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娘子赵阿福》 第1章 我有孩子了? “哎哟,这躺快两个月了吧,不知道死了没。” “这贺家的,就是活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鬼样子,居然敢肖想我们的举人老爷,还说宋少爷喜欢她,要娶她,我呸,做她的春秋大梦!” “可不是嘛,不要脸的脱了衣服睡人家床上,别说打断一条腿,就是浸猪笼也应当,咱们村儿的风气都给坏了。” “我看是没脸出来见人才是” 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进屋子里,邙山脚下的一间茅草房里。 “咳咳”破旧冰凉的炕上躺着一女人,腿上包裹着厚厚的几层布条,还有两只树枝勉强充当夹板固定关节处。 阿福醒了有几分钟了,梳理完脑子里汹涌而来的信息后,阿福觉得她真是活不下去了。 还有外边刚刚听到的闲谈,里面的主人公就是她。 原主和她同名,只是姓不一样,她叫祝福,原主叫赵阿福。 这赵阿福年纪大了,老姑娘还没嫁人,要遭人笑死。 但赵阿福长得还不好看,没人愿意娶,就被她娘强行嫁给了现在的丈夫贺荆山。 贺荆山就一猎户,家里穷得叮当响,名声也不好,脸上有一条拇指长的疤,家里祖上杀过人,听说跟了先太子这个反王,被打败了,然后被皇帝流放到这儿的,还是个贱民! 三年前死了一个老婆,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崽,全村的姑娘谁会想不开嫁给他? 赵阿福嫁了后,瞧着贺家真是穷得不行,就开始后悔了,每天作死作活的闹腾,还暗地里虐待孩子,不给孩子吃的,不给穿的。 等贺荆山打猎回来,还要和他闹,说是吵架打闹,也就赵阿福一个人闹,贺荆山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贺荆山从未还过手。 结果一两个月前赵阿福猪油蒙了心,脱光了衣服勾引十里八乡的美男子,宋举人宋淮。 勾引不成,直接被宋淮命人打断了腿,衣衫褴褛的捆绑着,叫好多人看笑话,养了一个多月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最后还是贺荆山面无表情的将人带回来,请了郎中治病。 她一天才医学博士,前途大好的科研医学者,受无数人崇拜的青春少女,居然不明不白死了就算了,现在居然穿越到这样一个女人身上。 是她上辈子做医生没有行善积德? 真尼玛撞了鬼了。 “娘亲” 突然一道小奶音传来,声线萌萌的,却毫无感情。 贺元蹲在寒风凛冽的窗户下面,冻得嘴唇乌青,娘亲醒了,他可以动了嘛? 爹爹早上去打猎,娘亲醒来后,就把他的衣服脱了,让自己站在窗口罚站,他等了好久,娘亲终于睡醒了。 她转身转了转头,赫然看到插着门栓的窗户角落里,有个蹲着的小不点。 这应该就是贺荆山的儿子了。 她真是美强惨代表,还特么的当了后娘! 阿福赵阿福视线触及到小不点身上那薄薄的衣服时,愣住,对着小不点招手,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忍住咳意,赵阿福道:“你怎么在那儿” 小贺元怯怯的瑟缩了下,黑溜溜惊慌的眼里满是害怕,颤抖着嘴唇道,“娘亲,阿元乖乖的,没有动过,娘亲不要打阿元好不好?” 小贺元眨巴着一双水润可怜的大眼睛,干瘦的小手捂住嘴巴,越发往角落里缩。 赵阿福被这话刺激得一怔,好半晌才从记忆里想起,原主嫌弃贺家穷,更讨厌这个长得漂亮的便宜儿子,等贺荆山走了,对孩子非打即骂。 好家伙,还是个恶毒后娘。 “你过来,我不打你。”赵阿福叹口气,心里软了软。 小不点小小的,一身尘土的模样,看着就三四岁左右,脸上还沾着不知道哪儿来的泥巴,也瘦弱得很,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着,并不合身。 也就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得很,可见是个俊俏的孩子。 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冷得要命,炕上也冰凉,赵阿福还在被窝里,都冻得瑟瑟发抖,更别提穿得如此的单薄的小孩子了。 赵阿福被小不点可怜的模样心疼得不行,掀开被子一坐起来,视线猛然顿住,这么肥大的腿是她的? 再后知后觉的看看手臂,更是粗壮臃肿,一双胖手,每个手指头都胖成了胡萝卜,往肚子上一捏,扎扎实实的全是肥肉! 从猪蹄子到了自己的粗壮不堪的胳膊,再倒腰圆膀粗的身躯,以及身上看着许多天都没换洗过的衣服。 她崩溃了 脑袋里炸裂出烟花,砰砰砰的作响,这比接受自己穿越还要难以接受。 她居然是一个二百来斤的胖子! 第2章 我好丑啊 赵阿福心情复杂,再抬头,小不点已经听话的走到炕边,小心翼翼的盯着自己瞧。 就按照原主之前那么对孩子的做法,非打即骂,虐待成性,小不点居然还能叫原主娘亲。 虽然栓着门,但仍然有风呼呼的吹进来,小不点被冷风吹过,单薄的身子一抖,但又不敢动弹,就怕娘亲突然生气打自己。 小不点冻得嘴唇都乌了,身体打了个冷颤,赵阿福着急下床,动作太剧烈,还没好全的那条腿,从骨头崩出疼意。 缓了缓,赵阿福对小贺元伸手,“过来,冻坏了吧。” 怎么穿这么少,也不怕冷坏了,贺荆山对孩子怎么这么不上心。 刚埋怨完,赵阿福突然想起,哦,是今日原主见贺荆山走了,随便找了个理由,让这个继子站在门口罚站。 没想到继子没被冻死,原主被冻死了。 不过,早上就在罚站,现在这都几点了? 原主是疯了? 这么对这一个孩子?赵阿福气愤了。 小贺元呆呆的站着,看着娘亲伸出的手,鼻子酸酸的,娘亲居然要抱抱自己? 娘亲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自己,小贺元觉得现在就像在梦里,眼泪突然就忍不住落下来,模糊了双眼。 赵阿福诧异的瞪眼,有些慌乱,“哎哎,你怎么就哭了呢?” 想到以往原主做的那些恶毒事迹,赵阿福以为孩子是被吓怕了。 赵阿福努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轻声哄,“娘的小阿元,不哭不哭了。” 是叫阿元吧? 忍着右腿的疼,伸手将孩子扯进怀里,孩子的身体冰凉,凉得她手一个激灵,真是要命,这么小一个孩子,真的会冻死人的! 赵阿福捂着小贺元的手,一边哈气一边搓了搓他瘦瘦巴巴的小手。 感觉小贺元暖和一点了,赵阿福怜爱的摸摸他的头,“娘亲去烧点热水,一会儿泡个热水澡,洗得暖暖和和的。” 小贺元直盯盯的凝着娘亲,娘亲从来没有温柔过,看来,他真的是在做梦。 他可羡慕村里的胖虎了,胖虎有娘亲帮他洗澡,梦里,他也有了? 小贺元努力的点头,“嗯!” 赵阿福颤抖的把孩子抱上床,用被子裹紧实了,嘱咐了一句,“在这儿别动,我一会儿就回来。” 赵阿福看看了屋子四周,破破烂烂的,窗户一直在漏风,什么东西也没有一个,估计最贵的就是窗户边的半新不旧的梳妆台。 赵阿福认命的端起木架上的木盆,准备去烧水,结果头一低,水里清楚看到了自己的脸,脸颊左侧被红色的印记布满,还有细小凸起的纤维瘤,看着可怕又骇人。 卧槽!这是她的脸?! 这么丑! 就这幅尊容,原主是怎么想的,居然去勾引举人老爷。 赵阿福快被自己丑哭了,不敢置信的再低头一看,丑得差点把自己送上西天。 撇撇嘴,赵阿福真的就哭了,委屈的冲着小贺元道,“儿子,我好丑啊我真的被自己丑死了。” 世界上,怎么能有如此丑陋不堪,还心里没点b数的死胖子? 被突然大哭的娘亲哭得愣住,小贺元也直接懵掉了,奶音慌乱的开腔,“娘亲不丑不丑的。” 赵阿福哭的声音逐渐变小,一把年纪了,还要一个小孩哄,真是丢脸死了! “那你夸我一句,娘亲长得好看!”赵阿福抬头,抹了几把眼泪,看着惊慌失措的小不点,表情不太信。 第3章 你走吧 小贺元眨眨眼,“娘亲好看!” 赵阿福吸吸鼻子,吧唧亲了一口小不点的小脸蛋,心满意足。 小贺元被亲得一愣,瞬间红了脸,小圆眼瞪得更大,娘亲居然亲自己了! 小贺元摸摸自己脸颊上的痕迹,这就是娘亲的味道吗? 赵阿福没体会到小不点的震惊,主要是外面的风实在猖狂,顺着缝隙就呼呼的刮进来。 她就下床这么一会儿,就冻得受不了,这还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更不知道如何了。 赵阿福忍不住呵着热气搓手,她的病还没好,现在风吹了一会儿,就开始咳嗽得厉害。 小贺元看着娘亲一直咳嗽的样子,眼里满是担忧。 赵阿福摸摸孩子的脑袋,心里想着,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要是等着贺荆山回来,恐怕她们娘俩都得冻成冰棍儿。 赵阿福让阿元乖乖的坐在床上,捂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自己就去了厨房。 贺家房子的结构简单,她刚刚躺的炕,是里间,三间土胚房连着,最后的厨房空间狭窄,一看就看完了。 大堂的布置也简单,就一张看着厚实的木桌子,应该是自己做的,款式简单,就胜在敦实不容易坏。 厨房的角落还有砍好的木材,赵阿福抱了几块,先把火烧起来,没有打火机,不过有火折子。 趁着烧水的工夫,赵阿福将厨房看了一圈,仰天长叹,全面脱贫的21世纪,她真的没有见过穷到这个地步的。 米缸已经见底,菜篮子是空的,整个屋子最值钱的大概就是她们两个人了。 最后,在厨房的碗柜里,赵阿福找到一些白面,其余的,要啥啥没有。 这大冬天的,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她家之前是开餐馆的,买彩票暴富后就混吃养老了。 赵阿福又多烧了一锅水,最后做了一顿疙瘩面汤,调料也少得可怜,只有简单的粗盐,胡椒粉,罐子里的一点点油,赵阿福都给刮了。 忙活完,屋子里渐渐温暖起来,炕也烧热了。 赵阿福将阿元的夹袄找出来,重新给他穿上,不过衣服可能是谁淘汰给他的,大小不是很合适,而且还有补丁。 赵阿福端起自己的大粗搪瓷碗,一面对看着自己的小不点说,“看着时间不早了,娘亲做了疙瘩汤,等吃完,娘亲给你洗澡,晚上睡觉才暖暖的。” 小贺元用力的点头,娘亲好温柔啊,还会给自己做吃的,真好,他希望娘亲永远都这么好。 忽然,大门被推开,风雪跟着簌簌的灌进来,随后门被关上,看到屋里的场景,头戴蓑衣的男人身形高大,身后背着弓箭,进门后看到两双齐齐望着自己的眼。 沉默几秒,男人沉声对赵阿福说,“合离吧,你挑个日子,我送你回去。” 见赵阿福呆呆的望着自己不说话,贺荆山不悦的皱皱眉,随后不管她,兀自将身后的弓箭取下,挂在门边的墙壁上,将满是雨雪的蓑衣解开,抖了抖。 这儿是宁古塔,关押犯人的地方,他贺家是罪臣之后,三代不可入朝,发配至此,整个贺家死的死,疯的疯,就剩下他这一脉,他爹能保住命已是万幸。 他要保住阿元,若非意外,他大半辈子就会在这儿继续扎根。 宁古塔十几年才出的一个举人,她居然看上了。 赵阿福所求太高,他给不了。 赵阿福捧着热气腾腾的大碗,愣愣的看着突然进来的男人,这这是贺荆山? 男人转过身,赵阿福彻底看清男人的脸,妈呀,型男,超级man的型男! 贺荆山身形高大,快一米九了吧,臂膀厚实健壮,有一双极为英气深邃的眼眸,鼻梁高挺,面容硬朗,粗黑的头发被凌乱的扎起,从眉骨到太阳穴上方,有一条拇指宽的疤痕,晃眼一看那伤疤确实增加了不少戾气。 别人或许怕,但在赵阿福眼里,这男人太有型了,大帅逼一个。 赵阿福觉得,他们的关系,或许可以再拯救一下。 一双眼眨了眨,赵阿福说,“那个啥,要不,我们不合离了?” 第4章 我错了 阿元看到爹爹回来了,眼睛又亮了亮,然后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的跑到贺荆山跟前,抱住男人的大腿,仰头叫,“爹爹。” 男人弯腰,大掌在小不点头顶摸了摸,又摸了摸手,不如以往整个身子是冰凉的,这次阿元的小手居然是暖和的。 见贺荆山不理自己,赵阿福叹口气,看来真是对原主失望透了。 也是,想想原主干的那些事儿,是个人都不能接受! 更何况贺荆山条件这么好,长得这么有男人味,穷点是穷点,但是脸好啊!指不定多少小姑娘暗暗喜欢他呢。 休了自己,贺荆山肯定分分钟找到更好的姑娘娶进来。 可是这冰天雪地,贺荆山真放和离书了,她一个声名败坏的女人,就算回了娘家,也是死路一条。 就算要走,也得等到开春暖和了后,她出门谋生路不至于被冻死。 思及此,赵阿福放下疙瘩汤,眨眨眼,露出一副悔过的表情,恳切道,“现在冰天雪地,我要是被合离,我肯定活不了,我知道我错了!” 抱着孩子的贺荆山诧异的抬眸,幽黑的眼里满是探究,她居然认错了? “以前的赵阿福就是被猪油蒙了心,狼心狗肺!”赵阿福看男人不为所动的神色,搜索着词汇继续说,“经过这次后,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决定以后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我们暂时,不合离了吧!” 本以为她言辞这么恳切,贺荆山应该相信她了,可男人抱着阿元岿然不动,眼眸沉静。 半晌,男人才开口,“宋举人是宁古塔十几个村镇,邙山脚下,十几年来唯一出的一个举人,他家你别想了。” 宋淮是宋家几辈才出的一个天才,就这样一个贫苦的地方,宋淮靠着那几个不靠谱的教书先生,秋闱的时候居然拿了乡试的解元。 翻了年等要去考春闱,宋家所有的希望,都在宋淮身上。 带着宋家脱离宁古塔,就看他了。 赵阿福:“啊? 啥意思? 她言辞这么恳切,贺荆山居然不信! 将男人话里意思的咀嚼了几遍,赵阿福懂了,宋举人地位超凡,是个女人都会惦记,贺荆山怕自己没死心,以后可能还会继续顺着他的路子勾引宋举人? 也是,自己认错太快,贺荆山不信,情有可原。 也得到一个消息,这儿是宁古塔? 是她知道的那个历史里的宁古塔吗? 可宁古塔不是流放罪人的地方吗?贺荆山一家在这儿,是因为什么罪名流放至此的? 赵阿福心神一闪,将念头按捺下,当务之急是留下。 暗戳戳的掐了掐自己身上肥胖的肉,赵阿福努力挤出几滴眼泪,“你误会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这样丑陋不堪的人,怎么敢肖想宋举人,你看我腿都打残了,打也打怕了,怎么还会有那种心思。” 贺荆山的视线落到赵阿福腿上,他得到消息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下半身鲜血淋漓,饶是他看了也心惊,养了一两个月还没好全。 她的确是吃足了苦头。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万一什么时候她好了伤疤忘了疼? 贺荆山将阿元放下,随意的嗯了一声,又开了门,将刚刚放在门边的一桶鱼提进来,桶里的鱼已经冻硬。 赵阿福这个愁,他就嗯一声是什么意思?答不答应给个话呀。 第5章 你要我怎么做? 但是原主确实做的太过分了,又是虐待人家儿子又是绿人,还在家里吆五喝六横行霸道。 要是赵阿福是贺荆山,早把原主给赶出去,管她是生是死。 这个念头一跳出来,她不由心里一跳。 贺荆山...应该不会在这种见鬼的天气把她赶出去吧。 这么冷的天,她出去不得冻成冰棍! 想到有这个可能,赵阿福赶紧朝着贺荆山刚才出去的方向跟着,可别啊,自己刚刚过来,还什么情况都没摸个清楚呢就给冻死,岂不是太尴尬了。 这处境,自己还能再惨一些么! 阿福跟出来就一眼看到贺荆山,对方高大的身形想叫人忽视都难。 她赶紧踩着院里坑坑洼洼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往对方身边去。 这雪贺荆山平日都是扫的,但昨晚又下了一场,冷的紧,估计也就是这么把原主最后一口气彻底磨没了。 原主肯定是不会去扫这雪的,家里的活,她看都不看一眼,都是贺荆山亲力亲为。 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骂老婆,能赚钱还能做家务,绝世好老公有没有! 赵阿福眼睛发光盯着男人,上辈子她当了那么多年的单身狗,没想到这辈子天赐绝世好老公,还,长得帅! 见她在身后怪异看着自己,贺荆山没有在意,拎起竹把大扫帚,才看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她:“往旁边站点。” 她愣一下,反应过来,赶紧站屋檐底下去。 男人健壮的胳膊,拢着扫帚,肌肉猛然隆起,呼的一声,下面的竹子细分支随着竹把的猛力一压,沸沸腾腾震颤起来,碎雪泼天如石子飞射,窸窸窣窣把旁边的积雪射出深坑! 只是扫雪而已,赵阿福却看得头皮发麻。 那一旁的积雪早已累积多日,上面一层松软下面已经凝冻,但她分明看到离自己近的一处,那被飞弹出来的积雪已经穿透到底部! 这男人是有多大力气! 这是在对自己示威?暗示自己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就会变成筛子? 赵阿福扯出一个笑容,拍手:“贺荆山,你好厉害啊!” 还是先夸吧! 她是,她真的是好人,不会乱搞的呜呜...... 贺荆山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扫一个雪,这女人竟然开始莫名其妙夸他。 果然,还是不知道包含什么异心。 等贺荆山的雪扫完了,赵阿福就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随着他的每一步,他高高耸起的眉骨都显得更加凶悍,臂膀孔武有力,衣服上一块皮子嘎吱嘎吱响。 那声音越来越近,贺荆山也离她越来越近,她心跳得越来越快,不是因为男人长得帅,而是对方这番威势叫人心慌。 赵阿福咽了口口水。 他不会真要揍她了吧...她要不要拔腿先跑。 终于,男人到了跟前,却俯身,拎起她旁边刚才进来之前就放下的鱼篓。 赵阿福骤然松一口气。 这男人太强壮了,看着叫人压迫感太强! 难怪记忆里这里的村民都不爱跟他来往,这普通人跟他相处,谁扛得住啊! 第6章 给你露一手 贺荆山从背后拿起刀,手起刀落,已经被冻得蒙上一层薄冰的鱼睁大圆眼,鱼头弹射出去,露出后面浅粉肉色的新鲜鱼肉。 后面轻手轻脚跟过来的赵阿福被这一声吓一跳,对上那呆呆的鱼眼,呆滞了一秒,然后柔声喊道:“贺荆山。” 贺荆山手上的动作终于停顿,回头看着她,却不说话。 原主鲜少跟他说话,一是也有点怕和厌恶贺荆山,二就是,贺荆山这人向来话少,以前就算原主指天指地乱怨天尤人一大通,他都极少回她一两句。 在原主的记忆里,贺荆山的爹好像是宁古塔的流犯,在贺荆山十来岁的时候就死了,贺荆山就被邙山脚下的老猎户贺力收养了,一直住在邙山村儿。 学着贺力当了猎户,不过几年前贺力和贺荆山进山打猎,出来的只有贺荆山,贺力叔死了。 盛传,是贺荆山贪生怕死,让大虫咬死了贺力,贺荆山偷袭大虫,才杀死了大虫。 自此后,贺力的娘子就不喜欢贺荆山,把他赶出来了另立门户。 这么大冬天的,动物都冬眠了,他都能弄到这么大一桶罕见的冻鱼,可见很厉害啊。 男人只是睁着一双深邃难以见底的眼睛静静等着她继续说。 赵阿福咳嗽一声,眼睛从他脸上移开:“我是说真的,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照顾...我以前错了,我以后一定照顾好阿元,要是我以后还表现不好,你再提和离。” 算是对男人一个保证。 毕竟她现在是寄人篱下啊,她根本没有原主那份这里就是我的地盘的厚脸皮。 为了活着,哄他! 而且,原主对孩子那么虐待,她直接说照顾好阿元,不太合理。 其实她今天这突然的一番变化就已经够不合理的了。 但是男人却没有质疑。 “好。” 真是好说话的好男人...... 赵阿福感动。 这么好说话的男人,原主到底为什么去作天作地作死啊! “我做了疙瘩汤,我们去吃饭吧。” 贺荆山手起刀落,那些鱼头在他手里像是被切豆腐似的轻松。 当初娶她迫于无奈,他以为赵阿福跳了河,这跑去救她。 结果捞上来,赵阿福的老娘第二日就上门撒泼,说赵阿福被他摸了身子,嫁不出去了,把生病的赵阿福丢下就走了。 一个女孩儿,不能不明不白的住下吧? 阮氏红泠刚死,阿元还小,贺荆山不得以娶了赵阿福。 赵阿福见看着他剁掉的鱼头都飞了出去,感觉有点奇怪,这鱼头怎么不收起来? 但贺荆山已经切好起身,她也没多问,暗自决定今晚做鱼头汤喝。 她这个身体也得好好补补,别还没怎么地又小命呜呼了。 没有什么材料,赵阿福做的疙瘩汤也只能说是不难喝,但这已经比平日里贺家的伙食好多了,阿元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一边看着她一边呼噜呼噜喝汤。 赵阿福心都被这小可爱融化了:“喜欢就多吃一点,不过也不能太多了,不然胀肚子。” 原主从前根本就不打理这孩子,小孩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猛地吃太多肯定不好。 阿元看着她乖乖点头,又补充道:“娘亲,疙瘩汤好喝。” 他一边说一边期待看着赵阿福,以后娘亲还会给自己做疙瘩汤么。 “这算什么好喝,不好喝,回头娘亲给你做更好吃的。”赵阿福揉揉他的小脑袋,然后见小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好!” 贺荆山在旁边,看着两人,又低头喝一大口疙瘩汤。 的确不错的。 阿元的饭还没吃完,外面突然探头探脑进来一个孩子。 他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还是头一回见到阿元的爹娘和阿元坐在一起吃饭! 赵阿福很快就和这小男孩对视上,愣了一下。 胖虎也愣了一下,但他却不怕赵阿福,还一边喊着阿元一边戒备看着她走了进来。 “阿元,吃完了出去玩。” 这小男孩比阿元壮实多了,光个头都要高一头,脸蛋圆圆的红扑扑的,明显被家里养的不错。 对比之下,阿元就像是难民家的娃儿。 阿元抬头,看见胖虎顿时笑起来:“胖虎哥。” 但他却没有立刻答应出去玩,而是看向赵阿福,小心翼翼的开口,“娘亲,我吃完,想跟胖虎哥出去玩。” 第7章 我娘亲不是丑八怪 赵阿福哪能不答应,立刻就应了下来,小孩明显更高兴了,脸上也有几分红润。 阿元平日和胖虎关系最好,吃完面疙瘩汤,又跟爹娘说了一声,就从椅子上蹦下来,跑去拉着胖虎:“胖虎哥。” 胖虎拉着阿元的小手就往外跑。 他一直跑到院子外面,才喘口气停下,严肃看着阿元:“阿元,那个丑八怪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突然这么奇怪! 就好像不是从前的那个丑八怪一样,那个人不是对阿元很坏的么,难道阿元的爹今天在,她是装出来的? 阿元的小短腿往地上一跺:“我娘亲不是丑八怪!” “行行行...不是不是。”胖虎赶紧安抚阿元,又偷偷嘀咕,她不是丑八怪,那这天底下就没有丑八怪了! 他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答案:“那你说,她为啥对你突然好了,还给你面疙瘩汤喝。” 阿元也不知道,娘亲为什么突然变好了,他希望娘亲永远都是这样就好了,他支支吾吾,才想出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我娘亲说,对我好。” 嘁。 胖虎才不信,不过想到阿元平常也还表达不太清楚自己的意思,也不逼着阿元回答了。 他只是拉着阿元:“我跟你说,有的后娘就是装对你好哩,说不定你爹一不在家,她又欺负你,你长点心眼。” 胖虎人小鬼大,但十分义气,他娘说过,阿元的娘不是好人,经常虐待阿元,不给饭吃,不给衣服穿。 以前不会好,现在更不好了,以后说不定还有最差! 阿元不愿意让胖虎说娘亲坏话,摇着他:“胖虎哥,不说我娘亲坏话,不然,我回家。” 胖虎是找他玩的,地方都想好了,又顶着那丑八怪的脸好不容易把阿元叫出来,哪能叫他回去,连忙说自己不说了,然后拉着他往决定好的地方去。 隆冬季节,河面上都已经结冰,小孩们也都忘记大人们先前的嘱咐了,爱来这河边捡石头,玩泥团子,偶尔也有胆大的,直接上冰面去滑冰。 旷野简直就是孩子们的乐园,什么都能成手里一个玩具。 阿元跟着胖虎到这里时,见今天没别人来这里玩,扯扯他衣角:“胖虎哥,都没人,咱们回村里玩吧。” 来都来了,胖虎都想好怎么玩了,怎么会想回去,摇摇头,捡两块圆溜溜的小石头起来:“阿元,我们就捡一点再回去,到时候和他们玩砸石头,咱们肯定赢。” 阿元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两个孩子就这么撅着屁股在河滩上捡起石头来。 他们一路捡,一路朝着村子这边,离村里越来越近。 远处传来凿冰的声音,邦邦的,那是村里的女人们有些凿冰取水,回去洗衣服,或者浣纱。 胖虎兜里的石头都快装不下了,手里也握不住,正准备跟阿元说回去,却见迎面而来一个女人。 “小兔崽子,在这干嘛呢?”这还是个姑娘,样貌倒不错,只是这脱嘴而出的话语气可实在难听。 胖虎立马认出来这是阿元后娘的亲妹妹,赵小梅! 第8章 有娘生,没娘养 这也不是什么好人! 胖虎顿时瞪着赵小梅。 赵小梅轻飘飘看他一眼,又重新看向阿元:“小兔崽子,你娘呢?” 胖虎虽然年纪还小,但分得清好恶,立马呲牙:“你这个坏女人,赶紧走开!” 赵小梅是赵阿福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可看起来和赵阿福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说赵阿福是丑八怪,那赵小梅绝对是比她漂亮一千倍,村里罕见的漂亮姑娘。 身段也好,不像她姐姐,跟个肥猪似的,反而袅袅婷婷,身材很好。 但这赵小梅和赵阿福,是一对爹娘生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没少来贺家打秋风。 胖虎可见过,赵阿福把家里的肉、粮食,不断的给她娘家送去,每次赵小梅一来找赵阿福,回去就带一堆东西。 而且这赵小梅和赵阿福一样,不喜欢阿元。 骂阿元是拖油瓶,小兔崽子。 赵小梅根本不屑搭理胖虎这个臭小子,只是看着阿元一副软绵绵的样子就想欺负两下。 “你爹今天回家了没?”赵小梅问道。 平日贺荆山在家时候,她还真不敢直接上门打秋风,那男人看着实在是吓人,要是没在,就可以去问那丑八怪要点东西了。 阿元没理她,他想要娘亲。 赵小梅见他不说话,顿时小脾气就上来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真是有娘生没娘教,没点教养。” 说着,就边动手去戳阿元的额头。 阿元也怕她,就往后躲。 可赵小梅不依不饶的追着,小孩哪有她跑得快,一把就被她狠狠抓住了拧了几把:“跟你说话呢拖油瓶,没听到么!吃我姐姐的喝我姐姐的,我跟你说个话都不搭理人!” 胖虎手里都是捡到的漂亮石头,他放下石头,就要从另一边冲来夺人。 赵小梅刚刚在河边洗衣服,手都冻僵了,本就不高兴,这小拖油瓶竟然敢不理她,知道她是谁么,她可是他娘的亲妹妹! 怒从心生,敢惹自己! 她边想边恶狠狠冲着阿元的肚子踹一脚上去,真是气死她了。 贱种! 她刚踹完就是一声惊叫。 阿元身后刚好是个凿开的冰口,她这么一脚下去,小孩子扛不住身子一翻,就这么掉冰窟窿里面去了! “阿元!” 这一声不只是胖虎喊出来的,刚好赶过来看到这一幕的赵阿福也惊叫出声!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赵阿福忍着断腿的剧痛从后面冲过来,一手把正在扑腾下沉的小孩给捞了出来。 小孩冰凉凉湿漉漉的浑身发抖,吓得说不出话,嘴唇泛白。 赵阿福也快吓死了,把他抱紧在怀里,赶紧脱了他外面的衣服,免得湿气入体,又脱了自己外面的衣服披在阿元身上,让胖虎照顾好他。 “叫什么啊姐,吓死人了......”赵小梅回过神来,她姐这是干嘛呢,吓死个人了。 赵阿福猛地一眼瞪向她。 赵小梅愣住,旋即羞恼:“姐,你干什么!” 赵阿福看着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肤色嫩白,穿着粉桃色的棉衣,头上还插着一个同色的绢花,看着娇俏可人的模样。 想起来,她就是原主的亲妹妹,赵小梅,平日没少欺负阿元,也没少压榨原主! 这赵小梅所做过的事突然一幕幕涌入脑海,赵阿福心底一股怒气愤而冲天,她抱着阿元艰难的站起身,指着赵小梅的鼻子:“我想干什么!你这是杀人!” 赵小梅人傻了。 这是她姐么?竟然不护着自己,还护着那小贱种? 第9章 推倒河里去了 赵小梅觉得不可思议,她姐竟然会有一天,指着她的鼻子指责她。 从前她姐可都是在她面前唯唯诺诺,要什么给什么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也怒从心生:“姐,你吃了什么迷魂汤了,你竟然护着这个小贱种!我才是你妹妹!” 赵阿福才觉得这个人的脑回路不可思议,害了人差点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还有脸在这指责被害的人! 她真的懒得搭理这种人,抱着阿元就想走,这大冬天的,阿元身体又弱,回去若是发热,那绝对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这天寒地冻的,上哪去找药材。 这古代的风寒可是可大可小的病,大的时候,轻易就能要了人命。 赵小梅却一下拦在她身前:“不准走!你居然还想杀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你为了一个贱种居然吼我,赶紧给我磕头认错,不然小心我去告诉娘!” 要是赵阿福不给她一个交代,就让娘亲来收拾她。 赵阿福抱着孩子,腿又疼得要命,根本不方便跟这人干架,不然她真想直接扯着她给她几个耳巴子! 这什么玩意! “让开!” “我不让!” 赵阿福胸脯剧烈起伏两下,正准备把阿元先给胖虎带着带走,刚低头,却看见,河滩上的石头缝里有一簇干枯的草。 这是...... 赵阿福眼睛一亮,低下身子把阿元先塞给胖虎:“胖虎,你带阿元到你贺叔叔那里去。” 胖虎赶紧把阿元抱住,准备跑,谁知赵小梅脚一迈,也拦着他:“今天谁也不准给我走!” 真当自己是什么小姐公主了! 赵阿福冷笑,把地上那簇干草用袖子垫着拔起在手里揉搓,然后朝赵小梅一撒。 草灰突然扑面而来,脸上传来一阵痒意,赵小梅不由闭眼。 也就是这个时候,胖虎赶紧抱着阿元就跑。 等赵小梅反应过来要去追,赵阿福却拦在了她前头:“你还想干嘛!” 她还想干嘛? 赵小梅快气疯了,她是自己亲姐姐,竟然帮一个外人对付自己! “我看你是疯了,等我告诉娘去!”赵小梅扭头就准备跑,脸上却忽然又是一阵痒。 她一挠,却挠到一个小凸起,向来爱美的她顿时惊呆了,把随身带着的小铜镜拿出来一照,竟然看到自己好看的脸蛋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小红疹,密密麻麻,甚是吓人! “啊啊啊啊!”赵小梅吓得魂飞魄散,自己的脸! 她立马就想到了刚才赵阿福扔的东西:“你害我!” 赵阿福这次却讶然,故作惊讶的说,“哎呀,你的脸怎么回事?” 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那簇草本就是极易导致人过敏的痒痒草,只是却无辜回道:“我就是扔了一把土地上抓的,小梅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你非要拦着我我也不至于啊。” “骗人!”赵小梅失控地尖叫。 赵阿福想起这个妹妹平日的为人,心中冷笑,正准备转身就走,眼尾却瞥到了远处过来的身影。 那身影,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贺荆山! 看着赵小梅朝自己推过来,赵阿福心中一动,原本能躲开,却躲避不及似的就让赵小梅推到了自己身上。 “啊!”赵小梅又是一声尖叫,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的手。 她把赵阿福推到河里去了! 第10章 她到底是谁? 赵阿福刚一入水,她就后悔了,妈的,冰水入骨的寒冷,冻得她手脚血液顿时冻住,游都游不动。 这是拿命在换贺荆山的同情呀,她太惨了。 贺荆山眼眶一缩,大步跑过去,臂膀横在阿福脖子前,另一手拉住她的胳膊用力往上一拉,将赵阿福拉了上来。 赵阿福冻得瑟瑟发抖,全身都是刺骨的冷意,立刻就委屈得哭了,抓着男人的手,扑进他怀里,“呜呜,我好冷啊,赵小梅欺负阿元还推我!我和阿元差点就被淹死了。” 而赵小梅一看人掉河里了,一溜烟早跑了。 贺荆山看着哭得起劲儿的赵阿福,心情复杂,可她到底是因为救阿元才掉入了冰河里。 男人眼一沉,“我先带你回去换身衣服。” 赵阿福乖巧的撇撇嘴,“好的。” 阿元从胖虎手里挣扎开,迈着小短腿跑到赵阿福身边,眼眶通红,“娘亲” 赵阿福抖着嘴唇看他,小包子估计被吓着了,看着要哭的样子。 赵阿福放柔声音,“娘亲没事,爹爹好厉害,救了娘亲。” “嗯,爹爹好厉害!”阿元眼睛晶晶亮的又望着贺荆山。 外面冷,他背着腿脚不好的赵阿福快速回了家,赵阿福那么胖,但贺荆山身形高大,背着她也丝毫不吃力,步伐很快。 赵阿福缩在男人的背上,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软软的说,“贺荆山,我知道错了,我们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吧,不合离好不好?” 贺荆山脚步一顿,随后又不动声色的走,“那你想好了。” 赵阿福欢快的点头,天啊,狗男人终于说话了,她忙说想好了想好了。 回来后,赵阿福和阿元一大一小就缩在被子里,一幅柔弱可怜的模样,对待阿元轻声细语。 贺荆山挥着斧子砍柴,一边琢磨,已经几个时辰了,赵阿福还装得像模像样的。 但若说装,赵阿福也装得太细节了。 要是真安分了,这样也好。 山里的猎物,大物件都在大山深处,往日跟着干爹去一次就是几天,但是收获也大。 有了阿元后,没人照顾,他只能当天早点去,晚上就回来,虽然东西少,但是能照看孩子。 贺荆山做了晚饭,各有心思的吃完这顿饭。 贺荆山起身将自己的碗放到厨房的灶台上,惦记着外面的鱼段是不是冻好了,就出了门。 赵阿福看向阿元,“吃完了?” 阿元点头,然后小腿一蹦,跳下椅子,干巴巴的小手就开始碗筷,十分熟练,看着就是做过很多次了。 这行为看得赵阿福一愣,不由出声夸,“咱们阿元真厉害,还能帮娘亲做家务呢。” 她裹着被子坐在炕上,觉得阿元真是又听话又懂事。 阿元猛得被娘亲夸,心里高兴,到底人小,脚下不稳被门槛一拌,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碗也在地上碎了一地。 阿元立刻慌了神,蹲下身就捡碎了的搪瓷碗,嘴里还不住的求饶,“娘亲不要生气,阿元错了,娘亲不要打阿元,阿元下次一定不会摔碎了。” 赵阿福起身的动作顿住,那些虐待阿元的记忆,只在脑海中存在,没有深切的体会。 上辈子的时候,她家亲戚的孩子一个个的跟小霸王似的,要什么有什么,哪个不是爹妈疼爱,爷爷奶奶捧在手心儿里的? 她还记得,六岁的侄女摔了碗,当即就哭了,表姐一家抱着哄了好久,侄女委委屈屈的缩在表姐怀里,要买糖买可乐汉堡。 同样是摔坏了碗,可阿元呢? 赵阿福第一次意识到,即使阿元孺慕自己,可是以往那些虐待他的行为,也时时刻刻伴随着他的生活。 阿元是被原主教训了多少遍,才会下意识的就求饶道歉,并保证下次一定会做好? 可阿元明明才三四岁呀,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他应该做的。 阿元蹲着动也不敢动,眼眶红红的,沁出眼泪,却一直不敢掉下来。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娘亲夸他了,他是想帮帮娘亲,胖虎说,每次帮他娘拿个碗,胖虎娘就会高兴得亲他。 他的力气应该更大点的,就不会摔坏了碗。 娘亲就会亲亲他了。 赵阿福掀开被子爬起来,眼里的眼泪忍不住直接顺着脸颊流下来,伸手抱起阿元,放在椅子上,哽咽的说,“阿元别怕,娘亲不打你。” “你看,娘亲今天为了救你,不要命的跳进河里呢,以后娘亲不会打你的。” 害怕得发抖的阿元身体一僵,缓缓抬头,眨眨眼,“可我把碗摔坏了。” 赵阿福内心骂了一句脏话,仰头想将眼泪逼回去,结果没成功。 眼泪似乎是止不住,将她突然死亡的恐惧,对阿元的心疼,都爆发了。 赵阿福将阿元搂到怀里,哽咽的说,“咱们以后重新买。” 阿元震惊的呆住,任凭自己被娘亲抱着,鼻子动了动,娘亲的衣服上有温暖的味道。 贺荆山推开门进来,风雪呼呼的灌进来,他速度关了门,抬头就看到这样的场景,赵阿福抱着孩子哭得跟个泪人一样。 贺荆山眼眸闪过幽暗的情绪,看到地上碎了一地的搪瓷碎片,哑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忽然听到声音,赵阿福回头,不好意思的抹了几把脸,擦干眼泪。 “没什么,刚刚碗摔坏了,阿元被碎片扎到了,流了好多血,我吓着了。” 解释完,赵阿福立刻转身找到了一块干净的白布,沾湿了一点,把伤口周围的脏东西擦干净,然后给阿元简单的包扎了伤口。 然后将阿元抱起,放在烧得暖暖的炕上,再用被子将小不点裹住。 转身收拾桌上的碗筷,然后一瘸一拐的拿了扫帚将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 完全没注意到,一直在注视她的贺荆山,脸上刚毅的神色满是复杂。 她到底是在装还是真的? 第11章 你去洗个澡? 赵阿福,不是这样的。 邙山脚下的赵家阿福,排行老大,是赵富赵家的长女,十来岁的时候突然长胖,脸上突然长了不知名的红色印记,自此性格古怪,脾气暴躁,一直留到了十六岁还没人娶。 对这个年代来说,女子十四及笄,十六早就说亲该嫁人了。 此时的赵阿福,和之前的女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要说她被打断了腿,知道错了,可现在改得也太多了。 似乎,只是一个披着赵阿福壳子的人。 “现在都快腊月了,我看家里都没有粮食,我们冬天不换粮食吗?”赵阿福一边洗碗筷,一边想,按照惯例,猎户在冬天是不进山的。 这儿这么冷,贺荆山打猎这么有经验,不应该没有准备才是。 贺荆山又看了赵阿福一眼,“入冬前存的银子,都给你看了郎中。” 一句话下来,赵阿福彻底明白了。 她的腿被打断了,虽说躺了两个多月,但是没瘸已经万幸,贺家本来就穷,入冬前打猎换的银钱,银子都给她看病花光了。 所以现在冬天了,贺荆山还每天进山。 这个冬天这么难过,都是因为她。 要是打不到,他们一家子岂不是真的没吃的了? 这不行!阿元不能饿肚子,她要将阿元养得白白胖胖的。 赵阿福眼珠子一转,“那明天我跟你一起上山吧!” 她一起上山,还能帮忙找点其他的野菜,或者什么草药的出去卖,也能换一点银两买点粮食。 还有她脸上的凸起的红色印记,其实是纤维瘤,在科学高速发展的现代,纤维瘤是很好治疗的,做手术切除,激光治疗都可以。 不过在古代,也有用中药治疗好的法子。 中医药技术神秘莫测,就算到了21世纪,也没有人胆敢说能将中医药研究透彻了,这是古代无数医学圣手研究传承下来的瑰宝。 身上这些肉虽然一时半会儿减不下来,但是脸上可怕的纤维瘤还是得尽早治疗,要是发展严重了,可就坏了。 若不是大雪封山,赵阿福真想每日进山,要知道古代这种人迹罕至的深林,里面可是有无数的奇珍药材。 听到赵阿福的话,贺荆山的浓眉动了动,垂眸看向赵阿福肥胖的身躯,皱眉问,“你要去山上?” 进山的路途崎岖不堪,也就是他日常进去轻车熟路,赵阿福要是去,她能坚持走进去? 听到贺荆山问,赵阿福心里惴惴不安,难道是还有什么风俗,比如女人不能进去之类的? “我我不能跟着去吗?” 贺荆山想说你体力不够,怕是进不去,喉结动了动最后卡住,“可以。” 见男人答应,赵阿福开心的笑了,手上洗碗的速度更快。 宁古塔这边,本就严寒,日短昼长,按照现代的时辰来算,下午五点就开始黑了。 等赵阿福将手里的东西都收拾完,外面已经全然黑了下来。 古代,都是天黑了就睡觉,油灯什么的,按时有钱人家才能用得起,贺家这样穷得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更不能指望有油灯。 好在之前就烧了水,自己和阿元都洗了澡。 但是贺荆山怎么办? 才进了山回来,背了那么多猎物下山,身上肯定都是腥臭味。 作为一个医生,该有的洁癖她一个不落的掌握了。 赵阿福摸着炕边,稍稍的坐了版屁股,委婉的说,“那个,我烧了热水,你进山一天也累了,外面那么冷,你去洗个澡吧。” 黑暗里,赵阿福庆幸看不到男人的神色,说完,就鞋子一脱,赶紧上了炕把阿元抱在怀里,抖开里面的被子就钻了进去。 虽然跟贺荆山是夫妻,看着样子也是同睡一个炕,但是她芯子里压根儿不是那个赵阿福。 一想到现在要和一个陌生男人睡觉,虽然可帅了,但是自己丑啊,赵阿福不忍心沾污了这么帅的一个人。 和自己这么一个又丑又胖的胖子在一起,贺荆山估计心里也不大乐意的吧? 比起两眼一抹黑的赵阿福,贺荆山早已习惯这样的黑夜,夜间视物不算什么难事。 平日里他太累了没洗澡上炕睡觉也是常有的,可赵阿福从来没主动说过这些话。 黑暗中,贺荆山的唇角紧抿,不由低头闻了下身上的味道,是味道太大了? 第12章 进山 洗完,贺荆山也没穿上衣,走进卧室,赵阿福和阿元睡在一个被子里,呼吸平稳。 小孩子瞌睡多,尤其是阿元这样长身体的孩子,几乎是沾床就睡着了。 倒是赵阿福这幅身体之前睡太多,现在完全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逐渐走近的脚步声,贺荆山? 赵阿福立刻动了,眼睛一闭,装睡。 男人似乎在床头站了几秒,然后才掀开被子躺了上来。 她本来就胖,贺荆山又是个身材异于常人的汉子,男人一躺下来,赵阿福几乎瞬间就闻到了男人才洗浴后清冽的男性荷尔蒙。 他就好像一只野兽般散发着凛然的热力让赵阿福不敢靠近。 第一次和男人同床,被子下赵阿福的手都在抖。 但手下一摸到自己浑身的肥肉,赵阿福才起的旖旎心思如被凉水浇了个透彻。 算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送上门去都没人要。 想着,赵阿福觉得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如何生存下去,贺荆山到底是个男人,就这家里的情形,孩子都干巴成这样了,也丝毫不急的模样。 是觉得能活着就可以了吗? 生活过得太糙了。 要啥没啥,要是再等一个月,过年了,山里更没什么动物,到时候可不得饿死了? 正当赵阿福想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醇厚的声音,“快睡吧。” 卧槽?贺荆山没睡!? 赵阿福脸一红,支吾的点头,“嗯嗯,白天睡得有点多,这就睡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贺荆山就从炕上起来了,赵阿福昨晚睡不着,被男人吓过后倒是一下睡过去了,艰难的睁眼,看到贺荆山已经起了。 赵阿福打着哈欠,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问,“你起来了?咱们要进山了?” “你要是还想睡,就继续睡,不必非要今天跟我进山。” 看赵阿福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贺荆山开口,他进山早,原本也没觉得赵阿福这么早能起得来。 赵阿福深吸口气,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不,你等等我,我这就起来!” 坐起来,将被子全盖在阿元身上,赵阿福才想起要是他们一起走了,那阿元怎么办? 离开被子后,赵阿福被冷得一个激灵,搓搓手,用灶上还要余温的温水洗了个脸,吸吸鼻子凑到门口,问贺荆山,“那阿元怎么办?” “二郎午时会过来,看到我们都不在,自会等我们回来后再离开。” 二郎? 赵阿福在记忆力搜寻了半晌,哦,二郎,贺荆山那个猎户干爹的二儿子。 好像贺荆山的干娘自力叔死后,就一病不起,每日就靠药物吊着,平日里也多靠贺荆山接济,力叔的那两个儿子在力叔死的时候,大的才十岁,小的八岁。 被风一吹,赵阿福的瞌睡彻底没了,紧紧的跟在贺荆山身后,现在天还没亮,四周黑黝黝的,卯时,风还大,有火把也会被吹灭。 赵阿福怕个跟丢了,小跑着跟着男人的脚步。 今天有赵阿福跟着,贺荆山没打算进深山,进山后,迎着雪,天终于微微有了点光亮。 “不走了吗?”赵阿福问。 “里面太深了,你进不去。”贺荆山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身上的蓑衣取下,递给赵阿福,“我去看下昨日布的陷阱里有没有猎物,你顺着这条路,不要走远了,这林子大,冬天饿极了的野兽,撑不住,有时会也会下山来觅食,你小心点,有什么危险就叫我。” 第13章 你别动 之前在鲁迅的课文里学过,冬天狼饿极了,就会下山偷孩子吃,祥林嫂的孩子就是这样没的。 现在贺荆山也这样嘱咐,赵阿福视线触及里面深处黑幽幽的深山,顿觉阴森森的,连忙乖巧的点头。 等贺荆山走了,赵阿福扫开石头上的雪,累得坐了上去,贺荆山人高腿长,走得快,她得跑成小马达才能跟上,她胖,没跑多久就累得不行。 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就这么忍着。 现在赵阿福累得一双腿都在打颤,大口喘着气,敲敲虚软的膝盖。 山里的参天大树众多,草皮上只浅浅的铺了一层雪,把雪一扒拉,就能看清是什么。 贺荆山给她拿了一个小背篓,冬天里,还在生长我的野菜并不多,常见的就是荠菜,赵阿福找了会儿,挖了小半篓的荠菜,还有白蒿,还在山坡里,找到几撮小香葱。 这种野菜长得和杂草差不多,地质细嫩,味道浓郁,煮汤的时候,加点做调料品最好了。 她本专业是中医药专业,对于植物的辨别,手到擒来。 荠菜可以包饺子,哦豁,对了,家里没面粉 这里是深林的外围,赵阿福顺着路看了一圈,大多都是普通的药材,即使挖来卖,也是便宜得过分。 她现在急需钱,常见的桔梗,苍术,黄芪,都不太能赚到钱。 主要是太麻烦了,药材店除非珍贵的药材,否则都不收没有炮制过的药材。 忽然前方不远处的草丛动了动,赵阿福顿时心头一惊,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冷气,吓得手里的白蒿都掉了。 之前看的恐怖片全都在脑子里蹦迪,什么恐怖来什么。 赵阿福大声叫,“谁在那里!” “哟,我说是谁呢,吓我一跳,原来是贺老大家的阿福呀,这腿好了,能上山了?” 借着晨曦的点点光和雪光,赵阿福看清了走出来的人,是同村的梅娘。 梅娘生得纤细苗条,就是稍微有点黑,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谁不黑呢。 “是梅婶子呀。”赵阿福靠着脑子里记忆,想起了这个人,梅娘外村嫁过来的,生了个女儿,在家里没什么地位。 总是被公婆使唤磋磨。 不过,她和贺荆山上还山算早的了,梅娘居然比他们还早。 赵阿福眼睛一转,忽然看到她走出来的草丛边的地上,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梅婶子,那边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呀。” 说着,出于好奇,赵阿福就要走过去,不料梅婶子脸色却突然一变,厉声说,“没东西,我刚刚就在那儿,有东西我还不知道?” 说着就抓着赵阿福的胳膊拦住她,赵阿福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觉得有猫腻。 “我就看看,梅婶子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说着,赵阿福就准备侧过梅婶子过去看看,大冬天的梅婶子额头上硬是出了许多的汗,心一狠,往赵阿福脚下一拌。 赵阿福人本来就胖,底子不稳,又走了这么久山路,梅婶子一使劲儿,赵阿福就滚滚的在雪地里摔了几圈,惊恐得叫了起来。 梅婶子刚才还稍微平和的脸,一下就变了,连忙抱起草丛里的捆好的一只野鸡和野兔子,就往山下跑。 一边跑,一边不忘踢了赵阿福一脚,“我呸,谁是你梅婶子,勾引人的下贱荡货,老娘才不是婶子,没脸没皮的小蹄子,就该浸猪笼。” 梅婶子怕贺荆山在这边,跑得飞快,一下就不见了人影。 赵阿福腿伤害没好,现在这么重重一摔,感觉浑身又冷又疼,听着梅婶子的骂声,差点委屈得在雪地里哭起来。 是原主做的,又不是她做的,报应全在她身上。 贺荆山原本就没走远,猛然听到赵阿福这一嗓子的惊呼,提着弓箭就冲了过去,看到赵阿福抱着他的蓑衣摔在一个低拗里,狼狈得很。 贺荆山走过去,喘着粗气蹲下,“怎么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赵阿福把眼泪逼回去,但眼睛还是红红的,她抬头就说,“梅婶子推我!她肯定是偷了我们家的野味,我看到她抱着一只兔子和鸡,就从这儿跑了。” 赵阿福手舞足蹈的告状,胖胖的一团,像个圆柱子。 虽然赵阿福又胖,模样也不好看,但是一把嗓子生得好,温婉细腻,现在这么激动的给贺荆山描述的时候,贺荆山居然觉得她不闹腾的时候,看起来挺可爱。 “你在这儿别动,我追过去看看。” “啊!那你小心点!” 望着贺荆山一跃而去的身影,赵阿福不由感慨,不愧是打猎的,伸手矫健,那么高的是石头,他一跳就上去了,再一跑,就没影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赵阿福也缓过来了,可怜兮兮的蹲在小坳里,抬眼一看,贺荆山身材高大,背着晨光大步走来,像武神下凡。 第14章 给你看个大宝贝 赵阿福眨眨眼,真是贺荆山回来了,心里瞬间有了安全感,朝着高大的男人挥手,“贺荆山,我在这儿!” 贺荆山几步就走过来,伸手牵起阿福,“是梅婶子,但同一个村,我又是一个大男人不好说些什么。” 闻言,赵阿福委屈的嘟嘴,那她就被白推了?她腿伤还没好全呢。 她还想告状,说梅婶子骂她,但是想想梅婶子骂她的那些话,原本就是原主做下的。 就是真的! 说出去,他们还会说梅婶子骂得好呢。 想了想,赵阿福不高兴的嘀咕,“那她怎么知道我们家的陷阱在哪儿啊,起得我们还早,来偷野鸡野兔,坏人。” 贺荆山黝黑的眸子一垂,顺着她的话说,“不是你告诉的?” 说完,贺荆山放开她的手腕,大步就往刚才来的方向走去,听到赵阿福的叫声,他来得急,还没收拾好受伤的猎物。 听到贺荆山的话,赵阿福心态再次崩了,简直想把原主拖出来鞭尸。 不是吧,大姐,自己家里设置的陷阱都告诉别人,生怕自己吃得太饱,猎物太多是不是? 原主怎么会蠢到这个地步? 呆呆的望着贺荆山离开的背影,赵阿福心里真是憋屈的很。 转身,却被刚刚她摔倒地方的一处东西吸引了眼球,赵阿福眯了眯眼睛,蹲下仔细看了看,顿时心里一喜。 这哪儿是什么黄连?这可是人参! 叶子呈复叶掌状,浆果鲜红扁圆形,赵阿福闻了闻味道,没错! 妈呀,发财了! 这东西可难得得很,她在现代时候,野生的更是少之又少,大多都是人工种植,药性远没有野生的好。 而且在这寒冷的深山里,这么多年头,估计价格更高。 没想到啊,看来她今天是走了狗屎运了,居然还能找到成熟的人参,而且看这浆果的颜色,已经成熟了,这可是好东西,药用价值也高的很。 要是拿去镇上的药材铺子里,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想着,赵阿福就赶紧将背篓取下,想了想,拔下头上的木簪子,就小心翼翼的挖了起来。 嫁人后,女人要梳发髻,但赵阿福怎么会,就拿了梳妆台上的木簪子,随便扎了个啾啾。 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这挖人参是有讲究的,要温和,不急不躁,不能吓着了,他们的中医老教授说,上了年岁的人参有灵,你要是急功近利,挖疼它了,它就跑了。 虽然是开玩笑的,但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赵阿福没打算反驳,一点点的刨开泥土,这人参最重要的就是根须完整,不能破坏一丝一毫,否则就毁了大半。 赵阿福趴着,腿都麻了,终于最后全须全尾的挖了出来。 明明是大冬天,因为激动,赵阿福最后额头上都是汗。 赵阿福刚起身,盯着自己挖出来的人参笑得合不拢嘴,穿过人参须的空隙,就看到去而复返的男人,“我们该走了。” “没什么猎物,陷阱里有一只野鸡,还有这只狐狸我拿去镇上卖了。”说着,贺荆山就准备往山下走。 狐狸是个幼崽,跑出来觅食,一箭射中了腿,身上的皮子还是完好的。 能卖个好价钱。 赵阿福赶紧追了上去,眼睛一亮,“你要去镇上?我跟着你一道,给你看个大宝贝儿!” 说着,赵阿福就将人参小心翼翼的捧到贺荆山面前。 贺荆山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赵阿福,“根须完整,看这大小,有百年左右,你在这儿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人参?” 她是医学专业的,懂这个理所当然,但贺荆山一个猎户怎么也懂?连这个人参的年龄都说了出来。 赵阿福疑惑的看他,“你怎么懂这么多?” “我常年在山里,山里的东西,自然认得。” 赵阿福一想也是,于是高兴的说,“我挖得可仔细,你看根须都是好好的,年岁也不少,咱们拿去药铺卖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瞧着赵阿福那高兴的模样,眼睛都笑成月牙,贺荆山却盯着她的眼,“你怎么认识药材的?” 赵阿福生在宁古塔邙山村,大字不识,从不知道这些。 第15章 卖人参 被贺荆山的目光看得心头一惊,连人参差点都没拿住。 她倒是忘了,原主除了吃,啥都不会了,她突然这么说,难免有些突兀了。 草,差点掉马! 赵阿福眨眨眼,硬着头皮瞎编,“我小时候经常生病,你看我脸上长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就跟着走野郎中学了会儿,我记性好,一直记着了。” 反正原主和贺荆山虽然在一个村,但是小时候怎么样,贺荆山肯定没有关注过原主,一个又胖又丑的小胖子,估计有多远离多远。 哎,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 贺荆山见赵阿福这么说,也没说什么,“镇子上远,你没吃饭,腿伤还没好,你可以?” 这个时辰,已经错过了赵三叔的牛车,要去镇子上,只能走路去,他一个人去还快些,带着赵阿福的话,要多花上一些时间了,阿元怕是要在干娘家吃饭了。 可赵阿福被说得心里一感动,贺荆山还是关心她的。 “你都能行,我也可以!” 不吃饭,多运动,还能减肥! 但是21世纪交通发达,她走哪儿都是开车,现在猛然走路,她都忘记了,这个时候的古代交通不便,路途不便。 贺荆山说得比较远,他们在远上,可能有什么误解! 足足翻了一座山他们走到镇山,赵阿福走得几乎绝望,就是后悔,相当后悔。 应该在第二天再来的,为什么自己就不劝劝? 拖着肥胖的身躯,等赵阿福走到镇上,她觉得自己的腿已经废了。 贺荆山有自己的老主顾,拿了狐狸就直接去了主顾家看是否需要,倒是不需要去叫卖。 贺荆山去的那户也是大户人家,姓王,王家府邸红墙青瓦,格外好看。 赵阿福一直在留意哪儿有药铺,就看到王家不远处,居然就有一家药铺。 不过她还是第一次来古代的镇上,虽然现在已经中午了,但是依旧很热闹,饭馆里吵吵嚷嚷的坐满了人。 耳边顿时充盈着叫卖声,争吵声,还有小孩子的嬉戏打闹声。 这镇上真是比村里热闹多了。 据说,这是宁古塔周围最大的一个镇,清水镇,比隔壁县还要繁华一点,原本宁古塔地境偏远,但耐不住这个清水镇地占要塞,在关境口,北边的南蛮经商大多会从此处走,入一个镇,总比进一个县要简单得多。 因此,大多外境商人货物交易,都会选择从清水镇这边绕道。 幸好,这儿写得都是繁体字,他们学中医的,多多少少都会接触,赵阿福看着着略陌生的字体,勉强能认出来几个字。 赵阿福走进去,可能是中午,药铺的生意此刻也清冷,就一个小童在看店。 药铺的伙计抬头一看,看到赵阿福的脸时,神色厌恶,顿时不高兴的朝赵阿福吼,“哪儿来的丑八怪?治不好治不好,走吧!” 丑成这样,也好意思出门? 药铺就她一人,明目张胆说丑,赵阿福气得想给他动个嘴巴缝合手术。 “丑,就不能进来了?” 药铺小童不耐烦的撇她几眼,街上人来人往,又不少人,小童只得道,“干嘛的?” “你们收药材吗?” 呵,他们是收啊,但是这丑八怪什么都没带,一个包袱都没,收什么药材?逗他玩儿呢? 小童看着她的脸,都怕做噩梦,厌恶的挥手,“呵,你有药材嘛?你要能卖药材,就先治治你脸上的脏东西吧,恶心死了!” 赵阿福将拿药的动作缓住,冷声嗤笑,“药铺的人也沦落到以貌取人的地步了?是不是你们药铺只接受长得好看的人求诊,如我们这般丑陋的,连进药铺的资格都没有?那你们药铺不应该卖药。” “那应该卖什么?”一老者忽然插声问。 赵阿福回头一看,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笑容倒是亲善。 赵阿福轻笑,“卖胭脂呀!” 老人一顿,随即哈哈哈大笑,这是嘲讽药铺卖药不如买胭脂,不务正业。 药铺小童被气得恼羞成怒,脸红脖子粗,“滚滚,你个你丑八怪,一个江湖骗子,胆敢辱骂我们全泰堂!” 赵阿福拿出被手帕仔细包裹的人参,气势汹汹的说,“我的人参货真价实,怎么就成了江湖骗子?” 小童看着赵阿福手帕上的人参,眯眼仔细看了看,形状确实很像人参,且品相极好。 但看她穿的衣服,就一个乡下农妇,哪儿能挖到什么人参,小童讥讽的哼笑,“哼,你一个女人知道怎么辨别人参吗?我看啊,这就是商陆,吃了要死人的!” 哟,药铺的人居然不识货。 赵阿福懒得耽误下去,“既然不识货,看来就是无缘了。” 说罢,赵阿福就把帕子盖上。 “唉,姑娘你等等。” “胖姑娘,你这可是好东西。” 两道不同的声音顿时响起,药铺的里间突然出来一男人,三十几岁的样子,盯着赵阿福手里的东西一笑,“姑娘且慢,姑娘说是来卖药?还是人参?可否给我看看?” 第16章 买买买 老板此时一心想着赵阿福怀里的人参,哪里还在乎赵阿福丑不丑。 赵阿福打量了下这中年男人的气派,应该是个管事的,赵阿福没理三十来岁的男人。 回头对同时开口说话的白胡子老人说,“对呀大叔,是个好东西,我在邙山里挖的,跟着我丈夫上的山,运气好发现了,您看品相极好。” 白胡子老人一听是邙山,顿时眼睛亮了亮,邙山里的东西可是好东西,山顶终年积雪,深山老林,极易出好药材。 “刚才没看仔细,胖丫头你给我看看!” 胖? 谁胖呢! 赵阿福拉下脸,“我胖咋啦,我这是福气胖!” 话这样说,但却动作利落的将手帕打开,将人参再度露出来。 身后全泰堂老板的也伸长了脖子仔细看了看,果然是邙山里的野人参,根须细长,这长度百年生长的,药效定然极好! 现在哪家有钱人不存个百年人参掉人气的? 邙山的药材他们求之不得,邙山里野兽多,深山老林,他们这些干药铺的,是想去,可谁敢拼着命去拿药呢? 全泰堂老板,也就是那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谦逊道,“姑娘,我家小童有眼不识珠,您既然卖药,我家收,你想卖多少?” 赵阿福却摇头,“这人参,我谁都卖得,就是不想卖您家.” 既然老板知道她是卖药的,就说明老板早就在店铺后面听见了,不仅没出来阻止,还任由小童大放厥词,看到她的人参是好东西了,这就出来了? 表面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说完,赵阿福就拿着人参出去。 白胡子老人速度追了上去,“胖丫头,你这人参我买了。” 虽然她胖,但是不代表不介意自己被叫胖丫头好吧? 赵阿福咬牙,“你说我胖,我也不卖给你!” 老者竖起一个手指头,“10两,这根人参。” “好嘞!大叔还是您有眼光,你看看这人参,品相多好,我也不是说钱不钱的,就是想卖给您!” 十两啊,发了发了! 这下有钱了,赵阿福伸出小胖手,“大叔,来,人参给您!” “我姓邱,大家抬爱叫声邱掌柜。”邱掌柜抚着白胡子笑呵呵道,“以后若是有药材,可以来城东的永年堂找我。” “好!” 赵阿福答应了下来,百年人参,少之又少,市场价远不止十两,但这十两能开拓的路,就不止十两。 见到邱掌柜拿过人参,全泰堂管事就知道那笔生意成了,在后面面色不善的眯着眼。 回身就给了药童一巴掌,厉声骂道,“以后长长你的眼睛,那可是百年人参!” 他和邱掌柜同时被王家的管家请去看病,老太太年纪大了,再治又如何? 可有了这百年人参,还能撑一撑,邱掌柜这老匹夫真是好运气! 邱掌柜回到永年堂,将人参交给小药童顺安,“去,给王家的老夫人送去,价值千两。” 他去王家为王家老夫人治病,老夫人也就这一个月的事儿,但此刻不同了,有了这邙山的百年参吊着,起码也能多活些时日。 人嘛,谁会嫌命长呢? 这边,赵阿福拿了十两银子,左看右看,原来这是古代的银子呀! 她要的散碎的角银,怕多了找不开。 要知道这个时候,物价低,一两都是好多钱呢! 有了银子,赵阿福第一件想的事情就是给阿元买两件厚实的袄子,阿元的衣服实在是寒酸。 她看昨日来阿元玩儿的胖虎穿得就十分暖和的样子,她家阿元也得有。 有了银钱,赵阿福去哪儿都特别有底气,一路买买买的走过去,给阿元买了两套厚的袄子,给自己也买了一套。 想了想,赵阿福又加了一套给贺荆山。 这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给买了衣服,贺荆山肯定会高兴吧。 四套衣服,略贵了些,足足花了一两,心疼死她了。 不过,这大概就是女人吧,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有钱了,都容易买买买,买的时候,好高兴啊! 以及盖着的棉被太旧了,赵阿福受不了,太冷了。 赵阿福想着买点棉花,买棉花的时候,倒是出乎赵阿福意外,这儿棉花比布料贵,大抵是因为宁古塔常年苦寒,棉花在这儿显得尤为重要。 怪不得贺荆山的衣服都比较单薄,也就是布料厚一点,都不带什么棉。 唉,贺家确实太穷了。 第17章 宋淮的书,不能买! 买完穿的后,赵阿福就开始买吃的。 昨儿她深刻的感受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啥也没有,喝西北风的。 以前从来点外卖的她,现在居然开始认认真真的计算着要买点什么吃的,买米买面,买各中厨房调料,以及用具。 和现代的不同,古代日常吃大米,那是富裕人家,贺家这么穷,不配! 赵阿福只能又买了一斤白面,和五斤粗面。 白面实在太贵了,贵得让人心脏疼,粗面是粟米和菽混合的面粉,有些偏黄,口感是没白面好,但是天天吃白面,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 要去和贺荆山会和时,赵阿福忽然看到了一家书店,上面的字太复杂了,赵阿福不太认识,就认识了后面繁体的一个字,书。 要说流传是什么,那定然是历史。 赵阿福想进去看看这边的书,了解一下这儿的文化也好。 只一个想法,赵阿福就走了进去,刚进去就有书童应了过来,“小娘子,想看些什么?” “小哥儿,你们这儿,卖得最好的书是什么?”赵阿福问。 书童笑了,立马拿出一本书,眉飞色舞的介绍,“小娘子,这是我们这儿买得最好的,春秋诗集,这可是宋解元亲自题的字,珍贵得很,一千本,如今就剩下这几本了。” “宋解元?”赵阿福心跳如鼓,不是她想的那个宋解元吧? 清河镇还有不知道宋解元的人? 书童粗略的看了看胖娘子丑陋的脸,赶紧转了回去,丑到他反胃。 也是,肯定是一个乡野妇人,哪儿知道书生的事儿。 那肯定也不认识字了,字都不认识,买什么书。 书童顿时就没了心思,懒懒的说,“是啊,娘子你连宋淮宋解元都不知道?那可是我们宁古塔百年一见的天才,那身气度,说是皇子也应当。” 宋家宋淮,少年天才,11岁就过了童生,第一。 刚弱冠之年就得了解元,翻年就去春闱,那也是给予厚望三元及第的。 清水镇乃至周边的禹山,青州,宁江谁人不知? 赵阿福瞠目结舌,好家伙,宋淮在这些人眼里,就跟皇上的亲儿子都差不多? 这样的人物,原主还敢爬床宋淮,真是狗胆包天呀! 看了看这本书的封皮,赵阿福也没买书的心情了。 算了算了,要是让和贺荆山知道她买了宋淮的书,家宅不宁,小命不保。 赵阿福怕怕的,说了句不买,就赶紧溜了。 可赵阿福不知,等她走后,书店二楼楼梯口处,出来一人,一身银白月袍,身影修长若修竹,冷傲孤清的眸,如峰间雪,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容貌绝伦的陌上公子。 男人身边的小厮眼里藏着极致的厌恶,不满的说,“大少爷,我看这蠢妇,就是贼心不死,跟踪您到的这儿呢,上次的教训不够。”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那一副丑陋不堪的面容,也敢肖想他们如谪仙的大少爷。 要不是那丑胖妇人的相公来得快,非打死不可。 宋淮斜飞入鬓的眉微微一蹙,嗓如珠玉,“下次注意点,走吧。” 小厮撇撇嘴,大少爷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不和这等妇人计较。 贺荆山打猎这么多年,打下的野味都有自己贩卖的路子,先去熟悉的老主顾家走一趟,基本下来就差不多了,剩下还有多的,就在闹市贩卖。 这冬天,野味少,尤其还是这么新鲜的,因此贺荆山的生意不差,转了一圈儿回来,就剩下一个野兔还没卖掉。 赵阿福从书店出来后,就找到贺荆山那边,刚好贺荆山卖出最后一个野兔,正在收包裹。 “东西卖完了?” 贺荆山点头嗯了一声,就听到赵阿福脆生道,“那你快跟我去拿东西吧,我买了好些东西,拿不动。” 听到赵阿福说买了好多东西,贺荆山习惯性的皱眉,往常赵阿福也是这样,买了东西,就让他给钱,可买的尽是些没用的,被人骗。 贺荆山没再看她,将包裹往怀里一揣,阔步往前走,“带路。” 第18章 要致富先修路 贺荆山黑着脸,赵阿福觉得他生气了。 但是又不明白为什么这男人怎么突然就生气了,真是个怪人。 男人走得快,赵阿福只能气喘吁吁的小步跟着跑,去了粮油店,站在门口讨好的说,“就是这儿,我买了油,大米和面,家里没吃的。” 大冬天,穷得她给孩子做了一锅疙瘩汤,赵阿福想想都觉得心酸得很,她不想再过昨天的生活了。 贺荆山怔住,那老板看贺荆山来了,就明白这是当家的汉子,立刻堆着笑脸过来,“东西都给你们包好了,就在柜台处,要是吃着好,依旧继续照顾我家生意。” 赵阿福忙说,“好嘞,掌柜的,那你以后可要便宜点。” 看着小胖子熟练的和掌柜的讨价还价,贺荆山眉头皱得更加的紧,不对劲儿。 最后贺荆山跟着赵阿福去了几个地方,看着手里拿着的米面粮食,还有布匹,全是生活用品的时候,贺荆山心情复杂,双手提着众多的东西,“你只买了这些?没买点其他的?” 赵阿福被贺荆山看得有有些慌,难道还应该买点什么? “就买了这些啊,我还应该买点什么?”赵阿福心想,又向贺荆山邀功,乐滋滋的说,“我把挖的人参卖了,十两银子呢!” 这么快,那人参居然卖出去了。 怪不得赵阿福这么高兴,一口气买了这么多东西。 古代化妆品又不好用,对于古代的发饰,她一点不会,那些珠钗,不如用一根筷子簪起来呢,买回来干嘛?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赵阿福说得特别贤惠,“家里金钱不宽裕,我们要紧着点,尤其是这个冬天因为我花了那么多银子,我心里很愧疚,自然能省点就省点。” 贺荆山垂眉看了她一下,淡淡道,“你能如此想,很好。” 赵阿福小媳妇似的跟在贺荆山身后,冲着男人翻个白眼,嘴里却恭敬的说,“淡然,我洗心革面了,我这不都想明白了吗。” 不过东西确实买得很多,而且这个年代,也没什么送货到家的说法,自己买的自己拿过去。 哎,好想念淘宝,顺丰京东 回家还要翻一座山,走这么多的山路。 赵阿福看着担着两大袋东西的男人,背部宽阔,手臂肌肉奋起,硬硬实实,像是一块儿坚硬的石头。 “这么多东西,我提点吧。” 赵阿福上前,想分担点。 “不用,这点东西。”贺荆山拒绝,赵阿福自己能走完这山头,就算是好的了,再拿东西,路上歇几次,到家恐怕太晚了。 赵阿福没听,直接上前想拿过,结果一抬,噗,她都买什么了啊,怎么这么沉! 可话都说出去了,赵阿福动动嘴巴,“布和棉花轻,我拿着布吧。” 这么沉,挂在贺荆山身上,跟没事儿人一样,汗都没出,这力气,不愧是打猎的。 回去的路,赵阿福感觉比来之前更难走,她还拿着东西,之前就走了两个时辰,还没到一半的路,赵阿福就感觉自己实在不行了。 腿伤没好,她为了献殷勤,又是早起跟着进山,又是买这买那儿的。 提着东西走山路,不是人干的事儿。 要想致富,先修路,毛爷爷的口号太正确了。 这穷乡僻壤的,就靠一双腿走,交通不发达,能富裕起来才怪! 男人脚步依旧轻盈,似乎身上都没担那么重的东西,赵阿福停下来,口还渴,脚底又隐隐得疼厉害了,她上辈子家庭富裕,从没吃过苦。 盯着男人的背影,赵阿福眼神有点发晕。 贺荆山听觉灵敏,没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停下回头看,赵阿福咬着牙,满头是汗,脸颊也因为累变成绯红。 但这样,赵阿福都没说一句累的话。 贺荆山转身径直拿起赵阿福手里的布匹和棉花,声音低沉,“冬天黑得早,我们得早点回家。” 想着阿元小可怜,他们都不在家,天又快黑了,赵阿福觉得脚下又有了力气,吭哧吭哧的走在前面。 她身体肥胖,脚下走得飞快,看着像个轻飘飘的棉花糖。 收回视线,贺荆山将布匹放在口布袋里,捆起来后,再担起来,身姿魁梧的往前走去。 第19章 看到我,娘亲就知道家 最后走回家,赵阿福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看到自家的屋檐,赵阿福感动得都快哭了。 一定要减肥,要不是身上的这身肥肉,她肯定不会累得这么惨。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赵阿福还没推开外面的木门,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门口,双手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赵阿福看到,全身的疲倦都没了,几步跑过去蹲下,“你怎么不进屋,在门口守着?” 伸手一摸,阿元干瘦的小手冰冷,赵阿福气得不行赶紧给小包子搓手,一边哈气,让手快速暖和起来。 小包子听到声音,才睁眼,就看到一个身影冲过来,抓住自己的手。 阿元抖着嘴唇,黑亮的眼睛看清楚人后,抿着嘴唇笑,“娘亲,你回来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外面这么冷,要是生病了怎么办?”赵阿福放下手,将阿元抱进怀里,整个身子也是冰冷,可想而知在门口蹲了多久。 被赵阿福呵斥,阿元缩了下肩膀,眼眸里都是慌乱,“我怕娘亲不要阿元了。” 什么意思? 怎么会不要他? 赵阿福抱起他进屋,屋子里尚且暖和,还有余温。 将阿元塞到炕上,被被子包住,赵阿福隔着被子搂住阿元,“娘亲怎么可能会不要你?谁和你说了什么?” 昨天赵小梅当着面说阿元不是她的孩子,还骂他小贱种,也不知道阿元这么小,懂不懂。 阿元缩在被子里,呼吸着娘亲的气息,乖巧的道,“阿元怕娘亲迷路了,就在门口等你,你看到阿元,就知道家了。” 孩子的话,听着有些稚气,赵阿福噗嗤一笑,没听出孩子的深意,揉揉阿元的脑袋。 “你爹爹在后面,娘亲买了好可多好吃的,一会儿给你做吃的。” 阿元的眼睛相当漂亮,明亮且温柔,一听说有吃的,立刻兴奋的点头,“好的。” 有人捧场,赵阿福自然高兴。 “那你先在被子里等一会儿,等暖和了下床,知道吗?”赵阿福紧了紧被子。 说完,赵阿福就转身出了里间,门是开着的,一眼就看到贺荆山到了门口,正在将东西卸下。 赵阿福犹豫了下,迎过去,对贺荆山道,“刚刚阿元一直在门口等我们,像是怕我们不回来。” 那么紧张,像是谁说了什么,认为他们会抛弃阿元,不回来了。 之前原主做了太多混不吝的事,赵阿福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确定,是阿元没安全感,还是有谁跟他说了什么。 要是真有人说了什么,看她不找出来,打上门去! 贺荆山懂了赵阿福的意思,一面将东西都拿出来,一面沉声道,“我一会儿去问问阿元,我先去劈柴。” 赵阿福点头,然后把东西搬进去,天差不多黑了,赵阿福不喜欢抹黑做事儿,把油灯点上,唉,想念21世纪的电灯。 古代的面粉发酵和现代不一样,现代有酵母,古代可没有,是用酒糟发酵,或者用老面发酵,然后留下一团,下次发酵面团的时候,掺进去,留下一团再备用,可循环往复。 她之前不知道,还是开始做饭了,原主里关于这个世界里的事情,渐渐想起。 没有老面,倒是找到了酒糟,赵阿福将白面和粗面混了一些,先加一点温水在中间,慢慢搅拌,然后再加适量的热水,充分揉合,放在木盆里,拿纱布一盖,等个半个小时,等泡发了,切成剂子,就可以做包子。 趁着这个时间,赵阿福就将早上出去采的野菜收拾出来,现在的荠菜正是肥美的时候。 正收拾的时候,就发现阿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正蹲在自己身后,“阿元给娘亲捏捏肩,娘亲拿这么多东西,又走了好远的路,肯定好累的。” 赵阿福伸手摸了下小包子的手,暖和的。 “阿元真是娘亲的小棉袄,这么乖。” 得了娘亲的夸奖,阿元显得很高兴,“阿元还会做很多事情,不会的,阿元会去学!” 赵阿福听到这话,心都软了,怎么能有这么乖巧听话的孩子? 感动的伸手抱住阿元,低头吧唧一口亲在阿元的脸颊。 阿元腼腆的眨眼,“娘亲,这是第二次,你这是第二次亲我啦。” 赵阿福心里酸直冒泡泡,妈的,阿元怎么能这么让人心疼,太好哭了。 第20章 适合接吻 两个人速度很快,赵阿福刚刚就把热水烧上了,现在弄完,水也热了。 把炒锅拿出来,加上热水,没一会儿就开了,把荠菜过了水,然后捏干水分,切碎备用。 野菜都有点苦味,焯过水会去掉野菜的苦味。 等差不多弄完,赵阿福揭开纱布,面也差不多了。 在面板上,撒了一层粗面,然后将面团捏成一个剂子摆着。 她家在她小时候,就是开早餐店的,包子米粉面条,做得一绝,生意特别好,她小学的时候就会帮厨,帮忙做包子,做馒头。 只是后面家里买彩票,实现一日暴富后,就关门了。 盖了栋楼,当收租婆。 恰好地皮被收了,成了拆迁户二代。 她顺理成章的成了暴发户的女儿,爸妈的对她的要求,从继承包子铺,变成了好好学习,为家族光宗耀祖。 没想到,不知道怎么死的,还穿越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宁古塔。 赵阿福很喜欢吃包子,才蒸出来的包子,人间鲜美。 将粉白的剂子压成薄薄的一片,舀了一团调好味道的荠菜,手指一动,几下就包成白胖的包子 冬天的荠菜正是吃的好时候,古代冬天没什么菜,不像自己那个时代,想吃什么菜什么都水果,不用管季节,都有。 在古代,都是看天吃饭。 阿元在旁边绞着手指,害羞的仰头,努力夸,“娘亲包得真好看,这就是包子吗?” 哎,可怜的崽崽,连包子都没看过。 赵阿福沾满面粉的手点了点阿元的鼻子,“对啊,这就是包子,等蒸熟了,阿元就吃掉小包子,变成一个白胖的小包子了!” 阿元惊恐的捂住自己的脸,“阿元不要变成小包子。” 哈哈哈,小孩子真是太好哄了。 贺荆山收拾好野味走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小胖子的眼睛在油灯下,亮晶晶的,纯粹又分明。 他收回视线,默默的想,今天又是装贤惠成功的一天。 换了身衣服后,贺荆山来到厨房坐在灶口熟练的添柴,在灶台前的石墩上拉开了风箱,灶台里的火苗烧得正旺。 房间本来就小,男人高大的身躯一闯入,立刻就感到了压迫感。 赵阿福将包子放在蒸屉里开始蒸,包子就是这点好,调料简单,也会很好吃,弄一个凉菜,或者汤粉,都很下饭。 她爱吃辣,做凉拌荠菜的时候,依旧蘸料也调了一份儿辣的。 不知道是不是做的辣蘸水,打开了贺荆山的味觉,晚上吃包子的时候,那盘荠菜一大半都是被贺荆山解决的。 烧了炕,屋子里也暖和,这么一吃辣,男人撩起袖衣袖,露出小麦色的手臂,额头渐渐冒出了汗,顺着冷硬的脸颊流下去,在衣领处消失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赵阿福看着看着脸颊开始发烫,要不是阿元在,赵阿福真想捂着脸尖叫,家中有一个随时在散发男性荷尔蒙的男人,她要怎么保持平静? 视线移到男人的嘴唇,感觉很适合接吻。 可自己太胖了,还丑 深呼吸一口气,赵阿福收起旖旎的心思快速吃完,然后将拿到木盆里洗。 他们俩回来得晚,阿元吃完就困了,点着头瞌睡,赵阿福给阿元洗漱后,就塞到被子里,让他先睡。 自己洗漱完后,赵阿福将自己配的减肥中药喝完,现在开始她每天都会喝一碗中药,同时也有排毒的作用,脸上的纤维瘤,需要在身体良好的情况下,才能不再恶化,一定要忌饮食。 然后穿着中衣钻进被窝,被子不比她喜欢的羽绒被,很粗糙,贴着皮肤很难受。 昨日关灯早,没有那么尴尬,赵阿福刚转头,就看到贺荆山站在炕边,背对着她就脱起了衣服! 赵阿福也就那么傻愣愣的看着,贺荆山身材很高大,小麦色的皮肤,加上结实有力的腹肌 赵阿福惊慌的闭眼,蒙头盖着被子。 随后感觉掀开被子躺下,没了动静。 赵阿福呼了口气,脑子里电影似的播放刚刚看到的景象。 迷迷糊糊的睡熟后,忽然感觉身体一重,滚烫结实的身体紧紧贴了上来 第21章 没事,做噩梦了 赵阿福的手仿佛被烫到,却又忍不住好奇的握了握,下一刻却听到身上男人的闷哼声,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慌张中手脚并用的去推他,可男人的身体像座大山般佁然不动。 男人死死的压着女人,大手仿佛带着火,一路游移,到了她最羞人的地方,赵阿福瞬间瞪大眼睛,一点一点的感觉着他压低身子缓缓沉入 “啊!”赵阿福惊叫一声,蹭的坐起身! 明亮的光刺得眼睛闭了闭,赵阿福懵了片刻,才有些清醒,看了看房间已经没有人,甚至连阿元都不在。 这是做梦? 回想梦里的内容,赵阿福羞耻的将头埋进被子中:“起码让我做完这个梦啊” 卡一半算什么回事? “娘亲?你醒了?”奶声奶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赵阿福抬头,阿元正站在炕边,疑惑的看着她。 听到声音,贺荆山也进来,询问,“怎么了?” 猛然见到梦里的当事人,赵阿福身子瞬间热起来,急忙挥手解释,“没事儿没事,做噩梦了。” 贺荆山没怀疑,对床上的人说,“粥熬好了,起来吃饭吧。” 啊? 她这是睡了多晚?贺荆山早饭都做好了,赵阿福匆忙点头,等他们出去了,速度穿好衣服。 出去后,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一锅粥,还有一碟子的肉饼。 作为猎户,家里的肉基本是不缺的,赵阿福坐下,看到肉饼,感觉像肯德基里汉堡里的肉饼,一时之间十分想念那个时代的快餐。 还有可乐,奶茶,烤串儿 一边吃,赵阿福看着穷得叮当响的家,一边开口,“因为我生病花光了家里的钱,这个冬天也没存粮,就靠你打猎怕是不好过。” 见贺荆山没什么表情,赵阿福继续道,“我们还是得想个赚钱的法子才行,平日里打猎还行,这都寒冬腊月了,你再进山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贺荆山喝了几口粥,手里的肉饼几口下肚,闻言,看着赵阿福的模样似乎早有注意,顺着她的意意,“有我在,你放心。” 他是一男人,凭着一身本事,如何也不会让她们娘俩没饭吃。 贺荆山取下门后的弓,重新坐下,用一块旧布仔细地擦拭着那把弓箭。 她虽然知道弓箭,但还从来没见过古代货真价实的弓箭,如今近看,这才发现那弓有她半人高,很有震慑力,透出森森寒气。 她抬眼看贺荆山,却见贺荆山将那大弓拿在手中来回擦拭,仿佛对待最心爱的宝贝一般。 男人将箭弩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手臂一伸搭在刚刚擦拭完了的弓上,然后郑重地拉弓,弓崩得极紧,形如满月 赵阿福看得有些呆,忽然觉得这个贺荆山和原主记忆里的男人很陌生,有种让她不寒而栗的威慑。 看着就不像一个猎人! 可不是猎人是什么?原主的记忆里,贺荆山从小长在宁古塔,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回神后喝了一口粥,全身暖呼呼的,赵阿福继续道,“你打猎工夫好,我是知道的,只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出什么事呢?我和阿元以后怎么办?” 打猎终究不是长久的法子,现在还行,那以后呢?贺荆山老了呢?难道阿元还要继续当猎户?子承父业? 还是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贺荆山做完保养工作,收回弓箭,重新挂回墙上,居高临下的对上赵阿福的眼,“所以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 倒是问住了她,宁古塔贫瘠,富裕的地方,是隔了一座山的清水镇。 她空有一身医术,但是这儿条件不发达,有了重病只会等死,不会浪费那么多钱。 要是搬下山后,倒是能开个医馆。 想着,转眼就冲着屋里瞧了瞧,除了她买来的一些面粉之外,也就是贺荆山弄来的野味了。 新鲜事物的价格,总比平常吃惯的东西来的珍贵。 这个季节,寒冬腊月的,都没什么吃的,北方应该是早几个月就开始储存蔬菜粮食,还要节约的吃,免得吃完了,就没了。 只是要辛苦贺荆山多打点猎物了,这本来就是深冬了,山上的猎物更不好有。 想到家里的早餐店,赵阿福默默眨眼,“你觉得我做的东西,好吃吗?” 被反问,贺荆山愣了片刻,随即点头,“好吃。” 这几日赵阿福做的餐食,的确好吃,明明都是一样的食材做的,可赵阿福那双手下做出来的东西,确实是要好吃得多。 yes! 成功第一步,贺荆山都觉得好吃,那就稳了。 赵阿福低头问儿子,“好吃吗?” 阿元使劲儿点头,“好吃,娘做的都好吃。” 阿元就像一个追星的小粉丝,就是这么盲目,只要是赵阿福的,他都觉得好。 赵阿福心里美滋滋的,“那我开个早餐铺,卖包子馒头吧。” 古代的女红刺绣什么的,那种深奥的东西,她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一边当包子胖西施,一边救人治病,宣传医术,树立人设,当个医生养家糊口,带领小包子走出邙山村,完美。 想到美好未来,赵阿福的心情顿时也好了不少,感觉还能多喝几口粥。 赵阿福能想着做生意赚钱,好好过日子,这个改变,贺荆山乐见其成。 只要不像以前那么闹腾,不管赵阿福做什么,他不会管太多。 吃完饭,赵阿福就收拾了碗筷,趁着空闲下来了,又开始把屋子里里外外的都打扫一遍。 这屋子实在是太脏了,那灰尘都堆得要一尺高了,原主竟然也看得下去。 贺荆山果然是一个糙男人,这样的环境都能生存得下去? 反正现在赵阿福也是一心想要减肥的,所以这会儿尽可能的就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这屋子里擦了一遍还要擦一遍,除了这屋子脏的发黑之外,当然还有赵阿福想要减肥的目的了。 打扫完了所有的屋子,赵阿福还觉得不够,就站在外面开始蹦蹦跳跳起来,她可是恨不得一天就把她身上这些肥肉都减掉的。 接下来的几天,赵阿福打算画个图纸出来,弄个简易的包子铺车车,当个小摊贩。 去清河镇租铺子开店,对于包子铺来说,成本太高了。 赵阿福是拒绝的,现在什么成本低,她就搞什么。 第22章 贺荆山,你真好 就是做包子,这白面可不便宜。 就要加粗面了,但是粗面蒸出来的包子,不好看呀。 还有这儿的盐,也都是粗盐,吃着不像现代那么精细。 思维一闪,赵阿福突然想要是她去做生意,将粗盐提纯,可不就发达了? 下一秒,就萎了,不成。 古代盐商,她没那么大的背景非死即伤,而且由皇家管控,她一宁古塔的罪犯之妻,干不成。 而且偷溜出宁古塔这等被流放之地,发现了,就是死罪! 赵阿福速度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这几日趁着天气还行,贺荆山进山的次数很频繁,要在过年前,多存点吃的,他们没有地,粮食蔬菜都靠买,以及和村里的人交换。 真是神奇,这大冬天的,贺荆山居然能打着猎物回来。 还不少,居然有一头狼和一头野猪,还有七八只野兔野鸡,这战绩,可牛逼哄哄的。 好在这儿天冷,打回来的猎物,直接就放在院子里就成,没一个时辰,就冻成冰块儿,冰箱都不需要。 赵阿福留了一只野鸡,一个野兔,打算他们自己吃。 剩下的,赵阿福想了个主意,给它们剥皮切块儿,大块头的狼和野猪,她切不动,就让贺荆山砍成块儿,装好了用油纸袋封好,在外面的雪地里冻着。 然后,赵阿福就用个小油纸袋,把适合炒这个肉的调料都装好了,一一搭配好。 当代社畜,懒得没办法,超市里好多都是切好的肉,装好的配菜,调料等,买回去炒好就可以。 这几日中度过来,赵阿福觉得他们古代人,真是对吃的太将就了。 换成她,是吃不下去的。 既然贺荆山觉得自己弄的东西好吃,他又有老主顾,赵阿福觉得他可以试一试这个,把她的菜谱食材配好,自己调一分秘制香辣酱料,五香酱料等等。 先免费买一批贺荆山的老主顾,要是好吃,她就能靠着卖各种各样的菜谱,再赚一笔。 不是她吹,她搭配的材料,绝对比他们这儿的好吃得多。 清水镇的富商多,这儿又是苦寒的地区,不在吃的上面吃好点,还有什么追求呢? 哎,一代中医奇才,沦为胖厨娘,真是愧对老师的教导。 不过,她折腾着贺荆山打回来的猎物,贺荆山也出奇的安静,什么都没说,默默的看着她弄。 赵阿福觉得,贺荆山可能是被自己打动了。 然而,贺荆山想的是如果菜谱折腾失败了,他就多跑几趟山里,多打点猎物赚回来,也不会让这个冬天过不下去。 毕竟赵阿福折腾生意,也是正途。 正途,就是好事儿。 但是干娘家,忙着这边的事儿,也有几天没去瞧瞧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想来应该也没什么粮食了。 还有一个多月要过年,还要给干娘家准备点吃的才成。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贺老大家的,在吗?” 初听到这个称呼,阿福愣了一下,这是叫自己?贺荆山瞥了赵阿福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高大的身子挡住门,“在的,不知道赵三叔有什么事。” “阿福娘托我给她带个话,让她回家一趟。” 好像是说的自己,赵阿福放下阿元,在男人身后问,“找我?” 和赵三叔说了句好后,贺荆山回头从她身边而过,随后面无表情道,“岳母让你回家一趟。” 岳母,就是原主的娘了? 赵阿福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终于明白了贺荆山微妙的表情,能养出赵小梅那样跋扈刁蛮的人,原主的娘亲,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貌似三天两头的来贺家打秋风,没办法,谁让贺家穷归穷,但是是个打猎的呢,家里什么都缺,独独不缺肉。 原主的娘李氏一旦没吃的了,馋嘴了,就过来了。 不仅来,走的时候还要带上一大包吃食走。 若只是打秋风也就算了,偏偏嘴巴也恶毒,说贺家这不好哪儿不好,赵家的姑娘嫁给贺家真是高攀。 回想起这些事情,赵阿福不是太想回这个娘家了,而且上次才和赵小梅干了一架,依照李氏的性子,绝对要帮赵小梅出头。 她原本也不是赵阿福,若原主的娘慈祥心底善良,她孝顺没什么问题。 但李氏明显不是个善茬,尖酸刻薄得很,赵阿福不太想认。 但这次不回去,赵阿福担心在贺荆山露馅儿,眼珠子一转,赵阿福想了想,这次得去,看看李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是恶毒,她得想个法子把和赵家的关系脱了。 如此一想,赵阿福点点头,“好的,那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进了睡觉的屋子,赵阿福在箱子里翻了下,找出一件补丁较多的棉袄,然后换上。 贺荆山见到她换后的衣服一怔,暗沉深邃的眼眸闪过疑惑,赵阿福每每回去,哪次不是穿得光鲜亮丽,大包小包的提着过去的? 今天怎么穿得如此破旧? 看出贺荆山的眼神不对,赵阿福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立马明白过来,赶紧找了个理由,“这不外面冷嘛,我腿伤着后格外怕冷,这件袄子虽然破,但是保暖厚实。” 这话倒是实话。 见贺荆山没说什么了,赵阿福松了口气就准备走,下一秒手臂却被拉住,她疑惑的回头,“怎么了?” “你就这样走了?” 男人嗓音低沉有力,听得赵阿福心猿意马,结结巴巴的问,“那我应该怎么走?” 不是回去一趟就可以了嘛? 难道还有什么礼节,还是说贺荆山想和自己一块儿回去啊? 贺荆山唇角一压,“等等。” 说完后,男人身子一转,动作利落的从墙上拿下两块肉,还有一只挂起来熏着的野兔,用油纸装好递给赵阿福,眉宇微微隆起,“女儿回家,怎好空手回去,家里也没什么,你带点肉回去吧。” 赵阿福眨眨眼,迟钝的抱紧怀里用油纸装好的肉,她根本没有想过还有这茬 她心里有些感动,眼睛弯弯的眯着,软着嗓子说,“你真好,我都没想到呢。” 第23章 给老娘跪着! 贺荆山眉宇一挑,毫不留情的说,“以往你回去,可是次次都记着的。” 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赵阿福总觉得是嘲讽的意思,被臊得慌,可一句话都辩驳不出来。 记忆里,原主的确是这样! 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拿,不拿还不行,少了还要闹腾。 赵阿福尴尬的笑了笑,抱着东西赶紧跑了,算了赶紧溜吧。 循着脑子里的记忆,赵阿福艰难的往赵家走,路上风寒刺骨吹得打了个哆嗦,露在外面的手被吹了这么一会儿,就开始酸麻刺痛。 赵阿福想着,一会儿回去了,得泡一下,不然长冻疮怎么办。 彼时,邙山村一家青砖红瓦的房子内,赵小梅挽着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几岁女人的手臂,恨恨的说,“娘,赵阿福现在简直不把您放在眼里了,上次我碰到了,不仅打我,还护着那个病秧子的拖油瓶,要不是我跑得快,我这张脸就要毁了。” “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认了,她说想杀我呢,娘,您可得狠狠教训她!” 李氏心疼的摸摸赵小梅的脸,想着还好没打坏这张脸,还得靠这张脸嫁个富庶人家当小妾呢, 又想,连阿福都对付不了,没出息。 “谁让没事儿欺负一个几岁孩子的,真淹死了怎么办?”李氏横赵小梅一眼,嘴里又心疼的道,“但是她这个当姐姐的太没良心了,为了个小兔崽子就对你动手,还好这伤口浅,不然留疤了怎么办?” 赵小梅心虚的摸了摸伤口的地方,其实那是她看到赵阿福摔下去了,心里慌,跑得太快没看路,自己摔的。 但当时那么乱,谁看到了,她说是赵阿福打的,就是她! 娘亲信她,这次赵阿福死定了! 赵阿福推门一进去,就看到赵小梅和李桂琴李氏耀武扬威的站在门口,尤其是赵小梅,像是找到了靠山,被提多得得意洋洋了。 赵阿福上前将肉放在桌子上,就问了一句,“娘,您找我?” 面前这个一副尖酸刻薄模样的婆子,应当就是原主的母亲,发丝梳得一丝不苟,还插了一个银簪累丝的珠钗,不过吊梢眼,一脸刻薄的相貌增加了七八分的坏印象。 一看就不是个善人。 作为继承者,也是她的母亲了。 李桂琴的吊梢眼一扬,“你贱皮子的东西,给老娘跪下!” 赵阿福眉头一蹙,跪下?第一面,下马威就来了 她冷笑着问,“为什么?” 李氏见赵阿福居然还问为什么,登时就怒了,“嫁了人,胆子大了是吧?为了一个小兔崽子,你居然还敢打小梅,你如今翅膀是硬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女儿!” 李氏恶狠狠的没有一丝余地,铺头盖脸的就冲着赵阿福骂了过去。 手上还指指点点的,要不是赵阿福站得远,还在门口,这会儿李氏的巴掌恐怕就落在她脸上。 赵阿福顿时头都大了,这个李氏嚣张的程度,和原主真没好到哪儿去。 赵阿福上辈子真真儿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哥哥疼着,爸妈爱着,老师的得意弟子。 真没经受得被劈头盖脸的骂。 还骂得这么难听,顿时有点蒙。 赵小梅见姐姐被娘骂得哑口无言,心中得意得很。 立刻委屈的挽着李氏,添油加醋的告状,“娘,姐姐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明明阿元这个小贱种骂我,我就推了他一下,姐姐居然为了他想要打死我,瞧我的脸都被划花了,要是破相了怎么办?” 那委屈的模样,差点都哭了。 赵阿福都看愣了,心里都要为她鼓鼓掌了,她当时可没往脸上招呼,谁那么笨还打脸留下证据啊? 李氏狠狠的瞪了赵阿福,“你个死丫头,还愣着干啥?赶紧过来给你妹妹道歉,跪着求你妹妹的原谅!” 道歉?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要道歉? 还他么的要跪着道歉。 日了狗了。 这会儿赵阿福还真有些不明白了,这原主和赵小梅同样都是李氏的女儿,怎么李氏的态度就这么天差地别? 赵阿福站起来,抿唇一笑,“娘,你骂完了?我也是你女儿,小梅说得你信,那怎么不问问我?” 不料,李氏却不耐烦地翻白眼,怒斥,“你?你能和你妹妹小梅比吗?小梅比你漂亮,比你听话懂事,你就是个赔钱货,就是因为你干出来的好事,现在多少人在我背后笑话我们一家,你不仅不悔改,连我这个亲娘都不孝敬了,当初你生下来,我就应该淹死你!” 一个母亲,即使再偏心另外一个女儿,也不会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幸好赵阿福不是李氏的女儿,李氏的女儿只是原主这肉身,要是被原主听到这些话,肯定要难过死了。 赵阿福红唇一扬,这样的娘,孝敬个锤子,她速度的伸手抱着那一坨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肉,转身就往外走。 赵小梅急了,怎么就走了,还把东西带走了,让她来可不是听一顿骂就完了的,她赶紧推了推李氏。 李氏咳嗽了一声,一拍桌子,“反了你了,说你几句你还耍脾气,如今我是教训不了你了,给老娘在门口跪着,我可是你亲娘,不孝父母,还出言顶撞,刻薄亲妹,我随便拎一条出去,你就被乱棍打死!” 古代,名声为重,孝为大。 李氏做得再不好,可她占了道德的制高点。 赵阿福抱着沉甸甸的野味,漂亮的眼眸一闭,转身就在在雪地里跪着,地上寒气逼人,疼得她的膝盖骨受不了。 但这是个好机会,让大家看看,李氏是怎么嚣张恶毒的。 两人见赵阿福听话的跪在门口,瞬间露出得意的笑容,尤其赵小梅,然给你横,现在还不是听话的跪下了,她心里痛快得很。 她就不信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阿福还敢那么嚣张。 有本事就打呀,不孝爹娘,刻薄亲妹,以后看她怎么在村里活。 走哪儿都要被戳脊梁骨,以后就得乖乖的听她们的话,说什么就是什么。 教训大女儿教训得服服帖帖的,李氏心里也得意,专门开了中间屋子的大门,搬了椅子正正的对着赵阿福,李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磕着零嘴。 慢悠悠的说,“跪下了认错就好,以后我还当你是我女儿,但一码归一码,你妹妹长得那么好看,以后可是要做太太的人,现在额头被划了一道,留下疤怎么办?” 赵阿福静静的听着,李氏是想打什么注意? 李氏吊梢眼一抬,见赵阿福还乖乖的跪着,她咳嗽一声,满意的道,“贺女婿经常往来清水镇,给不少富贵人家送野味,你回去和贺女婿说,挑一个家里富贵,人品相貌好的少爷,配我们小梅。” 第24章 我柔弱,需要保护 听了这话,赵阿福笑得差点跳起来。 可真是心比天高,这么狂妄自大的话,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赵小梅和自己比起来,赵小梅是漂亮许多,身段纤细,小脸秀丽,一看就是小美人坯子,但那顶天也算是清秀,不是什么绝世大美人,哪家的公子哥随便挑。 当赵小梅天仙呢? 赵小梅却一愣,娘之前没和自己说这件事情呀。 但是随即赵小梅就羞涩的嗔了李氏一眼,小声说,“还是娘您对我好,我要是嫁好了,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 她翻年就也不小了,乡下这个年龄的丫头早就开始说亲事了。 可李氏说,凭着她好看的容貌,不能随便嫁了,那些有钱的人家,都是配丫鬟伺候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自己做。 还有数不完的银子花,她生来就该是当富太太的命。 贺荆山经常到镇子上去,认识不少有钱人家,让贺荆山选一户好的,到时候一撮合,凭她的美貌,嫁进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娘亲这主意打得好。 赵阿福回神后,抱着表皮冰冷的油纸包,手下揪了自己一把,立刻就开始大声的哭了,眼泪也疼得流下,“娘,我还是你女儿嘛?阿元还是个孩子啊,小梅可是他的姨娘,那天要不是我去得早阿元就小梅推进冰河里淹死了。” “就算您不喜欢我,可阿元是一条人命啊!那么小的孩子,小梅怎么下得去手,小梅打我不要紧,我皮糙肉厚打了也不疼,我腿摔断了也不要紧,但阿元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就没了娘,我这两年也没好好对他,叫阿元跟着我吃了苦头。” 赵小梅和李氏脸色骤变,她们什么时候扯到阿元身上了? 说得好好小梅的亲事,怎么就哭小梅对要淹死孩子呢? 赵小梅白了脸,她还是一个还没说亲的黄花闺女,现在就背上心肠狠毒,害人命的名头,谁敢娶自己? 赵小梅立刻冲出去,一巴掌扇到她脸上,“闭嘴!胡说八道什么,你自己顶撞娘亲,不孝父母,你现在还冤枉我,你按的什么心!” 这一巴掌,赵小梅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点没客气。 赵阿福感觉脸火辣辣的疼,她顺势被打得跌坐在雪地里,哭得更加大声了。 周围邻里邻居的住着,听到哭声,忍不住出来看,没一会儿就围了一圈的人。 “哟,这不是阿福嘛,怎么跪在雪地里呢。” “就是,李婶子有什么好好说,阿福是不听话,做错了事情,但和腿脚还没好呢,万一跪出个什么毛病” 原主的名声也不好,嚣张跋扈,又长胖得不说,脸上那么多疙瘩,丑不拉几的,也没几个人愿意搭理她。 大多数也就来看个热闹。 这赵家的呀,一天天的事儿多,偏心偏到天上去了,赵阿福对她这娘可够好的了,什么不往家里拿呀,结果回来还被跪着欺负。 有实在看不过的,忍不住说几句。 赵阿福听了后,见还是有人向着自己的,立马冷声道,“娘,做人不能这么偏心,您一句话我丢下孩子就跑过来,怕你们没吃的,还带了好几块肉,为了小梅我门都没进,您就让我跪着给小梅道歉,我做错什么了?” 说着,赵阿福将油纸包摊开,露出里面好大几块野猪肉和野兔,香喷喷的。 赵阿福声音哽咽,大声的说,“叔叔婶婶们,阿元才几岁的孩子啊,这大冬天的掉到河里,别说一个小孩子,就是大人也得冻坏了,你们评评理,就这样了,娘您还偏心小梅,要是阿元真被淹死了,我怎么对得起阿元死去的娘。” 众人一听,看着李氏和赵小梅的眼光变了变。 “小梅啊,那还是一个孩子,你不喜欢当没看见就是了,你欺负一个孩子做什么?” “就是啊,阿元是个没孩子的娘,从小可怜,你这姑娘,心肠太狠毒了。” 赵小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阿福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李氏脑子懵掉了,阿元被小梅推到冰窟窿里的? 还差点就死了? 李氏被赵小梅的哭声惊醒,立刻上前护着小梅,厉声怒骂,“一个没娘的兔崽子,我们小梅推一下怎么了,这不没死嘛!” 赵阿福简直被这三观震碎了,没死,所以就没事了? 赵阿福眼眸一寒,森冷的盯着两人,“没死?如果不是我去得及时,阿元真没了,我就让赵小梅给阿元偿命,那可是要下大狱的,一辈子都在监狱活着。” 赵阿福背对着看热闹的村民,那些人看不到她的神色,李氏和赵小梅被这眼光看得背后一凉。 被自己的女儿吓到,还被这么多人看着,李氏顿时怒火中烧,一个箭步冲上去,“什么命不命,你还要小梅的命,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这么狠毒,我打死你!” 恰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赵阿福面前,将她完全遮住,李氏高高扬起的手被男人的铁腕钳住,动弹不得。 “够了。”一个冰冷的声音瞬间在赵阿福耳边响起。 李氏的手腕被贺荆山捏住,男人身形高大,站在几个女人中间犹如大山,李氏顿时就害怕起来。 但这么多人,怕一个女婿,她面子上下不来,强撑着怒问,“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打你丈母娘?欺负我们孤儿寡女?” 赵阿福转眼一看是贺荆山,冷眸冷脸,但她心里高兴起来,嗷嗷嗷,贺荆山居然来了,给她出头! 她想了想,立刻揉红了眼睛,对上李氏怒气的脸,一句话扭转局势。 “夫君,我真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娘亲要我跪下,我就跪了,可要给小梅认错,我不认的。” 嘤嘤嘤,李氏和赵小梅都好可怕,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需要夫君的保护呢。 趁着这个机会,让要贺荆山清楚的知道,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离开了他,不被冻死,也要被李氏和赵小梅搞死,日子很难过的。 还有,她如今已经洗心革面,今天的罚跪,都是为了当时救阿元,她可什么错都没有。 李氏和赵小梅闻言,都愣住了,瞠目结舌的看着赵阿福。 不是,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赵阿福,现在怎么变得柔弱不堪了? 赵小梅都快气死了,“姐夫,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你看我的脸,明明是那天她打得我,我脸都被划花了。” 第25章 要死人了 说着赵小梅就看向刚才看好戏的邻居,问他们是不是这个情况。 可刚才那情况,大伙都没听到赵阿福对赵小梅说什么,只知道赵小梅仗着李氏在,耀武扬威的打了赵阿福。 赵小梅现在这么一说,看热闹的都悻悻的起哄。 “小梅啊,你娘从小偏心你,可你还小做人得有良心,小小年纪,不能这么恶毒。” “你姐对你这么好,还给你们拿吃的,你和你娘歇歇吧,一天别那么多事儿。” 赵阿福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明明她那么丑,又丑又胖,死猪一样的东西,怎么能和自己比,这些人凭什么都帮着赵阿福? 赵小梅一张清秀的脸,气得顿时哭了,“你们都欺负我!” 赵阿福真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一点也不像之前蠢笨,任由自己玩儿得团团转的姐姐。 李氏心疼赵小梅,又惧怕贺荆山,当即把怒火全部撒在赵阿福身上。 “你个孽女,打人了打人了,女儿带着女婿要打死人了。”李氏瞬间撒泼,还往贺荆山身上滚。 有理的横不过撒泼的,更何况还是丈母娘。 贺荆山看了眼李氏,身躯厌恶往后一退,立刻松开李氏的手腕。 李氏立马护鸡崽子一样搂着赵小梅,“小梅不怕,有娘在,谁也欺负不了你!谁敢动你,老娘和他拼了。” 从前的赵阿福哪儿会这样对她们,赵阿福长得丑胖,村子里的人都厌恶,赵阿福怕赵小梅和娘也嫌弃她,一直使足了劲儿对娘家好。 十几年了,别说打自己,就是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 赵小梅有口难言,脸都丢完了,身子一扭拉着李氏就回家,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扑到炕上就哭了起来。 心疼得李氏左右安慰,不知如何是好,恨恨的想,赵阿福真是翅膀硬了,胆子大了,居然敢使阴招。 还敢拉着贺荆山当靠山,给她们下马威,看以后她怎么收拾赵阿福。 贺荆山回身看了赵阿福一眼,问道:“你被罚跪了?” 听了这话,赵阿福心里更加欢喜,委屈的点头,“嗯,娘说我打了小梅,让我跪着道歉,还说小梅破相了找不到好人家,让我们负责,对方一定是个富裕的少爷,人品好相貌好。” 你看,我受了多少委屈, 赵阿福这些日子为了刷好感,表现得可好了,饭,她做,家里,她收拾,崽崽,她带。 贺荆山微微皱眉,刚才那样剑拔弩张的形势,不可能是赵阿福自导自演。 现在精通厨艺,略懂药材的她,真是让贺荆山看不懂了,就像换了一个人。 贺荆山动了动嘴,“下次别这么傻,说跪就跪,你没错就不用理她们,下次避开我来处理。” “好的!” 攻略贺荆山第一步,完美成功! 又是成功博取好感的一天,噢耶。 赵阿福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天才。 不过,得找个机会跟赵小梅和李氏彻底断了干系,不然就她们这么不要脸的人,往后指不定要来给她找多少麻烦了。 赵小梅被打了,李氏心疼不已,原主也是她的女儿啊,却没有一丝的关怀。 分明还是赵小梅先打的自己,自己活该被打吗? 贺荆山伸手拿过她怀里沉甸甸的野味,沉声说,“回去吧,阿元还在家等你。” 下一秒,躲在人群中的阿元一下就冲了出来,抱住赵阿福的腿,一双眼红红的。 贺荆山皱眉,他竟然悄悄的跟了过来! 赵阿福心疼得不信,想抱抱他,贺荆山却先一步,单臂将阿元抱起来,一边问,“胡闹,不是让你在家,你怎么跟了过来?” 阿元低头埋在贺荆山脖颈,那些人欺负娘亲。 还打娘亲,等他长大,他要杀了这些人! 赵阿福心疼得不行,阿元这么乖,贺荆山还吼他,她立马瞪着一双杏眼,“你吼阿元干什么,这么凶,阿元会怕的。” 说着就抱过阿元,气哼哼的走了。 赵阿福在雪地上跪了一会儿,膝盖本来就还好,现在寒气入侵觉得更加疼了,但阿元乖巧得让她心疼。 赵小梅打她的时候,下手还挺狠。 回家后,赵阿福先把阿元哄睡了后,用热水敷面,又用热水泡脚祛除寒气,可不能到了这儿,还留下一身的病根。 泡了一会儿后,感觉膝盖没那么寒凉了,赵阿福放了心。 贺荆山拿了木桶就出去了,将缸里的水填满。 现在天黑得早,河面都结了冰,只有活水的泉眼可用,路程略远,多挑几担水填满,免得到时候没水用。 赵阿福想好了菜单后,准备做晚饭,挽袖子的时候突然发现,这袖子似乎松了一些,之前她穿着明明还有紧绷感的。 激动的把头伸到缸里看倒影,纤维的长势控制住了,没有长新的了! 溃烂的地方也开始结痂了。 赵阿福打算,晚上再做个清洁工作,想自制一个面膜,深层清洁一下油污。 赵阿福哼着小曲儿,给自己点赞,阿福,你真棒,你不愧是21世纪的中医小天才。 纤维瘤稳住了,体重减了。 努力下去,她一定会瘦成杨柳细腰的美人,美瞎贺荆山的眼。 “大哥!你快跟我走,要出人命了。” 门外,忽然闪过一道急匆匆的身影,看到贺荆山后,就急忙拽着他要走。 贺荆山按住他,沉声问,“怎么了?” 赵阿福伸出脑袋,就看到来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长得很清秀,只是有些瘦弱,一看就过得营养不良。 身上的衣服也很薄,冻得嘴巴都有些乌青。 二郎是急急忙忙的跑下来的,寒风刮在脸上都不觉疼,现在看到贺荆山,嘴巴一瘪,嗓子带着哭声。 “大哥,哥哥的陷阱伤着人了,是村里的晃荡子,二瘤,他想偷我们陷阱里的野味儿,没想到自己掉下去了,哥哥去收猎物的时候,才发现了,失血过多昏过去了,现在在家里躺着。” 说完,二郎颤抖着哭了出来,“大哥,要是二瘤死了,我们是不是杀人了?” 贺荆山大掌拍了拍二郎的肩膀,沉声说,“别哭,我去看看。” 说完,贺荆山转身就进屋,赵阿福看到男人一脸凝重,进了里屋。 出来的时候,拿了钱袋子。 是出什么事情了嘛? 赵阿福站在饭堂口,朝贺荆山问,“贺荆山,是出什么事情了?” 第26章 快走,我可以 这人好像是二郎,贺荆山干爹的二儿子,贺书。 二郎都急的哭了,事情肯定不小呀,是干娘出事了,还是大郎出事儿了? 之前的赵阿福不喜欢贺家,自然也不喜欢干娘那边的人,每次从干娘那边回来,赵阿福就闹得天翻地覆,看大郎和二郎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说家里的东西都给了那边,闹着活不下去了。 想到这儿,贺荆山眉头一皱,“你不用管,我和二郎去一趟,晚饭你和阿元先吃。” 外头二郎冻得瑟瑟发抖,吸吸鼻子,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堵在饭堂又胖又丑的赵阿福,下意识的以为赵阿福不准大哥去。 每次遇到家里的事情,赵阿福就是又吵又闹。 贺书顿时吓得赶紧止了步子,躲在门口怯生生的叫了句,“大大嫂求你,放大哥走吧,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大哥再不去” 说到这儿,贺书就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呜呜的哭起来。 人命关天? 赵阿福脸色一变,厉声问,“出什么事了?” 贺书历来厌恶赵阿福,又怕她,小声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请大夫没?” 贺书有些难为情的看了赵阿福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自从贺力死了了,那一家子平日里的粮食都是贺荆山送过去的,大郎和二郎都还小,干娘常年卧床,身子不好贺家孤儿寡母全靠贺荆山接济。 现在伤了人,要用钱,怪不得贺荆山进来就拿了钱。 赵阿福抿唇,立马说,“还等什么啊,快走啊!” 赵阿福这话说得贺书一惊,她也要去? 顿时为难的瞅瞅大哥,可别去了,大嫂去,这不是添乱吗? 刚开始大哥娶亲,他们也是很高兴。 之前的大嫂,天仙似的漂亮,他和大郎都羡慕了好久,可前大嫂死得早,他们为此哭了好久。 但阿元一个孩子还小,没娘亲怎么办? 现在大哥有了媳妇儿,以后也有知冷暖的人了,日子肯定也会越过越好的,虽然大嫂是样貌不好,丑点,但是只要对家里好,日子总能过下去。 但是贺书没想到,成亲才没几日,他就听到大嫂叉腰骂大哥穷,活该是个没钱的死猎户什么的,还经常骂娘怎么不早点死了,拖累贺家。 日子久了,贺书就对这个大嫂喜欢不起来,他大哥人这么好,有本事,就算带着一个孩子,娶谁不成? 贺书为大哥不值。 平日大哥不说,他们就兄弟俩就憋着,可现在他娘都那样了,可经不起赵阿福的折腾。 贺荆山走出来脸色沉重,“阿福别闹。” 赵阿福瞪他,卧槽,她这么贤惠,跟着一起去,闹什么闹了? 但是人命关天,这儿医疗条件落后,摔进猎物的陷阱里,这不死也得残了,听说还是个不好惹的二流子,死了,大郎就要坐牢了。 没死,要是缺胳膊断腿的,对贺家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赵阿福脱下围裙,推着贺荆山,眼睛亮得出奇,“快走啊,再不去人真死了怎么办?” 她故意吓贺书。 一听死这个字,贺书也不敢耽误了,忙让一起走,也不计较了。 他们足足爬了半个山,干娘郑宛郑氏一家住在村尾的山腰上,当时还没死的老猎户贺力,不擅交际,就把房子建在了山里。 赵阿福累得气喘吁吁,又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贺书家里。 这爬山的功夫可让赵阿福没少累着,不过心里想着减肥,成为绝世美人儿,爬山就是消费卡路里。 赵阿福立马就充满了动力。 才到贺书家门口,赵阿福气喘吁吁的看了一圈,啧啧,这贺力家的房子其实还成,比贺荆山家的大,但是年久失修,忒旧了点。 进了院子后,有左中右三间大房,中间的最大,左右两边的,只有一间房大小,外加一个小耳房。 看来早年前,贺力真是一把好手,把家里的家当赚得丰厚。 许是出了事儿,他们都进院子了,屋子里也静悄悄的,就偶有女人低声抽噎的哭声。 赵阿福想,应该是贺荆山的干娘,郑氏郑宛。 贺荆山阔步走近,推开大门,大郎一惊全身紧绷,见是贺荆山立马迎了上来,“大哥” “人呢?” 大郎猛然见贺荆山身后的赵阿福,心里一惊,这个毒妇怎么来了? 但压下厌恶,硬着头皮冲赵阿福点了点头,哽声叫了句,“嫂子。” 然后转身就把人往里面带,一边对贺荆山说,“在里面屋子,伤口太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摔进去的,我背回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我也不敢动他,速度让二郎去请了大哥来。” 赵阿福记得之前原主似乎和这家的关系不好。 到了后,就一直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不过大郎那眼神,一看就是和原主有仇,还深得很,不像二郎,只知道怕自己。 这贺平和贺书长得不太像,贺书文文弱弱,身材单薄,面容也清秀一些,但贺平倒是和贺荆山有点像,身板宽阔,面容憨厚,只是看着年纪也不太大,十五六岁的样子。 贺家的基因看来不错,几兄弟都不丑。 不过贺平说完,见到赵阿福居然笑了,可把他震惊到了,心里不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紧张起来了。 反常必有妖。 以往赵阿福过来的时候不是吵就是闹的,他们言传身教,又不想和女人动手,何况还是长嫂,凡是只能忍着。 每次闹腾,都差点跪着求她。 今天居然还笑了,难不成赵阿福又耍什么新花样? 娘的身体一直不好,大哥给家里拿东西拿钱,每次都闹得要死要活。 一行人刚进去了屋里,郑氏犹如受惊之鸟,立马弹起来,见是贺荆山才放松下来,但随即又绷着脸。 郑氏明明才三十几岁的人,但看着却比四十岁的人还要老。 郑宛看了一眼贺荆山随即低下头,淡淡的说,“原是不想麻烦你的,因为我,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因为贺力的死,郑宛虽然不怪他,但是看到他就想起丈夫惨死的景象,实在是不想看到他。 贺荆山习惯了郑氏的冷淡,“一家人,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跟在后面进去的赵阿福,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被子,屋子里的窗户也关得紧实,闷得很。 空气不流通,对方又是被捕猎夹伤到,高温,很容易感染的! 第27章 不认错,就是狗 上去,赵阿福就直接把上面的厚被子都甩到了一边,随即掀开被子的一角,男人的腿部被捕兽夹的锯齿夹伤,伤口深可见骨,周边已经起脓了。 伤口边的血迹也没擦,看起来鲜血淋漓,十分可怕。 正准备往下捏住男人的手腕号脉,贺家兄弟顿时震惊了。 “赵阿福!” 贺荆山立马就喊了一声,心里火气立马就上来了。 “怎么了?”赵阿福下意识柔柔的回了一句,贺荆山好凶,吼自己! 视线一移,就看到眼前的三个人的脸上一人一个色的。 贺书吓得瞪圆了眼睛,贺平一脸怒容,要不是大哥在这儿,他恨不得把赵阿福拧送出去,他就知道赵阿福来了就没好事。 就是看不惯他们家好好活着,现在可能巴想不得二瘤死了,自己好去蹲大牢。 “不许胡闹!”贺荆山紧拧了眉头,冲着赵阿福就低吼了一句。 被贺荆山这么一吼,赵阿福心里还能好受? 他们不明白她这做法也就算了,贺荆山居然凶自己,气死了! 可救人要紧。 赵阿福气鼓鼓的横他一眼,“我没闹!” 贺荆山横她一眼,随后拉着大郎出去商量办法,郑氏见贺荆山出去,也跟着出去了。 屋内就剩下赵阿福和贺书两人,赵阿福就指着二瘤的腿说,“你看看他腿部的伤口,被铁器所伤,深可见骨,一直没有消毒处理,现在伤口还被捂着,已经起脓了,是细菌感染。” “再不急救,别说他这条腿没了,引起连锁反应命都没了。” 贺书被赵阿福的一系列话吓得蒙蔽,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冲过去扯住赵阿福的手,“那怎么办啊?” 贺书果然是年纪小,吓得一愣一愣的,没了主心骨。 赵阿福想了想,没有麻药,要是强行引流血脓的话,估计二瘤会疼死过去,遂问,“你们家有止疼或者麻醉的草药没?” 他们是猎户,受伤应该是经常的事儿,多多少少会有一点这种草药的。 “有有洋金花和茉莉花根,可以吗?” 茉莉花根,有局部麻醉的作用,赵阿福兴奋的点头,“可以,你快去拿。” 贺书刚要走,赵阿福又拉住他,“还有酒,刀子一块儿拿来!” 将东西拿来了后,赵阿福吩咐贺书将门关上,免得寒风吹进来,当然,主要是防贺荆山突然看到了。 坚决不能掉马。 将茉莉花根碾碎后,赵阿福撒在男人的腿部的伤口上,等待麻醉起效果。 然后将匕首在油灯上烧了一下,又用烧刀子酒消毒,拿干净的布擦净,将伤口周围清理干净,避免二次感染。 估计麻醉药起效果后,赵阿福手法快速的用匕首在伤口划了个十字,将血脓引出,又把烂肉刮掉。 而贺书站在门口,瞠目结舌的看着赵阿福手起刀落的动手术,眼都不眨的往二瘤腿上动刀子,顿时心跳如鼓。 大嫂这? 门外,是大郎首先反应过来,要进屋子却发现,门从里面被闩住了,随即怒吼,“大嫂你做什么!快出来!” “大哥,大嫂都这么过分了,你能忍,我不能!” 说完,贺平手臂的肌肉鼓起,冲过去就要破门而入。 贺荆山眼里不知道什么情绪,大掌按住贺平,沉声道,“贺平!” 刚好包扎完,赵阿福手一抖,一回头,就见贺书开了门,贺荆山一身煞气的站在门口,冷冷的望着她。 男人的神色太可怕,赵阿福看得心底一怕,“我只是做了急救措施,不然他的腿就保不住了。再过一会儿,他估计就应该醒了。” 贺平冷笑,冲着赵阿福就骂,“什么急救,你以为你是谁?大罗神仙?你个毒妇!” 还做急救措施,赵阿福会个屁! 赵阿福气成了河豚,气鼓鼓的说,“要是他醒了,你得给我磕头认错!认错!知道吗?” 贺平咬牙怒笑,“好,要是真如你所言,别说认错了,我跪着认!” “好!谁不认,谁是狗!”赵阿福也恶狠狠的看着贺平。 贺书张张嘴,一脸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帮赵阿福好,还是帮哥哥。 但刚才大嫂秩序井然的施救的场面太震撼,似乎真的是大夫,很厉害的样子。 但二瘤还没醒,贺书不知道赵阿福做的对不对。 贺荆山站在中央,不动如山,脸色依旧不好。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候,二瘤的脸色逐渐恢复了血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比刚才正常了点。 “撕疼” 二瘤忽然开口叫痛,大郎精神一震,忙凑过去,“你你醒了?” “我我腿好疼啊。” 听到二瘤开口,二郎高兴的扭头,“大哥,二瘤醒了,他是不是不会死了?” 贺荆山上前几步,审视了会二瘤,又看了看骄傲仰着小脖子的赵阿福,安抚大郎道,“人应该没事了。” 贺荆山这么一说,大郎差点忍不住就哭了。 赵阿福撇嘴,“还没好完呢,白芷、南星、白附子、天麻、羌活、防风各一两,碾碎了抹在伤口处,防止破伤风。” 知道事情经过的贺书,看着赵阿福犹如天神下凡,大嫂真是太厉害了! 倒是知道误会了赵阿福的贺平,脸憋得通红,“嫂子我” 赵阿福哼了哼,小胖手指头指着自己,“道歉!快!” “对不起,大嫂,是我误会你了。”大郎眼睛一闭,噗通跪下,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口的承诺,就该兑现。 倒是贺平真的噗通跪下,吓了赵阿福一跳。 “起来吧,认错态度不错,我接受了。”赵阿福赶紧给了自己台阶下。 贺平起来后,不好意思的小声问大哥,“大哥,大嫂什么时候学到的医术?连这样的伤也能处理?” 贺荆山看了贺平一眼,半晌才说,“跟着收草药的货郎学了点皮毛。” 贺平啊了声,赵阿福这么聪明?跟着收草药的师傅学点皮毛就能出师了? 不过邙山的药材,是出了名的好,但是都在深山里,没人敢进去。 倒是吸引了不少收草药的,来这儿收药材。 替赵阿福解释完,贺荆山才默不作声的用余光看了下正忙着照顾二瘤的赵阿福,眸光幽暗,这一刻贺荆山对赵阿福有了陌生的感觉。 邙山村的赵阿福不会医术,不会厨艺。 而此时的赵阿福,会。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下意识的帮赵阿福瞒住了。 第28章 圆谎火葬场 贺书打小喜欢就喜欢有学识的人,医学也是一样崇拜,赵阿福治好了二瘤,此刻贺书看着赵阿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眼里发着光。 跟在赵阿福身后打下手,好奇的问,“大嫂,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术呀?” 见贺书问,赵阿福随口就说“你大哥天天进大山,回来难免受伤,我心疼呀,久病成医,你嫂子我自学成才。” 贺书简直太好骗了,赵阿福骗他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倒是贺荆山那偶尔看向自己的目光,让赵阿福心里发颤。 贺书精神奕奕的拉着赵阿福跑到郑氏身边,“大嫂,那你给娘看看,娘经常头晕,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郑氏有点发懵,对着赵阿福冷冷淡淡的,“二郎,娘能有什么毛病,就是人老了,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 赵阿福看出来了,郑氏和原主也有过节,郑氏很不喜欢原主。 不过,原主那样的作风,不喜欢也正常。 赵阿福没在意郑氏的态度,伸手给郑氏把脉,又看了看郑氏的面容,“干娘有低血糖,所以容易容易头晕。糖分不足,营养不好,就容易头晕头疼,饥饿,出汗,心率过快然后导致心慌。” 低血糖? 这是什么病? 别说贺书听得一脸懵逼,就连贺平和贺荆山也是不明所以。 贺书愣了几秒,疑惑的问,“什么是低血糖?” “低血糖就是血糖浓度过低,然后出现交感神经兴奋和脑细胞缺氧为主要特点的综合征。”赵阿福一口就背下来了,突然停住,大概,他们也不知道啥是血糖,更加不知道交感神经等等名词是什么 果然,正想着,就听贺书呐呐低于,“血血糖?浓度?” 赵阿福头一次感觉到交流障碍,这就好比给人讲数学定理,为什么是这个定理。 抿抿嘴唇,赵阿福回头对着满是好奇的贺书不客气的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就记住娘的病是低血糖就可以了。或者按照中医的叫法,是心脾两虚。” 明显嫌弃的语气,在场的几人都听出来了。 贺书有些委屈,他没学过嘛,是不知道啊,要是他能学,他肯定知道! 贺平惊讶的和贺荆山低语,“大嫂这么有文化?” 贺荆山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转而道其他,“家里还有多少吃的?” 说到这个,贺平抿了抿嘴唇,有些难为情的摇了摇头。 他虽然一身力气,但是年纪太小,又没介绍人,外面的人匠人不收自己,弟弟弱鸡似的,外面的事儿都落到自己身上,但是他笨,也没什么赚钱的法子。 想着,贺平脸色黯然,都怪自己没用。 贺荆山抬手在贺平的肩膀上拍了拍:“照顾好娘,快过年了,别进山了,吃的我会想办法。” 郑氏听到,虚弱的开口,“是我们拖累你了,要不是我们,这个家不至于困难成这样。” 对于贺家的事儿,赵阿福不好开口,十分识时务的退到一边不说话。 贺平一脸纠结,因为父亲和大哥进山后,父亲被大虫袭击惨死的事情,娘抑郁成疾,对大哥也有了心结,不像小时候那么亲近,总是十分客气,客气到过分,不像一家人。 贺荆山只淡淡道,“干娘言重了,叫荆山羞愧难当。” 郑氏在一日,就是他的娘,日子再艰难,都会养她。 贺书看气氛又不对,仗着小,就在郑氏面前撒娇,“娘,这么晚了,你快去睡吧,二瘤我来看着。” 郑氏身体不济,现在这么久,她也撑不住,就点头同意,回了卧室。 赵阿福看得有些担心,郑氏因为贺力的死,抑郁成疾,继续下去,掏空了身子,气血亏空,长此以往怎么补也不回来。 那等到时候病发,严重了,人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临走前,赵阿福本来想嘱托贺平和贺书,郑氏现在身子虚,要多吃点营养的,可是看了看这屋里的环境 想来也是没有银子,便没开口。 哎,郑氏是贺荆山的干娘,他们家这么穷,贺荆山肯定经常补贴,怪不得贺荆山家也这么穷,一个人养这么多个人,日子怎么好得起来! 赵阿福真是愁死了,心中暗暗咬牙,要赶紧赚钱,努力暴富! 赵阿福和贺荆山往回走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走山路习惯了,赵阿福居然习惯了不少,就是这具身体还胖,走久了就气喘吁吁。 但是就阿元一个人在家,赵阿福不放心,咬着牙撑下去,没开口喊停 眼看着快到家了,贺荆山冲着赵阿福看了一眼,“什么时候学的医术?” 闻声,赵阿福心头颤了颤,炫技一时爽,圆谎火葬场。 连带着脚下的步子都颤了下,手指使劲的搅了搅衣角,冲着贺荆山尴尬的笑了笑。 脑袋里正在飞速的旋转怎么圆过去,想着俗套的剧情,赵阿福嘴里就说,“啊我,我是小时候在家里,跟着我们一个远方的亲戚,是个游走郎中,跟着他学的,就学了一点一点皮毛,啥也不是!” 说完,赵阿福就送了口气,远方亲戚,要是贺荆山细问,就说死了! 完美! “是吗?”贺荆山嘴角扯了扯,“那算来也是我亲戚,住哪个村的?” 赵阿福: 鬼知道什么村儿,赵阿福干笑,脚步加快,“哎呀,终于到家了,阿元一个人在家肯定害怕。” 说着,赵阿福就赶紧走进院子,如那日一样,阿元依旧在门口等着,只不过这次好歹知道在门后,挡着风。 赵阿福瞬间心疼了,抱起阿元就亲了亲。 “太黑了,怕不怕?” 阿元搂住赵阿福的脖子,埋在她的脖颈拱了几下,“娘亲回来,我就不怕了。” 赵阿福心花怒放,崽崽就会说好听的哄自己! 养了些时间,阿元终于养得白胖许多,脸颊上也有肉了,看着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眉眼精致。 不过不像贺荆山,应该是像阿元的生母。 阿元长这么好看,也不知道他亲娘该有多美。 想着,赵阿福有些酸,也不知道阿元的生母怎么死的,原主的记忆力居然没有关于阿元生母的一点点记忆,见都没见过。 天快黑了,赵阿福想着快做饭,吃了好上炕躺着,这儿天,真的太冷了! 结果刚放下阿元,就见贺荆山背着寒光泠泠的弓,外面穿了一层兽皮毛衣,手里拎着两只兔子,正往外走。 这天都黑了,贺荆山背着弓箭干嘛? “贺荆山,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 第29章 她开始慌了 贺荆山点头,“嗯,最近是打了些猎物,但是都是些小家伙,撑不到过年,干娘家也没什么银钱和吃的,我再去山里一趟,看下运气如何。” 赵阿福哑然,男人突然这么拼干嘛? 这天黑了,还要进山? 还不待赵阿福劝,男人就已经往外走到院子了,赵阿福咬咬牙,在簸箕里拿了两块大饼,包好了后追上去。 赵阿福脸微红,“这是吃的,你带上。” 说完,赵阿福转身就回厨房。 结果到了厨房再回头,好家伙,这狗男人是飞的吗?人影都不见了! 不解风情,浪费她的春心荡漾。 赵阿福真是气死了。 甩开这些思绪,赵阿福去厨房前搭的架子上,看了下她这几天做的熏肉。 前几天贺荆山打了个小野猪回来,想着小时候家家户户过年都有熏肉,赵阿福也做了些。 才挂在架子上风干了几天,熏肉的味道不是特别浓。 赵阿福切了一小块儿,就进去做饭。 将熏肉先煮熟,然后过一遍冷水切片,色泽鲜艳透亮,就这么煮了一下,熏肉的味道就煮出来了,整个厨房都是熏肉的香味。 太久没吃熏肉,赵阿福光是闻着味道,就流口水。 熏肉炒荠菜,荤素搭配。 然后有熬了一个南瓜浓汤,先将南瓜切片蒸熟,然后捣成泥,要是砂锅就好了,加点水,再熬一下,味道更好。 南瓜能促进发育,帮助消化,给阿元吃补补营养。 而且南瓜浓汤香甜可口,又相当于甜食。 而且清热解毒,对治愈自己脸上的纤维瘤也有帮助。 等南瓜汤熬好的空隙,赵阿福将自己配置的中药喝了,先将脸上的纤维瘤治好再说,吓别人不说,就连自己看着也害怕。 其实组织纤维瘤并不需要药物治疗,是皮下组织纤维结缔组织的良性肿瘤,需要饮食节制,避免生冷,饮食油腻辛辣等。 而原主之前什么都吃,荤素不忌,本身身体还胖,所以导致脸上的纤维瘤越来越严重。 她穿越后,就已经为自己查看了,现在饮食加上中药调理,已经遏制住了发展,只需要慢慢调理就会慢慢的消下去。 赵阿福借着盆里的水,摸了下脸上纤维瘤隆起的程度,两个月之内,肯定就会好了。 恰好,南瓜浓汤熬好,赵阿福将晚饭都端出来,看到阿元喝得小嘴巴一圈儿都是南瓜汤汁,可可爱爱。 阿元舍不得的舔舔嘴巴上的汁儿,“娘亲,这个南瓜汤好好喝!” 赵阿福扬眉,得意的笑,“我做的东西,哪一样不好吃?” 赵阿福看着阿元这萌的模样,忍不住就伸手过去在他的脸上掐了一下,小孩子的皮肤就是好,嫩滑嫩滑的,就像白面似的。 她的脸这么丑,也不知道这些年贺荆山和原主在一起,到底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吃完饭,赵阿福终于有时间忙自己的事儿,想着就把上次去集市买来的棉布拿出去,古代的一匹布为四丈,换算下来,四丈有十三米,做一身衣服很宽裕了。 上次给阿元买的衣服,正好,穿着像个白玉小团子。 只是没有换洗的,总不能每日都穿。 要是这布还有剩余的,可以给阿元再做一身。 赵阿福看了看,比了下桌面,应该有一米五宽,心中有了个尺寸的数据。 记忆中宁古塔十分苦寒,一年中,有半年都很冷,身体再好,这么冷的天不穿棉衣也扛不住。 每日贺荆山出去得最多,赵阿福打算先给男人做意一件棉袄,练练手。 好在她当初练习缝合伤口的时候,迷了一阵的手工,给手办娃娃做了好几套小衣服呢,想来给贺荆山做衣服,也不过是尺寸放大一些就成了。 没有买里子的布料,赵阿福就想着里外两面都用这个棉布,也厚实一些。 画了图纸后,赵阿福就在布料上画图案,然后裁剪下来,贺荆山身形高大,她尽量留了多余的布料出来,免得穿着小了,改也不好改。 甚至要是可以,赵阿福想把被子的布料也给换了,太膈着人了! 作为一个天才医学生,赵阿福表示,不仅能看病动手术缝合伤口,手捏绣花针缝衣服也不在话下。 就是第一次做古代的衣服,可能糙点,但是贺荆山从前过得就糙,现在衣服糙点也没啥。 将布料都裁了后,赵阿福将标记上号,免得乱了,然后放在针线篓子里。 时间不早,阿元还是个小孩子,早早的撑着下巴在炕上一点点的瞌睡。 赵阿福烧了水,给阿元洗了脚,就把阿元抱到炕上去了,床烧得暖暖的,阿元一到床上就睡着了。 这会儿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大概是十点钟的样子,赵阿福朝着外头看了一眼,还没有贺荆山的影子。 也不知道贺荆山啥时候回来,冰天雪地的,万一真碰上大家伙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 想着,赵阿福就去厨房,做了摊饼,这东西能放,等会儿晚点贺荆山回来了,就可以直接放在锅里蒸热就可以了,喷香软乎。 可是,赵阿福这边都把摊饼做好了,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贺荆山回来。 快十二点了,他也没带多少吃的,不会在山里过夜的。 这么晚,还不回来,难道出什么事了? 想着看过的荒野求生记,森林里的东西可多了,又是雪天,难道失足踩到坑里了,像二瘤那样伤到了,还是被山里的大家伙突袭? 想着,赵阿福心里就开始慌了。 开了厨房的门,伸出个小脑袋往外看,好家伙,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别说人影了,她连路都看不清。 瞬间,心里好慌,她在家都看不到,贺荆山还去深山里,她不应该让贺荆山去的。 就算赚钱,也不是这种不要命的法子。 思虑间,赵阿福忽然听到了声音,是冲旁边的林子里传来的。 “是谁?” 声音越来越近,很沉重,像个是很有分量的庞然大物。 她记得贺荆山的脚步声,很稳很轻,带着威慑,这个脚步声虽然也带着沉稳的威慑,但是分量不对! 像是动物园狮子老虎那种野兽。 赵阿福想到这里,下一秒整个人都慌了。 下一秒准备转身就跑,结果就看到从黑暗里出现的人,是贺荆山。 第30章 有一说一,馋他身子 他身后好像笼了一层黑色的庞然大物,显得本就高大的贺荆山像个加了buff的怪物。 尤其是他每走一步,身后就是一个血脚印,跟地狱里闯出来的阿修罗似的,赵阿福没看清贺荆山脸的时候,差点魂飞魄散。 可当贺荆山的脸出现在光线里时,她看清了。 赵阿福心脏都漏了一拍,眼睛亮晶晶的,飞奔跑过去,“贺荆山!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野兽袭下山了,看到我要吃我呢。” 她这么多肉,野兽可喜欢了,肯定饱餐一顿。 闻言,贺荆山嘴角抽搐,淡淡的扶住冲过来的小胖子,“你站远点,我身上有血。” 赵阿福溜圆的眼睛一瞪,“你受伤了!” “没,是这畜生的。” 赵阿福往他后头一看,“这是什么?” “熊。” 赵阿福赶紧让开,让贺荆山将一人高的熊扛进院子,又赶紧去打了一盆热水,“你快洗洗,晚上好冷的。” 小胖子搓着手哈气,声音似乎也带着娇气。 贺荆山忽的一笑,“外面冷,你进去吧。” 赵阿福摇头,“我想看看,我第一次见真的熊呢。” 透着些光亮仔细看了看,当真是头熊,全身黑毛,而且看样子还是一头未成年的熊,顿时,转向贺荆山去洗手的身影,一头熊,贺荆山居然能打回来! 他当真是不要命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黑熊生性凶猛,遇上了大多数都没命的,要是贺荆山出什么事 这个想法一出,赵阿福深吸口气不去想,贺荆山很厉害,他平安回来了! 赵阿福转回头蹲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野生熊,野生动物都是受保护的,猎杀可是犯法要罚款的。 动物园的,都是饲养的,没有贺荆山打回来的这只,这么大,这么有野性。 味道也特别大,刚刚抬进来,血流了不少,味道就浓厚起来。 他们这个家正好是缺银子的时候,不说别的,熊胆,熊掌都能买不少的钱。 贺荆山真是个简单的猎户吗? 大半夜的猎杀雄熊,真是不简单。 想着,赵阿福就转眼看了贺荆山一眼:“你这么晚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想着找邻居进山找你呢。” 贺荆山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我不会出事。” 怎么不会? 万一呢? 赵阿福不满的瞪他一眼,“你又不是神,怎么不会出事?” 小孩子似的威胁,听得贺荆山不由看她,她似乎瘦了一些,脸颊没那么圆润了,显得火把的灯光下,眼睛大大的。 “下次我会注意的。” 其实贺荆山想说,这些猎物根本伤不了他,但赵阿福那眼神,似乎自己敢反驳,她下一秒就不会不依不饶。 贺荆山心中一动,轻笑了下,转身就回去屋子里,拿了一把斧头出来,又去提了两桶水过来,正准备收拾这头熊,手里的斧头顿了顿,转眼看了赵阿福一眼。 “进去吧,外面冷,不然你晚上又得喊腿疼,睡不着。” 赵阿福的腿伤还没好,重新愈合阶段,她给自己重新开了药,这几晚都有些难受,又痒又麻。她睡不着,贺荆山自然跟着也没怎么睡好。 赵阿福撇嘴,“我觉得你在内涵我是娇气包。” 贺荆山没说话,很难不赞同,女孩子难道不都是娇气包? 又软又白,他力气大一点,都怕捏坏了她。 贺荆山就不管赵阿福了,拿出斧子,在油灯下泛着幽光。 他们是会保养这些工具的人,斧头的刃锋利,贺荆山每挥动一下斧头,虬髯的肌肉就鼓起,隐隐含惊人的力量,一斧子下去,肉带着骨头,瞬间分离。 熊血能补血,强健经骨,延缓衰老。 到时候用来酿酒喝,给男人补补气血。 但看贺荆山的斧子挥得虎虎生风,恐怕是不需要呀,到时候卖出吧,也是进项。 赵阿福将砍好的部分,分类归好,熊肉是野味,新鲜吃最好。 幸而宁古塔苦寒,天气寒冷,肉直接放在外面,不到一个时辰就冻好了,吃的时候,再切了食用就好。 熊肉,赵阿福决定留下一些自己吃,熊肉补虚损,强筋骨的功效,刚好冬天,吃了暖和手脚。 还有熊胆,熊掌。 赵阿福重新拿了一块儿干净的碎布把熊胆包好,就算是现代,也可贵了,就是不知道这儿的物价如何,熊胆好不好卖。 四只熊掌可以卖给酒楼。 砍完了熊,贺荆山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赵阿福嫌弃的捏着鼻子,“你去洗洗吧,灶上还有热水。” 野生熊的味道的确大,就算是贺荆山闻着,也不禁皱鼻,但赵阿福表现得那么明显,他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他嘴里不言,看她乐滋滋的收拾熊肉,像个守财奴,倒是和之前一点没变。 随后收回视线,贺荆山兑了一桶热水,去柴房洗漱。 就是简单的从厨房隔出来的柴房,一半堆着柴,另外一半用青石板铺着,放了浴桶。 赵阿福心满意足的收拾完,还怕熊肉被偷了,甚至用木桶盖着。 刚进屋,就迎面对上洗浴完的贺荆山,光着上身,手里的汗巾擦着脸上的水。 赵阿福陡然见到这健硕的身材,眼睛瞪得直溜溜的。 此时屋里的油灯点着,男人麦色的皮肤,肩膀宽阔,肌肉微微隆起,但是并不夸张,人鱼线往下,渐渐隐藏在麻布绑好的腰带里。 “关门。”贺荆山开声提醒。 赵阿福回神,耳朵绯红,心虚的哦哦点头。 这男人的肉amp;amp;体真是绝了! 身材怎么能那么好? 转身关门的那瞬间,赵阿福捶胸顿足,有一说一,这身子,她馋了。 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赵阿福和贺荆山同床共枕那么多天,除了那日做得不知羞的梦外,她真没动什么邪念。 但是刚刚看到的画面,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赵阿福猛得转身,掀开贺荆山的被子一角,对上男人疑惑的眼眸,赵阿福认真的道,“贺荆山,你等等我!” “什么?”贺荆山面沉如水,微微侧身。 “你等我,我瘦下来,治好了脸上的纤维瘤,我一定好看的!”终于说完了,赵阿福心满意足,似是不放心,又肯定的补充,“你等我瘦成一道闪电,美成一朵花儿!” 都说胖纸是个潜力股,等她瘦下来,肯定是个漂亮的美人! 第31章 舌战群雄 现在这副尊荣,实在太糟蹋贺荆山了。 她不忍心。 说完,赵阿福躺下去,翻身就抱着阿元睡了。 黑夜中,贺荆山盯着旁边的棉被里,鼓成一团的物体,双眸略微闭了闭,最后无奈的叹气。 人是好了,但脑子似乎不太正常,总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瘦成一道闪电,是什么意思? 她脸上的,是什么瘤?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贺荆山就醒了,他们打猎的,都是晚上打了,下半夜就去镇上卖了,才新鲜,又卖得起价。 是因为这几个月赵阿福生病,家中还阿元一个孩子,贺荆山才下午去打猎,晚上回来,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去镇上。 男人刚下炕,赵阿福就醒了,揉着眼睛,还有些困倦,因此嗓音糯糯的,“你醒了?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 明明困得不行,她还硬是要起来,贺荆山劝阻的话咽下肚。 赵阿福赖了三秒,然后迅速掀开被子起来,幸而这儿都是睡炕,衣服烘得暖暖和和的。 赶紧穿好衣服,赵阿福特意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一个激灵,什么困意都没了。 赵阿福洗漱完时,贺荆山已经将熊肉等都装好,见她出来,就挑着东西准备走。 今日是突发去镇上,没和二郎说来接阿元过去,因此他们得早些去,然后早些回来,给阿元赶上午饭。 贺荆山担着冻成冰块儿的熊肉,步履沉稳的往前走,她就怀里揣着熊胆和一包熊掌,其余的贺荆山什么都没让她拿,很会照顾体谅人。 他这身肌肉没白长,力气大得惊人,这头熊的重量大概在两三百斤,剔了骨头这些,他担的这些,起码也有两百来斤。 赵阿福开始觉得真厉害,后面就有些担忧,在他身后碎碎的念,“贺荆山,熊肉太重了,你要不要歇歇啊?或者,你分我点,我背一些。” 贺荆山头都没回,只是声音略有些粗噶,“不重,你跟上就好。” 这些还不重呢? 赵阿福觉得贺荆山是妖怪吧? 上次他们是先去山里,然后才翻山越岭去了镇山。 但平日里,天麻麻亮的时候,村口赵三叔家的牛车,就会在村口等着,每日载要去镇上的人,一个人一个铜板,中午前回来,要是过了中午,他们也不会等,载着人就回村。 今日他们去得早,刚好可以赶上赵三叔的牛车。 赵阿福很稀奇,结果走近了一瞧。 说是牛车,其实就是在牛的背上套了一个安了俩轮子的车板,十分简陋。 上面已经坐了几个妇人,交头接耳的说话,腿搭在板子外面晃荡着。 赵阿福抿唇,大失所望。 她以为最不济,起码是电视剧里的那种马车,把马换成了牛而已。 古代的日子,真是太艰辛了。 车子的几个妇人正拉着家常,赵三婶眼睛一瞥,忽然就看到了从白雾里走出来的一男一女。 一看那胖乎乎的身躯,赵三婶就知道是谁了,随即轻蔑的瞥了瞥,拿胳膊肘子拐了拐旁边的人,“喏,都这样了,人还敢出来,要是我,早就寻个歪脖子树吊死算了,怎么还有颜面活着。” “人家可不像我们,能做出爬床勾引的事儿,还有什么脸?” “小声点,人家听见了。” 赵三婶旁边的妇人,梅娘顶着一双吊梢眼,不屑的嗤笑,嗓音吊得老高,生怕赵阿福听不见似的,“有本事做,还没本事让人说啊?要不是因为她,咱们邙山村里的姑娘,至于被说三道四的?” 前几天回娘家的小姑子,还说这是不是邙山村里的风俗,邻里邻居的都拿这个当笑话。 梅娘气得差点和小姑子打起来,她生了一个女儿,要是因为这个事嫁不出去,她非去撕了赵阿福的皮! 前阵子偷的野味,就是给她赔罪的。 赵三婶之前倒是有些怕样貌凶悍的贺荆山,现在见贺荆山居然还将赵阿福留在身边,没抛弃,倒是可怜起贺荆山来了。 还不是为了那个小的,也是贺老大媳妇儿命苦,生了阿元没多久,居然就没了。 留下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被后娘成日里的虐待。 说来,当时贺老大前一个媳妇儿是真漂亮,仙女儿下凡似的,那细皮嫩肉的,说话细声细气,别提多好听,村里谁见了不垂涎三尺。 就算穿着粗布衣服,但那周身的气度和旁人完全不一样。 一眼就看得出来,是金枝玉叶长大的小姐姑娘,和她们这种的泥腿子,不一样。 现在这个赵阿福,贺荆山怎么忍得下去,差太多了! 想完,赵三婶堆起笑脸,对着贺荆山道,“哟,贺老大今儿也上镇子?去卖野味?” 两人分明前后脚走一起,几个妇人连眼神都不屑给赵阿福。 赵阿福耳朵又不聋,那么大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可她还真不能辩驳,原主的确是干了这么混账的事儿,顶着这么一个吓人的脸,还有两百斤胖的身躯,居然有雄心壮志去引诱宋举人。 哪儿来的信心。 赵阿福现在想想,都觉得稀奇,原主的脑子到底咋长的。 搞得她现在有口不能言,可憋屈。 贺荆山将熊肉担子在牛车边放下,这才应了赵三婶一声,“嗯,卖点野味换银钱。” 然后掏出两个铜钱,递给找三叔,“三叔,这是车钱。” 赵三叔笑呵呵的接过,这些娘们就是嘴碎,背后说人家就算了,当着贺荆山的面,也敢说,男人不要面子? 赵三叔低头看了他担子上的那么大几袋子,扯着人闲聊起来。 可偏生有人不识趣,冷笑连连,故意问,“哟,这天还没亮,我眼神不好,这才看到是阿福啊,怎么,你这腿好了?都能下床了,可见宋解元还是心善,留了余地。” 赵阿福从来不是吃亏的性子,就算是以前是原主不对,但是现在是她在活着。 赵阿福笑眯眯的,“这就错了,是我胖,打板子的人没能打断我的腿。” 几个妇人见鬼似的看向赵阿福,这么不要脸事儿,也说得出来! 赵阿福才不管他们,她的事儿村里的人都知道,难不成每次都避着? 而且,她早就打算,努力赚钱,然后搬出来,在山里窝着,交通不便利,以后阿元连书都读不了。 这些人不让自己好过,她也不会嘴下留情。 正和赵三叔闲聊的贺荆山眉眼沉沉,视线扫过理直气壮的赵阿福,嘴角浮现出一丝他都没发现的笑意,见她吃不了亏,扭头继续和赵三叔低语。 梅娘啐了一声,“不要脸。” 哼,那天早上虽然光线暗,可是梅娘偷她家猎物,赵阿福还记着呢! 梅娘还推了自己,害得那天去镇子上回来,她疼了好多天。 赵阿福眼皮都没抬,“我脸不好看,否则也不会被宋解元赶出来,不要也罢。” 第32章 是个粗人,不累 这话,连贺荆山都忍不住惊得咳嗽几声。 她这样被欺负,贺荆山也不说句话,赵阿福心里酸酸的。 是不是这些婶子老事重提,贺荆山想起这几年原主做的事儿,又心里生气了? 莫不是贺荆山对她已经绝望了? 天空逐渐泛白,赵三叔看时候差不多,往牛车板子上一坐,“都坐上来吧,时候不早,该走了。” 赵三婶仗着是自家的牛车,不待见这么不知廉耻的人,脸一拉,“我这车不拉不干不净的人。” 赵阿福挑眉,哦,原来是她家的牛车,怪不得这么有底气呢。 哼,不坐就不坐,上次她还不是走到镇子上的。 贺荆山却摇头,对着赵三叔说,“我这熊肉太重,牛车怕是拉着吃劲儿,给您两个铜板,是让阿福坐的。” 阿福? 赵阿福第一次听贺荆山在外人面前这样叫自己。 以往,她爸妈也是这样叫自己,她是独女,妈妈说,希望她以后的日子福气满满,一生顺遂。 赵阿福眼眶顿时红了,这个男人,真是的,自己不坐,还给两个铜板干嘛! 乌溜溜的眼委屈的盯着贺荆山,贺荆山大掌落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推,哑声道,“坐好。” 上次她跟着自己走了一趟,虽然她叫没有苦,但是不经意看到回家后,她坐在炕上,捂着脚,疼得龇牙咧嘴,上面有许多水泡。 赵三婶本来还想说啥,但是贺荆山不坐,挑着担子走去镇上,为了赵阿福还给了双倍的铜钱,就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好歹是两个铜钱,给贺老大这个面子。 赵阿福没吃过这委屈,自己是胖,坐个牛车要给双倍,贺荆山还得挑着两百来斤的熊肉,一路走下去。 她心里不是滋味,默不作声的坐在板子上,然后低头,嗡嗡的道,“分我一个袋子,你担着好歹轻点。” 贺荆山本想拒绝,但听她声音有气无力,便低着头,从担子上分了一袋子的熊肉让她提着。 “拿好,要是重,你就给我。” 走的路上,又载了几人。 牛车上也拥挤起来,一直那些坐得近的,一直拿眼睛斜赵阿福。 赵阿福搂着熊肉,纹丝不动,这是贺荆山出了两枚铜钱,才让她坐下的位置,她心安理得。 就是一路上贺荆山默默担着熊肉,额头上还隐隐冒汗,让赵阿福愧疚不已,早知道就应该分批拿来卖,这次就当来探探门路,看好不好卖。 到清水镇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不过牛车,是比人的脚程快很多。 “未时,我还是在这儿等,你们要回村的,得抓紧时间。”赵三叔停了牛车,抽着旱烟吧嗒吧嗒得嘱咐。 到了地点,赵阿福慌不停的跳下来,凑到贺荆山面前,“你走了一路,快歇歇吧,现在还早,一会儿再去卖。” 因为是牛车,所以一路上都没停过。 贺荆山从村里,一步未停歇,担了一百多斤到清水镇头,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 赵阿福怕贺荆山累坏了,硬撑着跟上牛车的路程。 贺荆山放下担子,先回了赵三叔的话,才动了动有点麻的肩膀,对上赵阿福担忧的眼神,眼皮一动,“我是个粗人,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啊? 赵阿福琢磨着,要是一时半会儿不能赚那么多钱搬到清水镇,她赚钱了,就也买一头牛,然后弄个牛车,自己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临走了,赵阿福忍不住回头,笑吟吟的喊住几个婶子,“梅娘,上次大清早,你跑我们陷阱里偷野鸡野兔,记得还了。还有慧婶子,既然您那么瞧不上我,那以后我也不自作主张送您野鸡野兔了,你要是想吃,就拿钱买吧。” 说完,赵阿福扭头就走了。 这些人,贪了原主的好处,还背地里说坏话,都是些烂心肠得坏人。 白瞎原主那么喜欢这几人,觉得她们对自己好,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备一份儿,送这送那的。 结果呢,背地里说她坏话最多的人,就是她们。 就算与人为善,赵阿福也不想这样的人结交。 梅娘,慧婶子这几个被叫住的人,脸彤的一红,刚才赵阿福和哑巴似的,现在居然当着面把这些事情抖出来。 几人落了个没脸,讪讪的撇嘴,还还不了口。 偷这个字眼,让梅娘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那天不仅有赵阿福在,还有贺荆山。 自己现在要是不承认,万一贺荆山帮赵阿福怎么办? 梅娘脸色青了白,白了红,梗着脖子脸颊抽了抽,羞愤得想逃。 “谁稀罕你几个不够塞牙缝的野鸡,再说那是你的吗?那是贺老大打来的。”慧婶子拉着脸,阴阳怪气的,“多少钱,我明儿就给你送去!” 本来送都送出去了的,赵阿福也不打算要,可慧婶子这样说,赵阿福就不干了,扭头,顺势就说,“好啊,本来说那是送您的,既然你不稀罕,那明儿我都等着你拿铜钱送到我家。” 现在话说得好听,明儿就把银钱拿来。 赵阿福敢打赌,明儿她肯定不会拿钱来,下次再问,一准儿说给了。 这些人见赵阿福居然就这么走了,一时在肚子里早就准备好的话,顿时没了说处,以往赵阿福肯定撒泼混骂,这次,居然说几句就走了。 等人走了后,梅娘才阴阳怪气的骂了两句,当出了气。 赵三婶撇撇嘴,不屑搭理。 赵阿福抱着一包熊肉,吭哧吭哧的赶上来,嘴里埋怨,“你下次不能那么大方,谁说几句好听的,你就给人家,那是你辛辛苦苦进山打来的。” 送给赵三婶的野兔,貌似就是贺荆山送的,原主当时似乎还和他大吵了一架。 贺荆山停住脚步,虽然担着这么重的东西,但依旧身材挺拔,目光幽寒。 “是你说赵三婶对你好,免了你的牛车钱,让我送去的。”贺荆山嘴里淡淡的回,顺手将赵阿福抱着的熊肉拿下来,一手提在手里,转身继续往前走。 得知真相,赵阿福愣愣的,这么说,外面这送一个,那儿送一个的,都是自己咯? 进了街,赵阿福就跟在贺荆山后面,随着贺荆山去敲主顾家的门。 果然不出所料,前不久送过一次野味,这次就算是稀罕熊肉,但是也没买多少,走了几家,还剩下一百来斤的熊肉,只卖出一半。 这些是老主顾,在价格上并不压人,甚至还有王家的老管家,反而还会看着快过年了,要是贺荆山能再打到大的野兽,让送过来,好在过年的时候,吃个稀奇。 但快过年了,那阵子那么冷,还要打大的,这不要人命吗? 为了赚钱,把命搭上,赵阿福不想让贺荆山赚这钱。 走了一圈下来,赵阿福拉了下贺荆山的胳膊,对他说,“这样卖,怕是赶不及回去,有酒楼嘛,我们卖给他们。” 贺荆山幽暗的眼眸在赵阿福脸上转了一圈,淡淡的问,“你想卖给哪家酒楼?” 第33章 花里胡哨的佟掌柜 “自然是生意好的,这样他们需要的量也大。” 见赵阿福说得认真,贺荆山压住到嘴的话,领着人往最繁华的一条街走,这儿净是吃喝玩乐的地方,不像刚刚去的地方,大多是些婆子妇人。 一家酒楼,要维护客户,定要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才能不断有客人来,维持客源,菜好吃,是一点。 有稀奇的野味,也是引人好奇的点。 要不然,怎么会即使到了现代,野味也那么抢手呢? 赵阿福小媳妇儿似的跟着贺荆山,发现一家装潢得特好看的酒楼,好像叫一品楼,四层高,出入往来的客人看着皆是有钱人家,装潢华贵,两边挂着的灯笼又大又好看。 她刚想问,男人担着熊肉却径直过去,没有一点停留,赵阿福也不敢问,也不敢说。 总感觉,贺荆山似乎生气了,眸子里透出一股凌厉之色 赵阿福迈着小胖腿,哼哧哼哧的小跑着跟上去,拐了一条街,就又到了一个酒楼门口。 这酒楼虽然在镇上排不上名号,铺子也不是很大,但是在原主的记忆里,好像是这家的酒楼的声誉挺不错的。 赵阿福抬头看了一眼,酒楼名字是云来客,听着倒是雅致。 见贺荆山在这儿停下,赵阿福试探的问,“那这家,我们去看看?” “嗯。” 见贺荆山没有异议,赵阿福便开心的走了进去,云来客装潢中规中矩,也要小一些,就两层楼。 不过,云来客让人感觉更加放松,不会让人畏畏缩缩。 觉得自己消费不起,就不能进去。 刚进去,里头的小二就带着笑脸了过来,“客官,吃点什么?” 这小二倒是稀奇,除了村里的人,凡是见到自己的,就没有不震惊的。 小二倒是还稳得住,不怕自己,连脸上的笑容都没变一下。 弄得赵阿福忍不住说,“我长这么丑,你不怕我啊?” 那小二一愣,眯着眼凑近,多走几步,脸色一下就变了,“这位客官着实长得有点粗糙。” 赵阿福: 感情是个近视眼? 在旁的贺荆山全面目睹这个场景,冷硬的面容忍不住笑出声,手捂成拳头放在嘴边咳嗽。 赵阿福横他一眼,“笑什么笑!” 推了一把贺荆山,赵阿福拿过一袋熊肉放在桌子上,把袋子打开,露出里面冻成冰块儿的肉,还有一块儿用棉布包好的,松软的新鲜肉。 “小二哥,我们是卖野味的,我夫君是个猎户,邙山里打的,新鲜的熊肉,你们要吗?” 夫君? 贺荆山微微侧头,以往在外面,从前的赵阿福从不愿意在外面介绍他是她的夫君,嫌弃他是个猎户,还没钱,养着一大家子的人。 如今赵阿福说得这么顺从,他有些意动。 小二摸摸鼻子,这时也不好拒绝,就道,“我去找下我们掌柜的,他要是要,你们倒是可以商量。” 说完,小二就扭头往后堂走。 不一会儿,小二就带着一个看着不到二十的青年男子从后堂出来,小二没见过真熊肉,一时有些好奇,“大嫂子,你们这真是熊肉?” 说罢,小二就探头往袋子里瞧,但见肌理鲜红,肉质细嫩,就是味道太大了,比羊肉的味道还腥。 小二捂住鼻子,难受的说,“这味儿有点冲。” 但听说熊肉是难得的美味,常年在深山里,很少人打到,物以稀为贵,熊肉少,自然想吃的人就多。 青年男人戴了一个风兜,边上还缀着暖和的绒毛,长得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模样十分俊俏,穿一身绛色棉衣,整个人打扮得花里胡哨,云来客的老板居然这么年轻。 来这儿快一个月,赵阿福第一次见到打扮这么夸张的人,手上还有几个金戒指。 就和现代的暴发户差不多,恨不得告诉别人,你瞧我多有钱,快来抢我。 这老板估计也是才起来,见着他们,还打了一个哈欠,长得白白净净的,身量也不低,挑着眼问,“熊肉在哪儿呢?” 嗓音带着纨绔公子哥儿的风流,少年公子音。 赵阿福终于记起了正事儿,立马将桌子上的熊肉往老板眼前一推,“这儿呢。” 佟瑜没看熊肉,倒是先把开口的赵阿福打量了一遍,然后嫌弃的转了一圈儿,“长得这么胖,你这得吃了多少肉?” 这么明目张胆的打击人? 赵阿福皱着眉,“我长这么胖,也没吃你家的肉啊,碍着你了?” “是哦。”佟瑜觉得很有道理,反正又不是他养胖的,于是道,“看熊肉的颜色,昨儿打的?” 呀,虽然这人脑子看着是有问题,但是眼睛挺尖的,赵阿福连连点头,“是的,您老眼神不错,就是昨儿打的,昨晚上,我们一大早就来了,现在还新鲜呢。” 为了让客人看着肉质,赵阿福专门留了几块儿,在木盆里加了水,又放了几个冰块儿,将新鲜的熊肉放进去,维持温度是零度,冷藏保鲜。 佟瑜撑着精致的下巴,又瞅了几眼贺荆山,“你打的?” 明显是问贺荆山了。 赵阿福怕贺荆山添乱,胡乱说价格,急忙就说了,“对的,是我夫君打的,我夫君是猎户,行家出生,昨儿风雪天的,大晚上打回来的,可危险了,我们家在邙山,您知道吧,邙山里的东西,可危险着呢。” 危险不危险,她不知道,但是唯有东西难得,这东西才显得珍贵。 才不会被这个暴发户掌柜随便给几个钱就打发了。 贺荆山脸上的表情倒是波澜不惊的,淡淡的回应了一声,“嗯。” 算是呼应赵阿福卖力的推荐。 佟瑜伸出指头点了点肉,然后嫌弃的捂住鼻子,是太腥了,然后拿出帕子擦擦手,又吹了吹手指头上的戒指。 懒洋洋的大伙,“成吧,我全要了。” 这句话,大气! 赵阿福突然就很喜欢这么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就是金主爸爸! 赵阿福感动得很,“好嘞,一看您就是爽快人!零头我也不给您算了,这儿是一百零三斤,就算一百斤给您。” 还不待赵阿福说价格,那小二脸上是惧惊之色,倒吸一口气,扯扯掌柜得衣袖,“要什么要啊,您价格都没问呢。” 小二扶住额头,真是为了掌柜操碎了心,一点都不省事儿。 佟瑜眨眨眼,恍然大悟,“对哦,价格呢?是多少?” 赵阿福嘴角一抽,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掌柜的? 这么久了,还没开垮,全亏了这个近视眼小二吧? 赵阿福笑眯眯的,伸出一个拳头,“五十文一斤,童叟无欺。” 第34章 他摸我了! 闻言,小二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你们抢劫的吧?” 这牛肉才四十铜板一斤,熊肉一斤就要贵上十文! 他就知道这两人一定会趁机捞一笔,刚才就是看到掌柜的很中意他们的熊肉,现在就在狮子大开口了。 佟瑜脑子有一瞬的空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说啥,低声问自家小二,佟二,“五十文,很贵?” 佟二翻了个白眼,低声说,“少爷您说呢,你去瞅瞅,哪家的肉卖到这么贵,又不是林中大虫这般稀奇的。” 这可比前几日买的牛肉都贵多了。 赵阿福看这小二行事说话,倒比掌柜的有气势。 她眼珠一转就道,“掌柜的,您一眼就能看出门道,你是识货人,冬日的野生雄熊难得,且熊肉滋补温和,这儿宁古塔苦寒之地,这样的天气,谁不想吃点好的,把这冬天过下去?” “再说,难道您觉得,我五十文已经卖您,凭云来客大师的厨艺,还赚不回来?还是说,您当不了主,买熊肉还要看这位小二哥的脸色?” 小二太抠门,死精死精的,要是仍由掌柜的听信小二的话,这熊肉怕是不好买。 佟二一听这话就瞪大了眼,“嘿,大嫂子,你这什么意思!” 分明就是挑拨离间! 听了这话,佟瑜一下就刨开生气的佟二,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 像是看到知己好友似的,他对赵阿福道,“你虽然长得丑,又胖,但是眼光不错,本少本掌柜的游山历水,见识自然非我家这狗头小二可以比的,大嫂子既然是我同道中人,这熊肉,我买了。” 有了这话,赵阿福顿时笑眯眯的,伸手,“掌柜的就是爽快人,这一百斤,您称好了,一共是五十贯,您要是没那么多零碎的,给五两也成。” 佟二气得七窍生烟,但掌柜的都说买了,他能怎么办? 佟二咬着牙,去账房账房哪儿拿银钱,一时之间真是恨死赵阿福这个女人了,卖肉就卖肉,居然还挑拨离间,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赵阿福还真就将一百斤熊肉这么卖了,贺荆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觉得赵阿福胡搅蛮缠的能力,放在生意上,还真是少有人能及。 拿到五两,将银子给了贺荆山,赵阿福将自己包裹里的熊掌摆出来,“这是熊掌,四只,全在这儿。” 熊掌,八珍宝之一,有价无市的东西。 佟掌柜的看到熊掌,倒是来了兴趣,黑熊本就凶悍,能猎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没见着熊掌,他以为这猎户不卖呢。 赵阿福笑嘻嘻的又说,“之前一品楼的也要,但我家夫君看不上他们当家的势力,我家熊肉就和您有缘,一眼就瞧上了,这猎家的规矩,有缘才卖,您不要,我再送去给一品楼。” 佟掌柜的立时眼睛一瞪,潋滟的眼里满是怒火,“不准给他们送去!熊掌我要了!” 宋家的那宋飞白不是个好东西,背后净说他坏话,还说自己穿得花里胡哨,像个娘炮,我呸,他祖宗八代才是娘炮。 还有他哥宋淮,长得就一副女人模样,男生女相,天天穿白色,活像谁不知道他洁白高雅似的。 他在京都骑马走巷的时候,宋家兄弟还在玩儿泥巴呢! 要不是被老头子忽悠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找人,他早就回家泡温柔乡了。 赵阿福和贺荆山对视一眼,赵阿福眨眨眼,哟呵,她就这么一说,这一品楼和云来客这么近,都做酒楼,肯定有竞争关系。 没成想,掌柜的竟然这么讨厌一品楼。 真是意外之喜。 佟二看到胖女人发光的眼神,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哎哟喂,他这傻少爷啊,真是被人一套一个准儿! 佟瑜桀骜的哼了一声,叫佟二将熊掌收起来,财大气粗的问,“小胖子,多少钱。” 赵阿福咬牙,你一家都是小胖子! 但是为了卖出去,赵阿福忍了。 思绪转了一圈儿,宁古塔虽然穷,但是清水镇不穷,三国接壤的地方,来往贸易繁复,商人盛多。 赵阿福便开口,“四只熊掌,成双成对,一共五十两。” 更何况是邙山里打来的黑熊,大冬天的,熊掌是有价无市的,这个价格,两对,不贵! 佟掌柜是吃过的,这个价格真不贵,值了。 “爷收了,下次要是有好的,尽管送来。”佟掌柜拢了拢锦衣,眉眼又一瞥,警告她,“不准给一品楼送去!” 赵阿福噗嗤笑了,连连答应好的! 等赵阿福和贺荆山走了,佟瑜还坐在凳子上生气,看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还有金戒指,多好看啊,这可是名师设计的! 那一品楼的宋飞白,居然内涵自己花里胡哨的,像个兔儿爷! 佟瑜回想自己几年前的光辉生活,想当年自己也是京都一霸,骑马走巷的少年爷,无数美娇娘环绕,吃香的喝辣的,来这儿后,什么都没了! 一来还是三年。 可惜他爹不准透露自己的身份,否则,佟瑜早弄死一品楼的小混蛋。 让他在自己面前横! 佟二看着账面上所剩不多的银两,将账本甩给佟瑜,“少爷,您瞧瞧,这账上还有多少银子?可不够您这样乱花钱!” 佟瑜拢了拢身上的貂衣,这紫貂的毛就是不错,这手感,顺滑光亮。 “没钱了,找我四哥要呀。”然后佟瑜指着那刚得熊肉和熊掌,懒洋洋的道,“去,给爷拿笔来,既然上了新菜,就得做出来,告诉各位衣食父母,咱们有新菜了,将我写的菜单子给大师傅,让他做几个出来,给爷尝尝鲜。” 佟二叹气,好嘞! 这位爷,估计是前二十年顺遂惯了,这才被老爷打发到这是个人都不愿意来的地儿,眼不见心不烦。 偏生哦,这位爷,还觉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这是老爷在磨砺他呢。 佟二头疼,可拉倒吧,磨砺他呢,一个走鸡逗狗人见人嫌的佟二少,多看一眼都嫌烦呢,怎么会安排一个大任务给这个纨绔少爷。 这边,刚走得没影的贺荆山,将佟二给的银袋子从怀里掏出来,伸手递到赵阿福手边,“这是你赚的,理应给你。” 赵阿福乌溜溜的眼一立,“给我啊?” 第35章 他的腿,保不住了 古代女人没地位,只有媳妇熬成婆才会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贺荆山居然说这是她赚的,将银钱全给了自己! 这可是五十两银子! 一大笔巨资呢! 贺荆山不知道赵阿福的想法,只单纯的觉得,这五十两,是赵阿福自己凭能力赚的,自然给她。 却没想过,这熊是他冰天雪地猎回来的。 “你不要?”见赵阿福没接,贺荆山皱眉再次问。 “要,我要!”赵阿福生怕贺荆山反悔似的,赶紧拿到手里,这是五十呀,加上之前卖的九两,今日一共收获五十九两银子。 她还有卖人参的私房钱,自己的小金库都有六十六两半钱。 想想,居然有些小激动! 赵阿福捧着脸,心里乐呵,将早上的不愉快都忘光了,对沉默寡言的贺荆山道,“我要去城东的永年堂,你知道怎么走吗?” 贺荆山好奇,“你去永年堂做什么?” 赵阿福掏出怀里包得仔细的熊茸,“这是熊胆,十分珍贵,我们卖给药材铺。” 想了下,赵阿福又解释,“我之前卖人参的时候,就是永年堂的邱掌柜买的,一回生二回熟,我想着先给邱掌柜看看,如果他要,我们就不必要再去找药材铺。” 再说,阿元还在家等着,能早点回去更好。 贺荆山默默听着,将脚步一转,大掌按住赵阿福的胳膊,“永年堂在城东的王家巷尾,从这边走近些。” 男人的手掌宽厚温暖,掌心的热度从布料传来,赵阿福内心冒着小泡泡,嗷嗷嗷,四舍五入,贺荆山摸我了! 来到永年堂,不大但也不小,占了两间门面,横上的牌匾,方方正正的写着永年堂三个字,一点也不花里胡哨。 门口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药童刚送了病人出来,晃眼看到赵阿福脸上的红色印记,眼珠子一闪,愣了片刻,随即道,“二位是看病?” 这么一对比,两间药房的人品高下立判,赵阿福摇头,“不是,我找你们邱掌柜。” 小药童疑惑,“我们邱掌柜最近事忙,不好打扰,烦请问句,是何事?” “我手里有味珍贵的药材,想问问邱掌柜的收不收。”赵阿福见药童礼数周到,便也爽快的说了。 小药童一听是卖药材的,就不由往赵阿福身边看,并没见到什么药材呀。 但还是说,“好的,我进去问问邱掌柜的。” 小药童刚进去,外面却忽然闯进来一个青年男子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幼童,那裤腿上还粘在泥巴水呢,一脸惊慌望着医馆内,慌忙的找着谁,看样子是很着急的跑了很远了。 “爹!爹,你快出来,湛儿快不行了”邱家大郎声音哽咽,抱着孩子脚步徐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贺荆山眼眸一沉,一个箭步上前扶住男人的胳膊,“小心。” 赵阿福看了一眼孩子,小孩子脸色苍白,左腿无力的下垂,正要问怎么回事,白胡子的邱掌柜从里面出来,一看到大郎怀里抱着的孩子,忙问,“湛儿怎么了?” 邱家大郎看到父亲,眼中犹如看到了希望,小心翼翼的托着孩子,“爹,你快看看湛儿,湛儿不知道怎么的一个悄悄跑到假山上去玩儿,摔了下来,腿被石头压住了,我们发现的时候湛儿已经昏迷不醒了。” “都是我不好,没让人好好看着湛儿。” 邱掌柜面色一凝,厉声说,“现在说这些没用,快找个地方把湛儿放下来,我检查一下。” 邱家大郎连连点头,小心的抱着邱湛放到一旁的小床上。 刚放下,小孩儿可能是疼,小声的哼了几声,赵阿福看到邱家大郎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在里面氤氲着。 邱掌柜拿来剪刀,小心翼翼的剪开裤腿,看到露出来的皮肤,被石头压住的地方已经青黑乌紫。 赵阿福仔细看了一眼,才两岁孩子,被石头压住小腿许久,血液不流通,很容易左腿坏死截肢。 果不其然,邱掌柜看到后,拿着剪刀的手微微颤抖,整个人紧紧的崩着,见父亲这样的神色,邱家大郎颤着嗓子问,“爹,湛儿的腿,是不是救不了?” 他虽然没能跟着父亲学医,但是些微的药理还是懂的。 邱掌柜下手按了按,孩子没什么反应,检查完后,邱掌柜面如死灰,“湛儿太小了,要想保住他的命,只能尽快截肢,左小腿” 没救了。 这几个字,邱掌柜怎么都说不出来,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颓然的放下手,这可能就是命吧,可做了坏事的是他,为什么要报应在自己的孙儿身上呢? 邱掌柜恋爱的看着自己乖巧的孙儿,才两岁呀,就要没了腿,以后怎么办? 赵阿福看着面色惨白的邱湛,仿佛看到了家里还在等她回去的阿元,一样小小的,可爱的紧。 她咬牙,推开围着的人,走进去,黑白分明的眼眸露出坚定的神色,“还有救。” 在她身后的贺荆山眼眸微微眯起,看不清楚眼里的神色。 邱掌柜和大郎齐齐望着她,邱掌柜猛然认出来,这是卖他人参的胖丫头,邱掌柜连忙说,“小胖子,你确定有救?我孙儿的腿被石头压住太久,脱左小腿毫无知觉,几乎坏死。” “邱掌柜,你行医多年既然确定没救,那就让我一试。”赵阿福神色平淡,云淡风轻的模样,无端让人信任,“再等下去,就真没救了。” 关键时刻,邱家大郎更为果断,他率先让开,“我信你,要是现在截肢,不如搏一搏,我家湛儿的命就交到娘子手中。” “好。” 赵阿福轻吁一口气,几步走到孩子身前,“有银针吗?” 邱掌柜点头,速度让人去取他的银针来。 赵阿福打开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将一根金针扎进湛儿的小腿,利落的封住穴位,阻止病情恶化。 刚刚她摸了一下骨,骨头并没有错位。 赵阿福用银针封住穴位的同时,邱湛原本没有啥知觉的左腿渐渐的感觉到了一股钻心的疼,开始小声的哭起来。 “爹爹我好疼啊。” 邱湛闭着眼睛,双手开始小幅度的挥动,邱掌柜眼眸一亮,湛儿的腿有知觉了! 第36章 医学天才 随后赵阿福站起来,问邱掌柜要了热水,剪刀,干净的棉布,烈酒。 给自己做完消毒工作后,赵阿福开始用棉布蘸了烈酒,擦拭邱湛的左小腿,给他消毒。 随后动作利落的清理伤口,放血,清理,黄芪粉末洒在伤口上,然后包扎。 古代没有抗生素,但黄芪,板蓝根,黄连,金银花等这些常见的药材,都是天然的抗生素。 不仅对于细菌具有非常好的辅助治疗效果,对于病毒等病原体都具有很好的调整。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丝毫没有一丁点的拖泥带水。 速度更是快到不可思议。 邱掌柜看的目瞪口呆,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这手法他闻所未闻,从没见过,这胖丫头不简单啊。 他佩服的叹气,“是我医术不精,竟然看不懂胖丫头你的救治方法。” 赵阿福挑眉,看不懂就对了,毕竟你我相差几千年的文明呢。 要是那么轻易的就看懂了,她21世纪学了十几年的医术,不白学了? 包扎收尾,赵阿福松口气,“小心看着,注意不要让伤口发炎,要是感染了,到时候会感冒高烧,会更加难办。” 邱掌柜是大夫,应该懂这些。 她转身,赵阿福一抬头就见到在门口的贺荆山,男人站直身体,微微低头,眼眸里是深邃的光。 他道,“治好了?” 赵阿福仰头,刚好对上贺荆山平静的黑眸,笑眯眯的应和,“是呢,他的腿保住了,不会截肢。” 贺荆山提手背于身后,小胖子此刻倒是高兴得很,眼睛弯弯的,笑成弯月。 没一会儿,湛儿悠悠转醒,看到爹爹,大大的眼眸里瞬间充满了眼泪,啪嗒掉下来,“爹疼疼” 邱家大郎心疼的摸摸他的头,“湛儿,不疼不疼,爹给你吹吹,下次可不能爬那么高了。” 也不知道是害怕了,还是什么,小孩儿抿唇,后怕的摇头,迷迷糊糊的说再也不去了。 看到邱家大郎这喜极而泣的模样,邱掌柜也高兴的点头。 随后医馆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女子,面容清秀温雅,看着大郎就扑进他的怀里,“湛儿呢?湛儿怎么样了?” “徽娘,别哭了。多亏了这位娘子,湛儿没事儿了。”邱家大郎没说,要不是她,湛儿的腿就保不住了。 这样的痛他都承受不了,何况柔弱的妻子。 徽娘眼里的泪水不自觉的就滑落了下来,嘴里不住的说着,老爷天保佑。 徽娘被大郎扶着走到赵阿福身边,“真是谢谢你,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要是湛儿出什么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她生湛儿的时候,坏了身子,大夫说以后都不能生了,她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孩子。 赵阿福冲着徽娘一笑,“不用客气,那夫人好生休息,湛儿生得可爱,吉人自有天相。” 徽娘点了点头,刚才她听到消息,心里着急都吓晕过去了。 赵阿福忽然就想起,阿元的亲娘是因为难产,不久就死了,古代里,孩子就是娘亲的命,就是拼着自己死了,也要孩子好好活着。 记忆里,阮氏很美。 但原主没见过阮氏,只是听说,不知道阮氏的美,到底是什么样的。 前妻那么漂亮,最后被逼着娶了赵阿福这样又丑又泼辣的女人,为什么? 见赵阿福不高兴的撇撇嘴,贺荆山顺着她的眼神看去,不禁问,“怎么了?” “啊?” 贺荆山突然的一句问话,赵阿福仰头。 一抬眼就正好对上了贺荆山的眸子,深邃幽暗,感觉跟桃花眼似的,看谁都很深情。 一个男人,怎么能靠美色迷人呢? 此时邱掌柜的就一脸开心的过来了。 “胖丫头,今天真的是谢谢你。” 说着,邱掌柜的就拱手给赵阿福行了个大礼。 赵阿福赶紧侧开,没接这个礼,笑着道,“邱掌柜的客气了,我刚好略懂一点而已。” 这话,赵阿福说得不假,她们学医,就是为了救死扶伤,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邱掌柜摸摸胡子,一直笑着,这可不是略懂而已了,胖丫头谦虚了,可他也没拆穿,“是是是,胖丫头说的是,对了,这位是?” 贺荆山拱了拱手,说道:“在下贺荆山,这位是我娘子,阿福。” 那句娘子一出口,赵阿福不争气的心跳了跳,娘子,自己是他娘子呢,她从没觉得古代用词这么好听过。 赵阿福脸颊微红,嗷呜,我是他娘子。 忽然,邱掌柜就想起赵阿福为什么跟着过来了,是来卖药材的,便道,“瞧我高兴得都忘了,都忘记了你们的正事,胖丫头可是来卖药材的?” “不急,湛儿受伤,原是我们叨扰了。” 邱掌柜摆摆手,要不是赵阿福他们夫妻跟来,湛儿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邱掌柜沉吟片刻,“今日多亏你,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往后就当是亲戚,喊我一声邱伯,有合适的药材送来,价格我对不会亏待你们。” 邱掌柜是个好人,如今又有了他的承诺,赵阿福心里更加高兴。 清水镇上有了人脉,以后搬到镇子上,也方便不少。 毕竟,远亲不如近邻。 赵阿福就将怀里的帕子取出来,摊开给邱掌柜一看,“邱伯,您看看,这东西你要吗?” 邱掌柜接过赵阿福的帕子,凑近鼻子闻了闻,瞬间皱眉,“这东西血腥味重,味苦,看样子是肝胆类,这么大一颗,莫不是熊胆?” “对了,这是熊胆。”赵阿福立刻就笑了,邱掌柜对于医药类果然是行家,看看就猜得八九不离十。 赵阿福就继续说,“昨晚我夫君运气好,刚猎杀了一头熊,熊胆还未风干,因为只有这么一个,价格邱伯你看着来。” 若是多点,或许能卖上价格,她只有一个熊胆,但也是难得。 邱掌柜想了下,让人去称了重量,“好,我们就按价格20文一克,六十克就是一两二钱,你觉得呢?” 赵阿福琢磨了下,“成,那就按照你说的给吧。” 卖了熊胆,一身轻松。 阿元还在家等着,现在差不多也巳时,让阿元一个人在家待那么久,赵阿福不放心。 出了邱家院子,就和贺荆山就直接往镇子口上去了,中途还快速的买了些粮食,还买了些白面,盐,最后还买了好些包子。 她可是要开包子铺的人,得把这边的包子都吃一下,尝尝有没有自己做的好吃。 到了镇子口上,好几辆牛车都在那里等着了,是各个村的,赵三叔的牛车也在。 赵阿福忽然拉住男人的手,掌心滚烫,歪头笑嘻嘻的道,“夫君,咱们俩一起坐牛车回去吧。” 第37章 烂桃花 赵阿福见贺荆山愣住盯着自己抓住他的手,顿时羞了下,但没撒手,支支吾吾的说,“这次我请你,你也坐。” 和她一起坐。 贺荆山的手被小胖纸捏着,手心有点烫,微微点头,她的眼睛明亮得很,因为瘦了些,眼睛显得更大。 因为胖,女人的手很软乎,肉肉的,但没有油腻感,像白白胖胖的棉花。 贺荆山倒也顺遂,只是第一次被女人牵住手,有些羞赧。 他低头,问,“你是不是瘦了?” 男人的话落,赵阿福的眼眸越发的亮了,贺荆山都看出自己瘦了? 减肥大业,踏出了第一步啊! 这儿没有电子秤,赵阿福不知道现在多重了,只是看之前的衣服,穿着松了不少,才感觉她瘦了。 而此时此刻,贺荆山问自己瘦没瘦,那就证明自己肉眼可见的瘦了呀。 然后赵阿福疯狂点头,“等等我,我还能再瘦!” 然后赵阿福大方的给了两个铜板给赵三叔,率先坐上牛车,冲着站旁边的贺荆山高兴的嘚瑟,“我请你哦。” 赚钱了,就是骄傲! 贺荆山眉角微挑,“好。” “真是的,挤什么挤,也不看看自己胖成什么样子了。” 赵阿福刚坐稳,背后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赵阿福回头,想了下,才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这是赵三婶的小姑子的女儿翠妞。 翠妞的模样在村里也算不错,身量不低,腰细臀大,按照婶子们的话来说,就是一看就好生养,是个生儿子的样子。 赵家还算殷实,这翠妞也被她娘娇养的,看了好多户人家,就等着她挑选一户看上的人家呢。 “翠妞,我就坐这儿的,动都没动一下,怎么胖就不能坐车了吗?照这样这么说,我现在一百多斤太重了,那我夫君还和我差不多重呢,是不是也不能坐了?”赵阿福气得很。 决定回家给自己弄苦瓜汁儿喝,现在还不够瘦! 她胖怎么了,又不是吃翠妞家的大米。 贺荆山差不多一米九的身高,身材壮实,体重肯定和她差不多。 往日里,翠妞也没少挤兑讥讽赵阿福,原主是家里横的性子,外面压根儿就凶不起来。 可她不一样,她是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接受高等学府的教育,当个公主一样养着的,要不是穿越过来,她还好好的为国家医学奉献呢。 就算来了这儿,她也不会让人欺负。 贺荆山抬眼,在赵阿福身边坐下,大掌盖住她软绵绵的小胖手,低声说,“能坐。” 瞬间,赵阿福的唇角就不可抑制的翘起! 妈的,这男人真撩人! 翠妞被赵阿福说得一时答不上话,顿时沉了脸,“长这么肥,跟个肥猪似的,脸上那些疙瘩吓死人了,真不知道怎么有脸出来。” 赵阿福的火气瞬间起了,正要怼回去,男人却不重不轻的按住她的手,淡淡的说,“不胖。” 赵阿福身量不高不低,但肉都是软软的,他抱过她,不胖,起码没自己重。 赵阿福就如被顺毛的小胖仔,哼了哼,高兴! 贺荆山觉得她不胖就成。 见赵阿福不搭理自己,以为被自己说得没话说了,翠妞越发得意,眼睛含情的瞅着一旁的贺荆山,脆生道,“荆山哥,听说你这几天还进山呢,这都快年末了,你还进山,我看着都心疼。” 本来,贺荆山还没成亲的时候,是翠妞先看上的。 贺荆山有一把力气,还会打猎,人高马大的,虽然名声不好,但她就是觉得没人比得上。 结果还没说出心意呢,贺荆山居然快速的成亲了,那个阮氏,长得是真漂亮,跟仙女似的,柔柔弱弱的,一把黄莺似的嗓子,她听过几次。 这样的女人,她输得服气! 等阮氏死后,她想嫁,可是她娘不同意了,死了一个老婆,还留下孩子,吃了上顿没下村的,不行! 这个赵阿福哪点都不如自己,又胖又丑,翠妞每次看了,心里都恨得要死。 赵阿福嘟嘴,目光幽幽的盯着贺荆山,哼,翠妞心疼你呢! 他的娘子,她赵阿福还在身边,这死女人居然当面撬墙角,说心疼她男人! 赵阿福快气得七窍升天了,谁也别拦她,她要和翠妞决斗! 小胖子的眼神奶凶奶凶的,脸颊气鼓鼓的都能塞包子了。 贺荆山抿唇,失笑,却说,“家里你的药草没了,去采吗?我陪你。” 昨晚那么晚回来,现在还想着她的草药。 赵阿福心里一下就软了,“去!但是你要不要回家睡一觉,我们晚点去也行。” 想了想赵阿福故意说,“我陪你一起午睡。” 哼,翠妞赶紧死心吧! “好!” 翠妞眼眶立马红了,扭头抿唇,睡觉这种事情也挂在嘴里,真是真是不要脸! 终于回到家,阿元正捧着脸坐在门口,拿着一个枝丫在地上画什么。 一看到门口有响动,阿元立刻丢下枝丫,哒哒哒的跑过去,抱住赵阿福的腿,“娘亲,你们终于回来了。” 大抵是最近赵阿福都对阿元很疼爱,现在阿元十分黏她,眼里也没了往日的害怕和瑟缩。 赵阿福弯腰,摸了摸阿元的小脸蛋,有点冷,立刻牵着他的手往屋里走,路过门口的时候,忽然看到地上的用枝丫刻着什么,像是字。 “阿元,你写的?” 阿元一瞬间有点怕,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立马踩上去,将痕迹擦干净,“娘亲,我下次不乱写了。” 赵阿福疑惑的眨眨眼,然后笑了,“娘亲没有说你的意思,只是好奇。” 她不怎么认识这个时代的字,但是看着地上这字,写得还不错。 但是阿元才几岁呢,古代的小孩儿,从没有这么早学字的。 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赵阿福进了厨房后,将包裹打开,将买的包子全部放在蒸屉上,锅里烧上水,重新蒸热一下。 待蒸热后,用篮子装起来。 然后拿给阿元吃,小孩儿都喜欢这种买来的零食,阿元也不例外,看到包子,眼睛都发光。 要试吃包子,赵阿福买了很多口味的。 吃一种口味的,还要问小包子好不好吃。 不过阿元鬼精鬼精的,每次吃完包子,说好吃,但是还要说一句:没有娘亲做的好吃。 嗷呜,小阿元怎么能这么犯规呢。 因为下午要去山里,贺荆山快速吃了饭,取下半人高的弓箭擦拭,又试了下弓弦,拉满,弦如弯月。 离弦之箭挟带着巨大的力道迅疾而出,最后砰地射到了院子外一块巨石上,箭羽在颤抖,而箭头已经入了石头几分。 这样发箭的气势肯定不是任何一个猎人会有的。 第38章 我好怕啊 赵阿福呆呆的看着那箭好久,才忽然发现贺荆山一双深不见底的虎目正望着自己。 “看我做什么?” 赵阿福吓了一跳,慌忙摇头,突然觉得原主那么作,居然还有一条命留下,真是神奇。 贺荆山有一手这样的功夫,是个能人。 他慢慢走出去,绕过院子走到那巨石旁,单手拔出了箭,寒光晃进赵阿福的眼。 赵阿福忍不住想,这真的是在老猎户贺力手底下养出来的猎人? 吃饭前,贺荆山就带了信,让贺书过来陪着阿元。 等贺书到了,贺荆山就和赵阿福收拾东西,去了山里。 这次去山里,赵阿福只是想去采点草药,上次在山里采的草药已经用完了。 她脸上的纤维瘤,配合草药和平时的饮食,能好得更加快点。 她的小背篓,是贺荆山亲手做的,没想到那么糙的一个男人,居然还会编这样细致的东西。 出门前贺荆山那一箭,那浑厚的功夫,赵阿福彻底信了,这邙山的寻常野物,应该都奈何不了贺荆山。 他们依旧分头行动,最近没下雪,山里的雪倒是消了些,比第一次来好很多,这次能轻易的看到山里的植被。 进山里,她主要是想配齐减肥的药方子,黄芪,防己,白术,川芎,制首乌各十五克,泽泻,生山楂,丹参,茵陈,水牛角各三十克,淫羊藿十克,生大黄九克。 这个减肥单子,适合纯肥胖者,很适合原主这种吃胖了的,益气利水,减肥奏效很快。 要是能找到决明子也行,清火降热,降血脂血压,不仅能减肥,还对她的纤维瘤恢复有好处。 走了一段路,赵阿福总算明白了这邙山的神奇,邙山的药材真是多得数不胜数。 因为苦寒,地势偏僻,又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山里野兽众多,邙山这儿少有人涉足。 一路来,找到了黄芪,防己,川芎,泽泻,还有少量的决明子,加上在邱掌柜那里买的,这副减肥的药方子,算是凑齐了大半。 “哟,都这样了,还敢出来呢,真是脸皮厚人也下贱。” 一转身,就看到冤家路窄的梅娘,身边还有一个高个子的女人,头发上还别了一朵蓝色的绢花。 能有闲钱用得起绢花的,证明家境还不错。 赵阿福想了半天,好像是林氏。 这林娘子家家庭还不错,家里男人多,生得也是个儿子,立马在家里站稳了脚跟,梅娘和她交好,也是为了贪小便宜,能从林娘子那里顺点东西,补贴家里。 林娘子日子过得舒心,也就心高气傲起来,什么事情都要点评说几句。 赵阿福被脱了衣服打断腿的那天,她刚好亲眼看到了。 也是林娘子第一次看到宋解元,天啊,那是什么仙人之姿。 林娘子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而丑陋不堪的赵阿福居然想勾引宋解元。 有意无意的,林娘子往赵阿福的腿上瞧,当即眼里满是嘲讽,“现在倒是勤快起来了,早早的来山里找野菜,什么样的人就应该过什么样的日子。宋解元那样的仙人,你居然敢玷污他。” 梅娘想到早上赵阿福的争锋相对,立马附和林娘子:“可不是,你不知道,早上这人还神气得不得行,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口。” 这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左一句右一句的,当自己隐形的吗? 左邻右舍的,关系非要闹得这么尴尬? 不过,有一说一,她还真好奇了,原主垂涎的宋解元到底长什么样子,每个认识宋解元的人,都说他是仙人之姿。 啧,悄悄林娘子,那口吻,跟追星的爱豆被她玷污了似的。 恨不得下场和她打一架。 说来奇怪,原主的记忆里,对宋淮这个人,没有丝毫画面,甚至不知道长什么样。 林娘子教训完了,又看了眼赵阿福背篓里的东西,眼露轻蔑,都是些什么呀,根本不是野菜。 顺着视线,赵阿福往自己的背篓看了下。 然后笑盈盈的解释,“这是黄芪,羽状复叶,有增强机体免疫功能、保肝、利尿、抗衰老、抗应激、降压的作用,我一个亲戚教的,这是药材呢,林娘子认识吗?” 这儿读书都成问题,大多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要是哪家有个读书人,都是稀奇事儿。 所以宋淮考了举人,还是解元,地位之高,不用言语。 大夫也是同样,需要识文断字,治病救人,在这样苦寒的流放地区,一个医生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林娘子红着一张脸看向赵阿福:“哼,你就胡说八道吧你,活该你被贺老大收拾的,还草药呢,我看你是脑子糊涂了!” 说完,林娘子就气哼哼的离开,梅娘咬牙看了她赵阿福一眼,抬脚也急忙追了上去。 赵阿福冲着梅娘的背影喊,“梅娘,你偷的野鸡野兔什么时候还给我呀?” 哼,让你吃了我的兔子我的鸡,还要推我,还要骂我。 我天天念叨你,看谁脸皮厚。 赵阿福吼完,梅娘跑得更加快了。 可没想,赵阿福才往前走了不到两步,顿时脚下一空,整个身子猛地往下跌落。 咔嚓! 赵阿福疼得发出一声惨叫,右腿小腿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疼痛,是她被宋淮打断,刚好的腿。 赵阿福蒙蔽的望着四周发呆,她是真的上辈子学医没救人,这辈子穿越遭报应? 她的腿!才他妈的好! 刚刚能又蹦又跳,现在又瘸了。 赵阿福捂着传来剧痛的小腿,想哭。 忽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蹦跳的响动,赵阿福浑身一激灵,是蛇,还是什么? 但是蛇不会蹦蹦跳跳啊。 “哒哒” 赵阿福立马朝着洞口尖叫,“有救命啊!贺荆山!快救我!” 呜呜,她快吓死了,为什么鬼片场景,总发生在她身上。 贺荆山耳朵灵敏,远远听到似乎是赵阿福的声音,脸色顿时一变,将手里的野兔子脖子一拧,身影矫健的一跳,犹如轻燕,飞快的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疾奔而去。 “阿福” 听到贺荆山的声音,赵阿福立刻扯开了嗓子叫,“贺荆山,我在这儿!我在这儿,这个洞里!” 想着这个洞里有那些黏黏腻腻的动物,赵阿福就呆不下去,她们做实验,虽然要解剖各种东西,但赵阿福对蛇,是真的接受无能。 可能是小时候吃了蛇肉,长大她就很怕蛇。 只能看,不能摸。 一想到蛇颤颤绕绕的贴在人的皮肤上,那种冰凉的感觉,一想她就头皮发麻。 等贺荆山身上套着绳子跳下来,赵阿福就拉着男人的手站起来,顺势扑倒他怀里,“贺荆山,这儿有东西,嘶嘶嘶的,我好怕!” 第39章 杀人偿命 被赵阿福这么一抱,贺荆山高大的身躯有些僵硬,片刻后,贺荆山低头,眼眸很黑很幽深,像是幽潭,能把人的魂儿都吸进去。 他这眼神充满了深情 是不是? 贺荆山看自己逐渐瘦了后,从表象看到了本质,知道她这副皮相是个绝世美人,所以要先占为己有? “你” “闭嘴。” 男人的语气有点凶,赵阿福作死的觉得格外man,原来贺荆山喜欢这种刺激的调调。 怎么办? 要是贺荆山真的要对自己做点什么,她挺想顺从的。 只是这里是荒郊野外,她腿还伤着呢。 做这么刺激的活动,不好吧? 正当赵阿福心乱如麻之际,只见贺荆山猛地往前一扑,赵阿福顺势就被他扑倒在了地上。 赵阿福顿时心头一慌,闭上眼睛就喊了一声;“这么快?” 可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亲亲,没有狂野的扒衣服戏码 赵阿福小心翼翼的睁开眼一看,顿时一惊,贺荆山手里捏着一只蟾蜍! “快丢掉!” 赵阿福吓得脸都白了,急忙警告贺荆山,蟾蜍五毒之一。 一双眼睛惊恐的盯着贺荆山刚扔掉的蟾蜍,皮肤粗糙,背面密布大小不等的圆形瘰粒。有耳后腺。头部无骨质棱,腹面黑斑极显著,这是中华大蟾蜍。 贺荆山快速的捡起旁边一块石头,准确无误的冲蟾蜍的头七寸砸了过去,刚才还跳动的蟾蜍,立马没没了动静。 贺荆山呼了一口气,转眼看向惊恐中的赵阿福;“死了。” 赵阿福捡起一个石头往那边扔了过去,确定死了,才心安。 “贺荆山!”赵阿福赶紧叫他,一脸紧张又严肃的将从头到脚的整个儿看了一遍,心咚咚的剧烈跳动。 赵阿福嘴唇抖动,“手伸出来。” 蟾蜍身为五毒之一,毒性排在蟾蜍和蜘蛛之后,但同样的,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如果被咬到,也没有什么特效药能够治。 中毒后,能不能活,全靠命,有的人能撑过来,有的很快就死亡。 蟾蜍的毒分布在身上的腺体内,最大的一处就是头侧鼓膜上方的耳后腺,也就是贺荆山抓住的地方。 蟾蜍的毒液,能直接渗透皮肤。 赵阿福很后悔,她不应该叫贺荆山下来的,明明知道有东西,为什么还要叫贺荆山下来。 要是贺荆山出了什么事 男人伸出手,赵阿福赶紧借着头顶的洞口射进来的光线查看,男人的手很粗糙,虎口还有茧,应该是常年打猎手握弓箭引起的。 贺荆山见她那么紧张的模样,黑眸微敛,微微勾了下唇,“怎么了?” “蟾蜍有毒,毒性很快,一个时辰就会毒发。”赵阿福声音有些沙哑,她抬头,“如果毒液渗透,我救不了你,没有药的。” 医学落后的古代,就算她能配齐药,但是贺荆山撑不了那么久。 半晌后,贺荆山忽然开口,“我刚刚带了手套。” 赵阿福: 什么是大悲大喜,从地狱到天堂。 赵阿福眼睛憋得通红,抓着贺荆山的粗糙的手掌,一口咬下去,王八蛋! 刚刚认出蟾蜍后,脑子都懵掉了,根本想不起来贺荆山有没有带手套。 忽然,腰间传来一股力量,赵阿福的身子被一拉,她再回神就落在了贺荆山的怀里。 “站好,我们得上去了,阿元还等着我们呢。” 贺荆山低头,只能看到小胖子的发顶,乱糟糟的扎着一个啾啾,用的是一个木簪子。 指腹摩挲了下,赵阿福那么担心,是怕自己中毒了嘛? 男人眼眸深了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阿福还在生气,不想看他。 待她站稳后,贺荆山也松开手,拧眉问,“你的脚怎么了?” 赵阿福不乐意的回答,“掉下来的摔伤了,又断了,还是那条腿。” 高兴了吧,还是那条腿! 贺荆山皱皱眉,将绳子绑在她腰间,托着她往上爬,因为她腿伤了,使不上劲儿,现在有贺荆山垫着,男人身量高,手臂一伸几乎就到头了。 等她刚上来,男人结实有力的右臂挽着绳子,一跃就攀了上来,快得让人咋舌。 “啊你干什么?” 还不等赵阿福拒绝,贺荆山直接就往赵阿福面前一蹲,示意她上来。 “背你下山。” 赵阿福抗拒的摇头,“我自己可以” 她还在生气呢,她赵阿福就是两条腿都摔断了,都不要贺荆山背! 何况她这么胖,一百多斤,这绝对是体重的黑历史。 贺荆山危险的眼眸一眯,不容反驳,直接背着赵阿福就下了山,中途还不忘把那只毒蟾蜍带上。 “哟!瞧瞧这贺老大,还是心善啊,自己的媳妇都做出那样的事情了,居然还对她那么好。” 回了院子,贺荆山刚把赵阿福放下,一个嘲讽声就传了过来。 站在院子外头的,又是刚刚在山里碰见的挖野菜的林娘子。 手里还牵着跟阿元差不多大的儿子,胖乎乎的,手里拿着弹弓。 “胖虎,瞧见没,往后你长大了可千万不能这样对你的媳妇,更不能娶个像阿福一样的媳妇知道吗?需的相貌好,性情好。” 胖虎却盯着一处,“娘亲,你瞧,癞蛤蟆。” 林氏这才说完,一脸嘲讽的看了看赵阿福,就见到胖虎一手指着贺荆山放在院子里的背篓。 兴许是刚才贺荆山放赵阿福下来的时候,赵阿福的腿不小心踢到了,背篓里的蟾蜍就被倒出来了。 林氏这会儿哪儿知道拿背篓里的是死了的蟾蜍? 心头猛地一惊,顿时惊呼了一声:“哎呀!这玩意儿脏得很,别碰。” 从前就有人被这东西咬过,然后死了。 喊着,林氏就一把抱起胖虎赶紧跑开了。 看着林氏落荒而逃,赵阿福心情舒爽,同时也提醒了她。 赵阿福这条件,当初贺荆山是如何同意娶自己的? 他们相处这一个多月,她可不觉得贺荆山是个任人摆布的男人。 由于赵阿福的腿受伤了,晚上就是贺荆山来做饭了,男人做饭果然是很粗糙,饿不死就可以了,好不好吃不重要。 赵阿福腿疼,又累,很早就搂着奶香的阿元睡着了。 不料,第二日一早,是被外面的哭声吵醒的。 “哎呦!我可怜的儿啊,各位乡亲快来给我评评理啊!老贺家的杀人了” 闻声,赵阿福眉头一紧。 是在说她? 正想着,那呼喊声就越来越近,啪啪的敲着外面的门。 “阿福,你给老娘出来!杀人偿命!我还我儿子的命!” 第40章 断绝关系 床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就连阿元也起来了。 此刻阿元正害怕的站在床头,见她醒了,小短腿迈着走过来,勾着阿福的手,“娘亲,外面好多人。” 赵阿福将阿元抱上来,“爹爹呢?” “爹爹出去了。” 怪不得,贺荆山起得早,将阿元也穿戴好了。 赵阿福被外面的哭喊声吵得脑袋疼,赶紧穿了衣服起来,“阿元,娘亲出去看看,你就在这儿,别出来。” 说罢,亲了亲阿元就往外走。 睡了一晚,扭伤的脚踝稍微好点,但是走路的话,还是很疼。 晚上的时候肿起来了,现代看着好像消了肿。 打开门,就见到林婶子站在门口冲着她门口哭着大骂,周围还围了好多人。 “赵阿福,我可告诉你,现在乡亲们可都在这儿呢,你可得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林婶子说着就狠狠的瞪了赵阿福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瘫坐在门前。 这搞的赵阿福真是一头雾水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赵阿福笑了,开了门,“林婶子,我做了什么,需要给你一个说法?”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也道,“就是啊,林婶子你倒是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直哭,也不是个办法,现在阿福也出来了,你快说说。” “就是,乡里乡亲的大家都在呢。” 就连村头的赵三婶都跑来凑热闹了,将林婶子扶起来,搂着安慰。 林婶子看这么多人都在,抹了一把眼泪就说,“昨儿个我带着胖虎从老贺家路过,就见到老贺家的院子居然有一只毒蟾蜍!还是胖虎指给我看,我才瞧见的。” “这毒蟾蜍倒像他们家养的,老贺家的见了怕都不怕,可我怕啊,抱着胖虎就跑了,结果,这天还没亮,我们家胖虎突然就又拉肚子又吐的,现在我家胖虎,都不成人样了!” 她给大夫描绘了半天,大夫才认出是蟾蜍,有毒的! 林婶子说着,就又哭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就来拉扯赵阿福,“你说说,是不是你使唤你们家毒蟾蜍咬的我家胖虎!” 林婶子嫁过来好几年,就只有这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宝贝的很,孩子还小,哪儿受得了这么吐,怕是不大好了。 赵阿福腿疼,被林婶子揪着衣服,也不敢动弹,“我又不是巫婆,还能指挥毒蟾蜍,再说,那蟾蜍是死的!死的如何咬人?” “你骗人,我昨儿看见的时候那蟾蜍还动了!我们家胖虎要是没了,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众人见林婶子哭得这么狠,心里都暗暗揣测,难道真是老贺家干的? 赵三婶忙道,“阿福,既然是你家的,可有解药?” 赵阿福暗暗皱眉,阿元也还小,怕阿元见着摸它,那蟾蜍就放在院子后面用油纸袋包着,没带进房间,难不成是胖虎贪玩,偷偷溜进了院子? 根据林婶子的描述,上吐下泻,的确像是蟾蜍的迹象。 见赵阿福不说话,都以为她这是默认了。 “老贺家的,既然你认了,这就是你过份了,一个孩子,心肠这样歹毒,还不出钱请了大夫来看看,兴许还能救胖虎一命。” “可不是嘛,小小的孩子都能下手!” 耳边都是抨击赵阿福的,还有各色异样的眼光。 赵阿福当机立断,抓着林婶子的胳膊就说,“什么时候开始的,多久了,快带我去看看。” 要真是蟾蜍,蔓延得快,林婶子不请大夫反而在自己门口哭,这不要了胖虎的命? 林婶子被赵阿福的声色厉苒吓了一跳,哆嗦的回忆,“大半个时辰了。” 胡闹!居然这么久了。 根据原主的记忆,赵阿福拉着林婶子就往她家走。 “嘁,你去有什么用,你会救人治病吗?” 人群中忽然有人轻声讽刺。 赵阿福没有理会,到了林婶子的家,院子里也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人背着古代的医药箱,看着是个游走郎中。 胖虎爹正着急,“大夫,怎么样,胖虎如何了?” 大夫摇头,“瞧着像是中毒,这时间这么久,孩子都吐得脱水了” 大夫这么一说,林婶子顿时倒在地上,大声嚎哭。 真是中毒,那就真是老贺家的了! “李桂琴,你女儿毒死人了!”人群里有人眼尖,瞧见了来凑热闹的李氏,还有赵小梅。 林婶子爬起来,有些癫狂,“李婆子,赵阿福是你女儿,你女儿毒死我儿子,我拼了这条命,也不让你们一家子都好过!” 赵小梅躲在李氏后面,被疯狂的林婶子吓着了,现在林婶子完全疯了,待着谁就骂谁。 村里的,看着也是同情。 李氏顿时慌了,看着赵阿福的眼里无不是厌恶,她就来凑个热闹,怎么就摊上这事儿! 毕竟是人命,李氏黑着脸撇开关系,“阿福是我女儿,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都嫁人了,做什么我可管不着!是她害的你家胖虎,你找赵阿福去!” 赵阿福心里担心着胖虎,又听大夫说真是中毒,隐隐觉得不好。 还没冲进去看看胖虎,就听到李氏这么一番话。 也不知道原主听到了,会不会凉透了心。 要吃的要肉的时候,就是孝顺女儿,出事了,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有一点关系! 真是好得很。 赵小梅白着脸,连连道,“对啊,我姐可嫁人了,和家里可没半点关系,林婶子,要偿命你找阿福去!快放开我娘!” 她还要嫁人呢,还要嫁进有钱人家的,有个杀人的姐姐算什么? 赵小梅越想越不好,用力扯了下李氏的胳膊,“娘,阿福毒死人了,要是知道我有个杀人的姐姐,我还怎么嫁人啊!” 谁家会娶一个杀人犯的妹妹? 赵小梅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一时之间,恨死赵阿福了。 赵阿福皮笑肉不笑,看着真是伤心的样子,“既然我嫁人了,就是贺家的人,娘这么说,是要和我断绝关系?” 真是好时候啊,正愁呢,怎么和这群吸血的两家人断绝关系,这枕头就递过来了。 李氏正犹豫,屋子里顿时传来一声声哭嚎,“我的乖孙啊,你快醒醒,可别吓奶奶啊。” 第41章 食物中毒 还在和胖虎爹说话的大夫,脸色一变,立马跑了进去,赵阿福也被吓了一跳,不管李氏的答复了,匆忙跟着进去。 大夫给胖虎号了脉,摇摇头,“怕是不行了。” 刚到门口的李氏一听,脚都软了,要不是赵小梅扶着,怕是要摔在地上,赵小梅也急,慌张的道,“娘,我刚刚看了一眼,胖虎好像真是不好了,那脸白得,跟死人一样。” 林娘子听了大夫这么一说,立刻扑向床边的胖虎,抱着嚎啕大哭,“胖虎,我的儿啊!你要是没了,娘该怎么办啊。” 胖虎奶奶也是哭着跺脚,“这叫什么事儿!大夫您在看看,多少钱我们都治。” 大夫皱眉,叹气的作揖,“不是我不救,我刚刚喂了解毒丸,但是不知道中了什么毒,我也无能为力。” 解毒丸吃了也没用,又不知道毒性,要他怎么救? 屋子里的哭声顿时此起彼伏,李氏平时虽然撒泼强势,但是这沾上了人命,立刻就软了。 将赵阿福往里一推,朗声撇关系,“胖虎死了,你们找她,是她害的,我赵家没有这样杀人犯的女儿,还请各位乡亲做主,从今天起,我们赵家就和赵阿福恩断义绝再无任何干洗!” 赵小梅随即附和,“对,赵阿福心肠歹毒,我也没有这样的姐姐。” 要真是赵阿福毒死的,指不定也不是故意的,可赵家的,这做法可就难看了。 毕竟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呢,这到了关键的时候,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真够狠心的。 这妹妹也是,不见一点难过。 围观的人倒是有的开始同情起赵阿福了,怎么摊上了这样的娘,村儿里谁不知道,赵阿福对她这娘有多好,啥好的都往家里拿。 但见赵阿福扭头,眸光沾沾的盯着李氏,不知道是不是傻了,突然笑了。 赵阿福真是为原主不值,冷笑几声,“好!女儿不孝,也已出嫁为妇,在这儿,还劳诸位做个证人,我赵阿福,和赵家此后再无关系,一会儿咱们就去里正那里拿做个证明!” “好!”赵小梅生怕赵阿福反悔似的,立刻答应! 解决了这边,赵阿福就不再管李氏她们,冲进里面,检查了胖虎的情况。 仔细看了胖虎的手,还有脚踝的地方,都没有沾染蟾蜍毒液的痕迹,而且中华大蟾蜍的毒,不是这种情况。 中毒症状主要表现有恶心、呕吐,口腔粘膜可出现白色斑块。 呕吐物先为清水及食物,后因有血与胃酸及胆汁混合,会呈现黑绿色. 确认了不是蟾蜍的毒,赵阿福心里顿安。 上吐下泻,的确是中毒的情况,但也可能是食物中毒,赵阿福扭头问,“昨儿胖虎都吃了什么?” 林娘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见赵阿福就坐在床头,心中恨意加剧,一下就扑了过去,掐着照付的脖子,怒骂,“赵阿福!你还是人吗?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你对一个孩子下什么手!你要命,你拿我的啊!你拿我的!” 赵阿福没注意,被恰的不住咳嗽,脸一下涨得通红。 甩开林婶子的手,赵阿福大吼,“你还要不要你儿子的命了!” 众人被赵阿福吼得一愣,林婶子颤颤巍巍的点头,含泪哽咽,“要” 可大夫说,没救了啊 她的儿子,才几岁啊,还没长大成人! 赵阿福满脸寒气,速度道,“胖虎的确是中毒,但不是蟾蜍毒” “你怎么知道不是蟾蜍毒?”大夫冷声问,“呵,你莫不是以为胖虎快不行了,现在想撇得一干二净?” 赵阿福指着胖虎道,“我昨儿的打回来的蟾蜍,名为中华大蟾蜍,毒性剧烈,中毒者恶心呕吐,而且口腔粘膜可出现白色斑块,蟾蜍毒蔓延快,林婶子也说了,胖虎是凌晨才发了病,这时间就对不上。蟾蜍的毒,一个时辰就病发。” 大夫一滞,看着症状是中毒,蟾蜍毒也是毒,他倒是忘了,应该问问贺家娘子家的毒蟾蜍是什么种类的蟾蜍。 要真是如贺家娘子说的,那就是他误诊了。 将刚才的问题,赵阿福又问了一遍,“昨晚,胖虎吃了什么?” 晚饭是胖虎奶奶做的,胖虎奶奶想了想,“没吃什么,就吃了玉米糊糊和面条,还要胖虎爹打的鱼,几条小鲫鱼,我熬了汤,就没了。” 再说他们都吃了,都没事儿啊! 这就没了? “真没了?” 胖虎奶奶点头,真是没了。 赵阿福呼了一口气,食物中毒,首先做的就是催吐洗胃。 赵阿福坐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将胖虎抱起来,面朝下身子放在膝盖上。 “你要干什么!” 赵阿福没回答,一手掰开胖虎的嘴,食指和中指并拢伸入嘴里贴着咽喉,再一弯曲轻轻扣刮。 做了两次,胖虎忽然呕一声,趴在赵阿福身上吐了。 林婶子忍无可忍,“赵阿福,你到底要干什么!胖虎都这样了,你还要折磨我儿子!?” “胖虎是食物中毒,要催吐,吐出毒素。”赵阿福的手没来得及拿回来,现在指头上还有胖虎呕吐的残留物。 难闻得紧。 拍了拍胖虎的背,赵阿福忽然看到,胖虎的小手指有点红肿。 将胖虎的手抬起来,在红肿的地方按压,“胖虎的手指头怎么是肿的?是被蜜蜂蛰的?” 林婶子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啊。 门外的赵三婶倒是想起来似的,“是是,我昨儿看到了,胖虎跟着几个半大的孩子,掏了一个蜂窝。” 乡下没什么零食,男孩儿野点的,都是上树摸鸟,下河摸鱼,掏个蜂窝,是常事儿。 赵阿福皱眉,随即明白了,立刻说,“拿黑豆和甘草熬了,给胖虎喝,快点!” 胖虎奶奶将信将疑,小跑着去了厨房,拿了黑豆和甘草熬。 大夫还有点晕乎,便问,“这位娘子,你知道胖虎是中得什么毒?” “既然掏了蜂窝,肯定是为了蜂蜜,晚上胖虎喝了鲫鱼汤,这蜂蜜和鲫鱼汤不能同食,否则会中毒。”赵阿福又道,“黑豆和甘草可解其毒。” 大夫恍然大悟,可他学了这么久,还真没听过蜂蜜和鲫鱼汤不能同食的,还有解毒的法子。 也不知道是在哪儿本医术上记载的。 第42章 贺家娘子,你会医术? 可他不好意思问,是他医术浅薄,让人看笑话了。 就连食物中毒和蟾蜍毒的区别都没辨别出来,实在是庸医。 大夫朝着赵阿福拱手,认真道谢,“是我医术浅薄,让大娘子笑话了,要不是大娘子在此,胖虎若出了什么事,我必寝食难安。” 现在这大夫终于顺眼点,还知道自己医术不咋地。 “不知道,大娘子看的哪本医书,在哪儿记载的。”大夫红着脸问出来。 这下赵阿福愣住了,想了几秒,说了个书名,“本草纲目。” 李时珍大大的经典著作。 瘫坐在地上的林婶子听得愣愣的,也忘记了哭,“贺婶子,你会医术?” “一丢丢。”赵阿福说得很谦虚,忽悠除了贺荆山以外的人,她一点都不心虚,还敢开个小课堂。 内心毫无愧疚。 那边,胖虎奶奶已经将汤汁熬好,特意用冰水过来下,慌忙的端过来,给胖虎灌了进去。 胖虎被折腾了一晚,好好一个小孩儿,胖乎乎的,现在倒是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沁出血迹,萎靡不振的模样,看着的确是没了半条命。 “一个时辰内,若是没有好转,就再熬一碗,赶紧来找我。”赵阿福嘱咐。 但给胖虎做了催吐,又熬了解药,赵阿福确保胖虎没事,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林婶子一家的心。 林婶子又羞又愧,以往她说了阿福那么多坏话,她还能不计前嫌救胖虎。 林婶子一把抓住阿福的手,“贺婶子,要是胖虎没事,我一定我一定好好谢你。以前是我不对,做错了,你原谅我,我是个没心的。” 救人在赵阿福看来,是她的义务,她生平所学就是救人治病的手段。 赵阿福笑了下,“以后别再背着骂我就成。” 林婶子尴尬的点头,“不会不会” 赵阿福这一出,李氏和赵小梅都没看到,她俩怕胖虎真死了,说完恩断义绝,和赵阿福脱离关系就跑了。 完全清楚全程的,就屋里几个人,还有门口一直在最前面的赵三婶。 顿时,赵三婶看赵阿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上下打量,觉得这都不是赵阿福了,可真是稀奇得很。 别说,这么一打量,居然发现赵阿福脸上的脏东西,好像消失了一些,没有以前肿得那么可怕了,身形也瘦了一点。 虽然看着依旧胖得很,但是起码不像一头憨憨的肥猪。 赵三婶见识了赵阿福的医术,心里活跃起来,“老贺家的,你医术这么厉害,下次我们当家的要是有什么咳嗽风寒的,你给看看?” 找大夫吃药,可是要钱的。 但赵阿福,也许看在邻里邻居的份上,不会收钱呢。 赵三叔是个老实人,但赵三婶这钻营的本事,真是太厉害了。 赵阿福僵硬的扯了扯唇,“赵三叔身子硬朗,我看没事儿,三婶也快回吧,这大雪天的在外面冻着,万一冻着凉了怎么办?” 说着,赵阿福就去了林婶子家的厨房,她手指上黏黏糊糊的呕吐物,她可受不了等到回家再洗。 洗完后,就往外面走,准备回家。 刚抬脚,结果就看到一个白胡子的老人从院子开着的门进来,穿着钳兔毛的棉袄,比她在村里看着的人任何人都富裕几分。 脑子画面一闪,赵阿福面露喜色,这是里正! 赵阿福笑嘻嘻的迎上去,急忙叫住门口的赵三婶,“三婶,且慢。” “里正大人,您来得正好,阿福以前是做了很多错事,可自问对我娘亲是尽心尽力,林婶子误会胖虎的病因我而起,我娘怕沾了人命关系,当着众人的面就要和我断绝关系。” 说着,赵阿福倒是红了眼睛,想来原主是的伤心,“现在胖虎没大碍了,可我这心实在是被伤得透透的,三婶是证人,里正大人,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跟你去开了证明,既然我嫁了贺家,我就是贺家的人了,和李氏再无关系!” 说完,赵阿福笑得几分凄惨,一看就是真伤透了的样子。 里正是接到消息,说胖虎中了毒,怕是不行了,这赶紧来看下。 没想到赵阿福这儿还出了这样的事,但是听说胖虎没事,里正担忧的心放下,“我先看看胖虎,再说你的。” 赵阿福哪儿不应的,在外等着,然后笑着和赵三婶道,“三婶,刚才李氏的话您也听到了,如今里正来了,你可得给我做个证,李氏和赵小梅不拿我当亲人,跟我是猪狗一样,这亲情我是拢不住了,我记着三婶的恩。” 若是之前,赵阿福嚣张泼辣,赵三婶定不会理睬赵阿福,这样的坏人她可不当。 但如今的赵阿福,可有一手了不得的医术在手里,谁家没个生病的时候,她现在欠了自己的情,以后还好意思要药费? 相当于白养了一个大夫。 况且,赵小梅漂亮是漂亮,说是要嫁个富人家,但是这到底嫁不嫁得进,谁说得准呢? 赵三婶飞快的一琢磨,下一秒就亲亲热热的拉着赵阿福的手,“瞧你说的,阿福啊,你是可时三婶看着长大的,我还能不帮你?你那个娘还有妹妹,确实偏心得不像话!” 刚说完,里正就被胖虎他爹送了出来。 赵三婶这张嘴,利索得很,没几句就把事情说完了,还倒数落李氏和赵小梅狼心狗肺一顿,所有人都看见了,李氏指天骂地的要和赵阿福接触母女关系,不认她了。 里正摸了把胡子,脱离关系可是大事,何况一个女子,怎么能随意脱衣娘家? 里正撇一眼赵阿福,“阿福,这是大事,你娘养你这么多年,还有一个小梅,也是吓着了,万一胡说呢,都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不能胡闹。” 赵阿福心里一个咯噔,倒是忘记了,古代最重礼教,何况这儿偏僻的地方,更是食古不化。 但和李氏脱力关系这个事儿,是早晚的事情,否则就刚刚李氏的做派,指不定什么时候反咬她一口。 赵阿福敛了笑脸,认真对着里正一拜,“里正大人,阿福心里明白,这是不孝的大事,但李氏实在是伤透了我的心,若是胖虎真有事,我娘就舍得我一个人去吃牢饭,被砍头吗?幸亏是胖虎没事,我能还留一命。” “我想明白了。”赵阿福挤出眼泪,“请里正通知一下李氏,开了祠堂,把我划出去吧。” 第43章 可伤到你? 赵阿福真哭了,倒是把赵三婶吓一跳,“哎哟,阿福啊,你那娘是心狠,你可别哭了。” “里正,人家家里商量好了,你横着插一脚不准,这不是害两家吗?”赵三婶扒拉着里正,她家的牛车是唯一到镇上的工具,村里的人都卖她几分面子。 李桂琴那老虔婆在村里霸道惯了,是个胡搅蛮缠的混货,有个赵小梅那样漂亮的女儿,整天见谁都趾高气昂的,谁家有女儿的,都要去讽几句,怎么长这么丑。 什么没有我家小梅好看,我们家小梅那水灵的,可是十里八乡的美人。 赵三婶早就看不惯了,如今见赵阿福被欺负成这个样子,忍不住觉得阿福也是命苦。 里正被赵三婶抓着唠叨,又看赵阿福那坚决的态度,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我也枉做好人,你跟着我去拿了脱离证明,待开了祠堂,祭了族,就算正式过了。” 赵阿福轻呼一口气,里正这儿答应了就好。 “好嘞,我跟着里正去一趟。” 里正家不远,就在村子中央的位置,不亏是村里的里正,房子不是泥土和稻草的泥坯,是扎扎实实的青砖红瓦,三间大瓦房,后面还带一个小院子,连外面都是青石垒起来的高墙,很是气派安全。 里正写了证明,盖了手印,又让赵阿福摁了手印,到时候,只待李氏再摁了,再开了祠堂告诉老祖宗,这事儿就算定了。 赵阿福心里高兴,揣着属于自己的证明,回了家。 今日天气还算好,出了太阳。 只是雪厚,依旧冷得谎,怕是有零下十几度,赵阿福觉得真可怕,才来这儿一个月左右,自己居然就习惯了这儿的冷,几乎忘记了在现代的日子。 刚到门口,就看到院中贺荆山那如山的身影,身边还要一个个头稍矮的少年。 赵阿福定睛一看,是二郎贺书。 “娘亲!”阿元正在门口蹲着,心里正想着娘亲怎么还没回来,一抬头,就看到了她。 兴奋得扔下手里的树枝,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去。 赵阿福张开手,接住阿元。 “阿福!” 赵阿福刚好抱住小包子,一道醇厚低沉的声音就自背后响起。 赵阿福抬眼望去,就见男人阔步往自己这儿走来,身后还要贺书欲言又止的模样。 男人脸色黑得吓人,赵阿福吓得一抖,脑子里转悠,自己没犯事儿啊。 “你你怎么了?”赵阿福心虚的问。 贺荆山几步走到她跟前,脸上的冰霜没有融化的痕迹,伸手将阿元抱过来,另一空闲的大掌落在她肩膀,将人左右转了个圈儿。 视线上下扫过,确定赵阿福无事后,才道,“因为那蟾蜍?” 原来是这个,赵阿福嫣然一笑,“没有,胖虎是食物中毒,和我们的蟾蜍没有关系。” 想了下又喳喳的说,“你不知道,林婶子哭闹的时候,把我都吓着了,我以为胖虎贪玩儿,晚上溜进了院子,不小心中了蟾蜍毒。我跟着去看了眼,胖虎是食物中毒,幸好现在没事了。” “要是真有事,你一个人前去,你待怎么办?” 贺荆山的声音夹着怒意,声音越发显得低沉沙哑,鬼迷心窍的让赵阿福听得心痒难耐,后一秒才意识到,他这么生气,是因为自己吗? 她摆摆手,自个人提着裙裾转了一圈儿,圆嘟嘟的脸上满是笑意,“你看,我真没事儿。” “再说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还能把我怎么样?” 要是胖虎真是因为自己的那只蟾蜍出事,她才是于心难安。 “下次不要逞强,下次若有这种事情,好歹等我回来再说。”贺荆山不赞同的看她。 他一回来,阿元傻傻的坐在床头,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一看到自己,就从床上爬下来,抱着他的大腿说娘亲被坏人带走。 他稀里糊涂的,阿元那儿也问不清,他一瞬间想了很多可能性,甚至最糟糕的都想了,差点要提刀而出。 若不是二郎神采奕奕的告诉自己在林婶子哪儿看到的事,还不知道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连李氏那样跋扈的人,都吓得扬言要断绝关系,更别说赵阿福。 原来真是关心自己,赵阿福心里美滋滋的。 便气鼓鼓的说,“我这不是等不到你嘛?你不知道”赵阿福声音突然变低,“当时林婶子可凶了,我不跟着走,村里的人口水都能把我淹死。” “你倒是出息了,没有哭。”男人无奈叹气,话里有些怒其不争。 赵阿福撇撇嘴,那多丢脸啊。 倒是男人的话,让她有些脸红,嗷呜,贺荆山真的关心我了! 贺书从贺荆山背后伸出脑袋,眼里亮晶晶的,扒着贺荆山的胳膊,满是崇拜的语气,“大哥,你不知道,大嫂可厉害了,那大夫我还见过几次呢,医术还很不错,结果还和大嫂道歉呢,说医术不如大嫂。” “大嫂就看了胖虎几下,连脉都没把,就知道病症了,说胖虎是食物中毒,药喝下去,胖虎就不吐了,好厉害的!” 贺书觉得,大哥没看到,真是可惜。 当时的大嫂,就有种特别的魅力,她侃侃而谈的时候,治病救人的时候,身上会发光似的,那种笃定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她。 贺书越夸,赵阿福脸色越不大好,一颗小心脏跳得厉害,“二郎,我没那么厉害,就会一点点而已,糊弄人的。” 虽然她是21世纪医学界的天才研究者,但是现在,她决定,自己啥也不是! 贺荆山和原主相处那么久,原主会什么不会什么,他太清楚了,不好糊弄。 赵阿福看着贺荆山什么话也不说的样子,心里越发的虚,贺荆山要是问起来,自己要怎么办?怎么解释? 奈何,贺书没看出赵阿福的心不在焉,还火上浇油,“大嫂,要不,你教我医术吧!” 啥? 教贺书? 她这一身医术,别说教了,贺书听都听不懂好吗? 这不是交流差异,这是文化差异!隔了中华上下几千年! 第44章 大大方方的看 赵阿福表面苦着脸,内心叽叽歪歪。 贺荆山的神色看都不敢看,赵阿福坚决的摇头,她道:“我就知道一丢丢而已,这点医术还教你,我怕误人子弟,二郎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找人教你呀。” 说找人教,赵阿福是认真的,邱家的小儿腿被石头卡住,差点截肢的那天,看邱家大郎慌张的模样,怕是没有继承邱掌柜的医术。 邱掌柜没有学徒,医生医术后继无人,要是贺书真感兴趣,拜了邱掌柜为师,倒是一桩好事。 也能改变他家的困境,自给自足给郑氏看病。 贺书话里话外听赵阿福拒绝,猛得以为嫂子是觉得之前他们对她恶言相向,讨厌他们兄弟俩,正要沮丧,就听了后半句。 贺书顿时眼睛就亮了,“真的吗?嫂子,是谁啊?医术有你好吗?” “自然,邱掌柜可是永年堂的掌柜,医术自然好,比我好多啦。”赵阿福闭眼猛夸,她啥也不是! “你要是真的想学,我下次先帮你问问,不过,你得想好,学医辛苦,而且能出师说不定得十年后了。” 这话不假,学医听着高大上,但是其中艰辛也只有他们知道。 在现代,医学生五年本科,三年硕士,工作五年后才能晋主治医师,本科毕业到主任医师,至少要十五年。 人的前几十年就这么去了,没有笃定的信念,是做不成的。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像自己这么天才。 她自幼聪慧,十四岁就入国家少年培训基地,是中药泰斗李一儒的关门弟子,国家医学科研工作者最小的小师妹。 贺书闻言,啊了一声,掰着手指头算,十年啊? 他现在都十三岁了,再等十年,就是二十三了,大哥媳妇儿都娶了,孩子都三岁了,他才能出师。 贺书为难的皱眉,但是大嫂才十八呀,他不求多的,就希望像大嫂这么厉害就可以了,学点皮毛,会一丢丢。 于是贺书问,“那大嫂,学多久才能像你这么厉害啊?” 呃,以自己为参照物? 贺书对自己很自信呀。 赵阿福想了下,认真道,“我这么聪明,你学不来的,估计你一辈子都赶不上我吧。” “大嫂,我没开玩笑!”贺书嘟嘟囔囔的有些生气,他也很聪明的好不好? “我也没开玩笑啊!我可学了十年呢!”赵阿福正儿八经的安慰贺书,“你先别急着回答我,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要是贺书学了几天,觉得辛苦,不想学了,邱掌柜那里她可白介绍了。 贺书沉吟片刻,觉得也是,还得回家问问哥哥和娘亲。 待贺书走后,贺荆山不动声色的挑眉,静静的看着她,“学了十年?辛苦吗?” 掉马甲的赵阿福: 不辛苦,不敢辛苦。 赵阿福艰难的扯开嘴,笑得有些僵硬,“没有呢,我骗二郎的,学医的确很辛苦,我要是不吓唬吓唬他,他学着学着就跑了怎么办?白费邱掌柜的一片心意。” 贺荆山单手抱起阿元,话锋一转,“要是敢跑,你且告诉我,我帮你打断二郎的腿,押回去继续学,什么时候学成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二郎,还是在说阿福。 赵阿福盯着男人的背影,嘴里发苦,小心脏跳得砰砰响。 娘耶,这人真是要命哦 赵阿福战战兢兢的跟上,心虚的笑着,“这怕是太凶残了点,何必如此苛责?” “苛责吗?往日我打猎,若是心软,有些不听话的小东西趁你不注意就咬你一口,虽然不疼不痒,但也是有点疼。”贺荆山面容平静,说话也不咸不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阿元的眼眸却一皱,心疼的看向抱住爹爹的脖子,“爹爹,你被咬了吗?疼不疼,阿元给你吹吹。” 贺荆山大掌摸摸阿元的头,嗓音冷淡,“是个不听话的小胖仔而已。” 但她悄咪咪的看向贺荆山的眼,心里就慌得厉害,总感觉贺荆山虽然在说猎物,但其实说得是自己。 她掉马掉得太快了。 不对,他是不是说自己胖了??? 阿福瘪瘪嘴,心虚,还不敢反驳。 灵魂附体这样的事情,她能说出来,才会被当做异类,要是传出去,她会被当做妖怪烧了的。 还没等赵阿福找到合适的说辞,就听贺荆山继续道,“所以,看紧点好,免得小东西不乖,又咬你一口,闹腾出什么事儿。” 哦豁 赵阿福抿唇,举手保证,“我觉得你说得很对,贺书要是不乖乖听话,好好学医,就打断他的腿!” 因为心虚,赵阿福进了厨房,就很勤快的将做饭的事情揽过来,再说,贺荆山做饭真的不好吃,太粗糙了。 真是打猎的糙汉纸,真能将就。 真不知道,他还没娶原主之前,是怎么带着孩子生活的。 果然是爸爸养娃,能活着就成。 唉,阿元好可怜,她以后会更加疼爱他的! 贺家没有田地,什么都靠买,平日里的蔬菜,不是靠邻里用野味交换,就是郑氏那边自己种的蔬菜,送过来一些。 赵阿福看着菜,很快想好了几个菜式,凉拌葵菜,清蒸红薯,麻辣小肉丝,主食熬得粥,容易克化。 最后要端菜上桌,贺荆山走过来,拿走她手里滚烫的盘子,“我来吧,你腿伤还没好,去坐下休息。” 他愿意帮忙,赵阿福自然乐得清闲,当即给了他,清脆的答了一声,“好啊。” 吃完了饭,贺荆山要去给干娘那边送银钱和昨日买的一些麦芽糖,阿福说干娘的病,需要少食多餐,补充含糖量,慢慢养着即可。 这麦芽糖还是赵阿福买的。 再说那二瘤,原本想偷贺平陷阱里的野味捡现成的,没想到差点送命。 怕贺家的找麻烦,住到半夜醒来,二瘤居然悄悄的溜了,贺平和贺书兄弟俩也松了口气。 二瘤没事,贺平提着的心就掉了下来,不用担心蹲大牢了。 快过年了,得给干娘送点银两才好,不然过年大朗二郎也冷冷清清的,没有年味。 这几天贺荆山去了镇上,听说不太平,周边国家爪哇,还有瓦剌都在蠢蠢欲动。 清水镇进了很多陌生的面孔,都是走的商人的路子,虽说清水镇是贸易三不管地带,但是突然涌进这么多的陌生面孔,说不过去。 要是打仗了,邙山这儿地处偏僻,邙山又险要,不是兵家争的地方,应该打不过来。 但是别的地方,就不一定了,到时候流民一多,日子就不好过了。 贺荆山一边走,一边想着,要让大郎早点去清水镇买些东西屯着,过年前,就不要出去了。 下午出了太阳,日头正好。 河边陆陆续续的出现人,在河边洗衣服。 李氏坐在炕头上,催着赵小梅也快出去洗,“你不洗,难道还要老娘给你洗?看你懒得,哪家老爷喜欢懒姑娘?娘找了媒人,正在给你相看呢,你好歹做做样子。” 再不洗,家里就没衣服穿了。 两人身上,都是最后一件干净衣裳。 赵小梅原本是不想来的,以前的衣服都是她收拾好了,丢给赵阿福洗,可现在赵阿福发了神经,不仅不给吃的,还扬言别惹她,否则没有她好果子吃。 为了那个便宜儿子,甚至还打自己,烂心肝的东西。 赵小梅看看自己的手,白白嫩嫩,十指不沾阳春水,要是冻伤了怎么办? 赵小梅提着满满一木桶的衣服,心里烦躁的很,她可是要嫁给富贵人家的,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见赵小梅来,河边的人开始交头接耳,时不时往她这边看,眼里露出轻蔑的嘲笑。 老贺家瞧着日子越来越好,有钱了,也不知道赵家母女知道了,会不会气死过去。 赵小梅没察觉她们眼里的讥讽,洗衣服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婶子,或者新媳妇儿,谁都没她好看。 她们一直看自己,肯定是因为自己今儿穿得格外漂亮,赵小梅心中得意,就扬声道,“我知道我生得好看,你们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偷偷摸摸的小家子气得很。” 第45章 你个贱胚子 她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好都可以听见。 闻言,有些婶子就笑了。 梅娘到了一会了,衣服洗了大半,闻言也笑,眼里都是轻蔑之意,这蠢货,脑子里长的都是浆糊。 梅娘洗了手,挪到赵小梅身边,和颜悦色的拉着她,小声的说,“小梅啊,怎么你还亲自出来洗衣服了?瞧你这手,一看就不是做粗活的人。” 赵小梅也觉得啊,可不是嘛,她这手保养得极好,一看就不是做粗活的人好吧? 赵小梅噘着嘴,觉得还是梅娘有眼光,“是啊春梅婶子,谁说不是呢,我姐最近和疯了似的,简直变了一个人,狼心狗肺的,要不是娘把她嫁给贺荆山,能有现在的日子?转头就忘了我们娘俩,不给吃不给喝,关系都要断绝。” 要断绝关系的,不是李氏吗? 这事儿可都传遍了,李氏怕林娘子家的胖虎是被阿福的蟾蜍毒死的,指天发誓的要和赵阿福断绝关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现在不仅不是赵阿福的错,多亏了赵阿福还救了胖虎。 现在怎么成了赵阿福不孝敬李氏了? 梅娘心里算盘拨得贼清楚,心里也瞧不上赵小梅这做派,白的都能说成黑的,话锋一转,看着同情赵小梅的模样,故作惊讶的说,“啊,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最近天冷,我带着妞都没出来,阿福家富裕了就要和你们断绝关系?” 富裕了? 赵小梅压住心力的疑惑,问,“春梅婶子,我姐家怎么了?不还是那破烂的房子吗?我看我姐夫最近成天的出门,这都冬天了,猎户还进山,这不是穷得都吃不上饭了吗?” 不然怎么还会冬天的,日日出门? 可不是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见赵小梅上钩,春梅哎哟一声,“你不知道啊,前个儿我去镇上,阿福和你姐夫带了好多东西去卖呢,回来的时候,买了好多东西,白面,还有麦芽糖呢,有钱得很。我昨儿就看到贺老大给他干娘送了好多东西呢,没给你家送来?” 什么! 赵小梅脸色一变,白面这样的东西,他们一年到头也就吃几次,赵阿福居然一买就买这么多?还有糖! 她娘都舍不得买,说着过年了才买点回家尝尝,赵阿福买了,居然不送到家里来,还送给那家病恹恹的外人? 赵小梅心疼得仿佛在剜她的心头肉,给了郑氏一家,血肉骨亲居然不给,真是个白眼狼。 赵小梅什么也不管了,衣服就放在河边,抬腿直接往家里跑,得告诉娘,去赵阿福家要吃的,还有上次答应的钱,明明说好从贺荆山手里骗一两银子的,结果到了就反悔。 一双小脚跑得飞快,冲进家里,李氏居然正在吃蒸蛋,蛋香浓郁,一看就爽口滑嫩,李氏刚端出来一会儿,正吃着,门就被推开。 来不及发怒,一看居然是小女儿,李氏眼神就有些闪躲,“衣服洗完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氏一贯喜欢赵小梅,何况赵小梅现在心里也有事,就没往李氏背着自己偷吃鸡蛋的想法,拽着她娘就道,“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鸡蛋呢!” 李氏被赵小梅死劲儿往外面拖走,李氏哎哟哎哟的叫着,慌不赢的穿上衣服,“小梅啊,你这咋啦?急急忙忙的。” 赵小梅一边走一边说,“娘,阿福这个白眼狼,赚了好多银两,每天都吃着白面大米,还有肉,听春梅娘子说,她还买了糖,富裕得很,有了钱居然不拿来孝敬你,全给了郑氏那一家子。” 李氏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是反了啊! 她辛辛苦苦的养大她,没找她要钱就不错了,现在阿福居然有钱了,还偷摸藏着不让自己知道,连吃的都悄悄摸摸的。 李氏精神一下来了,走得比赵小梅还快。 然后又对赵小梅不满起来,“小梅啊,你看看你,你姐姐那样的货色都嫁出去了,你都十六了,留不住了,你这样好的相貌,怎么就没有富贵老爷看上你呢?” 赵小梅一听,也不乐意了,她是好相貌啊,可这儿那儿有什么富贵老爷? 村里的,李氏一个都看不上,还不让她出去,说大家闺秀是不能随便出门的。 这不出门,又没有富贵老爷来,她怎么嫁人嘛? 眼看翻年,她就十六了,再不嫁出去,真是老姑娘了,她也急啊。 但家里还得靠着李氏,赵小梅不敢说什么。 上次本来主意打得好好的,贺荆山认识那么多有钱少爷,随便相看一个介绍,她就能如意的嫁出去当少奶奶。 谁知道赵阿福那个丑八怪,竟然哭哭啼啼说她要谋害阿元,阿元差点就被淹死了。 贺元可是贺荆山的儿子,这一说,贺荆山怎么会给自己认真的相看? 飞一般的赶到贺家,贺荆山没有地,又是外来户,村子里也没什么好的地方给,贺家在村子的罪末尾处,和她们隔得老远。 推开院子的栅栏,李氏就砰砰敲门,“阿福!你给老娘开门!赶紧出来!” 贺荆山去了干娘家,家里就剩下赵阿福和阿元,阿元一听李氏穷凶恶极的声音,小脸立马皱起来,扑到赵阿福怀里,“坏,她们要欺负娘亲。” 赵阿福顺势伸手搂住阿元,安慰的拍了拍,也不管外面的叫声。 “阿元不怕,不怕的。”赵阿福抬起阿元的小脸蛋,亲了亲,“有娘亲在,娘亲会护着你的。” 阿元逐渐冷静下来,虽然害怕,但没了那种恐惧。 待阿元看着不那么怕了的时候,赵阿福才放下阿元,自己去开了门。 一开门,李氏就冲了进来,一看大厅里的摆设,果然春梅娘子说得没错,她这大女儿是富裕了,贺荆山不在,赵阿福关着门在家里做衣裳。 还有雪白松软的棉花,一看就是好货色。 还有那布料,厚实,入手又细,指定也不便宜! 李氏顿时心疼得狠了,这都是她的银子啊! “好你个贱坯子,有钱了也不知道孝敬孝敬你老娘!”李氏大声嚎着,“你老娘在家里饿得要死,你居然穿好的吃好的!” 赵小梅又戳戳李氏,往厨房的桌子上看,还有剩下来的白面饼子。 干饼子,赵阿福不喜欢吃,里面加了肉馅儿,作为猎户家,最不缺的就是肉。 此刻,那白面肉饼闻着就香喷喷的,让人饥肠辘辘。 赵小梅有点馋,想吃,刚想伸手拿,赵阿福一个轻笑拍开她的手,冷声道,“不问自取,是为盗!” 赵小梅听不明白,但听懂了最后几个字,盗! 她拿姐姐家的东西,怎么就是小偷了? 赵小梅脸被臊得通红,恨恨的骂,“姐,我看你是被宋举人打傻了!我是你妹妹,你不给我吃就算了,如今我就看看也不成,你还打我,我可是你亲妹妹!你就这样对娘家人?你个白眼狼的东西!” 第46章 你这是要逼死我 两人一唱一和,还有不明白的? 赵阿福冷笑连连,就是听说她有银子了,这是来打秋风要银子来了。 她在林婶子家被冤枉的时候,李氏和赵小梅唯恐避之不及,丝毫不念及亲情关系,现在听说她有银子了,又来充亲戚,当起娘亲和妹妹了。 反手将阿元往里屋一推,“阿元,乖乖在屋子里,别出来。” 然后仗着肥胖的体型,赵阿福沉着脸将人往外赶,两人措手不及,几下就被推到了门外。 李氏立马就哭嚎起来,坐在门口打滚,“我的天,打人了啊!老娘命苦啊,怎么生出这样猪狗不如的女儿,连娘老子的死活都不管了,自己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 赵小梅有点嫌李氏丢人,这样撒泼打滚的,像什么样子,一点也不想富贵人家的亲家。 但是这样能要着钱,赵小梅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弄得一双眼睛通红,泫然欲泣。 李氏又唱又作的,铆足了嗓子喊,“各位评评理,这大冬天的,粮食没有一颗,外面又乱得很,家里饭都吃不上了,我这当娘的惦记女儿过来看看,结果看到阿福竟然吃着肉饼,包子,好大的气派!” “妹妹饿了,想吃上一口,居然就喊打喊杀!” “我可怜的小梅啊,是娘对不起你,连吃的都吃不上一口,让你姐姐如此作践你!” 李氏的嗓门大,如此撒泼,赵阿福没也阻拦,一虽然贺家在村尾,但是不一会儿也聚了一些人来。 都远远的站着,看好戏,这贺家啊,真是一天都不得安生。 赵阿福看外面人也差不多有十来个了,才掐了一把自己,逼着眼泪流出来,受了巨大的委屈般,“娘,你这么说也不怕天打五雷轰,我往日是怎么对你和小梅的,众人皆知,自从我嫁人了,哪样东西我不是紧着你们送,连阿元都顾不上,你们要什么,我给什么!” “今天给野兔,明天给野鸡,家里顿顿吃肉,可怜我的阿元还饿着!这几年都瘦成什么样了!”说到这个,赵阿福是真的替原主不值,竟然真的哭出来,“我做成这样,差点都被我夫君休了,你居然有脸说我对你们不管不顾!娘啊,人在做天在看,你说话凭着良心!” 围观的人都是和贺家住得近的,这李氏使唤着赵小梅成天的来这儿要东西,早就是常态。 于是,那看不过去的人便说,“李婆子,我看你可歇停歇停吧,嫁出去的女儿哪儿有成天把夫家的东西往娘家带的道理,阿福一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就是,小梅啊,你姐被打断腿的那几日,我看阿福不是还送了你好些野味?好大一条野猪腿呢,你忘记了?” 可不是,隔山差五的就来要东西,不给还不行,现在想来,阿福也是孝顺得过分了,要什么给什么。 赵小梅毕竟是没出嫁的姑娘,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阴阳怪气的说,当即就待不下去了,红着脸辩驳,“赵阿福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这样帮她说话!不过就是几个不值钱的野味,送给娘家怎么了?” 李氏也道,“我们家的事儿,你插什么嘴!” 那人也不乐意了,叉腰大骂,“哟,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还不许人说道说道?丈母娘带着女儿来女儿夫家要东西,老娘活了几十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你脸都喂猪去了吧?”