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8/重生之凉味人生》 第1节 本书由 篁孟怜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haitangshuwu().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回1988 作者：寻香踪 文案： 父母双亡之后，高凉为了让弟弟妹妹过上好生活，背井离乡去了南方，换来的却是骨肉分离、家破人亡，自己最终也遗恨而去。 谁知这竟是一次新生，高凉又回到了1988年夏天，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刻，她决定不再重蹈覆辙，要留在家人身边，小心翼翼地守护这个家，守护好年幼的弟妹，只盼大家平安长大，各自安康。 高凉只盼一世安稳，谁曾想竟无心插柳，靠着凉拌菜小摊走向了人生巅峰，并收获了一份甜美的爱情。 本文又名《重生之凉味人生》，一篇跟美食相关的故事。 内容标签：重生 主角：高凉 ┃ 配角：高盼，高珊，高强，李俊毅，李俊伟 ┃ 其它：寻香踪，美食文，日更 ================= 第一章 命运交叉口 高凉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虽然还没有死，却已经尝到了下地狱的滋味，高烧烧得她仿佛置身于火海，疼痛从脚后跟一直蔓延到后脑勺，像是踩在刀山上，汗如雨水般从各个毛孔里冒出来，洇透了病号服和床单，整个人如从水里刚打捞出来的一样。 高凉苍白枯瘦的双手揪着惨白的床单，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无声地承受着地狱般的折磨。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到如此残酷的惩罚，临了也让她不得善终，想起这短暂一生所经历的一切，委屈愤恨的泪水汩汩从深陷的眼窝里涌出，顺着嶙峋的颧骨滚落下来，洇湿了枕头。 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女人从门外进来，病床上的高凉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充满希望地看着对方，激动地问：“珊珊，找到了吗？” 高珊心疼地看着被胃癌折磨得瘦成皮包骨的大姐，她就像风中的一盏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唯有眼睛是清亮的，她禁不住喉头一哽，在大姐的希冀中缓缓摇了摇头，艰难地吞咽一下才发出声音：“没有找到。”她的声音很小，生怕大声了会吹灭了她的生命之火。 高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高珊抓住她放在被单外骨节分明的手，哽咽着说：“大姐，电视台还在帮我们找，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了，你别急，再等等。” 高凉闭一下眼，两颗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滚了下来，就怕等不到了，她动了动嘴唇：“照片。” 高珊赶紧从床头拿起一个相框递过去，高凉抖着手接过来，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相框里褪色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三个女孩一个男孩，最大的是十八岁的自己，其次是十六岁的大妹高盼，再是十三岁的小妹高珊，最小的是不足十岁的弟弟高强，相框的角落里还镶着两张黑白寸照，那是他们父母的证件照，爸爸年轻帅气，妈妈美丽端方。那曾经是多么幸福美满的一家，现在早已支离破碎，父母英年早逝，大妹下落不明，小弟早夭，现在她也要跟父母小弟团聚了。 高凉泪潸潸然，抓着小妹高珊的手，哽咽着说：“珊珊，以后只剩你了，要找到盼盼。” 高珊痛哭出声：“大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二姐的。”大姐最后的心愿是找到失去联系多年的二姐，她想了很多办法，始终都没有二姐高盼的下落。 当晚，高凉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晨曦初露的时候，她因器官衰竭离开了这个令她充满了遗憾和悔恨的世界，也终于摆脱了病痛的折磨。 ******* 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在额头上，冰得高凉头脑一阵清明，她倏地睁开眼，看见了一张久违的熟悉脸庞，她嘴角一阵哆嗦，眼眶瞬间红了，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顾不上自己正卧病在床，抓住对方的胳膊一用力，居然坐了起来，然后伸手抱紧了对方，“哇”一声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盼盼——” 高盼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任由大姐抱着自己，大姐从来都要强，感情不外放，除了爸妈去世，她还从来没见大姐哭过。正在屋外换煤球的高珊和坐在小板凳上吃冰棍的高强听见屋里的哭声，纷纷跑了进来，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大姐，你怎么了？” 高凉听见他们的声音，顿时停止了哭泣，睁开眼看向声音的来源处，眨了几下眼，才看清只有十多岁的高珊和八九岁的高强站在床边，正一脸惊慌地看着自己。高凉望着小妹小弟，又转过眼来看眼前的大妹，才发现高盼也是十几岁的样子，原来不是真的，高盼没有回来，这只是一个梦，她的眼泪又汹涌而出，很快就模糊了双眼，她低下头去，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三个小的不知道大姐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都小心翼翼地安慰着她，高凉张开双臂，将弟妹三个全都搂住了，哽咽着说：“对不起，大姐对不起你们。” 高珊和高强年纪小，都被大姐的情绪感染了，忍不住呜咽起来。高盼年纪大一些，她只是鼻子有些发酸，等大姐哭声低了下去，这才说：“姐，你放心去广东吧，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高凉听见高盼的话，止住了哭声，这个梦做得太真实了，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当年还没离开家的时候，她抹干眼泪，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弟弟妹妹，试图将弟弟妹妹的模样记得更清楚，她抬起手，抹掉小妹和小弟脸上的泪水：“姐马上就要走了，你们要乖，要好好的，知道吗？”弟妹们都认真地点头。 高凉一直坐着，贪婪地看着弟弟妹妹，舍不得闭上眼睛，知道一梦醒来，一切都会消失不见。三个小的都看着姐姐，觉得姐姐的目光有些不对劲，高盼忍不住说：“姐，你烧还没退呢，赶紧躺下吧，我再给你敷一下，不然冰都化了。” 这话提醒了高强，他看着手里正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老冰棍，赶紧举起来吸了一口。高珊也如梦初醒：“啊！我还没换好煤。”说着匆匆跑了出去。 高凉只觉得这个梦好真实，真实得永远都不想醒来。高盼扶着高凉，让她躺下去，然后从床头捡起一块卷起来的毛巾放在高凉额上，高凉发现毛巾里是裹了冰的，一放在滚烫的额头上就觉得清凉无比。 高盼说：“这是俊伟刚刚送来的冰，给你冷敷降温的。姐你睡吧，我给你冷敷，等饭好了我再叫你起来。” 高强举着手里的冰棍，笑得有些羞涩：“这个也是俊伟哥给我的。”他笑起来的时候上下唇分开，露出牙齿上的豁口，门牙掉了还没长齐。 俊伟？高凉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是以前住在他们家隔壁的李俊伟，也是她的同学，她微微笑了一下：“好。”她躺下来，并不打算睡，她要多在梦里看看弟弟妹妹，然而眼皮不听她的使唤，还是沉沉地粘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凉听见了小妹高珊的叫声：“大姐，大姐，起来吃饭了。”她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然而却不愿意睁开眼，刚才那个梦实在太美好了，一睁眼所有的一切都将消失，连那种美好的感觉都会没了，她闭着眼说：“珊珊，你知道我刚刚梦见什么了吗？我梦到盼盼了，我还见到了小弟。”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起来，眼角渗出了泪水。 只听见小妹的声音惊愕地说：“大姐，你怎么了？二姐和强强一直都在啊。” 高凉睁开眼，眼前确实是小妹高珊，不过还是那个缩小版的高珊，这个梦居然还会连续做，真是太好了！高凉有些激动地抬头环顾一下房间，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环境里，这里不是她老家的房子吗？这个梦真真实！高凉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单，准备下床。 高珊伸出手来扶她：“大姐你慢点，还发着烧呢。” 高凉下了地，看着水泥地板上蓝色的海绵人字拖，将脚伸进去，用脚趾夹住了拖鞋，这种触感真实得让她觉得这不是梦里，而是真的。她看着自己的脚，白白净净的，落地的时候脚后跟也没痛，完全没有一点病态，真好啊！永远在这个梦里不要醒来就好了。 高凉已经太久没有下床了，站起来的时候她下意识伸手去寻找依托，扶着高珊走了两步，发现身上除了无力之外并无半点痛感，便松开了扶着妹妹的手，慢慢走到了门外。一出门，光线白亮得叫人睁不开眼，外面的暑气扑面而来，滚滚热浪灼烫着人的肌肤，感觉一切都那么地真实，完全不像是在做梦。 夏蝉在院子里的大樟树上长噪不休，仿佛在控诉着天气的炎热。还是记忆中熟悉的院落，厨房在院子里的樟树下，小弟正坐在突出的树根上逗一只黑狗，看见她出来，高声叫着跑过来：“大姐，你病好了？” 高盼正在走廊上的洗脸架边洗手，看见她出来，说：“姐，好点了吗？” 高凉伸手摸摸小弟的头，触感那么真实：“嗯，好了。”她其实也说不上来到底好不好，但现在确实感觉没什么大碍，弟弟妹妹都还在，她就放了心，感谢老天让她做了个这么真实的美梦。 高珊在堂屋里叫：“大姐，来吃饭吧。” 高盼对弟弟说：“强强来洗手。”高强乖乖去了。 高凉也走过去洗手，洗脸架上方有一面镜子，她一抬头，便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张白皙年轻的脸，她望着镜子呆了半晌，伸手摸了摸脸，虽然也没多少肉，但至少不再是病中瘦骨嶙峋的样子，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也曾年轻漂亮过了。高凉贪婪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多享受一下年轻的感觉。 高盼本来已经进了屋，看大姐没进来，又出门来：“姐，吃饭了。” 高凉回过神来，走到中间的堂屋，一眼便看见了悬挂在墙上的父母的遗照，他们慈爱地望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高凉怔怔地望着照片，眼眶湿润起来，父母意外去世，留下三个未成年的弟妹给她照顾，她却一个都没照顾好，她对不起父母，想到这里，她抬起手背擦了一下眼睛。 高盼看着姐姐，总觉得大姐生病之后变得格外多愁善感起来：“姐，吃饭吧。” 高凉走到桌边，看着红漆脱落的木桌子中间摆着一大一小两碗煮丝瓜，此外就没有别的了。高珊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问：“怎么没给大姐做鸡蛋？没有蛋了吗？” 高盼看一眼妹妹，又瞟了一眼姐姐，说：“只剩下两个了，过两天强强过生日了。” 高强赶紧摇头：“我不吃，给大姐吃。” “强强乖，大姐不吃鸡蛋，你吃。”高凉心疼弟弟的乖巧，虽然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也想对他们好一点。 高珊将筷子递给她：“大姐，吃饭吧。这一碗是你的，没有放油。”她说着将那碗少点的丝瓜朝高凉推过来一点。 高凉抓着筷子，动了动手指头，触感特别真实，她拿过碗，夹了一点米饭放进嘴里，甚至都能尝到米饭的清香，她已经失去味觉很久了，真是在做梦吗？她突然放下筷子，用右手在左手背上猛地拧了一下，真实的痛感传过来，她呲起了牙，看着手背上慢慢浮现的红印，突然问了一句：“珊珊，今天是几月几号？” 高珊一愣：“7月16号。” 高凉继续追问：“哪年？” 这回高珊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安地看了一眼二姐，大姐这是怎么了，都忘记今年是哪一年了。高强在一旁举手说：“大姐，我知道，是1988年。” 高凉听见弟弟的话，不由得笑起来：“强强真厉害。我发个烧给烧糊涂了。” 高盼不安地看一眼姐姐：“姐，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高凉看着大妹：“不用，我已经好了。”她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做梦，如果是真的，那就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居然穿越时空二十多年，回到了1988年，那个她还没有失去一切的年代，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喜悦的泪水从眼眶中慢慢涌出，很快盈满眼眶。 高凉大口大口地扒着白米饭，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滴落到碗里。弟弟妹妹们都有些惊慌地看着无缘无故落泪的大姐，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门外突然传来了自行车铃声，有人大声问：“高凉在吗？” 高凉一愣，赶紧伸手抹去了眼泪，没来得及答话，高盼就已经替她答了：“在，我姐在吃饭。” 一个年轻男孩从门外进来了：“才吃饭？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高凉抬头看着来人，慢慢变得惊讶起来，这是邓兴华，当年带她南下深圳打工的人，后来成了她的男朋友、生意伙伴，在生意失败时丢下她和一大堆债务永远地销声匿迹了。当然，从现在的时间点来看，那些事均尚未发生，然而高凉没办法对这人和颜悦色，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邓兴华没注意到她的冷淡，而是关心地问：“我来看看你要不要紧，病好了吗？行李收拾了吗？今晚的火车可不能误点了，现在火车票可难买了。”邓兴华家就在他们这条巷子的最里端，高凉家搬到这里来时他们就认识，两人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学，邓兴华的姐姐是他们这里最早南下打工的人，也是高凉南下的引路人。 高凉猛地想起来，自己就是1988年7月16日这天跟着邓兴华去的深圳，从此以后，她和弟弟妹妹们的命运走向了一个不可控制的深渊。 第二章 我不去深圳 1988年，是高凉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年。 这年她17岁，上高三，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时期。然而天降横祸，这年端午节时，父母带着弟弟高强去走亲戚，他们从拦河坝上过河，父亲抱着弟弟走在前头，跟在后面的母亲失足落水，父亲放下弟弟去救，结果两个都没上来。 庇佑姐弟四个的大树骤然倒塌，几个孩子惶惶不可终日。高凉作为长姐，对自己和弟妹们的未来一筹莫展，伯父催她卖了房子维持生计，跟他回乡下住，高凉不肯寄人篱下。恰好与她一个小巷里长大的邓兴华主动来约她去深圳打工，并向她勾勒出了一幅美好的蓝图。高凉去了深圳，果然解决了姐弟四人的生存危机。 然而这种好情况并没持续多久。第二年高盼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也随高凉去了深圳，不到一年时间，高盼交了个外省的男朋友，在高凉的竭力反对下，高盼还是跟对方私奔了，从此以后杳无音信，再也没回来过。小弟高强亲眼目睹父母死亡，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由于缺乏疏导和管教，到青春期后变得十分乖戾叛逆，初中没毕业就辍学，跟着一群小混混偷鸡摸狗。高凉当时已从工厂出来，和已是男友的邓兴华一起贷款做生意，生意破产，邓兴华逃匿，留下一堆债，她为了还债忙得心力交瘁，无暇顾及小弟，15岁的高强跟人去盗窃，在逃跑过程中从高处坠落身亡。只有小妹高珊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最后。 高凉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年她不去深圳，那么他们姐弟的命运会不会跟现在完全不同？如今真的回到了这个抉择的紧要关头，高凉不能完全确定是梦境还是真实的，但她的心意前所未有的坚定，她看看眼前的邓兴华，又看看弟妹不安的眼神，毅然决然地说：“对不起，我想我还是不去深圳了。” 她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最诧异的要数邓兴华，他瞪大了眼睛：“好端端的怎么又不去了？你不想赚钱给你弟弟妹妹读书了？”他好不容易才说服高凉，同意和他去深圳，票都买好了，临走又说不去了，真是胡来。 高凉看一眼邓兴华，扭头看着面带喜色的弟弟妹妹：“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弟弟妹妹都太小了，家里也没个长辈照顾，所以还是不去深圳了，在家里找个事做，等他们大点了再说。对不起，你自己去吧。” “你都不去了，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邓兴华没好气地说，女人就是这样，反复无常，出尔反尔，真是烦人！ 从前的高凉并没有意识到邓兴华喜欢自己，直到去了深圳才察觉到。现在她知道为什么邓兴华要主动帮自己，就是因为喜欢自己，但她完全不为所动：“那就随你。我是不去了，家里的情况我不放心。” 邓兴华冷冷地说：“你在家里找得到事做？或者说准备卖了房子供他们读书？” 如果是以前，毫无生存经验的高凉肯定觉得举步维艰，但是现在她已不是从前那个她，她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邓兴华咬咬牙，不甘心地又问一句：“你真不去了？” 高凉坚决地点头：“嗯。” “希望你不会后悔。”邓兴华深深地看高凉一眼，转身就往外走。高凉就坐在那儿，目送对方离开，虽然她知道邓兴华现在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但她就是没办法用普通朋友的心态去面对他。 邓兴华跨上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朝高凉看了一眼才离开，那眼神中带了点怨恨和不甘。 高凉见他离开，低头继续吃饭，弟弟妹妹们则全都保持着一个动作，就是张着嘴看着她，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而转动，高凉笑了笑：“吃饭吧。” 高强最先出声：“大姐，你真的不去了吗？”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兴奋，父母不在了，大姐是让他感觉到最可靠的人了，知道大姐要去深圳，他还难过了好几天，没想到大姐居然不去了，真是太好了。 第2节 高凉点点头：“嗯，吃饭吧。” 高珊脸上露出喜色，高盼明显也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高盼说：“姐，如果家里实在没钱，我就不上学了。我反正也不怎么爱读书。” 高凉有些严厉地看着高盼：“别胡说八道，不上学你能干什么？好好读你的书，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会想办法的。”不管是不是做梦，不管这个梦能持续多久，只要存在一刻，她就要把握好这一刻。 虽然是没滋没味再简单不过的饭，高凉却觉得是这么多年来吃得最安心的一顿饭了。吃完饭，高盼和高珊主动收拾碗筷，高凉转身回到卧室，看见柜子上放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蓝灰色人造革旅行袋，应该是她收拾好的行李，她拉开看了一下，里面塞了一些衣服，还有几本英语课本，是她要本来带到深圳去的。 高凉微微笑了一下，刚刚从学校出来的人，都有点学生气，喜欢带几本书在身边，以此来敦促自己上进。她将里面的书拿了出来，又从最底下翻出了一个缀了塑料小珠子的布钱包，拉开拉链，里面有四张十元的工农兵大团结钞票，还有身份证和一张白色的卡片式火车票。火车票很小，上面写着从县城到广州，出发的时间是今晚九点三十七分，硬座票，票价是22.5元。1988年的物价是多少？高凉皱起眉头，想起自己刚到深圳第一次领到半个月的工资是31.5元，这张火车票还不便宜呢。 高盼从门外进来，她看了一眼高凉，然后“吱哑”一声拉开了红色立柜的门，这个立柜是奶奶当年的嫁妆，颜色已经退成了苋红色，后来传给了妈妈，前年妈妈打了一套新组合柜，就将这个老立柜给了她们三姐妹用。高盼在柜子里摸索了一阵子，从一件棉袄里翻出来一个布包：“姐，这是你让我保管的，现在给你。” 高凉接过来，打开层层布料，才发现里面是一卷钞票，最大面值的是一张崭新的四个老人头百元大钞，只有一张，余下的都是零钱。高凉钱包里的40元钱和这一卷钱放到一起，数了一下，总共是173.7元，看来是这个家所有的家当了。 高凉看着钱，沉吟了一下，抬起头问弟妹：“你们下学期的学费是多少？” 高强抢着说：“我是15块。” 正在洗碗的高珊答：“我下学期读初一，不住校的话学费35。” 高凉点点头：“盼盼呢？” 高盼说：“我要上初三了，学校要求必须住校，学费40元，住宿费15元，生活费大概要四五块钱一周。” 高凉迅速在心里算了一下，光弟弟妹妹的学费，总共就要一百多，姐弟四个还要吃饭呢，这点钱完全不够用啊。她对高盼说：“盼盼，陪姐姐去退票吧。” 高盼点点头：“好。” 高强赶紧说：“我也去。” 高凉看了一下外面的天气：“太热了，强强你在家，别中暑了。” 高强虽然不太愿意，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高凉出门的时候，高珊正好洗完碗，她擦了一把手：“大姐你等等。” 高凉站住了：“怎么了？” 高珊赶紧跑进屋，拿了一顶半新的浅黄色麦草帽出来：“大姐你感冒才好，戴个帽子吧。” 高凉接过来，抬起手摸了摸高珊的发顶：“谢谢珊珊。”小妹一向都是乖巧体贴的。高凉转头对大妹说：“盼盼你也戴顶帽子。” 高盼摇头：“家里没草帽了。” “那拿把伞吧。”高凉提议。 高强已经举着一把黑色的布伞出来了：“二姐给你伞。” 高盼看着那把笨重的木柄黑布伞，犹豫了一下，说：“我不打伞了，我不怕晒。” 高凉将自己头顶的草帽给高盼戴上，接过布伞：“走吧。”高盼十五岁了，正是懂得爱美的年纪，大晴天打一把笨重的黑布伞，确实挺招摇过市的，有点损形象。 高盼有些高兴地将草帽的绳子在下巴下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她皮肤偏黑一点，但是五官相当漂亮，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嘴，明眸皓齿，从小就被夸漂亮。 高凉撑着沉重的黑布伞，和妹妹出了家门，准备去路边等公交车去火车站。他们家这一块以前还是县郊，有不少农田，前几年这一块已经被纳入县城范围了，农田基本荒废了，等待开发，但是发展极其缓慢，至今还只是城乡结合部，再过十年，这儿就能算得上是城内了，不过还是没有商业化，只是多了一些自建的住宅。 还没出小巷，就听见身后传来“叮铃叮铃”的自行车铃声，高凉赶紧拉着高盼往路边靠了一下，等车子过去。自行车骑到她们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车上的人也没下来，只用一条长腿撑在地上，一个清朗的声音说：“不是还病着，怎么顶着大太阳出门？这是要去哪儿？” 高凉将伞往后仰一点，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衬衫蓝仔裤戴崭新麦草帽的年轻男孩，长得俊眉修目，给人的感觉十分阳光青春。高凉认出着是她家隔壁的李俊伟，从小一起长大，和邓兴华一样是她的同班同学：“已经好了。我们去火车站。” 李俊伟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现在就去广州？兴华好像说是晚上吧。”他跟邓兴华关系也还不错，并且知道高凉今天出发。 高凉摇头：“不是，我不去了。我火车站退票。” 李俊伟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正好，我也去火车站给我哥送饭，顺便载你去吧。” 高凉这才注意到车龙头上挂着一个布袋子，她扭头看一眼妹妹，说：“盼盼，天太热了，要不你回去吧，我跟俊伟去车站。你的草帽给我，伞你带回去。”高凉叫妹妹陪自己去，主要是记不太清楚路了，现在有人带路，还能省下车费，为什么不同意？ 高盼看一眼李俊伟，迅速移开眼睛，将头上的草帽摘下来递给姐姐，有些担心地说：“姐，你自己去不要紧吗？” 李俊伟哈哈笑：“难道我还能把你姐吃了？放心吧，一定安然无恙地将你姐带回来。” 高凉将伞递给妹妹，拿着草帽戴上，戴草帽不如打伞凉快，但是坐单车不方便打伞。李俊伟看她戴好了草帽，说：“你直接坐上来吧。” 高凉看了一下，说：“你骑吧，我跳上去。” 李俊伟也不坚持，缓缓踩动自行车，高凉追上去，手抓着车后座，轻轻一跃就坐上去了。自行车龙头摇晃了几下，最后还是稳住了，笑着说：“能上来，还不错。” 高凉伸手扶了扶刚刚碰在李俊伟背上有点歪了的帽子：“谢谢你载我。盼盼，你先回去吧。” 高盼看着姐姐坐上李俊伟的车后座，消失在了巷子口，这才转身往家走。 出了巷子，李俊伟这才继续之前的话题：“怎么又不去了？兴华呢，他还去不去？” 高凉说：“我不知道他。我弟弟妹妹都太小了，我不放心，还是留下来能照顾到一点。” 李俊伟笑着说：“你自己还没成年呢。” 高凉没反驳他，按照现在的年龄来说，她确实没有成年，不过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高凉了，她的心理年龄早就成年，她相信自己可以照顾好弟弟妹妹。 李俊伟以为她被自己说得不好意思了，便说：“留在家里也不错，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大家商量，总能想到办法的。” “嗯，谢谢！”高凉淡淡道谢。 第三章 退票引风波 高凉坐在自行车后，打量着早已陌生的县城，这个年代的县城真是破旧，低矮的房屋，狭窄的街道，车辆稀少，人也不多，最让人满意的就是街道两旁葱茏成阴的法国梧桐，可惜这些树也保留不了多久，等到城市重新一规划，这些树木首当其冲被规划掉了。 一路上还碰到了几个骑车卖冰棍和凉粉的小贩，吆喝声余韵悠长，高凉有种坐时光机回到了从前的感觉。热风迎面而来，将李俊伟的白衬衫吹得鼓了起来，扑到高凉的脸上，有一股淡淡的汗味，不难闻，但高凉还是将草帽往前拉了拉，用帽檐和衣服之间隔出了一段距离，以免衣服再扑到脸上。 李俊伟突然说：“还有几天出高考成绩了，你觉得有把握吗？” 高凉愣了一下，父母是端午节出事的，离高考不到二十天，意外发生后，高凉整个人都崩溃了，每晚都以泪洗面，整天都是恍恍惚惚的，哪里还有心思去学习，要不是高考早就报了名，她估计连考都不会去考。“我考不上的。你肯定没问题，能考上的。”李俊伟比高凉大了一岁，小时候跟着母亲随军，回来上学时迟了一年，和高凉同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凉知道自己没考上，李俊伟是考上了的，还是一所医学院，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他并没有顺利毕业，而是中途退学了。 李俊伟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借你吉言，希望真能考上。我可不想复读，复读太痛苦了，我哥有个朋友复读了三年，头发掉得都快秃顶了，不会知道今年考上了没。我可不想变秃子。” “别担心，肯定考上了，不会复读的。”高凉只是顺着对方的话安慰，她也不能告诉他确实是考上了，就算是说了，李俊伟也不会相信。 李俊伟又说：“你如果没考上，是打算找事做了吗？” “嗯。”高凉随口应道，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明天一早醒来，自己还是在这个世界里，她才会计划去做点什么。 县城不大，火车站也不远，骑车不用半个小时就到了。火车站还是记忆中那么破败，站前广场非常狭窄，水泥地板被踩得坑坑洼洼的，晴天一层灰，雨天一地泥水。高凉跳下车：“谢谢你，俊伟。” “不客气，顺道而已。”李俊伟将车子推到车棚里，给了看车的人五分钱，对正朝售票厅走去的高凉说，“要不要我帮忙？” 高凉回头朝他自信地笑了一下：“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这是高凉家里出事之后李俊伟第一次见到她笑，高凉长得眉清目秀，跟两个妹妹比起来，模样不算出色，但她长了一口漂亮整齐的牙齿，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还有一个明显的酒窝，特别有味道，高凉是个动感美女。李俊伟站在太阳地里，看着高凉离去的背影，有一股想叫住她告诉她要多笑一笑的冲动，然而他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来。 李俊毅坐在候车室门口等弟弟送饭都等得前胸贴后背了，见他来了还站在太阳地里发傻，忍不住叫了一声：“俊伟，干嘛呢，赶紧过来！” “来了，哥。”李俊伟回过神来，赶紧朝自己哥跑去。李俊毅是李俊伟的哥哥，20岁，长得比李俊伟还要高大，身高1米82，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这段时间太阳晒得有点多，偏向于古铜色了，长相跟弟弟不同，李俊伟像妈妈，肤色白皙，比较俊秀，李俊毅则像爸爸，肤色较黑，五官深邃，轮廓刚硬，非常具有男子气概。 李家的两个孩子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李俊伟从小是个乖学生，成绩好，听话，一直以来都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提起来人人羡慕；而李俊毅则是跟弟弟完全不一样的反面教材，从小逃课、打架，后来抽烟、早恋，提起来人人摇头，不过李俊毅也很聪明，就算他逃课无数，居然也能考上高中，不过碰到万人挤独木桥的高考，他就没这个幸运了，三年前落了榜，不愿意复读，也不愿意听他爸的安排去参军，他爸一气之下不管他了，任由他自生自灭。他自己找了很多事做，但都干不长久，至今都没有一份正式工作，最近正在火车站干搬运。 李俊伟有些不明白他哥的想法，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路，为什么不愿意走，不管是复读考大学还是去当兵，都是极好的出路，然而他哥却不屑一顾。有一次兄弟俩聊起这个话题，李俊毅说了一句话“不自由，毋宁死”，李俊伟觉得有些他哥说得有些夸张，至于嘛，不过他也很佩服大哥身上这股子豪气，特别男人。 李俊毅接过弟弟递来的铝制饭盒，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米饭和菜，其中还有几块红烧肉，他咧嘴一乐，露出整齐的大白牙：“奶奶还是做了红烧肉。”今年国家决定放开市场价格，推行物价改革，由市场来决定商品价格，预计物价在未来五年内总共上涨7090%，结果政策一出，人们都认定物价要上涨，发了疯似的往家里屯东西，李俊毅奶奶就买了一袋一百斤的盐在家。生鲜类物资也在上涨，猪肉也不好买，今天还是他一大早去排队才买到了一斤五花肉。 李俊伟见哥哥狼吞虎咽吃得香，便说：“哥，我去售票厅看看。”他想知道高凉的票退了没有。 李俊毅头也不抬地说：“哦，去吧。” 高凉告别李俊伟，直接去了车站的售票厅。还没到上班时间，简陋的售票厅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在那儿等着买票，当然也是为了避暑，然而里面没有风扇，人又多，简直跟蒸笼一样，跟室外没什么两样。 高凉记得邓兴华说了现在火车票难买，她看见买票的人这么多，也许可以不去退票口就能把火车票转手出去，这样还可以省下手续费。她站在售票厅入口处，掏出车票，确定了时间和地点，小声地问蹲在门口用报纸扇风的中年男人：“大叔，你要去哪儿？我这儿有一张今天晚上去广州的火车票，我不去了，想转让出去，你要吗？” 这个年头坐火车的，除了短途探亲访友的，大部分都是南下或北上淘金的。那个中年男人冲她摇了摇头：“我要去上海，不需要广州的票。” 不过高凉的话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去哪儿的票？”“几点的？”“有几张？”“多少钱？” 高凉说：“今天晚上九点半去广州的票，就一张，我原本打算去广州的，家里出了点事，我不去了，所以想把票退了，按原价二十二块五毛转让，有需要的吗？” 有人说：“你怎么不去车站退？” 高凉很坦然地笑了笑：“车站不是还没上班吗。而且车站退票要扣手续费，我缺钱，不想扣手续费。”幸好这个年头的火车票不是实名制，票给谁都能上车。 然而问的人多，买的却没有。高凉皱了皱眉，她以为会很快脱手，没想到这么不顺利。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什么时候的票？去哪里的？给我看看。” 高凉捏着票给对方看了看。对方看清票，问：“多少钱？” 高凉说：“原价卖。” 对方爽快地说：“我买了。”说着掏出钱包开始数钱。 高凉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票卖出去了，结果当她刚一手刚将票递过去，另一手接到对方手里的钱时，胳膊突然被人左右一抓：“稽查，老实点，不许动！” 高凉一惊，左右一看，发现自己被两个中年男人抓住了胳膊，而跟她买票的那个男的也被抓住了。周围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人全都散开了，仿佛看什么瘟疫一样看着高凉。高凉一边挣扎一边说：“放开我！你们为什么抓我？” 抓她的一个人凶巴巴地说：“哼，就是你们这些投机倒把的票贩子在扰乱市场秩序，跟我去见站长。” 高凉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当成黄牛党了，她赶紧放低了姿态：“叔叔，我真的不是票贩子，我就是想转掉自己的票，我只有一张票啊。而且还是原价转的，并没有卖高价票。” 买票的那个男人也嚷嚷：“我错了，同志，我再也不买票贩子的票了，求你们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之前说话的那个男人喝了一声：“少废话！有话跟我们站长说去。” 李俊伟过来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高凉被抓的这一幕，他吃惊地看着高凉被带进了火车站，追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然后转身就往候车室跑，李俊毅的饭还没吃完，就看见弟弟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哥，哥，出事了，快去救人！” 李俊毅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李俊伟上气不接下气：“是、是高凉出事了。她被火车站的人抓走了，去见站长了。” 李俊毅皱起眉头：“火车站的人抓高凉干什么？” 李俊伟拖着他哥的胳膊：“边走边说。高凉来退票，想把票转给别人，结果被当成票贩子抓了。”他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李俊毅明白过来，将手里的饭盒塞到弟弟手里：“我知道了，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最近火车站出现了很多黄牛党，从车站原价买出车票，然后高价卖给那些需要的人，有人投诉到了省火车站，省里最近正在命令人严查呢，高凉这是撞枪口上了。 高凉被带进了火车站，一路上她已经冷静下来了，这种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往大了说就是投机倒把，这个年代可是要坐牢的，往小其实也没什么，一个穷苦的女孩子，为了省下退票的手续费而转卖自己的车票而已，如果管事的人动一点恻隐之心，她顶多被教育一番就放出去了，只是不知道她会遇到什么人。这会儿她有点后悔，不应该为省那点钱去卖票的。 如果这是个梦，倒是没什么可怕的，最怕的是这不是梦，而是真实的。要是那样的话，万一自己坐了牢，弟弟妹妹们要怎么办？她不仅没帮上他们的忙，反而给他们添了麻烦。高凉想到这里十分懊恼。 第四章 凉拌粉皮 高凉和买票的男人被带到了一个房间，买票的男人还在大声嚷嚷要求放了自己，但是没人理他，一个稽查出去了，叫来了一个女工作人员，开始搜高凉的身，高凉很配合地翻出了自己所有的口袋，无奈地说：“大姐，我真的不是票贩子。我就是来退我自己的票的。”女工作人员只从高凉身上搜出来一元钱零钱，这是她本来打算坐公交车用的。 那个一同被带进来的男人目睹了这一幕，说：“看吧，她真不是什么票贩子。我也很无辜，我就想图方便买一张票，是按原价买的，绝对没有买高价票，可以让我走了吧？” 第3节 “先别闹！”男稽查板着脸，敲着桌子对高凉说，“不管你是不是票贩子，你们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火车站的规定，扰乱了市场秩序，所以一定要接受相应的处罚。” 高凉听他的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凶了，估摸着坐牢应该不用了，但罚款是逃不掉了，不知道要罚多少，真是得不偿失，可这世界上哪有后悔药吃呢。 这时关着的门被推开了，高凉朝门口看去，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工作人员都叫“站长”。高凉发现跟在站长身后的一个穿着红色篮球背心的年轻男人小声说了一句：“就是她。”对方非常高大，体格健壮又不夸张，裸露的脖子和膀子上汗津津的，高凉看着对方觉得十分面熟，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对方却叫出了她的名字：“高凉，俊伟说你来退票，怎么退到这里来了？” 高凉一听俊伟的名字，猛地想起来这是李俊毅，她连忙说：“俊毅哥，我看售票员还没上班，就想早点把票转了回家，没想到他们说我是票贩子。我真不是票贩子，俊毅哥你是知道的，你帮我做下证吧。”李俊毅在车站工作，应该能够为自己作证吧。 李俊毅看了一下高凉，虽然被当成票贩子抓了进来，难得的是这个丫头居然一脸沉着，没哭鼻子，也没吓得尿裤子，冷静得出人意料，他转过脸对站长说：“陈叔叔，这就是我邻居家的小妹，她人小不懂事，一时糊涂犯了错误，我保证她以后再也不犯了，这次就算了行吗？” 陈站长看着白白净净的高凉，就是十几岁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怎么也不像是票贩子，便点了点头说：“行，这次就算了，你领她回去吧。” 李俊毅朝高凉使了个眼色：“走吧，回去了，高凉。” 高凉还没动，买票的男人就抬腿往外走：“那我也可以走了吧。” “你不能走，等一下！”一名工作人员发话了。 那人抬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表情有些不安：“这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 高凉突然也想起了什么：“站长，我的票还没有退。”刚才她将票交了出去，钱也没拿到手，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归了啊。 那名女工作人员好笑地看着她：“你私自卖票被收缴了，还想要票？” 高凉说：“我不卖票了，按照火车站退票的手续退票可以吗？”那张票二十多块钱，就算扣除退票的手续费，剩下的也可以给高强交一学期的学费了。 陈站长挥了一下手：“走吧，票就别想要了。我们不追究你的责任就不错了。” 高凉并不愿意放弃：“站长伯伯，您行行好吧，把票还给我吧，这钱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还要用它给我弟弟妹妹交学费。” 李俊毅抓着高凉的手腕：“我们先出去再说。” 高凉不愿意走，李俊毅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你放心，我会帮你将票要回来的。” 高凉睁大眼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李俊毅朝她点点头，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相信我。” 出了门，李俊毅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帮你要票。”不等高凉说话他就折了回去。 高凉只好站在原地等他，这本来是极简单的一件事，结果弄得这么复杂，还给李俊毅兄弟添了这么多的麻烦，觉得自己挺郁闷的，又想着幸亏没带高盼过来，否则肯定要把她吓坏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李俊毅回来了，他脸上带着笑容：“站长已经同意给你退票了，还是原价退的，你数数钱。”说着将几张钞票递了过来。 高凉看着那几张钞票，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俊毅：“他们为什么又肯给我原价退票了？” 李俊毅笑着说：“你猜？跟你买票的那家伙才是个真的票贩子，刚才他们从他身上搜出来几十张火车票，所以你也算是间接立了功。” 高凉被这神转折弄得惊讶万分：“他们就直接搜他的身的？”按说他只是个买票的，怎么也不会搜到他身上啊。 李俊毅笑着说：“你那张票不是交到那人手里了嘛，他们问他要票，结果他掏出来好几张票，还是不同时间不同目的地的，就这么暴露了。” 高凉哑然失笑：“还真够戏剧化的。今天真是谢谢俊毅哥了。” 李俊毅突然抬起手，往前伸了一点，然后又转了个方向，在自己头上摸了一下：“我们出去吧，俊伟该等急了，是他来告诉我你被抓了的。” 高凉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兄弟俩的人情都欠下了。 李俊伟站在外面望穿秋水，终于看到大哥和高凉一起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高凉你没事吧？” 高凉冲他笑着摇了摇头：“没事，谢谢你！” 李俊伟笑了：“没事就好。哥，你吃饭吧。” 李俊毅接过还剩了一半的饭，找了个阴凉的树荫席地而坐，继续吃饭。高凉这才知道为了帮自己，李俊毅连饭都没吃完，心里越发歉疚了。 李俊伟说：“高凉，等我哥吃了饭，我们一起回去吧。” 高凉点点头：“好。” 李俊伟又说：“刚才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呗。” 高凉便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李俊伟感慨说：“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吗？” 高凉说：“还是有点怕的，怕被抓去坐牢。”八九十年代的犯罪量刑是相当严重的，高凉也是真的后怕，所以李俊伟兄弟帮她的这个恩情一定要记下。 这时有个卖凉粉的小贩推着一辆自行车过来了，在他们旁边的树荫下停下，开始吆喝：“凉粉喂——卖凉粉——” 高凉一看，赶紧跑去买了两碗凉粉过来，这种凉粉跟北方的凉粉不一样，是用凉粉草做成的，可以消烦解渴，是消暑的夏日佳品。高凉将凉粉送到李家兄弟面前：“俊毅哥，俊伟，吃碗凉粉解解渴吧，谢谢你们今天帮我。” 李俊毅正好吃完饭，将饭盒盖子合上，交给弟弟，看一眼高凉说：“我不爱吃那个，你自己吃吧。好了，我去睡午觉了，你们回去的路上小心。”说着转身走了。 高凉有些尴尬地看着手里没送出去的凉粉，李俊伟接过其中的一碗：“我吃。你不该买这个的，浪费钱。” “不浪费，谢谢你们。”高凉微微笑了一下，看着碗里茶褐色的凉粉，吃了一口，凉凉的滑滑的，有点儿甜味，入口就滑进喉咙里去了，跟果冻似的，味道还不错。 李俊伟一边吃凉粉一边说：“这个吃着不太过瘾，还是冰棍好，我家里有冰箱，回去给你冻冰棍吃。” 高凉愣了一下，他家居然就有冰箱了，如果她没记错，这年头的冰箱可是个奢侈品啊。 吃完凉粉，将碗还给小贩，高凉重新坐上李俊伟的车后座，一路晃晃悠悠地回到家。 天气太热，又出了点意外，汗早就浸透了高凉的碎花布衬衣，她换了衣服，擦了个澡，被高珊勒令上床躺着休息。高凉也有点想用睡觉来证实自己回到1988年这件事的真实性，便上床睡了，没有风扇，躺下来才知道天气有多热，这还亏得她家是瓦房，要是平房，这屋子真是不能住人了。高凉摇着蒲扇，好不容易睡着了。 一觉无梦，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躺在木架子床上，一切都没有消失，她是真的回到二十多年前了，弟弟妹妹都还安然无恙。高凉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的血压有些升高，她正咀嚼这种被天上掉的馅儿饼砸中的滋味，突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侧耳倾听，好像是高珊在和一个男的在说话，高凉下了床，发现脖子上都是汗，不过身体上的乏力感已经消失了，心情的舒畅使得身体的康复能力也增强了。 她走出门，看见高珊端着一个碗进屋来：“珊珊，是谁来了？” 高珊站住了：“大姐你醒了？是俊伟哥，他奶奶今天做了粉皮，送了点给我们。这个要怎么吃？” 高凉走过去，看见妹妹端着一大碗半透明状的绿豆粉皮，一大块一大块的，还没有切，看起来十分诱人，令高凉想起了凉皮，粉皮在这种天最宜用来凉拌了。她来了兴致：“我来做吧。”虽然现在这个身体非常健康年轻，但芯子里还是那个卧床已久的她，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像今天这样有食欲了。 高珊高兴起来：“好啊，大姐你来做。”大姐的手艺是姐妹几个中最好的，就算是炒个青菜都格外好吃，最近她生病，有几天没给他们做过菜了。 高凉洗了脸，卷起袖子走进厨房，先检查了一遍调味品，还好，高凉的父亲爱吃，厨艺也了得，家里的调味品还算比较齐全，除基本的油、盐、酱、醋外，芝麻油、味精、辣椒面、胡椒粉、姜、蒜都有，甚至连花椒、八角、桂皮之类的香料都有一些。高凉一边将凉皮放进冷水里，一边对妹妹说：“珊珊，有葱吗？” “有，我去拔一点。”高珊赶紧跑出去了。他们这块儿的农田虽然荒废了，但是人们房前屋后的土地都没被空着，主妇们将地翻过来，种一点葱蒜辣椒之类的调料，他们家也有一点，是母亲在世时种的。 高凉先将姜切片，等高珊拔了葱回来，切下葱头备用。锅子刷干净，烧热锅之后，倒入猪油，这个年代还是以吃猪油为主，不过凉皮是素的，用荤油来拌倒也合适，等油热之后放入葱、姜、花椒爆至出香味后捞出，然后将油锅从炉子上端开放凉。 高强走进屋来，抽抽鼻子：“姐，你在做什么菜，好香！” 高凉说：“做辣椒油。” “辣椒油是什么？”高强好奇地问。 高珊笑着说：“一会儿做粉皮用的。”她从碗柜下面捡起几个尖红椒洗净切成小段备用，又剥了几瓣大蒜，拍碎了剁成泥状，又找了一下，脸上露出遗憾之色，“可惜没有黄瓜。” 高强连忙说：“姐，只有一根够吗？” “够啊。哪里有？”高凉好奇地说。 高强飞快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摘回来一根形状奇怪、表皮已经泛黄的老黄瓜：“这个可以吗？” “可以。哪里来的？”高凉问。 高强说：“俊伟哥家里种的，藤都快死了，这根黄瓜他们不要了，算是捡的。” 高凉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强强，过来。拿着这根黄瓜去还给王奶奶。” 高强不解地看着大姐：“大姐，这是他们不要了的，我还回去他们也不会要。” 高凉严肃地对弟弟说：“但这是人家的东西，你没问人家就摘了过来，那就是偷，你想做个贼吗？”她一定要杜绝弟弟这种顺手牵羊的坏习惯。 高强摇了摇头。高凉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好，那你拿着去给王奶奶，如果她不要了，你才能拿回来，知道吗？” 高强从父母去世后就没见过这么严肃的大姐了，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着那根老黄瓜去了隔壁。高凉叹了口气，这次再也不能让弟弟步入歧途了。 第五章 全都是吃货 高凉见油冷却得差不多了，赶紧将辣椒面倒进去，用筷子迅速搅拌，辣椒面在热油里慢慢释放出香味来，但是还没有达到出红油的地步，油温不够，她又端锅放到炉火上重新加热一点，搅拌至油变成红色，辣椒油终于大功告成。 高珊被辣椒味刺激得打了几个喷嚏：“姐，这就是辣椒油吗？闻起来好香。” 高凉将锅子放置一边继续令它自然冷却。高强拿着黄瓜回来了，自鸣得意地说：“我就说了，王奶奶已经不要了，她送给我了。” 高凉从弟弟手里接过黄瓜，开始给它去皮切丝，一边教育弟弟：“不管是不是人家需要的东西，只要是有主的，都得跟主人家请示才行，你要是没征得同意就乱拿人家的东西，那就是小偷。懂了吗？” 高强点了点头：“懂了。姐，你做什么菜？” 高凉说：“拌凉粉皮。”她将黄瓜切成丝，又将浸泡的粉皮一张张拿出来叠好，然后切成一指宽的粉条，放进一个干净的大盆里，加入黄瓜丝、辣椒段、蒜泥、盐、酱油、醋、芝麻油、辣椒油、白糖、味精等一起搅拌，一盆色香味俱全的拌凉粉皮就做好了，高凉夹起一根尝了尝，酸辣可口，相当美味。 高珊和高强都眼巴巴地看着大姐，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一口，高凉给他们每人夹了一根，小姐弟俩吃得直竖大拇指：“大姐，太好吃了，这个是做饭吃的吗？我还想吃。” 高凉赶紧说：“不是，这是菜，不能吃了。珊珊，赶紧做饭！” 高珊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看大姐做菜，还没做饭，想到晚上可以吃美味的凉皮，赶紧跳起来去淘米。 高凉拿来一个碗，夹了一碗出来：“强强，这个给王奶奶送去。” 高强看着一大盆凉皮一下子就去了三分之一，心里十分不舍：“姐，可不可以不送啊？” 高凉看着弟弟，耐心地教育：“这粉皮是王奶奶给的，黄瓜也是王奶奶家的，现在只给他们送这点你都舍不得，未免也太小气了点。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以后人家有好东西了才会想着你。走吧，我们一起去送。”这个年代，真的是远亲不如近邻，她记得爸妈去世后，王奶奶没少帮衬他们姐弟几个，可惜她都没来得及报答她老人家，如今总算有机会弥补遗憾了。 高强似懂非懂地听着，跟着姐姐一起去隔壁。李家就在他们家隔壁，家里现在只有王奶奶和李俊毅兄弟三个人，李俊毅的父母在青海驻军，那边上学不方便，李家兄弟就留在老家跟着奶奶，是这个年代少有的留守儿童。 他们两家中间连道篱笆墙都没有，唯一看得出界线的，就是李家那个水泥柱搭成的牢固的葡萄架。今年葡萄大丰收，一嘟噜一嘟噜地挂满了葡萄架，现在已经熟了，每颗青色的葡萄开始泛白，呈半透明状，使人一见就知道这葡萄特别甜。 高强被葡萄勾得眼睛都直了，他们家原本也种了葡萄的，但是本地葡萄的特点就是年份稍微久一点葡萄就变酸了，他家去年才砍了变酸的葡萄，新插的才开始攀援，要吃葡萄起码还得等上两年。 李家院子里除了葡萄，还种了一些玉米、辣椒、豆角、黄瓜、香瓜之类的蔬果，都是王奶奶种的。高凉走进李家院子，听见厨房里传来菜入油锅的“呲啦”声，想必正在做晚饭，高凉在外面没见着人，便直接走到厨房门口：“奶奶，在做菜呢？” 正在忙碌的王奶奶扭过头来，看见高凉：“哟，是凉凉，你病好了？” 高凉笑着点头：“已经好了，谢谢奶奶关心。我把奶奶给我们的粉皮凉拌了，拿来给你们尝尝。”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客气，放桌上吧。俊伟，俊伟！”王奶奶一边忙一边喊小孙子。 李俊伟正在卧室里看电视，这个点是动画片播放的时间，李俊伟虽然十八岁了，高中也毕业了，也还是抵御不了动画片的诱惑，高强一到李家就撇下大姐去看电视了，这个年代能买得起电视机的人家都是经济宽裕的人家，高凉家就没有。 李俊伟听见奶奶叫自己，赶紧撇下动画片跑出来了：“什么事奶奶？” 王奶奶说：“你去院子里摘几个洋柿子给凉凉。” 李俊伟闻言，赶紧跑到院子里去了。高凉都来不及拒绝，她连忙说：“奶奶，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吧。” 王奶奶说：“那个洋柿子我和俊毅都不爱吃，太酸了，只有俊伟拿着当水果吃。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吃那个吗，以后想吃就自己来摘。” 李俊伟很快就回来了，嘴里叼着一个西红柿，手里捧着四个又大又红的西红柿。高凉没想到他们都不爱吃这个，营养多丰富啊，便说：“奶奶，你炒这个的时候放点糖中和一下，就没那么酸了，味道还很好呢。” 王奶奶说：“是吗？下次我试试。” 高凉接过李俊伟递来的西红柿，连忙道谢，李俊伟拿下嘴里的西红柿，笑着说：“别客气，他们都不吃，都烂了几个在地里了。” 高凉捧着这几个维c之王，发现弟弟不见了：“强强，走了，回家了。”高强恋恋不舍地出来了。姐弟俩刚下了台阶，就看见肩上搭着白衬衫的李俊毅一摇一晃地回来了，看起来相当疲惫，他手里还提着两瓶啤酒。高凉赶紧打招呼：“俊毅哥回来了？” 第4节 李俊毅满脸倦色，见到他们，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嗯，刚下班。你们吃了吗？” 高凉摇摇头：“还没有，正要回去吃。”也没说再见，就和弟弟走了。 天色将黑的时候，高盼终于回来了，说是下午和几个同学逛书店去了。高凉知道妹妹没钱，去书店也只是看书不买书，爱看书不是坏事，只是让她早点回家之外没说什么。 高家的晚饭终于可以开始了，天气太热，没有风扇，屋里有点闷热。高凉就让妹妹们将桌子搬到院子里吃，厨房外面安装了一盏路灯，勉强可以照亮院子。高凉去路边割了一把艾草回来，在院子里点燃了熏蚊子。今晚的菜都是凉菜，除了凉拌粉皮，还有凉拌西红柿，高凉将刚得来的几个西红柿洗净切片，撒上白糖端上了桌。 这是高凉第一次给弟弟妹妹做凉拌菜，高珊和高强早已尝过了，对晚饭期待不已，高盼没尝过，还觉得有点奇怪，弟弟妹妹简直就是在抢菜吃。等她尝过之后，也开始抢了起来，高凉将盆子端了起来：“慢点，这样饭是不用吃了，一会儿都吃白饭？” 弟妹三个这才消停了些，高强嘻嘻笑：“谁叫大姐做的菜好吃呢？” 高凉见他们不爱吃西红柿，便默默吃了起来，这多好啊，又爽口又有营养。正吃着饭，有人从隔壁的院子过来了，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你们家粉皮还有没有？” 高凉一抬头，看见李俊伟过来了，她还没说话，高珊就已经抢答了：“已经没有了！” 李俊伟走过来，看一眼桌上的菜碗，曲起手指在高珊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小气鬼，明明还有那么多。” 高强鼓着腮帮说：“可是我们还没吃完饭。” 自己做的菜被人认可，高凉还是很高兴的，她微笑着对李俊伟说：“粉皮是奶奶做的，你家要是还有粉皮，我可以给你拌凉，就是没有黄瓜丝了。” “没黄瓜丝不要紧。我回去问问奶奶。”李俊伟说着赶紧又折了回去。 不多时，那边过来了一个人，来的不是李俊伟，而是李俊毅，他已经洗了澡换过衣服了，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汗衫，手里端着一盆粉皮，简短地对高凉说：“给。” 这可是李俊毅第一次主动找她帮忙，而且他今天还帮了自己大忙，高凉不敢怠慢，赶紧扒完饭，起身去做凉拌粉皮。她做的时候，李俊毅就抱着胳膊在一旁安静地等着。天气热，蚊子也多，高凉穿了条刚过膝盖的五分裤，被蚊子咬得痒死了，又不能伸手去拍，只好一边切粉皮一边抬起一条腿去蹭另一条驱赶蚊子。李俊毅看了，从屋里找了把扇子出来，一下接一下地在自己腿上扇着，其实风都朝高凉这边来了，蚊子没有了，高凉终于得了清静。 高凉准备好配料，倒芝麻油的时候说了一声：“芝麻油没多少了，可能不够香。” “哦，没事。” 高凉将菜拌好，夹了一根尝尝：“嗯，好了。” 李俊毅放下扇子，接过盆，难得地笑了一下：“谢谢！”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高凉又回到桌边继续吃饭，不一会儿听见隔壁传来了自行车铃声，又听见李俊伟大声说：“哥，你别这么贪心，再给我留点吧！” 李俊毅已经跨上了自行车，回头对弟弟说：“休想，我还嫌少了，我们有好几个人，根本不够吃。” 接着传来了李俊伟懊恼不满的嚷嚷声。高凉听着这一切，有些好笑地摇了下头。 吃完饭，高凉准备收拾碗筷去洗，高珊说：“今晚轮到二姐洗碗了。” 高盼不高兴地瞪了妹妹一眼，高珊不甘示弱：“大姐的病才好，今晚的饭也是她做的。中午的碗是我洗的。” 高盼只好起来，慢腾腾地收拾碗筷。高凉见状，索性不收拾了，一家几个孩子，有勤快的，就会有偷懒的，她这个二妹从小就是个躲懒躲惯了的性子，非得催着赶着才愿意动弹，自己确实不能太纵着她了，得好好锻炼一下。 高珊提着晒在院子里的水准备让高强洗澡，高凉见她提得吃力，赶紧过去帮忙提水，天气太热了，冷水放在外面晒一天，洗澡都嫌热，倒是可以省点煤。 王奶奶摇着蒲扇过来了：“吃过饭了？” “吃过了，奶奶你也吃了吧？快请坐。”高凉赶紧将水倒进澡盆里。 王奶奶笑笑：“我吃了。” 高凉放下桶，过来陪王奶奶一起坐。王奶奶摇着蒲扇说：“你今天做的那个拌粉皮好吃，俊毅兄弟差点都抢了起来，饭都比平时多吃一碗，你这孩子真能干，可惜……俊伟跟我说你不去广东了？” 高凉点头：“嗯，我想在家里找点事做算了。弟弟妹妹都还小。” “留在家里也好，总能过得下去的。我已经让俊毅去打听了，看有没有地方招人。哪天俊毅爸爸要是打电话回来，我让他也帮忙打听一下，看哪里招工。你读过那么多书，又这么能干，肯定什么都能做得来的。”王奶奶是个很善良慈祥的老人，知道高家遭了大难，总想帮帮这几个可怜的孩子。 高凉由衷地表示感谢：“谢谢奶奶！”这确实是她现在需要面对的大问题，别说弟弟妹妹的学费，就是维持姐弟四个的基本生活，没有收入来源也是问题。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赚钱，但是要怎样才能赚钱呢？ 第六章 决定卖凉菜 高凉洗完澡和衣服，搬了家里的竹躺椅出来，放在院子里纳凉。 弟弟妹妹都到李俊伟家去看电视了，她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射雕英雄传》的片头曲《铁血丹心》，这电视剧对年轻人的吸引力太大了，也难怪弟弟妹妹们都去了。这个年头电视机还没普及，尤其是李家的彩电就更奢侈了，一台14寸的小彩电一千元左右。一千元是什么概念？他们这个小县城里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百元左右，不吃不喝一年才能买一台，而且还不是想买就买得到，必须得凭票才能购买。李家不仅有彩电，还有冰箱，这些全都是奢侈品，足见家底之丰。 高凉倒没怎么羡慕人家，她知道这些东西将来自己也是买得起的，她现在愁的是眼下的生计，没有收入来源，就吃不上饭、上不了学。高凉一边打着扇子，一边想主意，去找份工作？这个年头在县城里想找一份工作多么不易，而且按照她现在的性格，估计也做不来那种朝八晚五受人约束的工作，那一世她做了很多年的生意，虽然没发什么大财，但都是自己当家作主，自由自在惯了的。所以最好还是做生意，但是做什么生意呢？家里就那点家当，想做点大生意都没本钱，这让高凉有点犯愁。 院子外面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匀速前进的手电筒光，那道光突然停下来，紧接着邓兴华的声音传了过来：“高凉。” 高凉一惊，原来是邓兴华，她坐了起来：“嗯。” 厨房门口的灯是亮着的，看得见有人在院子里纳凉，邓兴华笃定就是高凉：“你还没睡？” 高凉没有手表，不知道现在几点，但从天黑的时间来推算，应该还早：“还没有。你这是要去赶火车吗？” “嗯，票已经买了，我还是想去看看，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长点见识也不错。可惜你不跟我一起去。”邓兴华还是对高凉不跟他一起去的事耿耿于怀。 高凉已经打定主意从此往后要和这人撇清关系，便说：“祝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邓兴华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她，因为光线太暗，她又背着光，根本都看不清她的脸：“我一定会混出个人样来给你看的，你等着。”这话语仿佛又是在宣誓。 高凉不为所动，淡淡地说：“再见！” 邓兴华的父亲已经在催他了，他没时间逗留，便恋恋不舍地离开，走到院子边上，又回过头来：“高凉，我会给你写信的。再见！” 人终于走了，高凉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走了好，懒得应付，至于信么，就当没收到好了。弟弟妹妹还没回来，高凉望着繁密的星空，看着流萤悠然飞过，规划着未来的蓝图，慢慢睡着了。弟弟妹妹看完电视回来，发现大姐居然在屋外睡着了，高盼过来叫她：“大姐！起来回屋里去睡吧，别在外面受了露。” 高凉这才从梦里醒来，揉了一把脸，起来进屋睡觉。结果一进屋子就觉得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里面又闷又热，还得和高盼两个人挤在一个密密的狭窄的蚊帐里。高珊则和高强同睡一张床，这让高凉有些皱眉，小弟小妹这么大了还挤一张床上，这恐怕有点不妥，虽然知道是权宜之计。高强原来是住在父母房里的，父母意外亡故，目睹父母亡故的小弟便搬进了姐姐们的房间，说是害怕。虽然父母并不是在家里过世的，但死亡的阴影还是笼罩了这个家。 高凉躺在床上，对弟弟妹妹说：“明天咱们做大扫除吧。我想搬到爸妈的房间去住。”弟弟妹妹都胆小，肯定不敢去住父母住过的房间，但是高凉不同，一则她有个成年人芯子，二来父母对她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所以她完全没有害怕的感觉，只会觉得有些伤感而已。 高强问：“大姐你不害怕吗？” 高凉说：“害怕什么，爸爸妈妈吗？他们永远都只会保护我们。” 姐弟几个都没人再说话，就在高凉快睡着的时候，才听见高盼说：“姐，我们帮你。” “好。” 第二天清早，高凉就听见鸟叫声，感觉特别地久违。她看了一下天色，还没大亮，应该不到六点，她起了床，决定趁天气尚凉快出去走走看看，看能不能找点门路。 高凉洗漱完毕出门，早晨的空气十分清凉，而且还非常清新，县城的工业化程度低，机动车又少，想污染也不易，她心情颇好地深吸了一口气，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这么好的时光和机会，一定不能辜负了。 高凉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隔壁的王奶奶在忙着摘豆角：“奶奶早！”高凉家院子里本来也种了些蔬菜的，因为父母猝然离世，无人打理，不是草长得跟菜一样深，就是菜老得跟柴一样，还没来得及重新种。 王奶奶笑着说：“凉凉你这么早啊，要去哪里？” 高凉说：“我想去市场看看。”这个点活跃的只有菜市场了。 王奶奶说：“我也要去。” 高凉看了一下，王奶奶的篮子里有豆角、茄子、苦瓜、西红柿等：“奶奶您要去卖菜？” 王奶奶笑着回答：“是的。今年雨水好，结得多，吃不完，只好拿去卖了。你们想吃什么就来院子里摘，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 高凉赶紧过去帮忙：“谢谢奶奶，我帮您吧。”但也没打算真接受人家的好意，偶尔摘个瓜掐几根葱之类的还行，经常去摘就不像话了。 王奶奶说：“不用，你有事去忙吧。” “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想去看看。”高凉很久没去菜市场，感觉十分陌生，怕找不准地方，便想和王奶奶一起去。还别说，这豆角又长又新鲜，拿来晒干豆角肯定好。豆角有点多，不过王奶奶已经摘了不少，有高凉帮忙就更快了。刚摘好，就看见李俊毅端着个水杯在台阶前刷牙，他看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 王奶奶摘好了菜，将东西放在院子里，对高凉说：“凉凉，我们走吧。” 高凉弯腰去帮王奶奶提篮子，被制止了：“不用提，一会儿俊毅骑车帮我送到菜市场去，我们空手走过去就行了，走小道，近。” 高凉明白过来，看了李俊毅一眼，然后回家拿了个菜篮子，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买的。一老一少走街串巷，走了七八分钟，终于到了城南菜市场，这小路要不是奶奶带路，高凉还真不会走。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除了市场中心固定的摊贩，其余的都是县郊的农民摆的，卖鸡、鸭、鱼、蛋、蔬菜、瓜果之类的，品种繁多，琳琅满目。高凉一边走，一边听王奶奶询问着蔬菜的价格，高凉也想了解市场行情，便跟着王奶奶走了一路。王奶奶穿过整个菜市场，走到另一个入口，李俊毅已经在入口等着了，见奶奶来了，便提着篮子跟着去找摊位，祖孙交流不多，显然经常是这样配合的。 王奶奶也是经常在市场卖菜的，认识好些熟人，很快便有老朋友给她腾了一个篮子的空档来，她愉快地放了进去，对高凉说：“凉凉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俊毅你买点菜回去放冰箱里，明天俊伟生日，今晚给他暖一下寿。” “哦。”李俊毅简短地答应，他扭头看着高凉，“高凉你要买什么？” 高凉摇摇头：“不知道，先看看。”王奶奶刚才问的是菜农们的价格，高凉则去问菜贩子的菜价，发现菜贩子普遍比菜农们的贵上几分到一毛一斤，这赚的就是差价了。李俊毅见她问得仔细，也不等她，自己去买肉。 高凉问完了蔬菜肉类的价格，准备去问服装的价格，突然看见一个摊位边围满了人，她忙走了过去，发现是个卖烧鸡、烧鸭的熟食摊子，买的人很多，老板根本忙不过来。 李俊毅正好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食品袋，一抬头便看见了高凉，朝她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今天俊伟生日，买了只烧鸡。你想买吗？” 高凉摇头：“这家做得很好吃吗？” 李俊毅说：“味道不错，主要是天气热，大家都不想吃热菜，买点凉菜对付一下。对了，你昨晚做的粉皮很好吃，我朋友都说好吃，还想请你帮忙做一回凉拌粉皮。” 高凉听到他这么称赞自己的手艺，心里也是高兴的，便笑着说：“那我下次再帮你做吧。” 李俊毅眉毛动了起来：“好啊，我让我奶奶再做一点粉皮。” 高凉说：“别的其实也可以，不一定非要粉皮。下酒的话，五香花生、五香干子都不错。” 李俊毅惊讶地说：“你都会做？” 高凉笑了笑：“会一点。” 李俊毅高兴了：“你太厉害了。你现在回去吗？” 高凉说：“我还要逛逛，你先走吧。” 李俊毅说：“那我先回去了，还得上班。再见！” 高凉朝他摆摆手，然后继续去打听这家摊位的价格，发现烧鸡烧鸭都是3元一斤。高凉脑子里算盘立即啪啪啪打起来了，刚才在那边问的活鸡是2.2元一斤，活鸭是2元，买得多的话，不到2元应该就能买下来，虽然去毛和内脏会少一点，但是至少也能赚上5到8角一斤，看他这生意火爆程度，每天卖个二三十斤不成问题，那么就能赚上一二十块钱一天，一个月的收入那就是五六百块钱，这可比上班合算多了，难怪说这个年头造白粉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高凉又转了一下，发现旁边还有一家卖猪头肉的熟食摊子，不过生意很清淡，哪怕比人家的便宜了几角钱一斤，也很少有人问津，可见这生意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有手艺才成。 高凉转完了整个市场，发现只有这两家熟食摊子，她想了想，自己来卖凉拌菜怎么样？凉拌菜属于川菜，这个年代改革开放不久，人口流动比较小，就算是有流动也是朝沿海去了，不会来他们这中部小城。那一世高凉经历了人生中很多次的起伏，第一次开公司破产之后，就去一家酒店的餐饮部应聘主管，那家酒店的餐饮以川菜为主，高凉自己对做菜也比较感兴趣，闲暇有空就去后厨看大厨们做菜，也跟大师傅们请教，这凉拌菜就是那时候学的，偶尔也做来自己吃，味道很得小妹高珊的认可，那个时候，只有小妹陪在她身边了。 高凉转了一圈，心里主意渐渐定了，决定就做这个，投入成本低，见效快，现在天气热，生意肯定不会差，这个暑假里应该能把弟弟妹妹的学费就都赚回来，到时候再做打算。 高凉想到这里，脚下的步伐都轻快起来了。她是个行动派，想到做到，先去杂货店里买调味品和香料，菜的味道就是靠各种调味品调起来的。至于凉拌菜的种类，那就太多了，现在是夏天，各种蔬菜信手拈来，加工一下就是价廉物美的佳肴，不信没人爱吃。 高凉出门的时候带了些钱，就是预备着买东西用的，凭着记忆，一些必须要的调味品和香料都买了些。买完之后又想着得去找个地方做个凉菜架子，能够推着走，而且还得有玻璃挡一下灰尘和苍蝇，做饮食的，安全卫生最重要。高凉不知道应该去哪儿做，她想起了王奶奶，也许她老人家应该知道，不知道她的菜卖完了没有，想到这里便赶紧去找王奶奶。 今年的雨水好，农民的蔬菜瓜果都大丰收，卖的人多，价钱也便宜。王奶奶的菜只卖出了一小部分，看见高凉过来，无奈地摇头叹息：“不好卖呀。” 高凉看着水灵灵的菜，心想以后直接先买王奶奶家的菜了，免得她出来耗这个时间，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就说这事，而是问：“奶奶，你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定做那种带轮子的推车？”她伸手指了指那个卖烧鸡的摊子。 王奶奶惊讶地问：“你问那个干什么？你也要做生意？” 高凉笑着说：“嗯，我也不会做别的，弟弟妹妹很快要上学了，学费都没凑齐呢，我得找点事做，先把学费攒够了再说。” 王奶奶点着头说：“南大街百货商店斜对面有条巷子是专门订做东西的，要不你去问问，应该就有专门定做推车的店子。” 高凉赶紧道谢：“好的，谢谢奶奶！我先去问问。”说着赶紧走了。 第七章 五香勾人 第5节 太阳升起来了，七月的朝阳都那么热情似火，落在皮肤上都是灼热的，不过高凉完全不介意这种热度，这让她觉得生命是有温度的，叫人心里踏实。 她现在就在城南，离南大街不算太远，高凉决定步行过去。走了一段，突然闻到街边早餐店里传出来一股浓郁的肉包子香，高凉的肚子忍不住“咕——”地叫了起来，转了一早上，肚子早就饿了。她看了一眼摆在路边的蒸笼，摸摸肚子，还是忍忍吧，一会儿回家再吃，可以省点钱。刚抬起脚又停了下来，她从前就是这种心态，总是想尽一切办法省钱，吃最差最少的食物，忙起来甚至根本都不吃，然后就熬出了胃病，再后来就演变成了胃癌，如今可不能再这样糟践身体了。 高凉退回来：“老板，包子怎么卖？” 老板说：“馒头一毛一个，肉包子一毛五一个。” 高凉掏出钱，数出两毛五分：“买一个馒头和一个肉包子。” 老板打开蒸笼，给她拿了馒头和包子。嗬，那个头真够实在，高凉怀疑自己能不能吃了，不过显然是多虑了，热乎乎软绵绵的包子馒头很快就被消灭光了，她忘记自己现在还是个长身体的小姑娘了。就是没水，这个真不能花钱买了，忍忍吧，回家喝去。 高凉找到那条小巷子，访到一家订做推车的铺子，老板已经在店里叮叮当当地忙活开了，应该是天气太热，趁着早晨凉快做点活。高凉看了一下，最后预定了一个架子，还要求安装玻璃推拉门的，对方恰好能做。这个架子其实很简单，但不是专业人士也做不出来，要价也不便宜，二十五块钱，高凉费了半天的劲，讲得口里都快冒烟了，最后才把价格压到二十二块，交了五块钱定金，约定明天下午过来取货。 高凉顶着炎炎烈日回到家，一进屋就先喝了两大杯凉开水。弟弟妹妹都问：“大姐，你去哪里了？” 高凉长舒一口气：“我去菜市场逛了下。” 高强兴奋地说：“买肉了吗？”自打爸妈不在之后，家里就再也没吃过肉，除非王奶奶给他们送点。 高凉摇头说：“没有。” 高强充满期待的小脸暗淡下去，高凉摸摸弟弟的脑袋：“强强乖，过几天再给你买，等大姐赚了钱。” 弟弟妹妹们都惊奇地看着她：“大姐，你怎么赚钱啊？”虽然他们几个都是孩子，却没办法像别的孩子那样无忧无虑，爸妈都不在了，家里收入来源彻底断了，就连高强都在担心自己能不能上学，所以尽管特别想吃肉，也从来没主动提过。 高凉笑了：“大姐自然有办法。” 两个小的都觉得兴奋，盲目相信大姐能赚到钱。年纪稍大一点的高盼则将信将疑，大姐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吗？ 高凉看了一下屋子，问：“昨天说好了打扫卫生，打扫了吗？” 高珊举起手：“大姐我把地扫了。” 高凉卷起袖子：“好吧，现在来帮我的忙，将床拆了搬出去洗干净晒一下。收拾好了我晚上搬过来住，有谁愿意跟我搬过来？”父母的房间其实是采光最好的，而且这边还有整套的组合柜。 弟弟妹妹都不出声，高凉笑着说：“好吧，那你们继续住那边屋里。到时候盼盼和珊珊一起睡，强强自己睡，可以吗？” 高强赶紧点头：“好！” 高盼和高珊两个从小就有点互掐，这时听见大姐的安排，也只得点了点头。 高珊问：“大姐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你们呢？” “我们也吃了，还给你留了饭。” “我不吃了，干活吧。”高凉进了父母的房间，开始拆床，父母的床也是前两年与组合柜一起做的，做的是新式的高低屏木床，需要拆开的也就只有床头的高屏和床板，床架不用分解。 家里没有大人，只能靠他们自己，高凉叫了高盼来帮忙，两人一人抬一头，但这床不知是什么木材做的，特别沉，高盼搬不动，高珊和高强都过来帮忙，姐弟四个终于勉强搬动了床架，但是在出门的时候又遇到了难题，因为门窄床头宽，需要拗一下才能够出去。弟妹们抬着直走都吃力了，就别说拗着拐弯了，所以床就堵在门口出不去了。 李俊伟正在捞自家不小心爬上葡萄架却下不来的小猫，隐约听见高家姐弟几个急攘攘地说什么，他将猫抓下来，赶紧过来看什么情况，发现他们被床给难住了，啪啪按着指关节：“搬不出来了？我来帮你们吧。你们几个都让开！”他伸手挥走了高盼、高珊和高强，伸手抓住床架子往上轻轻一抬，床就起来了，高凉发现男生的力气真不是盖的，李俊伟一出手，这事情就好办多了。高盼过去帮姐姐的忙，三人终于顺利地将床给搬了出来。 李俊伟轻松地拍拍手：“搞定，还是大哥我厉害吧！你们都来崇拜我吧。还有什么要搬的？” 高凉笑着摇头：“谢谢啦，其他的我们自己能行。” 李俊伟并不相信，还是跟着进了屋子，看见靠墙摆着的床板：“这些也要搬出去的吧？” 高凉说：“那个我自己来吧。”李俊伟已经将床板搬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几个人齐心协力，终于将所有东西都搬了出来，高凉和妹妹们一起动手，将床和家具都洗擦得干干净净的。 王奶奶快中午的时候才回来，她的菜没卖完，豆角剩了一大把，路过高凉家就直接给她送了过来。 高凉谢过王奶奶，豆角只素炒的话，难入味，味道很一般，她想了想，决定还是拿来凉拌。豆角切成寸许长，放入滚水中焯熟捞出，过凉开水。将大蒜剁成蓉状，加各种调料调匀，浇在豆角上，再撒上她今天买回来的白芝麻，好吃又爽口的凉拌豆角就做成了。高强吃得很满意，大姐做的菜就算是没有肉都好吃。 高凉依然端了一碗送到李家，不能总白吃白拿。李俊伟见她送菜过来，顾不上没洗手，赶紧抓了一根放进嘴里，然后竖起大拇指：“好吃。你的凉拌菜做得这么好，比饭店里的厨师都做得好吃，真的。” 高凉听见他这么夸自己，乐呵呵地笑：“真的吗？你觉得我做的凉拌菜会有人爱吃？” 李俊伟瞅着她：“你还信不过我的品位？绝对的。我今天有口福咯，我哥不在家，我可以多吃一点，嘿嘿。” 高凉送完菜就回去了，她很高兴，李俊伟说她做的菜好吃，她就不担心自己做的菜卖不出去了。等架子一来，她就去摆摊，工具和菜色还得好好准备一下。 下午太阳下去之后，高凉检查了一下自家的菜地，发现除了辣椒、茄子和丝瓜还顽强存活着，别的都不成样子了，不是枯死就是过了收获季节了。她给地里浇了水，将长得跟草一样茂盛的空心菜齐根割掉，将杂草除掉，等它重新长。 生活有了计划，高凉的心里就觉得踏实多了，日子应该就像这地里的蔬菜，只要用心去打理，就总会有收获的。 第二天一早，高凉就去市场买东西，这次她将高盼也叫上了。高凉先去挑了几个漂亮的带盖搪瓷盆，东西要干净漂亮，别人看着卫生，才能放心购买。 高盼惊讶地看着姐姐：“大姐，你买这么多盆干什么？”这搪瓷盆可不便宜，三块钱一个，她姐一口气就买了六个。 高凉说：“我准备去卖凉拌菜，买几个盆装菜。” 高盼一脸懵逼：“啊？” 高凉说：“我就是想试试。”前期的投入确实有点大，不过也还好，还没花了她去一趟深圳的钱，做任何买卖都不可能空手套白狼。 “卖、卖凉拌菜？能卖掉吗？”高盼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姐，大姐这是要干个体户？ 高凉微笑看着妹妹：“你觉得我做的凉拌菜好吃吗？前天的粉皮和昨天豆角？” 高盼点头：“好吃。”本来都是挺普通的菜，经过那些调味品一拌，就变得格外美味爽口了，虽然她有些意外大姐的手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高凉说：“现在天气这么热，大家都不想吃饭，凉拌菜很开胃，十分方便。” 姐们俩买完盆，高凉又去日杂商店里买了干海带、木耳，还称了些面粉准备做粉皮用，又上菜市场买了些莲藕、白豆腐干和干花生等，把能想到的都买了。 回去之后，高凉让弟弟妹妹们帮忙剥花生米，自己开始调制卤水，用来煮五香豆干和五香花生米。将酱油、盐、冰糖倒入清水中，放入各种香料制成的香料包，倒入米酒，大火烧开，再慢火熬上两个小时，就成了卤水，再放入白豆腐干和剥好的花生米一起煮，烧开后关小火炖。这是高凉第一次自己制卤水，算是试做，如果效果好的话，以后就可以拿来用了。 卤水熬好之后，混合了各种香料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厨房，飘出去老远，门外马路上的人都闻见了，忍不住抽动鼻子，他们家在做什么呢，贼香！弟弟妹妹也是头一回闻见这么奇特的香味，真好闻哪，一边剥花生一边不时瞅瞅炉子，就想等待大姐一声“好了”，然后好尝尝五香豆干和花生米。 李俊毅和几个朋友骑着车从外面回来，老远就闻见了一股奇异的香味，他的朋友们也闻见了，使劲地抽鼻子：“这谁家在做什么？真是香啊。毅哥，不会是你奶奶在家做好吃的吧。” 李俊毅白他一眼：“别想了，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种菜。” 那就不是他家的了，同伴有些惋惜地叹息了一声。快到家时，李俊毅闻着香味越来越浓，忍不住朝高凉家院子里望了一眼，心里便有了谱，加下骑车的动作忍不住加快了。 第八章 八方来帮 今天是李俊伟十八岁生日，李俊毅没让弟弟给自己送饭，而是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回家来陪弟弟过生日。回到家，奶奶已经做好了满满一桌子菜，正等他们回来吃饭。 李俊毅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李俊伟：“给你的生日礼物，恭喜你成年！” 盒子就是一个产品包装盒，上面印了一个小小的随身听，李俊伟一看激动得差点没抱住大哥亲一口：“哥，太谢谢你了！”这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随身听，可以放在口袋里随身携带的小型录音机，他们学校拥有这个的人不超过五个，县城里都没有卖的，据说要大城市才有，不知道他哥是怎么买到的。 李俊毅看着弟弟激动的样子，说：“这是生日礼物，也是升学礼物，另外就没有别的了啊。” 李俊伟简直要乐疯了，他拼命点头：“嗯嗯嗯。” 李俊毅的朋友也都带了礼物来，外号叫瘦猴的精瘦男生提着一个纸袋子，笑着说：“这是我和三胖给你合买的礼物，我们没你哥那么富有，所以不要嫌弃。这个你上大学了也能用得上。”瘦猴的大名是杨中华，三胖的大名叫王双喜。 李俊伟接过来，真诚道谢：“谢谢华哥和喜哥。”这礼物其实也不便宜，是一双时下最流行的标准制式三接头皮鞋，百货商店里明码标价32元，这次哥哥的朋友真的是破费了的。 这时身后一个声音调侃地说：“你们这些富豪真的不厚道，应该我先送的，结果怎么反过来了，礼物一个比一个寒碜，叫我怎么送得出手？俊伟，拿着，这是给你的。生日快乐！”说话的人叫汪彦君，他是几个朋友里唯一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在他们县最好的企业棉纺厂做销售员。 李俊伟接过来，发现是自己最喜欢的歌手罗大佑的磁带，李俊伟乐开了怀：“谢谢君哥！谢谢大家！你们送的礼物我都特别喜欢。” 李俊毅拍拍弟弟的肩：“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帮个忙吧，去看看隔壁煮了什么那么香。最好是把人都叫过来吃饭，反正你过生日，人多热闹嘛。”人都过来了，煮好的菜还能不端来么？ 奶奶也说：“俊伟去叫高凉姐弟几个过来一起吃饭。” 李俊伟心领神会哥哥的意思：“好嘞，等着啊。”说着拔腿就往高凉家跑。高凉姐弟几个正在尝刚卤好的豆干和花生米，因为刚出锅，烫得大家都直吐舌头，但又舍不得到嘴的美味，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豆腐干和花生米。 李俊伟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那个，你们在吃什么？”他已经闻了一上午的香味了，早就好奇得不行，把他奶奶做的那么多肉都给比了下去。 高凉笑着说：“我卤了点豆腐干子和花生米，你等等，我拌一下调料，你带点回去。”高凉本来也打算给他家送的，这还没去人就自己来了。 李俊伟说：“哦，不是，那个，今天我过生日，我奶奶做了好多菜，想请你们过去一起吃饭。” 高凉看着弟弟妹妹们，几个人都流露出向往的神情，以前父母还在的时候，两家人谁过生日倒是常在一起吃饭的。高凉说：“那好吧，等我拌好了卤菜一起带过去。” 李俊伟说：“我来端吧，小强你们先过去。” 高凉将早已调好的酱汁倒进豆腐干和花生米里拌匀，这样咸香可口的五香干子和花生米就做成了，用来下酒下饭都再好不过。李俊伟忍不住偷吃了一块，差点将自己的舌头都咬到：“哇，太棒了，好吃得不得了。这是豆腐干吗？” 高凉端上花生米，笑着对李俊伟说：“可以走了，你端上那个吧。米饭够不够？如果不够从我家端吧，我们都做好饭了。” 李俊伟说：“不够再说，先去吃。我哥他们肯定要喝酒的，吃不了多少饭。” 高凉说：“对了，祝你生日快乐！也没给你买礼物。” 李俊伟笑嘻嘻地摆手：“不用礼物，我哥他们都给我买了。” 高凉进了屋，才知道“他们”指的不是他哥和奶奶，而是他哥的朋友们，高凉没想到还有李俊毅的朋友在，要知道有外人在，她就不过来了。高盼和高珊显然也有些拘谨，都不好意思去桌边坐。李俊毅招呼他们入座，人太多了，一张八仙桌都坐不下，高珊和高强就主动站着吃饭。 王奶奶将最后一道红烧鱼端上桌，问高凉：“凉凉你做了什么菜？都香了一个上午。” 高凉不好意思地笑：“我卤了点香干子和花生米，奶奶您尝尝。” 不等奶奶尝，桌上几个男的早都下筷子了，食物入口，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惊异的表情，三胖说：“这不是豆腐干吗，怎么做出这个味的？简直绝了。” 瘦猴也猛点头：“好吃！” 高凉微笑着说：“我随便乱做的。谢谢夸奖！” 几个男的都忍不住多看了高凉一眼。王奶奶也尝过了香干子：“凉凉这手艺比大厨都好，去开饭店好了。” 高凉大大方方地说：“其实我真的想去卖菜。” 李俊伟停下筷子看着她：“你去卖菜？” 高凉点一下头：“嗯，我这几天一直都在琢磨着去卖凉拌菜，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生意。” 高强说：“我姐买了好多盆，还买了好多好多的东西。” 李俊毅兄弟和王奶奶都有些诧异，都没听她说起过，这说干就干了，真是有魄力。 李俊毅说：“你做的菜挺好吃的，可以去试试，应该能挣钱。”八十年代末的个体户已经不像几年前那样是个贬义词了，好多头脑灵活的人都干起了个体户，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并不比体制内的人差。 李俊毅是第一个支持自己卖菜的人，高凉举起杯子：“谢谢俊毅哥的支持！俊伟，生日快乐！” 大家都举起酒杯给李俊伟祝寿，一边吃菜一边讨论高凉做生意的事。高凉发现自己已然成了今天饭桌的主角，顿觉不好意思，明明是俊伟才是主角，她几次想将话题转移到俊伟身上，都被李俊伟自己给带了回来，他一直都在问高凉打算卖什么菜、去哪里卖菜等等。 高凉只好回答：“凉拌菜的话以素菜为主，比如今天的香干、花生米，前两天做的豆角、粉皮，还有海带、木耳之类的，很多都可以做凉拌菜。我想早上去菜市场卖，其实也考虑过傍晚去卖，买了回去正好晚上吃，但那时候菜市场都已经散圩没人了。” 王奶奶也点头说：“早上确实没晚上好，早上买回去都是中午吃的，这种天容易坏。” 高凉皱眉说：“就是这个问题，家里有冰箱的话就还好。但是很多人家里都没有。”虽然卖出去的菜就算坏了也找不到她这里来，但作为卖家，总是希望反馈好一点的，这样才能做得长久。 李俊伟嘿嘿笑：“我家有，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第6节 一直在吃五香花生米的汪彦君突然说：“如果想下午卖的话，去我们厂门口就可以。” 高凉扭头去看汪彦君，她不认识对方，只知道是李俊毅的朋友，对方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背心，左胸上印着“xx棉纺厂”的字样：“你是说棉纺厂吗？” 李俊毅说：“对，彦君厂里就不错，你们那有一千多号工人吧？” “一千五百多，而且我们厂里人不缺钱，只要东西好吃，肯定卖得好。我们厂门口早上有个卖茶叶蛋的，据说一个月赚的比我们的工资高多了。”汪彦君说起自己的厂子时非常自豪，棉纺厂是他们县里最大的工厂，省属单位，效益也最好，很长一段时间里，棉纺厂都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只要进了棉纺厂，那就等于进了金窝里，吃穿都不愁了。 高凉问：“厂门口可以摆摊吗？” 汪彦君头也不抬：“可以，早中晚都有人在摆，也没人管。没见人卖过凉拌菜，你是独一份，生意肯定差不了。” 高凉笑起来：“那我去试试。”她想起来这个年头还没有城管呢，人们刚刚解决温饱问题，还顾不上市容市貌建设。 瘦猴和胖子都笑嘻嘻地看着汪彦君：“旺旺，要是真去你厂门口摆摊了，记得早点去买来孝敬我们。” 旺旺是汪彦君的绰号，他翻了个白眼：“想我买给你们吃也不说句好听的，懒得理你们！” 三胖赶紧双手合十告饶：“君君，君哥，我错了，给我们买凉拌菜吧，求你了。” 汪彦君这才满意：“等着吧，看我的心情。” 两个好友都竖着大拇指朝下指，表示鄙视。高凉有些羡慕他们，自己就没有这种什么话都能说的朋友。 王奶奶说：“凉凉，你要是菜卖不完也不用怕，可以放到我家冰箱来。” “嗯，谢谢奶奶！”高凉觉得自己完全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什么困难都解决了，这顿饭吃得真是值。 李俊伟说：“高凉，跟你商量个事，你下次做了新菜，可不可以叫我去尝尝？我可以帮你试菜。” 王奶奶举起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死小子，就知道白吃白喝。” 高凉笑起来：“奶奶，没事的，我还真需要人帮忙试菜，不然没做好拿去卖就是坏我自己的招牌。” 李俊伟顿时兴奋起来：“太好了！” 李俊毅问：“什么时候开始？” 高凉说：“顺利的话明天早上就去摆摊了。”还得先去看看推车做好了没有，做好了，那明天一早就要去摆摊了。 众人都有些惊讶：“这么快？” 高凉笑了笑：“想早点试试。”赚钱要趁早啊。 当天下午，高凉就去城南取推车，师父也很守信用，已经将架子做好了，还给玻璃推拉门那块儿安装上了放蚊蝇的小纱窗，实在是很体贴。高凉爽快地付了尾款，推着推车回去了。这年头人心淳朴，做事都踏实，所以这架子做得牢固而结实，高凉推着车，心里都有了底气。 回到家，高凉就开始装扮推车，在上面的玻璃上用买来的红色贴纸剪出“四川凉菜、美味爽口”广告词贴上。然后带着妹妹们洗刷海带，院子里的竹竿上晾了一溜洗好的海带，惹得过路的人忍不住都瞅上两眼，他们这儿有过年炖海带的传统菜肴，每到腊月，就会有很多人家里晾洗海带，平时则很少有人吃海带，除非要办酒席，路人还以为她家要办什么喜事呢。当天晚上，高凉就给弟弟妹妹们做了凉拌海带丝，微酸带辣的海带丝成功地征服了弟弟妹妹们的味蕾，锅里的米饭吃得是一粒不剩。 第九章 开张大吉 高凉连夜将木耳和海带泡上，调了三点的闹钟，明天必须早起做菜，不然赶不上早市。高凉独自住在父母原来的卧室，弟弟妹妹们都睡在原来的屋里，这样也好，她不想那么早就将弟弟妹妹们吵醒，影响他们正在发育的身体，却忘了自己其实也在发育长身体。 因为有些期待，高凉很晚才睡着。闹钟一响，她感到十分困顿，然而想起今天的使命，顿时精神百倍，起来做凉拌菜。今天要做的菜是五样，凉拌海带丝、木耳、豆角和藕片，还有一个就是五香花生米，每种的量不太多，第一天只是去试试水。 等高凉做好所有的菜，已经到五点多了，她将菜装好盆，放进推车里，准备出门。高盼和高珊都起来了，看着她要出门，惊讶地说：“大姐，都弄好了吗？怎么不叫我们来帮忙？”昨晚临睡时他们都就说好了要起来帮忙的，高凉也答应叫他们的。 高凉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微笑着说：“你们都起来了？那好，跟我一起去市场吧。” 高珊惦记着弟弟：“那强强呢？” 高凉说：“那你在家陪强强，我和盼盼去。” 高珊进了屋，将高强从床上拽了起来，匆忙洗漱完毕，关好门，小姐弟俩一路小跑着追上了大姐。大姐第一天去摆摊卖东西，他们都好奇得很，一定要去看看的。 因为推着推车，高凉没有走小路，小巷路既狭窄又坑坑洼洼，小推车是过不去的。姐弟四人推着车，走在空寂无人的街上，只有清风拂面，他们一步步走向逐渐明亮的天光里。 菜市场已经非常热闹了，高凉的推车有点大，不好穿过拥挤的人群，便在市场口边找了个地方停下来，这个市场有两个出口，这个是主出口，人流量比较大，虽然外围一点，应该不成问题。高凉去买了一沓透明的食品袋回来，准备装凉菜用。 市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主要都是卖菜的农民和小贩，真正买菜的顾客还没几个，因为太早了，正好是夏天最好眠的时刻，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地睡清凉觉。高凉的凉菜摊子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凉拌菜大家都知道，本地人也会在夏天拌个黄瓜、甜瓜之类的，基本都是拿糖拌的，像这么拌的还没见过，更何况还是拿出来卖。 第一个来问的是个大爷：“你们这是卖什么？” 高凉赶紧说：“凉拌菜，大爷您要不要试试？” 大爷抬头看看推车前面贴的字：“四川凉菜。你是四川人？” 高凉微笑着耐心解释：“不是，学的四川凉菜的做法，很好吃的。您可以尝尝。”高凉知道，要卖出去菜，第一步肯定是要让人品尝，只有味道得到认可了，才有掏钞票的可能。 大爷见高凉很热情，内心也很好奇，便尝了一颗五香花生米，味道确实奇特：“多少钱一斤？” “这些都是素菜，价格是一样的，所有的都是一块钱一斤。”这些菜的成本高低不一，高凉大致算过，统一了价格，平均每斤的毛利大概赚四到五角钱。 那位大爷犹豫了一下：“这么贵！” 高凉微笑着说：“不贵了，大爷，这些菜的成本也不低，还要加工，光调味品就有十几样。您吃着也觉得好吃吧？可以买点回去尝尝。” 对方犹豫了一下，摆摆手走了。高凉倒是完全不气馁，弟弟妹妹们却忍不住眼圈红了，他们觉得大姐真是太不容易了，费了这么大劲都没人买。高盼红着脸默默地退到一边去了，她觉得刚才的尴尬全都跑到她身上去了，烧得她两颊滚烫。两个小的虽然觉得尴尬，但还是默默地站在大姐身边，固执地表达着对大姐的支持。 高强用手指戳着推车的边，小声地问高凉：“大姐，会不会没人买啊？” 高凉笑着安慰弟弟：“别担心，肯定会有人买的。”她话音刚落，就有个推着自行车的年轻女人过来了，对方抬头看到她的摊位：“四川凉菜——什么凉菜？” 高凉赶紧说：“就是凉拌菜，夏天天气热，吃什么都没胃口，吃点凉拌菜开开胃。” “开胃”这个词可能说到女人的心坎上去了，她停下来尝了一点凉拌海带丝，觉得味道很好，又将其他几样都尝了一点，说：“你每一样给我装一点，这个海带多一点，我要买两斤，分两份装。” 高凉见对方连价格都没问就要买，赶紧说：“我这菜是一块钱一斤，可以吗？” 对方毫不迟疑：“可以，称吧。” 高凉的第一单生意就这么开张了，高盼看着姐姐卖出了东西，赶紧过来帮忙。生意开张之后，后面的就顺利起来了，逛市场的人越来越多，问的人也多了，大家都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口味的凉拌菜，很多人怀着试试看的心态买上半斤一斤。高凉准备的量不多，五个品种，总共也就是十多斤的量，很快就卖完了。高凉大致算了一下，今天应该纯赚了六七块钱，果然味道才是王道。 之前还在替大姐难过的高珊和高强都兴奋得不行，觉得大姐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这么快就卖光了，高强笑得缺牙都露出来了。高凉看着弟弟，温柔地说：“强强明天过生日了，今晚暖寿，我们去买点肉吧。” 一直都在期盼吃肉的高强却摇头：“大姐，我不想吃肉了，你做的凉拌菜比肉还好吃。” 高凉看着弟弟笑：“虽然姐姐做凉拌菜比肉好吃，但是肉偶尔也要吃的，你们都在长身体，需要补充营养。” 两个女孩知道大姐赚钱不容易，便说：“不买肉，买几个鸡蛋吧。”鸡蛋论个卖的，一角二分钱一个，一块钱可以买个九个，还能吃几天。 高凉看着弟弟：“强强，吃鸡蛋还是吃肉？” 高强非常干脆地答：“鸡蛋。” 高凉说：“那我们就去买鸡蛋，回头我给你做好吃的蛋卷。” “好！”高强这时已经对大姐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她说是好吃的蛋卷，那就肯定好吃。 于是高凉带着小弟小妹去买东西，高盼主动留下来守着推车。高凉用一块钱买到了十个鸡蛋，又去卖豆腐的人那儿买了所有的白豆干，还买了一些腐竹、千张豆皮，她下午打算去棉纺厂摆摊，下午时间充裕，她得好好准备一下，准备做几样拿手菜。有了早上的成功经验，高凉对下午出摊也充满了信心。 回到家，弟弟妹妹都兴奋地围着高凉：“大姐，今天赚了多少钱？” 高凉将身上的钱拿出来，加上买东西花掉的钱，刨除原来带去的零钱，发现今天居然卖了十五块钱，就算只有一半的利润，也还赚了七块多钱。七块钱虽然不多，但如果每天都有这么多，一个月就有二百来块，比一个棉纺厂普通职工的工资都要高，这还只是早上的收入，如果下午也去摆摊的话，收入没准能翻倍，她一个人就能挣两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家人足够了。算盘一打完，高凉顿时信心满满起来。 弟弟妹妹们也很欣喜若狂，大姐赚到钱了，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读书和吃饭的问题了，也就不用卖房子去乡下住。 高凉见过大钱，但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赚到钱，就仿若长时间被乌云笼罩的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天光重现，谁都难免受鼓舞。她打了个呵欠，疲惫感袭来，但她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卷起袖子，斗志满满地说：“我要开始做凉拌菜了，下午去棉纺厂摆摊。” 高珊看见大姐打哈欠，知道她没休息好，便说：“姐，要不下午再做吧，你先去睡觉吧。” 高凉看着小妹，这孩子从小就心细懂事，会关心人：“我现在做卤菜，等把卤菜做好就去睡。”她吃过生大病的亏，知道爱惜身体是第一要务，绝对不能太逞强了。 高珊见大姐肯睡觉，便笑了：“大姐，我来帮你，我可以做什么？” “你去帮我剥蒜、择辣椒。”高凉安排小妹。 高盼见小妹帮忙，也过来问：“姐，我做什么？” 高凉看着浸泡在桶里的海带，说：“盼盼你帮我做点事。”她将海带拿出来，横切成两厘米宽的长条，然后试了一下，打成了一个海带结，“你把这些海带这么打成结。” 高盼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要打结啊？” “海带结好吃啊。”虽然都是海带，海带结跟海带丝的口感又不尽相同，海带结更有嚼劲，吃起来更过瘾。 高盼虽然不能理解，还是按照大姐说的那样做了起来。高强也要帮忙打海带结，无奈怎么都打不起来，他有些气馁，高凉说：“强强你去王奶奶家买豆角，要三斤。” “好！”高强终于有事做了，便跑去帮忙了。 高凉继续做卤菜。卤水用的就是昨天做的那些，熬卤水用的调味品种类很多，成本比较高，而且熬制起来非常费时，不可能天天都做新的，只需要在卤水稀释之后再往里添加香料和调味品保证浓度就好，当然，也要定时清一下汤底，将残渣捞出。夏天保存卤水比较麻烦一点，因为容易坏，高凉了解过具体的保存办法，就是早晚各煮开一遍，不用的时候就静置一边，完全不去碰，这样就能保证卤水不变质。 高凉往滚开的卤水里放食材的时候，高强回来了，他提着两串葡萄吃得津津有味：“大姐，我把豆角带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高凉回头一看，他的确带回来满满一篮新鲜豆角，不过提篮子的不是高强，而是李俊伟，后者脸上带着笑容：“豆角是我奶奶一早就摘好了的，她说你可能要用，就给你留着了。强强说你们今天早上的生意很好，是不是真的？” 坐在小板凳上剥蒜头的高珊清脆而响亮地回答：“那还能有假？当然是真的！”语气充满了自豪。 李俊伟瞪她：“小辣椒，谁问你了？”小辣椒是俊伟给高珊起的绰号，高珊的性子特别爽利泼辣。 高珊朝李俊伟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不客气地回敬：“俊伟是个好吃鬼！” 李俊伟被高珊戳破本质，曲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挥了挥，威胁道：“下次敢这么叫我，我就凿你。” “我不怕！”高珊笑嘻嘻地没当回事，俊伟是从来不打人的，只会在嘴上威胁一下人，所以这一片的小孩没人怕他，不过都很喜欢他，他会给大家放动画片看，他还有好多好多的连环画和小说，只要你爱惜书本，他就肯借给你看。所以虽然他不像他哥那样有号召力，也还是颇有人气的。 高凉听见他们斗嘴，觉得这个家的阴霾正在逐渐消退，弟弟妹妹们也开始恢复之前的性格，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她补充说：“还不错，买的人不少。” “那就好。”李俊伟将篮子放下，找了个板凳坐下来自发地帮忙择豆角，这豆角没喷过农药，虫眼有点多，需要把虫吃过的部分都去掉。高凉不嫌弃有虫眼，这才是真正的绿色食品。 高凉见他已经开始择豆角了，赶紧说：“等一下，还没称重。” 李俊伟说：“称什么！我奶奶说反正卖不出去，家里的腌豆角都做了两坛，这些我们自己也吃不了，扔了也可惜，正好给你做凉拌菜。” “那不行，我又不是自己要吃，是要拿去卖钱的，所以豆角钱一定要给你们的，不然我就不要了，去菜市场买。”高凉拿了秤过来，用秤钩钩起篮子称重。 李俊伟见她这么固执，便不再坚持，强送就伤人自尊了，他摸摸鼻子：“我有点羡慕你，都能赚钱养家了。我长这么大，一分钱都没赚过。” 高凉笑着说：“不用担心，你将来赚的比我们都多。一共是四斤半，回头我跟奶奶说。”谁愿意承担跟自己年龄不相符的重担呢？谁都想做个爹妈宠爱庇护的孩子，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福气，穷人的孩子得早当家。放下秤杆，高凉也开始择起豆角来。高强吃了几颗葡萄，将剩下的都放在碗里，留着给姐姐们吃，过来帮忙择豆角。 高凉择了几根豆角，就开始打起瞌睡来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样子就跟啄米小鸡一样，李俊伟看得有些好笑，又不禁有些心酸，他小声地问高强：“你姐几点起来了？” 高强看了一下大姐，眨巴一下眼：“好像是三点。” 李俊伟看着高凉，想到她比自己还小就要这么辛苦地承担一家的生活，真是不容易，他轻声对高强说：“叫你姐去睡觉。” 高强赶紧去摇大姐的手臂：“大姐，你别择了，快去睡觉吧，我们择就可以了。” 高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抬头看见李俊伟正好笑地看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揉揉眼：“早上起太早了，我去睡一觉。”她择完手里的豆角，过去看了一下卤菜，对高盼说：“盼盼你看着点火，烧开了就关上炉子，留一个孔。一个小时后叫我起来。” “好的，大姐。”高盼点点头答应了。 第7节 第十章 峰回路转 高凉睡一觉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高盼没有准时叫她，让她多睡了会。李俊伟回去了，妹妹们正在做午饭，海带结都打好了，豆角也洗干净切好了，一切都井井有条，等着她去做，高凉顿时觉得无比欣慰，弟弟妹妹们都懂事了。 高强端给高凉一个碗：“大姐，吃葡萄，这些是你的，我们都吃了。” 高凉看着小碗里一颗颗水灵灵的绿葡萄，应该是李家的葡萄，她拿了两颗放进嘴里：“好了，我吃过了，剩下的你吃吧。” “你再拿点。” 高凉在弟弟的期盼中又抓了几颗，他才心满意足地捧着小碗走了。 吃过午饭后，高凉打发弟弟妹妹们去睡午觉，自己重新装饰了一下小推车，将“四川凉菜”换成了“开胃凉菜”，这种天开胃才是最符合顾客心理的，今天那个大姐买菜，听说可以开胃，连价都没讨就买了。希望今天下午还能卖得好。 怕做早了会坏，高凉两点半才开始做菜，等准备好已经四点半了。棉纺厂五点半下班，她家这边过去至少要走上半个小时，推着车走就就更慢了，希望能够赶得及。出门的时候，高凉看了一眼太阳，下午四点半的太阳比午后两点的太阳也没减少多少淫威，从这里走到棉纺厂，人只怕要晒成焦炭，她有些怀疑下午去摆摊这个决定是否明智。不过都是被生活逼的，没办法，这个苦还是要吃啊。 高凉戴上帽子，穿上长衣长裤全副武装准备出发。弟弟妹妹们已经睡过午觉起来了，他们也想跟着去，高凉心疼弟弟妹妹：“算了，这么大的太阳，你们还是别去了，太热了。” 高盼看着火辣辣的太阳，有点打退堂鼓。高珊则坚持要去：“大姐，让我帮你吧，推车太沉了，我可以帮你一些忙。” 高珊说的是实话，她的菜就有二十来斤，加上推车的重量，起码有四五十斤重，虽然有轮子，也是不轻的。高凉看着小妹，小丫头本来就活泼好动，喜欢到处跑，人已经晒得很黑了，她真担心妹妹要变成小非洲了：“珊珊你不怕晒？” “我不怕。”高珊满不在乎地说，她的爱美的意识显然还没觉醒。 高凉说：“那好吧，你去俊伟家借顶草帽，换长衣长裤去。”没有防晒霜，只能靠最原始的方法防晒。 高珊非常配合地跑到李俊伟家里借来了一顶新草帽，又换上了一件长袖衬衫，然后和姐姐一起出发去棉纺厂。 他们在城南，棉纺厂在城东，幸好没有在城北，否则就要穿过整个县城，那就实在太远了。他们推着推车，在轱辘磨地的“哗哗”声中前进，为了避暑，尽量都挑路旁的树荫里走，结果柏油路都晒得化了，走路的时候还得提防鞋子被粘掉。 高珊小脸热得通红，一句怨言都没有，还在跟大姐畅想着今天下午生意火爆的场面。高凉看着妹妹通红的小脸，别提多心疼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陪伴她最多的都是这个善良懂事的小妹。那一世里，高珊对自己始终不离不弃，为了帮自己还债，什么苦都吃过，后来日子好不容易好了，她又得了重病，为了照顾她，高珊连婚事都吹了。高凉知道自己亏欠得最多的其实是小妹，所以这一次，她要好好补偿小妹。 “珊珊，你将来想做什么？”高凉问妹妹。 高珊正和大姐聊卖菜呢，突然被转变了话题，她有些没适应过来：“我啊，我想赚很多很多钱，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高凉叹了口气，果然一直是这样，全心全意想着家人，她说：“假设将来我们不缺钱，都过上了好日子，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高珊简直有点想象不出来那个时候，不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还是有想做的事的：“我想当老师。” 高凉笑了：“那就好好读书，考师范大学，将来好当老师。”她觉得小妹一定是个好老师，而且自己一定会帮她实现心愿。 高珊听了大姐的话，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将来考什么学校等将来再说吧，现在最主要的是卖菜赚钱。 姐妹俩说说走走，结果遇到了一点麻烦，有段路修路堵住了，推车过不去，只好绕别的路过去，等赶到棉纺厂的时候已经五点四十了，厂里下班十分钟了，工人也走了大半。而且摆摊的人太多了，她们没有占据有利位置，最后仅仅卖出了几份凉拌菜，总共也不过四五斤，厂门口出来的人越来越少了。高凉看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和没怎么动的凉拌菜，心里不由得有些焦急，没想到出师不利，她设想过很多情况，唯独没有想到会迟到这件事，只能说估算不足，时间没预留充分。 高珊看着盆里的凉拌菜，难过得几乎快要哭了，她红着眼睛说：“大姐，怎么办？”声音都带了哭腔，早上生意好，她对下午的生意充满了期待，结果却换来这么一盆凉水，这巨大的落差弄得小姑娘几乎要哭出来了。 高凉看着妹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微笑着安慰她：“没事，珊珊，做生意就是这样啊，也可能会亏，不可能永远都是赚钱的，慢慢你就会习惯了。我们回去吧，看路上能不能卖点。卖不出去也没关系，放到俊伟家的冰箱去，明天早上再拿到市场上去卖好了。”将菜寄放到李家是下下策，一方面会给李家添麻烦，另一方面菜放久了就不太新鲜了，影响口感，而且也不大健康，所以今早她做的就不太多，怕卖不完。结果早上生意很好，下午就稍微做得多了点，却又遇上了这种事。 高珊听姐姐这么说，心稍稍放宽了些，抽了下鼻子说：“那我们走吧。” 姐妹俩推着车往回走，高凉琢磨着要去哪儿卖才好，但这个时候的小城建设并不完善，并没有大型的休闲娱乐广场，人们都在街区里活动，人流并不集中。而且这个点天气才刚刚凉快下来，人们都在家里准备晚饭，还没有出来散步，外面行人也不多。 高凉走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不行，便试着吆喝了两嗓子，终于引起了路人的注意，有人好奇地问是卖什么的。高珊积极地抢着回答了：“凉拌菜，很好吃的，很开胃，买点尝尝吧。可以免费品尝。” 高凉有些惊讶地看着小妹，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大胆。路人听见高珊的话，忍不住凑过来看一下。高凉微笑着说：“尝尝吗？今天下午刚做的，都是新鲜的。” 路人禁不住姐妹花的劝说，尝了一点，发现确实开胃爽口：“多少钱一斤？” 高珊说：“一块钱。” 对方觉得价格有些贵了，高凉让了步：“那就便宜一点，八毛吧。”其实今天下午的凉拌菜食材要贵一点，不过要是能卖出去，少赚一点也没什么。对方终于在高珊的劝说下买了一斤。 姐妹俩一路走一路吆喝，又卖出去了好几份，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卖出去了一大半，天也快黑透了。高凉和高珊赶紧提着剩下的凉拌菜去李家，这个要冷藏保鲜才行，再放下去就要坏了。李家祖孙三人正在吃饭，看见她们过来了，李俊伟意外地问：“没卖完？” 高凉无奈地笑：“我们走错了路，有段路在修路，堵住过不去，只好绕道，赶到的时候厂里都下班了。回来的路上卖了点，还剩了一些。我把这些放在你家冰箱里，明天早上再过来取。这些是给你们吃的。”她将一碗堆得满满的凉拌菜放到饭桌上。 王奶奶赶紧放下碗去给她整理冰箱腾位置，老人家一边整理一边说：“冰箱有点小，不知道能不能放下。” 这才是高凉最担心的，这年头的冰箱都不大，塞七八斤凉拌菜进去确实够呛。 正在吃饭的李俊毅说：“别放冰箱了，称好重量，价钱告诉我，我一会儿帮你拿出去卖了。” 高凉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卖？” 李俊毅说：“我朋友那么多，叫他们一人买一点就可以了。” “这不太好吧？”高凉知道李俊毅朋友多，人脉广，可是也不能为了帮自己强迫他的朋友消费呀。 李俊毅微微笑了一下：“你昨天看到瘦猴和三胖的馋样了吧？他们求都求不到，还会嫌弃吗？放心好了，我拿去给他们肯定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高凉听他这么一说，稍稍放心了些，便说：“那就都算五毛钱一斤吧，现在剩了还有七斤。”能卖出去就好，无所谓赚钱了。 “这么便宜？！”李俊毅和李俊伟同时出声。 高凉无奈地笑：“早上是卖一块的，现在能卖出去就行。” “那也不用五毛，就一块吧，明天我再给你钱。”李俊毅将这事给包揽了过去。 高凉回去后不久，就看见李俊毅骑着车出门去了，高凉料想他是帮自己卖凉拌菜去了，心里既感激又歉疚，自己总是在麻烦他们，却帮不上他们什么忙。 高凉累了一天，吃完饭洗了澡就睡下了。第二天又是三点起来做凉拌菜，今天的菜色除了海带丝、海带结、豆角和花生米之外，还多了腐竹和香干，六个盆子全都用上了，份量也比昨天多了不少。早起虽然辛苦，但起码早上凉快，不像下午忙又累又热，还得冒卖不出去的风险。 这次还是在市场口摆摊，高珊又跟着她一起来了，仿佛要弥补昨天的遗憾似的，小姑娘干劲十足，看见有人过来就大声吆喝。因为不是第一天卖，有些昨天买过的回头客来买，这样就有了口碑，还吸引了不少新顾客，生意比昨天好了不止一点。 高凉和妹妹送完一拨客人，刚停下来喘口气儿，就看见李俊毅坐在自行车上用脚撑着地慢慢划过来了。高珊高兴地叫：“俊毅哥。”高凉冲他笑：“来买菜吗？” 李俊毅掏出几张钞票递过来：“昨天凉拌菜的钱，我朋友都抢疯了，还想让我帮忙带，下次要是还有卖不完的直接给我就可以了，他们都很爱吃。” 高凉笑着接过钱：“谢谢俊毅哥。” 李俊毅将手搭在自行车把手上，侧头看着高凉：“你下午还去棉纺厂吗？” 高凉诧异地点了下头：“去的，今天去早一点。” 李俊毅点点头：“好。我走了，你们忙。”也没进市场，继续用脚点着地，慢慢地朝市场外退去。 高凉觉得奇怪，他不来买菜，是特意来给自己送钱的？其实晚上回去给自己就行了，不急在这一时，真是个怪人。不过高凉很快就没工夫去想这茬了，因为又有人来买菜了。 第十一章 水煮鱼片 这天早上，高凉带去的二十多斤凉拌菜不到八点就卖完了，刨除成本，赚了至少十来块。虽然是小本生意，利润还是挺大的。高凉心想，如果自己有个店面，能够边做边卖，每天起码能够多赚一倍不止。 高凉记得今天是高强的生日，昨天已经买了些鸡蛋，她打算再去买点肉，顺便趁此机会庆祝一下新生活的开始。卖猪肉的摊位已经没肉了，只剩下两根大骨，高凉看着大骨，问：“骨头怎么卖？” 卖肉的大叔将明晃晃的砍刀往磨刀棒上蹭了两下：“就剩下这两根了，你要的话便宜点，一块钱一斤。”这个年头生活水平不太高，物质比较匮乏，人们还不太注重更高层次的享受，比如买猪肉，必须要实打实的肥肉或瘦肉才觉得实惠，骨头这玩意儿又重又没什么嚼头，除了早餐店的老板买来炖汤，一般人家很少买，所以价格比猪肉便宜了一半还多。 高凉说：“我称一根。” 大叔说：“你要就都拿去吧，算你便宜点，八毛。” 高凉咬咬牙：“好。” 骨头一共四斤半，三块五毛钱，大叔还帮高凉将骨头给砍碎了。高凉打算买了骨头回去给卤水加料的，卤水里加点骨头，那味道就更鲜美了。 买完大骨，高凉又去鸡鸭摊位边转了转，想买只鸡回去，但是老乡养的鸡都太肥了，一只母鸡三四斤，一只阉公鸡五六斤重，买一只鸡就要十多块，高凉舍不得。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挑着水桶拿着脚盆快步进了市场，一边走一边大声嚷嚷：“哎呀，哎呀，来得太晚了，都快散圩了。” 高凉赶紧凑过去一看，发现对方挑了两大桶鲜活的鱼。她心里一喜，买条鱼好了。对方将桶放下，将两个桶里的鱼全都倒进了大脚盆里，盆里立即掀起了一阵骚乱，水花四溅，这些鱼都是从河里刚打捞上来的，鲜活得不得了。 高凉赶紧凑过去：“这鱼怎么卖？” 卖鱼的女人说：“大的一块五，小的八毛。” 高凉知道这说的是单价，她选了条两三斤重的草鱼：“给我称这一条吧。”鱼不算大，但是够嫩，味道才够鲜美。 买好鱼，高凉又去采买了一些食材，家里的食材用得差不多了，市场上看见新鲜可用的食材也买一点，争取每次都能换一两道新鲜的菜色，这样才不会因为种类过于单一而失去吸引力。高凉还记得给高珊买了一顶新的麦草帽。 高珊看着大姐提着一大堆菜回来，顿时张圆了嘴：“姐，怎么买这么多菜？” 高凉笑眯眯地说：“强强今天过生日，我买了条鱼。走吧，赶紧回去，不然鱼就死了。” 今天赚的钱虽然都花得差不多了，高凉还是挺高兴的，特别有成就感。回到家，高凉将鱼用清水养着，走了这么一路，居然还没死，生命力真够顽强的，养到中午再来做水煮鱼。高凉将买回来的大骨洗净了，加水烧开，撇去浮沫，将其中的一部分骨头放进卤水锅里，另一部分加藕炖上，给弟弟妹妹煲汤补钙，骨头汤多有营养啊。 忙完这些，高凉依旧去补觉，上午睡一觉，中午基本就不睡了，晚上吃了饭洗了澡就睡，每天大约能睡上七到八个小时，虽然睡眠时间不那么集中，勉强也算可以了。 高凉睡醒之后，闻到外面传来一股奇异的香味，她顿时都觉得有点饿了，赶紧起床下来。高强拼命地抽着鼻子嗅香味：“好香，好香！我好饿。” 高凉发现原来是自己之前炖的大骨莲藕汤熟了，难怪这么香，她心情极好地说：“别急，一会儿还有更香的。” 高强一回头，看见大姐出来了，赶紧跑过来：“大姐，你起来了？” 正在水龙头边看鱼的高盼回头说：“大姐，鱼好像快要死了。” 高凉卷起袖子：“没事，我现在就来杀鱼，珊珊帮我拿围裙来。” 弟弟妹妹几个都惊讶地看着她，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异的事一样，高珊将围裙递过来：“大姐，你什么时候学会杀鱼了？”他们家的鱼一向都是父亲杀的，连母亲都不会杀鱼，更别提他们几个孩子了。 高凉心想，自己之前是不会杀鱼的吗？她淡定地说：“看爸爸杀了那么多次鱼，难道还没看会吗？来，来，让你们见识一下大姐的厉害。”高凉不仅会杀鱼，而且还会将鱼斜切成薄片，在弟弟妹妹眼中，简直就是耍魔术一样。 高珊说：“爸爸好像没有这么切过鱼吧。” 高凉一听坏了，但是脸上却装得一脸懵逼：“啊？鱼不是这样切的？我乱切的。算了，就乱切乱做吧。珊珊，赶紧去跟王奶奶说，让他们今天中午别做饭了。都来我们家吃。”说完才想起来今天早上没跟李俊毅说让他中午回来吃饭，算了，一会儿给他另外留吧。 “好。”高珊一溜烟跑到隔壁去打招呼了，总是在吃俊伟家的，今天总算能够回请一次，小姑娘觉得倍儿有面子。 高凉站在炉子边，开始她的表演，这是她回来后头一回做肉菜，说实话，她的心情也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她根据记忆中的做法，很快便炮制出了一大锅鲜美滑嫩的水煮鱼片，片得薄薄的鱼片入口即化，那滋味简直不要太美好。 高凉先用小碗单独盛了一碗水煮鱼片出来，这是给李俊毅留的，其余的用她大盆装了，一整条鱼加上豆芽菜，装了满满一大盆。她还用鸡蛋做了蛋卷，蛋卷里还卷了肉末，肉是王奶奶拿过来的。还去李家摘了几个西红柿来炒了一碗西红柿炒蛋。此外还有一大锅莲藕大骨汤，再加上蔬菜和凉拌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李俊伟和王奶奶过来的时候，看见这么一大桌菜，连说太丰盛了。高凉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菜，就是看着多，你们别嫌弃我的手艺就好了。来吃饭吧，俊毅哥的我单独留出来了，不用担心。” 李俊伟平时都不怎么吃鱼的，因为王奶奶不太会做鱼，每次一做鱼就腥。但是今天却为了最后一块鱼骨跟高凉的弟弟妹妹们玩起了“三八二十四”的游戏，最后成功赢得了那块鱼骨，在几个小的不满中津津有味地咂摸起了那块鱼骨，笑得特别得意。高珊撅着嘴：“你都是大学生了，这是欺负我们小学生！不公平。” 吃完饭，李俊伟打着饱嗝，洋洋得意地对高珊和高强说：“我一会儿还有吃，我到路上去偷吃我哥的。” 这话引起了大家的一致鄙视。李俊伟当然只是开玩笑，他将高凉准备好的饭盒送到李俊毅手里，看着李俊毅打开饭盒，谄媚地笑：“哥你不爱吃鱼对吧？要是不想吃，我帮你吃。” 李俊毅看着弟弟：“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鱼了？”他俩都不爱吃鱼的习惯都是拜奶奶所赐，今天俊伟突然要求吃鱼，这鱼的味道肯定极其特别。 李俊伟嘿嘿笑。李俊毅看着饭盒里的菜，不管是菜品、颜色搭配还是形状都不是熟悉的款：“今天这饭不是奶奶做的吧？” 李俊伟笑嘻嘻地说：“你看出来了？咱奶奶做饭哪有这么精致啊。你猜是谁做的？” 李俊毅看着饭盒里的凉拌菜，说：“高凉？” 李俊伟惊讶道：“你吃都没吃，怎么知道的？” 线索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吗？李俊毅嘴角弯了一下，夹起一块白玉般的鱼肉放进嘴里，菜有点凉了，味道应该打了折扣，但是依旧极其细嫩鲜美，如果是热菜，那想必是精妙绝伦的吧。蛋卷也是，入口满是鲜浓的汁液，甜美的口感瞬间盈满口腔，令人忘俗。李俊毅心里暗暗惊诧，没想到高凉做菜的手艺居然这么好，又没见她学过，真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李俊伟看着哥哥一边吃一边笑，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唇，虽然他已经吃饱了，但是嘴巴还想吃怎么办？