜柜门时,内嵌的几盏水晶灯一亮,里面的衣裙堪比星光还要夺目。一整排的晚礼裙,各色各款,出自全球名家设计之手,限量的、定制的都有。晚礼裙旁又设有暗格,每一处暗格里都有一款搭配手包,明星款、非卖款等等,相互间衬着高贵。 有一款晚礼裙是用三维衣架支撑,赤炎的红,裙摆拖地,如烈焰灼烧。蒋璃抬手轻抚裙摆,细细轻纱捻在手指似皮肤柔软,耳畔是曾经的欢笑言: “这件礼裙留着,以后咱俩谁坐上会长的位置谁就穿。” 一些过往凝固下来就成了痛,像是匿藏在脑细胞中的疾,时不时会窜出来折磨得让人痛不欲生。 蒋璃深吸一口气压了这疼,手指一挑,将悬挂旁边的那件晚礼裙摘了下来。 入夜后北京是座病了的城,血流不止又无法顺利畅通,如在高处眺望,就像是被时间的镰刀屠城。 蒋璃收拾好到了停车库后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景泞告知的开始时间只剩下二十多分钟。从她的住所到天际酒店不算太远,但这个时间点,开车加堵车没有近一个半小时下不来。她低头瞅了一眼身上的衣服,总不能穿着这身去挤地铁吧?暂且先不说她有许多年没坐过地铁压根就找不到进站口和出站口,就算是熟悉路线,她顶着这一身行头在晚高峰跟人挤地铁也不现实,再遇上个咸猪手,依她的性子肯定会打得对方手残,一来二去反倒耽误时间。 蒋璃的目光从车子跃过去,车库的角落里停着辆车,用厚重的防尘布蒙着,那辆车被尘封了三年之久,哪怕是她回来的这些时日,她都不曾有勇气掀开来看上一眼。 她走上前,捻着防尘布的一角,少许,蓦地掀开。 防尘布在空中扬起如浪的弧度,一辆黑色重型摩托于眼前,依旧光洁如初,机身似黑曜石般耀眼。 这般重型卡司,曾经是她的最爱,肆意潇洒地欢脱在北京的街头,像极了曾经不拘不束的岁月。 蒋璃跨了上去,礼裙的弧度多少限制了自由,但还好,足以让她发挥。启动了摩托车,霎时,车子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车库,如低音炮似的绝响,拉扯着她对这摩托车的熟悉。 她掖好了裙角,一手抚了抚车头,轻声说,“久违了老朋友,我,夏昼回来了。” ** 今晚的庆功宴分两部分进行。 lt;/divgt; lt;/divgt; 第87节 项目发布和晚宴。 项目发布部分是由媒体在场,进行全程跟踪报道,晚宴部分则是不对外报道,媒体记者们可以留下,但不允许开机器偷拍。 庆功宴倒计时时,景泞又来请示了一下陆东深,询问是否正点开始。陆东深正在跟陆振扬和几位总部的老股东攀谈,其中一位股东闻言景泞的话后略感奇怪,“是哪位嘉宾还没到吗?” 景泞无法作答,只等陆东深的决定。 陆东深抬腕看了一眼,又扫了一眼景泞,景泞何其聪明,自然明白陆东深这一眼的含义,不着痕迹地轻摇了下头。 陆东深眼里如暮色般低沉,转头看向问话的股东后唇角含笑,“没有,大家都到齐了,父亲,几位世伯都先入座吧。”又叮嘱了景泞,“准时开始。” 景泞点头,“好,陆总,一会发言的环节我再跟您确定一下。” 陆振扬和股东们出去后,景泞叮嘱会场司仪时间,然后摊开文件跟陆东深最终敲定发言流程。 他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心思却不在上面。 景泞的声音也似乎越来越模糊,直到飘至九霄云外。上一次他也是这样久久等候,等到宴会快开始,等到宴会快结束,主办方是他合作多年的伙伴,笑着跟他说,你这出席个场合不带女伴的毛病得改一改了,总不能让人觉得你不喜欢女人吧,哪怕是场面上的女伴怎么着也得备一个。 其实他想说他带了女伴,只不过,被女人放了鸽子。 今晚…… 夏昼,你的心思到底在谁身上? 或者真是他一头热,他希望她能来,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思,希望她能当着面跟他说一句,陆东深,我爱你。 原来,等一句话跟等一个人一样耗尽心力。 ** 一路穿行车海,蒋璃似深海的梭鱼,尽管引起众多抗议的鸣笛声。抵达天际酒店时,庆功宴已经开始15分钟了。 门口有人泊车,门童瞧见一辆重型摩托赫然出现后吓了一跳,拼命打手势要蒋璃停到地下车库。 蒋璃哪有那个时间再去停车?再者,要泊车小弟去停车也不大现实,扫了一眼车上的指示时间,急了,手腕一转,一个猛加油门,摩托就跟猛兽似的,眼瞅着酒店大厅的门一开就极速地冲了进去。 身后惊呼声不断,偌大的酒店大厅都是摩托车的轰鸣声,隐约间是保安的呼天抢地,“站住!停车!这里不准车进!” 身后有人追。 蒋璃更是不管不顾,都已经这样了,她再停下来反倒误事,一咬牙,又是一个猛油门加上来,摩托车就蹭地窜上了旋转楼梯。 ** 二楼宴会厅,千平的面积,宾客们按照席位依次坐好。 景泞精挑细选,最后敲定了30家媒体,不求多,只求权威有话语权。 陆东深作为天际实业的负责人亲自上台参与项目启动环节,与政府项目交接人当场签订合约后,领导们到台下入座,他要代表天际做发言词。 一身工整的西装,领带袖扣细节处都是一丝不苟,陆东深像是聚了所有的光芒于身,风度潇洒。 只是,他刚开口讲话不到半分钟,只听会场的大门被一股巨力撞开,伴着震天响的摩托车轰鸣声。 两扇大门缓缓而开,轰鸣声也随即落下。 到场的所有宾客都吓了一跳,纷纷回头张望,却在见到眼前这幕时骤然一惊。 台上的陆东深也愕然,在瞧见摩托车上的身影后,眼底的愕然消退,嘴角的弧度松动了。 两扇门开,中间是空着的通道,被灯光映得如深海般蔚蓝。 蒋璃的摩托车停在了门口,熄了火,她下了车。身后很快追上来酒店保安,还没等嚷嚷,她将头盔一摘朝后潇洒地一抛,那保安就接了个正着。 她微微侧头,说了句,“有什么事你们陆总担着。” 保安的嘴里快能塞下鸡蛋了。蒋璃转过头,看着站在台上的陆东深,如神祇般尊贵。她知道周遭太多目光,挺直了脊梁,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第175章 太任性了 记忆会更迭,大脑似精密仪器,总会悄无声息地用新的记忆覆盖旧的记忆。但都说,如果一幅画面里有了气味的留存,那就会刻在脑子里一生一世难以忘记。天际酒店二楼的宴会厅,可谓是能称得上是大中华区最美轮美奂的场所,就拿今晚来说,整个会场宛若夜色下的海洋,四周通体的落地液晶都变换着蔚蓝色,又有繁星点缀,宛若带带银河穿梭在会场周围,夜色与蔚蓝色交相呼应,神秘又壮阔。 空气中是美酒的气息,黏合着初夏之夜的暖香。 但也不及夏昼的香。她宛若从海中央来,深蓝、蓝珀两色交织的晚礼裙衬得她皮肤莹白,似皎月,又似人鱼,很少人能驾驭这种色系的裙装,因为太过深邃的颜色势必要深邃神秘女子才能穿出它的美。一宛黑色系带,她的腰愈发盈盈一握。 裙摆伴着脚步,隐约就见脂白色的长腿,神秘里就多了诱惑。 可这礼裙绝妙于对襟的黑纱,垂于身体两侧,襟上有蔚蓝色宽带,带上是手工刺绣的花蕊,中式与西式的结合,这便在款款之中就多了潇洒。 陆东深于台上注视,总觉得天地间似乎被蔚蓝的海吞噬,她是深海之中的光亮。 这件礼裙是他上次为她订制的,当时设计师问他有什么诉求,他想了想说,媚,洒脱。 设计师当时笑问,世上还有这般女子? 他笑而不语。 没遇上她之前,他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女子,媚而不妖,洒脱又邪,女子的风情和男子的潇洒集聚一身。 礼裙做好后他就在想,这就是属于她的礼裙,有夏昼的媚情,有蒋璃的不羁。 现在这么看着她,总觉得这世上最难得可见的女子就这么从海中来、画中来,挟着属于她的芳雅。 这算是第一次见她穿裙子。 犹记在沧陵时,偶听蒋小天跟别人提到她:我们蒋爷啊那是不屑穿裙子,现在随便牛仔裤t恤衫都俊得很,穿上裙子了那还了得?可漂亮了。 当时他就在想,别看蒋小天一天到晚咋咋呼呼,但这句话说得倒是有眼光。 夏昼径直到了台上,丝毫不在意台下的窃窃私语声。 灯光如绵密的海浪,柔和地打落在台上的两人身上,一袭长裙的她,一身西装的他,煞是养眼。 陆东深手插兜伫立,看着她沉默不语。 夏昼朝前走了一步,陆东深岿然不动,任由她的上前,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 她抬眼与他对视,问,“陆东深,那你爱我吗?” 这般大有单刀赴会的架势令台下人阵阵惊诧,又有倒吸凉气的声响。媒体记者们眼睛都亮了,镜头如数对准台上,这是姑娘主动求爱的节奏? 秦苏在台下沉静地看着这一幕。 与她身旁坐着的是陆振扬,他也未动声色,目光平静,揣摩不透心思。倒是几位股东,有的皱眉,有的沉着气,面色各有异。 两人前面是支起的麦克风,原本是用作陆东深发言的,现如今,夏昼的这番话传得清晰,而陆东深接下来的回答也势必是要回荡全场。 他没避讳,眼里也没惊愕,甚至一丝犹豫都没有,他只回了一个字:爱。 场下有炸开的预兆,惊诧声就如同海底暗流在撞击回荡。 夏昼眼里也多了暗光浮动,跳窜着的是惊喜是欢悦,她没理会台下的惊愕涌动,盯着陆东深的脸继续问,“那你愿意这辈子都做我的男人吗?相信我保护我,不再有别的心思,也不再有别的女人。” 这话问得更直接大胆。 陆东深眼里深邃了几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说,“愿意。” 台下彻底炸了。他们所知道的陆东深,堂堂陆门主席长子、叱咤商界的战神可不是这样的。陆门虽说早年就迁居国外,但依旧保有最传统的礼教,陆门儿郎自小就在这森严的礼教下成长,自然出落得礼节周全,陆东深自然在外人眼里做事说话作为周正。 可今天,这般不合规矩的事竟也能发生,而且还是在这场很正式的庆功宴上。 就连记者们都跟疯了似的,边惊叹边举着摄像头,生怕错落任何一个细节。 夏昼抿唇浅笑,歪头,“你可想好了,有了我,你就不能再跟哪个女人牵扯不清,我眼里可容不下沙子,我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隐忍退让,逼急了我就会动刀子的。” 陆东深眼里有柔情,“想好了。” 夏昼心里暖得很,情不自禁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我爱你。” 陆东深窝心。 “可是,怎么办呢?”夏昼把嗓音压得极低,“我闯进来才知道今天来了不少记者。” 陆东深被她逗笑,回搂了她,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太任性了。” “我不管,你处理。”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景泞说你脸色不好看,我就想着千万别惹你生气所以就火急火燎地来了。” “好。”他沉笑。 台下有记者按捺不住,“陆总,这位是……夏昼?”关于陆东深和夏昼的事,早先在天际就有传闻,说陆东深在沧陵一怒为红颜,这红颜指的就是夏昼,可也有人说,陆东深带回来的女人压根不是夏昼,只不过是顶着夏昼的名义,方便从沧陵地头蛇离世一事的纷争中脱身而已。然而,近日陆东深高调公布夏昼的存在,一时间让夏昼的名字频频曝光于人前,继而让大家开始相信,她真的就是夏昼。 夏昼,外界了解的不多,但记者们相互一打听也就知晓,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子,如今,就站在台上。 陆东深松开了她,大方地亮相于众目睽睽之下,他说,“是,她就是夏昼,陆门集团新任气味构建师,目前全权负责天际中国的全部气味构建工作。” 台下一阵涌动,记者们跃跃欲试,七嘴八舌地问题抛出了一大堆,场面大有失控的趋势。陆东深抬手阻断了台下的躁动,转头对她轻声说,“跟大家打个招呼,剩下的我来处理。”夏昼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灯光绚烂中她看见了几张脸,有让她熟悉的,有让她浅愕的。她上前,贴着陆东深,面朝麦克风开了口,“我是夏昼,就是大家所猜测、所听说的夏昼。很荣幸能够担任陆门集团气味构建师。我的事没那么复杂,不过闲赋了三年又回来了,我想关于这点,台下一位老朋友最清楚。”说到这,她顿了顿,目光穿过灯光落在宾客席上的白裙女子身上,轻轻一笑,“对吗,季菲?” 第176章 我喜欢就行 全场的目光都落在季菲身上。人人都知道季菲,闻术协会副会长,年纪轻轻就一跃成为陆门集团的气味构建师,手底拥有6支最具权威的气味分析和调香团队,调香师分别来自于全球各地,每一位都有奢侈品调香经验。很多媒体提到她,就会称她为最具嗅觉天赋的气味构建师,但也有媒体会加个前缀:继夏昼之后。 季菲端坐,任由众人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如星的光打落在她的白裙上,她看上去异常温婉,面对夏昼的隔空“问候”,她只是轻轻一笑。 大有四两拨千斤之势。 可记者们都不是第一天出来闯的,这其中的暗涌波浪哪会看不出,一时间更是沸腾。但这沸腾很快就被陆东深给压下去了,又简单地说了两句,然后牵过夏昼的手一同回到了台下。 有一张椅子始终是空着的,上面没贴名字,但像是景泞他们都很清楚,那位置是留给夏昼的。 果不其然,陆东深就带着她回到那张椅子上,他则坐在她身边。 台上司仪继续,媒体的关注又回到项目上。 “陆门的几位股东快被我气死了吧?”暗影里,夏昼低声问陆东深。 台上正在介绍亲王府那片地目前状况以及未来发展蓝图,陆东深看着台上屏幕,抿唇浅笑,“倒没有气死这么严重,估计会在你头上扣个红颜祸水的帽子。” “他们会认为你被我带坏了吧?” “嗯。”陆东深从容自若,“虽然我在他们眼里算不上温顺,但这么出格也不是我平日来的作风。” “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你骨子里流淌着的从来都不是安分守己的血液。” 陆东深拉过她的手送至唇边轻吻一下,有顺势攥在手心把玩,笑道,“不愧是我的女人。” “那我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 lt;/divgt; lt;/divgt; 第88节 陆东深道,“我喜欢就行。” 夏昼听了这话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攥紧他的手靠近他,低声轻叹,“被人疼被人爱的感觉真好。” “你可以靠我再近一点。”陆东深揶揄。 “众目睽睽,我就不诋毁你形象了。我才想起来,我的摩托车……” 夏昼顺着他的肩膀正要回头,下一秒他就扳回了她的脸,胳膊放下时就顺带环上她的腰,微微一收紧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他低语,“景泞已经去处理了。” 她觉得腰间滚烫,是他手臂结实的力量。 在政府领导讲完话后,陆振扬作为集团主席压了轴。作为在诸多陆门同辈中杀出重围夺得主席一职、多年来通过或怀柔或强硬手腕来将陆门版图扩大一倍的成功男人,哪怕人近晚年也是风度翩翩。 他保持了极好的身材体魄,从讲话的力度到精神状态都不输给年轻人,眼角的纹路是岁月刻下的痕迹,却是与众不同的自信和神采。 “他就是你父亲?”夏昼轻声问。 “嗯。” 夏昼看了台上许久说,“你跟你父亲长得可真像,就连那份自信都相似得很。”与生俱来的东西就是骨子里带的,旁人学不来。 “我母亲也来了,晚宴的时候介绍给你们认识。” 她手指僵了一下,他察觉,转头看她。她眼中有悸,“他们能喜欢我吗?” 陆东深抿唇笑了,“有我在,别怕。” 项目发布会和晚宴中间有闲隔时间,用于宴会厅的工作人员撤离椅子、增添餐具等工作。另一部分是会场的保安人员,负责保管留下记者们的拍摄机器。 到场的媒体记者们没一人离开,这在其他场合的晚宴上实属难见。没人会去图一顿饭,尤其是做这类报道的记者,出入这种场合实属家常便饭,所以往往正事办完了拿上一笔车马费就走人,不会说浪费时间在宴席上。但今晚到场的记者们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十分配合上交机器或让随行的助理看着,都参加了晚宴。 想来也正常。 一来,亲王府这片地受争议太久了,政府有心要动,那席间如果能跟对口的领导攀谈一二,会得到更多独家消息。二来,陆门的大动作都在国外,国内鲜有涉足,但近几年以天际实业为先锋闯开了中国市场,并且业务范围一扩再扩,陆东深接手后更是大刀阔斧,掐住一线重点城市发展二线潜力城市,扩香港收沧陵,收购环嘉,吞并h品牌,成立天际酒店子品牌江南春,投资物流物业、文化能源等产业,细细想来他接手时日虽说尚短,却出手之强速度之快让人咂舌,所以,陆门接下来还有哪些大动作就是记者们所关心的。 三来就是夏昼了。 今天夏昼高调亮相,记者们想不关注都难。接下来的时间里陆东深和夏昼二人就被人生生分开,各自身边围了一圈人。等夏昼好不容易脱离人群的时候,竟觉得像是生生被剥了层皮。顺手从路过服务生手里的托盘中拿了杯酒,趁着灯光稍暗躲到了偏静的位置喘口气,也顺带地调整一下状态,宴会开始时也是陆东深打算正式带她面见他父母时,想想她手心里就冒汗。 人群之外再去寻陆东深,他正在跟政府领导谈笑风生,身边有陆门的人、陆振扬和陆起白,还有几位商界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杨远今晚比平日更是仪表堂堂,携带了位如花似玉的女眷,但很显然女眷也只是做了陪衬,他身边也有商界的人和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还有陆门的一位股东,夏昼听完了项目发布会的全场,也知道那女人叫秦苏,陆东深的母亲。 他专注于跟几位谈天说地,那女眷闲得跟个影子。杨远是陆东深的左右手,陆东深在接手天际之前杨远就一直负责天际的实际业务运营,夏昼听了些小道消息,陆门向来看重业绩,杨远似乎已经有入选董事会的资格,再加上听说杨远家境也不错,在现场受人瞩目也实属正常。 视线被白影遮挡。 这白影从容不迫,就像是她脸上的笑容。“好久不见了。” 是季菲。 夏昼没感到意外,她和季菲认识多年,相互太了解了。季菲了解她能当众给她难堪,她也知道季菲一定会找机会跟她攀谈。 “久吗?”夏昼晃了晃酒杯,“三年时间对你来说转瞬即逝,一辈子见不到我,你才敢称的上一句好久吧?” 季菲笑得不动声色,“你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跟从前一样牙尖嘴利。哦,也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比如说以前的你虽然说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也能应付自如左右逢源,哪像现在这么力不从心?” “季菲,你是知道我的,说话从不喜欢绕弯子,我和你之间还有叙旧的必要吗?”夏昼冷笑。 “何必声色俱厉?你看,大家的目光都还没放过我们呢。”夏昼微微眯眼,不用季菲提醒她也看得到,远近不一的目光里,有一部分是落在了她俩身上,哪怕她和她远离人群。她盯着季菲冷笑,“我想经过刚才,这全场上下没人会认为你我情比金坚吧?所以声色俱厉又怎样?哦对了,我倒是想对你和颜悦色,临来之前我差点带来了那件礼裙,你我说过,以后谁坐上会长的位置谁就是礼裙的主人,我这一想,你离会长的席位还差上那么一截,所以就没带来唯一能让咱俩叙旧的物件。” 季菲的唇角微微僵冷。 “世事难料,连我这么一个不可能再回来的人都能站在你面前,你觉得卫薄宗会不会给你让出会长一职?”夏昼轻描淡写,酒杯抵在鼻尖闻了闻,“又或者,你俩双双下马都说不准呢。” “你这是打算跟我斗到底?凭你现在?”季菲又笑了。 夏昼抿了一口酒,不动声色,“不过就是两个贼,我有什么斗不过的,三年前我尚且都能把你踩在脚底下,三年后我更有这个本事。” 季菲轻轻一转身,挡住了身后投来的目光,正对着夏昼,“看来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怎么,在里面还没待够啊?” “季菲!”夏昼冷了目光,“当年你和卫薄宗狼狈为奸,偷走我和左时的心血,害得左时出意外,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季菲接得顺风顺水,淡若清风地问了句,“证据呢?” 夏昼抿紧了唇。“如果你有证据的话就不会沉默三年,当然,你之所以忍气吞声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季菲上前两步,离的她很近,近到只用耳语就能听见彼此声音,“你很清楚,真正害了左时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卫薄宗,而是你。”她一把抓住夏昼的左手腕,“否则,你这一刀又是怎么解释呢?” 夏昼在气势上寸步不让,“既然我能回来,就没打算再对你们退让,季菲,你和卫薄宗欠我的、欠左时的我都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季菲眼里闪过一丝寒,“那我也不妨提醒你一句,三年前我能让你说的话没人相信,三年后我照样可以。” 夏昼一字一句,“好,就看看三年后的今天你们还有没有这个本事。” 季菲冷笑,不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开。 夏昼攥着酒杯,面罩寒霜。暗处有抹身影一闪而过,她敏感捕捉,那逃窜的背影像极了陈瑜。 第177章 陆总有了烟火气 每一场宴会都是一次刀光剑影,暗藏在西装革履衣香鬓影间,潜伏于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里,对于这点夏昼比任何人都深有体会。饶尊再混蛋也说对了一件事,她的确厌恶这种场合,一张张看似温厚的脸,掩藏着的都是对追逐名利不折手段的卑劣人性。可季菲也说对了一件事,三年前的她,哪怕是再不喜欢,也会在这种场合里如鱼得水。 现在,她的功力竟退步了,只是简单地应付个季菲就耗尽心力,也不知曾经的她是怎么挺过这一场场人生戏的。 正唏嘘间,有一女子手持鸡尾酒款款而来。 只是一袭黑色晚礼,衬得她肤色白腻,长发梳成了好看的髻,耳间缀有润白珍珠,很是简单的妆容,那五官却极是精致,身材十足诱人目光,尤其是那深v,半隐了十分标准的挺拔形。 堪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之色。 夏昼的目光落过去,她觉得女人的直觉是最精准的东西,这个女人十有八九是冲着自己来的。 果不其然,还真是被她猜中了。 “我是程露。”她主动朝她伸手。 夏昼腾出只手,对握了一下,快抽手时,程露轻声说,“夏小姐的手好漂亮,跟你的眼睛一样漂亮。” 夏昼不动声色地道了声谢,暗自思忖这女人主动搭讪的目的,她才不会觉得这姑娘是看上她了。“打远就能瞧见夏小姐好生漂亮,现在离得近了,果然是绝色美人。人人皆知陆总不好女色,看来也并非不好,只不过是世间太多的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的眼罢了。”程露轻轻一笑,皓白的齿似明月般光润,“ 方才我老公还说来着,陆总今晚总算是有了烟火气,这项目啊,跟有烟火气的人一同合作最好。” 夏昼的目光顺着程露的眼神移过去,那是陆东深的方向,正在跟他交谈的是位政府高官,上了年龄,但身子骨十分硬朗。 “原来是冯太太。”夏昼有印象,方才介绍嘉宾时最先介绍的就是那位官员,头衔不小。 程露的目光半天才移回来,夏昼看得精细,她的眼神始终挂在她老公身边的陆东深上,这么个发现令夏昼多少狐疑,细细打量她一番,敏感捕捉到她锁骨旁的疤痕。 很清浅,如果不仔细看会忽略掉,那形状如一弯月牙。夏昼是经常玩刀子的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刀疤,是右手持刀,用刀尖剜了脖间肉。但应该当时只是皮肉伤,没伤及筋脉,否则伤口不会恢复这么好。 夏昼心里一激灵。 不是因为自己分析出了她疤痕形成的根由,而是突然想到陈瑜说过的话。 “那个姑娘跟了他挺长时间,挺漂亮的姑娘。” “她是动心了,所以跟了官二代当晚就寻死觅活的,割了脖子住了医院……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就想通了,使出浑身解数把那官二代的老子勾搭上了……前两年终于踢走原配转了正。” 原来,她就是当年一出大学校园就跟了陆东深的那个姑娘。 刚刚那一眼的望穿秋水,果真还是对陆东深念念不忘。 “叫我程露就行,一句冯太太都把我叫老了,我跟夏小姐在年龄上差不多吧。”程露抿唇浅笑。 夏昼将空杯子递给服务生,又顺势拿了杯红酒在手,“那怎么行?冯太太身份金贵,该叫的称呼还是要叫的。” “要论起身份来,夏小姐将来的身份可比我金贵多了。”程露笑中有酸,“能被那么一个年轻有为的男人爱着,夏小姐三生有幸。” 夏昼突然就笑了,倒不是因为程露的话。她看着这程露,花容月貌,一时间就觉得陆东深这人还挺有眼光的,做露水夫妻都要挑这么养眼的,连她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陆东深真是一点都没动过心?硬要说这位程姑娘有什么不是,那也只能说到她那一刀下的不够狠,估计是有演戏之嫌,出点血来个看上去挺歇斯底里的坚决,指望着陆东深能回心转意,但岂不知,一个男人把你和利益放在一起权衡的时候,那注定了你就不是那个男人心目中的阳春白雪。 见她笑得不阴不阳的,程露觉得挺奇怪,黛眉微微一蹙,“夏小姐这是?” “没什么。”夏昼不着痕迹地接过她的话,“想纠正一句话,如果我想,我赚的不会比陆东深少,我一有自己的专业领域,二不用陆东深来养我,冯太太,陆东深能被我夏昼爱上,何尝不是他的三生有幸?” 程露愣住了,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又或者是,在所有人都默认为陆东深是高高在上,她却风轻云淡地告诉大家她跟陆东深旗鼓相当。这是怎样的自信?至少不是一般女子能够拥有的。夏昼没再多跟她废话,这世上太多漂亮的脸孔,但也太多的话不投机。遇上陆东深,她所有的担忧只徘徊在这段爱情能走多远,一切的顾虑只是对陆东深的患得患失,她爱这么一个男人,所以由爱生怖, 尝惯了他的好,如果有一天他不再爱她,她会不会枯萎死掉?她从没觉得自己配不上陆东深,至于门当户对、飞上枝头变凤凰等等这些在她眼里都是狗屁。 见她要走,程露冷不丁说了句,“夏小姐误会我的意思了。” 夏昼转过头看她。 程露轻笑,“我的意思是,东深有能让女人欲仙欲死的本事,所以夏小姐很幸运。”说到这,她补上了三个字,“在床上。”闻言这话,夏昼不怒反笑,这才对嘛,这才是前任来找后任清算的正确打开方式。眼前这位程姑娘若是不含酸拈醋,她还误以为陈瑜不过危言耸听。她就等着这程姑娘跟她下战帖呢,哪怕不敢公然开战, 也会说点什么恶心她一下,果不其然。 她折回身朝着程露走过来,靠的她很近时夏昼也没停下脚步,步步紧逼,程露被迫后退,直到后背贴在墙壁上。这是一处视线的盲区,有厚重的缦帘遮挡,隔断了宴会场上众人的目光。 “你要干什么?”程露收了笑,一脸的戒备。夏昼左手一抬搭在墙上,微微侧脸瞧着她略有惊慌的脸,挑唇笑时邪气得很,右手捏起她的下巴。程露没料到她会有这番动作,先是一愣,紧跟着挣扎,可下巴挣脱不开,她只能瞪着眼盯着她。这般距离一瞧,程露又有点不自然,夏昼笑得很坏,可眉眼间的英气比男人还要诱人。 “真是张漂亮的脸,怪不得能留在陆东深身边挺多年。”夏昼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了番,似笑非笑,“我挺好奇,能沉得下心熬到转正的女人智商应该都不低才对,今天怎么就犯糊涂了呢?” 程露抬手,用力拨开她的手,皱眉,“你知道我?”夏昼笑,“都上门挑战了,我想不知道你都难。”她压低了脸,“我男人在床上有什么本事就不劳冯太太记挂了,毕竟是高官的太太,你还是要顾忌一下你自己的身份。他能把你送给别人,你还指望他对你心留爱恋?所以,陆东深再财粗器大都跟冯太太无关,真留着念想也就私底下回味算了,表现得太明显,只怕这冯太太的头衔你挂不住啊。” 程露抿着嘴,好半天说,“今晚这个项目我老公是主负责人,得罪了我,你们没什么好处。” “想吹枕边风啊?”夏昼笑得更是浪魅,“堂堂一个政府官员,能爬上那个位置,你以为经历的风雨还少吗?凭着你几句话就毁了政商两界的合作?冯太太,你高估自己了。” “你——” 夏昼再想刺激她一下的时候,就听身后有人低沉唤了声,“囡囡。” 夏昼忽而换上风情万种,唇角轻轻一扬,眼里的邪魅荡然无存,成了温柔万千,转头对上男人的身影,几步上前主动靠他怀里,“东深。” 程露恨得咬牙,这女人可真会演戏。可目光落在陆东深身上时又如被胶水黏住了似的,躲不开抽不掉的,心里的爱漫上了眼,又因他怀搂其他女人,这眼里的爱就又揉进了痛和幽怨。 陆东深环住夏昼的腰,目光落在程露脸上时清淡得很,任人一看,都绝对想不到两人曾经的关系。他开口,“囡囡顽劣惯了的,冯太太见谅。” 程露的心如坠山崖,好一句冯太太,客气又疏离,生生地就将过往的情分撇得干净撕得粉碎,这男人,果真心狠。 陆东深牵着夏昼的手穿过人群,一路朝着宾客休息室的方向走,只是到了拐角处时,夏昼没等反应过来就被陆东深猛地按在墙上,远离谈笑风生的场合,他的吻也变得肆无忌惮。 直到彼此体温都沸腾,呼吸促急而绞缠时,他才放开了她的唇。就如夏昼刚刚对程露的姿势,只不过陆东深贴得她更近,他抬手轻抚她的脸,眼里的热度经久不衰。 “我戏弄程露你不高兴了?”夏昼抬手轻戳他的下唇,微抿时会严肃,松动时会惑人,听说有这样唇的男人,安静下的欲念犹若奔腾的洪荒,怪不得程露对他念念不忘。 陆东深张口咬住她的手指,她惊喘马上缩手,他压下脸,唇在她脸颊游走时,呼吸似热浪,“我不高兴的是这场上的男人。” “嗯?”夏昼还真没注意,她光顾着看美女去了。 “15个。”他轻咬了她一下唇,捏着她腰的大手却暗自发狠,“宴会还没开始呢,就有15个男人上前搭讪,宴会开始的时候你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听见了吗?” 夏昼嬉笑着推开他,他一身工整的衬衫因刚刚的厮磨稍稍有些凌乱,她抬手为他正了正领带,“恶人先告状,你都忙得顾不上我了,我还死皮赖脸地跟着呀。” 陆东深顺势又贴上她,低语,“别让我操心,听话。” lt;/divgt; lt;/divgt; 第89节 夏昼心里发甜,“好。” 陆东深这才满意,抬手捋了她的头发,今晚的她略施粉黛,无论近看还是远观都醉人得很。他说,“带你去见见他们。” “哎,陆东深……”夏昼圈住了他的脖子,“我有要求。” 陆东深笑了,额头近乎抵着她,“你知道有多少女人巴不得见陆门长辈?你这个女人倒好,还有要求?” “那你去找别的女人吧。”夏昼故作要走。 陆东深反手一捞将她扣怀里,笑得爽朗,“行行行,你提。” 夏昼又在他怀里腻歪,“陆门的那些股东对你不好,我不喜欢他们,我只见你父母。” 陆东深看着她,“你不喜欢他们就是因为觉得他们对我不好?” “当然,他们为难你就是为难我,见面了保不齐我会愤愤不平,所以还是不见面的好。”夏昼认真地说,“而且他们也管不了我们的事,我又不会主动巴着他们求着他们,更没见面的必要了。”陆东深轻叹一声,“你啊。”抬手刮了她鼻子一下,“好。” 第178章 东深并不知道你和我的事 晚宴的开始就是应酬的开始,觥筹交错,利益与利益的对等交换,高高在上的身边总是人影不断,尚未爬的高的也利用这样的机会踮起转头努力往上够。 因为陆东深,夏昼免遭了这份罪。通往贵宾室的路安静,到了门口时,夏昼的心脏在狂跳,房门被陆东深推开的瞬间,她就觉得心脏蓦地跳进了嗓子眼处,上不来下不去,卡得她一时间头闷窒息透不过气。 陆振扬和秦苏在房间。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好有人出,是陆门的两名股东,一位是charles ellison,年岁与陆振扬相仿,浅褐色的瞳仁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混了四分之一的中国血;另一位是华裔,姓许,他看上去就比ellison先生和气多了。夏昼听陆东深说过陆门几位重要级股东的情况,董事局中当属ellison先生和许董资历最深、话语权最重,原由当初全球爆发金融危机时,陆门资本飘摇,是ellison先生和许董首当其冲四处奔走,带着陆门生生扛过了那场全球危机,所以,二人算得上是肱股之臣。 但这二人的性格简直是大相径庭,ellison先生脾气火爆,许先生温和有礼,天差地别。当时夏昼听说了这两人后觉得挺有意思,就跟陆东深说,“何止是肱股之臣啊,如果有一天你坐上主席之位,那这两人是典型的顾命大臣啊。哎你说,charles会不会是鳌拜,许先生会不会是苏克萨哈?” 陆东深笑道,“charles有鳌拜的魄力但没有鳌拜的野心,许先生有苏克萨哈的争锋相对,但也有索尼的权衡和借势打势。” 这话听得夏昼对他直崇拜,“原来你这么懂那段历史啊。”一句话精准概括历史人物的命运浮沉,也昭示着他像局外人看透了董事会中的勾心斗角。 陆东深十分坦然地接受了她的崇拜,抬手将她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说,“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所以,今天冷不丁迎面相对,夏昼冷不丁就想起陆东深说过的话,一下没忍住笑出声,但很快又憋回去了。charles和许董将夏昼的反应看在眼里,charles立马不悦,目光落回陆东深身上,“看清你自己在做什么,别让我和你父亲失望!” 陆东深恭敬回答,“是。” 夏昼藏在他身后直撇嘴,这人把话说得这么含蓄干什么,倒不如指着她鼻尖骂她是个祸害得了。 许董紧跟其后,他没charles那么声色俱厉,笑呵呵地拍拍陆东深的肩膀,“能理解,温柔乡嘛,但可千万不能成了英雄冢,你年轻气盛,还是要收敛着点。” “是。” 等两位股东走了,秦苏轻声说了句,“进来吧。” 夏昼一下子又紧张了,猛地揪住了陆东深的袖子,陆东深见状忍住笑,顺势牵过她的手走进来。 秦苏在侧边的沙发上坐,陆振扬正对面。相比秦苏的温和,陆振扬的面色看上去无丝毫起伏,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夏昼身上,看不出喜怒来。 “爸妈,她就是夏昼。”私下场合,陆东深在称呼上就轻松了不少,一手攥着夏昼的手,一手揽过她的肩膀,“我的女朋友。” 没再强调她在公司的职务,就是一句简单明了的“我的女朋友”,像极了陆东深一剑封喉的行事作风。 夏昼看了一眼秦苏,又瞄了一下陆振扬,见对方还在打量着她,她马上把自己的手从陆东深手里抽出来,咽了下口水,清清嗓子开口,“陆伯伯、陆伯母好。” 陆振扬只是清浅地嗯了一声,茶几上有茶,他端起茶杯,吹了吹茶面,秦苏笑了笑,“坐吧,别站着了。”陆东深伸手过来拉她坐,被她一手拍开,冲着他挤眉瞪眼的,见她在长辈面前如此跟他避嫌,他就忍不住上扬嘴角。可还没等坐下就听陆振扬开口道,“夏小姐留下,东深,你先出去。” 夏昼一僵。 陆东深闻言,眉心微蹙,“爸,您有什么话就当面说吧。” 陆振扬喝了口茶,不疾不徐放下茶杯,也没抬眼瞅他,“出去。” “爸——” “你这孩子,你爸还能为难夏小姐吗?”秦苏起身缓和气氛,走上前轻推了他一下,“是你亲自带来的人,谁敢刁难?” 话虽这么说,但陆东深的性子哪会是任人安排的主儿,一把牵过夏昼的手,刚要开口却被夏昼给阻止了,她抬眼跟他说,“你先出去吧。” 陆东深眉头紧锁,看向陆振扬时,目光里多了几许质疑和谨慎。秦苏拍拍他,“去吧,夏小姐被你带进集团入职的时候我和你爸就知道了,作为你的女朋友,我们当父母自然要了解一下,作为公司的员工,我们做上司的也自然要了解一下吧?” “去吧。”夏昼知陆东深性格,生怕再闹得不愉快。 陆东深压了不悦,但也没再坚持,走到门口的时候压低了嗓音对秦苏说,“妈,别为难她。” 秦苏绷不住笑,用力拍了他后背一下,“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贵宾室只剩三人的时候,夏昼觉得没由来的紧张,又有些窒息,好像是只孤零零的鸟,想要扑棱翅膀飞走却无济于事。秦苏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也没让她坐,任由她站在沙发旁。 倒是陆振扬,看着她了半晌,说,“没想到多年之后再相见,你入职了陆门,也成了我儿子的女朋友。” 夏昼咬咬唇,“陆先生……” 秦苏在旁慢悠悠品茶,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幕。 陆振扬重重地叹了口气,朝着她一伸手,“过来。” 夏昼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秦苏,见她没什么反应,就轻步上前,将手交给了陆振扬。陆振扬将她拉坐在身旁,这般近距离看她,下巴尤为尖细,他说,“比以前更瘦了。” 夏昼抿着唇没说话。 “想到我是东深的父亲吗?”陆振扬问了句。 夏昼深吸一口气,叹于唇齿,“东深跟您长得很像,之前我也想过,但今天见到您才真正确定。” 陆振扬微微点头,“也就是说,东深并不知道你和我的事?”夏昼抬眼看着他,“是。” 第179章 你是头一位 秦苏在这边已抿完了一杯茶,又温热了水,给陆振扬杯子里添茶的时候轻声说了句,“老陆,先让夏小姐喝口茶吧。” 又往旁边的空杯子里倒了杯茶,缓缓推到夏昼面前。 陆振扬忙招呼夏昼喝茶,她向秦苏道了谢,心里有的是对秦苏的感叹。 陆振扬是何等人?暂且不说他一手压住董事局里的风云诡谲,就单拿开疆辟土的魄力都不是寻常男人所拥有的,那能陪在他身边到老的女人更是何其厉害? 她多少听说过秦苏,非等闲之辈。倒不说秦苏的家世背景如何,单拿她为人处事的冷静和周全就让人不容小觑。都说陆振扬为人自持,尤其在男女关系上,但曾经也有过别的女人,并且为对方着了迷痴了心,便毅然决然地为了那女子跟秦苏离了婚。可后来兜兜转转,他又跟秦苏复了婚,直到现在。 市面上关于秦苏的传闻甚少,唯独有的就是她与陆振扬父母相处和睦的话。这么想来夏昼也就推算出了,陆门大家规矩何等多,再绚烂多情的男女也抵不过现实中的一地鸡毛,更何况一旦坐上陆门长媳的位置面对着的哪会是简单的鸡皮蒜皮?陆振扬再能干也只是面对外面时的叱咤风云,如果家里纷争不断,想来再多的爱情也会消之殆尽。 这就是秦苏的厉害之处了,以不动制动,无声无息间告诉陆振扬和他的第二任夫人,能真正安定陆门婆媳关系的人就只有她。 冷静,是一个女人战无不胜的法宝。 就如现在。 换做其他女人早就忍不住张口询问了,但秦苏只是等候,等着陆振扬主动开口相告。而陆振扬也没瞒秦苏,直接告知,“她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那个丫头。” 秦苏闻言微微一怔,然后放下茶杯,略有惊奇地问,“就是她吗?” 陆振扬轻笑点头,“是,就是她。”夏昼多少有些吃惊,没想到陆振扬会在秦苏面前提及她。秦苏笑看着她,“你陆伯伯跟我说过,很多年前他回国办事染了重病,幸亏被个丫头给及时救好了,要是再晚一些病情就会恶化。、那时候我还在想,究竟是个什么丫头这么大胆,遇上病患不送去医院反倒用气味来吊命。东深还在沧陵的时候向总部给你提交气味构建师的入职申请, 你陆伯伯一路开了绿灯,当时我也迟疑过怎么轻而易举地让人入职了陆门,今天算是都明白了。“夏昼听了这话心里一激灵,陆东深还在沧陵的时候就筹划她的事?这人的心思还真重。忙道,”其实当年是我鲁莽了,应该先送陆伯伯到医院才对,幸好陆伯伯身体底子好,经得起我那番胡乱的调配。” “哪有哪有,当年我要是熬到医院早就闭眼了。”陆振扬说,“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知道气味构建师的重要性。” 夏昼摆手,十分谦虚。 “陆伯伯,那后来您儿子的病怎么样了?好了吗?” 一句话落下后她敏感发现陆振扬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而秦苏喝茶的动作也停滞了。 陆振扬很快扬笑,“已经好了,托了你的福。” “陆伯伯客气了,举手之劳。”夏昼心里没底。陆振扬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后笑呵呵说,“那个时候我是有私心的,想带你走,没明着跟你说,实际上是想带你回陆门任职。但后来一查你在为饶家做事,所以也就罢了。 小夏啊,所以说这世间缘分妙不可言,多年之后不曾想你还真入职陆门并且成了东深的女朋友。” 夏昼轻轻一笑,没多说别的,心中狐疑,他似乎逃避了他儿子的事。秦苏在旁笑道,“所以说这世界还真是小,兜兜转转的总能再碰上。人人都说夏昼鼻子灵,是难得的天芳师,现在好了,加上季菲,我们陆门的人才也算是齐了。说到季菲我才想起,原来你跟她是多年朋友?” 夏昼轻描淡写,“算是多年不见的朋友。”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陆振扬眼睛尖,再想起刚刚在台上的气氛,任人看了都知道不对劲。夏昼微笑,“也没什么,只是有些观点不同,我想在之前配方调换一事上陆伯伯您已经知道了。”季菲说得对,当年事知道的人甚少,就连跟他们走得最近的饶尊都不知情,上哪去找证据?与其在陆振扬面前嚼舌根,倒不如她亲自动手,一点点挖出季菲的野心来。面对新仇旧恨这种事,她从不喜欢假手于人。陆振扬还要盘问,秦苏开了口,“这倒也是,朋友间最怕的就是做同行,暂且不说利益相争,就单说意见不统一一旦争吵起来也会伤了和气,这女人照比男人在处理这种情况的手段会差上很多,男人间对事不对人,但女人对事又对人。小夏啊,陆伯母多嘴提醒你一句,现在你入职陆门了,跟季菲还是要多合作大于多争执,有意见不怕,提交上头处理,上头再处理不明白还有董事会呢,总之,大家都是为集团服务。” 夏昼怎会听不出秦苏的苦口婆心,有些话陆振扬出于当年的情分没法说得斩钉截铁,所以秦苏就出面做了提点,她点头说,“您放心。” “当然了,你也不能受委屈,心里真不痛快的话你跟我说。”陆振扬补上了句。 “陆伯伯言重了,能入职陆门是我的荣幸,哪里会有委屈。”夏昼大大方方的。秦苏笑道,“老陆啊,你是操心的命,东深能让她受委屈吗?刚刚临出门的时候都生怕咱俩为难了这孩子,之前配方的事董事会里掀了多少风浪,那不都是被你儿子一手给压下来了?” 陆振扬笑着点点头,再看向她时,有了叙旧的架势,“这些年怎么去了沧陵了?我们难得见面,把你这些年新奇的事跟陆伯伯说说。” 夏昼迟疑了一下,“陆伯伯,如果我在这待时间长的话,恐怕东深他会……误会。”