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罚·落骨生香》 第1节 本书由 zhangqiaozhen 整理 ================= 慈悲罚·落骨生香 作者:鹿朽鱼 ================= 第1章 白骨骷髅 六界之中,除去妖魔两界,当属冥界民风最为豪放旷达。 是以有人曾经说过,六界泛泛,属人界最为逍遥,却也不及冥界快意恩仇。 于是近来天宫中新婚燕尔的三殿下便带着刚娶过门的媳妇游玩到了冥界,说是在仙界待久了,被条规束缚的难受,来冥界感受一下旷达的民风。 仙界的三殿下和他的夫人大驾,冥界势必要好好的准备一番才是。 冥界也确实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准备的了好多天,连那些极为不易存活的彼岸花都被冥王挪到了冥界入口迎风招展,以此来迎接天宫上尊贵的两个人。 三殿下和灵稽仙妃。 冥王做好了一切的万全准备,却没有料到这位仙妃一时心血来潮想去忘川河看一看。 看一看也就罢了,毕竟天上的人没见过忘川河也是情有可原,可是那日好巧不巧的,仙妃在忘川河旁欣赏壮阔的河水,却忽觉脚踝有些痒。 仙妃以为是三殿下在同她嬉闹,当下一个不胜娇羞的低头,却在看清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美丽的眼眸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不怪她如此惊恐,一只白骨爪子正抓着她的脚踝,顺着白骨爪子往下瞧,一个白骨架子正费力的想要从河里爬上来。 白骨架子刚刚露出一个骷髅脑袋,仙妃吓得脚上一个用力的飞蹬,将那只从忘川河中爬起来的白骨架子又踹回了乌沉沉的忘川河中。 冥王傻愣在当场,仙界三殿下也傻愣在当场。 除了躲在三殿下怀里嘤嘤哭泣的仙妃,所有人都傻愣在忘川河旁。 冥王觉得有些站立不稳,身旁的判官赶忙扶住他老人家。 冥王靠着判官气若游丝的问道:“方才,被仙妃娘娘踹回河里的,可是阿...阿...” “阿”了半天没有阿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不过判官也是聪明伶俐的紧,竟是立即领会到了冥王这句话的下半句。 判官苦着脸,一副要哭的样子,“冥王,这忘川河里能活着爬出来的,只能是阿善姑姑啊。” 冥王身体晃了晃,脖子一歪,眼睛一翻,晕了。 在晕之前,还紧紧的抓着判官的手,抖着嗓子吼道:“快去将阿善姑姑捞出来!” 于是,冥界的人再也顾不得还在当场的无比尊贵的两个人,一个个手忙脚乱的拿着铁钩子在忘川河边伸长胳膊捞啊捞。 捞了大半天,一人宽的粗铁钩子都变成了小拇指粗细的银针了,才终于有一名鬼差将那架白骨从茫茫忘川河里给捞了上来。 当真是只要水够毒,铁杵也成绣花针。 “哇,阿善姑姑你怎么都不喘气了?哇,阿善姑姑你可不能死啊。”冥王已经醒来,见白骨被抬上来放到岸边,连忙一个飞扑过去,抱着那具白骨哭的鬼哭狼嚎。 那嚎啕大哭的模样,跟死了亲娘一样。 三殿下和仙妃噤若寒蝉的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白骨架子,仙妃后怕的瞅了瞅那白骨的脸,冥王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这副骷髅架子能不能喘气的。 “你再嚎一声试试,老娘不介意送你去忘川河里游个泳。” 一个幽森的声音响起,冥王的哭声顿时卡住,继而欢天喜地的猛摇白骨架子,“阿善姑姑你还活着啊,真是太好了!” “再摇就要死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冥王无辜的看着她,笑的牙儿白眼儿弯,“这不是一百年不见想你了嘛,一时激动没控制住自己。” 旁边的判官笑出了一脸褶子,“阿善姑姑,一百年不见你越来越美了,那什么,清新脱骨的美。” “要不要我送你也去忘川河里感受一下变美的快乐?”那白骨的下颚一张一合的说道。 判官的老脸一僵,顿时缩到后面不敢说话了。 开玩笑,若是阿善姑姑当真了,真把他丢到忘川河里滚一圈,那他也该升天了。 那具白骨动了动,挥开冥王搂着她的胳膊,自己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而后在一堆人眼巴巴的注视下,抬起骷髅的右手抚了抚自己的前额,脖子扭了扭,骨骼咔嚓的声音听的人心里一阵瘆的慌。 她摸着自己的前额,依旧是一块齐整的白骨,转过那没有脸皮的白骨脸,黑洞洞的眼窟窿盯着眼前一堆人。 “刚才,哪个不长眼的踢我?” 她刚从河里冒出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飞来一脚踹回河里,呛得她一口气憋回去,差点没憋死。 很好,这冥界还有敢踢她的人,胆儿真的是越来越膘肥了。 岸边鸦雀无声,所有人诚挚的的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搞什么? 仙妃在自己夫君的怀里瑟瑟发抖,小脸煞白的看着眼前的白骨架子。 三殿下一脸诡异的看着眼前的白骨,将自己的媳妇往怀里藏了藏,勉强的笑道:“那个...刚才...多有冒犯,姑...姑姑不要介意,本殿下代灵稽向姑姑道歉。” 白骨架子闻声侧过头,那黑洞洞的两眼窟窿直直的望着三殿下以及他怀里一副要哭的女子,吓得本就心肝儿脆弱的仙妃又是一抖。 “我管你是灵鸡金鸡大公鸡,踢我的都不是什么好鸡。”那白骨架子声音平平的,说出来的话倒是半分不客气。 三殿下的一张脸,顿时气的黑里透红。 第2节 想他堂堂天帝的三弟,天宫上谁敢这么不客气的跟他说话,简直就是找死。 “阿善姑姑,那是天宫上的三殿下,三殿下啊~”所以您老说话悠着点吧,别一出来就把人得罪了。 冥王苦着脸看着白骨架子,说出口的话声音越来越弱。 白骨架子顿了好半天,没有肌肤和脸皮,所以众人也不知道她此刻是个什么表情,只是听她说道:“你是天宫的三殿下?晏璋?” 三殿下扬了扬头,觉得胸腔里的郁气可算是消除了一些,当下微微咳了一声,然后才不紧不慢的斜着眼看着她点了点头。 白骨架子也点头,继而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口中说道:“果然天宫上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顿了顿,又侧头对冥王说道:“我先回去睡一觉,晚上去你那里取皮,若是再敢像上一次那样马虎粗心,我不介意剥了你的皮来用。” 冥王委屈的瘪嘴,他上一次不就是不小心将她的皮磕破了一个口子嘛,都一百年了,至于这么斤斤计较么。 看着那白骨架子大摇大摆的走远,三殿下差点没气疯。 若不是冥王拦着他一阵相劝,他真的是不会顾及仙界颜面狠狠的揍一顿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 愤恨的放下衣袖,三殿下瞪向冥王,“冥王,这个女人是谁?” 冥王眨了眨眼睛,一脸真诚,“阿善姑姑呀,三殿下不是也听到了么。” “本殿下的意思是,她是什么人,为何本殿下从来没听过冥界有这么一号人物。”三殿下搂着自家爱妃,黑着俊俏的脸问道。 冥王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她吧,什么人也不是,三殿下不必管她,也不必去招惹她,她常年都是待在忘川河底的,偶尔上来透透气唠唠嗑,等过几个月她又会回到河底待着,没事没事,三殿下可还要赏忘川河?” 三殿下哼了哼,“本殿下现在没心情赏了,灵稽被那个女人吓得不轻,本殿下带她回去好好休息。” 冥王继续嘿嘿直笑,闻言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忙说道:“三殿下所言极是,那三殿下暂且回宫好生休息,本王为三殿下准备了筵席,晚上还请三殿下带着仙妃赏脸来参加。” 三殿下点点头,带着人走了。 冥王又挠了挠脑袋,然后抓过躲在众人后面的判官,“阿善这次上来,可有派人去通知叶公子?” 判官眨着诚挚而无辜的眼睛,“没有,属下怕阿善姑姑又要揍我。” 上几次她从河里上来,他乐颠颠的跑去通知叶公子,结果被阿善姑姑知道后打的差点要怀疑人生,这一次死活都不会去通知叶公子的。 想想那时候天真而热情的自己,判官觉得自从阿善姑姑来了冥界之后他老的越来越快了。 冥王蹲在忘川河边忧伤的想了半天,才咬牙说道:“去告诉叶公子,就说阿善出来了,你,对,就是你,赶紧去。” 他伸手指着想要逃跑的判官,不容置喙的说道。 判官的一张脸,顿时委屈的皱巴巴的。 他不想去,他不想被阿善姑姑揍打一顿。 冥王瞪他,“小梅啊,你要这样想,你要是去了,阿善顶多揍你一顿,养两天就好了,你若是不去,嘿嘿嘿,叶公子那里...嘿嘿嘿嘿。” 那一连串的嘿嘿嘿笑声让判官的背后起了一层冷汗,他蓦地想起那位叶公子笑呵呵的面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降,一物降一物真是千古大实话啊。 若说还有人能制得住阿善姑姑,放眼六界只能是叶公子啊。 冥王再接再厉道:“叶公子在咱们冥界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帮了你不少忙,小梅你怎地能在这个时候忘记叶公子对你的大恩大德呢,还不快点去。” 判官抹了一把心酸泪,脚步虚浮的去找叶公子了。 第2章 参加筵席 她一路慢悠悠的回荡到自己的院子,那是一座不起眼甚至是很朴素的院落。 无心殿坐落于冥界的最西边,这里很少有人来,她推开门,门吱呀一声然后摇摇晃晃的轰然倒地,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灰尘吹来,白骨上瞬间蒙了一层灰。 她也不在意,大步跨进去,直接的奔向内殿的大床,冥王还算有点良知,她的床褥都还是崭新温暖的,她站在床边瞅了半晌,接着掀开被子倒下去便睡。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一觉醒来,已是月上柳梢头,好几个时辰过去了。 已经一百年没有这样好好的睡一觉了,现在总算是恢复了些精神,她坐起身,冷不防瞧见睡前还是干净的被褥已经变得黑漆漆的,她脑袋一歪,似乎是有些好笑,但那颗白骨脸上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 “醒了?” 这时,旁边传出一道清润的声音,似春雨之润,如秋月之静,端然涤尽心里污垢,透着清朗如风的明净。 白骨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她慢条斯理的从床上爬起来,纤细的骨架一摇一摆的走向梳妆镜,一屁股坐在菱镜前,黑窟窿的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旁边传来一道轻轻的笑声,似穿林之风,倏然而逝。 “你这副模样,照不照镜子有何区别。” 话语温漠,无情无感。 白骨安静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朝衣柜走去,她衣柜里的衣服,除了黑色便是黑色。 仔细的寻了半天,她挑了一件裙角绣着浅绿荷叶样式的黑色衣服,然后甩手将衣服抖开,披在自己的白骨架子上。 “你穿衣服,实在是多此一举。”不过是一具白骨,穿与不穿,没有什么分别。 她不理,转身出门。 经过那人身边时,连一个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第3节 那人坐着没动,背脊挺直而瘦削,目光依旧粘在她后背,直到她转过弯身影被挡住,那道目光才消失不见。 她不在意的拢了拢松垮的衣服,大摇大摆的朝冥王的府邸走去。 路上行走的鬼民估计是还不知晓她已经出了河底,眼下一个个大惊失色的看着她,一张张脸上的表情真是异彩纷呈。 “阿...阿善姑姑?阿善姑姑你醒了?”一名母夜叉表情甚是夸张的围上来,声音大如洪钟。 白骨掏了陶耳朵,依旧慢悠悠的走着,黑色的衣裳挂在嶙峋的肩头,随着步伐而一点点的飘荡,她抬手拍了拍母夜叉那张可怖的面孔,“一百年不见,小水你的脸更圆了,看来我不在的日子你过的很是滋润呐。” 那母夜叉一听,赶忙甩了甩自己脸上的肥肉,呵呵笑道:“哪敢呀,阿善姑姑下了忘川河后,这不是没人陪我喝酒了嘛,你也知道,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所以我就寻思着做些其他事情,这不,这一百年我的厨艺可是突飞猛进啊,一不小心就吃胖了,阿善姑姑哪天有空来家里尝尝我做的饭菜啊。” 白骨点点头,越过她朝前走去。 “阿善姑姑,这一次上来何时去人界啊?”一只半身鬼飘过来,笑嘻嘻的说道。 白骨抬脚踢了踢他掉下来拖在地上的肠子,一手插着腰,说道:“把你的肠子收一收,再敢掉出来送你去忘川河里洗肠子。” 那人顿时乖乖的将掉落出来的肠子收回肚子里,眼巴巴的看着白骨。 她继续往前走,“放心,三两砒~霜,会带给你。” 闻言,那个半身鬼才又笑嘻嘻的飘走了。 西边离冥王府邸有些距离,她走到冥王殿门口时,听见里面传出了丝竹妙音,顿了顿,她提了提松垮垮的衣服,踏步走了进去。 进来的那一刻,丝竹停,妙音绝,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全部僵住,都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她仰头,白骨脑袋直直的转了几圈,这才提步朝判官那里走去,走近时,一脚踹开瑟瑟发抖的判官,判官屁滚尿流的躲远,她无比坦荡的在他的位置上坐下来,然后端起酒杯,仰着脑袋喝了一口。 于是众人都无语的看着她从嘴里灌下去的酒又从嘴下尽数洒出来,瞬间沾湿了她的衣裳。 她顿了顿,适是才想起了自己目前还只是一架白骨,索性放下了酒杯,手指着一名弹奏弦琴的鬼女,“那谁,弹一曲童谣来听听。” 全场寂静。 冥王坐在主座上身子抖啊抖,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说道:“那个,阿善啊,本王现在在给三殿下和仙妃接风洗尘,不...不适合弹奏童谣啊,你若是想听了,待宴会结束,便让这些乐女去你殿里弹给你听。” 白骨转过头,看向那依偎在一起的三殿下和他的仙妃,嫌弃的啧啧嘴,长而细的手骨捏起酒杯把玩着,动作是相当的不屑且散漫。 “我看那位仙妃很需要听童谣啊,不仅长得像没长大的,举止更像是三岁的幼童,三殿下真的是她的夫君而不是父君吗?这看上去分明是在照顾小孩子嘛。” 殿内的冥界众人,纷纷抚额叹息。 果然,阿善姑姑对于看不顺眼的人,从来都是不留情面的。 “放肆,休得胡言!”三殿下气的站起,俊俏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 “阿善...”冥王可怜巴巴的看向她,一副要哭的样子。 白骨丢掉手里的酒杯,以手支着脑袋漫不经心的看着对面怒气冲天的男子,声音清漠而慵懒,“死人脸重陌都不敢说我放肆,你算哪根葱,想耍脾气滚回你的天宫耍去,别在这儿污染我的眼睛。” “你!”三殿下气的说不话来,手指颤抖的指着那个白骨架子,好半天才沉声怒喝道:“真是无法无天,天帝的名讳也是你可以喊的?冥王,这个女人胆敢诋毁天帝,该当何罪?!” “这...”冥王胆战心惊的看看白骨,再看看盛怒的三殿下,弱弱的说道:“那个,本王觉得,天帝陛下或许可能大概已经习惯了阿善姑姑这样称呼他,三殿下以前一直在西海住着,所以可能不大了解,咱们的阿善姑姑,同你的大哥,也就是天帝陛下,交情...还,还是颇深的。” 哪里是颇深,简直是深沉的望不见底啊。 “大哥怎么可能同这样的人有交情,简直是胡说八道。”三殿下眼睛瞪得大大的,恶狠狠的看着对面漫不经心的女子。 “死人脸有你这样白痴的弟弟,也是挺不幸的。”白骨不为所动的说道,话里颇为同情。 “你娘是不是不喜欢你啊,怎么将你生得这么笨还这样丑,看来你娘一定是很嫌弃你啊,一出生就被丢到西海里不闻不问的,啧啧啧,也是个不受待见的孩子啊,怪可怜的。” “看不出来你还挺义气的,我不过是说了重陌两句,你倒是气的不轻,其实你不必如此,以我对重陌的了解,他对你的此番行为,压根半点不领情,你又何必自作多情的为他说话呢,说你笨都是夸你了。” 三殿下气的胸膛大起大伏,众人的眼睛也跟着他大起大伏,然后紧接着,冥界诸人眼睁睁的看着天宫的三殿下两眼一翻,被他们的阿善姑姑给气晕了。 果然,真的,不愧是,阿善姑姑。 众人默默的吞了口口水,不动神色的远离了那白骨架子。 冥王苦着脸让人将三殿下抬下去休憩,那灵稽仙妃跟在昏迷的三殿下身后哭哭啼啼的也走了。 临走时还不忘跺跺脚哀怨的瞪了白骨两眼。 弄好这一切,冥王虚脱般的往椅子里一倒,仰天悲叹。 他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位姑奶奶啊,简直是来让他折寿的。 白骨抬起双腿搭在桌子上,也仰面躺着,嘴里叼着一支筷子,百无聊赖的将一个个葡萄往上戳。 冥王朝她有气无力的挥挥手,“你的皮在我寝殿的暗匣子里放着,自己去拿吧,还有,小梅已经找到了那三个魂魄的宿主,你休息几天,收拾好了就去人间吧。” 再待下去,冥界都要被她拆了。 白骨慢悠悠的转着筷子上的葡萄,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冥王坐起身,目光望着她良久,然后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叶公子去找你了?” 今晚的心情差成这样,无非是那个不想见的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葡萄汁顺着筷子落入她嘴里,又顺着骨头滴到她衣服上,她扔了筷子,懒洋洋的说道:“青青,小孩子不要总是过问大人的事,会被揍的。” 冥王俊秀的脸,顿时黑了。 “说了多少次本王有名字,不要叫我青青!” 白骨浑不在意的点头,“知道了,青青。” 第4节 冥王站在自己的座位上,气的浑身抖如筛糠,那本就颀长瘦弱的小身板,当下竟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白骨瞅了他几眼,好心的指了指他桌上的食物,诱哄道:“小孩子要多吃饭,你看你瘦的跟骷髅架子似的,虽然这年头大家喜欢追求骨感美,但你好歹是一个大老爷们,这身板比女子还瘦弱怎么行,以后难道还指望女孩子来保护你?你...” “你给我滚!”冥王怒吼震宝霄,殿外乌鸦嘎嘎叫。 第3章 病得不轻 取回自己的皮,也不去看冥王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她抱着盒子慢悠悠的踱步回去。 冥界的月光不似人间那么莹润皎洁,照在身上总是给人一种阴恻恻的寒凉之感,被冥界的鬼气衬得也多了几分黯淡之色。 回到自己的无心殿,那扇坏掉的门已经被人修好,她看都不看一眼,抬起一脚踹开了那刚修好的门。 殿门颤颤悠悠的晃了晃,顽强的没有倒下去。 正欲进去,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横过来拦在她面前,不等她开口说话,那只大手拿过她手里的盒子,拉住她的骨手就朝侧殿的花园走去。 她拿那没了眼珠子的眼睛使劲瞪他,约莫是两个窟窿的效果不好,少了些威慑力,那人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似的。 侧殿的花园,说是一个花园,倒不如说是果园,里面栽了许多的橘子树。 除此之外,则是遍地的杂草和藤蔓。 他放开她的手,将盒子放到那个石桌上,也不介意那落了灰尘的石凳,撩起衣袍便坐了下去。 然后他朝她看来,示意她坐下。 她站着不动,一张白骨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阿善,坐下。”他开口,声音温润似水,听上去没有什么威慑,但是他的眼神却隐隐有些迫人。 她冷笑一声,坐了下去。 他望着她半晌,然后似乎轻轻的叹了口气,抬手抚上那盒子的盖子,他道:“此番上来,怎么不来找我?” 她一把夺回自己的盒子,白骨枯手搭在盒子上,声音冷冷的,“叶公子说笑了,您贵人多忘事,我阿善无论从忘川河里爬出来多少次,都不会来找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他看着眼前倔强的人,似乎有些无奈,“阿善,女子应当懂得适度服软。” 这样刚强的性子,总是会吃亏的。 “那真是遗憾,我的字典里,没有服软两个字,也算不得是个女子。”骷髅头一张一合的说着,她转过黑洞洞的窟窿眼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窟窿里,是连月光都驱不散的黑暗和寒凉。 “阿善自然是女子。” 闻言,她忽地凑近他,声音里多了一分痞气,“整个冥界也就你将我当作女的,虽然你眼睛比较瞎,但你长得还挺好看,不如做我的夫君吧,我一向对漂亮的东西比较执着。” 他脸色微微一僵,不过他掩饰的很好,所以看上去依旧是平静的样子,“阿善,莫要胡闹。常言...” “收起你那套说教,我劝你最好滚回你自己的地方,赖在冥界七百年,叶公子,你就不觉得害臊吗?”见他要说话,她当先一步打断他,重新坐回去,语气讥笑的说道。 他也不恼,眉眼依旧温和,甚至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阿善,你我何必这么生疏,像以前那般喊我就好。” 她想,还好她没有在冥王那里将皮穿上,否则此刻的神情一定很精彩。 “叶迦言,看在今天你将那扇破门修好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时候不早了,赶紧滚吧。” 她说完,抱着盒子起身要走。 他也不拦她,只是坐在那里笑,“阿善,你以前,是唤我阿言的。” 她脚步一滞,继而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声音淡漠而冷清,“叶公子也说了那是以前,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傻做过蠢事,还是趁早忘了吧。” 话音落,人已经转过弯离开了这里。 他独自一人坐了良久,才悠悠的起身,不紧不慢的离开了这里。 风吹过,飘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很快便湮没在渐起的大风里。 第二日正午,阿善正在院子里认真的描绘着手下的皮,那张皮被冥王那混小子塞在盒子里放了一百年,也不知道拿出来给它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皮上的颜色都黯淡了许多,瞧着一点光泽都没有。 她一边描绘着,一边嫌弃的直撇嘴。 这副难看的模样,她都不好意思带着走出门。 很显然她此刻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一具白骨架子的事实,连这副模样都敢往外走,哪里又在乎别人怎么看。 突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起先声音不是特别大,她微微皱眉,倒也忍了,只是后来,外面变本加厉的嚷起来,她深呼一口气,一把摔了手里的笔,沉着脸走过去打开了殿门。 “吵什么吵?”她拉开殿门就是一声吼,震的殿外的几个人都懵了。 冥王干巴巴的笑着,拿眼觑了觑旁边的三殿下,“阿善,那个,三殿下他想来...” “让他滚!”冥王的话还没说完,门‘啪’的一声再次合上。 冥王身边的三殿下狠狠的闭上眼,一个深呼吸,两个深呼吸,三个深呼吸... “三殿下稍安勿躁,本王已经派人去请叶公子过来,相信不一会儿就到了,三殿下先等等。”眼见三殿下又要发火,冥王连忙笑着安抚,一边暗暗回头瞪判官。 叶公子怎么还不来? 判官无辜的对他眨眨眼,叶公子走路斯文优雅,所以慢了点。 斯文你大爷,优雅你妹妹。冥王翻了个大白眼。 