李俊毅吃着，突然抬起眼，看着眼巴巴舔唇的弟弟：“怎么了？你还想吃？” 第8节 李俊伟嘿嘿笑：“分我一片鱼就好，要不一个蛋卷也行。” 李俊毅看了又看，哪个都不舍得：“要不给你一粒花生米吧。” 李俊伟鼓着腮帮子：“小气！” 李俊毅也不客气：“不要就算了。你中午肯定没少吃。” 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下午四点，高凉就冒着高温出发了，比昨天出发早了半个小时。这次她没让高珊去，而是叫了高盼一起去。高盼心里有点抗拒，她正值青春期，是自尊心最强最要面子的年纪，觉得出去做小贩挺丢人的，不过嘴上还是没有拒绝。高凉知道她的想法，但不愿意总顾虑她的感受，高珊比她小，她理应要照顾一点妹妹，而且她也想趁机磨炼一下她，让她懂得生活的艰辛，知道好好学习。 一路上高盼低着头帮着高凉推车，一句话也没有，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便消失不见了。高凉在一棵树的阴凉地停下来：“歇一会再走吧。喝口水。” 高盼拿着装水的玻璃瓶子喝了一口凉白开，伸出手指刮掉了下巴上的汗水，一边大口喘着气。高凉看着头发被汗水粘在脸上的大妹：“盼盼，累不累？” 高盼看着姐姐后背都湿透了，想到她每天都要这样跑来跑去的，早上三点就起来了，比起自己来不知道辛苦多少倍，其实她也就仅仅比自己大了两岁而已，便摇摇头：“还好。” 高凉叹了口气说：“这样每天跑来跑去确实辛苦，等苦过这一阵就好，等攒够本钱，我就开个店，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受罪了。” 高盼显然有些不相信：“我们能开店吗？” 高凉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总有一天能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温饱问题。”她比别人多了几十年的生活经验，知道这个年代遍地商机，然而商机再多没有本钱也是抓不住的，所以只能一步步来。 高盼看着姐姐，也莫名觉得受到了鼓舞，姐姐真是一个乐观又坚强的女强人。 第十二章 月色撩人 姐妹俩赶在五点前到了棉纺厂，在厂门口大樟树的阴凉地里占了个好位置，这样就不用晒太阳了，虽然已经五点了，太阳还是很毒辣的。 摆摊的人陆陆续续来了，有卖凉粉的、卖冰棍的、卖小吃的、卖水果的，甚至还有卖菜的，就像一个小市场一样热闹。高凉耐心地等着，高盼白皙的脸此刻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因为热的还是紧张的，高凉用帽子给自己扇着风，对妹妹说：“是不是太热了？你先去坐着歇会儿吧。” 高盼咬着下唇，有些不太自信地说：“姐，能卖掉吗？” “能吧，这么多人，咱们这份量也不算多。”有了昨天的经验，她今天把份量弄得少了些，尽量不剩下。 高盼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看着棉纺厂宽敞气派的大门，从铁栅栏门望进去，能看见里面半旧的高大厂房，还有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坛，几株茂盛的夹竹桃正开着艳丽的红色花朵，里面的环境干净又整洁，在这里工作应该特别好吧，起码不用像她们姐妹一样晒大太阳，每个月还有固定的钱拿，高盼心想。 终于，铃声响了起来，工厂下班了，穿着清一色深蓝色衬衫制服的工人出来了，他们脸上洋溢着自信与从容的笑容。有人直接骑车离开，有人停下来开始买东西。高盼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过来帮忙了。 几乎没人见过这样的凉拌菜，有人好奇地问是什么，高凉解释说是凉拌菜，并热情地劝说人们免费试吃，有人怀着好奇心吃了一口，还没说话，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呀，你还真来卖凉拌菜了？” 高凉和高盼循声望去，看见了一张有点熟悉的脸庞，这人应该是李俊毅的朋友，俊伟生日那天一起吃过饭，不过高凉只记得他的外号叫旺旺，不知道具体名字，她不可能叫人绰号，便笑着点头打招呼：“是的。你下班了？” 汪彦君身上穿着棉纺厂的工服，跟普通工人深蓝色的衬衫不一样，他的衬衫是浅蓝色的，不过左边胸口同样绣了红色的棉纺厂logo，看得出来工种不太一样，他探头往高凉的推车里看了一下：“很多新品种，我都没吃过，可以尝尝吗？” 高凉笑：“当然可以。” 汪彦君每种都尝了一点，然后说：“每样都给我来点，称两斤。” “自己夹吧。”高凉赶紧递过夹子让汪彦君自己夹菜。 汪彦君一边夹菜一边对身后的同事说：“你们也买点尝尝吧，味道很不错，这种天吃凉拌菜最开胃了，省得回家开火做菜。老板是我朋友的妹妹，菜做得绝对干净卫生，放心买吧。” 高凉笑着补充：“菜都是我下午刚做好的，绝对新鲜。” 汪彦君一带头，不少人围了过来，试吃过后，发现口味果然出奇地好，而且价格也不算贵，于是这个买一斤，那个要半斤，高凉和高盼瞬间立即忙得不可开交起来。汪彦君也没马上离开，退到推车后面，看着高凉卖菜。高凉准备的菜不多，只有十几斤，十几分钟就卖光了。 汪彦君等她们卖完才说：“我说了吧，我们厂里人的购买力是相当强的，你这量有点少，完全可以再多做一点。我走了，再见！” “等等，大哥，今天的菜就送你吃吧，这钱还你。”高凉叫住他，拿出两块钱递给他。 汪彦君看着她：“这是干什么？怕我付不起钱？” 高凉真诚地说：“不是，今天多亏了你帮忙。你是俊毅哥的朋友，我第一次过来，是该请你吃的。”今天若不是汪彦君帮忙，她的菜肯定不会卖得这么顺利。 “不用，我昨天已经吃过了。”汪彦君摆摆手，推着车走了。 高凉愣在原地，昨天吃过了是什么意思？昨天她没见到汪彦君啊——等等——昨晚李俊毅说帮她卖了那些菜，难道是他拿去送给朋友吃了，今天早上给她的钱是他自己的？高凉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高盼看着姐姐愣在原地发呆，便小心地问：“姐，怎么了？” 高凉回过神来：“没事，我们回去吧。” 回家的路上，高凉一直都在想李俊毅帮自己买单这件事，要不要跟他说呢，其实他真的不需要这么帮自己，这点损失她还是负担得起的。但李俊毅绕了这么一大圈帮她，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如果把钱退回去的话，双方都会很尴尬吧，要怎么才能还得起这个人情呢。 吃过晚饭，弟弟妹妹们又到俊伟家看电视去了，高凉洗了澡，也摇着蒲扇过去了。一屋子人都聚精会神地围着一个比两个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彩电看《射雕》，除了自家弟妹，还有附近几家的小孩，王奶奶和俊伟也饶有趣味地在看，唯独不见李俊毅。 高凉随口问：“俊毅哥又出去了？” 李俊伟答：“在他自己屋里看书。找他有事？”高凉似乎从没主动找过他哥。 “哦，没事。”高凉也没好意思去找李俊毅道谢，虽然道个谢非常有必要，还是碰上了再说吧。 王奶奶热情地邀请她：“凉凉来坐，看一会儿电视。” 高凉不好直接就走，留下来看了一集电视，她实在太困了，再精彩的剧情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她便起身出门来，准备回去睡觉。院子里没有灯，只有月光，接近满月，银色的月华如水银一般倾泻下来，铺满了整个院子，将一切都笼得朦朦胧胧的。有人在院子里抽烟，火光一闪一闪的，高凉不能确定是谁，就没说话，对方先开口了：“不看了？” 高凉听出是李俊毅的声音，她走近两步：“俊毅哥，你没去看电视？” “早就看过了。中午的菜是你做的？挺好吃。” 高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谢谢！” 李俊毅又问：“今天下午菜卖得还顺利吧？” 高凉忙点头：“挺好的，很快就卖完了。你那个朋友帮了我不少忙，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好意思问。是不是你跟他说的，让他去帮我的忙？” 李俊毅轻笑了一声：“他叫汪彦君。我就跟他提了一下，让他照顾点你的生意。他真过来了？” “嗯，来了，帮了我的大忙，谢谢俊毅哥！”高凉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将替自己买单的事问出口，“那我先回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李俊毅突然叫住她：“高凉，你想不想找份稳定的工作？” 高凉停下来，诧异地说：“稳定的工作？” 李俊毅“嗯”了一声：“我有内部消息，铁道部今年要招一批乘务员，通过考试才能进。你如果想去，我可以帮你报个名。” 高凉一听，顿感十分意外，铁道部的工作那可是打不破的铁饭碗，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去，可是进铁道系统那是非常难的吧，除了从学校分配过去的，一般都是内部职工子女顶替上去的，怎么可能轮得上自己？李俊毅虽然这么简单说一句报名，不知道要求多少人，她可没那么大脸给人找那么多的麻烦。高凉摇头说：“算了吧，不用。” 这下轮到李俊毅诧异了：“为什么？”这么好的单位，福利待遇都好，谁不愿意去啊，就怕没机会。 高凉诚恳地说：“乘务员的工作都是在火车上来回奔波，我担心照顾不上弟弟妹妹。”这倒是实话。 李俊毅想了想，点头：“说的也是，他们都还小呢。” 高凉小心地问：“俊毅哥你自己怎么不去？”李俊毅在火车站当搬运工，那都是临时工，又累又赚不了多少钱，高凉其实挺意外他居然去做这个的，他家应该有足够的能耐给他安排一份既轻松待遇又好的工作吧。 李俊毅弹了下烟头：“暂时没想定下来。我跟朋友约了一起做点事，在等资金到位。” 高凉点了点头：“也对，国家现在正在进行计划经济改革，市场经济越来越活跃，处处都是商机。俊毅哥加油！”她记不清那一世李俊毅后来到底干嘛去了，只知道他做生意去了，李俊毅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有想法有魄力，不走寻常路也很正常。 李俊毅嘴上叼的烟差点掉下来，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话居然是从高凉这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多少男人平时都不怎么关心经济形势的，这小姑娘不简单啊。 高凉实在觉得累，打了个哈欠：“我要回去睡了，俊毅哥再见！” “早点睡。”李俊毅没有挽留她，只是在淡淡的月色中看着这个单薄纤瘦的女孩，有着跟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仿佛父母过世，一夜之间就完全长大了，明明还没成年，就得全权肩负起三个弟妹的生活和未来，有点叫人心疼，同时也叫人佩服。 高凉走到自家院子里，突然又转过身来：“俊毅哥，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菜可以跟我说，我会做很多菜。” 李俊毅听见这话，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免费吗？” 高凉说：“当然。” 李俊毅说：“开玩笑的。回去睡吧。” 高凉摇摇晃晃地进屋睡觉去了，毕竟第二天还得早起。高凉起早贪黑拼命赚钱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每天凌晨三点起来做凉拌菜，早上出去卖一阵，回来休息一下，下午继续做菜，再去棉纺厂摆摊。李俊毅的面子真是特别大，汪彦君那边主动帮高凉助了几天威，见客源稳定了才没再来。 早晚的摊位都有了固定的客源，生意好得出奇，每天的菜都不愁卖。高凉每天累得就只想睡觉，然而钱也是实打实赚到了，每天都能赚二三十块。数着钱的时候，高凉觉得这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再苦再累的日子，有奔头就有动力。 第十三章 高考成绩 中国人素来以勤劳闻名，而生意人又是其中最勤劳的，几乎全年无休，没有假期。做生意的都说自己挺自由的，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休息，事实上，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谁愿意关门休息啊，因为关门就意味着将生意拒之门外，将钱挡在门外。 高凉也是这当中的一员，对她来说，除非不可抗力的因素，她才会休息不摆摊，比如狂风暴雨、比如棉纺厂放假。所以高凉挺喜欢棉纺厂放假的，虽然这会让她少赚一点钱，但这样一来总算是有了给自己不出摊的正当理由。 棉纺厂放假这天，正好是出高考成绩的日子。高凉淡定得不行，好像她自己没参加过高考一样，一大早，她就跟往常一样起来做凉拌菜，下午不用去棉纺厂摆摊，早上就多做点，下午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虽然卖凉拌菜赚的钱不少，但都是血汗钱。 高凉将一切准备停当，叫醒高珊来帮忙。现在是假期，两个妹妹每天轮流陪她出摊，倒是也没什么怨言，毕竟比她们更辛苦的是大姐，她每天干得最多、睡得最少。这时天才刚刚亮，大约是五点多钟，正是人们睡得正香正沉的时候，毕竟三伏天里只有日出之前这段时间最凉爽怡人了。 姐妹俩刚到院子里，就看见隔壁院子里有了人影，高凉以为是王奶奶早起了，正想打招呼，却发现那人不是王奶奶，而是李俊伟，他低着头，没精打采地在院子里胡乱绕着圈。高凉吃了一惊，小声问高珊：“俊伟是不是在梦游？” 高珊看了一眼李俊伟：“应该不是吧。俊伟！”小丫头跟李俊伟关系不错，很多时候都是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的。 李俊伟一抬头，看见了姐妹俩，走了过来：“你们这么早就要去摆摊？” “嗯，早点去才能占个好位置。”高凉看李俊伟萎靡不振的样子，说，“你怎么了？” 李俊伟抹了一把脸：“今天要出高考成绩了，我紧张。做了一夜噩梦，干脆不睡了。”他等这一天等得望眼欲穿，以至于都失眠了。 高珊哈哈笑他：“你是不是梦见没考上大学？” 高凉伸手拉了一下妹妹的辫子，小声地呵斥：“珊珊！” 李俊伟耷拉着脑袋，也不跟高珊抬杠，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高凉安慰他：“别担心，肯定能考上的。” 李俊伟看着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的高凉：“你就不紧张吗？” 高凉笑了：“我没什么可紧张的。你赶紧回去补一觉吧，放宽心，肯定考得上，考不上我请你吃饭，考上了你请我吃饭。” 李俊伟听她说得这么笃定，总觉得她是在安慰自己：“要是真考上了，请吃什么都行。” 高珊赶紧说：“我可是听到了，我也要吃！” 李俊伟看着无忧无虑的小辣椒，心情好了点：“还能少得了你的？” 出了巷子，高珊问：“大姐，你能考上吗？” 高凉摇了一下头：“应该考不上。”这个年头，全国大学招生才五六十万人，真正的万人挤独木桥，大学哪是那么容易上的，考不上才是常态，所以李俊伟的压力才那么大。 高珊执拗地问：“那万一考上了呢？” 高凉说：“再说吧。”尽管她也想上大学，但知道就算真考上了，她也没办法读。她去读书了弟弟妹妹怎么办？虽然现在上大学以公费为主，每个月还有生活费补贴，但要真去上大学，岂不是又回到从前的怪圈了，撇下他们去追求自己的生活？所以上大学是想都不要想的事，也亏得没考上，不用那么纠结。 高珊认真地说：“万一考上了，大姐一定要去读啊。” 到了菜市场，高凉支好摊位，趁着还没有什么人，先去市场上逛了一圈，买一些食材和调味品。回来的时候，高珊已经在招呼客人了，她熟门熟路地拌菜称秤，手脚麻利，完全不像个才12岁的孩子，只是个子还太矮，干起活来有些吃力。高凉赶紧放下东西来帮忙，姐妹俩一天的忙碌就开始了。 忙到八点的时候，菜已经卖出了大半，客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过来。高凉觉得有点饿，便打发妹妹去买早餐，她现在绝对不虐待自己的胃。高凉正忙着，突然听见一个非常惊讶的声音叫她的名字：“高凉？” 高凉一抬头，看见一个留着及肩学生头的姑娘正在人群边上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高凉看着对方的脸，愣了大概一秒钟，迅速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吴春梅？！” 第9节 吴春梅是高凉高中时代的好友，一个非常善良质朴的农村女孩，她小时候被开水烫伤过，下巴到脖子上有一块明显的疤痕，因为这个，她虽然成绩优秀，还是非常自卑内向。高凉记得吴春梅因一分之差落榜，她想复读，家里不同意，因为她家孩子也多。她后来跟着高凉外出务工，在高凉生意破产最为困难的时候，吴春梅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帮她，这份恩情高凉永远都记得。 吴春梅的命运非常坎坷，结婚后跟着丈夫一起承包建筑工地，日子过得也算红火，不幸的是她在工地上出了严重的意外事故，导致瘫痪，花了很多钱都没治好，那年吴春梅才三十二岁，更惨的是丈夫跟她离了婚。高凉帮过她，但也救急不救穷，无力改变她的命运。吴春梅觉得活得没尊严，在一个冬天割腕自杀了，那年才三十五岁。 所以此刻高凉见到吴春梅有些激动：“你来逛市场？” “没有，我妈来卖辣椒，我今天要去学校查成绩，就一起来了。你怎么在这里？”吴春梅又抬头好奇地看看推车。 高凉一边招呼客人一边跟她说话：“嗯，我现在做点小生意。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我忙完了也要去学校，我们一起去。” “好啊。”吴春梅看了一下，然后找了个空档跨了过来，站在高凉身后，看她熟练地拌凉拌菜，称秤、收钱，来买菜的人很多，一会儿工夫，她就见高凉收了十几块钱，心里暗暗诧异，生意居然这么好！ 高凉终于忙过一阵，见没有客人了，擦了把汗回头来，看着吴春梅笑：“人太多了。要不要尝尝我做的凉拌菜？” 吴春梅有些犹豫：“你要卖钱的，还是算了吧。” 高凉用筷子夹了根海带结送到她面前：“没事，尝尝吧。” 吴春梅小心地张嘴接了，然后睁大了眼睛：“怎么做的？这么好吃。” 高凉放下筷子，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笑着说：“瞎琢磨着做的，味道还可以吧？” 吴春梅用力点头，没想到自己的朋友这么厉害：“难怪生意这么好。” 高凉弯腰拿起装凉白开的玻璃瓶喝了一口水，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有办法，得找个营生赚点钱，不然我们姐弟几个就都要喝西北风了。” 吴春梅知道她家的情况，当时全校都知道了，老师还打算动员全校师生给高凉家里捐款，不过被高凉拒绝了，吴春梅说：“是啊，你真不容易。”她是真佩服高凉的勇气，居然干起了个个体户，要是她，想都不敢想。 高凉微笑一下，又有客人来了，她赶紧去招呼。今天星期六，逛市场的人格外多，菜这会儿已经卖得只剩三分之一不到了。不一会儿高珊回来了，姐妹两个一起忙活，很快就将剩下的凉拌菜都卖完了。她们将推车推到路边的树荫下，高凉这才有空吃早餐，她让妹妹在这里等自己，自己和吴春梅去学校查分数。 学校在城北，步行过去起码需要半个小时，高凉和吴春梅一起上了公交车。这年头的公交车真便宜，一毛钱一张票，月票才八分钱。吴春梅紧张地抓着车座椅：“高凉，怎么办，我有点担心我考不上。” 高凉安慰她：“你的成绩那么好，应该能考上的。” 吴春梅低着头：“我最近老是做噩梦，梦见自己落榜，家里所有人都围着我在抹眼泪。” 高凉知道她的压力一直都特别大，发挥才失了常，但她不能提前告诉她答案，只能安慰她：“你别想多了。等成绩出来就知道了。” 高凉上的是县里最好的高中一中，不过他们县的教学质量不算好，就算最好的中学，升学率也是有限的，比如高凉所在的班本科只有一个，专科才三个，还有四个上了中专。这一年其实是一中历年来考得最好的一年，学校应届生中有两个上了重点大学，李俊伟就是其中一个，上了本省的医科大学。 这一年他们是先估分填志愿，再出成绩的，高凉都不记得自己估了多少分，填了什么学校。她们到的时候，学校热闹非凡，有人在校门口放起了鞭炮，很显然已经确定能够考上了。 高凉和吴春梅到了自己班上，不少同学都围着班主任老师在看分数，高凉还没过去，就有人大声告诉她：“高凉你考了462分。吴春梅是486分，不过很可惜，录取分数线是487分，差了一分。”这一年理科总分是710分，题目很难，他们这个成绩，放到后世，上个本科都不在话下，然而这是1988年，教育部还没有扩招，他们连中专都上不了，直接落榜。 吴春梅听见这个消息就蹲在地上“哇”地哭出了声，一分之隔，将她的人生隔成了两个世界。高凉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因为她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她蹲下来安慰吴春梅。吴春梅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坍塌了，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读书上，如今希望破灭，她的人生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出路。 高凉张开手臂搂着她：“春梅，别哭了，只要你想读书，就一定有书读的。”来的路上高凉想了很多，上不了大学，是自己一辈子的遗憾，就算是重生了，这个遗憾也依然无法弥补，所以她希望吴春梅别跟自己一样也是两世遗憾，她决定劝说吴春梅复读，让她来弥补两个人的遗憾。 吴春梅泣不成声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了，我家里不会给我读了。” 高凉拍着她的背，说：“只要你想读书，我借钱给你复读。”这年头上个高中一学期也才一百多块钱，她现在一天都能赚二三十块，借点钱给吴春梅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吴春梅停止哭声，张着嘴看着高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很快她就摇头拒绝：“不行，你家里那么困难，我不能跟你借钱。” 这时一个声音冷笑起来：“呵呵，有人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居然还想打肿脸充胖子，装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语气不无嘲讽。 高凉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衫红裙用手帕斜扎着头发的时髦女郎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高凉看着她，想了很久，终于想起对方的名字叫汪莉娜。 第十四章 我看好你 说实话，高凉重生回来，中间已经隔了二十多年，那些年跟以前的同学联系甚少，同学当中如果不是关系特别好的，或者印象特别深刻的，她基本都叫不出名字来了。汪莉娜应该属于后者，因为她一直都在高凉身边刷存在感，她对高凉怀着莫名的敌意，什么都要和高凉比着来，成绩、运动、长相、穿着等等，至于原因，高凉到现在都没太弄明白。 高凉看看对方，低下头去继续安慰吴春梅，无视了汪莉娜的存在。这可把汪莉娜给气坏了，她跺一下脚：“哼，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就自怨自艾去吧。”说着踩着细高跟凉鞋转身走了，这年头的细高跟可是时髦货。 吴春梅抹干了眼泪对高凉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读了，是我自己没考上，我不怨别人。” 高凉看着她，认真地说：“春梅，我真不是随便说的，我说借钱给你，那是因为我真的借得出来，将来这钱你记得还我就行了。” 吴春梅还是摇头：“我们走吧。”就算是高凉有钱借给她，她也不会要的。 高凉和吴春梅一起下了楼，快到校门口的时候，看见一群男生拥着李俊伟过来了，李俊伟满面春风，看见高凉，老远就喊了起来：“高凉，高凉，我考上了！本科！”他的话引来了无数艳羡的目光，这个年代读书考大学无疑是最好的出路，只要考上大学，就意味着有了稳定的工作，端上铁饭碗，吃商品粮，一辈子都有了保障。 高凉看着他笑，她其实早就知道李俊伟考上了，也跟他说了，估计他以为自己是安慰他呢，走近了，高凉才对李俊伟说：“恭喜啊！” 李俊伟挠挠头，嘿嘿笑：“谢谢！我好像看到你的成绩了。”他脸上的喜悦收了起来，觉得不应该跟一个落榜的同学炫耀自己的胜利。 高凉耸肩，轻描淡写：“嗯，我没考上。” 李俊伟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高凉看出他的窘迫，主动说：“没事啊，我早就知道考不上了。回头记得请我吃饭。” 李俊伟笑起来：“好，一定请！” 李俊伟身后的男同学听到他们的对话，然后发出了一阵怪叫，那是男生之间起哄的声音：“噢——听到了，请吃饭，我们也要！” 李俊伟转过身去看身边的同学：“别闹，少不了你们的。” 这时李俊毅提着一挂大红鞭炮从校外进来了，他身后跟着汪彦君、瘦猴和三胖，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串红通通的鞭炮，看样子是早就得到消息了。李俊毅嘴里叼了根烟，看见弟弟，拿下烟头：“俊伟！” 李俊伟赶紧撇下同学朝大哥跑去，笑呵呵地说：“哥，你们来了。” 瘦猴笑呵呵地说：“我们小秀才考上大学了，怎么也要来放一挂鞭炮。毅哥，我们在哪儿放？” “就那边人少的地方吧。”李俊毅也看见了人群中的高凉，朝她抬抬下巴，“你呢？” 高凉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没考上。” 李俊毅突然朝她竖起大拇指，笑起来：“没事，人生会有不一样的精彩，我很看好你。”他平时很少大笑，总是板着脸装酷，偶尔笑也是扯着嘴角笑一下，带点邪气，然而大笑的时候却特别阳光，露出整齐白亮的牙齿，令人看了不由得心情大好。 高凉看着李俊毅开朗的笑容，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她点头笑：“嗯，谢谢。” 李俊毅对她说：“一会儿要放鞭炮，你赶紧往边上去一点。” 高凉赶紧拉着吴春梅往校门口走去，离他们远远的。李俊毅深吸了一口烟，将红通通的烟头对着鞭炮引线，然后就听见“噼里啪啦”的响声在他手下炸开来了，他不慌不忙地将鞭炮放在地上，汪彦君几个将自己手里的鞭炮接在他的鞭炮后面，这样就能够一直接着响下去，不用再点火。 一时间校门口又被喜庆的鞭炮声给笼罩了起来，高凉没有马上离开，毕竟这算是李俊伟的庆功仪式，作为朋友，理应支持一下。鞭炮一响完，高凉准备离开，突然看见汪莉娜朝他们跑了过来，高凉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她是来找自己的，果然，汪莉娜狂奔到汪彦君身边，大声说：“哥，我考上了！我考上了！”高凉没想到汪莉娜和汪彦君是兄妹，毕竟他们这里姓汪的不少，而且他俩长得也不像，汪彦君长得斯斯文文的，汪莉娜则长得极为明艳，怎么也联想不起来是兄妹。 汪彦君很淡定地看着自己妹妹：“不错，考上哪儿了？” 汪莉娜看了一眼旁边的李俊伟，有些羞涩地说：“没有李俊伟那么厉害啦，只上了中专。”但是语气并没有半点自卑，满满都是自豪，毕竟能考上的人都是掐指可数的。 三胖说：“已经很厉害了，考上的都是国家人才。我们去买挂鞭炮再来庆祝一下吧。” 汪彦君制止了好友：“别，只是个中专，有什么好放的，免得让人笑话。走吧，吃饭去。” 汪莉娜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哥，你真讨厌。你考个中专来给我看看。”眼神却是看向高凉和吴春梅的，明显就是在炫耀。 高凉知道自己该走了，拉了一下吴春梅，转身准备离开，李俊伟出声叫住她：“高凉，一起去吃饭吧，我哥请客。” 高凉摆摆手：“我不去了，你们去吧，珊珊还在市场那边等我回去。” 汪莉娜撇了一下嘴，小声嘀咕：“只怕是心情不好，吃了会不消化。” 高凉听到了，没搭理她，转身离开。李俊伟还想劝她，李俊毅说话了：“算了，以后等通知书到了再吃吧，那一顿是少不了的。”俊伟考上大学了，家里肯定要给他摆酒的，到时候亲戚朋友肯定都要请。 高凉和吴春梅离开学校，朝城南市场去。吴春梅一直都低着头，在汪莉娜的冷嘲热讽下，她的心情越发低落了。高凉不知道怎么劝她：“中午去我家吃饭吧，然后再回去。” 吴春梅有些苦涩地说：“汪莉娜都能考上。”言下之意是她却没考上，她在班上成绩名列前茅，结果却连个中专都没考上，当然会失落不甘。 高凉安慰她：“一次考试并不代表所有的实力，你就是运气差了点，我觉你至少能上大专，只要你肯吸取教训重头再来。”这种一考定终身的考试实力很重要，但是运气同样也重要。 吴春梅自己何尝不想复读呢，但最大的问题是没钱。她是顶着巨大压力上高中的，她是家里的老大，后面还有一个妹妹和一对双胞胎弟弟，父母只是没有任何技艺的农民。 整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期，中国农村地区最优秀的学生绝大部分都选择了读中专，因为中专免学费，读完就能参加工作，这对农村家庭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所以这个时期中专比高中难考多了。吴春梅从小成绩就特别好，中考的时候报的是中专，分数也够了，结果却在录取的时候出了差错，她的名额被人顶了，拿到的通知书居然是县一中的，他们是最底层的农民，投诉无门，家里无奈之下只好送她去上高中。 全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场高考中，吴春梅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发挥失常，导致了现在的落榜。高凉很同情这个朋友，毕竟对一个生理上有着缺陷的农村女孩来说，读书无疑是最好的出路。 到了城南市场，高凉和吴春梅下了车。高珊满脸期待地看着姐姐，高凉朝她摇了摇头，高珊的小脸暗淡下去，高凉摸摸妹妹的头：“没关系，大姐考不上，以后你替大姐读大学好不好？” 高珊用力点头：“好。那俊伟哥考上了吗？” 高凉点头：“他考上了，还是本科。” 高珊瘪了一下嘴，显然为姐姐的失利感到难过。 吴春梅进市场去找母亲，高凉不放心，叫住她：“春梅，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复读，我可以借钱给你。” 吴春梅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了。高凉退而求其次：“要不你来和我一起做生意吧，你来帮我。”高凉并不想一直这么摆路边摊，她要开店，卖的也不仅仅是凉拌菜，到时候弟弟妹妹都要上学，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找个可靠的人来帮忙非常重要。如果吴春梅愿意来帮忙，那她就不必去深圳了，她的人生应该会有另一个方向，将来应该就不会因为意外事故瘫痪了。 吴春梅听见这句话，停下来看着高凉，思考着这事的可行性，她已经毕业了，除了读书一无所长，回家只能务农，要不就是出去打工，现在高凉提供的出路，显然比种地好得多：“但是你应该不需要帮忙吧。”这种小本生意能赚多少钱，如果还分给自己，那就赚得更少了，她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高凉的馈赠，高凉的处境比她的更困难。 高凉笑了：“需要啊，现在是暑假，我弟弟妹妹帮我，我还能忙得过来，等他们开学了，我就一个人干了，还真忙不过来。要不你回去考虑一下吧，到底是复读还是来帮我，你自己拿主意，到时候都可以来找我，不过我更倾向于你能复读。你去过我家的，找得到地方吧？” 吴春梅看着高凉，然后点了下头：“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来。”高凉与朋友挥手作别，和高珊一起回家。 吴春梅找到母亲，她们挑来的一担红辣椒已经卖完了，吴母拿着扁担正在原地等女儿，看见吴春梅过来：“考上了吗？” 吴春梅咬着唇，眼泪就出来了，轻摇了一下头。吴母一看，顿时觉得凉了半截，也没问考了多少分，用扁担挑上筐子：“回家吧。”说着急匆匆地往市场外走去。 吴春梅赶紧跟上母亲的脚步，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低着头默默垂着泪。吴母疾走了好久，一直到出了县城，这才出声：“差了多少？” 吴春梅说：“一分。” 吴母站住了，抹了一把眼泪，重重地叹息：“这都是命啊！春梅，算了吧，咱们不指望读书了，咱们没那个命！”当初中专考上了，被人顶了名额，如今大学差一分没考上，不是命是什么呢？ 吴春梅听见母亲这么说，抽泣得更加厉害了：“对不起，妈！” 吴母用沾了灰尘的手背擦了一把眼泪：“春梅，不是妈不想送你读书。我今天挑了一担辣椒来卖，总共才卖了十来块钱。你一个学期就要两三百，弟弟妹妹还要读书，咱家根本就送不起啊。” 吴春梅知道，自己的读书梦到此为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觉得女主自己的事拎不清还想帮人，我不赞同，女主接受别人的帮助就该心安理得吗？她在自己的能力下帮助别人，并非是盲目地帮，我觉得这才是一个善良的三观正常的主角。 第十五章 香辣唆螺 高凉回到家，将自己落榜的事轻描淡写地和弟弟妹妹说了。相较于高凉本人的淡定，弟弟妹妹们显然比她更难以接受，大姐以后就没有书读了。 高凉看着沉默的弟弟妹妹，说：“你们都怎么了，没考上大学我就不是你们大姐了？” 高强吸着鼻子摇头：“不是，你还是大姐。” 高盼的眼圈有点红：“姐，我会好好学习的。” 高凉听见这话，伸出手搂住小弟和大妹的肩：“这样才对嘛。你们以后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读书，赚钱的事就交给大姐了，不要辜负大姐的期望啊。” 高珊低着头：“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大姐。” 高凉放开他们，击掌说：“好了，今天下午不用摆摊，你们暑假作业写完了没有？没写完赶紧去写。” 第10节 “我还差一点，现在就去写。”高强说着赶紧跑到屋里去拿暑假作业。 高珊说：“大姐，我毕业了，没有暑假作业。” “你昨天不是从俊伟那儿借了本《雾都孤儿》，去看，看完了写一篇读后感给我看。”高凉给小妹布置作业。 “好。” 高盼说：“我有些物理题目不会写。” 高凉看着高盼，弟妹三个中，她的成绩比较让高凉担心，高盼的理科比较差，当初就是没考上高中才跟着自己出去打工的，如今可不能重蹈覆辙了，怎么也得上个高中：“拿来我看看。” 高盼赶紧拿了作业过来，高凉一看，发现陌生得就像是看天书，她差点忘记自己有二十多年没学过物理了，必须要拿过课本重新研究一下定理和公式才行，便说：“初中的知识我也忘得差不多了，要不去问俊伟吧，他考上大学了，肯定会做。” 高盼有些意外地看看大姐，还是点头：“好。”抬腿准备去隔壁。 高凉想起什么来：“你下午再去吧，俊伟还没回来呢，跟他哥出去吃饭了。”这年头又不流行什么毕业旅行，俊伟在家里闲得长毛，他为人又热情，多半会答应，高凉若是给他家教费，应该是不会要的，她琢磨着要给俊伟做点什么好吃的，不然让人家白给妹妹讲题也不好。 高强突然问：“大姐，俊伟哥真的考上大学了？” 高凉点头：“对，考上了，应该还是重点大学。你们要多向俊伟哥学习，知道吗？” 弟弟妹妹眼里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大学生，在他们的心目中，那就跟镀了金的佛像一样尊贵，简直就是金光闪闪的。 高珊捏捏拳头：“我也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高强连忙说：“我也要，我也要！” 只有高盼没有作声，相较于弟弟妹妹的雄心勃勃，她显然对现实认识得更清楚一点，她低下头，开始做自己的作业。 李俊伟还没回来，他考上大学的事就已经传遍了整条街巷，他可是他们这片第一个大学生，左邻右舍全都过来跟王奶奶道贺，无人不羡慕。 中国自古就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传统观念，一直到新中国的八九十年代都是很盛行的，当然，中间某个混乱的十年不算。后来随着经济迅速崛起，物质越来越丰富，传统价值观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整个社会一切向钱看，评判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准变成了唯金钱论，也渐渐出现了“读书无用论”的说法。但是在1988年，读书人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因为读书是底层人民最好的出路。 王奶奶一下午都在招待客人，她家的客人这一天就没断过。一直到下午三四点钟，李俊毅才载着李俊伟回来。李俊伟显然有点喝高了，分开腿坐在自行车后面搂着他哥的腰仰着头放声高歌：“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俊伟说话的声音好听，但是唱歌却有点跑调，他很有自知之明，平时是不会在公共场合唱歌的，今天却在寂静的午后引吭高歌，自然引起了街坊邻居的注意，也引来了大家的笑话。 下午不用摆摊，高凉难得清闲，睡了一个悠长的午觉醒来，这会儿正和弟弟妹妹一起处理前天买回来的新鲜田螺，蝉叫声声，衬得夏日的午后格外宁静。李俊伟的歌声一出现，立即打破了这份宁静，高凉扭头看了一眼，不禁莞尔。 高珊听见李俊伟的歌声，忍不住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强强，你看俊伟哥像不像咱们家那只打赢了仗的花公鸡？那个神气哟。” 高强还没答话，高盼就说了：“你要是考上了，没准比他还神气。” 高珊显然对二姐的说法非常不满意：“我才没那么幼稚呢。” 高凉笑了，这丫头小孩子说大人话，她知道什么叫幼稚啊。 高强坐在树根上，撅着屁股在桶里捞田螺，然后递给高凉：“大姐，这么多，咱们吃得完吗？” 高凉接过田螺，将螺尾钳掉：“肯定吃得完，我还怕不够呢。”光自己估计一碗都不够，更何况还有李俊伟兄弟呢。 钳完螺尾之后，高凉开始清洗处理好的田螺。新鲜田螺买回来，洗净用清水养上两天，滴上两滴香油，使其吐尽杂质和粘液，再钳掉尾部，去掉螺口的掩体角质，用竹刷子反复涮净，然后入锅爆炒，加上各种香料烹饪入味，就成了香辣可口的唆螺，一口吸一个，吃着会上瘾。高凉喜欢吃田螺，前天在市场上看见有个大体肥的新鲜田螺，便买了几斤回来。准备一会儿做好了端去贿赂李俊伟，忽悠他给高盼补课。 高凉做唆螺很有心得，最好是在催吐完脏东西之后用新鲜的瘦肉泥将田螺喂饱，然后再处理它们，煮的时候用高汤，这样的话味道将会更加鲜美。高凉这回没做得那么讲究，毕竟现在瘦肉他们都不够吃呢，哪有多余的肉给田螺吃，今天没买骨头，高汤也没有。不过就算缺了这两样，高凉也照样能做得香味四溢，让人口水直流。 高凉等去李家串门的街坊邻居都走了，这才叫上高盼端着做好的唆螺去隔壁。李奶奶正在厨房里做晚饭，李俊毅捧着收音机坐在走廊上听广播，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朝高凉看过来：“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唆螺。”高凉看了看，没看见李俊伟，“俊伟呢？” 李俊毅一听是唆螺，赶紧将收音机放下，起身接过高凉手里发烫的碗：“俊伟喝多了，还没睡醒。”也不洗手，直接抓了一个田螺塞进嘴里，舌尖一接触到田螺，眼睛享受地眯缝了起来，然后用舌头将田螺在嘴里灵活地打了个转，下一刻便将螺壳吐了出来，满意地点头：“好吃！” 高凉看他吃唆螺的技术简直比自己还要娴熟，可见也是个爱吃唆螺的：“你也爱吃这个？” 李俊毅点头：“对。”说话间又抓了第二颗。 高凉看了，忍不住说：“你也不洗下手。” 李俊毅端着碗朝水龙头走去，一边吃一边洗手。高凉说：“我想找俊伟有点事。” 李俊毅问：“找他什么事？” 高凉拉了一下一直没说话的大妹：“盼盼的物理作业不会做，我平时也没什么时间，想让俊伟有空教教她。” “可以，我替他答应了，回头等他醒了我跟他说，他肯定同意的。这个谢了。”李俊毅朝高凉扬了一下碗，又抓了一个放进嘴里。 高凉见他的架势，大有一口气吃光的样子，便说：“记得给俊伟留点。” 李俊毅没说话，一便吃一边点头。高凉转过身去忍不住偷笑，李俊毅平时酷得就像一条狼狗，结果在一碗唆螺面前完全变成了二哈，也是怪有意思的。 出了门，高盼悄悄地朝高凉说：“刚俊毅哥好好笑。”高盼胆子小，比较内向羞涩，一直都对冷峻寡言的李俊毅怀着深深的畏惧心理，甚至都不敢正眼看他，更别提主动说话了，所以刚才一声都没敢吭，现在居然敢背地里吐槽他，看来李俊毅刚才的表现给高盼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高凉心想：李俊毅知不知道他的社会他毅哥的形象在她们姐妹心目中已经完全崩塌了？ 高凉晚饭还没吃完，李俊伟就急匆匆跑来了：“唆螺还有没有？” 高珊看着碗里剩下的最后一个田螺：“这是最后一个。” “都归我了。”李俊伟拿过了盛田螺的碗，直接从高凉家的饭锅里舀了米饭进去，抓了一双筷子，将米饭和剩下的汤汁一起搅拌，然后扒了一大口饭，恨恨地说：“李俊毅这个混蛋居然吃独食，一碗螺蛳他就给我留了五个！那也叫给我留了？！气死我了。” 高凉一听，“噗”地笑出了声，兄弟俩为了一口吃的差点反目成仇：“你喜欢吃的话，过两天我再给你做。” 李俊伟眼巴巴地看着她：“明天不能做吗？” 高珊白了李俊伟一眼，声音清脆：“明天买回来还要用清水养两天，不然全是泥巴，怎么吃？” “好吧，过两天就过两天，高凉你帮我做唆螺，我教高盼做作业。”李俊伟为了这一口吃的，也是拼了。 高凉笑眯眯地点头：“好。” 第二天高凉去市场的第一件事就是买田螺，做唆螺要挑个大新鲜的田螺，个大当然是处理起来方便，吃起来也更过瘾，新鲜的才能养得了两三天，否则不等养干净就已经死掉发臭了，那也不必吃了。 中午，弟弟妹妹们都去午睡了，高凉将清水养着的田螺清洗了一遍，到了几滴香油进去，然后开始动手做卤菜。院子里传来了自行车铃声，李俊伟在外面喊：“高凉，有你的信。” 高凉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李俊伟推着车停在院子里的樟树下，他身后还跟着汪莉娜，汪莉娜看见高凉，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原来你家住在这里啊。有人从深圳给你写信，是情书吗？” 高凉一愣，明白过来应该是邓兴华的信，她从李俊伟手里接过信，板着脸：“不是。”连声谢谢都没说，转身进了屋。 汪莉娜嘻嘻笑：“情书就情书嘛，有什么不好承认的，高中都毕业了。” 李俊伟皱了一下眉：“不一定吧，兴华也给我写了，难道也是情书？我们几个玩得好而已。” 汪莉娜继续笑：“跟你是朋友，跟她就未必啦。好了，快点去你家吧，外面热死了。” 高凉在屋里听见他们的对话，突然间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汪莉娜该不会是喜欢李俊伟，一直拿自己当假想敌吧？ 第十六章 雨中送暖 高凉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李俊伟在大家眼里是个俊朗帅气的男孩，学习又好，为人彬彬有礼，简直就是当下流行的琼瑶笔下的男主角，肯定得到了很多女生的垂青和爱慕。 高凉和李俊伟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小时候是个爱哭包、跟屁虫，小学五年级时还尿过床，一直到高二的时候还是个1米6出头的矮土豆，高二一个暑假就长了8厘米，然后长到现在176的个子，完成了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蜕变，成为了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不过在高凉眼里，还是那个幼稚热情的小伙伴，他们在学校的时候也没刻意避嫌，两人之间互动也不少，估计被很多女同学当成假想情敌了。 高凉想到这里笑了，俊伟的春天来了呀，不过这个汪莉娜不怎么行，心眼太小了。她看着手里的信，看也没看，随手撕成两截，扔进了灶膛里。邓兴华于她来说，只能当个路人，连朋友都不愿意做，所以根本没有任何兴趣看他的信。 今天下午陪高凉出摊的是高珊，高凉对高盼说：“盼盼，有空就去学习，把物理和数学都好好学学，不懂的就去问俊伟。” 高盼点头：“嗯，知道了。” 高凉又对正在树荫底下滚铁环的弟弟说：“强强也去学习，不要偷懒。” “我暑假作业已经写完啦。”高强也不怕热，跑得满头大汗的。 高凉看着弟弟，突然想起昨天巷子里有个小孩偷偷去游泳差点溺死了，便嘱咐弟弟：“那就不要到处乱跑，小心车子，尤其不许下河下塘洗澡。” “我不会去的，放心好了，我不喜欢游泳。”高强低着头继续滚铁环，一脸的无所谓。 高凉突然想起父母的死因，心里有些难过，弟弟这辈子对水的恐惧都消失不了吧：“那在家听话，我们走了。” 高凉和高珊出了门，走上了滚烫的街道。最近一直没下雨，天气非常炎热，大家都盼望能下一场大雨去去暑气。今天格外闷热，汗如雨下，知了叫得都不停歇，高凉觉得呼吸都不太顺畅，她发现高珊的脸格外红：“珊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高珊停下来喘息：“就是热。” 突然一阵疾风吹过，吹得树枝都朝一边倒伏过去，高珊兴奋地甩着两只手：“哇，好凉快，多来点风！” 高凉抬头望望天空，头顶的天空中没什么云彩，她没看天气预报，不知道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一会儿不会下雨吧？这阵风来过之后，感觉暑气消了许多，远远地，传来了闷雷的声音，高凉对妹妹说：“珊珊，你快回去拿伞来。”要是真下雨了，别淋了雨才好。 高珊抬头看看天：“大姐，会下雨吗？” 高凉说：“可能。希望下点雨，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高珊听话地转身回去拿雨伞，高凉独自推着推车往棉纺厂去，心里希望雨不要来得这么快，晚点才下。但是怕什么来什么，高珊刚一回去，狂风席卷着乌云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黑云压城，仿若魔幻电影中的世界末日一般，电闪雷鸣，声势浩大得似在酝酿一场末日浩劫。 几分钟前还是烈日当头，此刻就已乌云密布，比孩子变脸还快。高凉吃力地推着车拼命跑，希望赶在下雨之前到达棉纺厂。今天这雨是避不过了，按理说天气不好应该休息的，但她没看天气预报，菜已经做了，不卖就都浪费了。还没到棉纺厂，黄豆一般大小的雨点就砸了下来，落在玻璃上啪啪作响，落在地上很快就形成一个硬币大小的湿点。高凉带着麦草帽，头上暂时没淋到雨，但是麦草帽遮不了全身。 快到棉纺厂的路段没有避雨的地方，高凉只能加快速度，在雨里跑了三四分钟，才到了棉纺厂，将推车放在树下，迅速跑到工厂宣传栏的雨棚下，不少摆摊的小贩都在那儿避雨。高凉摘下草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仰头看着铺天盖地倾泻下来的雨水，这场雨盼了很久，却来得有点不合时宜，就不能晚点吗。 人们都在热议着这场雨，高凉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幸亏今天穿的衣服颜色深，没有走光，但是湿了的衣服粘在身上还是挺不舒服的，她尽量拧干水分，抻着衣服的下摆，希望能被风吹干一点。这雨棚面积有限，挡雨的作用也非常有限，只遮得住上半身，地上飞溅的水花将裤子都打湿了，高凉也顾不上了。 还不到下班时间，不过这么大的雨，就算是下班了也没法走，都要等雨停了才能走，夏天的雨应该来得快也去得比较快吧。高凉有点担心珊珊，她回去拿伞，出门的时候应该已经下雨了，照这孩子的倔强程度，应该不会找地方躲雨，而是会直接冒雨过来，这么大的雨，就算是有伞，那能有多大的用处呢，可千万别淋感冒了。 这雨来得凶，一直铺天盖地的，似乎没有喘口气儿的征兆，眼瞅着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大雨还没停下来的意思。这时白亮的水世界里飘来了一把黑色的伞，高凉看着伞的高度，觉得应该是高珊。那把伞走近了，在凉拌菜推车前停了一下，然后又朝四周看了一下，看到了宣传栏下面的高凉，赶紧朝她走过来了：“大姐，我来了。” 高凉发现妹妹虽然打了伞，但是头发和衣服都湿了，因为伞是棉布伞，不是绸伞，雨太大了会渗漏的：“你怎么不找个地方先避避雨？” 高珊抹了一下湿了的刘海，笑着说：“没事，我打伞了。” 高凉赶紧将妹妹拉到身边来站定，一起等雨停。棉纺厂下班了，雨还没有停，比刚才倒是小了点，但是小贩们已经按捺不住了，一个个跑了出去，像往常那样摆起摊来。高珊扭头对高凉说：“大姐，我们也去吧。” 高凉看了一下，这么大的雨，谁会来买东西呢，但跟其他人比起来，自己的东西却是最不能存放，像是寻求心理安慰似的，高凉点头答应了：“好，走吧。” 姐妹俩打着伞，走进了雨中，小推车的玻璃门窗终于发挥了作用，里面只有一点雨水从缝隙间渗漏了进去，里面还有搪瓷盆的盖子保护着，菜安然无恙，高凉只是担心没人来买。 厂里稀稀落落有人出来了，都是穿着雨衣骑车的人，也有少量打着雨伞的人，但是没有人在雨中停下来买点什么。一阵冷风吹来，高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高凉说：“晚上回去烧点姜茶喝，别感冒了。” “嗯。”高珊揉揉鼻子，然后伸出手去接雨水洗手。 这时一辆自行车在高凉的摊位前停下了，高凉以为有人来买菜，正想招呼，抬头一看，发现穿雨衣的人居然是李俊毅：“俊毅哥？” “这种天怎么还来卖菜？”李俊毅的目光在打着伞的高凉和高珊身上逡巡了一番，然后皱起了眉头。 高凉苦笑：“我也不知道会下雨啊，要不然就不来了。” 李俊毅说：“有人买吗？” 高凉摇头：“还没有。等一下雨停了看有没有人来。” 这时一个声音问：“你熟人？” 高凉这才注意到李俊毅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人也骑了一辆自行车，穿着雨衣，帽子遮了一半脸，看不清长什么样。李俊毅说：“嗯，我隔壁家的小妹。” 对方的眼睛在高凉身上打量了一番，说：“彦君还没出来吧，我们进去找还是外面等？” 李俊毅说：“等一下吧，他总要出来的。彦君还没走吧？”这话是问高凉的。 高凉说：“还没有看见，应该还没走。”果然是来找汪彦君的。 第11节 雨总算小了，哗啦啦的雨点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点，李俊毅将雨衣的帽子往后推，露出了不知是汗湿的还是淋湿的脑袋：“总算停了，闷死我了。我们到后面去等吧。”他说着将自行车推到了高凉的凉拌菜摊位后面。那个朋友看了一眼，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推了过来，这样就不会挡住高凉的摊位了。 厂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了，因为还下着小雨，大部分都没带伞，都不肯在雨里停留，急匆匆地走了。高凉只做成了几笔生意，远不如晴天的时候生意好。 这时汪彦君骑着车出来了，高珊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俊毅哥，他出来了。” 李俊毅和他的朋友都看见了汪彦君，挥着手臂朝汪彦君喊：“彦君，这边！” 汪彦君看了过来，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文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叫文武的人将雨衣帽子推下去，露出一张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是个典型的七八十年帅哥：“今天刚回来，就和俊毅直接来找你了。最近怎么样？” 汪彦君显然异常高兴：“还行。晚上去我家聚吧，对了，买点凉拌菜吧，正好下酒。” 李俊毅说：“彦君你帮忙叫几个同事，帮高凉卖了凉拌菜呗。” 高凉瞬间觉得颇不好意思，又给人添麻烦了，赶紧说：“不用，你们去忙吧。” 汪彦君这才注意到高凉的凉拌菜没什么人买，说：“没事，我帮你叫几个人吧。” 有汪彦君帮忙，再加上雨已经停了，又有李俊毅和文武这两个帅哥坐镇，高凉的凉拌菜卖得很顺利，很快就卖得差不多了，李俊毅看着剩下的菜，说：“好了，剩下的我包圆了，不用再卖了。你们赶紧回去换衣服，不然要感冒的。” 高凉笑着说：“哪有那么容易感——阿嚏——”话未落音便弯下腰去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惹来了大家的笑声。高凉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只能庆幸刚才卖菜的时候没有打喷嚏。 李俊毅一副“我就说了吧”的表情看着高凉：“把菜都给我装起来，你和你妹早点回去。” 高凉用带来的凉白开洗了手，替李俊毅装上了菜，李俊毅看着她：“称一下啊。” 高凉将袋子放到李俊毅手里：“不用称了，谢谢你们，我本来都以为会卖不掉了，幸亏有你们帮忙，这是谢礼，不要客气。”然后收拾好东西推上推车，“珊珊我们走吧，再见！”说完便告别了李俊毅和他的朋友们。 朱文武看着高凉的背影，又看看目送高凉离去的李俊毅，用肩膀撞了一下好友：“俊毅，这女孩谁啊？” 李俊毅回过神来：“哦，不是说了吗，我邻居。” 朱文武嘿嘿笑：“长得还挺漂亮，仅仅是邻居？” 李俊毅翻了个白眼：“还能是什么？心思能别那么龌龊好吗？人家还是个小姑娘。” 朱文武笑了：“小吗？我觉得是个大姑娘了。” 汪彦君也在一旁说：“是不小了，高中都毕业了，起码也有十七八了吧。顶多比我们也就小个两三岁。” 李俊毅看着高凉的背影，突然意识到高凉也是个妙龄少女了。 第十七章 竞争对手 姐妹俩回到家里，赶紧洗澡换衣服。高盼也细心，知道姐姐和妹妹肯定淋了雨，早早就把热水烧好了。高凉让高珊先去洗澡，自己架了锅来烧葱姜水驱寒预防感冒。 高珊洗完澡出来，连打了几个喷嚏，高凉担忧地看着小妹：“珊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高珊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觉得有点冷。” “我看看。”高凉伸手摸了一下妹妹的额头，“有点烫，可能是发烧了，赶紧喝点葱姜水，然后去睡觉捂一下看能不能退烧。盼盼你做饭，我去洗个澡。” 高凉洗完澡出来，高珊已经睡着了，她伸手探了一下妹妹的额头，还是有点发烫，这样不行，等吃过饭，烧若还没退就去打针。高凉想着自己摆个小摊，每天确实能赚点钱，但是这罪遭得也太大了，妹妹这么小就跟着自己受这个苦。 她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清点了一下，一共是408.7元，她摆摊的时间算起来总共才十来天，除去开销，平均每天赚二十多块，相较于现在的收入水平来说，算是很不错了。但实在是太辛苦了，不说妹妹们，就是她自己都黑瘦了一圈，得开个店，哪怕是赚得少点也可以，总能维持生活的，反正她也没指望大富大贵，能够养活一家人，供得起弟弟妹妹读书就行。 晚上雨又下了起来，高珊发起了高烧，高凉背她去附近的诊所打了退烧针。她打算让高珊和自己一起睡，以便照顾她，高盼主动请缨：“姐，我来照顾珊珊吧，你好好休息。” 高凉摇头：“没事，我来吧。明天不摆摊了，休息一天。”钱是赚得尽的么，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她自己也淋了雨，有点头晕，刚刚给妹妹打针的时候顺便拿了点药吃。 高盼听她这么一说，便松了口气：“那好吧，你们早点睡。” 所幸的是高珊打完针后就退了烧，没让高凉担太多的心。早上醒来，高凉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不禁有些惊讶，从昨晚到现在雨就没有停过，这倒是不常见，通常夏天的雨都是来得快去得快的。不过下雨也好，正好不用摆摊，高凉闭上眼睛，又睡了个回笼觉，因为下雨，她终于得了一个完整的睡眠。 高盼起来的时候，发现大姐还没醒，也没打扰她，自己起来打扫卫生，做早饭。高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高盼也做好了早饭，高珊也起来了，她的烧已经退了，除了精神差点并无大碍。高凉放了心，自己头已经不晕了，就是觉得喉咙有些痛，估计受了寒扁桃体有点发炎。 高凉起来洗漱，站在走廊上刷牙。李俊毅穿着雨衣骑着车准备出去，一扭头看见了高凉，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今天居然没去摆摊，是感冒了吗？他犹豫了一下，自行车龙头还是没拐过来，只是用脚点地停下来，像普通邻居一样打招呼：“今天没去摆摊？” 高凉吐出嘴里的牙膏沫子，用水漱了一下口，大声说：“没去，下雨休息。” “没感冒吧？” 高凉摆手：“没有。” 李俊毅闻言点点头，骑上车走了。 上午高凉没去摆摊，但也没闲住，见雨小点了，打着伞出了门，去城南市场逛了一圈，看看有没有转让的铺面。她去日杂店买香料和调味品，跟已经熟悉的老板娘闲聊，打听市场里铺面的转让费和租金行情，得到的答案让她有点沮丧，租金倒是不贵，一个月也就是一百多块钱，但是转让费起码得上千块，就这样还没有转让的。看来现在要在市场里开店还不太现实，但若将店开到市场外面，客流量又太少了，也赚不了什么钱，目前还只能这么推来推去摆摊了，得抓紧时间存钱才行。 高凉还想着赶紧赚钱开店，结果就出现了竞争者。第二天早上到了市场，她照常先去转了一圈，买点食材，了解下市场行情，然后就在市场的另一个入口看见了一家卖凉拌菜的。那个摆摊的大婶看起来不陌生，去高凉那儿买过几次凉拌菜，每次都在她的摊位前站上好久，原来是在偷师吗？这个情况高凉始料未及，她知道出现竞争者是迟早的事，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高凉皱着眉头回到自己的摊位，高盼看见姐姐神色不对：“怎么了，姐？” 高凉闷闷地说：“那头也有了一家卖凉拌菜的。” 高盼顿时有些慌张：“那怎么办？” 高凉说：“先看看再说。” 这天早上的生意果然清淡了不少，高凉看见一个面熟的老顾客从市场里出来，便打招呼：“阿姨，买凉拌菜吃啊。” 那个老顾客摆摆手：“刚刚在那头买了，那边也开了一家。” 高凉一听心便往下一沉：“那边卖多少钱一斤啊？” 老顾客笑了笑：“那边便宜，才六毛。” 高凉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的价格比她的几乎便宜了一半，自己的生意恐怕都要被抢走吧。高凉冷静下来，托了一个总一起摆摊的熟人去那边买了半斤凉拌菜。高凉看了一下菜色，卖的也是海带、木耳、豆角、豆腐皮之类，完全就是她家凉拌菜的翻版，只是没有了那几样原料贵的。她尝了一下，味道比自己的差远了，辣椒油做得很粗糙，调味品比自己的少了好几种，原本是没有竞争力的，但架不住人家便宜啊。做生意就怕这样的恶性竞争，高凉郁闷得要吐血，别人卖六毛有赚头，她卖六毛就只有一两毛的毛利了，那还赚个什么啊。 高盼见买菜的人少了很多，便忍不住对姐姐说：“怎么办？咱们要不要也便宜点？” 高凉咬咬牙：“看看再说吧。”愿意买凉拌菜的多半都是家境还不错，比较注重口味的人，如果仅仅是为了贪便宜，恐怕也不会常买凉拌菜吃。 平常八九点就能卖完的菜，今天愣是到了十一点才卖完，而且最后还是降到了六毛才卖出去的。照这样下去，钱赚不到不说，高凉的身体先就吃不消了，因为卖完就没时间补觉了。好在下午棉纺厂的生意还没人抢。下午收了摊回来，高凉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她打算再坚持两天看看，如果实在不行，就换个地方，县城里还有几个市场，就是远点或者规模小点儿，要么就只做下午的生意吧。 高凉洗完澡，坐在走廊上擦头发，擦着擦着手里的毛巾就掉下去了。李俊毅端着个碗过来了，看见高凉坐在那儿，毛巾掉地上也没捡，过来弯腰捡起毛巾，发现高凉似乎毫无反应，忍不住出声叫她：“高凉。” 高凉本来在打瞌睡，被这声叫惊得打了个哆嗦，一下子睁开眼，抬头一看：“俊毅哥。” 她刚从睡梦中醒来，这声哥叫得有如呓语呢喃，李俊毅听在耳中，只觉得心上一麻，那种感觉虽然稍纵即逝，却不等同于没出现过。他将手里的毛巾递给高凉，高凉的头发不是很长，上高三的时候为了打理方便，理成了齐耳短发，现在长长了些，刚刚过肩，她一头秀发乌黑浓密，几缕湿刘海垂在眼前，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就仿若傍晚悄悄绽放的夜来香，一下子击中了李俊毅心中最柔软的部位。 高凉没察觉到对方神情的异样，接过毛巾：“谢谢。有事啊？” 李俊毅终于在她的声音中回过神来：“哦，我朋友送了点野猪肉给我，奶奶做好了，让我给你们端点过来尝尝。”平时这种事都是俊伟做的，今天他亲自送来了。 高凉将毛巾搭在肩上，站了起来：“谢谢。你等我一下，我今天做了凉拌粉皮，你端点回去吃。” 李俊毅站在原处没动，高凉的身高大约1米64左右，她站起来头顶恰好在他的鼻子下方，他不用动便能嗅到她洗发水的味道，是蜂花的味道，李俊毅平时觉得蜂花的香味有点浓烈，今天却觉得格外好闻，不浓不淡刚刚好。 高凉将碗放在桌上，又给李俊毅装了一碗凉拌粉皮，转过身来，发现李俊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厨房，他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李俊毅接过高凉手里的碗：“市场上有人也卖凉拌菜了？” 高凉点头：“嗯。”她不奇怪李俊毅知道了，应该是高盼跟王奶奶说的，然后他也知道了。 李俊毅说：“她价格比你便宜，你打算怎么办？” 高凉舒了口气，肩膀垂了下去：“她做的没我的好吃，原料也比我的便宜，卖六毛还有赚的，我要是也卖六毛，基本就没什么赚头了。就算是降价到八毛，别人还是会觉得我的比她的贵，也没什么优势，所以我不想降价。我再卖两天看看，如果生意还是好不了，我就不做凉拌菜了，换点别的，要不换个市场。” “不做凉拌菜那做什么？” “做点卤味，肉类，就是买肉不太方便。”高凉一直都在想做卤肉，但现在的市场肉类供不应求，原料比较难买，这点比较愁人。 “我还没吃过你做的卤肉呢，肯定很好吃。”李俊毅露出一副向往的神色。 高凉揉了一下脸，使自己精神一点：“我本来想快点攒钱找个店面开店的，没想到赚钱也这么不顺利，这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得起来。” 李俊毅听完，点头赞同：“开店很好啊，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两头奔波了。” “是很好，但是店面不好找，而且我本钱也不够。再说吧。”高凉总体上还是很乐观的，赚得少也还是赚的，开店那也是迟早的事。 “你打算把店开在哪里？” “市场啊，我是卖熟食的，其他地方人流量太不集中了，生意做不起来。” 李俊毅笑：“我还是期待一下你的卤肉吧，下次可以先帮我做点。” 高凉笑起来：“好啊。”对于吃，李俊毅倒是非常坦诚。 李俊毅看她睁眼都很吃力的样子，说：“你赶紧吃了饭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谢了。”说着举了下手里的凉拌粉皮走了。 吃饭的时候，弟弟妹妹看到桌上的肉，都兴奋得眼放绿光，毕竟高凉的手艺再好，也还是不能将素菜替代荤菜，而爱吃肉是人类的原始本能。 “哪里来的肉？”高强问。 “俊毅哥送来的，王奶奶做的。”高凉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想起李俊毅想吃自己做的卤肉，什么时候买来来试试？ 高珊吃着饭，有些担心地看着大姐：“姐，明天早上怎么办，还去摆摊吗？” 高凉笑笑说：“去啊，不能就这么认输了，凭本事吃饭。” 第十八章 她的福星 翌日高凉去卖菜, 这次她做的量少了点，尽量做一些对方没有的菜, 如五香豆干、五香花生米、凉拌粉皮, 当然最受欢迎的海带丝和海带结不能少了。高凉还是没降价，一是她的成本比较高, 二是她还不打算认输, 她觉得自己的手艺就值这个价。 那个卖凉菜的大婶又来了，份量比昨天要足得多, 估计是尝到了甜头，毕竟高凉早就把市场打开了, 她现在只要靠价格优势就可以吸引到不少顾客。 高凉今天开出的第一单生意是昨天在那边买了凉菜的老顾客：“我儿子说我昨天在那边买的凉拌菜味道不好, 难吃, 还是你家的味道好，虽然贵了点，还是一分钱一分货。给我称半斤花生米, 其他的一起来半斤，花生米单独装, 孩子他爸爱用花生米下酒。” 高凉微笑着说：“好，阿姨您等一下啊。”事实证明，确实是有人识货的。 大概是因为卖的菜色不太重合, 也可能因为对方的菜做得确实不太好吃，今天高凉的生意好了很多，很多昨天去那家买了凉菜的老顾客又回来买了。因为量少，八点刚过, 高凉的菜就卖完了，她卖完之后特意去对方的摊位看了一眼，还剩了一半多没卖完。高凉心想，挺好，让你也尝尝我昨天煎熬的滋味。 凉拌菜这东西，说起来也就是那些配料，油、盐、酱、醋、辣椒、葱花、蒜蓉、味精之类的，看似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材料的选择、调料的比例、做工的精细、做法技巧等一起汇聚起来，就造成了食物口味的千差万别，这就是为什么同样的菜和调味品，不同的人做出来味道会差那么远。五香口味的就更别提了，卤水谁都会熬，但是具体放什么香料，香料的配比也都是非常有讲究的，真正一锅好卤，可以打造出一个品牌来，这也是后世为什么会涌现出那么多口味独特的熟食品牌来。 高凉跟专业厨师学过做凉拌菜和制卤水，再加上她在厨艺上的天分，这些足以使她做出来的食物口味独特，令人难以忘怀。以前没有比较，人们还不知道，现在两种凉拌菜一比较，这就衬出了高凉手艺的独特来。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出现了竞争者，反而是给高凉打广告了。 接下来几天，高凉这边的生意逐渐稳定下来，顾客是分流了一些，但大部分老顾客还是好她家这一口，毕竟能常吃凉拌菜的也不差这点钱。高凉觉得挺宽慰的，就算是对方抢走了一部分客源，她的生意不如从前那样红火，早摊还是能摆下去的，只要攒够了钱，她就能开个店了。按照目前的赚钱速度，这个暑假应该就能攒够盘店面的钱，当然，前提是有店面可以盘。 一天早上，高凉和高盼如往常一样出门去摆摊。快要立秋了，天气虽然还炎热，但早晚的温差大了起来，早晨的空气十分凉爽，虽然早起辛苦，高凉还是喜欢早上干活，毕竟凉快。 高凉打了个呵欠，推着车在空寂无人的街上走着，只有车轮转动的辘辘声和姐妹俩走路的声音。高凉其实还挺喜欢这种环境的，没有人打扰，好像整个世界都属于自己，她可以思考一些问题。 今天却不是，走到半路的时候，迎面来了两个人，准确来说，是两个男孩，一高一矮，看年纪不会比高凉大，高的应该也就是高盼差不多的年纪，矮的比高珊能大一点。高凉本来没觉得不寻常，不许人有事早起啊。但是等走得近了，才发现他们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手好像一直放在身后，对方在她们前面停了下来，高个子的打量了一下：“你们是卖凉拌菜的？” 这个问题很正常，但是语气有点不对，不像是疑问，而是在确认某件事似的。高凉觉察出了语气的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回答，高盼就答了：“是的。” 随着这一声“是的”，对方藏在身后的右手突然拿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手臂粗的短棒，直接一棒子朝推车的玻璃砸了过来，“哐”一声脆响，玻璃碎了。高凉扶着拖车的手都震得一麻，她吓了一大跳，大声呵斥：“你干什么？”扑上去想阻拦对方。高盼则吓得往后一躲，缩着身子惊叫出声“啊——” 第12节 对方根本就没有理会高凉，抬手一推，将高凉推了个趔趄，高凉这才发现男女力气的差距原来这么大，她怒吼：“你凭什么砸我的车子？！我又不认识你。” 高个子男生不理会高凉，对小个子的男生说：“快点啊，动手！” “可是，哥……”小个子显然有点被吓到，先是犹豫了一下，一看高个子的“哐哐”砸得一点犹豫也没有，便也举起手里的棒子砸了起来，他们砸完还不算，将推车里的凉拌菜全都掀翻倒在了地上。 “你们给我住手！”高凉心疼得在滴血了，她再次扑上去制止对方，却被高个子挥开的手一下子击中了颧骨，高凉“啊”地惊叫出声，只觉得眼睛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捂着脸蹲了下去。 小个子被吓住了，他眼里露出害怕的神色：“哥，打到人了，我们走吧。” 高个子终于停了手，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高凉，恶狠狠地说：“以后还来卖，我就继续砸。”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躲得远远的高盼看见他们走了，赶紧跑了过来，带着哭腔问：“姐，姐，你不要紧吧？伤到哪儿了？” 高凉抬起头，满脸都是泪痕，不知是疼的还是伤心的缘故，她右边脸颊上已经青了一块，看起来有点骇人，但她顾不上自己的伤：“我没事，快看看车子。” 高盼伤心得呜呜直哭：“姐，车被砸坏了，菜也倒了。怎么办？” 高凉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起身去看推车，玻璃全都给砸碎了，几个搪瓷盆子全都掉在了地上，菜撒了一地，落满了碎玻璃渣，已经全弄坏了。高凉看着眼前的惨状，满心懊丧，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到底是得罪谁了，完全就是飞来横祸，做点小生意怎么都这么难呢。 高盼更是哭得六神无主，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高凉平静下来，伸手将搪瓷盆捡起来，菜倒了不能要了，但是东西还是要收回去的，推车的玻璃砸坏了，撑架有的地方扭曲变形了，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高盼止住哭声，起来帮大姐收拾东西，发现她满手都是血：“姐，你受伤了！” 高凉用左手捏住被划伤的手指头：“没事。” “姐，你别动了，我来。”高盼赶紧来帮忙。 高凉说：“你慢点，别划伤了。” 姐妹俩没精打采地推着残破不堪的推车往家走。高盼已经不哭了，她红着兔子眼睛问：“大姐，谁这么跟我们过不去啊？” 高凉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那两个男孩长得有点像，很明显是一对兄弟，他们是专门针对自己卖凉拌菜的，还威胁自己不能再卖，那就极有可能是竞争对手，会是那个卖凉拌菜的大婶吗？要怎样求证才知道是不是呢？直接找上门去？她又没有证据，对方抵死不认怎么办？ 李俊毅刚从睡梦中睁开眼，便听见了熟悉的推车声，他拿起手表看了一眼，六点一刻，有点晚了，高凉这才出门？不过那车辘辘声不是越来越远，而是由远及近的，今天生意这么好，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俊毅从床上起来，打开门，看见高凉果然回来了，他正想张嘴打招呼，却发现有些不对劲，推车上那几个熟悉的红色大字不见了，仔细一看，推车的玻璃好像都不见了。他赶紧跑过去：“怎么了？”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他给气爆了，“你的脸怎么了？” 高盼看见熟人，眼泪又下来了，她抬起手臂擦眼泪：“我和姐姐在路上碰到两个男的，他们把我们的车砸了，菜也倒了，还打了我姐。” 李俊毅走过去，伸手抬起高凉的下巴，低下头仔细检查她脸上的伤，眉头拧成了疙瘩：“我操！谁干的？还伤到哪儿了？”眼中的怒火差点要烧了起来。 “没有，就是脸被打了一下。”高凉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躲开了李俊毅的手，抬起手碰了一下脸颊。 李俊毅抓过她手：“这又是怎么回事？”高凉的右手食指上有一道一厘米长的伤口，手上的血迹用凉白开冲掉了些，但没有洗干净。 高凉抽回手：“收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被玻璃划伤的。” 李俊毅简直要气疯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欺负他眼皮子底下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到底怎么回事，谁干的？你得罪什么人了？” 高凉皱眉：“我也不知道，没得罪谁啊。就是两个男孩，年纪不大，我也不认识他们，他们一见到我就问是不是卖凉拌菜的，听说是的就开始砸我们的车，倒了我们的菜。砸完了之后还威胁我不许再卖凉拌菜。” 李俊毅一听，立即明白过来：“我知道了，肯定也是卖凉拌菜的吧。另外那个卖凉拌菜的最近是不是生意不好？” 高凉说：“应该不是很好。” 李俊毅点点头：“你赶紧回去洗一下手，家里有药没有，没有我回去拿。”他转身，看见高盼一直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高盼你受伤了吗？” 高盼赶紧摇头：“没有。” 李俊毅看着她受惊吓的脸：“没事，这事哥帮你们搞定，一定会找到那两个打你们的人。先去休息吧。” 高凉说：“谢谢俊毅哥。” 高珊和高强看见受伤的大姐和完全毁坏的推车，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圈瞬间盈满了泪水，带着哭腔说：“大姐，你怎么了？” 高凉安慰小弟小妹：“别怕，我没事，就是受了点小损失，不碍事的。”她去洗了手，高盼很积极将搪瓷盆都收出来清洗，高珊也赶紧来帮忙，几个盆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有的边磕得变形了，有的底部撞得掉了瓷，没有一个完好的。高珊眼泪浅，洗着洗着又在默默掉眼泪了。 李俊毅从家里翻出来药，送到高凉家：“这是治跌打损伤的，你抹一点在脸上。还有纱布。” 高凉接了过来：“好。” 李俊毅看着姐弟四个，不由得叹了口气：“暂时不用摆摊了，休息两天吧。” 高凉点点头，这样也没办法卖了，推车坏了，得修好了才能做生意。 李俊毅说：“药你先拿着，我走了。” 李俊毅早饭也没吃就出门去了，王奶奶和李俊伟也得知了高凉今天遭遇的意外，都过来关心她俩，听完事情经过忍不住唏嘘感叹，这也太倒霉了，真是飞来横祸。 李俊伟看着坏掉的推车：“这个要怎么办，能修好吗？” 高凉摇头：“我也不清楚，等下午我去问问。”现在她身心俱疲，完全不想动弹。 不到中午，李俊毅就回来了，还带回了那两个肇事者的父母，也就是跟高凉竞争卖凉拌菜的女人。李俊毅拖着那对夫妻，指着院子里破损不堪的推车和高凉脸上的伤给他们看：“看看，这就是你们儿子干的好事！你看看我妹妹脸上的伤，这也是你儿子打的。你抢了我们的生意不说，怎么还有脸来找我们的麻烦？！” 女人一见这情况，便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哭起来：“对不起，妹子，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家两个畜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女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开始诉说自己的苦楚，夫妻俩都下岗了，两个孩子都要上学，家里还有四个老人，絮絮叨叨的，无非就是说自己多么可怜，希望得到高凉的同情。 俊毅一回来，王奶奶和俊伟也都过来了，听见那个女的哭哭啼啼的，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李俊毅猛地一拍桌子：“行了，给我闭嘴！” 女人噤了声，有些惊恐地看着李俊毅，今天李俊毅可是当着他们夫妻的面揍她两个儿子的，简直比恶霸还恶霸。 高凉这才得了机会说话：“行了，你也别跟我哭穷了，这个世上不止你有困难，比你穷的大有人在，但是谁也没你们这样野蛮霸道。你穷就有理断别人的活路了？既然已经找到了人，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赔偿我的损失就行了。” 李俊毅问：“一共损失了多少钱？” 高凉说：“推车是二十二块钱做的，盆子六个都砸坏了，买的时候花了十八块钱，折旧算十块钱，今天早上的菜一共是二十斤，也就是二十块钱，一共是五十二块钱。” 李俊毅补充：“你儿子打伤了我妹妹，还恐吓她，推车砸坏了，这两天都做不了生意，连误工费、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一共赔一百吧。” 一直没出声的男人一听这个数，抬手就给了自己老婆一巴掌：“你这个蠢婆娘，好端端的卖什么凉拌菜，都是你惹出来的祸。” 女人听见这个赔款数额本来就蒙了，这下被丈夫一打，顿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没钱，赔不起。” “哭什么哭，哭就能解决问题？”男人还想去踹女人，被李俊毅拉住了：“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拿钱来！” 李俊毅比这男的高了大半个头，这么一吼，男的立即不出声了。女人坐在地上，见李俊毅帮忙拉架，开始指责自己的丈夫：“你这个死男人，窝囊废一个，你除了打我，你还能干什么？这个家还不是靠我养着！我赚钱的时候你们就笑，出了事就怪我！” 李俊毅冷着脸：“别闹了行吗？这个时候哭穷卖惨有什么用？自己的儿子没教养好，当父母的就得负责。养不教父之过，该赔钱就赔。拿钱，不拿钱就别想走。” 男的开始撒泼放赖：“我没有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看样子是个无赖。 李俊毅不怕他耍赖，点头说：“行啊，既然你们不愿意赔钱，那我们去找警察来解决，我正好认识公安局的局长。你大儿子年满十六了吧，也能进拘留所了，小儿子去少管所好了，虽然可能也就关个十天半月的，但是这个案底是留定了，以后考学、招工之类的就别指望了。”他这话半真半假，但是确实非常有威慑性。 男人一听，嘴唇开始哆嗦起来，女人更是吓得惨无人色，他们可以干任何事，但是绝对不敢拿儿子的前途来开玩笑，女人扑过去一把抱住高凉的腿：“我们赔，我们赔。但是我们家实在没钱，妹子，能不能少一点？我去借钱。” 高凉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阵仗，她赶紧扯开女人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躲开对方：“你别这样。” 女人趴在地上呜呜地哭：“妹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家孩子还小，不懂事，他们就是看我做的菜卖不出去，他爸又总是打我，一时糊涂才干出了这种事。” 李俊毅冷笑：“小？不懂事？等有一天杀了人是不是还可以用不懂事来推卸责任？杀人偿命，打坏了别人的东西要赔，这事你妈没教过你？所以你也没教给你儿子？” 男人蹲在一旁唉声叹气，女人坐在地上哭。李俊毅不耐烦地双手叉腰：“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李俊毅是什么人，连我妹妹都敢欺负，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抢了我们的生意，我没去砸你的摊子，你倒好意思来砸我们的摊子了，真他妈的欺人太甚！我狮子大张口了吗？要你赔几百几千了吗？才一百块钱而已，误工费都不止这么点。赶紧给我拿钱，不给钱我们就去报警。一天不赔钱，我就一天揍你儿子一顿，揍到钱还清了为止。”他打人可是有技巧的，打完了还不留伤口。 女人今天见识过李俊毅揍人，她两个儿子被揍得嗷嗷叫，毫无还手之力，她男人去拉架，一把就被推了个跟头，一家人都奈何不了李俊毅，否则他们夫妇也不会乖乖跟着李俊毅过来。她掏出了自己口袋里所有的钱，数了一遍，看着丈夫：“我这里只有三十二块，你那里有多少？” 男人扭过脸去：“我没钱！” 女人走了过去，问他要钱：“我知道你身上有，快给我拿出来。” 男人怒目而睁，捂住了自己的裤子口袋，躲着老婆，女人伸手去抢，两人开始进行拉锯战。 高凉无奈地扭过头去，这个女人真是可怜又可悲。弟弟妹妹们都门外看着那对夫妻的闹剧，高凉对他们说：“都进屋去吧，别看了。” 王奶奶同情地看着高凉，无奈地摇着头说：“碰到这样的事，真是没办法。凉凉你以后出门的时候要小心点。” “我知道，奶奶。” 高凉点头答应，但是也很无奈，她只是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根本就没想招惹谁，谁想到还会祸从天降呢。 那边两口子已经拉扯完了，一共凑了五十二元，女人将钱拿过来给了高凉：“先给你这么多，剩下的钱我会想办法的。” 高凉接过钱，看着对方默默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她不能纵容别人犯罪，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 女人拖着男人走了，说是明天一定凑齐了钱给高凉送过来。 家里总算是清静了，高凉看着那对夫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何苦呢？” 李俊毅讥讽地笑了一下，说：“你知道我找到那两个兔崽子，问他们为什么砸你的车子吗？” 高凉看着他：“不就是因为我影响他们父母的生意吗？” 李俊毅说：“你的菜做得比他家的好，他们的菜总是卖不出去，天气太热，菜都放坏了，亏了钱，这家男的就总打老婆。女的就说你的菜比她的做得好吃，她的菜才卖不出去。这俩兔崽子听到他妈的话，就觉得你的存在影响了他家的生意，所以就想把你赶走。你说这都什么逻辑，全家都拎不清楚。” 李俊伟听得直摇头，说：“这家人怎么蠢成这样，为什么不在自己身上找理由，却要在别人身上找借口呢？上梁不正下梁歪，全家没一个好鸟。” 王奶奶也摇头：“家教有问题，这个女人真是造孽。” 高凉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谢谢俊毅哥帮忙，中午都在我家吃饭，你们坐吧。我去做饭。” 王奶奶摆摆手：“别弄了，你好好休息一下。等你好了再说。” 高凉看了一下自己缠着纱布的手指头，也没坚持。王奶奶回去了，李俊毅兄弟没走，李俊伟说：“高凉，下午我陪你去修推车。” 李俊毅说：“高凉你上次不是说要开店？” 高凉有点无奈地笑：“是啊。可是我现在也开不起啊，成本太高了。” 李俊毅说：“9月1号中心市场要开业了，我有个朋友家里在中心市场买了几个铺子，我帮你跟他租间铺面？” 高凉惊喜地看着他：“真的可以吗？”中心市场开业这个信息她还真不清楚，她从前刚毕业就去了深圳，只知道中心市场是后来开的，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开的却不知道，没想到就是现在。 李俊毅点头：“真的，新铺面也不要什么转让费，交押金和房租就可以了。但是新市场也存在着问题，刚开始的时候客流量肯定少，生意可能比较清淡。” 高凉简直喜出望外：“当然可以。”她知道中心市场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跟县城最繁华的商业街毗邻，用不了多久，生意肯定会红旺起来。就算刚开始的时候生意不怎么样，但维持收支平衡应该不成问题，这个暑假赚的钱应该足够给弟弟妹妹交学费了。 李俊伟也为高凉感到高兴：“真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高凉你就不用日晒雨淋的了。” 高凉高兴得直点头，弟弟妹妹们听了也极其兴奋，大姐终于要开店了。 李俊毅说：“你要是答应的话，我就去跟文武说一声。” 高凉听见文武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了上次在棉纺厂门口碰到的那个国字脸帅哥：“是上次在棉纺厂见到的你那个朋友吗？” “对，就是他，他叫朱文武。你要是真决定租，我马上就去跟他说，最好这两天就把合同签了，到时候你直接过去布置就行。”李俊毅说，“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高凉一愣，看着李俊毅：“你去哪儿？” 李俊毅双手托着后脑勺，头往后仰，看着天花板：“我和文武约好了去南方看看，看能不能捣腾点生意做。”他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已经筹划很久了。 “是去广东吗？”高凉问，这个年代正值改革开放蓬勃发展的时期，机遇尤其多，但是陷阱也多。 李俊毅放下双臂：“嗯，对。” 高凉发现自己给不了李俊毅任何建议，因为她完全不清楚李俊毅的人生轨迹，只能说：“挺好的，外面机遇很多，趁年轻应该去看看。”不说别的，起码能增长见识、拓展视野。 李俊毅笑了：“我也是这么想。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跟我文武说声。俊伟你下午陪高凉去修推车。” 第13节 高凉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竟然能够租到一个没有转让金的铺面，李俊毅真是她的福星。 开店要到九月份了，所以推车还是要修的。当天下午，李俊伟陪同高凉将推车送去修理，师傅说至少需要两天才能修好，因为有些撑架扭曲了，而将材料复原要比装新的更为麻烦。高凉考虑了一下，将推车折旧给了师傅，又添了十五块钱重新做了一个新推车，时间依旧是两天。这就意味着这两天没办法摆摊，至少少赚了四五十块钱，那对夫妇赔偿的其实也才勉强够损失。 不能摆摊，高凉就当给自己放假了。晚上李俊毅回来，对高凉说：“我朋友说给你留一间位置最好的铺面，还给你最优惠的租金。明天晚上他来我家吃饭，到时候再跟你当面聊聊。” 高凉点头：“好啊，好啊，谢谢！” 李俊毅迟疑了一下，这才说出口：“我朋友要过来吃饭。你能不能去我家帮忙做菜？” 高凉笑容灿烂，酒窝深陷：“没问题，可以的。” 李俊毅看着她的笑脸，目光从酒窝移到淤青上：“擦药了吗？还疼吗？” 高凉用手指头轻碰了一下颧骨：“擦了，不疼了，过两天就消了。你朋友喜欢吃什么菜？” 李俊毅抬了下眉：“肉，无肉不欢。” 高凉眼睛笑成了月牙状：“要不要我做点卤肉？” “好啊。”李俊毅眼睛都亮了，他想高凉做的卤肉很久了，只是苦于高凉一直没有时间做，如今被迫闲下来，到底也是闲下来了，正好可以解解馋。 高凉看见他亮起来的眼睛，更加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做做卤味，正好明天可以让大家检验一下自己的做菜水平，等开店了才有信心卖卤味。 李俊毅说：“那我明天早上去买菜，需要什么？” 高凉说：“不用，我去买就好了。” 李俊毅严肃地说：“是我请客吃饭，买菜必须我来，你帮忙做菜就够了。” “那我不去，你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啊，那么多材料，你怎么记得清楚？”高凉决定重新调一锅卤水，这次要好好准备才行，根据她之前做卤水的经验改善一下，她打算用这一锅卤征服所有人的胃口。 李俊毅笑了：“这就简单了，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你说要买什么我就买什么。” 高凉点头：“好。” “那到时候我来叫你。”李俊毅说。 “嗯。” 虽然不用三点起床，高凉也没有睡懒觉，她五点就起来了，李俊毅还没起来，她就在院子里整理了一下菜地，自她打理过后，隔三差五能吃上一顿自己种的蔬菜，纯天然的，没有任何农药和化肥。 李俊毅很快也出起来了，看见高凉在院子里忙，大声说：“等我五分钟。”他急忙刷牙洗脸，进屋还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看自己的发型有没有乱，事实上发型根本没什么可乱的，毕竟才半寸长而已。 李俊毅推着车出来，又在门口停下了，找了块布将车后座给擦干净了，那儿很少坐人，经常是用来载货的。 李俊毅骑了车出来，长腿支撑在地上，“叮铃铃”按铃铛，高凉抬头一看，赶紧跑去洗手，然后提了一个篮子出来。李俊毅看了一下她的脸，脸上淤青稍稍淡了些，可见那药还是有用的，伸过手去：“篮子给我。” “我拿着吧。”高凉说。 李俊毅拿过去，将篮子挂在车龙头上：“上来吧。” 高凉见他撑牢固了，车身还朝自己这边倾斜，方便她坐上去，便扶着坐了上去，这要是李俊伟叫她这么坐车，她是不敢爬的，因为怕李俊伟扶不牢，但是李俊毅却让人莫名放心，有安全感。 “坐稳了？”李俊毅问。 “好了。”高凉心情颇好地回答。 李俊毅踩下踏板，车轮转动起来，身体和心都在晨风中飞扬了起来。高凉坐在后座上，一手抓着座椅焊接处，一手放在腿上，觉得特别闲适，虽然昨天才造了劫，但今天依然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李俊毅突然说：“中心市场有点远，你早上去得早，步行不太安全，骑车去那边吧。” 高凉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啊？哦，对啊，是该骑车去的，可是——我还不会骑车。”她如果去开店，总不能住在店里，所以每天必须大清早就赶过去，走路显然不太现实，坐车的话早班车没那么早，那就只能骑车了。 李俊毅吃了一惊：“你不会骑车？” 高凉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我以前学车的时候摔了一跤，瘸了半个月，有心理阴影了，没敢再学。”摔一跤瘸半个月是上辈子学摩托车，她的平衡感一向很差，自行车一直都没学会，后来去学骑摩托，结果摔得半死，学费交了，车还是没学会。 “单车很好骑的啊，回头我教你。”李俊毅主动提出来。 高凉呼出一口气，犹豫了半天：“哦，好啊。” 李俊毅听出她的犹豫，哈哈笑：“放心，有我在，肯定摔不着你。” 高凉自嘲地笑了笑，倒不是信不过李俊毅，而是对自己太没信心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着，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高凉都暗暗惊诧，原来李俊毅还挺爱说话的，以前怎么觉得他高冷呢？他应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跟不熟的人高冷，跟熟悉的人就很随意了吧。 到了市场，李俊毅将车子锁在市场外面，提着篮子跟在高凉身后，买什么菜都是高凉说了算，他负责掏钱，毕竟高凉才是厨师，偶尔李俊毅看到想吃的菜，高凉会根据他想吃的菜搭配配料一并买好。 高凉去杂货铺子买香料的时候，李俊毅见她在不同的袋子里不断地抓香料，种类多得令人咋舌：“这些你都认识？” “嗯，这是肉蔻，这个是草果，做卤菜用得上的。” 李俊毅只好乖乖站在一旁，对于这个他完全没有发言权，只有等吃的权利。高凉买好了香料，又特意跑到市场那头的出口去看了，发现那个卖凉拌菜的大婶也没来卖菜，不知道是被李俊毅吓得不敢来了，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卖了。其实她完全可以去别的地方卖，毕竟县城里又不止一家菜市场，那一家子脑子都不会转弯，所以只会一条道走到黑。 李俊毅仿佛知道她的心思：“放心，我知道他们家在哪儿，那些钱一定要让他们赔的。” 高凉说：“我只是来看看她有没有来卖菜。” 李俊毅点头，问：“还有要买的吗？” 高凉说：“现在去买鱼吧，买了鱼就可以回去了。”鱼要买新鲜的，买回去养着，到晚上的时候再来杀，这样菜足够新鲜。 李俊毅看了看：“我们去吃个早餐吧，然后再去买鱼。” 高凉想说时间还早，可以回去吃早饭，最后还是答应了：“好。” “想吃什么，米粉、面条还是包子？” 高凉指着市场口附近的一家早餐店说：“那家的小笼包好吃，我经常在他家吃。” 李俊毅看了，说：“我们去吃碗米粉吧，然后点两笼包子。” 高凉点头：“好。”她平时很少吃米粉，因为吃米粉费时，没有包子方便。 天气热，吃凉拌粉的人多，两人也点了凉拌粉，李俊毅又提了三笼包子过来，将其中的一笼放到了高凉面前，高凉看着面前的小笼包：“我吃不了这么多。” “没事，吃不完给我。”李俊毅用筷子夹起两个包子，一口两个。 看得高凉忍不住低头乐，看他吃饭自己的胃口都好了。她搅拌一下凉拌粉，然后夹起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然后小声嘀咕：“八角、桂皮、香叶，只有这几样。” 正在吃米粉的李俊毅抬头：“嗯？” 高凉说：“我是说凉拌卤汁里的香料。” 李俊毅惊讶地看着她：“你还吃得出什么配料来？” “嗯。”高凉的天赋就在此，基本吃过的东西，她都能尝出原材料是什么。 “难怪你做的菜这么好吃，原来是有天赋的。”李俊毅对高凉的好奇心越来是越重了。 高凉听着他夸自己，笑眼弯弯，没好意思再接话。 小笼包高凉只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李俊毅将剩下的都包圆了，他一边吃一边说：“当厨师的是不是都没什么胃口？” 高凉一愣：“其实还好，就是对口味比较挑剔。”这种感觉最近是越来越明显了，尤其是她自己专心做菜之后。 “一般人做的都不太合口味对吧？你的家人有口福啊。”李俊毅的语气中带点羡慕。 高凉抿嘴笑：“还好吧。”她其实也不是每顿都亲自下厨的，很多时候都是高盼和高珊做菜，她们都体谅她辛苦。 李俊毅吃完最后一个小笼包，说：“好了，菜都买齐了没有？买齐了我们去买鱼吧。” 高凉看了一下菜篮子，两个猪蹄、一条猪舌、一只活鸭还有一些鸭胗和鸭肝，足够她忙活的了：“好了。”可惜没有单独的鸡爪和鸭掌卖，否则就更丰富了。 他们去了卖鱼的档口，高凉问：“想吃什么鱼？” 李俊毅说：“上次你做的那个鱼就很好吃。”上次他吃的水煮鱼都快凉了，味道还很好，所以一直都在想趁热吃是什么滋味。 高凉点头：“那就买条草鱼吧，换种做法，做酸菜鱼。” 李俊毅没吃过酸菜鱼，从善如流：“悉听尊便。”反正高凉不会叫他失望就是了。 第十九章 卤肉勾人 李俊毅将高凉送回家, 语气轻快地说：“那就辛苦你了，晚上回来吃大餐。拜拜！” “再见, 路上小心！”高凉的心情也格外明朗, 觉得这是新生活的又一个新起点。 李俊毅踩着踏板，吹着口哨走了, 可见心情十分愉悦。高凉含笑目送他离开, 手里的鱼突然挣了一下，她回过神来, 赶紧跑到李家：“奶奶，俊毅哥买了条鱼, 赶紧养起来。” 王奶奶正在做早饭, 听见她的话赶紧拿了盆子来接水养鱼：“哟, 买了这么多菜啊。俊毅呢，走了吗？他还没吃早饭呢。” 高凉说：“他已经吃啦，刚刚在市场上吃的。这些菜都是俊毅哥买的, 晚上请朋友吃饭要的，让我帮他做卤菜, 先放冰箱吧，我先回去做卤水，等卤水做好了再来拿菜。” “要得, 要得，你放冰箱里去。”王奶奶的心情也不错，笑眯眯地看着高凉，有种高凉嫁进他们家来了的感觉, 这孩子多能干，又勤快又孝顺，心眼又好，自家孙子要是能娶回来，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要是真嫁过来，嫁给俊毅还是俊伟呢？老太太已经开始为这事犯愁了，想了一圈，觉得哪个都行，只要能娶回来就好。 高凉全然不知道自己被王奶奶“算计”着，只是将暂时不做的肉都存冰箱保鲜，大骨和香料要带回制卤水：“奶奶，鸭子先不杀，关在笼子里吧，等吃了中饭再杀。” “行，到时候你跟我说，我来杀鸭子。”王奶奶点头。 这时李俊伟起来了，他一边走一边扣衣服扣子，抬眼看见高凉：“这么早啊！逛市场回来了？” 高凉扭头看见俊伟：“俊伟你通知书到了没有？” 李俊伟打了个呵欠：“还没有，应该就这几天了。” 王奶奶说：“等拿到通知书赶紧给你爸妈打电话，叫他们回来。” 李俊伟鼓了一下腮帮子：“他们真要回来啊？”他跟奶奶生活久了，和父母的之间的感情也比较淡漠，听说父母要回来，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疑问。 “都两年没回来探亲了，假期都攒着等你考大学回来帮你摆酒呢。”王奶奶笑眯眯的，俊伟这孩子真是她的骄傲。 “哦，好吧。” 高凉已经整理好冰箱了，听见他们祖孙的对话，仔细想了想李俊伟父母的形象，好像就记得穿军装的叔叔很帅，阿姨很爱笑，别的就想不起来了，实在是太久远了。她心里有点羡慕，有父母的孩子真幸福，自己已经很久很久不知道父母疼爱的滋味了。 高凉回到家，开始熬卤水。她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卤水了，也摸索出了一点门道，对香料的属性和口味也有了一些了解。所以这次并没有盲目地加香料，而是一边考虑一边加，并且将每种香料的配比都记录下来。熬上一锅，她又架上另一口锅来熬第二锅，自打她开始做卤菜后，家里的两口炉子都用上了，毕竟一口灶实在是太慢了，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高盼一直在帮她姐做记录，看着姐姐又开始往第二口锅里加水加配料，有些好奇地说：“姐，你这又是要做什么？还要做一锅？” 高凉一边加一边说：“我想再熬一锅卤水，看看哪个味道更好。”毕竟谁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做出最好的口味来的，需要反复调试才行。 高盼点头表示理解：“哦。” 忙了一个上午，高凉终于将卤水做出来了，她尝了一下，两锅的口味都比之前熬的那锅好，而今天熬的第二锅口味更为独特一点，回味悠长，她叫了弟弟妹妹们都来尝尝，选出最好的口味，弟弟妹妹们也都觉得第二锅的口味好。李俊伟在他家看见姐弟几个凑在一块好像吃什么东西，赶紧跑来了：“有什么好吃的？我也要尝尝。” 高凉看着他笑：“还没做出来，就是卤水，我让大家尝尝哪个口味好。” 李俊伟说：“那我也尝一下吧。” 高凉让他也尝了一点，李俊伟尝完之后砸吧一下嘴：“这个汤可以泡饭吗？” 第14节 高凉一听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吃货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此了吧。高珊咯咯笑得直不起腰来：“这是卤水，不是汤。” 李俊伟争辩：“卤水也是汤啊！” 高凉说：“好吧，俊伟你觉得哪个味道好？” “都很好啊，让我怎么选呢。”李俊伟捏着下巴看了又看，然后指着一口锅，“还是这一锅吧，感觉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吃下去让人印象更深刻，估计吃过的都不会忘记。” 高凉看他指的就是他们都选中的第二锅，一拍巴掌：“好，就这一锅了。先做午饭，吃了午饭来卤肉。” 几个人一听卤肉，眼睛都绿了：“卤肉吗？” 高凉笑眯眯点头：“对。”看样子还是肉最受欢迎了。 一整个下午，高凉和王奶奶都在忙着做卤肉。猪蹄、猪舌、鸭胗和鸭肝，还有一只全鸭，鸭子杀了之后，高凉看着两只肥厚的鸭掌，心说他们肯定不知道这东西的妙处，自己一定要吃一只。如果以后开店了，她希望能够单独有一道鸡爪和鸭掌，这样肯定会成为特色，不知道能不能和卖鸡鸭肉的老板商量，单独将鸡爪和鸭掌卖给她。 李俊毅带着朋友们回来的时候，高凉正在他家的厨房里做酸菜鱼。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红亮诱人的猪蹄，切得厚薄均匀的猪舌、鸭胗和鸭肝，一只用大盘子装着的切得大小均匀卤鸭，还有看起来颤颤巍巍几乎吹弹可破的红烧肉，以及几样高凉最拿手的凉拌菜，惹得人直流口水。 瘦猴和三胖吸溜着口水，喜不自禁地搓手：“我的天，这也太丰盛了。今天有口福啦。” 朱文武洗了把脸过来，看见满桌都是摆盘都很讲究的菜色，有些夸张地说：“这都快赶得上国宴的水准了，都是奶奶做的？” 王奶奶端着一碗花生米上来，笑眯眯地说：“我哪有这个水平，高凉做的。” 朱文武有些意外地探头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只见系着围裙的高凉正在灶台前忙碌，还有一个美丽的少女正在灶后烧火：“俊毅还请了援手啊？” “都是为了满足你的口腹之欲，特意请了高凉来下厨的。”李俊毅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看见高凉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往热气翻滚的锅里放薄薄的鱼片，“需要我帮忙吗？” 高凉看他一眼：“不用，马上就好，可以吃了。”酸菜鱼底料炒好烧开，鱼肉放进去翻滚就能出锅。 汪彦君站在厨房门口，呵呵笑着说：“高凉妹子太能干了，谁将来娶了你可真有福气。”说完瞟了老友一眼，而李俊毅并没有看他，正在橱柜里拿酒盅。 高凉听汪彦君这么一说，并不像一般的女生那么羞赧，只是笑了一下，对于嫁人，她真没什么想法，大概单身时间太长了，没什么期待了：“你们先吃饭吧，鱼马上就可以上桌了。” “不急，等做好了一起吃。”李俊毅拿着酒盅往客厅去，“桌子有点小，我去将大桌子搬出来。” 高凉将一大盆酸菜鱼端上桌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桌子换好了，一张能坐十几个人的大圆桌，上面摆满了菜，桌子四周全都是眼睛放着绿光的饿狼，手里握着筷子蓄势待发，只因李俊毅说要等高凉一起来吃饭。 李俊伟急切地问：“好了吗？”他的馋虫已经被香味勾了整整一个下午，此刻早已饥肠辘辘，为了留着肚子吃好吃的，他中午都没怎么吃饭，就等着晚上这一餐了。 高凉说：“还有一个青菜，马上就好，你们吃吧，别等我，盼盼也去吃，不用烧火了，我自己来。” 王奶奶说：“你们都去吃，小菜我来炒。” 高凉麻利地刷锅放油：“马上就好，两分钟就可以。” 高凉端着嫩生生绿油油的蒜蓉空心菜上来，看着大家还一致坐着没动，眼巴巴地等着开餐，不由得笑了：“好啦，最后一道菜上桌，开动。” 李俊毅说：“可以开动了。” 于是大家一齐举起筷子，朝各自看中的菜伸过去，片刻后大家都用鼻子发出满足的“嗯”声，因为嘴巴正在吃东西，根本腾不出来说话。 高强吃着鸭腿，满足地说：“比过年还吃得好。” 三胖无比满足地闭上眼睛：“别说过年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丰盛的一顿饭。”他说的并不夸张，七八十年代成长起来的孩子，确实没吃过多少好吃的。 他们所有人第一筷子都是夹的肉，拣肉最多的吃，只有高凉第一筷子夹了无人问津的鸭掌。王奶奶劝她：“凉凉，你吃猪蹄啊，鸭脚有什么好吃的，又没肉。” 高凉笑着说：“这个好吃，有嚼劲，我喜欢。” 李俊毅看着高凉正在和鸭掌奋战，瘦嘎嘎的骨头被她嚼得津津有味，便夹了另一个鸭掌，放进嘴里仔细咂摸一下，果然别有一番滋味，不会太硬嚼不懂，也不会太软入口即化，口感弹牙，有嚼劲，非常有意思，他点头说：“这个有意思，拿来做零食最好不过了，最好的零食和下酒菜。” 高凉说：“我也觉得整只鸭子就这个部位最好吃了。鸭脖子和鸭翅膀也不错。” 满桌子人诧异地看着她，李俊伟笑了：“你还真有意思，哪里肉少你就挑哪里。鸭脖子鸭翅膀都归你了。” 高凉笑着说：“可以啊，不许抢我的啊。” 李俊毅看着高凉的笑脸，知道她此刻应该很放松，要是能永远这么放松下去就好了。“你们几个只会埋头吃，也不说说感想，今天可是来试菜的。” 朱文武正在啃猪蹄，头也不抬地说：“简单的两个字：好吃！” 瘦猴说：“我爱吃鸭胗，味道简直绝了。如果开店，我肯定经常光顾。” “还是鸭肉过瘾啊，满口都是肉，香！”三胖吮着自己刚抓了鸭肉的手指头。 汪彦君埋头苦吃，抬起空闲的左手挥了挥，表示没空发表意见。 李俊伟说：“我也觉得猪蹄好吃。还有这个，酸菜鱼我也爱，这个鱼肉太滑嫩了。” 王奶奶笑眯眯地说：“我老人家喜欢吃鸭肝，好吃。” 高凉听了一圈，无比满足地抿起嘴：“你们觉得我做的这些卤菜会有人买吗？” 汪彦君终于抬起头来：“这还用说吗？放心，我肯定是你最忠实的顾客。店子一开，绝对客如云来。” 李俊毅提议说：“我觉得开店之前，应该起个好名字，通俗易懂又好记，然后让人一提就知道。高凉你想好了吗？” 高凉没想到李俊毅的想法这么超前：“嗯，还没有，我也觉得该起个名字。”就算不能像周x鸭、煌x煌、绝x那样提起来就如雷贯耳，但至少也要有个名字吧。 李俊伟敲敲碗，提醒大家：“那现在我们多了个人物，集思广益来想名字吧。我先来，叫庖丁卤菜馆。” 李俊毅鄙视弟弟：“你那算什么名字，庖丁是别人的名字好不好？叫庖丁还不如叫高记呢。” 瘦猴说：“我觉得叫回头客好。一看就简洁明了，好吃人家才会再回头嘛。” 三胖说：“我没文化，叫什么都行，交给你们了。” 汪彦君说：“我觉得高记高氏其实都还行，比较有个人特色。” 朱文武想了想：“叫味高怎么样？你看，这味道高级，咱们都没有异议吧？而且你们也姓高对不对，这叫一语双关，我觉得绝了，就叫这个，味高。”他说着为自己的创意鼓了一下掌。 李俊毅突然起身离席，大家都不解地看着他，王奶奶说：“俊毅你去哪里？” 李俊毅说：“你们吃，我去一下就来。” 大家又开始吃菜，讨论着店子的名字，都觉得味高还不错，一语双关，说到了点子上，高凉自己也觉得不错。于是大家都开始讨论是叫味高凉菜馆还是味高卤菜馆比较贴切。 李俊毅拿了本厚厚的现代汉语词典过来了：“刚刚文武给了我灵感，我觉得名字叫高味更好一点。高味，汉语词典解释是‘高妙的情趣’，高字又谐音‘膏腴’的‘膏’，膏本身就是指美味食物的意思，高味就是美味的意思，而高凉又姓高，高味就是高家的味道。你们觉得呢？” 大家看着他一本正经翻词典的样子，说：“大词典都搬出来了，别人不服，就服你，叫高味吧。” 李俊毅抬头看着高凉，高凉把“味高”和“高味”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很多遍，最后点头拍板：“那就叫高味吧。” 于是大家一致鼓掌，把名字给定了下来。李俊毅满意地放下词典，洗了手再来吃饭：“哇，你们动作可真够快的，我才去翻了下词典，你们就吃成这样了。” 大家都嘿嘿笑：“吃饭时开小差是要吃亏的。” 高凉见大家都特别捧场，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大家闲聊的时候又说起了昨天高凉被人砸摊子的事，李俊毅的朋友一个个都义愤填膺，捋起袖子要去替高凉教训那两个臭小子。 李俊毅说：“这两个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找高凉的麻烦了。不过别人就不好说了，以后我和文武不在家了，就靠哥几个帮忙照顾点了。” 三胖和瘦猴都拍着胸脯说：“没事，哥几个以后常去溜达，负责凉妹子的安全。”一顿饭下来，高凉已经成了众人的妹子了。 高凉笑眯了眼：“那我就先谢谢几位大哥了。” 朱文武说：“到时候我将我家的电话抄给你，真遇到什么困难，就给我家里打电话。我爸在公安局工作，他应该能帮上点忙。” 李俊毅拍拍朱文武的肩：“哈哈，对，文武他爸是局长，有朱叔叔罩着，高凉你以后就谁都不用怕了。” 高凉喜出望外，没想到昨天李俊毅说的话并不是吹牛，而是真的：“真的吗？那回头我做一些卤菜给文武哥，你带回去给家人尝尝，先谢过了。” 第二十章 卤猪耳朵 大家吃饱喝足了, 大家一起收拾好餐桌，高凉才有空询问朱文武铺子的具体情况。 朱文武说：“我妈说, 市场没开张, 第一年的生意可能比较清淡，头半年的租金能便宜点, 从九月到明年二月是50块一个月, 明年三月份开始120一个月，你可以先签一年半合同, 也可以签三年合同，看你自己意愿。” 高凉喜出望外, 没想到租金这么优惠, 她有些不相信地看看李俊毅, 李俊毅朝她点点头，高凉又跟朱文武确认：“真的这么便宜？” 朱文武微笑着点头：“真的。大家都对新市场没底，有点冒险, 所以尽管中心市场的地段很优越，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有好多铺面和档口都没租出去, 很多人都抱着观望的心态。” “那我真可以签三年啊？”高凉是笃信中心市场能发展起来的，越早入场自然是越好。 朱文武说：“可以，如果你真想租, 明天就去农贸市场看铺面吧，如果满意，就直接跟我妈签合同。” “那我明天上午直接去中心市场找你们？” 朱文武点头：“嗯，我陪我妈一起过去, 八点在中心市场门口等你怎么样？” “可以、可以。需要我带点什么？除了钱，身份证要吗？”高凉做过生意，知道签合同的正规手续。 朱文武说：“要吧，有章子的话，将章子也带上。” 高凉才想起来这年头还流行着名章，但是自己没刻过：“没有，到时候签名按手印就可以了吧。押金要多少？” 朱文武看着李俊毅笑：“俊毅给你作保，还要什么押金啊。” 高凉看一眼李俊毅，笑着说：“还是交一点吧，别让俊毅哥压力太大。”不过确实也只能交一点，她现在也就只有几百块钱的家当。 朱文武点头：“行，你明天跟我妈商量去。我妈挺好说话的。” 高凉松了口气：“好，那明天见。”可惜明天一早赶不及买肉来做卤菜，不然明天就可以送点卤肉给他们家了。 天已经黑了，乌蓝的天幕中缀满了钻石般闪亮的明星，吃饱喝足的客人都起身告辞了。高凉看着李俊毅，知道自己这人情是真的欠下了，昨天帮自己摆平搞破坏的，今天又帮自己租到了这么优惠的店面，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俊毅哥，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李俊毅含笑摇头：“谢谢你帮我招待几个朋友，辛苦了。” 高凉说：“以后还要请客需要做饭只管叫我。”她目前也只能回报得起这些，再多能力就不够了，希望自己以后能够有更大的能力帮助他们。 李俊毅点头：“好说。” 高凉再三和李俊毅道谢之后，也和弟弟妹妹们回了自己家。刚才有很多客人在，弟弟妹妹们都表现得很乖，没怎么插嘴多话，这会儿回到家里，弟弟妹妹们都兴奋地围着高凉打听开店的事。 高凉说：“明天我要去市场看铺子，你们也一起去吧。”这算是他们家的第一份事业，当然全家都该去见证一下。 弟弟妹妹们都鼓掌欢呼：“好，我也要去。” 生活充满了希望，大家的梦都做得格外美好。第二天一早，姐弟几个都很早就起来了，虽然家里没有肉，高凉还是用现有的材料做了一些凉拌菜，准备带去给朱文武，虽然只是合作关系，但人家绝对是照顾自己了，跟房东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俊毅出门上班的时候还忍不住过来问了一声：“你找得到地方吗？今天需要我陪你去吗？” 高凉摇头：“不用，我能找到。你去忙吧，俊毅哥。” 李俊毅点点头：“好，祝你好运！” 高凉带上身份证和钱，哦，当然还有凉拌菜，和弟妹几个一起出发去中心市场。中心市场离她家真不算近，毕竟她家算是县郊了，倒是有公交车直达，坐车需要二十多分钟，按说也还方便，但是她出门的时间绝对要比公交车的最早一班车都要早，因此只能靠自己了。走路实在不太现实，就算公交路线比较绕，她走路也得四五十分钟，这么一看，学骑车是必须的。家里倒是有一辆旧自行车，高盼会骑，高珊也会骑，虽然她人小腿短够不着坐板，只剩下她这个大姐不会骑了，高凉想起李俊毅说的教自己骑车，到时候少不得厚着脸皮请他教自己了。 高凉姐弟几个比约定的时间稍早到了中心市场，先去里面看了一下，这是一个封闭式的市场，这样就不怕刮风下雨，里面十分宽敞，档位修得整整齐齐，分蔬菜区、水果区、肉类、禽类、鱼类、熟食区等等。高凉看过之后，觉得在熟食档有个摊位也不错，就是不能边做边卖，这是唯一不太方便的地方。但若是四周的商铺，如果不是靠入口处的那几家，恐怕生意也不如熟食区的摊位，不过高凉觉得既然在市场里了，酒香不怕巷子深，拼实力吧。 弟弟妹妹们都表现出十二分的兴奋，这个市场比城南市场大多了，也好多了。高强兴奋地问：“大姐，大姐，我们的店在哪里啊？” 高凉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等一下就知道了。走吧，我们出去看看来了没有。” 第15节 他们刚回到市场门口，便看见朱文武和一个中年女人过来了，母子俩长得挺像，除了脸型不同之外，刘红青穿着很得体，比较职业化的短袖衬衫和西裤，脚上穿着黑色的露趾皮凉鞋，给人一种很干练的感觉。朱文武一抬头，便看见了高凉，抬手朝她招招手。朱文武的母亲刘红青抬头看见高凉，脸上露出略意外的神色。高凉赶紧过去打招呼：“阿姨好，文武哥。” 朱文武给他妈介绍：“妈，这就是高凉，这几个是她妹妹和弟弟。” 刘红青扫视了一眼姐弟四人，年纪小得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的视线落在高凉身上：“我姓刘，以后你就叫我刘阿姨吧。是你要租房子吗？” 高凉点头：“对，刘阿姨。我想开店。” 刘红青说：“我听小武说了。今年多大了？” 高凉说：“已经满十七了。” “这么小。我听说家里长辈都不在了？”显然是听朱文武说的，刘红青态度非常和蔼，她问出这个问题也并没有让高凉姐弟几个觉得难受，只是觉得有些伤感。 高凉点点头：“现在我是家里的老大，带着弟弟妹妹。” 刘红青有些怜悯地点点头：“真是不容易。走吧，我们去看看铺子。位置挺好的，生意做起来了应该不会差。” 她说的位置挺好是真的，因为店铺就在市场的入口处。刘红青在市场靠里的一个店铺门口停下来，掏出一串钥匙，朱文武拿过去：“我来吧，妈。”他蹲下去开了门，用力一拉卷闸门，“哗啦”一声门就开了，这个年头的卷闸门才刚流行，很多新兴的铺面都开始采用卷闸门，因为不占空间，方便。 高凉一看，简直是意外惊喜，这个店铺面积大概也就是十五六个平方，但是另一个面向市场的方向也是一道卷闸门，这样的话就可以两边打开了，可以说是最好的店面了，租金还那么便宜，真叫人难以置信，高凉觉得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朱文武说：“那道门也可以打开，这样的话两面都能做生意，是不是挺不错的？” 高凉满意得不得了：“对，真是太好了。阿姨，现在签合同吗？” 刘红青笑着说：“文武已经跟你说了条件了吧？因为是新铺子新市场，政府为了发展需要，整个市场都提出了优惠政策，头半年是50块一个月，这半年里有一个春节，我估计市场到时候也就发展起来了，所以以后的租金是每个月120。水电费和管理费都你自己负担。文武说不收你们押金，那我们月租金是按月给还是按季度给？看你方便吧。” 高凉连连点头：“可以按季度，押金也可以交一点。” 刘红青也没拒绝：“可以的话就来签合同吧。租一年半还是多久？” 高凉说：“三年可以吗？” 刘红青点头“可以。你如果要开店，到时候还是去工商所办理一个营业执照吧，这样会比较正规一点。” “我会的，阿姨。” 店铺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凳子，他们就蹲在地上，在凳子上签了合同，可谓极其不正式了。不过刘红青和高凉都不计较这个，签完合同，高凉将150块钱租金和200块钱押金交给了对方。 刘红青将钥匙交给高凉：“合同下面有我家的电话号码，有问题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这可以自己装修吧？”高凉确认了一下。 “可以，只要不损坏房子的主体就行了。”刘红青说。 高凉长舒一口气：“谢谢阿姨。”果然如同朱文武说的那样好说话。 刘红青说：“好了吧，我也要去上班了。” 高凉赶紧拿过高盼手里提着的凉拌菜：“阿姨，这是我做的凉拌菜，您带回家尝尝。” 刘红青接过来，看了一大袋凉拌菜，笑着说：“好，谢谢。文武你带回去放冰箱里吧，我中午回去尝尝。” 朱文武问高凉：“你们现在走吗？” 高凉刚租到铺子，还没看过瘾，她摇了摇头：“不，我想再看会儿。” 朱文武点点头：“那行，卷闸门会关不？这儿有个钩子，勾住下面那个用力拉下来就行。” “我知道，谢谢文武哥。”高凉点头。 朱文武打了个呵欠，提着凉拌菜走了。 姐弟几个在铺子里转来转去的，大家一起设想该怎么布置。高凉知道，做熟食生意的最好是有冷柜，但是这个年代好像没那种带展示性的冷柜，就算是有，以她现在的财力也买不起，所以尽量做一点买一点吧，哪怕少卖一点，麻烦一点，也不要积存食物，否则菜变质了吃坏了肚子就坏了自己口碑。幸好开张之后夏天就快过完了，天气凉快起来，食物就不那么容易坏了，等到明年夏天的时候，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这样的话就可以考虑买冰箱了。 有了店铺，剩下的就是布置的事情。姐弟几个一起出点子，列举出需要添置的物品。高凉看了一下面积，除了货柜和锅灶之外，还能够在里面摆两张桌子，到时候可以卖点卤煮和唆螺之类的小吃，可以先现吃，应该也能吸引不少顾客。高凉规划着，觉得前景一片大好。 趁着有空，上午高凉和弟妹一起去找定制推车的那家店铺定制了一个玻璃货柜。推车已经做好了，老板听说他要做玻璃货柜，立马答应了，不过要去她店里直接做，因为玻璃柜子搬来搬去的不太安全。高凉也觉得这样最好不过了，可以量体定做。 积蓄一下子就去了大半，不过高凉一点都不心急，还有二十多天才开学呢，她有足够的时间赚钱。下午高凉依旧回去做凉拌菜摆摊，棉纺厂的好多老顾客都跟她念叨：“前两天怎么没来？还以为你不卖了。” 高凉赔着笑一一跟大家解释：“卖的。有事去忙了，这两天没来摆摊，以后多照顾生意啊。”这群老客户也算很熟了，以后告诉他们自己去中心市场开店了，应该会有人去照顾生意的吧。 晚上回去的时候，高珊赶紧跑来告诉高凉：“大姐，那个人送钱来了，48块。” “什么时候来的？”高凉问，她还以为那对夫妻都打算赖账了。 “下午来的。她还说让俊毅哥以后不要再去她家了。”高珊说。 高凉一愣，然后笑出了声，看样子李俊毅又去找那家人了，他还真是说到做的，不知道那两个兔崽子有没有挨揍，小小年纪那么跋扈，是该有人教训一下他。 翌日早上，高凉去摆摊的时候特意去买了些两个猪耳朵和一只猪蹄回来，回家卤好了，然后托李俊毅给朱文武带去，因为他们过几天就要去广东了，她怕自己答应的卤肉还没送到，他人就走了。李俊毅看着高凉卤好的肉：“猪耳朵我还没有尝过呢，就先让文武那小子饱口福了。” 高凉低头抿嘴笑：“我给你们留了点。” 李俊毅说：“这还差不多。” 朱文武吃了卤肉，还特意跑来跟高凉说：“凉妹子你真是够意思，说送卤肉就送。你还真是会送，我爸特别爱吃猪耳朵，他说你做的猪耳朵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还问你在哪儿摆摊呢，让我再来买点。” 高凉心里美滋滋的：“你跟叔叔说，我现在不卖卤肉，等开店了再卖，想吃的话我可以再帮他做。” 朱文武摆手：“不用了，我爸这两天去省里开会去了，不在家。以后等你开店了，让他去买吧。” 李俊毅辞了火车站的工作，回家休息几天，顺便做些准备工作，打算南下了。这天上午高凉摆摊回来，李俊毅问她：“你还学不学骑车？” 高凉说：“学啊。” 李俊毅说：“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我教你吧。过两天我得走了。” “哦，好啊。现在吧。”高凉笑得有点勉强，感觉自己要上刑场了似的。 第二十一章 英雄救美 学骑车这件事, 越小越容易，因为孩子是无所畏惧的, 高凉的芯子里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她所惧怕的事情就更多了，而且还有过那么惨痛的摔伤经历, 如果不是必须要学, 她绝对不会再碰自行车了。 李俊毅看着高凉凛然的脸：“别怕，很简单的。再说有我呢, 摔不着。”他说着推出了自己的自行车。 高凉看着那辆二八式的自行车，心说难度要这么大吗, 一开始学就是男式车, 有没有矮一点的女式车啊？不过很可惜, 他们两家都没有女式单车。 