陆振扬哈哈一笑,“知儿莫若父,我把他赶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误会了,既然这样,你在我这待一分钟和待一小时有什么区别?让他着急去吧,来丫头,把你这几年的经历跟我说说。”夏昼当然不会蠢到在陆振扬面前提及她在沧陵时怎么跟谭耀明叱咤风云,虽说这种事如果陆振扬有心查也会轻而易举查出来,但由她嘴里说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她避开谭耀明的那些江湖恩怨,只跟陆振扬讲些这几年来她在收集配方原料时的新奇经历,也是听得陆振扬和秦苏两人惊叹连连。竟也不知一小时过去了,直到秘书第四次进贵宾室提醒陆振扬还有不少人候着他时,他还是有些意犹未尽,秦苏开口劝说,“现在小夏都是陆门的人了,你还怕她飞了?我相信这丫头鬼灵精怪的经历多着呢,来日方长吧。外面多少宾客,你总不能全都扔给儿子处理。” 等夏昼准备离开的时候,陆振扬跟她说,“丫头啊,有件事陆伯伯要拜托你。” “您说。”夏昼恭敬。 “那个……”向来干脆的陆振扬有些吞吐,搓了搓手,“关于你后来为我儿子调配气味方子一事不要跟东深说,换句话说就是,这件事就别让东深知道了。” 为什么? 夏昼差点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住,点头,“好。” 等她出去后,秦苏放下茶杯,心急地问了句,“南深怎么了?” 陆振扬靠在沙发上,重叹了一口气,看着她,“不是南深。” 秦苏一愣,好半天说,“是北辰?” 陆振扬摇头,“是北深。” 秦苏惊愕地看他,“不是一直没找到北深的下落吗?你……”“北深的病需要跟外界隔离,当年他对陆家做过什么事你又不是不清楚。”陆振扬有些倦怠,“遇上夏昼之后我就在想,她能不能帮着缓解北深的症状,所以就让她帮忙配了些方子,但北深的情况属于先天遗传,虽能缓解但不能治本。” “那怎么办?”秦苏道,“你总不能一直关着他吧?老陆,北深是活生生的人,你这哪是治病的方式?”“北深骨子里的歇斯底里有多恐怖只有我才知道,一旦发病,会跟他母亲一模一样。”陆振扬眉头紧锁,“他是我儿子,我比谁都心疼他,现在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何奈身上,但愿医学团队的新药能管用。” “可这件事北辰有权知道,毕竟是他双胞胎弟弟,就算你有顾忌,那让东深知道又有什么关系?”秦苏不解。 陆振扬说,“所有人都认为北深死了,这样挺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方便北深的治疗。” ** 夏昼出门的时候没看见陆东深。穿过冗长的走廊,她有片刻的恍惚,想来真是浮生如戏,谁能料到多年前她随手救了的一个人会是堂堂陆门主席,而现在,她竟跟他的儿子相恋,而他的儿子,一次次救她于水火。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是一种偿还。 还没到宴会厅时,拐角就撞见了景泞。 见到她后,景泞说,“正好,我原本就是来找你的,跟我走吧。” “去哪?” lt;/divgt; lt;/divgt; 第90节 景泞没说话只是笑笑,带着她一路上了电梯。 出来的时候是客房区,这一层,是总统套。 “景泞?” 景泞在客房前停了脚步,房卡一刷,房门开了,景泞推开门,对夏昼说,“陆总在宴会厅应酬市政的人脱不开身,他让你在房里等他。” 夏昼吃惊,抬眼一看,3601,这房间号怎么这么眼熟? “房里等他?”她道,“如果他忙的话我可以先回家。” “不。”景泞有条不紊,“这是陆总特意叮嘱的,等你从贵宾室出来后到他房里等他,陆总没让你回去。” “他房里?” “哦,这间房是陆总常年包的。”景泞解释,“他不住公司休息室里的时候就回这里住。” 有家不回有病啊?夏昼转念一想也是,酒店离公司最近,总要比休息室里舒服些,再加上他的住所充其量只能叫做房子,称不上一个家。叹了口气,反正就算回家,估计着陆东深也在等她的解释,所以在哪等他都一样。 景泞临走前跟她说,“陆总已经吩咐餐厅主厨了,一会房间管家会送吃的过来。”刚要关门她又折回来,对夏昼笑道,“哦对了,陆总有洁癖这件事你很清楚对吧。” “当然。”夏昼奇怪,“为什么这么问?”景泞抿唇浅笑,“这套房间跟他的住所、休息室一样干净,我的意思是,陆总从没带哪个女人住过这里,你是头一位。” 第180章 你永远都是例外 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足够让夏昼进房间里花上大把时间来体会其中的暧昧。 景泞没诓她。就算她从没进过这间套房,也能知道陆东深的确常年包了这里。不铺地毯、地面都能当镜子使,不见细软、无各种摆饰品,侥幸留下的必用品也是摆得整整齐齐,方向一致。 3601。 夏昼想起来了。 在沧陵她说原来你睡我上面,他笑得温雅回答得优雅,对,我住你楼上。 看来陆东深的强迫症不是一般等级的,连住个房间的要求都这么变态和苛刻。同样的高度,同样的房型,同样的物品摆设,会让她误以为回到了沧陵,回到了肆意跋扈的岁月。可真站在通透的落地窗前,望出去的风景时刻提醒着她什么叫做物是人非。曾经是遥对着谭爷的川阳区,那一片入夜后绚烂的人间烟火,张扬地跟天际所占据的官阳区针锋相对;现在,窗外是京城的夜色,如织长街纵横交错,霓虹车灯相绕成锦。 可明明是这番热闹夜色,站于36层却是隔了人群千里之外的孤独。 她不知道当陆东深站在窗前的时候在想什么,伫立于繁盛的夜色之上,俯瞰众生时,他是在运筹帷幄还是跟她一样也有着这般孤寂呢? 商川来了电话。 不过几天时间,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倦怠。 他问及了她伤口如何,最后近乎是恳求,“你随便怎么恨我吧,只求你告诉我左时在哪里。” 夏昼攥着手机,窗玻璃上她的脸色苍白。她说,商川我不恨你也不怪你,左时失踪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商川在那头久久沉默,最后轻声问了她一句:恋人生死未卜,你要重结新欢? 这句话似魔咒,一直贯穿入梦。 只不过换成了左时的声音,他血迹斑斑,一双漂亮的眼迸着对她的恨,他追逐着她纠缠着她,掐住她的脖子质问她,你为什么弃我不顾? 夏昼惊喊了一声左时就从噩梦里醒来。 眼前是黯淡的光。 是夜色下的霓虹投落入窗,朦胧静谧。身下绵软,她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呼吸间有男人的气息。 来自盖在她身上的西服外套。夏昼蓦地从沙发上坐起,又被坐在沙发旁的黑影吓得一激灵,但很快空气中浮动着的熟悉气息压下了她瞬间的恐惧。伸手开了落地灯,光线柔软不刺眼,陆东深洇在光影里。身上的黑衬衫衬得他那张脸的轮廓异常棱角,他转过头来看她,眼里像是匿藏黑河,又或者被这黑染了色,不见底不见光。他抬手,食指插到领带扣里微微扯了一下,领带松了松。 他看着惊魂未定的她,问了句,“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夏昼摇头,心中迟疑的是刚刚有没有叫出左时的名字。陆东深横过手臂,捏住了她的下巴,力度不轻不重,可跟平日的宠纵不同,让夏昼心里的鼓槌落地,看来她刚刚应该是叫了左时的名字,呼吸里是他指尖的气息,有浅淡的烟草味和酒气。 他在宴会上喝了酒,又在这房里抽了烟,烟丝飘渺间他耐心等着她醒来。 陆东深挑高了她的脸,她的脖子几乎仰直,他盯着她,问,“我是谁?” “陆东深。” 他眯了眯眼,“继续说。” “东深。”她任由他掐着自己的下巴。 “再念。” 她就再念。 他一遍遍命令,她就一遍遍念,直到十几遍,他目光里的暮色才稍稍缓和。他松开她的下巴,摸了茶几上的烟盒,叼了支烟点上,火光一溅,他唇角是锋利的弧度。 夏昼透过烟雾看着他的侧脸,不动声色间有着让人忌惮的威严。 她蜷起腿,双手环抱,良久后开口,“东深,你误会我了。” 陆东深弹了下烟灰,再转头看她时,眼里的光柔和了些许,“我和你之间没有误会。” “你让我在这等你,不就是想听我解释吗?”她轻声问。“我让你来房里,仅仅是因为今晚我会喝酒,开不了车送你回家,司机或代驾送你回去我又不放心,今晚你就睡这里。”陆东深抽了口烟,吞吐大团烟雾,“囡囡你记住,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夏昼盯着他,一时间又心疼又可气的,“那好,我说。” 不按常理出牌倒是让陆东深一愣,少许他道,“好,你说。”苗头都已经被他压下去了,换做其他女人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吧。夏昼清清嗓子,“是,我刚才是梦见左时了,梦见他差点掐死我,你觉得这像是余情未了的思念吗?”见他夹着烟静静地看着自己,她继续道,“当然,你在意的并不是左时,陆东深这三个字甩出去是何等说一不二的金字招牌?当我告诉你左时回不来的时候,你其实已经不再计较我跟左时的过去。所以,今晚让你阴晴不定的是你的父亲,毕竟公司里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也不少。”“我救过你父亲。”没等陆东深的任何反应,她就直截了当告知,“简言之就是在很多年前我去实验室的路上撞见了你父亲,当时他昏迷不醒,司机急的打了救护车可半天没到,所以我顺带手的就把他给治了。我是你父亲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我的话,你父亲可能早就蹬腿了。” 陆东深闻言诧异,这是他没想过的原因。“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夏昼靠在沙发上,“你父亲醒了之后对气味能治病一事十分感兴趣,经常会来我实验室聊天。他是个十分慈祥的老者,也十分博学多才,我很敬重他。我们接触了有一段时间,虽说我们彼此都没透露身份,但我从他的言谈举止中不难发现他应该是个挺厉害的人物,直到今晚,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你父亲。你父亲是个感情并不爱外露的人,今晚之所以把你支走,我想是不想让你知道他曾经生死一线过而难受吧。” 还有就是他另一个儿子的事。 当然,她对这件事只能选择避而不谈。那段时间她跟陆振扬相处很愉快,如晚辈与长辈,也如相见恨晚的朋友,陆振扬的气度和见识让她赞叹不已,她对气味的独特见解让陆振扬十分欣赏。但陆振扬每次来找她时都是天刚刚擦黑,她的实验室并非像是现在这处似的远离人群,再加上陆振扬一看就是个有钱人,所以,周遭就有了不好听的声音出来。曾经左时因为这件事质问过她,她自认坦荡跟陆振扬没什么,随便旁人说去。也想过带左时认识一下陆振扬,可陆振扬向来不愿见旁人。再后来她才知道陆振扬的真正原因。 他拜托她治疗他的儿子,并跟她说,因为他儿子目前的病症见不了人,所以只能口述病症让她来配方。 前前后后折腾了数月,最后一次见面时陆振扬说他要回美国了,并给她留下一张巨额支票做答谢,她婉拒,问及他儿子,他只是说还在观察。 就这样,数年过去,再见面竟是这般场景。 陆东深掐了烟,朝她一伸手,“过来。” 夏昼靠了过去,似藤似的缠入了他怀里,他压下脸吻她的额头,她抬眼瞧着他湛清的下巴,“我知道有人说我曾经被富商包养过。” “我不信。”陆东深搂紧她。 夏昼抬手抚上他的脸,“关于我的事,你听说的不止这一件吧。” 陆东深拉过她的手,低头,呼吸落在她光洁的鼻梁骨上,与她的气息绞缠。他低低问,“你还想跟我说什么?” 夏昼盯着他的眼睛,“你有洁癖。” 陆东深微怔,忽而笑了,“这不是什么秘密吧?” “我的意思是,你从不碰别人碰过的女人。”夏昼言简意赅。 陆东深的大手绕到她的后颈,轻轻握住,“谁跟你说的?” “谁都可以跟我说。”夏昼说,“只要是对你还有非分之想的人。” 陆东深问,“你想跟我说,你被别人碰过?” “如果我告诉你,我跟过左时呢?” 陆东深探过身,“我不会蠢到跟个再也回不来的人计较,所以,我不在乎。”夏昼稍稍向后靠了靠,他就朝前又贴近了些,直到她的后背贴躺在靠垫上,他也顺势压在她身上。她仰着头,说,“整个沧陵的人都知道我是谭耀明的女人,我在他身边待了三年,也睡了三年。这样,你还要我吗?” 陆东深目光沉了沉,掐着她后颈的手有些用力,盯着她的眼,“我可以不在乎。” “还有饶尊。”夏昼始终盯着他,“我跟他也发生过关系——” 陆东深压下脸,狠狠吻上了她的唇。碾压、吞噬、甚至有点歇斯底里,大有能将人咬碎的决心。又如万古洪荒,透过他的唇、他的眼、他粗重的呼吸迸射而出,她如溺死的人,却生生扛着他的力量,她觉得,他的大手快把她的骨头攥碎了。 许久陆东深才放过她,鼻尖贴着她的鼻尖,嗓音沙哑地说,“你从前怎么样、做过什么、跟过谁我都不在乎,夏昼,你要给我记清楚,你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我陆东深的。” 夏昼的呼吸一阵紧过一阵。是前所未有的感动,也是从没拥有过的动情。她一直是盯着他看的,他眼里一切的不甘、强势、毁天灭地的窒息统统都被他压下,缠绵于耳的嗓音是痛苦,却也有沧海桑田的眷恋。 她环上他的脖子,“你的爱让我诚惶诚恐。” 陆东深的唇息落在她的唇稍,“别害怕,因为我给你的,你都要接受。” “你不嫌我脏?” 陆东深看着她,“在我这,你永远都是例外。” 夏昼主动吻上了他。 唇齿缠绵。 由最初的绵绵细雨到大雨倾盆。 陆东深额头抵着她,嗓音愈发是沙哑的情欲,“现在不让我走,一会儿再想让我走就不可能了。” 她听了,心尖又被烫了一下,没说话,却拉着他不放手。感受他宽厚手心的温度,也如她眼里的温度炙热。 彼此着了火。 陆东深压实了她,气息似网,缠着她扯着她禁锢着她,“今晚让我留下吗?” 夏昼烫红了脸,没摇头也没点头,就是再度吻上他的唇。 心似炸开。 如万花筒,绚烂似景。 被动的一方成了主动,又或者说,他向来习惯了主动。他抱着她进了卧室,将她放到床上的同时也迫不及待地寻上了她的唇。 夏昼陷入云端。 他是酒,比高原的酒还烈,比沧陵的酒还要野,她想浅尝则止却欲罢不能,不知不觉就被他一路牵扯着成了贪杯的人。 恍惚中只觉他解开了皮带。 她闻到了盛宴的气息。平日是西装革履的温雅之气,清新微凉,可此时此刻的气息才是陆东深真正拥有的,野性结实、猖獗勇猛。这气息透过他蕴藏力量的骨骼和阳刚的肌肉洇入了她的呼吸、 她的皮骨、她的血液。她的灵与魂统统溺死在这场盛宴里。 第181章 mark一下 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姿态?夏昼总觉得该是一场阳春白雪,在漫长的生命轮转中增添了颜色。他们会在幽静的长夜里牵手,他的温暖和她的微笑都湮没在遥遥的街灯里,又或者在绚烂的烟花中,他亲吻她的发梢,她抬头能看见他眼里的万亩星河,却是只为她绽放。从没想过还会是场火焰,熊熊燃烧,烈烈而生。生出的是涅盘后的情感,是通过彼此身体的厮磨、交融后所滋生的男女之情。从那一刻起,她和他就有了彼此,沾染了对方的气息,熟悉了对方最本来的姿态。 lt;/divgt; lt;/divgt; 第91节 这场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夏昼想到了在天舟山上时被陆东深亲手猎杀并料理的兔子。 她就像是那兔子似的。 被人去毛脱皮,疼痛过后,陆东深就成了主料人。 她之前问过陆东深,为什么不直接用大火烧烤?陆东深说,先小火再大火,这样烤出来的东西熟得均匀,口感最好。 昨晚她咬牙问陆东深,你把我当成那只兔子折磨呢? 陆东深沉笑着轻咬她的唇说,你比兔子的滋味好多了,所以,慢慢折磨。 先是文火慢烤。温柔的火苗燃烧皮肉,缠绵着每一寸均匀的香气,主料人恰好到处地配合火势将猎物翻转,力求受热均匀。那火苗如舌,随着柴火的增加,火势也是愈发大了,最后成了一场无法掌控的火灾。 她终究就成了全身水分被彻底蒸发干净了的兔子,烧得皮肉俱毁筋骨尽断。 谁说陆东深不是一个极好的料理人? 在天舟山上,她就吃到了这世上最好吃的兔肉。 昨晚亦如是。 心甘情愿成了猎物,情到深处时也是情愿生情愿死,理智,都在他的气息中淹没和消之殆尽。 以至于翌日醒来的时候,夏昼觉得自己的筋骨还断着的,不能动,动一下都是碾过的疼。 睁眼时并没看见陆东深。 床头压了张字条,她裹着大半张被子伸手费力去够,一抻动,全身骨骼都叫嚣着疼。 是陆东深留的字条:你睡得太久,实在不忍心吵你起来。下午出席个活动,尽快赶回,在房里等我。 睡得太久吗? 夏昼一看时间,竟是下午两点多了,得亏是个周末。 她重新摊床上。 还有他的气息,沾在枕头、被褥上,与她的气息融合,衍生了一种叫做缠绵的气味。夏昼抱着枕头,忍不住笑了,这人的气息还真是奇怪,原来可以变幻莫测。 她喜欢陆东深的气息,尤其喜欢在床上的气息。 相比清雅冷淡,这阳刚猖狂的气息更让她心驰神往。厅里,管家已送来了餐食。放在餐车里,静静地摆在阳光下。窗外的阳光很好,好到夏昼洗漱完足有心情吃下半车的美食,但她觉得更多原因是饿的,陆东深掏空了她的身体,她需要吃大量食物补回来。 她倒是明白陆东深让她在房里等他的原因了。 没有换洗的衣服,只有昨晚穿过的礼裙,裙子的拉链和腰间的丝带还被陆东深在昨晚给扯坏了。 柜子里有衣服,一水的男士衣物,是陆东深的。 恨得她直骂:你大爷的,你是纯心故意吧?让景泞把我骗到房里,就不会让景泞给我送套衣服?翻出手机想要控诉,不想看到杨远发了条朋友圈,是陆东深今天下午出席活动的照片,西装革履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那叫一个成熟稳重,配了一句话:大陆总的体力和精力总是超出寻常。 这句话后又加了个坏笑表情。夏昼一直觉得杨远是个贱人,今天更证实了她的想法。能打出这么一句让人一眼明了的话,也就杨远这个贱人能做到了。昨晚她高调示爱,这件事自然被公司上下议论纷纷,陆东深微信里没什么人,但杨远微信里可加了不少公司里的人,这句话啥意思鬼都知道! 可是啊。 夏昼又觉得心里挺美,渗着蜜透着甜,就好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 或者说,被那么多女人惦记着的和心驰神往的身体,昨晚上却在她身上肆意起伏驰骋。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杨贱人给她开了路,那她不做出点回应来怎么挡住日后的小妖精们?思前想后,她拍了一张窗外阳光从指缝里泄露的照片,发了朋友圈,写道:mark 一下。 窗外的风景是3601的风景,是陆东深带给她的风景。 折腾完,整个人又像是无骨的动物倒在床上,盯着杨远朋友圈里那张陆东深照片,越看越欢喜。陆东深越是在人前正经,她越是能想到昨晚他的不正经。 刚发的朋友圈有留言,七嘴八舌的什么都有。 还有陆东深的一条,他竟也有时间回复她:醒了? 就这么两个字却让夏昼的心脏一缩,然后突突直跳,脑子里全都是昨晚的画面,明明就是两个文字,她却似乎听到像是陆东深在她耳畔说的这话,低哑缠绵。 手机一扔,掀被子盖脸,可一扭头看见床单,哀嚎一声。 陆东深回酒店时午后三点多。 厅里的餐车还在,一片狼藉。他叹了口气,打一个电话叫来了管家收拾。等管家走了后,陆东深来到洗手间门前,抬手敲了敲门,“小骗子,在里面做什么呢待这么久?” 洗手间里有水声,他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最开始以为她刚起床在洗漱,可管家离开后里面还有水声,这倒是令陆东深挺好奇的。 “你别进来。”里头是夏昼的声音。 陆东深抿唇浅笑,让他别进去他就能不进去了?人都是他的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想着,直截了当打开了门。倒是没他想象中的热气氤氲香躯横陈的,夏昼穿着酒店的浴袍坐在浴缸旁,水流哗哗响,浴缸里竟泡着个白色床单。见陆东深进来了,她脸一红,“谁让你进来的啊?快出去。” 陆东深饶有兴致,居高临下看着她,“你也不用这么贤惠替我省钱,酒店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是我花钱请来干活的,你把他们的活都干了他们做什么?” 夏昼瞪了他一眼,眼珠子都快瞪飞了。 陆东深被逗笑,弯身,手一伸挑了床单一角,那抹还没洗掉的痕迹落在他眼里,他笑得更是得意猖獗。 “别看了。”夏昼羞赧,一把夺过塞进水里,“还不是怪你?” 陆东深将她拉起来,一脸戏虐,“怪谁?昨晚是谁把自己说得身经百战的?”他从后面将她揽在怀里,低笑,“封是我开的,血是你留的,扯平。” “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夏昼推了他一下,没推开,没劲。 陆东深笑着将她搂紧,“行了,我让管家收走去洗,你就算洗干净也不能用,酒店的床单要统一清洗消毒的。” “不行,让人看了一下子就能明白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夏昼别别扭扭的。 陆东深哑口失笑,“你在朋友圈里都那么高调了,还怕别人知道?” “那能一样吗?”夏昼嚷嚷,一手的水抹在他的西装外套上。陆东深任由她糟蹋自己的工整,笑得嚣张,“一样。你在3601待了一晚上,大家都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第182章 爱到深处锱铢必较 结果还是工作人员前来收走了床单,但好在陆东深顾及了夏昼的脸面,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保洁部叫了名女服务员来。床单拧了半干,装进清洁车里时,单子上的痕迹还隐约可见,夏昼十分“费尽心思”地给工作人员解释了句,“那个,大姨妈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陆东深坐在沙发里,将夏昼那副硬装理直气壮的样儿看在眼里,抵着额头忍不住低笑。女服务员很是客气,叮嘱了她这几日多注意保暖之类的话。离开后,夏昼像是刑满释放了似的轻松,溜溜达达过来,“天际酒店的工作人员可真是热情周到啊,是因为大老板在吗?” 陆东深一身慵懒,左腿叠在右腿上,“天际酒店的工作人员不但热情周到,还很会察言观色聪明得很。” “什么意思?”夏昼警觉。“如果对方真信了你的话,半分钟内客房服务就会询问你有哪些不适,需不需要止痛药等等,一分钟内餐饮部至少会给你端上来一杯红糖水。”陆东深抬起左腕,右手食指在腕表上敲了敲示意夏昼,“要不要跟我赌一把?” 夏昼僵在原地,一脚还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态,就这么硬生生盯了陆东深一分钟,直到电话没响、房门没开,再直到陆东深笑逐颜开,“事实证明,你的骗术有待提高。”这种被人拆穿的感觉糟糕透了,当面也就罢了,背地里的这种更磨人,抵不定对方在心里怎么笑话她呢,这么一想夏昼就抓了狂,冲着陆东深张牙舞爪,“至于吗至于吗? 你的员工也太变态了!” “这叫将服务做到极致。”陆东深笑道。 夏昼一脸的别扭。 陆东深见状,“行了,你也别心里不平衡了,过来试试衣服,晚上顶楼的法餐厅推出新菜,带你去尝尝。” 沙发旁横着个礼盒,丝带打得甚是精致,夏昼走上前扒拉了一下盒子,“这算是报酬吗?” “胡说八道。”陆东深轻斥,抬手一拨她的浴袍领子,“你这是穿了几层衣服?”浴袍下是他的衬衫,是在她没办法下翻开衣柜随便拎了件套身上,他这么一说她倒是觉得热了,浴袍脱下扔到旁边,一脸埋怨,“礼裙穿不了了,只能拿你的衬衫对付一下,管家又是个男的,我总不能穿着你的衬衫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吧。” “你有这种思想觉悟,我很欣慰。”陆东深的目光在她微敞的领口间徘徊。 夏昼的注意力在礼盒上,拿在手掂了掂,“什么样式的衣服?最好别是裙子啊,虽然我貌美如花穿裙子好看,但我一点都不喜欢穿裙子,太费劲。” “我喜欢看你穿裙子。”他语气低低,说完又坏笑,“或者,你什么都不穿也好看。” 夏昼刚要骂他不正经,抬眼就对上了他的眼。他虽含笑,但眼睛里最明显的可不是笑,是欲望。 如海如渊,不是浮于表面,是深刻在眼睛里的。 从眼睛里流淌出的欲望,才是男人对女人最深刻的贪念。 夏昼的敏感神经一下子就回来了,礼盒一扔,伸手就要来扯浴袍,被陆东深一手按住,“晚了。” 她的心口开始突突直跳,一下子又想起昨晚上,想离他八丈远,奈何被他一手扯着衣角,她不敢大动,盯着他,“陆东深,你刚才还说带我去吃饭!” “急什么,离晚餐时间还早着呢。”陆东深似笑非笑。 夏昼的心在嗓子眼里直窜,“那个……我还不大适应。” “所以要勤于开发。”陆东深一本正经地耍流氓。 夏昼脸红心慌,“你别得寸进尺啊。” 陆东深玩着她的衬衫衣摆,慢条斯理地说,“知道昨晚为什么只要你一次吗?”他抬眼看她,“就是考虑到你是第一次。” 这话听得夏昼更是口干舌燥,暗自思忖,是,就一次,说得好听,但架不住时间长…… 陆东深大手一拉,她就砸在他怀里,“小姑娘,愿赌就要服输吧?” “谁跟你赌了?我怎么就输了?” “就在刚才的一分钟赌约里,你输得血惨吧?”陆东深说。 夏昼瞪大双眼,“我也没跟你赌啊。” “没反对就是默认了这场赌局,现在输了想不认账可能吗?筹码倒也没什么,搭上你这副身子就行了。” 夏昼滑坐在地毯上,扯着他的裤腿哀求,“你这是逼良为娼啊。” 陆东深忍着笑,“相信我,很快你就会求着我了。” “哥,我现在就求你。”夏昼干脆抱住他的腿,“常言说得好美味不可多食啊,会伤身的。”“但凡美味都会食之上瘾,伤身我也认了。”陆东深轻捏她的下巴,眼睛里似藏了无尽绚烂星河,“至于你这声哥,一会再叫会更好听。”话毕,起身一把将她抱起,几乎是将她直接扔床上,来势汹汹。 如果爱情是一帧祯美景,她就在这美景中或生或死,都取决于他,他是她的解药,也是她的毒药。 所谓不知今时明日,说的就是这般吧。 许久后她趴靠在他怀里,耳蜗里的是他有力的心跳声,还有她自己的。 记住一个人,就是记住一种气味。 夏昼在想,有生之年她永远忘不掉陆东深,他身体力行地将他的气味、他的印记深烙她心。 她觉得他万般好,他温柔备至时是好的,他狂野猖獗时是好的,就连汗水都成了雕刻性感的刀,从英俊的脸滑落结实的后背、宽阔的胸膛,刻出了男人最天生的模样。 那么人前正经威严的男人,那么冷静自持的男人,因为这汗水平添了一种勾人的味道。 这味道叫做野性。 陆东深靠在床头,怀抱着的是块温玉,令他爱不释手。他抬手,将她濡湿的发别在耳后,又是平日里对她的照顾和溺宠,“抱你去洗澡?” 夏昼懒懒点头,紧跟着又摇头,搂紧他,“再趴一会儿。”她又不傻,去浴室的下场估计好不到哪去,她觉得陆东深习惯持强凌弱。 lt;/divgt; lt;/divgt; 第92节 陆东深闷笑。 “哎。”夏昼将下巴抵他胸膛上,抬眼瞧着他,懒得跟只猫,“我和程露谁身材好?” 前一秒还春意绵绵,下一秒就开门见山直接怼刀,着实像极了夏昼的性格,但也打了个陆东深措手不及,他低头看了她半天,然后“啊?”了一声。见状,夏昼可算是回神了,微微撑起身子,笑得阴恻恻的,“你可别在我面前装无辜啊,之前我是没好意思问你,现在咱俩算是最亲密的人了吧?所以有些前账肯定要清算一下,我这个人,可没那么面慈心善。” 陆东深抿笑。 他并不喜欢秋后算账的人,很显然,夏昼这种事后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入不了他所欣赏的行列,可他就是出了奇地喜欢,她越是斤斤计较他就越是爱不释手。 他听过这样一句话,爱到深处,锱铢必较。 这是只有爱情才有的楚痛,也是爱情才有的权利,所以,这才是爱情真正的模样。 陆东深清清嗓子,“当然是你身材好。”“回答的挺自然啊陆先生。”夏昼笑得愈发阴森森,也忘了身子骨跟断了似的疼,爬起来,被子裹住身子,只露了张脸,“跟我这装傻充愣是吧,我在乎的是谁身材好的问题吗?那位程姑娘在宴会上都恨不得把眼珠子黏你身上,看来以前是没少被你滋润啊。陆东深,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你跟她的关系?” “好,我解释。”陆东深如此坦白从宽的态度倒是让夏昼愣了一下,她以为他会百般规避或转移话题,以他的能耐,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移不是难事。陆东深拉过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她的手指,“程露以前的确跟过我,我不想把那段关系说的有多各取所需,但实际上就是如此。至于后来的情况,你在宴会上已经看到了,我和她没有丝毫联系。”夏昼像个蝉蛹似的盯着他,“陆东深,我发现你这个人心挺狠啊,毕竟是跟过你的女人,你现在提起来可真是风轻云淡,人家好歹是大学生吧?跟你的时候是个清纯的姑娘吧?你是不是因为利益把人家给卖了吧?说到底是你对不起人家姑娘,那一刀子下去别说是真是假,你连半点感动都没有?说真心话,我看见那姑娘我都觉得于心不忍。” 陆东深一脸好笑地看着她,“你这种但凡逮到个姑娘就怜香惜玉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敛一下?” “那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吧?” 陆东深调整了下坐姿,饶有兴致地问她,“谁跟你说的这些?” “你别管是谁说的,你的事外人知道的还少啊?”夏昼伸手就狠拍了一下他的胸膛,“既然想跟我解释,就给我解释明白了。” 陆东深掐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将她扯怀里,“程露跟我之前有过男朋友,在你之前,我从没惹过没经验的姑娘。” “啊?”跟她听到的不一样啊。“女孩对第一个男人都会念念不忘,我给不起这种情,所以就从不沾手。”陆东深轻叹,情和欲他一向分得很开,“至于你说的我从不碰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的,准确来说,我是不吃回头草。至于她跟高官的事也挺简单的,冯家公子的确是挺喜欢她的,虽然说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但还是对她痴情一片,我就问程露是否要考虑一下,毕竟我给不了她感情,女人总要有个归宿,程露是同意了的,后来闹到医院的确让我有些意外。”程露是艺校毕业的学生,跟着一个模特经纪人跑到美国寻发展,在陆门旗下的一家超市做礼仪时被人骚扰,那天他正好经过就顺手解了围,毕竟是自家生意。后来也不知道程露从哪打听到了他的行程安排,出现在他下榻的酒店门口,从那天起就奠定了彼此的关系。 他知道程露的心思,一个姑娘想要谋求发展不容易,各取所需这种事在当今社会太常见。程露跟他的年头不短,跟他的期间一直是留在美国发展,而那段时间里他经常飞往全球各地,有时候一个月能见她两三次面,有时候三四个月见不上一次面,直到她被冯家公子看上。 当时冯家公子是去美国游玩,就那么撞见了程露,前因后果都简单的很。至少在陆东深眼里,这不关系到利益互换的问题,而且他也觉得这种事放在生意场上很荒唐。 “商场上拼的是实力,我承认很多经商手段都有见不得光的时候,但拿一个女人来交换利益,暂且不说有多不靠谱,就单说合作也不长远。” 夏昼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你这种眼神让我很受伤啊。”陆东深伸手敲了她脑门一下。 “跟我听到的大相径庭啊。” “人云亦云,你是信别人还是信我?”陆东深笑。夏昼又滚着她大蝉蛹的模样跟他黏糊了,“我当然信你了,你这个男人可真迷人。”现在听起来她心里舒服多了,虽然说她还是对他碰过程露的事耿耿于怀。有一点是肯定的,程露爱陆东深。像是陆东深这种人肯定不清楚程露的心思,或许在当时他并没有真正理解程露同意跟冯公子交往的心思。爱一个人愿意飞蛾扑火,陆东深本意是好,觉得自己无法给她一个归宿,所以很想促成她和冯公子的良缘,但程姑娘不会这么想啊,她会觉得这就是一场交易,利益互换权色互换,对于她来说是耻辱,可为了陆东深,她情愿。 她以为这么做至少能得到陆东深的怜悯和关注,也至少在往后的日子还能跟他藕断丝连,不想陆东深如此绝决,她绝望之下才铤而走险。 可从陆东深的心思来看,他也许不是绝决,只是他认为那是人家情侣之间的事,他再参合进去也不好。流言可畏,伤人伤心,往往事实简单,一传就走了模样。 第183章 从今以后只有你一人 这话陆东深爱听。夏昼的这张嘴,阴损起来能把人说死,心情好的时候又像是抹了蜜,阴晴不定说的是她,纯真率直说的也是她,机警聪慧说的还是她。他手一伸,连人带被子将她圈怀里。从她对他敌对、警惕、疏远到现如今的依偎在怀,总会让他心底温暖,他低头吻了她的头顶,说,“从今以后,只有你一人。”短短一句话,却比山盟海誓更有分量。夏昼听着这话,落进耳朵里,就像是掉进心里一枚甜枣似的。她不是个矫情的人,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自然明白能从他这样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这般话往往就不用刨根问底了,陆东深性格使然,从不是个爱玩感情游戏的男人,所以这就是他的承诺。 夏昼从被子里探出胳膊搂住他的胳膊,脸贴着他的胸膛,良久后说,“东深你知道吗,我一出生就在孤儿院了。” 陆东深任她搂着自己的胳膊,抬起另只手摸着她的头,轻声回答,“我知道。” 夏昼抬脸看他。“别这么敏感,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陆东深怕她误会,而实际上她过往的资料的确难查,这完全源于谭耀明的本事。如果以蒋璃的身份去查她的从前,的确是一片空白,谭耀明为了保护她不遗余力。如果谭耀明不倒,想来他也没机会查到她的曾经。 “你都知道我哪些事?”夏昼问。陆东深察觉她的身子有点紧绷,大手就探进被子里,轻抚她的后背给于安慰,“你和商川都是在孤儿院长大,7岁那年你被收养,养父母也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商川被京剧大师左国堂收养,左国堂膝下有一子,应该就是你口中的左时。15岁你随养父母定居北京,18岁出国留学,专攻植物学,并且在19岁那年就在国际相关学术杂志上发表文章,展现出超出常人的天赋,为此成为国际芳香协会、闻术协会最小的成员,20岁被顶尖香水公司聘请首席调香师,所调配的‘迷踪’香水一度成为该品牌的经典之作,但你那时以学业为重,又考虑养父母的职业,所以选择低调过日,全身心致力于气味构建工作,同年,闲来无事的你又利用你的鼻子帮着美国联邦调查局捎带地破了两宗连环杀人案,由此,夏昼这个名字就跟天赋异禀这四个字结缘了。”“21岁你回国,仍旧主攻气味领域,但重点偏移到气味分析和重组,以研究领域为主,虽不活跃在一线,可在气味分离的技术上再行创新的本事是旁人没有的。那一年,国内对气味领域的重视空前提高,不知多少达官显贵带着重金三顾茅庐,有的想求一纸秘方,有的想求延年益寿,有的想高薪聘请你为其卖命,你越是低调,关于你能操控人命生死的传言就越多。当然,我也相信你是有这本事的。”陆东深说到这顿了顿,看着她,“直到三年前,你的23岁似乎是一个分水岭,养父母离世,所有的荣光不再,人人都说你犯了命案逃逸,从那天起,闻术界再无夏昼。我试图去查三年前的事,但资料为零,只能说明两点,第一,当年涉及事故的人少之又少;第二,谭耀明是铁了心将你的那段经历给抹了。” 夏昼看着他,许久后道,“原来你知道这么多事。”“多吗?”陆东深捏着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吻了她的唇角,“三年前的事也许是你最大的痛点,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去查了,我说过,你以前怎么样我不管,我只要你以后。” 夏昼任由他的唇温一点点将她的唇角烫热,闭着眼,那一幅幅歇斯底里的画面似刀,扎得她心口生疼。见她皱眉,陆东深将她搂紧,在耳畔低语,“好了,别为难自己。” “可是我想跟你说说左时和饶尊的事。” 陆东深抿唇浅笑,“你说我听。”夏昼重新靠他身上,轻叹一声,“我很小就很喜欢左时,学戏的时候他替我挨了不少骂,领了不少罚,在我心里他就是最能为我挡风雨的那个人,15岁之前,我、商川和左时关系最好。我跟着父母来北京定居之后就认识了饶尊,养父是饶伯伯的下属,两家走动很频密。我和饶尊算是不打不相识,一直就那么拌嘴,直到我20岁那年跟左时重逢。让我没想到的是,左时就是华力集团聘请的气味分析师,而我那个时候也回了国,饶伯伯身体不好,我除了在实验室外,很大一部分时间都留在饶伯伯身边帮他调理身体,换句话说,我是饶伯伯的营养师,只不过别的营养师用饮食,我是在饮食的基础上添加了气味影响。”刚认识饶尊那会,他俩谁都看不上谁。初次矛盾是在饭桌上,饶尊是左撇子,她是右撇子,长辈们安排他俩坐在一起吃饭,结果手打手、筷子打筷子,最后就演变成了她和他大眼瞪小眼结下了梁子。她烦他平日里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他嫌她像个假小子不温柔,每每见她爬树上屋顶他都在下面扯脖子喊:夏昼,你再这么得瑟没人敢娶你!平日里见着她,不是扯她头发就是拽她衣服,要不然就是装鬼吓唬她,就这么相看两生厌到了她17岁那年,她忍无可忍,用蜂蜜、百花粉做成了精油,掺合进了他平日的润肤霜里,成功引来了数十只蜜蜂将他的脸蜇了半肿,他这才对她有所收敛。“我的所学让我不愁钱赚,之所以低调,除了养父外更多的是因为饶家,饶家举足轻重,所以在饶家的人和事都不能外泄。住所要隐蔽,出入有保镖,会参加一些宴会,但有选择性,每场宴会之前都需要排查危险性我才能参加。饶尊那个人平时傲得很,但对我和左时极为不错,尤其是跟左时很能谈得来,所以称兄道弟的,后来商川也因为我们认识了饶尊。饶尊喜欢我,也明里暗里跟我表白过,22岁那年我和左时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饶尊便不再提喜欢我的事。气味分离技术是左时手把手教我的,后来我改进了分离技术,提升了分离速度,我和左时也因为这项技术研究出了一个有关影响人类脑神经元的气味秘方,并提交到了闻术协会,谁知道秘方被盗……”“我和左时为了挽回损失决定再到原料地走一趟,饶尊当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听我们要去的地方挺危险,二话不说就跟着一道去了。可也就是在那次的远途里,因为饶尊的一个错误决定导致左时失踪,所以,我和饶尊之间也有了隔阂。秘方的丢失、左时的失踪、行业协会的质疑和口诛笔伐,再加上同年养父母的离世,一时间造成了我的精神坍塌。而将我从绝望里拉出来的人就是谭耀明,我想忘却前尘重新开始,谭耀明便给了我三年安稳的岁月。” 谭耀明曾经跟她说,不管再怎么逃避你终究不是蒋璃,总有一天你是要回去的。 所以,他在清毁了她的资料同时却保留了她的身份证明,就锁在凰天的保险柜中,她也是按照谭耀明临死之前的吩咐到了保险柜中取东西时发现的。谭耀明留给她最珍贵的不是财富,而是能让她清醒认识到自己是谁、从黄粱一梦中惊醒的证据。 第184章 我怕你在乎 夏昼说到这,沉寂了许久,抬眼看着陆东深,“所有人都说我跟男人们纠缠不清,我不在乎,因为嘴巴长在别人脸上,我管不了。可是,遇上你之后我就怕了,我怕你在乎。商川是我的亲人,饶尊是我的朋友,谭耀明是我的恩人,而左时是我最愧疚的人,东深,你能明白我吗?” 陆东深听着窝心,将她搂近一些,唇落在她额上,低喃,“傻瓜。”她已经用最直接的方式来向他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怎会不明白她?只是,昨晚他的确没料到她会是第一次,暂且不说饶尊,能让她念念不忘甚至梦里喊着的左时,这般深情厚意发生点水到渠成的事也正常,而谭耀明,那么将半条命都交到刀面上的江湖人,能为个女人上刀山下火海,死后还不忘为她铺路,若不是自己的女人能这么不顾一切? 经过昨晚他突然有了困意,搂着她沉沉睡了很久,似乎梦见了谭耀明。他在梦里问他,如果换做是你,你是否会为她上刀山下火海? 他睁眼后已是上午十点多,这在他的睡眠生涯中从未有过的事。他看着怀中的她,睡得酣甜,身上沾着的是他的气息,胸口留着的是他的印记,他觉得,会。 他也会像谭耀明似的不顾一切护她周全保她安稳,跟是否发生过关系无关,只关乎她是夏昼,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夏昼。 “秘方的事跟季菲有关?” 夏昼思绪半晌,“有关,但她很聪明,不会留证据。我跟她多年朋友,太了解她了,这一点上谁拿她都没办法,更何况她还有个卫薄宗。”她跟季菲是大学同学,同一寝室又兴趣相似,很能谈得来,所以她俩的感情最好,后来通过左时她们认识了卫薄宗,四人在同一领域都有着超出寻常人的敏感和专业,所以很是惺惺相惜。当时他们的实验室在平谷,每到桃花纷飞的季节,实验室外的风景最美,故此一日,他们四人在实验室院落的桃树旁拜了把子。 卫薄宗最大,故排名大哥,左时老二,季菲凭着跟她同岁却是大年初一生日的优势夺了老三的帽子,末了夏昼很是郁闷,季菲就说,别郁闷了,姐请你吃桃。 她对桃毛过敏,每一次季菲都会将桃子洗的一根桃毛都没有才交到她手里。 过往如云烟,而被利益出卖了的过往,是毒烟。 陆东深若有所思。夏昼看着他沉默的眼,戳了戳他的嘴角,“季菲不单单是陆门的人,她背后还有整个行业的力量,你最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而且当年的事还有隐情,这个时候最不能轻举妄动。” 陆东深低眼看着她,“听过这样一句话吧,让一个人彻底毁灭,就先让其无限膨胀。” 夏昼的嘴角抽动一下,没再说什么。 陆东深也看出她不愿过多谈及季菲,换了话题,“想过找你亲生父母吗?”夏昼耷拉眼,半晌后摇头。听院长说,还是襁褓中的她就被扔在了福利院门口,她的亲生父母没留下只字片语。“我不知道我真正的生日是哪天,也不知道自己真正姓什么。现在的生日是院长捡到我的那天,因为是在夏天,所以院长叫我小夏,也是巧了,我养父也姓夏,后来给我起名叫夏昼,养父母说,夏昼夏昼,夏日时的天明,热情朝气,这是他们的期许。” 说到这,她的嗓子哽了一下,咬咬牙,“所以,我为什么要找扔我的人?