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赵阿福对着围观的人拜了拜,“多谢婶子帮我说话。” 然后回头对着李氏和赵小梅道,“往日的事情我也不说了,娘,你眼里只有小梅,我这个女儿是死是活,你也早就不在乎了,只是你张嘴就问我要五十两银子,娘,你这是要逼死我啊!我怎么可能有?为了把小梅嫁出去,您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吗?” 什么?五十两银子? 围观的众人,看李氏和赵小梅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五十两银子,李氏也说得出口? 他们农户人家,一年到头,最多也才赚十来两银子,这还是日子顺当,才能攒下。 寻常人家,哪儿有那么多银子。 “李婆子,你这就过分了,五十两银子你是要逼死阿福吗?” “好大的口气,说要就要,当人家贺老大欠你的呢?” “遇到这样的丈母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当自己什么玩意儿,恶毒的老虔婆。” 顿时,叽叽喳喳的唾骂声铺天盖地的朝着李氏涌来。 李氏急红了眼,气得手在哆嗦,她什么时候问赵阿福要五十两的银子了? 李氏站起来,破口大骂,“你胡说八道!老娘什么时候找你要五十两银子?” 上次和小梅说好,不是只要一两吗? “是!娘,你没找我拿银子,那您今天带着小梅来我家闹是干什么?”赵阿福拿着袖子捂脸,像是要哭的样子,委屈得不行,“不是你说小梅大了要嫁人,让我做姐姐的给嫁妆给你五十两银子,我拿不出来还要被你指着鼻子骂?”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人的眼神落在李氏身上,李氏浑身颤抖,恼怒得简直要背过气去。 赵小梅也着急了,她们是来逼赵阿福拿银子的,但不是这么个拿法啊! 赵小梅走过去,赶紧扶住李氏,“娘,姐姐这是在给你下绊子呢,给你身上泼脏水” 本来赵小梅是想说,今天的样子,赵阿福的银子肯定是拿不成了,村里人的唾沫都一人一口淹死她们,劝着李氏赶紧回去才是。 结果李氏听到前半句,怒火就冒了,赵阿福居然敢算计老子娘,这种货色打死也是可以的! 李氏挣开赵小梅,眼睛一瞟到院子里的镰刀,冲过去拿着,转身就超赵阿福砍去。 “老娘砍死你这个下贱的狗东西!让你胡说八道!” 李氏虽然胖,但是动作也快,亮闪闪的镰刀在她手里生着寒气,赵阿福没想到当着众人的面,李氏都敢行凶,她脚扭了,还没好,根本跑不赢李氏。 忽然,一道健硕的身影极速冲过来,将赵阿福笼罩在羽翼下,赵阿福眼睛一闭,就听到耳边的闷哼声,还有自己被紧紧抱住的禁锢。 赵阿福头一抬,就见到贺荆山痛苦隐忍的表情,视线一移,就赫然看到男人臂膀上插着深可见骨的镰刀,眼泪一下就下来,“贺荆山!” 第47章 尽我所能护着你 贺荆山替她挡了李氏这一刀,睁眼,冒着寒光的镰刀离她的脸,只有几公分。 赵阿福害怕的不敢动,她是医生,见惯了病人的,什么惨状没见过。 此刻却不敢碰贺荆山,眼泪挂在脸上,惶惶的颤抖,“你不要命了!你疼不疼啊,看我说的什么,你肯定疼死了,贺荆山贺荆山都是我不好” 今日李氏来闹,她是算计好了的,专门将李氏和赵小梅推到外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李氏闹的。 李氏行为荒唐,得罪了很多人,村子里没几个人向着她,她想引出往事,让舆论站在自己这边,然后激怒李氏打自己,她当然也不会真的让李氏打多惨,挨几下就会躲。 闹这么大,肯定会有人请里正过来,借着上次胖虎的事情,现在李氏逼死自己又抓了现行,里正那儿断绝母女关系,怎么都做得过去了。 万万没想到,李氏发了疯,居然拿镰刀砍自己,真想杀了自己。 她没伤到,贺荆山却替他挡了一刀,霎时,男人胳膊的血汹涌的往外流,镰刀卡在肉里,皮肉往外翻,深可见骨。 李氏也吓到了,她没想砍贺荆山的,真没想到他会冲出来,手里还有血,李氏连连倒退几步,惊恐的摇头。 “李氏杀人了!天啊,杀人了!” 围观的人,惊恐的叫了起来。 赵小梅也一脸煞白,哆嗦的抱着李氏的胳膊,哭着道,“娘,你杀人了好多血” 赵阿福恨恨的扭头,一双眼满是怒火,“李桂琴!”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李氏像是找到主心骨,“对,就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和我没关系,贺荆山自己不要命,关我什么事!” 要不是李氏想砍自己,贺荆山会挨这一刀吗? 赵阿福眼睛通红,“要是他出什么事,我要你偿命!” “里正来了里正来了。” 人群之中,有人喊了一句,但见里正杵着拐杖,急急的推开栅栏往院子里走,见这这鲜血淋漓的场景,顿时惊呆了。 邙山村的人大多都是世世代代的住这儿的,邻里邻居都认识,从没出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里正顿时暴怒的将拐杖杵得砰砰响,“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和李氏吵架的那个婶子,立马进来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说什么李氏这是要杀阿福,要不是贺荆山挡了这一下,现在阿福就是一具尸体了。 “我没有”李氏急忙插嘴,她就是吓吓人,不敢真杀人的。 “你给我闭嘴!”里正一眼横过去,李氏瑟缩的不敢说话。 赵阿福摸摸脸上的泪水,小心翼翼的从贺荆山怀里退出来,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 然后朝着里正噗通一声跪下,平静的说,“里正大人,您如今亲眼看到了,我虽是李氏的女儿,但李氏拿我当仇人。” “如今连我夫君都差点朝不保夕,命都没了。” “李氏这样的母亲,我承受不起,阿福过去十八年里,对李氏掏心的尽孝,我阿福问心无愧。” “里正大人您在这儿,今天起,我和李氏的母女缘分就到此了,还请里正大人开祠堂,准我脱离赵家门楣。” 里正心里一咯噔,上次迫于无奈他就开了一个证明,但脱离家族是大事,须得开祠堂,双方在场,过了议程才算成立。 但开祠堂,哪儿能说开就开啊? 他写一个证明,就是敷衍一下阿福。 没想到,李氏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的确是不念母女情分了。 里正叹气,看了眼贺荆山胳膊上骇人的伤口,立马别开眼,不敢看下一眼,心中的怒火也更大。 里正一棍子打在李氏肥胖的腿上,李氏哎哟一声尖叫,哭着倒在地上。 今日之事,不可善了。 里正无可奈何的闭目,“赵李氏,你枉为人母,不慈不善,逞凶做恶,多番劝诫不曾悔改,今我开祠堂,特允赵氏阿福和赵李氏李桂琴断绝母女关系,从此从赵家族谱上移除。” 说罢,里正怨怼的瞅李氏,硬邦邦的问,“你可服?” 此刻,李氏还敢说什么?尤其是自己手上还沾着贺荆山的血呢? 要是她敢说一个不字,恐怕当场贺荆山就让自己血溅三尺! 李氏的脸素白如纸,慌忙点头,“行的行的。” 里正说了下午开祠堂的时间后,李氏带着赵小梅撒腿就跑,生怕跑慢了,就没命了。 待里正也走了,赵阿福彻底顾不得什么了,眼眶红得,下一秒又要哭,贺荆山看得唇角一弯,嗓音有点喑哑,“我没事,你不要哭了。” 赵阿福瞪他一眼,胳膊都快废了,这还没事?死了才叫有事吗? 但他是为了自己,赵阿福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最后瓮声瓮气的说,“进屋,我给你包扎伤口!” 一进里屋,赵阿福就看到在炕边一直站着没动的阿元,小脸煞白一片。 赵阿福忙过去,捂住阿元的眼睛,哄着他,“阿元,乖,不要看,爹爹没事的,娘会治好爹爹的。” 阿元看到贺荆山胳膊上的血,愣愣的问,“爹爹流了好多血,爹爹要死了吗?” “不会!”赵阿福松开捂住阿元眼睛的手,狠心让阿元看着贺荆山,“你看,爹爹还站着,哥哥还和娘说话,所以爹爹不会有事。” 阿元看了半晌,确认娘亲说得是真的,才忍住眼泪,坚定的点头,爹爹不会死! 赵阿福让阿元去拿柜子里的白布出来,然后让贺荆山坐在炕上,“坐好,我帮你包扎伤口。” 看着鲜血淋漓的肩膀,赵阿福深吸一口气,要先拔了肩膀的镰刀,然后消毒,还要缝合伤口。 她手里没有麻药,也就是说,后面消毒,缝合伤口的时候,贺荆山只能生生的忍着。 那得多疼啊! 赵阿福鼻尖一酸,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又酸又涩。 “贺荆山,你这是做什么啊,你是猎人,胳膊废了,你还想不想活了?”赵阿福低头,咬牙骂他,其实更懊恼,自己应该柔和点的,没有那么直接的激怒李氏就好了。 看赵阿福难受得埋头,贺荆山心头叹气,另一只没事的手抬起,拇指微动,捏上女人肉肉的脸颊,迫她看着自己,“你是我娘子,我会尽我所能护着你。” 第48章 流言逼死人 “那你也不能这样用身体挡着啊!”赵阿福咬牙吼他。 贺荆山一身功夫多厉害,她是看过一点的,弓箭能轻轻松松的射进石头里那么深,拦住李氏更是简单的事。 要是李氏再用力一点,他的胳膊就真的废了。 贺荆山叹气,“李氏终究是你娘。” 在他眼里,虽然现在赵阿福变了个人一样,聪慧懂事,行为举止也是比之前可爱,但到底年岁还小,才18,不懂礼数敦伦。 即使李氏做得再过分,没有天大的错误,赵阿福如今和李氏的吵架,就算有道理,以后的日子,也会被人拿来诟病。 他如果不硬接这一下,让李氏伤人,以后村里的闲言闲语,就是针对赵阿福了。 少不得说一句为人嚣张跋扈,不敬爹娘。 年少不知事,不知道名声的重要性。 她不知道,但他比阿福大十来岁,他总要为她考量一二。 赵阿福是个现代人,做这事的时候算清楚了自己占理才动手的,一时之间也不明白贺荆山如此做的缘由。 听贺荆山说李氏终究是她娘,鼻子就又酸了酸,白胖的手攥了攥,“可她不是好人,她也不拿我当女儿,哪儿娘会带着家里人成日的来女婿家讨要东西?” 遇到事儿,她还没说什么呢,李氏就是喊着嚷着要断绝关系。 这样的娘,她为什么要孝敬? 母慈子孝,要母慈,子才孝呢。 还有赵小梅,整天想着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能耐,大字不识一个,好吃懒做,什么都不会,光凭着容貌得人喜爱,但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到时候怎么办? 做个小妾,有什么好下场? 比她美的人多了去了! “阿福!”贺荆山叫她,嗓音醇厚,“你还小,不懂人言可畏。” 有时候啊,流言能逼死人,你有理又如何,不孝为大。 赵阿福心里一跳,自从好好过日子以来,这是贺荆山第一与自己说教,语气严厉,不容分辨。 赵阿福明白几分男人是为了自己好,但是看着他血淋淋的胳膊,赵阿福就生气。 于是突的仰起头,小嘴叭叭的道,“我就是还小,就是不懂,但我知道你受伤了,要是我不会医术,你的手就废了!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才不畏流言,流言是什么,你有利益给与的时候,流言就是偏向你的! 李氏和赵小梅并不能给村民什么好处,而她能! 流言就会偏向自己! 赵阿福鼓着气,沉着脸不高兴的冲贺荆山嚷,“坐下!我给你清理伤口!” 她在家,喜欢家里暖暖和和的,一直烧着炕,还摆了火盆取暖,灶上也一直有热水。 赵阿福将热水烧开,用剪刀将阿元抱来的白布剪成条状,卷成卷儿备用。 然后将背篓里的草药都倒出来,看到有顺手捡进来的夏枯草,欣喜的拿出来,剪碎了碾成末,放在干净的木碗里。 夏枯草有止血杀菌的作用,适用于刀伤。 她没麻药,也没有麻沸散的配方,镰刀的伤口太长,伤口又深,得进行伤口缝合,这疼贺荆山得生生得受着。 将煤油灯点燃,赵阿福用布包着绣花针的一端,放在煤油灯上烧红,然后速度用铜手钳将绣花针夹成弯钩。 再用酒精将弯钩的绣花针消毒。 赵阿福穿好针线,看向贺荆山,轻轻说,“没有麻药,会很疼。” 贺荆山:“嗯。” 深吸口气,赵阿福一伸手将镰刀拔下来,镰刀有齿轮,一时之间胳膊的伤口处血肉模糊,鲜血顿时噗嗤往外流,淌在地上。 赵阿福喝了一口酒,看也不看贺荆山一口噗嗤一声,喷洒在伤口上,听到了贺荆山忍耐的闷哼声。 可她不敢停,没有麻药,耽误下去,贺荆山只能更加疼。 手捏着弯钩绣花针,冒着寒光的针扎进肉里的片刻,贺荆山壮实的手臂肌肉猛的用力鼓起,男人的肌肉全身紧绷。 一针又一针,赵阿福的速度飞快,结尾的时候,打了个漂亮的结。 用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擦干伤口周围的血,然后将碾成末的夏枯草细细的洒在缝合好的伤口处。 用备好的白布压住伤口,包扎好。 处理完这一切,赵阿福才发现,以往自己做了那么多实验,上了那么多太手术室,都内心平静得很,这次却做完后,手都在微抖。 作为病人的亲属,是不能给病人做手术的,这句话是对的。 要是贺荆山伤得更严重点,危及生命的话,赵阿福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手动手术。 抬眸一看,男人额头上都是冷汗,唇色有些白,全身紧绷得厉害。 赵阿福转身洗了手,将绣花针扔进盆里,盆里的清水立马变红。 做缝合手术的时候,也没让阿元避开,阿元是小男子汉,不能什么都娇养着,需得禁得住事。 “伤口缝合好了,看你下次还这么莽撞!”赵阿福瞪他一眼,默默的转身端起已经鲜红的水盆外走走,倒在泥土里,血水顺着土渗下去,最后消失不见。 回屋的时候,阿元站在一旁,也不敢动,黑亮的眼眸担忧的看着贺荆山,“爹爹,疼吗?阿元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贺荆山忍着疼痛过去,轻扯嘴唇,“爹爹不疼,爹爹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赵阿福看得快气死了,明明都疼得冒冷汗了,还说不疼,还顶天立地呢! 赵阿福把盆子用力放下,撞得哐当作响,冷着脸走过去,伸手就戳他胳膊是伤口,男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赵阿福学着男人的口吻,“顶天立地的男儿,你不疼呀,你叫什么!” “阿福”贺荆山轻轻呼吸,黑眸无奈的看她。 赵阿福横他一眼,“我去做饭!” 又嘱咐阿元看着贺荆山,需要什么给他拿,阿元乖乖的,小短腿哒哒的跑到贺荆山面前,也不敢碰他,软着嗓子问,“爹爹,你要什么,阿元帮你!” 贺荆山歪头,视线一转就看到在厨房忙碌的阿福,勾了下唇角,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揉了揉阿元的头,自己倒了一碗温水,咕咚咕咚的灌下去。 瞟过自己的胳膊,以前死人堆里过来的,走过累累白骨,如今倒是这么一点伤,也嫌疼了。 第49章 只要我不问,就是喜欢我 贺荆山轻声啧了一声,倒是觉得自己矫情起来。 倒也窘然的在炕上躺下,怕赵阿福那似怒似嗔的眼神,总觉得自己是做错了一样。 怕爹爹有什么需要的,阿元就端了一个小板凳,在炕边坐着。 一时间,两人一大一小的相互看着。 贺荆山受了伤,赵阿福先熬了一个鸡汤炖着,然后做了个简单的荠菜汁面条,又去地窖拿了两个土豆,准备做个炒土豆丝。 下午要开祠堂,还有好些东西要准备的。 等吃饭时候,赵阿福也不和贺荆山说话,只和阿元说,给阿元夹菜,然后待吃完了就收拾着碗筷,径直去洗碗洗锅。 贺荆山再迟钝粗糙,也只到赵阿福是真的生气了。 看着小胖子忙碌的背影,无奈的叹气,小丫头脾性还不小。 刚忙完,门口就传来赵三婶的叫声,“贺家娘子!” 赵阿福擦了手,速度去开门,见是赵三婶有点疑惑,也笑着问好,“是赵三婶呀,有什么事?” 见赵阿福出来,赵三婶几步就走进来,邀功似得道,“贺家娘子,里正开祠堂了,我过来看你准备好没,快些过去,别让长辈叔伯们好等。” 这么快? 看来里正的确是被气着了,早早的开完,了结了这件事。 赵阿福眼珠一转,对赵三婶拜了拜,“三婶,我年纪轻,以前又不知事,三婶是村里的长辈,知道的多,阿福想问开祠堂从赵家族谱脱离出去,我需要干什么?还请三婶说一说,免得阿福弄错了,漏了怯。” 古代的礼仪她不懂,原主也没这么闹过,开祠堂要做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赵三婶被赵阿福的眉顺眼的讨好了,心中愉悦,便把要注意的事情说了。 赵阿福又谢了谢。 然后回了屋,重新换了一套素净的衣服,将上次里正开的证明也带上了。 古代女人不得祭祀,更别说还主动要求从族谱里分出去,谁见了,都要说一句大逆不道。 若不是李氏光天化日之下要杀人,被贺荆山救了阿福,胳膊也不知道会不会废了,这事儿,是怎么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同意的。 原本赵阿福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就好,贺荆山胳膊受伤,不宜走动,阿元还是个孩子,她进祠堂,阿元年纪还小,进不去。 不料贺荆山只看了她一眼,眸眼沉沉,“我陪你。” 反正胳膊都伤了,好歹让那些人看一看李氏的穷凶极恶。 赵阿福思虑了片刻,抬眸,“伤口还没结痂,那你动作轻点,慢慢走,免得伤口撕裂了。” “好。” 赵阿福心中一动,明白几分贺荆山跟着自己去,是不放心,怕李氏再欺负自己。 要不是孩子在,赵阿福脱口而出就想问,贺荆山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喜欢我啊! 但是瞬间,就将这个旖旎的念头压下。 贺荆山是眼瞎了,喜欢一个又丑又胖的胖子?看上自己什么?透过皮囊下的心灵美吗? 只要我不问,贺荆山不回答,就是喜欢我的! 赵阿福内心嚣张无比,现实怂得一比。 赵三婶是来通知她的,通知到了,就赶紧走了,去祠堂外看热闹。 刚出门,贺荆山伸手去关栅栏,赵阿福圆溜溜的眼睛一瞪立马叫住他,随后自己动手去关了栅栏,老大不高兴的数落,“你手臂受伤了,不能动的!我来!” 一向刚毅健硕的贺荆山,现如今居然因为伤了胳膊,被自己的娘子当成肩不扛手不能提的病弱书生来照看,顿时脸色微窘。 刚走几步,居然就碰上了匆匆而来的二郎。 二郎小跑过来,先是抱起了非要自己走路的阿元,然后冲着他们开口,“大哥,哥哥让我来看看,婶子们说大嫂要从赵家脱离了?” 大嫂对李婆子那是孝顺得很,可谓要什么给什么,贪得无厌说得就是李氏了。 这才多久,怎么大嫂居然要从赵家离了户籍? 和李氏断绝关系? 忽然视线一转,看到贺荆山胳膊处包扎好的伤口,顿时大惊,急急的问,“大哥,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来的?” 难不成是进山打猎,伤着了? 赵阿福此刻真是难以启齿,羞赧的不知道说什么。 这伤是她娘砍的 “李氏要伤你嫂嫂,我护着你嫂嫂的时候,不慎被砍到了,无大碍。”贺荆山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两句。 贺书抱着阿元怔愣片刻,脑子转得飞快,“因为李氏那老虔婆伤了大哥,所以大嫂要和李氏断了关系?” 一边走,赵阿福一边点头。 李氏是吸血的蚂蟥,不摆脱,迟早是个祸患。 贺书得到肯定的答复,顿时高兴起来,抱着阿元也有劲儿了。 “大嫂,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李氏真是个坏家伙,还有那个赵小梅,都不是什么好人,可烦人了。”贺书想到什么,表情厌恶得很,“仗着和我们是亲家,好几次哥哥打到了猎物,赵小梅拦着硬要哥哥送一些野味,不然就不走,还说是姻亲,连送几个野味都不肯,真是小气。” 那是哥哥起早贪黑,辛辛苦苦打来的,赵小梅凭着几句姻亲,二话不说就拿了,实在欺人太甚。 赵阿福扭头,正对上贺荆山的眼,心里一个咯噔,赶紧委屈的摆手,“我不知道的!” 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些事。 可见赵小梅和李氏做这些事,是背着原主做的。 不仅到原主这儿要东西,还去大郎那儿抢东西,就是仗着大郎老实,不敢和贺荆山说! 简直不要脸! 贺荆山抿唇,眼眸深邃入骨,按下赵阿福晃动的手,沉声,“我信你。” 然后垂眸,对身边的贺书嘱咐,“若还有下次,就让大郎打发了去,此后阿福和李氏再无关系,也不必给了,若是再闹,就来寻我。” 他名声不好,邙山村里的人,多多少少忌惮他几分。 来他这儿要东西,也得掂量掂量敢不敢来。 贺书扬起清隽的脸庞,高兴的应下! 走了一刻钟,就到了邙山村的祠堂。 虽然邙山穷,但是祠堂修葺得还算富丽,两根半米粗的红木柱子赫然耸立,撑着牌匾。 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都是来瞧热闹的。 赵三婶眼尖,一下就瞧着高大英武的汉子,还有胖乎乎的赵阿福。 赵阿福虽然胖,但在高大健硕的贺荆山面前,居然显得异常小巧,以往倒是没发觉。 赵三婶挤过去,拉着赵阿福的手,居然入手软绵,忍不住看了看这首,依旧是个胖蹄子嘛,就是白了点,软乎了点。 赵三婶回神,得意的说,“贺家娘子,你快进去罢,里正正等着呢,李氏在旁边跪着,被里正骂了个狗血淋头呢。” 第50章 以后她是好是坏,不劳你关心 赵阿福道了谢,就走了进去,贺荆山沉眸和她并肩一起进去,二郎抱着阿元在祠堂的门口站着。 如赵三婶说的那样,李氏对着原主那么张牙舞爪的人,如今对着里正却什么话都不敢说一句,像个鹌鹑似的,里正说什么,就是什么,半句不敢反驳,被训得很惨。 神情萎靡的跪在祠堂里,赵小梅倒是不在。 走进去,赵阿福对着里正拜了拜,“里正大人。” 里正还想说点什么的,但是瞧着山一般壮实的贺荆山,上衣没换,袖子上还有血迹,顿时也就歇了劝说的心思,面对贺荆山这样的凶狠能人都敢下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要是没有贺荆山替赵阿福挡那一下子,如今在自己面前的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里正微微眯着眼,瞧着李氏的目光,越发的不善。 “嗯,来了就好。”里正又朝着贺荆山关怀的道,“荆山的胳膊可还好?看你脸色苍白,要是撑不住就先回去。” 没有麻药的缘故,缝合伤口的时候,贺荆山又是全程忍着,现在看起来,的确是虚弱的样子。 贺荆山眼瞳乌黑如墨,迥深内敛,淡淡的点头,“阿福给我上了药,就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感受到里正的目光,李氏抖了抖。 悄悄的去看贺荆山,见山一般沉稳的男人不远不近的站在身后,手臂被白布裹着,心里就下意识的一紧,她真不是故意砍人。 要不是赵阿福哄骗诬陷她,她才不会发了疯砍人。 随后被赵小梅搀着回家,身子都软了。 磨磨蹭蹭的来了祠堂,赵家的长辈早就来了,看着她就皱眉,门口还有好多看热闹的同村人,指指点点的恨不得淹死她。 里正站在天井的中央,上了台阶,杵着拐杖重重一跺,“开祠堂!” 赵阿福学着李氏的模样,并排和她跪下。 对着赵家的排位三扣头。 原主的爹赵老根死得早,在赵小梅生下几岁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李氏一人将两个孩子拉扯大的,这么多年没有改嫁,算是贞洁烈妇。 本来没有资格进祠堂的,但是赵家无人,就剩下她一个,所以这次赵阿福从赵家脱离,也是李氏代替赵老根走完仪程。 里正拿出证明,一张给了李氏。赵阿福也拿出之前里正给自己写的那一张证明。 “兹有赵氏阿福,赵李氏李桂琴,在诸位长辈的见证下,赵阿福自愿从赵氏族谱去名,从此,和赵李氏再无瓜葛,李氏,你可同意?” 李氏深吸一口气,扭着头看了眼肥胖的赵阿福,忍着气道,“同意!” “赵阿福,你呢?现在可后悔?” “里正大人,阿福不后悔。”赵阿福垂着头,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李氏脱离关系了。 她岂止不后悔,简直快高兴疯了好嘛? 里正嗯了声,将两张证明收起来,随后拿出自己的印章,哈了口气,盖在两张纸上,有让两人,在证明上摁了手印。 摁完,对着赵家祖先再叩头,这仪式就算走完了。 在古代,女人是没有资格祭拜插香的,李氏,是由里正代为插了三炷香。 现在,赵阿福总算明白贺荆山跟着自己进来的意图了。 但见里正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将三炷香给了贺荆山,赵阿福不禁抬头,只看到男人宽厚的背影,对着赵老根的排位拜了拜,插入香炉。 “好了,如今阿福你就算正式从赵家的族谱里除名,就是贺家妇,和赵李氏全无干系。”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里正,也是头一次主持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被欺负得惨了,谁愿意连个根都没有? 里正的拐杖指着李氏,眼睛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你啊你啊,李氏,你以后可消停点吧!” 赵阿福以前他也没看在眼里,不过一个又丑又胖的胖丫头,但贺荆山不同,贺荆山虽然是从小在这儿长大,但是贺荆山来的时候,已经有几岁了。 听说是从宁古塔那边的矿场过来的,矿场那边,可都是流放过来的罪人! 往流放前数数,可都是大人物,是皇帝亲自下了谕旨才能下放到这儿的人。 在一个村子住了那么多年,虽然觉得贺家起来的机会不大了,但是贺荆山看着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和这样的人打交道,里正心里多少愿给贺荆山卖点好。 仪式结束,拿到那份薄薄的证明,只要里正去县衙哪儿备份,走完过程,这事儿就算彻底摁下来了。 赵阿福高兴,但是这么多人,还是做着小媳妇儿委屈的样子。 赵家长辈陆陆续续的走完,祠堂里就剩下他们几人。 李氏见里正走了,立马起身,“哼,你是翅膀硬了,竟然敢从族谱里除名,当个没爹没娘的杂种,老娘看你以后能好到那里去!” “李婶子。”贺荆山挡在赵阿福身前,眉宇不高兴的皱起,“阿福是我娘子,她以后是好是坏,不劳您担心。” 赵阿福本来想着忍着的,今天才脱离了关系,硬怼着不太好。 但是贺荆山就这么替自己出头了! 嗷呜!给力! 以前是叫岳母,现在叫李婶子,气死李氏! 赵阿福清丽的眼眸眨了眨,看着男人的背影,他个头高,她只能看到贺荆山的背部,粗粝的麻布衣裳,还有做工不细致的线头。 心中越发觉得,贺荆山待自己好。 李氏畏惧贺荆山,见他挡着阿福,嘴硬的冷笑,“好好,死皮不要脸的东西,老娘以后才不管你呢!你妹妹以后可是要嫁富贵人家,当少奶奶的人,以后可千万别说是小梅的姐姐!” 赵阿福从贺荆山身后,伸出一个脑袋,“我不会!以后也请小梅可别说,我是她姐姐,也别借着什么姻亲的名义,从大郎那儿要这要那的。” “胡说八道!”李氏心虚,见事情败露,嘴里胡乱骂了几句,急忙就跑了。 见李氏跑了,赵阿福这才将证明收起来,里面上书也很简单,两方按了手印,官家再证明,事情的议程留算走完了。 贺书牵着阿元进来,眼睛亮亮的看着大嫂手里的证明,“嫂嫂,你真和李婆子家没关系了吗?” 第51章 你说得这是人话? 赵阿福轻轻一笑,牵过阿元,“是啊。” 她谋划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这张证明,心里松了一口气。 以后,她的身份,就只有贺家妇,她唯一的依靠就是贺荆山了。 赵阿福悄咪咪的望向贺荆山,男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神色,见她望来,促狭的挑眉。 “贺家娘子!贺娘子!”但见门口气喘吁吁的出现一个人,狠狠的喘了几口气,看到祠堂里的赵阿福,忙不停的冲进去,拉着赵阿福的胳膊就往外走。 下一秒,男人的手腕被人锢住,痛麻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嗷嗷嗷疼疼。” 邱家大郎邱晔惶恐的仰头,瞧着男人不露而威的气势,手一松立刻松开了赵阿福。 赵阿福突然被抓着往外走,也惊慌着,就看贺荆山一手禁锢邱家大郎的手腕,下手重,疼得邱家大郎脸色都白了,赵阿福忙抓住贺荆山的手,“这是邱家大郎,你快松手。” 邱家大郎寻到这里,肯定是有急事。 就算有急事,那也不能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贺荆山面色不虞,一双虎目瞅得邱晔心里发憷,想来是自己太急躁,待贺荆山松了手. 邱晔愧疚的解释,“是在下莽撞了,阿爹派我来寻贺娘子。” 寻她? 赵阿福疑惑的问,“寻我做什么?” 邱晔神色犹豫,最后朝赵阿福作了一个揖,“那妇人身份不低,在下属实不能透露,因是贵人,阿爹不能医治,阿爹让我速来邙山村找你。” 派了邱家大郎来找自己,而不是药童,恐怕邱掌柜那儿走不了,赵阿福脸色变了变。 看了眼贺荆山,赵阿福咬牙,“那快走。” 才走一步,就被贺荆山拉住手腕,他黑眸一沉,“我陪你一起。”说完,对邱晔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带路。 赵阿福拧眉,“不行,你的伤口还没好呢,要是” “无碍!”贺荆山打断她的话,若是贵人,邱掌柜都治不好,要是阿福去了也不行呢? 这些贵人,最喜欢草菅人命,何况宁古塔的贱民,在他们眼里,和蝼蚁无异。 看贺荆山双眉皱着,神色沉沉不容拒绝,有些骇人,赵阿福反驳的话就吞肚子里了,头一扭就嘱咐贺书,“二郎,你带着阿元回家玩儿,我和你哥哥去镇上。” 说完,邱晔就等不下去了,催促二人快走,马车在村口等着,人一上来,就驾着马车快速离开。 在路上,邱晔将知道的消息说了,贵人在二十多天前诞下胎儿,但是一直恶露不止,开始贵人身边的婆子没在意,生产孩子后,都是大半个月才会清除。 但是赶路而来,这都快二十多天了,贵人的恶露不仅没有清除,反而越来越多,刚到宁古塔,婆子见事态严重,这才慌了。 急忙请了清水镇的大夫,男的女的不顾,一律请来。 可这都几天了,还是没人能止住。 贵人的丈夫下了命令,要是贵人死了,就让所有大夫偿命。 听完,贺荆山冷笑,“贵人好大的官威。” 邱晔苦着脸,没敢说话,毕竟来请赵阿福,也是将贺娘子拖下水了,要是贺家娘子也治不好,还多了一个冤死鬼。 可不冒险一试,在贵人那儿的一屋子同行,可都没命了。 邱晔将马车赶得飞快,颠得人心都要吐出来了,赵阿福一身肉肉,垫着倒是还好,担忧的看向贺荆山,生怕他的伤口裂了。 “你伤口裂了吗?” 贺荆山一笑,安慰她,“我没事儿。” 只是背脊挺得越来越直,额头隐约有汗,赵阿福心高高提起,一时也没有注意。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座别院停下,门口还有两个侍卫把守,一脸凶狠的模样,腰间别着寒光凌凌的长刀。 赵阿福这一看,意识到,妈耶,好凶! 害怕的摸摸脖子,紧紧靠着贺荆山,小眼神可怜兮兮的,“我要是治不好,贵人咔嚓了我怎么办?” 贺荆山凝重的表情一崩,用没伤的手,摸了摸她的脖子,凉凉的道,“那就我们下辈子当夫妻吧。” 赵阿福扭头,“你这说得是人话?” “你都没说人话,还要我说得好听?”贺荆山压下眼帘,淡淡的看胡思乱想的赵阿福,而后又叹气,“不要怕,我就在外面。” 虽说没在外面干什么,但赵阿福莫名觉得安心。 “啰嗦什么,快进去!”门口的侍卫刚和邱晔说完,黑着脸冲他们吼,赵阿福猝不及防吓得一哆嗦。 操!这些人真的好凶! 古代医生这么没地位的吗? 下一秒,赵阿福就感觉贺荆山将自己全部遮住,挡住黑脸侍卫凶恶的模样。 随后门口就站着一个婆子,着一身暗沉的细布棉衣,同色的褙子,手腕上露出来一个白银缠丝双扣镯,打扮得爽利贵气。 那婆子上下看了赵阿福一眼,就这么一个胖妇人?能治好娘娘? 但这穷乡僻壤,能有大夫就不错了,已经派了人去临县寻医术精湛的妇科大夫,傍晚就快到了,这个妇人就先拉来挡挡。 陈嬷嬷眼神轻慢,“随我来。” 那眼神瞧得赵阿福很不舒服,求人治病还这个态度,要不是为了小命,赵阿福真想掉头就走。 “是。” 贺荆山虽然随同一块进去,但是进了一进的院子,就不准男丁进了,贺荆山和邱晔都在外面待着。 陈嬷嬷只引着赵阿福进去。 虽然有侍卫把守,但这只是个二进的宅子,并不大,过了前厅,右转就是内院,内院杂草横生,起码有半人高。 内院的大厅内,还有两人,赵阿福瞟了眼,但见前头的一人,身量修长,神色虽然憔悴,但是遮不住一身矜贵的气势,面容俊朗非凡。 男人见了跟在陈嬷嬷身后的赵阿福,就要冲过来,被他身后的侍卫横刀拦着,凶恶的呵斥,“站住!你一个罪人,怎配冲撞了贵人,给老子在这儿老实待着!” 李昱同望向拦自己的侍卫,忍住眼里的阴鸷,拳头握得紧紧的,努力压抑住自己,才控制没揍过去。 陈嬷嬷神色复杂,往正中的大厅看了又看,将赵阿福引进右边的第一个房间,声色厉荏的警告赵阿福,“娘娘矜贵,你个乡野村妇,张大了眼睛,好好瞧瞧,要是有个纰漏,小心你的狗命!” 第52章 要是害羞,就闭上眼睛 娘娘? 赵阿福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天啊,电视里的娘娘出现了,娘娘长什么样啊? 是不是甄嬛传里那样,雍容矜贵,长的如花似玉? 想着里面的人,身份应该不低,但是万万没想到,还是个娘娘呢! 连带着陈嬷嬷的棺材脸,赵阿福也不介意了,高兴得应了声,“好的!嬷嬷放心,我进去了!” 赵阿福这个转变,陈嬷嬷都愣住了,迷惑的啊了声,随后大抵想着,乡野村妇,无知得很,恐怕连什么是娘娘都不知道。 这么一想,陈嬷嬷立马跟进去了,可不能让她乱来。 进去后,赵阿福一眼就看到榻上的美妇人,面色苍白不堪,瓜子脸,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纤细柔弱盈盈一堪。 屋子里,熏了香,但是还是能隐约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因为屋子小,原有的屏风被搬到了墙边,屏边面前还站着几个人,都是年纪不小的妇人,大概三十来岁,还有四十来岁的。 赵阿福走近了瞧,美人因为疼痛蹙着眉,红楼梦里的林黛玉立马就有了画面。 美是真的美,弱也是真的弱。 赵阿福坐下,先号了脉,脉动虚弱无力。 “娘娘何日生产?” 陈嬷嬷道,“上月初十,如今已有二十七日。” 二十七天,按道理三周恶露就会清除,这快满一个月了,屋子里的血腥味还很浓,看来流量挺大的。 顺手就想掀被子,看下私密处如何。 想了下,她们这些贵人脸皮挺薄的,掀被子看下面,被人围观的话,恐怕会被羞死,于是赵阿福扭头,“嬷嬷,这么多人看着,娘娘恐怕害羞,你们出去下?” 陈嬷嬷拧眉,“怎么,你看病旁人还不能看?” “也不是”赵阿福想着措辞,“就是我需要看看是什么引起恶露不止,产后感染,还是胎盘或者胎膜的原因引起的。” “说得神神道道的,你这小丫头片子看着年纪还小吧,不要以为看了书上几个字,就以为自己会了,我们在这儿几个,那个手上没有百八十个妇人小姐的,就你能,说一些听不明白的。” 站在屏风面前,为首的一个中年妇女忍不住嘲讽。 她旁边的妇人看着和善,倒是小声说,“小娘子,我们年长你许多岁,行医的经验也丰富你许多,娘娘金贵,你且仔细些,莫要冲动。” 这些人,不管是好意,还是嘲讽,赵阿福都心领了。 在她眼里,这些人都不配为医,医者,仁心也。她们没有问自己看出什么,没有任何交流得出的诊论,只讽刺她年龄小,医术如何。 却没有人关心,病人如何。 赵阿福抬眸,她身体肥胖,脸上还有大面积的红疙瘩,看着又丑又胖,唯有一双眼睛清丽绝伦,明亮的扫过屋内的一群人,淡淡的问,“说了这么多,那你们治好娘娘了吗?” 一时之间,众人鸦雀无声。 “既然没治好,那就闭嘴!”赵阿福不耐烦的呵斥,治不好还这么多话,聒噪! 陈嬷嬷讶异的看着气势全然不一样的胖妇人,“你能治?” “当然!”赵阿福轻松的应声,她一天才医学科研者,疑难杂症都手到擒来,治好娘娘不是很容易? 何况这么好看的娘娘,她肯定要治好啊! 宁容虚弱的笑了起来,见着胖娘子自信的面容,一时之间有了生的希望。 她嫁于皇家,这些腌臜的手段,最清楚不过,她随着九皇子流放于此,天高皇帝远,是除掉她最好的时机。 “嬷嬷,让女医们下去吧。”宁容说一句,就有些累,然后歇了会儿才气若游丝道,“若是我命丧于此,也是我的命。” 陈嬷嬷脸色大变,声音顿时哽咽,“娘娘!不可胡说!” 说罢,陈嬷嬷忍着伤心,将屋内的人全部撤退,只留下贴身的大丫环连心和赵阿福两人。 赵阿福说了声得罪后,就掀开了被子,被子下的惨景,比她面上的憔悴更严重,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里衣裹着的身体空空荡荡,根本撑不起来,身下垫着白布,已经染满了血迹。 一掀开,掩藏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 丫环连心一看,眼睛顿时红了,“娘娘” 赵阿福抿唇吩咐,“换一块儿干净的布垫着,烧一盆热水进来。” 连心点头,去一旁的柜子处拿出替换的白布,帮宁容换上,换完后,宁容全身已经没了力气,微微一动,身下就又有不干净的东西流出。 宁容感受到后顿时面露凄惶,苦笑着看向赵阿福,“你真能治好?要是骗我,可是要杀头的。” 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连心和陈嬷嬷虽然没说,但是她也知道,这样下去,她时日无多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皇宫里的妇人,大多是在产时,或者产后,缠绵病榻,没几日就消香玉陨。 赵阿福嗯了一声,趁机摸了一把娘娘的手,诚恳的保证,“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我说能治好你,我就能治好。” 对着富贵的娘娘,她的话要说到十成十,以后才能发达呀。 虽然瘦,但是娘娘的手,真滑嫩! 用的什么护肤品呀? 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肤如凝脂,自己的手,如磨砂! 宁容被逗笑,“你说话真有趣。” “娘娘也很美!”如果不是这么虚弱,面色惨白,娘娘应该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外面热水端了进来,未免过风,速度关了门。 赵阿福用热水洗干净手,拿毛巾擦净手,眼眸对上宁容,眨了眨,“娘娘,你要是害羞,可以闭上眼睛。” 说完,赵阿福就掀起裙子,让连心掌灯,她头一低,看向里面,一手在下腹按压了下,“疼吗?” “嗯” 趁着宁容回答自己,赵阿福的手一用力,顺着产口伸进去,食指和拇指并拢弯曲,抠出手指下触摸到的黏状物。 “啊你在做什么”宁容苍白的脸霎时变红,她忍不住仰头,这妇人怎么敢摸她那里 羞愤交加 赵阿福冷着脸,妇产科医生好难做哦,古代女子羞羞答答,治个病都这儿羞那儿羞的。 赵阿福不管她,目光凌然,也忽视连心惊恐注视自己的目光,已经满是粘稠血浆的手慢慢抠出在产道口的不明物体,慢慢牵扯出来,掉落在白布上,好大一块儿黏稠浆红的物体。 连心看到那么一块儿不明物体,惊讶的长大嘴,掌灯的手都在抖,“这是?” 第53章 找个由头,处死! “这是坏死的胎盘。”赵阿福将白布拿起来,用手嫌弃的展开那团血浆,还指给柔弱的美娘娘看,“娘娘你看,这是你生产时,重新塞进去的胎盘。” 娘娘身份高贵,生产时的产婆子也不会是缺少经验的人,定会给她做产后恢复的。 但是产后恶露不止,唯有几个理由,胎盘、胎膜坏死没有祛除赶紧,产后感染等其他不明原因引起的恶露不止。 产后感染,太明显了,其他人定也不敢这么做。 赵阿福见宁容的恶露颜色不对,猜测是胎盘或者胎膜没有除干净,这才大胆的动手清除。 而宁容身份高贵,他们找来的那些女医,定然都不敢动手。 重新塞进去? 宁容忍着刚刚的剧痛,听闻赵阿福的话,脸色又白了几分,回想她生产时何人给自己接生,一个是皇后赐下的,一个母亲找来的。 无论接生的婆子是谁,这个结果都让人接受不了。 宁容疼得弯腰,攥着手下的被褥,艰难开口,“多谢娘子。” 赵阿福嗯了声,然后坐在凳子上,拿着毛笔发愁,这写药方子吧,让贺荆山看到了,就暴露自己了,原主可不识字的。 这不写吧,显得自己不专业。 想了下,赵阿福叫了连心,“你过来!我说你写。” 连心是娘娘的宫女,这认字肯定是会的。 “金银花炭,益母草,党参各三钱,贯众炭六钱,炒黄芩,炒牡丹皮,炒蒲黄,茜草,焦山楂,焦六曲各二钱,大黄炭一钱。每剂水煎2次口服,每日一次,食用五天,三天内能奏效。” 这个药方子,主治清热解毒,行淤止血,主治产后恶露不绝。 写完后,赵阿福一去看,瞬间皱起了眉。 哦豁,她在这儿几乎等于文盲,连心写的字,她几乎就没有看懂的。 看来,自己不认识字,是真的了,她掉不了马。 她学过繁体字,但大齐的这个繁体字吧,有的看着自己认识,有的又不认识,比如连心写的药方子,她真的不认识。 勉强能认出来的,只有一个大字。 宁容身体如今气血两虚,子宫也没清理干净造成恶露不止,快一个月了,身体能撑着已经不容易,隐约听着赵阿福开药后,就撑不住睡了过去。 门外,贺荆山一直站在前厅中央,也没坐下,视线一直盯着右侧的后院。 邱晔也神色不安的走来走去,没一会儿就听到后院传来嘲讽的声音,叽叽喳喳得,听不太清楚。 但贺荆山耳力极好,将那些女人的话听了个清楚。 “哼,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也敢充大,到时候救不了贵人,我们都得死。” “你少说两句,还是期待那丑妇人救得了贵人,否则我们这些人都得给贵人陪葬。” 一个带着哭音的妇人也说,“娘娘的命是命,我们的命不是,要是知道要掉脑袋,我怎么也不会来的。” 娘娘? 贺荆山眼神微变,转向邱晔,寒声问,“里面的到底是何人?” 邱晔被贺荆山微寒的神色吓了一跳,以为是贺荆山担心阿福娘子,忙四处看了下。 见无人才低声说,“我爹和清水镇的许多大夫都在隔壁的院子,被看守起来,我去看我爹的时候,听说,这贵人是宫里来的。” “上面乱了,有人说九皇子谋害太子,被贬为庶人,皇子妃当天就甍了。” “跟着九皇子流放到这儿的是侧妃,是左都御史的女儿,虽然九皇子废了,但是宁侧妃背后还有左都御史,这跟过来了,也不敢怠慢。” 听完,贺荆山扭头目光直直的望向后院,眼里是说不出的嘲讽和阴郁,整个人的气息陡然不同。 邱晔顿觉此刻的贺荆山和之前见过的都不同,虽然以往贺荆山看着也是沉默寡言,不好接近的样子。 但和现在不一样,现在的贺荆山身上仿佛带着煞气,从死人堆里钻出来的人。 浑身带血 “这么说,九皇子也在后院?” 邱晔舔舔干燥的唇瓣,“或许吧。” 正当邱晔以为贺荆山有什么动作的时候,男人只轻呵一声,轻慢得很,然后转身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坐下后,贺荆山才发现,自己的紧握的拳头早已攥起了青筋,深深吸一口气,贺荆山才将心底的郁气强压下去。 邱晔又怕又愧疚,贺家娘子进去那么久了,也不知道如何了。 只能硬着头皮和贺荆山聊,“听说要乱起来了,最近清水镇进了很多生人面孔,看着不像大齐的人。” 眉骨高,眼眶深邃,刚正粗狂的面容像是邻国的瓦剌的。 看着像要打仗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打到这儿来,要是打仗的话,国家又要征兵了吧,赋税又要加了。 贺荆山没有多大心思和邱晔闲聊,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声,“频繁有生人进来,必然会惊动渝州江北两边的驻守官兵,没有戒严,想必不会有大碍。” 邱晔恍然一愣,点点头,也是,他们就一平民百姓,渝州总兵兵力强悍,在这儿驻扎了十几年,瓦剌从不敢来犯,他操这些心干嘛。 但是,贺荆山就在邙山里,偏僻得很,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听着对大齐的兵力部署很清楚似的。 贺荆山没说的是,虽然外部不敢来犯,但是大齐的根子却早就烂了,九皇子被贬庶人,只是开始而已。 大齐皇帝的手段,可让人生畏得很啊。 和大厅的平静不同,内院此刻波澜骤起,李昱同见连心出来,通红的双目立刻有了期待,“连心,阿容如何?” 连心见着李昱同身边,握刀的黑脸侍卫孔狄孔大人,端着血水的盆不敢凑近,只能俯身恭敬的答李昱同的话,“回爷的话,贺家娘子开了方子,奴婢这就让下面的人去取药,贺家娘子说,吃过三日,就能好转。” 李昱同听见有治的话,顿时蹲下,掩面哭泣,嘴里喃喃,“活着就好,能活着就好。” 连心听见一嘴,眼里也沁出泪,连忙转身下去了。 九皇子乃天子骄子,庄妃的独子,享受人间富贵的皇子,她们是下人,生来就是做丫环的命,但九皇子不一样,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 写好药方子,就没赵阿福的事儿了,转身出门,关门的瞬间,听到美人娘娘对陈嬷嬷道,“传话给我母亲,当日为我接生的两个产婆,找个由头处死。” 第54章 站好,这是怎么了? 皇家秘辛 赵阿福瘪嘴,然后捂住耳朵,听不得听不得。 之前的那几个带下医正在门外的走廊上,见赵阿福出来,之前呛她的女医就道,“不知道这位又丑又胖的小娘子能治好娘娘吗?你医术超群,可别让我们看了笑话。” “李夫人,别说了,大家同为” 赵阿福抬眸,冷声打断,“在你们眼里,大夫是做什么的?是攀比的工具吗?这么久了,你们可曾问我一句贵人娘娘如何了?可曾和我说一句贵人娘娘的病情是如何?我能不能治好,都不劳你们关心,能救好,是贵人命好,治不好,是我医术不到家。” 说罢,看了一圈儿人,眼带轻慢之意,“你们,不够入我的眼。” 一个医者,最基本的都没做到,不配为医。 几个女医被赵阿福这么一骂,顿时僵住,为首的那个女医回神后,气得脸红脖子粗,嚷着就要扑过去。 赵阿福灵活的后退几步,“啊打人了!” 喊完,赵阿福就往后面跑,还记着贺荆山是在前厅等着自己的。 外面贺荆山听到赵阿福的叫声,黑眸一沉,腾的起身阔步往后院走去。 “后院不得入内!你” 贺荆山抬手一推,将侍卫一摔摁在侧门墙上,还没进去,就看到赵阿福小跑着冲自己跑来,贺荆山下意识的张开手,一把抱住冲来的小胖纸,低头问,“这是怎么了?” 赵阿福脸红的抱住男人,将头埋在男人的胸膛,“她们嫉妒我医术超群,想打我!” 贺荆山: 身后要打人的女医,见着后院突然出现了汉子,还是这般壮实的男人,纷纷往后退了退,但眼神不住的往贺荆山身上瞟。 这汉子,可真年轻力壮啊,瞧那胳膊上鼓起的肌肉,一看就有劲儿。 忽略这些人的目光,贺荆山无奈的叹口气,将赵阿福推开,低声道,“站好!” 赵阿福留恋的摸了一把,男人身上的肌肉真是手感好到爆,太好摸了,硬邦邦的,和软乎乎的自己一点都不同。 赵阿福仰头,皱眉,“你身上好硬啊” 两人还没说几句,刚刚被贺荆山一把推开的侍卫一脸怒容的举着刀就要朝男人的后背砍去。 赵阿福看到男人身后的刀尖,瞳孔猛然张大,“小心!” 本以为躲不过了,贺荆山的速度却更快,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下一瞬长臂带着赵阿福的身子一侧,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过侍卫的袭击。 那侍卫却收不住力,一下朝地上扑去,摔在地上滚了一圈儿。 赵阿福腰间被男人死死的扣着,按得生疼,她没吭声,视线触及到摔在地上的侍卫时,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除了贺荆山半人高的弓箭外,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古代的冷兵器。 侍卫一抬头,见围着的女医都在捂着嘴笑,一时之间恼羞成怒,站起来就要继续找贺荆山麻烦。 看守着李昱同的黑人侍卫孔狄眼一抬,几步就走来,目光在贺荆山身上打量,随后一脚猛的踢在刚站起来的侍卫身上,怒骂一声,“废物!还不快滚下去!” 侍卫不甘的瞪大眼,又看了看如山般高大的贺荆山,憋屈的拱手,“是!大人!” 孔狄右手抚着刀鞘,似笑非笑的绕着走了一圈,“你是何人?” “在下贺荆山,邙山村人士。”贺荆山放开赵阿福,对上孔狄不善的眼神,对着他拱手一拜。 出于女人的直觉,赵阿福觉得这个黑脸侍卫有点危险,于是挽住贺荆山的胳膊,娇滴滴的娇嗔,“夫君,刚刚我好怕啊,吓死人家了。” 孔狄视线从贺荆山身上转到赵阿福身上,“这是你?” 那句内人,怎么也说不出来,贺荆山看着一健硕的汉子,也不是娶不到媳妇的人,怎么就娶了个这么丑的胖子? 贺荆山被赵阿福紧紧抱着手,身体也紧紧贴着自己,浑身软绵沁香,微囧的红了耳朵,“这是我娘子,阿福。” 孔狄的敌意,莫名就消除了,扯了下唇,贺荆山的口味可真是特别。 “刚刚看你身手不错,不知师承何处?”孔狄问,刚才那一下子,没个几来年的工夫反应不过来。 赵阿福揪了一下贺荆山腰侧的肉,硬邦邦的,揪都揪不动,只得抢先,娇声道,“大人也觉得我夫君身手好?我夫君可是我们村里有名的猎户,从小就在这儿生活,邙山上没有我夫君没去的地方,大人您要野味吗?什么时候得了好的,给你送来。” 从小就在这儿生活 孔狄再抬眸,眼里多了些赞赏之意,“我看你一身工夫不错,大丈夫岂能不建功立业,待在这穷乡僻壤有何意思,你要是有意,我倒是可以举荐你。” 贺荆山没有吭声,倒是感觉到了抱着自己胳膊的小胖子身体一僵,视线往她哪儿一看,但见小胖子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嘴唇紧紧的抿着,有些紧张。 贺荆山捏捏她的手,随后爽朗一笑,“多谢大人好意,我这人没多大的志向,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小儿,我要是走了,他们娘俩我放心不下。” 闻言,孔狄略惋惜的摇头,还是再说,“我几日后才走,你要是想通就找我,我写封举荐信帮你引荐。” 这次贺荆山没再推辞,只道,多谢大人。 然后,贺荆山看到了大厅内容颜憔悴的男人,身量修长而削瘦,手上戴着镣铐,沉甸甸的勒出了血迹,但也气度矜贵,紧张的望着他们这儿的房门口。 贺荆山暗忱,这就是九皇子,李昱同! 见贺荆山看到大厅内的男人,孔狄嗤笑,“一介庶人而已,不过一个贱民,血统再高贵又如何,最后也落入泥潭里,比一个臭虫还不如。” 赵阿福和贺荆山都没说话,看来孔狄和李昱同积怨已久,否则不会在李昱同落难时就落井下石。 毕竟李昱同好歹还是一个皇子,万一哪日起来了,孔狄的下场,可以预见。 厢房内,陈嬷嬷迈着步子出来,先朝着孔狄行了个礼,又对赵阿福道,“劳贺娘子跟连心一趟,去永年堂取药。” 赵阿福抿唇,琢磨了下意思,这就是连坐了,她开的药方子,她抓的药,要是出了问题,就是她一人承担了。 这些个人,心机这是玩儿得溜啊! 第55章 为我哥断一条腿 同行的,还有邱晔。 而贺荆山被孔狄留下了,说要讨教几招。 路过一品楼的时候,赵阿福想起上次贺荆山奇怪的神色,不由小声问邱晔,“邱公子,你可知道这一品楼是谁家的?” 邱晔表情瞬间也有些不对劲儿,“你不知道?” 呃,她应该知道吗?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一品楼,她真的没有印象,甚至对于那个自己爬过床的宋淮,在原主的记忆里都没有印象,只知道这件事,但是宋淮的容貌,半分想不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淮对原主造成的伤害太大,导致原主死了,也要把这个人的记忆磨灭。 邱晔讪讪的开口,“一品楼,是宋家的产业。” 宋家? 赵阿福眸子僵住,僵硬的看向一品楼,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宋家吧? 怪不得那天贺荆山的脸色很不对劲儿,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还打算将熊肉卖给一品楼,她真是 赵阿福也讪讪的笑了下,瞬间加快步伐,“咱们还是走快些吧,娘娘的病要紧。” 美人娘娘看着美,但下起手来,也是毫不手软,这古代,说杀个人就杀了。 人命如草芥。 而一品楼内,却有人悄悄的又折了回去。 小厮小林子飞快的跑上二楼,打开包间的门,冲开一堆杨柳细腰的丫环,挤进去,谄媚的道,“二少爷,您猜我刚刚看到谁了?是贺家的那个肥婆!被大少爷打断腿的那个!” 这人是宋飞白,宋淮的弟弟,也是宋家的小儿子,前有天才之子的哥哥,自己又是老幺,宋家宠得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想要什么有什么,就算走鸡逗狗的过一辈子,宋家也养得起。 有宋淮顶着,宋老爷压根儿不指望宋飞白能干出什么伟大的事业来,好好的吃喝玩乐就可以了。 宋飞白一听这个,立马来了精神,正愁清水镇的日子太无聊,他爹也不准他跟着走货,这清水镇就这么大的地盘,他待了十几年,早就待腻了。 上次赵阿福爬床,还是他和几个玩儿得好的设计的,找了个小娃给赵阿福传信,说宋淮心悦于她,让她前去赴约。 没想到这赵阿福也是个蠢蛋,傻乎乎的就信了,还走的她丈夫贺荆山的路子,居然跑到了他大哥的卧室,脱光了衣服躲被子里。 赵阿福被他哥下令打断腿的时候,还吓了一跳,生怕赵阿福透露出自己来了,就给小林子使了眼色,堵住赵阿福的嘴。 不过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大哥发那么大的脾气,将整个卧室都拆了,重新翻新了一遍。 现在想起来,宋飞白就有点害怕。 宋飞白瞅一眼小林子,张嘴让丫环喂了一块儿哈密瓜,“怎么,那肥婆居然还活着?” 小林子嘻嘻一笑,“可不是,这贱人坯子的命,我刚刚看到她居然和邱掌柜的家的少东家走在一起,这莫不是还要爬邱少爷的床?” 一伙人嘲讽的笑了起来,尤其宋飞白更是轻蔑得不行,眼里的坏,流里流气的。 小林子一见宋飞白这使坏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到少爷的心思了,宋飞白最喜欢玩儿,伺候好他怎么玩儿,自己才不会被打骂,还能得赏钱。 小林子更是积极几分,“一会儿死肥婆肯定还得往这边回来。” “啧,你这小子!”宋飞白坐了起来,有了几分兴趣,腿都打断了,还能再勾引男人,这娘们够骚的,那他就做做好事,替天行道! 永年堂内,邱晔按照赵阿福的药方子抓药。 “贺娘子,为什么加这么多贯众炭啊?”邱晔看着药方子,其余几味药材都是两三钱,唯有贯众炭居然有六钱之多。 赵阿福道,“你不懂药理吗?这方子贯众炭用得多,是为了治疗宫腔淤热,若是贵人还有发热症状的话,贯众炭就少用,改多用金银花,加连翘。” 邱晔抓药的手一顿,惭愧的挠挠头,“阿爹不让我学医,说是从前做错了事,这门医,到他手里就断了为好。” 赵阿福哦了一声,没再问。 每个家族,总有那么一点秘辛,知道得少,才活得久。 只是,邱掌柜这样心善的人,之前做错的事情,需要大到什么地步,才能将一门医术都断绝了? “好了,贺娘子,药已经抓齐了,你看看。” 药方子,抓了五包,赵阿福每个都拿来看了看,对于药材,她十分敏感,看一眼就知道对不对,虽然邱晔不懂药理,但是这抓药的速度,还是很可以的。 将药材给了连心,她体胖,走不快。让连心速度回去煎药,给娘娘喝下。 再次路过一品楼,赵阿福没了打量的心思,但是不料却有人不放过她。 “哟,这不是被我哥打断的赵赵阿福?” 前面一小厮打扮的少年拦住赵阿福,声音从后面传来,赵福转身,就看到穿一身银白锦衣的少年郎。 看着最多不过弱冠之年,脖子上围着一圈白色的狐狸毛,戴着兜帽,唇红齿白的,十几岁的模样。 大冬天的,为了装逼,手上还挥着扇子。 这是宋飞白?宋淮的弟弟。 宋飞白身后还有几个身段窈窕,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丫环,前面有两三个凶神恶煞的汉子。 赵阿福心里一紧,不好搞,她没带工具,别说银针了,手术刀也没有。 要不然也能让宋飞白体会一下,医学生砍你几十刀,刀刀避开要害的操作。 可惜了。 现在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等躲过了这茬,赵阿福想着,什么时候一定得去打一套银针,或者打一套手术刀。 小林子谄媚的接上,“二少爷您说得没错,就是那个不知廉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竟敢妄想爬大少爷床的肥婆。” 这场面不好收拾,于是赵阿福说了一句很俗的话,“你们想干什么。” 宋飞白挥了挥扇子,看了看赵阿福的腿,“你这腿好了?我哥怎么说来着,打断你的腿,你的腿怎么能好端端的呢?” 说完,宋飞白露出残忍的笑容,嗓音低沉又夹着疯狂,“举人老爷的话,你怎么能不听呢?你不是很喜欢我哥?那为我哥断一条也没什么吧?” 第56章 老子错了! 赵阿福惊呆了,这个世界这么凶残的吗? 当街断人腿脚的事儿,也能做得出来? 宋飞白真是将纨绔子弟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宋飞白见赵阿福一直看自己,不免厌恶,这臭婆娘之前爱慕他哥哥,现在看到自己,难不成还爱上自己了? 真是个浪荡的货色,见一个爱一个! 赵阿福扫了一眼宋飞白,然后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腿,抿唇,“我不喜欢你哥,不好意思,我觉得我丈夫比你哥好。” 她久久不回去,陈嬷嬷肯定会派人来找她的,这儿离得不远,一盏茶的工夫就能到,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什么?”宋飞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伸手就去掐赵阿福白胖胖的脖子,“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他哥天下第一优秀,自小聪慧无比,谁能好得过他哥哥? 除了贺荆山,赵阿福很讨厌别人碰自己,当即后退一步,一巴掌拍开宋飞白的手。 宋小少爷身娇肉贵,居然被赵阿福这么一下子打得手背被通红。 赵阿福滞了一下,一个男人手都这么嫩? 小林子吓的心肝胆颤,急忙跑到宋飞白身边,抬着小少爷的手吹了吹。 扭头就骂,“你个死肥婆,不要命了,居然敢打我们二少爷,看来上次的教训太轻了,这次要你两条腿!” 宋飞白甩开小林子的手,盯着赵阿福面露狰狞,“给老子绑回宋府,本少爷亲自打断她的腿!” 赵阿福往后一退,旁人见动静大,开始围城了小圈,对着她指指点点。 “好像,前几个月,就是这人不要脸的勾引宋举人。” “好像还被打断了腿,气得我们宋举人连之前的屋子都不住了,硬生生的换了屋子呢。” “也是,被这么一个肥婆看上,宋举人那么光风霁月的人,可不得恶心坏了。” 有人又道,“就要春闱了,这次宋举人上京定能高中,以后就是宋大人了。” 赵阿福听了一耳朵,一时之间好奇起来宋淮究竟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清风朗月的人物,清水镇这么多人对他称颂。 就连宋飞白要当街绑了自己,居然都没人说一句话,甚至还觉得做得对。 自己的名声到底是有多臭? 赵阿福装傻,“宋二少爷,我做了什么事情,你要断我双腿?莫不是你比皇子公主还要金贵,你轻薄于我,我打你一下,还做错了?” 轻薄赵阿福? 一时之间,围观的人群发出闹哄哄的争议声。 宋飞白听到这话,顿时暴怒,扇子指着赵阿福怒骂,“死肥婆,你给老子再说一遍,老子轻薄你?你他妈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老子是眼睛瞎了,轻薄你?我身边哪个姑娘不比你好看!” 赵阿福煞有其事的点头,的确是杨柳细腰,还胸脯大! “是啊,你身边的小丫环可比我漂亮多了,你干嘛眼瞎的轻薄我呢?”赵阿福木讷的样子,又怯怯的,“我就路过,你要是不喜欢我,干嘛找这么多人堵我?” 宋飞白简直要被气死了,扭头不敢置信的问小林子,“小林子,你听到那个丑八怪说什么了?说本少爷居然喜欢她?” “你不喜欢我,拦着我干嘛?那就放我走啊!”赵阿福一双眼亮晶晶的,估摸着时间,找自己的人,应该快来了。 宋飞白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黑,片刻忽然笑了,“给本少爷也这儿装傻,想要放过你?不可能!” 宋飞白晃了晃被打的手,冷笑,“当街袭击我,给本少爷捆了上衙门。” 末了,宋飞白走近几步,低声狰狞道,“在牢里,看老子弄不死你!” 赵阿福只怜悯的看向他的手,神色淡淡的,透过他,看向他身后的人,贺荆山来了。 “你一个大男人,害不害臊?快去!快去衙门,让县老爷看看,你被我打得多疼,再不去,你手上的红痕就消失了,到时候物证可不见了!” 宋飞白气白了脸,周围都是哄笑声,一双眼都气红了,狠狠的盯着赵阿福,之前那个被打时猪叫的人,此刻仿佛换了人一样,机灵得很,脑袋开窍似的。 “好,老子让你狂!老子打得你说不出话,还看你怎么狂!” 说完,宋飞白就冲过去,手一扬照着赵阿福的脸就要扇下去,手腕却被一股强势的力量扣住,分毫挣脱不了,他恼怒的回头,一看居然是贺荆山,一个穷得要死的猎户。 赵阿福彻底松了一口气,后面敢这么怼宋飞白,就是看到贺荆山来了,胆子莫名的大了,丝毫不怕! 宋飞白大叫,“给本少爷放手!” 贺荆山先看了赵阿福,确定她没事,才收回视线,嗓音淡淡的,“宋二少爷,你这是要对我娘子做什么?” 做什么? 当然是打肿这个死胖子的嘴,让她再不能胡言乱语! 可当着贺荆山的面,对着那沉甸甸的虎目,宋飞白声音一梗,什么理由都想不起来,只急红了脸,怒道,“本少爷想打就打!怎么样!快松开我!” 贺荆山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满意,高大的男人扣住宋飞白的手腕渐渐收紧,气息凛然,“宋二少爷这么说,太过任性了些。” 宋飞白本就是吃喝玩乐的少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被阿福打一下手都能通红,此刻被贺荆山攥着手腕,像个白斩鸡似的,毫无招架之力。 宋飞白的手腕被一拧,即刻惨叫起来。 “贺荆山!你个死猎户,给老子松手!” “嗷嗷疼死老子了你再不松开,我让我爹弄死你” “还有我哥,下次见到你老子就打你一次” 宋飞白别说,骨气还挺硬,这样了还在叫骂,不求饶。 赵阿福抿唇,走到贺荆山身边,歪头对着宋飞白道,“我夫君力气可大了,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我夫君一用力,弄折了怎么办?你求个饶,讲几句好话,我就让我夫君放了你。” 宋飞白脸色惨白,怎么看这肥婆怎么碍眼,于是扭头冲着小林子咒骂,“老子去你妈的,给老子打他啊!” 小林子发抖的看着贺荆山,刚一硬着头皮上前,就被贺荆山一腿踹开,小林子的头一下撞在青石板上,嗑出血,顺势躺在地上嚎叫。 小林子抱着头,心酸的想着贺荆山就是个野人,杀过黑熊大虫的人,他怎么打得过嘛! 不知死活! 赵阿福仰头,伸手抱住男人宽阔的腰,然后才往他的手臂上自习看了几眼,有心想提醒他,注意伤口,别绷了。 但是这么多人在,不好开口。 多了看几眼,确定伤口没绷后,赵阿福就声音软软的,故意告状,“刚刚吓死我了,宋飞白说要断了我的腿。” 下一秒,宋飞白的手腕差点被惊人的力量拧断。 “啊老子错了!” 第57章 乖,你不胖! 用最硬气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宋飞白在贺荆山的武力胁迫下,道了歉,虽然一脸不服气的模样,但终究是怕了。 贺荆山松开手,在他的劲力下宋飞白整个人往后倒退好几步。 男人低头,将赵阿福遮在身后,一手背于腰后,眸色清淡如幽山冰潭,“宋二少爷,以往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的事情,还望宋二少爷多多斟酌之后再做。” 宋飞白踉跄的身子被下人接住,瞪着贺荆山,咬牙嘲讽,“你个孬种,媳妇儿给你戴绿帽子,你还戴得欢,我这是替你教训,不知好歹。” 以往的事情,原主的记忆里,不太清晰,但是能将贺荆山气得说出合离的话,当时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宋飞白拿这个事情做筏子,赵阿福心里就一紧。 但不等赵阿福开口,贺荆山却道,“宋二少,这是我家的事情,不必你操心。” 笑了笑,贺荆山手微抬,掌心向上,“宋二少年少不知事,若还一意孤行我也可以替宋老爷教训一二。” 赵阿福噗嗤一笑,这男人真是半点不让人,贺荆山不由低眉侧头看笑出来的小胖纸,眼含警告。 可两人一唱一和的行为,看在宋飞白眼里,无异于将他的脸摁在地上摩擦。 宋飞白气得半死,可打又打不赢,于是扔下狠话,“好的很,你给我等着!” 等宋飞白走了,才有好心的人出来劝诫,“宋小少爷走狗斗鸡,但极为得宋员外宠爱,你们惹了他,还是赶紧走吧!” 赵阿福出来谢了谢。 人群也散了,等赵阿福回身,贺荆山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赵阿福速度跑上去,耍赖的扯住男人的手,“你怎么不等我?” 贺荆山神色冷冷的,只诡异的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挣开赵阿福的手,继续往前走。 赵阿福这才意识到贺荆山生气了!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难道贺荆山以为是她故意从这边走的,对宋淮还不死心? 那他现在生气,是不是代表很在意啊? 这么一想,赵阿福心里乐开了花,再度追上去。 “贺荆山,你刚才好帅啊!救我的时候特别英武!” 小胖子哄人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得出,贺荆山脸微窘,皱眉呵斥,“胡闹!” 顿了顿,又问,“好帅是什么意思?” 赵阿福细细看他,刚刚的阴郁之气没了,恢复了平常淡然刚毅的模样。 赵阿福就道,“就是说你特别好看的意思!我好喜欢的!” “不害臊!”贺荆山皱眉,喜欢不喜欢她一女孩子怎么能随便说出来? 但莫名被她这么一说,他心中的不悦消失全无,就问起,“怎么去了一品楼?” 知道肯定会问,赵阿福就坦白了,“是邱家大郎带我从这条路来的,说这边要快些,我太胖了,跑不动,就让连心带着药赶紧回去煎药,我慢慢过来。” 见小胖子低头走着,说自己胖的时候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贺荆山心口闷了下,伸手挽住赵阿福软绵绵的小胖手,“不胖。” 她还没自己胖呢,要是长自己这么高,这个体重还很瘦。 赵阿福恍惚的觉得自己听错了,不胖? 她一百多斤,贺荆山是怎么违心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说完后,赵阿福没回应,贺荆山忍不住低头瞧她,小胖纸提溜一双黑亮的眼,震惊的看自己,他就微微扯唇,正经的再次重复,“你不胖。” 赵阿福一颗心瞬间就就如泡在双氧水里,咕咕噜噜的冒出气泡,开出烂漫的小太阳。 赵阿福高兴得蹦着走,肯定的点头,“就是,我瘦着呢!” 等着,她一定会瘦到三位数以下的!成为窈窕美人,勾引贺荆山! 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高兴完后,赵阿福就解释,“你放心,我现在喜欢你,可喜欢你了,我对宋淮一点意思都没有,我甚至都记不起宋淮长什么样。” 这话不假,在原主的记忆里,真没有宋淮的半分模样。 她欢喜的话,张嘴就来,贺荆山轻吁一口气,“巧言令色!” “难道你不喜欢吗?”赵阿福问,男人却不回答了,只是步子迈得快了些。 赵阿福也不逗弄贺荆山了,安分的被贺荆山牵着,一路看着周围叫卖的零嘴,吃食,还有胭脂首饰。 回到宅子,孔狄已经将扣押的大夫都放了,女医也都放了回去,只留下她一个。 时间不早,已在大厅摆了席面,孔狄正在吃酒,见贺荆山两人回来,喝了一杯酒后才道,“耽误许多时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贺荆山对着孔狄拱了拱手,“碰上点麻烦,已经解决了。” 孔狄听闻解决了,眼眸只闪了闪,然后就没问,“我与贺兄弟一见如故,现下也晚了,吃了饭就歇下,明日再走。” 听着像是建议,但话里的语气不容置疑。 贺荆山对上孔狄的视线,不卑不亢,“家里还有孩子,阿福一直挂念,这顿饭多谢孔大人好意。” 而内院里,陈嬷嬷却对赵阿福道,“贺娘子,娘娘已经服了药,要是仍旧不好,不管你逃到哪儿,我们都能找你。” 这威胁人的语气,好不爽啊! 赵阿福也笑,明亮的眼一掀,“陈嬷嬷,我治病救人全凭良心,我现在救娘娘,也是我愿意救,你要是让我不高兴,就算我下了大狱,我也不乐意救。” 陈嬷嬷精明的眼一定,用不同之前的眼光看赵阿福,冷笑,“贺娘子,好大的志向,一介带下医而已,当真不要命了。” 赵阿福啧了一声,啪啪鼓掌,“真厉害啊,陈嬷嬷,这么厉害,还不是求我救命吗?” “你!” “我劝你,陈嬷嬷,现在有求于人的时候,腰就低点,我是大夫,治病是我应该的,但不是我的义务,您也别威胁我,这刻我可以救人,下一刻,我也可以杀人。”说完,赵阿福就笑起来,嫩白的脸上挂着一双圆溜溜的眼。 似乎刚才放狠话的不是她。 陈嬷嬷目不转睛的看着赵阿福,忽然朝着她一拜,“贺娘子大义,若娘娘痊愈老身定当结草衔环相报,之前那么对贺娘子,也是迫于无奈,实在是叫歹人害得怕了。” 第58章 我冷,你快抱抱我 所以自己不畏威胁,还做对了? 皇家区别坏人的方法,可真是独特啊。 她的药方子,一次性开了五天的,待四日后,赵阿福会再来为娘宁容把脉相看,若是有突发情况,就让邱晔再来找自己。 出了内院,赵阿福恰恰听到贺荆山正拒绝孔狄。 瞧着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在赵阿福以为孔狄要生气的时候,孔狄站起来,忽然笑了,“贺兄弟真是顾家,贺娘子好福气。” 说完,转头看向刚到前厅口的赵阿福。 赵阿福思绪着古代小媳妇儿要怎么回答,还是不回答为好? 只思虑几秒的工夫,就见贺荆山走到自己面前,宽厚的大掌伸出,“阿元在家该饿了,咱们回家?” 短短几个字,赵阿福的心尖颤了颤,将自己的爪子伸到男人手里,在寒冷的冬日,温暖宽厚得很,她听到自己的回答,“好啊,回家给你们做好吃的!” 孔狄重新坐下,捏着酒杯轻笑,“来人,派辆马车,送贺兄弟夫妻回家。” 这个安排,贺荆山没拒绝,目光漆黑,“多谢大人。” 待贺荆山和赵阿福走后,孔狄早已没了刚才和善的面目,怒摔手中的酒杯,碎片落了一地,没人敢应声。 有人将李昱同带来,孔狄一脚揣上李昱同的膝盖,李昱同噗通一声跪下,膝盖嗑在冰冷的地上,地上的寒气入骨,李昱同抖了抖苍白的唇,渗出一丝冷意,“孔狄,你落井下石未免太早了。” 他刚被流放,孔狄就领了这差事押送他来宁古塔。 一路上快马加鞭的赶路,自不在话下,到宁古塔时,他已经没了半条命。 孔狄哼笑,目光冷冽,施施然的站起,黑色皂靴踩在李昱同的手上,狠狠碾压。 “太早?我等这一天等了那么多年,你母妃我弄不死,如今你落在我手里,宁古塔苦寒,死个把人简单得很,九皇子身娇体弱,受不了这苦,当即死了,你说谁会怀疑?” 李昱同额头青筋暴起,仰头盯着孔狄,“成王败寇,你最好弄死我,否则我起复翌日,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孔狄大笑,“好啊,我等着!看到底是你有命起复,还是客死他乡。” 说完,孔狄倏的蹲下,掐住李昱同的脖子,阴森冷笑,“你知道刚刚救侧妃娘娘的贺娘子是谁吗?” “她是贺荆山的妻子,姓贺,是不是很熟悉?”孔狄甩开李昱同,居高临下,“贺知,这个名字熟悉吗?渝州总兵贺知,十几年前威震一方。” “镇守渝州,帖木儿,瓦剌,哈密无人敢犯,是先太子麾下的大将,拜皇家所赐,贺家诛九族。” “贺家远亲用自己的孩子换了贺总兵幼子一命,贺荆山,就是贺知命不该绝的儿子。” “贺家上百口人,就剩下他一人。九皇子,灭族仇人的儿子在此,你说,贺荆山是杀你,还是不杀?” 李昱同目光一凌,猛的射向孔狄,喉中的腥味被刺得压不住,顺着嘴角流出。 孔狄看到李昱同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忽然畅快,“九皇子,押送您的任务在下完成,你可要在宁古塔好好的活着啊,长命百岁,百年劳碌!” 对于流放宁古塔的罪人,长命百岁无异于最恶毒的诅咒。 孔狄哈哈大笑,阔步而出,迎着寒冷的风霜,踏出幽禁皇子亲王的南苑。 孔狄走后,陈嬷嬷才敢出来,连忙走过去扶起九皇子,眼眶红红的,满是心疼。 “九殿下,您快起来,等姓孔的走了,咱们再从长计议,娘娘已经花钱打通了宁古塔矿场的人,您去了也只是做做样子,您万金之躯,务必保重啊。” 李昱同踉跄的站起来,寒风吹起他空阔的衣襟,凄凉的弯下腰,眸中迷茫,“哈哈哈哈务必保重?父皇要为太子哥哥清路,陈嬷嬷,你也知道,我回不去了!” 他行九,是幼子,流放宁古塔是最好的结局,起码留了一条命。 其他哥哥,恐怕以后再无相见之日。 “九爷您回不去,阿容就在宁古塔陪着你,您回去,阿容就为你冲锋陷阵。” 不知何时,宁容穿着一身白衣,踏着风寒而来,一步一步走到李昱同身边。 姿容绝色的女人,眼眸坚毅又温柔。 陈嬷嬷见宁容来了,弯腰退下,还带走了两个小丫环,只在内院留下他们俩人。 李昱同扭头,狼狈的瘫在冰冷的地上,不去看宁容,声音嘶哑,“我休书已放,左都御史是太子门下,必不会为难于你。” 宁容鼻尖一酸,仍旧露出一个清丽的笑,对着李昱同行礼跪下,额头磕在匍匐在地上的手上。 她轻声道,“九爷,阿容跟了您,就是你的人。以后,我伺候你,您活着,我活一日,你死了,我也跟您去,不让您孤单。” 这个男人,是她年少就爱慕的人,她陪着表姐参加太子妃的花宴,远远的就看到他。 眉目温柔似两弯涟漪,嘴角含笑,一身墨绿的锦衣,嗓音温柔的喊太子妃嫂嫂,清风朗月,似皎洁的上弦月。 此后,在每日的夜晚,辗转反侧,夜夜入梦。 李昱同微微偏头,垂眸冷笑,“你要留,就留着吧,有一日受不了苦,不必和我说,带着人回去。” 宁容再叩首,哽咽的回,“好,多谢九爷恩典。” 孔狄派了人送贺荆山和赵阿福回家。 一路上,赵阿福憋了一肚子的话,也不好和贺荆山说。 等好不容易送到了村口,贺荆山跳下马车,赵阿福也立马跟着跳下,刚跳下就看到贺荆山伸出愣在空中的手。 贺荆山: 赵阿福看贺荆山要收手,立马将自己的小胖手放进去,用力握着,“哎呀,我好冷啊。” 贺荆山抿唇,用力的握了握小胖子微凉的手,只冲着马车上的侍卫道,“多谢大人不辞辛苦送我们夫妻回来,这是一点辛苦钱,请大人回去喝个茶。” 说着,贺荆山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侍卫手中,侍卫的笑容浓了些,算这村夫识趣。 侍卫驾着马车,满意的扬尘而去。 等马车出了视线,天色也已经晚了,只剩下一点点昏暗的光。 赵阿福厚着脸皮紧紧的贴着贺荆山,嘴里不住嚷着,“贺荆山,你快抱抱我,这么冷,肯定是要下雪了。” 第59章 你不准娶小妾! “冷,你就多穿点。” 赵阿福: 不解风情的狗男人! 气死了,赵阿福放开贺荆山的胳膊,气呼呼的往前走,下一瞬手腕被人抓住,男人呵斥的嗓音在耳边炸开,“跑什么,天黑,小心脚下。” 男人的手掌扣住她的手腕,温热宽厚,热流顺着皮肤往下,在寒风中,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赵阿福盯着男人的手,心里又冒起了泡泡,觉得自己太好哄了,男人什么话都还没说呢,就这么被男人一拉,心就软了 他握着赵阿福的手,一边走,掌心软绵的触感一边不断传来,贺荆山忍不住捏了捏,语气还颇为正经,“你手怎么这么软,像棉花似的。” 软若无骨,女人还真像是水做的。 赵阿福眨眨眼,“你是说我胖吗?” 她的手胖,摸着是软乎乎的,自己摸着都软。 “没有,你不胖,别听她们瞎说。”贺荆山心说,是真的软,触手软绵,他稍稍用力都怕捏断了这手腕儿。 贺荆山说了自己几次不胖了,赵阿福捏了捏自己身上的肉肉,莫名觉得自己可能真得不胖,这一个多月,她瘦了可多呢! 再有十来天,她脸上的纤维瘤就能消完了。 这么久的努力,赵阿福高兴得想转圈圈。 然后就将之前的事情抛之脑后,叽叽喳喳的和贺荆山说,“贺荆山,我看见娘娘了,长得好可看!像林黛玉一样的病美人,柔柔弱弱,我看着心都软了。” “林黛玉是谁?” 赵阿福一哽,开始编,“林黛玉是我远房表姐,父亲是林如海,巡盐御史,七品大员呢,可惜病死了,林妹妹也因病去了。” 贺荆山的手紧了紧,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今日的娘娘,是九皇子的侧妃,九皇子被贬为庶人流放宁古塔。” 赵阿福啊了一声,贺荆山以为赵阿福是吓着了,正要安慰她。 一个县令都没见过的人,现在突然崩出一个皇子,难免害怕。 不料,却听到小胖子说,“天啊,居然是皇子侧妃?那皇子正妃呢?” 贺荆山道,“甍了。” 九皇子被确定流放的那一日,皇子妃上吊自缢,死在了九皇子府。 赵阿福眨眼,居然死了? 看赵阿福一直不说话,贺荆山捏了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我会护着你的。” 说完,他松开赵阿福的手,用没受伤的手打开栅栏,进了院子,里面黑黝黝的,想必贺书还将阿元送回来。 刚到门口,开了门,赵阿福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弄得贺荆山一脸疑惑,“怎么了?” “皇子是皇子,你是一个猎户”赵阿福琢磨着措辞,忽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贺荆山开门的手僵住,目光在黑暗中逐渐幽深起来,宛如渊渟岳峙,浩瀚不可探。 所以呢,她又看上废皇子了? 贺荆山淡淡的接上,“所以呢” 喉间却有一股咽不下去的郁气,卡着,不上不下。 赵阿福仰头,踮起脚,一双小胖手揪住男人的衣襟,“所以,他是皇子可以娶三妻四妾,但是你一个猎户,你不能!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娶小妾,我我就给你下毒!” 小小妾?? 贺荆山卡在喉间的郁气,骤然消失,手中也有了力气,尚不察觉,只轻笑一声。 最后大掌揉乱小胖子的头发,“我们家穷,养你和阿元都费劲儿,可不敢再养几个了。” 赵阿福发现男人似乎还很高兴,莫名其妙,嘟嘟嚷嚷的杜绝一切可能,“富裕了也不能!” 难道能养得起自己和阿元后,就能娶妾了吗? 不能! 要是贺荆山敢娶小老婆,她真的会下毒的,先下毒让他阳痿,再让小妾毁容,还要拿走贺家所有家产! 贺荆山点燃油灯,屋子一下亮了起来,顺从的回应,“好,富裕了也不娶。” 听到肯定的回答,赵阿福这才满意,心中却开始乱想,这么久以来,她真忘记了,古代,是有三妻四妾的! 她努力赚钱,可不是攒钱给贺荆山娶小妖精的! 屋子里没人,冰冷得很。 赵阿福先将屋子的炕烧起,然后再弄一个火盆,放在厨房,屋子里的温度终于起来了,就打算开始做煮饭烧菜。 阿元在干娘家,贺荆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去干娘家接阿元。 赵阿福见时间也晚了,便没有弄什么多的,用白面和粗面和面发酵,切了一块儿肉,用水煮了,再将肉切成丁儿,拿了几个萝卜洗干净,切成了粒。 再用调料一拌,恰时也已经发好。 将面团搓成长条,掐出一个个的剂子摆在案板上,就开始包饺子。 等贺荆山抱着阿元回来,赵阿福刚好包完。 回头一看,男人抱着阿元,刚想提醒他手臂的伤,发现是用的没受伤的手,就松了口气。 贺荆山放下阿元,阿元哒哒的跑过来,抱住赵阿福的大腿,“娘亲,我一天没见你了,好想你啊。” 噗,赵阿福点了点阿元的额头,“油嘴滑舌!” “没有,阿元真的想你,娘亲你怎么能冤枉我?”阿元嘻嘻的笑着,“今晚吃饺子吗?我去拿碗!” 说着,阿元迈着小短腿打开柜子,数了三个碗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又转回去,拿了一个小碗儿递给赵阿福,“小碗调蘸料,是不是?” “是我们阿元真聪明!”赵阿福弯腰亲了亲阿元的脸颊。 这段时间,阿元皮肤白了些,脸颊也有了肉,瞧着更加粉雕玉琢,像个粉团子,这么可爱贴心的孩子,原主都能下得去手虐待。 亏得孩子不记仇。 赵阿福下了饺子,煮上了一大盘,然后分在碗里。 阿元看到白胖胖的饺子,冒着热气腾腾的烟儿,眼睛都亮了,赵阿福将蘸料放下,“慢点吃,我去喊你爹爹吃饭。” 放下阿元后,贺荆山就回了房,这么一会儿了也不见出来。 赵阿福疑惑的进了里屋,刚推开门,眼神忽然就僵住,脸颊极速升温。 贺荆山光着上身,结实的肌肉一一铺在腹部,块块些微的隆起,有伤的手臂包着白布,没有受伤的手臂健壮有力的露在油灯下,单单看着就蕴含十足的力量。 听到开门声,贺荆山本来有机会快速穿好衣服的,不知道想到什么了,一回神拿衣服的手慢了一步,幽黑的眼眸对上小胖子黑溜溜的眼,心底发痒。 他哑声,“哪儿有你这样的姑娘,盯着男人的身体看,不害羞?” 第60章 不关心我,看来是不爱了 赵阿福脑子嗡的一声,脸颊绯红,听到贺荆山的话,本来转身想跑的心立刻打消,还起了色胆,“不仅不害羞,我还想摸摸。” “嗯?”男人嗓音里渗出这个字,又轻又撩,赵阿福像是被蛊惑一般,鼓着胖脸颊慢腾腾挪过去,眼睛亮了又亮,举手保证,“我就摸一下!” 真是遗憾啊,活了两辈子,没摸过病人以外的肌肉。 嘤嘤嘤,贺荆山这身材,绝了! 赵阿福承认,她是贪图美色了。 爪子要落到男人身上时,圆润的手腕被逮住,贺荆山扬眉,“天还没黑,你就这样不知羞。” 赵阿福立马扭头看向窗外,怎么没黑,早就黑了,她连油灯都点上了呢。 “黑了黑了!”可回头,男人已经将衣服披上,只余没遮住隐隐露在外面的胸膛,赵阿福神情悲壮,她的腹肌!人鱼线!没了! 贺荆山忍住笑,弹了下她脑门,淡淡道,“快去吃饭。” 赵阿福盯着男人的背影,啊啊啊啊,贺荆山肯定是嫌弃自己胖,还嫌弃她不好看。 走到铜镜前,隐约可见,之前脸上红色的纤维瘤,颜色淡了很多,只剩下几个大的瘤子还没清干净,在脸颊处凸起,不过不仔细看,瞧着就像被蚊子咬的包包。 就是脸还是圆溜溜的,是个小胖仔。 赵阿福垂头丧气的出去,贺荆山和阿元一大一小在饭桌上吃得高兴,阿元的小腿兴奋的晃着,一边夹起饺子蘸料,一边鼓着小脸颊说,“爹爹,饺子好吃” 吃得小嘴上都是油。 见着这场景,赵阿福刚才的失望就抛了干净,蹭蹭跑过去坐下,也开始吃起来。 白胖胖的饺子,沾着她调好的蘸料,一口一个,香喷喷的,冬天吃饺子,才是有灵魂的饺子! 不知道之前原主吃多少,赵阿福一直在控制饮食,现在的食量已经控制到和自己之前差不多了,吃了十个饺子,她就饱了。 阿元居然和她一样,也吃了十个,小肚子吃得圆滚滚的才放下筷子。 她做了挺多,贺荆山一口一个,也不见粗鲁,看是倒是爽快的感觉,很快一大碗就见底了,见赵阿福碗里还有,却放下了筷子,皱眉问,“怎么不吃了?” “我吃饱了啊。”赵阿福摸摸自己的肚子,八分饱,差不多了。 贺荆山却不满似的,“你以往饭量不这么少的。” 她肉眼可见的瘦了,衣服穿在身上都松松垮垮的,贺荆山甚至在怀疑小胖子是不是生病了。 赵阿福悄咪咪的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肉,好大一把的肉肉,无奈的叹气,“我都这么吃了一个多月了,你现在才发现我饭量少了?看来,是不爱了。” 贺荆山一噎,小胖子现在说话也怪怪的,他一时接不上,默默的拿过赵阿福的碗,将她碗里的饺子刨到自己碗里,一口一个,几下吃下肚。 赵阿福愣了愣,连她爸妈都没吃过自己剩下的东西。 “这是我吃不完的,你不用吃,要是想吃,我给你煮新的。”说着,赵阿福就站起来打算重新去给贺荆山下几个饺子。 手却被贺荆山拉住,不以为意的摇头,“不用麻烦,吃了你的这些便够了。” 可是在古代,哪儿丈夫吃老婆剩下的? 但是贺荆山都不介意,那她没什么意见,幸好是饺子,都很干净。 然后,赵阿福将烧开的水,加了冷水兑好,给阿元洗了澡。 其实在古代,村里人家一般都是很久才洗一次澡的,尤其是冬天,普遍的是一个月洗一次,懒点的,甚至整个冬天就洗一次,过年那天才洗。 但赵阿福受不了,就算在这儿洗澡不方便,也是隔一天就洗一次,还要给阿元洗一次。 他们两个都洗了,贺荆山看着,也就顺带跟着洗了。 在干娘家,就成了阿元的天下,贺书陪着打闹,阿元一边洗澡,小脑袋一边点啊点的打瞌睡。 刚用汗巾擦了身,放到被子里,阿元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放下阿元,赵阿福就重新兑了一桶热水,打算自己洗,她用的水比阿元多,一桶下来竟然提不动,赵阿福汗颜。 不等她再试,一结实的长臂从背后伸出,单手轻松的提起满满当当的水桶,“提不动,你下次叫我。” “我说你才提,你应该主动帮我啊!”赵阿福扛他,脸颊微微鼓起,就剩两个人了,她现在就气了。 贺荆山嫌弃她,不给摸。 就摸一下,他都不肯。 贺荆山将水提到柴房,小胖子噘着嘴,一看就不高兴,像个小孩子。 贺荆山失笑,也不说什么,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柴房没有暖气,有些冷,赵阿福哆哆嗦嗦脱了衣服,简单的洗了下身子,快速穿好里衣亵裤,出了柴房后,屋子的暖意袭来,赵阿福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的头发长,青丝柔软茂密,虽然被挽起,但是依旧有一部分在洗澡的时候被打湿了,滴着水,沾湿薄薄的里衣,隐约能露出里面颜色艳丽的肚兜。 赵阿福用汗巾细细的擦了擦,一边往里间走。 没想到贺荆山已经躺在炕上了,闭着眼,呼吸平稳,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贺荆山的胳膊还受了伤,还陪自己去镇子上,遇到宋飞白还打了起来,不知道伤口崩了没有。 她要上去,就必须要跨过贺荆山,这个姿势,想想真是好羞涩。 赵阿福将头发擦了半干后,将汗巾放折好放在架子上。 她非常小心地从炕尾绕过贺荆山,今天他已经累了一天了,尽量不吵醒他。 在绕过他的时候赵阿福看到了贺荆山露出的脚,倒没有什么异味,只不过比自己的脚大很多,像个小船,男人和女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贺荆山手比自己大得多,脚也比自己大得多。 这么一失神,往里爬的时候,她的小胖脚被被子绊住,赵阿福哧溜一下朝贺荆山的大腿扑去,吓得叫了一声,双手一下子抓住了贺荆山盖在身上的被子。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只见贺荆山猛地一个翻身坐起,大手一拉住她的胳膊,扶住她。 “吓死我了”赵阿福惊惶未定的娇嗔。 贺荆山忽然大手一提,将小胖子整个人往上提了几分,赵阿福压低声音溢出声音。 待到惊魂落定,才发现自己如今是趴在她胸膛上,她一抬头,正直直对上贺荆山暗沉的眼眸。 第61章 我想要你了 赵阿福的手正好搭在男人的胸膛上,指尖触及到的皮肤在发烫,男人的视线映着黑暗里的光,身上胡作非为的小胖子。 她视线一低,就看到自己手指摸到的胸膛,她忍不住按了按,肌肉结实,很硬,不比女人滑腻的皮肤,贺荆山的更有粗糙感。 “好硬啊”赵阿福不由感慨道。 小胖子没看到黑暗中,搂着她的男人那双眼,颜色变得更加暗沉,呼吸声也急促了起来。 “什么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赵阿福觉得男人的嗓音发紧,格外的欲,她理所当然的答,“你的胸肌啊,肌肉好硬。” 硬邦邦的,都按不动! 贺荆山垂眸,沙哑的笑了声。 占够了便宜,赵阿福只穿了薄薄的里衣,现在开始冷起来了,而且这个姿势,让她很羞耻,总感觉自己在霸王硬上弓。 她忍不住的动了动,想下去。 可贺荆山的大掌牢牢的禁锢她的腰肢,让她动不了。 贺荆山被小胖子磨得难受,低喝一声,“别动!” 赵阿福吓住了,怎么还生气了呢? 难道碰到贺荆山的伤口了? “你伤口裂了?”赵阿福赶紧问。 要是伤口裂了,得重新上药,不然感染了,就完了,还得刮腐肉,疼死贺荆山。 半晌,贺荆山叹气,嗓音沙哑,“没有。” 泄气似的捏了捏赵阿福的脸颊,将人往上提了提,然后用被子盖住,粗声粗气的说,“你睡觉!” 然后将人摁在自己的被子里,他却下了炕,出了屋。 赵阿福眨眨眼,脸颊慢慢的红了,刚刚贺荆山提自己的那一下,她猛得感觉自己身下有个东西顶着自己。 额,贺荆山出去得那么快,她连问都来不及问。 但是一时之间,又有些委屈,她是他娘子呀,同原主成亲一年多了,不可能没有做过吧? 所以,宁愿碰原主,也不愿意碰自己? 这个问题不能想,越想赵阿福越崩溃,气得掀了被子,也下了炕,不行,要找贺荆山问个清楚。 中堂没有人,赵阿福顺着就去了厨房,看到柴房还有一点灯光,赵阿福想也不想就走过去,推了下门,就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贺荆山,你什么意思” 还没问完,她的话就生生的卡在嘴里。 赵阿福目瞪口呆的站在柴门口,一张小胖脸呆滞的,不知所措的看着里面的男人。 他 他竟然在 作为一个医生,赵阿福努力的让自己觉得,这没什么!每个男人一周平均都要做那么几次的事情,古代男人,也是会的。 赵阿福深吸口气,本能的转身就跑,想回炕上老老实实的待着,她好好睡觉不香吗? 一转身,就想起那一秒,对上男人的眼眸,幽深的,汪洋的,炙热如火的,还有一些按捺不住的东西。 可她刚跑了一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有快速的脚步声,就被男人有力的臂膀一勾,带回了柴房,将她摁在粗糙的木门上。 赵阿福一口气提了上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结结巴巴的说,“那个贺荆山你手臂受伤了,不宜做” 草,剧烈运动几个字还未说出来,男人手臂用力将她带向自己,狠狠吻下,堵住了唇。 贺荆山的吻,跟他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人沉稳克持,吻是炙热的,是冰火两重天。 赵阿福连惊呼声都没叫出来,所有声音就被男人咽在吻里。 小胖子插科打诨,还要撩人,可眼里分明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他忍着,不去弄她,自己来。 可她倒好,自己送到眼前来。 这不能怪他! 赵阿福吓得咬了一口他的唇,男人从她唇齿中稍微的退了出去,粗重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萦绕。 “阿福。”他沙哑了的嗓音唤着小胖子的名字,捉住她的一只手,将她软绵的手往他的身下带,赵阿福脑袋轰的炸开。 她口嗨是口嗨,但是一来场面就这么刺激,不大好吧? 贺荆山松开一手,粗粝的大拇指划过赵阿福被自己吻过的唇瓣,声音若有若无,“我睡得好好的,你偏要撩拨。” “撩拨起来了,又不负责灭火。” “我出来了,你又要跟着来。” “我”赵阿福嗓子也有点哑,努力做出后悔的表情,“我现在就回去,我不打扰你。” 贺荆山的大掌将人往自己身上一压,让她紧紧的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你不来,我可以解决,可谁让你冒出来了?” 赵阿福有些委屈,所以是自己的错咯? 可她的手也不敢动,整个人也不敢动,总感觉她一动,就有很严重的后果。 但让赵阿福看清事实的是,不管她动不动,后果都很刺激。 紧张不安中,贺荆山贴着她的耳朵,低低的道,“我想要你了。” 男人的呼吸落在她的雪白的脖颈,有些痒。 赵阿福的唇瓣张张合合,想说ok!但是身上的肉肉在说不行!她还没变美,还没瘦成杨柳细腰。 她眯着眼,声音细细的,有点抖,“我怕” 贺荆山咬了下她的耳垂,轻声笑出来,小骗子,刚才摸他的肌肉摸得那么欢实,现在说怕了。 他堪堪一笑,赵阿福就被再度吻住,男人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她耳边,“那你帮我弄出来,我就放过你。” 整个晚上,赵阿福都不敢睁眼,手心滚烫,酸酸麻麻的,折腾得她的手都快废了。 最后她脑子都是浆糊,是被贺荆山单手抱着上了炕。 一沾着炕,赵阿福连滚打趴的就要掀开阿元里面的被子爬进去。 可才一动,就被身后顺势而上的男人掐住腰,往后一带,躺入一个滚烫的胸膛。 随后被子包裹住两人,贺荆山的胳膊横在她腰上,锢着她,“我手受伤了,你别动。” 赵阿福被欺负得眼睛都红了,嘟嘟囔囔的说,“那你放开我,我和阿元一起睡。” 呵,你还知道你手受伤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脑子受伤了呢。 “阿元都睡着了,别吵醒他。”男人闭着眼,唇角弯了下,手掌微微扣住她的腰贴向自己,才淡淡的开口,“倒是你这个当娘的,一点都不安分,还不睡。” 第62章 我们阿福的手真小 赵阿福气的脸颊鼓鼓的,恶人先告状! 她为什么还不睡,不是他害得吗?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现在听到他的声音都生气! 但也怕现在硬掀开被子,钻进去和阿元睡一块儿,阿元被吵醒了,更不好解释。 赵阿福只好屈服的不动,忽略隔着薄薄的里衣传来的热度,闭眼睡觉! 待她呼吸平稳,真的睡着后,贺荆山猛然睁开眼,硬朗的面容顿时冷峻锐利,眼里也夹着薄薄的寒冰,悄然翻身下床,将阿福身上的被子盖好,才悄无声息的出门。 低矮的院坝外,赫然站着一个头戴斗篷的黑衣人,看不见脸,黑衣人身量不高不低,但是身材看着瘦弱不堪,微微有些佝偻。 贺荆山手背于身后,冷冷的看过去。 黑衣人声音嘶哑,开口像是破烂的锈铜,“贺家满门英烈,贺大人死得冤枉,太子殿下更是死不瞑目,少主,如今九皇子流放宁古塔,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兹以为是什么机会?” 黑衣人停顿片刻,随后压低声音道,“九皇子乃六子之一,命断宁古塔也是皇帝老儿亲手送上来的,也让他尝尝丧子之痛,失去至亲的滋味!” 说着,黑衣人轻微的咳嗽起来,带着恨意。 贺荆山淡淡的笑了下,迎着凌冽的寒风抬眸,整个人看着阴沉又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皇家无亲情,一个被放弃的儿子,弃之敝履,死了,只会如了那人的意,我何苦给他做好事?”贺荆山微微侧眸,“要疼,自然是打在他疼的地方。” 黑衣人一滞,在黑夜中站了半晌,最后身体佝得更厉害,捂着嘴巴咳嗽,“少主说得是,是老朽思虑不周。” 见他咳得厉害,贺荆山叹气,“回去吧,你身体不好,就好好养着。” 黑衣人应了声是,随后身如鬼魅的消失在暗夜里,两人之间的谈话,被风一吹就散,留在茫茫夜色中。 贺荆山回了房,在暖洋洋的炕边站了半晌。 待身上得寒意去除,才轻轻的掀开棉被钻了进去,劲瘦的手臂重新搭在身体软乎乎的小胖子身上。 “唔好冷啊。” 睡着的女人模糊的轻哼,显得有几分娇气。 贺荆山却唇角一抿,搂着的力度加大,他走了都不知道,还嫌冷? 呵 第二日,赵阿福迷迷糊糊的转醒,打了个哈欠,一睁眼,就看到阿元裹在被子里,眼睛瞪的溜圆,好奇的看着醒过来的自己。 一大一小,两两相望。 “娘亲,你为什么睡在爹爹的被子里?”阿元瘪嘴,不太高兴。 每天娘亲都是和自己睡的,醒来就可以看到娘亲,闻到娘亲身上香香的味道。 今天醒来,只看到墙 这感觉,不太美妙。 “呃”赵阿福眨眨眼,“因为爹爹是坏人,晚上从阿元哪儿偷了娘亲。” 阿元慢慢的睁大眼睛,什么?爹爹偷人? 赵阿福从被窝里伸出手,捏了捏阿元的小脸颊,“所以,阿元今晚你要看好娘亲,不要被爹爹偷去了。” 阿元用力的点头,信誓旦旦的保证,“好!阿元看着爹爹!” 崽崽认真的样子太可爱了。 赵阿福起身,将小不点搂进怀里,揉了揉,然后先帮他穿衣服,是之前在清水镇上买的那一件。 给阿元做的那件,还有一点没做完,为了方便,是做的宋代圆领衣袍款的,裹成一个小团子,肯定也好看! 给阿元穿好后,赵阿福速度给自己穿好衣服。 去厨房一看,灶台已经烧了热水,还温着,锅里还有煨着的白粥,还加了一点熏肉,闻着格外香甜。 快速给自己和阿元洗漱后,也给自己和阿元盛了一碗粥,再夹了一小碗她腌的小脆萝卜,一口粥,一口小脆萝卜,爽脆可口。 吃得心满意足,刚放下碗,门外就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不是贺荆山又是谁? 昨晚的种种忽然全部浮现出来,男人性感的低喘犹在耳旁,赵阿福顿时脸颊一热,撇开视线不去看门口。 见阿元也吃完了,立马拿起碗就背对门口去洗碗。 心脏却在砰砰的跳,没想到表面看着禁欲系糙汉,一旦不禁欲起来,那么狂野。 正洗着,男人的手却忽然从她身后,拿过手里的碗,三两下洗完,“力气怎么这么小,碗都握不住。” 噗,赵阿福脸颊更红了,由里而外的热。 赵阿福歪头,狠狠的瞪他一眼,昨晚,那男人不知羞的说了一句类似的话,“我们阿福的手真小,握不住。” 赵阿福一想到那个禁忌画面,就蹦老远,远离贺荆山。 “你不准说了!” 贺荆山扬眉,将洗好的碗放入碗柜里,这才回头问,“好大的脾气,不准我说什么?” 赵阿福: 她红着脸,梗着脖子怒道,“什么都不准说!” 他不要脸,自己还要脸呢,这男人怎么这么坏! 昨晚不够,今天还要学昨晚的话,不要脸! “贺老大贺老大!不好了,有人带着一群人找你来了,凶神恶煞的还带了家伙!”外面突然有人惊恐的朝院子里吼。 贺荆山眼一沉,按住阿福,“你在屋里待着,外面冷,我去看看。” 说完,贺荆山去了外面,赵阿福哄着阿元,“阿元不怕,爹爹和娘亲都会保护阿元的。” 贺荆山一出门,就看到胖虎爹着急的模样,伸手打开栅栏就进来,着急的道,“为首的看着是个夫家子弟,带了十几个人过来,进村指名点姓的要找你,赵三叔故意指错路,我跑来先知会你的,你快带着阿福和孩子出去躲躲吧。” 说完,胖虎爹就赶紧走了。 那群人声势浩大,要是看到自己通风报信,就麻烦了。 贺荆山一转身,就见赵阿福在门口,“是宋飞白?” 贺荆山点点头,“看胖虎爹说的,挺像。” “你手臂还没好呢,不能动右手。”赵阿福看向他衣服下受伤的胳膊,“伤口崩开了,我还得给你换草药,我背篓里没有夏枯草了。” 昨天止血,夏枯草都给用完了。 贺荆山走上前,揽住小胖子的肩膀,淡淡道,“那我不用右手,用左手,保证伤口不会崩开的。” 第63章 不知死活宋二少! 噗,赵阿福忍不住瞪他一眼,那么多人,还让一只手,语气说得漫不经心的。 不过倒是冲散了一点她的忧虑。 “贺荆山!死肥婆!给本少爷滚出来!” 没几几句话的功夫,宋飞白就领着人找过来了。 一眼看过去,带着十几个人,乌泱泱的一片人,还有好些看热闹的村民,也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与宋飞白并立的两个人,身强体壮,大冬天的还露着膀子,一脸穷凶极恶的模样,身后的十来个人,看着就是走鸡逗狗的货色,手里拿着一指粗的棒子。 看这阵势,宋飞白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来的,想找回场子。 刚刚报信的胖虎爹,还有赵三叔两口子,都在远远的树下看着,面露担忧之色。 阿元躲在门口,看到门外来了那么多可怕的人,立马就吓到了,害怕的抓住赵阿福的手,小声的叫,“娘亲” 贺荆山见阿元出来,“怕就进去,不怕就在一边看着。” 阿元是男儿,不能像小姑娘那般躲在人后。 阿元眨了眨眼睛,松开抓住娘亲的手,大声说,“阿元不怕!” 说话间,宋飞白已经带着打手进了院子,一脚踢开院里的背篓。 嗤笑着环视一圈,这穷乡僻壤的村子,住的地方还没他家的茅厕大! 也敢给他教训看,看他今天不打得这些人跪地求饶。 贺荆山赤手空拳,这太吃亏了,赵阿福垫脚,在男人耳边担忧的说,“他们都带着棍子,要不要我把弓箭给你取来?” 赵阿福是看见过贺荆山弯弓射箭的模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震慑这些人,不足为惧。 “杀人,怕是不好。”贺荆山低头,随即说,“去屋里,将我柜子里的短棍拿出来。” 赵阿福点头,忙转身进去拿。 这场景落在宋飞白眼里,就是害怕的表现,当即更加得意。 “贺荆山,之前本少爷看你还是个人才,身手不错,但可惜脑子不好,居然为了这个死胖子和本少爷作对,为了这样爬床的贱人,也值得?” 刚将短棍拿出来的赵阿福,听到这样的话,咬牙将一截短棍塞到贺荆山手里,气鼓鼓的嘀咕,“要不,我还是拿弓箭?” 一箭射死这个死纨绔! 贺荆山拿着沉甸甸的短棍,入手颠了颠,低声嘱咐,“躲门口,和阿元在一块儿。” 赵阿福犹豫了一下,见贺荆山上前几步挡在了她的前面,她忙应了一声。 转身牵着阿元站在门口里,避着风,眼睛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身影。 “宋二少爷。”贺荆山拿着短棍拱手,“阿福是我娘子,若有不对之处,还望海涵。” “若我不呢?”宋飞白斜眼看去,哟,还以为是什么呢,就拿个棍子? 他们十几个人,可人人都有棍子呢。 身边的两个高头大马的人,是他特意从镖局找过来的人,远威镖局的镖头,他家的货都是远威镖局护送,只要听说是远威镖局的人,多数都不敢动。 有了这两人助阵,还有十来个打手,害怕搞不垮一个贺荆山? 双手难抵四拳。 贺荆山将短棍一抖,赫然分成两节,反向一拧,卡兹一声立在地上,有半人高。 “那这就难办了,看来只有不得不让宋二少爷海涵了。” 宋飞白闻言,脸一沉,“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一起上,往死里打!打死了我负责!” 左边黑脸胡子拉碴的大汉上前,一拳朝贺荆山的面门打去,贺荆山头一侧,大汉的拳头落空。 贺荆山手里的长棍划了半个圈,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打在了大汉的肩膀上,只听见“咔嚓”一声轻响,胡子大汉身子一挫,趔趄着后退,跌倒在地上。 贺荆山拄着长棍静静的站在院子中,有种渊渟岳峙的沉稳与安宁,让人不敢小视。 赵阿福紧张的心,略略放了下,胡子大汉和贺荆山差不多高大,看着一身腱子肌肉,真怕打不过。 胡子大汉惊异的瞅向贺荆山,他知道自己这一拳下去会怎么样,曾经有野狗被一拳打得骨头稀烂,切开一看,内里的肉都烂了。 可这个人不仅躲过了他的雷霆一击,被他打中的肩膀还火辣辣的疼。 胡子大汉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胡子大汉心中顿时恼怒,这样停手,往后还怎么走镖? 胡子大汉当即愤怒的大吼,“哥哥,你还看着干什么,这小子使暗招,不入流的手段偷袭我!” 宋飞白右边的黑脸大汉也冲出来,“他要护着身后的胖子和小娃娃,我兄弟二人拦着,你们去将她俩抓过来,给二少爷消消气!” 这安排,正中宋飞白的心思,“谁捉到那死胖子,本少爷赏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啊,可不是小数目,平常人家小半年的开销呢。 十来个打手哄然而上,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贪婪、兴奋。 赵阿福的怒气被激怒起来,眼中看着宋飞白更厌恶,想骂出去,但又怕吓着阿元,握着阿元的手紧了紧。 贺荆山薄辱紧抿,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暴戾,眉峰一挑,全身都散发出凛冽的煞气,就连身后的赵阿福都感受到了。 偏生宋飞白这纨绔不知道,还可劲儿的嚷嚷,使唤人冲过来。 院子里,顿时响起砰砰的打击声,冲上去的人都被打在地上不能动弹,有的捂着手臂或者腿滚来滚去的爱哀嚎,在男人身边散了一地。 还没出手的黑脸大汉顿时一愣,看着贺荆山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热度。 见贺荆山这么厉害,村子里的人顿时吆喝起来,为贺荆山鼓掌称好。 后面的人见到这个形势,顿时都吓到了,一个个都不敢再上前来。 宋飞白算看明白了,贺荆山就是不要命的护着赵阿福和那个小娃娃。 宋飞白当即大吼,“阿飞阿汉,还有你你,你们都拦住贺荆山,其余人全部给我抓死肥婆,还有那个小野种!” 贺荆山单手杵着长棍,眉目狠狠下沉,“宋二少,你过了。” 宋飞白张狂的狞笑,“我爹是清水镇首富!我哥是解元,我就是过了怎么样?老子不仅这次不仅要打断死肥婆的腿,还有你那儿子,也要跪着叫我爷爷!” 第64章 芝兰玉树宋举人 赵阿福气得瞪圆了眼睛,放开的阿福的手,回身拿盆装了满满一盆冷水。 冲着叫嚣的宋飞白就泼了过去,又迅速藏在男人身后,露出一个脑袋。 “嘴巴不干净,就给你洗洗,洗干净了说话!” “你你” 天气冷,赵阿福这水一泼上去,不消几秒,宋飞白就被冷水冻得瑟瑟发抖,那山风一吹,衣服上的水顿时成了冰碴子。 宋飞白冷得急忙脱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抢过手下的人衣服,紧紧的裹着自己。 浑身颤抖的指着赫然而立的贺荆山怒骂,“死胖子,本少爷要是不弄死你,老子就不姓宋!” 赵阿福忍不住接上,“你弄,要是你弄不死,就跟我姓,叫爸爸!” “爸爸?” “哎!乖儿子!”赵阿福赶紧应上。 爸爸是什么意思,宋飞白不懂,可这句儿子听懂了。 宋飞白一张白净秀气的脸气得通红,捂着心口,恨不能冲过去撕碎了赵阿福。 贺荆山伸出大掌,将小胖子冒出来的头按回去,“回去,这儿冷。” 也是,出来后,冷得很,阿元还在门口坐在小板凳上,撑着下巴看得静静有味。 赵阿福回了屋子,也跟着阿元蹲在门口。 宋飞白简直被气的不行,他长这么大,从小被宝贝着,心肝儿宝贝的宠着,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爹都能眼睛不眨的答应。 身边的人,谁不是哄着他? 就连他那个惊才绝艳的大哥,都是要什么给什么! 宋飞白浑身都在颤抖,气得跳脚,“阿汉阿飞给我打死贺荆山!老子要亲自收拾赵阿福个死贱人!” 闻言,胡子大汉和黑脸大汉相互对视一眼,形成包围之势,一左一右的拦住贺荆山,而那些个打手,从两个大汉的身后你包抄,企图绕过贺荆山,去抓赵阿福。 见这形式,周围的村民有那好心的着急的喊,“贺家娘子,还愣着干啥呢?快带着娃跑啊!” “老贺家的哪儿打得过这么多人,要不你道个歉得了?” 也有这劝贺家认怂的。 “你们不知好歹,休怪我不客气了。”男人的声音浑厚,嗡嗡的震得人居然耳膜疼,隐隐如雷吼,压得人心头一滞。 胡子大汉不信和哥哥联手还制不住一个猎户,当即给打手使眼色,让他们赶紧抓人。 却不料,贺荆山长棍一挥,抵着黑脸大汉的肩膀越身一翻,眨眼之间就来到宋飞白跟前,拽住宋飞白的衣领往身前一提,宋飞白控制不住地往高大的男人那边扑过去。 随即贺荆山膝盖往他腹部一顶,一推,宋飞白面色巨变,痛苦的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不起。 “啊疼疼” 贺荆山长棍摁着宋飞白的胸膛,淡淡的开口,“确定,还要和我打?” 十几个人围着,还让贺荆山制住了宋飞白,胡子大汉脸上挂不住,顿时就要冲上去和猎户比个高低。 正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立马就传了过来:“打成这样,不嫌丢脸?还不给我退下!” 闻声,赵阿福循声看过去,人群里顿时一阵惊呼,也有看即刻回头看赵阿福的,神色怪异。 看得阿福心里都毛毛的。 人群里,逐渐让开一条道,出现了一个身量挺拔的青年,一身竹青色的披风下着象牙白的锦衣,头戴玉冠,纯白的狐狸毛围着一圈脖,没有女气,只更显得男人面冠如玉,唇红齿白的清隽,惊鸿一瞥。 见惯了糙汉子的宁古塔,这人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俊美。 正待赵阿福疑惑这人是谁,身边的小团子忽然紧紧的抱住她,声音可怜兮兮的,要哭的样子,“娘亲,不要跟他走,阿元会乖乖的。” ??? 赵阿福一脸蒙蔽,急忙保证,“阿元,娘亲怎么会跟他走呢?不会的,阿元这么乖,娘亲才舍不得你呢。” 躺在地上的宋飞白一扭头,看见来人,急忙委屈的大喊,“大哥!你快救我。” 贺荆山抬眸看了从容不迫走进来的青年一眼,这才收了手中的长棍,将长棍一拧,短成两截后,再反向一接,长棍变短棍,被贺荆山握在手中。 “宋解元,我贺家家贫,地处偏僻,这儿不是宋解元和宋二少该来的地方,污了大人的脚。” 宋淮轻轻一笑,面容温和,声音清朗如玉,“是家弟顽劣不堪,给你添麻烦了。” 贺荆山扯了扯唇,将短棍背于身后,长身直立,“宋二少不是给我添麻烦,以往如何,事情都过去了,阿福也知错。宋二少却代宋解元喊打喊杀,莫不是也是宋解元的意思?” “大哥你别听他胡说不动”一听贺荆山说自己喊打喊杀,宋飞白就心虚得厉害。 要不是小林子说无聊,可以寻死胖子作乐,他才不会再巴巴的凑上去呢! 一个妄图爬他哥的肥婆,还是个丑八怪,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好吧! 宋淮眼眸淡淡一扫,宋飞白立刻闭嘴,可眼睛里,表情分明都是委屈得很,自己真是无辜的。 听到这儿,赵阿福彻底明白了,宋飞白的大哥,这是宋淮! 原来这就是宋淮! 赶紧收回打量宋淮的眼神,赵阿福殷勤的抱着阿元,“待会儿你爹凶我,阿元你可得护着娘亲啊。” 阿元点头,“好!” 原主爬床,倒也是没瞎。 这么一个芝兰玉树的贵公子,以后还是官太太,是个姑娘都会喜欢,但是原主没点眼力见啊。 自己什么条件,不知道吗? 心里没点逼数。 还有,威武雄壮的超man型男贺荆山,不香吗? 待人扶起疼得脸色素白的宋飞白后,宋淮对上贺荆山的视线,声线清冷的开口,“家中奴仆已和我坦白,这次是家弟不对,惊扰了贺兄和夫人,在下替弟弟赔个不是。” 居然让堂堂举人赔不是! 贺荆山居然还一动不动的接了,面稳如山。 宋飞白顿时急了,“大哥!你给他们”道哪门子歉! “闭嘴!”还不等宋飞白说完,宋淮就低声呵斥,面露威慑,“还不将二少爷带回去?顽劣不堪,走鸡逗狗,禁足一月,你们这些下人也是,竟然随着二少爷闹腾,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回去后通通领罚。” “说得好”赵阿福撇撇嘴,抱着小团子,忍不住继续告状,“你这个弟弟的确不是个东西,刚才还说要打死我夫君,弄死了他负责,皇子犯法和庶民同罪,宋二少这是比皇子还金贵了?” 第65章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宋飞白刚被下人扶起来,一听到这话立马不走了,叉腰瞪眼不服气的嚷,“赵阿福!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们这不都好好的!” 随后又转向宋淮,委屈得叫苦,“大哥,你可别听这胖子乱说,明明是我,你看看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你要是不来,我就要被”打死了。 可看到大哥警告的眼神,宋飞白把最后几个字憋了回去。 宋淮眼眸一扫,清隽的脸上闪过不悦,“还不将二少爷带回去关着?” 见大哥真生气了,宋飞白顿时怕了,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跟着下人就被带走了。 无法无天的宋飞白一走,这才算清净下来,不过也有那看好戏的,依旧在大马路牙子,大树下看着。 这可是宁古塔出的解元,到了二月就得去春闱,说不定还能见陛下,成为状元郎呢。 宋淮一身清雅,和那些装腔作势的扮出来的儒雅书生不同,宋淮身上读书人的风韵,倒像是旧时王谢人家,隐隐有大家名流风范。 “当日事当日了,以往的事情已过,宋某也当过眼云烟。”宋淮声音朗朗,对着贺荆山继续道,“今日小弟顽劣,回家后必回严厉教导,闭门一月以示惩戒。贺兄以为如何?” 见宋淮谦逊的做派,贺荆山隐隐一惊,以为宋淮留下是为了宋飞白首收拾烂摊子。 可现下宋飞白也走了,剩下围观的人也没多少,宋淮还能如此如一,倒是让贺荆山改观。 当即,贺荆山抱拳,淡淡一笑,“宋大人客气,宋二少还年少,耳根子软,身边之人应当多多查看才是。” 那日的事情,贺荆山后面问了阿福一次,就从一品楼前路过一次。 可当日宋飞白找麻烦,像是早就等着的,这不是有人哄着宋飞白找人麻烦? 否则第一次从一品楼前路过,宋飞白就应当发作了。 宋淮幽暗的眼眸一闪,贺荆山的言下之意听了个明白,随即浅笑,“多谢。” 随后,宋淮转身带着一身清辉,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宋家的人也走了,还剩下的众人也都一哄而散。 倒是胖虎爹爬在院子的墙头,憨厚的朝里头大喊,“贺家兄弟,好样的!那宋二少不是个好东西,仗势欺人的玩意儿,也亏得是你功夫在身,不然这个亏,就得吃下了。” 胖虎爹看着那一身俊俏的功夫眼馋,有心想说能不能教教他。 但一想刚才宋家的人一帮子的进来,村里的人都在看好戏,没一个出去帮忙,他也一样。 胖虎爹羞愧得很,这口也不好意思开。 贺荆山笑了笑,十分洒脱的模样,“寻常的拳脚功夫,就拿来护护妻儿,糊口饭吃。” “你注意点宋家的,小心背后使坏阴你,没事儿我就先走了。”胖虎爹憨厚的挠挠头,回家去吃饭。 赵阿福几步走过去攀上他的胳膊,“别动,我看看伤口裂开了没。” 贺荆山说不用受伤的胳膊,就果真不用,她在一旁看着的时候,心一直悬着,尤其是被阿汉阿飞两个山一般的汉子围着,那些人要绕过来抓自己和阿元。 她虽然护着阿元没动,只不过是知道她们没地方跑,她带着一个孩子,自己这一身肥肉,怎么跑得过? 也更相信贺荆山,他能护住他们娘俩。 贺荆山一动不动,等赵阿福检查完,才说,“放心吧,我没事。” 还没等赵阿福松口气,男人的声音重新响起,“再次看到宋举人,还有想法吗?” 不敢什么想法都不敢! 赵阿福竖起两根手指头,对天发誓,“没想法!没你长得帅,没你高,他宋淮在我眼里啥也不是!” 赵阿福保证得特别干脆利落,一点犹豫都没有,黑白分明的眼圆溜溜的瞪着,生怕男人不相信似的。 贺荆山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这就好。” 要是有,就给这想法掐死。 危险消除,赵阿福顺手就牵着阿元的小手,开始夸,“贺荆山,你怎么那么厉害啊,你这身功夫跟谁学的?宋飞白说那些人是镖头,这镖头都打不过你,你可以开武馆了。” 就刚刚那打退宋飞白十来个打手的身法,放哪儿估计也没人觉得他是一个普通的猎户。 听着赵阿福的夸奖,贺荆山眼眸微微怔愣,随后淡淡的笑了下,“这些人花拳绣腿,比不得山里的野兽。” 虽然比不得山里的野兽,但是他们人多啊。 让赵阿福好奇的是,宋飞白混不吝的,但宋淮看着真像那么回事儿。 那身清贵的气度的确非常人能比,能被宁古塔这么多人追捧,不是没有理由的。 想到这儿,赵阿福小心翼翼的瞄了眼贺荆山,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看着贺荆山和宋淮刚才的相处,似乎比宋飞白还好些呢。 外面风寒,阿元的小脸冻得有些白,赵阿福抱着孩子,往屋子里走。 贺荆山的眼眸顿时沉了下来,往刚才宋淮走的方向看去。 刚要随着进去关门,门外却出现了贺平的身影。 贺荆山关门的动作止住,迎了出去,沉声说,“怎么了?急急慌慌的。” 贺平弯腰撑着双腿急促的喘气,仰头露出锃白的牙,摸了一把汗水才说,“没事儿,是舅舅带着小鱼过来了,带了萍乡的特产,让我叫你过去吃午饭。” 贺书还小,贺平年纪也不大,才十五岁。 家里什么情况,贺荆山一清二楚,舅舅就算来,怕也只带了特产,其余的要吃家里的。 贺荆山抬眼就对贺平说,“你等等,我拿点东西你一起带回去,舅舅是客,哪儿能拿客人的东西招待?” 贺平没想到这茬,羞愧的搓搓手,呐呐应声,“好的。” 同时也觉得自己没用,要是他能有大哥一半好,现在就能撑起整个家了。 听父亲说,大哥打小就厉害,几岁就跟着父亲去邙山打猎,十几岁就能一个人进进出出,能养一家人了,他现今都十五了,还要靠着大哥救济才能活。 贺平内疚得很。 这边,贺荆山先去地窖拿了土豆白菜,还有几块冻鱼,又进了厨房,提了一大块儿熏肉,一起拿油布包好,递给贺平,“拿着,炒了给干娘补补身子。” 贺平紧紧的抱着,心里不是滋味,“大哥,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第66章 她肯定是装模作样 贺荆山循声盯着他,嗓音沉沉的带着一些不赞同,“你如此说,才是看轻自己,男儿当自重,大郎你若是心中无了主意,二郎和干娘如何?” 听着大哥说完,贺平迷茫的眼渐渐有了焦距,大力的揪着油纸,半晌带用力点头。 “大哥,你说的我明白了!” 贺平的话刚落,里面就传来一道软软的声音,“是谁来了吗?” 说着,赵阿福就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两人站在院子里,也不进来,外面乌压压的云,看着就要下雪的样子,风灌进来吹得呼啦啦的,冻得脸疼。 “大郎来了,怎么不进来,外面多冷呀。” 看到赵阿福出来,贺平抱着油纸袋的手下意识的一紧。 上次误会赵阿福要胡搅蛮缠,没想到她真有能耐,治好了二瘤,二瘤自己半夜起来跑了,还没找他们的麻烦。 虽然误会了一次,但贺平不敢奢望赵阿福能改多少。 这么久,能改早改了。 以往嫂子看到大哥拿东西给自己,立马就拉着脸,开始阴阳怪气的吵起来了,指着他们兄弟就骂,一群穷货,老的活着拖累人,小的喂不饱家都要吃垮了。 若非舅舅和小鱼来了,贺平十分不愿意来,都是贺书年纪小去跑腿。 这次贺书要陪着小鱼玩儿,才是他来了一趟。 赵阿福没看出来贺平不自然的神色,倒是看到了他怀里的包着东西的油纸,下意识张口就说,“你怎么还带东西来了?” 话落,贺平的脸色变了变,他呐呐不言,求救的看向贺荆山。 贺荆山无奈的看了看赵阿福一会儿,才嘴角噙着笑,“阿福,这是给大郎带回去的,舅舅和小鱼过来了。” 舅舅和小鱼? 赵阿福露出些微惊愕的表情,心中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的。 她发现,在这儿的时间越久,原主存在她身体里的记忆消失得越多。 诸如,她的记忆里没有宋淮 又比如现在,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贺家舅舅和小鱼。 可贺平见到赵阿福露出惊讶的表情,下意识就想起这一年多赵阿福是如何骂他们的,都不带重复的。 贺平青白着脸,想也不想就把东西塞到贺荆山怀里。 嗫嗫的说,“大哥,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免得大嫂生气又和你吵闹。” 确实是他不好,回回来大哥这儿都拿东西回去。 等他再努力一点,多赚点钱,再买几块儿地,自己也能种蔬菜,就给大哥拿,看这泼妇还说什么。 闻言,贺荆山不悦的拧眉,将东西重新扔到贺平身上,“你说什么呢?给你的,你就好好拿着。” 这边赵阿福也回神了,立刻道,“你们人多,舅舅和小鱼还来了,这点东西够吗?” 又转头去说贺荆山,秀气的眉头微微皱着,“你怎么这么小气,也不知道多拿点,干娘和舅舅吃饺子吗?我包了饺子,在后院冻着,要是吃,我去后院一起拿了。” 贺荆山抿抿唇,倒是真忘记了舅舅吃不吃。 便去问贺平,“舅舅爱吃饺子吗?” 贺平哑然,一时半会儿自己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憨厚的面容悻悻的点头,“吃的吃的。” 待赵阿福转头去了后院,贺平急急吼吼的扯着高大的男人问,“大哥,大嫂这打着什么主意啊?” 赵阿福这泼妇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也不骂人了,还主动拿东西? “大哥,大嫂是不是”贺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说是不是被宋举人打傻了? 可一对上大哥暗沉锐利的眼神,贺平顿时将后面的话咽下去,也好也好,起码这是往好了变。 看着起码总算不那么讨厌。 贺平抱着吃食,老实的站着,也不知道这泼妇能‘傻’多久。 虽然最近弟弟一直在耳边说,大嫂多厉害多厉害,还救了胖虎,但贺平可不信。 赵阿福是什么货色他一清二楚,赵阿福哪儿会什么医术啊。 亏得没救死人。 上次恐怕也是误打误撞的救了二瘤。 贺荆山一手背于身后,如山岳浩瀚,啧了一声,“你个贱骨头,你大嫂不骂你,你还不乐意了。” 贺平张张嘴,正看到赵阿福从后院过来,急忙闭嘴,心里却嘀咕,这是他贱骨头吗? 明明就是赵阿福作威作福,突然改了性子要做好人,谁能觉得是真的? 怕是被宋举人打怕了,又怕大哥休妻,这才装模作样的。 赵阿福看阿元喜欢吃饺子,做着又方便,就包了挺多,萝卜白菜过了油,又加了野味炒了一下,味香泽亮,这馅儿闻着就香喷喷的。 宁古塔冰天雪地的,室外温度低得很,饺子包好了放出去,没一刻钟就冻得梆硬,再拿个篮子放着,什么时候想吃了,就拿进来煮着吃,方便得很。 贺荆山食量大,一次性就能吃三四十来个,她吃十个就撑得不行了。 贺平贺书都是两个半大小子,现在舅舅来了,怕不够吃,赵阿福干脆全部装了,放在篮子里,给贺平拿去。 贺荆山眼皮跳了跳,提了提沉甸甸的一篮子,这是全装了? 怕是有一百来个? 递给贺平,贺平陡然一拿,还真沉,斜眼瞅了几下赵阿福,这一看才觉得,她好像比之前瘦了一些,脸上的红疙瘩也没那么多了。 看着倒是不那么让人害怕了。 这看着看着,贺平差点都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但是现在赵阿福在这儿,还主动拿了这么多东西,贺平吃人嘴短,不好意思说。 时间也不早了,再不走,到了吃午饭的点了。 贺平磨磨蹭蹭的开口,“大哥,你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你先进来,等等我门。”贺荆山点头,转身往里面走,打算去换一身衣服,刚刚动了手,身上还有尘土,不好见人。 贺荆山随意找了件衣服穿上,伤口开始结痂,有些痒。 赵阿福在里屋的门口等了等,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进去,嫩白的脸有些红,“你刚才脱衣服,看到你伤口了吗?记住不能剧烈运动,你伤口深,要是裂了,容易感染的。” 是镰刀造成的伤口,有细菌,处理不好,容易破伤风。 她手里的药草不够,只能简单的做了灭菌和止血处理,还得去山里再采些药草,得给他换药。 小胖子的目光在自己受伤的肩膀上,眼里满满的担忧。 贺荆山将人拉过来,他的手掌宽厚,柔韧有力,指腹间有薄薄的茧,触在赵阿福软绵绵的小胖手上,她啊了一声,“你干嘛啊?” 第67章 带着你一起 “你也换一身衣服,许久没见过舅舅,带你和阿元去看看舅舅。”男人目光璀璨,如天垂之星,嘴角含笑看着少了几分威严。 说起舅舅,赵阿福有些恍然,前世的时候,舅舅很喜欢她的,小的时候回给她带各种糖。 她长大后不吃糖了,可舅舅不管从哪儿回来,都会带当地的好吃的回来。 说女儿要富养,娇气的小姑娘,才不会受委屈,不会被一个几百块的包就骗走了。 赵阿福微微低头,不想男人看到自己逐渐湿润的眼眶,只说,“我也想舅舅了” 唯有她知道,此舅舅非彼舅舅。 知道要去祖母家,阿元高兴得转圈,立马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找出来,扒着赵阿福的腿,“娘亲,阿元要穿这个。” 是她上次给阿元买的那件棉衣,图案上绣着小元宝团子。 “好,我们阿元穿得漂漂亮亮的去看祖母。” 这一段时间,阿元被养胖了一点,脸颊上也有肉了,冬日里也没怎么出门,皮肤又嫩又白。 现在红底金色元宝的棉衣的一穿,小家伙整个人显的粉雕玉琢的可爱。 一路上,阿元跟着贺平,跑过去跑过来,十分闹腾,走到一半的时候,倒是累了,被贺荆山抱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舅舅的眼睛好些了吗?”贺荆山忽然问。 贺平摇摇头,虽然舅舅没说,但他看到几次,都见舅舅在揉眼睛,“我见着依旧不大好的样子,看东西都看不清,舅舅要是有钱治眼病,他宁愿给小鱼治嗓子。” 小鱼命苦,生下来的时候母亲就大出血没了,两年前小鱼发了一次烧,整个人烧得滚烫,后来嗓子就坏了,不能说话。 小丫头长得挺清秀,可惜有了口疾,现下十一了,再治不好,以后说人家都成问题。 贺平也心疼这个表妹,性情柔弱,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 贺荆山的脸,隐没在树荫下,不太看得清表情,最后还是道,“还是得看看,请个大夫,否则日后严重了,家里谁支撑?” 赵阿福听了一耳朵,好奇得很,但是又怕说漏嘴了。 原主存在的记忆,越来越少了,对这个这个不怎么出来的舅舅,记忆更少得可怜。 又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就见着了山腰坡上的院子。 一个头发斑白,大约五十几岁的老人在门栏处站着,眯着眼睛看了好半晌,才露出高兴的表情,大嗓门的喊,“大郎,荆山到啦?” 贺平怕郑有才摔着,赶紧小跑几步上去,“舅舅,外面冷,你待这儿干啥?快进去烤火暖和暖和。” 郑有才面容敦厚老实,因为日子辛苦,脸上都是风霜的痕迹,比常年卧病的郑宛看着都老十几岁。 “嘿嘿,不冷,这有啥冷的,我穿得厚。”说着,郑有才去看贺荆山,眼里都是高兴。 不知道咋长的,这高的和小山似的,又高又壮实,一看就是一把子力气的汉子。 “荆山啥时候换媳妇儿了?”郑有才揉了揉眼,视线有些昏,脸有些模糊,但看着不像之前那个凶神恶煞的胖婆娘。 之前那个胖婆娘,真是又凶又丑。 赵家的刁钻,就欺负老实人,荆山这样吃苦耐劳有把子力气的人,娶个知心人的媳妇儿,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日子可不舒坦? 赵阿福脚步一顿,听到这话反而高兴起来,一双眼睛亮得璀璨,兴奋的小声和贺荆山说,“舅舅认不出我啦?我是不是变了个样子了?” 是不是变得好看了,又瘦啦? “舅舅有眼疾,眼神不好。”贺荆山嘴角含笑,低声回答。 赵阿福: 她撅着小嘴儿,不大高兴,“舅舅,我是阿福。” 听着这声儿,像之前的赵阿福。 郑有才干巴巴的笑了几声,“瞧我这眼神,人老了,看不清了,原来是阿福啊。” 一行人进了院子,贺书在屋子里和小鱼玩儿,听到外面的响动,立马出来。 “大哥二哥你们回来啦!” 贺书来了精神,冲了出来,一错眼,看到大哥身后的赵阿福,贺书浑身紧了紧,硬着头皮的叫,“大嫂。” 上次大嫂让问娘亲的事情,他还没问呢。 他是顶愿意跟着邱掌柜学医术的,但是架不住娘亲不愿意,一听说要很久不回来,小小年纪就出去跑当学童,娘亲就拉着脸。 贺书也不敢问了,一直拖延到现在,大嫂都来了。 贺平不知道此事,只以为是看到赵阿福来了,弟弟怕了,便将东西都给贺书,“这是大哥大嫂给的,还有饺子,你拿着去了厨房吧。” 贺书一听,眼睛都亮了,急忙抱着吃食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咯咯”忽然,一道瘦弱的身影闪了出来,张着手臂就冲进了贺荆山怀里。 小姑娘瞧着只有十一二岁,一身素白的棉衣,一双眼睛秋水为骨,水汪汪的如幽林山泉,尖尖的下巴,因为过分的瘦,显得格外我见犹怜,一看就是个小美人坯子。 长大了还不知道迷倒多少小少年。 贺荆山低头,看到小丫头的头顶,拍了拍小鱼的肩膀,“外面冷,小鱼快进去。” 小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张委屈的脸,她不想进去,好不容易看到荆山哥哥,她想多和他待一会儿。 赵阿福有些嫉妒,啊啊,这就是舅舅的那个女儿,小鱼? 好瘦,这腰,就一个巴掌吧? 赵阿福拿小胖瘦一掐自己的腰,这些天减肥下去的快乐都没了,她的天塌了。 怎么会有这么瘦的腰,这存在? 小鱼有口疾,能发出声音,但是嗓子坏了,说出来的话嘶哑不堪,就如嘎吱的齿轮,难听得很,时间久了小鱼就也不喜欢说话了。 赵阿福从贺荆山身后伸出半个脑袋,“这是你表妹?” 恍然见到赵阿福,小鱼瞬间白了脸,水灵的眼露出惊恐,头一低,立马埋进了贺荆山怀里,紧紧的抱住高大的男人,明显害怕的样子。 赵阿福见此一愣,她脸上的纤维瘤,好很多了,现在颜色都也消得差不多了,怎么还会吓着人呢? 赵阿福抿抿唇,好吧好吧,她是丑陋的小胖子,小鱼妹纸是脆弱的小玻璃人。 哼了哼,赵阿福绕过他,走了进去。 贺书将东西放下,就被娘从厨房赶了出来,说君子远庖厨,进了中屋,就看到大嫂。 贺书想到什么,立马过去,站在赵阿福身前,秀气的脸有些羞赧,“大嫂,你医术那么厉害,能不能帮舅舅和小鱼看看是什么毛病?” 小鱼的口疾两年了,舅舅几乎散尽家财,都没治好,贺书也不抱太大的期望,但是,万一呢? 万一,大嫂能治好舅舅的眼疾和小鱼的口疾? 贺书眼中含着炙热,还有希冀。 赵阿福骄傲的昂着头,“你说得不错,我医术就是很厉害!” 第68章 当我是死了? 郑有才进来后,赵阿福走过去道,“舅舅,听说你眼睛不好,我学了一点医术,我帮您看看。” 学了一点医术? 一点医术就敢给用在他身上,郑有才脸色犹豫,不是太愿意。 而且老大媳妇儿这个性,谁知道会不会暗中使坏? 这么一想着,郑有才勉强笑笑的摇头,“我就是年龄大了眼神不太好,眼花而已,不用看不用看。” “舅舅,你才四十多岁呢,这眼睛就坏了,趁着现在早,你让大嫂给你看看!”贺书急了,急吼吼的担保,“你不相信大嫂,还不信我吗?” 赵阿福啧了一声,瞪他一眼,这话怎么说的呢? 贺书着急的样子,郑有才看在眼里,心中一暖,顿时就心软了,算了,看看就看看,就当给老大媳妇练个手。 “那就看看,要是治不好,阿福啊,你也别逞强。” 又有病例了,赵阿福登时眸光一亮,兴致勃勃的撩了撩袖子。 赵阿福就一一问了情况,郑有才是近一年起,才出现了视力下降的情况,检查了眼底和眼压,赵阿福又问,“特别疲劳的时候,眼睛会疼吗?或者会出现头疼吗?” 这一问,郑有才觉得老大媳妇还是懂点,他特别累的时候,就会看不清东西的,然后眼睛就开始疼。 郑有才点头,说眼睛会疼。 赵阿福看了瞳孔,瞳孔散大,角膜雾状混沌。 又让郑有才张嘴,舌苔发黄,把了脉,按之脉如琴弦,脉率偏快。 一系列操作下来,贺书看到舅舅的眼神越来越亮,顿时比自己看病还骄傲起来,他说得没错吧,大嫂的医术很好。 那个野郎中还夸过大嫂呢! 赵阿福放下袖子,贺书急忙问,“大嫂,舅舅这是什么病啊?” “青光眼。”赵阿福解释了下,“病理性眼压增高或者视乳不良引起的视觉功能性障碍。” 在医学上,称之为,绿色内障。 贺书和郑有才都听不懂,两个人一愣一愣的,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就听门口传来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那有得治吗?” 是贺荆山。 赵阿福回头,绽开一个笑容,眼里是分明的自信,她点头,“自然。” 她出手,定然会治好。 何况,这种小病。 一点都不考验她的医术好吗? “有纸笔吗?我写给药方。”赵阿福问。 贺书举手,“我有我有!” 说完贺书就跑回自己屋,去了笔墨纸砚,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仔细的吹了吹,“大嫂,你小心点用。” 买这一套,可贵了,他平日里都舍不得用。 赵阿福一抬眼,就看到贺荆山深远悠长的眸光,赵阿福胖胖的身子一抖,差点就掉马了。 伸手就拍了贺书后脑勺,撅着嘴对贺书说,“我不会写字,当然是你写啊!” 贺书摸摸被打的后脑勺,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的摊开白纸,开始磨墨,等磨好了贺书就看向赵阿福。 赵阿福道,“玄参,黄芩,车前子,制大黄各2钱,羚羊角少许备用。两碗水熬药,煮开后小火煎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喝药的时候,服用羚羊角粉,每天一次,连着喝十二天,到时候我再诊治。” 这方子清火凉肝息风,对于天天为了小鱼的口疾上火的郑有才,正正好是对症下药。 贺书写好了,吹了吹,放在桌子上等着墨水干,扭头问,“大嫂,十二天后,舅舅就好了吗?” “这不一定,要看舅舅恢复的情况如何,但是肯定比现在好不少。” 赵阿福想说,这是为了小鱼,急出来的病。 只要小鱼病好了,舅舅的眼睛不会恶化得这么快。 才一年功夫,就到了看不清东西的地步。 一听这话,郑有才顿时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高兴得站起来走来走去。 看着赵阿福的目光都变了,以往冲着赵阿福做的事情,郑有才对她是厌恶得紧。 自从几个月前,出了那丢人的事后,郑有才几个月没见到赵阿福,没想到居然变了这么多。 贺平是找贺荆山的时候,二郎就说了好几次,说赵阿福变了,医术可好,前不久还救过快要死的二瘤,之前郑有才不以为然,现在却不这么想了。 赵阿福是真的变了,不仅不无理取闹,喊打喊杀,现在还能治病,这谁家没个头疼脑热,有个大夫在家,可不是得供着的宝贝? 陡然看到门口惨白着脸的女儿,郑有才激动的拍了一下脑袋,几步走过去,抓着女儿的腕子,“小鱼啊,你快过来,让你表嫂给你看看,说不定你的口疾也能治好?” 可小鱼却尖叫着往后退,藏到贺荆山的身后,一副极其不愿意的模样。 赵阿福黑白分明的眼闪了闪,如果刚刚是怀疑小鱼被自己吓到了,那现在呢? 小鱼分明是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难道是之前原主对小鱼也做了不好的事情,导致小鱼很害怕自己? 郑有才看小鱼怕成那样,心软了软,温声哄着,“小鱼啊,你别怕,有爹在呢。” 可小鱼还是不出来,无论郑有才说什么,小鱼只摇头,说急了,还要掉眼泪。 这就没办法了。 病人害怕医生,在清醒的时候,肯定没办法诊断。 赵阿福站出来,凉凉的开口,,“算了,既然小鱼害怕,就以后再说吧,舅舅先吃了这付药,等好了,我再换一个方子。” 郑有才失望的看看小鱼,最后无奈的点头,算了,要是吓坏了小鱼,这口疾治了有什么用? 贺书将药单子折好,准备给舅舅,贺平却将弟弟拉住,脸色窘迫,张张嘴,什么都说出来。 舅舅为了给小鱼看病,家里早就没钱了,药单子给舅舅,有什么用? 赵阿福看了看几人,立马明白了。 “这单子里,有一味药,是玄参,药材店里比较贵,但邙山里有,我认识药,我上山采了药,咱们也能省不少银子,刚好我也要找许多药草。” 这话不假,之前去山里采的药,治纤维瘤,还有燥湿减肥,益气利水的草药都差不多没了。 只是赵阿福没说的是,邙山里的药材虽然多,但是玄参一贯长在南方,北方不适合玄参生长,怕是极为难找。 可贺荆山寻常就在山里过日子的人,怎么会不清楚其中的道道。 贺荆山按住要出门而去的小胖子,眸眼沉沉,“当我是死了?要下雪的天,让你去找草药,我们一群汉子在家里蹲着?你这是打我的脸?” 第69章 英雄,救我! 听大哥这么一说,贺平的脸立马羞愧的红了,嗫嗫的说,“大哥说得是,大嫂你就和二郎他们在家里,我随大哥去山里采药。” 说着,贺平就立马出了屋子去找背篓和镰刀过来。 赵阿福被贺荆山说得一脸茫然,没有啊,哪儿有他说得那么严重? 但是既然贺荆山想去,那就让他去好了,省的自己爬山还累得慌,外面还冷。 虽然心里这么想的,但是当贺荆山真的去了山里的时候,赵阿福的心还是提了起来。 特别是想到上回在深山里出现的黑熊,贺荆山身上的伤现在又没怎么好,要是这次再遇到熊什么的 想到这里,赵阿福的心里就更担心了,完全不敢再往下面想了。 赵阿福这边正想着,却不知身后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小鱼就躲在屋子里,透着门缝瞧着站在外头的赵阿福,一双手紧紧的抓着门边,一双眼睛里透着满满的疑惑。 难不成荆山哥哥跟赵阿福和好了? 之前他们不是关系很恶劣吗?而且赵阿福的性子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变了? 荆山哥哥会因为赵阿福的性子变了,就不讨厌她了呢? “小鱼,你怎么站在这里?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小鱼心头猛地一惊,可在转身的一刻,脸上立马就堆上了笑容,拿手比划着,“三哥,我好多了,有你们在我不怕。” 贺书摸了摸小鱼的头,因为小鱼口疾,也学会了看她的动作,就笑道,“大哥去给你爹采药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再去休息一下吧。” 小鱼乖巧的点了点头。 这会儿郑氏就从屋里出来了,走到赵阿福面前,手里拿着刚煮好的饺子,还有些局促,最后还是开口了: “阿阿福。” 赵阿福回过神来,转眼就见到郑氏端着碗在面前。 “娘。” 郑氏对赵阿福的感觉很复杂,因为贺荆山,她没了丈夫,虽然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但是怎么会不怨? 赵阿福之前又是那种蛮不讲理的性子,一天一闹,三天一大闹。 郑氏淡淡的说,“饿了吧?饺子煮好了,先吃点儿吧。” 这饺子还是赵阿福拿过来的,郑氏还真有些别扭,那只拿着碗的手要伸出去又伸不出去的,看得赵阿福都有些难受了。 赵阿福直接伸手就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笑眯眯的看向郑氏,“娘煮得真好吃,比我煮得正到好处,好香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郑氏听赵阿福夸饺子好吃,也高兴。 “那你多吃几个。” 吃完了饺子,眼见着时候还早,赵阿福也不能就这么闲着,正好她在现代的时候还学过一些按摩的手法,便开始帮郑氏按按,疏通筋脉,对老人家身体也有好处。 再看贺荆山这边,两人正采着药,忽而一阵呼救声就传了过来,贺荆山顿时眸色一紧,转眼就看了看。 “大哥,怎么了?” 贺平正找大嫂说的玄参呢,就见到贺荆山脸上透出了异样。 贺荆山拧了拧眉头:“走,去那边,有人求救。” 闻声,贺平立马屏息仔细听了听,但是没有听到,“没有啊,大哥你是不是听错了?” 贺荆山向来听觉就很灵敏,不会听错。 “救命啊” 这次贺荆山能够非常清楚的听到,那就是有人在呼救,握着镰刀的手一紧,迅速的跑了过去,在离开的瞬间,他回头嘱咐,“待在这儿,别乱跑。” 贺平见到贺荆山这么着急,担心出什么事了,怎么待得住,下一秒就跟上去了。 等到贺荆山跑过来,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只皮毛纯白的雪狼,正扒着一棵老树往上跳,而树上有个年轻人,紧紧扒拉着树喊救命,雪狼咬着年轻人的披风,想把人拉下来,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大雪天,也没食物,想来这狼也是饿极了。 贺荆山从背上摸出箭,抬手搭箭,拉弓,保养得极好的弓箭顿时寒光湛湛,冒着煞气,贺荆山眼眸你一沉,箭飞一般射出去,那狼被射个对穿,直接倒地。 贺荆山转眼就到了树跟前,那人见狼确实死了,哆哆嗦嗦软着手脚从树上爬下来,一下来就说道:“多谢多谢.....哎呀是你啊。” 这不就是那个胖娘子的丈夫么! 哇!真是太巧了!不愧是能猎到野熊的男人,箭法这么准! 这人锦衣华服,身上金玉环佩,一副生怕不知别人自己有钱的样子,正是之前被赵阿福忽悠过的云来客的佟掌柜,佟瑜。 贺荆山一早就认出了人,却对佟掌柜为何这副打扮出现在这深山里存有疑虑,所以态度不温不冷。 他冷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瞥了佟瑜一眼:“佟掌柜怎么进山来了?” 佟瑜俊秀的脸一垮。“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那狗头小二原本和我一起来”找人。 话说到这儿,佟瑜立马住口,转而弥补的解释,“来看看风景。听说邙山的风景好看,还有特别多的药材和野兽。” 贺平瘪嘴,大冬天的来邙山的深林来看风景? 这些公子哥,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贺荆山嗯了声,从雪狼身上拿起箭头,在毛皮上擦了擦,重新放回箭篓里,起身准备离开,却没想一转身,心头猛地一惊。 佟瑜转身也看到了,带着五个戒指的手立马哆嗦的说,“大大野猪!” 那野猪体型庞大,足有几百斤重,低吼一声,露出锋利的獠牙,那獠牙和小鱼的手臂粗细差不多,前蹄在地上示威的摩擦。 佟瑜是打过猎,但那是秋狩,谁敢把这种攻击性强的野兽放进去? 佟瑜吓得站都站不起来,哪里还有平日里小爷我如何如何的潇洒自在。 可能他也觉得自己过于失态,丢了脸面,踉踉跄跄想从地上站起来,手脚并用着好不容易爬起来,还没站稳,那野猪嗓子眼里发出赫一声猪哼,他又猛一下摔地上去了。 “快!英雄快救我!小爷我重金酬谢!” 贺平瞪来了佟瑜一眼,公子哥这般语气,又好气又好笑,怂包! 不稀得搭理这种纨绔子弟,大冬天的跑上山,肯定是稀罕山里的野味来冬猎,怎么,出事了就求得到他们这种平日里被他看不起的下等民。 不过贺平也不敢想那么多,拉住贺荆山:“大哥!这野猪太大,太难对付了,咱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第70章 好功夫 佟瑜听出贺平话里的话,哆哆嗦嗦连声大喊:“喂喂,我可买过你的熊掌,五十两呢,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佟瑜都急的快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报出来了,好让这人知道不救自己他们也会有杀身之祸。 他堂堂京都一霸,可不能死在野猪的嘴下。 难看了些。 可心里面却抱怨那边老爹来,好啊,让他儿子来深山老林找什么人,那能有什么人,这下儿子的命都快搭上了! 贺荆山看那野猪马上就要发作,顾不得太多,沉下嗓音不容置疑道:“大郎,你带佟掌柜到树后面去躲着。” 贺平一下就猜到贺荆山是想一个人跟野猪抗衡,可那怎么行! 这野猪要是一般点大小他也不说啥了,大哥虽然猎过大虫,但那时是和爹在一起,两人合力打死的大虫,爹也因此丧生,这野猪看着可不大虫小,怎么会好对付? 佟瑜听贺荆山这么说,急忙连声道好,冲贺平喊道:“小孩儿,你快来扶小爷我!” 见贺平迟迟没有反应,佟瑜心里骂一声榆木疙瘩,然后手脚并用爬到那棵最大的树后面去了。 用最狼狈的姿势逃命,一身云纹披风又沾上土,还被山中灌木勾了丝,佟瑜心中哀叹,心爱的衣裳彻底报废了。 贺荆山见野猪蹄子在地上刨动,猪嘴赫赫发出声音,知道它就要发动,厉声催促贺平快点,就先发制猪握紧手中的镰刀冲上去。 贺平心里一紧,却知道自己不会和大哥配合,只会给他添麻烦,真是空有一身力气!他也只能跟着佟瑜一并躲开。 与此同时,野猪也发起猛烈进攻,贺荆山眼看到了跟前,那猪牙散着冷芒,足足成年人的小臂那般长,他若撞上去,被戳个对穿都有可能,他顺势往地上一滚,翻滚半圈和野猪错开,然后提着镰刀狠狠给猪后颈来了一刀。 这一刀,就是冲着致命去的! 对付这种大型野物,最好就是一击毙命,否则简直是后患无穷,被彻底激怒的野物会更加狂暴! 这野猪一下被躲开,又被劈开小半截脖子,一边喷血一边怒吼,贺荆山堪堪拔出镰刀,它竟然直冲冲嘶吼着朝贺平和佟瑜去了! “啊啊啊!快,快躲开!”佟瑜吓得七魂六魄都要飞出去了,赶紧绕着树跑,恨不得一下子蹿树上。 可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也不忘拉贺平一把,拉他一起跑。 贺平惊讶的看拉着自己狂奔的花花少爷,心里有点别扭,生出点感激。 一眨眼那野猪锋利的牙齿就要戳到贺平胸膛上了,贺荆山顿时一个纵身,又就这刚才劈开的口子狠狠劈下去! 腥热的血喷洒了贺荆山满脸满身,那野猪连再喘息一声的余地都没有,被劈开半截脖子,轰然倒地! 但凡贺荆山的精准度有半分差错,那镰刀砍不到上一次的伤口里,也绝不会将野猪毙命,那贺平,势必会被这猪牙戳破胸膛! 直到此时此刻,佟瑜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功夫有多好! 真该让京城里那些整天吹嘘自己武艺好的看看,这才叫功夫! 他们要是到这来,只怕会吓得尿裤子吧,哈哈! 贺平吓得不轻,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身上也被喷了不少血,却还是赶紧去关心贺荆山,见他的确没事,才松一口气。 贺荆山见他毫发未损,才去查看死透了的野猪,嘴角勾了勾:“今晚有猪肉吃了。” 他想到阿福包的猪肉馅饺子,阿元很喜欢吃,每次都吃好几个。 就在此时,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阿福这一等没见到贺荆山他们回来,二等还没见到,心里顿时就有些慌了。 她说的那几味草药也不难找,上回贺荆山跟她一块儿去采药的时候,她就教他认过,再怎么难找现在也该回来了呀,而且还有贺平跟着一块儿,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正想着,贺书就走了过来:“大嫂,晚上天冷,要不,你进屋里等大哥?” 贺书说着,眼神也不住往外面看,外面冷飕飕的,寒风呼呼的刮过,风一沾到身上就冷得刺骨,也不知道大哥和哥哥在山里怎么样了。 赵阿福往胖乎乎的小手里哈气,打了个冷颤,“你大哥还没回来,我心里有些担心,上回他在山里就遇到了黑熊,现在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又遇到熊,或者雪狼了。” 说着,赵阿福那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刚才她还没怎么往这上面想,现在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贺荆山身上还有伤,要是遇到狼,狼群居动物,狼多起来,他们还真有可能吃大亏。 想着,赵阿福的心里就更慌了,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早知道这样,她刚才就不跟贺荆山生气了,要是自己跟他一块儿去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能心安。 想着,顿时手心一紧,赵阿福转头嘱咐,“贺书,你在家好好照顾娘还有小鱼,我去村里喊几个人去找好你大哥他们,再晚了我担心出事。” 听到赵阿福这么说,贺书心里愣了一下,赶紧说道:“大嫂,我跟你一块儿去。” 他是男人,不能让大嫂一个人出去,他十三了,可以保护大嫂了。 贺书这边话音才落,小鱼就走了出来,碰碰贺书哥哥的手臂,在门口比划,表示自己可以,“三表哥,嫂嫂你们赶紧去吧,有我!” 既然如此,赵阿福也不敢多耽搁了,贺书拿上一把贴身的匕首,就跟着赵阿福一块儿去了里正那里。 从这里到里正家里还有一段路,路上也有些人家,这会儿正是大家从地里回来,准备吃晚饭的时候,见到贺书手里拿着锄头,跟着赵阿福一块儿,都停了脚步。 “阿福这是去哪儿?” “好像是往里正屋里去了。” “那后面跟的不是力叔家的三儿子吗?怎么跟在阿福身后?” “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第71章 世态炎凉 “里正!里正大人,您在屋里吗?” 赵阿福走到里正的院子门口,冲着里面就喊了两句。 里正盘腿坐在炕上,才换了个干净的衣服准备吃饭了,就听到外面叫自己的声音,重新穿了衣服出去,一看是赵阿福和贺书。 “老贺家的,这天黑压压的,眼前要下暴雪了,你怎么过来了,发生啥事儿了?” 里正的话音才落,里正的妻子郑氏也从屋里出来了,一见是赵阿福,那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这赵阿福一天天的怎么事情那么多,前几天才不知天高地厚的开祠堂脱离母族,一个人连祖宗都没了,大逆不道。 现在又来找当家的,不知道有什么麻烦事儿。 忽略郑氏不善的眼神,赵阿福上前一步就说道:“里正,我夫君和大郎进山里找草药去了,去了已经大半天还没回来,眼看要下暴雪,家里人也都担心,怕出了什么事情。” “里正能不能找几个壮年,我们一道进山里看看?” 里正摸着胡子,看看天色,“成,那我” 里正正说着话,郑氏赶紧拧了下当家的手臂,剜他一眼。 然后郑氏阴阳怪气的道,“你也知道要下暴雪了,你夫君在山里带惯的一把好手,他要是出不来,这些进去的乡亲们能出得来,你这是不把他们的命当命?” 这大晚上的,她可不能让当家的去冒这个险。 何况这大雪之前就下了好些时日,那山里的野兽能出来,肯定要饿得半死,出来咬人吃的,死了人,到时候怪谁,还不是怪里正找的人。 贺家的真是不懂事儿。 更何况,赵阿福这人品,好吃懒做的德行,虽说这几天看着变好了些,谁知道以后呢?郑氏才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还是亲娘和亲妹子呢,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种戳脊梁骨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更别说没有血缘关系的乡里乡亲。 一听郑氏这么说,赵阿福心里就急了,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急促,“郑婶子,我夫君这些年没少为村里出力,里正大人的吩咐一直尽心尽力,轮到我夫君出事,现在就不管了?” “赵阿福,瞧你这话说的,谁能拿命去管呢?”她是里正妻子,也不担心会得罪了赵阿福。 毕竟她说得是事实,头顶黑云,说不得进去就暴风雪砸下来,为了两个人,还得再搭进去这么多人的命? 倒是外面有几个邻里邻近的听到声音出来瞅瞅,听到这儿,想起贺荆山的好。 不忍心的安慰几句,“贺老大家的,你也别急,荆山兄弟是一把好手,工夫厉害着呢,万一只是耽搁了,要不你现在回家看看,兴许回来了呢?” “就是,再说了,我们也没荆山兄弟的工夫,进去了,也怕出不来。” 郑氏听着这些话,轻蔑的瞅了眼胖乎乎的赵阿福,你看,这谁愿意去呢?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贺荆山厉害,流露出的意思都不愿意去。 难道厉害的人,就不能遇到危险吗? 现在天气恶劣,赵阿福知道自己找人是强人所难,但是这些看着贺荆山长大的人的行为,也让她寒心。 哪怕是说,愿意跟着到山口去看看呢。 但也有原主名声太差的缘故,要是原主之前人缘好,也不会人人看她白眼,眼露轻蔑。 梅娘端着碗在里正门口看好戏,眼睛吊得老高,忽然嗤笑,“我们没本事,可宋家有啊,阿福你和宋举人同床共枕过呢,去求求宋举人?” 说完,周围传来噗嗤的笑声。 赵阿福爬床宋举人,被打断了腿扔出来,众所周知,只是碍着贺荆山的面子,平日里没当着面说。 梅娘得意的很,啐了一口唾沫,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样子,要不要脸呐。 不过,这赵阿福好像是瘦了点,脸上的斑斑点点,凸起也好像都少了许多,看着不那么吓人了。 但是不吓人又怎么样,一个丑陋的死胖子,大字不识一个,宋举人当时就应该打死了事。 免得祸害乡村,整个村的名声都搞臭了。 林氏拉了拉梅娘,“行了,都少说几句吧,好歹贺老大以前多多少少也帮过咱们,以前阿福是不懂事,可现在阿福改了,咱们没法儿帮,那也不能说这种话去戳她的心啊。” 林氏是个明事理的人,上回赵阿福救了她家胖虎,这份恩情她一直记挂在心里呢。 可是林氏这么说,可就是打了刚才那些数落赵阿福的人的脸了,特别是郑氏,一听这话,心里可不高兴了。 “林氏,按照你这话里的意思,是里正和我们这些人都是不将情理,见死不救的人了,就你那一家子是好心人了?” “就是,林氏,既然赵阿福对你家胖虎有救命之恩,那让你当家的去啊,去帮赵阿福,去进山找找。” 郑氏开了个头,梅娘打棍随上,林氏顿时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贺书哪儿见过这场面,顿时气愤得眼睛都红了。 贺书忍不住抹眼泪,扯扯嫂子的袖子,声音哽咽,“大嫂,他们不去,我们去,我们走吧。” 眼见贺书忍不住哭了,赵阿福眼眸逐渐冰冷,摸了摸贺书的脑袋。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没出息。” 赵阿福心里也明白,他们不会帮自己,就算有人想帮,但看看郑氏的态度,谁会和郑氏唱反调? 正想着,里正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行了!都别嚷嚷了!” 大伙儿顿时都安静了下来,春梅撇撇嘴,不屑的扫过赵阿福。 拧了拧眉头,一脸为难的看着赵阿福:“阿福啊,你也听到了,我是里正,不能拿着乡里乡亲的命去冒险。” 里正的话,在意料之中。 旁边的贺书一听这话,就知道没希望了,眼里露出失望。 想着,赵阿福的心头顿时一冷,嘴角勾了勾,“里正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事儿确是不好麻烦大家,以前我赵阿福也不怎么会做人,做了太多对不起大家的事情,今天在这里我就跟大伙儿赔个不是了。” 赵阿福拉了拉贺书,“我们走!” 第72章 见色起意后的喜欢 赵阿福这一举动可让大伙儿都惊呆了,之前就有人听说赵阿福改了,还有些不相信。 今天这么一看,似乎还真是变了。 被拉着走的贺书更是心里不是滋味,大嫂那么厉害,救了快死的二瘤,还救了中毒的胖虎,大哥每次打了大家伙,都会给村里的邻居送点,什么出力气的事情,大哥那次没去? 可他们呢,别说进山找了,就连去山口等都不愿意。 赵阿福心里清楚,贺荆山说得对,这个时代,女人的名声很重要。 她以为自己过好了,无所谓其他人的眼光。 但现在她体会到了,当你不够强大,需要他人帮助的时候,人脉关系实在太重要了。 见状,林氏就上前抓住赵阿福的手臂,担忧的劝慰:“阿福,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之前虽然也觉得你那什么,但是年纪小都有不懂事的时候,你现在改了,大伙都会看在眼里。” “只是贺老大的事情,现在实在是危险,别说其他人,就是你想进去,我们都不同意。” 林婶子说的这些话,让赵阿福心里暖了下,“林婶子,谢谢你刚才帮我说话,阿福记在心里的,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阿福能帮的,一定竭尽全力。” 说着,赵阿福就挺直脊背,带着贺书一步一步往回走。 一路上,赵阿福都在思考,以往有贺荆山在,她嬉嬉笑笑的蒙混着过日子,想着赚钱搬出忙山村就好了。 可她现在恍然明白,如果没了贺荆山,她恍然闯入陌生的世界,活着都是一个问题。 贺荆山给的,不仅是一个安神庇护之所,也是她能活下来的命。 她来到这儿,最开始是见色起心,可后来,越来越多的次数都是贺荆山护着自己,她是真的喜欢贺荆山。 想着,赵阿福顿时手心一紧,脚下的步子一顿,看着那片漆黑的山林,心里就做了一个决定。 “贺书,你先回去,我去山里找找你大哥他们。” 闻声,贺书赶紧走到赵阿福面前,慌忙说道:“不行!”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好像不对,贺书缓了缓,又说道:“我我的意思是,我跟大嫂一块儿去,没找到大哥和二哥,娘和舅舅他们心里也不会踏实的。” 赵阿福蹙眉,贺书的身子板本来就弱,小鸡仔似的,年纪又小,要是等会儿去山里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干娘一家还不得生宰了自己? 可赵阿福没想到的是,她往山里走,贺书居然偷偷摸摸的跟上来了。 可怜兮兮的跟在她身后,赵阿福只能无奈得同意。 “贺大哥,今天真是多谢你了......我能不能在你们家歇一宿啊?”佟瑜看着天色,乌漆嘛黑的,他也没和佟二碰上。 那死小子,都不知道找人赶紧来找他家爷? 知道贺荆山的名字后,佟瑜就也一口一个大哥的叫上了。 对着威武雄壮的救命恩人再没什么少爷架子,若不是贺荆山满身的血,又用麻绳拖着一头大野猪,呛鼻的味道属实浓郁,恐怕他得凑到跟前去贴着说话。 贺平见他这么自来熟,不太高兴,今天本就是因为救他差点遇险。 若是出了什么事,回去娘不知要怎么想大哥。 贺平知道,他娘虽然不至于对大哥冷脸,但这么多年了,因为爹的事,心里面也一直有个结,所以对大哥永远淡淡的。 要不是刚才临到跟前,这大少爷还特意拉他一把,贺平才不愿意让他在这住一宿。 这寒冬腊月的,晚上又冷又黑,到再晚一点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在外面站一个时辰,手指头都快冻掉了。 贺荆山看了眼穿得花里胡哨,现在狼狈不堪的佟瑜,觉得他跟个麻雀似的,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那么多话要说。 他以为家里的小胖子就很话痨了,佟掌柜的能把小胖子比下去。 可佟瑜不知道贺荆山心里的想法,只是更高兴,对贺荆山也起了浓厚的兴趣,还不停问这问那:“贺大哥可是跟谁学过武艺?” 黑夜里贺荆山不由侧目看一眼佟瑜,也就是这时,他们前面忽然出现火光。 贺荆山还没定眼看出是谁,就听到熟悉的娇软的声音,带着惊诧和恐慌。 “贺荆山!”赵阿福心里头一松,谢天谢地,她终于找到他了! 可下一秒又紧紧揪了起来,他浑身是血,实在是骇人! 贺平就更别说了,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贺荆山,原来打猎这般吓人! 这还是贺荆山已经把脸上的血擦干净,要是没有,这俩人乍一看清楚人,还不知道什么心情。 赵阿福迈开脚步就跑过去,泪眼汪汪的冲过去,“你有没有受伤?” 贺荆山听到她的语气,心里一下软的一塌糊涂,大掌一伸接住扑过来的小胖子,带着沁香的温度。 他哑声安慰,“阿福,我没事,都没受伤,好好的。” 赵阿福看他还满身力气的拖着野猪,一点都不累的样子,才彻底放心,同时又生气:“你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个时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都担心死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和阿元以后怎么办!” 贺荆山被训斥,一声不吭,跟村子里那些被自家娘们训斥的怕媳妇的男人没什么区别,但其他三个男人一时间也没觉得有什么。 别说别人,他自己心里都觉得这才是应该的,不知为什么还很开心。 “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贺荆山低声道,胳膊也忍不住用力回拥了她。 赵阿福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这才闻到了血腥浓重的味道,梗着脖子说,“对啊,就是你不好。” 那边的佟瑜头一次被忽视的这么彻底,也急忙过来打招呼:“胖...贺家嫂嫂。” “咦?佟老板你怎么在这?”赵阿福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这佟掌柜怎么大晚上的出现在这荒郊野岭,还一身狼狈。 佟瑜哪能说自己为啥来这里,咳嗽两声:“这不是馋野味,跟我家小童一起过来打猎,结果让他去村里借个水囊,我就碰到狼了。” 狼? 赵阿福这才注意到,大郎背上的背篓里还有一只死去的雪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佟瑜嘿嘿一笑,眯着眼仔细看看赵阿福:“嫂子好像瘦了点。” 阿福本来想说,谁是你嫂子,但听清他说什么,心里面乐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她肉眼可见的瘦了! 女人嘛,哪有不喜欢被夸的,当然这里是不能随便夸的古代,但佟瑜这句话并不逾越。 她也觉得佟瑜的理由有点牵强,不过既然人家不想说,他们也不好多问。 佟老板懂事儿,她也当个懂事儿的小瘦子。 第73章 这该死的男人,分外迷人 佟瑜一到贺平兄弟家,里外打量一番,说不嫌弃是不可能的。 这家怎么破烂成这样,简直不是贺大哥应该住的地方! 殊不知贺荆山和赵阿福住的比这里还要破旧,饶是如此,佟瑜也不想今晚在这睡了。 那床,就是破木板拼成的,人一坐上就吱吱呀呀的响,这能睡人么! 贺平见他的模样,心里头暗道大少爷做派,却也还是尽量把床铺收拾好:“就睡一晚上,我估计今晚没过完你的人就找过来了。” 佟二倒是真的是去借水囊的,佟瑜这会却忍不住想。 这家伙应该不会笨到这么晚还一个人上山找自己,不去叫人的吧? 幸好佟二没佟瑜那么傻,见天色太晚,知道自己犯错,可又急不得,赶紧通知这邙山村的里正去了。 这会贺荆山浑身腥气,但若是早早去洗干净,再来处理野猪肉,那又得沾一身臭味,索性直接就在院子里处理起来。 赵阿福不想让小阿元看到这样血淋淋的场景,就让他在屋子里吃炒豆子,自己在身上反套一个麻布衣当围裙过来看贺荆山处理野猪。 这野猪皮糙肉厚,和后世那种专门养殖的猪是绝对不同的。 所以光是剖解,就得费一番力气,男人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活,刀起刀落,分开皮肉,筋脉,把骨肉分解开来。 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胳膊抬起间,充满原始力量的肌肉隆起,看得赵阿福心潮澎湃。 瞧瞧,这肌肉多性感,还有这青筋,一看就很好扎血管。 男人的手臂,她摸过,很硬。 赵阿福视线一低,看向他胸膛的肌肉,还有腹肌,眼睛都亮得发光。 这该死的男人,怎么那么勾人! 她想起来家里腌制的熏肉,等这次回去,就可以把剩下的取出来拿去镇子上卖掉,赚一笔钱。 等钱存多了,看着把家给修一修。 不然就算如今她又买被子,又买衣服的,也扛不住这宁古塔大腿深的冬雪。 “好看么?”贺荆山见她从头到尾盯着自己手上的动作,眼睛都快忘记眨,不由心里生出点好奇来。 到这个时候,他也没发觉,赵阿福影响自己的心绪和想法越来越多了。 从前他都只当她不存在似的,除非她闹得很,才会注意到。 赵阿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看呀。” 当然好看,她就喜欢这种充满男人味的男人,做梦都能让她流口水,得亏这个年代的人欣赏不来贺荆山的帅,不然说不定就有那种芳心暗许的小姑娘呢。 贺荆山不知道她说的好看,不是他理解的意思,还要问她什么,就听外面闹腾起来了,有人砰砰砰敲门。 赵阿福见贺荆山满手的血,自觉的蹦跶过去开门。 才一打开,就看到里正的脸,他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火把。 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小半边天。 这些人里有许多都是刚才阿福去求里正喊人一起去找贺荆山时,在旁边看热闹的。 因为她打开的门不多,所以里正这个角度只看得到她,不太好意思低咳:“是这样,阿福,这会大家伙要上山找人,每家要派出来一个男丁。” 赵阿福下意识就以为,他们要上山去找贺荆山,就有点感动的打开门让里正看:“里正,没事了,荆山平安回来了。” 这一打开,就露出那一大堆足足有两百来斤的猪肉,还有完好无损的贺荆山。 然而外面的众人面色却很微妙,里正又咳嗽两声:“阿福,是那镇子上的云来客的掌柜的,今天上山,现在找不到人了......” 他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贺荆山本村的找不到了,他们不去找人,这外人进山迷路,反而发动全村的人。 阿福该是什么心情。 果不其然,赵阿福的脸色倏的变了。 她都想伶牙俐齿直接质问,可想到之前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名声不好,再加上贺荆山也因为曾经的事。 村民对他印象不好。 所以夫妻两人在村子里没什么好人缘,才造成刚才那种情景,她就忍下来了。 好名声是一定要立起来的,不然在这种小山村可不好过下去,可,她赵阿福也不是什么特别大度的人。 “既然荆山平安回来就好,只是这会恐怕还是得再走一趟。”外面有村民知道贺荆山的为人,而且也就他最熟悉山上,他不去谁去!所以这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赵阿福心里呵呵冷笑,去你个大头鬼,面上却不显,而是笑吟吟的:“里正,这就不用去了,因为这佟掌柜,可就在我们家呢,这会平平安安的。” 一说佟掌柜,她就想起后世电视里的佟掌柜。 忽然就有点想笑,别说,佟瑜那憨样,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里正的脸上瞬间显出喜色来,后面的村民们也顿时轻松,这不用上去,当然是好。 大晚上的上山,太危险了,这外面冻死个人。 赵阿福笑道:“这可是荆山救回来的,当时正被狼追着呢!” 那边的晾衣绳子上,可不正吊着一只死去的雪狼! 村民们再次对贺荆山打猎的手艺有了新的认识,同时这会松气下来,开始打量野猪肉,那可是肉啊! 那么多! 他们家都多久没见过肉沫子了,可这里一下子就有这么多! 怪不得之前赵阿福吃的那么胖! 敢情这天天吃肉呢! 佟二知道自家公子爷没事,激动的就往前冲:“哪儿呢哪儿呢!掌柜的!” 今天真是快把他急死了!要是爷出了什么事,他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罪的! 跟他一起的还有几个壮丁护院,是他放自己携带的信号弹召来的。 正是因为这么多人来,还允诺找到人给邙山村捐一笔钱,这邙山村的众人才不敢小觑。 里正也寻思着刚好找一下贺荆山,卖赵阿福一个人情,刚才也实在是不好意思。 谁知道现在这人情是没卖上,反而尴尬。 赵阿福看见这些村民的眼神,才想起来财不外漏,但既然已经这样,她可以另外做打算。 只现在捂着脸把笑容收敛,赵阿福道,“今天荆山也是遇到大麻烦,那野猪呀,只差一点点就要把大郎和佟掌柜戳个对穿!荆山也险些受伤,差点要了命!” 可不是,那打猎是好打的么!那都是拿命拼呢! 这样一想,刚才还有些馋猪肉的人都有点畏缩。 第74章 斗米恩升米仇 佟瑜在这种环境里,本就睡不着,闻声踩着鞋子就往外跑,迎面巨看到了佟二,一时间又喜又气:“你......” “掌柜的,掌柜的,小的错了,小的知错!”佟二猴精猴精的,哪不知道赶紧先认错,尽管他迟迟没回来也是有原因的,可只要是耽搁主子的事,那就是千错万错。 佟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收拾人,加上这佟二认错态度诚恳,也不再说什么,拧着鼻子避开那猪肉走过来,还敷衍的跟里正打招呼:“这大晚上的,劳烦各位了,等明天,我佟瑜必定重礼回报。” 当然,他肯定还是回报贺家的多,毕竟没有贺荆山,这会这些人上山,找到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尸体! 既然佟掌柜的已经找到,平平安安的,又承诺会给邙山村重礼,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而且贺荆山也没事,让原先有点不好意思不帮赵阿福找人的,心安理得的觉得,赵阿福就是瞎担心,看,这人不是没事么。 贺荆山再怎么都是猎过老虎的人! 这便各回各家,各搂各婆娘回去,过一会,估计整个村子都会知道,今天有镇子上的有钱人被他们村子给救了,人说要送礼给他们,还有,贺荆山猎了头大野猪回来! 这天色太晚,佟瑜走不了,还是将就着在这睡一晚上,来找他的几个护院只能在在柴火房里打个地铺,冷是冷了点,总比站外面强。 第二天一大早,赵阿福都还没睡醒,佟瑜那几个所谓的云来客的护院们已经回一趟镇子叫好舒适的马车,带好干净华丽的衣衫,洗漱用品,以及安排给邙山村的回礼回来了。 赵阿福一醒来出门准备洗把脸,看到的就是大厅内堆积成小山的礼盒,不由看呆了。 这什么情况? 现在才大早上六点多点吧,天都还没亮呢。 她不由偷偷问贺荆山:“这怎么回事啊?他们昨晚连夜回去了?” 贺荆山半夜听到一点响动就能醒来,当然对这群人的来去一清二楚,对佟瑜的真实身份更多几分考量,知道这位掌柜的绝对不只是一个客栈的掌柜那么简单,光是看性格就知道不像。 “寅时初走的,寅时末才回来。” 赵阿福仰着脑袋算一会,才知道是凌晨三到五点的时间,不由咂舌。 佟瑜这公子哥可是又睡了整整一个时辰,天色大亮,才从床上爬起来,这个时候,村子里的村民们早都醒来吃罢早饭开始干活了。 他们津津乐道的佟瑜,平日里可是要再多睡一会,这会还不是被饭香味给勾醒来了。 有了新鲜猪肉,赵阿福就会好好发挥自己的手艺。 猪肉本就腥味浓郁,后世的猪都是要阉了,这样会大大减少腥臊味,所以别看这个年代的人馋肉,那也是构架在有腥味的基础上的,所以猪肉并不算难普及。 这野猪肉更别说,味道的大得很,做熏肉肯定是美味的,但平日直接做饭就有点难以忍受了。 赵阿福昨晚睡觉之前,就用料酒和姜片腌着,早上起来,再用一个鸡蛋浸透,待蛋液被吸收的差不多,再用肥肉炒出腥油,最后再炒肉,虽然调味品不多,但酱油炒肉丝已经是极其美味的。 再煮些红薯粥,柴火烧的火旺盛,很快就把粥里的红薯块炖得熟烂。 因为最近贺荆山和赵阿福都存了点钱,所以之前给干娘家送来不少粮食,先前他们家母鸡下的蛋,都是轮不到自己吃的,要拿去卖一点钱买粮食,如今也能拿来给干娘补补身子了。 最后就是菜,这冬天里几乎是没什么野菜,所以都是自己地里种的土豆和大白菜,可只要有油水,做出来就无疑是美味的,酸辣土豆丝,醋溜大白菜。 一顿饭,荤素搭配极秒,色泽诱人,这是贺家实在难得的一顿饭。 别说贺二郎和小鱼还有阿元,那贺平也不过才十五岁,在阿福看来就是半大点孩子,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好喝好可怎么行。 阿元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嗅这,有了点肉的小脸看着十分讨喜,小鱼跟在他后面比划,让他现在不能吃,这贵人还没起来呢。 赵阿福可不惯着佟瑜,也不当他是什么贵人,她家贺荆山还是他救命恩人呢。 他好意思让他们等着不吃饭,他们怎么就不好意思不等他。 所以这饭菜额外给佟瑜还有佟瑜一起来的人留一份,赵阿福直接带着贺家人开动,她才不会饿到阿元呢,她家崽崽正长身体呢。 看到阿元大口大口吃肉,她心里面就高兴。 等佟瑜睡醒,这贺家人的早餐都吃到一半了。 佟二屁颠屁颠的上去帮他洗漱,换上崭新的华服,戴好配饰,才算好,这么一来,贺家人的早餐进行完毕。 郑有才吃完饭不会闲着,帮贺荆山收拾好猪肉,准备按照计划的,一大部分拿去镇子上卖,一部分留着过年,还有些,要便宜卖给村子里的人。 这是赵阿福提出来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她懂,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她也懂,从前拿了她家好处还狼心狗肺的,不就是斗米恩升米仇。 但以后他们要想在邙山村里好好过,没有点好名声也是不行的。 所以阿福就想出这一出,反正昨天那么多人也瞧见这猪肉了,临到年关,谁家不买点肉过年,除非是那特别穷的。 贺荆山听到她的打算,当然同意。 赵阿福算着小算盘,嗷呜,又有钱钱了。 算完后,赵阿福就看着穿着华丽,与这穷乡僻壤格格不入的佟瑜,啧啧两声,十个手指头戴了五个戒指,金光闪闪的。 不过,这一下她也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古代有钱人是什么样子的。 土豪的快乐,她也会加油的。 贺家人并没有过多客气佟瑜送的谢礼,毕竟人都带来了,他们再客气,还能让人拿回去不成,况且救他本也差点让大郎和贺荆山遇险。 等佟瑜吃完饭,郑有才才憋不住气,开门准备去外面逛逛,这一开门,就愣住了。 第75章 别想白嫖 这全村的人有一多半都围在这门口呢,脖子伸得老长,都想透过这土墙头看看里面什么情况,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见郑有才出来,一阵骚动。 而佟瑜刚在凳子上坐稳,优雅的拿起筷子要进餐,忽然就被当猴围观。 “这些人怎么回事?”佟瑜保持着优雅的形象,对佟二使眼色。 真是蠢奴才,让爷安心的吃个早餐都不行。 佟二看到他如此,一招手,那边跟他们一起来的护院们就把门重新关上,拦住好奇打量的目光。 佟二哪儿能知道这些人闲得无聊,“掌柜的,门关上了,您慢慢吃。” 佟瑜哼了哼,这些人无知村民,定是觉得他格外帅气逼人,不是凡人,都来观看一二。 别看这里是偏远的小山村,乍一听觉得很乏味,其实啊,这村子里几十口人,每天都能给你编造出点新奇事来,每天都有人嚼舌根子,不然那生活不得无聊死。 这邙山村偏远,少有镇子上的人来,这次不光来了这么多,还是有钱人家,他们可不稀罕。 赵阿福见这么多人都聚着了,索性直接让贺荆山把决定便宜卖给村子里那些人的猪肉扛外面去,贺平帮忙搬个破桌子出来,铺上一块还算干净的麻布。 这是要干啥? 吃饱喝足正没事干想凑热闹的村民们立马好奇心揪起,这么多肉!这贺荆山是要给大家伙分肉吃么? 这么一想,众人不由眼睛发亮,那他们过年岂不是不用买肉了! 然而下一秒赵阿福就打破他们的美梦,搬个板凳坐门口:“各位乡亲父老,今天这猪肉,便宜卖了啊,只对咱们存人优惠,你们也知道,荆山带到镇子上去卖,那一斤都要五六十文的,就算卖给肉市,一斤最少也得四十文,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就便宜给大家伙,只要二十文一斤!” 赵阿福以为,自己说完,大家伙都会很开心,冲上来抢着买肉,虽然邙山村村民穷,但打过年的,谁家都要去镇子上买点肉意思意思,所以这肉,他们应该很热情才是。 然而她刚说完,却没一个人有动静,反而面色奇怪。 直到第一个人开口,赵阿福才明白过来他们在想什么。 “阿福啊,你们这么多肉,自己家过年吃都够了,卖都怕卖不完,你看,这野猪又是咱们邙山打的,一家分一小块,让咱们村子过个好年,以前你不也给那几个婶子送过肉么,怎么换咱们就不行啦?” 阿福心里啐一口,怎么,还想着白嫖啊? 她左右看看,那些人竟然还都不说话,显然都是这个想法,心里呵呵冷笑,面上却作悲伤状:“哎呀,婶子你说的这是哪里话,大家伙想过好年,我们这不是便宜了这么多么,大婶子,这野猪,是荆山拿命在拼啊!” 她也不提昨晚,就提危险。 “昨天荆山不说我还不知道,那野猪牙,跟咱胳膊一样长,能把那百年大树都戳个大窟窿。” “你说,荆山身上还有伤,我干娘也整年身体不好,这治病抓药都要钱,我们两家过的什么样子,大家有目共睹,这不存一点余钱余粮,谁要是再出什么事,我们家可怎么活啊!” 赵阿福不提还好,一提众人想起来,昨天人家求着他们上山找人,他们都不去,这回怎么好意思去问人家白要肉呢,肉人家是有的吃,可那是拿命拼的,肉和命,他们还是清楚孰轻孰重的。 这么一来,就有人觉得刚提出要免费拿肉的人不厚道,你看看这贺家的门墙,破破烂烂,在村里算得上是最差的那几户,你抠唆谁不行,去抠唆人家的东西。 “是啊,荆山不容易,谁好意思白拿人家家的,不嫌丢人啊,你们不买我可买了。” 这么好好想想,反正过年都要买肉,这里这么便宜的,不买白不买啊!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不管是谁,都是抗拒不了打折这种事的,尤其是女人们,这各家婆子一思忖,觉得行,立马撺掇着男人拿钱,买,今晚就炒腥油!给家里的小萝卜头过过嘴瘾! 反正便宜。 赵阿福就这么在家门口做起了生意,她还送买肉的村民们一小块炒熟的熏肉拿回去尝尝,村民们一边稀罕,又一边惊喜这意外之喜,直觉得阿福会做人,自己今天捡了大便宜了。 那边躲在人群后面,想凑热闹看贺荆山救的富家老爷的赵小梅看红了眼,那铜钱跟流水一样哗啦啦的进到赵阿福的口袋里去,真是气死人了! 那钱怎么不进自己这呢! 不行,自己得告诉娘去,这贺荆山和赵阿福,赚大钱,也不想着给她们,难怪这贱蹄子姐姐非要跟她们脱离关系。 要说自从这赵阿福不给她们家送肉送钱了之后,她和娘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就她们娘俩,又都不会赚钱。 就是靠着曾经爹留下来的家产还有嫁了赵阿福的钱才吃好喝好,加上赵阿福以前还给她们送粮食送肉菜的,她们根本就不愁吃。 如今呢,饭桌上肉是没有了,鸡蛋竟然都舍不得吃,得拿去卖钱,这跟原先被她瞧不起的那几个小姐们过的日子有什么不一样。 赵小梅这样想着,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那桌子上可是放着那么多肉呢!都跑到别人家去了,那怎么行,赵阿福的东西,就应该是她的,她是妹妹,娘是娘,她就是应该给,应该让着。 她才不听什么贺荆山家里和贺家家里不好过呢,那是他们,关她什么事。 到自己嘴里的才是真的。 赵小梅都是这种性格,那她娘李桂琴就更别说,能教出来这样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前段时间因为砍伤贺荆山,把自己也吓着了,安分一段时间,可她能是那种一直安分的人么,后面越想越觉得赵阿福大逆不道! 古往今来,哪有孩子要跟亲娘断绝关系的! 不孝女啊,自己当初生下她就该按尿盆里溺死! 还有没有了赵阿福,她日子就难熬了起来,当初本来就把死去男人的钱花的差不多,日子难过,她才急忙把赵阿福嫁出去。 可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只是坐山吃空,如今没有赵阿福的帮衬,她的家底是眼见着的亏空。 再这么下去,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第76章 不孝女 李氏正在发愁,这赵小梅跟她一说,那还了得,最后仅剩的一点心虚也被赵阿福家里肉堆积成山卖给村民都不给她送的怒气冲昏了头,一摔门就带着赵小梅往贺家门口冲。 到那跟前,果不其然,那里站着的村民们都快人手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粉红色的瘦肉,雪花白的肥肉,光是看着都馋死个人了。 除去有些实在跟赵阿福不对付的几户人家觉得,就是不给她家赚钱没买的之外,其余人多多少少都买了点。 赵阿福还耐心告诉他们,这猪肉跟什么一起做能祛除腥味。 有几户品性好的人家,对赵阿福改观不少,尤其是昨晚的事,心里面还带着内疚,这竟然头一回跟阿福唠起几句家常。 “赵阿福!” 众人正其乐融融的,李氏尖厉的声音响起:“好你个不孝女,自己在家吃香的喝辣的,任由自己亲生娘快要饿死,真是个孝顺女啊!” 最后一句,完全就是反话,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农村老娘们就爱这样讽刺人,刺得人骨头缝里跟牙碜了一样难受。 赵阿福看清楚来人,还有赵小梅在李氏旁边嘚瑟的嘴脸,就知道八九不离十是赵小梅到处乱跑挑事。 她明明跟这俩人已经断绝关系,她们都能阴魂不散。 见阿福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波澜,村民们纷纷揣测她在想什么。 说不孝顺吧,那赵阿福绝对是不孝顺,不然哪有主动跟爹娘断绝关系的孩子,那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仔细想想,这拎着刀砍亲闺女,女婿的娘也是头一遭啊。 反正,都没什么好东西! 许多看热闹的赶紧拎着自己的肉躲一边去,万一这李氏再发疯从哪抽把镰刀出来给自己一刀可咋办。 胖虎她娘林氏如今是越看赵阿福越顺眼,昨晚说不过大家伙也就算了,今天她还能让这李氏压自己一头,顿时指着李氏就骂:“就你,也好意思让儿女孝顺,且不说阿福如今不算是你闺女了,你上次拿刀砍人,要不是贺荆山不跟你计较,你以为你就不用蹲大牢了?” 一般村子里出事,大家下意识就是让里正解决,所以之前谁也没往那方面去想,可被林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不就得让县太爷来解决。 李氏那可是当街行凶,这么凶恶的人,你能保证下次出什么事,她的刀不会挥向你么。 这么危险的一个人放在身边,想想都可怕。 李氏察觉到其他人看自己的目光变了,却丝毫不心虚,反而挺起胸膛:“清官难断家务事,本来就是赵阿福不孝在先,她要是孝顺,我会打她么,我会被气到么,我都是被她气的,唉吆喂,我那会天天被她这亲闺女气得头疼不舒服啊。” 赵小梅在一旁看着,也点头道:“对,姐那会可不孝顺了。” 赵阿福心道,原主要是在这听到她俩一口一个赵阿福不孝顺,恐怕真得寒心的要死吧。 她从凳子上起身,站起来,气势不输:“李婶子,赵家姑娘,我没记错的话,我现在是应该这么称呼两位吧,你这个姐姐我可不敢当,还有,当初荆山伤了胳膊,到现在都没好完全,又为了救人在山上又受了点伤,这大冬天的,不存点钱看病抓药,以后家里唯一的顶梁柱落下病根,我们一家老老小小的,还活不活了?” “况且,我们这肉卖的,一点不贵吧,大家?我们就算雇一辆车把肉拉镇上去,赚的也比现在多得多,李婶子和赵家姑娘要实在想吃,我这肉也还有卖的。” “你竟然让我们花钱买肉?”赵小梅不可思议的瞪着赵阿福,觉得赵阿福一定脑袋不太正常,怎么可以让她和娘花钱买她的肉。 原本李氏还有点没理了,听到这立马哎哟一声拍着大腿干嚎:“她爹啊,你走的早,你要是还在,怎么能让这个不孝女这么欺负我啊,没天理了啊!” 她不要脸干嚎,嚎得人耳朵疼,吵得慌,赵阿福听着心烦,可直接把人赶走也不是办法,她得想点好法子治治这娘俩才行。 一口一个不孝女的,她又不是她养的,更不是她生的。 吱呀一声,贺家的门开了。 走出来好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哥。 佟瑜一身白鹤寻松缎衣,外披雪狐皮大氅,脖颈还有一段雪白的围脖,金束发冠白玉簪,腰间金穿玛瑙挂件,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这位爷,很有钱。 偏偏长得也很不错,一下就让村子里的大姑娘们看红了脸,小媳妇们纷纷躲闪目光,老娘们们眼睛放光。 这,村子里竟然来了这样一位人物! 只有李氏还在闭着眼睛干嚎,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到佟瑜身上去了,赵小梅则在原地看傻了眼。 赵阿福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佟瑜的装扮,心里面依旧对这位的审美眼光堪忧,你说,好好的做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哥不好么,非要什么金啊银啊玉啊混杂着往身上戴。 就,俗不拉几的。 只是这样的打扮,在其他村民眼里可就不是赵阿福这样的看法,他们眼珠子都恨不得黏佟瑜身上去,就好像这样能把佟瑜身上的东西抠下来藏自己手里一样。 李氏还没往那边看,嗓门大的要命,偷偷摸摸睁眼一看,赵小梅竟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顿时来气,这丫头怎么回事,看她老娘唱大戏呢。 她刷的扯一把赵小梅,正呆愣着仰视佟瑜的赵小梅就这么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农村都是黄土地,这么一摔,顿时满身满脸的土,脏兮兮的狼狈极了。 佟瑜本就因为李氏的嗓门才提前结束早膳出来,心里面很不耐烦,这会视线终于落在始作俑者身上,顺带也把摔在土里的赵小梅一览无余。 佟瑜在京城时,见多吴侬软语的闺阁小姐,平日就是在镇子上,见的大多也是矜持的女人们,何时见过这样撒泼的,顿觉粗鄙。 对于觉得不错的人,他很自来熟,可这种第一印象就差的,那自然是远而远之。 佟瑜摇晃着扇子,桃花眼皱了皱,看向赵小梅,“你是我大嫂的妹子?” 第77章 是心动吗 听着佟瑜的声音,此时此刻,赵小梅的状态就是,是心动呀,糟糕眼神躲不掉! 这小公子看她了,看她了! 少女的内心从未这样激动过,赵小梅结结巴巴的回,“回爷的话,奴家是。” 这世上怎么还有,还有这样有钱好看的公子爷。 看赵小梅盯着佟瑜快要流口水的表情,赵阿福不由咳嗽两声,人家别的姑娘家再怎么心动,也没像她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佟瑜看啊。 赵小梅一下子回神,羞涩的把目光收回,才发现自己的狼狈,赶紧拍打着土从地上起来,真是的,自己这么糟糕的状态怎么让小公子看到! 李氏对赵小梅的态度不满,就要骂她两句,忽然被赵小梅扯一下衣摆,示意她看佟瑜,她不看还好,一看两眼发光。 唉吆,这是哪里来的公子哥哎,满身镶金带银的! 她瞬间会意,小梅是相中这位公子哥了! 一想到小梅嫁入豪门的机会就在眼前,李氏那个心潮澎湃,恨不能现在就把小梅推佟瑜身上去,但她没傻到那种地步,大庭广众之下的,而且她现在肯定是不能闹腾了。 赵阿福没想到,佟瑜一出来,还有这种效果,不过她总算不用再听李氏难听的干嚎了,就算不搭理,听着也怪心烦的。 再看一旁的贺荆山,原本微皱的眉头也松开,她悄摸摸凑他耳边:“小梅瞧上佟掌柜了。” 小胖子娇软的凑贺荆山耳边,热乎乎的,这还是贺荆山第一次当众被说悄悄话,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贺荆山抿唇也在她耳边低语:“佟瑜看不上她。” 那是自然,佟瑜要是看得上赵小梅,阿福现在头朝地走路。 虽说这佟掌柜有点傻,可那眼光肯定低不到哪里去,都是从小堆积出来的。 这会里正也闻声而来,他今天肯定是要和佟瑜会一会,这会他媳妇又听说贺荆山在便宜卖猪肉,赶紧催着他来。 他刚才还没走过来,就听见李氏在那嚎,走到跟前,就恨铁不成钢的狠瞪李氏一眼。 这有镇子上的人在村里,无论如何,村子里不能闹出什么丢人事,以后传出去,他这个里正只会被说管理不当。 佟瑜没那么多耐心跟不相干的人打招呼,就算是里正,他也没多少兴趣,他出来就是看出了什么事,等佟二把这里谢礼的事安排好,一会他就走。 睡这一晚上硬床板,硌得腰疼。 里正秉着友善的态度,想上去跟佟瑜打招呼,却见他不冷不淡,不由有点尴尬,但很快他就被佟二让人抬过来的谢礼惊呆了。 这佟二当然不可能像对贺家一样对整个村子,一是钱财不会那么多,二是其他大多选的还是粮食肉类一类,不然这小村子里送来点贵重物件,无论如何都不合适。 不光容易给他们惹麻烦,也容易让他们内部起争端。 而且最终也没用到他们,所以谢礼这些足以。 但三十两纹银,两百斤白面和一百斤肉,对里正来说,已经完全是意料之外的谢礼了。 这,实在是太丰厚了。 要知道,这白面,村子里一年到头,也没几户舍得买几斤的,买了也要和杂粮面混一起省着吃,而人家送的这些,平分下来,一户能分到几斤白面,一两斤肉,最重要的是,还有几百文钱! 这邙山村村民,大多数是没有收入的,只有家里有男人在镇子上干活,每个月才有个几十文,有多少户连银子都没见过,可这贵人一下子就拿出来三十两。 其实这若是让佟瑜来给,估计得拿个一百两出来,那估计就要引来其他势力的猜忌了。 这冬猎不是没有,可一个客栈掌柜的跑来冬猎,还闹那么大阵仗,又这么大手笔,就值得思忖。 区区三十两,在那些贵人眼里,不值一提,就是一个普通有钱人的手笔。 村民们算出来自己一家能拿多少东西,喜不自禁,今年能过个大好年咯。 里正收了东西,哪还会觉得佟瑜态度过冷,热情的就差要亲自把佟瑜送回镇子上去。 赵阿福想到家里面佟瑜送过来的谢礼,恐怕价值是给整个村子的十倍有余,心道一会回去赶紧把东西都收拾好,人多眼杂,财不外露。 赵阿福幸福得快要冒泡,小声对贺荆山道,“我们的最多!” 看小胖子那财迷欢喜的样子,贺荆山唇角弯了弯,“小财迷,以后家里的银子都归你。” 真的吗? 都归她管了? 她可以当管家婆了? 小鱼也跑出来看热闹,其实是想多看看贺荆山,姨母说大哥下午就要回自己家,自己...就不能跟着去了。 赵阿福正高兴呢,就看到小鱼,对这个身体有一点缺陷的妹子很同情,不由想着多多关照,以后有机会就给她看喉咙。 李氏也被佟瑜的大手笔给惊呆了,愈发确定这位就是位有钱的大公子哥儿,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她可是愁好一段日子小梅的婚事了,这眼看着都要成老姑娘,就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她心里能不着急么,她可是指望着小梅嫁一个有钱人,好让她后半辈子吃喝不愁呢。 那宋举人她是不敢想,这位可听说是富商,那盼头就大了。 心里有了不少盘算的李氏可没功夫馋那几斤肉,要是能让小梅嫁过去,以后她还用愁没肉吃? 再看小梅那羞涩的表情,她这个当老娘的还能不知道朝夕相处的亲闺女在想什么。 李氏咳咳两声,吸引众人注意力,摆摆手:“这肉啊,就给我这大闺女和女婿多补补身子,毕竟我是当娘的。” 嗯?这时候知道自己是当娘的了。 赵阿福无力吐槽,心里对李氏和赵小梅的打算一清二楚,也不戳破,就站在自家贺荆山身旁看笑话似的看两人表演。 小梅也作出一副温婉可人的样子:“是啊,娘,姐姐姐夫还救了这位公子,家里有客人,该多一些菜招待。” 呵呵。 别说赵阿福,就连普通的那些村民们都想啐一口,这娘俩打的什么主意,现在谁不心里门清。 “哎吆,现在知道一口一个大闺女了,刚才还在那不孝女呢,这有的人的脸呐,变得可真快!”顿时就有看李氏和赵小梅不顺眼的大婶开口讽刺。 这大婶虽然和赵阿福也不对付,可更看不顺眼李氏这作态,呸,当只有她家有闺女呢。 第78章 要疯了 李氏要是要脸,也不会能活到今天。 就算被全村的人都另眼相看,她也能不动如山。 下一刻李氏就笑嘻嘻的往赵阿福和佟瑜这边走,亲昵的问,“阿福,来让娘看看,好像瘦了点呀。” 赵阿福心道,现在是女儿了? 早前不是看到了,都不要说认识吗? 赵阿福心里哼哼一声,绕到贺荆山后面去,让李氏扑个空,贺荆山身形高大,又绷着脸垂眸睥睨李氏,将小胖子遮得严严实实。 李桂琴心里直骂小贱蹄子,却挪动着发福的身躯往佟瑜那边凑。 佟瑜就是侯门贵府里长大的,能不清楚这女人间的不少弯弯绕绕? 看出来赵阿福和贺荆山对这李氏明显厌弃的样子,他也压根就不搭理她们母女,转身就跟里正告辞。 在这太久,容易引人注意,本来这次来就是悄悄过来找人的。 没料到出了被困在邙山里。 赵小梅才刚刚动了心,就要体会离别相思之苦了,她郁闷的想,这位公子怎么不多留几天呢。 这样,自己才有机会! 李氏也诧异,怎么这么快就走? 母女两人正在发愁,就听佟瑜对着贺荆山开口:“贺大哥,这次还是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往后有野味,尽管来我云来客客栈,我全收。” 他目光诚挚,心中对贺荆山仰慕,也不自觉就亲近,放低身架,与其他村民包括里正的相处方式完全不同。 这些村民看着,立马明白过来,人家这公子爷真正的恩人哪里是他们呀,分明是贺荆山。 听说这小公子差点被狼吃了呢。 不过看来也真是馋野味,到这时候还不忘。 有佟瑜这铁憨憨这样保证,赵阿福乐得眉开眼笑,都这样了,佟瑜以后还能亏待贺荆山,低价收他的猎物? 何况本来佟瑜看着就是不差钱的模样。 以后贺荆山到镇子上卖野物不用东跑一家西跑一家了。 李氏和赵小梅听到这公子哥的来处,更是心动的不行,云来客,那可是就比宋家的一品楼逊色一点的酒楼,每日去的人特别多。 那每天得赚多少钱啊? 而且听这位公子的语气,地位还不小,莫不是云来客是他的? 赵小梅羞涩的看了看佟瑜,要是拿下他,那自己岂不是老板娘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人现在就要回镇子上去。 李氏心里一急,上前拽住赵阿福说话:“阿福啊,你家里是没菜了么,怎么不多留这位公子吃顿饭,不够的话娘回去给你带点。” 铁公鸡也能拔毛了? 众人纷纷摇头,觉得李氏吃相太难看了。 赵阿福当然不多留佟瑜,这位他待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不自在。 恰时,门口不远处就驶来一辆马车,坐在为首处的,就是那日的陈嬷嬷,依旧一身暗沉的袄子,迈着小步过来。 贺荆山却拉住她的胳膊,低声说,“今天是第五天了,你该去给娘娘换药了。” 这话说得赵阿福恍然大悟,对啊,她得去镇子上给皇子妃娘娘换药呢。 先前她帮那位贵人娘娘开了五天的药方,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陈嬷嬷见胖妇人的药真的有效,第五日就立马驱车过来,请赵阿福再去一趟。 这邙山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等有气质的贵人? 那陈嬷嬷穿的,都比邙山村村民们穿得好不知道哪里去了。 而且是宫里出来的人,那端庄威严的气势就不是一般人。 过来又是引起一番围观,却见这伙人也是来找赵阿福和贺荆山的,面面相觑,最近这两口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认识这么多有钱人。 陈嬷嬷向赵阿福拜了拜,“赵女医,夫人吃了你的药,已经好了不少,这次是请你再走一趟,给夫人复诊。” 赵阿福回了礼,那可不,她是中医圣手的天才,能不好吗? “好的,容我收拾下,我这就跟嬷嬷去一趟。” 陈嬷嬷一来,这猪肉肯定是卖不成了,就跟村民说剩下的等今天回来后再卖。 转身就进去,打算换一套衣服,这身衣服有野猪味儿,熏着美人娘娘就不好了。 李氏和赵小梅面面相觑,赵阿福什么时候认识这等贵人了? 早知道这臭丫头有这番机遇,前面怎么会和她闹得那么狠,这也不能怪自己,她和从前一样老老实实给东西不就好了,闺女孝敬老娘,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他们一走,这后面就有不少村民去跟郑有才套近乎,想知道这位佟掌柜都给他们家送了什么好东西。 郑有才虽然老实,却不傻,知道要是跟这些人透露,那就有麻烦了,眼红的人太多。 于是只说给家里人扯几匹好布,一些好吃食,也不让别人进家。 村民们知道,肯定不像他说的那样,但又没办法,心里面好奇得跟有猫爪子挠一样,也不能直接闯人家家里去看。 里正见状,如今贺荆山夫妻是云来客掌柜的恩人,又认识这等气派的妇人,以后贺家的日子,可不一样了。 现在哪里还会让人去得罪贺家,里正咳嗽一声,就说要分肉和白面,村民们顿时一哄而上,哪里还管什么郑有才。 要是谁家多分个一两二两的,自己不得亏死啊。 郑有才这才得救,赶紧带着小鱼和大郎二郎回家,收拾东西。 赵阿福这还是来了之后第二次坐马车,别说,这里面用熏香熏过,连车帘都是香的,车明显比牛车平稳的多,而且还铺了软垫,不颠屁股了。 也比那次孔大人那种直男的马车精致。 但到底空间不大,她和贺荆山挨得很近,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的热度。 寒冬里,车厢外面的温度越低,内里就越显得温暖,阿福就忍不住凑到贺荆山边边上,男人就像个大火炉一样,暖和的很。 这屁股挪着挪着,她的小胖手都扒拉贺荆山身上去了。 贺荆山瞥她一眼,叹口气后直接伸手拉过她的手,揣衣服里。 热乎乎酥麻麻的温度和触感顿时顺着小胖子的手指尖蔓延至全身,小胖子就抬着已经没有双下巴的下巴嘿嘿笑着看他,一双眼睛亮亮的,眼尾翘起。 跟山野里初生的动物幼崽一般的眼神。 他们猎人的规则,不会去猎杀幼崽,不会去杀带崽的动物,以前他只觉得是为了保持下一代猎物的延续,现在好像又明白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把阿福的手揣在怀里,软得他都不敢用力。 但又想起那暧昧黏腻的一个晚上,呼吸不由沉重起来。 赵阿福本来还在嘚瑟现在终于和男人越来越亲近,就感觉到不太对劲,敏锐的抬眸,对上的就是男人饿狼一般幽幽的眼神,赶紧抽出自己的爪子,咽口唾沫:“贺荆山,你,你你不要脸。” 她不就是暖个手么,至于么! 贺荆山挑眉,装糊涂:“我怎么不要脸了?” 阿福哼哼两声:“你自己知道。” 她,应该没有想多吧......明明他刚才的眼神就和那天晚上一样! 气氛安静了一会,赵阿福才回头去偷瞄贺荆山在干嘛,怎么不说话,马车就忽然颠簸一下,她一个没坐稳,摔对方怀里去了。 可谓是正中下怀,贺荆山一把就把人抱稳在怀里。 等赵阿福回过神来,就感觉男人浑身硬邦邦的,当然,有个奇怪的地方也是。 啊啊啊啊啊啊!要疯了! 第79章 有惊无险 贺荆山噩闷哼一声,在面临如此暧昧又尴尬的情况下,依旧能稳坐不乱,并且把赵阿福稳稳圈在怀里,以防止再有颠簸。 他掀开窗帘一脚,见前面路平稳了,才松开阿福。 赵阿福的脸都红成煮熟的虾子了,两只胖爪推开他,这臭男人,不要脸还不承认。 贺荆山自然分得清场合,不会在这种地方胡来,自己静心沉气,很快恢复从容,可阿福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尽管脑子里乱的跟浆糊一般,一到地方,赵阿福却立刻清醒,这里可不比他们邙山村,平日里跟谁斗个嘴,稍有不慎一句话说错,就有可能掉脑袋! 万恶的古代! 要是她是一睁眼就在这皇家,估计都不想开口说话装哑巴。 这次再来,这府邸外面的守卫对她态度好上许多,也许是知道她的确是有本事的,又或许是知道贺荆山身手不简单。 再次见到那位美人娘娘,她已经比上次好上太多太多,脸色白里透红,皮肤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看得赵阿福又是一通羡慕。 身体肥胖的人往往怕热、多汗、易疲劳、下肢浮肿、静脉曲张、皮肤皱折处患皮炎等各种疾病,也会导致皮肤特别差,毛孔粗大,易长痘痘,原主的皮肤自然是没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脸上还有纤维瘤,那脸上的皮肤她都不忍直视,还好这里的镜子堪比高糊马赛克。 不过在她如今的调理之下,她脸上的情况已经比从前好多了,尤其是这几天,成效突飞猛进,不光那疙瘩消去大半,颜色变浅,其他地方的皮肤也变好许多。 以至于宁容看见她时,还微微诧异,这人怎么几天没见变化这么大。 “贵人的身体已然大好。”给她诊脉完毕,赵阿福眉开眼笑,做医生的嘛,谁不希望自己的病人能健健康康的呢。 陈嬷嬷闻言,脸上喜色乍现。 其实这娘娘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那都是瞧得出来的,只是把大夫真的请过来诊,说没事,那才是真的放心。 赵阿福笑得这么灿烂,把宁容的情绪也感染了,这一连多日,九皇子忽然被贬,自己名义上被丈夫休弃的失意都消散不少。 那惆怅好像随身体的苦痛一起远去,日子又有了盼头。 一旁的大丫鬟连心兴高采烈,把早就准备好的封礼赶紧给赵阿福献上。 这要不是这位大娘子,有哪位大夫敢这样给娘娘诊治的,恐怕娘娘...就要在那些人的阴谋里消香玉损,这出毒计的人实在可恨! 赵阿福一掂量,就知道里面装的是银子,心里面乐开花,这分量,估计都够她明年和贺荆山一家三口吃好穿好了,说不定还能重新盖房子,现在他们住的太破旧,冬冷夏热的。 有钱的是爸爸。 她嘴上也讨喜,赶紧恭祝贵人以后身体安康。 正说着话,那边一个嬷嬷抱着孩子来了,赵阿福心道这就是这位美人娘娘的孩子了。 赵阿福赶紧揣好封礼,往旁边给这嬷嬷让位置。 宁容心情正好,看到孩子,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小孩子的脸蛋圆圆白白胖胖,摸一下软乎到人心里去,幼圆黑亮的眼睛干净清澈。 听到小孩子的咿呀哼哼,赵阿福就想起家里的阿元,小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了。 她忍不住往这孩子那边看一眼,这一看心里却咯噔一下。 因为这宝宝的下巴那里好像有一颗小红疹,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又没有蚊虫,怎么会起红疹呢。 她忍不住就走上前,这么一来,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了。 “怎么了?”宁容对这个大娘子敬重,有足够的感激和耐心。 赵阿福到跟前,微微抬起这孩子的下巴,一看,下面都出一整片红疹了,因为小孩子脖子上的肉多,所以很容易就把这疹子藏住,不易让人察觉。 宁容和陈嬷嬷还没来得及心惊,就见赵阿福明显松一口气朝两人摆摆手:“没事,只是小儿热疹。” 说实话,刚才也把她吓到了,以为又是什么宫廷阴谋。 “就是痱子。”见两人一脸懵,担心到一半又被自己安抚的样子,阿福赶紧解释,“可能屋子里本来就烧着暖炉,又密不通风,加上衣服厚导致的。” 这屋子里是真的暖和,烧的炭,连一点烟气都冒不出来。 再看看邙山村那些村民们,条件好点的,才会自己家捡些柴火回来烧,完了留炭块晚上用,这条件不好的呢,烧出来的炭块都得拿去卖钱。 赵阿福刚过去时候,家里可不就没人烧炭,还是去了别人那才知道人家家里事这么取暖的。 屋子里的人听到是痱子而已,大大松一口气,尤其是带孩子来的嬷嬷,不过她依旧浑身颤抖,愧疚得想要去打自己耳光:“娘娘,奴才罪该万死!” 宁容却要起身拦她,柔声道,“嬷嬷不必如此,快起来。” 这几个嬷嬷,都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是自己心腹,绝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自己都是忠心耿耿,如今自己失势,她们也毫无二心,这样的忠仆,宁容拎得清楚。 如若不是因为之前的事自己太过有疑心,也不会让这没带过孩子没经验的嬷嬷来照顾。 赵阿福倒没什么心眼,只是觉得这里人带孩子没什么经验可谈,好在她虽然不是专门的儿科医生,但也学过不少,还是用得上的。 总之,有惊无险,赵阿福趁机就教了她们一些科学育儿的方法。 这和这些嬷嬷们去学的有一些截然相反,但她们却听的很认真,毕竟赵阿福露过两手之后,现如今这里的人都对她十分信任。 先前那些女医们倒是一个比一个说话好听,会奉承,结果呢,连一点原因都找不出来,在那信口胡掐。 说什么娘娘是感染风寒,本身体弱,又说什么宫寒..... 赵阿福并不知道这些,但她也的确看不起之前那些女医们。 “贺娘子医术实在高明,以后若有什么事,还是多拜托了。”陈嬷嬷再度向赵阿福福了一礼。 在宁古塔这样的地方,笼络住一位能人的机会,万万不可错过了,要知道,女医本就少。 赵阿福又给宁容开两方滋补身体的方子,才美滋滋的揣着银子被送出去和贺荆山汇合。 第80章 合眼缘 宁古塔寒苦天下所无,寒冬腊月,千里冰封,就自春初到四月中旬,大风尚如雷鸣电激咫尺皆迷。 如今正是大寒的腊月,赵阿福一从屋子里出来,瞬间冷得一个激灵。 她身上穿着自己裁制的棉衣,里面是厚实的新棉,尚且觉得冷,更何况那些穿不起棉衣的普通百姓们。 记得前几天,有一天晚上风把院子里各样物件吹得砰砰响,赵阿福跟着贺荆山起来看情况,一开门,嗬!要人命了! 她以前在东北待过一段时间,感觉冬夜气温都没这低,等回到屋里,贺荆山的手指都发紫,她初步估摸着,得有零下三四十度。 这乡下的小日子过着是平淡些,可也因为苦寒的条件,显得日子难熬起来,这还是他们家如今吃饱喝足的情况下。 赵阿福不敢想象,自己没过来的时候,贺荆山和阿元过得是怎么样的日子。 一想就心疼的不行。 贺荆山身上也是棉衣,不过赵阿福现在忽然觉得这还不够,因为听说到一二月份,比现在还要冷。 到时候清水镇和邙山村连路都不通,那还正是过年前一段时间,她这个一家的女主人得早做打算。 一到外面,看到身姿挺拔站立在前门的贺荆山,赵阿福瞬间心安,小短腿跑了过去,“一切顺利” 感受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小心情美美的,要想生活过得去,包里总得多点钱。 贺荆山看着她,眼底带点笑意,小胖子似乎真的很喜欢钱。 一会两人还要去云来客,佟瑜和他们一道离开,在街口分别的时候,盛情相邀去他的地盘。 赵阿福搓搓手,两人跟着侍卫走到大门口,这门口是平展的大方砖铺的,平平整整,被冻得与这宁古塔难消的冻土一样冷硬。 两人刚到要上马车,就见有一群士兵推搡着一个人往这边路过,赵阿福不由侧目。 被推的那个人带着镣铐,一身单薄的囚衣脏兮兮的,头发蓬乱,赵阿福不由好奇,这一看又忍不住生出些怜悯,那些士兵见这人走得慢,骂骂咧咧的使劲一推,差点就把人摔地上去。 贺荆山手上一使劲,就把她扶上车,车帘盖一合,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尽管狼狈,疲惫不堪,依然腰板挺直的李昱同远远望来,寒风萧索,天地间一层茫茫的白,看不真切贺荆山的神色,但他却认了出来这是谁,贺荆山的辨识度太高,只一眼他就认出了。 很快贺荆山上车,赵阿福见他这么好一会才上来:“怎么啦?” 贺荆山道没事,她就乖乖不问,只是觉得,他心里面有事。 这是为什么?因为刚才那个囚犯? 赵阿福隐约记得,当初那个侍卫头子说过,那人是血统高贵的九皇子,如今是被踩进泥潭的庶民,可这和贺荆山没什么关系呀。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她多久,很快两人到了云来客客栈,这次和上次来时已经大大不同,佟二在门口迎接的那叫一个热情。 要是少爷出了什么事,自己还有命站在这里? 招待,拿最好的招待! 云来客身为清水镇上为数不多的大酒楼,生意也是数一数二的,当然,它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宋家的一品楼,所以两边自然有过不少不愉快的摩擦。 佟瑜尤其看不惯的就是宋家的二少爷,宋飞白,他也是最喜欢往一品楼跑的。 京城那么多少爷,也没见猖狂成这样的,真是天高皇帝远,土霸王称头。 佟瑜也好玩,但是不作恶,不会去欺男霸女,他玩的是物件,宋飞白玩的是人。 知道可以白嫖一顿饭,赵阿福怎么会不放开了吃呢,更何况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古代的酒楼吃饭,虽然在减肥,但是偶尔放开一顿不是问题。 佟瑜是真的下了血本招待自己的救命恩人,把店里的招牌菜全部上了一份,肉类菜尤其多,缠花云梦肉,鸡髓笋,胭脂鹅脯...... 不得不说佟掌柜就是爱玩,在玩转美食上也下了不少功夫,上辈子赵阿福家里就是开饭店的,只肖看看,就知道云来客这些菜品不少用心。 这里有许多赵阿福根本没吃过的东西,成功的把她这个没见过古代这些菜的样子,让人理解为从前的赵阿福生活条件,根本没见过这些菜的样子。 赵阿福一看,就知道这里有不少菜都合贺荆山口味。 因为明显他吃了不少,她心道要不是家里没材料,她的手艺也不至于局限呀! 佟二在一旁招呼,还忍不住瞧瞧看了一眼赵阿福。 这大娘子如今看着是清瘦不少,而且脸上那可怕的红色也消退许多,整个人看着精神多了,也好看不少。 他才看不到两秒,贺荆山的目光骤然扫过来,目光如炬,佟二心里一惊,赶紧收回视线,这才后知后觉多有冒犯。 说实话,这要是从前自己瞧着赵阿福,别人怀疑自己对她居心不轨,佟二保证跳起来打人。 谁会对这样的女人感兴趣,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现在,可不能这么说,他是冒犯,冒犯。 不知道佟二的心理活动这么丰富,还有这点小插曲,赵阿福吃的开心,又寻思着反正这么多,一会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给阿元他们,相信佟瑜是不可能再留着吃第二顿的。 吃完饭,佟瑜又热情邀两人一起逛清水镇,他是真想凑贺荆山旁边,多和他唠唠这天南海北的。 不知为何,他觉得贺大哥虽然是在那小村子里长大的猎人,见识却很高远。 跟他聊什么,他都能说上几句,根本就不像是那种小地方目光短浅的人。 这也让佟瑜觉得,自己跟贺荆山太投缘了! 他都想拜把子兄弟! 自从来了这清水镇,他是跟这个相处不来,跟那个相处不来的,这次可真是遇到合眼缘的! 其实佟瑜也不想想,就上次他见贺荆山那次,他压根都没多打量人,哪里是合眼缘。 不过是有了贺荆山救命恩人buff光环的加成罢了,不过很显然,这个buff是永久超级有效的。 目前看来还是挺实用的,最起码这次回去,邙山村的村民恐怕不再敢那么欺负他们家。 第81章 都是套路 吃完饭,赵阿福本来想走的。 可佟瑜说,他们难得来一趟镇子上,要不他陪着去逛街。 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一会儿他让马车载着,送他们回去。 赵阿福可不想跟佟瑜一起逛街。 但佟瑜身为家中幼子,别的不会,撒娇最在行,一口一个哥哥嫂嫂,让赵阿福觉得盛情难却起来。 古人之间的来往可不能直来直去,成年人更是如此,最终,赵阿福和贺荆山就带着这个跟屁虫一起逛街起来。 不过赵阿福准备买什么,心里都是有思量的,可不像佟瑜,逛到哪看哪,尤其喜欢看那稀罕又没用的玩意。 那位美人娘娘,也许是有意跟自己交好,为了以后以防万一,所以整整给了一百两银子,里面还有几粒金豆子! 赵阿福只觉得自己发大财了。 要知道,清水镇上的房子并不贵,拿五十两,就能在比较靠近镇子中心的地方盘下一座三合的小院子。 她把小金豆子藏好,层层叠叠,放在自己身上还不放心,揣到贺荆山怀里,才稍稍松口气。 光是看一眼贺荆山,就没人敢去偷他的东西。 贺荆山瞥她一眼,赵阿福眼睛一眯,小声解释,“银子太多,我怕丢了,你看着那么凶,他们不敢偷你的!” 贺荆山一梗,他看着很凶嘛? 这清水镇,如今边塞还算是开放的,所以偶尔能看见几个样貌与本地居民有显著差异的番邦商人,这些人乍一看过去就让人感觉很不友好。 而且毕竟是异人,本地人愿意与他们来往的人很少。 赵阿福量好布匹,寻思冬天实在冷,棉袄不够御寒,那就做一套后世军大衣样式的棉衣,保证保暖。 因为是外层衣物,所以不怎么需要好布料,而且本身邙山村那边村民冬天有件袄子穿就不错了,还不一定是棉袄,到时候露富又招的仇恨。 她是这般思量,殊不知佟瑜却扯着另一匹好布:“嫂子,你怎么不买这个,给我贺大哥穿这个才好!” 他拿的,是成品麻布里面最好的质量,乍一看过去都不像是老百姓能穿的布。 这里可是分三六九等的古代,赵阿福就是有钱,有的衣服也是不能穿的,不过好在佟瑜拿的不逾矩。 店铺老板一看他捡着贵的挑,就眉开眼笑:“哎哟公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通州麻,质量好着呢。” 赵阿福当然有钱买,但她得按最划算也最适合他们家的方式来。 佟瑜见她如此,还以为是她囊中拘谨,扭头就大大方方拍着胸脯:“买,给我贺大哥买最好的!” 就是这么豪横!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谁呢,真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两人正在说话,这门外传来哈哈大笑,赵阿福回头一看,豁!宋飞白这脑残! 宋小少爷今个还真是路过,反正他整天没事干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瞎逛,这老远看着几个死对头,上次吃了个大亏的他能咽下气心平气和只当路过才怪。 他刚到跟前,就听到另一个死对头佟瑜正说,要给贺荆山买布,顿时想到贺荆山穷的连裁布做衣服的钱都没有,乐得哈哈大笑。 佟瑜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来宋飞白的声音,因为他是真的烦这小子,没事找事,不知天高地厚。 他也才来这偏远地方没几个月,就结下了宋飞白这个死仇,跟宋飞白作死脱不了关系。 佟瑜要不是不能暴露身份,真想打的宋飞白叫爷爷。 赵阿福看到宋飞白就不由皱眉,是打身体反应的厌恶,一旁的贺荆山神色动也未动。 “掌柜的,把你这里所有的麻布都给我包起来,本少爷买了!” 小林子赶紧在一旁掏银子,宋飞白把一大块银子在手里抛起,又接住。 这掌柜的又不傻,立刻看出来宋飞白是有意为难,于是赶紧跟佟瑜道歉:“佟掌柜,您看这......” 这清水镇唯一的举人老爷,宋淮的亲弟弟,谁敢得罪。 佟瑜是那种愿意服软的人么,当然不是,不然当初也不会被赵阿福一激,就买了所有的肉。 他冷哼一声:“掌柜的,你可想清楚了,是要怎么做生意。” 清水镇是有不少人对佟瑜的身份好奇的,毕竟年纪轻轻,一副好相貌,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而且身上的气质,不似生意人的滑头,反而像是哪家的纨绔少爷。 可那也只是好奇而已,这清水镇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什么人都有。 佟瑜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大影响,就不足以让他们过多关注。 这掌柜的没想到佟瑜也是做生意的,竟然不偏向自己,一时间面露难色。 赵阿福是乐得见这种人傻钱多的人,一下子猜出来宋飞白打的什么主意,灵机一动对掌柜的眨眨眼:“掌柜的,你们这还有没有别的布料啊,稍微贵一点也行,只是我得少裁点了。” 掌柜的立马收到她的眼色,虽然还没反应过来她想干嘛,却顺着她的思路道:“有啊大娘子,我这就拿给你看。” 然后,这宋飞白就果然中计,小手一挥:“掌柜的你的那一套本少爷也包了!” 连价格都不问。 这下掌柜的明白,赵阿福是什么意思了,他心里那个乐呵。 反正最后也坑不到自己,这宋少爷自己跟人置气,还能怪路人不成? 赵阿福就这么一连忽悠着宋飞白买了四种布后,宋飞白才后知后觉,不太对劲。 他狐疑的看着赵阿福:“你这丑女人,耍什么花招!” 说实话,看到这个丑女人,他就犯恶心,尤其是她还想染指自己哥哥! 赵阿福一脸诧异:“小少爷,您说什么呢,我这好好的在买布给家里人裁衣服,问掌柜的价格,怎么就是耍花招了呢,您可真是奇怪。” 可不,宋飞白可真是奇怪,人家正常买东西,闯进来捣乱。 宋飞白生气:“你说谁奇怪!” 好吧,跟小少爷讲道理简直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佟瑜也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为什么他看不起宋飞白,你跟别人就算辩论吵架,都讲究一个理字,可跟宋飞白,讲个屁! 这家伙根本就狗屁不通! 赵阿福心道不能停,一会她还想问掌柜的要点分红呢,这宋小少爷总不会赖账吧。 这么一想,赵阿福哎哟一声:“宋小少爷,我可不敢说您,毕竟您就是来买东西正常付账,总该不会买这么多不付钱是吧。” 第82章 会过日子 “谁不付钱!”宋飞白瞬间气炸,自己会没钱?这女人在说什么废话。 这女人恶心就算了,还和佟瑜搅在一起,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一说完,就把小林子手里的钱袋一把扯过来,哗啦啦的把银子往外倒。 宋家是有钱不错,可那也没到拿上百两不当回事的程度,就算是京都的贵族,也罕见这样嚯嚯钱的。 宋飞白这一包,就得差不多一百两银子,主要人家店里放的库存多。 然后,然后小林子带的钱就不够了。 平日里再买什么,撑死了也不过十几二十两银子,所以宋飞白出门也就带个四五十两,这哪里会够,遇见赵阿福他们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宋小少爷该不会没钱吧?”赵阿福故意煽风点火,一点都不怕惹宋飞白。 这不就一纨绔子弟,说实话,他造的污点越多,以后宋家越容易出事。 而且贺荆山在她身后呢,她怕啥。 听着赵阿福一口一个该不会吧,可怜的宋小少爷快肺气炸了:“本少爷会没钱?就你这个死肥婆穷酸鬼,还好意思说别人!你男人就一破猎户,穷的家徒四壁,真是和你绝配!” 说自己可以,说贺荆山不行! 赵阿福瞬间没了戏弄的心思,冷笑:“那宋少爷倒是付钱啊,快点,你买完我还等着买呢。” 宋飞白都想动手打人了,他可不会不打女人,爷高兴就赏个脸不高兴就打! 可他手还没抬起来就退缩在贺荆山的目光里...... 贺荆山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敢动手,你就没命。 想起上次带那么多人过去都没打过贺荆山,宋小少爷咬咬牙,更不敢动手了。 佟瑜也不愿意听到别人这么说他的贺大哥,他贺大哥是武曲星降世,是大英雄,他宋飞白算个什么狗熊在他贺大哥面前撒野! “宋飞白,你不会真穷到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该不会,该不会吧?”佟瑜学着赵阿福的语气,故意气宋飞白。 宋飞白本来就每次被佟瑜压一头,心里各种不爽快,这次更别说了,尤其是佟瑜从兜里掏出来两张百两银票的时候。 啧啧啧,宋小少爷心情那个酸爽。 眼下不赊账是不可能的,但是宋小少爷既然要装阔绰,又怎会当着他们的面赊账。 小林子见状赶紧给他台阶下,狂打自己耳光:“少爷,小的该打,早上您明交代带个百两银子出来,小的竟然给忘了,该打,该打!” 宋飞白跟小林子是老“搭档”了,立刻顺着台阶下:“你下次再不把爷吩咐的话当回事,就等着挨板子!” 既然都这样了,掌柜的当然不会再逆坡赶驴。 不然回头这宋小少爷不爽快不还是找他麻烦,掌柜的赶紧说:“原来是这样啊,没事,宋少爷可以先记账,回头再来付钱也可以,我这就差人把货给您送到府上。” 宋飞白刚要说什么,赵阿福抢话:“嗨呀掌柜的那你快去吧,我和夫君还有佟掌柜再逛逛别的,一会等宋少爷的布送到家,钱付好了我们再回来叨扰你。” 宋飞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把自己气的不轻的三个人走了,手指捏的咯吧咯吧响。 小林子赶紧安抚:“少爷,你跟他们计较什么,降低身份,一介土头百姓,还值得让你上半点心,等大少爷考上功名,他们见了你还不得给你磕头!” 正是这个道理! 宋飞白想象到贺荆山,赵阿福还有佟瑜给自己磕头的画面,心情终于一乐:“好好好,他们给我等着,这笔账本少爷记下了!” 这边佟瑜见宋飞白吃了个大亏,心里别提多痛快,之前每次他都得憋着,他都觉得自己再憋着要憋出毛病来了。 就因为宋飞白他哥是个举人,这厮就整日耀武扬威! 举人怎么了,几十年考不中功名的多了去了,就算考中,再给他几十年,他们家这薄弱的功底,也走不了多远。 在宋飞白那里扳回一局后,佟瑜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走路都轻飘飘的。 佟二心里也跟着爽快,下属就该有下属的样子,像小林子那样整天不为主子好,一心挑着主子惹事的,下场能好到哪去。 出了什么大事,宋家人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 赵阿福寻思着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这次好不容易来镇子上,就多囤点东西回去,不光如此,还得给干娘和大郎二郎他们多储备一些。 之前家里穷,她想多给点也不行,现在不一样了,除了美人娘娘给的这么多银子,还有佟瑜谢礼里的一百两,完全能给干娘家足够的粮食。 等过段日子就稍微请村子里的瓦匠和木匠把房子好好休整一下,避免冬天漏风冻死个人。 赵阿福等买完几十斤杂粮,几十斤精粮,还有一些调味品之后,又买一些蔬菜种子。 这都是佟瑜完全不感兴趣的,但赵阿福跟人砍价的样子倒是有点看头,因为他从前买东西,从来不讲价,根本就想不到,原来有些东西的价格直接能砍下来一半...... 长见识了。 这些东西最后都先让人送到云来客去,能带走的就今天带走,带不走的反正明天还要来镇子上卖肉,到时候一并带走。 想要的东西暂时都买好了,赵阿福才带着两人重新回到布料店。 那老板一看她来,笑得嘴角咧开:“大娘子你来了,快,我给你准备了几匹好布,都半价给你,再不要钱送你几匹!” 今天赵阿福来这么一出,顶的上他卖一个多月能卖出的了,眼看就到年关,成交这么大一笔生意,哪能不乐呵。 虽然没什么分红,但是赵阿福知道他这绝对算是成本价还倒贴了,只不过不能说的那么明显,反正自己不亏,就是动动嘴皮子,还能把宋飞白坑到,一举两得。 这过年要用的棉衣彻底是够用了,赵阿福盘算着回头还能给家里人都做面手套,帽子,围脖。 佟二倒是对赵阿福越来越恭敬,他是下人,哪里不知道,这样的女人最会过日子,像他们普通人娶妻可不讲究什么美不美,就是看会不会过日子。 第83章 马车拉牛? 赵阿福这趟来镇子上收获不少,本想着回去可能带不走。 可佟瑜那怎么能让恩人坐牛车回去呢,早就安排了宽敞的马车,回去这一问赶马的师傅,才知这一趟就要五十文钱。 赵阿福震惊了,坐一趟牛车才一文,不稳是不稳,但比走路省力气的多。 这一趟马车,竟然就要五十文!整整五十倍! “大娘子这就有所不知,这马儿本身身价就比老牛多得多,而且日常的饲料都不知贵多少倍呢。”车夫知道这是佟掌柜的朋友,可不敢因为对方露穷就觉得瞧不起。 现如今市面上的一两银子,约在一千二百文,一个普通百姓,一年花销也就在一两半银子左右,要知道当兵的军饷一个月都不足一两银子。 可想而知,最近赵阿福有多富裕,都是一个小富婆了。 不过这会别人看他们家,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赵阿福决定冬天把家里稍微休整,明年就搬到镇子上去住,做点小生意,反正现在有了本钱,到时候也好让阿元读书。 被九年制义务教育观念深刻影响的她,当然坚持知识就是力量,什么时代读书都不会有错。 这马车正行着,忽然停了下来,赶车的师傅掀开帘子,一阵冷风吹进来。 “贺郎君,大娘子,前面有牛车翻了,向我们求助。” 牛车? 刚才还在想牛车的赵阿福手快掀开车帘,一看,正好和伸长脖子往这边望的赵三婶对上视线。 “阿福!”赵阿福还没来得及反应,赵三婶就大喊。 这下他们不下来也不行,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出了事不得帮把手。 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 贺荆山却按住她:“外面冷,我去就行了。” “不,我就要跟你一起。”小胖子娇声娇气。 然后两人一起下车,赵三叔局促的看着贺荆山,眼睛却亮起,谁不知道贺荆山有力气! 他们这趟也载着村子里的三个人,不过都是女人,自然搬不动翻倒的牛车。 何况这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现在还瘫在地上,四只蹄子朝天。 赵阿福若是知道这赵三叔在想什么,估计会忍不住吐槽,贺荆山难道还能帮他把牛给扛回去。 就算贺荆山愿意,她还不让呢! 累坏了可咋办。 赵三叔倒是不好意思说,可赵三婶好意思啊。 她目光灼灼盯着贺荆山,头一回觉得他这么壮实:“荆山,你快来帮叔叔婶子啊,你看这可怎么办啊!” 他们牛车上今个拉的东西实在不少,大包裹小包裹的,看着还有整袋的粮食,想来也是去镇子上囤货去了。 贺荆山没说话,到跟前看一眼牛,对于农民来说,什么重要,吃饭,这牛是赚钱吃饭,耕地吃饭的,那能不重要么,这就是赵三叔家里最大的家底。 赵三叔看着牛在地上嗬嗬喘粗气,心里头那个难受。 他就说,不能太累着这老伙计,可老婆子非不听,一心想多赚几个铜板,这要是老伙计出什么事,以后可怎么过哟! 贺荆山又不是兽医,当然没办法给牛治病,还立刻治好让它继续拉着车走,要非要帮忙,当然只能帮忙把车,还有牛给一并带回去。 但这并不容易,就算他们来带了马车,那马车上已经放不少东西了,最多也只能坐三四个人,更不可能吧这里的人一并带回村子里。 赵三婶却已经盯上马车,又晦暗的看一眼赵阿福,这走的什么狗屎运,救了镇子上的有钱人,如今马车都坐上了。 自己都还没坐过呢! 她那么胖,也不怕把马累着,她赔得起么! 察觉到赵三婶不友善的目光,赵阿福拉住贺荆山:“荆山,这马车上也坐不下了,都带的东西,还是让我来看看牛吧。” 看牛? 不只是旁边的三个婶子神色怪异,赵三叔赵三婶也觉得奇怪,就贺荆山,都不由挑眉。 赵阿福还有这个本事?给牛看病? 说实话,阿福还真不是职业兽医,但如果只是动物的常规病,她还是可以瞧一下的,何况那牛一直疼痛难忍的喘气,抬头往这边看,一双眼睛似在求救。 牛也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 看到赵阿福过来,这牛细长的尾巴微微摇动,自己的蹄子动动,想起来,又挣扎着起不来。 “我跟你说,你别动我家牛,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要是把我家牛弄出什么毛病,跑不了你的!” 赵三婶怎么可能相信阿福,立刻就要去拦。 赵阿福还真就立刻停下脚步,插着胳膊:“既然这样,那荆山我们回去吧,赵三婶不让咱们帮忙。” 赵三婶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想让贺荆山帮忙把牛拉回去。 赵三叔虽然也想,可也知道那实在是个太费力气的活,凭啥他们让人干呢。到镇子上去做搬运工一晌午还得好几文钱呢。 “荆山,这样,你帮三叔把牛扛回去,三叔付你五文工钱。”赵三叔显然也并不相信赵阿福。 可贺荆山没说话。 赵三婶立即就扯一把赵三叔,让一个村的帮忙,还要付工钱,那不是冤大头是什么!傻不傻! “不行,还不够咱们这一趟回来赚的,回去还得给牛治病,嗨呀,俺怎么这么倒霉呀!” 她一边干嚎还一边偷偷看贺荆山,贺荆山是个不爱说话,吃亏也不说的老实人,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帮忙,肯定都是赵阿福在作怪,真是丑人多作怪。 贺荆山好一会没说话,都是看这赵阿福,赵三叔和赵三婶面色尴尬起来,一旁同村的几个也赶紧说话:“哎呀荆山,你看,除了你,咱们村还有谁有这么大力气,这乡里乡亲的,这点忙都不帮。” 赵阿福怎么可能容忍别人说贺荆山,立马道:“我们帮啊,谁说不帮了,只是荆山上次伤到胳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身体的问题,是钱换的来的么,我这不是要给你先看看牛么。” 说着,她就走到这头牛跟前,认真低下身去看。 第84章 油炸小黄鱼 她一眼就看到,这牛的前腿有一条以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但她并没有立刻去看,而是又环顾一圈没有其他问题,才去看那条牛腿。 赵三叔见贺荆山都不说话,默许了她的行为,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人家是要帮他们。 而赵三婶则恶狠狠盯着阿福,要是胆敢牛有一点什么问题,她都让赵阿福吃不了兜着走! 赵阿福的手碰到牛腿,就立刻发现骨头错位了,想想都疼得很,可这牛却一声没吭,好像知道自己要救它一般。 治疗错位要快,虽然她不太清楚牛骨的位置,但肉眼可见的,是可以调整的。 她稍微一观察,手到牛腿上抓着迅速用力一扯。 牛顿时痛得哞哞起来,叫的那叫一个惨烈。 “赵阿福!”赵三婶气坏了,上前就去抓赵阿福,她就说,赵阿福她能安好心,看吧这下出事了吧! 她连在这里跟赵阿福打架的心思都有了。 赵三叔也急了,可下一秒贺荆山竟然拦住他们俩不让他们干扰赵阿福,两人都又急又气。 赵阿福却起身:“三叔,三婶,这牛医好了,等过一会就可以走,不过你们人得下来走路,这几天不能再累着它。” 嘎? 赵三叔和赵三婶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治好了? 两人一起看向牛,发现它忽然不叫了,还动动蹄子,要站起来,显然没有刚才那么吃力,没一会,站起来了。 光是看,都能看出来比刚才的状况好多了。 一旁看着的三个女人傻眼,这,赵阿福还会医治牛? 赵阿福赶紧解释:“这是骨头错位,以前我看大夫给人治过。” 看大夫给人家治过就能学会? 这话忽悠一下赵三叔他们还行,贺荆山又不傻,给骨头正位是看看就能学会的么? 察觉的男人幽深的眼神,阿福表示她举小手投降,她还不都是为他,那扛牛是人干的事么! 赵三叔走到跟前,发现牛是真的好了,瞬间感激的一塌涂地,一个大叔都快乐的小跑着回来跟赵阿福道谢,画面十分喜感。 赵三婶围着牛转两圈,看牛都往前走两步,才敢相信,赵阿福真的把牛医治好,赵阿福真的是有这个本事。 赵阿福则寻思幸好是骨头错位,要是别的什么问题,她大多数是看不了的。 “阿福,三叔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赵三叔脸上都笑出褶子。 赵阿福这才看向那三个女人和她们带的东西:“我们这马车也坐不下,里面又是粮食又是货。” 说着,赵阿福让车夫把车帘掀开,她们一看,里面果然满满当当,坐不下几个人。 估计能坐下贺荆山和赵阿福这两个体型都不小的都吃力,她们就更别想了,难道让人家两个走回去给他们腾位置? 虽然她们很想,但到底还是明白道理的,都道自己走回去。 她们带的也没啥贵重东西,人家赵阿福这次家里多这么多东西,就知道日子好过起来了,还能图她们的? 所以几个人稍微一想,就答应阿福帮忙把东西带回去。 牛车上没了人,也没了货,只一个木板车,老牛当然没问题,欢快许多,频频回头看赵阿福。 赵三婶这会是彻底服气,可刚才她还在那想打人家,这会一时半会也拉不下脸来道歉,就没说话。 赵阿福和贺荆山重新回马车上,这次就拥挤得多,但总比帮人把牛车拉回去强,车夫也松口气。 “大娘子,您可真有本事啊,连牛都会医治。” 赵阿福在车里笑笑,却不去看贺荆山的眼神,毕竟刚才自己接骨的手法委实娴熟...... 终于回到村子里,一些人见她竟然又坐着马车回来,那个羡慕嫉妒恨,但嘴上又不说,只说好,一个个凑过来围观马车,等见赵阿福车上卸下那么多东西,震惊的不行。 “阿福,那佟掌柜送你们这么多东西?” 赵阿福摆摆手:“回来路上遇到赵三叔家牛出问题了,帮他们带过来的。” “啥?老赵家牛车出问题了?那可咋办,明天我还要去镇子上呢。” 众人议论纷纷,但总算没人再觉得赵阿福带回的东西太多,毕竟他们分不清楚什么是谁家的。 赵阿福把东西直接搬回自己家,倒不是不想让干娘他们看见,她抠唆,而是若不这样,到时候还要运大量的东西回去,引人注目。 有一说一,他们家住在村子末尾,真算是偏门户,又破旧,一看就和别人家有明显的差别,赵阿福决定把重新装修一下家提上日程。 看车夫诧异的眼神就知道他都不敢相信还有人家能穷成这样,连大门都快烂了。 因为车夫又帮他们搬东西,走的时候,赵阿福又塞他一块熏肉让他带回去尝鲜。 塞钱吧有些浪费情分,反正明天她就要带熏肉上镇子上卖,不如这样卖点人情。 车夫见是人家家里自己特产,当然高兴,把肉揣好乐呵回去了。 整完东西,赵阿福又和贺荆山一起去干娘家,这次带上了足够的粮食,够干娘一家吃到年初的。 郑有才看他们一下子拿来这么多,确信如今两人的日子好过,别提多欣慰,而且如今这佟掌柜又留下这么多礼物,还有那么多银子,这几年他都不用担心这边了。 赵阿福下厨做好丰盛的晚饭,一回头,竟发现小鱼在偷偷看自己,小姑娘见她发现,竟然还想跑,就叫道:“小鱼,过来。” 小鱼本来还想跑,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步,也没进来。 赵阿福以为她是肚子饿了,又不好意思呢,自己捧着一小碗油炸小鱼走过去给她:“来,先尝尝,刚炸好,这个不用怕刺,刺都焦了。” 小鱼吃油炸小鱼填肚子...... 好吧,赵阿福忽然都觉得有点滑稽,但是这小鱼是贺荆山用网兜在砸开的冰河里捞的,油炸之后焦香美味,撒一点作料,味道贼棒棒! 然而小鱼不光是个小姑娘,还是个爱脑补的姑娘,看看那炸小鱼,再看看赵阿福,眼睛瞬间红了。 这恶毒妇人,是想给她下马威! 第85章 以后坐车不要钱 小鱼瞪了几眼赵阿福,觉得郁闷。 赵阿福肯定是故意的,暗示自己乖一点,不然小心被油炸。 这种心情一直延续到了餐桌上。 郑有才向来关心这个闺女,哪能注意不到闺女的不对劲,忙关心的询问,“小鱼?快吃菜呀,看你嫂嫂做的菜多好吃。” 说着,他还给女儿夹起一根自己以为最好吃的炸小黄鱼。 小鱼: 总之就是郁闷。 小鱼忍不住就往贺荆山那边看,见他都没看自己,而是在跟大郎哥哥和二郎哥哥说话,眼底的失落都快藏不住。 比划一个自己没事,勉强把炸小黄鱼夹进口中。 本来以为自己护食之无味,谁知这小鱼越嚼越香,那个油炸的鱼肉焦香,满口都是,让人吃一个就忍不住吃第二个。 不知不觉她就吃下去五六根,哪里还记得什么这是嫂嫂为了针对自己做的。 等回过神来吃完饭,她都吃了八根,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小姑娘家都不允许吃太多的,万一,万一变成嫂子那样,她还怎么见荆山大哥 这么一想,小鱼立刻不吃了,让阿福一个人胖去吧。 晚饭结束,贺荆山和赵阿福带着明天要带镇子上去的肉,和从佟瑜送来的谢礼挑出来的东西一起回去。 他们给干娘他们留不少。 因为一趟带不完,要来来回回几次,等回来时候,小阿元都等睡着了。 