二八式的自行车是有横杠的，还不是后来的山地车或者越野车往前倾斜的横杠，而是一个平杠, 非常高，女性若是个子矮, 坐在上面脚是踩不到地的。这种车对新手来说更具有挑战性，首先另一条腿要越过去坐上坐垫都有点像是刷杂技。 李俊毅将车推到高凉面前，拍拍车坐垫：“我帮你把坐垫调下去了, 坐上去没那么高。” 高凉从他手里接过自行车，试着左脚踩踏板右脚点地推进滑行了一阵，这个动作是她从前学车就会的，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然而她就是不敢将右腿抬起来搭过去。 弟弟妹妹们看到大姐要学自行车，都很兴奋地过来围观，就连李俊伟和王奶奶都来看热闹了。高珊看着大姐溜了好一段都不敢上去，便说：“大姐，你把右脚从三脚架里放到那边去踩。” 高珊说的这个动作是小孩子学二八车的经典款，因为有一根横杠挡着，身体就没法摆正，只能挂在一边，当然动作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身体是扭着的，屁股是撅着的。这要是小孩，这么骑着不奇怪，顶多觉得滑稽可爱，人们对孩子的包容心要强得多，但若是大人，就会觉得很搞笑了，所以高凉肯定不会接受小妹的建议。 她滑行了一段，好几次试图将腿抬起来搭过去，但都没有成功，因为她身体一凌空就觉得没了安全感，原本稳稳的自行车龙头就开始歪歪扭扭的，显得摇摇欲坠，她只好停下来。 李俊毅叫住她：“高凉，你要不直接坐上去吧，我在后面扶着你。” 高凉停下来，扭过身子看着李俊毅，脸上露出窘迫的笑容。李俊毅跑上来，抓住了自行车后座，朝高凉点了点头：“上去吧。” 高凉小心翼翼地抬起右腿跨过横杠，然后一脚踩在踏板上，努力抬高臀部，使自己坐上了坐垫，车子在李俊毅强健的双手中非常稳固，没有倾斜的现象。李俊毅说：“踩吧，我扶着呢。” 高凉捏紧了车龙头，开始踩踏板，可能是因为知道李俊毅在后面的缘故，高凉踩得很放心，自行车轮终于转动起来了，虽然速度并不快。李俊毅说：“你可以再快点，自行车是速度快起来了反而不容易倒。” 高凉听他这么一说，便加快了脚下的动作。李俊毅鼓励着说：“就这样，很好。”他也跟着车子一路小跑起来。 一直在观望的弟弟妹妹们都鼓起掌来：“大姐好棒！大姐加油！” 李俊伟大声喊：“哥，可以松手了，让她自己骑。” 李俊毅还没接话，高凉手里的车龙头就开始晃动起来了，李俊毅说：“别怕，我没放呢。” 高凉干脆从车上下来了，喘着气看着李俊毅，发现他的双手果然还是牢牢地抓着了车后座。李俊毅说：“我都说了，我没放，你下来干什么？俊伟你在搞什么，该放手的时候我自然会放手，你一喊不是给她增加心理负担吗？”后面这句话是扭头对他弟说的。 高凉赔笑：“是我太害怕了。” 李俊毅说：“没事，继续吧。” 李俊伟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我也来帮忙吧。” 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李俊毅和高凉骑车的王奶奶看见小孙子跑了过去，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俩愣小子不会都喜欢高凉吧，这可不好办。 高凉在李家兄弟的双重护航下，终于又重新骑了起来。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因为两个人拖着增加了重量的缘故，高凉反而骑得没有上次那么顺利，李俊毅也察觉到了，朝弟弟使眼色，示意他放手，李俊伟半天才明白过来，将手松开了。 李俊毅说：“没事，高凉，你踩快点，我们都扶着呢，不用怕，大胆地踩吧。” 高凉听见李俊毅的话，便加快了速度，她发现车子轻了许多，踩得也更顺利了，她心想他们不会都松手了吧，车龙头突然扭了一下，李俊毅的声音及时响起来：“很好，就这样。” 高凉听见他的声音，顿时放下心来，车龙头又稳了下来。她骑得轻松，李俊毅则在后面跑得辛苦，这种天学车真不容易，大太阳、高温，然而除了这个时间，高凉就没什么时间能学车了，李俊毅也马上就要去南方，只能冒着酷暑教。 高凉骑了一段，然后捏住刹车停了下来，一边抹汗一边回头看着李俊毅，他脑门上全都是汗水，大口喘着粗气，还不忘笑着对自己说：“骑得很好了。” 高凉心里有些歉疚，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是因为你扶着，我自己不敢骑的。” 其实李俊毅没告诉她，她骑车的时候自己还松过一段时间的手：“再来吧。” 高凉点点头，然后重新坐了上去，李俊毅扶着她：“好了，可以走了。” 高凉踩动了脚踏板，来回几次，她觉得骑车好像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当然，也可能是有李俊毅扶着的缘故。这一次她骑上没多久，李俊毅就把手松了，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还一边做动作给围观的弟弟妹妹们示意他们别出声。 高凉越踩越稳，李俊毅在身后鼓掌：“骑得不错！” 高凉一听，就知道他已经松手了，车龙头突然扭了一下，李俊毅说：“别怕，稳住，骑得很好。” 弟弟妹妹们也都一致鼓起掌来。高凉深吸一口气，稳住了龙头，咬着牙继续踩下去。李俊毅还是密切关注着她的动作：“可以了，转弯回来，慢一点。” 高凉试着转弯，地面上出现了一块石头，不大不小，熟练的人骑过去只会颠一下，但是高凉是个新手，车子一颠，她就稳不住，开始往一边倾倒下去。李俊毅离得并不太远，一看那动作，赶紧冲上去：“小心！” 车子已经倒了，高凉一慌张，就忘记了伸出脚去踩地。李俊毅冲到的时候，高凉已经连人带车倒了下去，他只能就势伸手一捞，抱住了高凉的上半身，自己也被带得倒在了地上。高凉闭着眼睛，没有预想的痛楚，而是落在了一个宽厚的怀中，她睁开眼，看见身上揽着一条孔武有力的胳膊，一扭头，看见了躺在自己身下的李俊毅：“俊毅哥，你没事吧？” 李俊毅长吁一口气：“还好，没摔着吧。”他挣扎着要起来。 李俊伟和高盼几个也赶到了，扶车的扶车，扶人的扶人，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他们摔着了没有，王奶奶也颤巍巍地跑了过来，焦急地问：“没摔着吧？没摔着吧？” 高凉摇头：“好像没有。”她没感觉到身上疼痛，“俊毅哥呢？” “我也没有，没事。”李俊毅一边说，一边低头去拍身上的土。 高强眼尖：“呀，俊毅哥你的胳膊出血了。” 大家一看，发现李俊毅裸露的左手手肘处擦伤了一大片，鲜血染着灰尘变成了暗色，高凉一看，眼睛顿时酸涩起来：“对不起，对不起，赶紧去洗干净。盼盼，回家去拿碘酒来。” 高盼闻言赶紧往家里跑。 李俊毅吹了吹伤口处的灰尘：“没事，一点点小擦伤。高凉看看你自己受伤没有。” 高珊蹲在地上给大姐拍裤子上的灰尘，目光落到高凉脚上：“大姐，你脚这儿也出血了。” 第16节 高凉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脚脚踝也破了点儿皮，应该是车子倒地的时候在地上擦伤的，不过比起李俊毅的大面积擦伤来，这点根本算不了什么：“我这没事。” 王奶奶说：“你们两个赶紧去洗洗涂药。骑车要小心点啊，幸亏凉凉没摔着。”男孩子皮实，受点小伤没什么，救女生受伤的，还很光荣呢。 高凉满心愧疚，自己学个车，结果自己没摔着，反而连累李俊毅受伤了。李俊毅一个劲地说自己没关系，去水龙头下冲洗了，李俊伟笑眯眯地说：“没事的高凉，回头给我哥做点好吃的补回来就行了。” 高凉尴尬地笑笑，被弟弟妹妹拖着去洗脚擦药。李俊毅已经洗干净了伤患处的泥灰和血迹，对高凉说：“没事，你看就一点点擦伤，破了点皮而已。” 高盼拿了药过来，于是李俊毅和高凉轮流着擦完了药，高凉看一眼李俊毅受伤的胳膊，就不敢再看，内心别提多自责了。李俊毅笑着说：“没事，听说学骑车的人都会摔的。我骑车的时候就没摔过，这就当补交学费了吧。我觉得高凉你能骑了，主要还是心态问题，放松一点就好了。” 高凉咬着下唇，看着孤零零地在烈日下暴晒的自行车，刚刚骑车时的信心又有点偃旗息鼓了。李俊毅说：“要不再换个时间骑吧，再骑一下就可以。” 高凉听见李俊毅的话，咬咬牙说：“嗯，不用俊毅哥了，我自己学。”一定要学会。 李俊毅看着她的眼神，知道这小姑娘燃起了斗志：“那也好，不过一定不能慌，你刚刚其实可以倾斜一点用脚撑着地的，就不会摔了。” 高凉看着他，用力点头：“好。” 高凉回去洗了澡，将汗湿的衣服换了，然后开始动手做菜。她今天买了苦瓜和五花肉，本来是想做苦瓜炒蛋和回锅肉的，最后还是换了两道清淡点的菜，改做酿苦瓜和藕丸子。酿苦瓜是粤菜的一种，高凉在广东的时候没少吃，虽然没跟人学过，但自己也试着做过，味道还不赖，苦瓜切段，中间瓜瓤掏出来，填充上肉泥，用鸡蛋水淀粉封住两头，小火煎至两面焦黄，然后入锅蒸。藕丸子是将五花肉剁成肉泥，和藕泥、淀粉、鸡蛋清等一起拌匀捏成肉丸，因为想吃得清淡一点，本来是要油炸的藕丸子被她微煎之后拿去清蒸了。 酿苦瓜和藕丸子都放在柴火灶上一起清蒸，高盼负责烧火。他们这儿是县郊，路边和田地边上长满了茅草，母亲喜欢柴火烧菜，每年都要去割好多茅草回来晒干备用，到现在都还没用完，还能够烧上一阵。做清蒸菜高凉就喜欢用柴火，火猛，水蒸气才足，这样菜才能在短时间内蒸熟，能保持菜的鲜美。 因为蒸菜有点噎人，高凉又做了一锅非常清淡的大骨海带汤。然后和高珊一起端着蒸好的酿苦瓜、藕丸子以及海带汤到李家去，李俊伟看见她们就嘻嘻笑了起来：“哥，高凉真的给你做好吃的了。” 李俊毅正躺在床上看书，听见李俊伟的话，赶紧起身出来一看：“这是什么菜？苦瓜吗？” 李俊伟有些不太满意：“便宜你了哥，我不爱吃苦瓜。” 高珊做了个鬼脸说：“你不吃拉倒，俊毅哥和奶奶多吃点。酿苦瓜可好吃了！一点都不苦！”刚刚他们就已经在家尝过了。 李俊伟朝高珊努了一下嘴，显然不相信她。 高凉看着李俊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俊毅哥你的手要不要紧？” 李俊毅抬抬胳膊：“没事，不出两天就好了。我还从没吃过酿苦瓜呢，尝尝。”说着就要伸手去抓。 王奶奶赶紧喝住他：“俊毅，你这孩子，都不洗手就抓菜吃，赶紧拿筷子去。这么不讲卫生，不知道跟谁学的。” 李俊毅悄悄做了个鬼脸，乖乖跑到厨房去洗手拿筷子。高凉低着头偷笑一下，然后拉着妹妹回去了。临走高珊还不忘提醒李俊伟：“你不吃会后悔的哟。” 果然，李俊伟在李俊毅大快朵颐酿苦瓜的时候，他只吃藕丸子，等到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吃酿苦瓜的时候，才悔之晚矣，最后两块酿苦瓜被他奶和他哥瓜分了，李俊伟欲哭无泪：“原来这么好吃，一点都不苦，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俊毅白了弟弟一眼：“人家珊珊都提醒你了，你把人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吃不到。” 高凉没再让李俊毅教自己骑车，傍晚她摆完摊回来，推出自己家的自行车在院子里滑行，好几次都不敢上去。李俊毅见状又要来扶她，她死活不肯，最后为了避免让李俊毅扶她，她咬着牙坐了上去，然后一踩脚踏板，车子骑了起来。 李俊毅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他看见高凉虽然骑得歪歪扭扭的，但并没有倒下去，骑出一段，车突然停了下来，李俊毅脚不由自主地往前抬，高凉安稳地下来了，并没有摔着，他松了一口气。 高凉扭头看向李俊毅，大声说：“俊毅哥，我会骑啦！”语气中带着兴奋。 李俊伟朝她伸出大拇指，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这边李俊伟小声地和高珊说：“珊珊，你姐什么时候再做那个酿苦瓜啊？” 高珊翻了个白眼：“叫你吃你不吃，我姐没说要再做。想吃的话等着吧！” 李俊伟心里无边地后悔，他打定主意，将来不管高凉做什么菜，哪怕是自己最不爱吃的，也要先尝尝。 第二十二章 上门说媒 李俊毅离家那天, 李俊伟的通知书刚好送到，这一天王奶奶真是几多欢喜几多愁。欢喜的是小孙子考上大学了, 愁的是大孙子就要离家了。要知道俊毅从小就是她带大的, 从来没长时间离开过她，虽然这孩子调皮捣蛋, 惹是生非, 但奶奶知道，他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 从来都不让她干重活粗活，如今这孩子要走了, 她心里便止不住地发酸。 李俊毅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行囊, 李俊伟站在一旁：“哥, 你就不能晚几天再走吗？等爸妈回来吧，我已经打了电话，他们顶多还有两天就回来了。” 李俊毅扭头看着弟弟, 直起腰来：“还是不了，早就和文武商量好的, 票也买了。就是不能喝你的喜酒了，抱歉，俊伟。” 李俊伟摇头：“我没关系。你都不想看看爸妈吗？”一般家庭如果有兄弟, 年纪相差不大的，家里多半会鸡飞狗跳，李俊毅和李俊伟两人也是经常争吵的，不过都是些琐事, 大部分时候李俊毅还是很照顾弟弟的，所以李俊伟心里对大哥也是很尊重的，觉得大哥非常了不起。 李俊毅转过身去继续整理自己的行囊：“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也不是走了就不回来，说不定过俩月就回来了。再说爸不是也在准备转业了吗。”他爸当了二十多年的兵，终于要转业回地方了。 李俊伟无言地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他知道，如果爸妈回来，多半是反对大哥走的路，大哥这个时候离开，也是为了避免跟父母起冲突吧。他也不知道大哥选的路是对是错，但他支持大哥，人生路就该自己走，而不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否则一眼就望到头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呢。 李俊毅将提包的拉链拉上，转过身对弟弟说：“这段时间你就多陪陪奶奶。”他从小就待在奶奶身边，这次离开，奶奶肯定会不适应的。 “我知道。” 高凉拿着两个玻璃瓶过来了，看见王奶奶正坐在走廊上缝补衣服：“奶奶，您忙什么呢？天都快黑了，您还看得见吗？要不我来帮您吧。”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夏天里最舒服的时间，太阳已落，天色未晚，暑气已消，不像白天那样逼得人不敢出门。 王奶奶戴着老花眼镜，从从镜片后方抬起眼睛：“是凉凉啊。我在给俊毅钉扣子。” 高凉扬了一下手里的玻璃瓶：“俊毅哥是今天晚上走吧？我给他准备了点咸菜，让他带去广东吃。”高凉比别人体会得更加深刻，出门在外，最难适应的就是口味问题，特别想念家乡的味道。 王奶奶放下衣服，笑眯眯地说：“我看看做了什么？” 高凉说：“一瓶是豆腐乳，另一瓶是我做的剁辣椒，我用油炸过的，免得他去那边吃不习惯。” 王奶奶高兴地接过去：“这个俊毅肯定喜欢。俊毅，俊毅！” 高凉拿过王奶奶手里的衣服，发现是一件长袖衬衫，掉了两颗扣子，她拿起针，准备帮王奶奶钉完。 李俊毅从自己房间出来，看见高凉和奶奶都在走廊上：“高凉回来了？”他注意到高凉手里拿着一件浅蓝色的衣服，那衣服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是自己的，不过是件很久没穿的衬衫，多半是奶奶翻出来的。 高凉嗯了一声：“你是晚上九点半的火车吧？”就是上次她退票的那趟车，他们这里只有这趟车去广东。 “对，就是那趟。”李俊毅看着高凉给自己钉扣子，突然改了主意，要把这件衣服带上。 奶奶说：“俊毅你看，高凉怕你去那边吃不惯，给你带了两瓶咸菜，你拿去装包里。” 李俊毅笑起来，宝贝似的接过：“这个太好了，谢谢啊。” 高凉笑了笑，没接话。 李俊伟说：“高凉，等我去上大学的时候，你也给我准备两瓶吧，我也怕吃不习惯。” 李俊毅斜睨了弟弟一眼，没说话。 高凉笑着说：“可以的，我做了不少，你要是不嫌弃，你也带点。” “太好了。”李俊伟笑逐颜开。 李俊毅取笑弟弟：“俊伟是牛屎狗屎都不嫌弃，更何况是你做的菜。” 高凉忍不住低头偷笑，她很快就钉好了一个扣子，打上结，将线头凑到嘴边用牙齿咬断。 李俊毅看着高凉的动作，有点舍不得迈动脚步。 王奶奶进屋去，拿了四个黄桃出来：“凉凉这几个桃子给你拿回去吃。” “不用了，奶奶。”高凉抬头笑了笑，开始用手熟练地捻线头打结，钉第二颗扣子。 李俊毅听见奶奶的话，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进屋去，将玻璃瓶小心地放下，然后搬了一个箱子出来：“这个一直忘记给你了，我给你送到屋里去吧。” 高凉抬起头：“什么？” 李俊毅说：“香油。你做凉拌菜需要很多香油吧？” 高凉吃惊地看着他手里的箱子，完全没开封的箱子：“这么多？” 李俊毅笑着说：“前两天火车站来了一批香油，我给你留了一箱。” 高凉问：“好啊，我正好用得着。多少钱？”最近人们还在哄抢物资，不要钱似的往家里囤积货物，比如盐、酱油、醋、洗衣粉、肥皂等等生活必需品，香油虽然不像别的物品那么紧俏，但也有不少人一买就是两三瓶的，有时候还真不一定买得到。 李俊毅说：“不要钱。” 高凉笑了：“你别说笑话，这又不是天上落的，地里长的，怎么可能不要钱？你不要钱我就不要了。”高凉经常买的，知道香油可不便宜。 李俊毅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都是批发价，一块八一瓶。” “真的？”高凉有些将信将疑，她单买的话，香油需要三块钱一瓶，批发价居然这么便宜？ “那还能有假？火车站里批发出来的东西最便宜了。”李俊毅说。 王奶奶也来帮腔：“没错凉凉，俊毅每次从火车站直接买东西出来都很便宜，比外面差不多能便宜一半。我家的盐和糖都是俊毅从车站直接拖回来的。” 李俊伟也点头：“对，真是这样的。” 高凉这才信了：“好。那我一会儿给拿钱。” 李俊毅说：“不着急，回头你把钱给奶奶就行。我先给你送回去。” 李俊伟说：“我来帮你，哥。” 李俊毅说：“这又不重，不用你搬了。” 话虽这么说，李俊伟还是跟着去了。过了一会儿，兄弟俩从高凉家回来，高凉已经将衬衫扣子钉好了，没掉的也加固了一下，她将衣服抖了一下，拿给王奶奶，准备回去。 王奶奶嘱咐大孙子：“俊毅你将桃子拿上，给凉凉送去。” 李俊伟突然出声叫住她：“高凉，你是不是没给兴华回信？” 高凉站住了，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没有，怎么了？” 李俊伟说：“他问我你是不是没收到信，还是没给他回信。” 高凉淡淡地说：“事情太多，忘记了。”她压根就没看过对方的信，更别提给对方回信了。 李俊伟说：“你要是有空的话，随便写几句话，跟我一起寄过去呗，他说他很想收到你的信。”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算了吧。”高凉实在不想再跟邓兴华有什么瓜葛，他虽然现在没做错什么，但是他的品行应该不会有变化，自己不想招惹，只能躲着了。 李俊伟叹气：“那好吧。” 高凉说：“你就说不知道吧，当没问过我。” 李俊毅一直没说话，将桃子送到高凉家里就离开了，回来问自己兄弟：“高凉和邓兴华是怎么回事？” 李俊伟耸了一下肩：“兴华可能喜欢高凉吧，高凉好像没什么回应。” 李俊毅抬了下眉：“邓兴华在深圳哪儿啊？具体地址告诉我吧，说不定我到时候去深圳可以找他。” 李俊伟拿出信封：“深圳市罗湖区八卦一路xx制衣厂。” “给我抄一份吧。” 李俊毅将高凉给他的两瓶咸菜和钉好扣子的衣服塞进了鼓鼓囊囊的行囊里。晚上离开的时候，高凉在院子里纳凉，听见隔壁院子的动静，高凉起身：“俊毅哥要走了吗？” 李俊毅背着包：“对，你还没休息？” 高凉说：“马上就睡。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李俊毅想了想，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店铺那边要是遇到有困难的话，可找彦君和瘦猴他们帮忙。” 高凉用力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俊毅哥。”说实话，李俊毅对她的帮助可真谓春风细雨、雪中送炭，细致入微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人家。 第17节 高凉又说：“你要是想吃什么，可以跟奶奶说，我这边要是能做的，就给你做了寄过去。” 李俊毅笑着大声说：“好。” 李俊伟骑车送他哥：“哥，走了吧，一会儿来不及了。” 李俊毅看着朦胧夜灯下高凉的轮廓：“那我走了，保重！” 高凉招招手：“再见，一路顺风！” 李俊毅走后没两天，他的父母就回来了。高凉再次见到了李俊伟的父亲李卫国，他戴着大盖帽，穿着军装，脚上蹬着三接头制式皮鞋，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依旧英姿飒爽。李俊伟的妈妈匡秀敏年过四十，虽然长年受着西北高原的烈日和风霜的侵蚀，保养得依旧很好，看起来风韵犹存。真是帅气的爸爸和美丽的妈妈，这让高凉有点怀念自己的父母，却只能看看墙上的遗像。 李卫国回来之后，李家门庭若市，无数的亲戚朋友都来登门拜访。高凉隐约知道，李卫国在部队是个团级干部，类似于地方处长、县长的级别，难怪那么多人来拜访。 高强看着李卫国的一身戎装，别提多羡慕了，从那对夫妇回来之后，他每天都要跑到李家去玩，偷偷打量军仪威严的李卫国，回来不止一次跟高凉说他在李家的见闻，表达对军队的向往之情：“大姐，我也要当军官。” 高凉一边做凉拌菜，一边对弟弟说：“可以啊。不过现在就要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当军官。” 高强说：“参军是不是眼睛不能近视？那我要少看书。” 高珊忍不住喷了：“强强你是不是为不想读书找借口啊？” 高盼说：“书不能不看。电视不要再看了，免得近视。” 高凉听见弟弟妹妹们的对话，说：“二姐说得对，书不能不读，读了书才能考军校，当军官。” 高强用手指挠了挠脸：“不是参军才能当军官吗？” 高凉说：“参军有可能当军官，但是考上军校就一定能当军官。” 高强似懂非懂：“那李叔叔是考军校的吗？” 高凉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其实她知道，李卫国不是读书出身的，他是当兵出身的，在部队里待了二十多年，现在混到这个级别，一定付出了比常人多得多的艰辛。 高强说：“那我要好好读书，不看电视了。” 高珊说：“这就对了。” 李卫国回来后的第三天，在家给李俊伟办了升学宴。他没有请太多的人，只请了李俊伟的老师和自家的一些亲朋好友，原本计划只有三桌，但是不少人得到了信儿，不请自到，结果坐了七八桌。这可把王奶奶给忙坏了。因为准备不够，大家临时又去买菜，并将午宴推迟到了下午两点。 高凉也跟着忙坏了，她答应帮王奶奶做三桌酒席的凉拌菜和卤肉。这下人多了，菜还好办，王奶奶给她预备的肉就完全不够用了。临时去买肉又买不到，好在瘦猴、三胖和彦君有能耐，他们直接从乡下买了一头猪回来，现杀现用。 高凉也是厉害，她将猪舌、猪尾、猪头、猪腿以及部分猪肉一起卤起来，赶在下午两点前给做了出来，及时上桌，不过累得她简直要虚脱了。 这顿升学宴晚了点，但是质量绝对够的，高凉做的凉拌菜和卤肉引来了一大片赞美之声。王奶奶不遗余力地给大家推荐高凉和她的凉拌菜摊子，高凉成了这顿宴会上李俊伟之外的另一个焦点。 高凉好不容易吃完午饭回到家里，发现家里多了两个客人，来的是高凉的大伯和伯母。大伯看着她说：“高凉你刚刚在隔壁帮忙？” 高凉淡淡地点头打招呼：“大伯，伯母。” 高凉的父亲只有两兄弟，伯父比他爸大了11岁，兄弟感情算不上多好，伯母张时英是个表面和气，实际上很精明的人，高凉妈没少受过这个女人的气，伯母生了三个儿子，而高凉妈接二连三生的都是女儿，被妯娌冷嘲热讽，高凉妈打落牙齿和血吞，发誓非要生个儿子不可，所以才超生有了高珊和高强。 高凉家原来在乡下，高凉妈虽然不喜欢大嫂，但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睦，没撕破脸，直到分家的时候。那时高强还没出生，伯父一家得寸进尺，房子、地等都要多分一份，说是将来要给他的儿子们盖房子。高凉妈一怒之下和他家大吵一架，逼着高凉爸来了县城，高凉爸是个裁缝，衣服做得特别好，很多人都请她爸做衣服，高凉妈带着孩子还去棉纺厂做临工，慢慢地就在县城生活下来了，并凑钱买了一直租住的房子。 就这样，张时英还对高凉父母相当不满，觉得他们不可能独力买房，肯定是高凉爷爷奶奶暗地里帮衬了的，所以拐弯抹角跟婆婆打听是不是私下给了钱给兄弟。这事高凉妈从奶奶那儿听说了，简直气得火冒三丈，差点没跟妯娌当面打起来。这房子原本是县郊的农房，根本就不贵，而且还跟高凉外婆那边的亲戚借了不少钱才买下来的。但是伯父一家并不这么认为，所以一直都还惦记着高凉家的房子，从父母去世后就在劝说他们卖房子。 高凉对这样的亲戚喜欢不起来，从来都当他们不存在。张时英看着高凉，第一句就是：“啊呀，高凉你怎么晒得这样黑，女孩子太黑了不好看。” 高凉这段时间下午总在外面跑，又没有防晒霜，就算戴个帽子，也难免晒黑：“哦，天气太热了。” 张时英说：“隔壁人家是不是小孩考上大学了？你考上了没有？” 高凉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张时英笑：“大学是不好考，不过女孩子读完高中已经很不错了，以后能找个好婆家。” 高凉没接话，爷爷奶奶都不在了，他们和伯父也就是过年的时候礼貌性走动一下，平时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过来肯定是有事的，她在等对方主动提起。 张时英用手杵了一下自己的丈夫，大伯高树生抽了一口卷烟，直起腰来，说：“高凉啊，大伯之前跟你提过，你们姐弟几个都还小，家里没有大人了，几个孩子住在家里不合适，不安全。大伯还是那个意思，你把这房子给卖了，正好我认识有人要买房子，可以给你卖个好价钱，这样你们姐弟几个的学费生活费就都有了。你们都搬回老家来住，老家的房子收拾一下还能住人，我和你伯母才能照顾到你们。” 高凉头也不抬：“谢谢大伯，我们不卖房子，在这里住得挺好的。”卖了县城的房子回乡下去住，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这么打算吧，他们不就是想从卖房子中分一杯羹么。 张时英讪笑了一下：“这个事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比较好。你们现在都小，你又没有工作，这日子可怎么过？弟弟妹妹都还小，总不能现在就不读书了吧。” 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高强张开嘴：“我大姐……”后面的话被高珊捂住了，人也被高珊拖走了，他们全都不喜欢这个大伯和伯母，但是高珊知道大姐会处理好的。 高凉直起腰：“谢谢伯母的关心，现在我们还没到要饭的时候，真要讨米了，也会绕开你家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张时英听得有些不高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生分，好歹我们也是你们大伯和伯母，都是一家人，当然都是希望你们好，我们跟你说的是正事，你听我们的，不会害你。” 高凉语气不太好地说：“我也说的是正事，房子不卖！” 一时间气氛有点僵，过了一会儿，张时英笑着说：“不卖就不卖吧，以后实在过不下去了，也是可以回老家的。还有一件事，是这样的，我娘家那边有个亲戚，儿子在部队当兵，现在都是排长了，今年22岁，还没有结婚，他想在老家找个读过书的女孩子谈对象，我和你大伯觉得你就非常合适，你过完年就满18了，可以谈了，先谈两年，到时候再结婚。这可是求都求不到的好事，你要是同意，我就去帮你说去。” 高凉觉得有点好笑，结婚这件事对她来说太遥远了，上辈子她就没结过婚，现在恋爱结婚对她来说也还是太遥远了，她对张时英说：“伯母，谢谢你的好意。我家目前这个情况，我现在完全不考虑恋爱结婚的事，多谢你费心了。”她记得几个堂哥都想参军，大堂哥二堂哥过了年龄也没参上，三堂哥比她大了两岁，为参军也折腾了几年，今年秋季招兵又开始了，伯母这是想让自己去为她换点人情吧。 “又没让你现在就结婚啊，只是让你们先恋爱。那个男孩子人很不错的，又是军官，将来你就是军官太太了，多有面子是不是？以后还可以帮衬你弟弟妹妹，高强想去当兵那就方便多了。”张时英不遗余力地游说高凉。 “谁要结婚了？”汪彦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脸上挂着痞痞的笑容，后面还跟着瘦猴和三胖，“凉妹子你要嫁人了？” 高凉无奈地笑：“没有的事。” 瘦猴说：“我们刚刚都听见了，好像还是个小军官，条件不错嘛。这是谁啊，媒人吗？” 张时英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大小伙子，一个个都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她吞了吞口水，说：“我不是，我是她大伯母，自家亲戚。” 汪彦君笑了：“原来是伯母啊，这事就不用您操心了，我们凉妹子一定会嫁个好人家的。” 第二十三章 鸿雁传书 大伯高树生看着汪彦君三个人, 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问：“高凉, 他、他们是谁？” 高凉说：“我朋友。”他们都是俊毅的朋友, 但是这么跟大伯说实在太绕了，干脆就说是自己的朋友。 张时英戒备地看着三个男生：“高凉你怎、怎么交这样的朋友, 这对你名声可不大好。” 瘦猴和三胖一听气死了, 都捏起了拳头，欺身过去, 瘦猴眼珠瞪得跟牛眼一样，恶狠狠地说：“我操, 老太婆你是怎么说话的？我们怎么了？我们杀人放火了？抢劫偷窃了？我们至少不会像你这样, 打着亲戚的名义, 把还没成年的侄女推出去嫁人。有你这样的亲戚吗？我告诉你，高凉以后就我们罩着了，你要是再敢打她的主意, 先问问我们兄弟几个的拳头准不准。给我滚！” 高大木讷的高树生被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小年轻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结结巴巴地说：“高凉, 你、你别走歪道啊，不要跟这些小混混来往，会害了你一辈子的。” 高凉还没说话, 汪彦君怒极反笑，指关节捏得啪啪响：“兄弟几个抄家伙，既然都落实了混混的罪名，今天我不给这两个老东西一点教训, 怎么对得起混混的名声。” 兄弟三个果然纷纷转身去高凉家里找家伙。张时英是个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人，一看这阵仗，赶紧拖着丈夫的胳膊就往门外走，到了门外还不忘说：“高凉，你这样和一群烂人混在一起，自己不想有个好名声，别连累你弟弟妹妹！” 三胖粗着嗓子喊：“我操，你这个死老太婆，今天我非撕烂你的嘴不可！你有种就别跑！” 张时英拖着丈夫很快就跑到巷子里去了，高树生走了一段，想了想，还是停住了：“不行，我还是得回去看看，我不能不管他们姐弟几个，这样下去，莲生这个家就完了啊。高凉还小，她不知道后果，成天跟这些人来往，以后还能嫁得出去吗？她的弟弟妹妹怎么办？”莲生是高凉的父亲。 张时英死命拖住丈夫的胳膊：“你给我回来！这难道是我们逼着她去和那些人来往的？这是她自找的，我们也不是不想帮她，她听我们的了吗？嫌我们多管闲事。反正以后他们姐弟几个的死活我不会再管，你也别想给我插手，自己家里的事情还搞不清楚呢，走，赶紧回去。” 高树生突然在大腿上用力拍了一下：“哎呀，本来是说来找李团长帮忙的，结果人都没见到就回去了，把正事给忘了。” 张时英也猛然想起来：“我带来的鸡也没拿，放在她家了，我得回去拿。” 这年头当兵确实不容易，都要找点门道才能进去。高树生夫妇为了他们家儿子当兵的事没少求过人，以前就打过李卫国的主意，主动上门跑到他家去求过情，被王奶奶拒绝了。王奶奶跟高凉妈妈关系好，知道他们家的家务事，很不喜欢大伯一家。高树生两口子是听说李卫国回来，特意想来求他帮忙的，结果被汪彦君他们一闹就给忘了。 “走，还是得去一趟。”高树生用粗糙的手抹了一把汗，为了儿子，这张老脸是要豁出去了。夫妇俩又匆匆转身往回走。 高凉听着大伯母的话，有些无奈地朝汪彦君几个笑：“对不起汪哥，你别跟他们计较。” 汪彦君将刚拿到手的扁担放下，拍了拍手：“没事，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犯不着跟两个老古董计较。我说凉妹子，你这亲戚实在不行，以后尽量少来往。” 瘦猴说：“就是，什么玩意儿，眼瞎了吧，我们哪里像混混了？”说着伸手拨了一下自己的中分头。 三胖也非常不满：“可不吗，我要是混混，早就把他们扔出去了，还能由得他们在这里撒野。”这兄弟几个显然要为自己正名，跟高凉证明他们不是混混。 高凉笑着点头：“我知道你们不是，谢谢你们帮我赶跑了他们。” 高盼在一旁小声地说：“大姐，伯母带了一只鸡来，还有一些鸡蛋和糖果，怎么办？” 高凉一愣，没想到这么小气的伯母会带鸡来看他们。正在发愁要怎么处理，突然看见去而复返的张时英又急匆匆地回来了，看见那几个男的还在屋里，她有些不安地说：“我是来拿我的鸡的。” 高凉自嘲地笑了一下，就说嘛，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给他们送鸡吃。张时英走进屋，一脸戒备地看着汪彦君几个，然后迅速提起放在屋角地板上的母鸡和鸡蛋，连带桌上的糖果也提走了。糖果本来是给高凉姐弟带的，如今也不想给了，提起就往外走。 等她出门去了，汪彦君几个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真是没见过这样的，来走亲戚还把东西提走。” 高凉也觉得挺尴尬，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只怕本来就不是给我们带的。” 果然，张时英出了高凉家院子，和高树生会合，一起进了隔壁李家院子。几个人都看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三胖说：“我操！他们去毅哥家干什么？” 汪彦君说：“多半是去巴结李叔叔了。走，走，我，我们看热闹去。” 高凉心说，应该是想去李家求情的，她才不愿意去看那么尴尬的场面：“我不去，你们去吧。”摊上这么个伯母，高凉都觉得丢人。 果然，没到十分钟，张时英和高树生又原封不动地提着他们的鸡、鸡蛋和糖果出来了，送客的是王奶奶。高凉觉得自己尴尬癌都犯了，赶紧进屋去忙活，权当不知道这事。 李家杀了一头猪，还有一些猪大肠没来得及处理，高凉决定去洗干净了做成卤大肠。正在忙着，王奶奶过这边来了：“凉凉，你还在忙啊？” 高凉直起腰：“对，奶奶，您吃完饭了？我把这大肠给洗了，做成卤大肠给叔叔下酒。” 王奶奶怜爱地说：“你们自己留着吃吧，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高凉笑着摇摇头。 王奶奶走过来点，压低了声音说：“刚刚你大伯两口子来我家了，说想要托俊伟爸爸说个情，让他们家小儿子去参军。我把他们给打发回去了，这事又不是谁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高凉点头说：“别理他们。” 王奶奶又说：“我刚刚还听小汪说，你大伯母要给你说亲？” 高凉脸有些发烫：“我没理她，奶奶您也知道我家这个情况，我怎么可能谈对象。再说我爸妈才去世多久啊，亏他们想得出来。” 王奶奶笑逐颜开：“对、对，你大伯母这个人就是拎不清楚。我说凉凉，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着急找对象，你这么能干，将来有大把的好小伙子让你慢慢挑，别着急。” 高凉尴尬地笑：“我没急，奶奶。” “不急就好，咱不着急啊，挑个好的再谈。”王奶奶刚刚听汪彦君几个说高凉的伯母要给她说亲，急忙忙过来了，她家俊毅才刚离开，就有人来挖墙脚，这还了得，她看中的孙媳妇可能不能让别人给抢走了。 王奶奶还要来帮高凉洗猪大肠，高凉赶紧说：“奶奶，我来吧，您去忙。” 王奶奶收回手：“对，对，我还真有事，还有那么多客人要招待，我先回去了啊。” “好的，奶奶，慢走！” 李家闹到下午四五点，客人才陆陆续续走了。 高凉今天不打算出摊了，因为实在是太累了，她将猪大肠洗干净卤上，准备等做好后给李家送去。她忙完这些，上床躺着休息一会儿，忙了一整天，哪怕是再年轻，精力再好，人体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 高凉刚躺下，就听见高珊在和人说话：“阿姨，我大姐在睡觉。” 高凉赶紧起来了，出门一看，是匡秀敏过来了：“阿姨，您过来了？” 匡秀敏微笑看着高凉：“今天累坏了吧？”她在家的时间很少，高家搬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随军去了，最多一年回来探一次亲，跟高凉家里并不太熟悉，不过婆婆很喜欢高家人，这次对高凉更是赞不绝口，说她小小年纪就开始照顾弟弟妹妹，做得一手好菜，自己每天起早贪黑去摆摊卖菜，赚钱养家。 第18节 高凉捋了一下刘海：“还好，阿姨您坐。有事吗？” 匡秀敏说：“你今天做的菜味道特别好，大家都说好吃，吃得一点都不剩，你真能干。” “阿姨您过奖了。”高凉不好意思地笑，她不会是特意来夸自己的吧？ 匡秀敏说：“晚上你李叔叔还有几个朋友没有走，要留下来吃晚饭。家里也没什么菜了，俊伟奶奶让我来问问你这里还有没有菜。” 高凉忙说：“我这儿还有一些卤大肠，就是今天那头猪的大肠，我刚弄干净卤上了，晚点给您送过去。要是还需要凉拌菜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再做两样凉拌菜。” 匡秀敏笑眯眯地点头：“好啊，好啊，我们回去再杀只鸡就差不多了。谢谢你啊，高凉。这钱给你拿着，是今天卤肉的钱。” 高凉连忙推辞：“不行，阿姨，我不能要，您拿回去。”菜其实都是王奶奶准备的，她只是帮忙做，没花她什么钱。 匡秀敏说：“怎么能不要呢，今天耽误你一天都没去摆摊赚钱。帮我们做了这么多事。” 高凉坚决推辞：“阿姨，您太见外了。奶奶、俊毅哥和俊伟都特别照顾我，帮了我很多，我帮忙做点小事就要拿钱，那我以后怎么有脸见人啊。钱您千万收起来，谈钱就伤感情了。今天是俊伟的喜酒，我跟俊伟是好朋友，就当是我为朋友出力了，这个钱我要是收了，我都没脸见俊伟和奶奶了。” 匡秀敏见她这么说，笑着点头：“好吧，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直接跟叔叔阿姨说，我们能帮的，一定尽力帮忙。” 高凉点头：“那就先谢谢阿姨了。” 当天晚上，李俊伟送来不少糖果、点心和水果，说是那些亲戚朋友带来的。高凉知道这是匡阿姨的好意，也没拒绝，收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高凉又出摊了，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李卫国在院子里打军体拳，还叫了儿子李俊伟一起来，看见高凉姐妹俩要出门，李卫国主动抬起手来打招呼：“小姑娘这么勤快，一大早就出去做生意？” 高凉笑着打招呼：“叔叔早。” 李卫国说：“你昨天做的卤菜好吃，昨晚那个卤大肠味道特别好，你做这个卖吗？” 高凉摇头：“这个我暂时没卖，等我开店了再做。叔叔要是想吃，我可以再给您做。” 李卫国点头：“好，好，先谢啦。小姑娘不错，自强不息，有咱们中国人的志气。” 跟高凉一起出摊的高盼说：“姐，我去叫强强起来，让他跟叔叔学打拳吧，以后强强学会了，就不怕有人欺负我们了。”说完转身就往屋里跑，把高强拽了起来，让他跟李卫国学打拳，高强这小子一听要学军拳，果然睡意全消，精神百倍地跑出来：“叔叔教我打拳。” 高珊也跟着醒来了：“我也要学。” 李卫国看着虎头虎脑的高强和娇俏可爱的高珊，笑眯眯地说：“行，来跟叔叔一起学。” 高凉看见斗志昂扬的弟弟和妹妹，不由得笑了。 李卫国这次休假的时间不短，足足一个月。李卫国每天早上起来打拳，本想教儿子俊伟学的，结果俊伟犯懒，早上赖床不起来，倒是高强这个小家伙非常有毅力，每天都坚持下来了，还管李卫国叫起了师傅，没过几天，就打得像模像样了。高珊不跟高凉出摊的时候也一起去学。高凉觉得，弟弟妹妹学了这个也不错，至少可以强身健体。 李俊毅走后一个多礼拜，高凉收到了他从广州寄来的信和包裹。高凉倒是没有想到李俊毅会给自己写信，她有些好奇地拆开信封。信上说的都是些日常生活，聊的是广州的见闻趣事，说起外地饮食不合口味，多亏了高凉送的两瓶咸菜；信末写到他在广州见到不少卖凉拌菜的，其中有不少高凉没做过的品种，比如珊瑚草和海蜇皮，吃起来格外脆爽，这两样属于海产品，老家也没得买，于是他去批发市场给高凉买了一些干的珊瑚草和海蜇皮，并且咨询了老板具体的做法，将详细方法写给了高凉，一并寄了回来。 高凉急忙拆开包裹，发现真的是干珊瑚草和海蜇皮，顿时激动得鼻子都有点发酸，她没想到李俊毅对自己的事这么上心，这么千里迢迢地给自己寄珊瑚草和海蜇皮。于是她赶紧拿出部分珊瑚草和海蜇皮泡发，按照李俊毅介绍的法子做了两道凉拌菜，给李家送了一半过去，大家都吃得赞不绝口。 高凉连夜给李俊毅回信，说大家都尝了他寄回来的珊瑚草和海蜇皮，觉得特别好吃，自己也打算将这些留到新店开张的时候去卖，如果反响好，到时候还要麻烦他给自己再多买一点邮寄回来，当然，费用她自己掏，包括这次的钱都一起给他。除了这些，她还写到了他奶奶和父母，写到了李俊伟的升学宴等等，就是没写多少关于自己的事。 信寄出去之后，高凉就开始筹备新店开张的事了，还有几天就开张了，店里的布置都已经差不多了，招牌做好了，玻璃柜做好了，小吃桌子也买好了，炉灶之类的也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开张。 高凉看着齐备的小店，心说自己到时候一个人应该能忙得过来吧，不过这之前她得去买一批活鸡鸭回来，到时候好卖卤鸡鸭，最好是下乡去买。说到下乡，她又想起了吴春梅，不知道春梅打算好了没有，到底是复读呢，还是要跟自己一起做生意呢。要不干脆就去春梅家看看吧，顺便看他们那儿有没有鸡鸭可买。 第二十四章 啤酒鸭 趁着弟弟妹妹还没有开学, 高凉带着高盼一起去了乡下。吴春梅家高凉去过一次，还是高三寒假去的, 从现在的时间推算, 其实不过半年多，但是从高凉的记忆里推算, 那就已经过了二十多年, 实在是记忆模糊了。好在她家的村子很好找，村口就在一座桥旁边, 过了桥下车就是了。 八月底的乡下全是绿油油的一片，这个年头还没盛行一季稻, 人们收了早稻之后就抢插晚稻, 此时正是晚稻的生长旺季, 大片的绿色映入眼帘，感觉眼睛都是清凉的。高凉出发得早，到村口的时候太阳都还没出来, 晨露挂在草尖上尚未收，一走裤腿都是湿的, 非常清凉。 高凉不记得吴春梅家在什么位置了，她打算进村之后再打听一下。刚走了一段，便看见前面来了一大群鸭子, 鸭子一摇一摆地你追我赶，还不住“嘎嘎”欢叫，看起来十分欢快。赶鸭子的是两个半大的男孩，高盼眼尖, 说：“姐，他们长得好像，好像是一对双胞胎。” 高凉一听双胞胎，立即就联想到了吴春梅的弟弟，因为她就有一对双胞胎弟弟。高凉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打招呼，却吓住了鸭群，鸭子见有人来，停住不敢动了，对面的孩子叫了起来：“站着别动，让我们过去。” 高凉一窘，只好站住了，尽量靠路边，安静地等待鸭群过去。鸭群紧张地从她们身前跑过了，高凉看着拿着长竹竿的双胞胎兄弟，确实是吴春梅的双胞胎弟弟大宝和小宝，那对双胞胎跟高珊差不多大年纪，但是没有认出高凉来。高凉出声：“大宝，你大姐在家吗？” 拿着竹竿的大宝停下来，扭头看着高凉，可能是觉得有些面熟，但又认不出来，大宝有些羞涩地伸手抓了抓脑袋：“在家，她去打鱼草了。” 小宝性格活泼些：“我记得了，你是我大姐的同学是不是，过年的时候来过我家。” 高凉点头：“对。我不记得你家怎么走了，你们谁能带我去吗？” 小宝将长竹竿往路边的水田里一插：“大宝，你赶鸭子去河里吧，我带这两个姐姐回家。” 大宝点头：“哦，好。” 高凉笑着跟小宝道谢：“谢谢小宝。” 小宝一点都不生分，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高凉从他嘴里得知春梅不会复读了，准备去找事做。小宝说：“我知道大姐还想读书，她晚上还偷偷做题，可是家里没有钱。” 高凉问：“你家养了那么多鸭子，是生蛋的还是卖鸭子的呢？” 小宝摇头：“还没生蛋，今年春天才养的。” 高凉抵达吴春梅家的时候，她还没回来，只有吴春梅的妹妹玉梅在家做早饭。小宝一溜烟跑去找大姐了，过了快二十分钟，吴春梅才回家来，身上沾满了草屑，头发、裤腿和衣袖都是湿的，被露水打湿的，见到高凉很高兴：“高凉你来了？快坐啊。” 高凉看着自己的好友，这个暑假显然过得很不称心，眼见着黑瘦了一圈。高凉笑着说：“我等你来找我，结果这马上要开学了你都没来。” 吴春梅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吃早饭了吗？在我家吃早饭吧。”说着就要去忙。 高凉摆手：“不用忙，我们在街上吃了早餐过来的。” 吴春梅停下手里的动作，说：“高凉，我真的不能复读了。” “不能复读，那就来帮我开店吧。不信你问我妹妹，我的店9月1号正式开张。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来帮我吧。”高凉笑眯眯地说。 高盼赶紧点头：“是真的，我姐真要开店了。” 吴春梅看着自己的好友，没想到高凉说开店就开店，真是雷厉风行：“真的吗？” 高凉点头：“嗯。” 吴春梅两只手互相捏着，显然有些激动。高凉说：“春梅，你家养了不少鸭子是不是？” 吴春梅点头：“嗯。” “鸭子卖吗？”高凉正好需要买鸭子，吴春梅家里养了这么多，不是正好吗，要是自家店里生意好，她家以后可以专门给自己养鸭子啊。 吴春梅一愣：“你要买鸭子？” 高凉点头：“对。要的数量还不少。” “我得去问问我爸妈。”吴春梅知道父母打算养了鸭子生蛋卖的，不过如果高凉要买几只，也不是不能卖。 过了好一会儿，吴春梅的父母回来吃早饭了，大宝小宝将鸭子赶到河里，也回来了，一家人看见女儿的朋友来了，都很热情。他们热情地招待高凉姐妹一起吃早饭，被高凉婉拒了。 吴春梅跟母亲提起了高凉要买鸭子的事，吴母刘招弟有些惊讶地看着高凉：“妹子你要买鸭子？你想吃，一会儿给你抓一只带回去。” 高凉摇头：“不是的，阿姨，我不是自己吃，我要做生意的，跟你买，要很多。” 刘招弟和丈夫对视一眼：“那要多少？” 高凉想了想：“这一次要十只吧，以后要是生意好的话，会要得更多，我估计您家的鸭子都不够我用的。” 吴爸爸吴才顺说：“你贩鸭子卖？” 高凉笑着摇头：“没有，我开了一家店，卖卤肉和凉拌菜。其实不仅要买鸭子，还要买鸡，如果生意稳定的话，我想叔叔阿姨可以专门帮我养鸭子，养了卖给我。” 吴顺才挠挠头，显然还有点算不过来这笔账，到底是生蛋合算还是养肉鸭合算。吴春梅早已算出了这笔账：“爸、妈，要是高凉真的需要鸭子的话，我们家可以养。”农村养鸭子，三个月左右就可以成鸭了，而生蛋则需要五到六个月，六个月可以养出来两批肉鸭了，就算一批养两百只，每只鸭子两三斤重，一只卖四五块钱，一年就能卖上三四千块钱，就算只有三分之一的利润，也能赚一千多块，这样家里的收入也比现在多得多。况且还可以交叉养，一年不止养四批。 吴顺才看着大女儿：“哦，回头我跟你妈再商量一下。” 高凉笑眯眯地说：“不着急的，叔叔。反正我现在店子还没开起来，需要多大的量还不清楚，我就先买一些回去，要是用不了那么多，您就继续养着生蛋好了。” 吴顺才猛点头：“好，要得，要得。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帮你抓几只鸭去。” 高凉私下里又跟吴春梅谈了话，知道她是不可能复读了，因为家里条件实在困难。高凉便竭力邀请她来跟自己一起开店。吴春梅听到高凉勾画的蓝图，想起自己家里要是真能发展肉鸭养殖，脱贫致富不再是问题，便对高凉的事业充满了好奇：“我先跟你去看看吧，如果真的需要我帮忙，那我就帮你干。”吴春梅也有点想离开这个家，她已经成年，高考落榜，虽然能帮忙干一些农活，但父母看着她便徒添心病，所以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就算不能在高凉店里干，在县城里也应该能找点事做。 高凉笑着点头：“你要是真来了，我就给你发工资，具体多少我要看店子的生意而定，我想至少不会低于六十。” 吴春梅摇头：“工钱先不说，少一点也没关系的。”毕竟高凉说那边是新市场，有没有生意还不好说呢，所以她也不敢贸然就真跟高凉要工资，万一人家生意不好，还要贴钱给自己发工资，那自己不仅帮不上忙，反而是雪上加霜了。 高凉笑了：“好吧，先不说工钱。”这年头人心还太淳朴，都耻于谈钱，读书人尤甚，虽然人人都需要孔方兄。 高凉让吴春梅的母亲帮自己在村里买了十只鸡，又买了二百个鸡蛋，再加上十只鸭子，拉上吴春梅一起回到了家里。 高凉看见吴春梅收拾行李的时候，将书本也都塞了进去，她就知道，好友其实一直是想读书的。 回到家，高凉将鸡关在了笼子里，在院子里的樟树下围出了一块来养鸭子，一时间家里热闹非凡，鸡鸣鸭叫的，充满了生机。 当天中午，高凉就杀了一只鸭，准备做啤酒鸭，这年头啤酒可是稀罕货，市面上很少有卖，这还是李卫国送的，高凉也不喝酒，拿着来炖鸭才是真不浪费。吴春梅家的鸭子养了四五个月，都快下蛋了，一只只膘肥体壮的，足有三四斤重。啤酒炖鸭的香味传到了隔壁李家，李卫国背着手，笑眯眯地探过头来：“小高又在做什么好吃的？”李卫国有点老顽童的性格，喜欢跟高珊高强两个小孩子开玩笑，很受孩子们的喜欢。 高凉扭头看着李卫国，笑着说：“李叔叔，我在做啤酒鸭，晚点给您送点过去。” 李卫国摸着下巴：“用啤酒来做鸭子？这个是什么做法，从没吃过，那我等着了。诶，家里来客人了？”他发现吴春梅了。 高凉点头：“嗯，这是我同学，吴春梅。过两天我不是要开店了嘛，叫她过来帮我的忙。” “不错不错，有人搭把手挺好的。小高是个做大事的人。”李卫国也算是见多识广，看人还是很准的，高凉身上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着和坚毅，是个成大事的人，如果是他的兵，那绝对是个尖兵，可惜她不会去当兵。 吴春梅家的鸭子是吃稻谷和河鱼长大的，长期在河里戏耍，肉质鲜嫩，加上高凉所用的香料除腥，再用啤酒炖煮，出锅后的鸭肉味道醇厚鲜香，肥而不腻，令人回味无穷。 所有人都吃得心满意足，吴春梅是第一次吃到高凉亲手做的菜，对她的手艺惊羡不已，没想到高凉这么深藏不露，难怪她能去摆摊卖菜。 李卫国父子对高凉的啤酒鸭更是赞不绝口，李卫国感慨地说：“哎呀呀，我这马上就要回部队了，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了，实乃人生一大憾事啊。” 匡秀敏知道丈夫的意思，无奈地说：“我去跟高凉请教一下怎么做还不行吗？”这个假期，她跟高凉请教了不少做菜的方法，包括调卤水，幸亏高凉不藏私，当然，她也没必要给高凉泄密了。 “夫人真是善解人意，多谢夫人成全。”李卫国笑嘻嘻地跟老婆作揖。 李俊伟也很惆怅，他过几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以后也吃不到高凉做的菜了，只能等放寒假的时候了，要是能把高凉做的菜打包带走就好了。 当天下午，高凉带着吴春梅出了一次摊。吴春梅见识到了高凉凉菜摊生意的火爆，简直有点忙不过来，高凉一边做生意，一边跟大家推荐自己即将开业的店铺，并声明有更多的品种，其中包括肉类，届时欢迎大家去捧场，不少人都答应要去看看。 汪彦君骑车出来，看见高凉旁边换了个人，有些意外地问：“咦，今天怎么换了个人，你妹妹呢？” 高凉笑着说：“这是我新请来的帮手。妹妹明天要上学了。” 汪彦君朝吴春梅看了一眼，对高凉说：“给我半斤花生米、半斤卤干子，一会儿要和瘦猴几个喝酒。” “好嘞。”高凉赶紧帮他夹菜。 汪彦君问：“最近收到毅哥的信了没有？” “前两天收到过一封。汪哥你有事吗？”高凉问，前两天李俊毅又帮她寄了一包干珊瑚草和海蜇皮回来。 汪彦君笑着摇头：“没有，他已经有好久没给我们写信了，真是重色轻友啊。” 高凉闹了个大红脸：“汪哥你真爱开玩笑。” 汪彦君提着凉拌菜笑眯眯地走了。 吴春梅说：“刚刚那人是谁啊？” 第19节 高凉说：“哦，汪莉娜的哥哥，不过人比汪莉娜强多了。” 吴春梅有些羡慕高凉，她认识的人真多。她还有点好奇给高凉写信的那个人是谁，高凉谈恋爱了吗？不过没好意思问出口。 第二天是8月31号，高盼几个都开始报到上学了，高凉送他们去报了到，高盼住校，高珊通读，早上还可以起来给她自己和高强做早饭，高凉就不用担心弟弟的早饭该怎么办了。这一天她没再出摊，而是在店里做准备工作，又多调制一锅带辣味的卤水，用来做香辣口味的卤肉。卤肉是晚上做的，肉炖上一个小时，焖上一两个小时，然后再放在卤水里浸泡四五个小时，差不多就是高凉起床的时间了。 9月1日一大早，高凉和吴春梅都是三点就起来了，她们起来杀了三只鸭子，退完毛后带着鸭子到了菜市场。高凉将锅里的卤肉起出来晾着。吴春梅帮忙处理鸭子，高凉则负责做凉拌菜，然后将处理好的鸭子放在锅里卤上，一切就等着早上开张了。 第二十五章 生意红火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 市场也变得越来越热闹，店主、摊贩、菜农陆陆续续到了, 将原本空荡荡的菜市场一点点填满起来, 整个市场变得热闹起来，充满了生活气息。 高凉的心情也随着紧张起来, 她担心今天来逛新市场的人不多, 虽然她准备的菜数量也不多，但还是担心卖不完。 高凉跟吴春梅交待各类菜的价格：“凉拌菜分两种价格, 这边的海带丝、海带结、木耳、香干、豆腐丝、花生米、藕之类的卖八毛一斤，这边珊瑚草、海蜇皮、蘑菇类的卖一块五。肉类一律三块一斤。卤鸡蛋一毛五一个。”高凉将价格调了一下, 争取薄利多销。 吴春梅看着被高凉单独分出来的鸭翅、鸭掌、鸭脖、鸭内脏甚至鸭头, 十分不解：“你把这些分开来卖吗？” 高凉点头：“对啊, 这些单独卖给想吃的人，也是一样的价。” 吴春梅无法理解：“都是一样的价，谁不愿意吃肉啊？那些边角料都是骨头。” 高凉哈哈笑：“这你就不懂了, 有人就爱啃骨头，不信你尝个。” 吴春梅摇头：“不, 还是卖钱吧。” 高凉也不强求，等卖不完再吃吧。估计是市场管理处的宣传起了作用，天亮之后, 陆陆续续就有人进来买菜了，每个人从市场口进来，都忍不住被高凉卤肉锅里的香味吸引得抬起头来看店子的牌匾——“高味熟食”，不过人们都没有停留, 而是直接往里去了。 吴春梅有些焦急地说：“怎么办，没人买啊。” 高凉心里也有些不安，这些人就看一眼，问都不问，但她还是笑着安慰吴春梅：“不着急，一般都是先买菜，出来的时候再买熟食。等等吧。”不过她还是很有自信的，菜都用纱罩盖起来的，她和吴春梅也都戴了个口罩，一看就十分干净卫生。 高凉的话刚落音，就有客人来了，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老板，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高凉一抬头，看见了瘦猴和三胖，说话的是瘦猴，他身后的三胖还打着哈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高凉笑了，李俊毅的朋友总是这么给力，真是要好好谢谢他：“杨哥、王哥早，你们怎么来这么早？”现在时间应该也才六点多钟。 三胖打着哈欠：“旺旺那家伙要上班，支使我们来给他跑腿，说是怕晚了都卖完了。生意怎么样？” 高凉尴尬地说：“还没开张。” 三胖赶紧来了精神：“那我们是开张第一单啊，我喜欢，赶紧的，每一样都来点儿。” 高凉看着他：“你确信？”今天她可不是卖凉拌菜，菜色加起来有十多种。 瘦猴比三胖要冷静，他过来看了一下，也好奇地说：“你怎么把一只鸭拆成这样来卖啊，这个怎么卖？” 高凉说：“就是拆开了，其实价格都一样，肉类统一三块，凉拌菜便宜点。要不你们尝尝？”高凉为了方便人尝味道，将鸭肠切成了小段放在一个碟子里供人品尝，卤猪头肉也是切成了极薄的薄片，珊瑚草也斩成了小段。 瘦猴还没有动作，三胖已经先下手了：“哇，这个肉好吃，我们买肉吃吧，猴子。” 瘦猴见三胖吃了又吃，赶紧制止：“你少吃点，都吃光了人家还怎么卖？自己买了吃去，难怪长那么多肉！” 三胖不好意思地放下牙签：“实在是太好吃了，我停不下来。我们买肉吧。” 瘦猴尝了一点鸭肠，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味道好，又辣又香，过瘾，我要这个鸭肠。” 高凉将筷子递给他们，又将一个套了袋子的搪瓷盆递过去：“你们自己夹吧。注意口水别掉菜里面去了。” 瘦猴哈哈笑：“好的。三胖，注意卫生。” 于是他们买了半斤肉，又买了半斤珊瑚草和海蜇皮，还买了六个卤蛋。有人带头买，就有人过来看了。不得不说，人们买东西都有一种从众心理，看别人买了，自己也敢尝试了。瘦猴和三胖买完东西后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帮忙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好吃的卤肉和凉拌菜，全城仅此一家，别无二家。” 他们这么一吆喝，来看的人更多了，高凉的菜口味是没得说的，只要有人来尝，那十有八九是要买的，不买的，都是被价格吓跑的，不过她现在的价格也很合理，并不贵得离谱，所以买的人很是踊跃。 高凉正低头忙着，突然听见瘦猴喊奶奶和阿姨，她赶紧抬头，看见李俊伟陪着王奶奶和匡秀敏一起过来了。王奶奶看着高凉的店，连连点头：“好、好，这样就很好。有个店子，亮亮堂堂的，干干净净的，吃着都放心。秀敏，你说凉凉是不是特别能干？”这句话是跟自己儿媳妇说。 匡秀敏笑着点头：“妈说的对，高凉是很厉害。” 高凉赶紧说：“奶奶，阿姨，你们进来坐吧。”他们家离这儿不算近，一般不会专门跑到这里来买菜，今天过来，多半是来看看自己的店子的。 王奶奶连连点头：“好。你先忙，我和你阿姨先去转一圈，看看新市场，然后再过来，给我留点珊瑚草和海蜇皮，那个你叔叔爱吃。” “好的，奶奶。” “妈，奶奶，你们去逛吧，我去帮高凉卖东西。”李俊伟对做生意兴趣浓厚，要和瘦猴他们一起帮高凉卖东西。 高凉见客人越来越多了，便说：“你们几个别叫了，进来坐吧。” 三个人看见高凉和吴春梅确实有点忙不过来了，便进了店里，坐下吃起了瘦猴买的菜来。 等高凉送完这波客人，发现三个男生正在大快朵颐着鸭杂，还是用手抓的：“你们这就吃完了？” 这话提醒了瘦猴：“我操，不行，不能吃了，旺旺要骂死我的。” 李俊伟有点反应过来了：“这是君哥买的吗？” “对啊，他出钱，我俩跑腿。我那破厂已经两个月没发工资了。”瘦猴顶了他爸的职，在玻璃厂里上班，但是厂子效益，快要破产了，三天两头在放假。 三胖父母都是铁路上的双职工，家里条件还可以，但他目前没有工作，正等着内部招工去铁路系统，所以身上的零花钱也有限，三个人只有汪彦君最富有，一个月有一百好几的工资。 李俊伟说：“我这有钱，我给你们买点。高凉，再给我称半斤鸭杂，要鸭肠。” 高凉说：“鸭肠没有了，还有鸭脖子和鸭头，要不要？” 李俊伟面露难色：“鸭脖子还好，鸭头就算了吧，那怎么吃？”通常情况下，家里吃鸡鸭的时候，鸭头都是归奶奶吃的。 高凉笑着说：“那鸭脖子卖给你吧，鸭头送给你吃。以后要是想吃鸭头，那就得花钱买了啊。” 李俊伟点点头，高凉将三根鸭脖子称给他，并剁成小段装起来，鸭头直接给了他们，三个鸭头，正好一人一个。三个男生看着三个鸭头，都有点没勇气吃，最后还是三胖这个吃货带头啃了起来：“嗯，还不错，肉也不少。” 另外两个人这才开始啃起鸭头来，然后越啃越觉得挺有滋味的，吃完了，李俊伟舔着手指头意犹未尽地说：“没了啊？还想吃怎么办？” 高凉笑嘻嘻地说：“想吃的话，以后来买吧，不白送了。” 吴春梅送走一个客人，对高凉说：“高凉，珊瑚草和海蜇皮都没有了。” 高凉回过头来：“我赶紧来做。”这些她还是备有存货的，泡着在那呢，等着卖完了再做。 李俊伟说：“生意不错啊。” 高凉一边忙，一边看着已经熙熙攘攘的市场，说：“市场人流量还挺大的。” 高凉刚将珊瑚草和海蜇皮过水焯熟捞出来，就听见有人说：“你这生意挺好的，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高凉一抬头，看见了刘红青：“阿姨您来了？” 刘红青依旧一身职业装，打扮得非常干练，她是在税务局里做会计的：“我们家老朱早就惦记你的卤肉了，昨晚上还提醒我，今天要记得来买卤肉。” 高凉一听笑眯了眼睛，顿时觉得那个素未谋面的朱局长是个特别可爱的人：“刚好还有一个猪耳朵，叔叔好像爱吃这个，要吗？昨天晚上卤到今天早上，入味了，味道特别好。” 刘红青笑了：“好啊。猪耳朵来一只，这个鸭子给我来半只吧。” “阿姨您要先尝尝吗？”高凉问。 刘红青说：“不用了，我知道味道肯定差不了。”她吃过高凉做的猪耳朵和凉拌菜，每种味道都很特别，便相信高凉做的什么味道肯定都不会差。 高凉见对方如此信任，赶紧亲自给她切猪耳朵拌菜。刘红青看着盆子里白白的跟珊瑚似的东西：“那是什么？” 高凉说：“这个是珊瑚草，海里产的，俊毅哥帮我从广州寄回来的，阿姨你要点尝尝吗？” “好啊。也来一点。”刘红青倒是非常爽快，他们家条件是真的不错，两口子的工资、奖金以及补贴加起来一个月不少于四五百了，算是这个年代的中产阶层了，所以买东西都不怎么计较价格了。 高凉给刘红青拌完菜，刘红青递过来一张十元的钞票，高凉说：“不用了阿姨，第一天开张，请您吃的。” 刘红青笑了：“上次已经吃过了，今天开张，图个好彩头，再说我还收你房租了呢。” 高凉笑着接过来，找了钱给对方：“那谢谢阿姨了，以后想吃就过来，或者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单独跟我说，我特意给您做。” 刘红青笑着点头：“行，那你忙吧，再见！” 高凉送走客人，李俊伟说：“这是谁啊？” 高凉说：“朱文武的妈妈。你们不认识？” 三个男生都摇头：“不认识。”事实上朱文武家有个局长大人镇着，他们谁都没去过。 吴春梅叫高凉：“高凉，找钱了，七两鸭子，两块一毛。收两块五，找四毛。” 高凉赶紧转身又忙了起来。大概忙到九点左右的时候，今天准备的所有肉类都卖完了，只剩下一些后来补做的凉拌菜和一些卤蛋，生意好得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第二十六章 赚钱啦 今天是市场开张第一天, 客流量比高凉预期的稍微大一点，她的店面位置好, 东西又做得好吃, 生意比别的店铺也好不少。 吴春梅看着剩下不多的凉拌菜，说：“还要再做一点吗？” 高凉摇头：“不做了, 卖完就回去。”她在菜市场摆了一个多月的摊, 知道市场一般过了九十点钟，买菜的人就渐渐少了, 没必要为了那几个客人守上大半天。 “下午我们还卖吗？”吴春梅问。 高凉摆手：“不卖了。下午休息，晚上过来卤肉。”以前推车卖凉拌菜, 种类和数量都少, 所以才想着早晚都出摊, 现在开店了，一个早上就能卖上之前一天的量，就没必要让自己那么辛苦了。 吴春梅吃惊地说：“那下午我们就没事做了？” 高凉笑了：“我们早上三点起来忙到现在, 也有五六个小时了。下午和晚上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按照八小时上班制, 时间已经完全超过了。” 吴春梅不理解所谓的八小时上班制，不过想到她们早上三点就起来忙活，觉得下午确实需要休息一下：“高凉, 这段时间你都是三点就起来了？” 高凉打了个呵欠，点头：“对，早起了一个多月了。累，所以以后下午要休息, 补觉。你要是睡不着，可以看看书什么的。” 吴春梅听她这么说，有些心疼好友，又有些感激好友，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还想着读书吧。 趁着人少了，高凉赶紧跑到市场里逛了一圈，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买的。之前人还比较少的时候时候，高凉就来逛过一圈了，趁人少买了些自己必须的卤肉食材和凉拌菜食材，还买了一桶新鲜田螺，准备拿来做唆螺。现在市场快散场了，没准能捡些便宜。 当然，快散场的时候，各种菜都被挑得差不多了，高凉主要是去看看肉类和禽类，猪肉已经卖完了，卖鲜鸡鸭肉的还剩了一些。老板看着高凉：“买鸡鸭吃啊。” 高凉挑拣了一下，挑了半只鸡：“给我称了这个吧。” 老板高兴地称秤，用一根棕绳系住鸡腿提起来：“两斤一两，两块四一斤，五块零四，算五块吧。”杀好的鸡比活鸡贵了一点。 高凉掏钱，对老板说：“老板，你今天杀了多少鸡鸭？” 老板一愣，不太理解高凉的意思：“杀了几十只吧。” 高凉有些吃惊：“这么多！”然后突然之间明白过来，这个老板应该帮人代杀鸡鸭的，杀一只收两毛钱这样。“不是，我是问你自己卖了多少只？” 老板说：“这个不多，总共就十几只吧。怎么了？” 高凉说：“老板，我想跟你打个商量。你能不能单独把鸡脚和鸭脚斩下来卖给我？” 第20节 “啊？”老板一时间没有领会高凉的意思。 高凉指着自己买的半只鸡的鸡爪子部分：“就这儿，你沿着这个关节斩断就可以。” 老板十分不能理解：“那怎么行呢，我把脚都剁了，就不完整了，谁买啊？” 高凉并不打算放弃：“人家来你这儿买鸡肉，就没打算买整只鸡，你要不要试试，剁了之后看能不能卖掉？你把鸡脚和鸭脚都剁下来，我给你两块五一斤，比你卖肉还贵一点。” 老板觉得好笑：“也就贵了一毛钱，我一天也就卖十几只鸡鸭，那些鸡脚鸭脚加起来也就是一斤多，能赚什么钱？” 高凉继续游说：“我每天都要啊，你一天多赚一两毛，一个月就能多赚五六块钱，一年也能多赚六七十，为什么不要这个钱？” 老板一愣，看着高凉：“你每天都要？” 高凉点头，又说：“鸭头是不是没人要？鸭头也可以卖给我，连鸭脖子一起，一样的价格，两块五。” 老板这回真开始心动了，买鸡鸭的人确实都不喜欢要头，但还是得搭着卖，她要鸭头和鸭脖子的话，那加起来就多了，不过还是有点不相信：“你买这些东西干嘛啊？” 高凉指了指市场门口：“我在那儿开了个熟食店，专门卖这些边角料。”她知道，要是真做起来，以后鸭脖子鸭掌之类的都是大头，每天光靠自己杀那几只鸭肯定不够用，所以必须要拓展进货渠道。 老板有点不太相信：“专门卖鸡脚、鸭脖子和鸭脑壳？” 高凉笑：“你不用管我卖什么，总之你把这些卖给我就行了，反正都是骨头，买的人也未必喜欢。” “鸡头也要？” 高凉摇头：“不要，鸡头鸡脖子都不要。只要鸭头、鸭脖，还有鸡脚、鸭脚。”其实她连鸭翅膀都想要，不过估计拆下来的话，老板就不好卖了。 老板看着高凉：“那我怎么相信你呢？” 高凉说：“我就在市场门口的高味熟食铺里，明天一早我来找你，给你交点定金，然后你把那些部位都给我留着就好了。” 老板点头：“好吧，我明天试试。” 高凉跟老板谈好生意，回到店里，吴春梅说：“凉拌菜都都卖完了，卖了五块六毛，给你钱。还剩了一点卤蛋。你买鸡干什么，家里不是有鸡吗？” 高凉举了一下手里的半只鸡，笑着说：“这只是个引子，我跟人谈生意去了。好了，卖完了我们就回家吧。换好煤球了没有？把火关一下，东西收拾一下，卤蛋也带回去。” 九点半，两人带着今天买的食材回去了，自行车没骑，因为带了太多东西，还是坐公交比较方便。高凉挺满意这样的状态，每天卖到这个点就能回去，还可以给弟弟妹妹做午饭，下午就可以睡个舒服的午觉，然后起来准备第二天的食材，不像以前那样一忙就是一整天。 回去的路上，高凉说：“春梅，我们今天晚上就将鸭子杀了卤上吧，我觉得今天卤的鸭子味道还不太够，干脆就像昨天卤肉一样，煮好了浸泡一晚上，味道才能完全进到肉里面去。明天早上咱们可以晚点去，四点起来就行。” 吴春梅听了点头：“可以啊。” 高凉笑着说：“那就晚上辛苦一点。” 回到家，高凉将剩下的十来个卤蛋分了，送了几个去李家。卤蛋吃的就是咸香味，一个鸡蛋才赚五分钱，所以也没指望能够赚钱，只是为了丰富产品做的，卖不完的拿回来自己吃也不太浪费。 李卫国口味比较重，喜欢这一口，他两口就能吃下一个鸡蛋：“小高，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高凉发现男人好像都对吃的兴趣浓厚：“我今天打算做手撕鸡。” 李卫国一听就兴奋了：“什么口味的？” “有点辣，算是凉菜的一种。” 李卫国一听立即击掌：“好，就做手撕鸡了。俊伟妈，俊伟妈！” 高凉有些不解，这是干什么？ 一会儿匡秀敏从厨房里出来了：“怎么了？” 李卫国说：“你今天不是买了一只鸡吗？高凉要做那个、手撕鸡，你跟她学去，一起做。” 匡秀敏说：“不蒸了？妈说蒸鸡才有营养。” 王奶奶听说要做手撕鸡，便说：“那就不蒸了，跟着高凉一起做吧。” 于是匡秀敏拿了鸡过来给高凉一起处理，高凉将姜蒜和各种调味品一起和匀，均匀拌在鸡上，然后将鸡和调味品装进食品袋里，放在李家的冰箱里冷藏起来，等待入味。到中午的时候拿出来，放在锅里煮，煮熟后取出撕成块状，然后将锅里剩余的汤汁浇在上面，鲜辣可口的手撕鸡就出锅了。 高凉还特意炒了一点花生米，碾成碎末，撒在鸡肉上，凉热都可以吃，极其鲜嫩开胃。吃得高强和李俊伟去添了三次饭，幸亏两人没在一个锅里吃饭，不然饭都不够吃。 吴春梅从来没有这么吃过鸡肉，准确说，她们家很少吃鸡，除了逢年过节，家里基本是不杀鸡吃的，每次杀鸡，都是清蒸的，因为这样才能保留鸡的最大营养。她不知道原来鸡还可以这样吃：“高凉，你这手艺都是从哪里学的啊？” 高凉笑着掩饰：“就是瞎做的。好吃吗？” 吴春梅点头：“好吃。” 高珊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春梅姐，我大姐做菜都是无师自通，她会的菜可多了，而且每样都超级好吃。” 高凉听见小妹这么夸自己：“没那么夸张。珊珊和强强今天第一天上学，都学了些什么，上新课了吗？” 高强说：“还没有，上午就发书和排座位来着，我们班选班干部，我当了班长。”他说着还挺了挺胸，一脸自豪。 高凉笑着点头：“真棒，好好干啊。” 高珊一说到上学就不太高兴：“我们今天也发书了，还上了一节英语课。我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是的”和‘公共汽车’是‘爷死’和‘爸死’，英国人好讨厌！说话真难听。” 高凉一愣，才意识到这两个英语单词的发音勾起了妹妹的伤心处，别人学到这个可能笑笑也就过去了，但是他们家情况不同，爷爷和爸爸刚好都不在了。现在刚开学，二十六个字母都没学，肯定还没学到单词来，老师恐怕是为了调动大家对英语的积极性才跟学生说了几个简单又好记的常用单词。高凉笑着安慰妹妹：“只是英语发音而已，并不真是那两种意思，其实“s”的发音并不是“死”，要轻很多。”她说着给妹妹示范了两遍。 高珊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反正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高凉想起当初高珊没继续升学的原因好像就是英语太差了，难道是起因是因为这个吗？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学校跟高珊的老师谈谈，妹妹很聪明，希望老师能适当引导和鼓励一下她，调动她的学习积极性。 高凉换了话题：“说点高兴的事吧，今天上午我们的菜都卖完了，你们猜卖了多少钱？” 这下高珊和高强都兴趣浓厚起来：“多少？多少？” 高凉说：“九十多块，赚了应该有二三十块。”真是一个上午就能赚过去一天出两次摊的收入。 高强赶紧说：“每天三十的话，那一个月是多少？是、是90？” 高珊轻拍了一下弟弟的后脑勺：“笨蛋，900啊。” 高强傻笑着挠头：“对哦，这么多！” 吴春梅惊讶地看着高凉，没想到能赚这么多钱，高凉真厉害！ 高凉笑着说：“也可能不会每天都这么多，还要除去租金之类的，不过肯定是能养活大家了。春梅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我肯定有钱给你发工资的，要是赚得多，就多发一点。” 吴春梅连忙摆手：“不用多发。”她是由衷替好友感到高兴的，没想到高凉做这个生意真能赚钱，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家里的肉鸭养殖真的能够发展起来？那家里以后有钱了，自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读书。 第二十七章 越来越好 高凉睡了一个悠长的午觉醒来, 看见吴春梅正在缝纫机上做题。高凉看着她伏案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太实际了点, 一直都在想法子赚钱, 似乎没注重过精神方面的提升和享受。 她看了一下床头的闹钟，时间显示是下午三点四十, 她的闹钟调到了四点, 便将闹钟给关了，轻轻下了床, 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打扰到吴春梅。九月的午后阳光非常灿烂, 只是滤去了些许灼热, 看着也不那么可怕了, 高强快放学了，高珊要到五点半才下课，高盼则在学校寄宿, 一个月才放一次假，有空得去看看她, 顺便给她送点好吃的，现在是高盼最为关键的一年，她希望高盼能够好好把握机会, 争取也考个高中。 李俊伟家院子里有点热闹，院子里堆满了家具，高凉走过去：“奶奶，您忙什么呢？” 王奶奶抬起头, 看着高凉笑了：“凉凉啊，你叔叔和阿姨说过两天要走了，要帮我打扫卫生呢。” 李俊伟捧着一个红黑格子花纹的布箱子出来了，看见高凉，点了下头：“下午不用摆摊了吧？” 高凉摇头：“不用了。用我帮忙吗？” “不用。”李俊伟将箱子放在地上，王奶奶过去，打开箱子，翻出里面的衣服来晾晒。 高凉正要去帮她，看见匡秀敏吃力地挪着一个半人高的红漆木桶出现在门口，她赶紧过去帮忙：“阿姨，我来帮您。” 匡秀敏停下来直起腰擦了把汗：“好啊，谢谢你。这个空米桶死沉死沉的，不知道我爸用什么料打的。” 高凉闻言笑了：“阿姨，这是您的嫁妆？” “可不是嘛。不过一直都没用，搁在家里占地方，扔了又可惜，其实还挺新的。”匡秀敏笑着说。 王奶奶看着那个米桶，突然忍不住笑了：“以前俊毅和俊伟兄弟小的时候，喜欢在家玩躲猫猫，有一次俊毅就躲进了这个米桶里，俊伟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直到天黑了俊毅人都没出来，俊伟就哭着说哥哥不见了。我们找了一大圈，以为人都丢了，结果俊毅这小子从米桶里爬出来了。你们知道怎么了？这孩子在米桶里睡着了，愣是给饿醒的。居然没给他憋死，也是命大。” 高凉一听顿时觉得好玩：“那时候俊毅哥多大啊？” 王奶奶说：“五岁吧，这么高的米桶不知道怎么爬进去的。那时候俊伟三岁，俊伟你还记得不？” 正在和他爸抬书架的李俊伟一脸茫然，摇头：“不记得了。三岁啊，太小了。” “俊毅还记得，他还知道给自己留条缝隙出气，这孩子从小就聪明。”王奶奶说起大孙子就忍不住笑眯眯的。 李卫国非常不高兴：“聪明没用在正道上，书不读，兵不当，不知道要混成个什么样子。知道我要回来还往外面跑，等下次见到他，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高凉听见李卫国的话，分辨不出来情绪的真假，其实她跟李俊毅接触多了之后，还挺佩服李俊毅的，他那么有想法，而且那么有魄力，肯定是个能成大事的人。现在包括以后的时代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只要胆识够，有闯劲，是很容易成功的。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他给自己写的信多半是聊些生活琐事，很少提及他现在做的事，希望他一切顺利。 李俊伟又进屋去搬书：“我这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 高凉也去帮忙，发现李俊伟的书种类繁多，文史类居多，古今中外的都有：“都是你买的？” “也不是，好多都是我哥买的。”李俊伟说。 高凉看着一本本厚厚的书，很多都是自己没看过的：“我可以借点书看看吗？” “应该可以吧，是我哥的，你把书保管好就行了，别弄坏了，也别丢了。”李俊伟说。 “我知道。”高凉高兴起来，拿了一本鲁迅小说集和杂文集，又拿了一本《月亮与六便士》，“我看完了再给你送回来。” “看完了直接放到书架上吧，到时候我和我哥都不在家。”说到这里，李俊伟叹了口气，“奶奶，你怎么办呢？我们都不在家，就你一个人了。” 王奶奶笑着说：“那有什么关系，你们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不也是一个人在家吗。” “但那怎么一样呢？”李俊伟说，“那时候我们至少一个礼拜还能回来一次。” 匡秀敏说：“妈您要不跟我们去青海吧？” 李卫国瞪了妻子一眼：“你开什么玩笑，那边是高原，而且冬天那么冷，气候那么干燥，妈的身体怎么扛得住？” 高凉笑着说：“没事，不是有我呢，我一直都在家，放心吧，我会陪着奶奶的。” 王奶奶听见高凉这么说，顿时眉开眼笑：“对啊，有凉凉呢，你们担心什么。我闲得无聊，就去帮她看店。” 高凉赶紧说：“奶奶您来玩就可以了，看店就不必了。” 李卫国认认真真地对高凉说：“小高啊，叔叔要求你个事。” 高凉见他这么正式，忙说：“叔叔您只管吩咐就是了，不用客气。” 李卫国说：“每天来我家看看我妈，我就担心她老人家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打针吃药，不能按时吃饭，你帮我督促一下她。” 高凉笑着点头：“没问题，包我身上了，叔叔。”她其实很能理解他们的担心，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容易生病，万一病了、磕着碰着没人管，那就会酿成大祸。 高凉在李家领了命，捧回来几本书，见吴春梅在做题，自己便看了几页书，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做饭，一会儿还要去店里做卤肉，自行车放在店里，得坐公交车去。 吴春梅听见她做饭的动静，赶紧放下笔来帮忙收拾食材。高凉今天买了猪耳朵、猪头肉、猪腿和猪心，吴春梅要将这些收拾干净。高凉做了饭，过来烧水杀鸭子，想起今天的手撕鸡，问吴春梅：“春梅，今天的手撕鸡好吃吗？” 吴春梅一想今天中午的手撕鸡，便忍不住咽口水：“好吃。” 高凉说：“等过两天生意稳定点了，我就把鸡杀了来做手撕鸡，应该卖得出去吧？” 第21节 “尝过的人肯定都会买。”吴春梅现在对高凉的手艺是相当地有信心。 吃过晚饭，高凉交代弟弟妹妹在家学习，早点睡觉，她便和吴春梅带着收拾好的食材去店里，正好赶上最后一趟末班车。 市场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这一家还亮着灯，好在外面就是大街，虽然这年头的夜生活不甚丰富，但夜晚的街上还是有路灯和一些店子的。高凉将肉放进锅里煮，她准备了两种口味的卤水，一种是咸味的，一种是咸辣味的。高凉说：“等将来我有固定的客源了，我还要做好几锅卤水，辣的都要分好几种：微辣、中辣和变态辣。” 吴春梅听见她说变态辣，便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变态辣是有多辣？” “反正辣得眼泪鼻涕一把抓，让人哭爹喊娘，哭了还想吃。”高凉哈哈笑。 肉类在锅里炖上的时候，她们就闲下来了，今晚她们有了经验，都很默契地带了书来看。高凉说：“其实晚上也没什么事，就是要等肉炖好而已，要不以后晚上你别来了，在家看书吧。” 吴春梅连忙摇头：“那不行，你一个人在这里坐大半个晚上，太危险了。而且这么大一锅卤水，你一个人也搬不上去啊。” 高凉一想也是，八九十年代经济开始复苏，随着苏醒过来的还有人的私欲，犯罪事件频发，所以才有了好几次的严打，她还真不敢大意，她笑了笑：“也是，真是多亏有你。” 吴春梅笑着说：“其实这样挺好的，可以学习一下，反正平时我也不会这么早就睡觉。” 高凉看着好友说：“春梅，到时候还是去复读吧。再考一次。” 吴春梅抿了一下唇：“我明年可能会报考，但是今年不会复读了。”要复读，起码也得家里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所以她把希望都寄托在高凉的店子上呢，希望店子生意红红火火的，能带动她家的状况也好起来。 高凉点点头：“好，你尽量多花点时间复习吧，平时的事你就少做一点，我来做。” 吴春梅摇头：“不用，其实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这比我在家学习的时间更充足。”而且压力也小很多，至少不会有父母那四道沉重的视线压着她。况且她如果去了别的地方打工，绝对没有高凉这里这么好待遇，哪个老板会让自己手下的打工仔多花点时间学习呢？所以想到这里，吴春梅对高凉真是有着说不出来的感激，她根本就无所谓工资的问题，高凉能够收留她就已经很好了。 到了十点多，卤菜都做好了，高凉和吴春梅将锅从炉子上抬下来，放在地上焖着，这样第二天早上取出来就可以卖了。明天过来做凉拌菜就好，晚上睡眠时间也能长一点。 第二天早点四点多，高凉到了店里，先将凉拌菜做上，等看见商贩来得差不多了，便去买食材，顺便从那个卖鸡鸭肉的老板那儿买来了一斤鸭掌、鸭脖、鸭头和鸡爪，还将鸭杂也买了回来。 这时候还没有客人，吴春梅看着高凉买回来的鸭杂和边角料：“你买这些干什么？” 高凉说：“卤了卖啊。” “昨天好像也不是很好卖啊，你还特意去买这个来卖，真不怕卖不掉啊？”吴春梅有些担心。 高凉笑着说：“没关系，我买的也不多，饮食习惯都是养成的，说不定以后大家慢慢就都喜欢上了呢。”她自己最初看见卖鸭脖鸭掌的也十分不能理解，不过后来不也是爱上了吗，饮食习惯是可以养成的，她现在做的量也不算太多，她相信只要不遗余力地去推销，应该不成问题。 第二十八章 努力尝试 天亮了, 今天的生意又开始了。有了昨天的基础，今天的客人终于不再是看一眼就走了, 一个客人停下来：“昨天买了猪头肉, 味道还不错，今天试试别的, 这鸭子味道怎么样？” 高凉笑着说：“您尝尝。” 客人夹起其中一片薄薄的鸭肉, 放进嘴里，咂摸了一会儿, 一股辛辣在口腔里久久地盘旋着，这种口感颇为新奇, 比平时自己用辣椒炒菜吃感觉更为爽口、过瘾：“这是辣的啊？” 高凉说：“对, 这一只鸭子是辣的, 还有不辣的，您都可以尝尝，看您需要买哪种口味的。” 客人又尝了点不辣的, 说：“给我来半只辣鸭吧，我觉得辣味的还不错。” “需要给您切成块吗？”高凉举着菜刀, 将整只鸭子从中间剁开。 客人说：“切吧，免得我回去再切。这个是搭头吗？” 吴春梅见她将手指向装鸭杂和鸭脖的盘子，说：“这个不是, 也是一起卖的。一样的价格，都是辣味的，很过瘾的，可以当零食吃, 也可以下饭。”她比起昨天来要放得开多了，再也不像之前那么羞涩。 客人看着摇了摇头。高凉说：“您买了半只鸭，我可以给您送点鸭肠尝尝，您要是觉得好吃，下次可以单独来买这个。其实鸭杂和鸭脖子比鸭肉更入味，吃得更过瘾。” “不一样的做法吗？”客人问。 高凉笑着说：“一样的，但是因为小，在卤水里煮更容易入味。不信您尝尝。”她夹了一点鸭肠递给对方，对方抓过去放进嘴里，脸上果然露出意外又满足的表情：“你多送点给我嘛。” 高凉笑着摇头：“只能送一点给您尝尝，太多了我们会亏本。”她将鸭子装起来，放了一点鸭肠进去。 客人说：“送点调料啊。昨天给了。” 高凉说：“这个辣味的，其实不需要调料了。不过您要是需要的话，我给您装点。” 送走了客人，吴春梅压低声音和高凉说：“高凉，你这都是花钱买的，都送人了，不怕亏本吗？” “刚开始少赚一点没关系，主要是打开市场。” 吴春梅只好不说什么了，毕竟她不是老板。 今天的生意跟昨天的差不多，人们还是对鸭边角料的兴趣不大，大部分都是人家买卤肉的时候送出去了，倒是鸭杂还好卖一点，因为鸭肠、鸭肝和鸭胗都是肉。 高凉心里也有点怀疑自己决定卖鸭掌这些是不是太着急了点，目前来说，人们的生活水平还没达到那个高度，还不太懂得吃的乐趣。但是高凉又有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毕竟现在已经是1988年了，不是1978年，温饱已经解决了，人们开始追求精神和物质上的享受了，从满大街不绝于耳的流行歌曲和热闹非凡的迪斯科舞厅就能看出来了。 高凉想了又想，还是坚持一下吧，毕竟她不可能一直卖凉拌菜，等天气一冷，凉拌菜绝对是无人问津的，毕竟大冬天的谁都想吃口热乎乎的饭菜，而不是看着就透心凉的凉拌菜。而卤味是任何季节都能卖的，冷热皆宜。 高凉留了心，将买回来的边角料称好重量，等做好后重新称一下，发现居然缩水了二两多，这可是个大问题，按照她原来定的三块一斤的价格，那是要亏本的。怎么办呢？ 当时她们就在店里，吴春梅一看这情况，比高凉还着急：“我就说了不行吧，这都要亏本啦，以后还是不要做这个了吧？要是比肉价格还贵，那就更没人买了。” 高凉咬着下唇，皱着眉头想了许久，对吴春梅说：“春梅，你带纸和笔了没有？” 吴春梅点头：“带了。”她带了本子过来做题。 “借我用一下。”高凉拿过纸和笔，在上面开始写价格，凉菜的、卤肉的、鸭杂的、鸭掌的等等。 吴春梅凑过去看：“鸡爪和鸭掌按个卖？两毛一个？鸭脖子一块二一根？” 高凉点头：“对啊。以后就按个卖。我算了一下，一斤鸭掌大概是1520个左右，我卖两毛一个，要是个儿大，我至少不会亏，要是个儿小，那我就能多赚一点了。”因为鸭掌、鸡爪之类的不管怎么缩水，数量是不会少的。如果按个卖，那么多少还能赚点。 吴春梅无奈地叹气：“其实这样看，也赚不了几毛钱一斤，还要担风险，卖不出去或者个头太大了，你都可能亏本。为什么非要卖这个？” “嘻嘻，就当是我个人的喜好吧。”如果是以前的高凉，对比一下，肯定也不愿意去担这个风险，但是她想到以后别人能将这些东西做成上市公司，她就相信这是有潜力的，她也不指望什么上市公司发大财，至少能在这个小城里立住脚，别人一说鸭掌、鸭脖之类的，就能想到她家的熟食即可，她只想要一份安身立命的营生。 吴春梅看着高凉，似乎有点不相信这能卖掉：“一斤肉才三块钱，一根鸭脖子就要一块二，谁买全是骨头的鸭脖子吃啊？” 高凉耸肩：“我也不知道，总要尝试一下才知道行不行。”她又撕了一张整纸，写上“消费满五元送鸭脚或鸡脚一只”，然后用钢笔涂黑涂粗，贴在店里比较显眼的位置：“好啦！我们可以回去了。”她将写好的价格纸都整整齐齐叠好，“这个拿回家去找纸板贴上，然后做成价格牌放在架子前，人们一看就一目了然，不会因为我们忙不过来而立即走人了。” 这一点吴春梅倒是非常佩服高凉，因为她真是说做就做的那类人，正因为这样，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把店开了起来吧。 市场开张的第三天是星期六，这个时候国家还没推行双休制，正规单位都是两周休三天，学校里都是每周休息一天半，所以星期六上午高强和高珊还要上三节课。有的单位则实行单双周轮休，比如汪彦君所在的棉纺厂。 因为有的单位轮休，今天来菜市场的人比前两天多了不少。高凉和吴春梅都比平时要忙，高凉也考虑到了这点，所以多杀了一只鸭，至此，从吴春梅家买来的十只鸭子全都杀完了，吴春梅说她下午回家一趟去捉鸭子，对于自家卖鸭子的事，她还是很上心的。 正忙着，高凉就见到熟客了，是真正的熟客，棉纺厂的人，在她这儿买了一个多月的凉拌菜的老顾客，对方一见到高凉，别提多激动了：“你不来我们厂里卖菜，我们吃饭都没滋味了。昨天中午我还特意赶来看了一眼，你早都关门了。” 高凉笑着说：“实在是抱歉。我一般就卖早上这一阵，中午和下午都不开店。以后你想吃，可以早点来。” “我也想啊，但是要送孩子上学，忙不过来。好不容易今天休息了，所以赶紧过来看看。”客人打量着柜台，“多了这么多菜，还有肉啊。” 高凉热情地跟对方介绍，老顾客几乎什么都想尝尝，最后差不多每样都买了点回去。 这一天棉纺厂来了好几个老顾客，还有结伴一起来的，卖到最后，卤肉都没了，只剩下凉拌菜和鸭头鸭脖子之类的。 吴春梅暗暗称奇，没想到高凉的魅力这么大，老顾客吃了都念念不忘。这时市场门口又进来一个人，一看见高凉，就兴奋地跑过来了：“真的在这里，老板，生意好吧。” 高凉看着熟悉的面孔，笑着打招呼：“还可以，好久没见到你。” 这是个圆脸的年轻女人说：“是啊，你开店了就不来我们厂里卖了，想吃一顿凉拌菜都不容易。刚刚我同事在你这里买了卤肉，没肉了吗？” 高凉赔笑道：“卤肉没有了，就剩下鸭脖子、鸭头和鸭掌，还有鸡爪子，买点这个吃吧。” “都是卖剩下的啊，别人不要的吧？是不是不怎么好吃？”圆脸女人有些迟疑，“要不还是买点凉拌菜吧。” 高凉说：“还真不是卖剩下的，我特意分出来做了卖的，味道很好，不信你尝尝。” “哎呀，鸭掌也要两毛钱一个，尝了你多不划算啊。”圆脸女人已经看到价格牌了。 高凉笑着说：“没关系，都是老顾客了，照顾我那么多生意，尝一个鸭掌怎么了。你吃着好吃再买。” 对方被高凉劝得动心了，真抓了一个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咂摸味道：“这个拿来当零嘴吃倒是挺有意思，有嚼头，味道也够。” 高凉笑着点头：“对，就是当零食吃的。” 对方说：“那我儿子肯定喜欢。要不我买点吧，还剩了十几个，我都拿了。” “好嘞。凉拌菜想要什么？我这有新品种，珊瑚草和海蜇皮，买点回去尝尝吧。”高凉一边忙一边推销。 对方一边嚼鸭掌一边点头：“好。” 最后边角料在高凉不遗余力的推销下，卖得只剩下了四个鸭头。高凉将这四个鸭头带了回去，给李家送了去。李俊伟过两天就要开学报到了，他们一家三口明天就要出发，李卫国夫妇送了儿子报完到后就直接返回部队了。 高凉送鸭头过去的时候，李卫国正在看报纸，他神色非常严肃，眉头都拧成了疙瘩，看着高凉说：“小高，你晚上出门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尤其不要独自出门。” 高凉抬眼看着他：“我知道的，我都是和我同学一起走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卫国放下报纸：“最近的鬼崽子猖狂得很，到处都在惹事。” 高凉听了有些害怕：“叔叔，我们这里也出事了？” “我们这儿暂时倒是没有，但是防患于未然，多长个心眼总是不会错的。”李卫国说，“又拿什么好吃的来了？” 高凉说：“哦，卖剩了几个鸭头，不知道你们吃不吃，拿来给你们尝尝。” 李卫国还没说话，李俊伟立即跳出来了，接过高凉手里的袋子：“我要，我要。” 李卫国说：“俊伟，不准吃独食！” 李俊伟说：“刚好四个，一人一个。谢谢高凉！可惜明天就要走了，再也吃不到你做的好吃的了。” “一会儿给你弄点剁辣椒去，还有腐乳，给你带学校去吃。” 李卫国咳了一声：“要是有多的，给叔叔也装点儿。” 高凉笑眯眯地点头：“有的，一会儿就去装。” 第二十九章 你收徒吗 下午吴春梅回家去捉鸭子, 高凉给她支了三十块钱工资，让她买点东西回去给父母和弟弟妹妹。吴春梅没有拒绝, 这是她第一次挣到钱, 拿到钱的时候，她感慨万千, 低着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高凉拍拍她的肩：“春梅, 以后鸭子我是常要的，你这次也带十只回来好了, 让你爸或你妈跟你一起过来认个门，然后就让他们隔几天送一批来吧。送太多了我这里也养不了。” 吴春梅点头：“我知道, 时间长了养着也会瘦。让他们两三天送一次。” “好的, 路上小心。” 当天下午, 高凉和弟弟妹妹一起将前两天买的田螺收拾了出来，准备明天煮唆螺卖。反正她的店是熟食店，唆螺也在经营范围之内。 高珊说：“大姐, 明天我放假，我去店里帮你。” “我也要去。”高强踊跃报名。 家里店铺开张三天了, 他们一直都在上学，还没去过店里，心里早就渴望着去看看了。高凉说：“好啊, 正好我也担心忙不过来，明天你们来帮我卖唆螺吧。”星期天的人应该是最多的。 高珊和高强都极其兴奋：“好啊，好啊，那我们两个负责卖唆螺！” 第22节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 吴春梅带着她爹吴才顺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吴春梅的双胞胎弟弟之一小宝，小宝在陌生的环境里没在自己家那么跳脱，不过一双机灵的眼睛骨碌碌地转。高凉在忙着称鸭子的时候，高珊和高强已经和小宝攀谈上了，两个小主人对这个小客人还挺热情的，拿了匡阿姨给的一直舍不得吃的糖果来招待小宝。 高凉看着弟弟妹妹和小宝说话，顿时觉得安慰，都是很懂事的孩子。 过完秤，高凉将钱直接算给了吴才顺。吴才顺还有些不好意思拿：“你要是手头不宽裕，那就几次一起结都可以。” 高凉笑着说：“不用，叔叔，我这是小本买卖，卖东西都是收现款，所以这点钱还是有的。” 卖完鸭子，高凉还想留他们吃晚饭。吴才顺连忙拒绝了，带着小宝要回去了，说是晚了回去没车了。吴才顺看着自己的女儿：“春梅啊，你在小高这里就好好干，多帮帮小高。” 高凉替吴春梅回答：“叔叔，春梅很能干的，帮了我很大的忙，您就放心好了。” 送走父亲，吴春梅打了个哈欠，抹了把脸：“菜还没处理吧，我来弄。” 高凉说：“不用，你中午都没休息吧，去睡一下。我来弄就好。” 吴春梅摇摇头：“没事，晚上再睡吧。你不是说明天要卖手撕鸡，什么时候杀？” 高凉说：“鸡明天早上起来杀，现在杀了不新鲜了。现在主要是洗猪肉和鸭杂。” “我来吧。”吴春梅卷起袖子，开始干活。 高珊和高强凑过来问：“春梅姐，小宝几岁啊，上几年级啊？” 吴春梅说：“他今年11岁，上五年级了。” “他们是双胞胎吧，那大宝怎么没来呢？”高强问。 高凉也有些好奇：“怎么没带大宝一起过来？” 吴春梅笑了：“他俩分好了，下次大宝再跟我爸一起来。” 高珊犹觉得不满足：“真想两个双胞胎同时出现啊，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吧，肯定很好玩。” 高凉听着几人的对话，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第二天，高凉一大早就和吴春梅起来杀鸡，带到市场去做手撕鸡。高珊和高强是六点钟才过来的，因为客人也到不了那么早，没必要让他们早起，再说自行车也装不下那么多人。 唆螺是昨天晚上就做好的，用汤汁浸泡了一晚上，早就入味了。按说现做当然最鲜美，但是太早了，那么多田螺根本来不及处理。处理好的田螺不马上做也会发臭，所以就当夜做了，煮好后不开锅子，也就不怕变质。 吴春梅说：“唆螺就在这里吃？不能带走？” 高凉说：“一部分放凉，可以装袋带走，另一部分放在锅里煮着，在店里吃的就从锅里盛。至于价格，八毛一斤，在这里吃的四毛一份，份量减一半多，你看，就怎么多。珊珊和强强你们俩负责卖唆螺啊，卖完了有奖励哦。” 高珊和高强用力点头：“大姐，放心吧，包我们身上了。” 于是这个早晨，高味熟食店里一直响着两道清脆的吆喝声：“卖唆螺啦，又香又辣的美味唆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吃绝对会后悔。” 一时间过路的客人都被吸引住了，他们这儿的人都吃唆螺，一般人家都会做，不过做这个太麻烦了，所以并不常吃。如今有现成的卖，便都过来问价格，一斤才八毛，其实并不贵，因为生田螺就要三四毛一斤，还要加工加料。爱吃的人弄一个尝尝，立即被舌尖上的鲜美给吸引住了，这东西大家都会做，所以味道的好坏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于是这个说：“我来一斤。”那个说：“我要两斤。”“还能在店里吃？”…… 小姐弟俩忙得不可开交，一时间将高凉和吴春梅的风头都盖过了，她俩得空还要帮两个小的忙。 李俊伟一家是早上七点半的火车，汪彦君和瘦猴三胖一起去送车，回来的时候特意赶到高凉店里来买吃的。汪彦君一来就被高凉店里的火爆状况给惊呆了：“他们在买什么？”说着赶紧往前挤：“凉妹子，卖什么好吃的？” 高凉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汪哥你来了。他们在买唆螺。你要吃吗？进店里来。” 瘦猴和三胖对店里情况熟，已经从另一边进了店里。汪彦君则还在低头看架子上的菜色：“这是什么鸡？” 高凉说：“手撕鸡。尝尝吗？” 汪彦君接过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顿时两眼放光：“这个都别卖了，给我留着。我最喜欢吃鸡了。” 高凉一听，然后将装手撕鸡的盘子端起来，准备放到后面的桌上，她总共才杀了三只鸡，那两只已经被人买走了，还剩下一只，正好叫汪彦君给赶上了。 一个客人赶紧喊：“诶，等一下啊，那是什么鸡，给我尝尝。” 汪彦君说：“别尝了，我包圆了。要吃下次吧。” “那么多呢，你都买了？给我尝尝啥味儿，下次我好来买啊。”客人有点不死心。 汪彦君却怕人分了他的鸡，说：“那可不行，再来一只我都吃得下。下次吧，下次。” 客人满脸遗憾：“让我尝尝什么味儿也行。” 汪彦君不干：“大哥，您多尝一口，我就要少吃一口啊。恕我不能割舍！” 高凉听着汪彦君的话，有点哭笑不得，对汪彦君说：“汪哥，要不这样吧，等我关门后去我家帮你做，这只鸡你让这位客人行不？” 汪彦君一听这样：“这样我中午就吃不上了啊。那行，让他先尝尝吧，他不愿意要我再买。” 客人一听他俩的对话，敢情还是熟人，会不会是做套啊？他有些迟疑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鸡肉放进嘴里，顿时露出陶醉的神色：“整只鸡都卖给我吧，你回去给这小兄弟再做。谢谢小兄弟啦。” 汪彦君被人虎口夺食，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但是为了兄弟和友情，还是忍了吧：“凉妹子你今天一定要给我做啊，绝对要做得跟这个一样好吃。” 高凉连连点头：“我保证今天给你做。” 瘦猴在里面喊：“旺旺，你还在那边磨叽什么呢？赶紧进来。” “你们从哪边进去的？”汪彦君终于把注意力放回到兄弟身上了。 “这边、这边，快点，唆螺好好吃，小强，再给我来两份！”三胖一边说一边吃上了，香辣可口的唆螺入口，立即让他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太美好了，生而为人，真是件太令人幸福的事了。 汪彦君赶紧拨开人群，跑到里面去吃唆螺。不到八点半，一大锅唆螺全都卖得一干二净，锅子里只剩下一些汤汁。汪彦君和瘦猴他们吃了一桌子的螺壳，高珊一本正经地算账：“你吃了两份，你吃了三份，你吃了四份，一共是九份，四毛钱一份，一共是三块六毛钱，给钱。”说完摊开小手。 瘦猴抬起头看着吃了四份的三胖：“你为什么吃了那么多？” 三胖吮着胖胖的手指头：“我一向吃得多啊。” 汪彦君来得迟，只吃了两份，他打了个嗝儿，面无表情地看着三胖：“你居然比我多吃了一倍。今天我不请客，自己掏钱。” 三胖被两个兄弟讨伐，他舔舔唇：“好吧，今天我请客。” 两个兄弟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高凉送走一个客人，回头说：“要不算了吧，今天我请客。” 汪彦君和瘦猴同时说：“那可不行！就让胖子掏钱，他是大富豪，有钱。” 汪彦君说：“我说真的，凉妹子，你做菜的手艺简直了，要是开个饭店，绝对生意火爆得不行。” 高凉摆摆手：“还不如开熟食店呢，我现在只需要早上和晚上忙一阵，要是开饭店，那就是忙一整天了，更累。” 瘦猴突然说：“凉妹子，你愿意收徒弟吗？” 高凉一愣：“啊？” 瘦猴笑眯眯地指指自己：“像我这样的。我想跟你学做菜。” 高凉笑着说：“杨哥你没开玩笑吧？” 三胖说：“别理他，你没听说过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吗？” 高凉注意到瘦猴脸上闪过一丝落寞：“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手艺，我就去开个饭店。你放心好了，绝对不会抢你生意的。” 高凉发现对方说得有点认真，好像真不是开玩笑，便认真地说：“其实我也就只是做点家常菜，就怕开饭店会不太够格啊，你生意不好怎么办？” 瘦猴突然摆手说：“算了算了，当我胡说吧，我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楚，还是不学了。” 高凉说：“其实你要真想学，我可以教你，不过就是我做什么就教什么，没有系统的教学计划。” 汪彦君说：“凉妹子你别理他，他想法特别多，从来没个定性，你自己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教他。” 于是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第三十章 天助自助者 星期天是生意最好的一天, 多亏了高珊和高强来帮忙，店里才勉强忙得过来。高凉早就知道每逢节假日营业额就会激增, 所以尽管她准备了五只鸭、三只鸡、十几斤唆螺、比平时多了三分之一的卤肉和多了一半的凉拌菜, 不到十点钟，全都卖得一干二净。 高凉身上背着装钱的书包都塞得鼓鼓囊囊的, 虽然大多是零钱, 但数量一多，也还是很可观的, 起码比平时的销售额多了将近一倍。这状况让高凉不由得分外期待起节假日来，就算是累点, 但是真赚钱啊。 高珊和高强卖唆螺卖得特别过瘾：“大姐, 下周日我们还来卖唆螺吧。” 高凉笑着说：“可以啊, 下周我们再卖。”唆螺这东西处理起来麻烦，周六弟弟妹妹在家的话可以帮不少忙，星期天他们还能帮忙卖, 以后可以成为星期天的固定项目。 等高凉收了摊，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 三个大男生都过来抢着帮她提东西。 汪彦君看着自己的好友，不客气地说：“我去买鸡，你们去干什么？” 瘦猴说：“我和三胖去毅哥家看奶奶。” 三胖猛点头：“对！我们去看奶奶。” 高凉笑着说：“去看看奶奶也好, 现在俊伟也走了，家里只剩奶奶一个人了，肯定会有些难过，你们去了她肯定高兴。” “嗯、嗯。”瘦猴和三胖一致点头。 他们三个都是骑了车来的, 于是高珊和高强都不用坐公交车了，大家一起骑车回去。平日里高凉和吴春梅出门的时候都是吴春梅带她的，高凉那水平自己骑还勉强能行，带人就太高难度了，幸亏吴春梅会骑车，技术还很娴熟。 汪彦君脚点着地，扭头看着高凉：“凉妹子，你坐谁的车？” 高凉说：“我坐春梅的。” 汪彦君说：“坐我的吧，这么多男的，怎么能让女生驮人？” 高凉听他这么说，便上了他的车，正好也有点事想问他。一行人四辆车朝高凉家走去，高凉看一眼前头驮着弟弟妹妹的瘦猴和三胖，说：“汪哥，杨哥和王哥他们都在哪儿上班呢？”总感觉他们很闲似的。 汪彦君说：“猴子在玻璃厂上班，效益太差，已经很久没去上班了。三胖要年底的时候才去铁路上上班。” 高凉“哦”了一声：“难怪他们总那么闲。” “可不嘛。”汪彦君也笑。 高凉了解到瘦猴的事，想起他今天说要跟自己学做菜，他也许是真想跟自己学做菜的，因为他明显有了失业的危机感。八十年代末国企破产下岗已经初现端倪了，到了九十年代下岗就成了一股不可逆转的洪流，曾经令人引以为傲的商品粮铁饭碗对下岗工人们来说成了一个要饭的破碗，其间的心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高凉说：“汪哥，杨哥他要是真想学做菜，我可以教他的。”毕竟她是不打算开餐馆的，太辛苦了，“但是你得让他做好思想准备，如果将来真要开餐馆，那是非常非常辛苦的。” 汪彦君没想到瘦猴的一句话就被高凉记往心里去了，真是个善良有心的女孩：“好的，我回头跟他说说吧。他确实也是要重新找个事做，上次就说要跟毅哥一起出去的，他家里死活不同意，说到底还是舍不得丢了那份工作，说是担心厂里万一又开工了找不到人。” 高凉理解地点了下头：“不过我觉得是很难重新开工了。”市场经济发展起来，这类国营小企业老牛拉破车，效率低下，很快就要被历史的洪流席卷去。 回到家之后，高凉赶紧杀鸡给汪彦君做手撕鸡，吴春梅和高珊则忙着准备午饭。高凉嘱咐她俩：“多煮点饭，一会儿大家都在我们家吃午饭，奶奶也过来。强强去跟奶奶说，中午在咱家吃饭，让她别做饭了。”高凉想好了，奶奶独自在家总归太寂寞，一个人做饭也很不方便，干脆就在她家吃算了，添双碗筷而已。 高凉杀了两只鸡，一只给汪彦君，一只他们自己吃，顺便还留点出来给高盼送去，她从开学就没回来过，虽然只上了三天学，但也还是要去看看表示一下关心。高凉其实有点担心高盼的性子，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不知道内心怎么想，但是很执拗，是那种蔫有主意的人。当年她跟着自己去打工，因为长得漂亮，追求者很多，高凉觉得她还小，三申五令不让她谈恋爱，她却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非和一个外省大她七八岁的男的谈上了，高凉觉得对方过于花言巧语，强烈反对他们在一起，最后姐妹俩在一次争吵过后，她就跟着对方私奔了，而且音讯全无。高凉为这事很后悔，如果当时换一种方式，不那么激烈反对，是不是就是不一样的结果？ 所以高凉现在不给高盼下达什么目标，只是让她自己尽力去做，自己以身作则，让她明白生活的不易，她应该不至于再一意孤行吧。她别的不奢求，只想高盼健健康康的，在自己看得见的范围内好好生活着。 两只鸡，一只做手撕鸡，另一只高凉没有做太多的加工，就是清蒸的。这是纯走地的土鸡，没吃过丁点饲料，甚至连预防针之类的都没怎么打，一切都是纯天然的，原汁原味的也十分美味。高凉今天还买了一副猪大肠，打算卤大肠的，不过她先弄了一截下来，做了个爆炒肥肠。又炖了个土豆排骨，弄了几个凉拌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王奶奶被高凉拉了过来，几个孙辈陪着老人一起吃饭，说笑话逗她开心。王奶奶今天送走了儿子和孙子，情绪正低落着，被几个孩子这么一闹，也忍不住高兴起来：“你们都是好孩子。吃饭吧，辛苦凉凉了，又做了这么多菜。” 大家看着爆炒的肥肠，有些吃惊：“猪大肠还能炒着吃？”他们这儿的人基本都不吃新鲜大肠，除非用来做腊大肠，因为觉得味儿重。 高凉说：“可以啊，我都洗干净了，也用香料处理过异味，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大家都看着不动筷子，王奶奶说：“我来试试。”老人家第一个举起筷子夹了一块。 第23节 高凉看着王奶奶：“奶奶，您嚼得动吗？” 王奶奶笑：“嚼不动我就这么囫囵吞下去。很好吃，你们也尝尝。”她示意大家都吃。 高珊给大姐面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说：“像吃猪肚子，好吃！一点都不臭。”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这才纷纷动起了筷子，发现果然很不错，鲜大肠吃起来又弹又滑，嚼劲十足，关键是味道真的很好，大家吃的时候都忘记猪大肠原本是有异味的了。 吃了饭，汪彦君提着手撕鸡心满意足地走了。高凉上床去小憩了一会，然后出门去看高盼，高珊和高强都要跟着去，高凉便带上了他们，姐弟几个是要多相处才能培养出感情。 高盼和高珊的学校是同一所，也是高凉的母校。高盼和高珊的老师有些还教过高凉，高凉到学校的时候刚好赶上下课，高珊跑去将二姐叫了出来，姐弟几个在走廊上见面，高盼看着大姐和弟妹显然有些意外。 高凉笑着说：“我给你送点菜来，晚上吃完就好，不要留到明天，会坏。” 高盼点点头：“嗯。” 高凉说：“吃完了饭盒叫珊珊带回来。学习紧张吗？” 高盼笑了一下：“刚开学，还好。” “那就慢慢适应，不懂的就问老师，不要怕开口，老师总是喜欢勤学好问的学生的。”高凉温和地和大妹说。 高盼点点头，没说话。 高凉又问：“钱够用吗？” 高盼点头：“够了，在学校吃，花不了什么钱。” “那好，钱不够就跟珊珊说，我让她拿给你。” 姐妹俩说话的时候，一位老师从楼下上来了，看见他们姐弟几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惊讶地说：“呀，这是高凉吧？” 高凉一抬头，看着眼前的老师，觉得十分面熟，好像是以前教她数学的，好像姓张：“张老师好！” “高盼是你妹妹？”张老师问。 高凉点点头：“对，老师，我妹妹学习还认真吧？”她注意到高盼低着头咬住了下唇，这是她紧张时的表现，高凉不由得皱起眉头。 张老师看着高盼，直言不讳地说：“高盼上课的时候有点走神啊，昨天还在课堂上看课外书，还是琼瑶的小说。” 高凉一听，猛地扭头看着大妹：“是真的，盼盼？”高盼头低得更低了，一句话也没有。 张老师说：“都说‘上学三天耍，放学三天打’，那是指小学生，你都初三了，马上要面临升学考试，这点紧迫感都没有可不行啊。” 高盼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高凉说：“谢谢老师，我会教育我妹妹的。” 张老师点点头：“高盼，你应该跟你姐好好学习，她当年的成绩可是很好的。”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 高凉气得脸都红了：“高盼，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她上午还在想要对她温和宽容一点，现在倒好，家里已经是这种情况了，她还在蹉跎岁月！她真没有对高盼学业上有多大的奢求，只是希望她的态度能够端正一点，别这么随随便便地对待学习。 高盼小声地嗫嚅着：“是我同学的，我没看。” 高凉扭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好，我就相信你这一次。我不信你是个没心的人，我每天凌晨三四点就起来做事，拼了命地赚钱供你上学，你要是还能够心安理得地坐在课堂上看小说，那你真够可以的，高盼。如果下次还有老师跟我反映这种情况，你学也别上了，回来跟我卖菜吧，你来体验一下到底是读书难还是卖菜难。”她说着抹了一把眼泪。 高盼再次见到了大姐的眼泪，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姐，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高凉扭过头去，双手捏成了拳头，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人的劣根性不是一早一夕就能够改变的，高盼的惰性是从小就养成的，父母的离世可能短时间内会让她自我鞭策，但是时间稍长一点，尤其是回到那个她熟悉的环境里，她极有可能又会故态萌生。 高凉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生活再艰难，她都能咬牙撑住，但是对于性格已经开始定型的高盼，她真有点束手无策。她能够帮别人，却未必帮得了自己大妹，那句天助自助者是真的，当一个人自己都放弃的时候，老天也帮不了她。 高盼摸着眼泪回教室了，此刻她心里是无比后悔的，也暗暗发誓要努力学习，不再让大姐为自己流泪。 高凉去找高盼的班主任了解情况。班主任老师说高盼有几个玩得好的死党，成绩都不太好，估计在一起被影响了。高凉只能请求老师将妹妹和那几个朋友隔得远一点。她能为高盼做的十分有限，而影响高盼人生走向的都将是她自己的选择，希望不要走得太偏就行。 第三十一章 强盗or猪？ 本来是高高兴兴去看高盼的, 结果被泼了一盆凉水回来，两个小的都吓得噤若寒蝉, 大气也不敢出。高凉回头发现小弟小妹一脸难受的样子, 顿时满心愧疚，伸手摸摸弟弟妹妹的头, 说：“二姐还没你们两个懂事呢, 要是都像你们两个，我就省心多了。走吧, 今天帮忙赚钱了，大姐说了要给你们奖励的, 带你们去买东西, 有什么想要买的？” 高强抓抓脑袋：“大姐, 我想买一支钢笔。” 高凉一愣，猛然想起来弟弟已经上三年级了，开始学写钢笔字了：“好啊, 我们去百货商店吧。珊珊呢？” 高珊摇头：“我没有想要的。” 高凉看看弟弟妹妹身上的衣着，说：“大姐带你们去买衣服吧, 天气也凉快了，要穿长袖了。” 高珊说：“大姐，我还有衣服穿, 爸爸以前给我做了。” 父亲以前是个裁缝，家里人的衣服全都是他做的，包括高凉的衣服，如今爸爸不在了, 衣服就没人做了，只能去买：“你个子也长高了点，衣服会不会短了？” 高珊摇头：“今年还能穿。” 高凉说：“那我给你买双鞋吧。天气要凉快了，以后就要穿布鞋了。” 高强说：“大姐，我也想要一双跑鞋，我之前那双挤脚了。” “好的，都买。走吧！”高凉觉得自己对弟弟妹妹的关心太不够了，以后要对他们上心点才行。 高凉给小弟小妹买了鞋子，又给他们买了学习用品。小姐弟俩拿着新买的东西，满心都是欢喜，高珊小声地问：“大姐，你不买吗？” 高凉说：“我暂时还不用，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买。” 高珊又说：“那二姐呢？” 高凉觉得高珊也是个操心的命，便说：“她也有，等她放假了再带她出来买。珊珊你最近英语学得怎么样？”她记得上次高珊说不喜欢英语，准备明天抽空去跟她的老师交流一下。 高珊鼓了一下腮帮子：“还没开始学呢，就学了几个字母，还有音标。” “好好学，将来英语可有用了。你不是要考大学当老师吗？英语学不好可考不上大学啊。俊伟的英语就学得很好。”高凉笑眯眯地激励妹妹。 高珊将信将疑：“真的吗？男生的英语也能学得很好？” “当然，强强将来也能学好。只要喜欢，用心学，都能学好的。”高凉这样告诉妹妹和弟弟。 高珊激起了斗志：“那我一定能学好！” 高凉回去的时候，看见王奶奶正准备做晚饭，她赶紧去拦住她：“奶奶，不是说好了以后不做饭了，在我家吃的嘛？” 王奶奶说：“怎么能在你家吃呢。你那么忙，我还要来给你添乱。” 高凉说：“添什么乱啊，我也是要吃饭的啊。您一个人又要烧饭又要烧菜，还一个人吃，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来我家吃饭多热闹对不对？吃饭都有胃口些。别忙了，奶奶。” 王奶奶犹豫了一下：“可是我这边还剩了不少菜呢。” 高凉笑着说：“那就都拿到我家去，一起吃掉。”老人家总舍不得，总是吃剩菜剩饭，对身体相当不好，以后在她家吃饭，就彻底消除剩菜。 于是在高凉的游说下，王奶奶终于同意来高凉家里吃饭，当然，也把自己家的米和菜都带来了。 吃了晚饭，高凉对弟弟妹妹说：“你们去奶奶家看电视，但是只许看到八点，然后就回来睡觉。”她怕王奶奶晚上一个人寂寞，便打发弟弟妹妹去陪她，老人家睡得早，八点多也该睡了，弟弟妹妹要上学，看到七八点也正好。高凉并没有将电视视为牛鬼蛇神，这个信息闭塞的年代，电视无疑是最好的了解外面世界的渠道。 高强听说上学期间都可以看电视，顿时觉得有些兴奋。高珊比较自觉：“大姐，明天要上学，还是不看电视了吧。” 高凉说：“不是要你们去看电视，主要是陪奶奶，叔叔阿姨和俊毅哥他们都不在家，奶奶一个人肯定会觉得寂寞，你们去陪她一会儿，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小姐弟俩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大姐！一定完成任务。” 去店里的路上，吴春梅感慨地说：“高凉，你真好，对谁都这么细致周到。” 高凉笑了：“你说王奶奶吗？她对我们姐弟几个也很照顾啊，我爸妈走了之后，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们姐弟几个。”自己这只是投桃报李罢了。 吴春梅又说：“那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而且不是我帮你，是你在帮我。”一个人一辈子能遇到几个雪中送炭的朋友呢，有了之后，一定要好好珍惜和守护。 这天晚上，她们做好卤肉关了店门出来，刚出了市场口，便看见一群年轻男人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抽烟说话，不知道在干什么。高凉往那边瞟了一眼，小声地对吴春梅说：“春梅，赶紧走。” 吴春梅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头朝那边看了一眼，便招来了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看什么看？是不是也想跟大爷玩啊？” 吴春梅吓得一个激灵，赶紧骑上车，高凉抓住车后座，迅速跳上车：“快点，快走。” 吴春梅会意，拼命踩了几分钟，终于远离了那群人，长吁一口气：“高凉，他们是什么人啊？” 高凉说：“我也不清楚，多半是一群混混，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她想起了前几天李卫国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暗暗祈祷，这只是偶然遇到，以后千万别遇到了。 吴春梅对社会治安的混乱没有高凉那么明确的认识，但是作为女性的直觉和乖巧女生的本性，也有着强烈的危机感：“幸亏刚才跑得快，太吓人了。” “嗯，以后咱们要小心点了。”高凉说。 幸好接下来几天都很平静，没有再见过那群人。这天突然起了风，下了一场大雨，空气仿佛是从冰箱里出来的一样，带着丝丝凉意，能够真切地感受到秋天的凉意了。高凉倒是希望天气凉快一点，起码食物就不那么容易变质了。 晚上高凉和吴春梅依旧在店里做卤菜。将卤肉都炖上之后，高凉开始和面做凉皮，现在天气凉快，凉皮做好之后搁置一夜也不会坏，明天便能够做凉拌粉皮。吴春梅要来帮忙，高凉说：“你去看书，我自己来就行，反正也不是什么重活。” 她烧了一锅开水，拿了两个浅口盆，将盆放在热水上漂浮加热，在盆地抹上油，将和好的面浆倒进去摊平，熟了之后拿出来，再将面皮揭下来，放凉了就是凉皮，如此反复。高凉觉得摊凉皮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做着做着就忘了周围的一切。吴春梅专心地做着题，也忘了周遭的一切。 这时凭空冒出来一个声音：“做什么吃的？这么香！”语气听起来并不太和善，打断了高凉的思绪，高凉一抬头，看见店门外站了四个年轻男人，看衣着打扮，并不是什么正经人，身上好像还挂了彩，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来者不善。 那几个人等得不耐烦，一个刀疤脸男凶巴巴地说：“问你话呢，哑巴了？” 吴春梅吓得赶紧走到高凉身后，高凉心里有些害怕，但她还是镇定地说：“我们在做卤肉。” 中间一个烫了卷发的男人吐出一口烟，说：“有吃的没有？饿死了。”好像他问的不是一个陌生人，而是他妈一样，语气那么理所当然。 高凉赶紧摇头：“没有，我这不是卖夜宵的。” “那你们煮什么这么香？不给人吃是吧？走，进去看看。”对方说着就从敞着的门进来了。 高凉有些后悔没关门干活，因为屋子里空间太窄，关上卷闸门就会太闷热，她赶紧站了起来：“等等，你们要干什么？” 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一瞪牛眼：“饿了，找吃的！煮东西这么香，还不给人吃？这么不识抬举，是不想活了吧？不给我好好配合，店子都给你砸了！” 吴春梅紧张地拉着高凉的衣服，高凉硬着头皮，说：“饿了是吧？你们别闹，我给你们弄吃的。” 那几个人大喇喇地进来了，非常自来熟地围着桌子坐下了，一个男的说：“店里桌子椅子都有，还说不卖吃的，有什么吃的赶紧弄上来。” 一个手多的家伙已经去揭锅盖看锅里炖着的卤肉了：“彪哥，锅里好多肉，有猪腿和全鸭。” “那就都弄来吃吧，正好饿死了。”卷发男说。 吴春梅终于说话了：“那、那、那都还没有熟。” 刀疤脸瞪着吴春梅：“没熟？是不想给我们吃吧！我们自己动手。” 高凉赶紧冲上来拦住对方，大声说：“等一下！这是我做的卤肉，确实还没有做好，你们要吃的，我可以给你们弄。等一下，好吧？”她说着大大方方地扫视了一眼四人。 卷发男点头了：“可以，那就快点吧。” 高凉看出来他是几个人的头了，便对吴春梅说：“春梅，来我帮我的忙。摊凉皮会吧？” 吴春梅点点头，赶紧去摊凉皮。高凉则放下砧板，将已经做好的凉皮拿出来切成指头宽的细条，然后准备调味品，用已经做好的粉皮先拌了两份凉皮端上桌：“稍等一下，还有两碗在做。” 刀疤脸问：“肉呢？” 高凉打开做鸭杂的锅子，从里面捞出一些还没做好的鸭肠和鸭肝，切了切送到桌上，面无表情地说：“这些还没入味，并不怎么好吃。” 第24节 卷发男看着高凉：“你做生意也是这么板着脸的？” 高凉心说，难不成你们吃了我的东西还会给钱？但是她并没有接话，而是转身去做面皮了，得赶紧做好，这样才能够尽快打发走这群人。 卷发男不满地看了高凉一眼，然后搅拌一下碗里的凉皮，夹起来吃了一口，眼里露出诧异的神色，正在吃凉皮的刀疤脸说：“彪哥，还别说，味道真不错。” 卷发男点了点头：“还行。” 另外两个只吃了两口卤味便被制止不让吃了，便心急难耐地看着高凉和吴春梅：“快点，我们的呢？” 高凉说：“还没好，总不能直接喝面浆吧。” 卷发男也举起筷子敲了一下说话的那个小弟：“急什么！饿死鬼似的，那不是在给你做吗？对了，多做一点，我还要一碗。”然后低头狼吞虎咽地吃起了凉皮，引得两个空着肚子的小弟直咽口水。 刀疤脸说：“我也还要。” 高凉在心里腹诽：这是来了一群强盗还是一群猪啊？ 第三十二章 毅哥归来 高凉原本准备用作凉拌菜的凉皮给这一群猪吃掉了一大半。