两个人正进行着不为人知的眼神交流,冥王只觉得眼角一片白衣飘过,他愣了一愣,然后扬起了大大的笑脸,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第5节 “叶公子,你来的正是时候啊,本王带着三殿下前来,阿善姑姑好歹也该让我们进去喝杯茶吧。” 他停在无心殿的门前,俊眉微微一蹙,“冥王,阿善这里积灰三尺,你当真想喝茶?” 冥王赶忙摆手,顿时有些悻悻,他这不是客套话嘛,他是有多想不开来这里喝茶。 然后又转头看了看三殿下,冥王殿下心里叹息,他果然还是想不开啊。 叶公子也不管他,只是抬步朝着殿门走去。 见他当先,冥王适才带着三殿下和众人跟着走过去。 整个冥界,敢和阿善姑姑对着干的,大概只有眼前这位叶公子了。 推开门的刹那,果不其然飞过来一个不明物体。 为首那人已经习以为常,反应极快的闪身躲开了,可怜冥王带着三殿下躲避不及,两个人被飞过来的椅子砸个正着,椅子砸到两个人紧接着又摔到地上,已经成了一堆渣滓。 “阿善,不得无礼。”叶迦言看了一眼抱着胳膊一脸扭曲的三殿下,声音轻轻的响起,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冥王虽然被椅子砸了,但是显然他十分清楚她的脾气,当下笑呵呵的也没在意,只是可怜的那位天宫的三殿下,俊秀的一张脸已经有些扭曲了。 “阿善姑娘,本殿下与你有仇吗?为何阿善姑娘总是对本殿下恶语相向?”三殿下强忍着怒气,一脸忿忿的问道。 “没仇。”她低着头专注的描着手里的人皮,头也不抬的说道。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一句,“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 冥王赶紧说道:“三殿下有所不知,阿善姑姑看所有人都不顺眼,她看我们都是万分不顺眼。”所以你千万别气着了。 三殿下狐疑的看他,“真的?” “真的!” 阿善闻言冷哼一声,抬眸瞅了瞅一脸诚挚的冥王,“难得青青还有点自知之明。” 冥王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郁闷的不行。 叶迦言走过来,拿过她手里的笔,看着她说道:“昨日之事我已听青阑说了,阿善,向三殿下道歉。” 阿善挑眉,骷髅头对上他清润的眼眸,“我凭什么给他道歉,叶、公、子!” “灵稽素来单纯善良,昨日屡次三番的被你惊吓,夜里便发起了高烧,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说胡话,她是因为你而生病的,若不是你,灵稽岂会变成这样。”三殿下大步跨进来,站在桌子这边恶狠狠的冲她说道。 她不理三殿下,只是看着叶迦言,“你觉得我错了?” 叶公子眉眼温淡话语清和,闻言,他微微点头,“是,这件事的确是你做错了。” “她生不生病,与我何干!”拎起桌上铺开的人皮,她调转身子就要走。 叶迦言伸手拉她,却被她一把挥开,她毫不客气的打开他的手,冷声道:“我忙得很,没空在这儿跟你们瞎扯,那什么鸡的,身子不好就不要出门,也是脑子被门夹了想要来冥界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游玩,我当初被她踢了一脚还没有找她算账,她倒是先来找我麻烦了。” 他看着她的背脊,目光有些温凉,“阿善,你何必迁怒他们。” 她抓着寝殿房门的手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说道:“谁知道呢,有些人啊,就是看不顺眼,怎么看都不顺眼。” “他们并不曾得罪你。” 她冷笑,黑漆漆的眼窟窿里一片黑暗,“叶公子这就不懂了,我这个人吧,没什么特别的爱好,生平最喜欢的就是欺负人,别人欺负我了,我欺负回去,别人不欺负我,我就想方设法的欺负回去,这一天不欺负人,我就浑身难受。” “对了,青青啊,是哪位鬼医诊出那位仙妃有病的?你让他也来给我瞧瞧看,我觉得我可能也病得不轻,再不救治的话,可能就要走火入魔了。” 冥王嘴角直抽搐,您老哪是病得不轻啊,您分明就是百毒不侵。 第4章 花园煮酒 冥王看着走远的叶公子,转过脸拍了拍三殿下的肩膀,说道:“三殿下,叶公子已经代阿善向你和仙妃道歉,此事就算了吧,阿善明日便要动身去人间,左右你们过几日也是要回天宫的,何必闹的大家都不愉快呢。” 三殿下状似生气的哼了哼,指着前方那抹淡远的身影问道:“这位叶公子,他究竟是何人?本殿下怎么觉得,冥王似乎对他格外敬重啊。” 冥王眼角跳了跳,三殿下你到底还是不是这六界里的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三殿下若是想知道他是谁,不如回去问天帝,本王也不方便向殿下解释太多。” 三殿下闻言顿时好奇起来,“这么说,我大哥同叶公子有些交情?” “呃...”冥王仔细的想了想措辞,道:“若是一定要说的话,天帝陛下他见到了叶公子,也是要恭恭敬敬的给叶公子行礼的。” “原...原来如此。” 三殿下有些磕巴的看着紧闭大门的无心殿,又看了看早已经走的没影的叶公子,心里不由得呼了一口气,算了,他也不想再看见这个女人,叶公子看样子也不是他能够得罪的,等灵稽病好,他还是带着灵稽早日回西海吧。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 冥界的夜色降临,多了几分料峭的寒意。 孤月挂在檐头,她安静的站在院子里的花园中,清冷的月辉洒下,拂在她那头乌黑的秀发之上,泛着莹莹的光泽。 她手里拿了一把短俏锋利的匕首,旁边的石桌上摆了两壶酒和一个精致的玉瓶,一壶正架着炉火煮着,一壶已经打开,飘出来淡淡的酒香。 冥王咚咚咚的跑过来,怀里似乎抱了什么东西,待看见坐在石桌另一端手握卷籍的叶公子,冥王大人愣了愣。 随即眉开眼笑道:“叶公子今晚也是来给阿善饯行的?” 叶迦言从容不迫的放下书,看了一眼抿着唇不说话的阿善,才缓缓对冥王道:“不,我过来念佛经给阿善听。” 念佛经? 抱着东西的冥王大人拿眼角去看阿善,果不其然看到一张阴沉扭曲的脸。 第6节 冥界谁不知道,阿善姑姑最讨厌的就是叶公子...念佛经给她听。 他转了转眼珠,决定岔开这个可能让他小命不保的话题。 将东西放在石桌上,看着已经套上人皮的阿善,冥王啧啧叹道:“你这副皮囊的确生的好,冥界好多女子都想让我卖给她们,可惜本王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岂会为了一点私利出卖阿善呢,那些人真是太不上道了。” 她勾唇一笑,清冷似月辉,面容绝美而冰冷,“你是嫌她们出的价钱少才没有卖,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青青啊,你说我要是剥了你这张俊俏的皮,能卖多少钱呢?冥界那些女鬼,对青青你这张脸,可是垂涎三尺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温柔的摩挲着手里寒光阵阵的匕首。 冥王吓得从椅子上一冲而起,赶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后退三步,一脸的委屈和不乐意。 “她们垂涎三尺的是叶公子那张脸,阿善你去剥了他的皮吧,本王的皮又厚又糙,卖不到什么好价钱。” “哼!”她懒得和他啰嗦,拿起他带过来的生死簿翻了翻,在中间一页瞧见用朱砂笔用力圈出的一个名字。 “花沉沉?”她皱眉,看向冥王。 冥王搓了搓脸,又跑过来坐下,嬉皮笑脸的问她,“阿善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本王,本王知无不言言无...” 阿善合起生死簿,不客气的扔回他怀里。 “说一下大致情况。” 被人打断的某人撇撇嘴,看向一旁淡定煮酒的叶公子,叶公子你还是多给阿善念念佛经教化她吧,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叶公子给了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纹丝不动的坐在那儿看着逐渐沸腾的酒。 冥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道:“当下人间一分为二,由两位皇帝划河而治,分别建立了珵国与豫国,你明日要去的便是位于北方的珵国,珵国相较于豫国要苦寒一些,你去了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可别又像上一回那样昏迷不醒的被叶公子给抱了回来。” 她散漫的听着冥王的絮絮叨叨,顺手摘了一个橘子剥开慢慢吃着,月光下小脸尖俏白皙,只是有些面无表情。 漆黑的眼眸扫了一眼煮沸的清酒,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已经拿过那壶酒,她嚼着橘子将手里的匕首丢进了沸腾的酒壶里。 叶公子转头看向冥王,眼中有了浅薄的笑意,“青阑说得对,她总是照顾不好自己,让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明日我陪她一起去。” 冥王哈哈大笑的摆摆手,“叶公子说笑了,回回有叶公子跟着阿善去,本王甚是放心。说起来上一次还是因为阿善赌气不让你跟着,才受了伤,所以说啊,叶...” “所以说啊,我真想拿针缝了你这张讨厌的嘴。”阿善吐出嘴里的核,一脸不善的看着他。 冥王大惊,不着痕迹的将椅子往叶公子身边挪了挪,讪笑道:“阿善姑姑心地善良,才不会这么残暴...吧。” “你想试试?”她微微挑眉。 冥王憋了憋,终是求饶,“阿善姑姑,我错了。” “青阑不必害怕,阿善不会拿针缝了你。”叶公子好心的安慰他。 闻言,冥王憋了半晌,目光充斥着怜悯和同情,“叶公子,你太天真了。” 她不会拿针缝了我,她会直接杀了我。 叶公子挑眉,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吃个不停的某人,温温笑开,“我相信她。” 阿善本面无表情的吃着橘子,叶迦言的一句话说出口,她直接呛到了。 “咳咳咳...”她弯着腰一脸痛苦的咳嗽着,对眼前两个大男人咬牙切齿。 一只温热的手掌伸过来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背,头顶响起他温淡又含着笑意的嗓音,“怎么这么不小心,橘子寒凉,少吃一点。” 冥王默默看着阿善瞪过来的杀人目光,心里忍不住的仰头悲嚎,叶公子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阿善她是个好人的,你到底哪来的自信相信阿善她不会杀了我。 第5章 争锋相对 “说一说花沉沉的详细情况。”她止住咳,面色不善的瞪着冥王,对一旁替她抚背的叶公子直接选择了忽视。 冥王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说道:“花沉沉是珵国皇帝的女儿,也是珵国皇帝唯一的宝贝公主,今年二十岁,封号云昭,有...” 阿善日有所思的看着他,“皇帝唯一的公主,那我杀她岂不是要费许多工夫。” 你能不能让我一次性把话说完!冥王怒瞪某人。 某人凉飕飕的目光扫来,“继续说。” 叶公子不插话,只是将阿善丢入酒壶中的匕首拿出来瞧了瞧,然后又放回了壶里。 冥王认命的捂脸,好半天才说道:“你要杀她的确很费事,因为她现在不是云昭公主,而是珵国女帝。” “她老爹死了?”阿善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 冥王点头,“就在你从忘川河爬出来不久,珵国老皇帝就驾崩了,现在珵国的新帝,是花沉沉。” 所以,她要杀的不是一个公主,而是一国女帝? 还真是很有挑战性呢。 她拿出酒壶里的匕首,兴致勃勃的擦去了匕首上的酒渍。 冥王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阿...阿善似乎有些跃跃欲试?”他就说她不是个好人吧。 阿善蓦地一笑,笑容美艳无双,邪魅而狂狷,透着嗜血的杀意和愉悦,“自然,我还没有砍过皇帝的脑袋呢,虽然这是个女帝,但也不妨碍我十分想砍她脑袋啊。” 怜香惜玉什么的,她可做不到。 冥王肝胆儿颤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没有开口,旁边的叶公子倒是开了声。 “我读给你听的书,你都没有记在心上是不是?说了多少次勿贪杀念勿生歹意,阿善,我叫你阿善,你心里可曾有过半分善心?” 第7节 气氛陡然降低,宛如进入寒冬腊月,冥王识趣的抱着生死簿一溜烟跑得贼快。 开玩笑,叶公子生气了,阿善也不是善茬,这两人若是争起来,最后只有他这个无辜看客遭殃。 他惹不起这两尊大神他还躲不起吗? 他只是来通知阿善明日要去的地方以及需要注意的事情,现在已经通知完了,接下来的事和他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院子里,沉甸甸的橘子挂在枝头,她站起身又摘了一个,慢慢剥着,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那壶翻腾的酒,再次凉了下去。 月意深浓,寒霜渐起,凛冽的风灌进来,吹的两个人的衣袍飒飒作响。 良久,他终是无奈的闭眼叹气,“阿善...” 这一声呼喊,透出多少无力,似裹着冷清的月光,又似夹着料峭的寒风,终是令她笔直瘦弱的身躯微微一颤。 她望着手里剥好的橘子,忽地就没了吃下去的兴致。 “我从来没有善心,也不需要别人施舍给我善心。那些佛经,本就不是我愿意听的,你一意孤行的对我念了七百年又能怎样,叶迦言,我不是你,也不想成为你。” 他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净的帕子,沉默的扔掉她手中已经捏烂的橘子,替她擦去手上的橘汁。 “我不能不管你。”他低着头认真而专注的擦拭着她的手,眉眼那样清润平静,那样好看的一个人。 她猛地撇开眼,眼睛酸疼的厉害,声音强硬而冷漠,“你管的未免太宽了。” “你不愿意?” “我从来没同意让你管我。” 他目光沉静的看着她,两个人的视线对峙了很久,半晌,他忽地轻声一笑,笑容清雅而柔和。 他说:“阿善,除了我,没有人会愿意管你。” 她心里一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目光凉薄的笑起来,“如此说来我还要感激叶公子才对,我不过是忘川河底的一个野鬼,担不起叶公子这么费心关照。” “阿善,不要同我置气,这没意义。”他擦拭好她的手,轻轻的笑了起来。 心里窜起一股无名怒火,她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眉眼冷清又带着薄薄的怒意,“叶迦言,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他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澄然而无垢,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时候不早了,叶公子回去吧。”她面无表情的越过他,走向石桌。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喧闹声,她拿起匕首的手微微一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蓦地想起今日小水来同她说过,今晚冥界鬼市上有女鬼抛绣球招亲。 她不可置否的勾起唇角,真是难为那些女鬼了,活着的时候成不了亲,做了鬼还想着要嫁人,哦不,嫁鬼。 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放在眼下,可不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么,人世好歹也就短短几十载,可做了鬼就不一样了,他们能活上几百年甚至更久,日后若是感情生了间隙,怕是要做一对阴寿长久的怨鬼了。 若不是明日要去人间,她还真的想去看一看呢。 “叶公子赖在这里不走,可是等着看我脱衣服?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害羞的背对着我呢,大可转过来放心大胆的看,毕竟这七百年来还要感谢叶公子劳心劳力的愿意管我,这一点微薄的报酬,阿善还是付得起的。” 她说完,不管身后沉默站立的男人,一脸平静的开始解自己的衣裳,腰带被她轻轻松松的解开,那件宽大的黑袍便瞬间滑落了大半,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里衣。 她心平气和的继续开始脱,凝脂若白皙的肩膀暴露在外,乌黑的发丝懒散的披在肩头,别样的诱惑。 最后,她动作利落的褪去了身上的里衣,不着寸缕的站在清冷寒凉的花园里。 玉肌凝霜,在月色下泛着莹润诱人的光泽。 她慢慢的将胸前的秀发拢于脑后,微微侧过身朝身后看去,待瞧见身后空荡荡的不见半点人影时,她毫不意外的冷笑。 懒得去想那个让她心情不好的男人,她将地上的衣袍一件件的捡起来,而后放在一边的石凳上,转而在自己的脑袋后面摸索了半天,似乎在找什么。 不一会儿,她的双手都置于脑后一处浓密的秀发中,而后只见她双手朝两边不同的方向扯去,那具漂亮的人皮,便被她整个的剥了下来。 第6章 离开冥界 剥完皮,又是那具白骨架子。 她将剥下来的皮抚平整,仔细的放在石桌的另一侧,那副美人皮,便晾晒在冷清的月色下。 抓过那壶冷酒就要往嘴里灌,余光瞥见那副人皮,又猛的想起此刻自己不过是一架白骨,喝下去又要淌出来,委实麻烦,索性将酒壶一扔,不喝了。 夜,似乎更静了。 连那热闹的鬼市,都淡去了热闹喧嚣。 她握着匕首看着那个精致的玉瓶,静坐在石凳上很久很久,久到四肢都有些僵硬,久到百骸刻骨寒凉。 然后,她慢慢的举起手,就着那凄冷寒薄的月光,将锋利的刀锋对着自己的白骨胳膊,从上而下的,一点点的,开始刮自己的手骨。 一下,又一下。 一刀,又一刀。 那细薄的粉末,一层层的落下来,落在她铺在石桌上的帕子上,她缓慢而细致的刮着,骷髅头微微歪斜,动作一派镇定从容。 死寂的夜里,寂静如水的院子中,只有刀子刮骨的声音一声声传来,一声胜过一声。 刮了一会儿,她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帕子上的粉末堆积,而后放下手,将匕首扔在了一边。 双手仔细的捏住帕子的三个帕角,将那些细碎的骨灰粉末尽数倒进了玉瓶中。 第8节 不多不少,刚好装满了一瓶。 她将瓶口塞住,放在了一边。 而后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东西回屋睡觉了。 明天,她还要早起呢。 再不睡,天都该亮了。 翌日,正蒙被大睡的某人觉得自己呼吸不畅身上似乎压了千斤重量,她裹着被子动弹不得,睁开眼睛之前还在想,莫非冥界也有鬼压床? 也是,冥界里到处欢蹦乱跳的,可不就是那些男女老少的鬼嘛。 可这鬼未免胆子太大,连她阿善都敢压,看来是一个天真而无知的新鬼啊。 一把掀开头顶的被子,阿善望着坐在自己被褥上的母夜叉,只觉得额角青筋暴跳。 “滚、下、去!” 母夜叉凑近阿善那张阴沉的脸瞅了半晌,直接忽略了她已经黑下去的脸色,兴高采烈的说道:“姑姑你睡觉可真厉害,怎么喊都喊不醒,我的声音连最南边的叶公子都惊动了,可姑姑竟然还睡的无比香甜,小水实在是佩服姑姑。” “叶迦言?”她瞪向母夜叉。 母夜叉眨巴眨巴眼睛,乐颠颠的点头道:“是啊是啊,叶公子特地过来了一趟,还探了探姑姑的脉搏,发现姑姑只是睡得沉才走的,姑姑,叶公子抱着你给你把脉的时候你都没醒呢,你都没看见,叶公子可紧张你了。” 谁他娘的要他抱了! 阿善此刻一脸不善的看着眼前的母夜叉,声音阴恻恻的响起,“小水,你真的是越来越、棒、了、啊!” 叫小水的母夜叉状似扭捏的扭了扭臀,羞怯的低下了头,“姑姑真是的,干嘛老夸我啊。”她都不好意思了。 “很好。” 她牙齿磨得嚯嚯响,费力的从被褥里拔出一只胳膊,而后对着压在她身上跟一座小山似的母夜叉一巴掌飞过去,那个膀大腰圆的母夜叉,直接被扇飞了出去。 叶迦言前几天刚修好的殿门,再一次成了一堆木屑。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疾风般掠到院子里满地打滚的母夜叉身上,然后毫不客气的坐在她身上,双手捧着那一张肥大的脸,她觉得自己笑的很是和蔼可亲。 “小水啊,姑姑我不仅睡的沉,起床气还特别大,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打扰我睡觉,嗯?” 母夜叉在她身下抖了抖,脸上的肉多的几乎看不见眼睛,她费力的睁大眼睛,从缝隙里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委屈的说道:“今日是姑姑去人间的日子啊,冥王让小水来喊姑姑起床的,小水知道姑姑平日辛苦,今天特地早起给姑姑做了顿早饭,原本想喊醒姑姑吃早饭的,可姑姑你睡的那么沉,小水...呜哇哇。” 说到最后,母夜叉竟委屈的撇撇嘴嚎啕大哭起来。 阿善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抽了抽,她回头看了一眼殿内的桌子,果然看见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蹙了蹙眉,手脚麻利的爬起来拍了拍裙角的灰土,然后居高临下的瞅着哭的稀里哗啦的母夜叉,“别哭了,起来。” 母夜叉一顿,继而加大声音撕心裂肺的嚎起来。 阿善挑眉,双手环胸的看着她,随即打着哈欠朝院子外走去,“那你一个人躺这儿慢慢嚎吧,我去找青青了。” 躺地上的母夜叉闻言顿时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而后挡在阿善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姑姑,我做了一大桌的饭菜,你好歹吃两口再走啊。” “不吃。”她越过母夜叉,拢了拢半垂肩头的黑袍子,慢悠悠的往外荡去。 母夜叉一把抱住她的大腿,继续哭嚎,“姑姑你不能这么狠心的对小水啊,小水天没亮就起来给姑姑做饭,姑姑竟一口都不吃,哇,姑姑太狠心了。” 阿善瞧着她这变脸的速度也是自叹弗如啊,难得好心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眯眯的说道:“姑姑狠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是再抱着我的腿不放,姑姑更狠心的事都做得出来呢,小水要不要试试?” 母夜叉哇哇大哭的声音猛地一滞,眨了眨几乎看不见的眼,顿时觉得自己抱了一个刺猬,赶忙丢开了。 “嘿嘿嘿,姑姑慢走,姑姑一路顺风,姑姑早些回来。”说完,屁股抹油似的跑远了。 她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起昨晚的那个小玉瓶塞进怀里,又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满桌热腾腾的饭菜,最后大步跨出,离开了自己的院子。 冥王已经在冥界出口那里等候多时,站在冥王身边的除了叶公子,还有跑过来凑热闹的三殿下和仙妃。 “阿善,又睡过头了吧,我们可等了你一个多时辰。”冥王哼哼道。 “你可以选择不等。” 她不看那多余的两个闲人,拿过冥王递过来的包袱就大步的朝前走去。 冥王打了个哈欠,这死丫头真是半点良心都没有啊。 叶公子朝着众人微微一笑,温朗从容的面庞上一片平静,转身朝阿善离去的方向走去,步伐悠闲,神态安若。 第7章 珵国女帝 十二月将近,珵国的百姓们已经穿上了厚实的御冬衣物,景物肃条,枝凋叶落,一番枯景,风吹打在脸上隐隐泛疼。 然珵国都城屋舍宏大气势阔澜,倒是让那股萧条之气消退不少。 