贺荆山一只手就把小小一只阿元抱在臂弯里,走到半路,阿元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见赵阿福的脸,憨憨的笑,软乎的脸蛋都被压变形了,萌的赵阿福不要不要的。 “娘亲。”阿元奶声奶气的喊。 赵阿福赶紧答应:“宝贝,快到家啦。” 赵阿福忍不住想起别人说过的一句话。 他本来就该是你的孩子,只是他怕你痛,所以从别的肚子出来了。 想着这里,她看阿元的目光柔软的不行,贺荆山一回头,看到她的眼神,被夜风吹出来的寒意都散去几分。 生命里好像出现不一样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感受。 夜晚盖一层木棉被加上棉衣,显然已经不够用,赵阿福的身体挨着贺荆山的,倒是暖和,可露在外面的脸凉的不行,屋里也冷。 察觉到她还没睡着,贺荆山测过神来,对着她,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赵阿福的身体瞬间僵硬。 “怎么了?” 声音低沉酥哑,她耳朵麻麻的。 “有点冷。”赵阿福声音情不自禁软绵绵的,撒娇。 她还没来得及想什么,男人的胳膊就伸过来,把她揽在怀里,她身上瞬间暖和的要命,当然,脸蛋子还是冰凉凉的。 但,这样感觉还不错,她眨巴着眼睛,在黑暗里看着男人脸庞的轮廓。 心里却开了花 她现在是在和贺荆山谈恋爱吧? 第二天天色不错,大白日头,映得远处邙山山头积雪白皑皑一片。 赵阿福把收拾好的几十斤熏肉和那日剩下的野猪肉装在包袱里,又把水缸上面的冰块敲碎一并放进去。 打碎了冰,她还对着水缸里的水照照自己的脸,隐约感绝那纤维瘤都淡成粉红色了,最起码不碍眼了,心情美美的。 “咱们今天自己扛过去实在太累,问别家借一下推车或者牛吧。” 牛和推车,有好几家都有,但是牛车却的确只有赵三叔一家,昨天那牛才刚正骨,今天赵三叔应该听她的嘱咐,让牛好好休息才对。 剩下的猪肉,去掉内脏下水等没用的,还有一百三四十斤,邙山村离镇子可不近,再加上路也不好,赵阿福可不舍得他扛那么久,何况还有六十斤的熏肉。 可去问谁借呢? 赵阿福努力想一圈,却也没想起来哪家有推车的跟自己家关系近,不由叹气。 原来的赵阿福可真是干什么都不给自己留后路,对有些人根本就不搭理人家。 她努力讨好的那些倒一个比一个更狠。 寻思一圈,她也跑了两家,可人家一看是她来借,一个比一个高冷。 赵阿福心里有点无奈,这次回去不行再找木匠做个小推拉车? 可眼下怎么办呢。 正寻思着,她就看到赵三婶迎面而来。 她因为不太喜欢赵三婶,赵三婶太功利了。 有事情也不太想找她,谁知赵三婶自己却对着她来,道:“阿福,你是不是借车?” 赵阿福有点纳闷,却点点头:“今天要去镇子上卖点肉,再买些东西过年。” “你们带我家的去吧。”赵三婶抿抿嘴唇,主动借给人家东西还有点不好意思了,主要是以前她对赵阿福实在态度太差。 赵阿福愣住,没想到赵三婶竟然就是来找自己的,还主动要把车借给自己:“三婶,真的么?” 赵三婶这才仔细看她:“对,昨天三婶态度不好,多谢你给我家牛治病,以后来借车尽管来,别客气。” 赵阿福瞬间高兴起来,跟她道谢之后,与贺荆山一起去拉了推车出来装肉,她稍微一思量,又割下来小半斤熏肉给赵三婶。 “三婶,也谢谢你借给我们车,这肉是我自己跟别人学着做的,味道还不错,你拿去给三叔还有孩子们尝尝。” 赵三婶本想推辞,昨天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可看到肉,想到家里面几个整天馋的不行的半大小子,咬咬牙:“好,阿福,婶子记你的好,以后来坐婶子家的牛车,不要你钱。” 嚯,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是真的想跟自己交好了。 赵阿福偷偷在心里比个耶。 在村子里,有好人缘还是要方便得多,看之前胖虎他娘林娘子还针对自己,后面自己要上山找贺荆山时候,她就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在村子里要想站得住,没有好人缘根本不行,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么简单。 若是一个泼皮无赖,你看他出什么事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帮忙,恐怕还有人拍手叫好呢。 就这么,贺荆山和赵阿福一起推着推车往镇子上去了。 其实赵阿福觉得拉着的话比较省力气,不过想想那个画面,觉得有点搞笑,她还是依照贺荆山的意思一起帮他推。 说是帮他,其实贺荆山推着车的脚步都比她走路的快,她压根就使不上力气。 “贺荆山!你走慢点,咱们的肉又不是一会就坏了急着卖。”她吐槽,自己还想多出点力气减肥呢,贺荆山生怕把她累着。 第86章 一家三口 贺荆山挑眉,放满了步伐。 可是,赵阿福依旧跟不上...... qaq好过分的狗男人。 好吧,其实他走慢了点,还是疼老婆的。 这么想想,赵阿福还挺高兴的,今天他们还带着阿元一起出来,小阿元坐在推车上可兴奋了。 “娘亲,你也上来坐!”他屁股一颠一颠,却不觉得颠簸,反而好玩,想让娘亲跟他一起。 赵阿福内心感动的泪流满面,儿子果然好疼人。 但是她这个体重,可不比小阿元的小几十斤,下去估计得把贺荆山累坏。 贺荆山听了却停住脚步,漆黑的眼眸看向她,赵阿福赶紧摆手:“我不坐我不累!” 她说的话并不像真的,因为她胖,所以走这么会,额头上都出一层晶亮细密的汗珠。 看到贺荆山放下推车朝自己走过来,小胖子就想拔腿抛开,男人长臂一伸拉住她软绵的胳膊,将她放到车上。 小阿元笑出小虎牙往她身上钻,她只能先抱着阿元,好让阿元不掉地上。 然后他娘俩就坐在推车上了。 贺荆山说了一声,“坐稳了”后,小推车吱吱呀呀的跑,他健步如飞,车却稳如泰山。 赵阿福刚坐上去还很不自在,怕累着贺荆山,后面看他却是连一点汗都没出,显然不吃力,也就放松下来。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路边萧索的枯枝草木都侵染不了此情此景。 到镇子上专门集会的地方,他们直接拿推车当摊子。 有人见他们摆摊,看他们卖的是什么,有需要的自然就过来问来了。 中午的清水镇集会已经热闹起来,古人起的都很早,挑着担子的,挎个篮子的。 大多身穿灰蓝色的木棉棉袄,有些头上戴个小帽,女人不多,基本都是已经成亲的挽髻妇人。 若是有年轻一点的,能明显看出来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出来采购。 行人来来往往,嘈嘈切切,叫卖,还价声不绝。 赵阿福之前跟着贺荆山去上门销售过,这来集市摆摊还是头一回,酝酿一会,刚准备喊,贺荆山健壮的臂膀把肉掏出来,沉甸甸的一大堆放上,“不用喊,会有人来。” 家里要买肉的,如果价格合适,货合适,自然会来。 赵阿福头一次的叫卖,刚刚鼓起勇气,就这么以失败告终,果不其然,一小会就有人来问:“这是什么肉啊?” “客人,这是野猪肉,鲜嫩的很,不贵,四十文一斤。” “什么?四十文一斤!”妇人睁大眼睛,“现在猪肉明明三十七文,你们怎么要这么贵,还不贵!” 赵阿福噎了一下,拉住妇人:“大娘子,你看,我们这是野猪肉,可和那家养的不一样,口感比家养的好,肥膘也多,而且呀,我们这买一斤野猪肉,送二两熏肉。” “熏肉?”本来妇人已经因为价格不感兴趣,想要走人,可听到这句话又好奇停住脚步。 什么是熏肉? 赵阿福把熏肉推过来,切下旁边放着的蒸熟的熏肉薄薄一片,蝉翼一般半透明的,递给妇人。 妇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面明白赵阿福是让她试尝,简直惊呆了,那瓜果能尝尝是正常的,可谁会让人免费尝肉啊! 这可是肉,不吃白不吃。 这熏肉一进口,先是一种浓郁的烟熏味儿,刚吃不太适应,可紧接着就是咸香咸香的,一点都没有猪肉的腥味,反而让人欲罢不能。 这薄薄的一片,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 妇人刷的一下眼睛就亮了,这她以前从来没吃过呢:“你这熏肉卖不卖啊?” 她看这数量,可不比野猪肉少太多,肯定也能单卖。 赵阿福眼睛一亮,点点头,笑嘻嘻的说,“婶子,这也卖,不过贵,五十文一斤,这里面有油,盐,糖,还又特制过,也是用野猪肉做的,我家夫君自己上山猎的,保证好。” 妇人一听这价格,心里面就打退堂鼓,可仔细一想,这肉确实是已经干制过,少了许多水分的,这重量自然而然就缩水了,再加上里面的调味还有做工,也不算特别贵。 那店铺里的猪肉脯都要六十文一斤呢,这可跟那个一样好吃。 “行,给我来半斤。”妇人一咬牙,反正过年,买点尝尝鲜也没啥。 这买完了熏肉,她的目光又忍不住看向野猪肉,这猪肉白里透红,肥瘦相间,实在是好,看着也比别家杀了好几天冻着的新鲜,肥膘也多,可以熬不少腥油呢。 赵阿福看她心动,赶紧大力推销:“婶子,你是我们第一个客人,你买,我把猪皮送你一点。” 猪皮也能熬一点腥油,而且要是会做,也算一道菜。 不过大多数人家不爱吃,村子里还好,那是没得吃,镇子上就明显少得多。 赵阿福是最近没得做,她家里还留一部分,等回头做酸辣猪皮,q弹酸爽,好吃的很。 “这样吧,你给我算三十七文,我买三斤!回去给你宣传宣传,让街坊都来你这里买。”妇人虽然心动,但还是觉得每斤多三文太贵,于是讨价还价。 赵阿福看一眼贺荆山,见他没说话,点头:“行,婶子,我看你投缘,不过你回去可别跟她们说咱这三十七文一斤给你了。” 妇人讨价成功,笑得发髻都晃悠,哪里会不答应,又看向一旁的小阿元:“哎哟,你们娃娃长的真俊啊!” 那是真的好看,小阿元和贺荆山简直是两大反差,小阿元又小又白又软萌,老阿姨一看就要萌化了。 小阿元也懂事,帮爹爹娘亲做生意,拿一小块肉在嘴巴里吃得香:“婶婶多买点吧,我家的肉可香了。” 唉吆,这小孩也太可爱了,这个大婶真是想上手抱一抱。 只是贺荆山这么威武的汉子在这儿杵着,那脸上还有一道疤,她实在不敢上前。 没一会,赵阿福给她称好了,她乐呵呵的把肉放在篮子里,付好钱。 赵阿福小地摊第一单生意算是圆满完成,这妇人还没走,就有别的客人过来问了。 一开始也是被价格吓到,这妇人买东西买的满意,当然帮赵阿福说话,把她卖的肉一顿好夸,很快周围又过来一片人。 等这一群人收获满满离开,赵阿福的口袋也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她毫不犹豫的塞贺荆山那里。 这集市上遇到小偷,没看好自己的东西可就难找回来咯,毕竟这里没有监控! 第87章 狗眼看人低 当然,这些钱等回到家,贺荆山还是会主动上交给管家婆的。 赵阿福卖的差不多,就看看四周的小吃,让贺荆山继续看着摊子,自己牵着小阿元的手给他买糖糕,糖葫芦。 阿元以前没有被贺荆山带到镇子上来过,这还是第一次,他最多听胖虎给朋友们讲他娘林娘子带着他去赶集时候,那糖葫芦又酸又甜,炸锅巴香香脆脆,镇子上的小孩都要吃。 那会他还不太懂,却隐隐约约希望,自己娘亲也带着他去看可以看,不吃也行,阿元嘴巴不馋,就是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只是娘亲都不想看见他,一看见他就凶。 阿元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自己能被娘亲牵着手来镇子上买吃的。 还拉的那么紧。 赵阿福是怕有什么人贩子,这古代可比现代还要严重,很有可能孩子一丢就是一辈子,根本别想找回来,这去哪的路程就算是马车,都得好几个月。 所以她把阿元的小手拉的紧紧的。 走着走着,她看到有个卖春联的,才想起来,过年家里还要备这个,邙山村里连会写字的人都没一两个,更别说能写得好的。 书生写的字还不错,生意不断,见赵阿福来,问:“大娘子想写什么?” 赵阿福想了想后世的春联,说出一副自己喜欢的:“岁岁平安日,年年如意春。” 中规中矩的春联,并不让人意外,却满含期待与祝福。 书生报完价钱,就开始写,手执毛笔,一笔一画,墨色淌在红纸上。 赵阿福一低头,看到的就是小阿元格外认真的眼神,似乎对写字很感兴趣,她就想起之前他在家里比划的事情,于是问书生:“你这还有没有纸笔卖的?” 虽然她不懂古代的纸笔,却也知道笔墨纸砚四样,反正准备送阿元去读书,不如早早买一些给他练手,以后进了私塾也好不会从零开始。 书生怔了一下,看一眼赵阿福的穿着,又看一眼小阿元,目光似是意外,却没多说什么反而给她们指路:“我这里的纸笔不卖,大娘子可以带孩子去前面的四时书店去看看。” 于是揣好墨迹干好的春联后,赵阿福带着小阿元走到书店里。 店里的小二本来笑容满面准备迎接客人,看清楚来人的衣着打扮,脸色一变:“我们这里不租书!” 赵阿福和阿元如今身上的衣着可不像从前那样破旧,比以前的料子好得多,更没有补丁,尚且受到这样的待遇,那若是换作从前,又该如何呢。 她这般一想,看阿元也蹑手蹑脚的不敢放开动作,拘谨万分,心里面真是心疼从前的阿元。 “我们不是借书,来买纸笔。” “纸笔?”店小二将信将疑的看一眼她,手上有了动作去拿东西,嘴上却道,“我们这不能赊账。” 赵阿福真是要被这小二气笑了,自己现在又不是穿的破破烂烂,怎么买个纸笔还要赊账。 “你可真是会做生意,到底卖不卖?” 店小二直接取出来两种较差的纸:“卖!您看吧,这种一张二文,这种一张五文。” 这是两种最便宜的纸。 饶是如此,赵阿福也心里一惊,因为这东西也就是一次性消耗品,用完一张少一张,比起后世那几毛钱几十张的纸,那是真的贵。 何况这用的是毛笔,字本身也大,占纸多。 见她神色如此,店小二嗤笑:“大娘子买不买,不买我就收起来了。” 赵阿福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也有点理解这店小二为何态度这么不好,估计是有一些穷书生实在消费不起,就过来想着法子借书,赖账,但这种态度是对她的,她就是不爽。 “买啊,不过我不用你卖,你让他过来。”她随手指着店里另一个小二。那人就老实憨厚的多,见自己被点,挠挠头走过来, 这个拿纸的瞬间就起了火气:“买不起就别买,在这里装什么装,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就你这条件,还想让小孩学写字?先生请得起么?” 赵阿福嘴角一抽,不好意思,干别的花钱不舍得,给阿元读书还真舍得,她低头看阿元惊慌的神色,摸摸他的头,对那老实的小二道:“这五文的纸,给我包二十张,两文的五十张,笔和墨拿过来好的我瞧瞧。” 赵阿福买的不少,虽说买的是普通的纸,却算个不小的客户,两个小二一下就愣住,尤其是开口讽刺的那个。 不过他这会拉不下脸,绷着脸也不说话。 很快赵阿福就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狗眼看人低,因为赵阿福知道,买笔墨一定要选好的买,这是完全会影响写字的,古代这么看中书法,没有一手好字可不成。 她买的两根毛笔,一根就要一两银子,是毛笔里的上品,当然,最后又挑了两只普通的小几十文的,准备给阿元当作平日玩着练手的,至于墨和砚,那更不用说,买了贵的和普通的,最后也要三两银子。 这一出手就是五六两银子,还真不是一般家庭拿得出手的。 那边的小二却依旧不信赵阿福要买,越发觉得,赵阿福就是为了刺激自己,根本拿不出来这么多钱,肯定一会又说不买了。 赵阿福环顾一圈,又让小二给自己拿几本小儿启蒙书,还有几本医学典籍,最后一口气付了六两多银子。 这是她到这个世界以来,花钱花的最多的一次,心疼还是心疼的。 此时此刻她是真正认识到,为何古代这么多人根本就读不起书,又为何总说穷书生穷书生,这一般人家,谁供得起啊! 一口气掏出六两银子,那边最开始的小二眼睛都瞪大了。 赵阿福鼻子里哼一口气,宝贝似的抱着给阿元买来的东西走出店里。 她不知道,她走之后,从书店二楼走下来两人,白衣胜雪,身高修长挺拔,气度优雅矜贵,这其中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宋淮。 没错,被原主爬床的宋举人。 “东家......您看完啦?”先前还对赵阿福态度欠佳的店小二立马换了副嘴脸。 这里正是宋家名下的书店,与其说是宋家的,倒不如说是宋淮私人名下的,外人并不知晓。 宋淮矜贵的点点头,嗯了一声,视线往门外看去。 第88章 黑商 “宋兄,那个不是......”跟宋淮一起的读书人指着赵阿福远去的背影,就要开口。 宋淮潋滟的眉一皱,微微抬手,示意他别往下说。 这人也立马噤声,那事真够恶心人的,别说宋淮,换自己都要有心理阴影后遗症了,你说要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就算了,偏偏是那样一个人...... “他们家怎么回事?发迹了?一下拿出这么多钱给小孩读书,还买医书是怎么回事?”这个读书人显然是个好奇心重的,当然也没指望宋淮回答,自顾自的问道。 原来是突然有钱的暴发户啊。 店小二心里面嗤笑,难怪一股子土包子味,就算有钱都改不掉身上的穷酸味。 宋淮敛尽目光,白玉竹节般的手指拉拢身上雪白的狐裘,“之前予她的惩戒也已够了,谁也不欠谁,再无瓜葛就是。” 的确够了,那日差点要她一条命去。 只要她不再招惹,他自会管好弟弟。 “宋兄大度。”书生笑笑。 宋淮眉眼扫过小二,清冷的开口,“如若以后客人来,你再如此,便自己收拾东西吧。” 站在纯客观角度,与赵阿福没有私人恩怨的角度来看,自己这店里的小二委实猖獗。 “是东家。”店小二一听宋淮训斥,立刻态度伏低,这整个清水镇上,宋淮说的话都举足轻重,何况是在自己店里,威信极高。 这边,赵阿福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走之后那书店里的事情。 虽说花这么多钱,心里却很雀跃,跑回到贺荆山这里,发现他已经把野肉卖光,就剩一点贵一些的熏肉。 顿时心情更好,看样子天色不晚他们就可以早早回去。 “荆山,我给阿元买了纸笔,等回去先送他去村子里小私塾读几天书,等以后咱们来镇子上,再好好给阿元找个先生读书。” 赵阿福把小日子安排的满满当当的,感觉很充实,没有电子设备的年代,她原本以为会很无聊,但若是沉心静气,就会发现好玩的太多了。 贺荆山听她说要送阿元读书,不由看一眼阿元。 阿元什么都不知道,傻呵呵的乐,就知道自己能读书了,甜甜的朝着他叫爹爹。 他想和小朋友一起去读书! 村头那个小李哥,他读书的声音可好听啦! 贺荆山好一会没说话,赵阿福傻了,该不会贺荆山想让阿元以后跟他一起打猎,成长成他这个身板吧! 那也,那也太可怕了! 看看一旁软软糯糯的小包子,再看看壮实如小山的贺荆山,赵阿福觉得那画面太美,她不想看。 如果小包子有一天变成贺荆山这个样子,那她绝对不会再母爱泛滥...... “我告诉你啊,儿子读书是必须的,让他跟你一起打猎,你想都别想!”赵阿福抱紧自己的小阿元,“知识就是力量知道吗,等阿元变成知识分子,能把你都撂倒!” 那是不可能的,除非贺荆山变成一个老老老老头子,得拄着拐棍走路的那种,不然估计没人能单个把他撂倒。 贺荆山见她这样,粗糙的掌心揉揉她的发:“放心,让阿元读书。” 不让阿元读书是不可能的,阿元的身份,是必须识字,以后也要跟着自己学防身之术。 他没问阿福花了多少钱,但花这么大一笔钱,赵阿福肯定会跟他说。 原本以为没读过书的贺荆山会因为这个价格惊讶,谁知他波澜不惊应一声。 “没办法,读书就是贵”阿福一边说一边偷瞄贺荆山,确认他是真的觉得没什么,才松口气。 她这一花,就是别人家一年几口人的花销,钱真是去的快呀。 贺荆山看着阿元巴巴看着自己,清澈幼圆的眼睛里是濡慕,尊敬,却依旧没有过多的亲昵,不像对着赵阿福,可以轻而易举的去撒娇。 难道自己长得真有那么吓人? 他想起村子里的小孩见到自己都绕道跑,认真的陷入思考。 其实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他想给阿元找个娘,很多东西,他是给不了阿元的。 因为这熏肉少见,价格又实在是贵,所以很多人一问价格就走开了,还有人大吃一惊:“你们这哪是卖肉,这是敲诈吧,什么肉要卖这么贵!” 赵阿福把材料之类的说一遍,那人不买也就算了,还义愤填膺:“你们做生意的就是黑呀!天下乌鸦一般黑,猪肉不过才三十七文一斤,你们这就要五十文,简直没天理了!” 赵阿福这回事真的有点明白,为啥前面那书店小二那副德行。 因为来往的人多了,你会发现有的人真是奇葩。 你不买就不买,他们无冤无仇的,你堵在摊子口跟前算怎么回事。 见有人闹事,立刻有不少百姓围过来看,这人见状更加嚣张:“大家快来看看,这可是有恶意抬价的,快把官爷叫来,管管他们。” 现如今的集会都是官家管着的,所以摆摊的都要交集会费。 这要是哪家有什么问题,以后再想摆摊自然是难了,他们一定意义上保护这些摊主,但也约束。 赵阿福无语,叉腰和对方说,“你这人真奇怪,我们这又不是家养的猪杀来卖,怎么可能跟普通猪肉一个价格,我们这肉大家要真觉得贵,自然不会买,可我们这一个钟已经卖出去三十来斤,说明大家觉得还是合理的,你这简直是没事找事。” “咋的,实话还不让人说了,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黑商随便坑人钱!” 士农工商,商在最末,赵阿福和贺荆山当然算不上职业商人。 本职是村子里的农民,但既然出来卖东西,自然会被人当作商人来看。 “我娘亲才没有坑钱!”小阿元生气,别人竟然对娘亲大吼大叫,他也鼓起勇气,挺着小胸膛说话,凶巴巴的,像山里凶猛又奶气的幼兽遇到人类的样子。 “小鸡贼孩儿,跟谁撒泼呢!”这人冲着阿元说一句脏话。 贺荆山本来脸色就难看到极点,他这句话一冒出来,贺荆山直接上前把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哎!放开我!你干嘛!”这人被贺荆山吓到,惊慌失措起来,但下一秒看到周围这么多人在看,又大喊,“来人啊,黑商被人戳破,要杀人啦!” 第89章 别管爷 有热闹看,谁不喜欢呢,这摊子前迅速就聚集了一大群人,赵阿福的杏眼逐渐瞪大,哦豁,想闹事是吧? 她伸手上前按捺住贺荆山,让他把人放下来,自己不慌不忙朝着众人福个礼:“真是叨扰各位父老乡亲了,还请大家伙来给我评评理。” 见赵阿福态度这么好,把这一出闹剧从头看到尾的人开口:“大娘子,你甭搭理这人,谁不知道清水镇城西的这泼皮,不用怕。” 见赵阿福落落大方,而那泼皮生得就贼眉鼠眼,再加上有人说话,众人就开始偏向赵阿福这边。 这人争辩几句,见争辩不过,忽然一脚就踢向板车,想要当着众人的面把那熏肉全部踢翻地上,让她卖不出去。 谁知下一秒他就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他顿时哎哟哎哟惨叫起来。 然后就被扔在地上摔个屁股蹲。 周围人哈哈大笑,指指点点。 这泼皮又气又急,却知道自己打是打不过,心道反正任务完成,一拍屁股跑了。 围观的有不少热心的人过来安慰赵阿福,结果一问,也纷纷被她熏肉的价格劝退,正当也有人觉得她是黑商,刚才不该帮她说话。 正想着,那边忽然走来一个中年瘦高男人,一看赵阿福惊喜道:“贺大娘子!贺郎君!” 随后他目光停留在一旁板车上的熏肉上,眼睛一亮:“你们来卖熏肉!” 昨天他把那肉带回去给家里人一尝,哎哟喂,那是真好吃,香滴很! 但是这东西吧是人家家自己做的,就算是他想买也买不到,无奈只能省着点吃,他们家倒不差这口肉吃,可真是稀罕这味道。 没想到今天碰到贺郎君和贺大娘子出来卖熏肉,真是太惊喜了。 因为这人出现的突兀,又一副认识两人的样子,剩下的在问赵阿福价格的人没说话。 这车夫乐呵呵的:“哎呀贺娘子你做这熏肉实在太好吃啦,回去我那几个娃娃馋的哦,本来还想着不好意思问你要呢,结果你竟然舍得拿出来卖,快,给我来三斤,过年我拿去待客。” 一下就买三斤! 众人面面相觑,这人是什么冤大头,有人忍不住提醒:“郎君,这一斤要五十文呢!” “才五十文?贺娘子,你们卖这么便宜?”车夫说的是心里话,那猪肉脯,还有猪肉干都得起码六十文一斤,不然缩水那么多,店家不得赔死。 “那再给我来一斤吧。”车夫根本就不知道刚才发生了啥事,喜滋滋的看着赵阿福给自己割肉。 他还没走,最开始过来讲价钱的妇人带着一群妇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快,给我来两斤!” “我要一斤半!” “我也要......” 哗啦啦的,一眨眼赵阿福摊子上的熏肉就剩两斤,就这还有妇人在犹豫要不要把剩下的包圆。 周围人真是看傻眼,这熏肉就那么好?这么多人抢着买? 不行自己也买点? 正想着,一行人推开人群,走进来,各个身着盔甲,显然是当兵的。 这为首的,贺荆山和赵阿福都见过,正是之前在美人娘娘那里见到的那个。 孔狄认出贺荆山和赵阿福,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又看向两人卖的东西:“有人举报你们恶意抬价,你们跟我走一趟吧。” 真是麻烦,本来今天就是被顺道借人手充场过来一天,本想着休息一会处理私事,谁知竟然还要办事。 他自己的事被打断,心里能爽快才奇怪。 这站在前面的大婶们一听不乐意了,因为刚才她们与赵阿福相谈甚欢。 “没有恶意抬价,哪有抬价,举报的惹就是看人家生意好,眼热,官爷应该去查举报的。” “对,刚才有人过来就是故意闹事!” 赵阿福想起刚才那人就来气,却好声好气的为自己解释:“孔大人,我们这熏肉,跟那店里的猪肉脯差不多,那要六十文一斤,我们这五十文一斤,用料还多,真的没有恶意抬价。” 孔狄却对这种小门小户的事情不感兴趣,他的目光投向贺荆山,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这个男人生于举家灭门之危难,自幼长于乡野,浑身却仍一股与生俱来的雄浑武将世家后代的气势。 以后怕是也不会在泥潭里打滚,目前看着老实,谁知道以后呢。 孔狄暂时也不想与贺荆山交恶,所以稍微一思量就改口:“既然如此,我一会回去再惩治那恶意举报的人,你们这熏肉可能长期存放?” 赵阿福对他这个转变始料未及,古代的公职人员都是这么办公的么?真是...把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可以,冬天放两三个月都没问题。”赵阿福热情上来,推销道。 于是孔狄气势汹汹的来,最后提着两斤熏肉回了。 周围的人这才开始有点后悔,怎么自己没买一点尝尝呢,人家那么多人都买了,能亏到哪里去。 赵阿福莫名其妙的挠挠头,看着孔狄的背影,收拾摊子:“贺荆山,你说他怎么回事啊?” 贺荆山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漆黑的眼眸闪了闪,掩下思忖:“也许我们的熏肉太香。” 赵阿福:...... 那边那泼皮腆着脸皮跑到一个青年面前去讨赏,这个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在赵阿福这里吃了两次亏的宋飞白。 这家伙整日游手好闲,没事就出来欺男霸女,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到赵阿福怎么会不想方设法报仇,只是这次学精明点了,知道自己不出面,让别人出面。 宋飞白扔了一锭银子给这人:“行了,赶紧滚。” “是...是......”这人收了钱,哪能不乐呵赶紧走人。 谁知他刚走,那后面孔狄忽然一下子出现在宋飞白面前,把宋飞白吓了一跳,直往后退好几步。 “你你你...谁啊!”他回过神来有些羞恼。 孔狄幽幽看着他,黑脸看着更加威严渗人,“宋二少,宋大少爷正值要紧时期,你出来惹事,只会给他添麻烦。” 宋飞白也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听他提到宋淮,态度收敛几分:“关你屁事,别管爷!” 很少有人会这样在孔狄面前猖獗,尤其是孔狄投靠太子之后。 宋飞白可以说是,非常作死。 第90章 当大官 孔狄和宋淮有点交情,加之宋淮的确是个人才,以后指不定有大造化,所以才算卖个面子提醒宋飞白。 但他可不会惯着谁,粗糙的手在自己黑黝黝的刀把上摩挲。 “孔大人!”宋淮一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立即出声。 宋飞白见他哥竟然真的来了,哪里刚有半分刚才的气势,说实话,他刚才看着孔狄的神色,有点心里发毛。 “哥!”他迅速躲自己哥哥身后,才抬头挺胸,得意洋洋的睥睨孔狄。 这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宋二少叫板! 他哥可是官老爷!以后要考状元的! 宋淮见过孔狄处理犯人,手段之毒辣,让人心悸。 宋淮抬手作揖,眸中光芒流转,薄唇轻启文雅的露出一笑,“孔大人,幼弟不懂事,有什么事还请多多包涵。” 孔狄缓缓了看了眼宋飞白,面上却笑面虎似的:“宋解元说的哪里话,咱们的交情,哈哈我就是提醒飞白少爷,如今这要紧关头,少去招惹别人,不然不是影响了宋兄的重要事么。” 宋淮神色不动,淡笑颔首,“多谢孔大人提醒,也请孔大人酌情管教。” 飞白是幼子,父母娇惯这个弟弟,都给他惯坏了。 宋飞白对父母不怕,对这个哥哥是唯命是从,看哥哥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怕。 宋大少爷一笑,四周的景色都好似缺了几分绝色,凉薄的风拂的狐裘绒毛摇曳出细软的弧度。 他才看一眼宋飞白,宋飞白瞬间认怂:“哥,我错了,再也不去招惹那个死胖子了。” 宋淮皱眉,这才知刚才赵阿福他们从店里走后,又被自己弟弟捉弄,还被别人撞见。 宋淮抿了抿唇,给了宋飞白一个回去收拾你的眼神。 然后拱手朝孔狄开口道谢,“多谢孔大人,来日有空便去府上拜访。” 孔狄幽黑板正的脸一笑明,“我与宋举人一见如故,做些是应该的,年初,孔某在京都等宋举人的消息。” 宋淮淡笑雅致,领着宋飞白离开。 待人远去,孔狄看着两人的背影,掂量掂量手中的熏肉,决定今天再带二两美酒去矿上,一边吃肉一边喝酒,一边看自己的仇人吃苦受累,岂不美哉。 这边宋淮回去路上也不与宋飞白说话,清俊的面庞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 可也就是这样的态度,让宋飞白更加心虚。 完了,哥哥这次回去肯定又要收拾自己,爹娘又对哥哥都快说一不二、唯命是从 都怪那个当官的,什么人!多管闲事! 自己玩自己的,关他屁事,自己这是偷偷的玩,怎么可能被人发现,才不会给家里惹麻烦!他已经变聪明了好么! 还有上次明明自己帮哥哥教训那死肥婆,哥哥还不让,哥哥就是太心善! 那样的人,也敢染指哥哥!就是想都不能想! 一想到赵阿福,宋飞白就又气又恶心。 宋淮一回头,就看到宋飞白恶狠狠的眼神,一时间停住脚步,宋飞白秒变温顺。 “飞白,我想护住你们,带你们离开宁古塔,所以我们家在这之前决不能出任何差错,明白么?”宋淮伸手给弟弟扶正发冠,读书人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他待人素来有礼,常让人感觉十分亲近,但他却又在无形中保持距离的冷漠,唯有对在意的家人,才是真正的阳春三月的风暖,穿堂而过的花香。 他自出生,就背负整个家族的命运,这个时候,他绝不允许家里出一点错。 但他有着几近未卜先知的智慧,运筹帷幄着自己身边的一切。 他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宁古塔边上的不太平,暗地里的风起云涌。 京都也许会有更多未知的风险,但绝对会比现在好的多。 “离开宁古塔?”宋飞白愣住,家里的大事他从不参与,除了玩乐之外的事他更是漠不关心。 可要离开这土生土长的地方,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住,确实是个大事,影响他的太多了,他不能不在意。 “哥?咱们这能有什么危险啊,鸟不拉屎的地,去了别处,咱们家可不如别家了,那就不能快活......”宋飞白的小算盘打的啪啦啪啦。 宋淮一直等弟弟说到没话可说,才再次开口:“听话,这个档口,你再惹事,我们宋家会有大麻烦。” 宋飞白不知道有什么麻烦。 但是他看着自己宋淮目光滞留在城墙与天际线的交界处,云深落日坠,暮暮苍苍,孤单的野鸟在墙头盘旋,张开黑漆漆的羽。 “好吧......”宋飞白答应的不算情愿。 宋淮心里清楚这个弟弟,这次他答应,保持一天两天还行,日子久了,还是要生出事端。 这次回去,便要好好对他看管。 和宋淮一样能提前看清形式的人并不多,尤其是邙山村这些目不识丁又远离镇子的老百姓们。 他们日复一日的忙碌,就是为了一口吃的,为了吃饱,穿暖。 赵阿福也没有那么远的想法,现在她只想把自己的小家经营的好好的。 今天卖完这些肉,他们赚了五两银子,也就是六千多文钱,这么多铜钱沉甸甸的一大袋子。 说实话,她都不放心,所以去钱庄兑了碎银回来。 如今她和贺荆山都算得上一个小富户了,全部家当有两百多两银子,这还是没算那些小金豆子。 阿福自己不打算用这么多,而是准备留着给以后阿元读书用。 小阿元现在坐在板车上还抱着娘亲给自己买的纸笔不撒手。 “娘亲,阿元以后也能写春联么?” “当然!等阿元会写字了,以后咱们家门口都贴阿元的字。”赵阿福笑眯眯的。 说实话,纸笔都不便宜,更别说春联,人家卖的是字,是纸,都不便宜,一般人家能贴就不错了。 有的干脆就涂点红灰,或者只贴红纸。 阿元眼睛亮亮的,似乎都想象出来了那个画面。 “不过上学读书可不是件简单事,到时候学不好阿元要回来哭鼻子,娘亲也会依然把你送到学堂的。”赵阿福是想象到了后世上幼儿园的小宝宝们,一个个哭得哭天抢地。 她决定回去先教一下阿元阿拉伯数字算数,好让他知道,供他读书不是一笔小开销。 读书不是一件小事,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娘亲放心,阿元会好好读书,考状元!”阿元激动的要从板车上爬起来。 赵阿福怕把他摔着,赶紧把他按回去:“好好好,我们阿元要当大官,管别人,慢点坐好,不然小屁股摔个屁股蹲个没办法坐学堂里面咯。” 第91章 百感交集 赵阿福是哄哄阿元,她没指望阿元聪明绝顶,给考个状元回来,那可是全国性质第一名,只愿阿元不会目不识丁,识字能够心中有主见,不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除了那些古板先生们教的一些知识,赵阿福相信自己这个现代人更能教他不少。 贺荆山看一会阿元,却什么也没说。 阿元对上他的目光,懵懵懂懂,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那太复杂了,不是一个小孩子能明白的,但他也从来不懂父亲要干什么,所以习以为常的看一眼憨憨笑笑继续抱着自己的纸笔。 赵阿福和贺荆山这段日子频繁在镇子和邙山村之间来回,自然引起不少乡里乡亲的注意。 说实话,自打上次赵阿福勾搭宋举人不成被痛打送回来之后,这两口子就仿佛从一对透明人变成了受人瞩目的,家里事情不断,让村民们茶余饭后总会提起。 “哎,你听说没,昨个赵阿福和贺荆山回来,那肉卖完,又带一板车东西,还给赵三叔家送了,今个赵三婶都飘得走不动路,也不知道送了啥......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有点钱就赶紧胡花,真不会过日子。”说话的是春梅,也是上次跟赵阿福一起坐过牛车的村里人。 赵阿福对她印象深刻,因为那天自己反击之后,这春梅迅速就把借了好一段时间的镰刀还了回来。 有些人,说是借,有的东西借时间长,就真当成自己家的用。 赵阿福名正言顺从她那要自己东西,她借去用那么久,如今心里反而落赵阿福的不是,觉得赵阿福小气,为一个镰刀当众难为自己。 这不,见赵阿福家里先是救了镇子上的老板收不少谢礼,贺荆山又是猎那么大头野猪拿去卖钱,她心里那个酸哦,那得多少银子!听说还猎一头雪狼,那雪狼皮镇子上收一张就一二两银子! 她长这么大,自己手里都还没见过银子呢...... 这一知道赵阿福竟然给上次还和她不和睦的赵三婶送东西,那还不到处嚷嚷,心里那个不顺畅。 她这就是想收买人心! “真的?三婶不是不喜欢她么,怎么她还赶着去三婶那讨好?” “那还不是因为那天赵阿福医好了三婶家的牛,三婶昨个又把板车借给他们两口子......一来二去的呗。”有的人就觉得正常,你说这乡里乡亲的,不就得你来我往,谁家欠个人情,就当啥也没发生过?那以后谁还跟你来往。 不过他们也好奇,赵阿福给赵三婶送了啥。 其实昨天赵三婶主动找阿福愿意把车借给阿福,阿福心里是很感动的,毕竟走了一圈,根本没人愿意借给她,她就算明白人家这样做是本分,但心里面难免不是滋味。 所以等回来又带一包炒瓜子和糖果给赵三婶家,她家四个孩子,最小那个才六岁,正是馋这些东西,别说孩子,在没什么零食每天只能糙粮野菜没有油水的年代,大人们也馋。 赵三婶越发觉得,阿福是个好人,就算以前做错事,现在人也诚意诚意改,那就是好事,那镇子码头上那句话怎么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对,赵三婶就觉得这句话适用。 赵三婶这天心情美美的出来,家里牛又请兽医相看,确定没什么问题,小日子是那么美好,赵阿福送来的糖是那么甜...... “哎,三婶,阿福给你家送了啥谢礼啊?”她才出来就有人拉住她问。 赵三婶斜眼看一眼问话的:“咋的,你也馋啊,自己把车借给阿福用用不就知道了。” 问话这人正是其中一家没借给阿福车的,听三婶这么一嘲讽,顿时绷不住脸:“你这说的是啥话,那昨个孩子他爹不是要用车去拉粪么,那哪能给他们放肉。” 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她家的车是经常用来拉粪教菜,赵三婶听了也没说别的,就道送了点零嘴,孩子们都吃的高兴。 两人正说话,赵三婶家的两个小娃一边吃糖一边出来玩,看得别的小娃们好是羡慕,这人遂也不多问了,心道就一点零嘴,看把那些人一个个急的,还以为赵阿福给三婶家送钱了呢! 但她一会又转念想到,自家娃天天都想吃零食,自己啥都不舍得买,那也不便宜呢...... 无视纠结的这个人,赵三婶继续挑着扁担走,结果没想到一路上又被拦住七八回问,最后被问得心烦,谁来问都不说了,这一个个吃饱了闲着没事干的,看来这过年要整的东西都整好了。 见赵三婶这样不搭理人,后面几个又嘀嘀咕咕说起她的不是,不得不说,三婶也是头一回体会到了这些人的蛮不讲理。 三婶就要转身回家,迎面就看到贺荆山背着鱼篓走了回来,一时间又驻足。 贺荆山之前跟赵三婶没什么交集,除了干娘一家,他之前几乎和其他村民都没什么交集,但想到昨天阿福借到车,那会的欣喜,就对赵三婶这个主动来借给车的印象深刻,顺手从鱼篓里摸出两条不大不小的鱼,草绳从鱼鳃一穿,递给赵三婶:“拿去。” “啊?”赵三婶傻眼,平日挺精明一个人,但正常女人谁架得住贺荆山,光看着都不敢说话了,再想想他是打过老虎,黑瞎子的人,那是由衷生出一股畏惧。 平日嘴上说说还好,要让人在跟前,没几个敢说话的。 于是赵三婶就当着众人的面愣愣的收下两条鱼。 宁古塔的冬河冰层深厚,得有专门的工具和大大的力气才能凿开,而且冰钓也要技巧,又冷,不会的人一晚上都不见得能钓到鱼,所以就算知道鱼汤鱼肉补身子,也很少有人去弄。 好呀,这赵三婶又凭白得了贺家两条鱼,真是好运气! 旁边看得人一个个心里泛酸,怎么有这运气的不是自己呢,那两条鱼带回去用生姜炖炖,肯定好吃,鲜美,他们家都多久没开荤了...... 赵三婶看着贺荆山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 第92章 挑拨离间 赵阿福和贺荆山给了赵三婶一包点心,又给了两条鱼,就这丁点大的事,迅速在邙山村传遍了。 这有的人听了不当回事,有的听了就心里泛酸,林娘子和春梅因为名字里同有一个梅字,平日关系还行,从她那听说之后,就跑来撺掇林娘子。 她本身跟林娘子打交道,就是为了占小便宜,就是个爱占便宜的人,跟春梅一个德行。 “你说,你最近不是跟她关系不错么,怎么有什么,也不给你送。”梅娘一边说一边眼睛四处瞟,她其实怀疑,赵阿福肯定也给林娘子带有东西。 正说着话,胖虎忽然乐嘿嘿的手里拿着几颗糖跑进来:“娘,吃糖!” 林娘子愣住:“乖宝,谁给你的?” 这糖又不便宜,谁会平白无故给这个。 胖虎见梅娘在,小胖手里的糖下意识就收了收,梅娘家的几个小孩都不好玩,每次还抢自己零嘴,不喜欢,不喜欢他们一家。 “娘,是阿元给我的,说他娘亲让给我,再让我带给娘,咱们两个吃。” 最后一句,是胖虎自己的小心眼,根本就不是赵阿福说的,不过胖虎这么一说,两个大人自然误会,以为是赵阿福特意让小孩子带给林娘子。 其实赵阿福送赵三婶东西,那完全是借车的谢礼,后面鱼是贺荆山自己的决定,就算她如今有意跟村子里的人交好,那也不会一直往外送东西。 不过因为最近阿元总是和胖虎在一起玩,赵阿福才给的。 林娘子本身心里觉得人家不送也应该,可难免有点难受,自己如今想跟赵阿福好好相处嘞,这么一下感觉被隔开了似的。 这小山村里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就是很容易听风就是雨。 梅娘这么一挑拨,本来林娘子心里生出点不适,这会却瞬间烟消云散。 “好,你吃吧,娘不吃,娘这么大个人了,不馋糖,下回见了贺家婶婶记得道谢。”林娘子眉开眼笑摸摸胖虎的头。 梅娘见她一眨眼就变脸,心知这事不能继续往下说,话锋一转:“哎,胖虎,小一小二他们几个天天念叨你一起玩呢,你现在去找他们玩去吧。” 胖虎可不憨,平日精得很,又皮,才不会搭理她:“我不去,我要去跟阿元玩!” 说完他就跑到自己屋子,把糖全放在自己的小罐子里,舔舔粘乎乎的手,把手上的甜味都舔干净了才出来。 梅娘心里那个气,这臭小子,吃独食,都不跟朋友分享! 可怜她家几个娃娃平日连个炒花生都吃不着,夏天还能自己去烤蚂蚱,掏小鸟蛋,这冬天地都冻得跟砖块一样,比墙还硬,去哪刨吃的,只有家里的杂粮窝窝。 这臭小子! 不行,林娘子这边最近是不好下手,自己还得找赵小梅去。 梅娘就是要人帮自己出头,她自己才不愿意出头。 这边胖虎跑回来,见到阿元白白净净的,穿着喜庆的小袄,就像年画娃娃一样。 他忽然就觉得阿元特别特别好看,第一次有了美丑的意识,低头看看自己,穿的袄子灰扑扑脏兮兮的,还有布丁,手上也黑乎乎的...... 赵阿福正要叫阿元过来喝点热水再出去玩,就看见胖虎低着头看自己的手,也不过来,于是喊他来跟前来。 胖虎到了跟前,看看赵阿福,突然发现这个胖女人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肉肉少了很多,而且脸上那些疙瘩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快没有了! 再仔细看看,她身上的衣服很干净,笑容看着很舒服。 赵阿福见胖虎的小手黑一块白一块,指甲里都是污垢,有点明白过来他刚才在看什么。 农村里的人不怎么讲究干净,怎么方便怎么来,大人自己都很少打整,更别说去打整整天在地里野的孩子们。 她刚过来的时候,小阿元都是脏乎乎的,现在每天她都给阿元打整的干干净净,自然那也不会看胖虎这样。 于是把刚烧好的热水兑小半盆出来,捧着胖虎的胖手给他搓洗,又顺手把脸也给他擦干净,完事一盆水都变黑了,胖虎头一回开始不好意思。 没想到阿元的娘这么好! 以前自己还跟其他小伙伴一起嘲笑她来着...... 把两个孩子收拾好,赵阿福就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看两人在院子里跑着玩。 她原先只会一点缝制,如今跟着林娘子学两天,已经很上手。 毕竟她学习能力强嘛! 院子里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门口忽然探出一个小脑袋。 “小鱼姐姐!”阿元一下子看到小鱼。 小鱼这才在赵阿福的视线里站出来,啊啊比划两下。 赵阿福还真没看懂,倒是阿元,跟她玩得多,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我爹爹不在家,去砍柴了。” 小鱼啊了一声,似乎很失落,又比划几下。 阿元挠挠头:“娘亲,小鱼姐姐问我们今天过去吃饭么?” 赵阿福当然这几天没打算再过去,本身她和那边也不熟。 虽说有意亲近,可能察觉到干娘郑宛对自己的态度和大郎二郎因为原主劣迹的态度还不一样,根本就是冷漠,几番试探之后,反正是明白,干娘不愿意跟他们亲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赵阿福也不想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如果只是保证那边吃喝穿她当然无条件支持。 当然,她也不会去贺荆山身边挑拨离间。 “不去了小鱼......”赵阿福说完,见小鱼一下子显得缩手缩脚起来,情绪低落,又道,“你想吃的话今晚可以过来。” 小鱼眼睛一亮,犹豫一会点点头,兴高采烈的比划两下跑了。 这孩子...... 赵阿福觉得小鱼也挺好玩的,小姑娘家家,整天心事还不少。 见天色晕晴,估摸着再过没多久就会天黑的赵阿福交代让阿元先去胖虎家玩,自己放下针线准备去帮贺荆山背柴火。 她刚要出去,贺荆山就回来了,好家伙整整背一大捆,不止有烧灶用的普通树枝,竟然还有几大块木头。 第93章 原来因为我不够胖 这种沉木块子也尤其重,普通人背两三块背上一会都够呛。 贺荆山却整整背了一人高的一大捆柴火之后又背了六七块木头疙瘩。 “怎么弄这么多,不怕累着!”赵阿福赶紧走过去帮他扶着取下来,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们家又不是缺柴火到那种地步,干嘛这么拼。 贺荆山听到她语气里的嗔怪,放好柴火转身看她:“烧点炭,以后晚上屋子里放炭盆。” 那日一开始晚上他还没想明白她为什么睡不着,后面整晚整晚,发现她脸颊冰凉,又见她睡前给阿元的脸都裹着一层暖绒布,他才算明白。 他一个大男人,很多事情注意不到,但只要注意到了,绝对不会视而不见。 赵阿福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暖,呜呜呜这么好的男人,原主到底是为什么那么作死啊! 那酸腐的读书人有什么好!哪有她家贺荆山man,又体贴,又暖心,天底下找不出来第二个! 到劈柴时候,男人把身上的大袄脱掉,只穿一层贴身的薄棉衣,这也是阿福给他做的,现如今,贺家一家三口的衣服已经全都改革换代了,原先的那些衣物,只能晚上充当一层被子用。 一斧头,两斧头,熊熊火光之下,男人额头渗出晶亮的汗水,肌肉力量的碰撞,勃发,震颤,木屑碎裂,蹦射,无一不看得赵阿福心潮澎湃。 这若是放到从前,她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有一天自己会拥有这么一位荷尔蒙爆表的老公的。 火星蹦射,噼噼啪啪,给漆黑的夜色添上几分原始的火色。 这个点,约莫是晚上六七点钟,宁古塔地区的所有地方已经一片漆黑,出门伸手不见五指,寒风烈烈。 大家在家中吃罢饭,稍微拾整就可以入睡,有的人家还会在凌晨两三点起来吃一次夜宵,当然,那得是条件好一点的家庭。 因为晚上六七点睡,到早上四五点起,中间也整整隔着快十二个小时,正常人都会晚上饿。 赵阿福看着火这样大肆的烧,觉得有点可惜,反正院子里也暖和,亮堂,就把桌子搬过来,决定今晚就这样露天吃饭,破木桌子,长条板凳,拎过来,碗筷。 正当她想小鱼怎么还不来时候,小鱼忽然和二郎一起出现,估计小姑娘一个人不敢走夜路,拉了个哥哥过来。 赵阿福晚上做了酱排骨,大骨头汤炖土豆都是大补的菜,这大冬天的,人消耗的热量高得出奇,不补上可不行。 看看大郎二郎,还有小鱼,一个个瘦了吧唧的,就知道营养跟不上。 如今反倒看着小阿元胖嘟嘟的惹人爱。 赵阿福看着这一个个亲戚瘦的跟小娃猴一样,忽然感觉自己肩膀上担子很重!养娃之路任重而道远! 酱排骨是热炭火灶上焖一晚上的排骨,筷子一戳肉就酥烂开来,酱是赵阿福从镇子上买的豆酱,在镇子上偶然碰到尝尝觉得还不错就买了一大罐当调味品,甜甜咸咸的豆酱加上油汁,好吃极了,而且肉多,吃着过瘾。 大骨头也酥酥软软,都快炖化了,土豆面面的,任谁也说不出讨厌两个字。 还有鸡蛋炒青菜,杂粮粥,腌制的酸酸脆脆的小咸菜。 二郎觉得这段时日因为这嫂子的变好,饭桌上饭菜的质量与日俱增,尤其是赵阿福亲自下厨的时候,他以前真不知道,赵阿福做饭这么好吃! 因为赵阿福从来都不做饭,都是大哥亲自动手...... 那会自己心里面不知念叨多少遍,等以后自己娶媳妇,一定不能娶这样的,现在又陷入纠结,这大嫂做饭也太好吃了,要是自己媳妇一开始坏,后面变好,只要手艺这样,他也能接受...... 小鱼吃的比二郎斯文多了,小姑娘秀气的手拿着筷子,夹一小块肉,到碗里再夹成小块小块才吃。 外面的女子都是说,要文雅,温柔,才会得夫君心意。 赵阿福看着小鱼手上快要突出的血管,再看看她略显苍白的唇瓣,知道她是长期营养不良,老中医就上纲上线,直接用公筷抄着一大块,跟小鱼一只手差不多大的排骨就抄到小鱼碗里:“小鱼,吃。” 小鱼:...... 小鱼的小手僵住,微微摇摆:不,不了吧...... 可怜的小鱼连句卧槽都不会说,摆了两下手,想到自己碗里的可不能夹给别人,哭丧着脸。 二郎见状高兴道:“小鱼妹妹快多吃点,你要是不吃,以后还这么瘦,可不好相看夫家。” 这是郑有才愁眉苦脸跟郑宛说的话,乡下找老婆时兴找胖一点的,好生养,可不讲究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文文弱弱的,娶回来不能干活。 本来小鱼就嗓子有问题,以后能不能嫁人都不好说,再这样瘦弱下去,可不行。 然而这话却不应该二郎来说,但二郎不懂这些,他也跟着操心妹妹嫁不出去,就在这场合直接说了出来。 赵阿福差点喷饭。 咳嗽两声之后,她仿佛明白了小鱼的苦瓜脸是为什么似的:“乖,小鱼别听你二郎哥哥瞎说,我们小鱼漂亮着呢。” 小鱼本来因为被说不好相夫家,心里面就难受。 难道贺大哥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太瘦么......她看看赵阿福的身板,有点明白了。 原来贺大哥喜欢胖一点的。 原来自己一直都走错路了......? 小鱼瞧瞧看一眼贺荆山,却见他在专注的看着赵阿福,心里面那个五味陈杂。 然后含恨大口大口吃肉,自己也要长胖! 并不知道成功误导了一个无知少女的赵阿福和贺二郎见状高兴的吃得更香了。 赵阿福这个老母亲十分欣慰,等吃罢饭,又用挑火棍把焖在火堆下面的板栗和榛子扒拉出来,凉一会就捧给小朋友们吃。 这些东西在后世卖的死贵,来了这里,在大山边居住,赵阿福却是有口福了。 一座山里,尽是天材地宝的。 就是这段时间再没碰到过人参这种稀罕珍贵物件,不过也可以理解,要是遍地都是,那就不再珍贵。 第94章 一起上山 小鱼算是想明白什么,放开吃喝之后,觉得胸腔里舒坦许多,把负担放下的她脸上轻松许多,啊啊几声比划。 赵阿福自然看不懂,二郎赶紧翻译:“小鱼说明天一起去捡柴火,捞鱼也行,她想干活。” 赵阿福看看小鱼小鸡仔似的身板,不想雇佣童工。 寻思片刻,她笑吟吟的说:“行,明天咱们都一起出去活动活动,整天待在家里也不是回事。” 贺荆山昨个捞的几条鱼还没做,柴火又刚搬来这么多,当然没有什么活要干,赵阿福索性决定带孩子们去山脚下溜达溜达,摘点野菜什么的。 这靠山靠水,还是有很大好处的。 小鱼听她这样说,高兴的两只眼睛亮晶晶,可随后又想到如今贺大哥什么事都听赵阿福的,让赵阿福做主,又开始小郁闷了。 二郎也没发觉,自己从前段时间的抵触,到现在开始慢慢听赵阿福的话。 第二天是个大好的晴天,太阳照得远处的积雪闪闪发光,皑皑暮暮的山峦起伏,麻雀不再瑟瑟发抖,也跑出来觅食,村庄里弥漫着一股烟火气。 见小鱼和大郎二郎,还有赵阿福和贺荆山一人背着一个背篓,阿元也拽住赵阿福衣角:“娘亲,阿福也要干活!” 话音刚落,赵阿福都还没来得及思考,贺荆山已经一个篓子套在阿元背上。 赵阿福眨巴眨巴眼,看着和阿元身板相符合的小篓:“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小的篓?” 贺荆山:“我连夜编的。” 赵阿福蒙了一下,这,贺荆山你怎么这么优秀,为了让儿子干活连夜把干活的工具做出来? 男人见她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教孩子要从小做起,不能让他只知读书难,不知耕田苦。” 好吧,这是赵阿福那天给阿元买好纸笔之后,回来又跟他说的原话,没想到男人真是活学活用。 总之,这一大家子人往山边去,自然引来不少注意,不过因为邙山村村民日常会去山脚下找找野菜,柴火,所以并不多问。 只是看着几人的背影,衣着打扮得体干净,嘴巴上议论,这贺家的日子,是好过起来了,怪不得还有钱给赵三婶送零嘴。 这山脚下因为村民来往众多,所以实在已经没什么资源,但凡有点能用的,都被捡走了,深山里倒是好东西多,可一般人没会上去,里面的黑瞎子和老虎,叼着你跑,谁敢追。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就算知道里面野味不少,也不敢进去。 像贺荆山这猎户,算是高危职业,正常家庭宁愿少点吃的,也不愿意这样玩命。 赵阿福一边摘为数不多刚冒出来的嫩野菜,一边又教几个人摘点药材。 她如今算是有了正当借口,借着教阿元认字的功夫,自己也偷偷学,还说买了医术,准备好好发展一下,不能浪费自己的天赋,所以这会认识草药也成为名正言顺的事。 贺荆山看她的目光幽深,她就一谈到这些不多讲,很快岔开话题。 随着摘得草药越多,二郎愈发相信,嫂子是个会医术的,有本事的人,要说之前治好胖虎是误打误撞,那治好赵三叔家的牛呢! 赵三婶可是逢人就说。 有过前两次上山的经验,如今赵阿福已经很是有经验,哪里的路不能走,容易扭到脚脖子,哪里的土底下容易藏着甜菜根。 赵阿福找到一块地,用小铲子敲敲,然后挖土,小鱼和阿元都是第一次干这种活,七分好奇三分想出力,也跟着刨得起劲,刨开土地表层厚厚一层斑驳的落叶,下面的土不似被人踩踏过和未曾涉足的某些地方那般坚硬,而是松松软的,铲子一铲,立马能发现甜菜根的端倪。 说是甜菜根,这却和后世真正的红通通的那个甜菜根不同,而是顾名思义,真正的一种根茎块状野菜,味道有点甜。 赵阿福对野菜了解的不多,也是一点点跟着村里人学。 “娘亲!看!”小阿元的小手抓着一块被铲子戳破了的甜菜根,十分骄傲的撒娇。 赵阿福虽说很想表扬他,不过却必须告诉他,这样做不是正确的。 “阿元你看娘亲,刚下去时候铲子要轻呀,不然会把甜菜根挖破。”她温柔的教导。 小鱼在一旁都情不自禁听得入迷,过一会忽然想起要看贺荆山,左右环顾,见男人背影巍然,偶尔回头看一眼他们。 小鱼正好和他对视,心里一惊,想收回目光,却见男人目光坦荡,不含一丝亲情以外的情绪,那么温柔,又那么冷漠...... 冷漠在于,不可能与自己生出半分别的心思。 小鱼心里面难过,手上的动作也慢吞吞下来。 赵阿福不好过多说她什么,尽可能的教导,毕竟按郑有才的家里条件,以后小鱼多半也是要嫁给农民的,这宁古塔读书人实在是少,有出息能考的上举人的更是千里挑一,这样的条件,很难轮得上小鱼,何况还要看人品。 所以小鱼以后多半还是得下地干活,这些她都得学。 赵阿福见小鱼的发髻微微乱了,擦干净手:“来,小鱼,嫂子给你整整头发。” 小鱼啊一声,想要往后退避,赵阿福已经不由分说,给她重新整理,因为若是不扎好,就这原始大森林,一会就能勾到她头发。 她迅速给小鱼扎一个干净可爱的丸子头,整个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衬的清爽可爱,二郎一看到就夸好。 农村闺女们的发型也不讲究,又不像镇子上的姑娘,不用下地干活,还有首饰,她们大多一根布条随便一挽救完事。 小鱼听到二郎夸自己,脸蛋微微红,想去伸手摸一下,被赵阿福拦下:“乖,这一摸可就乱了,等回去照镜子看。” 听她这么说,小鱼的手乖乖放下,又不断望向贺荆山。 贺荆山却听到前方传来响动,山里野兽不少,身为一个熟练的猎人,他立刻竖起耳朵向那个方向看去。 却见那原来是两个人。 第95章 佟掌柜来了 这两个人,可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就险被困邙山的佟瑜和佟二。 这俩人又上山来干什么?不会又是馋野味? 赵阿福此时此刻是有点怀疑这两个人的目的,这正常人也不可能为一口吃的,就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吧,何况除了贺荆山以外,别的村子也有猎人会往镇子上卖野味。 “哇!贺大哥!贺大嫂!”佟瑜这次上山学精了,没有穿累赘的大氅和配饰,虽说那些东西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但平白无故丢了也可惜。 贺荆山知道对于佟瑜这傻帽,就算你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他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或者说能若无其事装不知道。 所以他目光直接看向佟二,这一下把佟二看得心虚极了,这贺荆山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们都还没摸清楚,只知道是邙山村的猎户。 可直觉告诉佟二,这贺荆山绝对不只是猎户那么简单,所以这会对上贺荆山的视线,佟二心里那个心虚。 贺荆山不知两人的目的是什么,但不得不警惕,佟瑜这样的人,像是刚从世家出来,不谙世事的公子哥,真正做生意的人不会傻成他这样,买东西连价格都不知道讲。 这就算把宋飞白叫过来,都没他这么好忽悠。 二郎也没什么心眼,上次佟瑜给他们那么多谢礼,他对这位佟掌柜印象好极了,立马束手束脚又热切:“佟掌柜,你们又来打猎啊,这就对了,以后别往深山里面去。” 佟瑜这才反应过来,撞到人就意味着自己的行程暴露,赶紧就着二郎的话下台阶:“是啊,这不店里的客人大冬天的,就好这一口,供不应求。” 佟二用一种赞许的眼神看着自家少爷,不错,有长进,少爷终于变聪明了。 赵阿福来这里不久,虽然揣测出来佟瑜屡次上山别有目的,却不关心他的目的,听他说到云来客,倒是想起一件事。 “既然来了,中午去我们那吃饭吧。”以两家如今的关系,招待一下是应该的。 佟二就要拒绝,他们两三次过来这里,可是为了办正事,哪能说玩就玩。 他还没说出口,就听佟瑜:“好呀好呀!大嫂你做的熏肉太太太好吃了,还有没!” 佟二:...... “有,当然有。”上次佟瑜给的回谢礼金,别说一点熏肉,几头猪的熏肉都够了。 佟瑜已经完全忘记正事,听到还有熏肉可以吃,傻乐呵跑来:“大嫂,你们上次是不是去镇子上卖熏肉了,都有人打听到我云来客来,说那熏肉怎么怎么好吃,我们店里没有真是太可惜了!” 赵阿福本来心里就有点想和云来客合作点别的的想法,闻言心中一动:“是呀,我和你贺大哥也愁每次去镇子上太难,天又冷,囤的肉多也不能天天去卖啊。” 佟瑜果然上钩:“大嫂!你怕什么,拿我云来客客栈,我给你卖!” 身为贺大哥的好兄弟,贺大哥有困难,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一旁的佟二见佟瑜就这样眼睁睁上钩,短暂无语之后,又思索起来,别说,这好像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那熏肉他也有幸尝到,味道的确比一般制作的猪肉都好吃,关键是,制作方法只有这贺荆山一家会! 这意味着他们云来客可以独揽熏肉生意! 虽说少爷被家里送到这边是来历练,可这生意也得做好,做好了,少爷的金库不就富裕,生活滋润,也能让老爷看看,少爷自己也是有本事的。 那到时候少爷身边的自己也能受夸赞不是。 “贺大娘子,我们掌柜的说的没错,我们云来客生意虽然不是最火爆,没一品香客人那么多,但是这熏肉绝对是能卖出去的,只是回头这盈利问题咱们再细说,回头再说。” 佟二是真怕佟瑜就在这来一句云来客不要利,直接给他们销售。 幸好,佟瑜没再说什么。 不过就算佟瑜那样说,赵阿福也不会同意,不会那样白用人家的,何况她还想跟佟瑜有更多合作呢,这邙山里天材地宝的。 不过就是野兽实在危险,那边又快邻着国界线了,所以官府可不允许谁包邙山,别的远一些的山头倒是能让私人给包下来。 赵阿福想想就知道那是个天文数字,再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小金库,决定还是暂时省省。 “好,回头细说,你们还打猎么?看起来没什么收获的样子。”赵阿福的声音戏谑。 谁料这次佟瑜他们早有准备,佟二从随身的背筐里拿出来两只死兔子:“我们就是箭法还有待学习。” 赵阿福表示无话可说,这两位的演技还是有所进步的。 因为刨了不少甜菜根,还有别的野菜和药材,贺荆山那边也收集不少柴火,他们决定中午下山吃饭,下午看情况去冰钓。 本来他们是打算中午直接在山上吃干粮的,既然遇到佟瑜他们,索性直接回去开火做饭,一行人背着不算太满的小背篓,浩浩荡荡的下山,路上碰见别人家的大叔和婶子不忘打个招呼。 村民们本就对佟瑜这个大手笔的镇子上人印象深刻,冷不丁见他竟然又和贺荆山他们一起,惊讶后又议论纷纷。 难不成这贺荆山后面还能因为上次救人,再有什么大机遇?那真是运气太好了吧! 村里的人难免对镇子上的人和事物有一种向往。 赵阿福他们才带着两人到村口,就一群人围上来,热情非凡。 “哎呀佟掌柜怎么来了!” “佟掌柜,中午上我那吃去吧?”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在另一边的赵小梅快要喜极而泣了。 啊!这位公子又来了! 她这段时日真是害了相思病了。 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有空就往村子口看,多希望能再见一见佟公子呀! 他是那般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见过他之后,再去看其他男人,那简直都是臭水沟里的癞蛤蟆! 赵小梅偷偷看着佟瑜的身影,眼睛一眨不眨,这个男人一定会是她赵小梅的男人! 第96章 传说中的大美人 佟瑜当然不可能去别人家吃饭,他来贺荆山这,完全是因为赵阿福手艺好。 很快他的面色又僵住,这,原来这才是贺大哥家,这未免也太过于破旧。 但是出乎意料的,比上次去的他们在的那家干净整洁,不至于让人难以忍受。 这是因为他没来过从前贺荆山自己打整的家,如今是赵阿福已经入住小一个月的成果。 赵阿福到地方,把背篓放下,取出里面新鲜的甜菜根,洗净削皮凉拌,再从家里的冰水缸里掏出一块冻住的猪肉,放锅里炖上。 佟二跟着佟瑜在客厅坐着,四处打量,心中怪疑惑的,这贺家不应该穷成这样啊,都快屋不避风,且不说上次爷给他们的谢礼钱,就是平日他们的猎物卖钱也不该到这种地步。 虽然心中疑惑,但到底是人家的私事,佟二自不会自作主张去问。 而佟瑜就根本想不到那些。 赵阿福若是知道佟二心中在疑惑什么,一定会仰头告苍天,那不是她干的! 一份猪肉炖粉条土豆,一份凉拌菜,再弄一盘炒熏肉,加冬瓜汤,午餐就算做好,比起佟瑜平日里一顿饭,根本算不上丰盛,可在贺家算是比较丰盛的一餐,村子里若是招待谁这样,绝对是最高规格。 到吃饭,赵阿福见佟二还站一旁候着,向他招手:“佟二,坐啊。” 佟二一愣,自己哪能跟主子坐一个桌吃饭呢,那可是大不道,赶紧摆手:“贺娘子吃吧,我不饿,这小的怎么能跟爷坐一起吃呢,不合规矩,不合规矩。” 赵阿福这个现代人是可以理解,但不太能接受的,让她在这吃着,旁边人站着看着,那能吃得下么。 于是她话也不说,就直勾勾看着佟瑜。 佟瑜就算跟佟二一起长大的,那佟二在怎么比其他人好,也就是个奴才,于是挥手:“你去外面候着去。” 佟二应一声就准备出去,赵阿福站起来喊住他:“外面就算是晌午多站一会也冷死个人,是我考虑不周,佟二,你去隔壁吃去。” 这会赵阿福不问也知道,这佟瑜就是佟二的主子,绝不是单纯的掌柜的和店小二的雇佣关系。 她没那么大能力去宣传什么人人平等,更不想去改变章法和规则,只尽可能的在有限的范围内让自己过得舒服。 佟二没想到赵阿福这么说,张张嘴想说什么,发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脸上总是挂着的讨好的笑也消失不见,真真切切的愣在原地。 直到赵阿福再次催促,他才哎一声,往那边走。 还好赵阿福做的饭菜本就是这么多个人的份还要多,毕竟要待客,只能多做不能少,还能单独给佟二弄出来一份。 佟瑜吃的心满意足,终于想起正事,顺口问赵阿福:“大嫂啊,你们这里有没有漂亮女人啊?” 赵阿福:? “啊...我是说,给佟二,对,给佟二相看个媳妇,这不他都年纪大了么,我这个当...掌柜的,能不上点心么。”佟瑜一脸认真的敷衍。 小鱼听到这种话题,默不作声,快缩到角落里去了。 这佟掌柜恁不忌讳,她这里还有个没成婚的小姑娘呢。 不过小鱼还不到成亲的年纪。 赵阿福头一次发现佟瑜不止自来熟,还没皮没脸。 “也有,你们要说村里谁家姑娘漂亮还是能说说,但你们要是只挑漂亮的,在镇子上挑不是更好么。” 实话实说,宁古塔的美人实在不多,本身靠近外邦,整体长相已经与处于中原的京都有略微不同,而这里又是苦寒之地,除非是上面流放下来的罪臣家眷,否则但凡长得好看点的,都嫁到别处去了,长久下来,留下的基因确实不怎么的。 只能说,条件越好的地方,美人越多。 这流放过来的美人们,也扛不住宁古塔五月雨雪,七月骄阳炙烤大地,没个几年脸就不行了。 邙山村这种得另外说,和那边荒芜的矿山不同,这里有林有水,还算养人。 那边罪人们在的矿山真是冬如寒窟夏如火场。 佟瑜听到她说有,两眼发亮,但他真正的目的可不是什么大姑娘,于是拐弯抹角的说:“是镇子上的人都说你们邙山附近的姑娘美,地杰人灵,听说以前还有一位大美人。” 赵阿福听着他这明显意有所指的话,迷茫一瞬间,什么大美人? 她可真不知道啊。 二郎听他这么说,挠挠头:“佟掌柜,你把我们邙山附近夸得好,可我好像没听说以前有什么大美人啊。” 没有么? 难道不在邙山村,在旁边的几个?或者真的就隐居深山里了? 佟瑜心里有点烦,这找人真不是个简单活。 二郎见他神色这般,不说话了,心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这什么大美人,确实没听说过呀! 要是有,那些村民还不早就口口相传......咦,不对,好像是有一个。 二郎看向贺荆山,见对方眼睛平静的看着佟瑜,心里嘀咕一声,没说话。 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前一位大嫂。 二郎小时候见过,那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很温柔很美丽的人,那会二郎特别喜欢见到她,觉得春日里漫山遍野的花,夏日湛蓝天空的繁星银河,都不如那嫂嫂一笑好看。 那样一个人,生下阿元后忽然就没了,二郎就是从那时候,彻底明白了,生死的定义,知道再也见不到那样一个人,他整整消沉好一段时间,后面可能是一想起来太难过,就下意识不去想这件事。 此时此刻想起来,二郎仿佛又依稀想起那位的绝世容颜。 只是他不会提起,自己尚且如此难过,那大哥岂不是更加悲痛。 这是大哥心里的伤痛,他不能提。 赵阿福就更不知道了,原主的那点记忆,她继承的不多,何况原主压根就很少出门,更别说见过什么贺荆山的前妻。 佟瑜觉得,让自己找人实在是太难太难了,这丫的去哪打听消息去,自己也不想跟邙山村其他人来往啊。 第97章 扳指定情谊 赵阿福顺口给他推荐几个村子里样貌可以又贤惠的姑娘,见他不怎么感兴趣之后,也就换了话题。 贺荆山一直不说话,他平日话也少,却不会完全沉默不语,阿福不由看向他。 男人几乎是一秒收到她的视线,回望过来,随后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就一个微笑而已,赵阿福这个热恋中的小呆瓜却不由得脸红,再一回眸,看到小阿元不知道爹娘在干嘛,也跟着傻兮兮笑。 赵阿福更不好意思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看得小鱼羡慕极了,如今贺大哥这个妻子,显然已经很好了...... 曾经那个。 小鱼眉头一皱,好像想起,人人都说贺大哥曾经的妻子是个大美人,清水镇上都找不着更美的。 她啊啊比划一下,被二郎制止:“小鱼。” 小鱼迷茫的看着二郎,不明白为什么不让自己说。 佟瑜的注意力刚被吸引过来,佟二吃罢饭从外面进来,眉开眼笑:“贺娘子,小的吃过了,谢谢贺娘子,您手艺太好了!” 这是实话,赵阿福的手艺,竟然比他们云来客高价请来的大厨手艺都要好! 也不知她是怎么用有限的材料把食物做的如此美味,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山村也卧虎藏龙。 想想自家云来客越来越不如一品香的生意,佟二心里坚定了要和这贺娘子合作的想法。 这贺娘子,是个好人。 虽说曾经做生意是精了点,可那是好事,不精明光被人坑,日子能好过么。 佟二自己心里都为赵阿福想好说辞。 赵阿福心里小骄傲,好歹自己家也是开饭店的,还能这点本事都没有。 虽说都说这华夏美食源远流长,可很明显后世的美食更全面,更多,各种食材也是,所以赵阿福会的肯定是比这些古人多的,而且已经是取其精华其之糟粕的成果。 小鱼的话题就这么被终止,她自己也没当回事,因为对这个佟掌柜并不怎么上心。 阿元还小,吃饱饭没事情做,眼睛滴溜溜转,落到佟瑜手指上的一枚扳指上,见亮亮的,下意识盯着看。 佟瑜早有心理准备这找人不是那么好找的,所以微微失望之后,就看到小阿元在看自己的扳指,小孩子养的白白的,稍稍圆润,很是可爱,佟瑜平日不怎么喜欢小孩,这会却起几分乐趣,把扳指顺手就撸下来,从衣袖里摸一根发绳出来,拴住要往阿元脖子上套。 “佟掌柜,别。”赵阿福见状赶紧拦着,这玛瑙镶金嵌玉的扳指,一看就知价值不菲,这样的东西,他们一是不能白拿,二是会容易给阿元惹来祸端。 阿元懂事,也赶紧往后退。 佟瑜却不大乐意了,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合眼的小孩儿,容易么,不行他今天就要送。 “你别动,这是我送阿元的,以后阿元要来镇子上干活,拿着这个只管来找我。”佟瑜拍拍胸脯,“来,叫叔叔。” 阿元却听娘亲的话,娘亲不让要的东西他就不要。 赵阿福听佟瑜这么说却心中一动,她和贺荆山在镇子上都没有熟人,关系,人脉,要什么什么没有,若想送阿元以后去读书,这是万万不行的。 眼下不就有机会。 她就要开口,沉默许久的贺荆山却忽然说:“阿元,这东西贵重,你要收好,谢谢你佟叔叔。” 咦? 赵阿福还在想怎么说服贺荆山呢,贺荆山竟然自己先开口,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一旁的贺家二郎不敢说话,因为那东西一看就无比贵重,不知为什么大哥竟然让阿元收下,大哥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啊。 佟二则又开始痛心加恨铁不成钢了,那一个扳指,多少钱来着...... 甭管它多少钱,小爷我今天就是想送! 佟瑜见自己贺大哥竟然开口答应,迫不及待的把扳指给阿元拴上:“好侄儿,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叔叔。” 赵阿福赶紧顺水推舟:“我们阿元要去学读书呢。” 既然自己和贺荆山意见一致,那等阿元学习一段时间看看成果,如果是读书的好料子,以后好好培养,如果不是,那也读几年再教他做别的也不晚。 佟瑜没想到两人竟然会要送阿元去读书,说实话,在京都那边,的确是有一点条件的家庭,都会尽可能送孩子去读书,可自从来了这宁古塔,读书人实在是罕见,所以他下意识也以为,阿元以后是要做猎人或者工人农民的。 “好,不会是大哥大嫂,有远见,孩子读书好啊!”佟瑜兴致勃勃,“要是以后来镇子上找先生,包在我身上!” 赵阿福要的就是这句话,心中一乐,笑得甜美:“好,以后你想吃熏肉,什么肉,嫂子都给你送去。” 佟二这会算是看明白,这夫妻俩为何收下少爷的扳指,原来是为了孩子,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商量好这事,赵阿福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但暂时他们还不会送阿元去镇子上读书,一是马上要进入严冬,届时路远雪深,村子里和镇子上会有整整一两个月不通路,根本没办法来往,二是如今村子里还有个读过书的里正,考上过秀才,虽说后面又考了几茬都无果,渐渐都被人忘了曾经的成绩,但教阿元识字是没什么问题的。 里正在村子里有个小学堂,学费很便宜,凡是有点条件的,都会送孩子去认识几个字,免得日后目不识丁。 赵阿福曾经去看过,那里面教的都是三字经什么的,绝对不会教歪孩子的思想什么的。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佟瑜送了东西,又承诺了个条件,心里面还乐开花:“好好好,嫂子以后有什么好吃的都别忘了我,你和我贺大哥就是我亲大哥,亲嫂子!” 在佟瑜心里,贺荆山这个救命恩人,那都快赶得上亲大哥了。 赵阿福如今对这傻呵呵的佟掌柜也多上几分好感,减去几分做生意生出的精明和算计,一笑,脸颊的婴儿肥就显出来:“行,就这么说定。” 第98章 肥胖的乡绅 佟瑜吃的心满意足,不忘用手帕擦擦嘴,又想起一事:“嫂子最近清减不少啊,怎么瘦的?” 这里是宁古塔,缺粮少食的地,人们当然以壮实为傲,一般人被说瘦了,要不开心的,那不是被人说穷吃不起饭么。 但佟瑜是京都来的,那里的人可就很讲究身材,尤其是姑娘们,生怕吃多。 毕竟是窈窕淑女嘛! 佟瑜之所以问,是因为他接触的那些客人们大多都是好美食的食客,所以自然不乏一些大腹便便的,这一来二去,就知道有谁正为身材苦恼,那是一个乡绅老爷,说是就因为胖,导致身体很不好,曾经身材好的时候那妻妾怀过孕,却生下三个女儿,如今发福起来,妻妾的肚皮一点动静都没。 那怎么能行,没有儿子传宗接代,以后这偌大的家产可守不住。 那老爷整日长吁短叹,还去看了大夫,虽说也给出一些减肥的方子,可吃下来,都不大好用,毕竟专门治这个的大夫还是少数,这怎么能算病呢。 这会佟瑜看到每隔一段时间不见,赵阿福都能瘦这么多,就想起这码子事来。 反正找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那人都消失多少年了。 赵阿福一个现代人,很多时候避讳的,没有古代女人这么多,听他问,心里还挺高兴:“管住嘴,迈开腿,再加点汤药调理,瘦很快,还是瘦了好。” 她说的头头是道,佟瑜细细品味,管住嘴,迈开腿,可不是么,这少吃,多动,肯定会瘦,不过那乡绅习惯大鱼大肉了,只怕是不好说,所以他的注意力又放在后面的汤药上:“还有专门减重的汤药?” 自然是有,五千年的华夏文化,传承下来,赵阿福这个学中医的知道的科目多了去了,连美白的,保护牙齿的都知道。 不然如今她这脸皮怎么也越来越白了呢。 当然,这也得幸好原主不爱出门,比普遍晒得麦色皮肤的农民好一点。 赵阿福决定,等冬天里在家窝两个月,春天出来,惊艳众人! 到时候她也会变成传说中的大美人! 佟瑜不知赵阿福的雄心壮志,对她口中的汤药很感兴趣:“嫂子,你那是什么汤药啊,我有个朋友,就因为身材这事,整日苦恼,好像还因为这有各种病,现在子嗣的事都不好说,你要是能帮他减重成功,我保证,他的谢礼比我还多。” 佟瑜想到这又赶紧补充:“嫂子,不是我抠门,是因为他家有钱,那进了院子地板都是汉白玉,茶杯都是镶金的。” 我去,这么有钱! 赵阿福心动了。 啊这,也太好了吧...... “行,这汤药,我跟你说你也不清楚,都是我自己去采药配药,而且这不同人不同体质,还得具体看看情况。我以前跟着大夫学过一点皮毛,最近也是跟着永年堂的掌柜的学医,等到过两天去镇子上看看病人,咱们再具体对症下药。” 之所以把他口中的朋友称为病人,是因为听他说这种情况,已经是严重的肥胖症了,不然也不会影响生育,自己要是去看,就必须装的专业一点,虽然赵阿福比起这些古代老大夫来说绝对专业,可没有这个世界的认可不是。 佟瑜也想敲那老头一笔,他丫的,一个地方乡绅,竟然敛财如此之多,比起京城的富户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佟二也想起那位乡绅,对赵阿福补充:“贺娘子,那晁老爷家里的确富裕,出手也大方,就是家里面的姨娘们太难缠,这样,到时候我们把晁老爷请出来医治。” 难缠? 赵阿福也算有点了解佟二的为人,这小子精的很,能让他束手无策的,那肯定是真的难缠。 不过知道又能赚一笔外快,阿福美滋滋的,收拾好碗筷,用温水冲洗干净,锅里的锅巴铲出来包好,再装水囊清甜的温糖水,全部放进背篓里,准备下午的冰钓。 没有专业的钓鱼工具的情况下,古人是如何钓鱼的呢,赵阿福不是第一次跟着贺荆山看他钓鱼,但再看,还是新奇,弯弯又坚韧的竹竿,结实的棉麻绳,弯细铁钩子。 那竹竿一甩,棉麻绳就噌的一声带着鱼钩甩出去,鱼饵是杂粮软团,黏着鱼钩不容易掉,很快就能有贪吃的鱼儿上钩。 不过在此之前,贺荆山还要先找到自己凿开过的那一块冰面。 冰河宽阔的看对岸白茫茫一片,整个河面都是透明蓝和银白色的冰,干黄惨淡的芦苇凝固在冰面里,天色白晃晃的,又蒙着一层阴翳,远处依稀可见大片荒野之后连绵起伏的山峦。 赵阿福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她搓搓手,把视线从这广阔的天际线收回,黏在贺荆山身上,因为连续走路,忽然停下来,这会看着贺荆山,身上发热。 贺荆山用锤子砸那已经被他破开过两三次的冰面,但只一晚上过去,那冰层就厚的惊人,若想凿开旁边的,恐怕没有半个时辰是行不通的。 佟瑜小的时候,家里人哄他玩,要装一盆子的鱼给他捞着玩,等大一些,整日瞧着院子里满池的锦鲤,就再不感兴趣,眼下却兴致勃勃的盯着那冰口看,还研究了一下贺荆山的鱼篓,结果一下子差点没被腥味给吓跑。 阿元和小鱼由二郎带着,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并不靠近这个冰窟窿,也不去远处玩,怕有别的捕鱼者开的冰洞,那里冰薄,说不准就会出事。 二郎也还是个孩子,带着弟弟妹妹溜冰起来,三个人玩的好不开心,小鱼慢慢忘记自己的烦心事,咧嘴玩的高兴。 赵阿福看一眼他们,又回头看那冰洞,见鱼线忽然摇曳,又急又低声:“动了动了!” 她怕把鱼给吓跑。 佟瑜更兴奋,脑袋凑过去,见水面近处果然出现一条鱼的身影,因为发现危机,开始剧烈扭动身体想要摆脱鱼钩。 水花四射,银灰色的大鱼差点没把鱼竿给折断,那鱼竿弯曲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 第99章 让贺大哥背自己? 赵阿福几乎以为下一秒鱼竿就要折断,就要惊叫时,贺荆山的手往前一移,移到鱼竿前面,猛然一扯,整条鱼瞬间被抛出水面,在空气中闪着水花划出一道弧度。 佟瑜激动道:“好大一条鱼!” 是真的大,初步看过去,得有三四斤重,这还是赵阿福头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这么大的鱼。 这鱼还在剧烈的挣扎,背部银灰肚皮银白,水淋淋的,贺荆山已经一下取下鱼钩,在地上摔一下,又丢进鱼篓。 三个孩子跑来看,见到的是已经被拍晕不动的鱼,顿时没了兴致,又跑回去玩。 佟瑜此时此刻对贺荆山是无比佩服,不愧是他贺大哥,什么都会。 要是贺大哥住在镇子上就好了。 思及此,他脑筋一转,道:“贺大哥,要不明年开春你来我们店里干点什么?我工钱保证不会亏待你,你在这整天打猎也怪危险的。” 在他看来,贺荆山待在这小山村里,一是屈才,二是也挣不了什么钱还危险,看看他家里过成那样就知道了。 贺荆山没把佟瑜说的话当回事,他若想去镇子上做什么活,早就能去,他不去,自然有理由。 不过他还是应付性回佟瑜:“习惯打猎了。” 赵阿福虽然有点希望贺荆山答应,却也希望他不答应,所以听到这个答案,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过她很好奇男人的原因,等晚上俩人一个被窝的时候偷偷问问...... 佟二却总觉得这贺荆山不是一般人,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身份,这么神秘的一个男人,还是保持正常关系的好,不要过于接近。 所以他很快拽住佟瑜:“掌柜的,你看那岸上。” 佟瑜往那边一看,嚯嚯,什么时候那边聚了一群女人,往这边瞅。 赵阿福看见首当其冲的赵小梅,瞬间秒懂,这赵小梅自己思春,还要拉着别人当垫背? 赵小梅可不就是来看佟瑜的,可她怎么会直接说呢,她反而是叫一群姐妹,说是要散步,所以她这一群人,都是年轻的姑娘,不过有一个特点就是,长得普通。 那可不能叫好看的,不然怎么凸显自己的美呢。 赵小梅的长相还是很不错的,若不是人品,那简直就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姑娘了,但就是因为她和她娘心高气傲,一心想让她嫁个有钱人,所以前面回绝了很多上门提亲的,本身她们俩名声也不怎么好,到后面彻底没什么人提了。 佟瑜并不是个自恋的人,但是又不傻:“她们一定是来看本...小爷我的。” 佟二这次终于点头赞成他。 这会二郎带着弟弟妹妹刚好就在岸边上,赵小梅正愁怎么跟这佟掌柜说上话呢,机会就来了,她哎哟一声,好像脚崴了一般,“不小心”把前面一个姑娘撞倒,这姑娘措不及防,就直直摔下去,瞬间压到正要跟二郎一起走开的小鱼身上。 这猛的一下,力度实在不轻,小鱼惨叫一声,摔在地上,疼得发蒙。 “小鱼!”贺二郎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想去扶小鱼,可小鱼身上还压着别的女子,他又不能碰,一时间急的团团转。 “哎呀翠妞,你怎么回事啊你,快把小鱼妹妹扶起来。”赵小梅作担心状,心里却暗爽不止。 翠妞也摔懵了,又听到自己压到人,赶紧站起来。 这边赵阿福他们已经赶紧赶过来。 赵小梅提高自己婉转的声音:“你真是太不小心了,把小鱼妹妹伤到怎么办!” 她一口一个小鱼妹妹,眼睛瞟着佟瑜那边,就是不去看小鱼到底怎么样。 翠妞这才赶紧推卸责任:“我,我不是故意的啊,不是你扭到脚才推到我么!” 翠妞心里面紧张的要命,她心仪贺荆山已久,此刻在他面前伤到他的妹妹,他还能对自己有什么好印象么! 她快哭了。 赵小梅立马说:“你胡说什么呢,我可没推你,你压到人就压到人,不想着赶紧看看小鱼妹妹有没有事,怎么还在这推卸呢。” 翠妞被她一说,赶紧去看小鱼。 赵阿福已经先她一步去看小鱼,把小鱼半抱在怀里,发现她满脸痛苦,把背篓里的一件备用衣服取出来扑在冰面上,在放她平躺。 贺荆山如今彻底相信,她是会医术的,所以担心归担心,却信任的看着她,再也不是曾经怀疑的眼神。 赵阿福估计了一下翠妞摔下来的力度,知道不会造成内出血什么的,估计就是碰撞,松一口气,让小鱼先缓一会看看情况,毕竟这是古代,没有专业设备可以检查,她又不能当场脱小鱼衣服检查。 佟瑜也跟着瞎紧张,他没和这个小妹妹说过话,但这是贺大哥的亲人,那就是他的亲人。 看看这妹妹瘦的,可怜巴拉的。 翠妞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真是百口莫辩,她原先讨厌赵阿福,现在却不得不低声下气跟赵阿福解释:“阿福...我,我真的都不是故意的,小鱼有啥事,我,我拿钱治,但真是赵小梅推我!” 她刚说完,又忽然想起来,这赵小梅是赵阿福的亲妹妹,赵阿福能相信自己的话么! 虽说如今有了赵阿福脱离自己家那件事,但,血浓于水,她能不相信赵小梅么! 赵阿福缓过神来,才看向翠妞,不说别的,就凭着翠妞这个负责的态度,她心中虽略微责怪,却不会说出口。 “先别说了,等看看人有没有事在说吧,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翠妞大大松一口气,紧张兮兮的看着小鱼:“小鱼妹妹,对不起对不起,等你好点,翠妞姐带你买好吃的。” 小鱼慢慢缓过劲,身上就没那么疼了,被众人这么看就不好意思往赵阿福怀里缩。 赵阿福身上软软的,暖暖的,特别像...娘亲的感觉。 赵阿福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大孩子,就是把小鱼当妹妹看。 “小鱼,还疼么?让你贺大哥一会背你回去,要是还疼,我们就去村里借个板车。” 小鱼瞬间红了脸,让贺大哥背自己? 第100章 没大碍 让心仪的人背着自己,或者躺着无聊的板车,小鱼当然会选择前者,她摇摇头,比划到自己不疼了。 赵阿福还没看懂,二郎就着急说:“小鱼,你别怕,哪里疼就说清楚,回去嫂子给你好好治。” 小鱼生怕赵阿福不让贺荆山背自己了,使劲摇摇头,挣扎着想爬起来。 赵阿福急忙按住她,看一眼贺荆山,男人就走来,捞起在他面前像个小鸡仔似的小鱼背起。 小鱼刷的一下脸就热乎了,手指尖发烫的都不知往哪里放才好。 整个人成一只煮熟的小虾子。 贺大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去,引起村里不少人的注意,呀,这是出什么事啦这么多人! 有心人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翠妞压到小鱼了,很快这事便传遍整个邙山村。 翠妞人傻了。 她娘迈着小碎步跑来时候,差点没一个耳刮子扇她。 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出这种丑闻,以后名声差成这样还怎么嫁人。 赵阿福刚把小鱼安顿好,一回头看到就是翠妞她娘要打翠妞,她赶紧拦着:“哎哎哎,婶子,别打人,别打人!” 这古代有点不好就是动不动就打孩子。 父母权利至上。 赵阿福让贺荆山把人都先赶出去,自己要给小鱼看一下情况。贺荆山脸色一黑,杵在那里,跟一座发怒的小山一般,这一群人顿时吓得噤声,老实去院子外面的街道去。 贺荆山不是什么对外人还怜香惜玉的人,只淡淡站在那里看着众人,翠妞都已经被她娘偷偷掐着肉了,他也不会过问一声。 这里面赵阿福看着神色发懵的小鱼:“把衣服解开。” “......”小鱼终于回过神,震惊的看着赵阿福,这,她怎么要自己脱衣服干甚。 赵阿福早已料到这小姑娘的反应,柔声耐心解释:“让嫂子给你看一下,有没有伤到哪。” 想想小姑娘之前对自己的态度,阿福又带上点点恐吓:“要是没仔细瞧出什么伤,这肚子里面却有内伤,一直不治疗啊,后面就会肚子变得乌黑乌黑,疼得很。” 小鱼终于慢慢回味过来赵阿福是要什么,红着脸解开衣服,撩起来,露出小肚兜。 她才十一二岁,又长期营养不良,看着就跟九岁十岁的小姑娘一样,赵阿福却也注重她的个人隐私,只掀开查看一下小肚皮。 稍微按几个地方,见小鱼安安静静,都没喊痛之后,她松口气,把掀开的肚兜放下给她穿好衣服,刚要说没事,又想起当时小鱼可能是用胳膊下意识护住自己一下的,正在思考要不要让她再脱一下,就发现这孩子的袖子宽的惊人,她一只手都能伸进去,那小胳膊冰凉冰凉的。 她没说话,心里一涩,认真给她按按胳膊,果不其然,一按胳膊,小鱼疼得一动,啊啊一声。 “乖,胳膊疼是吧?”赵阿福安抚,直接将袖子撸起来,看到上面大片紫色的乌血,心里面有点难受。 她的话有一种温柔又神奇的魔力,小鱼就这么被安抚下来,不再喊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乌溜溜的。 她,是什么时候变好的,她以前见过这个不喜欢的嫂子,记得...又丑又凶。 而如今呢,又温柔,又白白胖胖的好看。 难怪贺大哥眼睛里开始有她。 果然还是自己不够胖。 小鱼知道贺荆山和赵阿福如今的情况已经无法逆转,开始认真思考,既然赵阿福变好了,那自己过来做妾室,应该不会很难过。 赵阿福要是知道小鱼在想什么,估计要戳她脑壳了,小小年纪,一心想着嫁人就算了,还想去给别人做小妾。 当然,她是不可能能接受贺荆山娶小媳妇的。 “你最近都休息着,等下午嫂子再给你调点药酒,还有内服助活血化瘀的汤药,早一点好。”赵阿福起身把家里储备的药酒拿过来,在手心搓热然后涂小鱼胳膊上。 乖乖里,这越摸越觉得心惊,这胳膊瘦的让人害怕。 给小鱼收拾好,赵阿福才出门。 门外的人见她出来,瞬间目光刷刷的移动到她身上。 眼下这会门口站得可不止刚开始那些人了。 还有许多看热闹的,还有想知道小鱼什么情况的,郑有才站在门口跟贺荆山说话。 见她出来,郑有才急切问道:“阿福,小鱼怎么样?” “没大事,胳膊压肿了,擦几天药酒就好。”赵阿福又不会为这事去敲诈,如实跟众人报情况。 她以为门外那么多女孩子没走,是担心小鱼,却不知有好几个等着看笑话,看翠妞的笑话,把人给压坏了,等着赔吧! 而且佟瑜还在门口站着呢,她们这不得主动创造机会,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离这佟掌柜这么近呢。赵小梅就更别说,眼睛就直勾勾盯着佟瑜。 翠妞的娘大大松一口气,一点药酒钱,她还是抠唆的出来,这再多肯真就没有了。 饶是如此,她也绝不主动开口提钱的事,只是扭着身子过来:“哎呀大妹子,这真是对不住。” 赵阿福对翠妞她娘还有一点了解,平日人还行,就是抠唆,也不指望她能赔小鱼点什么,略一思索,对翠妞说:“这事不管是不是谁推了你,你都是有责任的,以后长点心,别被人诓了还没处说理,下次你去山脚下摘野菜,有野蘑菇就摘点过来给小鱼补补身子,你看如何?” 这...... 这就是不要赔偿的意思了。 郑有才虽然心疼闺女,但人家诚信认错,也不会揪着不放,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去过多为难人,现在知道女儿没大事,也认同赵阿福的话,只是阿福怎么话里有话,这是谁推了翠妞,才压到小鱼的么? 郑有才还没追究,翠妞她娘就上前拽住赵阿福:“阿福啊,婶子知道你好,不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有谁推了我闺女,才压到小鱼的?” 这换谁也不能空受气啊,你说咱要是不小心伤到人,那好说,那要是被人恶意陷害,那事情就变得歹毒起来。 第101章 无冤无仇 翠妞心里委屈的很,这她娘一提,瞬间忍不住诉苦:“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明明赵小梅崴脚推到我,我才摔下去的。” 她摔下去身上也痛得很,可现在没一个人关心她。 好在她娘虽然精明,对她还是关心的:“对啊,翠妞你有没有摔到哪,赵小梅,是不是你推我家翠妞的!” 翠妞娘一边说一边怒火熊熊去人群里搜索赵小梅的身影。 赵小梅被点到名字,冷不丁一抖,才从自己的思维里回过神来:“婶子喊我干嘛,我可没有推翠妞,这简直是诬陷!” 空口白牙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她这大喊完,才想起来,佟掌柜万一喜欢文静点的女子呢。 于是又秒装可怜:“谁没事会去推人啊,咱俩无冤无仇的。” 是无冤无仇。 可今天赵小梅组织这群姑娘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佟瑜么,这会有姑娘终于回过味来,这赵小梅闹这一出,是为了吸引佟掌柜的注意? 她们偷偷看看佟瑜,那真是玉树临风的公子爷模样,满足了她们对夫君的一切美好想象...... 翠妞摇摇头:“娘,我没摔到,可我也没撒谎,姐姐妹妹们,你要为我证明呀,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撒谎,这次她跟我无冤无仇还害我,下次还不知道害你们谁呢。” “你别再胡说八道了!”赵小梅急了,拉住自认为关系最好的一个姑娘,“你说,我推她了么,当时你就在我后面。” 这姑娘平日最为老实,没少被赵小梅敲诈东西,赵小梅就从她那里捞东西最多,所以才觉得自己跟她关系最好。 也就因为最老实,这姑娘如实回答自己看到的:“是小梅妹妹崴脚,才推到翠妞的。” 佟瑜在大宅院里没少见到女人们的各种把戏,赵小梅这种在他这里真的是小儿科,所以从她们开始争论,他就在一旁不说话看笑话,佟二和他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 佟瑜越不说话,在邙山村村民们眼里就越高贵冷傲,不容亵渎,这村子里出这种事,实在是丢人,还是在佟掌柜眼前。 顿时就有路人大婶忍不住指着赵小梅:“你这小小姑娘真是不学好,信口胡话,害别人还要栽赃!”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难听,也必须是厚脸皮又是长辈的人口里说出来,不然总差几分味道。 这话一评价出来,赵小梅若是洗不白,以后就得戴上个说胡话害人的名头。 她一下子脸色煞白。 那翠妞她娘迅速抓住机会:“还有谁看到了,说一下啊,婶子知道,你们都是好姑娘,会实话实说,不能骗人装不知道对不对。” 自己不说,岂不是也要被说骗人,姑娘们一个个赶紧争先恐后的说自己看到,反正出头鸟都出来了,她们当中当然是有人没看到的,可谁还在意那些呢。 赵小梅冷汗涔涔,这,不能这样,这样自己以后没法子嫁人了! 何况,何况佟掌柜在这里呀,要是佟掌柜听信闲言闲语厌恶自己怎么办? 她...... 她顿时刷刷落泪,又咬住嘴:“你们,你们串通一气冤枉我,可也不能这样,我怎么可能推她呢,你们就是怕被说自己说谎,可你们真的看到了么,万一是她撒谎呢。” 这...... 人总是会同情弱者,比自己弱的人。 赵小梅这样一装可怜,瞬间有人觉得,这些姑娘们就是跟风,怕被说所以才说看到。 赵阿福却是深知赵小梅秉性的,不过若不是真没办法,她也不会作这让人作呕的样子,赵阿福之前被她和李桂琴恶心好几回,这回也不会轻饶了她。 “小梅虽然如今已经不是我妹妹,但我不得不说一句公正的话,这医药费,我们没要是我们大度,可这始作俑者不出来,可以说是大大的不善,咱们这是没出什么大事,所以不打算追究,可要是这人没摔的这么好,那么硬的冰摔到脑袋可是要人命的。” 赵阿福这话刚听好像要为小梅说话,可随即就话锋一转,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想想也是,那姑娘家家的那么高摔下去,真是惨。 若这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也太歹毒了,万一摔出个好歹来。 “所以这我们要是非要追究,那就不只是推人,那就是恶意谋害,我不管是小梅,还是翠妞,今天不给小鱼一个说法,那就让里正那里说说去,要是到了里正那里还有死不承认的,那就到县老爷那里去,那里有刑罚,我就不信还不说实话。” 赵阿福深谙这里的人怕县太爷的道理,索性把事情往严重了说,在外人看来,她是不偏颇,因为这两个人肯定是有一个人撒谎了的。 赵小梅一听,脸色惨白,翠妞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个没嫁人的姑娘,怎么能进衙门呢! 别以为县太爷真的就像电视里那样,只管那什么人命案子,像这邻居偷了谁家的牲口这种事,县老爷都是有可能会管的。 何况她们这个事被赵阿福夸大的这么严重,到时候再说小梅怎么样受伤,很大概率衙门会接案子。 众所周知,宁古塔的县太爷办事还算牢靠,估计是每一任都想着赶紧做出成绩好升迁,离开这鬼地方。 所以宁古塔还真已经换了两任县太爷,如今是第三任,也是卯足了劲想像前两位一样人人称道,迅速升迁,上个月还管了一件谁家衣服频频离奇失踪的案呢。 “不,不能见县太爷!”两个姑娘还没开口,这翠妞的娘就当即否决,就要去拉赵阿福的手,“好阿福,婶子知道你好,这千万不能让翠妞一个大姑娘的进衙门呀,你让婶子以后怎么办呀!”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觉得赵阿福有点过头,开始跟风:“是啊阿福,得饶人处且饶人,小鱼不是没什么大事么。” 赵阿福本来没说什么,听别人这么说,微笑:“婶子,您这话说得,今天要是伤的是您闺女,您还能说这话么。” “你......”被说住,这大婶瞬间闭嘴,这赵阿福如今真是伶牙俐齿啊,但她心里难免有点不痛快,被一个晚辈当众堵住嘴,心里面憋屈得慌。 第102章 死不承认 但赵阿福说得有道理,今天要是他们闺女辈压着了呢,他们不得闹翻天让赔钱。 可人家赵阿福根本没让赔钱,就是让始作俑者道个歉而已,是那人非要死不承认,才造成这个结果。 这要是换做他们,有人伤到自己闺女还不认错,他们不得气得要打人。 人家赵阿福够好的了。 “去!去就去!我翠妞发誓,若是今天有半句假话,我就绞了头发做尼姑去!”翠妞一咬牙,上前一步。 她有那胆子,赵小梅可没有,见翠妞竟然真的敢去进衙门跟自己对峙公堂,她吓得浑身发抖,这么多人指认自己,那县太爷怎么会相信自己的谎话。 刚才装可怜不过是因为想着那时候都在看佟瑜,肯定都没注意自己,所以没看见而已。 可现在,哪还能那样下去。 “翠妞,不......”翠妞她娘就要阻拦,忽然看见赵阿福对自己眨眨眼睛。 赵阿福以只有自己和她的声音低声说,“婶子,你不相信自己闺女么。” 翠妞娘一下子反应过来,忽然挺直腰板抬头挺胸:“对!去!我家翠妞品性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也不会撒谎,就让各位看看我家的女儿是多么高风亮节!” 这一下子,快把翠妞夸到天上去,就算翠妞去了衙门,只要最后她没说谎,别人反而要夸她一句正直哩。 其实赵阿福又怎么会真的因为这点事就闹到衙门,撑破天就把里正叫过来说道说道,好给赵小梅的事迹添点色彩,这赵小梅不学好,非要伤害到自己身边的人,也别怪她得理不饶人。 这赵小梅的确被吓破了胆子,她平日再怎么神气,也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看她浑身发抖脸色难看,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小梅快别在这丢人了,赶紧回去找你娘去吧!” 翠妞见大家都相信自己,抬起下巴:“我翠妞从不冤枉其他人,都是实话实说。” 赵小梅丢人丢到家了。 她想想心上人还在看着,眼泪水再也兜不住,刷的一下冒出:“我没有,我没有,就是你们冤枉我!” 她一边哭喊,一边拔腿跑掉,也没人去拦她,都啧啧的。 赵阿福没想到她到这种地步都不承认,其实她也隐约看到一点,自从赵小梅带着一群人出现在河岸上,她就注意着了,当时赵小梅的确撞到翠妞。 要不是心里有数,她还真要被这赵小梅给忽悠了。 “让大家见笑。”赵阿福作出一副无奈状,众人一想她有这样一对亲人,心里又怜惜起她来,指不定以前阿福就是被她娘和妹妹欺负成啥样,才做出那么多糊涂事。 贺荆山默默寻思,感觉赵阿福好像变聪明许多,难道是最近伙食变好? 其实赵阿福只不过是刚过来的时候,干什么还带着许多现代人的思维,跟这里的人还有点处不来。 但性情在那里,慢慢融入之后,也知道该如何带动别人的情绪,让人向着自己。 这下不光惩治伤害小鱼和翠妞的人,还让翠妞和翠妞的娘对赵阿福多许多好感,简直是一箭双雕。 佟瑜也悄悄摸摸对佟二说话:“她肯定推了,也就是这里没有家法,不然还敢死不承认!” 这里要是佟家,那是要动家法的,佟瑜小时候调皮干坏事还不承认,最后被他爹拎着藤条抽了二十鞭子。 当晚发烧到意识模糊,差点小命呜呼,把他娘差点哭瞎眼睛,后面他就不敢了,就算不为自己的pp,也要为了娘亲。 佟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哎呀,这竟然就是贺娘子的妹妹,原先我还在想到底什么品性的家人能让人竟然主动脱离户籍,没想到,真是差。” 原先他还有点不喜这贺娘子有点冷情,竟然连家人都不要,那是真没想到,这家人已经到让人难以容忍的程度。 热闹没得看了,众人纷纷散去,佟瑜重新跟着回到贺家,村民们又是一顿议论,这贺荆山是真和这镇子上的有钱人交好了啊,怪不得最近出手也变大方。 翠妞的娘则偷偷谢了句赵阿福,赵阿福直接道:“婶子,谢什么谢,是翠妞本身也是受害者,你快带她回去看看有没有伤吧,这几天让她别乱跑,好好休息休息。” 翠妞那么摔下去,又怎么会一点伤都没有,只是还是赵阿福主动提起,才有人想起,她也难受,她鼻子忽而一酸,深深看一眼赵阿福,又看一眼贺荆山,头也不回的往家里回。 “哎!这闺女,也不知道说谢!”翠妞的娘又赶紧跟赵阿福打两句哈哈就追着她去了。 赵阿福进门,跟郑有才具体说说小鱼的情况:“所以以后还是得好好给小鱼补身子,她这严重的营养不良。” 郑有才当然不知道什么是营养不良,却听得懂赵阿福让小鱼多吃补身体的东西长身体,他睁着不太清晰的眼睛看阿福,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自己看得比从前清楚了点。 不过他不敢期待太多,所以也没说。 赵阿福却要继续给他看眼睛,毕竟郑有才只是过来小住,过段时间还要回自己村子,所以阿福当然是要抓紧机会给他看好,不然等过年大雪封路,再到雪化,都好几个月了。 “最近有没有感觉好点?”赵阿福见那角膜雾状混沌有所好转,心里也舒一口气,毕竟自己可是打包票能治好的。 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医术不自信,而是对每个病人的注重。 “好像是清楚了点......”郑有才说完,贺书就高兴说话。 “对,嫂子医术可好了!我就说。” 佟瑜也重新审度看着赵阿福,从前知道这嫂子能治病,可没想到本事真是不虚,竟然连难治的眼疾都能治,他心里同时动了一下,自己祖母可不就是眼疾,现在都看不清东西,要是有机会...... 且再看看,要是嫂子真能治好这大叔的眼疾,那他一定不惜重金请她给祖母医治! 第103章 原来佟掌柜想娶亲 佟瑜想到自己祖母的眼疾还有医治的机会,更加确信这贺大哥和大嫂就是自己命里的贵人,态度更加殷勤。 他和佟二一直留到天色昏黄,赵阿福开始催着两人回去,才想要回。 赵阿福比起从前对佟瑜的陌生,这会态度已经把他当作半个自己人,不忘调侃:“佟掌柜放心回去,等我打听到这十里八乡有什么大美人,一定早点介绍给你。” “咳......”佟瑜被自己撒的谎给绕着调侃,又不敢说出真相,灰溜溜应声,“好好,那就多谢嫂子。” 不过也抱希望,贺荆山一家能帮他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这几人说着话,却不知隔墙有耳,那偷溜回来想要再看一眼佟瑜的赵小梅眼睛好像忽然被弹了一下似的,脑袋往后一缩,心脏怦怦直跳。 原来佟掌柜这次过来,是想要貌美的女人,娶了做妻子? 至于为什么不是妾室,那赵小梅当然是下意识给屏蔽了,毕竟从镇子上回来的村民们说过,佟掌柜尚未娶妻。 赵小梅此时此刻恨极了翠妞,非要跟自己死磕到底,又恨赵阿福,竟然要送自己这个亲妹妹去见官,这世间还有点公道么,哪有亲姐姐要送妹妹去见官的。 果然娘说的没错,阿福就是个狼心狗肺的! 赵小梅自然想不起来从前的赵阿福对她的好,那些在她眼里看来,是应该的,是在赵阿福做姐姐应该做的。 回去自己要跟娘说,让娘好好宣传宣传这个不孝女,让她以后在十里八乡名声扫地,贺荆山,贺阿元,在这里都过不下去! 赵小梅想完这些,见佟瑜从那边门口出来,自己赶紧躲在墙后面,心脏扑通扑通,两只手贴在冰凉的土墙上都不知道冰,等那边人走许久,她才探出脑袋贪恋又向往的看着那边远去的马车。 自己就是这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佟掌柜应该看自己才是,自己还是应该找机会,让他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太恨了,要不是那俩人,自己肯定已经被佟掌柜瞧上了。 自己要回去告诉娘这个好消息,佟掌柜想娶他们这边的人呢。 赵阿福不知道赵小梅还有胆子跑回来偷听,帮郑有才看完眼睛,告诉他,今天小鱼要不就在这里休息,不易多动。 郑有才一一记下之后,赵阿福事无巨细的交代贺书:“二郎,你陪舅舅回去,外面天黑,舅舅眼睛不好,你照顾着点。” “好,嫂子。”二郎虽然一口答应,眼里却微微失落。 赵阿福抿嘴笑:“一会记得提灯笼回来吃饭。” 这小子。 她也不会忘记干娘他们,让二郎带回去一份麻油炒熏肉,一碗香喷喷的芝麻锅巴,用干净的棉麻布遮好在篮子里,省的碰到村子里谁看到又说三道四。 二郎现在已经完全相信,这个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吝啬的,什么都不让大哥给他们的嫂子,心里一热:“嫂子辛苦了。” 赵阿福嘿嘿笑笑:“快回去吧。” 被夸好开森! 其实她很多事情也是临时想到,可能关心则有吧。 屋里小鱼得知自己要在贺大哥家里住一晚上,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是惊是喜也是忧,呆呆的看着被虫子蛀出小洞的房梁。 阿元一跑进来看到的就是发呆的小鱼姐姐,他没心眼,不知道大点的人都会发呆想事,直接捧着碗里的鱼汤:“小鱼姐姐,吃鱼。” 小鱼:...... 她又成功被打算思路,怎么嫂子老是要吃鱼! 虽然是挺好吃的,但是总觉得这是在暗示自己,不许觊觎贺大哥! 那完全是小鱼自己的脑补,赵阿福压根都不知道小鱼喜欢贺荆山,俩人对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童和怪大叔。贺荆山要是敢对这么个小豆丁感兴趣,赵阿福一定拿家里的棒槌晚上敲他脑壳。 这简直是犯罪! 鱼汤煮的奶白奶白的,上面漂浮一层清亮的油水,一点点翠绿的芫荽,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想到贺大哥喜欢胖一点的女人,小鱼毫不犹豫开动,当然,也有些这鱼汤太美味的原因。 一下子她就喝了一整碗,等回过神来,肚皮滚圆,嘴巴里依旧泛着鱼汤的鲜美滋味。 阿元自己的任务完成,又想回去看书。那书上的字他如今认得十好几个,舍不得离开它们,就想一直看着它们。 娘亲说,自己要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好朋友。 小鱼心里五味陈杂,默默看着白瓷小碗发呆,自己厨艺可什么都不会做呢,嫂子就会这么多,贺大哥怎么可能看上自己,以后自己就是想过来做妾室好好服侍他俩都没机会。 阿元不知小鱼所想,要是知道那还得了,肯定会跳起来说小鱼是坏人。 小鱼小小年纪,心事不少,自然大多时候和阿元玩不到一起去,阿元待一会觉得无聊,就又跑了出去。 这一跑跟姗姗来迟的里正撞个正着,小豆丁和小老伯,差点都栽个跟头。 里正刚站稳就赶紧稳住阿元:“哎哟小子,慢着点。” 阿元自觉闯祸,乖乖不敢说话。 赵阿福出来,见到里正并不意外,却眼睛一亮。 她知道今天村子里闹这么大事,里正不可能不知道,就是他那会去外村商量村里以后巡逻的事,所以这会才回来听到消息就赶过来。 连口水都没喝上。 “里正,快来坐,我正有事要去求你呢。”赵阿福知道,对待老人,你一定要把他哄好咯,保证他会向着你。 “求我?”里正被她说得愣住,随着她的思路走,“什么事啊阿福?” 赵阿福笑得像只小招财猫似的和乐:“这不是为了阿元读书的事么,我和荆山都不识字,可不能让娃娃以后也大字不识一个,阿元这孩子,也喜欢学,我给他拿的三字经,前两章都已经熟读了。” “还有这事?”里正瞬间来兴趣,看着阿元,这孩子如今被养得好,白白圆圆,精致的不像个乡下小孩,跟镇子上的小少爷似的,也是,想想他亲娘那般模样,他又能差到哪里去。 第104章 小丫么小天才 撇开那些不谈,谁不喜欢爱读书又懂事的小孩儿呢,里正瞬间忘却自己的正事,他没记错的话,阿元如今才四岁吧! 都会读三字经了! 这简直是可造之材! “来,阿元。”里正慈爱的招招手。 小阿元听过他讲课,对这位里正大人恭敬又濡慕,听他叫自己,赶忙迈着小短腿跑来:“里正爷爷,刚才对不起。” “哈哈哈......”里正哈哈大笑,不当回事,“来,把书拿来,给爷爷读几个字。” 他心里倒没完全信赵阿福说的话,这么小的孩子,能认得几个字已是不易,怎么可能还能熟读好几章,何况之前阿元也没有老师。 那城里娃娃起点高,倒是有可能会读些,不过四岁的年纪,也够呛,磕磕绊绊。 里正本意是怕阿元不会背,只能看着字读,谁知阿元奶声奶气道:“里正爷爷,不用书,我会背。” 说着,就流利的开始背起第一章。 里正简直是惊呆,这,这阿元都会背了! 他本来被赵阿福请着坐下,这会惊得站起,打量一番阿元这个小小的人,豆丁点大的身体,清澈黝黑的眼睛看着自己一副求表扬的小样子。 “好,好,好!”连着说三个好,里正拍手,“真是聪明绝顶,是读书的好料子,阿福,既然你们决定让他读书,那就尽管送来,我一定尽心教导。” 指不定,他们宁古塔的下一个秀才就又出在他们清水村了呢。 这几十年来,宁古塔出来的学子是屈指可数。 举人更是掰着一只手,都只能数的出来宋淮一位。 那位才是真真才华斐然的人物。 里正不敢把阿元往那么高的高度想,却也的确觉得这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不能埋没了,他的学堂里面,到现在还有孩子怎么都背不会三字经的第一章呢。 阿元明白里正要收自己做学生,乐得笑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赵阿福又问了声里正束脩的事。 里正收的委实便宜,要知道他是整个宁古塔都少见的秀才,别的秀才到镇子上去教书,一个月每个学生得交个三十来文钱,可里正是教自己村子里,又怕许多人不让孩子长长见识读书,所以一个月就收十文钱。 这已经是很低的价格,到哪都找不到第二个,听说京城里请一位好点的先生,每月就得好几两银子,是这的几百几千倍。 赵阿福知道多给里正他肯定是不肯,也不合适,干脆把家里的鸡蛋捡十几个,一小块熏肉,用布包好盖在小篮子里塞给里正。 这古代给先生送礼,那可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里正却连忙拒收:“你们家如今又不好过,还是多给孩子补身子。” 阿元笑得狡黠:“里正,这家里情况如今好些了,我是要跟荆山好好过日子的,这段时间不往外乱送东西,家里宽裕,不然也不会想着送阿元去读书,您就放心。” 里正这才想起如今跟他们一家走得近的佟掌柜,那可是位大手笔的,估计给他们有钱。 里正心里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毕竟贺荆山对佟瑜是救命之恩,佟瑜给些钱财也不出格。 不过这样他就放心了,一下子心里也高兴起来,四下打量一番如今的贺荆山家,也不是从前那家徒四壁的样子,桌椅干净齐整,四处没有像别人家那样到处堆着乱放东西,葫芦水瓢都按大小挂在灶台旁,柴火一捆一捆麻绳拴住码好,一切井然有序。 屋子里也不冷,烧着炭火盆。 里正把一切看在眼里,不再推辞,他们家条件也不怎么好,妻子家里就是看中他是秀才才把妻子嫁过来,早些年还有尊敬,到后面发现他没大出息,就窝在这小山村里一辈子,愈发看不起他,也不把他当回事...... 整日骂他穷秀才穷秀才。 这东西捎回去,家里也消停几天。 赵阿福顺水推舟补充:“这从前我不懂事,做那些不对的,给村子里抹黑,还请里正以后多多担待。” 想起当初刚穿越过来那段时间,人人都在说自己爬床的事,赵阿福真是尴尬的,虽然不是她干的,那她也老脸红。 里正觉得如今的赵阿福真是明事理,看来这和那对糊涂母女一脱离关系,是真的想通嘞。看来让赵阿福脱离户籍,还真是件好事。 “成,你放心,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还有一件事,你之前脱离户籍,还没有正式去衙门办理,等明后两天你有空的话就拿着我的手书去吧。” 赵阿福喜出望外,等拿到证明文书,自己又从衙门,也就是古代的官方那里彻底脱离原户籍,转到贺荆山的户籍上,那她可以彻底放心啦。 想想都开心,以后可以名正言顺说自己和那俩人没关系。 村子里固然会有人觉得自己脱离不好,还和那俩人有关系,可她以后是要到镇子上的,又不会在村里待一辈子。 “哎,那就多谢里正了。”赵阿福内心狂喜,表面叹气,作难过状。 里正本还想再说点什么,想到如今人家贺荆山终于好过了点,也彻底断了再劝和的态度。 放任两家继续来往,赵阿福被那边撺掇着,还能对阿元好? 看看这孩子以前瘦的像只小猴子,如今胖墩墩的,多讨喜。 他可是亲耳听到过赵小梅跟别人骂阿元是个拖油瓶,吃她姐姐的喝她姐姐的。 人家赵阿福自己心里不难受么,可不狠心,不行啊! 里正摇头叹气,起身告辞:“行,那你晚点来我家取手书,我先回了。” 赵阿福把装着鸡蛋和熏肉的篮子递到他手上,又取出束脩的十文钱,想想又多塞两个铜板进去。 里正只知道里面是束脩,不知道多少文,也没当场看,读书人都爱作面子活,所以他不想显得自己太在意钱。 那样才有读书人的清高。 贺荆山和赵阿福把人送到门口,才开口提醒:“里正,我突然想起来,你来应该是为今天的事吧。” 第105章 打更了 “啊?”里正的脚都已经一只迈到门外,又收回来,呆滞两秒张大嘴巴,“啊对,是,我来看看小鱼咋样......” 说是看看小鱼咋样,小鱼到底是个外村的,里正最关系的是这事会不会对村子里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做这么久的里正了,惯性思维。 他一来就差点被小阿元撞倒,又跟赵阿福一通话,把正事忘光了。 贺荆山早已料到他来的目的,为了避免里正之后再唠叨,他直接主动开口。 他对村子里感情不深,从前也少与人来往,即便是如今,也因为身份,更加与村民寡言,所以不打算过多接触。 这也是为何,村民们至今还有说他不近人情,没感情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故意放任老虎把贺猎户给吃了! 贺荆山人那么那么高,里正光要看他,都得快把头抬个九十度,脖子酸溜溜。 所以里正看一眼他就收回视线:“阿福,你不会真去报官吧,那可是你......” “里正,阿福心意已决,再不会与从前那些糊涂事有半分纠缠不清,我不管做什么,肯定不会真去坏咱们邙山村的名声。”赵阿福不让里正把赵小梅是自己妹妹说出口。 在她看来,赵小梅当然不是她妹妹,而是一个恶毒蠢笨的陌生小姑娘。 里正知道赵阿福不会报官之后,嘴上不说什么,笑笑:“小鱼没大碍就好,我就放心了。” 送走里正,赵阿福乐得快蹦跶起来,终于要彻底摆脱那对母女。 刚来的时候,她还秉着要好好生活,和那俩人好好相处的想法,可见到那俩人那样,她只恨不得赶紧离得远远的。 她的心思都不用猜,一眼就能看穿,贺荆山看到她适才还在里正面前一脸正经忧愁,这会关上门偷着乐,嘴角便不禁勾起。 喜欢一人,便觉出欢喜来。 “荆山,看来咱们又要去一趟镇子上去。”赵阿福看到贺荆山看自己,怕他发现什么端倪,赶紧一本正经。 她的这么个小变化,鬓边的碎发都撩人,贺荆山喉结哽动,半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赵阿福把小阿元从地上抱起来:“我们阿元真棒,先生都喜欢,好好读书。” 阿元咯咯笑:“娘亲,阿元好好读书。” 他声音奶里奶气,听得赵阿福心里软的糊涂,闭着眼蹭他的小脸,奶香奶香的。 黑夜降临很早,方才还是黄昏,一眨眼便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偶有风声风唳唳,干枯的老树枝丫被风弹得吱吱呀呀。 这样的夜里,多半是不会有人行走。 但赵阿福分明听到一声悠长锣响,来不及等她想明白这是什么音,就听到第二声短促的敲锣音,整整连着响了三次两种长短敲锣音,随后响起一个老头苍老的声音:“落——更!” 这是第赵阿福第一次听到村子里打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干嘛,不解问贺荆山:“怎么忽然开始打更了?” 这好是挺好,不过来的有点突然,赵阿福不太明白。 这大冬天的,若是每日打更,不是冻死个人了。 贺荆山黝黑的眸子看向狭窄门缝里透进来的黑暗:“从前的确不打更。” 他说的从前,自然是从很早很早以前。 赵阿福更不明白了,可她知道贺荆山肯定不会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于是揣着洗好的脚坐在炕上,眼睛正正看着自己男人。 男人洗净,坐回炕上:“估计是防患于未然。” 赵阿福跟他越相处,越觉得他是读过书的人,不像是一个整日只在山上奔波的猎人。 估计...是她家贺荆山太聪明,听过什么词语就过目不忘? 也是,不然怎么会有阿元这么聪明的孩子呢。 想到贺荆山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前妻,赵阿福的态度蔫了蔫。 “防什么患呢。”她似问非问,思绪还在刚才的小纠结上面。 她当然知道先来后到,可是想到那些人把贺荆山的前妻描述的那么美好,自己就感觉有点失落。 “宁古塔与外邦交接,古往今来都是易战地区,那边几个国,夏日牧草丰美,有吃有喝,但不会种植,到冬季寒冷和饥饿困扰太久,就会蠢蠢欲动骚扰这边。”贺荆山慢慢道来,又补充一句,“今年收成不好,夏天旱那么久一段时日,他们也没好过。” 赵阿福当即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可能会打仗?” 那,那,那也太危险了吧! 赵阿福欲哭无泪,虽说现在没有火器什么的,但想想也很可怕啊qaq。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一个和平无比的国家,赵阿福依旧明白和平有多幸福,战争有多残酷。 她来这边之后就想着好好过日子,在小山村里,还有镇子上,跟贺荆山安安分分过一辈子,可从没想过还要经历什么战争。 “不论如何,我会保护好你们。”贺荆山自然而然的就揽住赵阿福,眼睛看着她,“放心,有我在。” 赵阿福心里稍稍安定一番,可还是很慌,但现在慌也不是办法。 “到时候大雪封路,他们应该过不来吧,暂满还有邙山可以躲,对邙山熟。”赵阿福期待问。 贺荆山见她真的怕了,把被子往上提提,掖好:“邙山村算比较安全的,别的地方不好说。” 邙山村都快被高大的邙山环住了,那几个国家本就多是游牧民族,不擅长在山里打仗,所以一般来说,邙山村是比较安全的。 赵阿福得到些许心理安慰。 贺荆山想看她高兴傻乐的样子,不想看到她闷闷不乐,于是转移话题,给她聊山上打猎时的一些有趣事,很快赵阿福听得入迷,不去想什么战争不战争的。 终于把她哄睡,贺荆山的视线在黑暗中描摹着她柔和的轮廓。 怀中温软香玉。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贺荆山小心翼翼将胳膊抽出来,确认没有惊醒赵阿福,才从床上起身,轻轻出门。 老者一身凉意站在院子里,打量四周,这里已经与他上次来时,有很大差别。 第106章 阿元读书啦 不过老者并不关心这些有的没的诸如贺荆山家变得整洁了这种小事情,他直奔主题:“瓦剌和高密近日蠢蠢欲动,有人在清水镇上闹事,若有人到邙山村来...一定要照顾好小主子。” 贺荆山垂眸往身后瞟半眼,目光重新流动到老者身上:“查一下佟瑜到底什么来路,他可能在找阿元。” 老者浑身一震,深深看一眼贺荆山,头也不回的回到寒风深夜里。 贺荆山看着他翻墙而出的背影,上前把墙头抚平,重新撒一层薄灰,洗净手,在炭火盆边把全身烤暖和,才进屋上床。 赵阿福睡的迷迷糊糊,小胖手一搭,戳男人怀里去了,男人的夜视能力不错,黑夜里看着圆润可爱的女人,软乎乎的手,心里一动,用嘴轻轻蹭蹭那只手。 一夜好眠,第二天赵阿福醒的早早的,看见男人和阿元还在睡,心里头软乎乎,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点亮油灯去做早饭。 她却不知她刚一走,男人就醒了,在床上躺一会就起身。 赵阿福掀开木制的大锅盖,葫芦瓢添水,刚盖上要点燃柴火,身后忽然传来木块碰撞声,她就知道男人又醒了。 其实每天到点柴火,都是男人动手,不让她干这呛鼻子的事,家里的重活也都是他做的。 曾经的原主不做家里的活,手上都没有农村姑娘们普遍有的茧子,如今更没有,因为她一不做重活,二是自己整天给自己保养皮肤。 做好热腾腾的粥和菜,赵阿福把小阿元叫起来,今天得送他去里正的学堂,自己还要和贺荆山一起到镇子上办户籍的事。 再一个就是,永年堂的邱掌柜,前段时间就说请她过去一趟,估计还是为那位美人娘娘后续调理身子的事。 总之是忙碌的一天。 所以赵阿福提前一天就交代让大郎二郎晚一些来陪小鱼。 小鱼其实身上已经不疼了,尤其是想跟贺荆山和赵阿福一起去镇子上,她一边吃饭,一边跟赵阿福比划。 赵阿福:...... 自己是真滴看不懂呀。 于是向贺荆山投过去求助的目光。 贺荆山对这个小鱼妹妹没什么感觉,大多数就是当亲戚家的妹妹一起照顾,所以看到她想去,又想到赵阿福心软,当即迟疑说:“我也不是特别懂,估计,让咱们路上小心,回来给她带吃的。” 小鱼:...... 看着小鱼瞪得溜溜圆的眼睛,赵阿福觉得贺荆山的翻译肯定不对,可她又没有证据。 小鱼啊啊两声,急的都发出来声音,倒是引起赵阿福的注意。 她觉得,小鱼的哑症肯定还是可以医治的,毕竟还是可以发声,而且说实话感觉音色还算正常。 小鱼却发觉赵阿福特别的目光,赶紧乖乖坐着,偷偷看一眼赵阿福,发现她果然在那样看着自己,急忙闭嘴。 赵阿福察觉到她悄摸摸的视线,知道这小丫头肯定又在脑补,也不多说:“小鱼就按安排的在家好好休息,不然这伤要是一直不好可不能回家过年咯。” 赵阿福本意是吓唬她,又怎么知道小姑娘还真想在这边过年,每年回自己家过年,都孤零零的,只有自己和爹爹,等来姑姑这里走亲戚,又热闹,还能看见贺大哥。 可惜,她不说话,赵阿福也不明白,贺荆山有意曲解,她只能巴巴的在家里等着了。 贺荆山和赵阿福带着阿元直接到村子口里正的学堂去,这学堂是村子里一座空屋,后面重新收拾了一下,光线还算亮堂,用来做学堂很是合适。 学堂里很干净,却只有七八个孩子,这会还没开始上课,几乎所有小朋友,都在嘻嘻哈哈的,说话打闹的说话打闹,玩手指的玩手指,还有玩树枝的,就是没有好好看书的。 赵阿福四处看看,有点不太满意,毕竟环境实在太影响人了。 里正媳妇郑氏也在,从前她看赵阿福总是眉毛不对眉毛眼不对眼,这次却没给阿福脸色看,不过也平平淡淡的。 虽然赵阿福给他们家送了年礼,这次做的还不错,但赵阿福这个人还是不行。 郑氏上下打量一眼阿福,发现她好像清减不少,皱皱眉头,因为如今的赵阿福看起来比之前好看多了。郑氏以前看见赵阿福,就觉得自己特别美,现在见阿福变好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而且想想都知道,就是因为他们救了佟掌柜,所以如今富裕了呗。 要不然怎么都有钱送阿元来读书! 赵阿福跟她打个招呼,见她爱答不理的,也不多说话,反而看向里正,里正把手书递给她:“阿元在我这,你们就放心吧,但你们这趟去镇子上小心点,镇子上最近不太平。” 赵阿福听他这么说,立刻想起昨晚打更的事,把里正的话放在心上:“好,您放心,有荆山在呢。” 里正看一眼贺荆山的体格,很明显认同了赵阿福的话。 然后他走进学堂,那学堂里的小皮猴子们瞬间安静,各自坐好,赵阿福看在眼里,松一口气。要是里正镇不住这些孩子们,这学堂也不用开下去。 看见阿元竟然来读书,胖虎早就高兴的伸头探脑,等里正一带着他走进来,胖虎屁股都坐不住,里正见状,才不把阿元坐他旁边,而是想到阿元这么聪明,自己可不能耽误了,所以把阿元安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坐。 赵阿福也不会让阿元太显富,所以拿最差的纸笔给他来用,和这其他孩子们差别不大,倒不显得突出。 有的孩子看见阿元一来就坐第一排,心里头不高兴,要知道,以前阿元又脏又瘦,都没人乐意跟他一起玩,谁知道自己看不起的没几天一下子白白胖胖,穿的干净,还来跟他们一起读书,他们心里有点不乐意。 里正拿着戒尺敲敲桌面,一群孩子顿时不敢想有的没的,乖乖看着他。 “今天下课之前,所有人把三字经第一章给我默写一遍,默不出来的回去摘三遍。” 第107章 能一刀解决 “啊!”学堂里顿时一阵闹哄哄的,孩子们一个个都是苦瓜脸。 胖虎更别说,整张脸皱巴成个窝瓜。 阿元好像有点明白为啥里正这么要求,可他绷着小嘴不说,娘亲说要跟同窗们打好关系呢。 甭管这小豆丁们如何,贺荆山是如愿以偿和赵阿福过起二人世界。 这次去镇子上,还是坐赵三叔家的牛车去,现在牛已经彻底恢复,赵三婶也再不敢让它驮那么多。 “呀,阿福去镇上啊。”赵三婶一见赵阿福就喜气洋洋的,“你们到镇子上去哪,让你三叔直接给你带过去。” 这往常他们就把人带到镇子口,就不往里去,能主动说把赵阿福送到地方,那绝对是有意交好。 赵阿福当然不至于让人把他们一直送过去,那多不好意思,不过不介意跟他们说自己这趟去镇子上干嘛。 “今天办户籍啊?”赵三婶听到是这件事,立马不多问,毕竟这事外人不好说,要她说,那对母女真不是东西,一个比一个不好,估计以前阿福不太懂事也是那俩人带的,现在脱离正好。 想到是去衙门,赵三婶的确打消心思,一般人还真不想往那去。 就这么,一到镇子口,赵阿福就和贺荆山跟他们告别,两个人往镇子上去。 两人这次几乎没带什么东西过来,很是自在,赵阿福都快蹦蹦跳跳,开玩笑说:“有上次经历,赵三婶肯定不敢让牛车拉太多,幸好我减肥,不然她可得考虑考虑我能不能坐。” 两人走的这段路几乎没人,贺荆山也没顾忌:“不胖。” 赵阿福撇撇嘴:“你都是哄我的,我怎么可能不胖,知道那些人背后怎么说我的么,说我野猪......” 这个还真是村子里不懂事的小屁孩说的。 贺荆山不知该如何哄人,走到她边上,一只胳膊忽然就使力气把她抱了起来:“一点都不胖。” 赵阿福吓得差点尖叫,赶紧拍打他:“快放我下来,这大白天在外面的。” “那晚上回去抱。”贺荆山认真看着她。 赵阿福快要满脸问号,贺荆山故意套路自己的吧。 幸好这四周没人,不然让这群古人看见不得惊掉下巴。 贺荆山抱了一会,才把她放下:“放心,这一里地前后都没人。” 赵阿福将信将疑看看,这附近还真没人,只有荒芜的干枯杂草。 不过贺荆山听力视力有那么好? “走吧。”贺荆山看一眼天色,“今天还能带你下馆子。” 赵阿福眨巴眨巴眼,说实话,这里的酒楼吃饭,也就吃个油水,味道比后世差得远,所以她不怎么感兴趣,她却不会辜负男人的心意,高兴点点头。 终于到镇子上,赵阿福和贺荆山直奔衙门而去,衙门门外果然两个大鼓,几个衙役站得还算笔直。 很快有衙役接待他们,知道是来办什么的,还诧异看一眼,毕竟要脱离户籍的人,少之又少,衙役的目光瞬间带点不理解,却不多说,毕竟办案多,见过的奇葩事也多。 这师爷看一眼赵阿福,不说二话,直接办理,效率很高。 “盖好了。”师爷是个中年瘦瘦的男人,留着一抹小胡子。 赵阿福本来以为来这里说不定还要挨一顿鄙夷,却没想到如此顺利,连连道谢。 师爷这次倒是说话了:“你们里正曾是我同窗,他什么人我清楚,不会瞎胡闹给人办这个,既然办,那你一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勿要多说,就此吧。” 赵阿福这才回过味来,原来这么顺利,真是得多感谢里正,又谢谢之后,把那盖好章的证明揣好,跟贺荆山一起出去。 这次赵阿福直往永年堂走,贺荆山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两人正好好走着,却见前面堵着一群人,路都不通了,只能停住脚步看看情况。 “给不给,不给就给老子留根手指头!碰坏货还不赔钱!”一个身形高大留着腮胡的大男人吆喝道。 “你,胡搅蛮缠,明明就是你撞上来的,你们外邦人士就是狡猾坑钱,故意的!”被拽着不放的一看就是宁古塔的人,和旁边两国的人的样貌有点差别,很容易辨认。 “我看你是不给!”这腮胡冷哼一声,竟然直接上手去被抓着的人身上搜钱。 围观的人很多,都是宁古塔这边的居民,却没人敢上去管,这外邦人凶狠,又生来高大威猛,这谁敢管。 赵阿福想起怪不得村长说让他们小心点,她觉得这事还是报官好,可眼下好像没人能管,她也不敢让贺荆山管,那外邦人都带着武器。 贺荆山就算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多手,还赤手空拳的,让他去打刀子。 可眼看着这外邦人竟然真的就要去剁这人的手指。 叮的一声金属碰撞声,就在赵阿福犹豫要怎么办的时候,另一把刀忽然狠狠撞上这外邦人挥来的刀。 赵阿福一看,这不就是之前那个孔狄么。 之前赵阿福对他没什么好感,不过眼下看来,这人还有点仗义,但说来孔狄也算是这一片的官员,是应该管这种事。 然而周围的百姓们见孔狄来了,反而纷纷后退。 赵阿福正不理解,见孔狄忽然刀起刀落,剁掉那番邦人一根手指,那血液顿时喷溅而出,番邦人嗷嗷惨叫。 孔狄刀还在滴血,脸冷的像是阎王:“蛮夷也敢在我国土撒野。” 赵阿福看得心惊,贺荆山拉着她退到更远一点的地方,然后一脚踹了前面一个人,把他踹进人群。 “哎哟哎哟!”那人猝不及防,连声呼叫。 众人的视线纷纷看向他。 却听另一个人喊:“哇!小偷,这是我的钱袋!” 赵阿福这会明白贺荆山是为何,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个赞。 孔狄看向那小偷,竟然提着刀走过来,那血就滴到小偷脸上,小偷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孔大人饶命!饶命啊!” 原来本地人这么怕这个孔大人...... 小偷还没多讨饶,那边几个番邦人已经怒火冲天的提刀冲上来。 第108章 绝不两刀 孔狄身为军中将士,身手又能差到哪里,他和京城里那些花拳绣腿武功不错却没上过战场的人截然不同,是在战场上切实打过几场仗的男人。 这番邦人还没冲到跟前,孔狄已经一刀捅破其中一个的肚皮,热血噗嗤一声喷溅出来。 围观群众吓得尖叫连连,可也有拍手叫好的。 混乱一片。 这番邦人万万没想到,原本性格软弱的清水镇人中,能出来这一样一个硬茬。 他们想着这里不是渝州兵的驻扎地,所以频频来这边敲诈钱财,甚至抢夺货物。 “扎巴西!”这番邦人骂了一句自己国家的脏话,拉着自己的同伙准备撤。 孔狄那身后已经哗啦啦赶过来一群大齐的兵,把这群人围起。 很快这群人就被绑走,孔狄一转身,那边几个侍卫才开口:“大人,我们来收拾?” 赵阿福又看到那个人了。 这次比上次看起来还要落魄,估计挺直的脊梁是最后的傲气。 孔狄好像独独跟这个人过不去似的。 这要说不是故意折磨,赵阿福都不信。 孔狄的面庞看着很正直,轮廓坚毅,眼睛却带着几分邪气:“让他收拾。” 他的刀直直指着衣衫狼狈的李昱同,刀尖还在滴血,殷红的色泽咄咄逼人。 几个侍卫瞬间反应过来,狠狠推一把李昱同,本就因为过度劳作的青年瞬间摔在那摊尚有余温的鲜血上。 赵阿福看得心里莫名一紧,不知这孔狄和这人有多大仇恨。 孔狄居高临下看着李昱同,看着他伸手一点点将地上的血污擦净,那整只袖子都染红,气味腥渍,心中的快意滔天,但,也有一丝揣度。 李昱同如今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可并不像已经被磋磨到任人蹂躏的样子,反而更像,忍辱负重。 想到这一丝可能,孔狄眸子眯了眯。 余光扫到一个人。 看见孔狄忽然往自己这边看,赵阿福傻眼,随后对方竟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她下意识就抓住贺荆山的袖子,贺荆山反手把她手握在手里。 这这这,大庭广众之下的...... 赵阿福瞬间忘了什么孔狄,狄孔的,脸刷的一下燃烧起来。 看她娇气瞪自己,贺荆山嘴角微微扬起,才回眸看孔狄。 然而那也只是一秒而已,孔狄已经收回笑容。 赵阿福再看过去,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她只能当自己多想,这孔狄可能杀人多,所以有杀人的快感? 并不是故意往他们这边看的。 而此时此刻,一旁的酒楼上还有另一个人吓软腿。 “哥,哥,他,他怎么敢当街拿刀杀人!”宋飞白的脸色煞白。 他平日是动不动就让人罚人,甚至打人都有,但还真没闹出过人命来,见过最重的一次,也就是赵阿福当初在他们家被打的一次。 宋淮眸中波光流转,恍如潋滟深泉,难以见底,却云淡风轻:“外邦人频频在清水镇闹事,必须有一个人来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他看完这一场血腥的场面,毫无波澜,手中的茶却忽然了然无味,一抬手,尽数浇进窗边的一株文松上。 宋飞白管他什么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当街杀人就是可怕,好一会他都没缓过来,从前看着孔狄当街教训那个什么落魄的九皇子觉得好玩,现在只想呕吐。 宋淮这才注意到弟弟是真的不对劲,深色的眼底终于难得有一分波澜,上前一只手扶他坐好,重新倒一盏温茶,指尖扣在茶壶上,比白瓷还要精致冰冷。 隆冬降临,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甚。 宽慰好弟弟,他才看向窗外,遥远的天边,那是瓦剌和哈密两国的方向,天色惨惨淡淡,浓云密布。 赵阿福不知宋飞白这瘟神也在这里,要是知道恐怕要直接拉着贺荆山走人,这是古代,民不与官斗,不然骨头渣子都不剩。 看完这一出闹剧,她心有戚戚,拉着贺荆山赶紧走。 终于到永年堂,她都心不在焉的,邱晔盼望她来已久,却见她一来就这个状态,便出口询问。 赵阿福就把来时看到的事说了,邱晔却看法截然不同:“贺娘子有所不知,这瓦剌和高密人实在可恶,往年一到冬天,便来边界抢劫,掳人,我爹曾说,以前大饥荒的时候,他们把人掳回去吃人......前几年成色不错,那两国也安分,可今年可是灾年。” 赵阿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心里直惊,这,还人吃人? 实在是骇人听闻。 “他们连三岁幼儿都不放过。”邱晔见赵阿福如此,讲的更加起劲。 “贺娘子来了!”内堂邱掌柜掀开帘子出来,见到赵阿福,喜出望外。 他是真的佩服赵阿福。 这位是有真本事的。 赵阿福跟他打过招呼,又问了徽娘和孩子,得知两人如今都健健康康,心里头也亮堂高兴,那可是经由自己的手出来的孩子。 遂也忘记之前的事,还回眸得意看一眼贺荆山。 男人在这里很少说话,一双深邃的眸大多时候只停留在她身上。 上一次在这里因为徽娘的事,他阻拦过她,如今,却更多遵循她。 贺荆山其实总觉得,赵阿福这个人完全换了个芯子,可,这世间哪有那种事呢。 也许是自己从前太不了解她。 因为厌恶而疏远。 赵阿福跟邱掌柜又聊一会,便抓几味药材,这些都是家中应该常备的,退热,消炎,敷伤口,总之算是家庭急用药。 说完这些,邱掌柜总算提到那位贵人:“上次那贵人,又给我们谢礼,我实在是受之有愧,还请贺娘子一并收下。” 赵阿福愣住,摆摆手:“不必,贵人尚且给你们,又怎么会少的了我的,邱掌柜大可不必这样,反倒是我有一件事相求。” 邱掌柜立马问:“什么事,贺娘子请讲。” 赵阿福便把二郎想要学医的事娓娓道来:“您放心,要是他不适合这一行,您尽管开口,我们立刻给他找别的事做,也不耽误他自己。” “原来是这事,你过几日把人带来,如若是适合学医的,我定会悉心教导。”邱掌柜心中思忖,自己大儿子几乎不学医,二儿子又实在天资平平,正打算收徒呢。 第109章 胖子病人胖子大夫 赵阿福原先就知道一些邱掌柜家的情况,听他应承,松口气,主要还是先让二郎过来试试,如果真是有天赋,再好好跟干娘说。 其实赵阿福也摸不准干娘的态度,因为她总是过于冷淡,不怎么跟他们说话。 不过邱掌柜这次请她过来,不是为那位美人娘娘的事,一是为了好好谢谢她救自己儿媳和孙子一命,二是想把那位美人娘娘给他们家的谢礼全部送给赵阿福。 所以赵阿福今天不用往那边去了,也不用跟贺荆山下馆子,邱家好酒好菜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徽娘这次的精神状态和之前可以说是天翻地覆,整个人站在那,温温柔柔的,良家女子的温婉模样,又有初为人母的温柔韵味。 赵阿福看着人家产后的身材,再看看自己,顿时郁闷的没胃口。 邱家人看她神色忽然变化,还以为饭菜不合口,赶紧询问。 贺荆山却对她的小心思一清二楚,桌子下摸摸她的手,提醒她。 赵阿福回过神来,发现整个邱家人都一脸担心看着自己,脸红:“没事,我是想到刚才街上的事了。” 亲眼见到杀人,的确冲击力很强,邱家人赶紧安慰她。 弄得赵阿福怪不好意思的,跟他们打个哈哈,开始吃饭。 邱家是真心感谢她,一桌子的菜做得如何,自然不必多说的好,只是这饭才吃到一半,外面小厮火急火燎跑进来:“掌柜的,那,那云来客的佟掌柜来了,说是找贺郎君夫妇。” 为什么着急,是因为佟瑜听说他俩来镇子上,真是跑着来的。 “你去,添福碗筷。”邱掌柜倒是知道这佟掌柜,就一后生,本性不坏。他也摸不清佟瑜到底什么来路,可要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不懂事的公子爷。 佟瑜一进来,先瞅到贺荆山和赵阿福,眼睛一亮:“贺大哥,大嫂,你们来了咋也和我说一声,我早就盼着你俩来。” 贺荆山不听他哔哔那么多,简短:“坐。” 佟瑜这才看到,碗筷都给自己放好,才回过味来,人家正吃饭呢自己这么直冲冲闯来不像话,但佟瑜才不知道不好意思是啥,一屁股坐下,开动。 接下来的整顿饭变得热闹起来,就是因为佟瑜一张嘴,叨叨个不停。 “对了嫂子,我上此跟你说的,晁老爷,你什么时候去看呀,他听说我给他找了你,一直催着我。” 赵阿福还真把这件事忘得干净,听他提起,想到原本计划还要去美人娘娘那里,现在不用去了,刚好有时间去看那什么胖老爷。 “下午吃罢饭就行。” 于是在邱家吃完午饭,还没多聊几句,佟瑜就催着他们去,邱掌柜也知道那位乡绅,不忘交代赵阿福:“贺娘子到时候看的好,可以与我们交流一下这肥症如何医治?” 这点小事,赵阿福当然不会拒绝,应了他,就跟着佟瑜一起过去。 他们到晁府门口下车,赵阿福就被震撼了。 那能不震撼么。 光牌匾都是镶金的,门口的家丁穿着精致的布料的衣服,佩刀都缠着银丝,台阶一层层下来,瓷砖上烧着珐琅彩花纹。 真是...长见识了。 往里面进去,各种奇花异草,大冬天依旧开的繁花锦簇,可以说整个晁府里充斥着一股温热的气,赵阿福才看到到处都是大型铜香炉。 佟瑜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可见到还是咂舌,可看到贺荆山神色动也不动,心道不愧是贺大哥。 其实贺荆山也讶异这里的富丽堂皇,却不足以影响情绪,习惯了的面色不动。 “佟掌柜!”他们还没见到晁老爷,就听到一声娇嗔。 赵阿福一回头,看到一个穿着鲜艳红红绿绿色彩锦衣,头戴满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累丝珠钗的女人摇曳着身段走来。 额...... 这和佟瑜的穿着有一拼,不过佟瑜是在配饰上做过多功夫,衣服的品位比这位强点。 女人看见佟瑜,姣好的面容扭成一朵花儿:“哎哟真是难得,这都好些个日子没来了。” 赵阿福:这怎么越听越不对味,感觉他们跟进青楼了似的。 女人见到贺荆山,不像那些普通女人一样避之不及,而是眼睛闪过一道亮光,迅速挪动几步就到贺荆山跟前:“这位郎君可真是......” 这说着说着竟然都要上手,贺荆山冷一眼斜过去,吓得女人动作僵住。 佟瑜连忙上前拦着:“哎哟梅姨娘,你可别碰我大哥,不然这小手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梅姨娘呵呵笑出声:“这郎君可真凶,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老爷。” 佟瑜这才在后面偷偷解释:“这晁老爷家十三个姨娘,有好几个都是楼子里出来的。” 怪不得。 赵阿福明白为啥,可不接受,身子一转,走到男人另一边,完全阻隔。 贺荆山垂眸看着她乌黑的头顶,眼底有极为宠溺的笑意。 几人到正厅,晁老爷正哼哧哼哧的要出来,他是要迎接的,可这不行动不便么,才走几步路,都快累死咯。 赵阿福惊了。 这家伙竟然比她刚穿越过来时候还要胖,那脸上的赘肉都耷拉的看不见脖子,足足好几层,身上穿的衣服布料恐怕是正常人的三倍还多。 好家伙! 贺荆山成功停住脚步,并且下意识护在赵阿福身前。 因为乍一看这家伙跟一只野兽似的,没错,就是野猪。 赵阿福回过神来他在想什么,有点不严肃的想笑,可又赶紧忍住,她绝对不是想嘲笑人家胖,毕竟自个也胖,就是第一反应真的难以忍住。 好在她使劲绷着脸,没让人瞧出端倪。 “佟掌柜啊,你可来了。”晁老爷的声音都虚的慌。 赵阿福知道,他这再不减肥,绝对已经到了影响生命安全的那一步。 于是主动开口:“晁老爷,我就是佟掌柜请的...给你治疗的。” 晁老爷知道,佟瑜给他请的是个女医,可没想到,竟然是个胖子女医,一时间有点生气,这大夫自己症状都治不好,怎么还来给别人治呢! 第110章 教你玩游戏 但是佟瑜不是一般人,老晁老爷不想直说,毕竟他也是出于好心,于是道:“这,大夫,敢问师从何处?” 旁边几个姨娘都是闻风而来的,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视线在佟瑜和贺荆山身上流连忘返,这会笑嘻嘻的。 “是呀大夫,我怎么瞧着您自己的肥症都治不好呢,怎么给我家老爷瞧啊。” 赵阿福才被点醒,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如今的身材还真没什么说服性。 可佟瑜怎么能容忍别人质疑自己嫂子,质疑自己呢。 “你们几个别说话,晁老爷,就咱俩认识这么久,我会坑你么?”佟瑜是真的有点生气,“这位贺大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把我从狼嘴里救下来的,我这嫂嫂,也是救过人命的!” 佟瑜就知道,赵阿福是救了邱家人,却不知具体,若是知道情况,恐怕不会这么打包票,也算是误打误撞。 其他几个姨娘们见佟瑜动气,一个个脸色变化的飞快:“哎哟佟掌柜说的哪里话,我们还能不信你么。” 嘴上这么说,不过她们的眼睛很明显就是敷衍。 但,佟瑜这么成功说动了晁老爷。 “那,就试试。” 赵阿福不是什么古代专业大夫,所以就直接让晁老爷把手放在桌子上给他诊脉。 这旁边几个姨娘见状更加不屑,尤其是看着赵阿福这么胖,简直是丢女人的脸,倒是旁边的汉子,威武雄壮,诱人的很...... “肥人多湿,故脉沉。瘦人多火,故脉健。湿浊凝滞脉气于内,肥人多痰,多湿,气虚。”赵阿福也有自己的小骄傲,为了省得再说一大堆这些人也不明白,就把曾经背的中医典籍上符合这人症状的情况说出来。 果不其然,赵阿福这么一说,晁老爷的眼神变得信任,几个姨娘觑着彼此,说不出话来,她们也不懂,可听起来很专业。 “土形之人,比于上官,似于上古皇帝。其为人黄色,圆面,大头,美肩背,大腹,美股胫小手足,多肉。 水形之人,比于上羽,似于黑帝。其为人黑色,面不平,大头,广颐,小肩大腹,小手足。” 前者为全身性肥胖,后者为腹形肥胖,说明形体的肥胖与先天禀赋有密切关系。 “晁老爷的症状不轻,幸而为土形之人,好治。”赵阿福说完自己的判断,高深莫测的看一眼众人,“不过不可急躁,减肥讲究一个过程,若想完全恢复从前的体态,需要全力配合治疗。” “您放心,我,我一定配合。”晁老爷说话都要喘气,那是真的气虚到不行。 赵阿福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药方我来说,佟掌柜来记。 “啊?我?”佟瑜愣住,还从未有人让他干这种事。 见赵阿福点头,佟瑜呆滞的接过下人给他的纸笔。 “泽泻10钱,山楂10钱,丹参10钱,茵陈10钱,水牛角10钱,黄芪5钱,防己5钱,白术5钱,川芎5钱,何首乌5钱,仙灵脾3钱半,大黄3钱,每天一剂。” 赵阿福看着佟瑜写字,他写完一个,自己念一个,心里酝酿着下一个的计量。 听她报出这么多药材,姨娘们从一开始的叽叽喳喳渐渐消音,情不自禁就不想去打扰人家。 赵阿福看他写完,才又回头看晁老爷:“晁老爷,这减肥,光是靠吃药绝对是不行的,若您还是按从前的吃法,吃再多药,也是无用功,这也是为何减肥难。您必须迈开腿,管住嘴。” “迈开腿,管住嘴。”晁老爷喃喃复数一遍,眼睛发亮,觉得这赵阿福看起来特别靠谱。 别的他也听不懂,他又没读过书,可这么简单的话他再听不懂,那不就是白痴么。 “您也别怕不能吃饿肚子,不是不让您吃,而是要把食物的搭配更改,在保证您不会饿肚子的情况下,还能减肥,这走路也不用怕累,我教您一些游戏,您来和姨娘们一起玩就好。” 赵阿福觉得,要是不能让晁老爷快乐减肥,以他这个享福惯了的状态,保证坚持不下去。 “游戏?”晁老爷瞬间感兴趣。 旁边的姨娘们也是第一次见有大夫这样给老爷治病,感觉又靠谱又像闹着玩似的,一个个你碰碰我胳膊,我戳戳你腰肢,抿着嘴笑。 赵阿福点头,十分认真的对一旁小厮道:“你来,把玩法记下。” “这......大夫,小的不会写字。”小厮诚惶诚恐。 赵阿福呆住,还以为这晁老爷不认字,肯定要带个会认字的小厮呢。 佟瑜听到是玩的,立马拍拍胸脯:“嫂子,还让我写就行。” 也没别的好办法,到现在赵阿福字还没认全,于是便口述把抓瞎,三个字一些自己小时候和小朋友玩过的游戏说出来,最后又说了麻将牌和扑克牌,这是让晁老爷晚上也动动胳膊玩起来的。 总之,不能闲。 前面说那些游戏还好,后面这麻将和扑克牌,佟瑜可是第一次听说,眼睛都亮了:“嫂子,你这听起来不错啊!” 赵阿福心道不然后世怎么打麻将的人和扑克的人那么多呢,嘴上却只是笑笑。 这晁老爷更是两眼发光,这的大夫好,好,这治疗方法好,听起来就好玩。 要是晁老爷不爱玩,也不能和佟瑜走到一块去,他的钱多的花不完,自然得想办法找乐子。 当即就说:“好,赏!” 这一个赏,把在场所有人都说傻眼。 晁老爷才后知后觉,怎么能跟大夫说赏呢,赶紧嘿嘿转口:“给大夫付诊金!” 这一般古代大夫出来看诊,自然会自己报价格,可也有实在富裕的人家,他们不问,直接给一笔不菲的钱,这样大夫自然也不会多说。 这晁老爷当然手笔不小,赵阿福只把钱袋放在手心里,就感觉得出来。 晁老爷,真是富啊! 这姨娘们一看到那钱袋子,各个收声,这,老爷给的也太多了吧! 她们急了,可又不能明说,这钱咋能这样流外人手里呢,要争也该只有她们几个争。 一个个不乐意的想上去夺钱。 第111章 后宅风波 赵阿福在众女视线里巍然不动安如山,露出一个弥勒佛普渡众生般的微笑。 贺荆山更是目不斜视,时刻关注着阿福,看她这般笑后偷偷看自己,眼底蕴着笑意,爱极了她这个小模样。 佟瑜却巴巴的看着赵阿福,之前就说和嫂子合作熏肉的事,结果到现在都没下文,现在他好想问问这游戏能不能直接搬到云来客来用。 赵阿福看到他的神色,猜出他在想什么,回说:“佟掌柜,云来客走的是风雅路线,所以这游戏不太适用,除非你们把筹码变成赢家作诗词,这诗词能在云来客张贴一周供来往的人品赏,或者输家掏钱给买定价纸笔,给赢家,如此才能保持云来客的路线。” 佟二在一旁听得心惊,这贺娘子,不只是会做人,做生意看来也是一把好手,在邙山村真是埋没了她。 真是有头脑。 这姨娘笑嘻嘻的:“那咱们的栏春楼岂不是要把筹码换作胭脂水粉,嘻嘻......” 她一笑,旁边又几个姨娘跟着笑嘻嘻。 赵阿福对她们无感,不予置否,却听厅外一道硬气的声音传来:“老爷在这看正事看病,你们把大夫跟你们那青楼院子比,真那么喜欢你们那栏春楼,这晁府随时能给你们送回去。” 这话说的可一点都不客气,几个姨娘们脸色骤变,再笑不出来,眼鼻抽搐着看来人。 一个比起这些女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端庄的,样貌却普通的女人被说话的老妈子掺进来。 这位一看就是正室。 身上的气度与那些姨娘们截然不同,完全是两种人,落落大方,端庄,自重。 “姐姐这说的是哪里话,妹妹们当然是爱侍奉姐姐的。”一个姨娘笑吟吟的,想打破尴尬。 鬼才愿意回春楼去呢,这里好吃好喝好住的,谁愿意回去。 “姐姐?十三姨娘好像还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夫人岂是你能叫姐姐的!”这妈子凤眼一瞪,旁边两个别的妈子竟然伸手就要去捉住那说话的姨娘。 “啊啊啊!老爷!”十三姨娘娇嗔的就往晁老爷那跑。 赵阿福看得目瞪狗呆,毕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就,大老婆和小老婆呗。 不过她也有点记得大齐的妾室是地位不高来着,尤其是商户人家,穷一点的就把妾室当下人使,像晁府这样的还是少数。 晁老爷有点不耐:“你来干什么?” 晁娘子面色一黯,却抬起下巴:“听闻老爷请了位好大夫,我也来瞧瞧。” 这...... 赵阿福回过味来,这晁娘子怕不是为了瞧自己,而是借着自己过来看晁老爷的吧。 不过却不像她猜的那样,晁娘子看向她:“这位就是女医吧,久仰,是妾身身有不适,所以久候大夫多时。” 咳咳...这也太客气了。 赵阿福赶紧面向晁娘子:“晁娘子多礼。” 见晁娘子的确是要做正事,晁老爷虽然不太高兴,却摆摆手:“大夫给我这妻子也瞧瞧吧。” 赵阿福收这么多诊金,当然有办这点事的义务。 于是便问:“大娘子是有什么身体不适?” 这晁娘子丝毫不避讳:“不孕。” 啊这...... 赵阿福好一会才回过神,这当着晁老爷的面这么直接,晁娘子也是位实在人。 晁老爷听她是说这个,面上的不悦却减退不少,哪个男人不稀罕嫡子,他如今只有闺女,不想要嫡子才怪。 周围的妾室们一个个脸色十分精彩。 这大娘子没有嫡子,她们当然就有机会生长子,到时候地位还不是刷刷刷的涨,可这大娘子若是生出来嫡长子,那可就是稳如泰山啊,以后这偌大的家产哪有她们的份! 赵阿福可不管这有的没的,安心给病人诊脉。 这晁老爷这会也老实:“大夫,这我上个丫头都是六年前出生的,这六年来后宅都无动静,是否是因为我?” 赵阿福却摇摇头:“与你无关,你这身子的确虚了点,不过却不大影响子嗣。” 她一个女医,与人谈论这些事落落大方。大齐虽然女医不算罕见,但治疗这种病,一般都是私下里诊私下里说,很少这么当众的,而且女医多是给女人们看病,赵阿福这位女医,还真是让这里这些姨娘们涨了见识。 主要也是晁老爷急病乱投医,肥胖一直治不好,只能是听佟瑜一说就急巴巴的请人。 晁老爷听到赵阿福这么说,嘴巴都忍不住咧开笑,别的大夫一个个虽然不说他到底有没有生育问题,却没有一个像赵阿福这么直白告诉他,他没问题的,所以他一直都担心。 “那是什么原因啊?”晁老爷急切追问。 赵阿福给晁娘子诊完脉象,咦了一声,没有去注意晁老爷的问题。 她这一声咦,让众人心中一跳。 其实何止是他们,赵阿福自己都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大夫?”晁老爷伸长脖子往这边看,总算勉强能让人看见点脖子咯。 赵阿福环顾一下四周,最后看向贺荆山。 涉及一些后宅的隐蔽事,她真不知该不该当众说出来。 贺荆山只看她的眼神,就明白她为难,沉声对晁老爷说:“晁老爷,晁娘子,还是借一步说话。” 晁老爷这会才真的意识到有问题,刚因为自己身体不影响生育的那点好心情瞬间凝重起来,摆摆手:“你们都退下!” 姨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好奇到不行。 “老爷,这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能听的嘛!”一个姨娘撒娇着胸脯往晁老爷身上蹭。 画面简直不能直视。 赵阿福心里暗道这晁府虽然有钱,归有钱,可乱是真的乱。 譬如她刚才诊出的毛病。 啪的一声,老妈子一个耳光甩在那姨娘脸上:“老爷办正事,你一个贱婢也敢捣乱!” 这姨娘被打傻在原地,平日都知道大娘子身边的妈子厉害,可那也就是骂人,可从未动过手,今天这! 她自己被人当众打耳光,也气得不轻,就要反驳,却见晁老爷冷冷看着她:“来人,给我把她赶出府去!” 第112章 老头老婆 “老爷,我......”姨娘万万没想到平日闺房里对她爱得死去活来要什么给什么的男人竟然能一秒翻脸不认人,她最大,也唯一的依仗瞬间没有了,整个人憨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平日那最先来的几个姨娘虽然也敢从夫人那抢老爷,却在管家方面从不敢逾越。 晁娘子厌恶的看一眼那姨娘,又看向其他人,这些个姨娘二话不说,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场内的人清完,赵阿福却没急着告诉晁老爷缘由,而是在大厅内踱步,片刻之后,在众人的视线里停留在一个香炉前。 整个晁府,都弥漫在一股轻柔的香气里,从一开始,赵阿福就觉得这样不太好,许多熏香闻得过久,对人体有害而无益,赵阿福刚才就觉得味道有点熟悉,可却一直又说不上来,这会将香炉旁的小匣子挑开,拿出一颗熏球。 在手心碾碎,嘴巴里抿一点。 “这里面有麝香。”赵阿福心里发寒。 大宅院里真是可怕的让人遍体生寒。 能把整个晁府里都燃着麝香,怀的是什么鬼胎不言而喻。 晁老爷还没明白,麝香怎么了,出身书香门第的晁娘子脸色大变:“快!把香灭了!” 小门小户,很难见到麝香这种东西,虽说晁府富裕,可也只是商贾人家,对这宦官家庭闻之色变的香料了解不多。 老妈子黑着脸,端一杯茶就把香炉给泼灭。 晁老爷这才知道,熏香有问题,脸色难看到极点。 赵阿福见状,对他解释清楚:“晁老爷,这麝香,于女子而言,长期相伴会导致不孕不育,于男子却无多害。” 晁老爷心情真是大起大落,虽说知道对自己无害,那也高兴不起来。 “这,给我查!” 赵阿福又看一眼贺荆山,心里底气慢慢升腾,压下对这宅院诡计的恐惧,道:“晁老爷,这,您的家事,我便不多说,只晁娘子闻这香已久,恐怕还需好好调养几个月,才能恢复过来。” 晁娘子原本对这女医的态度只是端正,现在完完全全恭敬感谢:“一切都按贺娘子说的办。” 说罢,竟从腕上划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子下来:“还请贺娘子收下,妾身实在是感谢。” 赵阿福第一次被人拿这个当谢礼,怎么会收,一是这镯子太小,她的小胖手怎么戴的上,她也不喜欢戴人家戴的,二就是她一个做农活的,做医的,怎么用。 所以这晁娘子还真是考虑不周,旁边的妈子赶紧提醒:“大娘子,贺娘子平日出诊,肯定是不便戴首饰,不如换些银子来得好。” 赵阿福心里给这老妈子点个赞,棒棒! 她就是稀罕银子,主要把别人送自己的东西拿去典当实在不合适。 晁娘子被这么一提醒,恍然醒悟,自己下意识把赵阿福当作那些后宅女人来相处,人家根本就不是她们这个圈子的人。 她又赶忙让妈子去取银子。 晁老爷虽然已经给赵阿福一笔丰厚的诊金,可也不在意再给点,赵阿福可是帮他大忙! 若不是赵阿福今日来,自己还不知要被瞒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 很快那妈子又取整整二十两银子给赵阿福。 剩下的就是晁老爷和晁娘子自己的家务事,赵阿福是跟着贺荆山赶紧走,这大宅院虽然看起来富丽堂皇,内里的事却是毛骨悚然,指不定还有多少糟污。 等上马车,她打开晁娘子给的诊金,才发现里面竟然有一只丝毫不亚于晁娘子手上的那只镯子。 她不由唏嘘,这晁府的富裕。 贺荆山反而有话要问:“为何其他大夫没有发现熏香里有麝香?” 其实他也不认识麝香的味道,药理他还算清楚。 赵阿福听他说,才想起把手在裤腿上蹭蹭,好把最后一点香料蹭干净。 “因为那香料里还加了别的香,味道浓郁,已经把麝香味压得不胜什么,我一开始也没闻出来,若不是给晁娘子诊脉,恐怕也发现不了。” 从前来的大夫们,都把问题归咎于晁老爷身上,因为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晁老爷身体不健康,加上这肥症算是罕见的病,一般人极少会胖到晁老爷这个地步,所以大夫们的经验少,就把子嗣问题也归咎于晁老爷。 其他后宅的女人们一直身体不错,也就没人往那方面想。 而晁娘子也是听说,今日来的是女医,所以才有兴趣过来瞧瞧。 算是误打误撞。 就这么一趟,病还没给治好,赵阿福就收获整整五十两银子,加一只价值不低于二十两的玉镯子,她手指抚摸着白花花的银子,心里那个乐呵。 顺便不忘敲打贺荆山:“荆山,你看,后宅女人多就是麻烦吧,阴谋诡计的......” 瞧她意有所指的小样,贺荆山绷着脸没笑,好看深邃的眸子盯着她。 阿福见他竟然半天不说话,伸着胖软的手指戳他:“快说话,怎么不说。” 贺荆山一把抓住她的手,在手心揉搓,不得不说,小胖手的手感就是好,又滑又软绵绵的。 “放心,我只要你一个。” 赵阿福听他说出口,心里甜滋滋的,又跟他说:“晁老爷虽然老婆多,但还不算傻,拎得清楚,也是,不然他也撑不起那么大的家业。” “老婆?”贺荆山敏感的抓到陌生词汇。 赵阿福噎住,眨巴眨巴眼:“对,老婆子,老头子。” 还好还好,没翻车,解释的过来 “一起白头到老的人,可不就是老婆么。” 贺荆山品味品味这个词,凑近赵阿福耳边,软声叫道:“老婆。” 赵阿福耳朵一酥,浑身鸡皮疙瘩都爬起来,啊啊啊啊,这个狗男人,声音这么酥不知道别随便撩人么! 这简直是犯罪! 是一切欲望的源头啊! 赵阿福浑身一颤:“嗯哼老公。” 贺荆山垂眸抬眸:“不是应该老头么?” 咳...好吧这男人成功没有get到她的趣味,哎这就是五千年的文化差异吧 第113章 背后小赢家赵阿福 马车正停在云来客门口,佟瑜下来不多说,就带着赵阿福他们往里面走。 赵阿福不往里面来还看不出来什么,一进来,就发现,云来客的生意变得萧条不少。 曾经的云来客虽然不如一品楼生意那么火爆,却走得高雅路线,也有不少客人,可这如今儿,真是看不到几个人。 佟二来事,看到赵阿福的神色,立马就说:“贺娘子有所不知,这前几天,一品楼新请个厨子,做什么烤饼一流,听说是从高密那边过来的小吃,这排队的人络绎不绝......说是吃个饼都顶一顿饭。” 赵阿福听得有趣,问:“什么饼这么好吃?” 佟瑜哼一声:“不过是外邦来的玩意,搞噱头,外面的东西哪有我大齐好!” 佟二接着解释:“这,小的也只是听说,没去看过。” 赵阿福摸摸下巴:“这就是你们做的不周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连对方做的东西如何你都不清楚,怎么去跟人家比?这是做饭,打的商业战,要是让你上战场,你就凭揣测赢对面么?” 佟瑜本来还在小傲气,被赵阿福这么一说,气焰弱下来:“嫂子,所以我才催着你做熏肉嘛!我不想看见宋飞白那憨蛋子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赵阿福听到宋飞白三个字,想起来那铁憨憨,也不知道上次被自己忽悠着买一堆不用的,回去如何了,是不是气得吃不下饭。 “熏肉做的没那么快,所以才一直耽搁,这光做好就得大半个月,等再有四天就做好了,这次有两百来斤,够你用一段日子的。”赵阿福想起处理那两百斤肉,就胳膊酸,哪哪都累。 佟瑜这才明白不是赵阿福不想跟他合作,原来熏肉做成需要这么久,那也挺好,一品楼肯定没有。 “嫂子,我就指望着熏肉扳回一局了!” 阿福本意是帮一下佟瑜,想到能整宋飞白,削一削那小子气焰,就觉得不错,自己不能正面跟他硬刚,背面好好提溜着他不爽快还是轻松的。 “好,我跟你说,这开饭店可不是那么单纯把饭菜做好吃就行,还要有噱头,比方刚才你自己说的,把扑克和麻将带你们这里来,但这实在容易让人家模仿了去,重要的还是自己有绝活。” 赵阿福家里前世就是开饭店的,在这方面在行,教佟瑜不少小知识,把一旁的佟二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嘿嘿!嫂子,妙啊!”佟瑜傻笑不断。 赵阿福还教他做涮锅,以及涮料的独家配方,最后成功又赚到十两银子,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这次佟二都觉得,这十两银子花的值。 这些经验,方法,根本不是一般人愿意交给你的。 得亏贺娘子不做生意,不然,他们云来客可不是对手! 其实赵阿福还真有做生意的打算,却不是做什么饭店生意,她还是想抄起自己的老本行,中医。 如果能把自己超前的医学带给这个年代,那实在再好不过。 天色稍晚,佟瑜还想让贺荆山夫妇留在这里吃饭,两人却要急匆匆赶回去,这天黑的很快,刚一暗,几乎一眨眼就黑了。 两人今天来办不少事,实在有些晚。 要是在这住一晚,小阿元指不定得哭鼻子呢。 告别佟瑜,两人坐着赵三叔家的末班车牛车回到村里,天已经昏黑下来,村子里零零星星燃起烛火。 里正的学堂下午就已经结束,好等不见赵阿福他们过来接孩子,又不放心阿元这么小一个人回去,就把阿元带到自己家来。 里正家也好几个孩子,平日没怎么和阿元玩,这会看阿元小小一只,看着冰雪可爱跟娃娃似的,就稀罕的想跟他玩。 里正媳妇郑秀芝黑着脸,从里屋出来,竹帘啪的甩门板上:“你把人带回来干嘛!家里有这么多张嘴吃饭还不够!” 里正皱着眉头,不愿正面看她:“这娃爹娘都还没回来,在这吃一顿又吃不了多少,他才多大,等会他爹娘来了就接走了。” “好啊,敢情不是你做饭,你不知辛苦,我看他爹娘就是故意不来接孩子,刚好蹭咱们家饭,我就说,出手还送什么年礼那么阔绰,敢情想着从别处捞回去!”郑秀芝追在里正后面刻薄喊。 “你讲不讲理!”里正有些动气,这阿元才多大一点,自己的得意门生,过来吃一顿饭,都不行,这婆娘怎么苛刻至此! 郑秀芝见他还敢还嘴,火上加火:“你看看你自己娃,都养不活,还去养别人的,那是你的娃么,我看你就是惦记人家死去的娘!” 里正本来正不想跟她吵,要往门外走,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气倒,他如今都四十岁的人了,还能去惦记什么风花雪月,更何况自己根本就和阿元的娘不熟。 当初阿元的娘是很美不错,可自己都没见过几面,人整天都在家里几乎不出来,怎么就把自己跟人家不清不白的扯在一起,让自己去玷污一个死人的清白,这像话么! 郑秀芝也是火气上来胡言乱语,没想到下一秒就看到贺荆山和赵阿福出现在门口,门吱吱呀呀的被风吹开,赵阿福要敲门的手就僵在那,不知该不该敲。 饶是黑夜里,也看得见贺荆山的脸色有多黑。 郑秀芝的话戛然而止,像是公鸡打鸣打到一半被掐住脖子,声音卡在那里。 里正也看到两人,一时间脸红红白白变化好几次,才涩涩开口:“你们来接阿元了。” “嗯...”赵阿福没想到自己回来晚,给里正添这么大麻烦,自己还不好意思,赶紧圆场,“哈哈,路上碰到佟掌柜,多聊一会,婶子这是干啥呢,别站外面吹冷风,快,我们给孩子们带了点吃的,拿进去刚好拌饭吃。” 赵阿福把台阶递过来,郑秀芝哪有不下的道理,心里面嘀咕一句假惺惺,眼睛却往赵阿福拿过来的东西上瞟。 赵阿福本以为自己回来阿元可能已经在里正家吃过饭,所以特别不好意思,给里正带了二两猪肉铺,一斤蜜饯,绝对是好礼,在农村里都少见的分量。 第114章 教育分歧 “看你这客气的,不就是让孩子吃顿饭么......”郑秀芝打哈哈笑,这次笑得真心实意。 赵阿福懒得戳穿她,东西一递过去,立马去叫阿元,要走。 阿元刚才畏畏缩缩,听到郑秀芝骂里正的声音,不敢说话,现在见到娘亲和爹爹,立马雀跃的像只小胖啾,从屋子里蹿出来到赵阿福腿边。 里正的脸色还没恢复,一阵红一阵白,真是丢人丢到家。 “荆山,你们回来还没吃吧,要不......”话说到一半,见郑秀芝脸色黑下来,里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若是今晚她就直接饭桌上摆脸色,让人家两个看么。 赵阿福对里正还是很有好感的,笑着摆摆手:“不用,家里有,回去一热就能吃。” 一家三口刚出里正家,就又听到里正和他媳妇吵起来。 贺荆山默默对比了一下里正媳妇和自己媳妇,忽然心满意足。 从前的赵阿福,好像也没过分到里正媳妇这种地步。 赵阿福抱一会小阿元,就有点抱不动,回头把儿子塞贺荆山怀里:“抱稳,掉了揍你。” 贺荆山有点懵,但是接好儿子,阿元在他臂弯就像小鸡仔似的。 “娘亲,阿元要娘亲抱。”小阿元还不知道是自己的体重原因,还以为娘亲不喜欢自己了,赶紧撒娇。 换作从前,阿元是不敢跟赵阿福撒娇的,那会的赵阿福经常骂他,有时候还会动手。 赵阿福捏捏他肉乎乎的脸:“乖,阿元变重了,娘亲抱不了那么久。” 小阿元大大松一口气,又哼哼:“娘亲,以后阿元也减肥,不变重!” 噗嗤。 赵阿福哽住。 一抬头,果然贺荆山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赵阿福每天都在说,自己胖自己胖,念叨着要减重,小阿元自然知道为什么要减重了。 学的有模有样。 赵阿福揉揉阿元的头:“小笨蛋,你迟早要长大呀,长得跟你爹爹一样高大,娘亲肯定抱不动咯,难道阿元一辈子要做小矮子么?” 阿元支棱着身子看一眼贺荆山,又看看离地面的距离。 沉重思考之后,说道:“阿元要做小矮子,要娘亲抱!” 赵阿福傻眼,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回答。 贺荆山终于帮她解围:“阿元,你迟早要长大,爹可以一直保护你和你娘亲,等爹老了,谁来保护你娘亲?” 好嘛,会说话。 阿福美滋滋对贺荆山使个眼色。 她家男人可不是只像表面那样孔武有力,粗狂,其实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还很细心。 阿元听后,手摸摸下巴,这是今天跟里正学的。 里正一思考问题,就要摸自己的胡子。 让小娃娃来做,又可爱又滑稽。 “嗯...阿元来保护娘亲!”他很快给出肯定的回答。 爱了爱了,感动了。 赵阿福心满意足,有这样的老公和儿子,自己简直人生赢家。 “阿元要快快长大!变得像爹爹一样,保护娘亲!”小小阿元立下自己人生第一个目标,握紧小拳头,以代表自己认真到使劲。 赵阿福吧唧就在他脸上嘬一口:“好娘亲的好阿元” 一家人到家,天色已经完全沉淀成墨色,院里却有昏黄温馨的火光。 赵阿福还以为,今天郑有才会过来把小鱼接走,因为他们回来太晚,没做饭,没想到这会小鱼还在。 小鱼当然在,这可是她第一次在贺大哥家里住...... 她爹来接她时候,她就说身上疼,她爹只好让她还在这里待着,把饭都给她送来三趟。 她可算把贺荆山他们等回来了。 “小鱼,肚子饿不?”赵阿福急忙放好手上的东西,要去烧火,热一下熏肉炒菜和早上做好的杂粮粥。 小鱼摇摇头,比划几下。 贺荆山翻译:“她爹来送过了。” 这次翻译的多准! 小鱼疑惑不解的看着贺大哥,为啥现在贺大哥又看得懂了。 赵阿福没想那么多,就算小鱼不饿,阿元也该饿了,中午郑有才给阿元送了一顿了。 开火,上菜,再把粗粮窝头放在菜上面一起腾热。 屋子里点了两个油灯,还算亮堂,赵阿福一家很快就着这光线吃晚餐。 贺荆山还顺口问几句阿元今天学了什么。 阿元这一天学到的还真不少,除去里正课堂上教的字,还有小伙伴们课间玩的游戏。 他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赵阿福心道,还好贺荆山是个通情达理的,换作有的父亲该训斥孩子不能乱玩了。 谁知下一秒贺荆山就道:“以后不准跟他们一起出学堂玩。” 小阿元本来兴奋的小脑袋都出汗了,这一下抿着嘴,睁大幼圆的眼睛看着贺荆山,不说话了。 赵阿福用胳膊戳戳贺荆山:“干嘛呢,阿元才多大,玩一会又不会跑远。” 贺荆山却在这个问题上很坚定:“记住了么?” 阿元被贺荆山这么严肃的态度吓到,乖乖点点头。 赵阿福不太理解贺荆山的态度,村子里的小孩都是放养,野地里长大的,泥里打滚都是常有的事,皮猴子一般。 与他们比起来,阿元已经很乖了,不会弄脏衣服,也不捣蛋去追鸡摸狗。 但她见贺荆山的神色严肃,也不在阿元面前挑战他父亲的威严,转而跟小阿元说别的:“今天猜猜娘亲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阿元还小,不快活的事忘得快,一下子就被吸引注意力:“娘亲” 赵阿福安抚:“乖,先吃饭,吃完饭给你看。” 说完又看小鱼:“你也再多吃点,长点肉,也给你带了好玩的。” 小鱼眨眨眼,看赵阿福那么温柔的表情,心里面却有点淡淡的惆怅。 嫂子,太好了。 好的让她不知所措。 可惜她不能说话,赵阿福也没有去过多揣测她的表情。 一吃完饭,就把给阿元和小鱼带的东西先拿出来。 给阿元的,是两只胖乎乎的小布老虎,憨态可掬,可爱极了,做工自然不用说,古代的绣娘们的手要多精巧有多精巧。 给小鱼的,是几根崭新的发绳,还有一只漂亮的蝴蝶流苏木簪。 第115章 笨贼 乡下里年纪大些的姑娘们才会戴发簪,小点的都是头绳敷衍了事。 所以小姑娘们都对簪子有种别样的向往。 那头绳虽然漂亮,也是精心挑选的,小鱼的注意力却一下子被发簪吸引过去,舔舔干燥的唇瓣。 赵阿福放在她面前:“收好,今天太晚,照不了镜子,明天再看。” 自己也算有所进展,最开始这小姑娘见到自己怕的跟小老鼠一样,让她有点束手无策,一连多日的攻略,终于小鱼不怕她啦 哄好两个孩子,赵阿福拉着贺荆山一起去看一眼熏肉。 这肉是后面贺荆山又上山猎两只野猪崽子做的,比之前吃的肉嫩的多,赵阿福还给家里做了好几顿五花肉,糖醋肉才舍得把剩下的做熏肉。 贺荆山伸手,掰一截吊在灶墙上的熏肉,这一根是炒熟再二次熏的,可以直接食用,又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割开,递给赵阿福。 火光下熏肉外层油亮亮的,看着就让人馋,里面红的瘦肉白的油膏,赵阿福拿着一块就放进嘴巴里。 刚一咬破外皮还有嘎吱一声响,油水冒出来,先甜后香。 不管什么时候,大多数人都对甜味没有抵抗力,赵阿福也好甜的这一口,所以第二个步骤加了不少糖,做得熏肉也偏甜,烟熏味没那么浓,都可以直接当零食吃。 “好吃,不愧是我做的。”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顺便捻一块塞贺荆山嘴里。 男人的脸被火光照得一层蜜色光晕,薄唇微动,眼睛盯着她瞧:“好吃,不愧是你做的。” “嘿嘿。”赵阿福有时候真想说,她家老贺就是个撩人精。 “看看剩下的。”赵阿福掀开油布盖,里面还有一百多斤的熏肉,全做好就可以拿去给佟瑜供货了。 她的金库越来越丰厚,看来明年就能顺利去清水镇上住。 到时候还可以给干娘一家置一座普通的小院子,贺书去学医也方便得多。 除去干娘一家,赵阿福和贺荆山跟村子里其他人关系其实也就那样。 干爹去得早,却是他把贺荆山养大的,养育之恩大于天,所以贺荆山会对干娘一家负责。 赵阿福心理满打满算,但这油布已掀开,却愣在原地。 贺荆山的剑眉皱起:“家里进贼了。” 这一百八十斤的熏肉在木架框子里,竟然整整少了一半! 赵阿福一时间真不知该哭该笑,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怎么这样啊?” 贺荆山眼睛眯了眯,目光锐利,让赵阿福想起野兽寻找猎物时的神色,有点不要太帅! “你想到什么办法啦?”赵阿福嘴巴里还残留着熏肉的香味。 哎,早该想到,这破古代又没监控又没高墙和难破的锁,有小偷肯定是常事。 啊! 还没来得及等贺荆山回答,赵阿福就跑回卧房,检查自己的钱。 幸好...都在。 还好她藏得够隐蔽,看来以后得时长往钱庄上存。 贺荆山跟在她后面进来,想了下开口,“小鱼今天一直在,所以这贼是之前就来了,还不止偷一次,这个重量,一次带不走。” 赵阿福越想越心疼,贺荆山上山打猎辛苦危险,自己和他大冬天处理肉,制作,也累的不行,买糖买调味品,都是钱。 这贼也太可恨了! “所以他还会来。”贺荆山定下结论。 赵阿福瞬间脑袋一片清明:“对!他肯定也不可能这么快吃完,家里很有可能还有,如果来,刚好被我们瓮中捉鳖,就算他把肉拿去镇子上卖,咱们也能把他揪出来!” 因为这熏肉,只此一家! 乍一看实在难抓这个贼,可仔细想想,简直是处处是破绽。 想到能抓到这个可恶的小贼,赵阿福兴奋。 敢偷本姑娘的东西,等捉到非拔你腿毛不可! “嗯,我们装作没发现,我去做个陷阱。”贺荆山其实不在意肉有没有丢,他不想看到赵阿福难过的样子。 这个贼,必须抓他! 赵阿福本以为,这个贼估计得过几天才会继续过来,最起码望望风声。 谁知道这人竟然笨到贺荆山前一天晚上才布置下陷阱,她当天晚上就中了。 才三更天。 天都没亮,贺荆山就感觉到床边拴过来的线剧烈抖动一下,他看一眼赵阿福,轻轻起身,绕到灶火房里。 网兜里的人剧烈挣扎,又做贼心虚不敢出声,见人来,吓一跳。 贺荆山看清这贼是谁,有点意外,却没说话,从墙角顺手拎一根棍子,给人闷晕了,确定一时半会不会醒来吵闹,吵醒赵阿福,他把棍子放回墙角,回屋。 赵阿福还在熟睡,下意识往男人这边靠近,脸蹭蹭,再抱住,动作熟稔。 贺荆山的大手小心翼翼吧被子掖好。 五更天,村子里的公鸡开始此起彼伏的打鸣,或长或短,村子渐渐苏醒,炊烟稀疏,偶有犬吠。 赵阿福终于醒来,才醒,就发现贺荆山今天竟然起这么早,正在倒热水,白雾袅袅,给他笼一层仙气似的。 她伸个懒腰,活动活动身子,才不依不舍从温暖的被窝出来。 刚洗漱好,就听男人波澜不惊说:“抓到贼了。” 她愣了好两秒,才反应过来:“你说啥?” “昨晚上贼又偷偷溜进来,正好进陷阱里。”贺荆山回头,把一碗温热的水放在她手心,顿时暖和的舒适。 赵阿福万万没想到,竟然一个晚上,就抓到这贼,又激动又兴奋:“是谁!” “梅娘。” 赵阿福眉毛一抽:“竟然是她,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一个女人会来偷这么多东西! 赵阿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平日这梅娘偷奸耍滑,乱占小便宜,在背后还时不时说自己坏话,这些她其实都知道,但没怎么在意,毕竟这村子里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了。 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盯上自己家的熏肉,还一来就偷那么多! 简直是贪得无厌。 其实也早应该想到是她,她第一次跟着贺荆山上山,偷她家的野鸡野兔,就是梅娘! 原以为被发现了,应该不会再敢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没想到,她居然还偷到家了。 想到这儿,赵阿福气鼓鼓的问男人,“咱们怎么办?直接送里正那里去?” 贺荆山看她气得跳脚,唇角一勾,如了她的意点点头,又把在火前烤热乎的大棉衣给她披上:“走吧。” 赵阿福去看一眼还在昏睡中的梅娘,哼了哼,转身小跑着跟着贺荆山往里正家去。 第116章 救人要紧 一大清早,赵阿福和贺荆山饭都没吃,就来里正家,里正媳妇能有好脸色才怪。 因为正是吃早饭的点,她是客气说句让他们一起吃呢,还是当面子活都不做的人呢。 郑秀芝就要绷着脸不说话,却见赵阿福原本平静的脸色一变。 “里正啊!你可要为我和荆山做主啊,我和荆山的日子有多难你也知道,这好不容易才好过几天,竟然就被人盯上,还做起贼来!” 里正正纳闷他俩一大早过来干啥,又不是来送阿元,听说有贼,脸色骤然凝重。 “你们家进贼了?丢了啥?”里正在绝大多数事情上都是公道的,不然也不会当这么多年里正,在村里威信力这么高。 郑秀芝闻言也愣住,脸色好转起来,竟然还关心两句:“你们丢了啥东西?” 赵阿福其实心里面挺兴奋的,这叫苦都是装出来的,但想到自己的熏肉,那是真的心疼:“婶子,我这段日子,拖佟掌柜的福,做些熏肉要送到云来客去卖,没想到这肉眼看着就能送过去,竟然被偷了一百来斤!” 其实赵阿福估计是九十多斤,不过夸大一点,好让里正更重视。 那还真是把里正吓一跳:“一百多斤肉?” 就连一旁的郑秀芝都傻了,这贼恁胆大包天!这得多少两银子了! 这么大的事,里正当然不可能不管。 “阿福,你放心,我绝对帮你们两口子把这贼抓到!” 这都多少年村里没出过这么大的事,邙山村还一直被上面夸民风好。 赵阿福当然信得过里正,她赶紧说:“里正,我们已经抓到贼了,昨个我们回去才发现肉被偷,荆山连夜做了陷阱,谁知这贼竟然当晚就又过来,正好落陷阱里。” “是谁?”郑秀芝比里正都好奇。 她问出里正要问的话,里正就不问了,看着两口子。 赵阿福恨恨说:“是梅娘。” “是她?”郑秀芝先是傻眼,然后幸灾乐祸,“我看她平日看着就是个不好的,爱在背后拈酸,没想到连这种事都敢做。” 别说好几两银子,就是一两银子,那也是一大笔钱,闹到公堂上,得挨几十个板子,再坐牢! 里正也没想到是个女人。 他思忖片刻,对贺荆山和赵阿福道:“这数额这么大,我保证给你们个交代,但是咱们是家丑不外扬,这事,还是村里自己解决吧。” 这么大的丑闻,传出去,别人都还以为他们邙山村就出贼。 其实他猜得没错,赵阿福还真想把梅娘送到公堂上去。 作为活了几十年的现代人,赵阿福当然习惯有困难就找公家人,的确忘记这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地方。 她迟疑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主要还是看损失。 如果这梅娘已经把肉全部低价卖了,或者自己家吃了,她当然是赔不起的。 那谁来赔偿她的损失。 里正见她不说话,叹气:“先去瞧瞧吧。” 郑秀芝可不是个安分的,跟在他们身后就去看热闹。 这路上碰到人,别人跟里正打招呼,又好奇他们这一大早的去干什么,郑秀芝就迫不及待道:“嗨呀,这梅娘去偷贺荆山家的东西,给人家捉住,这不得去看看么。” “什么?”路人大吃一惊。 里正都来不及拦。 罢了罢了。 这么大的事,纸还能包住火? 就这么他们身后很快跟着一大群人,一起来到贺荆山家。 一群人闹哄哄的刚到场,就把昏睡中的梅娘惊醒了。 她看着这么多人,还有啥不明白,一时间甚至都想不到去装模作样辩解,而是吓得花容失色。 “好啊梅娘,平常你爱占小便宜也就算了,没想到这龃龉事都做得出来。”郑秀芝大声嚷嚷,生怕后面的人听不到。 梅娘的家人才听到风声赶来,看到的就是梅娘这样被千夫指的场面。 梅娘的男人差点没背过气去。 “梅娘,你咋干这事!”她男人迅速站队,生怕别人觉得他是同谋。 旁边立马有人问道:“你不知道啊?听说偷了几百斤肉呢!你咋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其实没那么多,只不过这一百斤一传十十传百的,自然变了数。 梅娘男人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只是第一反应就做出把自己摘干净的选择。 “我是真不知道啊,我咋会干这事,再穷,也不能偷啊!”她男人吆喝的大声。 梅娘听到他说话,猛然抬头看他一眼。 她男人立刻又补充:“那得立身正才能教好娃不是,梅娘,你今天敢做下这种错事,我就送你休书,但娃必须还留我这,这是我家的根!” 梅娘不敢相信,这个男人这么无情,明明一开始也是他整天念叨,贺荆山家发财了,又是猎到野猪,不然她能动这个心思么! 后面偷回去的肉,他敢说他没吃! 梅娘就要怒骂,却见自己小儿子从人群后面挤过来,瘦小的小娃挤不过大人还要使劲挤进来。 “娘!娘!” 她浑身一颤,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要是把什么都说出来,男人也没办法自保,以后这孩子咋办。 于是她瑟瑟发抖片刻,不说话了,忽然泄气。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里正也生气,却没有去追究梅娘男人到底有没有参与。 他肯定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谁料下一秒,梅娘却大喊赵阿福我对不起你,但这件事我家里人都不知情,现在我拿命赔你! 刚说完,竟然嘴巴里喷出一股血。 竟是咬舌自尽! 赵阿福实在是猝不及防,被吓一大跳,连连后退,贺荆山瞬间揽住她,才让她站稳。 赵阿福虽说生气,但绝不会想着去逼死人,可也没想到这是女人名声大过天的年代,今天闹这么大,梅娘以后是在村子里过不下去了,被休弃,回去也活不了。 要是自我了结,反而给自己家人博一条出路。 别说是她,就连其他人也被吓得不轻。 赵阿福第一反应是后退,第二反应就是上前。 救人要紧! 第117章 缝嘴巴 抢站在最前面的郑秀芝被吓得连连后退,尖叫出声。 “夭寿啦!出人命啦!” 她这么一叫,后面人也跟着乱,人挤着人,差点没把矮小些的孩子们踩到。 别家孩子还好,有大人带着,那梅娘的小儿子却无人看顾,就这么被一个男人撞倒在地,还踩住了小手。 孩子的惨叫声顿时又吓得其他人浑身一抖。 听着那哭声,不少女人先是一惊,然后心都碎咯。 赵阿福被郑秀芝气的不轻,胸里涌起一股火气:“闭嘴!” 她这厉害模样,还是头一回,可真把郑氏给震慑住了,不敢吭声。 贺荆山的眉头紧皱,拽住要上前的里正:“交给阿福。” “阿福,阿福会啥啊,她又不是大夫,哎哟,可别添乱,快松开我。”里正急死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贺荆山却一个胳膊就挡住要上前来的人。 赵阿福回头看他一眼,和他对视一秒钟,点点头,上前去捏住梅娘的嘴巴。 嘴里自然是血糊糊的一片,看着都疼。 赵阿福又气又急,却只字不语。 其实咬舌自尽的人,大多数并不是真的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也不会死的那么快,反而会死的漫长又痛苦。 舌头上面的神经末梢很丰富,这也就导致疼痛敏感,受到损伤之后,剧烈的疼痛会使人晕厥,舌根收缩会堵住气管,使人窒息,还有一种较大的可能就是气管呛血。 这是人用牙齿自己咬,损伤不大的情况下,因为人的自我保护机制,会使得下口其实没那么重。 但这梅娘刚才是实实在在的咬,赵阿福怕的就是,咬得太重,舌头上血管丰富,大断裂后出现大出血,导致机体出血。再者,舌头离大脑很近,上面的神经丰富且由大脑直接控制,一旦瘦到强烈刺激,就会直接刺激中枢神经,导致死亡。 用最大的力气按住剧烈疼痛抽搐的梅娘,赵阿福已经没有手去给她看伤口,于是猛然回头,目光在人群里扫视一圈:“来个人帮我按住!” 这时终于有人想起来,赵阿福好像会医术! 之前救了林娘子家的胖虎,后来赵三婶也经常见人就说赵阿福把她家牛治好了。 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人上前。 谁都怕,这梅娘在自己手里死了。 那以后多膈应。 郑秀芝也大声嚷嚷:“阿福你逼死梅娘就算了,别在这捣乱,赶紧让人把她送到大夫那去,出人命,你赔得起么!” 梅娘男人也眼前一明,面带怒容上前:“赵阿福,贺荆山,你们逼死我媳妇,以后别想好过!” 谁不知道他们俩现在家里日子好过的很! 顿顿鱼肉! 肯定也有不少钱,整天往镇子上跑。 赵阿福没想到,他们竟然冷漠到这种地步,尤其是梅娘男人。她就不相信,偷熏肉这个是,他没有参与! 那边梅娘的小儿子倒是被外人抱起来安抚。 赵阿福一回头,瞪着梅娘,又低又狠道:“梅娘你看清楚,你男人什么样,你儿子都受伤那么严重,他还想着自己的得失,你这要是死了,后娘进门,能对你儿子好?” 梅娘本来疼得都快晕厥,硬生生被赵阿福的话拉回意识,眼里滑出两行浊泪。 赵阿福自己闻着浓重的血腥味都难受,可她就硬是瞪着梅娘:“不想死就好好配合我,治好你,我才能去看你儿子的手。” 梅娘呜呜哼出声,身上的动作却自己按捺住,不再需要赵阿福使劲。 赵阿福一下子轻松下来,掰开她嘴巴:“张嘴。” 梅娘果然张嘴。 赵阿福也没别的布,就旁边的不太干净的盖布,擦她嘴巴里的血,总算勉强看清伤口。 幸好,那伤口不算太大,但也看得出来,她刚才下决心寻思。 赵阿福噎顾不得别的,一回头,见小鱼瑟缩在人群另一边,显然是吓到了,她却直接开口:“小鱼,去给嫂子把床边的匣子拿来,就是装药的那个,你见过。” 小鱼怔一下,见其他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啊啊两声,一回头跑向屋子。 众人见赵阿福的手法看起来很熟稔,慢慢安静下来,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还不赶紧帮阿福救人!” 那边林娘子也才听到风声,急的拎着自己缝帽子的小筐就赶过来。 赵阿福看清她手里的东西,瞬间兴奋:“林娘子,快把你手里东西给我!” “啊?”林娘子一脸懵,但她过来就是想帮赵阿福的,于是赶紧听话把小筐送过来。 赵阿福拿起针,见上面还串着线,正好,更高兴了,对梅娘说:“梅娘,一会我要把你伤口缝上,还要疼,但伤口好得快,知道么,你要忍住,想想你儿子,一定要忍住。” 赵阿福身为医生,当然有安抚病人的本领。 梅娘的表情痛苦难耐,理智却还在。 现在,赵阿福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这边小鱼也把药箱拿过来,赵阿福迅速找出自己配置的消毒药水,把针和棉线在里面蘸一遍,直接上手缝合。 “嘶......” 围观的村民们一个个看傻眼,赵阿福这是在干什么,竟然拿针线缝梅娘的嘴? 这不是刑罚么! 赵阿福这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 太可怕了! 梅娘的男人也看傻眼到说不出话,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背后发凉。 贺荆山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救人法子,他的眉头也始终拧着。 这次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不赞同赵阿福了。 反而帮着她。 梅娘疼得呜呜惨叫,直掉眼泪,赵阿福却怕她昏迷过去,一直不停跟她说话。 “你必须活着,活着,我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但你要是死了,你家人必须赔我银钱,赔不了就拿你儿子抵债!” 梅娘就要晕过去,听到这一句又呜呜挺过来,她儿子不能去给人家做下人啊! 林娘子在一旁听得不由侧目看赵阿福,这招高! 不过阿福这伤口治疗的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林娘子离得最近,没一会,捂着嘴巴跑到外面大吐特吐起来。 第118章 损失 缝合完毕,赵阿福又确认一眼其他地方没什么伤口,取出止血药,撒上。 片刻之后,梅娘抽搐的幅度变小。 赵阿福松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呀。 她却没功夫休息,走向人群。 众人见她满手鲜血过来,纷纷后退。 赵阿福随手在身上蹭两下:“来,乖宝过来,给你看看手,看好了就能看你娘了。” 梅娘的儿子小蛋听到她的话,瞬间挣脱抱着自己的人,跑过来。 赵阿福看一眼他的小手,被大人重重踩一脚,受伤不轻。 整个小手都是肿的,还缺一块皮。 赵阿福给他擦干净,慢慢顺着手指的骨头摸。 这里是古代,可没有什么能拍片子的机器,只能凭她所学的,和经验来判断。 小蛋不胖,手上也没肉,更容易损伤,不过也方便赵阿福摸索。 不好的消息就是,小蛋断了两根手指。 好的消息就是,只是骨折,不是粉碎性的,不然赵阿福真是很难给他完全治好。 这里没有开刀的条件。 为了防止他一直哭引起不必要的骚乱,赵阿福手速那叫一个快,迅速清理伤口,正骨,夹板。 赵三婶正好探着脑袋往里面看,见状跟其他人说:“哎哎呀,之前阿福也是这么治我家牛的骨头的,我就说信阿福准没错,她有本事!” 其实见赵阿福把梅娘医治的嘴巴已经不流血,还清醒着转过头不看他们,众人就已经开始相信赵阿福了。 这救人的办法是骇人听闻点,但把人救回来了不是。 小蛋又哭一会,也不哭了。 梅娘男人也没想到,眼看她就要不行,又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傻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阿福......”里正最先反应过来,刚才是真的心惊到说不出话,“好,好,人救过来就好。” 郑秀芝见刺激过去,讪讪说:“哎呀没想到阿福还有这本事,平常真是装的一点都不像。” 林娘子怎么听,怎么觉着她话里阴阳怪气,顿时大声道:“是啊,我们阿福有本事,救得了我家胖虎,今天也能救梅娘和小蛋,这医术好的不得了,都能当大夫了!” 这年代女医虽然稀少,但是也有,而且不会受歧视,反而跟普通大夫一样,很受尊敬。 林娘子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觉得,赵阿福确实医术了得。 一般的大夫带过来,都不一定能治这咬舌呢! 郑秀芝当然不是为了夸赵阿福,闻言动动嘴皮子,还想反驳,却忽然发现人家这话她无话反驳。 那边赵三婶看阿福的目光都快能发光咯,那叫一个佩服。 赵阿福可不在意他们现在谁夸自己不,而是想到,自己的肉,难道就这么算了。 可惜现在没人能理解她的心情。 让人一起把梅娘和小蛋送回去,里正终于赶着众人各回各家,别在这挤着凑热闹。 赵阿福还得跟他说点事。 这梅娘的男人看样子都不在乎她死活,又怎么会管后续治疗,那小蛋也惨,摊上这么个爹。 里正叹气:“阿福,你真是心善,你放心,这我会管,他要是敢不管他们母子死活,我有的是法子管治他!” 赵阿福最终也没再提熏肉的事,这她还只能吃哑巴亏,指不定还得给这梅娘和小蛋白贴药。 怎一个惨字了得。 送走众人,赵阿福就跟贺荆山说起这事:“看来咱们的肉是别想要回来了。” 贺荆山用手揩去她面上血污:“里正不会让我们凭白受这么大损失。” 赵阿福才发觉自己满身血污,顿时难受起来:“会不会管都算了,闹这么大,咱们家院墙得赶紧垒起来,省得再遭贼。” 贺荆山对里正的了解和推断,还真没出错。 才过去半个时辰,里正忽然又带着人敲响他们家门。 “里正,什么事?”赵阿福才洗净没一会,在和家里人收拾灶房。 里正面色轻快些:“阿福,这是梅娘还给你的钱。” “啊?”赵阿福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愣住没敢接。 一旁的赵三婶跟着劝:“阿福,这件事不能怪你们,你们也真是倒霉,幸好你心善,把那梅娘感化,她主动指出这卖肉钱放的地方。” 贺荆山正好过来,赵阿福不由看他,男人的推测还真没错。 里正的确是考虑大局为重,但也绝不会让谁家受这么大不平。 这钱收的,赵阿福安心。 虽说比她卖去云来客少了点,但总算回本。 “行,那我收下,后面梅娘再要看大夫还是找我。”其实赵阿福拿了钱也不想再跟那边来往,但这后面上药,拆线,还非要她不可。 里正听她这么通情达理,露出欣慰的神色:“好啊,阿福你是好孩子。” “可不,阿福还有本事!”赵三婶夸道。 赵阿福不好意思笑笑。 她刚送走两人,回到屋里,就见小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还以为她今天吓着了。 “小鱼,别怕...你今天帮嫂子大忙,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赵阿福努力缓和自己和小可爱的关系,希望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不要再出现什么裂缝。 小鱼呆呆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却变得崇拜,啊啊比划。 赵阿福这么几天,也稍微能看懂一点,但还是不太懂,求助的看向贺荆山。 贺荆山宠溺笑笑:“她夸你厉害。” “啊...真的吗?”赵阿福瞬间开心,她还以为自己把小鱼吓怕了。 小鱼使劲点头,证明贺荆山说的没错。 赵阿福高兴的眉飞色舞:“好,今天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小鱼比划:嫂子每天做的都好吃。 贺荆山再次翻译之后,赵阿福幸福到冒泡,飘飘欲仙。 以至于做饭差点给烧糊了。 不经夸不经夸。 赵阿福赶紧收敛想法,好好做饭。 事情结束都好久了,阿元才迷迷糊糊醒来,一揉眼睛,太阳晒屁股咯。 吓得他衣服都不穿往下跑,一边跑一边哭。 今天上学堂迟到,得挨板子! 昨天就有迟到的,被打的呜呜哭鼻子。 他啪叽一下,撞到贺荆山的腿上,懵懵抬头。 第119章 谁敢欺负娘亲 贺荆山一只手就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另一只拿着阿福刚烙好的饼,要喂他吃。 阿元还在哭:“爹,我去学堂要迟到了。” 贺荆山还以为他哭什么事,把饼放他手里:“今天不去。” “为啥?”阿元哭得悲痛,却戛然而止。 贺荆山笑他这小样:“今天出点事,一会跟你说,先去洗洗吃东西。” 阿元刚做完饭,进来,正好听到,然后就见贺荆山把阿元放下,阿元蹦跶跑向洗漱的地方。 她瞟着阿元:“这,不告诉他了吧。” 不是什么好事。 贺荆山望着阿元丁点大的背影,眼瞳沉凝:“他是男孩,以后有的事,迟早都要承担。” 赵阿福对自己和贺荆山在教育方面的分歧不理解,却接受。 不然怎么说严父慈母呢。 自己是狠不下心做严母,幸好有贺荆山掰正。 赵阿福过去帮阿元把胡乱穿上的衣服穿好,裤子给他拎一拎,才忍俊不禁的给他洗脸:“阿元,今天出了点大事,里正不开课。” “什么事?”阿元鼻子还是红的,奶声奶气。 赵阿福拧拧他鼻子:“咱们家呀,进了个贼来偷熏肉,结果被捉住,要自尽,差点闹出人命!” 阿元虽然小,却也知道,死亡是什么。 他先是愣住,好一会,才说话:“娘亲没事吧?” 他把赵阿福给问住,自己能有什么事。 她以为,阿元会先问,这个贼是谁,有无大碍,再者,先问家里损失,也是正常的。 可永远想不到他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娘亲没事,要是有事,现在还能给阿元洗脸么?” 孩子的心意不能辜负,赵阿福不觉得阿元的问题好笑,认真回答他。 小阿元围着她转一圈,确认她好好的,像个小大人似的舒口气:“太好啦。” 阿元便恍然想起,先前自己刚过来时候,原主因为干的蠢事被打的只剩半条命在床,估计把阿元也吓坏了。 “乖。”赵阿福给他洗漱好,牵着他的手去吃饭。 阿元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很多问题。 “娘亲,那个贼现在有没有事?” “无大碍了。” “他为什么偷我们家肉肉?” “因为...贪婪。” 真要说,梅娘家也没有穷到过不下去的地步。 穷人也有穷人的高风亮节,不齿偷盗的,你让他饿肚子他都不会去偷盗,觉得无妨的,就算生活正常,他也会去偷盗。 而且,梅娘偷的量,已经远超她正常所需,完全是要拿去换钱,不能单纯说是为生活偷盗。 阿元虽然每个问题都被回答,但还是似懂非懂。 赵阿福想起,他以后是想做大官的,为鼓励他,问道:“阿元,你以后要是做了官,遇到这事,该怎么办呢?” 阿元站在原地不动,开始思考,赵阿福就陪着他站着。 过一会,阿元一副灵光一闪的表情:“娘亲,应该罚这贼。” “怎么说?”赵阿福也这样觉得,不过还是想听阿元的看法。 阿元挺起胸膛:“因为他偷我们家肉肉。” 赵阿福本以为他要好是解释一番,没想到等来这个答案,不由噗嗤一笑。 还是孩子的看法。 自己不应该用成年人的思维去衡量他。 赵阿福点头又摇头:“阿元,之所以要罚他,是因为他偷肉肉,而不是偷我们家肉肉。” 阿元也跟着她点头又摇头:“娘亲,只要娘亲在就好,谁要是敢欺负娘亲,阿元就罚他。” 赵阿福心里是又甜蜜又头疼。 怎么感觉自己掰不过来一个小孩的思想呢。 可又该死的甜蜜。 这个话题终止于到饭桌上,贺荆山见赵阿福跟阿元说了,自己就索性没提。 他有意去管教阿元,但大多数时候,也对教小孩这种事束手无策。 若是教他武艺,教他打猎,他绝对是最好的老师。 可自幼他就无父无母,跟着干爹生活,稍微大一点,教导他的那人,便无数次告诫他,要求他。 报仇! 有朝一日...... 贺荆山的视线从阿元身上收回,手里拿着烙饼,咬一口。 坚毅的下巴棱角分明,青色的胡茬刚刚刮过。 赵阿福看着他们一大一小,还有旁边的小鱼,都吃的香,因为一大早遇到晦气事的心情彻底好转。 这早上发生这么大件事,不到中午,整个村都知道了。 里正知道这事肯定是压不住,便尽可能通知村民,不往外传,众人口上答应的欢快,私底下就各怀心思。 没有闹出人命,又是自杀,还没有去报案,传到上面,上面也不会管。 到晌午,那边不知情的佟瑜就跑来亲自来取这熏肉来了。 他其实每天也闲得慌,除了跟宋飞白斗气就是各种搜索有趣的玩意,云来客,绝大多数时候是佟二在费心费力打理。 他得找着借口过来找贺大哥玩不是。 谁知他一来,得知的竟是肉被偷的消息,差点没被小偷气得想打人。 “贺大哥!那小偷抓到没!”佟瑜从凳子上噌的站起,一副随时动身的样子。 赵阿福把茶饼捏碎,泡开,端上去:“倒是抓到了,但人在我们家咬舌自尽,到最后我们反而落个不是。” 佟瑜甩甩衣袖:“他还敢自杀!我看就是故意的!嫂子你们放心,我认识衙门的,就算闹出人命,这事也绝不会怪你们。” 的确,这里是古代,法律并不完善,大多数是靠官员来判断,所以就算是梅娘今天死在这,赵阿福他们也是不用负责任的。 就像镇子上大户人家进贼,他们把贼打死,也不用赔偿什么。 原主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小命呜呼。 赵阿福这么一想,更加轻松,怕佟瑜气不过,赶紧把后续说了。 “算他识相!要是敢不给,我下午抄他家去!” 佟二在一旁听得好好的,忽然听着爷来这么一声,差点没吓死,扯一把佟瑜的披风。 佟瑜不耐拍开他:“我说抄家伙去他家去!” 佟二这才松口气,还以为说的是抄家...... 老爷在京成可是奉命抄家几次的人。 贺荆山看着佟瑜,嘴角几分玩味的笑。 第120章 表现自己 从老者那里得知佟瑜的真正身份后,贺荆山再看佟瑜,切实开始把他当小弟看。 佟瑜并不知自己的老底都已经被贺荆山掀光,还在沾沾自喜又瞒天过海一次。 赵阿福怎么会真让佟瑜来给自己出气,那不是仗势欺人么。 何况现在肉钱她也拿回来十之七八。 佟瑜不拦住,知道后续,心里也依旧不爽。 不爽的佟小爷自己不痛快,怎么能让别人痛快呢。 他直接站到贺荆山家门口,摆一副劳资不爽的脸,就有人来问他。 “佟掌柜,怎么看着这么不高兴呢?”有村民见佟瑜站门口一动不动,上前讨好问道。 佟瑜瞥一眼:“我来贺大哥家收熏肉,店里等着用,结果这贺大哥家这熏肉被偷就算了,还惹得一身不是。” “哎哟,佟掌柜这说的哪里话,咱们都佩服着阿福呢,那救人可真厉害,谁敢说闲话呀!” “是啊,佟掌柜还不知道,阿福拿针线,给那梅娘缝舌头治伤,真是吓死人...啊不,真是厉害啊!” 佟瑜听到缝舌头三个字,都觉得疼,问后知道怎么回事,却觉得嫂子真是神了! 这医术! 怪不得这趟来之前,晁老爷晁娘子那亲自跑来让他再请嫂子过去。 “这说到底呀,还是梅娘的不是,自己偷人家东西,被抓包还要在人家家里自尽,真是膈应人。” 里正勒令过禁止村民再说梅娘什么,所以这一评价,格外突兀,尤其是从一个年轻姑娘嘴巴里说出来。 众人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赵小梅。 赵小梅一听说佟瑜来了,安分好多天盘算找机会去镇子上的她立马出门来。 见佟瑜一副觉得梅娘可恨的样子,那是立马附和。 佟瑜对她印象深刻,几次三番出风头,不在意也会记住。 “佟掌柜......”赵小梅深情脉脉望向佟瑜,“你说我说的对么?” 她今日过来,涂上平日都不舍的用的胭脂水粉。 她样貌本就不错,这般一打扮,也是若一朵鲜美的菡萏花。 明眸皓齿,小家碧玉。 一点也不像乡下的姑娘。 有几个村民当场看傻眼。 这赵小梅,咋这么漂亮。 佟瑜的视线也在她脸上多停留几秒:“就是这个理。” 他本身目的就是想说梅娘的不是,好给贺大哥家出气。 其余几人说的也不错,可没到他心里那个点上。 赵小梅窃喜:“佟掌柜,你是云来客的掌柜的吧,回头去镇上吃饭,可得麻烦你。” 这是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赵小梅想的是什么。 佟瑜不是要娶漂亮女人么,自己,可是邙山村,最漂亮的姑娘! 当然是不二的人选! 先前自己表现的不好,以后好好表现就是。 瞧,这次佟掌柜不就赞同自己。 可惜,佟瑜这丫根本就还一孩子心性,对姑娘不感兴趣。 赵小梅这招要是对宋飞白使,指不定还有点用场。 佟瑜一甩披风:“可别,爷没空。” 呃...... 其他人都在感慨赵小梅的美貌,没想到这佟掌柜拒绝的这么干脆。 不过仔细看看,人佟掌柜也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凭啥就看上赵小梅。 少年锦绣衣裳,藻靴玉带,一副风流仪态,实是少年翘楚,天之骄子。 赵小梅尴尬傻站在原地一会,又抿唇微笑:“佟掌柜没空就作罢,这我姐姐曾经做过一些糊涂事,佟掌柜别往心里去,我们邙山村的姑娘可不是那样。” 她这话是何意? 别说其他人不知,这佟瑜也没明白过味。 其实赵小梅是心想,当初阿福去勾引宋举人被打个半死不活的事,可是谁都知道,那分明坏邙山村姑娘们的名声。 不给佟掌柜解释解释,他不想娶邙山村的姑娘,自己岂不是一点机会没有! 佟瑜听她语气,就是对赵阿福不好,其实赵阿福当初做的事,他岂会一点都不知? 只是他不信。 嫂子看起来这么开明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勾引宋淮。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这么信誓旦旦的说,让收集消息的佟二也开始怀疑事情的真假。 于是现在两人都下意识觉得那件事绝对有猫腻。 再说,如果赵阿福能做那种事,如今还能与贺荆山过的这么和睦? 这其他人没回过味,刚从门内走出来的赵阿福却瞬间明白赵小梅的心思。 “我当时谁来了,原来是赵家姑娘。” 赵阿福笑吟吟,心里虽然还是因为原主做过的事,有点尴尬,表面却一点不显。 “这一口一个姐姐的,我可担不起,邙山村的姑娘家如何,那当然是好的,不过这大白天上赶着和男人说话的,那还真没有几个。” 赵阿福小骄傲,自己可是贺娘子的身份,与旁的男人说几句话也无妨,可赵小梅可是未婚女孩,在这古代,多与外男说几句话,那都要被嚼舌根子。 她还主动在这搭话这么久。 因为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好表现,众人都快忘记当初那件事,再加上她有意无意的引导,诸如脱光,爬床这样的字眼,几乎没人在加在她身上。 可这个好妹妹可真是能耐。 赵阿福肚子里有气。 赵小梅也快被这个不要好的姐姐给气死了。 她一时间还真找不到话反驳,见其他人也开始对她的打扮指指点点,脑筋一转,转移话题:“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俩流着一样的血,一个娘亲肚子里出来的,我还能跟你生分?” “我这不是为你生气么,那梅娘太可恶,偷姐姐家那么多肉!” 那可是肉啊! 听说一百来斤! 要是全部给自己多好啊,自己就算吃不完也能拿去卖,给自己添点嫁妆。 这个死赵阿福,肯定就是故意的,脱离户籍,就是为了自己偷偷过好日子,甩掉她们可怜的母女两个。 以前怎么不见贺荆山打那么大的野猪! 这贺荆山也是,肯定是故意的。 赵小梅说半天,忽然发现,其他人都不说话了,赵阿福插着胳膊似笑非笑看着她,跟看耍猴戏似的。 她脸一红:“姐,那你放心,这梅娘敢偷咱家东西,别想好过!” 说罢一转脸溜了。 第121章 冬日宴 赵小梅这么一打岔,佟瑜把替贺大哥大嫂撑腰的事忘到脑后。 其实他目的已经达到,受过他惠及的村民知道,这事闹得佟掌柜不痛快。 让佟二把剩下的百来斤熏肉装车,佟瑜才说起晁老爷的事。 “原是他一个妾室使得手段,她住的院子最偏,又没有熏香,手段低下,当天就揪出来了。”佟瑜在铺软垫的竹椅上一坐,出乎意料挺舒服,顺手捞起一旁搁着的阿元的草蚂蚱玩。 赵阿福好奇:“后来呢?” “后来......”佟瑜支棱起身子,嘴角划过一抹笑,“晁娘子把她打哪来的又给她送回哪去。” 赵阿福把手中的面糊放下:“那还好,但这也是自作自受,不害人也不会这样。” “还好?”佟二愣住,“贺娘子怕是不知道,这给送回春楼的,能好过到哪去,尤其是人家交代过的,那楼里的妈妈,以后是不会把她当人使咯。” “晁娘子自己手里不想累杀业,又不想让晁老爷觉得自己心狠手辣,就顺水推舟把人送回去,对外还落个好名声。但晁娘子不杀她,她回去也活不久,而且死前一定过得很惨。” 佟二暗叹赵阿福天真。 赵阿福咂舌,无话可说。 面糊摊铁锅上,烙薄薄圆圆一层饼,杂粮面摊出来的面饼没那么细腻,但胜在焦脆,香。 佟瑜平日精粮吃惯,哪见过这种东西。 刚烙出的饼,香脆,洒过香料,涂过油,美味在舌尖蔓延, “嫂子,你这做的啥,也太好吃了!” 赵阿福都快习惯这厮的彩虹屁,毫不吝啬的把做法讲出。 佟瑜又没下过厨房,听得迷迷糊糊,佟二倒是认真:“贺娘子手艺真好,也会想法子,要是云来客的厨子能有一半你的点子就好了。” 阿福心思倒一动,应声:“等明年开春,我和荆山去镇子上看看,能不能盘座院子,以后给你们供货也方便。” 佟瑜精神一振:“嫂子,你们要来镇上住!太好了!” 贺荆山手里拿着饼从后面过来,低应一声:“开春就去,你可以帮看一下房子。” 佟二总觉得,今日的贺荆山态度不太一样,平日他对公子总是淡淡的,没有回应,今天却态度截然不同。 竟然还让公子帮忙做事了! 当然,自家公子是万分乐意,佟二也是乐意,可他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贺荆山为何突然转变态度。 “嫂子,晁老爷那边你还过去的吧?” 阿福算算日子,自己也该过去了,收那么多诊金,肯定得治一整个疗程。 熟料佟瑜接着说:“晁老爷跟我说,你过去,后面的每次诊金保证让你满意。” 赵阿福傻眼。 她喃喃问道:“这大夫是去一次收一次诊金?” “嫂子不知道?”佟瑜奇怪,这所有大夫不都是这样收钱的么。 赵阿福心虚:“我只是业余的大夫。” 佟瑜没多想,还在可惜嫂子这么好的医术浪费。 “你跟他说,放心,我包把病治好,不过还得等两日,梅娘的伤口没大危险。” 佟瑜想到梅娘,就气不打一处来:“嫂子你别管她,爱死哪死哪,谁敢找你们麻烦,我就......” 剩下的话又成功被佟二给按住了。 赵阿福笑眯眯:“没事,之前你弄的扑克麻将反响如何?” “嫂子你别说,那反响真好,这才几天,云来客收入比一个月都多,客人们都玩的不想走。” 佟二也补充:“但这扑克,麻将,容易做,现在别家也有做的了,贺娘子,我们还是指望熏肉比较好。” 佟二自己都玩的上瘾,但他不得不注意前景。 只有独一家有的东西,才能真正留住客人。 那宋家二少爷,这几日可是迷上扑克麻将,听说天天在家拉着三个美婢玩。 那一品楼的这东西,还会远么。 这次佟瑜和佟二来取熏肉,就是打着继续现在的势头,再狠压一品楼一把的想法。 两人虽说没有拿到预期中的肉,却总好过两手空空回去。 赵阿福算好了,去晁府的日子。 却没想到还没到日子,晁府的人给她跑来送了请帖。 原是晁娘子要举办宴会,邀请不少妇人朋友参加,这也不忘赵阿福。 阿福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邀请。 稍微思考后,还是决定去见见世面,正好也给晁老爷和晁娘子诊断。 但这是女人们的宴会,贺荆山注定不能进去。 阿福多少有点遗憾,好玩的地方,她当然想带着贺荆山一起。 她还没沮丧多久,贺荆山就答应她一起去镇子上,等宴会结束去接她,阿福瞬间又高兴起来,啵唧给贺荆山一口。 贺荆山 来自晁府的宴会邀请,鲜少会有人拒绝。 到去这日,阿福回忆着镇上人的穿着,打扮的体面,还戴一根素色簪子过去。 熟料一到晁府,见到各个花枝招展,群芳争艳的女人们,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穿的太素。 晁娘子这宴会,是赏花宴。 没错,在宁古塔的寒冬腊月,晁府依旧能养得起春夏才盛放的花儿,甚至还有几盆名贵的牡丹。 晁府琉璃瓦亮,亭台楼阁,花团锦簇,瑞兽含珠。 整个晁府充斥在一股浓浓的、柔柔的、喜庆又烂漫的暖意当中,膏腴富户,不过如此。 心知赵阿福没有熟人,晁娘子就让她跟着自己。 “贺娘子穿的未免素了些,我那有备用的衣饰,让陈妈子带你去换。”晁娘子是怕,这里有人对她请来的客不敬。 赵阿福本就有点拘谨,当然要拒绝,熟料那妈子热情得很,推着她就往那边走。 “娘子的样貌不错,让老奴打扮打扮,保证惊艳。” 赵阿福就这么被推着进更衣间,刚进来,就被震惊。 那一套套华美的衣服,挂满整个房间,梳妆台前,珠宝首饰多的从匣子里溢出来。 陈妈子挑了几套,在呆滞的赵阿福身上比划比划,最终挑出一件淡蓝芍药暗纹的摆裙:“娘子年纪还小,不兴穿那些老道的。” “娘子皮肤挺好的,只是这脸上这印子,能消么?”陈妈子可惜的看着赵阿福脸上的红印。 第122章 专业的阿福 鎏金铜镜嵌着玛瑙边,清晰倒映出赵阿福的脸。 珠圆玉润的脸颊,明亮的眼,眉毛弯弯若柳叶。 眼尾有些不甚清晰的红色纹路。 她的变化迅猛又缓慢,让身边的人一点一点接受却又忽然间发现,她与从前的大不同。 “能消。”她小胖手摸摸自己的脸。 淡红色的纹路还有凹凸,但其实这已经恢复的很快。 回想刚过来时候,那满脸疙瘩,赵阿福自己看着都觉得窒息。 “没事,让老奴给娘子遮一下就好,娘子的大脸盘真好看。” 赵阿福噎住,这古人许多就喜欢大脸盘子,觉得有福气。 可她还是喜欢巴掌小脸。 继续加油减肥。 赵阿福打扮好,出来,就让晁娘子眼睛一亮。 因为胖,赵阿福显出几分童颜天真娇憨可爱,可这胭脂水粉一上,又艳若桃李。 不光是晁娘子,其他好几个娘子们也纷纷看过来,询问她的身份。 阿福一五一十回答,自己是邙山村的村民。 这在座的,虽然少有达官显贵家的太太,那也都是富户人家的,听她是个乡下来的,一个个暗自都变脸色。 晁娘子怎么请这么个乡下女子来宴会。 晁娘子早已摸透这些人的心思,迤逦拖着裙摆摇曳:“这位贺娘子,是我特请来的女医,医术少有的好,以后你们谁有个咳嗽发热,身子不爽利的,可别来我这借人。” 这话一落,众人看赵阿福的目光刷的就变了。 这是女医呀! “唉吆,晁娘子说的哪里话,这姐妹们平日谁不会有个不舒服的时候,那还不得赶着来好姐姐这里借人。” 这女人看男医,是有诸多不便,尤其是涉及隐私性的病,让大夫看又要小心翼翼,又觉得不好意思,再严重些的女人隐疾,根本就没脸找人看。 这女医就显得弥足珍贵,抢手起来。 立马就有娘子趁档口上前拉住赵阿福的手:“好妹妹,你最近可有空,到我府上来瞧瞧?” “姐姐今年多大?这从医多久了?” 赵阿福被群香环绕,鼻子都被熏晕乎,又被软绵绵的一团贴着,忽然就有点明白做男人的快乐。 其实女医倒也没稀缺到那种地步,不过女子学医,本就少,学的好的更是少之又少,能让堂堂晁府女主人说得上好,还请来参加宴会的,那还用说? 阿福一不小心,就答应下来好几个去府上看看的,被答应的几人或是高兴,想卖晁娘子个面子,或是窃喜,这些是真需要看大夫的。 这些女人,赵阿福当然是没什么共同话题,也不认得什么人。 这有人给晁娘子面子,有人的身份却不用给。 这是员外郎家的娘子李娘子,员外郎虽然只是个花钱买来的小官,那也不是平民之身了。这李娘子,上下打量阿福后,手帕捂嘴笑道:“贺娘子这衣服是穿晁府上的吧,晁娘子就爱着样审儿的。” 赵阿福不傻,听得出来者不善,只是笑笑,大大方方:“晁娘子眼光好,把我打扮的也漂亮多了。” “嘻嘻......”旁边顿时有娘子被赵阿福的不知羞笑道,却觉得这女医好有趣儿。 一点不矫揉做作。 李娘子见她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又捡着别的说:“贺娘子既然是女医,不妨来跟在座的说说这女子养生?” 阿福本还在想,自己跟这些人没话聊,晁娘子一走就没人跟她一起,觉得尴尬,这下终于有了话题。 其他娘子,也跟着一个个看向阿福,说句心里话,她们还是好奇,这位女医几斤几两。 “养生,是指遵循生命法则,讲究饮食有节,道法自然,阴阳平衡,包含饮食、运动、睡眠、情志方面,女子也不例外这几条。”赵阿福说起专业上的事,整个人都与适才拮据的状态不同,自然而然。 “这是笼统的养生方面,细的而来,又分千百种,不知娘子所问是养身,还是养容。” 说道这么专业的事,大多女人都屏息凝神倾听,不再闹哄哄的。 李娘子眼睛略斜目光:“这自然是养身又养容的好。” “养身容,讲究内外兼养,饮食,按摩配以调节。单养容,秘方居多,我便给娘子先说几个养身调气的药膳。”赵阿福乍一看这么多女人挤在一起围着自己,有种开讲座的感觉。 明明是赏花宴,竟是变成听养生宴。 “贺娘子,快讲。”还有脾气急躁的已经催促。 “阿胶养血汤:阿胶珠2钱,泡参3钱,干地黄3钱,麦冬2钱,女贞......” “啊呀!贺娘子,你还是写下来吧,我们这可记不住呀!”这个脾气急的娘子已经忍不住,恨不能拿笔把抄下来在袖子上带回去。 “好好好,这是养血润燥的方子,还有几个,长期服用,可调气血,女人家,最讲究就是气血。” 旁边人其实早已被她说的单养容的秘方给吸引:“贺娘子,你还是先讲讲这养容秘方,这个才是大家感兴趣的。” 女人嘛,哪个不爱美,谁不怕自己年老色衰被夫君嫌弃。 但这平日养身的没少听说,单能养容的秘方是十分罕见,没想到今天竟然能遇上一位有秘方的,众女哪能错过。 李娘子最开始意思是想刁难一下赵阿福,看看她几斤几两,没想到反而是给她做嫁衣,心中有点气门。 偏她身旁的妈子都听得津津有味。 她一甩袖子,冷哼走了。 那妈子傻眼,赶紧跟上,其余有好几个平日追在她身后捧着她的娘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也追了上去。 赵阿福并不在意她们,而是给其他愿意听得娘子们讲的认真。 这保养脸的方子,也多了去,光是美白,乌发的,她心中都有上百种方子。 “对,这百合配枇杷,是润白皮肤,配杏仁,就是延缓衰老,各位娘子错过季节也无妨,药店都有干百合,至于娘子说的面斑,这得具体看是什么斑,才能对症下药。” “贺娘子是真有本事,难怪晁娘子这般大张旗鼓请来。”有娘子瞧瞧对身旁密友道。 第123章 不好欺负 “晁府请的客,什么时候差了去?”别的娘子笑嘻嘻,又夸晁府,又夸自己。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赵阿福就已经讲得口干舌燥,别的娘子生怕她跑,都快扒拉到她身上叫姐姐了。 赵阿福看着又漂亮可爱,没什么心机的样子,谁不爱和这样的人来往。 见惯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这些个娘子们,反倒对这样澄澈的人向往。 如掬水月在手的明亮。 宴会正式开始,已是下午,院里摆满矮桌,软席,娘子们坐在软垫上,五彩斑斓的发簪随动作翩然起舞。 赵阿福的视线却在一人身上停滞。 这不是那位美人娘娘嘛! 她竟然也在这里! 美人娘娘气质清越出尘,不似人间富贵花,反带仙气若落凡尘,韵致引人注目。 宁容早就看见赵阿福,连心还又在她耳边悄悄说一遍。 “娘娘,你看,那不是贺娘子。” 赵阿福与宁容对视,却见宁容对自己宛然一笑,赶紧也跟着笑笑。 不过奇怪,这美人娘娘出来,怎么身边的嬷嬷都不见了,只剩一个小丫鬟。 而且她脸色也不怎么好。 赵阿福记得自己明明给她开了养身的方子。 晁娘子这个东家落座,宴会正式开始。 仆人们端着银盘,姗姗而入,糕点果子,甜饼肉脯这些前菜一一而上。 赵阿福身边自然没带什么佣人,晁娘子就把先前给她梳妆打扮的妈子安排到她身旁。 这吃饭都不用自己伸手去夹,吃得饱才怪。 阿福好想直接上手。 qaq “晁娘子,这单单吃也太无趣了些,准备什么玩法,赶紧上来瞧瞧。”李娘子坐一会,就坐不住,挑事似的开口。 晁娘子侧脸看她,脸上微微笑,就要说话,却听李娘子继续道:“好姐姐妹妹们,不是说今个在场有几位京城来的么,都说京都女子文采好,不若也让咱们这些乡下的品品?” 李娘子这么说,许多娘子们瞬间看向宁容。 说是京城来几位,可最扎眼的可是这位。 堂堂的,皇子前侧妃! 虽说这皇子已经落难,侧妃的名头也不在,可谁不知道这位是追着皇子来的宁古塔,现在哪还有什么天之骄女的身份。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没看那皇子,皇帝的儿子,都被孔大人给磋磨成个泥丸子似的,每天拖街上游行。 连心虽然还小,经历却不少,悟出这是为难自家娘娘,小脸刷的就黑了。 “娘子们要看什么节目自然有下人去表演,哪有让客人来献艺的。” “你这丫头,主子们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这是文雅事,大娘子们来品品诗词就是献艺了,滑稽!”李娘子捂嘴,眼中不耐烦眼底却爽快,“谁家的下人跟你一样不讲规矩。” “你!” “连心。”宁容不赞同的制止她,却也是护短的,缓缓起身,身姿飘然欲仙。 在座的女人们羡慕又嫉妒。 看看人家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皮肤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自己待着宁古塔再好的皮子也经不住啊。 回头得好好找贺娘子要秘方去。 “这位娘子,我的确是京城来的,不过,我这下人文采也不错,若是有人能胜她一筹,我自会作诗一首。” 这..... 让其他人跟一个下人比文采? 这可真是打脸,比还好说,若是比不过,那不是丢脸丢到家了。 李娘子怎么会让宁容如意,呵呵冷笑,语气轻慢:“这宁小姐不想就算了,怎么还拉个下人出来,还是说宁小姐本身文采只是虚传,做不得数。” 宁容身姿几分柔弱,眸中潋滟波光:“我听闻,李娘子是舞坊出身,想来舞技也无人可及。” 嘶—— 李娘子眼瞳黑漆漆的,嘴巴线条下垂:“宁小姐好礼数,没见过未婚假的女子在这请妇人表演的。” 李娘子的夫君虽只是员外郎,那亲外甥却是手有实权的地方官,不然就一小员外郎的夫人,真不敢嚣张。 “未婚嫁?”宁容嘴唇弯似月稍,“李娘子说话好似说笑话似的。” 在座的娘子们被宁容惊住了。 她们以为,这位落魄贵族来到这宁古塔,就是一副可怜兮兮任人欺负的样,看她男人就知道,而且这位看起来也是柔柔弱弱,姿若垂柳,怎么,是这么一位硬茬子! 说李娘子说话好笑,就好像说李娘子说的都是废话一样。 任谁被这么说,都不会能安坐。 果不其然,李娘子一甩袖子,桌上瓜果扫满地,瓷片碎裂。 “这请的什么不知礼数的客人,嘴巴倒是会说。” 赵阿福虽说也不向着谁,但也看得出分明是这李娘子自己找茬子。 这事当然还要看晁娘子的态度。 晁娘子手里还拈一颗松子,见有人瞧自己,悠悠攥住手心的果仁。 “两位客人这是作甚,我堂堂晁府,还能少有趣事儿。” 说完,她身旁的妈子就拍拍手,早已准备好的节目团才姗姗来迟似的。 “给李娘子取我刚到的君山银叶来品品。” 君山银叶茶素有琼浆玉液之称,茶汁杏黄,香气清鲜,叶底明亮,闻名已久。 便是宁容,在京城也是美见过几次的。 在这小小的宁古塔,倒是能见人拿来招待这客人。 李娘子却不稀罕晁娘子这露富样:“这茶,不喝也罢,头疼得慌,我就先回了。” 什么东西,一个京城来的破落人,也敢跟自己叫板。 赵阿福听到旁边两人讨论。 “哎,我来得晚,怎么不知这什么宁小姐什么来路,听她意思她已经成亲,那怎么还称小姐?” 旁边的女人四处看看,才低说:“这啊,是贬谪的九皇子侧妃,已经与九皇子和离,所以还是宁小姐,却追着九皇子来了......” “还有这事,真是稀罕,那她家世也不低,李娘子怎敢这么欺负?” “天高官家远,谁管得着,但要我说,这宁小姐是个软骨头也就算,如今又有宁小姐的身份,还是个硬茬子,咱们还是少惹为妙。” 原本今个来的不少人都是瞧着这过来的宁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都想踩上几脚的,却没想到,这位宁小姐真不是个好欺负的。 第124章 汪汪 “这八宝果塔倒精巧,味儿也不错,是一品楼订的吧?” “都是好果仁,还是宋家才有这个门路,我年底家里买的,可比这差点。” “那你也不看看宋公子,宁古塔唯一的举人,谁不愿意卖面子,宋家若是要来我家进货,我也是紧着那边。” 最大的刺头离开,气氛渐渐融洽,几个女人笑吟吟讨论。 “你那是看举人,还是看举人样貌呢。”赤金凤尾玛瑙流苏因女人笑得花枝招展,流苏熠熠生辉,闪眼睛的慌。 “你,你这嘴。”说愿意紧着宋家供货的女人阑珊袖一挥,嫩手一丢,一粒杏仁丢向调笑她的人。 几个女人笑作一团。 赵阿福看着,有点羡慕这些闺中密友似的相处方式,但她还真没什么熟人。 不过说到宋家,她就有丁点心虚,幸好这里的人不知调戏宋淮那个人就是她,不然还不得把她活剐了。 她目光转呀转,就转到宁容身上。 她也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没人说话。 赵阿福想过去与她坐一起,问她最近身体如何,见宴间有人离席与他人同坐,自个也直接起身,跑宁容这边。 众女在隐隐之中孤立宁容,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人间富丽堂皇处,却生得一朵清冷芍药。 赵阿福这么一过来,刷的汇聚一片目光。 宁容静若清冷月光,见她来,微微讶异,却安坐不动。 “贺娘子,怎么了?” 赵阿福实话实说:“我在这,除了晁娘子,只认识你一个。” 宁容不知是想到什么,淡然笑笑:“你与晁娘子关系好?” “算不得,给她调养身体而已。”赵阿福自认为是这样。 宁容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却不显现:“贺娘子医术的确好,拖你的医术,我身体好多了,以后若有问题还得麻烦你。” 时至今日,她想起赵阿福的大胆,还是暗暗心惊。 赵阿福笑眯眯:“做大夫的,最不希望的就是治疗过的患者再来找自己。” 连心在一旁纳闷:“这是为何?” 这贺娘子也是嫌弃娘娘,不愿跟娘娘来往了么! 连心神色黯然,自从娘娘来这宁古塔,吃尽苦头,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不知得多心疼。 宁容一点就通:“贺娘子的意思,是希望这看大夫,一次就痊愈,以后无灾无病。” 连心这才知道自己多想,给赵阿福斟杯小酒。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宁容很明显有心事,赵阿福不敢戳破,她说什么就回两句。 眼前的美人儿远不像看起来那般无害。 顷刻间就能要人性命。 赵阿福今个过来找她说话主要是为问问她身体情况。 繁华落尽,酒足饭饱,女人们纷纷告辞,三三两两而去,赵阿福还要给晁娘子看身体,还留着,却见宁容也一直没动。 “贺娘子,大娘子请你过去。”妈子满脸慈祥笑容,来请赵阿福。 赵阿福起身要过去,宁容却随之起身,这妈子却瞬间变个脸色,略微拦在她身前。 “宁小姐若是不知出园的路,老奴派人送您。” 赵阿福再傻,也看得出这晁府对宁容的态度。 若是没有晁娘子的意思,一个奴才怎么敢对一个曾经是皇子妃的女人甩脸色。 “贺娘子,快走吧。”妈子一转脸又是笑眯眯。 赵阿福顾不得宁容,对她点点头,就跟过去。 这跟贵族们相处果然是如履薄冰,晁府虽说算不上贵族,却也差不多了。 若是背后无背景,绝对发展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连心见娘娘过来这么久,受欺负也就算,连晁娘子都没单独见上,急得不行,宁容淡淡看她一眼,花瓣似的淡色唇瓣抿起。 连心不敢说话。 前面带路的小丫鬟更说不上恭敬,趾高气昂的。 “哟!这不是宁小姐么,怎么,我还以为不请自来为什么事,敢情就是为来白吃白喝一顿?” 李娘子还没走,在后花园里等候多时了。 她身边光是妈子就有四个,丫鬟两个。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连心小小的身板瞬间挡在宁容前面。 “一阶舞姬,靠着男人脱了贱籍,也敢在外面汪汪乱叫。”宁容掩面一笑,潋滟眸中含春水,要把人溺毙进去。 李娘子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娘娘...”连心傻眼,这个时候,她们肯定打不过,落下风! 娘娘怕嬷嬷们跟着受连累,把钱给她们散了,就留自己一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 她想保护娘娘,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宁容反不慌不忙走近:“说什么,李娘子听不懂么,莫不是听不懂人说话!” “你!”李娘子气得胸脯都要炸开,脑子里轰的一声,全无理智,自己抬手就要追着宁容打。 宁容脚一崴,跌坐在地上。 连心慌不择路,叫一声娘娘,就扑上前去看。 那李娘子却是无论如何收不住力,直接这么打过头,一头栽进池塘里去了。 “娘子!”她身后那些妈子丫鬟们吓得七魂六魄都丢了。 李娘子掉晁府池塘里头去了,晁府的池塘不像外头,水里那么厚的冰层,而是几尺深的水,李娘子被打捞上来时候,抹了头油一丝不乱的发髻松散,细碎的发一绺一绺贴着脖颈往下滴水,发簪掉了好几根,衣服湿乱。 好不狼狈。 赵阿福刚给晁娘子诊断完,告诉她,身体恢复的不错,继续调养下去,应该很快就有好消息,晁娘子和她身边的奴才们才脸色涌现出喜色,就有小丫鬟火急火燎跑进来。 “大娘子,不好了,李娘子掉池子里去了!” 晁娘子诧异的啊一声,起身带头往外走去,走到一半才想起问话:“人救上来了没?” “上来了!”小丫鬟昏头昏脑的,才补充,“宁小姐也受点伤。” 晁娘子倏地皱眉:“去给宁小姐请大夫。” 旁边的妈子赶紧道:“娘子,贺娘子不是在这么。” 赵阿福眨眨眼,可不,自己不就算半个大夫么。 晁娘子后知后觉,连忙又对赵阿福笑脸:“贺娘子,还是得麻烦你。” 这有个女医就是方便,可惜镇上的还得去自己找,没有专门的女医医馆。 第125章 八宝果塔 “她早就算计好了!这个贱人!给我偿命!”李娘子捂住头上血淋淋的口子狰狞怒骂,那是水里磕碰的。 与她相比,另一边的宁容显得安静得多,捂住自己的脚踝,一言不发的隐忍模样,但衣衫整洁,比李娘子的情况好得多。 为了救人,可是来了不少家丁。 “晁娘子!这你都不管!我在你府里出事,你若是不能公正,休怪我李家不客气!” 李娘子气得很,若是平日,她绝对不会这样威胁着对晁娘子说话。 “怎么回事。”晁娘子的目光停留在宁容身上,见她表面没什么大伤口,松口气。 宁容的请帖,可不是她送的,是送给另一家的,怎么到她手上的不知道,但晁娘子知道,这宁小姐来,定是有事要求。 联想到她为何不远万里从京都来这苦寒之地,晁娘子心里对她的来意明白了七七八八。 是为九皇子而来。 晁娘子自然不想管。 眼下直接把人赶走显然不太可能。 只能说李娘子太蠢,中别人的圈套被人利用还惹一身骚。 果不其然,李娘子上来就怒骂宁容不要脸骂自己,还推自己下河,今天必须给她赔礼道歉,把所有的女眷叫回来,当着她们的面道歉。 晁娘子无语,觉得李娘子已经愚蠢到极点,不愧是从小舞坊长大的,丁大点见识。 这宁容,如今就算不是皇子妃,她父母也远,那她也是堂堂平章正事,从一品中书省官员的嫡女。 为何其他皇子流放,皇子妃也跟着被贬谪为平民,而宁容,却安然无损的和离保持宁小姐的身份。 还不是皇帝不想得罪这位元老级别的官员。 又要为太子清路,不得不得罪重臣,还想留一分情面。 宁容自然不能有事。 晁娘子可以不搭理宁容,毕竟这里天高皇帝远,却不敢故意去欺负。 风水轮流转,谁知道有没有一天,九皇子会翻盘。 晁娘子做不到冒风险去帮谁,也不需要去日后邀功,所以不闻不问不插手。 谁知这宁容是有心要与她联络上,不惜自己受伤。 李娘子大喊半天,见晁娘子竟然都没听似的,熊熊怒火燃起:“晁娘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你们几个,上去把她给我拿下!” 她身边簇拥的几个妈子丫鬟为非作歹惯了,也一肚子火一拥而上朝宁容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晁娘子开口:“给我拦住。” 晁娘子身边的妈子们反应也快,迅速形成人墙拦着李娘子的人。 李娘子不敢相信,晁娘子竟然敢拦自己。 晁娘子却冷静道:“你们娘子灌了水,脑袋不清醒,堂堂从一品官家的小姐,你们几个也跟着不清醒敢动手?还不快把你们娘子带去换衣服,像什么话。” 李娘子的人果真僵住,一时间不敢上前,无头苍蝇似的,又回头看李娘子。 李娘子哪有理智可言:“好啊,你竟然帮着一个刚来不久的丫头,你真是好!” 晁娘子的妈子一拥而上——直接架住李娘子往换衣服的院子拖,李娘子的人才赶紧跟着去。 “你来吧,让贺娘子给你看看伤。”晁娘子看宁容一眼,也不管她,直接往回走。 连心眼睛刷的亮起:“娘娘!” 宁容垂眸,按着连心起身,脚踝一阵刺骨的疼,她却站直,一步一步跟在她们身后走。 到里屋,赵阿福把她鞋袜一褪,吓住,好大一片乌紫淤血,印在白嫩的脚踝处,格外明显。 晁娘子看清也不由有些害怕,一屋子的女人,每个表情都凝重。 赵阿福来带有药箱,很快给她涂好药。 “贺娘子,给您的马车在外面候着呢。”妈子上前。 赵阿福后知后觉,这是要让自己先走,晁娘子与美人娘娘有话要说,识趣的告辞。 出来路走一半才想起身上的衣着首饰,那妈子却一语中的说服她:“娘子,这衣服都是没穿过的,娘子就带回去,现在去更衣,岂不是又遇到李娘子。” 原来这妈子也不喜李娘子,赵阿福和她对视,见她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觉得有趣。 “娘子放心,你的衣服,奴才已经给你备好在马车上。今日太匆忙,这衣服,就当折一半的诊金。” 说罢,妈子又塞她一个荷包,然后把她往马车上推。 赵阿福晕晕乎乎,上了马车看到有多少钱,揣好。 自己还真得好好谢谢佟瑜。 马车走两步被拦下,她掀开车帘,就见贺荆山刚毅的容颜出现,一个跨步上车,坐她身畔。 赵阿福想到自己现在的打扮,微微羞涩:“你一直都在外面等?” 男人的眼睛盯着她,一眨不眨,漆黑的瞳锁定:“去别的地方一会。” “去哪了?”赵阿福伸手捂他的眼睛。 黑漆漆的睫毛浓密扎手心,痒呼呼。 “阿福。”男人呼吸沉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干嘛......”赵阿福听到他这个声音,下意识觉得不妙,屁股往旁边挪挪。 贺荆山一伸胳膊就把她揽回,胖乎乎的圆润阿福在他面前像只小圆仓鼠——胖归胖,还是小的可爱。 尤其是这个时候,赵阿福袖子里给贺荆山和阿元藏的八宝果塔啪塔掉了出来。 贺荆山看一眼掉出来的是什么,置之不理,快要被阿福脖子袖子里传出隐约的香味勾得心驰神摇,伸着脸要凑过去细嗅。 阿福却啊呀一声,去捡果塔,心疼。 “喜欢吃这个?”贺荆山不知这果塔的来历,温声问道。 赵阿福犹豫小会:“好吃,给你和阿元留的,但是......” “但是什么?”男人耐心问道。 “这是一品楼做的,味道是很好的,我想让阿元尝尝,自己也学着做。”阿福小心翼翼观察贺荆山的表情。 贺荆山的神色果然一凝,阿福懊悔,早知道不说了。 男人结实的臂膀却一下把她从位子上抱自己跟跟前前,就差坐到腿上:“喜欢吃,以后就拖别人去买。” “诶?”赵阿福眨眨眼,她还以为贺荆山会不高兴呢。 第126章 斯图曼 阿福的手就搭在贺荆山的胳膊上,那胳膊使力,隆起的肌肉发硬,阿福手心烫呼呼。 暧昧的气氛慢慢散发在车厢里,赵阿福就要拎起小拳拳捶他胸口,车外倏忽马声嘶鸣,车厢颠簸。 “啊!”她被狠狠一颠,下意识惊叫,贺荆山搂住她的头往怀里一按,她耳边噌的嗡鸣一声。 金属钉在木板上剧烈弹动。 贺荆山一手拔下利箭,反手往外。 利器破开肉皮的声音,男人粗鲁惨叫。 车夫吓得魂不附体:“郎君,有,有强盗!” “荆山!”赵阿福攥紧贺荆山胸前的衣襟。 “别怕。”贺荆山死死把她按在怀里。 “里面的人出来!”外面男人操着不熟练的大齐话,口音很明显是番邦人。 赵阿福知道周边的两国口音有差别,可她听不出来。 “只有六个人,对付得了,乖乖等我。”贺荆山握紧赵阿福的手,赵阿福终于从慌不择路中定神。 “荆山......” 赵阿福没拉住,男人一手扯掉外层大衣,下车了。 她不敢出去,怕拖贺荆山后腿,看着车帘上的血,浑身发抖,嘴巴都是麻的。 果然,来的全是番邦人,一共六个,贺荆山眼睛在他们服饰和站姿上扫一眼,便知全是哈密人。 这其中一个人被贺荆山用箭扎伤,此时血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瞪,牙齿咯咯作响。 车夫吓得已经躲到车底下去。 这几人一看,下来一个这么高大的男人,一时间也未直接动手。 “留下全部钱财,马车,今天放你走!”为首的大胡子一双鹰眼,弯刀盘在腰上,折射出冷芒。 “不行!”受伤的那个咬牙切齿,抬手拉弓,二十斤的中型弓,弓弦已非一般人能拉得动。 贺荆山豁然俯身,在地上翻滚,躲开冷箭。 那首领还没反应过来,半个眨眼,男人一把抄起入土三分的箭反掷而来。 首领一声闷哼,难以置信低头看着百分百正中自己胸口的箭,没入九成,只有一截短短的箭羽在外。 “斯图曼......”头子嘴巴里喃喃吐出一个哈密词汇,轰然倒地。 其他哈密劫匪听到他吐出的称号,脸色骤变,上前拉住被扎伤的人就跑。 “撤!撤!” 几个须臾,强盗跑得一干二净,地上的尸体也被拖走。 下面的车夫看呆,好一会才爬出来:“郎君...你,他们怎么跑了。” 贺荆山看着地上那摊血,冷然道:“头领死了,他们怕了。” “郎君威武!”车夫后怕的浑身发抖,却很激动,“这最近番邦人越来越猖獗,竟然入境抢劫!实在可恶!” 赵阿福听到声音,才敢掀开帘子,车夫哆哆嗦嗦把情况给她讲完,她崇拜看着贺荆山。 “荆山,你太厉害了!不过他们不会再反应过来寻仇吧!”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来自现代的赵阿福真的还是有点无法接受,但想起自己刚才也差点小命呜呼,不敢想其他。 这里,必然不能用她曾经的思维去看待。 贺荆山向她走近时,她竭力按捺,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后退,犹豫一下,扑到他身边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不会。”贺荆山直接回答。 纵然知道贺荆山向来做事稳重,无需置疑,阿福还是好奇:“为什么?” 其实她也懵,这群人就死了一个头,很明显生气,却不敢和贺荆山打了。 “斯图曼,草原鹰神。”贺荆山看向阿福,“草原每个部落最勇猛的人,会被冠以此名。” “原来是怕你!”