他们甚至连个姓都不舍得给我。” “好了好了,不提了。”陆东深见状轻声安抚,像是哄孩子。 夏昼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许久。他任由她的姿势,只是,感觉颈窝有点温热时他的心口疼了一下。都说她潇洒自如,可现在,她何尝不是个心有遗憾和郁结的孩子?这世上有千般情万般爱,唯独父母之爱是无人取代,哪怕他爱她宠她,也取代不了血缘之情。 “商量件事。”陆东深决定彻底转移风向标。 “嗯。”她没抬头,闷着嗓子应了声。 “不准再想着左时了,尤其是当着我的面能叫出左时这种事,以后发生一次我就罚你一次。” 夏昼一听也顾不上伤心难过了,抬脑袋盯着他,“陆东深,昨晚是谁说的不在乎了?你不是一言九鼎吗?你不是心胸宽广吗?说话就跟吃了吐似的有意思吗?” 陆东深的手寻上她的腰,掐住,“之前想着如果他是你第一个男人,你念念不忘我倒也能理解,现在不一样了,论亲密度,我才是让你念念不忘的男人吧?” “陆东深,你有劲没劲啊!” 他笑,“我有劲没劲你刚才不知道?” 夏昼一听这话,胸口又开始呼呼冒热,裹着被,又像是蚕蛹似的滚到床的另一边,“哎陆东深,你说我有做情人的潜力吗?” “没有。”陆东深回答地十分直接。 夏昼眼珠子一瞪,咬牙,“你找死啊?就程露有潜力是吧?” 陆东深忍笑,“你瞧,就你这性子还想做情人呢?能甘心做情人的,那都是温顺懂事,十分听话的,你行吗?” 夏昼恨不得把眼珠子甩出来。 看着她直瞪眼,他就忍俊不止,压过来身子,“没事,我好好调教一番就行了。” “那依陆先生的慧眼来看,像我这种资质的得调教多久?”夏昼哼着冷声,眼睛里藏刀光的。 陆东深压着她的刀光吻了她的唇角,说,“性子顽劣,换句话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没有个大半生折进去是不可能的了。” 她觉得他开始憋着坏了。 冲着他笑得无辜,“不劳陆先生大驾了,我觉得我挺冰雪聪明的,闲着没事的时候我自己琢磨领悟啊。” 刚要抽身就被他压趴下,他低笑,“没关系,我就当日行一善了。” “今天你已经行过善意了。”夏昼一手死抓床角,挣着命提醒,“你七老八十记性不好了?我还得吃饭呢!你再行一次善我会吃不上饭的!” 陆东深将她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行善这种事,多多益善。” 夏昼觉得,流氓!她开始怀念祈神山上的那个陆东深了…… 第185章 骂谁是野猫呢? 景泞匿在昏暗中。 窗外耀的人眼发白的光亮被房间里厚重的窗帘遮挡,偶有缝隙,数万丈光芒就被捏成了线,迫不及待地钻挤进来,落在景泞紧攥着的手指,又折在奶白色的地毯上。 光线太弱,照不明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只是洇在更暗处的身影,模糊的轮廓高大挺拔。唯一有光亮的是他指间的烟头,像是在幽暗中摇曳着的橙红色花朵,浅淡的烟丝从花心中伸展,又很快被暗光吞噬。 景泞却觉得,那像是只魔鬼的眼,盯着她,即使在黑暗中,这种监视也无所不在。良久后,男人吞吐了一口烟雾,开口,“亲王府那片地的开发权拿到手,陆东深靠的并不是他的报价。先是邰国强因为他夫人的疯言疯语被踢出局,然后华力集团又顶上了雇佣商业间谍的帽子,这一件件的事发生的时机精妙绝伦,要是说背后没有陆东深在操纵,我不信。” 景泞使劲抠着手心,“我不知道这些,所以,我解答不了你的疑问。” “你背叛我了?” “我没有。”景泞条件反射。 男人笑了,“料你也不敢。” 景泞紧紧抿着嘴,手指松了又攥。 “陆东深没走低价这步,你说他是老谋深算还是对你有了怀疑?”男人问。 景泞呼吸急促,“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男人的眼如鹰,微微一眯,“陆东深身边的人,属你跟的年头最长。” “可他从不相信任何人。”景泞说,“并不是所有事我都有权参与,就算是跟在他身边的老人,所负责的领域都不同,他从不会把所有事交到同一个人手里全权打理。” 男人冷笑,“这的确是陆东深。” “所以,你留着我没用,我对陆东深根本造成不了威胁。” “谁说没用?”男人慢条斯理,“这次,我原本也没打算利用低价让陆东深出局。” lt;/divgt; lt;/divgt; 第93节 “你什么意思?”景泞暗惊。 男人笑出声,“只是想试试陆东深的心思,果真是喜欢声东击西。” “也就是说,你早就料到他能拿到那块地?”“陆东深想要得到的东西,费劲心思也会夺到手,所以,他能摘下那片地的开发权,这一点都不奇怪。”男人弹了下烟灰,“这游戏,只有他拿到那片地之后才能玩,否则, 没意思。” “你到底想干什么?”景泞厉喝。 男人盯着她,“你要知道我的想法?如果知道,你会不会去告诉陆东深?”景泞死咬着唇,稍许后说,“我不想参与这场你争我斗里,所以从今以后,我不会帮你再做什么,至于做过的事我也不会对外透露,你我之间再无关系,你也别再找我了!” 话毕转身就走。 手刚搭上门把手时,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手机一看,脸色微变,手指一点,是一段火辣视频。 呻吟交织着粗喘,靡靡之音。景泞觉得像是被人倏地扼住脖子,窒息、绝望,脊梁骨爬了森凉,她转头,死盯着沙发悠闲坐的男人。他正摆弄手机,屏幕上的光亮映着男人的眉眼,俊美无铸,却阴凉危险。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他缓缓开口,“这段视频甩出去,我能全身而退,你呢?只要陆东深不信你,一旦把你辞了,这辈子你的职业生涯就毁了。” “你够了!” “怎么够?我是这场游戏的开发者,只有我才有权利说停或继续。”男人将手机扔到一旁起了身,任由手机里的视频播放。 声音如爪,抓得景泞耳膜生疼,她全身无力,踉跄地靠在门边。幽暗中,看着男人逐步逼近。“景泞,别试图摆脱我,你没这本事。”男人贴上她,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陆东深迷上了夏昼,这是个好现象,至少我们能摸到他的软肋了。盯着夏昼,尤其是近段时间。” “我不要!”景泞反抗。 脖子下一秒被男人掐住,手指蓦地用力,景泞瞬间透不过气,一阵阵缺氧,只觉太阳穴在拼命窜跳。他的唇几乎贴上下她的,气息森凉,“你有资格跟我说不吗?” 景泞被掐得近乎断气,嘴巴微张却吸不进任何气流,她拼命推搡他,而他,最终也如愿松了手。景泞蓦地倒过来气,一个深吸气就剧烈咳嗽。 紧跟着她就被他压在门上,他忽而敛了阴凉,笑得很似温柔,“想我了吗?” 景泞怕极了他的阴晴不定,猛地推开他,可他的速度更快,一把将她反摁回房门旁的墙上,“你是我的,这辈子你都别想逃。” 大手一用力,扯了她的衣服。 **夏昼再上班时,明显就感觉同事们看她的眼神不对了,她能做的就是挺直脊梁从这些异样的目光里走过,但去咖啡间的时候,还是隐约听见里面的同事小声说了句:听说夏总监在陆总的包房里待了两个晚上呢。 这种话在她看来爱传不传的,反正,也是事实。 除了实验室那一滩事外,邰国强夫人的方子也配比好了,命人取走后,她又记挂饶父的身子骨,就想着再根据他现阶段的身体状况配些药丸之类的。 一上午忙得不可开交,陈瑜称病请假,夏昼想着宴会那晚对她的冲击力也不小,就任由她了。 快中午时有人敲门。她以为是茱莉也就没应声,忙着看从实验室那边传来的数据分析图。然后,头就被摸了一下。她一抬头就对上陆东深的笑眼,哀嚎,“你能不能别再摸我头了?我从小到大最烦别人碰我脑袋,我又不是宠物。” 陆东深始终含笑,也没恼,“中午我有应酬就不陪你吃饭了,让景泞带你吃些好的,别应付了事。晚上要跟董事局开会,但我会尽量压缩时间。” “压缩时间干嘛?”夏昼没反应过来。 于是乎,脑袋又被他摸了一下,“陪你。” 夏昼愈发觉得自己是条宠物狗了,还是小型犬的那种。 “谁用你陪啊?”她倒是心花怒放,但嘴硬,“就你忙啊?我也很忙。” 陆东深纵容她的强词夺理,见她眉眼狡黠的甚是喜欢,忍不住就蹂躏了她的脸,气得她一把推开他的手,“烦不烦人啊?” 他笑得爽朗。 又掏出钱包,从中抽出张银行卡给她,“密码是你生日。” “呦。”夏昼如众星捧月似的捧着黑卡,“典型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桥段啊,下一句你是不是要说,女人,这是给你的零花钱,随便花。” 陆东深被她逗笑,“你觉得哥霸道吗?” “哥哥不霸道,但哥哥很独裁。”她故意嗲着嗓音说。这一次是鼻子被捏,捏得她生疼,龇牙本性就露出来了,张口就要咬陆东深的手指头,得亏他抽离得快。他摇头,“还霸道总裁爱上你?放在言情剧里,你这性子半集就杀青了。” “那你给我卡干吗?”夏昼一巴掌将卡拍桌上。 “家里的卧室需要张地毯,我没时间,你去挑张自己喜欢的。”陆东深道。 夏昼一愣,“铺地毯?你不是见不得地毯吗?” “尽量适应。” 夏昼狐疑地看了他半天,说,“我可不会选,万一选了你不喜欢的呢?” “你喜欢的我就喜欢。”陆东深说,“你是女主人,选什么样式的你看着办就行。” “谁是女主人啊。”夏昼又羞赧了。 陆东深笑了,捏着她的下巴,探身过来照着她的唇啄了一下,说,“当然,这卡就是给你的,零花应该够了。” “哎呀你快去应酬吧。”夏昼心里甜腻得很。 陆东深轻笑,挺起身子,“我把司机给你留下,你随时吩咐他就行。” 夏昼点头。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夏昼叫住了他,“铺地毯的话你真没问题吗?好好的抽什么风啊?又不是养大型犬。” 陆东深慢条斯理,“大型犬我是不打算养了,但我养了只猫,野猫,晚上睡觉不好好待我怀里,就喜欢往床底下钻。”关门后许久,夏昼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陆东深你大爷,骂谁是野猫呢? 第186章 别站错队了 晚上快下班时夏昼收到了张支票,金额不小,一串零十分惹人喜爱,她看了半天,一个电话打给了邰国强。 “法师,这就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你也别误会。”邰国强在那头解释说。 夏昼走到窗子前,看着脚底下的如织车灯,轻描淡写地说,“给你夫人做配方就是随手的事,并不费我什么功夫,支票你收回,这笔钱我不会要。” 邰国强在那头连连劝说,夏昼的态度自然更是绝决,末了问了句,“你说你夫人在亲王府见鬼,那鬼是在台上唱戏是吗?唱的什么戏?扮相是什么?” 那边回忆,“回家后一直念叨是女鬼,还有……” 听出邰国强似有迟疑,夏昼追问他还有什么。邰国强在那头很快道,“也没什么,就说那女鬼的水袖挺长,在戏台上飘来飘去的,法师,内子估计当时就是眼花了。” 结束通话后夏昼就在想,如果是商川的话,为什么没像之前视频里那次似的扮相项羽?但如果不是商川的话,那又会是谁? 百思不得其解。窗外的天色未着红霞,入夏后天就长了,晚高峰始终如一。夏昼摆弄着手机,几番想着给商川去个电话,但又怕他在戏上打扰,思来想去就给他发了微信:商川,我们谈谈吧。 隔了五六分钟,那边回复:好。 夏昼想了想,定了时间和地点给他发过去。 她的确得跟商川好好谈谈了。今天午休的时候她恍惚做了一场梦,梦里回到了师父的戏台上,他们三人在嬉戏玩闹。等睁眼后她就在想,如果将左时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商川,他会不会原谅她?毕竟打小的情谊。 所以,她需要跟商川谈谈左时的事。临出公司的时候她上楼瞧了一眼,会议室里,陆东深和项目开发部的高层都在,正跟陆门总部的股东们召开视频会议。她透过落地玻璃往里扫了一眼,正好瞧见陆东深的身影。 正襟危坐,侧脸肃穆,哪点还有厮磨在她身上纵欲的影子? 夏昼撇撇嘴,得出四个字结论:衣冠禽兽。 出公司上了车,夏昼给了司机一个家居城的地址,听说是要去选地毯,司机笑呵呵道,“夏小姐在陆先生心里的位置很重,他平时是见不得地毯的。” 夏昼笑着应声,“是给他家选。”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夏小姐是聪明人,就算是给陆先生家选地毯,那这地毯也是陆先生为夏小姐铺的。”这司机心思多窍,眼睛毒,说话又滴水不漏恰到好处,让夏昼冷不丁想起饶尊之前说过的话。趁着前方堵车,夏昼跟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再不动声色地往重点上切。 “听说你夫人最近身体不大好?”“是是,最近老是嚷嚷着胸口疼不舒服,到医院查了也没查出什么来,这都是老毛病了,生孩子那会她是在美国,那边也不流行坐月子,所以每年天一热,她也跟着不舒服。” “实验室里我配的温气香,回头你拿上些。成分很安全,主要就是理气止痛的吴茱萸,每晚燃上一刻钟,会减轻你夫人的疼痛。” “真是谢谢夏小姐了。”司机感激得很,“之前其实就挺想咨询夏小姐的,但又怕麻烦了你。” “没关系,你一直在为东深工作,这是我应该做的。” 司机道,“夏小姐,你人真好。” “老徐,你给东深开车多少年了?” 老徐笑呵呵的,“陆先生在正式进入陆门工作的时候我就是他的司机了,十多年了。” “看来他很信任你,所以来中国也带着你。” 老徐忙道,“是陆先生使惯我了,换成别的司机还得重新磨合。” “你在东深身边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他很多事并且很了解他吧?”夏昼说。 这话挺直接,再笨的人也能听出端倪,老徐笑得有点不自然,模棱两可说,“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陆先生的司机,了解最多的也就是他的用车习惯。” 夏昼看着后视镜里的他,“饶尊在我家小区那晚,是东深让你盯着我的吗?” 车速微微一滞,是突然踩了刹车,像是惊慌失措间的下意识行为,又像是因为前方路况不好而导致。老徐察觉后尴尬地说,“这个……夏小姐是误会了吧。” “老徐,你说现在谁才是东深的枕边人?” “当然是夏小姐你了。”“东深有多疼我,你也能看出来,能把他的家交给我,那就是奔着把我摆在女主人位置上去的,老徐,你是聪明人,别站错队了。”夏昼风轻云淡,“一来,我想通过你多知道东深的一些事并非要害他;二来,你也知我本事,我想让你在工作中出点差错是易如反掌的事。”老徐当然很聪明,马上道,“是是是,夏小姐说得对,您放心,以后我会随时向你汇报陆先生的情况,另外那晚……其实陆先生只是关心你,不是不信任你,夏小姐千万别误会。”夏昼靠在车座上,心里低叹,那晚的情况果真陆东深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有那个吻痕,其实他早就心里有数了。陆东深给她的爱,就像是波澜壮阔的海,任她自在畅游, 可越是宽广的海就越是危险,一旦浪起就会让人窒息。 他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爱,容不得一点背叛,哪怕只有苗头,他都会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家居城是预约制,到店后,店员十分热情,将早就备好的顶级地毯一一摆出。夏昼从来都不是一个爱逛街的人,逛街也只是冲着习惯穿的牌子去了,这源于她没什么耐性。但在挑地毯这件事上她可是耐性十足,从地毯的原料、织法、做工、工艺、 花色等等都逐一了解明白。 这一挑就挑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手机响了。 是陈瑜打来的,十分不客气,“蒋璃!你给我来!” 还敢这么嚣张了,夏昼也不客气,“你有病啊。”话毕指了指左旁的地毯,问,“这块的产地是哪的?” 手机那头道,“我是有病,你给我治?” “你喝多了吧你!”夏昼随口一句。 陈瑜嗤笑,“喝多了?呵呵,我是在喝酒,你敢来吗?” 夏昼一愣,“你还真在喝酒?”陈瑜在那头嘀咕了一句,许久,语气沉重地说,“蒋璃,我现在就想见你!” 第187章 我的命随时还给你 赶到酒吧时天已黑,过了晚餐的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三里屯工体旁的酒吧大多数是供给初来乍到趁着年轻撒野的小毛孩,匿藏在使馆区的灯红酒绿才是专业泡夜店人来的地方。 一家不起眼的门脸,门前没停车位,没挂着酒吧招牌般的霓虹招牌,如果从旁经过绝对不会引起注意,门梁旁只悬了一只很小的木牌,写有:night。 lt;/divgt; lt;/divgt; 第94节 夏昼找到陈瑜的时候,她正坐在沙发卡座上喝酒。 还不是酒吧上人的时候,周遭客人不算太多,零星就那么几桌,再加上别人都是成群结队,就只有陈瑜孤零一个,想很快找到她挺容易。 台上有乐队,一个键盘手正在慢悠悠地弹着首慢悠悠的曲子,客人不多时气氛倒是静谧。 恍惚间让夏昼想起沧陵的miss酒吧,谭爷的酒吧。 曾几何时miss的歌手也这般懒散过,她就一巴掌打过去,歌手嬉皮着跟她说,蒋爷,这不还没到上人的时间嘛。芙蓉是凰天的招牌,同时也是miss的常客,但也都是在酒吧没沸腾的时候过去喝上一杯,然后再赶赴凰天那片烟花之地的战场,芙蓉跟她说,我喜欢miss安静的时候,喝上杯酒微醺,然后觉得这是在谭爷的地盘上就特别安全。她从来都知道,芙蓉一直喜欢谭耀明,只是依照芙蓉自己的话说就是:我是什么?说好听的叫台柱子,不好听的就是鸡,我连半点喜欢谭爷的心思都不能露,怕脏了谭爷的名声。 凰天、miss、谭耀明,像是前世就刻在她骨头里的痛,已经远去却难以忘怀,而芙蓉,自打被龙鬼糟蹋完后就再无踪影。夏昼在陈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你挺能啊,这种酒吧一看就是行家的窝,看来你平时没少光顾啊。”扫了一眼桌上的酒瓶,“你调香的本事虽说不是来自于你的天赋,但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吧?不知道酒精刺激嗅觉吗?” 陈瑜挑眼瞅了瞅她,没多说什么,转手拿了个空杯子,扔了冰块进去,添了小半杯的威士忌,推到她面前,“假酒太多,这里的酒安全。” 灯光下,陈瑜的脸颊只是微红,说话还有逻辑,看来还没太醉。 “叫我来干什么?”夏昼没动眼前的酒。 陈瑜轻笑,“陪我喝酒不行?”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要不然我走了。” 夏昼刚要起身,陈瑜就慢悠悠地问她,“你说你到底有多少秘方?怎么总是被偷啊?” 听她这么一说夏昼就不急着走了,往沙发上一靠,左腿叠着右腿,“还真是你偷听我和季菲说话啊。” “还用偷听吗?”陈瑜嗤笑,“我要真想对你动点什么心思,今天就不会叫你出来。” 夏昼微微眯眼看着她。“我有时候在想,就算你是夏昼又怎样?还能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可是,你竟然能跟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有关系,能让东深那么死心塌地的为你,就连一向高傲的季菲都要忌惮你三分,我这才知道,原来当年的夏昼是这么个风云人物。” “这番话听着不像是真心夸我。” “在你心里,我跟季菲的行径一样,早就视我为眼中钉,我夸不夸的有什么区别?” 夏昼思绪稍许,欠身拿过酒杯。冰块半融化在琥珀色的酒液里,挂了一层薄霜在杯壁上,晃了晃酒杯,是冰块相互撞击的声响。她说,“不一样。” 陈瑜不解地看着她。 “你充其量就叫小偷小摸,而他们……”夏昼抿了口酒,眼里是腊月的寒,“是大奸大恶,不容原谅。” 陈瑜愣了一下,好半天说,“你也跟我说过,你不原谅我。” 夏昼像是盯着问题儿童似的盯着她,好半天翻了个白眼,用手里的杯子跟陈瑜的碰了一下,“不是喝酒吗?喝啊。” 陈瑜浑浑噩噩地喝了大半杯。 “你不会跟我说你跟季菲的恩怨吧?” 夏昼手里把玩着酒杯,懒洋洋的,“你也不算笨。”“你们的对话当时我也是零星听到一些,但我不关心这个。”陈瑜如实告知,抿了口酒,“我就是想提醒你,季菲背后是整个行业的力量,你对她的权势构成威胁,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夏昼慢慢地喝着酒,关于这点她从来都清楚。放下酒杯,她笑看陈瑜,“你这算什么?主动跟我示好?”陈瑜给了她记白眼,冷哼,“我跟你示好?是,我是对不起你,但可不意味着姑奶奶我会卑躬屈膝,反正我在你心里都是罪人,再示好也没用!你的配方是牛x,但这些年我也在不断地努力和奋斗吧?” “那你今天找我来干什么?”夏昼好笑地看着她。 陈瑜沉默了半晌,然后一仰头喝光杯中酒,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我放弃了。” 夏昼不解地看着她,“放弃什么?放弃治疗啊?” “你能不能严肃点?”陈瑜不悦。 “不是,你这人说话有头没尾巴的,让我怎么严肃?” “我是说陆东深!”陈瑜低吼了一嗓子,盯着她,恶狠狠的,“我不想再爱陆东深了,姑奶奶我累了、我放弃了,天下男人那么多,姑奶奶我干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夏昼笑了,“思想觉悟不错,我都高调跟陆东深示爱了,你再不放弃还想怎么着?” “夏昼你可别得寸进尺,我放弃不是因为你。”陈瑜说完低低咒骂一句,“什么鬼名字。”抬眼看她,“难道你不想知道那天陆东深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哪天?”夏昼问完这话后转念就想起那天在办公室的情景,马上反应过来,“哦哦哦,那天啊。” 陈瑜用怪异的眼神瞅着她,“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是心大啊。” “心不大的话能被你偷了配方吗?” 陈瑜懒得跟她再提这个话题,又倒了酒,直截了当说,“我问陆东深,如果没有你的话他会不会娶我,他说,不会。” 那天是她赌上了最后的尊严问了那么一句。 陆东深的语气虽轻,但态度斩钉截铁,他说,陈瑜,陈家对我有恩,我可以给你任何东西,但惟独婚姻不行。 她压着搅劲的疼说,那我想要你的命呢?不过是句歇斯底里的话,也是将她逼到悬崖边在无力挣扎的话,她没想到,陆东深会很认真地告诉她,“如果这世上没了夏昼,我的命随时还给你。” 第188章 真的是为了你吗 夏昼闻言后,拿过酒瓶自顾自地添了些,长叹一声,“所以说,陆东深娶不娶你跟有没有我没关系。” 陈瑜盯着她没说话。 其实她明白这点,只是,她不想告诉夏昼的是,陆东深早已视她的命为他的命。虽说当天陆东深在这那番话时风轻云淡,可这其中的厚重深情哪是陈瑜体会不到的?见陈瑜死盯着自己,夏昼又不疾不徐地补上了句,“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你的痴情梦还能多做段时间。但是陈瑜你得感谢我,真的,是我挽救了你的青春和时间, 虽说打醒你的方式方法有点残忍,但也好过让你继续浪费青春吧?” 陈瑜咬咬牙,“他可是为了我拒绝了陆门拒绝了邰梓莘!” “真的是为了你吗?”夏昼冷静地反问一句。 陈瑜噎了一下,然后死攥着杯子一饮而尽。她没因这句话跟她锱铢必较,夏昼心里清楚得很,面对感情这种事,陈瑜哪怕是一腔热血也有一定的分辨力和敏感度。两人之间就这么出现了沉默,五光灯线在彼此脸上交织闪耀,陈瑜映在光线里的是万般楚痛,看得夏昼倒是于心不忍了。许久后,陈瑜才开口,声音很低,“其实我一直都明白……”“从我入天际后就是我在追着他的脚步,从国外到国内,无论有多聚少离多我都尽量站在他身边。人人都认死了我和他的关系,他不解释不回避,一来是他没有解释的习惯,二来也是他顾及了那份恩情。他对我百般好千般温柔,不过是想免去一些不必要的纠缠,只是,这戏做多了我似乎就开始当真了,也忘了他曾经就跟我说过,在我心里你更像是妹妹。”“我以为这梦会做很久,久到他身边再也没有其他的女人,久到他也会假戏真做,直到,他从沧陵把你带回来。”陈瑜捏着酒杯斜靠在沙发上,微醺,“我察觉出了不对劲,可就是那时候我也在自欺欺人。自打你来我就过得生不如死,甚至是失了理智跟东深大吵大闹,晚宴当天,你众目睽睽,他百般纵容,那一刻我才终于看明白,原来陆东深爱上一个女人是那个样子的。” 夏昼一直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酒杯,其实她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无论说出什么样的话落在对方的耳朵里都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陆东深那种男人爱不得。”陈瑜倦怠地抹了把脸,“就像是毒品,一旦爱上了就再也戒不掉了。可是我不想每天活在痛苦和嫉妒里,我不想每天都那么累,我想放下,但这又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事。”换做平时,夏昼很不待见她,然而今天听陈瑜这么说,一时间她倒是挺动容的。别管陈瑜之前做的事有多上不了台面,至少在爱陆东深这件事上她们是达成观念一致的, 爱陆东深就如饮鸠毒。 她永远忘不掉初次见面时他于古城街头伫立时的风度潇洒,一眼万年,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一旦招惹了这个男人,她的人生将会有着怎样的颠覆。 “你今天把我叫来,其实心里也明白,我帮不了你什么。”夏昼说,“爱情这种事,不是谁让给谁就能得到的。”“我明白,而且依照你的性子,现在就算刀架在你脖子上你都不会让出陆东深。”陈瑜又是一口酒,自嘲地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挺想见你的,然后跟你说说我现在的痛苦。” 话到这,她抬眼瞧着夏昼,“挺有意思的吧,我失恋了,却要找情敌诉苦。这些年我光顾着爱陆东深了,现在回头一瞧,自己的交际一片空白,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夏昼苦笑。 就算交际多姿多彩又怎样?曾经她也是呼朋唤友,曾经季菲跟她也是无话不谈,结果呢?人生尚且苦短,更何况被利益架空了的友谊呢? 再者说,人生际遇怪不可言,她不原谅陈瑜曾经的背叛,但也不痛恨她的行径,想着这辈子就桥归桥路归路了,不想,今晚她们两个却能把酒言欢。 其实夏昼心里明白的很,相比季菲,陈瑜坏得更真实,她不遮掩她过往的恶,也不掩饰对她的嫉妒,这样的人,反倒让夏昼记恨不起来了。 就这样,她跟陈瑜一杯接着一杯。刚开始没什么话聊,彼此各怀心思,可架不住酒精的撺掇和搅乱理智的夜色,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打开了话匣子。陈瑜讲到了从前,两人刚认识那会,带着酒醉嘻嘻哈哈地跟个孩子似的。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花蒸沉香吗?结果我按照你的方法做出来的古龙涎香饼熏得我爸都快吐了!”陈瑜醉眼朦胧,笑得花枝乱颤的。 夏昼也没少喝,她本来酒量就大,最后几乎是跟陈瑜抢酒喝,闻言后,她比比划划的,“我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告诉你凡生香,蒸过为佳?你好好蒸香了吗?”“这件事咱得好好理论一下。”陈瑜来了倔脾气,虽说醉着,但关于蒸香的专业逻辑还是很清楚,“采沉香、降真香等同香的树脂香料跟偏好的香花放在一起,密封在甑子里,然后放入蒸锅上火蒸,顺序有错吗?我当时加了七味香花,结果蒸出来熏得人直流眼泪,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夏昼笑得前仰后合的,指指她,又指了指自己,“是我落了一句话,应该是,四时,遇花之香者,皆次次蒸之。”这话如果说给外人听,定然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但陈瑜出身医学之家,又有这么多年的调香经验,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哪怕是在酒醉之下。“四时香花次次蒸之?也就是说不仅要蒸一次,还要四季不停地上火去蒸?”“是啊。”夏昼十分没心没肺地趴靠在卡座的沙发旁,笑得十分气人,“树脂类香料用香花来蒸的时候,凡是有香花开放的季节,就要拿着当令的花跟香料蒸上一回,一年下来,频频蒸过的香饼再拿来焚烧就会散发百花的香气了。” 第189章 深哥 早在宋代,这种“花蒸沉香”的方法就流行了,其中素馨花是蒸香的主力,加入如梅花、瑞香、茉莉、木犀等香花蒸制,不厌其烦按照时节变化蒸制出来的香饼就十分喜人。哪怕切下米粒那般大小的,衬在铂金或银制成的隔火片上,由炉中微火轻轻熏烤就会气味分层,隐约可闻素馨花,然后是百花竞放的芬香,最后是沉香的主调,如果再有龙脑和麝香,那就会成为沉香的助力,让这主调的气味更加稳定。 陈瑜一听炸锅了,“你太过分了,这些你都没说,然后也没写进笔记本里!” “要脸吗陈楠楠?你偷我笔记本,现在还来指责我没把方式方法写全是吗?” 陈瑜嚷嚷,“咱俩谁不要脸?你要脸你抢我的陆东深。” “你偷我笔记本,我偷你男人,扯平了。”夏昼醉态十足,一挥手,“不对,陆东深也从来没属于你过啊……” 两人连喝带怼,都快不知今夕是何年了。直到酒吧音乐鼎沸,人影在酒气中穿梭,夜生活拉开了帷幕,四处都是热闹。陈瑜去洗手间的时候,夏昼像是无骨的猫黏在沙发扶手上,还没到酩酊大醉的程度,但脑细胞也是空前的活跃,是醉酒的征兆。她阖上了会眼睛,微微感觉四周都在转悠,睁开眼时,眼前是大片的灯红酒绿。 舞池中央立着根管子,有领舞的姑娘在上面起舞,身姿妖娆,暴露在空气中的大半截腰身白得晃眼睛。姑娘留着短发,脸上半蒙红色纱巾,神秘又诱惑。 夏昼看着看着,心底深处涌出来一丝异样。可究竟是什么感觉,一时间还琢磨不出来。很快,这种异样被没由来的想念给驱散了,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发了条语音过去,声音醉态又慵懒,“深哥,你还在工作吗?” 等了片刻不见回复消息,她又发了条过去,“深哥,人家想你了。” 石沉大海。 估计还在开会。 百无聊赖下夏昼才惊觉陈瑜去洗手间的时间有点长,该不会是昏死过去了吧?忙起身去寻,可没走几步就瞧见了陈瑜的身影。灯光忽闪间,她被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夏昼微微眯眼,那两个男人生得五大三粗,光是胳膊就能抵过她的大腿,炮头、纹身、脖子上还戴着大粗金链子。陈瑜被他们扯来扯去得一脸惊恐,看样子是从洗手间出来后就被人给截胡了。 半包式的卡座,跟她们所在的面积相仿,陈瑜就被他们强迫似的地拖了进去。灯影迷乱,人如鬼魅浮生,在这种场合下,陈瑜的挣扎和惊叫都被淹没,微不足道。 夏昼重重叹了口气,嘟囔了句:还真会给我找麻烦。那张卡座旁还挨着一卡座,面积是其他卡座的三倍,靠在最边上,不受干扰的同时也不挡着卡座里客人的视线。夏昼路过的时候,不经意朝着里面扫了一眼,有一男人众星捧月似的格外显眼。 竟是邰业帆。 夏昼冷笑,这败家公子心也够大的了,老妈在家半疯不疯的,老爹焦头烂额,他竟还有心思在这花天酒地的。卡座里,陈瑜被拉扯着按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的应该是他们的老大,生得比那两人还强壮,赤着花臂,叼着烟,手里拿着酒,看上去流里流气,一见陈瑜后眼睛都亮了。 浓烈的酒气和烟味呛得陈瑜直咳嗽,挣扎着起身却被两人压得死死的,其中一个染着金色头发的笑说,“别急着走啊,陪我们哥几个玩玩。” 另一人眼睛挺小,跟绿豆似的,笑得更是下作,“你刚刚不是故意往我们身上撞吗?现在端着干嘛呀?” 陈瑜刚刚喝得昏头晕地的,这么一折腾也醒酒不少,忙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 “相遇就是缘分,小美女,来,陪哥哥们喝一杯。”花臂男笑得不怀好意,拎着酒杯起身就要往她嘴里灌。 陈瑜猛地一挣扎,酒杯一斜,酒溅了出来,洒了花臂男一裤子。花臂男变了脸色,那头金毛则笑道,“老大,这妹妹是想给你舔干净呢。” 酒洒的位置尴尬。 花臂男反应过来后笑得猥琐,往沙发上一坐,冲着她道,“没错,不给老子舔干净今晚你别想走。” 三人正拉扯间,就听有声音切下来,“三个大男人欺负个女人,有意思吗?” 陈瑜顺势一瞧,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救我!”与此同时,三个男人的目光也落在夏昼身上,短发利落得很,简约的白衬衫、牛仔裤,于五光十色中甚是潇洒和风度翩翩。花臂男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笑了,“又来个小美女,穿得挺别致啊,老子喜欢。” 夏昼没怒没恼,进了卡座,在花臂男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往后一靠,右腿在酒台上一搭,左腿抬起叠在右腿上,痞气又邪气得很。“我朋友怎么得罪三位了?” 花臂男指了指裤裆,“你说呢?奶奶的,就这么让老子走出去,外面人还以为老子尿裤子了!” “那你想怎么着?”夏昼懒洋洋地问。 “让你朋友爬过来给我舔干净!” 夏昼抿唇笑,冲着他晃了晃手指,“不可能。” “那好,这桌上的酒全给老子喝了,喝不完,你们就别想出这酒吧。”花臂男咋咋呼呼。夏昼扫了一眼酒台,红的、白的、啤的,这群人喝得还挺全面。她收回目光,看着花臂男,“到场子里玩,磕磕碰碰在所难免,真要是红了脸也不过罚酒三杯就各散各的, 三位是道上混的吧?既然在道上混就要守着道上的规矩,罚酒不过三,不为难老弱病儒。” lt;/divgt; lt;/divgt; 第95节 花臂男一听这话呦呵了一声,重新审视夏昼,“看着年纪不大,倒是挺懂道上的规矩啊。” “三杯酒我领罚,我朋友跟你道个歉,人我带走。”夏昼始终慵懒地靠在那,“有意见吗?”“小姑娘,话说得挺溜啊。”花臂男笑得一脸猥琐相,“规矩是这个规矩,但理可不是这个理,你朋友不懂事得罪了我,这口气我可轻易咽不下,不喝酒也可以,你得想出个能让我心服口服的办法来。”“心服口服是吗?好办啊。”夏昼的脚微微一抬,用鞋尖一怼骰盅,“赌一把如何?你赢,酒台上有多少酒我就喝多少酒,你输,人我带走。” 第190章 不学无术的程咬金 经过这番折腾,陈瑜算是彻底醒了酒,盯着眼前凶神恶煞的三个男人心里直突突,凑到夏昼跟前压低了嗓音,“你别逞强,找机会咱们报警吧。”“你脑袋是被驴踢了是吧,报警了之后呢?不怕结下梁子对方继续找你麻烦?”夏昼从牙缝里低低挤出这句话,然后调整了下坐姿,再开口就云淡风轻,一副潇洒自若的模样,“放心,我在道上混的时候,这三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还不定在哪给人端茶倒水呢。” 陈瑜攥了攥手心,濡湿。花臂男上下打量了夏昼,笑得很是诡异,又抬眼瞅了瞅两名手下,黄毛和绿豆眼笑得快前仰后合了,黄毛一脸嚣张,“臭丫头语气不小啊,敢跟我们熊哥较骰子?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熊哥的名号,响当当的赌桌圣手,你跟我们熊哥赌?赌不死你啊。” 花臂男一脸得意,笑起来,脸上的横肉都快把眼睛给挤没了。 夏昼不为所动,抬手示意了一下,“熊哥是吧?既然这样,那我就领教领教。”熊哥微微一愣,然后眯眼重新审视她。自是生得俊美的姑娘,又因这一身慵懒和邪气平添了不少英气来。原本想着左右不过个黄毛丫头,说几句话重话就能乖乖上前赔罪,不想竟公然叫板? 半晌,他冷哼,“想跟我赌,就凭着这桌子酒瓶子?小姑娘,筹码太低了。” “那你想如何加码?”夏昼冷笑。熊哥盯着她的眼神里多了流里流气,“要是你输了,你们两个今晚就跟我们走怎么样?丫头,这北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道上的人如果想找你们点麻烦,还算是挺简单的事。” 夏昼始终含笑,竟丝毫没有犹豫,“好啊。” 陈瑜一听这话,倏然攥住了夏昼的手腕,又听夏昼慢悠悠地追问一句,“但如果熊哥你输了呢?” “我们熊哥会输给你?”金毛笑得十分嚣张。 就连熊哥都像是听到笑话似的,“那你想怎么样呢?” “简单啊。”夏昼笑得牲畜无害的,“留下根手指给我可好啊?” 这话让金毛和绿豆眼收了笑,许是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姑娘能扔出这么个条件来。熊哥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盯着夏昼,“什么?”夏昼收回腿,身子前倾,对上熊哥的眼睛,“既然加码,不玩点真格的多没意思,熊哥要是输了,那就切根手指头下来给我。”话毕,她将果盘里的水果刀拿起,狠狠扎在瓜皮上。熊哥看着眼前明晃晃的水果刀,又看了夏昼,她眼睛里有隐隐的狠,这是在道上混的人才能察觉出的狠。半晌他哼笑,“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骰盅往两人中间一放,“想怎么玩?” 夏昼说,“来个最简单的,五骰,看点数比大小。” “好。”两方拉开了阵势,熊哥有金毛和绿豆眼在旁助威,夏昼只有陈瑜,她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势她们已经被架上下不来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压了心惊胆战,想着一旦夏昼真输了,那她也能保留点体力拉着夏昼一起跑。夏昼不知道陈瑜的心思,撸了袖子,手拿筛盅,与忽闪的光影里摇了骰子。熊哥也在摇,将夏昼摇骰盅的样子看在眼里就心里明了了,原来这丫头还真有两把刷子,骰盅摇得十分娴熟。 两人同时扣盅,一时间气氛紧绷。金毛在旁又开始叫嚣,“你完了我告诉你,我们熊哥要么不晃骰子,要晃就是五个六!你还想要熊哥的手指头?不是我吓唬你,骰盅一开你就等死吧!我就把话撂在这!我也把我的右手撂在这,熊哥要不是五个六,都不用断熊哥的手指头,直接剁我的手!” 夏昼没理会金毛,只是冷笑,“你的手下还真聒噪。”话毕,直接开盅。 29点。 金毛一看乐了,少一点。 夏昼朝着熊哥示意了一下。 熊哥得意洋洋,“小丫头,你就等着陪我们玩一晚吧。”紧跟着开了骰盅。 金毛第一个凑上前,定睛一看,先是愣住,然后哭丧着脸说,“熊哥,我只有左手的话能在您这做点啥不?” 熊哥低头一看,脸色都变了。原本是放在果盘旁的备用刀片不知什么时候竟跑进了他的骰盅里,经这么一搅合完全影响了他的发挥,骰子的点数摇得那叫一个凌乱。金毛在旁抱着头,“熊哥啊,两个一点,剩下的三四五,您要是摇出个二也行啊。” 熊哥倏然盯着夏昼,咬牙切齿,“死丫头,你出老千!” “出老千?熊哥,问题出在你骰盅里,愿赌服输吧。”话毕,拿起盅里的刀片朝着熊哥的小手指猛地一划,出手十分利落。 歇斯底里一声叫。 却是出自金毛,冲着夏昼就死命喊,“敢切我熊哥的手指头?你活腻了!今天你别想走出这个门!”“给我闭嘴!”熊哥抱着手指头,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手指头没掉,对方只是划伤了他的手指。可周遭都已经注意到了这边,一时间面子上就挂不住了,狠声喝道,“死丫头出老千,还想走?你们两个给我上去抓住她们!”金毛和绿豆眼扑上来了,夏昼刚要摆开架势硬拼,不想,眼前晃来一道身影,懒洋洋的,却成功阻断了金毛和绿豆眼的打算。“堂堂个爷们,愿赌服输,出尔反尔不好吧。” 夏昼定睛一看,愣了。 竟是邰业帆那个败家公子。 这是怎么个意思?还打算来个英雄救美是吗?他似乎忘了自己在沧陵赌场的时候如何输得血惨了。 邰业帆身后还站着几个人,刚刚跟他一起喝酒的,各个看上去都不好惹。熊哥见这架势有点怂了,冲着夏昼嚷嚷,“怎么着,还找帮手了?” 夏昼还没等回答,邰业帆上前一把推了熊哥,痞态十足又不客气,“影响你爷我喝酒了不知道吗?你再给我嚷嚷个试试?” 熊哥也是明眼人,眼前站着这几个人非富即贵,未必是他能得罪的人,一时间没了动静,金毛和绿豆眼见老大都不吱声了,自己就更不敢上前嘚瑟。 邰业帆转头看向夏昼,目光在陈瑜身上停了一下,问她们,“有事没事啊?” 夏昼哼笑,“承蒙败家公子仗义出手。” 邰业帆不屑,“要不是你救过我爸,你以为我爱管这闲事?赶紧走吧。” 一场剑拔弩张就被邰业帆给化解了,简单粗暴,以强压强。 待几人离开后,熊哥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气得直哆嗦,金毛赶忙帮他处理伤口,边处理还边说,“幸亏手指头没掉。” 熊哥刚要咒骂,对面就坐下了一人。 是刚刚在台上跳舞的女人,面纱依旧未摘,“伤怎么样了?” 熊哥马上说,“皮外伤,一个臭丫头能有多大的劲?” 女人却笑了,“一个臭丫头?你的手指头能保住是因为她压根就没想切,你以为,沧陵的蒋爷想要一个人的手指头是难事吗?” 熊哥一听愕然,“什、什么?姑娘是说刚才那丫头是、是蒋爷?” “是啊。”女人朝后一靠,“果然是曾经跟着谭耀明的人,身上那股子狠劲是藏不住的。” 熊哥抹了一把额头汗。“把刚刚的事再跟我讲一遍。”女人说,“尤其是她的行为举止,一样不能落。” 第191章 陆东深你过分了 跟陈瑜等人告别后,夏昼出了酒吧就往西侧马路停车方向去,刚一拐弯就瞧见了陆东深。他靠在车门上抽着烟,浅灰色衬衫没系领带,夜色下看上去很是干净,车尾还泊着辆车,应该是公司的车,他自己开过来的。 司机站在不远处抽烟。 见她出来了,陆东深掐了烟,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双手插兜伫立在夜色下等她。 不知怎么,夏昼心里一阵欢愉。 也许是在酒吧里面对着那位熊哥“尊容”太长时间,再看到陆东深后就觉得惊为天人举止温雅,满眼睛都是舒服,真可谓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又也许只是因为他此时此刻的出现,夜色之下,他身后是绚烂的霓虹和被霓虹燃上姿态的长街,过往间都是涌动的车流和人影,他却静止于这片来往中,让她想到了一个词:顶天立地。 