吃完之后, 卷毛一抹嘴巴，打了个饱嗝儿, 问：“还不错！多少钱？” 高凉根本没指望这群人能给钱, 吃霸王餐就算了，别砸了自己的店就好了, 没想到居然还问价格了, 便说：“三毛一碗。” 刀疤脸将脚一抬，踩在了凳子上, 用舌头舔着牙齿说：“怎么着，你们还想要钱啊？” 高凉看他一眼, 不亢不卑地说：“是你们自己问的。” 刀疤脸将脚放下来, 站了起来：“嘿, 你这女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高凉垂下眼帘：“我就是一个开小店的, 不知道你是哪尊大神。” 卷毛皱眉，斜了刀疤脸一眼：“行了, 黑子，掏钱！” 刀疤脸回头看自己大哥一眼：“彪哥，真给钱啊？” 卷毛皱眉：“我们又不是强盗, 吃东西怎么能不给钱？大家凑一下，你们吃了几碗？” 于是大家都报数，每人都吃了两碗，一共是两块四毛, 几个人掏了一下口袋，最后凑齐了两块一毛钱，卷毛将钱放在桌上：“没带够钱，差三毛，下次补上。” 高凉没想到他们真给钱了，赶紧说：“那三毛算了，算我送你一碗凉皮。”她可不想再看到这群人。 卷毛看了高凉一眼，点了下头：“这才是会做生意的。走了，兄弟们，嗝儿——”起身打着饱嗝走了。 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吴春梅瞥见那些人走了，这才放下心来，小声地说：“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高凉看了一眼门外，飞快地说：“肉炖好了，我们赶紧回去。” 吴春梅看着凌乱的桌子：“可是桌子还没收拾呢。” 高凉说：“不管了，明天早上再来收拾。” 于是两个人将锅子抬下来，关上门，留下一桌子的狼藉，飞快地跑回去了。两人说起这事还挺后怕的，吴春梅说：“他们真是混混吧？” 高凉说：“应该是的，不过居然没抢劫、没砸店，也没吃霸王餐，真叫人意外。” “幸好没事。我觉得是你做的凉皮太好吃了，他们才没有闹事，我担心他们以后还会再来。”吴春梅说到这个，就有些害怕。 高凉咬着下唇：“没事，我明天去找保镖来。”本来她觉得找人来给自己当保镖有点开不了口，如今碰上这种事了，那就不是怕欠人情的事了，幸亏今天没出事，否则她怎么对得起春梅。 吴春梅一听，顿时有些激动：“找谁啊？” 高凉说：“瘦猴和三胖，他俩反正没事。瘦猴不是还想跟我学做菜嘛，我免费教他做菜，他来给我们当保镖。”有个男的在，应该会安全很多吧，而且李俊毅临走的时候也交代了，遇到困难让自己去找他们。 “你还真打算教他做菜？”吴春梅问。 高凉笑着说：“嗯，这东西也没什么好藏私的。明天早上咱们不去那么早了，晚点去，五点起床，到时候天已经亮了，很多人都起来了，应该安全了。” 吴春梅没有反对，反正今晚的事她是吓得不轻，也庆幸今晚是有惊无险。 第二天早上她们五点钟去菜市场，白天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这样一来，就有点太忙了，毕竟凉拌菜都是要现做的，客人都来了，凉拌菜还没做完，吴春梅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幸好王奶奶及时赶到，过来帮忙了。 王奶奶一个人在家闲极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眼见隔壁的老邻居们都是给儿孙做饭的做饭，老两口拌嘴的拌嘴，自己一个人什么都不能干，也不能参与到别人的生活中去，干脆来市场帮高凉的忙，有点事做，还有人说说话。 聊起来王奶奶这才知道高凉昨晚上遇到的事，老人家后怕地说：“这太吓人了，你们两个女孩子不能晚上再过来了，太危险了。” 高凉说：“奶奶，我今天就去找俊毅哥的朋友来帮忙，不会再两个人过来了。” 王奶奶说：“找猴子和胖子啊？那好，有他们在我就放心了。你们一定要小心啊，别大意了。” 高凉笑着说：“我会小心的，奶奶。” 卖完菜，高凉让吴春梅和奶奶先回去，自己去棉纺厂找汪彦君，毕竟除了汪彦君，其他两个她完全找不到人。 高凉骑车赶到棉纺厂的时候，正好赶上汪彦君骑车从厂里出来，高凉忙喊：“汪哥！” 汪彦君停住了：“凉妹子，怎么了？” 高凉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汪彦君听完，用力拍了一下车龙头：“卧槽，原来是刘彪这混账东西，居然敢跑到我们地盘上来撒野。你别急，我叫人去收拾他们。” 高凉说：“汪哥，你别急，是这样的，他们昨天也没弄坏我的东西，也没吃霸王餐，还给钱了。既然你们认识，你就去跟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别来我店里了。” 汪彦君皱起眉头：“毅哥走后，那帮兔崽子就都不安分了。也怪我没考虑周到，晚上让你两个女孩子在店里待着，这太不安全了。可是我今天要去出差，马上要回去收拾东西。这样吧，我带你去找瘦猴，让他晚上陪你们去店里。而且就算是我们摆平了阿彪，也可能还会有别人来捣乱，瘦猴在那儿，应该就会好很多。” 这个提议和高凉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赶紧跟着汪彦君去找瘦猴。瘦猴家在玻璃厂的职工宿舍里，房子是筒子楼，一家五口挤在一间，还有个卧病在床的奶奶，家境别提多困难了。不过瘦猴人特别仗义，一听说高凉店里出事了，就马上答应晚上过去陪她们。高凉千恩万谢，放心地回去了。 傍晚高凉还没吃饭，瘦猴就和三胖过来了，三胖做了个捋袖子的动作：“刘彪这个混账东西，太久没给他点颜色瞧瞧了，非要去教训一顿不可。” 有了两个男生保驾护航，高凉和吴春梅别提多放心了，而且他们还会帮忙提东西，这样一来她俩的负担都轻了。 到了店里，高凉开始做卤菜，卤水还是之前用的同一锅，不过每天都会往里面按照配比加新料，这样才能保证卤汁的浓度。瘦猴专心地看着高凉的动作，忍不住问：“你往里面加了些什么料？” 高凉说：“就是一些调味品，酱醋盐之类的，还有一些香料。” 瘦猴点头。站在一旁的三胖说：“猴子，你别不是真要学做菜吧？” 瘦猴看了兄弟一眼：“不行啊？” 高凉笑着说：“杨哥你要是真想学做菜，我可以教你，但是卤菜的配方我想保留，只教你做菜。你将来要是真开店了，可以来我这里定制卤味。” 瘦猴眼睛一亮：“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教我？” 高凉点头：“嗯。你晚上在这边也没什么事，我教你做菜好了。这些调味品你都认识吗？用途都知道吗？” 瘦猴赶紧凑过去：“这上面不是写了吗，酱油，这是醋。” 于是教学工作就这么开始了。吴春梅则在一旁桌子边安心地看书做题，似乎全然不受干扰，这个抗干扰的水平也是厉害了。三胖则听得直打呵欠，他是典型的吃货，但是对怎么做的完全没有兴趣，他百无聊赖地拿起高凉带来的小说翻看起来，看了一会儿，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高凉开始教瘦猴切土豆，让他练习刀工。每个厨师都是从刀工练起的，高凉以前在餐馆里的时候没少见过老师傅带学生，都是从切土豆切萝卜开始的。 几个人各自忙着，这时外面又来了几个人，正在扎海带结的高凉一抬头，看见昨晚的卷毛又来了，这次人比上次还多了几个。刀疤脸说：“哟，终于开门了。下午来居然没开门，我还以为被我们吓跑了呢。” 瘦猴正低头切菜，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哟，我当是谁呢，阿彪啊。” 卷毛一看见瘦猴，脚步停了下来：“你怎么在这儿？” 瘦猴说：“这是我朋友开的店。你们昨晚吃东西没给钱，今天又想来吃霸王餐？” 三胖也醒来了，站起来走到高凉身边：“大晚上的，我们店里又不做生意，你们这是来干什么？” 卷毛看了他们一眼：“谁说我们吃霸王餐了，我们昨天给钱了。老板娘，我昨晚没给钱？” 高凉说：“给了，你们还来干什么？” 瘦猴将刀子往砧板上一剁，将刀子插在了砧板上：“那就滚！” 卷毛显然不怎么怕瘦猴：“这是你的地盘？想叫谁走就走？我们是来吃东西的，老板娘，你开门不是做生意的？” 高凉说：“我晚上不做生意，只做准备工作，你要买东西，早上来买。” 刀疤脸说：“那我非要现在买，不卖吗？” 三胖捋袖子：“嘿，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是吧？” 刀疤脸一脸嚣张：“毅哥都走了，你们还嚣张什么！现在你们说了不算！” “那我说了算不算呢？”这时人群后面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高凉闻声往后一看，以为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眼，再次确认，顿时笑逐颜开：“俊毅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所有人都朝市场口望过去，瘦猴和三胖都激动起来：“毅哥，你回来了！” 李俊毅酷着一张脸，推着自行车慢慢走了进来，围在门口的人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卷毛看见李俊毅，恭敬地叫了一声：“毅哥。” 李俊毅没看他，直接走到高凉面前：“有人欺负你了？” 高凉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你什么时候到家的？”此刻她的心情说不出来的高兴，李俊毅就跟从天而降的神只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简直是太神奇了，他怎么就回来了呢？之前写信都没提过啊。 “刚到。”李俊毅将自行车支好，转过身，双手叉腰面对卷毛，“这是我妹妹的店，阿彪你想干什么？” 卷毛笑着说：“我没干什么啊。你妹妹菜做得好吃，我们就想来吃点东西。” 高凉说：“我说了，我这里晚上不卖东西，都没做好，白天才卖。” 李俊毅微侧过脸，斜看着对方：“听见没有，晚上不卖。还不快滚！” 第三十三章 重聚首 卷毛扒了一下头发：“那好吧, 我们明天再来买。” 李俊毅说：“站住！还有句我要交代一下，以前你来这里捣乱, 我就当你不知道, 不跟你计较了，以后要是你的人敢来这个店里捣乱, 那就不能怪我没提前打招呼了。” 卷毛面露委屈之色：“毅哥, 真是冤枉，我昨天也没有捣乱, 吃了东西还给了钱的。不信你问你妹妹。” 李俊毅根本不用求证高凉，冷冷地说：“没有就更好, 不然你们今天还想直着走出去？” 很快, 卷毛的一群人像潮水一般退去了。高凉为李俊毅的威慑力又惊又喜, 赶紧招呼他进来：“俊毅哥，快进来坐。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几点到家的？吃饭了吗？”她仔细地打量着他，晕黄的灯光照在李俊毅脸上, 他似乎看起来更黑了，可见这段时间非常辛苦, 不知道在那边做什么。 瘦猴也说：“毅哥，你不是坐火车回来的吧？咱们这儿火车明天一早才到站啊。” 李俊毅进了这间香气弥漫的小店，看着里面的布置, 虽然小，但是整洁干净，看起来十分舒适：“不是，坐汽车回来的。我吃过饭的, 不过你这儿要是有吃的，再来点也成。”离开家这么久，早就想念高凉做的美食了。 “那我给你弄点吃的，等一下就好。”高凉赶紧舀面粉和面，她发现自己这里除了面粉就没别的主食，看样子应该在这里准备一点面条之类的才行，这样饿了想吃什么就可以做得出来。 李俊毅说：“要是太麻烦就算了。” “不麻烦，很快就好。”高凉麻利地和面，看干湿度适中了，便对瘦猴说，“杨哥，你来帮我揉面吧。我来弄配菜。” 瘦猴赶紧过来：“好嘞。” 第25节 李俊毅则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情况？高凉居然直接使唤瘦猴，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了？幸好三胖及时为他解惑了：“毅哥，猴子要跟凉妹子学做菜，他将来想开个饭店。” 瘦猴回头不好意思地对李俊毅笑：“我其实就是看凉妹子手艺好，想学学做菜，至于开饭店，暂时还不敢想，没钱啊。” 李俊毅明白过来，点头说：“也可以啊，到时候大家凑钱给你开个店。” 瘦猴满脸感动：“谢谢毅哥。对了，你怎么回来了？朱哥呢？” 高凉也赶紧扭头去听答案。 李俊毅说：“他没回来。我们一起做点生意，我送了趟货去省城，顺道回来看一眼，明天就要走。” “这么快？”高凉见到他的兴奋劲还没过，听见他这么快要走，顿时又有些失落起来。不得不承认，李俊毅一回来，她就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李俊毅无奈地说：“没办法，司机跟我一起回来了。那边正忙呢，还有一趟货要跑，我这是抽空回来的。” 三胖好奇地问：“毅哥，你们做什么生意啊？” 李俊毅说：“贩了点那边的货到我们这边来卖，然后又贩点这边的货去那边卖。” 高凉明白过来，这是倒腾货物赚差价：“还顺利吗？” 李俊毅点头：“还行。就是跑车累了点。” 瘦猴笑嘻嘻地问：“毅哥，赚钱吗？” 李俊毅笑得露出了白牙：“当然要赚点，不然怎么会做。高凉，你店里生意怎么样？忙得过来吗？” 高凉看着他开心的笑脸，看样子他们已经找到门道了，心里也替他高兴，她指了指吴春梅：“忙得过来，我叫了我同学春梅来帮忙，生意还行。”她打开锅盖，从炖肉的锅里拿出一块炖得差不多的猪腿肉出来，切成块备用。又将瘦猴之前切的土豆丝下锅煸炒了一下，盛出来，和卤肉一起加调味品拌匀备用。 李俊毅回头看一眼吴春梅，朝她点了下头。 吴春梅这才正式认识李俊毅，之前总是听高凉和王奶奶提起他的大名，虽然高凉说她应该在学校见过李俊毅，就是高考成绩出来那天，但她当时情绪低落，实在没注意到其他的人，故此一点印象都没有。李俊毅长得很高大，模样和她的同学李俊伟长得不太像，不过看起来更有男子气概，应该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帅。 瘦猴说：“毅哥你刚刚怎么赶得那么巧，刘彪刚到，你就来了，简直是太帅了！” 李俊毅说：“我刚到家，奶奶就跟我说了高凉店里的事，我立马赶了过来。刘彪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幸亏他没闹事，否则我饶不了他。” 高凉闻言嘴角扬了起来，有人出头的感觉怎么这么棒呢。 三胖说：“这帮混小子越来越猖狂，你不在，他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放心，会有人收拾他们的。”李俊毅随口说，眼睛盯着高凉，看她从瘦猴手里接过面团，从中揪出一团，摊开，将肉和土豆丝放进去，捏起来，拉成饼状，放在锅里煎起来，他好奇地问：“高凉你这是在做什么？” “烙几个饼。土豆丝已经切了，不浪费材料，随便乱做的，不知道好不好吃。”高凉答着话，眼睛盯紧了锅里，及时给饼翻面，因为没有平底锅，她的饼弄得不太大，但是里面全都塞满了肉和菜。 很快便飘出了烙饼的香味，大家都满足地吸气：“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烙饼的时间不用太长，高凉将煎好的饼盛出来放在一个盆里：“可以吃了。” 瘦猴和三胖都一致看着李俊毅：“毅哥快吃吧。” 李俊毅也不客气，拿了双筷子，夹起饼，咬了一口，伸出舌头：“好烫。” 高凉抿嘴笑：“等一会儿，小心烫。” 李俊毅吹了几口气，终于吃到了饼，外层的面皮又香又脆，里面的卤肉肥美多汁，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好吃！” 高凉将第二个饼小心地翻了面，心里抑制不住地欢喜：“慢点吃，这边还有很多呢。大家都有。” 高凉接连烙了好几个饼，终于人手都一个了。李俊毅吃完了自己的饼，对高凉说：“我来吧，你去吃饼。” 高凉抬头看着他，有些不相信地笑：“你会吗？” 李俊毅一直都在看她烙饼：“我看你弄得很简单啊。” 高凉将手里的铲子给他：“那你先去洗手。我把饼都做好，你一个个来吧，注意火候，别烧糊了。” 李俊毅洗了手过来，手上的水还没甩干，掉进锅边“滋”地冒起了烟。高凉说：“手擦干，不然的话油会溅起来。” 瘦猴快速地将饼吃完，嘴里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说：“毅哥，要不还是我来吧。” 李俊毅说：“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我也肯定做得来。让开，让我试试。” 高凉含笑退到一边，看李俊毅表演。李俊毅是那种从未下过厨的人，一看拿铲子的手法就知道，高凉有点担心他手劲重，将饼都给铲破了：“轻一点。” 李俊毅抬头看她一眼：“知道，别担心，吃你的吧。” 高凉拿起自己烙的饼咬了一口，确实还挺不错的，因为里面的菜味道调得好，怎么都不会不好吃。她吃着饼，看着李俊毅的动作，想着他明天就要离开，这次回来得也太匆忙了，一回来还跑来给自己排忧解难，肯定特别累，心里不由得十分过意不去。不知道他明天什么时候离开，自己能给他做点什么带走呢？ 李俊毅煎着饼，觉得差不多了，便想问问高凉是不是可以了，一抬头便看见了高凉正专注望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他不由得灿烂一笑。高凉被他这一笑弄得一下子回过神来，红着脸移开眼睛：“这个饼好了。” “嗯，我觉得也应该好了。”李俊毅非常满意高凉的反应，将煎好的饼盛出来，“我煎的第一个饼，你尝尝，检验一下看我煎的好不好。” 高凉看看自己手里的饼：“我吃这一个就够了。” 瘦猴赶紧劝她：“凉妹子，你再吃一个吧，你这么瘦，就应该多吃点，毅哥第一次煎饼呢，别浪费他的心意。” 高凉不知道为什么，耳朵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她低着头说：“好吧，我吃。” 李俊毅这才满意地笑了。 吴春梅跟这几个男生都还不太熟，所以一直都是默默地吃饼看热闹，看着看着，好像就看出了点门道，原来是这样。 瘦猴见李俊毅煎着好玩，也跃跃欲试。李俊毅煎出了一个饼，似乎也没那么执着了，将铲子给了他，直到看到高凉吃下了那个他煎的饼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吃饼，一口气又吃了三个。 等吃饱喝足，卤肉也炖好了，李俊毅帮高凉将卤肉锅从炉子上端下来，说：“以后猴子在你这里学做菜，这些重活就让他做吧，这个太沉了，你们女生抬着太吃力了。” 瘦猴赶紧说：“对，对，对，应该是我做的。” 高凉笑着说：“那就谢谢杨哥了。” 收拾好回去的时候，李俊毅看见吴春梅推了一辆车，高凉空手跟在后面，有些明了地问：“你同学住在你家？” 高凉点头：“对。” “车谁骑？” “春梅啊，我载不了人。”高凉咯咯咯地笑，当初李俊毅教她骑会了车，好像也没怎么派上用场。 李俊毅抬一下眉，一副了然的表情：“看也知道。你今天坐我的车吧。猴子，以后我不在，晚上就辛苦你送高凉回家。” 瘦猴忙点头：“好的，一定安全送到家。” 于是一行人在市场门口道别，高凉坐上李俊毅的车后座，吴春梅独自骑车，三人一起回家去。夜风清凉，风吹得李俊毅的衬衫鼓起来，扑在高凉脸上，高凉没有躲开，只是将他的衣服压了一下。她听着车轮微小的转动声，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李俊毅主动提起：“我明天下午出发。” 高凉“哦”了一声：“那明天中午在我家吃饭吧，我来做饭。” 李俊毅哈哈笑：“我告诉你这个就是为了听你这句话的。”片刻后又说，“谢谢你帮我照顾奶奶。” 高凉说：“我一直都把奶奶当成我自己奶奶，照顾是应该的。倒是你今天又帮了我这么大的忙，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那瞬间李俊毅特别想说：其实我也是把你当成我自己的人，照顾更是应该的。不过这话太肉麻，也太直接，他说不出口，便笑着说：“你帮我，我帮你，这不是扯平了吗？” 高凉抿了一下唇，怎么可能扯得平呢。 第三十四章 春天来了 从店里到家里这段路, 骑车需要一二十分钟，高凉平时从没觉得短, 然而今天却觉得格外短, 直到自家院子，她还有种两人才说了几句话的感觉。 高珊和高强每晚都很贴心地将院子里的路灯开着, 为她们留灯, 吴春梅先骑着车进了院子。李俊毅在院子外面停下车，高凉很自觉地跳下去：“谢谢俊毅哥。早点回去休息吧, 晚安！”李俊毅奔波了几天，肯定早就累坏了。 李俊毅叫住她：“高凉！” 高凉停下来看他, 李俊毅推着自己的车, 和她一起慢慢进了她家院子：“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高凉偏着脑袋看着他：“是珊瑚草和海蜇皮吗？那个还挺好卖的, 都卖光了，我还打算叫你帮我寄呢。” 李俊毅点点头：“那个也带了，明天拿给你。” “谢谢！”高凉笑逐颜开, 她觉得李俊毅好像有话要跟自己说，“还有事吗？” 李俊毅顿了一下, 然后摇了摇头：“没事了，你回去睡吧，早点休息。你这事太辛苦了, 晚上睡得晚，早上起得早，白天一定要睡觉，不然的话身体会熬不住的。别仗自己年轻就糟蹋身体。” 高凉抿着唇, 还是控制不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她用力点头：“嗯，知道。”虽然她自己一直都很注意这方面，但是从李俊毅嘴里说出来，听着真的格外舒心。 李俊毅说：“那就赶紧回去吧。” 高凉摆摆手，转身回家去，吴春梅没有钥匙，在门口安静地等她来开门，高凉赶紧跑过去开门，还不忘回头去看李俊毅的身影，李俊毅还站在原地看着她们，抬手挥了挥：“赶紧进去吧。” 高凉开门，拉亮了灯，李俊毅才推车回自己家。高凉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跑出来，小声地叫：“俊毅哥。” 李俊毅站住了，回头看她：“嗯？” 高凉小跑着过去，仰头问他：“就是忘了问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李俊毅瞬间笑弯了眼：“什么都可以，我不挑。” 高凉说：“我知道，甜的不要。” 李俊毅抬抬眉毛：“对，你很了解我的口味嘛。” “那我就明天自己做主了，就这事，我回去了。”高凉转身赶紧跑回去了。 李俊毅叫她：“高凉，你明天几点起？我送你去市场。” 高凉赶紧碍手：“不用了，我和春梅去得晚，天已经亮了，早上很安全。你多睡会儿，明天下午不是就要出发？好好休息一下，路上很辛苦的。” 李俊毅没再说什么：“好，那就赶紧去休息。” 高凉进屋的时候，发现吴春梅已经去洗澡了，她便坐在缝纫机旁等着洗澡，随手翻了一下放在上面的书本，结果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趴在桌上望着某处出神。吴春梅洗完澡回来，本想喊高凉去洗澡的，看见高凉趴在那儿，以为她睡着了，便轻手轻脚走过去，偏过头一看，发现高凉正睁着眼睛在神游，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吴春梅将手在她眼前晃一下：“回魂啦。” 高凉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看着她：“你洗完了？我去洗澡。” 吴春梅伸了个懒腰：“我怎么感觉春天到了。” “哈？这才刚入秋啊，哪有那么快就到春天了。”高凉没反应过来好友的话里话。 吴春梅恍然大悟：“哦，是吗，那就是有人在思念春天。” 高凉这会儿终于明白过来吴春梅的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春梅，你在胡说什么呢？” 吴春梅笑眯眯地往床上一躺，然后没头没脑地哼起了那首大街小巷都在传唱的情歌：“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不能忘记你，心里想的还是你……” 高凉知道吴春梅有一把好嗓子，但是很少听她唱歌，毕竟生活的重担压在她肩上，对她来说过于沉重，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大半夜的唱起了歌，而且这歌明显具有针对性，高凉拼命暗示这歌跟自己无关，耳朵发着烧去洗澡了。 好在吴春梅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否则高凉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夜无话，凌晨四点闹钟响起，高凉起来洗漱，此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高凉开了院子里的灯，看见院子里多了一辆自行车，有个人趴在自行车龙头上睡觉，这把她吓了一大跳，对方听见动静，抬起了头：“起来了？” 高凉拍拍胸，惊魂甫定地叫了一声：“俊毅哥，你怎么在这里？” 第26节 李俊毅打了个哈欠：“送你去市场。” 高凉又急又心疼：“你几点起来的啊？”早知道就告诉他自己几点起了。 李俊毅抹了一把脸：“刚起来一会儿。”其实三点就起来了。 “你还是去睡觉吧。”高凉苦口婆心地劝他。 李俊毅晃晃脑袋：“没事，我送你到店里就回来补觉。” 高凉和吴春梅只好飞速洗漱完毕，高凉再次坐上了李俊毅的车后座。吴春梅故意远远地落在了后面，留出空间来给他们相处。 一路上，两人聊起了李俊毅在广州那边的事，也说到了自己的生意，一开始他们就打算去那边做生意的，但是他们嘴上没毛，很难取信于人，朱文武就留起了胡子，使自己看起来更成熟可靠一点，终于才有人愿意跟他们做生意。他说这些的语气很幽默，但是高凉知道他们肯定碰了无数次壁，人生地不熟的，经验又不足，少不了要碰得鼻青脸肿的。 高凉问：“俊毅哥你会回来发展吗？” 李俊毅说：“当然回来。不过先要在那边积累资本，然后回来发展家乡。” 高凉闻言笑了：“嗯嗯，加油！我们等你回来。” 李俊毅听见这句话，自动忽略掉了中间那个“们”字，心满意足地笑了。他将高凉送到店里，发现他们是整个市场到得最早的，不由得有些心疼：“会不会太早了点？别人都没来。” 高凉说：“我们得这时候来才来得及。好了，你回去吧，很快就有人来了。” 李俊毅帮她将卤水锅搬到炉子上，又替她提了几桶水，看见市场里有人来了，这才在高凉的催促下回去补觉了。 吴春梅笑眯眯地对高凉说：“李俊伟的哥哥真好，可惜今天就走了。” 高凉觉得从昨天晚上开始，好友就有点不对劲，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春梅你发烧了？” 吴春梅拍开她的手，叹息说：“没有，就是突然觉得生活挺美好的。” 高凉心里嘀咕，这明显就是不对劲，不过嘴上还是说：“一直都挺美好的，你也不用每天愁眉苦脸的，希望总是在前方。” 吴春梅用力点头：“嗯，已经看到了。”高考结束之后那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真的觉得世界都是灰色的，直到高凉将自己带到她家，她才重新感觉到世界的斑斓多彩，高凉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天使，赐予光明，远离黑暗。 让高凉没想到的是，瘦猴一早也赶过来了：“我横竖没事，过来跟你学学做生意。” 高凉自然不会拒绝，大家都这么努力积极地生活着，当然是值得鼓励和支持的。 开张之前，高凉去买了很多菜，准备中午做一顿丰盛的午餐。李俊毅这次回来只待了一天不到，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来。 中心市场开张半个多月了，周围的人们已经渐渐适应了新市场，毕竟这边环境好，看起来也干净得多，人们都爱来这边买菜。高凉店里的生意也日渐兴隆，吃过的客人都会喜欢她家的菜，如果不是因为价格略贵，估计生意会更好。在高凉不遗余力的推销下，接受鸭脖和鸭掌的人也多了起来，每天靠着赠送加零售，那些边角料基本也能卖完，不过她没有再增加数量，她清醒地感觉到了经济水平的限制，人们的消费能力还是有限的。 早上的生意一如既往地红火，高凉和吴春梅有条不紊地招待着客人，又有了瘦猴搭把手，倒是还忙得过来。正忙着，瘦猴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操！刘彪又来了。” 高凉一抬头，看见卷毛和刀疤脸一起过来了，他俩在人群后面看了一眼，就直接从入口处进了店里，还自顾自地坐下了：“来两碗凉皮。” 高凉扭头说：“今天没有凉皮。” 刀疤脸骂了一句：“我日，那你这里还卖什么？” 瘦猴皱眉：“说话能客气点不？” 刀疤脸腾地站起来瞪着瘦猴：“我怎么不客气了？”他没吃过李俊毅的亏，所以对李俊毅的几个兄弟也没放在眼里。 卷毛皱眉：“黑子，别闹！” 刀疤脸忿忿地坐下了。卷毛起身，去看了一圈货架上的菜色：“这些都是怎么卖的？” 高凉正在忙着找钱，吴春梅在夹菜，只有瘦猴有空，他对这些价格还不太熟悉，便说：“你不会去前面看？都标价了。” 卷毛不高兴了：“你连价格都不知道，你还来卖什么东西？” 瘦猴正要和他怼上，高凉插话进来：“杨哥今天才过来帮忙，他对价格还不太熟悉，您多体谅。我给您介绍一下，这边的卤肉三块，凉拌菜一律八毛……”虽然她不欢迎卷毛这样的客人，但这个时候来了就是客，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要的。 卷毛被高凉捋顺了，他看了一下说：“那我买两个鸭脚，四毛钱是吧？” 高凉从善如流，给他取了鸭脚，从对方手里接过来四毛钱。刀疤脸非常不满：“一碗凉皮才三毛！一个鸭脚就卖两毛，一点肉都没有，这是抢钱吧。” 卷毛递了一个给他，自己啃起了另一个：“吃你的吧。味道还行。”鸭脚啃起来有滋有味的，就是没什么肉。 刀疤脸还是不满：“根本就没肉。” 高凉以为他俩要闹一阵，没想到只买了两个鸭掌就走了。 吴春梅见他们走了，送了口气：“可算是走了。” 瘦猴撇嘴：“不走怎么办？看着一大堆吃的馋得流口水？又没钱买。活该馋死他！” 两个女孩听着都忍不住笑了。高凉心说，饭都没得吃，还混什么社会嘛。 今天高凉没有再加凉拌菜，不到九点就卖完了，她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吴春梅似乎非常理解她的心情，也没提醒她加凉拌菜。毕竟李俊毅下午就要走，相处的时间是以小时来计算的。 高凉一到家，就赶紧去李家问王奶奶：“俊毅哥还在睡觉吗？” 王奶奶摇头：“没有，刚刚起来吃了早饭出去了。说是有点事。” 高凉点点头：“哦。”料想他可能去见朱文武家人了，便转身回去做饭，今天中午的菜需要花大功夫的。 第三十五章 你女朋友吗？ 高凉一回家就开始忙活, 吴春梅也来帮她的忙，更少不了瘦猴, 瘦猴要跟高凉学做菜, 而高凉做菜的技艺基本都是在家才展现，所以他自然要跟着回来。王奶奶已经从孙子那儿得知中午要在高凉家吃饭的, 也赶紧过来帮忙。 于是大家烧水的烧水、杀鸡鸭的杀鸡鸭、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 除了他们今天中午要吃的菜，高凉还准备给李俊毅做一点可以带到广东去的菜。高凉今天买的菜可不少, 看见好料都买上了，光牛肉就买了两斤, 一半用来做水煮牛肉片, 另一半用来炸牛肉辣酱；还有肥嫩的鳝鱼, 让瘦猴杀了来做红烧鳝鱼段；还买了排骨来炖汤；再买了一条鲫鱼来炖鲫鱼豆腐汤；鸭子比较肥，一半用来做血鸭，一半用来做子姜炒鸭, 现在正是嫩姜上市的季节；至于鸡，一半用来做椒麻鸡, 一半用来给李俊毅炸鸡肉辣酱。 王奶奶看她准备了那么多菜，忙说：“哪吃得了那么多，就这几个人。” 高凉说：“吃得了的, 俊毅哥好久没吃家里的菜，他这次回来就在家吃这么一顿正式的饭，当然要吃好点。” 于是高凉在厨房里煎炸炖煮，忙个不停, 瘦猴打完下手，抢了烧火的任务，密切注视着高凉做菜的步骤，还拿个小本子细心地记下来。高凉要做的菜太多了，炉火都各有用途，做菜主要就交给柴火灶了，当然，柴火灶烧出来的菜味道也更好。 李俊毅回来的时候快十二点了，他将两个货车司机也带回来了。高凉已经将菜都做好了，就等着人回来吃饭。李俊毅还在院子外面，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辣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再闻的时候，又觉得这味道不仅仅是辣，还格外地香，不知道高凉在做什么。司机是两个广东人，闻到辣椒后喷嚏不断，但还不得不承认真的特别香。 高强已经放学了，看见李俊毅回来，兴奋地大叫：“大姐，俊毅哥回来啦。” 高凉正在厨房里炸辣酱，赶紧出来看了一眼，冲李俊毅甜甜一笑：“回来了？菜刚刚做好，赶紧来吃饭。这两位是司机吧？”李俊毅没跟她说司机也来吃饭，不过她也猜到了，所以才做了这么多菜，就是不知道他们吃不吃得惯辣椒。 李俊毅点头，给司机介绍高凉，司机明显是个广东人，满口的广谱：“我鸡啦，四你条女。（我知道啦，是你女朋友）” 李俊毅一愣，尴尬地看一眼高凉：“不是啦，她是我邻居家的妹妹。” 高凉其实会粤语，知道条女就是粤语里俗称的女朋友，她不可控制地红了脸，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吃顿饭变得这么尴尬了呢，她装作没听懂：“来吃饭吧。” 李俊毅以为高凉没听懂，他安排两个司机朋友入座，自己来厨房里看情况：“高凉，来吃饭啊。你还在做什么？好香！” 高凉抬头看一眼李俊毅：“我在炸辣酱。给你带广东去吃。” 李俊毅仔细看了一下：“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哦，这个是鸡肉，我先将鸡肉炸干了水分，然后再放剁辣椒，加了点豆瓣酱，可以保存的时间比较长。另外我还给你做了牛肉酱。”高凉说。 李俊毅兴奋得直吸溜口水：“听起来就特别好吃，一会儿再做，先去吃饭吧。” 高凉将炉火关小：“没事，这个可以先炸着，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再来看。” 于是大家都围桌吃饭，李俊毅简直停不了口，每一道菜都特别合他胃口，连米饭都盛了三次，看得高凉和王奶奶既是欣慰又是心疼，这是在外面饿了多久啊。 王奶奶说：“俊毅啊，你要不早点回来算了，在外面也吃不习惯。” 李俊毅咽下嘴里的牛肉片，说：“奶奶，我现在在赚钱呢，等我积累够了本钱，就回来创业，到时候就不走了。” 奶奶连连点头：“那要快点啊。奶奶等着你早点回来给我娶孙媳妇生重孙子呢。”她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看着高凉。 高凉闻言看了李俊毅一眼，李俊毅也正笑盈盈地向她看过来，两人眼神一触即分，各自都怀着心事。 高凉以为司机吃不了辣，没想到他们走南闯北，也学会了吃辣椒，对高凉的手艺赞口不绝，直夸高凉贤惠，一个司机开玩笑问高凉：“小妹你有男朋友没有？没有的话，我介绍你嫁到我们广东去吧，我们广东条件很好的。” 高凉知道他们是开玩笑，也不当真，便说：“你们广东太远啦，不去。” 王奶奶本来不习惯司机的口音，没完全听懂他的话，但是听见高凉的回答，生活经验丰富的老人便弄明白了他们大致说的是什么，便说：“我们凉凉要嫁在我们这里的，不嫁外地去。我们这里好小伙子也多的是啊，是不是，凉凉？” 高凉更加尴尬了，不知道怎么接话，桌子上其他人都笑了起来，高凉赶紧起身：“我去看看炸的辣酱。”说着逃也似的走了。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吃完饭，李俊毅安排两个司机朋友去自己家里休息。自己则将从广东带回来的特产给高凉拿了过来，除了珊瑚草和海蜇皮，还有海白菜和海菠菜，另外还有干鱿鱼、虾仁之类的海产品。高凉看着那么大一包海产品，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么多？多少钱啊。” 李俊毅说：“给你带的礼物，要什么钱。” 高凉摇头：“那怎么行，这些东西肯定不便宜，你要是不要钱，我就不能收了。” 李俊毅叹了口气，随便说了个价钱。高凉有些不相信：“真的？这么便宜？” “真的啊，这东西在他们那边就跟白菜价似的。”李俊毅说。 高凉知道肯定不止这个价，毕竟她去过那边，后世的经验也有，不过她没有当面揭穿李俊毅，只是将这份心意记下了。 高凉将炸好的辣酱放在盆里晾着，等冷了再来装瓶。李俊毅已经尝过了高凉新做的炸辣酱，美味得叫人简直停不下来：“太好吃了，文武那小子肯定会高兴死。不行，你得帮我分开装，不能让他吃了我的份。” 高凉听了忍不住咯咯咯笑，没想到李俊毅这么酷的人也这么护食：“我会分开装的，一个瓶子本来也装不下。” 高凉准备这些的时候，李俊毅也没去休息，说是等上车了再睡，他一直陪着高凉将辣酱装好。等弄好了，李俊毅差不多也要出发了，因为再晚天就要黑了。李俊毅回家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款精致的女式手表，本来是打算送给高凉的，但是送表的意义非凡，只怕太莽撞，反而吓着高凉。他将盒子合起来，收在自己的箱子里，锁起来，还是等师出有名再送吧。 高凉和王奶奶送走了李俊毅，王奶奶回头来看着高凉，发现她脸上满是不舍的表情，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安慰高凉说：“俊毅说了，他一有空就会回来的。你今天忙了一天了，还没休息，赶紧去睡觉。” 高凉点点头，摒去心底那丝丝的怅然，回去睡午觉。春梅已经睡得很沉了，但是高凉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床辗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沉沉睡去，梦里全都是李俊毅的笑脸。 李俊毅的回来就好比高凉忙碌生活中的一个插曲，不过也确实帮她解决了不少困难，瘦猴后来告诉她，李俊毅去找了另一拨势力打招呼，让他们不要去找高凉的麻烦。高凉心里暗惊，没想到这小小的县城里居然有这么多帮派，她十分不解：“他们聚在一起干什么呢？收保护费吗？” 瘦猴点头：“对啊，收保护费，开游戏厅和娱乐场所。” 高凉说：“那为什么刘彪那么穷？”刘彪几乎每天都过来高凉店里报个到，每次买个鸭掌鸡爪之类的，或者自己带点酒来，在高凉这称半斤凉拌菜自斟自饮。 瘦猴耸肩：“他能力不够，自己没钱开店，光靠收几条街巷的保护费，还有一大群人等着吃饭呢，穷是很正常的。” 高凉皱眉，有手有脚的，正事不干，为什么要好逸恶劳坐享其成呢：“那俊毅哥呢，他也收过保护费吗？” 瘦猴笑：“他不收。以前有人收保护费收到我们学校去了，毅哥一个人单挑了他们一群人，然后就结下梁子了，不过他们老大也打不过毅哥，还想拉拢毅哥入伙呢。毅哥不愿意去，不过他们也很给毅哥面子，一般不会招惹他。” 高凉没想到李俊毅还有这样的辉煌历史：“他那么厉害啊？” “当然，毅哥厉害着呢。我这样的，十个都不是他对手。”瘦猴指指自己。 高凉看他一眼：“你确实太瘦了点，吃得也不少，怎么不长肉呢？” 瘦猴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你不知道我多羡慕毅哥，像他一样强壮就好了。” 高凉想了一下，李俊毅确实挺强壮的。他现在早就到广州了吧，现在在做什么呢？带去的辣酱不知道能吃几天。 第三十六章 捡个卷毛 第27节 这天早上下了点雨, 秋风有点萧瑟起来，泛黄的法国梧桐树叶在风中抖得跟筛糠一般, 摇摇欲坠。高凉和吴春梅顶着清晨的冷雨去店里, 两人都穿着又长又厚的雨衣，居然都没觉得热, 看来天气是真的凉快了。 进了店里, 高凉将雨衣挂起来，看着厚实干燥的天花板和墙壁, 莫名涌上一股幸福感。幸福就是下雨的时候，你不必在露天地里经受风吹雨打的洗礼, 可以躲在干燥温暖的房子里怡然地工作。 吴春梅套上袖套, 系上围裙, 说：“天气凉快了，凉拌菜恐怕不好卖了。” 高凉说：“应该能够卖到十月份，以后就不卖了, 专门卖卤味吧。”生意可能比不上现在，但快过年了, 生意也不会太差。高凉打算弄个烤炉出来，专门做烤鸭，这才是鸭子最适合的吃法, 樟茶鸭就不错，不过具体怎么操作高凉还没想好，首先得有个合适的烤炉，她在本地还没见过, 只能自己设计好去定制一个。 两人开始拌凉拌菜。最近的凉拌菜种类又多了海白菜和海菠菜，事实证明，人们对新鲜事物的兴趣总是浓厚的，尤其还是这边没有的海产品，虽然贵点，但是每次卖得最好的都是这些海菜。 随着季节的变换，有些蔬菜已经下市了，高凉又找了些替代品来，比如最近新增的金针菜，也就是黄花菜。高凉自己在家发了黄豆芽和花生芽来凉拌，他们这边的人有吃绿豆芽的习惯，但是没见过吃黄豆芽的，所以也算个新鲜事物，初吃黄豆芽的人会觉得口感略怪异，有点儿生，但是多吃一点就会觉得比绿豆芽好吃，因为比较脆硬，有嚼劲。花生芽就更新奇了，口感也更好，高凉主推它们的营养成分，说比花生本身的营养成分还要翻倍，富含丰富的微量元素，能够预防心血管等，这是个噱头，不少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试推阶段，高凉每次都做得不多，人们买菜的时候会顺道一起买点，这样慢慢就吃习惯了，甚至还有人爱上了黄豆芽和花生芽的口味。 高凉将凉拌菜拌好，发现瘦猴还没到，平常这个点他早就来了。吴春梅也忍不住嘀咕：“瘦猴今天怎么还没来？” 高凉说：“不知道，可能家里有什么事吧。” 顾客来了，两人开始忙活。直到八点，瘦猴都还没见身影。高凉估摸着他是真有事去了，毕竟从他开始学做菜起，就没缺席过一天。 瘦猴没来，卷毛倒是如常来了，最近他几乎每天都来这里报到，每次都买点小零食吃，高凉想不明白他总来这里干什么，不过她也没问过。 卷毛今天是一个人来的，他看高凉一眼，说：“给我来个鸭掌。”他最爱吃的显然是鸭掌，卖得便宜，耐啃，而且味道好。 高凉看他一眼，用个袋子装了鸭掌送到桌上：“两毛。” 卷毛掏出两毛钱给高凉：“你们那个保镖今天怎么没看见？” 高凉接过钱，转身继续忙：“有事去了。” 卷毛慢条斯理地啃着鸭掌，啃完了也不走。高凉和吴春梅送完高峰客流，终于可以坐下来歇会儿，一回头发现卷毛还在，高凉皱了一下眉头：“你怎么还没走？” “我是客人，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哪有你这样赶客的。”卷毛看着高凉，抬起一条腿踩在凳子上，“老板娘，你姓高不姓李是吧？” 高凉瞥他一眼：“你问这干嘛？” 卷毛笑看着高凉：“那你跟李俊毅是什么关系，表亲？” 高凉见他一副准备跟自己聊天的样子，便问他：“你天天来我这里干什么？” 卷毛说：“你这开门做生意，我当然是来买吃的。怎么，你这不欢迎客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就没别的事情，天天跑我这儿来就是为了啃个鸭掌吃个鸡爪子？” “那是嫌我买得太少？那个小孩不是也只买了一个鸭掌吗？”卷毛说着指了一下外面。 高凉扭头去看，吴春梅正在给一个小孩拿鸭掌，这应该算是高凉这么长时间以来努力下来的结果，附近的大人小孩都开始把鸭掌鸭脖子之类的当零食吃了，虽然卖出的也不多，但至少有了这么个苗头，大家也有了这么个意识，只要有闲钱，就免不了想过来买一点啃上一啃。 高凉扭过头来对卷毛说：“我是说你就没别的事情做，比如上班什么的？” 卷毛耸了下肩，撇嘴：“我这样的人有什么班可上的，混口饭吃就行了，反正饿不死我。” 高凉知道在这小地方，能找到工作的机会不多，不过也不是没有，只要肯吃苦，李俊毅不是都去当过搬运工么：“总能找到事做的，我觉得一个成年人应该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吃饭，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底线。” 卷毛皱起眉头，霍地起身：“那你是瞧不起我了？” 高凉抬头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这么年轻，还有大好的前途，就这么浪费时间太可惜了，不读书的话，起码可以去学点手艺之类的，将来也好安身立命。” 卷毛听见高凉给自己上政治课，非常不耐烦地走了：“我走还不行吗？我操，这都能被人说教！” 卷毛走了，吴春梅回头对着高凉笑：“他明天肯定不会来了。吃个鸭掌还要上一堂政治课，哈哈！” 高凉耸肩：“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我觉得一个人就该用自己的劳动换饭吃啊，好逸恶劳就是社会的蛀虫。” 吴春梅点头：“你说得对，但是劳动多辛苦啊，社会上总有那么些懒惰自私的寄生虫，像蚂蟥一样吸别人的血，这就算到共产主义社会估计都消除不了。” 高凉才不管什么共产主义，反正在她这里，是人就该劳动。 吴春梅说：“我发现鸭掌比鸡爪子好卖。是不是鸡爪子上的肉太少了？” 高凉说：“我明天就不买卤鸡爪了，留着鸡爪子做泡椒鸡爪。”她早就考虑到这点了，所以前段时间买了辣椒做泡椒。 “那是什么？”吴春梅经常见高凉捣鼓新菜式，而且每种都有独特的滋味，所以她很好奇，也很期待。 高凉笑：“反正是好吃的。”她自己想着泡椒凤爪的滋味，都忍不住流口水。 “那我就等着了。” 瘦猴当天晚上还是过来了，原来他奶奶犯病住院了：“我爸不在家，我妈还要上班，妹妹还在上学，所以我明天还得去医院陪护。明晚上可能都来不了，我去叫彦君或三胖来陪你们。” 高凉摆手：“那就别麻烦他们了，一两个晚上不来不要紧的，俊毅哥不是也打过招呼了么。” 瘦猴说：“我还是跟他们说一声吧，看他们有没有空。” 第二天瘦猴没来店里，卷毛也没来，吴春梅笑着说：“果然没再来了。” 高凉也忍不住笑：“可不是嘛。唉，少了两毛钱生意呢。” 两个女生笑作一团。春梅在高凉这里性格也变得开朗了许多，比以前爱笑多了。 傍晚高凉还没去店里，三胖来她家打招呼，说汪彦君又出差去了，他自己家里有个亲戚结婚，他要去吃喜酒，可能会晚点来，让高凉和吴春梅等他。结果她俩将卤菜都做好了，三胖都还没见到人影，高凉估摸着三胖是喝多了，便说：“不等了，我们回去吧。” 于是两人关了门出来，看见外面又下起了小雨，便将雨衣穿上。真是一阵秋雨一阵寒，这秋天的雨跟夏天的不一样，下得连绵不断的。高凉将脖子上的带子系好，说：“希望过两天八月十五能天晴，不然都不能赏月了。” 吴春梅骑上车：“高凉，到时候我可能要回家去过节。” 高凉跳上去：“当然要回去。你来我这里一天假都还没放过，过节绝对要放假，十五下午你回家，十六休息，不仅你放假，我自己也要放假。” 吴春梅说：“可是十六是星期天，生意最好的一天。” 高凉一愣，苦笑：“那好吧，我带弟弟妹妹去开店，你继续放假。”自己做生意就是这样，休息还是得给赚钱让路。 吴春梅听她这么说，便说：“我过完节会立即赶回来的。” “不着急，在家好好陪陪家人，下午过来就可以。”高凉和吴春梅闲聊，目光漫无目的地看着在路灯下朦胧绰约的法国梧桐，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孤零零的几盏路灯，因为下雨，灯下连蛾子飞虫都没了。 突然，吴春梅将刹车猛地捏住了，高凉差点摔下去，她赶紧搂住了吴春梅的腰：“怎么了？” 吴春梅声音颤抖地说：“高凉，前面躺了个人。不、不会是死了吧？” 高凉从吴春梅背后探过头，发现湿漉漉的路上果然横躺了个人：“是被车撞的吗？” 吴春梅连忙说：“不是我撞的。” 高凉无奈地笑：“当然不是你，我们还离得这么远呢。” “怎么办？” “会不会叫花子？我们过一点看看吧。”高凉掏出手电筒，这是她随身带着的，她家附近那一段没什么路灯，晚上都是靠手电筒照明的。 吴春梅推着车，两人慢慢走过去，心在胸腔里“噗通、噗通”跳。走近了，高凉打开手电筒一照，一眼就看到了一头熟悉的卷毛，再看衣服，也有点眼熟，吴春梅也看出来了：“这、这不是那个刘彪吗？他怎么在这儿？” 高凉发现是熟人，也忘了害怕，赶紧过去，用手电筒晃了对方几下：“喂，喂！” 地上的人一点回应都没有，高凉蹲下去，将手电筒照近一点，对方侧着脸趴在地上，果然是卷毛，他身上衣服都淋湿了，她犹豫了一下，害怕地伸出手去，放到鼻端，发现还有呼吸。吴春梅紧张地问：“死了吗？” 高凉摇头：“没有。怎么办？我们去叫救护车？” “你看那是什么？”吴春梅看见卷毛身下的颜色明显比周围的湿地更深。 高凉将手电筒往春梅指的方向一照，差点没跳起来，地上居然有一滩血：“我们快去叫救护车。” 吴春梅点点头：“好。我们一起去吧。” 高凉看了一下四周：“好！”她也害怕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街上站着，而且卷毛还是被人捅伤的。 于是两人飞快骑车去了几分钟路程外的医院，叫来了救护车，将卷毛送到了医院。卷毛被人划了一刀在肚子上，据说并没有伤及内脏，只是流血过多昏迷了，也算他命大。 护士从急诊室出来，告知了高凉具体病情，并说：“病人是你们送来的，得麻烦你们先去垫交一下押金。” 高凉摸了一下口袋，掏出所有的钱来：“只有五十块，够吗？” 护士点头：“可以，先交这点吧。明天再通知他的家属来交。” 高凉交了押金，心说幸亏医院还挺人性化，没让押个好几百的。高凉交了钱，去病房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卷毛，然后和吴春梅回家去，这一晚真是个惊魂夜，把两人都快吓坏了。 第三十七章 中秋节 回到家, 高凉还有点惊魂不定。她想如果自己今晚要是没碰到卷毛，那小子会死吗？如果这事发生在后世, 她还未必真敢去救人, 因为万一被讹上那就惨了，希望卷毛这小子不会恩将仇报吧。 躺在床上的时候, 吴春梅问：“明天我们还要去医院看那个人吗？” “去吧。得通知到他家人和朋友吧。”高凉还是想把垫付的医药费要回来的, 然而这个可能非常渺茫，毕竟一个每天只能买一个鸭掌的人, 哪里还得出那么多钱。 第二天高凉忙完之后，和吴春梅一起去了医院。卷毛已经醒过来了, 看见高凉和吴春梅, 露出仿佛见了鬼的神色：“昨天是你把我送到医院来的？” 高凉说：“你那是什么表情？昨天我们回家的时候看见你昏迷在路上, 就叫了救护车把你送到医院来了。” 卷毛听见这话，只是愣愣地看着高凉，没再说话。高凉见他不说话, 便问：“你昨天是怎么回事？谁伤了你？需要报警吗？” 卷毛依然一句话都没有，只是将视线从高凉脸上移开, 眼帘垂了下去。 高凉只好又问：“那你家在哪里，怎么才能联系上你家人？” 卷毛一听见这话，神色顿时黯然下来：“我没家人。” 高凉一听顿时皱眉：“没有家人？你是个孤儿？” “嗯。” 高凉和吴春梅互相对视一眼, 这下可不好办了，那医药费怎么办，全都要自己垫付？高凉深吸了口气：“那你朋友呢？” 卷毛咬紧了牙关，仿佛是咬牙切齿地说：“没有！” 吴春梅说：“就是经常跟你一起来我们店里那个叫黑子的呢？” 卷毛用手猛地在床捶了一下, 朝吴春梅大吼：“不要跟我提他，我不认识他！” 吴春梅吓得往旁边一躲，高凉皱眉，冲着卷毛大声说：“吼什么吼！你自己交友不慎，你埋怨春梅干什么，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卷毛一脸愤恨和委屈，扭过脸去不说话。这时护士过来了，看见高凉：“你是刘彪的家属吗？来了的话就将医药费交了吧。”护士明显不是昨晚的值班护士，不认识高凉。 高凉看一眼卷毛，说：“我不是他的家属。还需要交多少钱？” 护士看了一眼单子，说：“还需要交九十八块六毛七分。有劳保卡最好将劳保卡一起拿来。” 卷毛一听钱，就伸手去掀被子：“我不住了，我要出院。” 护士连忙说：“你还不能乱动，当心伤口。”话未落音，卷毛就已经拉到了伤口，疼得他往后倒去。 高凉知道他没有劳保卡，便走过去：“你就安心点在床上躺着吧，别乱动，不然钱都白花了。没人给你付医药费，我替你出，昨天晚上已经交了五十，现在九十八块六毛七分，一共是一百四十八块六毛七分，记住了，以后得还给我。” 卷毛红着脸：“我没钱。” “没钱就去挣。你有手有脚的，哪里挣不到钱？”高凉不客气地说。 第28节 卷毛没说话，满脸都是倔强委屈的神色。高凉见他这样子，又觉得有点可怜：“你既然知道自己没钱，生不起病，那就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然就是给别人添麻烦。” 卷毛扭过头去不说话。 高凉询问了医生，得知卷毛的身体并没有大碍，目前就是身体虚弱，伤口需要消炎愈合，便放心回去了。反正医院里有食堂，护士都会照看好的。 吴春梅叹了口气：“明天我不来了，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高凉安慰她：“春梅你别生气，不用跟这种人计较。” 吴春梅有些担忧地看着高凉：“你给他垫了那么多医药费，能不能要回来都是问题。”她可是知道高凉这钱是怎么挣来的，每天起早贪黑的，那可都是血汗钱。 高凉无奈地笑笑：“你说偏生叫咱们遇上了，也不能不管是不是？”她突然想到，上辈子卷毛是不是也遇到过这种事呢，那么他后来怎么样了？是就这么死了，还是被别人给救了？高凉突然觉得卷毛的命运之线落到了自己手里，便多了分责任感，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希望没有救错人。 高凉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在医院照顾奶奶的瘦猴，瘦猴惊讶地看着她们，以为她们是来找自己的，高凉这才记起来瘦猴也在医院陪护，自己没带水果来，赶紧跑到医院门口的水果摊买了几个苹果和梨去看瘦猴的奶奶。这年头交通不便利，苹果和梨都是千辛万苦才从北方运过来的，所以卖得很不便宜。 瘦猴奶奶是天气突变引起肺炎和胆囊炎同时发作，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再观察一天就能出院了。高凉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老人的视线就一直都落在那兜水果上，高凉也注意到了，料想他们家很久都没买过水果了，不由得有些难受，便主动借了把小刀，给老人削了个梨。以至于老人对高凉的印象特别好，直夸她是个好姑娘。 瘦猴转过脸去，伸手捏了一下鼻子，一句话也没说。他送高凉出来的时候，这才得知卷毛受伤的事，他说：“回头我去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高凉点头：“好。” 瘦猴说：“我奶奶病情已经稳定了，晚上不需要陪护了，我晚上来接送你们。” 高凉没有推辞，卷毛出了那样的事，她也不敢大意了。 翌日是中秋节，高凉预料到生意会空前火爆，便将家里买来的鸡鸭都杀了，也准备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卤肉，凉拌菜的份量也翻了倍，而且价格也比平时涨了点，结果还是卖疯了。人们跟不要钱似的买买买，所有的卤菜和凉拌菜都被一抢而空，连鸭头鸭脖子都卖得一干二净，高凉还另外做了三批凉拌菜，都卖光了。 高凉和吴春梅以及来帮忙的王奶奶都累得不想说话，吴春梅看着第一次卖得精光的柜台，感慨地说：“要是每天都这样就好了。” 高凉摆摆手，笑着说：“还是别，偶尔一次就好，这样太累了。”有钱赚是好事，得要有命去享受才行，她将书包里的钱拿出来清点了一下，居然卖了三百多块钱，利润至少有一百来块。此时市场里客流量依旧不算小，要是还有货的话，估计还能卖上几十块钱，不过钱是能赚得完的吗，高凉兴奋地站起来：“走吧，回家过节去！” 今天高凉也买了不少菜，准备回家热热闹闹地过个节，今天过节，又是星期六，学校也非常人性化地放了高盼半天假，姐弟几个终于可以好好团聚了。 回家之前，高凉去买了几斤月饼，这年头的月饼可没有后来的好吃，广式月饼还没有推广到到这里来，都是本地产的五仁月饼，口味并不怎么好，又硬又甜，月饼包装纸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白纸印着嫦娥奔月图的，另一种是红黄绿紫的纯色纸，月饼包装还不是密封的，不能久存，不过过节的氛围倒是比后来浓得多。 中午高盼就回来了，一家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高凉发现高盼好像瘦了点，可见学校的伙食不怎么好，她自己也应该在用心读书了吧，便一个劲地劝高盼多吃。 吃了午饭，高凉拿出八个月饼，用牛皮纸包好，用棕绳系好，然后在绳子下面放上一张长方形红纸，以示喜庆，她又将单独留出来的卤鸭用食品袋装了，也用牛皮纸包好，另外从自己买的一箱苹果里拿出来几个，一并拿给吴春梅：“春梅，你在我这里卖了这么久的卤菜，家里鸭子也都送过来了，你们还没吃过我做的卤鸭，带只回去给家人尝尝。这月饼和苹果是我送给弟弟妹妹吃的。” 吴春梅非常感动：“高凉，你太客气了，不用这么多。” “也不多，拿回去吧，一年一度呢。对了，这是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到月底，提前发给你，你拿着看要买点什么回去。”高凉说着又将一个红封塞进吴春梅裤兜里。 吴春梅掏出来，拆开包装纸一看，里面整整五张十元钱的纸币，赶紧塞回给高凉：“太多了，高凉。你上次已经给了我三十了。” 高凉笑着推回朋友的手：“就这么多，之前说最少六十，如今生意还可以，咱们算是共赢，有多辛苦咱们自己都知道。好了，想去买点资料什么的就去买吧。走吧，我们一起出门，我送你去搭车，我去医院看看。” 吴春梅一面感动着，一面带着大包小包回家去。高凉提着一个饭盒，准备给卷毛送点吃的去。到了医院，却发现卷毛不见了，一问医生，才知道他今天出院了，高凉一惊：“他能出院了吗？” 医生摇头：“按说还不能出院，我都没批，是他自己走的。” 高凉叹了口气，希望这小子不会有事，真不叫人省心，受了那么重的伤呢。 高凉提着饭盒去找瘦猴，结果瘦猴奶奶也出院了，也对，今天过节，谁没事在医院住着啊。 接连下了几天雨，今天下午终于放晴了，虽然只有薄明的太阳，但人们还是很高兴，起码今晚能好好赏赏月。高凉骑着车往家走，突然想起来高珊想要一本《现代汉语词典》，便折去新华书店买书，今天过节，刚好给她一个惊喜。 新华书店就在中心市场附近的十字街那边，高凉小心地骑着车过了马路，准备直接去书店，却在书店旁边的小巷子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大妹高盼，高凉刚想喊她，她已经进了里面的一家店子。 高凉将车子推过去，想看看高盼在做什么。那是一家租书店，高凉再熟悉不过了，书店门口左边摆满了刀光剑影的武侠小说，右边则是琼瑶的爱情小说。高凉皱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精力看小说。高凉将车子停好，直接进了店子，一眼就看见一个男生正去牵一个女生躲闪的手，那个女生，便是自己的妹妹高盼。高凉看见这一幕，顿时如鲠在喉，那一声“高盼”怎么也叫不出口。 她默然地退了出来，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停留下去，虽然高盼这恋爱谈得不合时宜，但这个年纪的女生情窦初开本来就极其正常。她只是觉得异常愤怒，高盼这么大个人了，还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简直是要把她给气死。 第三十八章 下猛药 高凉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平复心情, 买了词典回到家，高珊欢喜得一蹦三尺高：“谢谢大姐, 大姐我最喜欢你了。”然后宝贝似的捧着比砖头还厚的字典, 找来牛皮纸包书皮。 高强在一旁羡慕地看着三姐的词典，在他眼里, 书越厚学问就越高：“大姐, 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一本这么厚的书啊？” 高凉说：“等你考上初中了，大姐就给你买。要好好学习, 懂吗？” “嗯，我会加油的！”高强猛点头, 对大字典势在必得。 高凉看着小妹和小弟, 还是小一点好, 乖巧懂事，省心，高盼长大了, 最难管教，到底要怎样才能不让她跑偏呢？高凉从来没有抚养过孩子, 因此对高盼的教育问题简直一筹莫展，她该去找谁倾诉找谁讨教方法呢？“珊珊，你二姐呢？” 高珊说：“哦, 她和她的同学去书店了。” 高凉心说果然不是自己多疑了，有必要跟她好好谈一谈了。 高珊正在包书皮，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姐，有你的信。” 高凉赶紧接过来, 信肯定是李俊毅的，邓兴华写了三封信都没得到回应之后，就没再给她写过信，果不其然，信封上是李俊毅力透纸背的遒劲字体，他的字如其人，桀骜不驯，刚劲潇洒。 高凉快步走到自己房间，拿了小刀，小心地将信封口裁开，然后靠坐在床头，拿出信纸，发现里面还夹了一张硬纸片，拿出来一看，是李俊毅和朱文武的合照。照片是在海边拍的，背景是碧海蓝天，李俊毅晒得黝黑，穿着白色背心、沙滩短裤和海棉拖鞋，一手搭在朱文武肩上，一手托着一只椰子，背朝大海面朝镜头，脸上笑容灿烂，露出洁白闪亮的牙齿，看起来意气风发。 高凉看着照片，心情也被李俊毅的开朗感染了，嘴角忍不住扬了上去。她看了一会儿照片，放下来开始仔细地看信笺上的内容，信是他从家里回到广东之后写，说她做的牛肉酱和鸡肉酱超级受欢迎，不仅朱文武喜欢，他们在广东认识的朋友也都喜欢得不行，大家很快就把他们的辣酱瓜分完了，不过他还偷偷藏了一瓶，实在馋的时候才拿出来吃一点。信末说信到了的话，应该是中秋节前后，不管过没过，都祝她节日快乐。 高凉心想，可不是正好，今天正是中秋节，来得真应景。她看完信，赶紧铺开信纸，给李俊毅回信，写了些近况，写着写着就写到了高盼的事，说高盼很让她头痛，不知道该怎么去教育这个妹妹。等写完信一看，发现一半的篇幅都在说妹妹的事，觉得不太好，准备重新写。 这时高强在外面说：“二姐，你回来了？”高凉一听，将信纸折了起来，塞进信封里，起身出门来：“盼盼，来我屋里一下。” 高盼脸上神色一变，慢慢走进屋来。高凉也不关门，坐在缝纫机旁，也不叫高盼坐，仰着头温和地问高盼：“你喜欢读书吗？” 高盼沉默不语，对读书，她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反正是挺辛苦的。 高凉叹气说：“你明年就毕业，打算将来做什么？” 高盼一脸茫然。高凉说：“问你话呢，是不是觉得还有一年，不用考虑那么早？那我问你，能考上高中吗？” 高盼摇头：“不知道。” 高凉说：“那要是考不上高中怎么办？” 高盼看一眼大姐，小声说：“我去赚钱。” “很好，看来你已经为自己打算好出路了。那你说吧，你怎么赚钱？”高凉此刻有种深深的无力感，高盼的心思恐怕完全不在学习上了，连退路都想好了。也是啊，这年头高中也不好考，能上完初中，已经是大众水平了，很多人就这么点追求。 高盼低着头，这她现在没考虑过，反正到时候总有办法的。 高凉扶额：“你是不是觉得赚钱很轻松？暑假里你也跟我去摆摊了，你觉得轻松吗？” 高盼想起暑假里被烈日暴晒、被众人围观的感觉，摇了摇头。 高凉点头：“你也知道不轻松，但你还是要走这条路是不是？” 高盼不说话。高凉看着妹妹，下了个决定：“不如这样吧，你明天不用上学了，跟我去摆摊吧。” 高盼顿时睁大了眼睛，高凉说：“我会去跟你老师请假的。学先不上了，先体验一下是赚钱轻松，还是读书轻松，我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你是想读书，还是不想读书。你要读书就给我好好读，不要跑到学校去混日子，我们家现在已经这种情况了，你还有资格在学校得过且过吗？” 高盼眼睛红了：“姐，我又做错什么了？” 高凉咬紧牙关：“有人告诉我，你今天下午在租书店里租小说看。”她没说是自己亲眼见她和男生在租书店里约会。 高盼的脸一下子红了，咬着唇分辩：“我就去看了一下，没租。” 高凉挥一下手：“你别跟我说这些，你的心思本来就没放在学习上，干脆回来跟我赚钱吧。”反正让她这样去上学，明年还是回来跟自己做事，不如现在让她跟自己去做事，也许还能够刺激她读书。 高凉起身：“过来，先帮我杀只鸭吧。”吴春梅家送来的鸭子昨天就杀完了，今天的鸭子是在市场上买的活鸭。 高盼有些害怕地说：“我不会。” “我天生就会的？不会就学，我教你。”高凉拿了一把菜刀，又拿来一个碗，“去抓鸭子。” 高盼有些抗拒，高凉一皱眉：“去啊！” 高盼只好去了。高珊和高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有些小心翼翼地探头看着大姐和二姐。高盼咬着牙，进了满是鸭粪的鸭圈，追得鸭子四处奔逃，终于抓住了鸭子。 高凉接过来，将刀子给她：“拿着。看着啊。”她抓住鸭翅膀，捏住鸭嘴将头往后翻，掐住鸭脖子，拔颈脖上的毛，等拔光一块，将鸭子递给高盼，“就从这儿下刀。血放在这个碗里。” 高盼往后缩了一步，高凉面若寒霜地看着她：“躲什么？可从来没人教我杀过鸭，都是看着别人杀自己就会了。” 高盼在大姐严厉的目光下接过鸭子，还差点让鸭子给挣飞出去，她一手抓着鸭，一手抓着刀，颤抖着手将刀放到鸭脖子上。高凉说：“将脖子上的皮绷紧了，一刀下去就可以了。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都是被逼出来的。” 高盼闭着眼一刀子割下去，然后跟扔炸药包似的扔了刀子和鸭子。然而那一刀不够重，只是割破了皮，鸭子流着血，开始满院子扑腾。 高珊和高强吓得都大声叫起来，高盼完全都吓傻了。王奶奶听见动静，赶紧从屋里出来：“怎么回事？” 高凉说：“没什么，奶奶，我在教高盼杀鸭。”说着面无表情地去拿网兜来抓鸭子。 高凉很快就将手上的鸭子捕住了，又补了一刀，将剩下的血都控掉，那只鸭子这才安息了。王奶奶说：“你要杀鸭，就叫我啊，不要让盼盼杀。” 高凉说：“奶奶，以后高盼就跟着我赚钱了，我做的事她都要会做。不会就得学，没那么娇气。” 王奶奶惊讶地说：“她不读书了？” “她在学校不好好读书，我不想给她念了，浪费钱！”高凉转过身去倒开水褪鸭毛。 王奶奶看看高盼：“盼盼，你要听话啊，姐姐赚钱这么辛苦，你还在学校玩，这不行啊。” 高凉苦笑一声：“春梅那么想上学，每天除了帮我干活，还分秒必争地看书学习，生怕浪费一秒钟。高盼倒好，爸妈都不在了，可能觉得家里有姐姐撑着，什么事都跟她无关，她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就行，不爱读书就混到毕业，到时候找份事做，养活自己就可以了，对不对？” 高盼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王奶奶过来帮高凉拔鸭毛，高凉说：“高盼，干活了！” 高盼只好赶紧过来拔鸭毛。 这个中秋节过得一点都不开心，第一次没有父母的中秋节，姐弟四个本来该相依为命的，结果还有人不一条心。高凉心情不好，连月都没赏，她将给李俊毅写的信拿出来又看了一遍，又添了几句自己对高盼的管教方法，将信封粘上了，准备明天一早就拿去寄了。 因为中秋晚上没做卤菜，第二天早上高凉三点就起来了，她一起床，就直接将高盼从床上叫了起来，高盼从没起过这么早，根本就睁不开眼。高凉不客气地将她拖下了床：“你不是要赚钱吗，这么睡下去，黄花菜都凉了，还能赚钱？” 高盼只好起来洗漱。 高凉第一次骑车载人，载的就是高盼，高盼根本没睡醒，高凉的技术也不佳，结果没到菜市场，姐妹俩就摔了一跤。高盼这一下终于摔醒了，她的额头磕破了皮，顿时委屈得哭了起来。 高凉的胳膊和腿都擦伤了，站起来，拍了一下灰，一瘸一拐地推着车：“哭什么？走啊，一会儿天都亮了。” 高盼觉得大姐简直就像魔鬼，她以前从来不这样凶的，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对待自己。高凉不理她，推着车走到了店里，然后开始指挥高盼干活，洗菜，抬卤水，打扫卫生，准备凉拌菜。 高凉除了指挥她干活，不跟她说别的话。今天的卤菜份量不多，因为昨天没有准备多少肉类，所以只做了凉拌菜和卤蛋，还有一些猪耳朵、猪大肠、鸭杂、鸭掌之类的，高凉另外杀了两只鸡做手撕鸡。 天渐渐亮了，高盼有些着急起来：“姐，我要上学了。”她今天一早还要去赶早自习的。 高凉说：“不上了，我叫高珊去学校给你请假了，说你身体不好，要休息几天。” 高盼的眼泪出来了：“姐，我错了，我再也不贪玩了，你让我去学校吧。” 高凉咬咬牙，不肯松口：“不行。你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次就让你体验一下赚钱的辛苦。”她也是恼火，暑假里那么热的天高盼也跟着自己去摆过摊，这都没能让她狠下心去读书，高凉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够刺激到高盼。 高盼见不能去上学，便一直低低地啜泣。高凉说：“不要哭了，马上就有客人来了，还哭哭啼啼的，谁还来你这里买东西。做生意要笑脸相迎。” 高盼抹了一把眼泪，高凉看着她的脸，说：“那边有水龙头，去洗把脸，额头上的伤口小心别碰着了。” 生意还没开张，瘦猴过来了，看见高盼也在，有些吃惊，高凉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瘦猴说：“高盼，你姐这么辛苦地赚钱供你读书，你还不好好读，真是太对不起你姐了。听我一句劝，好好读书，能考大学就一定要考大学，将来别跟我们似的，只能卖苦力。” 第29节 高盼低着头没说话。有客人来了，高凉和瘦猴赶紧去招呼，高盼就在一旁杵着，也没什么眼力价，不会主动去招呼客人，高凉不叫她就不会动，她真是看得肝疼，谁有义务养着她。 八点多的时候汪彦君也过来了，最近他忙着出差，三天两头不着家，一回来就赶紧往高凉店里跑：“终于可以吃上一口好的了。咦，你妹妹今天放假啊？”汪彦君对高凉这个漂亮的妹妹很有印象。 高凉说：“没有。她不好好读书，我不让她读了，回来帮我干活。” 汪彦君打量了一下高盼：“读几年级？” “初三。”高凉说。 汪彦君摇头：“那不行啊，这年头学历太低，连招工不要，我厂里现在至少都需要高中毕业。” 高盼看了一眼汪彦君，然后低下了头，说实话，她心里是很向往棉纺厂，听汪彦君这么一说，神色更加黯然了。 第三十九章 用心良苦 得了空的时候, 瘦猴说：“对了，昨天我去打听了一下刘彪的事, 说是跟他手下那个叫黑子的弟兄起了冲突, 内部火拼呢。” 高凉一听，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难怪当时春梅提到刀疤脸时卷毛那么暴怒：“真是不要命啦。他被伤成那样, 为什么不报警？” 汪彦君一听，赶紧问：“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快给我说说。” 高凉将刘彪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汪彦君说：“这种事怎么能报警？他肯定也没给对方好果子吃，一报警两个人都给抓了。” 瘦猴点头赞同：“对, 不敢报的。他现在还在医院吗？” 高凉摇头：“没有, 昨天我去医院看他, 他就已经出院了，不知道去哪儿了，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呢。” 瘦猴皱眉：“医药费是你给他出的？” 高凉点一下头：“我借给他的。也没办法, 碰到人命关天的事，谁遇到了都不可能不管。”而且她觉得卷毛也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汪彦君笑笑说：“凉妹子真善良, 会有好报的。” 高凉无所谓地耸肩：“没想什么好报，但求无愧于心就好了。” 瘦猴也没多说什么，高凉本来就是个热心肠的人, 她会主动帮人并不奇怪。 高盼对他们说的事一知半解的，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回家之后，吴春梅回来了，她爸也一起送了十几只鸭子和十几只鸡过来, 鸡不是他们家养的，是高凉托春梅去他们村里买的。高凉买他们家的鸭比市场上的要便宜两毛钱一斤，这个价他们也不吃亏，因为他们在乡下卖也是这个价，况且高凉是成批的买，完全不用担心销量，也不会误太多工。 这次春梅的弟弟妹妹们都来了，春梅要带他们去买点学习用品。他们给高凉带了不少农村的土特产，鸡蛋、芋头、红薯、花生之类的，还有一些自己家种的蔬菜。高凉说要给他们钱，被吴才顺拦住了：“怎么能要钱？昨天还吃了你的鸭子，这些都是我自己家种的，又不花钱，也值不了多少钱，小高你千万别跟我们客气了，客气就见外了。” 高凉便笑着说：“那叔叔和弟弟妹妹就在我家吃午饭吧，这次千万不要推辞了。”以前他们过来总是下午，没一次留饭成功的，这次一定要留饭了。 吴春梅点头：“行，中午就在你家吃吧。我们先去逛街买东西，再回来吃饭。” 高凉打发弟弟妹妹陪客人们去逛街，她自己在家准备午饭。高盼跟在高凉身边：“姐，我想去学校拿书回来看。” 高凉没好气地说：“拿什么书，不要读了。” 高盼满脸失落，低着头慢慢进屋去了。高凉则去准备午饭，春梅从家里带来的东西不少，中午可以做一顿丰盛的午餐了。 瘦猴压低了声音问高凉：“我看你妹妹也不是不想读书，你干嘛把她留在家里？她初三了，学习紧张，让她去学校吧。” 高凉无奈地摇头：“刚开学的时候，我去学校看她，她老师就跟我说她上课看爱情小说。昨天我去书店买书，碰到她和一个男生在租书店里约会。” “啊？！她这么小就谈恋爱？”瘦猴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高凉“嘘”了一声：“她完全就是不知道轻重缓急，要不然我能这么急吗？我不知道初三紧张啊？” 瘦猴压低了声音说：“那你认识那个男的吗？我去教训他一顿，让他不敢和你妹妹在一起。” 高凉一听，顿时愣了一下，好像这也是个办法，虽然治标不治本：“我不知道是谁，当时也没看清楚。高盼都不知道我发现她谈恋爱了。” 瘦猴忿忿地说：“你妹妹太不像话了，要是我，先抽她两耳刮子再说，让她读书，她却早恋，都不看看家里什么情况，也不看看姐姐是怎么赚钱的，太没良心了！” 高凉苦笑一下，这事又不是抽两耳刮子能解决的，只怕越打越叛逆。 高凉刚做好饭，逛街的人就回来了，看样子收获颇丰，买了不少穿的用的，吴春梅领到的第一个月工资估计都花在家人身上了，不过从他们脸上满足幸福的笑容来看，确实花得很值。 中午的饭没有太多的荤菜，只有一道口水鸡和一道泡椒鸡杂，但是素菜也被高凉做得别出心裁，用春梅带来的食材做了剁椒蒸芋头和拔丝地瓜，另外还有一些凉拌菜和素菜。春梅的家人几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一顿饭，觉得就跟过年似的，大家都吃得特别香。 等送走了客人，高凉对高盼说：“你去睡个午觉吧，不然明天早上就起不来了。今晚上和我们一起去店里做卤肉，十点多回来睡觉，明天早上四点起来去开店。” 高盼带着哭腔对高凉说：“姐，明天要考试，我想去学校。我以后再也不看小说了，一定好好学习。” 吴春梅有点不明状况地看着高凉：“怎么了，高凉？”她以为高盼是放假回来的。 高凉吸了一下鼻子，大声说：“你什么时候真的下定过决心？每次都是三分钟热度，一去学校，就开始看小说，一去学校，就跟别人玩得无法无天了。你把学习放在心上了吗？你把我们放在心上了吗？你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爸妈都死了，我自己还没有成年，我养着你应该的？你就那么心安理得地挥霍我给你提供的一切？我到底欠了你什么啊？高盼，要不咱俩换换，你来赚钱，我去读书吧，我绝对不会让你感到失望！” 高盼泪如雨下，呜呜直哭：“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高凉转过脸去抹眼泪。吴春梅明白了个大概，小声地安慰高凉。高珊和高强也不知所措，每次都是二姐惹得大姐哭，太可恶了！ 吴春梅对高盼说：“高盼，你也太让你大姐失望了。你知道我们村有多少女孩，不管成绩多好，她们基本都是读完小学就没书读了，因为要回家帮爸妈干活，把钱省下来给哥哥弟弟上学。你大姐的成绩那么好，她若是去复读，考大学是很有希望的，但是她为了供你们上学，把读书的机会都让给了你们。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机会呢？等将来你真没有书读的时候，你才会知道能上学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你看看我吧！” 高盼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姐，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不听话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考上高中。” 高凉抹了一把眼泪：“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天去学校考试，以这一次的成绩为基础，如果下次考试没有进步，那就回来吧，再也不要去读了，免得浪费我的钱。”反正现在也不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她没义务非供她读完初中不可。 下午高凉连午觉都没睡，送高盼去了学校，亲自去找学校的领导，要求给高盼换班级，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高盼是个没有主见的人，意志力薄弱，容易被别人左右，她跟那群朋友在一起绝对不是好事，所以只能给她换个班级。 这都初三了，临时提出换班级是件不太合理的事，容易影响老师的成绩，学校领导和老师都不乐意，高凉好话说尽，还叫了以前最喜欢自己的老师来帮忙说情，这才说得领导和老师同意给高盼换班级。 高盼已经到了自己班上，正在埋头做题，被高凉叫了出去：“你把东西收一下，搬到83班去。” 高盼惊讶地看着大姐：“为什么？” 高凉说：“我给你换个环境，你去别的环境就能专心读书了。如果成绩还是不能进步，那就回来跟我开店吧，反正春梅家里也想给她送去复读，店里缺人，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其实春梅没跟她提过这事，不过就目前吴家的情况来看，让他们送春梅去复读一年也不会不同意。 高盼小心的点头：“那我去收书。” 星期天没有安排老师上课，学生都在自习，高盼搬东西自然引起了班上同学的注意，大家都有些骚动，一个坐在后排的男生急忙问：“高盼你搬书干什么？” 高盼头也不抬地收书，没有理他。高凉注意到了那个男生，留了个当下最时髦的中分头，个子不矮，她回想了一下，好像昨天在租书店里遇到的就是他。 高盼的书还挺多，高凉替她搬了一些。出了教室，高凉问：“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高盼看了一眼大姐，不说话。高凉继续问：“问你话呢，你班上同学都不认识？” 高盼嗫嚅着说：“曾小帅。” 高凉点了下头，到时候让瘦猴直接去找这个曾小帅好了，就算不是曾小帅，多半也是知情的。 给高盼换好教室，高凉又嘱咐她：“你听好了，明天给我好好考试，不要给我敷衍，成绩如果太差了，我觉得也没有读的必要了，高中也不是谁都考得上的。” 高盼低着头没作声。 高凉不耐烦地皱眉：“听见没有？” 高盼点头：“听见了。” 高凉拍拍高盼的肩：“高盼，姐真的不是在害你，只想你好好的。如果只想我自己轻松点，你现在就可以回来帮我干活了。但你若是能好好读书，哪怕是你考上的是自费大学，姐都愿意供你。” 高盼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大姐，高凉没有睡午觉，疲惫使得她的眼窝下陷，上眼皮都呈现出半透明色，那是极度疲惫的神色，高盼用力点头：“姐，我会努力的。” 高凉没再说什么，转身下楼去了。 当天晚上，高凉跟瘦猴说了那个男生的情况，瘦猴说：“我会帮你处理好这个事的。” 高凉说：“你千万别动真格的，吓唬吓唬那个小孩就行了。” 瘦猴拍胸：“当然，我有分寸的。你放心好了。” 第四十章 好现象 高凉不知道这一次高盼的决心能够持续多久。有时候想想真的觉得挺失望的, 让她好好读书到底是为了谁好啊，一点都不领情, 真是没良心。但是回头又想, 自己对她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其实她就希望高盼别再重蹈覆辙, 在自己看得见的范围之内平平安安的就好, 别像上辈子一样杳无音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高凉期盼高一点也情有可原, 她都重新来过了，带着大家都在努力地生活, 朝更好的方向前进, 她也希望高盼能够过得更好一点。 没两天, 瘦猴不辱使命地回来跟高凉报告，说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就是曾小帅那小子在追高盼, 他警告过那小子了，不准他再去缠着高盼。 高凉有些高兴, 问：“你是怎么说的？” 瘦猴嘿嘿笑：“你不用管我是怎么跟他说的，反正他以后肯定是不敢去骚扰高盼了。”其实瘦猴就跟曾小帅说，他看上高盼了, 要是曾小帅再敢纠缠高盼，就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曾小帅在横也还是个初中生，不敢和瘦猴这个社会青年对着来。 很显然，瘦猴深谙这种事的处理方法, 如果仅仅是威胁曾小帅不许去纠缠高盼，高盼万一跟曾小帅一求证，可能就会怀疑到高凉身上去，姐妹俩还要生间隙。但如果说自己是高盼的爱慕者，高盼顶多多了个疑问，会去想那个爱慕者是谁，而不会怀疑到姐姐头上去。 高凉万分感激：“谢谢你，杨哥。” 瘦猴摆手：“谢什么啊，举手之劳。对了，我昨天回去在家炒了个酸辣土豆丝，他们都说很好吃。”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羞涩又得意的笑容。 高凉惊讶地看着他：“不错啊，什么时候炒点给我们尝尝吧。”瘦猴在她这里学了好几天了，态度非常认真，只因他的基础实在太差，高凉主要教他一些做菜的基本常识，平时主要是看自己做，还没让他掌勺。 瘦猴挠了挠耳朵：“我觉得比起你的来还是差远了。” “怎么会！我就是经验比你丰富一些，你做多了，自然就会更好。今天中午去我家炒菜吧，你掌勺，我在一旁看你做。”高凉意识到应该给瘦猴更多的锻炼机会。 瘦猴连忙摆手推辞：“还是别，你做，我看着就行了。要做的话还是我自己回去做，免得做坏了你们都没得吃。” 高凉笑着说：“那你做一道菜吧，余下的我来做。” 瘦猴答应下来：“好。” 于是这天中午，瘦猴在高凉的指点下做了一道麻婆豆腐，不知道是瘦猴天赋高，还是高凉教得好，瘦猴这道麻婆豆腐做得非常成功，大家都很给面子，吃得一干二净，连王奶奶都夸他做得好吃。 瘦猴自然异常兴奋：“可惜太辣了，不然可以做给我奶奶吃，她牙不好，吃豆腐最合适了。” 高凉说：“那就别放辣酱，做个改良版的，照样好吃的。” 瘦猴一想：“对啊，还可以这样的，我明天就做给我奶奶吃。” 高盼的月考很快就考完了，学校给初三放了月假，这次月假连着国庆节，一共放了四天。高盼将成绩单拿回来给高凉看，全班六十二个学生，她排名三十，中等成绩，想要考高中还是有点难度的。 高盼低着头，等待着高凉的审判。高凉看完成绩单，说：“还可以，只要你尽力了，姐是不会责怪你的。姐也不是非得让你考上高中大学不可，但就是要求一点，做什么事都要尽力，只要无愧于心，将来不会后悔就行。” 高盼点头：“嗯，我知道。姐，我明天早上跟你去店里。” 这点倒是出乎高凉的意外，不过她没有拒绝：“行，就一起去吧。” “你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叫我。”高盼说。 高凉看着妹妹：“你确定要去那么早？要不等天亮了再去也一样，家里也没车。” 高盼咬着下唇：“我一会儿去王奶奶家借车。” 第30节 高凉不知道高盼为什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但这转变看起来是个好现象，也没多问，点了点头：“那行，今晚早点睡吧。” 晚上高凉做好卤菜从店里回来，发现弟弟妹妹的房间里还亮着灯，便过去看了一眼，高珊和高强都睡了，高盼还在灯下写作业。高凉走过去，压低了声音说：“盼盼，早点休息。明天要早起呢。” 高盼抬起头来看了高凉一眼，垂下眼帘点了点头。高凉发现妹妹的眼睛好像有点红肿，仿佛是哭过了，心下有些狐疑：“你怎么了，盼盼？” 高盼低着头将作业收起来：“没事，姐，我睡了。” 高凉轻摇了下头，女孩的心思最难猜，哪怕自己也是个女的，也未必猜得出来：“那就早点休息吧。” 凌晨四点，高凉的闹钟响了，她和春梅起来洗漱，犹豫着要不要叫高盼，结果高盼自己打开门出来了。高凉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盼盼，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高盼说：“我听见闹钟响了。” 高凉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自己的闹钟有那么响吗？她一般是闹钟刚一响就直接摁掉了：“既然起来了，那就一起去吧。”于是三个人洗漱完毕，一起去店里。 高凉坐吴春梅的车，高盼慢吞吞地蹬着车跟在她们后面，高凉见她蹬得吃力：“怎么了盼盼，踩不动吗？” 高盼摇头：“轮胎没气了。你们先去吧，我慢点骑。” 高凉也不敢真先走，便让吴春梅骑得慢一点，不让高盼离开自己的视线，毕竟这么大清早，她可不敢将妹妹一个人留在路上。高凉看着后面的高盼，低声问春梅：“春梅，你有没有觉得高盼不对劲？” 吴春梅对高盼其实并不太熟悉，因为只接触了两次，便说出自己的感受：“好像情绪不太高。” “对，我也发现了。有点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高凉说。 吴春梅说：“说不定是个好的转变呢。” 高凉点头：“但愿吧，希望不是三分钟热度。” 到了店里，高盼也不像以前那样袖手旁观，主动帮忙打扫、提水。高凉见她这么主动，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欣慰之余隐隐又有些不安，这转变得也太大了，绝对是受刺激了，而且是大刺激。她试探着对妹妹说：“盼盼，你在新班级里还适应吗？跟同学相处得还好吗？” 高盼停下擦桌子的动作，点了下头：“还可以。” 高凉想了想又问：“那原来班级的朋友呢？” 高盼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朋友。” 高凉仿佛有点明白过来了，应该是跟原来的朋友闹掰了，闹掰了好，反正都不是什么良友：“那就跟现在班级的同学好好相处。” “我知道。”高盼应了一声，转身去干活了。 高凉猜得没错，高盼确实是受到了大刺激，她遭遇了爱情和友情的双重背叛。追了她两年之久的曾小帅移情别恋了，对象还是她最好的朋友，之前跟她玩得好的那几个女生也不怎么搭理她了。高盼听原来班级的一个女同学说，那个好朋友其实一直都喜欢曾小帅，而曾小帅又喜欢高盼，所以那个好朋友为了接近曾小帅才主动和高盼来往的，高盼一换班，她就立即主动出击追求曾小帅，曾小帅居然也答应了。高盼第一次发现人性那么阴暗和丑陋，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幸好，她还有无条件对她好的亲人，唯有亲情是最可靠的。 高凉若是知道这一出，必定会觉得好大一盆狗血，才多大个人啊，居然就玩起了宫心计，比后宫妃嫔争宠还精彩。 九月终于过去了，月底了，高凉将账本和手头的钱拿出来清点了一下。她有个很好的记账习惯，每天花出去的一分一毛和收入都记录在案，每天晚上都会清点余额，看纯赚多少。如今只要将账目和钱数对一下就好。 整个九月，除去所有的开销，净收入增长了七百六十二元三角钱，这是笔不少的数额，虽然没有摆摊赚得多，但是开销也大了，工作也没以前那么辛苦了。这样的话，到明年夏天，她就能够买得起冰箱了。 高凉看着这笔钱，从中拿出二十五块交给瘦猴。瘦猴看到钱的时候吓了一跳：“给我钱干什么？” 高凉说：“你在我这里帮了快半个月的忙了，我给你发半个月的工资。” 瘦猴猛摆手：“那怎么行，我是来你这儿学徒的，没给你学费，你反倒给我发起工资来了，我不要。” 高凉笑着说：“你是来我这里学徒不错，所以我给的就是学徒工的工资。钱不多，你就别嫌弃，拿着吧。”瘦猴主要是晚上过来陪伴护送她们，帮忙搬点重东西，有时候也要帮忙打打下手。早上比高凉来得晚一点，来帮忙卖菜，一直忙到结束，到家后还会帮忙清洗一下食材，吃了午饭才会回自己家，其实干的活儿也不算少。而且有他在，安全问题也有了保障。 高凉知道瘦猴家里的情况，他几个月没上班，自然是一分工资也没有，一个成年人，身上一分钱都掏不出来，这种极度的窘迫高凉曾经有过，那滋味特别不好受，穷得会让连底气都消失，所以她决定给瘦猴发点工资。 吴春梅在一旁说：“杨哥，你就拿着吧，这是高凉的心意。不然以后她都不好意思叫你干活了。” 高凉笑着说：“对啊。等你以后开饭店了，还需要你帮我做生意呢。” 瘦猴窄瘦的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有窘迫，也有感激和感动，他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接过钱：“谢谢高凉。” 高凉笑眯眯地说：“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加油，下个月争取多赚点。” 吴春梅和瘦猴都用力点头：“对，一起加油！” 第四十一章 泡椒凤爪 国庆那天的生意自然不用说的好, 姐弟几个一齐上阵，加上春梅、瘦猴和王奶奶都来帮忙, 总算应付过去了。放假这几天高盼表现得特别乖, 主动干活，毫无怨言, 对学习也认真多了, 居然还跟春梅请教问题，这可是极其难得的, 要知道高盼素来是能少出一分力就少出一分，在学习上从没积极主动过。 高凉不知道妹妹这种幡然醒悟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暂时的又能够持续多久, 但还是觉得欣慰。她也清楚, 社会是多元化的，每个人的性格、生活方式都各不相同，她不会以为自己希望高盼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她就真能考得上, 但就算是考不上，她还是自己妹妹, 只要她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哪怕是再平凡都很好, 无论如何，高凉都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弟弟妹妹的痛。 进入十月，天气凉快起来了，凉拌菜销量不如从前那么好, 高凉知道自己应该开发新菜品了。一些秋冬时令的蔬菜开始上市，高凉打算做泡菜卖。他们这儿人也吃腌咸菜和泡菜，但是口味以咸为主，不如四川泡菜那么爽口，而且主要是用来做菜的辅料，不像四川泡菜还能当主料。 高凉自己没做过泡菜，只是见大师傅做过，有个大致的印象，王奶奶做泡菜的技术不错，所以她请教了王奶奶，然后在配料里加上香料、冰糖和酒，先用胡萝卜和白菜做试验，这种泡菜是速食的，一两天就可以吃，久了会变酸。第一次试验就非常成功，脆爽可口，咸酸适中。王奶奶都说做得比她做的好吃。 试验成功之后，高凉在店里推出了泡菜，卖得非常便宜，比食材也就贵上那么一毛钱一斤，然而买的人并不多。这在高凉的预料之中，毕竟这个年头的人都少油水，不像后来的人那样大鱼大肉吃腻了，想吃点泡菜解解腻。 高凉也不心急，她做泡菜的目的并非完全是为了卖泡菜，主要是为了做泡椒。她早就发现卤鸡爪不太好卖，而打算做泡椒凤爪，因为泡椒凤爪味道比卤鸡爪更爽口过瘾，而且比卤鸡爪更耐保存。没有泡椒，泡椒凤爪自然无从做起，所以当务之急便是做泡椒。 用来做泡椒凤爪的泡椒都是朝天椒，他们这儿很少种植朝天椒，不过也不是没有，吴春梅的母亲就帮高凉从她娘家那边买了一些来，只有几斤，不过已经足够高凉用了。高凉用之前调好的盐水做了两大瓶泡椒。瓶子是瘦猴帮忙找来的大玻璃瓶，他们厂里虽然已经不生产了，但是存货还是有一些的，找几个质量好的大玻璃完全不成问题。 高凉对这两瓶泡椒期待值很高，开玩笑地对吴春梅说：“我这两瓶泡椒是集众人努力与智慧之大成，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 吴春梅笑着点头：“是麻烦了不少人，说得我对泡椒凤爪开始期待起来了。” 一个礼拜之后，高凉打开瓶子，用干燥的筷子夹出泡椒一尝，顿时喜上眉梢，盐水泡过的朝天椒咸酸可口，辣度适中，回味绵长，不像鲜辣椒那样辛辣刺激。这下高凉更有信心做好泡椒凤爪了。 为了做泡椒凤爪，高凉攒了两天的鸡爪，放在王奶奶家的冰箱里存着。高凉没做过泡椒凤爪，但这跟做卤菜和泡菜原理是差不多的，鸡爪首先肯定是要煮熟，和泡椒、姜、花椒等一起放入装了盐开水的玻璃瓶子里，再加入适量白醋，等鸡爪入味即可食用。 等到开瓶品尝的时候，果然如期待的那样，入口就是一股酸辣味，高凉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就是这个味儿：“春梅，你快来尝尝。” 吴春梅吃了一个凤爪，然后睁大了眼睛：“这味道……” “怎么样？”高凉满脸期待地问。 吴春梅猛点头：“太好吃了，又辣又过瘾。高凉，这个绝对会受欢迎的。” 高凉笑得十分得意：“你也觉得好吃吧？以后的鸡爪都拿来泡了，咱们就卖泡椒鸡爪。” 高凉将凤爪带到店里，她决定先试试水，看看市场反响。瘦猴用红纸写上几个大字“今日新品——泡椒凤爪（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贴在显眼的位置。还别说，瘦猴那几个字还真拿得出手，字体端正大方，跟他本人瘦削的形象对比鲜明。 泡椒凤爪一经推出，受欢迎程度超过了高凉的预期，她一心想推的卤鸭掌和卤鸭脖没成功，而泡椒凤爪每每是一上市就被哄抢一空，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为了应对供不应求的市场，高凉还跑到其他几个市场去找卖鲜鸡鸭肉的老板谈生意，收购他们的鸡爪，瘦猴则主动揽过了跑腿取货的任务。 泡椒凤爪的成功推出，给了高凉继续推出新菜品的勇气，所以最近她打算去定制一个烤炉，用来制作烤鸭。烤鸭的做法比卤鸭稍微复杂，但是胜在随烤随卖，冬天里新出炉的烤鸭热腾腾香喷喷的，闻着就有食欲。至于烤炉该怎么做，高凉细细琢磨了两天，终于才有了个大致的构思，她将这个构思图画在纸上，准备去找人定做一个烤炉。 这天上午高凉忙完店里的事，让其他人先回去，自己则去找合适的店子去做烤炉。她问过不少人，最后打听到长路街那边有做这种铁炉子的铺子。长路街就是高强上学的那条街，高凉想着顺道去看一眼弟弟好了，看看他在学校的表现如何。 这年头学校还不是全封闭式的，外面的人进出还是比较方便的，学生下了课也会跑到校外来玩。高凉到的时候正好是上课期间，看时间已经到了第四节 课，校园里有一些学生在嬉闹，应该是在上体育课。高凉正准备进校门，忽然瞥见学校的矮围墙外好像有一个大人和两个孩子起了纠纷。 高凉忍不住停下来往那边多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自家弟弟，他正被一个理着平头的年轻男人捏着脖子。高凉一惊，赶紧停下车冲过去：“高强，你们在干什么？” 高强和那个男人都扭过头来，高强挣脱对方：“大姐！有人欺负我。” 高凉看见弟弟光着脚朝自己跑了过来，她搂住弟弟：“你的鞋呢？” 那个年轻男人将两只鞋子扔了过来：“这是你弟弟？他鞋在这儿。” 高凉一听声音，顿时抬头去看对方，不是卷毛是谁，不对，是理了头没了卷毛的刘彪，高凉顿时气不打一处出：“刘彪你怎么回事，你连小孩都欺负，你还能有点出息吗？” 刘彪一脸无辜：“我怎么欺负你弟弟了？”他手里抓着的另一个小孩试图挣脱他的钳制，却始终没能成功。 高凉这会儿一点都不怕他，她牵着弟弟走过去：“你没欺负我弟弟，你拿他的鞋子干什么？” “我真没有！”刘彪指着高强说，“不信你问他。” 高强用袖子擦干脸上的眼泪：“大姐，不是他欺负我，是他，刘兵！他抢我的鞋。”他指着被刘彪抓住的那个小孩。 高凉这才将视线转移到被刘彪抓着的小孩身上，这个小孩长得比高强高大不少，身上脏兮兮的，头发跟枯草一样，落满了灰尘，一点光泽都没有，不知道多久没洗了，满脸的桀骜不驯，用毫不畏惧的目光看着高凉。高凉注意到他的脚，脚脏兮兮的，光着脚没穿鞋。 高凉说：“你自己没鞋穿吗？为什么要抢高强的鞋穿？” 刘彪替他解释：“自己没鞋穿呗，看见你弟的新鞋，眼馋。” 那小孩大声说：“不要你管，你自己不是连饭都没得吃！” 高凉看看那个小孩，又看看刘彪：“你们认识？” 刘彪翻了个白眼说：“他是我叔的儿子。” 高凉无奈地看一眼这对堂兄弟，真是兄弟，都这么落魄，便耐着性子说：“小朋友，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不能抢别人的东西啊，这是犯法的。你跟高强道歉，并且保证下次再也不偷不抢别人的东西，我们就原谅你了，不告诉你的家人和老师。” 刘彪抓着刘兵的手，用力摇了一下：“说话，道歉！” 刘兵看着高凉，然后扭过头，在刘彪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腕上用力咬一口，刘彪吃痛松开手，刘兵趁机一溜烟沿着墙根跑了。刘彪手腕上现出一个清晰的牙印：“我操你妈！别让我逮着你，我打死你不可。” 高凉看一眼刘彪，对高强说：“强强你把鞋穿上，你怎么不上课在外面？” 高强擦干眼泪，靠着围墙穿鞋：“我们在上体育课。” “刚才那个是你班上的同学？” 高强点头：“嗯。” 高凉想不明白：“你上体育课怎么不穿鞋？” 高强说：“老师让跑步，我怕把新鞋跑坏了，就把鞋子脱了，结果鞋子就被刘兵穿走了。” 高凉又心疼又难过：“你跑步怎么能不穿鞋呢？姐又不是买不起鞋，以后千万别打赤脚上体育课了，跑坏了姐就给你买。”她瞥见刘彪已经走了，便对高强说，“强强，你赶紧回学校去上课，姐还有事，有话中午回家说。鞋子要穿好啊。” 高强点点头。高凉赶紧转身回去推上自己的车，追上刘彪：“刘彪，你等一下。” 刘彪站住了，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说：“我现在没钱还你。” 第四十二章 开个分号 “我没叫你现在还钱。你身体好了吧？”高凉从车上下来, 上下打量着刘彪，从外表似乎看不出什么不适, 就是很瘦, 跟瘦猴有得一拼了，理了短发之后模样少了些戾气, 显得有些稚气, 高凉怀疑他和自己差不多大年纪，而且高凉还意外地发现他五官还挺端正的, 估计是以前那头卷毛太抢眼了，以至于让人忽视了他的长相。 刘彪抬起头看了高凉一眼, 扭过脸去：“我们这样的人命贱, 死不了。” 高凉听见他有些自轻自贱的语气, 微微有些皱眉，说：“我听说你的事了，那个刀疤脸没再来找你的麻烦吧？” 刘彪一愣, 然后扯了一下嘴角，不屑地说：“他敢！”说着抬脚就往前走。 高凉推着车跟上他：“你今年多大了？” 刘彪粗着嗓子说：“你问这干嘛？” 高凉笑了一下说：“我以为我们的交情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刘彪张了张嘴, 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高凉见他不理自己，便猜测说：“肯定没到二十岁。”李俊毅也才二十岁，他不会比李俊毅更大。 刘彪粗声粗气地说：“你问这干嘛？关你什么事？” 第31节 高凉丝毫不受他恶劣语气的影响：“古人说, ‘英雄不问出处’，你才不到二十岁，算你将来活到八十岁，你的人生还没到四分之一呢, 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和美好未来等着你，所以没必要自暴自弃。你不应该像以前那样收人家保护费什么的，那是不对的，你应该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美好未来。” 刘彪仿佛听见笑话似的：“我这样的人有什么美好的未来？” 高凉认真地说：“当然会有的，你要相信自己。” 刘彪耸肩：“你说得轻松，我不像你，我什么都不会！” 高凉说：“你这么年轻，正是学习能力最强的时候，学门手艺技术都可以，只要你肯放下身段，肯吃苦耐劳。” 刘彪瞟高凉一眼：“说得你好像七老八十似的，你也未必比我大，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高凉笑眯眯地说：“我生理年龄可能比你小，但是心理年龄绝对要比你大得多。我也没有想管你，只是给你提个建议，你应该有更美好的未来。而且我觉得，你不像刀疤脸那样坏，你骨子里还是个善良的有底线的人。” 刘彪抿紧唇许久都没说话，最后说：“那你倒是说说，我该学点什么？” 高凉想了想，这年头该学什么技术比较吃香呢？“很多啊，比如开车，比如汽车修理、电器修理、电工之类的。”高凉说的这些都是生命力比较长久的技能，而像修自行车、钟表之类的迟早都要被淘汰掉，所以她就不提议了。 刘彪好像听了个笑话似的：“谁会教我？” 高凉一愣，好像也是，如今这样的技能比较稀罕，一般人不会随便外传吧：“那要不你跟瘦猴一样，学做菜吧，将来开个餐馆之类的也很好。” “我才不学！”刘彪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高凉皱眉：“你这学不了，那又不学，到底想干嘛啊？要不你去广东吧，我借路费给你，你去给人搞建筑卖苦力，你要是不怕吃苦的话。”现在广东正在蓬勃发展，到处都是工地，建筑工人大量需要。 “那你就别管我。”刘彪抬脚继续走。 高凉叹了口气，好逸恶劳惯了的人，怎么可能去吃那个苦头，算了，还是别管了吧。她骑上车，慢慢往前走，一一边走一边看，准备找到那家做烤炉的铺子。刘彪以为她跟着自己，忍不住说：“你怎么那么烦人，跟着我干吗？” 高凉看也不看他：“我什么时候跟着你了，我自己有事情。”她看见前面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觉得自己要找的地方应该就是这家店了，她扭过车龙头，朝马路对面开过去。 那家店铺连招牌都没有，好像是做焊接之类的活，高凉看了一下，觉得应该就是这家了。高凉说明了来意，并拿出了图纸给老板看，老板盯着图纸看了一会儿，说：“我可以焊接一个，不过价格不会便宜。” 高凉问：“多少钱？” 老板说：“加材料一起得三四十吧。” 一个声音插进来：“又坑人了！” 高凉和老板扭头一看，发现刘彪不知什么时候在门口坐着了。老板不高兴地说：“我哪里坑人了，就是这个价，她这个里面要烧炭的，必须要厚铁皮，厚铁皮多贵你知道不？” 高凉连忙安慰老板：“老板你别生气，价钱我们可以商量。贵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能做就好。” 刘彪一听高凉这么说，忍不住撇撇嘴，起身进了店子旁边的一条小巷。 老板气得吹胡子瞪眼：“这臭小子成天不干正事，游手好闲的不知道想干嘛！” 高凉见老板仿佛对刘彪很熟，趁机问：“老板，你认识刘彪啊？” “怎么不认识？从小看到大，偷鸡摸狗，我这儿的东西都被他顺过好几次。从小就小偷小摸的，迟早要成大盗！”老板恨恨地说。 高凉说：“那他家里不管啊？” 老板嗤笑了一声：“谁管？他老子八三年严打的时候犯事被抓进去了，差点儿吃了枪子儿，后来被判了无期。他老娘重新嫁人了，他跟着他爷爷，吃了上顿没下顿，叔叔也是个浪荡子，成天游手好闲的，还带着个儿子，一家子没有一个女人，哪里像个家啊。” 高凉一听，真是个问题家庭：“那他今年多大？” 老板漠然地说：“多大？十七八吧。他爸被抓的时候，他正好上初中，家里出事后就没读了，跟街上一帮不务正业的臭小子瞎混。没爹没妈，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高凉忽然觉得刘彪跟上辈子弟弟高强的经历莫名相似，弟弟也是没人管最后误入歧途，上次如果不是碰到自己，刘彪多半也死于非命了吧。高凉突然觉得，自己有责任帮一下刘彪。 跟老板谈妥交完定金，高凉没有马上离开，她根据老板的指点，进巷子找到了刘彪的家，那是一座房顶上长满了野草和青苔的低矮瓦房，大门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像一个张着大嘴的怪物，之前跑回来的刘兵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吃饭，饭是白米饭，菜只有腌豆角，半点油星都没有。那小孩抬头看见高凉，赶紧起身进屋去了，高凉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他说话。 高凉看着黑洞洞的大门，没敢进去，只是站在巷子里问：“刘彪在吗？” 屋里传来一声咳嗽，一个老人说：“彪子，有人找你。” 刘彪很快就出来了，看见高凉，脸上表情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又变成了不耐烦：“你来干什么？” 高凉说：“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刘彪抬起眼看一眼高凉，不说话。 高凉说：“我开店之前是在城南市场里摆摊的，生意还不错，卖凉拌菜一天可以赚十多块钱。后来我在这边开了店，那边的生意才不做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去城南市场那边摆摊，推车我有，可以借给你，凉拌菜我这边提供，按照批发价给你，赚的归你，怎么样？或者你怕亏本，就去帮我卖，我付你工资。两种方式你自己选。” 刘彪皱眉：“你为什么帮我？” 高凉笑着说：“不然的话你欠我的钱恐怕一直都还不起了。不过摆摊并不轻松，日晒雨淋的，还要听一些客人的闲话，给客人赔笑脸说好话。” 刘彪沉默不语。 高凉说：“我只是给你提个议，你要是想通了，就来店里找我吧。不过要尽快，现在天气还不算冷，可以卖凉拌菜，我那边还有不少老顾客，顺便可以带动他们来买卤菜，以后天冷了就只能卖卤菜了。” 高凉说完这些走了，刚才在订做烤炉的时候，想到自己之前订做的推车放在家里没用，突然便冒出了让刘彪去卖凉拌菜的念头，毕竟那边市场早就开拓出来了，重新去卖，顾客多半还是会买账的。就看刘彪放不放得下这个身段，吃不吃得了这个苦，不过看刘彪家里这情况，吃过的苦头不会比自己少。 高凉回到家里，将自己遇到刘彪的事和吴春梅瘦猴说了，这两人都非常意外。高凉又说起自己想让刘彪去摆摊的事，瘦猴惊讶地说：“让刘彪那小子去摆摊？” 高凉点头：“嗯，给他找点事做，我也能赚点儿。” 吴春梅看着高凉，有些惊喜地说：“我觉得这主意不错诶。” 高凉哈哈笑：“对啊，相当于开个分店了。” 瘦猴并不看好：“我不看好，这种苦他肯定吃不了，他这种人基本都是拈轻怕重的，不然的话谁去当混混啊？随便去搬个砖都能养活自己好吧。” 高凉说：“可是我看他家真是特别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样子，这种苦总比饿肚子好吧。” 瘦猴摇头：“我跟你说，凉妹子，这种人就是宁愿饿肚子，都不肯去吃这种苦的。好逸恶劳，说的就是他们。” “好吧，也许是我想得太美好了。”高凉看着那辆已经积了灰的推车，还以为需要清洗了呢。 吴春梅说：“要是我，我就去干。” 瘦猴摆摆手：“死心吧，他不是你。” 高凉心里还是抱了一些希望的，希望刘彪会来找自己，结果过了两天，他都没来，直到第三天，刘彪终于来了，高凉惊喜地看着他：“你还是想通了啊？” 刘彪喉头滑动了一下，说：“我、我是来向你借钱的。” 高凉睁大眼：“你要去广东？”她记得自己说过借钱给他去广东找事做。 刘彪舔了一下干燥的唇，低低地说：“不是，我爷爷得了急性阑尾炎，需要一百块钱做手术。你借我钱，我就去替你摆摊卖菜。” 高凉听见这话，点头说：“可以。不过写个字据吧，把之前的也写上。” 刘彪毫不犹豫地说：“可以，一共是二百四十八块六毛七分。我一定会还你的。” 高凉从书包里翻出来钱，数出了一百块钱，零整都有，厚厚的一叠，刘彪将借据已经写好了，签了字，还按了手印，他的字笔画稚气，像小学生的字。高凉将钱给他，自己收了字据：“你什么时候过来？” 刘彪说：“等我爷爷做了手术就来。” 等刘彪走了，瘦猴说：“凉妹子，你也太好说话了，说借就借，万一他骗你呢？” 高凉笑着说：“我觉得应该不是骗我。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刘彪连欠她的几分钱都记得那么清楚，这说明他一直都是记得要还钱的。 吴春梅笑着说：“杨哥，算了吧，高凉从来都是这样的，她一直都那么相信别人。而且我相信她肯定不会看错人。” 瘦猴也无奈地笑了笑，万一刘彪是个骗子，他倒是可以帮她将人揪出来打一顿，但是让刘彪还钱估计就难了。 中午高凉回到家，跟弟弟高强打听：“强强，你去问问刘兵，他爷爷是不是生病住院了？” 高强说：“刘兵今天就没来上学。” 高凉点了点头，刘彪爷爷生病，多半是真的了。 第四十三章 分号开张 过了两天, 高凉正在店里忙，刘彪过来了。高凉看见他似乎毫不意外：“来了, 你爷爷的身体好了？去洗手吧。” 刘彪去洗了手, 高凉递给他一个口罩：“这个戴上，比较卫生一点。” 刘彪迟疑地接过口罩, 慢吞吞地戴上了。高凉对瘦猴说：“杨哥, 你给他讲一下这些菜的价格。” 刘彪说：“我都知道了。” 高凉一想也是，他在这里吃了那么长时间, 是早就熟悉了，便笑着点头：“那就好, 知道了就过来帮忙吧。招呼客人的时候语气尽量热情一点, 面带笑容, 我们是服务行业，就要让顾客感受到我们的优质服务，让他们花了钱买的不仅仅是食物, 还有舒心。” 刘彪没有反驳高凉，本来他对高凉的微笑服务有点质疑, 都戴了那么大的一个口罩，脸都看不清，还有微笑必要吗？不过当他看见高凉口罩上的笑眼时, 便打消了自己的疑虑，你做过的事，总是有痕迹的，哪怕是戴着口罩微笑。 高凉开始培训刘彪去招待客人, 很明显，他的表现得十分拘谨，甚至连笑都不会笑了。客人当然不会因为新来的小哥没有笑脸而觉得不满，但是高凉却注意到了，悄悄地提醒他：“刘彪，态度好一点，笑一下啊。” 刘彪刚开始还努力配合地做表情，后来实在觉得别扭，板着脸跟高凉说：“我笑不出来。再说我觉得没有必要，我是卖菜的，又不是卖笑的。” 此时没什么客人，大家都在坐着歇息，瘦猴说：“为什么笑不出来？人家买了你的东西，你就赚钱了，想着这个都能笑得出来啊。” 刘彪看着瘦猴，居然没有反驳，而是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帘。高凉笑着对瘦猴点头：“杨哥说得有道理。” 高凉说：“刘彪你今天去我家拿推车，明天早上我会早点起来做菜，你得五点就来这里取菜，然后我们一起去城南市场。明天这里就交给春梅和杨哥了，我先带刘彪熟悉一下那边的情况，你们忙得过来吧？” 吴春梅和瘦猴都点头：“没问题的，交给我们吧。” 当天中午，高凉就带了刘彪回家。高凉家自从开店之后，家里的伙食一直都不错，每天都能吃上荤菜，就算是没有荤菜，经过高凉烹饪出来的素菜也绝对是美味可口的。 今天中午瘦猴做了一道鱼香肉丝和麻婆豆腐，高凉做了个辣椒炒蛋，又弄了个虾仁汤和炒青菜，再弄了一碗泡菜，一顿再简单不过的家常饭。在刘彪眼里却是格外地丰盛，因为他家饭桌上就连过年都没有过这么多碗，平时吃饭都是一碟咸菜就打发了。 高珊和高强对家里经常有人来吃饭一事已经习以为常了，自从大姐开店之后，好像家里的人就越来越多了，他们也很乖巧地没多问。王奶奶倒是问了一下刘彪的情况，高凉说要重新在城南市场这边摆摊。没想到王奶奶赞许地说：“凉凉你生意越做越大了，真是越来越有出息。” 高凉笑着说：“也没有，奶奶，就是糊个口。” 王奶奶说：“不过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了。” 高凉认真点头：“我知道，奶奶。” 刘彪话很少，只是埋头吃饭，吃完一碗饭后，他犹豫了一下将筷子放下了。 高凉看见了，说：“刘彪，没吃饱就去盛，在我家饭还是管饱的。以后中午都可以来我家吃饭，管中午一顿。” 刘彪点了一下头，又拿起碗去盛饭了。 吃了饭，高凉私下里和刘彪谈了一下关于摆摊方式的事，刘彪选择帮高凉摆摊，只拿工资，高凉提出第一个月给他六十块，以后视情况而定，或者刘彪觉得自负盈亏合算，也可以改变合作模式。 刘彪沉默地点了点头。高凉发现最近刘彪的话少了很多，不像以前来店里吃东西时那么爱说话，大约是前阵子遭受背叛打击所致，便也没多做要求，等他适应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之后，应该就会继续开朗回来，本来做生意就需要性格开朗一点，能说会道一点。 刘彪家那边离城南市场显然更近，高凉就让他将推车推回了自己家，约定好第二天五点去中心市场的店里取菜。 第二天一早，因为要赶场，高凉起得比平时早了点，只是对吴春梅有些歉意，她起得早，吴春梅也要跟着一起早起，幸亏吴春梅十分理解，还好也只是忙这么两天。 五点，高凉已经做好了凉拌菜，用不同的盆装起来，卤肉倒是好办，装一个盆就可以了。瘦猴也早早地赶到了，他们昨天在讨论运输问题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所以瘦猴跟熟人借了一辆脚踏三轮车，这样就能够搬得动那么多菜了。 他们将菜搬上车，一切都准备好了，刘彪还没到。瘦猴皱眉说：“这小子不会逗我们玩吧，别今天不来了。” 高凉说：“应该不至于，马上就到了吧。” 第32节 幸好，没过几分钟，刘彪就出现了，他走得满头都是汗，气喘吁吁的。高凉一看，顿时意识到一个问题：“刘彪你没车是吧？” 刘彪说：“没有。”从他家那边过来，步行至少需要半个小时，难怪会迟到。 高凉看着瘦猴，说：“杨哥，你去帮我问问，买个三轮车需要多少钱。” 瘦猴明白了她的意思：“好，我回头帮你打听一下。” 店子就交给吴春梅和瘦猴，高凉和刘彪就出发了，这个时候，高凉就深切感受到人多好办事。 刘彪踩着三轮车，高凉骑着自行车。三轮车的速度比自行车的慢，高凉放慢了速度和刘彪一起走：“刘彪你今天是不是很早就起来了？” 刘彪说：“还好。”话虽如此，却是他有记忆以来起得最早的一次，家里又没个钟表，鸡叫过后他就醒来了，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赶紧起来了，幸亏没误事。 高凉又说：“以后我买一辆三轮车给你用，你骑车过来拉菜。四点半起来就差不多了。” 刘彪倒是实话实说：“我家没钟。”他不打算逞能，他今天能够按时起来，以后未必能够按时起。 高凉说：“哦，那我再给你买个闹钟吧。” “你再借我点钱吧，我自己买。” 高凉说：“也好，我先给你预支二十块钱吧。” 他们直接去了菜市场，高凉问：“推车呢？” 刘彪说：“我去拿。” 高凉以为要等很久，却发现没几分钟他就将推车推来了：“我干叔家就在菜市场后面，这个寄放在他家。” 高凉笑了，刘彪果然还是有点机灵劲的：“这就方便多了，回头送他点凉拌菜吧。” “哦。”刘彪应了一声。 高凉熟门熟路地将凉拌菜和卤菜摆上推车，在熟悉的地方摆上摊，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但顾客还很少。有熟悉的摊主看见高凉：“哟，好久没看见你，你怎么又来摆摊了？不是说去中心市场开店了吗？店不开了？” 高凉笑着解释：“店还开着呢。这不想大家了吗，所以又回来摆摊了。最近生意还好吧？” 刘彪就看着高凉跟人寒暄，高凉跟那些摊主们解释：“以后我弟在这边摆摊，大家多照顾一下他啊。” 刘彪闻言眉头一皱，但是并没有发作，等高凉打完一圈招呼，他才压低了声音说：“谁是你弟？我比你大。” 高凉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有什么关系，我又没让你真叫我姐。我说让别人照顾你，说你是我弟合适还是我哥合适？” 刘彪不做声了，确实说是哥更没面子。 天亮起来，客流量也大了起来。高凉的推车引起了不少老顾客的注意，大家都好奇地看过来：“哦哟，真是你啊，你终于又回来卖菜了。” 高凉热情地跟老顾客打招呼，介绍新的菜品，老顾客们很久没吃过高凉的凉拌菜了，毕竟也没多少人真会为了一口吃的跑半个城去买菜，她这一回来，自然又勾起了大家的馋虫，于是买菜的人都很积极，就连卤肉都很受欢迎。 刚开始的时候是高凉一个人招呼，刘彪就在一旁看着，后来见高凉实在太忙，刘彪也主动过来帮忙了，招呼客人、拿袋子、称菜、算账等等。高凉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城南市场的顾客基础好，刚到八点，所有的菜就都卖完了，高凉对刘彪说：“是不是特别好卖？” 刘彪说：“那是因为你在，如果你不在，恐怕就没这么好卖了。” 高凉说：“所以这两天我会过来，等大家对你熟悉点了，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走吧，把东西收一收，赶紧回去，我还得回去买菜呢。”虽然她交代过瘦猴和吴春梅，但平时买食材的事都是自己做的，他们也没参与过，未必买得齐全。 于是刘彪将推车送回干叔家，还送上了高凉特意留给对方的凉拌菜。刘彪干叔家条件也不好，平时很少买熟食，见刘彪这么识趣儿，也是很乐意帮这个忙的。 高凉和刘彪一起骑车回到店里，那边正是最忙的时候，赶回去正好帮忙。等忙完了，高凉将在城南市场卖菜的钱拿出来清点了一下，一共卖了三十多块，只算三分之一的利润，也有十来块钱，她直接对刘彪说：“其实你从我这里赚差价的话，能赚得更多。” 刘彪倒是很务实：“要是没卖完怎么办？” 高凉笑了：“那也是，我还是给你发工资吧。稳妥点。” 当天收工之后，高凉跟着瘦猴去打听三轮车的事，瘦猴那个熟人说正好想把这辆三轮车给折旧处理了，于是高凉就花了一百二十块钱买了下来。 高凉领着刘彪在城南市场摆了三天摊，然后就将城南市场的摊位全权交给了刘彪。高味熟食的第一家分号就算是正式成立了，虽然目前还极其简陋。 第四十四章 回来了 城南市场的摊子是摆起来了, 高凉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刘彪坚持不了太久，毕竟这么辛苦的事, 没有一点毅力真坚持不下来, 没想到刘彪居然还坚持下来了，每天摆完摊后就回高凉这边, 将当天的收入尽数交给高凉。高凉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刘彪还是肯自救的。 一个礼拜后，高凉订做的烤炉终于做好了, 下面是一个三脚敞口炉，可以烧炭, 上面则是一个半人的大铁皮圆桶, 鸭子就挂在圆桶内烘烤。大家看到这个烤炉, 都觉得新奇，北京烤鸭大家都听说过，但是谁也没吃过, 连见都没见过，市场上有卖烧鸭的, 高凉买过一次给大家尝鲜，跟卤鸭不是一种风味，但也没觉得比他们的卤鸭好吃, 所以此时高凉要烤鸭，大家都十分期待。 说实话，高凉也没做过烤鸭，她从前只见大厨做过樟茶鸭, 樟茶鸭不尽是烤的，是先熏再蒸最后炸出来的，跟烤鸭区别还是有点大的。高凉对着这个新到手的工具，想了又想，最后决定还是先做樟茶鸭，烤鸭还得好好琢磨下才行。 为了做樟茶鸭，大家都参与进来了。樟茶鸭最重要的工序是烟熏入味，不是什么烟都能熏的，得用樟树叶、松针、花椒、锯末、茶叶拌匀点燃熏烧，所以大家都去帮忙收集材料：王奶奶和吴春梅去附近的松林里搂松针；高珊和高强则在家门口采集樟树枝叶；瘦猴和刘彪去一个木匠那儿拉了一三轮车的锯末回来；汪彦君和三胖听说高凉要做好吃的，也跑来凑热闹，当然，他们也不白吃，都从家里带来了茶叶。 做樟茶鸭是个大工程，工序极其繁复，先要腌渍入味，再熏鸭，熏完再蒸，蒸完了再炸，等大家吃上樟茶鸭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这么多人，忙了整整一天。幸而樟茶鸭的味道对得起大家这么一整天的忙碌。炸过的鸭皮酥脆，里面的鸭肉鲜美肥嫩，还伴有香樟、茶叶和松树的特殊香气，使人一吃就难以忘怀。 吃完之后，大家一致感慨：“好吃是好吃，但是工作量太大了，而且成本也高。”做一只鸭子，又要烧花椒又要烧茶叶，这些可都不便宜，跟卤鸭一个价肯定会吃亏，但是比卤鸭贵吧，又未必有人愿意买。高凉知道，一切都还是穷闹的，生活水平普遍低下的时候，人们对吃就不会追求精细，也不舍得在这上面花钱，所以樟茶鸭只做了一次，她就不打算再做。 高强意犹未尽：“还有那么多锯末和松针呢，都不能用了。” 高凉笑着说：“也不一定不用啊，以后做给自己吃还是可以的。”起码要做给李俊毅和李俊伟他们尝尝吧。 瘦猴问：“那这个烤炉怎么办？做烤鸭吗？” 高凉点头：“对啊，我要试验一下，看烤鸭具体怎么做。” 吴春梅笑着说：“原来也有你不会做的菜啊，我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高凉也笑：“本来好多都是试着做的啊，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又不是神仙。” 高珊说：“大姐不是神仙，是神厨，什么都会做。” 高凉点了一下高珊的额头：“大姐哪有那么厉害。说到做菜，杨哥要比我厉害多了。”高凉倒不是夸大瘦猴的本领，而是由衷佩服瘦猴在做菜上的天赋，他很聪明，有自己的想法，高凉有时候跟他说一下什么菜，大致说个做法口味，他就能做出来，味道往往还非常好。 瘦猴连忙谦虚地摆手：“你可别夸我，夸得我都快飞起来了。” 三胖说：“我下个礼拜就要去上班了，猴子你在我上班之前给我整顿好吃的呗。菜都我来买，还是借凉妹子这儿的锅灶，在这儿聚，在座的到时候都来，怎么样？” 汪彦君连忙说：“买菜算我一份。” 瘦猴说：“可以。我开菜单行吗？”他一直都想大展身手验证一下自己的水平，就是苦于没食材练手。 “当然行！” 