赵阿福骄傲,自家男人可不威武! 番邦人看了都害怕! 她虽然还觉得有哪点不对,却想不起来,赶紧收拾好车帘,拉着贺荆山:“我们赶紧回去。” “嗯。”男人缱绻看着她,把那勇猛之后另一句也最嗜杀的人给压到心底的角落。 车夫也害怕,接下来的路上不停跟两人说话来缓解。 “如今这番邦人越来越猖獗,来咱们大齐烧杀抢掠,往年更甚,今年幸好是有孔大人,清水镇上还算安宁,要是往年,咱们宁古塔封城都还搭上不少人命!” “他们连人都吃!” “都封城了,他们是如何进来的?”赵阿福不明白,这清水镇的城门,绝不算什么偷工减料的烂工程,她第一次见到城墙时,被深深震撼。 因为宁古塔,正在三国交界处的重要关卡处,所以城墙之高,之广,之厚度,都非其他城墙所能及。 车夫回头看一眼,隔着窗帘,两边互相看不清表情。 “贺娘子不知?” 赵阿福怔住,自己知道什么。 贺荆山终于开口:“邙山边界处,正邻高密、瓦剌二国,山高水阻,不易设关卡。” 车夫这才觉得正常:“应该是郎君和娘子的村子运气好,蛮夷过不去,以前邙山附近可有村落被蛮夷屠村的!” 赵阿福吸一口气,看向贺荆山。 难怪,邙山村开始夜里打更。 原来还有这回事。 那也太危险了吧! 贺荆山在她视线里,略颔首:“是有过。” 察觉到她的恐惧,贺荆山抓住她的小胖手:“怕什么,有我。” 赵阿福想起刚才几个番邦人直接被贺荆山吓跑,说贺荆山是什么鹰神,恐惧倏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男人是斯图曼! 她才不怕! 马车终于到邙山村,天色已晚,赵阿福跟车夫交代,让晁老爷等她过几天再过去给他诊治。 今日她本想把他们夫妻的一起看了,谁知晁老爷竟然不在府上。 她也不知他减肥成效如何了。 阿福自己的体重是与日俱减,整个人轻盈许多。 赵阿福一回来,就把小阿元和小鱼看呆住。 “娘亲!好看!”阿元的眼睛不骗人,圆溜溜的眼里装满喜欢。 小鱼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好料子,伸手悄悄摸一下,又赶紧收回。 赵阿福捏捏两人的脸,给他们表演个转圈圈。 果不其然,两个孩子更高兴。 赵阿福把衣服换下,去给两人热糊糊汤,暖身子。 到第二日一睁眼,她就去找村子里的砖瓦匠,木匠,要重新修整房子,这一件又一件事给她提醒,家绝对得加固! 第127章 胆小 邙山村在附近村落中,算不得小,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砖瓦匠,木匠,一应俱全。 眼瞅着就要过年,他们几乎已经没有生意,忙三季吃一冬,过年这会只等着入冬。 这一有生意,几人立马应承下来。 没几天,村里都知道,贺荆山家要盖房子。 谁都知道,贺荆山和赵阿福的日子好过起来,却不知具体。 只有阿福每天捧着大把的银子扒拉,算计这些钱怎么最大化用处。 贺荆山和赵阿福家的新房子就这么盖起来了。 “阿福,我...看得清!看得清......”郑有才激动到逾礼扯住赵阿福的袖子,声音发颤。 赵阿福再次给他检查眼睛,发现恢复的特别好。 周围围着的大郎、二郎、小鱼还有干娘,很明显神色一松。 贺荆山站在一旁,深色的瞳蕴着喜悦。 “再有两副药就彻底好了,舅舅不行就留下来过年,身体重要,今年咱们这吃喝管好。” 赵阿福笑出甜甜的小梨涡,因为脸上肉肉多,格外明显。 郑有才是因为眼睛的事,已经在这多留好一段日子,眼下重见光明,激动和欣喜不言而喻,连连点头:“好,好。” 他们在自己村里也没亲人了,以前不留是怕吃妹妹家饭,现在什么都不缺,自然可以留一留,而且他对盖房了解的通透,能给他们夫妻俩看着,莫让工人偷奸耍滑。 小鱼在一旁听着,先惊讶后惊喜,两只手自己紧紧扣着。 阿福看完舅舅,转而看向小鱼:“小鱼,你看,嫂子的医术绝对靠谱,还是让嫂子给你看看吧?” 小鱼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惊恐,后退几步,转身跑出屋子,好似身后有什么怪物再追。 赵阿福呆住,她好不容易才和小姑娘缓和的关系呀! 到底怎么回事? 郑宛不赞同说:“孩子不想看,就先不看了,现在也不急着嫁人,以后慢慢来吧。” 在座的所有人,几乎都很在意干娘的情绪,赵阿福听她如此说,心里虽然不赞同,也先应下,准备以后偷偷给小鱼瞧瞧,到底怎么样。 病,当然是越拖越难治。 “好,干娘,还有二郎的事。永年堂是清水镇上大药店,掌柜的医术高明,我去问过,他愿意收徒,只还要看这徒弟于医术的悟性。” 赵阿福一边说,一边看郑宛脸色。 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二郎也对这有兴趣,他也聪明,定能学好,以后有门手艺傍身,走哪都能过好,也好娶媳妇......” 最后一句,赵阿福是腆着脸说出来的。 二郎在一旁又着急郑宛不答应,又害羞。 郑宛听前面的确没什么反应,听到最后一句,终是抬头,看一眼赵阿福,很快又收回视线。 手里还在专注缝衣服:“那就让他过去,让人大夫瞧瞧,是不是学医的料子。” “娘!”贺书满脸喜色。 郑宛抬头看他一眼,面容复杂:“家里穷,娘没能耐给你们置彩礼,身体还要拖累,你去了就好好学。” “娘,我一定好好学!”贺书无法言表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天知道他看嫂子治好一个又一个人之后,有多么想学医。 贺平在一旁瞧着,有些羡慕。 他比弟弟年纪还大,却身无长技,只会种地...... 阿福看眼干娘手上的活,心思一转:“干娘,你这绣活也好,以后我买些好布来给你绣荷包,拿去卖一个有四五十文钱呢。” 这是徽娘跟她说的,她自个在家也没事情做,对药理又不了解,便做点这个算是补贴自己。 “那么多。”郑宛吓一跳,手上的针差点扎到自己。 平日她几文钱的支出,都要犹豫许久,咬牙才用。 这一个荷包,就能卖四五十文? “干娘您别不信!”赵阿福见她有回应,一下子觉得与她关系拉近不少,毕竟平日她都是冷冰冰的。 “我这边有门路,胖虎他娘林娘子的,如今也是我带过去帮她卖。” 郑宛这才敢相信一个荷包那么值钱,却还是犹豫:“人家要的绣活好吧,我这只缝缝补补,绣出的不好看。” 赵阿福早有准备,拿出林娘子的绣活:“您看,这是林娘子的,您觉得自己比她绣活差的多?” 林娘子的绣活,还真不如郑宛。 毕竟郑宛是常年卧病在床,无事可做,一连绣了几十年。林娘子还年轻,三天两头往外跑,还要亲力亲为照顾儿子。 郑宛这才放心:“那,你捎些布回来,等赚钱了,我把布钱给你。” 赵阿福笑笑:“好,我等干娘赚大钱。” 一家人其乐融融,与从前往日,天差地别。 贺荆山脉脉温情看着这一幕,看着赵阿福。 这一切变化,都是阿福的变化带来的。 从干娘家出来回家,赵阿福眼尾余光注意到,小鱼偷偷又探一个脑袋看自己。 她拽住贺荆山,大声道:“好呀,你妹妹可真是胆小,怕看大夫竟然要躲起来,以后我可不敢看她咯!” 赵阿福小傲娇。 这小小鱼,到底怎么肥四! 她差点以为自己又是从前那个,满脸疙瘩的大肥婆! 贺荆山早已察觉到小鱼,低笑:“是胆小了点,不如你。” 赵阿福以为他没看到小鱼,故意哄自己高兴,使劲戳他,使眼色:“她还小呢,怎么能和别人比。” 贺荆山反手抓住她的手。 “阿福敢给人接舌头,治得了舅舅的眼睛,到哪里,都是女中豪杰。”贺荆山眼里倒映着阿福的身影。 赵阿福脸一红:“你快丢开,小鱼看着呢!” “我知道。”男人回她,却不松手。 赵阿福剧烈咳嗽两声,瞪他:“好好好,不过咱们小鱼这样不肯看病,舅舅容易伤心,他伤心,再哭坏眼睛,我就不好给他治了,哎!” 说完她又眨眨眼。 舅舅当然不会因为小鱼不肯看病就哭鼻子,也不会因为哭鼻子眼睛就再坏掉。 一切有她呢! 但那边小鱼不知道呀,成功被吓住。 爹爹的眼睛会哭坏? 小鱼一时间自责内疚极了。 第128章 要个孩子 她一时想冲出去,告诉两人,她的小秘密。 可她还是犹豫,细弱的手指扒着门,到最后也没有出去。 赵阿福不知道这孩子有什么秘密,见她真不肯出来,也只好作罢,但准备回去之后配些对嗓子好的药给她吃。 两人离开干娘家却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转而去了一趟梅娘家里。 梅娘男人坐在门口吃饭,老远就看见贺荆山和赵阿福,主要是这俩人的身形实在是辨识度高,他伸长脖子一瞅,缩回,端着碗往家里跑。 阿福到他们家,见院子里破落的样子,不由感慨梅娘家确实穷,其实自己刚过来时候,家里还没人家家里好。 她进屋里,梅娘见她来,挣扎着起身,贺荆山在外面,梅娘男人看都不敢看他。 “别动。”赵阿福按下梅娘,“我给你看看伤口,看完去给小蛋看。” 梅娘欲语泪先流,呜呜两声,舌头又疼,不敢动了。 赵阿福掰开她嘴巴,见伤口愈合的差不多,松气:“还好舌头上的伤口愈合快,你这条命算是保住,按我给你说的好好调养,以后说话也没问题。” 梅娘点点头,看看外面。 赵阿福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你放心,小蛋也没事,小孩子骨头长的快。” 这下梅娘才彻底放心,双手合十给阿福拜一拜。 “我现在给你拆线,忍着点。”赵阿福从衣服内缝制的大口袋里,拿出消毒布包裹的剪刀和药水。 梅娘浑身一颤,畏惧看着那工具,却主动张开嘴。 拆线并不是特别疼,比起咬断舌头,显然这点疼痛微不足道了。 赵阿福给她拆完,见出一点血,又耐心把血擦干净,上药。 梅娘越想,心里越感动。这若不是有阿福,让一个男医给她治,她心里才不好过,不过换做别人,都不一定能治她呢! 经历过在死亡边缘徘徊,现在的梅娘格外惜命。 “外面传得闲言碎语你也别听,我现在不会再怪你,你也已经诚信悔过,赵小梅说的话,不能代表我。”赵阿福这几天也不停听到赵小梅在外面怪梅娘的消息。 “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已经去衙门办过脱离户籍。” 梅娘点点头,以前她还冷嘲热讽说赵阿福不近人情,现在却绝不会这样想。 给她拆完线,赵阿福也把小蛋叫出来,给他换药,重新上了夹板。 这夹板是贺荆山连夜重新砍出来的,比原先拿来凑数的要好得多。 身为一名医生,赵阿福可不想看到一个孩子因为自己工具的不专业落下一辈子的微残疾。 从头到尾,梅娘男人都在里屋躲着,跟看不见似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赵阿福更喜欢自家男人了。 两人从梅娘家出来,到学堂把阿元接走,一起回家吃饭。 赵阿福如今对邙山附近的许多食材都已经掌握清楚,烧火做饭,熟心应手,家里条件越来越好,慢慢精米面越来越多。 但给工匠们的饭,不可能那么高质,一是量大,二就是容易被人说闲话。 赵阿福蒸些糙面馒头,里面加点点白面,炒两个大包菜,炖一锅鱼汤,最后一锅放了曲曲菜的杂粮粥。 鱼是捞的拇指大小的小鱼,肉不能吃刺太多,用来炖鱼汤再合适不过。 许多人家做鱼,并不会去腥味,以至于许多人不爱吃。 赵阿福却在邙山上找到了野姜,用姜碎去腥味,鱼汤鲜美无比,再洒点芫荽,奶白的鱼汤里炖了几颗小芋头,奶黄嫩嫩的。 工匠们原本也是正常工作,一上午才把那边杂物间拆掉,地基都没起,中午一顿饭过后,下午地基直接完成,砖瓦垒起五分之一。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何况吃的伙食这么好,他们都不想回家吃饭了。 赵阿福把小芋头捞出来几个单独给阿元吃,顺便又开始看他的书。 阿元每去学堂认几个字,她就让他回来再教给自己,如此一来,她终于能慢慢解释自己为何识字。 因为都是繁体字,加上要用毛笔,她的确像个初学者一般。 有天那砖瓦匠还看到她写的字,以为是阿元写的,说,他儿子写的也这样,狗爬似的。 赵阿福差点没噎到,不好意思解释那是自己写的,就让小阿元背了锅。 其实阿元写字比她好看的多。 就这么,年关一眨眼就到了,赵阿福早上一睁眼,天气冷得刺骨,屋里的炭盆灭了。 她穿好衣服出门,外面白茫茫的一整片。 下雪了。 赵阿福却必须在过年之前最后去一趟清水镇上。 古代大多数还是毫无休整过的旷野,山一程,雪一程,无边枯草萧萧,山中草木颓靡,万物凋零。赵阿福和贺荆山去捡了最后一趟松塔,阿福炒好,又把贺荆山猎到的几只野兔做成熏兔肉,准备送给清水镇上的朋友们做年礼。 糖炒松子,糖炒核桃,一种挂糖霜,一种挂糖浆。 阿福给阿元做了可爱的元宝大红小袄,再戴一顶圆溜溜的红顶绣元宝小毛绒毡帽,阿元胖乎乎的脸蛋可爱极了,赵阿福一给他穿上,自己先忍不住抱着嘬一口。 就连贺荆山都不由多看几眼。 赵阿福给贺荆山也量身做了新衣服,贺荆山向来衣着朴素,简单,但简略中又带着一种狂野,阿福没有给他做过于复杂的,而是在形制与布料的基础上给他做的极简风。 一身玄蓝长袍的贺荆山,粗狂的面庞又显出几分精致,眉高眼深,棱角细致。 赵阿福忍不住盯着他的脸瞧。 贺荆山向来被村民说容貌骇人,许多人不敢直视他。 阿福却满眼爱慕,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一滩明镜似的春水。 贺荆山是一个男人,抗拒不了这种眼神,他是赵阿福的男人,抗拒不了赵阿福的任何眼神。 她半点风韵,他万分思量。 “阿福。”贺荆山垂眸看她,“我们要个孩子,好么?” 赵阿福本正乐呵呵的看他,忽然他来这么一句,她差点没一个趔趄摔下去。 第129章 另有隐情 这实在是太太太会撩拨。 赵阿福抬起小脑袋,对上的就是贺荆山目光只停留在她身上的神色。 她后知后觉刷的脸颊爆红,半嗔半怪:“阿元还在呢,你说什么呢。” 贺荆山看都没看小萝卜丁一眼,却不再说这件事。 踩着雪到村口,阿福和阿元包着大棉衣,上赵三叔家的牛车,老牛背上都盖着一层麻布保暖。贺书今天也跟着,他终于要到永年堂去见邱掌柜,显得略略紧张。 赵三叔见阿元露出来的小脸,很是稀罕。 “哎呀,这孩子如今长真俊!” “可不是,张开了么。”赵三婶对三叔使眼色。曾经赵阿福对阿元不好,村里人都知道,那孩子看着就瘦巴的可怜。 人家阿福如今变化大了,也好好照顾阿元,她得提醒老头子,让他别提以前的事。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眼看牛车就要启程,李桂琴和赵小梅母女俩竟然来了。 她俩平日好吃懒做,都少去镇子上,这眼看再有几天就要过年,又开始下雪,不置办东西就来不及,才姗姗来迟。 赵小梅见贺荆山和阿福竟然都在,又要去镇子上,一时间羡慕嫉妒恨。 村里如今谁不说,贺荆山和赵阿福的日子好过了。 想想梅娘偷那些肉,得多少钱!听说那钱由里正做主还给他们了呢! 李桂琴心情更别说,刚开始时候,还有人向着自己说话,她说自己养了个不孝女,都有人附和赵阿福做过头,可如今赵阿福竟然学会笼络人了,自己一说她不好,竟然一群人帮着她说话。 还有人拿她砍贺荆山的事出来讽刺她! 那能怪她么!明明就是贺荆山自己撞上来的! 两边一见面,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赵三叔傻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三婶哎哟两声,道:“桂琴啊,真是不巧,我们这前面还约有两个客家,今天实在没位置。” 李桂琴又不傻,相反,瞬间燃起一股火气:“我看不是有客家,是你不想让我们母女俩坐你家车吧!” “你这话说的......”赵三婶从来都不是客气人,给个台阶就意思意思,“你要这么说那就当这样吧,今天这车,没你们的位置。” “你!”赵小梅在一边听见都生气。 贺书虽说厌恶这对母女,却不想跟女人们磨嘴皮子,想要开口,奈何插不上嘴。 “我什么我,自己买牛买车去啊。”赵三婶插着胳膊,赵三叔要拉她让她别与街坊邻居这么冲,她却拽回自己衣袖,“就你,这么大个姑娘不知检点出来在男人堆里厮混的,我可不敢拉,回头别家姑娘都不敢坐我这车!” 赵阿福在一旁默默给赵三婶竖大拇指。 赵三婶几乎要把这对母女气倒,赵小梅怎么会服气:“我不知检点,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车上坐的女人脱光衣服上别的男人的床,她检点!” 话音才落,在场所有人都脸色难看起来。 赵小梅自觉胜一筹,毕竟赵阿福这是一辈子抹不去的黑点! 贺荆山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沉重下来,一旁贺书也一副恨不得打这两个女人的样子。 贺荆山一双狼盯着猎物似的眼睛。 赵小梅趾高气昂,对上那视线,瞬间浑身发抖。 “你看什么看,我说的是实话!” 一边的李桂琴也有点怕,但这贺荆山还能对她一个妇女下手不成,她挺着胸脯挡小女儿的前面:“对,你瞪什么瞪,我也不稀罕那样的闺女,爬男人床。” 赵阿福眼见贺荆山就要压抑不住,连忙拽住他。 “小梅,我想你是忘了一件事吧。当初我到底是为何去的宋家,你和娘,都不知道?” 她早已对面前这对奇葩心凉,被她们这般说也是满肚子火。 她也的确不打算,跟这对母女一起坐车。 “你!你说的什么意思,少在那胡说八道,我们可与你做的混账事无关。”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赵小梅声音拔高,心虚到不行。 李桂琴也疯婆子般:“你胡说八道什么!” 贺荆山却被赵阿福这句话吸引,另一边的赵三婶眼睛骨碌一转:“难道这件事另有隐情?” 贺书亦是吃惊,却不好开口说嫂嫂的事,支棱起耳朵听。 赵阿福笑笑:“你们有没有刻意教唆我,你们心里清楚。走吧三叔三婶,我们这趟给两倍的钱,包车。” 赵三婶推着牛车就走。 就连那老牛,也瞧得出这对母女对赵阿福心怀恶意,不耐的用蹄子刨雪。 李桂琴气得要死,破口大骂:“好啊小贱蹄子,你出息了是吧!当初就该把你在尿盆里溺死!” 贺荆山刷的就把腰上别的匕首拔出,冷刃折射着冰冷冷的雪光。 赵小梅吓得连连后退,拽着李桂琴:“娘!” 李桂琴也害怕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后退。 赵三叔没想到,贺荆山竟然敢拿匕首对人,一时间也惊骇不已。 “大哥。”贺书急忙拦着。 赵三婶只当他是吓唬那对母女,见状劝:“快收起来,咱们赶紧走,晚些路就不好走了。” 阿福也按着他的手。 经历过前几日他杀劫匪,赵阿福相信,他真敢动手! 这一车,真只有赵阿福一家人坐,到路上,看着无边的皑皑白雪,天际广阔,心情不开阔都难。 阿福抱着阿元给他哼小曲儿。 赵三婶其实很好奇,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听阿福的意思,是那对母女叫她去的? 以前的阿福别的不说,孝顺和对娘家人好那是数一数二的,若是李桂琴让她做什么事,她还真很有可能听话! 但她又不能问,人家男人还在这呢! 到地方,赵阿福强塞给赵三婶双份的牛车钱,一手牵着阿元一手拎着礼物往前走。 贺荆山几步过来,把她手里的东西全接过去。 一家子三口,带着贺书,先往永年堂而去,也是怕到佟瑜那热情人那里不好脱身。 “阿福来了!”徽娘在门口筛药,见到他们,温婉中带着惊喜。 赵阿福给她介绍阿元和贺书,徽娘温柔道:“我公爹他们都在,我这便去知会。” 第130章 去科举了 见邱掌柜,阿福把手里的熏兔肉和糖炒松仁递上:“自家做的东西,你们尝尝。” 邱掌柜面带喜色:“我正说明天让大郎与徽娘去你们那呢。” 赵阿福看眼徽娘,面色透出点点粉润,摆手:“天冷,徽娘身子才见好,等来年开春雪化再去不迟。” 其实谁不知道,宁古塔要到来年六月初才彻底开春。 到六月底,便是酷暑。 “不用那么客气,都是自己人。你们也别带什么礼,非要带,我今个带回去就是。”赵阿福笑呵呵,直来直去,不跟他们绕弯子。 邱掌柜思忖少顷,道声好:“贺娘子有什么要买的年货,尽管说,下午一并捎回去,这马上大雪封路,怕是好一段日子不见。” 赵阿福应声,给他介绍贺书。 贺书面目紧绷:“先...先生。” 邱掌柜从他进来就在暗中观察这后生,见他不卑不亢,十分有礼,首先就有了好印象。 他面上不显:“你便是贺书?” “是,晚辈前来求学,还请先生赐教。” “这学医,非一日之成,你在我这,至少三年识药,三年学医理,你若心浮气躁,我可是要赶人的。” 贺书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做长揖:“晚辈决心学医。” “好。”邱掌柜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笑容。 邱家大郎见状,也偷偷松气,父亲总说他没悟性,学不了医,这次他收个徒弟,总不会再逼着自己学医。 贺书过年前自然不会留在这了,但等来年三月就得自己往这边来。 邱掌柜把早已给他预备好的一摞医术给他:“等过完年回来,我可是要考验你的,这是为师送你的年礼。” 贺书见那么厚一摞书,求救似的看眼赵阿福。 赵阿福见邱掌柜疑惑,连忙解释:“这孩子没念过书,我才教没几个字,等过年好好教他。” “那你可有的学了。”邱家大郎在一旁皱眉挤眼。 贺书使劲点头:“我肯定好好学。” 邱掌柜这还没拧起的眉头松开。 这厢事情说完,赵阿福把干娘绣的荷包给徽娘看。 徽娘讶异这绣法的精巧:“这绣法,在这布料上倒是可惜,只能卖十几文,贺娘子,我去给你扯些好布,回头拿来,能卖四五十文。” 贺书一开始还以为,嫂子是为了哄娘才值那么多钱,没想到竟真这么值钱,一时间又瞅向荷包。 赵阿福却还是不让她见冷,这女人生过孩子,身体的健康程度是大大不如从前的,她之前难产,要好好休养几个月才能见风。 于是又细细交代她,徽娘这才打消念头。 邱家人丁不兴,她不敢伤身子,这才生一个儿子。 赵阿福又与邱掌柜说几句,就带着贺荆山和贺书往佟瑜那边去。 清水镇是石板路,街道上的积雪堆在路两旁,路边有几个裹着烂大衣的乞丐,脸上还算干净,尚有好心人给他们一些窝头和铜板。 街上却明显少见了番邦人的身影,赵阿福不由揣测,许是真被那孔大人震慑。 没想到,想什么来什么,阿福还真没一会就看到那眼熟的孔大人。 孔狄生得一张黑脸,细看几分威猛,乍看却叫孩子害怕,让人过目不忘的面孔。 这次却未看到,他再拖着那什么皇子。 也不知是不是美人娘娘求晁娘子帮的事有了后续。 赵阿福不知晁娘子有什么本事,却知晁老爷能混到今日这个地步,没有与地方官员有关系是不可能的。 孔狄若有所感,朝她这边回头,赵阿福急忙收回视线。 上次孔狄莫名其妙看他俩的事,她还没忘呢,那个眼神她一想起来就觉得心怀鬼胎! 到佟瑜这里,佟小爷心坎别提有多兴奋。 贺大哥长嫂子短的。 佟二把这段时日熏肉给云来客带来的成果给赵阿福汇报:“这如今有不少客人,一来,就是,上两盘熏肉!” 赵阿福笑笑,她做的,能不好吃么。这群古人吃的花样可比后世少得多。 “这熏兔肉,不是给你们卖的,是给你们吃的。”阿福拎起兔肉自己又瞄一眼,一般的熏肉,乍一闻上去,还有点臭味,她做的却单纯一股香气。 佟瑜乐呵呵:“谢过嫂子,你想吃什么,今天小爷...今天小弟请客!” 差点说秃噜嘴皮子,佟瑜戴着大金扳指的拇指拍拍自己的嘴。 赵阿福就要回他,却见楼下忽然一大群人挤在路边,不知在瞧什么,于是探头往下看。 “预祝宋举人高中!” “宋举人,一路安顺!” 赵阿福这么一垂首,恰见楼下一身纯白狐裘的翩然青年,蜜蜡般的肤质几欲雪色,乌鸦鸦的睫毛,气度清越出尘,若千山堆雪。 他坐在一匹白色接近于玉色的骏马上,告别乡老。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便是宋淮。 一众姑娘家站在两边看直了眼。 阿福也微微怔神。 难怪当初原主去爬人家的床,怕不只是赵小梅和李桂琴撺掇,还有本身觊觎美男呢! 这不是赵阿福第一次见到宋淮什么样子,但每次见到,都记忆犹新。 实是他,样貌出众,气度引人。 贺荆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望着远去的宋淮,还有他身旁骄傲的好像自己去参加科举的宋飞白,又收回视线。 落在阿福身上。 赵阿福看一会,觉得也没什么好看的,收回视线就要退回来,一不留神,撞贺荆山胸膛上。 后知后觉,自己这,不是让男人吃醋么! 明明自家男人最帅! 赵阿福就是喜欢这种manman的有男人味的男人! 她立马笑成狗腿子:“荆山呀,等我给你学学云来客的好菜,咱们买点菜回去,给干娘也尝尝。” 一边的贺书本因为见嫂嫂看宋淮,瑟瑟发抖于贺荆山身上气势,这会忽然见嫂嫂如此,又觉得好笑极了。 不过嫂嫂不会还对那宋举人怀有心思吧! 贺书知道宋举人,那便是连邙山村没见过他的姑娘们,也都倾心于他,还会偷偷聊起他。 看看人家这跟年纪,再对比自己跟大哥,贺书自卑。 第131章 除皱膏 贺荆山低应一声:“嗯。” 赵阿福没听出他情绪,点点心虚,自己不应该去瞧什么美男,自家男人不好看嘛! 佟二在一旁端茶倒水,想起赵阿福与宋淮的那传闻,缓解尴尬:“贺郎君与贺娘子今日可去晁府?” 晁老爷前两日来搓麻将,还道怕赵阿福过年前不来给他瞧瞧了。 阿福见他转移话题,立马回他:“一会就去。” 佟瑜还以为,他大哥大嫂来这云来客好好玩呢,便耷拉下脸:“小爷我也去!” 佟二急巴巴拽住他:“掌柜,这下午还要让你点账呢。” “别跟我啰嗦,你点账,我去晁府。”佟瑜晃晃脑袋,发上一根镶玛瑙金簪闪到赵阿福的眼睛。 几天没见,这佟小爷的审美能力又下降了。 看看人家宋淮的穿着,清俊矜持。 佟小爷死活不愿搭理账目,佟二也没法子,只好痛心疾首望着他随贺荆山夫妇出门。 少爷啊!啥时候才能长大点! 这趟过是走过去,路面的积雪被人扫在路旁,黛青色砖瓦覆着一层白雪,石板斑驳。 “今年的日子难熬哟!”路人老头捋着花白的胡须,望着天空浓厚快要塌陷的乌色云层。 “可不,别的地方倒好,收成好,咱们这宁古塔一年一季收成,偏赶上旱,等过段日子,指不定得来多少流民,老伯早日把粮藏好。” 赵阿福四处打量,如今马上就要过新年,却大多数人脸上蒙着一层阴翳。 她没赶上今年的旱灾,不知有多严重,只觉得邙山村那边还好,并没有太多感触。 唯一清楚的是,若是番邦人饿得很,极有可能过来闹事。 而且,邙山另一边,还连着那俩国家。 这些事,佟小爷自然不知道,赵阿福不会去问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终于到地方,赵阿福这是第一次见到开始减肥后的晁老爷。 贺书是第一次见晁老爷,傻眼。 天,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胖的人! 他从前以为,嫂子已经是天下第一胖! 赵阿福不知这小子在想什么,不然一定想揍他。 晁老爷下巴上依旧是厚厚软软的肉,值得庆贺的是,三层变成了两层。 赵阿福脸上有点囧,却也知,晁老爷肯定做不到跟自己一样,各种运动减肥,眼下看来还是颇有成效的。 那诸如怀了三胞胎的肚子,算是减胎成功? 赵阿福偷偷嘀咕,又告诫自己,莫要拿病患开玩笑作比喻,严肃点严肃点。 晁老爷手提着自己一条腿,迈出门槛:“小赵大夫,你快看看我。” “晁老爷瘦了!”赵阿福竖起大拇指,“颇有成效,人精神多了。” 晁老爷本意就是炫耀自己的成果,闻言咧嘴一笑。 嚯! 赵阿福看傻,啥时候晁老爷多一颗大金牙! 好吧她真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还有个好消息!”晁老爷提到这好消息,眯眯眼都睁大,又弯弯成两条线。 可见真是好事。 赵阿福竖耳恭听。 “我娘子,有喜了!”晁老爷仰首大笑。 他老晁,终于要抱上嫡子了! 赵阿福也惊喜,这晁老爷行啊...... 与此同时她想起贺荆山早上那句...... 阿福,我们要个孩子吧。 “小赵大夫,你快,给我开药,我还要减肥!”晁老爷挥舞着五个戴五颜六色戒指的胖手指。 佟瑜瞧着他的手,看直了眼。 “老晁,你这戒指好啊,哪来的?” 晁老爷动动自己胖手指:“你小子,竟捡着好物看,这次可不给你,这是我外甥女婿孝敬我的,宝珠琉璃戒!” “外甥女婿?”佟瑜眼睛一转,想起,晁老爷的外甥女婿可不就是宁古塔的正千户。 在京城里固然算不得大官,在这,算得上为数不多的几个高官之一。 何况手里还有实权。 佟瑜嘿嘿笑:“我哪能捞你心爱之物。” 晁老爷瞥他一眼,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样子,然后他身边小厮就奉上另一枚不亚于这枚的翡翠扳指。 佟瑜心满意足收下。 赵阿福这次终于能亲手写药方了。 “这次我来,是要改善疗法,考虑到过年,这次用食疗减肥法。”赵阿福提笔,软塌塌的落笔。 好歹练了几天,字尚且能看。 “食疗?”晁老爷再不了解这方面也明白减肥要少吃,怎么这还要食疗呢? “对,许多食物,茶,都是有减肥功效的,晁老爷的肥胖过于严重,若是一股脑只凭吃药运动,瘦得太快,便会造成皮肤松弛。” 赵阿福见他云里雾里的表情,解释:“也就是像老人那般,皮肤耷拉下来。” 晁老爷被吓住,赶紧道:“我全听小赵大夫的!” “荷叶粥、赤小豆粥,我给你写好,还有荷叶茶,平日喝的精茶可以暂且替代。”赵阿福写好方子,又把自己在家中配好的药膏取出,“这个是我自己调的防皱膏,配合使用。” 其实按摩也对减肥非常有效,不过很遗憾,晁老爷是个大老爷们,自己是个女人,这个年代若是给他按摩,那会名声全无。 “什么防皱膏?”晁娘子换好衣服赶来,满面红光。 人逢喜事精神爽。 赵阿福举起自己配置的膏,瓷瓶打开,里面一抹浓郁的玉白色,通透美观。 “其实女人家也能用,防皱纹的。” 晁娘子上前拉住她的手:“好妹妹,你就说姐姐这个孕妇能不能用。” 赵阿福被她这声好妹妹镇住,好一会才道:“能用的,我调的药,你放心。” 是药三分毒。 这话不假。 可这和后世那些各种添加的化妆品还不同,是在后世对药材处理毒性最低化的基础上,做成纯天然无添加的美容药品。 对人体无害。 “好妹妹,你这好东西怎么能忘得了我。”晁娘子生得面容端庄,这撒娇,赵阿福有点招架不住。 “幸好我做得两瓶,一瓶本准备自己用来美容,给你给你。”人家夫妻俩出手阔绰,赵阿福自己回去还能再配,哪有不给的道理。 晁娘子心满意足捧着小瓷瓶,像是捧着宝贝。 第132章 除夕 “来,让姨姨看看。”晁娘子有孕在身,见小阿元生得如此冰雪可爱,心都要化了。 阿元听得懂晁娘子是怀小宝宝了,他到她身前,轻轻打量着她的肚子:“姨姨,小弟弟什么时候生?” 别说晁娘子,晁老爷一听都心花怒放。 “好孩子,等你明年秋天来镇上吃烤玉米,就有了。”晁娘子捏捏阿元肉乎乎的脸蛋。 晁老爷也稀罕孩子,尤其是这么一个可爱的男娃,扒拉着阿元的小圆帽把他拉到身边看看:“借你这娃娃吉言,这胎是个小子!” 说罢,他从腰间钱袋里掏出几个金胖小猪,赵阿福傻眼,张口就要拒绝,晁娘子拦住:“哎呀你甭客气,这是给孩子的可不是给你,以后拿着给孩子找先生,用得着。” 受宋淮的影响,如今清水镇上,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读书。 阿福只好作罢,瞄一眼贺荆山,见他神色如常,暗道下次再好好给晁娘子做点好用的美容药品。 贺书在一旁看直眼,从一开始进晁府,他就不敢说话,这会更是说不出话。 这晁府,实在是阔绰。 一行人从这离开,就买完最后的年货准备回家。 天空又洋洋洒洒飘起轻盈洁白的雪花,落在阿福脸颊,冰凉凉,阿元偷偷舔一口,甜丝丝。 赵阿福的脚步忽地戛然而止,贺书跟着往前一瞧。 宋飞白! 宋飞白上下鄙夷打量一番这一行人,暗道果真是蛇鼠一窝,这家人能跟佟瑜凑一起去。 但今天宋二少心情好,哥哥去参加科举,待哥哥金榜题名归来,他们一家就是人上人,跟这些不是东西的玩意儿,他宋二少懒得计较。 赵阿福以为这位纨绔还要闹腾一番,没想到这么安静,怕他又作幺蛾子伤到阿元,抱着阿元就赶紧走。 宋二少看看自家客人爆满的一品楼,嘚瑟瞥眼佟瑜。 这佟瑜就算找再多好吃的好玩的,一个外地人,也别想比得过自己这本地酒楼! 再说,他哥什么身份,他佟瑜什么身份,等哥哥高中归来,他非要拆掉云来客不可! 佟小爷不稀罕搭理他,看都不看宋飞白一眼,屁颠屁颠跟在贺荆山身旁。 这趟来镇上一直到走,赵阿福都没见到那孔狄,也就把先前他的古怪抛之脑后,也许人家就是那表情呢,指不定自己多想。 与恋恋不舍的佟小爷告辞,一家人又坐着赵三叔家的牛车回去。 车轮嘎吱嘎吱碾雪,来时雪且到脚踝,回来已有小腿深,阿福心里把家里过年要用的东西全部盘算,确定无遗漏,心满意足抱着阿元躺在牛车殿的软棉包袱上眯一会。 母子两人到家,被叫醒,赵阿福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又被披一件大棉衣,雪花都落不到脸上。 贺荆山伸出结实的臂膀,弯身,散碎发丝自双鬓滑落至眼睑。 抱下赵阿福。 见大哥久久不再动,贺书才后知后觉去抱阿元下车。 赵阿福揉揉眼睛,发现赵三叔竟给他们送到家来。 “谢谢三叔三婶。”阿福不好意思麻烦别人,自己往车下抱东西,一挂鞭炮、炒瓜子、白面大米、稻米、豆子...... 赵阿福自己是做大夫的,清楚长期**粮细面,反而不如一起吃糙粮和精粮对身体好。 所以如今虽然有不少存款,还是这样安排主食。 她东西一搬下来,赵三婶打量她的新房子:“呀!阿福,你们这新房子盖得好,还是砖瓦房呢。” 赵三婶有点羡慕,人家这才多久,都住上砖瓦房,自己跟老头拉半辈子车,都还是土墙头。 赵阿福给三婶抓一碗自己种的嫩蘑菇,抓些瓜子糖给她。如今村里越来越少的人提起自己跟宋淮那事,三婶有不小的功劳,今早她又跟赵小梅吵起来说那样的话,三婶回头肯定会帮自己好好宣传宣传。 阿福一点都不心虚,其实原主的记忆,她偶尔能慢慢想起一点,后来便想起,赵小梅和李桂琴看贺荆山没出息,撺掇赵阿福去爬床的事了。 回到自己家里,阿福感觉自在的多,这才过去一周,他们的新房子已经加急盖好,住里面,再也没有破洞漏风,舒适安逸。 阿元迷糊被抱屋里,还想睡,赵阿福刮他小鼻子:“起来了,一会吃晚饭。” 大米豆子粥,豆子煮的糯糯烂烂,大米散着一股天然的甜香,红焖兔肉,全是瘦肉,劲道,咸甜口味,一口下去先是酱汁后是劲道的兔肉,还有麻辣兔头。 一眨眼就要过年,邙山村家家户户的伙食都变好起来。 但这雪却像是瓢泼大雨般,怎么都止不住了。 赵阿福终于明白,为何他们说再去清水镇要等到来年四五月份。 每天她想扫雪,但一睁眼,贺荆山救已经扫得干干净净。 这日便是除夕,天微亮,村子里就鞭炮声四起,阿福起来,贺荆山把鞭炮拆好,挂竹竿上,点燃,噼噼啪啪红色纸屑在雪上开出鲜艳喜庆的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火药味儿。 阿福捂着耳朵眯眼,视线触及到某个角落,心里莫名一紧,上前扯住贺荆山:“荆山,你看那!” 那墙头积雪上,竟然有一个黑脚印! 经历过贼和劫匪,阿福下意识就往不好处想。 贺荆山看一眼那脚印,面色不变:“别怕。” 他走到跟前,背对着阿福,过一秒叫她:“来看。” 赵阿福迟疑着上前,到跟前才发现,那哪是人的脚印,就是一块雪塌陷了而已。 她揪着的心瞬间松下来:“我当是什么。” 见没大碍,她就进屋包饺子,并没有看到贺荆山看向墙外,深沉的目光。 吃饺子前,还要先给灶老爷磕头,也不管贺荆山有没有磕头过,阿福拉着他就磕:“保佑我们一家来年平平安安,康乐顺遂。” 有许多古代过年的规矩,阿福不知道,贺荆山也不知道,索性省去很多繁琐的步骤。 到晚上,赵阿福与贺荆山相拥而眠,阿元有了木匠给他新做的小床,这夫妻两人终于有了会独处空间。 “荆山,你!”赵阿福感觉有一只火热的大手在自己肚肚处游移,痒得不行。 第133章 蛮夷进村了 “别动别动!”赵阿福痒得睫毛都在颤抖,呼出的都是热气。 贺荆山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阿福气喘吁吁,两只软乎乎的手蠕动。 她她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现在自己这么胖,想想这样那样都很没美感,扫兴! 赵阿福小声嘀咕。 “嗯?”贺荆山没听清楚他说什么,阿福在狭小空间里摇头,气喘吁吁,这臭男人一点都不怕痒,这不公平! 阿福浑身又痒又麻,手也往他光溜溜的胸膛滑。 硬邦邦的胸膛,很有弹性。 “荆山”她叫他,软绵绵的,尾音余味绵长娇软。 贺荆山带着茧子的手指往她内衫探去,触手可及的温软肌肤。 阿福吓一跳,又痒又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像是被征服般,只能被对方掌控。 窗外是漫天飞雪,寒风刺骨,窗内一片旖旎灼热。 阿福感觉那只手就要往下延伸,迷迷糊糊时,窗外忽然咔嚓一声。 那声音突兀又明显,不容忽视。 贺荆山的动作戛然而止,从她衣服里退出来,裹好她。 阿福尚未反应过来,贺荆山已经出了屋子。 贺荆山才到院里,就和熟悉的老者对上视线,隔着密密麻麻的雪,老者一双鹰眼向另一边扫。 他所看之处,漆黑的秃树下,身影高大的番邦人,手上的刀刃反射着冰冷冷的白光。 “荆山!怎么了?”赵阿福穿好衣服就要跑出来看看什么情况。 “嘶”凉风刀刮一般,身上的热气顷刻间被冷意席卷。 赵阿福看到院中除去贺荆山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心中震惊至极! “阿福,回屋子里。”贺荆山脚步不动,浑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那个男人也躬身握刀,两人如野兽相遇大战前夕对峙,一触即发。 “荆山!”阿福知道自己现在最好还是进去不添麻烦,可她还是忍不住叫一声。 因为她正好看见那人手中的刀。 足足有半米长。 见贺荆山没看自己,那人却动身朝贺荆山提刀而去,阿福一脚把旁边的镰刀踢过去。 心脏骤然猛跳,紧缩! 贺荆山第一时间没有拾起镰刀,而是侧身闪过这人,阿福也终于看清,这不像是大齐人士,而像是番邦人! 那人身长十一尺有余,却不是瘦高条的,壮硕的像头黑熊! 贺荆山一翻身,终于捡起镰刀,反手给这厮背上狠狠一镰! 这番邦人惨叫一声,把自己从镰刀上拔出,鼻孔喷气,朝贺荆山挥刀。 雪上喷洒一片殷红的血,雪花翻飞! 几个回合后,番邦人轰然倒地,溅一片血色雪花。 贺荆山俯身查看自己砍出的伤口,探这人鼻息。 阿福跑步过来:“荆山,有没有伤到?” 大年三十,家里竟然出这种事! 实在凶险万分! “没事。”贺荆山起身,手中抬起镰刀。 赵阿福见他要补刀,一时情急,大喊:“等等等等!” 阿福知道这是个坏人,但一时间还是没办法接受直接杀了他,见贺荆山看自己,慌乱组织语言。 “荆山,别在咱们家杀人,我害怕” “我们把他绑好,送,送去见官,番邦人都闯到这里了,得给官府知道。” 她慌乱组织语言,生怕贺荆山补个一镰刀,自己看到喷血的画面。 贺荆山静静望着她,惊慌失措的小模样。 “嗯,听你的。” 赵阿福大大松一口气,去看地上那人,浑身血淋淋的,一口气进一口气出。 血这么流下去不是办法,阿福从屋里拿来药给他撒上,粗略包扎,把人捆住后又不忘卷一个破棉被,省得冻死。 忙完这些,赵阿福又怕其他人家也进贼人,回去披好大衣,给贺荆山也拿一件。 提着温黄色纸灯笼,阿福吃力深一脚浅一脚踩这满地的碎琼乱玉,嘎吱嘎吱。 贺荆山的手攥着她的放在阿福给他缝的口袋里。 到前面,路都快走不通,贺荆山弓身一把把她背起。 茫茫黑夜里一盏小小的孤灯,两个彼此贴近的人。 万户静然。 赵阿福趴在贺荆山背上,稳稳当当。 忽然就有点想掉眼泪。 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好。 叩响里正家的门,先出来的却是郑秀芝,满脸不耐烦,看清是谁,更生气。 深更半夜的,从床上爬起来又冷又气。 “什么事!大晚上的来!” 阿福习惯了她这副黑脸,不温不淡:“郑婶子,我家闯进一个番邦人,已经被荆山制服了,我们怕还有别人,还是来请示里正。” “什么!”郑秀芝大吃一惊,这才发现贺荆山身上有血。 这是大事耽搁不得,她转头就骂:“老头子磨蹭什么呢!天都塌了!” “什么事!”里正才穿好衣服,知道出什么事,立刻皱眉做决定。 “通知全村人!抄家伙搜村!” 出大事了! 邙山村的黑夜被熊熊火焰点亮,家家灯火连绵燃起,鸡鸣狗吠,人声嘈杂。 许多人家被叫起来就被告知有番邦人进村,所以每个人都神情严肃,不敢乱来,不敢抱怨。 要是这番邦人是来摸他们村子里的路,回头来屠村,谁担得起! 这不搜不要紧,一搜还真又逮住俩,一个藏在某个村民家,一个却是直接在路上被发现的,好像是路滑摔倒磕到了脑袋晕过去了。 贺荆山探一下那晕过去那个的伤口,知道是老者抓到扔路上的,心中了然。 他却没想到今日这么大的雪,老者还往这边来。 他们得再见一面。 “天塌了天塌了!”郑秀芝见一下子捉住这么几个,魂不守舍。 其他村民的脸色更难看,一下子闯进来三个人,若是贺荆山没有发现,今晚指不定就有谁丢了性命! 就算丢个别的什么东西,那也心疼啊! 番邦人盯上他们邙山村了! 若是他们还有后援,他们这些毫无防备,满村子的老老少少,可如何是好! “看来接下来每晚都得安排人守夜!”里正面色凝重,“荆山,你明日跟我到镇上衙门去,还有你们几个。” 第134章 矿山 里正又点几个年轻力壮的,这些被点到的各个应声。 “里正,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有女人忍不住啜泣,这有一个被捉住的,便是从她家搜出来的。 要是贺荆山和阿福没有发现,今晚指不定他们一家几口就得命丧黄泉! 事关重要,就连被叫出来的李桂琴和赵小梅都不敢闹腾。不过这对母女也不正眼看贺荆山和赵阿福。 “都别起哄!”里正厉声,头一次如此严肃,“你们几个,今晚巡逻守夜,其余人回去睡觉,明天开始,你们几个砖瓦木匠,给每家每户做陷阱,费用从公。” 光是守夜的人,就点了十个,贺荆山因为明天要跟着里正去镇子上,所以不在其中。 两人跟大郎二郎交代好一定要照顾好干娘和舅舅,小鱼,才往回回。 到家,阿元还在酣睡,赵阿福亲亲他额头,重新和贺荆山躺回被窝,彻底没了旖旎的心思。 到第二日一早,贺荆山就起身,准备走,阿福瞬间醒来,拉住他胳膊,迷糊说道要一起去。 大清早,寒风刺骨,路更难走,下一夜的雪。贺荆山把她按回温暖柔软的被窝:“乖,等我。” 阿福这下彻底清醒,爬起,穿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睁大眼睛瞧他:“不行,我也要去。” 贺荆山拿她没办法,只能把朦胧半梦半醒的阿元抱到干娘家,让他们照顾。 大郎今天也跟着去镇上,二郎便在家照顾小鱼他们。 到村口,里正点的人都已经齐了,他们一来,立马上路。 天都还没亮,每个人举个火把,带了三叔家的牛车拉着三个番邦人,阿福看一眼被贺荆山砍那个,还活着,就彻底放心。 这一路上也没人说话,每个人心里沉甸甸,到镇上已经是下午,那雪路实是难行。 连贺荆山都脸色红润。 清水镇上到处是鞭炮声,他们这一行人与镇上人格格不入,到衙门,又是一番等县太爷从家中赶来。 县太爷清楚情况后,捋胡子:“这得叫孔大人来。” 紧接着没一会孔狄就带着一队士兵出现,看到贺荆山,眼里闪过一丝流光,却把视线收回,打量那个受伤的番邦人。 “这人,你砍的?”他弯长的眉挑出邪气弧度。 贺荆山波澜不惊,颔首。 “行,这几天你配合我调查,得往返清水镇和你们村。”孔狄直接道。 阿福心一揪,本就觉得这个官对贺荆山的态度怪怪的,又因为他整日折磨那皇子,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这下不担心有鬼才怪。 贺荆山却应了。 阿福扯下他衣袖:“荆山。” 男人看向她。 赵阿福看着他的眼睛,手慢慢松开:“行,我也一起。” 孔狄似笑非笑:“好,那就这么定了。” “这才年初一,番邦人就已经偷入我大齐,后面四个月”县令忧愁。 “来者杀无赦。”孔狄淡看着三个被绑住的番邦人,“拉到刑台,午时当众问斩。” “这,这不可啊!”县令着急,“这年初一怎么能见血,大不吉利!” 邙山村的村民们也惊。 孔狄思索半秒,抬手:“不震慑这帮蛮夷,他们还敢来犯,正好用他们的血来庆年,带走!” 县令彻底呆住,知道这孔大人凶猛,却不知他连这大忌讳都不顾! 一旁的师爷拉住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跟孔狄争论。谁不知,最近那边有人压了孔狄一头,让他整不了那九皇子,最近心里压着火气! 阿福不料这三人带到镇子上还是难逃一死,有点无助,但仔细观察大齐的人们,脸上除却担忧犯忌讳,并无恐惧和不忍。 到下午,里正跟衙门还有孔狄交代完毕,确定这边会带人去检查邙山的关口以及入山路线,才带人回去。 贺荆山却被孔狄带着往另一处关口而去。 阿福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去邙山,见贺荆山跟着,她跟在他身后,一堆士兵围着他们,好像压犯人一般,心里不舒服。 终于到地方,是一座矿山,从高处往下俯瞰,能看见许多身戴镣铐还在劳作的人。 赵阿福打心底里不明白,这孔狄怎么带他们来这里。不过她却又看到那位皇子了。 他看起来比从前好的多,身上的伤口看样子都经过医治。 见有人来,许多罪人偷偷往这边看一眼,见是孔狄,立马吓得收回视线,可那皇子,只专注做手上的事,并未往这边看。 孔狄侧目看眼贺荆山的神色,状似无意:“看来这矿山也没什么好查看的,都是罪臣,命没有平民值钱,以后这边的守卫,往你们邙山掉过去一批。” 赵阿福不明白,就算这罪臣的命在他眼里不值钱,可这矿山,不是离清水镇更近? 那番邦人若是从这边打进来,那还得了! 她无法理解孔狄的脑回路,又不敢开口。 她一个女流之辈在这,大老爷们都还没说什么。 贺荆山却淡色回答:“矿山离清水镇更近,孔大人还是加强防备更好。” 孔狄有意告诉他,这边防守弱,就算谁进来杀个人,也神不知鬼不觉,却见贺荆山这一点都不上套,冷冷笑笑:“本官也是为你们邙山村好。” 贺荆山面无表情,孔狄有些恼火。 他并不觉得贺荆山会真的是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的平民猎人。 也是,能背负血海深仇蛰伏这么多年的人,怎么会因为自己一句话就露出端倪。 “你们夫妻俩上次卖的熏肉不错,有空再往矿山这边给我送点。”孔狄手搭在腰间佩剑上,“你们几个听见没,你们几个的队接下来去邙山村附近驻扎一个月。” “是!” 赵阿福听他提起熏肉,想起这段日子自己新做的熏肉应该好了,便也没什么异议。只不过给佟瑜的量就得减些,她不知些孔狄到底要多少。 她完全不懂孔狄这个人在想什么,好像冥冥之中在针对荆山,可又没有。 事情办完,孔狄带着两人又与里正汇合,一起往邙山村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浩浩荡荡的回,很快震惊了整个邙山村。 第135章 关口 邙山村已经多久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大事了! 这一行士兵就要在邙山村脚下驻扎下来,邙山村的村民们终于安心不少。 终于能过个安稳年。 年初二,家家户户才开始走动,有了点年味儿。 赵阿福把准备好的年货全安排上,有小娃娃们来串门,就抓把瓜子桃仁和几颗糖果给他们。 胖虎来的时候,腼腆的很,他娘见阿元穿的好看,也照样子给他做一身,这刚穿出来见人,还害羞。 赵阿福对这个孩子偏心点,给他装满满一兜的糖,又不忘教他吃完糖一定要保护牙齿。 如今村里连小孩都知道,赵阿福医术好的很,能给人接舌头! 阿福万万没想到自己因为敢给人缝舌头在周围出了名,有点囧。 反正现在是没有小孩再在背后骂她了。谁家大人见孩子不听话,来一句叫阿福来给你缝舌头,保管管用。 胖虎就不一样了,林娘子都参与了救援梅娘,她明明白白告诉胖虎,阿福婶子是在救人。 所以在他面前说阿福坏话的小孩,保管吃他一拳头! “谢谢婶婶!”胖虎装好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草蝴蝶,“送给婶婶。” 他放下,就一溜烟的往外跑,阿福叫都叫不住。 胖虎跑出门,气喘吁吁。 什么时候婶婶变这么漂亮了! 胖虎忽然惊讶,婶婶好像脸上的疙瘩都没有了! 想印证一下想法,胖虎伸脑袋偷看一眼,果然,赵阿福的大脸上白白净净。 婶婶脸上没有疙瘩,就好漂亮! 胖虎心道,以后谁再说婶婶是麻子怪人,他就揍他! 赵阿福笑着摇摇头,跟贺荆山去干娘家拜年。 小鱼老远就看见贺荆山,眼睛刷的点亮,再看一旁的赵阿福,又迟疑。 看两人几眼,她就跑回自己的屋子,躲起来。 她不要看病!不要嫂子给自己看嗓子! 不能看 赵阿福无奈,自从上次自己又提给小鱼看嗓子,好不容易和这孩子打开的隔阂,又重新关上 小鱼这么怕治嗓子到底是为什么? 郑有才见他们来,赶紧叫大郎二郎都出来,一家人进屋,其乐融融,连干娘的脸色也好看不少。 一直到最后一家人走,小鱼都没出来,阿福无奈,把准备好的压岁钱交给舅舅,让他给小鱼才离开。 因为贺荆山被要求跟着孔狄,所以才拜完年就匆匆回去。 阿福坚持一直跟着贺荆山,就跟他一起去,两人这天竟然一直跟孔狄到大齐的边界线去。 但光是走过来,就已经整整一下午到了黄昏时分。 绕过邙山,从层连叠嶂中出来,茫茫无边一马平川的雪地闯入眼帘,天之宽,地之广,在这一刻得到彻底的诠释。 阿福被这景象震撼,好一会脚步不动。 渺渺天地间,七八顶小破土屋矗立,两座高耸冲天的烽火台,便是大齐的关口。 若有贼人来犯,烽火燃起,清水镇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见有人来,那小破屋涌出来一群人,一群成年男人,远远望去,不过似蚂蚁小点。 赵阿福抓紧贺荆山的胳膊,她手上戴着自制的厚厚棉手套,头上戴着毡帽,脖颈有毛绒围巾。 可,还是冷! 冷气无处不钻,似从每一寸衣服透进来,再从每一寸皮肤透进去,穿入骨髓。 也不知关口的士兵们又如何忍耐。 “孔大人,您怎么来了!”在关口的将领最为敏感,见孔狄带这么多人来,瞬间明白肯定出了什么事。 孔狄自己也裹得严实,声音闷闷发出:“这两个是邙山村村民,大年三十那天村里闯进三个瓦剌人。” 将领闻言肃色:“属下失职!” 孔狄没说他,往远处看一眼,风雪迷眼。 这邙山之大,绵延千里,区区关口只能预警敌军来袭,真要全面封禁,这点人根本不够。 他不多加苛责:“那三人走的山内道,这条道必须找出。” “是!” 赵阿福心里咯噔一下。 原本今天走这么远,她就觉得今天该是回不去了,熟料听这孔狄意思,找不出就不回去? 那他们得陪他到什么时候! 赵阿福着急,贺荆山侧目看她,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阿福莫名心安下来,把自己往衣服里缩缩。 孔狄果然是要驻扎,幸好他们还算人道,给阿福和贺荆山隔出伙房打地铺睡觉。这伙房比较暖和,脏一点倒也能忍受。 阿福一个劲往贺荆山怀里钻:“荆山,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我想回家。” 贺荆山被她撩拨,属实难熬,又享受这种感觉,轻在她额头一吻:“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回去。” 他不会在这里动她。 阿福听他承诺,不管是真是假,就放心,不再那么害怕,整个人埋在他怀里:“你说孔大人怎么偏偏挑中你。” 贺荆山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挑中自己。 为,让自己杀九皇子。 可他不能说。 阿福却自顾自找起了理由:“肯定是你太帅了,在一群爷们里鹤立鸡群。” 贺荆山发笑:“那便是这样。” “等二郎上镇上学医,我们就去镇上吧,我想好了,我开一个女医馆,荆山你就当掌柜的,管我就行,有人医闹,你就把她们赶出去!” 阿福心里安排的明明白白,贺荆山肯定是个不愿意吃软饭的,自己从医,肯定少不了遇到奇葩病人和医闹。 “都依你。”贺荆山低低在她耳畔道,“乖,睡吧。” 阿福心满意足点点头,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跋山一整天,她也累得要死。 见阿福沉沉睡去,贺荆山小心起身,摸着夜色往山里隐去,很快与老者汇合。 “你是说,孔狄引诱你杀九皇子?”见贺荆山点头,老者哼一声,“他倒是会借刀杀人,但看来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 老者眼睛眯起:“倒是个聪明人,但你的身份暴露,必须把他除掉。” 贺荆山迟疑两秒,应一声。 老者准备走,贺荆山却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老者疑惑,贺荆山很少会主动要求什么,看来有正事要说。 第136章 给我让开 “找那几个进大齐的入口。”贺荆山眸色波澜不惊,黑夜里,老者一时无法揣测他的目的。 但贺荆山向来处事稳重,自有他的考量,老者没多问,应下又往深山里而去。 贺荆山也开始寻找。 这个入口,不会太难找,那几人想进去,必然有一个在边缘的突破口,让孔狄的人来找,却不一定那么快找得到。 贺荆山想早点带着阿福回去。 两人找小半个时辰,就找到了,老者这才辞别,临走又想起一事:“你给小主子找的先生,换一个。” “嗯。” 两人的声音渐渐埋没在风雪夜。 天微亮,赵阿福就被士兵们的操练哨声吵醒,睁开眼,自己在贺荆山的怀里依偎着。 她蹭蹭他胸口,爬起穿衣服,她才一动,男人就睁开深邃的眸子。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赵阿福想想自己在哪,小叹口气,阿元指定得想她。 贺荆山淡笑:“今天。” 阿福睁大眼睛,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刚要问,外面忽然有士兵叫他们出去吃饭。 关口士兵们的伙食,算不上差,但要跟内地比,是绝对比不上的,这里一无法种粮食二活不了菜三养不得禽,全靠每月去镇上采买,这菜放半个一个月的,早就干巴巴的。 阿福喝着小米豆子粥,才看到许多士兵喝的是糙米稀粥,心里不由有点过意不去。 士兵们端着热粥的手,裹一层薄手套,有动物皮做的,有普通毛料编织的,也有没戴手套的,手上厚厚一层冻疮。 吃惯自己做的菜,赵阿福觉得这里的咸菜简直难以下咽,敷衍两口实在吃不下。 可旁边的士兵们都对这点菜甘之若饴,她吃也不是,留着也不是。 正在为难,贺荆山伸筷子,把她的菜夹走,三两口解决。 赵阿福扭头瞄他一眼,对他一个wink眨眼。 贺荆山倏地收回目光。 阿福莫名其妙,这,荆山还害羞了? 不是吧她的魅力这么大? 饭刚吃完,孔狄就要带着人去搜索关口,熟料来时路口忽然来两个士兵过来。 两人跋山而来,略显疲惫,见到孔狄精神一振,到他身边汇报情况。 孔狄听完,却朝贺荆山这边看来。 阿福心中一紧,抓紧贺荆山的胳膊。 孔狄却走来:“走,回清水镇。” 这...... 阿福呆住,这怎么突然要回去。 很快她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原来矿山那边,九皇子遇刺,危在旦夕。 他们到清水镇上时,已是下午,阿福累得腿疼。 贺荆山看她状态不好,对孔狄微微不耐。 矿场的官员慌乱不已:“大人,九皇子命悬一线,这大夫也束手无策啊!” 孔狄心中暗喜,面上却严肃:“全力救治!救不回来我拿你们是问!” 出这么大的事,平日那些对九皇子惨状视而不见的官员们也不敢坐视不理,一时间竟然来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官员,各自带着侍卫,房间外站得满满当当,都在等里面的消息。 九皇子若是死在宁古塔,他再怎么,都是皇帝的儿子!帝心难测,若皇帝震怒,后果他们根本承担不起! 吱呀一声,门开了。 所有人的视线向开门的药童身上砸去。 药童哆哆嗦嗦:“大...大人,没,没救了......” “什么!”众官员大惊失色,甚至有两个身子一软往后倒。 孔狄面不改色:“准备往京报备,安排九皇子的后事。” 赵阿福也被吓到,九皇子死了? 那,美人娘娘该有多难过!千里迢迢追过来...... 正当众人开始接受现实,准备赶紧解决后续事宜时,忽然有一人破开人群而来。 “谁敢动我夫君!” 宁容提着剑,步步逼开众人,开出一条路来。 “宁小姐。”孔狄上前一步,手放在腰间佩剑上,“你私闯矿山,可知何罪?” “我有何罪!”宁容漂亮的眸中充满尖锐,“倒是孔大人,恶意对已被审判的犯人动用死刑,才是滥用职权!” 房间里有孔狄的人,所以孔狄才敢那么自信。 眼下他也烦宁容碍事,就要拔剑。 “给我让开!”宁容厉声。 孔狄一动不动。 宁容冷冷道:“你若不让,你孔狄在这宁古塔的所有所作所为,我都一一禀告我父亲大人,在场的各位佐证,我若是遇刺,便是孔狄所为!” “宁小姐!”孔狄急促怒吼一声,又戛然而止。 在场其他人乌压压一片,竟无一人敢出声。 宁容的视线流转,在赵阿福身上顿住,随后语气缓和一点。 “你针对九皇子,你的人,我信不过,请贺娘子为我夫君诊断。” 赵阿福被点名,刷拉拉的过来一片视线。 阿福紧张的差点后退,尤其是孔狄的眼神,充满狠戾。 贺荆山挡在她身前,挡住孔狄视线:“我妻医术浅薄,难堪重任。” “贺娘子,你自己说。”宁容决然道。 赵阿福傻眼,看眼贺荆山。 “贺娘子,你是大夫,对么。”宁容语气软下来,带着祈求。 阿福看一眼屋里,咬牙,往前走。 她是大夫,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贺荆山看着她的背影,身形一转,转而拦在想跟上去的孔狄身前。 赵阿福一进到屋子,一股陈旧的木头味夹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屋里一个大夫一个药童,还有两个侍卫,四人都一动不动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九皇子。 两个侍卫上来拦人,宁容却提剑:“让开!我能进到这里,还收拾不了你们两个!” 阿福上前,探九皇子的脉搏,松口气。 虽然十分微弱,但是还活着。 这大夫想斥责她,但治不好九皇子,他难逃其罪,索性死马当活马医。 赵阿福掀开九皇子的衣服,胸口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边缘的肉泛着不正常的白色。 看来这凶手是真想置他于死地,不光用刀,还带了毒。 幸好阿福自从之前胖虎遇到毒蛇那次之后,身上就有自配的解毒药,虽然不能针对性解毒,但大多数毒都能解,且没有相冲性。 第137章 治好了 九皇子幸运的不只是碰到赵阿福,还幸运这里是宁古塔,冬天白天里都能泼水成冰的地。 所以他失血不多,而且已经凝固。 阿福没有带太多专业的医疗设备,可这里的大夫有,刀片消毒,割开坏死沾毒的肉,洒药,缝合。 幸而她身上也有消毒过的针线包。 便携带着的,她身上都有。 看她拿出针线,一边原本觉得她还算专业的大夫伸手阻止:“你干什么!” 针,对人体医治一般都是用来针灸,绝对不适用眼前的情况,何况还带着线,这针线,可是用来刑罚的! 阿福没理他,对针刺入皮肉。 “你这是要害死人!”大夫冲上前,竟要伸手夺针,药童也匆匆忙忙跟着他上来。 宁容也从未见过,这种医伤的方法,可,她相信赵阿福,一剑拦在大夫前面,把大夫吓得后退几步。 “使不得,使不得啊!” 赵阿福头也没回,专注迅速缝合伤口。 一个漂亮的外科结打好,阿福用布包裹好匕首,刮一点毒下来。 见赵阿福动作完毕,宁容扑到床边,看着心爱之人憔悴的面容,眼眶蓄满泪。 但,最终一滴都没有落下。 她低低在李昱同耳畔说了句什么,起身,提着剑:“我夫君转危为安,多谢贺娘子医治。” 与此同时,床上的九皇子微微睁眼。 药童正好瞧见,惊呼一声,给自己师父指着:“师父,皇子醒了。” 大夫被宁容恐吓,被人质疑医术,心里憋着火,闻言一看,九皇子竟然真的醒了! 他一时间惊疑不定。 那女医,给九皇子用的是什么药! 他到跟前,正好能看到九皇子的伤口,缝合的整整齐齐,乍一看渗人,可已经比刚才的情况好得多。 “在下医术不精!”大夫服气,自己宣布死亡的病患,让一个女医救了过来,这说明他医术不如一介女流之辈! 但,这女医也非寻常大夫可比。 这缝合之术,他闻所未闻! “敢问女医师承何处?” 赵阿福噎住,见小药童也一脸崇拜看自己,迟疑道:“我师父乃游医。” 游医中的确有不少好大夫,因为见过的病例多,经验也多,这下大夫终于心里稍许安慰。 “女医是哪里人,可在清水镇药堂坐诊?” 赵阿福摇头:“我们出去说吧。” 到外面,赵阿福才明白,原来这大夫想让自己去他们药堂坐诊。 赵阿福婉拒,她是要到清水镇自己开女医馆,现在都已经让佟瑜在给她看地方。 这大夫虽然遗憾,却留下自己住址和药堂。 赵阿福,把九皇子医活了! 两个大夫一出来,便宣告这个消息。 外面的官员吃惊之余,松一口气。 九皇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然他们当中绝对得有几个掉脑袋! 孔狄脸色黑成锅底,但他本身也黑,外人瞧着顶多严肃点。 “那就多谢赵女医了。”他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出口。 贺荆山淡淡看他一眼,上前带过赵阿福:“孔大人若无事要查,鄙人就带发妻回去了。” 孔狄心烦意乱,看他一眼,这九皇子,到底是不是他的人杀的,若是,为何不直接毙命,还让他妻子去救人。 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恨皇家? “你们回去吧。”孔狄摆摆手,接下来几天他都有的忙。九皇子一次遇刺不成,自然不能有第二次。 且一计不成,再想杀九皇子就难了。 赵阿福心里一松,终于可以回去了。 这个年过的太难。 她想家了。 摆脱孔狄,夫妻两人自行踩着茫茫山雪回家。 深一脚,浅一脚。 白雪皑皑无边。 赵阿福情绪莫名低落,跟在贺荆山身后。 贺荆山有心事,一开始没注意到,后来回头一看,阿福在努力跟上自己脚步,走的吃力。 “我背你。”贺荆山转身。 阿福摇头:“我自己走,不累。” 这古代也有古代的不好,交通不发达,动不动受人管制。若不是遇到贺荆山,阿福一定会抓狂。 贺荆山见她执意,不多说什么,拉着她走,从兜里拿出一块糖给她。 阿福在关口军营处吃的,寡然无味,嘴巴还真有点馋,一口咬住,心情不由自主变好。 “你什么时候身上带的?”阿福惊喜。 “是你给我的。”贺荆山瞧着她开心,心里沉重的事情全然翻过,心情愉悦。 阿福才想起,从前贺荆山上山打猎,她就爱往他身上带干粮和零嘴。 纵然他对山上的路熟悉,她也不放心,若是迷路,便能以防万一。 尤其是糖果这种高热量补充品,在这高消耗的寒冷地带,必不可少。 “等回去,我给你和阿元做,这糖太甜了,咱们做点酸甜的,以后要是出去身上就多带点。” “好。”贺荆山宠溺看着她。 阿福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推他:“看我这个大胖子好看嘛!” “不胖,好看。”贺荆山用手蹭蹭她软乎乎的脸颊。 阿福如今已经比刚过来时候瘦太多太多。 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轮廓渐渐明显,眼尾勾出俏皮妩媚的弧度。 盯着谁看的时候,显得温柔又可爱。 赵阿福知道他又是千篇一律的回答,傲娇:“你永远都是这两个字,肯定在敷衍我。” 贺荆山脚步停住,回头:“阿福。” “嗯?”阿福眼睛亮亮的,等他说下一句,这一路的枯燥也没了,雪花也变得可爱起来。 熟料贺荆山认真思考许久,都没再说出一个词来,终于,过了好一会,才道:“阿福,貌美,可爱。” “噗......”赵阿福笑喷,“好了不难为你了。” 贺荆山又没读过书,从小在邙山村长大,自己还真是难为他少的可怜的词汇量。 就这可爱,还是她夸阿元时候说的。 贺荆山目色温温,只看着她一个人。 赵阿福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年,就这样有惊险有温馨的过去了。 两人回到家后,接下来一直到年十五,村中都很安静,因为有人把守,周围的村落也都放下心来。 阿福的女医医馆计划也正式提上日程。 第138章 一家人的行程 过一个年,阿元的小脸圆乎一圈。 忙三季吃一冬,寒冬腊月不做农活,邙山村的村民日常生活就是串门,烤火。 阿福食物备的充足,可饶是如此,看着每日只出不进的物资储备心里还是慌慌。 她现在恍然间有点能明白,为何番邦人要来抢夺。 高密和瓦剌大多都是游牧民族,不会耕种和储备粮食。 过完年,一晃就是一个月过去,大雪封了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毫无联络,若与世隔绝一般。 阿福院子里的雪狮子堆了一个又一个,可这宁古塔的天气,硬是没叫它化去一点半点。 “好了舅舅,这药可以停下,以后只需吃温补的补品。”赵阿福检查完郑有才的眼睛,舒口气。 郑有才眼珠明亮,那还有曾经浑浊的模样,看物十分清晰,他连连点头:“阿福,多亏了你。” 郑宛在一旁看着,心中对二儿子要去学医的决定彻底放心。 二郎还不知母亲心中所想,感慨:“嫂子的医术真好。” 他就算不学医,那也知道,人的眼睛不好医治。 可嫂子就硬是医治好了舅舅的眼睛。 贺平看着,下意识说道:“嫂子医术这么好,不去做大夫可惜了。” 赵阿福与贺荆山对视一眼,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干娘,我之前就想跟你说,一直耽搁了,我准备去清水镇开个女医医馆,到时候给你和大郎也相看个院子,咱们一起去镇子上住。” 郑宛皱眉:“不搬出去,下次这种大事早说。” 屋内一时有些尴尬,可赵阿福这话说的突然,郑有才也追说:“阿福,你干娘一辈子都在村里住,去镇上怎么会习惯。” 贺荆山在一边看着郑宛,可郑宛和从前一样,绝不瞧他。 这么多年了,她还在因为旁人的评论恨他。 也许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当年的真相,贺荆山怎么会能驱使老虎杀人,还杀的贺猎户。可她就是想要一个精神依托,好好的人,怎么就被老虎给杀了呢。 她不需要他孝顺! 赵阿福见干娘脸色越来越差,上去挽住她胳膊:“哎呀干娘,你看这大郎二郎年纪不都大了么,都没个事做,咱家又没几亩田,以后可怎么说媳妇。” 郑宛还从未被人这样突然亲近过,想抽出胳膊,但阿福抱得紧。 “二郎如今有了去处,那大郎呢,他打猎也不擅长,以后可如何是好?” 阿福的语气带着撒娇,叫人不好拒绝。 贺平老实,虽然一辈子待在村里也想去镇上看看,可他听娘的话,一声不吭。 贺书就不一样了,机灵点。 他也跟着鼓动:“娘,咱们也不是永远搬过去,先去看看什么情况,要真是很多麻烦咱就回来住。” 其实阿福还是把郑宛说动了。 这古人定亲,十一二岁就可以相看了,有的甚至没几岁就定下娃娃亲。 贺家穷,自然没人与他们定亲,这一拖,都拖到大郎都十五岁了。 从相看到定亲再到成亲,一般足足得一年以上的时间。 别家郎君,十五岁有的娃娃都出来了。 郑宛心中也着急。 阿福正是揪着重点说:“干娘,你不用怕没钱,你跟着去镇上看看,别家的绣活是怎样的,好好绣还能学不会?到时候卖了,想自己置办院子就置办院子,想做聘礼就做聘礼,咱们一家,越过越好。” 阿福说完,屋子里就静悄悄的,只有柴火低声噼啪燃烧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着郑宛。 连阿元都不玩耍了,捧着脸瞧着干奶奶。 年前时候阿福把郑宛的绣活带给徽娘过,卖了好几十文,回来可把郑宛吃一惊。 她就已经心动了。 “干娘......”阿福摇郑宛的胳膊,就像对待自己亲妈一样撒娇。 郑宛没有女儿,对这撒娇简直招架不住。 终于,她点头。 屋里众人瞬间松口气,惊喜万分。 郑宛点完头就后悔了,那镇上生活什么样,自己什么人都不认识...... 可她看见每个人脸上的喜色,又按捺住后悔的话。 一家人本就是如此,互相迁就,为了更好的下一步。 “舅舅,那你呢。”赵阿福说服郑宛,一转眼又看向郑有才。 “啊?我?我就不去了吧,去也帮不上啥。”郑有才想说自己身体不好,又后知后觉想起阿福给自己治好眼睛,现在就是个健壮的劳力。 阿福笑笑:“舅舅,你不给小鱼存点钱啊,我这开女医医馆可不是只坐诊就行,那得有药堂,有人进药卖药,那还得花大价钱聘用人呢。” 郑有才听到她说雇人,才后知后觉明白阿福这是去进城当老板呢。 他还真动了心思,可是迟疑:“阿福,你这聘用倒好,可舅舅不认得药材,去了不行。” 二郎这时跳出来:“舅舅这个我知道,不认识也没事,可以从头学,而且到时候还要搬药材,和药商联系,开店要好多活呢可不止一种。” 赵阿福点头,又看大郎:“就是这个理,大郎也有活干。” 贺平闻言面带喜色。 他...是该成亲了,村里同龄的男孩,有几个都是大男人了,娃都有了。没定亲的,不是家里太穷就是身体有残缺。 “嫂子...我能干什么。”既然娘已经答应去镇上住,大郎也放开了。 赵阿福一一告诉他开医馆和做生意的流程,大郎和舅舅都慢慢明白,这开医馆也和做别的生意一样,不是一两个人坐镇就能行,除去他们,还得雇佣几个人。 几个成年人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小鱼在后面默默听着,心里狂喜万分。 自己不用回去,和爹爹继续一起和贺大哥待在一起! 小鱼快活的想哼小曲。 可她不能说话。 只要能和贺大哥待近点,她就快乐。 小鱼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是对不起赵阿福的,可又想着,只要嫂子答应,以后自己做妾室做牛做马伺候她都行。 这样嫂子就不会生气啦! 想到这,她又偷偷看一眼赵阿福。 赵阿福一下就捕捉到她的视线,可小鱼又瞬间躲去。 第139章 小爷来了 屋里人多,小鱼性格拘谨,阿福并不强求她过来亲近。 只是微微遗憾。 自己好不容易与小姑娘打好关系,现在一夜回到解放前。 因为小鱼的身体残缺,家里的人都对她格外照顾怜惜。阿福也不例外,所以见她实在是对治嗓子这件事反感,只得再次放下。 一家人有了目标,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就不再无聊,生活充满期待。 大雪封着路,一时间他们也出不去,村里的学堂却是照常开课了。 阿元的学习,一天都不能间断。 开课时别的小朋友都已经把之前学的忘得一干二净,唯有他和他揪着不放跟着学习的胖虎记得一清二楚。 里正是意料之外胖虎都能记得这么多。 胖虎这小子平日里捉摸打滚贼的很,脑子也聪明,就是从前不用在正处。 现在被揪着学习,学的比旁人都快。 里正觉得这俩小子都有希望考秀才。 可这日赵阿福过来,给他说的却是阿元很快就不在这学习的消息。 “是,我们再过段日子就搬去镇上住,到时候阿元也得去,这段日子麻烦里正教导他了。” 阿福并非空手而来,而是带来里正这年初的束脩,还有新的礼物。 阿元被叫出来,其他小朋友一个个伸长脖子往外看他。 赵阿福都有点不忍心拆散他们这一群小伙伴了。 可这学习氛围的确不行,她也怕把阿元爱好学习的心意给耽误了。 里正心中是千般不舍。 这段日子教导下来,他觉得阿元简直是个奇才,而且还爱学! 他甚至不止一次设想过,阿元考上秀才的那天,自己这个先生也能不负先生之名。 郑秀芝正好过来,见阿福递东西里正不接,冲来抢过:“哎呀阿福这么客气,又来送礼。” 阿福笑笑,没有解释。 郑秀芝拿了东西,心情不错,却忌惮赵阿福是个敢给人缝嘴巴的,很快拿着东西姗姗而去。 “阿福,阿元是读书的好料子啊!给他好好相看先生,莫要耽误了他的才能。” 里正的语气过于虔诚,阿福忽然觉得自己充满使命感,跟着重重点头:“里正您放心。” 其实他们去镇上,也有不少原因在于想给阿元好好找个先生。 这话自然不能当着里正的面说。 阿福叹气,回去路上,远远望着这炊烟袅袅的小山村,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在这群山环绕,大雪封路与世隔绝的村里,一天一天都过得无比飞速又漫长,偶尔清醒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阿福坚持一日就在纸上记一日,好知道是哪天。 不至于真就让自己变成一个原始人。 当那记录下的日子整整过去四十五日的时候,邙山村迎来了它新年里的第一位外来客。 阿福万万没想到,佟瑜这厮雪还没化开,就跑来了。 当他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赵阿福以为自己幻觉了。 可后知后觉自己要是幻觉那应该也是看到贺荆山而不是看到这厮。 佟小爷过个年,脸蛋子也浑圆一圈,真当是位粉面公子。 “嫂子!”佟瑜见到赵阿福,激动到无以言表,“我可算见到你了!呜呜,我好苦啊!” 赵阿福一脸蒙圈,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他妈...... 言归正传,这也是佟小爷来宁古塔后过的第一个年,要多想家就有多想家,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 他也没处拜年,整日就在窗口唉声叹气,终于,在佟二受不了自家公子提出他们在宁古塔也不是没有朋友还有贺大哥的时候,佟小爷亮了。 跋山涉水踏雪而来。 佟二快累成哈巴狗儿了。 清水镇上还好,路都有人清扫,可这通往邙山村的路就无人打理,积雪足到成年男子大腿。 两人从清晨出发,到这里都快傍晚了。 阿福匆忙给他们烧热水,收拾屋子,做热面疙瘩汤。 佟瑜的衣摆上凝结一层厚厚的冰霜,屋里烧着炭,很快衣摆便湿漉漉的。 佟二也是如此,幸好他来就是为他家公子准备好一切,让他进屋换上便衣。 褪去华服的佟瑜看起来身上的气势普通了点,样貌却仍是出众。 “嫂子,你做的饭就是好吃!”佟瑜嘴巴不停,拍赵阿福的彩虹屁。 赵阿福还挺吃他这套,慢慢也把佟瑜当弟弟看一般,实际上佟瑜也比她小两岁。 贺荆山在一边看着佟瑜,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佟家派一个这样的公子哥到这边来找人,实是不靠谱。 贺荆山一起身,佟瑜就朝他看过来:“贺大哥你去哪?” 贺荆山看他一眼:“猎两只麻雀。” 这寒冬腊月,雀儿不好寻食,便常飞入人们居住的群落。 一个箩筐,一根绳一根棍子一把糙米就能捉麻雀。 佟瑜最爱玩,闻言顾不得什么礼仪形象,呼噜两口喝完就跟上。 佟二倒没跟着,留下来要给阿福洗碗,又要给佟瑜洗衣服。 阿福拗不过,给他倒上热水。 佟二感动:“太麻烦了。” 佟二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做下人比谁都懂事勤快。 阿福看待他并无不同:“麻烦什么,手给你冻坏才叫麻烦。” “多谢娘子。”佟二想起自家嫂嫂了,也是这般温柔。 佟二觉得贺娘子越来越好看了,这不是心理作用。 因为贺娘子比第一次见面时候,变化太大,脸上的红疙瘩消失的无影无踪,白白嫩嫩,也瘦去整整一大圈! 这戏贺娘子要是再给谁治肥症,再也没人会质疑了。 赵阿福收拾好,抱着阿元去看贺荆山抓小雀儿,佟二也跟在后面。 “贺娘子,上次让你们帮忙打听的事如何了?”佟二作不好意思状。 上次来找人,说是给自己找漂亮媳妇,实际目的当然不是如此,但佟二不介意这变成附加目的。 他还是想打听,这附近方圆几里地,可曾出现过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阿福还真给他瞧过,但的确没什么合适的。 她倒是想起,这附近村落有什么曾经国色天香的美人了。 传言中的确有过这么一位。 便是贺荆山的前妻。 第140章 告别乡亲 但,人家毕竟是来找媳妇的,给他提贺荆山的前妻自是不合适。 阿福摇头:“真要说姑娘,还得清水镇上的美,我们这穷乡僻壤里哪有什么漂亮的。” 佟二看眼阿福,心道可不是这样,如今这贺娘子就出落的落落美丽:“贺娘子这话说的,邙山村当是地杰人灵。” 赵阿福笑笑,没再说。 佟二隐隐觉得她隐瞒了什么,但又没办法继续追问,再问下去,贺娘子恐怕以为自己真的对娶媳妇这件事急不可待。 过会,贺荆山带着佟瑜回来,手里提着五只雀儿,赵阿福又忙着收拾山雀,晚上给他们炖芋头雀肉汤。 佟瑜在这一住就是四五天,他不想走可又不得不走,镇上云来客还等着他和佟瑜。 他不得不走,就催着贺荆山和赵阿福赶紧去镇子上。 这漫长的雪季,待在山里过于无趣了些。 镇子上的贸易复苏,从三月就会开始。 他天天唠叨,还真把赵阿福给说动了。 要让她每日无所事事在这从二月待到五六月,那真是难捱。 正好二郎过几日也要去永年堂邱掌柜那里了。 正冲着前几日和干娘、舅舅他们商量好去镇子上,大家都还有股热情这股劲,赵阿福去跟他们商量。 过完年的邙山村冷冷清清,什么活动都没有,那清水镇就不同了,为了打发大把的时间,镇上的表演,聚会就没个断的时候。 郑宛一开始还不愿意,阿福再三撒娇劝着,她也同意了。阿福算是明白,她没有女儿,对这撒娇根本招架不住。 干娘,本性是善良的,只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就这么,佟小爷这趟过来孤零零两个人,回去浩浩荡荡多带贺荆山一家八个回去。 阿福一家到启程那日,村民才知她要去镇子上住。 胖虎简直哭成了憨憨,林娘子抱都抱不住。 “阿福,你们到镇上,等雪一化就跟我联系,等以后去镇上了找你玩去。”林娘子也依依不舍。 郑秀芝在家里早听里正说过,却不料是真的,人阿福一家要跟着佟掌柜到镇子上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她心里泛酸的厉害,嘴上也好不到哪去:“哎呀阿福,这做人飞黄腾达也不能忘本是不是,自己是从咱们这邙山村养出来的,你可不能忘了乡亲父老啊!” 这贺荆山是吃了狗屎运救了佟掌柜,后面这好处真是多! 阿福听出她语气不善,淡笑:“对阿福好的,阿福都不会忘。” 郑秀芝一噎。 对阿福好的她才不忘,才有回报,那意思是自己就别想沾点光? 郑秀芝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自己对阿福不好的。 旁人不由扯她:“哎呀,阿福自己亲娘都不要了,还要你这婶子,你多大的脸面呀!” 郑秀芝一听,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跟这人嘀嘀咕咕讨论起来:“我是没那脸面,还好意思去镇上,谁不知当初宋家那件事......” 她嗓门一点都不小,更不避人,阿福想听不到都难。 关于这件事,她还真是有理说不清。 要是不出去,恐怕这辈子都要和那根本就不认识的宋淮扯上。 索性她不搭理。 那郑秀芝还以为阿福没脸说话,自己占上风,得意洋洋:“算了算了,谁还敢去镇上找她去,吃佟掌柜的住佟掌柜的,咱们邙山村的人可不能就救了人家就一直占人家的,这得多爱占便宜,救人,那是谁看到都得救的。” 那也不是谁都能救的! 邙山里有多少风险,郑秀芝不是不知,可她就是能通通无视,说成歪的。 赵阿福本不想搭理她,可见她越说自己越来劲,好像真就是她说的那么回事似的,还扯到贺荆山,就冷面。 “那也得看谁有哪个本事救得!”赵阿福撩起耳畔发丝,谦谦微笑。 她这么一笑,倒把几个婶子看呆了。 这阿福,什么时候出落的这么好看了...... 白白胖胖,脸上没有丝毫瑕疵,面若银盘,杏眼朱唇,好一个标志的美人。 胖是胖了点,但比从前那肉一层叠一层的样子好看太多太多! 而且胖才有福气呢,好生养! 瞧瞧这前凸后翘的! “婶子,你说是吧。”阿福拉住其中一个还算公允的。 那婶子怔住,喃喃道:“是,除了荆山,旁人没这个本事。” 这话一落,算是承认贺荆山的本事独一无二。 郑秀芝瞬间黑脸。 阿福才不管她,自己都要走了,以后还怕她在村里给自己穿小鞋? 阿福离开,短时间内可都不会回来久住。 她这才说出去意:“曾经阿福跟着游医师父学医,但一直自己没用上,如今重新拾起,去镇上开女医医馆,救死扶伤。” 原来是这么回事! 阿福去镇子上,是去做大夫的! 是大善事! 不是他们传得那样,是去跟佟掌柜享福去的。 到底是哪个眼热的瞎嚼舌根子! 人家阿福医术这么好,不派上用场多可惜。 那梅娘,原先舌头都断了,如今还不是被阿福医的都能好好说话,人平安无事。 说别的,有些人还不信,可说到阿福的医术,他们暂时还找不到黑点,顶多就是觉得缝舌头实在骇人听闻,可怕了点。 那郑有才的眼睛,都瞧不见了,如今不是清清楚楚。 救死扶伤一个词出来,阿福的逼格抬高几倍。 郑秀芝想再挑刺,硬是挑不出一个词,怎么,难道她敢说阿福医术不好! 她只能阴阳怪气说几句那游医到底是谁,怎么大家都没见过,阿福就忽然会治病了。 阿福最后看她一眼:“不便透露。” 郑秀芝气倒。 旁人却觉得正常,你问啥,人家就得回答你啥么。 人家也有自己的事啊怎么你是人家亲妈,什么都得给你透露透露。 “阿福,你放心过去,家里这边我们都会照顾着。” “阿福,以后有个病腿的去镇上找你,你可不会不认我们这父老相亲的吧。” 阿福很快被村民包围,这次都很热情。 都是人,谁还没有个三长两短有病腿的时候,认识一位医术这么好的大夫,多好的事! 第141章 一群人等你一个 虽是临时起意,阿福一家东西收拾的不算慢,定下之后,几乎是第二天就把要带的东西收拾完全。 家里还有很多粮食,不能一并带过去,阿福与贺荆山商量之后,把捐给族里祠堂。 至于钱财,阿福过年之前在镇上钱庄存过一笔,身上的现银不多,但也全部带上。 “嫂子,还有这个箩筐!”大郎忙得热火朝天,一脑门子汗。 这平日里不收拾还好,一收拾才发觉家里东西真多。 佟瑜瞧着那箩筐就不顺眼,自己那还得拉个箩筐回城么,这带的都是什么东西。 赵阿福也哭笑不得:“大郎,这先不带了,咱们先把必需品带上。” 贺平挠挠头,又不好意思跑回去。 就这么,阿福一家和干娘一家很快收拾好,便挑了个微有太阳的天,全家往镇上去了。 没走之前收拾东西不觉得有什么,这到路上,望着邙山村的村口越来越远,大郎二郎以及干娘,都心中百感交集。 一边是对新生活的向往,一边是对这生活这么多年的家乡不舍。 阿福怕干娘反悔,拽着她的手:“干娘,这平日从镇上回来也不到一晌午,想回来咱们就随时回来。” 郑宛的心情微微平息,看着赵阿福轻轻颔首。 她从前身子虚弱,所以不爱走动。 如今在赵阿福药膳的调养下,感觉身上的力气慢慢回归,像是回到年轻时候那般,有使不完的劲,所以也爱出来了。 但她走这么会雪路,还是气喘吁吁。 阿福仿佛看到刚过来时候的自己。 “荆山,你背干娘过去吧。”熟知贺荆山的力气,阿福想借这个机会让他与干娘的关系缓和些许。 贺荆山闻言立刻看向郑宛:“干娘。” 郑宛没想到,赵阿福提出这样的要求。 佟瑜和佟二不知什么情况,在一边看着,那大郎二郎,还有郑有才却都是知道的。 郑宛厌恶贺荆山。 因为当初人人都道,贺猎户是被贺荆山指示老虎杀死的。 一连这么多年,郑宛都对贺荆山冷冷淡淡。 二郎机灵点,见状马上跟着附和:“娘,你这身子刚好,不能走这么久,大哥最有力气,让他背你吧,他以前背嫂子都没事呢。” 赵阿福被拎出来举例子,有点囧。 那胖墩墩也不是她想胖的。 郑宛面色微霁,却拒绝:“我自己走的动。” 大郎背着阿元,自然不可能再背一个。 小鱼在一旁默默跟着,听众人提议让贺荆山背人,扯住郑有才的衣角,低声:“爹,我走不动了。” 她一个小姑娘走不动倒也正常。 如今小鱼在这过了个年,脸颊上终于有了点肉,看起来不再是瘦骨嶙峋的。 郑有才眼睛好好的,身上也有力气,向来宠着这唯一女儿的他如何不依着她:“来,爹背你。” 小鱼愣住,眼里闪过失望。 阿福正好瞧过来,心里一动。 这小鱼,该不会是喜欢贺荆山吧! 阿福越想越是如此,心里面微微有点气。要真是这样,自己可得好好引导。 自己想好好照顾的孩子,竟然觊觎自己男人,这算什么事呀! 阿福心里有点气。 佟二在一旁不明所以,上前:“婶子,不行让我背吧,我做下人的,有力气!” 阿福让贺荆山背干娘,重点当然不在于背,而是在于背的那个人。 她把思绪拉回,温声道:“不用了,你荆山大哥在这,这么大把力气。” 贺荆山已经走到干娘身前,曲下膝盖。 郑宛没动。 佟瑜也察觉出不对味来。 这贺大哥怎么好像和这干娘关系不太好。 果不其然,郑宛再次拒绝:“我走得动。” 这次声音冷的多。 赵阿福见干娘实在不愿意,甚至生气,把贺荆山拽起来:“那让干娘再走会,她身体刚好想多走走,走不动了你再背。” 佟二也明白过来,这家里看来还有什么渊源是他这个外人不知道的。 雪到膝盖那么深,已经是偶尔有赶路的人踩踏过的厚度,路旁的雪,贺荆山走过去,都能一脚踩下去深到腰。 连成年人都受不了这路,何况郑宛。 又走没多久,她就走不动了,但咬着牙往前走。 阿福见状过来扶她。 郑宛埋头走路,以为是贺荆山忽然过来扶她,一下打开阿福的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 郑宛才察觉自己打错人,一时间僵在那里。 郑有才这个做长辈的,最先看不过去开口。 小辈尽心尽力孝顺,他们做长辈的何必再去刁难。 “妹子,让荆山背你。”他像妹妹没出嫁前那般,用命令陈述的语气。“走坏了身子,到镇上怎么绣活。” 看来等到镇上,自己得好好再和她说说当年的事。 荆山是不擅长说话,可这不是任何人应该拿来欺负他的理由。 若荆山真是怀有坏心思的,这么多年,就凭妹妹自己,还能把两个孩子养活大? 恐怕自己的病都没得治。 郑宛摇头。 “快点,让一群人等这你一个么。”郑有才平日憨厚,但拎得清楚。 郑宛这么多年,都让这一群人,迁就着她一个。 是时候该体谅别人了。 赵阿福见干娘眼里的挣扎,却没有上前劝,而是推贺荆山一把。 “干娘,未生便养,无以为报,当年干爹在的时候,待荆山如亲儿子一般,荆山这辈子,都认你们是亲爹娘。” 郑宛终究是动了,趴上这个干儿子宽阔的背。 但她的指甲情不自禁用力,叩在贺荆山的脖子处。 那处衣衫薄。 许久,她才注意到,赶紧把指甲收回,贺荆山的脖子已经红了一片。 郑宛心中思绪万千,看着贺荆山离自己这般近。 郑有才和赵阿福的话一遍又一遍冲击着她内心。 当年,荆山本也就是个半大点孩子,打猎为生,怎么可能指使老虎。 他最仰慕的便是他干爹。 村民本就爱嚼舌根子。 他爹命不好,打猎本也就是危险活。 自己怎么能怪一个孩子。 这么多年,贺荆山给家里拿钱拿粮,自己不理他他就一声不吭待着。 他也是在她面前撒过娇喊着干娘的孩子啊! 第142章 新邻居 他何尝心里好受,那么濡慕的亲生父亲一般的干爹死了,小小年纪,他就一个人闯进山里,硬是把老虎给杀了。 从此也性情大变,不爱说话。 自己的疏离,更是让他变得沉默。 一夜之间小小的孩子变了个人似的。 贺荆山感到脖颈上忽然落下一片湿热的水珠。 他浑身一震,脚步停了。 “怎么了荆山?”郑有才以为他累了,自己背着小鱼都有些够呛。 贺荆山却继续往前走,摇摇头示意没事。 郑宛埋在他脖颈不抬头,很快他衣领湿了一片。 终于到清水镇城外,隔着几百米远,路上的积雪就被清干净了,路平坦起来,众人步伐也加快。 佟瑜已经给赵阿福看好房子,直接带他们过去。 两栋房子正好是邻居,一栋小四合,一栋二进二出的三合,两栋都是干净敞亮的砖瓦房,带着后面小花园。 这一片街区都算是镇上的富人区,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但都是小有资产的,大多是生意人。 郑有才没想到,这佟掌柜给他们找这么奢华的房子,一时间傻眼。 “佟掌柜,这房子得挺贵的吧。” 这一栋下来肯定得个百两银子! 阿福也没想到佟瑜把房子找了这么好的,可她进去看一圈,实在喜欢的不行。 尤其是小花园,里面有几棵梅花正是怒放时,雪压红梅,别有一番韵味。 佟瑜拍拍胸脯:“放心吧嫂子,我能给你找多贵的,那边晁老爷和晁娘子听说你要来镇上住,巴不得要亲自给你买两栋院子,有他们这人脉你还怕买贵了去?” 赵阿福之前已经在镇上看过一段日子的房子,知道这种的价位其实还在她接受范围内。 四合院,大约摸一栋要一百五十两,三合就便宜得多,一百两。 但佟二给她报价,这四合是一栋八十,三合一栋五十。 整整砍去一半价格。 赵阿福自己都吓一跳。 “嫂子,他们正常卖房子那还不是虚报价,那牙婆都能抽你十几二十两的。这房子你就放心住,没有任何问题,钱不够我先给你垫。”佟瑜一路上没搬东西,这会生怕赵阿福不喜欢,搬着一摞碗筷就往里面蹿。 这价格,赵阿福自然付得起。 她现在钱庄都存有两百多两纹银。 郑宛家人多,阿福让他们去四合的那栋。 三合的占地面积不比四合小,主要用在内里装修与花园上。 一旁的赶来的卖家,揣着地契,生怕赵阿福看不上自己房子,一个劲的介绍如何如何好。 阿福看完,询问下舅舅和干娘的意见。 郑有才一辈子也没见过,超过十两银子以上的钱。 他再怎么觉得这房子好,也不多说什么,主要还是看自己妹妹。 郑宛情绪恢复,眼睛明亮平淡,像是看开了什么。 “你们做主就好,等大郎二郎攒了钱,就一并给你。” 大家见她没意义,纷纷松口气。 大郎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赚钱,把钱给嫂子,以后和弟弟,还有娘都住镇上过好日子。 以前的日子有多难,现在就有多好,以后,一定还会更好。 阿福便把身上剩的现钱都给房主。 她自己身上还有一百五十两银子,这是自己几次给晁老爷和晁娘子看诊得来的。 这条街道,就在镇中心,地理位置也好。 对佟瑜来说,更重要的是,离他家近!离云来客也近! 以后就能经常看到贺大哥和嫂子了! 这下皆大欢喜,大家把东西搬好,就四处打量着自己的新家。 阿元快活的就像一只小鹿,蹦跶蹦跶在院子里。 他伸手便想去折一支梅花。 阿福见状赶忙制止:“阿元,花开的好好的,折它做什么?” 阿元小手收回:“娘亲,花花好看,送给娘亲。” 其实阿福倒也不是不让摘这花,只是这各花有各花的采法,要在不伤花枝的根本上采摘最好。 “娘亲现在就能看到呀!”阿福捏捏他的小脸,“你要是伤到花枝,以后它就有可能不开花了。” 阿元看看那花,扑她怀里:“娘亲,要开花,不要不开花。” 赵阿福揉揉他小脑袋:“不懂的就要问,等咱们回头请教园艺先生,这花如何折,再摘它。” 阿元点点头,似懂非懂。 要是能做玫瑰花饼就好了...... 赵阿福偷偷想到。 有点馋。 刚来新家,这左邻右舍的,自然要走动走动。尤其是过年这段日子没有新鲜事的时候。 这房子够大,两栋房子就占了一条街,左邻右舍是没有,但前后有人家住。 前头这家,是做脂粉生意的,后头那家,是做小件零嘴吃食的。 阿福搬进来到下午,两家就都差人先送来了乔迁之礼。 这礼倒是比常规的好些,毕竟以后是要长期做邻居的。 到晚上,两家竟男女主人都一起过来拜访了。 这做脂粉家的,男主人姓职,职老爷一个大男人,脸上也涂的白白的。 这倒不出格,大齐历来有男子化妆的风俗。 职娘子脸上笑容倒是热情,只是笑却不达眼底,显然有点瞧不起他们这一家从乡下来的。 那郑有才,大郎二郎往那一站,一股土里土里的气息。 小鱼在角落,一看也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上不得台面。 “你是做大夫的呀!哎呀,真好。”职娘子捂嘴笑。 却没把赵阿福放在心上。 这一个女医,医术能有多好,顶多调调月事不调症。 这家还不如后面做零嘴的那家,偶尔还能有点往来。 赵阿福对她回以微笑,倒是热情,毕竟刚刚搬过来。 “以后娘子有什么养生问题可以问我。” 职娘子打心底里觉得她不会什么医术,下意识就是回绝:“哎呀,我们家也是做身体上用的,对药材了解。” 赵阿福见她这么说,也不多说。 另一边做零嘴家的男主人姓郝,这郝老爷和郝娘子为人倒是和气的多,也都吃的胖墩墩的,一笑弥勒佛似的慈善,他们年纪也比职老爷他们大上一轮。 “这以后都是邻居,有什么事你们尽管说,别客气。”郝老爷看向贺荆山。 第143章 看不起 阿福刚过来,礼尚往来,自然不可能让客人们空手回去。 他们刚过来,也就只有熏肉拿得出手,他们家没有下人,亲力亲为把熏肉取来。 郝老爷是做零嘴的,自然对这吃食异常感兴趣,尤其是听说赵阿福是自己做的时候。 他这看上一眼却怔住。 那边职娘子看清熏肉,帕子捂嘴笑:“这不就是云来客的熏肉么,我当是什么呢,妹子你不会是去云来客买的吧!” 这点熏肉,作礼倒是够格,毕竟如今供不应求,价格翻了好几倍,可这撒谎说是自己家做的就过分了。 贺荆山听出职娘子语气中的轻视和笑话,轻轻扫她一眼:“是我娘子做的。” 这 郝老爷倒是回过味来,这听说不就是佟掌柜介绍这边来的么。 “贺郎君,这云来客的熏肉不会是你们供货的吧?” 他问是给职家夫妇台阶下,心中约莫已经有答案。 熟料那俩人不领情。 职老爷闷声笑两声。 可下一秒,赵阿福就点头:“是我们家供货的,冬季山上上不去,也就供不了多少。” 郝娘子却惊喜,诧异的看向赵阿福,“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是出自你手,果然高手在民间!” 赵阿福被她爽直的性格逗乐,不吝啬讨论起来。 职老爷夫妇面色尴尬,又怀疑。这云来客重金难买的熏肉,竟然是出自这对乡野夫妇之手? “你这么会做好吃的,学医倒是浪费天赋,有时间来我家坐坐,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作坊。”郝娘子因为同样做吃的对赵阿福亲近不止一点半点。 一旁的小辈本不说话,静静听着,二郎却听不下去。 “郝娘子,我嫂子的医术好的很!” 他性子耿直,此时忽然插话显得几分无礼,可职家夫妇不拘小节,不在意他这点出格。 那职娘子嗤笑出声,又后知后觉捂嘴。 这一阶乡野农妇能有什么好医术,估计也就在乡下糊弄糊弄人,给人看个头疼脑热的。 这也好意思拿出来说,还敢开医馆,也不怕出事了被找麻烦。 郝家两口子也对阿福的医术不太信任,见人家家人出来这么维护,不好再多评价,于是很快扯开话题。 二郎见他们都不信任自己最尊敬的嫂嫂,心中不服,但也不好再开口,一个人在一旁闷闷不乐。 这两家也有都孩子,而且数量不少,但今日都没带过来。 赵阿福默默记下不少细节,幸好家中之前买有好茶叶,这忽然搬过来也不至于没有茶水招待客人失去礼数。 他们人刚走,二郎就愤愤不平道:“嫂子的医术顶好的,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连永年堂的师父,都说嫂子的医术好。 赵阿福虽然私下经常这么夸自己,但出来后,不能这么教二郎,免得旁人说贺家自大狂妄。 她拍拍二郎,教训他道,“二郎,医学这一行,万万不能的就是自傲,人体何其复杂,我们究其一生也无法完全征服生老病死,也许一个小游医,一个乡野大夫甚至普通人,他们都比我们有经验去治疗病人。” “学医难,医者决不能自负,任何一个小误差,都会导致结果失之千里,何况这是事关人命的行业。” 贺书被嫂子一番教育,心中的那点愤愤慢慢磨平。 但赵阿福本意不是让他什么都让着别人,于是又补充:“这是术业之道,为人处世也当谦逊,却不能一味忍让,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人生在世,那么多不如意,却大多都是自己困住自己。 赵阿福不喜和这职老爷职娘子打交道,以后也只打算面上过得去就行。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一旁的大郎贺平人老实,从小到大,没少被人欺负,这会听着嫂子这句话,心胸仿佛有什么被冲击,而后豁然开朗。 他再看向嫂子,眼神也终于和从前微微不同。 多了几分敬意。 从前他只是礼貌疏离,因为赵阿福曾经的劣迹斑斑,不想与她过多来往。 这几个月来,尽管身边人都开始慢慢亲近接纳嫂子,他也十分疏离,没有对嫂子该有的敬意。 赵阿福不知自己一番话,竟然让两个弟弟都感悟颇深,她还在心里默默吐槽这职家夫妻,狗眼看人低。 呸,当她看不出来那俩人瞧不起她嘛! 等她的女子医馆一开,可是要做脂粉养容类的产品的,到时候别来找她麻烦! 到晚上休息,赵阿福滚在大床上,屋内暖和的像是春天,灯火明亮。 舒服是舒服,可想到自己刷刷流去的银子,又有点心疼。 现在自己一共剩下两百三十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一笔大钱,可对赵阿福这个要开医馆的人来说,紧紧巴巴。 贺荆山洗漱完,上床,身上携着阿福调制的淡淡的佛手柑的香料味。他身上戴着阿福给他缝的香囊,衣衫上都常是这股味道。 “怎么了?”见阿福撅着个嘴,贺荆山揽住她。 赵阿福顺势就往他怀里钻:“钱,花的好快。” 贺荆山以为她是因为职家人不开心,熟料是为这个,一时间嘴角抬起笑。 阿福仰脑袋一看,就看到他在笑,顿时不服戳他:“笑什么,我一心为我们家攒钱,你竟然偷偷笑话我。” “不是笑话。”男人把油灯挑灭,黑暗里离她极近。 赵阿福眼睛还没适应,一时间看不清他:“熄灯干嘛?” 她话还没说完呢! 贺荆山嗓音喑哑:“阿福,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赵阿福听到他这般声音耳朵一麻:“你说干什么,阿元读书呀,家里人吃好喝好穿好。” 这就是她的愿望,把小日子经营好。 贺荆山嗯一声:“我们会有很多钱的。” “那当然。”赵阿福觉得这是肯定的,自己这么多手艺在,而且以后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要学会赚钱,有手艺傍身。 这个小家,也并非是全靠着自己一个人的。 因为有大家,所以才是家。 阿福还在心里面规划着,忽然感觉有一只不老实的手顺着自己亵衣钻进来。 “贺荆山!”她低呼一声,痒痒得往后躲去,黑白分明的眼眸瞪着他。 第144章 雪压红梅 赵阿福身上肉肉多,痒痒的地方也多。 男人的指腹一层硬厚的茧子,摩挲着她柔嫩的皮肤。 赵阿福痒得直笑,眼里又是气氛,贺荆山到底要干嘛? 幸好这是在新家,阿元不和他们一个屋子睡,不然阿元指定被吵醒。 阿福笑着笑着就没了气力,浑身发颤,声音都在抖:“荆山,我......” 寒雪敲窗,簌簌而落,窗内一片漾漾春色。 褪去阿福的亵衣,圆润饱满的肩头莹润一掐。 贺荆山的呼吸沉重起来,黑夜里盯着阿福看的视线犹如野兽。 阿福不如他的视线好,黑咕隆咚只依稀察觉到他在瞧自己。 她以为他看不见,也不知害臊了,胳膊搭上他宽厚的肩,面颊红成一片。 从他滚烫的大掌脱掉她的衣服时,就对接下来的事已经预知。 但是两辈子都是单身汪一个的阿福还真没真枪实弹上阵过,她很想临阵脱逃,又隐隐期待。 贺荆山身上还没出汗,阿福已经手心发黏。 贺荆山低低应她一声,声音里夹杂着浓厚的欲色沙哑,“阿福” 阿福浑身酥软,只听他在自己耳畔低低唤一声阿福。 她耳边是沙哑雌性的声音,听得浑身一颤,滚烫的唇在她脸颊上摩挲,低哑地呢喃她的名字。 他粗糙的大掌按着阿福的背,让她整个人牢牢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并轻轻磨蹭着,磨得阿福动都不敢动弹,小脸羞红的瞪着他。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能不能干脆点,不这么折磨人? 看着她眼里的恼怒,贺荆山眼里是恶劣的笑。 下一秒就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瓣,有些粗鲁,又夹着迫不及待的急切,攻势十分霸道,阿福只觉得口腔里的空气都被男人吸光了。 被亲得晕头转向,阿福心里什么思绪都没了,空白一片。 似乎是亲够,男人的唇转战其他地方,她的脸颊,她的鼻尖,她的耳朵,然后慢慢往下。 大掌扣住她光滑的腰抵向自己,清晰的感受他的急切,阿福急促的喘着气,微微睁开眼睛看他,恰好看到男人如火的眼眸,像是要燃烧她。 还不待她开口,贺荆山温柔又坚定的抱着她迎向那处,一手摩挲她的脸颊,轻声说,“别怕,我的小阿福。” 窗外雪压红梅,娇软的梅花花瓣承受不住,便簌簌落下白雪点点,寒冬腊月里,依然夜夜盛放。 赵阿福起晚了。 来到这个世界,她第一次起晚。 但没人来打扰她,这一觉睡得深沉。 等她睡醒时,窗外天光大亮。 她艰难的爬起来,一动就浑身酸痛,她躺下去后咬牙骂了一句,什么不疼,都是假的! 贺荆山这个狗男人,一边哄着她,一边用力,最后她居然哭了,妈哒,眼睛都哭肿了。 想到这儿,赵阿福觉得丢脸死了,又将贺荆山恨得牙痒痒,躺了几秒后,她咬牙爬起来又匆忙穿衣服。 这臭男人,也不叫她,去哪了。 她还没穿好,贺荆山忽然推门而入。 她吓得一下拿被子裹好自己,又后知后觉:“你......” 昨晚发生的事跃然于眼前,赵阿福想拿着被子蒙头躲到床底下去,尤其是她一低头看见自己被子没裹好,露出一片白嫩滑腻的肉肉时候,上面还有几个小草莓。 贺荆山目色沉沉,挞伐一整晚的他没有丝毫疲惫,反而饕鬄餍足,盯着阿福的目光幽幽发绿光。 “吃点东西。”贺荆山端着碗一直走到床边。 阿福这才看清,他手里端着热粥。 今日不是她下厨,那自然是贺荆山做的。 可记忆里贺荆山做的饭很难吃,根本就难以下咽。 阿福瞄一眼贺荆山,再瞄一眼那粥。 小鼻子哼了哼,算他有良心,自己是应该给面子吃点。 赵阿福偷偷傲娇,背对他穿好衣服,漱口,然后拿勺子尝一口。 出乎意料的,还不错。 “咦?你什么时候做饭手艺进步这么多。” 白米糯糯的,黑小豆绵软。 “干娘做的。”贺荆山看着她,视线不转。 难怪。 赵阿福后知后觉想起,如今他们家和干娘家住邻居,吃那边的饭很正常。 郑宛身体渐渐好转,就想多动,多忙。 看赵阿福吃的香甜,贺荆山继续开口:“多吃点,恢复体力。” 阿福差点没一口噎住,剜他眼:“还好意思说。” 昨晚自己都说不行了,这男人跟听不见似的。 贺荆山闷声不吭了。 阿福正吃着饭,阿元一边喊娘亲一边跑来。 赵阿福用手揽住他,防止撞到炕上:“乖,慢点。” “娘亲,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阿元眼巴巴上下观察赵阿福。 赵阿福知道贺荆山怎么对外面说自己了。 她决定装的像一点,免得被看出来不对劲。 “咳咳...娘有点风寒,没事。” 赵阿福是顺口说,可忘了这里不是感冒是个小问题的地方,一个风寒都是高致死的病。 郑宛那边听说她是风寒,带着一家子人都跑这边来看她。 阿福却想起古人忌讳的事情多,若是自己刚搬新家就生病,必然不好。 就推说昨晚窗户没关好,有点着凉。 熟料她下地一走,郑宛就瞧出来不对味了。 她心里一琢磨,见赵阿福的黑眼圈,明白过来,又迅速带着闹哄哄的一群人回去。 赵阿福这下更囧。 足足两天才出门。 郑宛对贺荆山,终于不像从前那般疏远了。 偶尔贺荆山过去,她还会主动问两句话,虽然还略略尴尬,却比从前的情景好得多。 阿福第三天就带着二郎上永年堂找邱掌柜去。 正值寒冬,流感发热的病人不少,永年堂里忙碌的很,邱掌柜见他这么早来,反而高兴。 赵阿福把二郎安排好,就找徽娘去要绣活样式,这定做的与其他价格还不同。 “贺娘子可是要开女医医馆?”徽娘把手中的绣活样式装好给她,好奇看着阿福。 这镇子上的医馆不止一家,但女医医馆,从未有过。 听说京城倒是有,可宁古塔这偏远地,会医术的女医都寥寥无几。 医术不精的,谁会敢去开医馆,那不是等着人砸店。 徽娘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时刻心怀敬意,何况公爹都说,贺娘子医术好。 “是,开始还得麻烦你们介绍女客过来。”赵阿福其实怕邱掌柜觉得自己抢生意。 事实上她开女医医馆,是因为想拯救像美人娘娘,还有徽娘这种因为男医忌讳,几乎快要丢了性命的女人, 徽娘又扯一段绸缎出来,给阿福:“贺娘子放心,我公爹平日治病,也有许多女人家的病不便看。” “何况你先前矿场上把九皇子死而复生,不少人都知道你,还打听到我们这边来过。” 那九皇子,后来是公爹过去治的,回来后也道,那伤口九死一生,若不是医者医术高明,恐怕九皇子活不过当天。 后来知道是贺娘子给九皇子看的,公爹还说声难怪。 赵阿福倒还真不知那九皇子的后续。 不过以美人娘娘的能力,应该能护住自己夫君了吧...... 比起美人娘娘险象迭生的日子,阿福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泡在蜜罐里。 “徽娘,那娘...那宁小姐怎么样了最近?” 徽娘愣一下,才缓道:“宁小姐,听说如今常在矿上。” 那般金枝玉叶的娇小姐,却要去风吹雪冻的矿场,实是找罪受。 徽娘曾经远远看过一眼矿山,全是冷丁丁的石头,看着都凉入骨髓。 阿福对宁容的处境虽然同情,却没什么办法,她只是个普通人。不过,宁容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第145章 险象 阿福于她的想法,一闪而过,又与徽娘讨论起眼前的事。 徽娘听说她住在哪,道明日就去府上玩,只又提起一事。 “你那邻居郝家倒是好相与的人家,职家不行......”到底是背着人说坏话,徽娘声音情不自禁放低。 赵阿福思及昨日职娘子满脸看笑话的表情,了然一笑。 徽娘见她如此神色,知道她定与那边已经打过交道,便不多说。 自己总不会去害恩人。 把二郎留在这,赵阿福与贺荆山回去,路上不忘给家里人带几串糖葫芦和烤糖饼。糖饼在手心烫呼呼的,倒把寒气逼退几分。 清水镇的冬天比起邙山村,显出截然不同的繁华,街道上处处可见行人,也有哈着热气暖手的小摊贩,雪色里夹杂着充满年味的五色斑斓。 阿福走在青板砖上,规规矩矩待在贺荆山身旁。 大齐的民风淳朴,对女人不算过于严苛,不至于不让上街,却也没到开放的地步。 两人的脚步戛然而止于一品楼门口。 宋飞白宋二少正吊儿郎当笑嘻嘻看小厮踢打一个叫花子。 跟在宋二少身边的几人为非作歹习惯,下手不轻,那叫花子连连哀声求饶,路边偷看的指指点点的人不少,可无人敢上前。 谁敢去惹这瘟神,以后麻烦定会接踵而至。 阿福一时间脚步停在那,那叫花子也不知哪里流血了,血污了一片薄雪。 “荆山,怎么办?”赵阿福不想惹麻烦,可她也不是视而不见的人。 宋飞白,的确难缠。 贺荆山看着那叫花子,一动不动。 赵阿福侧目,见他眸色沉凝,看不出情绪,便想拉着他赶紧走。 如今他们刚刚来镇子上,还是莫管他人为妙。 贺荆山果然随她而去。 宋飞白早就注意到这两人,第一时间没上去挑衅是忌惮贺荆山,之后没动是想看看这俩人是不是要装好人。 见他俩离开,宋飞白在小林子耳边耳语几句,让他跟踪两人过去,看看这两人怎么会这个时间又出现在清水镇。 一阶乡村农夫农妇,整日往镇子上跑,看着就让人烦! 贺荆山和赵阿福两人刚走过去,贺荆山小指微动,那边停在路边的马车忽然受惊,马儿嘶鸣脱缰,冲着宋飞白那一群人的方向冲去! 宋飞白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那马蹄搞搞抬起,漆黑的铁蹄下一秒就要狠狠砸他身上,他吓得声音都发不出来。 嗖的一声,一支长箭破空而来,正中烈马前腿,那马儿疯癫嘶鸣,方向却偏移开来,一脚踏在本不该踏到的叫花子身上。 叫花子本就挨一顿痛打,这下更是惨叫,喷出一口血。 赵阿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住,都不顾什么古人规矩多,下意识紧抓住贺荆山的手。 贺荆山没有推开她,而是反把她往自己身边拉。 围观众人才才反应过来,要去躲避疯马,一人持着弓箭飞掠而来,勒住马缰,以霹雳之势将烈马踹翻! 那马儿哀鸣嘶嚎,在地上剧烈扑腾。 孔狄一刀便抹了它的脖子,大动脉的热血足足喷了几尺远。 路人惊呼,退避三尺。 孔狄站稳,伸手抹去脸颊上几点热血,弓箭丢给匆匆赶来的部下。 宋飞白惊魂未定,腿软倒在地上,气都喘不上来。 贺荆山静看着这一幕,拉着阿福退避到人群后。 “起来。”孔狄看不惯宋飞白这窝囊模样,浓眉冷对。 宋淮临走前,请他看护宋家人。 孔狄应了。 为的,有朝一日回京,能得这位助力。 他欣赏宋淮,不代表连带着能欣赏的来宋淮的家人。 宋飞白腿软被小林子扶起:“孔,多谢孔大人。” 平日他叫孔狄,吆五喝六的不放在眼里,这会的大人倒是叫得真心实意。 不过孔狄压根就不在意,冰冷看一眼小林子:“看好你家少爷,不然。” 他黝黑的手中,匕首还在淋淋漓漓往下滴血。 这一把短匕跟了他许些年,抹过不少脖子,包括人的。 小林子哆哆嗦嗦:“是,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若是少爷出什么事,他也不用活着回去了! 赵阿福拉着贺荆山往远处再走,低声道:“荆山,这孔狄太危险,咱们以后看见他还是绕道走。” 民不与官斗,若是那孔狄真的对他们别有用心,他们根本就斗不过。 这天高皇帝远鸟不拉屎没有网络的地方,被官员枉死,一辈子都难翻案。 贺荆山见她精神稳定,松开她的手:“嗯。” 孔狄见无大碍,手指在死马腿上的伤口一捻,曲指抠挖,竟血淋淋的挖出一颗石子。 宋飞白后知后觉:“有人暗算爷!” 孔狄狭长的眼尾一眯,几个下属浑身凛然。 可宋飞白压根就注意不到他的气势变化,大声嚷嚷:“谁敢暗算我!不要命了!” 他环视一圈,气冲冲朝马车车厢过去,根本就不顾忌里面是男是女,直接扯开帘子:“给爷下来!” 孔狄想去刚观察完伤口的受力面积,再去看宋飞白为时已晚。 只见车帘内,端坐一位若花若云的清冷美人。 赵阿福立马就认出来,这是宁容。 不料竟然是她的马车。 孔狄皱眉。 宋飞白就是个惹事精。 连心也在里面坐着,不料竟然有人这么大胆,敢直接扯车帘,厉声呵斥:“你这下流坯子!做什么!” 宋飞白也傻眼,没料里面是位这样的人物。 但他就是不知道什么叫礼数,硬是想多看几眼,没松手。 孔狄一剑鞘横来,宋二少手里的车帘被打开,他怒气蹭蹭上涨:“谁!谁打扰爷看美人!” “宋飞白!”孔狄几乎是咬牙切齿,长剑刷的拔出,金属顿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宋飞白吓一跳,往后跑几步,像其他平头百姓对他那样怕孔狄:“孔大人你干什么!” 孔狄冷收回剑:“不得对宁小姐无礼。” “宁小姐?”宋飞白回味着孔狄的话,这里面的女人明明是挽着发髻,怎么叫宁小姐。 孔狄神色复杂看一眼车厢,吩咐属下重新去备马车。 第146章 破腹 小林子知道,这位孔大人是个不能惹的寻常人物,赶紧上前拦住他家公子:“少爷,今个您受惊了,还是让孔大人好好查查到底是谁暗算你!” 宋飞白反应过来,这是有人故意害自己! 而且这个人,眼下就在这里,绝对没走远。 他视线在人群中扫一圈,却发现一个两个的,都是自己的对头! 这宋二少从小在清水镇上长大,欺负惯别人,和他有仇的人能从街头排到街尾巴,尚且排不完。 他视线在贺荆山和赵阿福身上顿了顿。 众多仇人里,贺荆山武力值最高,赵阿福最可恶敢染指他哥哥! 他心下起疑,就要冲着两人走去,却见赵阿福忽然动身,主动朝他走来。 这恶婆娘想干什么! 一计不成还想当街行凶? 宋飞白把一旁护卫的佩剑抽出:“你这肥婆要干什么!” 孔狄才留意到,贺荆山和赵阿福竟在这里。 这两人怎么会来镇上,如今邙山村与清水镇的路已经彻底不通才对。 孔狄看着贺荆山,手在匕首把上摩挲。 赵阿福理都不理宋飞白一下,上前探一下那有一口没一口呼吸的叫花子脉搏。 周围终于有看不下去的老大娘:“大娘子,这叫花子怎么样了?” 赵阿福摸着这人几乎没有一丁点肉的手腕,心里头说不出什么滋味:“还能活。” 只是恐怕以后要落下残疾。 胸腔、胯骨,都被马蹄狠狠踏到,这叫花子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在地上扭曲着。 宋飞白还从未被人这样无视过,骤然恼火:“丑女人,你敢无视我!” 他一边恨恨瞪赵阿福,边拿剑就要去敲她。 贺荆山从旁边拽一根细竹竿,猛地一挑,宋飞白的剑凌空而飞。 这时终于有人也忍不住:“那快送人去医馆吧,大娘子,我这里有些银钱,给他看看去吧。” 赵阿福起身,贺荆山便到她身边。 “荆山,我们不救,他就没命了。”赵阿福没有办法亲眼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这么悲惨而死。 贺荆山点头:“听你。” 赵阿福重重点头,从腰间夹袋里拿出药瓶,给这人强行喂下一颗:“坚持住......” 现在送到医馆,显然已经来不及,阿福小心翼翼顺着人体骨骼给他正骨,叫花子身上难免有些异味,她也不在意,只是感觉到那薄薄皮肤下有细碎的断骨,眉头皱得死紧。 “你们几个愣着干嘛!她敢给这个偷爷东西的叫花子治病,给我一并打!”这里是清水镇,是他宋飞白的地盘,他还用怕贺荆山? 开玩笑! 甭管是谁,只要来这清水镇,就得给他宋二少当孙子! 几个护卫一拥而上,要动手,周围百姓却再看不下去。 “你们谁敢!还有没有王法!” “老天爷啊,这清水镇是他们宋家的地盘么!” “去报官!县老爷不会不管!” 一群布衣百姓,此时团团簇拥上前指指点点,竟把几个护卫逼退好一段路。 宋飞白包括他身边的人在清水镇嚣张惯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赵阿福见此机会,沉着给叫花子治伤,但事情已经朝着最差的方向发展。 叫花子内脏出血了。 一碰就疼得嗷嗷叫。 确认出血的是脾脏,甚至眼看着他就要失血性休克,赵阿福也急了。 “孔大人,借刀医用。” 赵阿福起身就去拿孔狄手里的匕首。 孔狄反应倒快,听清她说什么,并不吝啬把匕首给她。 这是要干什么? 怎么刚才看这大娘子还一副会看病的样子,这会就动起刀子! 这是要给人看病,还是要杀人! 顾不得那么多了! 短时间内脾脏大出血,绝对是致命的! 赵阿福虽然是学的中医,但现代医术都是中西医结合,基本的小手术和西医操作,她都还是熟练的。 阿福用自己带的消毒棉布擦过匕首,掀开叫花子肚皮处的衣服,在肚皮上一划,鲜血顿时涌出。 围观众人一阵惊呼。 “你在干什么!” 更有胆小的当场晕厥。 宋飞白先是愣住,随后躲远冷笑:“你们以为这恶婆娘那么好心,给人看病!我看她就是挖人心肠的恶鬼!” “还不快去报官,这里有恶鬼当街行凶!” 小林子一声应,两条腿跑得飞快。 这时有人要冲上来打赵阿福:“你这恶鬼做什么!” 和经商一竹竿敲上去,那人就惨叫一声后退,隔着那么厚的衣服,胳膊被打一竿子,竟疼得要命。 阿福顾不得那么多,用先前做好却一直用不到的芦苇软质细管,导出积血。 幸好这段日子她一直在研究如何做出后世那些手术工具的替代品,不然这会还真有些束手无策。 只用中医古法,是无法医疗这急性到能瞬间致死的病症的。 眼前的画面,怎么看怎么恐怖! 一个人拿着不知什么东西插在另一个人肚皮上,那东西往外缓缓流血,很快流了一地! 与此同时,叫花子彻底晕厥,没了动静,像死了一样。 就连一些心理素质不错的士兵也被这一幕骇住。 唯有贺荆山与那边的孔狄,面色不改。 老百姓们见叫花子像是死了,更加激动,叫喊要打骂赵阿福,贺荆山一人死拦住众人。 他,相信赵阿福。 若是,真的出事,他立刻带她逃走。 赵阿福把血流倒出,纱布擦净,上药,挑出最细的针线缝合。 现在没有条件能做出专业的内脏可吸收缝合线,只能等以后再开一次刀。 阿福跪在冰冷结霜的地上,却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 等她做完这一切,感到病人身体脉搏渐渐平稳,松一口气。 幸好她把麻醉药,也就是古代的麻沸散做出来了,不然光是这一系列操作,能把病人疼死,不用治了。 光是找羊踯躅就费一番功夫。 阿福起身,擦把汗:“好了,可以抬医馆去了。” 众人正群情激奋,想打死恶鬼,闻言止声,动作像是定格一般僵在那里。 孔狄上前一步,看那叫花子,竟被人开膛破腹后,还有气。 第147章 麻沸散 围观的百姓一时间没有一个人动,都不相信赵阿福这个可怕的女人。 “这人,还活着?”有人喃喃问道。 赵阿福拍拍胸脯:“放心,我是大夫,他还好好的,再好生调养几个月就好。” 前提是把消毒和后续护理工作做好。 像是要印证赵阿福的话一般,她身后的叫花子忽然喘一口气,睁开眼。 围观众人吓得连连后退,有人魔怔一般上前摸一把叫花子。 “热的,活人。” 众人这才相信赵阿福的话。 这竟然是个女医! 还有这么可怖的医术! 宋飞白指着赵阿福:“这不可能,这绝对是个女鬼,在这作她的妖法!快把她给打死!” 叫花子看到宋飞白就怕,哆哆嗦嗦想往后躲,因为上了麻沸散没什么痛觉,倒叫他逃开几步。 赵阿福按住:“别动,伤口若是再出什么问题,你以后就真的好不了了。” “谢活菩萨,菩萨就我!”叫花子看阿福,一张白净圆润又温柔的脸,只觉得看到了画上的菩萨娘娘。 赵阿福愣住,又摆摆手:“我只是个大夫罢了。” 不沾神惹怪的名声最好。 “真是神医啊!”人群里有人感慨。 这一般都是给男医的评价,何时给过女医,这句的含金量可想而知。 众人终于确信,赵阿福把叫花子给治好了。 赵阿福想走,宋飞白却大声嚷嚷:“你不能走!你绝对有蹊跷,他受这么重伤都不知疼了,你肯定用了妖术!” 宋飞白心里跟明镜似的,只要给这女人扣上妖术的名头,有的是人想弄死她,都不用自己动手! 管她到底是用妖术还是医术,反正就是不能全须全尾的走! 贺荆山看着宋飞白,眼神微暗。 赵阿福叉腰,仗着自己是个已婚妇人:“宋二少,我看别人裹脚你裹脑,自己对医学一窍不通就别在这丢人现眼指指点点!” 她有贺荆山在,根本就不带怂这二缺的宋小少爷的! 人群有人噗嗤笑出声,随后一阵哄笑。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骂人的法子。 “你!你个泼妇敢骂我!”宋飞白气得快把不存在的胡子给吹飞,“来人给我打死她!” 赵阿福往贺荆山身后躲:“动不动就打死打死的,宋二少好大的官威啊!县老爷都不敢像你这样!” 可不就是,清水镇的县太爷勤勤勉勉,任劳任怨为清水镇服务,就巴望着做出点好成绩升迁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赵阿福话音刚落,就听到后面忽然有人道:“县太爷到!” 她吓得一缩脖子,刚才的耀武扬威消失不见,巨怂。 怎么说曹操曹操到。 县太爷可不就是宋飞白让小林子找来的,说有妖女当街行凶杀人,这还得了,县太爷带着十来个捕快就赶了过来。 才到这就听到有人点自己。 一看,是个样貌不错的青年妇人,胖墩墩的几分娇憨可爱。 她倒也没说自己坏话,县老爷也不生气,只暗道这宋二少又来惹是生非了。 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县老爷,您可来了,这个妖女当街破人肚皮施展妖术,祸害我们清水镇!”宋飞白抢占先机,没有半点心虚。 在他看来,自己说的都是事实。 旁人立刻有人为赵阿福说话:“县老爷,不是这样的,这是这位女医大夫在治伤,把人给治好了,医术真是高明!” 县令这下把赵阿福给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当时把九皇子起死回生的那位女医么! 当时他还说,有这样一位医术高深的大夫,是幸事! 不过他记得这人是邙山村的,并不常来镇上,当时还略略失望,却记下了这号人物。 赵阿福起身,给县令福身:“大人,小女子是女医,的确是在治疗这位被宋少爷的人伤到的乞丐。” “哦?”县老爷一声问,看向一边。 还真是个乞丐。 这女医倒是个心善的。 县太爷心里彻底偏向了赵阿福,但不得不当众问个清楚:“那这开膛破肚是怎么回事?” “回禀大人,我大齐医术博大精深,更有许多常人闻所未闻的病症和疗法,我所使用的是师父所教,华佗神方,腹中病结肿瘤,须割破小腹取出,脑内有病,必须劈开头脑,取出病邪之物则头风自去。” 什么! 竟然不止破腹,还能开颅?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赵阿福当然不是什么专业的脑科操作手,但却是中医学顶尖学子,做点简单的大脑皮下小手术还行,主要还是用中医疗法。 只是眼下不震慑这些人不行,不然这些人若是以为自己是什么妖女女鬼,后果恐怕很严重。 譬如浸猪笼,还有放火烧死...... 虽然众人从未听过赵阿福说的疗法,但见她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心底里已经开始相信她。 宋飞白完全听不懂赵阿福在说什么,还要嚷嚷:“县令大人你可不能被她妖言迷惑!” 一旁的孔狄都看不下去了,宋飞白显然已经蠢到了极点,围观路人都对他无语至极。 乞丐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是被破腹了,可为何自己一点都不痛? 他惊恐的去摸肚子,发现肚子上没什么知觉。 “女菩萨,我这是咋了,我怎么不痛?” 赵阿福这次笑得自如:“放心,这是我自己制作的麻沸散,能让减轻病人的痛感。” 乞丐听得迷糊,却听明白没什么大事,再一次感恩赵阿福。 县令却心中一动:“还有这种药物?” 贺荆山也看向她。 之前有一日阿福神神秘秘跑来说什么麻沸散,他并未放在心上,却不料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宋飞白见无人搭理自己,还想上前,孔狄回头发令:“把宋少爷送回家。” 一声令下,宋飞白被两个大汉架着回去,他又不愿意,使劲踹两人,两脚悬空,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人一走,路人立马议论纷纷,无非是说这宋少爷有多么不像话的,更有人喊道让县令老爷为民除害! 但县令明显已经完全被赵阿福吸引了注意力。 “女医以后可是要在清水镇常住?” 第148章 一盏清茶 赵阿福不卑不亢:“回禀大人,草民是要在清水镇开女医医馆。” 县令俯首称好:“好,届时谁若寻你麻烦,就差人来寻本县令。” 嘶...... 县令都开了金口要罩着这女医,以后这医馆定能在清水镇上顺利开起来,况且,这女医医术如此了得! 这完全是意外之喜,阿福不知为何县令青睐自己,但心里美滋滋。 大夫嘛,除去怕治不好病人,还怕医闹。 医人病却不能医人心。 县令对宋飞白当街行凶的事却不多说,给赵阿福说几句话,就又带着人而去。 周围人失望却习以为常,这可是宋家的小少爷,谁来都难管,简直就是土霸王。 赵阿福彻底领教了古代这身世的重要性,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永远只是说说而已。但她清楚这次事县令就算想管,到最后也管不到宋飞白身上。 第一这乞丐可能的确偷了宋飞白的东西才导致被打,第二,疯马伤人,并非他所为。 路人却因为惯性,把这些都赖在宋飞白头上去。 让人把这乞丐送到永年堂去,赵阿福也像那些路人一般给他身上丢几文钱。 “大娘子,家住哪里?” “女医的医馆开在哪?” 赵阿福一动身,许多人上前来问。 这时忽然有人道:“呀!这不是年前卖熏肉的两口子嘛!” 无怪他一开始没认出来,实在是赵阿福变化太大,从一个肥婆变成了胖乎乎的可爱妇人。 若不是一旁的贺荆山让人印象深刻,怕是都难认出赵阿福。 “熏肉?熏肉不是只有云来客有么?” “哎呀你不知,年前这对夫妇来镇上摆摊卖过熏肉,和云来客的一个味儿!指不定就是人家供货。”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当时觉得味儿真好,想再买点可再没见过他俩。” 赵阿福被人围着,略略不好意思,跟他们说完医馆还没确定好位置拉着贺荆山就跑。 小夫妻俩一路小跑回自己街道,阿福喘口气,扶着青灰色的砖墙:“哎哟,这清水镇上的人真热情。” 这镇上和村里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这人确实比村民热情点。 毕竟村里的人更多的是算计,这镇上不认识的人多了,反倒多几分真性情。 贺荆山伸手扶好她。 “喜欢热闹么?” 赵阿福听清他问话,把脑袋转过来:“喜欢有你在的地方啊。” 贺荆山视线止于她身,片刻,才目光流转,嘴角微微勾起:“嗯。” 阿福说完就有点小不好意思,可一想,这是自己老公,有啥不好意思的,又屁颠的挽住他胳膊:“回家咯!” 小夫妻两个此时胜新婚,蜜里调油的甜。 这会四下看不到旁人,赵阿福也敢肆无忌惮调戏贺荆山。 熟料就要到家门口,忽然走出个人来。 赵阿福定眼一看,竟是邻居职娘子,旁边还跟这个丫鬟,两人眼睛溜圆惊讶。 赵阿福胳膊僵住,想松开。 贺荆山却臂膀微用力,让她离不开。 按理说,职娘子看到这不合礼的场面该赶快离开才是,偏像个看戏的:“哟,贺郎君贺娘子,这光天化日的是做什么。” 她边说,嘴边还带着看笑话似的笑。 阿福尴尬归尴尬,可一点不怂:“我不舒服,我夫君扶我回家,职娘子有什么事?” 职娘子没料到赵阿福做这不知羞耻的事还敢理直气壮还嘴。 实在是赵阿福看着白白胖胖的圆脸,一副好欺负的样。 但她瞧不上阿福一家的出身,就算阿福硬气,她也依旧高高在上:“没事呀,这不是看你们两个干嘛呢么,呵......不舒服就别往外跑,别人瞧见还以为你们这干什么呢。” 一旁的小丫鬟也跟着捂嘴笑。 贺荆山不喜与女人对峙,却拦住阿福想上前理论的动作。 “娘子,好点了么?”他极尽温柔看向赵阿福,随后弯身把她轻轻抱起。 阿福吓一跳,赶紧搂住他脖子。 铁汉柔情,不过如此。 夫妻两人之间的恩爱尽显。 职娘子面色不虞,一边的小丫鬟也忽然脸红不吭气。 职老爷的妾室多,后宅乱,职娘子平日是受尽气,只表面风光罢了。 职老爷平日尚且懒得搭理她,更莫说生病时能关切至此。 这是个成过亲的女人,去看贺荆山浑身雄武有力,怎么瞧着都充满男子气概。 职娘子心里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个猎户罢了,可看着贺荆山宽厚的背影,再想起职老爷大腹便便的样,她心里那个泛酸,怎么都不是滋味。 “大娘子?”小丫鬟也莫名有点羡慕赵阿福,可又赶紧照顾自家主子情绪,主子若是生气,自己可没好果子吃。 这边到家里,贺荆山都没松开阿福,一直到铺软垫的软塌上才把她放下。 阿福脸颊热乎乎的:“荆山。” 没想到她家贺荆山还挺有男友力。 贺荆山应一声,关窗。 阿福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剥个半干净。 “你你你,这大白天的!”赵阿福手抵住他,“白日,是不对的。” 后面两个字被她吃下肚子了。 贺荆山蹭在她耳畔:“那就当是晚上,只要有你在的地方,都是晚上。” 阿福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活学活用,不知是不是该夸他学习能力强! “等等等,一会阿元该回来了。”赵阿福还是抗拒,尽管已经被男人的手撩拨的浑身酥软。 这滋味,一开始不适,后面真是越来越美妙。 “大郎带他出去了。”贺荆山声音凝沉酥哑,性感异常。 那好吧,恕阿福难以抗拒。 赵阿福就要亲亲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洗手洗手!” 她刚给病人动手术呢,怎么能不洗手! 贺荆山沉默起身,半个精壮的胸膛上几道年代久远的淡色疤痕。 阿福就要一骨碌爬起来,他一手按住她圆滑的肩头,倒一杯温茶,把她的手拿在手心,淋淋漓漓浇下。 茶汁顺着阿福白净的手心流淌下来,顺着胳膊蜿蜒,皮肤骤一触及,发颤。 赵阿福敏感的浑身发抖,男人茶杯一放,再次欺身。 第149章 医术不精 光线斜斜入窗,描摹着阿福白皙的肌肤,反射出莹润的光泽。 赵阿福餍足的蜷缩花瓣似的脚趾,手指尖湿哒哒的穿插在男人发丝间。 软塌上吊着的流苏被剧烈拉扯摇晃,尾部的铃铛叮叮当当跳跃。 这一刻时间仿佛不再存在,世界漫无边际,无限拉长。 眼尾渗出湿湿润润的水光,赵阿福哭腔断断续续。 等她浑身酥软,一动不动窝在被窝里,一截白净的脚踝与胖嘟嘟的小白脚脚露在外面时,贺荆山好像才知道心疼她似的,把脚脚握在手心里,给她塞回被窝里。 “我去做饭。” 赵阿福终于有点反应,嗓音沙哑:“我不吃你做的!” 她刚辛苦完,不想受贺荆山手艺的荼毒。 “好。”贺荆山什么都依她。 阿福以为他要去干娘那要点吃的,熟料竟去外面买了好吃的回来。 三鲜烤鸭,荷叶鸡腿,一口酥板栗酥红枣糕,陈皮味果脯,看来还跑好几家。 他一带着进来,满屋子都是香味儿。 阿福剧烈运动完毕,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一手拿着一口酥一手拿着奶茶。 这奶茶自然不是后世的奶茶,而是纯正用红茶茶叶与羊奶煮出来的,有时候也是马奶,在这寒冷地区牛奶反而少。 茶叶味浓厚,里面有杏仁碎末,独特的杏仁香味作为后味,需得慢慢品。 贺荆山看一眼天色,从衣柜里挑一件新的衣服给她穿。 赵阿福被他伺候穿到一半,忽然发觉不对劲。 “怎么给我穿这件!”这件可不就是当初从晁娘子那里带回去的那件么。 异常华丽,不是赵阿福平日的穿衣风格,那日穿过,她就再也没穿出去过。 贺荆山给她穿好:“就这件。” 阿福想脱掉,被他按住手。 转念一想,如今都到镇子上了,穿这也无碍,不像村子里稍微穿的好点就要被人说闲话。 自己也是该为家里扯几匹好布,不然走出去要被人瞧不起。 赵阿福乖巧盘坐在软塌上吃好喝好,贺荆山两个胳膊一使力,把阿福整个抱到另一边,自己收拾被褥。 赵阿福有点不好意思,这都是女人家该做的,但她眼下确实挺累的。 贺荆山真是,什么都会。 这有些得归功于原主什么都懒得做。 阿元跟着大郎兴冲冲从街上回来时,贺荆山已经把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 “娘亲!”阿元脸蛋冻得通红,却兴奋得不得了。 “乖宝大郎叔叔带你去哪玩啦?” 赵阿福一本正经的问,娘亲就该有娘亲的样! 阿元便嘀嘀咕咕跟她讲,自己去了哪里哪里,赵阿福倒听得津津有味。 但这毕竟是刚过来,小阿元还有几天玩的时间,等先生找好,他就得加油读书。 赵阿福默默道,希望这孩子以后不要厌学才是,不然她可狠不下心揍他的屁股。 清闲两天后,女医医馆的事正式提上日程。 选址就在中心街区,租金不便宜,一个月就要五两银子。 这已经是佟瑜给她周转后的价格。 阿福当然是想要盘一家铺子,可这年头这好铺子都是有主家的,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没什么事不会把这么好地段的铺子给卖出去。 又看过几处后,阿福还是选择先租下,租金三个月起付,她就先付下三个月,希望这月内有机会买到一家铺子。 装修的事,交给舅舅和贺荆山还有大郎,这三个富余的劳动力去做,干娘在家做饭做绣活,阿福,则被叫到永年堂去看那日的叫花子去了。 赵阿福是想着后续暂时让邱掌柜来医治,可邱掌柜一看这伤口,整个人都傻了。 这伤,怎么治? 邱掌柜只思索不到一下午,就匆忙差人来把赵阿福请过去。 这伤,他不敢轻易医治。 他知道赵阿福医术不错,却不知竟连人体都敢破开医治! 邱掌柜不是外行,古有神医刮骨去毒,开人体治疗并非没有先例。 只,能开人体治疗的,无一不是医术精到极致的神医! 有这么好的医术,可惜是个女儿身......注定无法大用场了。 邱掌柜心情复杂,但等赵阿福一到,他的态度彻底谦逊下来。 “贺娘子,这我医不了。”这次倒不是忌讳什么男女之隔,完全是因为他医术不足! 赵阿福稍稍诧异,因为这里的大夫也是会做去腐肉,毒肉一类的小手术的,譬如箭伤患者,必须开伤口取箭头。 看着赵阿福的表情,邱掌柜苦笑:“在下医术不精,未敢自专。” 赵阿福不避讳他,当着他的面上前查看患者伤口。 邱掌柜见她上来就掀开男病人的衣服,毫不忌讳,心中一惊,却见阿福目不斜视,表情专注,眼里只有伤,无半点其他情绪,一时又不知说什么是好。 男女七岁不同席,医者避讳女患身,邱掌柜只觉得眼前的一幕荒谬,可又隐隐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大夫给患者医治,乃是本职天性! 阿福见伤口没有发炎发脓,给他再次上药,盖好。 “没什么大碍,只要伤口不化脓,三日后取线,便能慢慢恢复,腿骨肋骨只能慢慢愈合。” 先前那些路人给的银钱,倒是够这位一直治疗到恢复。 赵阿福可以给他无偿医治,却不会替他出药钱。 她是大夫,不是圣人。 “取线?”邱掌柜听得愣住,他是听说过,赵阿福的医治有缝合之术,可眼前这人的伤口他查看过,并没有缝线。 难道这缝合之术另有诀窍? 赵阿福点头,正色:“此线缝在患者脾脏上。” “嘶......”邱掌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眼呆滞。 好一会,他僵硬回头去看病人,又慢慢转头。 “您是说,您给患者脏器上缝了线?” 简直!不敢相信! 赵阿福知道对方一时间难以接受,还是尽可能用他听得懂的方式来回答:“是,患者内器大量出血,若不及时排血,顷刻间便会殒命。” “内出血...”邱掌柜喃喃复述赵阿福的话,三观受到剧烈冲击。 第150章 早恋不可取 赵阿福很有耐心,给他讲解什么是内出血,又为什么必须排血。 其实她开刀自然不如用针筒抽出积血,但毕竟没那个条件。 中医于急症一方面,显然没有西医更好用。 邱掌柜一个活半辈子的中年人,此时此刻像个小孩子一般,用全新的眼光好奇的追问着赵阿福一个又一个问题。 他惊讶于赵阿福对于医学的全新性和专业性,脑子里的知识是他远远不能及的! 他问一个,赵阿福就能答上来一个。 一直到傍晚,徽娘忍不住来提醒,他才后知后觉已经过去这么久。 这学习间,他连什么男女大防都记不住了。 “贺娘子,不如就在这里用膳。”徽娘还是头一次见公爹如此,心中惊讶。 邱掌柜却毕恭毕敬:“赵女医,请在这里用膳。” 徽娘心里一顿,再看公爹眼神,发现他看阿福的眼神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邱家大郎冲她摇头,示意她莫去打断邱掌柜。 阿福知道他求学态度好,但一家人等着自己回去吃饭。 干娘手艺不错,可比起自己还差了点,自己答应了阿元今晚给他做糖醋小藕片。 赵阿福以家庭为重,还是拒绝。 邱掌柜失望,却知自己这一下午已经受益匪浅,这会留赵女医吃饭是因为表达谢意,若是强求反倒偏离本意,唐突的很。 邱掌柜亲自把赵阿福送到门口,一路遥望。 贺荆山来接阿福,不明所以:“那乞丐如何了?” 赵阿福的医治手法独特又有几分骇人,贺荆山却愈发信任她。 这些人是尚未见过她能亲手接断舌,若是知情,不知又惊惶如何。 阿福鼓起胸脯:“有我出马自然没事。” 半晌,不见贺荆山回答,阿福一抬头,发现他直勾勾盯着自己胸前的波涛看,脸热推他:“贺荆山,你。” 话到一半,她做贼似的前前后后打量,确定这次没什么郝娘子郝老爷的才把后面的话说完。 “你个大流氓。”后面的话还是压低声音。 贺荆山低笑。 两人到家,赵阿福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衣衫精美的妈子站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往里面看。 仔细看,原是晁娘子身边的妈子。 “哎呀,可等到你了赵女医!”这妈子惊喜万分,她还以为今日要完不成任务回去呢。 阿福看她手里拎着礼,急忙把她往里面请。 妈子却笑吟吟推拒:“赵女医,今日我奉大娘子的命来送你乔迁之礼,还有过几日饮酒宴的请帖。” 阿福见她主子如此命令,也不好多劝,却让贺荆山回屋子抓把零嘴过来塞给这妈子。 总不能让人空手而归。 见赵阿福如此客气上道,妈子笑眯眯:“多谢赵女医,自上次您回去,这许多娘子都向大娘子打听你呢。” “打听我?”赵阿福懵,晶亮的眸子几分雾水。 妈子提醒:“就您上次拿出那几样方子,有娘子回去照着做,出来十分好用。” “如今大娘子也盼着你过去,开点养容的秘方,她自有孕以来,这胃口就不太好,气色不如从前。” 赵阿福都快忘记这码事,但这是好事,能帮自己的女医医馆宣传宣传,她的女医医馆自然也是要卖美容医疗用品的。 “好,多谢陈妈子。” 陈妈子脸上的皱纹里都写着满意,阿福拉住要走的她:“陈妈子,这里有一瓶养颜膏先给大娘子带回去用,这一小瓶除皱膏是给你的。” “我?”陈妈子眉毛僵硬板平,迟疑,“老身年纪大,用不着......” “陈妈子说的哪里话,女人的脸啊,是一辈子的事。”赵阿福自己就是女人,自然了解女人。 她对陈妈子印象不错,顺水推舟把送出去,以后多一份交情。 那晁府,也不是什么轻松地。 每一日都得上演多少阴谋诡计。 虽然钱多,那也得有福享才是。 陈妈子眉开眼笑:“那我就不客气了,赵女医这趟去要注意老爷些,这些时日没控住饮食,这又胖了点,最近脾气不好......” 赵阿福心道果然有所收获,对她点点头,把人送走。 回到院子,她感慨:“这晁府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几乎每次去都有勾心斗角,那些大娘子们更是不好伺候。 贺荆山思及晁府,不语,过片刻才温声开口:“阿福不想跟她们来往就推拒。” 赵阿福在梅花树旁抱住自家贺荆山的脑袋踮起脚尖蹭蹭:“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久居在深宅大院里的人,一旦接触你就难脱身。” 贺荆山点点头。 阿福知道他当小半辈子的猎人,对这些宅斗什么自然不理解,便不给他讲这些,松开他去给阿元做糖醋小藕片。 冬日里藕是清水镇家家户户桌上必不可缺的一道菜,味道鲜美,储量大,在冬季缺乏新鲜蔬菜的季节实在是美味。 小藕片更嫩,没什么泥水,稍作清洗,白白嫩嫩的藕胖嘟嘟的,切成薄片,水汪汪,包裹好面粉,调糖醋酱汁,整个弄堂里都是酸酸甜甜的味儿。 炸好的小藕片粉红透着金黄,装碟,阿福把炖的大骨头高汤舀好,配腌小脆瓜,曲曲菜炒鸡蛋,玉米面窝头,甜面丝汤,晚饭完成。 这些饭菜,比起原先在邙山村变化不少,比起阿福刚过来时候更是天差地别。 贺荆山和阿元,饭还没好就在灶房门口等着了。 干娘他们也一并过来吃饭。 郑有才看着干净整洁的红木桌,还是不自在搓搓自己灰扑扑的旧衣袖才坐下。 小鱼悄悄摸摸去看贺荆山,赵阿福却一晃身子,胖乎乎的身子挡住她的视线,开始布菜。 小鱼呆呆看赵阿福,想移动脑袋,阿福的身体却也一动,再次挡住弱小的小鱼。 “怎么了小鱼?”阿福淡定微笑。 她现在已经几乎可以确认,小鱼这娃是喜欢贺荆山的。 她简直是震碎三观。 小鱼这丁点大的身体,和贺荆山对比一下。 说是父女她都觉得不意外。 得早点杜绝这孩子早恋的念头! 尤其是还惦记的自己男人,不可取不可取! 第151章 急性荨麻疹 三月里的宁古塔天气没有丝毫转暖,切身可以体会到的寒冷透骨。 白日里阿福站在外面,都觉得冷意穿透厚厚的棉袄往里面钻。 一家人只想蜷在燃烧着炭的屋里。 每日的大骨头汤不能断的补,还要时常来点高热量的甜点。 赵阿福若不是有自己调配的药膳来维持身材,恐怕又要发胖。 也难怪晁老爷又克制不住。 到镇子上七天之后,阿福的女医医馆终于正式开业! 爆竹声响,火红的碎纸屑漫天飞舞,阿福穿着给自己新裁好的淡月黄色大袖衫袄裙,站在门口看着火药的硝烟气雾雾散散。 这医馆里,有两位她买来的的药童丫头帮她打理,毕竟是给女客看病。 因是做生意,赵阿福人生第一次进行了买人活动,心里头一开始不是滋味,可想想如此也才能拿捏的好,省的日后出事。 这两丫头家里穷的不行,被几十文卖给牙婆,赵阿福给她们买回来时候,两人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叫什么土花草根。 阿福自己的名字接地气,却要给两个丫头取个好名字,一个叫半夏,一个叫忍冬。 女医医馆开业第一天,只赢来几位不是看病的女人,多是进来看看,坐坐。 大多数人,连进都不进。 “这什么女医医馆啊,什么来路?” “听说是个乡下来的大夫,能有什么好医术,还开女医医馆,真是头一遭!” 门口人议论纷纷,内里来的几位女客问问就很快离开,一早上,竟没有一人看病。 赵阿福的小手搁在手抄里就没出来。 大郎在前堂做前台,后堂才是给女客看病的地方,郑有才则在后院收拾药材,两人也管进货和医疗物资的补货,也就是仓储管理的工作。 “阿福姐,这,怎么没有病人呀?”半夏性子热络急躁,见半晌没人瞧病,都只是看看,不由急切。 忍冬在一旁规矩辨认手中的药材,她沉默寡言,却时常认真倾听。 赵阿福这一早上都没有收入,却不慌不忙,面带微笑:“这医馆不比其它,是要考验大夫的本事,其他大夫早已打响名声,这病人自然不会第一时间就考虑来我们医馆求医。” “阿福姐,那可怎么办,那大家岂不是都不来?” 赵阿福胸有成竹:“不急,马上就会有人。” 半夏不明白,却无端相信阿福姐,阿福姐做饭好吃,人又好。 一开始她还怕有个不好的主子,以后遭罪,没想到这么幸运遇到阿福姐姐,还能跟着学本事。 平日里女人们谁没有个一点半点不适的,只动不动就请男医来,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尤其是隐私病。 这好不容易有女医,她们自是找到救星一般。 到下午,赵阿福果然迎来阿福女医医馆第一位病患。 马车急促停滞,马儿嘶鸣,丫鬟面带愁容,扶着戴幕篱的姑娘下车。 赵阿福见她身影窈窕,进来见都是女人,却仍不肯摘下幕篱,心中有了判断。 “这位姑娘,我们这里是医馆,专为你祛病,绝不会透露隐私出去,这你大可放心,医者仁心,何况我这医馆在这出什么事,你尽管来寻。” 这小姐闻言终于动了动,头微微偏向一旁的丫鬟,丫鬟见状忙帮她取下幕篱。 她一取下来,满屋皆是一惊。 这位小姐满脸都是红色的疙瘩,密密麻麻整片整片,十分骇人,而这疙瘩还不止在她脸上,更是延伸到下巴,脖子,估计身上也有不少。 她自己的丫鬟都被吓住,昨天还没有这么严重! 一边的忍冬一动不动,半夏却吓得后退一步。 这小姐见到半夏的反应,眼神惶恐,布满疙瘩的手抓住赵阿福:“女医,我这是怎么了!” 她现在如此,还怎么见人!过几天就是晁府的饮酒宴,这次宴会对她很重要!若是错过,怕是后半辈子都会被改写! 赵阿福也微惊,可做大夫必须要安抚病人的情绪,这也是大夫的必修课。 她面上表情未变:“别怕,我们先找症结所在,然后再对症下药,一定会把小姐的脸恢复原来的样子。” 受到她情绪的影响,这小姐缓和些许。 赵阿福轻触她手上的疙瘩,再检查脸,一旁的三个丫头看着她丝毫不怕的直接触摸那些疙瘩,一个个屏住呼吸。 阿福这一摸,对这疙瘩微有判断,一边给她诊脉一边继续问:“以前可有过类似症状?” 见她不说话,阿福补充:“小姐,你可以向外人隐瞒什么,但绝对不能欺骗你的大夫,否则后果很严重。” “有过红疹,但从未这般严重过,更未出现在过脸上。”小姐实在是怕,女人家,这辈子脸要多重要有多重要,若是治不好,自己还怎么活。 “可有心悸,腹痛,嘴唇发麻症状?红疹是否瘙痒?” “有......” 赵阿福又问过她最近的饮食,提起自制的小炭铅记录。 她练了一段时间的毛笔字,可无论如何,速度都跟不上作为医生需要的速度,于是又自制几十根炭铅来用。 瞧她写一串自己根本不认得的字符,小姐恐慌:“大夫,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寒冷性荨麻疹。”赵阿福写下结论。 中医里许多大夫几乎是一家或者一派一种字体,为了不让外面大夫能够窥得自己的配方。 这也有点方便她许多时候可以偷偷写简体字。 “那好治么?”丫鬟毛躁,“大夫,我家小姐几日后就要参加宴会,可能跟得上治?” 荨麻疹算不上什么罕见病症,赵阿福自然能治。 她听到宴会,心中一动,却没有追问。 “可以治。”这人是慢性荨麻疹不错,但平日并不严重,而诱因为受寒,还有轻微的食物过敏,才导致如此严重,赵阿福需要做的,一是针对性她目前的红疹来消除红疹,二是彻底根除她的慢性荨麻疹。 “多谢女医!多谢女医!”这小姐一时间眼泪晃晃,这两日她是吃不好睡不好,今早看到脸上,差点没晕过去! 第152章 给你机会 荆芥两钱,防风两钱,蝉衣一钱,银花三钱,甘草一钱,主治风寒型荨麻疹,然后是脱敏药膏,以及专治风寒型荨麻疹的荆芥穗细粉。 赵阿福交代好服用、外用的次数和用法。 收费是常规收费,并非因为女医医馆的稀少而漫天要价。 这对主仆也从一开始的犹疑慢慢确定,赵阿福定是有本事的,光是看她说的头头是道,就打消心里的疑虑。 送走这第一位病患,赵阿福才不急不慢教半夏:“半夏,病患最注重的就是他人的目光,咱们做医一行,务必以常人的目光看待病患,这点忍冬做的就很好。” “半夏知错。”半夏是急躁点,却机灵,适才很快明白过来,那位小姐因为自己的情绪被带动了。 赵阿福见她上道,点头。 这两人性子虽天差地别,但于学医一面倒都格外努力。 阿福看在眼里,若是两人没那个耐心,她这里恐怕是留不了,她并不需要别人伺候。 而这个时代,就算赵阿福给她们免费赎身,再赶走,作为女人,她们只能回家,逃避不了再次被卖的命运。 想要抗争命运,就必须自己努力。 第一天,阿福女医医馆只招待了一位病患,赚下一两诊治费用,一两药材费用。 饶是如此,她也神色如常,两个丫头瞧着她这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对未知未来的担忧也慢慢平静。 第二日又有两位病患,都是小流感,没什么大碍,阿福给她们开的药也便宜。她们倒是拉着阿福絮絮叨叨唠嗑,这一日的收入反而还不如第一日。 大郎守在门口,平板着张脸记账。 赵阿福抽空就教他和郑有才用阿拉伯数字记账,郑有才会用算盘,又教贺平。 两人惊讶发现赵阿福教的这种算数,是出乎意料的方便,而且一板一眼,绝无误差! 就是背乘法口诀着实有点难度。 不光他俩要学,忍冬和半夏也要学,家里的小家伙也得跟学。 “娘亲,我会背了!”阿元学的最快,又最想赵阿福,不到她关医馆的时间就让小鱼带着自己来。 赵阿福考他几道题,甚是欣慰。 果然阿元聪明。 小鱼躲在后面看着嫂嫂,也不说话。 “小少爷真是太聪明了。”半夏对这个圆乎乎白胖胖的小孩子没有丝毫抵抗力。 医馆里没有病患,赵阿福与几人其乐融融说话。 小鱼几乎要被忽略,站在柜台边,心里的委屈慢慢涌上来。 “啊...啊.....”她啊啊比划,想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但是众人正说得起劲,一时竟未注意到她。 小鱼的眼泪刷的涌出来。 自从搬到镇子上,贺大哥和嫂子,爹爹,还有姨姨,两个哥哥都在忙前忙后,再也没有人像从前那样关注她。 巨大的落差感冲击她的情绪,这会再也忍耐不住。 忍冬是第一次见这位小姐,和自己一样不说话,只她是身体问题。留意到小鱼哭了,她柔声开口:“阿福姐,小姐哭了。” 赵阿福愣住,急忙去看,众人的视线也立刻集结在小鱼身上。 “小鱼,哭啥?咋的了?”郑有才这个做父亲的瞬间心疼的不行。 小鱼的手垂下,抿嘴,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 赵阿福对这个妹妹一时心情复杂,却温声让众人先别围住她:“小鱼,有什么事就说,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都要一起来解决。” 小鱼抹把眼泪,手背上的灰把脸也蹭花。 郑有才就要把闺女抱起来安抚,阿福拦住她。 “舅舅,小鱼也年纪大了,是时候有的事让她自己做主,咱们一味把她当个孩子只会害了她。” 赵阿福如今在这个家里,慢慢占据主导地位。 大家都信服她,因为她做事有能力,有自己的道理。 郑有才听她如此说,果然停住动作。 小鱼更委屈了。 以前嫂子不好的时候,家里人都是围着自己转。 现在一个个都听嫂子的。 小鱼不是觉得嫂子不好,但她想要大家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不是像现在这样。 可,就连她自己,也是时常忍不住看向嫂子的。 她不明白也不会解决,所以只能哭。 她一哭,大家都又看向她。 阿福几人都不说话,静静等小鱼哭完,哭不出来为止。 “现在可以好好说了,小鱼。”阿福这次不再把她当一个小孩子看,而是当作一个能独立思考的人。 小鱼的手还是一动不动,眼睛左右乱瞟,不敢看赵阿福。 赵阿福有足够的耐心:“你不愿说,我不强求你,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们虽为女子,却可以不用一辈子局限在家里,能做更多的事,能看更远的路。” “你想读书,我们就可以送你去读书,想学医,就跟着嫂子学医,想学武,也可以去习武。”赵阿福没有站着,半蹲着,与她平视。 “我们女人也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你是荆山的妹妹,也是嫂子的妹妹,所以,嫂子愿意给你选择的机会。” 阿福说的隐晦,郑有才却听出,阿福这是要花钱培养小鱼。 却不是娇养小姐那样。 他们家,没有家世,想要做小姐,那日后没有娘家撑腰,嫁人只有吃苦的份。 所以小鱼也必须去学点什么,哪怕只是算账,刺绣,也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 忍冬和半夏一开始听着还没什么,听到后面,却动容。 她们就是没有自己做主的机会,命运飘零,被家人当作货物买卖。 幸而遇到阿福姐,给她们能为自己后半辈子自主的机会。 在这里不用为奴为婢,而是做活赚钱,每月都有自己的月钱,不用侍奉他人,可以专心学习。 两人羡慕又复杂的看着小鱼。 若是阿福姐是自己的嫂子多好,自家的嫂子...只会非打即骂,生怕她们多吃一口饭,更是卖掉自己不可或缺的助力。 小鱼的心灵也受到不小的冲击。 她啊了一声,却没有比划。 女孩子,不是应该安心嫁人,勤俭持家么...... 嫂嫂说的,都是什么。 第153章 打架 小鱼局促不安,欲往郑有才身后躲。 郑有才下意识就要护着她,手伸出一半停住,收回:“小鱼,嫂子跟你说话。” 这孩子,被他惯坏了。 连应有的基本礼仪都不会。 自己不可能跟她一辈子,更不可能在她嫁人以后跟过去。 他如今要好好跟着阿福干,学做生意买卖,便是为以后能给小鱼当家做主撑腰。 但小鱼自己也得好好学。 察觉到爹爹竟然不保护自己了,小鱼嘴巴一瘪,又要掉眼泪。 赵阿福无奈摇摇头,转身。 自己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小鱼都没有丝毫开窍,她一时也不再劝。 一个人,总要长大,不能一辈子随波逐流,浪推你一下,你被推动一下,自己不动,永远难上岸。 “阿福......”郑有才见阿福不说话,心绪慌乱。 女儿被自己宠坏,阿福也不愿再管教,以后可如何是好。 阿福做的,郑有才都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她是在真真正正为家里每一个人做打算,为每个人都好。 赵阿福一走,忍冬和半夏也跟着她进去,外面又来个药材供货商,大郎去接待,大厅里空荡荡只剩郑有才和小鱼。 郑有才本想好好和女儿谈谈,熟料那供货商带来的货品质不低而且不少,大郎只得跑来让他去叫阿福过来。 阿福从里面出来,没有看小鱼一眼。 说实话,知道这小姑娘和贺荆山不可能是一回事,可想着她喜欢贺荆山,阿福自己心里怪怪的。 但她很快没时间想小鱼的事。 这药商带来的药材,是她开馆以来见过最好的一批。 先前她没有根基,虽有邱掌柜介绍,这新客,药商们也没有把家底好货拿出来给她,都是留给老客人。 而这位药商,是位高密人,在宁古塔一样没有门路,在别处几家药店被刻意压价之后,寻到这里。 阿福手捻过一根甘草,在嘴里慢品。 高密药商姓胡,布满络腮胡的脸上一双憨厚的小眼,与阿福平日见过的番邦人奸诈的模样略有不同,他局促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 “老板,都是好货,天太冷了,没办法,家里孩子多。” 他看向的却是年纪最大的郑有才。 郑有才这些日子不是第一次被叫老板,局促之后慢慢习惯,他看向阿福。 赵阿福品完药材,点头:“你想什么价出?” 胡药商眼神闪了闪,报出几样价格。 郑有才和大郎愣住。 胡药商以为自己报高了,又不安搓手:“老板要的多可以便宜。” 阿福摇头。 胡药商小眼睛里瞬间布满失望:“老板...这,这都是好药。” 赵阿福知道他误会,这次微笑:“胡药商误会了,您这药我包了,价格按你报的再高一分,但我要你以后优先供货给我。” 高密和瓦剌还不同,国土上除去大片平原,也有丘陵山峦,药材尚且算得上丰富,瓦剌却是沙漠居多,资源完全比不上高密。 但这两国,因为国恨家仇,其实贸易往来不多,仅仅是没有关闭贸易的程度。 这胡药商既然有资源,赵阿福也珍惜他这条门路。 自己药方再好,若是药材太次,那也是药效打折扣。 “老板,真的么!”胡药商小眼睛迸发出惊喜,掀开自己骡子车上的货。 满满一车的药材,骡子身上搭着一张脏兮兮的毛垫,还是冷得喷响鼻。 大郎上前检查一遍其他药,确认质量都好才回赵阿福一遍。 赵阿福这几天赚的钱,都还不够买药材的,但看着好药她就心中欢喜。 这会胡药商终于意识到,这里是女医医馆,赵阿福才是这里的老板,几分歉疚脱下小毡帽:“女医,失礼了。” 他们高密大多游牧民族,男人在外打猎,女人在家服务于男人,绝大多数都是女医,男医反而大多是巫医。 凡是女医,都是受人崇敬的。 赵阿福不知这些,继续与他谈论一些药材的事。 众人都在外面忙活自己的事,没人再去管小鱼。 小鱼看着赵阿福含蓄柔美的侧脸,感觉她好像整个人沐浴在雪光里,也在发光一般。 小鱼说不上来自己心里的感情是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好想变成嫂子这样。 曾几何时,嫂子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可怕的肥婆怪物! 小鱼一个人待好久好久,发觉只有自己无所事事,她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往家回。 赵阿福忙完已经过去一个时辰,才发觉小鱼不见。 她心里微微担心,万一这孩子想不开乱跑怎么办。 她正要差人去寻,却见贺荆山提溜着满身泥泞的阿元来了,脸色不太好。 再仔细一看,小鱼在他屁股后面跟着,也是一身泥巴。 雪虽未消融,但总有地方的雪被踩踏污浊,小孩总是容易不经意沾染。 可这俩人活像进去打一圈滚。 赵阿福哭笑不得:“这是怎么回事?你把他俩带来,还不如带回去洗澡。” 赵阿福简直对阿元这小泥猴子无处下手。 贺荆山沉默一会,点头:“好。” 原来他刚才竟没有想到么! 赵阿福扶额:“就在这吧,都带过来了这么冷,一会回去吹病了。” 贺荆山抓着阿元的手上沾染不少泥巴,不碰医馆里任何东西。 商铺后面都是带着小院的,可以供掌柜和打杂的居住,赵阿福也早把后面收拾出来两间住宅,热水更是医馆里常备之物。 半夏和忍冬带两人去洗澡,阿福亲手打一盆热水给贺荆山洗手:“怎么回事?” 贺荆山淡色道:“阿元与职家的孩子打架,掉泥坑了。” 他没说小鱼,赵阿福也猜得出来,小鱼肯定是看到小侄子受欺负,上去帮忙,结果也弄得一身脏。 “阿元竟然打架...”赵阿福不可思议。 她家阿元那么乖,她从来没想过他有一天会和别的小孩打起来。 她转念一想职老爷和职娘子的德行,便道:“定是职家孩子太皮!阿元没有伤到那里吧?” 贺荆山见她这么维护阿元,挑眉:“没有,郝家的孩子伤的不轻。” 第154章 衣食无忧即可 贺荆山从不会夸大其词。 阿福讶然:“就阿福这小身板,职家少爷该是有多弱。” 半夏正好从后屋出来,听到赵阿福的话,抿嘴:“阿福姐,阿元少爷比起同龄孩子,不算小呢。” 阿元洗完澡,正好从里面蹦跶出来。 赵阿福一下逮住他,拉在怀里。 “娘亲。”阿元软乎乎圆嘟嘟的嘴巴发出依赖的语气,眼睛又圆又亮。 皮肤也白软,常人看到都要感慨,好漂亮的孩子。 赵阿福此时此刻才是真的发现,阿元胖了。 再让她看到自己刚过来时候的阿元,怕是认不出是他。那时的他又瘦又小,干巴巴的脸上一双眼睛可怜见的。 现在硬是吃出一层婴儿肥。 赵阿福掂量掂量他的小拳头。 得嘞,沉甸甸的。 细看阿元身上没什么伤,她隐隐提起的心放下:“阿元,为何跟人打架?” 阿元头发濡湿,包着一条大软巾的脑袋扬起,小脸愤慨:“娘亲,他说我是读书的小傻子,还骂爹爹娘亲,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赵阿福知道,平日阿元是个做事讲道理的孩子,不会不原无故去与人打架,点头:“阿元做的没错,是不能让人凭白欺负你,不过你一定要在保护好自己的原则上进行反击。” “你要是打不过他受伤了,怎么办?” 阿元本还担忧娘亲责怪,闻言喜笑颜开,露出小虎牙:“娘亲,他们才不敢打爹爹。” 赵阿福后知后觉他说的他们是指职家一整家人。 她哭笑不得,但阿元说的还挺有道理。 职家无论如何,也是不敢亲自过来打架的。 贺荆山的身量看起来就不是吃素的。 一家人说着话,竟一时间无一人想那郝家怎么应对,其乐融融。 小鱼洗漱好出来,低头想从旁边绕着走。 赵阿福笑:“你爹爹一定会一辈子保护好咱们娘俩的,荆山你说是不是?” 贺荆山只看她:“嗯。” 阿元一手抱着爹爹的大腿,一手抱着娘亲的手:“爹爹,娘亲,咱们要一直一家人在一起,不能像郝小强,一堆姨娘。” 赵阿福没茶水都差点喷。 然后拍拍阿元的小脑袋瓜,真是神助攻。 她本意是说给旁边的小鱼听,她是不可能让贺荆山纳妾的。 但不便当着孩子的面明说,熟料阿元这几天在镇子上,竟然对这方面有所了解了。 毕竟这里不是邙山村,家家户户极大多数穷,娶不起二房,基本都是一夫一妻。清水镇上有钱人多,姨娘也多,富人争相效仿,多娶就倍有面子。 职家尤为居上,职老爷的姨娘,足足有十九位,堪比晁府。 实际上经济条件与晁府是十万八千里。 阿元刚过来,没有朋友,自然与邻居家的孩子能见到。 这职家的孩子都不少,但职小强是唯一的嫡子。 赵阿福这些都是慢慢了解来的,但孩子们实打实接触起来,比她知道的都快。 贺荆山听到阿元的话,嘴角勾起:“嗯,只要你娘亲一个。” 他眼神却看着赵阿福。 赵阿福不由想起来这个男人在床上哄自己时候的一些情话,耳朵根子发烫。 小鱼在一旁,浑身一震,眼眶蓄满泪水。 赵阿福看着她再次跑出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活是翻脸比翻书都快。 阿元和贺荆山不明所以。 赵阿福把阿元推半夏怀里:“乖,让半夏姨姨带你去吃点东西。” 半夏不傻,知道主人家要说正事,赶紧哄着阿元去后面。 贺荆山已经静等着她。 赵阿福清清嗓子:“那个,你妹喜欢你。” 贺荆山没反应。 赵阿福挠挠头,自己的表达不对?这呆呆没办法理解? 于是她换个说辞:“小鱼想嫁你做妾呢。” 这次贺荆山终于动了,却是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连着阿福屁股底下的椅子一并拖到自己跟跟前前。 “不娶她,只要你一个。” 男人离她近在咫尺,微冷的空气里他的热度愈发鲜明逼人。 赵阿福手拖住他还要往下沉的下巴往上抬:“所以你赶紧想想办法,你要让她一辈子浑浑噩噩么?” 医馆里静悄悄的,贺荆山一缕碎发轻晃,拂过棱角分明的脸:“只给她衣食无忧。” 赵阿福怔一会,她以自己的思维去揣度了贺荆山的想法,也就导致她以为贺荆山和自己一样,希望家里每个人都由衷快乐。 当然这样最好,可对小鱼这样的,便束手无策。 但原来,贺荆山对贺家一家人的情感,也许没自己想象的那么深刻,更多的,只是报贺猎户的恩而已。 阿福总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这个男人,可每当她以为自己摸透了,他又忽然深不可触,她从未了解过。 她为这种未知感微微不安,却更向往。 于是她抱住贺荆山的头,在脑门嘬一口:“好!听你的!” 自己瞎操心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小鱼的亲娘。 况且她还觊觎自己男人! 赵阿福小傲娇。 贺荆山猛不及防被嘬,目光深沉。 赵阿福对视一眼,忽然心虚,这这这眼神,感觉自己今晚又要哭唧唧。 当晚赵阿福果然差点想下床下不了想爬上爬不上,到第二天雪花若梨花花瓣清浅深刻而落,阿福才被男人圈着穿衣服。 赵阿福雪白的脖颈上几朵红梅瓣似的印记,她一摸还微疼,伸出爪子就掐贺荆山的胳膊。 结果那一胳膊的肌肉硬邦邦,光滑滑,无论如何都掐不懂,反而惹得男人深邃的眸子沉凝一团火焰。 赵阿福吓得就把小胖手收回,拍拍自己尚有软肉的肚皮。 等雪化了,她应该也能有小蛮腰了! 贺荆山的手也欲随她而去,被阿福啪的打开:“我要上班去咯!” 揣好自己的小手抄,白绒皮小帽阿福就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往医馆跑。 今个早些过去早些回,夜晚就是晁府的饮酒宴。 这次宴会,阿福不因为上次的李娘子而不想去,反而因为能带贺荆山过去而期待。 听说,今个这宴会与平日还不同,有男客,是个相亲宴! 第155章 猫狗都嫌 职家那边,赵阿福让忍冬和半夏送去慰问礼,但两人又原路带着回来了。 那边好一通给脸色,不收赵阿福的礼。 但他们没上门寻事,赵阿福就把这件事忘之脑后。 让阿元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是那边先进行人格侮辱。 其实职娘子哪里是不想找她麻烦,实在是这两日都在为晁府饮酒宴的事忙活。 职家在清水镇上虽是脂粉生意做的不错,但算不得大商户,平日晁府的宴会名单,她是无论如何都排不上号的,偏偏那邻居郝家,人家次次都有资格。 职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要多不是滋味有多不是,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那可不好好准备着。 送礼,服饰、首饰,样样都不能落了别人去。 职娘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给儿子好好打一层脂粉才把乌青遮掩,心里又暗恨贺家。 这么小酒下手这么狠,长大能到哪去! 阿元不知自己被人恨上,被赵阿福打扮的可可爱爱,胸口还挂着小银锁,跑起路叮铃铃的,跟着娘亲一起参加宴会去。 “荆山,宴会上人多,咱们可一定要看好阿元。”赵阿福抓紧阿元的小手。 贺荆山点头。 偌大的晁府,单一个宴会,就有几百号人在场,比上次的只女性参加的宴会人多两倍不止。 一眼望去,锦衣华服,翠玉金翘,繁华似京城暖春,花红柳绿。 阿福穿着自己新裁的草绿柳纹袄裙,发上珍珠琉璃簪,朴素却不失格调,贺荆山和阿元身上也是刚裁不久的衣服,这趟过来也带着忍冬和半夏。 出门在这种场合,不带人可不妥。 自己第一次过去时就因为谁也没带,晁娘子才一直把她带自己身边。 这也是阿福后面听妈子指点才明白的。 但晁娘子的确对阿福意外有好感,听她来,先来见她。 赵阿福刚与她打招呼,介绍自己家人,就见晁老爷风风火火往这边跑。 嚯! 晁老爷这不是瘦了么! 原先的晁老爷下巴肥肥几层双下巴堆着,肚子把衣服高高撑起,两双胖巴掌足有常人两三个巴掌厚,走起路来都吃力。 可如今,晁老爷从一个大胖子变成了一个中等胖子,重点是他红光满面,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 “赵女医,你来了!”晁老爷是真想好好感谢赵阿福,他如今干啥啥都行,感觉重新找回来十几二十岁时的力气! 晁老爷本想好好跟阿福说几句,但进来的客人太多,他只能和阿福说让她宴会结束再多留一会,就匆忙让下人先带他们一家进去,自己和晁娘子在门口接待一会。 仆役恭敬把他们带往安排好的位置而去。 这位置离主家越近,自然是越好,说明主家重视,要知道光是客位就有小百位置。 阿福一家的位置十分靠前,这往这一坐,立马吸引大批视线。 他们脸生,大多数人从未见过,一时议论纷纷,打听这是何人。 看衣着,不会是走错位置了吧! 侍者要招待多人,忙碌异常,把阿福带到位置就匆忙离开。 赵阿福抱着阿元坐在软垫上,喂他吃盘子里的杏仁果脯。 这里认识赵阿福的人还是少数,但有几个娘子已经想起这位就是那位会不少养身养容秘方的女医! 那拿了秘方的几个娘子如今出来哪个不是气色好皮肤好,可让她们羡慕死。 她们暗暗决定一会好要围着这女医要秘方去。 绝大多数不认识却在后排坐着的富商甚至小官娘子心中已经不服气起来。 难道那男人是什么军爷? 看着气势倒像军人,可从没见过,衣饰更不像! 坐在最后排的职娘子和职老爷傻眼。 这贺荆山和赵阿福怎么可能能参加晁府的宴会,还坐在最前面! 荒唐! 这两人该不会是偷别人的邀请函吧! 职小强是家中嫡子,在职家大院里可是众人捧着的人,在这里被忽略到角落,光线都没前面好,他不明白,自己应该坐在主桌上去!应该被众人围观着照顾着! 但因为爹娘都不说话,他绷着脸屁股安坐一会。 谁知这没一会,竟然看到那个打自己的臭小子阿元坐到前面去了! 这还了得! 职小强直接从位子上蹦起就朝阿元跑过去:“贺阿元!” 贺荆山反应极快,一只胳膊一拦,职小强这熊孩子就弹在他胳膊上弹得后退数步摔个屁股蹲。 职小强这才看到贺荆山,他脖子都仰酸都看不清贺荆山的脸,心中不服气,伸腿踹贺荆山的腿。 职娘子焦急跑来,抱住儿子,冲贺荆山骂:“你这无赖做什么!” 阿福才把阿元藏忍冬怀里,转身就听她这么空口白牙诬赖贺荆山,瞬间一肚子火:“职娘子,你不管教好你儿子,大呼小叫冲过来,反而直接骂别人?” 他们一冲突,立马吸引一大群目光,这往来的客人们脚步也都停驻,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晁府仆役急急忙往这边赶。 职老爷心中也不痛快,这贺家小孩把他宝贝儿子打成这样,他还没去计较,这一眨眼就又敢伤他儿子! “我管教我儿子自然会管教,大家都亲眼看着你男人这么大个人把我儿子给推地上,还敢推诿给我们自己!” “说你们无赖哪里说错!” 职老爷是个男人,自然不会直接骂街,振振有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是啊,你看那么大个男人去欺负小孩,真是,什么人啊!”旁边有人附和。 “这人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是不是偷偷溜进来蹭饭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职娘子见众人向着自己,顿时挺直腰板:“这是谁,这是我们刚从乡下搬来的邻居,前个他那没教养的儿子还把我儿子打一顿,可怜我家孩子这几天饭都吃不下,瘦了好多...没天理了这么欺负人。” “原来是乡下来的,我就说,啧啧......” “乡下的孩子是怎么不懂事,没礼貌,原先我那乡下远亲带来的孩子啊,真是猫狗都嫌...嗨呀!” 第156章 嫌邻居丢人 职娘子见众人向着自己,得意,扶扶自己的发簪:“晁府的仆役呢,还不看查明这几人的身份,赶紧给赶出去!别让什么王八壳子都来坐上席。” 她就是不喜这一家子乡下来的。 跟他们做邻居真是委屈自己,出去说都嫌丢人。 赵阿福越气反而越冷静,圆润的脸颊上双眸明亮:“职娘子说的,你家孩子若是直冲冲朝马车撞去,是不是马车还要为了躲他上天?到哪不分场合都这么横冲直撞,那就是不懂礼数。” “何况孩子之间打架实属常事,你家孩子属实体弱。” “常事?我家孩子可不跟你那小土包子似的,没一点教养!”职娘子插着胳膊,“你识相点赶紧带着你的小土包子还有猎户男人滚,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大人正说着话,那职小强竟然趁人不备,恶狠狠去推阿元。 幸而忍冬紧紧抱住,可职小强见一下不成又抬脚使劲去踹忍冬:“贱丫头也敢拦我!” 赵阿福见状没时间搭理职娘子,皱眉冲过去把他扯开:“你干什么呢!” 职小强被扯开,支棱着那双酷似职老爷的三角眼,狠去咬阿福:“死肥婆别碰我!” 阿福简直措不及防,被这孩子狠咬一口,贺荆山正好把她拉回来,可手上已经开始出血。 “你看你儿子,像是正常?随便打人!”赵阿福是真动怒。 职娘子呵呵:“我儿子打一个下人,怎么了!别说打下人,就是咬你那也是你太坏!” 贺荆山双眼阴沉,强壮的身躯浑然挡在阿福身前,直直盯着职老爷和职娘子,浑身紧绷,一股蓄势待发的劲道。 “你这是干什么,离我远点臭猎户!怎么还想打人,这里可不是你那烂山沟!” 职娘子被贺荆山气势所迫后退几步,可正在兴头这么多人支持自己,嘴不服软。 职老爷可不挡在职娘子身前,他反而后退几步,万一这猎户打人,这么彪悍,自己还不完蛋。 职小强还想闹,忽然腾空离开地面,贺荆山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整个拎在了半空中。 “娘!娘!哇哇哇!”职小强这才知道害怕一边扑腾打贺荆山一边哭。 “你干什么!”职娘子吓得就往前扑。 旁人也都惊喊:“这猎户敢对孩子下手!无法无天了!” 一时间赵阿福一家人竟成为众矢之的! 赵阿福也被贺荆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好一会才赶紧去抱他胳膊:“荆山我没事,你快把他放下吧。”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贺荆山动怒至此。 贺荆山黑漆漆的目光停留在她手上,抓着职小强的手收紧。 旁人都叫自家仆役上来抢孩子,一时间场面混乱异常,晁府的仆人硬是挤不进来。 “出什么事了!”晁老爷挺着自己的大肚子匆忙跑来,“都让开都让开!” 他带着十几个手持武器的家丁,一时间众人纷纷让路。 “晁老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这外面偷闯进来的猎户想打我儿子!没天理了呀!” 职娘子心底里已经认定贺荆山夫妇是偷闯进来见见世面,这一来就先告状。 贺荆山适才被人围着,紧紧把赵阿福护着,现下人群散开,他拎着职小强的手微微放松,却没松开,依旧提溜着。 晁老爷蒙圈,看清赵阿福后,没有理会这哭得惨烈的女人,而是道:“赵女医,你没事吧?” 嘎? 职娘子的哭声像是鸭子忽然被人掐住脖颈,戛然而止。 众人迷惑。 赵阿福摇头:“没事,一点小伤。” 不过她现在真的很想打狂犬疫苗。 晁老爷这才放心似的,去看其他人。 晁娘子也姗姗而来,一来就拉住阿福的手,见她手竟然在流血,目光犀利:“谁伤的赵女医!” 这...... 在座的真没有几位家世能够比得上晁府,绝大多数都是来巴结晁老爷和晁娘子的,这会怎会出去当出头鸟帮职家这小门小户的出头。 看晁老爷和晁娘子的态度,这对猎户夫妇,竟然备受他们青睐? 这时终于有原先问阿福要过秘方的娘子出头:“晁老爷,是这对夫妻的孩子朝赵女医家这边冲来挑衅寻事,被赵女医的夫君拦住摔了,才闹起来,这孩子还咬赵女医一口,赵女医的夫君才制住他。” 这不对吧! 众人心道明明是这对猎户夫妻不对,可仔细一想,这人说的却很有道理。 “是呀,我也看到了,这孩子直直冲过来,可吓到我了,以为怎么了呢,还好这位郎君拦住。”坐在赵阿福隔壁桌的一位鹅蛋脸娘子开口,她肚子高高隆起,显然已经怀孕好几个月,她夫君蓄着小胡子,护在她身前。 “你家孩子横冲直撞,毫无礼数,若是撞到我娘子,我可饶不了你!”这位郎君也是家世不菲,丝毫不带怂的,这小孩是冲着他们这边方向而来,若是敢到跟前,他也不饶他! 这,这,怎么和想象中的场面不一样! 众人都以为晁老爷过来会把这对乡下来的赶出去,熟料他一来就画面骤转! 职老爷和职娘子彻底傻了。 “晁老爷,不是那么回事,明明是他推我儿子......”职老爷面色急促,他可是费尽心思才拿到一张晁府的请帖,可不能就这么惹上晁老爷,留个差印象啊! 赵阿福静静看着他一家人表演。 晁娘子温声问阿福:“赵女医,你说,我听你的。” 完了! 职老爷和职娘子心里齐齐如坠深渊。 赵阿福看向最先解释情况的娘子,微笑点头:“是这位娘子说的那样,这职老爷是我们家新邻居,前个他家小儿在骂我们家,被我家阿元听到,就和他打了一架,可能他怀恨在心。” 阿福顿了顿:“倒是惊扰了这位娘子。” 她又看向那孕妇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小孩真是没家教不懂礼数! 说人家坏话被人听到,又都是小孩子不太懂事,可不是要干架。 到职娘子口中,竟然就变成人家孩子单方面打她家的,她家的没一点错处! 第157章 小孕妇 那娘子冲着阿福柔柔微笑。 赵阿福回之一笑。 “来人,把这两人送出去。”晁娘子一手从毛绒手抄中抽出,面色不见喜怒。 职老爷和职娘子大惊失色。 “晁娘子,误会啊!这都是误会!”职老爷算是明白为何贺家夫妇能坐上席了。 人家根本就是关系户,与这晁家绝对关系不浅! 可,贺家怎么会有这般富贵的朋友! 职老爷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晁府也不给他想的机会,晁老爷身后的家丁一拥而上,几乎是把这两人架着出去,还有他们儿子职小强。 一场闹剧结束,晁娘子盘满发髻的头颅微昂:“赵女医是我请来的贵客,这次便介绍给各位认识。” “哈...原是位女医,能让晁娘子高看,那定是医术高明!”旁边立马有人拍须溜马。 晁老爷鼓起胸脯:“那是自然,赵女医有如神医再世!我这肥症是她所医,连我娘子这孕事,也多亏赵女医调理。” 怪不得! 怪不得晁家夫妇如此重视这位,原晁府这即将迎来的唯一一位嫡出就是缘这女医而来! 换他们,也得高待这女医不可! 上次随着宴会的娘子吹捧:“你们不是问我这美白的面脂从何而来么,那就是出自这位赵女医之手!” “你们瞧,晁娘子如今瞧着面容比从前鲜妍明媚,这也是赵女医的功劳吧。” 赵阿福一时间快被众人夸出花来,她只是谦谦微笑:“那便欢迎诸位娘子来我这阿福女医医馆看看养容产品。” “赵女医在镇上开了女医医馆!”几个女人立刻面露欣喜,旁的想要养颜的女子立马也对这感兴趣。 但今日是年轻男女客的主场,阿福只说了地址便不多说。 而那秘方,她也自然不会再直接送人。 她还要靠这些赚银子呢。 阿福自己随时身上带药,自己处理伤口,缠一截白绢,再次回到位子上,这次与旁边位子的一家有了些交流。 “原来舅妈的身体是你调养,女医医术可真好。”这位娘子虽为妇人,但看起来年纪还小,骨架偏娇小,一双圆圆的眼睛显出几分稚嫩,却亮的出奇,看起来被保护的很好。 赵阿福听她如此称呼,才知,她原来就是晁老爷的外甥女,那她的夫君,定是那位正五品正千户,邢官正。 原先偌大的晁府家业,硬是后继无人,不知有多少人瞧在眼里放在心里,暗中觉的这舅舅的身体,很可能无后,以后这家业,指不定得叫旁人捞去。 可这一眨眼,舅舅马上要迎来嫡出,他的身体也与日见好。 谁不好奇为何晁府忽然变化如此之大。 没想到竟是因为一位小小的女医。 刑娘子因晁府与赵阿福的关系,对她心生好感:“早知你就是那女医,我便早点出来帮你。” 刑郎君嘴角挂笑,看着她,又暗中打量贺荆山。 这男人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猎户那么简单。 光看身形,就知道绝对是常年习武。 阿福摆手:“不给别人添麻烦才好。” 阿福与她有了话题,便像个老妈子一般嘱咐她这孕妇平日如何养胎,如何才是真正对身体好。 毕竟这里是古代,对女子诸多局限,导致生育也是一个大问题,很多就因为封建迷信,导致孩子无法顺利出生。 这刑娘子也请教过不少老产婆,可阿福说的这些,她都是头一次听到,简直是颠覆从前的做法。 就连刑郎君听着听着都觉得不对:“这走动都要半个时辰?” 哪有走那么久的,一般正常女人走半个时辰都受不住,何况孕妇! 赵阿福认真点头:“娘子骨骼较于常人更小,所以走动半个时辰是必须的,初期可以适当减少时间,不然后续恐怕难捱。” 刑娘子面色一白,害怕看向刑郎君:“女医让我走,我走便是了。” 刑郎君想拍拍她背安抚,忽然想起这里是公共场合,抬一半的手放下:“没事,回去我陪你走。” 赵阿福过来这么久,除去自己和贺荆山之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恩爱的夫妻,不由另眼相看。 “刑郎君与刑娘子感情真好。” “啊...”刑娘子没想到这赵女医如此大胆,敢直说这话,脸蛋红了。 赵阿福后知后觉这是保守的古代,小胖手拍自己嘴。 刑郎君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位女医倒是有话直说,与其他转着弯暗示的女人不同,让人听着舒适。 刑娘子又把阿元叫去自己身边看看,捏捏他小脸:“你们这孩子生得可爱,像你,赵女医。” 赵阿福偷噎一下,阿元还真不是自己生的。 但见阿元回头看自己,赵阿福笑笑:“是像我。” 小孩原本黯淡的眼睛忽然就被点亮,嘴巴咧开:“姨姨漂亮。” 刑娘子笑:“过几日把这孩子请去我床上滚一圈,让我沾沾你的福气。” 大齐倒是有这个风俗,请漂亮的男孩去新婚夫妇或是孕妇那住几天,或者在床上滚几圈,生出来的孩子就能漂亮聪明。 赵阿福觉得倒也没什么,看向贺荆山之后便应下。 几人正其乐融融,便听那边有一道清脆伶俐的女音:“二妹妹,你怎么还戴着面纱,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李家的姑娘见不得人呢。” 这声音明显拔高,带着嘲讽,赵阿福不由看去。 她这一看,就认出,那戴着面纱的小姐,可不正是那个患急性荨麻疹的姑娘。 这两日她没过来,自己还在想恢复的如何了呢。 她这一看,才发觉,当初的李娘子,这趟竟然还在,而且身边正是这位姑娘和说话的那位。 没想到这患者竟是李家人。 李娘子还是那副尖酸刻薄的脸:“说你呢二丫头,还不赶紧摘下来,像什么话!” 按理来说,家丑不外扬,说什么也不会带着自家说,可这李家后宅乱的很,自然也不讲究许多规矩,这姑娘家家出来竟然指着自己整个家说。 一时间许多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思看向李家的位置。 第158章 海姆立克急救法 戴着面纱的李二小姐没动,她娟秀的额头倒是白白净净,一双眼睛也清秀可人,只这下半边脸蒙在面纱后,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这反常反而吸引不少年轻公子哥的目光。 今日这宴会本就有一半是相亲宴,只是大家不会拿到明面上说,都是瞧瞧相看着适龄男女。 李家...绝不是大多数父母眼中合适的亲家。 但若孩子看上,他们也会考虑,毕竟李家家世尚可。 只是娶个女子,非嫁女儿,问题不算太大。 何况娶回来做不做正房还不一定。 “回禀母亲,女儿这两日身体不佳,面上生一些麻疹,恐惊扰他人......”李二小姐一副为难的样子。 她声音也温柔动听。 那咄咄逼人叫她摘下面纱的李娘子和李家大女儿反而显得尖厉。 李大小姐呵呵:“妹妹说的哪里话,在座的夫人们什么没见过,还会怕你那点疹子。” 一旁又有年轻爱拔尖的姑娘巧笑嫣然:“是啊李二妹妹,你快摘下来吧,这饮酒宴你戴个面纱算怎么回事。” 李二小姐并非嫡出,这庶出的,谁见到都想踩一脚。 也没人会去帮一个没背景的庶出女子说话。 这其他男人见各个逼着人家姑娘做不愿意的事,尽管心中有些怜惜,却又隐隐期待那面纱下的面容。 见李二小姐还不动,李娘子几乎是勃然大怒:“还不给我摘下来!成何体统!” 李大小姐偷笑,这下她完了,前几日自己正好偷看到她满脸麻子包的模样,这次叫她身败名裂,看她以后怎么嫁人! 李二小姐眼中有水光浮动,慢慢摘下面纱。 “嘶......” 好柔弱美丽的姑娘。 众位青年心中想到,就连一些老爷也看呆了眼。 赵阿福意外,没想到李二小姐这么快把从医馆里买的口脂、腮红还有面脂派上用场。 只见李二小姐鹅蛋白脸,纤弱琼鼻,含蓄泪眼。 眼尾弯弯一抹红,夺人眼目。 一双纤纤玉手也从袖口伸出,格外引人。 “你!这不可能!”李大小姐大喊。 众人纷纷看向她,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失态,捂嘴,眼睛里的不可置信却还是收不回。 这怎么可能! 前几日她明明看到,明明看到她几乎毁容! 那日差点把她吓到惊叫! 这才短短三日,怎么可能什么都没了! 李大娘子不满看一眼李大小姐,又恶狠狠:“这脸不是好好的,怎么不能见人!” “母亲,这要多谢那位赵女医,先前女儿的脸是出了许些疹子,是赵女医给女儿看的,女儿也没料到这出门一会功夫就消退干净......”李二小姐示弱看向赵阿福,眼里带着祈求。 她今日绝对不能让别人留下一点差印象。 自己已经十五岁,亲娘早逝,亲爹不疼,上面嫡母嫡姐磋磨,这是好不容易祖母发话今日让家中的姑娘都来参加,才有这么一次露面机会。 众人又纷纷看向赵阿福,又是这赵女医? 赵阿福清清嗓子:“先前这位李二小姐是受风寒麻疹,有点严重,但现在看来恢复很好。” “那要多谢赵女医。”李二小姐甜甜一笑。 又不知融化多少男人的心。 李大小姐气得掐自己手心,又狠瞪赵阿福。 赵阿福真是躺着也中枪,自己大夫给人治好病还有错咯! 吓得她多吃了一颗枣子。 这冬枣特别甜,嘎嘣脆! 一出小闹剧又结束,众人对赵阿福印象格外深刻,时不时往她那看。 这赵女医虽然生得有些胖,却富态可爱,看起来倒算得上一位美妇人。 叫这样的女医给女患瞧病,女患也要放心不少呢。 一场饮酒宴过罢,众人心中有了决断,纷纷打哈哈散去,阿福也准备往晁老爷和晁娘子那边过去。 刑家夫妇也没那么快回去,还要与舅舅舅妈叙叙。 两对夫妻结伴正往前走,阿福眼尖,瞧见那边有个孩子在抛起枣子,再用嘴巴接住吃。 她脚步不由停顿。 “怎么了赵女医?”刑娘子歪脑袋看她。 赵阿福道正在思考怎么才能委婉向这孩子家人表达这样吃东西容易噎到,就见小孩啊一口,双手捂住喉咙,短短几秒,整张脸变成酱红色。 她一惊,快步走去,刑娘子这也瞧见,赶紧拉着刑郎君上前。 这父母也够心大,赵阿福到跟前,他们还疑惑看她。 直到阿福抱起孩子,他们才发现不对,惊慌失措:“这!这,大宝!快来人啊!” 赵阿福两手从背后环着孩子,一手握拳,拳心向内按压他的肚脐和肋骨之间的部位,双手急用力向上挤压。 这孩子父母不理解赵阿福的作为,本想骂她把她推开,却被刑郎君拦住:“二位莫急,这位是大夫。” 两人这才想起刚才的事,都说这是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但,这是什么法子,也太惊人了,怎么能这样弄孩子! 周围许多没走的人也都围过来跟着着急。 赵阿福挤压十几次,又一手从下捏住孩子颧骨两侧,手臂贴着孩子前胸,另一只手拖住他后颈,让他脸部朝下趴在自己膝盖上,在他背上快速拍打。 这是海姆立克急救法,主要用于被异物噎到的患者。 赵阿福刚拍后背三四下,这孩子就噗的一口把噎住的枣子和口水喷了出来。 她松一口气,把他放正拍拍后背。 小孩急促呼吸,酱红色的面色开始缓和,大声咳嗽。 孩子的父母这下才扑过来。 “大宝,大宝!” 大宝咳嗽好一会,才缓过来,哇哇大哭。 赵阿福起身,面色凝重:“一定不能让孩子这样吃东西,就算是成人也不可,这很容易卡住喉咙,顷刻间就能要人性命,若是划入肺内,便更难治!” 其实倒不是难治,而是这里根本就不具备完整的肺部手术操作条件! “多谢女医!多谢女医!我们记住了!”这妇人还记不住赵阿福的姓,却满脸感谢。 邢家夫妇看着这一幕,也愈发相信阿福,决定回去之后让刑娘子每日走动半个时辰。 这时附近围观的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赵女医真是仁医仁心,好医术!” 第159章 双胞胎 赵阿福对于医术一事,向来异常认真,被人夸上天也端端正正站着,不卑不亢,只把海姆立克急救法又当众说一遍。 适才刚见过她这一系列操作,众人纷纷屏息凝神听她教学。 赵阿福教到一半,聚集而来倾听的客人越来越多,甚至已经走了的客人都从门口回来看看什么情况。 晁老爷和晁娘子过来时,见到的就是阿福站在众人中央,眉眼和煦教人的模样,活像一位女先生。 阿福讲完,许些人还要问她问题,晁老爷已经迫不及待赶人:“各位有什么问题还是去赵女医的女医医馆讨教,今日赵女医还要给我夫妻二人问诊呢。”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告辞。 “舅妈,这赵女医真是厉害,刚才孙家的小孩吃枣子卡住,脸都变黑,赵女医几下就把人救过来。” 晁娘子方听她说才知适才竟出这种事,差婆子送礼去慰问后,拉着阿福的手:“我这多亏是认识你。” 赵阿福,就是她命里的贵人。 阿福笑笑:“是多亏阿福认识你。” 若不是晁府每每给的丰厚诊金,她这女医医馆,真没这么快开起来。 她给晁娘子诊断后,浅浅而笑:“母子健康。” 晁娘子诊断,其他人在外等候,阿福的手要退被她拽住:“赵女医,可有把握我这胎是男是女?” 阿福怔住,依照孕妇平日的饮食,以及胎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是能看出点门道的。 可经验再丰富,也有失误的时候。 没有专业器材,她自然无法为晁娘子判断。 她细细看眼晁娘子的肚子,觉得她这一胎似乎有些大,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这看男孩女孩她自是不行,但看双胎...倒是有经验。 但现在,还不适合与她说,如今晁娘子怀孕四个月,要到第五个月,才能彻底摸探出来。 “娘子放心,这一胎养的好,不论是男是女,以后再有孕事都会顺顺利利。”阿福拍拍她的手。 又忍不住道:“娘子,若是男孩,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女孩,又如何,咱们女人...和男人又有何不同,不过是被世间局限罢了。” 晁娘子听不出她话里到底是说这一胎是男是女,但听到后面,微微晃神,往日明智的眸中竟然恍惚,过会才点头,也覆住阿福的手:“多谢赵女医,我明白了。” 赵阿福关上厚重的红檀木门,后知后觉想到,自己也是多想,晁娘子这一胎来之不易,无论如何,她都定会心爱这个孩子。 给晁老爷看身体时则欢乐的多,晁老爷嘴止不住咧开,露出一颗金牙,有点跟赵阿福炫耀的意思:“赵女医,你看我的牙,他们都说没救了没救了,呵,我老晁怎么会没救!” 赵阿福看眼他那金牙,镶的还不错,但就忍俊不禁:“您这是怎的,个把月不见牙没了个。” 后面的仆役眼里也压不住笑。 晁老爷这次不好意思,胖手在后脑壳挠挠:“那不是为减肥多动,养了一条黄犬,那日追它磕石头上去......” 赵阿福这次是真没有职业操守,笑出了声。 晁老爷捂脸。 几人说说笑笑,融洽着,却门口探头探脑过来两人,你推我我挤你,哎哟两声齐齐摔进来。 赵阿福一看,眼熟,是晁老爷的小妾。 自从她第一次来发现晁府到处燃着麝香之后,再来就再也没见过随处乱跑花枝招展的小妾们。 “你们在干嘛!”晁老爷美好的心情遭到破坏,绷脸撅胡子。 甭说这晁老爷瘦下来,颜值也是妥妥的提升,那晁府的基因也是可以的,不然他怎么会有刑娘子这般貌美可爱的小外甥女。 这从前只是按部就班凑过陪老爷的妾室们,因为老爷迟迟不光顾,那个春心难耐,尤其是看见老爷越来越具有男子气概...... 中年美胖大叔晁老爷。 “老爷,妾身来瞧瞧姐姐......” “姐姐也是你叫的!叫夫人!”晁老爷不爽,他越精神再看从前过的日子越嫌弃。 油腻和清爽,他当然知道选哪个。 “额...是,妾身来探望夫人。”这小妾立马换语气。 晁老爷:“她有孕在身需要静养,你来探望什么,还需要你探望?” 小妾被怼得哑口无言,不敢吭声。 刑娘子小手捂嘴笑:“舅舅说的是,让舅妈好好休息才对。” 赵阿福倒是还有一事要说,抿嘴不语,轻抬茶盏啜饮一口。 晁府的茶,真是外面难比的香,就连赵阿福这不怎么会品茶的,也能觉出好来。 两个小妾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威风,灰溜溜离去,赵阿福这才继续看向晁老爷。 “晁老爷,大娘子这一胎......” “这一胎怎么?可有什么问题?”晁老爷一听她提就着急。 阿福笑着摇摇头:“自是没什么问题的。” 刑娘子聪慧,见她这般说,随而问:“赵女医想说的是什么好事?” 阿福赞许看她一眼:“现在还不便与大娘子透露,免得她思虑过多,大娘子这一胎,极大可能是双胎。” “什么!”晁老爷激动的把肥硕的身躯从老爷椅上蹦起,嘴巴要咧开到鼻子那般高,眉飞色舞,“赵女医,这,这可是真的!” 天,他老晁不光要有嫡出,还一次两个! 赵阿福笑:“极大可能是,要到下个月我来才能彻底确认,不过八九不离十了。” 刑娘子也高兴,她左右环顾,从刑郎君身上扯玉佩下来:“来小阿元,明个就来大娘子床上滚一圈,等大娘子给你生两个白白胖胖的弟弟。” 赵阿福看那玉佩成色就知价值不菲,要去拦,晁老爷啪叽拍桌子:“来人!去给赵女医取诊金来!” “老爷。”管家面带询问,这次他还真有些拿不准取多少,这,实在是晁府十年难遇的大喜事! 晁老爷手拍的有点痛,改拍肚皮:“取百两黄金来!” 赵阿福呆滞,还没反应过来,晁老爷把刑娘子手里的玉佩拿过,给阿元戴上:“来小宝贝,戴上给晁爷爷看看。” 第160章 李二小姐 赵阿福见事情已成定局,过去帮还在迷糊的阿元戴好。 阿元这次乖巧回道:“谢谢晁爷爷。” 晁老爷欣慰,自己大女儿都到了能出嫁的年纪,这还没有小儿,该是沾沾孩子的喜气。 阿福默默记下明日还得来晁府一趟,又给晁老爷还有晁娘子开药方。 两人的身体养护都要开始进行入下一阶段,阿福按照原计划给他们安排上。 因为前几日阿福女医医馆的冷清,半夏犹如往常一样,准备轻松抓药,熟料这门还未开,门口就杵着十几个人。 半夏一时没回过神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呆头呆脑把门打开。 随后这些人竟一拥而来,纷纷往她们家医馆里进。 “这是怎么回事?”半夏呆住,这可是阿福女医医馆从未遇见过的情景呀! 说是她刚开始预想中的开业情景还差不多。 忍冬思索,便开口:“应是昨夜夜宴的老爷们与大娘子们前来。” 半夏将信将疑,进去一问,还真是。 半夏赶忙尽职尽责介绍医馆内自销的产品。 这云浓祛斑膏,可是她跟着阿福姐学做的,原先那些客人来,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最后一瓶都未销出去,如今有机会,她赶紧推销。 今日来的还真并非都是来瞧病的,大多数都是来跟这赵女医打好关系。 这原先用过赵阿福美容秘方的,自是对这祛斑膏异常感兴趣,除去祛斑膏,还有甜露美白胶,润肤胶,一系列的中医养颜产品。 别人一瞧赵阿福的脸,白嫩的能掐出水来,还有什么不信的,就是这两个药童丫头,那皮肤也是若剥壳蛋白。 “药方?这,夫人,这是我们医馆机密,不便透露,您若有需要可以问我们赵女医。” 半夏暗自吐舌,这怎么还有上来就打听人家药方的呢。 赵阿福正好在,面带微笑:“娘子,原先的药方是因为我没有开医馆,加之您是晁府的客人,我自然送您,只如今我这医馆也要做生意,秘方一类自是不再送。” 这妇人面露失望,却尽力掩盖:“那是应该的。” 赵阿福心道自己也不是冤大头,这若是晁娘子,不用她说自己就会无偿奉上,可这跟自己又没交情又没联系的,大可不必...... 就这么,单一早上,医馆里就卖出几十瓶养颜产品。 这一瓶就要二两银子,比外面普通脂粉产品要贵得多,有几家人都因为这价格止住脚步。 快到吃饭,医馆里才安静下来。 忍冬默默把仓库里的货补上,半夏则用自己学的歪歪扭扭的字给记下每种产品卖出去多少。 “阿福姐,这卖药膏比看病还赚钱!”半夏记半天,激动得出一个结论。“阿福姐完全可以只卖这些养颜药膏!” 赵阿福笑着摇头:“医者医人,学医便是一辈子的事,若停了,以后就难捡起来。” 忍冬静静看她一会:“阿福姐医者仁心,开医馆不单是为赚钱。” 赵阿福这次点头:“人有多大能力,就尽可能去尽多大责任。无愧于心,无愧于天。” 她想学医,便一头扎进学医的苦海,学医苦,学医难,她,从不后悔。 常人永远无法理解,病人药到根除时,医生的心情。 “赵女医!”外堂一姑娘掀帘而来,一双美目巧笑倩兮,发上缀穗摇曳。 赵阿福看这李二小姐的脸干干净净,知她已完全恢复,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呀,李小姐!”半夏这次吸取教训,甜笑,“李小姐可真漂亮。” 李二小姐抿唇,喜色从眼中溢出:“这次我来是多谢赵女医!若非是您出手相助,我恐怕......”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赵阿福挥挥手让两个丫头先退去。 “赵女医帮我的不止是医治,还有昨晚。”李二小姐是真心欢喜,也没那么多顾忌,“您也知道,昨夜的饮酒宴其实是相亲宴,我好不容易才有这次机会。” “我不瞒您,我在家中日子难捱,今早,柳员外郎来替他家公子求亲,我爹爹已经与那边交换了八字。” 李二小姐怕赵阿福觉得自己心有不诚,连这事都给阿福透露。 她是真没办法,没有人为她谋划,她只能靠自己,鼓起全部勇气去拼。 阿福看着她,也不过十四岁,却要自己早早为后半辈子做打算,一时不知所言。 幸好,她遇到贺荆山。 在这个时代,一个男人便是一个女人的后半辈子,嫁对了,什么都好说,嫁错,一辈子都完了。 看李小姐的语气,这婚事倒算是好婚事。 阿福眼眸辗转:“那就提前恭喜李二小姐,得偿所愿。” 李二小姐听阿福这么祝贺自己,眼中的喜色不减,却险些落下泪来,又忍住:“嗯,赵女医,这你一定收下。” 她从袖口掏出一方布帕,打开,里面竟是一把小双莲缠金丝玉如意。 赵阿福昨个收下刑郎君的礼,心里还不太对味,见状立刻站起:“李小姐,这不可。” 这古人怎么回事,一个个一送就送这么贵重的礼。 那晁老爷也就算了,晁府家世斐然,可这李二小姐,赵阿福也是听人提起了,过得并不好。 能拿出来这个,应该已经是她的极限。 李二小姐咬唇:“赵女医,这是我真心实意送你,以后恐怕还多有麻烦赵女医的时候。” 李府内宅混乱,自己还有多个庶妹,自己这次得这么一门好亲事,别说那么多个庶妹,就是嫡姐都眼热的不行,恐怕还要生出事端。 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只要,能够坚持道从李府出去,自己这艰难的前半生,就算结束了。 赵阿福接过她的布帕,把玉如意小心包好,却又还给她:“李二小姐生活不易,还是自己留着打点,你若以后身子有什么,尽管找我就是。” 她是绝不会收这份礼的。 李二小姐闻言感动异常,其实她适才的话,何尝不是算计赵阿福的同情心,虽这礼是真心要送,可却心怀算计。 可赵女医,却一心一意为自己这个陌生人打算。 第161章 病患关系紧张 送走李二小姐,下午又陆陆续续来许多客人来瞧医馆,但大多只是坐坐,还有两个小风寒,对阿福来说不是什么难题。 到傍晚,贺荆山才来接她,带她和阿元再去晁府。 晁老爷如今一见阿福几乎是两眼冒光,整个晁府的下人都对赵阿福恭敬异常。 阿元傍晚时候小睡,到晁府才清醒,小手被赵阿福拉着,一步一步走在带着云纹的地板砖上。 到晁娘子的房间,提前被交代好的阿元咧嘴笑着看晁娘子,然后被众人围着瞧扑床上打滚,床上还了一盘石榴,桂圆类的水果。 晁娘子在晁府里素来威严,样貌也端庄端正,如今眼里切切实实流露出初为人母的温柔来,把一旁晁老爷吸引的频频投去目光。 晁老爷那是心痒难耐想告诉她她这一胎是双胞胎的事,可被阿福交代过,怎么心里辗转都只能压住,这滋味,别说。 “乖阿元。”晁娘子食指软软点点阿元的额头,眼里充满对未来的期盼。 “老爷!大娘子!出事了!”一声急促惶恐的声音从门外倏忽闯入,把这份平静温馨打得支离破碎! 丫鬟哆哆嗦嗦,满脸惊恐:“表姑娘,表姑娘见红了!” “什么!”晁老爷嗖的站直,“怎么回事!” “奴,奴婢还不知,那边闹翻天,表姑爷请老爷过去。” 这还了得! 晁娘子的心绪拨乱,皱眉担忧:“我也去吧。” “娘子,你在家等着。”晁老爷按住她,眼中关切后又闪过一丝狠厉,“我怕是他那后宅女人作祟,有人放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昨日外甥女过来还好好的,今个就出这么大的事,经历过麝香一事的晁老爷立马想到有人故意害人上面去。 晁娘子一听,只好作罢:“赵女医,您快跟着一起去看看吧!” 赵阿福对那刑小娘子颇有好感,听到消息就想动身了:“快走吧。” 阿元留在晁府陪晁娘子,其余一行人急匆匆而去,在路上,晁老爷就目含怒色:“我那外甥女婿对我外甥女倒是好,只是他同僚似见不得别人后宅和睦似的,塞个什么不好塞个女人过来!” 官场上送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尤其是上级送下级,这种最难推拒。 赵阿福自是厌恶妾室,但对于官员的事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多加评论,怕自己说错话。 但却看着贺荆山评论:“妾室乃祸家之源。” 晁老爷想起来自己那一窝糟心的妾,使劲点几下胖脑袋,准备等回去给都打发了。 终于到刑府门口,门口侍卫都面色凝重,见晁老爷来,赶紧放行。 刑府内简直翻了天了。 丫鬟、婆子、小厮行色匆匆,却不敢多言,整个刑府笼罩在一股阴沉的气息中。 赵阿福无暇欣赏这里的景致与其他人,随晁老爷直到刑娘子的住处。 她刚一进来,熟料在门口的刑郎君看到她,怒发冲冠:“你还敢过来!” 赵阿福懵,愣在原地。 下一秒刑郎君已经怒不可遏的拔剑出鞘。 阿福一惊,急忙往后退,贺荆山也几乎是同一秒把她挡在身后,浑身紧绷,狼一般盯着刑郎君。 刑郎君却极力按捺住自己,那剑拔出一半,又收回去:“舅舅,就是这女人让雪儿每日走半个时辰,昨夜回来雪儿走半个时辰,今晌午半个时辰,下午就开始不舒服,现在......” 他话还没说完,屋里传来一声女人痛苦的呜咽,刑郎君脸色骤变,想闯进屋子。 “郎君!不能进!不能进啊!”妈子挡在门口,“这女子小产,万万不可闯入男子,大不敬!要遭灾!” 刑郎君被挡在门口多时,这次再不忍耐,一脚把她踹开:“滚开!” 说罢就直接闯入门内。 晁老爷惊骇,却听到外甥女在屋内痛苦哀叫,胖手指指着那几个想冲进去的妈子:“我看谁敢拦他!今个你们谁敢拦,就是跟我们整个晁府过不去!” 在宁古塔谁人不知晁府,几个妈子哪里敢和晁府作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谁也再不敢动。 赵阿福一时间僵在门口,她可以肯定刑娘子绝不是因为散步才导致见红。 可,她却迟疑了,自己就这么孤身一人进去,没有贺荆山护着,谁知道暴怒边缘的刑郎君会对自己做什么! 医患关系难啊! 贺荆山也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对她摇摇头。 阿福内心短暂挣扎,门内小丫鬟哆哆嗦嗦端出一盆血水。 赵阿福一手放在贺荆山手上:“荆山,等我。” 贺荆山没松开,但这一句话,却叫这个男人的手上力度减轻。 赵阿福便拂开他:“相信我。” 赵阿福看着那扇微微敞开的门,一咬牙,硬着头皮推开,进去再立刻关上。 整个屋内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赵阿福自己一个人往前走,绕过屏风,便见面色惨白的刑娘子满头大汗,浑身跟刚从水井里捞出来似的,刑郎君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几个丫鬟婆子在一旁哆嗦,不敢说话。 一边的婆子女医想宣告这孩子救不了了,可看刑郎君腰上带着剑,硬是没敢开口。 “雪儿,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刑郎君克制不住自己握紧刑娘子的手。 赵阿福见他把刑娘子手都捏红了,快步上前:“让开!” 刑郎君听到她的声音,刷的拔剑:“你找死!” 赵阿福怕,但她看着刑娘子危在旦夕,也不怕,浑身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里都好像被灌满胆气:“要想救她就给我让开!” “夫君......”刑娘子也怕阿福了。 赵阿福却直直看向她:“刑娘子,你这孩子还想不想要!孩子没了,对我有什么好处?让刑郎君让开!” 刑郎君脸色发黑,手提长剑,指向阿福的脖子:“治!孩子保不住,让你偿命!” 赵阿福理都不理他,到床边,迅速掀开被子看一眼刑娘子下身,心里凝重,这个出血量不算少。 她手又摸向刑娘子的肚子。 一屋子的,全都死死盯着她,视线一动不动。 刑娘子吓哭了。 第162章 保住了 阿福检查完刑娘子的舌苔,眼白,才给她把脉。 刑郎君在一旁直直提剑指着她。 阿福像看不见似的,专心为刑娘子诊治。 观察罢,阿福心中有了结论,从随身带的医药包里拿出几瓶药。 “这是什么药!”刑郎君的剑陡然提高,险些划到赵阿福的发髻,后面几个婆子吓得直发抖。 阿福看都不看他一眼:“急救保胎药,刑娘子见红是因为,食物中毒。” 刑郎君的剑微不可见的一抖,上前逼问:“是什么食物?” 赵阿福把药喂给刑娘子,这才回头看他,脾气也不大好:“你这是要救你娘子还是要害她,大夫在这里给你尽心尽力医治被你照顾不周险些小产的娘子,你倒在这要大夫的命!” 那后面女医心道这女医简直不要命了,竟然敢对刑郎君这般呵斥! 谁不知刑郎君手下上千精兵,番邦人见他都要瑟瑟发抖! 阿福的气稍顺,才道:“什么食物还不能确定,这要看你们府上今天给娘子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昨日宴上的食物是没问题的。” 刑郎君的注意力却不在后面,听她说险些小产,急躁追问:“你的意思是,孩子还有救?” 不可能! 当然没救了! 在一旁候着的女医心里激动道,可到底不敢喊出来。 女子怀孕,只要见红,十胎九流,刑娘子出血可不少,怎么可能还能保住孩子。 然而赵阿福却信誓旦旦:“那是自然。” 刑娘子这胎已经有七个月份,哪有那么容易流产。 赵阿福估摸的是,刑小娘子胃口不大,所以吃这导致见红的食物也没吃多,若是吃多,恐怕这孩子就算生下来,也会有身体上的畸形。 如果是那样,能保,她也不建议保。 现在情况好得多。 刑娘子听到阿福说的话,激动抓住她胳膊:“赵女医,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阿福不再搭理刑郎君,轻拍她的手:“放心刑娘子,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刑娘子听她的话,不知是自己心理作用还是刚才的药的作用,肚子不再那么痛,微有了精神。 阿福开好药方,亲手递给刑郎君:“你亲自去抓药,回来亲手熬,既然娘子是因为食物中毒,我便难信你府上任何人!” 刑郎君闻言,几乎是立刻收回剑上前接住药方。 刑郎君还未完全出去,赵阿福已经在耐心对刑娘子道:“娘子,你我初遇,无冤无仇,我何必害你和孩子,何况如今我们一家也把晁老爷当好友来看。” “你若不信那走动法,问问你舅母便是,她也是每日小走半个时辰,还是头三月,怎么没事?” 阿福想起适才的惊险,就无奈,起身叹气,对一旁小丫鬟道:“你去,让灶房立刻把娘子从昨夜回来到今天发作前的所有吃喝保留一份,就算是菜,也得拿来,若有人要害娘子,不能叫他毁灭证据!” 这小丫头哆嗦应声,忙往外跑,跑到外面才忽然想起赵阿福又不是自家主子,自己怎么能听她的,都怪那女医刚才发令的模样太过威严...... 晁老爷没拦住刑郎君,拦住这小丫鬟,问她里面情况如何。 小丫鬟说大夫说有救,才道女医让自己去做什么。 晁老爷眼睛立刻瞪她:“那你还不去,在这磨蹭什么!” 小丫鬟委屈极了,但不敢反驳赶紧往后厨去。 屋内刑娘子头脑愈发清醒,给阿福道歉:“赵女医,我夫君就是太担心我...等回头我们夫妻二人好好给你道歉,今天实在是误会。” 赵阿福看她面色惨淡,又怎忍心责怪她,安抚她几句。 刑小娘子小小一只躺在床上,挺着个大肚子,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姑娘,阿福瞧着就心疼。 “你这趟修养好,还是得走,你这头胎,胎儿又大你骨架小,不走怕是难生。” 刑娘子慢慢点头,小手抓着赵阿福的手:“我都听你的。” 她刚才都听见了,那个女医,让丫鬟出去通报,自己小产的消息。 可丫鬟害怕触怒夫君,不敢出去通报。 她那会已经绝望,觉得这个孩子与自己无缘,一瞬间眼前发黑。 可赵阿福来了,说,自己的孩子还有救。 她的希望,她的盼头又回来了。 刑郎君几乎是快马加鞭到医馆,把药买回,又亲自熬药,自己端过来,一路上都未经任何他人之手。 他再进来时,刑娘子的血已经止住,面色好看些许,阿福给她喝几口热参汤回点气力,这会再吃药。 赵阿福并不介意他在这里,见屋里的丫鬟不知何时溜个干净,妈子也都不见,唯一能搭把手的另一个女医都不知何时出去,她便理直气壮的命令刑郎君:“你,给娘子擦干净下身,再叫丫鬟过来换被褥。” 这后续护理一定要保持干净,不然再出现什么感染,就麻烦了。 像当初美人娘娘,情况比这还差。 刑娘子脸红,想说叫丫鬟来做就行,熟料刑郎君已经去拧好热布帕,掀开被子细细给她擦拭。 阿福这下心里舒坦了,让他威胁自己,现在还不是自己说啥就干啥。 喂刑娘子吃完药,赵阿福松口气,再次给她诊脉。 刑郎君擦好,安静站在一旁。 “好了,后面好好调养着,孩子没事,等半个月后,开始下床走动,从小半时辰逐步至半个时辰。” 听前面,刑郎君英俊的面容上只有喜色,听到后面又皱眉:“还要走?” “走!”赵阿福瞪他,“娘子这胎必须多走动,你就算不问我,去找位有经验的老大夫来,也会这般说。” 但这样的大夫,实在是少之又少,一般人真请不来。 刑郎君听出她有气,面色渐渐平静:“适才失礼,赵女医,多望谅解,待雪儿身体恢复我必定备厚礼拜访。” 赵阿福摆摆手:“罢了罢了,你把诊费付我就行。” 还不知让她家贺荆山担心成什么样呢,就他担心老婆,自家男人就不担心嘛! 第163章 块状物 刑郎君伸手就去腰间摸银子,却摸个空,才想起今日太匆忙,自己去医馆抓的药都是赊账,何况现在。 他窘迫:“还请赵女医稍候。” 赵阿福鼻腔里发出一声哼。 这邢家自己给刑娘子请来的女医迟疑上前,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刑娘子这孩子保住了! 刑郎君几乎是立刻的拦着她:“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大娘子。” 这女医胆子小,唯唯诺诺应声。 这刑娘子的身体稳住,刑郎君自然有空处理食物中毒的事。 阿福看着园里石桌上的饭菜茶水,简单看一圈:“都在这了?” 刑娘子的随身丫鬟连连点头:“娘子昨夜到今午,吃的喝的,全在这。” 院中众人知道大娘子无恙,几乎是各个松口气,适才老爷的模样太吓人了! 刑郎君的亲娘,刑府的太夫人是个和蔼可亲的太太,因为年纪大,已有四十多岁身体也不好,刑郎君前面怕吓着她,并未差人过去先通知。 得知刑娘子已经安然无恙,太夫人还是惊骇,匆匆忙赶来。 此时此刻刑府大大小小,里里外外所有人都已经在这园子里候着。 刑郎君知道是食物中毒后,去抓药之前已经下令封府。 赵阿福有点头疼,看样子这邢家不抓出来真凶,还不肯让自己走。 她看向矗立不动的贺荆山,得到一个安抚的眼神,心情稍平。 她在桌上所有的食物上扫视一遍,却并未看到什么出格的对孕妇不好的食物。 回想昨夜夜宴上的食物,更是没有相冲性的。 这就奇怪。 阿福皱眉,一边的刑老夫人也跟着皱眉:“女医,没有么?会不会是有人下毒?” “不排除这个可能。”阿福回她。 晁老爷一想起自家的麝香,大声嚷嚷:“谁!谁敢对雪儿下毒,不想活了!现在有谁能报出重要线索的,我老晁赏金百两!” 嘶...... 一百两黄金! 这院子里的绝大多数人活一辈子,也见不到那么多钱! 原本还安静的仆役们瞬间窃窃私语。 “知道真凶,能直接汇报的,我保他家人、本人无恙!”晁老爷挺着胖肚子,面向众多仆役,目光如炬。 赵阿福没空理他,而是专注研究这些食物,用银针刺,用鼻子嗅,用自己做的试纸测。 可,一样一样食物测下来,都是无毒。 随着她测的东西越来越多还没有结果,下面的仆役为赏金蠢蠢欲动。 终于,有一个打杂扫地的小厮忽然上前:“老爷!我知道!我昨夜见过宋小娘的丫鬟珍儿在灶房鬼鬼祟祟的!” 刑郎君视线骤转,看向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一个漂亮女人。 这是他上方官员送来的妾,说是贵妾,其实未尝没有监视自己的意思。 刑郎君对她不感兴趣,何况她还抱着这样的目的来刑府。 自从她来以后,在刑府就像个透明人似的。 “宋小娘,你给个解释吧。”刑老夫人也不喜这个妾,长得就不像良家女子,但因为这女人来后宅后也未作妖,她本着向善的态度也未管过她。 宋小娘从小厮说那句话起,就浑身一震,这会抬起漂亮的眸子蓄满眼泪:“老爷,不关我的事,我怎么会害大娘子,昨夜珍儿是去给我找吃的......” “深更半夜,你要吃什么东西!”刑郎君语气狠戾,与平日那沉稳内敛的模样截然相反,十分骇人。 那丫鬟珍儿更是跪地连连磕头:“老爷!冤枉啊!小娘平日不受关注,连灶房都敢对小娘克扣,小娘饿得都瘦了许多,昨夜实在受不了,才叫奴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啊!” 赵阿福还在检查,听到这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那宋小娘的确是瘦得异常,面颊微微凹陷。 刑郎君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一时不由多看宋小娘一眼,他还真未多瞧过这个女人,这会瞧着,确实比刚送到自己府上瘦了许多。 一时间他被噎住无言,人是上方送来的,自己再怎么不愿搭理,也不应该活活把人饿瘦。 “老爷,妾...断没有害大娘子的意思。”宋小娘眼泪终是从冷风中滑落。 刑老夫人一时间也是尴尬,没想到堂堂刑府,竟然能把一个姨娘给饿成这样。 “管家!以后再叫我发现你克扣宋小娘的伙食,你就收拾走人!” “是...是......”这事虽然不是管家干的,他却默认了这事,一时满头大汗。 事情没了突破口,一时间又陷入僵局,这刑府里,除了宋小娘能与大娘子可能有点仇怨,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 正这时,阿福却咦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阿福在测一杯茶,这茶倒是无毒,只是...... 阿福这仔细检查,才看清,那茶水里漂浮着一些透明的块状物。 她把那软软的块状物捞出,发现无色无味,便问:“这是何物?” 刑娘子的贴身丫鬟上前:“回禀女医,这是鲜芦荟茶。” 赵阿福傻眼:“芦荟?” 她直接捏起一块放嘴里品尝,而后难得厉声:“谁让你们给大娘子喝这个的!” 她这么一呵斥,众人立马意识到,是这茶不对。 丫鬟被众人看着快吓哭了:“是,是李娘子派人送的,说是美容护肤,养颜,娘子喜欢的很,今早让奴婢泡的。” “芦荟是易导致孕妇流产的食物,怎么能给大娘子吃!”赵阿福有被气到,“孕妇最忌讳的就是吃原本食谱上没有的食物,添加新食材之前一定要万般考量!” “孕妇若饮用芦荟汁,会导致骨盆出血,严重便会流产!生产后的女人都不能去食用,芦荟成分混入**更会刺激孩子。” “常人吃都有可能中毒,食用后四到六个时辰内出现恶心、呕吐、剧烈腹痛、腹泻,出血性胃炎等中毒反应,更何况是孕妇!”赵阿福是真的生气,这不是谁的阴谋,是看护孕妇的人的无知导致的! 后世的芦荟饮料,那芦荟都是层层加工处理后的,这芦荟却直接用鲜的,不出事才怪! 第164章 不会饶过 刑府闹得上上下下满腹猜忌,却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不是府内有人蓄意害大娘子,而是...... 而是府外面的。 而且,还不能确定人家送芦荟的人是不是诚心要害大娘子,许是人家真不知情呢,不然也不会明目张胆的送来。 真要怪,还要怪日常管理大娘子饮食的婆子和女医不知这芦荟有毒。 刑郎君哑口无言,半晌,又对赵阿福道歉:“赵女医,今日实在是对不住......” 赵阿福点头直接应:“你今日是对不住我,我来给大娘子看身体如何,险些小命丢在你剑下。” 刑郎君尴尬,众人也没料到赵阿福竟这般直接。 “这位女医,多谢你救我儿媳,等府上安定我定亲自登门拜谢!”刑老夫人听丫鬟说了发生了什么事,这会郑重看向赵阿福。 阿福这次没那么理直气壮,赶紧说不用。 既然知道刑娘子是什么原因导致中毒,阿福自然可以进一步针对性治疗,她又开一剂新的药方。 晁老爷在一旁满面怒容:“这李娘子,肯定是故意的!” 刑老夫人听他这般说,惊骇:“晁老爷何出此言?” “李家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她如今就想着大女儿嫁入你刑府,不动手脚才怪!可我没想到她敢如此明目张胆!” 晁老爷是怒发冲冠,狠狠拂过一旁的茶盏,茶盏哗啦啦碎裂一地。 刑府的仆役们心中纷纷一惊,却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事,一个个开始揣摩李府,以及李府的大小姐。 刑郎君眉头紧锁:“舅舅莫急,待我去稍作调查,若真是如此,我绝不会饶过李家!” 赵阿福在一旁,回想到李家二小姐,微微晃神,还不知这事会对李二小姐的命运又造成怎样影响。 “那李家与宋家交好,只怕......”刑老夫人迟疑,她与儿子不同,更顾及大局。 刑郎君抬起锐利的眸:“宋淮不在,宋家如今也不过靠着一个孔狄。” 赵阿福听这又是扯到宋淮,又扯到孔狄,有点迷糊,一旁的贺荆山眼底却闪过暗芒。 刑郎君并不多说,而是情绪渐渐平静:“舅舅,你等着吧,我不会叫他们安生过日子。” 就算不是故意的,又如何,险些害得雪儿和孩子出事,他们就是别想好好的! 刑老夫人见儿子执意,不再劝阻,长叹一声,又来阿福身边:“好孩子,你再去给我儿媳好好瞧瞧,这以后可不能落下病根。” 赵阿福不想参与过多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事,低应下,又进去给刑娘子后续治疗,再吩咐好丫鬟刑娘子后面要怎么养身子,怕她记不住,还一条条写下,最后给刑郎君一份,丫鬟一份。 这阿元自是给刑府滚不了床了,阿福自己先与贺荆山一同回晁府接人。 到路上,阿福拨拉下刑府给的银子,然后放贺荆山怀里:“荆山,你拿着这钱,去包个山头,或者渡口,咱们药材生意如今要做,但原先的零嘴也不能断。” 那百两银子,在阿福的手上显得特别多,到贺荆山的大手上跟缩水了似的。 贺荆山一开始没吭声,默打量她,而后问:“怎么想到这些。” 阿福抿唇:“是我满门心思拉你来镇上住,我看你过来以后,没有在山里自在了。” 贺荆山偶尔也会去帮郑有才买卖药材,但大多数时间,都在家里,或是接送她的路上。 他不说,她却看得出,他并不满意现在的状态。 贺荆山低笑:“有你在就自在。” 阿福眨眨眼:“那倒是。” 赵阿福许久以前在邙山村时候,就动过包山头的意思,大山里面天材地宝,什么没有,而且在工业不发达的古代,大量的资源待开发,官府也是鼓励开荒、包山头的。 只可惜,邙山是重要地带,所以自然不能包。 但宁古塔可不止有邙山。 贺荆山垂下眸子,刚毅的脸上神色淡淡,过会才嗯一声:“按你说的办。” 阿福见他前面不应,还以为是不想,都在考虑别的法子,可他又忽然应下,她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这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你要不想去,就做别的呀!” 贺荆山回过神,粗糙的指腹轻划过她脸颊:“去。” 赵阿福抓住他的手指:“那你想包哪里的,我们一会就能去瞧瞧。” “明日再说。”贺荆山这次回的倒快。 阿福虽不明白为何是明日,却应下:“好。” 两人到晁府,给晁娘子报完刑娘子的平安,也不多说,剩下的让晁老爷回来与她说,就带着阿元一起回家。 贺平已经回来,一见阿福就神色凝重:“嫂子,今日有一位称刑正千户的男子过来买药,没付钱。” 赵阿福自是知道这件事,笑笑:“没事,他钱已经付我了。” 贺平舒口气,纳闷挠头:“怎么还有叫刑正千户的人呢?” 阿福正在喝水,差点没喷出来,好一会才压下没失态:“正千户是个武官职位,正五品,那位可能也没想到有人不知他。” 宁古塔高官不多,正五品已是极高,所以镇上的人少有不知刑郎君,刑郎君直接报官位,也没大问题。 只若不是他当时急得拿剑逼贺平,贺平也不肯拿药给他。 “原来是位官!我当时不肯给他,他竟然提剑出来,我险些去报官。” “......” 阿福不知刑郎君去那么会功夫还有这么些事,也是难为他了,出门忘记带钱。 “他没拿出我的药方么?” “倒是拿了,只是那也不能不给钱。”贺平老实巴交道。 赵阿福捂脸:“下次若带着我的要放过去,你就先紧急放行。” 阿元在一旁都听得乐呵呵:“大叔,要会变通。” 大郎知道自己这次过于执拗了,嘿嘿笑:“知道了,阿元。” 赵阿福想说阿元怎么还教育起长辈来,忽而又想到佟瑜答应给阿元找先生,怎么这么久还没消息。 “阿元快去背书!”就算没有先生在,阿元的学习,也一日都不能停! 赵阿福沉思,自己是怎么变成自己最讨厌滴家长的! 第165章 女医耍流氓 刑娘子出事第二日,不仅是刑郎君和刑老夫人来了,便是晁老爷和晁娘子,也一并过来阿福的女医医馆。 刚进这医馆,众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亮堂。 大郎见到昨日硬提剑来要药的郎君又来,这次态度缓和许多,在隔着厚重纯白布帘的门口,拉动一根绳子,里面隐约传来铃铛响。 然后露出一张清秀的姑娘脸蛋,忍冬出来,瞧见这么多人,说声稍候又重新进去。 赵阿福很快出来,惊讶:“你们怎么来这?” 她知道刑郎君定是要上自己家来致歉的,但没想到来这么多人还一并到她医馆上来。 晁娘子上前来,和和气气:“昨日委屈你了。” 昨天阿福回去,只是简略给晁娘子说刑娘子的情况,并未提及自己在那还受到人身威胁。待晁老爷回去一说,二人就觉得实在对不住赵阿福。 这人家好心来医治你,怎么反倒逼着人家要打要杀。 不过这毕竟是医馆,纵然现在没什么病患,也不是这待客聚会的地,赵阿福交代住若有急症患者立马去通知自己,自己便先带着这一众人回家。 两辆马车刚停在门口,刑郎君才露个头,就见有小孩朝着自己马车吐口水,当即皱眉。 这小孩正是职小强,自打前几日职家人在晁府宴会上被赶出去,职小强回来就被职老爷好一顿训斥。 但职家到底没敢来找赵阿福一家的事,他们没傻到去招惹晁府的朋友。 但这职小强就一小孩,哪有那么多心眼,认准因为这一家子爹训斥自己,这几日不是扔石头就是吐口水。 一个小孩,赵阿福实在没办法去跟他计较,总不能自己上去把小孩给打一顿。 “这是谁家的孩子!”刑郎君冷问职小强身后的小厮。 小厮跟着小少爷嘚瑟惯了,见是贺家的客人,嘴皮子一撇:“关你屁事!” 这小厮并不知道那日老爷和夫人回来为何生气,那职家夫妇更不会向外透露丢人事,所以职家下人到现在还以为这新邻居就是乡下来的穷户。 晁老爷跟在后面下车时,职小强还在那做鬼脸吐口水,那一喷,正好喷他衣摆上,晁老爷下到一半的脚僵在半空中。 “舅舅......”刑郎君一时间也愣住。 晁老爷在晁府锦衣玉食,那屋里是一抹灰都瞧不着的干净,何时受过这等脏污。 短短几秒,他的脸色由白到紫,由紫到黑,身后的奴才忙跪着给他擦。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赵阿福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职小强这孩子能毫无礼数到随便对人吐口水,也急忙给晁老爷道歉:“晁老爷,实在对不住,这,这孩子不太喜欢我们家人,近日经常这般......” 职老爷定眼一看,好嘛,这不就是前天咬伤赵女医那孩子么! “把你们家主子给我叫出来!”晁老爷勃然大怒,那眼神活像要吃小孩。 晁府的仆役已经吓得不轻,偏职小强那小厮半点不怕哈哈大笑:“你在谁的地盘装大爷呢!就你这死胖子,还想见我们家老爷!” “大胆!”刑郎君伸手就去腰边,想拔佩剑,却摸个空。 恍然想起今日刑老夫人特意交代,莫再叫赵女医看见心里不适,就没带出来。 “谁大胆还说不定呢!”小厮见他们一群人,心里还是微怂,把职小强往后拉点,“你们要敢伤我们职家的少爷,你们就完蛋了!” 晁老爷气得胡子都吹了:“把他们俩给我扣下!” “你们想干嘛!救命啊来人啊,有人要抢小少爷了!”小厮不敢相信这人竟敢来真的,立马大喊大叫。 职家瞬间哗啦啦的出来一群人,把阿福一群人团团围住。 “快保护小少爷啊,这些人要抢小少爷!”小厮恶人先告状。 职家上上下下来了几十个仆役,各个手里抄着自己的家伙,抄着扫帚的都有,气势汹汹。 职娘子也闻声而来,急得脚下生风,冲来抱住儿子:“谁!哪个王八蛋想抢我儿!” 她一抬头,却呆住。 “夫人,您可来了,就是这群人!那猎户的朋友!”小厮一边告状一边揣摩,这几个人穿的还不错,看来这猎户能搬到镇上住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这职娘子一出来,职家大大小小的一群妾室也跟在后面挤出来。 “唉吆喂,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抢小少爷!” “是呀是呀,简直不要命了!” 这妾室一个个嘴上说得好听,语气里却分明幸灾乐祸。 赵阿福还是头一次见职家的这些妾室,平日也有耳闻,偶尔还能瞧见一两个,这还真是...多! “姐姐,怎么回事呀!哎哟!谁推我!” “呀!”一声娇滴滴的惊呼,拐了几个弯,忽然变成惨叫,“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过于惨痛,一时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哎呀芙蓉妹妹,快起来快起来!”原来是有个女人被推到地上还惨被踩一脚,不得不说,职家的人实在是多,好好的出门变成了踩踏事故。 这娇滴滴的女子被扶起来却面目狰狞,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救......”她的一边胸脯肉眼可见的有一块脚印,并且一块胸部明显比另一边小...... 这,也太尴尬的位置了! 她这短短几秒,气都开始呼不上来,有一口没一口,看着就痛苦。 “姨娘,姨娘!”小丫鬟吓傻,“快来人救命啊!” 职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动。 这边晁老爷的气一时间都消退不少,这是什么事啊这是! 赵阿福一时无语,却见那女人都开始翻白眼,直冲冲而去。 “你,干嘛!”有仆役竟还上来拦她。 “让开,我是大夫!”赵阿福呵斥。 许是她太严厉,这仆役被吓退,一时也没人再上前拦。 阿福到跟前,手直接放到女人胸口,去轻探她伤势如何,没想到她才探上去,一旁的小丫鬟急躁打开她的手:“你,你流氓。” 第166章 装模作样 “你想叫你家姨娘死就直说,不必在这装模作样关心她。”阿福自从来了这里,最无语的就是人们忌讳这忌讳那,导致病人医治不及时殒命。 于是她就捡着她们忌讳的话来说。 果然,这丫鬟闻言生气又惊惶:“你说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想我家姨娘死!” “那就拦着,别让外人看去!”赵阿福没时间再搭理她,先喂给这姨娘两颗速效救心丸,再从随身药袋里拿出自己刚定制好的银针。 丫鬟反应过来,急忙去推搡其他人:“都别看!” 越是不让做的事,越有人爱去做,何况还是这般勾人好奇心、八卦心的事...... 丫鬟的话收效甚微,阿福也因为人太多而无法进行下一步治疗,正犹豫时,一张帷帐铺天盖地而来,把她这点空间包围个严实。 她一抬头,就瞧见贺荆山宽厚的背和手,从帷帐的缝隙里逆着光。 确认外人瞧不见,阿福转头,伸手给这职家姨娘进行胸部按摩。 她这块受损严重,里面软组织受伤,所以导致一边胸部变小,若不好好调理,恐怕以后这姨娘都得塞个东西才能保持一样大...... 但其实吧,这在医学上也不是很罕见的症状。 赵阿福按摩间,头顶银针的姨娘终于又从意识模糊中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有个女人在她不可描述的位置进行某种活动,惊叫一声,直接晕厥过去。 赵阿福都被她叫得吓一跳,又是测鼻息又是脉搏,确认没事才拔掉自己的银针,收工。 她心里琢磨好药方,从帷帐里钻出来:“你们姨娘如果要后续治疗就去阿福女医医馆。” 丫鬟正为姨娘惊叫一声担忧,见她出来,赶紧问:“女医,我家姨娘怎样了?” “别是把芙蓉妹妹给医死了吧!”有别的姨娘面带担忧却幸灾乐祸。 “医死让她赔命!” 这说话的姨娘倒狠,可下一秒就被贺荆山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到后面去不敢吭声。 这猎户,是造无数杀业的,以后定要下地狱的人,自己可不招惹! 赵阿福冷道:“我今天能在这里救她的命,总好过你们这些一口一个妹妹还巴不得她赶紧死的人对她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群姨娘众怒,叽叽喳喳要声讨赵阿福。 赵阿福却不搭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去看职娘子才发现,不知何时职娘子已经带着职小强偷偷离开,就剩下一堆无关的人。 她看向晁老爷:“晁老爷,还是先进去吧,让你也受惊了。” 晁老爷回过神,才发觉不知何时那小屁孩溜了,冷哼一声:“躲得了龙王还躲得了庙!” 贺荆山一手挥舞,帷帐烈烈作响,回归他手上。 那芙蓉姨娘躺在地上不知人事,胸部的大小差别却不再那么明显。 赵阿福带着几人进家。 三合的小院子,才踏进去,就有满园规整又清新的绿植,绿油油的看着就喜人。 院中老柿子树上挂着小灯笼,树下布着石桌石凳儿,旁边被堆几个可爱的小雪人,倒是与常日里孩子们堆的雪狮子不同。 晁老爷被带到厢房去换衣服,晁娘子指着那绿植:“赵女医,这种得什么花?我怎么没见过。” 晁府大花园里,什么花都有,偏偏眼前的她是从未见过。 赵阿福噗嗤笑出声:“什么花?菜花!” 她原先的梅花和旁的花枝倒是没剪去,但空余的地方,种上新鲜蔬菜,地尽其用。 种得整齐也挺好看。 晁娘子回味一遍菜花才回味过来这是阿福种得菜,微不好意思,自己倒整日因读书多比平常女子见识广觉得几分了不得,到跟前连菜都能错认成花。 赵阿福怎会让她不好意思,打趣道:“这有花可作食,有花可做药,说到底,都是人给定义的,这有些菜花反倒不输名贵花儿。” 晁娘子想起那玫瑰花糕、桂花糕,颇为认同,适才的不好意思便散去了。 几人正说着话,门外又来客人。 “贺大哥!”佟瑜手里拽着个老头,跑得欢快。“嫂子,看看我带谁来了!” 后面老头差点没跑背过气去。 刚到跟前,刑郎君呆住,叫一声:“爹!你怎么在这!” 刑老夫人对儿子道:“我昨夜连夜送信给他,定是今天从学生那赶过来。” “信?什么信?”刑老太爷好不容易缓过来,纳闷。 佟瑜这厢挠头:“邢先生,这是你家人啊!” 赵阿福虽然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赶忙也给人倒茶水。 “嫂子,阿元呢,快叫他过来,这是我给他找的先生!”佟瑜激动,“这可是宋淮的先生!” 赵阿福水倒一半僵住想到,宋淮的先生,那应该是宁古塔最好的先生了,只是,宋淮的先生,她怎么想自己这身份都有些尴尬。 曾经爬过人家得意子弟的床,如今儿子要去人家跟前学习。 这...... 佟瑜是早就知道啊赵阿福那事的,自然为她做好打点:“嫂子,你只管叫阿元出来。” 赵阿福见邢先生看自己时神色如常,估计他也不知自己就是那爬宋淮床的那位,于是赶紧去叫阿元。 等阿元变成邢先生的得意子弟,再慢慢解释那些也不迟。 明白这一出是闹哪出,刑老夫人才慢给邢先生讲起这两日发生的事,可谓惊险。 邢先生这才知,自己要教的竟然是儿媳和未出世的孙儿的恩人家的孩子,态度比来时好上十万八千里。 阿元很快被带过来,干净俊秀的小脸蛋瞬间让邢先生的心中的评分再次刷刷上涨。 赵阿福在一旁默不作声,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听邢先生考阿元。 幸好,邢先生知道他才从乡下来不久,考他的问题都不难,只是除去该学的知识,还考他一些仁义孝道。 阿元回答的不卑不亢,眼里却有对先生的濡慕,几乎所有问题都能不卡壳回答出来。 一旁的邢家人和晁娘子从一开始的感兴趣到后面震惊。 这孩子才多大啊,竟然有如此天资! 第167章 小矿山 随着考的问题越多,邢先生的眼睛越亮,赵阿福也慢慢从他问得问题中回过味来,这先生的确是有自己的本事的,不然恐怕也教不出宋淮。 纵然一个人再有天赋,没有后天的努力和绝佳的教导,也难成才。 赵阿福不由偷偷看眼贺荆山,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漆黑的瞳却专注盯着邢先生和阿元,知道他应该是满意的。 “真是好事,好事,老爷,你可一定要收下这个学生。”刑老夫人连连道。 教出一个好学生,也是老师的幸事,因为教出一个宋淮,邢老爷在宁古塔的不止有地位,更有威望! 这不是一般有权有势就能有的威望,而是民心所向! 老师和学生两边家长,都很满意,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邢先生收下了阿元这个学生。 佟瑜在一旁乐呵:“早知道你们这关系,就不用我费那么大力把邢先生请来。” 赵阿福听他的意思,这趟并不容易,不过想想也是,一个猎户家的孩子,凭什么让人家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亲自跑来相看收徒。 想必佟瑜也是为给阿元找个好先生,才好费这么一段日子才把人找来。 气氛其乐融融,阿福给去给他们做午饭。 家里时刻还冻着猪肉和鹿肉,寒冬里冻得硬邦邦,只得拿温水去化开。菜是园子里的新鲜大白菜、包菜,还有曲曲菜。 新鲜的菜摘下来,菜根还裹着泥土,阿福正坐在小木凳子上择菜,门口探头探脑进来一个人。 阿福见是小鱼,没说话。 自从上次那日她说教小鱼未果之后,就听贺荆山的建议,不再多管束这孩子,这孩子也躲着她。 虽然就住得这般近,这么几日却都没有联系似的。 阿福静静择菜,小鱼慢吞吞到跟前,两只手不自觉捏着衣角。 见阿福不理自己,她似乎有些着急,过会,竟也跟着坐下择菜。 阿福这才停住动作:“小鱼,不用你帮忙,你去前面玩去吧。” 小鱼却没动,定定看着她。 阿福与她对视一会,心里憋的那股气微微软,但这并不会改变她的原则。 “我这辈子,是不可能让你贺大哥娶妾的。”赵阿福觉得,可能自己之前表达的还不够明显,不够让小鱼明白,自己已经知道她惦记贺荆山的事。 小鱼听她骤提起这事,吓得从凳子上刷的站起,手上淋淋漓漓往下滴着温水,一半的菜还捏在手里。 她使劲摆手,红了眼眶。 她拔腿就想跑,腿却不争气被赵阿福吓得动都动不了。 赵阿福叹气:“女人不求繁华不贵,但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明白么?我们做女人的,最没骨气的,就是给人家做妾。” 小鱼使劲摇头,又点头,急得张嘴发出嘶嘶一点声音。 难道自己误会她什么,怎么这么激动。 赵阿福迷惑,下一秒,小鱼塞给她手里一个皱巴巴的纸团。 阿福打开,上面歪曲的一个字。 学。 赵阿福心里陡然一动:“学?你想学什么?” 小鱼自然是不识字的,可,她为了好好告诉自己,都能去学着写一个字,这已经是大大的进步。 小鱼见她不再纠结自己做不做妾的事,大大松口气,平复下来,指着赵阿福。 “学我?”赵阿福先懵后推敲问,“你是说,你想跟我学医?” 小鱼点头。 赵阿福明白她的意思,一时不知是喜亦或是别的什么心情,她心里决定把这个孩子推开的时候,她又主动来接近自己。 “学医,不是条简单的路子,小鱼。”赵阿福其实想说,小鱼更是身体残缺,在这一行会更难行。 只是她不想用小鱼身体上的问题来打击她,而是用医学界每一位入行人士都会听到的话来告诫她。 小鱼眼里亮亮的,重重点头,又指那个学字。 赵阿福叹气:“好,那就让你先体验几天,若是你能学,嫂子就教你,若是你不想学就早些告诉嫂子。” 小姑娘很快点头。 赵阿福笑笑:“行了,那你去前面玩吧。” 边说边要接过她手里的菜。 小鱼自己把菜捏紧,摇头,又放盆里洗。 郑有才向来宠着自己这个女儿,虽然家贫,却极少让她动手做家务,小鱼连个菜都洗不好,赵阿福只得又耐心教她。 糖醋小排,鹿肉顿土豆块汤,野米饭,煎糖饼、干锅包菜,赵阿福做一道,小鱼就在旁边看一道。 以前她只觉得嫂子做菜好吃,却从未去看她怎么做,今天站在旁边,小鱼看得仔细,一心学习。 饭菜送到前厅,客人们惊讶于赵阿福的手艺,丝毫不比那一品楼和云来客大酒楼的厨子手艺差。 可怜晁老爷牢记要减肥,忍着不碰那些荤菜。 男人们坐一桌,女人们也坐一桌,赵阿福进来,瞧见贺荆山正对刑郎君说着什么。 “包山头?”刑郎君筷子停住,看向贺荆山。 这个男人,虽然被人说是乡下来的猎户,可刑郎君从看到他第一眼...... 就未觉得这就是个不起眼的猎户。 刑郎君甚至想跟他比试比试拳脚。 晁老爷正因为不能吃多郁闷,听到这个话题,拍胸脯:“小贺郎君想包哪座山头,尽管说,我老晁去给你说道!” 本也是刑郎君主动问道贺荆山想去做点什么,他是有想招纳的意思,不料人家另有打算,晁老爷这么一插嘴,刑郎君也暂且把招纳贺荆山作卫兵的话放下。 有这么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晁府、刑府,都想拉拢。 贺荆山看向两人,英俊的面上带着淡笑:“那就有劳晁老爷,清水镇附近的山头即可,不必太大。” 晁老爷一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刑郎君心里却警铃忽响。 “你说这条件,倒不难,不难。”晁老爷摸摸双层下巴,回想,“不过好似符合你说的就只有矿山旁那座小矿山。” 小矿山? 赵阿福对清水镇上附近的山头不怎么了解,但她却是知道,美人娘娘的夫君,那位皇子,正是被流放到矿山上劳作。 不知,这小矿山与那矿山,有什么关联。 第168章 军事重地 厅内气氛其乐融融,刑郎君薄唇几次动了动,还是压下心头的话。 这小矿山,衙门的确是让包的。 只如今高密和瓦剌蠢蠢欲动,从过年前到现在一个月,边境已经几次发生突袭事件,朝廷特遣部分渝州军来小矿山驻扎。 渝州军,十几年前便赫赫有名,威震四方,自前任总兵涉嫌贪墨军饷被罚诛九族后,渝州总兵的威力才衰颓下来,只是到如今,渝州军依旧在民间威望很高。 邢官正是朝廷的人,心知如今皇帝有意想再重用渝州军,毕竟这宁古塔边境的情况,可不容乐观。 所以这么一来,这小矿山就成了一个很重要的军事基地。 至少,马上就是如此。 晁老爷并不知道这里面门道,几乎是满口应承:“你就放心吧,我老晁说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 “那就多谢晁老爷了。”贺荆山笑容深邃,再看向刑郎君,“刑郎君,我只知小矿山猎物多,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物资?” 刑郎君听他这么问,心道这男人估计也是看上小矿山的野物多才想包那里。 只是如此的话,倒也没什么,何况这大齐包山头只能论一年一年来包,若到时候小矿山真成了军事重地,衙门不给他续就是。 去年收成不好,如今依旧天寒地冻,这镇上的储粮是一日比一日少,若有一批野物进来,倒也能缓和一下。 “哈...除去野物,药材也多。”刑郎君想通关键,轻笑回答,继续动筷子。 这贺家的伙食着实不错。 “药材也多!”赵阿福一下抓住重点,惊喜提起嘴角,“那太好了。” 有刑郎君和晁老爷的应承,这小矿山基本上可以确定能叫贺荆山拿下来。 一时间屋内气氛其乐融融。 待吃罢饭,赵阿福一家子送客,出去时见职家后门空无一人,晁老爷又想起来之前的事,冷哼一声。 他们走后,赵阿福才清点起两家送的礼。似乎是有意和晁老爷的礼掂量过似的,刑府送的比晁府还要多。除去珍贵的把玩物件,观赏物件,还有上等的衣服缎子,女人家的妆面首饰,男人的配饰。 赵阿福不由唏嘘,如今他们家变得越来越好,也和晁府一家脱不了关系,说实话,她也很感谢佟瑜和晁老爷。 这边佟瑜却不知,自己被嫂子在心底里感谢了,办完一桩心头大事,佟小爷那个高兴,回去路上都飘,坐马车坐到一半要下车逛街。 佟二陪着他才下来,忽然眼尖看到一人,急切扯住佟瑜:“少爷,你看那不是,贺娘子的妹妹......” 