人来人往的人间大街上,珵国皇城内,众多老百姓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 这样寒冷的天气,那两个人竟然只穿了一件夏季薄衫,女子黑衫袖裙,男子白衫长袍。 大冷天的,这两个人也是有病。 不少百姓经过两个人时,都双手拢于袖内,心里骂了一声有病,而后步履匆匆的走远了。 被人骂了的叶公子一脸淡定,唇角似乎还含了一丝薄笑。 反观他身旁的黑衣女子,一脸的生人勿近。 第9节 “嗤,叶迦言你是真的有病吧,被人骂了还笑的跟朵花一样。” 阿善怒目的看着这些愚蠢的凡人,他们以为她听不见他们心里在骂她,可她不是凡人,她不仅听得见,还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叶公子闻言挑眉看了她一眼,学着那些凡人拢袖前行的模样,风轻云淡的朝前走去。 阿善阴郁的瞪着他的背影,似要将那背脊盯出一个窟窿来。 “走吧,快到了。” 落叶萧尽,皇城万里枯黄,遍地凋零色。 血色的霞光将染半边天,乌凄的寒风吹进眼中,细碎的尘沙迷了眼,这一场山河盛景,落入了谁的眼眸里,开出了午夜绚烂的昙花,又在瞬息间乍然衰败。 阿善第一次见到花沉沉,是在珵国皇宫里的暖阁里。 她穿着好看的翠钿丝络海棠衫,坐在那里笑的欢快而明朗,身边,是一名眉眼俊俏的男子。 暖阁里温暖如春,她穿的很少,面色却红润娇艳。 “真是好一朵人间富贵花啊。”阿善站在暖阁前的树下,望着里面欢快而明媚的女子淡淡道。 “阿善不必羡慕她。”叶公子走到她身旁,望了一眼暖阁中的一双人,清雅如风的说道。 忍不住一个白眼翻上天,她冷冷的笑出声,“羡慕她?我吃饱了撑的羡慕一个将死之人。” 出生在帝王之家又如何,阳寿到了还不是照样要死。 有钱有势也要有那个命享,很显然,她花沉沉没那个福气享受。 叶公子难得的默了一默,转过脸看着她十分认真的说道:“阿善,你已经死了。” 阿善想,她竟然听懂了他这句话里面转了十八个弯的深刻含义。 他的意思是,她已经死了,而花沉沉起码还活着,哪怕她也活不了几天,但即便是这几天的阳寿,也足够让她这个死人产生嫉妒和羡慕之心。 她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慢慢的握了握,心里很是认真的思考着,她若是狠狠打他一拳,有几成的胜算能全身而退。 “阿善,君子动口不动手。”叶公子对某人的小心思显然是心知肚明。 她哼了一声,转过身目光淡淡的看着暖阁,“你绝对是个伪君子,我也必定是真小人,少扯些冠冕堂皇的屁话,老娘最烦你那一套。” 叶公子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平生第一次被人这样看待,心里到底是起了波澜。 虽然无法认可她粗鲁的话,但是此刻不是教化她的好时机,等回了客栈再找机会好好教导她吧。 这时,一名身穿朝服的男子大步朝暖阁走来,也是玉树兰芝之貌,只是眉眼太过严肃而冷凝,脚步如风的擦着两个人的身体跨入了暖阁。 阿善抬眸看去,那名男子先是对着花沉沉行礼,而后微微一顿,又朝着站在花沉沉旁边的男子行了礼。 他在低声对着花沉沉说着什么,花沉沉歪头想了想,笑着对身边的男子挥了挥手,而后两个男子先后出了暖阁大步离去。 不一会儿,暖阁里那些婢女们也一个个鱼贯而出,最后只剩下花沉沉一个人在里面。 阿善正侧过头同叶迦言说话,这时,暖阁里突然传出声音,清凌凌的传入两个人耳中。 “寒风刺骨,二位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着喝杯暖茶?” 花沉沉捧着一杯暖茶,慵懒的靠着门框,手中杯盏的轻烟模糊了她那张精致美丽的面容,那双眸子却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个人。 阿善眉眼一沉。 他们先前怕惊吓到皇宫里的人,已经隐了身形站在这里,凡人根本不可能看得见他们。 这个花沉沉,竟然能看到他们。 “如此,叨扰了。”叶公子也不客气,拉着正在走神的阿善便走了进去。 进入暖阁,阿善面无表情的抽回手,看着花沉沉问道:“你看得见我们?” 花沉沉一愣,继而轻轻笑起来,她的声音很柔和,说话时眉眼也是十分的温和安宁,安静的站在那里,温婉的像一幅画卷。 “姑娘和这位公子,是特地来找我的?”花沉沉没有回答阿善的问题,倒是反问了一句。 “既然你看得见我们,那我也不绕弯子了。” 阿善懒得管她究竟是为什么看得见他们,不客气的坐下去端起茶喝了一口,抬眼平静的说道:“花沉沉,我是来带你去冥界的。” “你们是冥界的黑白无常?”花沉沉讶异的看向两人,眸子里有惊讶,却没有半点惊恐。 闻言,阿善的脸黑了黑,她看了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叶迦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难道他们两个穿了黑衣和白袍就是黑白无常? “这么说,我要死了?”花沉沉抬头,轻轻的说道,唇角扬起一个上翘的弧度。 阿善看着她,眉头慢慢皱起来。 她看着花沉沉的笑容,她的面色坦然而宁静,好像他们在讨论的不过是寻常琐事。 可她的眼里,明明那么悲伤。 “姑娘和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她捧着皇家御用的茶盏坐下来,笑着问道。 阿善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人们都唤我一声阿善姑姑,你可以叫我阿善,至于他,你当他不存在就好。” 被直接忽视的某人淡定从容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 花沉沉一怔,随即轻笑出声,眼里闪过有趣,她抬手亲自给两个人添了一杯茶。 “你似乎一点都不害怕?”阿善挑眉。 第10节 不害怕他们是谁,不害怕凡人最忌讳的鬼神妖怪,也不害怕自己即将死去。 第8章 人间世事 花沉沉转着手里的杯盏,望着她轻笑,“我说我很害怕,你们就会放过我吗?既然结局早已注定,就算再害怕,也逃避不了,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你能想得开,再好不过。”阿善觑了眼一旁巍然不动的某人,眯起眼浅啜着茶。 这样坦然接受的态度,总比那些死皮赖脸不肯走的要好很多。 从皇宫里出来,两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话。 回了客栈,阿善懒得管旁边的人,挥了挥手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只手拉住她,不等她反抗,便将她拉进了他的房间。 “叶公子这样大防男女授受不亲的人,原来也喜欢这样占女子的便宜吗?”阿善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握住自己的大手,恨不得拿针戳烂了那只手。 叶公子放开她,自己转身朝桌前走去,“过来。” 阿善冷哼一声,站着不动。 她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他算老几。 她阿善姑姑岂是让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叶公子已经走到了桌前坐下,目光静深的看向她,“阿善,花沉沉不是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阿善的脸色遽变,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坐下,急忙问道:“怎么不早说?” 叶公子轻轻叹气,眼神无奈的看着她,“方才在皇宫里不方便说。” 阿善蹙眉,“既然不是人,那她是什么?” 怪不得他们的隐身之术对她毫无作用。 那个术法,只是对凡人有作用,她既然不是人,自然是可以看见他们的。 “妖。”叶公子淡淡的启唇,从容不迫的说道。 阿善沉默。 她来到冥界之后,修为被封住,法术也毁了七成,余下的三成虽然可以让她在冥界和人间横行,可是像这样一眼窥探出别人真身的本领,她却是再也无法使出来。 叶迦言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语气略带安慰的说道:“等阿善集齐了三魂,便可以重新回去,到时候,那些修为和法术,自然也会回来。” 阿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叶公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还是说叶公子特别喜欢挖掘别人的内心想法?” “不,除了阿善,其他人心里想什么我并不关心。” “老娘心里想什么也与你无关!”她咬牙。 叶公子微微一笑,神态宁和,“阿善,我们在讨论珵国女帝的事情。”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瞅他,“管她是人是妖,都必须得死。” 叶公子沉默,良久,他看向她,目光沉寂浩渺,“我不期盼你心中有好生之德,但杀孽太重,终归对你不好。” 她转身欲朝外走,闻言脚步一顿,唇角无声的咧出一抹冷笑,“叶公子说得对,杀孽重了,是要遭报应的,我现在变成这样,都是我的报应。” 摔门而去。 “......” 之后三日,两个人都没有再见面。 阿善每日在街上溜达溜达,至于叶公子,阿善冷哼一声,她才懒得管他去了哪里。 一百年不曾出来,人间还是那样热闹而繁华。 她站在人群中看着前面的杂耍,一边剥着橘子,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前面人群中想要偷东西的小贼。 她盯了他半晌,那贼犹犹豫豫的都没有下手,最后还是她恹恹的收回目光懒得再看,刚好橘子吃完,她拍拍手打算回去先睡一觉。 等睡好了,她也该去找花沉沉好好谈谈了。 只是没料到一转身,便见一堆的侍卫朝自己走来。 “阿善姑娘?”领头的侍卫停在她面前,恭敬的朝她行了个礼。 她微微讶异的挑眉,除了三日前去皇宫时隐了身,这几日她已经懒得隐身了,这外面比皇宫里要自由自在的多,她出现在这里丝毫不会奇怪,虽然是生面孔,但旁人最多以为她是从别国过来游玩的罢了。 瞅着眼前的侍卫,她懒懒的挑了挑眉,看来她还没有去找她,她倒是先来找自己了。 她倒是想知道,这位珵国的女帝,披着人皮的妖,究竟想要做什么。 “陛下,阿善姑娘来了。”那名侍卫走近御书房,对着紧闭的殿门轻声道。 “让她进来。”花沉沉的声音传出,站在侍卫身后的阿善也不等侍卫直起身喊她进去,大步越过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除了花沉沉,竟然还有一名长得儒雅好看的男子。 是上一次暖阁里站在花沉沉身边的那名男子。 不过此刻,阿善黑着脸看着坐在书桌后打情骂俏的两个人,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一脸平静的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她的脸皮,在冥界那可是出了名的厚壮结实。 第11节 既然他们都不在意,她自是乐意欣赏这么一出好戏的。 花沉沉坐在男子的腿上,正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一堆奏折,可是她哪里是在认真的批阅奏折,那些折子被她拿在手里玩了玩,随即就丢给了抱着她坐着的男子手上。 “阿荀,每天看这么多奏折,我好累啊。”说着便扔下手中的毛笔赖进男子的怀里撒娇。 阿善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坐着,只是嘴角微微抽搐。 “累了就去内殿休息,这些折子我帮你批。”男子面容平静,语气却宠溺的说道。 花沉沉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抱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脸颊便亲了一口,“那便有劳阿荀啦。” 男子眉眼宁和,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这时,花沉沉似乎才注意到坐在一边沉默的阿善,侧过头对阿善笑道:“阿善姑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阿荀,我的皇夫,阿荀,这位便是我同你说的阿善姑姑。” 荀晚抬眸,朝阿善微微颔首。 阿善木着一张脸,声音平淡寡漠的说道:“如果陛下今日有事,那阿善改日再来。” 花沉沉看着她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而后她在荀晚耳边低声说了什么,荀晚便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待他离去,花沉沉重新坐到座椅上,素手支着脑袋,望着她盈盈而笑,“阿善姑姑觉得我的皇夫如何?” “你的男人,问我做什么,我对你的皇夫不感兴趣。”阿善翻了个白眼。 花沉沉似乎很喜欢笑,那张精致如画的面容上总是含着浅浅的笑意,见阿善一脸的不耐烦,她也不怒,倒是没有那些帝王的坏毛病。 第9章 豫国公主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殿内,照在袅袅升烟的香炉上,添了一分飘渺之意。 花沉沉整个人被肆意的阳光裹住,斜斜的倚在帝王专属的座椅上,朝她笑的明艳而靓丽,“阿善姑姑,阿荀他从不忤逆我的意见,对我的话言听计从,我让他做的事情,他都会帮我做好,从不抱怨,从不敷衍,他很听我的话。” 阿善嘴角一抽,有些奇怪的看向她,“你叫我来,就是跟我炫耀你有一个十分宠你还十分听话的皇夫?” 她是不是该好心的提醒眼前这位女帝,她阿善除了对她这条命感兴趣,其余的半分兴趣都没有。 花沉沉抿唇一笑,目光清淡而平静的看向窗棂外的寒冽冬日,“可是姑姑,他太听话了啊。” 阿善的眉头微微一蹙,很快又恢复平静。 花沉沉的面容在大片的阳光下泛着玉泽,白皙而美好,不知道是不是阿善想多了,她觉得花沉沉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度虚幻起来。 “阿荀他对我言听计从,更是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我说过,姑姑不觉得奇怪吗?” 她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关她什么事! 阿善深呼吸一口气,忍住抽搐的嘴角说道:“花沉沉,有什么话直说,这样话里藏话的聊天,老娘累得慌。” 花沉沉抿着唇低低笑起来,阳光温柔的拂在她脸上,细微的尘埃在空中调皮的乱窜,熏香扑面,一室暖春。 “阿善,我的阳寿,还剩多少?” “最多半个月。” 花沉沉眼中划过一丝黯淡,不过很快她又笑了起来,“我早该知道的。” “其实我有一点不明白。”阿善看着她,沉声道:“你作为一只妖,化作人形留在凡间,按理说,寿命也不该这么短,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花沉沉神色一怔,继而良久无言的看着她。 “罢了。”最终,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笑道:“果然你都知道了。我以为我隐藏的挺好的。” 阿善不可置否的点头,你的确是隐藏的好,只是可惜你隐藏的再好,在叶公子的面前也是无处遁形的。 想到不辞而别的某人,阿善的脸色又黑了黑。 “你的妖元呢?”阿善问。 妖都有妖元,特别是能够化作人形的妖,妖元对妖来说,是妖力和寿命的根本所在,她现在这样短寿,只能是一个原因,她没了妖元。 “丢了。”花沉沉漫不经心的一笑,慵懒的看向她,“今日叶公子怎么没来?” “丢了。”阿善面无表情的说道。 闻言,花沉沉捧腹大笑起来。 “阿善,你真是可爱。” 被夸赞的某人一脑门的黑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回冥界?” 花沉沉哑然,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半晌,而后叹了口气,“阿善,再给我几天时间吧,我有些事,还没有做完。” 阿善挑了挑眉,“终归你只有半个月的阳寿,我不着急。在带你回冥界之前,我正好想查一查,你为什么要撒谎。” “撒谎?”花沉沉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阿善拿起她桌上的奏折翻了翻,唇角绽出一抹艳丽的笑,“你一直在对我撒谎,本来我也不想揭穿你,只是现在我忽然有了些兴趣,我也想看看,你一个妖,跑到这里来做女帝,究竟想干什么。” 花沉沉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她默不作声的看着阿善,难得没了笑容,“我会跟你走,但有一点,你不能插手我的事。” 阿善了然的点点头,无所谓的说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看戏,并不想参与。” 她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说起来,我差点忘了,今日是豫国公主来皇城的日子,阿善姑姑既然想看戏,那便和我一起去吧。” 她们到了珵国皇宫的城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浩浩荡荡的人马。 珵国这边站着的是以荀晚为首的众人,身后跟了不少的官员将领,正安静的等待着那浩浩荡荡逐渐靠近的队伍。 第12节 “那位是谁?”阿善看着站在荀晚身边的男子,上一次在暖阁与他也有过一面之缘。 花沉沉看向她手指的方向,道:“那是丞相司马清隐,今年二十有二。” 阿善撇撇嘴,她又没问他多大了。 “知道豫国的公主为什么来珵国吗?”花沉沉转过脸,笑的眉眼弯弯。 “联姻?” 花沉沉淡淡点头,“是啊,联姻。只是不知道,联的究竟是谁的姻。” 最后一句,她说的很轻,如同一句耳语低喃,转瞬便消失在风里。 这样严寒的天气,那位自南边国都过来的公主很显然十分的不适应,刚下了马车,便发了好一顿的脾气。 珵国官员也不敢得罪了这位公主,只得赔着笑脸跟在公主身后进了宫殿。 那位公主头上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但见身段窈窕柔软,一举一动间亦是妩媚动人。 荀晚站在最前面,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恭敬的将公主带到了皇城之内的紫云殿。 “一国的公主来了,你不打算去看看?”阿善回头看向有些出神的花沉沉,不冷不热的问道。 她好歹是珵国的女帝,这样怠慢豫国的公主,她就不怕豫国的皇帝找她算账么。 “晚宴时会见到的。” 花沉沉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双手撑着城墙的砖头,目光远眺皇城外的万里山河,“阿善,你知道么,豫国皇帝将他最疼爱的公主许配给珵国的丞相为正妻,他看重司马清隐年纪轻轻位高权重,他想借他的女儿获悉珵国政事,可他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 彼时的阿善,还不太明白花沉沉话里的意思。 那时她尚且以为这是两国之间的权谋争斗,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到了那晚的晚宴上,她才终是明白了花沉沉那句话的含义。 诡谲翻涌的朝堂,觥筹交错的盛宴,又谁见,那杯中酒入喉,苦进肺腑,疼得心殇。 那一晚的晚宴,花沉沉让她参加了。 她坐在整个宫殿的最角落,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是他们的女帝允许的,所以倒也没敢多问,只是那好奇的目光却一直在她身上转来转去。 第10章 突发状况 不多时,花沉沉偕同皇夫荀晚出现在了大殿之上,一身皇服加身的花沉沉看上去端严而庄重,让她原本活泼精致的面容倒是少了几分灵动和亮丽。 眉间贴着翠金花钿,头上戴着重若千斤的头冠,她却同底下坐着的众位官员谈笑风生神态自若。 阿善默然的想,这只妖也是挺不容易的。 放着自由自在的妖不做,跑到皇宫里做这累死累活的女帝。 她兀自出神的想着,却不料身旁忽地刮起一阵细微的风,她顿时一惊,怒气冲冲的侧过头,果不其然是多日未见的叶公子。 “你来这里干什么?”阿善满眼煞气的看着他。 叶公子在她身旁坐下,对着主座上的花沉沉微微颔首,他此刻隐了身,但花沉沉却是看得见他的。 花沉沉只是微微一笑,随即转开了目光,继续同那些大臣说着话,她的皇夫安静的坐在她身边,不时的为她添酒续杯。 “找你。”叶公子转过头看着她,目光深沉的似要滴出水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他正要说,岂料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喧天的锣鼓声,热闹的声音盖住了叶公子的声音,阿善没听见他说什么,目光已经转向了殿门口。 叶公子沉沉叹口气,只能作罢,还是等晚上回去再说吧。 未见其人,倒是先飘进来一阵香风。 阿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朝殿门口张望,她离门口最近,也是最先看见了那位豫国的公主步伐轻盈的跨了进来。 “莫莲若拜见陛下,祝陛下福寿安康,祝珵国欣荣繁盛。”她声音娇俏,不卑不亢的说完,朝着花沉沉盈盈一拜。 谁都没料到,事情会朝着偏离的方向越走越远。 ‘嘭’的一声,玉质的酒壶碎成一地残渣,乍然溅出的佳酿淌了一地,这一声惊响,似雷霆之鼓,震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花沉沉垂下眼眸,眉眼宁静的看着自己已经湿透的裙边,她缓慢的抬起眼眸,目光平和的看着荀晚那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他的手还保持着要给她倒酒的姿势,只是此刻那只胳膊已经僵硬,甚至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酒水洒了一地,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大殿中央的豫国公主,眼底的血丝遍布,昔日沉稳淡然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 花沉沉看着他眼底深藏的惊喜和激动,她静静的看着,蓦地扬唇一笑。 她转过脸笑意盈盈的看向那位豫国公主,抬手示意她起身,而后笑道:“公主多礼。珵国与豫国皇城相隔甚远,公主乃千金之躯,不知身体可否受得住?” 莫莲若行走间的一举一动十分妩媚,但是长相却是非常的清丽脱俗丝毫不见妩媚,闻言,她眼波一转朝荀晚看了一眼,扬唇娇笑道:“莲若今日有幸见到珵国陛下及诸位大臣风范,路途的劳累已经算不得什么,多谢陛下关心,莲若并无不适。” 端的一派沉稳乖巧,丝毫不见下午刚刚抵达皇城时的怒气和不满。 花沉沉始终是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一旁的婢女已经引着莫莲若走向她的位置,最前排的那个位置是特意为她留的。 花沉沉又转过脸看向她的皇夫,唇角浅笑似海棠花开,“皇夫在想什么?” 荀晚一怔,随即淡淡垂眼,轻声道:“方才有些走神。” “哦?阿荀刚才一直盯着莲若公主看,朕还以为,阿荀是对莲若公主一见钟情了呢。”