她加快脚步上前主动搂住了他,仰头巧笑,“陆先生不是忙得连微信都没时间回吗?怎么突然本尊现身了?” 陆东深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拨了她额前发,“听说某人在里面都快跟别人动刀子了,我再不赶过来怎么行?一旦真见了血,总得有人收拾烂摊子。” 夏昼笑得更欢实,“后援就是守在酒吧门口啊?” “听说我女人还搞的定。” 夏昼道,“我瞅着陆先生怎么都不像是后援团的,更像是来捉奸。” 陆东深笑,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谁敢奸你?活腻了。”夏昼将他搂紧,“东深东深,你可真好。”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司机身上,眯眼,死老徐,阳奉阴违啊,挺会传话啊。那头,老徐正好要抽最后一口烟,冷不丁对上夏昼的眼神,吓得手一抖烟头就掉了,许是理亏,忙赔了笑,拾了烟头扔进垃圾桶后走上前。 陆东深命老徐开公司的车回去,临走时,老徐又是一阵殷勤询问,“夏小姐需要解酒茶什么的吗?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去给你买。” “老徐好像挺怕你。”回到车上后,陆东深替她系好安全带,说了句。 夏昼得意洋洋,“那是,我巾帼不让须眉的。” “能让一个特种兵出身、跆拳道黑带高手对你毕恭毕敬的,你也是厉害。”陆东深笑道。 夏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咋舌,老天,这老徐这般能耐呢,怪不得只要有老徐在的话,陆东深都不带保镖。真要是动起手来,她还真未必有胜算。 车子一路前行,很是缓慢,前方长串红灯。 “以后不准去酒吧,还有,除了我在身边,其他任何时候都不准再喝酒了。”陆东深稳稳地控着方向盘,语气轻,说的话对夏昼来说却是极具打击性。 夏昼炸毛了,“陆东深你过分了!” “我是你男人,对你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不过分。”陆东深四两拨千斤。 “我喝酒又没误事,再说了,我什么酒量你不知道吗?能把我喝倒的人寥寥无几。”夏昼据以力争。 “你的确没误事,但你能惹事,尤其是为了女人,你什么英雄情结都出来了。” 夏昼盯着他的侧脸,“这话说得没良心啊,陈瑜爱你不成抑郁买醉,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调戏,你说我能不管吗?” “你能赴约谈判,这件事在我看来就很离谱。”陆东深接得四平八稳,“再说,酒吧里都有保安,你单枪匹马就跟对方动刀子,万一吃亏怎么办?”他虽态度温和,但言语锋利,句句就跟刀子似的。换做别的男人,夏昼早就来一句:靠,你算老几,敢这么跟姑奶奶说话。但面对陆东深她可不敢这么叫嚣,一来,这男人真能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他算老几,二来她觉得,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再听进她耳朵里都是甜蜜。 主动靠近他,谄媚,“谁说我能吃亏啊,不是还有深哥您罩着小的嘛。” “嗯,嘴甜。”陆东深腾出只手捏了把她的脸,笑道,“再叫一声,用你在微信里的语气。”夏昼是何等人?暂且不能用“见风使舵”来形容她,但至少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些时候不涉及大是大非,她就会像个泥鳅似的滑来滑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最是在行。 于是,她甜着小嗓腻着小音又叫了句,“深哥……” 陆东深很是受用,眉心舒展。 见他貌似好说话了,夏昼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他的衣袖一角,轻轻荡了两下,“那你刚刚说的……” “该不允许的还是不允许。” 夏昼吃了个亏,咬牙,“陆东深你这个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陆东深跟她打趣。 “骗我的身、骗我的心!” 陆东深方向盘微微一打,车子拐了弯,目视前方微笑,“这倒是,所以,今晚跟我回家,继续让我骗。” “我不去!”夏昼收回手,靠在副驾,“我要回家。” “去你家也行。”陆东深道。 “陆东深。”夏昼皱着眉,“你管这管那的,我会受不了你的。” “是吗?”他闷笑,拉过她的手扣在他裤链位置,“我也受不了了。” 夏昼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红了脸。 ** 翌日,两人一同去了公司,在这点上,陆东深丝毫没有避讳。 员工电梯先到,他就跟着夏昼一起进了电梯,身后涌进上班的员工,见到他后纷纷恭敬地打招呼,然后看着站在陆东深身边的夏昼,眼神里就多了几许暧昧。夏昼没贴得他很近,也没跟他牵手,但还是觉得她和他太明目张胆。昨天见过他的,如果今天再看见就能轻松发现他没换衬衫,又是跟她同进同出的,说明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抬眼悄悄打量他,他目视前方,侧脸如削,俊得让她心生欢喜,忍不住伸出尾指轻轻划了下他的手背,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他攥紧。心口被浪潮席卷,他大手的温热贴着她的手心直达心头。 然后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欢腾地告诉她:这个男人是你的,这个备受人瞩目、让其他女人惦记着的男人是你的。 这种感觉美妙极了,很陌生却又十分期待,宛若是件她从未得到过的珍宝,如今就捧在手心,旁人都拿不去。 她快出电梯时,陆东深跟她说,“今晚等我吃饭,还有,家里的地毯赶紧选。”这话落下,她听见周遭有几声倒吸气的声响,耳根子就热了,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嗯啊应了声就赶忙出了电梯。等电梯门关了,那些跟她一同出电梯的同事笑问她,什么时候办事呀?我们一定得去参加婚礼。 夏昼清清嗓子说,什么跟什么啊,赶紧工作吧。人群散了后,她才冷不丁想起今晚还有事,昨晚光顾着缠绵,刚刚又光顾着羞涩,竟把正事给忘了,也罢,回头跟陆东深在微信上说吧。 lt;/divgt; lt;/divgt; 第96节 第192章 跟什么人学什么人 与商川的见面约在晚上。 听说今天是最重要的一场戏,所以夏昼也没着急,只等着他下戏后约谈。 忙到了大下午,才见陈瑜来公司。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挺苍白。见到夏昼后也没打招呼,闷着头回到了办公室。夏昼也正巧瞧见她,一路跟了过去,敲了门径直进了办公室,将手里的文件扔给她,“h品牌旗舰店的空间气味调查出来了,百分之九十的客户表示进店后闻到的气味不错。” “哦。”陈瑜恹恹地接过文件。 夏昼双臂环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见她半天没出去,陈瑜抬头问,“还有什么吩咐?” 夏昼上下打量着她,十分故意。看得陈瑜浑身不自在,“看什么?” “不像你啊。” 陈瑜一激灵,“什么不像我?”“你紧张什么?”夏昼笑得半阴半阳的,“我的意思是,搁平常你若知道客户有这么高的满意度一定会跟我耀武扬威,毕竟h品牌旗舰店的空间气味管理是你主责,怎么今天这么淡泊名利了?还没醒酒?” “哪有啊,我这不是还没反应过来吗。”陈瑜拿过文件,翻看了一番,道,“现在我有了这个成绩,你就不会瞧不起我了吧?”夏昼撇嘴笑,一针见血,“昨晚是邰业帆送你回的家,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陈瑜的住所跟她南辕北辙,倒是同邰业帆一个方向,所以昨晚邰业帆也算是义薄云天了一次,主动开口说送陈瑜回家。当时陈瑜因为酒吧的事吓得腿都在抖,自然脑袋也处于短路状态,所以就跟着他走了。 陈瑜一听,蹭地站起,“你别瞎说!” “呦,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你怎么反应这么大?”夏昼一脸邪笑。 陈瑜盯了她半天,坐下,将文件一阖,“做上司的戏耍下属有意思吗?” “上司戏耍下属是没意思。”夏昼不紧不慢地回击,“上司玩弄下属才有意思。” 陈瑜闻言,倒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特别好奇一件事。” 夏昼挑挑眉。 “男人和女人,你喜欢前者还是更喜欢后者?” 夏昼嗤笑,来了句,“本爷男女通吃。” 快出办公室门时,夏昼回头瞅了她一眼,冷不丁问了句,“你真的没事?” 陈瑜拄着下巴,慢悠悠地说,“你再不待见我,咱俩毕竟昨晚有过力战群雄的经历,也算是共患难了吧,你至于这么盼着我有点什么事吗?” 夏昼也就没继续追问,“哦对了,h大中华区限量版香水的气味抽样报告尽快交给我。”她看了一眼时间,补上了句,“下班之前吧。” 气得陈瑜牙根直痒痒,等办公室门关上后,低咒,“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 ** 与商川见面的地点最后约定为亲王府。对于夏昼来说,她正好借此再去看看那片被陆东深夺下来的地,更重要的是,邰国强夫人遇鬼一事她后来越想越蹊跷,如果邰夫人当时撞见的是商川,那商川吓唬她的目的是什么? 但如果不是商川,那背后这个人又是谁?当时是陆、邰两家连同相关领导考察,就偏偏发生了闹鬼事件,这件事看着偶然,然而怎么瞧着都像是一场精心布局。 夏昼不敢深想,她情愿邰夫人看见的是商川,因为如果不是商川,从最后获利人来看,最有可能一手策划此事的人,就是陆东深。 对于商川来说,亲王府僻静,最适合谈话,像他那种一线咖位的人,不论出现在市区的任何地方都会引来关注。 晚八点,夏昼就驱车赶往亲王府。在此之前她告知陆东深今晚临时有事不能共餐,陆东深虽没多问,但那意思是要老徐跟着,夏昼婉拒,并坦言告知陆东深,她是跟商川见面,释冰嫌。具体见面地址她没提,因为一旦涉及到亲王府,陆东深很轻松就能猜得出她是冲着闹鬼事件去的。为此陆东深有些许不悦,虽说商川目前还是天际最有分量的代言人,但前后闹这两次事已经让他不满,夏昼叹气说,他只是对左时的失踪耿耿于怀,也认定了我是凶手, 我想把当时我们遇险的事跟他一五一十交待明白。 陆东深了解夏昼,也深知她的脾气,就同意了。 去亲王府的路上接到了饶尊的电话。 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就是询问她明天上午是否有时间,他父亲出院,希望她能陪同,路上可以陪他父亲说说话。夏昼呛了他了一句,说明天你不在场我就有时间。 饶尊没好气地说,明天我开一天的会,哪有时间跟你见面让你气我? 夏昼说,好,那我去,但要是让我见到你,我转头就走。 气得饶尊咬牙切齿,夏昼,你以为你现在跟了陆东深就高枕无忧了?总有一天我会把他踩在脚底下,要你爬过来求我! 夏昼压着气说,这些年我一直在躲,除了躲你外还在躲什么你很清楚。我跟你不可能在一起,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你想让我求你?饶尊,现在是你求我。 饶尊那头沉默,呼吸略急促。 “有件事我要问你。”夏昼直入重点,“亲王府那片地在竞标前,陆邰两家曾经跟着相关领导去考察,你为什么没去?” 那头冷笑,“小爷我还需要走那程序?我跟那边什么关系?不过就是一声招呼的事,要不是陆东深手段太卑劣,那片地就是小爷我的了!” 夏昼没说话。 隔了好久,饶尊才叹气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那天我爸的身体不大好,所以我没去公司。” 夏昼是知道饶尊的,平日跋扈,但绝对是个很有孝心的人。 其余的话也没多说,挂了电话后夏昼在想,怎么看都不像是饶尊找人在装神弄鬼。 入夜后的亲王府多了大家闺秀的端庄,沉静、安逸和不问世事。周围方圆几条长街都已经圈上了天际的logo,老旧的建筑都在逐步进行翻修。这一带因为亲王府闹鬼传言已经十分荒败,可在商人们眼里这就是一大块肥肉,以旅游街概念全新打造亲王府一带,将会重新盘活这一带的金融和经济,那入手的利益可想而知。 亲王府将会在保留原有建筑外进行重点翻修开发,具体用途夏昼不得而知,但能肯定的是绝不会再做封闭式处理,最有可能的,会像是和砷府邸恭王府那样对外开放。在陆东深的商业帝国里,这片地的蓝图究竟怎样她不清楚,甚至不大清楚这片地到底能在他心里占据多重的位置,还是,只是作为陆门其他产业进入中国的踏脚石。 第193章 阴风阵阵 亲王府的街里还有工人在作业,在北京这座城,建筑这种事几乎都是24小时轮着,否则哪会快速的平地高楼起?有运水泥的车经过,司机探出来头告诉她,这是施工地不能进。 夏昼也就嗯啊答应了。 亲王府还没动,许是要排在最后。路过了泥泞,进了亲王府就是另一个寂静的世界。泉水仍旧淙淙,叶儿依旧沙沙,雕梁画栋,幽静长廊,看着眼前的一切,夏昼不知怎的就一激灵,总觉得这整个府邸太过鲜活,就好像有人居住,时刻都能有主人从深宅之中走出来。 商川还没到。夏昼在长廊徘徊,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去查去看,上次她来得匆忙又走得匆忙,没仔细端详这府邸,现在走下来方才觉得真是大到离谱,比恭王府的面积还要大上一圈。现在看来《浮生》的剧组可真是下了血本,果真是对照实际建筑进行一比一还原,等戏杀青后,也是可惜了那赝品。 戏台之上,带幡飘扬,在夜风中看着倒是诡异。夏昼仔细打量,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招魂幡。 夏昼在戏台下面站了良久,总算看出哪里不对劲了。要说怀柔影视基地搭建的亲王府是一比一也不尽相实,同样的戏台,高度不一样。亲王府的戏台要高上不少,一般戏台也就三四米高,再讲究点的能有六米左右,可目测这亲王府戏台高度应该在八九米,足有三层楼的高度,而怀柔剧组的戏台虽高,但也没这么高,估计是考虑到演员的安全问题。 夏昼不解。 这府邸原本的主人什么癖好?怎么把戏台架的这么高?怎么看戏呢,上次来她压根就没注意到这点。 她环顾一下四周,目光落在对面阁楼上一下子就明白了。古代小姐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里能打发时间的项目少之又少,看戏就成了她们最津津乐道的。但古时戏子都以男人为主,就算旦角也都是男子装扮,所以有的府邸老爷是禁止府中女眷直接跟戏子碰面的,都从阁楼观看,这也就能解释戏台高悬的原因了。 夏昼轻叹一口气,幸亏她没生在那么年代,否则非一把火把家烧了不可。 邰国强夫人就声称在这里见鬼。 她拾阶而上,穿到后台。 后台陈破,相比前面更是寂静,哪怕脚步再轻,耳朵都能捕捉到声音。咚咚咚的,夏昼吓了一跳,仔细辨听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心跳声。 戏柜是上好的木头打造,只是以为岁月更迭,破损的破损,蒙尘的蒙尘,里面竟然还有戏服,武行花旦挺齐全。 有项羽的行当。 霸王别姬这折戏是经典,所以有他的行当也正常,这也方便了商川上次在戏台上装神弄鬼吧。 其他的行当也都出自耳熟能详的戏曲,但……夏昼的目光落在一件行衣上,白绸长袍,斜襟宽袖,上刺有蓝色飞鹤,绣工了得栩栩如生。她从衣架上摘了下来,料子实在,很有手感。摸了摸行衣一角,心里蓦地动了下。 没灰尘。 还有极清浅的香在空气中浮动,再仔细去辨,那香气就隐约断了。 气味太弱。 换做旁人闻到的也就是后台的灰尘味,但怪她鼻子太敏锐,只是,香气难以捕捉。 她觉得更像是体香,而且,还是古代体香。古人擅香,尤其是中国的古人,更是将香气能用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哪一处都离不开香。古人制香讲究的是纯粹原料,而且制作工艺讲究的是时间,以蒸、煮、烘、晒为主要手段,所以香气十分纯粹和稳定。 今人制香的工艺大大提升,各种先进仪器提高了制香的效率,可与此同时,也失去了手工制香的纯粹。 所以,对于夏昼来说辨别起来不算费劲。改变体香不是什么难事,长期以香为伴,身上的气味自然也就发生改变,当然,这一点只有古香能够做到,像是现如今的香水很难达到这一点,精油倒是多少能有改变体味的功能,可不能断,一旦断了,肌肤之理本身的气味又会覆盖。 夏昼正百思不得其解时,隐约听见一声叹息。 幽幽的,出自一个女人。 “谁?”夏昼警觉,一个快步追了出去。 一道白影忽悠一下闪过,在不远处的拐角。她赶忙追了出去,那身影影影错错的,在七拐八拐的长廊间穿行。府邸光线不好,暗影里那影子就显得亦真亦假。 她一路紧跟,直到出了戏台范围,追到了府邸庭院。 没了人影。 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似的,又或者,如从未出现过。 夏昼僵在原地。 潮热的夏夜,她竟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尤其是后脖子,就好像是,有人在她脖子后面吹气。 她蓦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冷不丁想到在沧陵时老辈人说的话:后脖凉,鬼绕梁。 遇鬼? 她不相信。 可心底有个感觉愈发清晰,也顺带的想到昨晚在酒吧时看见那女子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觉得,那女人,很像她自己! 这念头刚闪过,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紧跟着手机就响了,吓了她一跳。 又是饶尊。 夏昼气得咬牙,“尊少爷,你很闲吗?电话一遍遍打!” “夏夏。”饶尊的口吻很严肃,“还记得你之前收到过的手帕吗?你说是左时的那条。” 夏昼一怔,脱口,“怎么了?” “我手底下的人刚刚查到,用手帕吓你的人就是商川!”饶尊的嗓音很低,“你记住,千万不要再跟商川接触了,他已经丧失了理智,太危险了。” “什么?”夏昼心口一紧,从那个时候起商川就已经不信任她了? 倏然一阵凉风过,夏昼全身一凉,这风哪像是夏夜里的?更像是来自井底最深处的冷风。 今天,她约了商川见面。 如果前后几次事都是商川搞出来的,那今晚……她一旦对商川和盘托出,商川会不会对她下毒手? lt;/divgt; lt;/divgt; 第97节 正想着就听一声歇斯底里。 听方向,是戏台! 夏昼忙掐断通话,朝着戏台方向跑去。 戏台被月光映得惨白。 等夏昼赶到时,倏然心惊。原本跟她约定见面的商川,此时此刻就在戏台下面,躺在血泊之中。 第194章 是我杀了商川 商川从戏台坠落,当场身亡。 夏昼作为唯一一个涉案和报警人员被带回了警局。审讯室里,警方反复盘问她与商川见面的目的,夏昼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整个人都木得紧,她的人在警局,魂像是留在亲王府似的,眼前晃荡着的还是商川鲜血淋漓的模样。 “那么多见面地点,你们为什么选在亲王府?” “你报警说你是听到声音才赶到戏台,在此之前你在哪?在做什么?”声音落在夏昼耳朵里,有了回响,渐渐又成模糊。她盯着警员警帽上的警徽,眼珠子一动不动,脑中的画面是曲径幽幽的长廊,女人的身影在雕梁画栋间隐隐绰绰。她一路紧跟,从戏台到庭院,如果穿过庭院就是府邸大门……隐约间听到有人说了句:经现场勘察和法医最终鉴定,已经确实商川坠下戏台属意外,又因台下木桩年久失修,所以商川坠台时额头撞击尖锐木桩导致致命伤势,失血过多而亡。 “夏小姐?”夏昼脑中所有的画面倏然抽离,冷不丁回过神,对上警员的目光。警员对她的态度不大满意,微微皱眉,敲了敲文件,“这是刚送过来的鉴定报告,夏小姐,你也算幸运。” 夏昼的目光落在那份报告上,许久,缓缓道,“不,这不是个意外,绝不是。” “夏小姐是想到了什么?” “是个阴谋!”夏昼喃喃,“商川是他杀,一定是他杀!亲王府里除了我和商川还有第三个人在,是个女的!” “你亲眼见到?” “是!有个女的,一定是藏在亲王府里的,商川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 警员看了她半天,说了句稍等后出了审讯室。她所在的空间寂静一片,似乎喘口气都能听见。在这段空白期里,夏昼的脑中反复又是商川的模样,当时在案发现场时震惊悲恐过后,她第一反应就是重新排查戏台,可空无一人。究竟是什么人?在害了商川后竟逃得无影无踪?现在,周身孤零,只有她一人,莫大的悲伤如萋草铺天盖地而生,她这才意识到,商川没了,跟她一同长大的伙伴、那个在福利院整天跟在她身后不停叫姐姐的商川没了,从此在这个世上,她又失去了一个亲人。凄楚在胸腔里奔腾、撞击,喉咙堵得透不过气,鼻头酸了一次次又被她压了一次次。三年前人人都说她冷血,也都说她手上沾了血,三年后,她的眼泪更不能往下掉,她要留着力气来查清楚这件事。 警员再次进来的时候告知她,现场已经经过反复搜查,没发现其他可疑人员。“当晚有运水泥车的司机经过,他表示除了看见你进入王府外再没看见其他女人进出过。” 如磐石压下。很快房门又开了,进来一人,在那警员的耳畔低声说了句什么,警员闻言后抬眼看了她一眼,等助手离开后,他道,“夏小姐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但在最终结案前,我们会根据案情需要再去找你,这期间如果你想起了什么请随时告诉我们。另外,虽说夏小姐目前没有嫌疑,可这件案子仍旧疑点重重,所以这段期间夏小姐不能出境。” 陆东深来了警局,并保释了夏昼。 当然,作为亲王府商业旅游街的承接者开发人,在商川这件事上也要对警方有所交代,择日,警方也会对他例行问话。 见到陆东深后,夏昼才觉出脚软来,陆东深接住她,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没事,没事了。” 办完手续,从警局出来后天际已经翻了鱼肚白,一线光亮匿在大团的暗影里,半明不暗的清晨因为盛夏,空气也不那么清爽了。陆东深亲自开车,一路前行。 有赶早班的人,途径的大巴站都排着长队,队尾则淹在阴影里看不见。 众生皆苦。 哪怕是站在光环之下的商川,也避不开这凄苦的命运。陆东深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攥着夏昼的手。她的手很凉,从警局到上车,这一路上车影匆匆人影更迭,她的手却始终捂不暖。连同她的脸色,似宣纸,青白得很,唯独那眉那眼是漆黑色,唇都不着红晕了。 “什么都不要想,回家好好睡一觉。”他轻声说,“这几天就在家休息吧,公司先不要去了。” 夏昼的手心是他手的温度,明明温暖,但总抵不过心底一股股冒出来的寒气。她哑着嗓子开口,“你怀疑过我吗?” “怀疑什么?” “怀疑是我杀了商川。” 陆东深目视前方,目光坚定,“我相信这件事跟你无关。” “可是,我有能影响对方自杀的本事。”前方红灯,陆东深放缓了车速,转头看了她一眼,攥着她的手劲稍稍加重了些,像是他的态度,“你的本事我很清楚,你的性格我更了解,你视商川为亲人,哪怕之前商川伤过你,你也绝不会对他下狠手。” “如果是我想杀人灭口呢?”夏昼冷不丁说。 红灯漫长,像极了苦痛又绵长的人生。陆东深没说话,只是方向盘一打,车子就快速地滑到了右转车道,引得后面车辆频频按喇叭抗议。陆东深择了辅路,又拐进了一条僻静的胡同,停了车熄了火,转过头来看着她。 “左时已经死了吧?”良久后,他一针见血地问。 这一次夏昼没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是。” “商川怀疑是你害死了左时?” “是。” “事实上呢?”陆东深盯着她的脸,“左时的死跟你有关,对吧?”夏昼的脑筋一挑一挑地疼,过往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闪现,她缓了胸腔的胀闷,开口,“是。”她怨恨过饶尊,当时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导致他们三人遇险,可左时真正出事她脱不了干系,所以饶尊在怪她,这些年她一直在逃在躲,看见饶尊更像是瞧见阎罗,她是怕饶尊吗?不,她怕的是曾经,怕的是那一段让她痛不欲生的经历。 第195章 你钻进了一个死胡同 “商川不止一次装神弄鬼,就是想找出我害死左时的证据,无计可施之下以一折子戏为由刺伤了我。左时的事是个秘密,一旦被他查出苗头对我极为不利,所以我约他出来,以告知真相为饵,趁他不备,利用气味让他看见幻象,引他跌下戏台。” 陆东深看着她,“很有说服力的杀人理由,但这不是你。” “陆东深,这是出于你的感性。” 陆东深靠在车座上,轻叹一口气,“那就从理性出发,往往越是看上去像是真相,就越不是真相。”夏昼闻言后目光就变得悲凄,蜷起腿,环抱一起,脸埋在膝盖上,许久后才闷闷地说,“我没杀左时,但有些事我没办法说出口,我也没杀商川,可一旦有人拿着左时的事来做文章,我百口莫辩。”陆东深摸着她的头,“你还有我,我不会让这盆脏水泼你头上,而事实上,背后的人步步为营,下了这么一大盘棋,目标未必是你,如果有心害你,你今晚的身份就是嫌疑人了。” 夏昼蓦地抬头。 “你冷静下来想想,左时的事除了你和饶尊外,还有谁能知道?”陆东深问。 夏昼很肯定地说,“不可能有谁知道了。”“你说商川不止一次装神弄鬼,可以判断他在装神弄鬼的时候只是怀疑你,直到,他把你刺伤。”陆东深抬手,一下下摸着她的后颈,“我猜想,那时候应该是有人告诉了他什么,所以他一怒之下毁约,不想跟天际、跟你再扯上任何关系,但事后他多少有些理智,至少没听取他人的一面之词,否则他那一剑会要了你的命。”夏昼的呼吸微促,“商川向来都是小心谨慎的人,他绝不会意外坠台,更不会自杀。背后的那个人也许就是凶手,难道……”她蹙眉,“是那个女人?亲王府里有个装神弄鬼的女人,并且我怀疑,当时邰夫人那天看见的根本不是商川,而是那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夏昼仔细回想,“看不清长相,但穿着白色行衣,身上的气味很独特,我在酒吧里看见个女的,蒙着面纱跳舞,感觉跟那女鬼挺像。”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 “到酒吧去查一个人倒是不难,就看对方目的是什么了。”陆东深说。 夏昼思量,“在酒吧里我看见的是短头发,亲王府是长发,但身形我认得,虽然说夜里黑视线不佳。”她看向陆东深,“还记得我当时查过在江山图面前的那个人吗?” “我看过视频,那人的确在身形上跟你有几分相似。” 夏昼点头,“我怀疑,在江山图动手脚的人、酒吧的人和亲王府出现的人,都是同一个人。” “江山图里到底有什么?”这是陆东深第二次问她。夏昼咬咬唇,良久后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个秘方吗?就是我跟左时联手研究出来的那则秘方,其中有一味的原料叫做泫石,是只存在于大漠深处的罕见石料,经过地壳变迁数亿年才形成,所以很多时候 要靠机缘才能得到。这种泫石之所以神奇和珍贵,是源于它能分泌出一种鲜红的液体,像血似的艳丽,这种液体有挥发性气味,但极淡,嗅觉普通的人压根闻不出来。古代画匠们有寻到泫石的,会将它分泌出的石液用作颜料,据说能保持千年不褪色,可在气味构建师的眼里,这泫石的石液是不可多得的气味提取原料,对人的脑干细胞有一定的干预功效,所以,也是我和左时那个秘方里最重要的原料。” 陆东深终于明了,怪不得在沧陵时她对江山图那么感兴趣。“江山图里有一处山脉就是用了泫石石液涂绘,当时沧陵天际酒店因江山图受损所以找来工匠做临时修缮,我想,当时就是那个混做工匠盗走了泫石的石液。”夏昼逐一分析,这也是当时她看见江山图后勃然大怒的原因。“后来秘方丢失跟季菲、卫薄宗有关,现如今没什么配方是能用得上泫石的,而且也没多少调香师和气味构建师知道泫石,所以,那女人能不能跟季菲她们有关系呢?能用上泫石的就只有我和左时的秘方。” “你们当时研究这秘方要用在什么地方?”陆东深问。 “病患。”夏昼不掩藏,“我们研制的秘方能麻痹病患的痛觉神经,尤其是癌症患者,能减轻他们在病痛和化疗时的痛苦,这是一项创新的配方技术。” 陆东深思索稍许,“陆门旗下的确有生物科技,但据我所知,气味构建师并没有参与其中。”“泫石不好找,估计也是导致那秘方迟迟不能推市的原因。”夏昼使劲咬着下唇,都咬得泛白,直到陆东深伸手挽救了她的下唇,她这才松牙。“可是我想不明白,如果那人跟季菲有关,泫石的石液已经到手了,她为什么还要追到北京来?甚至出现在亲王府?” 陆东深思维缜密,给她拨了云雾,“所以囡囡,你钻进了一个死胡同。” 夏昼不解地看着他。他拉过她的手,把玩着她的手指,“季菲的确看上去嫌疑很大,但如果是她的话,那她的目标绝对只是你,她任职陆门,站在高位享受荣华富贵,自然就要保住这份尊宠。她不是傻子,应该很清楚如果以商川的死为工具除掉你,那代价未免太大了,天际利益受损会影响陆门,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说不过去。至于你说的那个女人,如果真是季菲的人那也一定有其他目的,当然,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断,毕竟,那女人究竟是谁我们要查。”“你这么一说……”夏昼的眉头拧成麻花,“我突然觉得,当时在王府的时候我一直在追着她跑,现在仔细想想,她更像是要把我从戏台引开,所以……”说到这,她目光陡然一惊,“杀死商川的人不会是她。”“所以,商川的死跟给他消息的人脱不了干系。”陆东深十分冷静分析,“季菲也好,你说的那个女人也罢,也许只是这起案件的迷雾弹而已,而那人的目的,只是天际,只是我。” 第196章 我未必帮不了你 夏昼看着车窗外,天际那晦涩不明的光线终于挤破暗光,万里云层如鱼鳞般铺开,红得似血。早霞不出门晚霞行万里,车窗外绵延开的云层虽壮观,但这一整天并非会是个好天气。 像是眼前的事件,看似简单明了,但拨开风平浪静的云层,背后将会是一场诡谲难测的风云变幻。“目前来看,商川是天际的形象代言人,他出了事,对天际的利益的确受损。”她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要思维转到正轨,自然就能摸到骨牌效应的关键。“他是一线巨星,当时跟天际撕毁条约的时候,他的粉丝一度疯狂攻击天际,现在他在拍戏过程中身亡,恐怕天际就要遭受巨大的公关危机,粉丝众多人言可畏,哪怕这件事跟天际毫无关系,粉丝们也不会放过对天际的口诛笔伐。”“如果商川死于他杀,那对方敢动他自然就想到利用粉丝群起而攻之,所以,对方一定会让商川的身亡跟天际扯上关系,这样,才能将天际推向万劫不复。”陆东深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 夏昼扭头看着他。云层的红霞撒落进来,有一些入了陆东深的眼,粼粼微波里宛若藏了一片海,深不可测的海。“你出于对商川的了解,断定他不可能是意外身亡,我出于这些年历经的人心险恶利益更迭来断定他也不是意外身亡。之所以说天际一定会被扯上关系,是因为对方把这一步步棋都下得十分精准。” 夏昼的脑子向来跟鼻子一样灵,尤其是跟着陆东深的节奏走,她自然也能查出端倪。“你的意思是,我将会是那根导火线?”“不是将会,你已经是了,避无可避。”陆东深向来看得远,“一桩坠台事件,你参与其中却又因是意外坠台将你摘了出去,看上去像是虚惊一场你很幸运,实际上是场无妄之灾。你刚刚说得没错,如果对方有心引导,商川的死就会出自你的蛊惑。三年前能在气味界占据一席之地的夏昼,三年后能在沧陵得到全城民众敬仰的巫医蒋璃,想要无声无息解决掉一个人难吗?你现在又是天际最重视的人,所以,想要天际扯上关系,商川必然就要死得像是意外。如果对方将商川的死直接造成跟你有关或将罪证直接嫁祸给你,那很显然是种蠢笨的做法,毕竟你是我的人,你杀了商川会直接影响天际利益,没人会蠢到认定这是事实。商川如果看上去死于意外就不同了,所有人会认为你想无声无息解决掉商川还不想让天际牵扯进去,这样一来,更容易给你定罪。”夏昼觉得后背阵阵发凉,接着他的话开口,“商川毁约之后我去剧组找他,然后发生了戏台刺伤事件,现在看来,这完全都是一环套一环的阴谋。当年事能被挖出来多少不得而知,但最直接的爆发点就是刺伤事件,外界会认为我是因为怨恨在心所以伺机报复。天际的气味构建师是如此行事乖张的人,而你陆东深还深受其惑,简直就是败坏江山的昏君。如此一来,众多粉丝必然将矛头全都指向天际。” 说到这,她转头盯着他,“所以,一旦事态是朝着我们今天所判断的去走,东深,到时候无论怎样,你都要对外做出个表态。” “什么表态?” “与我彻底撇清关系,不论是你还是天际。”夏昼十分绝决,“只有这样,天际才不受牵连。” 陆东深看着她,皱眉,“胡闹。” “我所谓的撇清关系只是表面的,又不是真分手。” “那也不行。”陆东深眉间深壑,“女人家家的,别一天到晚净出馊主意。” “怎么就成了馊主意?” 陆东深看着她十分严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牺牲你的利益。”没有那么多情意绵绵的话,也没有绚烂的山盟海誓,可夏昼心里像是掬了暖流,她觉得,陆东深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陆东深攥着她的手,语重心长,“这件事也许我们只想到了其一,对方还有什么目的,我们只能见招拆招,所以囡囡,别那么快下结论,更不要替我去做决定,明白吗?” 夏昼一激灵,“你认为还有什么是我们没分析出来的?”“对方既然下了步大棋,那就十有八九能猜到我们会想到这些,但仅仅就是这些吗?”陆东深说,“商川在亲王府出事,那对方肯定是要拿着亲王府做文章,但只凭着商川意外坠楼、粉丝对你的猜测而群起攻之?我认为不会这么简单。另外,你说的那个女鬼也是关键,但未必是跟整件事的策划人有关,然而,对方聪明地利用了这一点。” “如果是拿着亲王府做文章,那最后谁是获利者谁就是幕后主使了。” 陆东深微微眯眼,“也不一定,也许,亲王府的事仅仅只是个开始。”夏昼听了这话后心中不安,以往觉得零星点散毫无关联的事,现在想想都像是被一根隐形的线串着,拎起一头,其他的全都被牵动。她能想到的就那么几个人,外界最可疑的是邰家和饶尊,内部最让人提防的就是陆起白,其实陆东深对这几人自然心里明镜,只是,怀疑归怀疑,证据呢? “我想再去看一眼商川的尸体。”夏昼半晌后说,“一来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二来商川是孤儿,他的尸体最后无论交给谁来收都不合适,除了我。” 陆东深思索少顷,“囡囡,商川的葬礼天际来负责,这件事我希望你越少参与越好。” “我想确定一件事。”夏昼摇头,“别把我置身事外,东深,你了解我,这不可能,而且我未必帮不了你,你别把我想得太软弱无能了。” 陆东深无奈,“我只想保护你不受到伤害。”“这三年来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夏昼眼里是认真,是坚决,“人若不想受到伤害就要主动出击,我不想做被动挨打的那一个。另外,如果那个女鬼真跟季菲有关系,那这里面的事可就不单单针对你了。我想,三年前的账总要清一清才行。” 第197章 长兄如父 翌日,网络上果然起了风浪。 商川坠台身亡事件像是长了脚爬满了整个网络,川粉们纷纷震惊,一时间商川拍戏身亡上了热搜,各种帖子、热点和话题纷纷建立,微博、朋友圈近乎被刷屏。网络社会,在烦躁盛夏,芝麻大点的事都能引起吃瓜群众围观,更何况是一线巨星陨落的大事。国内的舆论向来诡异,往往涉及民生的社会问题经发酵再如何严重,都抵不过一则明星出轨热度,而明星所引发的热点,是任何社会焦点都取代不了的。 商川事件的热度无事件可取代。 像是偶然,可太偶然就成了刻意。事件随着每一分钟的游移在不停发酵,所有人的反应都可以跟当年得知张国荣跳楼时的一样。 天际第一时间召开了记者见面会,陆东深委派景泞主持,环嘉负责人协同,参与见面会的还有剧组主创人员,导演就商川意外坠台一事深表遗憾。 网络上沸沸扬扬时,陆东深亲自驱车带着夏昼到了尸检所。商川事件还没盖棺定论,因疑点重重,所以商川的尸体在做进一步的检验。夏昼知道这个时候她是没资格进入尸检所的,所以昨天才会百般央求陆东深,她相信他总会有办法打通一些关系。 进了尸检所果真没人拦着,有位戴着黑框眼镜乍一看跟哈利波特似的大男孩出来跟警卫打了招呼,警卫放行后,那大男孩跟陆东深说,“教授已经到了。” 夏昼没明白他嘴里的教授是什么意思,陆东深也只是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穿过长长的走廊,头顶的白炽灯虽亮,但惨白得让人脊背发凉。“哈利波特”将他们带到最里面的房间,两人刚进去,最里间的门就推开了,走出一男子来。跟陆东深一样同样颀长的身高,清瘦,摘下口罩后,那张脸俊逸非常,夏昼盯着这男子的脸总觉得有点眼熟。待哈利波特走上前,男子将工作服脱下交到他手,对着陆东深叫了声大哥时,夏昼这才恍悟。怪不得看着眼熟,他眉宇间跟陆东深很相似,只是多了些许清冷的气质。陆东深给她介绍,“这是我二弟陆北辰,人类学法医。”又跟对方介绍了自己,“我的女朋友夏昼。 “夏昼与陆北辰握了手,却觉得陆北辰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怪异,或许,只是她敏感了。主理商川的法医不是陆北辰,夏昼知道这是陆东深动了私人关系。陆北辰转头对哈利波特说了句,”语境,为夏小姐准备无菌服。“然后又看向她,说,”死者的伤势一目了然,夏小姐还有什么疑点?” 夏昼思索少许,说,“我需要再看看才能下定论。” lt;/divgt; lt;/divgt; 第98节 等夏昼在语境的陪同下进去后,陆北辰若有所思。陆东深眼睛何其尖,开口,“你想说什么尽管说。”陆北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窗子前将排风系统打开,摸了烟盒,拎了两支烟出来,跟他示意了一下,陆东深踱步上前,靠在窗棱旁,没接他的烟,掏出自己的烟盒,“抽我的吧。” 烟香徐徐,如钩。 陆北辰吞吐烟雾,浅笑,“这烟不错。”又朝里面看了一眼,“胆子也大,毕竟尸体不是所有人都能入眼的。” 陆东深笑而不语。 “你们没来之前我仔细查看了死者尸体,之前的法医报告没问题。”“连你也没看出端倪?”陆东深微微蹙眉。这段时间陆北辰正好在国内,他昨天思来想去还是给他去了通电话。他这个二弟是出了名的尸译者,死者任何一丝痕迹都逃不过他的双眼,所以他特意请他再来看一看。 “死者致命伤在额角,从现场勘查的情况和死者坠台的角度来看,的确属于意外。”陆北辰十分肯定,“所以,这位夏小姐究竟有什么本事能推翻我的结论?” 陆东深思量片刻,说,“也许,是气味。” “气味?”陆北辰微微挑眉,“死者生前如果吸入有毒性气体,无论是在鼻腔还是气管都能发现痕迹。” “这世上能杀人的未必是有气味的气味。”陆东深抽了口烟,吐出,“对于气味的研究,她是专业,我只是瞎说。” 陆北辰将手中的烟举起,对着阳光,看着丝丝缕缕的烟雾,“这人,的确是利用气味的高手。”他放下烟,转头看着陆东深,“所以,这是不是你移情别恋的理由?” 陆东深弹了下烟灰,轻描淡写,“以前,从未有过情。” 陆北辰看了他半晌,恍惚,“果然,是我一直误会了。” “北深找得怎么样了?”陆东深没继续这个话题。 陆北辰眼神黯淡了下来,抽了口烟,吐出大团烟雾,摇摇头。陆东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总会找到的。” “但愿吧。” 两人一来二去聊了十多分钟,末了,陆东深跟他说,“你身上流着的是陆家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摆脱不了陆家人的身份,所以,丑媳妇终归要见公婆的。” 陆北辰扬眉头,“不明白你说什么。” “千里迢迢回国,又费尽心思摆脱北辰基金,你以为你大哥我眼瞎心盲是吧?” 陆北辰微抿了唇,半晌后道,“你管得可真宽。” 陆东深忍着笑,语重心长,“没办法,长兄如父。” 陆北辰还要说什么,夏昼就从里面出来了,将身上的无菌服脱了交还给语境,她的脸色看上去挺凝重。两人一前一后上前,陆东深轻声问她,“发现什么了?” 夏昼欲言又止。 陆北辰见状后说,“夏小姐,虽然我不负责这起案子,但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有任何发现都要及时跟警方沟通,这样,对案情很有帮助。” “我知道,但我还需要去一个地方和见一个人才可以。”夏昼道。 陆北辰微微蹙眉。 陆东深闻言后没多问,再次拍拍陆北辰的肩膀,“今天辛苦你了。” 手要收回的时候,陆北辰按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了力气,没说话,看着他的眼神却多了一丝质问。陆东深笑了笑,压低了嗓音说,“是,我相信她。” 等两人离开后,陆北辰问语境,“她碰过尸体吗?” 语境道,“没有,她就是在很仔细地查看尸体,离得很近。” 陆北辰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厢,夏昼上了车,坐稳后,陆东深横过来手臂给她系了安全带,她转头看了一眼尸检所,随口说了句,“你这位二弟虽然心脏不大好,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精神隐疾。”陆东深的手一滞,夏昼见状道,“一烟对一人,我给你订制的烟草是根据你的身体状况而调配的气味,你抽着自然会觉得心情舒爽。你二弟只抽了半支就掐灭在烟灰缸里, 说明这气味并不适合他。香烟成分吸入人体内会迅速行成全新体味,你二弟抽过烟后有一种苦味,人体五脏对应五味,心脏不好的人往往味苦。” “他出过车祸,心脏会有影响。” 夏昼了悟。 “可你说的精神隐疾?”夏昼愣了一下,瞧着陆东深真是不知情的模样,便道,“哦没事,我只是随口一提,瞎说的,别放在心上。”