佟二对赵小梅可谓是印象深刻,他奉老爷命来跟着少爷,自是对那些主动凑近少爷的人记忆尤深,尤其是赵小梅干出那么多蠢事之后。 佟瑜一看,还真是赵小梅,顿时皱眉:“她怎么会来这!” 佟二犹疑:“会不会是要来镇上采买?” 他自己说着,都觉得说不通,如今邙山村与清水镇上的路可谓是寸步难行,若非有什么大事,谁会走那么难的路过来。 “跟着她!”佟瑜手从银狐狐毛手抄里伸出来,戴着几个戒指的手指着赵小梅,“我可不能叫她坏贺大哥一家的好日子!” 佟二心道这般不太好,脚步迈开的倒是快。 这一主一仆两个偷偷跟在人家姑娘身后,若是叫人发现,定要被叫做流氓,只是这佟瑜穿戴长相都颇为出众,一时间也没人能把他往跟踪上面去想。 两人一路跟着赵小梅来到一家脂粉铺子,佟瑜两人跟进去,绕在货架后面,一时倒也没人瞧见。 赵小梅第一次进镇上的脂粉铺子,几乎是眉飞色舞,瞧瞧她赵小梅出息了,能来镇上脂粉铺子买脂粉! 只是...... “不是说你们家是清水镇最好的脂粉铺子么,怎么就这几个客人。”赵小梅心里疑问,敞开嗓子就问。 店小二被她问得尴尬,却见她穿着不错,打哈哈笑道:“客人是第一次来吧,平日里啊,咱们这铺子职记脂粉铺生意好的很。” 赵小梅拿起一瓶润肤膏,闻着那个香味,迷醉得眯眼:“那为什么今日没人?” 这东西要是拿回村里,指定要被那些姑娘们羡慕死,不,自己能来镇子上住,就已经够她们羡慕的了! 她们配出来么! “那就说来话长了,街头刚开了个什么医馆,也卖脂粉还有养颜膏,拿出噱头把客人都揽了过去,可他们才开多久!我们家可是老字号,做了十几年了!”店小二说着就气愤。 一个什么破医馆,也来抢脂粉铺子的生意,指定不是什么正经医馆,是个医馆就应该好好给病人看病才对! “不过您放心,这货啊,还是日久见真,等过个几天,客人们绝对会回我们职记脂粉铺!我们可是在整个宁古塔都有字号店铺,生意好的很。” 赵小梅心里对那什么医馆留个心眼,眼睛一转,想把东西放下,去那医馆看看。 镇上人都爱去的地儿,那定是好地儿。 这店小二心道不好,开始使劲夸赵小梅:“哎呀小姐,你看你这皮肤好啊,真是天生丽质,若是再配我们这润肤膏,说实在的...不论男女,哪个瞧见能不觉着好。” 邙山村里夸人,那也是暗地里夸,当面夸的实在是少,何况是赵小梅,村里几乎没有夸她的。 她没多大会功夫就被店小二哄得晕头转向,买下两瓶润肤膏和胭脂。 这职记脂粉铺,价格可不便宜,赵小梅付钱时心里一惊,可想起自家如今有钱了,心里又充满底气,付钱。 “小姐,你若是有什么姐妹呀,也可以推荐来咱们这,保证有折价。”店小二不忘继续发展顾客。 熟料赵小梅一听却黑脸:“什么姐妹,那样嫌贫爱富连亲娘和亲妹妹都不认的姐姐,不要也罢,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店小二赶忙打嘴巴:“哎哟您看我这嘴,那您这姐姐还真是黑心肝的,竟然连亲人都不认!” 赵小梅底气十足:“那可不是,简直就该挨千刀,下地狱!” 第169章 腮红 佟瑜在货架后面听得撸袖子想干架,佟二拼命拉住。 佟瑜极力按捺,才压住带着怒气的声音:“你拽我干什么,刚才就该给那女人点苦头吃,看她以后还敢胡说八道!” 佟二不急不忙给他家少爷拍打衣衫上的褶皱:“少爷,你忘了咱是来干什么的?咱们是来看看这女人为何来镇上,又住在哪,好给贺娘子一家提醒。” 佟瑜这才放下拳头,清俊的面庞却犹狰狞:“管她来干嘛,小爷定给她颜色瞧瞧!” 两人正说话,这职记脂粉铺门口又停下马车,施施然走出来两位带着丫鬟的姑娘。 前面那个昂首挺胸,走得跋扈,后面那位不吭一声,静跟在后。 佟瑜对姑娘家不感兴趣,自然不认得,佟二却看一眼就告诉他:“少爷,是李家的两位姑娘,那李二姑娘似乎与贺娘子有交情。” 佟瑜这次不由多看那两个姑娘一眼:“先不管她们,我们在这蹲好那赵小梅!” 佟瑜不感兴趣,却也完全能听到两人说话。 李大小姐进来,瞧见赵小梅,上下打量一眼,见她穿着普通,便不再多看,在店里逛起来。 “二妹妹,你好要好好挑呀!不然不是辜负了你去求祖母让我带你来的一片苦心。” “姐姐想多了,我并未求祖母让姐姐带我来。”李二小姐如实解释。 偏大小姐才不信,冷笑插着胳膊:“哦,那你好大的面子,不就是攀上了员外郎家的公子,祖母都得依着你先来了。” 店小二本要上来推销产品,见这一家姐妹内斗,便不敢上前,怕被炮灰。 这整个清水镇上的,喜欢与李家人打交道的,不多。 李老爷那一后宅乌泱泱的,糟心的很。 李二小姐见她执意如此,便不说话。 大小姐见她脸蛋白嫩得吹弹可破,眼中嫉恨,可恶,之前明明她都已经毁容,怎么就短短两天时间恢复如初,甚至比从前皮肤更要好得多,是不是那会故意装毁容骗自己! 还差点让自己出丑! 还有那什么女医,也不知道何方鬼怪,出来帮她作妖! 等着吧,还敢开什么医馆,自己不会叫她好过! 赵小梅在一旁沦为配角,心中开始蔓延不悦,却听到那员外郎家的公子几个字时,眼神忽闪。 员外郎家的公子! 她心中最爱慕的男人,当然还是佟掌柜,可,妾有情,郎无意,她不得不为自己同时做多个打算。 本来这李大小姐见李二小姐屁都不敢再放一个,心情顺畅些许,拈一盒胭脂放在手心打量。 熟料这时,先前那个普普通通的姑娘竟走到李二小姐身边,认真看着她说:“这位小姐,你用的是哪家的养容品啊,这皮肤真好,跟鸡蛋白一样。” 被夸谁不喜欢,可李二小姐只能苦笑,这不是在夸自己,分明是在害自己。这姑娘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赵小梅还在寻思这镇上姑娘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别人夸赞都不回一句,就见那边样貌稍逊色的姑娘气势汹汹走来:“你是谁家的姑娘!” 赵小梅有点懵,却见她凶,自己也火气升腾:“你又是谁,管我干什么!” “哼,我是李家的大小姐!你竟然不认识我!”李大小姐怒不可遏,这什么乡下来的丫头吧! 赵小梅不知李家是什么人家,见她这般蛮横,开始有些怯场,但想起自己又没犯法,也没干惹她的事,又胆大:“我是赵家的小姐!”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还想到,反正娘也准备去买两个丫鬟婆子,到时候自己不是小姐是什么! 李大小姐可没听说过什么赵家,顿时就讽刺:“我看是什么乡下来的丫头充场子吧,这清水镇上可没什么出名的赵家。” 赵小梅心虚又胆壮:“关你什么事,我怎么你了,我在夸你旁边这位小姐,怎么,你嫉妒啊!” 李大小姐就是嫉妒,可怎么能忍受被人当面戳破,愤而扬起巴掌:“本小姐会嫉妒她一个庶女,笑话,你个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 “我看你是被我说中气急败坏!”赵小梅赶紧躲。 那一巴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就落在李二小姐脸上去了。 李二小姐痛呼一声,很快脸上浮现一个刺眼的巴掌印。 赵小梅也没想到还有这出,傻眼。 李二小姐的丫鬟吓得叫声小姐,急忙去看她的脸:“这可怎么是好,柳公子还约你去廊桥赏梅。” 李大小姐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又好像自己不是故意一般哎呀一声:“真是不好意思呀二妹妹,我可是打那不知礼数的丫头的,你怎么还自己把脸撞上来呢。” 不只是其他人,就连门外的佟瑜和佟二也是目瞪口呆,这李大小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实在一流。 分明是她朝那二小姐挥巴掌,到她嘴里就成了二小姐自己把脸凑上去。 这二小姐又不是个傻子。 “少爷,这李大小姐可真是个蛮不讲理的女子,京城那些女子到她跟前都要自愧不如。”佟二感慨。 佟瑜撇嘴皮:“小地方天高皇帝远,土鳖也能称霸王。” 但别说,结识贺大哥一家之后,他想回京城的想法就越来越淡。 不过,自己老爹派的任务,他是一次也没完成啊! 那什么前任太子的太子妃和太子的遗孤,都十几年过去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找到。 唯有的一点线索就是那前任太子的太子妃样貌出众,是当初京城的第一美人。 佟瑜看着货架那边几个女人,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女人能美到哪里去。 他看着这些勾心斗角藏匿心思的女人就烦。 “妹妹若是不方便,姐姐可以代你去跟柳公子说声。”李大小姐嘴角微笑,拿起腮红往脸上扑了点。“这盒给我包起来。” 妹妹的腮红不够红,姐姐的巴掌给她凑点,怎么了。 李二小姐嘴唇动了又动,最终说出一句不劳姐姐费心,就带着丫鬟匆匆而去。 出了脂粉铺,丫鬟急得跺脚:“小姐,这下可怎么办!” 第170章 错在哪里 李二小姐一走,留下赵小梅面对李大小姐,不由退缩,这女人跋扈到亲妹都直接这么打,万一一会对自己动手,她身边一共三人,自己就一个,怎么打得过! 熟料这李大小姐这巴掌打下去,气消退大半,神清气爽,懒得跟这乡下来的不知名野丫头纠缠,点好自己想要的胭脂水粉,趾高气昂离开。 赵小梅被无视心里又不是滋味,买一盒李大小姐挑的,也挺起胸脯离开。 佟瑜一路跟她到镇上某处平民区住宅,看她进去,记下这个位置,准备回头再叫人来打听,好告诉赵阿福一家。 这边阿福送走一群客人,才重新往医馆赶。 如今这受老客人们的宣传,医馆的生意时越来越好,阿福医馆的名声渐渐在清水镇流传开来,尤其是它是仅此一家的女医医馆。 医馆里收益最大的,还是养颜产品。 短短几日,收到消息赶来买这些养眼产品的娘子们数不胜数,阿福医馆的养颜产品库存量已经见底。 赵阿福也在这几日听到不少这清水镇上的消息,毕竟女人都爱八卦。比如说那李家二小姐定了门好亲事,多少姑娘暗地里羡慕着。 谁不知那柳员外郎家风正直和善,柳员外郎家的公子年纪轻轻、样貌英俊,在读书上颇有造诣,温文有礼,母家也是显贵世家。 这正常来看,李家商贾人家的家世是无论如何配不上柳家,可奈何人家李二姑娘有本事,生得一副好容貌呢。 被人跟赵阿福说到这时,总会提到,那李二小姐说了,就是在阿福女医医馆买的养颜品。 赵阿福正在收拾自己的医用工具,门口帘子一挑,李二小姐露着红红的半边脸进屋:“赵女医,快帮帮我罢!” 阿福一瞬间以为她又泛荨麻疹,细看才发觉她那是个巴掌印。 半夏这次学精明,不问李二小姐这巴掌印缘何而来,乖乖在一旁站着,忍冬在医术上如今已经微有造诣,进后堂去取冰袋出来。 “这印子不难消,李二小姐不必担心。”赵阿福观察她的皮肤评价道,打人的应该是个女人,力道不重,只伤到表皮。 李二小姐摇头:“再过半个时辰,我就要去...柳公子请我喝茶。” 赵阿福哎呀一声:“那是耽误不得。” 正好忍冬把冰袋拿来,赵阿福拿出自己配制的芦荟润肤膏,先给她涂一层,再让小丫鬟拿冰袋给她冷敷。 “放心,一会再补个妆容,保证他什么都看不出来。”阿福见她过好一会还是说话心不在焉,在担心自己的脸,安慰她。 李二小姐叹气,又看阿福:“你比我自家姐姐都像姐姐。” 半夏也夸阿福:“是啊,阿福姐对我们都当妹妹一样。” 赵阿福就是单纯把李二小姐当小姐妹儿似的看,还真没什么做姐姐的觉悟,许是她是大夫,就让这姑娘情不自禁放尊重些。 “来,让我看看怎么样了?”阿福拿开她脸上的冰袋,见红肿几乎消退到看不到,心道这芦荟对皮肤恢复还是好用。 只要别轻易食用就好。 李娘子与李二小姐,是两个独立的人,也许今日刑府人在这会对李二小姐冷脸,但赵阿福不会去迁怒。 何况这两人,也不和睦,李二小姐也是受害者。 “小姐,这恢复的真快!”小丫鬟惊喜,“赵女医果然是神医!” 赵阿福笑而不语。 “那,我还用补妆么?”李二小姐看看铜镜,松口气。“这润肤膏实在好用,叫什么呀?我想买两瓶回去。” 半夏在旁一五一十回答:“芦荟润肤膏。” 李二小姐听到芦荟两个字,眉毛僵硬,不太自在:“芦荟啊......” 半夏见她如此,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什么,只赶忙补救:“嗯,阿福姐说这对皮肤好。” 李二小姐的丫鬟也面色尴尬。 前日晚上刑府刑千户闹到李家来,要个说法,大娘子送去刑府给刑娘子用的芦荟,孕妇竟然不能食用,差点叫刑娘子小产。 家里是闹得天翻地覆,李家哪里惹得起刑家! 李二小姐都害怕这事会让柳家介意,过来退亲,熟料今日柳公子就约她赏梅,显然是要给她个安定。 李二小姐愈发相信自己选对了人,所以刚才脸上见红才那般急忙往赵阿福这边赶,连跟李大小姐争论几句都顾不得。 “那芦荟不是有毒么。”小丫鬟面色古怪。 经过刑府那么一闹,李家大出血一番赔钱赔物的一番,老爷今个一整天都黑着张脸,整个李府都沉浸在一众压抑的氛围中。 赵阿福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心知肚明,甚至知道这小丫鬟为何这么说。 “芦荟是有毒不错,可那是完全未曾加工过的才有毒性,不可直接食用,经过特殊工艺处理是完全可以放心吃的,脸上也可以放心用,对身体便只有好处。” 赵阿福说完,又淡淡道:“刑娘子那边,是我去看的,食用芦荟中毒。” “啊这...”小丫鬟傻眼,万万没想到正好撞半个正主面前来。 这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李二小姐也没必要隐瞒,道歉:“是我李家对不住刑娘子,差点害得她小产,实在是无知。” 李娘子前天自是叫苦连天,说自己也不知情,不然怎敢直接送去,可人家刑郎君压根就不听她解释,只要结果。 赵阿福摇头:“这医理并非每个人都懂,但人理却应细细来品,刑娘子是孕妇人,所以送她东西,不论是吃穿用,都要玩玩小心留意。” 李二小姐慢慢品味她的话:“赵女医说的对,我们家也许错不错在不知者无罪,而是错在不够上心导致人家中毒。” 赵阿福这次没有反驳,这件事本就与李二小姐无关,只是这古代靠家族生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二小姐这般想,才是对的。 赵阿福看眼她,叫半夏去柜台上拿两瓶小样品化妆品,拿来亲手给李二小姐补妆。 第171章 事情多 阿福女医医馆里,有许多中药养颜产品,这化妆品也算在其中。 又能化妆又能养容的化妆品,这里可不少。 赵阿福给她化完妆,见美人如玉,面容鲜妍如蔷薇花苞,含苞待放。 李二小姐自己的丫鬟都看呆住:“小姐,你好美啊。” 李二小姐照完镜子,心中欢喜,买几瓶面脂口脂还有润肤膏才高高兴兴离去。 阿福望着她的背影叹气,这姑娘人是不错的,希望以后能幸福吧。 这日过去又是两日过去,李二小姐才拆人给她递信说一切安好,多谢她的润肤膏。 阿福女医医馆里的养颜产品终于见空,许多闻名而来的娘子和小姐们扑个空,眼里失望满满,赵阿福赶忙应承会加急制作才作罢。 刑府那边也差人过来送消息,让贺荆山带好百两银子去衙门签契约,这小矿山,经过刑郎君和晁老爷的走动,算是同意他们给包下来了。 阿福到下午,与贺荆山一起再去衙门,到门口就有衙役认出阿福。 “赵女医!” 阿福脚步停住,看着这陌生人,怔住:“大人是?” “哈哈...你不认得我,我是这衙门的衙役,叫朱二,我媳妇就是去你那看反病的朱娘子。” 听他这么说,阿福想起是有一位朱娘子因为宫寒,长期浑身疼,阿福给她调养一个疗程后已经大好。 “您医术真是好啊,我娘子总念着说你医术好人心善,我说那可不是,当初你还能给人肚子上开洞治病!” 阿福给人开膛破肚治病,叫不少人留下深刻印象,这朱衙役当时随着县老爷一起过去,自然记得。 他这般热情,阿福也不由多和他说几句,又问几句朱娘子的近况,得知一切安好便安心。 “赵女医,你家包的是小矿山,那我就不得不提醒句,这小矿山虽比邙山那边安全些,可近日也不大太平,番邦人又开始闹事,高密和瓦剌那边饿死冻死不少人...小矿山那边物资和居民都不少,受到不少损失。” “这...不是说他们不敢闹了么?” 阿福想起,先前许多人说,这清水镇如今番邦人安分的很,就因为那个黑脸孔狄做事的雷厉风行和狠厉。 两人正说着话,门后又雷厉风行走进来一人,满身戾气。 两人不由得停口,却见正是孔狄黑着一张脸而来。 他肤色深,黑着脸更是严肃骇人。 阿福想起他先前那些所作所为,往后退一步低头。 “孔大人,您是来交接的吧,跟我来。”朱衙役赶忙停止话题,讨好上前。 孔狄却看清赵阿福:“她来这里做什么?” “这...”朱衙役不敢隐瞒,如实回道,“赵女医家要包山头,过来签契约。” 孔狄粗黑的眉头一跳,眼睛挑看过来:“小矿山?” “大人怎么知道?”朱衙役迷惑。 孔狄呵呵冷笑,身上的盔甲都泛着冷芒。 赵阿福听不得他这声冷笑,好像自己干嘛了一样。 自己又不用心虚! 于是她抬起头与孔狄对视:“孔大人有什么事么?” 孔狄倒没想到她一个妇人敢与自己这般直接对上,别说宁古塔,便是京城,也罕见女子敢直接看他,绝大多数都是退避三尺! 这次看赵阿福,孔狄却惊觉,不知何时,当初那个丑妇,叫他笑话贺荆山的那个女人,不知何时已经出落得落落大方,面容动人。 他虽不关心这无关的事,但赵阿福变化太大,他还是不由惊讶。 “我自然无事,倒是你男人,事情挺多。”孔狄嘴角笑容邪佞,额上那股郁郁之气好似忽然消散。 赵阿福皱眉:“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从很早之前她就发现了,孔狄好像一直对贺荆山另眼相看似的,时不时关注贺荆山。 但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若真像他最开始说的那样,要贺荆山去他手下当兵,也不会如此高度关注啊! 孔狄笑而不语,最后看阿福一眼,手持佩剑进入衙门大堂。 朱衙役见他离开,感觉轻松些许:“赵女医可别惹那位大人,他可不是简单人物,如今虽要离开宁古塔,却也不是咱们能惹得的。” “他要离开?为什么?”赵阿福下意识问。 虽然受晁府那边帮忙,孔狄不再当街折磨那九皇子,可显然也不是想轻易放过他的。 朱衙役抿抿嘴:“哈...这我一个低等官差,也不知情。” 他没说,阿福却回过味来,前几日刑小娘子出事时候,刑郎君好像提到过,那李家如今是与宋家,还有孔狄交好的。 孔狄甚至隐隐在整个宁古塔护着这两家。 刑郎君想整李家,势必要动孔狄。 所以...... 孔狄这番被调离宁古塔回京城,必然不是自己所愿,是故刚才满面戾气。 但他到底为何,忽然又心情畅快。 就因为猜到荆山想包小矿山? 赵阿福心里有一团雾水。 这个谜题就在孔狄,和贺荆山身上。 她觉得自己也许该和贺荆山沟通一下。 “阿福。”贺荆山低沉的声音在前方落下。 阿福抬头,见男人手里拿着契约,向她走来,薄唇一抹淡笑。 赵阿福快步走到他跟前,再一起跟他走回来:“办妥了?” 贺荆山点头。 跟朱衙役告辞,到衙门外面,赵阿福才压抑不住内心的疑惑问:“荆山,你和那个孔狄以前认识么?” 贺荆山的脚步骤然停住,侧眸看她:“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总感觉他对你的态度怪怪的。”赵阿福嗯了一会,才描述出来,“好像一见到你就两眼冒黑光。” “黑光?”贺荆山对她又蹦出来的新词汇迷惑。 赵阿福摆摆小手:“嗨呀,就是,看见你就好像不怀好意一样。” 贺荆山被她的描述逗笑,过会才回答:“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以前也不认识。” “那他还真是个怪人。”赵阿福还是迷惑,但只能把原因归咎于孔狄就是个奇怪的人。 不想再提那个怪人,赵阿福就决定明日再跟贺荆山一起矿山上看看。 第172章 以后的日子 这小矿山虽也是半个矿山,但上面实在没什么矿资源,就一个边角,不然衙门也不会批准让人包。 上面主要还是大量的树林,木材、野物、药材是上面的主要产物。 但包山头一般都是极其吃力才能讨好有好收入的事,一般有钱人不屑去包,普通人家包不起。 贺荆山和赵阿福这般来包山头,并不被许多人看好。 若只是打猎,那还可以,对周围居民也是好事,防止野物下山扰民。 赵阿福已经许久没跟贺荆山一起上过山,这趟过来却和从前气喘吁吁的样子大相庭径,爬许久都还十分有精神。 两人在半山脚休息,一眼往下望去,漫漫的山脚覆满树儿的枝丫,草儿的干枯藤蔓,远处是就是流放着许多犯人的矿山,从这里远远看去,能看到鸟儿般大小的犯人在矿山上劳作。 贺荆山眺望着远方,苍云野望,阿福却发现脚下那边干黄树叶下藏着一抹嫩绿。 她伸手拨开散发着土腥味的树叶,发现下面竟然有一片可人的小白菜。 天太冷,这菜上连一点虫子啃噬的痕迹都没有,反而躲在落叶下发了一整片芽芽。 这菜正嫩,阿福瞬间觉得捡到宝了,把身上的小背篓取下来就开始薅。 这如今都是她家滴财产,她拿起来一点都不手软! 贺荆山一回头,就瞧见赵阿福圆圆的头顶,小手在地上忙活得飞快。 “阿福?”贺荆山俯身,瞧清她在干什么,低笑,“怎么不叫我一起。” 赵阿福抬头望他,男人的瞳色沉,却很亮,倒映着她的影子。 “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看你老婆呢!” 赵阿福是太惊喜没想起来叫他,可怎么会承认呢,还恶人先告状。 贺荆山再次从她嘴里听到老婆这个词汇,熟稔蹲下帮她,回想起她当时对自己的称谓:“老公等着你叫呢。” 赵阿福身子一麻,耳朵都酥了,这个男人用他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好吧,她承认她又心动了! 贺荆山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这点细微的变化都发觉。 倏忽的,他凑至她耳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收敛不及时,嘴唇在她耳垂上擦过,又热又软。 阿福啊呜一声摔个屁股着地,错愕看着他:“你你你...这可是这外面!” 这荒田野地的,还能看见远方的人,他,他难道是想来点什么发展! 阿福看着贺荆山的手朝自己伸过来,脸热到爆炸,啪叽一下打开他的手:“你你你...可不准胡来!” 贺荆山表情微妙,一伸手,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拉起,阿福措不及防,压根没防范,直接跌他怀里。 “你想来点什么?”贺荆山把她扣押在怀里,不让她动。 阿福挣扎一下没挣脱,绷嘴:“来点新鲜小白菜。” 她,她可不想在野外来点什么。 最起码,也不能是这山上! 贺荆山哑然失笑,终于松开她,给她拍干净屁股上的土,一起摘起小白菜来。 收获满满两筐小白菜,赵阿福脸上的热度终于消退,又热衷于找其他物资来。 万一能再找个百年老药材,那不是一笔横财。 可惜老药材不好找,倒是有许多小菜,赵阿福又捡小半筐冻得黑硬邦邦的栗子和核桃,直到筐里实在装不下,她才拉着贺荆山要回去。 “怎么样?”她歪着脑袋看男人。 男人刚才一直在观察这山里,想必对有什么猎物都有所发现。 贺荆山背对阿福,侧而转身:“什么?” 阿福扒着他的筐:“猎物呀,你不是说来看都有什么。” 贺荆山垂眸再抬起:“嗯,有鹿、狍子,野兔,大点的暂时看不出。” “狍子?傻狍子!”赵阿福两眼放光。 贺荆山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迟钝两秒才嗯一声,问她说什么。 阿福指尖戳他脑壳:“你在想什么呢!” 怎么心不在焉的,平日可不是这样啊。 贺荆山把她背上的筐拿下在手里:“在想,以后的日子。” “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的!”赵阿福心道难怪,男人是想以后的规划,她心里小感动,她家荆山是爱家的好男人。 贺荆山点头,最后看一眼远处,牵着阿福的手下山。 两人回到家门口,贺荆山背上手上都带着筐野菜,正好又碰到职家后门又簇拥着一群人,不由驻足。 自从那天之后,晁老爷回去也没让职家安心过日子,这几日职家的铺子是频频出问题,原先的供货商也纷纷要断契约,加上这满镇子的显贵都想卖晁老爷面子,一时间职家的脂粉铺子生意冷清的不行。 要知道从前,这职记脂粉铺子可是镇上最大的脂粉铺了,不论是娘子还是小姐,都爱用他家的。 因为前几日的事,赵阿福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职家后门有人出来,那什么芙蓉姨娘也没找她来后续治疗,她是没心思再管这一家子。 只要职小强那个熊孩子别再跑来他家作妖就行。 “老爷!”职娘子狠扯一把职老爷,这一家子才注意到贺荆山和赵阿福。 看到他们拿的东西,职家众人眼中闪过鄙夷和愤恨。 都怪这贺家人,若不是他们,如今他们职家能过这差日子么,以前他们没搬来时候,职家日子多好,这家人,就是克他们职家! 阿福不想与他们多过纠缠,推着贺荆山往门里进,避开他们。 职老爷恨恨看着两人,直到他们俩进去,才猛一把甩开职娘子的手:“闹闹闹,都是你教的好儿子闹出来的好事!” “子不教父之过,你如今来怪我了!”职娘子丝毫不让。 下人们哆哆嗦嗦,不敢吭声,没人敢上去劝这顿骂架,说实话,就这样的吵架,近日已经发生过很多回,稍有不慎,就有下人被非打即骂。 “松开我!回去管好你那不听话的儿子!我告诉你,你们娘俩再敢惹是生非就滚出我职家!” 职老爷甩开职娘子的手,冷哼离去。 至于去哪,自是去花楼消遣,那里的美人儿才是真的温柔似水! 第173章 赵女医救我 职娘子不可置信瞪着职老爷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么冷血无情不给她面子的话来,她左右环顾,果不其然许多姨娘与仆役眼睛冒光。 “看什么看!等着老娘被赶出去你们好上位是吧!告诉你们,没门!也不看看你们什么出身,我什么出身!” 职娘子冷笑得发簪乱颤。 末了,她的目光又落在对门那边。 贺荆山正好一手给阿福开门,目光里,只装着她。 好似这边的所有事都不能引起他半分注意力,他的世界就只有阿福一个人。 再看自己身后的一群莺莺燕燕,职娘子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的落差感强烈到无法忽视。 其实别说是她,职家还有别的姨娘也经常偷偷打量贺荆山,这男人虽然是猎户,长相骇人,可那精壮的身材与体贴的举止,一看就让人很心动...... 贺荆山把门关上,那些繁杂到让人厌恶的人也一并被隔绝在外,两方天地。 回到家阿福心情好多了,现在阿元去跟着刑老太爷学习,有时就住在刑府,所以她做饭的次数慢慢减少,主要都是去干娘那吃饭。 两人过去,正好碰到二郎在家。 郑宛做好饭,又去做绣活,阿福看见上前拉住她的手放下:“干娘,这干活也不用时时刻刻的,咱们家如今又不是太紧张,而且,你可不能把眼睛熬坏,那以后还怎么带孙子。” 赵阿福说话永远能戳到老人家心坎里,这主要归功于当初毕业后就和家里人一起生活。 干娘几乎是立刻放下手里的活,略带腼腆笑笑:“多给他们攒点钱......” 阿福猜出她是什么意思,趁着二郎不在跟前,继续说:“如今阿郎二郎都有活干,每个月月钱不少,你就放心吧。” 如今他们家这条件,还怕给两个弟弟娶不到媳妇? 郑宛是眼见着日子变好,反正从前她在村里也几乎不与旁人说话,沉默寡言,到镇子上住,也不会觉得孤单,反而不用卧病在床,渐渐有了盼头。 贺荆山掀开缝着一层木棉被的帘子进屋,高大的身躯瞬间叫屋子显得狭小,干娘看见他来,没吭声,过会去端碗筷布置饭菜,最先给他放好,再添筷子。 贺书见娘如今对大哥好上这么多,心里十分高兴:“娘,大哥今天去看包的山头了。” 他特意提醒,郑宛才看眼贺荆山:“你们觉得那山怎么样?” 阿福不回答,也看向贺荆山。 贺荆山放下筷子:“野物多,树多。” 赵阿福听他这么介绍噗嗤一笑:“什么山上野物不多,没个树。” 二郎也跟着笑,这下干娘也忍俊不禁。 阿福才道:“野菜、药材、干果,还有别的果树,什么资源都应有尽有,是座好山头,等以后过春过秋去采摘都行。” “我和荆山过去,还没走远,哎呀那厚厚的树叶子一踢开,下面一层嫩嫩绿绿的小白菜,可把我高兴坏了,再往里走,那好大一棵板栗树,下面遍地都是果子,可惜有些叫松鼠给啃了去。” 阿福绘声绘色的讲,二郎一边扒饭一边听得两眼冒光,干娘也时不时点头。 到饭后,二郎才与许久未见的阿福说起一件事。 “嫂子,先前叫你开破肚子那个病人,已经痊愈,师父留他做个打杂的。” “痊愈就好。”赵阿福当初后面还去看过那人,幸好天冷,伤口没有恶化,反而恢复的不错。 郑宛却是第一次听到这回事,目中流露诧异:“开破肚子?” “是啊娘,嫂子的医术真是高明,我师父都佩服她,能给病人开膛治病,你忘记当初她还给那谁接舌头。” 郑宛自然知道阿福医术好,可并不知道已经到了如此高深的地步,她看向阿福,惊觉不知何时阿福已经和自己从前记忆里的那个阿福截然不同。 可她的变化又是一点一点的,潜移默化的,不知何时,大家已经接受了如今这个聪明伶俐,样貌出众又医术高明的阿福。 当初被自己忌讳不愿意看的满脸可怕的瘤子,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赵阿福正笑吟吟的看她,皮肤白皙,容貌秀丽,一双灵动的眸子似含山水墨画,动中含静,只是坐在那里,便身姿迤逦美好。 说是十五六岁未出嫁的姑娘,那也是像的。 郑宛又看眼贺荆山,这个孩子还是从前的样子,沉稳内敛,可,也与从前不一样了。 仔细看,他不再是那副只处于自己世界里,撑起一片天却不经意流露孤独的那个男人,如今的他,眼睛里又被赋予不一样的光彩。 郑宛精神恍惚,被二郎喊了两声,才回过神:“是啊,你嫂子是好的。” 二郎以为她在夸阿福的医术,使劲点头,完事又眼睛发光看着阿福:“嫂子,你要教小鱼医术是么?可别忘了我啊!也教教我吧!” 瞧见儿子这心急模样,郑宛不觉得心疼反而好笑,情不自禁露出淡淡笑容。 赵阿福上下摆着小手:“教你教你都教你,回头教了小鱼小鱼也教你。” “啊,妹妹教哥哥...这......”二郎挠头,“这传出去我得被笑话。” “谁会笑话有本事的人。”郑宛看向儿子,不赞同。 “娘教训的是。”二郎赶忙嘿嘿一笑。 吃完饭,阿福和贺荆山回家,两人刚到门口,职家的后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出来的女子与阿福对上视线,两眼像看到金子般发光:“女...女医!” 赵阿福后知后觉认出,这不是那个胸部受伤的芙蓉姨娘么。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落芙蓉姨娘的胸上一眼。 嗯...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那芙蓉姨娘却看到救星似的提着裙摆矫揉做作朝阿福跑来:“赵女医,你可要救救我啊,我这...我这......” 她看向一边的贺荆山,欲语含羞,脸红。 赵阿福一把把贺荆山推门内:“你说。” 芙蓉姨娘这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不然我这胸以后可怎么办呀!老爷都不爱我了。” 第174章 给我治病 阿福就要跟她好好说道这后续养护流程,却见女人满面娇羞还想往她家里瞅,顿时两条胳膊插住,嘴角带着讽笑不说话。 好一会,芙蓉姨娘才发觉,赵阿福根本就没回她的话,不悦皱起秀眉:“赵女医怎么不说话?” 赵阿福上下打量她一番,视线在她胸部停留两秒,拎起裙摆就要迈进自家门槛。 “你这已经不需要我再医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哎哎哎!你怎么这样啊!那别的大夫能给我看么!你给我站住!”芙蓉姨娘不料这人竟然说走就走,真不给自己看病,伸手就要去扯阿福的衣衫。 赵阿福是不喜她觊觎自己男人,她是医者仁心不错,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她屁股一扭灵活躲开芙蓉姨娘的手,钻进自己家。 后面的芙蓉姨娘简直是气急败坏,追着阿福后面拍打门:“你这什么大夫,简直没良心,看病都不愿意给人看,还当什么大夫!” 阿福一进来,就自动关闭耳朵听不见后面聒噪的声音,而是眯眼朝自家男人笑。 还没等男人有什么反应,她三步两步蹦跶带跳一下跳男人腰上,两腿夹住不下来:“贺荆山你是我的,不准看其他女人!” 贺荆山反应迅速大手拖住她拖稳,细品她说什么,低声在她耳边笑:“不看。” 阿福知道自己这是吃莫须有的醋,可她好喜欢贺荆山,别的女人就算多看一眼也不行,她心里就打翻小醋坛子似的不是滋味。 小手摸摸贺荆山的脸颊,赵阿福蹭他的脖颈:“那你说你那天看到我给她怎么治病没有?” 贺荆山漆黑的眸子离她极近,睫毛浓密垂落:“嗯。” 赵阿福没想到他还敢嗯,啊呜一声咬他脸一口。 贺荆山才补充:“不小心看到一眼,就没看了。” 当时那个情景,他的确想目不斜视,可意料之外。 “那...那你也该给我治病!”赵阿福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冒出这句话。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这,自家男人的能力她还不知道么,要是他不知收敛,自己明天就别想下床! 果不其然,贺荆山眼神更暗,随着傍晚至夜光落,幽幽而深邃,像是要把阿福拉入不可控的深渊。 贺荆山拖着她的屁屁就往屋里走,阿福还梗着脖子充胆大的。 “治不好不让你走!” 薄纸灯笼上的纤维随着夜风打出朦朦胧胧窸窸窣窣的光,廖寂冬夜里这灯光也尚且温暖着彼此的深处,蜡泪溢满到无法承受的极致边缘,忽而一闪,柔软的溢出,遍布斑驳红痕。 三月末,四月初,偌大的宁古塔也没有丝毫转暖的迹象,反而更是寒冷入骨颤。 赵阿福早上迷迷糊糊睁眼,感受到某人的手还在她胸前放着,脸先红再黑,两只爪子把他挪开。 熟料下一秒男人已经睁眼,侧倚着自己臂膀看着她,光裸在外的健壮蜜色臂膀反射着光泽,看得阿福不由咽口水。 “病治好了么。”男人伸出胳膊,把她那边被角往上提。 阿福大早上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反应过来想去敲他脑壳:“荆山你怎么这么坏蛋!” 贺荆山握住她的手塞回被窝:“别着凉了。” 从前的他明明不爱说话,一副老实被人坑的样子,那会村里真是谁谁都要欺负他,村民欺负干娘欺负老婆欺负,但现在怎么看他都不是那种老实憨厚的人。 哎,也许她家荆山聪明着呢,就是不爱说话而已,这可能也算对自己敞开心扉? 赵阿福默默安慰自己。 穿好衣服赵阿福打扮得干净利落,带好自己的医用小口袋去医馆,今天贺荆山也要去雇人开荒山头了,夫妻两人一起经营自己的家,阿福心里是新一天新气象。 出门也没瞧见职家那些烦人精,阿福心情大好,走路都轻快,到了医馆,住在医馆里的半夏和忍冬已经在清理卫生。 医馆如今只要一开门,就有排队来买养颜产品的,幸好如今大郎和舅舅也对生意上手,不然医馆里还真忙不过来,这些买养颜产品的只用在外堂就能完成购买,不会影响真正的病人。 “什么!最后一瓶了!不行啊,我们大娘子说我今天再买不到就不用回去了,掌柜的你就行行好吧!” “最后一瓶?怎么这么快!” “啊完了完了!” 郑有才听到这样的话也着急,可都快习惯了:“抱歉各位客人,如今这润肤膏和养颜露,还有妆品都是供不应求的,我们医馆已经在尽可能加快赶制,可也必须得保证质量不是。” “哎......” “掌柜的,我们知道你们这东西好,下次有先通知我们家哈......” “对对,通知我们!” “还有我还有我!” 送走这群客人,大郎在白纸上写下今日各类养颜品售罄,挂在医馆外。 如今这阿福女医医馆的养颜产品彻底在清水镇打响名声,来买的人滔滔不绝,几乎是口口相传这养颜品的好处。 阿福女医医馆肉眼可见的富有起来,原先一些不搭理他们的药材供货商也慢慢求上门来合作。 也有几家和职家关系不错的在逞强,不与阿福女医医馆来往。 不过总得来看,传言中赵女医的医术虽然顶呱呱,可人家只医治女患者,这让其他许多医馆反而觉得挺好,原先他们不方便给女患者看得病,如今有人替代了。 生意并不冲突。 只是他们也很好奇,赵阿福的医术,到底是不是像传言中那般出神入化。 阿福女医医馆的养颜品,又是不是那般如灵丹妙药。 赵阿福这会正端坐在医馆里,提笔练字。 行医月余,她的一手簪花小楷慢慢成形,再也不会叫人觉得她是个不识字的初学者,好歹也能说得过去了。 从门口进来的小鱼掀开帘子,本还畏缩,见内堂安静无比,除了阿福,其余两个姐姐也在练字,她轻手轻脚走到阿福跟前来。 刚才在外堂,她见爹爹和大郎哥哥都在提笔记账,进来,嫂子和两个姐姐也在学习,小鱼歪歪脑袋,安静找个位置坐下。 第175章 丰胸手法 赵阿福写完字,才注意到小鱼来了,这两日小鱼也跟着过来,就跟着忍冬和半夏识药材。 她这么呆呆看着自己,阿福才想起这小丫头还不识字,还得教她识字,可她自己实在是没时间。 如今医馆里的几个人识字,都还是另外请了先生额外上课。 赵阿福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一动,想送小鱼去邢老先生那跟阿元一并识字。 这想法一冒出来,她就自己先摇头,人家邢老先生是教学生去考学的,再抽出时间教小鱼实在是大材小用,还是让小鱼先跟着这边一并识字比较好,至于礼仪方面,有机会再给她请个妈子。 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不求礼仪一丝不苟,最起码要懂得那些礼数。 赵阿福自己嫁给贺荆山,有贺荆山宠着,很多时候事情都由着自己来,可她不能保证,有第二个贺荆山这样的男人正好给小鱼嫁过去。 “小鱼,你以后先跟着两个姐姐学写字,女子无才就是德,都是骗女孩子的,人决不能目不识丁。” 赵阿福话音落,刚见小鱼点头,帘子忽然风风火火被掀开,钻进来一个女人。 “赵女医!我这...我这胸是你给我看的,你必须给我看好了才行!不然再出什么问题,那都是你给我医治不当造成的!” 屋内几个女人满脸懵,看着这不速之客。 芙蓉姨娘的一边胸忽然撑不住,往下垂落些许,把几人看呆住。 赵阿福不慌不忙,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坐下吧。” “啊?”芙蓉姨娘懵,显然没想到阿福这么容易答应,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闹腾。 因为如今职家与贺家关系愈发降到冰点,所以芙蓉姨娘觉得赵阿福不愿意给自己看病很正常。 她迟疑两秒,才坐下。 赵阿福给她把脉:“这几日可有胸痛或者头痛?” 芙蓉姨娘摇头,咬住下唇:“倒是没什么难受的,只是这边还是小,我这以后可没法见人。” 她正说着,上衣衣摆处忽然滑落一个东西下来,屋内几人正在看她,便也一下子看出,这滑出来的,是圆润润半个大白馒头。 芙蓉姨娘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拿起那个馒头晃晃:“喏,不然我就得塞个这个出门。” 赵阿福微囧,叫她把大白馒头放在一边:“把衣服解开吧,我看看。” “好,这就解。”芙蓉姨娘其实是从窑子里出来的,对这些根本就不避讳,何况这里都是女人。 但真要叫她去瞧男医,她也没那么厚脸皮。 她三下五除二迅速把上衣脱干净,裸露的肌肤起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小鱼立刻把头低下。 过会,小鱼才发现,不管是不爱说话却聪明稳重的忍冬姐姐,还是活泼热情却不怎么在意细节的半夏姐姐,都在认认真真抬头看,眼里没有一丝异样。 小鱼这才试探着抬头,发现没人注意自己,便悄悄看芙蓉姨娘。 赵阿福上手抬了抬那上有淤血的胸部,内心摒除一切杂念。 芙蓉姨娘呼痛,她才停手。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接下来两个月一定要悉心养护,配合疗养的药和按摩手法一起。若是没有养护好...很有可能会衍生出癌症。” “什么是癌症?”芙蓉姨娘从未听过这个病,疑惑追问。 半夏和忍冬也是第一次听到阿福嘴里冒出这个字眼。 阿福悠悠收回自己的手:“就是源于上皮组织的恶性肿瘤,泛指所有的恶性肿瘤。” “瘤子?”这次芙蓉姨娘倒是懵懵懂懂有些理解,大惊失色,“不不不,我可不能得那个!” 赵阿福邪魅一笑:“比那表皮瘤子还要恐怖,长在里面,轻则开刀祛除,重则毙命。” “嘶......”芙蓉姨娘花容失色,话都说不出口,纤纤玉指发抖,“赵女医救我!” 阿福恢复正经,看一眼身边三个女娃:“切除并非是只切除肿瘤,若是严重,需要切除整个胸部。” 三个女娃瑟瑟发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各自看看自己。 赵阿福继续给三人讲解:“若是良性肿瘤,我们中医是可以在提高生命治疗的基础上辅助治疗恢复,若是恶性肿瘤,便也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所以越早治疗越好。” 三人听得一懂半懂,却终于知道这个癌症是个可怕的病症。 芙蓉姨娘也被阿福吓得不轻。 阿福才终于悠悠然道:“所以这养护一定要做好,等做好便可恢复如初,若是按摩手法好,这比吃木瓜喝鲫鱼汤都好用,丰胸。” 芙蓉姨娘这个古代身居后宅的女人简直跟不上赵阿福的思维,刚才还被吓得惨兮兮,现在又两眼发光:“赵女医,你快教我按摩吧!” 赵阿福笑:“不忙,你医药费还没付呢。嗯?” 芙蓉姨娘如梦初醒,从腰包里拿出银两恭敬奉上:“应该的,应该的。” 半夏:...... 总觉得阿福姐刚才好像那些街上拉住你说你恐有大难的骗子神棍。 赵阿福这次可没少要诊金,让芙蓉姨娘出把血后再教这几个女娃丰胸按摩。 她边做边看小鱼:“小鱼学会了么?” 小鱼快害羞死了,还被逼着嗯嗯答应,头快缩地底下去。 赵阿福做一半过来扶她的头:“看好了,你学会以后自己要想办法实践的。” 如今这小鱼虽然吃好喝好,个子慢慢长上来,可该发育的时候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能不好好教么,让她自己回去偷偷动动手还好,总不能自己这个嫂子亲自上阵...... 半夏学得最欢快,因为她也是一马平川,好羡慕忍冬。 小鱼这才抬起头,红着脸学习。 赵阿福绷脸认真:“严肃点,这也是治疗手法,每个学医的人,对待医术的态度,对待病人的态度,都应该严谨!摒弃一切杂念,你们现在面对的是教学,以后面对的就是病人,就是复杂的人体!” 赵阿福一严肃,几个学徒排排站跟着神色凛然,认真开始学习起丰胸手法。 赵阿福很满意,芙蓉姨娘是个好模特。 第176章 害怕 芙蓉姨娘满意的从医馆离去,小鱼跟着学习完毕,恍恍惚惚自己往家里回。 从医馆到家里,要穿过两条街俩弄堂,小鱼的脚步戛然而止。 “怎么不走了?”赵小梅插着胳膊,一身华美罗裙,趾高气昂。 小鱼惊讶到张嘴,可依旧发不出半个音。 赵小梅,怎么会在这里! 赵小梅见就小鱼一个人,愈发明目张胆,这小哑巴,跟着赵阿福一家在镇子上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她凭什么! 她算个什么东西,不管是跟赵阿福还是贺荆山,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本来应该是自己的东西,赵阿福以前不管有什么好的,都先给自己的。 后面阿福忽然就变了,肯定是受贺家那边挑拨! 赵小梅越看小鱼越不顺眼,上去一把推:“你个小哑巴,吃我姐的用我姐的,把身上的东西都给我,这都是我姐的!” 她边说边动手,理直气壮地把小鱼的银簪扯掉。 小鱼怎么会依她,不过一时间被她头头是道给说愣住,这下回过神来拼命反抗。 赵小梅见她还敢反抗,啪啪两个耳光上去:“反了你了,你个臭哑巴拖油瓶。” 小鱼挨两个重重的耳光,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眼眶蓄满泪水,偏赵小梅还不肯饶过她。 在赵阿福和贺荆山那里她不敢再造次,在小鱼这可挺起腰板,使劲欺凌:“小哑巴有娘生没娘养,活该遭人嫌。” 不是这样的...... 小鱼使劲摇头,爹爹,姨母,大哥嫂子,都是疼自己的。 她一时情急,竟然啊的发出一个单音。 赵小梅倒没察觉什么,得意洋洋看自己手里抢来的东西。 小鱼却戛然而止收音,瑟缩往后退,满目惊惶,像经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般。 赵小梅还在得意,脑后突然bong的一声响,她眼冒金星,栽倒在地,临晕倒前就看到一抹淡色的衣角。 佟瑜扔下手中的木棍,后知后觉挠挠头,自己这样打女人是不是不太好。 但他看到小鱼的神色,心里一揪,凑上前:“小鱼妹妹你没事吧,别怕!” 小鱼看到他来,却更恐慌,害怕到手都在抖。 佟瑜愈发着急:“你别怕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拿回来。” 他边说边嗖嗖把晕倒的赵小梅手里的东西夺回来,一股脑塞小鱼手里:“别哭了别哭了。” 女人哭的真麻烦,他最讨厌看见女人哭了。 佟二跟在后面匆匆跑来:“掌柜的,这,你怎么把她打晕了。” “她抢小鱼妹妹东西。”佟瑜伸着戴满五颜六色戒指的手,“不打她打谁!” 佟二赶忙去探赵小梅鼻息,发现还活着,松口气,幸好没把人打死。 佟瑜是真的束手无策了,一张俊秀的脸皱巴着,佟二也以为小鱼是被赵小梅给吓着,赶紧安慰。 “小鱼姑娘,你别怕,我们在这呢,她怎么不了你,而且贺郎君和贺娘子都不怕她们。” 佟二本意是安慰小鱼,熟料小鱼眼里更加惊恐,开始往后退。 佟瑜追都来不及,小鱼脚底跟抹油似的,一溜烟没人影了。 佟瑜迷茫站在原地好一会:“这小鱼妹妹也太过胆小。” “许是身体有疾,心里看不开吧。”佟二也不明白,只是一个赵小梅怎么就把小鱼吓成如此反常的模样。 两人驻足片刻,看眼地上的赵小梅,直接离去。 他们已经查清,原来这赵家有一门远亲,人烟凋零却家境不错,那边老爷子去世前才想起有这么一门亲戚,把剩下的财产全部立下遗嘱继承给赵家母女三人。 没错,是三人,只不过如今赵阿福算不得赵家人。 这财产里也包括清水镇上一处豪宅和几家铺子,这母女两个几乎是鸡犬升天,雪都没消就迫不及待搬镇子上住来了。 自从赵阿福到镇上以后,邙山村的村民就在看赵家母女俩笑话。 让他们从前苛刻,教坏赵阿福,如今人家变聪明了,也不搭理她们俩了吧! 李桂琴和赵小梅在村里是怎么都过不顺心,这突如其来的一大笔财产,让两人乐开了花,大摇大摆的出了邙山村。 佟瑜压根不在乎赵小梅现在怎么样,他反而有点关心小鱼刚才的样子,索性直接找赵阿福去,刚好告诉她赵家母女已经搬到镇子上住。 他到门口,却见医馆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时踌躇,不然等嫂子回家自己再登门拜访? 他还没做下决断,就瞧见一个小孩在医馆门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 没一会这小孩一溜烟就跑,门内贺平追出来,面带怒容。 佟瑜这才跑去:“大郎,这是怎么了?” 贺平看清是佟瑜,面上怒色渐渐消退:“那是我们邻居家孩子,熊的很,隔三差五就要来捣乱,原先对着门槛吐口水乱骂,现在竟然敢跑到医馆来捣乱。” 如今职家是下决心跟这邻居决裂,也不巴着讨好晁老爷了,一转眼反而攀上李家,腰板又挺直起来。 殊不知这李家也不过是靠着和宋家关系交好,宋淮不在,孔狄被召回京城,如今的李家尚且被刑府逼着岌岌可危。 职小强被职老爷管教怒喝一番,不以为自己有错,反而又想法设法来找事。 佟瑜见大郎已经揪住这职小强,正要说什么,却见门口刷刷聚集起来一群人。 职小强这孩子竟然还先喊:“拐小孩了!放开我!” 边说他边去咬大郎,可大郎似有经验似的,一下子避开,拎着他后衣领。 “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大个男人欺负一个孩子?” “快把孩子放开!” “这还是医馆的人呢,这么嚣张!” 周围的百姓见大郎拎着孩子的力度一点不轻,指指点点。 佟小爷都听得无语:“怎么,这小孩就不是人?可以瞎捣乱?” 有人认出佟瑜,又针对起佟瑜来:“佟掌柜你怎么为这种人说话,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孩子,真是不懂尊老爱幼!” 贺平听得气恼:“你们不知道就别说,这孩子三番两次来我医馆扔虫子、小蛇,我医馆为人治病,自然以净为先,见不得这些脏污。” 第177章 孩子病了要早治 “他不过就是个孩子,调皮点,你还跟他斤斤计较。”路人大妈皱着满脸褶子,不认同。 贺平生气,却不知该说什么反驳,拎着职小强的手却一点没松开。 “孩子,你为什么老来这里扔这些东西啊?”也有还算讲道理的老人开口。 职小强踢打不开贺平的手,鼻孔出气:“我就是喜欢虫子,喜欢蛇,才给你!放开我!不然我娘来了打死你!” “小孩子嘛,就是喜欢玩些小虫子,你一个大人何必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 贺平被说得无话反驳,就要觉得这些人说得似乎也有道理,职小强毕竟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事,赵阿福忽然从门内走出来。 众人瞧见阿福,眼前一亮。 只见年轻俏丽的女人一袭菡萏白色襦裙,干净明媚,鹅蛋脸上一双清澈动人的眼眸,韵致怡人。 看起来就像是通情达理内心纯净的人。 然而众人却看清这女人手里捧着一盆什么东西时,刚才还无限美好的遐想戛然而止。 赵阿福端着整整一盆黑漆漆的各色虫子干和风干的蛇干,蝎子、水蛭、壁虎、菜花蛇......密密麻麻,纠缠得骇人。 就算是谁真喜欢这些东西,乍一看到这么多也得瘆得慌。 何况是职小强。 赵阿福是真不会再忍这个熊孩子了。 她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好孩子你不是喜欢这些么,阿姨多送你点,这些都是好药材,你玩够了还能给你爹娘补补身子。” 她边说边把这一盆递给职小强,职小强头皮发麻,大喊大叫自己不要,又被大郎制住手脚,拼命扑腾,那盆虫子干到跟前被他拍翻,蝎子、水蛭、壁虎、小蛇黑漆漆的喷涌上天,洒他一身。 职小强吓得嗷嗷惨叫,赵阿福毫不手软,一股脑把这盆霉变不能再用了的药材倒他一身。 周围围观的百姓们都吓得连连后退,这些爬虫也太渗人了! 职小强惨叫几声,呕的一下吐了,可见有多讨厌这些虫子。 职家的下人好像才找到他家少爷似的,从人群中跑来:“你们干什么!” 赵阿福无辜,矫揉做作:“我,我没干什么呀,这孩子说他特别喜欢这些虫子,我不是想着咱们都是邻居,多送他些玩。哎呀,他怎么这样呢,看来也没多喜欢嘛!” 职家下人万万没想到赵阿福竟然这么睁眼说瞎话,就要反驳自家少爷菜不喜欢这些鬼东西,佟瑜就大声嚷嚷:“是啊大家都听到了吧刚才,是他自己说的喜欢虫子喜欢蛇,我看被吓成这样怕不是刚才说谎,故意来医馆捣乱的吧!” 佟小爷才不管什么孩子不孩子,他在家时候排老小,后面别家亲戚的小孩来家里,也都得让着他! 佟二跟在边上补充:“是呀,这小小年纪怎么就不学好,谎话连篇,赵女医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这些药材贵的很。” 路人的情绪本就容易被牵引,这么一听,人家说的话也有道理,说不定这小孩就是故意来捣乱,一次还好,三番两次过来爹娘还不管教,那不是惹人怒! “我看大家谁若是喜欢这孩子丢虫子在家里就赶紧把孩子带走吧。”赵阿福面上始终带笑,看着那些刚才说大郎不对欺负小孩的人。 “我忘了说,这孩子不光爱丢虫子,还会说脏话骂人,还喜欢对着人家门口吐口水,说不定哪天就开始扔牛羊马粪。” “噫,这么恶心!”有人顿时好像已经看到那个画面一般捂鼻子。 大郎在一旁看着赵阿福,目瞪口呆,完全不知自家嫂子还有这样的一面,简直...有点不要太厉害! “大婶,是您说的吧刚才,不行您带这孩子去您家玩虫子吧,咱们医馆里招待的都是病患,若是有什么毒虫被扔进来,害病了人,我们医馆可担不起呀。”赵阿福边说,边把职小强往那大婶身边推。 “别,别推我这!”大婶吓得老脸失色,连连后退。 这孩子瘟神啊这么毒。 “大伯......” “别别,我也不要!” 职家下人快被赵阿福的逻辑带得哑口无言,憋得脸色通红:“你,快把我家少爷还我!” 赵阿福一把就把职小强推回这下人怀里:“不是我说,我也是做大夫的,小孩子行为不正常很可能脑子有病,得治,你们大人别不当回事,不然以后大了,那就是为非作歹危害一方的人。” 这...... 众人再看职小强,见他神色恍惚,好像还真是脑子有问题一般,顿时一个个离他更远,好像这脑子有病会传染似的。 佟瑜和佟二都被赵阿福的战斗力给惊呆,在一旁也不出风头了,就看着嫂子怼职家下人。 “你,你,简直胡说八道......” “哎小哥你话可别乱说,我是做大夫的,哪能随便说人家有病,我这医馆的名声也不是白打的,来过的病患都知道!” “这倒是,听说这女医医馆的赵女医医术高明,药到病除呢。” “我也听说了,我邻居家那老太常年老寒腿,如今都治好了,那老爷子都羡慕,可惜这医馆只给女病患看病。” “看看人家每天门口排着买药的人就知道!” 职家下人憋半天再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灰溜溜的带着还在恍惚的职小强跑路。 赵阿福心中坏笑,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平常也是看他是个孩子不太想搭理,没想到给了脸了还蹬鼻子上脸。 “哎,这些药是不能给患者们用了,真是可惜了。”赵阿福边说边去地上一个个捡起,纤纤玉手抓着虫子干,围观群众一阵恶寒的同时,纷纷感慨人家赵女医的确是好心。 那孩子指定脑子有问题。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孩。 赵阿福把药捡起,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对着那边已经看不见人影的方向喊:“回去告诉职老爷,孩子有病要早看!” 佟瑜:高!嫂子真是高! 他简直自愧不如。 大郎也满脸崇拜看着赵阿福,他平日老实不会说话,有气也发不出去,还要被人冤枉,他要好好跟着嫂子学学说话。 第178章 设计 处理了心头小患,阿福顿时神清气爽,叫佟瑜来医馆大堂,这里是女医医馆男人可以进入的地方,到后堂便不允许男人进来。 “嫂子,没想到啊,你收拾这熊孩子还真有你的!”佟瑜兴奋,他平生就最佩服两种人,一种有本事武力高强,一种会吵架的。 佟二在一旁偷乐,自家少爷平日就爱玩物,不怎么和人打交道,每次和人磨嘴皮子都说不过,尤其是碰到宋飞白时候,经常有理都吵不过憋一肚子火。 赵阿福事了拂衣去,云淡风轻:“小屁孩一个。” 屋内几人深以为然,看阿福的目光敬佩无比。 “区区一个小商户,也敢搬弄是非......”佟瑜目露不屑,却被佟二拉扯衣角。 “掌柜的,咱们今天过来不是跟贺娘子说赵小梅的事。” 阿福不傻,早就看出佟瑜身份不一般,她猜测过,却不会冒犯去触碰,而是选择没听出什么似的,转而问:“赵小梅怎么了?” “对对,嫂子你还不知,你那...你们村那赵家母女搬到镇上来了。” 佟小爷差点就脱口而出你娘和你妹妹,话到嘴边急急忙咬住。 赵阿福与赵家母女没有丝毫感情可言,自不会因别人提及她俩而心情不愉,相反,她还饶有兴味:“她们怎么来的?” “额...因为赵家一远方亲戚过世,遗产都继承给她们,遗产里有一处清水镇上的房产。”佟二不解赵阿福的态度。 于情于理,赵阿福都应该不高兴才是。 就算她不在意亲情之类,就不怕那对母女再闹她当初与宋举人那点事? 赵阿福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原来是这样,那她们倒是走狗屎运。” 噗... “嫂子说的好。”佟瑜拍马屁。 大郎在一边面色不虞,他敬重如今的大嫂,可也对从前她做的那些荒唐事感到荒谬。 赵阿福清清嗓子,声音清灵:“从前我一心向着自己的亲人,却不料她们只想着害我,让我也走一条糊涂路。那会被赵家母女逼着去宋家,我到宋家时就后悔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嫂子去宋家,是赵家母女逼迫她的,难怪,就说嫂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赵阿福睁着眼睛说瞎话忽悠人却一点都不心虚,本也不是她做的事。 “谁知宋家对宋大少爷那么上心,我才进屋子还没看清就被人发现,这就被打一顿,折去半条命,才彻底明白,谁是为我好,谁是对我不好,我该听谁的该向着谁。” 大郎本来垂下的头慢慢抬起。 原来是这么回事么? 嫂子当初没有脱光去宋举人的房间?只是刚进屋子而已? 大郎还有些怀疑,可一抬头看见赵阿福干净明媚的脸,就什么都信了。 嫂子如今为家里做这么多,每个人都在变好,自己怎么还能怀疑她的话。 大郎,你没良心。 大郎在心里骂自己,旋即道:“嫂子,那家...那家人的确不是好人。” 那已经不是嫂子的家人了。 赵阿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立刻半叹无奈半欣慰说:“大郎,以前嫂子不明事理,也辛苦你们了。” 大郎赶忙摇头:“嫂子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是一家人。” 赵阿福默默在心里比个耶,原主当然是脱光了爬宋淮床上去的,她也是慢慢想起来的。 可,当时只有宋淮看到她滴光溜溜的身子,后面被拖出去原主已经吓得把衣服穿好,外面只是听宋淮说,并未亲眼看到。 如今宋淮都跑遥远的京城去了,还有谁能作证她赵阿福就是脱光跑过去的。 谁都知道那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可能不变味,谁家母鸡下十个蛋指不定都能传得神乎其神有哪个人下了十个蛋。 大郎坚定不移的看着赵阿福,赵阿福心里偷乐,却故作高深:“她们来就来,我如今行得正坐得端,当初也是她们害我,她们不心虚还要我心虚?哪里有这个道理?” “嫂子你说的真是太对了!”佟瑜激动到从板凳上站起,“我今天可帮你报仇了,赵小梅欺负小鱼被我打晕了!” 赵阿福的故作高深猝然停止:“你说啥?” 佟瑜的眼睛blingbling闪光崇拜看她:“我说我把赵小梅打晕了。” 佟二比他正经点,咳嗽两声:“我们今天碰见赵小梅在抢小鱼姑娘的东西,我家掌柜的看不过去,直接把赵小梅打晕在路边......” 大郎更加愤慨:“她们欺负完我嫂子又来欺负我妹妹,欺人太甚!” 赵阿福也对这对极品母女无语到极点,拍案而起:“忍无可忍咱们就无需再忍,也不能叫人一味欺负!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大郎重重应声,只他的脑子一时半刻还想不到去报复,更想不到报复的办法。 赵阿福心中却有了决定。 “小佟,你说你平日里最难受的事是什么?” “啊?”佟瑜呆呆的,不知道她为何忽然这么问,思考少顷认真回,“那,当然是看中的好玩的不能拿到手,钱不够买。” “对,就是没钱。”赵阿福评断,“有钱能使鬼推磨,习惯有钱人的日子就很难忍受从前的穷日子,她们如今不是得意变富么,我们且让她们再得意一阵子。” 赵阿福身为医生,绝大多数想的是,如何去救人,但,并不代表她就是个无公害的小白莲,医能救人,亦能害人,也就在转念之间。 “妙!让她们享受一段日子再变成穷光蛋!最好负债!”佟瑜在京城里待的久,什么手段都见过,立马帮赵阿福完善计划。 他是不怎么去害人,可他从不真是一傻二白的公子哥,不然他老爹那放心让他一个人来宁古塔做那么大的事。 赵阿福想到那对母女心里就恶心,但她如今是绝不怕那两人的。 大郎生平没害过人,却潜意识觉得赵阿福和佟瑜的计划好。 是那对母女一直来害他们,他们一家好好的又不招惹她们,那对母女,就是祸害。 就算大哥在这里,也不会轻饶她们。 第179章 呆毛 暮霭沉沉,清水镇逐渐沉默在夜色里,阿福挑着灯笼远远张望,烛光晕染罗裙出层层暖色。 终于,路的尽头出现一个漆黑的身影,踏着月色和雪色归来。 “荆山!”赵阿福只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家贺荆山的身影,提灯灯笼与裙摆小跑至他身边。 贺荆山身上的皮绒大氅上沾满冰霜,密密的凉意席卷而来,阿福将手里的汤婆子塞他手中:“快暖着。” 贺荆山垂眸看她,乌色的睫毛上浸润的冷意逐渐化去,把汤婆子反手推回她手里,拉着她一同回家。 到院里,赵阿福才发现,贺荆山提着一草绳的猎物,六七只野兔,还有一只野狐。 这些猎物都很完好,所以一开始她没闻到血腥味就没发觉。 “今天收成这么多?”她惊喜。 小矿山上资源不少,但毕竟是雪季,猎物难寻。阿福现在是让贺荆山找一些菌子、果树类,雪化了再大规模发展这些。 也没想着现在就有什么大量的收成。 贺荆山瞧见女人惊喜的小模样,嘴角轻翘起:“不多,给你补补身子。” 男人说的不是什么情话,赵阿福听见却心里美滋滋的,把野兔和野狐放灶房里,拉着男人叫他去清洗。 待洗净,男人身上的热度渐渐回归,两人钻进被窝,熄灭烛火,屋内一片漆黑温暖,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先前朱衙役说小矿山那边还有番邦人暴乱,你再雇两个会武艺的跟你一起上山,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阿福侧过身,对着贺荆山。 从前孔狄在这铁血手段镇压,那些高密和瓦剌的人还真不敢大肆为非作歹,如今大半个冬天过去,番邦已经迎来最难熬的饥荒季,孔狄又被调回京城,这难免会出岔子。 贺荆山应声:“不怕,过段日子朝廷会调军队来。” 赵阿福对朝廷上的事,是一问三不知,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九皇子被贬至宁古塔,所以她更不会知道什么军事消息。 闻言,在黑夜里睁大眼睛:“你听谁说的?” 若是有军队过来驻扎,那当然是好事! 谁不喜欢太平日子。 “刑郎君说的。”贺荆山给她说,已经想好说辞。 刑郎君的确这两日又告诉他这件事,但,贺荆山并非是从他那里得知的消息。 而是从当年生父的部下贺忠那里。 他到清水镇,贺忠却往渝州而去,这一别,已有数日未见。 阿福不知这眨眼间,贺荆山腹中忖度万千,她只单纯的开心:“那太好了,清水镇安全咱们也能一直过好日子。” 贺荆山夜视力出众,在黑夜里,视线描摹着阿福的甜笑。 “嗯。” 他压下沉甸甸的思虑,一双黑沉的眼瞳,装潢着压抑不尽的夜色。 赵阿福一只手摸上他的脸,才摸索出来哪里是嘴,凑上去嘬一口:“好荆山,快睡觉,今天你肯定累了。” 贺荆山翻身把她压下,满屋春色旖旎。 天光亮堂,四月的天气终是开始转暖,天色亮得渐早,只冰雪消融的季节,反而更冷,冰雪拼命吸收着空气里的丁点热度。 赵阿福打个冷颤,从被窝爬起,见男人在自己身旁睡着,幸福得冒泡。 她像从前那般熟稔的处理兔子这种小猎物,兔皮晾晒,兔头洗净剁块。 红烧兔肉,麻辣兔头,阿福边做边流口水,顺便想到,兔兔那么可爱,她差一点就不忍心吃了。 做到一半,贺荆山睡醒,出现在她身后,面上还带着倦容,没太睡醒。 赵阿福回头看见男人头顶一缕没顺下来的呆毛,噗一声笑出声。 贺荆山顿时清醒,凑到她耳边,声音喑哑:“怎么了?嗯?” 他声音倒是足够man够爷们,只是配上头顶那屡呆毛怎么看怎么滑稽,阿福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头发没整好。” 贺荆山就要伸手去摸,门口探头探脑伸出来一个小脑袋:“娘亲,我饿了。” 阿元来了。 很快阿元的目光就定格在贺荆山那屡呆毛上。 “爹爹......” 小阿元也没忍住,准备笑。 贺荆山静静看着他。 阿元赶紧憋住:“爹爹早上好,娘亲早上好。” 赵阿福掀开锅盖,白乎乎的热气带着面香味儿喷涌而出,她揭起一个软绵绵的小白面馒头,指尖两三下捏起又放进碗里,最后放双筷子给阿元:“先拿去垫垫肚子。” 她小时候有段日子也容易饿,每次一睁开眼就喊饿,还不肯起床,那时候她妈娇惯她,看她没睁眼都给她塞个馒头让她啃。 阿元比她懂事,还知道先去刷牙。 阿元端着自己的小馒头,又偷瞄贺荆山一眼再麻利迈着小短腿往外跑。 赵阿福终于又忍不住笑,她再笑,贺荆山到她身边,压她半身在铺着净砖的灶台上。 “阿福。” “嗯嗯?”阿福眨眨眼,不不不是吧,这男人大白天的还想在厨房来点什么? 幸好,贺荆山只是让她帮他顺下头发而已。 待他退去,赵阿福松口气,一时不知自己心里是高兴还是失落,吐吐舌头赶忙去继续做饭。 她这边炊烟升起,隔壁干娘就知道今日早膳她做了,若是阿福起来那边炊烟袅袅,那便是干娘做饭,长期下来两家都不用知会,默契十足。 昨天赵阿福回来太晚,小鱼都已经睡下,她没办法去看看她怎么样,只能等今天早上。 见小鱼低着脑袋一声不吭过来,阿福截住她:“小鱼?” 小鱼像是在想什么事,被赵阿福一叫,惊慌失措抬头。 赵阿福心里一沉:“来,做。” 小鱼却脚步僵硬在原地不动,甚至想往后退。 郑宛和郑有才他们才注意到小鱼的不对劲,纷纷停住手上的动作。 “小鱼,怎么了?”郑有才几步走到女儿跟前,温声询问。 赵阿福看向两位长辈:“干娘,舅舅,赵家母女到清水镇上来住了,我回头再跟你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昨天小鱼被赵小梅欺负了。” 第180章 小鱼要努力变强 “什么!”郑有才筷子掉在桌上,几个大步走女儿身边,“小鱼,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屋内安静起来,所有人都看向小鱼。 小鱼瑟缩,一只脚往后退一步。 赵阿福观察细微,立刻上前道:“舅舅,小鱼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等会去医馆了我再问她,以后她回来都让忍冬和半夏两个和她一起。” 郑有才明显不放心,可女儿大了,什么话,想说,也不能说,何况,她压根就不想说。 他充满生机的明亮眼睛逐渐失落,落寞站在一边。 赵阿福关心小鱼,可不会惯着小鱼。 享受着着亲人的关怀体贴,却一味的让他们担心难过。 这样的性子,阿福不喜。 但这并不怪小鱼,而是舅舅从前的教导方法有问题。 众人见这般做,小鱼才显得放松些,也只好先听赵阿福的,饭间众人间却笼罩着一股难捱的僵硬。 本来香喷喷的兔肉,到嘴里都没什么滋味,赵阿福见众人都各有心事,吃的不上心,筷子不由得也慢起来。 她在往自己手边一看,贺荆山一口一块兔肉,吃得好不香甜,瞬间又充满胃口。 小夫妻两人年轻力胜,吃起来也毫不含糊,很快半盆兔肉下去,小鱼抬头正好看见那两人中间的甜蜜氛围,鼻子一酸。 但她很快又把视线收回。 自己这么看贺大哥,是不对的,是想破坏贺大哥和嫂子的生活。 赵阿福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自己安心用完早膳就往医馆去,贺荆山也要继续矿山忙,他们的日子不会一直围着一个小姑娘转。 阿福出家门,正好对上职家从后门出来的芙蓉姨娘,芙蓉姨娘见到阿福,两眼冒金光。 “赵女医!”她要不是怕职家的人听见,恨不得用自己最大的嗓门。 阿福下意识就看她的胸前,见两边对称,而且很明显比之前大不少,颇为欣慰。 小鱼正好这会默不作声从后面跟来,要跟着阿福去医馆学习,一抬头,就是芙蓉姨娘的波涛汹涌。 一时间她震撼到满脑子都是芙蓉姨娘的s型曲线。 小鱼僵硬低头瞄眼自己的,一马平川,她的两条细细柳叶眉拧着。 “赵女医赵女医,别急着走,哎哟,我真是谢谢你,给的方法太好用啦!”芙蓉姨娘上来就要挽赵阿福的手,“哼,那些小贱蹄子还想趁这次机会把我挤兑走,也不看看,我芙蓉是那倒霉的人么!” 最近职家人人仇视这贺家,芙蓉姨娘出来说这会话都贼头贼脑。 赵阿福心中好笑,却躲开她拉上来的手:“拿人钱财替人治病,别说那有的没的。” 芙蓉姨娘本来一肚子夸阿福的话卡壳,没想到阿福这般不给面子,看来想拉好关系没那么容易,于是她眼睛骨碌一转,道:“赵女医,我今个来是给你透露消息,因为你整我家少爷好几天失魂症似的,我家老爷和夫人设计准备叫个麻婆癞子去你那找麻烦,许是这几天就会过去,你要万万注意。” 阿福眉头挑起,没想到芙蓉姨娘会给自己透露这些。 那日收拾完职小强,职家一直没有动静,阿福还以为是因为晁府和他们的关系才不敢动,没想到明着他们不敢来,还准备了暗地里的。 “您别这么看我,我这不是为了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么,嘿嘿......”芙蓉姨娘捂嘴笑,既然赵阿福把话说得的这么生分理性,她也不忸怩。 只是今个怎么不见那贺郎君呢,那贺郎君生得真是威武雄壮,看着就叫她春心动荡呐...... 赵阿福见芙蓉姨娘扭着脖子往自己家看,似乎意识到什么,这次很淡定:“别看了,扭伤脖子我可不给你治。” “嘿嘿,怎么会,怎么会。”芙蓉姨娘赶紧把脖子收回,施施然扭着腰肢往职家回,“赵女医可要小心呀!” 赵阿福没回应,侧目见小鱼在自己身旁,两只眼窝青紫,昨晚定是没睡好,她心中轻叹。 她带着自己的行医匣往前走,小鱼就挎着一个小的匣子跟在后面,她刚开始跟着阿福学医,阿福就给她配备最好的设备。 “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小鱼,你知道这是何意么?” 赵阿福忽然开口,惊得正在沉思的小鱼一顿,而后迟疑着摇摇头。 “就是说,给一个人吃鱼,永远不如教会他捕鱼的好。” 小鱼:“......” 赵阿福不知为何忽然就明白她这个表情,赶紧补充:“嗯...就是说,一辈子保护一个人是好,但总会有疏漏的时候,不如教会你,如何保护好自己。” 小鱼娇小的身板站在这宁古塔的寒风里,无论如何都显得娇弱无比,风轻微而过,小姑娘就似弱柳一般,阿福忽然就有点明白为何大家都对小鱼格外照顾。 这,也许还包含点外观上的优势吧。 换成刚穿越过来的自己,若是在大郎面前装柔弱,恐怕大郎二郎会想在她屁股上毫不吝啬踹一脚给踹到坑里。当然,出于对贺荆山的尊重,他们不会那么做。 小鱼的眼睛很好看,弯弯一抹,似乎随时都在轻微的甜笑。 可她极少直视谁,对视上就急忙躲闪,也就导致众人慢慢忘记,她应是个笑起来很甜的小女孩。 赵阿福半蹲下身子:“这次的事,是嫂子对不住你,没安排好让你碰到赵小梅,你放心,以后嫂子不会让你看到她,小鱼自己也要努力变强。” 小鱼先是摇头,又听清赵阿福后面的话,使劲点两下头。 赵阿福瞬间心里松口大气,眉眼舒展。 “乖小鱼,走吧,今天教你识别没药和乳香,苏子和菟丝子,这些外观相似的药材呀,看着差别不大,药效却差之千里。” 阿福牵着小鱼的手,走在漫漫悠悠的青砖小路上,砖缝凹凸不平夹杂着冻冰,阿福就牵好小鱼的手,怕她摔。 小鱼仰着头,看着阿福,眼睛一眨不眨,双髻上的碎花发带摇曳。 第181章 麻婆子 赵阿福刚到医馆,就手把手拿出说的几味药材教起小鱼,浑然忘记芙蓉姨娘跟自己说的那回事。 最主要是,没把职家这一家子放在心上。 熟料她还没来得及多教小鱼一点,外堂忽然一声器皿打翻在地的声音,屋内几个女人纷纷往外看去,却被厚厚的布帘遮住视线。 “你这...快出去......”大郎的憨厚却焦急的声音依稀传进来。 赵阿福最先起身,往外走。 她帘子还没从里面掀开,帘子却猝然被从外面横冲直撞撕扯出畸形的弧度。 “赵阿福!你赔我闺女命来!” 细细碎碎的暗疮坑坑洼洼布满整张脸,诡异纠缠的黑白发丝绞在一起,像是干枯扭曲的树枝,麻婆子狰狞冲着阿福挥舞着黑漆漆的手,指甲缝里是厚厚的腥气泥垢。 后堂里猛不丁闯进来这么个麻婆子,把几个女人吓得齐齐后退,半夏更是连着尖叫几声。 这疯婆子闯进来乱挥舞着尖锐的指甲,眼看就要逼到赵阿福脸上去,小鱼都吓得啊了一声叫,旋即面色惨白捂住嘴。 好在下一秒大郎就扑来,拽住那疯婆子,郑有才也使劲拖住她。 两个大男人拼死力气,总算按住这突然闯入这不速之客。 阿福惊魂未定,她见过的麻疹病人也不少,可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病人,几乎已经看不清原本的容貌,满脸都是疮疤,还有坏着的正流着脓水的。 只这么一会功夫,女医医馆外聚集起一群看热闹的人。 “那不是城西麻婆子么!天,怎么更吓人了!” “鬼啊!大白天见鬼了!” 看清被拖出去的麻婆子的脸,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牛头马面也没有这个吓人! 半夏自己怕完,去捂住小鱼的眼睛:“小鱼妹妹,你快先回后院去。” 小鱼在她怀里发抖,过会,却摇头,眼神坚定推开半夏,往那外堂走去。 “小鱼。”半夏一时懵住,完全没想到平日里胆小的小鱼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往外走。 待她回过神来,小鱼竟走到外面,半夏害怕,却也赶忙追过去。 赵阿福到外堂,见门口远处一大群人往屋内张望,终于想起早上芙蓉姨娘给自己的告诫。 她再看这麻婆子,瞬间冷脸,恐惧渐渐退去。 “老人家,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直接闯入我这医馆。”赵阿福声音里有一丝轻微的颤抖,很快就被压下回归镇定。 “是啊,这麻婆子平日里因为长相丑陋足不出户的,怎么闯这女医医馆来?莫不是真疯了?” 麻婆子,疯婆子,都是这麻婆的称呼,她真正的的名字,早已湮没在这历历岁月中外人的眼光和辱骂声里。 “你还我女儿命来!你这毒妇,不会医术就乱给人治病,乱卖假药!我女儿用了你的药到现在还昏迷不醒!”麻婆子被制服,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便怒吼。 若是赵阿福不知什么情况,恐怕还会真因她这怒色而疑惑担忧,可心底有了底,反而镇定。 “麻婆子你可别胡说八道了,谁不知道人家赵女医医术好,你肯定是疯了。” “麻婆子的闺女,不是好生生的,她怎么来这里闹?” “可能真出什么事了吧......”潜意识里已经有人开始相信,这赵女医给人治病治出什么问题。 无风不起浪,谁会没事诅咒自己孩子。 赵阿福双目平静,若止水一般,波澜不惊,淡淡盯着麻婆子看。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能把麻婆子盯得头皮发麻,平日里,都是别人不敢看她。 撞邪了这是。 麻婆子心中暗骂,面上狰狞,反正不管她做什么表情,别人都看不出。 “老人家,第一,我这阿福女医医馆,绝不可能卖假药,第二,我对我的医术有自信!没有把握的病,我赵阿福不会胡乱医治!” “哈...还头一次听到有大夫这么自夸的,真是活久见。”人群中有人出声嗤笑。 赵阿福看去,却见那人瞬间又身形隐没在人群。 许是一个拖。 “这什么大夫,到底会不会治病都不知道,整日医馆里就卖些脂粉,不务正业,那大夫怎么可能医术好,我看都是吹出来的。” “是啊,治病这种事谁说得准,我看啊,是这女医医馆真给麻婆子闺女治出问题,不然麻婆子平日都躲着人,哪有主动找事过。” 大郎听着这些人各个说他们女医医馆不好,急得差点松开麻婆子起来辩驳。 他嫂子的医术是顶好的,弟弟每次从邱掌柜那回来,还要再跟嫂子学习,有时邱掌柜还会亲自登门拜访请教嫂子医术。 之前的每一位病患,都是高高兴兴的治好病回去了。 跟来抓药的那些人聊天都知道。 可这些人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碰,他们医馆就变成了徒有虚名,卖假药! 赵阿福却看他一眼:“大郎,请这位老人家上座。” 大郎僵住,不敢相信的看着赵阿福。 就连麻婆子本人也愣住,她得到的任务就是过来横冲直撞,装疯卖傻,把这女医医馆名声彻底搞臭,可从未想到,赵阿福会对自己这个态度。 搞得她一时间都没办法再上前冲撞。 郑有才先意会到阿福的意思,快速去搬椅子过来。 麻婆子坐上椅子才开始后悔,自己是来胡闹的,怎么就顺着这女医的想法走。 可这椅子都已经坐上,再下去反而反常,麻婆子就硬着头皮坐稳。 “老人家,你说我卖假药,又说到你女儿,想必是你女儿在我这里买药出了什么问题。”赵阿福见麻婆子张嘴就要说话,又露出微笑,“虽然不知你女儿是哪位患者,但若她真出大事,你应该先去官府报案,可来查我,查我的医馆,到底有没有问题。” 这...... 惹上事情要求人家去报官的,在这清水镇还是第一次见。 平日里谁会想去惹上官司,去衙门。 若是被判打板子,坐牢,丢人又受苦。 麻婆子张嘴,却哑口无言,好一会才酝酿好情绪,怒火冲冲:“报!你以为我不报么!但我女儿要是出事,你得给我女儿赔命来!” 第182章 配方 她恶狠狠的,整张脸上面的创口和烂肉都在窸窸窣窣的动,甚是骇人。 大郎死死皱着眉头看她。 赵阿福笑:“用不用赔命,自有官府定夺,难道老人家是以为自己是县老爷,想判案就能判案,那岂不是谁想诬赖个谁就可以直接夺人性命?” 这女医说的倒有道理,可她的药毕竟用出了问题,还能这么平静,不是冷漠是什么。 麻婆子跟赵阿福讲理讲不过,自不会讲理,蛮横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去告你,我要你现在立刻检查你家药的问题,人家大夫说了我女儿是中毒,你这药是毒药!要查毒性才能给我女儿解毒!” 麻婆子来闹,已经收不少钱,所以不会去问赵阿福逼着要钱,这也让外人更加相信,麻婆子的女儿是真的用了阿福女医医馆的药出事了。 果然,她刚说完人群中就有围观群众火急火燎:“你这快把药给人家,还有配方,都让人中毒了还这么冷血平静!毫无人性啊!” “赵女医,说不定是药真的有什么问题,你快叫人家看看去吧。”也有跟赵阿福认识的人劝道。 “毕竟是个女人,没什么真本事遇见问题也冷漠不担心人,我看真是徒有虚名,这什么女医医馆还是早点关了好。” 细碎的议论声充斥在每个人耳朵里,你传我我传你。 赵阿福挑眉,明媚的眼里流光飞逝:“嗯,那您倒是说,您女儿是买了我这里哪一味药?” 她对麻婆子的表面态度始终不错,大郎简直不能理解。 对待这样一看就是来胡闹事的人,就应该赶出去才是。 麻婆子很少被人尊称为您,这么被抬举反而神气:“就是你那什么蜜白露,什么柔脂膏!” “你那蜜白露我女儿喝完下午就晕倒不省人事到现在,那柔脂膏,我女儿给我买来想尽孝心给我治这癞疮,谁知我这老脸这下午疼得不行,再看比以前更严重,你的药不是有毒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麻婆子的脸更吓人了!” “不会吧,不是都说蜜白露和柔脂膏是女医医馆的养容神药么,听说现在外面重金难求!” “我看都是吹出来的,哪有那么神的药,一喝就能变白,一用皮肤就嫩的像鸡蛋白?都是假的吧!” 众人正议论,忽然人群后方开出一条路来,于是所有人纷纷回头往后看。 原来是有几个人抬着昏迷不醒的麻婆子女儿来了。 “少啰嗦,我们那郭大夫说了,我们大妞就是用药中毒!赶紧把药拿出来!” 人都带过来了,这事情还能有假? 众人见大妞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纷纷开始相信麻婆子的话。这麻婆子在清水镇因为奇丑无比而出名,但谁都知道,她最疼她那个唯一的女儿。 她总不可能拿自己女儿的身体来骗人吧! 赵阿福走几步上前,就要去看看这女子的情况,却被满脸横肉的男人伸手拦住:“你这毒妇,不准你靠近我这邻家妹子!” 阿福不确定这女子是因为什么原因昏迷,但,绝不会是因为女医医馆的药。 “这位大哥,谁都知道我们医馆的蜜白露和柔脂膏,如今重金难求,早已供不应求如今每天也只是售卖五瓶而已,那么,你这妹子是如何买到的呢?” 这? 众人本还在担心大妞,忽然脑回路被赵阿福带跑。 麻婆子可没有钱,干什么都没人要,男人也早就死了,她和女儿相依为命靠女儿缝缝补补赚点钱,她们哪来的钱去买这医馆的药! “我妹子自然有钱!你管她从哪来的,你就说这两瓶是不是你们医馆的药!”大汉把药瓶从怀里拿出。 温温的玉白色瓷瓶,上面印着女医医馆的标记,正是阿福女医医馆的药瓶不错。 赵阿福并不靠近他,而是站在原地,满身轻松:“不是。” “不是?”人群顿时炸开锅,议论声嘈杂。 大汉先惊后怒,怒道:“不可能,这绝对是你们医馆的!” “这位壮士,如今我们医馆的养颜药品重金难求,市面上更是被炒价格到五十两纹银一瓶,有仿冒品不足为奇。”郑有才在一旁干着急许久帮不上忙,这次终于有话可说。 他还因为医馆药被仿冒生好几天气呢。 “麻婆子,你女儿是来人家医馆买的么,是不是从别人手里买的,被骗了呀!”路人顿时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这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赵阿福直接追问,几乎不给这壮汉思索的时间。“我这两瓶药,是养护皮肤的不错,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可以直接用作治疗痤疮,我们的药都是自带纸质介绍说明书和药童口头说明的。” “对,在我们这买过自配药的人都知道。”大郎也补充。 他现在终于回过神,原来是有人要恶意整他们医馆。 实在恶毒。 “我不听你在这强词夺理,郭大夫说了,没有配方,我妹子的毒就难解,赵女医,今日我妹子要是就在你这医馆门口死了,以后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壮汉也说不过赵阿福,胸中气闷只好蛮不讲理。 他一边说,他身后的几个大男人竟纷纷逼上前来。 赵阿福笑:“怎么,使计不成还要当街抢劫行凶?你们收了谁的钱,不如我给你们双倍,你也给他们演一遍。” ??? 众人满头大雾却又恍然大悟,原来这群人不是真的出事,而是故意陷害女医医馆? 这女医医馆刚开的时候,就有许多人看不顺眼,怎么有女人能开医馆,但因为没有触及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还是顺利开张。 可到如今,他们家光是几瓶养颜药品就在外面炒到天价,如何叫人不眼红嫉妒! 难怪啊! “你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大汉大冷的天,额头上渗出一层汗水。 这娘们怎么这么难对付! 赵阿福又后退两步,到大郎身后一些:“还有,我也是大夫,你怎么不让我看看你妹子是什么情况?到底是不是用药中毒?再不行,永年堂的邱掌柜,拐角寿安堂的大夫,都是医术高明的大夫,我现在就叫人把他们二位请来。” 第183章 独家技术 大汉面色大变,麻婆子却频频看向自己女儿大妞。 “是啊,那两位都是好大夫,不行让他们都瞧瞧。”路人中有逐渐意识到不对的人大声说道。 “不行,我妹子危在旦夕,郭大夫正在等着急救!赵女医,我不想跟你废话,你赶紧把药交出来,治病救人!否则你就是庸医,毒医!” 赵阿福不动:“我说了,你拿的是赝品,不是我医馆的药。” 说完,她就直接拿走大汉手中的药瓶,狠狠在地上一摔。 “好啊!你竟然敢销毁无证,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大汉窃喜,没想到这赵女医也没看起来那么聪明,竟然蠢笨到当众销毁物证。 追出来的小鱼,在旁边观看许久,这会又主动上前,递给阿福刚才她回医馆里拿出来的全新的两瓶药。 赵阿福不慌不忙,从小鱼手里接过一瓶,赞许的看眼小鱼后,略微心疼把药倒出在小瓷碗里,再把瓶子同样一摔。 “赵女医,你这是干什么?” 赵阿福将地上的瓷片捡起,给众人展示:“各位,看清楚,这瓶内底部印着我医馆标志的,才是我医馆的药,我医馆的所有养颜药品药瓶里都有,这个技术外面是做不到也模仿不来的,这是辨别阿福女医医馆养颜药品的唯一证明。” “很显然,你妹子买的这瓶,没有我们医馆的标记。” 赵阿福是厌恶赝品的,身为一个现代注重版权的人,如何不会提前做好准备,为的就是防止今天这种情况。 “还有这种事?” “没见过...那标志藏在瓶子里,谁知道啊!” “如果是这样,那这大妞肯定是买到别人假药了啊!现在女医医馆药这么贵,仿制品很多......” 围观群众这次统一站到阿福这边,就连拖都被赵阿福的铁证说到哑口无言,一时间各个都没冒头。 “这是什么窑洞里出来的,这做工,简直巧夺天工!” 赵阿福对着众人淡淡一笑,温柔好似弄堂里的清风,待笑容收敛,看向无话可说正在思索对策的大汉:“所以这位壮士还是赶紧弄明白你妹子这赝品是从谁那买来的吧,不然在这浪费时间要我的药,才是耽误救你妹子的时机。” 话说到这种地步,大汉若再胡搅蛮缠,反显得他根本就不是担心大妞,而是在这里咄咄逼人,想要女医医馆的药方。 再傻的人,也要看出不对劲来。 “走!”大汉须臾之间已经做下决断,硬着头皮黑着脸,一群人又抬着大妞匆匆忙离去。 麻婆子看着女儿被抬走,就要灰溜溜跟过去,赵阿福却叫住她。 她一回头,见美人如玉,肤若凝脂,笑语盈盈看着她:“老人家,你这脸上的痤疮,我能治,你若有需要就回头过来寻我。” 麻婆子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阿福。 “麻婆子的脸都这样几十年了,还能治?”路人也跟着震惊。 “不可能,她早就毁容成这样,满镇的大夫都治不了,一个女医怎么可能能治!” 赵阿福并不多说,但她从始至终,从容不迫,叫人无端生出一股信任。 “别说人家赵女医能治不能,就她那脸那么恶心,要是我会医,我才不给她看,看着就骇人!” “赶紧回去把孩子看好,别把孩子给吓到了!” 麻婆子在众人嫌恶的目光和语言中,低垂下头跑了。 赵阿福望着她的背影,见消失在街头,才收回目光:“各位,以后买我女医医馆的药,还请认准本医馆来购买,勿要从他人手里二次回收,以免买到假药!” “赵女医,我们也买不到啊!你这一天才几瓶还那么贵!” “贵什么贵,有此神药,求而不得!你嫌贵就别买,别占名额!”旁边立刻有人反驳,急巴巴看着阿福,想讨好一下这女医医馆的主治女医。 赵阿福不多辩解,第一是她选用的药本就是精挑细选的好药,第二,价格是外面炒到那么高价的,本身在医馆买的价格其实中庸。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从前不愿意跟她合作的那些药材商人,现在巴不得跟她合作,甚至想从她这里买药。 但赵阿福还是一直优先收购胡药商的药材。 没了热闹,人群很快散去,医馆里的众人重新回来。 “小鱼,刚才真勇敢,真聪明,嫂子准备要干嘛你都猜到了。”教育孩子要多夸,赵阿福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从前的小鱼,胆小、封闭内心,如今的小鱼跟着她几日,就进步飞快,阿福也慢慢教她不少东西。 比方说她们女医医馆的所有药瓶内瓶底有那医馆的标志。 小鱼听见赵阿福夸自己,羞赧躲开目光。 半夏愤愤不平:“阿福姐,今天这怎么看都像是冲着我们的配方来的!看他们最后无话可说真是痛快!” 赵阿福在几人的视线中点头:“的确,医馆,也是做生意,时间久了自然会被别有用心之人盯上,我们一定要做好防范。” 大郎甩了甩衣袖:“嫂子,多亏你早有防范,不然今日,我们是有理也说不过,以后要落下给人治出问题的名声。” “阿福姐,他们一次不成,是否还会准备充足再来?”忍冬没其他人现在那么乐观,轻蹙眉头,“他们会不会高价收购我们医馆的药瓶?” 这也是有可能的,忍冬一说,几个人又陷入担忧。 赵阿福却眯眼,狡黠一笑:“知道来人是何方神圣,还不好对付?” 何况这还真不是什么神圣,充其量算个臭虫。 “阿福姐知道是谁?”半夏眼亮,凑到阿福身边欣喜问道。 赵阿福在众人的视线中,把今早的事缓缓道来:“我知他们要来却不知来的这么快,但也算谢过那芙蓉姨娘,若不是她,我们的确还要再费一番功夫调查。” 阿福曾经家中是开饭馆的,也没少遇到生意上的恶心算计事,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反而曾经帮家里出谋划策不少。 赵阿福宽慰完几人,嘴角轻勾。 职家想搞垮她的医馆,不如先看看自己站不站得住脚。 第184章 自己试药 “那阿福姐,你不会真要给那个麻婆子治脸吧!她也太可怕了!” 半夏想起麻婆子心里就发毛。 赵阿福却应:“做生意,就要把名声做到最好,毫无污点。她来或是不来,今天我们必须给路人展示我们医馆的大公无私。” “阿福说的有道理。”郑有才年纪大,最能理解。 “何况我们可以因为一个人的人品去对他另眼相待,但绝不能因为他的身体对他心怀异样。” 赵阿福看一眼小鱼,见她认真在听,没什么反应,心下放心。 小鱼就是有身体残缺,她能不因为这残缺而自卑最好。 三个年轻的姑娘,一个小伙子,听着阿福教导,使劲往心里记下。 赵阿福没有直接回答半夏,却知道,麻婆子,一定会来。 当天夜里阿福就跟贺荆山说了这件事,她轻描淡写,贺荆山却分明听出暗地里隐藏的危机。 男人豁然起身,走到桌柜边,手指伸入桌下,迅而摸出一把短匕来。 “给你,防身。”贺荆山拿着匕首回到阿福身边,郑重放在阿福面前。 赵阿福惊讶,自家桌子底下还藏有这种东西? 她不由打量这匕首,短鞘上暗金色的花纹繁复神秘,饶是赵阿福饱读医书,也一时间认不出这是什么花,匕首的柄上更是嵌入一颗幽绿的宝石,只有扭转间才会看出流动的光泽。 很显然,这把匕首价值不菲! 赵阿福心中疑惑,贺荆山,怎么会有这种昂贵的武器? 她打开短鞘,立马就有冰冷的光芒刺眼而出。 贺荆山眼神一黯,伸手按住她的手:“慢些。” 很快阿福便知道他何出此言,因为这把匕首,锋利程度是前所未有,冷刃渗着森森然的气息。 “你从哪来的?”阿福终于是按捺不住好奇开口询问。 这样一把匕首,拿去典当,恐怕也得有上百两银子,光是那一颗绿宝石,看着就价值连城! 贺荆山怎么会留这样一件武器,又从何而来? 阿福不明白。 从前的贺家,穷到两袖清风,屋顶漏雨,也未曾见过贺荆山把这样的东西拿出来。 贺荆山大手撑至阿福身畔,离她极近:“小矿山捡到的。” 捡到的? 阿福眼睛发光。 小矿山有宝藏么! 看着她的神色,贺荆山意识到她在想什么,沉默两秒,才道:“许是番邦人落下的东西,我试了,削铁如泥。” 那可能是在小矿山山脚下捡的吧。 赵阿福短暂失落于小矿山没有宝藏这个事,又偷乐:“那太好了,这么一把好匕首,嘿嘿。” 她偷乐,贺荆山也似乎放松些许,陪她淡笑:“我不在你身边时,让它陪着你。” 赵阿福却摇摇脑袋:“不行,这东西还是给你比较好,你要上山,万一碰到野兽这可是好武器,再不然那小矿山那边乱,再碰到番邦人抢劫,你也好趁手。” 她边说,边把匕首推回给贺荆山。 她家荆山可是高危职业呢。 贺荆山停顿片刻,才继续开口:“我有武艺在身。” “我也有药在身呀!你看!”阿福极为认真,拿来自己床头的随身药匣,“这是蒙汗药,这是剧毒毒药!这是......” “咳......春药。” 贺荆山眼神闪动:“春药?” “嗯嗯......”赵阿福心虚,“你别想那么多,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么,嘿嘿,匕首还是你拿着,你看我这发簪里面,都是藏有蒙汗药的,你就放心吧。” 贺荆山:...... 他家阿福还真是...防范心很强。 赵阿福的春药其实是为了使坏。 万一有谁对她不要脸,她就把人五花大绑扔无人的角落尝尝春药的滋味整整。 指不定就叫人不举了,为民除害! “总之呀,我不在,你才要保护好自己呢!”赵阿福把匕首完完全全推贺荆山这边,“你家阿福精明着呢。” 见她执意,贺荆山短暂迟疑后,终于收回:“下次,送你别的。” “好”阿福怕自己不收让贺荆山失望了,满口答应。 “现在,说一下春药的问题。”贺荆山收回匕首,静静俯瞰睥睨团坐着的阿福。 “啊这,不太好吧!”赵阿福抱紧肉肉的自己,翻滚往床里面爬。 贺荆山一只手就抓住她脚踝,拿起阿福那瓶春药,看了一眼。 赵阿福心里警铃大作,这个坏蛋不会是要对自己用药吧! 那,那个药效很强的! “荆山别别别!”赵阿福伸手就去抢。 贺荆山却不躲,等阿福扑到一半发觉不对时已经晚了,她啪叽一下撞到贺荆山手上,男人的手竟然那么松垮垮拿着药瓶,于是她就啪塔一下把药瓶撞飞出去了。 春药飞出去了。 那是个无色无味的液体,跟香水同样的用法。 阿福:...... 总之有那么零点零一秒是很后悔的。 没想到她做出来整别人的春药,竟然要被自己先尝试了。 这套路不对啊喂! 当晚赵阿福就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云霄飞车,从前那都是高速列车 阿福:我恨!我为什么想着用这个去害别人,害人之心不可有啊! 四月初,宁古塔的雷雨季节降临,夜幕半敛之际,窗外骤然雷鸣阵阵,硬是压下其他所有震震颤颤的声音,暴雨倾盆而至,漆黑的夜空攻势毫不留情,大力密集挞伐,满地颤抖的雨声滋润流淌。 凛冬已逝,阿福摇迎接的却不是一个温暖的春季,而是更为凛冽极端的天气。 麻婆子果然再一次来到了女医医馆。 这一次,她不是来闹事的,而是来看病的。 阿福对先前的事只字不提,倒让麻婆子本身想好的说辞全部又压回肚子。 阿福把手放在麻婆子的手腕上那一秒,麻婆子麻意蔓延至全身,打个冷颤。 小鱼细细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起,看着阿福给麻婆子诊治。 她...就不敢碰那婆子。 好可怕。 可是嫂子,那么认真。 赵阿福把手收回,这麻婆子的病症,和自己先前揣测的八九不离十。 痤疮是一种常见的毛囊皮脂腺的慢性炎症疾病,一般来说,青少年更易患病。 第185章 阳气太旺 但也会发病与中年人士,这种一般是年轻时期就特别严重,又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才会拖延成这种情况。 临床表现主要好发于面部的粉刺、丘疹、脓包、结节等多形性皮损为特点。 赵阿福近距离观察麻婆子的脸,压下不适:“你这是聚合性囊肿座疮,也就座疮类疾病中最严重的一型,一般来说,成年人很少发病,但一旦发病就会病情顽固,常持续多年,病因病机多归为痰、淤、瘀、湿、热、虚等相互作用。” 这种座疮一般多发于中青年男性,赵阿福观察过麻婆子,有些男性化,这也与她体内的性激素分泌有必不可缺的关系。 麻婆子年轻时,也是去看过大夫的,那些大夫的话至今犹如在耳边徘徊,但从未有过任何一位说的像眼前这位这么难懂。 赵阿福已经习惯这里人听不懂她的用词,她只需要自己的几个小徒弟听得懂,看眼小鱼还有半夏忍冬,她站起身:“您家中长辈或是后代是否也患座疮?” 麻婆子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清楚,唯有声音能听出她在恐惧:“有,有,我娘也有,我闺女...大妞她也是反反复复出,但不多,这才想着...... “想着来买我医馆的药?”赵阿福半静半笑。 麻婆子本想点头,这是她提前想好的说辞,可她一抬头看见阿福的眼睛,心里直突突。 这女医,好似什么都知道似的。 那一双眼睛清澈见底,自己在里面无所适形,一切小心思都好似已被看穿,让人在看笑话。 赵阿福见她半响不说话,随而继续:“老人家,你也不必再骗我,你们家什么情况,我还是知道的,大妞如何有钱来买我这养颜药品?” 麻婆子顿时明白,原来阿福真的什么都知道。 自己恐怕从一开始过来,人家就清楚了。 “赵女医!赵女医!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呀!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麻婆子急眼,这是现在自己唯一的希望,若不是实在想把脸治好,想着万万不能错过一点机会,她也不会再来这地方。 这女医说的头头是道,跟从前那些治不好自己的庸医说的都不一样! 冥冥之中,麻婆子觉得,这个女医,能治自己的脸,也能治闺女的脸。 她惶恐万分,瞬间就去往地上跪下。 赵阿福没有去扶她,又笑又叹:“你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我问你,若是事情办成,职家用这阴私手段拿到我医馆的药方,会让你留下活口么?” 麻婆子愣住。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只是贪图人家给的钱多,却从未想过,事情办完之后,她有没有那个命去花。 被点通关键,麻婆子头往地上砸着磕:“女医救救我啊!我,我有罪,我一时糊涂,求求你救救我一家吧!” 阿福几句话就叫这前几天还冲进来要打要杀的疯婆子跪地磕头求救,屋内三个姑娘目瞪口呆,不敢吭声。 赵阿福这次倒沉默一会,不急着开口叫麻婆子起来。 不是所有的道歉,所有的后悔都有用。 她是会帮麻婆子不错,可,实际上是为了帮自己。在此之前,她就是要出一口那天的闷气。 若不是自己早有准备,若不是芙蓉姨娘提前通知,自己那天恐怕真会着了道,有口也说不清,那她苦心经营的医馆就要倒闭,自己苦练的医术就被人轻易否决,她的损失,麻婆子赔得起么? 麻婆子头上的疮都磕得要流血了,赵阿福才出声:“好了。” 麻婆子脑门发晕,颤颤巍巍抬头看赵阿福。 阿福悠悠然道:“他职家行事不成,恐怕也会对你下手,你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公开说明是职家指使你来诓我医馆的配方。” “这”麻婆子呆住,不知阿福竟然会给她出个这么刁钻的主意,若是惹怒职家,自己可也承担不起啊!“女医,我,我要是把职家惹恼,他们恐怕会杀了我的!” 阿福却摇头而笑:“不会,你不说,他们才有可能会。” “阿福姐的意思是,麻婆子把事情低调公开,让百姓们自己传开,这时若是麻婆子出事,反而证实职家就是幕后主使?所以他们定不敢之手?” 忍冬已经意会到阿福是什么意思,见其余几人都满脸迷惑,试探问。 赵阿福赞许看她一眼:“正是如此,职家为了保全声誉,更不敢对她下手,她只要找个管不住嘴巴的把这事说出去,顺便提一嘴事情没办成,怕职家对自己下手就好。” 麻婆子终于明白阿福是什么意思,又要磕头:“多谢女医指点,多谢” 这次阿福直接把她扶起:“婶子,你也是受害的苦命人,我怎么会怪你,我现在啊,要专心把你和你姑娘这病彻底治好,还你们一个平静的生活。 麻婆子顿时感动异常,只是还在不敢相信:“女医,我这病真的能根除么?” “婶子,我会骗你不成?” 麻婆子看眼阿福的皮肤,白皙滑嫩,牛乳一般纯洁无瑕,在白日的光芒里散发着蓬蓬勃勃的朝气光泽。她彻底放心下来,把阿福交代自己的话放在心里反复记下。 “好,女医,我一定按你说的做!” 赵阿福办好计划中的事,才轻松开始给麻婆子讲起她这个病该如何治:“我结你开调理身体激素的药方,你按药方抓药,外涂药也要用,内外调理,你这个太严重,最好能三天过来针灸一次。 “阿福姐,你要给患者针灸?”半夏惊喜。 她们知道阿福姐有一套银针,却从未见阿福姐用过,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嗯,湿郁于颜面局部,郁久化火经络不通,痰凝血瘀,形成粉刺,郁久化脓,便会形成暗疮。另外,患者体内阳热偏盛,湿热结于胃肠,胃肠湿热上逆,蒸蒸于肺、蕴阻于面,痰瘀互结肌肤。”阿福边说边写处方,教学写方两不误。 “患者胃热、肺热,阴虚火旺,冲任失调多年,最好多方齐下。” 第186章 毒脂粉 “肝经郁热,痰瘀互结,治以活血化瘀,清热疏肝。肺胃热甚,痰湿凝聚,治以化痰除湿,清泻肺胃。”赵阿福徐徐道来,看向半夏,“后面你说。” 因为早已预料到麻婆子还会再来,赵阿福这几日已经给她们几个学习过各类座疮治疗。 半夏呃一声,使劲回想:“气...气阴虚损,毒邪羁陷,治以清热托毒,益气养阴。” 赵阿福满意了。虽说半夏和忍冬说是医馆里的药童,但实际上,几乎是自己一把手带出来的徒弟了。 “女医,这医药费,是不是太多,我怕”麻婆子听到要这么多方法一起治,更加相信赵阿福可以治疗自己的顽疾,可也担心这医药费。 事情没有给职家办成,她一个铜板都没拿到,这实在是没太多钱看病。 赵阿福收回对自己几个徒弟的目光,重新把视线移到麻婆子那惨不忍睹的脸上:“你回去把我说的事情办好,这针灸的费用就免了,诊费也免去,你只付药材的钱。” “这,好!多谢女医,多谢女医!女医真是苦萨心肠!”麻婆子喜出望外,连连合手作揖。 赵阿福则偷偷寻思,自己才不能做亏本生意呢,最起码得保证本钱! 麻婆子这一回去,几乎是立刻就想着法子传自己是受职家指使,怕职家人来自己性命的事,几个大嘴巴的妇人传播得那叫一个快,平日哪有这么精彩的八卦。 买菜时候白菜叶子挡着脸说,走路时候还神神秘秘拉着别人到没人的拐角说,只半天,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清水镇。 职老爷收到消息时候,差点没气得晕倒,都想一脚把回来送消息的人给踹倒。“你是怎么办事的!让一个老女人耍成这样!” “老爷饶命啊老爷,小的也不知道她敢这样啊!” 职老爷气不打一处来,自从这隔壁贺家搬过来,他们职家的舒坦日子就好像撞邪了一般,戛然而止! 这贺家简直就是他们家的大克星!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职老爷还没训斥完这个,那边又跑来一个:“老爷,老爷不好了,有客人用咱们的脂粉用出问题,上门来闹事了! “什么!”职老爷目眦欲裂一脚跳开地上那个,胡子都气吹上天。 职家脂粉铺子出事了! 本就是风口浪尖,这么一来瞬间吸引更多目光,职老爷到脂粉铺子门口时,里里外外三层人,挤都挤不进去。 “让开让开让开!”职老爷冲开人群进去就大喊,“何方鼠辈敢来我职家脂粉铺子闹事!” 他们职家的脂粉怎么可能有问题,绝对是有人故意陷害,指不定就是贺家过来以牙还牙! “鼠辈?哼,自然是小爷我!职老爷,你好大的胆子!”人群中央站着的,不是宋飞白宋小爷又是谁。 职老爷三丈高的气焰顿时被卡住浇了一盆冰水:“宋宋二少怎么来这?” 宋飞白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个脂粉铺子的老板? “哼!你还敢问!你们家卖的有毒脂粉,把我心爱的女人用烂了脸,今天本少爷就是来砸你的店!” 宋飞白刚说完,里面他的护卫就狠狠推翻了整个柜台,满台的瓷瓶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别别别!哎哟别啊!这是干什么呀宋二少!”职老爷的心都碎了,跟着滴血,可也不敢上前拦这煞星。 他们职家如今是跟着李家混不错,李家是跟宋家关系好也不错,可,这清水镇谁不知道宋家二老根本就管不住这位二少呀! 唯一能管的宋淮上京赶考,宋二少已经无法无天了! “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啊!”职老爷欲哭无泪。“我们职家老字号,客人们用了多少年都没事啊!’ 这是什么事啊! 还有这宋少爷,什么时候能有心爱的女人,还不就是青楼妓子,三天两天换一个! “是啊,职家是老字号了,不会出这种事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路人有看不过去的帮忙说话。 “误会?呵,来人,把里面的东西给我捡出来给这个人用上!” 宋二少一声令下,立马有下人捡一堆脂粉出来,架着说话的人去给他涂抹。 “你你你简直没有王法,放开我!我要去报官!”说话的路人后悔也来不及,又气又急拼命挣扎。 宋飞白扫视圈围观人群,人们顿时纷纷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生怕这个阎王爷又哪根筋不对劲波及到自己。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宋飞白是无理取闹,过来肆意寻事玩的时候,那个被涂上脂粉的男人却难受呻吟起来:“放开我,好痒.....” 众人不由向他看去,却见这人只这一会功夫,脸上竞然起一层疱疹。 “竟然真的有毒!” “嘶” “这不可能!”职老爷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他们职家常得就是老字号的好名声生意才一直这么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自砸口碑的事! “呵呵,你还有什么话好敢卖毒药,打死你!“宋飞白一脚就踹在他屁股上,把职老爷踹个人仰马翻。 “哎哟!这绝对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职家,我们怎么会做出这种自毁招牌的事!” 宋飞白不耐烦看着这又丑又虚的中年男人,就要挥手让下人上去打他一顿。 他高高兴兴拿脂粉去讨美人儿欢心,虽说美人儿没收下,但他回来给赏给别人一用,竟然烂脸了,他回来心里一阵后怕,还好没送给美人儿! 这里是清水镇,谁敢让他宋二少不痛快!还敢卖给他有毒的药,简直不想活了! “宋少爷别打,是她,是她害我!”职老爷嗷嗷惨叫,却在人群的缝隙中看到正了路过的赵阿福,拼命挣扎站起指着那边,“绝对是她害我!” 突然变成人群视线焦点的赵阿福满脸无辜迷茫,嫌只是路过看热闹的好嘛!宋飞白看清职老爷指着的是谁,眯起眼睛,示意下人停手。 这个女人是谁? 无怪宋二少认不出来,实在是,赵阿福的变化简直是天翻地覆! 第187章 佳人 昨夜刚刚落过雨,古道湿润,枯木芳香。 年轻的女子亭亭玉立,身形怡然动人。一张春睡的芙蓉面,艳若桃李,偏又一身纯然的素色,说不出的韵致楚楚。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显得与周围的芸芸众人格格不入,布衣罗裙,难掩绝色! 宋飞白愣是没认出来,这是赵阿福。 他先是一愣,旋即恼怒,再赏职老爷屁股一脚:“我去你的,想忽悠小爷我!” 职老爷的老腰哪里经得起这种折腾,顿时哎哟哎哟的叫。 赵阿福也意外,宋飞白竟然不认得自己了? 宋飞白真认不出,他还在想清水镇上何时又多了这样一位叫人心驰神摇的美人。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会把这位动人的大美人和当初那个满脸瘤子的死肥婆联系在一起! 孔狄离开宁古塔时,给他留过宋淮让他留的一句话,是以,宋飞白一直都再未来寻过贺家一家的麻烦。 这也就导致,赵阿福自从上次在街上见过他一次,已经有近两个月未见。 也就是这两个月,阿福的身材突飞猛进的进展,从一个圆润的小胖子变成了窈窕小美人。 “真是她啊!真是她,她是我们家对头!我们两家积怨已久清水镇都知道啊!”职老爷真是怕宋飞白再给自己来一脚。 赵阿福没有走,施施然浅笑望着在地上泥泞不堪的职老爷。 职老爷就是想破头皮也想不出,当初被自己嫌弃的农妇,会今天美艳动人的蔑视自己这狼狈模样。 “赵女医,这是去干什么?”路人立马认出这位样貌出众,又是清水镇如今响当当名号的赵女医。 听说那本去女医医馆闹事的麻婆子,如今都腆着脸求人家赵女医治病呢! 赵女医? 宋飞白脑海里仿佛有什么飞速闪过,可他没抓住关键。 阿福想起自己当初对宋飞白的逼迫无可奈何的无力感,清澈的眸子闪动。 反正整职老爷也是整,多带宋飞白一个傻子她也不嫌多。 宋飞白许久没见过如此佳人,却一时没有上前。 这不是因为他不心动,而是因为,赵阿福挽的是妇人髻。 怎么又是一个成过亲了的! 宋飞白这段时日,忙着追求先前见过的那位美人,才没怎么出来作妖,偏那位,也是个成过亲的! 他一脚踩着职老爷的屁股,眼睛光明正大的打量赵阿福。 阿福红润的唇线悄然抿起:“职老爷,我只知谁人都道害人之心不可有,这段日子都说你派那麻婆子去我那拿假药闹事,却不知你今日还能牺牲这么大在这再给我准备一出呀!” 美人就是美人,声音都是美美动人,似仲夏里夜色中的花香,撩动人心。 阿福与贺荆山待久了,声音自有一种酥哑动人,好像成熟的浆果,饱满欲滴。 众人一听赵阿福的话,再看职老爷的滑稽姿势,哄堂大笑。 宋飞白身子一麻,脚上更用力,快把职老爷的屁股给踩凹进去。 职老爷快哭了,哼哼唧唧,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胡说八道,最毒妇人心,前些日子害了我儿子,如今又来害我,我职家怎么会自砸字号招牌,你肯定是买通谁给我们家脂粉下药!” 一定是这样! 自己用一瓶假药去女医医馆闹事,那贺氏肯定有了防备,这次直接把假药放在自家铺子里! 他冤枉啊! 他还指望脂粉铺子长期挣钱呢,不然也不会去想要套女医医馆配方啊! 赵阿福噫一声,轻蹙眉头:“职老爷,此话差异,贵公子特意跑到我医馆说喜欢虫子,我好心送他,都是我医馆里可以入药的上等药材,怎么能说我害他呢,这事父老乡亲们都知道!” “对对,我知道,那天我在,可不就是有个小孩自己大喊说自己喜欢虫子!” “原来那小孩是职家的啊,我看就是故意去人家医馆捣乱的!赵女医教训的好!” 得亏阿福如今漂亮,想为她说话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这若是从前那样,宋飞白当街揍她都没人站出来。 再看职老爷,大肚子葫芦头,又沾一身泥,压根没人想看他。 职老爷还不知众人因为样貌问题已经潜移默化相信阿福,他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没一个人帮自己说话,自己才是这清水镇上的老居民,这贺家才搬过来多久,就能蛊惑人心到如此地步! 先前被压着涂职家脂粉满脸起疱疹的男人一边哭一边往赵阿福这边跑:“女医快救我啊,这职家卖毒脂粉!” “哎哎哎!干嘛呢别冲撞到女医!”他还没到跟前就被人拦住,不让他往赵阿福跟前冲。 赵阿福心道还是做瘦瘦的美人儿好,有特殊优待。 这也得多亏了她家荆山每晚带着她辛苦运动。 咳咳...... 赵阿福在外行医当然是表现得温柔可亲:“没事,让我给他看看,万一以后脸上留疤可麻烦了。” “听赵女医的。”拦着男人的人把他松开,神魂颠倒看着赵阿福。 但心里却未曾有半分亵渎之意,而是看女神一般。 赵阿福观察过男人的脸,确认和自己心里想象的无疑,心里轻松面上却紧紧皱眉。 她的细微表情都吸引着旁人的注意,见她皱眉,男人胆子都快吓破:“女医,女医我还有救么?” 早知道这职家竟然黑心肝到卖毒脂粉,他打死也不出头啊! 赵阿福吊足了众人胃口,才开口:“有救,你这是药物中毒,许是,用的脂粉里有毒或者是配料材料有什么问题,待会我给你吃颗解毒丸。” 众人浑然一震。 “这职家果然卖毒脂粉!” “天...我家还有职家的面脂呢,我赶紧回去扔了!” 宋飞白听清楚这美人的结论,脚上更加用力:“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给我继续打!小爷我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这个词能从宋二少嘴里出来,真是破天荒,可这会没一个人觉得违和,纷纷叫好。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职老爷抱头惨叫,早知道是宋飞白这煞神他就不来了! 第188章 阿福不是小猫咪 赵阿福把随身医匣里的紧急解毒药丸给男人一颗,男人立刻视若救星吃下。 吃完见赵阿福还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他竟然有点害羞:“女医,你这般看着我,是不是不妥......” 赵阿福眯眼,故作高深:“这位郎君,你药钱还没付。” “啊...女医,抱歉,抱歉......”男人这才知道自己这是自作多情,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满脸疱疹,人能看上自己么! 一下收了五两银子,阿福美滋滋揣进腰包。 “职老爷,你们铺子的龃龉事,本不关我事,可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你,我也不能让你凭白诬陷我的名声。” 她的医馆,当然不能容忍污名。 而且是莫须有的。 赵阿福对职家这毒脂粉的事可谓是一清二楚,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参与。 职老爷被打得晕晕乎乎,唯有听到赵阿福的声音就要气得一蹦三尺高,他心里已经百分百确定,这件事绝对是这贺氏害自己! “我们去报官!你敢害我,你敢跟我对峙公堂么!” “别拿你的想法来揣度我,我才不屑跟你做一样的事!要去公堂该怕的也不是我,而是你。” 赵阿福这次声音极为冷清,听者瞬间明白,这说的是麻婆子那件事。 看来还是真的,职老爷这手段实在是不光彩! 职老爷语塞,对啊,自己那事没擦干净屁股,到现在那麻婆子还到处宣传他的计划呢! 清水镇县老爷可不会被收买! 见他说不出话,赵阿福轻挪莲步:“各位,职家的脂粉具体配料,我虽不知,但观察这位郎君的症状,我看像是斑蝥之毒。” “斑蝥?”有人从未听过这词,不由疑问。 “斑蝥也是一种虫子,足关节处能分泌毒液,人的皮肤接触后会起水泡,但适量却可供药用,内外用药皆有此药。”赵阿福缓缓解释,最后看向已经从挣扎变到不说话的职老爷,“职老爷,您这配方里恐怕有这味药不错吧?” 见职老爷不吭声,宋飞白一脚就过去。 “哎哟!有...有...可我职家脂粉铺子的配方里一直都有,用于润化顽癣、白斑、暗疮......绝不是这一批脂粉里独有添加的!” 职老爷心慌不已,但他可以确定,自己家的东西没问题啊! 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用的! 赵阿福不慌不忙上前,一直走到职家脂粉铺前,捡起宋家下人扔在地上的一瓶,用银针挑起一点脂粉。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随她的一举一动情绪变化,各个都急巴巴的想知道结果。 阿福却淡然一笑:“用量倒是没什么问题,那怕是你这一批斑蝥有什么问题。” 职老爷急着赶紧解决问题好让宋飞白放过自己,使劲从他脚底下爬出来,也不管阿福到底是自己的对头还是救星:“我,我去拿来!” 宋飞白哪有那么容易放过他,一示意,几个宋家彪悍的侍卫跟着职老爷一起进去。 没多大会功夫,职老爷就带着一包药材出来,一瘸一拐的。 阿福没看就早知道这批药材有问题,这会自然看一眼就淡道:“你这批斑蝥,已经变质了职老爷。” 斑蝥本就是重毒中药,甚至能用来堕胎,可见毒性之大。 当时胡药商给自己说到,职家的伙计图便宜,偷买一批变质药材,还有一味斑蝥时,赵阿福就知道职家脂粉铺子要出事。 可,用在脂粉里的斑蝥,必然是稀释到成分极少的,绝不会至于害人性命。 所以赵阿福根本没有去提醒,何况她就算过去,恐怕职老爷也不会领情还要把她轰出来。 那脂粉秘方是职老爷祖上传下来的,他对中医药材懂个屁。 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你还是赶紧追回已经售出的这批脂粉吧,莫再害了其他姑娘们的脸,那,你就惹上大麻烦了,职老爷。”阿福好心提醒。 “这,这是怎么回事!”职老爷怒气冲天冲向自家伙计。 “老爷!饶命啊!老爷,账上利润越来越少,甚至亏损,根本就不够去进药的啊,我也是听您的去买便宜药材的啊,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啊!” 职家伙计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吓尿了:“老爷饶命啊老爷!” 这下谁还有不明白的,是职家自己图便宜,买到了变质药材,才导致这一批脂粉变成了毒脂粉。 “我说怎么回事呢,自家后院失火,还好意思去怪人家赵女医!” “真是不要脸,害了人家还要诬陷人家!” “赵女医,你委屈了,这职家去诬陷你们医馆,自己还砸自己招牌,又去诬陷你,真是我们清水镇的耻辱!” “赶紧滚出清水镇,卖毒药!” “走,去报官,职家卖毒药了!” 赵阿福在众人的喧嚣声中,平静异常。 职家接二连三的来挑衅,真当她这赵阿福是什么无害小猫咪么! 她一个医科圣手,不论在哪个环节动点手脚,都能让职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她不屑做那种事! “职老爷,可别用你那小人之心来揣度我女医医馆!”赵阿福掷地有声。 职老爷现在一个字都蹦不出来,欲哭无泪,浑身都疼。 “女医,女医我脸好了!”先前脸上疱疹的男人突然激动大喊,摸着自己的脸。 他脸上的疱疹竟然就这一会功夫就消退下去,只剩淡淡的红痕证明,之前起了疹子。 “这...这也好的太快了!真是神医啊!” “天...看来赵女医果真是名不虚传!” “可惜只给女人们看病啊!” “说是给女人看病,你要真有重症急症求上门,女医菩萨心肠,还能不管你?你看不就给这人看脸了?” “这倒是......” 赵阿福是真不知这些人从哪里看出自己菩萨心肠的,反正不给钱她肯定是不给治病滴。 别给她吹那些虚的,她要钱她要钱钱! 她要带着自己老公和小包子过好日子! 赵阿福收拾完职老爷,施施然打算继续回家,宋飞白却见佳人欲去,不由出声:“女医......” 第189章 胳膊断了 “宋二少,有何贵干?”阿福似笑非笑。 这厮到现在都还未认出自己,也是...傻得冒泡。 宋飞白飘飘然想到,这美人还知道自己呢! 看来自己在这清水镇真是大名鼎鼎! “女医的医馆在哪,回头我给你捧场去!”美色当前,宋飞白说话不经脑子。 给医馆捧场,亏他想得出来,还是个女医医馆。他要真往女医医馆跑,不得把医馆的病患都吓跑。 赵小美人儿当即就给他泼一瓢冷水:“宋二少,这许久不见,你倒变好心了?” “嗯?”宋飞白雾水,自己见过这位美人? 什么时候的事? 他身边的小林子倒是突然想起这女医医馆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当初那个爬大少爷的床的那个女人么! 这,这不可能吧! 眼前这个女人简直和当初那个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她又口口声声说见过二少! “少爷...这不会是那个,赵阿福吧?”小林子眉毛眼睛扭成苦瓜脸,“就是邙山村那户猎户家的......” 宋飞白浑身一震,不可置信抬头看美人。 赵阿福淡淡然立于远处,面容白得好似在发光,眉眼如画,似笑似静。 这怎么可能是当初那个死肥婆! 她肯定不是! 宋飞白狠狠在心里喊道。 可阿福却轻言细语开口:“宋二少,我是邙山村来镇子上住的,今日是多谢你帮忙给我医馆洗白污名,我也就帮帮你,看你面色晄白,耳朵发黑,黑眼圈过浓眼眶浮肿,极有可能患肾亏之症啊!” “噗......” 有人顿时忍不住喷笑出声。 宋家这边众人目瞪口呆,宋飞白先呆后恼:“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牙尖嘴利的不得了! 宋飞白现在终于确认,这就是赵阿福了,可他甚至没来得及去想为何赵阿福变化这么大,就被里里外外围观群众以肾虚病人的目光去看待。 嘲笑、讽刺的眼光顿时针扎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你,你这庸医,敢乱说打断你的手!”小林子急躁跳脚。 赵阿福轻呀一声:“我的手可不能给你打断,我还要治病救人呢。原来宋二少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好吧好吧,我便不说了。” 说完她脚底抹油就开溜。 这里这么多人,谅他宋飞白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 宋小爷哪里是不想对她做什么,主要是看着她那张脸,完全没有想打她一顿的冲动...... “爷...我去给你抓住她!”小林子拔腿就追。 宋飞白却一把拽住他后衣领:“去什么去!给我打职老爷!” “啊?哦!好少爷!”小林子挠头。 本来以为自己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的职老爷:......苍天啊! 阿福见宋飞白一行人真的没追过来,松口气,把袖口小瓶里的痒痒粉收好盖子盖上。 宋飞白吃老娘一屁!回去痒死你! 穿过雨后湿润的弄堂,阿福就看到自家小包子伸着圆圆的脑袋瓜在门口往这边看。 “娘亲!”阿元一看到阿福,迈着小短腿往这边伸胳膊跑。 阿福一把把他抱起,小屁股搁自己一边胳膊上:“阿元,今天这么早回来啦?” 阿元脑袋一歪,放在阿福肩头上,奶里奶气:“先生说,叫我多在家,下雨。” 宁古塔四月的天气的确是鬼天气,暴雨连绵,到月里雷电几乎昼夜不停。 今天难得见晴一日,刑老太爷让人先把阿元送了回来,叫他在家温习一段日子。 阿福也想阿元了,抱着他软软小小的身子,摸摸他软凉的小手:“乖,娘亲给你做好吃的。” 阿元抬起脑袋蹭蹭赵阿福的脸,咯咯直笑。 贺荆山自矿山后,日日都有带野物归来,家里的肉不间断。阿福立刻就能有食材给阿元煮好吃的。 炖得酥软糜烂的肉沫,木槌反复捶打,肉质变得劲道,捏成大大的圆球,一个狮子头就圆满完成,炖进特制的汤汁里,又嫩又香。 阿元人丁点大,如今才四岁,吃的不多。赵阿福做些大的,还要做两个特制版小的给他。 自家人不讲究那么多,阿福做好就用两根筷子给他串好,让他先去外面玩。 现在还早,没到饭点,她要全做好之后等干娘他们一起吃。 下过雨的房顶是青灰色的,瓦片湿润,廊檐滴水,房顶炊烟袅袅,消散在暮色里。 赵阿福锅铲还没放下,忽然听到院外阿元哇的一声哭了。 她惊得锅铲都掉在地上,顾不得收拾菜就往外跑。 “阿元?阿元?” 她听阿元那一声哭得太惨,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惊惶失措,偏路太滑,一个不甚就狠狠摔一跤。 阿元的哭声像是被谁忽然捂住一样,戛然而止。 赵阿福却心中更慌,爬起来就往外跑。 她刚到门外,就看见两个人正架着小小的阿元在拖曳,赵阿福浑身发抖,拎起门口的扫帚就打:“放开他!” 这两个人被赵阿福打得嗷嗷叫,又夹杂着脏话怒骂。 “你个泼妇多管什么闲事!我管教我外孙关你屁事!” 赵阿福这才看清,这两个人竟然是李桂琴和赵小梅! 阿福活了两辈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生气过,不由两人分说挥舞着扫把就继续打。 “夭寿了!哪里来的恶婆娘!” 李桂琴和赵小梅,没有一个认出,这是阿福的。 阿福把两人赶得好远才跑回来看阿元,这只看一眼,阿福心里就刀割般的疼。 阿元的胳膊,被扭断了! 赵阿福想上前赶紧抱住孩子,阿元却害怕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哭得厉害却一字不发。 赵阿福眼泪都跟着掉出来了。 她当初刚过来时候,阿元就是这样,像是没有爹娘的孤儿一般,哭的时候别的小朋友还会喊爹娘,他哭得时候就只是哭,哭很久很久,也没有人可喊。 “阿元,娘亲错了,阿元。”赵阿福不由分说,上前把阿元揽在怀里。 是她,太放纵那对母女了! 阿元被抱在温暖柔软的怀抱里,终于回过神来一般,哭腔着喊一声娘亲。 “不怕,娘亲在。”赵阿福看着阿元扭着的胳膊,眼底闪过滔滔恨意。 第190章 内疚 赵小梅和李桂琴今日出来逛这清水镇,不知不觉就逛到这人烟稀少却是富人区的弄堂。 看到眼熟的阿元,两人心头长久以来堆积的恨意和厌恶涌上心头,上前就去拽阿元,想好好出口恶气。 小孩子的身体稚嫩,她们两个下手不知轻重,剧烈拉扯下,阿元胳膊咔擦一声,突然惨痛大哭。 两人心中虽然一惊,却不以为然,这小孩是贺荆山的种,就是贱种,掐死了都不为过! 却不料引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对她们追着打。 赵小梅拉着李桂琴跑到弄堂口,又回头看那女人,见她抱着阿元,惊疑不定:“娘,那个女人是谁啊,没见过贺家还有这门亲戚。” “呸,什么亲戚,我看就是个过路的不要脸的,狗咬吕洞宾多管闲事!”李桂琴啐一口,“晦气!” 赵小梅心中疑惑,觉得不是这样,却说不出为何阿元会和这么一个陌生女人如此亲近。 难道赵阿福被贺荆山休了,贺荆山又重新娶了一个? 很有这个可能,自己姐长成那丑八怪模样,贺荆山来镇子上住发达了,能看得上她才怪! 活该! 让她为一个男人,自己亲娘和亲妹妹都不认,活该被男人嫌恶休弃! 当初在村里时候,听说贺荆山就想休了她了! 赵小梅越想越是如此,拽住李桂琴:“娘,我们还是调查调查这家到底怎么回事,看贺荆山现在是不是住在这里。” 这附近放眼望去,全是豪华的大宅子,住得都是有钱人家! 说不定这贺荆山给人家有钱人当上门女婿去,住在了这,把阿福给休弃了。 李桂琴也不认得刚才那个女人,现在仔细一回想,那女人真是生得容颜美妙,不像是一般家境养出来的,恐怕是个大小姐。 惹不起惹不起。 “行,那咱们先回去,花钱叫人打听打听。” 母女两人拉着手就准备回,却忽然被呵斥住:“站住!” 赵小梅一回头,可不就是刚才那个女人。 “干什么!”赵小梅丝毫都不心虚,理直气壮。 那小屁孩又不是她儿子,怎么,还想打人! 赵小梅刚抬着脸,赵阿福狠狠一个巴掌就下来了,啪的一声,整个弄堂里都回响着这声音。 “你!” 赵小梅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打。 “你,你竟然打我闺女!”李桂琴就指望以后赵小梅嫁个有钱人,她好捞银子,怎么能叫别人打赵小梅的脸,打坏了,不就嫁不出去了! 她说完就张牙舞爪要去打阿福。 阿福却一脚踹在她膝盖上,叫她咣当一声跪在地上,又啪啪给赵小梅两个耳光,一点都不省力气,好像自己这几个月来来吃的所有饭就是为了打这几巴掌。 “打的就是你,打你还要看时间地点人物么!”赵阿福左右开弓,啪啪啪甩给赵小梅十几个耳光。 赵小梅想反抗,却反抗不过赵阿福每日锻炼出来的力气,被按着手打,毫无还手之力。 李桂琴从地上爬起来去拦,却被阿福一屁股坐回去:“去你的吧!老巫婆!” “哎哟我的老腰!”李桂琴唉唉呼痛。 赵小梅的脸上很快浮现清晰的巴掌印,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已经被眼前这个女人的狠戾吓傻:“娘,快救我,快救我啊!” “还知道喊你娘,欺负一个...欺负小孩是吧!人家也有爹娘!” 她家阿元不是没有爹娘疼的孩子。 赵小梅长这么大就没被打得这么惨过,鼻涕水都流出来,赵阿福才嫌弃丢手:“滚,要多远滚多远,再让我看到你们,就不是挨几个巴掌的事!” 终于被眼前这个狠女人松开,赵小梅连滚带爬往后跑,生怕赵阿福在后面追,李桂琴本还想保护闺女,一看闺女都跑得没影子了,破口大骂:“你个死不孝女,跟你姐一个德行!” 赵阿福眼中冰霜凝结,手在腰间的药囊上蠢蠢欲动,李桂琴却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什么,也赶紧抖着腿跑了。 阿福收拾完两人,心中憋着的火还没消退,深深吸一口空气中的凉气,缓缓吐出。 “娘亲......” 身后突然传来阿元弱弱的奶音。 赵阿福呃一声,呆若木鸡转头,发现刚才自己交代好在门内别出来看的阿元不知何时在自己身后。 “咳......” 完犊子,教坏小包子了! 然而阿元却两只黝黑的圆眼发亮:“娘亲,厉害!” 赵阿福敲敲自己脑壳,吐舌:“好了,乖,快回家娘亲给你看胳膊。” 她总不能现在就教自家宝贝打架吧! 赵阿福回到家,一边心脏针扎似的疼,一边给阿元正骨。 阿元的圆脸皱成了包子褶,眼泪汪汪,可就是一声不吭,盯着赵阿福看。 “娘亲别哭。”他抬着另一条没事的胳膊,伸着小手给赵阿福擦眼泪。 阿元才四岁,那两个恶魔怎么下得去手! 赵阿福把所有的怒与恨生生压下,温柔给阿元处理胳膊,力度像是她给阿元讲睡前故事时那样轻微,可她的指尖却忍不住颤抖。 “娘亲,不疼。”阿元使劲摇脑袋。 “好,娘亲知道了,乖阿元先别说话啦,好好休息,月亮婆婆在等阿元睡觉长高高呀。” 哄阿元睡下,赵阿福看着小孩子因为热气润湿的发丝,乖顺贴在脸上,心里心疼到不行。 她坐在床边一动未动,许久许久,才去收拾先前糊掉的菜。 锅底都快烧掉了。 赵阿福吸吸鼻子,动手收拾。 到夜幕沉落,都出去忙一天的干娘一家和贺荆山,一起从外面回来了。 阿福想着,先让众人吃完饭,再商议这件事,却不料贺荆山看到自己第一眼,就发觉她不对。 “阿福,出来。”贺荆山敛眸,不让屋里其他家人看出异样。 其他人以为他们夫妻要说悄悄话,并未多问,阿福跟着贺荆山走出来,只是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只是看到他一眼,就压不住最心底的所有情绪。 “荆山......” 她的声音在发抖,带着自责内疚,带着难过害怕。 一只温暖的大手,伸来,把她揽住怀中。 “别怕。” 第191章 荆山失踪了? 赵阿福不知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给贺荆山说出,阿元的胳膊被李桂琴和赵小梅母女扭断了,只知自己的声音根本无法保持平静,几次停顿,频频发颤。 男人在寒凉的夜色里,用温热的指腹抹去她的泪珠:“没事了。” 他愈发平静,阿福愈发说不出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掉。 贺荆山蕴着浓墨色的瞳凝沉结冰,把阿福揽住怀中,轻拍两下她的后背,就似阿福哄阿元睡觉时那般。 “别怕,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男人的声音若一汪温水,注入阿福心头,浸润她的四肢百骸,阿福终于情绪稳定,从贺荆山肩头抬起脑袋:“我不会放过她俩的!” 贺荆山眼底划过一丝暗芒,那是一种阿福从未见过的眼神,可阿福没有看到,抬眸时,贺荆山已神色如常。 两人回屋,告诉家人这件事,又是一番惊惶的折腾。 “嫂子,这事怎么能怪你,你早就和那对不要脸的母女脱离关系了,我们才是一家人!”二郎气得不轻,要是赵家母女现在在他面前,他恐怕会忍不住打人。 大郎也开导阿福:“嫂子,你别内疚,坏人都没内疚,我们先照顾好阿元,不行就报官。” 阿福见一家人都围着安慰自己,不好意思,但也下定决心,要让那对母女彻底永无翻身之路。 不知佟瑜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又是电闪雷鸣的一夜,雷芒撕裂漆黑大雨的夜空,阿福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荆山!” 她下意识就叫出那个最让自己有安全感的名字,那个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无条件信任的名字。 一秒,两秒,漆黑的卧室里了无动静。 赵阿福伸手摸向旁边,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丁点余温。 她什么都看不清,害怕到浑身发抖,跌跌撞撞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往床下走:“荆山,荆山!” 雨声太大了,整个世界都是轰隆隆的雷声与密密麻麻的雨声,她自己的声音近在咫尺都难以辨析。 就在她磕磕碰碰几次到了门跟前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电光大亮,阿福终于看清,身前的,正是贺荆山。 “阿福!”贺荆山低而急促唤她。 “荆山!”赵阿福不安的眼泪瞬间又涌出来,眼泪渍得她脸颊刺疼。 贺荆山一俯身,就将她拦腰抱起,一路走回床边。 他浑身都是冷的,显然不止出去一会半会。赵阿福蜷在他怀里不知是冷是怕,浑身都在抖。 贺荆山的手轻抚过她赤裸的足,她都吓得一躲。 “别怕。”贺荆山在她耳畔安抚,伸手用掌心一点点把阿福脚底的灰擦拭干净,再塞进被窝,捞出那只温热的汤婆子放她脚上。 “你去哪了?”阿福带着鼻音,委屈问他。 “出去如厕,回来的晚了。”贺荆山没有点燃蜡烛,就在一片漆黑中答道。 他的手搁在腰间的短匕上,悄无声息将短匕取下塞至褥下。 赵阿福听到他去上厕所,瞬间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自己吓唬自己,魔怔了。 她还没离不开贺荆山到连他去个茅厕都要跟着的地步。 “嗯。”阿福乖乖哼一声,饱满的唇亲亲贺荆山的脸颊,然后评价,“太凉了。” “阿福给我暖暖。”贺荆山这般说着,压她下来。 赵阿福白皙的脸颊在黑夜里瞬间爆红:“那那那不行,明天得早起给阿元治伤。” 贺荆山却只是压她躺下睡觉而已,连冰凉的手都没伸到她身边,怕她受到凉气。 阿福白天一番惊险,晚上又这般不安,冷静下来困得不行,哼唧几声,又在贺荆山身畔睡着了。 过许久,窗外雷声渐弱,贺荆山准备抽出手去洗漱,却刚一动就发觉自己的手被阿福使劲抓住。 “阿福?”他温声询问,却没有收到回答。 赵阿福睡着了,睡得很沉很安心,梦里贺荆山一直在自己身旁,看着她,陪着她。 到早上她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贺荆山,见他果然在自己身旁,不由甜甜一笑。 她起身才发觉两人十指相扣,牵着手。 阿福在贺荆山面上偷啾一口,啾咪到一半,贺荆山忽然睁眼醒来,翻身把她压下。 “你你你,快松开我!”赵阿福扑腾着自己的小手小脚,奈何无法撼动男人半分。 索性她换个法子耍赖皮:“我想在你上面!压得我疼!” 贺荆山却知自己力度,嘴角勾起,低沉道:“偏要压你在下。” 赵阿福囧,正要说点什么,见男人低下头,似要亲自己,于是赶紧乖巧闭眼。 但,男人却迟迟没有吻下来,她就听到床边奶里奶气的声音:“爹爹,娘亲,你们在干什么?” 噗...... 赵阿福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一个骨碌爬起来,咳嗽得脸都红了,被自己一口空气给噎住。 “呃呃呃...儿子!爹爹娘亲在商量给你做什么饭吃呢!” 见贺荆山给自己拍背,阿福瞪他一眼,赶紧想借口。 阿元一听娘亲做饭,高兴得眼睛眯成两弯小月牙,露出一排米白色的小牙齿:“吃,娘亲做的。” 阿福欣慰,自家儿子跟旁人的比起来真是懂事又听话,读书还好,对比下职家那个熊孩子,阿福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不用通过八级阵痛就拥有这么可爱的小包子。 赵阿福麻利小脚踹开贺荆山,爬起来看看阿元恢复的如何。 小孩子的身体,自然是愈合恢复的快,阿福问几句见没什么并发性大问题,松口气:“娘亲去给你做好吃的,你跟着爹爹,今日爹爹不出去。” 出了这样的事,贺荆山自然要在家陪陪妻儿,给小矿山雇佣的工头交代好,这两日就在家休息。 贺荆山包了小矿山一年,如今才第一个月,就用猎物、坚果和药材收入了第一批,足有两百两银子,他是一次性全部交给了阿福。 这与贺荆山从前在村子里只靠卖猎物的收入是天差地别的,干娘那边听了都惊讶,这么多银子,她一辈子都没见过呢。 第192章 忍冬见云开 阿元受伤了,可赵阿福还要正常上班,阿福女医医馆的病患最近每日都排成长队,她根本忙不过来,有些不是急症的都排到预约的日子去。 赵阿福刚挎着自己的小药匣要出门,就见阿元可怜巴巴的躲在门后面看自己,心里顿时软绵绵的,一塌糊涂。 “阿元要跟娘亲去医馆么?” 阿元小小的唇瓣忽然咧开,使劲点头。 去那边也有舅舅和大郎,还有两个姑娘照顾她,赵阿福稍一思索,就一口答应:“那走吧,跟娘亲一起去。” 贺荆山跟在一大一小身后陪着,三人一起出门。 这到门口,阿福就看到波波(胸部)已经比从前大许多的芙蓉姨娘巧笑嫣然往这边看着,职家变故跌踵而至,却丝毫没影响到这位。 估计除她以外,职家每个人都是满面愁容,自从职家脂粉铺子出事,生意一落千丈,从前抬高自己价格,现在跌到最低价都没人买。 不光如此,他们还得忙着追回先前那批有毒的脂粉。 不然吃上官司,职家就彻底完蛋了! 现在的职家,哪里还有心思,哪里还敢来对付贺家。 赵阿福念着芙蓉姨娘上次提前告诉消息的人情,又送她几瓶医馆的养颜好药,顿时把人哄得乐开花。 但是芙蓉姨娘依旧不忘偷看贺荆山,唉呀娘呀,几日不见,这贺家男人更威武了,也不知那些觉得他样貌骇人的姐妹们怎么想的,这不比大腹便便的老爷英俊的多! 看得她那叫一个春心澎湃,媚眼不断。 赵阿福果断挡在自家男人身前,粉白的面颊气鼓鼓:“芙蓉姨娘,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会长针眼。” 芙蓉姨娘咳咳两声赶紧捂嘴:“嘻嘻,瞧赵女医说的,妾身不是瞧着赵女医生得美丽动人,叫人春心萌动么!” 我信你个鬼!糟老太婆坏得很! 芙蓉姨娘见贺荆山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自己的媚眼都白扔,撇撇嘴:“赵女医,你给我那几瓶药真是好用,你看看我这里脸,比从前白多少,怪不得满镇的娘子姑娘们都想要你医馆的药,你以后有好药可要念着我呀!” 赵阿福没直接回答,而是看一眼她身后的职家,扯扯脸皮:“再说吧。” 说完就带着自家男人和儿子继续走。 这职家,以后还能不能在清水镇混下去还得另外说呢。 如今职家是自身难保咯! 芙蓉姨娘半倚在后门口,望着三人的背影,妩媚的眼睛里无比清明。想要女医的药以后也得继续住女医家旁边不是,她嘴角勾起,扭着身段又慢悠悠关上职家厚重的木门,那抹亮色的裙摆就此消失在沉重的木门后。 赵阿福和阿元到了医馆,阿元用没受伤的另一个小手给爹爹摆摆,这是他们家告别的小手势,娘亲说这叫拜拜! 赵阿福则给自家男人飞吻一个,再害羞滴带着儿子从后门进去医馆,留下贺荆山瞧两人的背影许久。 “呀,阿元你这是怎么啦!”半夏几步跑来蹲在阿元跟前,心疼看他的胳膊。 屋内几人也齐齐看来,小鱼给两人比划比划,见她们看不懂,只好放弃。 赵阿福才坐下,缓缓把自家的来龙去脉讲给两人听。 如今半夏忍冬,都算是他们大家庭的一份子,迟早她们都要知道这事。 赵阿福也没有办法,这里是以孝道为重的古代,自己做下这样的决定,在远离那对奇葩母女的同时,也给自己埋下一个不安定的雷。 这次,她就要把这颗不安定的雷彻底清除。 半夏和忍冬听完赵阿福的故事,互相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她们之前多么羡慕阿福姐的生活,有体贴的男人,互相关心的家人,每个人都还有上进心,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任谁看来,阿福姐都是女子中的顶尖者。 可没想到,阿福姐竟然能够自己从族谱上脱离! 赵阿福见两人都不说话,并不给两人施加压力,而是开口:“你们二人若接受不了,便拿一份三年的俸禄,自己出去做个女医,也是能治些小病小患,如今都能自立门户。” 她这般说,半夏和忍冬反而神色大变,这次齐声说道:“阿福姐,我们不走!” “阿福姐,我们不说话不是因为不喜你的行为,而是佩服你,身为女子,有这样的勇气。”忍冬眼中闪过暗伤。 她家世,比半夏还要苦。 她生下来就不受家人待见,爹娘哥哥弟弟七八口人,对她都是当牛马一样使,非打即骂,家里的狗,过得都比她好...... 忍冬眼中情绪复杂,又恨又痛,后来为了给哥哥娶妻,爹娘竟然为了不到一两银子,就把她卖给了窑子。 比卖给牙婆还可恶! 一般谁会把女儿卖给窑子,都是来路不明的姑娘才被人卖到窑子去。 忍冬是幸也是不幸,染了病过去,到那一天就开始昏迷不醒,老鸨以为她要死了,大骂晦气,又把她十几文丢到牙婆那里。 她命硬,自己挺了过来,幸好,老天爷,让她遇到阿福姐。 短短的三个经历,三句话,就是她的前半生了。 许是前世多少次向善,才能在她坎坷半生之后,守得云开见月明。 若是知道她现在每个月月钱都有三两银子,不知当时一两银子就把她卖掉的爹娘如何作想。 “对呀阿福姐,你这么做是对的!要是我,我拿着棍子都要把她们赶出去!这哪里是亲人,分明是吸血的恶鬼!”半夏义愤填膺。 赵阿福看着两个姑娘,都是真心实意的说,眼底清澈透亮,点头:“你们是好姑娘,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有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能陪在你身边的,这辈子能有几个。” 忍冬眼眶湿润,又压回去:“阿福姐。” 半夏则更直接,眼泪刷的就滑落出来。 小鱼好奇打量着两人,不太明白她们为什么哭。 赵阿福自然是对两人知根知底的调查过,知道这两姑娘从前的日子都不好过,尤其是忍冬。 屋内气氛正动人,通知有病患来的铃铛却忽然被拉响了。 第193章 针灸艾灸 病人还没进来,半夏就带着阿元到后院去。 在阿福女医医馆里,事关病患隐私,除去医馆内部成员,其他人都不得在旁边。 这病人一进来,屋内几人面露喜色。 “婶子,恢复的不错啊。”赵阿福对麻婆子这位病人记忆深刻,见她如今面上大浓疮已退,原本黑红的大疙瘩变成红红的一片小疙瘩,自己心里也不由轻快。 麻婆子自从那次回去,就按照赵阿福的医嘱,每日外敷内服,想着等过几日这清水镇被自己宣传职家那事差不多了再去针灸,没料又出职家毒脂粉那事,她就又等过两天风平浪静了才来。 谁知也就是这后两天,她脸上的疙瘩突飞猛进的消退,每一天早上她起来都要照镜子,眼泪想落又不敢落,生怕落到脸上不好。 “女医!多谢女医啊!您真是神医,先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麻婆子双手合十跟拜菩萨似的就要去跪拜阿福。 赵阿福可没爱看别人跪拜自己的癖好,先前那次不扶是心里有气,这次笑语吟吟把麻婆子快速扶起:“婶子这是做什么,救死扶伤乃大夫天性。” 麻婆子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困扰了自己一辈子的毛病啊!老天爷怎么不让她早点遇到这位神医! 要不是为了女儿,她早就不想活,投河自尽去了。 “女医,我闺女也用你的药,脸上都好了,她,她要不要也来针灸......”自己给的钱,只是赵女医给自己看病的,可麻婆子也想给女儿治,“钱不够,我去做零工,我去攒钱,只要有我都给你!” 赵阿福听她描述,觉得她女儿的病症应该不算严重,她并不介意多一个人体模特来教学自己的小徒弟们,于是直接应下:“我可以免费给她施针,她也算过来给我几个徒弟做例子,你不必觉得亏欠。” 有这种好事,麻婆子哪里会不应承,连连答应。 阿福细白的指尖从麻婆子脉上退回:“恢复的不错,可以开始第二疗程了。” “针灸么?”忍冬不由出声。 阿福点点头:“你去把半夏叫过来,一起学,阿元让他先温会书。” 忍冬对于学医一事无比热衷,温婉的眼睛里燃起亮光,很快去把半夏叫进来。 麻婆子偷瞄眼阿福,才去解衣服。幸好她这几日洗澡了,不然熏着女医真是罪过。 内堂燃着无烟炭,饶是如此,麻婆子把上衣褪去还是冷,阿福又让半夏去温几个温热的汤婆子过来贴着她。 不然病患过于紧张,也不利于施针。 “除湿祛疮,可用针灸和艾草灸,两者都是直接用于穴位。因为我们的患者情形严重,所以疗法选二者齐下,先艾草灸,再辅以针灸。” “艾草灸分为直接灸,间接灸和艾条灸。直接灸便是指通过艾柱直接在穴位上进行深究,效果最好,唯一一点缺陷就是可能在肌肤上留下痕迹。” 赵阿福看向麻婆子,见她没什么反应,而是在认真倾听,继续讲:“间接灸就是通过药物来将艾柱和肌肤分开进行施灸,但效果不太明显,艾条灸是指通过艾草条点燃来熏灼穴位,作用比较笼统,主要用于强身健体。” 麻婆子算是明白过来,赵女医这是让自己选一种。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赵女医,就用直针灸!” 她都多大个人了,对什么都看淡了,还在乎身上留点疤痕么! 身上那点疤痕,又如何比得上脸上,心头的累累伤疤! 阿福其实是在给三个姑娘讲解,不料麻婆子竟然误会,便直接解释:“直接灸留印子,是大夫手艺不成熟和患者体质两种原因造成的,后者原因居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身上留半点印子的。” 而后她看向三个姑娘:“正是因为这留痕一点,艾灸中的直接灸也最难学,你们三个一定要认真听,认真看,半点失误,就会造成患者永久性、伴随一生的痕迹!” 三个姑娘神色一凛,各个重重点头。 “肚脐下三寸,关元穴。”赵阿福用消毒过的棉纱擦干净麻婆子的皮肤,艾条熏片刻后,银针轻缓捻入。 麻婆子感到稍微不适,却不是难以忍受,是一种麻麻痒痒少量刺痛的感觉。 “中脘穴,腹部正中线,肚脐往上五寸。命门穴,背后第二腰椎下,与肚脐相对应。解溪穴,脚背与踝关节的凹点。”阿福每说一处,就换一根新的艾条点燃,熏这处穴位,再缓慢施针。 细长的银针刺入皮肤,几个姑娘看得都心里不适,可没一个人退缩,都坚持着把全程看完。 施针完毕,阿福用消毒棉纱擦拭干净渗出的血珠,按压片刻:“不渗血即可,针灸完毕。” 见她们还乖乖站在这,阿福摸了下汤婆子,见温度还在,快速又讲解几个穴位后:“快把婶子的衣服给她穿好,莫着凉了。” 半夏忍冬如梦初醒,赶忙上去帮麻婆子穿好衣服,小鱼也挺着小身板,伸着手,见帮不上忙,就去帮麻婆子拎鞋子。 麻婆子一时间享受大娘子般的待遇,受宠若惊。 待她下床,感觉浑身经脉畅通,舒爽无比,又是连连道谢才出门离去。 阿福则从一大摞医书中抽出基本人体经脉、穴位书,丢给姑娘们看。 这镇上书最齐全的书店,就是那家她曾去过的四时书店。当时觉得那店小二狗眼看人低,可偏没办法,跑别的地方还都买不来医书,人家大夫都是代代相传,祖上传承的独家医书,概不外传。 幸好现在每次那店小二见到她都毕恭毕敬,再不敢摆脸子。 送走麻婆子,医馆外早已排起长队,这女医医馆如今名声在外,许多女人家就是一些小病小症,也不去别的医馆,都来这里瞧。 这里是女医,她们看病呀,自在多了。 麻婆子刚一出来,就被排队的众人齐齐打量。 “咦,这是...麻婆子!”有个大婶眼睛瞪得溜圆,这,麻婆子啥时候脸成这样了! 第194章 挑断脚筋 麻婆子听到人说自己,第一反应是低下头,想绕开人群走。 可她下一秒就听到有女人说道:“天呐,麻婆子这脸好的也太快了吧!” “我怎么瞧着快好了!” “赵女医真是神医啊,能把麻婆子都治好!” 众人的话蜂拥而至,麻婆子的脚步停在原地,一点一点的抬起头。 几十年来第一次,正眼看其他人,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抬起那颗沉重的头颅。 “呀!真的好多了!麻婆子,真是恭喜你啊碰到赵女医!” “等全好了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有人恭喜她,有人夸赞她,麻婆子湿润了眼眶,使劲点头,露出久违的笑容:“多谢赵女医给我看病。” 麻婆子在路人的生活里占不了什么分量,很快排队的人又开始讨论起别的事。 “哎,你有没有听说,今天早上......” 忙碌半天,已是晌午,赵阿福才得清闲一会。医馆里的销售额是与日俱增,阿福痛并快乐着,小金库里的钱是哗啦啦的来。 全家伙食都跟着好起来,一家的小日子平凡又峥嵘向上。 平日这个点,干娘都会送饭过来,赵阿福今天却特意交代过她不用来,她要去云来客一趟。 云来客是佟瑜的地盘,赵阿福一露脸,店小二顿时屁颠屁颠跑进去通知佟瑜和佟二。 “嫂子!快请坐快请坐!”佟瑜今日穿得好像一只花扑棱蛾子,上着绛紫金边袄,下墨蓝枫叶纹长褂,头顶还有一顶花边小帽,衬得他的俊俏小脸愈发的白,当然,也很滑稽,得亏有他的颜值撑着。 赵阿福也愈发的被他的审美震惊得目瞪口呆,几日不见,贤弟的审美又后退了! “哎小阿元子也来了。”佟瑜捏把阿元的脸蛋,听话懂事的小孩嘛,谁不喜欢,他只讨厌熊孩子。 阿福跟他一起进了雅间,见佟二进来,让他带着阿元先去外面玩会,佟二知她有事要说,连忙哄着阿元去找好吃的。 “嫂子是问赵小梅母女吧!”佟瑜见阿元一走远,立刻神神道道,“嫂子,不是我给你拖时间,我昨天本来打算动手的!” 赵阿福现在恨透那对母女,立刻追问:“那是什么原因?” 这里明明没有其他人,佟瑜却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嫂子,我昨天下午打算收网,熟料店里出些事,我就准备今天再去,熟料昨夜,出大事了!” 他神神秘秘,赵阿福皱眉:“你出什么事了?” “那倒不是......”佟瑜赶紧摆手,“不是我,是那对母女,昨夜佟二去那条街找她们对门的赌王老罗头,谁知赵家母女住得地方突然传来惨叫!” “她们?怎么了?”赵阿福秀气的细眉就没松开过,桃色眼尾也诉说着她内心的复杂。 佟瑜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自己应该非礼勿视。 这嫂子什么时候变得,愈发漂亮。 若是从前,他盯着嫂子看都不会想歪半分,现在只想躲开目光。 倒不是怀有它意。 佟瑜是绝不会对自己嫂子有什么非分之想,贺大哥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可,这嫂子如今出落得让人移不开眼。 是什么时候,嫂子模样大变了! 佟瑜也不知道。 他只好赶紧压下胡思乱想,正色回答:“昨夜雨太大,佟二不敢去探,只今早去那边打探,才知,那对母女昨夜好像不知被仇家还是劫匪给洗劫了,金银财宝洗劫一空,还挑断了脚筋!偏她们的财物被洒在各家各户大街小巷,被捡得抢得干干净净......” 赵阿福呼吸急促两秒,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赵家母女能有什么仇家。 “知道是谁做的么?” 佟瑜摇头:“不知,我正在给你查,但是,看来我们目前的计划得搁置下来。” 他们原本计划,让李桂琴染上赌瘾,把家产败光被赶回邙山村或者被卖身到偏远地方去,反正让她们母女俩不能再留在清水镇。 现在突然发生这样一件事,赵阿福的原计划相当于被变相完成一半。 脚筋被挑断,以现在的医疗手段,这母女俩是没救了,后半辈子恐怕都没办法走路。 这相当于被完成了另一半目的。 赵阿福很懵。 她都还没出手,这对母女怎么就这样了。 难道说,坏人自有人磨? 佟瑜打破脑筋都想不出来谁会做这种事,因为这段日子他的人都在监视那对母女,两人虽然嚣张,却未与谁结下深仇大恨。 到底是谁会做这种事! 赵阿福来的目的就是为催促佟瑜赶紧实施原计划,现在他们的目的都被别人替代提前完成,她除了大眼瞪小眼之外,只能结束计划。 “再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干的这事......既然她们已经这样,那我们就先不动。”那俩母女如今变成穷光蛋,也没钱可去赌不是。 阿福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好叻嫂子,先吃饭先吃饭,我一定好好给你查清楚,甭管是哪路好汉,我都能查出来!” 赵阿福看佟瑜拍着胸脯保证,却看着他的小花棉袄陷入怀疑的沉思。 昨夜那件事闹得整个清水镇沸沸扬扬,民心惶惶,官府自然是要介入调查,那边查办职家的事还没办完就又急着找这边的歹徒。 毕竟这歹徒作案手法狠辣,可恶至极!若是不早抓到归案,只怕清水镇的百姓们是没办法安心过日子。 赵阿福下午回到医馆,果然听到不少排队的病患都在说这件事,一个个把犯人描述得比夜叉还可怖。 “你说会不会是番邦人,进来抢劫?”一位大婶扶着自己的头猜测。 “不会吧,要是番邦人啊,那钱财肯定抢走,怎么会扔得哪里都是,我看像是仇家寻仇!”另一位当即反驳。 赞同这位的比较多,立马附和:“我看也是,听说那对母女不是什么好人,刚搬来镇子上不久就耀武扬威的,神气的要命,我看是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佟瑜说过,李桂琴和赵小梅没有在镇上惹上什么深仇大恨,阿福却知不是如此。 因为自己家,就是受害者! 第195章 老鼠是坏蛋 除此之外,阿福想不出别的。 她想不明白,干脆就拍手叫好,老天爷开眼。 算是解决一桩心头大患,阿福再看到自家阿元抱抱又亲亲,亲得阿元咯咯直笑:“娘亲。” 阿元的胳膊还未吊着,佟瑜刚才没发现他胳膊的事,这会阿福又说一遍,他立刻恨得咬牙切齿:“嫂子你放心,她俩就算这样也别想好过!” 甭管佟瑜准备再怎么对付那两人,阿福都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别人寻仇归别人寻仇,她也要给儿子报仇! 于是刚抱着阿元走两步,赵阿福又回头,垂落目光数寸:“小佟,她们对门那事还是照办,收网吧。” 佟瑜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放心吧嫂子。” 赵阿福安下心来,跟阿元在这吃罢饭才出了云来客,牵着阿元的手要回去。 才到门口,见一只灰不溜秋的影子从脚边一闪而过,她吓一跳,阿元却反应过来。 “娘亲,老鼠。”阿元对这小动物再熟悉不过,以前他家里有好几只,爹隔段时间就要抓一次。 老鼠,是坏蛋,把他的饼都偷吃了,害他饿肚子。 阿元像贺荆山从前做的那般,抬脚就要去踢,却被阿福拽回身边。 赵阿福紧锁眉头:“阿元,离它远些,老鼠身上病害多。” 古代有多少疫病最开始都是由老鼠传播的。 阿元特别听赵阿福的话,赶忙把小脚收回:“嗯,娘亲,老鼠是坏蛋。” 赵阿福倒不怕老鼠,但见那只老鼠毛色干燥灰黑,胡须发白,她潜意识里就觉得那是一只病鼠,她可也是用过不少小白鼠做药材实验的,对这种动物比较了解。 阿元答应她的事,都会乖乖做到,赵阿福遂抱起阿元,慢慢往回走。 路到一半,泼墨色的天空那浓重的云彩骤然塌陷般,被狂风搅动,灿金色的阳光与诡异的黑云绞缠,景象奇异瑰丽。飞沙走石,路人知雷雨即临,纷纷袖子挡住眼睛往家里跑。 轰隆一声巨响砸在头顶,赵阿福抱紧阿元,跑到一旁屋檐下,捂住他耳朵:“乖,不怕。” 这见鬼的天气! 阿元却摇头挣脱赵阿福,伸着另一只好的胳膊去捂赵阿福的耳朵:“娘亲,不怕。” 赵阿福心里暖暖的,亲他圆嘟嘟的脸一口。 宁古塔被暴雨蒙上一层郁郁的青灰,廊檐哗哗啦啦往下泼水,赵阿福把阿元挡在里面,很快自己外面的衣服被溅起的雨水渡得湿润。 这雨,看样子是难停。 阿福连把伞都没带,她忽然就无比怀念天气预报。 qaq,落魄小娘子在线带娃淋雨。 她好可怜嗷! 赵阿福抽抽鼻子,有点凉,阿元的小胖手就摸摸她的鼻头:“娘亲,爹爹会来。” 阿福歪歪脑袋,贺荆山现在应该在家里,不知自己跑出来了。 但她还是要安抚自家小团子,点点脑袋:“嗯,你爹爹会来接咱们娘俩的!” 话虽这么说,她的背上凉飕飕的。 油纸伞被暴雨敲打得哗哗啦啦,声音又埋没在浪潮似的雨声里,男人的脚步驻足在廊前。 小团子圆溜溜的眼睛瞬间莹润一层亮光,下一秒,赵阿福身上被覆一层蓑衣。 她啊呀一声回头,想也不想:“荆山!” 母子两人同样欣喜。 贺荆山手持一柄灰墨色油纸伞,身上覆着蓑衣,冰冷的雨水淋淋漓漓往下滴。 可,他宽厚的肩膀看起来温暖无比。 贺荆山一手执伞,一手给阿福系好蓑衣的系带,全程只看了阿元一眼。 阿元还小,没有感到被爹地忽视,反而高兴娘亲不用淋雨咯。 阿福穿好蓑衣,又给拿来阿元的小蓑衣。 河湾里的蓑衣草,由新鲜的嫩绿色时割来,鞣制撮绳,编织两天,密不透水,晒干之后慢慢变成棕黄色。 穿在身上,散着一股蓬蓬的新鲜植物味道。 这蓑衣是干娘给他们新编的,原先的太旧了,就落在邙山村的老家没有带过来。 油纸伞是贺荆山糊的,选竹上小皮纸伞面,上熟桐油,步步繁琐。伞很大,能容纳一家三口。 三人踏着脚踝深的水回去,到过桥,阿福往下一看,水流冲着冰块流得湍急,拨弄岸边干枯的垂柳。 宁古塔的春天来了,但却是一个突兀的,叫人难以适从的春。 若不是有一家人在身边,赵阿福恐会觉得恐慌。 她小手拉紧贺荆山的手,另一只拉着阿元。 到了自家弄堂这边,阿福心中稍安。 回家燃起炭火,炭火盆檐上烫着已经烤过一遍的番薯,等第二次烫完,烤番薯的皮就会变得劲道,有种特殊的口感和风味。 愿四月五月赶忙过去,夏天赶紧来吧。 阿福偷偷祈愿,可也知道现在才四月中旬,离那个时候还远着呢! “干娘定是做了晚饭,我们现在就吃点别的垫垫肚子。”阿福见隔壁朦胧的雨中依稀有烟,去拿三个苹果过来。 家里宽裕起来,伙食的质量也飞速上涨。 冷天直接吃个苹果太冷,阿福用一根筷子从下到上把苹果穿透,放在炭火盆上烤。 苹果皮很快开始发黑发亮,滋滋的响,与此同时散发出一种热乎乎的甜香味儿。 阿元就蹲在旁边等,炭火的红光把他的圆脸映照得红光满面。 苹果烤好,赵阿福先放在盘子里,稍凉,把黑乎乎的皮扒掉,她白嫩的指尖染上一层灰黑,碰一下苹果缩一下。 “烫......” 坐在一边的贺荆山擦拭完匕首,重新放好过来,伸手接过阿福手里的苹果,三下五除二把烤苹果剥成只有黄黄嫩嫩的热果肉。 整个屋里都散发着一股酸甜、喷香的热气。 赵阿福先把那个小的给阿元,阿元拿着筷子啃烤苹果,阿福也接过第二个开始吃。 烤熟的苹果汁水都是甜热的,有种淡淡的焦香,以及熟透的水果香,咬进嘴巴里瞬间幸福的冒泡。 见阿元吃得美滋滋到用脸颊蹭自己,赵阿福也用自己的脸颊蹭蹭贺荆山。 屋外有多冷,屋内就有多暖和 贺荆山刚毅的脸低头,耳朵微红,低斥,“不羞?” 阿福眨眨眼,她摸摸自己的男人,羞什么? 下一秒,就要把自己的小爪子塞进贺荆山的袖口里,门外忽然传来二郎的声音。 “嫂子,不好了!” 第196章 宝贝药材 阿福心神骤晃,烤苹果啪嗒一下掉在地上,软软嫩黄的果肉尚且冒着热气。 二郎跌跌撞撞闯进来,湿润的发丝黏在焦急的面颊上:“嫂子,不好了,李家二小姐患了急症,危在旦夕,只道叫你去看!旁人她都不肯!” 赵阿福惊诧,却起身去拿自己的医匣:“怎么回事?” “师父说像是中毒,但李二小姐不肯给看,他也拿不准。”二郎满头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汗是雨。 阿福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看向贺荆山:“荆山,你在家看着阿元,我去去就来。” 贺荆山却看二郎:“二郎,你把阿元送你娘那边,我陪你嫂子过去。” 外面大雨,阿福一个人去他不放心。 二郎向来敬重贺荆山,大哥开口他立刻应承。 这边赵阿福和贺荆山顶着暴雨往李家而去,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沉没在一片漆黑之中,雨声窸窸窣窣密密麻麻,吞噬万物。 李家门口的一个样貌普通的小厮满面慌乱在门口乱转,见赵阿福来,就差没扑来:“女医,是赵女医么!” 赵阿福被贺荆山护在身后,安全感十足,轻轻颔首:“快带我去见你家二小姐吧。” 小厮赶忙引路往里走,穿过连廊与花园,他的脚步突然停下。 面前李大小姐带着几个妈子和丫鬟正站在廊口,一道电光划过,照亮每个人阴狠的脸。 “大...大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素来不对付,眼下拦在这里,小厮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大小姐这是拦着女医不让给二小姐看病! “赵女医,久仰啊。”李大小姐缓缓踱步,向阿福靠近。 赵阿福的手放在自己的医匣上,面上波澜不惊,笑吟吟的道:“李大小姐拦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不知我要去给李二小姐看病?还是不知李二小姐身患急症,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 “你!”李大小姐满腹想好的话,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赵阿福竟然这么直截了当,和她对着干! 一个女医,下等民,也配跟自己这样说话! 李大小姐这般想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她李家也不过是一个商贾人家罢了,士农工商,可阿福的大夫还排在工呢! “李大小姐没什么要紧事,没有急得要死的病症就赶紧让路吧,别年纪轻轻给自己手上积累业障。”阿福对待这位蠢得要死又坏的要命的大小姐可谓是毫不客气。 “有啊,我当然有要紧事,不然我会在这里等你一个大夫?” “什么事你说吧,我很忙。”赵阿福直接回怼。 李大小姐气炸了,“你这大夫怎么当的,蛮横不讲理,简直有愧医德!” 赵阿福见她说自己蛮不讲理,觉得离谱,果然不能跟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 “浪费时间。”阿福简短评价,有贺荆山在,她一点都带虚的,直接走上前去。 “给我拦住她!”李大小姐气得抓狂,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大小姐,不行啊您快让路吧,求您了!”小厮急得跳脚,却束手无策。 几个婆子几乎是一拥而上,冲到阿福身边。 贺荆山浓眉一拧,一脚就踹在最前面那个壮硕婆子的膝盖上,最壮实的人一失去平衡哎哟哎哟倒下,后面几个顿时像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摔倒在地。 她老公好帅的! 赵阿福花痴了下,拍拍屁股,跳过几个人往前跑,那些个丫鬟纷纷上前要拦。 阿福心道好吧既然如此,然后伸出两手呈抓波波状往前冲。 这都是未经人事的丫鬟,哪里看得了这个,瞬间吓得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耍流氓啊!” 一眨眼赵阿福就到了跟前,看眼李大小姐的飞机场,不屑的鼻腔里哼一声,收回爪子抱紧自己的医匣往前跑,不忘对后面小厮喊道:“愣着干嘛,快带路呀!” 小厮被这一场闹剧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赶紧一边抱歉一边蹦蹦跳过地上的妈子们跟着阿福跑,贺荆山眉眼一扫,更是几个跨步就扬长而去。 “你你你你!啊!气死我了!”李大小姐额头上一缕头发都被她喷出来的怒气吹飞,在原地跺脚。 接下来的一路畅通无阻,赵阿福顺利到李二小姐门口。 李家老太太,老爷,还有李大娘子都在门口,但一眼就能看出来那老太太和老爷是真着急,李大娘子假关心。 “赵女医,赵女医是吧,快,救救我孙女!她可不能有事啊,下个月柳家就要过来迎娶!”李家老太太上前就要抓赵阿福的手。 赵阿福一扭屁股就躲过去,作世外高人的高冷模样,直接问邱掌柜里面如何,然后进去。 李家老太太面露尴尬,不过她是真担心,他李家好不容易才攀上这么一门好亲事,可不能黄了啊! 人家柳家明确说过,不要大小姐。 这当然是当初柳家上门提亲时,李娘子和李大小姐闹腾想抢这门婚事得出的结果。 贺荆山一进来,这么庞大的身形往旁边一站,刚才还在哭哭啼啼的李娘子瞬间噤声。 娘哎,这是哪来的汉子,太吓人嘞! 赵阿福进到李二小姐的闺房,直奔床边,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虚弱不已的李二小姐看到她,清丽的眼眸便盯着她:“赵女医......” 阿福到她跟前,竟然见李二小姐一下爬起,担心的小心脏顿时松开。 李二小姐装病? 下一秒,李二小姐果然来拉她的手,声音低低:“大雨天,辛苦你了。我给你寻了这个。” 赵阿福不急着说话,静静等她。 李二小姐把枕头下的匣子拿出来,打开。 阿福不禁出声问:“这?” 匣子里是一堆,没错,一堆上好的、极为珍贵的药材。 饱满浑然的百年老参、极为罕见的整棵红景天,雪莲花,鹿茸、麝香、海马...... 这些,没有绝对的门路,是根本买不来的好药材! 赵阿福看得快被迷住了。 没有一个中医大夫会不爱这些! “嘘......”李二小姐看看外面,悄声道,“赵女医,我知道你心善,我也绝不让你害任何人,只想让你帮我,度过这关。” 赵阿福好不容易才艰难把视线从那些宝贝药材上移开,偷咽口水:“你说,什么事。” “桌上那杯茶,有剧毒,是我家主母害我。”李二小姐说这句话时,神色戚戚。 第197章 她命薄 赵阿福知道李二小姐在李家的日子不好过,却没想到李大娘子竟敢直接给庶女下毒,而且还是一个如今对家里极其重要的人。 “你说吧,让我怎么做。”赵阿福眼瞄着那堆药材,心道自己果然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心善的人呢。 李二小姐见她心动,瞬间充满希翼:“我要赵女医就说我是中毒,我自有办法证明这茶是我家大娘子送来。” “我不想害她,我只想让祖母和父亲知道,让他们能保护我到平安出嫁。” 这李二小姐是真不容易。 她托的事也不难,想来是无人可信,只好拖自己来。 赵阿福出于大夫的考虑,还是先给她诊治,免得还有别的问题。 毕竟这会李二小姐的面色惨白,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 幸好,这面色是李二小姐故意弄出来的,不是真有大问题。 赵阿福思考片刻,便道:“这样,我给你施一针,会造成你轻量不适,有假中毒之兆,更易让他们相信。” 李二小姐求之不得,立马应下。 赵阿福边施针边想,怪不得古人动不动就杀大夫,大夫知道的那些后宅大院的秘密,实在太多太多。 这般心里想着,她嘴上竟然说出来:“二小姐,你以后可不会为了这事要我小命吧?” 李二小姐瞪大眼,“咳咳...不会不会,女医多虑,你是我的恩人,我,从来不想去害谁。” 这倒也是,都到这个地步,李二小姐想的也是保护好自己,不去害人。 于是赵阿福安心施针,李二小姐又捂嘴轻笑:“赵女医,你是个有趣人。” 赵阿福张张嘴,不知道说啥,就听李二小姐又温声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命运弄人。 赵阿福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稚嫩的眼睛里是超乎年龄的成熟与智慧。 “你给我的药材就是报答了。”赵阿福老实回答。 李二小姐这次送礼终于是会投其所好了。 施针后,没一会李二小姐面色就发黑,一副中毒之兆。 阿福收拾好面部表情,推门而出。 门口围着的众人各个打起精神,围上来。 “女医,我女儿如何了?”李老爷急不可耐的询问。 这个闺女可不能有事啊! 这段时间他可是靠着攀上柳老爷这门亲事,在外面呼风唤雨的,连甩掉职家那个拖油瓶都顺顺利利。 赵阿福看一眼众人:“李二小姐是中毒,剧毒。” “什么!”李家老太太一口凉气差点没背过气去。 “女医,快救救我女儿啊!我女儿不能有事!”李老爷抓着自己已经凌乱到不行的头发崩溃。 赵阿福嗯了一声:“放心,二小姐吃下的不多,而且我已经给二小姐解毒,二小姐性命无忧。只是,这毒性猛烈,以后说不定会留下后遗症,也许是眼盲耳聋口哑,也许是落下瘸症。”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就是怕这老太太和老爷缓不过来,心情跌宕,她挑得可都是叫女子夫家难以忍受的病症。 果不其然,李家老太太和老爷顿时擂胸大喊。 “谁人如此恶毒啊!” 赵阿福眼底云淡风轻,表面却凝重得如天色一般:“是很恶毒,这毒恐怕一般人也拿不到,李老爷,你可要好好查查。” 她说的一点都不心虚,这李大娘子可是真对李二小姐下毒了的。 那杯茶,她验过了,是高浓度砒霜。 “绝对是有人眼热我们家的这门好亲事!”李家老太太目光怨毒。 赵阿福可不打算参与后续谋划,她的任务已经完成,若是在这等着看二小姐的计划,目睹李大娘子被揭穿,恐怕这回就不好回去了。 “李老爷,我已经给二小姐开好药方,你们照着抓就是。”赵阿福不在意李老爷的崩溃,反正他也不是在心疼闺女,“若你们还想二小姐活着嫁人,以后可得保护好二小姐,要我说,最好把下毒的贼人抓出来。” “女医说的是!”李老爷正在气头,听到阿福的话觉得正是这个道理! “查!给我仔细的查!” 赵阿福见事情办好,准备带着自己男人溜之大吉,然而却晚了,李大小姐气势汹汹带着自己一伙人冲进园来。 “父亲!别让这女医跑了!” 众人发愣,这又是何故? 赵阿福本想直接走,这下还不走了,插着胳膊:“李大小姐,怎么了?” 见她还敢问自己怎么了,李大小姐气不打一处来,手指指着阿福冲来:“你对我的丫鬟们耍流氓,还有你那汉子,还好意思问我怎么?” 呵,还学会空口白牙诬赖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老爷蒙圈,一个女人,对一群丫鬟耍流氓? 大姐儿胡说八道什么呢。 赵阿福笑:“大小姐,你这话说出去自己相信么,我一个女医,视人体为救治之地,我会去对你的丫鬟耍流氓?” 虽然李大小姐是李家的人,可是很显然,在场众人没一个相信她的。 李大娘子心中本就觉得不妙,从二姐儿非要让那个讨人厌的赵女医来不可开始,她就觉得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到现在大姐儿又出来胡闹,她心中更加不安。 “大姐儿,别胡闹!你妹妹还在里面生病,你在这闹什么!” 李大小姐本就在气头,见自己娘也不向着自己,反而指责自己,又恼又委屈:“娘,你什么时候担心过我妹妹。” “你...”李大娘子语塞,谁都知道,她刻薄庶女,她一时间还真反驳不出来,“你个小孩子懂什么,给我过来!” 她说着就要拉李大小姐来自己身边闭嘴,熟料李大小姐大发脾气:“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什么都懂!你们不就看二妹妹得了门好亲事才待见她么!要我说,她命薄!活该没那个命去享!” 嘶...... 赵阿福看着李大小姐,嘴角勾起,这李大小姐还真是跟她娘一样蠢到极点。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李老爷就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她脸上:“反了你了!” 李大小姐身为李府嫡女,长这么大金玉养着,何时受过打骂,这一巴掌,打断她和她早已不满、妻妾成群的父亲的情分,打断了她最后的理智! 第198章 换个主母换个嫡女 “爹,你打我!又不是我害的她!”李大小姐不敢相信,她爹竟然为了一个庶女打自己。 李老爷被亲生女儿当着外人的面不给面子,老脸勃然变色,怒不可遏呵斥:“你一天天就跟着你娘不学好,无法无天,给我回去关禁闭!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来!” “老爷!”李娘子见老爷动真格的,头脑昏沉急忙去劝。 商贾人家,后宅混乱,不怎么讲究规矩体统,李大娘子也带着李大小姐糊糊涂涂。 “娘,要不是你,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李大小姐咬牙切齿,怨父怨母。 她这话突如其来,像是在水塘里扔了颗雷,炸得满座皆惊。 “大姐儿,你说什么!”老太太脸色勃然大变,手里拄的拐杖接二连三重击地面。 这是众人冥冥之中猜测却又始料未及的结果。 李大小姐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娘给供了出来。 真是...坑娘。 赵阿福撩起耳畔发丝,弯弯的嘴角狡黠:“李老爷呀,你们这家事我就不掺和了,只是要想二小姐平平安安出阁,您可得护好二小姐安全呀。” “大姐儿,你再胡说八道什么!”李娘子惊惶,往日总是无比刻薄的脸此时此刻也很生动。 李大小姐还在喋喋不休:“你一个低贱的医女,也敢插手我家的事!她一个庶女,这辈子也想和我平起平坐!她做梦!” “够了!”李老爷遽然再次甩李大小姐一个巴掌,“来人,大小姐魔障了,把她绑上带到祠堂去!” 一群仆役神色一凛,却无一人敢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目相对,倏忽躲开目光,生怕挑中自己去绑大小姐。 谁敢去啊,回头大娘子和大小姐还不收拾自己! 见李老爷不理自己,赵阿福偷偷瞄眼自己的医匣,幸好她有这个,不然那些宝贝药材今天还带不走呢。 她现在就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回去打理自己的宝贝。 贺荆山若有所感,往阿福的医匣上看一眼。 阿福对他咧嘴憨笑,贺荆山也薄唇勾起。 夫妻两人其乐融融,简直与整个李家格格不入。 李老爷暴跳如雷,怒目切齿:“都反了你们了是吧!” 李老爷在李家大院里,威信还真不如李娘子和李大小姐,两人在后宅积威已久,对妾室非打即骂,随便发卖,无人敢惹。老太太那一辈也是这么过来的,对此坐视不理,而李老爷,永远都在新娶进来的妾室身上忙碌。 李家在清水镇,是出了名的乱。但实际上商贾人家中,不止他们一家如此,看庶女和妾室,不过就是当奴婢看罢了。 赵阿福拉着自家男人的大手就准备溜:“李老爷有事以后再说哈,我家娃儿还等着我回家呢!” 李老爷却出乎意料拦住赵阿福,一点都不介意外人看到自家如此,反而介意自己当着外人的面被亲闺女顶撞,他男人的尊严何在! “赵女医再等等......” 这李老爷铁定是个铁憨,阿福眨眨眼。 “给我把大小姐绑住!谁敢不听命,与大小姐同罪!” 大小姐什么罪!顶撞家主!她是大小姐,顶撞亲爹,能有大多后果,可他们下人就不一样了,贱命一条! 一群仆役这次蜂拥而上,把李大小姐绑得利落,任凭她破口大骂,指甲乱抠也不敢松手。 “你!跟你女儿一起去跪祠堂去吧!好好反省反省!”李老爷更不给李娘子面子,他已经受够这个女人了,再在这待下去,他恐怕要跟她大打出手! “老爷,我......”李娘子细细一双狡诈狐眼圆睁,“你为了一个庶女,叫我去跪祠堂!” 对,她不敢相信不是因为李老爷听别人三言两语就断定是自己下药,而是不敢相信李老爷为一个庶女对自己如此。 一个庶女而已,掐死她都不为过!贱人贱命,抵不上自己半根脚指甲! “你这段时间,给李家带来的祸端还不够多么!”李老爷憎恶看着这个女人,“滚滚滚,别让我看见你,看见你就烦!” 本来他李家好好的,就是因为娶这个丧门星、惹事精,三番两次,事就没停过! 刑郎君那边到现在都处处刁难自己,那事都没解决完!柳家好不容易看在面子上没退婚,她倒好,在这给自己闹这么一出! 李大娘子和李大小姐几乎是被人抬走的,因为这俩人又是手挠又是脚踹。 李大小姐临拐角还不忘瞪阿福一眼,得到的是阿福略略略的鬼脸,差点又没把她气得从下人手上蹦下来。 赵阿福转过头,正好对上李老太太盯着自己的小倒三角眼,嘿嘿一笑,半点不尴尬。 李老太太嘴巴一张,却是吐槽李娘子的:“儿啊,我就跟你说过,那舞楼里出来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东西,再怎么咱也要去娶个书香门第的,好给咱家沾沾气,我看她既然犯下这错,以后咱们也不好跟亲家交代,为娘就主张,给你抬个读书家的女儿回来做平妻。” “娘教训的是,孩儿都听娘的,只是怕这还不够平息柳家,干脆直接娶那读书人家的女子做正室,大娘子做平妻,二姐儿过在正室名下做嫡女。” “不错,就这么办。”李老太太满意的眯眼,笑出几颗颤颤巍巍的老黄牙。 赵阿福:...... 啊这,会不会过于草率了点。 阿福挠挠头,看向贺荆山。 贺荆山面无表情,像是在看一出无聊的戏剧,却在面向阿福时,眼底闪过一丝对李家毫无规矩的嘲讽笑意。 “一定要照顾好二姐儿,不能再让那毒妇坏我李家前程!”李老太太的声音凉薄到极致,“你们这些都挺清楚了么,以后我们李家,二小姐才是嫡出!” “是......”下人们先是愣住,很快又接受这个事实,还心中雀跃,二小姐可不会刻薄、虐待下人。 老爷和老太太终于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赵阿福被迫欣赏完这出闹剧,晕晕乎乎,感觉自己对古代森严的礼法的看法受到了强烈冲击,李家这简直就是龟派气功波啊! 但愿二小姐能顺利出嫁! 第199章 恐怕是 从李府回来第二日,赵阿福就从不少女客病患那听到李府那叫人笑掉大牙的最新八卦消息。 这才第二天,李老爷就按捺不住想娶新欢的心情,直接上那看好的人家提亲去了,那边虽是书香家庭,但家境贫困,就接了聘书。 李大娘子和李大小姐在祠堂跪着,先开始还以为,这么冷的暴雨天,电闪雷鸣,吓死个人,李老爷一会肯定会于心不忍把她们接回去。 熟料李老爷见李二小姐没有大碍就回去做马上迎娶新妻的美梦去了,哪还记得她俩,甚至没有再调查一下李大娘子怎么给二小姐下的毒。 天寒地冻,两人在祠堂一晚上冻得鼻涕水直流,结果都到第二天晌午,都没人给她们解绑叫她们吃饭。 到中午,那边李老爷提亲成功回来欢天喜地,给下人们还发了赏钱,才算想起来那对母女,不耐烦叫人把她们送回自己住处关禁闭。 李娘子和李大小姐对来解绑她们的下人破口大骂,谁知换来的是一顿讥笑,才知李老爷和李老太太的决定,两人魂都吓去三分,扑打闹着要去见李老爷,下人一拥而上,架着两人回了住处。 商贾人家的平妻说着好听,不过也是个妾室而已,这种家庭的妾室,不过就是个奴婢而已,这可是李娘子从前的原话,下人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李家快叫全镇的人看了笑话,但李老爷并不在乎这些,不然当年也不会娶个舞女回来。 阿福这医馆里来的病患大多都对此事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给阿福讲这事时各个眉飞色舞。 谁家后院里还没有个龃龉腌臜事,可闹成这般的,还真是少见。 “幸好那李二小姐被提成嫡出姐儿,才叫柳家没有对此事提什么异议,不然那李家二姐儿的婚事就难说咯!”说话的是位年轻姑娘,说起李二小姐的婚事眼里满是羡慕。 赵阿福一个已成过亲的女人,自不介意提一嘴那柳公子:“柳公子是个好郎君,李二小姐有福了。” 经过这么多事,柳公子都毫不介意,还一心一意要娶李二小姐,赵阿福只能说,李二小姐赌对了。 “哎!”年轻姑娘又妒忌,这样的好事怎么轮不到自己,还不是因为那李二小姐长得楚楚动人,肤若凝脂......“赵女医,你有什么新的养颜药品卖的一定要早点叫人去我家通知我啊!” 都说李二小姐以前没那么漂亮,是用了这女医医馆的养颜药品才皮肤变得那么好呢! 当初镇子上得了这赵女医养颜药方的几位,如今到哪不是把这事当作谈资。 赵阿福对这些年轻洋溢的热情姑娘们向来充满好感,看着她们,鲜妍的面庞,看着总是叫人欣喜。她喜欢看健康活泼的人,充满朝气与生命力,整个世界都美好起来。 她乐呵呵的看着这姑娘,熟不知姑娘也羡艳的盯着她:“赵女医,你可真好看,我看那李二小姐就不如你。” 赵阿福甜甜一笑:“姑娘你也好看呀!” 同为女人,要互相夸夸! 夸夸更漂亮呢! 年轻姑娘又与她说几句,起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提醒:“女医,若是有矿山那边的病人过来,你可要小心呀!” 她面色蓦然凝重,赵阿福不由追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矿山那边,都是朝廷流放来的大奸大恶之人或是罪臣之后,几乎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日子,就是老百姓,都蔑视、鄙夷他们,所以他们平日里也是浑身脏兮兮的,加上长期劳作伙食不好抵抗力变差,很容易得病。 “我也说不准,我爹是皮货商,听说最近那边有许多人都病了,还死不少人呢!” 阿福心里咯噔一下,惊疑不定。 这姑娘告诫完赵阿福,就准备走,却被阿福拉住胳膊。 “那你告诉你爹,最近,都不要先往矿山那边去。” 赵阿福的面色比这姑娘还严肃,警惕、担忧、严肃,种种情绪凝结在她脸上。 “好......”姑娘被赵阿福的脸色吓到,赶忙答应下来,又试探问,“女医可是有什么推断?” 她倒是个聪明姑娘。 可阿福不敢妄下结论。 这种消息若是乱传,是会掉脑袋的! 赵阿福珍惜自己的小脑袋,于是斟酌语言:“许多人同时患一种病,怕是会像风寒那般,有可能传给离得近的人......” “您是说!”姑娘浑然一震,骤然变了面色。 阿福伸手就捂住她的嘴,对她摇摇头。 疫病。 不可轻易说出。 这里是古代,交通不发达,通讯不发达,一旦有疫病,必然是大难,横尸万里! 所以赵阿福拿不准,不敢说。 她心里也害怕。 希望这只是推测而已! 姑娘浑身发抖,使劲对赵阿福点头:“女医放心,我不会说的,我只叫我家人保命!” 宁古塔,史上曾经爆发过瘟疫。 且不止一次。 便是她只是听说过,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女医,我们都赶紧逃吧!”姑娘吓得不轻,想现在就拉着赵阿福的手跑。 赵阿福一时间心慌不已,拍了拍她:“现在也只是我的猜测,不能确定,你,你让你爹再打听打听,但万万不可往那边过去...若是过几天突然传来病人都好了的消息,恐怕有假,有人恶意隐瞒不报。” 虽然她说只是推测而已,但心里却觉得可能十之六七分的可能性。 如今正是春寒,宁古塔的天气和别处的春季不能相比,比别地的冬天都要冷! 可,冰雪融化,沉凝了一冬的病菌,就此开始蔓延。 “我知道了,谢谢女医!您自己也一定要小心!”姑娘再没心情跟赵阿福说话,拎起裙子就外跑,急着回家。 赵阿福看她跑去,哪还有心情在这医馆坐诊等病患! 荆山,荆山每日去的小矿山,可不就是在那矿山边上! 赵阿福急促起身,手边的瓷瓶不甚碰倒在地,哗啦啦的溅射满地锋利碎瓷。 “阿福姐,怎么了!”后院收拾药材的半夏听到声音急忙赶来。 “去,叫医馆里的所有人,回家!”赵阿福抬起一双坚定的眸。 第200章 瘟疫 赵阿福回去路上嘴巴紧闭,没给满头雾水的几人说明一点,到家里,阿福快步到自己屋里,拿出剪刀、布匹,裁下长条。 “阿福姐,我能干点什么?”一路上她们追问,阿福姐都未透露只言片语,忍冬不再问,而是选择直接帮忙。 赵阿福头也不抬:“去把消毒棉和酒精。” 消毒酒精是不可或缺的医学用品,赵阿福开医馆之前,就用蒸馏法做了一批75%浓度的消毒酒精。 虽然她是中医圣手,也得采用一些西医上必备的医疗手段。 赵阿福拿起一根大针,三下两下把布条内缝上消毒棉布,在自己脖子上围两圈,消毒棉朝内,相当于半个遮面围巾,不会显得突兀。 她若做个口罩恐怕会被人另眼相待,打草惊蛇。 又做了两条这样的遮面围巾,阿福双手拿起往外走:“你们在家待着,今天哪都别去。” “阿福姐,那你呢!”半夏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赵阿福这个样子心慌的要命,“到底怎么了!” 忍冬对半夏不赞同摇头:“半夏,等阿福姐回来再说。” 赵阿福没空跟他们解释,看向大郎:“大郎,这个你围上,马车买了么?” “买了,嫂子!”大郎迷惑归迷惑,办事利索。 看来真是有什么急事,从前他们家里说过,不走远路不用大费周章去买马车,可嫂子这突然就叫他刚才跑去买。 他接过赵阿福给的布条,灰扑扑的,平平无奇,却有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这不是嫂子说的什么消毒药水的味儿么? 赵阿福抓着车框就上马车,就要进去又回过头快速说:“忍冬,你去通知邱掌柜,注意防范伤寒病人,只能让他一人听到,明白么?” “是!阿福姐!”忍冬浑身被使命感充斥,提裙就走。 到底出什么事了! 马车疾行而过,水泥飞溅,行人纷纷躲避,暗骂一声又不当回事各自赶往自己的目的地,来去匆匆。 赵阿福也不知时间过得是快是慢,她不断在心里祈祷只是自己想多了,可心底却仿佛有一口无尽的漆黑深井,不断吞没着她。 “嫂子,到了。”大郎不怎么熟练的把车停下,给赵阿福掀开帘子。 山边很安静。 雨季让山头雾蒙蒙的,如在云巅,远远眺望过去,整座山都是大片的青灰色,春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给宁古塔带来了变化。 这里太安静了。 赵阿福踩着湿润的泥土和碎树枝,几步走上小矿山的路,往下远远眺望矿山的方向。 浓浓的雾气缭绕,看不清晰。 “嫂子,我们上去吧。”大郎跟贺荆山来过这里,知道贺荆山平日去的几个点。 赵阿福看向大郎,从自己医匣的暗格里拿出一枚哨子,吹响。哨声如婉转鸟鸣,悠扬响亮,过一会,山上也传来一声似鹰唳的哨声。 “这是你和大哥的暗号么?”大郎惊奇。 赵阿福对大郎点点头,往山上看去,幽幽的山林,黑漆漆的乔木参天,枝丫漆黑扭曲,将天空割碎成一片一片。 不到片刻,阿福就看到贺荆山的身影,紧揪起的神经陡然放松:“荆山!” 贺荆山从漫山静谧中走来,脚下枝叶嘎吱作响:“阿福。” 雨丝猝不及防滑落,阿福原本组织好的所有语言忽然就凌乱无序:“荆山,矿山,疫病...矿山上可能有疫病,荆山。” 他的出现,把她本就不甚稳定的平静敲碎了,因为她遇到了不用压制自己冷静的人。 一旁的大郎终于听到赵阿福这些反常举动的缘故,如同晴天霹雳般呆住。 贺荆山面色亦凝重起来,眉骨到太阳穴的疤痕都跟着眉头皱起,薄唇抿出一条凛冽的弧。 “嫂子,你说的是真的么!”大郎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回事,焦灼到在原地转圈。“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们去报官么!” 赵阿福纠结:“我不能确定,只是听着像......” 她痛苦摇摇头,她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是带着一家人离开宁古塔,还是公开消息,承担所有本可避免的巨大风险。 这里不是乱传消息只会坐牢或者被批评的二十一世纪,而是造谣会掉脑袋的古代! 枪打出头鸟。 贺荆山一只手晃然伸来,把阿福拉到身边:“别怕,回去再说。” 大郎头脑昏沉,就连看到大哥大嫂这样逾矩的举动都没什么反应,这若是平日,他指定觉得不对,得红着脸离开。 阿福从怀里掏出给贺荆山准备的围巾,垫脚给他带。 贺荆山三两下把围巾扯上,就要走,阿福却小爪子拽着他:“别动!这个一定要戴好!” 她把围巾给他围得严严实实,才放心:“走吧,回家。” 大郎恍恍惚惚上马车,却发现大哥大嫂都没上,不由冷静些许,看向两人。 贺荆山从袖口,拿出了一把单筒望远镜。 阿福脑袋里的疑惑打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弯:“从哪来的望远镜?” 贺荆山意外她认得,却未多问。往矿山那边看一眼,就把望远镜放阿福手里:“商人送的。” 阿福拿着这落后版的望远镜,闭一只眼睁一只眼往矿山看去,这次终于能看清矿山那边情景。 依稀可以看到有犯人在劳作,只是很明显,那些人,没有从前那么多! 阿福心道,希望这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她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她就要收回望远镜,却忽然看见一个人猝然倒下,旁边的人看一眼,赶忙离他很远,没一个人去看一眼,仿佛他是洪水猛兽,在躲他一般。 阿福也忍不住退一步。 贺荆山接过望远镜看一眼:“你的猜测,怕是要应验了。” 自他到小矿山以来,时常看矿山那边,适才这种情况...最近越来越多。 他却没往瘟疫上面想。 赵阿福不由自主,抓紧贺荆山的胳膊:“荆山,我们怎么办?”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正在一家人搬来镇子上过得欣欣向荣的时候,会遇到瘟疫! 他们...该怎么办! 第201章 不容置疑 “回去再说。”贺荆山指腹在阿福手心捻过,好似在她心头捻过,给她带来丝丝安稳。 马车车轮沾满泥泞,贺荆山单手一把把阿福抱起,托上马车。 马车重新摇摇晃晃,雨丝斜斜细细,阿福听到外面大郎与贺荆山在说话,却怎么都听不清晰,白皙的手掀开车帘,凉凉的雨丝瞬间扑个满面。 雨中起了淡淡白雾,马车前两个男人戴着斗笠,衣衫蒙一层墨色水渍。 阿福侧耳听,却听他们只是在说家里如何,又把车帘盖上。 雨声窸窣,悄然淋漓着宁古塔,绝大多数人还在祈盼这个雷雨季赶紧过去,迎来短暂的暖季,熟不知,这个雨季,注定是一场难熬的季。 到晚上,家里的人基本都已经聚齐,只差二郎还未从永年堂回来,小阿元已经被哄着睡下。 赵阿福才用已经尽可能平复的心情,宣布这个消息。 “什么!” 所有人尽管已经做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心理准备,可也万万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情! 大郎尽管已经听过一次,这会还是觉得恐慌。 “这,怎么会是瘟疫!”舅舅双手颤抖,脸庞在须臾之间仿佛苍老十岁。 干娘已经震惊到不能言语,浑浑噩噩,过一会竟然捂着胸口要跌落地上。 “娘!” “干娘!” 众人忙上前搀扶她坐下,忍冬和半夏也在,两个年轻姑娘接受能力和抗压能力稍强,这会忙着给干娘倒水。 小鱼不知什么是瘟疫,但见大家都如此凝重甚至惊恐,缩在一边两手手指不安的绞在一起。 “忍冬,你们先送干娘回屋休息。”阿福要和一家人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但眼前还是先照顾好干娘。 忍冬应声准备扶干娘,干娘却摆摆手:“我没事,我听你们说。” 这种关头,错过任何信息,谁心里都要不安。 赵阿福遂不再多说,环顾一圈屋内众人:“我现在不能确定是什么疫病,但据我听到和我推测的,这个病的死亡率很高,也就是患病的人死的很多,恐怕是烈性传染病。” 这是她根据贺荆山观察到的时间和那位姑娘说的话推测的。 “老天爷呀...为什么这样啊!”郑有才愁容满面,黑红的额上青筋暴起。 小鱼害怕,伸手拽住自己爹爹衣角,郑有才低头看见女儿,心头慌乱得很。 “舅舅,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商量对策。”赵阿福直直看着郑有才。 她知道,每个人心里都很惶恐,但,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最正确的决定。 郑有才好一会,才平息好情绪,点点头:“荆山媳妇你说。” “现在,我心里初步有两个方案。”赵阿福看向贺荆山,男人回望着她。 两人眼中同样凝沉,却又各自不同。 “第一,我们全家,搬离宁古塔。” 赵阿福话音一落,满屋寂静。 他们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宁古塔人,纵然这里气候极端,纵然这里不受外界待见,千百年来被赋予鄙夷的目光,他们也一辈子都没想过,离开宁古塔。 生于宁古塔,死于宁古塔。 一生漫长,短暂。 从未想过外面是什么样子,传说的京都是否真是那般繁华,只知宁古塔的风沙是苦的。 阿福以为,自己这个决定,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支持。 毕竟若有瘟疫,不早离开就容易感染,就算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后面也会人人想往外挤,远远离开这个地方。 可见屋内几人毫无反应,她才发觉自己的猜测,也不是那么正确。 “阿福姐,我和忍冬是你的人,你去哪我们就在哪!”半夏不管在哪,她就要跟着阿福姐。 她早就被爹娘卖了,对家,对故乡,甚至亲生父母,都没什么感情。做奴婢的,讲那些做什么。 忍冬跟着点点头,默认半夏的说法。 赵阿福对两人应一声,再看向贺荆山。 贺荆山却没有直接回应她,而是盯着她,似是洞悉她一般:“第二种呢?” 第二种...... 赵阿福深吸一口气,再慢慢道来:“我是...我是大夫,我留着,这里需要我,你们走。” 其实她第一反应是想跑的。 可她心里,过不去。坐在马车里,每一分颠簸,都仿佛煎熬。 她厌恶灰颓的死亡,她是个医生,仅此而已。 “不行!”这次屋内众人倒是整齐,齐齐开口。 “你跟我们一起走。”贺荆山最先回应,似是早已猜到阿福的第二种方案,他本在阿福对面的位置,说完这句话,几个阔步走到她身边。 “阿福姐,我们一起走吧!”半夏没经历过瘟疫也知那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她也不想救谁的命,只想,只想和自己现在这个大家庭一直好好的,永远在一起。 干娘缓过神来站起:“不行,阿福,我们一家人一定要在一块,你要是留下,我们都留下。” “对,嫂子,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大郎附和。 赵阿福侧目看向贺荆山,看不明晰他深邃眼眸里的想法,不由得叹气。 谁知下一秒贺荆山竟在她耳畔低道:“你若是要一个人留下,我就把你打晕了带走。” 阿福:...... 丢!她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于是她怒,拉着贺荆山往外走,剩下屋内众人满脸懵。 “你要是敢打晕我,不尊重我的决定,我就把春药给你灌满了绑起来!” “那样也不是不可。”贺荆山面色平静,“前提是我已经把你带出去,你想下什么药都可以。” “贺荆山!”赵阿福第一次发现,原来贺荆山也有这样不讲理的时候! 从前她觉得她家贺荆山的思想简直是超前,比那些思想封建古板、又三妻四妾的男人好多了,在家里面的大多数事情,都支持她的决定,只有偶尔才会提出建议! 可现在呢,看看他! 这说的像话么! 其实赵阿福也是被贺荆山宠出来的,从前家里基本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决定,这会贺荆山直接拒绝,她有点无法适应。 她这一声,是真带了小脾气的。 她这么一喊,贺荆山就不说话了,只是在黑夜里睁着一双蕴满不容置疑的眼睛看着她。 第202章 双双被捕 赵阿福看着他的神色,有一口气憋在胸口,咽回去也不是,撒出来也不对。 她正犹豫要怎么劝贺荆山,余光忽然瞟到屋里所有人一个两个三个,个个伸着脑袋巴着门框往外面看。 赵阿福咬牙:“好!走,一起走!” 她是个医生不错,可她也是个有家人的医生! 赵阿福自己安慰自己,她本就是想把自己的小家经营的好好的,不是嘛! 走之前,再想办法通知官府和清水镇所有的医馆,算是尽一份责任了。 她一松口,家里所有人纷纷高兴。 但赵阿福把安排目的地和行程,以及行礼的事,交给家里人。 因为她还要最后去确认一次,矿山那边,到底是不是瘟疫。 二郎一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回来。 他风尘仆仆,从头到脚裹着厚厚的棉布,严严实实一层。 大郎听到敲门声去开门,差点没认出弟弟。 “哥!”二郎急促叫一声,闪身进到门内。 “你怎么才回来?”出这么大的事,大郎自是想着一家人都不分开,聚在一起,人多力量大,平日里二郎都是当晚就回家。 “进去说。”二郎进到门内,开始解开身上的棉布,却在屋门口就扔下。 大郎旋即想起昨日赵阿福做的消毒围巾,心中警铃大作:“二郎,你是不是知道了!” 二郎动作顿住两秒,把最后的棉布一扯干净扔竹椅上:“哥,我师父昨日去矿山了。” 大郎浑身一震,想抓住二郎的肩膀问,二郎却后退几步:“哥,先去叫大哥和嫂子吧。” 得亏赵阿福昨日让忍冬去给邱掌柜提醒,忍冬去说完,邱掌柜刚开始怀疑,就有当兵的过来请他去矿山为病人诊治。 邱掌柜多心,问一句是什么病,那兵脸上裹着厚布,警惕看他一眼,只说是风寒。 邱掌柜活了大半辈子,纵然没见过疫病,也是看过疫病的医书,回去给自己缠得严严实实,只说自己近日也是风寒,怕沾染给这兵。 他到矿山一看,几乎十分之十确定就是瘟疫! 但见四周兵如匪徒,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他只道此病罕见,他得回去翻阅医书好好查查,面上却装作对矿山劳工鄙夷,不屑给他们看病,说贱命一条不用劳烦大人费心。 那边见他查不出个所以然,就让他先回医馆,第二日继续去矿山。 回来邱掌柜就把衣物全部烧掉,连夜把邱大郎,二郎,还有儿媳孙子全部送出城去,朝着江北平江而去。 但是邱掌柜自己,却留了下来。 他叫二郎给一家人说,若是要走,趁早就离开,可以在后面追赶邱家人,一起往江北而去,那里气候宜人,百姓安居乐业。 离开宁古塔刻不容缓。 赵阿福听到邱掌柜留下来时,表情凝固,下一秒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讪笑:“走,我们也走,你们今天就开始收拾东西,大郎二郎,你们去通知晁府和刑府还有佟掌柜,荆山,你快马加鞭,去通知里正。” “通知完我们直接就走,他们如何决定,我们不多干扰。” 越多人知道,自然越麻烦。 可这些人,他们必须通知,所以通知完一家人立马走。 一家人都认可这个决定,男人们去通知消息,女人们把消毒酒精的坛子抱出来,还有囤着的药材和医用品。 衣服、食物、钱财,医用品,一辆马车装不下,赵阿福又自己去买一辆宽敞的。 那卖马车的见她神色匆忙,还想诓赵阿福点钱,熟料赵阿福虽然精神恍惚,扯到钱财半点不迷糊,砍了个价格才回来。 马车全部装好的时候,大郎二郎回来了。 晁府晁老爷和晁娘子对赵阿福信的不行了,一听有疫情,那还了得,不到半个时辰装好十几车东西,说自家要去外地游玩,已经出城去了。 刑府则将信将疑,但却在第一时间把小刑娘子送了出去。佟瑜那边,则也准备动身。 赵阿福对刑府的决定保持尊重,她也没那个心情再去劝。 清水镇离邙山村远,她见东西全收拾好,准备去把医馆的钥匙给邱掌柜。 那里还有很多药材,希望邱掌柜可以用的上。 赵阿福才到永年堂门口,就见几个衙役正在人群中巡逻,这往日也有不少巡逻队,她倒没当回事,直冲冲往永年堂门口去。 下一瞬间,却忽然有个衙役指着她大喊:“就是她!” 赵阿福傻眼,不知什么情况,却见一群衙役拔刀向自己冲来,吓得她拔腿就跑。 可她又如何跑得过这些大男人,没几步就被追上,团团围住。 “你...你们追我干什么!我,我是好人!”赵阿福心慌慌,小口喘气。 衙役本要凶神恶煞拿下她,却见娇滴滴的美人蒙着半边面微微喘气,轻蹙眉头,眼神小鹿般惶恐,于是顿时心生不忍,口气变得温和些:“你是不是阿福女医医馆的赵女医?” 赵阿福迟疑两秒,才点头:“是我,敢问大人,草民所犯何事?” 就算她不承认,周围许多人也都认得她。 “你妖言惑众,乱传谣言!县老爷特令我等将你缉拿归案!” 邱掌柜正好从永年堂出来,听到这番话,要开口帮赵阿福说话,却见一对官兵急冲冲朝他永年堂而来。 官兵和衙役照面,打完招呼,这些衙役见官兵们要抓的也是蒙着面的大夫,心中不由开始怀疑。 难道,真是有疫病了? 难道这女医不是乱传谣言? 赵阿福就要争辩,怎么能给自己安莫须有的罪名,自己从猜测有瘟疫到开始通知朋友,也不过两天而已。 她不相信晁府和刑府会招出自己,邙山村那边更别说,现在有没有收到消息都不知道呢! “大人说我妖言惑众,请问大人草民说了什么谣言?”赵阿福觉得,他们说的应该不是瘟疫的消息,可能是有人陷害自己别的事! 许是李家,职家,都是有可能的! 临了要走,出现这个幺蛾子,赵阿福快气死了。 衙役别过脸不看赵阿福,耳朵微红,声音却温柔,“赵女医,等你见了县太爷就知道了。” “邱掌柜,也跟我们走一趟吧。”那边官兵们的态度则要差的多,脸色发黑。 第203章 黑死病 阿福和邱掌柜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严重的不安。 围观的人群聚集了一大群,人挤着人,纷纷疑惑,这怎么忽然抓起大夫来了。 还都是医者仁心的好大夫呀!什么情况! 阿福没有办法,贺荆山不在这里,她无论如何也得跟着这群衙役走了。当街用迷药显然不太现实,这里人太多了! 她刚移动一步,人群忽然传来惊呼声,有一个人轰然倒地。 所有人都不由看向那里。 只见地上那个人面颊上遍布密集的红血丝,捂着胸口剧烈咳嗽,满面痛苦,紧接着咳出一口鲜红的血痰! 阿福有那么几秒是失声的。 所有人先是惊讶,旋即担忧靠近那人:“郎君你没事吧?” “离他远点!是肺鼠疫!是鼠疫!”赵阿福崩溃大叫。 衙役面色勃然大变,伸手就去捂住阿福的嘴。 邱掌柜昨日见过不少患者,但因为矿山那边不想让外人觉得那么严重,只是让轻症患者去诊治,一时还观察不出来到底是哪种疫病。 鼠疫,是烈性传染病! 在场所有人闻之色变,本靠近地上那人的众人惊声尖叫,纷纷往后跑。 衙役狠推阿福一把,阿福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她捂紧口鼻,手脚冰凉似没有知觉。 “安静!安静!都说了这个女人在妖言惑众!乱传谣言!”衙役头皮发麻,自己今天若是不处理好这件事,恐怕要挨上方惩罚! 邱掌柜后退几步,想离那地上的人远点,那几个官兵倒是也一时间傻眼,没有去抓他,他扯着老嗓:“各位捂住口鼻,捂住口鼻啊!” 前面慌乱逃窜的人被推倒,后面的人拥挤着从前面人身上踩过,一时惨叫声不断,谁还听得到邱掌柜的话! 另一个衙役上前就把邱掌柜按住:“死老头,你也在这妖言惑众!” 衙役和官兵见乱的不行,纷纷拔刀挥舞,好一会才把人群压制下来。 “各位,莫要听这两个巫医在这妖言惑众,扰乱民心!这个人是他们提前安排好的,为了扰乱我大齐军心,好让瓦刺、高密趁虚而入!其心可诛!”衙役头子站在高处,拔高嗓门。 “巫医?”众人议论纷纷。 番邦人的大夫,是叫巫医,听说会巫术! “我们宁古塔,番邦人觊觎多时,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这也不足为奇!”衙役令人死死堵住阿福和邱掌柜的嘴。“我们此次过来抓捕,正是因为已经确认,这两个人,就是瓦剌的奸细!这两人都可都不是我清水镇本土居民!是外来者!” “这两位大夫竟然是番邦人?”有百姓不由开始相信衙役头子的话。 “说不定真是,你看那赵女医长得跟狐媚子似的,不像我大齐安分守己的女子!” “奸细可恶!打死奸细!” 也有一些怀疑的人,觉得这两位大夫平日都是鼎鼎有名的心善,怎么会是奸细,可众人所向,群情激奋,他们一时也不敢说话。 衙役头子见终于安抚下来众人,稍稍安定,殊不知一旁的官兵不赞同的看着他。 “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者,斩!”衙役头子得到上方的命令就是,若赵阿福誓死不从,敢有反抗还要乱传瘟疫消息,斩立决! 阿福被按在一旁,使劲挣扎。 不,不是这样的! 真的有瘟疫! 肺鼠疫!若不立刻开始防治,绝对会横尸万里! 从患病开始,只要休克,两到三天内就会毙命!临终前患者全身皮肤发绀,呈黑紫色,故又名黑死病! 眼下看来,矿山的病情已经传到外面了! 邱掌柜也不可置信看着那衙役头子。 疫情危在旦夕,他竟然要杀大夫! 疯了!疯了! 衙役看一眼赵阿福,心道这么美的女子倒是可惜,手上却不留情,现在要安抚民心,必须如此! 他挥手,就要说斩,官兵却皱眉上前,在他耳畔耳语几句。 衙役表情僵住,左看赵阿福和邱掌柜满脸的恍惚,右看百姓们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打死两人的面庞,一时间僵持住。 “瓦剌的奸细,想必知道不少其他奸细的线索,一刀给他们太痛快了,待我把人带回去,严刑拷打,逼问消息再做处置。” “大人英明!就是要严刑拷打!” “对,直接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 紧接着两人就被衙役一并带走了,许多百姓又上前抬那晕倒的人去别处看大夫。 阿福被推进牢房时,整个人都还在发懵。 自己现在怎么办? 家里人还在等自己! 早知道她就不出来了! 现在怎么办,疫情是最严重的的鼠疫!阿福恨不得飞回一天之前,直接带着所有家人出城,远远离开这里。 她不爱宁古塔,又不是她的故乡,再者,看到今日那些人愚昧的表现,差点让自己直接被砍头,阿福心中有气。 她好心告诉他们,还有错了! 阿福眼眶里的眼泪滴溜溜的转,就要落下的时候,隔壁忽然传来邱掌柜的声音。 “赵女医......” 阿福呆愣片刻,拎着裙摆踩着黑乎乎不知沾染了什么的地面跑到墙边:“邱掌柜!” “你,你怎么来我这啊!哎,你该早点走!”邱掌柜叹气。 其实阿福从知道疫病到决定要走,已经够快的了。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 阿福无措:“邱掌柜,我想把医馆钥匙给你,看你有什么药材用得上。我家里都还没走,都在等我...我可怎么办呀!” 想到一家人还在急切等着自己,自己却回不去了,阿福心里就难过。 邱掌柜那边安静一会,又叹气:“你是个好大夫,只是这官僚,自古都是如此啊!生怕自己惹上半点非议!” 阿福想到邱掌柜一家已经被送走,自己一家还在家里,更难受了,拿下来发簪,在两栋牢房之间连着的土墙头上挖洞。 因为那衙役心情急切,把两人关进牢房就去上方禀报,没顾得上把阿福身上的东西取掉。 电视里都这么演的,两边牢友通过小洞唠嗑。可惜后面的墙是石灰的,不然阿福多少都要给它整个洞出来! 第204章 给你流芳百世的机会 “赵女医,你在做什么?”邱掌柜听着隔壁窸窸窣窣好一会声音,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问。 他话音刚落,墙上的土嗖嗖的往下掉,一根发簪的尖端戳了过来,跟只小虫子脑壳似的还探探这边那边。 邱掌柜:...... 赵阿福阿吧阿吧,挠挠头:“把洞挖大点,咱俩好说话,不然多无聊啊。” “哎,赵女医,咱们如今能保命就万福金安了。”邱掌柜不太理解阿福这个时候了还怕无聊的心态。 “邱掌柜,要是咱俩能出去,就赶紧跑,再也别回宁古塔!”阿福咬牙,“平常给他们看病治病,一个个嘴上恨不得把你说成恩人,一出事就谁比谁都狠!” 见邱掌柜不说话,赵阿福又道:“我家男人一定会来救我的。” 这点她毫不怀疑。 邱掌柜头一次发现,赵女医是个话痨。 从前赵女医在他心里是在学术上崇敬的对象。 邱掌柜应两声,准备闭目养神,那边再次传来声音:“邱掌柜,那衙役怎么说你不是清水镇的人,你老家哪里的呀?” 阿福这一家,算邙山村的人,严格来说不是清水镇上的,却归清水镇的衙门管,今日那衙役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来说她的来历。 那邱掌柜呢? 阿福不明白,有谁会来宁古塔这种鬼地方做大夫,又赚不了什么钱。 牢房内只有阿福的声音,除此之外,只有彻底静下来,才能听到窸窣的动静。 邱掌柜正在酝酿语言,就听阿福尖叫一声。 “怎么了赵女医?”邱掌柜赶紧通过阿福挖开的小洞往那边看。 赵阿福连蹦带跳:“完犊子了!老鼠啊!” 她真的要哭了! 她一手扯紧自己的面巾,一手脱下鞋子,duang的砸向那只肥硕的大老鼠。 邱掌柜看她几次砸不中,跟着着急:“赵女医小心!” 阿福蹦到石板床上时,才终于想起自己的随身医匣还在身上,捂住鼻子从里面掏出一瓶强力毒药。 这是她平日里很少打开的瓶子。 幸好她匣子里的暗格里有她藏的糖果,涂抹了药扔向老鼠。 很快老鼠就吃了那有毒的糖果,蹦跳两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阿福这才捡回鞋子穿好,在老鼠身上撒上硫酸和消毒药水。 邱掌柜见那药水撒上,老鼠很快被腐蚀,惊讶:“这是传说中的化尸水?” “什么化尸水?”赵阿福陡然听到这么高大上的名字没反应过来,旋即恍然大悟,“不是,这是硫酸,得把鼠蚤杀死呀!用绿矾在蒸馏釜内煅烧可得。” 赵阿福眼睛亮晶晶的,可骄傲了,她就是这么优秀的奇女子! 邱掌柜听不懂:“原来是绿矾...可鼠蚤是什么?” “鼠疫就是通过鼠蚤传播的,就像虱子一般,平日寄生在老鼠身上,叮咬过病鼠以后,身体里有病菌,也就是病邪,再叮咬人,就把鼠疫传播给了人。”赵阿福感觉邱掌柜就是个好奇宝宝,反正她也没事干现在,索性耐心讲解。 “这个老鼠被毒死了,我怕它身上鼠蚤还活着,跳我身上。” “竟然是这样!”邱掌柜感觉,自己这么多年来都被误导了,医书上分明说是鼠近人便传邪祟,人近人再传。 “然后这邪祟入肺,侵入全身,通过说话就会飞沫传染。” 阿福巴啦啦讲完,见邱掌柜又不说话了,拿起簪子继续挖洞:“我觉得我男人应该快来救我了!” 邱掌柜:...... 他该不该劝劝赵女医,纵使她男人有通天本领,也不能一个人闯进大牢来救人啊! 宁古塔的哪个衙役、官兵不是习武多年。 阿福算的时间没出错,贺荆山的确刚从邙山村回到清水镇。 举村搬迁显然不太现实,里正索性直接做决定封村。 贺荆山还没回到家,就听路人纷纷议论赵女医是瓦剌内奸,被抓起来的事,直接奔往大牢而来。 可他来晚一步。 县太爷已经让衙役把阿福和邱掌柜带去前厅问话。 阿福看着从前还觉得人不错的县太爷,此刻气得不想说话。 “只要你们二人出去告知,没有疫病,都是你们先前妄加猜测,本官便可为你们二人洗清奸细的名声。” 邱掌柜也不傻,虽然担心疫情,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阿福则在犹豫,要不要听他的得了。 自己拯救不了苍生。 “洗清名声,就能放我们回去么?”只要能回去,和一家人在一起,那也无妨了。 县太爷眼睛转动:“允了,但你们回去若再妖言惑众,等你们的就不是坐牢那么简单了!” 阿福就要一口答应,邱掌柜开口了。 “县令大人,您要封锁消息,想必是为了在任期间,不想出这么大的祸事,好继续保持您的好官绩升迁吧。” 县太爷当然是这么想的,可怎么能叫一个低贱的大夫说出来呢! 他就要呵斥,邱掌柜急忙补充:“县令大人,我的意思不是诋毁您,而是这疫病迅猛,今日所观,怕是已经传出了矿山,鼠疫是烈性瘟疫,最难控制也最凶险,若不从现在就开始加以控制,恐有大患!本是天灾,终成人祸!” “好一个终成人祸!”县令冷言大笑,“你的意思是,若真有瘟疫爆发,都是本官的错了!” 阿福心道可不就是你的错,都已经知道还不去控制,反而在这逼大夫说谎话! 可她想赶紧离开这里,于是闭紧嘴巴。 “草民并无此意,草民建议县令大人现在就开始防控,若治疫得当,才是大人为官史上最大的功绩!不仅当朝得嘉奖,更能流芳百世!”邱掌柜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 阿福微微疑惑,为什么感觉,邱掌柜对为官之道这么通透。 阿福都听得懂的道理,奈何县令只是迟疑片刻就否决:“宁古塔没有瘟疫,你们二人休要再胡说八道!来人,把他们二人给我压回去!” “别啊......”阿福呆滞,忙说,“大人,你放我回去吧,我真的愿意说!” 这邱掌柜太直板不懂变通,早知道是这样自己刚才先教教他! 现在先骗过这县令,明哲保身,私下里继续偷偷宣传不就是了嘛! 第205章 你不中用啊 重新被压回牢房时,牢头准备来收走阿福的发饰衣饰和随身带的东西。 赵阿福心中警铃大作,忙往后退,“这不能给你!这是治病救人的东西!” 满脸横肉的牢头嗤笑:“治病救人,你不来害我大齐百姓就是造福一方了!给我拿过来!” 监狱的牢头都这么蛮横的吗? 赵阿福怎么会把自己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抱着东西往后退。 这牢头步步逼近,看着阿福紧张的小脸,反而愈发兴奋,真是好久都没见过这样的货色了! 那小脸白得跟玉似的,仿佛能掐出水,一双眼仿佛能勾人,又纯又媚。 阿福忍无可忍他淫邪的目光,就要拔下簪子叫他尝尝自己的强力蒙汗药,后方忽然传来呵斥:“干什么呢!” 牢头浑身层层肥肉一抖,嘿嘿着讪笑回头,“朱衙役,这不是想把犯人东西收走么,我是按规章办事呀,这女人不愿意给。” 朱衙役几步走到跟前,看清阿福带的是什么,拉过牢头往着外走:“你过来我跟你说。”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那牢头惊骇而呼,旋即转头看眼阿福。 赵阿福这边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看他那脸色,瞬间抱紧自己的小医匣,警惕看着他。 那牢头再来,却神色复杂:“不愿交就自己带着吧!” 阿福知道是朱衙役帮自己,心里感激,过会朱衙役却把牢头支开。 “赵女医,委屈你了。”朱衙役左右环顾,从怀中拿出一包点心,“这是我娘子刚做的,你趁热乎填填肚子。” 赵阿福是女医,自然不会有人傻到给她下毒,上面也没有杀她的必要。 她毫不犹豫把点心接过来,从早上到现在心惊胆战,她肚子早就饿了! 见她接下,朱衙役叹气:“赵女医,我怕是你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但上面不让说,你以后绝对别说,才能明哲保身,现在矿山已经被封锁了。” 赵阿福吃点心的动作一顿,看向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您就说吧,我在这,尽量护您平安,您可是我家娘子的恩人。” “封锁矿山,已经晚了!”赵阿福缓缓捏紧拳头。 这个年代,能直接封锁矿山,证明事情已经大了。 她已经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您这是何意?”朱衙役面色大变。 一边的邱掌柜也忍不住开口,把先前二人被捕时见到的画面说出:“赵女医说是肺鼠疫,老夫看也是,恐怕,恐怕......” 朱衙役惊恐,心思一转,立马说,“我,我去禀告县令大人!” 看他就要跑,赵阿福叫住他:“没用!你以为,县令会不知道刚才抓我们二人时发生的事么!他就是抱着侥幸心理!” 从前只道宁古塔每一任县令都为了名声做的尽善尽美是好事,真出了大事才知,那哪里是好事啊!县令分明不中用啊! “那可如何是好!”朱衙役心中大乱,一时间脑海里滑过无数种可能。 阿福颓靡,手不自觉抚摸自己的医匣:“就像你说的,明哲保身吧。” 牢房内一时安静片刻,直到那边传来干草被碾压的脚步声,三人才齐齐往那边看去。 “你!”朱衙役出乎意料看着来人,这不是赵女医的男人么,他转念一想明白过来,“你是来看望赵女医的吧?” 估计是买通了牢头。 赵阿福的颓靡一扫而空,眼睛里盛满光芒,她委委屈屈的喊,“荆山!” 贺荆山眼眸一沉,先看向阿福,而后看向朱衙役:“不是。” 朱衙役卡壳:“那你是来?” “我是来劫狱的。”贺荆山淡色说完。 “什么?”朱衙役以飞速的频率不能理解的眨眨眼。 贺荆山侧目看一眼后方,朱衙役这才注意到,牢头被放倒了。 “荆山荆山荆山!”赵阿福心里激动的要死! 在原地蹦跶,啊啊啊她男人好帅!酷毙火辣! 卧槽,这是劫狱啊,贺荆山居然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一个人就闯进来了。 有生之年,她居然做了一次红颜祸水? 朱衙役终于反应过来,看看这边赵阿福,又看看那边邱掌柜,僵硬道:“赵女医,你这医匣里有没有蒙汗药,救救我吧!” 这猎户看着蔫凶,他不想为这事被杀啊!他也想救赵女医的! 赵阿福小鸡啄米点头,随手一挥,朱衙役就精神恍惚,轰然倒下,贺荆山用刀鞘接他一下,避免他后脑勺直接着地。 “贺荆山贺荆山!我爱死你了!”赵阿福小嘴叭叭个不停,伸爪子去摸正在开锁的男人的大手,“还有邱掌柜,也要一起走!” 隔壁邱掌柜张口就拒绝:“赵女医,老夫愿意留在这里,说服县令,前往行医” “哎呀邱掌柜你能不能学会变通,你不是说我的医术怎么那么好么,因为我就会变通!”赵阿福毫不心虚,“现在你跟我走,我们直接出去躲起来研究这瘟疫怎么治不好?你关在这,谁知道那昏官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到时候才是错过了最好的研究药方时期!”赵阿福义正言辞,见锁被打开,赶紧跑出来抓着男人的腰身。 贺荆山目光垂落在她身上,见无大碍,揉揉她的脑袋:“乖。” 然后再去给邱掌柜开锁。 阿福这才看清邱掌柜的神色,犹如醍醐灌顶,这下也不拒绝贺荆山救他了。 贺荆山在前面带路,阿福和邱掌柜轻手轻脚跟在后面。 这牢房里有不少看守,可此刻纷纷倒地。 邱掌柜惊讶贺荆山武艺的高强,刚才他们分明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此刻看他走路,也似鬼魅般悄无声息! 邱掌柜不由自主打量贺荆山,看着他健硕的背影,衣服下隐藏着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他脑海里恍然就浮现出医术上的人体脉络图,曾经有一本上面的样体就是这般健壮。 那时他周围的同僚都不认可这般人体比例,远超正常成年男子,估计是什么人崇尚男人阳刚之美,夸大而画,不可相信。 那时他也这般猜测,这会却彻底相信,这样的人体比例,是存在的! 阿福一出来,就看见大郎蒙着厚厚的面纱,见他们出来赶忙唤她一声,招呼他们上车。 一行人就这般扬长而去。 阿福自从到了这里,还是第一次干这么刺激的事,路上又跟邱掌柜巴啦啦说个不停,邱掌柜原本一双睿智的眸子硬是被阿福说到恍惚。 难道自己留下来,是错了么? 赵阿福被劫狱劫走,家里肯定是不能再回,一家大大小小加上忍冬半夏十口人,只得想着,赶紧出了宁古塔这是非之地! 第206章 失散 邱掌柜一时间也没有落脚之处,被阿福劝得准备先跟着离开。 但,县衙发现劫狱这件事太快!已经封锁城门! 瞬间,赵阿福变成了通缉犯。 还是以最严重的敌国奸细的罪名。 赵阿福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要以这种方式上宁古塔头条新闻,嗯,她总感觉自己被热搜了! 看着大郎扯回来的通缉令上的画像,她还有心情想到,oh,这美丽的女人是她么! 画师画工不错! 邱掌柜的就敷衍的多。 一家人太过,目标太大,但幸好县令没有大张旗鼓到要家家户户搜查的地步,贺荆山才找到一家无人居住的城西院落让他们先落脚。 夜半三更,整个清水镇灯火渐熄,又沉没在无边的黑暗和寂静里。 夜间水声湍急,阿福睡不安稳,抓着贺荆山的亵衣,贺荆山翻身把她整个揽在怀里。 近处忽然传来犬吠,阿福刷的睁眼,本就没睡好,立刻警惕的醒了,支起半边身子。 透过灰蒙蒙的窗户,依稀有一抹昏黄的温色在黑夜里移动。 贺荆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大掌按下她,披一件外衣起身,贴墙走到门边,透过破旧的木门侧看,却见一张傻乎乎的脸正伸长脖子研究这门怎么开。 他直接开门,佟瑜吓了一跳。 “贺大哥!”佟瑜惊喜,后面的佟二也放松下来。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贺荆山放两人进来,阿福也穿好了衣服。 “嫂子!”佟瑜满面愤怒,“那县太爷老儿简直是昏庸!” 一个小县令,也敢悬赏他贺大嫂! 他真快气炸了! 佟二粗粗的眉头紧皱:“贺郎君,贺娘子,为今之计就是我们赶紧一起出宁古塔,若瘟疫爆发,想再走就难了。” 他可不能叫少爷在这里出事! 佟二的消息网也不浅,虽说老爷安排让他们来查的事一直查不出来,但消息网却越来越大了。 “可现在城门紧闭,我们怎么出去?”赵阿福何尝不知,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见佟二似有心事,贺荆山似是已经洞悉了他:“你有别的路可走?” 佟二讶然,旋而点头:“有,不过委屈了各位些,城东那墙角处,有个狗洞,可供一人蜷曲而过。” “狗洞......”佟瑜还是第一次听佟二说起,目露呆滞。让他堂堂佟小爷从狗洞过,回去京都还不被那群人给笑死! 阿福却兴奋:“有的出去就行,不过我家荆山能过去么!” 她家贺荆山样貌特殊,辨识度高,万一过不去也很容易被认出来。 何况,她要和贺荆山共进退! 这...佟二看着贺荆山的身形,还真拿不准。 “先去看看。”贺荆山当机立断。 几人捂好面巾,摸黑向城东而去。 一路泥泞,狗洞处更是不用说,泥泞不堪,佟瑜一看就直皱眉:“不行不行,这怎么过人!” 阿福都想敲他脑壳,现在是讲究干净的时候么,能活命都不错了! 佟瑜的小脑袋瓜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哦! 这个狗洞不算小,贺荆山看样子还是能过去的,阿福为了确保万一,还是推推贺荆山:“荆山,你试试,行的话我们今晚就走!” “今晚?”佟小爷显然还没做好准备,“不行啊,我那满匣子的戒指玉佩发簪,还有把玩的物件都没带呢!” 赵阿福终于忍不住,给他一个爆栗:“东西重要还是命重要!” 她干了佟二想干又不敢干的事,佟二顿时敬佩的看着她。 佟瑜捂住脑门,委屈巴巴:“我的东西重要。” 赵阿福扶额:“荆山,把他给我扔出去!” 贺荆山刚从这洞口出去,再匍匐回来,起身:“可以过,回去接干娘他们。” 阿福知道跟佟瑜说不通,转而看佟二:“你们别收拾东西了,直接走。” “不行不行!”佟瑜激动得要跳起来拒绝了,“那都是我的宝贝,我的命根子!” guang一声,贺荆山给他劈晕了。 佟二目瞪口呆。 阿福忽然感觉脖颈痛痛的,这是不是就是她家荆山说的自己要是不走给自己打晕。 把佟瑜从狗洞塞了过去,贺荆山转头看向佟二:“等他醒了,你就告诉他,他贺大哥一家的性命就靠他了。” “好!”佟二崇拜的看着这个制服了他家混世魔王少爷的贺大哥,有这句话,少爷肯定乖乖的。 阿福和贺荆山回到家中,把众人叫醒,一家人这次东西都不带齐全,只捡着最方便和必要的东西打个小包袱。 “师父,你一定要跟着我们,若你留下也要被杀头,更救不了什么人。”二郎怕邱掌柜不走,急忙劝他,“那县令恼羞成怒,给你们下的通缉令是只要人头!” 事已至此,邱掌柜不走也不行,好好好三声,走在他们一行人当中。 终于到狗洞那里,几人竟开始推搡着让谁先过去,阿福不悦:“舅舅,干娘,现在不是我们互相谦让的时候,你们年纪大了跑得慢,先过去,快点!” 都这个关头了,还谦让什么! 不远处忽然开始传来不安暴躁的犬吠声,黑夜沉甸甸的匍匐在众人心头,似随时要压断那根紧绷的神经。 在这样威压的氛围下,见阿福如此严肃,两位长辈只好不再推诿,先后俯身爬过去。 佟瑜在那边果然被贺荆山留下的话劝住,接应着贺家众人。 那边刚把郑宛和郑有才接过去,紧接着就是阿元,阿元迷迷糊糊,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艰难吊着一只还未恢复的胳膊听话爬过去。 阿元胳膊伤了爬得慢,才过去一半,下一个小鱼正等着,他们身后忽然犬吠声大躁,有一人晴天霹雳般怒声大吼:“什么人!” 阿福心里一惊,回头看去,一个当兵的正冲这边冲来,还吹响了哨子。 “快过来!”佟瑜急得跳脚。 贺荆山当机立断:“佟瑜,你带着他们先走!” 他们临时决定要走,城外甚至没有马车接应,现在外面的人不跑,一会他们绝对会被一窝端。 贺荆山的本事再大,也没办法一起在包围下带走这么多人! 第207章 医馆被砸 一眨眼,熊熊的火把滔天冲着他们这边而来,阿福本要把小鱼也推过去,可来不及了! 贺荆山一只手把正要钻去的小鱼扯回,带着剩余众人往漆黑处跑去。 外面佟瑜没有办法,人生头一次感到责任感,却无能为力。 只能抱着阿元边跑边喊两位长辈,佟二使出吃奶的力气拽着不愿走的郑宛和郑有才往远处树林方向跑。 “大伯,大婶,别看了,快跑!我们留下来只会拖累他们!” 佟二抱着开始踢他要回去找娘亲的阿元,也快哭了。 呜呜呜怎么办就是好想哭,可是只有娘炮才哭。 两边就这样被一堵高墙拦断,跌跌撞撞往截然相反的方向跑。 老天爷似都看不下去这出闹剧,轰隆一声巨响,暴雨倾盆而至,把火把浇个透彻,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众人甩开官兵,重新回到先前躲藏的地方,惊魂未定。 半夏回来路上太害怕,不甚跌了一跤又被拖起来,这会压抑不住内心的惊恐,小声啜泣。 二郎在她旁边蹲着,见她可怜兮兮浑身泥泞,从怀里掏出一方消毒帕子给她。 “谢谢...呜......” 因为这里平日无人居住,一家人连灯都没有开。 雷鸣暴雨,家人分离,前路渺茫,阿福也陷入一种难捱的郁郁氛围。 “我们再找机会,现在出去几个都是好事。”贺荆山起身,高大的身形和稳重的声音多少给众人带来些许安稳。 “大哥说的是,那群追兵直奔我们而来,肯定追不上舅舅和娘。”大郎跟着起身,他也是个男人了,这个时候得挺直腰为家人撑起一片天。 众人互相安慰,总算各自去收拾好睡下,贺荆山今晚值夜,换好衣服就到门外去了。 一觉无梦,阿福醒来时,却没见到贺荆山,而是大郎在门口守着。 “你大哥呢?” 大郎打了个哈欠:“我大哥去打探消息了。” 正说着话,贺荆山推门进来,裹着面巾,身着番邦人的服饰,看着完全就是个番邦人,脸上也被涂黑,一时半会别人看见,准认不出这就是赵女医的那位丈夫。 他把手里装着热包子的纸袋递给阿福:“昨夜的狗洞,被连夜用铁浆浇灌了。” “这可怎么办!”大郎从未觉得,清水镇的官员原来这么可恨过! 阿福看着包子,也不香了,心情惨淡。 倒不是后悔贺荆山来劫狱,让她成为了通缉犯。 出现了鼠疫,县令还想隐瞒,一旦出现大祸,爆发起来,这儿没人躲得过。 等到朝廷来人,宁古塔的人没人权是贱民,上面的人是不会在意的,她想过最糟糕的一面,就是封城,所有人不准出去,全部死在里面。 所以,她必须要走。 逃出来,才能找到生机。 “再找机会吧。”贺荆山缓缓吐出一口沉重的气息。 在这灰扑扑的院落待了两日都无进展,众人心中更加不安,到第三日,赵阿福终于忍不住,决定化妆出去看看情况。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因为消息被泄露的原因,有不少街上的人都开始用棉布围住嘴巴,只对外人说是防寒用,不知道的也有人跟着赶潮流似的也戴上。 赵阿福化好妆,整张脸肤色浓郁跟贺荆山的一个灰黑色,眉毛加粗,眼眶更为锋利,连嘴唇都变得又薄又长,淡淡的灰红色,下巴青灰。 家里几人看着她这模样看呆了,几乎快要认不出来她。 “阿福姐...你,你是阿福哥么......”半夏喃喃问道。 赵阿福终于忍不住露出这几日第一个笑容:“对,现在叫好哥哥。” 半夏后知后觉被她调戏,脸红。 如今天气尚冷,衣衫厚,阿福这么化妆,又穿男装,再难看出是个女人,她就顶着这张脸跟贺荆山出门去了。 贺荆山不由两三次侧目看她。 阿福要装男人自然要装得像一点,捏着嗓子:“怎么了这位兄弟?” 贺荆山看着自己的娇妻变成大汉,一时间视觉冲击难以避免,过几秒才回答:“小兄弟个子虽小,却看起来雄心壮志。” 阿福嘿嘿一笑,心情大好,那是,自己的化妆技术超前,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可比的! 两人出来一是采购日需品,二是看看情形如何,有没有别的出去的办法。 昨夜又是刚下一场大雨,出来的人不多,阿福见湿漉漉的街道上只有零散几个行人,心里欣慰。不论如何,有疫情时人绝对还是不要聚集为妙! 她刚高兴完,就在下一个街道看见密密麻麻一群人围在一起。 “砸得好!砸!都砸了!” 人群兴奋大喊大叫,纷纷叫好,此间夹杂着剧烈的打砸声。 阿福就要生气这群人这个关头还在这大量聚集,下一秒就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女医医馆么! 我giao! 他们竟然砸自己的医馆! 这简直是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扭曲! 赵阿福气炸毛了! 可那群人还在嘚瑟。 “奸细人人得而诛之!只要抓到那奸细,就把她大卸八块!” “好!” “干得好!我早就觉得女人做大夫不正常,果然就是害人的巫医!” “砸的好!” 偶有一两人贪女医医馆的养颜药品,却一想到赵阿福是瓦剌的奸细,又觉得那肯定是毒药,最后纷纷跟着叫好。 一个个人挤着人,义愤填膺,好像自己就是大齐的大英雄,下一秒就能拎着赵阿福这个奸细的脑袋,壮志饥餐阿福肉,笑淡渴饮阿福血! 见阿福死死盯着那边,贺荆山怕她露出端倪,直接把她强行拉走。 “走了。” 事实上不光是女医医馆被砸,邱掌柜的永年堂比这里还惨,原来聘请的店员都被狠打了好几回。 满镇从前夸赞女医医馆和永年堂的人如今都闭口不谈,生怕和这里沾染半文钱关系。 赵阿福浑浑噩噩跟在贺荆山身后买完吃的用的,准备回去,迎面却一队蒙面官兵巡逻而来。 她顿时无心再想刚才的事,打起精神。 好在那官兵只是看两人一眼,就直接路过,行色匆匆。 城门还是没开。 就是为了抓捕阿福他们,整个清水镇,整整四天不往外通行。 赵阿福不知是该庆幸这般能够阻止疫情往外蔓延,还是该无奈清水镇官员们的昏庸无能。 现在看来,整个城池都已经封死,出去显然不太现实。 阿福得出这个结论,叹气,跟贺荆山决定还是先回去。 两人刚转身,却见刑郎君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 第208章 变天了 “贺郎君”刑郎君动了动嘴,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已经跟两人许久,认出了贺荆山。 可贺荆山旁边这个汉子他却从未见过。 贺荆山喉腔里嗯一声,算是承认自己的身份。 阿福想到他也是官员,一时间不想跟他说话。 这宁古塔但凡有一个明事理的官员,都不会像现在这样! 刑郎君不解旁边那矮个子的汉子为何对自己充满敌意,但斟酌语言后道:“帮我多谢赵女医提醒,如果你们想出去,我可以想办法。” “我才不用你谢。”赵阿福傲娇,插着胳膊。 刑郎君疑惑嗯了一声,仔细看赵阿福,好一会才将信将疑问:“赵女医?” 赵阿福点下头,算是回应他,刑郎君又不由看她好几眼。 “在下失礼,未认出女医。” “别跟我说那些虚的,要是你真谢我就赶紧帮我们出城。”赵阿福反应过来,若是刑郎君真愿意帮他们,那他们应该就能平安出去。 就清水镇如今人人对她喊打的情景,若是她被抓住,还不得被活活打死! 刑郎君面带歉意,却很坚定:“我会帮赵女医出去,但事已至此,一时半刻也无法帮你洗清名声。” 阿福现在才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她只要一家人平安出去,听他如此承诺,满意了,并不吝啬交代刑郎君:“你自己也注意点,此次疫病,是最凶险的肺鼠疫!” 邢郎君听到这样骇人的消息,却无惊讶,只是目色更幽深:“矿山,已是人间炼狱了。” 想到自己见到的情景,刑郎君心里一片沉重。 赵阿福早已知道这个结果,可听到人亲口说出来,仍是心尖一颤。 她忍不住就问:“官府打算怎么解决?” 刑郎君看向两人背后幽深的小巷,又缓缓把视线收回:“杀无赦,衣物,包括人,全部烧光。” 阿福心中惶然,后退两步,秀丽的小脸白了几分。 贺荆山一只手托住她后背,总算给她支撑的力量,她侧仰头看向贺荆山,看见男人坚毅的下颚骨,安全感渐渐回归。 刑郎君在试探,阿福的底线。 不然他大可不必说后面那句话。 疫病在即,任何一个大夫,都是稀缺资源。 贺荆山眸光犀利,蓄势待发,紧绷绷盯着刑郎君,像是他再说出任何一句不对的话,他都会如同洪水猛兽般发动攻击! 刑郎君的确打算继续试探,可对上贺荆山的视线,他难得的,退缩了。 他甚至毫不怀疑,自己继续试探,这个男人会对自己做出极其不利的事。 他虽是武官,可从他第一次见到贺荆山开始,就知道,这个男人,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 “明日城门会解封,巳时时分我会在这里接应你们。我父亲让我代问,阿元如何了?” 提前告知刑府,已是贺家仁义尽致,他不会逼他们留下。 阿福心不在焉点点头,又正色:“阿元已经被送出去了。” 这几日没有传来佟瑜几人被捕的消息,看来是成功逃离,只是不知如今他们身在何处。 刑郎君与两人就此分开,阿福和贺荆山回到住处,给家里人说了这个重大性进展,每个人都大大松口气,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得以休息片刻。 一直到第二日,一家人乔装打扮,化完妆,等到巳时时分,和刑郎君会面后,往城门口而去。 这里离城门口的距离很近,但是因为大家每个人都紧张的缘故,又觉得这段路那么远。 终于,一行人看到了敞开着的排着一队急着出城的百姓们的城门口。 大家神色一紧,加快脚步纷纷往城门口而去。 眼看着城门口就在眼前,那队伍里,却有人忽然喷出一大口血,猝然倒地。 周围一片惊恐的呼声和尖叫! 阿福一行人脚步一顿,又一个人吐出血色泡沫倒地,紧接着又有一个幼小的孩子倒地咳出断断续续的鲜红血沫。 “啊啊啊啊啊!” 女人惊恐凄厉的尖叫划破云霄,撕裂每个人内心的平静,给宁古塔这出荒唐又猛烈的疫病拉开了序幕! “拦住城门!” 一有异常,当兵的统领立刻下令,人群开始躁动,从前到后,咳咳咳的咳嗽声不带间断。 有人用一方帕子捂着嘴咳,围在旁边看怎么回事,咳着咳着,帕子上忽然一抹鲜红,吓得她自己连声尖叫。 一见这场景,许多当兵的都不敢上前,把手中的刀飞速挥砍,叫百姓们不得上前,他们自己又吓得后退。 这时众人才发现,不知何时,身边许多人的脸上手上,出现许多密密麻麻的红色血丝!甚至眼睛里也有! 乱了乱了,乱了套了! 人群惊恐万分,这时终于想起,这几日清水镇上疯传的谣言! 被当作敌国奸细抓起来的女医,当日正是大喊的:鼠疫! 是瘟疫啊! 终于有人脑海里愈来愈清晰的回响起赵女医那日恐慌的声音,尖声惊恐喊出那两个字。 “瘟疫!” 人群大乱,有人反应过来卯足了劲往城门外面冲。 人挤着人,人踩着人,不断有人身体不支摔倒剧烈咳嗽,有人大口喷吐血沫。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一群官兵压力骤增,挥着冷冰冰的刀砍,砍在空气里,砍在人身上,殷红的血哗哗的洒满地,森森的的刀光斩断喷射而出的血色之花! 阿福也懵了。 短短几日,就已经传到如此地步! 刑郎君也被眼前这一幕惊骇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已经全部封锁在矿山里? 怎么会这样! 阿福呆愣期间,贺荆山抓住她的手,回头对众人呵斥一声走,就拔出背后的那把刀往前冲。 贺家众人反应过来,纷纷跟着贺荆山往前跑。 阿福情不自禁跟着贺荆山跑,男人坚实宽阔的后背留给她,高束的发丝扬长飞舞,他的手与她扣得太紧,阿福的手指每一根都在痛,可她爱死了这分疼痛给她带来的每一分安全感。 走不了了。 黑漆漆的厚重城门重新关闭,像是梦魇一般,不太真实,却拦下所有人迫切想要逃离这里求生的路。 随着城门的关闭,阿福脚下一个踉跄,狠狠摔向地面! 第209章 势在必行 她刚闭上眼,贺荆山就眼疾手快,大力一把把她扯到自己怀里。 “嫂......”大郎的呼声都没喊完,阿福就被扶稳,于是剩下的话又咽回喉咙。 城门口彻底乱了! 可与这边相似的情景,还在整个宁古塔,以矿山为圆心的位置往外扩散疯狂上演! 尤其以清水镇为重! 刑郎君在原地震撼许久,直到看到一个士兵脸上的面巾被百姓疯狂扯下,才后知后觉似的赶忙把自己的捂紧。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刑郎君快步上前到贺家人身边:“赵女医,贺郎君,情况紧急,你们先到我家去避难,躲一躲。” 走,是肯定走不了了。 赵阿福抓紧贺荆山的手,看向他。 贺荆山对她一人点头,旋即看向贺家众人和邱掌柜:“走,去刑府。” 刑家是最早收到消息的那一批,所以这几日都有防范,家中的粮食更是囤积不少。 刑郎君刚带着一行人进门,就让下人立刻紧闭府内所有门,禁止任何人外出,旋即把府内上上下下几十号人集中起来交代外面的情况。 整个刑府如同外界一样,陷入焦虑之中,但很显然,这里比外面的情况好得多,这几日刑府下人出去都是围着面巾。 赵阿福想了下,直接跟刑郎君说明,自己原来的住处还有不少消毒酒精,让他派人去取。 