于是聚餐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汪彦君临走的时候不忘对高凉说：“下次做樟茶鸭一定叫我啊，茶叶还是我来提供。” 高凉笑着点头答应下来，下次做樟茶鸭应该得等李俊毅回来了吧。上次写信跟他诉苦高盼的事，李俊毅回得简单粗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听话就该揍一顿”。高凉看了哭笑不得，也是，李俊毅也才二十来岁，从小就皮实，王奶奶也不曾溺爱，做错了事就要挨打，他哪里知道教育女孩子的办法根本不同。不过李俊毅有一点说得很有道理，说让她们姐妹好好沟通，不要乱猜对方的想法，把话摊开来说，开诚布公地谈，这样彼此间才能真诚、互相理解。高凉打算下次高盼回来的时候试试这个办法。 不知道李俊毅最近在忙什么，还有没有跑车，希望跑车路上能够顺利。有些事情李俊毅没有细说，高凉也没有细问，但是不代表她不知道。很长一段时间内，经济刚刚起步那些年，长途运输是最赚钱的职业之一，但这个职业有多危险，恐怕是以后的人想象不出来的，这个年头各种路霸路匪横行，杀人越货，长途运输的司机完全就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运气好，一路顺顺当当，能够毫发无损地回来，运气不好，损失点钱财都是小事，更甚者会连性命都搭上，客死他乡。 高凉知道这些，但也不敢跟其他人说，尤其不敢告诉王奶奶，怕老人担心。跟李俊毅写信的时候，她会反复叮嘱出门在外要千万小心，遇事不要过于冲动。李俊毅确实本事很大，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大象也怕蝼蚁围攻。 每次收到李俊毅的回信，高凉提着的心就会放下来一些，这意味着李俊毅是安全的。这年头通讯太不便利了，虽然有电话，但是装一台电话需要五千块钱，有几个家庭能够装得起？朱文武妈妈刘红青隔三差五会来高凉这里买菜，高凉会装作不经意地跟她打听朱文武和李俊毅的消息，因为朱文武父母单位上都有电话，联系就便捷多了，如果有事，肯定会第一个打电话通知家里。好在刘红青每次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30号是十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汪彦君和三胖一大早就来到了中心市场，拿着瘦猴开的菜单去买菜。 这一天高盼学校也放了月假，这次没有月考，要到十一月中旬的期中考试，所以看不出她的成绩是升是降，但是从单元测试的成绩来看还是不错的。高凉也去学校看过她几次，跟老师交流过她的学习状况，老师都说她表现不错，非常踏实认真，高凉相信高盼是真进步了。 星期天生意好，姐弟几个都放假，便都过来帮忙了。十月底，天气彻底凉快了，凉拌菜已经下线。高凉试着做了几次烤鸭，一边总结经验一边做，终于试验成功，如今烤鸭已经成了熟食店的新宠，非常受欢迎。不过没了凉拌菜，店里的销售额明显下降，毕竟这年头人们还不是天天都能吃得起肉的。高凉倒是并没太担心，做生意都有个淡季旺季，淡季少赚点，旺季多赚点，再正常不过了。 这天上午忙完才九点多钟，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家去，准备大快朵颐一顿。刘彪独自在城南市场卖完菜后，就踩着三轮车先回了高凉家。高凉还没到家，他熟门熟路去王奶奶家坐一会儿。结果刚到门口，就碰到了从屋里出来的李俊毅，两人一打照面，顿时都愣住了，先出声的是李俊毅：“阿彪？” 刘彪看见李俊毅，问：“你回来了？” 李俊毅点了下头，眼睛盯着刘彪看，刘彪的头发剪短了，没以前那么卷，看起来要比从前精神多了：“你来我家干什么？” 王奶奶听见外面的对话声，赶紧出来了：“阿彪回来了。进来坐吧，今天外面风大，菜好卖吗？” 刘彪在冷风里吹了一早上，鼻子被吹得红红的，他赶紧说：“哦，还可以，都卖了。” “奶奶，怎么回事？刘彪卖什么菜？”李俊毅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奶奶说：“哦，阿彪帮凉凉卖菜呢。凉凉又在城南市场摆了个摊，阿彪在帮忙。你们都进屋来啊，俊毅别挡着了，都进来吧，凉凉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刘彪见李俊毅杵在门口，没打算让自己进去，便也不好进去，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李俊毅则思绪万千，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事高凉怎么没跟自己说起过呢。李俊毅侧了下身，让刘彪进屋了，他自己也进来了：“刘彪你怎么会帮高凉卖菜？”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刘彪会帮高凉去卖菜。 刘彪也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悲惨史，便说：“我借了高凉点钱，她让我帮她卖菜还钱。” 李俊毅听到这里，也不追问了，与其一句句追问，不如直接去问高凉了，他起身：“奶奶，我去趟市场。” 王奶奶说：“不用去了吧，他们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再说咱家自行车给高盼骑走了，你坐车去？万一路上错过了呢？” “没事，我坐车去。”李俊毅说着已经走出门了。 刚出了巷子口，迎面便遇上了一大群人，正是高凉一行人，大家一看见他，顿时激动得自行车都扭动了起来，都兴奋又意外地大叫：“俊毅哥？（毅哥！）” 第四十五章 亲密互动 李俊毅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朋友和高凉姐妹几个, 他们有说有笑的，相处得似乎分外融洽, 那瞬间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自己离开家乡，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高凉当即从春梅的车后座上跳下来, 快步走到李俊毅面前：“俊毅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到家吗？” 李俊毅看着她微红的小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和激动，顿时觉得好受了些, 他手指头动了动，强忍住抬手摸摸她脑袋的冲动, 说：“嗯, 刚到家不一会儿, 你们忙完了？” “对，刚忙完。坐火车回来的吗？”高凉问。 “是的。早上八点多的火车。” 汪彦君将车子停在老友身边：“毅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李俊毅终于将视线从高凉脸上移到朋友脸上：“奶奶说你们今天要聚餐, 我看看你们回来了没有。” 三胖激动地扑上来：“毅哥，你是不是知道我要去上班了, 所以特意赶在我走之前回来看看我？兄弟我太感动了！” 李俊毅看着三胖笑：“胖子终于要上班了吗？恭喜啊，什么时候走？” 三胖嘴角往下拉：“明天就走了。毅哥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李俊毅说：“我也不知道，看办事效率吧, 估计要待上几天。” 高凉听说他要回来待几天，顿时笑靥如花，终于不是打一转就走了。瘦猴问：“朱哥呢？他回来了吗？” 李俊毅点头：“这次他也回来了。” 高凉连忙说：“那把朱哥也叫来吧，正好一起聚聚, 今天中午杨哥掌勺，大家检验一下看他的学习效果怎么样。” 李俊毅说：“好啊，一会儿我去叫他。” 汪彦君主动说：“我去叫他，毅哥你才刚回来，休息一下。” 李俊毅微笑着点点头：“好。”朋友就是贴心。 第33节 汪彦君掉转车头，飞快地蹬着车走了。其余人都从车上下来，和李俊毅一起走回家去，瘦猴和三胖都关心地问李俊毅的近况，高凉就安静地看着他和朋友聊天，见他安全地到家，别提多安心了。 李俊毅说：“对了，刚刚我看到刘彪了，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瘦猴抢着解释：“嗨，是这么回事，之前阿彪和黑子那帮人火拼，阿彪被黑子给捅了，刚好被凉妹子和春梅救了，医药费还是凉妹子掏的呢。阿彪还不起钱，凉妹子就给阿彪找了个事做，让他去城南市场摆摊。” 李俊毅听完，看着高凉：“原来是这样，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高凉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没跟你说了。” 李俊毅抬一下眉毛，不是要紧事，这个理由他喜欢，不过他回头还得跟她说一声，以后发生的大小事情最好都要告诉自己。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家，刘彪见他们回来，也从李家出来了。高凉开了门，瘦猴指挥着大家给他打下手，大家都开始忙活起来，洗菜的洗菜，剥蒜的剥蒜，刷锅的刷锅，动手准备午饭。 高凉看帮手都够，便不插手了，今天全权交给瘦猴吧，她说：“你们忙，我去烧水杀鸭。”她说着朝厨房里走去。 三胖赶紧叫住她：“还杀鸭干什么？我已经买了半只鸭。” 高凉看一眼李俊毅：“我打算晚上做樟茶鸭。正好俊毅哥和盼盼都在家，他们都还没吃过呢。” 高珊和高强一听说要做樟茶鸭，都兴奋起来：“太好了，又有樟茶鸭吃，大姐，我们来帮你！” 高凉摆手说：“今天不用准备太多的材料，都用以前的，你们都去帮杨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樟茶鸭是什么？好吃吗？”李俊毅好奇地追进了厨房。 高凉说：“还行，就是做的时间太长了，得晚上才能吃了。中午先尝尝杨哥的手艺吧。” 李俊毅说着摸摸下巴：“你这么说得我更加想吃了，越是花功夫的菜，就越是大菜，那味道自然也就更好了。” 高凉抿嘴乐：“先别夸，等吃了再说，万一不合你胃口呢。” 李俊毅说：“怎么可能？你做的菜就没有不好吃的，在广东的时候我可是没有一天不想。” 大家都在外面忙活，厨房里只有他们俩和瘦猴，瘦猴嘿嘿笑，压低了声音调笑：“毅哥天天想菜，还是想做菜的人？” 李俊毅抬手就给了瘦猴后脑勺一巴掌：“滚蛋！少在那油嘴滑舌！” 高凉俏脸飞红，装作没听见。李俊毅掩饰地说：“广东菜特别清淡，真的，他们恨不得不吃盐，嘴巴都淡出个——反正就是吃得特别不习惯。” 高凉点点头：“那跟我们的口味确实相差很大。对了，你后来还跑车了吗？” 李俊毅说：“还跑了两趟。” 高凉抬起头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他身上：“路上还安全吧？我听说路上很多拦车的路霸，你有没有遇到过？” 李俊毅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是有啊，但是我运气好，从来没有遇到过。” 高凉松了口气：“那就好。以后出门在外也要小心点，千万别跟那些强盗蛮干，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李俊毅看着高凉的担忧神色，笑着说：“我知道。我以后就不去跑车了，我跟文武准备接手一家工厂，这不，回来筹钱呢。” 高凉惊讶地说：“真的？是什么工厂？” 李俊毅说：“一家制衣厂。” “可是你们并不懂制衣吧？”高凉从前去深圳的时候，进的第一家厂就是制衣厂，她甚至还干到了主管的位置，对制衣的流程倒是很熟悉。 李俊毅笑着说：“是不懂，我们正在学。这个机会很好，厂里一切配套设施都是齐全的，甚至连客户都是现成的，我们算是捡了个大便宜，要是自己去办厂，那就得花费巨大的精力和心血。” 高凉觉得机会确实很好：“那原来的老板为什么不做了？” 李俊毅说：“跟人家赌钱输光了，欠了银行一屁股债，银行准备将工厂拍卖。我们有个朋友得到内部消息，说如果有钱，可以在拍卖之前将工厂接手下来，价格也比较优惠。” 高凉听完，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是骗子吧？“你确信是可靠的？不是骗人的？” 李俊毅笑了：“哈哈，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跟你是一样的反应。不过还真不是，这人是我爸的战友，他现在转业在银行当处长，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高凉一听放了心：“那就好。不过得要多少钱啊？” 李俊毅眨了一下眼，卖了个关子：“不可说，商业机密。” 高凉知道，肯定不是几万块钱能搞定的，不过她有点不相信李俊毅能够贷到那么多钱，毕竟太年轻了，但是也说不好，自己去银行肯定贷不到什么钱，他和朱文武未必贷不到，他们的家境和人际关系跟自己是天壤之别。“既然这么好的机遇，那就祝你好运！”高凉笑着说。 李俊毅突然问：“高凉，你想不想去广东？那边的经济发展比我们这边确实要好不少，而且我觉得年轻人应该去外面看看。” 高凉一愣，然后摇了一下头：“我暂时去不了，得等弟弟妹妹毕业。” 李俊毅一愣，点了下头：“也对，你还有家人要照顾。水开了，还要烧吗？” 高凉回过神来，赶紧起身：“我去杀鸭。” 高凉出去了。李俊毅看着正在切菜的瘦猴，说：“猴子，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都没告诉我，刘彪都来多久了？” “也没有多久吧，半个月的样子。”瘦猴鼓了一下腮帮子，有些无辜地说，“毅哥你也很久没给我们写信了，重色轻友的家伙。” 李俊毅睁大眼睛瞪他一眼。瘦猴嘻嘻笑：“放心吧毅哥，真没什么事，我帮你监督着呢，阿彪那小子翻不起什么浪，再说凉妹子对他也完全没那种心思。” 李俊毅说：“那阿彪是什么心思你知道？” 瘦猴一愣，这个他倒是没想到，不过瘦猴人挺聪明，他脑子一转，马上反应过来：“凉妹子这么优秀，又漂亮又能干，还这么善良，有眼睛的有几个会不喜欢？所以这种事你杜绝不了，只能从凉妹子身上下功夫。” 李俊毅似笑非笑地说：“那你呢？” 瘦猴吓得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头：“毅哥你别吓我，朋友妻不可戏，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我可干不来对不起兄弟的事，你千万要相信我。” 李俊毅笑了，抬起胳膊勾着瘦猴：“谢了兄弟，我信你！你想跟我去广东吗？” 瘦猴想了想：“去你那个厂里帮你做事吗？” 李俊毅点头：“对啊。” 瘦猴舔了舔唇：“但我现在比较喜欢做菜，而且我真的想过开个饭馆。” 李俊毅再次点头：“也好，你先跟高凉学着，到时候我资助你开饭馆，帮我盯着刘彪那小子，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登徒子。” 瘦猴放下刀，行了军礼：“谢谢毅哥，一定不辱使命！” 高凉在外面将鸭子宰了，进来舀水，看见他们哥俩好地有说有笑的：“你们说什么呢？” 李俊毅猛地回头，看见高凉，脸上神色一变，打着哈哈掩饰：“哈哈，兄弟间的私房话。” 高凉抿嘴乐，从来没见过这么慌张的李俊毅，不知道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瘦猴甩着手：“你们赶紧出去说吧，我要炒菜了，胖子，麻溜地进来帮我烧火了！” 三胖在外面答话：“来了！”然后一溜烟跑了进来。 李俊毅帮高凉提着一桶滚烫的开水出了厨房，帮高凉烫鸭子褪毛，然后两人蹲在地上一起拔鸭毛。奶奶看见两个孩子的互动，顿时笑眯了眼。 刘彪走过来：“需要帮忙吗？” 李俊毅抬头看他一眼：“不用了。” 高凉也笑着说：“我这边不用了，你问问杨哥那边需不需要帮忙。” 李俊毅听见高凉的话，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起来。刘彪默默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往厨房走去。 第四十六章 美好时光 烤炉已经搬到店里去了, 李俊毅根据高凉的要求，帮她弄了个临时的烟熏罩, 高凉深切感受到男人的动手能力就是强, 有他们在，这些事都变得轻松简单起来。 汪彦君和朱文武到的时候, 李俊毅正在帮高凉熏鸭子, 因为需要烟，不能烧明火, 整个院子里都是呛人的青烟，朱文武一边咳嗽一边埋怨老友：“俊毅你这是在烧房子吗？搞得乌烟瘴气的, 连个火都点不燃？” 高凉不好意思地笑：“朱哥, 我在熏鸭呢, 故意烧这么多烟的。” 汪彦君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凉妹子你又做樟茶鸭了？” 高凉笑着点点头：“嗯。不过中午赶不上了，马上要吃饭了, 这个得晚上才能吃。” “晚上好，晚上我还留下来吃饭。”汪彦君不用请, 就给自己加餐了。 朱文武这才明白过来是在做吃的：“做什么好吃的？” 高凉还没说话，汪彦君就开口了：“樟茶鸭，好吃得不得了。反正今晚上我不回去了, 就在这儿吃鸭了，嘿嘿。对了，茶叶够不？” 高凉说：“还有呢。” 有好吃的当然不能错过，朱文武说：“那我也在这儿吃吧, 辛苦高凉了。” 高凉微笑着说：“本来就是给你和俊毅哥做的，他们之前都尝过了。” 汪彦君说：“对啊，上次我们做这个花了一天时间才做出来，特别麻烦。” 李俊毅往火堆里加了把锯末，被烟熏得直咳嗽：“咳咳，文武，你来烧。” “那我来吧，这个给你，高凉。”朱文武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高凉。 高凉接过来，看了一下，里面是些广东带回来的特产，果干、蜜饯、糖果之类的，还有荔枝罐头，这年头运输和保存都不方便，产荔枝的季节他们也吃不上鲜荔枝，只能吃荔枝罐头解馋，而且卖得也不便宜，平时除了送老人，一般是舍不得买来吃的：“朱哥你还拿了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谢谢啊。” 朱文武笑着说：“好歹也去广东跑了一趟，总要带点土特产。” 李俊毅尴尬地说：“上次我就没带。” 高凉说：“怎么没带？给我带了那么多呢。” 汪彦君嘿嘿笑：“只记得给凉妹子带了，忘记给我们带吃的了，是不是，毅哥？” 李俊毅有些窘迫地看着高凉笑。高凉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越描越黑，顿觉不好意思，赶紧提着朱文武给的东西进了屋，拿出糖果拆开来给大家品尝。 汪彦君看着高凉的身影，压低了声音对李俊毅说：“毅哥你还不下手？” 李俊毅犹豫了一下，没见到高凉的时候，心里有种不确定的感觉，特别想把话说明，将人定下来，但是一见到人，又觉得很踏实，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双方的心意是相通的，那种朦胧的感觉特别美好，他觉得又没必要急着挑明了。“我觉得有点早了。”他事业未成，高凉连成年都没成，一切都太早了。 汪彦君说：“早什么，你高中时不就谈过了？这会儿怂什么？勇敢上！” 朱文武猛地抬头：“你们俩在说什么？” 汪彦君嘿嘿笑了两声，正准备解释，高凉拿着一袋牛轧糖过来了，将糖送到他们面前：“你们也吃吧。” 汪彦君拿了两块，呲牙笑：“谢了。” 李俊毅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都是木屑和烟灰：“我去洗个手。” 汪彦君开他的玩笑：“你别去洗了，就让凉妹子给你剥一块喂你得了。” 高凉简直哭笑不得，红着脸啐他：“汪哥你这人真讨厌！有糖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你怎么不自己喂？” 汪彦君嘻嘻笑：“我喂就没意思了。凉妹子，我们毅哥人难道不好？长得高，人又帅，还特别会打架，全县城都找不出优点这么集中的人了，配不上你？” 高凉见他说得越来越离谱，也不等李俊毅了，直接转身走了。 朱文武总算是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会打架好像不是什么优点吧？尤其是跟女孩子这么说。” 汪彦君瞪大眼：“怎么不是？男人会打架，多有安全感啊，别人不敢欺负他的女人。” 第34节 李俊毅洗了手回来，发现高凉走了，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朱文武看着好友：“原来是这么回事，居然都不透露一点口风，行啊俊毅。” 李俊毅一脸懵逼：“你说什么？” 朱文武朝高凉的背影抬了抬眉毛，猥琐地笑：“之前还跟我说是妹妹来着，原来是情妹妹。” 李俊毅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别瞎说！你们这些人不要给我添乱啊，我自己有分寸。” 朱文武看了汪彦君一眼，心说他已经添上了。 李俊毅从汪彦君手里拿了块糖剥了塞进嘴里，糖是甜的，心也是甜的，他看着高凉，想起汪彦君之前说的那个问题，高中时的确早恋过，但学生时代的恋情和现在怎么能一样呢？那时候就是荷尔蒙分泌过剩，又带了点征服和挑战权威的刺激，喜欢就追了，不喜欢就分，因为根本不用考虑未来。现在对象是高凉，他不能不慎重一点，追别人，追不上就算了，掉头走掉就可以，甚至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但是高凉不一样，不仅仅要考虑追不追得上的问题，还要考虑追上之后的事情，如果以后不能走到一起，他们是邻居，那将是一辈子的尴尬。所以他觉得现在这样也还不错，至少他觉得高凉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那就先慢慢培养感情吧。 中午瘦猴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他比较拿手的，水煮鱼、回锅肉、宫保鸡丁、血鸭、酸辣鸡杂、蒜泥白肉、麻婆豆腐、鱼香肉丝等等，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瘦猴紧张地搓着手说：“大家来尝尝，看看我做的菜味道如何。” 一张八仙桌都坐不下，李俊毅又将自己家的大圆桌搬了出来，十几个人正好围满一桌。高凉来得最迟，她去夹泡菜去了，今天的菜比较油腻，大家可能需要吃点泡菜解解腻。高凉看了一圈，只有李俊毅和汪彦君之间留了个空座位，她有点犹豫，之前李俊毅的几个朋友都在取笑自己，所以她想避点嫌，便对坐在王奶奶旁边的瘦猴说：“杨哥你去俊毅哥旁边坐，你们喝酒的坐一块儿。” 瘦猴猛摇头：“我不坐那儿，我酒量不行，坐过去肯定要被他们灌死。你去坐，他们不会劝你喝酒的。” 李俊毅发话了：“过来坐吧，高凉。” 满桌子人都看着高凉，高凉不好意思地过去，小心地在李俊毅旁边坐下了。汪彦君开吃之前给高凉夹了块肉：“凉妹子，我之前说的话都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一切以毅哥说的为准。” 高凉真的特别想堵住汪彦君的嘴，他说话怎么就那么叫人尴尬呢。 王奶奶是全场唯一的长辈，她举起酒杯，说：“来、来、来，咱们庆祝一下猴子学成手艺，先干一杯，有酒的喝酒，没酒的喝茶。” 瘦猴赶紧举起酒杯：“谢谢奶奶！我还不算学成了，不过能有今天的成绩，必须要感谢我的师父高凉！谢谢在座的各位兄弟姐妹今天来捧场！我先干为敬！”说着一口就把杯子里酒喝干了。 大家喝了酒和茶，都停下筷子来吃菜。这一桌子菜，除了泡菜，全都是瘦猴做的，李俊毅第一筷子夹的不是肉，而是一块泡胡萝卜，萝卜酸辣脆爽，又带着萝卜原有的甘甜，余味无穷，叫人吃了还想吃。 高凉见他一连吃了两块萝卜，便忍不住就近替他夹了一块蒜泥白肉：“尝尝这个，味道很好。” 李俊毅扭头看着她，微笑说：“好，你也吃。”说着礼尚往来地给高凉夹了一块水煮鱼。 高凉脸上又开始发烫，赶紧低下头去吃菜，然而却控制不住血液直往耳朵上冲。李俊毅嘴角翘起来，低下头去吃菜，然后发现瘦猴的菜居然做得意外地好，口味和高凉的很像，但是又稍有点区别，这大概就是每个厨师做菜的个人风格了。 不得不说，瘦猴这菜是真的做得很不错了，每一道都各有特色，叫人吃了还想吃。一顿饭下来，每道菜都被大家点评过了，每个人都选了一道自己最喜欢的菜。 吃完饭，女生们勤快地收拾桌子刷碗，李俊毅也没离开，一边帮忙一边小声对高凉说：“我觉得满桌子菜，最好吃的还是泡菜。” 高凉哭笑不得地扭头看他一眼：“别瞎说。” 李俊毅含笑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的。不过之前是点评猴子的菜，所以我才没说泡菜最好，你别告诉猴子就行了。” “不跟你说了。”高凉觉得耳朵发热，赶紧拿着抹布去厨房了。 王奶奶从家里拿出李俊毅从广东带回来的火龙果，出来的时候正好瞥见孙子和高凉在说悄悄话，老人笑眯了眼：“俊毅，这个怎么吃？” 李俊毅接过来：“我来切吧。” 老人递上刀子，李俊毅将火龙果切成瓣，紫红的果皮托着乳白色的果瓤，倒是挺好看的，奶奶从他手里抢过刀子：“你拿块给凉凉送去，我会切了，我来。” 李俊毅拿着一块火龙果进了厨房，看见高凉正在检查锅里蒸着的鸭子，便对正在洗碗的高盼和高珊说：“先吃火龙果，一会儿再来洗。” 高盼和高珊一看，是从来没见过的水果，赶紧起身擦手去吃水果了，李俊毅将手里的火龙果递给高凉：“好了吗？” 高凉说：“还没有。”她将锅盖盖上，将锅盖四周用布条掖上，以免跑了热气，这才接过李俊毅的火龙果，“谢谢。” 李俊毅说：“蒸熟就可以了吗？” 高凉摇头：“那还不行，还得炸一下。” 李俊毅皱眉：“这么复杂，吃一顿真把人给累死。以后还是少做。” 高凉点头：“我也不常做，今天不是难得大家都在家嘛。” 李俊毅笑着问：“是因为我回来了吗？” 高凉点头：“嗯。” “特意做给我吃的？”李俊毅笑眼弯弯。 高凉补充说：“还有盼盼和朱哥啊。” 李俊毅笑得十分开心，他坚信就是特意做给自己吃的，那两个只是沾了自己的光顺带而已：“出来坐吧。” 高凉出来了，大家都坐在午后的院子里晒太阳，李俊毅端了条长凳，两人一起坐下来，高凉低头吃一口火龙果。李俊毅看着她：“好吃吗？” “好吃。”高凉抬起头，闭上眼睛享受明媚的秋阳，火龙果有点淡淡的甜，就像现在的生活，平淡微甜，那是人生最美好的滋味。 李俊毅扭头看着高凉，阳光在她的眼帘上流转，闪闪发光，整个人美丽柔和得叫人心醉，这么美好的人，怎么忍心叫人辜负？ 第四十七章 沉醉的晚上 平时这个时间已经到了高凉午睡的点, 今天她却不舍得去睡，因为李俊毅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这样相处的时光太少了, 她强撑着和大家聊天，准确来说是听李俊毅聊天。但到底还是太疲惫了, 一大早就起来忙, 回来后又一直在做樟茶鸭，精神也处于极度兴奋中, 这会儿阳光温暖，心情放松, 人就容易犯困, 她的上下眼皮不由自主地糊了起来。高凉坐在长凳上, 后面没有靠椅，身体突然往后一仰，她身旁的李俊毅眼疾手快, 在她倒下去的瞬间张开手臂将人抱住了：“小心！” 叫出“小心”的不仅仅是李俊毅，还有李俊毅的朋友们, 大家见李俊毅接住了高凉，不由得松了口气，真险啊！高凉在自己身体重心失衡那刻起就惊醒过来了, 她以为自己肯定要摔一跤，结果却落进一个强有力的臂弯中。李俊毅眼中充满了关切和担心：“你没事吧？” 高凉确实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庆幸：“没事，吓死我了。谢谢！”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李俊毅搂住了, 赶紧抓住他的胳膊坐了起来，脸烧得快要滴血了。 周围人看见了这一幕，都忍不住低头偷乐，瘦猴和汪彦君还朝李俊毅挤眉弄眼的，但是李俊毅没看到，他的注意力全在高凉身上。高凉坐直了之后迅速站了起来：“我要去午睡了。你们不去休息吗？俊毅哥和朱哥坐了一晚上车，应该也没怎么睡。” 李俊毅点头：“你去睡吧。我一会儿也去睡。”他虽然想和高凉多相处一会儿，但是看她那么辛苦他又心疼。 高凉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说：“那我去休息了。今晚都在我家吃饭啊。”她起身去厨房，看看鸭子蒸好了没有。 李俊毅跟过来：“你每天都这么辛苦，要注意休息啊。” 高凉笑：“我一直很注意。明天，哦不，后天吧，我们放一天假。”明天的食材都买了，还是要去摆摊的，明天顺便去贴个通知，告诉顾客店里要休息一天。 李俊毅笑了：“这还差不多，不要太辛苦了，要注意休息。” 高凉认真点头：“嗯，知道了。” 高凉躺在床上的时候，想起自己刚才被李俊毅接住的事，耳朵尖都红了，真是太丢人了，幸亏春梅没看见，弟弟妹妹们也不在。她怀着尴尬和某种说不出口的甜蜜睡着了，睡着之后，嘴角都是弯的。 中午是瘦猴主厨，晚上便换成了高凉主厨。吃饭的时候，高凉才发现刘彪不在，一问，才知道刘彪吃了午饭就走了，她居然一直都没注意到，还感慨：“中午吃饭的时候不是已经说了，晚上还在我家吃吗，怎么就回去了？” 李俊毅听她问起刘彪的事，心里颇为欣慰，她居然才发现刘彪不在，说明根本就没把人放在心上：“说不定家里有事呢。” “可能吧。我们吃吧。”高凉当然也不会特意去叫刘彪来自己家吃晚饭。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李俊毅吃得最多，这是高凉做的饭，他觉得比瘦猴做的好吃，尤其是樟茶鸭，大家几乎是哄抢着吃光的。 晚上李俊毅陪高凉去店里做卤肉，看见泡椒凤爪的价格牌，说：“你还会做这个？” 高凉点头：“对啊，你吃过吗？” 李俊毅说：“在广东吃过一次，特别好吃。你做的泡菜也好吃，要是能带点去就好了。” 高凉说：“这个不好带，但是好做，要不我教你怎么做吧；你去广东后，想吃的时候可以自己泡着吃，很简单的，也方便。” 李俊毅想想自己在广东的忙碌程度，知道恐怕没什么时间弄这个，但也应了下来，高凉将卤肉炖上之后，便将做泡菜的具体步骤写了下来，写得分外详尽。李俊毅本来是不想拒绝高凉的好意才答应的，这下看见她这么认真，便也认真了起来，打算回去一定要做做了。 第二天高凉将做好的泡椒凤爪都留了起来，一个都没卖，给李俊毅吃。吴春梅看得出来好友是恋爱了，什么都想着对方，把对方喜欢的东西都留起来，这不是恋爱是什么？不过好友自己显然不那么认为，觉得只是投桃报李，因为李俊毅又给她带了不少干海鲜回来。吴春梅没有竭力去说服好友，这事双方当事人其实都有那么个意思，就差捅破窗户纸了，她觉得这个窗户纸应该由男方来捅破比较好，女孩子还是应该矜持一点的。 李俊毅果然对泡椒凤爪爱不释手，高凉见他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心满意足。一个厨师最大的乐趣就是自己做出来的食物受到食客的钟爱和赞美吧。 1号高凉休息了一天，本以为可以在家给李俊毅做顿好吃的，结果李俊毅在外面跑了一天都没回来，一直到晚上她去店里做卤味，李俊毅才骑着车过来，臂弯里还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明显是从外面直接过来的，他一进店，便瘫坐在桌子边：“累死了。” 高凉知道他应该去跑贷款的事了，便说：“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 李俊毅没答话，只是说：“好饿！” 高凉闻言，说：“你等会儿，我给你下个面条。”自从上次李俊毅回来之后，高凉就在店里准备了面条等主食，偶尔晚上也会做点宵夜。 “好。”李俊毅将皮包放在桌子上，看着桌子另一边的吴春梅正在做题，有些好奇地探头看了一下，说，“这是高三的题目？” 吴春梅点了一下头：“对。” 李俊毅惊讶地说：“你明年要参加高考？” “是的，想再考一次。”吴春梅点头。 高凉一边切肉，一边说：“我让春梅去复读，她死活不去，说要帮我。这样怎么能够专心复习呢。” 李俊毅也说：“对啊，你应该去学校复读才真有效果吧。” 吴春梅犹豫了一下，放下笔来，犹豫了一下才说：“高凉，其实我最近在想，店里现在不卖凉拌菜了，生意没之前那么忙了。要不我暂时不来店里了，想专心复习一段时间，你也不用给我开工资，可以节约一点开支。店里还有杨哥帮忙，两个人应该也忙得过来了。”天气冷了，卖的菜色少了，店里生意没之前那么好了，高凉每天点钱记账都没避开过吴春梅，她知道得很清楚，收入明显比以前少了。 高凉一听，连忙抬起头来说：“春梅，如果你是想专心复习，那就去，店里的事你不用操心了。但是如果仅仅是为了考虑我的收入问题，那你千万别多想，现在生意虽然不如之前，但也还是有利润的，少赚一点而已。做生意嘛，都有淡季旺季的。” 吴春梅笑着说：“我是想专心复习。” 李俊毅和瘦猴对视了一眼，然后点头说：“这样也好，春梅去学习，这段时间猴子就多费点心吧，辛苦你了，猴子。” 瘦猴也知道店里生意清淡了些，本来都下定决心不要这个月的工资了，给高凉节省一点开支，没想到吴春梅也有这个打算，倒是不谋而合：“可以的，那以后我过来和凉妹子一起做卤菜吧。” 高凉看着两个朋友，真诚地点头道谢：“谢谢你们！” 一时间气氛有点伤感，李俊毅笑着打破气氛：“高凉你赶紧下面条吧，我好饿。” “好，马上就来。”高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用卤肉做了香浓诱人的炸酱面，大家都吃了宵夜，李俊毅还吃了两大碗。 晚上回去的时候，高凉坐在李俊毅的车后座上，李俊毅宽厚的背给她挡着风，令她觉得无比温暖。李俊毅终于说：“今天事情有了眉目，这几天应该能办妥。” 高凉说：“是贷款吗？” “嗯。”李俊毅应了一声。 高凉说：“那就太好了。不过你对这个行业不太了解，一定不要太冲动，多征求一下行内人的意见，跟厂里的老员工多交流一下。” 李俊毅抬了抬眉：“我懂。” 高凉又说：“你和朱哥一起做生意，最好是分工明确一点，一个管生产，一个管行政和销售，这样就不容易出现意见分歧，不然的话，再好的朋友也会因为意见不同而产生矛盾和隔阂，生意没做成倒是小事，丢了朋友就得不偿失了。”这些是高凉上辈子深有体会的。 李俊毅惊诧于高凉看问题的角度：“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高凉笑笑：“香港电视剧里不是有演吗？”其实她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李俊毅应该不至于去求证。 李俊毅笑着说：“确实很有道理，自己的牙齿还会咬到舌头，跟朋友合作做生意，牵涉到利益上的事，是很容易出现分歧的。我会注意的，谢谢你！”这个问题他打电话跟他爸聊的时候李卫国也说到了，本来他是不打算征求李卫国意见的，不过这事确实是因为他爸的关系才牵起了头，而且他要办大额贷款，光靠他的面子还是不够的，得他爸出面才行。 李俊毅突然说：“高凉，其实我特别想你跟我一起去广东，我觉得你在那边发展应该很合适。” 高凉一听，苦笑了一下，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去帮李俊毅，但是她不能撇下弟弟妹妹：“可是我现在真的走不开，珊珊和强强还太小了，盼盼又不让人放心。” 李俊毅叹了口气：“我懂。所以暂时就这样吧，我有空会经常回来的。” 高凉没有说话。车子猛地颠簸了一下，高凉差点被颠了下去，吓得她赶紧抓住了李俊毅的衣服。李俊毅连忙说：“对不起，刚刚没看到路上有个坑。” 高凉惊魂甫定，将抓着李俊毅衣服的手放了下去，却被李俊毅抓住了，放在自己腰间：“你搂着我会稳一点。” 第35节 高凉的手被李俊毅滚烫的手心覆盖着，一股电流从他的手心透过她的手背传到了彼此的心脏，李俊毅抓着高凉的手久久没有放开，高凉也没抽出来，整个人都变成煮熟了虾子，没有一处不是红的。这是一个秋风萧瑟的晚上，对两人来说，却是一个秋风沉醉的夜晚。 第四十八章 送了个表 高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 又是怎么躺到床上的。吴春梅看着双颊绯红、嘴角上扬、眼神迷离的好友，知道好友这是真的恋爱了, 心里好奇得不得了, 熄灯之后，她忍不住问：“高凉, 他跟你表白了吗？” 高凉的元神终于悠悠忽忽地归了位：“没有啊。你说什么呢？春梅。”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背转身去, 将头埋进枕头里。 吴春梅不解：“这都没表白，他在想什么呢？” 高凉捂着耳朵说：“你在瞎想什么啊, 根本就什么事都没有，赶紧睡吧你。”高凉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对一个人这么期待, 跟一个人在一起会觉得这么快乐,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她努力回想上辈子那段感情，好像没有太多的悸动和期待，对方对自己好, 然后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然后又在大难来时各自飞了。 吴春梅鼓了一下腮帮子：“好吧, 不愿意说就不说。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她又开始唱起歌来了。 这一夜对高凉来说是个意义非凡的夜晚,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了，以前总是觉得李俊毅可靠令人安心，看着他就心花怒放，并不明白那就是喜欢, 现在终于明白了，这认知让她面红耳赤、心头小鹿乱撞，以至于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起来，高凉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吴春梅看着她眼下的青黑色吓了一跳：“高凉你没睡好？” 高凉打着哈欠：“没有啊，睡得挺好的。对了，你今天别去了吧，我自己去就行，以后你就好好复习，也没多少时间了。我觉得你还是去和珊珊一起睡吧，我担心会打扰你休息。” 吴春梅摆手：“我想我还是回家去算了。” 高凉赶紧说：“你可千万别回家，你家事情肯定多，你看你爸妈忙，你肯定又会过意不去，哪里能够静得下心来学习，就在我家学就行了。要不你就去学校，钱不够我借你。” 吴春梅说：“别，那我还是在你家吧。生活费我给你。” 高凉无语地看着吴春梅：“春梅，你再跟我说这个就太见外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店里了。” “我也去，今天还去一天吧。”吴春梅虽然说不去帮忙了，但还是放心不下，那么黑的路，高凉一个人走太不安全了，回头得跟瘦猴说一声，让他过来接高凉。 结果两人开门出来，李俊毅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我送你去店里。” 吴春梅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这个。那好吧，我今天就不去了，你们俩去吧。”一边笑着又回到屋里去了。 高凉略尴尬地看着吴春梅，又不好意思地看了李俊毅一眼：“你怎么起这么早？” 李俊毅说：“春梅不是说今天不去店里了，我送你去店里。你的车就别骑了，坐我的吧。” 高凉想了想，便将车子放下了，上午回来的时候可以坐公交车回来，反正有不少东西要带的：“好。你今天还要去银行吗？” “去。这两天都要去。”李俊毅将车子脚撑打开，跨上车，“上来吧。” 高凉坐上去，李俊毅坐上去：“扶稳了啊，要走了。” 高凉犹豫了一下，伸手抓住了李俊毅腰侧的衣服，脸靠近李俊毅的背，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体上传来的温度，这个想法让高凉十分羞涩，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想要靠近对方，渴望跟对方有肢体上的接触。李俊毅低头看看腰上的手，忍不住笑了，用力一蹬踏板，车子稳稳地冲了出去。 接下来两天，早晚都是李俊毅负责送接高凉的，他只要忙完自己的事，就会过来找她，当然，每次都少不了让高凉给他做吃的。高凉越发明确自己的心意，她默默地为李俊毅付出着，也默默享受着他的关怀，她觉得李俊毅对自己应该也有意思，但是他不主动提，她当然不会去问，现在这种感觉其实也挺美好的，反正她现在年纪小，李俊毅也没谈女朋友，还不着急。 李俊毅的贷款终于跑了下来，他们马上就要回广东了。高凉这几天一直在陆陆续续为李俊毅准备吃的，牛肉酱、鸡肉酱，甚至还给他做了一些腊鱼腊肉，天气凉快了，这些东西都能够保存了。 李俊毅走那天晚上，高凉让吴春梅去店里帮自己卤肉，自己则去火车站送人。火车站从来都充满了伤感的离别情绪，高凉和李俊毅站在站台上，相顾无言，离别的愁绪笼罩在双方的心头。火车鸣笛进站，李俊毅扭头看了一眼火车，然后从口袋来掏出一个盒子来：“高凉，这个给你。” 高凉低头一看：“什么？” 李俊毅提上自己的包，回头说：“你一会儿再看吧，用得着的。你好好保重，回去的路上小心点！”说完赶紧往前跑了几步。 高凉来不及打开盒子，赶紧追上去，看李俊毅和朱文武一起加入了挤车的行列，没办法，这年头车少人多，不挤就根本上不去，就算上去了，恐怕也没地方落脚。高凉提着心，看着高大的李俊毅终于从窄小的门里上去了，他站在车上回头，朝高凉摆了下手，然后又被后面上去的人挡住了身影。 车上人实在太多了，高凉从车窗里看了半天，直到车子启动，也没看到李俊毅的身影，高凉怅然若失，但是想到他们是坐火车的，虽然辛苦点，但绝对是安全的，这么一想，心又放了些下来。 火车终于消失在视野里，车站的工作人员在提醒站台上送行的人出站了，高凉这才回过头来，低头看着手里的四方形盒子，打开一看，发现居然是一款精致的女式手表。高凉猛地回头看，车子已经没了踪迹，李俊毅这是什么意思？ 高凉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出了火车站，怀里揣着李俊毅送的手表。她知道送手表大致意味着什么，毕竟手表太过贵重，普通朋友哪有送手表的，但是他怎么能够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呢。高凉心里有点儿甜蜜，又有些儿怅然，很想当面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回去之后，高凉拿着手表看了又看，就是不舍得戴上。吴春梅终于发现了这款手表，说：“哪来的手表？好漂亮啊，不便宜吧？” 高凉看着那款银色的手表，确实挺小巧精致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钱。” 吴春梅顿时好奇心旺盛起来：“谁送的？李俊毅？” 高凉没说话，表示默认了。吴春梅兴奋起来，抱住高凉的肩追问：“他表白了吗？你们在一起了吗？” 高凉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就送了个表，然后人就走了。” 吴春梅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真有意思，其实意思也就表达到了吧，送表也就是表白的意思啊。” 高凉低着头说：“他什么都没说，只说是用得着的东西。我也没来得及看，不知道是手表，他就走了。” “所以这是不容你拒绝。你就接受了吧。”吴春梅笑着说。 高凉心说是这个意思吗？嘴上说：“这可不好说，手表我不会戴的。” 吴春梅惊讶地说：“为什么不戴？” 高凉说：“他什么都没说，扔个这么贵重的手表给我，万一弄坏了弄丢了我可赔不起。” “你不会写信去问问啊？”吴春梅觉得高凉就是不好意思，多么明显的郎有情妾有意啊。 高凉没作声，她肯定不会主动写信去问，等李俊毅写信回来看怎么说吧，手表先收着，等问清楚明白才决定戴不戴。高凉当然也希望是那个意思，但她可不敢笃定就是，万一不是，自己会错意，那多么尴尬。 高凉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急切地等待着李俊毅的信，结果李俊伟的信都到了，李俊毅的信还没寄到。李俊伟差不多每个月初会给高凉写一封信，当然是朋友之间的联络，主要是问问奶奶的情况，顺便说说他在大学里的精彩生活。他的信吴春梅最爱看，因为那是她向往的大学生活。 李俊毅的信迟迟不到，高凉不由得有些着急，李俊毅那边该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怎么不来信了呢。她一有机会就赶紧问刘红青，刘红青说朱文武和李俊毅早就到了广州，工厂转让的手续也已经办下来了，正在忙着适应新工作呢。高凉一听说人是安全的，不由得松了口气，末了又想起来什么：“阿姨，那他们工厂应该有电话吧？能不能给我抄个号码呢？” “电话有的，我这里就有，你记一下吧。”刘红青很爽快地从包里翻出一个笔记本，从上面找出儿子的电话号码。 高凉赶紧将电话记了下来：“谢谢阿姨。” 高凉拿着这个电话号码，却鼓不起勇气打过去，李俊毅为什么不给自己写信呢，还是写了的信弄丢了？可是丢信也不常见，不会正好那么巧吧。说不定是太忙了，没空写信。那就再等几天看看，于是这事就一直拖着，手表的问题也一直没解决，还安静地躺在高凉的抽屉里。 十一月中旬，中小学终于考了期中考试，高珊和高强的成绩单拿回来，高凉还是比较满意的，高珊一个班六十多个人，她能够排名前十，这意味着只要保持，考高中是不成问题的，不过以后考大学还要努把力。高强小学三年级，数学能考九十多，语文只有八十多分，因为刚接触作文，作文写得不怎么好，高凉决定给他买些作文书看看，平时让他看些简单的故事书，提高他的阅读能力和表达能力。 高盼一直都是高凉的心病，这次期中考试她有了一点进步，排名在班级是25名，比上次考试进步了5名，有了进步，高凉自然不会要求她回来帮自己干活了：“有进步了，盼盼加油！” 高盼点了点头：“我知道。” 高强说：“大姐，我们学校要开家长会，你去吗？” 高凉笑着说：“去。”现在她就是家长，弟弟的家长会自然她去开。 第四十九章 丢失的信 家长会是下午开的, 吃过午饭，高凉和弟弟一起去了学校。先是家长和孩子一起在教室里听老师进行半期总结。全班四十多个孩子, 家长基本到了, 仅有几个没到，高凉是所有家长中最年轻的, 惹得不少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侧目。班会上, 老师还特意表扬了高强，夸他进步很大, 学习自觉主动。 高强表情严肃，小腰板挺得直直的, 紧挨着大姐坐着。高凉欣慰地摸着弟弟的脑袋, 其实她特别忙, 除了给弟弟妹妹做午饭，晚上一起吃晚饭，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很少, 根本就没时间盯着他学习，只是吃饭的时候会交流一下, 让他干嘛，他就把该干的事都干好了。珊珊也是这样，特别自觉主动, 很让人省心。 开完家长会，高凉还特意留下来和班主任老师交流了一下。老师是知道他们家情况的，毕竟学生的家庭资料上全都会记录在案，所以对高强很照顾, 对高凉的态度也很好，老师说：“高强，你先去外面等姐姐，老师跟姐姐说说话好吗？” 高强刚刚受到表扬，心情非常好，他乖巧地点了点头，先出去了。 高凉看着老师，问：“老师，是我弟弟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是教语文的，每周都要求孩子们写一篇周记，主要是培养他们的文字表达能力，当然，也能从这些周记中了解到孩子们的一些思想行为。最近高强的周记里写了一些内容，我觉得你应该了解一下。”老师说着拿出一个本子给高凉，翻到其中一页给高凉看。 高凉看着弟弟稚气的字迹，内容很短，上面写着：“星期三放学后，张云峰和刘兵又叫我去老厂那边玩，我不想去，他们说我是胆小鬼，张云峰说不去就不和我玩了，我只得去了。他们从一个洞里钻进去，叫我在外面守书包，他们捡了一些铁gun出来，拿去卖钱买了弹珠和糖，我没要，大姐说不经过别人同意拿别人的东西是zei。” 班主任老师说：“我找其他同学了解过了，确实有这个事。其他孩子最近有点孤立高强，估计是怪他告状。高强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但是我们做老师家长的还是要注意引导一下，开导一下他，他平时结交的朋友你也要注意一点。” 高凉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我回去好好跟他谈谈。” 高凉从办公室出来，看见弟弟低着头用脚在水泥地板上划来划去，高凉走过去，伸手摸摸他的头：“走吧强强，回家去。” 高强抬起头看着大姐：“老师说我什么了？” 高凉笑着说：“老师说你很懂事。” “真的？” “真的。强强最近和刘兵一起玩？”高凉记得刘兵是刘彪的堂弟。 高强低着头，说：“我和张云峰是好朋友，张云峰和刘兵好了，就叫我一起玩。不过他们现在已经不和我玩了。” 高凉摸摸弟弟的后脑勺：“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做得对，不问自取是为贼，偷东西就是不对的。” “他们说那里已经没人要了，不算偷。”高强说。 高凉笑着说：“怎么可能没人要，你们都知道那个能卖钱，为什么主人家不知道？强强你记住，外面的东西，不管是不是有主的，只要不是你的，不是你花钱买的或者靠劳动得来的，我们都不能要。” 高强点头：“我懂了。” 高凉说：“是不是最近他们都不跟你玩了？没关系，如果他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那这样的朋友咱们不要也罢，重新认识新朋友好了。” 高强用力点头：“嗯。” 高凉从弟弟肩上将他的书包摘下来，自己提在手里，说：“今天大姐看见你写的周记了，大姐特别为你骄傲，我家强强真是太懂事了，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高强的小脸上绽放出快乐的笑容，大姐夸他了。 开完家长会，高凉知道，自己的一些言行真的会影响弟弟的行为和观念，比如偷东西这件事，如果她没有跟他提过，那么他跟那些同学出去偷人家的废铁去卖只会觉得是捡了便宜，而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日后慢慢就会养成偷盗的习惯，也许又会走从前的老路。这一刻高凉特别庆幸自己留了下来，孩子的成长一定需要大人的陪伴和引导。 第二天高凉见到刘彪的时候，忍不住跟他提起了他堂弟的事。刘彪冷漠地说：“他的事我管不了，我又不是他老子！” 高凉说：“我只是随口跟你提一句，你要是管不了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年纪还小，如果能够引导，可能会使他避免误入歧途。” 刘彪耸肩：“他爸把我当个眼中钉一样，恨不得我死了才好。那小子也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你上次也看到了。” 高凉一听这个，顿时十分后悔提起这个话题：“抱歉，我不该多嘴的。”没想到刘彪的叔叔待他这么恶劣，看来他就没有享受过什么温情，连自己亲人都这样。 瘦猴说：“你也是好心，不过教育孩子的事，还是得去找他的监护人。阿彪你也不用生气，现在你自己也能自立了，不用仰人鼻息过日子，咱们不惹事，但是绝对不怕事。” 刘彪撇嘴：“我怕他？笑话！好了，我走了。” 高凉连忙说：“等等阿彪，把这个带上。如果有人需要热菜，你可以在锅里帮忙加热一下。”她指着一个新炉子和新锅，炉子里面的火红旺旺的，锅里则是卤水，其实就算是菜加热后带回家多半也凉了，但顾客的心理则会好很多，因为买的是热菜而不是凉菜。 瘦猴和刘彪将炉子和卤水锅搬上三轮车，刘彪踩着车走了。最近刘彪特别任劳任怨，话也少了很多，高凉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但他并没生病，问是不是家里有事，他也说没有，高凉实在是没办法了，很明显，自己不是刘彪会敞开心扉的对象。 就在高凉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去广东的时候，终于收到了李俊毅的信，信上说：“一直没等到你的回信，可能是我之前的提议太冒昧了，让你难以回答。没关系，就当我没有提过那件事吧，手表你收着，不用退回给我。” 高凉看到信一脸懵逼，什么提议？什么时候提的？她完全不知道啊，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乌龙，是不是之前李俊毅给自己写过信，自己没收到？所以她收到信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回信，告诉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提议，顺便还问了一下为什么送自己手表。 她发信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挂号信，挂号信不仅快，安全性也有保障。十二月初，高凉收到了李俊毅的下一封信，信上说：“我上次会到广州的当天就给你写了一封信，看来你并没有收到，这可能是天意。算了，既然这样，还是当我没提过吧，这种事果然不能依托别的媒介，以后有机会当面说吧。手表是我送你的礼物，戴上它就如见到了我，所以戴不戴选择权在你。” 高凉和李俊毅之间的通信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偏生就那一封看来最重要的信没有收到，高凉特别想知道李俊毅到底说了什么，然而她觉得自己是没机会知道了。 放下信的第一件事，高凉就将放在抽屉里的手表拿了出来，珍而重之地戴在了左手手腕上，戴上它，就会想到李俊毅，所以她愿意戴上。 吴春梅一直都知道好友这段时间魂不守舍的，几乎每天都会等邮差的到来，如今收到了信，她终于将手表戴上了，不由得替她高兴：“他跟你表白了？” 高凉赶紧摇头：“没有。” 第36节 “那你怎么把手表戴上了？”吴春梅不信。 高凉笑眯眯地说：“既然都送给我了，当然要戴上了，不然多浪费啊。”高凉想通了，这手表就是给自己买的，如果还回去也肯定退不了货，最后不知道落到那个女人手腕上了，不如自己戴了。 吴春梅抿嘴乐：“早该戴上了。” 高凉的手表也引起了瘦猴的注意：“呀，戴手表了，很漂亮啊，哪儿买的？我看看，还是梅花牌的，瑞士手表呢，我们这儿没有卖的吧？” 高凉对手表没什么研究，这么一说，摘下来翻到表背面一看，果然有“swiss”的字样。居然还是进口表，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她开玩笑似的回答瘦猴：“捡的，不要钱。” 瘦猴当然不会相信：“哪儿有捡？我也去捡一块吧。这一看就是块新表，谁送的吧？” 高凉笑而不语地将手表收了起来，当然不会告诉他是李俊毅送的，平时什么都没有，他们就已经在开玩笑了，这会儿要是知道是谁送的表，自己估计会被取笑死。 一直没说话的刘彪问瘦猴：“这个手表得多少钱？” 瘦猴说：“我不太清楚，应该要一百多吧。” 刘彪听到这个价，便不做声了，高凉现在给他发到八十块一个月的工资，还买不起一块手表。 第五十章 猪肉灌肠 其实对高凉来说, 戴着手表并不方便，因为她干活下水的机会很多, 为了防止手表进水, 每天都要摘戴好几次。按她以往一切从简的习惯，手表肯定就收起来不戴了, 不过这回她却不厌其烦地戴了下去。 进入十二月, 天气是彻底冷了起来，现在是做什么菜都不怕坏了。条件好一点的人家, 已经开始熏腊肉了，这在本地是一种传统, 冬天做腊鱼腊肉腊鸡腊鸭。高凉则打算做腊肠, 她买来小肠和肥瘦相间的猪肉, 将小肠刮成肠衣，然后将肉切碎，用盐、辣椒面、花椒面、糖、香料及各种调味品调匀, 腌制十二个小时以上，然后将拌好的肉灌进肠衣里, 每隔三四寸长就用绳子扎紧，灌好后挂在阴凉通风的地方。 王奶奶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腊肠，觉得很新鲜：“凉凉, 你这是在做什么？” 高凉说：“我看人家书上说冬天适合做腊肠，我就试了一下，看好不好吃。” 王奶奶自然不会去求证她从那本书上看到的。春梅也早就觉得高凉做的菜奇奇怪怪的，高凉说是从书上学的, 她有些存疑，但是高凉真买了不少书，都是很冷门的各个地方的风物人情的，吴春梅没时间去看那些书，也不会真去从书里求证高凉说的是不是真的，所以每次都给高凉蒙混过关了。 香肠挂了几天，高凉又带着弟弟妹妹去搜罗了一些柏树枝回来，然后点燃柏枝将灌肠放在上面熏烤了一下，据说这样口味会更浓郁独特。 高强觉得好玩：“大姐，这跟樟茶鸭的做法好像啊。” 高凉点头：“对，都是需要熏烤的。” 高珊问：“大姐，什么时候才能吃呢？” 高凉说：“到元旦节吧。” “好久啊。”于是小姐弟俩天天盼着元旦，好尝尝这看起来颇为怪异的腊肠，看是不是真如大姐说的那么好吃。瘦猴和刘彪每天也都会抬起头来朝走廊上方的竹竿上挂着的灌肠看一眼，好奇到底会是什么滋味。 高凉做的腊肠不多，因为买不到太多的肉，她打算如果市场反响好，就去乡下买头猪来做腊肠，冬天里可卖的菜品种本来就不多。年前的时候店里的生意应该会很好，可以把耐储存的腊肠当成一个特色来推销。 吴春梅已经报了名，准备参加明年七月份的高考，在高凉的鼓励下，她去找了他们从前的老师，老师一直都为春梅的落榜感到惋惜，知道她还没有放弃高考，在家里自学，也觉得很欣慰，便给吴春梅弄了不少资料和试卷，并且答应给她批阅试卷。 吴春梅的父母知道女儿在备考，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从家里带来不少鸡蛋、薯片、花生、芝麻之类的土特产，让她拿去送给老师。吴春梅拿到东西，鼻子有些发酸，她知道这是父母在无声地支持自己。 吴春梅拿回老师帮忙批改的试卷，成绩还不错，至少不比她从前的水平差，高凉趁机说：“春梅，我觉得你下学期应该去学校上课，这样复习就更加系统了。既然真的打算考，就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吴春梅看着好友，一直以来，都是她在默默支持自己复读，她认真地点头：“我考虑一下。” 高凉搂着她的肩：“不用考虑了，我借你一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到时候毕业参加工作再还我就行了。”高凉其实有点羡慕吴春梅的执着，这种情况下她还能静得下心来学习，高凉也羡慕能上大学的人，但是让她自己去复读考大学就太难了，绝不是复习一年两年就能考得上的，所以她只能羡慕吴春梅，只能等将来有机会，再去学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了。 吴春梅摇头：“不用你借钱，我觉得我现在跟家里说，他们会同意的。”她家帮高凉养鸭子，之前养的那些早已卖完了，中间虽然断了一个多月时间没供上，但新养的鸭子也已经接上来了，家里现在的经济应该不至于像从前那样紧巴。 高凉知道好友自尊心强，便说：“可以，你先跟家里说，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再借你钱。”高凉知道其实不读书也能有不错的出路，但是对生理上有一点小缺陷的吴春梅来说，她需要一个稳定的社会地位来给她信心和勇气，所以高凉始终都支持她读书考学。 快元旦的时候，高凉终于将挂在竹竿上晒得红通通的腊肠给摘了下来，剪下两小段，洗净后切成片，放在米饭上蒸起来。这天中午，诱人的香味从米饭刚冒热气就开始飘散，将左邻右坊都勾得探头过来问到底在做什么好吃的。 饭煮好之后，锅盖一打开，盘子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椭圆状香肠片红亮诱人，上面还有油脂要渗透出来。高凉用筷子夹上一块，尝了一口，一股麻辣味直袭味蕾，紧接而来的便是咸香味，味道极其丰富，令人回味无穷。 高强猛咽口水：“大姐，好吃吗？” 高凉伸出大指姆：“非常棒。准备吃饭吧。”她也没想到自己做的腊肠居然有这么好的味道，应该是加了那些香料的缘故，虽然不多，但是对提味来说却非常重要。 于是这天中午大家你一块我一块，就将一盘子腊肠给瓜分完了，吃到最后，饭锅里的锅巴都被刮得干干净净，用高珊的话来说，锅里比舔过还干净。不得不说，这腊肠太下饭了，高强不吃别的，光吃腊肠就能吃三大碗米饭。高凉心想，到时候给李俊毅也带点去，他肯定会喜欢。 第二天，高凉将剩下的腊肠剪了两段出来留着自己吃，剩下的都拿到店里去卖。大家从未见过这样的做法，高凉切了一小段下来，蒸熟后切成极小的片，放在碟子里供大家品尝，顾客在尝过之后，很快就你一段我两段将腊肠给瓜分完了。 可惜第二天再想来买的时候，高凉这里已经断货了：“没了，想吃的话过一阵子吧，我重新做了才有。” 高凉打算去乡下一趟，买一头猪回来做腊肠，她和吴春梅说起这事的时候，吴春梅主动提出陪她回去：“我家就养了两头猪，应该能卖你一头。” 高凉就和吴春梅一起回乡下了，瘦猴和刘彪知道她要买一头猪回来，也跟着一起去帮忙了。到了吴春梅家，高凉一说要买猪，吴才顺很爽快地答应卖一头猪给高凉，还说如果高凉只要肉，内脏之类的就让屠户师傅帮忙卖掉。高凉笑着说：“不用麻烦了，整头猪我都要，我都有用处。” 吴才顺请了左邻右舍来帮忙，称毛重卖给高凉，然后又去请屠户师傅来帮忙，直接在他家宰了带肉回去。这头猪是春梅家开春的时候抓的，打算养到过年卖年猪的，现在离过年还有快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卖给高凉了，也表明了他们对高凉的支持。 这种家养的猪全都是吃猪草和粮食长大的，养的时间长，不是饲料催长的速成猪，因此猪肉也格外地香。这头猪很肥，毛重到了二百六十多斤，杀完猪后，净重还有一百六十斤。高凉让师傅将肉斩成块，然后和瘦猴刘彪三人分别用自行车将肉驮回去，春梅许久没回家，高凉让她在家留一宿。春梅说要一起回去帮高凉的忙处理猪肉，高凉觉得这种天东西能放，不急这一天，让她第二天再回。 回去的路上，瘦猴问：“凉妹子，猪头和猪内脏还有用，猪皮有什么呢？” 高凉笑着说：“猪皮照样有用，做成猪皮冻。很好吃的。”在冰箱没有普及的岁月里，猪皮冻只有冬天才能做得出来，现在恰值冬季，正好做猪皮冻，不过这之前还是先将内脏之类的处理好，高凉看着三个人车子上都挂得满满的猪肉，觉得这真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回到家，高凉就忙活起来了，正好高盼放假在家，便叫了来一起帮忙。刘彪平时是不帮忙做菜的，知道今天事情多，也主动留了下来帮忙。王奶奶知道高凉买了头猪回来，也赶紧过来帮忙：“凉凉你也太吓人了，居然买了一头猪。” 高凉笑着说：“奶奶，市场上能买的肉太少了，不够用啊，干脆买一头得了。” “那这么多肉和内脏，你做得完吗？”王奶奶禁不住担心。 高凉说：“可以的，别担心。” 大家正在忙的时候，吴春梅突然又回来了，高凉以为她在家里受了委屈，没想到她笑着说：“不是，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这儿事情肯定忙不过来，我在家哪里待得安心，就赶紧回来了。” 瘦猴竖起大拇指：“春梅你真够意思，我们还真忙不过来。” 于是大家都动手帮忙来处理这头猪，肚子的猪板油需要炼油，猪小肠洗干净后需要刮掉内壁的肉来做肠衣。猪肚、猪心、猪肝、猪大肠、猪肺、猪舌全都要洗净卤起来，两个猪腰高凉用来做了爆炒酸辣腰花，顺便教了瘦猴做这道菜。 猪头肉自然都要卤上，猪头骨高凉只带了一半回来自己炖汤喝，剩下的留给了吴春梅家，他们家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猪，猪也在他家杀的，不能让他们连一口肉都吃不上。 看似最没用的猪血也能变废为宝，加糯米、油渣、葱姜蒜、香料等一起拌匀，灌进小肠里做成了猪血肠，煮熟后的猪血肠香而不腻，别具风味，很受大家的喜欢。因为香肠暂时还没做出来，便宜可口的猪血肠便受到了顾客的欢迎。 处理好内脏和零零碎碎的部件，高凉就开始做腊肠了。为了做腊肠，高凉将几个市场上所有的小肠都买了回来，一百多斤的猪肉，做成腊肠，那可是个巨大的工程。 第五十一章 第二更 做腊肠之前, 排骨和龙骨都要先拆下来，高凉对着这堆骨头犯了愁。这年头人们都爱吃肉, 不爱吃骨头, 哪像后来骨头卖得比肉都贵，这年头买个肉, 骨头都是强行加给顾客的。高凉倒是喜欢啃骨头, 但这么多不可能全都自己吃了吧，那她岂不是要亏死。做成卤排骨不知道有没有人买, 而且价格肯定得便宜点，否则怎么卖得出去。 高凉将排骨卸下来, 一部分做成了卤排骨, 一部分做成了腊排骨, 她这时候就在想，要是瘦猴的饭馆开了就好了，弄道特色的腊排骨火锅, 她的排骨就有销路了，但这只是想想, 所以卤排骨还得贱卖，谁叫这年头排骨不受待见呢。 至于灌腊肠，这可是个大项目, 肉要剁碎了腌调料，所以这几天高凉家里总是传出“咚咚咚”的剁肉声，除了高凉和吴春梅，瘦猴和刘彪一有空也在帮忙剁肉, 王奶奶也在帮忙，就连高珊和高强放学回来都要帮忙剁肉灌肠。为了做腊肠，大家的手腕子累得都红肿了，这个时候高凉多么渴望有绞肉机、搅拌机和灌肠机啊，纯手工做腊肠简直弄得人身心疲惫。 一直忙了三天，终于才将所有的腊肠灌好，这回不仅高凉家里，就连王奶奶家里全都挂满了腊肠，看起来蔚为壮观，大家一抬头就能看见胀鼓鼓的腊肠，忍不住觉得好笑，又觉得辛酸，这是大家辛劳的成果。 做完灌肠，高凉还得了场重感冒，病得眼睛都睁不开。吴春梅心疼她，也不复习了，放下书本，主动去店里帮她做卤肉、卖菜，高凉在床上躺了一天，幸亏年轻，身体底子不错，恢复得也快。高凉从这里吸取了教训，下次再也不这么蛮干了，少弄一点。 高凉病愈之后，又忙着用柏树枝熏腊肠，不过腊肠太多了，实在熏不过来，便只熏了一部分，到时候就卖两种不同风味的吧。 瘦猴提醒她：“凉妹子，猪皮还没弄呢。” 高凉这才想起来猪皮还没处理，好在天气冷，又放在王奶奶的冰箱里，猪皮还没坏，她赶紧将猪皮拿出来洗净除毛，然后将猪皮切成细条状，放进锅内加调味品、配料、香料包等和水一起熬煮，熬皮冻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这样猪皮内的胶原蛋白才能出来。等熬好后将里面的香料和配料捞出来，然后将汤倒在干净的盆内冷却凝固。等完全凝固了，就可以拿出来切片食用了。 家里人都已经习惯了高凉总是搞出各种奇奇怪怪的食物了，所以皮冻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尝了起来。高珊说：“大姐，这个好像鱼冻，比鱼冻还要硬一点，好吃。” 瘦猴说：“这个也拿去卖吗？” 高凉说：“对啊，拿去切成片做凉拌菜卖。就卖凉拌菜的价格吧，八毛一斤，会有人买吧？”皮冻是猪皮和水熬出来的，两者的比例是1:3，熬制的过程中会蒸发掉一成左右的水分，猪皮冻差不多就卖出了猪肉的价格。 瘦猴说：“肯定有人买，一块一斤都行。你得考虑一下骨头损失的钱啊。” 高凉一想也是，卤排骨只能卖两块一斤，还费了老大的劲才卖掉，得从别的地方找补一点回来才不亏。于是高凉就将皮冻定价一块一斤。刚开始大家还有点看稀奇，看的多买的少，这东西看起来真奇怪，也能吃吗？ 高凉就耐心地给女顾客介绍皮冻的来历，并告诉她们：“皮冻里富含胶原蛋白，可以美容养颜的，吃了不容易长皱纹。” 八十年代末的人们生活开始宽裕一点，开始注重生活品质和精神享受，高凉一说吃皮冻能够美容养颜，女顾客就有点心动了，不过还是将信将疑的：“真的假的？” 高凉一本正经地说：“真是有科学依据的。你看中药药材里面不是有一味叫驴胶的补药吗，驴胶就是用驴皮熬制出来的，猪皮虽然不是驴皮，但是它们的主要成分都差不多的，也是可以补血养颜的。” 大家伙见高凉说得头头是道，加之皮冻确实好吃又不太贵，于是有不少人都愿意买些尝尝。瘦猴等客人走了，由衷地对高凉说：“凉妹子你这张嘴真是绝了，怎么这么能说会道呢？都能把猪皮冻说成驴胶，我真是服了。”说着朝高凉竖起了大拇指。 高凉笑着说：“我哪里能说会道了？只是触类旁通，给大家举个例子而已，皮冻确实有这个效果啊。” 年关越来越近，高强和高珊先后放了寒假，高盼在学校补课，要到过小年的时候才能放假。弟弟妹妹放假了，家里多了两个小帮手，高凉觉得轻松多了。 想到快要过年了，李俊毅也要回来了，高凉对过年不由得有了些期盼。然而高凉的希望却被李俊毅的一封信给泼灭了，李俊毅说他们刚接手工厂，有很多的事需要处理，今年可能不能回家过年。高凉一听说他不能回家过年，顿时觉得心空落落的，仿佛有个期盼已久的事情落空了似的，心情不由得黯然下去，下次见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这天中午高凉正和王奶奶一起做午饭，突然听见外面一声爆喝：“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王奶奶一听，顿时笑逐颜开，赶紧跑出去：“俊伟，你回来啦？” 李俊伟知道奶奶现在在高凉家吃饭，所以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往高凉家跑，而不是回自己家。李俊伟头发留成了时下非常时髦的文艺青年长发，穿着夹克衫和蓝色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雪白的旅游鞋，一见奶奶，就猛地一把将人抱住了：“奶奶，我想死你了。” 高凉也紧跟着王奶奶出来了，她看着李俊伟，微笑着打招呼：“俊伟回来了？” 李俊伟看着高凉：“高凉你越来越漂亮了。” 高凉说：“大学读得人越来越油嘴滑舌。好了，去放下东西洗个手来吃饭了。” 瘦猴也兴奋地和李俊伟来了个热情的拥抱，只有刘彪是个外人，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李俊伟。 正在屋里看书的高珊听见动静跑出来，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李俊伟，直言不讳地说：“俊伟你的头发真难看，多久没剪了，裤子也难看。” 李俊伟扭头看向高珊：“嘿，你这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呀，我这是时髦！” 高珊鼓着腮帮子做鬼脸：“时髦就是把自己弄得像个疯子吗？”说着转身回屋去了，这个李俊伟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她不喜欢。 高强则吸溜着鼻涕，笑呵呵地看着李俊伟，俊伟哥回来了，他肯定带回来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 高凉再次大声说：“都赶紧去洗手，要吃饭了。” 李俊伟赶紧说：“我马上就来。”还在车上啃冷馒头的时候，他就在想念高凉做的大餐了，终于可以吃上饭了，能不叫人雀跃吗。 饭桌上，李俊伟成了全场的主角，他一边吃饭，一边眉飞色舞地跟大家说着他的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和课外活动，口若悬河地说着他身边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的乐闻趣事，甚至还和瘦猴高谈阔论起了世界形势和国家局势。高凉看着意气风发的李俊伟，觉得大学真的是一个熔炉，能改变一个人很多，李俊伟现在自信、乐观、热血，俨然一副国家主人翁的姿态。 这样的李俊伟令王奶奶骄傲，令瘦猴、吴春梅、刘彪、高珊和高强羡慕。高凉替朋友高兴的同时，又隐隐觉察出一股不安来，因为她想起了俊伟上辈子退学的事来。现在已经是1989年了，是李俊伟的人生转折年，高凉看着俊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帮到他。 高凉问李俊伟：“俊伟，你们大学上课不忙吗？”按说医学生是再忙不过的，李俊伟却像个社会活动家那样活跃。 李俊伟顿了一下：“当然忙啊。” 高凉说：“那你哪有那么多时间参加活动？” 李俊伟说：“有些不重要的课就不上了呗，反正大学里就没有不翘课的学生，但是重要的专业课我是不会翘的。” 高珊闻言皱起眉头：“俊伟你作为学生居然逃课，我看不起你！” 李俊伟被高珊说得一愣，扭头看她一眼，笑着说：“你小孩子懂什么呀？这叫取舍，有舍才有得。” 第37节 高珊生气了，大声说：“我是没你懂，但是我知道好学生是不会逃课的。你以为你上了大学就了不起了，可以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了吗？真讨厌！我以后再也不要向你学习了！”说着端起碗就起身离开了桌子，到屋外去了。 高凉也没想到高珊会发这么大的火，她一直以来都是拿俊伟来给弟弟妹妹做榜样的，如今这个榜样的人设确实有点崩，至少在尊敬师长热爱学习的高珊眼里是崩了，她有些后悔当着大家的面问俊伟这个问题了，高珊一点面子也没给李俊伟留。她跟李俊伟赔笑：“俊伟你别跟珊珊计较，她还小，不懂事。” 李俊伟尴尬地笑笑：“没事。” 王奶奶接过话题：“这点俊伟确实做得不好，你是学生，就该好好上课，不能逃课。珊珊和强强都拿你当榜样呢，你也不带个好头。” 李俊伟苦笑着说：“奶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逃课了还不成吗？” 王奶奶这才满意：“这还差不多。” 第五十二章 去广州 李俊伟回来之后, 就马不停蹄地参加同学聚会，小学的, 初中的, 高中的，高中还是分班前后的两个班级, 忙得不得了。高凉和他也是同学, 但是并没有参加任何同学聚会，一是因为她忙, 二来是她觉得同学聚会差不多算是胜利者的聚会，跟她和吴春梅这样的落榜者关系不大。 李俊伟忙了好几天, 终于才消停下来, 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了。高凉没上过大学, 不知道是不是大学会把人变成这样，仿佛上了大学，李俊伟就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也难怪, 这年头的大学生稀少，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难免会让人自信心爆棚。 这天下午，高凉睡完午觉醒来，听见李俊伟和高珊在外面说话：“珊珊, 你看什么书呢？《故事会》，借我看看吧。” “给我！”高珊的声音大了起来，“你们大学生还看这种低俗的小说吗？” 李俊伟哈哈笑：“难道我们就不吃饭拉屎了？” 高凉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高珊跳了起来, 灵活地将李俊伟拿走的书抢走了，头也不回地说：“当然，你们吃金子屙银子，跟我们怎么一样呢。” 李俊伟皱起眉，总觉得高珊对自己有很深的敌意，以前两个人虽然也互相挤兑，但高珊还是很愿意亲近他的，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讨厌他，小丫头长大了，没小时候好玩了：“珊珊，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高珊没有答话。高凉出来了，对李俊伟说：“你今天没去聚会？” 李俊伟在小椅子上坐下来，摆摆手：“没了，总算是聚完了，累。”说着打了个哈欠。 高凉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闲聊似的说：“俊伟，大城市里是不是五光十色的，到处都是灯红酒绿？” 李俊伟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是比我们这儿要繁华多了。不过我们是穷学生，跟那些挨不着边。” “那你们学校的活动应该很丰富吧？” “对啊，学校有很多兴趣爱好小组，诗歌、文学、音乐、美术等等，我还打算学吉他呢。”李俊伟说起自己的大学生活，嘴角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高凉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想必他对自己的大学是非常满意的，然而可能只是一念之差，他就会从云端跌入地狱：“你当班干部了吗？” 李俊伟摇头：“没有，我打算下个学期去学生会，有个老乡在学生会里当宣传部长，他说可以让我去当个干事，他要毕业了，明年我就有可能当副部长。当了学生会干部，以后分配工作了也有很大的优势。” 高凉一听，多半就是这个宣传部坏事了，便忍不住说：“你们不是分配工作的吗，还在乎当不当学生会干部？” 李俊伟笑着说：“就算是分配工作，也有好坏啊，比如大城市的医院和小县城的医院，这差别就大了。” 高凉想了想说：“我觉得在学校里再活跃，不如专业学得踏实，你们将来出来工作了，不还是靠一把手术刀吃饭？而且你要是成绩优秀，教授都会格外有印象吧，一般推荐工作的不都是教授吗？” 李俊伟若有所思地看着高凉：“你说得也对。” 高凉说：“俊伟，我没考上大学，我很羡慕你能上大学，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别的事情，如果太耗费精力，我觉得还是不要去了。就像你说的，凡事有舍有得，你舍弃了某些，才会得到某些。” 李俊伟没有说话。高凉接着又说：“珊珊生你的气，是因为听说你逃课，觉得你不尊重老师，她将来是想当老师的。” 李俊伟恍然大悟，然后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很有理想。珊珊，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逃课了。” 高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门边，她说：“我生气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你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但是却那么坦然地说逃课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太让我们失望了。” 李俊伟有些愕然地看着高珊，又看看高凉，忽然觉得自己辜负了很多人，他低下头说：“对不起，我让你们大家失望了，我会牢记自己的本职工作的。” 高珊将手里的《故事会》扔给他：“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那我原谅你了，书借给你看吧，看完了给我，我还要还给同学的。” 李俊伟比了个手势：“ok！” 高凉看着他们，知道高珊是生李俊伟的气了，也希望李俊伟真的能够专心学习，不去掺和那些事情，尤其是那个宣传部，千万别进。 接下来几天，李俊伟没有出门，家里却总少不了来访的朋友，尤其是汪莉娜来得最勤快。汪莉娜本来就喜欢打扮，如今上了中专，跟半个社会人似的，打扮得就更摩登了，她涂了口红，画了眉毛，头发用电吹风吹得蓬蓬的，然后抹上发胶固定住，显得成熟美丽，上身常穿着牛仔外套，里面套一件白色的毛衣，下半身穿着健美裤，这身打扮在他们这儿秋天穿还差不多，冬天就是美丽冻人了。不过汪姑娘显然不怕冷，不管温度多低，她都这么打扮，顶多再加一条红色的手织围巾。 高凉本身是个不爱八卦的人，但是汪莉娜来得这么勤快，瞎子也看出来了，明显就是喜欢李俊伟，而李俊伟的态度就是淡淡的，似乎不太喜欢汪莉娜，虽然汪莉娜长得挺漂亮的。 汪莉娜来找李俊伟，高凉自然没什么意见，反正只要跟自己不来往就行，她不待见这种人。基于她跟汪莉娜的哥哥汪彦君关系挺好的，所以她也不敌视对方。李俊伟很多时间都泡在高家，而汪莉娜又不肯纡尊降贵来高凉家，每次来的时候，都要将李俊伟叫回李家。 有一次高珊去李家拿个东西，听见汪莉娜跟李俊伟说：“高凉怎么能把这种东西挂你家啊，看起来好恶心，让她拿回去吧，我每次来你家看着都会起鸡皮疙瘩。” 高珊知道她指的是腊肠，回来后气呼呼地告诉高凉：“那个女的自己才恶心呢，真是恶心死了。姐，我们把腊肠收回来吧。” 高凉笑着说：“收回来干什么？奶奶和俊伟都没说让我们收回来，她不过是个外人，说了不算，不要理他。”高凉心想，汪彦君早就预订了好几条腊肠，不知道拿回家去汪莉娜吃不吃。 自此，高珊一见汪莉娜就会翻白眼，表现出明显的讨厌来。 临近春节，腊肠终于可以吃了。高凉先拿出几条卖相最好的，仔细包裹好，给李俊毅寄了过去，以前总是收到他的包裹，这会儿也让他收收自己的包裹。 腊肠一上市就受到了顾客的热烈欢迎，每天至少要卖出几十斤，这个东西好吃，又耐储存，放在家里随时都可以吃。 还没到过年，腊肠就要售罄了，高凉看了看余数不多的腊肠，便不打算再卖。因为王奶奶要一些，自己也要留一些吃，她家虽然没多少亲戚，但也是要走动一下的。 腊月这阵子生意火爆，忙得不可开交，吴春梅也没回家去，而是一直帮高凉的忙，直到腊月二十九才回家去，高凉给她包了个红包，吴春梅死活不肯收，因为高凉也不肯收她的生活费。 年三十这天，是高凉今年最后一天营业，过年期间她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到初十再开张，毕竟她是卖肉食的，而人们过年期间最不缺肉吃，预想到生意也不会好，干脆就不那么辛苦了，好好休息吧，反正弟弟妹妹明年一年的学费都挣够了，而且还有盈余。 今年过年有点冷清，高凉家里只有姐弟四个，李家只有王奶奶和俊伟祖孙两个，所以他们商量了一下，凑在一起过年得了，人多热闹一点。 摆完摊回来，王奶奶已经在家准备年夜饭了。高凉赶紧卷起袖子来帮忙，高强在屋外放鞭炮，李俊伟也童心未泯，和高强一起玩。高盼和高珊则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洗碗择菜，锅里传来浓郁的炖肉香味，那是高凉卤的牛肉。 牛肉不是他们这边的肉类主食，市场上量少，也卖得比猪肉贵，所以高凉也一直没打过卖牛肉和夫妻肺片的主意，主要是担心消费不起。不过自己做点来吃还是可以的，卤牛肉比卤猪肉的味道显然更好一点。 高凉正在准备做荷叶鸡，她将鸡用调味品和香料腌好，准备下油锅炸，炸完之后再上蒸锅蒸，这点倒是跟樟茶鸭做法类似，不过程序是相反的，樟茶鸭是先蒸后炸。 正忙着突然听见李俊伟在外面说：“对，对，对！是我家，李俊毅是我哥。” 高凉一听李俊毅的名字，赶紧出去了，她以为是谁送包裹来，结果却看见了一个面容威严身板笔挺的中年男人，对方说：“我是朱文武的父亲，刚刚我儿子打电话到我单位，说李俊毅生病住院了，如果你家里人有空，最好过去看看。” 高凉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晕倒，一回头看见高珊正一把扶住了王奶奶，她也赶紧冲过去：“奶奶！奶奶你没事吧？” 李俊伟急忙问：“叔叔，我哥怎么了？他得了什么病？” 朱局长说：“好像是胃病，应该不是太严重，主要是朱文武太忙了，他一个人分身乏术，照顾不来，想要你家里去个人照顾他。” 王奶奶老泪纵横：“俊毅，俊毅没事吧？” 高凉一直在竖着耳朵听朱局长的话，赶紧安慰老人：“奶奶，没事的，俊毅哥的病不严重，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与其说是在安慰老人，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李俊伟说：“谢谢叔叔，我马上就买票去广州。” 高凉当机立断：“俊伟，买两张票，我跟你一起去。” 第五十三章 病房重逢 李俊伟听见高凉的话, 不由得一愣：“你也去？” 高凉被李俊伟问得一下子回过神来，她发现弟弟妹妹和王奶奶都惊讶地盯着自己, 显然十分意外。顿时冷静下来, 是啊，自己以什么立场去看李俊毅呢？真是关心则乱。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 王奶奶倒是反应过来了：“凉凉去吧, 你替我去照顾俊毅。俊伟给凉凉买票，你们都是男孩子, 笨手笨脚的，怎么照顾得好病人？凉凉, 辛苦你了, 你放心去吧, 弟弟妹妹我帮你照顾。” 李俊伟也觉得高凉去再好不过了，忙点头：“好，我去买票。朱叔叔, 我哥在什么医院？” 朱局长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到时候你过去了打电话问问。” 知道李俊毅生病住院了, 这个年大家都过不好了，不过再难过也还是要过的。即便买到了今晚的票，那也是九点多才出发, 年夜饭还是要吃的。高凉和王奶奶强打起精神来做菜，王奶奶一边忙一边数落李俊毅，说他那么年轻就犯胃病，在外面肯定吃不好, 没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早知道就该听他爸的安排去当兵，或者去棉纺厂上班也好，就是不听话，弄坏自己的身体。 高凉就安静地听着，她知道老人是担心李俊毅的身体，所以忍不住翻陈年旧账。她想到如果俊毅一早去当兵了，自己恐怕和他也没有熟悉的机会了，又想到自己明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会不会显得太突兀？冷静下来一想，自己也太主动了点，她不是一向秉承女孩应该矜持一点的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却放弃了原则？因为她知道如果不去看，肯定会后悔的。高凉怀着矛盾的心理，终于勉强说服了自己。 李俊伟很快买回了火车票，今天是除夕，出门在外的游子都纷纷往家赶，没人这个时候还出门的，他们是逆向而行，所以买票极其轻松。他回来的时候还遇到了正匆匆赶回家过年的熟人，邓兴华和他姐从深圳回来了，他们坐的是长途客车，今天才到家。邓兴华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跑到高凉家来打招呼：“高凉，我回来了。” 正在揭锅盖看荷叶鸡的高凉手一抖，锅盖“哐”一声掉了下去，她扭头一看，邓兴华就站在厨房门口，梳着中分头，围着白围巾，穿着酒红色的夹克衫，配着牛仔裤和旅游鞋，浑身都是沿海地区打工仔们的时髦派头。高凉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邓兴华的姐姐邓美华在院子外催促他，她有些不满弟弟连家都不回，就跑到别人家去了。邓兴华只好跟高凉打声招呼：“我先回去了，晚点来找你玩。”说完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高凉直起腰，呼吸坦然了些，当年的事早就过去了，现在自己也和他没任何瓜葛，不必那么介怀。 邓美华噌怪弟弟：“还没娶媳妇就忘了娘！回头我告诉妈，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邓兴华说：“你敢说，我就告诉他们你在外面拍拖了。” 邓美华抬起手拍了邓兴华的背一下：“敢说你就死定了。” 这边李俊伟将车子停好，对高凉说：“买到票了，今晚九点半的。我们吃了饭再出发吧。” “嗯。你先去收东西吧，看有什么要带给俊毅哥的。”高凉交代李俊毅。 “好。” 王奶奶将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高凉你看着锅里的菜，我去看看有什么要给俊毅带的。”说着蹒跚地回家去了。 高凉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时间是下午四点半，离火车出发还有五个小时，不知道李俊毅身体情况怎么样了，现在去打电话估计也联系不到人了吧，明天过去了不知道找人会不会顺利。 高凉一边做菜，一边抽空将行李收了出来，主要就是些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临时决定走，也准备不了太多东西，至于腊肠之类的就没必要带了，李俊毅犯的是胃病，腊肉咸菜之类的就要少吃，以后再也不给他做牛肉酱了。高凉这时候有些后悔，李俊毅的胃病有多少是自己牛肉酱的功劳？ 五点半，年夜饭比计划早半小时上了桌。这顿年夜饭异常丰盛，有高凉做的荷叶鸡、三杯鸭、红烧狮子头、卤牛肉、腊排骨汤，王奶奶做的墨鱼炖猪肚、红烧鱼、炖海带、冬笋炒腊肉、白菜粉条，十个菜，十全十美，还有不少是平时没吃过的菜，按说是十分诱人的，但是大家的兴致都不太高，毕竟还有个病人在医院躺着呢。 李俊伟夹起一个狮子头放进奶奶碗里：“奶奶，您放心好了，我哥身体一向都很好，不会有事的，就是胃病，小事儿。您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样我和高凉才能放心去啊。大家都吃啊，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平时不是还和我抢吃的？强强你不吃鸡腿是吧，那我来帮你消灭吧。”说着将荷叶鸡的鸡腿撕了下来。 高强一看，赶紧叫起来：“鸡腿我要的。” “那就归你了。”李俊伟笑着将鸡腿放进高强碗里，又撕下另一个，“这个鸡腿该归我了吧，我是全场唯二的男生。” 高珊不满地看着他：“凭什么男的就该吃鸡腿？” 李俊伟一笑：“对啊，毛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现在都男女平等了，我吃就太歧视女性了。那我们应该尊老爱幼，刚刚我已经爱过幼了，现在应该尊老了，奶奶，这个鸡腿归您。” 王奶奶也被李俊伟逗乐了：“别闹了，赶紧给珊珊吧。” 李俊伟将鸡腿放到高珊碗里：“奶奶也爱幼，所以这个归你了。” 被李俊伟这么一闹腾，饭桌上气氛总算轻松了些。 高珊对高盼说：“盼盼，他们吃鸡腿，我们吃鸭腿。” 李俊伟说：“嗨，就我和奶奶没腿子吃，奶奶，那我们吃翅膀吧，一人分两个翅膀。” 于是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总算吃出了点喜庆的气氛。吃完饭，天色已经全黑了，其实时间也才六点多，高凉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看有东西落下了没有。 王奶奶则带着高盼和高珊去炒瓜子和花生了，这是过年的传统节目，每年除夕夜，他们都要炒瓜子花生以备春节待客，当然主要还是进了自家人的肚子。 高强则拿着李俊伟给他买的小花炮在放，他正放着，突然抬头一看：“兴华哥。” 邓兴华的声音响了起来：“强强，吃饭了吗？来，给你糖吃，广东带回来的。你大姐呢？” 第38节 “谢谢。我大姐在屋里呢。” 高凉从屋里出来，看见邓兴华又来了，显然是吃了饭来串门了，不过这时天已经全黑了，天又冷，又是大过年的，根本就不是串门的好时间。 邓兴华看见高凉，兴奋地跑过来：“吃过饭了？” 高凉点点头：“嗯。” 邓兴华搓搓手：“有空吗？” 高凉很干脆地回：“没有。” 邓兴华显然没想到高凉会这么回复自己，说：“想找你谈谈心，这都没时间？” 高凉抬手看了一下时间：“我一会儿要去火车站。” “去送俊伟吗？”邓兴华显然知道李俊伟要去广州看李俊毅。 高凉摇头：“不是，我和他一起去。” 邓兴华愣住了：“为什么你要去看李俊毅？” 高凉说：“俊伟奶奶身体不好，出不了远门，我代她去照顾俊毅哥。” 邓兴华换了话题：“我给你写的信看了吗？” 高凉摇头：“抱歉，我没看。” 邓兴华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为什么不看？我都不配跟你做朋友了？” 高凉低着头不说话，她总不能说要怪就怪上辈子的你。 邓兴华看着她的脸：“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高凉抬起头：“没有。” “那可以考虑我吗？我很早就喜欢你了，我们从小就认识，你也知道我的人品，我会照顾你，和你一起抚养弟弟妹妹。”邓兴华非常直接，不拐弯抹角。 高凉想起上辈子邓兴华好像也是这么说的，他愿意照顾自己，愿意帮自己照顾弟妹，那时候她孤立无援，有人递了一根救命稻草给她，所以她就抓住了，没想到这根稻草居然是压垮她的那一根，高凉摇了一下头：“对不起，我对你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弟弟妹妹我自己能够照顾好，不劳你费心了。” 邓兴华咬紧牙关，被高凉拒回三封信时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是被当面拒绝还是挺让他伤自尊的，良久，他抬起头来：“我知道了，总而言之，我现在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你看不上也正常，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刮目相看的。再见！”说着转身走了。 高凉不想告诉他，自己看不上他跟他贫穷还是富贵无关，而是他的性格完全让人不能信赖。 李俊伟提着自己的行李袋从家里出来：“是兴华啊，你要走了吗？” 邓兴华抬起手头也不回地挥了挥：“祝你一路顺风！” 李俊伟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转头对高凉说：“高凉，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出发？” 高凉说：“现在去吧，叫盼盼和珊珊跟我们一起去，然后让她们将车骑回来。” 李俊伟说：“可以。” 于是四个人一起出发去火车站，李俊伟骑车驮着高珊，高盼骑车驮着高凉，一路上高珊抱着李俊伟的行李，还在抱怨他的行李袋太重了。高凉听着小妹的话，有他们在，总是不会太寂寞单调的。 到了车站，高凉就打发两个妹妹回家去，因为家里现在只有一老一小，过年就该热闹一些的。他们进了候车室，除夕夜的候车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二人在等车。李俊伟无奈地笑笑：“没想到今年是这么过的，连累你也不能在家过年。” 高凉笑笑：“总比你哥好点儿。” 李俊伟点头：“说的也是，他现在还在医院呢，更可怜。天很冷，你冷不冷？” 高凉看了看身上桃红色的棉袄，这是今年买的，挺暖和的：“不冷。”她说着轻轻跺了跺脚，脚上只穿了一双单鞋，有点冻脚趾头。 李俊伟没注意到她的动作，说：“没想到你会去看我哥。” 高凉不由得有些脸红，还真不好跟李俊伟解释这个事，正在她左右为难找措辞的时候，李俊伟又说：“谢谢你，照顾病人我还真不一定行，你们女孩子总要细心些。” 高凉呵呵笑了一声：“俊毅哥帮了我很多忙，他生病了，是该去看看他的，再说我也一直想去广东见见世面，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看看。” “也好，平时未必真会特意跑去看。”李俊伟觉得高凉给出的解释也算合理。 火车上人也少，一个人都能占一排座位，躺着都不成问题。然而这个时候车上人少未必是好事，因为车上没有暖气，人少就不够暖和，连觉都不能睡，怕冻着。高凉和李俊伟在半睡半醒中度过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他们才到达广州。 此刻的广州站没有记忆中人山人海的样子，毕竟大年初一，没多少人还在外面逗留。他们拿出电话号码，找到一个公共电话打过去，本来担心没人接，没想到一打过去就有人接了，朱文武不在，接电话的是厂里的工作人员，再问李俊毅在哪住院，对方倒是知道，告诉了他们是哪家医院。 挂完电话，李俊伟说：“他们怎么这么忙？年初一好像都在上班。” 高凉说：“你哥上次写信说接了个外单，老外又不过春节，所以赶货是很正常的。” 李俊伟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哥厂里有外单？” 高凉眨巴一下眼：“你哥写信回家说的啊。” “哦。”李俊伟点了点头，以为是他哥写信给奶奶，高凉帮忙念信时看到的。 高凉催促说：“咱们赶紧去医院吧。” 病房里一片洁白，唯一的色彩便是床头柜上的一束鲜花，李俊毅躺在病床上打针，轮廓分明的脸庞愈发消瘦了，看起来十分憔悴。有人轻敲了下门，他以为是秘书送午饭来了，因为护士进来是不敲门的，他睁开眼：“进来。” 门被推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门口：“俊伟？” “哥。”李俊伟进来了。 另一个让人更加意想不到的人从俊伟身后冒了出来，李俊毅猛地坐了起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用力眨了眨眼，没有消失：“高凉？！” 第五十四章 情深无言 高凉本来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随着李俊毅那声满含惊喜的呼唤烟消云散, 她控制住自己的激动，只是略亲昵地叫了一声：“俊毅哥。”眼睛看着消瘦憔悴的李俊毅, 眼圈忍不住有点酸涩, 她用力眨眨眼，控制住自己流泪的冲动。 李俊毅完全呆住了, 那瞬间他眼里只剩下了高凉, 脑子里也只剩下了高凉：高凉怎么来了？高凉来了？！高凉来看自己了！ 李俊伟没谈过恋爱，没察觉出自家大哥和高凉反应有些过度, 他还笑着解释：“奶奶说我不会照顾病人，她自己又不能坐车, 便委托高凉来照顾你。” 李俊毅这才将视线艰难地从高凉身上移到弟弟脸上来, 笑得跟傻子似的：“好, 辛苦你了，快坐，快坐！” 高凉轻轻地走过去, 在病床边坐了下来，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李俊毅的脸：“你瘦了。” 李俊伟也接话：“对, 哥你瘦得都不能看了。” 李俊毅突然灿烂一笑：“新年快乐！” 高凉一愣，才想起来今天是大年初一，她抿了一下唇：“新年快乐！” 李俊伟说：“哥, 给你拜年，祝你身体早日康复，财源滚滚！红包拿来。” 李俊毅又将目光转向弟弟，这小子有没有一点眼色啊, 总是插科打诨的，得想个招把人支使出去才行：“红包会有的，得等我出院吧。你去帮我打瓶水吧。” 李俊伟赶紧说：“好啊，在哪儿打？” 李俊毅说：“出去找个护士问一下就知道了。” 李俊伟提起水壶：“里面还有水啊。” “凉了，重新打一壶。”李俊毅想也不想地说。 李俊伟当然不会拒绝病人，提着没怎么空的水壶出去了。高凉这才有空问：“你得的什么病？” 李俊毅无奈地笑了一下：“胃出血。” 高凉咬着下唇，控制住即将崩溃的情绪，她自己曾经饱受胃病的折磨，知道胃病严重起来有多恐怖：“你是不是没按时吃饭？” 李俊毅听她说话都带了鼻音，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温言安慰她：“以后我再也不乱来了，一定按时吃饭。” 高凉在他手触碰到自己的时候，感觉全身都被电流击中了似的，脸瞬间红透了，连耳朵都变成了粉色，她咬着下唇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他，有些噌怪地说：“我每次写信给你说了要按时吃饭，你都当耳旁风。” 李俊毅虚弱地笑一下，宠溺地说：“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高凉听着他的语气，扭过脸去不敢和他对视，因为总觉那两个黑眼珠里有两个漩涡，要将自己吸进去似的。李俊毅看着她羞怯的模样，欢喜溢满了胸腔，似乎要奔逃出来，心都是痒痒的，他抓住高凉的手：“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来，谢谢你来了！” 李俊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哥，你这水根本就没凉，还是热的。” 高凉如触电一般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李俊毅镇定自若地将身体往后一靠：“是吗？那是我记错了，早上文武过来的时候可能帮我打水了。” 高凉见他躺下去，便将枕头将他垫在背后，让他半躺着。李俊毅躺好了，看着他们：“你们昨晚出发的？” 李俊伟在旁边的空床上坐了下来：“不然呢？差点连年夜饭都没吃上，撒了碗就去赶火车了。” 高凉看着李俊毅说：“你昨晚吃饭了没有？” 李俊毅轻摇头苦笑：“最惨的一个除夕夜，粒米未进。医生还不让吃饭。”但是也是最美好的春节，因为给他派送来了最好的新年礼物。 李俊伟同情地说：“那你可真惨。哥，你到底得的什么病？” 李俊毅说：“做天中午跟厂里的员工吃尾牙的时候喝多了酒，胃出血了。” 李俊伟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那是不是特别难受？对了，尾牙是什么？” 李俊毅说：“就是年会。今年春节厂里要赶货，没给大家放假，请所有员工在酒店吃了一顿。他们都来敬我的酒，喝多了，就病倒了。” 高凉一听，仿佛觉得自己胃都痉挛起来：“那要什么时候才能进食？” 李俊毅说：“我也不知道，一会儿问问医生。你们坐了一夜火车，都累了吧？正好有空床，你们都去睡会儿。”今天是大年初一，中国人都讲究彩头，不到万不得已，大年初一是不会去医院的，所以好多病人能出院就都出院了，李俊毅这个三人间的病房就只有剩他了。 李俊伟说：“好啊，我想睡会儿，高凉，你也睡一下，昨晚上根本就没怎么睡，车上人少，冷死了。” 高凉抬头看了一下吊瓶：“等俊毅哥打完针吧。” 李俊毅说：“没事，我打完了自己叫护士。” 高凉坐在床边不动，无声地坚持着，李俊毅见她这样，便也不坚持：“那就辛苦你了。” 高凉替他拉拉被子，掖好被角：“你睡吧，我帮你看着。” 李俊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那还是我来看着吧，高凉你去睡。” 高凉摆摆手：“没事，你先睡吧，我没觉得困。” 李俊伟也没坚持，便躺下了。李俊毅半躺着，和坐在床边的高凉四目相对，无言地以眼神交流着彼此的心事。看着看着，高凉先败下阵来，不好意思地移开眼睛，嘴角则抑制不住地泛起羞涩又甜蜜的笑容，李俊毅却舍不得挪开眼睛，贪婪地看着高凉的脸，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过来看自己了，好像做梦一样。 高凉此刻突然有些庆幸李俊伟在，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和李俊毅说什么好，两人这么独处着好尴尬啊。她正低头胡思乱想，放在腿上的手突然被抓了起来。她一惊，看见李俊毅正用没打针的手来抓自己的手，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抽回去。李俊毅沙哑着声音小声地说：“刚刚就觉得你的手好凉，放进来暖和一下。”说着将她的手抓进了被窝里，用自己的手包裹着高凉的手。 虽然是广州，这里的冬天也不暖和，比老家也就高了几度而已，高凉的体质本来偏寒，一停下来不活动，手脚就冰凉了。此刻一股暖意包裹着原本冰冷的双手，高凉抬眼看着他，小声地说：“放开我，太冷了，你会着凉。”她不想分享一个病人的热能。 “没事，很快就暖和了。”李俊毅含笑闭上眼，大拇指轻轻地拂过高凉的手背，高凉心头泛起一种小时候被妈妈洗头时摸过的轻微颤栗，她的脖子都红了。 一时间世界静谧，只有输液管里的点滴在一滴滴地无声滴落。高凉的手逐渐升温，变得暖和起来。李俊毅抚着她手背的手指也渐渐静止了下来，看样子是放松下来睡着了。高凉贪婪地看着李俊毅的脸，脸上毛孔有些大，皮肤有些发暗，唇上和下巴上胡茬子冒了出来，使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这是一个憔悴的男人，却依然那么轻易地牵动人的心弦。高凉的心柔软得化成了水，想将这个男人包裹起来，使他远离病痛。 看着看着，高凉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能自已，她艰难地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情绪平复一点。同时瞥见玻璃瓶里的液体还剩下一点点，便轻轻地抽出了手，却被李俊毅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抓住了。他睁开眼，高凉抬头看看玻璃瓶，李俊毅一看，松开手，高凉起身出门，看见旁边床上的李俊伟睡得呼呼作响，看样子睡得挺香的，单纯的人活得真轻松。 高凉找来护士给李俊毅拔了针管，并咨询了一下李俊毅什么时候能够进食，护士说前三天不能进食，以后可以进一些清淡的流食，也就是说，这两天高凉根本就不用给李俊毅做饭。 护士走了，高凉重新坐了下来，同情地看着他：“真可怜，你这几天什么都不能吃。” 第39节 李俊毅做了个哭脸：“可不是嘛，顶级大厨亲自过来了，我却吃不上好吃的，以后再也不虐待我的胃了。” 高凉闻言，笑眯了眼：“知道就好。” 李俊毅喜欢她说话撒娇的语气，满眼怜爱地看着高凉，恨不能将人搂进怀里，过了一会儿他问：“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没吃饭吧？” “早上吃了的。”昨晚上出发的时候，王奶奶给他们煮了十几个鸡蛋带上，还给他们装了不少糖果、水果，倒是饿不着，高凉抬起手腕看时间，“十一点半了。” 李俊毅看着她的手腕，抬手抓住她的手，拿过来端详了一下，满意地扬起嘴角：“真好看，你一直都戴着了？叫俊伟起来去买饭吧。” 高凉红着脸抽回手，说：“别叫他，我去买吧。” “俊伟，起来了。”李俊毅已经将李俊伟叫了起来。 李俊伟猛地惊醒：“啊，怎么了？” 李俊毅说：“你去食堂买两份饭。” 李俊伟抹了一把脸：“哦，好。哥你要吃什么？” 高凉说：“我去吧。你哥现在还不能进食，就我们俩吃。” 李俊伟赶紧跳下床，胡乱趿上鞋：“我去，我去。” 李俊毅见弟弟走了，终于敢放声说话了：“家里都还好吧？有没有吓着奶奶？其实都没什么大问题，我都说不用告诉家里，但是文武非要给家里打电话，闹得你们年都没过好。” 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来：“我的年也没过好啊，你怎么不体谅一下我？你又不让别人来照顾你，我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你。这要是没照顾好你，万一要出什么事，你家里不埋怨死我？哟，凉妹子来了？太好了！什么时候到的？”朱文武大踏步地从外面进来了。 李俊毅忍不住翻了白眼，才走了个电灯泡，又来了一个，还能不能让他和高凉好好说说话了。 高凉转身转身朱文武，他穿着西装，系着领带，提着公文包，倒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不过这年头的西装是宽松款的，直通通地罩下去，裁剪不怎么得体，看起来就像个跑保险的业务员，高凉笑着打招呼：“刚到一会儿。朱哥过年好！” “嗯。过年好！”朱文武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个利是红包，“大吉大利！” 高凉连忙摆手 ：“不用了吧。” 朱文武说：“拿着啊，跟广东人学的，钱不多，就是个利是，图个喜彩。” 高凉倒是知道广东这个习俗的，便接过来：“谢谢朱哥。” 朱文武撩开衣服下摆，在床边坐下来：“你一个人来的？” “我和俊伟一起来的，他去买饭了。”高凉解释说。 “你来了我就放心了，俊毅这下肯定也能好得更快，你就是他的良药啊。”朱文武说着朝李俊毅挤了下眼。 高凉红了脸，不知道怎么接话，本来就知道这次主动跑来看李俊毅少不了要被取笑的。 李俊毅岔开话题：“厂里都还好吧？” 朱文武说：“还行，照你说的，今天放假一天，明天开工。阿红说要来照顾你，我拦着没让，说厂里离不开她。” 李俊毅皱眉：“千万别让她来。” 高凉发现李俊毅脸色不对，女人的直觉让她有了危机感：“阿红是谁？” 第六十五章 表白啦 朱文武看了李俊毅一眼, 李俊毅对她说：“厂里一个员工，一个不相干的人。” 高凉斜睨着李俊毅：“女的吧？” 李俊毅坦然地望着她, 认真地说：“是, 不过真是没有关系的人，你要相信我。” 高凉抿嘴点头：“我信你。”不用想, 必定是李俊毅的爱慕者。 朱文武笑起来：“这还不简单, 你既然都来了，就让她来一趟, 俊毅就直接告诉她你是他女朋友得了，免得老被人惦记。” 高凉又闹了个大红脸, 低着头不说话, 李俊毅望着高凉笑：“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高凉扭过脸去：“谁是你女朋友？” 朱文武不相信地看着李俊毅：“俊毅, 你别告诉我你还没追到手吧？” 李俊毅轻咳一声：“你们这些人别给我添乱，我自己有打算。”一个两个都在当电灯泡，比一百瓦的电灯泡还亮, 也要他有机会表白啊。 朱文武笑着点头：“那好吧，凉妹子你别听我的, 都听俊毅的。对了，晚上凉妹子睡你房间？” “当然。”李俊毅答。 高凉看着李俊毅：“晚上不需要陪护吗？” 李俊毅说：“让俊伟在这儿陪我好了，你去我那睡吧。晚上辛苦文武再跑一趟, 过来接高凉。” 朱文武点头：“行。” 不多久李俊伟带着饭回来，和高凉一起吃了午饭。李俊毅正病着，不能进食，高凉也没什么胃口吃饭, 在李俊毅的要求下勉强吃完了饭。朱文武先带着李俊伟拎着行李回了厂里，留下高凉在医院里陪李俊毅。 李俊毅见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他俩了，不由得松了口气：“总算都走了。” 高凉的脸发红：“你饿吗？” 李俊毅摇头：“不饿。你累了吗？睡觉吧。” 高凉左顾右看了一下：“等一下。” 李俊毅见她不想睡，便说：“你要是不想睡的话，帮我打水洗个脸吧。早上到现在，我还没刷牙洗脸呢，真是脸都不要了。” 高凉抿嘴偷笑：“反正你也不吃东西，不刷牙也没什么。” 李俊毅看着她：“可是我觉得不刷牙跟你说话都玷污了你。” 高凉便打来水，给他挤牙膏刷牙，又将痰盂弄了出来，让他对着痰盂刷了个牙。高凉将暖水瓶里的热水倒出来，兑了冷水搓毛巾给他擦脸。李俊毅接过热毛巾，擦了把脸。放下毛巾的时候，他说：“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会有现在这一幕，虽然生了病，却觉得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场病。” 高凉认真地说：“我宁愿你这辈子不要享受这种幸福，一生都不要进医院。”天知道她内心里对医院有多么害怕和排斥，尤其是自己身边的人住进医院，会让她觉得莫名恐慌。 李俊毅抬头看着高凉：“高凉，现在我看起来十分狼狈，这里好像也不是说话的最佳场所，但我还是想问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无论疾病与健康、贫穷与富贵？” 高凉的手一抖，差点碰翻了装水的盆子，她的脸迅速燃烧起来，但她还是镇定地将毛巾搓了出来，抓起李俊毅的手腕，给他擦手，难得幽默地说：“你好像念错台词了。”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李俊毅眨巴一下眼，看着高凉的表情，心情放松下来，他双手拖着高凉的右手：“这是基督徒结婚时的誓言，咱们不是基督徒，所以我借用一下来告白，应该也没什么错处。况且，这确实是我的心声，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高凉，你答应吗？” 高凉的脸烧得如同西天的晚霞一样灿烂，低着头，半天才“嗯”了一声。 李俊毅欣喜若狂，低头在高凉的手背上虔诚地亲吻一下：“谢谢你，高凉，这是最好的新年礼物，谢谢！” 高凉觉得手背仿佛烙上了一个烙印，被李俊毅亲吻过的地方一直都在发烫，那种灼热感一直蔓延到了心底，使得她全身都是暖洋洋的。整个下午，高凉都没从他们关系转变的窘迫与羞涩中解脱出来，不敢和李俊毅对视，一看到他含笑的眼睛就面红心跳。李俊毅知道高凉一向大胆有主见，这时候却变成了一个极其羞涩的小女人，这种发现让李俊毅意外惊喜，真是越看越爱，他恨不能将高凉抱起来转几个圈，却不得不面对必须卧床的事实，所以他的心情也是甜蜜又郁闷的。 这个告白本不在他的预计之中，他预计的告白起码会是在良辰美景之际，而不是邋里邋遢躺在病床上，手边连朵野花都没有，更别提玫瑰了。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一切还是从速比较好，免得再节外生枝。他瞟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鲜花，打算晚上叫俊伟拿去扔了，文武也是，怎么能把不相干的人送的花插在自己床头呢，幸亏高凉没追问。 高凉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情绪，一直都在不停地忙碌，整理李俊毅的柜子，收拾他的生活用品，甚至连床头柜上的鲜花都拿去换了水。 李俊毅叫住她：“高凉，你别忙了，赶紧去睡会儿吧，我看你累成那样我心疼。” 高凉点点头，停下手里的动作，坐到了李俊毅旁边的床上，准备躺下。李俊毅说：“换到这头来，我想看着你。” 高凉本来打算睡另一头不跟李俊毅面对面，好缓解一点尴尬，听他这么一说，只好又换了一头，脱了棉袄躺下，与李俊毅隔空相对。李俊毅看着乖巧配合的高凉，满意地笑了：“是不是昨天早上还开店了？” “嗯。” “对不起，让你受累了，好好睡吧。”李俊毅满心都是心疼，昨天是除夕夜，收完摊回来必定又忙着做年夜饭，晚上又赶火车，肯定到现在都没睡过觉。 高凉轻摇了下头：“没关系，我不累。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李俊毅说：“睡吧。” 高凉闭上眼睛，却一直感觉到李俊毅的视线笼罩在自己脸上，让她觉得有些窘迫，纵使很累了，也还是无法安眠。李俊毅看着她如蝴蝶般颤抖的长睫毛，说：“我给你唱首歌吧。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李俊毅是个男中音，唱歌的时候将声音压低了，仿佛是呢喃一般地哼唱，确实有催眠的效果，高凉嘴角浮上笑意，在他的歌声中慢慢睡着了。李俊毅见她入了睡，才停止哼唱，看着高凉天使般安详的睡颜，心里涌起无比的满足和甜蜜，从此以后，这个女孩就是他的爱人，他愿意牵着她的手，阅尽人世繁华与沧桑，看尽每一段风景。 李俊伟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看见他哥站在地上，正俯身亲吻睡在另一张床上的高凉，吓得手里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动静惊动了李俊毅，他一抬头，赶紧抬起手指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吵醒了高凉。高凉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一直都没有醒的迹象，李俊毅起来上厕所，回来时看着女友天真无邪的睡颜，忍不住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却不料被刚进门的李俊伟撞了个正着。 李俊伟的嘴巴里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他身后的朱文武推了一下：“怎么了？进去啊。” 李俊毅仿佛没事人一样回到自己床上：“你们就过来了？” 李俊伟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问：“哥，你、你刚才在干什么？” 李俊毅轻松一笑：“没干什么。” “我看到了，你刚亲了高凉。”李俊伟可是个耿直boy，亲眼看见他哥吃高凉的豆腐，他不能装不知道，瞬间他反应过来，“哥你喜欢高凉？”这个认知差点震碎他的三观，他哥，和高凉？怎么可能！ 朱文武一巴掌拍在李俊伟背上：“你才发现？也太后知后觉了吧！俊毅，你真够厉害的，还没表白呢，就先亲上了。” 李俊毅给了他们一个白眼：“我刚亲的是我女朋友！” 朱文武吃惊地张大了嘴：“你已经表白了？真是兵贵神速啊，高！”他说着竖起了大拇指，不得不佩服老友速战速决的水平和魄力。 李俊伟捧着脑袋，惊呼：“谁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高凉被这声呼叫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睁开眼，看见了李俊伟和朱文武，就要掀开被子起来。 李俊毅瞪着好友和弟弟：“你们都出去，高凉要起床了。” 高凉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毛衣，只是脱了个外套而已，至于这样嘛。朱文武还是很配合地拖着李俊伟出去了，并且将门给带上了。李俊伟说：“等等，还没给我解释清楚呢。你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朱文武同情地看着李俊伟，本来以为自己够迟钝的了，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迟钝的：“俊伟，你那大学是怎么考上的？你哥喜欢高凉很长时间了，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李俊伟茫然地摇头：“我真不知道。” “真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朱文武叹气，“我的天，你可真不是一般地迟钝，高凉那店都是你哥帮忙找的啊。” 一说到这个，李俊伟猛地一拍脑袋：“对啊，我哥还帮高凉出过头，教训过欺负她的人，还教她骑自行车，为她光荣负伤。这些全都是苗头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朱文武无奈摇头，这傻小子，将来可怎么追女孩子啊。 第五十六章 私人领地 屋里的高凉赶紧起来了, 因为梳子放在行李袋里，被李俊伟带走了, 她只好将长发披散下来, 用手指将头发扒顺，还不好意思地小声问李俊毅：“我头发能见人吧？” 高凉的头发又直又顺, 不容易凌乱, 随便抓抓也就很好了，并非不能见人。李俊毅半倚在床头, 含着笑朝女友招招手，高凉凑过去, 李俊毅摸了摸女友直顺柔软的头发, 又替她抓了抓额前的刘海, 说：“完美了。” 高凉忍着笑，显然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不过就算是不完美也没办法, 病房里也没有镜子。 李俊伟再次进屋的时候，看见高凉正弯着腰和大哥说话, 他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个，哥，文武哥说带我和高凉一起去吃饭。”他都有点不敢直视高凉了, 这种身份的转变一时间挺让他难以接受的，高凉和他哥在一起了，那不就成他嫂子了吗？这声嫂子还真让他叫不出口。 李俊毅问：“今天外面有饭店开门吗？” 朱文武说：“肯定有的，酒店总不会关门不营业。我们都走了,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紧吧？” 第40节 李俊毅摆手：“没事。我现在又不是不能动。” 李俊伟说：“哥，我吃了饭就回来陪你。” 李俊毅点点头，看着高凉说：“去吧，晚上跟文武回去，然后就住在厂里。” 高凉看着他，有些不舍地说：“那我明天早上过来看你。” 李俊毅笑着闭一下眼：“嗯，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高凉跟着两个男生出了门，回头看见李俊毅正依依不舍地目送自己，心里有些难过，都不想走了，李俊毅朝她摆摆手，跟她再见。 高凉还是转身走了。朱文武带他们去了花园酒店，李俊伟看着富丽堂皇的酒店，惊讶莫名：“朱哥，这里消费会不会太贵了？” 朱文武笑着说：“大过年的，也没几家酒店开业了。没关系，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就算是见识一下广州的繁华吧。” 高凉知道这起码是星级酒店了，来这儿消费一顿估计得顶一个人一月的工资，她其实有点不想这么浪费，但是做东的是朱文武，她不好拒绝，便跟着一起进去了。在李俊伟眼里，花园酒店实在是太高档了，但是在高凉眼里，也只能算作寻常，毕竟她比俊伟多看了二十几年的繁华。 朱文武惊讶于高凉的淡定，不管是从进酒店后的神态与点菜时的仪态，都显得落落大方、从容不迫，而且说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大城市的小城姑娘，自己跟她比起来，倒是更为拘谨一些。 服务员收走菜单，李俊伟惊讶地看着高凉：“高凉，你普通话说得怎么这么好？就好像电视里说话的口音似的。” 高凉笑着说：“哪有那么好。我就跟电视里学的啊。”这年头的语文教学都没有要求普通话，人们出门一口塑普太正常了，就算是李俊伟和朱文武，也都是口音极重的普通话，高凉的普通话其实不算标准，但是比起他俩来已经好太多了。 朱文武说：“高凉，我觉得你应该出来的，在老家发展有点屈才了。” 高凉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夸张。” 朱文武认真地说：“其实我觉得你真的应该来广州，现在你和俊毅也确定关系了，过来和他一起发展事业不好吗？” 高凉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弟弟妹妹都还在上学，我放心不下他们。”