她意识到说走了嘴,当时陆振扬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在陆东深面前提及有关他弟弟的事。 陆东深狐疑地看着她。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转了话题,“走吧,我想去剧组一趟。” 第198章 云胡不喜 剧组停工整顿,却相比上次商川毁约罢工时要热闹。商川的众多粉丝自发组织来了剧组,后援团的会长们更是高举“我们要求真相”的条幅示威,更甚者将花圈和招魂幡摆了一长排。亲王府因被警方封锁,所以他们只能来这里表达愤怒。除了粉丝外,还有一干媒体记者,伺机候着剧组的主创人员及这里的负责人。主创人员还在记者招待会上,不过可想而知,会场外也会守着里三圈外三圈的粉丝。陆东深明智,方向盘一打车子转了弯,绕开了纷扰,从后街转过去。等到了安全处,他停车熄火,打了通电话到公司,通知公关组立刻调派一组人来处理剧组这边被围攻的情况,务必做好安抚工作。夏昼盯着车窗外搭建的王府红墙,威风气派,果真就是浮生如梦。陆东深通完电话后,伸手攥了攥她的手,她的手指依旧冰凉,就像是尸检所里的温度。他微微用了力, 说,“走吧。”商川进组后就一直跟大家住在一起,不像其他一线大腕,要么多个剧组乱窜,要么就必须最好酒店伺候着。在这个圈子里,商川是出了名的有艺德的演员,除了这次接了浮生剧本后情绪有些反常外,这些年他都是兢兢业业,敬重前辈提携后生,在组里从不摆架子,有时候还会帮着工作人员忙前忙后,像是隆冬酷暑,帮着组里扛机器搬重物那都是常有的事。所以,他所住的房间也没什么特殊的,普通单间,跟所有人一样。日常用品摆放地十分整齐,桌上放着剧本,是翻开的,里面花花绿绿,看得出商川十分用功。摊开的那页是最后一场杀青戏,也是全剧最重要的一场戏。夏昼看着这场戏被认真标注,是商川的字迹,清晰熟悉。悲哀像是场倾盆大雨倏然袭来,甚至都来不及收敛就令她红了眼眶。心口堵得难受,恨不得朝着心窝来上一刀才能好受些。她说,“东深,我太难受了。”三年前的无妄之灾磨光了她对这人世间所有的期许,三年后她以为自己能清风拂袖,可商川的死明明白白告诉她:你始终是个凡人,是凡人就脱不开生老病死、怨憎恨、 爱离别、求不得。 陆东深走上前,将她环于怀,宽慰道,“总会过去的。”夏昼攥着他的衣角,借此来平复这场剜心之痛。她额头抵着他的颈窝,他耐心安抚。许久她才平复,眼角的余光扫过一角抽屉,比其他几个拉开了些许。她松开陆东深, 上前打开抽屉。 里面有两本书。 一本是雨果的《悲惨世界》,另一本是东野圭吾的《大雪中的山庄》,其中《山庄》的书页比较旧,看样子是经常翻看。夏昼将书翻开,一张照片悄然而落。 陆东深拾起照片,是张合照,照片里左边的男子是商川,右边的男子长得十分清俊,亦如翩翩公子。夏昼抬眼看到,轻声说,“是左时。” 他微微点了点头,照片一翻,目光一滞,然后眉头就轻蹙一下。夏昼见状拿过照片,看了一眼照片背后,有一行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夏昼也是一愣。 陆东深将照片上的字迹跟剧本上的对照一下,半晌后说,“看来商川为了左时要跟你拼命也是事出有因,果然,有情饮水饱。”话毕,将照片放回到书里。 夏昼不是接受不了这种事,只是觉得即使这种事再多也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现在想来商川再看见她后的种种态度和表现,现如今就这么一句云胡不喜全都解释清楚了。 良久后她将书放回抽屉里,说,“所以,在查清楚左时的事之前,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出意外?” “你在找什么?”陆东深问。 夏昼说,“一种气味,只有找到了才能证明我的判断。”气味难寻,尤其是微弱的气味,陆东深相信夏昼想找的气味比微弱还要微弱,要不然凭着警方又或者陆北辰就能查出端倪。陆东深很想帮她,让她描述一下气味,她思量半天,说,“你还记得鬼八子吗?就照着那个气味找吧。” 这简直是为难了陆东深。鬼八子他是经历过,一次在祈神山,一次在冬祭,照夏昼曾经的说辞,鬼八子平日里没什么气味,遇潮湿才有极淡的气味出来。之前的两次都是因为或潮湿或遇酒,这才能闻出端倪来,现在如果不遇潮湿,单凭着他的鼻子铁定找不到鬼八子。 “你怀疑有人给商川使用幻草?”“不会这么简单,而且这段时间商川都在喝缬草和蜂蜜花制成的代茶饮。”夏昼敲了敲杯子,里面有一个茶包,还没泡水,说明商川在打算倒水时遇上了什么紧要的事。“代茶饮里的缬草是幻草的克星,所以幻草对商川不起作用。” “你的意思是,鬼八子还有其他用途?”陆东深不解。 夏昼沉默片刻,凝重点头,“是。” 具体什么用途夏昼就没明说,许是也不想浪费时间,陆东深跟着她一起屋里屋外的找了许久没有发现。又从商川助理手里要了保姆车的钥匙,上去仔细搜查了番。 毫无发现。问及助理商川最近的情况,助理一一罗列,无非就是看剧本走剧之类,末了提及之前有人找过他,几番描述,夏昼和陆东深确认是邰业扬无疑。陆东深二话没说去打了电话,五分钟后他回来,跟夏昼说,邰业扬一早就被警察带去问话,他承认见过商川,只因他母亲一直是商川的粉丝,所以他替他母亲要签名。再者,案发当天邰业扬有不在场的证据。 线索刚起就断了。夏昼觉得前面挡了一堵墙,很厚,推不动砸不倒。陆东深毕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拉过她的手,说,“走吧,再陪你去亲王府看看,趁着今天风浪还不大,估计到了明天, 你想让我陪你去我都没时间了。”夏昼心口一窒,点头。 第199章 杀鬼咒 从郊区折腾到市区已经入夜,车窗外又是星月长河霓虹闪烁。在剧组有了意外发现后,夏昼这车行一路都在沉默,陆东深有时候趁着红灯或拐弯时看她一眼,总会瞧见她红了眼眶又强压下去,等快到市区时,陆东深拉过她的手,攥了攥,“在想什么?”夏昼目视前方的灯火阑珊处,许久后说,“东深,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为了搜集原料走遍险境,有好几次都是九死一生,所以我能深深明白这世上万事万般的好都不如能活着好。商川有他的私隐,落在他身上就会成为笑谈,就像是当年的张国荣,可我觉得,事情再荒唐也无所谓,只要人还在……” 她哽了声音,止住了话。 陆东深轻叹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是,生存最残酷,但只要不想认输的人都在选择活着。”晚餐选在胡同深处的一家私房菜馆,是景泞一早就预定好的。整个餐馆只接待他们一桌客人,从餐厅经理到主厨都兢兢业业。满桌尽是琳琅满目,夏昼却是吃得心不在焉,陆东深的手机则是响了又响,同一整天一样,有些电话他视而不见,有些电话他起身去接。 不用想也知道是公司的事,事态发展到了晚上,网上已经五花八门什么言论都有了。 亲王府安静,就连周围施工的胡同都停工了。 远远的就能看见警戒线,警戒线外竟也拉着辐条,是商川粉丝们的杰作。府邸外的岔路口摆放了一只火盆,火盆里有燃灰,被风吹得只剩了灰底,洋洋洒洒的纸钱。没警察守着,两人钻过了警戒线。临进门前,夏昼的余光扫到了一张黄纸。是贴在门缝旁的,黄纸上红字斑斑,像是道符。陆东深也瞧见了,眉头一皱,伸手就要去扯, 被夏昼给拦下了,说,“这是一道杀鬼咒。” “你认得?”陆东深多少感到意外,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个恶作剧,随便什么人乱画的,没想到会有来头。夏昼摸了一下符文,然后闻了闻,说,“你忘了我在沧陵是巫医了?离不开符咒来做幌子,所以闲暇的时候研究了些。这道符上的符文是用混着朱砂的鸡血画的,从符头、 符窍和符脚一气呵成的架势来看,这张符咒一定是请专业人士来做的。” 陆东深毕竟不在国内长大,听了这话后说了句,“简直是荒唐。” 夏昼却冷不丁问了句,“可为什么要用杀鬼咒呢?”陆东深本来就不信这些东西,自然回答不了她的话。夏昼也没指望他能给出答案,喃喃,“如果有人这么坚信咒符一说,那这个人想杀哪个鬼?商川?还是亲王府里之前就流传着的鬼?” 这个问题无解。 夏昼将杀鬼咒小心翼翼解下,收好。 一脚迈进亲王府大门时,忽而一阵阴风吹过。盛夏之夜,却有这么一道风,像是从残枯的雕花窗子里钻出来的,又像是无缘无故而起,吹得人骨都发凉发麻。王府上下暗得紧,周遭施工的夜灯全都熄了,整个王府像是被巨大的阴影罩着,只能凭着月光行走。 戏台是案发现场。 陆东深打开手机的照亮模式,戏台下的地面上还有已经干涸了的血迹,夏昼瞧着那大摊血,就像是谁给了她一刀子似的疼。疼进皮骨,又钻进了心里,撕扯着她的冷静。 “走吧。”陆东深恰当地出声,伸手将她拉走。 戏台之上一切如旧,果真是丝毫打斗痕迹都没有,也没有任何破损的新痕迹,从地面上划着的坠台姿态来看,的确怎么瞧怎么都觉得商川是意外。 “我不明白,那天商川为什么要上戏台?”夏昼不解,“照理说他那么关心左时的情况,来王府第一件事就应该马上联系我才对,怎么还能有闲情雅致上戏台?” 陆东深思索半晌,道,“也许,他是被什么人引上了戏台。”被人引上戏台?夏昼冷不丁想起了那个女鬼,但转念一想时间对不上,当时她是被那女鬼一路从戏台引开到了庭院,如果商川也瞧见了那女鬼,不会瞧不见她,她当时看得清楚,当时戏台上根本没人。 从戏台到后台,夏昼查的仔细。 空气里有浮尘味,是年久失修的气味,呛鼻。 “当时我就是在——”夏昼的话倏然止住,连同脚步。 陆东深警觉。 “东深……”夏昼的声音压得极低,抓紧他的手腕,“有人。”她示意的方向正是后台的休息室,也是那晚她撞鬼的地方,她还记得,那里除了有诡异的行衣,还有不属于现代人的体香。陆东深将她拉到身后,手机的光亮投向休息室的门口。光线穿过游离在空气中的浮尘,由强转弱,落在门口处就是极淡的光。休息室的门没关,光线打不了那么远所以里面看上去黑漆漆的,像是团了墨似的,又像是怪兽的大口张着,只待他们一靠近就将其吞噬。陆东深微微眯眼,黑漆漆的屋内和门外的边界,像是有什么东西,他缓步上前,光束就愈发接近。夏昼紧跟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小声道,“怎么好像是……一双脚?” 的确是双脚。 鞋尖露在外面,整个人却匿在屋内的黑暗里,就像是藏在了门边静候着他们,光线只打在了皮鞋的一角上。 陆东深示意她止步,朝前一步步靠近,冷喝,“什么人?” 寂静的环境,这一声让夏昼打了个冷颤。借着光线她看过去,那双脚还在,一动未动。 后背像是蜈蚣爬过,多脚、森凉。 她没待在原地,快步跟上,一把扯住了陆东深的手。陆东深反手牵了她的手,攥了攥,给予她安全感。就这样,两人一步步靠近休息室,可那双脚的主人仍旧没离开。 陆东深被动化主动,一个疾步冲前,手机光线照着里面一转,紧跟着整个人僵住。夏昼跟在他身后,照着他打过去的光束抬眼一瞧,倒吸了一口凉气。 休息室门边竖着衣柜,衣柜旁站着一人,似靠非靠着柜子。却紧阖双眼,脸色苍白,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了。 可无论是睡着了还是死了,怎么能是站着? 然而,让夏昼倒吸凉气的并不是这人的姿态,而是这人!竟是,饶尊。 lt;/divgt; lt;/divgt; 第99节 第200章 不必那么麻烦 夏昼好半天才定下来神,第一反应就是去探饶尊的鼻息,稍许她松了口气,还好。 可为什么会这样? 她上前,鼻子刚要凑近饶尊的脸就被陆东深一把拉了回来,“干什么?” 夏昼道,“他这样应该算是昏着不醒了,我得看看怎么回事,把他弄醒啊。” “既然人还没死,那就直接叫救护车。”陆东深的态度十分干脆。 夏昼刚听着这话觉得没什么,可越品就越觉得有异样,于是就挑眼盯着陆东深。陆东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嘟囔了句,“你又不是医生。” “他现在这个样子,医生来了还真未必有办法。”夏昼推了他一把,“什么醋你都吃啊?都什么时候了,查真相最重要。” “不就是把他弄醒吗?”陆东深看了饶尊一眼,轻描淡写地来了句。 夏昼抿唇,“是,既然你小心眼,那你就代劳吧,按他人中穴,估计能醒。” “不必那么麻烦。”陆东深哼笑一声,抬手照着饶尊的后脑勺就猛拍了一下,力道不小,饶尊整个人就趴倒在地。 ** 何姿仪悠悠转醒的时候,邰业扬终于松了口气,邰国强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报纸,听见动静后,将报纸放到茶几上,起身上前。 “妈。”邰业扬轻声唤道。何姿仪的目光有点木,好半天眼球才转了转,观察了好半天周遭的环境,这才有了反应,开口时声音几许沙哑,她问邰业扬自己怎么了。邰业扬如实相告,何姿仪听了后,目光落在站在床边的邰国强脸上。 邰国强问她,“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何姿仪摇摇头,挣扎着起身,邰业扬忙搀扶,将床头掖高。何姿仪靠在那,少许后说,“业扬啊,你先出去。” 邰业扬怔楞少许,然后照做。 室内安静。 邰国强重新坐回沙发上,看着何姿仪,“这次你能这么快醒过来还多亏了夏小姐,等你身体恢复恢复,总要登门道谢的。” 何姿仪答非所问,“当初,你为什么要竞投亲王府那片地?” “那片地是长盛在内地发展的加持,但被你给搞砸了。”邰国强的嗓音转冷。何姿仪才刚刚苏醒,脸上没什么血色,闻言后目光一凉,反问,“难道我这些天昏迷不醒不是拜你所赐?邰国强,我在亲王府撞鬼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了,你还一直忘不掉她对不对!” “够了。”邰国强面色一肃,“已经过去多少年的事了,你有完没完!”邰业扬从何姿仪房间里出来时正好撞见刚进门的邰梓莘,长盛在亲王府项目里失去竞投资格后,邰梓莘就将重点落在杭州项目上,死咬着天际的江南春不放,大有摆好车马一决雌雄的架势。她善左右逢源,所以在杭州项目上为长盛赢了不少头彩,多少能拉回长盛在亲王府项目上栽进去的面子。 见到邰业扬后,邰梓莘将挎包往沙发上一扔,直截了当问,“商川死之前你见过他?” 邰业扬坐到沙发上,不紧不慢地说,“这又不是什么私隐的事。” “你到底在干什么?商川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邰梓莘一针见血地问。 邰业扬点烟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她,“你是疯了?我是你大哥,你怀疑我?如果我真有问题还轮得到你在这咆哮,警察早就把我带走了。” “这件事跟你最好没关系。”邰梓莘语气冰冷,“长盛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饶尊醒来的时候是在车子的后座上,车子一路前行已经远离了亲王府的范围,街灯的光影斑驳地落在车窗上。他的姿势不是很好,身子斜栽着,一手抓住前座试图起身, 岂料车子一个猛地转道,他身心不稳摔下了车座。 听见一声闷哼,副驾驶的夏昼转过头,“你醒了?” 饶尊觉得头混混涨涨的,但前座陆东深的声音听得倒是十分真切,他慢条斯理地说了句,“抱歉,刚刚临时并道。” 饶尊好不容易爬起来坐好,死盯着后视镜里陆东深的脸,“我看你是纯心故意。”夏昼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个大男人好歹都是很有身价的成功商人吧,现在掐得就跟孩子似的,无理取闹外加不可理喻。都说男人多大都像是孩子,饶尊也就罢了,陆东深向来持重稳当做事成熟,可今天也有低幼的小脾气。暂且不说他那一巴掌下去都能把死人给打活,把饶尊带上车时他也是不情不愿,像是扔麻袋似的将饶尊扔在后座。所以,她绝对相信饶尊这次的判断没错。 “你怎么会在亲王府?发生什么事了?”她没由的这俩人继续呛嘴。 饶尊许是头疼,一个劲地按太阳穴,说,“跟商川朋友一场,他死得离奇,所以我进王府看看能不能查到点什么。” 车子开得不大稳,他的身子乱晃,于是没好气地朝陆东深嚷,“你会不会开车?” “不想坐,下车。”陆东深十分不客气。 夏昼抓了抓头发,“后来呢?先说正事,颠几下你能死啊?” “我还真以为今晚我活不成了呢。”饶尊凑上前,两手分别扒着前排两车座,“我见鬼了!轻飘飘的一个白影,一路给我引到戏台的后面,剩下的事我就全都不知道了。” 见鬼? 夏昼一怔,怎么连饶尊也见鬼了? “夏夏,你看见我的时候我怎么了?”他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问。 下一秒陆东深就横过来手,将他的手拨开,风轻云淡地说了句,“你半死不活,像个僵尸似的杵在那一动不动。” 饶尊不悦。 夏昼恰时来了句,“还真是,看过僵尸道长吧?当时你就像被符咒控制的僵尸,笔直地站在衣柜旁,吓死人了。” “中邪?”饶尊低咒,“小爷我不信!” “你在失去知觉前闻到过什么气味没有?”夏昼问。饶尊回忆,“好像是……很大的发霉味,不对,有点臭味,像是乡下的什么牛粪马粪的味儿。”说到这一个激灵,“奶奶的,不会是对方给小爷我闻了什么动物粪便的味儿吧?活腻了吧?敢对小爷使阴招,小爷我一把火烧了亲王府,管它是人是鬼的都无处藏身!” 第201章 两位贵人可否为我解答一下 这话说得嚣张,但像极了饶尊的性格,夏昼早已习以为常,但这话落在陆东深耳朵里就是冷笑,他道,“原来尊少是被熏晕的。”两人的梁子在沧陵的时候就结下了,回京后,天际和华力又是明争暗斗,这梁子也就越结越深,平日里大家在明面上都是高级斗,毕竟是披着文明的外衣,所有的刀光剑影都敛藏在谈笑风生之中。但今天许是场合的变化,又或者在遭遇离奇事境后刺激了人性本能,这两人会回归了哺乳雄性动物最赤裸最原始的进攻方式,不但情商不在线,就连智商都可以为零,甚至夏昼一度觉得,如果自己不在中间做平衡,两个大男人说不准哪句话不中听就会大打出手。 果不其然,饶尊反攻了,“亲王府现在是陆少爷的地盘,小爷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陆门都别想好过。”陆东深不紧不慢地回击,“原来尊少也知道你是在我地盘上?亲王府已经被拉上警戒线了,尊少鬼鬼祟祟跨过警戒线又演了这么一出想干什么?我有理由怀疑尊少的别有用心。” “陆东深你什么意思?你停车给我把话说明白。”饶尊叫嚣,“小爷我想要跟你斗还用得着装神弄鬼?商川生前就跟天际闹得不愉快,论阴谋,你陆东深更有可疑。”陆东深闻言将方向盘猛地一打,车子滑到辅路戛然而停,他还真跟饶尊杠上了,“行啊,那我倒要听听你饶尊的意思,你在亲王府里半昏不死的,谁这个状态了还能屹立不倒?饶尊,我看你是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是不是明天的头版头条都买好了?” 气得饶尊攥拳头,“陆东深你别血口喷人!” “戳中你心事了气急败坏?”陆东深冷笑。“你俩闲的吧?”夏昼赶紧打住他俩,只觉得太阳穴都跟着这俩人的动静上蹿下跳的。这饶尊是个暴脾气,平日里嚣张咆哮手底下的人都得受着,而陆东深向来冷静自持,怼人是兵来将挡又内藏锋利,素来也是高高在上惯了的人,哪会对饶尊让步?这两人能掐起来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很显然,论风轻云淡背后的毒辣,饶尊还不是陆东深的对手,别管这俩人这番争论有多没水准。 “饶尊,你的意思是说,你在失去意识前是先闻到了发霉味,然后是臭味是吗?” 饶尊被陆东深怼的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没好气地说,“应该是吧,不记得了。” “那你就使劲想。”夏昼不乐意了。 听这语气,饶尊也不便再甩脸子,清清嗓子,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今天就是你在这,要不然我才不在这废话!那个……我想了一下,能确定,先是发霉后是臭味。” “没有香味?” 饶尊又回忆了一番,说,“好像,那个女鬼出现的时候隐隐有点香气,挺奇怪的香气,不是香水味。” 夏昼若有所思。 “夏夏,我没意识的时候还真是站着的?” “嗯。” 饶尊吓了一跳,“什么东西这么厉害?”“一种叫马蹄草的植物。”夏昼分析说,“很不起眼的植物,跟杂草一样生长在高海拔的石缝里,却只在严寒里开花。这世上鲜少有开花不香的植物,马蹄草就是其中一种。它非但不香还臭,一株能盛开四到五簇花蕊,盛开时就会散发一股类似马粪的气味,枝叶和根茎捏碎后会有白色汁液,汁液闻上去像是发霉,但实际上不是发霉味,是花期前期的气味。根叶花都可入药,小剂量的成分可抑制癫痫,如果大剂量吸入就会在一定时间内僵化人的四肢。当然,这只是我的初步分析,毕竟马蹄草并不是流通市面上的常见植物,更不会有什么人会用那种东西制香,我没见过也没接触过,也是早年在乡野采集原料时候听别人说过一嘴。” 饶尊听得目瞪口呆。 陆东深刚刚虽说跟饶尊不对付,但更多的是占有欲在作祟,现在言归正传,他也没再针锋相对。“也就是说,马蹄草只有僵化四肢的作用?那意识不清呢?”“能让人失去意识的气味有很多,可以混在马蹄草里,应该是气味很弱或是被马蹄草的气味遮掩。”夏昼轻声说,“咱们进去的时候并没有闻到异味,说明对方在使用气味后又很快将气味驱散,看来是个对气味十分擅长的人。对方只做控制却没杀人,说明饶尊的闯入只是打扰到了对方。” “又或者……”陆东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对方是跟你下战书呢?对方知道你会来,也知道你是气味高手,弄这么一出就想知道你的本事到底如何。” 夏昼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突然觉得陆东深的话不无道理。 饶尊在那头听得一头雾水,忙打住他们两人,“不是,你们的意思是,我做了诱饵?” “撞上门的诱饵吧。”夏昼下了个结论,“也许对方正绞尽心思来试我的深浅,正好你上门了。” 饶尊的脸色又难看了。 “跟你想在商川身上找的气味一样吗?”陆东深直截了当问。 夏昼摇头,“我觉得,是两拨人。” 车内陷入安静。 许久后,饶尊开口,“有个问题我特别不明白,两位贵人可否为我解答一下?” 陆东深从后视镜里看了饶尊一眼,没吱声,夏昼转头看他,“你问。” 饶尊摸了摸后脑勺,“既然对方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我这脑袋怎么涨呼呼地疼?” ** 翌日,网络大爆炸。 商川的粉丝将矛头直指天际,毕竟作为天际的形象代言人,商川的离奇死亡引来诸多不满,就算在前一天已召开记者见面会,但网友们对天际的口诛笔伐不减反增。 天际陷入危机公关。 网络上流传了各种的商川死亡版本,但不管哪一版,天际都成了代罪羔羊。 除了一条。在杂多流言蜚语中,一则诡异传言悄然出世,然后迅速在网络里蔓延。 第202章 当年情 亲王府闹鬼事件由来已久。戏子被亲王所杀、小妾自戕化魂这个版本一直在网上流传,夏昼平日里并不在意这种民间访闻,唯一听得齐全的还是当时朵亚嘴里说的,后来她上网查过,果真是人人谈到亲王府都会想到鬼宅,提及鬼宅也都会跟那个小妾有关。她的魂魄被锁在亲王府,永生永世出不来,怨和恨随着岁月轮转时光推移而蔓延到亲王府里的一砖一瓦上,无法转世投胎的身影、空灵飘渺的戏曲声,都是勾住活人的钩子,将那些误闯入王府的生魂吞噬。可今天在网上蔓延的传言并不是戏子和小妾,而是有关《浮生》首版电视剧在拍摄时的一件尘封往事。《浮生》最后的结局是,珒生痛失所爱从唱了半生戏的戏台上一跃而下,以死告终。当时剧组将这场戏也安排在了最后一场,也就是最初珒生的扮演者吴重的杀青戏。可就在那一场戏里,演员吴重竟假戏真做,从戏台高空坠下后没做任何措施自杀身亡。 当时剧组选用的戏台恰恰就是亲王府中的戏台。 这件事被封锁,80年代并没有所谓的网络环境,所以当时观众们不知道,原来当初在电视屏幕上看见的结局就是吴重的结局。 多年之后,浮生重拍,却不想,浮生的结局也重现。 商川坠台身亡,跟吴重的死法一模一样。更邪门的是,两人都是在同一场戏中身亡,当时也本该是商川的杀青戏,戏中的结局是从戏台跳下身亡,可那天助理找遍了剧组都没瞧见商川,不成想,商川死在了亲王府的戏台之下。 一场沸沸扬扬的混沌不清,在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后就会形成清晰的思路,这个思路就是:商川重蹈了吴重的覆辙。数年前,吴重从亲王府的戏台上跳下身亡,数年后,商川也跑到了亲王府坠台身亡,同样都在夜深,同样都吻合了珒生的最后命运。他们为什么会离奇坠台身亡?为什么偏偏就在那一场戏中死亡?网友们纷纷说,那是亲王府里的冤魂作祟! 那冤魂就是在戏台上自缢的小妾,是她带走了吴重和商川,因为浮生的故事像极了她的悲惨人生。 可很快就有人转了风向,说那冤魂其实是吴重,他满含冤屈自杀身亡,就跟传言中那个小妾的魂魄一样怨气太重无法投胎转世,所以害死了商川。 后者的说辞得到了众多网友们的支持,毕竟亲王府小妾一事是口口相传,但吴重化身珒生报复日后扮演珒生的主演一说更有理有据。缘由一个匿名网友发出来的帖子。 那帖子将当年拍摄浮生电视剧前后的事倒得一清二楚。《浮生》这部剧在当年首次改编时一度陷入资本短缺,后来制片人拉来了港资,这才挽救了浮生被夭折的命运。有了资本整个主创团队也就迅速地运作起来,并请了当时最有星途的年轻小生吴重来做男主角。 吴重是个美男子,从现如今仅存的零星影视片段资料来看这点毋庸置疑,虽说这些影视资料转化到网络上都十分不清晰,但也多少能够看出他清朗的眉眼来。 lt;/divgt; lt;/divgt; 第100节 而当时最初选定的女主角名气远大于吴重,在接浮生之前就已经家喻户晓,可就在她进组后半个月突然接到遣退的消息,女主角被生生换了人。据帖子里所描述,原来某天那位投资人到剧组探班,随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女儿。那姑娘长得也是花容月貌的,平日里眼睛都是长到天上去了,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拍戏,所以到了剧组样样都是好奇。可毕竟小女孩心性,没多久就嚷着没意思太枯燥,压根就看不进去扮着青衣的吴重在戏台上的咿咿呀呀。 可当吴重洗去一脸油彩换上男装时,那姑娘就一见钟情了。于是没过两天,剧组突然通知更换女主角,补位的竟是投资人的女儿。吴重自然震惊,但作为新晋小生也不能多说什么,那投资人除了有钱外还是当时在港的社团龙头, 换句话说就是黑帮老大,在那个年代,黑帮势力没少伸到影视界里。黑帮女儿哪会演戏?但碍于资本,导演可真是亲力亲为,那姑娘倒也聪明,虽说没有演戏功底,但学起东西来很快,屏幕前演技青涩的她倒是挺吻合剧中府邸小姐浮瑶的形象。吴重当时也没多想,只认为这是黑帮女儿想过过戏瘾。而那个时候,饰演珒生的吴重需要大量的戏剧镜头,剧组为他专门请了个梨园老师,一次,梨园老师染了风寒就派了自己的学生前去帮忙辅导,不想,吴重在见到梨园女弟子后就迷上了她。自小唱戏,举手投足都是风情,据说,那个女戏子名叫阮英,长得十分漂亮,尤其是那身段都可以捏出水来。一来二去就把吴重迷得颠三倒四,导戏的时候必须有她相伴。 两人生了情,甚至在剧组里同塌而眠交颈相卧。很快,黑帮老大就召见了吴重,吴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黑帮老大将自己女儿安排成女主角的目的就是要他俩谈恋爱。吴重自是不从,他已是心有所属怎会移情他人?黑帮老大恼火,再加上女儿寻死觅活的,便拿着阮英来威胁吴重。吴重没办法,只能明面迎合背地里想办法,终于在某月的一个深夜,也就是在最后一场杀青戏前,吴重带着阮英私奔。 吴重的出逃落实得十分周全。 一来可以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二来最后一场杀青戏了,组里真要是找不到他也可以安排替身,他觉得最起码也对得起剧组的工作人员了。 两人一路逃亡,千里迢迢远离京城之地,翻山越岭,到了一处与世无争的小山村里。 没有人认识吴重是谁,毕竟那个年代别说网络了,就连电视机也不是每家每户能有的。 他们住进了一户人家里。那户人家,姓邰。 第203章 祸起 一则有板有眼的帖子在网络炸开后,天际及环嘉官网、官博等渠道全部沦陷。商川今时今日的地位哪是当年那位叫吴重小生可比的?当年信息传达有限,主演自杀后也并未引起太多水花,可商川不一样,他拥有着全国众多粉丝,每人一口吐沫星子都能把天际给淹了。粉丝们开始有组织集中在环嘉影业和天际办公楼下,甚至挂出了要为商川沉冤得雪的条幅,哪怕是之前天际已携手环嘉对外召开过记者见面会也无济于事,粉丝们就跟疯了似的进行围堵和网上发酵,指责天际作为商川所签约的主演和形象代言人的甲方公司不作为,甚至在之前因毁约一事刺激商川的情绪和包庇凶手。 一时间引来了不少媒体记者的围攻。 天际包庇凶手,这是粉丝们集中攻击的一点。 谁是凶手? 他们直指夏昼。 之所以夏昼再次被卷了进去,这还要缘于那个帖子,因为,那个帖子并没完结。话说小生吴重为了逃避黑帮老大和剧组里的人,为了能够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两人逃到了一处世外桃源之地,所落脚的人家姓邰。这邰家在当地也算不上是大户,只是守着片地过活的父子两人。吴重恰恰就看上了这家的人口稀少,便于他的藏身生活,太大户的人家未免会人多嘴杂。 邰家老父心善,见两人风尘仆仆的就加以收留了。吴重虽说是个演员,但挺能吃苦耐劳,跟着邰家儿子一同下地耕种,做起粗活农活来毫不含糊,一来二去就跟邰家儿子相交甚好。一个僻静的小山村来了陌生人自然引来别人关注,邰家声称吴重是远房亲戚投奔至此,所以村民们也没多加怀疑。一个前途无量的小生为了爱情藏匿于穷山僻壤之地,这在常见版本里很容易推算结局,例如吴重受不了艰苦的生活离开阮英,再例如时间一长吴重就后悔了终日抑郁。可事实上,吴重和阮英过得十分幸福,两人没多久就拜了天地。每天吴重跟着邰家儿子日出耕种,晚上搂着老婆热炕头,这与世无争的生活让吴重和阮英都很踏实。可好景不长,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小半年,终于有一天一群人闯进了村子抓走了吴重和阮英,两人平静的生活被彻底击碎。原来是那位黑帮老大的人,虽说吴重认为最后一幕杀青戏可以找替身完成,但对于投资了巨款的黑帮老大来说也是损失,必须要将吴重抓回来完成这部电视剧的拍摄,更重要的是,自从吴重走了之后,黑帮女儿就终日抑郁寡欢,见爱女如此,黑帮老大哪能咽下那口气?吴重被抓回来了,要么按照合同毁约条款来走,意味着他要搭上巨额赔款;要么好好拍完这部戏,并且配合剧组出席每一场的宣传活动。吴重思来想去只能选择第二条路,但他提出要求,他只拍戏,关于感情的事他概不顺从,他对外声明自己已经结了婚。 黑帮老大自然先要为自己的钱包考虑,便同意了他的要求,那黑帮女儿也只能强行收回自己的依依不舍。 一切进行得似乎顺风顺水。 然而,就在吴重准备跳台那场戏前,他接到了一个噩耗,阮英出了车祸!原来,黑帮老大做足了准备,在吴重拍最后一个镜头时派人绑走阮英,借此想要威胁吴重签下之后的戏,而戏中的女主角只能是他的女儿。岂料那些人破门而入时阮英警觉,仓皇而逃,那些人紧追不舍,阮英一个慌乱就被车给撞死了。阮英死后,吴重如同行尸走肉,在沉寂了数天后重新登台完成最后一个镜头,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他悄悄解开了安全扣,以现实中自杀的方式来完成戏中珒生的最后一幕。这帖子所讲的事十分让人信服,令众多网友们猜测纷纷。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不过是场悲情戏时,帖子给出了一个结尾:原来当年黑帮老大的人能顺利找到吴重并非偶然,中国那么大,乡村那么多,在那个信息闭塞的时代若有心躲藏,哪会轻易被人找到?这其中牵涉了有人告密! 没有告密者,就没有之后的阮英和吴重纷纷离世。 告密者无非就是贪图权势财物,人性在面对金钱诱惑时彻底坍塌。 告密者,就是邰家儿子! 帖子到这里就戛然止声了,完结,却给了众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结尾。 当年告密者究竟是谁?如今是否健在?除此之外,商川之死更像是吴重鬼魂附体,枉死之人心含怨气,势必要拉着活人陪葬。商川死前与夏昼起过争执,更重要的是,商川是接到夏昼的相邀才去的亲王府,出事怎会跟夏昼脱得了干系?果然就如夏昼之前推断的那样,她是沧陵蒋璃的身份被扒出,连带的那些以“邪术”治病的过往也被拎了出来。众言传得越来越邪乎,说她其实会降头术,又说她养了小鬼等等,能将商川杀害后全身而退,这种哪会是常人的本事?必然是使用了邪术召唤了吴重的冤魂,害死商川。 搁平常,这种说辞荒诞至极,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那些汹涌而来分析亚洲各大邪术和招魂鬼灵的帖子说的头头是道,如此,再荒诞的事也言之凿凿了。 夏昼被众人视为不详、视为妖人,有人甚至还拿着谭耀明死前的那场冬祭说事,说她在冬祭之时竟能召唤天地邪灵,使得全场民众都不得动弹。网上在传得沸沸扬扬时,天际也在跟媒体打名誉战。夏昼去找陆东深时,途径她的同事们都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却离得她八丈远。看见景泞时,景泞的手机在不停响,不用多想都知道是媒体。景泞没避讳她,待她如平常,跟她说,陆总一直在开会,这件事陆门总部很恼火,还有……她忧心忡忡,跟夏昼补上了句,政府那头陆总也得给个交代。 第204章 送钟 夕阳西下时,网上的舆论继续发酵,热度只增不减,夏昼的照片几乎挂满了页面。三人成虎,这场言论之灾如同一把把刀子,伤得人血肉模糊。 夏昼没去打扰陆东深,这件事一出,来自市政的、来自市场的和来自陆门的压力一并压在他肩上,他有多忙她知道。去找陈瑜的时候,陈瑜刚好从h品牌旗舰店回来,见到夏昼第一句话就是,商川的粉丝太疯狂了,把旗舰店都围了个水泄不通,这警方都说了是意外坠台,你说这些人跟着掺什么乱? 夏昼没接话,把手里的密封袋放到她桌上,“代茶饮,我已经放了些在陆东深的办公室里,但他一直在开会估计也没时间喝,你泡好一杯送到会议室去吧。” 陈瑜打开密封袋,里面是一包包小茶饮,闻了闻,清香扑鼻,“是五荷茶?” 夏昼嗯了声。五荷茶,主料就是采自荷叶、荷花、荷须、荷莲和荷梗。一朵荷花,却因不同部位其作用也不同。荷叶消暑利湿升发清阳,荷花固神,荷须清心,荷莲养心,荷梗清热。 再配上清炒决明子、茉莉和经过日晒脱水的蒲公英根,夏季代茶饮用不但消暑止渴,主料中的荷花对缓解压力也有帮助,而清幽之气也会使人精神放松,去除焦躁。 在之前她为素叶所在的心理诊所调配的空间气味里就增添了大量的荷花,最适合用于夏季。 “你亲手做的呀?”陈瑜惊讶。 “废话。” 陈瑜啧啧,“五荷茶中最讲究的当属荷花,要红色荷花功效才会更好,荷叶最好是铺满露水的,功效会大一些。北京鲜少有荷花池,你怎么做到的?” “种片荷花有什么难的。”夏昼没多解释,“袋子里有保温壶,记住,一定要用壶里的山泉水给他冲泡。”陈瑜惊讶,半天恍悟,“明白了,你这是回了趟气味实验室了吧?”近郊的那片实验室,她们去过一次,远离尘嚣,就跟个世外桃源似的,采集山泉水不在话下,再种上一片荷花也的确不是难事。 夏昼没多解释,交代完了就打算离开,陈瑜在她身后懒洋洋地问,“这么精巧的心思你让我送?你就不怕我对陆东深旧情复燃?” “你燃个试试?”夏昼转过头冷哼,“没瞧见网上都封我为妖医了吗?你敢再勾搭陆东深,我就集齐12支邪灵吓死你。” 等夏昼出去后,陈瑜撇撇嘴,“你要真有那本事还好了呢。” **夏昼刚进小区的时候被物业值班人员叫去了,给了她个纸箱子,见方,有点分量,她晃了晃,紧跟着就听见里面传来滴答声。吓了物业人员一跳,赶忙道,“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吧?” 像是从计时器里发出的声响。夏昼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一来她从没在淘宝或其他购物网址上留住址,二来能给她送礼物的外人少之又少。物业人员见她迟疑,二话没说拿过她手里的盒子,命她站远点,拿过拆信刀小心翼翼地划开纸箱上的胶带。 盒子打开,滴答声就更明显了。拆开包装盒,物业人员打开一看终于松了口气。是只坐式钟表,黄色表盘,红色数字,连指针都是红色的,这颜色搭配得十分刺眼。 “这……”就连物业人员都看出不对劲,虽说现在不讲究说什么送钟表就是送终,但若是友人相送也不会选这么个怪异的座钟吧? 夏昼仔细打量了这钟表,她明白送钟表不吉利,但更不吉利的是这钟表的颜色。 黄底红字,是符咒。 就在这时,整点到了,钟表突然“当”地一声,钟身的两扇小门紧跟着弹开。 “小心!”夏昼一个及时将物业人员推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弹开的小门里飞射了出来,一个劲力扎进了对面墙壁上,座钟落地而碎。物业人员一时间没缓过神来,僵在桌旁半天不得动弹。夏昼走上前,将匕首拔了出来,看了一眼后脸色冷了。匕首不大,刀面打磨光滑,上面用红漆刻着四个字:贱人去死。 **陆东深从市政出来后,天际遥遥的是快被黑暗吞噬的残阳,暗红一片,衬得路边远近枝叶都凛着血色。他没让司机马上开车,落下车窗,燃了支烟,斜前方是漫漫长街, 晚高峰交织着霓虹乍起的鲜亮蔓延了整个北京城。 杨远没回自己的车里,打开车门钻了进来,少顷,冲着他一伸手,“来支烟。” “抽你自己的。”陆东深没搭理他。杨远讨了个没趣,摸出了自己的烟盒,点了烟,狠抽了一口,又狠地吐出烟雾,说,“我看那个老冯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之前咱们投标的时候他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现在徐秘书长出差在外,他倒是趁机添乱了。” “这个时候就算徐秘书长在,他也未必敢保我们这单。”陆东深理智分析。市政对亲王府那片地的负责人是徐秘书长,冯副书记是项目辅助。天际出事后,徐秘书长迟迟没露面,所有跟天际的对接都是由冯副书记来做,冯副书记是官场老油条, 锦上添花是不可能了,大有落井下石之势。 杨远抹了把脸,“这件事如果要老冯去拍板,咱们铁定死了,还是得尽快联系徐秘书长。” 陆东深吐了个烟圈,“如果对方有心要躲,即使找到也是一样的结果。现在,尤其是市政的人,没人会跟天际站在一起,明哲保身的道理这些人更懂。” 杨远一惊,“你的意思是……” “政府对亲王府那片地有监管权,合同刚签就出了这种事,天际名誉受损,政府恐怕会重新考量这次合作。”陆东深弹了下烟灰,目光落在长街霓虹灯影上。杨远咒骂了句,然后说,“有徐秘书长的态度搁那摆着,也难怪老冯会跟咱们打太极。”他猛地一拍陆东深肩膀,“我才想起来,怪不得老冯幸灾乐祸呢,他老婆不就是程露吗?程露之前跟你——”“说正事。”陆东深一把拍掉杨远的手。 第205章 我乐此不彼 杨远坐正了,“既然你要说正事,那我就跟你说说正事。天际现在陷入口水战,信誉度一降再降,董事局那头也给你施压了吧?你这么——” “说重点。”陆东深道。 “辞了夏昼,问题迎刃而解。”杨远一针见血。 陆东深转过头来看着他,眉色不惊。杨远不大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当然,这是权宜之计,等以后风平浪静了你再给她弄回来。现在商川的那群粉丝就想要个交代,你这么一味护着,不但会让天际陷入囹圄, 董事局那边也会质疑你的办事能力,而且他们会对夏昼更有意见。” “问题解决不了就拉个女人出来扛雷是吗?”陆东深的语气虽平稳,但沉沉得压人。 杨远嗤笑,“你以为你家那位是娇弱女子扛不起来雷呢?轮能耐,好多男的都能被她踩在脚底下,再说了,这次的事是因她而起吧?既然这样,总得要个态度才对。” “她的态度我来表。”陆东深语气轻淡。 杨远咬牙,“陆东深,你是不是中邪了?你就这么相信她是吧?万一她就是专门来祸害你的呢?你被她坑了你都不知道!” 陆东深掐了烟,慢悠悠地说,“我乐此不彼。” ** 天边泼墨的时候,景泞敲了酒店房间的门。男人给她开门时,他的背后是大团阴暗,那微弱的光亮是穿过玄关进了客厅靠近落地窗的地灯发出来的。景泞紧张地咽了口水,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门口,男人手一伸将她拉进来,房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景泞的心口一紧。 男人摘下她的帽子和口罩,在幽暗中笑看着她。景泞没抬眼看他的神情,但也能觉察他咄咄逼人的目光,脊梁又僵凉几分。男人挑起她的下巴,看着看着,就压下脸。 景泞刚要扭开脸,男人低低命令,“别动。” 她便僵着不动了,手指收紧,任由他一点点撬开她的唇齿。 良久后他松开手,唇仍旧悬在她的脸颊,细细游走,低笑,“才几天没见,我还挺想你的,你呢?” 景泞压着气,“现在这个时间你要我来天际酒店,你疯了?” “怕什么?”男人摩挲着她的脸,“现在天际上下一团乱,谁还有空关心总经理的助理跟哪个男人睡在床上?” “你嘴巴放干净点!”景泞气得发抖。 男人眼色微微一厉,一把将她扯怀里,大手卡住她的腰令她不得动弹,“听不得这话?可是在我看来,景助理在我的床上很快活。” “放开我!”景泞死命推搡。却被男人一路扯进客厅,然后手劲一送,景泞就被推倒在沙发上,膝盖磕在茶几边缘,疼得钻心。他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森凉,“想摆脱我?没那么容易。 我说过,你只要为我所用一次,这辈子你就别想在陆东深面前洗清污点。” “你到底想干什么?”景泞的手指深陷掌心,他说的对,她一步错步步错,然后,就在这条通往死亡悬崖的路上越走越远,再也回不了头了。 男人闻言又笑了,伸手托高她的脸,似有戏弄,“大晚上的,你进了我的房间,你说我想干什么?” 这一次景泞没歇斯底里,她撑起身子,眼神冰凉,对上他的脸一字一句,“陆起白,你明白我在问什么,商川这件事跟你有关吧!” 萤亮的光落入陆起白的眉眼,他松了手,冷笑浮在唇稍。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悠闲地点了根烟,烟雾之下,他的俊脸隐约可见。