只不过,医馆里的恐怕已经被人砸了个干净。 但刑府派出去的人回来,却是两手空空。 仔细一问才知道,他们原先的住处,也被那群义愤填膺的人群给洗劫一空。 不该砸的全部烧砸个干净,尤其是烧那酒精时候见冒出的火焰呈现蓝色,更是大言不惭骂阿福是妖女。 阿福知道后,倒没说什么,大郎二郎还有邱掌柜则心疼到不行。 他们给刑郎君讲了这消毒酒精是做什么的,刑郎君一家也陷入久久的沉默。 刑府的下人当天下午就有不少想溜出去的,被驻扎在刑府的官兵们拦住后,重新聚集在一起。 抗疫绝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任何一个小差错,都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整个宁古塔最好的大夫就在这,你们还想往外跑!”刑郎君发起火来,整张脸都是赤红色,吓得刑府众人大气不敢出,“现在,谁想出去的,就现在走,再也别回刑府!好去外面看看现在外面已经成什么样了!” 外面已经闹翻天了! 今早不是没有下人出去,回来口口相传,谁都害怕! 可他们只是想出去看看家里...... “现在谁想出去的,站出来!老子给他发完这辈子的月钱,就此滚出刑府,胆敢再回来杀无赦!”刑郎君怒火冲天。 刑府下人兢兢战战,谁敢站出来? 不说叫主家生气,要滚蛋,就是现在外面疫病那么严重,出去不是寻死么! 然而有人听到这辈子的月钱,却心动了。 刑府的月钱不薄,在清水镇算是顶尖的,一辈子的月钱,那肯定有几十年的! 可以不用继续当下人还能拿几十年的月钱...... “大人!饶了小的吧!小的没办法啊!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和三岁小儿无人照顾!”有个尖脸男人突然跪在地上扑通扑通磕头。 他一磕头,又有两三个跟着磕头大喊自家有老人孩子无人照顾。 刑郎君不是没有体恤之心,只是在这个关头,他一家人的生死显然比这群下人的重要的多。 “来人,把他们的月钱发完,直接赶出府去,胆敢再回,直接杀!” 竟然真的发月钱! 有这么几个出头的,立刻又有几人上前领了月钱走人。 这个时候,府内人自然越少越好,刑郎君对此一清二楚,说让这群人滚就让他们滚,毫不拖泥带水。 剩下的,也许有异心,但这一批就剔除了不少。 刑郎君正在吩咐后续事宜,阿福洗漱干净,换好衣服从园子外进来了。 她这般一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目光。 她的头发还微微湿润,服帖的贴着洁白的面颊,眉毛和眼睫毛都浓密而湿润,这般一看,晶亮的眸子里都似蓄着一汪清泉,叫众人心中无端安定不少。 这女子若出水芙蓉一般..... 这不就是赵女医吗!? 现在众人终于明白刚才主子说的,宁古塔最好的大夫都在这是什么意思。 最开始发现疫病的,可不就是赵女医! 整个刑府蒙着的那层阴翳因为赵阿福的到来,忽然消退不少。 刑府的老太爷倒是还在,老夫人也在跟着刑小娘子后面被送了出去。 刑老太爷清清嗓子:“这位赵女医,医术了得,绝非是官府通缉的那般妖言惑众!赵女医在这一天,就一天是我们刑府的贵客,明白了么!” 到现在,阿福一百两银子的通缉令都还在呢! “是!” 眼下赵女医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谁不明白的? 是赵女医仁善医术高明,早早发现了疫病通知他们刑府! 结果官府竟然说赵女医乱传谣言,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这,官府怎么回事,不分青红皂白!现在,可酿成大祸了。 阿福来这里自是有事要交代,见刑大人说完,她才开口说,“各位,这次的疫病,我和邱掌柜一致认为,是肺鼠疫。” “会通过说话时口中的飞沫传染给别人,这也是为何让大家围上面巾,之后我会教大家做更方便、不易脱落的口罩。” 阿福给他们讲的都是至关重要的知识,不光是刑府的下人,就连老太爷和刑郎君也认真倾听。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就是消毒药水。”阿福看一眼刑郎君,“也叫消毒酒精,就是用烈酒制成,我听闻刑府名下有一家酒坊,想必这酒不紧缺,还得劳烦刑郎君提供烈酒。” 刑郎君一口应下:“赵女医放心,你要什么抗疫用品我都会倾尽全力提供。” 若是县太爷有刑郎君的半分配合,也不会酿成清水镇如今的场面! 有一个方针正确的统治者是多么重要! 阿福看向一双双看着自己的眼睛,握紧拳头。 她感觉到了正义的光,在照耀自己,下一刻就要去抛头颅洒热血。 第210章 紧急防备状态 “消毒药水一是可以杀死传播途径中的病邪的药水,所以每日我们都要用大量的消毒药水进行住处消毒。除此之外,鼠疫主要是通过鼠蚤传播,所以要杜绝一切老鼠出现的可能,鼠药和灭蚤药、消毒药水,同时使用。” 阿福舒口气:“总的来说,居要通风,卧勿粘地,药取清解,食戒热滞。” “还有,这几日谁若是开始咳嗽发热,一定要往上报!若你不报拖延,患了疫病,不止会传染给他人,极有可能会错失最佳治疗时机!” “都听清楚了么!”刑郎君厉色,“若发现身边有人咳嗽发热,也要立刻上报,刑府今日所有剩下的人,都要全须全尾的度过这次疫情!” “听见了老爷!”众人齐齐回答。 他们不用担心病无医,不用怕外面的人传染,主子也愿意护着他们,他们有什么理由不留下! 这边说完事情,整个刑府立刻进入紧急防备状态。 赵阿福慢慢走在刑府的碎石小路上,路边是刚刚冒出蒙蒙幼芽的树木枝条,地面湿漉漉的冒着草木腥气。 其实从她在城门口看见疫情爆发的那一刻起,她已经不打算走了。 他们也许一身病菌,携带着到了外地,只会给另一个地方带来灾难。 因是情急之下,她无从选择的跟着贺荆山。 如今清水镇城门关闭,她心中却些许欣慰和愉悦。 不能任由疫情再这么发展下去了! 疫情在清水镇大范围爆发,一时间整个清水镇人心惶惶,往日繁华的街道空无一人,可那实在是太晚了! 一户两户,上百户人家开始有人出现咳嗽、发热的症状,紧接着就是休克,死亡! 家中的其他人也开始出现症状,无力回天! 达官显贵的家里逐渐开始有扔出去的染病下人,任凭下人在外面挠得手指鲜血淋漓,里面的人也不开门,反而放火去烧! 疫病爆发第三日,城中开始时不时传来打砸声和尖叫声,更有夜半时分不知哪里传来的幽幽低泣。 赵阿福让忍冬和半夏带着女人们缝制口罩,自己开始监督男人们做药,做消毒酒精,她是学医的,医用的东西,如何制造到提炼,她烂熟于心。 灶台要用围起来不漏出火星火苗的,锅内放置几个小瓦片,防止爆沸。 将烈酒反复蒸馏,最终得到含95.6%酒精的共沸物,也就是95乙醇。 再同样的方法提取蒸馏水,把乙醇稀释到75%浓度,杀菌效果最好。 刑府的整个灶房里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芳香酒味,可这时没有一个人敢贪恋这味道偷尝一口半口,这不是吃的,是救命的! 除去最基础的消毒酒精,还要有大量的清热消毒的药材,艾草、苦参、蛇床子...... 还有除蚤药,百部,这个要和消毒酒精配合使用,百部6钱,用半斤酒精浸泡满一天后喷洒,可以快速除蚤。 光靠仆役们自觉汇报自身情况是绝对不够的,刑府的管家每日都要排查所有人的身体情况。 到第四日为止,刑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只有两人有发热症状,已经被隔离在刑府后面无人居住的院落。 肺鼠疫的潜伏期,是1-3天,也就是说,其他所有人可以确认度过了观察期。 阿福宣布完这个消息,府内众人纷纷庆幸,一连几日的压抑氛围总算好了些许。 阿福和邱掌柜则防护齐全,全身心投入到诊治那发热的两人病症去。 治鼠疫,自然还是西医见效最快,必须用到抗生素中的链霉素,中医自古至今一般是使用延缓治疗的疗法,遇上最为凶险的肺鼠疫,阿福当时才会那么失控。 不过以现在的技术,阿福根本没有办法去提取链霉素。 就算有可能做出来个雏形,会不会把病人毒死也难说,这和消毒酒精根本就不是一个难度层次的东西。 但中医在史上也有许多防治瘟疫成功的案例,不然也不会流传那么多名方。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隔离,加之清热解毒的药材以及阿福自己掌握的鼠疫药方辅佐治疗。 “赵女医,你看这方剂如何?”邱掌柜捧着医书,眼圈发黑,精神却很振奋。 阿福看眼他捧得医书,点头:“可行,先做备用方案。” 见阿福神色不虞,邱掌柜不由疲倦发问:“赵女医可还是在为外面担忧?” 阿福叹气,纠结半晌才说,“是也不是,我是在在想一件事,我读过一本野史,历史上说曾有一位大夫,他医术了得。” “遇到鼠疫时,皇帝派他带领大量的中医前往治疫,他虽最后治疫成功,带往的中医却死亡过半,就此为外界耻笑中医治疫无力,他回去之后也首次提出废止中医案。” 这个事情倒不是她编造的,而是真实存在。 与阿福相处几日,邱掌柜已经接受她许多莫名其妙的称谓,例如中医。 赵女医解释说,是因为除去大齐以外,这世上还有许多国家,更有跨过大海的陆地。 “怎可耻笑治病救人的医术!”邱掌柜听了赵阿福说的,一时愣住,简直无法理解。 还要废止中医,真是荒谬! “其实他们过程如此艰难,有很大原因是因为各派医术不同,对其他派医术含有偏见,以至于并未采用其他派别的治疫成功经验,加之未焚烧患者尸体、衣物、用品。”阿福说到这就摸着自己脑袋瓜子. 她倒是想采用西医,可古代这个条件一时半会儿,根本做不出抗生素啊! 好想念21世纪的实验室啊,她可爱的蒸馏器,小烧瓶。 她现在只能用各种清热解毒的中药为两个病人治疗,再不断加强他们的营养补给,日常消毒。 好在如今的药方还是能延缓病人的病情。 “赵女医,治疫非小事,我们一定要辩证治疗,不断改进。” 邱掌柜脸色凝重,现在在刑家,眼前只有两个病人。 可出了这个刑家,外面也许就有千千万万的病人! 他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待防护用品医用品这几日赶制完毕,他就出了刑府去治疫! 谁也不知道,这场疫病还有多久,但根据历年记载,瘟疫最短结束的,也不少于半年,往往大部分感染者都不治身亡,更有大族群全军覆没者! 阿福看着自己手上的病历本,陷入沉思。 第211章 不孝女 “阿福姐......”半夏伸着脑袋从门外进来,见阿福没在忙,却犹疑不定要不要说。 “什么事?”阿福放下病历本,她一时间也没有头绪,没有体温计,没有抗生素,她也在头疼,自己到底该如何解决这疫病! “忍冬家人来刑府闹事,她,她自己出门去了。”半夏拉不住忍冬,就赶忙跑过来通知阿福。 阿福对两个姑娘的家世都清楚,半夏那家庭虽然也不怎么滴,可和忍冬比起来就好多了,那家人还敢来找忍冬! 她跟邱掌柜交代两句就往外走,途中不忘叫半夏把自己的口罩戴好。 这里的哪个女人不是从小就学缝补绣活,做出来的口罩结实、严密,精美。每个上面都绣着一朵精美又各自不同的小花,绝不会叫人认错,戴成别人的。 因为要省着用物资,用完的口罩用沸水煮沸一个时辰整,酒精消毒,再挂在通风口悬挂,晴天的日子再晒后才可再用。 两人到刑府门口时,门口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下人,一排刑府的护院兵,各个戴着口罩,这些兵哥哥们的口罩上绣着可爱的小彩花,怎么看怎么有点可爱。 阿福到门口,立刻一群人跟她打招呼,在门外的忍冬不由回头。 “阿福姐......” “我就说,你这死丫头在这里躲疫病躲得好好的,吃香的喝辣的,放着老父老母在外受苦受罪啊!真是不孝女啊!”忍冬的娘是个头发灰白满脸褶子的老妇,叫王莲花,这会倒三角眼眯奸诈缝着打量阿福,嘴上却叫苦连天。 谁不知道现在老百姓就是等死! 这些富人把大门一关,里面囤着多少粮食!疫病也进不去! 县衙门的大门都关得死死的! 任凭这妇人怎么哭,忍冬的表情都很冷漠,淡淡的看着她表演,似乎只是在看路人。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你大嫂怀着的可是你亲侄子啊!就叫她活活染病死在外头你都不来看一眼!” 先前众人没有反应,只看着这一家人表演,现在听到这家人有人染病,脸色大变,警惕心提到极致。 “我不是什么四丫头,也不是死丫头,我是主子的奴婢,主子叫我生我就生主子叫我死我就死,我的卖身契在主子手里我就是主子的人,与你们何干?” 其实阿福早从一开始就说过,两个姑娘想走可以把卖身契拿走,可到现在,两人也从未提过,只是谁都知道,他们逐渐在成为一家人,那卖身契也不过形同虚设。 “你!你!好你个死丫头,有了新爹忘了亲生父母是吧!没良心的贱货,当初生你下来就该给你按在尿盆里溺死!”王莲花怨毒诅咒,贪婪的看着刑府的大门。 早知道这死丫头还能到这种富贵人家做丫头,她早就寻过来了,老大媳妇还会染病死么!那肚子里可是她亲孙子!心疼死她了! 忍冬没有再说话,她话已经说完了,现在她是贺家的人,与从前的家庭,没有一点半点的关系。 她一转身,就要重新回到刑府。她这段日子也忙着制药、做口罩,根本闲不下来,出来只是为了跟他们说个清楚。 熟料她刚背对后面一群人,王莲花就恶狠狠朝她后脑勺呼着粗糙的巴掌过来:“你个赔钱货,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大逆不道的不孝女!” 忍冬没有防备,硬是后脑扛下这一巴掌,脑海里一片轰鸣,眼冒金星。 阿福气得原地跳起,飞奔过去扶住忍冬,冷眉横目,“你个老不要脸的,敢打我的人!” 从前李桂琴那是这副身体的生母,她不动手,这一个外人,她怎会忍着! 刑府众人虽在犹豫着要不要帮忍冬,但帮阿福是必须的,要是阿福这神医出什么事,那就坏了大事了! 刑府的一群兵乌泱泱的跟上来,抄着家伙就冲王莲花一家人而去。 王莲花一巴掌打完还要打下一巴掌,这是她从前常干的事,熟料不知被谁狠狠踹一脚在肚子上踹飞在地,老屁股掀起一阵泥灰。 “哎哟!” “娘!”王莲花的三个大儿子叽叽喳喳叫唤着冲上去,去扶他们老娘,他老汉则被这群护卫兵的气势吓得唯唯诺诺,不敢吭声,唯一一个小儿子,则裹得厚厚的,开始咳嗽个不停。 “你们怎么打人啊!”王莲花的大儿子大牛气哼哼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二牛也扶好王莲花,转而怒瞪忍冬:“果然女人都是狼心狗肺没有良心的贱东西,连亲娘被打都不管!” 阿福听到他这句极端歧视女人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有本事,你有能耐你别让女人生出来,你让男人把你从后面拉出来!你娘也是女人,她也没良心!” 王莲花家里穷,没叫几个儿子读过书,这会二牛被阿福怼得脸红脖子粗,却哑口无言。 其他人则忽然见到原本温柔可亲又有几分可爱的赵女医忽然说出这话,惊得目瞪口呆。 “你最好也别娶老婆,不然你老婆就是狼心狗肺,跟别的野男人跑,生别人的儿子跟你姓!” “你!”二牛怒火燃起,挥舞拳头要去打阿福。这是什么臭女人,敢骂他! 他刚抬起拳头,刑府的护卫兵就齐齐抬刀,冷光闪烁,吓得他后退几步。 “怂货!”阿福要不是戴着口罩,多少得呸他两声。 叫他看不起女人! 三牛胆小,见这女人这么厉害,今天肯定讨不着好,上前拖着这个那个就想跑:“娘,我们快跑吧,打不过啊!” “你个没出息的!哎哟!”王莲花扶着屁股骂骂咧咧。 “这群人以后再敢过来,就棍棒伺候,还不走,就拿刀砍!”阿福自己就收拾过这种人,对这种人再了解不过,到黄河都不死心!必须绝对威吓! “是!”护卫兵们应声。 王莲花这下真不敢继续闹了,她的屁股老疼老疼了,老胳膊老腿也干不过人家的大刀。 她敢窝里横,可不敢跟人家贵人闹,何况这家人怎么看起来是当兵的呢! 第212章 出面管控 她来之前也没打听,就是邻居在这家做工的儿趁疫病领了好几十两银子跑回家了,跟她说看见她闺女在这家呢! 她想着自己明明把那死丫头卖到青楼去了,她却一眨眼出现在富贵人家,指不定被人家买回去做妾,吃香的,喝辣的! 看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这丫头咋还是个奴才呢! 目送王莲花带着一家人灰溜溜的逃跑,阿福往门外远远看一眼,街道上除了那一家人之外,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刚想再看看,她却感觉自己的衣领子被人拎着似的,“哎哎,谁啊!” 一回头,男人高大的身形笼罩着她,将她衬得娇小无比,贺荆山黑着脸,健硕的长臂在她脖子前一横,沉沉开口,“胆子大了,还敢出去吵架?” 外面多危险,她不知道? 闻言,阿福眨眨眼,一下就往男人怀里扑过去,纤细的双臂抱着男人劲瘦的腰,委委屈屈的诉苦,“你怎么才过来啊,刚才那个老婆子可凶了,还想要打我和忍冬,肯定就是看我没人护着。” 周围的人顿时瞪大眼睛,赵女医,说话得讲良心呀,刚才打得最起劲儿的不就是她? 就算是哄男人,也不能把刚才他们护着赵女医的行为磨灭掉吧? 贺荆山大掌下意识的扣住女人纤细的腰肢,将人揽在怀里,听着她娇娇的胡说八道,男人冷哼了声。 “我看你不需要护着,你能一打五。” 阿福噘噘嘴,还让她一个柔弱女子,一打五都不来帮忙,狗男人就是这样,得到了你的身子就不珍惜了。 “你不爱我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阿福控诉的盯着他。 一看就是装的,贺荆山心里无奈的叹口气,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冷峻的眼看向忍冬,“看着她,别让她有事没事儿看热闹。” 说完,贺荆山就背身离开,往偏院走去。 刑府有些下人,都在府里可能还好,但出了外面,若是有乱民,这些人就不够看了。 这几日他都在加紧操练,教他们些拳脚功夫,再安排巡逻,整齐划一,保持府里稳定。 刑府的大门重新关闭,阿福看着贺荆山的背影,心里想着门外的情况,刑府内的防疫过程,必须要在整个清水镇实施起来。 关闭城门,建立紧急隔离站,家家户户统一隔离,食物派人统一采买发放! “阿福姐,对不起......”忍冬小声道歉,贺郎君出来的那瞬间,她以为自己要被打发卖出去了。 没想到会继续让自己看好阿福姐。 她以为,自己能够解决好,才出来独自应对的,没想到还惊动了阿福姐出来。 阿福转头,红唇微扬,眉目里带着桀骜,“不怪你,我们每个人的出身都不是自己能选的,我们能选的就是以后的路怎么走,怎么才能自己走。” 忍冬唇瓣动了动,眼眶红润,没有说话,重重点几下头。 重新回去,阿福把制定好的防疫方案,先给贺荆山看一遍。 “疫情防控阻击战?”贺荆山轻捻手中的纸张,细品上面每一条计划,“阻,是隔离?” 阿福期待看着他,“对呀,总体战、阻击战!对待疫情就要似战斗一般,战胜它!” 男人把整张方案看完,放回她手中:“你想让刑郎君配合你?” 阿福点头:“如今整个清水镇就刑郎君还顶点用,不过,你说这方案他会同意么?” “他会。”贺荆山直接回答,给阿福些许底气。 贺荆山说的事,就没有不准过。 “我陪你去。”男人拂衣起身。 阿福瞬间开心,有贺荆山在,她跟刑郎君谈判顿时底气十足! 待阿福见到刑郎君,瞄一眼身边的贺荆山,她策划书递上。 “赵女医的意思是,让我出面,管控疫情?”刑郎君放下策划书,诧异问道。 阿福看到他的反应,知道心里的揣测应验,刑郎君怕是只想保护整个刑府,根本没想过去尽到一个官员的责任,护佑一方百姓。 但她也不是毫无准备就来的,她对刑郎君颔首:“治疫,绝不是任何一个人单独的事情,而是疫区每一个人应该去做的,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刑郎君不语,却显然也没有直接否认阿福的话。 阿福继续思量语言:“如今事已至此,朝廷必定会派人下来,届时不管是哪位大人的不作为,都会为人诟病,受到朝廷责罚,您也不必亲自出面,我只需要您配合我的工作。” 刑郎君听着阿福说话,又把那份策划方案重新翻开看一遍。 “我可以给你这个管理的权利,但你有把握,能把疫情控制住么?”刑郎君抬起睿智年轻的眸,在他面前,阿福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是一个足以和男人平起平坐谈判的女子。 阿福咬牙:“不能绝对把握研究出特效药,但我有把握,绝对能控制住疫情不再蔓延、恶化。” 做到绝对隔离、消毒,是完全能够杜绝再有人感染的。 刑郎君平视着阿福,心下风云翻滚,权衡利弊。 良久,就在阿福快等不下去,额头渗出热汗时,他终于松口:“我会让军队去权利配合你。” 阿福心下大喜:“多谢刑郎君。” “不谢。”刑郎君目露钦佩,“宁古塔有你这样的女子,是我宁古塔之福。我,也要对得起我刑官正的名字!” 他们一行官员,在这危难之际尚且想着如何先保命,何况她一个普通医女! 刑郎君这段日子,不是没想过去管控,可是宁古塔的所有官员,仿若通通失踪一般,紧闭大门悄无声息。 赵女医说的对,治疫防疫,绝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来人,取我官服来。”刑郎君赫然起身,眼神锐利。 他是时候该敲醒那些装糊涂的官员们了,朝廷是让他们白白吃饷的么! 阿福终于出门了。 他们一行人,官兵们只戴口罩和手套,医护人员则头戴黑纱幕篱,黑纱一直蔓延到裙摆,面蒙棉布口罩,靴子上又一层防护罩纱。 四月底的宁古塔,风还是冷的,整个清水镇的街道中蒙着一层惨淡的雾气和灰颓的死气,穿过雾气,路边时不时躺着冻僵了的人,昏迷不醒。 隔离站建在城西空粮仓,里面的粮食已经被抢空了,门被损坏,由刑郎君出人直接重新安上一扇厚重而坚固的铁门,拴上宽大的铁索,将两边彻底隔绝开来。 清水镇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多人同时出动,他们这行人立刻吸引不少路边冻得手脚紫红的咳声不断的人,还有害怕从门缝里偷看外面的人的视线。 至于已经死在路边身体开始散发腐烂气息的,已经再也没有机会睁眼了,老鼠和不知名的小虫子爬在上面,啃噬他们的残身,他们手尚且朝着死前要去的方向叩在地面上。 想来走后一段路爬着走得绝望,指甲里厚厚一层凝固了的污泥混着血。 众人这一路走得很慢,又很快。 阿福等着隔离站内安排病床和自己要求的药品的同时,跟着刑郎君去城中原先的各个医馆去看。 医馆十有八九已经锁死了门,门口躺着呻吟不断的患者,听到响动,艰难抬起头,伸着手想要抓他们的鞋子。 “救救......” “大人,救救我......” 明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必死无疑,还是忍不住,抓住最后一线希望啊! 一行人都沉默不语,却为之动容。 害怕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这人间惨状,又是一回事。 走到第六家医馆,也是清水镇上最后一家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医馆的门是开的。 一行人加快脚步进去,里面的人却一双悲痛红肿的眼睛,抱着一具尸体。 “他爹,叫你不要管啊你非要管,你这丢下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啊!”妇人悲恸嚎哭,肝肠寸断。 “娘...娘亲...咳咳...”一旁的孩子不过四五岁大,一边咳嗽一边去扯妇人的衣服,害怕的不行。 “儿啊,别怕,你爹只是睡了......娘这就带你去见他!”妇人绝望,孩子也染上了,孩子也活不了了,她家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娘不会叫你太难受的,乖宝......” 妇人边说,边举着一把利刃,就要刺向懵懂无知的孩子。 “不!”阿福心狠狠揪起,上前一把推开妇人,狠狠把她推在地上,把孩子拉到自己身边,“别这样,别这样!” “咳咳...放开我,我要娘亲!”小孩见自己娘被推开,伸着短小的胳膊和腿踢打阿福,拼命挣扎要回自己娘亲身边。 第213章 城门开了 “住手!”阿福失态大喊,她一路走来,每一步都仿若寒冬饮雪水,四肢百骸都疼到极致,尤其是看到这孩子害怕的样子,与曾经的阿元何其相似。 就算害怕,也不由自主的亲近娘亲。 阿福命人抢下孩子,随后才走到妇人身边,“他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这是瘟疫,他命不好染上了,几天后就咳血而死。”妇人疯疯癫癫的哭笑着:“瘟疫谁能治,他只有等死的份儿,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孩子死在我眼前,不如我动手。” 阿福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惶恐不安的孩子,低声说,“我能治。” “对,她能治。”贺荆山跟在阿福身后一路走来,第一次开口,声音却不容置疑。“她是赵阿福,她说能治,就能治。” “赵阿福...赵阿福......你是赵女医!”妇人神色骤然清明,泪流不止,猛得盯着赵阿福“赵女医,你还在清水镇啊!” 孩子他爹活着的时候,每日为病人诊治得精疲力尽,每日时不时的就会念叨,若是赵女医和邱大夫还在,一定,他们一定不会像自己这样,毫无头绪...... 他们二人都是早早发现端倪,敢于发声的好大夫啊! 可怜孩子他爹撑了这么多日,没有一位大夫来援!孤军奋战,至死不甘啊! “他爹!你死的早了啊!你看到了么,赵女医来了!”妇人冲天长啸,又短暂失声,哈哈大哭,“赵女医,你怎么不来早点啊!” 须臾之间,妇人灰白的发丝全白,在冷风中颤颤。 医生,是钻研学习艺术科学技术,挽救生命以治病为业的人。 阿福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感受到压在自己肩膀上的使命感。 她没有拯救世界的雄心壮志,却有挽救生命,不愿让它在自己面前消逝的责任感。 尊重生命,救死扶伤,每一位从医者的日子,都会闪闪发亮,从他们踏入这个职业开始,就注定了这个职业的不平凡,这一生的不平凡。 阿福扶起白发苍苍的妇人,一时无语言悲。 可先前没有准备足够的防疫医用品,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如今整装待发再上阵。 阿福眉眼一沉,小脸满是肃静,对刑郎君说,“召集所有愿意治疫的大夫到隔离站,注意城门紧闭,挨家挨户集中已经开始发热的病人,务必把病人带去隔离站,凡是有病人的家中一切原衣物和被褥必须统一火化处理,以及路上的尸体。” 其实这些她在策划案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但她忍不住再事无巨细的去交代。 一行人安抚完这户人家,又齐齐往城门而去。 紧要关头,城门必须守好,不能让任何人跑出去,把疫病给带出去! 也不知佟瑜带着干娘、舅舅还有阿元在外面如何了。 阿福正想着,往城门口看去,下一瞬间不由错愕。 灰沉沉的无边天空压抑万物,敞开的大门却透露着光明。 城门开了! 城门竟然开了? 荒唐!真是荒唐至极! 刑郎君脸色大变,高声斥责:“谁允许开的城门!” 一行人快步往城门口而去,就见十几辆马车排着队要往外面赶。 也有许多发现城门打开的普通老百姓想往外冲,但他们却被守城的兵们用刀拦着。 “关城门!抗令者杀无赦!” 城门口为首的马车里探出一个男人的身子,围着面巾暴跳如雷:“不许关!谁敢关!” 眼看着这行人就要快马加鞭冲着正被拉着关闭的城门口冲去,刑郎君暴躁的向那边冲去。 就在此时,一支霹雳箭撕裂空气,以雷霆万钧之势正中为首的马身身上! 马儿顿时嘶鸣失控,几个猛摔飞踏后,轰然倒地! 为首的车子倒地,后面排队的顿时混乱一团,厚重的城门,幽幽关闭,再次把光亮隔绝在外。 贺荆山手中弓弦嗡鸣,他臂膀放下,把弓重新丢给被他直接夺弓的护卫兵。 好臂力! 一群官兵惊愕看着那支扰乱了整个队伍的箭。 刑郎君见这群人出不去,大步流星冲去开始怒骂。 阿福掀开幕篱上的面纱,歪着脑袋看眼贺荆山:“荆山,你这也太厉害了!” 贺荆山的大手,挽得了弓,也给阿福放得了面纱,手指轻捻,把她的面纱归回原位。 一群人到车队跟前,才看清,这些马车,各个都是达官显贵和富户人家的。 “为什么关城门!谁让关的城门!”眼看就要出城门了,门却关上了。 县令起得脸都黑了,顿时跳下车,神色愤怒的大吼。 他快疯了! “老子让关的!”刑郎君气到脸红筋涨,一只手刷拉拔剑,咬牙切齿,“你个县令老儿,管制不利,酿成大祸,今日我就先斩后奏!” 县令暴跳如雷:“尔敢!” 刑郎君一刀就砍去,县令的怒火都来不及收,吓得屁滚尿流大呵:“刑小儿你疯了!” 刑郎君狠狠给他肚子来一刀,鲜血直喷,黑眸一煞,“你看老子敢不敢!” 他平日看起来风度翩翩,一到发火,**子的习惯就显露无疑。 “你!你个挨千刀的!”县令不敢相信,刑郎君竟然真敢杀自己这个朝廷命官! 刑郎君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把把刀抽出,又骤然霹雳般劈向县令的头。 “杀的就是你!老子挨千刀你是看不见了!” 县令的头颅直接被砍断飞出去,在地上弹了又弹。 “杀人了!杀人了!”众人大惊失色。 带头的都死了,其余达官显贵和富人们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赶忙往车上跑,“快!回家!” 阿福第一次见杀人的场面,吓了一跳,直往贺荆山这边躲。 贺荆山臂膀一伸将她拢住,大掌遮住她的眼,“别看。” 随后,男人冷眼看着那一群自私自利这个关头想出城逃亡的人。 刑郎君...刑郎君竟然这般狠厉。 阿福攥着贺荆山的衣服,nii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到底是在跟一个什么样的人谈事情。 宁古塔这地方,真是卧虎藏龙。 “县令管制不利,导致疫情泛滥,事后更想独自逃生,罪无可赦!今日本官就先斩后奏,从今日开始,清水镇的防疫,由本官管制,谁若不配合,就参照县令的下场!” “配合配合” 县令的收下,立马放下手中的兵器投降。 城门如今被关,他们想走只能另外想办法,现在哪敢和刑郎君对着干啊! 尽管不满刑郎君让关城门,此时此刻,没有一人敢提出异议。 也正是这时,城门外忽然传来大喊:“递朝廷文书!封锁宁古塔!禁止清水镇任何人外出,如有违令者,斩!” 还在想方设法回头再出去的众人勃然变色,宁古塔被封了! 阿福从贺荆山怀里抬头,眸色一变,这一步还是到了。 第214章 宁古塔被封 刑郎君却哈哈大笑,看向县令的脑袋:“你封锁矿山,朝廷就封锁宁古塔,真可惜没晚点杀你好叫你尝尝什么滋味!” 矿山上的人在清水镇上的人看来低贱,宁古塔的人在京都那边看来又何尝不是贱民! 众人面上惶然,朝廷把宁古塔封了,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们是要被活活圈死么! 一行人就这般陷入僵持,走也不是,留着也不是。 周围的老百姓们则更绝望,暗无天日,前路渺茫。 一户人家的车帘忽然被掀开,露出一张年轻公子俊秀的面,他却满面不耐:“刑千户,你这拦着有什么用,朝廷都不管我们,你要把自己圈死在这里么!要我看,干脆放了城门我们杀出去还有一线希望!” 阿福定眼一看,这说话的人,竟然是宋飞白。 她旋即想到,以宋家在清水镇的势力,这一批走的人有宋家人也不奇怪。 刑郎君冷笑:“宋二少要出便出,平日也没见你为我们清水镇做什么贡献,你不在这捣乱就行了。” 宋飞白当然知道自己干的那些事不讨喜,可他才听不得刑郎君在这阴阳怪气讽刺他:“你行你前几日躲什么,谁不知道你刑府大门紧闭啊,有本事你放开叫人都进去啊!” 这人真是虚伪! 宋飞白其实不敢看地上县令的尸首,但他实在恼怒刑郎君干的好事。 大家都逃出去不好么! 此时,城门上的小门终于打开,外面的送信者裹得严严实实进门,先是愣住,显然没想到这里聚集这么多人。 刑郎君懒得跟宋飞白这熊孩子计较,几步走上前去:“使者,宁古塔如何情景了?” 来人快马加鞭赶来,喘口气:“整个宁古塔都已经陷入疫情,多地开始发病,你们清水镇身为始发地,上方下令务必封死,等待朝廷派太医前援。” 整个宁古塔都已经陷入疫情,是什么概念。 众人鸦雀无声。 宁古塔虽然不及周围的宁江、禹山、青州那般辽阔,却也足有数千里地,因是军事、政治和与外贸易经济重地,纵然常年气候恶劣,也有几十万的常住人口! 这几日这肺鼠疫的威力到底如何,清水镇的众人是切身体会,短短几日就把整个繁华的清水镇变成一座死城! 他们如今逃又能逃去哪里呢,外面情景如何,根本无人知晓! 阿福也不由开始担忧佟瑜他们。 刑郎君心下凝重,接过文书:“还望使者告诉上峰,我清水镇已开始全力治疫......” “治个屁!”宋飞白忽然出声,“你这几日有什么作为,城里都死成这样了!” 刑郎君虽然恼火宋飞白,却看向了赵阿福。 如今谁都知道,第一个发现疫病的,是赵女医,其次就是邱大夫。这两人却遭到县令的迫害,至今下落不明。 百姓们骂县令的同时,开始后悔自己当时对赵女医和邱大夫两位的迫害。同时又忍不住猜测,若是那两位大夫在,一定会有办法的! 阿福在众人齐齐而来的视线中,掀开幕篱上的黑纱。 她那双略勾眼尾的漂亮眸子,是让人过目不忘的,黑纱飘扬,更是显得她肤若白玉,一双素手温婉柔滑犹如玉雕。 立刻就有人认出来她是谁! “赵女医!” 此时邱掌柜也掀开幕篱,露出那双慈祥又睿智的眼。 “是赵女医!邱大夫!” “赵女医!邱大夫!救救我!”立马有百姓冲着这边跑来,却被官兵拦在外围。 那一群达官显贵和富人也忽然找到救星一般。 “赵女医!是我是我!你给我看过病!” “邱大夫......” 宋飞白看着赵阿福,突然哑口无言。 这个死肥婆还在啊,他还以为已经跑了呢。 宋飞白如今对阿福心情复杂,当初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可能是敌国奸细,还想着看能不能给她捞出来呢,结果她就失踪了。 他爹娘并不知这个赵女医就是那个勾引他哥的女人,疫情爆发以后曾经埋怨过县令,早听那位女神医的话多好! 这个女人是不是傻,好好躲着不就行了,竟然出来要给这些病人看病,谁不知道这瘟疫凶险啊她还赶着往上凑,她是御医么她!出什么风头也不怕染病死了! 宋飞白一时间内心纠结复杂,也不吭声了。 使者有些意外眼前这一幕,这里竟然有一位女医备受崇敬。这两个大夫看来都是医术高明的,不然也不会众人喊着。 “朝廷会派人过来的,在此之前,还是劳烦刑大人多多操心,下官会向上方汇报您的功劳。”使者说完,最后看一眼这里的情景,就往外走。 他才不敢留在这,这里是疫病的发源地,往往这种地方到最后只会无有一个活口,横尸遍野! 等朝廷派遣的军队过来,这里的人肯定都死完了,到时候就是燃烧清理邪祟,到时候这里的一切,估计都会,不复存在吧...... 顶着清水镇所有人的视线往外走,使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可到底自己的命要紧,他的脚步一点都不慢。 刑郎君追着跟这使者说了县令的事,那使者果然不当回事,摆摆手说自己会上报就走了,反正在他眼里,这里已经是一城的死人了。 这次城门的小门重新关闭,在场的众人却不再那么绝望,而是怀着希翼看着赵阿福。 阿福看着这里有一些是打砸过自己医馆的人,心里芥蒂还在,嘴巴一抿:“如今我们最缺的就是绝对的军事化管理和医疗用品以及医护人员,当初砸过医馆的居民还请你们多贡献一些能用得上的东西,治疫我们必须同心协力!” 她这么一提,许多人顿时想起自己当时对这两位大夫的迫害,羞愧低头,又想挽回过失,急忙追问:“女医,我们能提供什么呀?” 其他人则愤愤抱怨:“都怪你们,听风就是雨,怎么能去砸赵女医的医馆,我看啊,救命的药你们还是少用点!” 刑郎君当即厉色喝止:“赵女医刚才说的同心协力,一眨眼就忘完了!” 众人赶紧闭嘴。 地上那颗脑袋还孤零零的躺着呢。 第215章 原来是你 紧急治疫就在这股军人强势威压下的氛围中开始了。 饶是如此,不配合的人还是不少。 但,阿福忙着研究药方,哪有时间再去一一安抚他们的情绪,这里掌握所有先进技术和治疫经验的,只有她一个人,她已经快忙成了陀螺。 不愿意去避难所,好,刀架在脖子上带走。 想出城,可以,绑紧了挂官府前头贴着公告的墙头上警示一天。 辩解自己没病想躲过集中检疫,也行,关小黑屋三天,没事再丢彻底安全区。 刑郎君以一种铁血的手腕,强制镇压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第一天就收拾不少不配合的,一时间清水镇上达成了诡异安静的配合氛围。 贺家所有人都参与在治疫行动中,贺荆山暂时被刑郎君赋予兵长的位置,直接挨家挨户的盘查,效率出奇的好。 阿福身先士卒踏进隔离区,终于给隔离区里的病人们带来些许安慰,他们不是被扔进隔离区等死。 “赵女医,救救我娘,先救我娘,她病情重!” “赵女医,先救我...我有钱!” “赵女医,是我,是我啊!” 阿福进来后,耳边充斥着病人的哀叫声,每一张脸都惶恐惊惧。 她深吸一口气,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先把重症病人和病情轻的人分开,她和邱掌柜会主治那些病情严重的人。 两人一边查阅过往的医案,一边根据每一位病人的实际情况不断调整药方,翻阅半天的医书下来,阿福的手指发涩,都弥漫着陈旧的纸张味道。 整个清水镇的原居民,登记在册的,足有一万三余人,如今整个安全区加隔离区,也不过七千人口。 隔离区内住着的,确认感染的患者足足有一千五百四十四人。 重症患者五百三十六位,轻症中症患者一千零八人。床位不够,就地清理地铺,房间不够,临时继续扩充。 在刑府做的口罩和消毒酒精如今大量投入,开始派上用场,但这远远不够,整个安全区都要跟着忙碌,制作消毒酒精和口罩。 阿福让忍冬和半夏教清水镇还剩下来的大夫,如何使用口罩和消毒酒精。 再让这些大夫每人负责一个区域,每个大夫还有四个帮手。 刑府的人,会定期过来分发口罩,以及回收上一批的口罩清洁处理。 戴口罩,防止感染,酒精消毒,这两个东西要彻底普及在清水镇每一个人心里。 但便是调动如今整个清水镇的医护和人力资源,阿福都忙得直不起腰。 她与邱掌柜为首,带领其他几位召集而来的大夫,在每一位重症病人身边停留,隔着薄薄一层手套测他们的体温,观察他们面部血丝的蔓延程度,眼白,舌苔,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是病情转变的征兆。 轻症患者当中每一个正在逐渐恢复的病人,都给几位大夫带来希望,可每天也有病情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重症患者,经过抢救无效而丧命。 忙碌一天下来,阿福的腰酸背疼,浑身疲惫。 要是有温度计就好了,现在隔着一层布料去试探病人体温,实在是无奈之策。 希望荆山去找的东西,能早点找到,这样自己就可以做出温度计了。 阿福记录完几位重症病人的情况,浑身疲惫继续往前前走。 忽然一张一地铺上的病人对她伸出了手,抓住她的脚踝:“赵女医,救我,是我啊!” 阿福身后的士兵立刻上前把这病人蛮力扯开,病人本身虚弱,也只是虚虚抓住,被士兵这么一扯,身子轻飘飘的撞在地上。 “是你?” 阿福脚步一顿,俯身看着憔悴的年轻女子。 这正是当日告知她矿山有异的那位年轻姑娘。 “你怎么还没走?”阿福不明白,她不是应该第一个走的么。 姑娘咳得断断续续,低低的哭了起来,“我,我那日回去告诉家里人疫病的事情,爹爹带着我去报官,可没想到县令是个昏官,不仅说我们惑乱人心,还打了爹爹十棍。” 阿福终于明白,为何县衙那边突然就知道是她传出有瘟疫的消息,终于明白不过短短两日她只告诉亲信,就有人走漏风声。 她没听自己的话,跑去和县令说了,县令怎么可能让瘟疫这种事情传出去,蛊惑人心。 所以,县令下一个要抓的人,就是自己。 “我爹...最先染病,我家里人,就剩我一个了,呜呜......” 姑娘戴着统一发放的口罩,哭声幽咽。 阿福却冷如止水:“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姑娘浑身一颤,逃避着那个她不敢面对的问题。 是她差点害死赵女医! “女医放心,我不会说的,我只叫我家人保命!”阿福一五一十一字不落的帮她回想。 “女医!女医!我错了!咳咳...你原谅我这一次吧!”姑娘害怕的低着头,赵女医这是,在怨恨自己,不想救自己? 阿福就是厌恶她,怨恨,她还不配。 “你告诉我,我凭什么原谅你?凭你叫我差点被砍脑袋?凭你叫我家人分散?难道凭你年轻自认为比周围其他人的生命尊贵?” “不”姑娘想好好解释,她内心有千万个理由千万个苦衷,可,可她一句都反驳不了阿福的话。 随着阿福这一席话,这屋子里其他的病人各个支起身子往这边张望。 姑娘顿时觉得自己承受起所有愤恨怨毒的目光,就连阿福身后的四个兵卫都视线森然。 阿福见她说不出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女医” “你还有脸叫赵女医!” “你怎么不赶紧死啊,活着丢人现眼浪费医疗用品!” 姑娘在众人的诅咒声中回归平静,呆呆的,像失了魂魄般躺着蜷缩着一动不动。 若是,若是从一开始她就不对赵女医抱有怀疑,好好劝家人直接离开,一家人也不会被县衙看管起来,父亲也不会在之后染病。 他们全家人,都是她害死的啊! 清水镇在一种极度灰败的氛围中迎来了它的五月,每日,都还要有无数的人死去。 唯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安全区里的感染例归零,隔离区也不断有确认假感染的实际安全的人被送过去。 那个厚重的大铁门每日开开关关,送出去的不止有尸体,还有活人。 “死了?”阿福的笔顿住。 兵卫低着头,忍不住偷看阿福一眼,却只看到那双若有所思的漂亮眼眸,以及白皙嵌着淡淡粉色的耳廓,只这么一眼,他就仿佛亵渎了神灵似的,悄悄把头低得更深。 “是。” 阿福想到那个姑娘,却没有什么为生命惋惜的悲伤,而是带着讽刺,很快她就翻篇,头疼自己让刑郎君找的东西还是没有头绪么。 她正在思考,贺荆山风尘仆仆从外面进来了,刚毅的面上有一丝欣喜,他摊开油纸包,里面装着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贺荆山沉声道,“阿福,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阿福刷的从凳子上站起跑过去,抓起他手中的煤,眼中惊喜:“就是这个煤,太好了!” 有了这个,她就能有足够的温度烧制玻璃!她就能做出体温计了! 贺荆山的剑眉一松,他一连多日在带人在各处山上寻找,此时终于有所收获。 虽然他完全不能明白这个东西怎么才能做出阿福口中亮晶晶的透明玻璃。 “是你要的就好。”他低声笑。 阿福的视线从黑乎乎的东西上,移到贺荆山风霜疲倦的脸,也许是赶得急,男人脸上还有脏脏的泥土。 “贺荆山,你好脏啊,衣服也臭臭的。”阿福拿出帕子,在男人的脸上仔仔细细的擦了下。 好歹干净了些。 贺荆山黑幽的眸子一扬,“过河拆桥,现在你开始嫌我脏了,小没良心的。” 话虽然这样说,他的小娇妻爱干净,他往后退了几步,怕熏着她,“我去洗漱。” 说完转身就匆匆离开。 阿福拿着帕子,想说,别走那么快,把这帕子一块洗了啊。 散煤运输回来,加水和黄土和成蜂窝煤,煤炉制成,与此同时,石灰、白云石和石英砂,这些炼制玻璃的东西已经统统在清水镇边上的几座矿山上找到。 阿福一时间感慨,幸好这里矿山多,不然封锁完城门,她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出来温度计的! 她也是被逼到极点了。 每日没有温度计,就得亲自用手去测病人体温,这样感染的风险极大! 但每日每日看着病历本上的名单被划上象征死亡的红线,她内心的煎熬不比那些患病者弱。 “赵女医,这东西到底要怎么用?你还是亲自去一趟教下匠人吧。”刑郎君听到消息也连忙赶来。他觉得自己就算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东西怎么用。 “好说,不过现在我们还要收集最后一项原材料!”阿福握拳。 “什么东西?”刑郎君听到是最后一样,迫不及待追问。 阿福严肃看着他:“尿盆!” 贺荆山:...... 刑郎君:??? 一边的兵卫也瞠目结舌。 阿福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众人带来惊喜呢。 “赵女医,这,这尿盆又是干什么用的......”刑郎君多么果决的一个人,都结巴了。 阿福摆摆小手:“收集各家各户的尿盆夜壶,记得一定要尿垢多的,新的没有尿垢的就不用了,把尿垢收集起来,刑郎君,我相信你可以!” 第216章 体温计 阿福当然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家荆山啦! 啊这...... 刑郎君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选择相信阿福,那就好吧。 只半个时辰,刑郎君就收集来一盆浓黄色味道浓郁的尿垢。 阿福提前在自己口罩内熏了艾香,还是闻着够呛。 “现在怎么办?”刑郎君面色怪异。 “来口锅,加热。”阿福自己说着都觉得囧,“你也别这么奇怪的看着我嘛,这其实也是一味药材的,真的,就叫人中白!” 刑郎君果不其然动作更僵硬,挥挥手,让下面士兵们加热尿垢。 阿福却用密不透风的木匣子很快套住这口锅,再用木板封上,塞进去一碗饱和食盐水。 阿福干完这些,开始和刑郎君大眼瞪小眼。 片刻贺荆山来了,阿福就愉快蹦跶到贺荆山身边。 贺荆山的脑门上还有一抹黑,挖煤时候沾上的,阿福伸出手给他擦掉,贺荆山一动不动,看着她,神色难以言喻。 刑郎君终于忍不住好奇问:“赵女医,下一步呢?” “别急...”阿福自己都觉得自己离谱。 她好好一个中医医科圣手,被逼着重新捡起丢了不学的理科知识,容易么! “赵女医,瓶子来了!”兵卫捧着一根拴着绳子的大琉璃瓶,绳子上还湿漉漉的挂着干枯的水草。 阿福接过瓶子,拧开盖子的一瞬间把瓶子塞进木匣,重新盖上,等待里面的二氧化碳释放。 干完这一切,阿福见刑郎君还在盯着木匣,挥挥手:“你先去忙会别的,这要等等才行。” 刑郎君这才如梦初醒,把诡异的目光从木匣收回,先去忙别的,阿福则直接在一旁继续做医案。 温度计温度计! 能做出来她就方便多了! 待刑郎君回来,阿福终于把木匣子在众人疑惑的视线里掀开,用水将装着饱和盐水的碗里的合成溶液滤、洗。 最后得出一些小颗粒的透明晶体。 阿福把晶体小心翼翼装起来,生怕掉了一颗半颗。 “赵女医,做完了?”刑郎君实在是好奇,很快问出众人心声。 阿福点点小脑袋,把东西交给贺荆山:“这个,拿去煅烧,记得是煅烧之后再跟你收集来的石灰、白云石和石英砂去窑洞用做好的蜂窝煤用坩埚煅烧,再叫匠人做成我要的形状。” “这是设计图,记得灌输水银要保持真空。”阿福拿出自己炭笔画的图,极其详细,每一处细节都有标注,相信古代手工艺精巧的匠人不会这个都做不出来。 “好。”贺荆山捏紧图纸,疾步往另一边走去。 刑郎君跟在后面伸长脖子看一眼贺荆山手里设计图,饶有兴味,但知道这是医用品,还是没过多研究。 阿福以为,他们的蜂窝煤还要明日才能做好开工,熟料当晚,贺荆山就拿着体温计的成品回来了。 “阿福,你看。”贺荆山自己都真不敢相信,那些东西竟然真的烧制出了透明体!那边得知的刑郎君就更莫要说了,惊讶的截住贺荆山已经来来回回看好几遍才还给他。 这纯度,简直比水晶都要透彻! 原材料也好找! 当然,除了尿垢...... 其实那尿垢提取出来的,是氨气,并不是制作玻璃的必需品,而是制作小苏打的必需品,阿福一时间没有办法找到天然小苏打,只能采用制碱法。 拿着久违了的现代医学工具,阿福一时间心情也无以言表:“就是这个,有了这个就可以测病人的体温,我回头在跟你说!荆山,爱你么么哒!” 她要先去试用! 贺荆山忍俊不禁,摸了摸她戴着手套的小手才放她走。 邱掌柜见一下午阿福没回来,他手上有几个棘手的病人,正打算出去找,就见阿福如获珍宝般手捧一物蹦跶进来。 “赵女医,这是?” “我之前跟你说的,体温计!” “做出来了!”邱掌柜喜出望外,伸长脖子去看那赵女医口中神奇的体温计。 阿福点点头:“你先试试!” 邱掌柜略不好意思,转过身,夹进胳膊。 刚过一会他就忍不住问:“赵女医,可以看了么?” 阿福示意他在等等,并且迅速重新做一张体温表表格。 一支远远不够用,还得让刑郎君再加大生产,多收集尿垢。 等阿福说可以拿出来,邱掌柜小心翼翼取出,阿福对着光线转动,里面的透明水印停留在刻度36.6的位置。 “36.6常温,人体常温就是36到37度之间,当然,不排除一切特殊情况下的37.5。”阿福视若珍宝的看着这跟体温计,这可是她绞尽脑汁才回想起来的每个环节制作过程! 先前为了做表格,阿福教过邱掌柜阿拉伯数字,这会他忍不住露出许久没有露出过的笑容:“有了这体温计,我们就好掌握病人体温,好随时变化疗程。” 阿福把在这里跟着自己一起工作的忍冬、半夏、大郎和二郎叫来,教会他们用体温计后,千叮咛万嘱咐,这支体温计来之不易,且易碎,让他们一定要看好病人使用,莫要打碎了。 几人知道测温的一大难题解决,纷纷高兴。 阿福多日以来,终于松口气。 她一定会有进展的,做不出抗生素,也一定有别的药可以治! 中医不是没有治疗鼠疫成功的案例,阿福这段日子就在不断试用各种记录中成功治疗了鼠疫的药方,有些病人的情况的确好转,有些却不容乐观,甚至没有等到下一疗程。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例成功治疗的案例,只是有几个人的确在朝着康复的状态走。阿福把他们当作重点案例,详细记录他们的食与药。 “阿福姐,隔离区外有四个人找你。”半夏跑进来叫阿福。 阿福迷惑,四个人? “谁啊?”不是重要的人,她没空。 “有一个是原先职家的芙蓉姨娘,李家李二小姐,还有宋家的宋二少,最后一位娘子,我没见过。” 阿福听到芙蓉姨娘就够纳闷了,结果还有个宋飞白,这个死纨绔。 第217章 大爷我 阿福把东西放好,遂道,“我去去就来,你把这份记录帮我抄一遍。” “是!” 阿福一出自己的记录室,立刻就有刑郎君安排的四个兵卫跟着,到门口,她立马就认出,那个陌生女人是谁。 是她已经许久没见过的美人娘娘。 宁容。 宁容风华依旧,臻首娥眉,一身素锦的衣服在她身上也能穿出贵女的倾城之姿。 四人也不知是不是商量好了来找她的,反正见到她是齐齐眼睛亮起。 “哎哟赵女医,我可真是太难找你了!”芙蓉姨娘在门口扭着身段,既要进来,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立马又把三寸脚脚收回去。 这里可是隔离区,里面都是病人! “什么事?”阿福面上稍显疲惫,可看到美人儿心里挺高兴。 “嘿...之前我家老爷不是把财产都记到我名下了嘛,如今我把脂粉铺里的所有药材名单带来让你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都捐出来也行。” 芙蓉姨娘笑完又皱眉:“还望我们清水镇早些恢复从前那样。” 阿福心下舒缓,唇角微勾,“多谢您了。” 不过职老爷会那么大方,把自己的财产都记到芙蓉姨娘名下?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芙蓉姨娘抿嘴:“我职家自从上次脂粉出事,怕官府查办,老爷就把财产暂时叫我保管。” 还得多亏赵女医教她那按摩法,养出男人爱的大波,后面那段时日职老爷对芙蓉姨娘疼爱有加。 不论如何,现在整个职家应该都在芙蓉姨娘手里了。 这个女人有心捐献物资,阿福当然不会拒绝,现在她最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行,你药材都拿来吧,我回头让刑府再多送你些消毒水,你家要是有烈酒也都送过来做消毒水。” “哎!好勒!有酒有酒!”芙蓉姨娘连连回应。 李二小姐见状也上前一步:“赵女医,我跟芙蓉姨娘一起来的,也就是捐一点心意,顺便看望你如何了。” 阿福听着她们来捐物资,心中不由动容,同时又冒出一个好主意! “我很好,你们也照顾好自己,在安全区待好。”阿福心里想着那个好主意,便打算快点去实施,旋即看向另外两人,“两位有什么事?” 宋飞白呃了一声,躲开阿福目光,脸上满是倨傲和不耐,“我跟着宁小姐来的。” 宋飞白这般说完,又不禁看向阿福。 这个女人真的是当初那个死肥婆么! 看起来真的像是两个人啊! 现在的阿福看起来就像是小仙女,眉眼灵动,脸颊上还带着婴儿肥,又纯又灵,刚刚她朝着娘娘一笑,宛若万千星辰,熠熠生光。 宁容如今身无长物,自无法给阿福提供什么资源援助,她却是有备而来:“赵女医,我来,是想跟在你身边帮忙,还有我夫君,愿意一起照顾病人。” “你?”宋飞白知道宁容好不容易托自己帮忙带她来隔离区,却不知她是来做这种事,宋飞白眸子一沉,“您要进去?” 宋飞白就是单纯馋美人身子,就算不敢碰那也多看看养眼不是。 但他没想到这个皇子妃也脑子拎不清楚,要往隔离区里进! 果然美人都不太聪明? 宋二少想不明白,但他打死都不会进隔离区的,谁爱进谁进。 阿福挑眉:“你可知道进来就意味着有被感染的风险?” 宁容抬起头颅:“知道,但这是为我大齐的子民!” 阿福定定看着宁容的眼睛,宁容毫不退缩,也直视阿福。 两个女人对视,眼中各自有思量。 阿福觉得,宁容想进来,绝对没那么简单,肯定是怀揣什么目的。 但不得不承认,隔离所内的确缺人手。 “那你们来吧,我事先声明,进到这里无论生死,都不是以名利和做花样给别人看为重。” 宁容心下一跳,这女医,猜得这么准。 却微微一笑,对上阿福的眼毫不退缩,她是想借着这次疫情,和夫君重新翻盘! 风险是极其大! 可如今他们,除了冒这种危及生命的巨大风险,别无他法!多大的危机,就潜藏着多大的机会! “嗯。”宁容轻轻颔首,姿态优雅。 “那你们一会收拾东西过来吧。”阿福看看来捐东西的两个女人,对她们笑笑,“我还忙,先进去了。” “您快去忙吧,注意休息。”李二小姐和芙蓉姨娘忙点头。 阿福不管宁容的目的为何,只要能帮助疫情就好,处理好后转身就欲走,看都不看宋飞白一眼。 这个纨绔少爷,怎么不早点走,还留在这儿碍眼。 宋二少顿时气炸,竟然敢不跟自己打招呼就走,这若是平日,他非叫下人揍她不可! 不到一刻钟,宁容和九皇子李昱同果然出现在阿福这里,这次与之一起过来的还有两位大夫。 刑郎君先前已经把所有大夫强制性带来治疫,后来实在不愿进来的就安置在隔离区附近,管往来药品。 这两个大夫都是本来在管理药材的,见整个清水镇渐渐归回正轨,进入全民防疫的状态,也开始内心过不去,甘愿进来了。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阿福看向面容俊朗,恢复了往昔风采的青年,单纯好奇问道。 矿山,她也去了一趟。 可那里已经遍地尸体,如同人间炼狱! 阿福只看一眼就匆匆回来,再不想过去。 士兵们倒拖了几个尚有口气的患者回来隔离区,但也是病入盲膏,回天乏力。 李昱同不由看向宁容,眼底溶沉的漆黑化开些许:“疫情爆发之后,阿容只身前来把我带了出来。” 阿福脑海里有什么灵光飞速闪过:“你是说,疫情爆发后你安全出来的?” 李昱同转而看向阿福,眼里重新蒙上墨色的疏离:“嗯,不错。” “那是不是......” 屋外忽然爆发一阵嘈杂的哄闹声,把屋内几人的话打断。 阿福蹙眉出去,几个兵卫立刻打起精神,跟在她身后。 保护赵女医,他们刻不容缓! “放开大爷我!你们这是给人睡的地方么!让我跟这群病人住在一起,没病也要染病了,放开我!我要换地方,放我出去!”吃得壮硕的中年男人脸红脖子粗使劲要甩开大郎二郎上前制住他的胳膊。 阿福一出现,这里其他人顿时安静下来,那男人还在大发牢骚:“邢官正就是想搞大爷我!真当大爷我怕他吗!我爹可是朝廷正三品大官!” “放开他。”阿福刚跟芙蓉姨娘说话时想到的好主意,正想着怎么实施,冤大头就送上门来了。 大郎二郎虽不解,却听话松开这男人。 男人掸了掸衣袖,鼻腔里哼一声:“你就是赵女医?” 第218章 这么拽的男人,她的! 听到这种话,阿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笑意盈盈的开口,“是啊,这位郎君,我们这隔离区进来之后没有恢复呢,是绝对不能出去的。” 这些人怎么回事,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还挑三拣四呢,不怕死是不是? “放你的屁!大爷我就见有的人出去了!你们给我安排的地放是人能待的么!那么多病人,要是传染给我,你一个小小大夫担得起责任么!” 阿福额上的筋跳动,忍住暴揍这个人的欲望,阻拦身后想呵斥这人的兵卫们:“我们能出去的都是医护人员和士兵,你若真不愿那我只好请刑郎君来了,本来我还想说,若你不想跟其他人吃住一样,可以给你另外安排呢。” 听到她真要叫刑郎君来,这男人不敢再提,那邢官正多半是疯了,连朝廷命官都敢当众给砍了,何况自己老爹远在天边! “另外安排?那好那好,快给大爷我安排!”男人喜出望外,乐开了花。 阿福笑眯眯,好像骗小孩的怪蜀黎:“是这样的,另外安排需要另外付费。” 还能这样? 周围其他病人心中开始不太满意起来,怎么这隔离所也要分三六九等......那难道重病也要先给他们医治么? “你说!要金子要银子随便你开口!”男人一听要收费,顿时装起大爷,这什么隔离所,也不过如此嘛! 阿福却摆摆手,笑成小狐狸:“不要金子,也不要银子,在这里,药材和酒才是租费,单间住一晚,五十斤药材,一百斤烈酒也可,要想要好点的医用口罩和床褥衣服,家里的布匹也可以换,一匹布一个专用医用口罩。一套床褥二十匹,衣服五匹一件。” “这”男人面露难色,他家里金银财宝多的很,这东西倒也不是没有,可现在谁不缺她说的这些啊! “您可想好了再回答,我们这非单人间也是干干净净的,每天会消毒,您若不想住单间也没关系,毕竟别人都抢着住名额有限呀!” 阿福睁着眼说瞎话。 这是她刚刚决定要办的,这些富人家里囤积不少资源藏着不交,又好在隔离所里闹事,她得想办法叫他们自己给自己积点德,造化病人,两全其美 “行行行,我住我住,快给我办,我不要待在这!”男人寻思自己都已经感染了,指不定都出不去了,那东西留着自己不用便宜家里面觊觎他财产的人么! 生前何必抠唆,死后自会一无所有! 嘤,为什么他染病了! 阿福的办法叫周围众人瞬间明白过来,赵女医这是为他们谋划医疗用品呢! 众人心中刚起来的那点不满和悲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男人像是在看金元宝。 二郎忍不住追着阿福后面,清秀的脸上充满了崇拜,“嫂子,你这招妙啊!” 阿福眉眼眯成弯弯的月牙,那可不,妙妙妙!简直是妙蛙种子吃了妙脆角到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给自己点个赞,她太聪明了! 果不其然,阿福这个条件一开出来,当天就有大批的药材和烈酒,以及布匹被运送过来。 除此之外还开出不少其他资源可换,当然,除了这个时候最没用的金银珠宝。 现在这些东西在这清水镇上屁都不是! 下午又送进来十几个病人,阿福粗略看过去,还看到两个眼熟的。 这不是刑府当时非要出去的下人么? 每个人刚进来这隔离区,都想哭天喊地要出去,这两人也不例外,哭得一把一提一把泪,在他们看来进来隔离区就和等死差不多了。 实际上不是,在阿福和邱掌柜带领的大夫团的各种药方下,有不少病人都开始出现好转的迹象。 但若要到完全康复,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记载和观察,所以就算现在有已经完全康复的人,也是不会让他们出去的。 贺荆山每天在外带着士兵们排查完毕,晚上还要来隔离区内检查一遍人数是否有不对,以防止有人偷偷溜走。 也每天趁着这个时候,和阿福见上一面。 阿福一天下来给几百个病人测完体温,记录完医案,再配好药,记录用药结果,累得手指头都动不了。 贺荆山瞧着他家的小娇气包累得蔫蔫的,他将人拉过来,大掌拢住她的小手,慢慢揉捏,“辛苦你了。” 阿福撇嘴,娇里娇气的点头。 “对啊,好多人一点都不听话。”缓了会儿后,阿福靠着贺荆山的胸膛,小声说,“我想阿元了,不知道他们在外面怎么样。” 在外,阿福看着厉害得不行,现在倒是满脸小孩子气,娇滴滴的。 贺荆山勾唇一笑,揉揉她的脑袋,她还是不会挽髻,随意的用个簪子挽个头发。 “阿元和他们在一起,会没事的,不要担心。” 说完,阿福又仰头,秋眸似水,“你累不累啊,我看你整天带着那些兵转悠,他们会不会不服你,挑衅你啊?” 他手下的兵,都很听话,一天下来消耗的体力实际上还没有在山上打猎时多。 “他们打不过我。”男人淡淡的说。 阿福眨眨眼,看,这么拽的男人,是她的! 她勉强抬起胳膊,想给他按两下,就被他按住:“乖,你先歇息会。” 阿福的身心彻底放松下来,没一会,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眼下一片熬夜后的黑紫。 贺荆山把软绵绵的她抱起,放在这临时休息室的床上,盖好被子,看一会她,又赶忙出去忙视察的事。 刻不容缓! 等贺荆山走后,刑府内的角落,有人突然闪身出来拽住路过的忍冬。 “四丫头,四丫头,是我啊,我是你铁蛋哥啊,你快跟他们说,我没有病,快放我出去!”刑府出去的尖脸下人去拽忍冬,神色激动。 他就知道,四丫头绝对有好机遇了,现在在这里当管理呢! 太好了,有熟人,自己就能出去了! 忍冬看清是何人后,瞬间甩开他:“你干什么!出去传染其他人么!” “没有,不是我,我也不想染上的啊,你去跟邢大人说说吧,我,我当时鬼迷心窍要出去,我现在愿意做牛做马回去刑府报答他啊!你就念在咱们是邻居的份上帮帮我吧!” “愿意给刑大人做牛做马的多了去了,差你这一个?”忍冬已经隐隐猜出来。 自己那一家人突然来刑府闹事,绝对是因为这曾经邻居家的铁蛋去告的状,他怎么还有脸提。 “刑府里面现在除了两个快康复的病人,其他无一病例,比哪都安全,丰衣足食,你自己选的路,自己负责。”忍冬冷冰冰说完,就要走。 铁蛋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可还是忍不住恼怒,冷声讽刺,“你受大人物青睐飘了是吧!冷血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你不管我好啊,你亲弟弟也进来了,我倒看看你开不开后门!” 忍冬眉头拧紧,视线突然看向那边恶毒瞪着她脸色发白的小孩,忍冬咬牙,然后收回视线。 “邢大人下过令,病人自己私自出去,杀无赦!你们想出去我不拦着。” 冰冷的说完,她转身就走。 “好你个恶毒的女人,良心被狗吃了!”男人气急败坏,拎着东西就要乱砸,下一秒被周围状态还算不错的病人们齐齐围住。 这里的每一个监护室都是按病情分类的,这男人如今还算能跑能跳,自然病友们也都是比较健康的。 “你...你们想干什么!”男人欺软怕硬,才知害怕。 其他病人往外张望一眼,见没守卫,啪啪的给他俩大耳瓜子:“给老子安静点!敢惹事,先问问老子们的拳头介不介意!” 男人顿时嘴巴闭得比蚌壳都紧。 忍冬小跑出来后,咬着唇,眼眶里蓄了泪。 她不会管的! 大郎正好拿药出来,撞见她,愣住:“忍冬,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忍冬抹赶紧眼泪,赶忙摇摇头,轻声说,“没有,我是看见大家身体难受,我心里也难受。” 都哭了,怎么会没事儿? 大郎挠挠头,从口袋里捞一颗封得严严实实的糖放忍冬手里:“吃糖,心里好受点。” 这是他去城中看募捐时,有个可爱的孩子给的。 第219章 草率了 那孩子说,希望大哥哥能早点把大家的病治好,到时候大家一起吃糖。 大郎觉得孩子可爱,就把糖收下了。 他还忙着送药,没空在这闲聊太久,给了糖后,马上又端着药赶往病房。 忍冬手心握着糖,眼泪刷一下掉出来了,看着大郎的背影,又赶紧抹去,继续工作。 “我也想戴那特制的口罩,说不定比咱们这效果好呢。”病房里一位病人跟旁边的病友抱怨,“说到底还是有钱人有福啊,到这个关头,也比咱们享受。” 他旁边的病友却不赞同:“你可别说了,咱们在这看病,可花了一分钱?赵女医不用这个办法,那些有钱人能出这宝贵的医疗用品给咱们用么?” “不躺在荒郊野外叫老鼠啃了,都不错咯!” 听着这位大叔打趣的话,众人心中滋生的不满消退。 也是,现在自己吃饭睡觉治病,都是免费的,自己感激都还来不及,哪能心生怨怼。 赵女医说了,治疫要同心协力! 那单人间一晚上的租金,都够他们用多少天的! 几人殊不知,他们的对话被病房里唯一一个小孩全部听了去,这小孩才不听别的,就听到,那有钱人用的比他们好! 他娘也说过,有钱人用的肯定都是好东西,他姐也在这里面,到时候让他问姐姐要! 他那个姐,是狼心狗肺不孝顺的贱女人! “忍冬姑娘来了。”几个男人的话题终止,纷纷看向忍冬端来的药。 忍冬视线停留在屋内那个小小的身影上一秒,又点点头:“各位,把今日的药吃了,一会再来检查,祝愿各位早日恢复健康。” 男人们纷纷上前领自己的药,正喝着,瞥见那边刚来的小兔崽子缩里面不动,于是吆喝:“嘿,小孩快起来喝药了,不喝药见不到你爹娘了!” 五牛没动,不想看他那个坏姐姐。 忍冬却把药端他跟前:“把药喝了,不喝这里没人惯着你。” 五牛斜着眼看忍冬,见她的口罩上绣着精致的小花,想起刚才那些人的话,这口罩肯定比自己戴的好,伸手就猛扯一把,把忍冬的口罩扯掉了。 “我要戴你这个!” 忍冬猝不及防,急忙去捂嘴。 周围众位病人也神色大变:“你这小孩!怎么回事!” 五牛不以为然:“娘说了,你的东西都是我的!” “他娘的!”几个大男人不想打小孩也忍不住,上去把五牛踢翻在一边,“滚回你他娘的老家去!” “忍冬姑娘,你快捂住!”男人也吓呆住。 这,这可怎么办。 这里的每个人都会被特别叮嘱,一定要戴好口罩! 那邪祟就是从口鼻而入! 忍冬哆哆嗦嗦,用衣领扯到口鼻处,再顾不得管谁,往外跑去。 阿福正给病人诊脉,就听到说忍冬的口罩被病人给扯掉了,心神一震,匆匆忙忙往那边赶。 “都是她家那个弟弟!”半夏听说了事情,眼泪扑簌簌的掉,这瘟疫那么厉害,忍冬姐姐可是从病房里出来的,“阿福姐怎么办啊!” 阿福皱眉,冷声安排,“先带她去隔离室消毒,再进行观察期。” 阿福气炸了,但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忍冬也暂时不能再出隔离区。 如今只能尽量祈祷每天的消毒有用,不要给她传染上。 可这老天爷好像要跟他们对着干似的,才到晚上,忍冬就开始发热,浑身滚烫,体温达到38.5。 半夏看到温度后,眼泪就没断过。 阿福调了几个大夫,紧急为忍冬诊治。 说没有偏向,是假的。 阿福承诺过自己,一定要保护好身边的人。 忍冬、半夏、大郎和二郎,还有小鱼都是自愿陪她来隔离区的。 “阿福姐我没事,我,我跟着你是我自己乐意的,我很开心的。”忍冬想抓紧赵阿福的手,可又不敢。 她肯定是已经染上了,还是最急的那种患者,她这几日见过很多,有的人病情缓慢,可有的,只一天就进入危险期,根本抢救不过来。 阿福握紧她的手,心口发闷,眸子带着某种安定,她道,“你不会死的,相信我。”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所学是最优秀学府的教育,师承泰斗李一儒,中科院最小的小师妹,疫病而已,她才不会让病痛带走她身边的人。 “嗯!相信阿福姐。”忍冬眼角划过一滴眼泪,眼眶慢慢浮上血丝。 半夏和小鱼在一边掉眼泪。 “你不会有事的!”大郎梗着脖子,粗声粗气的说。 从一开始就对忍冬那家子人不爽到极点,现在更莫说了,他想去把那小兔崽子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又一个时辰过去,忍冬药都吃不进去,开始半昏半醒,勉强维持意识。 阿福在屋子里转圈圈,对待急症患者,除了抗生素还有什么! 在忍冬的屋子里,她手上的方子写了扔扔了写,能治疗的药方有很多,可是这里是古代,要什么没什么的年代。 医药物品也不齐全,忍冬的病来势汹汹,一般温和的方子,预计不管用。 小鱼为忍冬担心,可也为嫂子这个样子担忧,见自己劝不下,她咬牙跑出去。 去叫贺大哥来,他肯定能劝得住嫂子! 贺荆山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近乎半崩溃的模样。 “阿福。”男人伸手把她的笔拿走,浑厚的声音里携杂着不认可。 阿福仰头瞪他,“把笔还给我!” 贺荆山却没有给她,按住她的肩头,将一旁重新热过的餐盘端过来,“先吃饭。” “吃不下。”阿福摇头,不太想吃。 “阿福,人各有命,每个人的身体都不同,有的能扛过去,有的就立即发作顷刻毙命。”贺荆山沉沉的看着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就算忍冬熬不过去,也是命。” 阿福秀气的眉头却一蹙,疑惑的看头,“你什么意思?” “我医术那么牛逼,忍冬怎么可能在我手里出事?”阿福撇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贺荆山: 草率了,还是安慰得太早。 “我知道了!”阿福陡然脑海里一片清明,云消雾散! “嗯?” “血清!”阿福抓紧贺荆山的衣服,高兴的说,“血清可以,血清说不定可以!” 她这段日子已经陷入,做不出抗生素的死循环里。 完全忘记,血清,也有很大概率能直接治好传染病! 贺荆山不明所以,却见阿福喜形于色,明白她是有什么突破性进展。 “我爱死你了贺荆山,你真是我的福星,爱你哟!”阿福抱着他的脖子跳起来隔着两个口罩给他一口,双手比心,随后膝盖一曲,从他的臂弯溜出跑得比兔子都快。 第220章 我要你的血 阿福像一只快乐的小跳蛙,连蹦带跳奔到宁容和李昱同在的地方。 “赵女医,什么事这么高兴?”宁容唤她,好奇赵女医为何这么高兴。 这赵女医,时而叫人觉得聪慧明理,时而又有一股天真娇憨。 美人娘娘的声音柔和,听着心情就舒畅。 阿福看了几眼宁容,才转了视线,激动的看着李昱同,“九殿下,我能不能问问你在矿山时候的情况?” 李昱同清瘦的身躯一顿,被宁古塔冰冷的风霜打磨得更加刚毅坚冷,初来时,九皇子身上的清贵之气,如今全部转成了坚毅和沉稳。 只略微对上一眼,阿福就觉得有微妙的危险。 李昱同视线扫过阿福,他不曾与这般说话直接的女子来往过,一时间竟脑海里闪过无数个阴谋论,这女医为何还呼他为九皇子,又想套他什么话? 宁容倒是很喜欢阿福,是这儿难得有趣的姑娘,遂直接开口:“赵女医你问。” “你在矿山住时候,可曾与他人共居一室?这人是否感染?”阿福太急切了,宁容开口她就问了。 李昱同见她问的是这些问题,凤眼一眯,抑制住内心揣测,如实回答:“我曾与其他人共居一室过,现在他们已经全部感染病死了。” 是宁容,把他从死人堆里带了出来。 矿山的疫病疯狂滋长,到整个清水镇开始爆发时候,里面的活人已经所剩无几,看守矿山的兵也都四处逃窜,宁容规划好路线把他带了出来。 他回答完,就见阿福眼里似燃起希望的火光。 “赵女医,你是想问我为何未曾染病的话,许是我曾习武,体质较于常人较好。”李昱同瞬间明白,已经猜出阿福到底想问什么。 他并未否认赵阿福对他的称谓,在他的心里,他李昱同生来尊贵,傲骨铮铮,绝非庶人! 金鳞岂是池中物! 宁容清丽的眼眸微微转动,看向阿福,“赵女医,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 阿福深吸一口气,眨眨眼,不好意思的说,“我想要九皇子的血。” 她现在非常怀疑,九皇子的血里,有抗体。 能从疫情中心全身而退,除了身有隐性病毒的可能,就是身有抗体。 “要血做什么?”宁容惊疑不定,体之发肤授之父母,何况是血! 皇子之血! 说到这要血,她只能想到邪恶的诅咒和巫术! “我怀疑,九皇子的身体有鼠疫抗体,也就是,能对抗病邪的东西,如果能够成功提取,就能做于鼠疫的特效药!”阿福顶着两位贵人极具压迫性与怀疑的目光,大胆说出自己的推断。 她要的是皇子之血,非同一般! 这里不是什么讲究人人平等的地方,皇家就是天家,皇帝就是真龙之子,皇家血更是常人所不敢肖想的东西。 可赵阿福要九皇子的血! “九皇子,这里都是大齐的百姓,如果一旦测试成功,您功德无量,绩在千秋!” 阿福不说别的,她顺应着宁容和九皇子来这里的目的在循循善诱。 屋里安静至极。 阿福静静的呼吸,口罩处一片温热。 那两人静默到,好似这个屋子里,只有阿福一人。 终于,九皇子身子微起伏:“你来取血吧。” “九爷!”宁容急促低唤一声,见他眉眼坚定,自己又看向阿福,“赵女医,也取我的血试试罢?” 阿福莫名看她一眼,就算想秀恩爱也不是这样秀的吧,好像要一点血能把九皇子吸干一样。 “娘娘,不用,若是皇子的血有用,再用他血成功治疗的人,身体里也大概率有新的抗体。”阿福想明白宁容在担心什么,小手摆摆,“我不会把九皇子抽干的!” 听懂她的话,李昱同和宁容身上的气势明显放松。 阿福则霎时间反应过来,原来九皇子以为要抽自己很多血,但他还是愿意捐啊! 既然九皇子愿意,阿福立刻就去叫那边做器皿,最主要的,还是针筒,这里没有塑料材质,但却庆幸她刚刚完成了玻璃的制作,可以做玻璃针筒! 总之,刑郎君又开始去连夜收集尿垢了。 尿不能停。 清水镇开始了全民多喝水多尿尿的行动。 又是连夜急赶,到子时时分,月亮当头,赶制好的几个针筒送来。 把李昱同带到消毒室后,阿福取出消毒针管,准备扎九皇子了。 “赵女医!这是做什么!”有大夫闻言赶来围观,见状大吃一惊。 阿福急着救忍冬,头都不抬:“不会就看着!别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 “你”这大夫被噎住,一肚子要阻拦的话哽在喉咙。 这,这成何体统啊,治病救人怎么要去放身体健全的人的血呢! 此时这大夫还不知要被放血的是九皇子,不然这会更不能淡定了。 邱掌柜听阿福解释了抗体一说,此时眉头紧锁看着:“不会这法子的就好好学,别说话。” 其余几个大夫虽然都不认同阿福的做法,却也不吭声。 如今这清水镇的最高级官员赋予赵女医的全权治疗权,他们只能去建议。 阿福再三确认过静脉血管,才下手。 针头也是临时用玻璃管替代的,削的尖锐,针头太粗。 待扎进去,阿福拉动玻璃杆,殷红的血顿时涌入针筒,她身后传来一阵吸气声。 待她把抽出的血推到准备好的消毒细口琉璃瓶内,盖子盖紧,半夏立刻把准备好的冰块拿来,放置在瓶身周边。 李昱同拿着阿福给自己的医用棉,依照她说的按紧出血口:“赵女医,现在怎么办?” 他自己也好奇,这个女医,要如何用自己的血给人治病! 阿福舒一口气:“再等等,现在等离心血清出来。” 若只是用静置法,也可以得出血清,但那样的血清,效果远不如离心机离心过后的。 阿福当然不能现在做一台电动离心机出来,但她却知道一种最简单的纸片离心机,只用两片纸板、一根绳子就能做出高速离心机! 这得感谢后世某大学的两位生物工程师,低廉的成本和高效的作用,完美解决许多落后地方缺少离心机分离血清的问题。 把瓶身扣在布套中,锁在纸片上,拉动两边绳子,中间的瓶子飞速转动,转速可达125000转每分钟,1.5分钟就能把血清成功分离出来。 阿福做的没那么快,叫旁边人按拍子数了三分钟,她才在众人聚精会神又充满怀疑的目光中,把瓶子取出来。 只见浓郁的血浆上,汇聚一层淡黄色的液体。 第221章 星月静栖身 “这!这就是抗体?”邱掌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竟然只通过转动就能把人血分出能够对抗病邪的东西,他一时间心情激动万分。 自己行医这么多年,竟然能见到这种闻所未闻,神乎其神的医术! “是里面含有抗体,当然...是大概,毕竟九皇子并未患病,若是患病康复者,身体内大概率有!”阿福也很高兴,有了它,治疗疫情就要简单多了。 其他大夫更别说,看得目瞪口呆。 忍冬被抬到消毒室里来,一时间所有的人聚精会神的看向她,她半梦半醒间也不安的动了动。 阿福换一个针筒,抽出上层血清,再缓缓推入忍冬的胳膊。 忍冬感到胳膊上一阵刺痛,睁开眼,看到是赵阿福那双素来关心她的眼睛,又虚弱笑笑:“阿福姐。” 阿福温柔点头,给她全部打进去,旋即出乎众人意料的伸手拧了她一下,大声吼她,“忍冬,不准睡!” 忍冬一下就被吓清醒了。 周围众人也吓一跳。 这,赵女医嗓门不小啊 不过邱掌柜很快反应过来,这鼠疫,可是一旦陷入休克,就代表着必死无疑。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药已经打了进去,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阿福一直都在忍冬身边,每隔十分钟左右就要给她量一次体温,再记录。 38.9——38.7——38.4——37.8——37.4。 一条刻着沉重的生命刻度,刻着所有人希望的温度表,在焦灼、难捱、紧张、激动的心情下完成了! 夜晚的星月静静栖息,朝阳带来温暖的灿金色曦光。 忍冬在朦朦胧的金色朝阳光中睁眼,浑身的沉重与难受好像全部逃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喉咙的轻微干涩证明着,那浑浑噩噩的历程,不是一场梦。 “忍冬,你醒了!”大郎端着一碗粥,见她醒来,眼中光芒大盛,几步走到跟前,“快来吃点东西,饿了吧。” 忍冬被大郎扶起,全身还是有些无力,脸颊稍稍红:“大郎哥,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好像,我好像染病了......” 她还以为,再一睁眼就要看看阎王老爷长啥样了呢! 大郎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你好了,嫂子的药成功了!” “阿福姐做出来特效药了!”忍冬差点把粥给打翻,欣喜之情无以言表! 做出来特效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所有人都有救了! 门外闻声而来的大夫、药童纷纷挤进来,各个惊喜的看着忍冬。 “病人恢复了!” “这!这!大喜啊!” 忍冬昨夜面上延伸出来的血丝都淡化下去了。 直到此时此刻,众人终于相信,赵女医,把鼠疫的特效药给做出来了! 一时间巨大的惊喜冲上心头,众人又哭又笑,各个癫狂。 门外的士兵们也听到声音,面露喜色。 阿福身后跟着九皇子夫妇,疾步赶来。 “阿福姐!”忍冬一眼就看到赵阿福,起身要去拥抱她。 阿福蹿过去就给她一个爱的抱抱,先把脉,随后围着人转了一圈,“恢复就好!恢复就好!” 小鱼在一边笑着看阿福,觉得嫂子现在好像满身小星星,亮晶晶的在发光,所有人的视线都应该停留在她身上。 李昱同和宁容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喜悦的流光。 纵使他们是抱着目的前来的,可谁又想看到大齐的子民这么一个个可怜的消亡! 阿福刚抱完忍冬,就眼尖瞄到自家贺荆山来了,可惜这里人太多,不然她多少要冲过去再给她家荆山一个抱抱。 特效药成功的消息很快传遍隔离区每一个人耳朵里。 “我们有救了!” “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赵女医!呜呜呜!” 众人簇拥在一起又跳又哭又笑,外人不知情的,还要以为这里是精神病院呢。 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有了抗体,可以提供血清,忍冬迫不及待就要让赵阿福抽她的血赶紧做药。 阿福没有什么克隆血清的条件,也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去抽血。 好事成双,阿福很快证明了,接种了抗体的治愈患者身体内也有抗体,这是大好的消息,九皇子完全不用担心他被抽干抽瘪了。 而此时,两个在刑府染病的下人当中,有一名用中药治疗后康复了。 她的血,同样含有抗体。 还有当初药堂差点杀死自己亲儿子的那个白发妇人,阿福给忍冬治完,就最先给她儿子注射了血清,紧接着她就发现,这妇人,也是身含抗体者。 喜悦的消息接踵而至,雾散天明。 “赵女医!多亏了有你!”刑郎君激动的无法保持淡定,用拳头重擂几下墙壁,却哈哈大笑,“老天不负苦心人!” “老天不负有心人。”阿福骄傲的仰着小脑袋,那可不,她是天才,但是嘴里还是很谦虚的说,“若是到最后我都没有研究出药,恐怕我也要急得满头白发了。” 她想起那些路边孤助无援绝望死去的人,想起一心治疫奋力拼搏却无能为力自己送命的大夫,想起治疫第一时间就无偿捐献所有物资的那些人们。 这是,久等了的胜利。 血清的制作并不难,也完全不用考虑血型问题,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是否过敏,阿福教会下面的大夫和药童们,自己终于可以给自己放一会小假,短暂的休息一会。 一连多日的熬夜,她真的有些累了。 阿福走出拐角,看着笑容洋溢的人们,嘴角也昏昏沉沉勾起,到转角时,遇到贺荆山。 她张张嘴,身心陡然放松,却还没发出声音,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阿福!” 晕倒前,她看到贺荆山脸色骤变,向她这边跑来,像个吃人的老虎。 这一觉很安稳,梦里她满身星月静栖,世界那么安宁祥和,似春日里万物静悄悄复苏,幼嫩的芽儿萌发,千里绵延生生不息,冬眠的小虫儿偷偷往上爬,夜语天地广阔,湖面上一群白鹭掠起,由南向北。 有那么一个人,踩着铺满花瓣的湿润土地,依稀从朝阳的万丈光芒中走来,轮廓被镀上希望的光泽。 醒来时她嘴角还带着笑。 贺荆山侧倚在她身边看着她,她就这般自然而然的在阳光中醒来,一如很久以前的快乐时光。 “荆山”阿福在他怀里蹭蹭脑壳。 第222章 讲故事 贺荆山眉峰上的那道疤都被轮廓的光泽润得柔和,他一开口,嗓音好似经年醇酒,醉倒了阿福:“嗯。” 阿福没有忙着爬起来,她的精神无比清醒,身体却仍想依偎在他身边。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贺荆山不知她怎么突然想讲什么故事,却欣然应允。 “从前呢,有一片大树林,树林里有许多新鲜的蘑菇,有一天,有个男人他呀,在树林里躺着,有一个小姑娘就来采蘑菇,她数着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五个咦?五个五个五个五个!” 阿福厚着脸皮,看她家贺荆山衣衫里露出来的肌肤。 呜呜呜,梦中景色也不敌她家荆山美色啊! 她都多少天只能看着厚厚的防护服了! 贺荆山听得莫名,就去看阿福的眼睛,见小娇妻的眼睛又亮又魅惑,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然后呢,这个男人觉得挺舒服的。” “舒服?”贺荆山眉峰一耸。 阿福莫名耳朵根子热:“他第二天就又来躺下了!然后有一只小熊来采蘑菇了!小熊采呀采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咦?五个五个六个七个八个九个十个......” 贺荆山终于听懂了。 他八块腹肌一紧,拉着阿福的手就探:“你也想采蘑菇么?看看你是小姑娘还是小熊?嗯?” 阿福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是小熊我是小熊!” 贺荆山浑身都是硬的,把她抵在床上,呼吸近在咫尺,开始接着她的故事说,“第三天又换了一个男人来了。” “啊?”阿福眨眨眼,双手举过头顶投降,贺荆山一只手就握住她两个又细又嫩的手腕。 “然后阿福过来采蘑菇。”贺荆山的嗓音像是在阿福心里面响起,痒酥酥的传到她耳朵里。 “然后呢然后呢!”阿福见他绷笑不讲了,急躁用脚脚夹紧他的腰身,毕竟手手动不了了。 “然后,阿福的手太小了,采不了蘑菇,只能用嘴。”贺荆山难得笑出声。 阿福咳嗽一声,脸红炸了! 都都都陈年老夫妻了还拿她手小调侃她! “不跟你玩了!你犯规!”阿福不讲道理,蠕动着就要跑。 贺荆山一个抵身就把她架在床头柜上,阿福两条可怜的胳膊撑着桌子被剥去一半衣服,剩下的还挂在细白的胳膊上,颤颤巍巍。 “等等等!我我我还有个故事!”阿福伸出双爪抵抗。 “嗯?” “从...先把你的手拿开,从前,小熊软糖把小荆山奶糖按在了床头柜上,于是小熊软糖变成了小熊硬糖,小荆山奶糖变成了小荆山夹心奶糖!” 贺荆山衣服彻底给她扒得透彻:“现在让你看看谁是软糖谁是硬糖,谁夹着谁。” 阿福:呜呜呜....... 能不能换个地方,啊喂,床头柜什么的也太羞耻了! 贺荆山勾唇一笑,“好的,下次安排野外。” 阿福:嘤...... 一晌午过去,阿福又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苦逼兮兮,浑身酸痛的往隔离区赶。 贺荆山不是人,是禽兽。 有了血清,隔离区内开始康复的人掰着手指头都数不完了。 可阿福记仇,她还有一件事没办完! 忍冬那个熊孩子弟弟! 这简直比当初的职小强还可恶啊! 和他们一对比,阿元简直就是小天使! 她得好好出一口恶气才是! “赵女医来了!”隔离区的看守看到她就崇拜的叫出声。 周围一群看守瞬间投来崇敬的目光,一点不亚于看到他们的上级头领! 阿福自从拿出血清当特效药,周围每个人几乎都以这种目光看着她,她顿感压力山大! 不要崇拜姐姐,姐姐也是拾人牙慧。 “经过血清注射,度过三天观察期,完成一周消毒的,可以去安全区了。”阿福看完最近一个病人的病历,做下评价。 所有人都欢呼雀跃,阿福把忍冬拉到一边。 “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解决?”毕竟是忍冬同胞亲兄弟,阿福还是先过问一下她的看法。 忍冬这几日,回想起来,已对从前的家庭心寒到极致,闻言便答:“阿福姐,我对他们本就没有丝毫家人应有的感情,随便他们以后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阿福诧异,原以为古代血浓于水大过天,没想到忍冬还有这气魄。 道一声好,阿福垂眸思虑片刻后说,“在我这里,可不分什么孩子和成人,犯了错就要承担错误!五牛的所作所为,便是伤害医护人员,按照我们隔离区的规定,杖责五十,他年幼,承不住五十杖,我私做决定,改为五十手板子。” “都听阿福姐的!”忍冬听完,惊讶自己心里竟然有些快意。 这般做下决定,阿福把曾经伤医的名单看一遍,直接给刑郎君。 “你看着办吧。” 刑郎君二话不说,就把人带到隔离区外的公示台前。 因为知道特效药已经研制出,如今安全区的人也忍不住往这边跑,想问自己家人什么时候能出来。 这很快就聚集不少人,但刑郎君难得贴心给他们安排了板凳,每隔一尺余地才能坐一个人,不允许太过密集。 啪啪啪的打屁股杖声响起,绝大多数都是叫好的,打手板子的可不止五牛一个,还有其他一个少年。 “怎么还有这么小的孩子啊?这也打?”有人心里觉得不对就开口。 旁边的人却立刻喷他:“我看打得好!小孩不听话挨家法鞭子的多了去了,何况是这么大的事,可是要死人的。” “对!妨碍治疫,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挨屁股杖!” “哎哟,那不是我家五牛么!你们怎么打他呀!快放开我家五牛,我的儿呀!” “打得好!你们不知道啊,我可听说了,这小孩进去故意扯人家大夫的口罩!这不是杀人么!” 经过一番军事化宣传,如今清水镇人人都知道口罩的重要性,还有这病邪到底是如何传播的,所以许多人除了发的口罩,自己都要做许多备用。 “天呐,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狠毒!我看打死都行!” “养不教父母之过,看他父母的德行就知道!” 王莲花本来还在干嚎,想靠着众人的怜悯挽回声势,好叫那些人把自己小儿子放了,熟料这些人竟然开始纷纷倒向她的对立面。 “你们怎么这么恶毒啊,连孩子都诅咒!”王莲花叉着又短又粗的腰就开始破口大骂。 第223章 后悔,异常后悔 路人都看不下去:“你个老不要脸的,我要是你活着都嫌丢人!” 王莲花一辈子横行霸道惯了,又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大骂,又是骂路人又是骂官兵,路人一时间被这老太婆的脏话惊呆,竟无从反驳。 王莲花见他们都不吭声,扯下口罩扔在地上呸呸呸几声喷口水,把众人吓得纷纷后退,她反而嘚瑟的不行,自认为占了上风。 “你们都放屁辣臊,我家五牛多听话我不知道,我养大的!老娘说啥他听啥!”王莲花见没人反驳她了,撅着肥硕的屁股就冲着刑罚台上去,“放开俺儿!” 几名刑罚官刚才就觉得这老娘们的话不堪入耳,正巧刑郎君有下令,凡是胆敢扰乱刑罚者,与其他人同罪。 他们在衙门当了这么久的兵,还真没见过如此蛮横的村村妇,谁见着他们不是大人大人的谄媚巴结? 这愚蠢村妇,居然以为撒泼那一套放到衙门这让也行。 胆敢扰乱刑场,可是犯法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几人对视一眼,蛮力的用胳膊一捞就把王莲花架住,丢在长条椅子上。 几人摁住她,然后绑了手和脚。 “你们干啥!放开我!杀人了!没王法了!”王莲花没想到他们竟然吭都不吭一声就把自己绑了。 架在这行刑的板凳上,王莲花急白了脸,顿时杀猪般嚎叫。 举着杖的官兵掏掏耳朵,挨打的时候要哭要喊的人多了去了,他们有的是办法对付这样的人。 “这老娘们屁话恁多,给她嘴巴堵上!” 后面的官兵得令,立刻塞一块又腥又骚的脏布给王莲花堵上。 两个官兵按着她,木杖高高的举起重击在王莲花的屁股上,那钻心蚀骨的疼立马炸开。 王莲花疼得冷汗直冒,浑身哆嗦,被脏布堵着嘴,从刚才的骂骂咧咧变成有一口气进一口气出的呜咽。 台下的人纷纷叫好,比刚才叫得还痛快。 等挖莲花终于受完刑,才把嘴里的布给吐出来,有人突然发现那竟是上一个挨打的人的亵裤,顿时一阵干呕。 捂着鼻子,看王莲花的眼神都变了,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后面赶来的大牛二牛三牛见此,腿都吓软了,赶忙来把两人带走,却半点不敢闹事,生怕自己也被绑着挨打。 如今也正是杀鸡儆猴的时候,特效药虽然有了,但别想不遵纪守法仗着身份闹出点事来! 如今清水镇,县令虽然没了,但还是有人管制的。 刑郎君的那日砍头的威慑,还是有的。 阿福听到消息时笑得心情舒畅,屋内几人见她笑得开心,也忍俊不禁。 “谁再敢闹事,就是得这么治,日子才好过几天就飘了!” 又一晃眼一周过去,隔离区的人十有八九都已经出去,外面的消毒工作也每日不间断进行,安全区的人也开始各自回到自己家,重整旧园。 清水镇管辖的村落中,只有邙山村因为早早得到消息封存,达到了零死亡率,其他大多数村子死亡过半,更甚至有两个村子全族消亡,了无生息。 出了清水镇出去报特效药消息的使者,却到现在都没回来。 外面到底什么情况了,也不清楚。 没有通信工具,整个清水镇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统计完死亡人数,每个人的心情都好不起来,心头蒙一层阴翳,这份心伤,只能让岁月来慢慢抚平,日子总要前进。 “赵女医,这是这几日收集的尿垢,还能加大针筒和温度计的生产么?”刑郎君又叫人端着尿盆来了。 阿福的口罩没原先那么厚了,差点没被熏晕过去,等人把尿盆抬走,那股冲脑的味道才远去让她清醒一些。 “刑郎君,其实呢,这尿垢所合成的晶体,是一种在山上就能找到的天然碱矿,如果我们能找到这天然碱矿,就再也不用收集这些尿垢,还能大量生产玻璃制品。” 刑郎君兴致勃勃:“好,你把碱矿的样子告诉我,我去找!” 他乐于去找,阿福当然高兴,要知道碱矿可没那么容易好找,就算到后世,世界上也只仅有四个古天然碱矿,但华夏就有两个。 一个远在内蒙那边,一个是亚洲最大的河南桐柏县安棚碱矿,碱矿这种东西,一旦大量开采就会污染严重,但现在根本没那个条件去大量开采,阿福并不担心这个。 她担心的是,这个朝代,不在华夏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间段。 连地图都不尽相同,只看着那一截地图,她无法判断河南桐柏县的位置在哪里,甚至也无法判断这里和自己原来的世界是否一样,几大洲几大洋。 “我给你写清楚,若你真能找到,就发财了。”阿福心里盘算,那小苏打不仅能炼制玻璃,还能做药,做美食,能做的东西太多了! 她自己想想都心动。 “现在疫情稳定,我们重新好好规划,叫我们的清水镇重新繁荣起来。”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要抚平伤口继续前行。 刑郎君这段日子看阿福做的一系列东西,兴致浓郁:“好,赵女医,你还会做什么宝贝,有机会教教我。” 阿福正准备往外跑去找贺荆山,闻言又转身:“你要是能把天然碱矿找到,我能教你的就多了去了。” 化学,你慢慢学去吧。 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那可不是吹的。 刑郎君听到阿福的承诺,欣然应允,显然不觉得找矿是个苦差事,而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儿。 阿福找贺荆山找到一半,碰到来给她送饭的小鱼。 小鱼一见到阿福,就激动的比划手,秀气的眼睛里充满崇拜。 她渐渐明白,医之一术的重量,渐渐知道,嫂子她到底为何能不由自主吸引所有人的视线,而自己不能。 身体残缺,可以换来他人的关心,却换不来他人的崇敬。 阿福看到小鱼别别扭扭的比划说她漂亮,还以为看错了,揉揉眼:“小鱼,你...说我好看?” 小鱼咬咬唇,有些难为情的点头。 她承认了,现在的赵阿福是很优秀,优秀得像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好看,又温暖。 阿福捂着脸笑,小鱼怎么突然冒出来这句话呢,但是自从她瘦下来,好看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嘿嘿嘿 “小鱼也漂亮。”阿福摸摸小鱼的头,“长高了。” 小鱼被摸头,尴尬的动了下头,她们她们之前可是情敌呢,她脸一红就跑了。 阿福在原地不明所以,这孩子,永远都是那么莫名。 小鱼这别扭的样子,还害羞得脸红阿福惊异的冒出一个想法,天啊,小鱼不会是喜欢自己吧? 那可不行,她是有家室,有崽崽的人,不能接受她的喜欢。 阿福见小鱼跑远,也很快把这件事翻篇,愉快找到自家荆山,伸着脑袋就喊:“贺荆山,我亲爱的老公,你在干嘛!” 贺荆山高大如山的背影一顿,慢慢回头,目光意味深长。 阿福还没明白他这是什么目光,贺荆山面前的一整片布忽然抖落,后面齐刷刷站着一群兵崽崽。 “赵女医好!”众兵齐刷刷问好。 这个场景,怎么说呢,阿福就异常的后悔,很后悔。 第224章 谁不害臊 阿福看着眼前的场景,进退维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偏特殊时期,假装咳嗽都不行,不然指定得被人架起来去隔离。 贺荆山一步跨到阿福跟前,挡住所有其他男人的视线:“亲爱的?找我干什么?” , 阿福胳膊肘戳他腰,咬牙瞪他,“不害臊!这么多人呢!” 幸好她说的老公,古代人应该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亲爱的,他们一定懂了! 好像钻到地下啊,也是没脸见人了。 贺荆山眉宇一扬,淡淡的开口,“到底是谁不害臊?” 阿福眉毛撇成小八字:“好啊,我不害臊,你有本事在这当小熊硬糖!” 男人沉默,大可不必。 阿福偷乐,答不上来了吧。 “小熊软糖这么可爱,待我拖回去好好观赏观赏。。”贺荆山一条胳膊就把阿福半扛了起来。 后面当兵的一阵躁动,但贺荆山下一秒就走到拐角这边,隔绝一切视线。 “观赏就观赏,拖回去干嘛!”阿福爪子抓贺荆山发丝,男人把她放在石桌上坐着,她的腿被他的身子强制分开。 这样的坐姿,不妙啊! 阿福屁股往后挪,想跑。 贺荆山两手一环就把她拖了回来,声音被口罩半模糊:“当然是,干死它。” 他一声像四声,恶狠狠的胯往前一顶。 阿福小腿一紧啊啊嗷呜一声:“我错了我错了。” 贺荆山变了,他以前不是这么狂野的! 两人都穿着防护服,贺荆山自不会在这里跟她来点什么,单手把她抱下来:“晚上回去说。” 晚上回去说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什么时候贺荆山还会举一反三了,他的学习能力也太强了! 阿福从他这溜走,才想起忘记跟他说正事。如今清水镇内安定,是不是该向刑郎君提出开城门了,如果不行能派人出去找佟瑜也行呀! 干娘、舅舅和阿元,至今都还下落不明。 阿福想到阿元指不定想自己到哭鼻子,就心疼。 但兹事体大,她还是等晚上回去先和荆山商量一下。 “阿福姐,你来啦!”忍冬正与大郎在路边说话,忽然见到阿福,立刻跑来,“你也是知道太医来了过来的吧?” “太医?什么太医?”阿福懵,随即反应过来,“朝廷真派太医来了?” 她都以为,朝廷那边根本不会管这里! 这太医来的是挺晚,但好歹来了不是。 “对,现在好多人都在说呢,朝廷还是没有放弃咱们的。”忍冬不由高兴。 他们也是大齐的子民! 阿福听忍冬这么一说,顿时对几位太医兴趣浓浓,既然是太医院里的大夫,那医术肯定不差吧。 她在这边好奇,熟不知那边过来的两个太医也是对她好奇。 他们一路自北向南而来,进入宁古塔后,便被上方分配治疫区域,他俩平日人缘不好,便被分配到这压根没人愿意来的始发地。本来被派下来的太医们,也都是没什么家世、医术平平的,皇帝本就不在意宁古塔。 这一路过来,他们在路边见到的死尸数以千计,尤其是离清水镇越近,越明显的看出来疫情的严重。到最后,两人不由惶惶不安揣测,这清水镇,是不是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可他们一到,城墙上数以百计的士兵立刻发现他们。 “我们是朝廷派遣的太医,这位是吴太医,我是郭太医。”郭太医一时不敢问城内如何情景。 兵头见是朝廷派来的太医,态度立马放好:“两位太医请进,我现在就去通知我们刑千户。” 各地管辖疫情不都是县令么,怎么这里要叫千户来管,难道县令已经染病不治身亡? 两人正胡乱猜测,士兵带着两人进门。 他们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宽阔的大路上人来人往,各个带着面罩,停下来说话的,挎着篮子买菜的,行人络绎不绝。 这!怎么会这样! 这与他们想象中的死城简直是天差地别! 士兵每日守城也无聊的慌,这会见有外人来,跟他们搭话:“两位太医,这外面的情景如何了啊?” 郭太医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场景,后知后觉回答道:“外面...外面不容乐观。” “我们这也死不少人啊!”士兵叹气,“幸好赵女医研制出了特效药,不然现在指不定清水镇就是一座死城。” “你们这...不算多。”一边的吴太医也终于回过神来,又恍然觉得这样说不太好,赶紧闭嘴。 郭太医敏锐抓到士兵话里重点:“赵女医?特效药?” “对!我们清水镇的赵女医,研制出了鼠疫特效药,现在我们都不怕了。”士兵骄傲道。 郭太医和吴太医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不可置信。 特效药?女医? 闻所未闻啊! 女医不都是给那些女人们调理身子,接生的么,什么时候都能做出鼠疫特效药了! 两人不敢相信也得相信,因为他们一路过来,不论是哪里,都看不到这仿若根本没发生过鼠疫似的繁荣街道。 “两位太医,先跟我们来消毒室。”士兵忽然想起,这两个是外来者,身上车上指不定都带有病邪。 “消毒室又是做什么的?”两人蒙圈,感觉自己就像土包子进城了似的,可分明他们才是京都来的! “就是用消毒药水杀死身上的病邪,避免身上还有病菌传染给其他人。” “那应该的,应该的,快带我们二人过去。”郭太医这倒听得懂,只是这些词汇都是第一次听到,他猜测许是偏远地区大夫的土话。 等这两人终于见到清水镇人人称赞的赵女医时,再一次开始怀疑,就是这样一个貌美的女人? 确定她不是个被虚捧上来的花瓶?做出特效药的是不是另有他人? 阿福见到两人却热情:“两位太医,久等了。” “敢问女医的特效药,是用何药所制?”郭太医已经压制不住内心猛烈的好奇心,世间竟然有治疫特效药? 若真是那般,这女医定要流芳百世啊! 阿福没什么好隐瞒的,疫病是大病,她绝不会私藏药方,于是坦坦荡荡回答:“血清,原材料就是人血。” “啊?”郭太医遽然面色古怪,“这,人血怎能做医用!” 第225章 阿元回来了 “这分明是害人...哪里是救人......”一边的吴太医忍不住开口,“怎么能用人血做药!简直荒唐!” 二人一时间怪异看着阿福,只有番邦的巫医,才会用人血来治病! 阿福早已料到这些人的反应,和最开始清水镇本来的那些大夫们反应没什么差别。 21世纪的科学技术,尔等凡人是不会理解的。 但是忽悠还是要合理忽悠的。 “两位太医许是没看过本草纲目这本医书,可能是流失已久,这本医书上有多个方子都采用人血做药,且是前朝大夫所作,绝非什么番邦巫医医术。” “人血,味咸,性平,有毒。”阿福其实都被说的好奇他们口中的巫医了,指不定那边的医术不因社会思维限制发展的不错呢,“两位太医不必过于惊讶,人体人部当中的药材不少,血余炭、紫河车、童子尿,不都是取于人体么?” 阿福款款而谈,一双清丽的眸子清澈透亮。 郭太医陷入沉思,片刻后作揖:“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吴太医却依旧满脸不能接受,事出反常必有异,这又是女医又是人血特效药,他总觉得这里处处透露着反常! 阿福做大夫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别人接受的,她跟两位太医说完就说自己的规划:“我们这鼠疫特效药肯定是要传到清水镇外的,想必两位太医来的路上情况不太好,刑千户已经向上汇报了特效药,相信不日上方就会派人过来。” 郭太医连连点头:“要传的,外面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若真是特效药,还望女医尽早传到外面。” 阿福准备带两人去隔离区,于是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疑惑问半夏:“半夏,怎么不见邱掌柜?” 邱掌柜在这次疫病中的贡献也是绝不容忽略的,也算有相当的治疫经验了。 半夏摸摸下巴:“不知道啊阿福姐,可能还在隔离区吧,也许他还不知道太医们到来的消息。” “好,刚好我正要带两位太医过去。”阿福这么合计刚好。 “去隔离区?”吴太医犹疑,这隔离区里肯定都是病人,怎么能让他去呢,他可不愿为宁古塔这些贱民感染上。 郭太医却捋胡子:“好,那我们就一同去看看清水镇的大夫们的治疫法子。” 若是好用,他便回去教给那些同僚们。 不,他觉得,自己应该带着整个清水镇的尖端医者们一起过去。 阿福见这位郭太医好相与,路上不由告诉他,如何隔离,消毒,排查,事无巨细的再讲一遍。 “您说这隔离和排查倒是好做到,只是这消毒药水,又是用什么制成?”郭太医是真的好奇,他感觉自己脑海里的学术已经远远不够用了。 阿福笑笑:“您不是应该已经知道了,消毒酒精的酒味还是挺浓的,是用烈酒制成。” “原来是酒。”郭太医其实已经猜到,但听阿福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稀奇。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新奇,不可思议。 进到隔离区,几人一路穿过空荡荡的病房,每一间里都有充裕的阳光和浓浓的消毒酒精味。 “这里的病人都已经康复出去了么?”尽管这里每个病房都很干净,郭太医还是依稀觉得,这里曾经应该住着很多患者。 阿福笑容灿烂:“是,截止到现在为止,已经达到零染病率。” 阿福很享受自己的成果。 那吴太医却松口气,这里没有病人了,那就好那就好。不然自己要是染病了怎么办,他可不想用那什么人血来治病。 郭太医开始自愧不如,没想到他活这么大岁数,医术不如一个女人罢了,头脑也不及人家。他完全能够猜得出来,这里有不少都是赵女医安排的。 阿福看到邱掌柜在看病历单,轻快走去要给他介绍两位太医,没看见自己身后那郭太医看到邱掌柜时震惊的表情。 “邱......”郭太医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被打断。 “娘亲!” 软软糯糯的一声奶音从他身后冒出,叫他的话戛然而止。 阿福浑身一颤,猛然回头,不敢相信:“阿元?” 只见小小的人儿张着一条胳膊飞快朝她冲来。 阿福一把就把他抱得高高的:“阿元,你,你从哪回来的!” 阿元被蹭,不忘捂好自己的面巾:“娘亲,阿元好想你,呜......” “娘亲也想你。”阿福心都化了。 邱掌柜则也震惊的看着郭太医,下一秒对他摇摇头,郭太医口中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失踪多年的邱太医,怎么会在这里! 阿福刚把阿元放回地面,就见阿元指着两个太医说:“我跟着,这两个爷爷回来找娘亲。” “什么?”不只是阿福,两个太医也傻眼。 他们根本没见过这孩子呀!这孩子在说什么呢! 阿福却不可置信问道:“你一个人回来的?佟瑜叔叔呢?干奶奶和舅老爷呢?” 阿元回答不上来就哭:“我,我听见,两个爷爷说来清水镇,就藏在车下来的。” 这...... 阿福快吓死了! “你怎么这么大胆!”她心情剧烈起伏,声音不由带上斥责。 阿元这么小,就一个人乱跑,不说遇到坏人,就是迷路了,怎么回来! 现代不甚走失的孩子都有可能是一辈子找不回来的,何况是这里! 阿福心中一阵后怕! 阿元哭:“我要娘亲。” “你这孩子。”阿福心疼得要命,哪忍心多过斥责,摸摸他的小脸,“不哭不哭,娘亲不是在这呢么。” 孩子没事就好。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知所言,他们同行跟着这么个孩子他们都不知道,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偏偏这还正是赵女医的孩子。 阿元刚从外面回来,也要隔离,两位太医一样得隔离。 吴太医顿时不满:“我们若是染病,早在路上就发病了。” 郭太医却拦住他:“既然来了,咱们就守人家的规矩,孩子都敢来这里隔离,我们两个老头子还不敢么?” 第226章 暗藏汹涌 吴太医顿时闭嘴,连赵女医自己的孩子都要在这隔离,自己就算不满也不能多咋咋呼呼,不然不还不如一个孩子。 阿福又告诉两人隔离的重要性,和人体可能是会携带隐藏性病毒的。 阿元突然一个人摸回来,贺家一家人都稀罕又心疼的不行,但也得赶紧问佟瑜他们的下落。 阿元这般失踪,佟瑜肯定还觉得自己把孩子看丢了,估计快急傻了! 这样一来,阿福还觉得对佟瑜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给添麻烦。 幸而佟瑜带着几人离开后,并没有走远,而是想着疫情就找了一处山里已经无人居住的屋子带着几人住了进去,准备随时与贺荆山他们接应。 这般阿元还能说出他们在的位置。 如今清水镇内已安,便可以出去,阿福立即就上禀了刑郎君,让人前往那处寻找自己家人朋友。 阿福先让半夏去给阿元洗漱,换一身衣服,然后对贺荆山说,“朝廷那边派人过来了,是两位太医。” 太医拿着朝廷令牌而来,要是接待的只有刑千户,而清水镇的县令却不见踪影,纵然已经上报来使说县令叛逃出城。 但现在清水镇安然无恙,那么之前的说辞,难免让人怀疑。 贺荆山眸眼一定,轻笑,“我来安排。” 县令叛逃是事实,只不过刑千户当街斩杀他时,毕竟没有朝廷命令,恐会降罪于身。 和治理小小的清水镇疫情相比,斩杀朝廷命官,更容易招惹非议。 既然贺荆山说他来处理,阿福就不担心了,转身去给阿元找衣服。 阿元来时,也不知道怎么尾随两位太医的,他们可坐着马车,阿元一路跟着,浑身脏兮兮的,肯定吃了不少苦。 阿福想了下,准备再下厨给阿元做点吃的。 待阿福走后,贺荆山走进耳房,半夏正好给阿元洗完澡,见他进来,“贺郎君,您来了,那我先出去。” 贺荆山看了小包子一眼,随便拿着宽大的汗巾包着他,然后单臂抱回房卧室,放在床上,给他擦干净了身子,然后放被子里裹着。 “你一个人回来的?”贺荆山盯着阿元,神情严肃。 没了人,阿元嘴巴一抿,直言,“对,我不一个人,怎么进得来?” 佟瑜叔叔和奶奶胆子那么小,不知道清水镇内的情况,肯定不会贸然进城。 他要进来,只能不让他们知道。 贺荆山眉宇一沉,不怒而威,“阿元,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阿元不能出事。 “我知道。”阿元的小脑袋垂着,看着可怜兮兮,“但爹爹和娘亲在这里呀。” 正巧,阿福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见贺荆山沉着脸,发怒的瞅着阿元,小包子都快哭了。 阿元溜圆的眼睛亮光闪过,嘴巴一瘪就往阿福这边躲,伸着手,奶呼呼的叫,“娘亲,呜呜......” “你那么凶干嘛,吓到孩子。”本来阿元一个人回来肯定就怕,阿福立马放下餐盘,迎上去抱紧阿元,瞪贺荆山,“不准你凶他!” 孩子的胳膊还没好呢,身上带着伤。 贺荆山抬手:“过来。” 他冲着阿元说的。 阿福见他如此,知道他又是在对阿元的教育上跟自己有了分歧,别的事贺荆山时常让着自己,唯独在教子上很霸道。 阿元害怕贺荆山,却见爹爹的神色不像轻易可以翻篇这件事,慢吞吞到贺荆山旁边。 贺荆山伸手就在阿元屁股上一个巴掌。 打的不重,却也不轻,阿元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愣了一下,才开始哭。 阿福心疼的不行:“贺荆山!” “知道错了么?”贺荆山没看她,定定看着阿元。 阿元呜呜着点头又摇头:“爹,我不要跟娘亲分开。” 贺荆山又是一个巴掌。 阿福又要开口,贺荆山抬眼看她:“你是不是也想挨打屁股?” 阿福: 她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让她挨打屁股,她不要面子的嘛? 阿元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冲上去抱着阿福,维护的说,“不打娘亲!不能打娘亲!” “不会的,爹爹开玩笑呢。”阿福弯腰,抱住阿元。 还是崽崽疼她。 贺荆山一只手就把她提溜到旁边,厉色看着阿元:“以后还敢偷偷从大人身边跑开么?” 阿福这次不吭声了,这得教阿元,不然再出这样的事可怎么办。 “不跑。”阿元手背去擦眼泪,又被贺荆山把手拽开。 “不能用手摸脸。” 如今疫情,阿福宣传过尽量不能用手去碰脸。 阿元可怜兮兮:“知道了,爹爹。” 然后就看向赵阿福。 阿福见教育的差不多,抱住阿元:“好了,你快去睡吧,这几日我要陪阿元住隔离区。” 明显听出她语气中的嫌弃,贺荆山黑脸,早知道刚才多教育几句。 刚过了几日的幸福夜,儿子就又回来了。 “罚他,以后不能跟你睡。”贺荆山冷脸。 “呜不,阿元要跟娘亲睡。”阿元吓得小胳膊抱紧赵阿福。 阿福的杏眼瞪他,凭什么? 她软乎乎的儿砸,为什么不能陪着她睡? 阿福气哼哼的,不赞同贺荆山的话,“宝宝才刚回来,就得跟着娘睡。” 贺荆山看着两人母子连心的样,心中微嗤,“可以,那你们两个一起睡,我在旁边睡。” 阿元瞪圆双眼,显然意外会获得这个结果。 爹爹太小心眼了,都不让自己和娘亲睡。 整天想霸占娘亲 阿福没体会到阿元的怨念,只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小家三口团聚嘛。 反正如今她和荆山身体里都有抗体,若是阿元真身上沾了病菌,两人也不会被感染,再消毒就是了。 阿福高兴的笑起来,笑吟吟的说,“好呀,那我们三个一起睡。” 贺荆山看向阿元,阿元立马又乖巧脸的缩在阿福身边。 解决完阿元的事情,贺荆山出了门,前往刑千户那里。 见到贺荆山来,刑千户刑官正以为有什么事情,和手边的人说了几句,立马走到贺荆山身边,“贺郎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刑官正还没收到消息。 也是,一来就是阿福那边的人先接到了两位太医,带着去了隔离区。 贺荆山看向邢官正,淡淡道,“朝廷派了太医下来,刚刚太医去了隔离区,如今正在隔离区观察。” 邢官正闻言皱眉,朝廷的太医下来,怎么会被关在隔离区? 微微一想他便明白了,应该是赵女医的手笔,否则其他人也没那个专业水准,能让太医屈服。 可如今贺荆山专程来告诉他,应该不止这个意图。 邢官正抬眸,看向贺荆山,拱手道,“贺郎君特意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通知我这么简单。” “千户当街斩杀朝廷命官,就算治理疫情有功,但你为武官,他为文官,没有任何命令就斩杀,千户造作准备为好。” 贺荆山淡淡的扫他一眼,朝廷文武之争,向来是对立的,如今边境不安,武官逐渐重用,就发生武官斩杀文官的事情。 就算事出有因,刑千户也会被当做党派之争的靶子。 邢官正脸色一变,神色复杂的审视贺荆山,最后沉沉道,“多谢贺兄提醒。” 第227章 心怀不轨 到晚上,阿元依偎在赵阿福身边,一日的劳累,他很快就在阿福怀里睡着了。 没两秒,贺荆山就一把把阿福揽到自己这边,阿福白软的小手顿时抵在他胸口上,在月色里睁大眼睛。 不是吧,孩子还在旁边呢,这男人想干嘛! 她心中警铃大作。 贺荆山的手从她的亵衣衣摆处慢慢伸进来,月色冷冷清清撒在他一本正经的脸上,阿福心脏砰砰跳得飞快。 那手心暧昧的滑过她的腰线,痒酥酥的,他的手大,往上一寸,往下一寸,都是极其敏感的地方,偏偏他就停在原处轻撩拨。 阿福咬着下唇,眼睛里盛满两碗粼粼的月光。 那手忽然换了位置。 “”阿福的声音被自己吞咽,贺荆山的手滑到她的肚皮上,摸了摸她圆圆小小的肚脐眼。 然后飞速把手抽了回去。 阿福皱得鼻子上三条浅浅的竖杠,可恶的家伙。 她也伸出小爪子塞进他的衣摆,一摸,哇,好硬。 她是说,腹肌。 腹肌好硬。 贺荆山眼里乍然两把火焰,阿福嗖的就把手抽回来。 男人抓住她的手。 干嘛? 她用眼神瞪他。 贺荆山当然不会开口说话,十指与她相扣,凝沉的眸子里一片温色。 睡觉。 阿福五指扣紧他的手指,美滋滋挪动个舒适的睡姿,睡觉睡觉。 熟不知贺荆山又看着她和阿元许久,才入睡。 清水镇又来了外来者,这次是宁古塔的最高官员派来的特使,那边已经接到特效药的消息,快马加鞭来了二十多个兵过来接人接药。 “哪位是研制出特效药的大夫?”为首的兵是朝廷正四品武官明威将军廖将军廖武,声音铿锵有力,样貌威武。 这样天大的功劳,没人敢冒领,何况赵阿福与刑郎君关系那么好。 可阿福却没在第一时间上前,因为她现在后知后觉想起一个问题,现在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得跑遍整个宁古塔去治疫。 “是哪位神医?”廖将军见无人应答,又大声问一遍。 周围围观的百姓不少,顿时大声呼喝:“是赵女医!是我们的赵女医!” 阿福这下不站出来也不行,民心过旺,在万民呼喝声中上前一步:“是我,草民名赵阿福。” 廖将军见是个女人,还以为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听清周围民众的呼声,才迟疑道:“还请女医随我前往各地治疫!” 来这里一路他已经看了,这里的确已经是有特效药的样子。 何况这么大的事,论哪个官员都不敢谎报。 阿福倒不是不想四处跑去治,只是这血清保存是一个问题,到别处没有大量的血清也是一个问题。 但显然把外地的患者带过来也不太现实,能不能熬过路程都得另外说。 廖将军见她久久不回答,神色僵住以为她不愿去,恭敬行了个礼:“赵女医,如今各地势同水火,每日都有大量百姓失去性命,还请赵神医出诊。” “她是个屁神医!”一声妇人尖酸刻薄充满恨意的声音猝然从人群中传出。 众人齐齐看去,见是一位面容刻薄的妇人坐在板车上,妇人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姑娘,妇人的手脚好像都有什么毛病,耷拉着,那姑娘也不似个健全的,但比妇人好些。 阿福看清说话的人是李桂琴和赵小梅,嫌恶。当初自己没再找她们俩的事,她俩如今又自己撞上门来了。 “何人在此大言不惭,给我拖上来!”廖将军不悦。 “不用你拖!我自己来!”李桂琴自己胳膊滑稽蹭着板车,赵小梅忙推着来,也恨瞪着阿福。 众人看着这两人,没几个认得她们的,却知道这两人是因祸得福,手脚不便出门,才没染上疫病,在挨家挨户排查时候被送到安全区。 “这谁啊,哪来的疯老太婆,敢骂赵女医!” “什么玩意,她也配!” “打死她!” 众人议论声越来越大,开始怒骂。 “我看谁敢打死你们口中赵女医的亲娘!”李桂琴哈哈癫狂大笑。 赵小梅也抬头挺胸:“就是,谁敢打死赵女医的亲妹妹!” 这! 什么情况! 众人的骂声戛然而止,赵女医的亲娘和亲妹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廖将军也诧异,这若是这个女医的亲人,怎会混到如此地步,穿着破破烂烂,面容瘦削惨淡。 “你们口中的赵女医,赵神医,我是她亲生娘,再了解她不过,她学个屁医术,我养了她十几年到她嫁人,都没有学过一天医!”李桂琴不无恶毒地看着阿福,“我怎么会送女儿去学医!女子学医简直丢人!” 贺荆山阔步而来,准备上前,阿福却拉住他,对他摇摇头。 “还有啊,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口中为人称道的赵女医,就是当初爬宋举人床的那个被打得半死的农妇。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你们还把她当神医,当神佛拜呢!” 李桂琴抬手想用手指去指着阿福,但手筋已经断了,抬起扭曲的手腕指着:“你们的赵女医可是个不认亲生爹娘、妹妹,昧尽良心要遭天谴的不孝女!竟然叫人挑断亲生娘亲和妹妹的手筋脚筋,真不怕天打五雷轰!” 怎么可能! 人群炸锅了。 赵女医怎么可能是那种人!赵女医绝对不是那种人! 阿福冷冷看着李桂琴这一出声色俱佳的表演。 “赵女医,这真的是你亲生娘亲和妹妹么?”廖将军并不了解这位赵女医,但见这位妇人面容狰狞,头头是道,隐约觉得,她与赵女医肯定是有什么关系的。 不然,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顶着所有人的压力开口。 阿福还没回答,那边又传来一阵讽笑:“我就知道,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狗,我好好的女儿卖到她那,竟然也变得不认亲爹亲娘和哥哥们,我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有人教啊!” 王莲花捂住自己的屁股,扯着嗓门讽刺。 “对,这赵女医身边的丫头是我亲妹妹,不认爹娘家人,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跟着别人过好日子!”大牛觉得就是自己说的这么回事,眼睛都气红了,“还这么狠,折磨自己亲弟弟!” 第228章 赵阿福死在了那个隆冬 “简直没有一点人伦可言,大逆不道!不怕遭雷劈!” 忍冬就在阿福身边,更是气得浑身发颤:“你们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编造谎言的是你,扭曲事实,应该砍头!”二牛激愤指着忍冬。 李桂琴见有人帮自己说话,终于感觉压抑在心口的气出了一口。 真是气死她了! 她和小梅被人挑断手筋脚筋,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有多大仇多大恨能下此狠手! 后面想想,当时和自己结仇的,就是那个陌生的漂亮女人。 这会得知那个漂亮女人,竟然就是她的大女儿赵阿福,她仿佛茅塞顿开,晴天霹雳,自己和闺女的手筋脚筋被挑断,都是大女儿害得! 她真是好狠的心啊! 自己的亲娘和亲妹妹都下得去手! 李桂琴再一想到自己当时那么多钱财,都被“阿福”给洒得满大街都是,给众人哄抢一空,她的钱全没了,就气得快喘不过气。 “我看你们几人是有人派来花言巧语,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明威将军要赵阿福出去治疫,自然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如若不然,耽搁的就是千千万万的人的性命。 不管这妇人说的是不是真的,都不关他的事,他要把人和药带走。 “哈哈哈,你们看啊,这是什么昏庸糊涂官,竟然要掩护这等违背天理的贱人!你们不是爹生娘养的么!”李桂琴拍打着车板,“这等毒妇你们也要掩护,我看她治疫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她根本就不会医术!” 赵小梅也急了:“大人,她真的是我姐姐,你们不抓这等伤天害理之人,反而要抓我们!” 刑官正在一边看着这两人,像看傻子似的。 赵女医不会医术? 别开玩笑了。 她手底下几个徒弟不说,当初在女医医馆卖的养颜神药有假? 给人看的病有假?还是给自己娘子的诊断有假? 连舅母的双胞胎都能被她给说准,难道次次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你们两个是从哪来的疯子,赵女医会医术,人尽皆知,就是血清的制作法,有几个大夫能做出来?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不抓你们抓谁!”刑官正冷笑,目光锐利的射向赵小梅,手里的刀蠢蠢欲动。 “对啊,赵女医医术了得,谁都知道,这是哪来的疯子,认错人了吧!”人群中有人附和。 阿福却在所有人的争论声中,一步一步走到中间,看着两人:“我就是赵阿福。” “什么!”有人不敢相信在这个时候阿福竟然出来承认了,她就是妇人口中的那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女。 可仔细一想,赵女医,阿福女医医馆,可不就是赵阿福嘛! 难道赵女医真就是妇人口中的那种人!这怎么可能! “阿福姐!” “嫂子!” 阿福身后的几人都忍不住上前,这个时候,怎么能承认! 刑官正微微皱眉,不知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片刻思忖,就决定让人立刻把这些个闹事的人拿下,赵女医的名声绝不能受损! “来人!” 他刚出声,阿福却回头对他摇摇头。 随即,阿福一步一步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近赵家母女。 “我是赵阿福,也不是赵阿福。”阿福缓缓迈着莲步,眸子清澈见底,倒映着赵家母女二人的怨毒嘴脸。 李桂琴听得莫名其妙,叉腰怒骂,“你在胡扯什么有的没有的,是就是,你就是我女儿赵阿福,就是我那个不认亲娘,残害亲娘的不孝女,大人,这样违背天道违背大齐律令的女人,你们今日还要护着她么!” 李桂琴越想越气,拿着板车上的窝窝头砸向阿福。 阿福稍一闪身就躲开,从容淡定:“这位大婶,我想这样叫你很久了,我根本就不是你女儿赵阿福,今天我就在这跟你把话说明白了,省得你以后再来缠着我不放。” “你,你怎么会不是我姐姐!”赵小梅不信,她虽然觉得眼前这个赵阿福很陌生,但肯定就是她姐姐赵阿福啊。 听阿福这般一说,明威将军和刑官正也不再阻拦,想看看赵女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贺荆山定定看着阿福的背影,从她身后而来,站在她身边,稳如巍峨。 “你身边的就是我姐夫贺荆山,你还说你不是我姐!”赵小梅急切喊道,生怕众人相信赵阿福的鬼话。 阿福看一眼贺荆山,再回头:“我正要跟你说呢,真正的赵阿福,也就是你姐姐,这位大婶的女儿,在被你们诱骗着去爬宋举人的床之后,就被宋举人家给打死了。” 这! 众人哗然。 “不可能!那你是谁!”李桂琴按着板车就要起来,怒火滔天,“你别在这装了,你是不是我女儿我不知道么!邙山村的父老乡亲们不知道么!” “大人,您把我们邙山村的村民,随便请来一个,都知道,我女儿,也就是她赵阿福,当初爬了宋举人的床,回来卧病几个月,便康复了。” 看着李桂琴激动的模样,阿福笑笑:“大婶,我其实是宁古塔外的人,但我已经记不清我的身份如何,只知道,我的确是寒窗苦学数十载医术的人,你也说过,你的女儿赵阿福,根本就不会医术不是么?” 阿福从刚才看到这对母女开始,就决定,彻底断了她们的念想。 见李桂琴哑口无言,阿福继续看向众人:“许是命运弄人,我当初因为学医不甚试药中毒,导致正好肥胖、满脸瘤子,流落到了邙山村,又恰巧被我如今的夫君贺荆山捡到,便暂时用赵阿福的身份活了下来。” “我当初来时,中毒深导致神魂不清,从前的事都记不清楚,如今也都是我后来毒素减轻慢慢想起起来的。” 一个又肥又丑的不知身份的女人,流落到哪都是死路一条,猎户收留她定也是好心,恰巧那会也刚好死了娘子,遇见个不记事的,还和自己娘子长那么像的,省一笔聘礼。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路人有人明白过来,“所以赵女医根本就不是这妇人的女儿,她们根本就没有关系。” 阿福说到贺荆山把自己捡回来时,偷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贺荆山来看自己,顿时心虚虚,贺荆山却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其实她说的也不是假话嘛。 她本来就不是李桂琴的女儿,对她根本就毫无感情可言。 真正的赵阿福,已经在宋家那场殴打后,病死在那场隆冬里。 第229章 现场编故事 “不可能!你在说谎!你绝对在说谎!”李桂琴觉得,赵阿福一定是编造谎言来骗自己的。 怎么有那么巧合的事,偏她就跟自己女儿一模一样的胖,一模一样脸上有瘤子! 一模一样的人,现在说不是她女儿赵阿福? 这不开玩笑嘛? 赵小梅也不信,上下打量一圈赵阿福,虽然之前她是觉得赵阿福和疯了似的,根本不像自己的姐姐。 但是赵小梅后面想想,怎么可能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不是她姐姐呢? 赵小梅抿唇,坚定的看着赵阿福,“你就是我姐姐,你以为你编造这些谎言就能装作没有爬过宋举人的床,没有残害亲娘胞妹的天大罪状!” “我看你也是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巧和的事,没想到啊,一个人能丧尽天良到这种地步,真以为你能瞒天过海么!”王莲花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煽风点火。 “对,你就是和贺荆山串通好了,从前那会贺荆山就看不惯他的老丈母娘我,不叫我女儿给我送东西,抠门得很!”李桂琴心里其实有些慌。 如今的赵阿福,确实和从前的赵阿福大相庭径,身上有许多变化,她根本就无法解释。 阿福微微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眸一转,“婶子,那你怎么解释,我会医术呢?” 李桂琴回答不上来,她也的确想不明白。 阿福继续说,“治好一个两个人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歪打误撞,治好每一位经我手的人都是歪打误撞么?我研制出鼠疫特效药也是凑巧?那你可太高看我了。” 李桂琴动动嘴巴,想说什么,阿福却不给她机会过多思考了。 “我不是你的女儿赵阿福,但确实用了你女儿身份,这点是我对不起你们家。但你利用嫁女儿的钱吃好喝好过日子,明知她过的不好自己都吃不饱饭还要压榨她和荆山家里的所有存粮,最后又诱骗女儿去爬别的男人,也就是宋举人的床。” 阿福停顿,眼中有愤恨:“我问你,以上哪点是一个亲娘能对女儿干出来的事?” “不不是”李桂琴还在否认,可她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变得弱势。 “你女儿的死,是你亲手造成的。而且我来之后,你那会还不知情,竟然要为了一点东西就挥舞镰刀要杀我,要杀你以为的亲生女儿。若不是我家荆山替我挡住,恐怕我已经是你镰刀下的亡魂,哪里还有今日能给父老乡亲们治病的机会!” 阿福一条一条数出李桂琴的罪状,逼得她哑口无言,惊疑不定,怀疑人生。 赵阿福是她女儿,女儿不听话,亲娘打个闺女怎们就成了杀人呢? “而且,你的手筋脚筋,也不是我叫人去挑断的,你们扭断我儿子的胳膊,我若想要治你们,自然可以前去报官,那种阴私手段,我赵阿福不屑!”阿福大义凛然说完,又瞟贺荆山。 她眨眨眼,可不能戳穿她! 贺荆山看到她的眼神,刚毅的脸没有丝毫表情,但明显转开了脸,不去看小娇气包胡说八道。 编,看她还能编出什么离谱的故事来。 可众人受了赵阿福的恩惠,又听了她的话,顿觉李桂琴简直丧尽天良,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娘! 纷纷义愤填膺的站在赵阿福这边,朝着李桂琴和赵小梅怒骂。 “原来是这么回事,赵女医,你真是受苦了啊!” “赵女医也是个可怜人,为了医术中毒变成那么惨也就算了,还要被这对毫不相干的母女逼着,看她们如今的德行就知道曾经啥样。” “那原来的赵阿福摊上这样的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李桂琴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羞耻,她坐在这动也不能动,要受千万人唾骂! 她做错什么了,赵阿福是她女儿,她要打要骂要卖要杀,那都是她的事,关他们屁事! 那是她生的! 没错,正是因为是她生的,她才做什么都天经地义,可那人家若不是她生的呢。 这个赵阿福真就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不是她女儿呢。 那她还有什么理由和权利去支使人家。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我自己的身份在官府上跟你脱离关系,脱离赵氏一族。于情于理,我都不是你李桂琴的女儿。”阿福做下结论。 “原来赵女医已经跟她脱离关系都过了衙门了,那这老虔婆还出来蹦跶什么!真是丢人现眼!” “赶紧滚吧你,你根本就是认错人了!你亲生女儿都已经被你逼死了!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滚,赶紧滚出我们清水镇!” 李桂琴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赵阿福不是自己的女儿‘赵阿福’。 分明之前一模一样,要说变化,那也是来清水镇之后变化这么大! 可她又没有办法解释阿福的医术,没有办法解释女儿为什么大病一场后性情大变,跟从前截然相反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阿福站在那,姿态迤逦,目中若含漫天繁星璀璨动人,灵动娇俏,根本就不似赵家人。 之前丑得多看一眼就恶心。 她那么疼爱小女儿,也是因为小女儿漂亮秀气,以后肯定能嫁个好人家,带着她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赵小梅的长相,远远不如赵阿福,还是云泥之别。 “娘,一定不是这样的,肯定是她在说谎!”赵小梅急了。 若是如今再不能从赵阿福身上扒拉点什么下来,以后她们两个就真得过苦巴巴的日子,还要被万人嘲啊! 本来她如今身体残疾,都难再嫁人! 连她心心念念的佟掌柜都不能再肖想了! 李桂琴被女儿摇着,头脑昏沉,她告诉自己赵阿福说的都是假话,可心底已经潜移默化的开始觉得,就是她说的那样。 旁边的王莲花看不起她这不争气的样,那赵女医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打雷还就下雨了,咬死了自己是她亲娘不就行了。 她推动李桂琴,对她使眼色,“哎呀大姐快说话呀,怎么能让那小贱蹄子得意!” 李桂琴终于回过神来,却心虚看着阿福:“既然你占了我女儿的身份,如今要么给我还回来,要么就给我补偿,那是我女儿的身份!” “娘,你终于清醒了!”赵小梅大喜。 李桂琴瞪她一眼,自己要这钱是给自己养老的,就赵小梅这样,她是不指望她能嫁个有钱家的了。 赔钱货! 第230章 哑刑 王莲花失望,她如今就想好好整整这女医一家,最好把他们名声败坏万人唾骂! “还有脸要钱,真是啧啧啧,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真是丢人...要是我早没脸见人了......” 路人议论纷纷,反正以后这对母女是别想在清水镇过好日子。 阿福见自己计谋得逞,绷着脸继续:“再说,如今瘟疫在前,万民困于水火之中,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在治疫刀刃上,我的全部家当都已经捐在治疫上。” “你!”李桂琴大怒,“你别跟我说那有的没的,你就是不想给钱!抠门精!要是我女儿,肯定把她的全部家当都给我!” “那是你女儿。”阿福打断她,“可我不是,比起你,我更在意千千万万的灾民。” “赶紧滚吧你们!” “滚出我们清水镇!” “滚出去滚出去!” 路边的百姓们不舍得扔手里的鸡蛋和菜叶子,就去摸石头子砸李桂琴。 赵小梅和王莲花都在她边上,顿时连连呼痛,李桂琴就更别说了,众矢之的。 王莲花就要跑,却听身后一道雄厚的男声厉声呵斥:“把那个胖女人给我带过来!诋毁赵女医,扰乱民心,其心当诛!把她头给我砍了以儆效尤!” 王莲花被这命令吓得血色一下就没了,不敢置信的望着声音的方向,一看到人是刑千户,转身立马就跑。 但由于之前王莲花就被捆着打了板子,现在一动,根本就跑不快。 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想跑,惊慌失措的喊,“救命啊,我才不要被砍头,我犯什么罪了,你要砍我头!” 邢官正浓眉一沉,右手握住佩刀,“给我抓住,砍!” 刑郎君因为先前那次当众砍县令的头事件,如今都被大人拿来吓唬自家孩子,硬是被传成了砍头怪。 王莲花被士兵架着就要去砍头,大牛二牛三牛五牛都冲出来。 “放了我娘!放了我娘!” 四个人送人头,那只能说五杀了。 “死丫头你个没良心的贱种!快叫人放了我们!”王莲花破口大骂,那赵阿福不是那妇人的亲生女儿,死丫头总是自己亲生的! “赵女医身边的丫头是我亲生女儿,好啊今天她要亲眼看着老娘被砍头!” 忍冬冷眼看着她在那怒骂,一动不动。 心中甚至有股快意,要是真能砍头,她是不是就能脱离这样的家了。 “等等!”刑郎君抬手,眼扫过去。 他确实有欠考虑,不能坏赵女医的名声。 阿福见赵小梅踉踉跄跄把李桂琴推走,才悠悠带着贺荆山走回刑郎君这边。 “既然如此,看在这个份上本官就改判你别的刑罚。”刑郎君嘴角闪过一抹笑,“你不是喜欢说话么,那就判你哑刑。” “不!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放开我!死丫头,你个小贱蹄子还不来救我!”王莲花拼命挣扎,周围众人却纷纷叫好。 这妇人满嘴脏话,不堪入耳,哑刑好!好好治治她! 大齐的哑刑,可不止剪掉半段舌头那么简单,还要在嘴巴上烙个哑字,意味着这人从前爱搬弄口舌搅弄是非。 第231章 小心眼 王莲花直接被吓尿了,哆哆嗦嗦脚底下湿了一片。 可这也不能让她逃避罪责,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赵阿福赵女医如今治疫有功,势力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连刑千户都要护着赵阿福了。 早知道,她就不和赵阿福作对了。 王莲花心思一转,立马哭着求饶,“大人我错了大人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阿福冷眼看着,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要脸,害你的时候,想把你踩到泥坑里,弄死了才心里舒服。 可轮到自己的时候,以为哭一哭,认个错,事情就过去了。 如果不是她对疫情有贡献,现在会帮自己说话的,真心关心她的人,能有几个? 贺荆山一直在一旁,见阿福眼含厌恶,心情不高兴的模样,看着王莲花的眼神也带了几份寒冷。 男人低头,在阿福耳边道,“如果讨厌,让刑千户判了哑刑,赶出清水镇,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如果王家这群人还不识好歹,如今疫情这么严重,死几个平民百姓,简单得很。 阿福抬眸,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摇头,这太简单了。 直接赶出去,以后就见不到她的光辉时刻了。 有什么愤怒,比能够一直看到自己讨厌的人,走上人生巅峰呢? 她就是这么小心眼,想害自己,还想便宜躲过去? 没门! 阿福歪歪头,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眯,朝着明威将军道,“明威将军,我们今日就启程,但特效药不易保存,我觉得,应带一批抗体含有者一同前往。” 明威将军先前话被打断,到现在过这么久,还以为阿福不愿意再各地奔波,这会喜出望外,立马答应,“好!女医要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 阿福心思多了点,这个机会,想留给九皇子一个。 九皇子身为第一个抗体的提供者,也是最有效的,而且相信他也会想要这个机会。 阿福带好人,这趟大夫带了清水镇大夫的十之七八成,家人还都带在一起,他们都是这次治疫的一线医护人员。 “娘亲!我要跟着娘亲。”阿元才知,他刚跑来这里,娘亲又要离开,他生怕赵阿福不带着他,抱着她的腿就不撒手。 考虑到他的胳膊恢复的已经不错,到时候可以先让贺荆山带着他,阿福咬咬牙,把孩子也带上了。 “这赵女医怎么回事,去给人治病还要带着孩子,真是不像话。”吴太医显然不满阿福带着一大家子的人过去,他们是去治病的怎么还要拖家带口,这算怎么回事。 郭太医倒能理解阿福的心情,帮着说了几句,“女人家牵挂多,别说她,要是我一家人能保证不染病我也想带着啊。” “她那药到底怎么样还不好说呢,反正我是不用,打死我也不用人血给自己用。”吴太医面露嫌恶。 一个粗鄙的农村妇女,以为懂点医术,凑巧治了鼠疫,就能不同了? 还要整天抛头露面,跟着明威将军去其他地方治疗病人,真是不知所谓! 第232章 我太牛逼了 郭太医多少有点尴尬,那药他也用了,赵女医说用了之后身体里也能有抗体,不怕被传染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叫抗体,赵女医的说辞都挺新颖的。 但来到清水镇的几日,感染的病人明显好转,并且没有二次感染的症状,说明赵女医的法子还是有效。 毕竟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郭太医觉得能治好人,这就是好大夫。 他笑眯眯的捋了捋胡子,“话不能这么说,看看清水镇不就知道了么,肯定是有用的。” 吴太医不吭声了,但显然是没听进去。 郭太医见此也不说什么,准备回去赶紧收拾行李。 清水镇的疫情是差不多了,但是外面的情况,可更加严重。 明威将军亲自来接人,外面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 果不出其然,只给了两个时辰,让他们一行去的人收拾行李,速度出发。 阿福东西收拾得匆忙,只来得及带必要的东西,到城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忽然有许多的百姓过来送行。 有些人不由抹着眼泪,声声凄切。 “赵女医,我们能活下去全靠你,外面危险,大伙等着你回来!” “就是,这是我回家拿的点吃的,赵女医你带着去路上吃!” “可不是,自己家里做的,没那个什么病毒,放心吃!” 阿福看着被塞到手里的吃食,一时间心里也不由动容,这里有多少人,都是她从鬼门关抢回来的。 此时此刻,她前所未有的体会到这里所有人对自己的切实的感激。 阿福笑眯眯的点头,“虽然镇子里的疫情控制住了,但是你们也要注意消毒,注意清洁卫生。” 身后的马车里,郭太医看着这一幕,颇有些羡慕。 人家赵女医虽是女医,能做到如此地步,是他们多少男医所不能及的。 他根本不能明白吴太医的想法,不论药取何方,能救人于水火,就是好药! 如今阿福带出来清水镇大夫,都会操作提取血清了,阿福打算每到一片辖区,就要留一位大夫和两套器皿下来,还有消毒酒精的做法,阿福也毫不介意的教会他们每个人。 因为有疫情,这次是带着几百亲兵过来的。 大夫全部在中间,一行马车中。 阿福坐的就是第二个马车,前面第一个是郭太医和吴太医他们。 阿福撩开车帘,路过清水镇外面的村庄,毫无人烟,安静得只有行路的车轮声,和士兵的走路声。 “这个村子,没有人嘛?” 贺荆山眉宇一动,放下车帘,“封城后,村子里有人感染,十几户人全部给关起来隔离了。” 阿福眨眨眼,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迟疑的看着车窗,唇色有点苍白。 鼠疫来势汹汹,整个宁古塔周边都被封了,清水镇自封得早,不放任何人进来,也不放任何人出去,没有外来感染人员。 可外面这些人不知道,一个村子有人感染,又没人治得了,那就只能默认整个人村子的人都完了。 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隔绝,不染病也会染病了。 这个小村子里的人,都死没了。 贺荆山的神色很淡,说这话的时候,也没什么表情,但小胖仔表情凝重,似乎很难过。 他想了想,开口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救了清水镇那么多人,已经很好了。 阿福抿唇,软绵绵的趴在贺荆山的胳膊上,眼眸满是懊恼的模样。 半晌,她道,“你看我多厉害,没了我,清水镇也会这样成为死镇,老公,我真是太牛逼了。” 第233章 贪财好色 贺荆山沉默了下,默默移开眼眸,倒是忍冬和半夏在一旁捂嘴偷笑。 阿福噘嘴,“难道我不厉害吗?” “厉害,阿福姐最厉害了!”忍冬笑着顺毛。 这么一路马车坐着,花了大半日终于到了太和县,也是宁古塔的中心位置。 太和县对比起清水镇那边,日子要好过很多,没有那么森寒,大多宁古塔当官的,家属都会安排在这儿。 清水镇那边的矿山,安排的都是重刑之人。 听闻清水镇的特效药,是用人血为材料,宁古塔的最高统领昭勇将军程御威震惊,径直让人带着阿福一行人过去先见他。 他们一路走在将军府里,这将军府内,实在是豪华,亭台楼阁,琉璃瓦亮,承重柱全是汉白玉柱。 可见是个贪官,天高皇帝远,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呢。 “这程将军的小日子过得不错。”阿福偷偷凑贺荆山身边,小声嘀咕。 贺荆山皱眉看着这将军府,对阿福颔首,算是认同。 等他们见到这昭勇将军,阿福心中满是无语。 她以为武将都是如贺荆山或者刑千户那般,威武雄壮,虎目铜铃的,结果竟然是一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胖子。 看起来,比她肥胖的全盛时期,还要胖! 也不知平日里搜刮多少民脂民膏,他周围还围着不少身体肥硕的官员,此时各个贪婪地看向阿福这一群人。 “听说你们这治疫特效药没病的用了也可以防止再染病?用的是谁的人血,快给本将军先用!”程将军迫不及待看着几人,看到阿福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眼神粘在阿福的脸上,“这就是赵女医吧?” 程御威舔舔嘴巴,忍不住看了好几眼,没想到赵女医竟然如此的美貌,肤如凝脂,眉如远黛,一头青丝衬得一张脸又纯又媚。 这小手,摸起来肯定滑溜吧。 还有那嘴,樱桃小口的,红润欲滴,亲起来滋味也不错。 贺荆山眉眼一扫,将程御威的眼神收入眼底,心中顿起怒气,高大巍峨的身躯一移,将阿福遮住,如泰山压顶煞气凛然。 阿福也不喜欢那肥将军看自己的眼神,就从贺荆山胳膊变,伸出一个脑袋点点头。 然后伸手指向后边几步之遥,静静立于一边的李昱同,阿福介绍,“将军,这位是我们带来的抗体持有者,他的血可以做血清。” 这可是皇子,还有侧妃娘娘在一边呢,看这狗将军的胆子大不大,要用皇家的血救自己。 程将军小眼睛发亮,看向阿福身旁的人,看清是谁后,大惊失色,哆嗦的道:“九九皇子!” 其他官员也都变了脸色,这是九皇子? 廖将军也呆住了,他没去过朝堂,还真没见过当朝九皇子,只知他被贬为庶民,流放宁古塔。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赵女医竟然会让九皇子来供血做药! 这,这简直荒唐,让皇子的血来给平民治病! 所有的视线,都放在了院子中央,身材修长削瘦的男人身上,但见男人面容清瘦,一双眸子黑沉刚毅,虽然被贬为庶民,但一身气度仍在。 “程将军,草民李昱同,九皇子已经是从前的身份了。”李昱同淡淡出声提醒,声音里并无恭敬。 程将军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九皇子已经被贬为庶民,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在京城意气风发的皇子殿下! 这般想着,他心情稍安,可,他也不敢用皇子的血来治病啊! 第234章 一群庸医 要是皇帝知道了,这还了得? 再怎么说,九皇子都是他亲儿子,体之发肤授之父母,何况是身体里的血! 那可是皇家的血脉。 用他的血给平民治病,皇上还不得龙颜大怒?当今圣上脾气可不好! “这,怎可采用他的血!这不行!换一个人!”程将军这会也没心情欣赏美色,惊惶不已。 阿福看着他这模样,还不如一旁的廖将军,更有点无语:“程将军,君民一家亲,兵民一家亲,我相信就算是您身上有抗体,您也会毫不犹豫的献血的,对吗?” “程将军您可是万民敬仰的好将军。”阿福一点不介意套一下这胖子。 男人都喜欢被夸,何况是被这么一个大美人,果不其然,这程将军开始飘飘然:“那是自然,不本将作为太和县的守将,爱民如子,若我的血能治,我能不捐么?可惜我的血不行啊,哎!” 阿福笑眯眯:“那就好,其实是这样,凡是注射过血清的人,体内大概率都有抗体,既然程将军让先给您注射特效药,那我们就来吧,只是后面可能还得用到程将军的血来治病。” 程御威飘了一半,听到后面,脸色逐渐难看起来,如坠冰窟:“什么!得用我的血!” “对呀,我们清水镇都是这么治疗的。”阿福笑容不改,一颦一笑,真是美得清丽脱俗。 程御威放眼一看,屋里一群人都直直盯着他,若是这个时候拒绝,他刚才那一番不都是屁话么! “行吧。”程将军心里那个膈应。 觉得美人儿在给他下绊子。 他可是将军,宁古塔的最高统领,尔等贱民怎么配用他的血? 但下一秒,程御威转念一想,此次鼠疫事关重大,如果禀报上去,自己身为将军,用血救了这些百姓,当时候官家还不得对他另眼相待? 多加赏赐? 阿福掏出自己的针筒:“程将军真是威武的好男人,答应的爽快,大家说是吧?” “是啊,程将军真是厉害!”半夏小脸一笑,也跟着附和。 这般其他人也都跟着口是心非地夸程将军,一边的廖将军目瞪口呆。 平日他是有些嫌弃自己这个只吃饭不干事的上级的,还头疼,他是自己的上级,他吩咐的事自己只能去执行,军令如山。 可眼前,赵女医轻飘飘几句话,就把程将军忽悠的要献血。 真是厉害。 可程御威看着那粗粗的针筒,顿时惊恐,忍不住往后退几步,“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程将军,您不会是怕针筒吧?这就是抽血和注射血清用的工具,我们那清水镇上小孩都不怕呢,知道可以治病,小孩都比谁哭了谁丢人。”阿福挥挥针管。 这针,是真的粗。 程将军映着头皮咬牙:“抽!谁怕了!” 阿福憋笑憋得很辛苦。 她却先给几人表演了一番提取血清,看得周围这些人瞠目结舌,又瑟瑟发抖。 这,这抽的血也太吓人了吧! 阿福甜甜微笑:“程将军,您得挨两针。” 程将军吓得愣是没听出来她口中的偷笑,而是哆嗦着嘴:“为,为啥我得挨两针?” “一针注射药,还有一针是明日的抽血。”阿福说完,又看向他身后的那些官员,“程将军关爱百姓,以身作则,实在是楷模,不知还有哪位也是想着今日先注射的?” 程将军立刻指着那一群人:“你们不都想今天用药么,都给我过来!” 众人龇着牙看赵阿福一下把那粗粗的针头戳进程将军胳膊里,吸气。 程将军哎哟一声,就听阿福柔声道,“怎么了,程将军?” 程将军听着美人儿的声音,赶紧摇头:“没事,我没事,继续!” 九皇子人家都一声不吭,还有那清水镇上的小孩,自己一个大将军,能喊疼么! “将军,要不,我们还是明天吧?”后面的官员你推着我我推着你,没一个想上前的。 在此之前,他们一个个都想着今天挤过来用药,为了这个机会,他们出钱出力不知帮别人办了多少事! “老子看你们是怕了这针头吧!”程将军还不知他们一个个心里想什么,气得冒火。 这群人是怕药里参了血!让自己当试药的呢! “是啊是啊,将军英武,不怕针头,我们几个胆小怕针......”官员们赶紧阿谀奉承,这个时候认怂就认了。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这药竟然是用血做的! 这谁受得了啊? 程御威那胖胖的身躯一颤,气不打一处来,平日经常跟他们相处,他们放个屁他都知道是什么味的,还能不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 “好啊,那你们几个就最后用药,就这么定了。”程将军注射完,冷声命令。 这!!? “将军,这不妥吧” 他们是想着等将军试药明天没事再用的,他们等第二批不行么! 阿福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贪生怕死人之常情,直接道:“那将军,今天就再给些重症患者用药吧。” “准了。”程将军回应。 那一群官员脸色不大好,可一不敢对着将军发脾气,二不敢对这来的女医发脾气,只好灰溜溜的各回各家,一番功夫算是白费了。 阿福下午就直接进这里的隔离区,不给这里其他官员骚扰她的机会。 这里的隔离区,比清水镇当初的隔离区来说,简直是天堂地狱的差别! 到处都乱堆放着病人,地面上脏兮兮的,有乌血和呕吐物,异味冲天。 “这,怎么这样!”邱掌柜目瞪口呆,这里还是宁古塔中心,隔离区尚且如此,那其他地方如何还用想么! 重整隔离区迫在眉睫,有廖将军给的权利,阿福一行人迅速重整隔离区,该消毒消毒,该烧掉的东西烧掉,通风的屋子,记录的名单。 这里的几个大夫瞬间对阿福不满起来。 这就是那乡下来的女医? 凭什么一来就指手画脚的扰乱他们的治疗! 他们也是有一两例的成功案例的好么! 阿福才收拾到一半,就有人来给她闹了。 “你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这个病人我正在接管疗程?”古大夫脾气最差,上来就语气冲。 阿福眨眨眼,红唇微扬,冷笑着说,“我是程将军和廖将军派来接管隔离区治疗的,你有什么不满就去问他们。” 鼠疫死了那么多人,他们救活了几何? 这个病人再给他们接管下去,恐怕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一群庸医,治个鬼。 半夏挡在赵阿福面前,气哼哼的维护,“你们嚷嚷什么,冲着一个女人嚷嚷算什么本事!” 第235章 溜了溜了 才来的新人,还是个女流之辈,竟然敢大言不惭的说接管疫区? 真是可笑! 古大夫才不信,指着阿福气恼的说,“我不管你是哪请来的巫医,要用人血给人治病,在我这边,就是不让你用这些药!把你的巫药通通给我扔了!” 阿福没想到自己一来,就遇到这么顽固的臭老头,她拦住半夏,酝酿片刻就叭叭的怼他,“你个老古板懂个屁!你有我治愈成功的病人多么?我治愈了一座城,你呢,你救活了多少?手里死了多少人?” 古大夫没想到,一个貌美的小女医,看起来没什么本事柔柔弱弱,竟然开口就是如此粗鄙的语言,一时间指着阿福:“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怎么你还结巴了,有病就自己回去治好了再给别人看病,本事没多大点,心眼也跟着小,赶紧给我让开!” 要是他们能成功医治,也就算了。 算是各有所长,可都死了那么多人了,还固执己见,说什么她是巫医。 难道觉得自己是巫医,就不准治,他们要活生生的看着这些人都死完? 古大夫气得七窍生烟:“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简直不讲道理!我去上报将军!” 阿福微微抿唇,瞪着一爽杏眼,叉腰说,“好啊,你快去,我生怕你不去呢,多大个人了还打小报告呢。” 说不赢她,就要去禀告将军,不要脸皮! 古大夫身后,偷听他们说话的几个大夫惊讶到下巴都合不拢。 这,这女医,原来这么彪悍么。 不好欺负不好欺负 古大夫气得脸通红,一怒之下摔了袖子,拂袖而去。 阿福嗤之以鼻,趁他走了,她联合邱掌柜,快速一个下午就把自己在清水镇的隔离区方案复制过来。 怕这儿的人不配合,阿福专门让贺荆山在她身边站着,男人生得威猛高大,眉骨处一条疤痕,看着就戾气横生,像个杀神。 那些还要叽叽歪歪的人,想要扰乱秩序,一时之间也不敢了。 贺荆山背手而立,被众多人看着,那些人或多或少露出害怕的神色,男人眉宇微微一动,下颌紧绷,整张脸越发的阴冷如刀,让人不敢接近。 阿福悄悄瞥了一眼,嗯,表情很不错,很有威慑力。 她悄悄的对贺荆山道,“对,就是这样,你凶凶的,他们就怕你了。” 看着小姑娘眉眼间露出满意的神色,贺荆山唇角一压,淡淡的说,“哦,我原来就是这样的作用。” 阿福原本想说,对啊,物尽其用嘛。 但扭头一看男人那意味不明的冷笑,阿福突然头皮发麻,貌似,有点不对劲儿? 算了,还是溜了溜了。 阿福咳嗽一声,装模作样的转身,赶紧吩咐忍冬和半夏行动起来。 隔离区内顿时井井有序,原先精神颓靡的病人们,忽然好像又有了希望,振奋起来。 “特效药?真有这个东西!” “是啊,听说就是那位女医发明的,她在的一整个镇子都已经恢复了!” “老天呀,太好了。” 也有别的病人嚼舌根子:“听说她那药是用人血制成的,你们敢用么!” “什么!人血?她该不会是巫医吧!” 众人议论纷纷,各自有看法。 “管什么人血不人血,能治好我,我就用,多少钱我都用,我想活着!” “我也用!” “你们谁不想用尽早跟女医说啊,免得浪费机会,让我们晚用上!” 这句话一落,病房内顿时安静了。 要真是那么药到病除,谁不想用啊,谁想死啊? 阿福给两个重症病人用完药,就开始记录体温。 “赵女医,这又是何物?”另一位单大夫惊讶于阿福拿出来一套又一套陌生的物件和规划。 尽管这些东西和安排他从未见识过,却无端觉得,这位女医绝对是有本事的。 邱掌柜一笑,替阿福回答:“这是体温计,可以精确的记录病人的体温变化。” “竟有此物!”单大夫呆滞,旋即羡慕看着那晶亮的玻璃柱。 看着这些大夫的惊讶的眼神,邱掌柜觉得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为之真机你了。 邱掌柜如有荣焉,立马为众位大夫讲解,“这上面的刻度,看,这个红标37.5,往左就是正常体温,往上就是发热体温,温度越高病人越严重。” “让我试试,我试试。”单大夫伸出双手,“让我试试吧!” 邱掌柜小心翼翼把玻璃柱放在单大夫手中,谨慎的说,“你可要小心,万一掉在地上就坏了!” 单大夫点头,视若珍宝的接过体温计,学着邱掌柜甩两下,再夹进自己胳膊。 所有没见过体温计的大夫都围着他,还有京城派来的郭太医。 吴太医倒是不知道去哪了。 等他取出来,对着灯光看,惊喜:“你们看,我没过,我是安全的!” 大夫们急促催促他:“快,给病人用用!” 病人试完,在三十八度多,众人终于明白这东西到底有多好用。 “赵女医,此物是什么人做的!简直是巧夺天工!”别说其他大夫,就是京都来的郭太医都震撼不已。 邱掌柜看郭太医一眼,收敛了高兴的神色,沉稳的说,“这是赵女医做出来的。” “这赵女医是什么人啊,可真是厉害!”众人纷纷惊奇的低语,之前可没听说过什么赵女医。 要是自己能有这样的体温计,平日行医岂不是更方便! 阿福听了一耳朵,羞涩的摸了摸鼻子。 21世纪天才小中医,当然厉害啦。 真没想到,一个温度计,她的生活中平时随处可见,几块一个的东西,现在会被古代的各大大夫,视作神物。 阿福看他们讨论得差不多了,才说,“这体温计以后再说,若大量生产,自然会供货个各个医馆,我们现在还是先讨论一下各个病人的情况。” 阿福把画的表格拿出来,上面标明病人的名字,每日的体温,病情,和后面的检查大夫签字,每个大夫都恍惚觉得,这般规划,简直是太好了。 第236章 女子,不该这么出风头 原先,他们只凭借自己的记忆,去记住哪个屋里大概有多少个病人。 然后看着脸凭着记忆认病人,也没有单独病人的医案,现如今这表格却让所有病人的情况一览无余。 阿福这次抽的是贺荆山的血,因为注射过抗体的人体内大概率是有抗体的。 而且,先用自己人,再用九皇子的,这些人才会放心。 也不敢置喙。 阿福的手放在贺荆山的胳膊上时,众人立马表情怪异,大庭广众之下,虽然是夫妻,但拉拉扯扯真是有伤风化。 但阿福却神态平和,没有丝毫异心。 阿福拿出针筒,戳进贺荆山胳膊的那一瞬间,抬眸看她,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她。 “若我的血可以治,可以多采。” 阿福噘嘴:“说什么胡话。” 人身体再好,也不能过多采用的,失血过多是要死的,贺荆山有没有常识? 两人神色如常,那血一股一股被抽出,看得大夫们浑身发麻紧张,有些甚至头晕目眩。 很快阿福给贺荆山止血,做血清。 这会屋里剩下的大夫都没那么多了,原本一个个听说赵女医公开制药过程,都挤着来看。 几乎是所有的大夫,都不会将自己的方子教给外人,可这赵女医却没有任何条件让他们学习! 几个大夫在外面稍缓,就又立刻进来。 几个大夫都守着这注射过特效药的病人,隔一会就用体温计量一次。 温度逐渐下降,到清晨时,几个病人面上血丝,浮肿都明显减轻,呼吸间痰声渐淡。 “太好了,病人的体温恢复正常了,还有这脸上,都是痊愈之兆啊!” 喜悦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隔离区,这特效药的效果算是被众人确信下来。 同样高兴的还有程将军程御威,他昨天注射过皇子的血清,晚上惴惴不安,甚至做了一晚上噩梦。 又怕被皇上知道责罚,又怕这药有什么问题。 直到一大早上,下人来报,赵女医的特效药成功治疗了两位重症病人,程御威高兴得衣服都没穿就从床上蹦下来。 肥胖的身躯一颤一颤的,胖胖的肉脸,眼睛高兴得眯成一条缝。 “太好了!赏,重重有赏!”程御威大喜。 这可是历代疫病中,唯一一次有如此神奇的特效药的啊。 这可是大功。 等药普及开来,他就是史上唯一一位自治辖区疫病成功的武官! “来人,给我拿出纸笔,我要给朝廷报喜!” 下人刚把纸笔拿来,程御威却开始迟疑,这用的是皇子血,到底要不要报? 下人看出他的犹疑,劝道:“将军,依我看,这皇子血,一定要写,指不定还是好事呢!” “怎么说?”程御威疑惑。 这些下人,都是极会看人脸色,听将军问自己,眼睛一闪立马说,“将军,这特效药是用人血制成,必定不能瞒报,传到京都可能会引起恐慌。” 他话一顿,压低声音,“可若是用皇子血制成,那就不一样了,那就是皇家庇佑,皇家之血护佑苍生啊!” “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这里!”程御威兴奋。 抬笔就开始写,字里行间,夸赞是皇家之血拯救苍生,岂不是会得帝心!? 到时候就算别人再对人血治病有异议,也不敢对皇家有异议! “将军一时情急,担忧百姓,自然没想到。”下人立刻奉承。 程御威被哄得哈哈大笑:“好好好,如今我也是有皇家之血护佑的人了,不怕病邪!就这么写!” “将军,门外昨个那几个大人纷纷求见,在等着呢。”下人出声提醒。 程将军眉毛抖抖,嘴巴一撇,“不见,他们不是害怕针头么,那就最后一批再给他们用药。” “是,将军。”下人和这将军的想法简直如出一辙,面露笑容。 隔离区内绝大多数人都和这程将军一样高兴,除了极个别。 例如吴太医和古大夫。 “她凭什么不跟我说,就给我的病人注射人血!”古大夫气得浑身发抖,把药童送来的完整版医案撕个粉碎。 “这赵性泼妇,简直是唯我独尊!”吴太医也恨,风头都被这女医给抢完了,显得他们男人多无能似的! 一个女人,这么好出风头,与风尘女子有何差异! 用药就用药,还要隔离区的所有管理权! 凭什么给她一个女人! 自己才是京城来的太医! 给皇家看病的,难道医术还能比不过她一个女流? 古大夫来回脚踩着那些碎纸屑,恼怒道,“我的那位病人本来我就快治好了,用得着她的药么!根本就用不着!” 吴太医听了这话,心中轻蔑一笑,要是能治好,不早就治好了? 还能等到他们来? 但此刻,多一个人憎恨赵女医,吴太医还是很高兴。 想到此,吴太医就添油加醋的吐槽,“她就是爱出风头,根本就不听其他大夫意见,还说我们古板不会变通,真是可笑至极!” 吴太医想想这段日子自己自打见到赵阿福,气就没顺过,硬是被人压了一头。 他虽是被太医院排挤到这来的,那他也是太医世家的。 这一个偏远乡下的女大夫把自己压得死死的,对自己发号施令,他如何乐意! “你等着我!”古大夫眼中闪过一丝恶毒,“这个女人,不能让她好过!” “你想干什么?”吴太医见这古大夫神色过于异样,不由好奇。 古大夫抬脚就往外走:“等会你就知道了。” 很快吴太医就知道他去干嘛了,因为没多大会功夫,外面忽然有人喊:“进贼人了!进贼人了!” 吴太医错愕,不知这古大夫怎么突然跑出去当贼,于是跟着众人跑出去看。 “怎么了?什么丢了?”有大夫着急问,这什么事啊,隔离区里还有贼? 药童吓得嘴唇发白,都快哭了,“温度计温度计被人打碎了!” “什么!”众人惊呼,齐齐跑去屋里,见地上果然都是碎玻璃。 “这!这是谁干的!”众位大夫心疼的不行,一共就两支体温计,根本就不够用,还被人给打碎一只! 真是又气又急! 阿福赶到这里,地上的水银都已经被蒸发了,得知没有人去碰水银,她松一口气。 “这里面是水银,幸好你们没碰,不然中毒就麻烦了。” 温度计可以再做,人安全就好。 阿福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通风。 “许是谁想看看,不小心打碎了,害怕跑了吧。” 药童哭着摇头:“不是,我看到有一个人影拿着东西往地上狠摔,然后他就冲出来跑了,他带着口罩我也没看清楚是谁。” 第237章 诈出真凶 听着小药童这么说,众人脸色变幻莫测。 “竟然有人故意打坏温度计!” “真是太坏了,到底是什么人!” 阿福美眸一眯,回过味来,什么人会在这种关头打打碎重要的医疗用品,简直是人性扭曲。 回想这几日与众人的相处,她不由自主就怀疑那位古大夫。 可没有证据,她自然不会直接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古大夫像是才听到消息一样,慢悠悠从后面过来。 阿福看他一眼,转口幽幽的惋惜道:“有人把温度计打碎了也不要紧,我再做就是了,但这温度计里密封的,其实是剧毒,第一时间闻到都会中毒,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 小药童抹了一把眼泪,恶狠狠地说,“恩人有恶报!这么恶毒,就应该毒死他!” 现在体温计多重要啊,每个大夫用都小心翼翼的,能够随时观测病人的体温变化,这个歹人竟然专门摔坏了,真是用心险恶! 太坏了。 古大夫面色骤然古怪,阿福扫了众人一眼,几乎可以断定,就是他打碎了温度计。 “你,你做的东西里面怎么是剧毒,你肯定就是巫医吧!”古大夫又急又恨,这女人,真是可恶至极! 阿福莫名看他,心中冷笑涟涟,“药材中也有很多有毒性的药,你怎么不说?我这温度计封口好好的,只要不打碎就没有一点问题,怎么我就是巫医了?” “还有你一口一个巫医,巫医好像也是治病救人的吧?” 古大夫愤恨:“你别在这花言巧语,你这里面的毒到底是什么毒,怎么解!” “你问这个干嘛?”阿福摸自己下巴,笑得和狐狸似的,嗓音脆生生的响起,“又没毒到你,也没什么大事。” 说着,她露出恐怖的神色,“不过是会双手溃烂,内脏出血罢了,我也不知到底谁这么不小心,不过你们若是知道谁不甚打破了让他别怕,我这里是有解药的。” 她每说一句,古大夫的面色就黑一分,但阿福却把不小心给加重语气。 众人疑惑,药童明明已经说了,是被人故意打破的,女医怎么还这么说呢。 熟料下一秒,古大夫就急道:“是我,是我刚才不小心打破的,我看你们这么在意这个东西,便不敢承认,我错了,快把解药给我。” 嘶 竟然是古大夫! 众人目光诡异,因为这里所有人,除了古大夫之外,都知道,这温度计分明是被故意打破的。 古大夫见众人都不说话,盯着自己,黑脸:“我真是不小心打破的!” 他这才看到,吴太医也在给他使眼色。 怎么回事? 阿福淡笑:“这样么,刚才药童可是说,有人把温度计举高,再狠狠摔在地上的。我也说了吧,那里面的东西毒性根本没那么强。” “你!”古大夫瞬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女人竟然诈自己! “我怎么?古大夫故意打碎温度计,还有理了?”阿福冷然讽刺。 哼,古大夫小心眼,为了报复她,竟然连良心都不要了。 “古大夫,你安的什么心啊!怎么能去打碎温度计啊!”别的大夫心疼的不行,这么好的东西啊! 古大夫见事已至此,对阿福破口大骂:“还不都是你这个巫医!来了就毫不管顾其他大夫的意见,为了出风头抢我病人!我的病人都快治好了,需要你那巫药么!” “我就是看不惯你使巫术!巫医都没你可恶,去用人血给人治病,你这是救人还是害人!” 他嘴叭叭的不带停的,众人目瞪口呆,没想到古大夫偏见至此,如此看待赵女医。 阿福静静的看着他表演,就好像他是个跳梁小丑,她只是个觉得无聊的观众一样。 “古大夫,别这么说,赵女医的药确实有用啊,我这几日也翻查药典,发现前人确实有用人血做药者。” “对啊古大夫,这就是你不对了,有什么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嘛!” “古大夫啊......” 古大夫见从前的大夫们纷纷来劝自己,火气稍歇:“都别说了,我是绝对不会和这个巫女一派的!” 阿福见他踩着台阶都不愿意下,嘲讽冷笑。 “你笑什么!”古大夫一转脸看见阿福竟然还有脸笑,觉得她简直是没皮没脸!都被自己说到这个地步,还敢笑! 阿福只淡淡道:“去叫廖将军来吧,有人恶意损坏机密医疗用品,扰乱民心,扰乱治疫过程。” “赵女医,别啊,古大夫只是一时糊涂,你就原谅他这次!”有的大夫见势不妙,立刻当和事佬,又来劝阿福。 阿福莫名:“他这些理由,就是他损坏温度计的理由么?这一支温度计,为数千位病人诊断过体温,在治疫中功不可没,他,连这支温度计都比不过,他配在这跟我说这些么?” “这”大夫下意识就想反驳,好歹古大夫也是一个人,怎么能跟物件比呢,可他一时间又无从反驳。 阿福转过身:“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介意告诉你,第一,我不是巫医,第二,我把病人治好了,你治不好,是你的病人求着我去治,不是我不要脸非要腆着上去给他治的。” 说完,阿福目光直视古大夫的眼,“病人在你眼里是什么?是你实验药品的场地?还是你用来宣扬自己名声的工具?” “你也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自己犯什么错自己承担,后悔也是你自己做的,说轻了你是打碎一支温度计,说重了,你是扰乱治疫,谋害病人,破坏国情!” 作为一个医生,最基本的救人之心都没有,何堪为医? 众人鸦雀无声。 他们总觉得赵女医说得过于严重了,可,又每一条都那么有道理,根本就无从去辩驳。 古大夫胸脯剧烈起伏:“不是!我是要给我的病人治,你为什么要插手,是你先插手的!” “我就问,你治愈成功的有几例?我治疗成功的有几例?”阿福已经快不耐跟他说话了。 古大夫哑口无言。 “出什么事了?”廖将军听到消息,带着人匆匆赶来。 一众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上前帮古大夫说话的。 半夏心直口快:“将军,这位大夫故意打碎了给病人测温的温度计,用心险恶!更是反对我阿福姐给病人看病。” 廖将军皱眉,虎目射向古大夫,手臂一挥,冷然道,“给我拿下。” 第238章 九皇子,别来无恙 “将军,手下留情啊,古大夫也是为病人好啊” 众大夫连忙去劝,这宁古塔的将士那可是上过战场的,都是铁血手段,古大夫被带过去,指定没命了! 古大夫还在嘴硬,梗着脖子怒斥,“我没错!错的是她,用人血给人治病!” 廖将军森然的呵出一声冷笑,猛得抽出佩剑,闪着幽光,冰冷的开口,“九皇子尚且用皇家之血普济众生,程将军已决定明日捐血,古大夫还在这妖言惑众?” 第一个有抗体的是皇家之人,九皇子,若古大夫想要坐实赵阿福巫医的言论,岂不是要说皇家的血脉有问题? 古大夫一人死就算了,要是传到官家耳朵里,他们宁古塔的官员们,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古大夫,真是愚蠢至极。 众人还不知道九皇子是第一个产生抗体的人,此刻倒是议论纷纷,惊讶程将军紧要然献血。 半夏抬起下巴,骄傲的说,“你们还不知道吧,九皇子就是第一位身含抗体,心系疫情的人,后面几乎所有的抗体,都是由皇家之血再生的!” “竟有此事!” “天佑我大齐啊!吾皇万岁!” “皇恩浩荡!” “连程将军都要捐血,看来我宁古塔真是有救了。” 古大夫看着所有人,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逐渐反应过来情况不对,九皇子的血,竟然是第一个当抗体的血? 那他之前的言论,岂不是在议论皇家血脉? 古大夫顿时脸色惨白,腿脚虚软的看向廖将军,那句饶命,卡在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廖将军厌恶看着这古大夫,“古大夫恶意损坏重要医疗工具,医德有损,破坏军民一心,判绞刑,立刻执行!若有阻拦者,与他同罪!”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古大夫说话。 “不廖将军,我是想救人的,不要杀我!”古大夫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刚才有人给他台阶下,他还傲气昂扬,不肯低头,现在没人帮他说话了,他才知道后怕。 “将军,我不是故意的,饶了我!将军!” 看着古大夫被拖走,廖将军森然在众人当中扫视一遍:“破坏治疫大事,其心当诛,谁还有异议?” 众大夫顿时缩着脖子不说话。 阿福也是无语,刑郎君收集多少尿盆才做出来一支温度计啊,就这么被人给摔了。 离谱。 这些人的脑子是浆糊做的么? “赵女医,让你受惊了。”廖将军对阿福行个礼。 “无妨,也辛苦廖将军了,哎,只是我这温度计就剩一支。”阿福是真的心疼温度计。 其他大夫一想,这么有用又难得的东西,竟然就被这么恶意给损坏,顿时又不心疼古大夫了。 这也是他自己选的路。 一边的吴太医看着这一幕,心中惊惧不已,还好他没那么早站出来,否则自己岂不是也要被拉扯进去了? 对阿福更加不满,却不敢吭声。 为了一支温度计就要一位大夫的性命,简直是荒唐,如今正是缺医的时候! 反正自己是不会用她的药给病人治病的! 吴太医正想着,脑袋突然一阵发晕,整个人往下摔。 周围一阵惊呼,赶紧扶住他。 “吴太医,这是怎么了!” “吴太医,快来人!” 出这事,阿福没工夫和廖将军多说,赶紧跟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阿福看一眼吴太医的脸,心下微沉,扭头就对半夏说道,“拿温度计来。” 半夏和阿福相处这么久,立马明白了她的想法,赶紧去取了温度计。 “吴太医不会是染病了吧!”有大夫不由说出大家心底的猜测。 “别胡说!” 吴太医吓得不轻:“快,快用温度计给我量量!” 很快剩下的最后一支温度计被送来,大家仿佛捧着金疙瘩,捧到吴太医身边。 “37.9度,发热了。”阿福蹙眉。 “赵女医!快!快给我用血清!”吴太医快要吓破胆子了。 自己怎么被传染了? 他可不想死,快给他用药! 他这段时间也看过太多被传染的人了,他们的情况实在太吓人了! 一旁的郭太医想起之前吴太医再三跟自己强调,他是不会用这血清的,不知为什么就很想笑。 阿福很快给吴太医注射了血清,到晚上,每隔一会,吴太医就抬起脑袋问旁边的药童:“温度计送来了么?” “还没呢吴太医,应该快来了,哎,要不是今日古大夫打碎一支,估计那支就能给吴太医专用了。”药童叹气。 吴太医恨自己当时没有拦着古大夫。 好在温度计终于送来,吴太医赶紧消毒后夹自己胳膊里。 “37.4。吴太医,恢复正常啦!”药童惊喜。 吴太医老泪纵横,又笑:“赵女医真是太好了,特效药真好用。” 真香。 贺荆山听闻消息赶来,在门口就听到小姑娘信口胡诌的话,把古大夫诈了出来,真是个小骗子。 等到彻底解决,贺荆山压下微翘的唇角,转身要走。 回身,就看到廊下的李昱同,贺荆山冷下眼神,目光里带了些比寒冬还冷的森意。 李昱同和初来时候的矜贵桀骜不同,那时候的李昱同,还是九皇子,身上还有皇子的贵气。 还有高高在上的凌然。 现在的李昱同,气息阴冷,身材挺拔削瘦,干瘦得厉害,颧骨微微下凹,隐隐中,有了令人不可小觑的戾气。 果然,皇族中人,能在置之死地之后活下来的,都不简单。 贺荆山和他擦肩而过,站至他身前,淡淡的开口,“九皇子,别来无恙。” “贺总兵贺知,是你父亲?”李昱同微微偏头,沉静的目光看向贺荆山。 这是到了宁古塔之后,他们第一次单独说话。 渝州总兵,贺知,当年军功盖世,是赫赫有名的战神,有贺知在,三洲安的说法。 周边瓦剌,高密等等俱不敢犯。 十七年前,前太子谋反逼宫失败,太子一族,尽数诛杀,而贺知,作为太子的党羽,也被以造反之名,贺家上下几百口人,全数斩杀。 当时他还小,不知道真相。 可孔狄说,贺荆山居然乃贺知之子? 第239章 罪孽深重 闻言,贺荆山这才看向李昱同,他冷冷勾唇一笑,低声回,“九皇子,你莫不是认错人了,说什么贺总兵,不过是一乱城贼子,和前太子谋反,被尽数诛灭的罪人。” 李昱同身体一僵,手顿时握成拳。 又听贺荆山慢慢继续道,语气轻慢,“九皇子如今指认我家父是贺总兵,我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至我于死地?” 贺荆山的话听得李昱同逐渐喘不过气,手脚发凉,目光幽幽的盯着面无表情的贺荆山。 当年的事情,如今知道的人越发的少,以往他或许会和其他人一样,认为贺知可能是罪大恶极的反贼,但经历了如今的种种,李昱同不这样想了。 如果贺知真是反贼,那么作为贺家人有何脸面立足于他面前? 听孔狄的语气,当面的事情,分明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真相。 贺知威震渝州西部,且是前太子李世安一党,已经身为太子,并且无任何有威胁的大皇子,这天下迟早是他的。 完全没有任何要造反的理由。 李昱同呼吸一滞,收回注视贺荆山的目光。 “贺总兵威名赫赫,我幼时常听,贺兄和贺总兵是远亲叔侄,长得有些相像,兴许是我认错了。”李昱同自嘲一笑,转身踏步离开。 是他莽撞了,贺知以造反之名全家被杀,他贸然指出贺荆山是贺知遗孤,贺荆山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说真话。 待李昱同走后,贺荆山的眸光蓦然一变,沉静幽暗如黑暗中的幽狼。 李昱同怎么会突然提起十几年的前的事情? 还是,孔狄对他说了什么? 阿福到宁古塔中心一周,就把这里的疫情控制住了,与此同时,宁古塔各地都传来了疫情已经控制的消息。 程御威那个高兴啊,感觉自己已经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他最近一有空就写折子,汇报宁古塔的情况。 程御威悠哉悠哉的溜达到赵阿福那里,“赵女医,我看你医术如此高明,去那个清水镇反而屈才,不如就留在我们这,我保证你一家吃香的喝辣的!” 阿福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才不会留在这里好嘛? 她刚刚在清水镇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现在就要抛弃,重新搞事业,她脑子有问题吗? 但直接拒绝未免不识抬举,人嘛,得圆滑点。 于是动动小脑袋瓜,阿福眼珠一转说:“将军,是这样的,这体温计啊,贼好用你知道吧!” 程御威愣住,他倒也听说了有一个大夫恶意打碎温度计的事,于是摸摸胖肚子:“赵女医,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再出现有人损坏医疗用具的事了。” 阿福摆手:“不是,我是说,我还要回去做更多的温度计啊,除了我,没人会做,只有我们清水镇的材料可以做。” “原来是这样。”程将军惋惜,但也不再劝。 “你的功劳,还有你们清水镇的,我都已经通通上报朝廷,相信不日朝廷就会对你有所嘉奖!”程御威提起这个事就笑得合不拢嘴,这嘉奖当然也有自己的。 这么大的功劳,怎么都够自己再升官一级了! 阿福倒念着九皇子那事,便多问一句:“九皇子您也报上去了么?” “报了,这本官可不敢瞒着。” 阿福这下安心了,愉快出了将军府。 她刚走,廖将军就到了程御威这里。 “将军,渝州军因为之前山洪,滞留宁古塔境外,加之疫情封锁一直滞留,待宁古塔解封,是否让他们继续前往清水镇?” 程将军这才想起这码事:“幸好他们没来,不然要是军中染病,我可是大罪了!” 渝州军,也就是曾经威名赫赫的贺家军。 渝州军总兵贺知虽然当年被判重罪,满门抄斩,迄今为止,他依旧是多少武将心目中的大英雄! 程将军虽然是个草包将军,但也丝毫不妨碍他崇拜渝州总兵贺知! 当年那是威震一方的人物。 他把番邦人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程将军还只是个小喽啰呢。 可惜满门都灭了。 “等疫情完全结束再让他们进来吧,清水镇还是得去,我怕这次疫情过后,这高密和瓦剌要是打进来,咱们毫无还手之力啊!”程御威边说边面露浓浓的担忧。 这次疫情,导致宁古塔内的两大支军队感染严重,加上春耕期已过,这边现在想想整个宁古塔都脆弱的不堪一击。 廖将军也在担心这些,于是应声:“是!” 就看朝廷怎么安排了。 这次朝廷派来宁古塔的太医们,实在是太水,基本上没派上用场,这不光是已经有特效药的原因,那京城出名的几位大夫,可没有一位过来的。 朝廷,还是不重视宁古塔啊。 不过想想也是,宁古塔虽然属边陲之地,但宁古塔人烟稀少,关押的大多是重刑之人,流放之地。 罪人,大概死了才好。 阿福出来后,很快碰到邱掌柜和郭太医在一起说话。 两人见她过来,神色不太自在,很快闭嘴不再说从前那些事。 阿福见他们神色有异,好奇问道:“可是有什么患者病变?” 邱掌柜摇摇头:“并非,我们二人在说些旁的病症,对了,赵女医,你家阿元的胳膊恢复如何了?” 被他刻意引开话题,阿福也不再多问。 “恢复的很好,等我们回到清水镇就可以取下绑带活动了。 小孩子就是恢复的快。 见两人不说话了,阿福心知自己是电灯泡了,找了个由头就离开了。 倒是好奇,邱掌柜什么时候和郭太医关系这么好了。 待阿福走了,邱掌柜才收敛神色,尴尬的对郭太医道:“京城的事,我已远离多年,就莫要再提了,我如今只想好好在这偏远之地过完后半辈子。” “邱太医”郭太医心中不由觉得可惜,邱太医的医术也很高明,差点就成为了院首,为人又好,若不是当年宫中那些腌臜事,怎么会流落到这偏远之地。 这里的气候,只是待不到一个月,自己就受不了,也不知道这里的人们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不要再叫我太医了,我早已不是了。”邱掌柜摇头。 “你不让你的两个儿子继承父业,反而收个徒弟,是不是也想就此断了邱家医术这条根子?” 邱掌柜双眼沉重,片刻又微有笑意:“是也不是,我不想让他们再学,他们自己也不争气,不是学医的料子。” 他双手罪孽深重,有这样的报应,也是他的罪。 第240章 争宠 邱掌柜谈到儿子,心情明显轻松,儿子儿媳家庭美满,孙子也平安,他再无所求了。 郭太医看着他的笑,心中酸楚不已。 邱生的医术造诣极高,若不是他离开得早,现在的太医院院首,必然是他。 可现在,竟然只能藏身在苦寒的宁古塔一辈子,连他的一身医术,都无法传给子女。 真是伴君如伴虎,皇家阴私,知道得过多,活不长啊。 也罢,现在邱太医一家还能活着,算万幸。 人各有路,不能自己觉得自己过得好就让别人也过成自己这样子才算好。 见郭太医脸色不大好,邱掌柜想了想说,“虽然大郎不能继承我的衣钵,但的徒弟天分不错,还是赵女医的小叔子,这我也有机会跟着赵女医学习,领教过赵女医的医术,我只觉得自己前面几十年学的,到她面前都不够看的,哈哈” 郭太医没想到他居然对赵女医的医术如此推崇,不过连他都如此说,看来赵女医医术的确非凡。 郭太医道,“是,这几日我也发现了,也不知赵女医是师从何派。若有机会,我也要跟她好好讨教。” 邱掌柜不由想起赵阿福离开清水镇时的那番话,她不是邙山村里的赵阿福,那也许是什么世外神医的弟子吧。 不然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还知道什么中医西医。 “如今正是机会,等你回太医院,碰上那群老古板,可没机会咯,时间久了,你怕是都学不会变通。”邱掌柜摇头调侃。 “太医院那些人...结党营私,学着朝堂上那一套,不思进取,哎......” 邱掌柜远远望向京城的方向,然而只有一片昏暗的天色,他心中思绪万千,最终全部收敛,长叹一声。 “回了回了。” 郭太医也不再多说,跟着这位老伙伴一起往隔离区回去。 六月初,整个宁古塔的疫情已经进入末端,阿福也准备着要回清水镇去。 程御威本想拦着赵阿福在这儿,等京里的圣旨回下来,看有什么奖励再说。 但阿福一算,还得半月,便先与这里辞别,带着一家人重新赶往清水镇。 “荆山”他们来时,沿途的冰雪已融,水流湍急,归来时已经是两岸花香,水流缓缓,波光粼粼。 阿福摘一朵小野花,插贺荆山发丝里,然后偷笑:“今天你当小姑娘!” 贺荆山忍着在这么多人面前没有把她抱起,却伸手捏了她腮边软肉。 娘亲最近可忙,都没时间陪他,阿元嘟着嘴不太高兴。 爹爹坏,总霸占娘亲! 阿元挣脱过来阿福身边撒娇,打断两人的小甜蜜, 阿元扑进阿福怀里,奶声奶气的说,“娘亲,阿元也要花花,阿元也要做小姑娘。” 贺荆山见此冷哼,狭长的眼撇过撒娇卖萌的阿元,阿元收到爹爹的目光,屁股一扭,冲着娘亲笑得越发灿烂。 “噗嗤!”阿福被阿元逗乐,纤臂搂过阿元,“好好好,娘亲给你也摘一朵。” 说着,她就摘一朵花,嵌入阿元的发髻里,阿元生得白净可爱,这么一打扮,还真像小姑娘。 阿福突然惊喜,原来自己的儿砸偶尔也能当小公主玩! 于是她拿铃铛花给阿元做小围裙,耳坠花贴耳朵上做耳坠,还有一根分叉多的绿草,把分叉拽得坠落却不断,当作发钗,给阿元戴上。 阿元顿时一脑门花花绿绿的,咯咯直笑。 “娘亲,好看。” 贺荆山成功被彻底忽略,目光悠长的看着阿元。 阿元缩缩脖子,像是感受到脖子后的目光,然后快乐揪一朵花给阿福:“娘亲,给你花花。” “好”阿福接过花花给自己戴上。 贺荆山起身,走到溪边,见清澈溪水里几尾鱼儿在戏水,他削一根木棍,开始扎鱼。 阿元脸上忽然被溅到水花,满脸懵,圆溜溜的眼睛睁得极大,气愤的盯着爹爹。 爹爹肯定是故意的! 赵阿福回头就看见贺荆山扎了一串的鱼,惊喜叫他:“荆山!” “乖,给你做烤鱼。” 阿福跑到贺荆山身边去,见贺荆山的面颊上也在淋淋漓漓滴水,泛着蜜色的水光,看得阿福顿时春心荡漾,想亲一口。 “荆山,你好厉害啊!” 阿元和贺荆山抢阿福的行动,第一轮由贺荆山完胜告终。 这一路回清水镇,其实很少能够碰到居民区,自然也没什么新鲜的肉可以吃,大多数时候都是干粮。 阿福早就嘴巴馋了,搓着小手:“吃鱼吃鱼吃鱼!” “这么馋?”贺荆山忍俊不禁,心里也谋划着,也许他该打一两只野物回来。 “是呀,一路都是野菜,难吃。”阿福摸摸自己的肚子,“我都又瘦了。” “娘亲,蛋!”阿元从后面跑过来,手里捧着几个野鸭蛋。 “呀!鸭蛋,宝宝在哪捡的?”阿福兴奋,这块地方不错呀! 前有鱼,后有野鸭蛋。 阿元给她指着另一边,阿福就跟贺荆山摆手:“荆山我再去那边找找看,你先扎鱼。” 他们一行人不少,嘴巴多,这点东西还不够吃呢。 阿元乖巧的牵着娘亲,随后快速回头冲爹爹做了个鬼脸。 父子抢阿福的第二轮,以阿元胜利告终 阿福又捡了好几个鸭蛋,还有不知道是什么鸟的蛋,白白的,都一并捡了回来。 从溪边挖出湿润的泥巴,把蛋包裹住,在放入火堆烤,火堆上面靠着处理好的鱼。 汤也比平日豪华,野菜鱼汤泡干粮。 幸好他们回来时带了不少佐料。 烤鱼很快冒出一股鱼肉的焦香,肉汁低落,滋滋的响。 宁容和李昱同都没做过这种活,在一边看着。 过会,李昱同低在宁容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人又往远处去了。 等他们再回来,带着不少新鲜的嫩嫩的蘑菇,一看就很喜人。 大家伙都很高兴,把蘑菇洗干净放进鱼汤里煮。 烤鱼最先好,阿福取了一条,撒上五香佐料,白嫩嫩的鱼肉嵌着香喷喷的作料,阿福最先把烤焦脆的鱼皮撕下来,喂给阿元。 鱼皮烤得焦脆,已经没有韧性,进到嘴里嘎吱嘎吱的。 阿元捧着腮帮子,也去帮阿福取鱼肉,把里面的鱼刺拽出来,对着阳光看没有鱼刺,才递给阿福:“娘亲,吃鱼。” 阿福还以为他是给自己拿的,见他看得那么仔细才没去帮他挑刺。 谁知他是给自己的,顿时感动:“啊呜,乖宝么么。” 崽崽真是太贴心了,一看就是个可发展的小暖男。 “么么娘亲。”阿元眼睛笑成小月牙。 手里的鱼,真香! 第241章 我先带你走 隔了一会,贺荆山把一大块挑好鱼刺的鱼肉放进阿福碗里,然后又去鱼汤锅里舀两碗鱼汤给她和阿元。 阿福用筷子夹起鱼汤里的鱼肉,却意外发现,有一只已经熟透了的虾。 “小龙虾?”说完她又觉得不像,这肯定不是小龙虾,不过是一种虾无疑。 贺荆山看一眼,要把虾给她夹走:“鳌虾,不好吃。” 阿福却捧着自己的碗躲开:“别别别!好吃!我喜欢吃!” 剥开这鳌虾,里面是白嫩q弹的虾肉,阿福吃进嘴里,发现,真的和贺荆山说的那样,不好吃。 “腥味太浓了,要做成麻辣的就好了!”阿福皱眉评价了一句。 她来到这边后,就是万里冰封的冬季,自然不知道这里水里还有虾。 等这次回去,就给家里人做麻辣小鳌虾! 刚好她手边有辣椒沫,阿福就撒在剩下的虾肉上,喂给贺荆山,让他试水。 “怎么样,不错吧?” 贺荆山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星光,“嗯。” 阿元也立马拽拽阿福:“娘亲,阿元也吃。” 阿福给他沾了个五香的:“你还不能吃辣,等胳膊好了就能吃啦!” 阿元乖乖点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那边,宁容见贺家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眼底闪过羡慕,又很快压下。 她嫁给九殿下的时候,是以侧妃进的府,当时已有皇子妃,算起来,不是正室,是个妾。 只是皇家名声好听,叫声侧妃娘娘。 她不知道普通人家的夫妻是如何相处的,如今看到贺娘子和贺郎君在一块儿,才知道,原来相爱的平常夫妻,是这样子的。 可以把日子过得这样有趣温馨。 她一贯以身为皇子侧妃,要保持仪容端雅,恪尽本分为重,纵然心中爱慕九殿下,但从来不敢这么逾矩。 跟着来到宁古塔,已然算是她安稳人生中,最叛逆的变数。 下一秒,李昱同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牵了牵嘴唇淡淡道,“吃吧,吃了好歇息。” “九爷”瞧着碗里的虾,宁容红了眼角,头深深的埋在碗里,呐呐的说,“九爷,您也吃。” 九皇子妃和九殿下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为了能让九殿下活着,九皇子妃是生殉的。 官家重名声,九皇子妃死了,若是九殿下再立刻死了,瞎子都能看出来是谁动的手。 就九皇妃的死,换了九殿下的生。 九皇妃如此的深情厚谊,宁容看在眼里,她跟着来,不期盼九殿下对自己有什么改观,只是希望陪着他就好。 李昱同看着她,雍容明艳的宁家小小姐,跟着他过来这苦寒至极的地方,学着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饭。 他似乎记得,她的手在家中时,保养得极好,肤如凝玉,指如削葱尖。 现在却冻得通红。 他他从云端跌落地狱,他身边只有罗刹恶鬼,那一张张顺从的笑脸,忽而都变得那么的讥讽与嘲弄。 他曾经呼风唤雨,押解他来宁古塔的孔狄,现在都能随便踩踏凌辱他。 可那个时候,孔狄与他而言,不过是一介蝼蚁,一句话就能捏死。 他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宁容是金枝玉贵的娇小姐,现在能一时逞强,以后呢? 李昱同收回视线,默默的吃了一口碗里的米饭,声音喑哑,“你留着,我不赶你,什么时候觉得苦了,忍不下去了,收拾东西就走吧。” 宁容捏紧筷子,心口酸涩得像泡在酸辣的调味罐里,又酸又涩。 “别说了。” 反正她也不爱听。 就算是如今,就算是以后,她都会一如既往地,追随他。 当时大抵是就只看了他一眼,清风朗月,就已确定了这一生的宿命。 年少遇过惊艳的人,就再也忘不掉。 吃完饭,众人就继续赶路,可惜今晚又没有赶到什么镇子上或者村子边,只能继续露宿。 这一路虽然走得轻松,但路是真的不好走,阿福再一次感慨古代真是寸步难行。 她心里默念着,想要富,先修路! 党的号召,牛逼! 阿福到傍晚时候,觉得有些热,估摸着是天气热了,把马车的车帘掀开了些。 但是她却越来越热,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自己这是,中毒了? 不会吧,这个感觉? 跟她的春药效果有点像。 不是吧!怎么会这样! 阿福傻眼,看向车外,急急的喊,“贺荆山!” 贺荆山正扯了扯领口,从马上翻身跳下来,面上微微红润,额头上也隐约有汗。 男人哑着嗓子回她,“怎么了?” 阿福听着他的声音紧绷不对劲儿,凑近对上他的眼,一双黑眸热辣辣的,像火山喷发一般。 阿福脸颊就突然一红,耳根也热了起来,知道他也八九不离十中毒了。 “我们好像中春药了。”阿福面红耳赤的撇开头,小声说问,“怎么办啊?” 阿福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的春药还在医匣里好好的啊,怎么会中这个? 贺荆山听了阿福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一直燥热不宁,他往外看一眼,见众人好像都有异常,迟疑道:“是不是食物有问题?” 所有人都有异样,那只能往这个上面想了。 阿福傻眼:“中午我们也没吃什么啊?现在怎么办!” 总不能群魔乱舞酱酱晾晾吧! 一想到那个画面,她整个脑子都停机了。 小姑娘眼眸溜圆,像个无辜的幼兽,纯善诱人,贺荆山喉头一动,有黑暗在眼里汹涌,他扭头就把车帘速度放下。 克制着心底的欲望,他思索着,“应该是蘑菇。” 阿福也后知后觉想起,中午吃的那些东西里,唯一有可能有毒的东西,就是蘑菇。 难道这是让人造小人的蘑菇么!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等等再看,若是有异常,我先带你走。”贺荆山声音里,是狭促的低笑。 虽然是隔着窗帘,但是阿福能想到男人恶劣的表情! 什么叫带她走啊,带她走能干什么? 在野外? 在小树林? 那么刺激的? 阿福鼓着脸,羞愤至极的低骂,“贺荆山你膨胀了啊,这种重口味的事情,你都敢做了。” 第242章 难道你不想? 她不说话还好,贺荆山闻言翻身进了马车,大掌撑着她纤细雪白的脖颈,吻了吻阿福的眼睫,气息灼热。 阿福脸红灼热,脑子轰的一下炸开,赶紧推开他,“贺荆山,你注意点形象!” 贺荆山低低笑开声,“好。” 便在她脖颈边嘬一口,湿漉漉的。 阿福心跳得砰砰砰飞快,浑身发软,这里可是野外啊! 溪水边的风时不时从帘子外吹来,林中仿佛有许多小生灵在窃窃私语。 小夜虫的鸣声,夜莺婉转的歌声,溪水潺潺而过的水声,以及有人窃窃私语说话的声音,还有不知名的花香。 这一切席卷着阿福,让她的听力达到前所未有的敏锐。 轻轻的脚步声到了马车前,下一刻,阿元敲敲车子:“娘亲,阿元想跟你睡。” 阿福: 她看着还在自己脖子啃的贺荆山,抱住他的头:“起来了,儿子来了。” 贺荆山抬头亲她的唇,喑哑的嗓子仿佛带着钩子,“你这个状态,能见他么?” 好吧,不太能。 阿福清清嗓子,尽量镇定:“阿元乖,今晚自己睡。” 外面声音安静一会,阿元又要说话,贺荆山提前开口:“阿元,自己去睡,你娘亲想跟我睡。” “你!”阿福脸红。 “你不这样说,他怎么走?”贺荆山低道。 阿福觉得自己面子都掉光了,也无所谓了:“阿元,今晚娘亲想跟你爹睡。” 外面果然没一会传来离开的脚步声。 阿元捏着小拳头,爹爹是坏人,逼着娘亲抛弃他! 阿福瞪贺荆山:“你要点脸,崽崽才几岁呀?” “你难道不想?”贺荆山亲亲她的面颊,再轻吻住她的唇,侵略着她的每一分...... 阿福呜呜说不出来话,水声啧啧,浑身酥软。 马车上的流苏轻轻晃动,阿福抵抗不住男人的侵略,就势躺倒。 两人的身体贴着身体,浑身发烫。 贺荆山的唇舌与她绞缠,难以割舍,好像是分别已久的爱人,迫不及待的让对方融入自己。 贺荆山抱紧了阿福,让她坐起来:“自己来。” 阿福身体里正难受,等着他动,偏这时候他耍赖! “你耍赖贺荆山!”阿福喘着热气,嘴唇湿热红润。 贺荆山在黑暗里看着她,低笑:“嗯,只对你耍赖。” 阿福没办法,身体里更加燥热,用最软的语气说狠话,凶巴巴的:“男人在床上的话,信你个鬼。” 贺荆山沙哑的嗓子里传出低笑,抱住她就压下去,一车春色压不住,流苏荡漾春水来。 这个夜里不止他们二人无法平静,忍冬感觉热得睡不着,准备出来透透气。 天上的星子和月光把大地照得明亮。 她恍惚间看见明晃晃的溪水边有一个人,定眼望去,才发现那个人赤条条的,古铜的肤色被水淋漓出一层光泽,她顿时低呼,捂住眼睛。 大郎错愕回头,急急忙忙穿衣服,憨厚方正的脸憋得通红。 “忍冬忍冬,我” 他穿得太急,以为自己穿好了,跑不过来,却不知他穿得领口散乱,衣袖半卷,露出的两条胳膊结实有力。 十几岁的少年,已经开始有了男人的模样。 忍冬见他穿好了,脸红道:“你洗个澡罢了,有什么好说的......快再去擦擦,别风寒了。” “嘿嘿,没事,我壮实着呢。”大郎挠挠头,“那你不是,看到我身子了么我好像应该对你负责。” 忍冬蒙了,两颊散着熟山楂般的晕红,脑袋可劲摇头,“不是,又不是你看到我。” 看到女子的身体,女子嫁不出去了,没了清白,才会让男子负责的好吧。 怎么一个大男人被看到了,还倒打一耙呢? “说的也是,有道理!”大郎憨厚笑笑,可总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忍冬已经一眨眼就扭过头走了,他说点什么也晚了。 只好带着疑惑回到自己住的帐篷。 刚进去就发现弟弟贺书睡得那边也有窸窣的动静,待他细听,那声音又没有了,他便不放在心上,反正洗了凉水澡了,已经不热了。 大郎就这样又憨憨睡着了,殊不知这一夜几乎每个帐篷里都睡不安稳。 到清晨,阿福浑身酸软姿势怪异醒来,赶忙穿好衣服。 幸好这男人还知道节制,不然她今天真是没脸见人了。 等她下车后,突然发现,每个人面色都挺奇怪的,便只口不提昨晚的事。 贺荆山刚好从山里回来,拎着两只野兔一只野鸡。 到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微微僵硬,尤其是宁容和李昱同。 蘑菇是他俩带来的,他们是夫妻二人,自然也能发生点什么,别人那一晚就过得难捱至极。 阿福还想问问,他们从哪摘的蘑菇,想带回去研究一下呢! 不过这蘑菇好像对小孩子没用,反正阿元是什么都不知道。 半夏是什么都不明白,追问阿福:“阿福姐,昨晚你有没有感觉不太对劲啊?” 阿福心知肚明,但只能装傻:“什么不对劲啊?” “就是,挺热的,睡不着。”半夏疑惑,“是不是我生病了?” 阿福戳她额头:“别瞎想,傻丫头。” “奥......”半夏听她这般说,果然不再纠结这件事,又跑去没心没肺地玩去了。 一边的二郎没这个成过亲的小伙子表现得最为明显,面色红得不行,又尴尬。 忍冬和大郎今天的目光也躲躲闪闪的,不小心撞上又赶忙躲开。 一行人接下来的路上再也不敢乱吃什么蘑菇,规规矩矩回到了清水镇。 赵阿福一行人回来路上赶的慢,刚到清水镇,朝廷的嘉奖书就下来了。 宁古塔平息鼠疫,九皇子心系大齐,供血医民,功不可没,今圣特恢复九皇子身份,加封安惠王爷,封地宁古塔,若无诏令,不可进京。 明威将军、昭勇将军治疫有功,官进一品,刑千户官进一品,为宣武将军。 阿福治疫功绩显著,特赏黄金百两,赐皇帝药到病除亲笔四字牌匾。 “就这?”阿福蒙圈。 这皇帝对自己也太抠门了吧? 她才不想要他写的字,就不能多给点钱么,黄金百两??? 第243章 贺荆山在开车 贺荆山微有晃神,随即懒洋洋掀起眼皮:“你以为当今圣上有多大方。” “大方啊。”阿福有气无力的趴在炕上,伸出爪子扒拉他一下,“你看对九皇子,还有几个官多大方,封这个那个的,怎么不给我封个什么当当。” 贺荆山目光垂落,眼角笑意隐忍:“阿福想当什么?” 这,她还真没想过,不过就是听他们几个男人封这个那个的,她又刚好对自己的奖励不太满意。 见她不吭声,贺荆山双目阖实,复又睁开:“你以为九皇子恢复身份,封个王爷,就逍遥自在了么?” 阿福眨眨眼,感觉不简单,“当王爷不自在么?” 当个逍遥王爷,地方最大,想干嘛干嘛,天高皇帝远,干什么不爽啊。 想想九皇子之前的日子 “我大齐的所有藩王,一在封地内不允许随便出封地,二永远不能与其他藩王见面,三,如果藩王要出门,还要找地方官员画押,十日之内必须有三日画卯记录,四,藩王最多只能任用落第的秀才。” 贺荆山悠悠然给阿福讲解着大齐关于藩王的律令。 阿福听得目瞪口呆,这是王爷么? 这是高等囚犯吧? 可贺荆山还没介绍完:“五,藩王只能在生辰当日饮酒,平日不可饮酒,六,藩王不能赏赐下人,若真要赏赐功劳大的下人,还要上报皇帝,由皇帝亲自赏赐。” “这哪是王爷啊,这是阶下囚吧!酒都不让喝!”阿福惊叹。 这,这大齐的王爷也太不容易了。 九皇子这根本就不是被嘉奖,而是被彻底监视了吧! “如今大齐皇帝靠不光彩的手段夺取兄弟皇位,自是要替太子清路。”贺荆山的眸光渐深,“宁古塔情景如何,你也知道,自古以来都没当过王爷的封地,你说,九皇子这王爷封得如何?” “估计是所有王爷里面最差的了。”阿福对宁古塔还是有点数的,被整个大齐嫌弃看不起的地儿啊! 皇帝真有够鸡贼的。 九皇子估计想借这次机会回京,但皇帝却彻底把他圈在了宁古塔。 如今他可是本朝唯一一个已经封王的皇子。 其他皇子多少还有点机会,他没了。 “这么比起来,我的奖励也不坏嘛!”阿福搓搓小手,美眸一扬,“好歹有金子!” 她现在缺什么啊,缺钱! 他们家的大部分存款都在治疫时捐出去了。 她太苦了,出人出力又出钱。 “本朝有重大功绩的官员,一般连升两级起。”贺荆山最后补充。 阿福垂头丧气,翻了个滚,“我知道,他压根就不在意这次疫情,估计咱们这边死完了他也不当回事。” 不然怎么派来的太医,一个个的那么不顶用? 就算这些人医术没自己厉害,但治疗成功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八成,就是随便派派人,做个样式罢了。 狗皇帝。 阿福在心里偷骂。 不过她心里忽然又冒出疑问:“荆山,你对这朝堂上的事知道好多啊!” 他从前不是一直都在邙山村嘛,知道这么多,显得自己没文化! 贺荆山支颐侧坐,望着她:“是比你知道的多点。” 阿福眼睛瞪得溜溜圆:“哼,也就这个你比我知道得多。” 贺荆山低笑,揉揉她的脑袋。 “贺大哥!嫂子!贺大哥!”院儿里忽然响起佟瑜熟悉的声音,充满激动。 阿福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脚儿去勾鞋子。 这古人白日可都是不沾床的,在小弟面前,他们得体统点。 贺荆山看了她一眼,也旋即起身坐起,一勾手把阿福踢飞在自己这边的绣着小芙蓉的绣鞋勾起来,给她穿好。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腿短手短。”阿福抿唇。 贺荆山手一顿,眼眸沉静,眼皮子一掀嗤笑看她娇气的小模样。 他抓住她的嫩白的小脚,很小,还没他手掌大。 一边给她穿上鞋,一边男人淡淡开口,“自信点,别怀疑,我不仅手长脚长。” 贺荆山指尖在她脚心刮过,痒得她哎呀一声忙要把脚抽回来,可他抓得紧她抽不出来。 “乖,听话。”男人把第二只绣鞋给她穿好,才松开,一手把她抱下床,才自己去穿。 阿福脸一会儿白一会红,这男人,居然在开车!!! 佟瑜这个没眼力见的却啥也看不出来,只激动终于见到贺大哥和嫂子了呢。 他上蹿下跳,甩着自己套五个扳指的手指,“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阿福看他的憨样,先忍俊不禁,再略带歉意:“佟瑜,先前真是对不起你,阿元不懂事自己跑了回来。” 佟瑜被她一提醒,那股激动劲没了:“可不,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我把阿元弄丢了,以后不知道该怎么见你们!” 他人生第一次开始感受到责任感,然后,就把人给弄丢了,每天都急成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荆山,阿福!”郑宛从门外进来,见到两人,鼻子发酸。 “干娘。”阿福唤一声。 这段日子太难捱,让郑宛一下仿佛从天堂跌到地狱,怎么都想着一家人在一起时的好。 舅舅也在后面跟进来,很快,贺家一家人聚齐了。 一家人又是哭又是笑,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赵阿福见一家人安好,长舒一口气,总算是熬过来了。 “嫂子,我听说你不是邙山村的赵阿福,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佟瑜感觉自己出去这一趟错过太多,迫不及待问道。 他不提这事,阿福都要忘记这一茬。 她偷瞄贺荆山,见男人面色如常才清清嗓子:“是这么回事。” 当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己已经说了自己是假赵阿福的借口,如今自然不能再露馅,否则以后赵氏母女还是她的致命伤。 就把此事压在脑后,好在那会急着走,男人一直没有问她。 “我就说,嫂子怎么可能会去爬那宋淮的床!”佟瑜得意,“宋飞白那小子看他以后还敢诋毁你!” 从前因为嫂子这事,后来佟瑜总感觉跟宋飞白斗嘴时候自己低了一头。 他刚说完,忽然觉得后脑勺有点凉嗖嗖的,回头一看,见贺荆山正诡异的盯着他看,于是赶紧闭嘴。 “你嫂子,只会爬自家的床,别人家的床,她嫌脏。”贺荆山旁若无人,忽然面不改色来了这么一句。 第244章 难道你要娶男子? 阿福脸爆红,捂嘴咳咳咳的咳嗽。 不要脸,还是他厉害。 院儿里其他人也目瞪口呆不说话。 佟瑜一脸崇拜,对贺荆山竖了个大拇指,看看,这才叫男人,威武雄壮。 像宋淮那种小白脸,有什么好的,肩不扛手不能提的小弱鸡。 郑宛见状,赶紧几句话把话题岔开:“不论如何,我们如今都是一家人,赵家母女也是咎由自取,以后咱们过咱们的日子。” 阿福见干娘和舅舅都不追问,赶紧点头,又扶着头:“我从前的事也记不得了,依稀记得我是位孤女,被我师父收留后一直在什么山谷里学医,后来我师父出去云游,就剩我自己试药就中毒了。” 贺荆山静静在一边看着她,并不戳穿她,目色纵容。 佟二却深信不疑,在旁边摇头晃脑高兴,“嘿嘿,我是说,贺娘子肯定不是那种人。” 阿福说的这一番故事,乍一听叫人觉得不可思议,似乎有漏洞,可细想反而觉得就是如此。 哪有乡下的丫头前十几年都不会医术,突然就医术高明妙手回春,突然性情大变,除非是两个人! 阿福赶紧表明自己的拳拳心意,“那是,我只爱你们贺大哥一个!” 爬床宋淮,真不是她。 就算那宋淮生得样貌好也不行,狗男人吃起醋来,真是不做人的。 幸亏现在宋淮走了,去京里春闱考试。 否则多见几面,她哄都不哄不过来。 阿福话音刚落,小鱼身为在场唯一的一个小姑娘,羞红了脸。 她下意识去看贺大哥,贺大哥也看出不高兴,那就应该是喜欢的了。 原来女子要这么明目张胆的表明心意,男子才喜欢的嘛? 小鱼握紧拳头,抿着唇,以后她要是碰到喜欢的男子了,也会学赵阿福这么大胆的。 但瞬间,小鱼又拉下肩膀,微微拧起秀眉,为什么她要开始学赵阿福了? 阿福瞥到小鱼不高兴的样子,赶忙转换话题,“佟瑜,放心,当初嫂子答应你的事不会忘,保证给你和佟二一人相一个好姑娘!” 佟瑜俊美的脸上欢快的表情凝固,活像一只被敲了脑壳的小动物。 “嫂子,怎么连我也捎上,是给佟二找,给佟二!”佟瑜手指上的扳指摩擦咯咯作响,“我我才不想娶姑娘。” “难道你想娶个男人?”阿福脱口而出。 断袖也是从古代开始的,要是佟瑜是,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佟瑜是受呢,还是美人攻呢? 众人纷纷呆滞,佟瑜脸上的表情更是像被打翻了颜料盘,五颜六色。 “咳你放心啦,到年纪总是要嫁娶的嘛!嫂子帮你们几个小弟都看着,有没有好姑娘!”阿福嘿嘿笑,当嫂子真好,可以打趣儿别人。 佟瑜还真没那个想法,他爹肯定也不会叫他在这宁古塔娶妻,只是眼下不能拂嫂子的兴致。 大郎和儿郎都躲着她打趣的目光,半大个小子不好意思,心里都想着娶媳妇呢,见大哥大嫂的感情如此好,他们又怎会对未来的媳妇没有向往? 郑宛看着两个对此一声不吭的儿子,所有所思。 阿福女医医馆重新开张,当天门口人山人海,前来贺喜。 “赵女医,恭喜恭喜!” “赵女医,这是我的贺礼!”来人拎着系红绸的小盒子,双手作揖。 还有梳着双髻的小丫鬟,娇俏可人:“赵女医,我家主子差我来问,养颜药品什么时候再销呀?” 炮竹声噼噼啪啪,驱逐邪祟,红色的碎纸屑漫天飞舞,一缕火药味的硝烟飘散,众人纷纷捂着耳朵叫好。 “阿福姐,他们好可爱呀!”半夏捧着脸蛋,眼睛里都是星星。 阿福往外看眼,凑热闹的小孩们换上略薄的小马褂,头顶瓜皮小帽,脸蛋各个圆乎乎的,还有冒着鼻涕泡儿的,忍俊不禁,叫半夏抓把橘皮糖给他们吃。 小孩儿们得了糖吃,欢呼雀跃跑开了。 “阿福姐,咱们的养颜药品一点存货都没有,怎么办呀!”半夏不明白,这时候不是最应该赶制,像从前那样。 她们女医医馆里收入最大的可就是那些养颜药品! 赵阿福把手里的炭笔放下,打量半夏:“我问你,我们从前做的养颜药品,跟得上清水镇的人用么?” 半夏摇摇头:“不够。” 哪里够用,从前都是限量卖,叫人排队排得老长。 “这是因为,我们人手不够,不是因为我们的药不够。”阿福耐心解释,“所以,我决定将代理权交给佟掌柜。” “代理权?”忍冬又从阿福口中听到新词语。 半夏和小鱼也在静静等待,阿福给她们解释。 “就是说,把我们阿福女医医馆的养颜药品,拖给佟掌柜去生产、售卖,他可以拿到分红,我们也能有分红。” 半夏眨眼:“阿福姐,那不就是把秘方送给佟掌柜了么!” “所以我们要签契约呀!”阿福倒非不相信佟瑜,而是涉及到商业和钱财,还是明算账签契约好。 “就像我们和胡药商签的那种么?” “对,这是受衙门保护的...也不知咱们清水镇下一任县令什么时候到任。”阿福又回想起了刑郎君砍县令脑袋的模样,不知道新县令过来会不会怂他。 现如今清水镇剩下的官员们,如今哪个见到刑郎君,不是唯唯诺诺的? 半夏想起去京城科举的宋举人,顺口就来:“也不知宋举人考得如何,会不会回咱们清水镇当官呀!” “不会吧?”说实话,阿福心里有点抵触宋淮。 就算不是自己干的,面对他自己也尴尬呀。 主要是一看到宋淮,就想起她刚来的那两个月,一直好不了的腿,真是隐隐作痛。 “你见过哪个官员回自己老家当官的?”阿福觉得,皇帝这么贼,大齐的官员肯定也不能回本地当官吧。 官员在本籍当官,是有很多隐患的。 半夏奥一声,有点失落。 阿福忍不住戳戳她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怎么,你喜欢宋举人啊?” 半夏啊呀一声,捂着脸:“没有没有,就是宋举人...他俊美无双,如芝兰玉树,才华横溢......” 少女边说,边娇羞的满脸濡慕之色,阿福见状看向一边的忍冬,见她眼里也有向往,不由觉得好笑。 “你还说自己不喜欢?我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阿福调侃。 第245章 不就是点尿么 半夏听她一说,下意识就去摸嘴边的口水,摸了两下嘴边干干净净的,又见阿福在那眼底全是促狭的笑意,才知上当受骗:“阿福姐!” 阿福莞尔一笑,“看你这样,平日嘴里倒没见什么文雅词,说到宋举人,什么没学过的都冒出来了。” 阿福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教过她这些词。 “那那都是别的姑娘们都说的。”半夏圆圆的脸蛋红成猴屁股似的。 宋举人年少,才二十出头,是童生的第一名,又是解元。 长得俊美无双清风雅致,又才气出众,这样的美男子哪家姑娘不爱呢? 清水镇,乃至周边的姑娘们,哪一个不是头都挤破了,想嫁给宋举人呢。 “是是是,宋举人,俊美无双芝兰玉树才华横溢,和别的男人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阿福越看半夏的模样越忍不住逗她。 熟料下一秒,贺荆山就挑开帘子进来,面无表情。 “”阿福立马闭嘴。 老天爷,不是吧,这样玩儿她? “宋举人和别的男人比起来,是云泥之别?”贺荆山没想到自己一来,听到的就是阿福这么一番话。 “荆山咳,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能跟你比么,你俩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阿福知道自己犯错,立马起身小跑贺荆山身旁。 贺荆山垂落眸子看她,淡漠冷笑,“嗯,他是天上,我是地下。” “不不不,不是这样!”阿福脑袋瓜子疼,她真的好难。 嗯?贺荆山在吃醋? 阿福灵光一闪,盯着男人看,见他神色不虞,嘴角下垂,平日略上扬的眼尾此时此刻也失落般平了下来。 他脸上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让阿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喜得不行,回头一看见几个姑娘都识相出去了,直接扑贺荆山怀里。 “贺荆山,你吃醋啦?”阿福爪子摸摸他的胸膛,又伸出另一只。 贺荆山如此高大,这会在她面前却活像一个被袭胸的小娘子。 贺荆山把她的手桎梏,眼皮忍不住一跳:“嗯?” “我知道,你别不好意思,你肯定是在吃醋,但是你看,吃谁的醋不行呀吃那宋举人的,我不喜欢小白脸,我就好你这口!”阿福被他捏住手腕一点不怂,对他挤眉弄眼。 她又不是受虐狂,宋家也够狠的,宋淮也不是什么心善之辈,不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原主被打个半死。 哦,对了,还是宋淮亲自下的命令,打断她的腿。 原主做的是的确是叫人厌恶,但绝对不至于被差点当场打死的地步。 害她穿越过来,都躺了俩月了,腿脚还不利索。 要不是她会医术,给自己治的,原主真成残废了。 何况她没记错的话,当时宋淮,看向她的眼神,与看死人无异。 宋淮肯定没小姑娘们心里那么完美,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贺荆山的嘴角果然因为她的话上扬些,却依旧绷着脸:“宋淮,可不是像他表面那样好惹,你不要再接触宋家,好好在我身边。” 阿福小鸡啄米式点头,哼哼,曾经还给自己和离书让自己走呢,如今终于说叫自己好好在他身边。 呵,男人! 她成就感巨大,心里美滋滋。 “你放心,我不会去招惹宋家哒,看宋飞白那小子,跟傻子似的,跟他接触会变傻。”阿福也是才知道宋飞白之前那段日子消失去干嘛了,跟在人家宁容身后追呢。 也不想想美人娘娘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和离的皇子妃,也绝不会轮到宋飞白肖想。 况且,如今九皇子恢复了皇子身份,好歹算个王爷。 贺荆山见她乖乖听话,心里微敞,紧绷的肌肉放松:“以后你是阿福的事,只有你我夫妻二人知道,不可再告诉第三人。” 别人不知道,他自然清楚,阿福编造的那一番话若是被戳穿,会有多大祸患。 人被捧得多高,若有疏漏就会摔得多惨。 “我肯定不会说,我才没那么傻呢。”她噘嘴,怎么感觉自己在贺荆山眼里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儿呢。 她可是天才! 她老师都夸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贺荆山看她一眼,淡道:“你傻。” 阿福睁圆眼睛:“你居然说我傻?” 阿福还要说他,贺荆山叹口气,两手把她从腋下举起,放她的诊桌上。 “哎哎哎!干嘛,放我下来!”阿福两脚扑腾,这个姿势,很不妙啊。 贺荆山是个古人,应该没变态到要在这种地方来一发吧? 她以为马车已经够刺激了!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贺荆山把她放桌子上,就说,“佟瑜没事儿总往这边跑,你给他找个媳妇儿吧。” 有了媳妇,就不会总没事就溜达过来了。 阿福一脸喜气,漂亮的眼眸眨了眨,“好啊,等我给他物色物色!” 赶紧给佟瑜找一个媳妇儿,还要广布通知,让赵小梅知道,气死她。 赵小梅不是很喜欢佟瑜嘛,这下知道佟瑜有老婆了,一定气得饭都吃不下。 见她如此果断,男人反而有些意外 贺荆山不明所以,但见她乖乖的,又把她抱下来。 阿福内心感叹,怎么她就跟男人的玩具似的。 她在贺荆山手里简直跟个小鸡仔玩具似的,一只手就能拎来拎去。 见她不再扑腾,贺荆山才说起正事:“刑千户说,刑娘子过段日子就回来,晁老爷夫妇决定还是在外面避避风头,到年底才回。” 阿福特意提醒贺荆山去问刑官正这事,因为晁府不说,跟他们家关系好,刑小娘子,她也觉得挺投缘的。 如今疫情已经进入结束期,她便想赶紧也恢复从前的日子。 “也好,晁娘子的身子重,最好再外面多多静养。” 宁古塔还是乱。 阿福心道终于把宋淮那事丢到脑后,不再提,下一秒就听到半夏从外面跑来,惊喜大喊:“中了中了!宋举人中了状元!” 阿福怔住,这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荆山还没走半夏欢天喜地来报宋淮的好消息。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让下面的人去特意关注呢。 阿福心里咯噔一跳,双手举起,“不是我,不是我让半夏去打听的。” 第246章 不一样的灵魂 宋淮中了状元! 这是宁古塔自疫情以来,第一次传来的特大好消息! 宁古塔,还从未出过状元郎呢! 莫说状元郎,便是上榜的都不曾有过! 宋淮简直是当之无愧年少有为四字!如今,他也不过二十及冠! 半夏高兴得眼睛里都是星光,一个劲儿的说,“宋举人真是太厉害了!比京里的那些少年郎都厉害!” 这大齐民风不算开放,对女子的约束也是繁多,谁家姑娘都极少提起别家儿郎,以免被传出不该有的风声。 偏到宋淮这儿,完全反着来,年轻的姑娘们谁不说几句宋举人。 “如今该叫状元爷了。”忍冬原本站在门口,现在也走进来,眉梢挂着些许喜色,柔声说,“宋大少爷连中三元,百年来的确少见,也是为咱们宁古塔争了一口气。” 连中三元,的确是少之又少,何况还是从苦寒的宁古塔出来的举子。 得亏宋家是个商户人家,有钱,能供得起读书人。 这儿的人,也许有这个心,但是谁有那个闲钱去养一个读书人,还有门路认个当官的做义父,得到一个考试的名额? 贺荆山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宋淮,也算个人物。” 有点意思。 阿福歪着脑袋看他:“你怎么夸起他来。” 刚才某人还在为宋淮吃醋,这会又夸起人家,真是奇奇怪怪。 贺荆山看她,目色如常:“古往今来,连中三元者屈指可数,他的确是个人物。” “管他是不是人物,我就想知道,宋飞白是不是又要飘起来了。”阿福提起宋飞白,满脸嫌恶,“那小子,我看安分不了多久。” 前段日子有刑千户镇着,加上疫情,他也不敢瞎胡闹,这段日子又因为喜欢宁容,却知道宁容孩子都生了,心神憔悴大病一场,也不往外跑了。 现在宋淮得势,他小子还不得重新蹦跶起来。 “放心,他不敢再找你麻烦。”贺荆山失笑。 “怎么说?”阿福现如今还对那蛮不讲理的臭小子心有余悸。 “阿福姐,咱们清水镇如今谁不说你好,要是宋飞白敢欺负你,还不得被百姓们给群殴呀!真是不知道,状元郎怎么会有这么个丢人的弟弟!”半夏气哼哼的,好像有宋飞白这个弟弟的人是她一样。 “有道理!”阿福给半夏竖大拇指,现在她可是有民众撑腰,不怕! 宋淮中了状元,这可是清水镇的大事! 宋家一收到消息,欢天喜地,鞭炮噼噼啪啪在门口响了半个时辰不间断,凡是去者,都有赏钱。 阿福见两个姑娘躁动,挥挥手,大方给两人放半天假让她们去看热闹,反正她是不去! 半夏听她这么说,立刻就按捺不住了,拉着忍冬一起溜出去了。 到外头,撞见大郎贺平,贺平还在埋头做算数算医馆里的开销,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做做算数还能专心点,出去跑生意大多是舅舅在做。 “你们去哪?”贺平有些懵,怎么这一个两个都进进出出的,不是刚才才进来? “你个呆子,你没听到外面的鞭炮声么,那是宋举人考上了状元,我要和忍冬一起去看热闹!”半夏兴奋。 贺平啊了一声,不自觉的看向忍冬:“那,那有啥好看的。” 忍冬抿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状元郎,当然好看。” 贺平有些失落,但又说不出什么,见忍冬和半夏不理自己出去了,跟着往外走几步,看着两人的背影。 忍冬一回头,就看见贺平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原地,与外面的热闹格格不入,心里忽然就有点不忍。 “忍冬,看什么呐,快走啦不然一会看不到前面!”半夏挽住她胳膊就跑。 忍冬想着等自己回来给贺平哥带些吃的,便也扭头走了。 大郎站在原地好一会,也说不清自己心里面的不是滋味是怎么回事,又憨头憨脑回去做算数。 贺荆山则留下跟阿福说玻璃的事:“你让刑千户找的天然碱矿,刑千户怕是快有苗头了,等他找到,你要包揽下来么?” “那么累,我才不干。”阿福噘嘴。 让她偶尔想一次制作方法就够累的了,还让她去包揽这活干,她可干不来。 想了想,阿福说,“我顶多和他签订契约,给他提供点法子,给我分红利。” “我脑袋瓜里那么多点子,叫我一个一个去实现,我就没空做大夫啦,而且那样多累呀!”所以她要跟佟瑜合作,也要跟刑千户合作。 坐在家里赚大钱。 阿福的人生理想,暴富。 当一个幸福的小米虫。 贺荆山安静的待她高兴完,才似笑非笑的问:“你从哪来那么多点子?” 阿福身上,有他太多看不透的东西,但她又那么好看透,一眼,他就能看穿她的心思,她的揣度。 阿福不料他突然发问,自己这根本没有办法去解释的问题,瞬间卡壳,她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吧。 阿福眨眨眼,“因为我聪明呀。” 贺荆山显然被她这个回答惊住,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没说实话,小胖妞惯会忽悠他。 阿福的身上明显有许多秘密,例如她有着赵阿福的身体,但附体着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灵魂。 她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终有一日要离开。 这么一想,贺荆山心底生出一丝惶恐。 “你都娶了聪明的我做老婆,还不高兴?”阿福越说觉得自己越有道理,她就是世外之人,指不定她就是上天安排过来拯救贺荆山的悲惨夫妻生活的。 “高兴。”贺荆山眼眸深远又沉静,终于开口,“阿福这么聪明,是我捡了便宜。” 阿福被他说得老脸一红,又摸摸自己的脸,哎呀,贺荆山都会说好听的了。 就要再说点别的,小鱼从外面进来,显然没想到贺荆山也在,愣了一下。 阿福赶紧正色,笑着迎过去,“小鱼,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你也去宋家那边玩啦?” 小鱼摇摇头,犹豫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 阿福见她递向自己,接住疑惑打开,见里面装着一个圆圆的小酥饼,对她咧嘴笑笑:“从哪来的?给我的?” 小鱼点头,比划两下,眼睛紧张看着阿福。 “你自己做的?”阿福惊讶,再看那小圆饼,虽然丑巴巴的,但是,还挺可爱,也有股蛋奶香味。 小鱼,从前是从来不学做饭的,自然也不会做这些。 阿福心里微喜,掰一半拿手里,另一半递给贺荆山:“荆山,你尝尝你妹妹的手艺。” 贺荆山没打算尝,但给小鱼面子,就要伸手去接,小鱼却急了,使劲摇头。 第247章 我形象这么高大的嘛? “啊?怎么了小鱼?”阿福不明所以。 小鱼做着手语,这次阿福看懂了:“只给我一个人,不给你贺大哥吃啊?” 小鱼眨了眨秀气清澈的眼眸,点点头。 阿福觉得有趣,小鱼这孩子自从疫情跟在她身后在隔离区一段时间后,就热衷于跟在自己身后,如今看来,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终于觉醒啦。 不再暗恋贺荆山了。 阿福唇角一弯,也不客气,立马把贺荆山手里的半个拿回来,喜滋滋放嘴里,刚吃到嘴里,毫不吝啬夸赞小鱼:“好吃,小鱼手艺不错哦。” 的确好吃,许是干娘在一旁手把手教的。 小鱼听到夸奖,笑出浅浅的酒窝,小脸上的紧张消退,比划道嫂子喜欢吃小鱼就多做,然后一溜烟跑了。 阿福把小酥饼吃完,挑衅似的看眼贺荆山:“你看你妹妹已经不喜欢你了,移情别恋被我迷倒了。” 也是,小姑娘嘛,想法变化的快。 不过,现在小姑娘喜欢粘着自己,难道她男女通吃,掰弯了小鱼? 贺荆山伸手把她嘴边的碎屑捻掉,心下一片柔软,“是,我们阿福惹人爱。” 阿福甩了甩扎起来的小揪揪,“不要迷恋姐,姐是一个传说。” 贺荆山来女医医馆,是没有病人才进来,却也不会待太久,因为这里主要接待女患者。 如今小矿山上的事业回归正轨,重新雇佣工人。 正值春末夏初之际,本来去年闹灾害粮食就紧缺,如今又错过春耕季节,各地都在愁粮食问题,贺荆山更要抓紧小矿山上的可食用资源的发展。 目送贺荆山的背影远去,阿福看着晴朗朗的天儿,觉得自己穿得都已经开始觉着热。 这宁古塔,哪有春天啊,一眨眼就快入夏了。 既然决定好和佟瑜合作的事,阿福便直接把事情提上日程,免得天天有人跑来问那养颜药品什么时候才开始再次销售。 阿福亲自跑了一趟,去找了佟瑜。 “嫂子,你说的是真的么!你要把你那些养颜药品交给我来卖?” 佟瑜不敢相信赵阿福会做这样的决定。 一边的佟二也瞬间懵,这,赵女医怎么会把这么大的好事交给少爷。 谁不知道女医医馆的养颜药品好,重金难求。 如今更别说,赵女医有官家的亲笔题字,打着女医医馆的名号的药品,那都是水涨船高! “对,不止要交给你来卖,还要把制作流程交给你,我来拿分成。” 阿福来之前其实也怀疑,佟瑜人家做酒楼好好的,会不会同意去转卖这相当于女人化妆品的东西,现在看到他这个态度,那肯定是愿意了。 “赵女医,这,这么好的事交给我家少爷,这怕是”会被糟蹋了,他家少爷经营一个酒楼都快破产了。 再加医馆的美容养颜的药,万一又经营垮了怎么办? 佟二的不妥压在喉咙下面说不出来,万一自己这么一说,人家又反悔了呢。 说实话,他们与贺家,非亲非故的。 也不过才认识几个月而已。 “有什么顾虑?我和你们贺大哥商量过,他满口答应,说佟瑜信得过。”阿福昨夜里就跟贺荆山提起这事,听他的意思是,佟瑜这个人,完全可以放心。 阿福觉得,贺荆山的看人的眼光和x光一样,准没错。 佟瑜美得快要冒泡了,原地打转,他偶像真这么夸自己呢? 佟瑜将扇子一摇,信心十足的保证,“嫂子!我,我肯定会不负你的期待的!我,我给你把这药品卖到京城去,卖到整个大齐去!” 阿福看到佟瑜这傻小子就心情好,忍俊不禁:“好滴好滴,嫂子相信你!” 阿福给佟瑜订的是,纯利润他四分,自己六分,阿福负责向佟瑜提供药品配方和制作方法,佟瑜负责制作和销售。 “嫂子,不用给我那么多的,我三你七就行,你这,也太多了!”佟瑜听到阿福给自己开的这些条件,感动的不行。 贺大哥和大嫂对自己实在太好了。 自己在家时候,可没有一个哥哥嫂嫂相信自己的,都把自己当小孩,大事都不让他掺和。 可在这呢,他是个大人!他能行! “就六四分,你要做的也多,以后你贺大哥的山货也得麻烦你来售呢。”阿福来时契约都拟好了。 条条例例,不坑不蒙,叫人一目了然。 饶是佟二这个对做生意已经得心应手的老油条看了,都挑不出刺来。 “少爷,签吧,赵女医给的都是公允条件。” 这次佟二不多干扰自家少爷,这是多么好的学习机会,更难得的是少爷他感兴趣! 佟瑜感动的深吸一口气,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再按红手指印,心里从未有一刻像此刻般感觉自己像是个大男人! 阿福也签名字,按手印,最后检查一遍契约,把两份契约自己收起来一份,给佟瑜一份。 “你要能销到整个大齐,那都是你的好本事。”其实阿福志向也没那么远大,佟瑜能把这药品销到整个宁古塔去,她就很满意了。 佟瑜欢天喜地又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这份契约收好,再笑逐颜开:“多谢嫂子!” 阿福就要说点什么,外头突然进来两个人,一下把佟瑜的视线吸引过去了。 佟瑜、佟二,同时愣住。 阿福也不由好奇跟着回头看,来了什么人。 只见是两个完全陌生的面孔,一个青年男子一个中年男人,都是温和的面容,他们蒙着脸,阿福也看不出什么样子,只是他们的眼睛轮廓较于宁古塔这边的人较为柔和,眼窝也没那么深。 说实话,不太像是宁古塔的人,穿着,姿态,都与宁古塔,与这清水镇的普通民众有着不同的表现。 阿福在打量两人时,两人也在打量着她。 她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人的面貌风情,不由看向佟瑜。 却见对方起身,佟瑜略带歉意看向自己,“嫂子,这,这是我家乡人,我回头再给你介绍。” 阿福会意起身,原来是佟瑜家里来人了,她忙道,“反正我们的事也说完了,既然有客人,那咱们回头再说,我先走啦。” 佟瑜见阿福走远,赶忙回来,把门关上。 “四哥!你怎么来了!”佟瑜终于忍不住惊诧开口。 第248章 跟我回去 为首的青年男子,看出二十六七的年纪,华衣锦服,腰间挂着羊脂玉玉佩,身若杨柏,容貌和佟瑜有三四分的相似,只不过青年男子看着更加沉稳明朗。 佟纪视线随着刚刚而出的陌生美妇人移动,美妇人肤白如雪,和佟瑜说话时,娇笑如花,皓腕映辉,玉颈修长。 但双眸澄澈明丽,又娇又纯,美得绮丽非凡。 宁古塔这偏远的地方,竟然有如此绝色, “来看你。”佟纪沉眸回神,上来给佟瑜肩膀一拳头,“还好你小子没事,娘在家里快把爹念叨得不想回家了。” “啊?”佟瑜一听着急,“怎么回事啊?” “小少爷,宁古塔瘟疫肆虐,夫人怎么会不担心你。”一边的佟管家出声,“老爷也挂念着你,疫情刚传出来时候就让我和四少爷过来找你,把你带回去,没料我们刚赶过来,这疫情竟好得差不多了!” 宁古塔爆发瘟疫的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老夫人吓得都晕了过去。 又听说这边封了城,一个人都不准出去,不仅夫人以泪洗面,就连老爷都在后悔,忙派他和四少爷过来,悄悄接小少爷回去。 佟管家想到这儿,不禁感慨:“听说出了位女神医,不然这趟过来还不知多凶险。” 佟瑜听他说女神医,立刻眉飞色舞,“刚才出去的不就是你口中的女神医嘛,是我贺家嫂嫂!” 他大嫂人美,医术又顶天的好,岂是凡夫俗子可以沾染的,也就威武刚勇的贺大哥才配得上。 美人配英雄,天生一对。 “刚才?”佟纪想起刚才看到的貌美女人,适才他还惊讶于宁古塔也有如此姿色的女人,却万万没想到,她就是那位赵女医。 他以为,医术高明的大夫,又是女医,估计怎么说也是位四五十岁的婶子。 “对,嫂嫂来跟我商量,以后她医馆的养颜药品交给我来卖,嘿嘿,她夫君贺大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佟瑜提到这两人时,眼睛在发光。 佟纪看着弟弟的模样,不再纠结赵女医多少岁的问题。 心中滋味万千,当初爹要把五弟一个人送来宁古塔历练,家里闹翻天也没改变爹的主意,前段时间传出疫情的消息,家里又是一番闹腾,爹才松口让五弟回来。 没想到,五弟自己这里也闯出一番光景来。 佟管家也迟疑住,他们这趟来是带小公子回去的,怎么眼下看着,小公子不像是想回去的样子。 “五弟,这次我们过来是要带你回去。”佟纪正色,“宁古塔不太平,娘整天挂念着你,整个人消瘦不少。” 如今朝廷局势不明,九皇子被贬为庶人发配宁古塔,九皇子妃都上吊自杀了。 剩下的几个皇子,虽说现在按兵不动,但能维持多久? 何况最近边境也蠢蠢欲动,清水镇交界繁复,再待下去,恐生变故。 佟瑜正在为自家老哥的到来而高兴,却冷不丁听到这样的消息,面上的喜悦戛然而止:“我,我不回去,你告诉娘,不用担心我,我过的好得很。” “小少爷!”佟管家急了,这宁古塔什么地方啊,哪能久久待着,“老爷说了,那事没办好也没事,叫你回去就行,他不会责怪。” “行了佟叔,我爹哪会那么文绉绉讲话,我看是你说的还差不多。”佟瑜摆摆手,“我是不打算回去,我在这挺好的,马上我就要跟我贺大嫂合作做生意,赚大钱!” 佟纪头疼,自己这个弟弟思维还是一如既往的与常人不同,保命难道不比赚钱要紧? “五弟,爹确实是这个意思。”佟纪上下打量一番佟瑜,发现弟弟红光满面,比去年来这里时还要胖了点。 一时之间,实在说不出弟弟在这宁古塔过得不好的话来。 佟瑜哪能回去啊,他在这里小日子刚要过得风生水起。 而且刚和赵阿福签订了养颜药品的契约,正雄心壮志要做出一番生意来,和宋飞白那个小变态打擂台。 这不是一盆冷水泼他么! 佟瑜心里的小火苗滋滋啦啦的,拍拍胸脯,俊脸一扬,“不,你回去跟爹说,他交代那事我保证给他办好,我还要在这赚大钱,给爹和娘花。” 佟管家在一旁听得感动,小少爷知道孝敬老爷夫人是好事,但留在这也不是回事啊。 他还要再劝,佟纪看着弟弟如此决心,却拦住佟管家,转而朗声道:“既然如此,我就回去告诉爹你的想法。我佟家儿郎都是有志气,要做大事的。” “嘿嘿,谢谢哥。”佟瑜立马喜笑颜开,又想起一事,“对了哥,你先别急着回去,我让我贺大嫂给开些治眼睛的药给祖母,我嫂子医术特别厉害,她舅舅的眼睛之前都快看不到了,如今都被她治好了!” 佟纪双手而立,眼眸微垂,“一路听来,都是夸赞赵女医的,看来这赵女医医术的确了得。” 古往今来,疫情从未有像这次平息这么快的。 先前知道疫情时,家里母亲与父亲闹翻了天,怪父亲把小五送来这宁古塔寻人,人没寻到,小五的命倒是要丢了。 他这一路过来,也担忧不已,生怕弟弟出事,谁知进宁古塔后,竟然是这番情景。 等他们到达清水镇时,整个宁古塔的疫情已经平息。 “那是,我贺大嫂可厉害了,做的饭也好吃!”佟瑜拍赵阿福的马屁拍个不停。 佟纪看着弟弟这活泼模样,与在京城时相差无几,知道他过得好,还与那医术高明的赵女医关系好,也彻底放下心来:“那我们就留几日再回去,还要拜托你让你贺大嫂帮祖母配药方。” 佟瑜知道不用回去了,高兴地满口答应。 佟纪看向佟二,夸他几句后就让他去外面守着门,佟二知道四少爷说要事,赶忙出去看门。 等佟二关上了门,佟瑜扒拉手上的几个戒指,觉得父亲的信息肯定有误。 “四哥,前太子妃娘娘都消失五六年了,我这边确实没有线索,而且可以确定她肯定没有在清水镇上出现过,周边的村落我也一个一个找过去了,太难了。” 甚至为了找她们,他差点被野兽吃了呢。 要不是贺荆山救了他,如今可没命和四哥说话了。 佟瑜想起这事就头疼,他知道事情重要,可这娘娘也不用一点线索都不留吧。 难道娘娘是真想让小皇子彻底做个普通人啊? 佟纪肃色:“无从下手,就从即将过来的渝州军身上下手,渝州军当年由贺知统领,与前太子关系密切,乃是至交,如今贺家虽然已经被满门抄斩,但渝州军中与贺家关系密切的前辈,绝对不止一两个。” “渝州军要过来了?”佟瑜眼睛里迸发出喜色,看来困扰自己这么久的问题终于有了门路,“多谢四哥提醒。” 第249章 美人如虹 佟纪提起这事,就觉得也巧,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帮着渝州军躲过这一劫。 “先前渝州军本就要入境宁古塔,忽然传来被山洪阻拦的消息,爹派人去查探,果然其中有蹊跷,如若不然,恐怕整个军队都要被疫情困扰。” 渝州军当初若是直接入境,如今能不能存活下来一半都不好说! 这次疫情,说是治得快,但,如今根据如今的统计,整个宁古塔死亡人数过半! 疫情肆虐可见严重! 这也是为何佟纪钦佩这赵女医。 一介女流之辈凭借自身之力,成功遏制疫情,平息疫情,功在千秋! 可惜官家对这边戒备颇深,对此大功臣竟只赏金百两,也无人敢说什么。 翌日,阿福的女医医馆再次营业,想要上门来合作的药材商数不胜数。 人生百态,平日谁还没有个生老病腿的,能认识这样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阿福的生意做得不错,邙山村还有许多从前的同村人寻上来跟她道谢,一开始里正让封村,他们都还不能理解,虽然照做但抱怨声很大。 