她其实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广州的发展机会比老家好太多了，但是这个年头外地学生不能在广东本地升学考试，而且两地的教育水平不一样，弟弟妹妹要想考大学，就必须回老家上高中，她有点放心不下。但这样一来，就势必和李俊毅异地恋了，至少在弟弟高中毕业前，这个问题都没办法解决了，这还有七八年呢，想到这个，高凉心里也有些黯然和不安，这中间会产生多少变故呢？ 李俊伟说：“可以带他们来这边上学啊。” 高凉轻摇头：“外地学生在广州没法升学考试。” 朱文武皱眉想了一会儿：“按说只要是本地户口就可以升学了，但是迁户口得是国有单位才行。”他们这样的私企，还没有迁户口的名额。 高凉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这年头经济才刚刚复苏，商品房才刚刚开始萌芽，还只是试点推行，买房送户口的政策也没开始推行，而且就算是有商品房卖，按照目前的收入，也不是她能买得起的。 李俊伟看着高凉：“那你和我哥以后就不在一个地方啊。” 高凉苦笑一下：“暂时还不能。” 李俊伟说：“那也没关系，就写信吧，我爸和我妈也是写了三年信才结婚的。反正你现在年纪也不大，不着急结婚。”他一想到高凉要和他哥结婚，就觉得怪别扭的，毕竟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高凉就要考虑结婚的事了吗？自己还要管高凉叫嫂子，真是难以想象。 高凉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是啊，还早呢。”她今年十八岁，到法定结婚年龄还有两年，而且她是从二十一世纪回来的人，总觉得三十岁结婚都不算晚，要结婚，起码也得二十五岁以后吧，那还有好多年呢。当然，这都是高凉自己认为的理想状态。 花园酒店里是典型的粤菜餐厅，菜色极其清淡，为了省钱，高凉和李俊伟点的都是最基本的菜式：清蒸鱼、白灼虾、白切鸡、蒜蓉菜心和肉丸汤。这年头食材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尽管清淡，吃起来都极其鲜美。李俊伟说：“我发现广东人做菜真是简单，全都是弄熟就可以了，味道也不差。我觉得我也能做，更别提高凉了，对吧？” 高凉笑着说：“他们这个菜讲究的是火候，还有这些调味品看似简单，其实也很用心的。所以做出来才好吃。” 朱文武说：“对，广东人在吃的方面特别讲究，他们这边爱喝早茶，等过阵子开市了我带你们去喝广式早茶，点心特别丰富，几块钱可以坐一上午。” 最后吃完一结账，总共花了五十八块钱，真是能吃大半个月工资了，高凉有些心疼，不管是花的朱文武的钱还是李俊毅的钱，她都没办法奢侈得心安理得。 吃完饭后，李俊伟回了医院，朱文武带着高凉去了工厂。广州还正在发展中，老城面积不大，他们的工厂就在天河区，这也是后来的市区。 工厂占地面积不算太大，但是独立的厂房，配套设施都很完善，车间、库房、宿舍和花园都有，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高凉还是挺喜欢这个小环境的，今天休息，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在工厂内外闲逛散步，见到朱文武，都礼貌地打招呼叫“朱总”。高凉心想，难道他们叫李俊毅叫“李总”吗？ 朱文武指着坐落在小花园里一幢两层封闭式楼房说：“我和俊毅住在这里，还有公司的一些管理也住在这里。” 朱文武带着高凉上楼，楼上是公寓式设计，每套都是一室一厅的结构，有独立的厨卫，朱文武和李俊毅各住了一间，就在隔壁，另外还有两套，都是厂里的两位主管住着。朱文武替高凉打开李俊毅的房门，朱文武房间旁边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火红蝙蝠衫黑色健美裤的年轻女人出来了：“朱总，你回来了？这位是？” 朱文武朝她点点头：“哦，这是李总的女朋友高小姐，刚从老家过来的。高凉，这是我们厂里的主管罗红罗小姐。” 高凉一听对方的名字，便猜出来是谁了，她礼貌地朝对方伸出手，不亢不卑地说：“你好！罗小姐，请多关照。”这个罗红烫了头发，化了妆，看起来十分精干，有一股成熟女性的魅力，年纪应该在二十五岁以上了。 罗红一听她是李俊毅的女友，忍不住评头品足了一番，一个字可以概括：土！发型土，衣着土，还素面朝天，除了年轻点，没有任何比自己强的地方。她有些傲慢地伸出手，用指尖跟高凉握了一下手：“你好。”算是打了招呼。 高凉面不改色，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她用普通话对罗红说：“罗小姐有事去忙吧，我先进去休息了。” 罗红死死地盯着高凉，见她大大方方进了李俊毅的屋子，那儿她只进去过一次，自打李俊毅知道她的心思后就再也没让她进去过了。 李俊毅在老家的房间高凉只进去看过一次，只有一个印象，简洁整齐，这里的房间跟老家的风格一样简洁，大约是当兵的父亲对他的影响，很显然，李俊毅也是个严于律己的人。客厅的墙上除了一幅“宁静致远”的书法之外没有任何装饰品，家具只有一套沙发、一张茶几和一张书桌，茶几上除了几份报纸和一个烟灰缸，就没有别的东西，书桌上只有一盏台灯、几本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书以及一个墨水瓶，书是伟人传记和一本《曾国藩家书》。 朱文武笑着说：“俊毅的房间就跟个苦行僧的房间一样。你的东西俊伟给你放在那儿了。房间里有卫生间，但是热水要下去提，我一会儿帮你提上来。” 高凉连忙说：“不用了，我自己去提，告诉我在哪儿就行。” 朱文武走到卧室里，从窗口指着一幢楼说：“就在那儿，那儿是公共冲凉房，热水也在那儿。你不用下去冲凉，房里有洗浴间，去打两壶水上来就可以。”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朱哥。”她看了一下李俊毅的卧室，依旧是简单的一床一柜布置，床上的蓝灰条纹的被子叠成了整整齐齐的豆腐块，床单抹得一个褶子都没有，倒是很像李俊毅的风格，但高凉的第一念头就是想将这张床弄皱。 朱文武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隔壁，钥匙给你放茶几上了。” “好。”高凉等朱文武一关上门，就迫不及待扑在了李俊毅的床上，头埋在被子里，是她所不熟悉的李俊毅的气息，淡淡的，很好闻，高凉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仰面躺在床上，心里想的则是将来要是真跟李俊毅过日子，肯定很好玩，这男人多叫人省心呐，不过风格太硬了，要打磨得圆润一些才好。高凉想到这些，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牛刀小试 洗完澡, 高凉去隔壁敲朱文武的门，想要去他们车间参观一下。朱文武也很乐意将他们的工厂展示给高凉看, 便领着高凉进了车间。 这个制衣厂不算大, 也就是一百多人的规模。跟现代化工厂一样，采取流水线作业模式, 从设计、制版、裁剪、缝制、熨烫、检验、包装到入库至少有三十四道工序, 分工极为复杂和细致。高凉曾经在制衣厂待了四五年，从一个普通工人做到生产部门的主管, 对衣服的制作流程是相当熟悉的，只是不会设计和裁剪。一进这个车间, 她就油然而生一种熟悉感, 车间里没有工人, 因为今天休息，但车间里还是呈现出了一幅忙乱的景象：工人们刚车完一条边，在电车下放上了下一条, 扣子还没钉完就放下的…… 高凉看了一圈，说：“朱哥, 你这布料不掉色吗？”他们厂里目前正在赶制一批牛仔裤，颜色有深蓝和浅蓝两种，两种半成品混合堆放在桌子上。 朱文武说：“深色的布料多少有点吧。” “那你们两种颜色的布料怎么没分开, 不怕把浅的染色吗？”高凉指着一堆半成品说。 朱文武皱眉，走过去将几件浅色的布料抽出来：“这个我已经反复强调了，怎么还有这种情况。” 高凉说：“这是一个款式的两个颜色吧。为什么不分开做呢？集中做一种颜色，做完再做另一种, 这样就不怕染色了。” 朱文武说：“本来也是这么安排的，浅色的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却发现有一些货出了问题，又花了好多时间检查返工，这才混到一起了。” 高凉想了想，说：“通常大规模出现质量问题，应该是某道工序出错了吧。你们既然都采取流水作业了，为什么不干脆分配得更细致一些？按照流水线分组，从第一道工序到最后一道全都是这个组的人负责，那么就很容易查出问题，及时纠正错误。”他们厂明显是采取传统的大包式生产模式，做完了的半成品在某道工序汇总，出错的就找不出问题的根源所在，一直都在出错，直到最后才能检查出来返工，一旦返工，效率就大大降低了。 朱文武猛地击掌：“你说的有道理啊。这样一来就能节省好多时间，回头我们要好好调整一下。高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高凉笑着说：“我有个邻居家的姐姐在深圳的制衣厂上班，闲聊时听她说过一些类似的问题，我刚刚看到你们的问题，就想到这个了。”这个问题当然不会是邓美华说的，而是她自己工作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朱文武激动地说：“高凉，你简直是个天才，这么容易就发现问题了，你来我们厂里做事吧，别回去了。” 高凉笑笑说：“我其实也不懂，朱哥你别瞎夸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高凉又主动问了朱文武很多关于制衣方面的细节，并适当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朱文武频频称赞，直叹高凉是个天才。 第二天一早，朱文武就和高凉一起去了医院，朱文武是去和李俊毅商量关于改进生产模式问题的，因为负责生产管理的是李俊毅。 他们到的时候，李俊毅已经在输液了。听完朱文武绘声绘色的转述，李俊毅以惊异的目光看着高凉，他自己在厂里管理了小半年，还没完全摸索出最佳的生产管理模式，却被高凉这个外行人三言两语就点拨透彻了，她提的意见并非是瞎出主意，而是真的一针见血，直击问题的要害。他似乎不太相信地看着高凉：“真是你想出来的？” 高凉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随便说说，可不可行还是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李俊毅点头：“回头等我出院了，再跟各部门的负责人好好商量一下具体的推行办法。” 李俊伟说：“高凉来了，那就你来陪我哥吧，我出去逛一逛。”他终于有点眼色要给他哥和高凉创造单独相处的空间了。 厂里开工了，朱文武自然要回去上班，所以也很快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李俊毅在床边拍了拍：“过来坐。” 高凉拉了凳子过来，坐在了床边，李俊毅伸出没输液的右手朝上放在床上，也不说话，就看着高凉。高凉看看手，又看看李俊毅，最后微笑着主动将自己的右手放了上去。李俊毅握紧了高凉的手，他的手温暖有力，用手指在高凉手心里摩挲了一下：“你这手的茧子比我的还厚，真是难为你了。” 高凉有些窘迫地笑：“没办法，都是为了生活。”她每天都在干活，又是刀又是铲的，怎么可能没茧子。 李俊毅说：“以后咱们结婚了，你就不用做事了，我养你。” 高凉一听，顿时羞红了脸，李俊毅这是在求婚吗？她低下头羞涩地说：“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吧。” 李俊毅含笑看着她：“你今年十八岁，过两年就可以结婚了，也不早。” 高凉知道结婚并不是说结就结这么简单，便也不跟他纠结这个问题，只是说：“不过我不想当家庭主妇，我还是想做事。”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独立惯了，有自己的事业，所以她并不想依附谁，不想做个家庭主妇。 没想到李俊毅满口答应：“可以，就做点你自己想做的事，但是我希望你别太辛苦了，我会心疼的。” 高凉心里甜丝丝的，抿着嘴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需要别人养，但是有个男人肯养你，说明他是真的愿意把你捧在手心里去呵护疼爱。 李俊毅在医院住了四天院，也饿了四天，初四那天出院，终于可以进食了。高凉特意跑到市场去买了糯米、粳米、红枣和牛肚等食材，回来给李俊毅熬粥喝。朱文武很有心，这两天已经安排人买好了锅灶，在宿舍内安装好了，高凉也就不用去食堂借厨房了。 高凉熬粥的时候，李俊伟和朱文武都眼巴巴地看着高凉：“能不能也给我们做点吃的啊？天天吃食堂，太难受了。” 高凉抿嘴笑：“可以，我都买好菜了。”知道宿舍里有了锅灶，高凉买菜的时候自然也考虑到了他们自己。 于是这天中午，李俊毅终于吃上了今年来的第一顿饭，准确来说还不是饭，只是粥。本来以为放了红枣，粥的味道肯定是甜的，但高凉知道他不爱甜食，便稍稍调了一下味，使得粥有了一点点咸味，咸和甜相结合，居然毫不违和，并且还加上了香油，这碗粥异常美味可口，也可能是李俊毅太饿了，吃什么都觉得好吃，他一口气喝了两碗，还想再喝，被高凉制止了，病愈初次进食不能太多了。 另外三个人也总算吃了顿像样的饭菜，高凉做了小炒肉、酱爆虾和爆炒牛肚，再加上老家寄来的蒸腊肠，吃得李俊伟和朱文武心满意足。李俊毅本来就没喝饱粥，此刻看见他们吃香的喝辣的，简直是羡慕嫉妒恨：“你们把我的腊肠吃完了！” 李俊伟说：“哥，高凉说你以后尽量少吃咸辣的，腊肉尤其要少吃，所以我们帮你吃了吧。” 李俊毅委屈地看着高凉：“那我吃什么？” 高凉看他委屈得像个孩子，笑着说：“没事，以后我给你做清淡的菜，清淡的养胃，味道一样好吃，我觉得广东菜就不错，我也会做一点。” 李俊伟连忙点头：“广东菜确实好吃。高凉你太厉害了，吃一次就能做出来。” “俊毅，你别觉得委屈，有高凉这么能干的媳妇儿，饿不着你。”朱文武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说话。 李俊毅终于满意了，看着高凉嘿嘿直笑，高凉被朱文武的那句“媳妇儿”弄得红了耳朵。 他们正在吃饭，李俊毅的门被敲响了，李俊伟起来开了门，罗红站在门口：“李总回来了？有个文件需要你签字。” 李俊毅坐在沙发上，腿上盖着毛毯，他对俊伟说：“俊伟帮我拿进来吧。”居然也没招呼罗红进来。 罗红就那么尴尬地站在门口。高凉说：“罗小姐，请进来坐吧。” 罗红听见高凉的声音，皱了下眉：“不用了，谢谢！”她瞥了一下桌上的菜，又看了一眼高凉，心里有些鄙视，李俊毅这样的男人居然会安于找一个家庭主妇？ 李俊毅看完文件，签了字，又交给李俊伟：“俊伟帮我拿给罗主管。罗主管，通知一下各部门的主管和车间里的组长和班长，今晚七点半在办公室开会。” 罗红点一下头：“好的，李总。” 高凉看着李俊毅：“你身体能行吗？休息两天不好吗？” 李俊毅摆摆手：“没事，就开个会，文武也会去。这个事不能再拖了，我们的生产效率太低了，拖下去每一天都在损失钱。高凉，晚上你也来吧。” 高凉吃惊地说：“我也去？不太好吧？” 朱文武点头：“一起去吧，这办法是你提出来的。不过我们几个下午先讨论一下，然后晚上再开会宣布具体方案。” 这天下午，商议地点选在了朱文武的客厅，除了李俊毅和高凉，还叫来了罗红，毕竟她是生产主管，最熟悉生产线上的人和事。罗红一见工厂会议居然有高凉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过李俊毅和高凉都没注意到她的表情，他们都拿着员工分工表格在看。 等到会议一开始，罗红才发现，那个她瞧不起的乡下妹其实才是这次会议的主角，她起初还很觉得老板在胡闹，结果高凉将问题仔细一分析梳理，则令她哑口无言，因为高凉说的每一个问题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她提出的是确实有效的解决方案。这让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她在生产线上工作了好几年，居然还不如一个从未接触过这些的乡下妹懂行？老板该不会是要让他女朋友来接替自己的岗位吧？想到这个，罗红有些恐慌起来，有人要来抢自己的饭碗了。 开完会，罗红有些惶恐地小声问朱文武：“朱总，李总的女朋友是不是要来厂里做事？” 第41节 朱文武摇头：“没有啊，等李总身体好一点她就回老家去了。” 罗红松了一口气：“她是干什么的？” 朱文武笑了笑，说：“自主创业的。” 罗红不知道高凉干的是个体户，还以为她是开工厂的，难怪那么厉害，也难怪李俊毅会看上她。 第五十八章 第一次约会 李俊毅办事的风格颇有军人风格, 雷厉风行，很快就将新的生产模式给制定下来了。每条拉上固定人员作业, 任何工序出问题也容易追究到个人, 及时止损，也减少了翻找次品、搬运的时间, 员工的责任感也更强一些。只两天时间, 工作效率就肉眼可见地提高了。 这件事不仅令罗红打心眼里佩服高凉，也使得罗红放下了追求李俊毅的心思, 因为比起来，自己完全并没有优胜高凉的地方, 更何况她听说高凉还是老板的青梅竹马。 李俊毅住院的时候, 高凉的厨艺没有用武之地, 他出院后，才真正开始发挥作用。高凉每天都变着花样给李俊毅做好吃的，各种养胃粥和营养汤轮流着来, 高凉还在菜市场跟本地人学会了怎么煲老火靓汤，几天功夫, 李俊毅消瘦的脸颊就明显丰盈起来了，气色也好看多了。 李俊毅嗜辣如命，如今被迫改清淡口味, 要不是有高凉的好手艺和爱意支撑着，对他来说无异于受虐。喝了几天汤汤水水，高凉终于给他改成正常饮食了，也还是一水的清淡口味, 不过高凉那手艺，就算是口味清淡的菜也能做出十足的滋味儿来。 好菜都是靠时间磨出来的，高凉在这边也没别的事，专心为李俊毅做饭吃，每天都想方设法地弄新菜式。甚至还跑到广州的书店去买菜谱，无奈这个年头人们不重视口腹之欲，居然一本菜谱都没有，高凉觉得自己应该去编食谱去出版社投稿，说不定就成作家了。不过她还是淘到了袁枚的随园食单，虽然是用半文言写的，高凉也还是看得津津有味，有时候看到不能确定的地方，就拿来咨询李家兄弟，李俊毅虽然没上过大学，但是语文造诣要比李俊伟高，通常他解释的内容李俊伟都无从反驳。高凉就在这种互相学习的乐趣中学了好几样菜式，做给李俊毅尝鲜。 李俊毅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每天醒来之后，都有意想不到的美味早餐在等着他；下班回来之后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在桌上等着了；傍晚饭后还能和高凉一起去小花园里散散步，谈谈情说说爱，聊聊人生和理想，每天都是美滋滋的。厂里的员工们都知道了高凉是他们老板的女朋友。 这段时间李俊毅有口福，李俊伟和朱文武也跟着大饱口福，所以随着李俊毅身体的康复，这两个的体重也在日益增加。 那天朱文武在办公室里说：“俊毅，你看我是不是胖了？皮带都要松一格了。” 李俊毅抬起眼睛看了脸颊饱满的老友一眼，淡淡地说：“别急，马上就能瘦回去了。” 朱文武猛地抬头看着李俊毅，然后缓缓地问：“凉妹子要回去了？” “嗯，她都来了十多天了，我身体也好了，也没理由再留她。”李俊毅说到这个有些不舍和不甘。 朱文武颓然地坐下来：“那以后咱们就没好吃的啦？”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临，但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啊。 李俊毅眼皮也没抬：“以后只能吃食堂了，要不你去招个好厨师来做饭？” 朱文武看着李俊毅，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同时叹息说：“要是凉妹子不走多好啊，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最佳贤内助，我也跟着沾光。” 李俊毅说：“我倒是没想让她做贤内助，只想和她在一起。”高凉那么能干的一个人，如果仅仅把她拘囿在家庭里，她的光芒肯定会大打折扣。 朱文武叹了口气：“那你得加把劲才行，早点想办法将他们姐弟的户口迁过来吧，这样你们就能团聚了。” 李俊毅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朱文武说：“她哪天走？我得去买些礼物送她，感谢她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 “后天，我明天陪她去逛逛。但是你别跟着我们，要去逛的话带俊伟去吧，别来当电灯泡。”李俊毅还没和高凉正式约会过一次呢，明天一定好好约会一次。 朱文武点头：“保证不给你们添乱。你们打算去哪儿玩？要看电影吗？” 李俊毅说：“这个你就别瞎操心了，我都有安排。” 晚上高凉开始收拾行李，这些日子虽然没有专门去逛过街，但是去买菜和逛书店的时候，看见有用得着的，便陆陆续续买了不少东西。毕竟是广州，经济再怎么欠发达，品种也要丰富齐全得多，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高凉考虑过来广州创业的，因为这里包容性强，生活水平高，人多，商机也多得多，但是一想到弟弟妹妹的学业问题，这个念头还是给她压了下来。 李俊毅的视线就一直在她身上没移开过：“我明天休息一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高凉抬起头看着李俊毅，然后笑了起来：“好啊。”这应该是约会了吧。 李俊毅问：“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高凉摇头：“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广州我也不熟” “好，那就听我的安排吧。”李俊毅满意地点头，“今晚早点睡，明天早点出发。” 高凉说：“你身体不要紧吧？” 李俊毅说：“没事，早就好了。”到底还是年轻，身体康复能力强，又加上高凉的细心照顾和心情愉悦，他觉得自己又跟没生病时一个样了。 第二天，李俊毅先领着高凉去逛街买衣服鞋子，都是他掏的钱，送给高凉的礼物。高凉在经济上一向独立，本不想接受李俊毅的馈赠，但是想到他们身份已经转换，男女朋友买礼物再正常不过，于是便接受了李俊毅的礼物，自己也给他买了衣服作为回礼。 逛完街，两人都穿着新衣服去逛公园，李俊毅借了个相机，买了一卷彩色胶卷，给高凉拍了很多照片，还请路人给他们拍了好多合照。 玩得累了，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去电影院看电影。电影是一部不怎么出名的国产电影，在一个巨大的可容纳上千人的老式放映厅内放映，灯一灭，四周一片空旷漆黑，只有荧幕上的一点暗淡的光线。高凉和李俊毅坐在电影院里，周围大部分都是看电影的情侣，电影一放映就开始耳鬓厮磨起来。 早几年在公共场合谈恋爱还是有伤风化的事，甚至被视为耍流氓，那是会被人指责唾骂的。这两年社会风气开放了些，男女约会才成为正常的事，所以电影院几乎就成了热恋情侣最为钟爱的约会场所，灯一灭，干点儿不可说的事谁也不知道。高凉一落座，李俊毅就抓住了高凉的手，高凉以为他要牵自己的手，没想到他只是递过来一包瓜子，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吃吧。” 他的气息喷在高凉的耳边，温热的，如春风般和暖，高凉整个人也像沐浴在春风里。接下来，李俊毅像其他情侣一样，张开胳膊，将高凉圈了起来，要不是中间有个讨人厌的推不上去的扶手，他们就能够完全依偎在一起了。不过扶手也隔断不了两颗彼此依偎的心，高凉放松下来，靠在李俊毅肩上，两人一起看电影。 不知过了多久，李俊毅突然出声：“高凉。” 高凉“嗯”了一声。 李俊毅在她耳边轻笑：“你别老看电影啊，也看看我啊。” 高凉抬起头来，刚想说“里面这么黑，想看你也看不清啊”，嘴就被堵住了，她仿佛觉得自己脑子的血液瞬间“轰”一下全都炸开来了，整个人都被炸得失去了神智。李俊毅只是在她的唇上亲了亲，并没有再进一步，然后将人搂进了怀里，在她耳边说：“真不想让你回去。” 高凉的鼻子有些发酸，她又何尝想和他分开，但是他们都有身不由己的责任，高凉说：“我们一起想办法，尽快到一起。” 李俊毅“嗯”了一声，在她的发顶上吻了吻：“以后信写勤快点，五天，不三天写一封信，不管有没有收到对方的信都要写。” “好。”高凉答应下来。 李俊毅说：“我会尽快给家里装个电话，到时候咱们就能电话联系了。” 高凉说：“电话不着急装，先把贷款还了吧。” 李俊毅轻笑：“嗯，等还了贷款第一时间就装电话。” 看完电影，已经快九点了，两人提着东西，手拉着手一起回家。到了宿舍，朱文武和李俊毅都没在，朱文武留了个纸条说带李俊伟去舞厅跳舞了。 李俊毅看着高凉：“你想去跳舞吗？” 高凉摇了摇头：“我不爱跳舞。” 李俊毅说：“那就不去。我们说说话，你坐过来点。”难得没人在家当灯泡，当然要亲密一点。 高凉坐过去一点，李俊毅将人圈在怀里，絮絮地交待一些事情，无非是叮嘱她不要太辛苦，要注意休息，宁可少赚一点，也要身体健康。高凉觉得好笑，到底是谁的身体欠佳啊。两人说着说着，高凉突然想到俊伟的事：“对了，关于俊伟的事，我想跟你说说。” 李俊毅直起腰：“俊伟怎么了？” 高凉说：“俊伟上学期的成绩单寄到家里来，有一科没及格。我听说他在学校挺活跃的，总是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估计是一上大学就放松了，你是哥哥，有空就劝劝他，让他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别总惦记玩。” 李俊毅微笑看着高凉，不说话。高凉看着他：“你说话啊，光看着我干吗？” 李俊毅笑着说：“我觉得你现在特别有大嫂的风范。” 高凉红着脸抬手在他腿上拍了一下：“跟你说正经事呢！别到时候因为挂科退学就惨了，好不容易才考上。”她知道李俊伟那成绩退学不至于，但是会因为不好好学习干别的事退学啊，所以尽可能地发动所有的人让李俊伟专心学习，别去瞎掺和一些学生活动。 李俊毅点头：“说的也是，那我得关心他一点，回头跟他好好聊聊。” 李俊伟回来之后，李俊毅果然抓住兄弟好好批评了一顿，李俊伟被大哥说得简直有点无地自容，发誓要好好学习，一定将学习放在首位。李俊毅说：“别忘了当初考医学院的目的，不是为了考上大学，而是要做一名好医生的。” 李俊伟抬头看着大哥：“我知道了，大哥。”他们还小的时候，爷爷就是因为误诊耽误病情而去世的，这点让李俊伟刻骨铭心，所以他发誓要做个好医生。 李俊毅严肃地点头：“知道就好。你不仅仅是要做到不挂科顺利毕业，而是要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将来做个好医生，才能救死扶伤。” “嗯，我记住了。”李俊伟用力点头。 第五十九章 日子依旧 正月十二晚, 高凉和李俊伟告别李俊毅，踏上了归程。因为再不回去, 高珊和高强就要开学了, 李俊伟也快要开学了。高凉惦记的事太多了，高盼初八就开学了, 不知道有没有顺利报到, 离家的时候就预计到没那么快回去，早就拜托了王奶奶, 但还是有点不放心。王奶奶那么大年纪还要帮她照看弟弟妹妹，她也不太放心。 店里关门歇业这么久了, 她不回去, 就意味着瘦猴和刘彪正在失业, 她本来打算初十重新开张的，如今过了日子都没回去，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留在广州不回去了呢？她也有点惦记春梅, 不知道她有没有跟家里说好去学校报到，本来她打算春节期间去春梅家拜年的, 顺便帮春梅跟她父母提提这个事，结果李俊毅突然病了，将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李俊伟内心是最感慨的, 去的时候高凉还是好朋友，回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自己的准大嫂。回去的火车上，他终于有点按捺不住地说：“说实话，真没想到你会跟我哥在一起。” 高凉也低头笑：“我也没想到。”李俊毅在她印象中就是一个传奇人物般的存在,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喜欢自己啊。 李俊伟想了想又说：“说实话，我以为你会和兴华在一起。” 高凉抬起头：“啊？跟他有什么关系？” 李俊伟挠了挠侧脸：“读初一的时候，兴华就跟我说了，他喜欢你，一定要追到你。”李俊伟估计邓兴华跟自己说这个是提醒自己别喜欢高凉，否则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谁曾想会被他哥截胡呢。 高凉内心一点波澜也无，无所谓地耸肩：“那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俊伟点头：“对啊，我现在明白了，感情是双方的事，两情相悦才作数。不过想到以后要叫你大嫂，我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高凉红了脸，低着头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别瞎说。” 李俊伟笑着说：“哈哈，好吧，一切看我老哥的。”他不想替他哥说什么好话，这种事得他哥自己付出行动才行，高凉做他嫂子，比其他女人做他嫂子从情感上更容易接近一点，因为他们差不多就是一家人。 第二天上午，他们总算顺利抵达老家火车站，李俊伟扛着大件行李走在前头，高凉背着小包走在后面，这次从广东回来，带回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吃的穿的用的，塞了三四个包，幸亏有李俊伟在，否则高凉一个人还真弄不回去。 两人刚从公交车上下来，高珊和高强就飞奔着过来了，高声惊叫：“是大姐！大姐回来了！” 高凉刚一站稳，就差点被弟弟妹妹给扑倒了，两个小的这么久没见到他们大姐，心里一直都惴惴不安，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大姐不回来了，如今到了家，能不高兴才怪。 高凉一手搂着一个：“好了，好了，我不是回来了吗？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高强说：“我们每天上午都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大姐，俊毅哥好了吗？” 高凉点点头：“嗯，已经好了。” 李俊伟在一旁看着他们姐弟三个团聚，忍不住咳嗽：“咳，就没有人欢迎我回来吗？” 高珊扭头去瞟他一眼：“你又不是我哥。”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我连哥都不是了？”李俊伟提起地上的包，“这些东西你们就别想要了，我提回我家去了。” 高珊是个机灵鬼，一看这架势，赶紧上去帮忙，涎着脸赔笑：“俊伟哥，辛苦你了，我只是说你不是我亲哥，但你还是我俊伟哥。我来帮你。” 高强也赶紧放开高凉：“我也来帮你，俊伟哥。” 高凉看着健康活泼的弟弟妹妹，欣慰地笑了：“你们都还好吧？奶奶呢？” “很好啊，奶奶也很好。二姐前几天开学了，奶奶送她去的。春梅姐来过两次，后来就没来了，猴哥也来过一次，让你回来了去叫他，阿彪几乎每天都来看你回来了没有。”高珊竹筒倒豆子般将这些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高凉点头微笑：“好勒，我知道了。过年家里来了什么亲戚？” 高珊说：“姨妈带着表弟来过，在咱家住了一晚上，是奶奶帮忙招待的。大伯和三哥昨天来吃了一顿饭。” “那你们有没有去大伯家？”高凉外婆家那边的亲戚有一个入赘到北方的舅舅，还有一个嫁在外县的姨妈，因为离得远，平时这些亲戚都极少走动，她不在家，妹妹们估计也不会去姨妈家拜年。 高珊摇头：“没有去。二姐说等你回来再说。” 高凉点头：“好，我知道了。” 终于到了家，高凉看着熟悉的院落和颤巍巍出来迎接的王奶奶，亲切感油然而生：“奶奶，我们回来了。” 第42节 王奶奶笑眯眯地欣慰点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俊毅呢？” 李俊伟抢着回答：“我哥好着呢，身体都康复了，高凉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高凉看着李俊伟笑：“哪有那么夸张。”李俊毅那能叫白白胖胖吗？ 王奶奶听说大孙子没事，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辛苦你了。赶紧去休息，一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 高凉点点头：“嗯，我来做饭。” 王奶奶拦着不让：“你休息，中午我来做，虽然做得没你做的好吃，你也别嫌弃。” 高珊和高强异口同声地说：“奶奶做的饭很好吃。” 王奶奶一听，顿时笑逐颜开：“这俩孩子小嘴真甜。” 高凉笑着说：“我也喜欢吃奶奶做的饭，那就辛苦奶奶了。” 回到家，高凉和李俊伟将从广东带回来的礼物一一拿给家人，有李俊毅给奶奶买的补品，给大家买的衣服鞋袜，人人都有份，也有朱文武买的糖果，还有高凉给大家买的礼物，都是非常实用的小东西。大家都欢喜得眉开眼笑，王奶奶直说：“太浪费钱了，不要买的。” 高凉笑着说：“其实都是用得上的，在家也要买，同样的钱买不到同样质量的东西，很合算的，就是辛苦俊伟了，都是他提回来的。” 李俊伟摆摆手：“我没钱给大家买礼物，只能出出力了。” 高珊抓了把糖过去，放在李俊伟手里：“俊伟哥，你辛苦了！” 李俊伟在高珊额头上弹了一指头：“你这个鬼精灵。” 高珊笑嘻嘻地躲一边去看大姐给她买的书去了。 吃了午饭后，高凉正要休息，刘彪来了，他看见高凉回来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高凉赶紧抓了糖果给他吃：“新年好，阿彪。” 刘彪看了高凉一眼，发现她气色很好，便又垂下了眼帘：“我是来问你什么时候开店？” 高凉说：“哦，明天我要去走一下亲戚，后天吧，后天是元宵节，正好重新开张。” 刘彪点了点头：“哦，我知道，那我回去了。” 高凉留他坐他也不坐，直接走了。 高凉清点一下，发现事情堆积如山，想想就头疼，不过还是得一件件处理，趁着有空，卤水得重新熬起来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赶不及。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高凉发现王奶奶一直都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还一个劲地将她碗里的红枣鸡蛋往自己碗里舀：“凉凉你太瘦了，要多吃点，这样身体才能好。” 高凉说：“不是吧，奶奶，我都胖了啊，身体好着呢。”这段时间没有摆摊，每天作息也正常，吃得好睡得好，还有爱情的滋润，气色明显要好多了，她自己都看得出来，奶奶怎么会没看出来。 李俊伟低着头一边吃枣一边笑：“奶奶的意思是你还要再胖一点。” 王奶奶忙点头：“对，以后结婚生孩子了身体才顶得住。” 高凉的脸唰地红了，李俊伟跟奶奶说她和李俊毅的事了？她瞪着李俊伟，他怎么能跟老人说呢？他难道不知道说了的后果吗？ 李俊伟耸了一下肩，做出一副“我也很无奈”的神情。 高凉在和王奶奶的推让中尴尬地吃完了早饭，找了个机会问李俊伟：“你是不是把我和你哥的事跟奶奶说了？” 李俊伟说：“不是我说的啊，奶奶问我的。” 高凉一脸惊吓：“她怎么问的？” 李俊伟说：“昨晚上奶奶直接问我：‘你哥有没有和凉凉定下来啊？’那我能怎么说？” 高凉：“！”奶奶怎么知道？ 李俊伟耸肩说：“只能说奶奶相中你做孙媳妇很久了。这不挺好的嘛，奶奶那么喜欢你，以后你嫁到我们家就有靠山了。” 高凉：“……”简直跟李俊伟说不清，她红着脸跑走了。 这天上午她先去了吴春梅家，去看看春梅是不是已经上学了，顺便通知一下春梅家里以后按时给自己送鸭子。 果然如高凉担心的那样，春梅还在家里，并没有去学校。见到高凉，吴春梅激动地迎上来：“高凉你可算回来了。” 高凉看着她：“春梅你怎么还没去学校上课？” 吴春梅低着头捏了一下鼻子说：“我本来跟我爸妈提过，他们也答应了，但是春节里我奶奶突然过世了，家里的钱都拿去办丧事了。” 高凉搂着春梅的肩，看着吴家大门上残留的白色对联，她刚刚还在奇怪，怎么一点过年的氛围都没有，春联不是红色的而是白色的：“原来是这样，节哀顺变。既然你爸妈都答应了，那就去上课吧，钱我借你。” 吴春梅抱紧高凉，哽咽着说：“谢谢你，高凉。” 高凉拍拍她的背：“没事的，都能熬过去的，会好起来的。你今天就收拾东西去我家吧，明天就去学校报到。” 高凉跟吴才顺夫妇谈了一下吴春梅的事，两口子为这事也愁得不行，本来手头刚刚宽裕一点，可以圆了大女儿的上学梦，结果老人又去了。中国农民最花钱有几件事——盖房子、娶媳妇、老人去世，最后一件就让他们家给碰上了。中国的葬俗最为铺张浪费，其实人人都明白这个理，但是社会风气如此，你办得太简陋就会遭人戳脊梁骨，所以就算是超出自己能力承受范围，也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吴才顺听说高凉主动借钱给春梅上学，差点就跪下来了：“小高，你真是个好人，我们全家都会感谢你的。” 高凉赶紧拦住吴才顺：“叔叔，您千万别这样。春梅是我的好朋友，帮助她是我应该的。” 刘招弟只是抹眼泪，高凉家的情况他们再清楚不过了，比他们家的情况甚至还糟糕，如今却是这个孤苦无依的姑娘向他们家递出了援助之手，这份恩情让他们怎么回报？“春梅啊，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这样才对得起小高啊。” 吴春梅含泪点头：“我知道。” 高凉赶紧跟吴才顺说：“叔叔，我家的店也要开张了，你还是继续给我们送鸭子吧，跟从前一样。” 吴才顺猛点头：“诶，好。我今天就送去吗？” 高凉说：“嗯，明天我打算开张了，今天就给我送来吧。” 吴才顺猛点头：“好、好、好。” 高凉又说：“我一会儿还得去一趟我大伯家拜个年。春梅你和叔叔一起去我家吧，下午我应该能赶回来，要是赶不过来，你们就把鸭子先过秤，等下次过来我再跟你们结账，可以吗？” 吴才顺猛点头：“可以，可以，可以。” 第六十章 重新开张 有句俗话叫“血浓于水”, 高凉觉得这句话不是绝对的，如果那个血亲总是做一些伤人心的事情, 那还不如路人呢。反正高凉对自己的大伯没什么感情和期待, 毕竟跟他一母同胞的父亲都没能和伯父做到兄友弟恭，那么自己这个隔了一辈的侄女自然也不可能从内心里去尊重这个长辈, 去伯父家, 那只是一种道义，需要维持表面的亲戚关系而已。 往年他们都是年初一就去大伯家拜年的, 今年他们没有去，估计大伯母老大不高兴, 年快过完了才打发大伯来她家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现在估计在心里把高凉埋怨了个透。高凉带了些从广州带回来的荔枝罐头、桂圆干、糖果之类的去拜年, 打算堵上大伯母的嘴。 高凉已经记不起多久没回过老家了，虽然父母的丧事是在老家办的，照现在的时间推算, 也不过半年多而已，但她现在的记忆里, 起码有十多年没回去过了。所以她看见老家那低矮的土坯房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今天大伯家很热闹，人也很齐整, 哥嫂们都在，还有两个陌生人。高凉一进家门，大伯和大伯母的脸色顿时变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高凉礼貌地拜过年, 将自己提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对不起，大伯。本来该初一来拜年的，但临时有事去了广东，一直没在家，昨天才回来。这些是从广东带回来的，给大伯和伯母尝尝。” 大伯母脸色才稍稍缓和一些，但还是不高兴地埋怨：“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大过年的去帮人照顾什么病人，你跟人家非亲非故的，传出去多难听，你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高凉本来还和煦的脸听到大伯母这句话，不由得看了两个陌生客人一眼，她这是打算帮自己宣扬么，她满不在乎地笑笑：“嫁不出去就算了。”谁说女人一定要嫁人呢。 大伯皱眉：“说什么胡话！好了，高凉难得来一趟，你赶紧去弄饭吧。” 大伯母提着高凉放在桌上的东西进了卧室，这才转身去厨房。高凉本来打算一走了之的，但是觉得当着陌生人的面拂袖而去，估计大伯母会诅咒自己一辈子，虽然她可能也并不乐意自己在她家吃饭。 高凉起身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听见他们在挑日子，讨论房子坐向问题，忽然有些明白过来，这是风水先生在看宅基地吧，大伯家要修房子了？高凉找了个机会问三堂哥，三堂哥支支吾吾地说：“家里打算修房子，二哥今年下半年要结婚了。” 高凉问：“哦，修在哪儿呀？” 三堂哥是个老实人，脸一下子涨红了：“拆了老房子修新的。” 高凉一下子明白过来，三堂哥指的老房子当然不是他们家现在住的房子，因为这房子是大伯家七十年代修的，还算是新房，老房子肯定指的是爷爷原来住的老房子，那四间房有两间是高凉家的，那块宅基地旁边的空隙不大，拆了两间来修新房肯定是不够的。高凉猛然想了起来，她记得大伯家拆了原本属于她家的老屋修了新房，完全没有知会一声，原来就是这年。以前是她不在家，去了深圳，他们来了个先斩后奏，现在还是不打算知会他们一声吗？真当他们是软柿子呢。 吃饭的时候，高凉就当着大家的面把这话说开了。大伯母说：“这房子你们不是不要了吗，我让你们回来也死活不肯回来，你们要是回来住了，我还会拆那房子吗？” 高凉冷静地说：“伯母，话不是这么说的，即便我们不回来住，这老房子的所有权也还是我家的，你没有拆的权力。就算是你修房子地不够，那至少应该来征询一下我们的意见吧，不能一声不吭就把房子给拆了。”这是欺负他们姐弟年纪小，不怕他们闹呢。 大伯母说：“房子现在不是还没拆吗？现在你知道了，反正你们也用不着，地就让给你哥哥们吧。” 高凉斩钉截铁地说：“不能免费让。” “那你想怎么样？”大伯母的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 高凉说：“你们要么给钱，要么用别的地来换。”当年她妈就是这么被逼走的，她现在就算不需要这地，也不能白白拱手相让，亲兄弟明算账，这是大伯教给她的。 大伯看了侄女一眼，发现这个侄女的性子和弟媳妇的性子非常像，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他咬咬牙，说：“我家山头那块地就换给你吧。” 高凉想了想：“好。不过得立个字据，空口无凭。今天哥哥们都在，风水师父也在场，你们帮忙做个见证吧。”那块山头高凉父亲带他们去看过，是队里分的黄土山，高凉家也有一块，跟大伯家的挨着，上面稀稀落落长了些枞树和茅草，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高凉记得以后好像有高速公路从那里修过，不过具体是哪儿她记不清了，不管是不是，有没有价值，反正这地她不能拱手相让就是了。 高凉去大伯家这趟估计气得大伯母郁闷得要吐血，不过她觉得自己去得挺值的。临走前，大堂嫂悄悄地拉着高凉的手问：“妹妹，你去了一趟广东，觉得那边怎么样？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工厂招工？我要是去那边能不能找到事做？” 高凉跟这个堂嫂鲜少接触，不过以前听妈妈说过，这个嫂子是个挺实诚的人，因为有个厉害的婆婆，经常被挑剔嫌弃，堂嫂一有机会就会跟高凉妈诉苦。高凉自己没跟堂嫂接触过，不太清楚她的为人，不过看她低眉顺目的样子应该是个和善的人：“嫂子你想出去找事做？”她看着堂嫂怀里才两三岁的侄子。 堂嫂说：“你伯母经常嫌弃我，你哥也不帮我，我两头受气。我不想在家待了，想出去做事。但是没有人带我，我不敢去。” 高凉自己身为女性，对受压迫的女性多少都有点同情心理，便说：“侄子这么小，你出去我哥能同意吗？” 堂嫂说：“他有什么不同意的，我出去挣钱养家，他在家看孩子就行。” 高凉听她这么一说，便说：“我帮你找个熟人问问，看能不能帮你找个工厂。过半个月你再来我家听消息吧。”她知道李俊毅厂里安排个工人肯定是可以的，但她不能替李俊毅做主，而且她也不想让堂嫂去李俊毅的工厂，看他能不能帮忙去别的工厂找个事给她做。 其实高凉也想过自己店里需要人手，春梅上学去了，瘦猴不会永远都在店里帮自己做事，但是她不想让堂嫂来自己店里，这样自己的家底就全都抖露得一干二净，大伯家里要是知道了，自己还有宁日吗？ 回到家，吴春梅和她爸已经过来了，正好还没走，高凉赶紧过秤给钱。然后跑去通知瘦猴，顺便给瘦猴奶奶带了个荔枝罐头，老人喜欢得不行。高凉还见到了瘦猴的妹妹，小姑娘上初二，还没开学，见到高凉，跑过来小声地问：“姐姐你是我哥的女朋友吗？” 瘦猴将妹妹一把拖开：“思思你别胡说八道，这是毅哥的女朋友。” 高凉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杨思华一脸遗憾：“啊？你真是毅哥的女朋友？那哥你也太差劲了，什么时候才给我找个嫂子啊？” 瘦猴赶紧叫上高凉走了：“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对了，毅哥身体没事吧？” “没事了，就是平时吃饭不注意闹的。”高凉说。 两人一起往外走，看见一幢房子外聚集了一大堆人，人们一个个哭丧着脸，有的人还在抹眼泪。瘦猴黯然地说：“厂里正式宣布破产了，我们全都下岗了。” 高凉看着那群人，好多年纪都在四五十岁，这样的年纪，不到退休的年纪，又不能像年轻人那样去学新技能、寻找新工作，上有老下有小，一旦失业，生活的重担如一座大山压在他们头上，连喘息都困难。然而这只是个开端，下岗是个洪流，高凉即便是重生了，也没有力挽狂澜拯救苍生的本领，只能唏嘘感叹。 回到家，春梅和王奶奶已经在收拾高凉今天早上去菜市场买回来的食材了，瘦猴见了也赶紧来帮忙，他感慨地说：“凉妹子回来了，我心里就踏实了。” 王奶奶笑眯了眼：“可不是嘛。我们凉凉最踏实了，有条有理的。”她现在是看孙媳妇，越看越满意。 吴春梅说：“我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以后帮不上你的忙了。” 高凉笑着说：“你赶紧去读书，就是了结我的一块心病了。” 吴春梅眼睛红红的，低着头不敢看高凉，高凉把最好的机会留给了她，自己却肩负着那么重的负担，她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高凉。 高凉又说：“春梅，上学了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能光读书不吃饭不运动。也不要着急，你的成绩不差，心理负担不要太重，放松一点，肯定能考上。你就想啊，就算考不上也没关系，还有高味呢，我这儿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吴春梅眼眶里的泪水差点滚落出来，她吸了一下鼻子：“嗯，我知道。” 王奶奶说：“过了明天，家里就冷清了，大家都去上学了，只剩我跟凉凉了。” 高珊高强都是正月十六开学，李俊伟也是十六返校，到时候吴春梅也走了，家里可不就只剩高凉和王奶奶了。瘦猴笑着说：“我也经常在呢，还有阿彪。” 王奶奶看看瘦猴，又看看高凉，忍不住叹息一声：“要是俊毅也在家就好了。” 第43节 高凉一想到李俊毅，就禁不住思绪飘忽起来，今晚得给他写信了，他肯定在念叨自己了吧。李俊毅正在做报表，突然打了个喷嚏，心想：“高凉在想自己了？前天晚上写的信，过两天就能收到了吧。”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高味熟食终于重新开张了，酱香诱人的卤肘子、猪头肉、猪耳朵、卤大肠，香喷喷的烤鸭，压箱底的腊肠，酸辣可口的卤鸡爪，以及越嚼越有味的鸭脖鸭翅鸭杂等，还增添了清香诱人的荷叶鸡，产品丰富，种类齐全，齐刷刷地摆放在擦得晶亮的盘子里，吸引着新老顾客的视觉和嗅觉。 很快柜台前就挤满了新老顾客，老顾客都纷纷感慨：“这么久没见你来，还以为你这店不开了。” 高凉一边忙一边笑着说：“大家这么捧场，怎么能不开？今年第一天开张，新年大酬宾，消费三元以上送鸭掌或凤爪一个，先到先得。” 大家一听说有凤爪送，都跟不要钱似的买起来。把高凉他们都给忙坏了，高强还被高凉委派去维持秩序，让大家排队来购买。今年第一天开张，排队在高味买卤味成了中心市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第六十一章 表白信 重新开业第一天, 高凉感受到了老顾客的热情，不到九点, 连鸭脖鸭头都卖得一干二净。 高凉满心欣慰, 说：“今天第一天开张，中午咱们吃火锅庆祝。菜你们先提回去, 我去学校看看春梅和盼盼。”高凉本来想晚上留大家一起过节, 但是想到瘦猴和刘彪都要陪家人过节，就中午提前庆祝了。 大家一听吃火锅, 顿时来了兴致，高珊眼睛放光, 连忙问：“大姐, 火锅是舅舅做的那个涮锅吗？”她有印象, 有一年在北方的舅舅回来过年，弄了一道特殊的菜，就是火锅, 高珊吃后念念不忘。 高强那会儿还小，一点印象也没有：“是什么？我没吃过。” 高凉笑眯眯地说：“对, 就是涮锅，你们把菜洗好，等我回来再教你们怎么切。杨哥你先用骨头吊个高汤, 鱼先不急着杀，等我回来杀。”其实吃火锅在各地都有，北方叫涮锅，南方叫打边炉, 不南不北的叫火锅，只是这些年大家都穷，能有个下饭菜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富余的菜来吃火锅。那年高凉舅舅回来弄涮锅，也是因为外婆家过年杀猪，弄了一次猪肉涮锅，再配上自己家种的蔬菜，吃得全家人意犹未尽、记忆深刻，那顿饭，过了这么多年，高凉都还记得，毕竟那是小时候唯一一次吃菜吃到饱的一次。 吴春梅一早起来还想跟着高凉去店里帮忙，说忙完了再去学校报到，被高凉劝阻了，让她赶紧回学校报名，这会儿应该已经在上课了。高凉去看看好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顺便问问晚上能不能来自己家过节。 这年头的复读班非常火爆，就连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也单独办了复读班，复读生中除了高四生，还有高五高六生，甚至还有高七的，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考大学上，毕竟一考上大学就意味着这辈子都有了保障。高凉虽然没去复读，但打心眼里佩服这些复读的人，毕竟这需要非一般的勇气与毅力。 学校的复读班还不止一个，复读班的教室单独辟了一座环境清幽的小楼，倒是挺安静的。高凉很快就找到了吴春梅，她正坐在一楼教室的最后一排上课，高凉没去打扰她，等到下课才去叫她。吴春梅看见高凉，既是意外又是感动：“你怎么来了？” 高凉笑着说：“我过来看看你报上名没有。中午休息时间够吗，能不能去我家吃饭？我们中午吃火锅。” 吴春梅笑着摇头：“不行，中午休息时间才一个小时，赶不及，你们多吃点。” 高凉又说：“今天过节，晚上学校应该会给休息一两节课吧，到时候来我家吃晚饭吧，一起过节热闹些。” 吴春梅见高凉还特意为这个事跑来跟自己说：“我看看吧，要是真的放假，我就过去。” 高凉说：“学费是多少，生活费还够吗？要不要我再借你一点？” “够了，够了，不用再给我钱了。”吴春梅连忙摆手。 高凉叮嘱她：“那你千万别省啊，钱不够了就跟我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好了才能学好，最后一个学期，别为省钱弄得得不偿失。” 吴春梅用力点头：“我懂的。你回去吧，高凉。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高凉笑起来：“这个我比你懂，放心吧，那我回去了。晚上要是有空，一定过来吃饭啊。” 吴春梅点头：“嗯，一定来。” 高凉告别吴春梅，转身回去，居然还碰到了几个原来班的同学，他们跟她打招呼：“高凉你也来复读了？” 高凉记不起这些同学的名字，只是笑着摇头：“不是，我过来看看吴春梅。” 那些同学脸上满是可惜，毕竟高凉当初的成绩也是很不错的，只是家里突生变故被耽搁了。 高凉又去了高盼学校，高盼学校比较人性化，下午放假半天。高凉对妹妹说：“你下了课就赶紧回来，中午咱家吃火锅。” 高盼猛点头：“好。姐你在广东还好吗？” 高凉点头：“还不错，俊毅哥的病也好了。” 高盼看着大姐，欲言又止。高凉对妹妹说：“怎么啦？有话就说吧。” 高盼说：“大姐你是不是喜欢俊毅哥？” 高凉意外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干吗？”这死丫头，把精力都放哪儿去了。 高盼吐吐舌头：“就是觉得有点好奇。那邓兴华呢？” 高凉不高兴了：“高盼我说你成天脑子在想什么啊？你现在不该好好读书吗？还有闲心管别的！我走了，你赶紧去学习吧。”高凉转身下楼，她真是意外高盼连邓兴华的事都知道，这丫头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吧。走到楼梯间的时候，有人冲她吹了声口哨，高凉扭头，看见了嬉皮笑脸的曾小帅靠在栏杆上，她皱眉，又去看高盼，高盼已经进教室了，高凉心情不好，有些生气地转过身来直视他：“你吹什么吹？” 曾小帅大概没料到高凉会诘问他，他移开眼睛，扬起头说：“我吹我的口哨，跟你什么关系？”语气还挺冲的。 高凉听到他的语气，更加确定一件事，心情变得好起来，也不跟他计较，转身走了。她基本可以确定，这小子现在跟高盼肯定掰了，否则不可能对女朋友的姐姐这么不客气。 高凉心情愉悦地回到家中，大家都已经将食材准备好了。高汤也正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热气。高凉满意地指挥瘦猴切菜，自己则去做火锅底料。今天吃的是鱼头火锅，高凉买了一条五斤重的大头鱼。杀鱼后将鱼头和鱼身分开，鱼头用调料腌制后油炸一下，然后放葱姜爆香，倒入高汤慢火烧出鲜味，再加入调料烧开，一股浓香飘出来，所有人都忍不住咽起口水来。 荤菜是鱼，鱼头做底料，鱼身由瘦猴片成薄片，素菜有冬笋、蘑菇、土豆、芋头、豆腐、腐竹以及各种时蔬，已经洗好切片切块准备就绪，只等下锅开吃了。 高盼早已到家了，高凉将炉子提到堂屋中间，将锅子端上去，大家伙端着凳子围炉而坐，每人拿了一只碗和一双筷子。高凉笑嘻嘻地说：“条件简陋，大家凑合吃吧，等以后条件好了，再弄一个专门的火锅桌。” 鱼片先下去，翻个滚就能吃，鲜美滑嫩，好吃得舌头都要吞下去。吃完鱼片，又开始下素菜，人多最适合吃火锅了，因为火锅的乐趣就在于抢食，往往是这边刚下锅，那边就捞上去了，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熟，这顿饭吃得和乐融融，既好吃又好玩。 李俊伟吃得肚子圆了都意犹未尽：“高凉你会做这么好吃的菜为什么现在才做啊，应该早点做的，我明天就要走了。” 高凉笑眯眯地说：“正是因为偶尔吃一顿，你才会觉得好吃啊。” 高珊点头附和：“没错，我以前只吃过一次涮锅，所以一直都记得。俊伟这次你也可以回味很久了。” 李俊伟得意地说：“那可不一定，我回学校跟我同学自己做火锅吃去，我要天天吃。” 王奶奶看着孙子：“你们还能自己做饭？” 李俊伟轻咳一声：“有个师兄有炉子和锅，我去借一下来用。”大学宿舍开小灶，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要能躲过盘查就行。 吃完饭，瘦猴和刘彪都回去了。高凉和高珊洗好碗筷，准备去睡午觉，听见李俊伟在外面叫：“高凉，有你的信，是我哥写的。来得真快！”他的语气充满了戏谑。 高凉飞快地从屋里跑出来，从李俊伟手里接过信，拿进屋里，迫不及待地将信拆开读了起来，信的开头是这样写的：“凉：见字如晤！在火车上看见你在月台上四处奔忙的身影时，我知道你在寻我，那一刻我真想越过人群跳出窗子将你带上火车。可惜车厢内如沙丁鱼罐头，我既不能动弹，也无法出声叫你，只能随着火车的移动与你渐行渐远。我觉得，我们的心应当是越来越近的。” 高凉刚看了一段，便觉得不对劲，怎么写的内容跟最近的事不太切合啊，她继续往下看，其中一段是这么说的“我送你的手表想必已看到，你必定会揣摩我的心意。也许在你看来，这表送得突然，事实上上次回来的时候便打算给你，怕唐突了你，没有贸然送出。我的心意你应该能猜到几分，就如同这块手表一样，我愿每时每刻都伴在你左右，不知我是否有资格做这个幸运的人？” 高凉刹那便明白过来，这是之前丢失的那封信吧，她赶紧看落款，果然是去年十一月写的，她又看了一下信封，寄出的邮戳居然是她还在广州那几天的时候，信是李俊毅忘记寄了？还是邮局给耽误了？抑或是被谁扣住了，一直没给她发？高凉想到了罗红，但是写信的时候李俊毅应该还不认识罗红吧。这事挺戏剧性的，如果李俊毅第二封信没有追过来，他俩会不会有可能就阴差阳错了？谢天谢地，李俊毅还是很执着地写了第二封信来。 昨天给李俊毅写的信已经发出去了，高凉当即提笔又给他写了一封，告诉他自己收到了这封信。结果她这封信刚寄出去不到一天，她又收到了李俊毅寄来的信，是她离开广州那天写的，严格来说，这算是李俊毅的情书了，不过李俊毅这人明显不是个感情外放的人，就连情书里的感情都表达得克制有礼，还不如那封表白信直白呢。这倒是高凉喜欢的风格，写得太肉麻，她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高凉看完信，又回了一封信，也就是说一周不到，她就写了三封信过去。瘦猴见她又要去寄信，便啧啧感叹：“凉妹子你这是第几封了？果然热恋中的人信如雪片啊。” 高凉红着脸说：“哪有，我这是真有事才写的。” 刘彪正准备回去，听见他们的对话，抬起头来看了高凉一眼，过了一会儿说：“我要回去了，顺便帮你把信寄了吧。” 高凉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 瘦猴走过来，拿走高凉手里的信：“还是我帮你寄吧。” 第六十二章 扩大规模 高珊和高强开学了, 李俊伟也返校了，店继续开着, 日子照旧平淡平凡着。按说这样的生活一直以来是高凉追求的, 然而她此刻却有些不满足了，因为她的心分了一份出去, 牵挂着那个千里之外的人, 有什么办法能够两全，既不与骨肉分离, 又能够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高凉思来想去，觉得唯有赚钱来改变现状。 然而要怎么才能加快赚钱的速度？高凉想了很多办法, 炒股吗？好像现在股市还没开始。倒卖吗？别说现在政策对倒卖这个事控制得比较严格, 就算是能够倒卖, 高凉也没那个本钱和命去挣，她可不是李俊毅，一拳就能撂倒一个路匪路霸。开工厂办企业也需要大量资金成本。思来想去, 还是只能开店做买卖，最好是多开几个分店, 让更多的人来帮自己挣钱。 说到开分店，高凉早就琢磨着在城南市场盘个店或租个摊位，毕竟总让刘彪摆流动摊也不是长久之计。去年秋冬比较干燥, 几乎没下过什么雨雪，所以摆摊并没有特别困难。今年春天雨水多，这还没出正月，就下了好几场雨, 幸好并没有总是早晨时分下。但是今天的雨有点大，高凉起床之后就没停过，她觉得这种天在外面摆摊生意肯定好不了，就没打算让刘彪出摊，因此烤鸭都少做了。 但刘彪还是准点蹬着小三轮来了，他穿着雨衣，浑身湿淋淋的，冒着寒气。高凉对他说：“阿彪，今天雨太大了，休息一天吧，不出摊了。” 刘彪看了一眼外面的雨：“没事，说不定一会儿雨就小了。你昨晚把肉都卤好了吧？” 昨晚没下雨，高凉已经将肉都准备好了：“我没准备那边的烤鸭，今天店里多卖一会吧，要是卖不完，就带回去放冰箱里。”有一点高凉非常得意，她自打卖凉拌菜起，就没卖过剩菜，记得头一次剩下菜还是去棉纺厂摆摊迟到，最后还是李俊毅帮忙买下的，从那以后她都很注意，宁可少卖一点，也不剩下。所以她卖的菜都是当天做的新鲜菜，从来没有顾客跟她反应过东西不新鲜吃坏肚子的，这也是她的生意一直好的原因，同一个市场的熟食档生意都快被她挤没了。 刘彪说：“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去那边试试，少带一点去吧。”他摆了这么长时间的摊，也知道了其实每个市场的容量是有限的，所以他想帮高凉减轻一下负担。 高凉坚决不同意他去，她自己试过在雨里摆摊的痛苦，那还是夏天，现在是冬天，湿哒哒冷冰冰的，那完全就是虐待员工了。“今天真不用去了，在这边帮我卖菜吧，卖完了你们陪我去城南市场转转。” 瘦猴好奇地问：“去城南市场干什么？” 高凉说：“去看看那边有没有摊位或者店铺转让的。” 刘彪吃惊地说：“你要在那边开店？” 高凉笑着说：“我倒是想开店，但是不一定能开得起来，还是先租个摊位吧，这样天天推着车去摆摊也不是个事。”她开了这么几个月的店，算起来也赚了四五千，除去房租和人工成本，刨去开销，到现在手头还有两千多块钱，盘个店应该勉强能盘下来，问题是不一定有店面给她盘，所以能改善下条件还是不错的。 瘦猴点头：“可以，我觉得不错，早就该鸟枪换炮了。” 这天一直下雨，出来买菜的人不多，生意不怎么好，加上没去城南市场摆摊，所以积压的菜有点多，菜没卖完，高凉也不能像往常那样早早关门回去休息。瘦猴对她说：“你不是要去城南市场看摊位吗，现在去吧，晚点都收摊了，找不到人。店里我一个人看着就可以了。” 高凉点点头：“好，阿彪你跟我一起去吧。”毕竟将来在那边摆摊的是阿彪。 高凉骑了自行车，阿彪骑着三轮车，两人一起去了城南市场，这会儿雨已经停了，空气有些冷冽，呼吸说话都能冒热气，高凉问刘彪：“阿彪，你是不是不喜欢摆摊卖菜？”阿彪这么年轻，肯定不太乐意总跟些大爷大妈家庭主妇们打交道。 “没有啊。”刘彪立即否认。 高凉说：“我看你不像以前那么爱讲话了，觉得你可能有点不高兴。” 刘彪说：“是吗？那我以后多说点话好了。” 高凉笑起来：“也不是要你刻意多说话，就是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也算是朋友了，不用那么拘束。” 刘彪说了一句：“你是我老板。” 高凉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你是因为这个所以不想跟我说话么？我请你帮我做事没错，但是不妨碍我们是朋友啊。” 刘彪没再接话，不过心情明显好些了，还吹起了口哨。 城南市场也因为下雨影响了生意，高凉到的时候，除了摆地摊的菜农走了不少，档位摆摊的摊贩都在。高凉对城南市场熟悉，和阿彪在里面逛了一圈，然后发现有个档位上放了几个菜篮子，两个大娘正在卖白菜和萝卜，水泥台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高凉心下明白：“大娘，这不是你档位吧？” 大娘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们见这里没人，随便放的。这儿没雨。” 高凉便问隔壁的老板：“老板，这儿怎么没人出摊？” 隔壁是个卖菜的摊子，老板说：“哦，到期了，生意不好，没再续。” 高凉站住了，看了一下四周，这个摊位比较靠里，位置差一点，但也不是真的很偏，毕竟市场的档位都是紧着市场中心位置修的，四周的空地是留给菜农和小贩们的。高凉问刘彪：“阿彪你觉得这个位置怎么样？” 阿彪说：“肯定不如市场口客流量大。” 高凉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租下来，便问隔壁的老板：“老板，要是我想租这个摊位的话，跟谁去租？” 老板重新打量了高凉一眼，觉得她年纪也不大，不像是会做生意的，便说：“你租了干什么？这儿位置偏，生意难做。” 高凉笑着说：“我就是想试试。麻烦你告诉我吧。” 老板随手指了一下市场边的一个房间：“你去那儿边问问。” 高凉又笑眯眯地道谢：“谢谢老板。对了，能告诉你这摊位是怎么租的吗？多少钱一个月？” 高凉笑起来的时候甜美可爱，伸手不打笑脸人，老板便说：“三四十吧，至少签半年合同。” 高凉点头：“谢谢老板，祝你生意兴隆！”便赶紧朝市场管理处走去，问了一下，整个市场就只有那个摊位是闲置的，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张口就说租金五十块一个月，签一年合同，高凉皱眉：“你们这儿没有统一规定吗，怎么价格都不一样？” “位置不一样，价格当然不一样。”对方是个中年男人，一脸脑满肠肥的样子，抱着个大火炉烤火，头也不抬地和高凉说话。 第44节 高凉说：“我问的那个位置明显是最差的，人家老板是开不下去所以才不续租了，为什么价格还这么高？” 那个男的这才抬眼看高凉：“你说的是哪个位置？” 高凉指着那个空档位给对方看：“那儿，都好久没人摆摊了吧。”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小男人捧着一个茶杯进来了：“哪个摊位？” 高凉指给对方看，那个男的说：“哦，那个位置啊，一个月四十，签半年，一次性缴清。” 高凉觉得这才是正经办事的：“租金不能再少点儿？”其实四十一个月不贵，但是本着能少则少的原则，高凉还是下意识地想砍砍价。 男人瞟了高凉一眼：“没要你转让费没收你押金，四十块钱你还嫌多？随便卖点蔬菜都能赚回来了。” 高凉笑着说：“好吧。我还想问问，那儿没规定非要卖什么吧？”中心市场规划比较严格，蔬菜区卖蔬菜，生鲜区卖生鲜，这样才显得有条理。 男人说：“那块儿本来是卖蔬菜的，你卖衣服就不太合适了，但是卖其他吃的倒是没什么不行。” “那好，现在就可以签合同吧？”高凉问。 男人点头：“可以，只要带够钱就行。” 于是高凉雷厉风行地将这个摊位租了下来，她对刘彪说：“明天你就直接来这里卖菜。到时候我给你弄个烤炉，每天烤几只鸭子，香气一飘，人们包准会循着香味而来，到时候生意肯定会不错。” 刘彪笑着点头：“好。”看得出来心情非常愉悦。 回到家，王奶奶已经帮忙做好饭了，瘦猴也卖完菜回来了，正在做菜。他惊诧于高凉的办事效率，去一趟就将摊位给租下来了。 高凉说：“明天新换地方，生意肯定不如之前那么好，就少带点菜去。阿彪，下午跟我一起去你家那儿找那个老板再订个烤炉，等烤炉出来了，生意应该会好一点。” 刘彪点点头：“好。” 瘦猴问：“位置怎么样？” 高凉笑一下：“不太好，有点偏。不过酒香不怕巷子深，慢慢来吧，等老顾客都知道换地方了，生意就能好起来。” 瘦猴也点头同意：“嗯，迟早的事。” 当天下午高凉就去订了个烤炉。第二天刘彪去新档位摆摊，高凉有点不放心，店里卖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把店子交给了瘦猴，自己赶到城南市场去看情况。 结果在城南市场门口看见了自家的推车，不过推车是空的，也没有人守着，推车前面贴了一张大红纸，上面写着“卤肉摊位已搬家到市场里面，欢迎光临”，字迹有些稚气，应该是刘彪自己写的。高凉不由得笑了，其实刘彪的脑子也是挺活泛的。 高凉进去的时候，发现刘彪的菜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猪头肉和一个卤猪蹄了，高凉惊喜地说：“生意还不错啊。” 刘彪见到高凉，笑得有些开心：“嗯，我将推车放在那儿打广告了，有不少熟人找过来买菜。” 高凉点头赞赏：“挺有生意头脑的，不错！” 刘彪听见这话，眉毛抬了抬，显然有些得意。 城南市场的生意就这么稳定下来了，烤炉送到之后，那边的销售量明显有些增加，高凉不得不每天都要多做一些卤肉才能供应需求。 第六十三章 力挽狂澜 李俊毅收到高凉的信后, 很快回了信，推测了一下那封信迟到的可能原因, 应该是邮局那边耽搁了, 那天他写完信就将它带在身上，出去办事的时候在路边看到一个邮筒顺手投了进去, 不是他常寄信的邮局。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李俊毅投信的邮筒是个新设不久的，碰上老邮递员退休, 交接的时候忘记跟新邮递员说了，这个邮筒就一直被忽视了两个多月才被重新发现, 所以这封信才迟到了两个多月。 高凉看到这封信时笑得很无奈, 以后寄信的时候一定要在邮局寄才行, 否则有什么要紧事这么被耽搁一下可不得了。 李俊毅还在心里提及高凉想让他帮她堂嫂安排工作的事，答应可以给她在自己朋友的工厂里找份事做。不过堂嫂并没有如约前来找高凉，高凉当然也不会主动去找堂嫂, 去与不去是她自己的选择，高凉绝对不会去做这个推手, 她非救世主，帮不了所有的人。 这一年对他们很多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一年，高凉和李俊毅定情于这一年, 高盼和吴春梅都面临着毕业的人生岔路口，就连看似最为稳定的李俊伟也在走人生钢丝。所以高凉除了和李俊毅飞鸽传情之外，还不忘叮嘱男友多鞭策一下俊伟，她自己也加快了给李俊伟写信的频率, 以便及时跟进李俊伟的思想动态。 李俊伟在高凉和大家的共同鞭策下，终于放弃了进学生会的念头，并顺利通过了补考。有一次李俊伟在信上说他去医院见习，见到一些很可怜的农村来的病人，其中一个七岁的小男孩令他印象最为深刻，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用来给他看病了，姐姐九岁了都还没上过学，这让他觉得十分难受。 高凉看完信，建议他可以自己勤工助学去资助这个女孩上学。李俊伟回信说勤工助学都是给家境困难的学生提供的岗位，自己家境还行，学校不给安排工作。这年头的大学生以公费为主，不仅免学费，国家还会发放生活补助费，如果不是家境十分困难的同学，不需要打工都能顺利完成学业。学校里有勤工助学项目，都是为家境贫困的学生提供的，比如打扫卫生、去图书馆帮忙之类的，李俊伟这样的情况显然不在此列。高凉便建议李俊伟自己去找家教。 八十年代给孩子请家教还不是个普遍现象，毕竟大众收入水平普遍较低，很多人也没有这种意识。不过从八十年代起，国家计划生育执行得十分严格，城镇户口双职工家庭都只许生一个孩子，所以社会上将八十年代出生的独生子女称为小皇帝，家长会想方设法满足孩子，会给孩子最好的，舍得为孩子花钱。 李俊伟不久后来信，说他按照高凉建议的，在校外贴了些小广告，还真找到了一份家教工作，给一个三年级的男孩补习语文、数学和英语，一次课可以赚一块钱，一周上三次课。 高凉看到后哑然失笑，这年头的人工费真是廉价，不过她也没有给李俊伟泼冷水，而是鼓励说很好，一个月差不多就能给一个小学生挣一学期的学费了。高凉觉得李俊伟能帮助到别人只是顺带的，而是她觉得李俊伟有这么多事忙着，应该就不会是个光有理想的空谈主义了。 李俊毅那边的来信倒是捷报频传，他们的生产效率提高之后，朱文武也拉到了更多的订单，最近都在加班加点赶货，他们还打算扩大生产规模，准备招一批新工人。高凉十分替他高兴，他们的工厂算是步入正轨了吧。自己也得加把劲才行，早日把高味做成一个品牌。 四月中，高凉从电视新闻和报纸上注意到发生了一件大事，闲聊的时候连瘦猴和汪彦君都开始提起这个事了，他们还提到了某些地方出现了一些骚乱。高凉知道事情的起源就在此，她对李俊伟有些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头脑发热被有心人煽风点火替人当了炮灰。而且细思一下，这件事的影响肯定很大，当年李俊伟被迫退学，那么在体制内工作的李卫国肯定也受到了他的连累。这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所以必须得让李俊伟懂得事情的严重性，不要去瞎掺和这些事情。 恰巧这时王奶奶生病住院了，高凉一个电报就将李俊伟给催了回来。其实王奶奶的病说严重也不严重，说轻也不轻。这年春天来得迟，冷空气一直盘桓不去，到了四月中旬天气还乍暖还寒，王奶奶年纪大了，抵抗力弱，便感了风寒，有点咳嗽，高凉先是给老人买了药，结果吃着不见好，越发严重了，去诊所打针也不怎么见效。高凉赶紧送老人上医院检查，发现变成了肺炎，不得不住院。 高凉为此关了两天店门，专门在医院陪护了两天，瘦猴也来帮忙照顾王奶奶。高凉看着报纸上如火如荼的局势，想着李俊伟的事便有些着急上火，干脆给他拍了个电报，说奶奶生病住院了，让他请假回来照顾。 李俊伟跟奶奶感情亲厚，一接到电报就赶紧请了假赶紧回来了。本来以为奶奶得了重病，没想到只是肺炎，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满怀感激和歉意地对高凉说：“这几天辛苦你了，多亏了你帮我照顾奶奶。” 其实王奶奶的病是不需要惊动李俊伟的，但这是特殊时期，高凉正好借这个由头将他叫回来。不过李俊伟也没有觉得高凉小题大做，毕竟奶奶是真住院了，家里一个亲人都不在身边，幸亏有高凉帮他们照顾。 高凉说：“我本来不想叫你回来的，怕耽误你学习。但是奶奶病了，老人家想你们，你哥最近太忙了，我就给你发电报了。” 李俊伟摆摆手：“没事，我们最近也没好好上课，学校里闹哄哄的，我们隔壁学校还有人上街去游行了。” 高凉吓了一跳：“这么严重？你没去吧？” 李俊伟摇头：“我没去。不过他们打算今天几个学校一起联合再去，不知道去了没有。” 高凉一听，顿时将心放进了肚子里，自己将人叫他回来，叫得真正好啊：“这种事我觉得你们闹得有点过火了，上头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李俊伟叹了口气：“我刚开始也挺赞同他们的，后来发现事情确实有点走样了，明显是有有心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利用我们这帮学生闹事，这都直接针对上面了，所以肯定会出问题的。我好多同学都有点疯魔了，还批评我一心只读圣贤书呢，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们好，希望他们都好好的吧。” 高凉一听顿时老怀大慰，她不过是借了点外力，让李俊伟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没想到竟会改变一个人的视角和思考方式到如此地步：“可不是嘛，这种事还是别参与的好。你回来了，奶奶就交给你照顾吧，我都两天没开店了。” 李俊伟摆摆手：“你去忙吧。我来照顾奶奶。” 高凉一出病房门，就忍不住一蹦三尺高，她觉得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了，这是直接扭转了一个人的命运啊，也许不止一个，而是一家人的命运。高凉迈着轻快的步伐，带着一脸谜之微笑从医院出来了，路人看着她，都觉得这姑娘该不是确诊怀孕了吧，从医院出来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这一天高凉都是笑眯眯的，看什么都觉得格外美好，瘦猴看着她：“凉妹子你捡钱了，笑得这么开心？” 高凉抬起头来：“呵呵，没有啊。” 瘦猴看着她：“难不成是俊毅要回来了？” 高凉脸一红：“他没说要回来啊。” “那俊伟回来你怎么高兴成这样？”瘦猴看高凉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了，高凉不会和小叔子俊伟有点什么了吧？她不给俊毅打电话，而是给俊伟拍电报，仔细想是有点怪啊。 高凉看着瘦猴的眼神：“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就是觉得最近那些大学生闹得太严重了，怕俊伟出事，才把他叫回来的。” 瘦猴有点不相信地看着她：“有没有那么夸张？你太敏感了吧？” 高凉叹了口气：“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吧，不过谁知道呢？” 瘦猴突然又笑了：“你这大嫂当的，真比他妈还操心。” 高凉自嘲地笑：“我就是个操心的命。” 李俊伟在家照顾了奶奶两天，奶奶顺利出院了，李俊伟又准备回学校了。高凉给他做了一瓶牛肉酱，还不忘叮嘱他：“俊伟，回学校就好好学习，千万别跟你那些同学掺和。” 李俊伟兴奋地接过牛肉酱：“放心吧，我不会去的，还有比那更重要的事呢。” 王奶奶的病好后，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高凉觉得凉拌菜差不多又可以上市了。五一劳动节放假，吴春梅和高盼都放了月假，吴春梅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回了高凉这里，她的模拟考试成绩出来了，还比较理想，分数可以上本科。 高凉看着她消瘦的脸颊：“你最近太用功了吧，都瘦成这样了。” 吴春梅笑笑说：“还好，我觉得还不错，没觉得累。” “那就好，把这个状态一直保持到高考。”高凉也看出来好友的精神状态不错。 吴春梅点头：“嗯。我今天不回去了，明天放假，你店里肯定很忙，我明天帮完你的忙再回家。” “不用了，你辛苦了一个月，好好放松休息一下。”高凉说。 吴春梅笑嘻嘻地说：“现在对我来说，干活才是放松。” 高凉见好友执意如此，便也不坚持：“那好吧。” 高盼的成绩一直都在班上排名二十左右，上上下下几名的样子，高凉看得出来她已经很用功了，无奈理科总是不太理想，所以成绩怎么也上不去。高凉担心她考不上高中，不过担心归担心，也还是要接受现实，她也想通了，高盼要是真考不上，给她找门技术学学，或者就跟着自己开店也可以，反正是不放到外面去了，免得被人拐跑不见人影。 第六十四章 尘埃落定 晚上睡觉的时候, 吴春梅注意到高凉脖子上挂了一根亮晶晶的项链，顿时好奇起来：“你戴项链了, 有人给你送的吧？” 高凉低头看见落在胸口的鸡心坠子, 那是前几天她过十八岁生日时李俊毅寄回来的，她羞涩地笑了一下, 轻轻“嗯”了一声。 吴春梅突然想到一件事, 有些兴奋地问：“你和李俊毅在一起了对不对？” 高凉有些惊愕地看着好友：“我没跟你说吗？”好像周围的人都知道了，春梅也是最早就怀疑他俩的人, 结果他们在一起后反而是吴春梅最后知道。 吴春梅伸手去掐高凉的脸颊：“你什么时候跟我说啦？这么要紧的事都没跟我知会一声，简直太不够朋友了。我要生气了。”说完假装转过身去。 高凉笑起来：“好啦, 这事有什么好生气的, 现在知道也不晚啊。再说之前不是没机会说嘛。” 吴春梅转过身来, 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跟我说说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高凉躺下来，说：“就是春节去广州的时候。”她将项链坠子握在手心里，这项链里镶嵌了她和李俊毅的头像, 是一款非常用心的礼物，想对方的时候就可以打开来看看。 吴春梅叹息一声：“我早该想到的。真好！高凉, 你这么好，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高凉微笑起来：“你也是，加油, 春梅，我们都要靠自己争取幸福！” 吴春梅微笑着闭上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因为下巴上的伤疤，她从小就被满怀恶意的同龄人取笑谩骂, 以致她的信心严重受打击，她甚至都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喜欢，高凉为她重新点燃了希望和信心，是的，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她不会轻易放弃。 五月下旬，李俊毅没有任何征兆地回来了，当时高凉一个人在店里，瘦猴有事回家去了。高凉惊喜之余又分外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李俊毅看着她，笑容灿烂：“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高凉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拉着人上下打量一番看有没有哪儿不对劲：“好像瘦了点。又没好好吃饭吧？”李俊毅开了半年多的厂，不像以前那样整日晒太阳，比原来在家的时候白了些，原本古铜色的肌肤变成了小麦色，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李俊毅伸手摘下高凉的口罩，握着高凉的肩，眼睛一眨不眨地端详女友：“没事，我现在每天都三餐都按时吃的，身体好着呢，胃病再也没犯过。” 高凉皱一下鼻子：“没吃得太辣吧？” 李俊毅摇头：“当然没有，想吃辣也没有，而且文武监督我，不许我吃辣的。” 高凉知道他现在忙得要死，肯定不会是回来度假的：“你回来干吗的？” 李俊毅说：“我回来招工的。之前不是说了要扩大规模嘛，但是总招不到工人，所以我自己回来了。” 高凉一想也是，这会儿外出打工对内地的人来说还是件比较陌生的事，外面的世界对他们来说充满诱惑力，同样也充满了未知的恐惧，没有人引路，一般是不会有人随意跑到外面去找事做的。“那你打算去哪里招？” 李俊毅说：“就在县里吧，县里有不少待业人员，我找文武爸开个证明，盖个公章，这样可信度比较高。” 高凉猛点头：“这样比较可靠。拟个招工通知，在公共场所贴一下。” 第45节 “嗯，我还得去租个地方去招工，总不能在我家里招。”李俊毅说。 高凉将说：“那现在去找朱叔叔吧，我把东西收一下，咱们赶紧回去。” 李俊毅看着剩下的卤肉和鸭掌：“这些不卖了？” 高凉说：“不卖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留着给你吃。对了，送些给朱叔叔吧，他可喜欢吃我做的卤肉了。” 李俊毅笑着点头：“行。瘦猴呢？” “他今天有点事先回去了。”高凉开始切猪耳朵和猪头肉，这是朱文武爸爸最爱吃的菜了。 李俊毅见高凉忙，忍不住拿起一个鸭掌放进嘴里。高凉急忙说：“那是辣的，你不能吃。” 李俊毅无所畏惧：“没事，我已经好了，这个也不算辣，你让我尝尝你做的味道，好久没吃了。” 高凉只好说：“那少吃一点。” 两人收拾好东西，高凉问李俊毅：“你骑车来了吗？” “没有。我坐公交车来的，你的车呢，我带你。” 高凉说：“可是我的车后面挂了篓子，里面要装菜，不能坐人。” 李俊毅自信满满：“我有办法。” 结果李俊毅坐在自行车上，拍着身前的横杠对高凉说：“上来，坐这儿。” 高凉脸都红透了，看看周围的人群，都是已经熟悉的街坊了，虽然这会儿大家没注意看他们，但是她一坐上去，绝对是要被围观的。高凉鼓了一下腮帮子，抬脚往前走去，李俊毅追上来：“怎么了？” 高凉悄悄地看了一眼周围，还是没走出去熟悉的人群，继续抬脚走，一直走到转角处，她才停下来。李俊毅看着她粉红的耳朵，早就猜到她是不好意思了，所以一直都慢吞吞地跟着她，还心情愉悦地吹着口哨，见她终于不走了，这才停下来，笑盈盈地说：“上来吧。” 高凉抿着唇，靠近李俊毅，李俊毅将她圈在臂弯里，一手托在她腋下，帮她坐上了自行车横杠，然后爽朗地笑起来：“出发喽！” 这种体验高凉两辈子都没有过，坐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还在大街上奔驰，又刺激又新鲜，还有丝丝甜蜜漫上心头，从眼底、嘴角溢出来。 虽然这年头社会风气开放了，但是像他们这样招摇过市真不多，所以一路过去引得无数路人驻足观看。不过高凉和李俊毅都没把路人的目光放在眼里，对他人来说这就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不影响他们自己生活分毫。李俊毅将车子停在公安局门口：“到了。” 高凉赶紧从车横杠上跳下来，李俊毅将车子推到门口，高凉将给朱局长带的卤肉拿出来，对李俊毅说：“车钥匙给你，锁起来吧。” 李俊毅接过车钥匙，一边锁车一边说：“其实不锁也没什么，要是公安局门口都能丢东西，那小偷胆子也太肥了。” 高凉笑着说：“还是锁上吧，万一丢了，不是给警察叔叔增添负担吗？” 李俊毅锁好车，伸手去接高凉手里的卤肉，然后顺势将她的手牵住了，拉着她上了台阶，进去跟接待室的人说是朱叔叔儿子的朋友找，对方很爽快地让进了。还好朱局长没有开会，况且李俊毅也是来办公事，也就不存在什么徇私了。 朱建国看见李俊毅很是意外了一番：“小李你怎么回来了？文武呢？他没事吧？” 李俊毅笑着摇头说：“文武没事，他在广州坐镇，这次没回来，下次单独让他回来看您。叔叔，这是高凉给您带的卤猪耳朵。”他说着将猪耳朵递上去。 朱建国一见果然喜欢，搓着手说：“还真是有几天没吃了，怪想念的。你们坐。这个多少钱？” 高凉赶紧说：“不要钱，送给叔叔的。” “那不行，我可不能收礼。”朱建国开玩笑似的说。 李俊毅笑了：“虽然叔叔是国家干部，但也有亲戚朋友吧，一点吃的也要收钱，那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朱建国哈哈笑：“说的也是。小李你回来有什么事？” 李俊毅便将自己的来历说清楚了，朱建国一拍椅子扶手：“这个事好啊，这可是为我们县老百姓做好事啊，能解决一批人的就业问题。这事我必须得支持你们，不行，我还得跟县长商量一下，让县里出面来支持你们。” 李俊毅和高凉听完，喜出望外地对视一眼，如果真能得到县里的支持，那么这事就更好办了。 果然，朱建国电话里跟县长一说，那边也欣然同意了。虽然他们的工厂并不在本地，但却是实实在在解决本地闲置人口的就业问题，创造的价值也会回馈到家乡来，县长还很爽快地答应在县政府为李俊毅设个招工点，这样就省却了李俊毅自己去找招工地点的麻烦。 李俊毅到家的第二天，就将盖了县政府和公安局的招工启事都贴了出去。第三天，他就开始去县政府坐班招工了，他只招四十个工人，两天就收到了上百份简历。李俊毅拿过简历精挑细选，挑选初中以上学历，年龄在16至30岁的男女工人，并通过体检，排除传染性疾病，方可录用。 工人招好了，李俊毅就得去广州了。高凉心里满是不舍，他们两人从在一起开始，就聚少离多，这种分别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晚上李俊毅陪高凉去店里做卤肉，瘦猴为了给他俩留出单独相处的时间，特意没来打扰。高凉问：“票都买好了？” “嗯，三胖给买的，明晚的票。”其实四十多人完全可以包一辆大巴车去广州了，但是李俊毅自己跑过车，知道长途汽车风险多大，这么多人的人身安全，他可是要负责的，所以宁可挤火车，也不能冒那个险，幸好还有熟人在火车站工作，托人办事还很方便。 高凉问：“下次回来会是过年的时候吗？” “今年一定回来过年。”李俊毅走过去，伸手捏了捏高凉的耳垂，“就是舍不得你。” 高凉的耳朵很敏感，被捏得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栗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最近学生们不是闹得挺厉害的么，你打电话给俊伟，让他千万别去参与那些事。” 李俊毅将手放在高凉颈脖处，说：“他不是没去参加过吗？” 高凉说：“但还是要叮嘱一下啊。”那件事已经到了尾声，或者说到了高潮，不能够让李俊伟功亏一篑，如果那是她亲弟，她肯定会跑到学校去将人揪回来，等避过风头再说。 李俊毅说：“好吧，我给他们学校打个电话，让俊伟别去搅和。” “嗯，一定记得打啊。” “忘不了。你这个嫂子都这么关心他，我这个亲哥总得上点心吧。”李俊毅轻笑，凑过在高凉唇上亲啄了一下。 高凉整个人都红成了虾子。 李俊毅走后没两天，北京那边就果真闹出大事了。高凉提心吊胆的，赶紧写信去问李俊伟情况，李俊伟也很快写了信回来，说他那些参与活动的同学全都被学校找去谈话了。他没去参加，因为那天他正好有家教要做。高凉看完信，心头的大石彻底放了下来。 第六十五章 第二更 进入六月, 夏天就到了，气温升高, 万物生长, 浓荫匝地，蝉声也开始鸣噪起来。高凉的凉拌菜又开始上市了, 夏天的蔬菜种类多, 什么都可以拿来拌一拌，酸辣爽口, 特别开胃，所以极受顾客欢迎。 天热了, 高凉目前最大的理想就是买一个冰柜, 这样早晨买了的菜往冰柜里一放, 放到下午来处理也不怕坏。李俊毅家的冰箱虽然现在也无条件地贡献出来给她用，但是这年头的冰箱容积太小了，根本就存放不了多少东西, 须得一个大冰柜才好。 但是这年头冰箱都还得凭票购买，更别提商用的冰柜了, 根本就无处可买。高凉在信上跟李俊毅表达了自己的苦恼，没想到李俊毅居然神通广大地替她在广州买到了冰柜，并通过火车货运发了回来。高凉收到冰柜的第一想法就是想跑去亲一口李俊毅, 简直是太贴心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像个万能的机器猫。 有了冰柜，高凉就再也不畏惧炎热的夏天了。这算是他们家添的第一台电器, 弟弟妹妹们都极其兴奋，嚷嚷着有冰棍吃了。高珊还开玩笑说：“咱们的冰柜这么大，强强你以后觉得热了就进去躺一会儿，包准全身舒爽。” 这本来是开玩笑的话，被高凉听见了，严厉地批评了高珊，并告诫弟弟千万不要进去。冰柜体积足够大，确实可以容纳一两个小孩，但若是真的进去玩，冻坏人是很有可能的。 高珊吐吐舌头：“我就是开个玩笑，里面是放菜的，人进去会弄脏的，我和强强都不会去的。” 高强也跟着点头：“大姐，我不会去的。” 高凉严肃地说：“那就好。” 一家人看到新电器的兴奋劲还没过去，高凉家就来客人了，来的是高凉的大堂哥高勇。今天天气有点热，高勇头发尖都汗湿了，身上衣服也湿透了，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一见面就直接问：“大妹，有没有看到你嫂子？” 高凉诧异地说：“没有啊。怎么了，大哥？”堂哥一年都来不了她家一回，怎么会突然到她家来找人。 高勇伸手抹了一把脸的汗，因为手不干净，弄得脸上出现了黑印子，看起来极为滑稽可笑，不过他的表情却是跟模样毫无联系的愁苦：“她跟我吵了一架，然后就丢下孩子走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人，孩子还在家哭呢。” 高凉对高珊说：“珊珊去给大哥端杯水来。大嫂很少来我家，你应该去她娘家找啊。” 高勇沮丧地摇头：“找了，说是没回去过。其他亲戚家也找过了，都没有人。” 高凉说：“可能就是赌气，晚上说不定就回去了。” 高勇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已经两天没回来了。她真没来你这儿吗？她以前跟我说，你答应帮她去广东找事做的，你真的没有见过她吗？” 高凉吓了一大跳，当时就那么随口一说，他居然还跑到自己这里来要人了：“那都是过年时候的事了，嫂子当时跟我说她想去广东打工，我答应帮她问一下情况，但是她后来没来找我啊。我以为她肯定不去了，人家那边现在也不要人了。” 高勇接过高珊递来的水一口气喝干，喘了一口气说：“她跟我说想去广东打工，我没让，我一个人在家怎么看得过来三个孩子？” 高凉看着大堂哥，他们家典型的重男轻女，之前已经生了两个女儿，儿子是超生出来的：“那她之后也没来找过我。她没来我这儿，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她可能心情不好，去哪里散心了吧。” 高勇有些六神无主地点点头，最后舔了一下唇说：“大妹，哥求你一件事，要是你嫂子来找你，你一定要帮我留住她，然后托人带信给我。” 高凉心说这事真够闹心的，自己当时就那么随口应了一句话，居然都跑到自己家里来要人了，以后她还敢跟他们家的人说话吗？“到底为什么事闹得这么严重？”堂嫂那人也不是个喜欢惹事的人。 高勇本来要走了，听见高凉的话，喃喃地说：“还不是因为房子的事，她和我妈吵起来了。” “新房修好了吗？”高凉问。 高勇点头：“嗯。新房修了五间，我妈说那房子给二弟和三弟，让我们住旧房子。你嫂子不同意，说既然是兄弟三个，就应该抽签，抽到什么房子住什么。我妈嫌她自私，不顾及没娶亲的弟弟，就吵了起来。你嫂子拿我撒气，我也气啊，但我有什么办法，我没忍住，就打了她。”他说完捧着脑袋蹲了下去，一脸懊丧。 高凉看着这个懦弱的男人，自己老娘反抗不了，就只会打自己的老婆出气：“也难怪我嫂子会离家出走，你也太让人失望了。你们才是一家人，应该一致对外，怎么还把气撒在她身上？我要是我嫂子，绝对要跟你离婚。” 高勇猛地抬起头，眼中流露出受惊吓的神色：“我知道我错了。但是还不至于离婚吧。” 高凉冷冷地看着他：“那要看我嫂子怎么想了。你一个大男人，搞定不了你妈，回头拿老婆撒气，换谁谁不绝望，跟着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高勇忽然哽咽起来：“我错了，妹妹，我真的错了。” 高凉无奈地说：“这话跟我说有什么用呢？先找到我嫂子吧，再去跟她认错。” 高勇抹了一把眼睛，点点头，起身来：“我去找她了，要是她来你这儿，你一定要告诉我。谢谢你，妹妹。” 高凉叹了口气点头：“好。不过大哥，虽然我是妹妹，但是有句话我必须要说，打女人的男人在我看来是最没有出息的男人了。” 高勇捏了一把鼻子：“我以后再也不打她了。” 高凉不知道这种保障到底有没有用，她又说：“关于房子的事，既然是兄弟三个人，那就公平起见，如果让你住老房子，那他们就该给你补钱，三份房子的价值得是一样的，不然就是不公平。” 高勇点点头：“我晓得了。谢谢妹妹！”然后走了。 高凉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下头，大伯母一向厉害，老公儿子全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大概以为大儿媳娶回家了，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所以就无视了大儿子一家的诉求，将新房分给了两个小的，所以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王奶奶在家里听见这边的动静，蹒跚着过来，说：“谁来了，凉凉？” 高凉说：“我大伯的儿子。” “来干什么？” “他和他老婆吵架，来我这里找人。” 王奶奶突然说：“我想起了，昨天上午你家来过一个女的，你比矮点儿，比你瘦。在你家门口转了好几圈，我去问她，她听说你不在家就走了。会不会是她？” 高凉惊讶地看着王奶奶，堂嫂居然真来找过自己：“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王奶奶摇头：“没有，但她脸这块儿是青的，估计被打得不轻。” 高凉一听，对高勇的失望又添了一分，真是闹心，刚买到冰柜的好心情都打了折扣。 第二天是星期六，汪彦君居然没有上班，跑到高凉店里来找瘦猴玩。高凉惊讶地说：“你今天怎么不上班？不是只休息一天吗？” 汪彦君说：“我厂里开始休单双周了。” 瘦猴说：“那多好，照样给发工资。” “唉，别提了，上个季度的奖金都少了。我们厂里好像也受到影响了，以后不会也像你们厂一样破产吧？”汪彦君有些忧心地叹了口气。 瘦猴露出听到笑话的表情：“怎么可能，你们那么大的厂子呢，而且效益一直都那么好。” 高凉则没说话，她知道棉纺厂最终的命运也是破产，汪彦君最后也会走向下岗，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她不清楚了，所以她没有插话。 汪彦君趴在桌子上：“我也想过了，真要是下岗了我也不怕，到时候我就去投奔毅哥。猴子，要不咱俩合伙开个饭馆也成啊，我出钱，你出技术。” 第46节 瘦猴看了高凉一眼，呵呵笑了一声：“再说吧。” 汪彦君说：“你不想开饭馆了？” 瘦猴没作声。高凉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打瘦猴接替春梅的位置之后，他就再也没提过开饭馆的事，虽然他菜做得越来越好，在高凉看来已经可以出师了。之前她还觉得瘦猴应该是在积累原始基金，但事实上，瘦猴要想借钱开店还是借得来的，他应该是顾及自己店里没人帮忙，所以他没提过要开店的事，自己店里应该重新找人来帮忙才行，不能把瘦猴给拘着了，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 高凉当即也没说什么，打算去物色两个可靠的人来帮忙，中心市场和城南市场的生意都稳定下来了，需求量比之前也大了，她和瘦猴每天做菜累得胳膊都酸了，店里明显需要增加人手。找人帮忙，肯定是要找靠得住的，否则这店就没法开。所以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高凉就跟大家说了这个事，请大家帮忙物色合适的人。 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店里还要招人啊？” 高凉点头：“嗯，我跟杨哥两个人做菜有点忙不过来，打算再招两个帮手。” 瘦猴说：“真要招人，招一个就够了，两个的话成本会不会太高？” 高凉看着瘦猴，舔了一下唇说：“杨哥你之前跟我学做菜是打算开店的，如今也学得差不多了，如果找得到合适的店面，就把饭店开起来吧。我总不能一直让你帮我的忙。”瘦猴虽然接替了吴春梅的位置，但是工资一直都只拿七十块，跟刘彪的工资是一样的，高凉给他加到九十，他则将那二十块退了回来，说是学徒费，高凉打算等他饭馆开张的时候给他包个大红包。 瘦猴听高凉这么一说，笑笑说：“我没关系，我觉得我还没学精。” 高凉真诚地说：“但是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以后你还是得多做才行。”瘦猴做菜的天赋比她高，做菜基本没有失手的时候，所以高凉觉得他完全可以出师了。 王奶奶说：“那我帮你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愿意来帮你做事。” 高凉笑着说：“谢谢奶奶！” 他们正吃着饭，汪彦君突然说：“外面好像有人来了。” 高凉停下筷子，扭头往外面看了一眼，没看见，她起身出去，看见一个穿着月白色上衣的年轻女人躲在门外，高凉惊讶地叫了一声：“嫂子？！” 第六十六章 女人的魄力 门外的女人正是高勇正在到处寻找的王小云, 王小云看见高凉，满脸窘困地叫了一声：“凉妹妹。” 高凉看见她的脸上淤青未退, 脸色十分憔悴, 身上的衣服也不太合身，不像是她自己的：“嫂子你吃饭了吗？” 王小云抿了一下唇, 移开眼睛点头：“我吃过了。” 高凉觉得肯定是没吃, 便说：“我们正在吃饭，要不你再来吃点吧。走吧, 嫂子。” “不用了，你去陪客人吧, 我去厨房等你。”王小云躲开高凉的手, 推她进屋, 她显然没料到高凉家有这么多客人，有点怕见人。 高凉微笑着说：“嫂子，他们不是客人, 是我的朋友，经常在我家的, 你来一起吃吧，没事的。”说完拉着她进了屋。 王小云一见满桌子的客人，顿时手足无措地低下了头, 高珊嘴甜，赶紧叫了一声：“是大嫂啊。” 高凉笑着跟大家解释：“这是我大嫂，来看我们的。大嫂，我们都还没吃完饭, 一起再来吃点吧。珊珊，去给大嫂盛饭。” “好。”高珊赶紧起身去拿碗筷。 高凉在自己身边加了把椅子，拉着王小云坐下。王奶奶和几个男生看了，都礼貌地招呼：“一起吃吧，不要拘束，我们常在高凉家吃饭的。” 王小云十分不自在地绞着双手，高珊已经盛了饭过来了，笑着说：“嫂子，吃饭。” 王小云看着高珊，鼻子有些发酸：“谢谢三妹。” 高凉说：“没什么菜，嫂子你随便吃点吧，不用客气。” 王小云抬眼看桌上的菜，虽然只有四五个碗，却是荤素兼备，有酸辣鸡杂、水煮肉片、豆角茄子、凉拌黄瓜、玉米大骨汤。王小云家里就算过节也不一定比这个丰富，因为婆婆抠省，平时餐桌上是绝对不许超过两个碗的，过节也不会超过四个碗。王小云心里暗暗惊讶，堂妹家几个孩子居然把生活过得这样好，难怪他们不肯听婆婆的话回乡下去。 高凉见王小云不怎么夹菜吃，便主动将菜端到她面前：“大嫂，吃啊。这菜是我朋友做的。” 瘦猴笑着接话说：“菜基本都是我做的，凉拌菜是凉妹子做的，不要嫌弃啊。” 王小云点点头，抬眼看了一下桌边的三个男生，她心想莫不是有一个是高凉的男朋友？又看看瘦猴，瘦猴的长相是三个男生中最普通的一个，只能算五官端正，应该不是他，高凉长得这么好看，不会找个这么普通的吧，不过也不好说，说不定人家有能力，男人长得好有什么用，如果太窝囊了，女人一样跟着遭罪，就像自己家那个男人一样。 本来热络的饭桌氛围因为王小云的加入而静默了片刻，不过很快就被汪彦君和瘦猴带起来了，大家又开始边吃边聊，没人再去关注王小云。王小云慢慢放松下来，安静地吃起了饭，还别说，他们做的菜味道真好。 吃完饭，男生们都走了，王奶奶要帮忙收拾碗筷，被高珊和高凉抢去了，王小云也想帮忙，被高凉制止了，她只好站在一旁。高凉和妹妹一边忙一边和王小云聊天：“嫂子，你前天是不是来找过我？怎么不等我回来呢？” 王小云嗫嚅了一下：“我去我朋友家了。” 高凉说：“大哥昨天来找过我，我才知道你出来了。你们吵架了，他是不是打过你？” 王小云一听这个，鼻子一酸，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我真后悔嫁过去。” 高凉赶紧将碗筷交给高珊，洗了手过来安慰王小云：“嫂子你别哭啊。”她拖着王小云进了自己房间，王小云被人安慰着，哭得更伤心了，这几天她在朋友家里，只说自己出来散散心，在外人面前也不好哭，强颜欢笑，现在知根知底的高凉面前，就再也不用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高凉拿了手绢给王小云擦眼泪，嘴里数落着高勇，安慰着她。王小云发泄了好一阵，终于抬起头来说：“我现在特别理解你妈妈当时为什么要搬出来了，我也不想跟她一起住。” 高凉愣了一下，明白那个“她”指的是大伯母，她不知道怎么接话。王小云说：“妹妹，你能不能帮我再问问你朋友，广东那边厂里还招人吗？我想出去打工，不想在家了。” 高凉想起昨天高勇来的情形，说：“大哥到处在找你，他挺着急的。你如果真想去，那就跟他商量好，我再去帮你问，不然的话他们跟我要人我也没办法。”高凉实在不想惹麻烦，她跟王小云也并不太熟悉，没什么感情，只是因为亲戚关系，她的境遇又可怜，不得不收留她。 “我不想见他，要不是孩子太小了，我真想离婚。”王小云说。 高凉暗暗吃惊，这年头离婚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家庭矛盾都是通过寻死觅活来解决办法，因为婆媳关系和夫妻关系不和寻短见的举不胜举，但就是没勇气通过离婚的办法来解决问题，说起来也真是一种悲哀。王小云居然会有离婚的念头，虽然也只是想想，但也算是一种勇气了，高凉当然不会煽动人家离婚，而是问：“我大哥他以前没打过你吧？” 王小云摇了摇头，眼圈又红了。高凉心说果真如此，如果两口子打架习以为常了，高勇也不会那么惊慌失措，王小云的反应也不会这么激烈。高凉说：“嫂子，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轻易原谅他，必须得让我哥意识到自己错了，否则开了头，以后打你就会成为习惯。” 王小云抬起眼睛看着高凉：“我该怎么办？” 高凉说：“你去找个人把他叫出来，不能在家跟他谈，否则你就是自己回去的，他们会看不起你。” 王小云点头，本来她也没打算自己回去，否则她就完全失去了主动权：“我让人叫我大哥来一趟。” 高凉犹豫了一下说：“其实你可以回娘家去，再让娘家人通知他。”高凉实在不想搅这趟浑水了，狠狠心说了这句话。 王小云猛摇头：“不行，我不能回去，我妈肯定会劝我回去的，她觉得两口子吵架都不是什么事，哪怕男人打女人都很正常。” 高凉忍不住握了一下拳头，那种女人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便说：“那还是在我家吧。” 王小云眼睛红红的：“对不起妹妹，我给你添麻烦了。” 高凉只好说：“让大哥一个人过来就好了，千万别让我大伯母也来。”有大伯母张时英在，这趟水就只会越来越浑。 王小云点点头：“我知道。” 王小云出去托人带口信，高凉就先睡午觉了，等她醒来的时候，王小云正坐在走廊下发呆，估计是怕吵醒高凉。高凉说：“嫂子，你怎么不叫醒我？” 王小云说：“没事，你睡吧。” “我早上起得早，下午一定要睡一下才行，不然的话就没精力。”高凉打开冰柜，将早上买的食材提出来，准备处理食材。现在吴春梅不能帮忙了，瘦猴会过来，不过得等他睡过午觉才来，高凉一般都会自己先收拾，王奶奶也会来帮一下忙，高珊放了学后也会来帮一点忙。 王小云见她提出来几条猪腿，又拿出来一大堆猪头肉和猪内脏，吃惊地看着：“妹妹你买这么多肉做什么呢？” 高凉说：“哦，我开了个店，卖点熟食。” 王小云见她忙，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便卷起袖子来帮忙。高凉赶紧说：“你别忙嫂子，我自己来。” 王小云说：“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她说话间已经拿起了一条猪腿来除毛。 高凉只好道谢。王小云手脚真是麻利，干起活来又快又好，比高凉动作还要快。高凉暗暗惊讶，这么勤快能干的女人，她大伯母和大哥还嫌弃什么呢。高凉忍不住赞叹：“嫂子你真能干，做事好快啊。” 王小云羞涩地笑了一下：“但有什么用，在家里也就只能种地，也赚不到钱，让他妈嫌弃。我听说外面打工都是手工，我就特别想去，挣多少钱先不说，至少不用看见她。” 高凉点头：“的确，有的厂里做工是计件的，你手脚这么快，工资肯定低不了。”说实话，那一刻高凉是有点心动的，如果王小云不是大伯家的人，她很愿意请来帮自己干活，可惜不行。 王小云被高凉这么一夸，顿时有了信心。 瘦猴过来的时候，发现高凉和王小云已经将食材处理得差不多了，惊讶地说：“今天怎么这么快，凉妹子你没睡午觉？” 高凉笑着说：“睡了，今天嫂子帮我的忙，所以快了很多。” 瘦猴不明白高凉和大伯家的复杂情况，顺口说：“你不是要请人吗？嫂子这么能干，要是能来帮你就好了。” 这话一出口，高凉和王小云都愣了一下。高凉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嫂子准备出去打工的。” 瘦猴点点头：“哦。” 王小云扭头看着高凉：“妹妹你店里要请人啊？” 高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的。”但是她没说要让王小云去自己店里做事。 王小云大概也清楚自己家的情况，所以没主动提要去高凉店里做事。 吃了晚饭，高凉带着处理好的食材去店里，王小云说：“我也去你店里看看好吗？” 高凉能怎么说，但是她打定主意不请王小云来自己店里做事。 王小云见到高凉的熟食店，很是钦佩了一番，没想到高凉这么小的年纪就开了店，还能养活弟弟妹妹，关键是店里居然还要请人帮忙，说明生意也很好，高凉实在是太能干了。 不过王小云很快也知道了高凉赚的是辛苦钱，因为晚上很晚才回去，早上四点就起来去开店了，难怪下午要睡午觉，她钦佩高凉的同时，又很心疼她，没有人的生活是容易的。 第二天上午，王小云的大哥和高勇都来了高凉家里，还带来了两个没上学的小孩。高勇为了不让王小云去广东，还给她跪下了，当着大家的面保证以后不动她一根手指头。两个小孩也哇哇直哭，王小云在孩子的哭声中软化下来，提出一个要求：“我不回家去受你妈的气，就在这里找事做。”她觉得高凉一个没嫁人的姑娘都能找到营生，她一个女人有手有脚的怎么也能在县城活下来。 高凉惊讶地看着王小云。高勇看着自己媳妇：“你在县里能做什么？” 王小云咬咬牙说：“我去贩点蔬菜卖，或者弄个早餐摊子什么的都行，不说赚多少钱，养活自己总还是可以的。”她前两天住在县里的一个朋友家，看见街上卖早餐的摊子生意很好，不说多，一个月赚个二三十总能有的，这不比在家里种地强吗。 高勇说：“那你住哪儿？” 王小云说：“我租房子，当年叔叔和婶婶都能在城里待下来，我们为什么不行？” “你的意思是我也留下来？”高勇结结巴巴地说。 王小云说：“我不管你留不留，反正我会留，你愿意回家去听你妈的就去听。” 第六十七章 味高饭店 高勇见媳妇如此斩钉截铁, 不由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直静默不语的高凉：“大妹妹，你觉得这样行得通吗？” 王小云和高勇谈话的过程中, 高凉始终没有出声, 甚至王小云说要留下来，高凉也没顺势说你来我店里帮我吧, 她知道自己只要开了个这个口子, 可能就会后患无穷。王小云和高勇要是留下来，她可以在生意上给予一点建议, 甚至帮忙租房子，但是自己绝对不会和他们有任何金钱上的瓜葛。 此刻见高勇问自己, 高凉便说：“嫂子很有主见, 要看你肯不肯支持她了。我觉得不管做什么, 只要你们有勇气去做，肯定都还是有活路的。哪怕是去摆摊卖个水果、卖个早点什么的，都是行得通的。”这个年头撑死胆大的, 饿死胆小的，农民保守, 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肯出来，所以一辈子就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城里人固执要面子, 明明日子过不下去了，也怕做小生意丢了自己的脸。 王小云一听高凉的话，当即信心十足，说：“大妹妹说得对, 我就在城里做生意了。我今天就去找房子，你们谁也别拦着我。” 高勇从小被强势的母亲管制惯了，拿主意的时候总有点畏畏缩缩的，所以听见媳妇的话，眼神还是闪烁的。大舅子看不过去了：“妹夫，不是我说你，你在家里也太没有地位了，结婚这么多年不分家，挣的钱还是归你妈管，你就没想过自己当家？你别还指望等你两个弟弟结婚了，你妈把钱拿出来平分吧？” 高凉一听这话，诧异地看着堂哥，这样的日子他们怎么过下去的，结婚这么多年，挣的钱还交给老娘？高勇被大舅子说得低下了头：“在城里租房子要钱，吃饭也要钱，做生意也要本钱，我身上钱不够。” 王小云板着脸，冷哼一声：“你现在知道钱不够了？当初我提了多少次要分家，你们都觉得我跟你们不一条心，你现在就看着你亲爹妈坑你吧，坑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辛辛苦苦帮忙将房子盖起来，结果一块砖都分不到！我想着就要气死了！” 高勇终于不再迟疑了：“我回去跟我妈要钱，小云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 王小云说：“我不回去，我非得在城里站稳脚跟了再回去，不让他们看我笑话。”她担心的是回去了，在婆婆的攻势下，自己男人的耳根子又会软下来，死活留住自己不让出来。她把脸转向高凉：“大妹妹，你对城里熟，帮我找个便宜点的房子吧。” 高凉点点头：“我帮你问问朋友，看哪里有房子租。” 于是高勇带着二女儿回去了，将小儿子留在了王小云这里。高凉跟瘦猴和刘彪他们说了一下租房子的事，刘彪倒是很积极地说：“我回去帮你问问，我们那儿应该有房子租。” 第47节 王小云在高凉这里帮了两天忙，还租好了房子，高勇终于从家里过来了，好不容易才从他妈那儿要来五十块钱，两口子为家里操劳了这么多年，换来一句“钱都盖房子了，没钱”，高勇就按照高凉说的那样，提出抽签分房子，张时英怕耽误两个小儿子娶媳妇，才不情不愿地给了高勇五十块钱，打发掉了大儿子，反正她不喜欢大儿媳，眼不见为净。 高勇回来的时候，看见老婆已经租好了房子，十块钱一个月，是长路街的一栋老瓦房的一间，房东是一对老夫妻，没有儿子，女儿都出嫁了，租了房子补贴家用。那房子虽然旧，但很宽敞，摆两张床不成问题，孩子也可以带在身边，大的先放在老家上学。而且老人家的厅堂也是可以用的，他们可以在那做饭吃饭。高勇回家收拾了一些生活用品，高凉又给他们送了炉子和锅子，差不多就算安下家了。 高勇回去的这两天，王小云已经考察好了，打算从水果生意做起，只要一辆板车就可以了。恰好李俊毅家有一辆闲置的旧板车，王奶奶很慷慨地将板车借给了他们。 王小云搬走那天，瘦猴问高凉：“怎么不让你嫂子来店里帮忙，亲戚也比较信得过吧。” 高凉还没说话，就被王奶奶接过话头：“快别说了，你怕是没见过凉凉那个伯母，那个女人太厉害了。他们家要是知道凉凉做生意能赚钱，不得三天两头过来借钱啊。所以凉凉这么做是对的，尽量不要和大伯家的人有钱上面的瓜葛。” 瘦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啊。” 王奶奶说：“凉凉，我帮你问到了，我亲戚家有个女孩，今年十七岁，叫秋兰，只上过小学，听说人非常勤快老实，做事很厉害，要不要叫她来试试？” 高凉说：“打算盘会吗？会就可以。”她说的这个打算盘是指数学计算。 “打算盘应该可以的。我明天就叫她过来试试。”王奶奶说。 高凉点头：“好，谢谢奶奶。” 瘦猴说：“凉妹子，要不要再找个男的来帮忙？晚上你去店里不太安全，我到时候开饭馆的话，你那边我不一定顾得过来。” 刘彪接过话头：“我去接高凉。” 高凉感激地看一眼刘彪：“那就谢谢你了。” 瘦猴看了刘彪一眼，说：“也可以。凉妹子，这人你还是一个个找吧，我现在也还没走，你先找一个来试试，让她先学会。” 高凉点头：“可以。” 第二天，王奶奶就领着叫秋兰的女孩来了，秋兰也姓王，是王奶奶娘家那边的远亲，这姑娘长得高高大大的，有点黑，看起来一脸的忠厚老实。高凉问她会不会算账，她点头说：“会，我帮家里卖过蔬菜和鸡蛋。” 高凉笑了：“那行，你先在我这里试试吧。” 秋兰就这么上工了，这个女孩是农村出身的，干惯了力气活，力气很大，干重活是一把好手，而且做事非常勤快，任劳任怨，虽然稍欠缺了点机灵，但是勤劳和淳朴足以弥补，做生意也是可以锻炼出来的。高凉试用了两天，觉得很满意，跟她说试用一个月五十块钱，如果做得好，以后还会增加。秋兰一年都见不到五十块钱，听说一个月可以挣五十，干活的劲头十足，什么活都抢着干。 瘦猴见秋兰做得过来，自己也开始物色地方开店了。他自己在高凉这里干了大半年，赚的钱主要都补贴家里去了，只攒了两百来块钱。不过高凉说他开店的话会借他一些钱，汪彦君和三胖也答应借钱，李俊毅更是二话没说，直接汇了五百块回来，说要是不够再跟他说。 高凉非常羡慕他们兄弟之间的友谊，同时也为自己感到幸运，因为李俊毅的关系，他们一直都把自己当妹妹一样照顾。 瘦猴要开店，汪彦君也非常上心，一有空就去帮瘦猴寻找店面。高凉给提了他们一些建议，饭馆要开在人流量比较多的主街上，而且尽量面积要宽一点，这样才能够承办酒席。瘦猴本来只是想开个小饭馆，听高凉这么一说倒也认真考虑了起来，毕竟男人都有事业心，想将事情做大做强。 他们找了半个月，终于在十字东街找到一个铺面，那儿客流量还不错，店的面积不算大，但是胜在二楼的空间比较大，如果需要，也是可以租下来的。瘦猴做事比较稳妥，他打算先租楼下的店面开个小饭馆，如果生意好，他就将楼上的房子也租下来，这样避免早期浪费，毕竟新店开张，人家不知道底细，肯定不会来你这里办酒席。 高凉去看过那个店面，位置还不错，就是店面窄了点，大概只能摆六张桌子的样子，不过瘦猴只有一个人做菜，这么大的店面也足够了，太宽了也忙不过来。 瘦猴找到店面之后，高凉让他全心去装修置办行头，不用再来自己店里帮忙，王秋兰已经完全上手了，高凉也忙得过来，过几天高盼也该放假了。晚上忙完之后回去的时候，刘彪总会准时过来送她俩。对于瘦猴开店一事，刘彪流露出十分的羡慕，不过他没有做菜的天赋，也没有那么好的兄弟来帮衬，所以也只能羡慕瘦猴。 高凉重新跟刘彪提起了那件事：“阿彪，我以前说过的那话现在还是作数的，你可以从我这里批发熟食自己去卖，赚差价比帮我做生意要赚得多一点。”高凉每次给刘彪的熟食都是称过的，刘彪都是如数将钱交给高凉，基本没有发生过差错，偶尔出有一点小出入也是因为价格调整的原因，不会超过几块钱。高凉很感动刘彪如此守诚信，也许从最开始来自己店里吃凉皮给钱时就已经看出他的品质了，她觉得自己真没看错人。 刘彪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了：“不用，我这样也挺好的。” 高凉看着刘彪没说话，其实自负盈亏虽然要承担风险，但她的熟食口碑在城南市场至少已经打出去了，很少出现食品滞销问题，所以亏钱基本不可能。刘彪之所以不愿意自立门户，大约还是不想多赚她的钱，这份心意，高凉是心领了。 六月底，高盼考完中考回到家里，高凉看着比自己还高了点的妹妹：“考得怎么样？” 高盼摇摇头：“不知道。不管了。” 高凉看着一脸放松的妹妹，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本想问高盼万一没考上高中有什么打算，但想想还是算了，让她轻松一阵吧，等成绩出来了再说：“放暑假了，现在有空，来店里帮我做事吧。” “好。”高盼这回倒是不推辞，很爽快地答应了。 瘦猴现在是全心全意准备他的饭馆，他将店面租下来之后，根据高凉的建议重新装修粉刷了一下，毕竟饭馆是卖吃的，给人第一印象首先得是干净。装修完毕，定制的桌椅也做好了，店里焕然一新，颇像样子。瘦猴筹备这个饭馆一共花了一千多块钱，高凉跟他说钱要是不够就跟自己说，他没跟高凉借钱，因为几个弟兄借的钱已经足够了。 瘦猴的饭馆名字叫“味高饭店”，当初味高这个名字是朱文武提议给高凉的熟食店用的，后来李俊毅给高凉选了“高味”。这次瘦猴的饭馆起名的时候，大家想了很久，最后瘦猴说：“干脆就叫味高吧，正好我的厨艺是从凉妹子这里学的，店名跟高味相近，算是一脉相承。别人提到高味就会想起味高，提起高味也会联想到味高，也算是互相推广了。凉妹子，你觉得怎么样？” 高凉竖起大拇指：“我觉得不错。就叫味高。” 大家都觉得味高好，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七月十号，瘦猴的味高饭店终于正式开张。 第六十八章 悲喜交加 这一天是高考最后一天, 正好是星期天。周末是高凉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所以她没有关门歇业, 清晨四点多起来, 和高盼、秋兰一起去了店里做凉拌菜、烤鸭。 高凉见菜都准备好了，便按照原计划的那样, 将手头的事交给高盼和秋兰, 自己则去瘦猴店里帮忙：“我先去杨哥店里了，店里就交给你们了, 你们先忙，忙完了之后再来杨哥店里。” 晚一点王奶奶和高珊高强都会来熟食店帮忙, 高凉完全不用担心他们忙不过来。 高凉本来想订个花篮去的, 无奈这年头小县城里连个花店都没有, 所以还是作罢，只好提了挂鞭炮、包了一个大红包过去。高凉骑车抵达味高饭店的时候，七点刚过, 店里已经开张了，店门口贴着瘦猴亲手写的对联, 地面上铺满了红色的鞭炮纸屑。玻璃内门上贴着一张喜庆的大红纸，写着“开业大酬宾”的广告，开业前三天, 一律八折优惠，这也是高凉给出的主意，目的是为了吸引顾客。 高凉一进去，汪彦君就迎了上来：“欢迎光临！” 高凉笑眯眯地看着他：“恭喜, 恭喜！汪哥，杨哥在忙吗？” “在后厨忙呢。鞭炮给我吧，我去放。”汪彦君接过鞭炮到外面点燃放了。 高凉在噼里啪啦声中进了店，不大的店里安装了两个大吊扇，正在头顶呼呼地转，倒还算凉快。瘦猴父母和妹妹都在店里帮忙，看样子还来了不少亲戚朋友，大家都在吃瘦猴亲手做的早餐，粗瞄一眼，还挺丰富的，水饺、面条、米粉、汤圆都有，肯定是半夜就起来准备了。 瘦猴以听见外面的鞭炮声就知道有人来了，高凉一到后厨，他就探头来看了：“凉妹子来了？” 高凉笑眯眯地将红包送上：“杨哥，恭喜发财！生意兴隆！” 瘦猴穿着厨师服，满脸喜庆：“谢谢凉妹子！”他低头看着高凉手里的红包，“这就算了吧。” 高凉不由分说塞进他衣兜里：“拿着，图个喜庆和吉利，以后财源滚滚。” 瘦猴一听，果然不再拒绝：“去坐吧，我给你弄早饭，想吃什么？” 高凉在厨房里看了一圈，说：“汤圆是什么馅儿的？” 瘦猴说：“芝麻馅儿的。” 高凉笑眯眯地说：“就这个吧，汤圆圆圆满满，芝麻节节高升，祝你生意红红火火！” 瘦猴就喜欢高凉这么懂味，嘴甜，简直说到人心坎里去了：“好嘞，就吃汤圆，马上就好。” 高凉也不急着去坐，而是在后厨左看右看，还尝了尝浇头的味道，非常不错。高凉还发现了一口大缸，觉得好奇，揭开盖子一看，顿时乐了，天气非常炎热，这种天东西最容易坏了，瘦猴没有冰箱和冰柜，为了给肉类保鲜，他自制了一个冰箱，去冷库里拖了好几块大冰砖回来，放在一个大瓦缸里，瓦缸外面用旧棉被裹起来，肉类放在冰块中间，这样就可以保鲜了。高凉赞叹：“你这个自制冰箱好啊，有创意。” 瘦猴嘿嘿笑：“没办法，这天太热了，东西坏了就都赔了。就是保存不了太久，每天都要换新冰。” 高凉笑眯眯地说：“没事，刚开始条件都艰苦点，加油，跟我一样买冰柜。” “是得要一个。”瘦猴将煮好的汤圆盛出来，“可以吃了。” 高凉正要去端汤圆，瘦猴的妹妹杨思华进来了，一脸兴奋地说：“哥，来客人了，点了两份米粉，快煮，快煮。” 瘦猴一听，赶紧去下米粉了。杨思华看见高凉，眼睛一亮：“高姐姐，你今天好漂亮。” 高凉为了应景，今天穿了条红色的连衣裙，腰用皮带束得不盈一握，又扎着高马尾，看起来青春靓丽又不失活泼干练。高凉一听杨思华的话，笑眯了眼：“谢谢，思思今天也很漂亮。”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杨家人都穿了平时最好的衣服来，打扮得十分精神。 高凉自己端了汤圆出来，看见瘦猴奶奶坐在最靠里的一张桌子边吃汤圆，赶紧过来了：“奶奶，恭喜啊！” 瘦猴奶奶的身体一直不好，大部分时候都是躺在床上的，今天瘦猴新店开张，他坚持让奶奶也来店里看看，让老人高兴一下。瘦猴奶奶身体不好，但是人却不糊涂，对高凉印象特别好：“妹子你来了？” 高凉就坐在老人旁边吃饭，陪老人说话。一抬头可以看见汪彦君和瘦猴妈妈在门口招呼客人，一些亲朋好友吃过早饭就先走了，瘦猴妈妈再三嘱咐他们过来吃午饭，因为中午那顿才是正餐。陆续又有新客人到来，有家里的亲戚朋友，也有真正的消费者。 高凉见人来得多了，赶紧吃完汤圆去厨房帮忙。