“景泞,你太高估我了。” “是高估吗?”景泞坐起来,冷眼相对,“我以为这种幕后操手的角色最适合你了。” 是她的错。 不是她双脚迈错了步子,而是她的心偏离了航线。初见陆起白是在陆门的会议桌上,她随同陆东深参加会议。那场会上,陆东深几乎是力压群雄,以最有力的数据和筹备多年的整合资源说服董事局开疆辟土。陆东深无疑是最耀眼的,他野心勃勃头脑清晰,全场之上无人能有他的魅力。 除了一人,陆起白。他风度翩翩,一张俊脸十分惑人,所有股东都在提出质疑,他却站在陆东深这边,不是巴结讨好,而是有理有据字字珠玑,那一刻她才恍悟,陆家儿郎没有一个是浪得虚名的。 lt;/divgt; lt;/divgt; 第101节 她不但记住了他,还觉得在心底最深处涌现出一种东西来,这东西名叫:一见钟情。人人都说,陆家儿郎是味毒药,轻易碰不得,一旦碰了就会爱上,一旦爱上就会万劫不复。明知陆起白是蛰伏在黑夜里的兽,他骨子里流淌着的从来都不是风花雪月,可她还是一头栽里面了。只是她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从不知道在遇上他的那一刻起,她未来的人生就是一片火场,她永远遭受灼心之痛。第一次在他床上悠悠转醒时,他吻着她的唇说,景泞, 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人。 正对面的荧屏上放映着前一晚的缠绵悱恻,那一刻她就明白,他口中“你是我的人”是什么意思。 逃不脱,挣不开,她像是被人裹缚手脚,像个木偶一样安插在陆东深身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根控制她的线就在陆起白手里,他勾一下手指,她就不能肆意妄为。 她知道自己的价值,她也知道他从没爱过她。 陆起白吐了一口烟雾,笑,“我看你是聪明过头了,商川出事天际遭殃,我也是陆家的人,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景泞僵直地坐在那,透过烟雾盯着他的笑眼,“生物科技。” 陆起白微微眯眼,看着她,好半天勾起嘴角,“什么?”“你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给陆东深打下手?江南春的项目太小压根就填不饱你的胃,陆门的生物科技才是你最大的目标,其中利润有多大可想而知。”景泞嗓音寒凉,“在国际上,支持陆门最大的三个产业柱分别是能源、生物和军火,能源早些年被陆东深截了胡,他野心大,目前军火动不得,但视线早就落在生物科技上了,你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能够到生物科技的最好垫脚石就是天际!” 第206章 戏外的人最有乐趣 烟丝在陆起白指间摇曳,细白得像是能勒断喉管的线,一点点伸到景泞的身周。他盯着她,不怒反笑,“继续说。”景泞起身,拳头紧攥,“陆门,你几乎能跟陆东深平分秋色,手底下的四家子公司稳赚不赔,却心甘情愿来天际寄人篱下。看上去像是被董事局赶鸭子上架,实则是寻找契机转战内地市场。陆东深面对内地这么大片市场自然不会放过,亲王府那片地对他来说不过就是打通政府关系的踏脚石,只要政府的口子一开,他就能利用天际目前在国内的资源顺理成章地嫁接陆门的生物制药,不过就是资本对接,对陆东深来说没那么难,再加上亚洲人工成本较欧美低太多,陆东深想要染指生物制药,在中国或印度等地就能解决人工问题,所以,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陆东深对于生物制药这块都是势在必得。这就动了你陆起白的蛋糕,陆门最大的生物制药工厂在你手里攥着,你缺的就是生物制药的分销权,本来凭着你手底下公司的业绩,生物制药整条产业链也算是你的囊中之物,但经过陆东深这么一搅合,这十有八九的把握就成了悬而未决。”“亲王府那片地是政府的烫手芋头,对于企业来说却是赢得政府合作的最佳开山石,政府想要合作的企业无非要满足两点要求,一是资本雄厚,二是信誉度高,这也是天际能脱颖而出的原因。可天际一旦失了信誉,引得民众不满,舆论漫天,这对合作来说是灭顶之灾。当然,一个项目没了毁不掉天际,但能毁了在国内的声誉,陆东深的能力也会遭受质疑。此消彼长,一旦陆东深受阻,国内生物制药工厂的事也会泡汤,正好给了你喘气的机会。”她的声音很脆生,在只有彼此两个呼吸里的房间慷锵有力,一字一句揭开了陆起白有可能的心中所想。可陆起白闻言并未恼羞成怒,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许久后弹了下烟灰,开口道,“景泞啊,我突然觉得把你放在他身边可惜了。” 景泞抿着唇,警觉地盯着他。陆起白抽了最后一口烟,掐灭烟头,起身,景泞下意识退了半步,他就朝前迈了半步,她再退,小腿抵到沙发,一个没稳跌坐,他就逼上前,掐住她的下巴,命她仰着头。 “这么聪明的女人一旦背叛我了可不好。” 景泞忍着下巴的疼,“这么说,商川的事果然跟你脱不了干系!”陆起白压下身,将她一点点逼到沙发角落,笑了,“陆东深得罪太多人,有些事不用我亲自动手都有人迫不及待,景泞你记住,人在局中远不及身在戏外更有意思,站得高自然就望得远,看戏除了能看热闹,还能将一切人和事运筹帷幄。关于这点陆东深最擅长,只可惜,因为一个夏昼他就不得不深陷棋局,想要脱身,太难。” 景泞心口一凉,陆起白这番话像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可更多的是在暗示陆东深这次身陷囹圄的征兆。 “陆起白,你会遭报应的!”景泞仰着头盯着天花板上的虚影,是她孱弱无力抗争的痕迹。 陆起白低笑,“有你相陪,有报应又怎么样?” 夏昼窝在床上研究那把从钟里飞出来的匕首时,门铃响了。她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间,十点十五。 将匕首往睡袍兜里一揣,趿拉着拖鞋到了玄关。门外的人很有耐性,门铃按得不疾不徐,她看了一下猫眼,略惊讶,赶忙开门。 是陆东深。 高大的身子靠在门边,衬衫的扣子解开了几粒,挽着袖子,眉宇间看上去有点倦怠,夏昼鼻子灵,“你喝酒了?” “晚上有应酬,多少喝了点。”陆东深一手撑着房门,“我打扰到你了吗?” “还没睡呢。”夏昼侧身让他进来,“你现在进我家就跟走自家城门似的,楼下的警卫都视你不见了。” 陆东深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当下面的人眼瞎?我跟你同进同出多少回了,痴呆都能知道咱俩什么关系。” 夏昼撇撇嘴。陆东深进了客厅后坐在沙发上,看来是真累了,将手表一摘放在茶几上,头仰靠着阖上眼,也不说话,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似的随意。夏昼揣摩他今晚上门的意图,虽说她跟他是相拥相卧过,可两人之间还保留着彼此的独立空间,同居这种事谁都没提出,她觉得有时候陆东深虽说脸皮有点厚,但像是冒然跟个女人同居这种事,像他这种有洁癖加强迫症的人估计不会做。她绕到沙发后面,手指搭在他的两侧额角,轻轻揉按。陆东深没睁眼,但眉间的纹路松开了不少。室内的灯光没开到最亮,浅淡的鹅黄色,落在他的眼角眉梢,深邃的轮廓让人看了心动。她忍不住低头吻了他的眉心,问他,“舒服些了吗?” “嗯。”陆东深阖着眼享受。 夏昼想了想,绕回到沙发上坐下,将他拉躺下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腿。他睁眼笑看着她,“不嫌沉?” “闭眼睛别说话。” 陆东深抿唇浅笑,听话。她轻轻按着他的头,缓解每个穴道。说来也是可笑,这招她还是当初跟陈瑜学的,她是中医世家出身,那双手能把人按得通体舒爽。夏昼学去了,但可不是个有耐性给别人按摩的性子,然而像是现在,她还真庆幸自己有这手艺。 大多数男人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像是陆东深更会这样,夏昼不用问也知道,陈瑜那好手艺估计也没敢在陆东深身上施展过,这么想着,对他更是喜爱。 室内安静,大有现世安稳之态。 当然,这只是自欺欺人,夏昼不是不知道他这一身倦怠和游走应酬的缘由。 良久后,她问,“今晚你是打算住我这吗?” 陆东深没睡着,但放松了精神,说,“不,还得回公司,趁着等个电话来你这待会。” “你这样不好。”夏昼说。 他睁开眼,“忙完这阵我好好陪你。”“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昼轻叹,“我知道你现在担着的不仅仅是天际,跟国外业务往来时涉及到时差问题,所以你会经常失眠。我是觉得有些事你真的不用那么亲力亲为, 你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得休息啊。” 陆东深脾气好,轻声说,“认识你之后,我的失眠状况已经改善了不少,起码能睡个整觉,现在只是特殊时期而已。” “我是怕我的努力全白费。”夏昼嘟囔。 陆东深拉过她的手拍了两下,“把我公文包里的那封信拿出来。” 夏昼照做。 将信封拿出来,她看了一眼,说,“我还以为景泞会明天交给你呢。” “自己撕了。”陆东深舒服地靠了靠,重新闭目养神。 “啊?”“啊什么啊,赶紧撕。”陆东深轻描淡写,“没我的允许,不准辞职。” 第207章 你就是太任性了 夏昼手捏着辞职信,跟他摆态度讲道理,“谁没事喜欢闹辞职玩啊,而且我还是你当初三叩六拜请回来的,光是这一点就够我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一辈子的了。但现在的情况不是不允许吗?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我,我倒不如先提交了辞呈堵住大家的嘴,然后再查清楚商川的死。” “傻。”陆东深为她的长篇大论就做了一个字的点评。 夏昼将辞职信放到一边,双手抱住他的脸,低下头,“骂谁呢?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咬成香肠?” 陆东深睁眼,抬手一捞,脸一仰就吻了她的唇,她轻咬了他的舌以示抗议,他才放开她,说,“不能辞职,你一辞职名声就毁了。” 夏昼怔怔。 见状,陆东深低笑,问她怎么了。 夏昼低下头,轻轻贴上他的脸,说,“东深,你真好。” 有生之年遇上他,是她最大的幸事,他将她捧在了手心,不但给她现世安稳,还小心翼翼呵护了她的尊严。他的好是润物细无声,从不刻意怎样,却处处以她为重。她本就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心在江湖,一个身在战场,她自在洒脱,讨厌迂腐不喜欢被管束,他持重严肃,做事喜欢步步为营运筹帷幄。有时候她就在想,不论怎么看她跟陆东深都走不到一起去,可是现在,就走到了一起。 她爱他,深爱他所有的好,他就像块巨大的磁石,将她紧紧吸附无法离开。陆东深喜欢她这般主动亲近,眼里就变得温柔,“囡囡,你的心思你的顾虑我都明白,但你也清楚我的脾气,现在情况是严峻了些,但我不会把你推出去挡灾。一个名声对女人太重要了,所以,你得乖乖听我的话。”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明亮坚定。他又说,“利益驱使人心叵测,这是我从小看着父亲一步步在陆门立足时就明白的道理,避不开躲不掉,只要踩进这片鳄鱼池,棘手的状况会层出不穷。所以,像是今天这种情况没什么,你要做的就是听我的话,思想压力别太大。” 夏昼不是喜欢在一个问题上反复拉扯的人,听了陆东深这番言语后,她想了想说,“我想替你分担。” 陆东深抿唇浅笑,玩着她的手指头,“你活得没心没肺就是最大的分担。” “陆门那些人没少说我是红颜祸水吧?”夏昼撇嘴。 陆东深风轻云淡,“我已经爱上这盆祸水了,没办法。” 夏昼忍不住笑出声。 少许后说,“让我不辞职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陆东深挑眉。 “商川的尸体不能马上殡葬,从尸检所出来后需要停放几天。”夏昼道。陆东深闻言后诧异,坐了起来,看着她。她拉过他的大手,跟他手指绞缠,“东深,你也是知道我的,我不喜欢坐以待毙。如果商川的死跟气味有关,那法医再能耐都未必查的到。你看你弟弟本事大吧,他同样没看出尸体的端倪来。” “你的意思是,尸体停放几天就能看出问题?”夏昼点头,“在老一辈的殡葬传统里都有尸体停放七天之说,那个时候科学不发达,所以停放七天就成了大家认为的头七回魂,后来,随着懂处理尸体防腐技术的人越来越少,尸体停放的时间也就由七天缩短为三天,到了现在甚至会马上推进火化炉。实际上这是古时候寻找死者死因的最后手段,在古代验尸仪器有限,在疑团最终解不开的时候,只能观察尸体停放后的变化。商川的死既然用现代技术查不出来,那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停放。” 陆东深思虑,“尸检所那边也在查,相当于,也在停放吧?”“不一样。”夏昼说,“在尸检所,尸体是需要冷藏,可真正停放尸体是不能冷藏,要用特殊的棺材和特殊的药物维持尸体不腐烂,这样才能看出尸体的变化来,商川如果当时被气味所害,那气味随着时间推移就会在尸体上留下痕迹,这在冷藏环境下是办不到的。” 陆东深拉过她,提出了疑问,“你真这么肯定商川不是意外?” “嗯。”夏昼点头。 “通过这种办法一定能查出问题?” 夏昼思量,“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陆东深抬手将她的发别在耳后,轻叹,“囡囡,你在冒险。”“商川的尸体后天就出尸检所,不出意外的话法医那边还是找不出问题来,这很正常,他们能辨明伤,相查暗伤这种事只能剑走偏锋。不能再拖了,否则尸体一推进火化炉就什么都查不到了。”夏昼眉色忧虑。 陆东深看着她,“你要知道,我并不想让你过多参与这件事。” “可是我已经参与了。”夏昼靠在他身上,“我现在已经被商川的粉丝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这是两码事,现在你只要不理会不回应就行。”陆东深皱眉,“一旦你要碰商川的尸体,那意义就变了。” 夏昼环住他的脖子,跨坐在他腿上,“我不喜欢被冤枉,也不喜欢受委屈,东深,你就当我任性吧。” 陆东深无奈叹气,“什么叫当你任性?你就是太任性了。” 夏昼贴近他,笑,“那我就是这样了,你还喜欢吗?” 陆东深盯着她的坏笑,目光又落在她微敞的浴袍间,喉结滑动一下,咬牙,“妖精!”压下她,猛地咬住她的脖颈,她笑着呼疼,正推搡间,搁置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是陆东深的。夏昼忙替他拿过手机,双手奉上十分谄媚。陆东深眼里都是暗流汹涌,深吸几口气,平复了泛滥的情欲后接了电话。 夏昼刚想离开就被他扣住腰,抿唇浅笑,就保持着跨坐他身上的姿势,趴靠在他怀里。 耳边是陆东深的心跳声,头顶上是陆东深低沉的嗓音。 是杨远的电话,她隐约可听那头说,华力实业正在暗吞bog国际能源股。 夏昼心中一惊,bog是陆东深手底下的能源公司,听说是在前年上市,国际走势一片大好,没想到华力声东击西,竟然将视线转到bog上了。 这个时候,在国内亲王府商业区出问题,国际能源又受狙击,夏昼担忧,抬眼,瞧见的是陆东深微抿的唇和绷紧的下巴。 少许,听他说,“继续让他吞。”夏昼倒吸一口凉气。 第208章 三生有幸 通话的时间不长,陆东深惜字如金,杨远在那头听到他的决定后问了句,你确定?他回答,确定。 前后只有两句话,但夏昼嗅到了风雨将至的气息,他太过平静反而让她心里没底。将手机扔一边,陆东深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低语,“这个杨远可真会找时候。” 她抱住他的脸,防止他得寸进尺,“饶尊想干什么?” 陆东深抬眼看着她,眼里是深幽幽的光,似悬崖最深处的黑暗,缠得人透不过气。夏昼舔舔唇,不大自然地补上句,“我又不是关心他。”他抬手,拇指抵在她唇上轻轻摩挲,“华力财雄势大,新能源在国际上又备受瞩目,他自然是得参上一手。这两年华力连续收购了英国和法国两家老牌能源公司,在能源开发上跟长盛能打成平手。目前两家是竞争关系还好说,可一旦他跟长盛联手,对陆门旗下的能源产业就会构成威胁。” “饶尊心高气傲,如果在长盛身上讨不到好处,他宁可生吞长盛也不会将蛋糕让出来,所以照目前来看共赢不可能。”夏昼轻声说。 陆东深压下她的脸,似笑非笑,“别提他,也不准这么了解他。”人非完美,是陆东深这张“美轮美奂”的脸诱惑了她,让她觉得他百般好,却忘了这男人也是一身臭毛病,大男子主义、心眼小得跟针别似的。夏昼撇嘴,“我只是实话实说,是你思想开叉总跑偏。”陆东深抿嘴浅笑,探过脸啃咬她精巧的耳垂。气息温热,于她的耳廓旁,顺耳钻心。她知道他不会如实相告,或许是时机不成熟,或许是因为对方涉及饶尊,所以他不愿她多提一句,但不论如何她都挥不去盘旋在心头的预感,担忧与不安。以前跟在谭耀明身边的时候,她总担心谭耀明活不过天明,人命晃在刀尖上,每到入夜,她警惕的是仇家寻仇。现在她跟陆东深在一起,不一样的心境。江湖有江湖的险恶,可商场之争更惊心动魄,是场无声的战争,不见刀子不见血,却生生把人往绝路上逼。刀光剑影敛藏在谈笑风生之中,利益之下人性的争斗就在优雅和从容不迫间徐徐展开。 不同于江湖的快刀明抢,像是陆东深更擅长做长线钓大鱼,商场之上,如他这般人何其多,这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她有心无力。 “不是还要回公司吗?别闹了。”她很快恍惚了意识,这男人身上有毒。 陆东深撇眼看了一下时间,嗓音沙哑,“我尽量控制在一小时之内。”“骗鬼呢!”夏昼虽说全身绵软,但还强打着理智,将他的头箍住,推开八丈远,“哪次你收敛过了?哪次你速战速决了?”脱了西装外套他就成了狼,每次都将她身心掏得一干二净,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却精神抖擞乐此不彼。 陆东深眼里带火,“真不想我?” lt;/divgt; lt;/divgt; 第102节 这句话说得让夏昼瘫软,所有的硬骨气都坍塌在结实的气息里,不想是假的,这是什么?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见状,陆东深笑了,一把将她抱起进了卧室。 夜色已尽阑珊。当夏昼终于有力气活动胳膊腿时,陆东深也冲完了澡出来,衬衫西装裤工整得那叫从容优雅。夏昼瘫趴在床,汗湿如鱼,她抬眼盯着陆东深,还真是阳春白雪禁欲系,哪还有刚刚禽兽的模样?咬牙,“陆东深,你出尔反尔有意思吗?” “特别有意思。”陆东深神采奕奕,伸过手来掐了她一把。 夏昼拍掉他的手,拉高被子。 陆东深含笑,活脱脱是餍足了的猫,抬手系了袖扣,不紧不慢地说,“对了,从明天起你搬到我那住。” “啊?”夏昼瞪圆了眼,“为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陆东深道,“我今天过来的时候,物业跟我说了你收到快递的事,以防万一,你还是跟我住在一起吧。” 夏昼无语,这物业还真把他看做男主人了,什么事都说。“一看就是商川的粉丝干的,不理会就行了,我这么一搬走不就显得我心虚吗?”陆东深从扔到床头的浴袍口袋里拎出那把匕首来,“虽说是把没开封的刀子,但已经可以判定为伤人事件了。商川的粉丝疯狂,你的住址已经暴露,保不齐下次还会闹出什么事,所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最稳妥。”“这个小区也是高防护啊,快递送不上来,大不了我以后不接快递了呗。”夏昼还没做好跟他同居的心理准备,之前他不是没提出过,但那也只是说说,还没到那种水到渠成的地步,可今天,她看得出他是铁了心做这个决定的。 陆东深摇头,“下次未必是快递,商川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一旦不结束你住在这里就危险。”他系好扣子后,探身过来,温柔说,“听我的话。” “那……”夏昼总觉得不大好意思,虽说她喜欢跟他腻在一起,可这跟同居是两码事。想了想,“我先去你那避避,等风头过了我再回来。” 陆东深看着她笑,稍许使劲一揉她的脑袋,一锤定音,“明天我让景泞来给你收拾,你什么都不用管,下班乖乖回我那就行。”夏昼噎了一下,还要收拾东西啊…… 第209章 你跟错人了 陆东深雷厉风行,翌日景泞就抓了公司的几名保镖做了小时工,又派了搬家公司来。家里在有条不紊的收拾时,网络上的负面情绪继续发酵,围绕着夏昼曾经在沧陵巫医的身份和吴重鬼混说事。曾经出卖吴重的邰家人多次被提及,有人开始暗指当年走通消息卖友求荣的人就是如今长盛集团董事长邰国强。这并非空穴来风,一则是因为邰姓,二则是因为邰国强的老婆何姿仪。何姿仪的背景不难扒,香港回归前,其父在香港是响当当的社团老大,那个时候有黑道背景又有财力的人都一股脑地投资影视,在早年的香港电影里,出品人一栏频频出现“何至超”一名,经网友深扒,何至超就是何姿仪的父亲,而第一版《浮生》的出品人也恰好就是何至超。而邰国强早年经历就少了些,网上能找到的无非是出自他的一些专访,提及早年辍学后就远赴外地打工,从零工做到零售,然后凭着对销售的热忱一路前行,后来开始做进出口贸易,主要枢纽站就是香港,也就是在那时与何姿仪相遇相爱。随着市场形势大好,邰国强与国际贸易往来更加密切,公司一再盈利并且成功上市,邰国强将总部搬迁国外,并更名为长盛集团。 网上便有人质疑他的经历,如果吴重一事是真,那邰国强的成功就掺杂了不少阴谋,而长盛能在短短时日达到上市规模,很多人认为这是跟何姿仪的背景分不开。 流言四起,一下子就扯了两家集团进来,可想而知声势浩大。 夏昼来邰家的时候,何姿仪在花园里剪花,一壶花果茶煮得清雅飘香。“都是自家种的花卉,喝起来放心。”何姿仪一袭淡青色家居裙穿得秀气,脸色红润了不少,拎起彩琉璃烫金茶壶给夏昼满了杯茶,说,“这宅子啊是早年就买下来的,也幸好买的早,要是按照现在的房价,这座宅子可是花费不少。我在国外这几年总想着宅子里的花花草草怎么样了,现在住回来还是觉得这里最舒服。” 夏昼轻轻闻了一下花果茶香,果真是纯净得很,“的确是好茶。”抿了一口,入口香甘,道,“邰太太对气味很有研究?这个花果茶气味配比构成很讲究。” 除此之外,上次去她房间,化妆台上的护肤品也是订制的,气味独特,跟她的气质吻合,那气味可不是一般调香师能调出来的。何姿仪拿过罗扇轻摆了两下,天气微热,偶有清风拂面,扇子的风就带了几许香气,她说,“夏小姐是内行,我这次能醒过来也是托了夏小姐的福,所以我哪敢在你面前谈研究?长盛的气味分析师想来夏小姐也认得,卫会长在气味学上有一定的造诣。”说到这,她用罗扇轻抵了抵唇,笑道,“可我觉得夏小姐更胜一筹,卫会长啊还是太循规蹈矩,我听说了夏小姐在沧陵为国强治病的事,更觉得夏小姐是隐世高手。” “隐世高手谈不上,不过就是野路子多了些,跟卫会长比登不了大雅之堂。”夏昼多少心里明镜了,只是没想到卫薄宗能这么亲力亲为。环视了花园四周,这处宅子落到现在的确不常见了,处于繁世却又能隐于世,光是这花园占地面积就不小,四方围墙阔了蔚蓝天色,园中郁郁葱葱百花齐放,哪怕是盛夏,处在这里也是清凉无汗,哪怕是财力雄厚的陆东深也未必能有机会寻得这么好的一处宅子。能与之相媲美的就是陆东深送她的那处气味实验室,也不过远离市区而已。 “这座宅子的确买的值当,搁到现在就是天价了。”夏昼起身,信步踱到一株梨树前,想来春季的时候最美,梨花满天飞。“但我觉得邰先生早年未必有这眼光吧?”何姿仪也是个聪明人,听出夏昼的言外之意,放下茶杯,“跟夏小姐也算一见如故,所以没必要在你面前藏着掖着。我知道你在怀疑网上的流言蜚语,认为国强起家是靠了我们娘家,更怀疑他就是当年的告密者,实际上这只是巧合。我父亲当年的确投资了浮生,可吴重当年是深陷角色出不来最后跳台自尽,哪有像网上杜撰的那些事?这其中是本末倒置了,我嫁了邰家在先,那些无事生非的人就拿着邰姓编了这么个故事。” 末了她又叹道,“都说人生入戏戏如人生,这当演员的啊有时候痴梦一生,走不出角色也是常有的事,先是吴重后是商川,一场浮生一场大梦啊。” 浮生一场梦一场,谁人又不是痴恋于世间爱恨情仇迟迟不醒呢? 坐在车里,夏昼的脑子里反复转着这句话,何姿仪三言两语解释了网上的流言蜚语,虽撇得干净,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至少在商川一事上她跟她达不成一致。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助理茱莉打来的,火急火燎,夏昼听完一惊,命司机马上调头回公司。 天际的气氛诡异,从上到下,夏昼一进公司就感觉到了。 茱莉早早的就在门口等候,见她回来了,还没等她问就马上说,“估计亲王府那片地悬了,那位京城太子爷来势汹汹啊。” 赶到会议室的时候,正巧会议室门被推开。先是出来两名保镖,然后饶尊从里面出来,旁边跟着助理,助理的手里抱着一摞文件。在饶尊的身后是天际的高层领导,里面烟雾缭绕,夏昼打眼一瞧只能看见陆东深洇在青白色烟雾里的身影。饶尊穿得规整,衬衫西裤的挑不出丝毫挑衅的姿态来,可脸上的傲气昭示着他的目的达成。见她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他走上前戏谑地笑,“我还以为这次你不会站在风口浪尖里,至少,会像三年前一样跟只鸵鸟似的躲起来。” 夏昼与他逆光而站,盯着他笑得不阴不阳的脸,“饶尊,你这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饶尊抬手敲了敲助理手里的文件,“或者可以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夏昼脸色一僵。陆东深从里面走出来,光影逆在他阔拓的肩膀上,眉色间的神情似乎因为光线的缘故,瞅上去有些倦怠,他大有送客之意,饶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戏言,“想当初谭耀明不能自保,陆总趁机截了夏小姐,现在,似乎风水轮流转,就不知道到了最后陆总肯不肯割爱了。” 夏昼神色惊,喝道,“饶尊,你别胡说八道!” “我对夏小姐的心思,众所周知。”饶尊没理会她,目光落在陆东深脸上,似笑非笑的。 夏昼攥了攥拳头,饶尊这招真是扒了陆东深的尊严和脸面。 陆东深的脸色也不好看,眉间僵冷,沉沉地说了句,“尊少慢走,不送。” 饶尊嚣张,不紧不慢,踱步到夏昼跟前,压低嗓音对她说,“在内地,陆东深想跟我斗还差得远,夏夏,你跟错人了。”话毕,扬长而去。夏昼呼吸急促,再抬眼,陆东深已转身回了会议室,沉默的背影令人心疼。 第210章 他是黄雀 夕阳冲天的时候,景泞打了电话过来,小声告诉夏昼,陆总已经开完会了。夏昼扔下大半杯的花茶,赶忙奔了总经理办公室。项目部刘总监从办公室里出来时瞧见了夏昼,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敏感地问怎么了,刘总监知道她跟陆东深的关系,也没做隐瞒,说,“陆总彻底停了亲王府项目组的工作。” 夏昼心里一哆嗦。 办公室里的烟草味不轻,夏昼进来的时候,陆东深手旁的烟灰缸里插了不少烟蒂,好在他抽的是订制款。见她进来,他起身开了通风,眉间落有沉暮,她知道他很累,饶尊走了后他就一直跟高层们开会,临进门的时候景泞悄悄告诉她,陆总的心情不是很好,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点。 “饶尊怎么来了?”夏昼思量许久,与其拐弯抹角不如直截了当,饶尊出现、项目断停,糟心的事已成定局,安慰无济于事。 陆东深站在窗子前,转过身来看着她,逆光之下他的眼出了奇的黑,他没瞒她,说,“他接手了亲王府的项目。” 虽说在心里已隐隐有了预感,但这话就这么板上钉钉地听在耳朵里,也着实让夏昼猛地一激灵,“合同不是已经签好了吗?市政那边怎么可以出尔反尔?”陆东深踱步到办公桌旁,弹了烟灰在烟灰缸,“当时天际、长盛和华力三家公司角逐,在公司财力和实力都不差上下的情况下政府选定了天际,目的就是看重天际的信誉。 现如今,亲王府闹鬼传言在天际接手后非但没遏制反而沸沸扬扬,自然会引来市政的不满,虽说是签了合同,但从当初规定的条款来看,天际已经属于违约。“夏昼闻言,心里一阵阵发紧,接手亲王府,这原本就是政商两届互惠互利的事,至少对天际在国内继续开拓市场有极大帮助,可现在闹到翻脸,天际落在政府眼里的声誉就可想而知。再说回饶尊,虽然当初华力因疑似窃取商业信息一事失去了竞标资格,但现如今,商川一个坠台事件同时牵扯了天际、长盛两家企业下水,这就给了华力绝佳的反攻机会。当然,国内的企业和入驻国内的外企不止这三家,可饶尊凭着在国内的资源和人脉,在这个关键时期夺回亲王府项目是易如反掌的事。 一环紧咬着一环,山水轮流在转,商界风云变幻如此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她问,“总部那边什么意见?” 陆东深眉宇深沉,没说话,只是将烟头摁灭,然后一点一点将仅存的烟身捏碎。夏昼从他的沉默里看出端倪来,心里更是没底了。亲王府那片地当初在总部眼里就备受争议,现在项目没了,又搭上天际的声誉,可想而知接下来的风浪有多大。他之所以暮色沉沉,不仅仅是自己身陷囹圄,就连当时力保他的陆振扬也会举步维艰吧。 “东深,其实是有办法的。”她尽量压着对未知的惶惶不安,紧着嗓子说。 “是有办法。”陆东深抬手摩挲着她的脸,手指微凉,让她激灵了一下。“饶尊提议项目两家共同开发,但他的条件是,你。” 夏昼蓦然心惊。 陆东深扣过她的后颈将她拉近,仔细端详着她的眉眼。她亦局促不安地看着他,他眼里的墨色似天地间阴云,层层叠叠压下来让人透不过气。 “看得出他是真喜欢你,不惜拿利益来换。”他似笑非笑,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在生气,可又让人悬着紧张。 “东深,我……” 陆东深的拇指抵住她的唇,令她噤了声。他将她拉至怀中,低头寻她的唇,气息温存,“只可惜,我也喜欢。” 似烟花骤然炸开,姹紫嫣红令人欣喜,夏昼忍不住圈住他,主动吻了他。 下一秒他化被动为主动,与她唇齿厮磨。 许久,陆东深放开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缠着她的发丝,也绞疼了她的心,她低喃,“可是这样一来你怎么办?” 他嗅着她的发香和体香,轻声说,“兵来将挡。” 夏昼更是难过,虽说陆东深的决定令她感动,可这么一来他就把自己推到了绝境。 “商川的尸体不准再动了,我已经签了火化书,商川的葬礼天际会出面安排。”他在她头顶上说。 夏昼一愣,少许抬眼看他,眼中质疑。“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但现在华力全权接手亲王府,商川这件事就算闹得再大也会因为天际的退出而告一段落。”陆东深搂着她的腰,低叹,“你在这场纷争里能全身而退是再好不过的事。” 夏昼抿了抿嘴,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东深,你不能这么不相信我,商川的事我说能查出来就一定能查出来,只要给我时间。”“事实上不会所有事都要给你时间。”陆东深跟她讲道理摆利害,“囡囡,你要知道,有很多真相不是用来挖的。你跟商川的感情我能理解,但查明真相也要审时度势,现在这个阶段最适合商川的就是入土为安。”“那网上的流言蜚语又怎么解释?”夏昼说,“很显然这不是一拨人做的,煽动粉丝情绪、大肆宣扬商川受巫医蛊惑的是一拨人,扯出邰家和吴重恩怨的是一拨人,利用商川是主演和天际代言人身份来诋毁天际信誉、将邰国强拖下水的又是一拨人。虽说网络暴力大多数都来源于商川的粉丝,但很显然这是操控舆论的人有意为之。最后逼得你交出亲王府的项目,背后之人目的昭然,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为什么还要纵容?”“这件事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毕竟牵扯天际的信誉和口碑,可是你不要插手了。”陆东深十分清醒,“饶尊做事有他的手段,接了亲王府,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护你周全。当然,我也有我的私心,你继续查势必要跟他牵扯不清,我不想你太接近他。”夏昼仰头,咬牙,“饶尊自己都说了,他是黄雀!什么护我周全?他就是自尊心作祟,在亲王府这个项目之前,他哪吃过那么大的亏?天际和长盛需要攀借政府项目步步高升,华力是本土企业,他饶尊又是响当当的太子爷,哪还缺个亲王府?他伺机报复!” 第211章 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既然看得这么明白就不要去找他。”陆东深沉稳答话,“说白了他在等你上门。” 夏昼道,“东深,你得相信我。” 陆东深叹了口气,“好了。” 他的态度摆明了一锤定音,不再允许她查下去,她心里憋得慌,不仅因为商川,还为了天际无端背上的黑锅。她还想据以力争,可见他脸色似乎不大好看就忍住了。 景泞敲门进来,许是瞧出办公室的气氛有异,开口时十分谨慎,“陆总,董事局会议。” 陆东深点了下头,待景泞出去后,他说,“我先去开会,有什么事晚上回家再说。” 夏昼使劲咬了咬嘴,唇被她咬出一排白印子。 陆东深走到办公室门口又转身返回,微微侧脸盯着她脸上的神情,问,“今晚回我那,记住了吗?” 她没说话,也没看他。 他半天等不到她的回答,末了,低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出了办公室。到了晚上,华力接手亲王府项目开发一事就被传出来了,停工了几日的亲王府一带又开始了热闹,工程车一辆辆地来,一群身穿带有“华力”字样工作服的工人开始入驻, 将属于天际的logo逐一替换。网上大多都是幸灾乐祸,说天际什么的都有,粉丝们在网上给商川举行了祭奠,自然是将这股子怨气撒在夏昼身上,但风头大不过吴重事件,陆东深说得没错,饶尊的接手多少平复了些许网友的不满,至少网上骂她的没有继续发酵。 大家都在翘首期待,看看华力要怎样面对吴重鬼魂一事。 夏昼临进家门的时候接到了饶尊的电话,那头,嗓音懒洋洋的,铁定又不知在哪风流快活。“夏夏,做人不能太自私,陆东深为了你都能丢项目,你就不能为他做点事?” “做点事?饶尊,你说话什么时候喜欢拐弯抹角了?你不就想让我跟你吗?”夏昼压着不悦,冷言。 饶尊笑道,“不行吗?我比陆东深更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比任何人更了解你。” “是吗?”夏昼冷笑,“那你猜猜看我现在想做什么?” “把我千刀万剐。” “知道就行。”夏昼咬牙,“你回回都跟东深杠,手段卑劣让人不齿,你还敢把我放在身边?你以为我的刀子生锈了是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饶尊不怒反笑。想要激怒饶尊,容易也不容易,跟饶尊一样,他了解她,她也对他的性子十分了解,乖张不羁、任性而为。只要踩了他的颜面他一准暴怒,但如果心情大好,哪怕她说了再恶毒的话,他都如同四两拨千斤。 像是现在。所以夏昼聪明地不跟他多费口舌,他打电话过来无非想看她怒喝崩溃,她再继续话赶话燃了情绪,岂不就是如他所愿?清清嗓子,“饶尊,你今天在陆东深面前那么说,不就是想让他和我心生芥蒂吗?我这个人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你也是知道的,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好啊,我家大门常打开啊。”饶尊一副不紧不慢的死样子。 夏昼二话没说掐了通话。 气得手指发抖,她想着,如果饶尊此时此刻就在面前,她肯定会一脚踹下去,踹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开了房门,室内新风系统自动开启,有徐徐风流,轻若羽毛拂面,还有她亲手调配的清香。 一腔怒火瞬间殆尽。 入眼是自动燃亮的夜灯,光线十分柔和,宛若一抹白月光,透过整面的落地窗,夜色皎然现世安稳,所有的喧嚣和纷杂也似乎一并被这夜色收敛了。月光与夜灯交织,这个夏夜就显得清凉,绵延入室,是上好的木质光泽,仿佛沉淀了岁月。夏昼忍不住笑了,也是打心眼里佩服陆东深的强迫症,他竟整体换了地面,抛了惯用的大理石,改成木地板了。 她的东西被景泞收拾得妥帖精细,与这个家里原有的东西融得一丝不差,就好像她原来就住在这似的。 衣帽间里,她的鞋子、衣帽等排放在陆东深的右侧,尤其是她众多的礼裙安置稳妥,按照颜色、款式、长短逐次排列。 夏昼感叹景泞的心细。 搬进来跟陆东深同住是个考验,她要随时迁就他的强迫症和洁癖,像是景泞这般精细置放,完全就是考虑了陆东深在生活上的矫情。她的洗漱用品被景泞安置在一个白色的置物筐里,花花绿绿的,上面放了一张小字条:这些都是跟陆总的洗漱用品不搭的,比如说形状、颜色或大小不统一的,你看着更换一下。 lt;/divgt; lt;/divgt; 第103节 置物筐里是部分的洗漱用品,景泞也算是费尽心思了,将能视线统一的都搁置好,剩下的这些估计她是真没办法了。 例如她的玫瑰油,瓶子是心形的,瓶盖是朵雕刻的玫瑰花,陆东深一屋子东西加起来铁定是没有心形的东西。再例如她的日霜晚霜,当初买了就是图它们漂亮,瓶子像颗钻石似的,而陆东深这个嫌繁琐的人,仅有的护肤品都是从天际酒店顺过来的,瓶装是统一的黑色长方形,跟她的“钻石们”是两种风格。 夏昼头疼,扔谁的? 扔了陆东深的,就算找遍市面也找不到男士护肤品是钻石型瓶装的吧?扔她的?当然,这就是景泞把这几瓶格格不入者甩出来的意思。但开什么玩笑?很贵的。 想着,把景泞留的字条攥成图扔进垃圾箱里,三下五除二地将框里的护肤品安置好,心里念叨着:这么贵的东西打死我都不会扔的,所以你就忍着吧。 进了卧室,夏昼一怔。 床榻下竟铺了张雪白的地毯,与木地板的颜色搭得干净大方,这么一来,整个卧室的色调就不再沉沉,明朗了很多。 冷不丁想起陆东深之前说过的话:我还真的考虑一下铺地毯的必要性。 抬眼,偌大的床上多了个枕头。 两个枕头一张被子。看着看着,夏昼竟觉得口干舌燥,脸颊发烫了。 第212章 你觉得她是爱你还是恨你 董事局视频会议结束后,陆起白没马上离开。坐在他对面的杨远言不由衷地说了句,“恭喜了,陆副总。” 陆起白温润如玉,“杨副总客气了,江南春脱离天际独立发展,在外人看像是好事,但在我看风险还是很大,我要向大哥和杨副总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我哪敢教你啊?”杨远笑呵呵的,“江南春的业绩一路直上,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国际评星和口碑就能碾压天际了,为此能让总部开了绿灯,陆副总做生意有一套。” “说起来江南春不过小打小闹而已。”陆起白起身,看向陆东深,“江南春后续的品牌开发项目策划书稍后我送到办公室,你过目一下。” “刚刚你在董事局会议上已经阐述得很清楚,我签个字就行。”陆东深道。 陆起白轻轻一笑,“还是看仔细得好。”等陆起白出了会议室,杨远咬牙切齿地说,“丫就是个倒霉催的,踩着你的业绩青云直上,江南春跟天际一分家相当于挖走了天际一半的资源,还要做品牌扩建?你这个堂弟真是闷不做声就玩了一手好牌啊。” 陆东深燃了支烟,“你好好说话。” “我没祖宗三代骂他就不错了!”杨远愤愤不平。 陆东深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提醒,“我和他是一个祖宗。”杨远眼皮一翻,还真是。摸了烟盒,也拎了烟出来,往嘴里一叼,“跟你说啊,这陆起白咱们不能不防,他才来中国几天啊,就把集团上下笼络得七七八八了,这两次开会的情形你没看见啊?公司高层有几个可都活心了,酒店管理人才虽说不少,但能达到天际酒店用人标准的可不多,江南春跟天际分家,他陆起白最容易从天际挖人。” 陆东深烟雾吞吐,沉默不语。杨远拖了椅子坐得离他近一点,烟灰缸往面前一勾,弹了烟灰,“你啊,美人怀英雄冢,我发现你自打遇上夏昼之后就开始瞻前顾后了,以前所向披靡的劲儿哪去了?我就说那个女人是祸水,现在的情形看出来了吧?我现在都在怀疑……” 陆东深转头看他,“怀疑什么?”杨远迟疑了片刻道,“我都怀疑她跟你在一起是不是有什么目的。”见陆东深一皱眉,他马上解释,“你不得不承认她很敬重谭耀明吧?谭耀明的死跟你多少都有点关系,你觉得她不会因为谭耀明的死报复你?在你认识她之前,咱们天际可没这么多事,你把她带回来之后呢?瞧瞧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把你往死里逼。” 说到这,他又十分严肃地问了陆东深一句,“你跟我说实话,当时你出手整谭耀明是不是因为她?”“谭耀明不除,沧陵天际就没一席之地,这点你很清楚。”陆东深淡淡说了句,当然,到了现在他心里就明镜得很,其实在那个时候他就想要得到她,得到她的前提就是让谭耀明失势。 “你对夏昼的误会太深,她是个明事理的姑娘,谭耀明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了,我要怎么救?”杨远哼哼笑,“陆东深,你忘了咱俩同学多少年了是吧?我不了解你吗?你向来想得深远,没错,谭耀明当时是被逼到悬崖边了,但搁着一般人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是在监狱里待着。但谭耀明铮铮铁骨,你会想不到他能自杀?既然能想到他最后选择自杀你还无动于衷,这不就是间接杀人吗?夏昼是个很聪明的人,我能想到的事她会想不到?所以,你觉得她留在你身边是因为爱你还是因为恨你?”“先前的事我就不说了,就拿商川这件事来看,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坠台了?连你弟弟陆北辰都查不出端倪来,能这么杀人于无形的我还真想不到除了她能有谁。