花沉沉对着莫莲若含笑举杯,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大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第13节 诸位大臣都不敢说话,只有闷声喝酒,坐在下首前排的丞相司马清隐微微皱眉,他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娇笑不已的莫莲若,又看了一眼坐在上方的两个人,俊眉微锁。 荀晚的俊颜有些苍白,他紧抿着唇,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底下含笑的女子,忽地起身走到花沉沉面前一掀长袍跪了下去。 “皇夫这是做什么?”花沉沉笑意融融的看着他。 “陛下,臣确实对莲若公主一见钟情,还请陛下成全。” 荀晚的话,让在场的所有珵国大臣,都惊掉了下巴。 “荀晚,你一介布衣得蒙陛下恩宠才有了今日,竟敢做出此等对陛下不忠之事,简直是辱没了陛下对你的一片真心!”一名珵国老臣颤巍巍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怒拍身前的案桌吼道。 荀晚跪着不动,俊秀的脸上神色苍白却异常坚定,他抬起头只是看着花沉沉,那样深邃的目光,他不说一句话,只是那样无言的看着她。 花沉沉靠进龙椅里,她十分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唇角依旧是那抹笑意,“皇夫喜欢莲若公主?” “是。” 她点头,目光转向莫莲若,“莲若公主觉得呢?” 莫莲若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怔了半晌,才将目光幽幽的转向荀晚,随即幽幽说道:“荀公子这样做,让莲若很是无奈。父皇让莲若来珵国嫁给司马丞相,若是...” 她的话并未说完,但是所有人都懂了她后半句的意思。 若是同你在一起,置珵国女帝于何地,置司马丞相于何地?又要置两国关系于何地。 荀晚的脸色,愈发苍白。 这时,司马清隐突然站起来,朝着花沉沉拱手说道:“陛下,臣心中已有心爱之人,对公主只有敬重却无男女之爱,陛下见谅,臣并无求娶公主之意。” 莫莲若转头看他,眼神有些幽怨。 花沉沉继续点头,又对莫莲若说道:“丞相都这样说了,朕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公主想来是无法嫁给他了,既然朕的皇夫喜欢你,那你便同他成亲吧,你放心,朕会让他十里红妆来娶你,必定不会委屈了公主。” 此话一出,那位年纪很大的老臣忽地一口气没喘上来,当下瞪着花沉沉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赶忙喊太医前来救人。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自古从没有这样的先例,陛下贵为珵国女帝,岂可与他国公主共嫁一夫,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我珵国的颜面何存,世人将如何看待陛下,还请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底下的人,呼啦啦的跪了一片。 第11章 亲自赐婚 花沉沉看着荀晚,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却始终坚定的跪在那里看着她,似是只要她不答应,他便会长跪不起。 “男儿膝下有黄金。阿荀,你不必跪我,难得你会求我一次,于情于理,我都该满足你不是吗?”她低低的笑,忽地从龙椅上站起来,面色沉威的看向底下的众人。 “诸位爱卿觉得,此事不妥?” “陛下三思,此事万万不妥。”众人齐呼。 花沉沉明艳的笑容越来越大,她看着底下的珵国大臣,懒懒的说道:“妥不妥,是朕说了算。朕既然说了,便不会反悔,哪些人敢质疑,朕便抄他九族,朕乃一国之君,朕的话,你们只有遵从,而不是忤逆。” “陛下,先帝若泉下有知,知道陛下如今此等做法,怕是九泉之下都难以瞑目啊。”一名中年男子站起来,怒声高喊道。 荀晚脸色苍白,眼底的眸光诡谲翻涌,目光晦暗的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 花沉沉看着他,扬眉一笑,“尚书大人如此感念先帝,不如去九泉之下陪先帝吧,先帝在九泉之下想必消息不太灵便,尚书大人去给先帝报个信如何?来人,将尚书大人给朕拖出去,斩立决!” “陛下!”尚书大人睚眦欲裂的看着上方的花沉沉,被侍卫拖着便往殿外走去。 他见挣脱不得,顾不得此刻的身份,扬声大吼道:“陛下这是要亡我珵国啊,先帝啊,老臣无能,老臣这就来见您啊。” 殿里的其他大臣瑟瑟发抖的跪着,殿外传来一声利落的刀起刀落的声音,众人心里顿时凉的彻底。 陛下她,是真的将尚书大人斩了。 阿善沉默的坐在位置上喝酒,直到那位尚书大人被砍了脑袋,她这才抬头看着花沉沉皱了皱眉。 她撇过脸看向叶公子,“你不是一向见不得杀生吗?怎么不拦着。” 叶公子垂眸看着握着酒杯的手,声音低沉而清润,“帝王之术,何必去管。” 不待她说话,殿上花沉沉的声音又传来,她说:“诸位爱卿谁还有异议?若是也想去陪着先帝他老人家,朕亦是欣然允许。” 底下的众人心里纷纷叹息,哪怕心中早已经冰凉彻骨,面上却是一派恭敬,“一切全凭陛下决断。” 事到如今,尚书大人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他们想保命,只能乖乖闭嘴。 花沉沉眼中闪过冷笑,很快又恢复成笑意盈盈明艳而端庄的模样。 她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莫莲若,柔声道:“公主不必害怕,朕会亲自修书一封给你父皇,相信以豫国皇帝对公主的宠爱,势必会听从公主的意愿。” “我...”莫莲若咬唇,有些害怕的看了眼花沉沉,然后又将目光看向了荀晚。 荀晚抬起头,苍白的俊颜朝她微微一笑,嘴唇无声的噙动。 别怕。 莫莲若绞着帕子的手慢慢放松下来,只是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勉强的对花沉沉笑道:“莲若听陛下的。” 花沉沉满意的点点头,看了一眼满殿的众人,忽地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呵欠,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后天正好是黄道吉日,皇夫后天便迎娶公主吧。今晚的宴席就到这里,朕有些困乏,诸位都回去吧。” “陛下...”荀晚站起身,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花沉沉抬手打断他,眉眼含着清淡的笑意,“你想娶她,我让你娶。你若是还有其他的要求,我却不想答应了,荀晚,虽然事到如今我的脸已经丢的差不多了,但我还是想要留点颜面,一点点就好。” 她说完,转身离去。 第14节 阿善没有去找花沉沉,她被叶迦言直接带出了皇宫。 “真是可惜了那张脸。”走在夜色寂凉的皇城大道上,阿善忽然说道。 叶迦言目光直视前方,闻言侧过头看她,“为何这么说?” 阿善耸耸肩,一脸的困倦和不耐烦,“那个什么莲若的,举手投足间尽是勾人的妩媚,看着就不喜欢,只是可惜她那张清纯美丽的脸,与她半点不相称。” 叶公子轻笑,“阿善倒是有一双如炬的慧眼。” “不及叶公子心思玲珑”阿善撇嘴。 “这三天,我去了砚华寺。”他停下来,垂眸看着阿善,声音清朗的说道。 关她屁事! 她提步就走,对某人实在是无语。 “荀公子曾在砚华寺待了十五年。”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透着寒凉之气。 她转过身,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你去那里调查荀晚?” 叶公子缓步走上来,与她并肩前行,慢慢说道:“先前,我只是去查花沉沉,没想到,倒是查出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没想到你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十分感兴趣,叶迦言,你可真是开天辟地第一闷骚。”阿善抱着胳膊慢悠悠的走着,丝毫不放过打击他的机会。 叶迦言淡淡一笑,也不在意她的讥讽,对她说道:“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过的话吗?花沉沉并不是人。” 阿善眯起眼,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叶迦言,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样说话吊人胃口的习惯,实在是可恶至极。” 叶迦言诚实的点头,“确然,这个人便是阿善。” “不,我对这样的人,一般不动口,而是直接动手。”她的指头捏的咔咔作响。 叶公子一脸淡定的看着她,再次诚实的开了口,“阿善,你打不过我。” “不巧,这七百年我在冥界又学了一门技艺,按人间的话来说,便是举手投足间杀人于无形,叶公子可想试试?” “阿善,忘川河的毒,伤不了我。” 她了然的点点头,“没事,能让你暂时闭嘴就够了。” “......” “你现在,似乎并不想杀了花沉沉。”半晌,叶公子看着她忽然说道。 阿善冷哼一声,大步朝前走去,“终归她也只有几天的日子可活,本姑娘大人大量,允许她活到伸腿瞪眼的那一刻。” “阿善,你不愿杀她。”他淡淡说道。 她眼底讥诮,“你想多了,本姑娘只是想看好戏罢了。” 第12章 屋顶赏月 皇城里一派安静,此时已是深夜,除了天穹上闪烁的繁星,人间已经进入了梦乡之中。 她半躺在客栈的屋顶上,怀里放了几个橘子,正百无聊赖的数着夜空里的星星。 叶公子在她身边手握佛经,正轻声润朗的念着经书给她听,然她只专注的数着星星,丝毫没有将他念得东西听进去。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发觉她丝毫没有听他念,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将书卷收了起来。 阿善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清亮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夜空中的星星,“这样安静的皇城,从明天开始,估计是没有了。” “嗯。”叶公子眸光柔和,十分平静的回道。 他们都知道彼此说的是什么,所以也无需多言,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今天晚上皇宫晚宴上发生的事情明日一定会在皇城里掀起一股巨大的惊涛骇浪,一国女帝与别国公主共侍一夫的事无疑会将花沉沉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你们男人啊,只顾自己风流快活,何曾替女子想过。”她想起那位荀公子,眼神不禁冷了许多,凉飕飕的话飘来,多少有些冷意。 “阿善...”叶公子望着她,难得的有些欲言又止。 她眼底漫上讥讽的笑,“叶公子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直说,我阿善是没有什么容人之量,但一两句讨厌的话,还是可以忍受的。” “你说得对。”叶公子温然笑开,笑意清浅如不染淤泥之莲,眼眸明净似中秋盈满之月。 他缓缓道:“若不是先前去了一趟砚华寺,我倒是同阿善所想的一样,那位荀公子,的确算不得珵国女帝的良人。”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难不成你还想为荀晚说话?”她嫌弃的直撇嘴。 横竖她怎么看那位荀公子,都是个渣渣。 “荀公子并没有阿善想的那般不堪。”叶迦言温声说道。 阿善顿时危险的眯起眼,借着皎洁的月光看着眼前出尘清雅的男子,嗯,果然天下渣渣是一家。 “随便吧,你怎么看是你的事,我阿善不喜欢的人,就算你将他夸成天上月海底星,我照样不喜欢。” 你就算是将他夸成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人,在她眼里始终是个喜新厌旧的渣男。 “阿善也讨厌我吗?”突然,叶公子轻声问道。 阿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以叶公子这样的般若之性,难道看不出来?” “可我记得,是阿善先招惹我,现在阿善即便是讨厌我,也没有用了。”叶公子一脸诚挚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却是能将人气的吐血。 第15节 她嘴角忍不住抽搐,“对,这他娘的都是我自找的。” “阿善,女子不可这般粗鲁。”他温声告诫。 “你他娘的有完没完!”粗鲁的某人直接骂了回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半天,阿善猛的转过头捂住自己的眼睛,一边朝他直挥手,“你滚远点,我现在看见你都觉得眼睛要瞎了。” “为何?”叶公子很是不解,他并没有对她的眼睛做什么。 “老娘要是不瞎,当初怎么会想着去招惹你。”她颇有些愤恨的放下手,拿起怀里的一个橘子用力的剥了起来。 叶迦言哑然失笑。 坐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沉默的望着万家灯火熄灭的皇城,寒冬的风在夜里听起来有些鬼哭狼嚎的凄厉,这样严寒的夜晚,却有两个人坐在屋顶赏星星看月亮。 若是被那些老百姓看见了,估计又要想心里骂一声这两人有病。 阿善吃完最后一瓣橘子,侧过头看向一旁目光沉静望着远方的叶迦言,皱眉道:“这位公子你打算在这里坐多久?” 她只是睡不着上来透透气,结果某个人便跟了过来。 她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觉得某人有些阴魂不散了。 叶迦言目光沉淼的望向远方,“阿善,珵国女帝有没有向你说过砚华寺?” “没有,大概她没去过吧。”她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时候差不多了,好不容易等到睡意袭来,她可以回去睡觉了。 “叶公子对他们倒是十分的上心,只可惜我们俩看法不同,我同情花沉沉,叶公子却是偏向荀公子的。” 既然立场不同,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灰,打算回去睡觉。 叶迦言喊住她,他面容端然而温朗,如同上好的璞玉,透着莹泽的润白。 他说:“阿善,荀公子当初差点死在砚华寺里。” “你也说了是差点,事实证明,他现在活的比谁都好。”阿善冷哼,“他当初若是直接死了,说不定我还会去他坟头上为他上三炷香。” 只是可惜,人渣总是会顽强的活下来。 叶迦言的脸色变了变,“当初差点烧死荀公子的那一场大火,珵国女帝也在场。” 哦? 阿善缓慢的转过身,略微苍白的嘴角难得的勾起了一抹冷淡艳丽的笑意。 看来,这件事还真的是越来越好玩了啊。 这场好戏,还真是跌宕起伏精彩纷呈呢。 “她是去救荀晚的?”阿善挑眉问道。 叶公子沉默的摇了摇头。 “这么说,花沉沉果然并不爱荀晚,她心里,怕是巴不得他早点死。”阿善嫣然一笑,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隐隐透明。 “或许那场大火啊,是花沉沉放的也说不定。”她拢了拢有些松散的青丝,侧眸看他,“如今她将荀晚放在自己的身边,就不怕自己养的是一条会咬人的毒蛇么。” 叶迦言走过来,将她系发的丝带系好,慢悠悠的说道:“或许,她是想补偿。” “那她真是想不开。” 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怕是都不会像花沉沉这样做。 曾经想要杀死的人,现在与自己同床共枕,说不定哪一天闭眸入睡了便再也无法醒过来。 “阿善,荀公子若是想杀了珵国女帝,他有的是机会。” “你想说荀晚不会杀了花沉沉?”阿善低眸,唇边溢出无情的冷笑。 她转过身,肩膀上洒下了清冷的月辉,乌黑的秀发柔顺的垂至腰际,她望着一片黑暗的前方,声音低沉,“事实上,花沉沉半个月后就会死。” 第13章 议论纷纷 第二日,阿善坐在热闹的客栈里慢吞吞的喝着粥,整个客栈里全是在议论昨晚皇宫宴会的事情。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在皇城里炸开了锅。 到了叶公子下楼时,版本更是多了十几个。 他眉眼不动的走到阿善的桌前坐下,阿善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将目光转向正口如悬河的那几个人。 “哎,何兄,你没开玩笑吧,咱们的皇帝将她的皇夫作为礼物送给了豫国公主?”一名锦衣男子一脸不信的问那个正滔滔不竭的男子。 “岂会是假的,我大哥是翰林院曹大人府中的侍卫,这还是昨天晚宴结束后,曹大人喝多了回到家里同他夫人说的,被我大哥不小心听了去,这岂能是假。”那个被称为何兄的人皱眉说道。 “本公子也听说了,据说皇上有了新宠的人,为了让那个人成为皇夫,这才迫不及待的想把豫国公主嫁给皇夫,皇上她想休了皇夫呢。”另一个绿袍男子说道。 “啊?原来皇上她竟是如此薄幸寡恩!”有人震惊的开了口。 “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掉脑袋。”一名男子按住他。 黑衣男子冷哼一笑,不屑的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那豫国公主本是司马丞相要娶过门的妻子,现在被皇上许给了皇夫,司马丞相为了珵国劳心劳力,现在陛下竟是如此对丞相,丞相心里怕也是寒了心吧。” “就是啊,司马丞相为了珵国做了那么多事,都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娶亲,本想着这一次可以娶豫国公主,结果...唉,若不是皇室当初只有陛下一个公主,先帝又哪里会让她当了皇帝,不过这女子终究是难当大任啊。” 人群中有头发花白的老头怅然叹道:“诸位还是少说两句吧,明日便是皇夫十里红妆迎娶豫国公主的日子,诸位在这里说的再多,又能怎么样呢。” 第16节 “难道老先生不觉得陛下此举有损国威吗?我珵国立国百年,何曾出过此等不耻之事,陛下分明是将珵国变成了天下人耻笑的话柄。”有人不服气的说道。 老者微不可闻的叹口气,沉默的摇了摇头,拄着拐杖便走了。 留下客栈里的那帮子弟继续激烈的讨论起来。 “我听说那皇夫本是一介布衣,长得温文好看又极有才华,被陛下强行带回了宫里,当初先帝还活着的时候,便下了令不准皇夫入朝为官,可是诸位看看,自先帝驾崩之后,陛下她不仅让皇夫入了朝,更是直接让皇夫处理朝政,陛下如此罔顾先帝旨意,现在更是如此...唉...” “我知道,那皇夫本只是一个贫寒的秀才,也有一个未过门的未婚妻,只是后来被陛下看中,与那未婚妻的婚事便作废了,据说皇夫入宫不久后便大病一场,那位未婚妻更是在皇夫入宫伊始便投河自缢了。” “这这这,陛下这是棒打鸳鸯啊,此等阴损之事,若...” 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旁的男子捂了嘴,那位男子急忙对他说道:“徐兄切勿妄言,陛下岂是我等可以造谣揣测的,无论如何,这终究是陛下的旨意,明日便是大婚,咱们暂且看看吧。” “是啊是啊,还是别说了,据说昨天晚上尚书大人直言进谏,陛下当场大怒直接命人砍了尚书大人的脑袋,今早我经过尚书府的时候便看到尚书府一片缟素,里面传出来一阵阵哭喊声,想来尚书大人已经...唉,咱们还是别说了,免得惹祸上身啊。” 阿善面无表情的听着,不紧不慢的喝着碗里的粥,叶迦言坐在一旁翻着手里的书,偶尔抬眸看她,拿走了她面前的粥。 “已经凉了,换一碗再吃。”叶迦言温声说着,同时将店小二方才端给自己还冒着热气的粥推到了阿善面前。 阿善扔下瓷勺,面无表情的起身就走。 手被人拉住,掌心余温灼心。 她使劲的甩了甩,发现甩不开,忍不住回头怒瞪他,“叶迦言,你什么时候也这样胡搅蛮缠了?” 到底是谁在胡搅蛮缠? 叶公子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看着眼前那张气鼓鼓的小脸,“阿善,把粥喝了,我们去砚华寺。” “我吃饱了,要去你自己去,我还要去找花沉沉。” “带你去砚华寺,亦是和她有关。”叶迦言温和的解释道。 “如果我一定要说不呢?”阿善凝眉。 叶迦言难得的坚持,看着她慢慢说道:“阿善,你需要去看一次,有些事,你只有亲自去看了,才能明白。” “我想我已经看的很明白。”阿善冷着声音说道。 “不,你了解的情况,只是花沉沉她愿意让你知道的,你只知道她是妖,却不知道她是什么妖。同样,对于荀公子,从一开始你便带着成见,可是阿善,你看到的并不全是真的。” “我知道花沉沉有事隐瞒了我,可那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来取她性命的,她阳寿尽了我便会带她回冥界,那些事是她的事,不是我阿善该管的,我没兴趣去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叶迦言放开她的手,目光耀眼的如灿阳,带着直逼人心的锐利,“如果只是取命,来珵国的第一日你就会动手。可是阿善,你在犹豫,以前你每回取命,都不曾犹豫过。” “我说了,那是因为我想看戏。”她木着脸狠狠咬牙道。 “你不是想看戏,你是想知道花沉沉究竟想做什么。”叶迦言目光淡淡的看着她,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谎言。 “叶迦言,别摆出一副很懂我的样子,你什么都不懂。”阿善半眯着眸子,眼底冷光乍起,泛着清幽而冷峭的寒色。 她转过身,迈开步子朝外走去,叶迦言看着她,轻轻说道:“阿善,花沉沉同你很像。” 阿善猛地停了下来,她没有回头,良久,眼底聚起讥诮的笑意,“叶迦言,需要我给你找大夫治眼睛吗?年纪轻轻可别瞎了眼。” 叶迦言无声的摇头,望着她的眸光深沉如寒渊,“你也看得出来,阿善,花沉沉的性子,同过去的你很像。” 一样的聪明,狠辣。 第14章 如影随形 “容我提醒叶公子一句,过去的阿善已经死了。” 阿善已经跨出了客栈,叶迦言沉默的跟着她走了出来。 “阿善,你究竟在气什么?” 叶迦言面色温淡的看着前方的女子,目光看向那一头乌黑的秀发,轻声询问道。 阿善面容冷肃,只顾朝前走去,“老娘没生气!” “你在替花沉沉觉得不值?”叶公子的声音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响起。 阿善停步,用力的深呼吸,过了很久才转过身看着他,唇边甚至扬起了一抹艳丽至极的笑容,“是啊,我替她觉得不值,为了那样一个男人背负骂名。不过我一点都不可怜她,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若是聪明,早该离去。” 叶迦言微微抿唇,冠玉的面容有着温雅淡定的从容,“我说过,阿善,你对荀晚有偏见。” “我们来打个赌如何?”阿善扬起脸,冲他笑的讥讽,“我赌他就是一个人渣!” 叶迦言微微叹气,“阿善,或许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差。” “呵,意气相投的人总是会惺惺相惜。”阿善白了他一眼,凉凉的讽刺道。 叶公子眨了眨眼,随即苦笑。 不禁抬手抚额,他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些头疼的发现,他不知道如何哄一个正在生气的女人。 似乎无论他怎么说,都是错的。 热闹繁荣的皇城大街上,许多老百姓都看见了宛如天仙的一男一女,男子清雅温文面含浅笑,女子眉眼含怒艳丽无双。 