瘦猴正汗流浃背地在忙活，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没办法，在厨房里本来就是辛苦活，尤其是这种天，虽然头顶上有个大吊扇吹着，也还是挡不住炉灶里冒出来的热气。 瘦猴见高凉来帮忙，连忙说：“你别弄，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高凉找了条新围裙围上：“没事，有围裙，而且这又没做菜，没有油烟，不怕弄脏。” 高凉一边看一边说：“我觉得可以在早餐里烫一点青菜，这样吃得更爽口一些。绿色的在碗里一点缀，客人会觉得好看又健康。” 瘦猴说：“可是青菜还没洗。” 高凉说：“没事，我来。” 瘦猴妈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高凉在洗生菜，她赶紧说：“我来，我来，怎么能让你忙呢。” 高凉笑着说：“没事，阿姨，我又不是外人，所以您别把我当客人。” 瘦猴妈跟高凉打交道不多，但是知道儿子的厨艺是跟高凉学的，如今看见高凉这么美丽能干，加上高凉这句话，不由得会错了意，忍不住对高凉看了又看，越看越满意。 高凉将脆生生的生菜洗出来，然后在开水里稍微烫一下，放在碗里，乳白的汤汁和白色的米粉搭配着绿油油的生菜，果然看起来好看多了，令人食指大动。 瘦猴妈由衷地赞叹：“这样好看，小高真是太能干了。” 高凉笑着说：“阿姨您可别夸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个早上，瘦猴卖出了二十几份早餐，算是个开门红，大家都很高兴。瘦猴本来没打算经营早餐的，今天是因为开张要招待亲戚朋友，所以才准备了早餐，这会儿见生意不错，不由得考虑起要加做早餐。高凉听了他的打算，便说：“你现在刚开始，不怕辛苦的话，做早餐也可以，就是事情要多很多，晚上开店也要很晚，休息时间可能不够。” 瘦猴说：“没事，中午吃过饭应该就没客人了，晚上五点左右才会有人来吃饭，所以下午可以休息。” 汪彦君拍拍好友的肩：“那你就辛苦一点吧，刚创业，是要辛苦一点的。” 十点多的时候，王奶奶和高盼他们都来了，连刘彪都过来了，店里又热闹了一阵，新开的店就需要人气啊，瘦猴妈欢喜得不行，招呼大家吃东西，并热情地留大家吃午饭。 高凉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然后站了起来：“春梅今天还有最后一门考试，这会儿应该快考完了，我现在去接她。” 学校高考之前放了一天假，吴春梅回了高凉家，说暑假里不回去，说来店里帮她干活。高凉当然不会拒绝，约好考完后去接她。 汪彦君说：“凉妹子，我去帮你接人，一会儿差不多到饭点了，猴子第一次开店，你得在这里给他坐镇，别让他慌了阵脚。” 高凉笑着点点头：“也好，你将春梅接到我家去，然后再一起来店里吧。”她在这里还能给瘦猴帮一下忙。 汪彦君点头：“我知道了。”他骑着车走了。 汪彦君和吴春梅接触得不多，但也不算陌生了。他在一中读过三年书，对一中的情况还是很熟悉的，知道不可能去考场找人，就直接去了女生宿舍门外等人。 考试结束后，所有考生都或沮丧或兴奋地出了考场，三五成群地讨论着答案。吴春梅独自一人回了宿舍，汪彦君出声叫住她：“吴春梅！” 吴春梅抬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汪哥。” 汪彦君说：“猴子今天新店开张，高凉在那边帮忙，托我来接你回去。你去收拾东西吧。” 吴春梅点点头：“谢谢。”说着转身进了宿舍。 女生宿舍平时的严禁男生出入的，今天放假，就没有禁令了。汪彦君跟着一起去了。吴春梅的厚棉被已经搬到高凉家去让他爸带回去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必需用品，也不算太多。汪彦君帮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很少啊。” “嗯。”吴春梅话很少，看得出来情绪不太高。 汪彦君问：“考得怎么样？” 吴春梅喉头哽咽了一下，然后才说：“我也不知道，感觉还可以。但是听说今年录取率会很低，我也不知道考不考得上。” 汪彦君愣一下：“不会吧，总不能比去年还少。” 吴春梅摇摇头：“前阵子北京发生那件事，主要以大学生为主，国家今年肯定会缩减招收名额的。” 汪彦君一听，心下了然，只得安慰她说：“没事的，放心吧，肯定能考上。走吧。”说着提起了装满书的塑料袋和桶。 吴春梅提着自己的被褥和衣服跟上，鼻子还是忍不住发酸。东西有点多，汪彦君让吴春梅提着轻便的行李去坐公交车，自己驮着她的书回去。汪彦君骑车抄近道，还先到高凉家，见吴春梅还没到，便去公交站台等人。 吴春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泪流满面，汪彦君吓了一跳：“吴春梅，你没事吧？” 第48节 吴春梅一下车，便蹲在路边埋头大哭起来，刚才她又在车上听到人讨论高考减招的事了，这完完全全戳中了她心中最害怕的部分，她辛苦努力这一年多半又是泡影，所以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伤心，是一路哭着回来的。 汪彦君看见她哭，有点手足无措，只好蹲下来安慰她：“你别难过，我觉得你能考上的，你比我妹妹汪莉娜用功多了，她都能考上，你绝对能考上的。” 吴春梅一听这话，哭得更加伤心了。汪莉娜都能考上，她却考不上，这个汪彦君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刺激她呀。 第六十九章 来踢馆啊 汪彦君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束手无策地劝了好一会儿。吴春梅终于哭完了，用手臂擦了一下眼泪, 因为天太热, 穿的是短袖，汗湿的胳膊根本就擦不干脸上的泪水, 反而在她白净的脸上留下了污痕。汪彦君见状, 掏出手绢递给她。 吴春梅看见递到身前的手绢，抬起兔子样的红眼睛看了汪彦君一眼。汪彦君以眼神示意她擦眼泪, 吴春梅接过来，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 然后小声地说：“谢谢, 我一会儿给你洗了。” 汪彦君没说话, 提起吴春梅的行李往高凉家走去。吴春梅跟在他身后，忽然觉得怪丢人的，自己跟汪彦君其实并不熟, 怎么就毫无顾忌地在人面前哭了起来。这么一想，越发不好意思去看汪彦君了。 回到高凉家, 吴春梅赶紧去洗了把脸，将汪彦君的手绢搓干净，拧干水, 对汪彦君说：“谢谢！对不起，已经湿了。” 汪彦君接过来，折成四方豆腐块，塞进裤兜里：“没事, 天这么热，放身上可以降温。” 汪彦君推上车：“走吧。正好赶过去吃午饭。” 吴春梅对瘦猴的店有些好奇，问：“杨哥店里生意还好吗？” “还行，一会儿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汪彦君骑上车，慢慢踩了几下，“上来吧。” 吴春梅扶住车后座，跳了上去。汪彦君踩着踏板，车子移动起来。这是吴春梅头一次坐陌生异性的车后座，这种感觉颇为新奇，她可以自由自在地看沿途的风景，方向啊路况啊全都交给前面骑车的人就可以了。 吴春梅到店里的时候，店里已经坐满了人，高凉和瘦猴正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除了瘦猴家里邀请的亲朋好友，还有两桌来吃饭的客人。几个年轻人都在厨房里打下手，汪彦君和吴春梅到了之后也赶紧洗了手去帮忙。 高凉笑着跟吴春梅打招呼：“春梅，考完了吧？” 吴春梅点点头：“嗯。” 高凉也不问她考得怎么样：“考完了就好，好好休息几天。” 瘦猴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人有点多，座位不够了，我们几个晚点吃啊。” 汪彦君说：“没问题，赶紧做菜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高强从外面进来：“大姐，刚刚那桌客人说凉拌海带好吃，还想要一碟。” “哦，那你就再夹一碟过去。”凉拌海带是高凉才拌好的，上菜前提供的开胃菜。 吴春梅说：“在哪里？我来吧。” 高凉指给她看，又跟瘦猴说：“杨哥，我觉得你可以做点泡菜，跟凉拌海带一样免费提供给客人。这东西又不值钱，但却显得你这个老板大方。” 汪彦君接过话头：“猴子，我觉得高凉说得对。” 吴春梅夹好泡菜，递给高强，对汪彦君说：“杨哥以后都是老板了，你还这么叫人外号，让客人听见了不太好吧。” 汪彦君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你说得对，以后我得改称呼了，叫什么来着？哈哈，我都差点忘了猴子的本名了，老杨你别见怪啊。” 瘦猴也就是本名杨中华先生听见汪彦君的新称呼，忍不住清了下嗓子：“这一下升得跟我爸一样的辈分，还真有点不习惯。” 汪彦君嘿嘿笑：“总不能叫你小杨吧，那也太生分了？”同事邻里之间这么叫是可以的，但是朋友之间这么叫就怪别扭。 高凉说：“杨哥又不是只有姓，他还有大名嘛。” 汪彦君说：“总不能让我叫他中华吧，那么正式，我又不是他爸妈。还是老杨比较好，是吧，老杨？” 正好杨中华的亲爹老杨进后厨来，听见汪彦君的话：“啊？叫我做什么？” 整个厨房里爆出一阵哄笑，汪彦君差点找个地洞钻进去，他红着脸说：“叔叔，我没叫您，我在叫中华。” 老杨愣一下，然后笑了：“哦，你们玩。中华，刚有个客人问水煮鱼怎么还没上去。” 高凉赶紧说：“叔叔让他们稍等片刻，我正在做，三分钟就好。” 杨中华用毛巾擦了一把汗，说：“我之前还觉得六桌太少了，现在看来，六桌都有点多，我一个人都忙不过来啊，今天幸亏你在这里帮忙。” 高凉说：“急什么。以后吃饭的时候客人未必都会同时来，就按照点单的先后顺序做，只要你做的真的好吃，客人是愿意多等的。”高凉比他们多了二十几年人生经验，知道人们对口腹之欲的追求有多强烈。 杨中华点点头：“好。” 高凉又叮嘱了一句：“还有一点，千万不要因为人多而偷工减料，东西好不好吃顾客有嘴尝得到，宁愿他迟一点吃到好的，也不愿意快点给他吃到不好的。因为好吃，他们才会回头来吃，要是不好吃，你再快也没用，因为几乎是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汪彦君听见这席话，举起大拇指：“高凉说得太对了。” 杨思华跳过来：“高姐姐你好厉害啊，哥你学到了没？” 杨中华点头：“受教了，我会牢记在心的。” 高凉又教了他一招：“一会儿收钱的时候你自己去收，顺便问问客人的反馈意见，看看哪些菜好吃哪些不满意，客气一点，让人觉得你这儿的服务与众不同。” 杨中华猛点头：“好。” 快一点钟的时候，来的亲朋好友差不多都吃好离开了，只有在厨房帮忙的朋友和杨家自家人没吃了。这期间他们接待了三桌客人，还有一些人想来吃饭，结果发现没座位就走了。杨中华又忍不住惋惜：“还是太窄了啊。” 高凉觉得好笑，之前还嫌座位多来着，便说：“暂时够了，太多你就忙不过来了。生意要是一直都火爆，你就可以收徒了，到时候徒弟帮你做，这样就快多了。” 高珊捂嘴笑：“杨哥收徒弟的话，那就是我大姐的徒孙啦。”小丫头这两年武侠片看多了。 杨中华说：“我会看着办的。好了，大家都出去坐吧，该我们吃饭了。”他们自己的菜也做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鱼和蔬菜没出来了。 于是高凉也不做了，和大家一起去外面坐着等吃饭。餐桌上有宫保鸡丁、子姜炒鸭、鱼香肉丝、回锅肉、酸辣肥肠、麻婆豆腐、蚂蚁上树、西红柿蛋汤，还有没出锅的酸菜鱼和蒜蓉空心菜，都是高凉和杨中华一起做的，色香味俱全，引得人食指大动。 王奶奶和杨奶奶和前面的客人一起吃过饭了，两个老人正坐在一张空桌边小声地聊天。所以现在吃饭的就是杨家一家四口，加上高凉这边七个人以及汪彦君，总共十二个人，正好将店里最大的圆桌挤得满满的。 杨中华将刚出锅的酸菜鱼端上桌：“大家吃饭吧，还有一个青菜马上就好。” 杨母举着筷子说：“今天辛苦大家了，来吃饭吧。” 大家举起筷子夹上自己喜欢的菜刚吃上一口，就有人进来了：“新开的饭店？” 高凉正坐在靠墙的位置，抬头一看，便看见了熟人，穿着花衬衫的刀疤脸带着几个小弟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吊扇下面。杨母条件反射地起身：“几位来吃饭吗？” “对！”刀疤脸大爷似的应了一声，居高临下地往桌上瞄了一圈，然后看见了刘彪，接着又发现了汪彦君和高凉，他的脸色变了几变，然后笑着说：“哟，这是谁开的店啊？” 刘彪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脸也板了起来，刀疤脸身后的一个小弟小声地说：“黑哥，是彪哥。” 这时杨中华端着炒好的青菜从后厨出来了，直接跟刀疤脸打了个照面：“我开的，怎么了？你们来吃饭？” 刀疤脸扬起头：“原来是你开的。我们是来吃饭的。” 杨中华不客气地说：“有钱吗？价目表在墙上，吃得起就点菜，吃不起请出门左拐右拐都行。”他知道刘彪和刀疤脸内讧之后，刀疤脸就接替刘彪做了老大，因为人狠心黑，现在地盘和业务比刘彪之前的大多了，不过在县城里还是称不了王，被另一帮势力压着。 刀疤脸往墙上看了一眼，拉开一张桌子边的椅子：“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土匪猪肝，这个菜我喜欢，来一个，再来一个手撕鸡，还要个水煮鱼，差不多了。” 杨中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饿着肚子去做菜了。杨母和杨思华都赶紧起身去帮忙了，高凉没有起身去帮忙，只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等到吃完了，这才起身去厨房帮忙，瘦猴已经在做土匪猪肝了，她则帮忙做手撕鸡。 杨母说：“中华你以后要早点吃饭，不然一会儿来一些人，你哪里吃得上饭。” 高凉说：“对，杨哥你以后得在十一点前就吃了午饭，晚饭也得五点前吃，要不就推迟到下午两点之后。不过我觉得还是早一点好，不用饿着肚子干活。” “我知道了，以后会改一下三餐时间。”杨中华说。 高凉说：“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阿姨和思思都去吃饭吧。我们来就行了。” 杨母忍不住多看了高凉两眼，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那就辛苦小高了。” 高凉和杨中华一起做好了刀疤脸的菜，端出去之后，这几个家伙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因为菜实在太好吃了，这群家伙每个人至少吃三碗饭，连水煮鱼的汤都给喝完了。 吃完饭，杨中华走过去：“吃饱了？给钱吧。” 刀疤脸抬头看着他：“今天没带，赊账可以吧？” 汪彦君站了起来，指关节捏得啪啪作响：“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一直没说话的刘彪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混得不错嘛，居然开始要饭了。” 这话使得刀疤脸一下子窘迫起来，对身边的小弟说：“给钱。” 一个小弟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来，放在桌上，杨中华说：“不够。手撕鸡三块五，水煮鱼两块八，土匪猪肝一块，一共是七块三。米饭免费。打八折之后是五块八毛。” 刀疤脸说：“不就是些零头吗，做生意赚大钱的还这么小气。” 杨中华冷哼一声：“我现在是亏本做给你吃。还有八毛。”说着固执地伸着手。 刀疤脸看着杨中华，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从小弟口袋里再掏出一块钱来，杨中华找回两毛，转过身：“慢走不送。”没有说“欢迎下次光临”，这样的客人，永远不来才好。 吃完饭已经到了两点多，高凉困得眼睛特别干涩，平时这个点她都睡午觉了，她打了个哈欠，起身说：“我们回去了，要休息一下。下午还需要我过来帮忙吗？” 杨中华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我迟早得自己适应的，谢谢你了，凉妹子。” 高凉点点头，和大家一起出门回家。汪彦君和刘彪也一起走了，店里就只剩下了杨家人。杨母看他们都离开了，小声地问杨中华：“中华呀，那个小高是不是喜欢你？” 杨中华吓得脸都白了：“妈你别瞎说，她是俊毅的女朋友。” 杨母一听，顿时满心失望：“真的啊？”多可惜啊，那么好的姑娘，居然不是自己儿子的女朋友。 杨思华好笑地摇头：“妈，高姐姐那么漂亮，又那么能干，我哥哪里配得上啊。” 杨母有些不服气地看了儿子一样：“你哥也不差啊。”每个父母心中自己的儿女都是最好的。 杨中华听见母亲的话，忍不住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进了厨房。 第七十章 小财迷 从杨中华店里出来之后, 王奶奶和高盼几个都去坐公交车回家，吴春梅骑车载着高凉回去, 刘彪骑着三轮车与她们同行了一段路。 吴春梅说：“今天那个混混不会再去找杨哥的麻烦吧？” 高凉想了想：“应该不至于吧, 他还是有点忌惮李俊毅的。” 刘彪开口说：“明面上是不敢的，背地里使不使阴招就不知道了。” 吴春梅皱起眉头：“这样的败类怎么没人收了他们呢。” 高凉想起那几次着名的严打, 下一次还要过几年, 便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会有人收拾他们的。阿彪你以后也别跟他们正面起冲突, 当心吃亏。” 刘彪冷笑了一声：“放心吧，他不敢。”刀疤脸再横, 也怕不要命的, 他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高凉说：“不敢就好。你现在跟他们不一样了, 靠自己的劳动挣钱，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踏踏实实的，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吴春梅也表示赞同：“就是, 只要走正道，生活就会越来越好的。” 刘彪没有说话, 他从小就受尽冷眼和欺凌，连饭也吃不饱，为了生存, 不得不走上偷鸡摸狗的道路，后来顺理成章地走上了混混的道路，尽管在别人眼中是八面威风的，事实上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如果不是高凉，他这辈子可能都过不上正常人的生活。 刘彪停在往自己家去的岔路口，突然说了一句：“谢谢！我回去了。” 第49节 高凉和吴春梅都愣怔了一会儿，阿彪怎么突然说起了谢谢？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午后树荫下的斑驳光影里，吴春梅才说：“阿彪刚刚应该是在感谢你帮了他一把吧。” 高凉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可能吧。”这声谢谢来得有点迟，不过高凉觉得莫名地有成就感。 晚上高凉和春梅、秋兰去店里做卤肉，高凉将肉卤上之后，便骑车去杨中华店里看看情况，不知道今晚的生意怎么样，他忙不忙得过来。 已经快八点了，味高的灯光明亮，还没打烊。高凉将车子停在店门口锁好，还没进店，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五魁首，六六六”的划拳声。她走进去，看见一群光膀子的男人正在围桌划拳，桌上杯盘狼藉，看样子吃得挺尽兴的。 坐在店子角落的杨母看见高凉，抬起手朝她招手，高凉脚步轻快地进去，不打扰那些划拳的人，她走到杨母身边：“阿姨，生意还好吧？” “还可以。来了有七八桌。”杨母满意地点头微笑。 “那就好。”高凉知道，饭店若是有百分百的上座率，肯定就亏不了。她走到后厨一看，杨中华正在收拾放冰的缸子，里面的冰全都化了，要把水全都舀出去，明天再放新冰块：“杨哥，怎么样，忙得过来吗？” 杨中华直起腰，满足地笑：“哎呀，别提了，忙死我了。从五点多一直忙到现在，不过还好，总算应付过来了。” 高凉也替他高兴：“那就好。就这么慢慢适应吧。” 杨中华小声地说：“以后你晚上别来这边了，这边有点乱，不安全。” 高凉说：“那你们在这边不要紧吗？今天那个刀疤脸会不会来找麻烦？” 杨中华笑着说：“没事，你看见外面那群人没有，那是飞哥，咱们县城的老大，跟毅哥关系很好的，我请他吃顿饭，以后黑子就不敢来惹事了。” 高凉脸上露出惊讶又担忧的神色：“那会不会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以后会经常来吃饭？”她担心杨中华手艺好，那些人经常来吃饭，而杨中华又有求于人，会不好意思收钱，偶尔一顿还请得起，常吃那不得亏死。 杨中华愣了一下，然后说：“应该不会吧。我这也是小本生意，真来吃的话，我也会问他们要钱的。” 问要钱可以，但是得要给啊，高凉说：“其实你可以不请他们来吃饭的，刀疤脸敢来闹事，你就直接去找朱叔叔，他肯定会帮忙的。” 杨中华挠了挠头：“以后要是真搞不定再找朱叔叔吧。”作为普通老百姓，其实还是挺不愿意和警察打交道的。 高凉心里有些黯然，那还不如叫警察直接搞定刀疤脸还好一点，毕竟小鱼小虾翻不起什么浪花，到时候搞不定飞哥又去找警察帮忙，那得罪的可就是真正的地头蛇了：“要真那样的话，到时候最好还是别找警察，让俊毅哥出面吧，他们应该会买俊毅哥的面子。” “哦，对，毅哥的面子他们肯定买的。”杨中华说。 高凉也知道那些人可能会买李俊毅的面子，但问题是他不在家，鞭长莫及啊。 高凉怀着忧心回到店里，也没跟大家说瘦猴那边的状况，只是说生意很好，大家都替他高兴。 高盼和吴春梅都放暑假了，店里的人手就格外充足起来。高凉就提议让高盼去城南市场那边帮刘彪的忙，因为去城南市场这边不用早起，高盼还能够给没放假的高珊和高强做了早饭再去。高盼听说不用起早床，很爽快地答应了。 没几天，内幕出来了，吴春梅去学校估分填志愿，大概有520分左右的样子，这个成绩如果放在去年，已经可以上本科了，但是今年吴春梅完全不敢放松，因为大家都认定了减招是不可避免的事。吴春梅惴惴不安地填完了志愿，她填报的都是工科类，虽然她家里希望她填师范类，不过高凉很能理解吴春梅，因为她一直对自己的外貌很介意，而老师又是必须要面对学生的职业，等于是将自己的缺陷放在台面上让人评头品足，这没有良好的心理素质是不行的，工科其实更好一点，都是跟机械和工程打交道。 吴春梅填完志愿后，李俊伟终于放暑假了，他本来打算这个暑假留在学校做暑期工的，不过今年比较特殊，学校不允许任何学生留校，一放假就将学生全都给赶了回来，怕留校的学生聚众闹事。 李俊伟回来的时候，看着高凉激动万分：“高凉，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知道吧？我那个在宣传部当部长的老乡被退学了，他都大四了，真可惜啊，学生会有十多个人都被退学了。今年我们学校毕业的师兄师姐们被分配到了乡镇医院，好一点的也就是县城，留在省城的加起来没超过五个，都是家里有背景没去参加过活动的。” 高凉听见这话，说：“你现在知道了吧，当时情况有多么凶险。你们这些大学生啊，都太天真了。” 李俊伟点头：“确实是的，毕业的时候，我看他们哭得特别惨。而且我那些参加过活动的同学全都被记了过，他们都在担心自己以后的工作分配。” “那你呢？”高凉问。 李俊伟嘿嘿笑：“我没事啊，我们班总共就几个人没去，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说起来还多亏了你，要是我去参加了宣传部，或者你没把我叫回来，说不定也要被他们拉去，那我可就惨了。” 高凉忍不住笑了：“你知道就好，得好好记着我的恩情，将来有机会还给我吧。”她心说，你恐怕不知道我这是拯救了你退学的厄运啊。 “一定一定！”李俊伟头点得跟啄米鸡似的。 王奶奶听小孙子说了这件事，对高凉那是感激不尽，越发觉得高凉就是个旺夫旺家的命，这还没进门呢，就让李俊伟避开了一次天大的祸事。王奶奶还嘱咐李俊伟，让他写信告诉他爸妈，要他们好好感谢高凉。 高凉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了李家上下都在传颂的大恩人了。李俊毅专门写信回来向高凉表达了十二分的钦佩和感激之情：“……我之前说过你特别有大嫂范，现在依旧是这么认为的。高凉，我由衷地对你表示感谢，代表我奶奶、我父母、我弟弟以及我本人。我觉得，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和宝藏。我现在恨不能飞身到你身边，好好抱抱你，亲亲你。” 高凉看着最后这句话，脸烧得跟烙铁似的，这是李俊毅在信上写过的最肉麻最直接的情话了。她此刻特别想念他，又有一个多月没见了，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到一起呢，时间流逝得快一点吧。尽管她渴望时光匆匆一些，但日子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流逝着。 高珊和高强放了暑假，小姐弟俩对卖唆螺和凉皮情有独钟，他们开始了卖唆螺和凉皮的暑假生活。做唆螺和和凉皮都是特别费时的活儿，唆螺要一个个处理，凉皮要一张张烫出来，但是高珊和高强有的是时间。 暑假是田螺上市的季节，随时都能买得到，他们每天都会去买田螺，然后回来养干净，第三天开始处理，高凉和吴春梅她们都晚睡早起，白天必须要睡午觉。高珊和高强不用早起，处理田螺的事就由他俩承包了。下午他俩就处理田螺，弄干净之后放在冰柜里保鲜，高凉早上去店里的时候就将这些田螺带过去做成唆螺。晚上他俩就烫凉皮，每天烫够份量，也放冰柜存放起来，等第二天高凉带去拌凉皮。高珊和高强每天早上五点四十起床，六点赶到店里，开始卖唆螺和凉皮，暑假里，唆螺和凉皮就成了他们店的特色小吃，很多顾客都会来店里吃唆螺和凉皮，也有不少人买了带回家去。 不久后，高珊和高强加大了唆螺和凉皮的份量，他俩还分了工，高珊带一部分唆螺和凉皮去城南市场，放在刘彪的摊位旁卖。 高凉也不知道小弟小妹怎么有那么大的毅力，每天都能坚持下来。弟弟妹妹卖唆螺和凉皮的钱她也没管，都是他们自己收的。 如此过了一个礼拜，高珊拿出一叠钞票：“大姐，这是我和强强这几天卖的钱，给你。” 高凉惊讶地看着妹妹，拿过来数了一下，居然有两百块整：“这么多啊？” 高珊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儿：“嗯，不过本钱都在里面，是大姐出的，我们可能赚了几十块钱。” 高凉欣慰地摸摸小弟小妹的头：“不错，不错，都有生意头脑，将来肯定有大出息的。我取一半算做成本，剩下的我给你们存着，到时候给你们缴学费做零花钱，好吗？” 高删说：“大姐，你拿一百五，我们两个赚五十。” 高强猛点头：“对，有五十够了。” 高凉笑着说：“那好吧，大姐就谢谢你们了。” 高珊和高强赚了钱的事很快就被大家都知道了，李俊伟伸手拉拉高珊的麻花辫：“小财迷，你也太能干了吧，比我挣的还多啊。” 高珊夺回自己的发辫，用手护着自己的两个麻花辫：“你是秀才，把书读好就行啦，救死扶伤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不用想着赚钱的事。” 李俊伟清清嗓子：“唉，医生也是要吃饭的啊。” 高珊斜睨着他：“难道没有工资吗？那么多工资还不够你花的呀？” 李俊伟挠挠鼻子，不做声了。 第七十一章 卤肉西施 高盼的中考成绩出来那天, 高凉亲自陪她去学校查成绩。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没有问过高盼有什么打算，所以今天在去的路上, 高凉总算将想说的话问出来了：“盼盼, 万一没考上高中，你有什么打算？” 前头骑车的高盼说：“我不知道。” 高凉问：“你还想读书吗？” 高盼没有说话。高凉说：“你要是想读书, 不管考不考得上, 咱们都继续读。” 高盼没再说话，姐妹俩一路沉默着到了学校, 学校已经将各校的录取名单张贴出来了，最前头的是中专的, 其次才是高中的。因为这年头中专是免学费又包分配的, 所以成绩最好的一批学生大多选择了报考中专, 考上中专，就意味着吃商品粮了，工作稳定了。 高盼这成绩肯定考不上中专, 所以她报考的是二中，一所普通高中。高凉和妹妹站在二中录取榜上从头到尾地查找了一遍, 没有，又重头到尾查了一遍，还是没有。高凉的心沉了下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算是给高盼换了班级，也还是没考上吗？ 高盼白皙的脸此刻变得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用牙齿咬着下唇，上唇还在颤抖着，看起来泫然欲泣。高凉看着妹妹的脸色，也不忍心责备她，便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抚她：“我们去老师那儿问问情况。”她想看看高盼到底差了多少分，也想问问老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毕竟老师经验丰富得多。 高盼沉默不语地跟着大姐去了教师办公室，办公室里的学生几家欢喜几家愁，高盼过去的时候，还有同学跟她打招呼，兴奋地说：“高盼，我考上一中了，你考上了吗？” 高盼低着头不答话，同学一看就知道结果了，便不再追问。高凉耐心地等着围着老师的学生散去，这才过去问：“老师，我想知道我妹妹高盼的成绩。” “哦，我看看。”那个女教师年纪有点大了，快退休了，她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拿着成绩单上下搜索了一番，然后说，“有点可惜啊，高盼只考了397分，今年的高中录取线是410分。物理只考了37分，要是能考个50分都上线了啊。” 高凉咬紧了牙关，她知道高盼的物理成绩差，没想到差成这样了，中考的总分是640分，六门功课，只要每门能得70分，就能够上高中，然而高盼这都没考上。高凉看了高盼一眼，高盼低着头，耳朵红得都快滴血了。高凉叹了口气，说：“老师，要是我妹妹想上高中，要交多少委培费？”所谓委培生，是给考不上学却想读书学生开的通道，当然，费用昂贵。 老师叹了口气：“上高中的话，差一分一百块钱，她这个成绩，至少得一千多。” 高盼的眼泪滴在地上：“姐，我不读。”她知道大姐赚钱有多辛苦，就算是家里拿得出这个钱来，她也不愿意。 高凉回头看看妹妹，又问老师：“如果不上高中，学点其他的呢？有没有好一点的民办学校？” 老师再次推推眼镜，看着高凉，说：“咱们县里是没有，市里倒是有两个。这里有招生简章，你们拿回去看看。” “谢谢老师。”高凉拿过两张红色的纸，转身出来了，高盼也跟着出来了，她追上大姐的脚步：“对不起，大姐！” 高凉站住了，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里的招生简章。幸亏这年头民办学校已经兴起了，给考不上学却又想学点技术的人有地方可去。高凉看了一下，这是两家技校，一家偏男性，以提供短期培训为主，什么电工、车工、焊工、汽修工之类的，都是技术专业，另一家倒是两年或三年的学制，专业也综合一点，什么会计、文秘、服装设计、美容美发、烹饪之类的。 高凉看过之后，抬头问高盼：“盼盼，你还想读书吗？” 高盼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高凉说：“不想花钱上高中，那去重读初三呢？” 高盼赶紧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不读。”初三太苦了，压力也大，她再也不想重来一次。 高凉只好将手头的招生简章递给高盼：“你自己看看吧，有没有想学的专业？” 高盼拿着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我还不知道。” 天气太热，高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那就先拿着，回去再说吧，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可能有的专业你也不知道是学什么的。” 高盼将纸收起来，和高凉一起回家。一路上高凉坐在车后座上看着妹妹的背影，她本来也想过带高盼做生意的，但是高盼这人话太少了，性格内向，有什么想法都不愿意表达，做生意并不适合她，所以还是学一门技术吧。 不过学什么比较好呢？会计专业其实不错，这个行业永远也不会过时，而且只会越老越吃香，但是学了会计必定要去外面找工作吧，高凉想起上辈子高盼一去不复返的事，就有些心有余悸，她怕高盼去了广东又被人骗走了。文秘的话不仅要文笔过关，还要能说会道吧，不太适合高盼。学服装设计吗？这样倒是可以去李俊毅厂里，他还能帮自己看着点高盼，但是自己和李俊毅没在一起，却要将妹妹送到他那边去，怎么想都怎么怪异啊。美容美发还是算了吧，这个年代虽然时髦，但是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行业都带了点色彩性，几乎相当于某个行业的代名词，坚决不能让高盼去学这个。 回到家，大家都关切地问：“考上了吗？” 不过很快就从高盼低垂的头和高凉轻摇的脑袋得出了答案，于是大家都了然了。高珊和高强都十分难过地看着大姐和二姐，二姐为什么没考上呢，明明都那么用功了，大姐也一直希望她能考上高中，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呢？别让大姐那么伤心。 王奶奶出声安慰：“没事的，再考就是了。” 李俊伟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未必只有读书才有出路。” 吴春梅问：“差了多少分？” 高凉说：“十几分吧。听说要一千多的委培费，盼盼不想交委培费。” 吴春梅又问：“那盼盼愿意复读吗？” 高盼低着头不说话，然后进自己房间去了。高珊悄悄地进去陪二姐了，高强也跟着进去了。 高凉叹着气摇头，说：“她不想复读。我从学校带了两份招生简章回来，市里有两所民办职业技术学校招生，我想让盼盼去学点技能。” 李俊伟拿过来看了一下：“也可以啊，学点技术总比什么都不会的好。” 吴春梅说：“民办学校不包分配工作吧？” 李俊伟用手指弹了一下招生简章，说：“这上面说了，包分配工作。是不是送到广东那边的工厂去？” 高凉点头：“应该是这样。”这种包分配工作，肯定是送到外面去打工的。 吴春梅也拿过一张招生简章来看：“学费二百五十块钱一学期，有点贵啊。” 高凉叹了口气：“民办学校，肯定是为了赚钱的。” 李俊伟说：“这个学校的专业都不适合女生学吧，看起来都是跟机械打交道的，男生学还差不多。” 刘彪一直没说话，听见李俊伟的话，便拿过他手里的招生简章仔细地看，过了一会儿才问：“这学校去读的条件是什么？要初中毕业证吗？” 李俊伟看了刘彪一眼：“应该是要的。这些都是技术工种，起码要看得懂电路图和机械图吧。” 刘彪不做声了。 高凉叹气：“不知道给她学什么。” 李俊伟凑到吴春梅手里的那张纸上看了一下：“女孩子学的，会计文秘都可以啊，服装设计也不错，可以去我哥厂里当设计师。” 高凉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问问她自己吧。” 第50节 高盼自己也没什么兴趣爱好，但是她听到李俊伟说的那句话了，李俊毅确实在开制衣厂，学了之后还真有地方去，高凉让她选，她就选了服装设计。高凉当然也没什么话可说，只希望到时候高盼毕业的时候，她已经解决了和李俊毅的异地问题。 高盼知道自己要读民办学校之后，工作也更上心了，因为她看见那个学费了，一学期二百五十块，还不包生活费和住宿费，一学期加起来起码要四五百，她得努力赚钱，为自己多赚点学费。 自打高凉安排高盼跟刘彪搭档在城南市场摆摊之后，高盼的任务是很轻松的，因为早上取货是刘彪的事，干重活的也不会是她。她不喜欢说话，所以不是特别忙的时候，都是刘彪在接待客人。后来高珊过来卖唆螺和凉皮，事情多了些，她也才忙了一点，不过比起其他人来说，还是很轻松的。 高珊一向直爽，直言不讳地跟刘彪说：“我二姐又在偷懒了。” 高盼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因为从小她就听妈妈念叨“我们家高盼是姐弟几个中最会偷懒的”，她已经听成习惯了，懒已经成为她的标签，所以也没打算要改掉这个坏习惯。 如今她意识到自己需要花大钱了，终于开始主动起来了。卖东西也积极起来了，她人长得漂亮，一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笑起来特别吸引人，所以只要她主动一点，能吸引来很多客人。 没两天，刘彪就在跟高凉要求要加一点货量了。高凉觉得意外：“最近怎么生意突然好了？” 高珊知道实情，跑到高盼身前，双手挽了个花，做了个展示的动作，说：“因为我们的‘卤肉西施’最近很勤快。” 大家一听，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高盼有些恼羞成怒地拍了高珊一下：“不要胡说八道。” 李俊伟忍不住点头：“这个外号非常贴切，谁起的？” 高珊揉着脑袋，不满地说：“客人起的，又不是我起的，你打我干嘛？” 高凉看了高盼一眼，心下明白过来，敢情之前都没尽力呢：“那明天就多加点量吧。趁着大家都放假，争取多卖一点，多赚一点，到时候给大家发奖金。” 第七十二章 英雄救美 高凉对高盼的性格已经无能为力了, 她也不指望她能够出人头地，只是尽自己的能力为她提供好一点的教育资源和成长环境, 让她心智成熟一点再去面对这个纷繁诱惑的世界, 对人与事有一定的判断力，而不是别人一点好处和几句好话就能够哄走的。所以她愿意花钱供她去民办学校学点技术, 哪怕她也知道, 高盼不一定能够学到什么技术，但肯定能接触更多的人, 也有两三年的时间让她去成长。 世界上的人有千千万万种，就有高盼这种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人。高凉希望高盼这一世命好一点, 能够找到一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男人, 然后在对方的爱护之下过完这一生。除此之外, 高凉别无他法，毕竟她只是姐姐，就算她是父母, 也不可能负责她的一生。 高盼做事通常都是一时的热情，最缺乏的就是恒心和毅力, 高凉已经习以为常。高盼的性格也有好的一面，就是很少发脾气，虽然做事拖拖拉拉的, 但是任你怎么说她也很少顶嘴反驳。 高凉知道，高盼这样的人，大约就是习惯性别人安排她的生活，照着既定的轨道走, 除非有很强的外力拉着她走偏。所以当高盼主动提出要去棉纺厂摆摊的时候，高凉真的吃了一大惊：“你自己去摆摊？下午会很晒的。” 高盼抿嘴点头：“我知道，我去年去过。” 高凉还是难以置信：“怎么又想下午去摆摊了？”高盼居然会自找苦吃，这可是极其难得的。 高盼说：“我想自己赚点生活费。”昨天他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听李俊伟说起他每个月至少要花三四十块钱的生活费时，高盼知道自己应该也少不了多少，这样算下来一个学期差不多要两百块生活费。 “你要是真想去，我给你准备一些凉拌菜，你去试试。”高凉觉得，不管她是不是三分钟热度，但这是高盼第一次主动提出想做什么事，她不会泼她的冷水。 高盼笑了：“谢谢姐。” 高珊主动说：“我陪二姐去。” 高强说：“我也去。” 第一天高凉没给她们准备卤肉，只拌了凉拌菜。高盼用刘彪那辆三轮车拖着推车去的，倒是比直接推车过去省事不少。高凉本来想跟去看看的，但是两个妹妹不让，说让她在家休息。为了做凉拌菜，高凉今天确实睡得很少。 高盼和高珊走了，高强也跟着去了，高凉还是有点不放心：“他们能行吗？” 李俊伟说：“你总得让他们自己去试试才行。老母鸡要学会收起自己的羽翼，给小鸡自己承受风雨的机会。” 高凉只好打消了念头，回屋去补觉了。一直到六点半，高凉已经做好了晚饭，都还没看见弟弟妹妹回来，她不由得有些担心，在院子里翘首期盼了好一会儿，眼见都快七点了，还没见到人影，她忍不住着急起来：“我还是去看看吧。”刚打算去推车，就看见弟弟妹妹们骑着三轮车回来了。 高凉赶紧迎上去：“怎么才回来？” 高强快人快语：“我们在棉纺厂没卖完，后来在街上卖完的。” 高珊从三轮车上跳下来，抹了一把汗说：“棉纺厂的生意没以前好了。我们沿街叫卖才卖完的。” 高凉忽然想起来汪彦君之前说的他们厂效益变差了的事，看样子是真的，便说：“卖完就好。赶紧去洗手吃饭。” 吃饭的时候，高凉才说：“棉纺厂的效益不如从前了，工人收入低了，所以买凉拌菜的人也少了。” 高盼似乎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高凉：“他们那么大的厂效益也会变差？”她曾一度还很羡慕棉纺厂的工人。 李俊伟说：“现在改革开放，引进了很多外资和外企，民营企业也发展起来了。国有企业受到的冲击很大，所以以后都是要凭实力吃饭了，设备太陈旧，生产效率太低下，就会被市场淘汰掉。”他平时显然关注这些比较多，而且又善于思考。 吴春梅问：“那棉纺厂也有可能会破产吗？” 高凉接话：“那是有可能的。” 吴春梅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那汪彦君是不是也会跟杨哥一样下岗？” 李俊伟夹了一颗青豆，说：“要是他们厂撑不下去，效率提高不起来，是很有可能的。” 高凉觉得破产下岗那些都再正常不过，反正人不是钢，而是水，总会顺应时代的改变而改变，她关心的是眼下的事：“那盼盼你明天还要继续摆摊吗？” 高盼说：“去吧，明天少弄一点。” 高凉很意外高盼居然还没有放弃。当天晚上高盼将自己卖得的钱清点完，一共卖了二十三块钱，她拿了十五块给高凉：“姐，这是成本。”她又从自己那八块钱里拿出来两块分别给了高珊和高强，“这是给你们的工钱。剩下的我留着做以后的生活费。” 高珊和高强也没有任何不满，欢欢喜喜拿了钱，高强一转手就要交给高凉，高珊则说：“大姐，我这钱留着做零花钱了啊。” 高凉也没要高强的钱，笑着说：“都自己留着吧，只要买需要的东西，不乱花就行了。”弟弟妹妹其实都还算听话的，高盼除了懒一点，不太上进之外，倒是也没给她添过太多的麻烦。 高凉提醒一下高盼：“你把三轮车骑回来了，明天阿彪怎么办？” 高盼说：“明天早上我起来去拉菜。” “那你记得调闹钟，五点得起来，别迟到了。”高凉说。 “嗯，我知道。” 虽然高盼说了她会去拉菜，但刘彪还是有点不放心，五点钟他就起来，步行去城南市场，高盼自然没到，他便沿着平时走的路步行去接高盼。 高盼独自一人骑着车去拉菜的，本来高珊说要陪她一起的，但是临出门的时候她肚子疼，上厕所去了，高盼只好自己先走了。五点多天色还没大亮，她还有点担心会遇到什么坏人，但是很安全，什么事都没发生，她拉了菜折回城南市场，天色已经很亮了，高盼胆子也大了，逐渐明亮的天光给了她勇气。 结果她在路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和里面直冲而出的一辆自行车撞上了，三轮车重一点，重心也稳，只是被撞得往旁边挪了一下，自行车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倒在了地上。高盼第一次遇上车祸，顾不上双手发麻，吓得有点傻了：“对、对、对不起！” 骑自行车的人被撞得不轻，不过也没受太大的伤，只是一点撞伤和擦伤而已。而且这事的主要责任明明在他，但他却抬起头恶狠狠地骂：“你他妈眼睛瞎了？怎么走路的？” 要是别人，就会直接怼回去，明明眼瞎的是他自己才是。但高盼很少遇事，本身也胆小，所以只是低着头：“对不起，我没看见，我不是故意的。” 地上的男人起身，伸手扑了扑身上的灰，抬起头来，左眉骨处有一道明显的刀疤，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和刘彪结下梁子的刀疤脸，对方看清了高盼明媚的长相，准备骂出口的话停住了：“今天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不要你赔钱了。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 高盼抬头慌忙看了对方一眼，被对方脸上凶狠的刀疤吓得脸色更加苍白，虽然那阵子刀疤脸和刘彪常来她姐店里吃东西，但那段时间她都在学校，根本就没和这人打过照面，所以不知道刀疤脸其实和她姐认识。出于恐惧的本能，她不情愿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她低下头，缩着脖子，捏紧了车龙头的把手不做声。 刀疤脸咬了一下牙关：“小妹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看你车上是什么东西？”他打开一个搪瓷盆的盖子，发现居然是凉拌菜，不由得回头来看了高盼一眼，“你这是要拿去卖的吧？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把你的菜全都扔了。” 高盼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咬着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这时一个声音从天而降：“你他妈想干什么？” 高盼猛地一抬头，看见了刘彪，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阿彪！” 刀疤脸一扭头，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他咬紧了牙关：“关你屁事，要你来多管闲事！” 刘彪大踏步走过来，高盼赶紧躲到刘彪身后，刘彪看了一眼地上的情形：“这是我的车，我的菜，你他妈说关不关我的事？” 刀疤脸恶人先告状：“是她撞了我，我身上都是伤，你看，都出血了，单车也摔坏了，给我赔钱！” 刘彪早就看清楚了情况：“你从巷子里出来，人家在大马路上走得好好的，到底是谁撞谁？你要不要脸？”刘彪转过身，推上三轮车就准备走。 刀疤脸伸手拉住三轮车的拖车：“今天不赔钱就别想走！” 刘彪放下车：“怎么着？你还耍上赖了是吧？放手！” 他最后那句“放手”恶狠狠的，吓得高盼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刀疤脸并不怎么怕刘彪，所以手还是没松开。刘彪直接过去，用手去掰刀疤脸的手指头，刀疤脸伸手来挡，刘彪伸出另一只手，扭住了对方的胳膊，刀疤脸不得不松开抓车的手来对付刘彪，刘彪一边对付刀疤脸，一边回头对高盼说：“把车推走。”他很久没打架了，今天动动筋骨也没什么，不过菜不能洒了。 高盼很快就推上车躲得远远的。回头的时候，刘彪已经和刀疤脸打了起来，高盼急得手心全是汗，却又不敢过来，她张开嗓子大声喊：“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结果没喊几声，刘彪就结束了战斗，一脚将刀疤脸踹翻在地，朝高盼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不耐烦地拍了拍手，好像有什么把自己的手弄脏了似的。高盼喊了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阿彪，你没事吧？” 刘彪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鬓角的汗水：“没事，我来骑吧，你坐后面去。” 高盼看了一下刘彪，似乎毫发无损，她终于回过神来：“阿彪你打架这么厉害？” 刘彪说：“杂碎！”当初要不是刀疤脸用匕首暗算他，他怎么可能会受伤。真论身手，三个刀疤脸都不是他的对手。 高盼坐上三轮车的拖车，看着躬身踩车的刘彪，忽然觉得刘彪的形象特别高大伟岸，仿佛在闪闪发光。 刘彪说：“今天晚上我去你家骑车吧，明天早上还是我自己拉菜，你别拉了。” “嗯。”高盼飞快地答应下来，“谢谢阿彪！” 第七十三章 十全十美 高凉是在做午饭的时候才得知早上高盼差点被刀疤脸欺辱了, 她怒火中烧，抓起正在切菜的菜刀用力往木砧板上愤怒地一剁, 菜刀立在了砧板上：“他要是敢欺负我妹妹, 我剁死他！” 刚回来的高盼和刘彪正在厨房门口跟高凉说今早的事，第一次看见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都吓了一大跳。高盼红了眼圈：“姐, 我没事。” 高凉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高盼一下：“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高盼紧张地摇摇头：“没有, 多亏了阿彪来得及时。”说完朝阿彪投去感激的一瞥。 高凉赶紧转向刘彪，由衷地表示感谢：“谢谢你, 阿彪, 救了我妹妹。” 刘彪有些羞涩地转过头去：“没什么, 那个杂碎，我早就想揍他一顿了。” 高凉对高盼说：“盼盼，以后你千万别一个人去人少的地方, 现在治安太不好了。” 刘彪说：“以后我还是晚上过来取车吧，早上我自己去拉菜。” 高盼抿着唇, 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心情还不错。 高凉意识到一件事，两个妹妹都长大了, 要开始防狼了。一天姐妹三个凑在一起，高凉给两个妹妹上安全课，跟异性要保持距离，且不要随意相信陌生人的话, 不管是男女老少。再三叮嘱完毕后，高珊说了一句：“大姐，你自己也一样要注意安全啊。” 高凉一愣，然后哑然失笑，可不是嘛，她自己今年其实也才十八岁：“我告诉你们这些，当然是因为自己已经意识到了，你们千万别麻痹大意，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高凉每隔两天会去杨中华店里看看情况，开店前三天因为有折扣，来吃饭的人不少，杨中华谨记高凉的叮嘱，一定要好好做菜，所以也舍得放料花成本，这三天里客人吃后的反响很不错。然而头三天过去之后，他的饭店入座率开始下降，杨中华开始有些急了，他担心这样下去，会连成本都赚不回啊。 高凉安慰他：“这很正常，不会有人成天下馆子的，肯定是有事了，有闲钱了，才会去饭店消费的，毕竟吃一顿也不算便宜。你别心急，开饭店至少要半年才能回本，你现在就是把口碑做好，要做到人们一要去外面吃饭就会想起你的店子，你的生意就会慢慢好起来了。”现在的问题不是杨中华的手艺不好，而是人们都还没富起来，目前这个小县城里生活的都是本地人，人们基本都是在家里吃饭的，毕竟没谁能天天奢侈得下馆子。高凉自己也感觉到了，她们店里的销售量除了节假日，平时基本都稳定在一个量了，消费能力只是那样，所以高凉特别想去广州，因为人多、流动量大，商机才会无限多。 杨中华苦笑：“我是怕赚的钱都不够房租。” 高凉笑着说：“那你就指望早餐赚钱吧，早餐还是有很多人在外面吃的。你把花样弄得多一点，味道好一点，虽然利润薄，但是可以争取薄利多销。” 杨中华点头：“嗯，我现在主要就是做早餐呢。” 高凉问：“你早餐都卖什么？” 杨中华说：“馄饨、米粉、饺子、小笼包。” 品种倒是不少，只是肯定会很辛苦吧，高凉说：“天气热，可以弄点凉的，凉拌粉不错，我教你调个卤水吧，再加点卤肉做浇头，应该会吸引不少人。” 杨中华说：“去你那拿卤肉吗？”高凉教了他很多菜式，唯独没有教他怎么做卤味，因为最开始她就说了，她要单独做卤味的，他如果需要卖卤味，就由她那边提供，目前因为天气太热，东西不好存放，他还没开始推卤味，就算他以前每天看高凉做，大致看会了卤水的配方，但也不会违背契约私自做。 “早上我让春梅给你送，卤鸡蛋要不要？”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杨中华早上比自己还要忙，因为他的早餐基本都得一大早现做，只有他妹妹在帮忙，肯定忙不过来。正好现在是暑假期间，春梅还在她这边帮忙，等到春梅以后去上学了，夏天差不多也过去了，凉拌粉可以不做了。 第51节 “要，一样赚一点。”杨中华自己当了老板之后才开始体会高凉的艰辛和压力，每一分利润都是值得算计的，因为那事关他的生存。 高凉又问：“飞哥那些人最近还来吃饭吗？” 杨中华叹了口气：“偶尔还来，账本都记了好几十块了，只说欠着，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他说完无奈地苦笑起来，早知道这么难送，这尊神就不该请的。 高凉皱眉：“你们这小本生意，要是都跟他们这样赊账，这店还要不要开了。俊毅哥暂时没说要回来，你以后尽量少给他们赊账吧，等俊毅哥回来再帮你要账。” 杨中华觉得十分窘迫，自己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还把情况越弄越复杂，办事能力比高凉差远了，意识到这点，他颇为沮丧。 高凉看出他懊恼的神色，笑着说：“别担心，会慢慢好起来的。只要你能保持一贯的口味，生意一定会越来越红火的，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的水平和眼光。” 杨中华点点头：“嗯，我会坚持下去的。”做菜不仅仅是他谋生的手段，也是他的爱好，他会努力将味高发扬光大的。 7月25日，是出高考成绩的日子。虽然可以打电话查询成绩，但是电话没普及，相当不方便，再者打电话的人一多，就容易占线，反而耽误时间，所以还是去学校查成绩比较便利。 还是高凉陪着吴春梅去的学校，因为吴春梅心情紧张，高凉都没让她骑车，而是一起坐公交车去的。一路上吴春梅冷汗涔涔，擦汗的手绢都能拧得出水来。高凉尽可能说点轻松的事给她听，想让她放松下来，然而无济于事，到了学校，又是去年同样的情景，几家欢喜几家愁，考上的正在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没考上的用不同的方式在哀悼自己的落榜。 她们还没到教室，就已经听到了今年的录取分数线，文科生比去年的录取线高了起码10分，理科线也高了几分。吴春梅心里“咯噔”一下：“高凉，我恐怕考不上了。” 高凉说：“别胡思乱想，等看了成绩再说。” 高凉和吴春梅一起去了复读楼，还没到教室，就有人喊了起来：“吴春梅，你上线了！” 吴春梅只觉得脑子嗡一下子变成了空白，整个人瞬间都定住了，站在原地不会迈脚。高凉本来听见喜讯，快步往前走，结果发现春梅没跟上，回头一看，她正站在原地发愣呢，她赶紧跑回去：“春梅，走啊，赶紧去看看考了多少分。” 吴春梅半天都没动弹，高凉一看她这动静，忍不住笑了起来：“糟了，糟了，你不会跟范进一样了吧？我可不敢抽文曲星啊。” 吴春梅终于回过神来，满脸煞白变成红色：“我真考上了？” 高凉拖着她赶紧往教室跑。复读班的老师已经将他们班上线的同学名单和分数全都张贴出来了，吴春梅的总分是529分，离本科线还差两分。高凉兴奋抱住吴春梅：“春梅，太好了，你真的考上了，恭喜你！” 吴春梅脸上保持住一个将笑未笑的表情，一直盯着那张纸上的名字和数字，最后嘴角终于慢慢扬了上去，将下巴搁在高凉肩上，闭上眼睛：“谢天谢地！”这个分数虽然上不了本科，但是上专科学校就不怕被挑剔了。 高凉心里欢喜得好像是自己考上大学了似的，她忍不住鼻子有些发酸，她希望能够改变春梅前世不公的命运，希望自己做到了，已经将她成功带向了一条鲜花盛开的人生道路，春梅一定会幸福的。 吴春梅喜极而泣，她抱紧了高凉，哽咽着说：“谢谢，谢谢你，高凉！”没有高凉，她恐怕就跟她的大学失之交臂了。 高凉吸吸鼻子，然后笑了：“别哭，这是好事啊，我就说肯定会考上的。” 周围有不少同学过来祝贺吴春梅，吴春梅擦干眼泪，真诚地跟同学道谢，又去跟老师打过招呼。高凉知道吴春梅不担心录取的问题，她当时估分就觉得自己上不了本科，第一志愿就填的是专科学校，她分数这么高，肯定会被录取的。 她们从学校出来的时候，碰上很多上线的同学都在放鞭炮，高凉笑着说：“我应该也去买一挂鞭炮来给你庆祝一下。” 吴春梅赶紧说：“别放了，浪费钱，又污染空气。走吧。高凉，我想回去一趟。” 高凉笑着说：“可以，你爸今天下午正好要来送鸭子，到时候和他一起回去吧。回家好好待两天，休息休息。” “可是店里很忙。”吴春梅还惦记着高凉的店。 “没事，不是有秋兰帮我吗，还有高盼呢，你只管放心回去吧。”高凉觉得春梅这块大石自己也该放下了，她觉得自己重新来一遍真的越来越有意义了，感谢上苍给予她这个弥补所有遗憾的机会。 吴春梅考上大学的事很快就被大家知道了，所有人都对她表示恭喜和羡慕。高凉特意杀了一只肥壮的阉鸡来庆祝春梅上榜：“今天我要做大盘鸡。秋兰，快来帮我拔毛，我来做别的菜。”高凉早就料到要给吴春梅庆祝，一早就买了很多菜，她打算做红烧排骨、醋鱼、九转大肠等，让大家也跟着饱饱口福，沾沾春梅的喜气。 吴春梅见她忙，也赶紧来帮忙，高凉高叫：“奶奶，你把春梅叫出去，跟她聊聊天，今天她休息，我们来忙。盼盼和珊珊进来帮忙。” 高凉居然一口气弄了十道菜出来，高珊掐着手指头算：“咱们吃饭的是九个人，大姐做了十道菜，这叫什么，十全九美？” 汪彦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是不是算上我就是十全十美了？”他一边说一边进屋来了。 李俊伟大笑：“来得正好，你就是那个十全十美。” 汪彦君刚下班就直接奔高凉家来了，因为知道今天出高考成绩，他虽然不知道吴春梅的分数，但是从目前的氛围来看，就知道肯定考上了，汪彦君笑盈盈地看着吴春梅：“恭喜你！真的考上了吧？” 吴春梅有些羞涩地抿嘴笑：“谢谢！” 汪彦君说：“考了多少分？上什么线了？” 李俊伟代答：“529，专科线，离本科差两分。” 汪彦君笑着说：“我说了吧，你肯定能考上的。比我妹妹汪莉娜肯定强。” 吴春梅听完这话，忍不住红了脸，因为她想起刚考完时当着汪彦君嚎啕大哭的事了。 高凉端着最后一道大盘鸡上来：“十全十美来喽！恭喜春梅金榜题名，祝你以后的生活十全十美。大家举起酒杯，来干杯！” 第七十四章 俊毅的危机 八月上旬的时候, 吴春梅接到了省城一所理工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学的是机械工程, 高凉对这个专业的印象就是跟机器设备打交道的, 她想不通吴春梅为什么要学这个，女孩子跟机械打交道太少了吧, 但是吴春梅说她自己比较喜欢这个, 而且听说这个专业可以分配到很好的单位。 高凉当然无话可说，什么都架不住她自己喜欢, 反正不管怎么样，春梅是上大学了, 而且理工院校到处都是男生, 说不定能够找到她的白马王子呢。她在心里祝福春梅。 这个暑假最让高凉觉得意外的是高盼居然将摆摊的事坚持下来了, 每次她都将收入所得的三分之二交还给高凉，自己留下三分之一，一个暑假下来, 居然也攒了两百多块。高凉不知道她哪来的动力和毅力，反正就是坚持下来了, 这倒是个好现象。 高凉看着黑了一圈的高盼，觉得有些心疼，没想到高盼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 黑表示健康。” 高凉能说什么呢，人家自己的觉悟那么高。八月底，高凉抽空陪高盼去了一趟市里，将人送到了技校去读书, 选的是服装设计专业。高凉知道高盼爱美，希望她能够对服装设计兴趣浓厚一点，真能学到一些本事，将来好有一技傍身。高凉拿出生活费给高盼的时候，被高盼拒绝了，说她自己已经挣够了生活费，这个学期都不用再给她钱。高凉觉得挺欣慰的，对高盼来说，也算是一种成长吧。 李俊伟也返校了，高珊和高强也重新开学了，家里又冷清了下来。店里又只剩下了高凉和王秋兰，刘彪又开始独自摆摊了，耳边没有了高盼和高珊的聒噪，他觉得总算是清静了。 生活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高凉的心反而越来越不平静，她最近在考虑去广州的可行性，高盼已经上技校了，理论上来说是不用她担心了。高珊今年上初二，高强今年四年级，如果她去广州，可以带着两个小的一起去，如果两年内还解决不了户口问题，到时候可以让高珊回来上高中，她对珊珊是最放心的，这孩子的自主性和自律性都非常强，高强跟着她上到初中毕业的话，那就还有五六年，她不信这几年里她搞不定一个广州户口。 高凉在努力的时候，李俊毅也在努力。这一年多他的工厂发展迅速，预计到年底就可以将银行的贷款都还上了，这样明年就能够盈利了，到时候买房子办户口，让高凉姐弟都几个迁到广州来，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八月底的一天，李俊毅正在办公室里看报表，秘书突然来敲门：“李总，您有客人找。” 李俊毅有些意外，他今天没有预约的客户，不知道会是谁来找他：“谁啊？让他进来。” 很快，秘书就领着人来了：“您里边请！” 李俊毅抬头往门口一看，惊讶出声：“妈！您怎么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是母亲过来了，算起来母子都有两三年没见了。 匡秀敏手里提着一个军绿色的旅行袋，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李俊毅赶紧起来接过母亲的袋子放到一边：“妈您快坐。小张，倒水。” 秘书在外头应了。李俊毅拖着母亲在皮质沙发上坐下了，匡秀敏自从进了李俊毅的办公室，就一直都在打量这个房间，儿子都做老总了。李俊毅问：“妈，您是从我爸那边直接过来的还是从家里过来的？” 匡秀敏接过秘书送进来的水喝了一口：“从你爸那直接过来的，刚下火车。” “有事啊？”李俊毅不确定母亲是来广州办事还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如果特意来找自己，那必定也是很重要的事吧。 匡秀敏放下茶杯，说：“我是要回家，想着下车麻烦，就先来看一看你，然后再回去。” “我爸是不是快回来了，分到哪里？”李俊毅知道他爸今年要转业回地方，这会儿差不多都该定下来了，他妈应该也是为这个回来的。 匡秀敏坐端正了，看着李俊毅：“俊毅啊，妈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李俊毅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事？” 匡秀敏抬手将鬓角的头发抿到耳后：“其实这不是你爸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我听说上头的意思是打算给你爸分到财政局，到省里头的话，应该是处长级别的。”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李俊毅说：“财政局很好啊。” 匡秀敏看着儿子，舔了一下唇说：“是不错。但是上头政审的结果是，你爸有直系亲属在经商，这点是国家政策不允许的，所以你爸可能会分配到林业局去。” 李俊毅瞬间有种被针扎到的感觉，他抬头看着母亲：“直系亲属经商，那不就是我吗？” 匡秀敏点了点头：“我们当初也没在意，你出来做生意也没跟我们商量，所以现在事情有点两难了。要是你当初听你爸的，直接去当兵多好。” 李俊毅干巴巴地说：“那现在怎么办？要我把工厂给转让出去？” 匡秀敏看着儿子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爸的意思是你干你的，不用管他，随便上头怎么分配。但是你爸辛辛苦苦当了快三十年的兵，今年才46岁，50岁都不到，对一个男人来说，还有很大的发展前景，我觉得有点可惜。” 李俊毅咬紧了牙关，他从小就知道母亲崇拜父亲、爱父亲，所以才会把他从小就扔给爷爷奶奶带，跟着丈夫去随军，此刻他这个儿子挡了丈夫的仕途，所以要儿子给丈夫让道。李俊毅觉得心底一片冰凉，他冷笑一声：“那我转了工厂回家坐着，你们养我吧。” 匡秀敏舔舔唇：“当然不会让你坐着，肯定能给你安排单位去上班，进一个效益好点的厂子也可以。” 李俊毅看着母亲不说话，就是瞪着她，匡秀敏被看得心里发毛，好久才说：“我也就是来跟你商量一下，你不愿意就算了，反正你爸爸也是有单位去的，不过是退居二线罢了。” 李俊毅说：“妈，您可真是个贤内助，以前我爸这么夸您，现在我是彻底信了。” 匡秀敏被儿子说得有点窘迫，不知道怎么接话。过了一会儿李俊毅说：“既然您心里眼里只装得下我爸，那您当初就不该生我和俊伟，我们很有可能都是妨碍您丈夫的绊脚石，您此刻是不是特别后悔生了我呢？” 匡秀敏的脸变红了：“我没有后悔。” 李俊毅冷笑：“您有没有在心里埋怨过我不听你们的话，没按照你们安排的人生去活，如今造成这种两难的局面？” 匡秀敏不说话了，说没埋怨那是假的，这一路来的路上，她都在喟叹这个大儿子离经叛道，非要自己出来创业，这下惹出了大麻烦。 母子俩一阵长久的沉默，好久，匡秀敏才说：“你要是真想再开厂，可以等你爸退休了再开。” 李俊毅起身，看了一下自己的办公室，苦涩地说：“等我爸退休了，我35岁了。”到时候社会不知道变化成什么样了，还会有这么好的机遇给他抓得住？李俊毅觉得母亲的世界真是太简单了。 朱文武兴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敲了敲门，然后直接推门进来了：“俊毅，听说阿姨来了。阿姨好。” 匡秀敏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朱文武发现到房间里的氛围不对，朝李俊毅使眼色，李俊毅说：“我出去一下。”连“妈”都没叫。 朱文武跟上李俊毅：“怎么了？” 李俊毅到了朱文武的办公室，将门关上，说：“有烟吗？” 朱文武说：“你不是把烟戒了吗？”过年的时候他生病住院，高凉过来照顾他，逼着他把烟戒了，已经好长时间没抽烟了，如今想抽烟，肯定是碰到烦心事了。 李俊毅有些烦躁地伸出手指扒了扒头发，从朱文武递来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连续深吸了三口，这才停下来喘息。烟雾缭绕中，朱文武一直安静地看着老友拧成川字的眉头，等着他说话。李俊毅喘息了好几下，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这才跟朱文武说了他母亲的来意。朱文武听完忍不住说：“我操！这也太狠了吧？你妈这是完全没考虑你啊。” 李俊毅冷哼一声：“当然考虑了，还安排我进国企呢。” 朱文武忍不住觉得愤怒：“我们还能进工厂给人干活？杀了我我也不去！我觉得你妈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按照我爸那个级别，我也是不能经商的，所以我跑得远远的，跟我爸的管辖范围没半毛钱关系，他们也管不到我头上去。” 李俊毅摇头：“你情况和我不一样，我爸是刚转业，要政审。” 朱文武说：“那怎么办？” 李俊毅眼神放空：“暂时还不知道，我好好想想。回头给我爸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李卫国接到李俊毅的电话，知道老婆去广州找了儿子说这事，忍不住发起了脾气：“你妈这人怎么回事，事情分不清主次吗？你让她来接电话。” 李俊毅说：“算了，爸，我知道怎么处理了。”他只是想知道他爸的态度，会不会像他妈一样令人心寒。 李卫国赶紧说：“俊毅啊，爸以前没干涉过你的生活，现在也不干涉，以后也不会干涉，只要你不违法，堂堂正正，问心无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李俊毅鼻子有些酸，他低声说：“我知道了，爸，再见！” 第七十五章 回来了 这天上午, 高凉卖完菜，和王奶奶、秋兰一起回到家。还没进院子, 王奶奶习惯性地朝樟树下看了一眼, 说：“看来阿彪还没卖完。”通常阿彪卖完菜就会回高凉这里来，有时候比他们回得早, 有时候比他们回得晚。 高凉的视线却往李家看了一眼, 因为她发现那边走廊上有人影，那个身影看起来极为熟悉, 她惊叫出声：“俊毅哥？！”李俊毅回来了，这令她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俊毅从自己家里大踏步出来：“奶奶, 高凉, 我回来了。” 第52节 王奶奶激动不已, 赶紧颤巍巍地朝孙子奔去：“是我俊毅回来了，想死奶奶了。你怎么回来了呢？也没提前说一声。” 高凉手里还提着今天买的食材，有点重, 她没有像王奶奶那样奔上去迎接，只是满心欢喜地看着李俊毅将奶奶搂在怀里, 他怎么回来了，完全都没跟自己透露过口风啊，这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吗？ 正当祖孙喜庆重逢的时候, 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妈。” 所有人都循声望过去，只见匡秀敏正站在走廊上，远远地望着他们。高凉惊诧万分：“阿姨，您也回来了？”李俊毅和他妈妈都回来了, 怎么这么巧，刚好同时到家？因为她想象不到他们母子会一起回来，毕竟两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根本不可能同行。 匡秀敏远远地点了下头，当是和高凉打过了招呼。 李俊毅已经放开了奶奶，过来帮高凉提东西，他看了王秋兰一眼，说：“这是秋兰吧？你好，我是李俊毅。东西给我吧。”高凉在信上跟李俊毅提过秋兰的事。 王秋兰有些羞涩地点点头：“俊毅哥哥好，我自己提吧，不重。”虽然她并不认识李俊毅，但也常听大家说起他，还知道高凉在和他谈朋友。 李俊毅见她手里的东西不太多，便也没坚持。高凉对李俊毅说：“阿姨怎么也回来了？你们碰上的吗？” 李俊毅看一眼高凉，说：“我和她一起回来的。” 高凉一脸懵逼，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同路呢？“阿姨去看你了？”只有这个可能。 李俊毅“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提着东西走到高凉家门口。高凉赶紧将门打开，然后让李俊毅将东西先放到冰柜里：“多亏你给我买了个冰柜，不然这个夏天都不知道怎么过。” 李俊毅只是笑了笑。恋爱中的人最为敏感了，高凉直觉男友心情不太好，见到自己也不像从前那样高兴，发生什么事了？“刚到家吗？” 李俊毅点点头：“刚到。” 王秋兰将东西放好之后赶紧出去了，不打扰这对情侣相处。屋里只剩下了高凉和李俊毅，高凉小声地抬起眼睛看着李俊毅，他的眼睛有点血丝，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高凉有些心疼，伸手摸摸他憔悴的脸：“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李俊毅抓住她的手，张开手臂，将人抱住了，低头蹭着她的脑袋：“嘘，别说话，让我抱抱。” 高凉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悲伤，因为她感受到了李俊毅浓浓的伤感情绪，她抬起双手，环住了李俊毅的腰，给他力量，也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凉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再是自己的了，李俊毅才将她放开。高凉抬头看着李俊毅的眼睛，急切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身体还好吗？”不会是身体出状况了吧？ 李俊毅突然微微笑了一下：“不是身体的原因。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回头慢慢跟你细说，咱们出去吧。” 高凉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快十一点了：“呀，我该做饭了，一会儿珊珊和强强就要下课了。你们也在我家吃。” 李俊毅嗯了一声：“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真想念。” 高凉赶紧出来做饭，发现王秋兰已经将米淘好了：“谢谢秋兰。”她折回房间，从冰柜里拿出今天中午要做的菜。 王奶奶心情显然不错，因为孙子和儿媳都回来了，而且儿媳说下个月儿子也要分配回来了，到时候接她一起过去住。她兴奋地跑来跟高凉说这事，高凉也替她高兴，奶奶终于不用一个人留在老家了。 高凉在厨房里收拾菜，李俊毅也想来帮忙，高凉说：“不用你帮忙，你赶紧去休息一下，一会儿做好了再叫你。” 李俊毅也没坚持：“那好，我先去洗个澡。” 王奶奶一直兴奋地畅想跟儿子一起住的情景：“凉凉，你叔叔可能会分到省里呢，我还从来没去过省里，到时候过去了会不会不习惯啊？” 高凉笑着说：“不会的，奶奶，省里就跟我们老家差不多，生活习惯也是一样的。说话也不难懂，奶奶去了肯定能适应。” 王奶奶看了一下厨房门口，确信匡秀敏不在哪儿，压低了声音说：“其实我有点担心和俊毅妈相处不来。” 高凉一愣，她一直觉得匡秀敏人还不错啊，王奶奶人也非常好，婆媳怎么会相处不好呢：“不会的，奶奶，阿姨对您很好啊。” 王奶奶叹口气：“她不常在家，每年就回来这么几天，当然不会对我不好。时间长了，谁晓得合不合不得来。” 高凉犹豫了一下说：“奶奶，要是你跟叔叔阿姨住不习惯，就回来跟我们一起住。” 王奶奶一听这话笑眯了眼：“对啊，我跟孙媳妇合得来，儿媳妇不喜欢我，我就和孙媳妇一起过。” 高凉瞬间红到了耳朵尖，奶奶想得也太快了，离结婚还要好久呢。 没多久匡秀敏也过来了，说：“俊毅说中午在你家吃，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高凉笑着说：“不麻烦，阿姨，我反正也是要做的。” 王奶奶说：“我都在凉凉家吃了一年了，家里很久没开伙了。” 匡秀敏说：“妈，我明天去买菜吧，天天在高凉这儿吃多不好意思。” 高凉都不知道怎么接话，王奶奶则笑着说：“也可以，你们都回来了，我们就自己做吧。平时我一个人的饭也不好做，就跟着他们搭餐了。” 匡秀敏对高凉：“谢谢高凉一直帮我照顾我妈。” 高凉赶紧说：“不用客气，奶奶也帮了我不少忙。” 匡秀敏看了一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来帮你吧。” 高凉说：“阿姨，我们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下做了，您别弄脏了手，我来就好。您坐了一晚上火车，去休息一下吧。” 王奶奶也说让她去休息。匡秀敏便收了手，点点头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高凉发现了李俊毅和他妈之间的气氛有点怪异，几乎没什么交流，他会和奶奶说话，也会和自己说话，甚至还会和高珊、高强、刘彪说话，却没听他跟他妈说过一句话。高凉直觉不对劲，但是她并不熟悉这对母子间的相处模式，所以也没说过什么。倒是王奶奶，吃饭的时候一直都在夸高凉厨艺好，人能干，这话明显是说给儿媳听的，匡秀敏也会顺着婆婆夸高凉几句，不过也看得出来兴致不太高。 高凉不知道他们母子是太疲惫了，还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个只能等找机会问李俊毅了。 吃完午饭，刘彪回去了，高珊、高强和秋兰都去午睡了。高凉没有去睡，她给李俊毅使了个眼色，李俊毅待其他人都走了之后，才对高凉说：“你也去睡啊。” 高凉看着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把话说清楚，我睡不着。” 李俊毅看了看四周：“现在说话不方便，晚上我再跟你说。” 高凉鼓了一下腮帮子：“你先告诉我，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俊毅想了想，然后笑了一下：“不算坏事。” 高凉听他这么说，不安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那我去睡午觉了，你也去休息吧。” 李俊毅点点头，伸手拨了拨高凉的刘海：“去吧。” 高凉一步三回头地回屋去了，李俊毅见她进了屋，这才转身回自己家。 高凉以为自己睡不着，但是却睡得意外地沉，大概是因为李俊毅说了不算坏事，她的心放松了下来。晚饭还是在高凉家吃的，匡秀敏也来帮忙了，这次高凉没有拒绝她的帮助。吃过晚饭，高凉和秋兰去店里做卤肉，李俊毅自然跟着一起去了。 匡秀敏看着儿子的背影，对婆婆说：“妈，俊毅和高凉是不是有点什么？” 王奶奶笑了：“你才看出来？他们两个过年的时候就好上了，那时候俊毅生病住院，还是高凉去照顾他的。” 匡秀敏皱眉：“他生病我怎么不知道，俊毅没写信告诉我们。” 王奶奶说：“他可能怕你们担心吧。他都没告诉我呢，还是和他合伙的小朱告诉我们的。俊毅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受了什么委屈，吃了什么苦，都不愿意说，总是自己扛着，因为他觉得爸爸是个军人，他应该向爸爸学习，不怕苦不怕累。” 匡秀敏听见婆婆这么说，心里不由得十分歉疚，俊毅的成长她几乎是缺失的，对这个儿子，她亏欠得太多，如今他辛苦创业，事业做得有声有色，自己却还想着让他为爸爸的前途着想，放弃自己的事业，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想到这里，匡秀敏就满心的自责，不该冲动去找俊毅的。 高凉将肉卤上，料加好，对秋兰和刘彪说：“我和俊毅哥去一趟杨哥那儿，你们帮忙看着火吧，我们晚点回来。” 秋兰点头：“好的，凉姐你去吧。” 李俊毅推出自行车，拍拍车前杠，对高凉说：“上来吧，我载你。” 高凉看着他笑：“我坐后面吧。” 李俊毅说：“坐前面，我们好说话，你坐后面我都听不清你说什么。” 高凉闻言，便不再坚持，晚上店铺都关门了，也没什么熟人，她直接在市场口坐进了李俊毅怀里。李俊毅缓缓地踩着自行车，在大街上慢慢溜达，夜风习习，送来初秋的凉意。高凉只要稍稍动一下，就能碰到李俊毅的下巴或胸膛，还能够感受到李俊毅身上传来的热意，弄得她有点心猿意马，但她还是收敛了心神：“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什么？” 李俊毅将鼻子凑近高凉的头发，还能嗅到洗发水的味道：“我来带你去广州。” 高凉有些愣神：“啊？” 李俊毅说：“我爸要转业了，你知道吧？” “嗯。知道啊。”他妈回来就是为这事。 李俊毅继续说：“他分配单位需要政审，然后就审到我经商了。国家政策要求干部子女不能经商。” 高凉心里一凉：“那怎么办？”这个她倒是始料未及。 李俊毅叹息说：“我要是继续经商，我爸可能就分不到什么像样的单位了。” 高凉急了：“那你总不能不开厂了吧。”她每次都能从李俊毅的信里看得出来他对自己事业的骄傲与自豪，这可是他的心血与骄傲，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放弃了吧。 “所以我在想办法呢，厂是要开的，但是所有权又不能归我。我有个想法，我把工厂的股份转给你，我只做个打工仔，为你打工，行吗？”这是他这几天考虑出的结果。 “什么？！”高凉一听这话，猛地扭头，要不是李俊毅反应迅速，她的额头差点就撞到了他的下巴。 第七十六章 你们要结婚？ 李俊毅嘴角含着笑, 重复了一遍：“我说，把我的股权转让给你。” 高凉下意识地拒绝：“那怎么行！你先让我下来。”这么重要的事, 不能用这样暧昧的姿势谈。 李俊毅停下车, 高凉从横杠上跳下来，他还伸手去扶了一把。两人都站在原地不走, 高凉抬起头严肃地看着李俊毅：“你不是开玩笑吧？” 李俊毅认真地说：“你看我是像开玩笑的样子吗？股份虽然转给你, 但是工厂依然我来管，你继续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行了。” 高凉脑子渐渐清醒下来了,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李俊毅：“这样真的好吗？” 李俊毅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这事只怪我考虑不周，国家政策早几年就下达了。”85年的时候, 这个政策其实就已经提出来了, 为了防止某些领导干部利用职务之便进行资源倒卖。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严格执行的吧？你爸爸在老家工作, 你在广州工作，这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有什么关系呢？”高凉就是觉得这太苛刻了。 李俊毅无奈摇头：“规定就是这样的。我爸现在还没分配单位, 需要政审，现在卡在我这里了。我不能因为我耽误我爸的前程。” 高凉心里有些难过, 可是这会耽误他自己的前程啊，为什么两全其美那么难呢。“你就真的放心把股权全都给我？不怕我翻脸不认人？”那么大一笔钱呢，自己跟他不过是男女朋友, 他就这么放心把所有的股份都交给自己，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李俊毅看着高凉，然后笑了，他抬手摸摸高凉的脸, 然后用手指捏了捏她的耳垂：“交给你，当然是信得过你。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没有谁比你更值得我信任的了。” 高凉只觉得耳朵上传来一阵酥麻感，她觉得头皮都麻了，咬着下唇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俊毅：“看来我必须要对得起这份信任了。” 李俊毅笑了，就知道高凉会同意的：“我相信你。谢谢你！” 高凉还是觉得不太踏实，一下子就拥有了半间工厂：“我觉得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看有没有别的解决方案。” 李俊毅点了点头：“好，你也好好想一下。”他没有让高凉马上同意，毕竟这并非一件小事，有相应的权益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而这些，本不该是她来承担的。 两人走了一阵，高凉说：“我还是上车吧，晚了说不定杨哥的店关门了。” 李俊毅点头：“上来吧。” 高凉拍拍车后座：“我坐这里。” 李俊毅扭头看着她，无言地要求她坐前面，高凉则自顾自坐上了车后座，然后伸手搂住了李俊毅的腰，将头贴在了他的背上，李俊毅一愣，然后嘴角弯了起来，踩动车踏板走起来。 高凉耳畔传来有力的“咚、咚、咚”跳动声，而且有越来越快的趋势，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她嘴角溢满了甜蜜的微笑，抬起下巴看小城上的夜空，星辰璀璨，热闹非凡，哦，这个纯洁美好的年代，纯净的天空，纯粹的爱情，她愿意时光永远都停留在这青春美好的一刻。 李俊毅一直都没再说话，只是感受着背上那个小脑袋的轻微动作，揣摩着爱人的小心思，股权转让给她，不仅约束了自己，也将她的命运和自己的紧紧维系到了一起，从此以后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不过这是甜蜜的负累，他乐于担负。 高凉和李俊毅此刻都有一个心愿，就是去杨中华店里的路长一点、再长一点。然而再长的路也有尽头，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味高饭店还没有打烊，还有客人在兴高采烈地划拳行酒令，屋子里一片喧闹。 李俊毅和高凉停好车，一起进了饭店，李俊毅是头一次来这里，抬头看了一下：“装修得还不错啊。” 第53节 他们一进去，屋子里的喧哗声稍稍降低了些，然后又开始继续起来。杨中华他爸看见他们，赶紧起身来：“小高，俊毅，你们来了？”杨中华的母亲工厂效益虽然不好，但还是有班可上，所以白天没办法来店里帮忙，老杨的工作被杨中华顶了，他自己去打些零工，如今儿子开饭店了，人手不够，赚得要比打零工多，于是辞了那边的事回来帮儿子开店。 李俊毅和高凉跟老杨打招呼：“叔叔好，杨哥（猴子）呢？” 老杨说：“在后面洗碗呢。” 正在吃饭的客人有人听见老杨的话，扭头过来看了一眼：“是毅哥回来了？毅哥好！” 高凉和李俊毅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飞哥的人，李俊毅朝对方点了点头：“你们在这里吃饭啊。” 杨中华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兴奋地跑了出来：“毅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俊毅看见杨中华，大力在他肩上拍了拍：“猴子，干得不错！” 杨中华嘿嘿笑了起来：“还是兄弟们帮衬才开得起来，快坐快坐。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李俊毅摆手：“不用做了，我才吃了饭不久，晚上吃得也很饱。”晚饭是高凉做的，他吃了三碗米饭。 杨中华见他不吃饭，便赶紧去泡茶，高凉小声地对李俊毅说：“你怎么还叫他外号，我们都改口了。人家现在是老板了，得注意一下形象。” 李俊毅听完，然后笑了起来：“好，我改口吧。猴子这店里生意不错啊。” 高凉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刚说改口，就又叫上了，她看了一眼那群吃饭的人，压低了声音说：“猴子说那些是飞哥的人。我每次过来都看到他们在这里吃饭，就是从来没给过钱，都是赊账的，估计现在都欠了一百多块了。” 李俊毅皱着眉头：“白吃白喝啊，这小本生意经得起这么赊？” 高凉说：“你跟他们老大熟，你去帮忙要一下账？”她和杨中华一样，早就期待着李俊毅回来帮忙讨账了。 李俊毅点头：“那我去问。”说完就站起来身来，朝那一桌人走去。 高凉没想到他说去就去，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的背影，杨中华泡了茶过来，看见李俊毅已经去和飞哥的手下说话去了，赶紧放下茶壶，以眼神询问高凉，高凉压低了声音说：“俊毅哥帮你要账去了。” 李俊毅走到那张桌子边，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飞哥最近还好吧？” 一个小弟点头：“很好。毅哥在广州发大财了吧？” 李俊毅微微笑了一下：“大财算不上，发点小财吧。我兄弟开饭店，承蒙大伙儿关照生意，谢谢了！” 那群人连忙说：“不用谢，这不应该的嘛。” 李俊毅笑了笑，话题一转：“中华，这些弟兄们吃饭的账都结了吗？” 杨中华赶紧走了过来：“还没呢。” 李俊毅伸出手：“账本拿来我看一下。” 那群人顿时鸦雀无声，李俊毅这招先礼后兵搞得他们都有些傻了，敢情不是来联络感情而是来讨债的。李俊毅拿过记账的本子，上面只记了飞哥这帮人吃饭欠的钱，日期和费用都写得一清二楚，连点了什么菜都记上了。李俊毅看了一下：“从7月11号开始到现在，一共吃了一百三十二块八毛。” 杨中华说：“还有今天的没加上去，今天一共是九块八毛。” 李俊毅心算非常快，没几秒就得出来了：“那么一共就是一百四十二块零六毛，我做主，将零头拿掉，一共一百四十，中华，可以吧？” 杨中华赶紧点头：“可以，可以。” 这群人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有人说：“可是这些也不全是我们吃的啊，有的是其他人吃的。” 李俊毅说：“你们谁吃的我不管，你们回去自己商量一下，然后一起凑钱出来，交齐这一百四十块钱就行了。我兄弟开个小饭馆，小本生意，赚的都是血汗钱，希望各位弟兄能够体谅。你们这么多人，其实也不贵，一个人凑几块钱，这钱就齐了。犯不着跟为难我兄弟是不是？” 那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认识李俊毅的人说：“毅哥，不好意思，我们知道了，但是我们现在身上带的钱不够，回去凑钱来给老板，可以吗？”说着就要起身。 李俊毅看着桌上的菜，笑着说：“不着急，你们继续吃吧，吃完了再走，记得明天把钱送过来就行了。打扰你们吃饭了，抱歉，请继续。”然后转身回到了高凉桌边。 高凉含笑看着他，给他倒了杯茶，冲他调皮地挤了下眼，李俊毅含笑在高凉旁边坐了下来。那群人胡乱吃了口，都撒了筷子起身走了，李俊毅不忘抬头跟他们说：“吃完了？慢走啊，记得明天过来结账，麻烦了，谢谢光临！” 那群人走了之后，高凉和杨中华忍不住都笑了起来：“俊毅哥（毅哥）你太厉害了。” 李俊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那也得等他们还了钱再作数。” 高凉一想也是：“他们不会不来了吧？顺便也把账给赖了。” “呵呵，那我就去找飞哥，今天有个小子我认识，叫阿毛，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天不来还钱，我后天就去找阿飞。”李俊毅倒是信心满满。 老杨一边收碗筷一边感激地说：“真是多亏了俊毅，他们来这里吃了很多次了，每次都不给钱，我们还在发愁怎么要账呢。” 在后厨洗碗的杨母也出来了：“小高来了？俊毅也回来了？” “阿姨！”李俊毅和高凉都打招呼。 然后大家坐在一起聊天，聊起了杨中华店里的生意，杨中华说：“中午和晚上还是不太行，中午有时候一两桌，有时候都没人，晚上好一点，一般能有三四桌。我现在都不靠中午和晚上赚钱，主要都是买早餐。还别说，早餐虽然便宜，但是吃的人多，而且利润也比较高。前阵子高凉教我包包子，味道特别好，每天早上都有好多人排队过来买包子吃，蒸包子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卖的速度。” 李俊毅笑起来：“那你这改名叫味高包子铺算了。” 高凉说：“杨哥，你这儿以后还是精简一点种类吧，太多了反而忙不过来。你集中弄两样就可以了，做出特色来，让人家一吃包子或者馄饨就想到味高饭店。” 杨中华点头：“我也有这个打算。不过毅哥的钱我暂时还不上，先还彦君和胖子的，他们的少一点，明年再还毅哥的，可以吧？” 李俊毅无所谓地笑笑：“可以，我也不着急。” 杨中华问：“对了，毅哥你这次回来干什么的？” 李俊毅看了一眼高凉，说：“也没什么，就是想回来看看，打算将高凉接到广州去。” 杨母赶紧说：“你们要结婚啦？” 高凉脸红得跟红苹果似的：“没有，阿姨，我还不到结婚的年纪呢。” 杨母无所谓地说：“也不是非要打结婚证才算结婚啊，摆了酒就可以。以后再扯证。”她说的是事实婚姻，很长一段时间里，农村人结婚都是这么办的。 李俊毅摸着下巴，含笑看着高凉，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高凉红着脸说：“那是以前，现在已经不兴这样了。”她二十岁都不到，才不要那么早结婚呢。 李俊毅哈哈笑：“不着急，等两年再说吧。” 高凉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放下心来。虽然遇到一个良人很幸运，但她也不想那么早就结婚，还是要享受一下恋爱的感觉，毕竟爱情和婚姻承载的内容是不一样的，而且听说男人一结婚就变了样，没婚前那么温柔体贴了，还是多谈一下恋爱吧。 第七十七章 狗粮来了 老杨夫妇到后厨洗碗收拾去了, 杨中华陪李俊毅和高凉聊天，李俊毅问：“中华, 做餐饮很累吧？” 杨中华笑了一下, 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划了一下：“凉妹子应该能感同身受。” 高凉说：“不，你这个比我还累, 我一天也就忙早上一阵, 你可是全天候忙。” 杨中华说：“还好，现在中午晚上也不算太忙。就是自己开了店, 没什么自由。不过累也值得，有回报, 不像以前在厂里做事, 也不轻松, 还要被人呼来喝去的，而且没钱。所以给自己打工，多累都高兴。” 李俊毅点头：“这么想就对了。” 杨中华看着高凉：“凉妹子你真要去广州？你的店不开了？” 高凉看了李俊毅一眼, 她是打算去广州的，但不是现在, 起码身边的事得安排好才行：“暂时没有，是有点事要去广州办一下，还会回来。” 杨中华看向李俊毅：“毅哥厂里还好吗？” 李俊毅点头, 没打算瞒着好友：“效益还不错，不过我碰到一点情况，我爸要转业回地方，规定子女不能经商, 所以现在我要把股权转让出去。” 杨中华吃惊得张大了嘴：“真的啊？所以要把股权转给高凉是吗？” 高凉叹了口气，无奈地点头：“对。” 杨中华目光在李俊毅和高凉身上流转：“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将来你们要是结婚，不还是一家人吗？” 李俊毅苦笑一声：“要是有别的办法也不用这么办了，以后再说吧，到时候我爸工作稳定了，我又不在本地，应该关系不大。” 高凉垮下肩：“我压力好大。” 杨中华看着高凉说：“没事的，凉妹子，你行的。如果毅哥的股权非要转让的话，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了。” 高凉扶额苦笑。李俊毅也说：“对啊，我也想不出还有比她更让我放心的人了。” 高凉斜睨他：“你就不怕我到时候翻脸不认账？” 杨中华捂嘴笑：“凉妹子，你还想翻脸呢，这分明是毅哥在套牢你啊。” 李俊毅低头偷笑，显然心情好多了。其实从另一种角度去想，确实就是把老婆给定下来了，以高凉的为人，她连吴春梅、刘彪和瘦猴都会不遗余力去帮助，怎么也不可能背叛自己，想想还是自己赚了。 高凉说：“话说在前头，股权虽然转给我，法人代表我不当，钱财的事我都不过问，你以前怎么处理现在还怎么处理。” 杨中华哈哈笑：“钱你必须拿着啊，这样才能把毅哥牢牢抓在手里，让他不敢生二心。” 高凉斜睨看李俊毅：“你会生二心吗？” 李俊毅说：“我哪敢，我是在帮你打工，万一你对我不满意了，直接将我踹了去找小白脸，我哭都没地方哭。” 高凉红了脸，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杨中华接过话头：“凉妹子，小白脸可没毅哥靠谱啊，毅哥人能干，赚得多，身体也好，以后你就知道好处啦。” 高凉的脸越发红了，她并不像十八岁的小丫头那单纯，这话说得怎么都像是带了颜色的，李俊毅清了一下嗓子，转移了话题：“彦君在家吗？胖子休假了没有？明天都叫出来一起聚聚吧。” 杨中华说：“好啊，他们都在，明天中午来我店里聚吧，正好我这里中午人也不多，咱们哥几个好好聚聚。” “好，我好久没见到胖子了。”李俊毅答应下来。 杨中华对高凉说：“凉妹子明天也来，家里不要做饭了，都来我这里吃。” 高凉笑着说：“人太多了，是不是不太方便？珊珊和强强明天都要上课。” 杨中华说：“多什么啊，顶多两桌人，我平时五六桌都做出来了。我早点准备，你让高珊和高强下了课就直接来我店里，保准他们一到就能吃上饭，不会迟到的。来吧，多难得的机会，以后想凑这么齐也难了。” 高凉一听到这里，便同意了：“好吧，都来。” 杨中华说：“把阿彪也叫来。毅哥把奶奶也叫来。” 李俊毅好像忘记告诉杨中华他妈也回来了，便说：“我妈也在家。” “阿姨也回来了？这么巧！那也叫过来，阿姨还从来没吃过我做的菜，明天我要好好表现一下。”杨中华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高凉笑着说：“那我关了店就过来帮忙。” “好。” 三人聊了一会，高凉见老杨夫妇已经将厨房收拾好了，便对李俊毅说：“咱们先回去吧，让杨哥和叔叔阿姨也早点回去休息。”她下午有足够的时间休息，杨中华则未必，而且他为了做早点，每天比她起得还早。 李俊毅点头：“也好，咱们先回去吧。” 于是他们告别杨中华一家，高凉依旧搂着李俊毅的腰，甜甜蜜蜜地骑车回店里。刘彪最先发现他们回来了，看见高凉将手从李俊毅腰上放下来，他别过眼睛，起身来：“你们回来了，我先回去了。” 高凉有些歉意地说：“好的，今天忘记跟你说了，晚上你不用来的。”其实李俊毅也没说晚上要陪他来店里，所以她没提前跟刘彪打招呼，结果李俊毅和刘彪都来了，她正好要出去，也就没让刘彪先走。 刘彪说：“没事，这是我分内的事。” 李俊毅叫住他：“阿彪。” 刘彪比李俊毅矮了半个头，他抬起眼无声地看着李俊毅。李俊毅说：“猴子说明天中午去他那里吃饭，我们都去，你收了摊就去他店里吧。” 高凉赶紧说：“对，这个事我忘了跟你说。明天中午我们都去杨哥店里吃饭，你收摊后直接过去，我家里到时候会没人。” 第54节 “哦，知道了。”刘彪应了一声，然后骑上三轮车走了。 回去的时候，因为王秋兰不会骑自行车，所以李俊毅只能载她，王秋兰十分不好意思地坐在李俊毅的车后座上，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透明人，一声也不敢吭。 高凉和李俊毅骑车并肩而行，一路上闲聊着。李俊毅说起弟弟俊伟的事，还忍不住赞叹：“你怎么那么有先见之明呢，早早把他叫回来了，救了那小子一命，说不定他也要被开除了。” 高凉笑了：“那不正好是奶奶病了吗？所以赶巧，算是奶奶救了他。” 李俊毅说：“也不仅仅是这样，俊伟写信告诉我，说是你劝阻他没去参加宣传部，不然的话他就跟那个老乡一样的下场了。不仅他自己要受处分，估计我爸也难逃干系。所以你真是救了我们全家。” 高凉心想，虽然李俊毅他爸没被李俊伟连累，但是现在李俊毅却被他爸连累了，世事就是这么叫人无奈的，阴差阳错的，不可能百分百能如人所愿。 到了家，王秋兰赶紧跳下车进屋去了，不打扰高凉和李俊毅独处。李俊毅说：“陪我坐会儿。” 高凉笑着点点头，她从走廊上搬了两把椅子，李俊毅走过去，将椅子接过来，并排放在院子里，拉着高凉一起坐下了。高凉靠着椅背，全身放松下来，抬头看着夜幕低垂的星空，听着秋虫在草丛里“唧唧”的鸣叫，夜露下来了，带了点清秋的凉意，她心里特别地惬意，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在想李俊毅的信是明天到还是后天到，谁知道现在人就在自己身边了呢，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和惊喜。她想到这里，不由得扭头去看身边的人。 李俊毅已经无声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了，就等她什么时候回过头来看自己。他们背着光坐着，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高凉一回过头来，便感受到了李俊毅灼热的目光，那不是用目光捕捉到的眼神，而是靠感觉感受到的。李俊毅说：“别动，你脸上有个东西。” 高凉一愣，停住了，李俊毅伏过身来，抬起了手。高凉以为他真的要帮自己弄掉脸上的东西，便没有闪躲。结果李俊毅只是用手轻轻扶着她的脸，凑过来吻住了她，舌尖在她花瓣一样的唇瓣上轻舔了一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含笑退开了。 高凉红了脸，这人居然也不正经起来，她忍不住伸手去掐李俊毅的大腿，被李俊毅抓住了手。秋天的夜晚很凉快，李俊毅的手心里没有汗，只有滚烫的温度，包裹着高凉的手，令人觉得暖洋洋的。高凉动了一下，然后反过手，以手心与他交握。 李俊毅扣住高凉的手，将它放在自己身上：“高凉，你想去广州发展吗？” 这是李俊毅第一次主动跟高凉提去广州的事。高凉想了想，老实说：“想过，不过我得将老家的事安排好了才行。” 李俊毅将高凉的手举起来，放到唇边亲了一下：“抱歉，我原本是打算积累够了资本回老家来的，这样你就不用去外地了。但是目前这情况看来，我短期内是没办法回老家创业了，所以只能让你能过去。” 高凉移过来一点，将头靠在李俊毅肩上：“我知道，其实我也一直在考虑去广州的事。” 李俊毅将脸贴近高凉的头：“谢谢！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弟弟妹妹的户口问题，让他们在广州也能考大学。” 高凉微笑起来：“嗯，我们一起努力。”李俊毅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她的弟弟妹妹的事，所以这个男人是真心实意在为自己考虑和打算，他是完全可以信赖的，值得她主动一点。 李俊毅满意地笑了，高凉去了广州，那么他追求的人生也就越来越完美了。 第七十八章 好友相聚 过了一会儿, 李俊毅终于开口说：“去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你几点起来, 我送你去店里。” 高凉赶紧说：“别, 你早上多休息会儿，不用陪我去。再说我还没跟珊珊和强强说去吃饭的事, 你明早起来帮我告诉他们。” 李俊毅说：“我就是想多陪陪你怎么了？我明天送你到店里再回来, 奶奶和我妈也要通知到。” 高凉听他这么说，竟无从反驳：“那好吧, 我四点起来。” 李俊毅突然起身，俯身温柔地将高凉抱住了, 这么瘦弱的身体, 怎么拥有这么无穷的力量呢, 叫人忍不住心疼，他在她耳畔叹息：“真不想你这么辛苦。” 高凉被他宽厚的胸膛温暖着，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安心, 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其实还好。”从前也不可谓不辛苦, 然而竹篮打水一场空，叫人心有不甘，如今这种艰辛却有看得见的效果, 她亲眼见到身边的人一个个好起来，让她觉得这种辛苦很值得，也是因为辛苦和疲惫，这才让她有真正活在这个世间的感觉。 李俊毅将她抱着站起来, 不舍地摸摸她的脑袋，在她耳朵上吻了一下：“去洗洗睡吧，早点休息，做个好梦。” 高凉红着耳朵，娇羞地“嗯”了一声。两人分开，各自进屋，院子里的两张椅子安静地并排在那儿，无言地诉说着这一夜的温情。第二天早上高凉起来的时候，李俊毅也准时起来了，他们出门的时候，看见两张披了晨露的椅子依旧亲昵地并肩靠在昨晚他们小憩的地方，不由得相视而笑。 今天高凉没再去买做卤肉的食材，只买了些今天要吃的菜，她打算明天休息一天，李俊毅虽然没说什么时候去广州，她也没问，肯定也是这两天的事，因为这事拖不得。 李俊毅帮她搬好重东西，等刘彪来取过菜之后，这才骑车回家。到七点多上圩的时候，李俊毅又回来了，他还提了两袋包子：“还没吃早饭吧？” 高凉一边忙一边答：“还没有。你买回来了？”早饭她一般不自己做，都是在附近早餐摊上买的。 “那你赶紧吃，我帮你看着。”李俊毅将包子放在桌子上，洗了手来帮忙。 高凉对王秋兰说：“秋兰你先去吃，我一会儿再来吃。” 李俊毅闻言，只好拿了一个包子喂到高凉嘴边：“那你先吃个垫垫底。” 高凉正在给客人切菜，腾不出手来，口罩也没摘，她抬起头眨眨大眼睛，含笑看着李俊毅：“我在忙，一会儿再吃。” 对面的客人笑了起来：“老板娘，这小伙子是老板吗？长得真俊。” 高凉红了脸，不知道怎么接话。李俊毅就喜欢这么会说话的客人，说：“我是未来的老板，谢谢你来照顾我们家的生意。” 客人接过高凉装好的肉，递上钱来，笑呵呵地走了。高凉羞得简直抬不起头来。李俊毅又将包子送到她面前：“先去吃，我来帮你看着。” 高凉看了一下，这会儿刚上圩，还没到最忙的时候，便摘了口罩去吃早餐，一咬包子，不由得抬了下眉毛：“杨哥店里的？” “对，没想到猴子的包子做得这么好，以后肯定会发财的。”李俊毅笑眯眯地说，这时来了客人，他立即打起精神来，“大姐您需要点什么？卤肉、卤鸭还是烤鸭？泡椒凤爪也好吃。” 高凉看着这个管理着一百多人的老板秒变成了熟食店的伙计，觉得莫名新鲜和好玩，她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来，这个男人真是能屈能伸，将来肯定是成大事的，想想就觉得自豪。 有了李俊毅的帮忙，今天的菜卖得十分快。九点不到，菜就卖完了，为了中午的聚会，高凉特意留了两个卤肘子和一只卤鸭做凉菜，这样可以减轻一点杨中华的负担。关了店门，三人一起去了味高饭店，到的时候，杨中华店里吃早餐的客人都还没走完呢。 李俊毅笑着说：“中华，你这生意不错嘛。忙得过来吗？” 杨中华正在厨房里处理食材，听见这话，笑笑说：“也就是忙早上这一阵，中午和晚上就清闲了。” “杨哥，这个给你做冷菜。”高凉将自己提来的卤肉给他，“今天可不会清闲了，要做什么菜，我来帮你。” 王秋兰非常主动地帮老杨收拾碗筷去洗刷了，平时店里卖早餐的只有杨中华父子，可谓忙得不可开交，碗筷压根就没时间去洗，都是等忙完了才慢慢洗的。 李俊毅见大家都有事忙：“那我能帮忙做点什么？” 高凉笑眯眯地说：“你看着办吧。” 李俊毅只好找了蔬菜去择。他正忙着，三胖就过来了，久违的兄弟见面就是一个熊抱，李俊毅看着三胖：“胖子你瘦了啊？” 三胖确实瘦了一圈，脸上的轮廓都显出来了，他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没办法，火车上人太多了，我们这些乘务员每天都来来回回地在车厢内穿梭，被大家给挤瘦了。所以以后你不能再叫我胖子了。” 李俊毅点头：“可以，也是时候该正名了，以后管你叫双喜吧。”三胖的大名是王双喜。 高凉听了忍不住笑，这年头的火车确实如此，车次少，速度慢，人多，每次车厢内都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连行李架上都爬满了人。而乘务员每次都还要推着小推车提着篮子在人肉堆里来来回回地走，高凉总怀疑他们不是练了缩骨神功就是练了柔术，不然怎么在几乎没有空隙的车厢里来去自如呢。“瘦了好啊，王哥瘦下来帅多了。” 王双喜一听高凉的话，兴奋得不行：“凉妹子也觉得我变帅了是不是？我就知道凉妹子的眼光最好了。” 李俊毅毫不迟疑地接过话头：“当然了，眼光不好会看上我？不过她说你帅，是跟你以前的形象相比，而不是跟我比，懂了吗？” 高凉一听，顿时乐不可支。王双喜摸摸鼻子，一脸委屈：“毅哥你别这么斤斤计较行吗？凉妹子就夸我一句帅，你也犯不着再补充说明一下，还要横向拿自己跟我比。我能跟你比吗？” 结果李俊毅说：“你就知足吧，高凉可从来没夸过我一句长得帅的。” 他这话一落音，整个厨房里爆发出一阵哄笑，王双喜和杨中华笑得最夸张，还不忘说：“凉妹子，你赶紧夸夸毅哥啊。” 高凉的脸红得快要滴血了，这要怎么说出口嘛，好端端地说他长得好看？有毛病吧，她才说不出口，便岔开话题：“王哥你帮我拿个碗来。” 王双喜赶紧去了：“好。” 杨中华忍不住对李俊毅说：“凉妹子害羞，这种话肯定说不出口。不过毅哥你可以让她私下里夸夸你，她也许就说得出口了。” 李俊毅其实也并不真需要高凉夸他，只是顺着王双喜的话那么一说，他说：“算了，不用了，她夸你们多帅也没用，反正她就只看上我了。”这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男人的帅不是夸出来的。 高凉觉得跟他们兄弟几个相处真轻松：“汪哥呢，是不是中午才会到？” 话未落音，汪彦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哦哟，有人想我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李俊毅扭头白了老友一眼：“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汪彦君看见他，不由分说就直接趴在了蹲在地上择菜的李俊毅背上，用力搂了一下：“毅哥你不想我还叫我过来聚什么？我可想死你了。” 李俊毅嚷嚷：“赶紧给我下去，压死我了。” 汪彦君放开李俊毅，看着厨房里的几个兄弟，不由得感慨起来：“真难得啊，我们几个居然凑齐了。” 高凉说：“今天不是周末，汪哥怎么有空，请假了？” “对啊，现在效益不好，请假也方便了。”汪彦君无奈地答了一声，当初几个兄弟中，他的境况最好，如今其他几个一个个都事业蒸蒸日上，他却在走下坡路，这才几年啊，就看得出河东河西了，世事无常啊。 李俊毅说：“彦君，你要是不想在棉纺厂干了，来我厂里吧，我们正好需要经验丰富的销售人员，工资底薪加提成，卖得越多，赚得也多，以你的水平，绝对要比在棉纺厂多几倍的收入。” 汪彦君听了，不是不心动，但是他在国有企业上班，那是铁饭碗，这年头还没有谁主动砸了铁饭碗的：“我还是先待着吧，说不定会来个好点的领导，到时候厂子还会再好起来。”作为棉纺厂的一员，经历过她的辉煌期，一般人都是会有荣誉感和感情存在的，割舍不下，更何况汪彦君他爸还是棉纺厂的一个小领导，母亲也是棉纺厂职工，他作为职工子女从小在棉纺厂长大，一家子都对棉纺厂感情深厚。 李俊毅作为旁观者，这些年越发意识到国有企业已经病入膏肓了，被市场经济淘汰是迟早的事，但是他也不勉强好友：“可以，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真要出来，我那里是热烈欢迎的。” 汪彦君在他肩上拍一下：“我就知道毅哥是不会忘了我们的。” “那哪能呢？”李俊毅想也不想地说。当初他们还是一群学生畅想未来的时候，大家一起发过“苟富贵，无相忘”的誓言，所以李俊毅几个都过得窘迫的时候，都是汪彦君在接济他们，李俊毅觉得，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找了高凉这个爱人，最大的财富是交了这帮朋友。 第七十九章 火锅宴 杨中华奶奶最近身体不好, 出门不便，妹妹杨思华读初三了, 在学校寄宿, 来吃饭的一共是十三个人，一张大圆桌有点坐不下, 杨中华觉得人有点多, 打算弄两桌菜，最后被大家否决掉了, 一桌坐不下，那就将两张方桌拼在一起, 一起吃饭热热闹闹的才有意思。 今天的午饭准备得比较早, 有高凉帮忙, 还有小伙伴们的鼎力协助，不到十二点，杨中华就置办出了一大桌丰盛的佳肴, 有他拿手的水煮牛肉、豉汁排骨、蒜泥白肉、椒麻鸡丝、糖醋里脊和豆瓣鱼，还有高凉带来的卤肘子和卤鸭两个凉菜。此外还弄了鸡汤火锅, 由于没办法弄成鸳鸯锅，所以弄了一个清汤火锅，一个红油火锅, 正好每张桌子中间摆一个，想吃清淡的或者麻辣的，可以随意去那个锅里涮，反正都是自己人, 没什么好拘束的。火锅料有牛肉、猪肉、鱼肉、牛肚、猪肚、脆肠、油豆腐、腐竹、芋头、土豆、豆芽、青菜等。一桌子人估计都没几个吃过这么丰盛的一顿饭。 高珊和高强从学校赶到这里，菜都已经做好了，就等开饭。来吃饭的人也都到齐了，王奶奶笑呵呵地说：“中华这孩子太费心了，我们才吃了多久啊，又过来吃饭了。” 杨中华笑眯眯地说：“奶奶您能来吃饭已经太给我面子了。阿姨您坐，人都齐了，不要客气了，赶紧吃吧。” 王奶奶、匡秀敏和老杨夫妇坐一桌，李俊毅和高凉要过来陪长辈一起坐，被奶奶挥手打发了：“你们年轻人坐那头去，珊珊强强过来，跟奶奶和叔叔阿姨一起吃饭。” 汪彦君笑眯眯地说：“奶奶您真太善解人意了。” 于是高凉和李俊毅以及他的几个哥们坐在红油火锅这头，年轻人要喝酒，大家将米酒倒好，杨中华举着酒杯站起来：“来来来，咱们这桌的，为了我们相聚的缘分，必须先干一杯，那边的就免了啊。” 高凉是这张桌子唯一的女性，她看着桌尾的杨中华：“杨哥，我就不要了吧。” 杨中华说：“必须要的，你也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啊，以后就是我们嫂子了。你要是喝不了，就让毅哥代你喝！” 李俊毅笑了：“你们这是打算先把我放倒然后自己多吃菜呢。” 杨中华笑着说：“毅哥，嫂子这第一杯是必须要喝的，你现在意气风发，又是我们这群人中唯一抱得美人归的，你不多喝怎么对得起我们这帮兄弟，大家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汪彦君和王双喜都跟着起哄：“对，该喝！” 长辈那桌就笑呵呵地看着这边的年轻人闹腾。 高凉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俊毅哥的胃不好，不用他帮我代酒。承蒙各位哥哥看得起我，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这第一杯我自己干了，后面的我就不干杯了，喝一点就好了。你们也别灌俊毅哥太多的酒。”说完一仰脖子，就将整杯酒喝下去了，热辣辣的酒精顺着喉咙往下，辣得高凉眼泪都快出来了。李俊毅赶紧起身替她顺背，还给她夹了一块糖醋里脊：“赶紧吃点东西。” 高凉这一举动引得大家齐声喝彩。在杨中华几个哥们的心目中，高凉本来就是那种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现代女性，现在更成了大家眼中的巾帼英雄了，多有魄力啊。而在长辈们眼中，高凉则是既能干又贤惠，吃个饭还会考虑到李俊毅的身体。 高凉喝完酒坐下来，看着大家：“我喝完了，你们呢？” 在场的男生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高凉的酒量其实是不错的，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了，一个女人为了生存，不得不练就了许多生存技能，喝酒就是其中一样。不过因为胃病的阴影，这辈子高凉几乎没喝过酒，但是今天高兴，她还是喝了一杯。 高凉吃着里脊肉，看着满桌的亲朋好友，心里觉得甜丝丝的，这辈子真没白活啊。她端起牛肉，往汩汩翻滚的火锅里面放菜，火锅下面烧的是酒精炉子，这个倒不算奇货可居，毕竟现在中校做实验也会用到酒精炉。 杨中华的菜做得真不错，大家交口称赞，王双喜说：“猴子，你这手艺，店子不火没天理。” “就是。”汪彦君附和。 李俊毅说：“不要着急，时间的问题。”他说着就要往火锅里捞菜吃。 第55节 高凉突然想起什么来，用筷子夹住他的筷子：“慢着，你不能吃太辣了，这锅里的你不能吃，吃白锅的。” 李俊毅眼巴巴地看着高凉：“我现在胃挺好的，就吃一点。” 高凉笑着说：“你刚喝了酒，先吃点清淡的，一会儿再吃点辣的，可以吧？”她说着赶紧从旁边桌上的白锅里捞出菜来放在李俊毅碗里。 汪彦君赞叹着摇头：“毅哥真是有福气啊。” 李俊毅心满意足地将高凉给她捞的鸡肉吃了下去。王奶奶一脸笑眯眯地看着高凉和李俊毅的互动。匡秀敏则只是看了一下，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既不生气，也不觉得高兴。倒是中华的妈妈一脸羡慕地看着坐在她斜对面的高凉和李俊毅，他儿子没本事追到这么能干的女朋友，她忍不住对王奶奶和匡秀敏说：“奶奶，大嫂子，你们真有福气啊，我没见过比高凉还能干的姑娘了。” 王奶奶得意地说：“可不是吗？凉凉这孩子是真好，我特别喜欢。” 匡秀敏被杨母这么一说，倒也不好意思再板着脸了，笑着对杨母说：“都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有没有福气都是孩子自己的造化。” 王奶奶听儿媳妇这么说，有点不高兴地扭头看了她一眼：“秀敏，我想吃鸭肉，帮我夹点吧。”匡秀敏便替婆婆夹了块鸭肉。 一会儿王奶奶又说：“我想吃点火锅，凉凉说脆肠好吃，你帮我烫点吧。”匡秀敏又起身去旁边的桌子上端了脆肠来烫。 高凉没注意到那边桌上的动静，因为正在听李俊毅和几个哥们聊生意经。高珊和高强则埋头苦吃，因为他们还要赶着去上课，匡秀敏说的话他们倒是都听见了，但是没听出话里的意思，毕竟年纪还小。倒是刘彪竖起耳朵听见了，他皱着眉头看了匡秀敏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向高凉，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正吃得热火朝天，一直没有客人的店里突然来人了，老杨赶紧站起来：“几位要吃饭吗？” 这三位客人是在外面闻见了店里飘出的火锅香味，进来之后，看见他们的桌上摆着两口锅，便问：“那是什么？” 杨中华也注意到来客人了，赶紧站了起来：“哦，这是火锅。三位要吃饭吗？” “这火锅怎么点的？多少钱？”三个人一边坐一边开始询问起价格来。 “你们吃，我去招呼客人。”杨中华离席去接待客人去了，平时中午生意很清淡，今天他们吃饭时都没人来，本以为可以安静地吃顿饭，没想到居然会有客人被他们自己吃的火锅吸引进来，倒也算是打起了广告。 杨中华和他爸都去后厨准备了，还好菜都是提前洗好准备了的，装个盘就行，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做火锅底料，火锅也方便，一锅就煮出来了，期间高凉还起身去后厨看了一下。刚将客人要的鱼头火锅端上桌，父子二人准备入席继续吃饭，又来了一群客人，也是要吃火锅的。杨中华只好转身又去厨房做菜。 李俊毅笑：“算了，一会儿让中华喝火锅汤底好了，谁叫他生意这么好呢。” 没想到李俊毅一语成谶，他们都快吃完了，杨中华才做好菜出来，一共招待了三桌吃火锅的客人。 杨中华和老杨再次坐下来的时候，桌子已经空了三个座位，杨母去上班了，高珊和高强去上学了，桌上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王奶奶歉意地说：“我们都没等你们了。” 杨中华拿起筷子夹冷掉的菜吃，还好天气不冷，不碍事：“不用等的奶奶，你们吃好就行了。” 吃完饭的高凉脸红扑扑的，因为喝了一杯多酒，酒精的作用使她显得有点憨态可掬，不过她头脑还算比较清醒，笑着提议说：“杨哥，我看你这店干脆就推火锅得了，又省事又好吃，你也没那么累。”现在天不冷，火锅还显不出优势来，等到天一冷，火锅的优势就显着起来了，谁不愿意在大冬天里吃一顿热腾腾的饭菜啊？ 杨中华一边吃一边偏着头想：“还是都推吧，让顾客多点选择。” 李俊毅在桌子下面伸手握住了高凉的手，对杨中华说：“那你就辛苦一点。” 高凉吃饱喝足，李俊毅和朋友们都在身边，随意聊着闲话，她心情愉快，精神便有些放松，又有点酒意，被李俊毅握住手后便往他身上微微靠了过去，头轻轻地靠在李俊毅的肩头，李俊毅也很自然接受了她的倚靠。这个动作对二十一世纪回来的高凉来说觉得再普通不过，李俊毅的几个朋友看着他们只会觉得羡慕，感情真好啊。刘彪见了，便扭过头去不去看对面的二人，而是下意识地看了匡秀敏一眼。王秋兰跟高凉挨着坐，根本就没察觉到这个亲密动作。 王奶奶当然不会说什么，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匡秀敏看了一眼，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不过并没有当场发作。 高凉其实也只靠了一下子，然后想起来什么，便直起身体揉了揉额头，对刘彪说：“阿彪，明天我不开店，休息一天，你明天早上也不用来了。” 杨中华顺口接话：“毅哥你们明天就要去广州了吗？” 李俊毅扭头看着高凉，以商量的口吻说：“那就明天晚上过去？” 高凉点头：“好。” 李俊毅对王双喜说：“双喜，你帮我买两张明晚去广州的火车票吧。” “好。”王双喜满口答应下来。 刘彪意外地看着高凉：“你要去广州？” “嗯。”高凉应声。 “多久回来？” 高凉说：“还不知道事情办完要几天，我会尽快赶回来。” 王奶奶高兴地说：“凉凉你要去广州啊？”老人才不管他们去做什么，反正孙子和高凉在一起时间越多越好。 匡秀敏则问：“高凉去广州干什么？” 第八十章 坚强后盾 高凉扭头看着李俊毅, 这事他没跟他妈说吗？李俊毅轻拍一下高凉的肩以示安抚，朝她点了下头, 对自己妈说：“有事要去办, 你就不用管了。” 回来这两天，李俊毅一直都没怎么跟匡秀敏说过话, 匡秀敏知道儿子在埋怨自己, 难受也没地方说，这会儿有点委屈地看着儿子：“什么事呀？” 李俊毅看老杨父子都吃完了, 便说：“中华，杨叔, 我们先回去了, 你们忙。” 杨中华说：“这就走了啊？” 汪彦君说：“毅哥, 你走之前再聚聚吧，下次见面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李俊毅笑着说：“可以，明天中午还在中华这儿聚吧。” 三胖说：“我也来。” 杨中华笑起来：“好、好, 我买好菜等着。” 李俊毅摆手：“不用你买菜，明天我买, 你给我们做就行了。” “那也行。我们就吃一顿毅哥的吧，谁叫他现在是大老板呢。”杨中华笑呵呵地说。 李俊毅笑着说：“你们什么时候来广州了，我请你们吃海鲜大餐。” “好啊, 一定去！”几个兄弟都答应下来，仿佛真要去吃大餐似的。 李俊毅看见高凉满脸酡红，红艳艳的别有一种风情，不由得暗生欢喜, 低下头对她说：“你还能骑车吗？” 高凉下意识地说：“酒后不能驾车，骑车也不行，不安全。你也别骑。” 李俊毅觉得这样的高凉非常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没关系，我没喝醉，可以骑，我载你，你的车放在中华这儿吧。” 高凉拼命摇头，仰头看着李俊毅认真地说：“我是说真的，喝了酒不能开车也不能骑车。” 汪彦君忍不住低头猛笑：“毅哥，高凉喝醉了。” 李俊毅点头：“不过她说得很有道理。” 高凉再次认真地说：“我没醉，我知道我喝了点酒，但还不至于醉。酒后驾车是违法的，容易出车祸，要对自己和他人的生命负责，俊毅哥，你不能骑车，听到了吗？” 李俊毅含笑宠溺地说：“好、好，我听到了。不骑，都放中华这儿，回头再来骑回去。” 汪彦君和王双喜都不说话，努力把自己当透明人，生怕高凉注意到他们，因为他们都喝了酒，还是骑车来的。结果高凉一转头就把视线对准了他们：“你们也不要骑。” 汪彦君和王双喜顿时有种被抓包的尴尬感，杨中华哈哈大笑起来。王奶奶说：“凉凉说得对，安全第一，还是不要骑车了。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喝酒，酒不是个好东西，伤身。” 