舆论指向她的时候,没错,她是给景泞留了封离职信,可她想不到你会不允许吗?她就是算准了你能不顾一切保她所以才肆无忌惮。我真是越想越觉得,你掉进她精心设置的陷阱里了。” 陆东深弹了烟灰,“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就赶紧拨个项目组给陆起白,他那边不是急着用人吗?”“陆东深你疯了?”杨远一怔,“他挖你墙角你还主动送上门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外面有饶尊那头狼,公司里有陆起白这只狐狸,国内生物制药厂房建立的事都被董事局搁浅了,你还帮着他扶摇直上呢?” 陆东深浅笑,“你也说了天际人心浮动,哪怕我有一万个不情愿,也不能在气度上输了陆起白吧?想走的人留不住,所以干脆就让他走。” 杨远盯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杨远,做生意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你来我往,有些事可以杀伐决断,有些事只能以退为进。”陆东深抽了一口烟,吐了烟雾,意味深长,“中国形势跟国外不同,锋芒太露势必吃亏。” 杨远刚要刨根问底,陆东深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将烟头掐了,敲了两下桌子,“什么以退为进,我看你就是被夏昼磨了心性!” 陆东深笑笑不语,等他出门后接了电话。 是景泞,告知,“陆总,邰国强住院了。” ** 夏昼又陷入了冗长的梦里,黑沉沉的夜,似怪兽吞噬了明亮。唯一的光亮是实验室里的灯,刺眼得很。 “左时,秘方里有一味提取物不对,临床有了排斥反应。” “反应明显吗?” “目前只是轻微排斥,但我不知道——” “所以,这只是个别案例。” “我们需要上报给协会会长。” “不行,一旦上报,我们这项实验就会停,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左时你疯了?会死人的!” “相信我,我能调整好配方,不能上报,明白吗?” 迷迷糊糊间,夏昼觉得唇角温热,蓦地睁眼,眼前匿在暗影里的眼眸温阔柔和,驱散了梦境里的寒凉。 “你回来了。”她压下心头的荒芜,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嗔怪,“这么晚啊。”陆东深任由她吊着自己的脖子,低头又吻了一下,喃喃,“我以为你会闹脾气不回来呢。”顺势将她拉起,圈在怀里,脸埋在她的脖颈轻叹,“一回家就能看见你,真好。” 第213章 咱俩能结婚吗 夏昼也觉得挺好。在陆东深回来之前,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环顾四周,这里并不是她陌生的地方,她精心来布置过,也留宿过,感叹过这房子的面积,可惜过这里缺少了烟火气。但从今天开始,她就住进了这所房子里,心情不跌宕起伏是假的。她要跟陆东深同床共枕了,每一个清晨睁眼就能看见他,这是最亲密关系的体现。她从未跟其他人同居过,哪怕是女人,她有点担心,两人的相处过于亲密会不会适得其反? 家是最隐蔽的地方,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缺点和不足会不会导致彼此厌烦?时间一长两人会不会冷战等等。 一切的顾虑都在陆东深这一抱中烟消云散。 让她知道他很需要她,很紧张她,是啊,入夜后霓虹乍起之时,他回了家,她迎上相接,这就是生活里最温馨的模样。 从容、淡定、自然而然,这不就是他和她相处的模式吗? 夏昼做了晚餐。 两菜一汤,一荤一素,不多不少,营养均衡又够两人吃的量,温度刚刚好,菜香又混着米香。 这让陆东深受宠若惊。 在他觉得,像是夏昼这个年龄的小姑娘还是喜欢闹脾气的,可今晚她的反其道而行让他喜爱万分。 当然,他故意忽略掉再次像被核武器炸过的厨房,虽说每吃两口饭他心里就像是被猫爪似的火急火燎。 “明天我让景泞订个管家过来。”他说,“以后家里不能总用钟点工。” 夏昼眼珠子一转,“不用不用,现在还不需要,先用着钟点工定期打扫房间就行,剩下的我来做。” 陆东深狐疑地看着她,她笑嘻嘻的,“有了管家,你的毛病就永远改不了了。” 他就知道! 陆东深的眼睛又钻进厨房里,头发发麻,赔笑,“我认为,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夏昼拄着下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小嗓音嗲得连她自己都起鸡皮疙瘩,“深哥哥,一家人在一起一个做饭一个刷碗,这才叫烟火气,是我跟你过日子,又不是跟管家过。” 这话说得强词夺理,但倒是说进陆东深的心坎上了,咬咬牙,“行,那就都依你。”想了想又道,“或者您老歇着,以后下厨房的事还是我来?” 心想着这样一来至少他在吃饭的时候不用总吊着心。 岂料夏昼一脸嫌弃,“你做饭?可拉倒吧,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陆东深听着尴尬,给她盛了碗汤,为自己据以力争,“我只是没时间学,回头我跟我二弟学几手,他的厨艺还是不错的。” “陆北辰?” “嗯。” 夏昼甩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要,他身上全都是来苏水的味,想想就没胃口。” 陆东深莞尔。 夏昼喝了口汤,美滋滋地自夸,“我这汤啊,简直了,天上有地上无的,陆东深,你说我做饭怎么这么好吃呢?” 陆东深忍着笑,“是啊,怎么就这么好吃?也许是传说中的天赋吧。” 一句话说得夏昼可美了,眉开眼笑的,吧嗒两下嘴,“我也喜欢你穿家居服,好看,不像是西装革履,冷冰冰硬邦邦的。” 陆东深抿唇浅笑,慢悠悠地喝汤,以前他用餐的时候很怕吵,但现在觉得身边有个嘴甜的小姑娘果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我最喜欢看你什么都不穿。”夏昼甩了句。 一口汤没咽稳差点呛到陆东深,他抬眼瞧她,她也是纯心故意,见他出糗甚是欢心。他放下汤匙,拿过纸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死丫头,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夏昼赶紧闭嘴,闷头吃饭。陆东深嘴角藏笑,抬手给她夹了菜。灯影下,她的脸颊有微微的红,印在白皙的肤色上甚是惹人喜爱。他心头摇曳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是温馨是感动,像是有细细的绒毛骚动心尖。 今晚注定不同,从此以后他的地盘里就多了一个她,这种日子他从前不曾想过,而今晚之后他会格外珍惜。 “哎,陆东深。”餐桌没安静多久,夏昼又一嗓子叫出来。 陆东深抬眼看她。 “你说咱俩现在还是谈恋爱吗?”陆东深一脸无奈,“废话,不是谈恋爱你当我跟你在过家家?”喝了口汤又道,“所以平日里别总陆东深陆东深地叫,叫自己男朋友有这么直呼姓名的吗?刚才深哥哥不是叫得挺甜吗?以后就这么叫。” 夏昼撇撇嘴,又甩掉了两胳膊的鸡皮疙瘩,“那也得看我心情。” 陆东深笑了笑,他也没指望她能柔情似水。 “那我问你件事呗。”夏昼一手托着晚,吃得不正经。 “问。” “咱俩能结婚吗?”夏昼冷不丁地抛出个炸弹。 陆东深却稳稳接住这炸弹,没惊没讶,回答地自然而然,“能。” 夏昼眼睛亮了,“什么时候?” 陆东深饶有兴致,拿了纸巾给她擦擦嘴,“你这是打算跟我求婚?”看她对跟他结婚这种事如此有兴趣他就放心了。 夏昼拉着他的手,说,“咱俩得统一一下口径,要不然我会在我同学面前丢脸。” “什么同学?”陆东深一愣。“我中学的同学聚会。”夏昼抱着饭碗贱切切地坐在他身边,“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不合群,以前这种同学聚会我从来不参加的,但今年人家三催四请的,我想主要是大多数同学看了网上的流言蜚语,拉我过去八成是探消息,我想了想,还不如大大方方过去,省得让那群人胡说八道。” 陆东深十分不解,“有必要吗?”既然都不是什么谈得来的同学,何必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当然有必要。”夏昼抱住他的胳膊,“大家都想看我笑话,我得跟他们证明一下我很幸福。” 陆东深哭笑不得,“囡囡,幸福是活出来的,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我知道我知道。”夏昼将下巴抵在他胳膊上,仰头看他,“我的幸福不就是你吗?” 陆东深一激灵,警觉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让我陪你参加同学聚会?”“嗯!”夏昼得寸进尺,干脆搂过他脖子,瞎腻歪,“聚会要求带家属,咱们反正都要结婚,你是我未婚夫,这算是最正当不过的家属了。” 第214章 我给他们唱场大戏 lt;/divgt; lt;/divgt; 第104节 这话又是往陆东深心里钻,他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微微眯眼,“你说我是你的什么?” “未婚夫啊,不是吗?”夏昼笑脸相迎。 这个称谓让陆东深听着十分顺耳,抿唇浅笑,满意地“嗯”了声,“既然是同学会,你也不能没有表示。这样,你选聚会地址,国内国外都可以,产生的一切费用我来掏。”“不用。”夏昼听闻这话心里高兴,拉过他的手把玩,“有做东的同学,咱们只管参加就行,别弄得太显摆了,我那些个中学同学虽不及我在国外留学时同学发展的好,但也算是或事业小有成就或嫁得不错,各个也都清傲得很,我就不给他们添堵了。” 陆东深挑眉看着她,似笑非笑。 夏昼迎上他的目光,“他们这次找上我,一是想证实网上传言是否真实,二是想瞅瞅我身边的良人什么样。同学会,说好听的那叫祭奠青春,说不好听的就是暗自攀比。” 陆东深将她的手拉下来,圈住她的腰,“囡囡,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她说的话他是赞同的,同学聚会这种事只有到了五六十岁的时候才纯粹,现在像她这个年龄,关系好的同学平日里就频频来往了,哪还用得着大张旗鼓?不过就是各自怀揣目的罢了。 她是个玲玲剔透的姑娘,早就看透了这点所以从不参加这种聚会,这次一反常态,肯定是有她的目的。 夏昼靠在他身上,想想就乐,“这次啊,是老天爷都在帮我呢。”然后开始耍赖,“我不管啊,就当你答应了。” 陆东深早就知道打从那声“未婚夫”开始,自己就被她带沟里了,轻叹一声,没说话,但态度明显是答应了。 夏昼见状忍不住笑,“你别紧张,没参加过同学会吗?”“算是几个要好的老同学聚会吧。”陆东深道,“其中就有杨远,你知道的。我跟他同学的时日最长,从读本攻硕再到念博,除了他还有几个谈得来的同学,如今也算是生意合作上的伙伴,想想上次聚会应该是加拿大,我们包下来一个岛,很安静。”陆东深是个学霸这件事她早就知道,耶鲁大学的高材生,能跟他做同学的后来又有生意往来的不难想都是非富即贵,但她也没什么好自卑的,她所在的艺术院校在国际排名也很靠前,算是能跟陆东深旗鼓相当。她像是树懒似的黏在他身上,喃喃,“想想还是在学校的时候最有意思,那时候我比其他留学生打的工要轻松很多,拉斐尔夫人是我公寓的房东,她住在另一个城市,又上了年龄不方便来回跑,所以我就帮她看房子,这样租金也就免了。说实在的,拉斐尔夫人找上我是她的幸运,公寓可老了,我刚住进去的时候屋顶还漏雨,愣是被我修好了,还有老旧的管道、地板等等,你也知道在国外人工费多贵啊,所以都是我自己动手的,后来就越住越舒服。我上次跟同学的聚会还是我决定回国,大家为我送行,就在我的公寓里,一群人开派对热闹极了。”陆东深很少听她说起以前,见她眼里有光,心中动容,人人都把巫医的帽子扣她头上,董事局一次次逼着他将她辞退,就连杨远都质疑她进入天际的目的。他们都没看见过这样的夏昼,率真洒脱,在念及美好时又是百般留恋让人心疼。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像是夏昼这种性格的姑娘压根不属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商场,她怀念学生时代,留恋沧陵,哪怕是过往的奢贵在她眼里都是过往云烟,他就明白, 她属于天地间、属于江湖,她有着一颗自由流浪的心,却被困在套子里不能出来。 是他自私,硬是将一只野生的豹子圈起来当家猫来养,可放任她离开他身边可能吗?陆东深很清楚,不可能。他宁可给她造一片森林和天空,也不允许她离开他半步。 浴室门打开的时候,夏昼朝里面探了脑袋。 陆东深刚冲完澡,只身上下就围了条浴巾,性感的人鱼线若隐若现的。他站在镜子前,抚了一片氤氲,恰好瞧见夏昼的身影闪过。 很快,夏昼又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陆东深对着镜子浅笑,问她,“怎么了?” 夏昼顶着一头湿发进来,问他,“我的那些护肤品跟你的格格不入,看见了吗?” “嗯。”陆东深将她拉过来,扯过干毛巾给她擦了擦发脚。 “你能适应吗?”夏昼看着镜子里的男人问。 陆东深的手大,一条毛巾盖她头上一胡噜几乎将她揉得地动山摇的,“不适应也得适应,从进了屋子到现在,我的眼睛都快练出来了,麻木了。” 夏昼抬手揭开毛巾,一脑袋头发乱糟糟的,反手抱住他,“你可真好。放心,我发誓我不会让你太难受的,尽量保持整洁干净,咱俩尽量都往正常人的标准线上走。” 怀中软玉,自然带香,惹得陆东深有些把持不住,低头就咬了她一口,“说谁不正常?” 夏昼笑着缩脖。 陆东深将她转过去背对着他,拿过吹风机,风力开得适中,体贴地给她吹头发,夏昼盯着镜子里男人健硕的肌理,取笑,“不容易啊,我还以为你会兽性大发。” “不着急。”陆东深笑得有点坏,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美食要慢慢享用才有意思,就像是狼要吃兔子,先哄着兔子把自己洗干净了、毛晾干了,然后再一口吞了。” 夏昼用胳膊肘怼了他腹肌一下,引得他爽朗大笑。 头发在他手指间慢慢吹干,长得很快,原是个假小子,现在头发也长了不少,能都拢住扎起了,他说,“这次留长别再剪了。” 夏昼觉得他有长发情结,笑着“嗯”了声。稍许,问了件事,“听说邰国强去了趟亲王府后就住院了?” 陆东深也没奇怪她知道这件事,点了下头。他接到电话的时候也是纳闷,后来得知邰国强竟私下跑去了亲王府,出了亲王府就一头栽倒,司机将他送到了医院。 “心脏机能受损,暂时是脱离危险,但还在重症室观察。” 夏昼看着镜子,“所以我刚才说,这次是老天在帮我们,只不过,我真没想到邰国强终究没逃过这一劫。” 陆东深手里动作一停,将吹风机搁置一旁,转过她的身子,“你到底想干什么?”“东深,现在亲王府的项目已经落在饶尊手里了,这么一来我做什么都不会忌讳,他不是能得瑟吗?不是想让我过去求他吗?”夏昼冷笑,“我会让他哭着来求我,让他后悔接手亲王府!” 陆东深打量着她,不语。“之前我退让是因为继续查下去会给你招来更大的麻烦,现在情况不同了。”她道,“邰国强住院对我来说就是个契机,也恰好饶尊那个败家子接手了亲王府,再加上这次的同学会……”说到这,她搂紧陆东深的脖子,笑得奸诈,“唱戏谁不会啊?这次,我给他们唱场大戏。” 第215章 我是她未婚夫 网络的风向标起了变化。 一则则重磅的明星性丑闻事件被放到了网上,牵连了几名当今红极一时的一线大咖,一时间多少冲淡了商川坠台、吴重回魂的发酵话题。 而那些仍旧执着于要为商川讨说法的粉丝们骇然发现,即使他们再想发帖长篇大论,上一秒搁到网上下一秒就被删除,背后有股力量在禁言。 一时间反抗的情绪只能在微信朋友圈或私人微博中发泄,有影响力的大v们全都被禁了。 不难看出饶尊手段劲辣,背后的人脉资源又是四通发达,一方面想桃代李僵,一方面又铁腕压下不利言论。与此同时,华力的工程队在亲王府那一带如火如荼,又很快召开了媒体见面会,市政领导参加了此次见面会,政商两界其乐融融,这与天际因为亲王府一事声誉受损并影响陆门在国际上的股价现状大相径庭。 在强制压下,不利的舆论似乎少了些。 可刚平静没两天,突然有人爆出邰国强住院一事,并强调住院前是因为夜闯亲王府。长盛集团在这次亲王府项目上栽了个跟头,所以一直以来关于邰国强的行踪都处于保密状态,尤其是这次住院。可一经网络曝光,关于吴重的话题又被炒热,这一次不但是商川的粉丝,就连普通网友们都开始质疑邰国强的入院是否是现世报。 而这个话题的苗头饶尊还没来得及扑灭,紧跟着又一消息爆出:原本是打算入殓的商川尸体不翼而飞! 震惊整个网络圈。 人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就如茶余饭后地蔓延,都是些细碎支语,纵使再费心禁言都无济于事。 当然,警方第一时间出面辟谣,声称商川尸体不是丢失,而是被家属签领。 可民众们更喜欢锦上添花的东西,例如,吴重借尸还魂一说。华力好不容易压下的舆论再次重提,而且这次跟之前不同,之前是有组织地进行完整帖的发送,现在变成了讨论,几乎是全民众的讨论。帖子好控,但悠悠之口又怎能堵得过来? 就在网络再起烽烟时,夏昼已经打扮得美美的去参加同学会了。 陆东深虽从早忙到晚,但到了约定时间还是信守承诺地出现在夏昼面前,只是一身衬衫西裤让她不爽,将一早就备好的休闲装扔给他。陆东深休闲装不算太多,这源于他没什么休闲场合能换掉西装革履,认识夏昼之前,他仅有休闲装是用来打高尔夫的,但球场之上谈的也是生意,认识夏昼之后,他那几身休闲装就成了偶尔陪她逛街购物走超市的战服。夏昼给他选了一身特别平易近人的装束,白t恤牛仔裤,陆东深人高马大,骨架子极好,这么简单的搭配落在他身上却是格外养眼,夏昼啧啧称赞:陆家儿郎骨子里的贵气真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陆东深穿得不大舒服,提出质疑,“不是参加晚宴吗?这么穿太随便了。” 夏昼借着给他归置衣角的空档摸了他的胸大肌一把,结实的手感让她心神摇曳的。“你知道在国内除了像是你们这种精英人士,还有哪些人穿西服打领带吗?” 陆东深摇头。 夏昼掰着手指头,“房地产销售、中介、还有冠冕堂皇的骗子。” 陆东深笑,“挺好,我就是销售起家的。”伸手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补上句,“而且,我也成功骗得美人在怀了。” 夏昼黏在他怀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是打算跟你情侣装的,你是穿还是不穿?” 陆东深眉开眼笑,“穿。” 事实上,当陆东深跟着夏昼到了聚会地点,他才明白当他说出“晚宴”二字后夏昼诡异笑容背后的含义。 聚会地点选了处京城数一数二的馆子,以地道的涮锅为主,馆子上方悬着块乾隆爷亲笔题词的匾额,堪称老字号。老北京人喜欢这地儿,后来随着08年奥运“北京欢迎您”的口号一出,外地人蜂拥而至,这老字号也开始了不断扩建,占据二环内最得天独厚的方位,足足有三层楼的面积,打远一瞧就是雕梁画栋的很是张扬。 陆东深终于明白夏昼的用心良苦,如若穿着一身西装革履到这种地界,的确是傻缺。正是饭口,用餐的人多,排队的人更多。一进去就能闻到牛羊肉飘香,一楼散座,二楼卡座,三楼包厢。陆东深对大夏天吃火锅这种事十分不理解,夏昼为他普及:吃顿热火朝天的火锅,喝几杯冰镇啤酒,这才是夏天里的畅快淋漓。 陆东深惊悚地看着散座的客人,桌上炭锅冒气,中央空调呼呼直吹,他悄悄问夏昼,这里除了火锅还能吃什么? 只有火锅,夏昼笑眯眯地挽上他的胳膊说,陆公子,你也该体验人间烟火了。 推开包厢的门,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包厢很大,加大的圆桌摆了两张,目视有二十多人,桌上下锅子的菜肉摆了整齐,就差上锅,桌子中间一大窟窿。夏昼是最后到,一进来大家都瞧见了她,纷纷上前打招呼,有高分贝的女同学热情洋溢,甚至上前拥抱,一口一个宝贝地叫,然后眼珠子落在她身边的陆东深,“这位是? “桌上一多半都是女同学,自然都把注意力放在陆东深身上,夏昼快速环视包厢一圈,饭桌上还真有西装革履的男士,人模人样的看着挺精英,但品相照比陆东深是差了不少。 心中暗叹,人比人可真是比死人。 夏昼刚要隆重介绍陆东深,他便四两拨千斤地回了句,“我是她未婚夫,大家幸会。” 饭桌上一阵惊呼。 夏昼抿唇浅笑,也不过多介绍了。 等落座后,有女同学嬉笑,“亲爱的,行啊你,不动声色就要结婚了,还吊上这么一位优质男。” 夏昼偏头瞅了一眼陆东深,“老天抬爱呗。” 陆东深只是浅笑,不说话。桌上的气氛发生了变化,夏昼没来之前,大家围着彼此带来的家属侃侃而谈,夏昼来了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他俩身上了,尤其是陆东深,明明坐的不是主位,但身形挺拔俊朗,骨子里透出的气势就压了在座所有男士一头,让人忍不住去打量去关注。 第216章 能给我们开绿灯吗 这次同学会攒局的是夏昼的班长,姓沈,生得白净戴着金边眼镜很是斯文,在座的同学们仍旧亲切地称他为沈班,毕业后考了公务员入了市政大厅出入境工作,年纪轻轻也是很有前途。 许是受工作环境的影响,说话多少带点官腔,可对夏昼很热忱,见她来了马上招呼服务生上锅子。杨副班从医,自小学舞蹈的缘故,周身有着一股子傲,带了家属。 她对夏昼嬉笑,又含沙射影的,“还是咱们沈班最疼夏夏,必须得等着夏夏来了才开席呢。” 当着陆东深的面,有点挑衅的意思,其他同学只是笑笑跟着打岔,没像杨副班那么明显。夏昼挎过陆东深的胳膊,笑道,“你知道吗,我们这位沈班啊打小就有英雄情结喜欢照顾弱小,我初中的时候个子矮啊,他就总帮我擦黑板,但他那时候个头也不高,所以每次擦黑板就一蹦一蹦的,逗死了。我们人人都喜欢沈班,尤其是杨副班,每次见他帮着别的女同学干活都气得哭鼻子呢。” 一句话又给顶回去了,杨副班脸色不大好看,连同坐在她身边的家属。陆东深早就习惯夏昼的伶牙俐齿,伸手捏了她鼻子,笑道,“原来是被从小就照顾惯了的。”话毕目光环视在座,嘴角上扬,“囡囡现在脾气大着呢,稍不顺心就给我甩脸子瞧。”说着,又转手揉了揉夏昼的脑袋。 “囡囡?”有女同学嬉笑,“夏夏你好福气,被……”她看了一眼陆东深,“您贵姓啊?” 陆东深含笑道,“免贵姓陆。” “被陆先生当女儿来宠呢。”说话的女同学就是刚刚熊抱夏昼的那位,嗓门大,但一看就是爽快人。夏昼笑着给陆东深介绍,“她是我们班的学委,超级学霸,在休斯顿大学拿了双学士学位,我们都叫她眼镜王,初中的时候属她戴的眼镜框最大。”头一偏目光落在她身边看上去不大起眼的男士,“眼镜王,你男朋友?” 眼镜王笑哈哈的,“是啊是啊,你叫他大卫就行,是理财顾问,你有闲钱记得找大卫啊。” 之前估摸着大家都相互介绍过了,所以大卫朝着夏昼和陆东深点了下头,说了句幸会。锅子端上来了,是加大了的老式炭锅,两桌子人看着直惊呼,服务生一身中式服装,胳膊上搭了条白褡裢,京腔十足,为诸位介绍了一番。等服务生离开后,沈班看向夏昼说,“听说你在国外待了不少年,念这口了吧?今天点的可都是地地道道下进锅子里好吃的东西。” 说到这又看向陆东深,“只是不知道陆先生能不能吃得惯这些。” 陆东深面带微笑,“客随主便。” 锅子等开的时候,沈班开始针对陆东深“盘问”了,“陆先生在哪高就呢?” 陆东深温文尔雅,“高就谈不上,目前从事酒店餐饮行业。” “是打工还是?” 陆东深唇角藏笑,转头看向夏昼,“算是……管理层吧?” 夏昼轻咳两声忍笑,点头,“嗯,严格来看你算是管理层。” “哦,那也挺不容易,酒店餐饮这行竞争很激烈啊,不好做。”沈班误解了两人的意思,又笑看夏昼,“早知道你有这资源,咱们同学聚会搁到陆先生上班的地儿啊。”杨副班道,“沈班你这就不对了,人家是打工赚钱的,你招呼着一帮人过去这不明显要人开绿灯吗?收你钱吧,夏夏的面子过不去,不收你钱吧,人家又没法跟老板交代, 这不为难人吗?“盯着夏昼补了句,”是吧,夏夏?” 夏昼用胳膊怼了一下陆东深,笑问他,“哎,能给我们开绿灯吗?” 陆东深纵容她的纯心故意,温柔道,“既然是你的同学,当然可以。” “哎呀,夏夏,你好幸福啊。”眼镜王一脸羡慕。 其他同学也是随声附和的。 沈班指了指咕咕而开的锅子,道,“大家边吃边聊吧。”初中班不像大学,大家几乎都是本地人,虽说多年后天南海北的哪都有,但对家乡的味道还是执着,老北京炭锅就是承载了这些人的学生时代的记忆,热气氤氲间全都是熟悉的香气。一群人大呼小喝的,啤酒瓶子挨个传,久别重逢的同学,还有跟大家很快混熟的家属,聊什么的都有,又提到一位王姓的同学,夏昼问及为什么没见他人影,杨副班一脸不屑,“咱班就出了他那么一个跑八卦的,谁愿意搭理他?做什么不好啊?去年我还让我老公帮他介绍工作呢,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 lt;/divgt; lt;/divgt; 第105节 杨副班的老公姓周,是做会计的,所在公司是四大会计事务所之一,说起话来自然腰杆子硬,“人各有志,像我们这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沈班冷哼一声,看向夏昼又轻言细语了,“别听杨副班瞎说,他给我打电话了,说今天得空了就过来。但你也知道他的性格,最爱凑热闹,像是今天这场合肯定要到。” 夏昼点点头,又凑近陆东深,咬着耳语,“还说别人八卦呢,这一桌子十有八九都是八婆。” 陆东深忍不住笑了。两人落在旁人眼里就是恩爱黏糊,看得周遭眼睛都红。果不其然,正如夏昼分析的,大家说来说去又绕回他俩身上,谈及夏昼目前从事的气味行业,好奇的人多,故意引话的人更多。夏昼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本事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渐渐地,一屋子的人都听她在扒瞎。陆东深始终不语,旁人听得目瞪口呆连连称奇时,他只是含笑,然后不动声色地用公筷夹好菜,再换成自己的筷子把烫好的肉、菜夹她盘里。 她就没心没肺地边吃边聊,然后还不忘提醒他,我不要这个,要嫩牛肉、想吃杏鲍菇、嗯……鸡腿蘑吧…… 陆东深耐性十足,有求必应,她说什么他都答好,然后夹到她面前。这些自然而然的动作看在男同学眼里可能不觉得什么,但女同学敏感,哪怕是眼镜王那种粗线条的姑娘都忍不住开口,“俊男靓女坐在一起就是养眼啊,不过陆先生,您一口都不吃吗?” 第217章 有眼不识泰山 经过眼镜王这么一说大家才都反应过来,从锅子开了到现在,陆东深除了跟大家喝了几口酒外,一口都没吃火锅,面前的盘子干干净净的,连蘸料都还是整齐地摆在那不曾动过。 沈班瞧见后奇怪地问,“陆先生是吃过来的吗?” 夏昼转头看了一眼陆东深,忍不住笑了。陆东深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跟大家说,“是,我早饭吃得晚,大家随意,不用管我。” “是啊,他专门为我服务就行了,大家吃吧吃吧。”夏昼四两拨千斤。 听得其他女同学又是一阵羡慕,“夏夏,你的命可真好。” 只有杨副班没附和,眼睛一斜瞪了一眼身边人,身边人马上会意,也给她夹了一块肉。 一场同学会,不但是同学间相互较量,就连家属都不甘示弱,在为杨副班夹完肉后,会计男开始反扑了,目标自然是陆东深。“陆先生上班的酒店规模大吗?一些小来小去的酒店还好,大型的酒店那叫一个麻烦,我们组之前接手过一家七星级酒店,财务做得那叫一个乱遭,在我们专业人士眼里那就叫做瞎扯淡。”看似询问陆东深,实则压根没给他时间开口,明显是在彰显自己的优势。等他喋喋不休完毕后,陆东深给夏昼夹了一筷子菜后,拿过湿纸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哦?周先生接手过哪家酒店?” “我们接手的可是国际酒店,wh,当时听说那家酒店有意进军中国,但后来就没消息了。”会计男笑道,“估计是折在策略上吧。”陆东深笑了,放下湿纸巾,“wh是北美老牌星级酒店品牌了,前两年的确有进军中国的打算。但国内市场复杂,本土企业也有地头蛇精神,所以暂缓驻华计划,又结合国内情势成立全新子品牌作了前哨。至于周先生刚才说的财务问题,我倒是听到了不一样的版本。” 会计男挑眉,“陆先生听说了什么?” 所有人都瞧着陆东深。他道,“当时wh的确委托四大会计事务所其中的一所做审计业务,但估计是该事务所临时抽调的项目组资质不够,所以没过多久wh就撤回了委托,也是考虑到会计事务所的延时性和良莠不齐,所以wh在成立新品牌不久后就高薪招揽了kpmg、普华永道、德勤等全球五大事务所的精英人士成立自己的会计中心部,专为自家品牌服务。” 说到这,他笑,“没想到周先生就是当年那个项目组的,很可惜。” 会计男闻言后脸面挂不住了,陆东深的话在座的都能听明白,有人已经偷着笑了。杨副班马上打圆场,“哎,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现在我们家老周不是学徒了,自己带项目。”又笑看着陆东深,“就不知道陆先生所在酒店的规模,如果能够上四大事务所,可以找我们家老周。” 陆东深不紧不慢,“很抱歉,我们有自己的专业组。” 杨副班一愣,会计男想找回面子,清清嗓子道,“也是,一般规模的酒店用自己的会计就够了,选会计事务所太大材小用了。” 陆东深笑而不语。 夏昼碰了碰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空盘,陆东深嘴角笑容扩大,“想吃什么?” “嗯……毛肚吧。”夏昼说,“煮毛肚的时间不能过长,七上八下啊。” 陆东深一挑眉。 夏昼抬手上下一比划,“七上八下。” 陆东深恍悟,“好。” 逗得其他女同学哈哈大笑,“陆先生怎么像是没吃过火锅似的?” 没等陆东深开口,夏昼就替他为大家解惑,“大家见笑啊,他是个香蕉人,国内美食他得慢慢适应。”其实大家从他说话的方式和发音也能听出一二,沈班是走仕途的人,眼睛自然不白长,打从刚照面他就觉得这陆东深身上有不同于常人的气质,经过一番谈话,他觉得此人更不简单,就问,“我们还一直不知道陆先生在哪家酒店呢。” 陆东深将烫好的毛肚夹给夏昼,回得简单,“天际。” “天际?”有人惊呼,“就是前阵子在亲王府项目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天际?夏夏,你也在天际上班吧?这么说你俩是同事啊?” 其他人也是好奇。 这时,一直没做声响的大卫开口了,迟疑,“难道您是……天际集团总经理陆东深先生?” 他之所以默不作声是在观察,从见着陆东深觉得眼熟到后来他提到酒店业行情,直到他爆出天际,大卫才敢把他跟陆东深联系到一块。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陆东深,包括沈班,唯独夏昼,闷头吃东西。 陆东深给她夹菜的动作没停,也没觉得是件多么大不了的事,说,“是。” 席上倒吸气的声音,开始了骚动。大卫一怔,反应过来后马上起身,绕到陆东深身边,伸手,“陆先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幸会幸会,哦,我之前还跟您的助理联系过,但您贵人事多,肯定也不知道这件事。” 陆东深放下筷子,没起身,伸手相握。“那时候也是我不自量力,想着能接下陆先生的项目那再好不好了。”看得出大卫也是有礼节的人,虽恭敬但不谄媚,笑道,“但后来才知道陆先生的资金都通过陆门专业人员打理,那都是国际一顶一的理财顾问,所以我就不敢再班门弄斧了。” 陆东深浅笑,“来日方长。” “好好好。” 大卫道出了天际,道出了陆门,引得餐桌上一阵阵的惊叹。如果没有商川事件,大家也许只知天际不知陆门,毕竟这几年天际在国内发展的动静不小,除了天际实业下的地产、商超和住宅外,天际酒店就像是匹自带主角光环的黑马似的杀出重围,并在诸多国际酒店品牌林立的一线城市站稳脚跟发展迅速。而陆门,那个似乎与中国很遥远的陆门,就像是永远活在传说中的圣地,虽说旗下的产业盘根错节,投资的范围更像是蜘蛛网似的密集,但旗下太多知名产业都以独立名为主,很少扣上陆门的帽子,所以除非是圈内人或对商业感兴趣的人才会去关注,平常老百姓不会那么追述根源。如陆东深刚刚所提及的wh酒店,那就是很早年由陆门全资收购的品牌,在收购前wh已是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品牌,在北美的知名度足够,但经营者缺乏管理意识和运营经验,所以导致老品牌面临资金短缺的局面。 第218章 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陆门收购后保留了wh的品牌名称,投入大量资金进行品牌重塑,一度成为北美最赚钱的酒店之一,而那个时期陆东深就任wh总经理,为wh赚了个钵满盆丰。为此, wh的确有入驻中国市场的打算,后来经过市场调研后决定在大中华区成立天际作为wh的子品牌,如此会更好地跟中国市场进行有效沟通。 而在天际实业集团总经理的人选上,陆门最初选择了有着丰富酒店管理经验的王董,可因沧陵一事,最后调任了正打算对生物制药放手一搏的陆东深。 像是这种七拐八绕的产业,陆门旗下不少。所以,商川一事将天际实业的情况报道个透彻,也连带的将它背后站在神坛上的陆门也牵连了。 可虽是如此,一个航母般的集团副总、天际的总经理赫然出现在这张桌子上,着实让人受宠若惊,哪怕遭受过非议。而会计男也想到了这点,顿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和尴尬。天际实业其实是他们会计事务所始终想要争取来的客户,但都听说天际实业的负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怕是在这次的纷争中也不曾频频跟媒体互动,正面照更是少之又少。 没想到,眼前这个不动声色就能将人说得丢盔弃甲的人竟是陆东深。 桌上热闹起来了。 那些之前摆架子的、看热闹的都沸腾了,餐桌上毕竟有些刚刚从商的同学或家属,全都端着杯子过来给陆东深敬酒,一时间陆东深身边围满了人。会计男没动,脸色很僵地看着眼前的热闹,在不知陆东深身份前已经把话给说死了,就算他再殷勤也无济于事,杨副班也没动,脸上一阵阵抽搐,然后狠狠瞪了会计男一眼。 还有沈班,他没像其他人似的做得那么明显,嘴脸转换之快让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他在等机会,也保持着端铁饭碗人的矜持。 最后是夏昼受不了了,把每一个敬酒的同学都往外推,“差不多行了啊,今天是同学会又不是商务宴请的,干嘛啊这都是?” 沈班也忙帮腔,“对啊,大家的热情陆总都领了啊,赶紧回去坐着吧,真要是有什么合作散了会后大家再聊。” 有的同学散了,有的同学压根就装听不见,非得要敬上一杯酒才算完。夏昼是知道陆东深的,敬酒不过三杯,除非是他自己愿意喝,心想着他哪会如你们的愿?果不其然,陆东深并不买账,满上一杯后起身跟围了一圈的同学示意一下,“这杯我干了,大家随意。” 一杯酒就把所有人打发了。 众人嚷嚷着不合理,夏昼闷头偷笑,想他陆东深是久经应酬的老手,对付这些人还不是手拿把掐?又听见有女同学在娇嗔,“陆总如果不喝了这杯就是不给人家面子。” 酒杯刚递上就被夏昼顺势给截过去了,笑着调侃,“他是我未婚夫,给你面子像话吗?” 女同学伸手捶了她一下,“死相吧,你以为你长了张漂亮的皮囊我就不忍心灌你啊?” 夏昼乐了,“你不怕我醉了占你便宜啊?” 你来我往,众人说笑间包房的门就开了,闯进来一男子的声音,“我没来就开席,太过分了同学们!”是那位王姓同学,叫王传,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娱媒记者,许多明星爆料、奇闻八卦都是他一手操作,被圈内人称作“王扒皮”。长得倒是清朗,穿得随意,斜挎着个黑包, 许是赶着来的,一脑袋汗。 众人纷纷拿他取笑,尤其是杨副班一下子来劲了,说他瘦了太多,是不是天天翻人明星垃圾堆累得之类的话。 王传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地跟她瞎贫,看到夏昼后更是兴奋,隔着人影就跟她打招呼,“夏夏!我可见着你这个大名人了,快让我抱抱!” 眼镜王拍了他一巴掌,“瞎说什么呢,人夏夏的未婚夫还在呢,小心把你撕吧撕吧撇外面去,明天就出头版头条,叫知名娱记口无遮拦遭毒杀!”“夏夏要结婚了?你——”王传的话说到一半就瞧见了陆东深,怔楞了好半天,突然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冲过来,一把握住陆东深的手,语无伦次的,“陆总?是陆总吧!您、您好,我叫王传,我、我在一次记者见面会上见过您,只可惜离得有点远,今天终于近距离看见活的了……” “王传你怎么说话呢?我家老陆之前一直不喘气呗?”夏昼可心疼陆东深的手,忙从王传的手里拯救出来,那么修长好看的手被人捏来捏去的,她都要收费了。 “两位好事近了吧?”王传不敢跟夏昼太随便了,笑道,“早就听说陆总很紧要自己的女朋友,原来真是我们的夏姑娘啊。” 网上沸沸扬扬,有人也八卦了天际巫医跟天际总经理关系匪浅,甚至传闻在浪尖的时候还有赫赫商界战神被女人迷了心惑了眼一说。 在座的也都是看过网上传言的,之前没把陆东深跟天际总经理联系在一起,而王传说话直接,他本来就是媒体出身,挖消息听八卦是他的本职工作。 陆东深没什么好避讳的,揽过夏昼的细腰,含笑看她,“这话还得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听得夏昼心脏砰砰直跳,耳根子都有点发烫。眼镜王在旁起哄,“这么好的男人你可别错过啊,咱们这些个女同学里好多单身的呢,你不要别人都抢着扑。” 夏昼笑哼哼的,“谁敢扑个试试,我把她撕成鱿鱼丝。” 王传见缝插针,忙摘了个空杯子倒酒,“咱说好了啊,二位婚礼的时候一定要请上我,陆总,赏脸喝一杯呗。” “哎,王传,陆总喝酒有节制,人凭什么要赏你的脸?”有人笑道。王传那也是长袖善舞的老油条,能浸泡媒体圈这么久那也不是等闲之辈,高声道,“陆总不喝的话,那这杯酒我就只能敬夏夏同学了,一杯不喝我就敬一杯,十杯不喝我就敬十杯。” 第219章 招魂 夏昼哪会怂他?双臂一交叉环于胸前,十分潇洒,“听这语气是想把我灌醉啊?难点。” “来,试试呗?”王传果真是老油条,立刻举杯子。借着同学之情耍着赖皮,还让人不好说什么,其他同学想这么做也倒是不敢,唯独就等着王传开了先例,他们好趁着酒劲跟陆东深套套近乎。但都忽略了夏昼,这几年她在沧陵那是练就了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的本事,正要赤膊上阵,酒杯就被陆东深夺了过来。 “逞什么能?”他低语,自然是不舍得让她顶酒,便跟王传干了一杯。 其他人见状心里就有底了,跃跃欲试,于是,递到夏昼跟前的酒杯都一一被陆东深截下,生生喝了好几瓶啤酒。 沈班招呼着,“别只顾着喝酒啊,大家吃菜、吃菜。” 王传紧挨着陆东深,扫了一眼桌子,“呦,这是不符合陆总的胃口啊?菜单拿来咱再点些别的,陆总看看想吃什么?”先是劝酒,现在是劝吃,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夏昼瞧见了陆东深的为难,一拍他的胳膊,“哎呀,你十点不是还有视频会议要开吗?”看了一眼时间,“赶到公司也差不多了。”陆东深会意,故作恍悟,忙起身跟大家道歉,众人遗憾,尤其是王传死活不想陆东深走,毕竟这么条大鳄摆在眼前,那得有多少料可以挖?而其他人想要借酒拉近关系、 从他手缝里拉点生意的念头也泡汤。 临走的时候陆东深问夏昼,“你的手机是不是在我车上?” 夏昼这才发现自己没带包上来,陆东深道了句糊涂蛋,把自己的手机推到她跟前,叮嘱,“快散的时候打给我,我如果过不来就让司机接你。” “好。”夏昼笑得绵软。 等陆东深离开后,诸多女同学羡慕,“他可真心疼你啊,就这么把自己手机给你,也不怕你发现点什么隐私,哎,你平时看他手机吗?” 地下停车库安静。 陆东深一路下了电梯,揉着发疼的额角回到车上。耳边的聒噪渐渐散去,他没启动车子,伸手开了音乐。 是首交响乐,有气势磅礴,也有绵绵柔长,音符如水,恰似万里星河,这曲子是陆家老幺陆南深作的。 陆南深,天生天养的音乐奇才,认乐谱比认字还要早,三岁的时候曲子听过一遍就不忘,一首陌生的谱子从头看过一遍抬手就能弹。 他最小的弟弟,陆家人的骄傲。 也是陆门之中唯一一个不受争议的后辈,许是他远离商界,许是他本身就遭人喜爱。 当时把这首曲子做好送给他的时候,南深一脸很酷,说,哥,你车里别放其他音乐啊,侮辱我的音乐,这可是我花了两晚上做出来的曲子。 他好笑地说,才花了两个晚上做出来的曲子你拿给我听?当你哥试验品是吧? lt;/divgt; lt;/divgt; 第106节 南深不可一世,我花了两晚上做出来的作品,别人花两年都做不出来。 陆东深向来喜欢南深的自信,当然,源于他的实力。 夏昼的小包静静地扔在副驾上。就是个简单的亚麻袋子,据她自己说是某天瞎逛的时候路过个蛋糕店做活动送的。想他家里的衣帽间里放了数不清的名牌包,今儿出门她可着省事儿,竟就扯了这么个布袋子出来了。手机和钱包放在袋子里,陆东深拿了出来。在一起这么久,他极少碰触她的隐私,如钱包,如手机。钱包里花花绿绿的,贴着各种小玩意,陆东深看了忍不住笑,夹着一张合照,两男两女。 他都认得。 卫薄宗、季菲,夏昼靠着个眉星目朗的男人肩上,是左时。 陆东深不嫉妒是假的。 钱包里的钱不多,用夏昼的话说就是,现在谁还带钱包啊,都手机支付了。但陆东深还是习惯银行卡或现金,掏出自己的钱包,大钞一股脑地装进她的钱包里。 手机没有密码,点开,她设了他的照片做屏保,是张裸着上半身躺在床上睡觉的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陆东深哑然失笑,也只有她这么大的胆子了。 快速地拟了条微信发过去,他微微放低车座,养神休息。 这厢,夏昼在包厢里吹得天花乱坠,给同学们讲述各类有关气味的奇闻轶事,不管是她亲身经历还是道听途说,统统都揽到了自己曾经的光辉岁月里。 听得大家伙都忘了吃火锅了。 王传忍不住问她,“你的意思是,你能为商川招魂?” 夏昼刚要开口,手机在她手旁震了一下,拿起一看是陆东深发来的微信:我在车里等你。 笑了笑,回答了王传的话。