路过的老百姓大多对他们投以和善而友好的笑容,心里也不由得纷纷感叹,这一双人站在一起,美好的竟不似凡人。 阿善面色恢复冷静,抬眸冷眼看他,却瞧见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她瞬间皱眉,瞪他,“看什么看!再看就毒瞎你的眼睛。” 第17节 叶公子闻言哑然失笑。 “阿善,你害羞了。” 去你大爷的害羞! 她一个白眼丢过去,实在是搞不懂某人怎么想的,她还没有毒瞎他的眼睛,看来他的眼睛已经自己瞎了。 “老娘没闲工夫跟你在大街上瞎耗,既然叶公子要去砚华寺,那么,慢走不送。”她整了整衣领,大步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然她却在下一刻,突然身手敏捷的拉住站在原地的叶迦言蹿到一旁的小摊后面。 叶迦言低头看着自己被紧抓着的胳膊,看向阿善无声的挑眉。 阿善朝他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而后伸出手指了指大街的另一侧。 叶迦言抬眸望去,人来人往的人群中,一名青衣男子正步履悠闲的朝这边走来。 “珵国丞相?”叶迦言凝眉,看向阿善。 昨日的晚宴上,他与这个男人有过一面之缘。 阿善点了点头,看着已经朝城外走去的司马清隐,直起身跟上了司马清隐。 叶迦言沉默的看着那个方向,一句话不说也跟了过去。 城门边有一个侍卫牵着马匹等在那里,见司马清隐漫步过来,忙牵着马走了过去。 “大人,马匹已经备好。”那个侍卫走过来十分恭敬的说道。 司马清隐抬手摸了摸那匹黑马光亮的毛,对着侍卫说道:“今晚我不会回来,明天早上备好马车在这里等我。” “是,大人。” “对了,不要忘了将我的朝服带上。”司马清隐翻身上马,低头淡淡说道。 “大人放心,属下会办好大人交代的任务。” 司马清隐颔首,然后策马而去。 阿善和叶迦言见他如此,不得不隐去身形一路跟随而去。 于是珵国的丞相大人一路策马扬鞭绝尘而去,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身后飘了两个人一直在跟着他。 司马清隐快马加鞭赶了四个时辰,终是在晌午时分停了下来。 他将马拴在山脚下的一棵柳树上,然后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灰尘,迈步朝山上走去。 阿善皱着眉看着走上山的司马清隐,又转身环顾四周,忍不住嘟嚷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叶迦言沉默的看着走上去的司马清隐,眸光微沉,他转过身看着阿善,声音清浅的说道:“这里是砚华寺。” “什么地方?你再说一遍。”阿善回过头瞪向他。 “砚华寺。”某人好脾气的又说了一遍。 “他娘的,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让司马清隐将我引到这里来,我说你还真是不死心啊,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有这样锲而不舍的精神呢。”凑近某人那温和淡漠的俊脸,阿善危险的眯起眼眸问道。 叶迦言稍稍退开一步,平静的面容如玉温润,“阿善,我只见过他一次。”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啊,也许你们暗地里已经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了。” 叶公子难得的一时没有忍住,嘴角直接抽了抽。 “欲加之罪。”叶公子眼神诚挚而无辜的看着她。 她眼角抽了抽,一把将他挥开,闷头朝山上走去,“别在我眼前晃,看着就烦。” “阿善...” “老娘现在不想听你说话,闭嘴。” “阿善,你走错路了。”上山的路有两条,其中一条很早以前便作弃,只有一条路可以上山。 “......” 等两个人上了山,入眼便是那座古朴而...焦黑的砚华寺。 “这砚华寺是被天雷劈了吗?焦成这副鬼样子。”阿善撇撇嘴,走到一旁的大树下站着。 叶迦言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古寺,说道:“是当年那场大火导致的,之后便荒废了。寺里所有和尚都被烧死,只有...荀公子活了下来。” “我有一句祸害遗千年不知当讲不当讲。”阿善看着他咧嘴龇牙。 叶迦言默。 你已经讲了。 “既然这里已经成了废墟,那他来干什么?”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树下的青衣男子,打了个呵欠问道。 两个人此刻已经再次隐去了身形,所以也不怕司马清隐会看见他们两个。 只见司马清隐将肩上的一个小包袱拿下来,蹲着身在那里解开包袱,不一会儿,两个人看见他从包袱里面拿出了一堆东西。 由于司马清隐蹲在那里,身形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挡去了大半,所以也不大能看得清是什么东西。 阿善眼里闪过好奇,当下脚步迈出朝他走去。 然后等两个人走到司马清隐身后时,终是看见了他蹲在那里摆弄什么。 第18节 第15章 奇怪的树 他似乎是在拜祭什么人。 眼前的土地上,司马清隐放了两根红烛一壶清酒,还有两个酒杯,以及旁边的一堆纸钱。 青衣男子毫不在意的席地而坐,背靠着一棵被烧焦了一半的大树,手里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洒进红烛前的土里,一杯仰脖灌入自己口中。 阿善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了良久,反正司马清隐看不到她,她也就无所顾忌了。 司马清隐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重复刚才的动作,倒酒,洒酒,喝酒。 “他来拜祭什么人?”阿善站起身,皱着眉问身边的叶迦言。 叶公子回了她一个他也不知道的眼神。 阿善气郁,“呵,神通广大的叶公子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难得难得。” “我亦不甚明白阿善为何如此伶牙俐齿。”叶公子一脸坦荡的说道。 “......” 她抬起一脚毫不客气的踹过去,叶公子反应敏捷的躲开,然后站在焦黑的寺门前朝她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寺里。 阿善咬牙切齿的看着进去的叶迦言,又转头看了看坐在地上沉默喝酒的司马清隐,然后愤恨的一跺脚,大步走进寺庙里。 “叶迦言你刚才什么意思?”怒气冲冲的跑进来,阿善一脸怒意的看着在里面悠闲踱步的叶公子。 叶公子从容不迫的迈着步子,闻言略略一笑,“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他娘的老娘要撕了你。”她怒吼一声撸起袖子就冲了过来。 叶公子一脸淡定的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阿善,极为诚恳的说道:“阿善,我的字面意思就是,我在夸你。” 而后他无视暴怒的某人,只见他轻轻的抬起手,阿善还没有看清他的动作,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拎着进了一处院子。 “叶、迦、言!”响彻云霄的怒吼。 “阿善,你看这棵树。”叶公子将某人轻飘飘的放下,而后轻飘飘的说道。 阿善只觉得胸腔里那团火啊,嗞嗞的往上窜。 他娘的,她迟早要把他捆起来扔进忘川河里去。 那是一棵活了至少五百年的桂花树。 阿善看到那棵树时,愣了一愣。 不是因为这棵树活了有多久,而是因为,砚华寺从里到外被烧的焦黑,而这棵树,却是毫发未损。 彼时正是隆冬,桂花早已凋谢,只是那满树茂密浓绿的叶子,却长得极好,粗壮的枝干朝四方伸展开来,将这座小院子整个的遮盖住,像是一把巨大的青纸伞。 阿善盯着这棵树半晌,然后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把匕首。 她走近那棵树,明晃晃的刀尖对着树干就要扎下去。 一双手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叶迦言拧着眉头看她,“你做什么?” 阿善眯起眼,“我扎它一下,看它是不是成精了。” 若不是成精,怎么会大冬天里还枝叶翠绿,这里是人间,这棵树的生长很明显不符合四时之节。 叶公子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对她解释道:“这不过是一棵普通的桂花树,并没有成精,世间的一草一木皆有灵性,阿善何必要伤它。” “有灵性的东西那么多,叶公子管的过来么。”她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目光平静。 “略尽绵力。” 树影浮葱,斑驳的暖阳窸窸窣窣的窜进浓密的枝叶中,欢快的在叶子上起舞跳跃,偶有几缕调皮的光蹦到她脸上,白皙若玉的苍白面容也不禁添了三分暖意。 珵国皇宫之中,花沉沉慵懒的倚着临窗的软榻闭眸休憩,案桌上摆放着精致镂空的香炉,沉香的味道在整个殿里悄然四散,窗外暖阳融融,殿内温暖馨香,美人侧卧,岁月静好。 荀晚走进来时,并没有惊动很多人。 他是珵国女帝的皇夫,可以自由进入这座皇宫里的任何地方,无需让人通报,他便步履从容的走了进来。 花沉沉估计是睡得熟了,荀晚的脚步很轻,可是自殿外带进来的寒风依旧是让人打了个冷颤。 他朝静候在花沉沉身边的婢女们挥了挥手,那些婢女便安静有序的退了出去。 他走到花沉沉身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轻手轻脚的拿起宁神的沉香香炉看了看,见里面还有些香料,花沉沉一时半会估计醒不来,他便再次起身,朝着另一边的书桌走去。 花沉沉醒来时,殿内一片黑暗,只有一盏微弱的烛光盈盈闪耀,她刚睡醒,神情有些怔忡,茫然的侧过头看向坐在书桌后微微皱眉埋首批阅折子的荀晚。 “阿荀...”她轻声唤道。 荀晚抬眸看她,那双深邃沉静的眸子在烛光下好似耀眼的夜明珠,却也让人无法看透。 他站起身,朝她走来。 接过荀晚为她倒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她继而抬头看着他,“现在什么时辰?” “申时。” 第19节 花沉沉捧着杯子,半倚着软榻,有些无奈的说道:“竟睡了三个时辰,你怎么不喊醒我?” “没事。” “折子你都批改完了?” “还剩一点。” 花沉沉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太阳穴,似是想起了什么事,不由得低低笑道:“明日便是你迎娶豫国公主的吉日,你今日应该早些休息。” 荀晚重新走回到书桌后坐下,闻言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说道:“奏折还没有处理完。” 花沉沉半倚在软榻上,时不时的喝两口热茶,目光悠远的投向窗外的黑夜,“终归我是一国之君,这些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你回去歇着吧。” 荀晚不理她,沉默的看着奏折。 一名婢女进入殿内,似要点燃殿里的蜡烛,花沉沉朝她挥挥手,“不必点了,就这样吧。” 婢女犹豫了一瞬,而后轻声问道:“陛下,晚膳已经备好,您...” 花沉沉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看向荀晚问道:“你用过晚膳了吗?” 荀晚一顿,然后摇了摇头。 她歪着脑袋一笑,对婢女说道:“去准备吧,朕与皇夫过会便来。” 婢女恭敬的应声退下。 第16章 起早看戏 两个人走到一旁的偏殿用膳,四周站了几个婢女,一群太监正将一盘盘的珍馐佳肴端进来,而后又有条不紊的尽数退了下去。 花沉沉拉着荀晚入座,方才睡觉时头发有些松散,她也不在意,荀晚走过去替她整理好头发才又重新落座。 荀晚看了她一眼,见她端起碗筷,这才沉默的拿起了自己面前的碗筷。 刚端起碗,一块挑好了鱼刺的鱼肉已经放进了他的碗里。 荀晚有些震惊的看着满脸笑意的花沉沉,拿着筷子的手僵在了那里。 花沉沉咬着筷子,朝他眨了眨眼,“快吃啊,现在天冷,再不吃待会饭菜就凉了。” 说完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似乎是真的饿了,她吃的格外快。 荀晚垂眸,盯着自己碗里的鱼肉,一双深邃而清冽的眼里像是宽广无垠的海面,似有滔天波浪在蕴积。 良久,他终是夹起那块鱼肉,慢慢的吃了下去。 鱼肉鲜美爽口,入口即化。 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吃完了晚膳。 吃完饭,花沉沉看着沉默跟在自己身后的荀晚,当先一步拦住了他。 荀晚脚步一滞,眉眼安静的看着她。 花沉沉娇笑,面容似明春之水,“已经很晚了,阿荀快些回去休息吧,剩下的那些折子我会看完的,就不劳烦阿荀了,待明日一早,阿荀便要出宫迎娶莲若公主,今夜便早些回去吧。” 为了走迎亲的形式,豫国公主已经由皇宫内的紫云殿搬到了外面的公主府待嫁。 荀晚一贯少言寡语,此刻也是如此,他只是目光静静的看了花沉沉很久,然后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大殿。 待他走远,一旁的婢女脸色有些难看的看向花沉沉,那位婢女跟在花沉沉身边许久,也算是说的上话的一个人。 “陛下,自从您将豫国公主许给荀公子后,荀公子同陛下便越来越疏远了,这样下去,奴婢只怕荀公子会为了那个女人与陛下离心。” 花沉沉恍若未闻的朝殿里走去,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个奴才如此碎嘴,拉下去打五十大板,扔到最低等的浣洗局。” 守在殿门口的侍卫立即进来将那名脸色灰败的婢女拖走。 其余几个婢女亦是一脸苍白,愈发的不敢说话了。 荀晚走出花沉沉的勤政殿,一个人步伐悠闲的走向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而后扶着那座假山,将刚才晚膳上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他慢慢直起腰,抬眸望了一眼清冷的月亮,眼底神色孤傲且冷厉。 翌日,天还没亮,花沉沉便已穿戴整齐,正坐在书桌后悠闲的翻着折子。 阿善出现在殿里时,她似乎正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盯着手里的折子笑的花枝乱颤。 “今日你的皇夫迎娶公主,花沉沉,你这个样子让我十分怀疑你已经疯了。” 花沉沉放下折子,看着她笑道:“阿善此话怎讲,我吃得好睡得好,过的比谁都好。” “既然你吃得好睡得好,过得又比谁都好,那便最好了,索性你也享了福算是不枉此生,不如早一点跟我回阴曹地府吧。”阿善坐到椅子上,不冷不热的说道。 花沉沉默,重新拿起折子挡住自己的脸,她刚才什么都没说。 阿善打了个呵欠,来人间这几日,还是第一次起这么早的,可惜身子已经生了惰性,还有点不习惯了。 “我来的时候,瞧见有好多的人跪在皇宫城门下,你不去看看吗?”阿善没什么诚意的说道。 花沉沉摇了摇头,无所谓的说道:“那帮子酸儒整天就只知道将芝麻大的小事说成惊天动地的大事,我见到他们就烦,他们既然喜欢跪,便一直跪着好了,我绝不拦着。” 阿善斜睨她,“你的心可真大。” 如果一国女帝与别国公主共侍一夫这样的事情还算是小事,那还有什么事是大事? 那些以书香礼仪传世的大族最是见不得这样败坏伦常的事情发生,特别还是一国之君这样做,现在他们没有对花沉沉破口大骂还是有些顾及花沉沉的颜面,但是显然,阿善瞄了眼前乐不可支的花沉沉一眼,花沉沉很明显并不在乎那些。 第20节 “你到底在笑什么?” 花沉沉将手里的折子丢给她,笑的肚子有些疼,“你看了便知。” 阿善打开折子,看完了之后一脸淡定的将折子扔回了花沉沉面前的桌子上。 花沉沉笑了一会儿,忽地支着脑袋沉思道:“反正我也没几天好活了,不如顺了这些大臣的意,多多搜罗一些绝世美男来扩充我的后宫,等我死了,也好让他们给我陪葬啊,真是一举两得。” 阿善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刚才那份折子里,是那些大臣联名上谏让花沉沉休了皇夫荀晚,更主要的是希望花沉沉能够扩充后宫广纳美男。 “他们倒是难得的出了个好主意。”花沉沉颇为满意的说道。 阿善:“原来当女帝的待遇这么好,我还是现在就把你弄死吧,正好我也想当几天皇帝过过瘾。” 我们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花沉沉低咳一声,一脸认真的看着阿善说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善冷笑,“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特意起早赶过来看戏罢了。” 花沉沉嘴角一抽,继而笑的明媚,“姑姑是不是没有成过亲?”所以才对别人成亲如此热衷。 阿善的脸色黑如锅底。 她凉飕飕的目光撇向花沉沉,“我是来看你的笑话,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笑话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看的。” 花沉沉抚额,算了,她还是别刺激这位了,说不定真的一怒之下将她勾了魂去了阴曹地府。 虽然她的确没多少天可活。 “姑姑,你来的太早了。”言下之意,娶亲还没有开始。 阿善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出言挑衅道:“这话怕是说反了,花沉沉,今日你起的未免太早了。” “昨晚睡得早,今日醒来便没了睡意,索性就起来了。”花沉沉长得偏艳丽,有种让人无法直视的美艳动人。 她好歹是个鬼,若是相信花沉沉的鬼话,还有什么脸做鬼。 第17章 大婚之日 “不过,阿善姑姑今日穿的倒是明艳亮堂了许多。”花沉沉仔细打量了一眼阿善今日的着装,不由得赞叹道。 阿善用着看白痴的眼光睇着花沉沉,“你眼睛没毛病吧?”她每天穿来穿去都是那几件黑裙,她到底是哪里看出来明艳亮堂了许多的。 花沉沉眼角含笑的看着她,也懒得同她争执下去。 “花沉沉,我昨日去了砚华寺。” 冗长的安静,殿外的天色一点点的明亮起来,花沉沉歪头看她,笑道:“所以?”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去哪里吗?” “我大概猜得到。”花沉沉又拿起一本折子。 “哦?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你也认识,不如你猜猜看他是谁。” “司马清隐。”花沉沉倚在椅子里,似笑非笑道。 阿善挑眉,听不出情绪的说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 花沉沉不由得弯唇一笑,“姑姑是不是想说,我隐瞒了你不少?” 阿善也笑,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你们人间有句话,叫做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保守秘密,看来陛下很有做死人的觉悟。” “姑姑,你的好奇心委实太重。” “不巧,那是我仅剩不多的优点。” “这还真是不怎么让人喜欢的优点。”花沉沉坐在书桌后,握着折子望着她苦笑。 阿善坐在那里,望着明烛摇曳下花沉沉那张半隐半现的脸,“作为一个合格的看客,对故事的来龙去脉和前因后果,自然是要摸个一清二楚,如此,看戏才足够尽兴。” “若是这场戏,并没有姑姑期待的那样好看呢。”花沉沉似是叹了口气,眸光里藏着稀薄的笑意,“姑姑应该活了很久了吧,这世间的故事再精彩纷呈,姑姑心里也只会腻了,我并不觉得,姑姑会对我的故事感兴趣。” “我确实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阿善嫌弃的撇撇嘴,看向花沉沉的眼睛里却流露出精光,“可我对你的命感兴趣啊,你早点死了,我也好早点离开,之所以如此热衷的搞清楚一切,不过是希望你的事快点结束,毕竟,万一哪天我心情不好直接勾了你的命,你也无可奈何不是么。” 这淡淡的讥讽和威胁花沉沉岂会听不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唯有苦笑。 “陛下,时...”一名婢女走了进来,微微福身似是要说什么,结果在看到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的阿善时惊得呆在原地。 她作为花沉沉的贴身婢女,一直在外殿候着,若是有人进来,她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她完全没有看到有人进来过,那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花沉沉此刻已经收起了那份闲散与慵懒,目光清幽的看向那名吓得不轻的婢女,“不必惊慌,阿善姑姑是朕的国师,日后见到国师不可鲁莽。” 阿善看着花沉沉不可置否的微微挑眉。 “是,奴婢遵命。”那名婢女惊疑不定的说道。 然后又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荀公子方才已经出了皇宫迎接公主了,司马大人他们已经在崇德殿等候陛下。” 花沉沉微微颔首,那名婢女便退下了。 “你这宫里的婢女,看来似乎都不怎么喜欢荀晚。” 第21节 花沉沉一怔,有些不解的笑道:“姑姑何出此言?” “身为皇帝的皇夫,身份自是尊贵无比,可她们都喊你的皇夫为荀公子,莫不成,这是陛下允许的?”阿善道。 窗外的天逐渐透亮,泛着霞色和鱼肚白的天穹看上去格外壮阔,花沉沉起身走向窗棂,闻言只是勾唇一笑,说不出的美艳妩媚,“这是阿荀的意思,他不喜欢那样的称呼。” “你可真是惯着他。”阿善不冷不热的说道。 花沉沉娇艳的红唇一扬,“叶公子看上去也是十分的惯着姑姑呢。” “花沉沉,你要是立刻想死就直说。”阴恻恻的语气配上那张阴恻恻的脸,怎么看都让人心底发寒。 花沉沉抬手轻掩唇边,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而后朝阿善挥了挥手,“走吧,带你去看戏。” 两个人到了崇德殿时,珵国的大小官员都已经聚齐了,当然,除了那位已经重新投胎的尚书大人。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哗啦啦的跪了一地的人。 花沉沉径直走过众人,看也不看跪了一地的大臣,面不改色的走到崇德殿上面的龙椅上坐下,阿善饶有兴致的站在花沉沉身边,有趣的看着底下的人五颜六色的脸色。 “众位卿家,平身吧。”花沉沉不轻不重的说道。 “谢陛下。”所有人恭敬的回道,然后慢慢的站了起来。 其实,今日他们本不必前来,毕竟不是他们的女帝陛下娶夫,他们实际上也是打算不来的,特别是那些书香传世的大家族,觉得花沉沉的做法委实丢尽了珵国颜面,心里正是怒气未消,又岂肯来参加一个皇夫娶公主的婚礼。 不过,这些人即便是再生气,也抵不过皇命难违四个字。 她花沉沉的皇夫娶妻,谁敢不来,她就敢抄了谁的家。 所以,哪怕今日到场的大臣心里都是怒气冲天,面上一个个却笑的灿烂无比,嘴里好听的话更是说的一个比一个溜。 “陛下,这位姑娘是?”一直沉默站在众位大臣之首的司马清隐突然拱手朝花沉沉问道,众人赶忙都停了下来,顺着司马清隐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站在花沉沉身边的女人。 