谁知等疫情一结束,旁边的村子死一半的死一半空的空,再没一个敢抱怨里正封村的。 “阿福,真是你啊!” 林娘子站在医馆外,带着胖虎一起来的镇上,到阿福女医医馆外,愣了半天硬是不敢认阿福。 在医馆里忙碌的姑娘,穿着一身轻薄料子的衣裙,颜色好看鲜嫩,那皮肤白得比家里的瓷碗还要白上三分,眉如远黛,唇色殷红,容颜迤逦惊艳,一颦一笑都好看得紧。 店里还有几个其他姑娘,也都好看,一个笑容温婉,一个活泼机灵,身上那料子看着也不便宜,这得花多少钱呢? 林娘子突然想起贺荆山死的前一个媳妇儿,初入村子,也是如此。 村里的男人,看到她,都走不动道。 那姑娘,是真好看,美得像不染凡尘的神仙娘娘。 可惜红颜薄命,死得早。 阿福头一转,看到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林娘子,还有胖虎这小子。 阿福走过去,不由主动开口打的招呼:“林娘子,近日可好?” 林娘子恍然回神,这才敢认,拉着胖虎过来阿福跟前,局促的说,“我是真认不出你了,你怎么变得变得这么好看,跟城里面的千金大小姐似的。” 她艳羡的看她身上的衣服,还有头上的簪子。 没想到赵阿福瘦下来后,如此好看,她心里不由暗暗比较,阿福明艳娇憨,脸上还有些许孩子气的婴儿肥,已然出落得顾盼生辉,让人看着心里就欢喜。 阿元的亲娘美得不染凡尘,冷清清的,到底是阿福这种可碰可摸得,来得真实。 听到林娘子的赞美,阿福明亮的眼欣喜的眨了眨,小手立马捧着脸,压低声音道,“真的嘛?我真那么好看啦?” 一个让其他女人夸奖好看的美女,才是真美女! 阿福高兴得眼眸里都写着心满意足。 “我说的都是实话!”林娘子急眼,怕她不信,推着孩子道,“胖虎,你说是不是,你贺婶子漂亮不!” 胖虎许久没见阿福,更不认得她,这会才知道她是阿元的娘亲,原先那个胖乎乎的胖婶子? 他之前暗地里说过阿元娘亲丑呢,又胖又丑。 “漂亮”胖虎一边说一边往林娘子身后躲,害羞。 他以后再也不和阿元吵架,说他娘亲丑了。 “你这孩子,在家时候不是还念着你贺婶子好么,在你跟前你不敢说话。”林娘子稀罕儿子竟然知道害羞了,捂嘴笑话儿子。 胖虎更不好意思了,直到阿元被叫过来,跟他一起出去玩,他才没那么认生,赶忙迈着壮实的小腿往外跑去玩了。 阿元来了,胖虎拉着阿元的小手飞似的跑了。 跑了一会儿,胖虎才停下来,撅着嘴巴说,“阿元,你娘真好看,我也想有这么好看的娘。” 阿元眼眸一瞪,警惕的看向胖虎。 “我娘说她是颜控,只喜欢好看的,我好看,所以才能当她儿子。”阿元上下打量胖虎,然后惋惜的摇头,“比起我,你是要差那么一点点,不过不要灰心,只要你买了我家的美容养颜膏,你娘亲也会变得好看的。” 胖虎惊喜,“美容养颜膏是什么?” 阿元小老头的叹气,哎,为什么胖虎什么都不知道? 见两个孩子在一边儿玩儿,林娘子把小臂挎着的篮子放在桌上,“给,这是俺家鸡下的鸡蛋,胖虎那小子知道要给你送,每天一睁眼就跑去鸡笼那捡鸡蛋,见你反而眼生了。” 随后,又局促看看阿福家里的陈设,“你不要嫌弃,都是干净的,没鸡屎。” 阿福欢喜的拿过来,然后故意板着脸,“林娘子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嫌弃,就是叫你破费了,留着给胖虎补身体多好,半大小子正长个子。” 邙山村的村民们可都不算有钱,平日的鸡蛋都不舍得吃要攒多了拿清水镇来卖,林娘子这一拿就是一篮子。 对如今的阿福来说,的确算不了什么钱,可对林家来说已经是一份厚礼。 阿福不会客气来客气去的推拒,人家送她这份礼,她愿意收,也会给回礼。 “你说的才是什么话,要不是你叫你男人回来通知,里正封村,咱们邙山村指不定也得染疫病!你这是救咱们满村的人,是咱们村的救命恩人!”林娘子的语气颇有些激动。 原先贺家一家人都搬到镇子上来,后面大家酸言酸语的,又开始说起阿福的不好来。 那还不都是眼红人家日子过得好了,都能来镇子上买房子了。 那会林娘子帮阿福说话,反而跟着被埋汰,现在她硬气了,夸阿福好,谁敢说不好的,立马就被一群人给喷回去,门都不敢出。 那周围几个村,只恨这赵女医怎么不是他们村的人啊! 但想到人家赵女医也是想说的,结果刚说就被抓起来,还被众人唾骂,砸医馆,他们又气得不轻,心疼赵女医,那镇子上的人怎么这么愚昧呢! “我后来才知道,你叫你家男人回来跟村子里说完就被那狗官给抓进大牢,真是气死我了!” 阿福不可置否地笑笑:“我当时也气得不行。” 医馆的东西都砸没了,心疼死了,重新置办,花了她好多钱呢。 林娘子忽然神神道道,悄悄问:“后来是你男人去劫狱把你救出来了吧!” 第250章 唠八卦 对于他们乡下人来说,劫狱可是大罪名,民怎么敢和兵斗? 平时看着贺荆山闷不吭声,这不声不响的居然还敢劫狱。 不过因为阿福本是大功臣,那县令的决断又实在叫人唾骂,自然无人再提这件事。 毕竟若是当初县令把阿福给砍头了,哪还有今天的特效药! 赵阿福吓得咳嗽了几声,迟疑一下,就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毕竟当初那狗官想杀我。” 林娘子闻言后,却露出满眼羡慕的表情,“你男人也太厉害了!换别的男人,哪有这个胆子!” 阿福见她是这种看法,真想给林娘子鼓鼓掌,关注点是不是有点不对? 大姐,这是犯法的呀,大罪呢。 她心虚的转开话题,劫狱这个事情虽然当时觉得真牛逼格拉斯,但是秋后算账被拎出来,就完啦。 林娘子就是觉得,贺荆山对赵阿福也太好了,是个有情有义又英勇的好男人。 从前那些说他无情无义的人,都是脑子被猪油糊了。 换作别的哪个男人,能为媳妇做到这一步! 林娘子自认为自家男人对自己算好的,可也觉得他肯定不会为自己干这事。 阿福见她没问自己身份的事,寻思那赵家母女应该也因为自己的由头彻底死心了,而且如今自己声名在外,她们又手脚不便,所以不敢来寻事,自己身份的事也就没人提起来。 估计邙山村也没几个人知道。 别人不问,她自然不会主动提。 “你如今过得好就行,住镇上好,没人爱说闲话。”林娘子跟她说完,又絮絮叨叨说许多从阿福一家人离开邙山村到现在为止,邙山村村民的八卦。 比方说那家的翠妞如今和村头谁家的小伙子说了亲事,比方说偷阿福熏肉的那梅娘如今整天和她男人闹腾。 还有谁家偷了谁家的鸡,谁又为了半分地两家差点打破头。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林娘子讲得有趣,阿福也听得上心,林娘子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羡慕看着阿福:“阿福,你如今可太好看了,都不像咱们村的人了。” 阿福心道不像才好,免得又有人拿她身份说事。 于是清清嗓子,阿福转身拿了几瓶养颜的药,“这都是我医馆的养颜药品的功效,我给你拿两瓶回去用,咱们女人还是要好好保养自己,不过你可别回去跟别人说了,咱们偷偷变美。” “这阿福你也太好了,放心,我才不给她们说呢,不然都来问我要,还来烦你。”林娘子羞赧的收下。 来时就见许多人来问,那什么养颜药品,还和旁人唠了几句,知道这药有多抢手多金贵呢。 阿福却不止给她这些,还叫她带些自己种得鲜嫩嫩的蔬菜回去,她一段时间没有料理,那些菜反而长得更茂盛啦! 绿油油的叶儿白嫩嫩的心,看着就煞是喜人。 阿福把林娘子带来的鸡蛋捡到自己筐子里后,去菜地给林娘子薅一捧油菜,一把嫩嫩的小葱,还有一把肥美的菠菜,全塞进林娘子的篮子里。 “哎呀,阿福太多了,给我这么多干啥,你们家人多,多留点吃!”林娘子脸上的高兴藏不住,阿福种这菜也恁好了,也不知道怎么种得这么好。 跟村里那些菜地里种的蔫巴巴菜叶子上一层灰的看着就不一样。 这主要是因为阿福平日很悉心打理自己的小菜园,干娘有空也会过来帮忙浇水。 不过见林娘子对这新鲜蔬菜这么感兴趣,阿福脑海里不由想到果然土地和作物就是农村人离不开的根啊。 但愿今年后半年风调雨顺,晚播的种子也都能有个好收成。 这里没有后世培育优选后的种子,没有杂交水稻,也没有化肥,粮食产量本就低。再没有好收成,今年又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送走林娘子,阿福盯着自己的小菜园看许久,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自己为什么不去做化肥呢? 材料也不难找啊! 连玻璃都叫她做出来了,区区一个化肥又算得了什么,不就是得再来点尿么! “赵女医,你在啊。”佟二从医馆那边找过来,还以为赵女医出去忙也不在家,喘口气,“我们佟家的亲戚不是来了么,我家掌柜的请你和贺郎君明日去我们云来客聚聚。” 佟二成功打断了阿福的思绪,想起在佟瑜那见到的两个男人,阿福拉回思绪:“行,这两天我和你们贺大哥也没什么事要忙,等明天晌午我就跟他带着阿元过去。” 佟二得了应允,嘿嘿的笑,然后也看到阿福种的这些菜:“赵女医,你这菜打理得好啊,比我们云来客从供货商那买的都好。” 阿福笑笑:“等你们贺大哥山上的地开好,我们也给你们云来客供菜。” “那真是太好了。”佟二如今也特别放心贺家这一家人,从前还会提醒佟瑜去防备,如今是再无二话。 佟二心里盘算着,要不是还要找前太子妃娘娘和小皇孙那事,他和少爷若真在这只做生意,那真是逍遥快活了。 他和小少爷充老大,谁都管不着。 佟二说完消息没多大会功夫就离开,他走一会,夕阳西沉,天边大片大片晕红的晚霞,还残余道道金灿灿的阳光。 贺荆山背着光出现在道路口,黑发高挽,剑眉入鬓,穿着绛蓝色的粗布衣裳,袖子被高高的挽在胳膊上,露出结实有力的肌肉,威严肃穆。 阿福看到了,微微愣神,瞧瞧,贺荆山走路都能走出世界超模的气势,真好看。 “你回来啦,累不累呀?”阿福放下手中的事情,哒哒的跑过去,眼巴巴看着他。 男人鬓角微有汗意,任由她拿着小手帕给擦干净,“不累。” 阿福挽住他的胳膊一蹦一跳往家里回:“今天林娘子带着胖虎来了,给我们送好多鸡蛋呢。” 男人应一声,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放下,顺手从背后一捞,下一刻阿福眼前出现一大捧鲜亮的野花。 “哇!”阿福眼睛大亮。 迎春、玉兰、连翘,花瓣鲜妍明媚,层层叠叠,簇拥在一起怒放着,叫人看了就心中欢喜,其中还点缀着朵朵淡白粉色桃花。 阿福接过一大束花,心里也乐开花,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收到花儿的。 她捧起花,左右看看,忽然脸色一变,“突然送花给女孩子,说吧,你犯什么错了?” 第251章 他是识字的 贺荆山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大掌复又夺过她手里的花,“原来你那边的习俗是犯错了,才能送花的。” 手里瞬间空了,阿福头摇成拨浪鼓。 “没有没有,我就试探你一下而已。”阿福小嘴一抿,语重心长的解释,“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这不担心嘛,你出门在外万一有小妖精看上你了呢。” 阿福说完,给自己点个赞,理由真棒! 贺荆山放下背上的背篓,听了她的强词夺理,心下好笑,面上却正经,“小妖精没有,野鸡要不要?” “野鸡?” 阿福凑近看,背篓里最底下是一把细细的草苗,上面一只毛色斑斓鲜艳的野鸡。 瞧着这只漂亮的野鸡,阿福的眼睛亮了亮,定了菜单,那就烧个野鸡吃吧。 再上面是满满的野菜和一种春天里的野果,宁古塔这边叫四月泡,现在已经到了它的尾期,果实熟透了,散发着一股发酵般的果味儿。 阿福每天的一大乐趣就是看贺荆山带回来这些东西,她看着那野鸡,兴奋道:“这个鸡毛好漂亮,你收拾了别丢,我们做几个毽子。” “好。”贺荆山揪掉阿福耳畔碎发上蹭到的碎叶子,一口答应。 到开始收拾野鸡,贺荆山果然小心把漂亮的羽毛子都剩下,阿福拿去用皂角搓搓干净,用网纱罩着放在风干处。 拔完毛的野鸡鸡皮灰呼呼的,切开里面的肉也是灰红色,把内脏掏干净,里面塞进去芝麻、八角、花椒、月桂、香叶。 还有一些调味的中药,塞得满满当当,再闷盖进碟子里,最后放进竹蒸笼里。 劈好的柴火在院子里码得整整齐齐,阿福抱来几根,用火折子点燃干草引子后,从小到大慢慢加入柴火。 如今她也不是当初过来那个什么都不会,烧个火都被烟呛到的赵阿福啦! “娘亲,我回来啦。”阿元从大木门外伸出一颗小脑袋,顶着个发揪揪,上面是阿福给他栓的红发绳。 蒸笼里的鸡肉香味儿慢慢顺着白色的烟气飘出来,阿元一边咽口水一边往里面进。 他慢吞吞的走进来,阿福才看见他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藏着:“宝宝,手里拿了什么?” 阿元表情乍喜,献宝似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阿福:“娘亲。” 阿福定眼一看,只见他小手里一块碎银子。 足足有二三两。 “你哪来的!”阿福惊讶,自己虽然也给阿元零花钱,可也不会一次给孩子这么多呀,出去反而不安全。 “阿元自己赚的,给娘亲。”阿元骄傲极了,挺起胸脯。 贺荆山不由看过来,手里的动作停住。 “这么厉害!”阿福立刻不吝啬夸奖自家宝贝,可也忍不住问,“乖宝怎么赚的?” 阿元漂亮的眼微微眯起来,脆生说,“阿元,给别人写字赚的。” 他怕娘亲不赞同,立马又补充:“先生叫我去的。” 近日镇上又有许多贴对联的,驱邪避邪,叫写字好的大赚了一笔,许是邢老先生想让阿元体验一下民生,叫他过去的。 阿福知道有老先生指导,顿时放心,好歹是宋淮的先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是不是我们阿元写字好看,大家都喜欢呐?” 阿元又害羞又骄傲点点头。 “我们阿元太棒啦!”阿福笑眯眯接过他的碎银子,“娘亲先给阿元收着,阿元什么时候想用就问娘亲要。” 阿福虽然这么说着,却感觉自己好像骗孩子压岁钱的阿妈...... 但是她肯定会给阿元攒着滴! 今天听林娘子说话,都有给胖虎看媳妇的意思了! 阿福懵逼之余,忽然有点危机感。 谁让这是万恶的古代呢,定亲得从娃娃抓起! 不过,她不满二十,就要开始想着当婆婆了? 好像,她不是太能接受。 阿元乖乖把银子上交,就眼巴巴看着蒸笼。 贺荆山本要过来说些什么的样子,听阿元后面说是邢老先生叫他这么做,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鸡肉还没蒸好,之前已经在另一个灶上蒸了好一会的白面馒头却好了,一掀开锅盖,面香味卷着浓浓的白色雾气扑面而来。 阿福把馒头用筷子夹到铺着一层净布的竹筐里,再掰一半放油纸里先给阿元垫垫肚子。 “就在家里玩吧。”经过赵家母女那次教训,阿福再也不敢让阿元随便一个人出去玩。 “好。”阿元捧着热馒头乖乖答应,就在后面的园子里玩耍。 等鸡肉蒸好,阿福才叫贺荆山去叫干娘他们吃饭,蒸的鸡肉鸡皮软嫩得入口即化,油嫩的鸡肉亮晶晶的,滚烫的盘子里有一层黄澄澄的汤汁,最上面浮着一个又一个亮晶晶的小圆油珠。 大油珠挤着小油珠,随着阿福的动作在盘子里滚动。 熏肉炒白菜、小葱拌豆腐、麻油拌蒸鸡肉、焖油菜、芋头小米粥、白面馒头,整整两桌子菜,凑成贺家的晚餐。 贺家的人同样也不少,坐了两桌才坐得下。 一家人聚齐了,吃得香喷喷,等吃完饭,家里人一起帮忙洗碗筷,其乐融融。 “阿福姐,今晚的月亮可真嫩啊!圆溜溜的。”几人洗好碗筷,就没什么活动,坐在园子里吹吹晚风。 墙头的蔷薇开得正盛,满墙幽绿的叶儿嵌着一朵朵淡淡白掐粉的蔷薇,新月嫩黄嫩黄,将圆不圆,墙头一只白鸽咕咕叫着挪动红红的爪儿。 阿福瞧着稀罕,刚走近,那白鸽却又飞远了,她心中欢喜却不减,摘一朵蔷薇别在发间漫步回来:“看我这个发簪如何?” “阿福姐,好看!”半夏是真的觉得好看,阿福姐比那朵花还要好看呢。 肌肤仿若比那花瓣还要娇嫩,比这月色还要动人。 阿福心里想得却是,自己得赶紧把土化肥做出来,到时候那花儿开得才是多呢。 得继续叫刑郎君收集尿。 夜色再浓一些,城中灯火渐渐零星,月光散入纸窗户,一片淡金色。 阿福喝两口小酒暖暖身子才回屋。 烛光反倒不如散落的月光清亮,贺荆山在这光线下看着一张纸。 听到阿福进来,他随手就把那张纸放在一旁了。 “看什么呢?”阿福好奇,这男人不陪自己出来玩,竟然在屋里悄悄摸摸看什么? “不对呀,你才认得几个字。”阿福忽然迷惑,贺荆山又不认识几个字,看什么呢。 她伸手就要去抓那张纸,男人一个翻身把她从床下捞到床上,从床上捞到自己怀里圈着:“我认得字多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阿福震惊,虽然她一直觉得贺荆山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他从来没表现出自己是个有学识的人,家里也没有他看的书呀! 贺荆山低笑,嗓音低哑,“比你早。” 第252章 叫哥哥 他识字? 啊,这 但是根据她得到的资料来看,贺荆山一直跟着老猎户贺力,贺平是唯一一个上了一点学的,贺荆山在哪儿学的字? 阿福歪着脑袋审视他,男人没什么表情。 “你怎么会认字的?”阿福抵着他小声嘀咕,“那个时候,你们不是很穷嘛,家里还有闲钱给你交钱上学?” 贺荆山大掌放在她脑后,轻轻摩挲,有些自嘲的开口,“我是罪臣之后,高门余孽,小时候跟着哥哥们一起上学。” 这么久来,这是贺荆山第一次说起他过去的事情。 阿福有些激动,悄声问,“你还有哥哥的,你是最小的?” 她没问,那你的哥哥呢,不用想也知道,全家可能只剩下了他一个。 到底是什么罪,能杀这么多人,让整个家族陪葬? 一时之间,阿福有些生气,撅着嘴巴气哼哼的骂,“皇帝是个坏家伙,不是个好人。” “敢骂官家了,我们的小阿福胆子很大呀。”贺荆山听着她孩子气的话,心头软软的,连带着脑海里想起的画面,仇恨也没那么深了。 他低头,亲了亲小胖仔柔软的唇,回,“我有三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都死了。” 贺家满门,二百一十七口人,在菜市口斩首,还有代替他上刑台的远房堂哥,比他大一个月,唯一一次见他,就是在菜市口外,他被叔伯压着在人群里,只看到满地的血。 气氛突然低沉,虽然他语气无悲无喜,但阿福感受到他的悲伤。 阿福窝在他的怀里,伸出纤细的臂膀抱住他的脖颈,声线娇软,“原来你真的是最小的。” “哥哥”阿福在他耳边小声开口,气息温热,“那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下一秒男人晃然间天翻地覆把她压得严严实实的笼罩在身下,“嗯?哥哥?” “对呀,你在家排行不是最小嘛,让你圆一下当哥哥的感觉。” 贺荆山,从回忆里的满地鲜血回来,眼眸里似笑非笑,“老公不叫了,叫哥哥,我们阿福原来喜欢这种调调。” 话落,阿福脸颊骤然红了起来。 她一片好心,狗男人当调情??? 阿福气恼的推开他,“谁喜欢,你才喜欢呢!我要是再同情你我就是猪!” 贺荆山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长臂一伸将阿福又拉回来。 阿福的一条腿在他两腿之间,能清晰感受到中间某个地方的温度和逐渐的硬度。 “你”阿福心中警铃大作,想要逃走。 她今天医馆开业,忙了一天,累都累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贺荆山这体力,要是随着他胡闹,她今晚不用睡了。 贺荆山一手轻拉按住她圆润的肩头,贪婪又纵溺的搂着她纤细的腰身,喉结微动,“叫哥哥。” 阿福眼眶都红了,这男人神经病! “我不叫!” 贺荆山附身亲亲她的额头,一路往下,来到耳垂的位置,鼻息轻轻触碰,烫得阿福浑身燥热难当。 “贺荆山!”阿福的脸颊红润润似蜜桃般,羞得眼眶湿润,一圈水红色。 “嗯?错了,该叫什么?” 与此同时,她看见贺荆山蜜色的喉结也如玉珠般滚动,宽阔的肩胛撑在她身侧,五根手指指节曲叩进褥里,难掩的欲望。 “阿福重新叫。”男人的嗓音坠落于她耳畔,撩动于心头。 阿福手腕被他大掌按住,动弹不得。 她羞恼得眼角都红了,放弃抵抗,手心粉润,五个指尖嫩嫩的粉白,点点濡湿的汗珠。 这人真是刚刚叫他哥哥,他不同意,现在又来 还是这种情况 口味重的明明是贺荆山! “嗯嗯,哥哥”阿福娇软回应他。 等待她的是一轮狂风暴雨般的热吻,阿福意识模糊间还不忘叫道:“你轻点我明天还要早起呢。” 月光下,她扎着小揪揪的红绳颤颤巍巍,铃铛摇曳,女人的纤细手腕霜雪一般,被汗水镀一层光泽。 红绳散了满床,阿福睁开疲惫闭上眼,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身边的男人却依旧不依不饶的,像头饿狼猛虎。 在她耳边厮磨,模模糊糊的说,叫哥哥。 她抵不住无尽的困意,顺着他的意,回了好几声。 黑暗里,男人眸光如渊,紧紧抱住她汗湿的身子,低头看到她被亲得微微红肿的嘴唇,大掌扣住她的头揽向自己,像是要融于一体。 低声呢喃,“阿福,我们要个孩子吧。” 有了孩子,就算他不在,也可以陪着她。 渝州军要来了,像这般安稳的日子,不多了。 小胖仔整天娇娇气气的,受点伤哭得比阿元还厉害,没他在身边,可怎么办。 朝阳过亮,阿福浑身酸疼的翻了个身,眼睑微微刺痛。 她起身看见满床凌乱才想起昨夜的疯狂,舔舔嘴唇爬起来,下次,下次再也不同情贺荆山了。 以及,床边不能放东西! 昨晚贺荆山这个狗男人,不做人,居然拿她绑头发的红绳,绑了她的手 玩儿捆绑py,他真是无师自通呀。 她揉了揉手腕儿,上面还有一些没消散的红色痕迹,看得她脸颊热了起来。 不由自主想起昨晚的疯狂。 桌上空空如也,不见男人昨天看得那张纸,阿福也就丢到脑后不再纠结他昨天到底在看什么,而是麻利穿衣服起身。 她穿好衣服,往外一看,太阳都快到正空了,才突然想起答应佟二今天去云来客。 差点给睡过头了! 阿福穿好衣服往外走去洗漱,就见男人正从别院走来,先是小眼神如刀子唰唰的射过去。 随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昨天可忘了给他说,不然今早他就矿山可是误了事! 阿福大度的叫住他,“你今天怎么没去山上?” “下午去。”男人看见她,目光餍足,随后目光扫到她手腕上的红痕。 顿了下,他心中反省,昨晚是要得狠了点。 “昨晚没控制力道,弄疼了?”他捞起阿福的手腕,揉捏了几下。 “闭嘴!”阿福娇气剜他一眼,甩开男人的手,才说正事:“先别去了,佟瑜让我们中午去云来客,他家里来人了。” “佟家人?” 男人似是很感兴趣,眼底的闪过一丝亮光。 第253章 如此像那个人 “是呀,我昨天在客栈里见到了,两个男人。”阿福竖起两个手指头,回想那两个男人穿着细致考究,气度不凡,不像是富商家里能培养出来的人。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佟瑜指不定有点别的身份,等他今天给你介绍再说吧。” 从阿福刚认识佟瑜没多久,就察觉到这厮口中时常出现的漏洞。 只是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不想去揭穿人家。 但如今要深入交往,多了解些也是好的,她也有点好奇了呢。 难道佟瑜还有什么秘密大身份? 是某个官宦人家的是私生子,现在来找他回家了? 贺荆山应了一声,看到她八卦的小眼神,道,“嗯,一会就去见见。” 背对着阿福后,贺荆山眸眼瞬间一变,薄唇微微一扯露出嘲讽,永安侯家的小公子,身份可金贵着。 被永安侯不远万里安排到这儿,多次进入邙山,不是为了他们,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待阿福用完早膳,夫妻二人才顺路把阿元捎去邢老先生那里。 邢老先生如今因为教出宋淮这个连中三元的奇才,名声大振,想拜他为师的学生数不胜数,更有清水镇外的学生慕名而来。 一时间清水镇上又出现不少年轻的读书人。 阿福不由庆幸,还好先前佟瑜给自己介绍了这位老先生。 “阿元要听先生的话。”阿福摸摸阿元的头,轻轻拍拍他肩膀。 阿元奶声奶气答应,跑向邢老先生那边,中途又脚步慢下来,回头看着阿福。 阿福心里软乎乎的,对阿元又点点头,阿元才终于跑去。 她和贺荆山刚出园子,一边等在门口的邢官正就开口了:“赵女医,你说的天然碱矿,有苗头了。” “找到了?”阿福惊讶,她可没有跟邢官正说什么大致方位呀。 “等我派去的人把样本拿回来给你看看,你再确认是不是。”邢官正精神振奋,显然这找到天然碱矿比他升官做将军都要叫他欢悦。 阿福何尝不想弄到天然碱矿,到时候能干的事情就多了,但她还想做化肥呀。 “千户,天然碱矿要找,尿...也还要收集,这次我要的就是人尿,不用尿垢。”阿福厚着脸皮说道。 再坚持坚持,她就在邢官正面前有钢铁脸皮了。 刑官正果然不解:“赵女医,这,要人尿又是要做什么?” “用人尿也能做玻璃么?”贺荆山显然也不甚明白。 从疫情以来,阿福脑海里就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做法,偏偏就能创造出他们从未见过的奇迹。 阿福摇摇头:“这个简单,不是做什么玻璃,就是做土家肥,比一般的粪肥好用,我这不是怕粮食收的晚,今年存粮又不多,再闹什么饥荒么。” 听到是做肥料,刑官正就不怎么感兴趣了,但既然是赵女医开口,他还是满口答应:“好,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有过一次收尿盆,百姓们应该也很积极提供。” 有了他的保证,阿福放下心来,跟贺荆山一起重新回到马车上往云来客赶。 “阿福要收集人尿,怎么自己的还不存着。”贺荆山忽然促狭看着她。 宁古塔冬天那会晚上出去上茅厕冻屁股,家家户户都是尿盆、夜壶、恭桶的,眼下天气渐热,大家都是起来上茅厕,只怕人尿是不好收集。 阿福现在自己起来上厕所还要跑茅厕,十分嫌弃恭桶。 阿福被他说住,揶揄道:“那不是,那不是放屋里味儿大么,怎么,你那么重口味喜欢啊。” 男人戏谑:“喜欢你的。” 阿福顿时闹个大红脸:“不要脸。” 说...说什么呢。 贺荆山不说话了,定定看着她笑。 阿福的脸色终于渐渐正常,到了云来客门口,小脚飞速踢他大脚一下:“下车。” 然后一溜烟掀开帘子下车。 贺荆山无可奈何笑笑,紧随其后跟着下来。 佟二正在堂内往外张望,可算把贺荆山和赵阿福等来,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 “我们来晚啦,不好意思。”阿福看着佟二就觉得有趣儿。 自己明个就去好好给当个红娘,给他们相一下小媳妇。 佟二不知这赵阿福还在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呢,不然定又是苦瓜儿脸,这会他满脸高兴:“不晚不晚,贺郎君赵女医快楼上请。” “贺大哥!嫂子,你们可来啦!”佟瑜今天的装束总算正常一点,俊俏的小公子束起高马尾,一袭束腰绛蓝色衣衫,腰间只垂浓白色双鲤玉坠。 这么一看,叫人眼前一亮,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是个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郎。 难怪佟瑜也是清水镇不少姑娘心中如意郎君的好候选人,赵小梅第一次看到,就喜欢上了。 屋内佟纪视线本是朝着赵阿福去的,下一瞬却定格在她身畔的贺荆山身上。 男人雄伟的身形,头顶几乎要碰到门框,深邃的眸子盯着佟纪,额角疤痕锐利。 一边的佟管家也不由神色一凛,浑身的散漫骤然转成拘谨。 这人的长相和十几年前死去的贺总兵真是颇为相像。 贺家满门被斩,但远亲的旁支倒还留着,一同被发配到了宁古塔。 这么巧在宁古塔相遇,又和贺总兵有五六分相似,一时之间佟管家心中惊疑不定。 “哥,这就是我和你说的贺大哥,这是我嫂嫂,那天你们见过。”佟瑜这缺根筋的压根没发现屋内气氛的微妙,还在尽职尽力的介绍。 希望这两边能够彼此互相感兴趣,能留个好印象。 “贺兄弟”佟纪把这个贺字在舌尖心底品味一圈,最终觉得不太可能,倏而露出标准的礼貌性微笑:“贺家兄弟、贺家娘子好,我是阿瑜的哥哥,佟纪,多谢你们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对小弟的照顾。” 贺荆山唇角扬起打量着佟纪,青年眉目间与佟瑜有三四分相似,都是出众的样貌,但他身材明显更为挺拔,眼睛里也透露着几分傲气与清明。 “嗯,久等了。”男人沉声,眼尾带着笑意。 “佟少爷你好。”阿福打完招呼,把自己带来的礼物递向佟瑜,“佟瑜,这是给你们的礼物。” “嫂子,来我这还带什么礼,太客气了。”佟瑜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冒了光,一边走过去,“什么礼物呀?” 第254章 渝州军进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佟瑜来了点兴趣,边问是什么边去拆。 礼盒打开,只见里面整整一盒子的亮晶晶的透明珠子! “哇!嫂子,你,你送这礼也太重了!”佟瑜看到这漂亮的、各个一般大小且圆润的宝石,惊呆了。 好看,真好看,这纯净剔透,老坑玻璃种的翡翠? 他想不明白阿福怎么会忽然送他如此贵重的礼物。 一边的佟纪却先惊讶,后不由自主皱着眉:“这是匠人重新加工打磨过的宝石么?” 这宝石看起来的确是价值连城,重点是各个大小一模一样,看着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是加工过的,还有给你们戴的呢。”阿福打开另一边的小盒子,装着两个透明的扳指,扳指里分别一抹流动似的蓝,像是纯天然生成似的,浑然一体。 “嫂子,这我们不能收!”佟瑜的眼睛都黏在那扳指上了,可嘴上还在拒绝。 他永安侯府里也有数不尽的宝贝,可这种透明无杂质的玉石,真是没见过。 贺荆山都被他这欲拒还迎的样子给逗乐了,朗然开口:“这是做出来的,不是天然宝石。” “啊?”佟瑜呆住,“做出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炼制出来的,和铁一般。”阿福也忍俊不禁解释,“别说扳指,你想要挂件、水杯、碗,什么都能做,不过这也比玉器更易碎。” 在二十一世纪,玻璃随处可见,造价便宜,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 佟瑜听得目瞪口呆,显然以他的脑袋无法想象出来,这透明的漂亮宝石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所以...这扳指也非玉石那般天然打磨,而是后期加入的这抹蓝色? 佟纪已经察觉到眼前这一盒珠子巨大的经济价值,若这等透明度的石料能大批生产,那简直是一笔叫人不敢去想象的庞大收入! “这珠子也没什么用,给你们拿着随便玩玩,卖给不识货的人也行,回头嫂子叫他们给你订做一套玻璃餐具。”阿福笑嘻嘻,显然不把这玻璃当回事。 听刑千户的意思,这天然碱矿马上就能开采,以后自然可以进行大量生产。 “嘿,太好了,嫂子,那我就不客气啦!”佟瑜欢天喜地,这扳指是他见过最最最好看的了! 等他带出去绝对亮瞎宋飞白的狗眼,好杀一杀他的威风!不就是哥哥考了个状元,尾巴翘上天了! 赵阿福满意点点头:“快收起来吧,不过还是得小心存放,玻璃制品易碎。” 佟瑜果然小心把盖子合上:“贺大哥和嫂子送的东西,我保证小心放。” 佟纪看着弟弟傻乐的模样,心里微微发笑,看来弟弟在这宁古塔过得是真的不错,而不是他为了让娘不担心故意骗自己。 窗外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屋内几人本就要坐下用餐,闻声又往窗外看去。 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从城门外而来,整齐划一,男儿郎们身着黑色的盔甲,风卷红旗烈烈向上,红旗上一个笔力张扬的渝字,墨色庄严。 “渝州军来了!”城中百姓群情振奋,围在路边远远观看。 “朝廷还是重视我们宁古塔的!怕高密和瓦剌的贼人打来,派渝州军来镇压!” 随着将领一路前行,百姓们把手中的轻飘飘的鲜花或者一方绢帕撒上,他们只是看着渝州军,就心中激动,不由想表达自己的热情。 这渝州军看起来还不错,阿福虽然不太清楚大齐的过往,但还是除为自己以外第一次见整个清水镇的人这么团结热情。 阿福撑着脑袋看,熟不知身后几个男人看着渝州军的神色颇为深沉,就连往日最跳脱的佟瑜都一声不吭,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渝州军。 整条队伍行过,步伐一丝不苟,显然训练有素。 阿福一直看着他们长长的队伍尾巴都消失在路的尽头,朝着小矿山的方向而去,才收回目光。 “有军队过来驻扎,我们就不用担心那番邦人敢来犯了。”阿福撑着下巴转头。 如今的宁古塔岌岌可危,若番邦人打进来,恐怕是如入无人之境! 贺荆山目光垂落,眼底漆黑:“嗯。” 一个垂眸,他掩下万千思绪,搁在窗框上孔武有力的手指收回,衣袖毅然。 那是,渝州军,也是,贺家军。 男人喉间须臾嘶哑,三代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他眼前依稀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踩着湿润的血色黄沙,从伏尸满地的战场上归来,却又被他走向的人,用大刀斩断头颅,血色喷洒漫天。 贺荆山的胸脯剧烈又急促起伏那么短短一秒,一只软绵绵的手搭在他臂弯:“荆山?” “嗯...”男人片刻回神,清清嗓子,“怎么了?” 阿福觉得贺荆山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仔细看看男人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凝沉。 大概是自己多想了吧。 “没事。”阿福笑眯眯的摇头,眼睛里不含一丝杂质的喜欢,目光皎月般澄澈。 贺荆山在这样的目光下,微微错开与她的对视,眼睑细微浮动:“吃过午饭我就要到小矿山去交接。” 渝州军要驻扎在小矿山,他自然得过去。 佟瑜也才想起来似的恍然大悟:“对啊,贺大哥,渝州军不就是要驻扎在小矿山么!” 佟瑜提起这消息,佟纪的视线重新锁定在贺荆山身上,忖度片刻后说:“渝州军驻扎的地方,官府给包出去了?” “我们包那会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还好现在有邢千户照应,不用再把地交回去,不然种下的和搭理的果树都浪费了。“ 阿福耐心解释,当初她可不知道什么渝州军会被朝廷派来驻扎小矿山呀。 佟纪再次深深打量这对夫妻,却实在看不出什么,反而叫自家弟弟不太乐意了。 “哥,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快吃饭了。”佟瑜看不出别人想法还会看不出自己四哥的,肯定又多想了。 他贺大哥包小矿山,难道还是早就知道渝州军会驻扎,心怀不轨不成? 连自己都没收到消息,贺大哥怎么可能知道。 佟瑜自己觉得,这是件好事,到时候自己可以借机和渝州军里的人联系联系,好打探一下前太子妃娘娘和小皇孙的下落。 佟纪察觉到弟弟的不满,便闭口不再追问。 这毕竟是弟弟的救命恩人,私下调查可以,当面不能闹了不快。 佟纪把心中的一些疑惑按到心底,倒酒举杯:“我在京都,隔着千山万水,以后家弟还得麻烦贺家兄弟多多照顾。” 贺荆山唇角一勾,接过酒杯,眉目开阔:“客气。” 阿福心里转着小算盘,京都来的人呢,看来佟瑜的身份的确不一般,普通人谁会对渝州军去哪这么感兴趣。 第255章 再留半个月 饭间,佟瑜正好提到,佟纪过两日就要回去。 谁知佟纪却不动声色说:“我和五福叔商量过了,我们小住半月再回去,毕竟来看你一趟也不容易。” 佟管家意外的看一眼四少爷,下一秒赶紧点头:“是了,这大老远过来可不容易。” 佟瑜虽然有些蒙,但此刻自不会戳穿四哥这是临时起意。 “路途遥远,那就多歇息几日。”随后阿福眉眼一扬,抿唇浅笑好奇的问道:“我从未听佟瑜提过,不知家里是做什么的。” 知道做什么的,她此才好给佟瑜物色门当户对的姑娘嘛。 气氛诡异的安静了几秒,佟纪本要按照原来编好的话说,不知为何,看着贺荆山他却改口:“我们是京城过来的,家族里的生意遍布大齐,五弟是被安排到这里。” 佟管家更加不解看着佟纪,四少爷怎么临时做这么多决定,这可之前都没跟他知会过,幸好他没有先开口,不然不就露馅了。 “哦,没想到佟家生意做得如此大,佟瑜你居然还瞒着我们。”阿福虽然这么说,脸上却闪过一丝了然,看来佟家果然是有什么身份隐瞒了。 阿福觉得这样神秘兮兮的家族有佟瑜这么个傻乎乎的傻der,不知是福是祸。 亏他到现在为止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呢。 “难怪佟瑜说要把我的养颜药品卖到整个大齐,原来是有这门路。”阿福笑吟吟看着佟瑜,这点她还是相信他的。 佟瑜神色紧张,分分钟怕掉马,瞬间打起精神:“嫂子,你就放心吧,咱们都会暴富的!” 一边的佟管家闻言,神色复杂,小少爷这是一心扑在经商上了呀,也不知等老爷知道了会如何作想。 对于佟家而言,的确是需要有人源源不断的提供钱财,可小少爷这明显只是杯水车薪,佟管家并不看好佟瑜要做的生意。 小小的宁古塔,有什么油水可言。 佟纪显然也没把弟弟的雄心壮志放在心上,但在他看来弟弟这么天真无邪是好事。 只要他佟纪还在一天,只要佟家还在一天,整个佟家都愿意好好护着佟瑜,远离那些阴谋诡计。 “好,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荆山还得矿山上看看,万一那些军爷们有什么要求还得应付。”阿福心里掂量着这么个事,就无心在这继续闲聊下去。 这对他们这平头百姓一家来说可是大事了。 “行,贺大哥,嫂子,你们先回去吧,等回头我再去找你们。”佟瑜其实也想跟过去看看。 那可是让整个西南边境闻风丧胆的军队。 送走贺荆山和赵阿福夫妇,佟家几人重新回到雅间。 佟管家急忙问,“四少爷,你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可是因为要与渝州军那边联系?” 佟管家不解,若真是如此,也不用对着贺家夫妻特意说吧。 佟瑜也歪着头撑着脑袋:“四哥,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啊。” 不是说好住几天就走嘛,现在怎么还要留下来住大半个月? 佟纪转头看着弟弟,略狭长的眼尾挑起:“你那贺大哥,可不像普通人。” “我贺大哥天生威猛,气吞山河的好男儿,当然不是普通人!”佟瑜立马开捧,贺大哥,是他心中的大男子汉! 佟纪却笑着摇头:“怕是不止如此。” “那是什么?四哥你说!”佟瑜叉腰,他就不信,谁还能把他贺大哥说出一朵花儿来。 佟瑜敢头朝地走路担保,他贺大哥绝不是对他有所图谋接近他! 难道贺荆山还能仙人自有妙算,算出他那日进邙山被野猪追着咬? 佟纪见弟弟陷入自己的死脑筋里,抓住他的肩膀,眼睛直直看着他:“阿瑜,我是说,你贺大哥,也许和贺家军有关系。” 话如水面落惊石,佟瑜眼中终于出现不平静的波澜。 他好一会没说话,只是原本自信插着腰的胳膊慢吞吞松开,没了力道。 “阿瑜,我不单单是因为他姓贺,就有此猜测,而是...父亲除了你以外,我们还有其他人一直都在追查当年的事,除了前太子妃娘娘和小皇孙,还有贺家是否尚且有人还在世间,逃过一劫。” 贺知总兵,半辈子英明神武,谈笑间决断杀伐,堂堂贺家,三代朝臣,焉能毫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纵使贺知忠于朝廷,千千万万个拥护贺家的士兵,也绝会为贺家逆水一博! 佟管家这才后知后觉,那贺家郎君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一般人啊! 光是看身姿就知武艺绝对不低! 他刚也心下疑虑,贺荆山此人和贺总兵的眉目,有五六分的想象。 “四哥,这,这不可能吧。我叫人查过的,贺荆山是土生土长的邙山村......”佟瑜的话说到一半自己都戛然而止。 他贺大哥,是无父无母的,出身不详。 整个邙山村都知道他从小就是被贺猎户收养的孤儿。 那再早之前呢,贺大哥的父母是谁? 他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邙山村的? 从前并不起眼的问题,在佟纪的刻意提点后,显得格外引人注意起来。 “阿瑜,想起什么了?”佟纪其实也只是揣测而已,毕竟这种概率,实在太小。 佟瑜陡然抬眼,眼里点点迷茫:“我贺大哥是,是贺家收养的孤儿。” 佟纪其实来之前,父亲就已经告诉他,如今找是否还有贺家人存活于世的事有了苗头。 九皇子被贬至宁古塔那段日子,就有他人在调查这件事,虽然父亲没有找到那个人到底是谁,但却可以确定一点,无风不起浪。 刚才贺荆山看到渝州军时,虽然异常的反应极为短暂,佟纪却敏锐的捕捉到了。 京城人人称佟四少心思缜密才思无双,也不是空口而来。 意外得到这样的消息,佟纪心中原本只是猜测,如今却想更深入去探一探这贺家。 看着哥哥的神色,佟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马抓住他胳膊:“四哥,不管我贺大哥是不是跟他们有关系,他救过我,我们不能对他不利!” 第256章 护佑大齐 瞧着弟弟着急的为贺荆山辩解的样子,佟纪慢慢沉下脸。 “阿瑜,他若真和那个贺家有关系,我们不去打扰,他恐怕也不会甘于平静。”佟纪理性为弟弟分析,“所以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不论他和贺家有没有关系,你切要牢记,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若贺荆山真和贺知一族有关系,不用他多做什么,自会有人等不及的。 都说贺知随着前太子谋反,可当时太子不过弱冠之年,惊才绝艳的少年郎,若无意外,整个天下都会是他的,怎会谋反? 当年之事,若贺知是冤枉的呢,灭族之仇,怕是没人能忍。 “放心吧四哥,这我还不知道么!”佟瑜心里有些慌乱,已经无意再听佟纪讲话,但却对自己身份的保密性非常自信。 佟纪看着自己的傻弟弟,叹口气,颇为担忧,这样的弟弟,真能保证自己的身份不暴露么。 他怎么瞧着那贺荆山看起来像是能把弟弟玩得团团转的人呢。 这边,贺荆山刚和阿福回到家,目光就触及至开满蔷薇花的墙头那只半匿藏在花丛里的信鸽。 阿福记着贺荆山要矿山,这一去,恐怕要到晚上才会回来,就道,“你等会,我去把干粮给你拿来。” 阿福刚进去,贺荆山黑眸一斜招手把信鸽唤来,取下信又将它放飞。 贺忠:我已随渝州军到达清水镇,今夜子时城西见。 男人看完,将信纸熟稔的用手指碾碎,到灶火台边,挑开蜂窝煤的盖子,碎纸屑被丢进火炉中,很快化为灰烬。 “怎么进来了?可是有什么想吃的?”阿福把酥油饼装好就见贺荆山在自己身后。 男人低头一笑,“嗯,我回来的晚,你接了阿元回来先吃饭,不必等我。” “好的,那你路上小心,听说渝州军特别厉害,这次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你别和人家吵架啊,也不能打架。”阿福脸蛋鼓了鼓,不放心的叮嘱。 都说民不与官斗,能少点事,就尽量少点事儿嘛。 贺荆山看着阿福天真无忧的脸,失声低笑,他暗地里心头积压着数不尽的心事,可看向阿福时,没有半丝敷衍。 贺荆山笑着拍了拍阿福的小揪揪,低声说,“等我回来。” 一扇门之隔,贺荆山转身瞬间,神色变得极其冷峻,浑身的轻松骤然散去,外面的光,侵袭遍体的凝重。 安惠王爷李昱同与刑官正已经来了小矿山接应,如今统领渝州军的将领,是陈胜陈总兵。 陈总兵是一位中年男人,他与曾经威震四方的贺知贺总兵之间,还隔着两位总兵,五年一调任,到如今他已经是第三任,他上位时,压力已经远远不如曾经第一位接手渝州军的总兵。 当今皇帝便是凭着先用阴私手段扳倒整个贺家,才再扳倒了贺家扶持的先太子成功上位,上位后自是对整个渝州军的兵力一再削减,直至今日。 皇帝有意削弱渝州军,又舍不得将这么好的利刃其当作弃子,国泰民安,可不只是京都安宁即可。 于是他只能尽可能把渝州军的兵力控制在一个不超过自己担忧值,又不会无力再抗外的程度。 皇权之下,将军战死白骨枯。 “下官拜见陈总兵。”刑官正双手抱拳,行军中武礼。 朝廷排挤渝州军,可凡是在宁古塔长期待过,凡是当过兵的,哪位不重视高看渝州军! 一头沉睡的雄狮,无论如何都不能与犬类相提并论! “末将参见王爷。”陈胜翻身下马,双手抱拳膝盖半跪,声音浑厚。 他打马而来,来得匆匆,一身戎装冷冽,光是站在这儿,身材也是魁梧挺拔,脸上一圈虬髯的胡子,貌似三十多岁,乍一看倒称得上一位中年帅大叔! 六月骄阳当空,李昱同站在已经开始灼烫皮肤的阳光下,纹丝不动的打量这位陈总兵。 贺家唯一留下的后人,如今就正在这清水镇上! 而贺家当年统领的渝州军,竟也到了清水镇。 这不论是不是巧合,都给李昱同带来一丝危机感。 “陈总兵,先前村山那里的山洪,不知当地百姓如何了?”李昱同似真心担心当地百姓,目含忧虑。 陈胜浓眉一皱,长叹一声:“王爷,情景不容乐观啊,当地山脚村落被埋没了好几个,我带领渝州军到达,就立刻加入救援,熟料再听到的就是宁古塔疫病的消息,这两年百姓们实在是不易。” 近两年不只是宁古塔情景不好,整个大齐都是涝的涝旱的旱,各地日子都不好过。 陈胜也不是什么一忽悠就能被忽悠到的角儿,李昱同这一句一是探一探他的为人,二便是探一探村山山洪的虚实。 偏在疫情刚爆发没多久时,消息还没扩散时就及时在宁古塔边上停住脚步,想不叫人怀疑都难。 难道还真要相信老天爷冥冥之中都在帮渝州军? “既然来了,我们就好好护佑这一方百姓一方水土。”李昱同收敛试探。 刑官正为人正直,喜欢直来直去,听着这两人说话,都觉得累。 这安惠王爷这话有够虚的,他是九皇子时,不论母家还是岳丈家,都是家世显赫的权臣,就连如今跟着他不远万里来这宁古塔吃苦的宁家小女儿,也是朝廷重臣家的嫡女。 当初这位皇子在京城时,呼声也很高,就算他没有当皇帝的念头,经过皇帝这一番无情的作腾,也绝不会甘愿在这小小的宁古塔做一辈子的“安惠”王爷! 刑官正对朝堂上的事其实不怎么感兴趣,他是武将,镇守一方,护佑大齐不被侵犯,已是心中所愿。 想比和他们打官腔,邢官正反倒对赵女医做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兴味异常,甚至有时候到废寝忘食。 “安惠王爷说的是。”陈胜笑呵呵的,目光如炬叫人看不透心思。 李昱同视线辗转,却正落在骑马而来的男人身上。 他眼睛微眯想看清,下一秒男人已然至众人身前,从马上干脆利落跃下。 男人身形伟岸,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李昱同还没看清脸,却猜到了,男人是谁。 贺,好一个贺。 贺家的儿郎便是隐匿身份,也不甘改姓! 李昱同敬佩贺家,却也在倏忽之间浑身提高警惕。 贺荆山,胆敢直接来会这渝州军? 第257章 试探 见贺荆山来了,邢官正感觉终于能从中解脱了,忙高兴得和他打招呼。 “贺兄弟来了,我正准备叫人去找你,你快把安排好的部署图给陈总兵。” 贺荆山来,是他叫的。 也是他给贺荆山一手操办,叫着小矿山被他包了去。 “部署图?”提到如此敏感的东西,李昱同骤看向刑官正,却在忖度间没有进一步追问刑官正为何把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平头百姓身份的人去做! 尽管,这是赵女医的丈夫,那也是绝对不够格触及此等机密的! “对,安惠王爷,下官忘了跟你说了,这小矿山是刑郎君早先就包下的,占用他的地方,我让他提前画了部署图。” 陈胜一双黑眸一暗,视线在贺荆山身上停留一会,笑道:“这位兄弟怕也是位学武的,有机会我们比试比试。” 男人们之间还能有什么事,总不会像女人家嘴碎,军营里比武自然是常见的事。 贺荆山看向陈总兵,片刻后才朗声而应:“久仰陈总兵大名,陈总兵想比试,贺某乐意之至。” 陈胜哈哈大笑,觉得这汉子倒对自己胃口,不卑不亢,像个爷们。 几个眨眼间,李昱同心底波澜起伏不定,说贺荆山包这小矿山纯属无心之举,他,绝对不信。 偏无尽的揣测在心底浮沉,不能显露只言片语。 贺荆山把画好的部署图交给陈胜,陈胜看一眼,抓一抓下巴上的胡茬:“好,这位兄弟这图画的不错啊!” 李昱同扯扯嘴唇,心道贺家后人若连个部署图都画不好才是叫人耻笑,却偏什么都不能说,直直盯着贺荆山。 贺荆山似根本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似的,静静立于整个渝州军之前。 “好,就按你这划分,我们先驻扎在东山脚,若是有高密和瓦剌人敢来犯,正好把他们包抄!这位置真不错!” 刑官正凑过来不由看看什么部署图能叫陈总兵如此夸赞,一看却不由愣住,这位置,真是好啊! 他好歹也是个武官,自然一眼能看得出,这位置的巧妙之处。 这贺荆山果然有武将之才! 真是老天爷赏饭碗,可惜他志不在此。 刑官正从第一次见到贺荆山,就想招揽他到自己门下了。 当初被婉拒时他还觉得可惜,后来觉得人家贺家一家过得好好的,自己拉他来参军反而是破坏人家正常生活。 几个男人心思各异,聊几句后,整个渝州军向着划分好的驻扎地而去。 贺荆山则带着陈胜几人在这小矿山闲逛。 开好的山地,种着整齐划一的果树树苗,还有大批的野菜和好种植的药材,更有圈养着的一些家禽。 显然这里被人精心规划过,如何最大化利用价值。 “这小矿山虽然没什么矿,但你开采的也不错!”刑官正自打炼制出玻璃起,就对这山上的资源异常关注,曾经许多不识的野菜如今都能叫得出名字。 贺荆山不由想起他就要开采天然碱矿的事,多问一嘴:“大人的碱矿是在哪里发现的?” 对贺荆山,刑官正自然没必要隐瞒,但看着一边的安惠王爷,刑官正却没有立即回答,转而道:“哈哈,还没什么眉目,等找着了自然告诉你。” 贺荆山反应过来他是不打算当着九皇子的面提,李昱同也不傻,揪着话里的重点问:“刑将军,碱矿是什么?” 听说过金矿银矿铁矿,他还真是头一回听到碱矿,看刑官正的神色,还是什么要紧东西。 李昱同自有这安惠王爷的身份以来,就在宁古塔重新再开始发展自己的人脉,但可以说,他虽受如今百姓们的支持,却在官员中里处处受制。 “刑将军不想提也罢,不过若需要本王帮什么忙,尽管提就是。”李昱同问却也不问,目光淡然。 如今的李昱同,虽然处处受限,但另外一方面,他是整个宁古塔官衔最高的那位。 刑官正在整个清水镇畅通无阻,却不代表在整个宁古塔畅通无阻。 刑官正还真因为他这句话思考起来。 若不涉及大利益,也许有什么事还真得央这安惠王爷帮忙。 这里是宁古塔,又不是京城,与安惠王爷交好,京城那些人的手也没长到可以伸到这里来。 “王爷客气。”刑官正尽管急着想要好好再逛逛这小矿山,看还有没有什么没发现的资源。 李昱同准备跟他们一起再在这小矿山逛逛。 至于一边的矿山,他远远望去,心情复杂。 他是从阴诡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王爷。”安惠王府的下人骑马匆匆而来,显然有事要报。 “娘娘的家人来了”下人凑近李昱同耳边低低说道。 京城来人了? 都这个时候才来。 李昱同眼中蕴满阴凉之气:“先回府。” 刑官正对他的家务事不感兴趣,那位宁小姐倒是位女中豪杰,为男人不远万里跟来这疾苦的宁古塔,又找得了舅舅出面请自己去压制孔狄,还能把男人从死人堆里救出去。 刑官正是个男人,都不由敬她三分。 看着李昱同的背影远去,刑官正心道若这位真是位有能耐的,倒不负那宁小姐的一番苦心了。 高大的乔木郁郁葱葱,密林中林叶在风的拨动下哗啦啦撒一片琐碎的阳光,山间有不羁的小溪潺潺顺着山岩而下,热风携杂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 贺荆山伸手捞起水边的竹笼,刑官正不由好奇凑近了看:“这是要抓鱼?” 那竹笼里倒是有些小鱼,不大,可最多的还是浅灰色半透明拇指大小的鳌虾。 刑官正倒是认得这东西,可又不好吃,只有穷人家实在没东西吃才会去捞鳌虾。 “抓虾,这是自己养的。”贺荆山臂膀一抖,那一个个拇指大的大鳌虾咕噜咕噜倒进篓里,想到什么他又加了句,“阿福爱吃。” 这虾因为鲜少有人抓捕,笨的很容易抓,圈在溪水里养还挺好养的。 家里的小胖仔喜欢这东西,馋得很,拿来做菜的法子也是奇奇怪怪,辛辣鲜香,倒是好吃。 刑官正觉得关于贺家夫妻,自己不能理解的事多了去了,但他潜意识里就觉得,能叫他们上心另外去养殖的东西,那用处肯定是大的。 “这也卖得出去?有人买么?”刑官正伸手想去捞一直玩玩,却被贺荆山挡住。 第258章 贺家人的使命 贺荆山利索折了两只虾钳子才给他:“这东西夹人,卖得出去,如今供给云来客。” 阿福把吃食的做法告诉了佟瑜家的大厨,每次供货,还没开始卖呢,佟瑜先吃了许多。 刑官正接过鳌虾,放在手心里就一股腥味,不比鱼腥味淡。 这乍一看还有些像什么多足虫子,叫人看着就觉得难应对。 “要真是好吃,回头行军时候万一将士们缺粮食,倒能打打牙祭了。”刑官正也是跟过行军的,平常的军粮也就那样,没什么油水荤腥,士兵们能不馋么。 若是碰到缺粮少食的年份,那情景更难,有时候军粮都迟迟发不下来。 朝廷重文轻武,将士们饿一两顿肚子,在他们眼里可不是回事。 贺荆山听他提起军粮,提着篓的动作停住,看向远处已经看不见的渝州军方向。 眼里是氤氲的叫人无法看穿的情绪。 刑官正说完又闭口不谈这事,朝廷对军队的态度不论如何,自己都得守口如瓶,何况如今渝州军正驻扎在这清水镇! “回头我去佟掌柜那尝尝,哈哈。”刑官正压下心事,寻思如今清水镇上太平,他也终于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这玻璃,不用再每日提心吊胆外面会打进来。 先前疫情时候,有一些高密和瓦剌的客商困在清水镇,到现在也有不少活了下来,重新回去,这其中难免会有一些敌国奸细把消息带回去。 可恨番邦人贼心不死,世世代代窥觊他大齐! 若是国强兵盛,他真想带着手下儿郎们,打到那些兔崽子的老巢,收了他们! 看谁敢再犯! 刑官正跟着贺荆山又在小矿山逛一圈,想要找矿资源哪有那么容易,到处也都只是正在开发中的种植养殖资源,他略略失望,与贺荆山告辞。 待邢官正走远后,光线暗淡的密林里,忽然闪身出现一位身穿黑衣的老人,老人朝着贺荆山行礼,声音嘶哑如锈铁,“少主,见你安康,老身这心就放下了。” “忠叔,一路走来辛苦了。”贺荆山一双黑眸十分精亮,双手背立而站,微微侧眸看向老人,“除了你,还有何人在此?” 贺忠饱经风霜却锐利的眸中含着丝丝喜悦:“少主,还有主公昔日的部下,也亏得皇帝老儿忌惮,将主公的亲信分布各个地方,如今五郡十七府具有咱们的人。” 只待时机合适,他们一举东上,东山再起。 他当时刚收到少主传来疫情的消息,就即刻往渝州军那边赶去,要拦住渝州军的步伐。 幸好赶上当地山洪,他又动了些手脚,和渝州军里的人联络上,成功制止了渝州军的脚步。 不然这一趟渝州军进来,必然损失惨重,先前驻扎在宁古塔的军队,哪一个不是病死近半! 贺忠精湛的眸光中似有火苗在燃烧,声声激动嘶哑。 这么多年,他见到的贺忠都是深恶痛绝皇帝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喜悦。 “少主,我们一定要为贺家沉冤得雪!告知天下皇帝老儿的罪行!”贺忠激愤到胸膛剧烈起伏,胡须颤抖,斑白的两鬓似在诉说着他这些年的隐忍艰辛。 贺家满门忠烈啊,凡贺家子弟,俱幼时学武习兵法,励志报效国家,守卫河山,多少贺家儿郎死于战场,尸骨无存,只能埋了衣冠冢。 却被一句联合太子意图造反,屠尽了贺家忠烈。 皇帝昏庸,天下无道,若李家做不了这江山的主人,那就换人来坐! 林深处一只孤鸟惊掠而起,鸣声哀长。 贺荆山踩在碎岩上,微微屈膝,往山脚下看去,乌压压的一片大军。 他耳畔仿佛响起幼时父亲的教导,记忆那么模糊,到只有只言片语,又如此清晰,深深烙在心底,无法抹去一点半点。 岩石石缝里沤了一冬的枯叶逐渐碾成泥,新生的幼芽破土而出,蓬勃向上,终将覆盖曾经的那一代峥嵘。 贺忠拢了拢黑色的斗篷帽子,顺着少主的目光看下去。 “那九皇子,看着倒像是有点要与他爹反目的意思,如今我们先留他一命,若日后他查到我们,就不能再留他。”贺忠手放在腰间的短刀上,眯起眼睛。 “李昱同倒想做个逍遥皇子。”贺荆山压住眼里的嘲讽,“可惜皇家无亲情,第一个拿了他开刀,死了一个九皇子妃,他要是不想再死第二个人,就知道该如何做。” 皇帝已老,铲除异心人为当今太子铺路势在必行,这天下呀,终究要乱了起来。 贺荆山把安惠王爷也许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的事暂且压回肚子。 现在不是杀九皇子的时候。 他也不想动这个人。 “待我再在军中待一段时日,再给少主汇报渝州军如今的情况。”贺忠深深看着贺荆山,“少主,我们贺家之仇,不论哪一天,你都决不能忘,决不能贪享现在的安逸,贺家的人,生来就不是安逸的命!” 贺忠想起少主娶的女人,稍稍皱眉。 最开始娶一个村户之女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好让小太孙有个身份。 这个女人从前不管她也还好,却没想到如今她还有如此能耐和造化。 若是起义后,这女人知道太多,怕是断断留不得了。 贺荆山双目似电,看了他一眼,贺忠顿时察觉自己的逾距,只立时垂下眼眸,不敢放肆。 贺荆山收回视线,一手立于背后,淡淡开口,“我生来的命,我身上背负的责任,我无时无刻都记着,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忠叔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 贺忠闻言,深深的望了少主一眼,随即垂头,“是老身僭越了,也是担心你,那赵阿福你也要防备,和她日日相处,可不能泄露半点风声。” 贺忠当然不会干什么棒打鸳鸯的事,但贺荆山如今的妻子确实是超出他们计划外的存在。 他只是想提醒少主,不要沉湎于温柔乡。 谁都可以,他们贺家的人,不行。 贺荆山想起阿福,拧着的眉头不由自主松开,难得的,头一次与贺忠有了不同的意见:“她不在你的考虑之内。” 第259章 乖,在家等我 贺忠惊异他的回答:“少主?” 男人眸光流转,嗓音凝沉:“忠叔,我希望你记住,我是你少主,她是少夫人。” 贺忠喉咙间压着话,却说不出来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变了。 变得叫他都开始捉摸不透。 “只要少夫人不影响我们的大事,我也不会去再提她。”贺忠向远处走去,心中思量万千。 既然少主要留着赵阿福,那他要开始着手开始查赵阿福的过往了。 现在的赵阿福在宁古塔因为治疗疫情有功,有一个女神医的称号,有这样一个悲天悯人菩萨心肠的少夫人,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是赵阿福之前做的那些糊涂事情,要是被有心人挖出来,倒是会成为黑料。 贺忠在黑袍下的神色微微冷峻,为了少主的名声,赵家人他是不是应该动手让她们消失? 贺荆山眸子望向林深处,直到贺忠的身影消失,他才收回。 贺荆山踏着月色而归,凉风卷满院花香,院里油绿的菜叶子茂盛簇拥,水缸处流水声竹叶沸腾声淋淋漓漓。 赵阿福一双素白的手正拿着半个黄葫芦水瓢给花儿浇水,闻声耳朵尖一抖,笑魇如花转身:“你回来啦?” 襦裙的裙摆在碎石板路上摇曳出一朵花的形状,阿福一手抓着水瓢就小跑过来,途中踩压不少石板缝隙里的青草。 阿福晃然扑到他怀里,眨眨眼。 “腥味大,离我远点。”贺荆山怕手上的腥气沾到她身上,没伸手抱人,低笑垂眸看着她:“虾带回来了。” 如今贺家的食材都快能做到自给自足,不需要从外面去买。 阿福却不嫌弃那腥味,到跟前掀开篓上面的盖子,里面的鳌虾顿时爬来爬去,满满一篓。 “好,今晚给你们做麻辣鳌虾!”阿福笑嘻嘻,脸颊上两个酒窝窝。 这鳌虾她回来就做过,这里可是有辣椒的,虽然大齐的人吃得不多,但也有喜欢吃辣的。 阿福完美还原了麻辣小龙虾的味道,成功折服家人们的胃。 贺荆山看着娇软的小妻子,嘴角忍不住勾起。 夫妻两人你侬我侬,跟家人吃过晚饭就回了房,夜间阿福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鼻尖抽动嗅外面夜色送进来的花香。 她一回头,就见贺荆山眼睛定定看着自己。 “怎么啦?”她感觉自家男人有点反常,她伸出脚,撩一撩他的小腿。 既然这么无聊,不如来干点有趣的事? 一会不见,怎么感觉她家荆山变得更man了。 光是斜倚在那,领口的颈窝深陷,性感的叫阿福春心萌动想扑上去吧唧吧唧嗦一口。 可不可以在他颈窝里养鱼? 男人伸手就抓住她的脚踝,使力往后一拽,她整个人都蹿进了他怀里。 “呜呜...太硬了,撞的我疼。”阿福揉揉自己的光滑白皙的小脑门。 贺荆山伸手给她轻揉:“娇气包。” “嘿嘿,骗你的!”阿福吐舌头,成功亲到自己肖想好一会的颈窝。 男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手掐住她的细腰按进被褥里:“小骗子。” 阿福伸出胳膊勾着他的脖子:“错了,是小妖精。” 对一个女人最好的赞美,就是骂她狐狸精。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抵抗这样的诱惑。 “好,小妖精。”男人低笑。 女人妩媚又纯情的眸子满含爱意,红唇微撅,爱慕的只盯着他看。 贺荆山伸手揉一揉她柔软的唇瓣,那一点点唇瓣在他指腹下就像花瓣似的。 很快他吻住阿福,俯身看着她,目光缱绻,百炼成钢,化作绕指柔。 “亲亲我的小妖精。” 阿福差点要被这男人的目光给迷惑了。 “荆山哥哥,好亲吗?” 她两手放在耳旁,作投降状,完全放弃抵抗。 脖颈娇软的能看见下面淡青色的血管,诱惑人咬一口,乌黑的发丝乖巧贴着脖颈。 男人亲亲她,失笑:“好亲。” 他又继续用干布慢慢给她擦干发丝里的水分,一双粗粝的大手穿插在发丝里力度温柔的不可思议。 阿福撅着嘴,眯着眼睛笑,“好亲你就多亲点” 男人正低垂着眸子给她擦,闻言又忽然抬眸,看她一眼。 “嗯,听你的。” 很快阿福被擦干头发,被按在床上翻来覆去哭唧唧的时候,才哭道:“说轻点什么都是骗我的,你个大骗子!” 换来的是男人更深入的一番交流。 翌日又是晴朗朗的天,阿福想要跟贺荆山一起去趟小矿山,她也想看看驻扎在自家包的地的军队什么样呢。昨天见过渝州军,下午她可听不少百姓对渝州军的称赞。 她也不由有点好奇。 贺荆山听到她提出要一起矿山,却停顿几秒,手放在她肩头上让她转个身:“过两天再过去。” “为什么呀?”既然他都开口了,阿福肯定不会去,就是想跟他多说几句话,所以顺口问道。 男人看着不含一丝隐瞒情绪看着自己的阿福,微微避开目光,又在再次直视她:“这几日军队还未安定。” “何况你过去了,叫他们肖想。”贺荆山勾起嘴角,又抿平了。 他时常不愿让别的男人盯着她看,小胖仔现在瘦了,杨柳细腰盈盈一握,看一眼就叫人遐想。 每每欢好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掐碎了这腰肢,融到他身体里去。 贺荆山吃醋了嘛,阿福嗷一声,乖巧回答,“那我就不去啦。” 贺荆山揉一揉她的耳垂:“乖,在家等我。” 他这几日,还有要事要办,务必要隔绝各方对渝州军的探查。 没有身份是难行事,却也便于行事。 阿福果然信以为真他的话,等男人离开,背着自己的小医匣准备去医馆,这几日她都比较偷懒没怎么过去。 主要是如今她名声大,越来越多小病小症的人都挤着要来找她这个赵女医看病。 阿福表示有点头大。 她路到刚要出去,就见到刑官正叫人抬着几个大桶不知要往何处而去。 “刑将军这是?”阿福先是懵,但还没等他回答,就闻到一股腥臊的味道,瞬间明白过来,这里面是让他收集的尿。 “这是赵女医要的东西,赵女医,这次又要怎么做?”刑官正兴味昂扬,身后的士兵们抬着几大桶的尿,脸上表情复杂。 第260章 娶了忍冬做媳妇儿 阿福转了一圈,施施然一笑,“刑将军可是要为我们宁古塔的基础建设做大贡献了。” 刑官正见她突然捧起自己来,哈哈大笑:“哪里话。” 宁古塔属于大齐的最北方,主要作物是水稻、高粱和番薯。 阿福要做的是土硫酸铵肥,是优良的氮肥,俗称肥田土,适用于各类作物和土壤,既适合水田,又适合在旱地上使用,有良好的增产效果。 用人尿50公斤,熟石膏5公斤,水25公斤,混合搅拌均匀,封闭10天后可用,做出来的成品相当于硫酸铵的效果。 所以这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出来的,找好场地,就要沤肥。 搞了这么多尿液过来,味道自然可想而知,阿福交代完毕,就一溜烟往自己医馆跑,留下刑官正很感兴趣的去参观全程。 “阿福姐。”阿福刚回来,忍冬就面色不佳走来。 阿福还鲜少见她如此神态,不由好奇:“怎么了忍冬?” 自打疫情时候收拾了王莲花那一家子,到现在他们也不敢再来找麻烦,忍冬应是没什么烦心事了才对。 忍冬看一眼旁边的大郎,才告状:“贺平哥把两样药材弄混了。” 贺平局促的看着阿福:“嫂子,我” 阿福问清是把哪两样弄混,知道问题不大,心里微微放松,却依旧严肃告诉大郎,这药是一丁点差错都不能有,万万不能再有这种问题。 大郎着急:“嫂子,我知道,我都记在心里。” “记在心里还弄错。”忍冬皱眉。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阿福看着两个年轻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觉得这俩人有点意思。 果不其然,下一秒大郎竟然一咬牙直接道:“因为光顾着看你了。” 忍冬愣住,一双水眸盈盈露出惊愕。 阿福也被大郎突如其来的话惊呆,她知道大郎虽然憨厚但性格耿直,却没想到竟然直接对人家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 高手,这是高手。 亏她之前还担心大郎的性格不好找媳妇呢,如今人自己恐怕都有意思了。 “你.”忍冬清秀的脸蛋红了又红,原先不太高兴的情绪一扫而空,说不出来的拘束。 她一转身,就想离开这。 阿福觉得也许自己该帮帮大郎,说好的给他找媳妇。 他们贺家大郎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有能耐的男人,但性格好,踏实,对家人好,而且还护短。 “大郎呀,你这不行啊,我叫你来这干活可不是来相心仪的姑娘的,不然你一会回去,以后去干别的活吧。”阿福虽说是对大郎说,却冲着忍冬的背影,“我看这医馆你以后不用来了。” “嫂子!”大郎大惊失色。 那边忍冬的脚步也不由停住,回头望阿福,心下复杂不定,“阿福姐,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他自己明知道这药的事有多重要,还要忍不住分心去看姑娘,真不知道他是对这姑娘有多喜欢,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弄糊涂,我是没办法叫他继续做了。” 阿福心中窃喜,看起来忍冬对大郎还是有点意思的嘛。 她的小红娘计划终于要迈出第一步了嘛? 大郎面色灰沉,反驳不出来阿福的话,面带失落看向忍冬。 他就想看她,看她一颦一笑,看她素手碾药,看她做一切事。 被嫂子要求不能继续做活,他第一时间失落的竟然是不能再经常看她了。 难道真是嫂子说的那样,自己喜欢忍冬? 他只是从王莲花一家欺负她的时候想着,以后要好好保护忍冬妹妹来着,后来就开始对她越来越多的关注 忍冬见大郎万念俱灰的表情,心中不忍,终于忍不住再劝:“阿福姐,这也有我的问题,你就给贺平哥一次机会吧。” 至于阿福姐说的什么,大郎喜欢自己 忍冬耳朵根子发软,手指搅动着手帕,心里乱得很。 她不想承认,可又觉得,好像阿福姐说的话很有道理。 “这有你什么问题?”阿福终于不由笑出声,“好好好,我不棒打鸳鸯,你俩好好相处,你俩自己商量好,以后可得在医馆里好好干,绝不能再出这种事。” 什么棒打鸳鸯! 大郎和忍冬都表情古怪,害羞的不行。 阿福看着这纯真的少年和姑娘,心中感慨,这古人谈恋爱真是纯情的不行了。 哪像她上来,就馋贺荆山的身子。 当晚还做了春梦,馋得明明白白。 “嫂子,我们知道了。”贺平才算明白过来,阿福叫自己走,原来反而是为自己打算,不是真的叫自己走。 嫂子是想,叫自己娶忍冬做媳妇? 大郎心里堵着的匣门如同突然被洪水冲破一般,无数的想法涌出来,他,他把忍冬娶了,不就能护她一辈子。 “谁和你知道了!”忍冬不由出声反驳。 这,这怎么回事,阿福姐几句话,怎么自己就好像要跟贺平哥了似的。 不过那样想想好像也不错,她可以永远留在这个家里,贺平哥人也好。 事情一旦开了头,后面的事就变得理所应当起来。 嫁人可是女孩一辈子的事,比起嫁给一个毫不知根底的人,去拿自己后半辈子赌男人的品性,怎么不直接要眼前的好的呢。 一般姑娘家都是父母早早就开始做打算,甚至有些还未出世就指腹为婚的都有,到十一二岁去相看都有些晚了,而他们这些没有父母相看的就只能凭主子,凭自己的运气。 忍冬如今都十六岁了,算个老姑娘了,前半辈子没有生在个好家庭,后半辈子她想有一个自己的、温馨的家。 但她刚才一反驳,大郎反而不吭声了,以为她不愿意。 “忍冬,是我逾礼了。”贺平眼里微微失望。 但心里却不肯放弃,他要努力,要跟大哥一样,撑起自己的家,为自己以后的日子规划,他想娶忍冬做媳妇。 “也不是...”忍冬见他退缩,反而着急。 大郎听忍冬这么说,愣头青似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是什么? 忍冬快气死了,真是一个榆木疙瘩,难道要自己一个姑娘家说我愿意嫁给你? 第261章 乐意得很 何况阿福姐还在这。 于是忍冬红着脸娇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说现在。”忍冬转向阿福,羞涩的继续道,“阿福姐,你就原谅贺平哥这一次吧。” 阿福内心狂喜,点到为止,每天一个快乐小技巧。 不过,也不能现在就给两人说定亲事,于是她收敛,一本正经的说,“好好好,我不说了,免得你心疼。” 忍冬对大郎,充其量有些好感,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嫁人的事,但被阿福这么一提醒,她反而越看大郎越顺眼起来。 但她还是好一会羞得说不出话。 贺平今年满十七,因常年打猎,生得比同龄的人要高大魁梧一点,这大半年来日子渐好,气度也养了起来,方正端实,看着比村里那些庄稼户强上不少。 不过,才十七岁,在现代都算早恋了,她却给相看小娘子了 阿福心中叹口气,往后院走去看药材,刚掀开帘子,正碰上半夏就要进去,她忙拉着半夏又回到后院:“半夏,你等会再去,帮我搬一下这个药材。” 半夏什么也不知道,见阿福来拉着她,立刻笑嘻嘻的听阿福姐的,跟着一起走。 留下屋里一对刚戳破心思的少年少女,彼此脸红。 见大郎还在眼都不眨的看自己,忍冬纤长的睫毛抖抖,耳朵根子发热,却又一横心道:“大郎哥,你愿意娶我么?” 大郎知道忍冬稳重,却没想到她突然这样大胆,他结结巴巴:“啊愿意,愿意!” 忍冬愿意嫁给他,他怎么会不乐意,乐意死了。 女孩的心思总是敏感的,忍冬觉得自己得好好为下半辈子做打算,就不能叫大郎这么支支吾吾。 “大郎哥,我出身不好,你要是嫌弃,不用考虑我的想法,我能来咱们家,已经是极好的。” 大郎察觉不出忍冬话里的小心思,听她这么一说,着急了:“忍冬你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嫌弃你,我还怕你嫌我不会说话。” 忍冬心里恍然间安定下来,她承认自己说话是带了点小心机,可能听到大郎这一番话,她才能将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放在一个可以去信任的安定处。 “婶子会同意么?”忍冬知道郑宛性格好,可关乎儿子的婚事,她实在不知道,郑宛会不会松口。 她娘是那样的人,家里几个哥哥弟弟学着都不是什么良善。 有这样刻薄难缠的娘家,忍冬心里惴惴不安。 “我娘会同意的。”大郎知道忍冬的心意,喜笑颜开,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诚恳的低语,“忍冬,你等着我今天回去就跟她说。” 忍冬又看看大郎,少年生得也是端端正正的样貌,身形还在长,却已经很壮实,家里人说以前他经常跟着贺大哥上山打猎,原本是要跟着做猎户的。 忍冬跟着阿福久了,丝毫不觉得贺荆山那样的相貌骇人,反而审美观也跟着渐渐改变,喜欢壮实有男人味儿的。 她不由回想起之前疫病去外面又回清水镇的路上,见到少年月光下水光粼粼的结实有力的身子,脸庞又红了红。 那边阿福觉得这俩人应该差不多了,才放半夏回来前堂。 半夏一撩帘子进来,就见大郎和忍冬面对面站着,各自脸色不太自然。 “怎么啦你们俩?”半夏瞪着一双圆眼,不明所以。 大郎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耳根子红了红,咳嗽几声,赶紧退出这内堂。 半夏疑惑摸摸自己的脸,她脸上有什么东西么,怎么把大郎哥吓到了一样。 “忍冬,大郎哥怎么了呀?” “他你以后就知道了。”忍冬想起大郎刚才的样子,不由抿嘴一笑,抓着自己的罗裙坐下。 半夏还是个孩子心性,好奇心重,但追着问半天忍冬都不开口,她只好作罢。 等阿福回来进来时,两个姑娘都在端端正正做事,看不出什么。 等既然冒出这种想法,阿福决定今晚就好好跟郑宛说一说,若是两边都愿意,便早些定下亲事,年纪还小,晚些成亲倒不要紧。 有了成家的压力,男子才会更加稳重。 月上柳梢头,清水镇灯火连绵千户,花团锦簇的园子里薄纸灯笼氤氲出温黄的光。 阿福如今制衣应心得手,从刚过来时候蹩脚的针脚,到现在做贺荆山和阿元的衣服都不在话下。 郑宛坐她对面,桌上燃着一盏烛灯,她做一会针线活就眼睛不适,正好贺荆山从外面进来找阿福,她不由抬头。 “荆山回来了。”郑宛面上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切,“我去给你们温饭。” 阿福正想着怎么跟她开口大郎和忍冬的事,哪能让她直接去,于是拉住她胳膊索性直接说:“干娘,你等会再去,我还有事跟你说。” 她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别说郑宛,就连贺荆山都好奇,小胖仔这是有什么事。 “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男人在她旁边坐下。 阿福小手摸摸他的衣摆,一双剪水双瞳清清亮亮,“我是要说你弟弟的婚姻大事!” 郑宛呆住,抿嘴又焦急问:“阿福,是有什么事了么?” 贺荆山却不似干娘那般担心,而是眉头一挑。 他最了解阿福不过,这表情,不是有什么坏事。 果然,阿福摆摆手:“干娘,别担心,是好事,我这段日子不是也一直在想大郎和二郎的婚事,却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郑宛瞬间来了兴趣:“近在眼前?” 贺荆山眸底暗光流转一圈:“你是说忍冬和半夏丫头?” 郑宛啊了一声,先是惊讶而后喜悦,阿福身边的那两个丫头都不错,白白净净的,“是好事,是哪个啊?” 农户人家大多一夫一妻,不像官宦人家三妻四妾,郑宛不是什么苛刻的女人,不会叫儿子去多娶。 阿福斜眼看贺荆山,觉得这男人真是太会猜了,“你还挺聪明的么,怎么一下就想到她们。” 男人嗤笑:“我们家还有别的女人么?” 阿福见他这表情忍不住戳戳他:“就你会说,不能叫干娘猜一下么。” 第262章 我也要相公 郑宛却等不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她一知道有这事啊,心急。 丈夫死得早,她拖着病恹恹的身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药,连累的家里日子一直不好,一贫如洗。 大郎早早的就进了山,和荆山打猎赚钱养家糊口,回来时常受伤,二郎没随了他哥哥,身子薄,喜欢读书,可是当时那个家庭,怎么有闲钱让他去读书? 还是荆山给悄悄买的纸笔和书。 是她没出息,不仅要年纪轻起的几个孩子养她,还连累的孩子弱冠之年了,连个说亲的人家都没有。 如今大郎的亲事居然有着落了,郑氏高兴的眼眶都红了,心里一个劲儿道,好啊好啊,孩子们都长大了,要成家了。 老贺,不知道你在天上,能不能看到。 “阿福,是哪个呀?害...不管是哪个,都是他有福气,这两个都是好姑娘。”郑宛抿唇一笑,日常跟两人相处,知道这俩姑娘的品性。 一开始她还觉得家里多两个人不自在,偏两个丫头都懂事的不行。 尤其是知道她们的身世后,感慨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的爹娘,这样苛刻女儿,两个孩子苦。 她这辈子没有女儿,何尝没有幻想过有个女儿是什么样子。 阿福见郑宛是这种态度,心情舒畅,轻快回答:“干娘,是忍冬,我瞧着他俩互相都有意思,不如你再去问问大郎,我也好问问忍冬,若真是行,咱们就早点呀,把事情定下来。” 阿福一副小当家婆的神色,看得贺荆山原本压抑的心情豁然开朗,只要有她,仿若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好的。 “好好好,我这就去问!”郑宛激动起身。 忍冬好,沉着稳重,她身子不好,也管不了事儿,有忍冬当大儿媳,她心里高兴,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见郑宛兴奋出去,阿福捂着嘴偷笑,贺荆山伸手将人一把拽怀里。 她惊呼一声,旋而瞪他:“怎么,不让你弟弟娶媳妇啊。” 贺荆山笑笑:“怎么会。” 不过是看着她着开心,他心中也欢喜。 小胖仔像是个小太阳,高高的挂在台天上,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每天高高兴兴,生气也好看,叫人无端的忍不住心动。 他从小见过无数的血腥,还有黑暗,他看过的阴险歹毒,犹如春雨毛牛。 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活得这般随心所欲。 “今天你和刑将军去谷场沤肥?你们可真会挑地方。”男人语气中有几分促狭的笑意。 阿福啊一声:“那里原来是谷场?我不知道呀,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去了?” 贺荆山目光悠悠然:“刑将军大张旗鼓在清水镇收集人尿,你们一举一动,让整个清水镇都沸沸扬扬。” 那敢情他们用谷场沤肥的事情谁都知道了 阿福脸皮差点挂不住,用人家放粮食的地方来沤肥料,也是没谁了。 不过相信等自己肥料的成品出来,让众人看到效果,肯定没二话。 “那得怪刑将军,我又不知道”阿福鼓了鼓脸颊,理直气壮的解释,“我做的可是造福百姓的好东西!等我的肥料做出来,每亩地能增产好几倍!” 具体的数值阿福也拿不准,毕竟她也不是专业做这个的。 等到时候成果出来,再记录,就能见分晓。 她说得信誓旦旦,好像高产就已经在眼前似的,贺荆山对她口中的肥料兴味浓郁起来。 他从小在邙山村长大,虽然做了猎人,却对种地的事也熟心应手,从前没少帮干娘还有村里的人收拾那二亩三分地。 一亩地的收成若是能翻好几倍,那绝对是大好事。 “好,等你造福百姓。”男人垂眸掩下一些心事。 阿福跟他说完,就迫不及待跑去找忍冬去,留下男人在原地思索片刻,先回了房间。 还是弟弟的婚事要紧。 忍冬正在借着银白的月光看医书,阿福进来,她赶紧放下:“阿福姐,怎么了?” 一边的半夏也伸着脑袋过来,透着好奇。 忍冬便是一副温温柔柔,知书达理的样子,阿福其实很多时候特别心疼她,分明是那样的家庭,却养出了这样忍耐的温柔性子。 “我呀,是来问问你,你觉得大郎怎么样,今天咱们都是自己人,你也不用害羞,那边干娘是盼着你能做我们贺家的媳妇的。”这里就她们两个姑娘,阿福也不介意叫半夏也听着。 忍冬却没有像阿福想象中的那么害羞,反而一副顺其自然好像早就料到现在的神色:“阿福姐,大郎哥挺好的,若你们不嫌弃我,我都愿意。” 半夏在一边惊得合不拢嘴,什么情况,忍冬,和大郎哥? 这俩人啥时候都凑成一对了自己都不知道! 原来那会忍冬跟自己说的就是这事! “好妹妹,你切记不用因为什么虚飘飘的恩情就觉得自己应该报答,这是你后半辈子的事,不管你嫁给谁,我都祝你有个如意郎君。”阿福其实怕忍冬有什么心理负担。 那大可不必,她绝不会为这事去为难一个姑娘。 恋爱自由 “阿福姐,我是自己中意大郎哥的...”忍冬没想到自己都答应了,阿福反而退缩,终于不由脸红补充。 半夏捧着自己的脑袋,凑着热闹道,“好啊,忍冬就要嫁给大郎哥了,我呢,我还没有着落呢,我也要相公。” 阿福不由看向她,还着落呢,自己还跟一个孩子似的,阿福忍俊不禁:“放心,也跑不了你的,我还能拘着你们一辈子不嫁人?” “但你们务必记着,选男人要选尊重你的,不是一味自己一个人当家做主。”便是如今大宅门里的女人,也是有权利管家的。 但小门小户其实因为财权就那么一点,反而多是男人当家做主。 阿福可不想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两个助手,就因为嫁人男人不让做就不能来医馆工作。 “你嫁给大郎哥,不行我就嫁给二郎哥,这样咱们还一直在一起。”半夏嬉皮笑脸,好像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而非一辈子的大事。 忍冬都忍不住点点她的额头:“我看你啊,还是再等一两年再考虑,现在就知道玩。” 半夏咬唇,阿福姐都说了,她年纪还小呀,而且她有在认真做事的! 才没有整天玩儿,不过就是贪吃了些。 自己玩多好玩呀,有自己的月钱,想买什么买什么,没人管没人骂。 她从前家里没有儿子,她爹娘就一直生生生,结果一连生了五个女儿,被门口给笑话死了。 第263章 阿福的快乐 后来她爹攒好一段日子的钱,娶了个妾,这妾没多久就怀孕了,但生得还是个女儿。 没钱又没留后,半夏的爹养不起,就把闺女卖了,准备再娶下一个妾。 半夏觉得自己倒没吃什么大苦头,因为家里都是女儿,但从小上不上下不下的,也没落着好就是了。 “你说得对,我也要找一个我喜欢的相公,还有我以后的男人,可不能非要儿子。”半夏不够聪明,所以想不出来,为什么非要要儿子。 明明也有入赘的男子不是么,那生的孩子不是也跟着女儿姓么? 阿福见半夏情绪有点低落,想起她家的情况,也揉揉她的头:“别瞎想了,蒸锅里给你留了杏仁酥。” “哇!阿福姐,太好了!”半夏瞬间满血复活,蹦跳起身,去吃杏仁酥去了,跑到一半不忘回头吆喝,“忍冬你快成亲,我的小金库还能给你拿份子钱呢!” 忍冬捂脸笑:“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吃罢。” 半夏这皮猴子离开,阿福才继续跟忍冬说正事。 这两边都同意,又都是自家人,事情就得早点定下来。古代的婚礼麻烦,就算是小户人家,那也是要什么生辰八字,还有各种讲究。 两人正说着,那边郑宛却亲自带着大郎一同过来了,贺荆山紧随其后。 忍冬跟阿福说话的时候,神色如常,这会瞧见大郎却害羞似的微微后退。 郑宛见她这个模样,心中反而高兴,这样姑娘才是真心中意自己大郎呢,她就怕是因为阿福的原因,所以忍冬才愿意嫁给大郎。 若是这样,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可难熬了。 今天真是喜庆。 都是一家人,忍冬娘家那边不作数,一家人商量起事来也好说,省去许多不必要的礼节。 “好闺女,你嫁过来,以后我就把你当亲闺女看,保证不会再叫你吃苦。”郑宛这么说的时候,情不自禁眼含泪花看向贺荆山和阿福,“大郎,这都得多谢你大哥大嫂,我们家如今才有好日子。” 贺荆山见郑宛竟然要给他们二人行礼,眼眸一凛,立马伸手阻拦,沉声喊道,“干娘,你这是干什么。” 贺猎户于他,其实有救命之恩,他决不能受这一礼。 当年他还小,跟着远房叔父流放至宁古塔的矿山,叔父虽然嘴里没说,但是叔父亲眼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代替他死了,心里岂会好受? 熬了几年,叔父抑郁成疾感染风寒,就去了。 宁古塔是一个活人都难以生活下去的地方,那些士兵以为他一个人也难以活下去,把他赶到了尸体的乱葬岗。 他守着叔父的尸体两天,贺忠终于找来了。 带来的,还有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和贺忠一路逃亡,躲避追杀,两人不幸失散,他受伤昏死在溪边,最后被贺猎户捡了回去,当作养子。 那年宁古塔乱,流民成患,他的到来也变得顺理成章最后成功有了贺家的身份,等贺忠找到他时,他的身份都已经安定好了,伤势也恢复的完全,就此在邙山村暂定了下来。 若是没有贺猎户,也许年幼的他已经死在那个浑浑噩噩阴诡血腥的秋日里。 贺家于他有恩,贺猎户没出事的时候,郑宛待他也如待亲子一般。 阿福也被干娘这突如其来的行礼惊住,赶忙和贺荆山一起去扶:“干娘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 郑宛起身,满面复杂,又喜笑颜开:“是,今天是好日子,不能扫兴。” 阿福松口气,要是干娘今天给她行个礼,她还不得折寿啊? “好孩子们,那这事就这么定下,忍冬,别的女娃该有的,婶子都不会亏待你。”郑宛抹了抹眼角渗出的一点泪。 “多谢婶子,婶子,我也会好好孝敬您的。”忍冬其实有时候不明白,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可以那么大。 便是从前未有这桩婚事,这婶子都待她比自己亲生娘待她还要好。 但她知道,现在自己很幸福。 大郎心如鼓擂,表面上却很平静,生怕被忍冬看出一点不稳重。 事情就这么定下,阿福美滋滋扯着自家贺荆山回住处。 “就那么高兴?”贺荆山见她都快拉着自己跑起来,拽着她扯回自己怀里。 阿福脸蛋红扑扑的,一点不反抗被他拽怀里,仰头说,“红娘的快乐,你怎么会懂!” “红娘的快乐我不懂,阿福的快乐我懂。”男人倏然弯身把她抱起。 阿福惊呼一声,赶紧抱紧他的脖子,罗裙下的一双小脚晃了晃。 今夜满天星,阿福的眼睛亮晶晶,男人的脸颊近在咫尺,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下巴上的胡茬极有男人味。 她凑近男人的脸蹭了蹭:“荆山,我要这么一辈子都跟你好好的过。” 男人喉腔里一声好,酝酿片刻,才就要说出口,墙头忽然传来响动,他的话语噎在喉腔里没说出来,敏锐朝那边看去。 墙头那边轰然一声,有个黑衣人从墙头摔落在地上。 阿福吓一跳。 “什么人!”她一下抓紧贺荆山的衣服,“放我下来。” 贺荆山只是看身形,都知道那人是贺忠。 他第一时间迟疑,要不要让阿福看到贺忠,他把阿福快速放下:“乖,在这先别动。” 阿福抓紧他的手:“荆山你小心点!” 贺荆山松开她的手,几步走过去,果然是贺忠,却是受了重伤,躺在地上已经失去意识。 地上的血流了一滩。 “荆山,怎么样?”阿福见贺荆山过去动也不动,着急问道。 “这人受伤晕过去了。”贺荆山上前就探贺忠伤势。“你过来吧。” 阿福听到人晕了过去,松一口气跑过来,待看清地上的人,深吸一口气。 “这,这是什么人,受伤这么严重!” 这人的胸腔下方被人捅了一刀,此刻血流不止,已经失血过多休克了。 “先把他抬后院吧。”贺荆山一边不动声色,一边暗地着急。 阿福其实还在犹豫要不要先去报官,毕竟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万一惹上什么是非岂不是不好。 可贺荆山都开口了,这人又危在旦夕,阿福还是决定先救治,其他的等会再说。 找来急救医匣,阿福开始给这中年男人处理伤口,贺荆山在她身后问道:“他情况如何?” 第264章 搜查 阿福刚刚已经检查了伤口,听到贺荆山问,庆幸的说,“幸好捅偏了,不然就他流着么多血,难说。” 这到底什么仇呀,看那伤口的形状是刀伤,深可见骨,刀刀是往致命的地方砍。 明显要这人死。 “能治好么?”男人不由追问。 阿福奇怪的看他一眼:“当然了,我这么厉害。” 贺荆山沉默了片刻,看了阿福一眼,才舒展眉头:“是我多虑了。” 小胖子在这方面,就没谦虚过。 阿福笑笑,把中年男人的伤口处理好,又叹气:“这人怕不是什么好人,身上这么多疤,荆山,我们怎么办?” 她还是想报官,再不然就告知刑将军,让他来处理。 万一她把人治好了,人反咬一口想杀他们灭口可怎么办! 大齐三教九流的人物不少,也是如今清水镇经过一场疫情在比较安定,三不管地带都有了渝州军进来驻扎,可见最近边境恐怕不太平。 尤其是灾荒年、打仗的年份,流匪肆虐。 电视里,不是常演,还有什么江湖人物被追杀的,说起来,这也是古代,有点穴嘛? 有轻功不? 阿福眼眸一眯,这么一想,好激动呀。 “等他醒了再说吧,有我在你不用怕。”贺荆山刚才掩下贺忠身份,此刻也只能姑且装作不认识。 他不知道贺忠在哪受伤了,被何人所刺,但现在决不能让他落在别人手里,忠叔绝对是有意寻到这里来。 阿福觉得有点不妥,但她相信贺荆山肯定是妥当的,于是点点头,不忘补充:“那你快去把墙头还有外面的血处理干净,别叫万一有追杀他的人发现了。” 贺荆山点头,很快出去把外面的痕迹处理的一干二净。 阿福给贺忠处理伤口时,感觉他身上的一些疤痕看着都能想象出来曾经伤口有多严重,真是看着都疼。 很多冷兵器造成的伤痕,有刀伤,还有剑戟刺入留下的伤疤。 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人物。 把杀菌消毒的药准备好,阿福又仓库里给他配药。 仓库里口服的杀菌药有金银花、黄连、鱼腥草、板蓝根、蒲公英,每种也都适用于不同的杀菌,金银花适用于肺炎,蒲公英适用于皮肤感染,可以抑制金黄色葡萄球菌的生长。 先前的瘟疫,叫如今清水镇上其他杀菌药堪比金价,可蒲公英的价格还是如常,刚好存量多。 阿福用医用专用小秤称好药材,又去灶房把药锅拿出来煮。 中药的甜苦味蔓延开来,已经习惯这个味道的阿福毫不介意,甚至觉得真香。 看时间不早,阿元应该下课要回来了。 刚准备要出去接人,一开门,阿元背着小书包就站在门口,见她后就高兴的唤,“娘亲,你专门在等我嘛,阿元好感动。” 阿福: 崽崽很优秀,很会自我攻略嘛。 阿福顺势附身,牵起阿元的手,抬头就看到送阿元回来的刑郎君。 要是以往,她肯定高兴的请刑郎君进来吃吃喝喝,感谢一下,顺带联络一下感情。 但是现在不行,家里有一个不知名的受伤黑衣人,一看就不正常,她可不敢把当兵的往家里领。 于是阿福微微一笑,“刑将军,多谢你送阿元回来,我正打算去接阿元呢,家里实在太忙了,这几日有喜事,倒是没空招待您。” 邢官正送阿元回来,也是顺便。 “家中有喜事,什么喜事?”邢官正好奇的问。 “是大郎和忍冬。”阿福一手扒拉着门,一边期待邢官正有点眼力见,知道她们家忙就赶紧走,阿福继续说,“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我们正在商量提亲,把大郎和忍冬的事情定下来。” 原来是大郎和忍冬,贺郎君弟弟的亲事,的确是喜事一桩。 邢官正心道那家中有喜事,赵女医是不是就会忙了,碱矿还找吗? 说了几句后邢官正便离开。 等人一走,阿福啪叽一下赶紧关上门。 阿元愣了下,为什么娘亲那么急着赶邢叔叔走? “大郎哥哥要娶妻了?”阿元仰着头问。 阿福牵着阿元的手,笑了笑,“对呀,以后你就有大嫂嫂了,高兴吗?” 阿元黑亮的眼眸一眨,“娘亲高兴,我就高兴。” 啧啧,阿福内心感动,小小年纪,怎么那么会哄女孩子开心。 不过,阿元这是有往渣男的方向发展的潜力呀。 对于后院里的黑衣人,阿元还小,阿福没打算让他知道那么多,做了晚饭,先把阿元哄睡着了,阿福才又起来,给受伤的老人煎药。 城中似有火把群亮起,叫已经黑下来的清水镇重染光亮,犬吠声连连,整个清水镇,重新苏醒了。 阿福煮药的动作停下,冲回给病人治病的房间:“荆山,不对劲儿,外面好像有人在搜查!” 根据女人的第六感,以及电视剧的俗套情节走向,他们搜查的人,应该是她救的这个人。 贺荆山陡然精神起来,往外看一眼,起身:“阿福,你看好这位老先生,我去外面看看,务必先把他藏好。” 阿福见他交代的郑重其事,不由跟着神色凝重:“好!你放心!” 一会功夫她脑海里脑补了无数个江湖杀机,恩怨情仇的故事。 贺荆山出去把门带上,走到院里。 那火把光团是冲着他们这边来了。 很快门被敲响。 男人盯着那扇门,把外衫脱掉又披在身上,一副刚从床上起来的模样。 “开门!”外面的士兵吵吵嚷嚷,凶神恶煞。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火光照亮门外乌压压一群兵,穿着铠甲,腰间一枚铜令上印着一个安字。 “开门,城中进了贼人,上方有令必须配合搜查,不然与贼人同罪!”带头的兵不认识贺荆山,气势汹汹道。 后面的兵却认出贺荆山,忙拽住带头的,小声解释,“头儿,这是赵女医的夫君,是贺郎君。” 先前疫情时,贺荆山受刑官正所托,在清水镇上帮忙带兵管理群众,这也有不少兵认识了此人,叫他贺统领。 但如今安惠王爷手下的家兵参差不齐,不认识贺荆山也属正常。 “赵女医?”带头的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想起是这赵女医到底是何人,立马变了脸色,转成笑脸,“原来是赵女医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贺郎君还请见谅。” 第265章 聪慧至极 贺荆山面色如常,带些困倦:“怎么这么晚抓什么贼人,家里一家老小都已经入睡。” 带头的赶忙打哈哈:“这不也是上方的命令么,是知道这贼人偏就这大晚上的出来作妖,还跑到您这条街了呢,真是罪该万死。只是这查还是得让小的们给你们查一下,万一这贼人匿在贺兄弟家晚上再跑出来可麻烦。 贺荆山淡淡笑笑,颔首让开一步。 “兄弟们大晚上也辛苦,进来赶紧搜完回去灌口热汤暖暖。” 知道是赵女医的家,再加上人家态度好,这群人不敢放肆了开搜,何况这家里人都在睡觉。 听声音,外面的人是要进来搜查的。 阿福皱眉,想着要把人藏到哪儿去。 心里正想着,虚掩着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阿福倏然转头,却是穿着小睡衣的阿元。 “阿元,你怎么醒了?” 阿元往炕床上一看,熟练的往炕上爬,把小鞋子放好。 看得阿福疑惑不已,就听阿元软软的小奶音说,“娘亲,你快也脱了衣裳,老师说非礼勿视,我们在床上,外面的人就不会进来啦。” 阿福吓得连连咳嗽,她明明没有说,阿元怎么知道的! 可时间来不及了,阿福速度脱了外衣,把被子一抖盖住老人,又把脱下来的衣服赶紧胡乱的堆在上面。 随后,自己抱着阿元,勉强的盖住他们。 刚做完,门忽然被打开。 阿福立马撑起身,尽力遮住他们的视线,惊讶的叫起来,“谁呀,不敲门就进来了,你们还有没有点规矩?” 搜房间的士兵,推开门就看了一眼,入目女人披散着长发,出纤巧的下颚,与颈弯处一小片白如凝脂的肌肤,细腻光滑,白色的肚兜束着她娉婷袅娜的身姿,云一般的温软。 仅仅一个侧脸,内媚动人。 阿元看到那士兵的眼神,抿唇立刻从阿福的怀里爬起来,挡在她身前,大吼,“叔叔,你看什么呢?” 再看,挖掉他的眼睛! 士兵看得呆了,被身后的人一撞,立马回神,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猛得把门关上,匆匆的埋着脸说,“我看了,没人,只有赵女医和女医家的孩子。” 贺荆山站在天井处,狭长的眼眸猛的沉下来,下颌紧紧的绷着,阔步上前而去挡在门口,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什么。 “搜到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和内子要歇息了。”贺荆山淡淡的开口。 粗粗查了一圈见没什么痕迹,带头的就赶忙感激着走了,出去还不忘说这赵女医家人真不错,跟赵女医一样心善。 他身后一片附和声,如今清水镇谁不说赵女医人好医术高明。 而之前开门的那个士兵,却一直心神不宁,走前,忍不住再度回头,原来赵女医如此国色天香,这男人可真有福气。 急着赶他们出去,要歇息。 怕是急着和赵女医云雨之欢吧? 也是,要是他能有如此绝色的娘子,怕也是想要天天拉着行那档子事儿,弄得她下不来床才好。 贺荆山关上门,没有直接去贺忠那里,而是等人声逐渐远去,才看一眼墙头,再次确定那些痕迹被他刚才处理的一干二净,才回到贺忠在的房间。 阿福在里面也听着人都走远了没了动静,赶紧穿好衣裳,下床给贺荆山开门:“荆山,怎么样!” 贺荆山大步走过去,拉着阿福进怀里,大掌抚摸她的背,“是安惠王府的人。” 贺荆山心下思量万千,不知贺忠为何忽然又去九皇子府上。 难道是先前那次九皇子突然回府,是京城来人了? 阿福不明所以:“这大叔跟九皇子有什么仇么?” 九皇子那家也不像什么坏人,阿福上次带着他们夫妻二人相处了几天,觉得他们人还是不错的,只是跟她肯定不是一路人。 贺荆山摇头,却是因不知为何贺忠已经答应过不去招惹九皇子,这次却又过去,而安惠王府又为何防备如此之重。 忠叔做事早已愈发谨慎,这次却重伤至此,可见安惠王府对外的防备。 “阿福,他还有多久能醒?” 阿福小手把医匣合上:“快的话明天早上就能醒了吧,一会还是得去熬药,不然他恢复的慢,你明个上山记得弄些肉回来,给他补补。” 阿福掰着手指头说完:“但是也不用那么多,不然他没钱给我们付药钱和肉钱怎么办呀。” 救人归救人,阿福却分的明明白白。 要求别人大夫慈心善心的同时,先想想自己做得如何,大夫若只凭好心,能不能过得下去。 贺荆山原本凝重的心情被阿福逗乐,无奈摸了摸她的头:“药给我我去煎药,你睡觉去吧。” 阿福歪头:“你去煎药?” 她的语气里浓浓的不信任,毕竟她从未见过贺荆山煎药。 这煎药也是有讲究的,他没煎好怎么办。 “嗯,以前经常煎药。”贺荆山把她拉起来,“相信我,去睡吧。” 阿福摸摸下巴,又看一眼床上的大叔,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生命危险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阿福才打个哈欠:“行吧,那你煎好了给他喂下就赶紧回来睡觉,不能为了照顾他累着自己啊。” 贺荆山应了声,阿福才带着阿元一起走。 阿福抱着阿元夸赞,“阿元,你怎么知道屋子里有人的呀。” 这次多亏了阿元,要不是阿元也在,打消了他们的怀疑之心,怕是没那么简单的走了。 阿元得了夸奖,很高兴,“娘亲多做了吃食呀,多了一个人的。” 阿福脚步一顿,吃惊的看着阿元,这孩子未免太过聪明了。 阿元被阿福用这种眼光看着,心里不安,忙可怜兮兮的抱住阿福的脖子,“娘亲,你不喜欢阿福了吗?” “怎么会?”阿福摇头,眸子一眯,侧头亲亲阿元的脸颊,“娘亲是高兴,我们家阿元真聪明,是个小天才!” 阿元抿唇害羞的笑,“那娘亲就是大天才!” 阿福的脚步声彻底走远,贺荆山不由看向床上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的中年男人。 也就是这时,贺忠睁开了眼。 第266章 娇娇 “荆山” 贺荆山眸子一震,急上前一步,“忠叔。” 贺忠的伤口发疼,他脸皮抽动一会,才白着嘴唇开口:“京城的那些人已经摸到清水镇来,不只是宁家,更有那几位皇子的,哈,我们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过于激动,拉扯伤口,脸上的表情都扭曲着。 贺荆山按住他,浓眉一蹙,“忠叔,我知道了,阿福说你伤势很重,你现在好好养伤别说话。” “是是。”贺忠压抑住自己的心情,环视一圈,回忆起自己甩掉他们到了这儿,“多亏少夫人,不然我这条老命指不定就得交代在那几个人手里。” 贺荆山这是第一次听到贺忠夸阿福,脸上不禁浮现一抹笑容,“忠叔以后的药,来家里取就是,这次给忠叔也找个合适的身份,顺理成章待在清水镇。” 贺忠却拒绝:“我注定不能把身份摆上明面,叫你家人知道倒无妨,只是还得是半明半暗的身份。” 他也知道,这次已经被少夫人看到,自然无法再装自己不存在下去。 贺忠苍白的脸露出几分沧桑,“那几个人已经看到我的脸,所以我决不能再在他们面前露脸,否则只会暴露你,还会给你家带来麻烦。” 贺忠心里清楚,除非等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否则他这辈子都要行走在暗里,永远无法走在明面上。 贺荆山闻言,低头目光落在贺忠灰白的脸上。 “边境动荡不安,朝廷昏聩,这天下气数将尽,忠叔,你且看着,我将让李家这万里江山为祭,祭奠贺家死去的英烈.” 男人束手而立,侧脸冷冽,眼眸里仿佛含着滔天巨浪,掀翻这天下又如何的狂妄。 见少主如此,贺忠安下心,贺家男儿,明白身上的责任,万不会被儿女情长所困。 一边的小火炉上,药汁翻滚,升起袅袅烟雾,贺荆山走过去提起药炉,倒出药汁吹冷了喂给贺忠喝下。 “这是阿福配的药,忠叔你喝了先休息,其余的事情,待明日再说。” 等贺忠喝完睡着,贺荆山才关上门出去。 深夜,夜凉如水。 贺荆山抬眸望向天井上的夜空,乌云寥寥,他走到卧室推开一条细缝,里面静谧温暖,阿元抱着阿福的胳膊,睡得香甜。 阿福浅浅的盖着薄被,露出纤细凝白的肩,青丝洒满枕头。 贺荆山没进去,反而细致的关上门,转身阔步消失在黑夜里。 虽然是半夜,但安惠王爷府依旧灯火通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护卫换勤。 贺荆山观察了一阵,找到换勤的空隙处,从墙边纵身一跃进了王府。 虽然九皇子封了王,有了王府,但从古至今有哪个王爷的封地会在关押罪犯的苦寒之地? 是以,王府的规格虽然在,但这些士兵远不能和真正的王爷府邸的亲卫相提并论。 贺荆山一路轻松的避开巡逻的守卫,来到正厅。 刚刚搜查的那一对士兵正跪在门口禀告,搜查后并没有查到人。 李昱同背对而立,贺荆山看不到他的神色。 李昱同早已料到如此,却还是好奇,那个黑衣人是怎么躲过搜查的,他第一时间下令搜查,那人身受重伤,应该走不远才是。 “赵女医家,可搜了?” 推开门的那个士兵被推了一下,因只有他一人进去了的。 那士兵赶紧叩头,手心微微出汗,道,“回王爷的话,赵女医家也搜了,我们去的时候是贺郎君开的门,赵女医” “赵女医怎么?” “赵女医被我们吵醒了,我们闯进去的时候还没穿衣服,和她家孩子在一起。” 回想到那场景,惊鸿一瞥,那身皮子白得腻人,如雪般,青丝如瀑,他会一辈子记得那个画面。 周围忽然哄笑。 李昱同微微皱眉,“下去吧。” 那行士兵挨个出去,三五成群,贺荆山审视李昱同几眼,悄悄尾随着那行士兵离开。 离开王府,那些人没了顾忌,挨得最近的士兵捅了捅那人,挤眉弄眼的淫笑。 “难怪你不让我们进去,原来是看光了人家赵女医的身子。” “怎么样,那赵女医没穿衣服的样子,好看嘛,身段好不好?” “平日里看赵女医皮肤白得很,也不知道衣服下那身皮子是不是也这么白!哎,山子,你说呀!” 山子脸通红,恼怒的吼他们,“胡说什么呢,我什么都没看见!赵女医为了这次疫情做出多大贡献,你们怎么能这么亵渎她?你还是个人吗?” 山子突然发火,吼得他们一愣,“就说说嘛,生什么气。” “就是,没意思。” 说完,那些人丢下山子,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夜色下,贺荆山剑眉如峰,唇角冷冷的微翘,下一瞬整个人和夜色融为一体。 山子握紧了佩刀,垂头丧气的往家里走。 忽然,巷子里伸出一双铁壁似的双手,将他往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一拉,不待他惊呼出声,脖颈便挨了一记,眼前一黑就彻底晕了过去。 黑暗中出现贺荆山暗沉的眼,泛着银光的锋刃一闪而过,晕过去的山子因为剧痛醒过来,捂着双眼在地上翻滚哀嚎。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贺荆山冷眼看着此人痛苦嚎叫,手中匕首一转收回刀鞘,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等贺荆山回去,已经是三更,卧室内还留着一盏灯,在屋外待了一会儿后,男人才进屋抱起睡得正香的阿元去了隔壁。 不一会,贺荆山才去而复返,站在床边眉眼低垂的看着阿福。 阿福睡觉有些不规矩,头发散散的垂着,嫩白的小脚伸在被子外,纤细的胳膊也压在上面。 贺荆山脱了外衣,掀开被子上床,将睡得不老实的小胖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搂在怀里。 阿福感觉自己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压住不能动弹,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贺荆山,我不能动了,我是不是鬼压床了呀?” 小姑娘似的娇俏,吴侬软语的酥麻。 贺荆山轻轻的抚摸她的头顶,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像摸一个宠物。 男人低低的笑,声音喑哑,“是我抱着你呢,没事儿,睡吧。” 阿福撅着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也不知道这是真实还是梦境,娇气的挣扎,“你身上好硬啊,一点都不软,抱着好难受,你松开” 这么硬,睡着好难受,她不想抱。 贺荆山嗤笑,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这么娇气,以后叫你娇娇好不好?” 第267章 恩公 等了会儿,没听到回复,贺荆山低头一看,阿福已经再度睡熟了。 贺荆山笑了笑,捻了被子盖着,也闭眼休息。 第二日,微微的亮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阿福醒来,眯瞪了会儿,才清醒。 默默感慨,还是夏天好,不像冬天那阵子,外面冷得她都不想起来,入目全是冰天雪地,看得叫人心底发慌,只想待在家里不出去。 她往旁边一看,身旁已经没人了。 阿福回想了下,昨晚迷迷糊糊间贺荆山似乎是回来了的,还嘲笑她娇气! 不过阿元呢? 昨晚她不是抱着阿元一起睡的嘛? 阿福一边穿好衣服,看到洗漱的水已经打好了,心情又好了起来,这准是贺荆山做的。 洗漱完,阿福出去后,就看到阿元正在吃早饭,吃得脸颊一鼓一鼓的。 忽然她发现,阿元长高了不少,她才穿越过来时,阿元还是个小包子呢,小小的一团,远没有同龄孩子高,瘦得就剩下一层皮,坐在长条凳子上,脚都是悬空的。 现在,阿元的脚能沾到地面了。 阿福有些愣,原来,她来到这儿,这个陌生的国度,已经这么久了。 久到阿元都长高了,长大了。 最先发现阿福的是阿元,阿元扭头一看娘亲站在走廊口发呆,愣愣的看着自己。 阿元跳下凳子,小跑着扑进阿福的怀里,“娘亲,你起来啦。” 昨晚,明明是他和娘亲一起睡的,结果早上起来,他一看居然在自己房间,娘亲又没了! 阿元想到这儿,委屈的告状,“爹爹坏,都不让阿元和娘亲一起睡,爹爹都能和娘亲一起睡,我是娘亲的宝宝,为什么不能一起睡?” 阿福被阿元的童言童语逗得笑起来,捏了捏阿元的小脸,“那今晚,娘亲和你一起睡,不让爹爹来。” “好!”阿元一张嫩白的小脸,黑亮的眼眸微微眯起,“我们拉钩!” 和阿元拉了勾,阿元牵着阿元回桌子上,继续吃饭。 吃完后,阿福让半夏送阿元去邢老先生那儿上课,自己则去了后院看昨晚的那个黑衣人如何了。 可推开门进去后,那个老人已经不见了! 阿福心里一跳,老人的伤那么重,不好好休养,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年纪一大把,真是作死! 命都不要了。 阿福赶紧往外面走,准备去找贺荆山,问了人才知道,贺荆山一早就出门了,去了小矿山。 闻言,阿福就往小矿山方向走去。 昨晚那些搜索的人,是安惠王府的,那就是老人去了安惠王府,才受了重伤。 一边走,阿福听到街上的人三五成群的说话。 “哎呀,昨晚可吓人了,老王家的孙子山子,一双眼睛都没了,生生的剜了呢,听说还有几个人横死街头,全是一刀封喉。” “也不知道是谁做的,一下死这么多人,最近晚上别出来了。” “可不是,晚上早点关门吧。” 阿福听得心惊肉跳,不会吧,昨晚发生命案了? 难道是昨晚那个老人杀的? 怪不得昨晚那些王府的人来搜查。 阿福一脸难受,自己救了个坏人? 如此想着,阿福加快了脚步,要是老人真是坏的,就让贺荆山去和刑将军说,去报官。 到了小矿山,阿福拉着一个工人问贺荆山在哪儿,那人认出阿福是赵女医,立刻神色犹疑,目光飘忽的看了看,笑嘻嘻的说,“贺老大不在这儿。” 不在这儿? 看着这人眼神不正常,阿福挑眉,觉得不对劲儿,“不说实话,那你明天就别来了,想进小矿山的人那么多,我再招一个就是了。” 哼,她可是老板娘,不说实话,是不是看不起她? 还有贺荆山,瞒着她在搞什么? 一听要让他走,男人立刻慌了,无奈之下什么都说了出来,“赵女医,我说我说,就是就是后面贺老大的小木屋里。” 见赵女医瞥他一眼,转身就要走,男人着急的说了一句。 “赵女医,贺老大身边还有一个姑娘,你你别生气,我觉得是那姑娘死缠烂打呢。” 阿福停下脚步,豁然转头,盯着说这话的男人,怪不得说话吞吞吐吐的。 她唇角一抿,迈着小短腿往小树林走去,好得很,现在贺荆山身边居然有小妖精了,她有情敌了! 阿福一边气势汹汹的走,一边想,自己穿这一身嫩黄,会不会很没气势? 黄色太温柔了,自己又是一张娃娃脸,还有一点婴儿肥,看着一点点都不高冷,一点都不厉害。 阿福后悔,应该穿一身白,或者一身红的,起码好看,又有气势,不能在情敌面前落了威风。 面子得有! 刚看到小木屋,阿福就看到一男一女站在木屋门口,男的明显是贺荆山,那个小姑娘倒是不认识,着一身嫩绿的齐胸襦裙,挽了一个特好看的髻,钗头的流苏一晃一晃的,戴着红珊瑚耳环,青春少女得很。 阿福摸了摸她随便挽的一个小揪揪,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道姑 贺荆山浓眉隆起,脸色不虞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姑娘,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知道,我只是想来谢谢你。”孙芝微微抿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男人,她心跳得厉害,鼓着勇气说,“上次疫情的时候,如果不是你将我带进治疗区,我恐怕活不下来。” 疫情爆发的时候,爹爹在外,家中只有继母和弟弟。 家里没了吃食,继母怕自己和孩子染上鼠疫,就强迫她出来买吃的,却又以她在外这么久接触那么多人,肯定生病了,得了鼠疫为由,不准她进门。 她在门口熬了几天,最后染上了鼠疫。 孙芝以为自己就要等死了,最后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救了她,将她一把扛起来,带到了隔离区治疗。 贺荆山却对她全无印象,冷漠的皱眉,“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活着,这儿不是你们姑娘家该待的地方,快回去吧。” 孙芝脸颊微红,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觉男人更加高大威武,看着就叫人安心。 这儿都是男子,的确不是女子该来的,恩公是在关心自己? “好,我听恩公的。”孙芝双手放在腰侧,行了一个礼。 要走的时候,孙芝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羞涩的塞给男人,“这是我做的,无以为报,请恩公收下。” 说完,孙芝扭身就快速的离开。 第268章 输了 孙芝提着裙子,跑得很快,和阿福擦肩而过。 阿福看清了小姑娘的脸,清秀明亮,带着小姑娘的娇憨,年轻,漂亮! 阿福一下就酸了,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直的盯着贺荆山,呵,还收了人家的礼物,还听她说了那么久的话。 贺荆山本来要走,可视线一转就看到了在路口处的阿福,一身鹅黄襦裙,头上依旧简单的扎了一个小揪揪,用一个木簪子固定,露出纤细雪白的脖子,一双眼眸瞪得又大又圆,黑白分明。 不带任何思考,贺荆山就走了过去,伸手想要拉她,小姑娘却快速的一躲。 阿福插着腰,生气的瞪着他,“你可以呀,你成长了,都有小姑娘给你送礼物了,高兴吗?” “不敢高兴。”贺荆山摇头失笑。 瞧着阿福这小气包的模样,脸颊都要鼓成包子了。 “怎么生气了?”贺荆山低声问。 “我怎么生气了?”一瞬间,阿福的眼睛瞪得更加大了,眼睛里都是我快被气死了的愤怒,“我怎么生气了你还不知道嘛?你居然收其他女孩子的礼物,孤男寡女,你还说那么久的话。” 因为愤怒,小姑娘说话又快声音又大,满满的恼怒。 贺荆山垂眸瞧她,像只炸毛的小野猫,不准人摸,谁碰就挠谁。 “礼物,这个嘛?” 贺荆山拿出那姑娘给的锦囊,上面绣着修竹,青翠笔挺,阿福气哼哼的看了眼,眼睛就飞快的撇开,“我感觉挺好看的,你留着吧。” 说完,阿福转身就走。 留个鬼,他要是敢留着,她就带着孩子离婚。 眼见小姑娘真生气了,贺荆山身长腿阔,几步就追了上去,猿臂一身,扣住她的腰肢,从背后拥着她,将锦囊放到她手心里,“既然你觉得好看,那就给你,你喜欢的,都给你。” 你喜欢的,都给你。 阿福绷住笑,她知道贺荆山和那姑娘没什么关系,但是这是古代呀 这是男人三妻四妾的古代,在她之后,她不可能接受贺荆山有第二个女人,那么从开始,她就会打消贺荆山的念头。 别人三妻四妾,多少个小老婆她不糊管,但是贺荆山不行。 她喜欢他呀,那么喜欢。 阿福手心躺着做工精细的锦囊,针脚细密,布料华贵,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 她紧紧握住,在男人怀里转了个身,阿福仰头,露出饱满的额头,“贺荆山,这是第一次。” 然后贺荆山看到温柔可爱的阿福,用眼眸微眯的表情,撕碎了锦囊,扔在地上。 阿福撕完,眼眸注视着他的神色,男人表情不变,没有震惊和厌恶,只是微微的扬眉,似乎有些惊讶而已。 她没说话,随后却听到贺荆山疑惑的问,“阿福力气这么大?平时不是力气小得很?一会儿就闹着手酸,没力气了?” 后知后觉的意会出贺荆山的调侃,阿福嘴角一抽,不可置信的望着贺荆山。 阿福咬牙,“我很认真的!不要这么嘻嘻哈哈。” “我难道不认真吗?”贺荆山反问,随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握着她柔软的小手,“下次不能再说没力气了。” 阿福:草! 下一秒,阿福甩开他的手,心力憔悴的认错,“我错了,是我太草率,老公我是相信你的,我长这么好看,医术又这么棒,你肯定不喜欢那些小妖精的呀。” 是她输了,树不要皮,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大概,就是贺荆山吧。 第269章 不能给莺莺燕燕机会 “其实说来,这应该是送给你的。”贺荆山指着地上碎成两半的锦囊,“她说是为了感谢救命之恩,特意做的,这场疫情,救人的是你,这样算来,可不是送给你的。” 阿福沉默了下,感觉贺荆山在忽悠她。 不要以为她是现代的,就不懂古代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我才不听你瞎扯,哼,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下次要是有姑娘对你表白,送你东西。”阿福昂着脖子教导,“你要第一时间拒绝,表明你是有妇之夫的身份,让那些莺莺燕燕不要觊觎你!” 贺荆山憋着笑,眼眸温柔得如同春日里的风,笑着应下,“是,是,没有下次了,我不会再给他她们机会。” 阿福满意的点头,这才对嘛。 忽然,阿福才想起来,自己来小矿山的目的,她反手抓住贺荆山的手臂,急急的开口,“我差点都忘记了,我来不是为了这事儿,昨晚我们救的那个人不见了。” 说到这儿,阿福压低了声音。 “我来的路上听说,昨晚死了好几个人,都是王府里的,还有一个人被剜了眼,以后都看不见了,十分可怕。”阿福眼睫一闪,“昨晚,我们救的是不是坏人呀?是不是他杀的?” 要是昨晚救的是个坏人,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士兵,那她不就当帮凶了? 贺荆山眼眸一垂,拉着阿福入怀,按了按她的头,安慰她,“那你可没听全,昨晚的确是死了人,不过是在半夜,我们救的那个老人半夜还躺着不能动呢,受那么重的伤,怎么杀那么多人?” “不管是不是好人,既然他走了,我们就当没看见过。”贺荆山搂着人往外走,“最近不太平,以后你出来别一个人,叫上半夏或者忍冬一起。” 按照昨晚忠叔说的,京里的人已经查到这边,凭着他和父亲相似的容貌,猜到的人不少。 虽然清水镇的人都认为阿元是他和阿福生的,但若是有人查到邙山村那边去,阿元的身份就容易引人怀疑了。 皇家无亲情,连九皇子都能流放,阿元和阿福在他们眼里,更是如草芥。 阿福松了一口气,不是老人杀的人就好,可听到后面她脚步一滞,“出什么事了吗?” “渝州兵过来增援,在小矿山这边驻扎后,就开始练兵了,我担心要打起来。” 阿福目露惊讶,望着贺荆山,表情逐渐凝重,“要打仗了嘛?” 才过了鼠疫,要是接连打仗,宁古塔的百姓这个冬天怎么熬过去?吃的,粮食都没有。 见阿福这么担忧,贺荆山安慰,“没这么快,渝州军一来,证明已经开始布防了,再说渝州总兵陈胜在这里,清水镇不会出事。” 阿福松了一口气,对于这个地方的国情她不了解。 但是一直听他们说,渝州军如何厉害,有渝州军在,起码清水镇是无虑的。 阿福想着,要是真打起来,为了这个冬天日子好过,有存粮,那她得赶紧把化肥做出来,增加产量。 宁古塔这地方的土地本就贫瘠,有了化肥,土地肥沃,让这个秋天丰收。 阿福便道,“那我去找一下刑将军,商量化肥的事情。” “我陪你一起。”贺荆山立刻说,贺忠刚出事,他不能让她一个人。 第270章 自给自足 去找了邢官正,拜托他尽快找个一个合适的场地,开始沤肥,以及,得加量了,目前这数量做出来的硫酸铵肥牙根儿不够,不能大量投入使用。 要是做个实验还行,但听了贺荆山的猜测是打仗,那她这点增产的化肥就远远不够。 突然要增产这么多,邢官正也犯了糊涂,但好在赵女医要的东西都不值钱,既然要大量,阿福和刑将军一商议,干脆以后清水镇整个镇上的夜郎收了夜香后,都带到沤肥的场地。 按照比例,依次开始,一批一批的做出来。 还有一个比较麻烦的就是,如何让当地的村户,全都使用肥料。 对于农民来说,粮食就是命,要是秧苗死了,这个冬天怎么办? 那可是要饿死人的。 没人担得起这个责任,也没人愿意冒这个风险。 邢官正也愣住,挠挠头,“这关系到村户下半年的死活,要是肥料失败,弄死了秧苗,村民可如何是好?” 毕竟不是少数人。 贺荆山眯起眼睛,心里有些不悦,阿福辛苦做肥料是为了谁,一是为了村民下半年能好好过年,其二则是为了家里有粮,若是真打起来能为军粮做出一份贡献。 现在朝廷乱得很,真打起来,各方势力之下,粮食充不充足都难说。 阿福为了士兵操碎心,却要所有问题都让她一个人解决。 贺荆山黑眸一暗,对着邢官正笑着说,“这事不难,只是要麻烦刑将军。” 邢官正看向贺荆山,“贺兄弟有何建议?” 上次两个太医到清水镇,提醒他小心的也是贺荆山,虽然贺荆山是一介猎户,但邢官正总觉得此子不简单,似乎对各方势力都很熟。 一个猎户,怎么会对朝廷的事情那么敏感? 现在他有解决的办法,邢官正倒是想听听。 “如今渝州军驻扎于此,虽然增强了清水镇的兵力,但人在怎么能不吃饭?都靠朝廷拨粮,紧要的必然是渝州军,刑将军你手里的兵就饿着吗?” 贺荆山继续道,“既如此,不如在士兵操练后,划出一块地,让士兵自给自足,秋收后既能够屯粮以防万一,又能起到带头作用,让周边的村庄看到增产的效果,刑将军以为如何?” 其实若是驻扎时间长,以往也是有例子,开荒出一块儿荒地,然后让士兵种菜种粮食。 历史上,也是有史书可寻。 邢官正想了一下,立刻拍手叫好,眼露精光,“贺兄弟的主意真好,咱们当兵的哪个不是农民出身的,种庄稼那是一把好手。” 每次拨粮都紧巴巴的,既要马儿走,又不想给马儿草,手里的兵苦,他何尝不难受。 他们人多,手下足有几百人,找个山头就立马开荒,赵女医手里有化肥,让土地肥沃,他们的粮食问题,这不就解决了? 越想,刑将军就觉得可行。 这个冬天,大家都能过一个好日子了。 刑将军对阿福是全然信任,她自己院子里侍弄的菜,看着个个都长得好,又嫩又大。 阿福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解决了,还是让刑将军既出力又出人,还要自己找地方,弄她的实验是否正确。 她悄咪咪的看向贺荆山,对他勾唇一笑,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第271章 生活也要精致 化肥的事情搞定了,阿福心里也心安了一件事。 就很愉快的回了医馆坐馆就诊,也不去想昨晚那个老人的事情,就想贺荆山说的,既然走了,那就当没见过。 她也没救过,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 所有烦心事情解决了,阿福就又很愉快,回到医馆的时候,笑嘻嘻的。 忍冬要开始准备婚事,阿福就让她不要来了,先在家里备嫁,这儿的人结婚是要自己绣喜服的,新娘穿的肚兜,结婚当日的喜服,还有新婚夜用的帕子。 有钱人家,更加奢华的,会让绣娘绣一整套,还有喜被,枕头。 绣上百年好合,白头偕老,龙凤呈祥之类的寓意婚后美满幸福。 两个丫鬟,就来了半夏在忙碌。 见阿福来了,半夏赶紧过去,“阿福姐,忍冬不在,我一个人都忙不过来。” “忍冬在待嫁呢,你要是有喜欢的如意郎君,我也让你待嫁,我重新招几个小姑娘,让你轻松轻松。”阿福点点半夏的鼻子。 不过以往都是两个人,现在忍冬不在,她上午又没来,半夏那么活泼的性子,现在蔫儿了,可见是真的累坏了。 阿福在想,要不然再找人牙子买一个小丫鬟,放在手边。 可半夏听了阿福这话,以为是阿福不要她了,神色紧张的围着阿福,“阿福姐,我就说说而已,你要是招了新的小丫头,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我再买一个小丫头,给你当下手,让你当个管事的,还不好?”阿福逗她。 她要管事的了嘛? 半夏高兴得眼睛笑成了月牙,连连点头,“好呀,阿福姐,那我们就买个小丫头吧,不能买太小了,不然做不了事儿。” “还得买一个,和家里没什么关系的,免得觉得女儿的日子好过了,来打秋风。” 半夏分析得头头是道,觉得自己也成长了,思考得多了。 阿福见她那么上心,索性把这件交给了她,“那你去找个人牙子,挑几个小丫头过来,让我看看,要是合适,咱们就定下来。” 忍冬和大郎的日子定了,是在两个月后,中秋节后的一天,九月十六,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现在才六月中旬,还有好一段时间,半夏一个人的确忙不过来。 “真的?” 半夏不敢置信,以为是阿福姐逗玩儿呢。 阿福点头,认真的说,“不然呢,这两个多月,就你一个人,不得累死你?” 半夏眼眸亮晶晶的,“好的,阿福姐,那我这就去。” 说完,半夏连蹦带跳的走了。 阿福失笑,忍冬今年16,半夏才14呢,果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十四岁,在现代还是初中生呢,什么都不懂。 在古代却要担起赚钱的重任,甚至还要结婚生子。 阿福感叹完又撑着下巴想,觉得自己应该去买点信封,大郎和忍冬成亲,她想有点仪式感,给要请的客人,一一发个请帖,就让贺荆山来写,她来设计一个好看的信封。 前辈子她别说结婚了,连男朋友都没一个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这辈子醒来,虽然成亲了,但是拜堂婚嫁没有,贺荆山第一句话还是离婚。 惨还是她惨。 第一次操办婚礼,她要精致起来! 想干就干,阿福准备关了门,速度去买了信封回来,一边设计婚礼的请帖,一边等半夏挑几个小丫头。 她刚起身,门外却突然出现了几个高大的身影,为首的男人踏着黑靴,手边按着佩刀,脸色黝黑,面容方正,却一身的凶煞之气,叫人不敢接近。 男人斜长的眼眸一垂,看着她,“赵女医,许久不见。” 第272章 带回去 阿福看清是何人后心里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倒退一步。 阿福扫了几眼孔狄后面的黑衣人,三人俱是一身劲装,手握佩刀,她按捺住不安,盈盈一笑,“孔大人,您怎么回来了,不是听说您回京了?” 一边和孔狄说话,阿福一边把藏在袖子里手腕上的红绳取下捏在手心,她一直挽不来古代的发髻,都是随便用个簪子或者红绳扎起来。 他压着李昱同来流放时,赵阿福是个丑陋不堪的胖子,他多看一眼都觉得饭都快吃不下了。 现在回来一看,若不是牌匾上的名讳,他还真不敢认,眼前明艳绝伦,身姿曼妙的绮姝,居然是赵阿福。 孔狄脸黑,有什么表情也不大看得出来,他勾唇一笑,“我原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你,赵女医这段时间在宁古塔过得挺好,盛名浩大,我在京城也时有耳闻。” 名声过大,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福的笑绷不住了,半夏刚走,贺荆山还在小矿山,没人会发现她的境况。 “真的吗,我一个无名小卒竟然还能劳京城的大人们记挂。”阿福对上孔狄那双漆黑阴诡的眼,手心发汗,面上却依旧笑着,“不知道孔大人找我,是何事?” 孔狄微微抬眸,视线在她身上转了几圈,唇角一勾,“这恐怕,不能让你知道。” 说完,孔狄眼眸一沉,身影一闪到了阿福眼前,阿福一个字都来不及说,他手起刀落的片刻,眼前一黑,脖子上传来一阵疼痛就晕了。 阿福的身子软软的倒下,孔狄伸手接住,鼻尖嗅到一股香,似梨似梅的女儿香。 孔狄心神一动,抱着的女人犹如烫手山芋,他眉宇紧皱,把阿福扔给身后的一人。 冷声吩咐,“带回去。” 四人从后门离开,接应的马车早已等候,等人一出来,飞似的驾马而去。 几秒后,就彻底消失在街道上。 赵小梅藏在角落里,惊恐的捂住嘴,随后眼眸里露出癫狂的兴奋,赵阿福被歹人带走了,那些人是她的仇人吧? 肯定是的,要带走她,说不定还要杀人灭口。 赵阿福终于要死了,赵小梅笑得都快哭出来了。 她原本是听林娘子说赵阿福的医馆重开了,红火得很,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到医馆看病买药,赵阿福发财了,有用不完的钱。 她就是来看看,万一能捞到一点好处呢? 没想到看到这样高兴的场景,真是太好了。 赵小梅拖着腿,一瘸一拐的小跑着,她要赶紧回去,回去告诉娘亲这个好消息。 她们的仇人快死了,多高兴啊! 赵阿福这个小贱人,自己可是她的妹妹,妹妹都娘亲都能下狠手,弄得她们现在人不人,鬼不鬼。 至于赵阿福说的什么不是她姐姐的鬼话,赵小梅可不管,贺荆山是她姐夫,赵阿福依旧是赵阿福这个名字,凭什么就不是一个人了? 由于太过高兴,赵小梅腿又不好,跑得太快跑着就摔倒了,摔倒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儿,身上都是灰尘泥土,头上还沾着树叶渣子,可她一点都不在意,高兴的爬起来。 她刚一动,赵小梅脸色就变了,贝齿死死的咬住苍白干燥的下嘴唇,视线处出现一双月白色锦靴,往上一点是红底金线缠边的衣袍,衣料华贵。 不需开口,她就认出来了。 她羞耻的埋下头,不敢抬起来,手颤抖的抓住地面的树叶子,全身缩成一团。 佟二看着地上的乞丐,小心的提醒小少爷,“少爷,你小心点,免得这小乞丐脏了你的靴子,这可是老夫人亲手做的,四爷就拿了这一双过来。” 佟瑜摇晃着扇面,一双眼低头瞧了瞧,是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浑身脏兮兮的,真可怜。 佟瑜看着同情心来了,嘿了一声,对着佟二皱眉道,“没点同情心,拿点钱啊,一个小乞丐多可怜啊。” 第273章 原来,他是侯府之子 佟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少爷,这些乞丐都是骗人的,你别那么好心看见个可怜的就给钱。” 要不是后面有侯府作为支撑,就小少爷这运营酒楼的心态,他们不喝西北风都是阿弥陀佛。 前阵子还说要紧巴巴的过日子呢,现在四少爷来了,手里有钱了,小少爷又开始当散财童子了。 佟二整天叭叭叭的,佟瑜听得头大,一眼横过去,就去抢佟二手里的钱袋子,从里面抓出碎银两,丢给地上的小乞丐,“拿着这些钱买点吃的吧,也买身衣服,姑娘家要打扮得好看些。” 哎哟喂,佟二真是服了。 他的小少爷啊,真是何不食肉糜。 要是人家能买得起衣服,能好好打扮,会是个乞丐? 佟二看着地上少爷扔了的钱,好家伙,足足一两的碎银,真是心疼死他了。 佟二赶紧把钱袋子收起来,说什么也不能给他了。 佟瑜挥着扇子,手上几个戒指依旧金光闪闪,大摇大摆的走了。 四哥到这儿每天都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干什么,酒楼的生意照旧,他听人说贺家有喜事,要娶亲了,最近正在置办彩礼。 贺书那家伙还小,那就是大郎贺平了。 反正也没事儿做,佟瑜是打算来凑个热闹,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他排行老幺,家里的哥哥姐姐都成亲生子了,他完全没有参与感。 好不容易来个同龄人成亲,佟瑜觉得自己应该大展身手,毕竟那可是贺大哥的弟弟,算来也是他兄弟。 看着佟二那抠搜样,佟瑜满脸的嫌弃,“爷可是永安侯府的少爷,爷打发个乞丐一两银子怎么了?瞧你小气巴拉的样子,要是缺钱,四哥不是在这儿嘛,问他要。” 再说了,他酒楼可是赚了钱的。 他一向挺大方的呀,怎么养个小厮,扣门得他眼睛疼? 佟二心脏一跳,赶紧四下观看,压低声音,跳脚的说,“我的爷啊,你可小声点,四爷都说了不能暴露您的身份,清水镇虽然都是些身份低微的,但来往人多,小心隔墙有耳呢?”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佟瑜叹气,白面的扇子摇得哗哗作响,紧赶着几步跑了,不想听佟二唠叨。 赵小梅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等人走了,她才抬起头,望着佟瑜飘逸清俊的背影。 垂下头,她清丽的眼眸盯着手边的一两碎银,赵小梅的眼泪哗得顺着脸颊流下来。 混着脸上的灰尘,右一道左一道的黑色印记,看着十分可笑。 刚才高兴的心情,全没了,只觉得羞辱。 脑子里嗡嗡的,要是她没听错,她喜欢的男子,居然是侯爷之子,滔天的富贵人家,是她在邙山村里,一辈子都无法见到的人。 赵小梅又哭又笑,心如绞痛,都是赵阿福,如果不是她,她也许就能嫁给侯府之家了。 可现在,她脚筋断了,走路是个瘸子,别说侯府之家,就是寻常的农户,她平日里看不上的泼皮无赖都嫌弃自己是个残疾。 赵小梅觉得自己的一生活得可真失败,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 明明她模样生得好,自小被娘亲娇养着长大的,可所有的好东西,最后都是赵阿福得到了? 突然,旁边飞快的窜出一道脏兮兮的人影,把地上的银子捡走了,“有银子都不捡,傻子吧!” 说完,一样穿得破烂的乞丐,鄙夷的看了看她,嬉笑着抢了银子就走。 赵小梅愣了一瞬,就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追上去。 “还我,那是我的!” 第274章 雏儿的味道,就是好 那乞丐一看赵小梅跑起来一瘸一拐,立马就嘲笑着,“哈哈哈,原来是个瘸子,死瘸子赶紧回家吧,别出来丢人现眼。” 赵小梅咬着牙,跛着脚追上去,口里倔强的说着,“还我,那是我的。” 那是佟瑜给的,唯一给她的东西。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她怎么配得上,这是他给的银子,她一定要拿回来。 “切,你的?你说你的就是你的,现在在我的手上,这是人家少爷可怜我,给我的!你可别乱说。”乞丐轻蔑的讽刺,一个瘸子,还想抢他的。 落到他手里,就是他的了。 这可是一两银子呢,他能用好久了。 乞丐不理她,高兴的揣着银子,转身就走。 赵小梅鼻尖酸了,她往常一点不如意,就能哭老半天,让娘亲给她做主,可现在她不想哭。 也说不上什么,大概就是心如死灰。 连佟瑜给的银子都没守住,她还有什么脸哭? 赵小梅抹了一把脸,拖着没力的腿,一点点的追,最后追到了巷子里,那乞丐都被追烦了,“你怎么回事啊!死瘸子找死是不是?” 没人了,乞丐露出凶狠的表情,一脚踹过去,“晦气!” 赵小梅被一脚踹翻在地,胸口疼得她喘不过气,可杏眼还是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他。 “银子是佟少爷给我的,你还我,才不是给你这种泼皮无赖。”赵小梅捂着胸口怒骂。 小巷子里,光线有些暗,那乞丐忽然打量起了死瘸子的脸,仔细一看,小瘸子居然长得挺好看的,脖子下面的皮肤也挺白。 眼眶红红,还骂他的泼辣劲儿,看得他心里痒痒。 穿着破烂的乞丐舔了舔嘴巴,眼露邪恶的目光,掏出那一两碎银,“想要?行啊,虽然是个瘸子,但看你长得挺好看的份儿上,把小爷伺候舒服了,就给你。” 赵小梅眼眶猛缩,惊恐的对上的乞丐不怀好意的眼身。 那眼神,从脸到脖子,到胸,再到下面看了个遍。 赵小梅有些怕,踉踉跄跄的站起来,靠着墙,咬牙威胁,“放屁,你知道我是谁嘛,我是赵阿福的妹妹,一个娘胎出来的,她可是女神医,就在附近,我姐夫是贺荆山,小矿山就是他的,手下有很多人。” “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乞丐看了她一圈,才不信她的鬼话。 清水镇的人,谁不知道,赵神医没有娘家人,是和婆家人一起住的,还有两个弟弟呢。 哪儿冒出来一个打秋风的妹妹? 他们做乞丐的,谁看他们都是轻蔑厌恶的眼光,也没什么机会做那档子事。 花钱去找青楼姑娘,都没人愿意接。 乞丐看得邪念乍起,心急火燎的,满脑子都是干死这娘们。 “你是赵神医的妹妹?”乞丐慢慢走近,心动的咽了咽口水,“你叫什么?” 赵小梅以为他信了,胆子大了点,“我叫赵小梅,识相的话,你快把银子给我!” 乞丐近身后,脏兮兮的手一把拽住赵小梅的胳膊,然后往巷子里拖,嘴里嬉笑着,“你是赵神医的妹妹,我就是砍头的刑将军。” “你放开我,放开我!”赵小梅惊恐的大吼大叫,挣扎着往外面跑。 乞丐反手捂住她的嘴,脏手禁锢住她乱挥舞的双手,大力的拖着人继续往里。 这是个死巷子,平日里也没人进来,胡乱的把赵小梅往地上一摔,乞丐随即就急切的压了上去,一双脏手在她身上乱摸,女人的身子就是软,他好久没尝过这滋味了。 真是销魂入骨。 赵小梅不要命的在空中挥着拳头,想要推开身上的乞丐,混乱中乞丐被打了一巴掌。 乞丐恼羞成怒的咬牙,啪!几巴掌扇下去,嘴里骂骂咧咧的威胁,“给老子安分点,不然老子一会儿可不会怜香惜玉,弄死你。” 他的力气很大,赵小梅被打得耳朵嗡嗡的,眼前的人影也重重叠叠,说得什么话也听不清。 昏暗的光线下,巷子尽头,堆着脏乱的衣服,一人脱光了衣服在一道雪白的身上上起起伏伏。 赵小梅嗓子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疼,那里好疼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肮脏的人渣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她身子随着男人的动作波荡起伏,她静静的仰着头,看着天空,没有月亮,天暗得很。 “真是够劲儿,是第一次吧,身子都给了我,跟了老子吧。” 乞丐嘴里说着粗俗不堪的话,一字一句的传到赵小梅的耳朵里。 赵小梅像是有了回应,她痴呆的目光慢慢回转,跟了他? 哈哈哈哈。 乞丐终于弄完了,气喘吁吁的回味着,雏儿的味道就是好。 赵小梅手摸到一块砖头,她迟钝的拿起来,歪着脑袋看着一边闭着眼睛的乞丐,她眼睛一闭,砖头猛得朝他的头砸下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不知道砸了多少下,从最开始的哀嚎声,到后面的悄无声息,只有她砰砰砰砸下来,砖头和皮肉骨头接触的声音。 赵小梅抹了一下自己的脸,手上全是血,舌头似乎还舔到了血腥味,犹如鬼魅。 许是太累了,赵小梅视线一黑,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那一刻,赵小梅想,她将佟瑜的银子拿回来了,没有给一个肮脏的乞丐。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处,医馆内半夏捂着脸呜呜的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守着阿福姐一起的,我要什么小丫头。”半夏哭得眼睛得都肿了。 佟瑜急得团团转,面色凝重,阿福怎么就不见了呢? 到底是谁打她对的主意? 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出去找,现在都戌时了,天都黑下来了,要是人没事儿,早该回来了。 恰时,门口忽然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速度极快的闯进来,嗓音森寒,急促又愤怒的问,“阿福呢,出了什么事?” 半夏被这样的贺荆山吓得说不出话,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贺大哥。 像林子里赫然出没的野兽,张开利爪,要撕碎他们。 贺荆山墨色的眸子如同深冬之夜,巨大的压迫感在偌大的空间内疯狂的肆虐着。 一屋子的人全都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佟瑜硬着头皮出声,“大哥,你冷静一下,我的人已经派出去找了,你别急,万一” “万一什么?”贺荆山冷笑,“要是没事,你能找到现在还没找到,没办法了才给我消息?” 佟瑜梗住,脸上露出愧疚,他以为就是出去了,所以没当回事儿。 直到半夏带着人牙子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丫头。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阿福,佟瑜才察觉不对劲,赶紧让人出去找,直到第一波人回来说都没看到,也没找到。 佟瑜心里咯噔一跳,赶紧让佟二去找贺荆山,告诉他,阿福失踪了。 第275章 失踪 半夏抽抽涕涕的小声哭着,佟掌柜派了那么多人出去找,都没找到,清水镇就这么大,怎么会找不到人呢? 而且,要是阿福姐真的没事,或者出诊了,肯定会给他们留个信。 半夏噗通一声,跪在贺荆山面前,自责的开口,“贺大哥,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说什么忙不过来的话,不然阿福姐也不会让我去找人牙子买小丫头,要是我留下来,阿福姐也不会失踪了,也没个人知道。” 一想到,要是阿福姐因为自己离开,而出了什么事,半夏简直不想活了。 贺荆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先起来吧。” 瞬间想起忠叔的话,如果是这些人动手,那么最有可能是谁? 要是京里派来的人,半夏在不在,阿福都会被他们带走,半夏还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你是什么时候走的?”贺荆山冷静的问。 半夏想了下,答,“我是申时三刻走的,回来是刚刚戌时。” 她在外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回来的时候,佟瑜已经在了,还问她阿福去哪儿了,怎么都没个人守着医馆。 她大骇,阿福姐在呀。 待半夏说了,佟瑜忙说,“我来的时候不太确定,但应该是前后脚,我在医馆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个时候我看了时间不到酉时。” 这么一计算,佟瑜满是懊悔,可不是前后脚的功夫。 他来的时候,阿福刚出事。 贺荆山沉吟片刻,转头对佟瑜吩咐,“需得麻烦先去找刑将军,让他腾出一小队,搜查一下。” 若是按照佟瑜所说,他在酉时前到,距离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想要追上去,难于上青天,更何况不知道他们走的哪个方向。 更不知道,是谁。 但如论如何,只要有一丝机会,就得试一下。 佟瑜忙点头,“好,我这就去。” 待佟瑜走后,贺荆山回头,冷眸扫过半夏,“把这儿看好,整理东西看有什么丢了没,整理好后去干娘家待着,别乱跑。” 半夏听话的点头,见贺荆山要走,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绳子,拉住他。 “贺大哥,这是我在药柜前捡到的,似乎是阿福姐的。” 看着半夏手里的头绳,贺荆山唇角一压,眼眸里掀起汹涌的风暴,大掌一过就拿起头绳,脚步快速非凡,眨眼间就消失在街头。 半夏听了贺荆山的话,把医馆的所有东西都清点了一遍,发现什么东西都没少,就连钱柜里的银子都没少一点。 这下,半夏眼睛又红了。 她多希望少点东西,好歹证明是为了钱财来的。 什么东西都不少,这可不明晃晃的说,就是冲着阿福姐来的? 阿福姐救了那么多人,脾气也好,对她们下人温和,自从来了这儿,她和忍冬都没吃过苦,更没被讥讽训斥,她从没见过有这么好的主人家。 要是阿福姐真出什么事 半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锁了门就往郑氏的住所去。 开门的是忍冬,忍冬没有娘家,之前阿福和郑宛一合计,就干脆住在干娘家,到成亲前三天,阿福接到自己哪儿,成亲的日子再来接亲。 忍冬见着是半夏,还高兴,可一看半夏眼睛通红,明显哭过的样子,忍冬不由问,“半夏,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半夏刚才哭,是被吓着了,现在和忍冬碰了面,心里的委屈和惶恐就全部出来了。 哇的一声,扑进忍冬怀里,抱着她就开始大哭,“忍冬姐姐,阿福姐不见了。” 这句不见了,听得忍冬莫名其妙。 她拍拍半夏的背,柔声安慰,“别哭,不见了,咱们就找啊。” 可半夏摇头,声音哽咽,“佟掌柜已经找过了,都没找到,贺大哥让佟掌柜去找刑将军了。” 都找过了 忍冬品味了一下这话,秀眉一拧,拉着半夏进屋,不料阿元却出现在中央,眸子冰冷,犹如寒冰。 阿元露出不符合寻常的表情,“我娘亲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半夏咬唇,觉得这种事情不能告诉小孩子,她强忍着笑了下,“没事儿,阿福姐有事儿出去了,还没回来,我们说着去找找呢。” 忍冬走上前去,蹲下来,“阿元,你娘亲还在外没回来,一会儿回来了,就来接你,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吃晚饭。” 阿元抬眸,声音很冷,“我爹爹呢?” 娘亲不见了,那爹爹呢? 爹爹那么厉害,他会找到的。 半夏听着,鼻尖又是一酸,她缓了缓开口,“爹爹已经去接你娘亲啦,一会儿就带着阿福姐过来。” 好歹,先把阿元哄着。 阿元抿唇,一言不发。 忍冬和半夏对视一眼,也不知道信了没,阿元这么聪明。 屋子里,郑氏走出来,“怎么都在这儿站着,进去呀,半夏来了,刚好一块儿吃。” 此刻,半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心事沉沉的跟着进去。 安惠王府外,贺荆山看了眼左右后,翻身一跃进了府,熟门熟路的找到李昱同的书房。 他手里捏着半夏捡到的头绳,思虑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阿福故意留下的,还是小胖仔丢三落四弄丢了。 这个头绳是她治疗九皇子侧妃时,看着好看买的。 九皇子侧妃,宁容难道是九皇子? 还是京里来的人,在九皇子这儿。 一时之间,贺荆山心绪繁杂,抓不住重点。 门外响起脚步声,贺荆山眼眸一凛,侧身藏在门后屏住呼吸。 李昱同刚推开门,刚察觉不对,身后瞬间紧紧的贴上一人,锋利的匕首架在他的脖颈,刀刃贴着他的咽喉,皮肤甚至能感受它的冰冷。 李昱同一动不动,心跳如鼓。 “谁?” 贺荆山哑着嗓子开口,“是你们做的?” 听出声音,李昱同手心微微出汗,喉结滑动,“是不是我们做的,难道你的眼线不会知道?” 渝州军都能拖住脚步,李昱同不信,这儿会没有他的人。 贺荆山将身后的门一关,脚尖往李昱同膝盖处狠狠一踢,李昱同瞬间半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地上,闷哼一声。 贺荆山身子一转,到了他眼前,贺荆山和李昱同目光平视,“呵,果然是皇家之人,阿福费尽心力救了宁侧妃,你一点恩情都不念,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下手,李昱同你行事这般下作?” 第276章 小心为上 “阿福?”李昱同忍着膝盖上的疼,满脸疑惑,“赵女医出了什么事?” 贺荆山神色一顿,默默的看着他,“阿福失踪了。” “所以,你以为是我做的?”李昱同回味过来,自嘲的轻笑下,“我是一个废王,困在宁古塔出不去,走不了,我抓赵女医做什么?” 贺荆山站起身,垂眸冷笑,“你不会,但其他人会。” 李昱同说不出话来,但同时他却笑了,仰头目光定定的锁住贺荆山,身形高大,英勇沉稳的男人,“他们无事,动赵女医做什么?贺荆山,你这是承认了?你是贺家遗孤。” 十几年前,震慑整个西北部的贺家,除了皇权,几乎得到了所有东西,当之无愧的西北王,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若他不是贺知后人,京城里的几个哥哥动赵阿福做什么,一介村妇。 是因为村妇的丈夫,是赫赫有名的西北王的后人,所以才有动她的价值。 贺荆山静静的看着李昱同,没有说话。 李昱同却笃定了,他踉跄的站起来,“孔狄说得没错,你是贺总兵的幼子,我们家欠你的,你想杀了我?” 不可否认,若是确定是京城的人动的手,他是想杀了九皇子泄恨。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 贺荆山收回手中的短刀,怜悯又无情的开口,“一个只能守着人间炼狱的王爷,一个用正妻的死才换回生命的王爷,李昱同,你也配死在我的刀下?” 李昱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有些自卑又难堪。 他已经落到,作为敌人的资格都不够了? 李昱同手指微微动了下,声音嘶哑,“孔狄是太子的人,孔狄如果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贺小少爷,那我太子哥哥必然也知道。” 他排行老九,是官家最小的儿子。 常言道疼幺儿,但其实不,自皇长子李世安,也是前太子以反贼的身份死后,他的七哥已经稳坐太子之位14年。 这次血染朝堂,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为了七哥铺路。 能够让七哥顺顺利利的登上皇位,君临天下。 贺荆山拳头紧握,热血翻滚,忽然蛮力的揪住李昱同的衣襟,牙齿里艰难的蹦出几个字,“李家杀我族人,如今掳我爱妻,当真以为我贺家好欺辱?” 李昱同咳嗽几声,脸被憋得通红,“贺小少爷,若是你父亲还在,或许能一搏,但是你,斗不过我七哥。” 天下,谁不想一争? 他主动退出,只是太清楚,他争不过。 论兵权,四哥手握重兵,五城兵马司尽在手中,正妻是江北总兵之女,论心智,五哥心细如发,而七哥小小年纪登顶东宫之位,力压几位哥哥,心计权谋,岂是贺荆山的勇莽可比拟的? 贺荆山眯起眼睛,手中将李昱同一摔,眸光清冷至极。 “九殿下,那你且看着,不过是一个江山,皇帝不仁,那我便易了这天下。”贺荆山的嗓音低沉又平缓,莫名让李昱同心悸。 李昱同嘴唇一抖,倒在地上狼狈得一动不动,忍不住告诫,“我七哥你小心为上。” 贺荆山抬眸,视线略过李昱同,撩开衣摆阔步而去。 来时没有一丝动静,走,也如鬼魅没留下一点痕迹。 李昱同静静的跌坐在地上,神色茫然。 宁容来时,看到的就是如此场景,男人失神的坐在地上,脖子上赫然一道血印子。 宁容一惊,快步走进屋子,蹲在他身边,“九爷,这是怎么了?” 她刚要喊有刺客,李昱同开了口,“我无碍。” “那您脖子上的伤”宁容顿了顿,改口柔声道,“妾身帮您包扎下,免得感染。” 李昱同摸了一下被割破皮的脖子,一道细细的血丝印在手上。 李昱同手指摩擦着这血,心中自嘲,他,起了杀心的。 他站起来,踉跄的歪了歪身子,冷漠的说,“不必。” 宁容要扶上去的手顿在空中,眼眸里的黯然一闪而过,随后,她低头福身,“是。” 连心望着王爷离开的背影,叹气的走到宁容旁,“娘娘,先吃晚饭吧,日子久了,王爷肯定会知道娘娘的用心。” 虽然王妃因为王爷而死,可王爷难道要一直记着一个死去的人吗? 那活着的人怎么办呢? 连心替姑娘不值,既然和离书都给了,明知道王爷心里有王妃,王妃的死那么惨烈,王爷怕是一辈子都会记住,姑娘这是何必呢,留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身边。 她们家姑娘美若天仙,就算二嫁,那求娶的人也是排到街尾。 宁容美眸一转,轻轻的咬唇,“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我爱慕殿下,不需要他承认,也不需要他回报什么,这是我的感情,他有什么责任呢?” 是她一腔孤勇而已。 连心抿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憋住了。 宁容提着裙子,往外走,一边回头说,“摆饭吧,民以食为天,人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好的。”连心跟上去,笑着说,“姑娘明儿想吃什么,现在王爷恢复了身份,咱们总算有了俸禄,不用像以往那样扣着用,瞧您瘦得皮包骨了,多吃点,补回来。” 两人渐渐走远,宁容一一应着。 话说,贺荆山从安惠王府出来,夜色已沉,路上都挂满了灯笼,不远处,笙香混合着胭粉香四处飘荡,笑声不时可闻。 在门口停下,贺荆山刚一推开门,阿元就冲了出来,抱住他的大腿,低声问,“爹爹,娘亲呢?你找到她了嘛?” 男人抬眸,就瞥见院子里站满了人,干娘一家,还有佟瑜带着佟二和几个手下,甚至刑将军也在。 郑宛听半夏说了这件事,已经哭过一回,现在听阿元问,忍不住又要哭,已经亥时了,阿福还没找到。 贺荆山单手抱起阿元,捏了捏他的脸,沉声开口,“娘亲外出了,等几日爹收拾一下东西,就带你去找娘亲。” “好,那我们拉钩!”阿元伸出小拇指,一派童真的模样。 贺荆山有片刻的失神,小胖仔就喜欢这样哄阿元。 他勾唇一笑,学着阿福以往的样子,和阿元拉钩,“好,爹爹和你拉钩。” 第277章 交出小梅 等忍冬和半夏抱着阿元回屋子后,邢官正一张脸满是焦急,“怎么回事,佟掌柜说赵女医不见了,是个什么意思?” 佟瑜觉得邢官正真是榆木脑袋,不见了还能是怎么回事? 这些武官,脑子这么笨,怎么打仗啊? 贺荆山对i邢官正拜了拜,“半夏下午申时三刻出门,佟瑜戌时不到来的,阿福就不见了人,直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就连邙山村,也派人去找了。 可是,都没有。 邢官正沉思片刻,“可有仇家?” 贺荆山一滞,他的仇家那可说不完。 可当着众人的面,贺荆山只道,“阿福从不与人结仇,何况我们到清水镇住下,并没有多久。” 邢官正心想也是,赵女医一心在治病救人上,还有眼前的沤肥,其余的人也不多接触。 唯二有仇怨的,是赵家母女,还有忍冬的娘家。 但能悄无声息的劫走赵女医,还完全不惊动旁人,赵家母女和王莲花等人,牙根儿做不到。 邢官正顿时没了头绪。 安静的片刻,门外忽然传来刺耳的哭喊声,“开门!赵阿福你给老娘开门,你个恶毒的小贱人,你把小梅藏哪儿去了,你个没心肝的小娘皮,心肠怎么那么狠毒,山里的饿狼都没你这般的。” “我可怜的女儿啊,这是遭了什么孽。” 李氏咚咚的敲着门,拖着一条被挑断了脚筋的腿,满眼都是狠毒。 小梅走前就说了,是来看赵阿福的医馆,可到了现在还没回来,定是被这对黑心肝的藏起来了。 这尖利刻薄又满嘴脏话的婆子,不是李氏,又是谁? 屋内的人,纷纷皱眉。 佟瑜听得心烦,少爷脾气上来,咬着牙大步走到门口,把门一开,眉眼冷傲,俊秀的脸上染着厌恶,“李婆子,大半夜的你在这儿鬼哭狼嚎做甚?赵小梅不见了,你不去报官,找我嫂嫂什么麻烦!” 佟二也紧跟着,甚至大方的丢了一两碎银,不耐烦的赶人,“又想要钱,我们爷忙着呢,拿了银子赶紧走!” 真是的,现在赵女医不见踪影,这老虔婆真是没眼色,偏偏这个时候来。 赵小梅失踪了,关他们什么事儿? 李氏瞧见银子眼睛冒光,手忙脚乱的捡起来紧紧攥在手心,随即一瘸一拐的走了几步,叉腰就大声怒骂。 “心虚了?还想拿银子堵住老娘的嘴,我如花似玉的女儿就值一两银子?”李氏随即坐在地上,撒泼的嚎叫,“快来啊,快来看看,堂堂医馆,竟然做了人牙子的生意,我好端端的女儿竟然被他们绑架了。” 李氏嗓门大,现在又是吃了晚饭,大家都在消遣的时刻,挨着的就开了门,探头探脑的看热闹。 甚至还有那眼见的,一看是赵女医家的门,披着外衣就出来了。 不一会儿,就围拢了许多人。 李氏心里越发得意,打着小算盘,就算小梅不在这儿,腿脚慢,但是现在小梅不见了可是事实,既然自己找不到,那就让当官的找。 说不定还能从贺家手里讹点银子,瞧这些人多富裕。 这可是一两银子,说给就给了。 她都好久没见过一两银子的碎银了。 李氏如此想着,脸上却哭得更加厉害,“大家可要帮我做主,赵阿福草菅人命,扣着我家小梅,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个姑娘家竟然还没归家,你们说,你们到底对我小梅做了什么?” 佟瑜眼睛都瞪大了,气得差点跳脚,白嫩的脸憋得通红,“不要脸的老虔婆,爷下午一直呆在这儿,爷可没见到什么赵小梅,你随口攀咬,这是仗着我嫂嫂心善,不敢拿你如何?” 真是满嘴胡话,他前后脚的功夫来,才没看到赵小梅。 李氏却张嘴就道,“我家小梅午时前就出了门,说来找她姐姐,小梅腿脚再不济,申时总该到了吧?还是我儿心善,虽然赵阿福不认她,但一直念叨着,还拿了吃食说要送她,祝贺她重开医馆之喜。” “不成想,这都什么时辰了,既然还没回来,大家说说,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一直没说话的贺荆山猛然抬头,目光如炬的看向门外撒泼打滚的李氏,他长腿一迈,几步就到了跟前。 贺荆山一双眼眸漆黑,他长身而立,带着无尽的压迫感,“你说赵小梅来找阿福,何时出的门,几时到?” 李氏被贺荆山那双虎目看得害怕,知道这人凶狠起来,那可是要杀人的。 登时,李氏踉跄的站起来,瑟瑟的后退几步,舔舔干燥的嘴巴,“怎么,这么多乡亲父老在,你还想打我不成?” “这是十两银子。”贺荆山从钱袋子里倒出一对碎银,冷冷的开口逼问,“我再问一遍,赵小梅何时出的门,预计几时到?” 要是偏生那么凑巧赵小梅看到了。 李氏脑子糊涂了,可有钱不拿白不拿,她一伸手欢喜的拿走银子。 “午时,还不到午时走的,小梅腿瘸了走得慢,再慢申时正点就该到了。” 贺荆山漆黑的眼眸渐渐有了光,他扭头就对身后的邢官正道,“刑将军,麻烦你” 还未等贺荆山说,邢官正就明白他的意思,颔首点头就准备吩咐手下去全镇搜索赵小梅的踪迹。 李氏说完,喜滋滋的揣好银子,发财了发财了,她一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银子。 十一两,整整十一两呢。 李氏笑得脸都烂了,防备的看了几眼贺荆山,生怕他后悔拿回去。 佟瑜却想起什么似的,和佟二面面相视,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消息。 下午遇到的根本不是什么乞丐,是赵小梅! 佟瑜精神紧绷,冲过去抓着李氏,急切的问,“赵小梅今天穿的什么衣服?是不是一身蓝色的粗布衣裳。”佟瑜努力回忆遇到她的情景,“还还挽了两个小髻。” “对!我就说小梅来找过赵阿福吧,您瞧见了?”李氏大喜,又殷切的说,“佟掌柜您还记得我们家小梅呀,我们小梅虽然腿脚不方便了,但是生得好看,屁股大又好生养,做不了正妻,要不你收了小梅做个妾吧?” 第278章 这等腌臜物,喂狗吧 佟瑜欣喜的一笑,也不理李氏的胡言乱语,一个箭步跑到贺荆山身边道,“我和佟二今日从后门那边的巷子过来的,碰到了赵小梅,她来得比我们早,她肯定看到了!” 之前他四周都问过了,没看到阿福出去过,那么只能从后门走。 所以,赵小梅一定看到了。 邢官正不再耽误,立马下令让手下的人全城搜索赵小梅,只要找到赵小梅,那么赵女医的下落,就迎刃而解。 不多时,就有人士兵来报,说找到了赵小梅。 李氏在一旁听到找到人了,心里的担忧顿时放下,心里乐滋滋的,又有了银子,小梅也找到了。 脸上露出一点喜气,李氏的吊梢眼一横,狐假虎威的呵斥,“看你一点都不会来事儿,既然找到我女儿小梅了,怎地不带过来?小梅呢?在哪儿啊?” 但那士兵的神色欲言又止,邢官正听着李氏的话皱眉,只问手下,“既然找到了,怎么不带过来?” “将军”士兵为难的挠挠头,“恐怕我们带不过来,那边发生了点事,将军您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 几人对视一眼,贺荆山率先开口,“那便过去看看。” 那士兵带头,一行人跟着,逐渐走到了一个巷子口,佟二对地形熟悉,边走边疑惑的和佟瑜嘀咕,“这儿是个死巷子,里面被封了,里面只有几个乞丐住着,脏兮兮的。” 巷子口,已经有两个带刀士兵看守着,见着刑官正带着人过来,立马站直,行了个军礼,“将军好!” 邢官正眯着眼,愁了里面一眼,乌漆墨黑的,“人在里面?” 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在这样的地方。 李氏才走了一步,一股恶臭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还有腥臊的尿臭味,李氏停住脚步,不想进去。 这么脏乱,小梅怎么会在这儿?肯定是找错人了。 贺荆山唇线紧抿,长臂一伸就夺过一旁小兵手上的火把,阔步走了进去,留下一个身形笔挺的身影,佟瑜一看,赶紧跟着进去了。 但走了几步后,贺荆山猛然停住步子,眸子猛然一缩,高大的身躯挡住后面的人,男人下颌紧绷移开视线,嗓子艰涩的吐出几个字,“都退出去!” 佟瑜一愣,退出去干什么? 贺荆山生得高大,佟瑜什么都看不到,他垫着脚尖伸出个脑袋一看,下一秒,佟瑜整个人僵住,一双桃花眼透出凛凛的冷意,他嘴唇抖了抖,最后转身,对着后面的人说,“别进来。” 邢官正还在和守卫的士兵说话,见佟二几人退了出来,不由问,“怎么了?” 佟二也稀里糊涂的,耸了耸肩,摇头表明自己也不知情。 佟瑜本就俊俏,穿着红底黑金花纹的衣袍,在火把的照应下,愈发的唇红齿白,此刻脸色白了三分,显得有些不正常。 佟瑜潋滟的眼眸一抬,对着李氏道,“李婆子,小梅在里面,你进去吧。” 正在喜滋滋的摸着银子的李氏一怔,怎么佟掌柜这么看着她? 李氏不明所以的走进巷子,贺荆山退出来几步,眼眸一垂,将手中的火把递给李氏,刚到了巷子口,里面就传出来撕心肺裂的哭声。 贺荆山停在巷子口,眼眸微为一侧,背在身后的手心紧握,浑身的煞气越发浓烈。 “天杀的,我的小梅啊” “小梅,你别吓娘,娘来了,小梅你醒醒” “小梅,娘有钱了,你醒了娘就给你买你喜欢的簪子,你不是喜欢那个什么阁的珍珠簪子嘛,娘给你买。” “娘给你买” 佟二听着里面的哀嚎,脸色陡然一变,迟钝的望向自家少爷,结结巴巴的问,“少爷,赵小梅她” 佟瑜怔怔的没动,脑海里全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脏乱泛黄的被子上,赵小梅衣不蔽体的躺在上面,雪白的身上遍布青紫的凌辱痕迹,以血遮面,一动不动,像个死人。 旁边还躺着一个全身光溜溜的男人,头部被砸的面目模糊。 场面过于惨烈,佟瑜面无表情的脱下自己的长袍,复又走了进去,却不敢再看第二眼,手颤抖着将长袍盖在赵小梅裸露的身上。 李氏像是没了魂儿,一直拉着赵小梅的手念念叨叨,佟瑜哑声说,“我去找大夫。” 李氏也不回应。 佟瑜也不介意,出去后就吩咐佟二,赶紧找一个医术好的女医,再找一个大夫。 佟瑜想,要是嫂子在就好了,嫂子医术那么好,但片刻又愣住,想起他们找赵小梅的目的,就是为了问嫂子的下落。 赵小梅横遭惨祸,谁还敢问? 这线索就算断了。 邢官正虽然没进去,但听着李氏的哭嚎,知道肯定赵小梅肯定出事了,他浓眉一皱,拔出刀走进去。 看到场景后,邢官正怒火中烧,饶是他从战场上下来的人,看到此场景也觉得不忍。 上战场,都是保家卫国的男儿,英雄好汉的儿郎,你一刀我一刀的杀就完事儿了。 但赵小梅是女子,纵有再多的过错,也不应该落这样的下场。 邢官正咬牙骂了句,“畜生!” 随后邢官正一手拖走尸体都凉了的乞丐,扔到大街上,吐了口口水,叉着腰走来走去,随后扬起刀,一刀砍了头。 头身分离,脑袋轱辘的滚了滚。 邢官正尤不解气,又砍了几刀。 佟瑜拉住他,声音淡淡的,“找几条野狗来,这等腌臜物,喂狗吧。” 邢官正回头对上佟瑜的眸子,感觉有些怪异,平时佟瑜花里胡哨的,爱打扮,身上不是穿金就是戴银,看着娘们兮兮的,可此刻佟瑜这神情,竟然让人不寒而栗。 邢官正眨眨眼,又看向一贯深不可测的贺荆山,倚在墙上,气势凛然。 他撸了一把额头,奇了怪了,是他眼睛出问题了吗,怎么感觉看谁都看不懂的样子? 似乎都很厉害。 可他身为本地驻扎的武将,除了陈胜外,他才是官职最高的啊! 佟二张大眼,仿佛又看到了之前京城策马狂奔,满楼红袖招的永安侯小少爷,令京都人人头疼的混世魔王。 那可是侯府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少爷,也是有脾气的。 第279章 卫家兄弟 不等邢官正答复,佟二就领了命,“好的,小的这就去找几条野狗,又饿又凶狠的。” 咬碎这狗杂种。 佟二一走,之前让去请的女医后脚就到了,孔女医年过三十,身形微胖,被佟瑜的手下催着赶着跑过来的,气喘吁吁的喘气。 孔女医本就微胖,偏生小厮还跑的飞快,她命都跑没了。 气得想骂人,可刚到一抬头瞧着这阵势,心里就怕了,黑压压的一群人高马大的大汉。 刑将军,赵女医的夫君贺郎君,还有佟掌柜 孔女医心里存疑,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邢官正让开道路,直接下了命令,“去给里面的人瞧病。” 孔女医壮着胆子走进去,猛然看到赵小梅的惨境,顿时神色凝重起来,蹲下去就开始诊治,为她把脉。 李氏回神似的,像个疯子一般抓住孔女医的手腕,“大夫,你救救我女儿,救救她!我有银子,有很多银子,你救救她” 孔女医被李氏的动作搞得心惊肉跳,刚要张嘴骂,却见一身形魁梧的男人手背为刀,带起一阵凌冽的风落在李氏的脖子上,李氏张着嘴,顿时眼睛一闭,身子软了下去,倒在泛黄的被子上。 孔女医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但听男人淡漠的嗓音开口,“可以治了?” “可以可以” 孔女医脑子里都是疑惑,但视线一看到小姑娘被凌辱成这样,心头就满是愤怒,真是什么仇什么怨? 看着年龄还小,大概就十几岁吧,遇上这样的事,以后可算毁了。 待贺荆山走了,孔女医回头看了眼,巷子口已经被围了起来,挂上了一层白布帘子挡着,叫人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孔女医回头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衣袍,看到她身上触目惊心的痕迹,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心头逐渐凝重。 她上下检查了一番后,起身往外头走到刑将军面前,“大人,人没事,多是些外伤,不过小小年纪被折腾得太厉害了,此处不干净,先带她回草民的医馆,清理一番吧。” 邢官正点头答应,现在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点了一个手下,让他抱着赵小梅赶紧到孔女医的家。 孔女医带着赵小梅去了内室,中途看到赵小梅睁了一下眼,她正要高兴,就瞧见小姑娘又把眼睛闭上了。 孔女医也不敢多说什么,清理完后,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 她以为小姑娘满脸的血,是破相了,擦干净一看,脸上除了肿了起来,有些青紫外,没有开口的伤口,想来是歹人的血。 佟二那边速度很快的找了几条野狗,找了个笼子装着,用牛车运到了医馆。 佟二擦了擦汗,小跑着到了佟瑜身边,“少爷,狗在外面,现在怎么弄?” “怎么弄还需要我教你?”佟瑜脸色不大好看,裹着一层冰霜,摸着大拇指上的戒指,冷声吩咐,“孔女医说赵小梅中途醒了一下,把狗笼子抬进来,人给我扔进去,离屋子近点,让她听着。” 希望解了气,醒来后,能告诉他,到底看没看到阿福被人带走,是何人带走的。 佟二办事利落,都不需要刑官正的手下插手,就把笼子放在了窗户口下,野狗饿得嗷嗷叫。 打开笼子,把乞丐的尸体快速扔进去,又速度关上。 几条野狗眼睛都红了,嘶吼着一哄而上,人肉,骨头在狗嘴里咔嚓作响。 场面血腥,孔女医看了一眼就捂着嘴巴,当场吐了。 当晚,贺荆山和佟瑜在医馆的院子里,坐了整整一夜,佟瑜熬到最后,支着下巴就睡着了。 灯笼微弱的光芒下,贺荆山漆黑的眼眸睁开,在黑夜中显得尤为深沉悠远,他略过佟二时,“你家小少爷睡着了,夜里凉,找件披风给他盖着。” 佟二的瞌睡被惊醒,仰头一看,他家小少爷可不是睡着了? 佟二感激的点头,心里却忽然疑惑,咦,贺郎君怎么知道是小少爷? 他摸摸脑袋,难道是夜深瞌睡,他听岔了? 贺荆山出了医馆,却没回干娘一家的宅子,也没回自己家,而是往城边小矿山的方向走去。 一路行至小矿山的木屋,贺荆山方才停住脚步。 夜色幽深,贺荆山一身暗色的衣服,几乎看不到人,对着空无一人的小树林,贺荆山面无表情的开口,“卫恒。” 话落,一道劲瘦的身影忽然闪现,似乎是凭空出现一般,悄无声息。 来人黑衣黑裤,面容清隽,身量修长,一双丹凤眼波澜无惊,声音清朗,“少主。” 贺荆山侧头,“让卫斐去京城,看着孔狄,通知忠叔,按兵不动。” 卫家兄弟,功夫极好,卫斐轻功几乎无人能及,他去京城监视孔狄,是最好的安排。 虽然赵小梅还没醒,没说是谁。 但李昱同却提醒了他,孔狄知道他的身份,孔狄作为太子幕僚,太子必然知晓。 阿福掉下的头绳,是在治疗宁容的时候买的,当时孔狄押送李昱同流放宁古塔,也在。 阿福是要告诉他,是孔狄。 如果是太子动的手,那阿福的性命暂时无忧。 假如是四皇子和八皇子,下手的不会是阿福,而是阿元。 只是太子为什么要带走阿福呢? 卫恒对贺荆山的命令,没有任何质疑,即使将轻功极好的卫斐从小太孙的身边调走,去京城保护少夫人,卫恒也觉得,必然有少主的理由。 “好。”卫恒点头。 下一秒又从木屋消失,来时悄无声息,走时也无痕迹。 小矿山地势稍高,又是初夏,此刻天色渐渐亮起来,整个天地呈灰白之色。 贺荆山回到孔女医的医馆,正面碰上大郎和二郎。 两人看着也是熬了一夜,眼睛里都是血丝,眼底疲惫,贺书见着贺荆山,吸吸鼻子,“大哥,找到嫂嫂了嘛?” 这都一晚上了,人还没回来,听说赵小梅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贺书吓得一晚上都没睡,一闭眼就觉得嫂嫂也遭遇了不测。 弄得他一直睁着眼,毫无睡意。 大郎到底是要订婚的人了,年长沉稳了些,贺平按住弟弟,“别说了,没找到人说不定是好事,嫂嫂人好心善,定然会没事的。” 第280章 恨不得她死 贺书应声,也知道这是哥哥安慰的话,但也只能顺着想,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还不待说什么,佟二满面喜色的小跑着走过来,“贺郎君,赵小梅醒了。” 几人对视一眼后,贺荆山抬脚就往里走,步子大开大合,转眼间就至内室门口,显得很是急切。 贺书看到后,鼻子一酸,大哥看着不动声响,其实心里也是着急得很吧? 贺平微微叹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走吧,先进去看看。” 虽然他厌恶赵小梅,但一码归一码,赵小梅是有很多的过错,以这种惨痛的方式报应,不免让人唏嘘。 幸亏没让她们过来,否则以娘亲和忍冬心软的性子,看到了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 贺荆山到了门口,佟瑜也刚前脚进了门,站在屋子内等他。 贺荆山眼眸微微一眯,上下瞅着脸皮俊白的佟瑜,忽然唇角一勾,“怎么不进去?” 佟瑜露出为难的模样,“我一个人怎么好进去?” 再说了,他之前和赵小梅关系又不好,论以往的身份,贺大哥才是赵小梅的姐夫,才是亲戚。 “怎么不好进去,赵小梅不是对你印象颇好?”贺荆山挑眉,薄削的唇牵起,“你进去,比我进去好。” 佟瑜嘴角一抽,不可置信的盯着贺荆山,他这是要自己出卖色相? 他满脸纠结,赵小梅刚发生了这样的事,嫂嫂失踪的事情也急,可让他对着曾经喜欢自己的姑娘套话,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贺荆山看不来他磨磨唧唧的养,抬脚一踹将人踢了进去,顺便靠在门口守着,目露威胁。 佟瑜气得跳脚,重色轻友! 但已经进来了,佟瑜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转身,一下就看到赵小梅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惨白的,透着了无生机的病态,双目无神的盯着上空,如一个将死之人。 看得人心里发颤。 佟瑜不自在的咳嗽一声,轻声开口,“赵姑娘,你醒了?” 说完,佟瑜觉得自己平时舌灿莲花,能说会道,现在怎么净说一些废话? 赵小梅躺在床上,微微往里转动头,阖上眼。 佟瑜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赵小梅不想和自己说话,第一句话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佟瑜憋屈得很,他平时一起玩儿的都是粗糙的老爷们儿,姑娘家家的就是麻烦。 佟瑜眨眨眼,忽然想到外面笼子里,被咬成碎片的尸体。 “赵姑娘,那乞丐的尸体已经扔进笼子里,喂狗了,大仇已报,你”佟瑜你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看开点,好好过日子。” 佟二牙根儿不敢进来,在窗户下听了一耳朵,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他的小少爷啊,安慰人是这么安慰的嘛? 这特么的又不是他身边兄弟,说一句想开点,就完事儿,实在不行,喝两杯。 佟二愁得,恨不得亲自上阵。 佟瑜本就不擅长和姑娘打交道,于是头一抬,直截了当的问,“你遭遇的事情,我们谁都不想发生,我昨天下午遇到的小乞丐是你吧?我想问赵姑娘,昨天下午在医馆,可否看到什么?” 佟二在窗户下,一张脸憋得通红,心里恨铁不成钢,赵小梅和赵女医那么大的仇,都快不死不休了吧,这么问,赵小梅怎么可能会说? 佟瑜等了会儿,赵小梅依旧一动不动,也没打算回答的样子。 佟瑜想走,可头一转就看到屏风外贺荆山的冷笑,他感觉他一出去,就会被贺大哥揍一顿。 纠结的时候,赵小梅开口了,“你是侯府的小少爷?哪个侯府?”声线干哑,没了往日的娇俏活泼。 佟瑜眼眸逐渐瞪大,被这话吓得立马咳嗽,下意识的就看向门口,心情跌宕起伏,上山下海似的。 她是怎么知道的! “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佟瑜淡淡道,“永安侯府佟瑜,行五。” 佟二忍不住了,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腾得从窗下弹起来,焦急的制止,“掌柜的!” 说好的不暴露身份,怎么还承认了呢? 贺荆山还在门口,这下身份全暴露了。 赵小梅对少爷那点心思,路人皆知,如今知道少爷是永安侯府的小少爷,身份贵重,那还不扒着不放手? 万一还拿赵女医的事情威胁,要嫁入侯府,怎么办? 赵小梅手指微缩,唇角为不可见的扯了下,她眼光真好,第一个喜欢的男子就是永安侯府的少爷,京城的大官呢,那可是侯府啊。 她一辈子都去不了的地方。 赵小梅觉得有些可惜,她不能去京城看看,看看佟瑜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赵小梅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一两银子,她说,“是孔大人孔大人带走了她。” 佟瑜瞳孔一震,是孔狄! 孔狄是太子门下,北门兵马副指挥使,正七品官员,这是太子的意思? 佟瑜听到答案,几步就到了贺荆山身边,满脑子都是疑惑,“贺大哥,你和孔狄有仇?” 嫂嫂一个乡下的妇人,能和太子有什么交集,佟瑜思来想去,也就孔狄了。 佟瑜气得原地转圈,这孔狄,以为是太子门下就无法无天了,强抢妇女,看他不回京弄死孔狄! 贺荆山垂眸,和他预料的差不多,果真是孔狄。 阿福留下的红绳,也是指向的孔狄。 这时,佟纪忽然一脸凝重的闯了进来,衣袍都带着飒飒的风,见着贺荆山也只微微一瞥,随后拽着佟瑜的胳膊,就往外快速的离开。 贺荆山身形不动,眸子幽幽的看向神色凝重的佟纪,悠远深长。 片刻后,贺荆山隔着屏风对立面的赵小梅说,“多谢。” 赵小梅眼眸微微一动,露出讽刺的表情,谢她做什么,千万别谢她,第一个恨不得赵阿福死的人,就是她。 这么久了,快马加鞭也追不上了,赵阿福可能早死了吧? 佟瑜被拽得踉跄,“四哥,发生什么事了?” 到了马车上,佟纪也一言不发,只吩咐马车快点,到了云来客后,佟纪才道,“父亲传来消息,官家病重,收拾东西你跟我们一块回去。” 佟瑜心乱如麻,怎么会这样,露出苦兮兮的样子,“啊,我跟你们一块儿回去,我打拼下来的家业怎么办?” 第281章 孔狄果然不是个好人 “我的少爷啊!都这个时候了,还什么家业不家业!”佟管家脸一抽,感觉自家小少爷已经魔障了。 官家病重,天大的事! 他竟然还在这想着他的生意,他的小破酒楼,比官家还重要? 要知道,官家病重,绝不会只是在京城引起一番腥风血雨的变动,恐怕整个大齐都要为之震动! 如今虽说七皇子深得帝心,稳坐太子之位,可四皇子手握重兵,五皇子惯会哄得官家高兴,八皇子手段毒辣,又是五皇子一母同胞的亲弟! 除了如今被遣到这宁古塔来并不受宠的九皇子之外,哪一位不是心思手段都有的主! 就算是如今的安惠王爷,怕也不会是一辈子坐实官家给他的封号安惠这两个字。 这些个皇子们的势力遍布整个大齐...... 所以佟管家对佟瑜的话哭笑不得又震惊,小少爷到底知不知道,官家病重,意味着什么? 佟瑜显然是对官家并不病重不以为意,但佟纪已经预料到了种种后果,手搭上弟弟的肩膀:“阿瑜,我们必须走了。” 当初让佟瑜来宁古塔,也只是因为佟瑜是白身,去哪儿都不扎眼。 来宁古塔要找的人,找到最好,如果找不到那也是命。 佟瑜来这儿交际的人际关系,在佟纪眼里无关紧要,也就贺荆山让他有些微疑惑。 佟纪眼眸一转,“你让人捎信跟你贺大哥说,你上京城去售女医医馆的药物,谈生意去了。” 不管那贺荆山到底是不是贺家后人,如今当务之急是,赶紧回京城! 可佟瑜是真不想走,而且如今嫂子还没有找到。 再说了,回京哪儿有这儿逍遥自在。 但他明白,就算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走,也得分得清楚,他是佟家的儿郎,如今朝堂水深火热,他必须回到佟家,陪着所有的佟家人一起! 草草的收拾好东西,佟瑜恋恋不舍的望着自己心爱的小酒楼,咬牙回头:“走!” 唉,这下宋飞白那个死憨憨该得意了,他的云来客不开了,清水镇的酒楼,以后就他宋家独大,真是让人不爽。 官家病重,也就是前几天的事,这几乎是加急的情报快马加鞭,飞鸽传书,只是几天而已,一些偏远地区的人就已经收到了情报,整个大齐上空仿佛笼罩上一层浓重的阴云。 饶是关乎不得普通百姓什么事,但官兵的频繁的排查,也叫众人心头蒙上一层隐隐的不安。 阿福失踪的第五个时辰,她终于在一阵颠簸中悠悠转醒,头有些发疼。 这是...... 车厢摇摇晃晃,她被绑着手脚。 衣服被换了,手上的首饰,发上的发饰,全部被摘了个干净。 她便猛然回想起,自己晕倒前的画面。 孔狄! 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她一早就看孔狄不是个好人,果然,这个家伙对他们家别有用心! 居然劫持她! 到底他要做什么,他们家本只是普通的农户,如今也不过是开始行医而已,怎么就让这个当官的大动干戈? 阿福想不明白,,难道自己救治疫情,还违背了这孔大人的利益不成? 车厢一震,马车终于停下。 车帘被掀开,最显露出的就是孔狄肤色略深的脸,看到阿福醒了,他并不意外。 “你想做什么?”阿福不傻,他大费周章昏迷自己,肯定不是为了杀了自己。 孔狄没说话,挥挥手,身后便上来两个婆子,直接进来抓住阿福把她拽下车。 阿福踉踉跄跄,差点摔倒,两个婆子各个都是凶神恶煞的面貌,手上动作利索,还像是会武艺的。 这是一处完全陌生的宅院,阿福就是往两边看也根本认不出这是哪里,至少她从前从未见过。 小宅里亭台楼阁、花鸟盆景、小桥流水,样样俱全,不像是什么关押人的地方,倒像是那些男人们在外养外室的地儿。 阿福被推着,一路都看不完全这里的景象,但却看到整整三队站得整整齐齐的护卫,见到她来,齐刷刷的盯向她。 “姑娘最好还是别东张西望,不然老婆子我的手劲怕是姑娘娇嫩的皮承受不住。”其中一个方脸老婆子突然冷冷道。 而那三队侍卫的神色几乎和这老婆子一模一样,丝毫未有半分变化,很快齐刷刷把头转回去,好像刚才看她只是为了记住她是什么样子,防止她逃跑。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人! 孔狄的脸上平日还能见到喜怒,可这群人看着却像是经过严密训练的,脸上只有严肃与冰冷。 阿福越来越觉得,自己被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就这么被推进一个房间后,这两个婆子竟然把她的手脚解开了,竟然不再约束,甚至连出去的门都不打算关。 阿福却终于说了来这里的第一句话:“等等。” 两个婆子竟然还真听她的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 显然她们收到的命令大概类似于自己不逃跑,她们就会照顾自己。 阿福只是平静问道:“我的衣服是你们给我换的么?” 婆子愣了一下,旋即应声:“姑娘的一切都由我们伺候。” 显然是默认了,阿福松一口气,要是孔狄敢让男人给自己换衣服,她以后绝对会让他知道后悔! 阿福一边揣测孔狄对两个婆子下的命令,一边调整情绪,活动活动自己僵硬的手腕:“你们叫我娘子比较合适,我有夫君,然后,再给我送点吃的,我饿了。” 似是没想到阿福一上来就不吵也不闹,反而镇定自若吩咐起她们,两个婆子周身凶恶的气势仿佛也减退了些。 “知道了,娘子且稍等。” 两人很快出去了。 不管她们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阿福可以确定一点,他们暂时不会伤害自己。 “真是讨厌。” 讨厌孔狄。 从一开始就讨厌。 阿福吐出一口气,感觉身上那迷药的药效还没有褪尽,手脚酸软,也就没有急着往外走出去看看情况。 她看着屋外的光亮,作为一个熟知各种套路的21世纪追剧女性,她决定当好一个花瓶,按兵不动,贺荆山绝对会来救她的。 在此之前,她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不是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很快两个婆子就把吃食送来,意外的还不错,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还配了一碟子点心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两个婆子不光把东西送来,还要就这么站在阿福旁边看着她吃。 阿福被两道聚精会神的目光盯着,拿起来的筷子停住。 “婶子,你们这样看着我,我也吃不下呀!”阿福抬起一张漂亮的脸蛋,脸颊边上如今又有稍稍一点婴儿肥,看着十分讨喜。 第282章 气死她了 能用软的来的事情,阿福当然不硬着来让自己吃亏。 身体是本钱。 这都深夜了,她都多久没吃饭了,肚子都饿得咕咕叫。 她讨喜地一撒娇,两个婆子神色更缓。 原本以为是位不好伺候的主,毕竟是位神医,应该是个心高气傲的主,还是被迫抓过来的,谁知脾气倒是乖巧讨人喜。 但两人到底是训练有素的人,不可能真的就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至于不盯着吃饭,只是单纯防止赵阿福把碗碟打碎来自残罢了。 见对方丝毫不像是有这个意图,两个婆子对视一眼,走到门口。 阿福松一口气,端起饭碗就吃。 她得吃饱,好等到贺荆山来救自己,不能到时候跑都跑不动叭。 老实说,她在醒来前,一直做噩梦,梦到自己想办法逃跑,结果被孔狄抓住,孔狄一生气就砍了她的腿,问她还跑不跑了。 她哭着说,不跑了。 阿福每个菜个吃了一遍后,有点嫌弃这厨子的手艺,青菜有一点老了,菜椒淡了,肉不够嫩 她吃到一半,孔狄忽然出现在外面,一身黑色劲装,神色肃穆严苛。 “她怎么样?”这个她很明显是在问阿福,孔狄边问边往里面扫一眼。 “回大人的话,娘子很听话,没有闹。” 阿福啪的放下筷子,走出来:“孔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看到这些陌生人她没什么话好说,看到孔狄能有好脾气才怪。 打晕她时那咔嚓一下,砍得她脖子可疼了,她差点都以为自己凉了。 到现在,她脖子上还有一道青色的痕迹,那是淤青啊! 阿福都恨死了,又想着梦里的场景,真是又恨又怕。 孔狄上下打量一番阿福,似是没想到她对下人们那么和和气气,来自己这就蛮横起来,还以为她是自觉现在受制于人不敢闹呢。 但这点女人的小闹腾他还不看在眼里。 “想干什么?你当然得问问你的好夫君了。” 孔狄笑得轻慢,说完眼睛紧盯着阿福。 阿福心里咯噔一声,不是因为她知道什么,而是听孔狄这个意思,贺荆山还真和他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过节? 为什么和贺荆山有过节,要抓自己呢? 她一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太惨了。 你们正面掰扯不好吗? “那你放了我,我现在去问。”阿福撑着下巴,讽刺一笑。 有本事把她放了,她立刻就去问。 果然,孔狄闻言笑笑:“赵女医还是去吃饱饭吧,吃饱了好好休息,后日我们再赶路可就没有休息的时候了。” 这是什么意思! 后日,他们明天不走了,要在这里停留一天? 那她是不是可以想办法逃跑了? 阿福心里想着,却故意瞳孔微缩,猛然上前一步逼问:“你要带我去哪?” 孔狄却不说话了,就这么往屋子外一坐,把玩着自己的绣春刀上的花纹:“请赵女医回去吃饭。” 两个婆子得令,立刻挡在阿福身前:“请娘子回去吃饭。” 阿福被他这态度气得咬牙切齿。 坐回桌前,这次毫不客气,阿福小手一抬,指着桌子上的菜一道道的说,“这青菜老了,菜椒差点盐,肉下次做成这样就别给我了,把我饿死得了。” 两个婆子显然没想到她突然开始挑剔起来,因为刚才她还吃的好好的。 孔狄把玩绣春刀的动作停下,勾起嘴角看着她:“那就去给赵女医重新做,做到她满意为止。” 说完,他就起身直接走出了院子。 阿福本意是为难下他,谁知还真把人给为难跑了,还见识到了男人的冷血无情。 两个婆子很快重新去做饭,阿福在屋里来回踱步, 听完孔狄的话,她必须再为接下来做打算,必须给荆山留线索。 因为她完全不知道,孔狄到底要把她带到哪里去,意图又是什么。 天色渐渐亮了,清水镇百家灯火零星,只窸窸窣窣有几家早起做生意的,开了门,街上寂静一片。 布满青苔的瓦片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又瞬间静止,好像那一声只是错觉而已。 孔狄匍匐在安惠王府的屋顶,一身夜行黑衣去而复返,只露出锐利的眸子。 “赵女医失踪了,还没找到?”李昱同从床上坐起来,静静的看着宁容。 宁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自来到宁古塔,他们就分房而居很久了。 宁容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一时忘记九殿下可能还没起来。 她担忧的点头,“对的,昨天失踪了,听说刑将军那边快把清水镇给翻遍了,还是没有消息,而且,我听连心说昨晚还有一个小姑娘,就是先前说是赵女医妹妹的那个,被人给凌辱了现在还在医馆躺着。” 她说着,不由有些揪心。 对于女人来说,出了这样的事,这辈子也就完了。 听到后面,李昱同紧皱眉头,掀开被子起身找到自己的印章,随即吩咐外面守夜的人,“派府中亲卫兵去帮刑将军找找赵女医。” 李昱同也有些意外,按理来说七哥行事缜密,悄无声息的带走一个人很简单,怎么会还弄死赵女医的妹妹呢? 外面的孔狄有些意外,什么小姑娘 意识到也许弄巧成拙了什么事,他很快反应过来,握紧腰间的短匕,紧紧盯着李昱同,眼白上浮现出条条血丝。 身娇体贵的九皇子流放宁古塔做苦力,还有鼠疫,不被折磨死也要病死,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成了救治百姓的功臣。 杀了李昱同,不在太子的命令范围内。 但,以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他曾经发誓要为家人报仇,一日一日,血海深仇,可事到如今,他的仇人还稳坐泰山,他仇人的儿子重新崛起,成了人上人! 他一天都不想再多等了,夜长梦多。 也许太子从来没打算帮他报仇呢。 他等了太久了,已经等不及想刀口沾上仇人儿子的血,让仇人好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宁容穿一身素白的衣裳,她本就生得白,想着赵小梅的事情和赵女医失踪,担心赵女医也遭遇不测,脸色不大好看,显得更加苍白。 “殿下,您说会是谁呢?”宁容微微咬唇,赵阿福就一个乡下女医,能有什么仇人,连刑将军都找不到人。 李昱同凝视着宁容,看她穿得单薄,忍不住开口,“早起寒凉,你回去吧。”想了想又微微透露,“听说,父皇病重。” 宁容浑身一震。 官家病重! 当初他们在京时,的确传出过父皇身体不佳的消息,可,怎么会如此突然! 宁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赵女医失踪” 难道和官家病重有关? 李昱同俊美的面庞上眉关紧锁,闪过自嘲,“这不是我们该讨论的事情,我是废王,好好待在这里,才能一辈子平安。” 他微微垂眸,掩住眼里的若有所思,若不单单是为了救父皇呢?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哪个医术不好?偏要找赵阿福? 那人目的是想引贺荆山出来。 李昱同几乎可以肯定,贺荆山手上也绝不是像他表现出来那样毫无势力,只是个普通百姓,甚至有可能,他已经与渝州军有了更深入的联系。 其他几个兄长各个性格复杂迥异,他一时间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 宁容心里却高兴,要是能一辈子和他待在这里,这不是她天天拜菩萨希望的事儿嘛? 她高兴得唇角都压不住,眼睛却突然被头一抹森然的亮光闪过! 第283章 我看你们有病 见惯了兵刃刀光的冷芒,宁容几乎是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一把扣住了李昱同的胳膊把他往旁边躲! 那两只锋利的利镖破空而来,转瞬即至,擦过堪堪躲过的李昱同肩膀,嗡嗡两声钉在木桌上,入木三分,很快木头染上一片稍深的黑色。 显然是淬了剧毒的! 两人惊魂未定,顾不得思索一边朝外喊人一边连连往后退,宁容急得上手扒开李昱同被划开的衣服:“殿下!” 那衣服倒是划破了,但里面的皮肤丝毫未损! “来人!”李昱同一边喊,一边抓住宁容的手,防止她触到被毒液沾染上的衣衫。 一击不成,便错失了最佳良机。 孔狄生生捏碎了一片青瓦,手心的肌肉都阵阵痉挛,冷森森看了李昱同最后一眼,转身没入黑夜。 当时就不该那么复杂,设计让贺荆山来杀他,他早该将李昱同杀死在那个凛冬。 太子,想要的恐怕不只是皇位那么简单,他的布局孔狄看不懂,却终于明白了一点,九皇子,从来不在太子的计划之内! 太子,到底在谋划什么。 孔狄想起临行前太子嘴边依旧挂着的谦谦微笑,感觉他明明是太子如今最重用的人,却依旧对他一无所知。 孔狄很快一身冷意向赵阿福被拘禁着的院落飞奔而去。 这个时间,贺荆山的人应该以为他已经带着赵阿福往京城而去跟着追过去了吧。 再今天白天一过,他就会完全绕开他们追踪的方向,彻底与这清水镇的种种势力错开,带着她往无人知道的途径,回到太子殿下身边。 到时候,谁也追不上他们,贺荆山就不得不往京城而来。 孔狄的计划的确是刚好与贺荆山的人错开,没有谁会想到,整个清水镇都寻不到的踪影,此时就正在清水镇外极近处的一处院落里。 阿福自己也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此时此刻觉得回家无望,淡定在院子里拔草喂兔子。 “李婶子,你看这小兔子,虽然吃的欢快,却命不久矣。”阿福叹气,白净的小手托腮,水汪汪的眼含着惆怅。 一边的方脸婆子愣住,这兔子是院里本来就有的,这里是太子殿下在清水镇一个手下用来养外室的,临时住进来,之前一切都是有人搭理。 包括这兔子,那也是那小妾养的好好的。 怎么就会命不久矣? 难道赵女医在怀疑刚才她喂兔子的点心有毒? 李婆子本来不想说话,她们是来看守人的,自然交流越少越好,但还是忍不住提醒:“赵女医,我们的点心是绝对没有毒的,相信以你的医术也看得出来。” 阿福在地上蹲着,仰起头来看李婆子,就好像是自家晚辈看长辈那样,尊敬濡慕:“李婶子,阿福知道,但是这只小兔子的确活不久了。” “为什么?”李婆子分明觉得,这兔子看起来活蹦乱跳的。 一边的王婆子皱眉扯她一把,不能和这赵女医说那么多。 下一秒,阿福却外头看向她:“王婶婶,你知道为什么嘛?” 王婆子见她一而再再而三强调这只兔子,也跟着起了一丝疑惑,再想到眼前的姑娘是一位神医,便道:“既然是赵女医说它快死了,那它就是快死了。” 阿福回头看着兔子,面带怜惜:“这兔子的眼鼻有淡黄色分泌物,后半身超于正常大小的兔子,而且食欲不振,是患了球虫病了。” 两个婆子当然听不懂,但仔细看那兔子,好像是不怎么吃东西,心里就有几分信了阿福的话。 到底这是一位神医呢。 阿福看到俩人被引起兴趣,心中一喜,连忙往后说:“就是寄生虫病,这寄生虫最叫人头疼,存在在咱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里,就是去野外喝生水,洗澡,都有可能感染,虫子钻进人体里面,吃喝拉撒。” 这...... 两个婆子都是经常跟着孔狄办事风餐露宿的人,这一路上更别说,喝山泉水用山泉水洗漱都是常有的事。 听阿福这么一说,两人不由恶寒。 “这虫子进到人身体里吃人血喝人肉天天在里面跑,轻者造成人长期食欲不振,头疼恶心,重的也能要了命,它在里面却能长到几十丈那么长!” 阿福手舞足蹈地比划,想起上辈子学寄生虫那一课的时候看到的图,不由自己都恶心。 两个婆子几乎是倒吸一口凉气,那么长! 那人还能活么! 看两个婆子表情古怪,阿福几乎要捧着肚子大笑,但她使劲忍住:“李婶子,我看你面色蜡黄,像是肚子里有虫啊。还有王婶子,你呼吸不太通畅,我怕是比李婶子都严重。” 哼,她就不信,有什么人这辈子还能离了大夫去? 阿福刚才把那寄生虫描述地那么恶心,俩婆子又听她说的自己症状都对,彼此对视一眼,齐齐看着阿福:“赵女医,你给我们把把脉吧!” 别真肚子里有虫啊! 她俩平常仗着武艺不错,身后又有依仗,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却怕起了虫子来。 阿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兔毛:“我也正想着给你们看,有病啊,千万不能拖,不然拖大了就难治了。” 阿福一屁股坐石凳上,李婆子赶紧毕恭毕敬把自己用的干净手帕掏出来给她擦手。 她不急不慢擦完手,才道:“李婶子你先来看吧,你的好治一点。” 李婆子脸上一喜,另一边的王婆子却表情凝重,心事重重。 阿福也不是给她们瞎报病,而是真的瞧了出来。古人生水喝得多,本就容易感染寄生虫,何况是这种长期跋山涉水的。 寄生虫这病,可大可小。 妙容娇俏的小女医往那一坐,纤细的眉头拧着,五根干净漂亮的手指搭在婆子手腕上,指甲里都是干干净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娇养的小姐。 两个婆子大气不敢出,两人活这么大岁数,什么事没见过,已经很少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这会却小心翼翼的跟个孩子似的乖乖站着,生怕这小娘子嘴巴一张,就给她们说出个所以然来。 第284章 给赵女医磕头了 “李婶子,你这就是蛔虫,患者多会面黄肌瘦,偶有腹痛,许还会有爱吃异物的症状,这肚子里的虫可要紧,越早治疗越好,不然消耗气血津液,损伤脏腑。” 阿福给她诊完,本打算笑笑,忽然想到这样叫她俩觉得不是大事可不好。 大夫嘛,一般不忽悠人,但忽悠起来时候保证吓得人心神不属。 谁让她们抓自己呢。 就算不挣扎反抗,她也多的是法子整这些人,真以为把她赵阿福的宝贝都收走了,她就能束手就擒么,她真正的宝贝都在脑子里。 “赵女医...你给我开个药吧!”李婆子听她描述的症状,与自己的完全一样,再想到自己肚子里竟然有活的虫子在动,就恶寒的要命,“我回头去抓。” 阿福其实就是想要让她去抓药。 从她被抓上路,一共走了五个时辰,也许更短,所以她要判断,自己现在大概是在哪里。 还有这药,只要两个婆子敢抓,她就约莫能判断出来,是哪里的药商的药材,这些药材在周边一般又卖到什么地方。 看来这俩婆子还不够怕。 阿福轻轻微笑:“当然可以,你去给我取纸笔来。” 李婆子犹豫了一下,想着这药方反正也只在自己身上,便应声去取。 这下只剩王婆子,她想起来李婆子这段日子还真是好食那锅底灰,就彻底信了这女医的本事,而且女医刚才还说,自己更严重! 王婆子眼底已经有一丝惊惶,赶忙过来:“赵女医给我也把把脉吧!” 有求于人,她眼里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冷傲。 她的确有病。 阿福只是看她的脸色,就能看出来,但还得具体把脉才能看出是不是感染了寄生虫。 她观察完毕,没有直接说话,而是收回自己的手,嘴唇紧绷。 王婆子被她给吓到了,从这小娘子来,对上她和李婆子一直都是温顺的神色,刚才对李婆子也没这么严肃,难道自己真有什么事? 李婆子刚好把纸笔拿回来,阿福刷地起身。 两人不由齐齐看向她,院子里巡逻过来的侍卫以为有异,直接走进来一队。 足足有十几个人。 阿福忽然快步走了几步,把这些看守她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两个婆子和侍卫们的心情不同,她俩是担心。 阿福伸手在树上一捏,捏了个螳螂回来,重新坐回去。 两个婆子不明所以,那边的侍卫头子也带着一队人走近,想看看这是在做什么,回头给孔大人汇报。 阿福把杯里的茶水倒进深盘子里,还不够,又倒了半壶,然后把螳螂丢了进去。 老天保佑,这个螳螂最好感染了。 侍卫在一边沉着脸,孔大人说过,这个女人很有本事,让他们一定要格外警惕。 那螳螂在水里挣扎一会后,屁股后面竟然探出来一根线头一样的东西,众人仔细一看,那线竟然在动!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们看到这一幕也不由惊愕。 “赵女医,这是什么!”李婆子的嘴都哆嗦了起来。 那线头越出来越长,比那螳螂身长都要长好几倍,它好像是活的一样,在水里蜿蜒游动,直至彻底脱离螳螂的身体。 “这也是寄生虫,铁线虫。”阿福没有说,这种虫子不会感染人体。 现在已经是晌午,若两个婆子去抓药,绝对还来得及,孔狄说过,他们明天才走。 “嘶......”别说两个婆子,就连一群侍卫都看得头皮发麻。 偏赵女医还天不怕地不怕地拿旁边的筷子把它挑了起来,那细细的虫子就在筷子上蠕动。 王婆子脸色煞白,好似见鬼了一样,李婆子也别说。 而此时,那盘子里的螳螂终于爬出了盘子,却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赵女医,这螳螂?”李婆子压抑着恶心问道。 阿福看向她,故意停顿一秒,说:“死了,这种寄生虫是把寄宿的身体给吃了个干净。” 李婆子再也按捺不住,捂着嘴一阵干呕,恨不得把肚子里的虫给呕出来。 阿福这才蹙着眉头对王婆子道:“王婶子,不是我刚才不想说,我是的让你知道你这病的严重性,你怕是肺部感染了什么虫子,说不准,许是最容易感染的水蛭。” 水蛭! 王婆子再也没办法保持镇定,踉跄两步差点摔。 这群人经常行走在外,当然知道水蛭到底有多恶心。 阿福的小嘴还在叭叭个不停:“而且李婶子的在肚子里,吃点打虫药就好了,你这可能在喉咙下气管里,也可能在肺部边上,日子久了,怕是难以呼吸,致命......” 王婆子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卡着了,里面像是堵了棉花,不对,像是有一条什么东西在动,吸她的血! 她浑身发抖,又冲上来抓住阿福的手:“赵女医!你快救救我!” 一边的李婆子这次彻底吐出来了。 那边的侍卫们更是面色古怪,还有一两个也想捂嘴。 阿福光是凭借着几句话,成功叫这些训练有素的人情绪剧烈波动起来。 阿福没有立刻回王婆子的话,而是上上下下又打量她一遍,眉头始终没有松开,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过了会,她才道:“王婶子,你这怕是没有那么好治。” 王婆子彷如晴天霹雳一般,呆在原地。 再怎么为主子做事,那也是图好好活着,能过好日子的,要是命都没了还说什么,而且还是这么渗人的方式没命! 王婆子噗通就给阿福跪下:“赵女医!你救救我吧!我保证你吃什么给你好好做什么,好好伺候你,我们保证不会动赵女医的!” 阿福心里啐一声,他们当然不敢动自己,孔狄也不敢,不然她早没命了,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把她带到很远的地方去。 不过她面上还得装好人,而且还是要装大大的好人。 “王婶子你快起来,这是做什么,我们医者仁心,不会放着你就这么被条虫子祸害了性命去的!”阿福满脸不忍,赶紧把人给扶起来。 第285章 除虫 “多谢赵女医!多谢赵女医!”王婆子感激涕零,“您真是个大好人。” 后面的侍卫们表情微微怪异,他们明明是看管人的,现在反而把人供着,头都磕上了。 话虽如此,但现在在场的哪个人不想让眼前这心善的女医给诊诊脉,看看身体有没有问题,这可是神医! 但侍卫们到底比婆子更有职业素养,见没什么大事,很快又回到外院去巡逻。 阿福心道我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不是,然后笑眯眯地像只愉快的小猫一样写好药方。 两个婆子看一眼药方,什么异样,赶紧揣怀里。 阿福又不忘好心提醒:“李婶子的没什么大碍,但也不能耽搁久了,王婶子,你这可耽搁不得了,要是那虫子跑进肺里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医了。” 她说的委婉,王婆子却分明听出来,她的意思是,要真是耽搁了,她怕是没救了,要被水蛭给害死了! 她宁愿被抹脖子也不愿意这么死啊!太恶心了! ”是是是,赵女医,我们现在就找药去。”王婆子眼皮抖得厉害,爬起来说一声先告辞就要往外走。 李婆子本也想跟她一起去,忽然想起,她俩是来看守这赵女医的,哪能一起走啊,于是又讪讪拉住王婆子:“王婆子,你把我的也抓来吧。” 很快王婆子就带着两人的药方出去了,留下李婆子唯唯诺诺跟在阿福身边,哪还有先前居高自傲的半分神气。 尤其是等她看到那肚子里爬出了虫子的螳螂果真死了一动不动,而水里的虫子还活着的时候,更是恨不得自己也给赵女医磕头拜一拜赵女医。 约莫过去三个时辰,天色已经快要黑了,日头西落,阿福还没见到孔狄回来,微微松一口气。 这些人还算好忽悠,孔狄这个神秘莫测的回来,她就说不准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婆子还没回来,阿福心里也有点没有底气。 难道孔狄真的已经把自己远远地带离了清水镇? 她刚要回屋,门口终于传来响动,王婆子满脸喜气捧着药包回来了。 阿福睫毛一阵颤动,眼底涌上一层亮光。 “赵女医,你看这些药对不对?”王婆子把药包全拿给阿福看。 阿福打开一只药包的同时,又看了一眼王婆子,见她面上没有倦容,身上却有些风尘仆仆,终于确定这里离清水镇还不远。 她看了一眼药,就知道没问题,而她想要知道的事也尽数知晓了。 她必须在这里给贺荆山留下线索。 这里离清水镇不远,她相信他,一定能找到这里来! 王婆子见她应了,满脸褶子里都写着喜气:“我去熬药。” 阿福却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王婆子和李婆子瞬间警惕,齐齐朝她看来。 阿福却甜甜一笑:“王婶子,还是叫李婶子去熬药吧,我怕那虫子因为味道提前躁动,到时候不好把它排出了。” 两个婆子瞬间觉得自己多心了,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恶意揣摩,赶忙应声。 阿福也一转身,先乖乖往屋里回去。 待到了屋里,她抬起手,手心沾着王婆子手心处的一点已经干燥的墨汁碎屑。 这不是她们拿过来的纸笔,说明李婆子去抓药前,又把药方重新抄写了一遍,怕是为了防止有人认出她赵阿福的笔迹。 阿福越发确定,这里离清水镇不远。 而她的药方上,看似没有什么,但只要是清水镇的药堂,就一定能认得她的药方! 先前疫情,清水镇本身没剩下多少大夫,剩下的几乎所有大夫,都跟着阿福在疫情期间忙里忙外,可以说对阿福开药方的作风十分熟悉。若是永年堂,就更不用说,邱掌柜绝对认得出来。 如今,她也只能抱希望于此。 夜色终于降临大地,小院里悠悠然飘出药香,李婆子端着两碗药,也不敢贸贸然直接喝下,而是直接跟着王婆子端到阿福这里。 阿福微垂的眼皮懒洋洋掀起,看着两人:“直接喝就好。” “李婶子一会可能会肚子痛想上茅房,王婶子喉咙许有些难受,不必在意,这是在排虫,你们先去给侍卫们说下吧。” 两人一听,赶紧答应先到外面说清楚,但侍卫头子怕赵阿福耍什么小花招,一直都是在装温顺,其实在伺机逃跑,还是跟了过来。 李婆子喝下去没多久,果然肚子疼,捂着肚子向茅房跑去,而王婶子却感觉,自己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一边的侍卫头子紧紧盯着她,两手放在身侧,看似放松,实则随时抬手挟制住人。 过了好一会,王婆子的喉咙里才终于感觉到些许痒意。 这痒一开始叫人不易察觉,随后越来越明显,她忍不住伸手想去碰一下喉咙,完全忘记了赵女医交代她绝对不能动的事。 “按住她!”阿福突然开口,看向侍卫头子。 那头子怔愣,这,怎么还吩咐起自己来了。 “快点。”阿福不容置疑的语气,心下却忍不住吐槽,还什么侍卫呢,她看就是个呆瓜。 这侍卫头子终于赶紧动手,按住王婆子,而王婆子也因为阿福的话竭力克制着自己。 待她神色越来越古怪,又猛然紧锁眉关,阿福直接抄起一旁的筷子,捏开她的嘴,死死盯着她喉咙里。 王婆子瞳孔骤然紧缩,想要挣扎起来,侍卫头子差点按不住她,但又急忙重重压住她胳膊。 阿福看见那喉咙处突然出现了个活动的线头似的东西,一动不动,压下心中的恶心,待那线头已经一大半到了舌头上,变得黑黑粗粗,筷子突然一夹,把那虫子夹了出来。 这虫子突然离开了寄宿已久的温暖躯壳,在筷子上剧烈挣扎起来。 不仅是侍卫头子,连刚进来的李婆子也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赵女医从王婆子的嘴里夹出来一条水蛭! 李婆子刚进来,又冲了出去狂吐不止,惊地外面巡逻的侍卫们涌进来一大群。 王婆子本就要吐,阿福陡然声音变得几分厉色:“出去吐!” 第286章 她不是阶下囚 王婆子现在对阿福几乎是深信不疑,赶忙忍住冲出去吐。 侍卫头子虽然训练有素,此时也惊惧不已,这水蛭竟然是从人嘴里爬出来的! 他一阵恶寒之后,再看阿福时,目中多了几分敬畏。 等尘埃落定,王婆子面如死灰坐在屋里抹眼泪,李婆子还有心情在旁边安慰她。 本来她上厕所看到虫子就以为够了,谁知王婆子的更狠啊! “所以不管你们之后带我往哪里去,记得一定要给我烧开水喝,别用水囊里的生水给我应付。”阿福此时神色如常,哪还有刚才凶王婆子的表情。 但两个婆子此时对她唯唯诺诺,哪敢去计较刚才她那点语气,她俩现在就差跪下给阿福烧三柱高香。 “是是是,赵女医放心,我们之后绝对不会喝生水!”婆子盘算着回去的路线,心道得跟孔大人说说,赶路也不用赶得那么紧的,反正那些人都追在他们前头了。” 到时候在路上把水烧开再喝...... 这俩婆子真是有心理阴影了,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碰生水。 “赵女医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我俩婆子能做到,就一定做!”李婆子拍拍胸脯。 她和王婆子平日都是手里沾着不止一条人命的煞神,从前不知有多少女人跪在她们面前求饶,她们也不曾变过一分脸色,若是她们此时的模样被从前求过她们的人看到,定然无法想象她俩还有这样供着别人的一天。 阿福化被动为主动,却也没傻到让她们想办法放了自己,而是轻声道:“还有,我路上一定要洗热水澡。” 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 “放心,包在我们身上!”李婆子听竟然只是这种小要求,急忙应声,生怕王婆子回过神来抢赵女医的好感。 王婆子这时一般会怕是缓不过神来了。她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都是喉咙里痒痒的感觉,被抓出虫子的那一幕。 想到这,她求也似的突然扑向阿福:“赵女医,我,我喉咙还痒,你快救救我!” 王婆子怕是也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今天。 从前她仗着为太子爷做事的身份,没少在外面耀武扬威,对别人的话都当做耳旁过风,不屑搭理。 阿福笑容愈发甜美,把她再一次扶起来:“放心王婶子,你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若以后在有什么问题,我肯定第一时间就能给你看。” 王婶子先前听着她这一声一声的婶子叫着,心里毫无波澜,此时却好像自己真就是赵女医的亲婶子了一般,看向她的目光无比亲切。 待两个婆子准备去给阿福做个宵夜,往外走的时候,突然才发现,侍卫头子在屋里站了好一会没动静了。 “怎么还不出去!”李婆子生怕这侍卫头子大男人的不懂事,惹得赵女医心情不畅快。 侍卫头子从赵女医甜甜的笑容中回神,陡然低头,然后竟然结巴了一句:“请...请赵女医为我也诊脉吧。” 王婆子瞬间冷了脸色:“你也配,赶紧滚出去!惊扰了赵女医当心你的脑袋!” 侍卫头子被王婆子骂得低下了头,正准备出去,就听赵女医温温柔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过来吧,我也给你看看,反正现在也是闲着。” 男人的脚步顿时停下不动了。 两个婆子见阿福开口,也不好再说什么,却叫李婆子留下来盯着这侍卫,免得他做出什么逾越的事。 这一屋子看守阿福的人丝毫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身份位置,好像完全反了过来。 阿福给这侍卫诊脉完了,他倒是没什么大碍,告知他后,侍卫头子连连道谢,也说了一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阿福这次脸上的笑意终于消退了些:“我先前的时候,脖子上有一个玉坠,那是我娘留给我的。” 她边说,脸上开始浮现一种淡淡的哀伤:“我也不求你们给我,但是就告诉我,孔大人没有把它丢掉吧,可还带着?” 她娘....才怪。 就李桂琴,给她玉坠? 除非天塌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啊,还以为赵女医母亲早早去世,给她留下的遗物呢。 但这个他们可做不了主。 侍卫头子一抬头,看见赵女医漂亮的脸上挂着惆怅,眼尾似凝结一滴水润的泪珠,心神一荡。 他赶忙就回道:“赵女医放心,东西都没丢,都在的,等以后确认没问题,奴才保证亲手交还到您手上!” 这哪里是阶下囚,这分明就该是人人心头的白月光,只想哄着供着。 阿福得到了有用信息,好不容易憋出来的泪立马又收了回去,她怕露馅赶紧袖子擦擦眼睛。 “那便好,多谢这位大哥,你人真好。” 你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侍卫头子浑身一震,深切而深沉看了阿福一眼,被旁边的李婆子狠瞪,才赶忙退了出去。 “赵女医,您太心善了,不用搭理他!”李婆子见人都一出去,立马露出谄媚的嘴脸。 阿福没应李婆子的话,只是拿起一边的茶水准备喝一口,但突然又想起来那只螳螂,立马又把茶杯放了下去。 她好像忘了跟王婆子说,刚才给她夹虫子的筷子就是给螳螂夹筷子的那一双来着。 罢了罢了,不欺负老人了,就让她不知道吧。 两个婆子把阿福伺候地舒舒服服的,就差没亲自上手伺候她沐浴,毕竟阿福可不习惯别人来伺候自己洗澡,推拒了好一番才成功。 等孔狄确定贺荆山的人已经朝着京城追了一天一夜,他才立马回到关着阿福的这处小宅。 刚进来,他就见一队的侍卫头子正在对其他侍卫们嘀嘀咕咕说什么,不由冷然踏入门槛。 “说什么呢!” 这群侍卫赶紧站好。 孔狄对他们的态度很不满意,让他们来看守人的,他们却好像来游玩似的,这是他手底下带出来的人么! “回禀大人,今天赵女医给两位婆子看了病。” 侍卫头子心知肚明自己的心思一点都不能暴露,否则今日恐怕会命丧当场,于是立马把话题引到李婆子和王婆子身上。 “哦?”孔狄看向屋内的方向,嘴角冷冷提起。 他倒是忘了,当初九皇子命悬一线,就是赵阿福给救回来的。 第287章 只气你 小轩窗透着昏黄的烛光,薄纸窗户依稀描摹出女人发丝垂落,柔软的轮廓。 孔狄昂首阔步,止步于院落中,李婆子和王婆子守在屋门口,极小声地说话,生怕惊扰了谁似的。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按理说孔狄到了第一时间她们就会发现,可她们也不知在讨论什么,过于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孔狄到了。 男人的眉宇间已然凝结一层冰霜。 王婆子最先看到他,一阵怔忡,又急急忙忙跑来:“孔大人。” 李婆子也紧跟其后,神色惶恐。 屋内的阿福听到一声孔大人,手上梳理头发的动作停住,可很快外面又听不到声音了。 孔狄回来了,这也意味着他们就要走了,贺荆山还不知有没有获得她给的线索! 实在不行,她今晚就得再想想办法,一定要拖延时间。 然而才过于一会功夫,门外忽然又传来响动。 李婆子甚至急急道一句:“孔大人,先问一声赵女医吧,怕是衣裳还没穿好。” 孔狄冷笑一声,却没有直接去推门了。 紧接着就传来王婆子的声音:“赵女医,我们现在要动身了,您快收拾一下。” 收拾? 她有什么收拾的。 孔狄从前知道赵阿福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倒不知道她还会这么蛊惑人心。 阿福心里一揪,现在就走? 她不能走,也许贺荆山刚刚收到消息,可她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见窗前的人影迟迟没有动静,孔狄一把推开了门。 阿福先是惊慌,可抬眼与他对视的一瞬间,眼睛里几分清淡的懒意:“孔大人这是赶着去投胎么?” 李婆子和王婆子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赵女医对孔大人的态度,一时间看孔狄的脸色发黑,赶忙还劝:“孔大人,赵女医肯定快收拾好了。” “闭嘴。”孔狄本来是不耐烦搭理这些婆子的,但她们频频跳出来维护赵阿福,显得啰里啰嗦。 他又不是要杀她。 俩婆子瞬间不吭声了。 阿福却悠悠然起身:“孔大人这么凶做什么,真是乱欺负人。” 她满头青丝垂落,此时起身,披着的头发顺着肩膀流水般滑落,脸上不施粉黛,却纯然诱人。 李婆子和王婆子都看呆了,赵女医生的如此美貌动人,比她们从前见过太子后宅里的那些女人都美得多! 甚至...堪比太子殿下。 想到这两个婆子赶紧打住,不敢继续往后想。 孔狄先前看着阿福,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想起来若不是当初阿福把九皇子给救了,九皇子早就没了,哪里还有今天,后面更是荒诞,什么瘟疫的特效药要用九皇子的血,硬是把他重新推上贵人之位。 他就气得牙痒。 若不是太子殿下让把她完好无损的带回去,他都想,掐着她的脖子,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赵女医还是清醒一点,现在自己的位置。”孔狄略深色显得刻薄的薄唇紧绷,手掌抚上自己的绣春刀,刷拉拔出一半。 李婆子和王婆子差点没跪下:“孔大人不可啊!” “主子交代过要好好把赵女医带回去啊!” “这可是赵女医啊!” 孔狄:“......” 他被两个婆子也气得不轻,头皮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好一会才按捺下来火气:“看好她,现在上路!” 阿福眼看着孔狄要走出去,过去扶住李婆子和王婆子:“婶婶们快起来,别理他,就知道吓唬我们女人,没点别的本事。” 孔狄脚下一乱,差点没被门槛绊倒,咬牙切齿出去了。 两个婆子不敢说孔大人坏话,心里却不由自主偏向阿福的话,跟她站到了统一战线。 就是这么回事,吓唬女人,算什么本事。 走是肯定要走了,阿福深吸一口气,准备去收拾小包裹里的衣服,她也没别的好收拾的,毕竟孔狄都给她收走了。 谁知两个婆子抢着两三下把衣服给她装好,又过来给她梳头发,活像伺候自己小姐。 待三人到外面时,所有侍卫们已经集合完毕,足足有三四十号人。 这么多人,竟然要全部看着她一个人上路,阿福想想,都觉得要抓她的那个人太看得起她了。 她就是个大夫,何德何能被当个绝世高手来抓。 重新被捆上手脚塞上马车后,李婆子和王婆子也跟了进来。 阿福再一次认识到了孔狄计划的严密性,自己都绑上了还要让她们进来看着。 马车摇摇晃晃,这次跑得要快得多,阿福能感觉到,她已经在朝着离清水镇越来越远的方向而去。 前路未知,她心头也蒙上一层恐慌。 她想她家贺荆山了,还有阿元,还有贺家的所有人们...... 呜呜,可恶的孔狄。 最好别有求自己那天,三跪九叩她都不管! “赵女医,你是不是难受?” 李婆子见阿福手腕上都勒出了红痕,那皮肤太娇嫩,忍不住道:“奴才给你稍微松一些。” 王婆子拧了下眉,但最终也没说话,还是帮着阿福把手脚上的绳子稍微松了松。 阿福果然舒坦多了,满脸感动:“多谢两位婶子。” 谢你们个大头鬼,有本事把本姑奶奶给放了。 李婆子和王婆子还真没那个本事,两人到底还是长期办事的人,很快就在车厢里正襟危坐,两手放在两腿上一动不动。 阿福看着偶尔掀开的帘子,也不敢想办法往外扔东西,因为马车前前后后都有侍卫,他们立马就能发现。 而且自己身上现在也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了。 得想办法忽悠人把自己那吊坠还回来才行,别的东西也可以。 夜色太深,坐马车又累,阿福没办法逃跑只能先睡,叫这些人也慢慢放松警惕。 她很快歪着脑袋睡着了。 俩婆子面面相觑,突然觉得,孔大人就是多心,赵女医乖乖巧巧的,知道跑不了多听话。 希望到时候主子可不要为难赵女医啊。 李婆子还贴心又找了块垫子给铺好让阿福能躺着睡。 两人完全忘了阿福讽刺孔狄的时候是什么样了,毕竟又不是讽刺她们。 马车一路绕着城池向北而行,等阿福再醒来时,已经完全是另一幅光景。 第288章 阿福一定吓坏了吧 阿福已经失踪超过了一天一夜。 贺家所有人都在一种极为压抑氛围中无法安睡。 阿元小脸凝重,黑沉沉的眼瞳中埋着急切和担忧。 为什么还没有找到娘亲! 他要想办法找娘亲! 阿元刚走到侧门门口,就撞到两个中年男人在门口嘀嘀咕咕。 “我说,万一不是赵女医的呢,那不是胡闹么,仅凭着这点猜测......” “赵女医心善,肯定不会怪罪。” 阿元立刻上前一步:“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中年男人显然没想到突然有人出来,吓了一跳,而后反应过来,这是赵女医的孩子。 其中一个迟疑了一下后,见这孩子双目明朗,似十分聪明,上前说道:“小公子,我们药堂下午时候有人拿着疑似赵女医的药方前来买药,我们是想来请教一下赵女医,这里面的药理似有一味冲突了。” 见阿元眼睛一亮,旁边的男人又赶忙补充:“不过那不是赵女医的字迹,所以也不一定是,我们也拿不准所以想来问问......” 阿元却端详着两人:“那前来买药的人是什么样子?药方可有带来?” 见小公子说得有条有理,两人松一口气:“本是不应留人家药方的,但我们抓药时候留了个心眼,想办法把这药方要下来了。” 阿元接过药方,就急忙打开看,然后小小的身体一震。 两个男人不明所以。 “小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这是我娘亲的药方,但她这几日下乡游医去了,过几日回来我一定告诉她,你们是哪个药堂的先告诉我名字就行了。” 阿元深吸一口气,已经迫不及待跑到爹爹那里告诉他。 但不能让百姓们知道,娘亲失踪了! 不然,绝对会传出不好的声音来说娘亲。 “哦哦!原来如此,赵女医真是仁医,那我们过几日再来拜访。” 两人心里不由更加敬佩赵女医,如今都如此盛名,还要下乡去做游医。 阿元点点头,拿着药方就往贺荆山那里跑。 贺荆山面前,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少主,卫斐传来消息,他一路往京城而去,但并没有碰上孔狄的人,我们可能中了圈套,他们应还在清水镇附近。”卫恒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心里却暗骂孔狄狡猾。 贺荆山手中的信封摊开,双目阖实,复又睁开,喉腔里终于发出声音:“再加派人手,准备随我动身。” “少主!”卫恒呼吸一滞。 再加派人手,他们的人大量出动,绝对会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 为了一个女人,难道要将多年的隐忍潜伏毁于一旦么! 贺荆山却已然动身往外走:“出发。” 卫恒手指尖颤了一下,起身:“是!” “爹!”阿元手里紧抓着一张纸从外面飞奔而来。 他看到卫恒,却丝毫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爹!这是娘亲的药方!” 贺荆山虎躯一震,接过他手上的药方:“你从哪来的?” 阿元心急如焚,把刚才那两个男人说的话都说了,才喘一口气:“娘亲写的药方,都会有标点符号!” 他还很好奇问过娘亲这是什么,娘亲说,是用来断句用的。 他还曾专门与先生讨论过标点符号。 一边的卫恒忍不住看一眼小主子。 脸蛋都跑得通红,眼睛里像燃着一团火焰,那般急切地担心少主夫人。 他可知,可知,他的身份,那样一个普通女人怎么配啊! 贺荆山握紧药方:“往药堂去,去追查拿来药方的人!” 卫恒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立马应声就往外疾行。 阿元知道,爹身边这个年轻人好像很厉害,可,娘亲的事,除了爹他谁都不放心,他立马又拽住贺荆山的衣摆:“爹,我们自己去找娘亲吧!” 贺荆山低头,第一次这么严肃地看着阿元:“爹现在就去,你待在干奶奶身边,不许乱跑。” 阿元被他的眼神震慑了一下,见贺荆山如此,不吵也不闹,乖巧道:“爹你放心,我在家等你带娘亲回来。” 贺荆山本以为他会不听话闹,见他乖乖听话的样子,摸摸他的头,牵着他的手往干娘那边过去。 阿元眼里闪过一丝懊恼,爹爹要是让干奶奶看着自己,他就没那么容易出去找娘亲了。 郑宛得知贺荆山要亲自去找阿福,让她看好阿元,连忙应声:“荆山,你只管放心去找,我定会给你照顾好阿元,你一定要带阿福回来。” 贺荆山颔首,目光深沉:“干娘,阿福失踪的消息务必还是先隐瞒着,不要透露外人知晓。” 这个年头,被掳走,拐走的女人,能有什么好名声。 普通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郑宛一个女人,当然深知这一点,眼中含泪:“荆山你放心。” 天杀的恶人! 怎么就害到他们家头上,怎么就祸害阿福这么好的孩子啊! 阿福救了多少人! 郑宛情不自禁抱紧了阿元,眼泪一串一串的掉。 贺荆山没心情去安慰她,最后看一眼阿元,转身朝大门外走去。 阿福现在一定,吓坏了吧。 他想见到她。 天光微微亮,山头一片群青色,林子里传来微弱的鸟虫鸣声,行驶了一个晚上的队伍终于在一处靠水边的位置停了下来,车轱辘碾压碎叶的声音渐轻。 阿福被解开手脚,立马从马车上蹦下来,伸伸胳膊伸伸腿儿。 “孔大人,早啊,你新打扮的黑眼圈不错。” 阿福表示,现在他们就算把自己带到天边,她都没在怕的。 孔狄略显疲惫的神色一震,冷笑一声,对阿福不予理会。 赶了一夜的路,自然需要补给,往日的风餐露宿让他们已经习惯早晨一个饼子就凉水,这毕竟是路上,孔狄也没打算给阿福搞特殊,让下面人开始分饼子。 “不是吧,你就给我吃这个?”阿福捧着饼,看了一眼,又扔回发饼的侍卫手里,“你们自己吃吧你们!” 不是说赵女医好伺候么?心地善良么? 发饼的侍卫偷偷看一眼赵阿福,又赶紧把目光收回,这近距离看赵女医,也太好看了...... 果然赵女医是个心善的。 第289章 不用紧张阿福跑不了 赵女医不肯吃这饼子,李婆子和王婆子都觉得,这很正常,人家是娇养的人儿,生得花儿一样美,他们这些粗人怎么能比。 以往她们遇到的,可比赵女医要难伺候得多。 但那边孔狄却一动不动在继续吃饼,仿佛对这边的事闻所未闻。 这怎么行,赵女医可不能饿坏了身子。 李婆子忙跑到孔狄身边去:“孔大人,我看赵女医身子娇弱,吃不得这些东西,不如等下一站我们多备些食物,现在先给她做些热汤吧。” 主要是,她现在和王婆子也实在是不想喝生水了。 恁吓人了。 孔狄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赵阿福,见她脸色发白,的确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心道女人就是麻烦,然后点点头:“做快一点,再赶一天的路,晚上到下一个驿站再休息。” 竟是要赶一天一夜的路,那赵女医的身子更受不了了。 李婆子赶紧应声。 李婆子捡了些柴火和干草,火折子点燃后,架上一口随行带来的锅,对上水和一点盐巴。 做完这些,她才把那硬邦邦的干粮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放进去泡煮。 阿福在王婆子的视线里起身,周围吃饼的侍卫们顿时刷拉拉一片视线聚集在她身上。 阿福对着他们浅浅一笑:“我还跑得过你们么?不用这么紧张。” 她柔和的笑容如微风拂面,叫这些侍卫们还真放松了几分警惕。 然而她一转头,看见孔狄也在看自己,当即绷着脸:“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 噗...... 几个侍卫嘴里正在嚼着的饼都差点喷出来。 孔狄眼中蹦射出不满,但又无语还有这么夸自己的,真是大言不惭...旁人不知道,他可是见过的。 还是肥婆的时候,赵阿福丑得他都不想看第二眼,满脸疙瘩,又肥又丑。 如今瘦下来,生得好看了,脾气倒是越发大了。 想到这,他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 他倒要看看,她在自己手心里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区区一个妇人,能掀起多大波浪? 阿福到了水边,水边坐着的侍卫们立刻警惕起身,其中有一个有些局促。 她便想起来是昨天也让自己帮忙诊脉的那个侍卫头领,青年看着年纪不大,不知是不是早上天太冷的缘故,耳朵有些红。 “这位大哥......”说实话,她也不知道眼前的青年有多大,她只能姑且这么称呼,然后露出示弱的笑意。 “呃...赵女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李二磕磕巴巴,赶紧应道。 周围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昨日队长说赵女医心地善良,给两个婆子诊脉治病,只是眼下这会赵女医要做什么,给他们看病么? 这可不妥。 让女人给自己看病,不合适。 然而赵女医只是期待地看着李二:“能不能帮我抓条鱼啊,我想喝鱼汤。” 原来是这么件事。 不是什么难事,他们常年行走在外,捉鱼是手到擒来的事,不过,孔大人许会责怪,还是先去问一下比较好。 几个侍卫正想着,就听他们的队长李二兴高采烈应道:“赵女医放心,要几条都给你抓!” 说完,就撸起袖子,折了根树枝回来。 几个侍卫目瞪口呆,这,不去请示孔大人合适么?一会可就要继续赶路了。 李二恨不得多抓个一串挂着好叫赵女医高兴高兴,很快扎了一条上来。 阿福就要谢他,却听他道:“这条太小了,没有肉,赵女医且再等等。” 阿福笑容温和浅淡,心底默默道,美人计,还是很好用的嘛...... 很快李二就给她捉了三条鱼,还当场把鱼开膛破肚,用佩刀给刮了鳞片处理好。 等阿福拎着干干净净的鱼回来,孔狄不由往这边看一眼。 李二还傻乎乎看着阿福的背影在笑。 几个侍卫不由为他默哀,但是孔狄在看的,是阿福,所以没注意这点小事。 阿福把清理好的鱼放进锅里,又随手扯了两个婆子身边的草,用水囊里的水洗了一下丢进去,还有两块树枝似的东西。 古代就是好啊,遍地都是宝,尤其是这大森林里。 两个婆子看得目瞪口呆,不过知道她都是就地捡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不知道这随便做出来的能不能吃。 但很快那锅里就开始飘出一股浓郁的鲜美香气,丝毫没有鱼腥味,叫众多赶了一夜的路又只能啃个干饼子,一会继续赶路的侍卫们嘴里口水开始泛滥起来。 倒不是他们克制不住,这只是纯粹的身体反应。 馋啊。 阿福却捧着脸叹口气。 “怎么了赵女医?”王婆子问道。 “我先前带在身上的东西里有佐料,要是能加一点,这鱼汤就完美了。” 阿福眼巴巴盯着鱼汤,好像特别馋的样子。 赵女医,还是个小姑家呢。 王婆子心里软和了点,但这她可做不了主,孔大人让收起来的,说是里面有毒药。王婆子现在越来越不信,赵女医怎么可能会是随身带着毒药的人。 是佐料,还叫人信得过点,赵女医的嘴巴挺刁的,吃什么东西有一点不好都能尝的出来。 鱼汤很快煮好了,阿福眼睛亮亮的,像只小狗馋饭桌上的肉一样,王婆子素来古板的脸上都不由带了点微笑。 阿福给自己盛一碗,又给王婆子和李婆子一人盛一碗,歪头笑道:“快喝吧,暖暖身子,一会赶路就有力气了。” 两个婆子心中一暖,嘴里也馋了,赶紧尝一尝这鱼汤。 一入口,两人瞳孔都不由一缩。 这也太好喝了! 她俩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 入口就是浓浓的鲜香味,汤又十分顺滑爽口,哪有半分她们往日喝鱼汤时的腥味。 “赵女医,你这是怎么做的!”李婆子眼里充斥着惊喜,这也恁好喝了,她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味儿。 阿福粲然一笑:“就是刚才加的香料呀。” 她说过,她真正能用到的东西,都在她脑子里,孔狄真以为,把她身上原来带的东西都拿走,她就得束手就擒了么。 笑话,她可是天医学天才。 只要这一路都往这偏远的山林里赶,很快,她的强力蒙汗药就能收集够材料做出来了。 到时候,什么孔大人孔小人的,都得乖乖趴在她赵阿福的脚下! 第290章 姑且殿下有病 两个婆子看着阿福纯粹的笑容,也跟着都笑了。 阿福又给两人添了一碗,才朝那边帮自己抓鱼的李二叫道:“侍卫大哥,你把鱼汤带过去给弟兄们分着吃吧,一会好赶路。” 她自如的好像不是被绑来的,而是跟他们是同一行人似的。 李二受宠若惊,上前来接过鱼汤,本来准备去给孔狄先分一碗,后来想到这样许会让赵女医心生不快,就没过去,跟自己队伍的弟兄们分着喝了。 一群侍卫们的胃很快也被阿福的手艺给折服了,虽然一人只分了那么没几口,但足以让他们尝到美味,旁边的别的队伍侍卫们也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他们鱼汤还没喝完,孔狄倏忽冷着脸起身:“继续赶路。” 侍卫们匆匆忙忙把汤喝完,胃里暖融融的,赶紧收拾东西,没喝汤的自然别说,干巴巴的饼子就着冰冷的河水,真不是个滋味。 大家都这么吃的时候还好,偏同样的身份,人家都在吃好的,他们不由羡慕。 阿福重新坐回车上,这次孔狄没提醒两个婆子捆她手脚,俩婆子也选择性忘记这回事似的,扶着阿福上了马车。 把袖子里摘得草药叶子藏好,阿福才好奇开口:“两位婶婶,孔大人这番带我走,是不是去给哪位大人看病啊?” 李婆子一愣,迟疑起来,先前孔大人不是跟赵女医提起过是因为她男人才抓她的么,这会怎么又这么问。 阿福见她愣住,神色天真:“我想了想,若真是我夫君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他们可以直接去抓我夫君啊,何必绕一圈来抓我,肯定是看中了我的医术。” 说到自己的医术,她显得很自信。 这话若是她之前说的,两个婆子定然心里要耻笑一番她如此自大,可如今体会过她的医术,两人很快就相信,她是真的这么以为的。 “其实你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我们做大夫的,当然以救死扶伤为本职,你们放心吧,等我过去一定好好给你们主子看病。” 主子...没病。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出来点尴尬。 可阿福还在说:“你们主子要是有病,我就不跟他计较这么粗鲁把我抓来的事了。” 李婆子:“......” 好好的人,被说有病,已经无异于诅咒。 可,说这话的人是赵女医,她们就觉得,她是一本正经的心善,想给病人医治。 两个婆子也不敢真说主子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准确来说,她们也不知道,主子的心思,哪有那么容易猜,她们也不过是跟着办事罢了。 赵女医真是天性纯然的天真之人。 王婆子温声宽慰道:“那就多谢赵女医大度了。” 哄着赵女医高兴,她还是能做到的,现在就姑且假装主子有病吧。 她却没看到,她以为天真无邪的赵女医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流光。 终于到晚上,这一行人到了原先定好的驿站暂时休息补给,挟制着阿福进到屋里后,王婆子走到另一间屋里开始写信。 她知道,孔大人肯定会汇报这边的事给太子殿下,但她也有一份自己的汇报。殿下心思缜密,她得给殿下双份的保证计划顺利。 不过她写着写着,就写到了赵女医那日给她们二人医治,又写赵女医早上做的鱼汤分给侍卫们吃,还有赵女医以为是去给殿下治病的。 事无巨细,都写得清清楚楚,言里行间都透露着王婆子对赵女医的看法,写到最后,她才想起来正事,赶紧补充两句一路顺利。 等墨迹晾干,这封信便被绑在信鸽的腿上,遥遥朝着他们这一行的目的地而去。 阿福就这么被孔狄带着紧赶慢赶往京城而来,而李承宴很快就收到了这份来自王婆子的信。 赵女医...是一个这样单纯安分的人? 东宫内。 李承宴俊美无暇的面庞上神情忽然一滞,一个能治得了宁古塔泛滥的疫病,把小九从庶人之身重新推上贵族的女人,怎么会是王婆子这话里行间描述的人。 但王婆子向来行事稳妥,她的话不应有半分虚假才对。 李承宴修长苍白的指尖一捻,那封信纸就在烛火上燃烧出妖艳跳动的火芒,映得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愈发惑人,仿若那书上专门勾人魂魄的艳鬼。 “殿下,皇上那边来人了。”小福子脚步飞快蹿进这阴沉古朴的东宫正殿,给这殿内终于带了了些许活气。 按理说东宫里不应该出现这样聒噪不知轻重的小太监,但谁让这是伺候过前后两位太子的伴读太监呢,如今他是李承宴身边的人,更没有人敢随便去教训。 李承宴眸子一挑,纤长的眼睫掀起来,露出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 “走。”李承宴对上小福子,却吐出与他妖异外貌,与他适才烧信时的冷然截然不同的温和语气。 小福子心神一晃,赶忙应声。 如今殿下真是越来越像他的生母那位已逝的皇贵妃娘娘了,当年皇贵妃娘娘可是冠绝六宫,风采无人能及!陛下对她几乎更是三千独宠于一身! 皇贵妃娘娘翁逝后,陛下更是以皇后礼追葬,古往今来,独一份。 小福子小时候,还跟着原先的太子,也就是大皇子李世安的时候,曾经有幸见过一面那会传说中的妖妃贵妃,他当时只看了那么一眼,就再也不能忘了。 那样动人心扉的人儿,怎么能说是妖妃呢。 小福子心里又想起那位倾城绝色的贵妃娘娘了。 可他只字不敢提,太子,从不提起自己的生母。 “太子殿下,皇上念着你,特吩咐奴才来请您过去。”身材欣长,面容干净的年轻公公面对太子时,也只有一抹淡淡的笑容,不像其他的奴才那么谄媚,可更叫人看着舒适。 皇帝的召见在东宫里已经司空见惯,院里扫地的,打水的,擦窗的奴才们各司其职,仍然在忙手上的事情,只是一个个却支棱起了耳朵。 第291章 再次追封 这一个个奴才们,分别来自于东宫后院里的女人们,这会竖起耳朵听好了消息,一会好跑回自己主子那去汇报。 李承宴捻尽手指尖上沾染上的最后一点灰烬,抬起那双潋滟着脉脉柔情的眸子:“那就走吧,戚公公。” 戚公公神色不卑不亢,也不多说一句话,绯色的太监服衣摆摇曳,脚步平稳。 小福子不由想到,这戚公公是从外面来的,可不是像他这样从小在宫里长大的,但是戚公公看起来可比自个稳重多了,好像个大公公。 虽然如今戚公公不是皇上的贴身太监,但已经是皇上那边当值的,以后的地位也可以预料...... 终于,到了乾清宫,小福子不敢再东张西望,低头跟在太子殿下身后进了内殿。 乾清宫内光线昏沉,朱红的地毯里都透着一股沉淀的药味儿,宫人们安安静静立着,好似木头人似的。 见李承宴来,才低声请安。 皇帝跟前的大太监万宝公公见李承宴来,顿时眉眼舒展,又想起什么似的神色收敛了些:“太子殿下,皇上正念着你来呢。” 李承宴到了龙床跟前,低头看着床上面色微白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行礼:“父皇。” 中年男人面色是微微的苍白,但掩不去眉宇间上位者的威仪,纵然躺在这里,依旧不怒而威。 从李承宴进来,李乾就支倚起身子,躺坐了起来。 “宴儿免礼。”官家只有面对自己最中意的这个儿子时,素来威严的面目上才会显现出几分诸如于慈父般的神情。 万宝公公在一边面上带笑,好似在看一副父慈子孝、父子情深的情景。 他跟着官家多年,几乎是立刻能揣测到官家的心思,吩咐下面的奴才:“快给太子上座。” 李乾的脸上笑意满满,眼睛一转不转看着李承宴。 李承宴的那张脸,真是肖似皇贵妃娘娘。 万宝公公这次保持沉默。 一直到官家看了许久许久,眼中闪过一丝怅然,万宝公公才开口提醒:“陛下,太子殿下如今光彩愈发肖似皇贵妃娘娘了。” 他的话实在是突兀,以至于李承宴都抬眸多看了他一眼。 皇贵妃娘娘几乎是宫里的禁忌话题,没有一个人敢议起,而且自太子殿下的生母皇贵妃娘娘翁逝后,宫中再无一妃被封为皇贵妃。 但万宝公公几乎是官家肚子里的虫儿,跟了官家几十年,若没有官家的示意,他怎会贸贸然来这么一句。 李乾面容上渐渐浮现出怀念:“是啊,宴儿越来越像他母妃了。” 宫殿内寂静无声,就连李承宴一时间都无法辨析李乾这句话里的意思。 万宝公公眯眼:“太子殿下仁德聪颖,肖似皇贵妃娘娘仁义淑德。” 李乾笑笑,抬手:“传朕令,追封皇贵妃窦氏为圣怀皇后,加以典礼。” 官家的话音一落,满屋寂静,烛火跳跃的声音格外明晰。 但万宝公公很快行礼:“嗻!” 小福子在一边是目瞪口呆,幸好他没抬头,不然就这惊惶的神色,必然要被责罚。 他身边很快响起李承宴轻顺的声音:“儿臣谢父皇恩典。” 官家显然很满意,满意刚才自己和万宝公公的一番话,也满意自己的儿子,很快又看着儿子,念起一些家常事。 不过说来说去都还是那几件,李承宴小时候爱追在他身后问问题,又爱抱他的腿,官家也爱抱着他去逛这宫里的许多地方。 说来说去,都是那些陈年旧事,都是在皇贵妃娘娘还在的时候发生的事,也不过那么几件,这乾清宫里的奴才们几乎都能倒背如流。 李承宴就和往日一样,静静倾听,时不时面带微笑回几句。 只是今日注定和平日有些不同,时隔十四年,官家再一次,把追封皇贵妃娘娘为后的旨意提了出来。 只是这次,再也没什么人敢提议了。 十四年皇帝要追封皇贵妃娘娘为后,群臣抗议,太子犹在,先皇后乃太子生母,怎可另追封其他皇后,且皇贵妃独占帝宠,惑乱君心...... 结果同年,皇贵妃娘娘过去没多久,素来有贤良之称的太子,翁了。 满朝寂静。 十四年后,皇贵妃娘娘被追封一事再次提起,她留下的亲子李承宴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官家又病重,谁敢在这个时候再去触怒龙威。 万一...官家急火攻心,有个不测,等太子登基,还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李乾计划的很好,脸上浮现出一抹深深的笑意,待又把那些陈年旧事全部翻了一遍,才让李承宴走。 李承宴静静出了承乾宫,脸上的谦谦微笑逐渐冷淡。 圣怀皇后啊。 真是好一个圣怀。 太子殿下俊美无俦的脸再一次让周围的宫人们看愣了,又赶紧低头,再不敢触犯这位未来的官家。 当今太子可不比前面那位性格温文尔雅,这位虽是面若春晓,看人时含情脉脉,却说冷脸时上一秒温柔如水,下一秒就能冷若冰霜,要人性命。 眼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远去,宫人们才渐渐直起身子,打听起今天的事来。 很快,官家要追封皇贵妃娘娘为圣怀皇后的消息不胫而走,一路朝着宫外流传去了。 孔狄收到这个消息时,他们前往京城的路都已经敢了一半了。 这时正是刚刚到了夏季,四处乔木高大,灌木杂生,芳草萋萋。 他们又赶了一夜大半天的路,这会临近黄昏,一群白鹭被驻扎的人从水边惊起,掠过橙红的水面,波光闪闪。 孔狄看完信,心下一片大安。 自己跟着太子殿下,绝对没选错人。 太子殿下,绝对是下一位的大齐江山之主。 官家的独宠,足以说明一切。 谁让太子殿下,是皇贵妃...不,是圣怀皇后留下的独子呢。 其他皇子,再怎么作腾,都不过是枉费心机罢了。 孔狄嘴角斜斜提起,心情极好。 “大家伙都别闲着,去捡点野鸭蛋,还有蘑菇,看到别的吃的也带回来,一会给大家做好吃的。”一道女人娇俏的声音响起,孔狄脸上的笑容一僵。 第292章 还要不要吃饭了 “是,赵女医。”几个侍卫面带喜色应了,然后跑来孔狄这边汇报。 孔狄眼皮跳了跳,摆摆手。 几个侍卫立马喜笑颜开,开始去搜寻食材。 原本以为他们回去时候要和来时一样,风餐露宿,谁知多带了个赵女医,他们的伙食突然天翻地覆的变化。 夏日里的森林就是食材的天堂,野鸟蛋,野物,野菜,河里的鱼,都天然丰盛。 他们的锅也在路上又买了一口大锅,这下几乎所有人都能分一口热汤食了,众人也对寻找食材异常热络。 平日都是吃身上的干粮凑合,这会能吃到鲜美无比的料理,一个个也都对从前没注意过的食物异常感兴趣。 “赵女医,您尝尝这个。”李二年轻的面庞上几分腼腆,递给阿福几根青绿的草根。 阿福接在手里,那草根浅浅的奶绿,草根是乳白色的,每一根都被剥得干干净净,但她还真没吃过这个东西。 李婆子瞅了一眼就皱眉:“怎么能给赵女医吃这种东西。” 平日一两个野果子也就算了,这会连草都拿来了。 阿福却试探着咬了一口,草根甜甜的,意外的还不错。 于是她给两个婆子一人分了几根。 “谢谢你啊李二大哥。” 李二的脸瞬间通红,俩婆子都是几十岁的人了,立马黑脸:“去去去,那边去。” “赵女医,您是贵人,不用搭理他们。”李婆子把人轰走,又慈爱地看着阿福。 阿福只是笑笑,继续手上的动作。 过了会,水边捉鱼的侍卫们摸到一大堆河蚌和螺狮,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没吃过,但一股脑拿个衣服兜了过来。 “赵女医,这能吃么?” 阿福看一眼,眼睛一亮:“可以吃呀,今晚咱们就吃。” “好!”侍卫们纷纷惊喜,看向阿福的视线也跟着一亮,又赶紧把视线收回。 众人其乐融融,唯独孔狄这个最高官员反而成了个外人似的。 到侍卫们把捡来的柴火生火,大锅架上,阿福先用他们处理好的兔肉来一大锅兔肉粥,然后又煮河鲜汤,再炒个荤素,最后才把原先队伍里的一个细铁丝笼子叫人拿过来。 这笼子可不小,阿福一开始还不明白,这是干嘛用的,后来套李二的话套出来了,这是来装她自个的...... 阿福不服气,越想越不服气,竟然想用笼子来装她,这像话么! 她今天就要好好欺负一下这个笼子。 “把笼子架火上。”阿福指着笼子。 “啊?”侍卫们愣住,这...这是干什么。 但他们见赵女医一脸认真,便犹豫一下就把笼子架上去了。 阿福这才满意笑笑,搓搓小手,拿做好的木夹把让士兵们掰开的河蚌放上去。 她今天就要吃烧烤,撸串! 再苦再累不能委屈了自己。 河蚌一上铁笼子,滋滋作响,往下滴水,里面的蚌肉嫩嫩的软软的,阿福先把侍卫们买来的作料撒上,然后又弄两条鱼上去烤。 “借我用用刀。”阿福见李二正在自己旁边就道。 李二下意识就准备把自己的佩刀递上去,递了一半才猛然想起不行,这,这可不行...... 阿福却用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疑问看着他,好像在说,我就用一下,给你们做吃的而已。 李二顿时觉得,自己这样揣测赵女医,实在不合适,赵女医是天上月,自己怎能用险恶的想法去揣度。 于是他诚挚地把自己的佩刀奉上。 阿福也只是把兔肉隔成一小块一小块串起来烤而已。 还有鱼上面也要划拉几道,用来撒作料。 鱼皮很快滋啦滋啦卷了起来,浮现一层油光,兔肉也亮晶晶的直往下滴油。 这个季节的野物都肥。 阿福还在割肉,孔狄突然从后面走来。 李二一回头,就是孔狄那张凝结着冷意的脸,顿时吓得一哆嗦:“孔大人!属下知罪!” “自己去领罚。”孔狄冰冷冷道。 “是!” 李二正准备起身,阿福却忽然站起:“干什么!孔大人!” 孔狄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赵阿福都要冷言讽刺,索性不回答她。 熟料阿福却叉着腰:“你要是罚他就先罚我吧,是我让他把刀给我的。” “赵女医......”李二心生感动,“大人,是属下自作主张!” 阿福又上前一步:“我说不能罚就是不能罚,我先不跟你吵,等饭做好了再说!李二,去翻鱼,别让糊了。” 李二没敢动。 阿福又看向孔狄:“你要是不想好好配合我,接下来一路也别想让我好好配合你!一会还到底要不要吃饭了!” 说实话,赵女医这一路,还真是十分配合,根本就不用他们费心去严格看管,而且过关卡时,赵女医也配合他们就装他们安排的身份。 气氛僵持一会,周围的侍卫们也都一声不敢吭。 孔狄却是让了一步:“以后切肉这种事,不用赵女医动手。” 意思是,这事今天就这么算了。 赵女医把李二护下来了,如若不然,李二得挨二十鞭子。 李二眼里生出一股浓浓的感动。 阿福也松一口气,自己今天是有点突进了,可想要慢慢突破这群人的底线,是不够的,她必须加快速度取得他们的信任。 让他们觉得,自己就是傻乎乎的,人很好,没打算逃跑。 肉烤到一半,阿福又做一道爆炒螺狮。 等饭菜全做好,这一片几乎是一股冲天的香气,那烤的肉也焦香焦香的。 阿福今天好像对孔狄终于宽容了点似的,没等婆子主动给孔狄拿东西吃,就把孔狄那一份给分好:“好了,这些是孔大人的,麻烦李婶子送过去了。” 李婆子一怔,赶紧应下,端着吃的往孔狄那边去。 到孔狄跟前,见孔狄见自己也是一愣,旋即脸上的冷意好像退却了些似的,她不由偷偷想到,孔大人是不是因为赵女医最后那句还要不要吃饭了的话才饶了李二的。 毕竟赵女医的手艺,如今可是把整个队伍的人的胃口都给折服了! 李婆子自个在宫里生活过几年,到外面也没缺过钱吃饭,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可还就服了赵女医的手艺。 真是...绝了! 第293章 马上要热闹起来了 兔肉菜汤汤汁浓郁,香味醇厚,河蚌鲜汤滋味鲜爽,每一个干粮饼子在铁笼上加热过一遍,外酥里嫩,用刀划开,夹一层烤肉,一时间鲜香美味席卷着众人的喉咙。 那肉都不想往嘴里过,嘴巴一张就想把舌头一起咽下去,好让嘴里的油汁以最香浓的口感吃下肚子。 一众侍卫吃得满嘴流油,好像不是过来看押人质,而是出来野炊的。 “太好吃了!” “赵女医手艺真好,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孔狄自己都吃得额头上渗出一层热汗,脱掉了外层衣衫。 河蚌终于烤好了,里面浮着一层布满圆溜溜晶亮油珠的热汤冒着热气,红红绿绿的配菜看着就诱人。 阿福当然是自己先尝,待稍微冷却,筷子一夹,那软嫩的蚌肉鲜甜又爽辣...... “两位婶子,你们快也尝尝。”她吃得鼻尖冒汗,喜气洋洋的。 王婆子和李婆子虽然没吃过这东西,但如今十分信任她。 “多谢赵女医。” 两个婆子也跟着吃,她们头一回吃这种东西,不由觉得稀罕,但味道是真的让人说不出二话,快要为它着迷,那木串上面的肉也是,全新的口感和滋味,真是把人给折服了。 阿福今天难得对孔狄没那么苛刻,做好一个菜就让婆子们给他送一次。 “这个也给孔大人送去。” 那边孔狄一开始还背对着这边没看,到后来,她每说一句,孔狄就要回头看一眼。 直到爆炒螺狮出来,每人分了一点,但没几个会吃的,看着这乌漆嘛黑的硬壳,谁也不知道怎么下手,有的人不由想给咬开,结果发现这壳意外的坚硬。 很快阿福让人削一些尖锐的小木棍一人给一根扎着吃,这会众人完全没注意到,这小木棍尖得跟针似的,也是有一定攻击性的。 因为他们很快开始热衷于享受这全新的美味。 每个人都吃得满手是油,嘻嘻哈哈的,最后去河边洗手,整个队伍的氛围十分轻松欢快。 “走走走,洗手去。” “你的手怎么还那么油,我都舔干净了。” “哈哈哈!” 这真是他们在外面办过最轻松的一趟任务了。 因为孔大人的额外设计,到现在估计追过来的人还没摸到他们的踪影,而这一路人质意外配合,还伙食很好...... 最关键的是,他们有谁有一点小病的,赵女医全部能给他们就地找来药材医治。 他们贱命一条,也被这样珍视对待,心里说没有感动是假的。 “赵女医真是个好人。” 不只是王婆子,就连孔狄给京城太子殿下飞鸽传书过去的信里也慢慢多了不少阿福个人的事。 今天赵女医脾气也很好,给哪个侍卫治了什么伤,给大家就地做了什么饭,他们一行人又到哪了。 一开始李承宴看到这些信还很意外,到后来,反而觉得,这位赵女医还挺有意思,被他们抓住,还能如此淡定,又是给他的人看病又是给做饭。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承宴对这位所谓的赵女医又多了几分兴味,他倒觉得,对方的意图,没那么简单。 “殿下?”小福子在一边突然听到太子殿下冒出来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明所以。 什么必有妖? 李承宴垂眸看了他一眼,唇畔意味深长一笑:“没事,这京城想必马上又要热闹起来了。” 小福子扺掌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殿下是不是说下个月末的花灯节,到时候咱们也能出去玩。” 他分明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却只想着玩,天真的好似不像深宫里面的人,更不像是东宫里能养出来的性子,偏他就是太子殿下李承宴亲点在身边伺候的,谁也不敢说出什么二话。 李承宴透过东宫古朴的朱红色大门,远远看向宫外的方向,上挑的桃花眼里潋滟着仲夏迷离的流光:“是啊。” 花灯节快到了。 到时候,孔狄也该带着人到了这诡谲的京都。 孔狄收到李承宴让他加强警惕的信时,并不意外。 太子殿下为人谨慎,他们这一路又的确过于放松。 只是......孔狄回头看着夜色里安静捧着脸听李婆子讲故事的赵阿福,很快又收回目光。 没必要对她那么严苛。 “然后呢!”阿福惊奇地看着李婆子,显然十分捧场李婆子讲的故事。 这让李婆子十分受用,好像自己有天生的说书天赋似的。 “然后那文远公的嫡出大小姐就如愿嫁给了四皇子殿下,只是人人都知道四皇子妃膝下两儿一女,她便是嫁过去,又能图的了什么。” 李婆子显然对那四皇子侧妃很是不屑,尽管人家是堂堂文远公的嫡出大小姐。 阿福默默记下这一点。 看来孔狄这一趟,绝对是带自己去京城了,还还有可能,是给哪一个皇子带过去。 不然李婆子说起那权高位重的人时,不会如此不屑,普通身份的人,哪敢这样随随便便妄议皇家的事。 “那九皇子呢?”阿福想起来李昱同和宁容,不由问道。 这李婆子怕是在宫里面待过的宫人。 “他。”李婆子似是没想到阿福会问一个她没有讲到的人物,但旋即想起来,这位赵女医应该是与九皇子相熟的,而后了然,却依旧不屑。“他也上不了什么台面。” 看不起四皇子看不起九皇子的,这李婆子到底是哪位皇子底下的人。 阿福就算再不清楚这大齐的一个个皇子们,却也是知道,四皇子是手握重兵的,宁古塔那边就有他手底下的兵。 连这样的皇子都敢打趣似的说出来的,难道是太子的人不成? 阿福心中冒出这个念头,却不敢问。 一是她对大齐的政事和皇族一窍不通,问了她也不知道个所以然,二是,如果她真的说对了这群人的主子,恐怕她接下来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于是她笑笑,不再多问。 “李婶子可真是太厉害了,感觉你什么都知道,是个高人!” 第294章 碰瓷了 阿福不吝啬自己的彩虹屁,老人嘛,都喜欢被哄。 果不其然,李婆子适才还不屑的脸上出现一抹笑容:“老婆子可不如赵女医你,心善,医术高明!” 阿福笑笑,不再多说。 如果他们这一趟是去往京城,那她还有把握自己计划要溜后,没那么容易遇上坏人。 京城这个天子和众多达官显贵住的地方,若是治安太差,那别的地方就没治安了。 到时候孔狄肯定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自己。 又是赶路的一日,阿福在马车上颠得昏昏沉沉,依稀听到车外渐渐有人声,她原本闭着的眼皮终于懒洋洋掀了起来。 古城朴素又肃穆,百姓们熙熙攘攘,表情说不上愉悦,只是各自仿佛都有些急切。 但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各自有要去忙的事,也不会过多关注这襄阳城外来的马车。 毕竟这襄阳城本就是五湖四海客商繁多聚集的地方,这里是朝廷文远公爵位下的封地,素来又有商城之名,大齐白花花的雪花银几乎都从这里走过一遭。 阿福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能从颠簸开的车帘一角依稀看到外头百姓们穿着的布料不错。 这里就是京城么? 不应该这么快吧? 阿福有些紧张,如果已经到了京城,她原本要准备的东西还远远不够! 好在李婆子倒是说了句:“这襄阳城比从前更繁华了。” 这么一句,叫她品味出些意思来,这里必然不是李婆子久住过的京城,不然她不会这么说。 “襄阳城?”阿福眼睛里透出好奇,现在她无比的后悔,当时就想着在清水镇上过一辈子,整个大齐的地图压根就没看过几眼。 她感觉现在自己出了清水镇,就跟乡下来的土包子一样。 不过显然李婆子不会这么想她,因为这是赵女医,所以李婆子觉得,这是赵女医可爱。 “这里文远公的地界。”李婆子的脸上似有不屑,又似忌惮,亲眼看着如今的襄阳城发展这么好,她原本心里的轻视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阿福不由想到她先前说的,文远公家的嫡女嫁给了四皇子。 但她不得不装出不在意这些事的样子:“这里看着是挺繁华的,我们要是在这停的话,不如买些零嘴,估计这种地方的特产不会差到哪里去。” “有您的手艺,还要什么零嘴。”李婆子笑容慈爱,显然异常信任阿福的本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阿福心中忍不住吐槽,那她想吃不行嘛。 李婆子想想也是,这一路,他们的作料也吃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还得好赶差不多一个月,要再让她吃从前吃的那些东西,她可真吃不进去了。 胃口都被养刁了。 李婆子正寻思一会怎么跟孔大人说,马车忽然一震,车厢内两个婆子和阿福齐齐被颠簸了一下。 出什么事了? 这一路再怎么紧张赶路,也没这样过。 阿福也有点懵,刚才差一点就撞到她脑门了,幸好现在他们不绑着她手脚不然她绝对可能极惨地摔飞出去。 车厢里几人正懵,就听外面突然有个老妇哭嚎。 “他爹!” 这一声不可谓不惨,阿福持续懵逼,瞪圆了眼睛想往外看。 别说她,两个婆子也都迷惑了。 难道他们的队伍撞到人了? 不应该吧! 孔大人连这点分寸都没有?而且他们的队伍进城以后就慢悠悠的。 阿福心里却冒出一个想法。 碰...碰瓷儿? 果不其然,下一步就听到那老妇喊:“站住!不准走!你得带我男人去看病!” “......” 阿福差点笑出声,可显然两个婆子没遇到过这种事,还以为真撞到人,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 孔狄显然很不耐烦,眉头紧皱,想快点走。 那撞到的老汉分明就是自己直愣愣撞上来的。 可那老妇几乎要撕扯住他:“快叫你们主子下车!撞了人了就想跑!没有王法了!” 阿福这次终于看清楚了,更加确定,这是古代版碰瓷无疑。 这人应该是看他们赶路,所以碰上来的,要是他们不意思意思,怕是没那么容易走。 恐怕这俩人还有同伙。 她都想拍手叫好了。 因为他们以为的那个主子,绝对是自己。 他们这个队伍里,只有她和两个婆子坐马车。 果不其然,黑着脸的孔狄声音低沉:“滚。” 显然他已经识破了这对男女的把戏。 可这老妇等的就是他这话,不然怎么激起民愤呢! 还有后面的一些马车、车队,逐渐被堵在这并不算宽敞的街道里,有一些不由下来看怎么回事。 他们是职业做这个的,来来往往的客商们可绝大多数都不知道,本地人更不会出头惹麻烦,因为他们是一大群人。 这里来来往往过的都是有钱人,敲一笔,能花很久。 “老天爷啊,没有王法了!撞了人不想管,还让人滚!”老妇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开始哭嚎。 立马就有托对着孔狄指指点点:“你这人怎么回事,这老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就去见官吧!” 孔狄出门在外,当然不可能穿着官服,一身普通侍卫装扮,这些人也看不出什么,因为他肤色比较深,不熟他的人一般看不出他的神色。 “对啊,你们怎么回事,还有那车上的,你家下人撞了人,你们都不管?”立马就有热心的开始帮忙哟喝。 阿福在车厢里几乎要爆笑了,但还要使劲忍住,很是辛苦。 她此时此刻只想说一句,干得漂亮! 李婆子和王婆子对视一眼,她俩也是一身仆妇装扮,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是主子。 唯有赵女医的衣服,许多都是路上买来的金贵料子,毕竟赵女医本就是佯作他们这一队伍的小姐的。 “王婆子,你先下去看看怎么回事。”李婆子虽然能言善辩,但知道自己不如王婆子那么有威势,震慑不到人。 人家车里坐的是小姐,不下车露脸,也是正常的,差遣个婆子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合情合理。 第295章 破天荒了 王婆子思忖道,以孔大人的性子,指不定一会当街就给这俩人身上捅个窟窿出来,她便是得赶紧出面才行。 她一撩帘子,果然见孔狄脸色难看,身子虽然坐在这马背上,手却停留在那把绣春刀的刀把上。 “银钱拿去看病,赶紧让路。”王婆子把一锭约莫十两的银子扔了过去。 那银子在地上骨碌两下,立马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 这下可以确定,那马车里头,就是这一行人的主子。 地上的老妇急急忙忙伸出手把银子捞到怀里,她手背上还有一道红印,看起来有些日子的伤了。 但她收了银子,却没有立刻让路,而是继续抚着自己的胸口:“哎哟,就这么点,可不够啊,我们老两口底下又没个后生照看着,万一老头子有个三长两短,老婆子我可怎么活啊!” 钱也拿了,还嫌不够。 这未免有些...... 但没有一个围观的人开口,因为这区区十两银子,在襄阳城的确算不得什么,那去看病,随随便便一个风寒,都能花得了两三两银子。 这里可是寸土寸金的襄阳城。 孔狄这一行人,身上带的银子并不多,原本计划的就是一路快赶,风餐露宿好回去交差,熟料半路因为赵女医娇气,又是要吃好喝好,还要穿好,这身上的银子便花去不少。 十两银子,在别的地方已经是极多的。 偏人家老妇还看不上。 但这十两拿出来,就没有别的闲钱了,他们这还有一个月的路要赶,身上能不带一点钱? “你就是来讹人的吧!”王婆子眼角的褶子瞬间浮现,鼻孔出了一口热气。 她一身布衣,看起来还不如那些大户人家下人们的衣服,这马车也是普普通通的,按理说这碰瓷儿的应该不会要那么多才是。 可他们这一行人多,才叫碰瓷儿的给盯上了,觉得肯定还是有点油水的。 这不,十两银子都拿出来了。 不得意思意思,再来个四五十两的,这年头,碰瓷的生意也不好做呀! 老妇都没看王婆子,自然也注意不到什么威势不威势,嗷一声就哭嚎:“没天理了呀没天理!” 王婆子差点气得七窍生烟,怎么会有这种蛮不讲理的! 这要是在京城,看她不扯烂她的脸! 后面堵着的车队开始不耐烦哟喝,让前面快点,这边那老头还躺在车轱辘边上,胳膊搭进车轱辘里面...... 孔狄更不耐烦,他刷地一声拔出他那把绣春刀,刀光顿时冷冷闪烁,谁知那老妇丝毫不带怕的,大喊道:“来人啊!杀人了!” 她刚喊完,周边哗啦啦出来一群布衣老百姓,看着是老百姓,但各个面露凶光,有些还带着棒子扫帚的,但细看,能看出来他们怀里藏着的匕首。 后面的车队不明所以,一个劲催促。 阿福坐在车厢里,紧张得手心冒汗。 她要不要趁着这个人多的机会逃跑? 听李婆子的意思,这襄阳城也是个富庶地界,要在这里逃了,必然不会有什么大危险,孔狄他们更不敢大肆声张来抓自己。 她手心越来越热,心如鼓擂,整个队伍也正好因为人群里的骚动而躁动,两边一时间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阿福就要动身去摸自己用木棍做得蒙汗针,李婆子忽然按住她。 阿福的心跳几乎是慢了一拍! “赵女医,别怕,只要在车厢里就是安全的,这襄阳城虽然说是个繁华地,但四周匪患不轻,有些流匪时常混进城内,咱们还是小心着些。” 阿福的手骤然一松。 李婆子不知道她要逃跑,绝不会临时编一个借口来诓她。 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最好还是按原计划在京城附近逃跑的好。 光是看这里碰瓷儿的这么大胆,也依稀能猜出来这里的治安。 “嗯,我不怕。”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李婆子眉目舒展,正要自己掀开帘子出去,再给那人丢个十两银子,好赶紧脱身,就听到身边阿福突然拔高了平日还软绵绵的声音:“王妈妈,扶我下来看看。” 外面所有人都因为这道声音一愣,虽说知道是一个妈子出来了,车里坐的肯定是一位女人,却突然听到这婉转动听的声音时,还是不由觉得意料之外。 那车太朴素了,没人能想象的出来,里面是一位什么样的佳人。 王婆子还没反应过来,车帘子一挑,阿福那张娇俏、艳若桃李的脸就露了出来。因为给她安的身份是小姐,她这一路并未挽发髻。 年轻的姑娘一只纤纤玉手像是散着兰香,搭了出来。 王婆子才怔愣回神,赶忙先扶着。 孔狄这一行人浑身瞬间紧绷,死死盯着阿福。 阿福却用她那张孑然美丽的脸温柔解意道:“孔侍卫,让我来给这位大伯诊治一下吧,也不用他去看大夫了。” 这是一位大夫? 周围的众人不光是普通围观的老百姓,还有这碰瓷儿的同伙们,都没想到,这样一位容貌姝丽的姑娘是一位大夫。 孔狄好半晌,也没说话。 阿福压根没把他当回事,步步走到那地上装死的老汉身边。既然不打算要跑,就让她来好好治一治这恶人。 此时此刻,这街道周围已经密密麻麻围满了人,就连那客栈的二楼,都站着看热闹的人。 “少爷,这老汉不会耽搁了去看大夫吧,一个姑娘家能怎么给他看?”宋安有点着急看着那地上一动不动的老汉,有点想下去好好说道说道,不要瞎胡闹,耽搁了人命可如何是好。 然而他好半晌没有等到自家少爷那清润的声音,不由歪头,才发现自家少爷不知在想什么,直直看着楼下,压根没听他说什么。 “少爷?”宋安愣住,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平日里发呆最多的可能是自己,可能是少爷如今府里的仆役们,丫鬟们,可唯独不是少爷。 宋安跟着宋淮身边也足足有十年之久了,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看到宋淮竟然盯着某一处失神,根本就没听到自己的话! 第296章 那是因为什么 宋安不是不敢相信自家少爷发呆,而是不敢相信他家少爷因为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事在发呆。 于是他在宋淮面前,跟跟前前的位置摆了下手:“少爷,怎么了?” 宋淮从神思不属中回神,眸光流转,星光像是揉碎在他眼里,雾霭重重,又像烟水缭绕,他开口,声若珠玉清润,“无碍,这老人是故意撞上去的,他自己有分寸不会有什么大伤。” 原来少爷听到自己的话了啊,那刚才他到底有没有出神? 宋安迷惑,却更疑惑宋淮的话。 “故意撞上去的?” “襄阳虽然富庶,来来往往客商居多,有这种事并不意外。”宋淮跟她说着,垂落的眸光却重新流转到楼下。 流转到那位众人视线中心的姑娘身上。 “那这些人还真是可恶!”宋安恨恨道,白瞎了自己的同情。 不过他可不会惹事,他这一趟跟着少爷来到襄阳,本就是不能暴露身份。若是叫这些人知道少爷就是连中三元的宋小状元,还能让他们安安静静的回去? 想到这,宋安嘴角扬起,他看这襄阳也不过如此,满京城、襄阳的年轻才俊,也都比不得自家少爷。 宋安又忍不住打量自己少爷,结果见他又专注看着那楼下了,不由赶忙跟着看过去。 这事就这么吸引人? 这事还真吸引得后面的车队都不急了,下来许多人来跟前看怎么回事。 一时间整条街道都堵得熙熙攘攘。 “孔侍卫,先把你的刀收起来吧,像什么话。”阿福声音温润柔腻,微笑浅浅。 那老妇见下来这么个面慈心软的,顿时心道能捞一笔大的,干嚎一声就朝阿福脚底扑:“女菩萨啊!你快给我钱让我带我老汉去看病吧,我们可耽搁不得啊!” 眼看着她就要扑到阿福腿边去,不知怎的,阿福脚步一挪,她就扑了个空扑在地上。 阿福却到地上的老汉身边去了:“这位婶婶,你的心急我明白,不过,我也是大夫,你们也不用去了,让我看就好。” 刚才她已经说了一遍,可是,没人相信啊,这老妇更是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要这人真是大夫那还不发现老汉根本没什么问题,哪里还能骗到钱。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会什么医术,你可别在这骗我老人家了,我家老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么!”老妇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威胁,就这么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小姑娘给人看病? 笑话! 阿福不急也不吵,笑眯眯的:“我觉得,我还是挺关心这位大伯的,现在就给他看,倒是您,在这拖着大夫不让给他看病还一个劲要钱,让我觉得奇怪,大婶,您不会是不想治这大伯吧?” 这老妇胸腔里充斥着一股羞恼,恨不得扯住眼前的女人跟她说自己就是要钱,可她不能,现在一下子人聚得太多了,到时候他们就不占理了。 “我怎么会不想给他治,不是你在这里拖着不想给钱!你们撞了人就不想管,真是没天理了!欺负老百姓了!” 阿福蹲下身,已经开始看老汉,还不忘对老妇说:“大婶,我先给大伯看病了,您也说了,耽搁不得。您再在这耽搁下去,这大伯指不定就真被耽误了救治时间。” 老妇哪里肯让她医治:“你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要碰我男人,我当然不让你碰,你一个小姑娘能是什么好大夫!别碰我男人!” 老妇这么一喊,周围人顿时对阿福指指点点的。 “就是,不知羞耻,当街要给男人看病......” “直接给钱不就行了,扣扣索索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估计乡下来的吧。” 阿福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看到地上这老汉紧闭着的眼皮在动后,心中了然,却依旧给他诊脉。 “你快滚开!这不要脸的!”老妇边喊边要冲上前来,谁知王婆子和李婆子忽然齐刷刷挡在她身前。 老妇撞上去哎哟一声摔在地上,惊诧地看着这俩婆子,这身体怎么跟铜墙铁壁一样硬邦邦的! 老妇这次眼泪倒是真流出来了,屁股疼的,她趁机继续大喊:“快来看啊,都快来评评理啊!撞了人不给钱还在这耽误我们去医治,现在还打人啦!” 楼上的宋安这次也算看明白了,他目瞪口呆:“这人,太猖狂了。” 见自家少爷不说话,宋安挠挠头:“少爷,这姑娘真会医术么?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再说那老头是装的,万一他们不承认怎么办?” 宋淮听他一连两个问题,侧目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她不会医术么?” “那倒也不是,只不过看起来年纪小,能会什么医术,而且还是女医......”说到女医,宋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家乡宁古塔那边可不就出了一位女神医,自己还在这妄自非议女医,似乎不太合适。 当时他还觉得骄傲,这样的神人出自自己家乡。 不过那位女神医应该年纪很大了吧,怎么不得是个三四十岁的婶子,慈祥亲人的那种。 “没有把握的事,没有太多人会去做。”宋淮继续看向下面。 宋安心道,没有把握的事也有许多人去做,不过少爷你是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 阿福的确有把握收拾这人,还是很快的收拾,不然她也不会下车。 “这......”阿福原本轻松的面颊上,细眉猝然蹙起,让旁边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的人们心里不由跟着一揪。 那老妇似乎是找到了宣泄口:“我就知道你不会治!你这臭丫头,赶紧放我们走,不然我们去报官了!” 一般的外地人初来,当然都不会愿意惹上官司,这群人当然不敢去报官,但是,却经常能凭这句话忽悠到别人。 他们也是挑着人下手的,一看就明显是官户的队伍,他们肯定不会上。 阿福身上穿的衣裳虽然不错,却也不是极为精贵引人注目的料子。 老妇似乎认定了,她就是个商户家的女儿或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官家的千金。 阿福的细眉始终不松开,而是眼里似含着一丝不忍看向老妇:“这位大婶,这大伯不是因为撞了车才晕的。” 什么意思? 周围围观的人们一愣。 不是因为撞车晕的,那是因为什么? 第297章 自己人打自己脸 老妇做贼心虚,哪能不知道,这老头是装晕,她立马就觉得,眼前这姑娘说的是,自己老头是装晕。 她立马往地上一躺着抹眼泪:“不活了不活了!今天竟然遇到这种无赖,撞了人不给钱看病还说我家男人是装晕,真是黑心肝的啊,没想到你年纪轻轻长得看好却满口谎话!” 阿福小手赶忙摆摆:“大婶,您误会了,我可没有说大伯是装晕,还有谢谢你夸我长得好看。” “噗...”周围顿时有人忍俊不禁,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 就是,人家都没说这老头是怎么晕的,这老妇怎么就知道人家要说装晕的了,难道是她早就知道。 阿福见老妇呆愣,不给她太多反应的机会:“依我看,这位大伯是肝火虚妄,久拖成疾,平日就有心悸、体力不支之兆,若不加以调理,恐怕会命不久矣。” “大伯也正是因此才会晕厥,并非因为撞上我们的车,大婶,我看你在这里继续耽搁也不是回事,十两银子虽然不够大伯把病看好,却够...你带着孩子吃穿用了。” 老妇的眼睛瞪得好似铜铃,她再傻也能听明白,眼前这人的意思是,自家男人有重病,命不久矣?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她才命不久矣! 地上的老汉也似乎忍耐不住,动了一下。 他才没有晕,也没有命不久矣,这个庸医! 周围众人也面面相觑,这小姑娘到底会不会医治,怎么信口开河,就说人家活不久了,这像是大夫么,真是不像话。 然而他们紧接着就听这小姑娘的妈子道:“姑娘说他命不久矣,那定就是命不久矣了。” 她脸上还闪过幸灾乐祸。 这叫什么话,怎么当街诅咒人家。 那老妇心中愤懑,就要怒骂,阿福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大伯身上受过的伤不少,这腿,就是没有好好治,留下了病根,现在阴雨天还会痛吧,这个倒是撞伤,不过应该是一年前的伤了。” 老妇已经到喉咙边的话骤然卡住,她怎么知道? “人老了身体到底不如年轻的时候,我观大伯脉象,像是曾经还因为外力伤及肺腑,年轻时候不明显,如今年纪大了,便常年患有咳症,可能偶尔还会夹杂血丝,这也是大病。” 地上的老汉明显因为被说中,身体僵硬。 这...这竟然都说准了! 许多别的大夫也是问了他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只凭诊脉就诊出来了? 见老妇不说话,周围人纷纷好奇。 “说的准不准啊?” “老人家你倒是快说话啊,不然我们怎么为你主持公道。” 周围吵吵嚷嚷的,这小姑娘一上来就把人说得这么严重,谁知道是真是假,这老头躺在地上又一动不动的。不过这小姑娘的意思是,这老头晕倒不是因为撞到马车,就是不想负责任呗。 “你要是不想负责就直说,小小年纪这么诅咒人家,未免太狠毒!” “就是,哪有大夫这么看病的,好好的人给人家说成活不久,真是......” “送她去见官!哪有这么信口胡诌的!” “对,赶紧去,我们后面还等着走呢!” “卖糖人了,谁要买糖人!”走街串巷卖糖人的小哥早知道这是老惯犯了,一点都不紧张,反而嘻嘻哈哈在旁边看热闹卖自己的糖人。 “少爷,这位小姐美则美矣,就是......”宋安手指了指脑袋,“脑子不太好,哪有这么说别人的,这不是结仇么,我看他们今天是别想好好走了。” 宋淮的视线则停留在了孔狄身上,刚才那位姑娘出来时,他才往下看,视线全聚在那位姑娘身上了,这会才留意到,这队伍里竟然还有一位熟人。 孔大人怎么会在这襄阳城,他这队伍里带着的这位姑娘又是什么身份。 宋淮重新看向阿福,却见被众人议论纷纷的小姑娘不慌不忙,丝毫没有因为他人的话变半分脸色。 她的唇畔甚至偷偷划过一抹狡黠的笑容,又瞬间消失不见。 她朱唇微启:“这样吧,我给你开两张方子,你按照这方子去抓药,你的肺病和腿病都能药到病除。” “胡说八道!我老汉根本没有肺病和腿病!你这小姑娘满口胡言,谁要你的方子!”老妇恼羞成怒,从来就没有碰过这么难的瓷儿。 地上的老汉却忍不住眯缝着眼睛偷偷看一眼,一眼就愣住了,这是仙女下凡了么。 “闭嘴!无知蠢妇!神医给你们......”李婆子嘴里的话骂了一半,又猝然打住。 然而在她跟前的几人分明就听清楚了,她说这小姑娘,是神医。 老汉从阿福说出他的两样病开始就信了个十成十,万一人家这真是什么世外高人,他岂不是要错过了! 万一自己真命不久矣呢! 命都没了还赚那钱做什么!给谁花!还不都便宜了别人! 老汉想到这,一个驴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他仿若刚刚醒来,迷惑不已。 原先众人还以为他被撞得严重昏迷,熟料眼下看着,活蹦乱跳的很,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看起来也没啥大事啊,哪是要死了的样子,不过看样子撞得肯定也没多严重。 阿福言笑晏晏:“大伯,您醒了,是这样,这位大婶说我们的车撞了你,让我们带你去看大夫,不过啊,我就是大夫,已经给您诊脉了。” 她说到这,就看向那老妇:“大婶,你看,大伯这不是没什么事么,你快带着他去看大夫吧。” 不是...老汉愣住,她不是要给自己开方子么?怎么又让那婆娘带自己去看大夫? “我看这老头也没什么事,这大婶你可别闹了。” “对,我刚也看到了,大伯看着挺好的嘛!” 能直接这样翻身起来,能有伤才怪,至于那小姑娘说的病,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来端倪。 老妇恨铁不成钢瞪一眼老汉:“不行!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胡诌自己是大夫,我信不过你不让你看!” 又绕回来了,众人无奈。 然而下一秒,老汉却忽然打了自己老婆的脸:“我信,我信得过女医,女医快给我开药方吧!” 第298章 好方子 反转来的猝不及防,围观的群众们瞠目结舌。 就连老妇也没想到,平日还每次都能顺利合作的老汉突然反水,向着对面说话。 老妇不由多看一眼阿福。 只见年轻的姑娘脸庞仿佛春睡的海棠花儿般娇嫩动人,偏又有一分童颜天真,显得娇憨可爱,明眸大眼,不说话时都好似在笑语吟吟的与人说话。 难道这死老头子是迷上这小姑娘了? 狐媚子!呸! 老妇恨不得啐一口上去。 什么玩意当街勾引男人。 小娼妇! “既然大伯信得过我就好,按着我的药方抓,是绝对药到病除的。”阿福嘴角翘起,看向李婆子。 李婆子心道赵女医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软,像这种泼皮无赖,直接乱棍打死都不为过。 但现在又不能暴露身份,她只得回车上拿出纸笔。 阿福写完,大大方方把药方让李婆子过目。 李婆子看完,眉头一皱。 前面的孔狄不由想过来看看,李婆子却忽然露出笑容:“不愧是小姐,医术高明。” 然后李婆子把那张纸朝着老汉一扔。 老汉视若珍宝,赶紧捡起。 “多谢神医!”管他什么钱不钱的,不是已经拿到十两银子了么,他得保命要紧啊! 这女医可是把他的所有症状都说准了!万一真是个高人呢! 一边的老妇还想骂几句,人群却有人嚷嚷:“还不快让路,事都解决了!” “就是就是,既然拿了人家方子还拿了钱,赶紧让路!” 后面人都堵得不耐烦,都想着赶紧赶路。 这老妇是万般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吵,而且老汉看她一眼,把药方揣进怀里,都赶忙往医馆跑去了。 他们一让开,人群终于能散去继续赶路。 孔狄这才收回自己的刀,堂堂襄阳城,还有如此刁民! 文远公可真是会治理地方! 好在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地解决了。 阿福被两个婆子扶上马车,隔绝的车帘很快也隔绝了其他一切其他人对她的旖旎幻想。 孔狄收回寒凉的视线,重新勒马,正要走,却四下打量一遍,正好与二楼的宋淮对上视线。 “公子,这不是孔大人么!”宋安也立刻认出这个人来,他刚想要招手给孔大人打个招呼,却见孔狄神色一凛,两腿一夹马肚,带着队伍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不愿意跟他们相认? 宋安抬起来的手尴尬收回。 “少爷,这难道不是孔大人?”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眼花,只是这孔大人平日与自家少爷还算有点交情,怎么也不至于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吧。 宋淮远远看着那队伍以一种迅速的速度远去,目光缱绻:“是孔大人。” “那他怎么不愿意认我们?” 宋淮眸中蕴着兴味:“必然是有要务在身。” 听到是要务,宋安不好再问,毕竟谁都知道,孔大人是太子爷身边的人,再问,指不定就得涉及朝廷密事。 这哪里是他能了解的事。 “带一个姑娘,能有什么要务...”宋安对刚才那位样貌出众的姑娘印象深刻,实在是到了京城,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 宋淮转身,下楼。 “诶?少爷?”宋安不明所以,却忙跟在他身后。他们这趟过来,是要接应老爷一家来京的,少爷刚刚中了状元,却还有一个半月的假,过了才可以上任官职。 谁知他们接到一半,宋老爷传消息来,他们路上在外家小住一段日子,外家祖母身体不适他们要留着照顾,让宋淮回京等着就行。 这么一来,他们路都到了襄阳城,却要临时折返了。 宋安跟着宋淮跑到楼下,拐了个角到胡同那,就看到刚才碰瓷儿的老汉和老妇人正在争执。 两人本争得面红耳赤,见有人来,停了一下,再细看,好一位芝兰玉树般的公子。 老妇难得见到这样清风霁月的年轻公子,顿时声音比平日柔和些许:“公子有什么事?” 宋安没想到,公子竟然是来找这两人,可是找这两人做什么...... 宋淮眉目舒展:“这位婶婶,我也是从医之人,可否方便让我一观这药方?” 从医之人? 宋安瞠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跟了公子十年他都不知道。 那老妇见不是什么大事,又被宋淮的俊美眉目迷得七荤八素,一把把老汉的药方夺来:“您看您看。” 宋安来不及想,他家少爷到底要做什么,就见宋淮嘴角陡然漾出一抹笑意:“这方子很好,是好方子,婶婶带去医馆用便是。” 一边的老汉本来还不满,因为老妇骂他半天说这药方肯定没用,钱没拿到拿了这么个破东西,听宋淮这般说他瞬间乐了:“看,我就说肯定是好药方!” 他急急忙忙上前把药方从宋淮手里抽出来。 宋淮的指腹在那娟秀的簪花小楷上划过,似乎能抚出落字的人落字时手心的力度。 可惜了。 这样的字,糟蹋给这两个人。 未免可惜。 宋淮有一瞬间想把这张方子买下来,可旋即想到这样恐怕就达不成那位姑娘的目的,摇头笑笑,离开了。 宋安满头雾水,总感觉从刚才开始公子就怪怪的。 他走后,老妇几乎是立刻恢复了自己的泼辣:“用用用!拿去给大夫看看!别给你病死了老娘还得给你发丧!” 老汉也有点受够了这婆娘,人家一个两个都说这是好方子,就她个目不识丁的有能耐,觉得没用! 他都听到了,那婆子叫那姑娘神医,又赶紧打住,说不定就是请神医去给谁家看病的。 “把银子给我。”老汉也开始骂骂咧咧,想让自己死就直说,去年他不就是因为撞上车,才把腿落下了病根! “省着点用!死不了就别买药!”老妇虽然心疼钱,却知道他们这一行也有风险,她身上就有不少旧伤,“给我也买个跌打损伤的药酒。” 她身上还有之前撞车留下来的伤呢! 老汉应了一声,急匆匆拿着方子跑到常去的医馆。 年纪不小的老大夫看着方子,忽然睁大了眼睛:“好方子啊!” 第299章 可不能不要 真是个好方子? 老妇不由一愣,眼前这位可是长期给他们治身上撞伤的大夫,他说的话,老妇还是比较信任的。 老汉的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们要按这个抓药么?”大夫拿着药方,心道这上面竟然还有奇怪的符号把药给分开,看起来简单易懂,倒是方便。 而且这药方真是好方子,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要!”老汉想一想自己的病能痊愈就激动,忙起身应声。 “那好,去照着这药方抓药就行,药钱比较贵。”大夫捋一捋胡子,把药方给了抓药的药童,“记得把药方留下来,我要自己好好学学。” 连大夫都说了这种话,那肯定是好药方了! “没事,就按这个抓!” 老汉满脸喜色,跟着药童往前面走,老妇的脸色却难看,药钱贵? 到前面,药童看着药愣住,然后踩在凳子上去找那些最偏僻的格子里的药。 待药全部抓好包好,药童却没有立刻把药给他,而是道:“药钱二百两。” “什么?”老汉和老妇齐齐惊呆。 药童一看,就知道他们出不起这个钱,顿时朝门口使个眼色。 “两位,药都抓好了,可不能不要啊。”门口捣药的壮汉磨掌擦拳上前。 ...... “公子,你也认识药方啊?”宋安跟着宋淮一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少爷今天这么奇怪。 太多让他意想不到的事,让他不由怀疑,自诩跟在公子身边十年的自己,真的了解公子么? “不认得。”宋淮在船前停下脚步。 上船的人不少,来来往往,这趟来往于京城与襄阳的客船,生意向来很好,只是,这样难得一见的温润公子却是少见,立马有不少船上的、船下的行人朝这边看来。 “那公子怎么知道是好方子?”宋安今天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好比那和气的姑娘,为什么不想解决那碰瓷儿的骗子,还帮他看病。 宋淮回望了一眼,襄阳城的东城门门口,出城的商队远远胜于进城的,因为这里便是前往京城的方向。 所以想来孔大人这一趟,便是带着那位姑娘前往京城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 宋淮眸底蕴着一丝从心底生出的好奇。 “公子,船快开了。”宋安一直以来都习惯公子对自己时不时的忽视,也习惯自己的话多。 公子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宋淮踏上了归京的客船,水波悠悠推动,这次再回燕京,他便是一生的朝臣,他便是大齐朝从六品的韩流元修撰。 但他远不会止步于此,修撰,比起他想要的,还远远不够。 “那药方里的药材,轻则数两白银,重则以一钱论黄金,当然是好药方。” 江水滔滔而去,宋淮淡淡说道。 “啊?”宋安正在看那船上许多偷偷探出脑袋来瞧自家公子的姑娘,冷不丁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没什么。”过去已经没有太大意义的话,宋淮提了一遍也罢,不会再提。 宋安哦了一声,又去看那些姑娘们,心里面忍不住想到,这一些姑娘可不比燕京那些姑娘娇俏可人,想到姑娘,他又想到今日见到那位开药方的姑娘。 也不如她落落大方,容颜出众。 然而他这想法里的姑娘,此时此刻可想不到自己什么落落大方,容颜出众。 阿福做完这些事,似乎是因为过于突兀,孔狄对她的看管又开始严密起来,而且最糟糕的是,他开始绝不再往人多的城池过路,就算需要再绕一大圈路,他也不会抄近道走人多的地方。 这对于阿福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她原本定下的就是到京城那边,再实行计划。 但这队伍里,可不止孔狄一个看守她的,其他的人倒是对阿福越发温和。 “赵女医,喝点热水。”王婆子端着一碗热水走来。 阿福接过小碗,捧在手心里小口啜饮。 其实,这仲夏天气,她还挺怀念冰水的,只是在这种野外,冷的她也不敢喝。 阿福喝着喝着,动作就停了,盯着眼前草枝上的一个萤火虫出神。 她下一步要怎么走,荆山又到了哪里了。 “赵女医,怎么了?”王婆子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但见她神色不佳问道。 “我想我男人了。”阿福简单直白回道。 这倒让王婆子一噎,她这一路都把赵女医当姑娘伺候,还真忘了,赵女医是一位已经嫁人的妇人。 而且,正是因为赵女医的丈夫,赵女医才被他们带走。 严肃如王婆子,此时此刻竟然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赵女医。 没错,她想安慰赵女医。 看着赵女医心情不好,她也跟着焦虑。 但她总不能说一句,放心,你男人很快就会跟着咱们过来。 这不合乎他们要办的事,而且她也不知道贺荆山到底追到哪里了,若是这人真追的快,反而对他们不利。 “赵女医......”王婆子迟疑。 阿福温婉地看向她:“王婶婶,您不用说,我知道,你们也是迫不得已。” 王婆子的确是为人做事,迫不得已,若这赵女医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也许她就向太子殿下请求,把人给放了。 阿福并不多说,言尽于此,她本来是想从王婆子这里套出一些话出来。 她当然不会被自己编造出来,自己是被请来给人医治的理由给忽悠了,她更信孔狄说的,是因为贺荆山,她才被抓到这里来。 所以她不敢问。 贺荆山是否还有别的什么身份,是否他身上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她一点都不想听。 每知道多一点,她就会知道,贺荆山多骗了她一点。 只是这么想想,她心里面就不畅快。 她全心全意地去爱他,想和他彼此做彼此最信任的人。 可是现在的事实分明在告诉她,贺荆山,可能隐瞒了她很多很多,多到她难以想象。 以至于,她今天被带走,也不是没有毫无防备的缘故。 阿福抽了抽鼻子,感觉有些酸涩。 她是不是太幼稚了。 “赵女医,别怕。”王婆子见她眼圈倏忽就红了,心里一疼。 第300章 迟早会回到他身边 王婆子停了一秒,才道:“你迟早会回到他身边的。” 这已经是她能说的最大限度的事了。 太子殿下他,没有打算伤害赵女医。 阿福心中不由一动,却不是因为王婆子的话。 而是因为现在不是她想那些的时候。 她可以确定,贺荆山绝对在找自己,就足矣。 因为孔狄这一路都格外小心,而且,贺荆山一定会找自己的。 “王婶婶,我没事。”阿福笑笑,她今天就在这里,值得贺荆山来找她,就说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王婆子虽然感觉,赵女医不是因为自己的话才恢复心情,但总归结果是好的。 她也笑笑:“那就好,我们再赶不到一个月的路就能到地方,到时候您就能好好休息了。” 不到一个月...... 阿福记下这个时间,足够了,让她来准备脱逃的东西。 想到先前那个襄阳城的地形地貌和布局,以及周边的模样,阿福心道也不知这京城与襄阳会不会相近。 此时此刻,襄阳城内,某医馆的大夫刚刚从外头回来,就猛然被一个人用冰冷的利刃抵着脖子抵在了门板上。 “别出声。” 木门猛然被甩上,让这大夫浑身一个哆嗦:“好汉饶命啊!” “闭嘴!”勒着他的人刀刃切进了皮肤一分。“再开口,我这刀就不知分寸了。” 大夫顿时不敢说话了,脖子上一阵割破的刺痛。 真是无妄之灾,无妄之灾...... 这襄阳城的治安虽然差,但从前也没有差到这个地步啊! “我问你,这张药方哪来的?”卫斐声音极低,好似根本不是用喉咙发出来的声音似的,但在大夫耳边又格外清晰。 是专门训练过的密探,才会有这种声音。 但大夫哪有心情想这个,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哆哆嗦嗦,药方,什么药方? 他猛然想起,自己这两日拿着那张有些奇怪符号的那张好药方,出去请教了几个同行,结果都不是他们开的。 主要里面有一味药,他不太明白。 “那...那是一对老夫妇带来的,他们带来却买不起药,我还奇怪是谁开的...好汉饶命,那可不是我开的方子啊!” 他终于回过神来,原来是药方惹得麻烦。 那根本不关他的事啊! 难道是那对老夫妻找的人?毕竟他们那日可是把人揍了一顿...... 不过这会他可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口。 “那两人现在在哪?”卫斐一路追赶,知道少主夫人的药方有特殊符号后,更是又找到不少少主夫人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正是一路往京城而来的方向。 他刚追到襄阳城附近,线索就又断了,直到听说到这张药方。 “我...我不知道......”这大夫欲哭无泪,关他什么事啊! 那刀刃猝然又深入几分,他顿时举手:“我说我说,他们应该是在城东的柳树巷里住。” 那柳树巷里住的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乱的很,大夫本来是不想惹麻烦,让这人亲自去找的。 但显然还是保命更要紧些。 他又被逼着说出了一些那两人的具体特征之类,才被放开,怀里的药方却被抽走了。 等那压着他的人一走,他顿时捂着脖子去找药。 天杀的药方,该死的老头老太太! 他跟他们俩没完! 且说那老头和老太太,那日药没买成,还被人医馆里面给揍了一顿,两人灰溜溜地回到家,就破口大骂起来。 “都是你个死老头子,迷死那个小娼妇狐狸精,竟然信她的鬼话要那一张破药方,我打死你!” “哎哟!别打我,人家那大夫也说了是好药方,咱们买不起有啥办法!” “放你娘的屁!你还为她说话,我看她就是故意诓我们的,还落个好名声!你个老不死的,多大年纪了还为个小狐狸精作死!” “别打别打...咱们去打听打听,她是哪一家的......” “打听你个屁!你还想着她是不是!” 周围他们一团伙的人本来就是看热闹看他俩打架,看到这里才不悦嚷嚷:“找什么,那伙人当时就从东城门口出去了,就是路过。别打了,赶紧把钱拿出来分。” 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十两银子,也不算少了。 这老妇闻言才骂骂咧咧收手,一手去怀里掏银子,结果一摸,空的! 见她脸色一变,开始在怀里摸来摸去,一团伙的人也脸色大变,冲上去就对着她胸口摸。 “钱呢!” “哎哟歪!不要脸的别乱摸!我这不是在找呢!” 找着找着,钱还真没了,早不知道掉哪去了。 那么大一块银子掉了,能找回来才怪! 这襄阳城的人多了去了。 一伙人顿时黑脸,老妇和老汉更不用说,忙活一天,屁都没有一个还被人给打了一顿。 自己还得倒贴药钱。 俩人很快又掐了起来。 那还能怎么的,日子照样得过呗。 只不过后面这几天,一有机会,这老妇就要把这件事拿出来骂。 这日她又正叉着腰在院子里破口大骂一顿:“老不羞的,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着那个小贱人!” 她刚骂完,差不多收尾了,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扼住了脖子。 “呃......” 腾空的时候,老妇前所未有的恐慌,拼命拍打着掐住自己的黑衣人。 这是什么人! 救命哇! 杀人了! 她感觉自己抽不上来气,就快要窒息而死了的时候,忽然就被扔到了地上。 老妇刚准备大喊自家老头过来,又被一脚踩在了胸口,重重的一股力道压下来,她气都喘不上来,更别说说话。 “你嘴里骂的那个人,可是先前给你们开方子的女医?” 女医? 那是个什么女医!分明就是个狐狸精,光天化日之下乱勾搭男人! 老妇被踩着,也骂不出声,更不敢骂,只能拼命点头。 “告诉我,他们往哪里去了?” 卫斐冷冷开口。 老妇知道是那女人给他们惹上的麻烦,恨不能再大骂一顿,但现在还是保命要紧,她深吸一口气:“往京城,往京城去了,沿着顺安路!” 第301章 大齐的河山 这是他们一伙的人跟过去看到的。 “我都说了,大侠饶命啊!” 卫斐手中刀起刀落,纯黑的衣摆瞬间染血。 “老婆子...救!”老汉瞪大了眼睛,身体都还没转过去,喉咙已经被飞镖穿透! 卫斐上前把飞镖拔出,沾染的血迹在老汉的身上摩擦蹭尽,再一次踏上追行。 一封来自卫斐的密信,越过大齐的海清河晏,遥遥朝着渝州方向而去。 “少主,喝口水吧。”贺忠胸口尚且缠绕着绷带,但药堂里的好药让他伤口恢复极快,想必不到燕京,伤口就能痊愈。 一路奔波,风餐露宿追赶,贺忠的口鼻里都夹杂了细沙,这却丝毫不让他感到疲惫,他的精神异常愉悦。 他们这一趟,是往燕京而去啊! 贺荆山接过他递来的水壶,就着快速喝两口,那水壶又很快被拿开,只是这么一口水,压不下多日来风沙的磨砺,压不下心底滚烫的急切。 “他们到了襄阳,离燕京也不远了。”他脑海里浮现出这大齐详尽的路线,阖眼又抬眼,“现在,应该是进了沂州。” 阵阵热风滚过密林,林叶哗哗作响,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阳光炙烤着一望无际的远道。 贺忠没有回答,心里面知道,就算这一路快马加鞭,他们也赶不上孔狄的速度了。等他们到时,少主夫人又不知被囚在哪里。 “少主,小主子由我们的人护送着,刚出了宁古塔。”贺忠想到这,原本拧紧的眉头稍稍舒展,小主子跟着他们走,他还放心些。 他们当时刚从宁古塔离开没多久,那边留着看顾小主子的人就传来消息,小主子甩掉他们偷跑了,不过只一天他们的人已经重新追上小主子。 但因为小主子拿命要挟,几个属下不敢妄动,只能给他们来信,这边贺荆山才做下决定,让他们带着阿元一并跟在他们后面而来。 “嗯,出发。”贺荆山喝完水,重新跨上高大的马匹。 路还有很长。 马儿不安地嘶鸣一声,原本倨傲的高大骏马,连日奔波后,精神也颓靡下来。 等到下一座城池,他们这行人就会换一批新的马匹,继续赶路,没有时间等马儿恢复状态。 贺忠应声,紧跟着上马。 这一趟被迫提前的燕京之行,恐怕马上要搅弄出更多阴诡风云了。 燕京,乃大齐国之首都,自祖皇帝打下这江山,定都燕京,到如今已有百余年。但燕京自古至今,已历经数个朝代,历史却没有在这座古城留下过多沧桑。 代代大齐帝王的治理下,燕京也迎来又送走一代又一代繁荣。 八月里的燕京气候不似其他地方那般炎热,穿一身小薄衫刚刚好,不冷微热,不易出汗。 阿福随着一路北行,身上的衣衫也换了又换。 她只得把自己准备的药藏在马车里,时不时还要提防两个婆子,以免被她们发现。 一旦被发现,她就彻底没有了逃走的机会。 “赵女医,这就是我们燕京的酸果儿,你尝尝,燕京的娃娃们最爱吃这个。” 都已经快到京城,一行人也没必要像之前那般对阿福藏着掖着,直接告诉她,他们的目的地就是京城了。 但他们不说,阿福也早猜了出来,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阿福此时此刻不再和之前一般,半路眯着眼就小憩一会儿,知道快到地方,她时常精神奕奕。 “多谢李婶婶。”她乖乖巧巧接过,打量着这酸果儿,别说,她还真没吃过。 咬一口,酸得叫人嘴里口水泛滥。 “赵女医太客气了。”李婆子回想起这一路阿福带着他们吃的东西,她才想说一声谢。 “李婶婶,我们还有多久到燕京?我还从来没来过呢,从前都只在宁古塔,不知这外面是什么光景,从未料到连天气都能有这么大差别。” 阿福咬一口酸果就放下了,她更喜欢吃甜的,蜜枣、葡萄...来到这里,虽说吃了不少做出来的美食,但后世那些精心培育过的水果却少了很多。 也或者是因为交通不便,她根本吃不到。 “赵女医,再有一日就到了。燕京一年到头天气都暖和,便是冬日下雪,也不会比宁古塔冷,这样的地方才是养人的地儿,那宁古塔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要是叫她去那边久住,早受不了了。 也不知赵女医这样的可人儿是怎么忍受能住在那里的,要是赵女医能常留在燕京多好,这样的水土才养人。 李婆子想着,却不把心底的想法说出来,赵女医是他们挟制着来的,她以后的留处也得听太子殿下的安排,她做不得主。但若是赵女医不知去哪,她老婆子倒是还能留。 看赵女医的样子,也丝毫不知道她男人的事,被瞒得可怜。 阿福听她夸燕京还要把宁古塔给贬一遍,心里倒是没什么波动,她之所以留在宁古塔,可不是因为喜欢那里的气候,而是喜欢那里的人。 “宁古塔是苦寒之地,但也是我大齐的疆土,世世代代,总是要我大齐的子民去住的。”她不止喜欢那里的贺荆山,喜欢那里的家人,也钦佩那些刻苦驻守的军人们。 若不是有他们,阿福不知道,自己刚到宁古塔会是什么样子。 “赵女医说的是。”跟了阿福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么一番话,李婆子和王婆子眼中都有惊异。 这与她们印象里的赵女医不同。 她应该是性子甜美,仁善,懂医术的小女人。 但她原来竟也是这般识大体的人。 宁古塔的人在他们京城人眼里再低贱,那也是他们大齐的子民,再遥远,也是大齐的河山。 见阿福说完就撩开车帘往外看,路边一条大江廓然延伸,前不见首,后不见尾,江水滔滔而去,对岸遥遥一线天。 好大一条江,江上船只看起来都只如一片枯叶。 “赵女医,这是燕江,接下来我们一路都是傍着这江水走。” “燕江。”阿福眼睛盯着那江水水流,喃喃复述出它的名字。 第302章 暴雨 “燕江是因为燕京得名,是咱们半个大齐子民们赖以生存的大江。”李婆子笑语晏晏,一双上了年纪的眼里逐渐流露出对燕江的情怀。 阿福关注的,却是那燕江上的客船。 这船远远望去,很小。 可她依稀能看到,上面有许多人在甲板上来来往往,说明这船绝对不小,恐怕人还很多。 “这是哪里的船?看起来这么小怎么敢下水?”她语气里只有好奇。 李婆子果然笑出声:“赵女医,这船可不小,上面能坐几百人呢,再大一些的客船能坐上千余人,这五湖四海的人都往咱们燕京来,自然不止走陆路,还有水路。” “水路是比咱们走陆路快一些,但他们在沿途会时常停下来补给,若是船只大,补给的时间长,就没有咱们陆路快了。” 他们回来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走水路,不过若是到了水路上,被贺荆山的人追上,可就难办了,所以走陆路,他们还能随时变道。 阿福若有所思:“这水路还能直接通进城里么?” “那倒不能。”李婆子心道,赵女医果然对这外头是一点都不了解。她心甘情愿做起导游似的介绍,“燕江不通城内,所以船只也只是在南城门口的港口停下,到时候上面的人鱼贯而出,进到灯火通明的燕京。” “谁都要道一声好。”她眼前似乎浮现出了繁华的燕京,那可是襄阳城远不能及的,天子脚下,治安也好得很。 偶有簪缨世家的纨绔子弟出来闹腾,也会很快被上面责问。 阿福扺掌道好:“听你这么说,我倒想好好看看燕京是什么样子。” 再繁华,还能繁华得过后世的灯火璀璨、高楼林立? 阿福不信。 李婆子想继续笑说,一定让她好好看看自己这个繁华的家乡,却猝然想起,她哪有什么权利带着赵女医逛。 一时间她脸上的笑容渐淡,叹一声气。 “怎么了李婶婶?”阿福十分关注她,见她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叹气,心里面清楚她是因为什么,嘴上却毫不知情。 李婆子摇摇头:“没事,就是久不回家,有些想念。” 阿福心中嗤笑,她们久不回家就想念,怎么不说她被迫背井离乡,还想念她那小破宁古塔呢。 她可是好不容易在宁古塔攒下自己的家业和声望。 现在,什么都没了。 就连看不起的皇帝老头送她的匾,都没了。 她要是想在这燕京混,又不能仗着从前的名声,更不能大张旗鼓说出自己的名字。 难道她赵阿福还要改个名字,叫赵小福? 不行不行,那也太明显了。 王婆子忽然清了清嗓子,让李婆子猛然回神,她说太多了。 不过好在没说什么不合适的话。 她看向阿福,却见对方依旧笑眯眯的:“马上就到家了,李婶婶。” 是啊,马上就到燕京了。 李婆子最后看一眼车帘外浩然的燕江,合上了车帘。 夏季里的雨往往来得突然,眼看着,就要到了燕京,临近傍晚老天却来了一场瓢泼大雨。 雷声阵阵,雨声中孤鸟鸣声脆脆。 林叶哗哗啦啦淌着水,将许多声音隔绝在外。 这样的天气,车厢里未免太闷热了些。 阿福都喘不上来气:“李婶婶,太闷了,再不掀开点帘子我要憋死了。” 李婆子犹豫,这马上就要到京城了,若是碰到眼熟他们的人,可不太好。 可车厢里着实是闷。 她不由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赵女医,掀开车帘,雨水冲进来,怕是要着凉了。” 这倒是真的,本来就是暴雨,掀开帘子,暴雨无疑会冲进来给车厢里的三人洗把脸。 不过阿福虽然喘不过来气,还不至于强人所难非让她们开车帘,只是,她感觉,她现在不能错过一点能记住这些路的机会。 手默不作声从软塌底下把囤了一路的草药拿出来,阿福搓了一点在手心,又用那只手摸了下鼻子。 李婆子和王婆子本就因为这样突变的天气焦急,转过头来,一下看到赵女医通红的脸颊,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把俩人吓得一怔。 “赵女医!”李婆子和王婆子齐齐喊道。 “这是怎的了?”李婆子忙伸手过来探阿福的额头。 那边王婆子忙去掀开点车帘。 阿福半眯着眼睛,有点吃力呼吸:“太闷了。” 两个婆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两人也不懂医理,只好把车帘掀开,外面的冷风和凉雨卷进来,扑面的凉。 阿福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看来真是不透气闷着了,两个婆子对视一眼,眼中的担心稍稍退却。 看来这大夫的身体,也不一定就倍棒啊。 不过想想也是,赵女医本来一个娇娇的女儿郎,跟着她们一路颠簸的,哪里受得了。 阿福脸色渐渐恢复正常,有凉丝丝的雨水飞到她脸颊上。 两个婆子正寻思着,要不要把帘子重新盖上,整个马车却陡然一震! 像是撞到了什么硬物。 她们三人一路坐着马车而来,马车都还算得上平稳,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三人猝不及防,各自东倒西歪在车厢里。 外面撞到山石了? 李婆子正要掀开前面的帘子去看怎么回事,外面却有侍卫高呼一声有刺客,就好像一滴水溅进了油锅,整个队伍沸腾起来。 “看好人!”孔狄对着车厢呵斥一声,抽刀就冲着来人而去。 阿福一阵心悸,贴在车壁上,胸脯剧烈起伏两下,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是刺客,还是...贺荆山! 是来杀她,还是来救她? 来人不止一个,四周队伍大乱一片,马车却猛然再次行驶起来,两个婆子表情惊惶,李婆子猛扑过来按住阿福。 “赵女医小心!” 刚准备掀开车帘看清外面是谁的阿福没有防范,被按在软塌上,车厢东倒西歪,车帘猛然被风席卷而起! 电光火石之间,阿福终于看清楚,马车前坐着的黑衣人。 那人绝不是贺荆山! 王婆子从身上抽出一把短匕,就冲出去与那车前的黑衣人缠斗起来! 第303章 公子,借个火 雷声猝然在头顶轰鸣,李婆子都浑然一抖,阿福却身体紧绷到了极致,一动不动。 “赵女医,别怕!”李婆子活了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眼下虽然惊险,却不足以让她完全慌了神。 然而她却没注意到,阿福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深处倒映出的决绝。 “赵!”李婆子只来得及喊出来一个字,就愕然看到她所以为的,现在一定被吓怕了的赵女医一双眸子亮的出奇,狠狠逼近了她。 她感觉手背上忽然一阵刺痛,错愕之余,终于反应过来不对,伸手去挟制阿福。 她一个习武几十年的人,力道极大,此时骤然反应过来也说不上什么心情,脸上更是谈不上有什么表情,许是阿福突然反水,对她来说,过于让她不敢相信。 这一路上...... 李婆子刚死死抓住赵女医的手腕,就浑身一麻,她眼里柔柔弱弱的赵女医也趁此机会,朝着她的脸上一撒,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福掰开她紧抓着自己的手,掀开湿漉漉的窗帘,雨水顿时扑面而来。 马车已经跑出去好远一段路,早已不见先前那一队看守她的人的踪影,郁郁葱葱的林子里影影绰绰,她不再迟疑,扒着车窗,直接翻了出去。 许是雨声雷声交错,前面两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要的那个人,已经跑了。 不管来的人是谁和他们打了起来,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阿福撒丫子就跑,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不过她身后一切的未知数对她而言,的确与洪水猛兽无异。 她一直跑,还要不时回头确认雨水把那些足迹洗刷了干净,尽量踩着不那么泥泞的地方走。 大雨将她浑身淋得湿透,可她不敢停,一直朝着看起来还算可行的路上跑。这里是全然陌生的地方,她不确定林深处有没有什么野兽,也不敢一直往深处走。 天色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这日的天黑得格外早。天色昏沉时,阿福还在郊外,只是站在这边依稀能看到远处只剩黑影的城池,能让她稍许安心一些。 雨已经停了,携着水汽的冷风将湿透的衣衫吹得粘附在皮肤上,凉气不断地往体内钻。 阿福打了个寒颤。 这样下去不行,她会冻病的,到时候想行动就难了。 她只能往城池的方向走,然而那地方看着那么近,却又好似远在天边,走了好一段,天色完全成了浓墨色,也远远不到。 就在阿福心底生出一股绝望,被树枝和荆棘划破的皮肤开始隐隐作痛时,前方忽然燃起一抹橘色的火光。 这抹火光瞬间吸引了她,诱人前往,却又叫人害怕。 这深林里,会是什么人在此? 会不会又是孔狄那一群人,亦或者是今日跟孔狄打架的那一群。 不管是哪一方,阿福都赌不起。 但是继续在这茫茫然的黑夜里待下去,能不能拖着健康的身体走出这里,她也赌不起。 悄悄走近那处火光,阿福才发现那是一座小破木屋,透过破窗户能看出来里面空荡荡的,依稀有两个人影。 “公子,这天变得也太快了,早知道咱们就不提前下船了,直接坐到燕京多好,这接下来的路可难赶了。” 里面的人显然是不知道,这附近还有别人,说话的声音并不低。 阿福心中稍稍安定,感觉像是两个赶路人,离得更近了些。 “无妨,明日太阳出来,下午赶路就行。”这道声音显得几分清俊。 阿福终于确定,这就是两个路人,但她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万一这两人人品不怎么样呢。 她正在思忖,脚下的一截枯枝却是承受不住重量,发出咔嚓一声。 里面顿时没了声音。 阿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坦然走到那门都坏了的门口,坦坦荡荡向里面看去:“公子,借个火。” 宋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姑娘,这不就是先前他们在襄阳看到的那位么? 宋淮看着眼前浑身湿透,显得狼狈的姑娘,心中一动。 她虽然浑身湿透,裙摆带着些许泥泞,乌发也完全散乱,还有几缕一缕一缕贴在脸畔,一双如含星月的眸子却亮得诱人。 她如此狼狈,却依旧脊梁挺直,坦坦荡荡,丝毫不矫揉做作,仿佛就站在这里告诉你,我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她狼狈,亦掩不住端庄。 “你,你怎么在这?”宋安回过神来,还是惊讶问道。 他实在不太想得出来,为什么这个姑娘会孤身一人如此狼狈出现在这里。 阿福看清楚屋里的两个人,也有一瞬间傻眼了。 宋淮? 怎么会是他! 阿福虽然不怎么在意宋淮这个人,甚至也没与他亲自说过话,但这个人,却是从她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深深烙印在她脑海里,深深与她牵扯。 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牵扯,相反,糟糕透顶。 所以她第一时间以为,这俩人会把自己赶出去,不然这小厮怎么会说自己怎么在这。 熟料下一秒,宋淮那温润的声音就再次响起:“姑娘请坐。” 姑娘? 他叫自己姑娘? 阿福见了鬼似的。 她的表情过于奇怪,让宋淮眼中有了淡淡的疑惑:“姑娘认识我?” 她当然认识啊! 阿福刚想说,但想到当初记忆里宋淮对原主冷淡到极致像是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后颈一阵发凉。 所以他现在,不认识她? 那刚才那个小厮...好像是奇怪为什么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而不是她。 “不认识。”阿福拨浪鼓似的摇头。 也是,自己如今与当初变化太大,宋淮认得出来才怪。 既然如此,她也不跟他相认了,免得这深山老林里让两人生出来点糟糕的暧昧心思。 宋淮应了一声,眸底却有一丝疑惑。 她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目光很奇怪。 阿福见到是宋淮,心里反而安心,宋淮这个人,不惹他应该还是个正人君子,而且他刚刚中了状元,岂不是应该更注重名声,肯定不会起什么歪心思。 “那就多谢公子了。”她笑语盈盈。 第304章 还算信得过 宋安看到这个笑容,脸颊一热,赶忙低下头去。 这个姑娘怎么能笑得这么灿烂,无所顾忌。 一个姑娘家家的,不...不知害羞。 大齐对于男女一事,不算过于严谨,但女子家也少有这样笑容灿烂的,而且还是对着外男。 阿福才不管眼前这两个人的心思,她的确保,自己不被冻生病了。 坐在火边,顿时暖和多了。 不过湿衣服黏在身上也不是个事,反而更难受,又冷又热还粘乎乎的。 “宋安,去把包裹里的衣服拿一件给这位姑娘。”宋淮忽然开口。 “啊?奥!”宋安下意识就是完成自家公子的指令,只是刚跑到包裹跟前,准备解开,脑袋突然转过来了弯。 拿衣服,给那位姑娘? 公子是认真的么! 宋安一瞬间脑海里涌出无数个想法,公子怎么会叫他拿自己的衣服给那个姑娘穿,公子向来不近女人,身边甚至根本没有丫鬟服侍,平日的生活也是,和任何姑娘都搭不上边。 除了他金榜题名,游长安街那次,倒是许多姑娘扔手绢与花的。 但眼前很明显,不一样。 宋安见宋淮也不说话,那边的姑娘也不说话,还是压下古怪的心思,把宋淮一件靛青色的长衫拿了出来。 “姑娘自己先换了衣裳吧,免得着凉。”宋淮起身,往外走。 宋安也赶紧把衣服塞给阿福,然后跟着他往外走。 阿福有些意外,她倒不知道,宋淮这样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人还能如此细心,好心。 但她却应下:“那就多谢公子了。” 实在是她身上冷热交加,难受的要命。 从破窗户里看到那两人背着身完全走到看不见的地方,阿福才躲到另一边,换上了宋淮的衣服。 青年的衣服对她来说,有一点大,散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气,料子倒是很贴身舒适,想来以宋家的财力物力,可以轻轻松松供宋淮吃好穿好。 阿福换好确认身上没有不妥的地方,才出来对着外面喊道:“公子,我换好了。” 她这会对宋淮的观念比从前好多了。 从前的宋淮,在她印象里不外乎不近人情,冷漠。 但那只是原主记忆里的宋淮,她爬了宋淮的床,宋淮叫来人直接把她拖了出去一顿好打,剧烈的疼痛中,原主不觉得他冷漠甚至可怕才怪。 现在的青年看起来却温和有礼,是一位谦谦君子做派。 果然,宋淮和他的小厮进来一会后,又让那小厮给她拿了吃的。 是一包精致的糕点,那糕点精致不腻口,里面有一点酸甜的果汁夹心。阿福路过襄阳的时候,虽然飞速赶路,却看到了一家挂着果汁软糕的铺子。 那会她看着就有些馋,这名字,听着就好吃。 但是那会因为惹了那对老妇和老汉,孔狄跟抽风了似的拼命赶路,根本就没有再在襄阳城里面停,所以阿福当然也没有口福尝到了,也不知那个果汁糕点是什么滋味。 “多谢公子。”阿福言笑晏晏,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宋淮只是看着她,嗓音清润,“姑娘不必多谢。” 阿福的确饿了,这一路上虽然紧赶慢赶,她也从来没委屈过自己的肚子,今天自己用脚跑了好半天,心神不安的,这会安静下来肚子是真的饿。 还没有吃进去,光是闻到味道,她肚子忽然“咕”的一声。 阿福自己目瞪口呆。 对面宋淮似是也没想到,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嘴角浮上一抹浅笑。 他...竟然笑话她。 阿福摸摸鼻子:“今日,遇到点风波,倒是真的有点饿了。” 她得掩饰一下尴尬,太尴尬了。 “嗯,多吃一点。”宋淮嘴角依旧挂着微笑,清润如春风。 阿福这次看着他笑倒是顺眼一些了,她虽然肚子饿了,吃东西还是很文气,倒不至于一口吞一个,也不至于给脸上沾上碎屑。 不过这果汁软糕倒是真的好吃,外面甜甜的,里面酸酸甜甜,她边吃边想着,回头可以给贺荆山和阿元做着尝尝。 只是她的贺荆山和阿元,现在在哪里呢。 见眼前的姑娘吃着吃着,眼中逐渐浮现出怅然的神色,宋淮的眼里有探究。 但他不会随便唐突佳人。 那果汁软糕也不过一个小指般大小,一口一个,本来满满的一包,阿福饿得很了,不知不觉竟然就给全部吃完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不由眨眨眼,斟酌的开口,“公子,我...我回头找到我家人,一定补给你银钱。” 说不定人家从别的地方带回来想给谁尝尝呢,结果自己一下全吃光了,该怎么解释她真的不是贪吃。 也罢,这是宋淮,不解释最好。 否则万一哪天宋淮知道自己是谁了,岂不是很尴尬。 说起来,她俩算是仇人,断腿之仇,不共戴天,想想她才来的那几个月,腿伤一直没好过。 还可有宋飞白那个死纨绔,借着宋淮的名头,害了她多少次了?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忍。 宋淮唇角一掀,“不必。” 阿福内心呵呵一笑,心道别跟我客气,客气我就当真,真的不给。 两边沉默一会,宋淮再次开口:“姑娘是要去燕京?” 不问她是哪里人,只问她去哪。 毕竟她这么狼狈出现在这里,宋淮难道不觉得可疑? “是,你要是去的话,可否捎我一程?”她抿唇一笑,有便宜不赚是傻子。 对宋淮,她可不想客气。 没进到城内之前,一切对她来说太不安全了。 宋淮既然是新科状元,现在去燕京自然是上任去的,更不会有人把自己和他联想到一起。 她需要借助他进城。 这若是个陌生人,阿福还真没这么信得过。 到底是一个地方的,还和她有些渊源,还是比陌生人可信的多。 宋安在一边听着,心道这姑娘未免也有些过于自来熟了。 但他又仔细一想,这样一个姑娘流落在外,实在太不安全。 眼前这姑娘,实在是,容色动人。 “可以。”宋淮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捡起旁边一根树枝,自然而然地放进了火堆,避开了阿福的视线。 这样的动作,他来做也不突兀,不过一边的宋安意外看他一眼。 “公子,交给属下来做就行。”什么时候,他们公子还需要干这种事。 奇怪,真是奇怪。 自打到襄阳城那会开始,公子就怪怪的。 第305章 跟我走 阿福就这么穿着宋淮的衣服在火堆旁的干草上睡了一宿,小破屋里四处透风,她睡得本来有些冷,但实在太累了也没醒来,后半夜却睡得舒坦。 等天光大亮,太阳光彩熠熠照得新叶油亮,她才从熟睡中醒来,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身上多了一件较厚的衣衫。 “赵姑娘醒了。” 宋淮听到响动,从屋檐下回眸,逆着林间疏影与暖金色的光亮,动了一步,他脸庞清俊,气质出尘,眉眼间本是略带冷淡,生生被这暖光渡上一层温柔色。 莫说是宁古塔的姑娘们心动,怕是满燕京的姑娘也要为这位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君心动。 便是满燕京的青年才俊,也不及眼前公子无双。 阿福眨眨眼,看得有一瞬间的晃神,只是纯粹的惊艳。 她慢慢体会到,当初宋家为什么对原主下手这么狠了。 要是她有这么个优秀的儿砸,被那丑八怪肖想,她也得生气。 不对,虽然印象模糊了,但是打断她的腿,亲自下命令的是宋淮!! 还有小厮给宋淮搬了个椅子,宋淮就在一边喝着茶,一边监工那些人打她。 现在人在眼前,阿福逐渐想起来了,暗搓搓磨了磨后槽牙。 草,是个狠人! “宋公子安好呀。”阿福回神,立马扯唇笑得好甜。 不熟悉的还真以为是个甜美可人的姑娘,熟悉的,才会知道,笑成这样没打什么好主意。 她如今的模样,和爬床之前的丑陋胖大妞,相差甚远。 清风明月的宋淮记忆里,估计早就没有她这个被他打断腿儿的人了,说不定还引以为耻。 宋淮微微颔首,语气平静,“赵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阿福嘴角一抽,昨晚恐怕不太好,上半夜冷得要死,下半夜可能睡熟了,才感觉很暖和睡得安稳。 “挺好的,我先去洗漱,然后看你们什么时候走。”阿福十分主动,说话间露出一颗圆溜溜又带着尖尖的小虎牙。 说完,她不等宋淮开口,自个就跑到那边溪水边上洗了把脸。 她跟着孔狄的队伍时候一路上都是温水洗脸,但其实她哪有那么讲究,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等她洗完脸回来,宋淮却不急不忙地在等她,一边的宋安捧着几个果子神色古怪。 这姑娘是不是有点过于自来熟了。 阿福就忽然想到,是不是她把他们的伙食都给吃了,可怜他们只能吃野果了? 那也挺好,估计宋大公子还没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儿吧! 但是很明显她想多了,因为宋安又从他们的行礼里拿出来一份软饼。 “赵姑娘,吃点东西再赶路。”宋安虽然觉得眼前这姑娘十分古怪,最好还是不要跟她过多接触,但既然公子发话,也只好先如此。 阿福这日两日说的最多的就是谢字,但如今心里却门清,自己这回谢他是一回事,当时断腿之仇也是一回事,等她好好谋划谋划,这断腿之仇怎么回敬。 “稍等一个时辰,刚好赶路,赵姑娘这趟去燕京可急?有什么要投奔的人?”宋淮抬眼。 这位赵姑娘,必然与朝廷有关。 宋淮一时间拿不准她的身份,她一双眼睛干净清澈,不似燕京里的姑娘,倒似别的什么偏远地方来的,看起来似没什么秘密,却浑身都是秘密。 孔狄是太子的人,能让他千里迢迢带人,这人是什么身份。 宋淮心底明知她也许是危险本身,却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心知肚明她无处可去,却偏要在临赶路前问,赌的就是她会跟着自己。 “不急,投奔的人......”阿福昨天吃了睡,还真没想好借口。 这会看着宋大公子完美无瑕的面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京城哪有什么她认识的人啊,也不是现代,还能有沙雕网友,不过她可是准备先跟着他进京城溜达的,但也不能那么明显不是。 万一宋大公子不愿意呢,阿福肚子里酝酿着坏水儿,该怎么才能让清清冷冷的宋公子接受自己跟着呢。 她不想再被打断腿了。 见她迟疑,宋淮并不急着追问,只静静在一旁等待。 宋安也支棱起脑袋来听,他也挺好奇的。 这位姑娘难道不是自愿跟着孔大人的,然后才偷偷跑了? “实不相瞒,我来到燕京也并非本意,这阴差阳错的路上又遇到歹徒,如今身无分文,一时间也不知往何处去。”阿福一边说,一边偷偷拧了自己一把,娇气的皮肤顿时疼得很,眼圈和鼻头一下就红了。 没遇到宋大公子之前嘛,她是打算在京城做一段日子游医,顺便等贺荆山来找自己。 但现在,她换了个主意。 “我听姑娘的口音,好像我们渝州人士啊。”宋安并不为这姑娘做出来的可怜姿态怜惜,反而心中生出一股警惕。 毕竟哪个女人不馋自己家公子,多少姑娘看到自家公子都走不动道,恨不能拐回去当夫君。 想公子这种长得好看的男人,在外面真是太危险了。 之前宁古塔那个死胖子,居然还不知廉耻的爬床,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公子喜欢她,真是脑子坏掉了。 遇到贺家媳妇儿的那种人,一次就够了,宋安觉得自己要加强防备。 而且他也不傻,也知道这赵姑娘肯定是隐瞒不少。 两边都是各怀心思、互相隐瞒又提防,谁也说不上谁不是。 阿福见那宋安好像对自己这样不怎么感冒,暗道难道自己美人计使用失败? 谁知她一转头,却见宋淮一直看着自己,那视线笔直,连弯都不带拐的。 阿福有种错觉,这是喜欢的目光? 她咳嗽了下,转移视线便继续抹了抹不存的眼泪只说:“是从渝州过来的。” 她也不问宋淮是哪里人,要到哪去,好似对对方不感兴趣似的。 她不问,是因为知道宋淮是谁,她虽然不太明白宋淮为什么不问她,但这样对她而言最好,免得露出什么马脚。 他们不熟。 “原来也算半个同乡。”宋安态度淡淡,意味不明。 自家公子的身份,应该对女子避之不及,绝对不能主动招惹这种来历不明的人,现在他愈发怀疑这姑娘是来自宁古塔的。 实在是可疑。 阿福暗戳戳着急,这算怎么回事呀,自己总不能那么热情说原来是同乡赶紧带我一起走吧,这不太合适。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宋大公子却接了宋安的话:“既然如此,赵姑娘不妨跟我走。” 第306章 可否婚配 啊? 宋安闻言,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家公子。 怎么能让这种一看就有些问题的女人进自己家院子里呢。 大公子就是对这些男女之事一窍不通,老爷和夫人又怕打扰他习书,从来都不曾教导过,不然大公子如此聪慧,肯定不会这样的! 他身为大公子身边的人当然得提醒。 “公子,让赵姑娘来怕是多有不便。”他就差没直说男未婚女未嫁的,算怎么回事。 宋淮眼角不动声色的瞥向宋安,面上却是携着笑,面上阿福,“我家小厮不会说话,赵姑娘勿怪。赵姑娘相住,就一直住着便是。” 这! 宋安目瞪口呆,差点没跑过去拉着自家公子,他们府上一直留着一个大姑娘算是怎么回事! 公子可是连个定下的亲事都没有的! 阿福也呆了一下,不仅略带娇俏的眼尾都睁圆了,嘴巴也轻轻张开。 不是说宋淮不近女色? 连丫鬟都没有一个,全是小厮? 当初原主爬床,被打半死,现在算什么回事? 呵,狗男人! 心里这么想着,但阿福看到一边宋安的神色,却几乎立刻开口:“那就多谢宋公子了,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 “不用报!”宋安立马挡在宋淮身前,身临大敌似的。 他几乎已经想象到下面那一句是什么,还不是以身相许! 他就知道,这些女人,一个个的不是省油的灯,公子真是太危险了。 阿福只顿了一下,继续娓娓道来:“小女子不才,略通医术,公子若有需要尽可以寻我。” 说完,她没有看着宋淮,反而是看着一边的宋安,嘴角翘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宋安瞬间卡壳,先是松一口气,随后看着阿福的表情,分明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他狐疑地看着阿福,又看向自家公子。 却见阿福那抹笑容消失了,依旧是一副戚戚的神色,眼眶红润,一边的宋淮却显得几分...愉悦。 阿福温婉说道:“还是要报的。” 宋安:“......”真不用。 总感觉他好像是那个多余的人,惊扰了一对才子佳人十分融洽的谈话,还挺大惊小怪的。 她会医术,宋淮也不意外。 就算他不懂,却也能看懂,当初开的那一张方子,虽然价值高昂,但是开方子的人绝对是精通医理的。 她有意教训那二人,却不是刻意伤及,倒是有趣。 “赵姑娘谦虚了,学医一事奥妙,医者博学仁道,普通人力所不能及。”宋淮回道。 她同意留在他身边了,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他对她身份古怪一清二楚,却闭口不谈。 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可以慢慢探查。 阿福心道那倒也是,学医可没那么简单,这宋淮还算可以,最起码没跟有的昏头昏脑的读书人一样看不起大夫。 她却压根不知道,宋淮先前在襄阳城那次见过自己,不然绝对不会疑惑宋淮怎么好似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她就差以为,他已经把她认出来了。 年轻的男女之间气氛融洽,倒真似互相第一次见面初识一般,两两无猜,但两人暗地里却暗流涌动,各自隐藏着彼此,以免被触及最心底的真实想法。 宋安见这种诡异融洽的气氛,觉得不对头,万万不对头。 这怎么好像画本里面男女私相授受的剧情呢! 他忍不住就偷偷在宋淮耳边道:“公子,这种来历不明的姑娘,咱们最好还是不要招惹啊,万一她是个逃婚出来的,咱们回头可说不清楚。” 能让孔狄去带的姑娘,说不定就是哪家大臣出来逃婚的千金,还有可能是太子看上的女人。 不管是哪一个,他们也不能招惹啊。 他声音压得极低,一时间阿福倒是听不清楚。 但她也知道,说的肯定是对自己不利的话,不然干嘛当着她的面都要鬼鬼祟祟。 她正在想这宋安可能跟宋淮说什么,宋淮会不会改变想法不想带上自己了,就听年轻的公子略带疑问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姑娘可有婚配?” 阿福:“” 哈? 阿福有一瞬间的懵逼,宋淮,问她成亲了没? 她忍不住就去直视他,想从他的眼里看出来点开玩笑的意味。 可是,没有。 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瞳在阳光下透彻分明,连较于常人更为浓密的眼睫都显得干干净净,一丝不苟。 一边的宋安更是呆若木鸡。 现在阿福知道,宋安跟他嘀嘀咕咕偷偷说什么了。 “宋公子,我已经嫁人了,我夫君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阿福耳朵抖了抖。 宋淮?该不会看上她了? 不可能不可能! 她很快否认这个想法,但是一时间自己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宋淮会问她这个。 他是真不知道男女有别啊! 有点呆。 宋安刚把嘴巴合上就又张开,感觉自己活脱脱就像个傻子,平日也算是临危不乱,怎么这几日就跟个傻子似的。 “赵姑娘...那你岂不是赵夫人?”但宋安很快清醒过来,这姑娘既然已为人妇,那就好说多了,避免一些男未婚女未嫁的麻烦。 他终于感到一丝欣慰。 “可以这么叫,也可以叫贺夫人,我夫君姓贺。”阿福大大方方道来,说到贺这个字,眼神里不自觉就带上一丝柔软。 但旋即又浮现一抹娇气。 狗男人,怎么还没找到自己。 这都多久啦! 宋安随即喜笑颜开,成亲了好成亲了好,“贺夫人好,那你就先在我们府上歇着,等你夫君来。” 这都是人家妻子了,以他们家公子的性子,那肯定不会生出半分什么心思啊。 宋安回头看着自家公子,却见他神色淡淡,丝毫不似有什么波澜,反而像是在沉思。 这又是什么表情? 宋安脸上的笑容有一丝瓦解。 虽说宋淮什么都不说,但眼里的表情却叫宋安心里发怵,觉得耐人寻味...... 难道他家公子还有什么特殊爱好,喜欢人妻? 宋安惊恐。 好在,宋淮并没有再说什么让他惊异的话:“如此也好。” 也好?也好什么? 阳光逐渐灼热,湿润了一宿的烂泥被很快变得干硬,林中知了声此起彼伏,宋淮往外看了一眼,又缓缓回眸:“赵姑娘,天色正好,我们启程吧。” 宋淮唇色很淡,微微一抿,露出几分绝色。 既然赵姑娘成婚了,那该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和离。 要是她夫君对她不好,他会帮她主持公道的。 阿福看不透宋淮的神色,却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还是叫自己赵姑娘,但这样也好,省的被孔狄那边人给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眯眼好像只得逞小猫甜笑。 第307章 原来如此 东宫内,刚下过暴雨的第二日,便是大好的晴朗天气,只是有些人注定无法欣赏这雨后的好风光与好空气。 阴沉沉的殿内,窗户密闭,四周空气仿若凝滞,不安在无言中滋生蔓延,猩红的地毯上跪着三个人,一男两女,面色都极为难看,气氛一时间降至零下。 “派了你们整整四十号人过去,把人给看丢了。”容颜妖异的青年坐在上座上,上挑的眼尾里都是不可思议。 他肤色过于冷白,像是地狱里走出来艳鬼,雌雄莫辨,但眼眸里的冷意几乎溢出,叫人不敢生出半分肖想。 “属下有罪,已加大搜捕范围,肯定殿下责罚。”孔狄一双拳头埋在袖子里,死死握紧,脸上依稀能看出来死死咬着牙关。 显然这次任务失败,叫他也难以接受。 一路顺风顺水,让他几乎以为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可就在马上到达燕京的位置,人丢了。 这无异于在他脸上狠狠扇了几个巴掌。 男人与生俱来的傲气让他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殿下,老奴有错。”王婆子深深磕头,不敢直视上方青年。 李婆子死死闭嘴,没有说话。 她到现在胳膊上还留着一个小孔,伤害不大,对她也没什么后遗症,但她一时间心情也复杂极了,从未料到赵女医会突然反水。 原来这一路的乖顺都是在暗暗蛰伏,等待时机。 但直到这个时候,她还忍不住想到,赵女医还是不忍伤她们的,只是把她药晕了。 赵女医完全有机会杀了她。 东宫里的人,更习惯的行事作风是斩草除根。 李承宴面色阴鸷,黑夜一般的眸子,凝结着稀疏的琐碎零星,那是冬夜里的星空,萧疏森冷 。他右手拇指上戴着一个质地极好的羊乳色扳指,滑腻如流水,此时他手指微微摩挲着它。 孔狄对太子殿下还算了解,这个扳指他几乎是从不离身,但只有在思忖决策的时候才会去摩挲。 难道说,殿下其实对赵女医的事,没有决断么? “这女人倒也聪明,一路装乖骗得你们团团转。”李承宴眼底的阴冷逐渐褪去,红润的唇角斜斜勾起,端得一副魅惑神色。 这一路上他们都有给他汇报,那信上的赵女医倒是乖巧。 结果呢,一到关键时刻,便立刻毫不犹豫就逃,根本不会去顾忌他这些对她心心念念的下属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倒是聪明,也清醒,清醒自己要的是什么东西。 下面三人听着太子殿下说出这个事实,脸色各自一沉,默不作声。 “一个女人,孔大人该不会告诉我,几天之内不能把她抓回来吧?”李承宴言笑晏晏问道,分明是在笑,但下面的三个人丝毫不敢当作他是真的心情愉悦。 孔狄猝然抱拳:“属下一定会把人给殿下带回来!” 这就是给他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了。 孔狄心里到底松一口气,这次如此简单的差事他竟然没做好,太子殿下可不需要没用的人。 熟料李承宴却不似咄咄逼人,忽然转口又道:“只要确保,她离不开这里,跟贺荆山联系不上也可。” 孔狄不解,抬头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却视线刚刚触及他的面庞,又仿若触电一般收回。 青年那张脸,妖异得不太真实。 按理说,这样一个容貌极盛近妖的皇子,不应该会坐上储君之位,可谁让官家心心念念在意的,只有这么一位呢。 甚至...甚至不惜牺牲了几个儿子,也要独宠这一位。 “谢殿下开恩。”孔狄深深把头埋下。 只要官家在意,只要皇贵妃娘娘追封大典顺利完成,太子之位正统,管他什么容貌不容貌,他追随的这位主子,就绝没有错。 “至于你们两个。”李承宴垂落的眼睫掀起,在两个婆子身上轻扫一下。 两个婆子顿时浑身一震。 “暂且留下来,把赵女医这一路上的一切事宜,详尽跟我讲一遍,再去领罚。”李承宴眼中意味不明。 两个婆子也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听这个,但她们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尤其是她们如今这位主子,只连声应是。 去下面自己领罚,并不轻松,至少得挨一个月鞭刑,可这总比太子殿下亲口说罚的好。 如若那般,两人以后能不能健全,还能不能留在这东宫就难说了。 眼下看来,赵女医的问题对于太子殿下而言,好像不那么严重? 否则,这次的处罚怎么如此轻巧? 孔狄正要起身往外走,赶紧去搜寻赵阿福,但李承宴又淡淡补充一句:“贺荆山的人既已经追到了燕京,想必他也已经快到了。” 孔狄不由浑身一震。 是啊,刚才太子殿下说的让他决不能让赵阿福与那边联系上,这件事说来轻巧,乍一听比几日之内找到赵阿福还简单。 但细细一想,实则更难。 他必须比那日前来交手的那一批身手高超的人更先找到赵阿福! 那日交手的那些人...... 孔狄目色逐渐深沉,他根本,不是对手。 那一群专门常年训练潜伏与武艺,为成大业的人,身手和行动搜查能力怎么会差! “属下多谢殿下提点。”孔狄心中苦笑,他就道,殿下怎么可能会又把条件变得简单。 赵阿福失踪的地方根本就不是燕京城内,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进京,只能城内外都要大范围地毯式搜索,谈何容易! 孔狄一出去,殿内只剩两个婆子和李承宴。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一时间竟然不知要从哪里说起。 李承宴当然不会主动再提点,李婆子深吸一口气,便从这第一次见到赵女医时细细说来。 一直到她全部讲完,她才自己深吸一口气。 却见李承宴似笑非笑看着她。 “原来如此,那每一份药方里面怕是都有异况,能提醒贺荆山她的位置,而一路搜寻食材做菜,更是她搜集药物的良机......” 至于那对她们的好,那就更不用多提了,自然是为了让她们放松警惕。 原来她们才是一直被耍得团团转的人,还以为,那赵女医最是单纯。 第308章 离我近些 穿过历史悠然的燕京城门,阿福逐渐睁大了眼睛。 街道宽阔大敞,四通八达,青砖红瓦小筑此起彼伏,阳光拂过家家户户油亮亮的屋顶,延伸至广阔的天际线,浑然开阔。 迎面而来阵阵浓郁的夏花香气,廊檐下,阁楼上,小摊边,处处点缀着粉蓝紫黄的各色花灯。 街道上人来人往,衣衫鲜艳,各个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有不少的年轻姑娘们也三五成群,小聚悄悄说话,男儿郎们更多,他们自是不爱玩什么花灯,有身骑骏马,有挥舞折扇翩翩,谈笑间处处透露出年轻的气息。 阿福到了这个世界,见到的古城也不少,只是,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蓬勃朝气又浮翠流丹的地方,这与其他地方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欢快气氛。 “这些花灯......”她第一次来,也不懂,稍稍偏头问道,“是燕京的特色么?” 这边是李婆子口里的那个燕京啊。 “是花灯节。”宋淮视线触及她的面庞,“每逢阴历七月七至七月十五,都是燕京的花灯节。” 他分明也不算是常驻燕京的人物,却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一清二楚。 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宋家的后半辈子绝不会在宁古塔。 他想要的,就一定会去做。 宋安跟着宋淮上次离开燕京时,还没听说过这什么花灯节,这会回来注意力也不由被这些绚烂的花灯给吸引,丝毫没有注意,宋淮的视线只停留在这贺夫人一个人身上。 阿福初次见这些花灯,饶有兴味,喜欢得紧:“这么久啊,估计晚上会更好看吧。” 花灯嘛,自然要晚上去赏。 “你喜欢?”宋淮一脸平和,“喜欢看的话,我带着你去,晚上人多你一个好看的姑娘家不安全。” 阿福啊了一声,心中小鼓敲响,回过头来看宋淮。 他这关怀备至的举动,是对每个漂亮的女孩子都很好? 可唯独对爬床的原主,下了狠手。 呸,渣男! 她见宋淮神色一本正经,不偏不倚,眼中丝毫未有半分谈得上腼腆的意味,好似就只是在简简单单说一件坦然的事。 另一边宋安根本就没留神两人说什么。 阿福是真的想看看这里晚上是什么样子,见宋淮神色如常,暗中嘀咕应该是自己多想,反正现在她都说了,自己是有家室之人,宋淮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总不会肖想一个人妻吧? 古代的读书人都应该很清高才对。 “倒也不是不行。”阿福抿了抿唇,看到宋淮眼睛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心里又直犯嘀咕。 现在读书人都这样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了么? 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偏偏这大公子看着你的眼神还不含一丝让你觉得他不是的意味,温和坦然地接受别人的审视,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问题。 他的一双眼睛如是告诉别人。 “不过到时候我得要一个幕篱,人太多了,我怕别人垂涎我美貌。”阿福理直气壮说道。 一边的宋安刚好回头听到这句话,差点喷出一口水来,这得庆幸他没在喝水。 哪有这么对自己盲目...好吧也不算盲目,哪有这么自信又自夸的姑娘,真是活久见...... “好,那你记得离我近些,莫要走远。”宋淮依旧看着她,唇畔酿出一抹笑容。 她的确是,有凭恃美貌的资本。 阿福刚开始觉得他这句话怪怪的,好像不太得体,但当她看待宋淮依旧正直澄明的眼神,又觉得自己多想。 估计晚上人多,怕遇到什么坏人,离得近也是理所当然。 宋安慢慢偏头看着自家公子...什么时候他和这位贺夫人这么熟了,竟然要陪人家看花灯,还让人家离他近一点。 他心里默默浮现出一个揣测,可又不敢确认。 最终他看着宋淮淡然的神色,又觉得自己多想,叹一口气,赶紧开口:“公子,咱们先回府上吧。” 宋府自然是官家赐下的,因着这是大齐有史以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这一届的状元府比往届的状元府更为豪华阔气。 住一个赵阿福,就是区区小事。 但是阿福到来,对于宋府的其他人来说,那就是天大的事! “听说了么,状元爷带了个女人回来了!”一名洒扫的小丫鬟惊异得眼睛浑圆,抱着扫把跟旁边的妈子传八卦。 宋淮自己来燕京,只带了宋安一个人,这些人自然是随着状元府被赐下来,后面进来的,这里都是宋安采买来的。 按理说,新科状元的府里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别的朝臣塞进来的人,可这一位状元郎惊才绝艳,官家颇为看中,甚至有意把他往太子那边推。 如今官家虽然病重,却对朝廷一事依旧死死把着,提防着任何一个有可能想跟太子夺嫡的皇子和任何想站到别的皇子那边的官员。 如此一来,众官员反而战战兢兢,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不敢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事。 倒是便宜了宋淮,府里下人还算干净。 “什么!带了个女人回来!”这妈子表情更是浮夸,谁不知道他们状元郎如今可是这京城里的香饽饽啊! 长得贼俊俏,又才华横溢,一来就扰乱了满燕京大家闺秀们的芳心。 大家都暗戳戳揣测,这样一位未婚娶的状元爷最后会跟哪位千金喜结连理。 可他竟然带了个女人回来? 既然能是带回来的,那肯定不可能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啊! 妈子扔下手里的抹布,拎着裙摆扭着肥胖的身躯就往前厅那边跑:“快,我们去看看。” 这群下人说到底还没和宋淮相处过几天,潜意识里就觉得,宋淮是一个面容俊俏脾气温润的公子爷,不会过于苛责。 而且没过几天他就出去了,下人们没了管束,更是没了章法。 小丫鬟也赶紧把扫把一扔,就道:“哎!朱妈妈等等我,一起去呀!” 阿福跟着到了宋府,本来还挺高兴,结果在正厅里坐下好一会,却还不见宋安吩咐去泡茶的那小丫鬟回来,不由微微蹙眉。 她好渴啊,宋淮家下人怎么回事,是想给自己下马威? 第309章 你蠢笨如猪我貌美如花 阿福红润的小嘴慢慢撇了下来,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还不上茶嘛?” 外面正偷看的朱妈妈和小翠花丫鬟顿时对视一眼。 “这位姑娘脾气不好惹啊。”小翠花小嘴叭叭的。 宋淮坐在她身畔,闻言看向宋安:“去看看。” 宋安虽然觉得怪怪的,但还是应声出去了,毕竟这也有点太久了,哪有客人来了,这么久不上茶的。 外面的朱妈妈看向小翠花:“状元爷还护着她,被迷得言听计从......” 两人眼里同时划过一丝不安。 这府里难道是要来一个刁蛮任性不好相与的女主人么! 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这可如何是好! 她们前不久还在高兴状元郎单身无妻好伺候呢,而且,如此叫人心神颠倒的状元郎...万一就对她们生出来些风花雪月了呢。 朱妈妈心碎了,小翠花欲哭无泪。 宋安一出来,就撞到神色古怪还在大厅边上鬼鬼祟祟的两个人,顿时皱眉:“你们在干什么?” 宋安年纪虽然轻,却是这府里唯一一个是宋淮身边的人,算是这府里半个管家,朱妈妈和小翠花顿时吓了一跳。 “宋小哥...我们...我们来想问问主子,有没有什么需要的请吩咐。”朱妈妈灵机一动,想了个借口。 一边的小翠花赶紧点头:“是是。” 宋安是什么人,照顾宋淮生活起居,陪读书,还要防范别有用心之人的七窍玲珑心的下人,宋淮不懂后院里的生活,宋安可不会不懂。 这两个女人在这鬼鬼祟祟,一看就不安好心。 想想也知道是为了谁来的。 宋安也为里面那位公子带回来的人头疼,但看这些仆役如此不守规矩是另外一回事。 “家里来了客人,你们在这如此成何体统!就是拿这样的态度来涨我们宋府的脸的!”他沉了脸色,本就是因为防范女人,他也就买了四个女性下人回来,谁知这一上来一个倒茶迟迟不见踪影,这两个在这鬼鬼祟祟偷看主子办事。 朱妈妈没想到宋安这么难应付,一时间脸色也不太好看,这么多日在府里他们几乎是自己当家做主,一时间突然还真有点不习惯被人这样训斥。 “宋小哥,我们也是好心,万一状元爷用得着我们呢,是吧?”虽说是奴才,但朱妈妈嚣张惯了,一时间也不甘下风,忍不住回顶。 状元爷是个好脾气的,肯定不会责罚她们。 不然回头这新科状元不就要传出一个苛刻下人的难听名声。 宋安呼吸一噎,没想到这奴才竟然这么大胆,他当即脸色就极其难看:“你们两个在这肆意偷窥主子,还敢顶撞,实为恶奴,现在就给我滚出府去!” “来人!”宋安冲着那边正看热闹的两个仆役喊道。 两人愣了一下,慢吞吞走来,这可是朱妈妈呀,他们把她带出去,回头肯定没好处。 朱妈妈见这两人的态度,顿时洋洋得意起来,自己是这府里的得力奴才,这宋安不在的时候都是自己管事,想把自己赶出府去,没那么容易。 她顿时冲着厅里大喊:“状元爷,饶命啊!奴才知错了!” 宋安脸色真是难看到了极点,这要是在宁古塔的宋府,哪个下人敢如此高呼惊扰公子! 他正要开口,身后却响起声音。 “怎么了?”宋淮神色淡淡,看着眼前几人。 朱妈妈眼睛一亮,一边的小翠花也是着迷了一般看着他。 真是丰神俊朗,清风霁月的一位公子......能在他的府里做事,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外面那些姐妹一听说她们是状元府的,都好生羡慕,围着她叽叽喳喳打听。 真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有朝一日能有天大的福气得到状元爷的青睐...... “怎么回事啊这是?”阿福紧随宋淮身后出来,从他身后探出一张娇艳动人的脸。 朱妈妈和小翠花本来正看着宋淮发花痴,陡然看到后面出来这么一张狐媚子般的脸,心中警铃大作。 这就是状元爷带回来的女人! 竟然生得这般...这般像狐狸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公子,这两个刁奴......”宋安眉头紧锁。 他话还没说完,朱妈妈就大声哭嚎:“状元爷,奴才冤枉啊,奴才就是想着来看看您有什么吩咐的,谁知道宋小哥一出来就要把奴才赶出府去,奴才只想着好好伺候状元爷啊!” “噗嗤......”阿福看着这朱妈妈明显是在假哭,哭得老脸发红都挤不出来一滴眼泪,忍不住笑出声。 朱妈妈正演得起劲,冷不丁听到这样一道声音,不由朝着那声音看去,一看是那个狐狸精,顿时剜了阿福一眼。 阿福毫不客气,对着她笑了笑。 “你!” 朱妈妈刚急切出声,忽然想起来这是状元爷带回来的人,又及时止住。 阿福摸摸下巴:“我怎么了?我貌美如花?比你好看?” 小翠花:“......” 这...... 朱妈妈也呆住了,旋即心里骂一句不要脸。 阿福又上前一步:“你是不是心里偷偷骂我不要脸?” 朱妈妈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怎么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知道?”阿福笑嘻嘻道。 这下朱妈妈彻底傻眼了。 一边的宋安却眼底闪过一丝嗤笑。 说完,她偷偷瞄了一眼宋淮,见对方丝毫不打断自己,还饶有兴味看着自己,阿福放下心来。 宋淮是何人,家里是商贾之家,往来皆是精打细算的商人,若是宋淮只是个读死书的,岂会成了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这些婆子丫环也真是可笑,以为宋淮看着温润如玉,就是个善人了? 阿福盈盈一笑,继续道,“因为我貌美如花聪明机智,你蠢笨如猪呀。” 朱妈妈气得直接上前一步:“你个小......” 阿福赶忙后退一步,躲到宋淮身后,以防这老妈子扑上来咬人,要咬也得先咬宋淮。 然后她探出半个脑袋:“心里诽谤府里客人,不经主子允许偷窥主子会客,顶撞府里上司,你这下人做的,都快把自己当成主子亲...亲人了吧!” 她差点说出这婆子快把自己当成宋淮亲娘了...... 第310章 的确是罪大恶极 阿福家里当初虽说只有忍冬和半夏两个丫头,甚至对她们跟亲人一般好,但忍冬和半夏也从未像眼前这位这般放肆。 朱妈妈丝毫没有居于人下的自觉,反而仗着一丁点能拿捏主子的由头,在这为非作福,本末倒置。 这会被阿福数出条条罪名,朱妈妈心里非但没有害怕,还斜眼看起这位狐媚子样貌的女人来。 她挺起胸脯,丝毫不惧,“瞧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奴才是真罪大恶极应该被砍了脑袋呢。奴才虽然不知姑娘是什么身份,但奴才只听自家主子的令,前来询问有何不妥?” 阿福虽说不习惯支使奴才,却也知道,哪有这样的奴才,她就差当面指责自己多管闲事了呗。 这院里其他护院一时间还真不上前,也各个不把这主子当回事,反而向着一个奴才,也是忘本这院里的主人到底是谁。 阿福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状似娇憨的看向宋淮,脆生生的告状,“原来你们燕京的奴才就是这么个规矩呀,居然能对客人蛮横顶撞,这满院的奴才竟然没一个能支使的动,宋公子,你不发卖了出去,还等着过年吗?” 告状嘛,谁还不会似的。 来呀,掰头啊。 这下除了朱妈妈以外的所有奴才都浑身一震,他们这要是被发卖出去,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向来只有犯了错的奴才才会被赶出府去,到时候凡是有钱人家,都不会买这样的奴才,他们的下场极惨...... 可...谁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凭什么就来教训他们! 看着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人物,来他们府上做客还这般颐气指使的...... 状元爷才不会听一个女人的,他这么个才华横溢的男儿郎,怎么会听一个女人话。 众人刚这么想着,纷纷抬头去看宋淮,却见面容温润的青年表情未变一丝,那唇稍启,就说道:“既然你觉得不好,那我听你的,重买一批。” 众人神色瞬间骤变! 阿福本来心里有些没底,毕竟是宋淮家里的下人,她说几句还好,还真不能替人家做主,不过是看到这些人跋扈的样子,心里就不痛快。 这宋淮她还没欺负上呢,就让这些个人给欺负一顿? 听到宋淮直接应允,阿福意外看他一眼,不对劲儿,他竟然这么听话? 宋淮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却见宋淮眉眼间一片温色,看着她。 她心道,现在装什么良善的人,当初打断我腿儿的时候可没见你心软,这会反而对付不过来这些人? 像是看出她眼中还是有些不满,宋淮下一秒转身,看向那些如晴天霹雳,要冲过来求饶的下人们道,眼神淡漠,“宋安,去拿了他们的卖身契找人牙子。” 宋安眼睛蹦射出一道亮光,立马应声。 这该死的婆子,就该发卖了她才好。 “状元爷!不可啊!”小翠花大惊失色,她怎么能被卖了!她还要留在这宋府伺候状元爷呢! 想想外面那些从前一起被发卖的小姐妹儿,如今哪家遇到的主子不是难伺候的,爱苛责打骂的,卷着她们进后宅是非的...... 当下人的,能本本分分过日子就再好不过了,何况如今他们过得如此滋润...... “闭嘴,主子做事还需要你来教?”宋安冷面厉声呵斥,心里对这群人没有丝毫同情。 阿福没说话,她虽没做过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或者太太,但管理这些人其实与现世时候管理员工的规则相差不大,只是这里明显权利更大。 加上之前见过宁容与晁夫人,还有刑小娘子行事,她也学到不少。 想来如今晁夫人应该已经诞下双胎了吧。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与那些故人再见。 阿福心里又数落一遍贺荆山还不来把自己带回去。 她等得花都谢了。 她这般鲜活的怒骂,倒叫一边的宋淮稍稍意外,旋即想起来在襄阳城时她应对那对老夫妇从善如流的样子。 宋淮冷淡看向朱妈妈,“对主子不敬,的确是罪大恶极。” 这个主子,也不知道说得是阿福,还是他自己本人。 朱妈妈不可置信看向宋淮,没想到自己不过几句话而已,他就顺着自己的话给自己定一个罪大恶极的罪名。 说实在的,这府里的下人们先前也就是与宋淮有过一两次照面,因着他的容貌,他们下意识觉得,这就是位宽厚的主。 不然刚才他们也不会那般大胆。 眼下见到宋淮是这样一位毫不心慈手软的主子,各个才慌乱起来,这时候才想起来,主子就是主子,哪里是他们能随便拿捏的了的。 刚才还显得几分团结的仆役们瞬间溃不成军,纷纷求饶,开始指责起朱妈妈,平日里还跟她交好的此刻也各个迫不及待反水,指出朱妈妈各种不是来。 “爷!那朱妈妈真的不关奴才们的事啊!她就是自作主张想逞能跑来偷听您说话!爷就发发慈悲饶了小的吧!” “对,朱妈妈平日就仗着自己有些岁数在府里欺负我们,爷,你可为我们做主啊,我们都是无辜的!” 宋安已经拿了卖身契回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冷笑。 朱妈妈看到卖身契,才知真的大难临头,浑身发抖:“爷!奴才错了!奴才知错了!奴才不该顶撞姑娘!” 她边说边赏自己两个大耳巴子。 被以这样的名头发卖出去的婆子,以后焉能有好下场? 何况她都这把年岁,发卖出去谁愿意买自己? 一边的小翠花更是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主子!奴婢错了!是朱妈妈带着奴婢来的!” 一时间院子里吵吵闹闹,好不热闹。 阿福看着这一群跪的跪,哭嚎的哭嚎,掏了掏耳朵,有点吵。 宋安心里不由嘀咕,公子应该不会心软吧? 这些刁奴实在是可恶。 这时,许多在别院没过来的下人们也纷纷跑来前院看到底出了什么事,看到这一幕不由愣住。 那先前去倒茶水的小丫鬟倒是把茶水端回来了,不过都这么久了 阿福口渴,上前就去端了一杯准备喝,结果不由愣住。 “这是什么茶?”她不由惊异。 “回回姑娘的话,这是这是”小丫鬟眼神躲闪。 阿福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和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这是宁古塔的土砖茶?” 第311章 我是无知村妇 她的确被宋府这群下人给惊呆了,宋家已经这么穷了? 土砖茶用来待客? 阿福端着白瓷杯,欲言又止,特想问宋淮,你家是遇到财务危机了? “是” 小丫鬟兢兢战战,本来刚才去泡茶的时候丝毫不怕,还在因为状元爷带回来个姑娘激动,跑去跟好些人说了这件事,才去找茶。 宋淮连中三元成了状元郎,这满燕京里想与他交好的人不少,几乎是每个官员家里都会送礼,最后多多少少都有些送来的茶叶。 然而送来的东西多了,也少有什么特别出彩的重礼,茶叶也绝难找到极为贵重的,顶多就是珍贵一些,名贵的那些茶叶,各家各户可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送,否则很容易被扯上一个拉拢朝臣,结党营私的罪名。 最近这状元爷一去宁古塔就要一两个月的,他们这群下人并不会保管,觉得主子应该也不会在意这种不怎么珍贵的东西,一些因为保管不当霉了,还有一些有些人偷着喝了 想着眼前姑娘的穿着一般,都是些廉价的粗布衣裳,而且一般正经的姑娘哪儿会跟男子回家? 估摸着是什么打秋风的小娘子,平时哪儿能喝到茶,更不用说品赏,牛嚼牡丹当解渴的罢。 可此刻看着眼前阿福略带讽刺的笑容,小丫鬟头越来越低脸上满是懊恼,怎么就尝出来了? 她还是专门找的偏远地方产的茶。 小丫鬟转念一想,这等粗劣的茶,她居然一尝就知道,那岂不是证明这位姑娘喝过? 只喝得起粗劣茶的小娘子小丫鬟嘴角一扯,原来是个破落户而已。 阿福嘴角微笑,默默开口,“这茶就算是在宁古塔,那也是少有人家喝的,多半是给长期跋涉的商队,还有穷苦人家招待客人用的,你们就给状元爷喝这个?” 真是匪夷所思。 连他们贺家这普通人家招待客人,也绝不会拿这个出来。 他们在长远村住的时候,都不喝这个。 一边的宋安一开始还不知道这宁古塔的土砖茶是什么东西,宋家家财万贯,做倒卖生意,南来北往的货物什么没见过。 宋家缺什么,都不会缺钱。 现在听明白了,脸上涌起一股浓烈的愤怒,他家公子是金贵之身,从小锦衣玉食,还真没受过这种侮辱! 宋安脸色一下就冷下来,“库房里不是有茶叶么!” 这些个下人,打量着公子不在,就如此欺上瞒下,贪墨钱财? 小丫鬟慢慢看向那边的朱妈妈:“奴婢奴婢不会保管,有许些都发霉了,不敢给主子喝。” 一边的小翠花忽然觉得机会来了,立马检举:“爷,还有些被朱妈妈给喝了!” 赵阿福:“” 怎么办,突然感觉,宋淮他好惨啊。 她都忍不住和那群下人一样,频频偷瞄这位天之骄子。 然而宋淮却波澜不惊,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是一件难堪耻辱的事,他好似根本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有什么起伏,但他却唯独看向阿福。 “赵姑娘,是你发现的,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啊? 阿福呆滞,干嘛问她,这不是他家下人嘛! 宋安也在一旁提议:“公子,不如......” “宋安,听赵姑娘的。”宋淮没有看宋安,觉得平日里宋安挺聪明一人,为什么关键时刻这么笨。 他都问赵姑娘了,为什么宋安还要多嘴。 一点都不聪明。 阿福还在蹙眉,你宋家的事情,为什么要问她?阿福怀疑,宋淮想搞自己。 阴谋,绝对有阴谋。 而那边的下人们,却忽然好像找到了主心骨。 “赵姑娘开恩啊!” “赵姑娘人美心善,就饶了奴才这一次吧!” “赵姑娘......” 就连之前还对阿福不太客气的朱妈妈都想爬着过来求饶。 一时间高高低低喊赵姑娘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阿福觉得脑仁疼。 宋安也卡壳了,想好的一肚子陈词和处罚方法都被人按回了肚子里头,偏这个人还是他家公子,让他内心内流满面。 阿福再次看看宋淮的眼睛,宋淮眼眸清明潋滟,好看得紧,咳咳,狗宋淮的确是好看。 于是她转头,斟酌片刻道:“我一个无知村妇,怎么知道怎么办,宋公子,这是你家,当然是你这个主人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 不就是踢皮球么,她再给他踢回去,看他怎么做。 想套路自己,是不可能的! 宋淮对她这般推拒有些失望,赵姑娘不想管家嘛? 却也应了一声好。 下人们也蒙圈了,这到底是该求谁呢。 宋淮淡然看着这些无关紧要之人:“刚才在前院的,全部发卖,这个朱妈妈,发卖到西城口。” 朱妈妈脸色勃然大变:“状元爷!饶命啊!” 其他之前在前院的下人们更是慌乱一片,但想到朱妈妈去的地方,他们又暗自偷偷松口气,但想到这一切都是朱妈妈害的,他们又觉得她活该。 那西城口,有一个苦力营,奴才进了这苦力营那可真是去做苦力了,跟在单户人家里做苦力,做一家人的活还不一样,那是要做全城的活! 那一般都是刷公厕,马桶,拉粪水的活,日日夜夜几乎都不能歇息,稍微轻松点的也是要去每日伺候禁卫军的马匹,天天和马粪为伴。 又累又脏,而且伙食也不好,被送到那里的奴才,基本都熬不过几年小命就熬没了,大多都是大户人家犯了大错的奴才真是惹怒了主子,才会被送到那里。 当然,也还有更狠的,就是卖到窑子,不过就朱妈妈这张老脸,去了也没人要。 阿福不知道这西城口是什么地方,但见朱妈妈这般撕心裂肺的求饶,也约莫能猜出来不是什么好地方。 看吧,她就知道宋淮心狠手辣,收拾人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是个狠人。 宋安觉得,这惩罚还是太轻了,一个个的竟然拿公子当软柿子捏,不知死活。 但公子既然说了,宋安瞥向这些下人,“你们剩下的人还愣着做什么,也想被发卖出去?做自己的事情去。” “饶命啊!” “状元爷......” 那些先前没有在前院的奴才们各自庆幸,还好刚才没有过来,此时心里面一个个哪里还敢把主子当好说话的。 赶紧上前对着从前那些还是朋友的人一拥而上堵了嘴巴,生怕他们在喊出点对自己不利的。 原来状元爷根本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物 这位姑娘也是府里的大贵客,哪个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啊! 宋安现在看阿福顺眼了许多,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村妇,不会乱插手别人家的事。 倒是公子,很危险呐,怎么办,他越来越觉得公子在觊觎有夫之妇。 第312章 难道她产生幻觉了 宋安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暗暗心惊,赶忙上前插到两人中间道:“赵姑娘,要不要与我一同去发卖这群恶奴?” 因为她未盘发,公子又一口一个赵姑娘的叫,现在他也不好叫贺娘子,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揣测。 只是他因为刚才的想法,觉得自己必须从现在开始时时刻刻让自家公子和这个赵姑娘分开才是! 下面的奴才们未免有点不太明白,眼前这个姑娘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分明她说自己是个村妇,状元爷和宋安宋小哥又一口一个赵姑娘的,实在是神神秘秘。 但他们现在可不敢偷看阿福,生怕惹恼了宋淮,眼下谁还看不出来,状元郎向着这个姑娘呢! “那就不必了。”阿福施施然一笑,她现在还是能少露面就少露面,谁知道猎犬一般的孔狄在哪闻着她的蛛丝马迹呢! 要不是实在好奇花灯节,她就想老老实实在宋淮家后院缩着等贺荆山。 现在她有点不敢再随便用加了标点符号的药方了,总感觉不太安全。 赵姑娘不去,那公子肯定也不会去...宋安一下就进入了两难的选择,刚决定从现在开始无时不刻分开公子和这个赵姑娘,现在他就得去办事。 宋安咬牙,看向自家公子:“公子,您去么?” 宋淮意外又淡看他一眼:“不去。” 好吧...意料之中。 宋安只能想着速战速决,拿着卖身契就带着人飞速出了宋府。 阿福到底是渴了,端着那土砖茶泡出来的茶水就准备喝。 那旁边意外逃过一劫的泡茶小丫鬟小翠竹意外松一口气,旋即有点不屑。果然就是村妇,连这种茶都喝。 这土砖茶,先前他们下人都不屑碰。 她就看着那茶杯近了阿福的口,却满眼鄙夷,喝吧,一个乡下来的,还真把自己当贵客? “赵姑娘等等。”宋淮温声开口,伸手,拿走了阿福手里的茶杯。 阿福冷不丁没有防备,指尖就这么被他触了一下。 她不由愣住抬头,却见青年神色如常,让她不由以为,刚才那一抹淡淡温热的触感只是错觉。 难道她产生幻觉了? 宋淮眸色一变未变,却蓦然红了耳尖。 他不是故意的...... “我去给你泡,我先前家里带来的君山银叶。”宋淮垂眸望了望那茶杯里的茶水,茶叶粗糙,汁水昏黄,这样的茶自不能给她喝。 她得喝最好的。 阿福看着宋淮略快离去的背影,心道这家伙怎么怪怪的,耳朵这么红,而且...等他泡好,她嗓子已经冒烟了。 宋淮这次亲手泡了一盏君山银叶,这茶是他从家里带的,一直放在书房,倒是逃过了朱妈妈的魔爪。 他泡好,就自己端着往前厅过去,丝毫未觉得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端茶有多不妥,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去留意这些细枝末节。 前厅的小翠竹从听到状元爷要去泡茶,就呆住不敢说话,等宋淮端着过来,她便赶紧迎上前:“状元爷,让奴婢来......” 宋淮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还多迈了一步绕开她,到了阿福这边。 小翠竹顿时尴尬异常,但因为宋淮适才一番威慑,这会不敢造次。 君山银叶是大齐上等名茶,便是燕京也不见得有几家有,十分珍贵。这一盏君山银叶,就价值不菲,此时递到阿福身边,茶盏一掀,一股高爽的香气扑面而来,茶水色泽鲜亮,不识茶的也能看出来这是好茶。 读书人多讲究文雅,看到什么好物件总是要论一论,宋淮刚打算和赵姑娘探讨一下君山银叶这茶叶如刀山剑芒,就听阿福噗噜噜吹两口,然后咕咚,咕咚两声。 小翠竹目瞪口呆,看着阿福如牛饮水一般,几口把一杯茶喝完了。 “不错。”阿福喝完,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文雅,作态抿了抿唇,似乎是在回味。 宋淮一开始微怔,准备好来给赵姑娘彰显自己才识的措辞全部止于喉间,他却忍不住莞尔一笑。 赵姑娘真性情,倒是可爱。 阿福这边却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宋淮到底安着什么心? 宋淮不知道阿福心里的想法,只听了她那两个字,一时间突然有些哑然无言,不知该与这真性情的赵姑娘说些什么话,好引起她的兴趣。 阿福却是大大咧咧开口了:“宋公子,这段时日还要多多麻烦你了,我还想托你帮我一件事。” 这可谓是正中宋淮的下怀,他眼尾微笑谦谦:“赵姑娘请讲。” 她想办的事情,自然替她办了。 阿福眯眼笑笑:“我想请你帮我寻一下我的夫君。” 气氛陡然安静起来,一边竖着耳朵偷听的小翠竹差点没跳起来。眼前这个果然是村妇不是村姑啊! 状元爷怎么会带这么个人过来还一口一个姑娘的叫着。 小翠竹表情惊恐。 阿福却见宋淮迟迟不回,歪头:“宋公子?” 他应该没理由不帮她找夫君,总不能让她一个外来女子天天住他家吧。不过她使唤起他来毫不客气,因为她又想起来当初宋飞白找自己那么多麻烦,就气得牙痒痒。 那会可真是想把宋飞白一脚踹飞到天边去,要多远踹多远。 宋淮脸上的热度渐渐退去,好似心头被泼了一瓢冷水。 他看着她,良久,道:“好。” 他当然不会给她找。 那个男人只是想着,就堵得紧。 宋淮莫名就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充满了敌意,若是有一天见面,他恐是,得把她藏住。 可他嘴上却道了一句好,眼底蕴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淡淡戾气。 他唇角弯弯,对眼前的女人毫不吝啬笑容,不给她后续再商议这件事的机会,直接说道:“今晚的燕京城想必夜色很美,赵姑娘若是对花灯感兴趣,不妨自己做一盏。” 唔...这听起来倒是挺有趣的。 阿福本就对花灯感兴趣,几乎是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一亮:“怎么做?” 宋淮悠然起身:“我带你去。” 他眉梢都带上了笑意,一时间如初雪消融,满屋活色生香的暖落在他人心头。 第313章 我怀疑你在套路我 一边的小翠竹看呆了眼,人人都道状元爷生了一副好样貌。 这会笑起来...简直是...叫人心都化了,忍不住一颗芳心扑到他身上,为他不惜付出一切。 等小翠竹反应过来时,那两人的身影都走远了,她不由一边喊着状元爷一边赶紧想跟上去服侍。 然而她跑了一半,青年却忽地回头,眼神冷然,好似冰霜,让人背后一阵寒凉。 小翠竹脚步猝然就停了,状元郎这是...不让自己跟着? 也就是这么一瞬,宋淮又回头侧眸看着身边的阿福。小翠竹却因为他适才那个眼神,打个寒颤。 状元郎想做什么...孤男寡女......这怎么可以,那个村妇,怎么配得上状元郎! 宋淮给了那不懂事的下人一个眼神,见对方就不跟过来了,声音清浅温和:“看你喜欢哪种,有动物的也有花型的,还有一些...寄祈愿或相思的河灯。” 阿福听得兴味盎然,宁古塔寒凉,可没有人做这些,节日更是少得可怜,不像燕京这边,隔段日子就要找个由头来好好热闹热闹。 “河灯吧。”阿福想做一个,祈祷贺荆山早点找到自己,不然回头她真的要变成赵小福了。 到了后院,宋淮很快让人拿出来纸笔和颜料还有细竹后,遣退了所有人。 阿福一个现代人,男女大防意识压根没有,倒没觉得有什么。 宋淮刚要动手,就见阿福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不由停手:“怎么了?” 阿福眨眨眼:“没什么,你真的会做么?” 她眼里有质疑,宋淮一个大少爷,还是读书郎,他会做那什么花灯么?恐怕还没有自己的手动能力强吧? 宋淮挑眉,显然没想到会有一天,会有人质疑自己。 “以前家弟喜欢,给他做过几个。”提到宋飞白,他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与纵溺。 他家人,想来也已经朝着燕京来了。 在那之前,让赵姑娘想要留在这里吧。 他不提宋飞白还好,一提阿福肚子里的小怨气滋生飞快,宋飞白这个小纨绔可没少给她找麻烦,“那您就多做几个。” 最好给他手戳破。 阿福暗暗诅咒,宋飞白敬仰的哥哥如今在给她做河灯呢,想想就解气。 她刚想完,宋淮的手一顿,被细竹戳出了一粒殷红血珠。 阿福呆住,这么灵验的?她旋即起身,无奈叹气,“算了兄弟,你这样不行,让我来。” 她什么时候变得乌鸦嘴了啊,这么灵,看来回头得多诅咒几句宋飞白。 宋淮:“” 她把他当兄弟? 阿福捞起竹子,心道她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么,虽说没见过花灯怎么做,但从前在长远村时候可跟着贺荆山学过编竹篮。 那会贺荆山以一人之力对家里所有事亲力亲为,别说编竹篮这种听起来像是女人做的活,就是被子破了,都是他拿着针缝了...... 他是真的猛虎嗅蔷薇,粗中有细,对她面面俱到,活似养了个闺女。 阿福拿着竹子就折,却半天摸不到门道,毕竟眼下也没个框架,她不由越编越生出一股心烦的小脾气,最后索性不做了,把手里东西往桌子上一推。 她想贺荆山了,还有阿元。 她还记着呢,小矿山时有个姑娘给贺荆山送锦囊,她现在不在,不知道有没有小妖精打主意。 下一秒阿福回神,却见宋淮跟前,已经做好了整整三盏花灯,一盏莲花,一盏芙蓉,还有一盏兔子灯。 倒是有模有样,好看的紧。 阿福目瞪口呆:“你真会做啊!” 宋淮不由微怔,原来她不是以为自己做不好,而是以为自己不会 他在她眼里,好像早有了一个固定的印象似的。 可他们之前不认识。 宋淮压下疑惑:“你喜欢么?” “挺喜欢的。”阿福捧着小兔子灯爱不释手,“宋公子,真是手巧。” 就说宋淮不可能是个读死书的,也倒是没想到也会做这些消遣的小玩意儿。 宋淮被她夸了,心情大好:“你喜欢就好,一会给你院子里挂满。” 阿福回过神来,忽然觉得,刚才说的话好像有点歧义......宋淮这是不是把她套路了...... 她总觉得自己说的是喜欢宋淮。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她不算计他就不错了。 她现在只好她家贺荆山这一口。 她家贺荆山有腹肌,八块的那种,宋淮一个读书人,肯定没有。 虽然远隔几千里,她也得为贺荆山找场子:“那就不用了,我要做的是祈愿灯,一个就够了,一会得写上祈愿我夫君早日找到我。” 她一边说,一边狐疑地瞄着他。 微风悄悄拂过青年的面颊,拂不过他的心事。 他面色不变:“嗯,好。” 看他这个反应,阿福不由觉得自己想多了。 人家宋淮是谁,容貌出众的青年才俊,宁古塔姑娘们人人肖想的人物,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 阿福虽然对自己的外貌很有自信,却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宋淮这种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可能是那种外貌协会只看脸的肤浅人物呢。 最起码自己不也得是个满腹诗书的,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她倒是满肚子的书,不过,是医书。 “我适才跟你说的夫君,是宁古塔的,他肯定已经快到燕京了。”阿福认认真真跟宋淮说起来,“只要宋公子帮我找到他,金银财宝我多给您点。” 阿福那句任你挑刚浮上心头,就被她压了回去。 那可不行,有一些她可不舍得给。 宋淮睫毛微微一抖,手中做花灯的动作未停:“我也是宁古塔的。” 嗯,他当然是宁古塔的,她知道。 阿福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如今这整个大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出自那苦寒的宁古塔。 她也没说什么啊。 她说...她夫君是宁古塔的...他说他也是宁古塔的。 阿福陡然睁大眼睛,她怀疑宋淮在套路自己,但是她没有证据。 宋淮面上神色依旧淡然,好似根本只是顺着阿福的话在往下说,完全是阿福自己多想。 下午的风热,吹得这院子里盆景的繁茂枝叶沙沙作响,声音很纯粹,几朵娇美的花儿欲语还休挂在枝头摇曳。 青年的手指灵活,认真在又一盏做好的花灯上添染色彩,一朵芙蓉娇娇艳艳,好似面前女人的面庞,粉白柔软。 “宋淮,你是不是.”阿福凑近面色如常的宋公子。 第314章 青山处处埋忠骨 宋淮浅色瞳孔微动,女人的馨香近在咫尺,悄无声息附着在衣衫上攀爬,覆面而来。 阿福盯着他看一会,看不出半分端倪。 也许他是无心的,堂堂宋小状元,怎么可能会用言语套路轻薄女子。 “怎么了?”她迟迟不往后把话说完,宋淮不由疑问,那股馥郁的香气顿时离他远去。 若是再晚一些开口就好了。 阿福退回原位,搓搓手,没接话,反倒说,“那就劳烦宋公子帮我写字了,我先回去收拾收拾。” 宋淮应该没有认出自己,不然肯定早就恼羞成怒将自己打骂出去了。 宋淮可嫌弃自己的很呢。 她昨夜换了宋淮的衣服后,早上就又换回了自己的,这衣衫在逃跑时候划破不少,现在还得换身衣裳才是。 “好,我让人帮你安排。”宋淮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下,纤细的竹枝在他手里握着。 很快,阿福就跟着先前的小丫鬟一同去看宋淮给自己安排的院子。 这院子坐北朝南,阳光大好,满院花团锦簇,芳菲洋溢,院内一处小阁楼,门帘上贴着双燕,散着郁郁葱葱的香气。 宋府这院子着实是好,从前阿福以为晁老爷家的院子奢靡,看起来豪华,眼下却见宋府这院子当仁不让。 难道这燕京官员们福利这么好? 难怪人人都想当官。 阿福一边想着眼里不由流露出一丝疑惑,一边的小翠竹心里嗤笑一声,却道:“赵...赵姑娘,咱们这宋府是陛下亲赐给状元爷的,是难得的荣宠,这里以前住的可是朝廷重臣,公爵世家。” 她的语气里有几分对阿福的不屑,阿福却不以为然,但总算明白过来,也不是哪个当官的家里都这么豪华。 估计是如今的皇帝太过喜爱宋淮这位才子,以示荣宠。 “那这家从前住的那一家呢?”按理说这古代的世家家族都大,一栋院子应该流传好几代的,怎么什么公爵世家的房子换了人。 小翠竹没想到她还这般追着问,不由一噎,不屑道:“那一家犯了大罪,皇上判他们株连九族,这院子就一直空到如今才重新用了。” 这在燕京是很正常的事,若是哪一家犯了大罪,被抄了家,以后那院子迟早要赏给朝臣。 “那还挺渗人的。”阿福简短评价。 再看着这满园的花团锦簇,心里微微凉寒,帝王无情,这院里曾经鲜活过的生命,不过为了区区一句话,就全部下了黄泉。 这里面有多少无辜的人。 她倒不是同情那些人,只是平端听闻这种事,依稀能想到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后面掩埋了多少条人命。 小翠竹听到她说这种话,瞬间不太高兴。 这叫什么话,官家赏这院子给状元郎,外头不知道多少人羡慕,都说之前还有别的大臣向官家讨过这栋院子,官家都没给呢。 状元郎却刚刚考中,官家就赐了下来,这是多么大的殊荣。 “赵姑娘这话怎么说,这院子多好,怎么看着您还不稀罕了。”宋淮不在这里,小翠竹可客气不到哪里去。 她瞧着阿福,样貌倒是拔尖的,可看着也不像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端庄姑娘,更不像极其讲规矩的那些大娘子。 这幅样貌,反而几分魅色,美貌有余,端庄不足。 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不对,肯定就是什么村妇。 阿福对这小丫头的目光似没看见,慢悠悠进了屋子,屁股在凳子上坐稳了。屋里的陈设更是低调奢华,价值千金的金丝楠木床,罗帷翠被...... 还真像是一户公爵世家曾经住过的地方,这间应是什么妇人或是小姐住过的地方。 “倒不是不稀罕。”阿福笑着摇摇头,却不再多说,这里毕竟是皇城,就算皇帝的耳目不可能听到这里来,也不能再随意妄言。 不是不稀罕是什么,小翠竹心里嘀咕,这村妇看到这样的地方,怎么丝毫不露出没见识的样子,也是,估计她压根就不知道这屋里的东西的价值吧。 她正想好好跟这村妇说道说道这屋子里的陈设,好彰显他们这里的价值,就听阿福吩咐道:“你去烧点热水,我想要沐浴。” 小翠竹愣了一下,虽然不情不愿,倒是应下了,不敢不从。 阿福也只是看看这种地方,并不感兴趣,毕竟是要暂住的地,熟悉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屋里许是因为之前抄过家,宋淮又是刚进来住,倒是没什么装饰。 只有日用的床和桌椅,唯独那墙上有一张硕大的壁画,正是因为是壁画,所以无法取下来,让它逃过一劫。 那是一幅日出风景画,广阔无垠的天际,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树树成影,山山乍现天光,浑然流露一股天地浩然之意味,上方题字精忠报国四字,笔锋豪迈,似能感觉出那题字之人对于这四字的深厚情感。 下方更是一句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策马裹尸还! 阿福虽是一个女人,也分明能分辨出这画中天地乾坤,句中权权忠意。 一处女人的房间,却有这样一幅壁画。 阿福有一瞬间想不明白,这样的人家,会是因为什么原因,犯了多大的过错,才会被判株连九族之重判! “赵姑娘,热水好了。”小翠竹声音响起。 阿福从画中意境中回过神来,心有戚戚,最后看了一眼这壁画,才到门外去。 洗完澡,天色已经逐渐沉落,阿福把头发擦得半干,就在院子里沐浴花香与夏风,等待头发风干。 燕京没有宁古塔冬天那么冷,夏天那么热,倒是让她没再那么怀念电吹风。 “赵姑娘是怎么认识我们状元郎的?”小翠竹见阿福这会安安静静的,也不像之前那么挑刺,语气了好了几分。 好奇心还挺重,阿福依旧是淡淡的:“萍水相逢。” 她这会在想一会出去的事,身为一个财迷,身上没有半个子,总感觉空空如也,可她总不能问宋淮要钱。 小翠竹惊呆,萍水相逢? 那状元爷就这么看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还把她奉为座上宾? 这两人之间...... 阿福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小翠竹发呆的脸,她心里一动,凑到小姑娘脸前:“小丫头,你一个月有几两银子月钱?” 第315章 不给钱我就去告你黑状 啊? 小翠竹差点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怎么话题跳跃得这么快,等回过神来,下意识回答:“一两银子。” 她是这大户人家的一等丫鬟,月例自然不可能低,而且宋府给的月例比旁的府上要高一些,因为人少实际上不用开支太多。 等小翠竹回答完,才后知后觉问道:“赵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却见阿福眼冒精光:“不错。” 不错? 小翠竹一脸蒙圈,什么意思,这...这村妇难道馋自己月钱? 她顿时警惕,上上下下狐疑打量着阿福。 阿福眉开眼笑:“小丫头,跟你商量个事呗。” “奴婢名叫小翠竹,姑娘有什么就直接说。”小翠竹总觉得,眼前这女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她该不会真的图自己月钱吧? 想起来之前她喝那君山银叶犹如牛嚼牡丹,小翠竹一阵心肝疼。 阿福眼睛骨碌一转,小嘴一张:“我有一个赚钱的好法子......” “姑娘,奴婢不想赚钱,只想本本分分做活。”小翠竹心道果然如此,立马回拒。 她这一两银子月例要攒着,以后嫁人还给自己当嫁妆,她如今没了爹娘家人,主子又是个男人,如果不可能当上通房姨娘的,就得为自己做打算。 小翠竹虽然也心心念念宋淮这样的男子,却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他们家状元爷是天上月,她们这些凡人沾不得。 阿福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滑溜,摸摸下巴:“你不想也不是不行。” 小丫头警惕看着阿福,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阿福接着道:“不过嘛你家状元爷比较听我的话,你说我回头随便找个由头说你哪里没做好,他是不是就会给你赶出府去?” 不行,现在必须诓一个人给她办事。 她当然不可能真去干那种无聊的事,除非这小丫头是真的过分。 小翠竹不可置信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先是涌上来一股气性:“你要去就去吧,爷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你竟然是这种人!” 她刚说完,就后悔了,这怎么行,想想状元爷的样子,都对这个女人异常关照,今天可不就赶走那么多人! 她说是这府里的下人,其实跟状元爷也不过是只见过一两面而已,状元爷肯定不会因为自己就惹得这个村妇不痛快啊...... “哦?”阿福一个音拐了几个调调,她分明看到小丫头的眼神已经动摇,却有意逗弄,缓缓起身,“那我就......” “你,你卑鄙!”小翠竹心里又气又怕,“你说吧,什么法子?害人的事我可不做。” 阿福忍俊不禁:“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放心吧,不会让你做那种事,不过是借你一个月月例为本,然后让你帮忙卖一盆花而已,回头赚了银子分你一半。” 小丫头又张大了嘴巴,什么不过而已的,这不是问她要钱么,这赵姑娘怎么还这样呢,自己身上没有一个子还想做生意,还问她一个下人要钱! 阿福是有意把事情做成,笑笑不给她过多的思考时间:“你放心吧,我保证回本,而且...如果真赔了,我定会问你家公子先帮你把本钱要回来。” 什么,她问自己要钱还不够,还要问公子要钱! 小翠竹越看阿福,越觉得不靠谱。 可她思来想去,一两银子的月例,说到底比被赶出府去好得多。 这村妇是不是算过,昨天他们才刚发的月钱,她都还没有暖热乎呢! 她看着阿福,表情复杂,然后小手慢吞吞,慢吞吞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粗布锦囊,倒出来一粒小碎银,目光里充满了不舍。 “你要是不给我,我真去告公子的!” 她龇牙咧嘴威胁,眼里面的害怕却暴露了一切。 阿福认真点点脑袋:“你放心吧,赚不回来钱等我夫君寻到燕京,让他赔你十两。” “你真有夫君啊?”小翠竹的注意力转移,错愕问道。这女人要真是成过亲了,那公子为何对她另眼相待...... 阿福笑笑:“当然,你可以叫我贺娘子,也可以暂时叫我赵姑娘。” “那还是叫找姑娘吧,”小丫头觉得现在让她叫一个未盘发的女人姑娘,还是怪怪的,“你准备怎么赚钱?” 她一想到自己的银子就心疼,总觉得打水漂了。 阿福捏着那小小的一粒碎银子,心里也是感慨,自己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比刚开始到这个世界还不如,还得问一个小姑娘借钱。 这都得怪孔狄! 还有他背后那个人! 等贺荆山找来了,她一定要让他好好查一查,那背后那个人是谁,做这种小人行径。 “你去花鸟市场,给我用这一两银子买几盆名贵的花来,要快死的那种。”阿福把银子重新推给小翠竹,“我要把它们治好了,你再拿去卖钱,利润你我一人一半。” 小翠竹愣了一下,上上下下又看一遍阿福:“你会种花?” 阿福笑眯眯:“当然,不然我也不会给你夸这个海口,我会医人,也会医花。” 小翠竹下意识就想说,那你怎么不去医人,忽然又想起来,女医能有什么能耐,医花还好,那人要是医治出来点什么问题,她这村妇担得起么。 想到这她才应允:“行,我一会就去,你可得保证你能医好啊。” 不过她算了算,一两银子,也买不了两三盆花,除非是已经治不了的那种,人家花匠都是常年医治花儿的,实在医治不好的才会扔到那地方卖,这村妇哪有那么好的本事把人家花匠都治不好的给治活了。 她内心充满了对阿福的不信任,想到这女人还威胁自己,就觉得她不是好人! 阿福却笑得像一只招财猫儿:“我保证,你快去吧,能杀多少价就杀多少,最好弄个五六十几盆的回来,咱俩好多赚一点。” 小翠竹都准备出门了,听到她又来这么一句不靠谱的话,差点没自己脚绊着自己脚摔一跤。 第316章 能白嫖的东西当然不花钱 她回头震惊地看着阿福,她到底知不知道这市场行情!然而对上肤白貌美的小娘子笑眯眯的眼神,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管她呢,她哪怕就只买一盆回来,这村妇要是能医治好,她们也是不赔钱的。现在她跟这村妇嘀咕再多,她要是不会医治花,那都是白搭! 小翠竹想到这,又一肚子不满,却还是朝着外面迈出了脚步。 阿福笑眯眯看着她远去,看天色也差不多黑下来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已经完全干了,一缕清浅的香气时不时从发丝飘散,萦绕鼻间。 前院还有一个丫鬟,跑来给她送了幕篱和新买来的衣物。 “替我像你家公子道谢。” “是,姑娘。”这个丫鬟叫小青花,倒是毕恭毕敬的,看起来比之前的小翠一辈稳重的多,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被宋淮那一番发落给吓到了,不敢造次。 阿福换好衣裳,意外的合身,一袭淡青锦绣罗裙,裙摆层层叠叠,最外面笼罩着一层薄纱,似环绕仙气,却仙而不俗,颜色清新。 衬得她面上愈发显得肤若凝脂,只是她把幕篱一戴上,只能叫外人揣度这般姿态翩翩的佳人样貌,却不得真相。 一边的小青花看她换好衣服出来,不由多看她一眼:“姑娘样貌清丽,这燕京许多姑娘都及不上您。” 被夸嘛谁不喜欢,阿福撩起幕篱前的面纱笑道:“我一早就知道。” 小青花怔愣,后知后觉才意识到阿福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早就知道燕京的姑娘们容貌不如她? 这...... 虽说这是事实,可她头一次见这般自夸的姑娘,实在是罕见。 不等她反应过来,阿福已经优哉游哉把面纱放下往外走,所过之处,仆役们不由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偷偷看她。 到现在,这满宋府的下人们,都还不清楚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真是叫人好奇得像是有小猫爪子在心里挠痒痒。 阿福到了前院,正好碰到宋淮,他也换了一袭青衣,样貌俊雅出众,端是一位翩翩公子,然而他容色冷清,显得出几分避世脱俗之清冷。 她不由摇摇头,自己肯定是错觉了,宋淮若是想避世脱俗,又怎会来考取功名。 宋淮自她出来,目光便落及她身上,此时见她摇头,不由出声询问:“怎么了赵姑娘?” 阿福小手摆了摆,又缩回衣袖:“没事,只是好奇,你怎么没有带你做好的花灯出来?” “不带了,我们出去再买。”宋淮告诉她自己的决定,却并不提及缘由。 她也不以为意,主要是想推一盏河灯回去,好祈愿贺荆山来找自己,不过心诚则灵,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家贺荆山肯定不需要这种祈愿就找过来了。 “好,那就出发吧!”阿福看向宋府外面的路,目光充满期待。 这幕篱上的面纱其实不厚,能从内看清外面的光景,外面看里面却看不清晰。 宋淮看不清她的容貌,心尖微微升起一抹遗憾。 到了燕京最热闹的长安街,阿福脚步一顿。 这里果然热闹,香车宝马,车水马龙,皎皎花灯连成河,亦然有年轻的男儿郎女儿郎手提花灯,行走在这花河之中。 阿福瞧着就也想拿一盏,不由遗憾宋淮怎么临时做决定不带花灯出来,现在她身无分文,又怎好意思伸手问他要钱买。 等小翠竹把那花带回来医治好卖出去,至少也得两三日。 宋淮却好似看穿她的心思一般,带着她到了一个卖灯的小摊前:“赵姑娘,你喜欢哪一盏?” 阿福这才舒心,在那摊子上左看右看,哪一盏都好看,一时间还真无法抉择。 终于,她目光停留在一盏胖乎乎的小肥猫灯上,那是一盏橘黄色的动物灯,也不知照着哪家肥肥的橘猫做的,憨态可掬,看着就像让人揉一下。 “老伯,请把这盏猫儿灯给我们看看。”宋淮宛然笑道。 阿福心里却不由暗暗惊心,这家伙是无时不刻盯着她看得这么细致入微么,怎么她目光才刚停,他就知道她看的是哪个。 那老伯正要把那猫儿灯取下来:“公子小姐真是好眼光,这盏灯......” “老伯,不要这一盏,我要那一盏。”阿福却打断他的话,直直指着旁边一盏圆乎乎的没有任何特色的小白灯。 老伯面色微微尴尬,他刚才分明看着这姑娘想要的也是那盏猫儿灯,怎么忽然又变了想法。 他不由看向宋淮,却见年轻的郎君样貌出彩,真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不由暗暗心惊,这又是哪家世家的公子哥儿。 宋淮轻轻颔首:“把那一盏拿来吧。” 老伯这才后知后觉从发呆中回神,忙取下阿福指着的那一盏:“姑娘眼光也不错,这是汤圆团子灯,五文钱。” 阿福拿在手里,端详着,才满意。 宋淮拿出钱袋,里面却装满了碎银子,他递给老伯一粒银子。 那老伯呆住:“公子,您这太多了,小的可没有钱找啊,有没有铜板?” 铜板? 平日里都是宋安伺候他,出来都是宋安付的钱,宋淮何时亲手付过,只今日想单独与阿福出来,根本就没等宋安回来,直接自己带了银子...... 他稍一斟酌,就道:“不用找......” “要找!”阿福立刻出声制止,隔着幕篱瞪他,知不知道他给的一锭银子有多少,竟然不让找钱! 那可是钱啊! 一两银子等于一千铜板呢,他给的那一块少说也有五两。 宋淮一时间怔住,竟然难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手里捧着一袋子银子,全部给阿福都行,却拿不出来一个铜板。 老伯也没想着收那么多钱,见两人如此,便道:“这位公子,不如你看看我这里的灯谜,若是解开了,这一盏灯就是彩头。” 阿福转头:“还有这种好事?” 白嫖? 老伯愈发觉得这姑娘挺有趣,点点头:“姑娘是刚来这燕京城吧,咱们这燕京城每一个卖灯的摊上都有一两个灯谜,只要解开都有彩头,我的摊子虽小,却也有,您且看这边。” 第317章 好艳福 阿福顺着摊主老伯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那上面题着“明月伴人游”五个字,谜底打一字。 她极少做这类文字谜底,一时间还真脑袋转不过弯来。 这只是个小摊子,上面的谜题并不难,只是却着实把阿福给难住了。 “不急,姑娘好好想想,咱们今个的月亮啊,也圆润明亮。”老伯眉眼带笑,“姑娘和公子,这可不是伴人游?” 阿福瞄了一眼这老伯,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仔细看他,脸上又似乎只是单纯微笑。 她又看向宋淮,却见对方眉眼清明,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大齐最有文学才华的状元郎就在自己旁边,哪里用得着费心思去想。 宋淮见她看自己,这才微微笑道:“是胖。” 胖? 阿福一愣,旋即想到,明月伴人游,可不就是个胖字...还真是简单。 “果然是胖。”她忽然想起,是真的胖,若是她还是当初那个胖女人,宋淮还会在那日收留他,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么? “正是这个谜底,来,灯拿上。”老伯显然比猜出来谜底的两个人还要高兴,取了那盏汤圆团子灯给阿福。 花灯的灯柄,足有一尺长,阿福拿在手里,像是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老伯一笑:“多谢老伯,这灯我很喜欢,像我儿子一样,白白胖胖,充满希望。” 这盏灯让她想起她家阿元来了,简直就是活汤圆团子成精了,她拿了灯就走,寻思赶紧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彩头。 “额......”老伯呆住,那不是一位姑娘?而是一位妇人?那她和眼前这位公子是什么关系? 宋淮行云流水般的神色也有一瞬的凝滞,少顷后对着老伯也是一笑。 那老伯好似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又重新挂上笑容,原来是小夫小妻的一同出来玩。 阿福刚走出去几步,手后面的花灯灯柄就被人拽住了,她不由停下,见是宋淮不由疑惑:“怎么了?” “赵姑娘,我们执一柄灯走,人多莫要走散了。”宋淮目色光彩熠熠。 这路上倒也有怕走失的家眷是这般走的,阿福却下意识就想回绝,熟料前方忽然涌过来一大群人,那些个姑娘们娇声笑着就簇拥着朝这边过来,裙摆如群花摇曳般移动。 她一下就被撞了一下,后退几步到了宋淮身边,几乎碰到青年肩头。 阿福站不稳,一双手一时间只得下意识就去找支撑点,宋淮的手正好伸出,扶稳了她。 她一回头,清俊的面庞就近在咫尺,隔着面纱,他衣裳上那熟悉的清香就再次悠悠造访,让她不由回想起先前穿他衣服时候那个味道。 宋淮垂落的眸子隔着一层面纱注视着她,手稳稳地扶着她的胳膊,从远处看,竟似青衣女子跌入青衫青年的怀中,两人层叠的衣衫绞缠,衣摆覆住荧荧花灯。 她的衣衫清浅淡绿,他微沉暗绿,缠在一起颜色竟也无比融洽。 “赵姑娘。”宋淮轻声道,他指尖扣紧,如玉的手指骨节莹白,微微泄露着紧张,但他眼里依旧是波澜不惊,永远无人能够看透他最真实的想法,却叫人一头栽进去,方知无边深浅。 他声音那么近,就仿若在她耳畔响起,阿福回过神来,有一些懊恼,是懊恼自己为他的容貌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也懊恼这点不该有的接触。 她起身正色:“我没事,还是多多感谢你了。” 她这次感谢说得情不深意不切,可谓一字一句,有些不高兴的小脾气在里面。 可宋淮只是笑道:“没事就好,你抓紧了花灯,我们继续走了。” 阿福不想跟他共执一灯,饶是这般没有肢体接触,看起来也有些过于暧昧了些,她只肖远远看一眼其他前后拿着同一根灯柄的男女,就知道那看起来好似一对眷侣。 可以说得上一句风景如画。 阿福正色:“我们还是不要拿同一个了,这样很奇怪,不是嘛宋公子?” 她缓缓叫他,语气有一丝不满的胁迫。 可青年好似没有听出来,而是道:“燕京繁华,治安素来也好,可入夏以来,街上游人渐多,每年临近花灯节,燕京都要因为拐子失踪几个姑娘。” 他缓缓道来,不急不慢,只是在讲,却叫人分明听出这短短几句话里面的重量。 拐子,姑娘。 那姑娘能有什么好下场,这个念头,姑娘们凡是失了一点清白,就没法活下去了,就算是以后好不容易千里迢迢找到自己的父母,也许父母为了保全名誉,也根本就不会认这个吃尽苦头的女儿。 那是耻辱。 燕京看似繁华,繁华之下,又隐藏着多少血与泪。 “所以燕京的花灯节上逐渐就多出了共执一灯的景象,花灯的灯柄也越做越长。赵姑娘,你不用多想。” 宋淮眸光倒映着灯光,晕晕一点暖色。 他这般一连说这么多,阿福不由嘀咕,她又没说什么...... 这宋大公子真是善于揣摩人心,偏还一副纯良无辜的模样,叫人想说一句难听话都难。 他怎么那么聪明呢,每一句话都卡在点上,让她无力反驳。 阿福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来这燕京,就是被胁迫着来的。可宋淮又不认识自己,肯定不可能知道。 估计真是单纯怕遇到拐子吧,毕竟他又没有自家荆山那般高深的武力值,还可以救自己。 “我才没有多想。”阿福嘟囔,又忍不住讽刺,“宋大公子这么善于揣摩,估计以后在官场上也能混得风生水起,拍马屁拍得深得...深得喜爱吧。” 她赶忙捂嘴,差点把深得帝心都顺口说出来了。 宋淮神色一凛,看着她。 她这般大胆。 在天子脚下,都差点失言。 他定定看着她,她说的没错,他一直在揣摩她的心思,好似全部揣透彻了,可她下一秒又永远让他觉得,意料不到。 阿福看宋淮看着自己不说话,自觉失言,酝酿着该说什么,就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宋小状元,好艳福啊。” 第318章 马屁高手 这道声音来得突兀,又有些轻佻无礼,但声音却意外的清冷,如高山雪水,冰冷独流。 阿福因着本就对宋淮这若有若无的暧昧举动有几分疑惑,闻声骤然一惊,朝身后看去:“什么人,不会说话嘴巴就留给有用的人。” 却见那来人面上戴着纯银制成的面具,面具上盘覆着一只凌厉的瑞兽,乍一看去,像是猛兽盘在男人的脸上。 面具下露出半边近乎形状完美的下颚。 说流畅,又有棱角,说棱角分明,它又柔和和煦,那薄唇颜色艳丽,几乎叫人以为是女人的唇,可又分明薄得无情又勾人。 男人站在那里,一袭淡色白衫,衣摆处却分明被花灯映出流转的暗色金线,他气势如星如月,纵然面具遮掩了容貌,却也让人觉得不容忽视。 也就是这样一个人,用轻佻的语气来调侃着宋淮这个名动京城的新科状元,丝毫无所顾忌。 他唇角勾起,不因阿福的话恼怒,反而直接用手来撩拨了一下她面前的幕篱:“怎的,让姑娘这样美艳的佳人相伴,不是他宋少艳福不浅么?” 阿福冷不丁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直往后退,才没让他碰到。 作为一个颜狗来说,阿福没有生气,虽然戴了面具,这只遮住半张脸露出来的完美下颌线,这男人很好看。 而且是不次于宋淮的好看! 因此,虽然男人有点轻浮,阿福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儿上,可以忍忍。 男人身后还有三名年轻男性,其中一名身形较于正常男性瘦弱的一个用轻轻的声音道:“爷.......” 好似是在提醒男人,眼前这可是宋淮,再怎么也不该如此态度。 只是他一张娃娃脸,说起话来实在没什么力度。 另一名身形较欣长的青年倒是朗然笑道:“七哥,你这样小心吓着人家姑娘。” 紧跟在青年身后的,好似是他的下属,倒是一声不吭,长得平平庸庸,不似这青年一副俊朗模样。 李承宴看了一边的李非俞一眼,嘴角笑容不变。 阿福也是有点懵,第一次遇上敢直接掀人家女子幕篱的! 果然是燕京脚下,连纨绔的等级都不一样了,厉害。 可她一时间不知道这人身份,只是皱眉看向宋淮。 宋淮不动,立于原地,却行一常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八皇子。” 李承宴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却很快又恢复自然。 一边的小福子心道都说这状元郎聪明,怎么这么傻,这在宫外,太子爷一看就是有意隐瞒身份,他竟然就这样直呼出来...... 阿福却是瞬间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是谁了。 刚才想要怒骂的话全部吃回了肚子。 阿弥陀佛,保命要紧。 不是,这大齐的太子就这般德行...当街调戏女子? 这般纨绔? “我之前还想着,你这刚考中父亲就给你放一个半月探乡假,估摸着好一段日子才能领教宋状元的风采,没料到你倒是提前回来了。”李非俞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好似就只是单纯想与人结识。 阿福看着这人成功把话题引走,偷偷松一口气,这个看起来还不错,阳光小伙子。 比旁边那个看起来叫人舒服多了。 宋淮眸中暗光流转,恭敬回答:“微臣受帝恩方得状元之名,感激涕零,闻官家身体抱恙,微臣寝食难安,方才急携家眷一路紧赶而归。” 李非俞听着他这一番近乎于拍马屁的话,脸上完美的笑容差点出现一丝龟裂。 好一个受帝恩而来的状元之名,完全避开自己所谓的风采,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不愿跟他往来么。 虽然满朝皆知,宋淮是父皇给太子安排的人,但李非俞还是忍不住出口试探,毕竟这位奇才非是燕京城的人,谁知道他到底几分才华几分见识,心里面又如何打算。 他这才刚一试探,就被人家滴水不漏推了回来。 真是好一个寝食难安,寝食难安还能带着女人来逛花灯节。 “寝食难安,倒是有兴趣在这带家眷逛花灯节。”李承宴嗤笑,潋滟的眉目在灯下熠熠生辉。 阿福隔着幕篱,看得也毫无顾忌,这个阴森森的病娇美男子,当真是好看呀,带着一股子邪气,又美又娇。 皇家基因这么优秀? 八皇子李非俞不由多看了一眼他,太子是什么意思? 他难道不知宋淮是父皇给他安排的人? 一边的小福子满脸急色,甚至拽住了李承宴的衣袖,低低道:“殿下......” 宋淮毕恭毕敬,唇角微微一笑,“臣听闻河灯可寄托祈愿,特携家眷来为官家祈愿,身体康健。” 被迫家眷的阿福:不,我不是。 李非俞:“.” 啧,若是父皇现在在,估计已经乐得眉开眼笑,要提拔这小状元了吧。 想到宫里如今快要病入盲膏那位,李非俞眯眼,嘴角的笑容自始至终未变。 李承宴眼角瞥一眼宋淮,只是这次终于没再说什么叫小福子极度不安的话。 “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吧。” 一起?一起逛花灯节? 虽然能和大帅哥们一起看花灯是十分幸福的事情,但阿福并不想,她还想好好活着。 她表示,皇家人,并不想多认识,狗命要紧。 “好,那就一起给父皇放河灯祈愿。”李非俞粲然笑道。 宋淮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再跟着太子一起逛花灯节,是不孝呢,还是不孝呢? 这新科状元郎倒是有点意思。 阿福默默走在宋淮旁边,好像一个小哑巴,让他抓着灯柄前头,自己抓着后头,乖得很。 宋淮都不由意外看她一眼,小姑娘乖巧的跟在自己身后,唇畔慢慢酿出一抹笑意。 等到了河边,河面上的花灯连绵延伸,桥上岸边五颜六色的花灯都挂满了,动人的柔和色彩将夜空都渲染得无比美好。 到这边,也有不少卖花灯和专属猜灯谜的地方。 他们一行现在六个人,手里不过一盏阿福的团子灯,总不好就放这么一盏好代表几位对官家的祝福....... “爷,奴才去买灯。”小福子立马边笑着边准备抬起脚步去买灯。 李非俞身后的侍卫也准备往那边动身。 李承宴却看着那整片挨着的花灯摊子,淡淡笑道:“买来的有什么诚意?” 李非俞眼皮一跳,觉得他这皇兄又要做幺蛾子了,却不得不问道:“那依兄长看,当如何?” 第319章 闻所未闻 “殿下的意思是,咱们也去拿个彩头?”小福子在一边迟疑问道。 李承宴颔首就往那边而去,一行人彼此对视一眼,才纷纷跟上。 阿福抿唇,觉得他们真是有病。 出来玩儿,是玩儿的,干嘛还要去动脑子。 显示自己很聪明机智嘛。 待到了那些摊子前面,才察觉人是真的多,纷纷攘攘一大群人挤着看某处。 阿福虽然不矮,但盯着前面几个人高大的背影,她有那么几秒,她想给自己按一对翅膀。 把她的视线都遮住了,她看什么? 阿福垫着脚尖,从缝隙看过去,那摊子上的灯看起来就比其他灯更为华贵,五彩琉璃灯被微风拨弄着灯光,摊主看起来却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 琉璃灯虽然少,却也算不得罕见,绝不值得这么多人围在这里,阿福再往最远处的一盏灯上看去,才看清了是什么吸引了这么多人...... 那一盏灯前,足足压着白花花一匣子的银子。 “听说有三千两!怎么这么大的彩头!真是闻所未闻!”旁边的大汉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激动。 “可不是...不过那题也难啊,而且猜一次要给十两银子,猜不中银子归人家,万一没人猜出来,那也是人家白赚。”有人回道。 还有人补充:“我看也是难,一般人谁拿十两银子去猜一次灯谜,不过这店家倒是说了,如果猜中,前面所有未猜中的押金一并跟着三千两作为彩头,现在估计都压了四千两了!” “嘶......”有刚来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阿福可以说是听着听着,两眼冒光。 四千两银子啊! 对于从前的她来说虽不是一个天文数字,却也足够让她心动了,何况是现在身无分文的她! 那一锭锭银子被琉璃灯光照得光彩熠熠,十分诱人。 阿福搓搓小手,想上! 宋淮微微转头,眉目清润,赵姑娘想要? “设下这么大的赌局...呵......”李非俞笑,笑意中却带着冷,一晚上过去便是赚几千两,什么人这么大胆,这么大手笔。 说得好听是猜个灯谜,说得难听,谁不知这是个大赌局。 “八弟何出此言,若是被人解开了谜底呢?”李承宴回头,勾唇微笑,“我看我们宋小状元也许就能解出来。” “宋状元这么聪明,说不定真能!”一边的小福子也为那几千两银子心动,被太子这么一说,立马看向宋淮。 闻言,阿福撇嘴,好明显的针对呀。 头微微偏向宋淮那边,隔着幕篱却瞥着那太子。 谁知太子似是若有察觉,忽然朝她看来。 阿福心里一惊,他如此敏锐?隔着幕篱都察觉到自己在看他? 可也只是一瞬,李承宴又移开了视线。 阿福才慢慢松一口气,这次却不敢专盯着他看了。 “说的也是,宋大人你就去看看吧。”李非俞见今晚太子一而再再而三难为宋淮,反倒觉得有趣,他就喜欢看太子难为他自己的人,最好把他身边的人全难为走最好。 不过宋淮今日身边带的女人身份还有待考究,四哥可说过,宋淮家中除了母亲就没有别的女人。 宋淮恭恭敬敬:“既是太子赏识,微臣定竭力以赴。” 言下之意,因为你催我我才去,能不能赢,我已经竭尽全力。 李非俞面上笑容始终高高挂起,这宋淮,也滑溜的很,甚至有点不像刚刚入仕的读书人,而像是官场里待过几十年的老油条。 宋淮说罢,就拿了十两银子出来。 阿福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有所察觉,回以她一眼安抚的神色。 她不由怔住,他安抚自己...做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他该担心的是他自己吧,万一解不出来,不是被人说他空有虚名。 宋淮上了前去,阿福不想留在这两个古怪皇子的身边,感觉那太子不是什么好人,旁边那八皇子虽然笑眯眯的,也不怀好意。 那摊主似是见惯了前来解谜的人,神色淡淡接了钱,倒是意外在宋淮的面容上多停留了一下。 周围围着的一大群人见又有人来,立马吵吵嚷嚷起来。 “又有人来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谜题哪是说解就解的,店家也不是傻子。” “咦?这位年轻郎君倒是生得一副好样貌。” “我怎么瞧着像是...宋小状元!” “还真是!我也见过,正是那日游街的状元郎!要是宋小状元,肯定能解开这谜题!我看这店家要完咯。” 再这样吵闹的声音里,附近又被吸引来不少人,一时间这条路水泄不通,听到宋状元的名头,不知有多少年轻的男女往这边赶来,想见识一下这位才华斐然的年轻人。 阿福一开始就觉得那太子就是想要这样的画面,现在更不用说,隔着幕篱都在生气。 这不是叫人骑虎难下么。 “宋公子,加油冲,发家致富。”阿福忍不住拉一拉宋淮的衣袖,给他鼓励。 赚银子的时候,不能谦虚。 宋淮逆着灯光回头,轮廓柔和,似也柔和了他眸光:“好。” 赵姑娘果然想要,她很缺钱嘛? 两人就这么一起上前看着谜题。 这谜题是 看清楚后,阿福看着那熟悉的几何图形,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足足在原地呆了四五秒,一时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是不是还有和她一样来自现代的人?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走不怕! 同为穿越者嘛,亲人啊!是哪个省的? 可等她细细去看题目,眼里却不由闪过一丝失望。 这题目倒是像后世的题目,只是分明能从字里行间看出来,出题的是一位古代人。 只是光是这道题目出现在这里,都足够让她惊骇。 这样的题目出在这里,若不是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碰到自己,从未见过的古人又如何解得出! 四千两银子,她来了。 “宋公子”她张嘴喊身边人的名字,心情略微有点小激动。 宋淮垂眸看她,显然是对这道前所未见过的题目在思索,这是一个算术题,他对算数一方面虽然有所涉及,却对眼前的题目十分眼生。 第320章 她的快乐又回来了 他几乎是从小过目不忘,看过的题目,总会有印象,可翻遍过的算数书里,也从未见过这样一道题目。 而阿福看到题目的那一刻,激动的捂住嘴巴,几乎要流出快乐的泪水。 这个题目,居然是求扇形的面积! 天啊,感谢九年义务教育,感谢数学老师的辛勤教导,让她能在不知名的古代中,发光发热。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她就是个漂亮的小巨人。 扇形面积而已,小意思啦。 什么面积,她表示都可以计算,分分钟化身数学小天才。 触手可及四千两,这种感觉真是不要太美妙。 阿福觉得,她的快乐又回来了。 李承宴隔着面具,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出些许情绪,那双近乎惑人的桃花眼里,此时不含一丝平静以外的情绪。 好似宋淮能不能解开谜底,都与他无关,他都不会在意。 阿福回过神来,却听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这是什么题目?怎么从来没见过,面积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没听说过,这是什么乡下带过来的怪题,这谁解得出来啊,该不会是店家拿出来糊弄人的吧?是不是根本没有解?” “谁说不是呢,我看宋小状元解不出来也是正常,这题谁见过啊,指不定就是来圈钱的。” 众人看到题目,七嘴八舌讨论着。 这其中倒是有一些人知道算数,把面积到底是什么给说了出来,只是,他们见过方形的知道怎么算,这一个扇子的扇面面积...还真不会。 就算是会,那给出来的数字那么大,五位数的数字,就算拿着算盘在这里,一时半会都求不出来。 宋淮微微眯着眼眸,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拽了下。 他转头,就从幕篱的缝隙里,看到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眸,“怎么了?” 温柔又低沉。 阿福甜甜一笑,问,“宋公子,你缺钱嘛?” “不缺。”宋淮有些疑惑。 “我缺。”阿福笑得越发矜持,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悄悄说道“宋公子可是当官的,家里还有钱财大气粗,就不要和我这样的穷人抢钱了,这个题,让给我,我分你一半好不好!” 他怔愣,她会? 这道题,他估摸着是什么世外高人所出,普通人不曾涉及算数,恐怕是根本无得其解。 他无从思索她为什么会,却笑道:“全给你。” 全都给她。 隔着幕篱,他都能察觉到她的开心,他忍不住微笑。 不过,她怎么知道自己家里有钱呢? 阿福扭头,旋即拔高声音对着那摊主道:“不就是这么一道题么,还需要我们家公子来解?那你实在是太看不起我们家人了,这题不需要我家公子出马,我一个下人都能解出来。” 既然宋淮全部给自己,阿福决定,给他撑个门面。 瞧瞧,宋淮家的一个下人都能解开这谜题,还需要宋淮出马? 她这么一句话,顿时让四周炸开了锅。 “这什么人,这么大言不惭!” “这题目本就罕见难解,一个小丫头,也敢口出狂言!” “那你倒是解啊!” 因为众人都没见过这道题目,本就觉得难解,这会竟然出来一个下人这么张扬,岂不是把他们都给鄙视了。 众人难免心里不痛快,但也不由怀疑,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她能解开么? 一时间众人倒是都忘了,若是一个下人,出来还戴什么幕篱这种问题。 李非俞也在一旁错愕,这姑娘竟然说出这样一席话,本来大家都不会这道题,宋淮解不出来也就算了,虽然让人微微遗憾那惊才绝艳的状元郎其实也没那么出彩,却也不会过于苛责。 但他身边这姑娘的一席话,显然直接把宋淮推到了风口浪尖,若是解不开,那不是要遭群嘲,到时候宋淮爬得越高,跌得就越惨。 另一边的李承宴却身形微微一顿。 “殿下,这姑娘怎么这么大胆!”小福子也在一旁看傻了眼。 这到底是怎样一位姑娘啊! 简直是不知轻重! 李承宴没说话,而是直直盯着那边带着幕篱的青衣女子。 她站在灯光下,蒙了一层白纱的青青裙摆更是显得脱俗,她站在那里,姿态优雅又从容,丝毫没有因为任何一个人的话而生出一丝失态。 那摊子上的摊主见她忽然这样大放厥词,不由生出几分恼怒,前面来了百余人,也都没有一人看了题目敢说这样的话。 这个女人,简直是狂妄! 阿福骄傲的抬起下巴,看着那摊主:“给我拿纸笔来。” 还好她在宁古塔把毛笔写字学会了,不然再来这里可是出丑来了。 那摊主虽然心中愤懑,却收了人家十两银子,不得不去把纸笔拿来。 “她难道真的会解?”台下不由有人生出一丝疑问,她凭什么这么自信! “我看就是玩的,肯定解不出来!这题谁见过,就连在座学过算数的都不会,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会什么!”有一些男人顿时愤愤道,他们就是见不得女人这般嚣张。 “我看也未必,若是真的一点都不懂,也不敢这样开口。天下能人异士多了,你怎么就能保证所有女人都是后宅里的娇娇女。”也有人不能苟同前面那人的话。 还有一些娇小姐顿时不满了:“我们女人怎么了,我们女人今个要是把这题目解出来了可怎么说?” 这敢开口的小姐必然是家世出众又被娇惯着的官家小姐,一时间她们开口,那些男人不敢再大声诋毁。 只是心里极度不痛快,还暗戳戳等着台上那个女人一解错了,立马出言讽刺。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再大声嚷嚷,都静静等着结果。 阿福顶着这么多人的视线,坐在宋淮身边解题。 扇形也是有求面积的公式的,只要套用上去,别说上面的扇面,就是下面的她也能给它求出来。 只是这出题的人不知是因为想故意刁难,还是试探什么,又故意把数据写成了五位数,一时间乘法求出来也没那么快。 阿福一边背着九九乘法表,一边计算五位数的乘法式子,她不会心算那么牛逼的技术,老老实实的用竖式相乘。 但这诡异的计算方法,还有数字,看得他们面面相觑,这不是大齐的文字吧? 第321章 那地方正经么 “这写的什么呀,连字都不认识,说什么会回答,真是痴人说笑。” “先等等再说,这可是宋状元家的人,万一是他们的暗号呢。” 阿福握笔的手抖了一抖,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一个简单的算数,成为了暗号??? 再次感谢古印度人发明的阿拉伯数字。 宋淮虽然看不懂她写的什么,但也看出来,阿福做这算式,可谓熟稔。 她好像总是在做,他意想不到的事。当他以为难以接近她之时,她又主动靠近,对他伸出援手。 阿福算出答案,还不忘按照现代那些数学答题标准法则写了个答。 然后将阿拉伯数字,转成了大齐国通用的数字。 她信心满满,把纸拿起递给摊主:“如何?” 下面众人见她解答完毕,各个打起精神,翘首以待结果。 摊主战战兢兢,如失了魂一般接着那张纸,声音晦涩:“答对了......” 每一个数字都丝毫不差。 那过程有一些奇怪的符号,甚至是他这个知道答案的人都看不懂的! 可那个答案却被他背熟了记于心,等着没人回答的出来,就带着银子回去交差。 来之前他本还有些忐忑,可见真的就像主子说的那样无人能解,他才放下心来,觉得是个美差,回去肯定要被嘉奖,可眼下,怎么就被人给解了呢! 四千五百两银子啊!就这么打水漂了,回去自己能有好果子吃么! 下面围观的众人哗然大惊,这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姑娘解开了! 那岂不是四千五百两银子都归她了! 饶是满京城的富户,也不是能够随随便便就拿出四千五百两银子的! 这光是解一道谜题,就赚这么多...真是叫人眼红。 “真就让她解开了啊!” “这怎么可能,刚才那么多人都没解出来......” “那人家就是解开了啊,没看摊主那神色,没想到玩这个把自己玩进去了吧,哈哈哈...痛快,真以为就无人能解了啊,不知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么!” “就是,你们自己解不出来,还不允许别人解不出来了,不带这么玩不起的啊!也不看看人家可是宋小状元身边的人,能不比你们聪明么,有本事你们也考个状元爷来?” 后面的一些声音把一些想要质疑这是不是托的声音给压下去了,这古往今来能出几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来,人家身边的下人耳濡目染的,指不定还真比他们有才华。 可他们又不想承认,索性愤愤闭嘴,甩了甩衣袖。 一些富人家年轻的公子和姑娘们倒是没想那么多,纷纷拍手叫好起来,尤其是先前为阿福说话的几个姑娘,一个个趾高气昂看着先前讽刺女人的男人们。 还说她们女人如何如何,她们看这些男人加起来,也比不上台上那个聪明呢。 阿福不管台下如何议论,嘴角咧开,从袖中伸出白嫩小手摆摆:“拿钱来。” 摊主浑身一震,面色极度难看。 可不拿也不行,他们一晚光在这圈就圈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若是被人家解出来了耍赖,那还能不叫人给打砸了压着去衙门。 “把银子给这位姑娘。”摊主哭丧着脸。 他身后的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一起去抬着银子过来。 这下阿福可犯了难,这么多银子,抬走多费事啊,就是把她小胳膊累断了她也抬不回去。 而且这路上这么多人,万一碰到扒手扒了一两块银子走,她得心疼死。 宋淮却似看出她的难为似的,轻轻一笑,对那摊主道:“还是麻烦您把银子送到我宋府了。” 这个球当然还要踢回给这摊主,让他好好的把银两送到宋府上去。 能在燕京设下这么大的赌局的人,自然也不会输不起这银子,更有能力护送。 这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摊主心里想到,刚想拒绝,他又没有这个义务,钱已经交到他们手上就好,怎么还吩咐起自己来呢。 他刚要开口,却看到台下李承宴和李非俞两人,那戴着面具的俊美郎君正遥遥看着他,微不可见地颔首。 摊主立刻浑身一震,回宋淮道:“不麻烦,不麻烦,小的这就给您送过去。” 阿福没看明白,刚才这小老头看起来还很不乐意的样子,怎么忽然就屁颠屁颠的了。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突然就有了四千五百两银子。 一夜暴富,美梦成真? 不过她还是警惕心满满:“对了,你是哪家的?若是钱不给我们送到,我可没地方找你去。” “噗嗤......” 人群中顿时有人笑出声来,这女子倒是有趣,不过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现在没人知道这个摊主的来路啊。 一时间众人也很好奇,这摊子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这京城里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摊主一时间也怔住,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这么难缠,他心里有气,却看着那边的主子,并不敢表现出来。 “那边的夜来香酒楼就是我们东家,姑娘若有疑问可以寻过去,我就是夜来香酒楼的伙计。”摊主慢慢说来。 “对,我认得,我在夜来香见过他。” “还真是......” 人群中有人佐证,阿福倒放下心来,不再咄咄逼人,只是偷偷跟宋淮道:“宋公子,你来过燕京,这夜来香真是个正经酒楼么,我怎么听着这么不正经呢?” 摊主:“......” 他也不是聋子,这姑娘未免太明目张胆了吧! 他们夜来香可是燕京的第一大酒楼,这姑娘竟然怀疑那是烟花之地,简直是...可恶! 宋淮哑然失笑,旋即又道:“我倒也不知。” 宋淮倒是知道的,只是阿福这话是故意说给那摊主听的,他如何不知,于是索性不知。 果然,那摊主老头气得脸红,却又无可奈何。 谁不知道宋状元刚到燕京就参加了科举,等名单出来后,朝廷给这些举人们放了归乡假,毕竟以后如无意外,再想回去就是几十年后的事了。 所以这宋状元不知道也是正常。 阿福眨眨眼,把灯柄给他:“不过既然是个酒楼,那就跑不了他们的,咱们走吧。” “好。” 摊主气绝。 阿福跟着宋淮到了下面,李承宴一行人正在等着。 其余人的视线就不由纷纷往他们这边落,看到各个都是俊美男子,不由感慨,人家好看的人果然都跟长得好看的人玩? 第322章 就,翻了 “宋状元,你身边这位倒是位有才学的姑娘,不愧是你身边的人。”李非俞甩开折扇,翩翩笑道。 与此同时,他开始打量这青衣女子,只是搁着薄纱,到底难以窥见她的真面目,他不由有些后悔,先前太子怎么就没有给掀开了呢。 不然以后就算见到这人,怕是也认不出来。 这种不能把事情掌握在手里的感觉让人很是不悦。 宋淮也笑了:“她的确是位有才学的姑娘。” 李非俞微微诧异,宋淮自己才华横溢,尚且不会自夸,怎么就夸起他身边的人,他就毫不吝啬收下了。 阿福也侧过脸看宋淮,为什么他们这么肤浅,只看到自己的才华,看不到美貌? 下次能不能直白的夸人,说一句是个集才华和美貌一身的姑娘? 李承宴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像是要隔着那层面纱把她给看穿了一般,视线灼热得发烫。 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殿下......”小福子心生不安,战战兢兢的轻轻碰一碰李承宴的胳膊,以提醒他。 太子殿下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态了...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还是为了...一个姑娘。 李承宴这才不急不慢,悠悠然收回目光,却丝毫没错过那两人的话:“有才学?那是宋大人你的姊妹呢,还是你的女人呢?” 这话问的,实在突兀。 不过因为其余几人都知道宋淮未婚,家中也只有母亲,所以一时间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 阿福隔着幕篱,气鼓鼓看着他。 这人怎么回事,真是气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想到他的身份,她又了然,这太子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怕平日里说话做事根本就不用考虑别人的心情。 真是个讨厌鬼,和他比起来,不和自己抢四千两的宋淮,顿时显得温柔可爱多了,简直是小天使。 阿福张嘴就要声明,自己是宋淮家的下人,毕竟她刚才可是当众给自己捏造了这个身份,如此又能和宋淮保持距离,还能和他比旁人亲近些,就做他的贴身丫鬟来说。 谁知宋淮却比她还先开口,嗓音清朗如玉,“是微臣母亲手帕之交的千金,也算得上是微臣的表妹。” 表妹? 阿福回头看一眼宋淮。 这身份,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还是有点暧昧。 毕竟这里可是万恶的古代啊!亲表兄妹都能成婚的那种,更别说什么母亲的朋友家的女儿。 宋淮察觉到她的视线,给她安抚的一眼。 他当着皇子的面都这样说了,阿福只能先当他所谓的表妹了。 这样一来,她的身份不至于太低,让人看不起,倒也不错。 也许宋淮不想让她用太过低微的身份生活。 “表妹...”李承宴当然不信宋淮的话,只是却笑笑,不再追问。 那边李非俞好奇得不行,却见李承宴不再追问,微微来气后又平静。 太子行事素来古怪,从无章法,让人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唯有一点,他从来不做与他无关的事,也从不去和无关要紧的人多说一句话。 便是一些朝臣,跟他搭话的时候,他都有时回都不回,一个眼神都欠奉,更莫说别人。 今天他对这个女人却如此在意,这个女人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宋淮见太子不再追问赵姑娘的事,心下也松一口气。 所有人做事,都会有自己的理由和目的,以及他的行事作风。 宋淮素来自忖能把所有人的心思摸得透彻,甚至他能轻而易举推断出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唯有这位容貌绝伦的太子,他看不透。 他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叫人看不透,他想做什么。 像是没有目的,纯粹的性格使然,今日笑,明日怒,世人皆道当今太子性格多变,行事无常,不是一位能堪重任的未来君主继承人。 只是谁叫官家偏爱这一个儿子呢。 宋淮却不敢苟同,性格多变,亦是一种性格,行事无常,往往下面又有某种规律。 他会去揣摩,毕竟他想要的,一直都很明确。 他想娶的人,自然要一个合理的身份。 宋淮侧目看向阿福:“表妹,抓紧灯,莫要走丢了。” 阿福小手抓紧灯柄,对他叫出来的这个新称谓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就感觉怪怪的。 “好的表哥。” 李非俞见状调侃:“你们兄妹感情不错。” 宋淮直直看着他,唇角勾起:“那是自然。” 自然什么,自然感情好,人家两家母亲感情好,两人的孩子当然感情也好。 外人,你说道什么。 李非俞莫名感觉被怼了,可他没有证据。 一行人又猜了几个灯谜,这次几乎所有的都是宋淮解答的,一连赢下来六个花灯,一旁的小福子感慨道:“不愧是宋状元郎,奴才看着这些题目就头大。” 绝大多数灯谜可都不怎么简单,毕竟商家也是白送东西。 这次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灯了,只是这灯是特意挑的河灯,没有灯柄,就连李非俞身后那个面目严肃的侍卫都被分了一个,估计是拿惯了武器,突然拿这般轻飘飘的精致东西,还有些不自在。 终于到了河边,这里林林总总已经有好多人放出去的河灯,宋淮最先把灯推了出去,小福子也紧跟其后,那边李非俞放完,他的侍卫也推了出去,默默松一口气。 宋淮放完,就看着阿福一人。 她说,要祈愿她丈夫早点来燕京。 他就祈愿...她不能如愿以偿。 阿福见宋淮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不由多看他一眼,才把手里的灯推出去:“怎么了?” 贺荆山,狗男人可要快点找到自己呀! 到时候她就抱着大把银子圆满回家。 阿福就这么远远看着自己的花灯在水面上悠悠远去,祈愿这花灯最好灵一点。 宋淮自然不会跟她说出自己的心思,淡淡道:“没什么。” 然后他们两个就看着那边最后一个把花灯推出去的李承宴,李承宴的那盏灯被用力推出去,顺着力道直直朝水中央而去......然后,正撞上阿福先前推出去的那盏。 阿福的小灯颤颤巍巍,在众人的目光中,翻了。 第323章 再给你三千两 “......”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李承宴绝对已经被阿福扔在油锅里,反复煎至两面金黄。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 太子你糊了!你必糊! 好巧不巧,李承宴看着这一幕,还发出了一声嗤笑。 阿福气不打一处来,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太子就是嫉妒她的才华,嫉妒她刚刚赚了四千两! “哎呀!姑娘...许是这花灯是白得的,店家不肯做什么好质量的。“小福子见状不妙,忙开口安抚。 李非俞瞧着十分有趣,也笑着打了个圆场:“真是不巧,不然回头再放一个吧。” 偏那边的李承宴一声不吭,面具上那双眼睛还似笑非笑看着她,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阿福磨了磨后槽牙,她就那个恨,为什么她不是一只二狗子,现在非要飞起来给他一口不行。 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不讲武德,好自为之。 “不要。”她是那么容易被哄好的人么? “啊?”小福子呆住,这,怎么给了台阶还不下...这他可怎么哄太子爷呀! 没错,小福子想的是,哄太子爷。 阿福看着众人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心道,我忍。 “我是说还是不要了,太麻烦了。事在人为,想要祈愿的事,只有努力去做,才会有结果。”阿福张口就来一番大道理。 那边小福子满面感动:“是姑娘说的这个理。” 小福子这会才对这姑娘生出几分好感,忍不住好奇问道:“姑娘,奴才小福子,请问姑娘叫什么?” 阿福隔着幕篱都自我尴尬了起来。 你说说这小太监叫什么不好,叫小福子,她还怎么好意思报自己的名字,亏她以前还觉得自己的名字有福气,倍儿好听呢,结果跟人家小太监一个名。 “我叫小表妹。”阿福隔着幕篱发出几声干笑。 “噗...”李非俞喷笑,又甩甩扇子,“有趣,有趣。” 小福子觉得自己被耍了,可倒不生气,微微尴尬之后笑道:“是个好名字。” 知道这小福子是那太子的人,戏弄他阿福只当时戏弄了太子,勉强才出了一点气。 “宋淮,你的小表妹倒是个妙人。”李非俞一边夸,一边又不由好奇问道,“不过那题目,你们是怎么会做的?” 他也算是博览群书,只是也从未见过那样一道古怪的题目,想来那店家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拿出几千两的银子做彩头。 只是偏还就叫一个姑娘给解了出来,不知道回头那摊主背后的人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 李非俞今天出来是无意碰到太子,却是故意跟着他同游的,但眼下完全忘了要盯着太子这一回事,反而追问起一个姑娘。 殊不知他身后的太子听到他问这句话,也把视线投向了阿福。 可以说,先前时候他虽然举止不羁,却实际上对阿福不感兴趣,但阿福把那题目解答出来,他的视线就毫无遮掩的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以至于宋淮也时不时看向李承宴,他姿态懒散,身姿挺拔修长,借着灯笼微弱的光,可以瞧见衣领处精细的金线勾勒的流畅纹路。 太子殿下果然是姿容无双的人,京中传言不虚。 听到李非俞提问,宋淮扬唇一笑,“其实只是表妹会解,我并未见过这种题目。” 会便是会,不会便是不会。 他等今日回去,自然要向阿福请教,如何解得。 李非俞诧异:“你竟然不会?” 在他看来,这道题肯定是宋淮知道是怎么解的,才去教的这个姑娘,可眼下,宋淮竟然说不会。 一边的阿福不由心道,宋淮要是会,她才觉得奇怪。 这题目对于这些古人来说,估计是闻所未闻,问题里面虽然用的不是阿拉伯数字,却有一点叫她很怀疑。 那串数字里面有一个小数点。 难道古人这么先进,小数点都搞出来了? 这道题到底出自何人之手,还有待斟酌,但阿福可以肯定,没有几个人会。 李非俞不由看向阿福,眼里充满探究,之前就好奇那面纱后的容貌,现在更别说,这肯定是一位博学多闻的才女。 阿福看着那老是笑眯眯的家伙看着自己,清清嗓子:“这还不简单,就这样,那样,就出来了。” 这样,哪样?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果然,阿福下一句就是:“我就算跟你讲了你也听不懂,没什么区别。” 她要是讲还得从123456等阿拉伯数字开始讲起,可不得把自己累死,何况他又不给钱。 就这些古人,也没那么傻,抠门得很。 李非俞还没从她这句话回过神来,就见阿福盯着他的扇子:“不过你要是能给点银子,我倒能给你算一算你这扇子的扇面面积。” 她得委婉点啊,提醒提醒,自己想要啥,免得他想白嫖自己脑袋瓜里的知识。 “...小表妹很缺银子?”李非俞拿着扇子的手都僵了一瞬,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腰间。 那里平日挂着钱袋子。 只是...他的钱袋子呢? 李非俞眨了眨眼,迟钝想起来,好像出门之前,王妃还提醒他给带上,然后他还是给忘了。 阿福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向他腰间。 啧,没钱啊。 好穷啊这王爷,身无分文。 但是她是不会跟他同病相怜的,啧。 “我给你,你算清楚,一个数都不能差。”李承宴幽幽开口。 阿福看着他,才不想给他算,但想到银子还是问道:“不知太子爷给草民多少啊?草民这个人平生没什么大兴趣,就是爱财,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你还知道取之有道呢!”李非俞心道,就这么诓他们的钱,也真是够大胆的。 “我再给你三千两,可否能算。”李承宴袖下的手微微抚着手上的扳指。 一边的宋淮目光顿住,开口:“太子殿下。” 阿福心里咯噔一下,她是不是玩过头了? 宋淮都出声提醒了。 三千两银子,除非这太子是个傻子,才会给自己。 她是爱钱,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么......要脑壳的钱还是算了。 虽然她真的很馋。 “哈哈,我给你开玩笑呢,大家都是朋友嘛,有缘千里来相会,不就是算个面积,我怎么会收你们的钱呢!”阿福笑得好似平日里拍须溜马的马屁精。 这个钱,有点烫手。 第324章 我总感觉你在抓我儿子 阿福说着,就迅速补充道:“八皇子,还是麻烦等您回去量一量这扇子的这边,还有这角,到时候草民保证给您算得一清二楚。” 她的语气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听得那边小福子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就是宫里面,也没见过如此谄媚到令人发指的女人啊! 说实在的,这若是在有些人面前还行得通,只是在这一个个精明的皇子面前,就是叫他们看笑话。 小福子刚这么想到,果然见太子殿下的脸色凝沉,不太好看,那边八皇子也没有了刚才那么愉悦的脸色。 “那就等明日,我派人把数给你送去。”李非俞摇摇头笑道,嘴角弧度却略略下垂。 看来她也不是什么有风骨的奇女子,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罢了。 看着这种女人,略觉腻味。 李承宴也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就算他找到了能解这样的题目的人又如何,是这样一个人,找到又有什么意思。 皇兄留下这样的题目,他曾誓要替他找到能解这样题目的人。 只是就算皇兄今日尚在,看着这样的人,怕也不会喜欢。 李承宴一甩衣袖,面色发冷,话也不留就直接走了。 小福子一愣,赶紧道了一句告辞就赶紧追了上去。 太子爷这是怎的了? “哈哈宋大人,那我也就先告辞了。”李非俞对宋淮还有几分兴趣,不过他想盯着的人可是太子,宋淮...在眼下这个关头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旷古奇才,生不逢时,又能如何。 父皇病重,甚至来不及扶持新臣给太子,太子又自作孽招惹这样的能臣...... 今夜收获也不少,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回去跟四哥商议了。 宋淮谦谦行礼:“微臣恭送八殿下。” 李非俞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宋大人初来乍到,有空也来我八皇子府坐一坐,品一品新茶,领略一下我们燕京人情。” 阿福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怎么招惹这一个个了,突然都要跑,她还觉得她马屁拍得不错呢,但这会却也不傻。 这不就是拉拢宋淮呢么。 她再不了解朝堂,那宫斗剧也没少看呀,看来这八皇子虽然笑眯眯的,也一肚子坏水。 而且还是个穷酸的,出门连银子都不带。 “八殿下府远近闻名,微臣不敢不从。” 李非俞再次被宋淮给说得一噎,这宋淮,怎么跟他那小表妹似的,滑得很。 本来大家心照不宣说说客套话的事,他就一定要把说得大张旗鼓的,偏还要先夸你一顿,再划清关系。 从前怎么看不出来他这么爱拍马屁,估计是美色骗人? 李非俞深深看一眼眼前的两个人,才彻底告辞回府了,他的侍卫也紧随他而去。 这下终于只剩阿福和宋淮两人。 “快,宋公子,我们也回去吧。”阿福迫不及待道。 她想赶紧回家看看啊,那四千五百两银子有没有给她送来。 而且走在这燕京城上太不安全了,还没怎么滴就碰到太子皇子的,万一一会把皇帝老儿给碰到了呢。 那她还真没那么大胆子跟人谈笑风生了。 不是说那什么,欺君死罪,到时候她就是胡诌一个名字都得掉脑袋! 好怕怕。 宋淮摇头笑笑:“好。” 阿福先开始还抓着灯,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她立刻摇摇灯柄:“你可以松开了,这灯像我家儿子,我总感觉你在抓我儿子。” 宋淮脚下步伐乱了一瞬,在夜风里慢慢回头看她一眼,终于还是松开了。 等两人到了宋府门口时,门口两个等待已久的人脖子都伸得老长,才看清楚是他们回来,两人就齐齐开口。 “公子!”宋安面带急色,公子怎么能和那赵姑娘单独出去呢! “姑娘!”这是小翠竹喊的,她买的病花到了,都想迫不及待飞出去拎着阿福飞回来赶紧医治花。 阿福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也挺受欢迎的。 等到了跟前,小翠竹就跟在她屁股后面眼巴巴的:“赵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她比宋安都先开口,让宋安不由回头看向她,这丫头怎么比自己还热情,这不衬得自己不够挂念主子么。 阿福心道自己果然是花容月貌,连女人见了都心动,这么一会不见,叫小姑娘如此想念。 她摆摆小手:“回来了,走,吃饭去。” 她倒是有兴致,小翠竹都快蹦起来哭丧着脸问她治花的事了,可是眼下宋淮和宋安都在,她可不敢问。 万一当着他们的面问出来,让这村妇发恼,回头寻个由头把自己赶出去怎么办。 于是小翠竹只能哭丧着脸跟着她。 宋安自然是早已经吩咐厨房做了饭,他跟着宋淮往里面走:“公子,你跟赵姑娘去哪了?一直都是你们两个?” 宋淮的脚步变慢:“还有太子和八皇子。” 宋安吓一跳:“还有太子和八皇子?他们来做什么?” 前面阿福听得耳朵吵,回头笑话他:“宋安,你好能唠啊,怎么比女人都八卦,你家公子还能跟太子和八皇子发生点什么不成?” 本在小跑的宋安乍一听这样的话,差点一个趔趄摔了,哎哟喂祖宗,这话哪能说啊! 那可是太子和八皇子,谁敢这么乱说! 而且...他可不是怕他家公子跟那俩人发生点什么,而是怕她跟他家公子发生点什么。 阿福掀掉幕篱扔一边的小翠竹手里:“开饭了开饭了!” 宋安:“......” 经过白天那一番事,宋府的仆役们可不敢怠慢了,几乎是他们一回来就赶紧上菜。 这次的晚饭可谓是丰盛,因为宋府特意安排了宁古塔那边的厨子,这饭菜都是很合阿福口味的。 只她吃着感觉那厨子多少还欠一些火候:“宋安,你跟你们家厨子说,听我的,下次这道麻婆豆腐少炖一会,会更嫩更适口,这一道,最好不用炒的,可以试试炸的......” 宋安站在那边满头黑线,他真的很想问问这赵姑娘,到底有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这可是他们宋府,怎么好像他们欠了她似的。 阿福却吃着吃着忽然停了筷子,捧着脸叹气:“害...这味道,叫我好想我夫君。” 第325章 叫爸爸 “这”宋安觉得自己从前也不算口吃,怎么现在时不时就得变成结巴呢。 不过,想她家夫君好,就怕不想。 她念着家里男人,就能时时刻刻提醒他家公子,这是有夫之妇,可清醒点吧。 小翠竹更是人傻了,这,啥情况。 怎么还吃着吃着,想男人了呢,难道这菜像男人? 阿福对着宋淮的目光抬眸:“我夫君是宁古塔的,他这么一路赶过来,也不知多久没吃家乡菜了,我十分思念。” 当着宋淮的面,说自己有多想贺荆山,以后见到贺荆山了,他应该不会那么生气吧? 这么想着,阿福心中甚安,自己真聪明。 宋淮看着席面上的菜色,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如玉般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是呆滞。 她有孩子了,还十分想念夫君。 他是不好看嘛?为什么看着自己,想着她夫君? 宋安汗颜,一手作拳捂住嘴巴咳嗽几声,“那还是等您男人赶过来,你赶紧和他一起吃吧。” 小翠竹心里愈发笃定,这就是个村妇了,反正肯定不是个姑娘。 状元爷怎么带这么个女人回来啊真是想不明白。 而且还诓了自己一两银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来...... 她正想着,外面忽然来人了。 “爷,外面有一行人来,说是夜来香酒楼的人来送银子。”小厮面上也带着惊奇。 来了! 阿福蹭地起身,眉眼弯成月牙,“我的银子来啦?” 啊? 众人不明所以,怎么是这赵姑娘的银子? 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就听阿福说道:“麻烦把饭菜送到我屋里去,我还没吃饱。” 说完她就跟脚底下抹油了似的朝外面跑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宋淮这才起身:“把剩下的菜送到赵姑娘房间里去。” 然后他才跟着往外走,宋安看着公子追上去的身影,表情难以言喻,最后只好吩咐那边的下人把饭菜送去,带着小翠竹一起到前院去。 这公子和赵姑娘去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有什么赵姑娘的银子? 等宋安到门口时,差点没被那一大箱子银子闪瞎了眼。 好多银子! 他看了好一会,才脖子僵硬看向宋淮,却见对方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但他却完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边小翠竹更是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这是什么情况啊? 怎么突然有人给赵姑娘送这么多银子!她不是个村妇么! 阿福兴高采烈,拿起一块就想咬,又停住,欣欣然拿出一块小手帕擦一擦,才咬。 “姑娘放心吧,咱不会砸了自个夜来香的招牌的,都是真银子。”先前那摊主跟着一并过来送银子了,看得瞪眼。 阿福这才把银子丢回去:“把银子放着吧。” 看着这行人把银子放到厅内,她才继续笑眯眯道:“我初来乍到,也不懂你们什么夜来香招牌不招牌的,不过你们那厨子要是会做渝州菜,那才能叫我服气你们的招牌,回头去尝尝看。” 老者吹胡子瞪眼:“我们本地人就知我们的招牌,还用得着你来质疑!” 阿福见小老头真的生气,眨眨眼:“好好好,别气别气,你们招牌好,我知道啦,你们夜来香在这燕京有没有什么对手啊?” 她寻思好歹人家也让她赚了四千五百两银子,不能老是气到小老头。 老头却更生气了:“你这叫什么话,管我们的对手干什么!” 阿福摆摆手:“你先别生气,我这有几个好方子,等你拿了回去用,保证你的对手跪下来喊你叫爸爸,求着你别再做这些菜了。” 叫爸爸他们可能听不懂,阿福补充道,“就是服气得叫你爹爹的意思。” 小老头差点没站稳,叫爹爹是什么鬼说法,这小姑娘真是...... 不过他却不怎么感兴趣,他们夜来香背后有太子殿下撑腰,还能怕什么竞争对手! 这天底下的什么好方子他们搜罗不来的? 想到这,小老头十分不屑阿福口里所谓的方子:“我们夜来香不需要什么方子,就永远都是燕京城第一酒楼!你那方子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这小老头,怪不客气的。 阿福摸摸下巴:“那行吧,等我去打听打听你们的竞争对手是谁,我给他送过去。” “你!你...你这人简直是...简直是不可理喻!”小老头气得心肝疼,感觉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生气过。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宋淮,见他面色竟然带着一丝宠溺的微笑,更生气了,“随便你!爱给谁给谁!” 虽说他压根不在意她口中的方子,但是听她说要给夜来香的生意对手,他心里难免就不痛快。 夜来香还真有个竞争对手,就叫日来香...... 抄袭他们的名字不说,就连许多菜品也是抄袭他们的,偏他们还根本摸不清对面的势力,几番对上也都没有讨得什么好果子。 虽然这日来香只来了燕京短短几个月,却就已经成了一个可以和夜来香媲美的大酒楼,又是借他们名字的势头,又是抄菜品的,可不让人生气。 别说这姑娘手里的方子到底如何,就是光听着她要送给日来香,就让小老头够生气的。 “好,那你可别后悔。”阿福施施然笑道。 这老头气得就差当场离世了,他一转身就迈着他的短腿往外走。 后面宋安和小翠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阿福不应该惹人家,好歹人家送来了这么多的银子,小翠竹更清楚,那夜来香大酒楼的重量,那可是他们燕京的第一大酒楼啊,惹恼了他们...... 小翠竹急得去看宋淮,状元爷怎么也不管管啊,就让她这么惹上夜来香,对他们府上也不好呀! 然而宋淮却只是看着阿福,静静等待她的表演,并不多插手,嘴角始终似笑非笑。 “公子,这夜来香...”宋安也不由开口提醒。 然而宋淮却打断了他:“让赵姑娘自己做主,这是她的事情,她有她的决定。” 小翠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主子和阿福,也急切看着那边走了的老头。 这可怎么办啊! 谁知那老头走到一半路,又恨恨咬牙回头了:“你说,什么方子?” 那叫爹爹,听起来还怪诱人的,要是能让日来香那边的哭着叫他们爹,想想都痛快。 而且,真要像她说的,她要是把方子给了日来香,那真是气死个人了,这死丫头! 小翠竹下巴又合不拢了。 阿福却也是真的没料到,这老头竟然又返回来了,竟然为了几个莫须有的方子,忍下这么大怨气? 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外人知道的隐情? 她笑呵呵的:“方子好说,只要钱到位。” 小老头李双喜倒吸一口凉气,再吐出:“钱好说,方子必须让我满意。” 第326章 你家公子暗恋我 阿福听到钱好说,顿时眉开眼笑:“客气客气,等明日我一定去你们夜来香,亲手奉上。” 李双喜这才哼了一声,朝着外面走了:“一言为定。” 小老头倒是走了,留下了四千五百两的雪花银。 等他走了好一会,阿福看着门口觉得无趣回头,宋安等人才从呆滞中回神。 小翠竹慢慢合拢了下巴,所以说,这村妇和那夜来香要合作? 她脑筋转得很快,就算不说那合作,光看眼前这大把的雪花银,她也知道,这村妇发了啊! 小翠竹原本古怪的脸色变得欢快起来,朝着阿福就奔来,声音腻得好似花楼里的老鸨看姑娘:“赵姑娘!” 这不是欠她债的,这是她亲人啊! 阿福冷不丁被她这突然的声音叫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啦?” 小翠竹目光热切的盯着赵姑娘瞧,能怎么,当然是现在有钱了,她就不担心还不了钱了呀。 阿福制止住她伸过来的脑壳,在她脑门上弹个脑瓜崩子:“干嘛?” 她冷不丁挨这么一下,委屈说道:“您要的花我给您买来了。” “什么花?”宋淮问道,“想要什么,我让宋安去给你买。” 阿福才不让他给自己买,仇人的,拍拍自己的钱箱子:“你看我像是缺钱的样子嘛!” 宋淮失笑,是不缺了,还成了小富婆。 一边的小翠竹却翻了个白眼,要是有钱之前赵姑娘也不会问自己借钱了。 不过现在找姑娘就是财神爷,这话她可不能说,还有那村妇也万万不能再喊。 阿福自己从箱子里拿出来约莫一百两,拍拍剩下的:“宋安,这些还要麻烦你帮我换成银票了。” 不然整天要惦记着这一大箱的还怪累的。 宋安看着使唤自己十分熟稔的阿福,恨得牙痒痒,又浑然无奈,谁叫他家公子允了她那么多事呢。 他侧目看着自家公子,却见他恭谦站着,眼底却是难以言明的意味。 阿福和着小翠竹一起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刚一进门,满园花灯璀璨,灯光随着夜色若波光摇曳,百花被灯光笼罩,似笼一层金灿灿的雾气,仿若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没有一个女子会不喜欢这样的美景。 “这是...你们状元爷弄的?”阿福恍然间明白过来,先前宋淮做的花灯为什么没有带出来。 应是嘱咐了下人,全部装饰到自己院子里。 她不知为何,心有灵犀一般,忽然就回眸往来时的路上看,果然见到,那人站在树下,笑如朗月入怀。 “赵姑娘,你到底跟我们爷是什么关系啊?”小翠竹压不住心底的好奇嘀咕,这状元爷若是对赵姑娘不上心,哪会费尽心思做这些。 “什么关系...”她勾引过他,结果被他打断腿的仇人关系算不算关系。 阿福深吸一口气:“你想听我俩是什么关系?怎么,你怀疑你们状元爷暗恋我?毕竟我花容月貌,他情难自禁,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完,她就手动把院门给关了,把那一看就花枝招展,不怀好意的宋淮给隔绝门外。 小翠竹虽然对她稍稍改观,但也依旧觉得,她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们状元爷是什么人物,那可是连中三元的旷古奇才,而且又生得如同芝兰玉树,满燕京不知有多少人想拉拢他,多少闺秀想嫁给他。 “赵姑娘,我看你就是想多了,我们爷不可能看得上你的。”小翠竹信誓旦旦道。 “谁知道呢,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那么了解他?”阿福施施然搂着自己的一百两银子往屋里走,“而且我跟你说,你可记住了,虽然你是宋府的下人,但万一你家状元爷要对我图谋不轨,你可不能帮着他!” 小翠竹哑然,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就是那些妈妈们怕都得自愧不如! 她心里头还是惦记自己那一两银子,跟着阿福屁颠屁颠进到屋子里:“赵姑娘,你现在有钱了,就先把我的一两银子还给我吧。” 阿福看到屋里她放着的几盆花,摇头:“不行。” 小翠竹瞪大眼:“为什么,你现在都已经有钱了,你又不缺这个钱,怎么还诓我的?”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么,把这几盆花治好拿去卖,赚的钱,你我一人一半。”阿福俯下身去,去触摸那盆干枯的万代兰枝叶,“这一盆死透了。” 她边说,边去看下一盆蝴蝶兰。 小翠竹盯着她说死透了那一盆,顿时脸红:“我又分不出来,赵姑娘,那你要是治不好这些花呢,万一赔了呢!” 那可是她的钱啊! 阿福确认其余几盆还有救,从地上起身:“不可能赔。” 她如此笃定,叫小翠竹暗暗心惊,看她如此自信,看来真有几把刷子? “毕竟我比它们还美,它们看了不服气,指定就气活过来了。”阿福正襟危坐,收回手,心里盘算着怎么浇水,怎么施肥,还有哪一个该松土透气。 小翠竹噎住,看着地上那几盆枯黄的花,瞬间觉得钱途无望,未来不可期,无语凝噎。 看到小姑娘万念俱灰的样子,阿福摆摆手:“安啦,你现在想要也行,去找把剪子来我给你绞一两银子,不过我这花要是再卖,利润可不会给你了。” 小翠竹下意识就要答应,却不由想起来今天那几个卖花的对她的嘲笑,还说她要真有本事能把这几盆花给医治活了,那他们就敢出市场的双倍价格把花收回去,当时还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看笑话。 她当时真是气急了,还和那些人吵了几句,反而又被一顿群嘲。 那会她就想着,等赵姑娘把花治好了自己带回去一定让他们好看! 眼看着就要治这些花了,还没结果呢,她怎么能放弃呢。 小翠竹脸上表情不断变换,最终咬牙:“不要,我等赵姑娘把花治好。” 阿福意外看她一眼,还以为她会让自己给她绞银子。不过这样也好,她在燕京城不方便露面,需要有个人帮她做事。 “好,那就回头给你分成,快把饭菜给我拿来,我还没吃饱。”阿福拍拍自己的小肚子,“现在我要一边吃一边想我家夫君了。” 而廊边树下,宋淮还未走,他问宋安,“她是不是不喜欢这些花灯?” 宋安眉毛都皱成了毛毛虫,公子,赵姑娘都直接关了门,明摆着不喜欢啊! 但他怕打击公子情窦初开的积极性,想了想,斟酌的说,“女孩子很矜持,看着不喜欢,就是喜欢,都是反着来的。” 宋淮扬眉,这样嘛? 那她关了门窗是什么意思? 第327章 小胖子应该等急了 自从赵阿福从孔狄手里逃脱,孔狄连日来脸色都很不好,原本就面黑冷厉,这两日没找到人越发的怒火中烧,肉眼可见的暴躁。 手下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事,惹到了孔大人。 孔狄正出门,走了几步后忽然停住,如炬的眼一抬,看向斜对面街角长身而立的男人,戴着斗笠,一身暗色劲装。 孔狄手摸上绣春刀,是那日劫车的人! 若没有他突然出现,孔狄极大可能已经完成了任务,这会两人相见,自是新仇旧恨。 “怎么,你小子也没找到人?”孔狄嗤笑一声,这两日还没有找到人的急躁稍稍退去。 这不是孔狄与他第一次交手。 先前在燕京城外,两人各带着人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交战,孔狄那边猝不及防,一时间叫这个横刀杀出来的男人占了上风。 带着有赵阿福的马车遥遥而去,谁知阿福根本不认识贺荆山的人,以为是旁人狗咬狗,自个弄晕了婆子跑了。 卫斐见他先笑,自己索性也吃吃笑道,声音清润如玉,“怎么说得你跟个老头似的,孔大人,我也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 被戳到痛处,孔狄冷哼,手中的绣春刀泛着冷冷的白光,这边卫斐也抓起身后两把长刀。 “太子的人,也不过如此嘛,上次没打过我,这次还敢跟我打?”卫斐斗笠下俊目带着调侃。 孔狄不跟他废话,直直逼上,卫斐身形一闪,刀就回闪往他脖颈而去,孔狄险险躲开,卫斐的下一刀却冲着他心脏而来! 一般两方交手,路数和套路极多,可卫斐的路数就是杀路,每一招都冲着要人命而来,哪里有刚才半分他欢快调侃的幽默,狭长的眼睛里只有杀机,那是一双杀人如麻的眼睛。 上一次两边交手,卫斐冲着救人而去,自然没空多管孔狄,这次却是切切实实的交手,他步步都是杀意。 孔狄却更习惯团队作战,而且他的招式更是坦坦荡荡,少有阴诡。 卫斐却不同,他是专门训练过的杀手,单人作战能力极强。 孔狄很快不是对手,往后退了不少,心里暗暗吃惊此人之狠辣,卫斐却丝毫没有因为他后退要放过他的意思,甚至两把飞镖一转身撒手飞来! 他差点就没反应过来被两只飞镖戳了眼睛,只得猛然往地上匍匐才躲过,正要准备叫人,城门外某处却忽然燃起一股白日焰火! 卫斐脚步一顿,看了一眼地上的孔狄,笑道:“好兄弟,下次再跟你打了,回去好好告诉你主子,本本分分做事,不然小心他那张叫人宠爱的脸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给划花了。” “你!”孔狄听到他这番嘲弄的话,不由动怒,然而一眨眼,卫斐的身影就向先前燃起焰火的方向翻越而去,很快没了身影。 他不由暗惊,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贺荆山到燕京了?这么快! 除此之外,他暂时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让那个青年如此急切就离开了。 要知道,那个青年分明就想要他性命。 孔狄脸色极其难看,却很快也一甩手朝着太子府而归。 这边卫斐得到信号,几乎是不到半刻钟就到了那边。 “少主!”卫斐终于与贺荆山汇合,显然有几分激动,取下斗笠后的面容面冠如玉,是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 卫斐道,“属下办事不利,少主夫人自己逃走了,属下如今还在追寻。” 这件事先前他在汇报的信里已经说过,然而此时还是自责。 若他当时只喊一声他是少主的人,应该就能成功把少主夫人带回来了。 贺荆山颔首,目色深沉看向燕京的方向:“一路你辛苦了。” 燕京,他幼年时住过的地方,贺家显赫,是镇守渝州西北三界的王,而贺家子弟,未成年的尽数留在燕京以安帝心。 真是...好久不见。 燕京的天空,还是这般,万里长云绵延覆掩,难见天日。 贺忠遥遥望着燕京城,心中亦是无比激动,他回来了,他带着已经成为一个男人的少主回来了,他不辱主上嘱托! 接下来,他一定要重复贺家荣光! 贺忠激动到身体都有一丝颤抖,卫恒察觉到他的情绪,微微一扶他:“想必小主子再有一月左右也能到燕京。” “什么?小主子也来了?”卫斐吃惊,忽然又好像想明白什么,神色凛然。 看来他们这一趟来,没那么容易回去,已经绝不再是单单救少主夫人回去而已。 卫恒看了一眼自己弟弟,就收回目光,静静等在贺荆山身边,等他发号施令。 贺荆山那双眼角略略上挑,含着几分情意和嘲意,几分说不出的疏远和冰冷的眸子,终于开口:“出发。” 向着...燕京出发。 小胖子应该也等急了。 阿福,我来接你了。 贺荆山心中暗暗道,这趟,也带她去看一看,父亲母亲的归宿,都该告诉她了。 一行人乔装打扮,朝着燕京城的城门去了。 刚刚和卫斐交过手的孔狄却急急到了东宫。 他刚进来,就有东宫后院的女人看着他调侃。 “哟!孔大人,这是有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东宫里的女人们虽都不是正妃,却各个家世出众,没有一点背景的,又怎么会被塞的进来。 李承宴容貌绝伦,自是叫不少女人芳心暗许,只是...他却从不碰后院里的任何一个女人,任凭外面塞进来的再多,他也不沾一滴雨露。 这些女人们又如何甘心,但不甘心也没用,在这燕京城,没人敢惹李承宴,更没人敢逼着李承宴去宠幸哪个女人。 于是她们这乏味的生活里,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孔狄看也不看这些女人一眼,直直朝着书房而去,女人看他的面色,不由揣测出了什么大事。 这孔大人虽说平日也是黑脸,可脸色却没有这么难看过,再加上先前他不知去为太子办了什么事,一两个月都没回来...... “苏姐姐,你说这孔大人,怎么急匆匆的?”一个女人讨好地凑到太子侧妃苏侧妃身旁问道。 这里没有正妃,一屋子的妾,自是侧妃位份最高。 苏怡然冷笑:“你在这问我有什么用,还不如自己去问殿下。” 女人吃了个闭门羹,顿时讪讪不问了。 那边苏怡然却恨恨看着孔狄过去的方向,能有什么事。 她可是偷听到一同和孔狄办事去的王婆子和李婆子说到了什么女人! 而且她顺藤摸瓜,果然在她们那找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东西! 女人的直觉最为灵敏,苏怡然立刻意识到,太子那一趟是让他们过去带了什么女人回来! 这可是极其不同寻常的事! 第328章 该叫你什么 苏怡然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和这东宫里的其他女人总是不同的,她的家世最好,位份最高,样貌也顶顶尖的出众,当初来时总想着,自己定是特殊的那个。 她以为太子爷定会中意自己,以后生下个一男半女的,等太子登基,自己就极有可能是皇后! 而且...她为太子的样貌深深着迷...... 这也就导致她对东宫里的其他女人都看不顺眼,但她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反倒叫外面的女人得逞勾搭上了太子! 苏怡然眼神阴鸷,她绝不会让那个女人得逞!让她知道,勾引太子的下场。 另一边孔狄根本不知道自己路过一趟,就引起东宫这些女人一阵猜忌,他直直到了李承宴的书房。 书房的窗户开着,桌上镇纸压着上等的宣纸,纯白的纸张铺开,上面还未落墨,反倒落了几片窗外的花瓣,薄薄一片白,依稀看得见脆弱的脉络。 李承宴执笔,却不落笔,正望着那花瓣出神,执笔的手指骨节如玉。 “殿下。”孔狄行礼,目光隐忍,“贺荆山已经到达燕京,属下已派人全力追踪......” 他后面没说,三日,他还没有找到赵阿福,以殿下的性子,怕是会怪罪。 李承宴的笔没落下,随手丢在了一旁,转身,嘴角却勾起:“太好了。” 太好了? 哪种好? 孔狄一时间分辨不清,准备抬头看向李承宴,目光却停留在桌上的一踏已经写过字迹的宣纸上。 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 那又是什么? 他来不及细思,就听李承宴笑道:“你只肖让他们二人见不到面就行,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交给你办。” 没有责罚?孔狄错愕片刻,又赶紧回道:“请殿下吩咐。” 他是主,他是奴,他给他的身份,让他活了下来,给他复仇的机会,他没有别的选择。 李承宴微微上挑的眼尾总是带着几分桃色,他眯了眯眼:“去给我调查,宋淮身边的那个女人,务必给我她的所有信息。” 宋淮身边什么时候有女人了...孔狄不由想起先前在襄阳城见到宋淮那次,因为他那会带着赵阿福,所以自然不能与他叙旧,还要尽可能避开一切能认出他的人。 “是,殿下。”不论如何,太子没有责罚他还未找到赵阿福一事就好,现在去查宋淮身边的人这件事,务必要办好。 孔狄微微松一口气,目光在那一张张写满了奇怪符号的纸上停留几秒,又重新出了书房。 他心中思忖着刚才看到的符号,不知不觉快到了东宫门口,穿过连廊之时,却忽然听到一声动人的女音悠悠响起。 “孔大人,请留步。” “苏侧妃。”孔狄停住脚步行礼,面上却没有恭敬。 他向来和东宫的女人们井水不犯河水,这个女人找他...定然是有什么事,不然不会冒着和外男交谈引起流言蜚语的风险找他。 孔狄瞬间提起警惕,若是他今日但凡透露半句跟太子那边有关的消息,他日太子都能要他的命。 苏怡然微微一笑:“你不必紧张,我来找你呢,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问问,太子爷最近是不是和什么宫外的女人走得很近?” 女人...... 孔狄还真不知道,太子向来不近女色,怕是在宫外也不曾和任何女人有来往。 这个他倒还能回答,于是回道:“回苏侧妃的话,属下不知,并未听闻太子与什么女人来往。” 苏怡然眼底冷笑:“没有?不知道?” “苏侧妃若没有别的事,属下就先告退了。”之前被阿福摆了一道的孔狄,如今看到女人就打起十万分警惕,还觉得头疼不已。 见他就要走,苏怡然呵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一趟出去为太子办事,就带了一个女人回来!我告诉你,你若是不如实告诉我......” 孔狄紧皱眉头,直接朝外走去,显然已经不打算再搭理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 “那就恕我也不能帮你报仇了。”苏怡然说道。 孔狄的脚步猝然停住。 苏怡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慢悠悠踱步到他跟前:“孔大人,这么多年了,还不能报得大仇,心里也觉得很对不起爹娘吧。” 孔狄攥紧了拳头,浑身紧绷:“属下不知道苏侧妃在说什么,若再胡搅蛮缠下去,属下就去禀告太子了!” 苏怡然却丝毫不在意他的这句话,声音娇俏,就在他耳畔响起:“我该叫你什么呢,该叫你孔大人,还是该叫你...宋大人呢?“ 男人猛然回头,扼住苏怡然纤细的脖颈,全身之力骤然爆发,直直把她举离了地面,充满暗红血丝的眼里尽然是暴戾。 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苏怡然一度感到窒息,喉咙传来扭曲的剧痛,她甚至怀疑,自己要死了,只能拼尽全力喊道:“孔狄!你敢杀我!你也活不了...你也报不了仇......” 孔狄似是在斟酌她的话,片刻后却道:“我杀了你,也没人会知道。” 她惊骇不已,浑身颤抖,原本自以为是她拿捏到了他的把柄,却不料他会想杀自己。 “我身边也有人知道了你...的事。”她拼命扒着男人铁一般的手腕。 这句话一出,没过一会,男人才松手,她整个人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又剧烈咳嗽,濒临死亡又重获新生的感觉让她激动到浑身发抖。 “你要怎么帮我报仇?”孔狄只是睥睨着她淡淡道。 现在的苏怡然哪里还敢跟他提条件,只想着先把这煞神安抚下去:“安贵妃...那个贱人,她,她不得好死,我手里有她的把柄。” “说来听听。”孔狄冷冷看着她。 苏怡然暗道眼下先把现在应付过去,等过后她绝对要要了孔狄的命! 当他的身份在她这里不是把柄么! 她父亲,不会饶了他! “现在我还不能跟你说,但是我能跟你保证,安贵妃和她的儿子九皇子,都会不得好死!你相信我,我现在只能先给你透露,九皇子侧妃宁容,当初就是安贵妃害得她差点死在宁古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