“当然,我能驱邪自然也能招魂。”夏昼拍着桌子,十足的大将之风,“《内传》中曾记载这样一种香,能使死者复活,乃灵异之香,非中原香料所能及,当为众草之首。说的就是返魂香。将返魂香可引见先灵,提取精粹便可招魂。返魂香在众多香典里反复被提及,到了汉武帝时期倒是换了个名字,叫做蘅芜香。话说李夫人死后武帝十分思念,一日李夫人来梦中与他相会,身携异香,武帝醒来时香气始终依附衣枕之间,足有月余不散,这一段在《拾遗记》中就有记载。”杨副班笑得有些不屑,“如果你说你能调款让人神魂颠倒的香水我相信,招魂?夏夏,你那么多年的书白念了?这世上哪有鬼魂?另外,你刚刚说的那些事乍一听是挺诡异的,但我认为都有科学可依。”夏昼往后一靠,似笑非笑,“难道你没听过科学的最高境界是神学吗?古往今来多少的科学家最后都归依了宗教?杨副班,你没见过的不代表它不存在,医学上有太多解释不了的难题,不是吗?”“你先别理她。”王传赶忙道。他就是紧追着商川这条线的,谁能挖到更多消息谁就能登头条,现在都是抢消息的时期,总算逮到一个近水楼台的机会,不管夏昼说什么, 对于他来说都是劲爆八卦。“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招魂法?” 第220章 他是爱江山更爱美人 “招魂仪式繁杂,说了你也不懂。”夏昼四两拨千斤,只捡重点的说,“老祖宗的话说就是,人死之后七天是回魂夜,所以商川的尸体需要停放到第七天,到了头七当晚,我自然有办法召回他的魂魄。当然,现在网上都说吴重是借尸还魂,不管到最后召回来的是谁的魂魄,都有利于问出真相。吴重和商川既然都是枉死,那魂魄不会轻易离开人世的。”照理说这话说的太玄乎,搁在现代人脑袋里是不大相信,但夏昼之前铺垫了好多诡异之事,已经把气氛托到那了,所以在座的女同学们听着这话都在瑟瑟发抖,开始了半信半疑。 王传追问,“可是商川的尸体不是丢了吗?虽说警方出来辟谣……” 夏昼笑着指了指自己。大家恍悟,尤其是王传,震惊地看着她,“在你那?” “当然。”夏昼不掩藏,“没了尸体我还怎么招魂?那尸体是介质呢。” “可你怎么保存尸体?”有女同学搓着胳膊问。 “简单啊,存放阴凉之处,然后尸体的嘴里含上我配的古方丸,能避免尸体腐化。”夏昼说到这,故意压低嗓音,“到时候只要守灵第七天,夜深人静,魂魄乍现。” 有女同学已经吓得惊叫了,眼镜王也是一哆嗦,“夏夏,你别说得这么吓人行吗?” “以前灵媒做的事都是这种,有什么好怕的。”夏昼顿了顿,“当然,万一招来的是吴重的魂魄,怨气肯定重,我得做好万全准备。” 王传听着眼睛都亮了,“我陪你一起守灵吧,万一遇上危险我还能保护你。” “你保护我?”夏昼笑了,一把抓起他的手腕,一个用力,疼得王传哇哇大叫,她松手,“还是算了吧,生人勿近。你都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那晚来的可是怨灵。” 王传龇牙咧嘴揉着手腕,“不能给我贴点符啥的?” “男人身上阳气重,会影响回魂。”夏昼一句话驳回。 王传怏怏。 有胆小的女同学问,“夏夏,你不怕吗?万一是恶灵多危险啊?我有个东北的亲戚,他们那边还流行跳大神呢,好像也是能招魂,听说可吓人了。” 夏昼跟她示意了手腕处的刺青,“我这只眼睛可大有来头,是早年入藏的时候特意纹的,转世活佛给开的光,恶灵见了都会避让三分。” “真的呀?”女同学们惊愕。杨副班要凑前看清楚,夏昼及时收回手腕,她是学医的,离近自然会发现端倪。杨副班没看清,嗤笑一声,“夏夏,你今天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没想到咱们同学之中竟出了个神婆。你倒不如操心一下自己的事,之前媒体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却把桩命案扣你头上,有这时间把自己洗白多好。”这话一出,同学们全都噤声了,察言观色。关于三年前的传言他们也是口口相传了,只是在桌上没好意思提,杨副班摆明了是因为会计男遭怼,所以将怨气撒在夏昼身上,直接戳了三年前的事,借此想打击夏昼的盛气。夏昼何等心理素质,想当年在沧陵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还差这点风言风语?不怒反笑,“如果三年我真杀了人,今天你们也看不见我坐在这。”说着,她身子微微前探,盯着杨副班,“你可千万别小瞧神婆,泰国都能养小鬼术,我怎么就不能招魂?正所谓夜路走多了会见鬼,像是你们做医生的不会次次都手术成功吧?你怎么能保证你值夜班的时候身后没跟着找你偿命的鬼魂?” 她眼睛里有妖异的光,似笑非笑时让杨副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有男同学忍不住了,问,“你这么折腾陆总乐意吗?他信这些?” “他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支持我就行。”夏昼故意将话说得气人,“他很疼我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不会阻止。” 会计男终于找到泄愤口,冷哼,“都说陆家儿郎不喜女色,看来传闻也不可尽信,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可惜了堂堂个天际总经理,竟相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你都恨不得给我扣个祸国殃民的帽子吧?”夏昼笑问。 会计男哼笑,“祸国殃民倒是不至于,但一个男人太痴迷于一个女人,以至于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势必会影响事业发展,甚至会毁了天际。” 夏昼眼睛一挑,笑看着杨副班,“看来你老公想得挺明白,杨副班你可要小心了。我家老陆不同,他是爱江山更爱美人。” 气得杨副班脸色发青。 吃吃喝喝近十点,终于散了局,有人喝得败兴,有人说得尽兴,前者诸如杨副班,后者是夏昼。 沈班执意要送夏昼回家,被她以司机已经在路上为由婉拒,末了,沈班大着舌头跟她说,夏夏啊,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吱声啊,你知道的,我…… 夏昼没让他说完,连连说好。 同学们各自散去,开车来的也叫了代驾。 等确定人都走光了,夏昼这才一路狂奔到地下停车场,思绪也如炸开的万花筒,肆意绚烂。 陆东深的车子停在最角落里,择的是处僻静地方,打远就瞧见车窗开着,陆东深的一条胳膊搭在外面,手上夹着烟。 想到数把小时他就在车上这么等着自己,夏昼心头涌上万般幸福,似暖流在血液中流窜。她快步上前,打开车门钻进车子里。 陆东深在通电话,用她的手机。停车场是声控灯,远远的尽头是昏暗,亮着的灯也不刺眼,透过前挡风玻璃落在他的眉心,是严肃凝重。 见她上了车,他将烟头掐了,换手拿了手机,腾出另只手拉过她的手有意无意把玩。夏昼没出声打扰,这个时间通电话,不用想也是陆门那头。 只听他说,“爸,厂房的问题在中国和印度解决最合适,尤其是中国……是,中国政府这边在严格控厂房的排污情况,但这不难处理,只要……” 那头打断他的话,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看得出,目前的情势对陆东深很不利。 第221章 因为他喜欢你 等通话结束后,陆东深将手机还给她,一改刚刚浓眉微蹙的模样,含笑问她,“聊得怎么样?” “一切都顺利。”夏昼凑近他,心疼地抚了抚他眉间的纹路,“你是不是傻呀?其实你真可以回公司或回家的,在这等这么长时间多累啊。” 席上她只是扯了个借口解救他,原想着让他放松放松,不成想他一直等到现在。 “累倒是不累,在车上当是醒酒了,散散火锅的味。”陆东深说到这摇头,“我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吃火锅,一群人在一个锅里搅来搅去。” 夏昼扑哧就乐了,“不是有公筷吗?” “问题就在这,明明有公筷大家却都不用,沾过各自口水的筷子直接下锅。”陆东深想想就受不了,甚至一阵阵反胃,这也是他打死都不吃火锅的原因。“所以啊,我给你买了粥,你晚上什么都没吃,又喝了那么多酒,胃哪能受得了?”夏昼将身旁的袋子拎到跟前,一份瘦肉粥加两小碟菜,清淡又有营养。“你吧也别太挑, 北方跟江浙一带不同,吃饭不习惯用公筷。” 陆东深没想到她会特意买了粥,还热着,闻着很有食欲,心中动容,见她拆了一次性餐具,又用湿纸巾反复擦了擦,便接过来道,“我自己来就行。” 口口声声嫌弃他有洁癖,但还是照顾了他的洁癖。 夏昼将餐盒逐一帮他打开,陆东深倒是说不上有多饿,但就是觉得这粥格外好喝,又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她张口吃下,笑道,“你不嫌我脏啊?” “瞎说,我怎么可能嫌你脏。” 夏昼笑得开心,蜷起双腿坐在副驾上看着他吃,“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不会自己先去觅食呀?”幸亏她有先见之明,要不然还得陪他满城转悠着找餐厅。 “懒得叫代驾,而且等你的这期间还处理了四通电话和五封公司邮件,时间也就过去了。”陆东深夹了一口小菜,觉得口感也不错,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口。 夏昼惊愕的看着他,要不要工作效率这么高啊,这让她情何以堪? “哦还有,你过不去的那关给你通过了。” “啊?啊!”她这才反应过来,拿过手机打开消消乐一看,兴奋,“真的啊,你怎么知道我玩这个?” “我又没瞎,这关你过了有两周吧?每天都恨不得把手机摔了。”陆东深取笑。 夏昼可没顾着不好意思,往前一倒,吸了口凉气,“你把我之前没满星的关卡全都重打了?” 关关三星,有四星的打到了四星,甚至连隐藏关卡都打到了满星,这什么计算能力? “我发现你玩游戏挺糊弄,有的就只有一星。”陆东深指出她的问题。 夏昼觉得有必要纠正他,“游戏而已,过关了就行呗,还非得满星啊?” “打不到满星还能叫过关?”陆东深提出质疑。 夏昼没跟他掰扯,对,他有强迫症,严重型的,参差不齐的星级排列会让他感到不舒服。心里倒是美极了,多了不少道具啊。“之后的关卡你帮我升级打怪啊。”“得寸进尺。”陆东深之前还从未玩过这种无聊的手机游戏,玩过之后才发现果真有够无聊。“说说你的计划吧,演了这么一大出戏,我猜想那个叫王传的人是你的目标吧? “”是也不是。“夏昼故作一脸的高深莫测,”王传在场当然是锦上添花,他是娱媒,不用多费口舌都能给我做免费宣传。但如果今天他没赶来也不要紧,在座的都是八婆,只要有适当的帖子一发出,她们肯定会煽风点火,到时候我这位巫医为商川招魂一事就会迅速传播,未来几天大家都会讨论这件事。” 陆东深无奈,几口喝完了粥,扣上了餐盒,“这种剑走偏锋的招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 夏昼帮他一起收拾,又给他递了水,“只有这样才能引出背后的那只狐狸。”“饶尊不会坐以待毙。”陆东深打开车门,将装好的垃圾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又站在那漱了口,回到车子里补上了句,“他在那片地上倾了不少财力进去,容不得你瞎胡闹。” “他肯定会气急败坏,但我也不怕他,不是还有你吗?” 她嘴巴甜,引得陆东深浅笑,揽过她的头吻了一下,“行,我听组织安排。” “那你得有心理准备,接下来会有人骂你被狐狸精迷了眼惑了心,会有人质疑你的能力,反正估计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夏昼黏着他说。 “我认了。”陆东深笑,“我就是被你迷了眼惑了心。” 夏昼眼里沁着蜜,偏头轻笑,“要陆先生承认自己贪恋女色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就要看这女色能不能讨我欢心,讨了,贪恋又何妨?” 夏昼主动吻了他的脸颊,“这样算是讨了吗?” “差点意思。”陆东深伸手掐她的腰,“留到回家。” 夏昼脸一红,推搡了他一下。他身上还有酒气,以往万一,换成她开车。 临出停车场时,陆东深问她,“一定要七天守灵?” 街灯晃了夏昼的眼,摇曳着圈圈涟漪,又像是光芒入眼,是坚定的亮,她点头,“对,必须守灵。” 陆东深思量片刻,问她,“需要我做什么?” 夏昼笑得有点鬼,陆东深看在眼里心里也就明镜了,这丫头不坏则已一坏惊人,不定又憋着什么坏招呢,关于这一点,倒是十足的江湖痞气了。 果不其然,她娇滴滴地叫了他一声,“深哥哥,你的作用可大了,这次让你做黄雀怎么样?” 陆东深转头看着她,微微眯眼,“有这么大的把握?” “放心。”夏昼腾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等着看我如何施展妖术让你见鬼吧。” 陆东深笑而不语,牵过她的手。车子上了正街,他才慢悠悠地开口,一派慵懒,“对了,以后别接触你们的沈班。” lt;/divgt; lt;/divgt; 第107节 “为什么?”“因为他喜欢你。” 第222章 那我就帮他一把 景泞这两天心神不定,做事也频频出错,干脆请了病假。 天际失了亲王府项目风雨飘摇,一场场董事会开下来,每一次陆东深都面带倦容,跟着他开会的总是杨远,以往是她陪着。 她总有种预感,陆东深怀疑她了。 出电梯的时候右眼跳了一下,她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该不会是,跳灾吧? 走廊隐约有烟草味,淡淡的,像是爪牙似的一点点绵延了呼吸,太过熟悉的烟草味让景泞心脏猛烈一缩。 陆起白站在走廊的尽头。发亮的月色落进玻璃窗,钢化扶手被映得银白一片。他就靠在扶手旁,听见动静后抬眼看过来。明明他是站在大片的月光处,可眼睛里还是宛若藏着一片深夜的海,不见底。 烟已过半,手指间的烟头隐隐光亮,算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亮点。 景泞僵在原地,呼吸渐渐急促,哪怕只是隔空对望她都能感到莫大压力。见他掐了烟头朝这边走过来,她的手指一紧,超市的袋子被攥得沙沙响。 “你怎么来了?”她语气里有警觉。 陆起白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购物袋,似笑非笑,“你想在走廊里跟我叙旧?不请我进门?” 景泞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不管是在国外还是国内,陆起白都从未登过她的住所,今天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她的心也跟着吊在半空。 “你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陆起白状似无奈叹气,“好吧。” 见他妥协她刚要松口气,下一秒他就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脸压了下来,左臂环紧她的腰。 她惊喘挣扎,他却用了力气,甚至狠咬了她的唇。她疼得钻心,又敏感发现电梯上方的数字在攀升。 有人上来了。 景泞生怕是同层的住户更是奋力挣扎,可奈不过陆起白的力气,他的吻汹涌如兽,最后她呜咽恳求用力点头,他这才放开她。 电梯门恰时开了,还真是同层的住户,跟她住隔壁,挺热情的一阿姨。一眼瞧见陆起白后笑着对景泞说,“是男朋友呀?” 景泞尴尬,本想说是同事,陆起白却温和含笑地跟胳膊阿姨打招呼,一反刚刚的阴鸷。 “小伙子长得真帅,个头也高,不错不错。” 等进了家门,景泞咬牙切齿,“陆起白,现在天际和江南春分了家,陆东深涉足生物制药的计划也被搁浅,你该得到的都得到了,目的也达成了,还想怎样?” 陆起白端详着她的脸,笑得不阴不阳的,“看来没生什么病。” 景泞一愣。 他过来只是想看她是否生病了?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阴晴不定如陆起白,哪会这么好心关心她? 果不其然,陆起白冷笑,伸手摩挲着她的脸,看似轻柔,可眼睛里丝毫温度都没有,“怎么?不忍心看着陆东深失势?景泞,你爬上我床的那一刻已经没资格心软了。” “闭嘴!”景泞难忍。 陆起白蓦地掐住她的脖子,手指一用力,眉色俱厉,“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 景泞这次没挣扎,她情愿他掐死自己算了。陆起白终究松了手,她脚一软瘫在地上,大口呼吸。 “我要回总部述职。”陆起白又恢复了平静,踱步到窗子前,燃了支烟,“你可以考虑一下替我工作,江南春我会交给你打理。” 景泞扶墙而起,盯着他,“我不会离开天际。”陆起白沉了嘴角,少许后,吸了口烟,吐出大团烟雾,“国内丢了亲王府项目得罪了政府,国外能源快被饶尊啃光了,生物制药这块蛋糕又没落进他的口袋了,董事局现在陆东深非常失望,收回他手中的经营权是早晚的事。景泞,别说我不疼你,你现在还能全身而退。” 景泞冷笑,“给你工作?我宁可没了工作也不会替你卖命。” “好,我也不逼你。”陆起白吞吐烟雾,微微眯眼,“你愿意留在陆东深身边也行,过两天我会交给你份资料,你向来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一股子寒钻进毛孔直灌心底深处,景泞胸口起伏,“你又想做什么?” “毕竟堂兄弟一场,我也不想看着陆东深太难堪,他一切的灾难全都是从认识夏昼开始,他不忍心甩掉那个包袱,那我就帮他一把。” 景泞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你想让陆东深彻底翻不了身?” “我喜欢你的聪明。”陆起白悠闲地靠在那,手一松,烟头落地,光亮的皮鞋轻轻一碾,“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这人不大喜欢留后患。” “我不会做!” “你会做的。”陆起白笑。 “我不想一错再错,陆起白,你别再逼我了!如果你真把我逼急了……” “把你逼急了又怎么样?”陆起白饶有兴致。 景泞眼睛里冒火,“我就跟你鱼死网破!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逍遥!” “跟我鱼死网破?景泞,话说得别太死,你以为我逼你就范就只有那些视频和照片?” 景泞手一哆嗦,“你什么意思?”陆起白踱步到照片墙旁,目光清冷地看着上面的一张张照片,有全家福、她的单人照,最多的是两人合照。他抬手摘掉一个相框,景泞一怔,紧跟着他就松了手,相框落地应声而碎。 “陆起白!”景泞快步上前。 陆起白弯腰,修长的手指拨开碎玻璃,捡出里面的照片。照片里一个巧笑盼兮的女孩子依偎着景泞,两人眉眼间相像。“听说你妹妹在剑桥快毕业了,长得挺漂亮,前途无量啊。”他笑得漫不经心,目光落在照片里的景泞,她笑得开心,这笑容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父母离异各自成家,只有你跟你妹妹相依为命。” 莫大的恐慌将景泞笼罩,“你别打我妹妹的主意!” 陆起白将打火机一揿,火苗跳窜,合照里女孩的脸就被烧了窟窿。“我搞不搞你妹妹,还得看你啊。” 景泞疯了,冲上前要去夺,“陆起白你个禽兽!” 陆起白将火机一扔,扣住她的肩膀就给她按在照片墙上,相框哗啦啦掉了一地。“所以你斗得过禽兽吗?”陆起白压下脸,几乎贴上她的唇,一字一句,“你要听话,否则,你身边的人都会因为你而遭殃。” 第223章 你敢娶小爷我就敢嫁 陆东深冲完澡后回了床上,伸手来捞夏昼。她汗津津的,始终没捣过来力气去冲澡,也十分聪明地婉拒了他的“好心”代劳。 瞧见陆东深的胳膊伸过来,一股子邪火就上来了,张嘴就咬了一口。他没甩开胳膊,任由她像是病猫似的撒野,反正不疼不痒的,此时此刻的她也没什么力气。 最后她还是老实落他怀里。陆东深习惯冲冷水澡,尤其是在痛快淋漓的事后,夏昼一直觉得这不算是个好习惯,但就像现在这么依偎他怀,贴着他,刚刚几乎都能灼烧了她的肌理温度微凉下来,正好舒缓她的皮肤。 心跳声入耳,力量结实,像是未曾退散的激情,绵延于心。 “以后喝了酒后别碰我。”夏昼阖着眼昏昏欲睡,喃喃抗议,任由他的大手轻抚。 白日温厚持重的男人,一入夜往往就没了节制,每次她都像是失了半条命,刚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其实她是心有余悸的,一看见他的时候,她的骨头连着筋都疼。她想,若不是爱他,她势必要对他的如狼似虎避而远之。陆东深是剂毒药不假,与此同时他也是剂催眠药。他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会喜欢会迷恋上这种忘却生死的贪欢,只要是他给的她一定都会喜欢。他的气味浸入了她的肌理她的毛孔,随着她的呼吸深入了骨肉血液,她的生理和心理都记住了他的气味,她果真如他说的那样,迷恋不已难自拔,虽说之后都要狠狠谴责自己的不长记性。 今晚他是喝了酒,虽不酩酊,可有了酒精的作祟他更是没轻没重,一度她以为自己快被拆骨入腹了。 陆东深一身慵懒,“你要相信,我对你已经很克制了。” “那你对谁不克制?”夏昼反将一军。 陆东深一脸无奈,聪明地闭嘴不再多谈这个话题。 夏昼也不过就是嘴上逞能,虽一想到程露也心生恶心,但她更懂得珍惜眼前,所以压根就没想揪着陆东深的过往不放。阖上眼,趴在他身上休养生息。商川事件闹得几家企业不得安宁,尤其是天际,所以像是今晚这般片刻安宁对她来说都是奢侈。她没明着问陆东深,在背地里从杨远和陆东深的贴身司机着手,知道陆东深目前如履薄冰的现状。 所以,她在心头默念商川的名字:如果你真是枉死,那这次你就显灵帮我一把。 身下的男人呼吸平稳,一直也不出声了,夏昼以为他睡着了,抬头一瞧,不成想他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夏昼直发毛,“你不会在想怎么折磨我吧?” “夏昼。”陆东深没顺着她的话打趣,捻起她的下巴,目光亦如他念她的名字一样严肃认真,“商川的事情处理完,你就嫁给我吧。” 夏昼怔楞。虽说她觉得她和他结婚是确定的事,毕竟陆东深在此之前承诺过,但毕竟她和他相处的时日尚短,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再说,他们陆家情况复杂,商川一事陆家长辈势必对她有所不满,她又是洒脱惯了的人,真的能跟陆门上上下下和睦相处都是个问题。 “问你话呢,想什么呢?”陆东深见她神游太虚也是无奈了,抬手给了她以及脑瓜崩。 夏昼没顾着捂脑袋,陆东深的一本正经让她不得不正视他的严肃,她顿了顿,也很认真地问他,“你确定?” 陆东深盯着她,咬牙,“你认为我会把婚姻当儿戏?”虽说他过去有过不光彩,但提及婚姻还是头一次,他能说出结婚的话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人生苦短,对爱上她这件事已经掏空了他所有的情感,如果要他再去费尽心思去爱另一个人,估计也是不可能的事了。遇上对的人,结婚是早晚的事,既然她就是他决定要娶的人,那么为什么还要等? 夏昼是了解他的,大是大非面前他必然是要考虑清楚才下决定,步步为营是这个男人的本能,自然会想到她所担忧的事,却还是坚持结婚,说明他认为有能力摆平一切。 这么想着,心口泛起蜜样的甜来,勾住了他的脖子,脸蹭到了他的脸颊边,“行啊,你敢娶,小爷我就敢嫁。” 陆东深没料她这般爽快,还以为她会小女孩扭捏心态势必要他三叩六拜的。见她目光澄澈十分坦然,心中对她的喜爱就更甚了,翻身将她压下来,又燃了战火。 “敢在我面前称爷,看我怎么收拾你。” ** 夜色深沉的时候,饶尊悄然潜入了亲王府,只身一人,悄无声息。商川坠台一事成功将天际拉下马,他坐收渔翁之利,可紧跟着就出了邰国强夜闯亲王府后的昏迷事件,这件事势必是捂不住的,一旦发酵,亲王府又会被扣上闹鬼的帽子。 所以今晚他来了,想看看这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人是鬼。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换上轻便的衣物,早年他还没接手华力的时候喜欢跟着夏昼走南闯北,早就练就了身轻如燕的本事。亲王府的府门沉重,年久失修,从正门进势必会有响动,所以他翻墙而入,动作十分敏捷。 周遭静得很,真是一入王府隐世隔绝,府墙之外的夜下车嚣全都被隔得干净,就跟他上次来的情况一样的。这次他要格外小心,毕竟上次中过一次招。 戏台还是他主要排查的对象。 快步登上戏台,高悬的戏台之下黑魆魆的,就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冤魂在拥挤着听戏。他返身入了台后,那处休息室里一定藏着什么猫腻。 脚步再放轻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这里静得异常,他保持着高度的精力集中,小心翼翼地呼吸每一口。 可就在快要靠近休息室的时候,就像是从外面,又或者是天地之间突然响起声音。那声音飘渺,回荡在戏台周遭。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是有人在唱戏,出自哪里不清楚,只觉戏文凄楚,影绰间透着无穷尽的悲凉。 第224章 你是疯了还是替陆东深报仇呢 饶尊一激灵,反应过来后马上就折身冲了出去。 戏台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就连鬼影都没有,那唱戏的声音也随着他现身在戏台上而戛然而止。 空寂。 就跟他刚刚来时一样,偌大的戏台上下都丝毫不见动静。 现如今的北京城已经进入了盛夏,就算入夜,风吹在脸上都潮们湿热。一到这个季节,声响最欢的就是蝉,只要周遭有梧桐老槐,一入夜就会吵得人脑瓜仁疼。亲王府是上了历史的老地界,府邸前后自然少不了老树,有的老树的年龄甚至比这亲王府还要大,饶尊是老北京人,虽说出生军区大院,但打小也是经常窜胡同找朋友玩的,对承怀着老北京城的一草一木极其有感情,所以接手亲王府项目后他就决定要保留这些老树不受砍伐。 而此时此刻,他伫立在戏台之上,耳朵周遭捕捉不到一丝声音,这里像是想被凝固了四季,连蝉鸣声都没有。 绕尊觉得后脖子发凉。 似乎,盛夏的风都抵不过这一股子寒。 lt;/divgt; lt;/divgt; 第108节 陡然,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抹白影,就跟那晚一样,于戏台之下影影绰绰。他直接冷喝,“谁在那?给我站住!” 快速蹿下戏台,朝着那抹白影就过去。那白影竟没像那晚似的逃窜,一直在曲径长廊处飘忽不定。饶尊一个热血上头就冲了过去,可上前定睛那么一瞧才发现,竟只是一件戏服,悬在横梁之下,随着偶尔的夜风轻摆。饶尊一股怒火冲上头,想着这是他的地盘,却被对方不知是谁的人耍得团团转,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一把扯下戏服,那戏服上竟有隐隐的幽香,很清很淡,可绵长得很。人对刺激性气味会有本能的排除和规避反应,对芳香性气味也会有本能的接受和不设防。当那幽幽之气顺着饶尊的呼吸冲上大脑时,他才冷不丁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一下。 手一松,一阵不知从哪钻出来的邪风乍起,落地的戏服竟飘走了,他刚要去抓,就听见有人在笑。饶尊顺着笑声看过去,长廊尽头站着一个女人,月光将她身上的长袍映得如银光似白雪,衬得她那张脸也格外白皙,但只露了眉眼,唇鼻被她微微抬起的宽大水袖遮住了。他微微眯眼,这一次能确定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不是戏服不是幻觉。他疾步冲上去,那女人竟也没走没逃,任由他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紧跟着她长臂一伸就圈住了他的脖子。女人身段软得似水,肌肤又凉若凝玉,就那么腻在他怀里,身上一阵阵冷香。饶尊只觉得呼吸急促,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好像是有团火在体内燃烧,抓着女人的手也渐渐松了劲。 月下,女人的眼里似有媚波,凝着他的脸时隐隐发亮,饶尊刚要将她推开,她便放下水袖,怀中的脸就完完整整地落入他的眼里。 月朦胧,女人的脸亦似真似假,饶尊只觉得芳香入鼻,这香气让他上瘾,让他贪恋,他盯着她,恍惚间就是他日夜思念的女人。 “夏夏?” 女人没应声,抬手轻抚他的俊脸,温柔又多情。冲上头的是万马奔腾的情感,是抑制不住的激流,似乎能从胸腔里一倾而想出,又似冲出牢笼的困兽。他压下脸情不自禁吻她,只觉她的唇也是微凉糯软,他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了。 紧跟着一阵钻心的痛。 撤开唇低头一瞧,一把匕首生生地扎在他的肩头上,很快,血就顺着锋利的刀刃浸湿了衣衫。 再抬眼定睛一瞧,怀中女子早已远离他的范围,又变得影影绰绰,不知是人是鬼。 “夏夏……”饶尊头筋一挑一挑的疼,最后成了剧痛,倒地不醒。 **夏昼为商川招魂一事如炸开的火苗迅速在网络各个角落燃烧,她公开承认是自己领走了商川尸体,作为他在这世上最近的亲人,她要向商川的所有粉丝证实自己跟他的死无关。 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在质疑这无非是场炒作,有人则对招魂一事深信不疑,商川的粉丝们更倾向于后者。招魂一事如潮涌,引来各方专家们的讨论,话题花样百出。 而爆出夏昼要为商川招魂一事的人就是王传,他在同学会上拿到了第一手资源,便根据这个由头大肆宣扬。 朋友圈转发最快,夏昼的那些个看热闹的同学功不可没。 夏昼出面首肯这件事极为重要,落实了招魂一说,非但如此,她声称招魂地点将设在亲王府。 一下子牵扯了华力集团。 这场声势浩大的舆论出来,压力顶得最重的当属陆东深。陆门股价因天际一事本身就闹得风雨飘摇,如今在外界看来又信奉神灵一说邪气得很,开盘更是受了重创。 陆家长辈们连续12通电话催促陆东深阻止夏昼的荒唐行径,可陆东深始终死按着强令不放,他的意见是,与其关注商川一事,陆门倒不如尽快放出利好消息。 何为利好消息? 陆东深明里暗里剑指生物制药工厂全面扩大范围一事。 可陆门的长辈们则认为陆东深被女人迷了眼惑了心,扩建工厂一事必要慎重再慎重,如此,陆东深和陆门长辈们就处于僵持状态。 网上疯传着的也是这样:企业巨子被巫医所惑,搭上江山只为博红颜一笑。对于夏昼来说,网络纷争越大对她越有利,杨远和陈瑜都坐不住了,杨远把她叫办公室的时候态度十分不客气,看她的眼神就跟看着妲己似的,夏昼没容他多说话就道,“ 你有本事就让陆东深来阻止我,没本事的话就闭嘴。” 陈瑜忧心忡忡,追着她问,蒋璃,你到底要干什么?别人说你是巫医你就认了啊?非得朝着邪门歪道走? 连在国外的季菲都打来了电话,冷笑道,怎么你还会巫术吗?她笑得没心没肺的,“季菲,会巫术谋害了商川这个话头,不还是你在网上挑起来的吗?”真当她是傻子吗?当时网上几股声音里,只围着她的声誉进攻的人想都不用想就是季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招魂一事势在必行,毕竟这件事是得到了商川粉丝们一致的“期待”,哪怕亲王府已不是天际的势力范围。 直到,就在她亲力亲为准备招魂仪式物品时,被饶尊身边三名五大三粗的保镖强行带到华力集团总经理办公室时。饶尊的脸色铁青得很,咬牙切齿地质问,“夏夏,你是疯了还是替陆东深报仇呢?” 第225章 漏掉了重要线索 饶尊能找上她,她丝毫都不惊讶,夏昼甚至觉得就算自己被强行掠走也再正常不过,这就是饶尊。 如果哪天饶尊突然变得客客气气温和有礼了,那她才会感到惊讶,会认为饶尊肯定受了什么刺激或脑袋被门挤了之类。 既然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夏昼在态度上也不那么歇斯底里。“网上虽说五花八门,但统一的信息都是,我,夏昼要给商川招魂,就这么简单。” 饶尊恨得牙根痒痒,指着她的手都在颤,“你行啊,亲王府现在是落在我口袋里,你就这么糟蹋我是吧?什么招魂?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你要有这本事还好了呢!”“商川死在亲王府,就算你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亲王府都是解决事情的最好场地。”夏昼轻描淡写,“当然,你现在是亲王府的老板,这件事本该知会你一声,但后来一想,知会不知会的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就不浪费口舌了。” 饶尊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眉头皱得都能夹死只苍蝇,“什么叫知会不知会的也没什么区别?”“在亲王府里为商川沉冤昭雪是民心所向,难道你还能不同意?”夏昼一语中的,冷笑,“现在年轻的粉丝们都不是吃素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你也不可能在陆东深手里讨到便宜。” 饶尊的脸色更沉了,“什么沉冤昭雪?商川的死警方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商川是被人害死的。”夏昼凑近他,一字一句,眼神里凛着寒光,“谁害死了商川,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她近在尺咫,让饶尊冷不丁想起亲王府的遭遇,夜色下那张脸影绰婉约,像极了夏昼,可仔细去想又不像。 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瞧,她眉心一蹙,伸手就怼了他肩膀一下子,力道不小,“招魂的事势在必得,遇鬼杀鬼遇佛杀佛,你要是发洋贱去拦,别怪我对你下狠手!” 饶尊捂着肩膀连连后退了两步,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夏昼见后疑惑,“至于吗?我是用了劲,但也不会让你表现的这么夸张吧?” 饶尊没吱声,一手撑着桌角。夏昼这才感到不对劲,刚进门的时候他脸色发白,她还误以为他是被她气的,现在他脸色不但发白还发青,额上的冷汗更是豆大地往下滑,一看就是跟她刚刚的手劲没关系。 她上前,质问,“你受伤了?” 饶尊没好气,“用不着你管,反正我就算死了你也不会心疼。” 夏昼懒得跟他废话,一把扯开他的领口,衬衫的扣子崩落了大半,他肩膀上的纱布就赫然在目,甚至有殷红正在慢慢渗透,马上就能沾了衬衫。 “谁伤你的?”她蓦然心惊。伤口不浅,说不准肋骨都伤到了,否则他不会疼得这么厉害。在沧陵的日子,她为谭耀明的手下们处理过不少伤口,大大小小的都见惯了,所以打眼一瞧就能看出深浅来。可让她震惊的是饶尊受伤,这简直就是太荒诞的事了,暂且不说他是太子爷的身份,出门前呼后拥的,哪怕他落单了也能抵挡一阵子,再不济他还会跑啊,逃跑是人的本能,更何况他之前还玩过跑酷拿过奖杯的,逃跑不在话下。 饶尊的脸竟然红了,许是太白的缘故,忍着疼扯过衬衫,将大半个裸体遮住,“跟陆东深都学坏了吧你,大白天的扒男人衣服,像话吗?” “要不要脸?你以为我稀罕对你耍流氓?”夏昼针锋相对,“我还真要谢谢把你伤着的那个人,真是为民除害了。” 饶尊被她气得嘴唇直哆嗦,“我要不是眼花把她看成是你也不至于受伤!”夏昼一听这话知道这里面有事,连忙追问。饶尊也没想瞒着她,就将夜闯亲王府被袭一事完整交代。末了,说,“你以为我不想你在亲王府折腾是怕损了业绩吗?我是担心你会遇上危险。” 夏昼若有所思,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好半天问,“你是闻到气味后才看见的那女人?” 饶尊点头,“看来对方也是擅长利用气味的高手。”他前后两次都折在气味上。 夏昼眉头深锁,“你听到了戏文,对方在唱什么?” 饶尊回忆了半天,摇头,“就是听见了相思门相思苦什么的,我不懂戏,也听得不大清楚。” 夏昼一激灵,喃喃,“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对,好像就是这个!”饶尊脸色严肃,“你怎么知道的?” “明白了。”夏昼微微眯眼,少许后笑得瘆人,“原来啊,真没想到这只鬼能追这么远出来。”见饶尊一脸震惊,她直提重点,“你最先中的应该是鬼八子,先别问我什么是鬼八子,太专业了跟你解释你也听不懂,总之就是能散发迷惑人的气味,能让对方看到心中所想,所以,你看着她很像我这是你的错觉。后来,我估计你十有八九是闻了魅香,简言之就是情趣香水之类的,但对方使用的比较高级,让你动了情。” 饶尊愣了半天,然后“靠”了一声,愤恨不已,“她都用魅香了不就是冲着干柴烈火去的吗?捅我一刀子算怎么回事?” 这点夏昼解释不了,想了想说,“也许,她就想趁机除掉你呢?怕你反抗?” “除掉我干什么?” 这话也是问得刁钻,是啊,平白无故地伤饶尊干什么?“可能是想让你重演商川悲剧,坐实闹鬼传言?” “她的目的是什么?”饶尊紧接着问,“还有,她为什么一定要在亲王府里?” 这其实是一个问题。 对方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就能解释了她在亲王府中频频出现的原因。是人做事都有目的,哪怕对方真是只鬼,也会有它留恋人世间的执着。 现在夏昼敢肯定,出现在祈神山上的那个白衣女鬼、盗走江山图矿石原料的人、在酒吧里出现又神秘消失的女人,同在亲王府中神出鬼没的是一个人。 擅气味。 能将气味运用自如又不被对方察觉,气味协会里屈指可数。季菲远在美国,卫薄宗又是个男人,其他的几位冒尖的气味分析师也不会有闲情雅致干这事儿,那还能有谁? 难道,是一位“隐世”高手? 夏昼想得脑筋一窜一窜地疼,脑中走马观花,将前后的事再连起来一点点分析。 陡然,她脊梁骨一阵发凉!她好像,的确是漏掉了一个重要线索。 第226章 六只纸人 亡者,三日阴魂不散,七日寻身回魂。 商川的尸体被顺利运到亲王府,这期间很是大肆渲染,商川的粉丝们都快围堵了整个府邸,哪怕已是午夜时分。运尸的时间是夏昼订好的,根据商川的生辰八字,选在了第六日的子夜,不能晚到也不能早走,然后在亲王府守灵一天一夜,到了第七夜鬼门关大开的时辰开始进行招魂仪式。 亲王府是片鬼宅之地,所以周遭的街灯都长年失修,半明半暗的,隐藏在参天的古树里,乍一看就跟一团团幽冥之火似的。 而商川的粉丝们都身穿深色的衣物,翘首期待,后援团更是拉起了挽联,手腕处戴着光环,星星点点的,在夜色下也是诡异。 有不少记者也守着夜,特意来亲王府这边守着。在此之前,夏昼已经默许尸体运到亲王府时可以有人相送,主要是粉丝们的压力太大,但不论是送葬还是媒体,都不允许踏入亲王府。亡灵需要安歇,生人太多会染上过多鲜活之气,魂魄会不敢反复。 而到了第七夜,别说是亲王府,就连亲王府的门外周围都不允许生人围观,招魂之夜危险重重,一旦怨灵附体将会伤及无辜。 快到子夜时起了风,阴云遮了月,就在众人都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时,让后脊梁发寒的一幕发生了。 远远的,一辆灵车开了过来。 通体的白。 招魂幡插在车身四周,在黑得粘墨下的夜色中随风飘荡。 悄无声息,就连车辆行走都静得很,像是划走在深海上的船,死亡之船。 灵车经过时,所有人都收了音,鸦雀无声的,就连见惯大风大浪的媒体记者们都噤若寒蝉,深夜通体白的灵车,任谁看了都觉得不自在。 灵车停在亲王府门口时正正好好就是子夜。紧闭的府门缓缓打开,一条雪白的地毯从门前一直延伸到府邸深处。府邸上下都没燃灯,堪比外面还要黑暗,唯有那地毯,可也渐渐被暗色吞噬,像极了连接人间和黄泉的通路。 很多人往府邸里望了一眼,都吓得缩回头,总觉得里面阴风阵阵,落在人面的风都恰似染了寒霜的冬风。 商川的尸体被安置在一尊上好楠木的棺椁里,抬尸人共6名,架起棺椁进了亲王府,整个过程也都是静谧得很,不允许有吹拉弹唱,不允许有人哭丧。 棺椁抬进去后,有人迅速地在府门上贴了几道符,那符跟黄表红字符不同,是白纸黑纹,那纹路看似文字却又像是图案。 有人快速地查了一番。 发现这符就是夏昼在沧陵时所用的符咒。这符咒具体有什么功效就不得而知,大家在沧陵当地的论坛里查过这种符咒,就算是当地人也说不出一二,但一致表示,但凡沧陵的蒋爷治病祛邪用的都是这种纹路的符咒,谁人都不敢去猜测,否则就是亵渎神灵。 大家没看见夏昼。 除了送别商川的尸体,众人最好奇的还是夏昼,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她本人,即使翻出她之前暴于人前的照片也不是太清晰。 其实大家想看夏昼的目的很简单,他们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在沧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堂堂的陆门太子爷失了理智。 但众人没能如愿,从商川的尸体运送到入府再到灵车离开,夏昼从头到尾都没露面,众人大失所望,殊不知夏昼早就在亲王府候着了。 唯一有资格跟着尸体进入亲王府的记者就是王传,毕竟是同学一场,夏昼最后还是同意他踏入王府,但也只给他半炷香的时间。 但对于吃这碗饭的人来说,别说是半炷香,哪怕是十几秒都行,能亲眼见见这桩“盛事”,也算是不枉来这一趟。为此王传得意得很,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其他同行们都央着他多拍些照片,他自鸣得意:看我的心情吧,再说了,这些事都犯忌讳,有些照片拍的了,有些照片是不能拍的。 同行们都应声附和,等王传进去了后,大家在背后啐道,什么东西,不就是想拿头条吗? 可半炷香后,王传惨着张脸就出来了。 lt;/divgt; lt;/div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