起初他们以为是花沉沉的婢女,可是现在仔细看来,那名女子无论穿着容貌还是气度,很显然并不是一个婢女能够相提并论的。 花沉沉含笑的看了一眼微拧眉头的司马清隐,眸光流转间熠熠生辉,“这位是阿善姑姑,阿善姑姑从今天开始便是朕的国师,诸位日后见到了国师,如同见朕。” 此话一出,大殿上的众人脸色又是狠狠一变。 司马清隐微抿着唇,目光复杂难测的看向面无表情的阿善,眼底的波动和探究那般明显。 很显然,司马丞相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国师,心里还是存了极大的怀疑的。 第18章 拜堂成亲 阿善面无表情的站在花沉沉身后听她胡扯,虽然花沉沉当众宣布她是珵国国师,可那关她什么事。 她阿善凭什么给她当国师,她就不怕她将珵国给卖了么。 可是底下的人显然并不知道真相,只一个劲的盯着她,阿善姑姑的脸色顿时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转了转眼珠,她忽地眼神一凛,对着底下正打量她的司马大人猛地咧嘴一笑。 本是唇红齿白的好模样,却偏偏被她笑出了十分阴森的恐怖感。 底下有几位大臣已经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赶忙撇开眼去。 这位国师看起来不是好得罪的啊。 司马清隐微微皱眉,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目光更是异常平静的从阿善身上移开了。 花沉沉端着得体而庄重的笑容,像是根本没有发现这一幕一样,只是无比开心的看向殿门口,说道:“皇夫已出发多时,想必一会儿就能回来,诸位爱卿不必站着,都坐下来喝酒。” 阿善目光懒洋洋的扫了一眼众人,用着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花沉沉说道:“说起来今日是你皇夫娶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儿子成亲呢。”自己男人娶别的女人竟然高兴成这样,做皇帝做傻了吧。 花沉沉端着酒杯的手一抖,嘴角的笑意都僵了一瞬,而后恢复明艳的笑容,对着阿善微微举杯道:“阿善难道不知道人间有句话叫但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皇夫他今日娶亲,我心里难受的想哭,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大哭一场吧。” “我看是你的这些大臣更想哭。”阿善举起酒杯一口喝下,目光讥讽的看着下面坐着的一群面色难看的大臣。 “做做样子罢了,等今日一过,他们只会笑的比谁都开心。”花沉沉眼眸流转,笑意深浓。 “叶公子今日怎么不来喝杯喜酒?”放下酒杯,花沉沉歪头笑道。 阿善翻了个白眼,“已经来了。” 花沉沉一怔,这时殿门口传来通报的太监,说是花轿已经到了,正在外面听候陛下的旨意。 “传新人入殿。”接到花沉沉的旨意,通报太监赶忙对下面喊道。 “叶公子为何跟着阿荀他们前来?”花沉沉问道。 “大约,是好奇你那位皇夫一见钟情的公主到底长什么样子吧。”话里颇有些幸灾乐祸。 花沉沉愣了愣神,随即清浅一笑,倒也不在意,“莲若公主的相貌自然是好的。” 这时,殿外阳光灿烂,薄云肆意流荡,一双新人迎着阳光走了进来,荀晚修长的手牵着红绸缎,一边小心的带着莫莲若跨过殿门的门槛。 新娘子头上带着艳红的盖头,行走间裙摆处的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晃荡,隐隐的金线流动,说不出的妩媚与动人。 荀晚今日也是一身大红锦袍,衬得本就如玉的面容更加俊美不凡,墨发束冠身材挺拔,不愧是人间翩翩公子。 隐了身的叶公子已经走到了阿善身边,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两个人,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花沉沉看了两个人良久,唇边始终是浅淡的笑意,直到有内侍小心提醒她吉时快过了,她才朝那位礼乐司挥了挥手。 礼乐司随即扬声喊道:“一拜天地。” “二拜陛下。” 第22节 “夫妻对拜。” 阿善扭过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叶迦言,挑了挑眉,眼里有惊讶一闪而过。 “送入洞房。”随着礼乐司最后一声呼喊,荀晚便牵着红绸将莫莲若带出了殿门。 “怎么?”见阿善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叶迦言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 阿善眯了眯眼,眼底冷光乍起,“你又知道了什么没告诉我?” 叶迦言摇了摇头,“为何这样问?” “可惜这里没有镜子,不然叶公子可以瞧一瞧自己此刻的脸色,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被抢亲了呢。” 这句话她的确是实话实说,从刚开始叶迦言进来,一贯温润如玉的面容上便多了一抹阴沉和阴郁,若说没有发生什么,她绝对不信。 叶迦言望着已经走出殿门的两个人,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这半个月,约莫要热闹了。” “我素来喜欢热闹,倒是叶公子这样喜静的人怕是不习惯,叶公子还是赶紧滚回冥界待着吧。”阿善眼角微挑,眼神十分冷漠。 正说着,荀晚将莫莲若送入准备好的落霞殿后又回来了。 他是新郎官,本应该回到前面来敬酒。 只不过,这里坐着的是珵国大臣,不是新人双方的亲朋好友,所以,荀晚进来的那一刻,并没有热闹喧嚣的喜庆,而是充满了各色眼光的沉默。 看着沉默压抑的大殿,花沉沉依旧坐得端庄而优雅,精致的面容笑颜如花。 她端着酒杯朝向下方的荀晚,声音清灵而干净,又带着一丝的威严,“今日是皇夫的大喜之日,朕敬皇夫一杯,祝皇夫与莲若公主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底下憋着气坐着的众人,心里又是添了一层怒火。 他们现在横竖都看不惯这个小白脸皇夫。 荀晚始终是不卑不亢的态度,举起酒杯与花沉沉遥遥而望,而后仰脖一口喝下杯中佳酿。 “谢陛下。” 珵国的大臣也不是傻瓜,他们再怎么生气也于事无补,陛下此举分明是表明了她的态度,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再给荀晚脸色看,于是在花沉沉敬酒之后,底下的大臣也开始笑容满面的朝荀晚敬酒。 荀晚面色淡定的一一应承,对于这些人敬的酒都来者不拒。 很快,白玉的脸上便出现了浅浅的红润,花沉沉坐在上方,清澈的眼眸看了一眼荀晚,低着头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酒杯,微微笑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善无聊的打了个呵欠,拿眼睛睨她,“你的皇夫酒量真差。” 不过才敬了一轮的酒,便已经有了醉态,虽然依旧淡定从容,但若仔细的看,他的脚步已经有些虚浮了。 花沉沉一笑,“阿荀身体不好,以前从不饮酒,今日...大约是真的高兴了,无事,难得他这么高兴,多喝两杯也不碍事。” 第19章 洞房之夜 阿善觉得,她找到了花沉沉这句话的关键,对于生平最爱没事找事的阿善姑姑来说,让自己不无聊的办法就是找别人的麻烦。 于是她目光盯住花沉沉,嘴角一咧,“花沉沉,你皇夫同你成亲时估计没喝酒吧。” 花沉沉看了他一眼,眼眸清澈而无温。 她更加幸灾乐祸起来,“你瞪我也没用,是你皇夫不待见你才一杯酒都不愿意喝,你现在还替他说话,这世间女子,无论是高高在上还是低入尘埃,都这般软弱。” “阿善!”叶迦言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阿善脸色一沉,正要发火,倒是花沉沉笑着挥了挥手,“没事,阿善说的在理,叶公子不必动怒。” 叶公子朝花沉沉拱手,“阿善心直口快,失礼了。” 花沉沉笑呵呵的摆摆手,丝毫没有将阿善方才的话放在心上。 此刻的三个人都忘了下面的众人,司马清隐端着酒杯皱着眉头看着坐在上面自言自语笑盈盈的花沉沉,被诸位大臣围住的荀晚也目光淡淡的看着主座。 最后,日头西沉,夕阳的霞色霸道的铺满苍穹,崇德殿的酒宴便到了散场的时刻。 虽是婚礼,可这样的场合,所有人都不会想着去闹洞房。 一是不合礼数,二是没有心情。 所以当花沉沉说可以各自回家时,那些大臣们心里纷纷的松了口气,参加这样的婚礼,简直比上了断头台还难受。 憋了一肚子的火不说,还没办法发泄出来。 花沉沉一个人也喝了不少,此时脸颊酡红眼眸迷离,她看着大殿里没有走的两个人,勉强站稳有些奇怪的笑道:“阿荀,今日是你的洞房花烛夜,你怎么还不去莲若公主那里?” 而后又转过视线看向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作的司马清隐,问道:“时候不早了,丞相不回去吗?” 荀晚没有说话,司马清隐慢慢放下了酒杯,站起身朝花沉沉行礼道:“陛下,微臣有些政事要同陛下商讨。” 花沉沉有些头疼的捂着脑袋,闻言吃力的摇摇头,说道:“还是明天早朝时再说吧,我现在有些头疼,大家都早些回去休息。” 司马清隐今晚格外的坚持,“陛下,微臣要说的是很重要的事,若是明日早朝再说,只怕晚了。” 花沉沉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她看向下方的两个人,觉得自己脑袋更疼了,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清隐,先回去吧,今晚...暂且不讨论国事。” 司马清隐微微抿唇,神情看不出喜乐,只是定定的看着花沉沉。 良久,荀晚的声音淡淡响起,透着夜里寒凉的雾气,“司马大人,请。” 司马清隐侧眸看着对自己做出手势的荀晚,两个人的视线都是冰冷而淡漠,司马清隐朝花沉沉告辞,转身离开了大殿。 第23节 荀晚没有离开,他转过身朝花沉沉走来,叶迦言看了一眼酒劲上来的花沉沉,对着阿善使了个眼色,阿善瘪瘪嘴,也不管那两个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崇德殿。 荀晚目光沉冽的看着阿善走远。 “阿荀...”花沉沉站不住,已经重新坐了下去,撑着昏沉沉的脑袋望着他。 荀晚转过头,一步步沿着殿阶朝花沉沉走来,许是真的醉了,花沉沉咧着嘴很开心的笑了起来,朝他伸出手,“阿荀,抱。” 她的双颊绯红,眼眸迷离的似蒙了一层雾气,白皙的肌肤透着诱人的红润,似雪山晶莹剔透的雪,泛着晶润而美好的光泽。 “陛下,你喝醉了,我让婢女来扶你回去休息。”荀晚在她面前半蹲,目光与她平视,温和的说道。 花沉沉喝多了,脑袋比平时慢了许多,她望着荀晚,眼神呆呆的,荀晚也看着她,良久,才叹口气,正要扶她起身,却听见花沉沉低喃的开了口。 “阿荀,你穿红衣真好看。” 荀晚的手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将她扶起,“陛下喝醉了。” “嗯,醉了。”她十分乖巧的点头,身子大半瘫软在他身上,头靠在他的肩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阿荀,你抱我回去吧,我不想走路。”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赖在他怀里撒娇道。 鼻间全是她身上浓浓的酒气,也不知道她今天喝了多少,眼见她醉的越来越厉害,他只有一把将她抱起,转身出了崇德殿。 花沉沉靠在他的胸膛,精致艳丽的面容带着三分媚态,出了大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寒凉的空气拂面而来,她微微睁开了眼眸,胳膊依旧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唔,将我送到勤政殿门口吧,我自己可以回去,你还是快些回去陪公主吧。” 他们的身后,沉默的跟着一群婢女。 荀晚没有说话,只是步伐沉稳而缓慢的朝前走去。 花沉沉低着脑袋等了半天也没有听见他说话,忍不住抬头看他,费力的睁大了迷醉的双眼,她有些含糊的说道:“阿荀,你要好好待公主,别冷落了她,她一个人嫁到珵国,也不容易。” 荀晚低头看她,那双眸子比暗夜的星辰还要耀眼,亦深邃的让人不自禁的深陷。 “我知道。” 花沉沉见他应允,貌似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我的阿荀这么好,公主一定会喜欢的。” 荀晚停了步子,他低下头看着她,眸子里染着认真而坚定的神色,“陛下对荀晚的好,荀晚没齿难忘。” 花沉沉虽是喝醉了,但听见他夸自己,忍不住笑眯眯的抬手摸了摸他光洁如玉的脸,“是啊,我最疼你嘛。” 荀晚提步,继续朝前走去。 “阿荀,喝酒伤身,以后别喝了。” “嗯。” “已经寒冬了,快下雪了吧。” “快了。” “珵国的雪景很好看,等下雪了,阿荀你要带着公主好好看看,公主来自南边,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雪呢。” “嗯。” “阿荀...”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忽地低声轻轻唤道。 荀晚目光平静的看着前方,有几名掌灯的婢女小心的为两个人在前面探路,崇德殿到勤政殿有很长的一段路,他走的不快,此刻也仅仅走了一半。 “陛下要说什么?”荀晚淡声问道。 第20章 言不由衷 花沉沉又是沉默了好一会,而后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 荀晚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转瞬即逝。 “陛下真的醉了。” “唔,醉的头都痛了。”花沉沉抱着脑袋摇了摇,感觉更晕了。 “夜里起了寒风,陛下说话容易感染风寒。”荀晚见她还要说什么,当先一步看着她说道。 花沉沉乖乖闭嘴,安静的靠在他胸膛里,一双眸子都快睁不开了。 见她如此,荀晚不禁加快了脚步,刚绕过御花园,身后便传来一名婢女脚步匆匆的声音。 “荀公子。”那名婢女看到荀晚赶忙喊道。 荀晚顿足,抱着花沉沉转过身去看她。 那名婢女方才跑的匆忙,天色又暗了下来,所以并没有看清荀晚抱着一个人,此刻见他怀里抱着的是花沉沉,吓得脸都白了。 “荀...荀公子,时辰不早了,公主让奴婢出来寻公子,公主等着公子回去喝合卺酒。” 荀晚没说话,花沉沉睁开眼睛,醉红的面颊隐隐发热,她拍了拍荀晚的胳膊,然后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落地的那一刻,大约是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她的身子突然不受控制的朝前倒去。 “陛下!”守在一边的婢女纷纷惊呼。 一双温热的大手及时的扶住了她的腰,花沉沉笑的东倒西歪,“没事没事,喝多了就是容易脚步虚浮,我站一会就好了。” 荀晚看着她没说话。 那名婢女仍跪在地上,这样的大冷天,竟跑出了一头的汗。 “你快些去公主那里吧,时辰不早了,公主应该是等急了。”她将荀晚往前推了推,笑的眉眼弯弯。 第24节 半晌,荀晚沉默的颔首,而后大步朝前走去,那名婢女恭谨的朝花沉沉行了礼,也追了上去。 “陛下...”一名婢女走了过来,要将厚实的披风给她披上。 花沉沉笑呵呵的摆摆手,“没事,朕正热着呢,不冷。” 婢女见她面色红润,看上去的确不冷,又安静的退回去站着。 花沉沉侧过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勤政殿,对着一干等候的婢女说道:“都回去歇着吧,朕要在这里站着吹吹风,实在是太热了,待会朕自己会回去。” 众位婢女互相迟疑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动作。 “这是命令,都退下吧,别挡着朕吹风。”花沉沉不耐烦的朝她们挥挥手。 婢女们乖巧的退下。 等所有人走完,花沉沉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眼底的笑意尽数消弭。 过了很久,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月亮,眼底朦胧的光虚幻而美丽,夜晚寂静而浓黑,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柔和的光似轻抚过她的脸颊,那双美丽明媚的眼眸上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凝脂般的面容上,瞬间无声滚落了两行热泪。 她望着月亮,嘴角微勾,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涌。 冬天的夜晚,寒意似要侵入骨髓,透着彻骨的寒凉。 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一方漆黑的夜色里,望着头顶洁白美好的月亮,捂住脸缓缓地蹲了下去。 眼泪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夜,死寂而寒彻。 那一方广阔的天地里,一抹娇小的身影蹲在地上,月光将影子拉长,却愈发显得孤独寂寥。 过了很久,指缝里再没有滚烫的泪水滑出,花沉沉缓缓放下捂脸的双手,一脸平静的从地上站起来。 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右腿,神色平静的转身朝勤政殿走去,背脊挺直单薄,那纤细的右腿,走路却是微微瘸着。 花沉沉踏入勤政殿,殿门悄无声息的阖上。 方才的那个地方,从黑暗里缓缓走出来两个人。 阿善看了一眼勤政殿,又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我现在进去杀了她,一了百了。” 叶公子目光悠然,“不看戏了?” 阿善哼了哼,“人间红尘路,戏多不缠身。花沉沉同荀晚这样的戏,看腻了。” 早已清楚她的善变,叶迦言倒是很淡定,站在一边没有说什么。 她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夜幕,打了个呵欠往外走,“困了,回去睡觉。” 出了皇宫,沿着漆黑而寒凉的夜路往前走,阿善兀自出神,一个人影却从一条黑暗的角落里冲了出来,直接冲到了阿善面前。 “姑娘,姑娘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姑娘...”一名衣衫褴褛满面污垢的乞丐站到阿善面前,挡住了她前行的路。 阿善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滚开。” 乞丐瑟缩了一下,大抵是真的饿惨了,即便是被这样呵斥,也没有让开路。 “姑娘,求求你了,施舍点吃的吧。”那个乞丐满眼的哀求,站在那里抖得不停,这样寒凉的夜里,那身破烂的衣服根本不足以抵挡寒风的肆掠。 阿善面色越来越冷,一旁的叶迦言伸手拉住她,朝着那个散发着恶臭的乞丐说道:“出来匆忙,没有带银子,这是一些碎银,你拿去买些吃的,再添些过冬的衣物。”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细碎的银子,递给了那名乞丐。 那个乞丐在看到银子的时候两眼放光,一把扔了手里的破碗去抢叶迦言手里的碎银,眼神贪婪而疯狂。 阿善眼底暗芒一闪,一道幽紫的光芒自眸子里掠过,只见那名满脸贪婪的乞丐忽地双眸圆睁,而后身子僵硬的往地上倒去。 “阿善!”叶公子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望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乞丐,阿善面无表情的踏过尸体走过去,声音淡漠而冰冷,“有手有脚却向人乞讨,这样的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世间有诸多弱者,他们活的卑微低贱,但他们是人,有顽强坚韧的生命,你应施予救助,而不是杀害。”叶迦言的声音,在这样凄寒的夜晚里,似裹着雪山料峭的寒风,夹着凌厉刺骨的霜雪。 阿善不动,良久,寒风大作,她回眸看向他,“你同情他们,可谁来同情我啊?” 她阿善变成如今这样,谁来同情她半分?谁愿意对她施予半分帮助? 她自己尚且不得救赎,凭什么去关心别人的死活。 第21章 毛遂自荐 花沉沉许诺的十里红妆,并不是假话。 她命人在皇城繁华富裕的街道修缮了那座公主府,公主府原本是先帝为花沉沉建造的,完工之后她一直没机会入住,如今找人稍加修缮之后,倒是直接可以住人。 昨日荀晚成亲,那十里的红妆绕着皇城走了一圈,所有的老百姓都前去围观,眼睁睁这些数不清的嫁妆涌进了公主府。 一大早,花沉沉便让人通知荀晚不必带着莫莲若过来,直接去公主府就好。 花沉沉踩着熹微的晨光去了崇德殿,待看到站在崇德殿后殿门口的阿善和叶迦言时,奇怪的问道:“二位这么早来找我,有事?” 阿善:“没事,这人间的早朝听说挺好玩的,我过来看看,你不用管我们。” 闻言,花沉沉也不再多说什么,所有的大臣都已经到齐,花沉沉走到龙椅上坐下,早朝便开始了。 阿善与叶迦言隐了身,于是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第25节 花沉沉穿着皇服坐在龙椅上,目光清澈而端凝,神情似笑非笑的看着底下站着的诸位大臣。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尖锐的嗓音照旧响起。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太监的话音刚落,翰林院的人就已经站了出来。 花沉沉笑容满面的看着他,十分亲切的说道:“曹大人有什么要事启奏?” 曹大人目光严肃,他低着头一脸认真的说道:“臣启奏,皇夫荀晚三心二意朝秦暮楚,愧对陛下厚爱,恃宠而骄丢尽皇家颜面,实乃皇家之耻,按照珵国律例,请陛下褫夺荀晚一切特权,将其贬为庶人,以正皇家风范。” 花沉沉笑容不变,目光更为亲切的看向翰林院大人,“哦?曹大人的意思是,朕应该将皇夫休了?” “正是。陛下身份尊贵,岂能由此恶劣之徒败坏英名,还请陛下休弃皇夫荀晚,将其逐出皇室。”曹大人严词厉色的说道。 “陛下,曹大人所言极是,恳请陛下休弃皇夫荀晚,将其逐出皇室。”翰林院曹大人的身后,又有几位文官站了出来。 她环顾了一眼众人,笑道:“其他爱卿是默认了曹大人他们的观点?” 其他人面面相觑,低着头没有说话。 花沉沉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的朝曹大人招了招手,“曹爱卿忠君爱国,此番行为更是替朕考虑良多,朕深感欣慰,曹大人为了珵国尽心尽力,朕应该好好嘉奖才是,来人。” 她扬声呼唤,曹大人等几名劝谏的大臣脸上纷纷露出了一抹欣慰宽慰的笑意,看来陛下也对那位皇夫忍无可忍了。 看着一群走进来的侍卫,众人转过头去看花沉沉。 花沉沉笑呵呵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曹大人等人,声音温柔而和煦,“传朕旨令,翰林院学士曹鸿诬陷皇族其心可诛,造谣生事危害社稷,残害无辜良民,暗自增加赋税,此等罪大恶极之人,实乃动摇我珵国根基的奸佞,现派一千御前侍卫捉拿曹氏满门,其余恶党尽数充军发配边疆,朝廷永世不得录用。” “属下遵命。”御前侍卫们气壮山河的吼道。 一席话,震得整个崇德殿鸦雀无声,除了已经被侍卫拖走的曹大人还有其余人等的喊叫声,静的可怕。 花沉沉慢悠悠的坐下去,依旧是满脸的笑容,看着静默的众人说道:“诸位爱卿还有话说?”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阿善倚在殿内金碧辉煌的柱子上无聊的打呵欠,叶迦言在她身边拿着一本经书慢悠悠的看着。 良久,司马清隐蓦地站出来,拱手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阿善看向司马清隐,眼里闪过一丝趣味,负手朝司马清隐踱步过来。 花沉沉的眉头不动神色的皱了一下,很快又恢复笑意,说道:“丞相所奏何事?” “臣启奏,陛下正值芳华,然后宫单薄,皇家子嗣尚无,不利于珵国江山社稷稳定,臣恳请陛下广纳天下男子,择优秀皇夫入宫陪伴陛下。” 司马清隐的一番话,终是让花沉沉嘴角的笑意僵在了那里。 原来,他昨晚要说的事情是关于这个,早知如此,还不如昨晚就直接让他说了,省的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忒丢人了些。 阿善打量了这位丞相好几眼,啧啧感叹道:“广纳天下美男,花沉沉,我怎么觉得你会累死在龙床上呢。” 众人默默的看了一眼神色僵硬的皇帝,又看了一眼神色泰然的司马清隐,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丞相果然是国之栋梁啊。 这一番话说下来,不仅没有丝毫错误之处,还没有任何指责皇夫荀晚的意思。 既没有怪罪任何人,也让陛下无话可说。 花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笑道:“此事不急,推后再议。” 司马清隐抬头看她,清隽的面容一派认真严肃,“陛下打算推到什么时候再议?” 花沉沉一派端庄的笑,“自然是合适的时候。” “请问陛下何时才算是合适的时候?” 花沉沉一派得体的笑,“自然是将来的某个时候。” 底下众人一头黑线,这不等于没说嘛。 司马清隐依旧平静的问道:“如果陛下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臣愿意毛遂自荐。” 轰的一声,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方才幻听了。 阿善拍手叫好,为这位勇气可嘉的丞相鼓掌,连始终低着头在大殿角落里看书的叶公子都难得的抬起眼眸朝司马清隐看了一眼。 花沉沉嘴角的笑意再一次僵掉,整个身体都僵直了,众位大臣觉得,他们陛下脸上的笑容看上去都是狰狞的。 “丞相,这...不合适吧。”憋了半天,花沉沉僵硬的笑道。 底下的众人纷纷点头,虽然他们十分的看不惯那个皇夫,可是若是一国的丞相跑去做了皇夫,这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阿善看了看司马清隐,对花沉沉说道:“他虽然没有你那皇夫长得好看,但相貌也不差,你都要死了还这么挑剔,年轻人,听姑姑一句话,人生在世,及时享乐,不然会死不瞑目的。” 花沉沉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抽搐。 “陛下嫌弃微臣?”司马清隐看着她问道。 第22章 这都是命 阿善凑到司马清隐跟前,虽然他看不见她,但她依旧很是中肯的说道:“她不是嫌弃你,她只是死脑筋。” 饶是花沉沉定力再好,此刻也忍不住想要抚额叹息。 “丞相误会了,朕并没有嫌弃丞相的意思,只是丞相乃一国之相,朝堂上的大小事宜都需丞相参与,你...”花沉沉忍了忍,还是将后半句话忍了回去。 你若是成了朕的皇夫,谁来管朝政的事! 花沉沉原以为,这样清楚的暗示以司马丞相的才智定是能懂得的,可是显然,她低估了丞相的决心。 丞相一脸正色的说道:“无论是丞相或者皇夫,首要职责都是替陛下分忧解劳,臣愿意辞去丞相一职专心服侍陛下。” 第26节 “咳咳咳...”一时之间,满朝文武都像得了肺痨似的咳个不停,一脸扭曲的看着司马清隐。 阿善看着眼前这位勇敢的壮士,对花沉沉说道:“难得有眼瞎的愿意要你,你竟然还挑三拣四的不答应,脑子被门夹了?” 花沉沉此刻懒得理会她,一脸诚恳的看向司马清隐,言辞恳切的说道:“丞相能力出众文武双全,这小小的后宫定会束缚丞相施展才华,朕过些时日会下令广纳珵国男子,丞相的好意,朕心领了。” 这话,便是拒绝让司马清隐成为皇夫了。 司马清隐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眸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花沉沉被他看的很不自在,赶忙沉声对下面众人说道:“今日的早朝就到这里,退朝。” 说完,便赶忙从龙椅上起身大步离去。 阿善无趣的看了一眼溜跑的花沉沉,又看了一眼正看向她的叶迦言,翻了个白眼跟上了花沉沉。 皇宫的御花园里,花沉沉大步走着,神色平静,只是仔细看去,眼底有细碎的郁躁。 “姐姐。” 一道婉转的声音传来,花沉沉脚步一滞。 莫莲若在婢女的簇拥下已经款款走上前来,她穿着绯红的裙装,披着毛茸茸的披风,面若桃腮,眼波流转。 “公主怎么在这里?没有回公主府吗?”花沉沉看着她,浅笑道。 莫莲若抿唇一笑,乖巧的说道:“阿荀说公主府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等明日再回去。” 花沉沉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她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阿善和叶迦言,转头对莫莲若说道:“公主,去那边的亭子坐坐吧。” 阿善以前一直不明白,人界的皇宫,为何总是喜欢修建一处面积广大的御花园。 据她看来,那些皇帝要么在御书房里处理一国的政事,要么在各宫嫔妃殿里解决自己的私事。 这工程浩大的御花园,修来似乎就是一个摆设。 可是时至今日,她望着御花园里的人,忽地明了,原来,御花园才是一座皇宫里最佳的看戏之处。 她隐了身形,也不怕其他人瞧见她,慢条斯理的走到那座三角亭里坐下。 叶迦言看了一眼那边,转头对阿善说道:“我在宫门那里等你。” 阿善看了他一眼,二话没说就朝前走去。 花沉沉看见她,微微一笑后又将目光转向了莫莲若。 此刻的莫莲若,满脸的娇羞和妩媚,偶尔望向花沉沉的目光里,隐有得意。 “姐姐,阿荀出宫给我买栗子去了,听说珵国的栗子特别香甜,妹妹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姐姐,你不会怪阿荀吧?是妹妹让...” “没事,阿荀疼你,是应该的。”花沉沉眉眼含笑,“你现在是他的妻,他挖空心思想要讨你欢心,足见他确实是喜欢你。” 莫莲若闻言,脸上的笑意越发显得如春水动人,“姐姐说的哪里话,阿荀是姐姐的皇夫,在阿荀心里,自然是姐姐更重要些。” 花沉沉含笑不语。 莫莲若抬起纤纤素指拨了拨一旁的古琴,一串轻灵的声音响起,她笑着凝视花沉沉,道:“阿荀抚琴很好听,姐姐可有听过阿荀的琴音?妹妹从小听了数不胜数的琴声,唯有阿荀的琴音最能打动人心。只可惜,我琴艺不好,不然,倒是想和阿荀...” 她说了一半,大概是觉得这样说不好,朝着花沉沉娇羞一笑,便低下头去。 花沉沉也笑,随手也拨了拨那把琴,“听闻妹妹在豫国时曾经一舞动皇城,下次阿荀抚琴时,妹妹不如在一旁跳舞,虽不是琴瑟和鸣,倒也是难得的交相辉映。” 莫莲若脸色一喜,似是被她的话触动,说道:“姐姐说得对,阿荀还没有见过我跳舞,我的琴艺虽不及他,但舞技定能超过他。” “公主,荀公子回来了,让您回去。” 一名婢女走过来,先是朝花沉沉行了礼,适才对着莫莲若轻声说道。 莫莲若惊喜的站起身,“阿荀已经回来了?我这就回去。” 说完她转身朝花沉沉微微屈膝行礼,而后脚步匆匆的离去。 阿善在一边坐着,看的哈欠连天。 这戏啊,还是要打起来的才好看。 这样和谐相处的画面,看着忒没劲。 花沉沉轻笑,看着莫莲若脚步匆忙的赶回去,眼底平静的不起丝毫波澜。 阿善看着她,嗤笑道:“其实你根本不喜欢荀晚吧?若是真心喜欢,又岂会将他推到别的女人身边。” 花沉沉侧头,拿起桌上的鱼食撒入身侧的池塘,“大概是,厌倦了吧。” “这些鱼成天吃你喂给它们的食物,它们也会厌倦。”阿善靠着三角亭的柱子,懒洋洋的说道。 “可惜它们不会说话,即便厌倦了,也只能认命。”花沉沉笑道。 她的笑意忽然敛了敛,转过明艳的脸庞看着她,轻声说道:“阿善,这都是命。” 寒风吹进来,一瞬间叫人手脚冰凉。 阿善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脑袋,声音寡漠,“是命又如何?我从来不信命。” “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她又撒了一把鱼食进去,轻声说道。 第27节 “可是现在,你就像这池塘里的鱼,已经认命了。”阿善冷声说道。 花沉沉被她逗笑,“是啊,我认命了。” 第23章 步步紧逼 “陛...陛下,您在同谁说....说话?” 一旁突然传来女子惊恐万分的声音,两个人回头看去,那些站在三角亭柱子旁的婢女们,一个个大惊失色的看着花沉沉。 她们方才,看着她们的陛下一直在自言自语,偶尔还侧过头像是对什么人笑,可是她们揉了半天眼睛,亭子里坐着的只有她们陛下。 花沉沉愣了愣,继而笑道:“没事,我一个人自言自语罢了,吓到了?” 那边婢女赶忙摇头。 “你们先下去吧!”花沉沉笑道。 阿善望着言笑晏晏的花沉沉,心底不知怎么就生了怒意。 她冷着声音说道:“花沉沉,你别当着我的面笑,难看。” 花沉沉将手里的鱼食尽数抛入冻骨的池水里,挑起极薄的笑意看着她,“人间世事,所求无几,连这毫末笑意,也碍了你的眼?”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阿善,我不笑,还能做什么呢?” 即便活着是在等死,她笑一笑,心里多少也能舒服一些。 起码,还能骗骗自己。 “譬如,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砚华寺里那棵树是怎么回事?”阿善的目光掠向池里正在争夺鱼食的几尾锦鲤,声音淡淡。 “我一直很好奇,你和叶公子,究竟是如何想到要去砚华寺的。”花沉沉斜斜的倚靠着栏杆,目光悠长的望着池里的鱼。 阿善目光冷然,“你是妖,应当知晓命泽这种东西。说的再清楚点,你花沉沉的命泽同珵国气数相连,而荀晚的命泽,在那砚华寺里。” 当初叶迦言之所以去了砚华寺,便是发现荀晚的命泽在那里聚集缭绕。 花沉沉眼里闪过怔愣,很快又消失不见,她目光明澈的看着她,像是听不懂阿善在说些什么。 “阿善莫不是弄错了,阿荀是凡人,凡人如何有命泽之说,凡人又没有法力和修为。” 嘴角缓慢的勾起愉悦而阴森的笑意,阿善眉眼沉冷的看着她,声音悠扬而低缓,“我也很好奇,荀晚区区一介凡人,身体里怎么会有命泽呢,不如你给我解释一下呗,我这个人不爱读书,所以也不是很懂呢。” 花沉沉站起身,瘦弱的身体绷得笔直,目光却很冷静,她正要开口,阿善却早一步打断了她。 “如果不想解释荀晚身体里的命泽,那便换一个吧,你给我解释解释,你的命泽,为何同珵国气数纠缠在了一起?” 花沉沉看着一脸面无表情的阿善,良久,眸光闪了闪,才说道:“我是珵国女帝一国之尊,拥有着人间帝王的真龙之气,与珵国气数息息相关自然也是可以的。” “哦?”阿善懒懒的挑眉,眼里汹涌着恶意的讥诮,“那你最好也解释清楚,为何你的命泽在一点点的被珵国气数吞噬殆尽。” “我不知道。”花沉沉一脸平静的说道。 阿善点点头,双手环胸的看着她,“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让我知道?花沉沉,在我面前耍花样的人,现在还在忘川河里被万鬼啃噬,我劝你啊,最好乖一点,老老实实的把事情说清楚,你也可以选择不说,我回头让叶迦言把荀晚带回砚华寺,自然可以查得出来。” 花沉沉平静的脸色瞬间破裂,她气息有些急促的看着阿善,面容迅速苍白,咬牙说道:“你威胁我?” 阿善诚实的点头,“自然是在威胁你,我一百年没有动嘴威胁过人了,难免有些嘴痒。” 两个人看着对付好半天没有说话,最后,花沉沉无奈的抚额,嘴里溢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阿善,终归我也没几天可活,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我说了,看戏的人最喜欢刨根问底,那些弄不明白的地方啊,你若是不仔细的说给我听,你即便是死,我也会让你死的无法安生。” “心肠歹毒。”花沉沉淡声道。 阿善扬起笑,“谢谢夸奖。” “这样吧。”阿善换了个姿势站着,悠闲的神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说道:“你还有十二天的寿命,我每日傍晚来找你,给你一个时辰,将那些隐瞒的事情都说给我听,一字不漏的说给我听。” 花沉沉娇丽美艳的面庞有些阴沉,她看着阿善,说道:“我若是不答应呢?这些事情是我的过去,我不想说,你又能奈我何?” “我大发慈悲的提醒你一下,冥界有座三生石,你们凡间芝麻大的事情,三生石上都有记载,你可以不说,大不了我回一趟冥界自己去查。”阿善一只脚站到栏杆之上,双手撑开感受着这刮脸生疼的寒风。 “说到底,我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是吗?”花沉沉重新坐下,眼底含着讥笑。 阿善踮起脚,站在栏杆上转了一圈,青丝在风中飘舞,面容白皙而泛着透明的晶润,“花沉沉,你将真相藏在心里,烂在肚子里,最后那些真相腐烂发臭面目全非,这就是你想要的?” 花沉沉抿着唇不说话。 阿善冷笑,从栏杆上跳下来,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讥讽道:“你为了谁这般死守真相?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让你绝口不谈,花沉沉,你真是傻的让人怜悯。” “阿善不必怜悯我。”花沉沉迎着她嘲讽的目光,笑的淡然,“聪明也好傻也好,只要是心甘情愿,便自会乐在其中。阿善,我不后悔。” “不后悔?”阿善松开手,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好,那我便去告诉荀晚,你还有十二天就要死了,说不定,他还会为你流几滴眼泪。” “阿善!”花沉沉猛地站起身,俏脸死灰一样的惨白。 “这就是你说的不后悔?”阿善冷哼一声,靠着栏杆坐下,“什么心甘情愿,什么乐在其中,都是狗屁。花沉沉,你心底有多不甘,你自己清楚。” 花沉沉素来笑意盈盈的脸上一片苍白,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手背上青筋浮起,眼底汹涌着滔天的悲惧,却丝毫奈何不了眼前之人。 “别告诉他,求你。”最终,花沉沉开口,声音里染了难以磨灭的涩意。 第24章 一叶过往 阿善不屑的冷哼一声,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一口灌下,“你想多了,即便是我说了,荀晚他也不会当真,在他眼里,我这个身份不明的人,说话没有半分可信的价值。” 第28节 花沉沉看着她怔了好久,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她耍了,关心则乱,诚然不假。 可是她却无力辩驳,也无从辩驳。 “阿善,你为何要叫阿善。”这并不是一句问话,而是质疑。 如此心肠狠辣冷漠无情,怎配得一个善字。 阿善的眸子极其的美,也极其的锋利,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能够让人如芒在背。 阿善冷笑,“这根本不是我的名字。” “阿善这名字,是叶公子起的?”花沉沉脸色逐渐恢复,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好奇这个做什么?”阿善眯眼。 花沉沉娇俏一笑,“阿善刚才也说了,真相憋在心里也只会烂掉,不好。” “我没有故事。”她冷然的看着花沉沉。 花沉沉眼里是明显的不信,她转了转眼眸,“那阿善以前叫什么?” “忘了。” “你不愿说,便算了,毕竟我没有你那刨根问底的癖好。”花沉沉转着手里的杯子,咧嘴笑道。 阿善脸一黑。 出了宫门,太阳已经如一粒红豆般遥遥挂在天穹。 寒风凛冽里,那道身影安静的站在前方,风吹起那如墨的发,漾起他眼底的波纹,端然的姿态,令她恍惚生出一种错觉。 似乎无论她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他都会站在那里,等着她朝他走来。 她冷冷的扯了扯唇角,抛开心底的胡思乱想。 叶迦言看着冰着脸走近的阿善,眼底缓缓露出笑意,“回去吧。” “先不回去。”阿善抬头看他,对上他询问的目光,她冷声道:“我想去砚华寺。” 叶迦言沉吟片刻,点头应允,“也好,若是不弄清楚,你也无法安心,走吧。” 阿善低着头,与他的距离不远不近,良久,阿善抿唇抬头看他,“叶迦言,你有没有害怕的人或东西?” 叶公子淡定的连眉头都不动一下,拂了拂衣袖道:“没有。” “真的没有?” “嗯。” “真的真的没有?”不死心的追问。 叶公子顿足,状似认真的想了想,“其实...也有。” 阿善心中大喜,面上装模作样的维持镇定,拿眼角睨他,“你害怕什么?” 叶公子从容而平静的看着她,“我怕鬼。” “......” 忍了忍,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叶迦言你骗鬼呢,老娘就是鬼,怎么就没见你怕过我?” “大概,你长得比较讨喜。” 讨喜你祖宗! 出了皇城大街,两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远,身后的影子无声交叠,错落成恒长的画卷。 到了砚华寺,夕阳落幕,黑暗从地底一点点的狞笑而出,逐渐墨染了整个苍穹。 两个人一路往那个小院子走去,阿善想了想,扭头,“你怎么查出十五年前荀晚住在这里的,以及那场大火。” “这棵桂树。”叶迦言垂眸看她,眸光平静而坦然,“树上的枝叶有荀晚的命泽,施以术法便能够看到。” 阿善点头,这个回答与她猜想一致。 “你还看到了什么?” 叶迦言没有回答她,而是摘下一片桂花叶放到她手里,然后薄唇微动,似是在念着什么,下一刻,那片树叶开始抖动,再后来,树叶从她掌心里飞起,兀自在漆黑的夜空中打着旋。 不一会儿,那片叶子绽出白色的炫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格外的明亮和耀眼。 叶子一点点的扩大,而后虚化成一面半人高的白幕,看上去,像是一个凌空而立的白色菱镜。 “这是那日大火时的场景。”看着里面逐渐出现的景物,叶迦言淡声说道。 阿善面无表情的看着白幕里的场景,眼角的余光冰冷。 十五年前,五月即将结束,满山的野花开的红火,那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也注定是不再平静的夜晚。 大火,是在夜里突然着了起来。 火势异常的凶猛,那嗞嗞窜动的火苗烧红了大半边天,如同暗夜里吞噬性命的魔鬼。 荀晚被一阵呛人的烟味弄醒,他从床上坐起身,茫然间便见到外面腥红的火光。 一瞬间的怔然消失之后,他脸色苍白的飞快下床往外奔去。 第29节 他冲出自己的院子,愕然发现除了自己的院子外,砚华寺里其他地方全部被大火毫不留情的吞噬,他望着那烧红的火海,眼底血丝密布。 可他动弹不得,他被守候多时的皇宫侍卫带到砚华寺的主殿外,然后狠狠的按在地上。 地上尘土飞扬,尘沙入了眼,刺得眼睛血红生疼。 可他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看着烧的快塌了的主殿里,那一个个堆积在一起的尸体,鲜血的腥味和皮肉烧焦的气味挥之不去。 他愤怒的吼叫,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那一刻,他恨不得杀了他们。 珵国老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含着轻蔑的笑意,虽然苍老的头发斑白,可是面容保养的极好,甚至连皱纹都不多见。 荀晚狼狈的趴在地上,肋骨已经被撞断了几根,正火辣辣的疼着,可是眼前的场景让他更疼。 他沙哑着声音朝珵国皇帝怒吼,却换来对方不屑的讥讽和拳打脚踢。 那个时候,那个娇生惯养的珵国公主,就站在珵国皇帝的身后,精致如画的面容,高贵无双的气质,与这里的清贫和朴素格格不入。 最后,他被打的动弹不得,动一下,浑身都像被碾过一样,疼得他痉挛。 额头被踢破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额头滑进眼里,眼睛里一片血红,砚华寺也一片火红。 那一晚的砚华寺,到处都是极致的艳红。 花沉沉含着矜持而冷漠的笑意,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蹲下,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眼神,看他如同看一个死物。 花沉沉娇艳的红唇轻启,吐气如兰的对他说:“你这条命,是本宫的。感谢你替本宫养了它十五年,这些人算是本宫对你的补偿,黄泉路上,有这么多人陪伴你也不会无聊。” 第25章 不讲道理 阿善看着白幕里的荀晚和花沉沉,皱着眉道:“那是花沉沉?” 夜幕垂怜人间,显得格外安详。 可那白幕里的画面,却让人宛如置身地狱。 叶迦言面容沉着,眸子里敛着深沉的星河,他侧过头看着面色冷然的阿善,声音在夜色里显出半分寒凉之气,“那是原本的花沉沉,真正的珵国公主。” 阿善没开口,她望着白幕,出奇的认真。 白幕里,荀晚双眼血红的瞪着眼前娇艳贵气的女子,衣服和头发上沾染了尘土和碎屑,“你们要杀我,何必牵连所有人!” 珵国老皇帝冷哼一声,“这些人不死,若是日后泄漏了秘密,你负责?” “秘密?”荀晚咬牙。 花沉沉已经站起身,她嫌恶的看了眼趴在地上的荀晚,云淡风轻的笑道:“荀公子,哦,不对,应该是文公子,其实你根本不必觉得内疚,你这些年住在这里是不是觉得自己时刻被他们疏离防范?呵呵,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你是罪人,他们不愿意同你亲近,就是害怕被你牵连,如今本宫替你杀了他们,文公字应该感谢本宫才是。” “沉儿何必跟他废话这么多,反正他也快死了。”珵国老皇帝有些不悦的说道。 花沉沉对她父皇娇俏一笑,撒娇道:“父皇,他都要死了,何不让他死个明白呢。” 那一刻,趴在地上的荀晚安静下来,他目光冰冷的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父女二人,双手抓着地上的泥土狠狠握紧。 “随你吧,不要把他弄死了,朕辛辛苦苦养了他十五年,都是为了你。”珵国皇帝宠爱的看了一眼花沉沉,对着身后一大群沉默的御前侍卫挥挥手,“保护好公主,朕先回宫找国师,等这里烧光了将他给朕带回皇宫。” “是,属下遵命。” 到了这里,白幕突然消失,重新变回了叶子,缓缓的飘落在地上。 阿善眯眼,“这是怎么了?” 叶迦言目光平和的看向那片叶子,声音低润,“后面似乎出了什么事,荀晚的记忆到这里便空白了。” 沉默了一会儿,阿善看着地上的那片叶子,抬起脚用力的踩了上去,将那片脆弱的薄叶踩的稀巴烂,才慢慢说道:“先前你跟我说,你觉得荀晚不是一个人渣,就是因为这个?” 叶迦言一怔,似是有些不解她为何说起此事,不过想了想他还是说道:“他或许有难言之隐。” 之所以觉得荀晚不是阿善想的那般不堪,是因为他还看过荀晚其他的记忆,本来今晚他想让阿善看看,可是此刻看着阿善的神色,他觉得她未必想看。 阿善转身,今晚乌云压住夜穹,连星子都躲进了云层,若不是两个人都不是凡人,这样深黑的夜里,面对面站着,怕也是看不清对方。 叶迦言低着头,看着她那双在夜里格外明亮锐利的眼,耳边传来她清冷的声音,以及树叶飒飒摩擦的声音。 她说:“你就那么笃定,荀晚不会害了现在的花沉沉?” 叶迦言默。 他有说过荀晚不会伤害现在的花沉沉吗? 他只是说荀晚的人品并没有那么恶劣罢了。 “不是笃定,却也有几分相信。”叶迦言道。 很好,阿善点头,眼底聚起如刀锋一般锋利的锐芒,“那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着花沉沉她最后,究竟是死在谁的手上。” 叶迦言闻言,眉间微皱,他面容清润,即便是蹙眉,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俊美。 垂眸半晌,他忽地问道:“你为何这么肯定,荀晚会杀花沉沉?”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叶迦言叹息,“阿善,现在的花沉沉,不是过去的花沉沉。” “对,现在的花沉沉是妖。”阿善红唇微扬,眼神霸道而犀利,“可是你别忘了,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她是妖,除此之外,珵国百姓不知道,珵国大臣不知道,连她的皇夫荀晚也不知道。” “我们也只知道她是妖,其他的,一样一无所知。”叶迦言温声提醒她。 阿善眯眼,继续冷笑,“若不是叶公子限制我的术法不让我施法查探,这些破事早就解决了。” 第30节 叶迦言捏了捏眉间,有些无奈的劝她,“这里是人间,阿善,人间有人间的规则,我们既然来了也要遵守,而不是破坏。” 若是其他五界都来人界施法作乱,那人间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间本来就是六界里最弱的,他们虽然没有术法和修为,只有短暂的寿命,但他们一直都很顽强的活着,一代代的生息繁衍,这何尝不是一种平凡的伟大。 在他们眼里,凡人脆弱而渺小,可是在凡人眼里,他们这些人,也未必有多伟大和崇高。 无论是谁,存活于六界之中,都有他存在的道理。 “道理,我懂。”阿善抬起眼眸看他,眼底暗光浮动,唇边缓缓扬起讥嘲的冷笑,声音铿锵如兵戈激撞,“可我阿善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 天下道理一箩筐,她凭什么要遵守那些人制定的道理。 她阿善做事,从来不管道理。 其他人也休想对她讲道理。 眼前的女子明眸半眯,眼底闪着动人的光泽,似繁星布缀的夜空,似海底璀璨的珊瑚,清亮明媚,有着不服输的倔强。 他看着她,隐隐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唉,早该知道的,她是阿善啊。 “咳...”叶迦言掩唇轻咳,微微笑起来,“阿善,在我这里,你可以不讲道理。” “呵,叶公子是我认识的人里面,说假话永远面不改色的那一个。”阿善拿眼白他。 叶公子笑眯眯的点头,“承蒙夸奖,比不得阿善你巧舌如簧。” 阿善暗暗咬牙。 她要撕了他的嘴! “阿善,你打不过我。”叶公子第无数次好心提醒她。 “我知道,用不着你每次都提醒我。”阿善吼道。 叶公子无辜的眨眼,他也不想提醒她啊,可是她每回那一脸要杀他而后快的神情都让他不得不怀疑,她压根忘了她打不过他的事实。 第26章 旧事重提 一转眼,四天转瞬而过。 人间的日子过的快,日升夕落,昼夜轮换,倒也显得简单可爱。 只是这样简单的日子,却与珵国无关,确切的说,是与珵国女帝无关。 这四天里,珵国皇城里闹得纷纷扬扬,看不见的流言蜚语似一把把尖锐的利箭,毫不留情的刺向被话语攻击的人。 没有一兵一剑,可整座皇城里,始终弥漫着一日比一日浓烈的硝烟味。 傍晚时分,阿善大步走到御书房,站在门口对着里面的花沉沉冷笑。 花沉沉握着朱砂笔正在批阅折子,抬头奇怪的扫了她一眼,“怎么不进来?” 阿善抬脚踩了踩门槛外的殿阶,又重重地踩了踩门槛里面,望着她冷冷而笑,“以这条门槛为界,外面是皇城,里面是皇宫,你躲在皇宫里逍遥自在,外面却闹得天翻地覆,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皇城里闹事,自然是底下的人去管,若是什么事都需要我亲自去做,我养着这些官员做什么。”花沉沉眉目平和的笑道。 “珵国那些大臣?”阿善冷冷挑眉,神情说不出的嘲讽,“听说你这四日在朝堂上斩杀了不少大臣,杀人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到了现在,你是凭什么觉得那些官员还会对你马首是瞻?” “那些人贪赃枉法本就是国之害虫,我杀了他们有何不妥?难不成他们还想造反。”花沉沉放下手中的奏折,气定神闲的说道。 “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人。”阿善走进来,拿起她书桌上的一份奏折打开看了看。 随即秀眉一挑,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竟然还有人写折子参我一本,吃饱了撑的么。” 不过是珵国的挂名国师,难道还碍了这些人的眼? 花沉沉笑,“我找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做国师,自然是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珵国建国以来历代皇帝身边都有一个厉害的国师,只不过花沉沉即位后却没有册立国师。 头两年还有文官谏言让花沉沉挑选国师,遭到花沉沉的反对后,这两年才消停了下去。 现在花沉沉一声不响的让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女人做国师,他们不满和抗议也是正常的。 “那就揍到他们满意为止。”将折子抛回桌上,阿善走过去坐下。 花沉沉望了眼桌子时堆积如山的折子,不在意的笑起来,“揍他们做什么,真的把我惹怒了,直接抄九族就好。” 呵呵。 阿善冷笑,“我倒是没看出来,原来你还是一个女暴君。” 花沉沉艳丽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正常的苍白,闻言也没说什么,淡淡一笑。 “陛下,荀公子来了。”婢女低眉顺眼的走进来说道。 花沉沉一怔,然后望向阿善,阿善耸肩,“别指望我会走,我可是看客。你放心,我已经隐了身。” 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花沉沉笑道:“让阿荀进来。” 不一会儿,荀晚跨步进来。 瞧见荀晚阴沉的脸色,花沉沉有些奇怪的问道:“阿荀找我有事?” 第31节 荀晚抿紧唇,眼眸深邃而冷冽,“陛下,莲若呢?” 阿善毫无形象的跨坐着两张椅子,双眸半阖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呵欠,却在听到荀晚的话时一瞬间来了精神。 看来,有好戏看了啊。 花沉沉抬眸看着眼前蓝衣锦袍温润的男子,难得见到他动怒,她不由得看了半天,见荀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回过神笑道:“公主进宫找我聊天,后来约莫是困乏了,我让人送公主去紫云殿休息,怎么了?” “莲若不在紫云殿。”荀晚的声音有些冷。 莫莲若是一个人进宫的,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 她这一次倒没有开口,而是沉默了很久。 半晌,她抬起头,娇艳的红唇咧出潋滟无双的笑意,清浅若海棠半展,“皇夫这是在怪朕?” 荀晚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说话,花沉沉却比他快了一步。 花沉沉说:“莲若公主自己有手有脚,她若是醒了随时可以自己离开紫云殿,你找不到公主,便来找我质问,你根本不信我。阿荀,我花沉沉就算再心狠手辣,也不会对一个豫国公主动手,朕只要一日不死,就还是珵国的女帝!” 荀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他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却再一次被人打断。 “陛下,司马丞相在殿外求见。”婢女再一次走进来轻声说道。 花沉沉往椅子里一靠,刚才还气势凌人的模样,此刻已经面露疲倦,她抬手按了按有些作痛的太阳穴,“让他进来。” 司马清隐走进来时,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面色沉淡的荀晚,对花沉沉拱手行礼道:“微臣叩见陛下。” 花沉沉微微抬眸,“清隐,这里不是朝堂,不必那么拘束。” “礼不可废。”司马清隐义正言辞的说道。 花沉沉有些头疼的看着一脸严肃的司马清隐,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吧,清隐有什么事要说?” 司马清隐没有立刻回答花沉沉的话,而是微微侧身看着一言不发的荀晚,拱手行礼道:“荀公子,方才经过御花园时,似乎看到了莲若公主在那边。” 荀晚的脸色微微一动,他看了一眼坐着不动的花沉沉,转眼平静的对司马清隐说道:“无妨,我过会再去寻她。” 说完,竟直接转身坐了下来。 司马清隐嘴角轻轻抽搐。 阿善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司马清隐显然是想让荀晚识趣的离开这里,却不想被荀晚直接拒绝了。 她转了转眼珠,对花沉沉笑的意味深长,“我大概,猜到了司马清隐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花沉沉不动神色的挑眉,不用你说,她也看出来了。 果然,见荀晚坐着不走,司马清隐虽然有些郁闷但依旧开了口,他来找陛下就是为了此事,总不能因为荀晚在这里就前功尽弃。 “陛下,微臣愿意辞去丞相一职专心服侍陛下。” “......”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第27章 岂有此理 看着司马清隐严肃的神色,花沉沉头疼的抚额,婉转的说道:“清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暂时,我并不想扩充后宫。” 她都快死了,哪有闲情逸致去扩招什么美男。 “陛下还是打算拒绝微臣?”司马清隐十分认真的看着花沉沉问道。 花沉沉嘴角隐隐抽搐,看着他清明的眼睛倒也不太好直接拒绝,可是她的确没心思去想这些啊。 “据说好几位大臣家里的女儿都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等明日早朝,我便为清隐好好挑选一番如何?”她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就算是傻子也该听懂她是什么意思了吧。 司马清隐不苟言笑的脸很难看出什么情绪,只听他沉声说道:“微臣只愿陪伴陛下左右。” 岂有此理! 花沉沉心里气的想拿起砚台砸他,狠狠的深呼吸几口气,才恢复了一贯笑意盈盈的模样。 司马清隐大概也觉得这样说下去没什么结果,他看了眼坐在一边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荀晚,又看了一眼面部扭曲僵硬的花沉沉,低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来。 阿善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向花沉沉。 花沉沉心里一惊,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袭遍全身。 她正想着,只见司马清隐已经将那样东西递到了荀晚手上。 荀晚一怔,对上司马清隐坚持的目光,倒也慢慢的接过那东西。 为什么要给荀晚! 花沉沉心中焦怒,目光奇怪的看向司马清隐,“清隐,那是什么?” “陛下看不出来?”司马清隐眼神也奇怪的看着她。 花沉沉笑的僵硬,她当然看得出来那是一份圣旨,可她问的是圣旨里面写了什么。 她怎么不记得她写过什么圣旨给司马清隐。 荀晚将圣旨打开来看,平静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怔然,随即又立刻恢复平静,他很快便看完了圣旨,而后将圣旨还给了司马清隐。 “你们...”花沉沉有些迟疑的看着荀晚,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第32节 荀晚站起身,朝花沉沉拱拱手,面色平静的开了口,淡漠的声音响彻御书房,“恭喜陛下,即将又有一名皇夫。” “......” “这道圣旨是先皇颁布的,当时陛下只有五岁,想来也不太记得。陛下,微臣同陛下从小便已经指婚,陛下是微臣一直未过门的妻子。”司马清隐开口道。 花沉沉:“......” 眼下花沉沉是女帝,自然不可能嫁到丞相府是做丞相夫人,所以,是他司马清隐要进宫做皇夫。 先帝! 花沉沉暗自咬牙,目光瞪着司马清隐手里的圣旨,恨不得立刻毁了它。 司马清隐也是极其聪明的,他知道圣旨若是到了花沉沉手里以她的性子只怕只能作废。 所以他将圣旨给荀晚看了,这样,便有了证人,他也不怕花沉沉会不承认。 “陛下若是一时半会没有想好,微臣便先行告退了,等明日早朝,微臣会当着满朝百官念出这道圣旨,想必还有不少的老臣,也记得当年先皇颁下的这道圣旨。” 阿善倒在椅子上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仪表堂堂刚正不阿的丞相大人,原来也是这样的阴险狡诈。 揩去眼角笑出的泪,阿善捧着笑疼的肚子对浑身僵硬的花沉沉说道:“你就是从了他又能怎样,他对你倒是死心塌地,我瞧着也比荀晚好许多。” 花沉沉目光幽幽的瞥了一眼阿善,没打算理她。 “清隐,我...”花沉沉纠结的看着他,见司马清隐一脸认真的神情,终是咬牙道:“明日早朝,我会宣布此事。” 见她终是同意,司马清隐的面色也柔和了几分,当下便拱手行礼道:“既然如此,那微臣先回府了,毕竟还有些事情要交代好。” “去吧。”花沉沉面容含笑,只是仔细的听,那话里却颇为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司马清隐转身离去,荀晚看向花沉沉,“恭喜陛下,我先回去了。” “站住。”花沉沉喊住他,荀晚的脚步一顿。 他回过身,十分恭敬的询问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殿内安静的可怕,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花沉沉看着他半晌,荀晚低着头十分顺从的垂眸而站,一时无语。 良久,花沉沉站起身,她走到荀晚的面前,伸出纤细的食指挑起荀晚瘦削好看的下巴,视线相撞,都是黑沉深邃的可怕。 “她哪里比我好?” 荀晚眉头微皱,瞬间便明白了花沉沉的意思,声音清漠的说道:“自然是陛下更好。” “我更好?”花沉沉冷笑,眼中没有半分笑意,“这还是阿荀第一次夸我呢,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陛下...”荀晚的脸色有些苍白。 花沉沉放开手,走到窗户前,背对着荀晚而站,“你喜欢她什么呢?其实也很简单,你不过是看中了她那张脸。” 她没有回头,却也能猜出他此刻的神情。 她望着窗外,咧嘴一笑,“说起来,我也很羡慕莲若公主那张脸呢,出水芙蓉清新脱俗,要是那张脸属于我的话,是不是也很不错呢。” 身后传来膝盖跪地的声音,花沉沉闭了眼。 “起来,跪着做什么。”声音淡淡。 荀晚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的坚定,“陛下不要伤她。” 花沉沉想笑,嘴角却无法上扬起来,“可以啊,那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若是我满意了,自然不会找她麻烦。” 身后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大殿里再一次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荀晚站起身,将一名婢女唤了进来。 “告诉公主,我今晚不回公主府。”听荀晚说完,那名婢女低着头应了声,转身走了出去。 “陛下还要我做什么?”荀晚的声音低而淡。 花沉沉笑了,笑的肩膀抖动颤栗不已,“皇夫的表现,果然是让我十分满意啊。” 荀晚不说话。 花沉沉又道:“只是公主怕是要伤心了,说不定今晚会一个人在公主府里悄悄落泪呢。” 荀晚垂眸,看不清神色。 第28章 自找难堪 她转过身,青丝划过美丽的弧度,背后是一片红艳的霞光,她站在那里,微微扬起精致的下巴,眼眸里含着得意而骄傲的笑。 “阿荀,过来抱我。” 荀晚沉默的走过来,听话的将她打横抱起。 双手搂住荀晚的脖子,花沉沉歪着脑袋对着一直安静看戏的阿善报以一笑,唇红齿白笑容明媚。 阿善目光冷冷的看着荀晚抱着花沉沉出了殿门,一张脸扭曲阴沉。 强扭出来的恩爱,有什么好秀的。 她哼了哼,隐着身直接晃出了皇宫。 第33节 夜幕垂临,勤政殿里只亮着一豆烛光。 荀晚将花沉沉放在床榻上,她的手仍旧勾着他的脖子,明艳而俏丽的脸在昏暗的视线下透着莹润的亮泽。 他的眸光深黑,两个人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开始说话。 “怎么,阿荀害怕了?”好半天,见他没有动作,花沉沉娇娇一笑,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两个人的鼻间几乎相碰,呼吸间全是对方的气息。 墨发倾泻而下,与她铺散的青丝纠结在一起,映着身下明黄的被褥成了鲜明的对比。 荀晚不动,只是目光深冽的看着她,对她的挑衅置之不理。 花沉沉明眸半眯,眼底闪过更加得意的挑衅,右腿勾住他的腰,而后用力的一翻,两个人的位置瞬间倒换。 花沉沉趴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荀晚一动不动的仰躺在龙床之上,她的小手开始乱动,从他的胸膛一路抚摸到脸颊。 作乱的小手最后停在了他的唇上,流连了好一会儿,她忽地俯身下来,在他耳边轻轻呵气,笑声娇丽而清脆。 荀晚的身体,渐渐紧绷。 “看着我。”花沉沉捧着荀晚的脸,将他的视线迫向自己。 对上那双沉冽冷静的眼眸,无言的流淌过数不清的暗愫纠葛,她低低一笑,然后直接低头吻住了那双冰冷的薄唇。 身下的人一僵。 她唇角绽出笑意,灵活的伸出舌头舔|弄着他的唇,眸光更加挑衅的看向荀晚,双手在他身上胡乱的摸索着。 荀晚的眼眸黑的望不见底,薄唇紧抿,身上爆出冷寒的气息。 他抬起双手握着花沉沉的胳膊,微微用力将她的身子向上撑起,幽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的声音喑哑,“陛下想清楚了?” 花沉沉娇俏一笑,歪着脑袋看着他,唇边的笑意明媚的似要融化了冬日的暖阳。 “不后悔?”他哑着嗓音又问了一遍。 她嘻嘻笑着,拿开他钳制住自己的手,再一次的俯下身含住了他的唇,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脸颊上,酥麻的痒意窜入四肢百骸。 荀晚眼眸一暗,搂住她快速的翻了个身。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两个人的位置再一次的交换,荀晚反客为主的一只手搂住花沉沉的腰,另一只手握着她乱动的手腕,修长的腿压住她不安分的腿,两个人的青丝交缠在一起,霸道的吻瞬间她的神智吞没。 “唔...”她的眼波迷蒙而水润,盯着眼前男子俊俏的面容淡淡出神。 下唇忽地传来麻麻的刺痛,细微的似乎在她心上挠了一下,说不出的颤栗袭遍全身,荀晚抬头对上她错愕的视线,声音低哑而迷人,“陛下,要专心。” 她的脸,瞬间腾红。 不服气的仰着头一口咬住他的喉结,极具魅惑的舔了舔那突出的喉结,荀晚的身子刹那间僵硬不动,花沉沉得逞的笑了起来,气若娇兰般在他耳边响起,“能不能让我专心,那要看皇夫的本事了。” 良久,荀晚低头,清润的面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陛下挑逗人的本事,越来越炉火纯青。” 花沉沉笑的开心,抬手摸了摸他细致白皙的脸颊,笑的眼儿弯弯,“谁让皇夫太听话了呢,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增加闺房情趣啊,皇夫不喜欢吗?” “陛下喜欢就好。”荀晚勾唇,眼底一派清明。 花沉沉鼓起嘴,有些遗憾的说道:“看来皇夫的确不喜欢啊,我如今这样百般挑逗,皇夫仍然无动于衷神色清明,这可如何是好呢?” 荀晚正要说话,她抬起食指压住他的薄唇,状似苦恼的询问道:“不如我让人将莲若公主请进宫吧,皇夫这样喜欢她,一定是公主有什么独特的法子让皇夫喜欢,正好我也让公主教教我,下一次,我总能学会讨皇夫欢心的。” 她说的十分认真,似乎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直接忽略了荀晚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陛下!”见花沉沉越说越离谱,荀晚终是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花沉沉一怔,随即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皇夫既然不愿意,那便算了。” 荀晚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一些,只是喘息仍然有些沉重。 花沉沉歪过头,目光钝钝的看向纱幔外那一盏豆灯,忽然说道:“这些日子,皇夫越来越不听话了呢。” 声音清灵,又似耳边的幻音,荀晚并没有听清楚花沉沉的这一句呢喃,他低着头,微微抿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这样沉默的好久,两个人都没说话,好半天,荀晚忽地抬头,撑起胳膊要起来,修长的左腿刚刚跨下床榻,便再一次的被花沉沉压倒。 花沉沉望着他妩媚一笑,“皇夫打算食言?” 荀晚抿着唇,眉间微皱,“陛下何必让荀晚难堪。” 花沉沉恍若未闻,柔若无骨的手缓缓抚上他的胸膛,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的温度,顺着她的掌心一点点的滑进她的心底。 她的声音清脆而空灵的响起,带着愉悦的笑意,“论妩媚,我怕是拍马也赶不上莲若公主,论清纯,显然也是莲若公主那张脸更胜一筹,这么一想,我输了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陛下究竟想要如何?”荀晚目光淡淡的望着她,平和的问道。 “不想如何。”花沉沉欺身靠近他,鼻尖贴着鼻尖四目相对,“只是皇夫突然移情别恋,让我有些难过和...难堪呢。” 第29章 诡谲暗涌 荀晚沉默。 半晌,花沉沉扬唇笑了起来,“是我说错了,皇夫自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我,何来的移情别恋。” 她挥袍坐起身,坐在床榻边看着沉默不语的荀晚,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从明日开始,皇夫不用再进宫了。” 荀晚原本有些出神的思绪顿时回来,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愕然,坐起身目光深冽的看向花沉沉。 花沉沉看出他眼底淡淡的询问,她灿然一笑,若明月拨开乌云,露出无暇纯真的狡黠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