汪彦君和王双喜忙点头：“奶奶教训得是，以后我们会尽量少喝。” 匡秀敏说：“好了，妈，我们回去吧。” “好。今天就多谢中华招待了。”王奶奶笑眯眯地起身，和儿媳一起出来了。 刘彪也跟着高凉他们一起出来了，还不忘问：“那具体哪天可以再开店？” 高凉扭头看着刘彪，脑子反应慢了两秒，一时间没说话，刘彪被盯得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和下巴，以为脸上沾了饭粒，高凉终于开口：“等我回来后会通知你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就当放几天假吧，工资不会少发你的。”她的店一个月顶多休息一天，刘彪从没主动请过假，算起来其实挺压榨劳动力了。 刘彪点点头：“好，谢谢。”他说完跨上三轮车。 李俊毅看着骑车的刘彪，忍不住捉弄高凉，在她耳边说：“阿彪是不是也不能骑车？” 高凉想了想，对刘彪说：“阿彪，你喝酒了没有？” 刘彪其实一开始喝了一杯，后来就没喝了，他觉得自己那点酒根本不算事，便说：“没有。” 高凉摆摆手：“那你骑车回去吧。再见！” 刘彪心里有些沮丧，高凉居然不记得他喝过酒。 几个人一起上了公交车，不是周末，公交车上还有几个空座，他们上去刚好能坐满。李俊毅拉着高凉坐到了公交车最后一排的两个座位，靠窗的高凉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阿彪好像也喝酒了，第一杯酒我们那桌都喝了吧。” 李俊毅不满地将她的脑袋拨到自己肩头上，小声地说：“你能不能别替那么多人操心，多关注点我呢？” 高凉听出了他的抱怨，扭头看着他，眼眸若星辰般明亮，然后弯起嘴角，小声地说：“我最关注的就是你呀。” 李俊毅看着她的笑脸，差点就想将她抱住狠狠地亲吻，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记得这是公共场合、光天化日之下，不能做太伤风化的事，便抬起手，在高凉挺翘的鼻尖上轻点了一下：“记得就好。” 高凉被他的亲昵弄得红了耳朵，转过脸去看着窗外的风景，李俊毅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里，两人都很默契地扭头看别处，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车子没有空调，窗户开着，风有点大，高凉被风吹了一会儿，脑子终于清醒了点，她想起正事来，便凑到李俊毅耳边小声地问：“股权的事你是不是没跟家里商量？” 李俊毅说：“不用商量，我爸说了，他不会干涉我任何决定，只要我不违法、问心无愧。” 高凉心里觉得，李叔叔果然是个嘴上嫌弃俊毅却很爱他的父亲：“那你妈妈呢？” 李俊毅皱着眉头往前面看了一眼母亲的背影，说：“不用管我妈，她的意见不用参考。” 高凉不解地抬头看李俊毅的侧脸，他说完话后就抿紧了唇，从嘴角的轮廓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如刚才好了，她没有猜错，他跟他妈生矛盾了，会是因为自己吗？高凉顿时紧张起来，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在今天之前，匡秀敏对自己的态度还是很自然的，如果真有矛盾，原因应该不是起于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高凉想了又想，又想到李俊毅转让股权一事显然是临时决定的，他突然和他妈一起回来，那多半是因为这个事了。车上人多嘴杂，她没继续这个话题。 下车后，高凉故意落在了最后，李俊毅陪她，自然也落后了，她再次问起李俊毅：“你和你妈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 李俊毅叹了口气：“也不算吧，就是有点不满她的态度。” “她的什么态度？”高凉问。 李俊毅沉默了片刻，艰难地开口：“我妈希望我不要开工厂了，因为这样会影响我爸的前途。” 高凉微张着嘴，一时间竟找不到话说，她心里有种被洪水冲刷了的感觉，一瞬间什么都荒芜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叔叔如果没通过政审，就不能转业吗？” 李俊毅摇头：“那倒没有，就是分配的单位不会太好。” 高凉那瞬间对匡秀敏有些埋怨，丈夫是她最重要的人没错，儿子难道不重要吗？她为什么会完全舍弃儿子去成全丈夫呢？要是她是俊毅，肯定也会有些埋怨，更何况她现在的心是完全偏向俊毅的，也就不能怪她埋怨匡秀敏做事不公了。过了好一会儿高凉才说：“你别难过，没关系，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过了这么些天，李俊毅的心情已经平顺很多了，他抬起手摸摸高凉的头：“没事，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也不后悔现在的选择，毕竟爸是我亲爸，本来也是我自己考虑不周全妨碍他了。再说爸没有对不起我，他没有让我为他作出牺牲，这个决定是我自己做的，就是要辛苦你。” 高凉摇头：“我不辛苦。”她心疼的是李俊毅，这个结果虽然是李俊毅自己选择的，但这件事已经表明了匡秀敏的态度，伤了李俊毅的心，所以他才对母亲这么冷淡吧。 李俊毅微微笑一下，将手轻轻地握住了高凉的肩：“回去吧。” 高凉又想起一件事，有些担忧地说：“咱们的事阿姨现在知道了，她会不会对我不满意？” 李俊毅不由得笑了：“她就算不满意有什么用？是我找老婆又不是她挑儿媳妇，我找什么样的老婆她就有什么样的儿媳妇。她愿意对我老婆好，就会有个孝顺她的儿媳；她不愿意对我老婆好，也就别怪儿媳对她不孝顺。这个选择权在她自己。” 高凉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眼中却忍不住泛起了泪花，她忍不住抬起手，抱住了李俊毅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也不管什么有伤风化了。她是该为自己庆幸的，这么好的李俊毅居然会爱她。李俊毅有些意外她的反应，然后笑着抱住了高凉。 过了一会儿，李俊毅觉得自己的胸口滚烫起来，然后又凉了起来，高凉哭了？不过他并没有打断她。两人拥抱了好一会儿，高凉才松开李俊毅，抬手擦了擦眼睛，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他。 李俊毅伸手替她拂去脸上残留的泪水，说：“以后跟你生活的是我，不是我妈，所以她的态度不重要，我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而且我们将来去了广州，她在老家，一年也未必见得了一次，不喜欢她也没关系。” 第56节 高凉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他说的全都是结婚以后的事了。不过说心里话，她之前其实还是很喜欢匡秀敏的，只是在俊毅工作这件事上，她觉得匡秀敏有失公允，让她替俊毅难受。 两人慢慢步行到了家，李俊毅说：“你去午睡吧，我也回去休息一下。” 高凉点了点头：“做个好梦！” 李俊毅摸摸她的头，转身回到自己家里，匡秀敏正在他的房间等他，她看着儿子：“俊毅，你带高凉去广州做什么？” 李俊毅说：“这事你就别过问了，我会把我的厂子处理好，不耽误爸爸的政审和前程。” 匡秀敏站起来，站在比她高了几乎一头的儿子面前：“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俊毅说：“不是说了你别管吗？我要睡觉了。”他不想把股权转给高凉的事告诉母亲，反正母亲从来没参与过企业经营，不知道什么股权转让之类的，料想也猜不到这点上来，免得让她知道了会以为高凉在侵吞他的财产。 匡秀敏果然想不到那点上去，便说：“你要是处理好了就回来吧，你爸会给你安排工作的。” “不用了，我自己在外面能养活自己，不想靠我爸。”李俊毅说着已经躺在床上了。 匡秀敏本来要走了，犹豫了一下又站住了，她还是想不通，不死心地问：“你到底是怎么处理的，厂子卖了吗？带高凉去干什么？” 李俊毅终于发脾气了，大声说：“你能别过问我的事了吗？我爸说他都不干涉隐私，只要我不违法不犯罪就行！你有什么委屈和不满，找我爸说去！”说完转过身去，给了他妈一个后脑勺。 匡秀敏还是头一回被儿子吼，顿时觉得委屈极了，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王奶奶本来在厨房里收拾，听见孙子在吼人，赶紧过来看，匡秀敏已经出了俊毅房间，看见婆婆，眼泪便啪嗒啪嗒地掉落。 王奶奶叹了口气：“秀敏啊，俊毅这孩子做事一向有分寸，出不了格去的，你就随他去吧，不要去管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从他上初中起就已经管不了他了，要相信他，啊？” 第八十一章 二去广州 高凉再见到匡秀敏的时候, 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她。她心里对匡秀敏那样对待李俊毅是有微词的, 但不管怎样, 对方到底还是李俊毅的母亲，而且可能还不太喜欢自己跟李俊毅在一起, 尤其匡秀敏若是知道李俊毅的股权是转给自己的话, 那意见肯定要大破天际去。 然而匡秀敏并没有问及股权的事，她尽量用平和的心态来面对高凉, 高凉料想到李俊毅应该没跟她提及过股权转让的事，便稍稍放了些心, 毕竟这股权虽然转让给自己, 但它并不是自己的, 她只是代接一下而已，若是因为这个生间隙，高凉会觉得自己非常冤。 晚上高凉习惯性地做了两家人的饭, 菜炒到一半的时候王奶奶过来了：“凉凉，忘记跟你说了, 今晚我们在自己家吃，不来你家吃了，你少做点菜。” 高凉炒菜的手顿了一下：“怎么了, 奶奶？我都快做好了。” 王奶奶小声地说：“俊毅妈说不好总在你家吃，今天我们自己买了菜，在家做。” 高凉沉默了半晌，要不是王奶奶提醒她, 菜都快要烧焦了。高凉小声地问：“奶奶，阿姨是不是不喜欢我？” 王奶奶赶紧摆手：“凉凉你别多想。俊毅妈要在家待一阵子，直到俊毅爸调回来，所以也是真不好一直在你家吃。你别担心，俊毅妈没有不喜欢你，而且她又不常在家，将来你们也不会生活在一起，就跟我和她一样，隔得远，什么矛盾都没有。” 高凉听着奶奶的劝慰，笑了笑，但是笑容并不走心，她将菜盛出来：“奶奶，我菜做得有点多。你把这个鳝鱼端过去吧，这是俊毅哥爱吃的。” 王奶奶笑了，说：“那好，我端回去了。” 李俊毅从杨中华那儿回来，顺便将高凉的自行车也一并带了回来，这就是胳膊长和技艺高的好处，他可以单手骑车，另一手扶着一辆空车，带着一起走。高凉看见他的神技，忍俊不禁：“你怎么这么厉害，自己骑车还能把我的车带回来。” 李俊毅得意地挑眉：“我一直都是这么厉害啊，你不会才知道吧？” “是才知道你还会这个。”高凉忍不住点头笑，她知道李俊毅很厉害，但是具体表现在哪些地方，她还不太清楚，看来李俊毅就是她人生中的那盒巧克力，每一颗都是惊喜。 李俊毅冲她调皮地眨眨左眼：“我会的多着呢，你慢慢发掘。可以吃饭了吗？我闻到好香，做什么好吃的了？” 高凉犹豫了一下，说：“你是想在我家吃呢，还是回家去吃？” 李俊毅眨巴一下眼睛：“我家里也做饭了？” “嗯，阿姨做的。”高凉点头，“你进来看看吧，有什么想吃的菜端两碗回去，鳝鱼我已经让奶奶端回去了。” 李俊毅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高凉进了屋。高强鼓着腮帮说：“俊毅哥，我们今天没有鳝鱼吃了。” 李俊毅看着桌上摆着四五个菜，显然都是高凉精心做出来的，准备大家都过来吃饭的，没想到他妈临时变了卦，李俊毅眉头一皱，然后笑了起来：“想吃当然有了，强强跟我来，端着菜去我家，你们来都我家一起吃。” 高强跳了起来：“好诶！” 高凉瞠目结舌地看着李俊毅，居然还能这么处理？她犹豫了一下：“这样好不好啊？” 李俊毅端上那盆汤，笑着说：“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在你家吃了这么多顿，奶奶更是在你家吃了一年多，来我家吃顿饭都是不应该的？而且还是自带口粮！” 李俊毅这么一说，高凉也坦然了：“珊珊，你把米饭端上，我们一起过去。” 王奶奶一听说高凉姐弟几个要来自己家吃饭，兴奋得不行，老人爱热闹，也早就习惯了在高凉家吃饭，如今回自己家吃，还颇有些不能适应。 匡秀敏见儿子自作主张带了人回来吃饭，并且饭菜都带了来，当然不好说什么，只是说：“我做的菜不如高凉的好吃，你们不要嫌弃。” 当然没人嫌弃，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主动去夹高凉做的菜，因为高凉做的菜确实比匡秀敏的好吃不止两个档次。只有高凉和王奶奶还照顾着匡秀敏的心情，吃了不少她做的菜，其他人只是尝了点意思一下。最后吃完的时候，剩下的菜主要都是匡秀敏的。高凉打圆场说：“今晚的菜太多了。” 高珊是个会看眼色的小人精，赶紧笑眯眯地说：“阿姨做的菜很好吃。” 匡秀敏默默地将自己的菜收到冰箱里去了。高凉看着她，欲言又止，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李俊毅把她叫走了，解除了她的困境，两人去外面纳凉聊天，准确来说是约会。 情人之间在一起就有聊不完的话题，哪怕是毫无营养的口水话都聊得津津有味。夜色深浓，星星都开始疲惫地眨眼了，高凉第二次打哈欠的时候，李俊毅说：“明天中午你跟我一起去中华那儿吃饭吧。” 高凉放下手，笑着摇头：“我不去了，你们兄弟几个好好聊聊，有些话题我在你们不方便聊，不过注意别喝多了，尤其也不要吃太辣了。”高凉知道，就算是情侣或者夫妻，都要给彼此自由，不能24小时都盯牢对方，尤其是要给对方与朋友相处的空间。 李俊毅也没坚持：“好，都听你的。很晚了，累了吧？早点去睡觉，明天晚上得赶火车呢。” 高凉也没坚持：“好。那我回去了。”说着起了身，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被李俊毅拉着手往回一带，人失去重心，往后一倒，落进了李俊毅强有力的臂弯中，高凉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就已经被李俊毅吻住了，这个吻来得很快也结束得很快，李俊毅轻笑：“好了，日常问候。回去吧。” 高凉掩着唇，面红心跳地小跑回了自己家。李俊毅看着高凉娇俏的背影，舔了一下还残留着余温的唇，不是不想深入，而是怕启开那个口子变得无法控制，高凉还小呢。 第二天中午，高凉跟弟弟妹妹宣布了自己要去广州的事，高珊有些担忧地问：“大姐你多久回来？” 高凉说：“应该需要几天，等事情办好就回来了。秋兰说会在家帮你们做饭的，你们要听话一点，学习要主动一点。” 高珊和高强都齐点头：“知道了。” 高凉又交代了王秋兰，要是有什么事就去找王奶奶，吴才顺送鸭子过来就先收着，过秤之后先记账，等自己回来了再结等等。 当天晚上，高凉和李俊毅搭上了去广州的火车。王双喜帮他们弄到了两张卧铺票，睡一觉就能够抵达目的地了。九点半上火车，车厢里还没到熄灯时间，这种老式绿皮火车就是车一停下来，车顶的风扇就关了，所以卧铺车厢里尽管人少，也还是非常闷热，大家都没法睡觉，有些心浮气躁地或坐或站看热闹打发时间，刚上车的李俊毅和高凉自然是他们关注的对象。 王双喜给他们买到的票是一张下铺和一张中铺，不过下铺上被人占着了。李俊毅看了一下，一位满头银丝的大爷躺在铺上，他轻拍大爷的胳膊：“大爷，您好，这是我的铺位，请问您的铺位是哪个？” 大爷没回答，对面的大娘说：“那是我家老头子，他有点不舒服，就睡在那儿了。我们原本有个是中铺，要不我把我这个让给你们吧，我睡上面去。” 李俊毅说：“奶奶，不用，你们睡下铺吧，我们年轻，爬上爬下容易，我们睡上面。没关系吧？”最后一句是看着高凉说的。 高凉会心地微笑点头。 “谢谢小伙子，你真是个好心的小伙子……”大娘感激不尽，好话说了一箩筐。 高凉听得都忍不住想笑，不住朝李俊毅挤眼，李俊毅有些无奈地做了个鬼脸。好在车很快就开了，风扇也转动了起来，高凉和李俊毅在下面凉快了一会，然后各自上了中铺。中铺对高凉来说还勉强可以坐，但是对李俊毅这样的大个子来说就有点矮了，随时都有撞头的可能，不过出门在外，自然也没那么讲究。 刚上去没多久，就熄灯了，两人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听见下面传出沉重的呼吸声，不一会儿大娘在惊呼：“老头子，老头子，你醒醒，你怎么了？”说着说着都带了哭腔。 李俊毅和高凉都赶紧坐了起来，李俊毅用力过猛，脑袋还磕在了上铺上，高凉都听见动静了，觉得自己脑袋都痛了：“你没事吧，俊毅哥？” 李俊毅揉着脑袋说：“我没事。大娘，大爷怎么了？”他说着就从中铺直接跳了下去。 车厢里只有车厢两头的小灯，光线很暗，高凉摸索着下了中铺，去看大爷的情况。李俊毅看了一下：“可能是中暑，我去叫列车员来。” 高凉突然想起来自己带了藿香正气水，便说：“我这里有藿香正气水，我找一下。” 李俊毅说：“高凉，你先去找药，我去找人。” 于是两人分头行头，高凉找出药来，让大娘给大爷服下。不一会儿李俊毅带着列车员回来了，列车员打着手电筒，给老人检查了一下：“老伯好点了吗？” 老人喝了高凉的正气水之后喘息也平缓了许多，大娘说：“比刚才好点了。谢谢你们！” 火车上也没有医生，乘务员说：“你们多注意观察一下，我去车厢里找找，看看车上有没有医务人员。”实在是老人年纪太大，乘务员也不敢马虎。 等了大概半个钟头，乘务员带来了一位医生，对方给老大爷检查了一下，说是中暑，喝过藿香正气水情况已有好转，让家属多注意观察以免再复发。 这一晚那个大娘几乎没睡，高凉和李俊毅也没怎么睡着，一直听着下面的动静。他们心里想的是，这么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坐火车出远门呢，家里子女也真能放心。 天亮之后，车进了广东境内，但是到广州还需要两个小时。昨晚发病的大爷也是去广州的，闲聊中得知是去儿子那的，说是儿子分配工作到广州很多年了，如今他们年纪大了，儿子想将他们接到身边来奉养。两位老人对李俊毅和高凉赞不绝口，大娘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你们真是好心人，是两口子吧？” 高凉不好意思地笑：“不是。” 李俊毅则同时说：“是。”听到高凉的话后又补充说，“她是我对象，我们目前还没结婚。” 大娘笑着点头：“不错不错，特别般配。” 下车的时候，李俊毅见老人行李重，便腾出手来搭把手，刚下车，老两口的儿子就来接了，看样子老人的儿子还有点能耐，居然还能进站内接车。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眼镜，一副干部模样，衣着整洁，听父母说李俊毅和高凉帮了他们父母的大忙，顿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李俊毅的手：“太感谢了。这是我的名片，你们在广州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打电话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协助二位。” 李俊毅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写着xx区政府xx处长赵长青：“那就谢谢赵处长了。” 第八十二章 高总 当初得知李俊毅转让股权的打算时, 朱文武是惊讶过的，看样子老友是认定高凉了, 还没结婚就把财产给交上去了。不过他很快也就理解了, 他跟高凉相处的时间不长，也是很了解对方的, 高凉是他见过的女性当中大局观最好的, 见识超前，人也踏实沉着, 不疾不徐，真的一点都不像个十七八岁从没出过远门的小城姑娘, 而且人品也可靠, 李俊毅要转让股权的话, 确实没有比高凉更合适的人选了。 况且就算换了合伙人，朱文武也知道只是个形式而已，跟他合作的还是李俊毅。他见到高凉的时候, 开玩笑地说：“以后是不是该改称呼叫你弟妹了？” 高凉红了脸：“朱哥你别开玩笑。” 李俊毅帮女友解围：“急什么，以后有你叫的时候。” 朱文武收起一脸的不正经, 朝高凉伸出手：“高凉女士，以后请多多关照。” 高凉抿嘴乐，伸手和朱文武握了一下：“应该是请朱哥多多关照我, 我什么都不懂。” 朱文武笑着说：“你也别跟我客气。跟你合作我还是很放心的，俊毅也放心。”他知道高凉并非真的什么都不懂，厂里如今的辉煌还得益于高凉的建议呢。 李俊毅问朱文武：“材料都帮我准备好了吗？” 朱文武说：“好了，你自己过目一下吧。好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然后拿上证明材料到行政厅去公证。” 李俊毅接过资料，低头逐字逐句检查材料内容。高凉等得无聊，便去楼下的车间转转。 朱文武见高凉走了，压低了声音说：“俊毅，我问过了，股权转让是要交税的，而且税额不低，你考虑好了？” 李俊毅问他：“多少？” 朱文武说：“按照我们当初拍下来的价格，法人是我，你这属于个人股权转让，高凉就要缴纳个人所得税，算起来得有一万多吧。” 李俊毅愣了一下，这个年头一万多确实不是小数目，毕竟去年国家给出的居民年平均收益也才一千出头，这钱都能给厂里的工人发一个月工资了，说不肉疼那是假的，谁的钱都不是捡来的。 朱文武看他不说话，便说：“真的要转让吗？” 李俊毅咬咬牙：“转。都到这个地步了，也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不要让高凉知道。”反正股权是他要转的，这笔钱也是他出的，高凉何其无辜，如果知道花了这么多冤枉钱，肯定会觉得不安。 朱文武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好吧。” 高凉其实是知道股权转让要交税的，而且缴纳的税还不少，她当然不会主动去提这件事，毕竟她并没有渠道得知这些，如果提了反而会让李俊毅起疑。而且李俊毅既然打算好了要转让股权，那么他就应该已经考虑到了这个因素。这个年代人心淳朴，比起利益来，遵纪守法和道德良心显然更为人所看重，她应该去守护这份淳朴。 高凉看见车间里的格局跟第一次比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分工更为明确一些，工人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淡季刚刚过去，现在开始接冬装的单了，可见李俊毅和朱文武将工厂经营得非常好。以后她来广州了，就要跟他们建议自己聘请设计师来设计服装，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因为品牌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仅附加值高，而且受众也广，才是真正赚钱的服装企业。 高凉刚下去不久，就遇到了来车间巡视的罗红，对方见到她很是意外：“高小姐，好久不见！李总这几天不在，原来是回老家了？刚到吗？” 第57节 高凉笑着点头打招呼：“你好！罗主管，我今天刚到。最近还忙吗？” 罗红的气色看起来很好，她笑着点了点头：“还行，现在单开始多了，每天晚上都要加班。高小姐是来广州玩吗？” 高凉笑笑：“嗯，过来看看。”她当然不会主动跟厂里的工人说自己是来接手股权的，以免造成人心不稳。 罗红说：“高小姐有空的话，我陪你去车间转转吧，上次改进了工作模式后，效率提高了许多，高小姐确实很有办法呢。” “那就有劳罗主管了。”高凉跟着罗红进了车间。 她一边看一边听罗红介绍情况，车间里的生产方式在目前的设备条件下已经算是非常合理了，高凉自然也提不出更好的建议来。 出了车间，罗红陪她一起上楼，楼上的第一间就是版房，高凉问：“可以进去参观一下吗？” 版房不属于罗红的管辖范围，不过她还是说：“可以进去。” 版房不大，也就是三四十平方而已，里面只有几名工作人员，主要是设计师和打版师傅。版房通常是把设计图制作成衣服样板，所以高凉看到了塑胶模特身上穿着时下最流行的一些款式，这些都是打版出来的样板。她们进去的时候，几个打版师正凑在一起讨论什么，罗红清了一下嗓子，有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罗主管。” 罗红笑着说：“林主管，我陪高小姐来参观一下。” 对方点点头：“随便看，但是不要乱翻东西。”说完又低下头去忙了。 罗红小声地告诉高凉，这个是版房的林主管。高凉知道版房的人是服装厂里最接近服装创意设计的人群，他们的作用至关重要，所以有些傲气也是必然的。 高凉看了一圈，最后走到了人群后边，看他们正在讨论一张设计图稿，这个款式高凉曾经也做过，因为这是接下来两年最流行的大衣款式，大街小巷都会看到这款衣服的身影。他们正在讨论大衣的劈门设计，高凉看了一下，那是个很小的细节，虽然很小，却是关系到衣服上身效果。高凉当年的工厂就因为打版师的疏忽造成了一批衣服的返工。 高凉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劈门大小设计为1.5厘米呢？试试看效果吧。”一般来说大衣的劈门为2厘米，这款大衣采用面料比较轻薄，劈门太大了，下面的扣子就有点绷不住，稍微动一下就变得很难看。 众人都回过头来看高凉，罗红也惊讶地说：“高小姐你还懂服装设计？”因为只有接触过服装的人才懂得这些专业术语是什么。 高凉微微笑一下：“哦，我爸是个裁缝，了解一些。”爸爸是裁缝倒是事实，不过高凉爸虽然会做衣服，但是也不知道这些专业术语。 林主管看着高凉，问罗红：“这位是？” 罗红赶紧给他介绍：“这位是李总的女朋友高小姐。你才来，不认识她。” 林主管将信将疑地看一眼高凉，转头对打版师说：“那你们照高小姐说的打个版试试呗。”语气颇有些不以为然。 高凉见对方似乎并不太看得起自己，也没往心里去，她目前的身份确实有点讨嫌，老板的女朋友、老婆、妈等一类人物干涉工作上的事，总会被认为是指手画脚的。 转让必须得去行政大厅公证签字，高凉到的第二天是星期天，政府部门放假休息，所以她在广州休息了一天，第三天才去行政大厅里办转让手续。花了一天时间，才勉强将事情办好，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再抽时间去处理。不过从行政大厅出来，高凉就已经是俊逸服装厂的两大股东之一了。服装厂原来的名字非常俗气，李俊毅和朱文武接手之后另外改了现在的名字，跟李俊毅的名字同音，但是用来做服装厂名字倒也非常贴切。 股权转让完之后，李俊毅召开了一次管理层会议，股权转让给了高凉，当然不能悄无声息的，毕竟以后公司要开大会的话，高凉这个股东肯定是要参加的。 所以当李俊毅介绍完高凉的时候，各部门主管都有些色变。朱文武说：“高凉女士以后就是我们工厂的老板之一了，不过工厂的法人依旧是我，而李俊毅先生依旧全权管理生产部门，职责跟从前的一样，往后的生产与之前的一样，各生产部门主管依旧直接对李俊毅先生负责。” 在场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除了版房的林主管，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偷偷抬头看了高凉一眼，正好与高凉四目相对，高凉面带亲切笑容，只是朝他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散会之后，高凉和李俊毅进了办公室，事情已经办妥了，她就差不多该回去了，便说：“这边已经办好了，我明天就回去了。” 李俊毅舍不得和她分开，巴不得她早点过来：“你什么时候来广州？我去给弟弟妹妹找学校。” 高凉舔了一下唇：“还不着急。我要回去安排一下店铺，看看高味有没有合适的人接手，可能会很快，可能要到明年年初。”高味现在生意稳定，她不舍得将店子关了，但如果换人接手，那么问题就多了去了。 李俊毅知道她那边确实有不少事，她的店关系着几家的生计，肯定要安排好才行：“那你尽快吧。” 秘书在外面敲门：“李总，林主管有事找。” “进来吧。”李俊毅随口答。 林主管进来了，礼貌地说：“李总，高总昨天亲自指点的衣服已经打样好了，效果非常好，你们要过目一下吗？” 李俊毅诧异地朝高凉抬抬眉，她什么时候去指点版房了。高凉有些无奈地笑笑：“一起去看看吧。” 第八十三章 开始安排 不得不说, 这个林主管的情商不错，他自觉自己之前对高凉不太礼貌, 可能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现在人家摇身一变成了老板，老板说什么都是对的, 更何况她说的还是对的, 于是他用了这个方法不着痕迹地拍高凉的马屁，既不太恭维, 又不太倨傲，分寸把握得很恰当。 事后李俊毅听高凉说起事情的经过, 笑着说：“这个师傅是我从别的厂里重金挖来的, 一直傲气得很, 没从他嘴里听过几句好话，没想到今天倒是尽夸你了，御下有方啊。”说着朝高凉挤了挤眼。 高凉哈哈笑：“其实就是误打误撞上了, 只能算是巧合。” 李俊毅认真地说：“我看你对服装制作很有经验，你来广州后还是和我一起开厂吧。” “我哪有经验啊, 就只懂点皮毛。你开服装厂，我跟着学学，尽量帮你提点参考意见, 但是我不来你厂里。”高凉并不想跟李俊毅在事业和财务方面混淆起来，还是想要自己独立的事业。 李俊毅摸摸高凉的脑袋，遗憾地说：“是我这池子太浅，装不下你这条大鱼。” 高凉连忙摇头：“不是这样的, 只是我们各自擅长的领域不一样，所以你有你的精彩，我也会有我的。” 李俊毅再次意识到这个事实：“也好，咱们各自精彩吧。” 李俊毅给高凉买了星期二晚上的卧铺车票，准备送她回家。他提了几次要送高凉回去，都被高凉拒绝了：“晚上你送我上火车，我到站已经是白天了，火车上很安全的。你那么忙，去忙自己的事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李俊毅不舍地看着高凉：“我女朋友长得这么漂亮，我还真不太放心。” 高凉第一次被他夸漂亮，顿时有些赧颜，低着头小声地说：“其实没那么漂亮，出门还是很安全的。” “在我眼里是最漂亮的。那你自己回去，路上尽量别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要吃别人给的任何东西……”李俊毅开始叮嘱高凉。他也确实有事要忙，刚结束淡季，订单一个接一个，必须得加班加点赶工才行，这样才能弥补损失。 高凉听他絮絮地交待这些琐事，看着他不住点头，她觉得这样的李俊毅有些好玩，也莫名可爱。李俊毅见她这么乖巧，忍不住凑过去在高凉唇上吻了一下：“看你这么乖，奖励你一个吻。” 高凉咬着下唇，瞪大眼睛无声地控诉：明明是想占便宜，还说是奖励！ 李俊毅看着她，嘴角弧度大了起来：“怎么，还不够？那就再来一个。”于是伸手过去，托着高凉的后脑勺，将她拉近来，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这一次没有浅尝辄止，而是启开了高凉的贝齿，滚烫的舌头探了进去。 李俊毅的吻霸道不失温柔，舌尖的温度灼烫着高凉的口腔和舌头，一直烫到了她的灵魂上，她只觉得脑子一蒙，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原来跟相爱的人接吻是这种感觉，只一个吻，便觉得灵魂都要颤抖起来。高凉仿佛被高温蒸融了一样，无力地软化在李俊毅怀里，身体也滚烫发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冲出来。 李俊毅的呼吸粗重起来，他将高凉用力地搂在怀里，几乎是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过了一会儿，他猛地将高凉放开，然后霍地起身，急剧地喘息着。高凉坐在沙发上，满脸通红，眼神迷离，嘴唇更是红得滴血。李俊毅都不能多看她两眼，再看下去绝对要失控了，便赶紧转过身去。 朱文武在外面敲门：“你们行李收拾好了没有？准备去吃饭了，顺便送高凉去车站，我借了一辆车。” 高凉回过神来，摸摸自己滚烫的脸，赶紧拉平了自己被揉皱的衣服，跑到卫生间去洗脸冷静一下。李俊毅很快冷静下来了，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好了，就来。” 高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若桃花，眼里仿佛含了泪水似的，她赶紧泼水洗了把脸，觉得十分害臊，还是头一次有了身体上的渴望。她伸手拍拍自己的脸，做深呼吸，得冷静，还早呢。 李俊毅再怎么不舍，到底还是把高凉送上了回家的火车，心里安慰自己，顶多再过几个月，高凉就会过来了。 回去的路上，高凉已经在思考高味的处理方法了，到底是关门好，还是将卤味的配方交给别人，让高味继续开下去？她想到了春梅家里，为了供应自己的卤味店，他们家养了大批的鸡鸭，已经能够保证供应不断了。如果高味不开了，吴家的经济来源又断了，虽然春梅已经上了大学，但高凉还是想能继续帮助她家里改善经济状况。 要是高味继续开下去，那交给谁比较好呢？杨中华还是刘彪？杨中华有自己的味高，肯定是没精力去经营高味，因为就算是有心也无力。刘彪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对学做菜的兴趣来，不知道是不喜欢还是不好意思提。 还有堂哥高勇家里，他们来了县城之后，堂嫂王小云非常硬气，愣是没来求过高凉帮忙，高凉去看过他们，水果摊子被王小云经营得有声有色，除去开支，一个月还能结余一些钱，王小云不被婆婆欺负，自己能赚钱，说话底气都足了，就是晒得更黑了。高凉想到，如果自己去了广州，家里的房子就空置了，没人气的房子容易朽败，不如借给他们住，可以省了租房的钱，反正房契自己带着走，大伯母总不可能擅作主张卖了她家的房子，何况以王小云的脾气，肯定不会让婆婆来跟自己一起住的。 高凉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醒来后就到站了。回到家，王奶奶还私下里问了高凉去广州做什么，高凉也没告诉奶奶实话，怕奶奶着急上火，只说自己有去广州的打算，先过去看看。奶奶听说高凉要去广州，别提多高兴了，这样就能和俊毅在一起了。 “你弟弟妹妹呢？”王奶奶又担心地问。 高凉说：“要是去的话，珊珊和强强跟我去广州上学。盼盼就在老家算了，等她毕业了再过去。” 王奶奶点头：“要得、要得！” 高凉看着王奶奶：“奶奶，我们要是走了，你去哪里？” 王奶奶欣慰地说：“俊毅爸说安排好了就接我过去，到时候我就跟着儿子享福去了。” 高凉听说奶奶有地方去，也就放心了：“要是奶奶在叔叔那儿住得不习惯，就去广州吧，我把房子租大一点，奶奶跟我们一起住。” 王奶奶笑看着高凉：“你和俊毅快点结婚，结了婚我就搬过去和你们一起住。”老人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她是喜欢高凉没错，但是没跟孙子结婚就让她来养自己，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高凉退而求其次：“那就让俊毅哥将房子租在我隔壁，咱们还做邻居。” 王奶奶想了想，笑眯眯地答应：“这个可以。” 高凉回来了，王奶奶几乎是一有空就来她家串门，但匡秀敏很少来串门，高凉一般是给王奶奶送东西才去李家，看见匡秀敏也就是打声招呼，从没深入聊过。高凉知道世事总不能事事遂人所愿，便也不强求。 高凉通知了刘彪，又重新将店开了起来。刘彪倒是兢兢业业的，一叫就来了。高凉找了个机会，单独和刘彪谈心：“阿彪，你在我店里也做了快一年了吧？” 刘彪看一眼高凉，又低下头去：“嗯，到十一月就一年了。” 高凉说：“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刘彪敏锐地看着高凉：“你的店不开了吗？” 高凉不得不惊诧于他的敏感：“也不是。我可能要去广州了，但我是想将高味继续开下去的。” “你不在，那怎么开？”刘彪面无表情地说。 高凉说：“你若是想开，我可以把卤肉的配方交给你，我跟刘阿姨说中心市场的店铺也按照现在的租金一直续租下去，以后店铺就归你了。” 刘彪扭头看着高凉，不说话。高凉也看着他，等结果。 过了一会儿，刘彪转过脸去：“你非去广州不可吗？” 高凉见他不答话反而把话题岔开了，只好点头：“嗯，肯定是要去的。” “因为李俊毅吗？”刘彪望着前方的某点说。 高凉一愣，去广州确实是因为李俊毅，如果他不去广州，自己可能就在老家过着平淡的日子，等弟弟妹妹长大后再作打算，但若是把原因全归在他身上也不妥，因为她自己也觉得广州更适合发展，所以她说：“也不完全是，因为我觉得广州更适合发展。”老家经济太落后，一个鸭掌卖了一年多都没被接纳。 “可是你去广州就得从头开始，而且人生地不熟，你一个外地人会受人欺负的。”刘彪说。 高凉闻言笑了起来：“不会的，广州外来人口比较多，他们包容性还比较强。” 刘彪不说话了，因为高凉已经打定了主意去广州，他一个外人是劝不住的了，尽管他觉得高凉可能会受李俊毅妈妈的欺负，但是奶奶会帮她，李俊毅应该也会帮她吧。 高凉见他沉默了，便又提起了那个话题：“阿彪，你要学做卤肉吗？这个生意比较累，但是赚头也还可以，比你给我打工强。” 刘彪看一眼高凉：“我要考虑一下。” 高凉点点头：“好吧，你好好考虑。” 第八十四章 继续安排 杨中华得知高凉打算去广州发展, 并没觉得意外，毕竟李俊毅把工厂股份都转给她了, 他们的关系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总不能分居两地，他问：“你的店呢？关了吗？” 高凉摇头：“我不打算关。” “那怎么办？”杨中华问。 高凉说：“你店里这么忙, 肯定忙不过来, 所以我想把店交给阿彪。” 杨中华惊愕地看着高凉：“配方也交给他？” 高凉无奈地笑一下：“对啊。你要是想要，我也可以交给你。当初也没想到会出去啊。” 杨中华点点头：“也是。不过我应该不需要了, 我决定听你的建议，只做火锅了。早上卖包子和米粉, 中午和晚上就卖火锅。” 高凉笑起来：“这样就对了, 其实做火锅比做菜省事不少, 等以后做大了，你就可以一口气做一大锅火锅底料，客人店什么就给他添什么底料。” 第58节 “对, 我每天只需要炒炒底料，别的菜只要洗洗切切就可以了, 这样就轻松多了。”杨中华对卖火锅还是很看好的，现在天气还热着，都有那么多人来吃火锅, 等天气一冷，吃火锅的人就更多了。 高凉说：“嗯，那以后你就好好琢磨火锅底料吧，保持独一无二的口味, 以后生意肯定差不了。” “我知道。”杨中华自信地笑了，他虽然才开了两个月的店，就已经从中尝到了甜头，尤其是早餐，赚得远比他预想的要多，所以他已经不怎么担心中餐和晚餐的上座率了，尤其是上座率也已经稳定下来，每逢周末生意还会火爆起来，这些足以让他稳赚不赔了。当然，累是肯定的，不过能赚钱就足够了。 高凉说：“做餐饮最辛苦了，等以后生意好起来，你就专注做一样吧，需要请人就请人，懂得借力，这样才不至于累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杨哥，别不把这个当回事。” 杨中华认真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关心。你什么时候去广州？” 高凉想了想：“最迟是年后。”刘彪若是要学做卤菜，应该需要一段时间，到时候学期也过半了，对弟弟妹妹来说，学期中转学不太明智，毕竟适应需要一些时间，两边的课程进度可能也不同步，她还放心不下高盼，怕他们都走了后她会产生一些情绪，虽然她平时不常回来。 “那行，决定走之前一定要告诉我们。” “肯定的。” 刘彪考虑了两天，终于松口答应学做卤肉。其实刘彪是想去技校学门技术的，然而速成班的学费有点贵，慢班则需要两年，总费用比速成班更多。刘彪这一年在高凉这里打工，挣的钱主要都还债了，除了欠高凉的两百多块，还欠了不少亲戚家的债，爷爷身体不好要常吃药打针，家里还需要生活开销，余钱很少，根本就支撑不了他去学一个速成班或两年慢班的学费。他知道自己如果开口跟高凉借钱去上学的话，高凉可能也不会拒绝，但他开不了这个口，救急不救穷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如今高凉愿意教他卤肉的手艺，并且还给他店开，他知道是高凉在提携他，从自尊心上来说，他自己是很羞愧的，作为一个男人，还需要一个女人的帮助，所以不太想接受这种馈赠。然而高凉要走了，她不希望这个苦心经营的店子关了门，想将高味继续开下去，何况这个店又是能赚钱的，关了实在可惜，刘彪思量再三，最后还是答应接手了。 刘彪虽然之前没跟高凉学做菜，但对做卤肉的步骤他是知道的，因为看也看熟了，很简单，然而真当接触起来才知道是一门大学问。做卤肉并不难，香料调料之类的往锅里放就行，但是要做出好味道来，这就很考验功力和经验了。高凉的每种香料和调味品的配比都是有讲究的，炖肉的火候也讲究，不同的食材卤肉的时间各有长短等等。 刘彪以前看杨中华学做菜的时候总是拿着个小本本和笔，一边学一边记录，觉得颇为滑稽，如今他特别能理解杨中华了，因为不用笔光靠脑子记根本就不行，所以他也拿个小本本认真将高凉的话记录了下来。 刘彪在厨艺上的天赋不如高凉，好在他只需学调制卤水的办法和腌泡菜的方法，难度并不大，以后只需要照本宣科就可以。 高凉教刘彪做卤肉，王秋兰就猜到高凉要走了，内心有些忐忑不安，但是高凉还没有主动和她提过，有一天她终于憋不住了，问：“凉姐，你要去广州了吗？” “嗯，有这个打算。” “什么时候走呢？”王秋兰小声地问。 高凉看着王秋兰：“还没有确定。秋兰，我想问问你，你是想留在老家去帮刘彪的忙，还是跟我去广州？”高凉去广州之后肯定也是开店，到时候也还是要请人的，请生人肯定不如熟人方便，就是不知道秋兰愿不愿意去广州。 王秋兰眼睛一亮：“凉姐你去广州也是开店吗？” 高凉点头：“对啊。”她本钱不够，总不能像李俊毅那样开个厂，所以都得从小生意做起。 “那我愿意跟你去广州。”王秋兰也像所有年轻人一样对外面世界怀着憧憬，向往更大更精彩的世界。 高凉笑着说：“那行，到时候我跟阿彪说一声，让他自己另外找人。你到时候跟我去广州吧。” “好！”王秋兰心情雀跃地走开了。 国庆节的时候，高盼从学校回来了。他们学校也考虑到学生来自全市各地，周末回家不便，也跟高中一样采取了放月假的形式。高盼回来之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人也活泼了些，头发剪成了时下最流行的短发，短发通常是很难驾驭的，但是美女除外，高盼长得明媚，短发使她显得时髦精神，十分青春靓丽。 高凉看着妹妹的发型愣了半晌，高盼挠挠后脑勺说：“我这头发还可以吧？我的室友帮我剪的，她是学美容美发的，剪头发不要钱。” 高珊问：“二姐，那你原来的头发呢？卖了吗？”高盼原本有一把厚重的长发，按照市价还能卖一些钱。 高盼笑嘻嘻地说：“没有，我的头发是一点点剪的。我给她当模特，她学了什么发型就在我头上试验，剪了好几个发型，现在是最新款的，好看不？” “好可惜。”高珊是个小财迷，她知道这样一来头发就一分钱都卖不到了。 “好看。”高凉称赞，暗忖幸亏没有流行光头，否则高盼要被理成一个秃子了。 “姐你看我身上的衣服怎么样？”高盼展示着自己的衣服。 高凉看了看：“这不是你原来的衣服吗？有什么特别的吗？” 高盼笑得有些小得意：“你没发现我的袖子变了？这是我自己改的。老师教的。” 高凉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从长袖改成了短泡泡袖，顿时觉得惊喜：“不错呀，以后会自己做衣服了。”她没想到高盼还真去学东西了，看样子是给她选对了专业。其实送去学服装还真是给高盼选对了专业，因为她从小就爱美，姐妹三个中最喜欢打扮了，如今去了技校，算是如鱼得水了。 高盼走到高凉房间里：“姐，爸的这台缝纫机就归我吧，以后我就用这个缝衣服了，还可以给你们做衣服。” “可以，反正我们也不会用。”高凉满口答应，她觉得很高兴，没想到高盼还真的对服装设计产生了兴趣。 晚上高盼跟着高凉去店里做卤肉，见了刘彪，她显得有些兴奋，还让刘彪评价自己的发型和衣服。刘彪看了一眼，点头“唔”了一声：“好看。”听起来特别敷衍的一句话，却让高盼欢喜得快像蝴蝶一样飞了起来。 高凉还没有跟高盼说自己要去广州的事，高盼自己先发现了刘彪在学做卤肉，非常意外地说：“阿彪怎么在做卤肉啊？”以前阿彪晚上虽然来给他们当保镖，但是除了出点力气活，从来不去做菜的。 刘彪看了她一眼，说：“你姐以后要去广州，想让我来帮她开店。”虽然高凉是把店子让给他开，但在刘彪的意识里，还是自己帮高凉开店。 高盼吃惊地扭头看着高凉：“姐，你要去广州了？” 高凉点了点头：“有这个打算。” “什么时候去啊？那我们呢？”高盼有些不安地问高凉。 “有可能要过完年了。珊珊和强强是要跟我去的。你是在老家上技校，还是跟我去广州另外找学校？”高凉知道广州那边的技术培训学校只会比老家更多，高盼若是想去也行。 高盼皱起眉头想了想：“我要是不去，那我一个人在家啊？” “对。你要是不去，放月假的时候就回来住几天，到时候我们家房子让大哥和大嫂来住，你可以在他家吃饭，或者去杨哥店里也行，我会跟他打招呼的，寒假和暑假的时候你就可以来广州。”高凉说。 高盼将目光落在刘彪身上：“阿彪在家开店吗？” 高凉说：“对，熟食店我不开了，让给阿彪开。” 高盼说：“那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在这边学两年就毕业了，还有一年半就能拿到结业证书。到广州了肯定要重新学，这学期的学费不是浪费了吗？我自己在家吧，没关系的。” 高凉见高盼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不由得松了口气，她应该不会像从前那样被别人的一个苹果就哄走了吧。 第八十五章 一生一次 刘彪学做卤肉的进度不快, 高凉也不着急，反正已经决定好过了年才去广州, 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 足够他慢慢学。 李俊毅那边得到高凉确切的答复，开始准备他们姐弟搬到广州来的事宜, 找房子和学校, 房子可以晚点找，学校得先确定下来。中国八九十年代的学校教育还没有统一要求普通话教学, 所以广州地区的学校普遍都是粤语教学，李俊毅担心高珊和高强来这边语言不通, 跟不上学习进度, 所以为择校煞费苦心, 最后在天河区挑选了两所教学质量比较好一点的普通话教学学校。 天河区本来是属于广州郊区，随着经济发展需要而设区，加上火车站就修在天河区, 发展前景还是很广大的。因为是新城区，很多工厂和外来人口都集中在这一片区, 外来务工人员子女众多，所以当地学校大多都提倡普通话教学，只是有的学校推行得好, 有的差一点。如果高珊和高强还小，来这边跟本地孩子学一阵子，语言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但是他们都不算小了, 接受能力也没那么快，为了不影响学习，尽量还是要考虑语言问题。 高凉在信上看到李俊毅介绍的情况，回了一句“你办事，我放心”，表示出了十二分的信任和满意。李俊毅一直以来对她的事都非常用心，这也是她义无反顾去广州的原因。 十月中旬，李卫国的调令终于下来了，得偿所愿分在省财政局，当即走马上任。匡秀敏接到丈夫的电报，欢天喜地开始收拾行李，要和婆婆一起去省城。王奶奶这时又反悔了：“秀敏啊，我还是先不去了，你去吧，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再去。” 匡秀敏意外地看着婆婆：“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吗？” 王奶奶说：“你们也才到一个新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去了肯定有很多事要安排。我老人家去了帮不上忙，反而给你们添乱。等年后吧，过完年我再去。”王奶奶跟儿媳妇在家相处了一个多月，彼此间的容忍度快要到达极限了，再相处下去就要互相挑剔了，所以还是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再说。况且高凉现在还在家，她在老家还有个依靠。 匡秀敏听婆婆这么说，也不坚持：“那好，我先过去看看再说，要是安顿好了，叫卫国回来接您。您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王奶奶摆摆手：“没问题的，有问题我找凉凉。你去吧。” 匡秀敏听见婆婆又把高凉挂在嘴边，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婆婆觉得高凉好，她肯定不能当面说她不好，那必定是要吵架的。至于高凉真的合不合适，还是去跟丈夫商量吧。高凉确实能干贤惠，但是无父无母，又没有正式工作，下面还拖着三个弟弟妹妹，这在任何一个长辈眼里，都不能算是儿媳妇的最佳人选。 匡秀敏终于收拾好行李走了。王奶奶又开始了在高凉家搭餐的日子，她忍不住感慨：“我还是觉得跟凉凉投缘，虽然你还没进我家门，我就觉得我们像自家人那么自在。” 高凉多少也猜到她不愿意跟匡秀敏去省城的原因，婆媳之间生活习惯和观念上有一些不同：“奶奶要不您跟我们去广州吧。” 王奶奶知道高凉去了广州肯定忙，她又不是匡秀敏那样的家庭主妇，有自己的工作要做的，自己去了只会添乱，便说：“我明年还是先去俊毅爸那儿，要是真待不习惯，再去广州。”老人多少对儿子还是抱了希望的，有儿子在中间调和，跟匡秀敏之间的矛盾应该不那么容易激化。 高凉知道老人有自己的考量，这么多年了，还没跟儿子好好相处过呢，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肯定要抓住，到时候只能看老人自己的意愿了。 学了两个月，刘彪终于学会了做卤肉，高凉觉得自己可以放心将店子交给刘彪了。这天刘彪回来对高凉说：“城南市场那边今天来收租金了，摊位还要不要续租？” 高凉这才想起来摊位该续租了，那边摊位是一次性交半年租金的，现在租的话，刘彪在那边顶多也就忙两个月，以后刘彪就没时间去管了。城南市场那边生意稳定，每个月除去开销都能赚一两百块，如果不租，这两个月生意也就损失了，而且这个摊位的客流量已经稳定了，如果不卖了，确实是一笔损失。 高凉问刘彪：“阿彪，你能找到合适的人去替你摆摊吗？” 刘彪摇了摇头。这时门外传来了孩子清脆的叫声：“大姑！” 高凉起身一看，看见王小云抱着儿子提着篮子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她的二女儿：“嫂子来了？” “大妹妹。”王小云一边打招呼，一边将手里装水果的篮子放下来，高凉过去抱过侄子：“小宝乖。”刚刚叫大姑的就是这个小子。 王小云对二女儿说：“叫大姑啊，在家还说要来大姑家玩，到了怎么不说话了？” 高凉对有点怯生生的小侄女笑：“小米乖，来和弟弟一起玩。嫂子今天怎么舍得过来？” 王小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哥回家去了，今天我房东也不在家。水果市场来了一批新货，我要去进货，两个孩子没人看，我想让你帮我看一下，中午我就来接他们回去，可以吗？” 高凉笑着点头：“可以，侄子侄女交给我吧。你一个人去没事吧？要不要阿彪去帮你？” “不用，没事的，很多时候都是我自己去的。”王小云显得极其自信，她没怎么逗留，只是交代了一下两个孩子就赶紧离开了。 高凉看着王小云的背影，突然对刘彪说：“阿彪，我们还是把摊位租下来吧，交给我嫂子去管。你给她提供货源，让她赚一点差价。” 刘彪一愣：“为什么不教他们自己做？”算起来，那是高凉的亲戚，自己才是外人，她将配方教给自己，却不教给自己的亲戚，反而让亲戚来受他这个外人的约束，就不怕亲戚说闲话吗？ 高凉苦笑说：“不是不想教，而是她背后有一大堆复杂的人际关系，如果我教给她，她可能会教给跟多的人，到时候你就失去了竞争优势。就算她答应我不教给别人，估计也会受到很多的埋怨。所以这个恶人还是我来做吧。” 刘彪说：“你不是恶人，你要是恶人，这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 高凉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笑了一下：“那是从你的角度出发，别人就未必这么认为了。做人不可能讨好所有的人，但求问心无愧就好。” 刘彪听了这话愣了一下，他此刻有种感觉，高凉仿佛就是个长辈，明明她比自己还要小一岁。她怎么就把问题看得那么透彻呢？ 高凉打算将档位让给王小云，但是并没有马上和她说，打算等自己临走前才说。 冬天来了，天气越来越冷，店里的烤鸭生意又红火起来。过完元旦，寒假也就临近了，中小学还没放寒假，大学里倒是先放了，最先回来的是吴春梅，她还是像过去复读时那样，一放假就先跑高凉家来了，在吴春梅心目中，高凉的地位仅次于她的父母。 两个好朋友将近半年没见，虽然通信频繁，见了面还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吴春梅迫不及待地跟高凉分享她的大学生活。看得出来上了大学的春梅自信了许多，他们班三十五个人，只有两个女生，就跟班宝一样受男生呵护，闹出了不少趣事笑话，吴春梅说着那些笑话，自己咯咯咯笑个不停。 高凉也跟着一起乐，心里也羡慕，原来她没法经历的大学生活原来是那样的。“对了春梅，你们班那么多男生，有人追你吗？” 吴春梅脸立即红了，非常干脆地答：“没有。” 高凉觉得她说的肯定不是实话：“没什么好害羞的，有也很正常，都是成年人了，谈恋爱多正常啊。不过你要看好了，不要是个男的追你你就答应，咱们女生得有点追求，尤其是男人的人品要好。” 吴春梅说：“我没打算在学校里谈，因为到时候毕业一分配工作，不管多好的感情都得分开，我觉得太惨了。” 高凉这才想起来他们是分配工作的，学校分配到哪儿，就得去哪儿，他们自己是没有多少自主权的，所以有毕业季也是分手季的说法：“慎重一点也好，不过要是碰到合适的谈一谈也没什么，没准能分到一起呢。而且有点恋爱经验，才知道男人到底是好是坏。” 吴春梅忍不住逗高凉：“你怎么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你自己不也就只谈了一个？哪来的经验啊？” 高凉闻言哑然失笑，她可不只谈了一个，不过也不多，第一个是个渣男，第二个就是李俊毅：“我比较幸运，李俊毅是个好人。” 吴春梅望着蓝天，眼中带着憧憬：“我也想一生只谈一次恋爱。” 高凉笑嘻嘻地说：“一次就谈一生对不对？” 吴春梅捏她的脸颊：“你自己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说真的，我很羡慕你，高凉。” 高凉搂着好友，将头靠在春梅肩上：“你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的，不用担心。” “嗯。”吴春梅轻轻地应了一声。 吴春梅在高凉家住了一晚，然后就回家去了，她说过两天再来帮她店里的忙。等吴春梅再来的时候，李俊伟也放假回来了，他没有去父母那儿，因为父母过年的时候也会回来过年，接着是高盼放假，最后才是高珊和高强。大家都回来了，高凉家又热闹起来了，她知道，过年的时候李俊毅也会回来，这个年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第59节 第八十六章 新的旅程 高凉发现放寒假之后, 汪彦君兄妹俩来这边来得很勤快，汪莉娜想追李俊伟这高凉知道, 汪彦君过来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蹭饭吗？杨中华开饭店之后, 汪彦君就再也没来自己家蹭过一顿饭，没事不会过来, 如今并没有事, 李俊毅尚未回来，那么他最近频频出现是为了什么？ 高凉仔细观察了一下, 很快就发现了端倪，汪彦君是过来看吴春梅的, 他过来的时候, 多半都在找吴春梅聊天。高凉有些意外地抬眉, 他俩有猫腻？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过高凉没有去跟当事人求证，听他们聊天的话题，天南海北都有, 应该还不到超友谊的地步，她若是问了, 倒会让他们觉得不好意思，以后都不敢深入发展了。高凉觉得汪彦君人也不错，脑子活泛, 李俊毅的朋友，个个人品都是可靠的，这大约就是人以群分的缘故。 今年李俊毅厂里没有再接春节的单，腊月二十五厂里就放假了。李俊毅买了票, 二十六到家。只有李卫国夫妇俩要到大年三十才放假了，政府单位年初一才放假。 过年前，高凉已经把店里的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跟刘红青打过了招呼，以后就是刘彪租她的铺子了，她也跟吴才顺打了招呼，年后将鸭子直接送去刘彪家，只有堂哥堂嫂那边没打招呼了，高凉决定年初一去拜年的时候跟大嫂说。 李俊毅回来的头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去年冬天只在春节期间下了一场小雪，高凉当时在广州，连一片雪花都没看到。今年的雪真大，天上扯絮一般飘着鹅毛般的大雪片，落在地上足有一尺来厚。高凉的记忆里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大雪了，尤其是全球气候变暖后，雪更是少见，所以高凉对这场雪十分欢喜。 雪下得太大，积雪太厚，严重影响了生活的便利，但高凉也不以为苦。头天晚上卤肉已经做好了，店肯定是要开的，车没法骑，她便和高盼高珊一起步行去店里，吴春梅和王秋兰都回家过年了，现在店是她们姐妹几个开。这种雪地行走的记忆一生恐怕也没几回，高凉兴致勃勃，也感染了两个妹妹，一路上姐妹三人笑笑闹闹的，仿佛不是去开店，而是去郊游一样，她们踩着积雪走了一个小时才到。 市场里冷冷清清的，没看见几个卖菜的，因为农民们被大雪堵在了路上，没办法进城，高凉的卤味生活空前火爆，人们几乎是抢购的，因为稍一犹豫，就没有菜可买了。高凉也没买到鲜肉，所以明天的熟食店要关门了，正好，李俊毅今天回来了，顺便也休息一天。 姐妹三个关店出来的时候，人行道上的积雪已经被铲除了，马路中间的积雪也被公交车的车轮轧出了几道车辙，原本银装素裹的纯洁世界变得稍显凌乱了些。高珊满脸可惜地说：“哎呀，童话世界都被破坏掉了，真可惜。” 高盼没高珊这么诗意：“铲了也好，免得摔跤，你早上来的时候差点就崴到脚了。” 高凉说：“好了，至少通车了，我们坐车回去吧。”李俊毅差不多该到家了，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公交车到了县郊，这边的积雪破坏程度就少了很多。姐妹三个回到家的时候，李俊伟正在和高强在院子里打雪仗，一大一小两个男生欢快的叫声在这个素白无瑕的世界里回荡，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高凉家院子一角堆了个一人高的雪人，很明显是他俩的杰作。 高珊童心大起，从地上团起一个雪球，用力朝李俊伟扔过去，李俊伟发现偷袭自己的对象：“好哇，你这个小辣椒，看招！”高珊正好穿了一件火红的棉衣，就像一只熟透了的辣椒，在雪地里格外醒目，很快便中了李俊伟的招。高珊立即回击，然而准头不如李俊伟，她惊叫着：“大姐、二姐，快来帮我！” 李俊伟狂妄地笑：“你们姐弟四个都上，我也不怕，哈哈哈！” 这时一个声音加进来：“珊珊我来帮你。” 高珊扭头一看：“好啊，兴华哥快来帮我。” 高凉本来正要进屋去换鞋，听见高珊的声音，回头看了一下，邓兴华又来了，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他是昨天回来的，昨天就来找过她了，不过她没给他单独和自己说话的机会。高凉当没看见似的进了屋 ，邓兴华在外面和李俊伟他们玩了一阵，就进屋来了。 高凉穿了一双雨鞋出门，雨鞋不知道哪儿裂开了一道口子，袜子都湿了，这会儿脚趾头冻得生痛，她将湿袜子摘了，将脚放在炉火上面烘烤。邓兴华进来了，看着高凉的动作：“冻脚了？” 高凉没说话，低头专心地烤火。邓兴华过来了，自顾自在高凉对面坐了下来：“高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吧？” 高凉抬起头，用乌黑的眼珠盯着他：“没有。你说过你喜欢过，但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只好当做没看见，不想给你任何有希望的信息。” 邓兴华听了这话，：“你就对我这么绝情？” 高凉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再给别的男人希望，那我成什么人了？” 邓兴华听见这句话，顿时觉得绝望：“你和俊伟在一起了？” 高凉猛地抬起头，一脸懵逼：“啊？” 门口也传来不小的撞击声，高凉和邓兴华都扭头一看，只见李俊伟揉着额头，十分无辜地说：“天大的冤枉，我跟高凉可不是那种关系啊！我们俩可是清清白白的，哥你是知道的，我已经认定她是我嫂子了。”都怪他哥不让喊高凉，要悄悄给高凉一个惊喜，结果这会儿听见了这么尴尬的对话，天地可鉴，他跟高凉那可是纯洁的友谊，他从来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高凉这才注意到李俊伟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个身形高大面容酷帅的男人不是她朝思暮想的人是谁？她激动地猛站起来，却忘了自己正在烤火，起身太急，她又金鸡独立，重心不稳就往旁边倾斜过去。邓兴华赶紧伸手去扶。李俊毅猛地一把推开李俊伟冲进屋里，邓兴华离得近，已经拉住了高凉的胳膊防止她摔倒。李俊毅板着脸，一把将高凉抱在怀里，然后抬起眼凌厉地看着邓兴华：“谢谢，你的手可以放开了。” 邓兴华这会儿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情敌是谁，顿时满脸沮丧，如果是李俊伟，他也许还能仗着朋友的情分竞争一下，但是李俊毅的话，他从来都没有胜算，这个男人气势太强了，谁敢跟他抢女人呢。 李俊毅扶着高凉重新坐下，蹲下身给她穿上袜子和鞋子。当着两个另外两个男生的面，高凉觉得十分窘迫，红着脸小声地说：“别，我自己来。”她试图抽出自己的脚。 “别动！”李俊毅固执地抓着她的脚踝，替她穿上鞋袜。 李俊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哥居然伺候高凉穿袜子，他霸气侧漏英明神武的大哥居然帮女朋友穿袜子！邓兴华瞬间也被这个场面也刺激到了，他扪心自问一下，自认也做不到这一步。 李俊毅替高凉穿好鞋袜，转身起来，倨傲地对邓兴华说：“你眼光不错，但是人已经是我的了，你没机会了。” 邓兴华看了高凉一眼，高凉正在一脸羞涩地低着头，根本就没看他，他垂下肩，脸色灰败地走了出去，外面光线太亮了，照在白雪上，邓兴华觉得这雪光刺得人都要流眼泪了。 李俊伟也赶紧悄悄地离开了，他哥和高凉之间太暧昧太甜蜜了，他觉得自己的存在简直就是碍眼。 高凉对李俊毅说：“你赶紧去洗手。” 电灯泡都走了，李俊毅张开双臂，抱住了高凉：“不急，让我抱抱，想死我了。” 高凉也抱紧了李俊毅，他身上带着雪的味道，清新醉人，又有冬阳的温暖，叫人觉得惬意舒适，真好，李俊毅回来了，以后他们就不会再分开了。 年三十那天，李卫国终于回来了，这个年李家格外地热闹。王奶奶提议和高凉家一起过年，匡秀敏不同意：“过年是自家人团圆，叫了外人来干什么？” 李俊伟说：“反正是迟早的事，不过就是提前了一点而已，我觉得可以一起过。” 匡秀敏责备小儿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俊毅冷冷地看了母亲一眼，懒得说话。李卫国发话了：“去年咱妈不是和他们一起过的吗？今年为什么不行？俊毅去叫，咱们可不能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你别忘了俊伟的事小高帮了多大的忙，要不是她，你以为我现在能这么安逸地在这里过年？咱们部队那个跟我一起转业的政委，因为孩子不懂事的缘故，结果给分到党史办去了，职务比我还低了一级呢。” 李俊毅起身去高凉家打招呼了。匡秀敏看着大儿子的背影小声地说：“你们单位有个领导说要把他的女儿介绍给俊毅。” 李卫国严肃地说：“你不会回绝？现在是新社会，早就不允许包办婚姻了。我还是共产党员，怎么能干涉子女的婚恋自由？” 王奶奶忍不住说了一句：“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干涉干涉你们的自由。” 匡秀敏顿时不说话了，当初她和李卫国是中学同学，两人是自由恋爱结合的，论家世，她家不如李家，婆婆对她其实并不太满意，不过从没当面说过什么。 李俊毅去跟高凉说让他们姐弟去他家过年，高凉正在弄年夜饭，听见李俊毅的话，停下手里的动作：“谁说的，奶奶吗？” 李俊毅笑着说：“我爸。” 高凉一听是李卫国，便点了点头：“好吧。”要是奶奶说的，她就得考虑一下了，毕竟匡秀敏肯定是不乐意的，这会造成婆媳矛盾，但若是一家之主李卫国说的，那么匡秀敏的立场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卫国还亲自给高凉敬酒了，说是感谢她对奶奶和俊毅的照顾，以及对俊伟的提点和帮助。高凉诚惶诚恐地喝了这杯酒，也赶紧回敬了一杯。李卫国对高凉显然十分满意：“小高虽然是个姑娘，但是见识不比一般男人差。叔叔很喜欢你，希望你和俊毅能够好好发展。” 李俊毅顿时喜形于色：“谢谢爸的支持！” 高凉也明白李卫国已经接受了自己和李俊毅的关系，不由得笑逐颜开：“谢谢叔叔！” 年初一，高凉带着弟弟妹妹去大伯家拜年，找机会跟堂嫂说了让她去接手城南市场熟食档的事，王小云欣然同意，毕竟水果摊是流动摊位，日晒雨淋不说，收入也不稳定。高凉说的熟食摊位收入显然比卖水果赚得多，堂妹愿意提携自己，她怎么会不愿意？高凉便跟她约好，让他们在自己动身去广州之前来自己家。 正月初六，李卫国夫妇和母亲以及小儿子出发去了省城，初八这天，李俊毅和高凉姐弟三人一起踏上了南下广州的旅程。 第八十七章 搬新家 高凉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踏上南下的列车了, 两辈子的光阴和经历交错着，她有种时空穿越的感觉, 可以肯定的是, 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令她觉得充满了期待与喜悦，她看着身边的李俊毅和一脸兴奋的弟弟妹妹, 她现在正坐在这趟人生的列车去往一个全新的未来。 高珊和高强第一次坐火车, 自上车起，他们就将整个卧铺车厢给跑遍了, 如果不是餐车隔着，他们还打算跑完整辆火车呢。不过李俊毅已经告诉过他们了, 就算是能去餐车那头的坐票车厢, 也是没办法过去的, 因为那里头塞满了人，连风都穿不过去，更别提人了。 是的, 多亏了王双喜这个好友，他们顺利地买到了卧铺车厢的票, 不用跟着其他人一起挤在普座车厢里，不然的话，李俊毅还真担心高凉姐弟三个上不了车。这次他们先过去, 朱文武这两年回家的次数很少，这次就休了长假，要过完元宵才回广州。王秋兰这次没跟他们一起走，因为这姑娘舍不得买卧铺票, 又挤不上普座车厢，她打算晚一点再出发。高凉也拜托了杨中华，让秋兰到时候去找他帮忙买票去广州。 高珊和高强一直闹到熄灯才安静下来，第二天天一亮，小姐弟俩又早早地在“哐当、哐当”有节奏的火车声响中起来了，然后凑在车窗旁看别样的异乡风景，一边看一边议论。高凉和李俊毅则在弟弟妹妹叽叽喳喳的声响中醒来了，隔空对视一眼，李俊毅看着高凉残留着梦痕的脸，想到以后这样的机会会多起来，甚至用不了多久，都不用隔着这中间的距离就能看见摸到，想想就觉得兴奋难耐。 高凉睡眼惺忪，看着对面那个家伙脸上扬起了温柔的笑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心里正在想如此旖旎的事。她又看着坐在过道小凳子上的弟弟妹妹，他们的兴奋劲显然还没过去，真希望他们到了新学校也能一直这样高兴，到时候不要跑来跟自己哭鼻子。 小时候看作文书，总觉得作文书里写的插班生特别酷，长大后才知道，原来转学插班其实一点都不酷，甚至有些无奈的凄凉，毕竟适应新环境对孩子幼小的心灵来说充满了不安和恐慌。高凉知道自己的弟弟妹妹现在需要面临的就是这个问题，她真有点担心他们。 到了广州，从没出过县城的高珊和高强感觉眼睛不够用了，火车站好大啊，人好多啊，房子好高啊，公交车好大啊，马路好宽啊。高凉光听见弟弟妹妹在叽叽喳喳地叫着李俊毅问这问那了，他们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和兴奋，李俊毅非常耐心地回答他们的十万个为什么，以满足两个孩子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高凉顿时觉得带弟弟妹妹来广州是对的，她记得有这样一个观点，生活环境影响着一个人的眼界，广州是大都会，弟弟妹妹们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眼界会更宽，人也会更加自信。 李俊毅没有带他们去坐公交车，而是拦了一辆的士，报了一个地址。高珊和高强是头一次坐小轿车，都极其兴奋，高强更是激动得手心都冒汗了，真棒，刚来广州就坐小轿车了，这回去跟小伙伴们足够炫耀好久了。 高凉以为李俊毅会带着他们去他的工厂，但是并没有，他直接将她们带到了一个叫福地的小区里：“我在这里帮你们租好了房子。” 高凉看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这里房租多少？应该不便宜吧？” 李俊毅以为她嫌贵，便说：“还好，就几十块钱，房租我已经付了半年，你们只管住吧。” 高凉笑着说：“房租我还是自己付吧，我付得起的。小区房贵一点很正常，安全措施也好，我觉得可以接受。”这年头治安还是不敢恭维的，尤其天河区这边明显还是新城区，外来人口多，治安肯定不如老城区。 李俊毅含笑看着她：“我也要在这里住的。”那语气并不太肯定，而是有点征询的意思。 高凉知道他没有必要跟自己一起住，因为他工厂的宿舍条件其实还不错，但他若是要求在租的房子里要一个房间，高凉当然也不会拒绝，这就跟他们在老家做邻居的时候差不多，只是更密切了些而已。“有几个卧室？” 李俊毅说：“三个。” 高凉说：“可以啊，你住一间，我们住两间。” “说好了啊？”李俊毅笑弯了眼。 高强听说李俊毅和他们一起住，兴奋地说：“哇，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是不是？” 李俊毅笑眯眯地说：“对，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房子很新，设计款式也是时下最新颖的，但在高凉看来还是不太合理，不过并不影响房子的使用功能，至少已经算是现代化公寓了，不用像筒子楼那样公用厕所和厨房。房间大概也就是百来个平方，如果是几十块钱一个月，也还是合算的。 房间里已经添了简单的家具，床、衣柜以及书桌都是李俊毅提前买好的，擦一擦就能用。高凉这算是搬家了，知道马上就要入住，她带来的东西不少，其中有两床晒好的棉被，褥子得去现买，广州的冬天虽然比老家的暖和，但最低温度也只有几度，也照旧有南方诸省的湿冷。 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等都得现买，还有各种生活用品。李俊毅不厌其烦地陪着高凉在附近的小市场里挑选这些小物件，一点点将这个空荡荡的房子给充实起来，当天晚上，高凉在家开伙做饭，做了新家的第一顿饭，四个人一整天都没好好吃过饭，这会儿终于有好吃的了，一个个都狼吞虎咽的。李俊毅觉得，就冲高凉这手艺，每天跑来跑去都是值得的。 这一天真是忙得人困马乏的，吃过饭，大家都准备洗澡睡觉，高凉以为李俊毅也会在这里睡，虽然他床上的被褥还没准备好，但他可以和高强一起睡。然而李俊毅吃了饭就要离开：“明天得开工，我今天晚上一定要过去看看才行。” 高凉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不是说下午要去银行取钱的，结果没去，明天的开工红包咋办？” 李俊毅说：“没关系，明天一早我就去取，让他们先上班，我晚点发也一样。我走了。” 高凉送他到门口：“那你路上小心。” 李俊毅开门的时候又停下来：“这几天文武不在，我可能没空过来。不过珊珊和强强开学的时候我肯定会过来，到时候送你们去学校，不用担心。” 高凉点头：“我知道。等我安顿好，带他俩去你厂里参观一下。” 李俊毅笑了：“不是参观，应该是过来巡视一下，高总。” 高凉一听，顿时笑得低下头去。李俊毅抬头看了一眼，高强去洗澡了，高珊应该在厨房里收拾东西，便迅速抬起高凉的下巴，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好了，我走了，早点休息。” 高凉红了脸：“路上小心，回去早点睡。” 李俊毅走了。高凉将门关上，并且将门反锁上，一回头，看见高珊正在捂嘴偷笑：“大姐，我看到你们了。” 高凉用手盖在眼睛上，这个李俊毅，以后有人的时候绝对不允许他动手动脚的了，动嘴也不行，她窘迫了一会儿，说：“你就当没看见吧。” 高珊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我又不会说。俊毅哥真的挺好的，我很喜欢他做我大姐夫。” 高凉知道高珊比较早熟，便说：“你上学期间我希望你能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 高珊理所当然地说：“当然啦，我才不会早恋呢。而且我们班以前那些男生都好幼稚，懂的还没我多。” “好了，强强出来了。你看看水好了没有，好了就去洗澡。”高凉说着进了卧室，还有好多东西都要收拾，搬一次家，哪是一天两天就能收拾好的。 房间有三个，李俊毅住一间，高凉和高珊住一间，高强独自住一间最小的，高凉决定等王秋兰来了之后，就让高强在李俊毅房间里放一张小床，住在城里最大的不方便就是房间太少，永远不够用。 高珊和高强对广州充满了好奇，他们恨不能想到处去看看，不过头两天高凉没带他们出去玩，只是在家收拾房子，到了第三天，她终于才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了李俊毅的工厂。他们租的房子离李俊毅的工厂有好几站的路程，下了车还要走十来分钟路，因为工厂并不在马路边，而是在厂区比较靠里的位置。 厂区里自成社区，有市场、商店、饭店等，看在高珊和高强眼里，其实也跟他们县城差不多，高凉说：“这里看着跟我们县城差不多，但是人家一个村的总收入比我们一个县城的收入还高呢。” “那他们是很有钱了？”高强问。 “对啊。” 第60节 高珊问：“那俊毅哥也有钱吗？” 高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他们实情，便说：“他还好吧，在这里不算有钱的，因为他是跟别人合伙的。” 高强说：“大姐，我以后也要开工厂，我也想赚很多的钱。” 高凉笑着说：“强强赚了钱想干什么呢？” 高强认真地说：“给大姐过上好日子，不要那么辛苦。” 高凉心里颇觉安慰，摸摸高强的脑袋：“大姐谢谢你的心意了，不过我希望你们现在能够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就是我目前最大的心愿。” 参观李俊毅的服装厂时，总碰到有人管高凉叫高总，弄得高凉很是尴尬，因为她这个老板并没有红包发，而且弟弟妹妹眼里也流露出十分的好奇，大姐怎么成高总了？于是高凉干脆躲在李俊毅宿舍不出门，让李俊毅领着高珊和高强去参观了一圈。当天下午，李俊毅带着他们去高珊和高强的学校先认了一下门，让他们有个大致的印象，过两天再领他们去报到。 当天李俊毅没有回工厂，晚上住在高凉这边，等高强去睡了，高珊去洗澡的时候，李俊毅将高凉拖进他自己的房间，压在门后好好亲了一番，以偿这几日的相思之苦。李俊毅犹觉不满意，哼哼：“跟做贼似的。” 高凉的唇红艳得几要滴血，她咬着下唇说：“知足吧你，我要是没来广州呢？” 李俊毅叹息了一声，果然还是要知足啊。不过人有些时候就是不知足才能推动思想、科技、文明等的进步吧。 看完学校回来，高珊和高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状态，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马上要面临语言大关了，他们以前无论是上学还是日常生活，用的都是方言，根本就没说过普通话。所以高凉和李俊毅就开始陪他们说普通话，因为从来没讲过，小姐弟俩偶尔会将方言的词语变一下音，当成普通话说出来了，惹得高凉偷偷笑得肚子抽筋，当然还得纠正弟弟妹妹的错误。 相较于高珊和高强的恐慌，高凉倒是很淡定，毕竟到了那个环境中，人们自然而言就能将平时羞于说出口的语言说出来了，普通话也好，英语也是这样，敢说，才是学好一门语言的关键。 这边的生活算是基本安顿好了，高珊和高强马上也要上学，高凉觉得该考虑自己的事业了。 第八十八章 筹备开店 关于做什么, 高凉从打算来广州时就开始考虑了。她对服装行业熟悉，但李俊毅既然开了服装厂, 她就不打算从事服装行业了。她考虑过开超市, 但是广州早就有自选商店了，而且友谊商店的规模还不小, 她自认为没那么大的财力跟人家竞争, 开个小超市指望以后发展成沃尔玛之类的？高凉想到以后电商盛行，零售业迟早也是末途。 高凉思来想去, 还是想做饮食行业，民以食为天, 而且在广州做餐饮还真是挑对了地方, 因为这是全国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之一, 做饮食生意肯定能赚钱。至于做什么，受众是哪些人，就得好好定位一下了。广州本地人不缺钱, 又好吃善吃，但是广州人尚清淡鲜美, 高凉嗜辣如命，会做的也是川湘菜系，自认为无法驾驭广州人的口味, 况且粤菜是中国几大菜系中档次最高的，名厨遍地，她一个外省人未必能摸得着本地人的口味，所以受众肯定不能是他们。 开饭店不成,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做卤味小吃。受众主要也不是广州人，虽然广州人比他们老家小县城的人富有多了，就财力来说，买个鸭脖子鸭掌当零食完全不在话下，问题是口味，广州人做鱼都可以不放盐，直接吃原味，你还能指望他们经常买辣鸭脖子鸭掌解馋么？当然，尝个新鲜可以，但绝对不是主流，所以如果做卤肉，客流量肯定不能指望本地人，高凉把目光瞄向了那些背井离乡的外来务工人员。 从78年开始改革开放，到现在已经有12年的时间，然而经济真正发展起来还是到了近几年，报纸上刊登过，80年代末期，广东已有数百万南下的内地农民工，绝大部分都来自湖南、四川、贵州、江西、湖北等地，这些地方的人口味无一不偏咸辣，所以真不怕没有客源。 而且别看这些农民工只是工厂的工人，但是他们并不差钱，他们的工资水平比同期国有企业的工人普遍要高。李俊毅厂里的工人，熟练的一个月能挣两三百块，少一点的也有一百多，李俊毅还说过等朱文武来了要跟他商量加工资的事，一是因为国家政策要求增长工资，二是因为他们厂的工资有点偏低，一些工人年后已经跳槽了。所以挣两三百、三四百块一个月对这些农民工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对背井离乡的外来务工人员来说，饮食不适是他们要面对的首要问题，对家乡口味肯定相当怀念，如果能够有家乡口味一解乡思之愁，肯定会有很多人来买。所以高凉决定将卤味小吃店就开在天河区，因为天河区工厂秘籍，外来人口众多。 高凉还有一个小小的野心，她一直有将高味发展成连锁店的打算，以后也像某些品牌一样，大街小巷里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而且全国人民一提起这个都耳熟能详，那才是真正的大事业。 高凉将自己的想法跟李俊毅分享了一下，让他给自己提点意见，李俊毅点头：“这个想法不错，不过既然要开，那就不是像从前那样卖早市了，因为工人早上都要上班，只有傍晚或者晚上才有时间出来逛。” 高凉点头：“这样更好，我就不用起早床赶早市了。上午做，中午才开店。” 李俊毅闻言笑了：“也好，每天想着你那么早起床我就心疼。” 高凉说：“现在还有很多问题，首先是店面问题，我想找个繁华点的地段。” 李俊毅点头：“那就去体育中心那块儿吧。” 高凉知道这个时候天河区还没有发展起来，到处都是工厂，唯有天河体育中心一带商业活动最为集中，所以要开店，到那一带去找店面是再好不过了。问题是那儿是天河最繁华的地段，就算不是广州市中心，但到底还是广州，在那边开店的压力就大了，转让费、租金等等都是大开支，她从老家带来的那几千块钱积蓄多半是不够看的。“我去了解一下成本。” 李俊毅也知道在广州开店不能与老家一样，便说：“我也帮你找找店面，如果找到合适的，钱先不用考虑，不够我借给你，这个时候就不用跟我客气了。” 高凉笑着说：“我知道，不够肯定会跟你借的。”有几个人做生意不要借钱呢？跟李俊毅借钱，高凉并不以为耻，又不是不还。 高凉租的小区跟体育中心倒是不算太远，由于体育中心是天河的中心，交通四通八达，非常便利，福地小区外面就有公交车直接去体育中心。所以第二天高凉就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体育中心玩了，既是陪他们玩，也是去办自己的正事。 天河区因天河体育中心而得名，可见体育中心地理位置和地位的重要，体育中心是84年落成的，发展了四五年，商业环境已经算是很成熟了。高凉上辈子来广州的次数不太多，但也知道天河体育中心日后会发展成为天河区最繁华的商圈，摩天大楼会接踵而起，租金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得起的，但是目前它尚未腾飞，所以高凉还有机会入驻这里。 高凉带着弟弟妹妹参观完体育中心，又去逛了体育中心周边的商业街，带他们去买吃的穿的，她拿着李俊毅塞给她的相机给弟弟妹妹们拍了很多照片。高珊和高强这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广州的繁华和美味，所以显得羞涩又兴奋。 高凉一边逛街，一边留意着街上的客流量，到底是天河的中心，今天不是周末，人流量也非常大，耳畔是五花八门各色口音的普通话，并不像越秀和荔湾两区那边以粤语为主，这里外来人居多。高凉带着弟弟妹妹走完了商业街，都没有找到转让的临街铺面，也就是说，她想入驻这边的机会非常小。 高凉还费了不少周折打听到了商业街管理中心，去那边咨询情况。对方给出的信息是某商场里面还有空置的铺面，但那对高凉来说没什么用，她卖吃的，价格低，利润薄，主要靠多销，需要客流量大的当街铺面，如果真去了商场里面，那是酒香也怕巷子深的。 高凉在体育中心逛了一天，无功而返。李俊毅当天下了班过来吃饭，高凉正在做晚饭，他进了厨房，问起今天的情况，高凉大致跟他说了一下，他出言安慰她：“别心急，那边不行，我们就在别处做。我和文武刚来的时候也折腾了一个多月才找到事做的。” 高凉点头：“我知道，慢慢来吧。”她打算去火车站那边再看看情况，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考察考察周边小一点的街巷，找条相对繁华的街道开个店。高凉知道，目前这样的城中村日后都会发展成为一个个独立完整的社区，有工厂有商场有商业街，只要有人，就肯定会有生意。 李俊毅问：“晚上吃什么？” 高凉看了一下案台上的菜，说：“今晚清淡一点，清蒸鱼和白灼虾。”高凉喜欢广州这一点，菜市场从早开到晚，傍晚去市场都能买到新鲜的菜，比如这活蹦乱跳的鱼和虾。 李俊毅有些不太满意：“全是广东口味啊？” 高凉扭头看他：“还有从家里带来的腊肠。你胃不好，要吃清淡一点。” 李俊毅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主要清淡，也可以少吃点辣的，不然完全没胃口。” 高凉有些无奈地笑，也是，让一个重口了二十多年的人完全改变口味，也确实挺难的：“腊肠少吃点。” 李俊毅走过去，将厨房门关上：“做菜了，不要让油烟飘出去。”说着回来从后面搂住了高凉的腰。 高凉身上一阵悸动，她咬着唇说：“今晚的菜全都是蒸的，根本没有油烟。” “青菜需要炒啊。”李俊毅跟连体婴儿似的粘着高凉，高凉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高凉看了一眼厨房上方透明的玻璃，小声地说：“他们能看见。” 李俊毅叹了口气，不甘心地在高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电灯泡真多啊！”说完恋恋不舍地放开了高凉。 高凉塞给他一个蒜头：“帮我剥蒜吧。” 李俊毅接过来，认命地叹了口气。 高珊突然跑过来敲厨房的门，然后直接推开来：“俊毅哥，我想问一下，初中需要寄宿吗？” 李俊毅想了想：“应该不需要吧。” 高珊点点头，提醒他：“明天我和强强要去学校报到了。” “忘不了。滚吧！”李俊毅没好气地说。 高珊脸皮厚，做了个鬼脸：“嘻嘻，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说着将门给拉上了。 李俊毅气呼呼地说：“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高凉闻言只是笑。李俊毅看了一圈，说：“我去买个冰箱回来吧，广东天气太热，没有冰箱根本不行。” 高凉想着自己到时候做生意了肯定要冰柜的，便说：“冰箱暂时不用了，还帮我买个冰柜吧，我开店了好用。”之前李俊毅帮她买的冰柜没带过来，已经转让给杨中华了。刘彪也缺个冰柜，李俊毅将家里的冰柜折旧卖给了他用，毕竟他家现在都没人住了，电器放着不用就会坏掉，东西是卖了，钱还没收回来呢，刘彪目前根本没钱，都是看在高凉对他信任的面子上才相信他的。 “冰柜的事先不着急，等你定好店面了再说。冰箱是放家里用的，这是生活必须品，我也能用上的，等过几天热起来你就知道有多重要了，广东的春天特别短，木棉花一落光，夏天就要来了。对了，买个电视给你看吧？”李俊毅刚将冰箱落实下来，又开始考虑电视的事了。 高凉摇头：“电视就算了吧，我也没什么时间看，高珊和高强都要上学，不买也挺好。” 李俊毅不由得叹息：“你怎么这么好养活呢？什么都不需要。” 高凉忍不住笑着说：“我又不是被你养着。放心吧，等以后结……”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她想说以后结婚了，那些家电都可以买了。 李俊毅嘿嘿笑着说：“等以后结婚了，几大件都要，彩电冰箱洗衣机，一个都不能少。” 高凉红了脸不说话了。 第八十九章 教育问题 第二天, 李俊毅和高凉送高珊和高强去学校报到。李俊毅看着兴奋地走在前头的弟弟妹妹，悄悄对高凉说：“我怎么有种送孩子去上学的感觉啊。” 高凉扭头看他一眼：“你想多了吧, 你哪来的孩子？” 李俊毅顿时笑得八颗牙齿全露出来了：“都说长姐如母, 那我的身份也就如同父亲了，其实说送孩子上学还真不算错。不过说真的, 什么时候咱们的孩子上学了, 我们也一起去送。” 高凉咬着下唇，满脸通红, 觉得李俊毅想得也太远了点，这都哪跟哪啊, 不由得嗔怪：“做什么梦啊！”青天白日的。 李俊毅朝高凉挤挤眼：“人还是要有点梦想的, 才能朝这个方向努力。” 走在前头的高强回过头来, 兴奋地说：“大姐，三姐学校有个好大的操场！” “那你以后也考这里来啊。”高凉紧走几步，懒得再跟李俊毅讨论梦想, 因为他的梦想实在不能算是梦想，结婚生子算什么梦想啊, 有点追求好不好。这话幸亏没跟李俊毅说，否则李俊毅要扯出一大堆长篇大论来说服高凉，修身齐家平天下之类的, 男人就得先齐家才能平天下。 广州这几年外来人口多，插班学生估计已经成为常态了，这边的老师也见惯不怪，高珊的班主任老师是广东人, 说着一口标志性的广谱，听说高珊在原来学校的成绩很不错，老师也很喜欢，哪个老师都喜欢成绩好的学生，何况高珊又长得这么漂亮。高凉跟高珊老师交流了一通，满脑子都是那种软糯的广普腔调，出来的时候问高珊：“老师说话你能听得懂吗？” 高珊露出无奈的笑容：“不大听得懂。” 李俊毅倒是不以为然：“没关系，多适应一下就好了，连听带蒙就能猜到意思了。好歹还是说普通话的，要是说白话你就只能当聋子了。” 高凉说：“珊珊，你如果有机会可以跟你的同学学一学粤语，多学一门语言不会吃亏的。” 跟在后面的高强愁眉苦脸的：“我也要学吗？” 李俊毅将手放在他脑后，推着他往前走：“有机会就学呀，你年纪小，学起来就更快了。” “你们到了新学校一定要好好和人相处，尽量不要和人起冲突。”高凉叮嘱弟弟妹妹。 李俊毅站住了：“要不要听听哥的意见？” 高珊和高强都猛点头。李俊毅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记住了啊，不主动欺负人，这是我们做人的本分；但是不能容忍别人欺负我们，这是我们做人的底线，别人骂你，你就骂回去，别人打你，你就打回去。” 高凉一听李俊毅的教育方式，便有些头痛：“你怎么能教唆他们打架呢？万一被打伤或者打伤了人可不是好玩的。有人欺负你们，就应该去找老师。” 李俊毅不以为意：“老师有时候管不了的。照我说的没错，不会打架没关系啊，俊毅哥我是高手，以后每天教你们两招防身，就算碰到坏人了也不怕。” 高珊和高强都欢喜得蹦了起来：“好啊，好啊。” 高凉看得愁眉苦脸，高强是个男孩子，好战就算了，高珊是个女生，怎么对打架也那么感兴趣啊。不过她并没有制止李俊毅的行为，学一点基本格斗技巧确实可以防身，不管男女其实都有必要，尤其是高珊，这一年来个子窜得飞快，眼看着就快要追上自己了，只是还没发育，瘦巴巴的，但是脸也渐渐长开了，那种大气端庄的秀美已经隐隐可见，还真要防防色狼才行。 高凉看着妹妹高挑的身影，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李俊毅见她落在后面，朝她伸出手来想牵她，高凉注意到他的手，赶紧跑了上来，与他并肩走，并不牵他的手。李俊毅看她一眼，然后将手搭在了她肩上，高凉将他的手拿下去，小声地说：“这还是在学校呢，有伤风化。” 李俊毅也没坚持，直到出了校门，重新伸出手去，抓住了高凉的手。高凉动了一下，没挣出来，李俊毅小声地凑过来，在她耳边说：“已经出了学校，不怕伤风化了。” 高凉只好不再挣扎，低头抿嘴偷笑一下。广东是挨近香港的，全国思想解放的前沿阵地，所以情侣们牵手拥抱已经不再稀奇了，甚至还有胆大当街接吻的呢。 给高强报完到，这一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李俊毅请他们去吃粤菜：“明天你们就开学了，等下个星期天，我请你们去喝早茶。” 高强呲牙笑：“俊毅哥，茶很好喝吗？” 高凉给弟弟解释：“广东这儿喝早茶其实就是吃早点，有很多点心，昨天我们在体育中心那边吃的萝卜糕和流沙包就是早茶里的点心。” 高强这个小吃货两眼放光：“好啊，我想喝早茶！” 高珊取笑弟弟：“好吃鬼！” 高强朝三姐撅了下嘴：“你昨天吃得比我还多！” 李俊毅说：“你们两个生在福中不知福，最好吃的菜难道不是你们大姐做的？” 高凉抬头看他，怎么又把话题绕到自己身上来了。高珊猛点头：“当然是我大姐做的最好吃，不过偶尔也让大姐休息一下，我们也尝尝别人做的。” 第61节 高强也猛点头：“对，对，大姐要休息。” 李俊毅指着他们说：“你们两个都是滑头鬼，不要光嘴上说得好听，一定要记得你们大姐的好。大姐每天那么辛苦地赚钱送给你们上学，还给你们做饭，你们可要有良心，不要辜负大姐了。” 高珊猛点头：“肯定的，我是绝对不会辜负大姐。” “我也不会！”高强斩钉截铁地说。 李俊毅点着头说：“那好，我现在做见证了，你们要牢牢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两个小的拼命点头。高凉看得张口结舌，明明吃个饭，怎么又变成思想教育课了，她看着李俊毅，眼中流露出钦佩的神色。李俊毅侧头看她，朝她眨了一下眼。高凉低头偷笑，真是老奸巨猾的家伙。 当天下午，李俊毅就回厂里去了，高凉将弟弟妹妹送回家，她自己则去火车东站那边找铺面。火车东站比起广州站来人流量肯定差远了，但相对天河其他地方来说，人流量还算是较为集中的。高凉转了半天，最后还是无功而返，到家时天都黑了，抬头看着三楼的家，那儿亮着灯，心里便觉得温暖。 她上了楼，刚一敲门，门就被打开了，高凉皱眉正想教育弟弟或妹妹，却发现开门的是李俊毅，他笑容温暖：“欢迎回家！”说着朝高凉张开了双臂，将人搂进怀里抱了一下才松开。 高凉进了屋，对他说：“你都不问问是谁就直接开门了，不怕是坏人吗？” 李俊毅笑着说：“坏人敢来抢劫我，那他真的活到头了。不过珊珊强强，你们记好了，以后有人来敲咱们家房门，只有你们在家的时候，一定要问好了是谁在敲门，确定是认识的人才能开门。” 高凉补充说：“那些送煤气的、派出所的、小区管理中心的，你们都不用开门，隔着门答话就行，就说家里大人不在家，让他们晚点来。”以前在老家的时候，真完全不用担心入室抢劫，他们的房子白天只要有人在家大门都是敞着的，因为周围全都是熟悉的老邻居，来个陌生人什么的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广州不一样，整间房子只有一扇门出入，坏人要是进门来做行凶，门一关，在房子里杀人放火都没人能帮得上忙。公寓式房子是一个安全的堡垒，有时候也是一个牢笼。 高珊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姐，我已经做好饭了，来吃饭吧。” 高凉有些意外地说：“怎么不等我回来做？” 李俊毅说：“适当锻炼一下孩子，别让他们太依赖你了。” 高凉一想也是，以后自己若是开店了，中午和晚上就没时间在家做饭了，中午可能需要他们在外面吃，晚上则要他们自己做了，她也没时间给李俊毅做饭吃了。她又意识到一件事，如果开店了，她跟弟弟妹妹相处的时间比在老家更少了，等她关店门回来，估计他们都已经睡了。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安起来，得想法子尽量多相处才行。 高珊的手艺虽然没有高凉的好，但也还是不错的家常菜了，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饭聊天，氛围格外好。得知高凉寻店未果，李俊毅安慰她不要着急，慢慢找就是了。高凉并不着急，她知道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运气很重要，说不定就遇到一个合适的旺铺了。 吃完饭，高珊和高强都早早洗好去睡觉了，明天正式开学第一天，虽然只有半天课，也还是不能迟到了。 高凉和李俊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互相靠着看书，书是李俊毅从他宿舍搬来的，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看过的，带过来给高凉姐弟三个看的。 高凉看到一篇关于节日的散文，突然想起一件事：“明天十五元宵节了，我们是不是要给奶奶打个电话？” 李俊毅说：“可以，明天下午他俩都放假，你们一起到我厂里来吧，用厂里的电话打。” “好。”高凉想起奶奶，“你说奶奶和你妈合得来吗？要不把奶奶接过来跟我们住算了。”家里房子收一收，还是可以住下的，虽然会拥挤一点，但也热闹啊。 李俊毅反手摸摸高凉的右脸颊，在她左脸颊上亲了一下：“先问问奶奶的意见。我觉得她就算和我妈合不来，她也不会那么快过来，得照顾一点我爸的感受。我妈也不会那么快同意她来我们这里的，她那么要面子，婆婆没住几天就要回去，会怕人说闲话的。” 高凉将头靠在他怀里，叹了口气：“奶奶也不容易啊。” “是啊。等她在那边住上一阵子吧，她只要有一点想过来的念头，我就去把人接过来。”李俊毅说。 高凉还是很希望奶奶过来的，大概她父母离世太早，不管过了多少年，她的心理年龄多大，都会感觉自己心底一直有个漏洞，那是父母骤然离世带来的，有奶奶在，那个漏洞就能堵上，让她觉得踏实，有奶奶这样的长辈存在，是小辈们的一道心理屏障。 第二天下午，他们去给奶奶打电话，奶奶的声音中气十足，心情听起来特别愉悦，大概是接到他们的电话的缘故。高凉主动问起奶奶想不想来广州玩，奶奶说她觉得省城挺不错的，还有好多新鲜事物没看过，广州也想去，不过得等以后。 李俊毅说：“看吧，奶奶现在还没有不顺心的地方。等过阵子再说吧。” 高凉点点头：“好吧。” 晚上吃过晚饭之后，高珊和高强都睡了，李俊毅拉着高凉出门去，说什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情人们就该在元夕出去约会的。他们去看了电影，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像电影院的很多情侣一样忘情地拥吻，耳鬓厮磨，度过了一个甜蜜的夜晚。 第九十章 酸辣粉 元宵节结束了, 年算是真正过完了，高珊和高强上学去了, 李俊毅也去上班了, 只有高凉的事业还没有着落，她知道自己该加快一点步伐。所以每天一早等高珊和高强上学之后, 她就出门去寻找店面。 为了方便走街串巷, 她买了一辆自行车，在以她家和李俊毅工厂以及弟弟妹妹学校为基准的范围内开始转悠, 通过李俊毅提供的一些信息，有针对性地考察经济效益比较好一点的工厂社区, 几天下来, 终于将附近的片区都逛熟悉了。 天河区设区不久, 百业待兴，不少地方已经规划了或者正在规划商业街，除去天河体育中心周围的商业街发展比较完善之外, 大部分地方都还在招商中。高凉如果想找一个铺面，那还是非常容易的, 但她必须从各方面考虑，包括商业街的发展前景、铺子的位置等。高凉并未在广州生活过，所以没有作为重生者的先知优势, 她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来判断，她最大的优势就是胆大、果断。 最后高凉选中了一条商业街，那条商业街位于几个村子交界处，相对于一些村内已经发展成熟的小街、商业街来说就欠完善了, 而且那一片正在修路修房子，环境也比较糟糕。高凉跟修路工人打听过情况，这条路一个月之内就会通车，别人可能不信这种办事效率，但是高凉知道深圳速度，知道这两年广东的发展是日新月异的，所以她相信不出两个月，这一片就会以崭新的面目呈现在大家面前，到时候交通一便利，这而差不多就是一个交通枢纽，便会成为人流量最为密集的地区之一，让高凉迅速做出决定的另一个原因是，她还得知友谊商店也在将在这里开设分店。友谊商店是这个年头广州最大的超市，有它在的地方经济想不繁荣都不可能。 高凉租的铺面楼房还没有完工，等到收尾竣工，起码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就是说，高凉如果自己还要装修店面的话，还有将近两个月才能开张。别人可能就要犹豫很久，毕竟很多地方只要租下来就可以直接开张，每一天都是钱啊，而且这儿将来能不能发展起来还是两说呢，高凉却认为等待是值得的，这相当于磨刀不误砍柴工。 李俊毅是全程参与高凉做这个决定的，甚至友谊商店在那一片开设分店的信息也是他从赵长青那儿打听到的。赵长青就是去年他们在火车上碰到的那对老夫妇的儿子，去年年底他调至天河区来了，李俊毅知道这个人脉的重要性，逢年过节都是主动问候拜访的，所以这会儿从赵长青那儿打听到这点信息还是很简单的。 李俊毅非常赞同高凉在那边开店：“好饭不怕晚。这两个月你就好好休息一下，从那年摆摊卖凉拌菜起你就没好好歇过，看你这么辛苦我也心疼。” 高凉闻言笑着说：“好。”好久没休息过这么久了，不过她不打算真歇着，铺面还没办法装修，那她就去摆摊卖点小吃吧，先摸一摸这片儿人们的口味。 高凉买了一辆带炉子的推车，这儿比老家好，起码推车不用定制，有现成的可买，这就是大城市的好处，这个推车将来就算是她开店也能用得着，她又置办了一些锅碗瓢盆。上农产品批发市场买回食材和调料，感谢广东人爱吃，这里什么调味品和食材都能买得到，她在家熬了一锅酸辣粉汤，又卤了一些鸭掌鸡爪之类的，用一个大纸板写上“酸辣粉”的字样，贴在推车上，小吃摊就开张了。 高凉的这个酸辣粉小摊是悄悄儿地准备的，没有告诉李俊毅，怕他批评自己，第一天出摊的时候也是趁着弟弟妹妹吃了午饭去学校之后她才出门的。 高凉费劲地将一锅熬好的汤汁搬到楼下，这时候她觉得还是在老家好，什么都在地面上，不用费这么大的劲。她将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推着车出了小区，他们这个小区挺现代化的，还配置了保安，出门的时候，保安小哥难以置信地看着高凉，这里算是高档小区了，收入比较高的人才住这里，高凉这明显就是小摊贩主嘛，她怎么也住在这里，还是悄悄地溜进来做生意的？不对，这个女人他也见过几面，很眼熟，应该是里面的住户，这是什么情况？住小区的人还摆摊？ 高凉站住了，笑着说：“大哥，麻烦你帮我开一下那个门，我要出去。”她的推车带了炉灶，体积有点大，走人行通道担心有点磕碰，便想走车道。 保安小哥给高凉开了门：“你这是卖酸辣粉？” 高凉一听对方的口音，典型的川普，便笑眯眯地点头：“对。” “你是重庆人哦？”保安小哥口音换成了重庆话，他一边说一边给高凉开了门，这年头在外面见到老乡还是很热情的。 高凉笑着说：“我不是。”她出了门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将推车停在小区门口，打开锅子，抓了一把红薯粉进去，然后烫了一碗酸辣粉，送到保安室：“大哥你是重庆人吧？你尝尝我做的酸辣粉，给我提点意见，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保安没想到高凉这么热情，赶紧摆手说：“你太客气了，不用了，不用了，谢谢！” 高凉说：“我这是第一次出来卖酸辣粉，还不知道合不合大家口味，大哥你就当帮我这个忙吧。” 酸辣粉的香味太刺激了，闻在两年没回家的小保安鼻子里，那完全就是浓浓的乡情，他口腔已经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了，手比嘴更诚实，到底还是接了过去。高凉也没急着走，等对方吃上了才问：“怎么样？” 保安的眼眶有些湿润：“太好吃了，像我奶奶做的。” 高凉就当这是最好的嘉奖了：“谢谢大哥，这下我就有信心了。大哥你慢慢吃，再见！” 保安赶紧问：“碗呢？”因为没有一次性碗筷，高凉用的是搪瓷盆，每个盆里套一个食品袋，这样就避免清洗了，虽然不太卫生，但至少避免了共用碗筷。 高凉笑着说：“我回来的时候再跟你拿。”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也不是周末，外面走动的人不多，但也不代表没有人。高凉找了个当街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炉火烤着汤汁蒸发出浓郁的酸辣味，勾引着人们的味蕾，不少人都侧目而视。终于，有两个穿着时髦的漂亮女孩停下了脚步，年纪不会比高凉大多少，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说：“看，酸辣粉儿哦。”典型的四川话。 高凉笑着用四川话说：“是的，要不要尝尝？”高凉的语言天赋不错，会说粤语，也会说四川话，他们家乡的方言跟四川方言接近，而且她曾经跟一群四川同事共事了两年多，四川话很容易就学会了。 “真是老乡哦？怎么卖的嘛？”红衣女孩问。 高凉没否认自己是老乡，只说：“酸辣粉八毛一碗。鸭掌和鸡爪子四毛钱一个。”八毛钱一碗在老家绝对贵了，因为老家一碗米粉才四毛一碗，但在广东并不算贵，而且她为了保证口味，还吊了高汤的，成本不低。 “不贵诶。来两碗吧，你也尝尝，好久没吃到了。”红衣女孩对自己的同伴说。 高凉赶紧说：“稍等一下子，马上就好。”她手脚麻利地赶紧煮粉，粉条都是煮熟的，这会儿只要在开水里再煮一开就好。 很快，两碗酸辣粉送到了两人手里：“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们在这里吃，碗我还要回收的。” 两个女孩也没说什么，接过酸辣粉和筷子，就到路边去吃酸辣粉了。一直没说话的黄衣女孩吃了一口，说：“味道蛮不错，跟老家吃的差不多。那个鸭脚掌也来两个吧，好久没吃咯。” “我想回家了。”红衣女孩说。 高凉听见这话很高兴，做别人家乡的美食能够勾起别人的思乡之情，这就是最好的嘉奖了，高兴之余也有些辛酸，为所有为生计在外漂泊的游子。高凉自己带了一个桶出来，吃剩的粉汤垃圾之类的全都装起来，带回去统一处理，这样就不会给环卫工人添麻烦了。 开了张之后，慢慢就有了生意。真正生意好的时候是下午下班之后，许多厂里都有工人出来散步，见到高凉卖酸辣粉，不少人都凑了上来，不到半小时，高凉的酸辣粉和卤味就一售而空了。 高凉满身疲惫，但是却心满意足，她推着推车慢慢回家去，弟弟妹妹应该已经放学回来了，李俊毅应该也下班了吧，自己还没做饭呢，不过不担心，李俊毅总是要晚点才回来的。 刚到小区门口，保安就看见她了，热情地喊：“小妹，你的碗。谢谢啊！好吃！多少钱，给你钱吧。” “不要钱，送给大哥吃的，谢谢大哥帮我开门。”高凉笑着接过了碗。 李俊毅骑着自行车下班回来，看着小区门口跟保安说话的那个女人像是高凉，但是又不敢确认。高凉拿过碗，走回门外去推车，李俊毅这下看清了，真是高凉，他又打量了一下高凉的推车，惊奇地发现她变戏法似的居然弄出了一个酸辣粉摊子，不由得哭笑不得，他咳嗽一声：“高总，你这是在摆摊？” 高凉一扭头，发现了一脸哭笑不得的李俊毅，冲他笑了笑：“你回来了？”保安已经将栏杆打开了，高凉推着车准备进去，李俊毅下了车，将车子停好，接过高凉手里的推车：“你帮我推车进来。” 高凉便去帮他推车。李俊毅进了小区，看着后面跟上来的高凉，无奈地说：“我说高总，你真是个劳碌命啊，就不能休息几天吗？这要是给我们厂里的员工看见了，我肯定要被骂死了。” 高凉不高兴地鼓腮帮：“李总这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小摊贩吗？”其实她也担心李俊毅厂里的人看见，所以都没往俊逸服装厂那边去。 李俊毅停下来，仰天大笑，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她：“怎么会？！我只是觉得这样太辱没高总了。”李俊毅总觉得自己已经够能屈能伸了，但是没想到他家高凉比他的心态还要平和，这点他确实需要跟高凉学习。 高凉将额头抵在李俊毅胸前，笑着说：“没什么辱没不辱没的，不偷不抢的，都是靠本事吃饭。” 李俊毅说：“重庆酸辣粉么？我不知道你也会做，做给我尝尝吧。” “现在没粉了，回家给你做。”高凉嘴角扬着幸福的笑容。 第九十一章 你最帅 高凉原本是有点担心李俊毅知道她去摆摊会不高兴, 一方面李俊毅肯定不愿意自己去吃这个苦，另一方面从一个男人的面子上来说, 他开工厂, 女朋友却是路边摊的小贩，这个对比太强烈, 让他实在有点没面子。不过此时看见李俊毅的反应, 她心里的大石总算放下了，也让她特别感动, 李俊毅这样的男人真是万里挑一，务实、不虚荣、体贴又不失温柔。 其实也能猜得到, 李俊毅从来都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 否则他那样的家庭出身, 怎么肯放下身段去当搬运工。李俊毅是个踏实诚恳的人，有着强大的内心世界，从来不惧他人的看法, 只会在乎坚持自己认为是对的东西。 回到家，高凉让李俊毅将推车放在楼下的楼梯间里, 只将锅碗瓢盆搬回去，因为这些都是要清洗的，而且要保证卫生安全, 万一给某个捣蛋的熊孩子放点什么东西进去或者被老鼠蟑螂之类的爬过，那就糟了。 李俊毅帮她将东西搬上去，说：“早知道我就该租一楼了，你就不用爬上爬下的。” 高凉说：“你不是说广州春天特别潮湿吗？还是住楼上好一点。”对于广东地区的回南天, 每一个在这边生活过的人都感受深刻，高凉自不必说，李俊毅在信里也曾深恶痛绝地跟她提起过这件事，因为稍不留意就会造成布料辅料长霉，去年经验丰富的物料主管做好了万全之策，还是造成了部分辅料的霉坏，幸亏补货及时，才避免了误工延迟交货。 李俊毅一听这个：“你倒是提醒我了，这回南天马上就要来了，我回去得跟他们好好商量一下防潮措施才行。” “嗯，趁早准备吧。”他们工厂主要做来料加工的，如果材料受损，那损失就大了。 回到家里，高珊和高强已经回来了，高珊正在厨房里做饭，高强看见大姐回来了，赶紧跑过来迎接：“大姐，你回来了？你们去哪儿了？” 李俊毅将锅子搬到厨房里放下，说：“你们大姐去赚钱了。” 高凉放下东西进了厨房，卷起袖子说：“我来做菜吧。” 高珊赶紧说：“大姐，你辛苦了，还是我来吧，你休息一下。” 高凉笑眯眯地说：“你们学习也很辛苦，没事的，我来做。” 李俊毅突然想起什么来，对高凉说：“对了，今天彦君给我打电话，说王秋兰买了今天的票，明天就到广州了。” “哦，好的，那我去接她吧，明天上午到吧？”她才想起来秋兰也该到了。 “对，明天上午。你店还没有开，她怎么安排？要不先去我厂里先做工？”李俊毅问。 高凉说：“先跟我去摆摊吧，我今天一个人差点忙不过来。”她今天准备的薯粉不多，大概卖了六七十份酸辣粉，六点多一点就卖完了，要是有个人帮忙至少能卖出上百份。 李俊毅见她这个摊子是要摆下去了，便点头说：“那好吧，有人帮你也就没那么辛苦。后天星期天了，我们厂里放假，文武说他还没来咱们家看过，他说要过来吃饭。” “好啊。你让他来吧，我去买菜，问问他有什么想吃的菜。”高凉特别喜欢招待朋友，从来不觉得累，因为她深切地体会到朋友的重要性。 吃完饭，高珊和高强坐在书桌前写作业温习功课，李俊毅去给他们检查作业，高凉有些意外地说：“你今晚不用加班吗？”最近厂里赶货，李俊毅经常是吃了晚饭就回厂里去了，晚上都没回来住，高凉知道他忙，回来吃饭只是想跟自己多待会儿。 第62节 李俊毅说：“嗯，今晚不回去了，第一批大货已经做出来了，后面就轻松了，再说文武不是在么。”每接到一笔新订单的时候，他都要盯着直到第一批大货出来才能放松，就怕做错要返工。 高凉泡了三杯麦乳精过来，端给正在书桌边的三个人。李俊毅皱一下眉头：“怎么又给我泡了？我不喝甜的。” 高凉说：“你从来不吃甜食，当心低血糖，偶尔也要补充一点糖分。” 李俊毅听她这么说，这才不拒绝，问：“你的呢？” 高凉笑着说：“我也有。” 高珊和高强做完作业，李俊毅帮他们检查了一下，高凉坐下来，和弟弟妹妹一起交流了一下在学校的情况，学习交友都了解一下。高珊说她已经开始适应老师的讲课方式了，而且已经交到朋友了，她的同桌是一个本地女孩，有点文静，对她非常友好，班上的同学也很友好，男生们还会主动地帮她搬东西。高凉知道高珊这样的性格，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真不用太担心。高强小一点，孩子越小就越容易适应环境，他已经开始学说白话了。 终于等弟弟妹妹们都去睡了，李俊毅拍拍身边的沙发：“过来坐。” 高凉站住了：“我准备去洗澡。”今天忙了大半天，觉得全身都是酸辣味，她想去洗洗。 李俊毅固执地朝她张开双臂：“等会儿再去。” 高凉只好过来，被李俊毅抱住了腰，将脸埋在了她的肚子上。高凉顺势坐下来，李俊毅将头移到她肩上，悠悠地叹息：“什么时候他们才长大呢？” 高凉知道他指的是弟弟妹妹，不由得笑了：“长起来也是很快的。” 李俊毅在高凉颈侧轻吻一下：“他们快点长大吧，这样我的高凉也长大了，就可以嫁人了。” 高凉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她本来还打算晚婚的，但看目前这状况，估计过了法定年龄就要被催婚了。 “明天又来了个大灯泡，以后我们的二人世界越来越难了。什么时候咱们才能过上真正的二人世界呢？”李俊毅觉得跟高凉在一起哪儿都满意，唯独这点不满意，二人世界艰难。 高凉哑然失笑，这个愿望对普通情侣来说是再容易实现不过了，但是对他俩来说真不太容易，谁叫弟弟妹妹只能依靠自己呢：“对不起。” 李俊毅抱紧她：“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希望你的小店生意红火，尽快再招店员，到时候你也能轻松点，还有理由给员工租房子，秋兰就会搬出去住了。” 高凉没想到他的愿望竟是如此简单朴实，叫她怎么能够不感动：“俊毅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李俊毅眉毛抬了抬：“这话我爱听，不过我还想听点更动听的。”高凉什么都好，就是感情太内敛了，从来都羞于表达。 高凉闻言笑了：“那我有没有告诉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男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头，从外表到内心，无一处不帅得闪闪发光，她何其幸运，今生有机会了解他，并且走进他的生活。 李俊毅乐了：“这话我爱听，你终于诚实了一把。”他放开高凉，捧着她的脸在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又啄了一下，虽然没有听到他最想听的，不过已经很满意了，终于听见高凉夸自己帅了。 当天晚上临睡前，高凉将下午出去摆摊挣的钱都拿来清点了一下，酸辣粉和卤肉一共卖了六七十块，就算只有三分一的利润，也赚了二十多块，要是王秋兰来帮忙，每月的纯收入不会低于上千块，就算给秋兰开一两百块的工资，也有近千元的纯收入。摆摊确实是稳赚的，因为成本低廉，希望开店以后的收入不会比这个少。 第二天高凉在火车站接到了王秋兰，跟她自己第一次出远门一样，王秋兰对大都市广州的一切都显得好奇和兴奋，对高凉带她出来充满了感激。因为如果没有高凉，她接下来的命运就是嫁人生子，绝对不会有看世界的机会。当然，高凉不知道她的想法，她知道在他们老家，王秋兰这个年纪的女人最后都会是外出打工的命运，不过她应该不会有婚前看世界的机会。 当天下午，高凉又准备去摆摊，王秋兰知道她要出去摆摊，也不肯休息，愣是跟着她一起出来了。王秋兰的朴实之处就在这里，她不会觉得高凉对她好她就该理所当然接受，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要回馈几分。高凉拗不过她，只好让她一起去了。 这一次保安大哥热情地送高凉出了门，高凉送了他两个鸡爪子。这天是星期六，一些不太忙的工厂放了假，高凉准备的食材比头一天多了些，生意比昨天还好，而且不到下班时间酸辣粉就卖完了，这让高凉对自己的店铺充满了信心，只要宣传做起来了，就不愁没生意，到时候她要做一些传单去发，打广告。 高凉坚持摆了一个月的摊子，赚的比想象的要还要多，商铺终于交房了，这时已经进入三月的尾声。高凉赶紧找来施工队，将店子装修了一下。装修风格是她自己定的，虽然简约，但显得极其有品位，毕竟她见的世面更广，知道大气简约的审美才是长久不衰的审美观念。 又过了半个月，高味终于布置妥帖，这一次高凉没有在高味后面加熟食两个字，而是在高味后面加了“乡情”两个字，她打算把酸辣粉继续卖下去，卖的不仅仅是美食，还有情怀。 第九十二章 火爆空前 开张那天定在了星期六, 因为这天宜开张，下午又是法定休息日。这之前高凉已经发出去了数千份传单, 传单上的广告词还是李俊毅写的, 还别说，他还挺有文采的, 宣扬辣味为主, 主打思乡情怀，针对性非常强, 感染力也很强。图片上除了广告词，还有高凉和李俊毅共同制作的清晰易辨的地图, 将高味的位置标注得清清楚楚的。 李俊毅和朱文武一起去订了好几个花篮送到高味门口, 将店铺装饰得一派喜气。招牌上除了“高味乡情”四个字, 还印上了酸辣粉、鸭脖子、鸭掌、泡椒凤爪等的实物图片，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卖什么的。进店之后就是就餐厅，餐厅不大, 里面只陈列了八张桌子，能够同时容纳32名客人, 当然也可以加几张凳子，最多容纳四十多人，里边是后厨, 用玻璃隔开，卤味和酸辣粉都在这里制作，里面的一切都一目了然，可以让人监督后厨的卫生。 高凉带着厨师帽和口罩在厨房里忙碌, 王秋兰则穿着高凉设计的在李俊毅厂里特制的制服和围裙在前面接待客人，担心人多忙不过来，李俊毅和朱文武两个大老板都亲自过来助阵了。 马路已经竣工，铺着黝黑的沥青，看起来整洁无比，高凉的店铺就在临大马路的四层建筑的一层，友谊商店就在同一幢建筑楼里，占了二三四层楼，商店外部装修已经完成，正在进行内部装修，下个月就能够开张了。从马路到高凉的店子中间隔着一个二十来米宽的广场，可以停车、小憩，马路边上是一个公交站台，所以高凉这个店是得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当然入驻和租金也不便宜，入驻费就交了一万，头半年租金是六百一月，之后涨到一千每月，高凉跟对方签了三年的合同。这还是在天河区，若是换成老城区，这样地段的月租金不会低于一千五。每个月光成本费就要一千多块，还不算食材和香料等的成本，所以高凉的压力也挺大的。 星期六上午没有放假，店铺开张之后，店里面显得有些冷清，只零星来了三五个客人。王秋兰有些焦急，她担心生意一直都这样，那么高凉的店肯定会亏。要知道高凉将所有的钱都压在了店子里，而且还跟李俊毅借了一大笔钱。但是她不敢跟高凉说，怕高凉更担心。 李俊毅见没有客人，便进了后厨找高凉聊天，他看见高凉一脸淡定地在收拾着厨房，便笑着说：“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高凉说：“还没到时间啊，不可能一开张就挤爆了，我这是新店，得给客人慢慢熟悉的时间。而且楼上的商场还没开业，我急什么。” “你倒是淡定。”李俊毅由衷地感叹，有时候他会有一种错觉，高凉的成熟与理智跟她的年龄太不相符了，怎么也不像是才入社会的女孩，大概是生活的变故逼迫她不得不成熟吧，所以李俊毅又格外心疼她。 朱文武敲了敲玻璃窗，对着下面的出菜口说：“高凉，我看你这儿好像不需要帮忙，我要不要先撤了？” 李俊毅挑眉：“撤什么？来都来了，也不怕浪费你这半天，赶紧去门口的桌子坐着，给我招揽客人。”常在外面吃饭的人都知道，如果去得比较早，服务员都会安排客人坐在门口或者临窗的位置，给潜在的客人一种这家店生意还不错的印象，以此招揽客人。 朱文武摸了一下鼻子：“那好吧。”他只是觉得店里没人，他那么坐着觉得挺尴尬的。 不过这种冷清也只是持续到中午，当时他们正在店里吃午饭，饭是高凉做的，炒了几个家常菜，也是色香味俱全。朱文武感慨说：“为了中午这顿饭，我觉得今上午的等待还是值得的。”其实他一直觉得高凉没必要做什么餐饮，餐饮这么累，还担风险，她在服装制作和管理上那么有见地，应该和他们一起来将服装厂发扬光大才对，偏生李俊毅觉得不该强求高凉，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高凉有些歉意地笑：“辛苦朱哥了。” 朱文武说：“辛苦什么啊，我就在这里坐了坐。” 他话刚落音，就有人进来了，高凉瞥见人影就下意识地说：“欢迎光临！” 结果来的是高珊：“大姐，是我，还有我的同学，我放学了。” 高凉一看，发现是妹妹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四个人，有男生有女生，看样子是她的同学：“珊珊放学了？还没吃饭吧，你吃饭还是酸辣粉？” 高珊笑眯眯地说：“大姐，我带了同学过来吃东西。他们都要吃酸辣粉。” “姐姐好。”高珊的同学都礼貌地点头打招呼。 高凉惊讶看着她的同学：“我这店里东西很辣，你们吃得习惯吗？” 朱文武笑着说：“你还管客人的口味呢？赶紧去做吧。” 一个男孩说：“能吃得惯，我是湖北的，家里都吃辣的。” “我们也能吃。”另外三个人说。 高凉赶紧起身：“那好，我去做酸辣粉。珊珊你吃饭还是吃粉？” “我也吃粉。姐我来帮你。”高珊安排她的同学坐下，然后进后厨去帮忙。 王秋兰迅速吃完饭，赶紧也去帮忙了。朱文武竖起大拇指，小声地对李俊毅说：“你小姨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小小年纪就知道往自己店里拉客，厉害！” 李俊毅笑了笑，高凉姐弟几个都懂事，除了高盼任性一点外，他加快了扒饭的动作，准备去帮忙，因为他看见店门口已经走过了两拨人，都是看一下就走了。第三拨人终于进来了，高凉的店虽然是个酸辣粉店，但是装修得很雅致整洁，桌子是白色的，每张桌子上都摆了个花瓶，里面插了一支鲜花。每张桌子的花都不同，有玫瑰、康乃馨、太阳花、百合等，这是高凉的主意，广州是花市，一年四季都不缺鲜花，一两朵花不值什么钱，却能给人极好的印象，也很能留客。 王秋兰赶紧去点单，点餐单也是高凉设计的，用的是后来大小餐厅都推行的点菜方式，每张桌子都给一张菜单，上面有菜色种类和价格，在上面勾上想要的菜或者写上份数，这样就一目了然了，也方便结账。虽然只是些小细节问题，却能给客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王秋兰本来不怎么会说普通话的，这一个多月里高凉对她进行突击训练，现在已经能够正常和人交流了。 王秋兰刚去送菜单，又有客人进来了，李俊毅赶紧过去：“欢迎光临。”并且送上了菜单。 这一波客人前些日子经常在路边吃酸辣粉的老顾客，客人接过菜单一看，说：“酸辣粉涨价了，要一块了，鸭掌也是五毛了。” 李俊毅笑着说：“开业酬宾，前七天一律八折，所以还是原价。请客人理解我们的开店成本，谢谢支持本店。” 客人一听价格还是一样，便爽快地点起单来。其实也想得通，这样的就餐环境和以前在街边蹲着吃的怎么能一样呢，贵一点很正常。 朱文武独自坐在桌边，他扭头看了看，店里已经坐了三四桌，本来是四个人一起吃饭的，现在只剩下他寡家孤人了，大家都在忙碌着，只有他还在吃饭，于是赶紧扒完饭，收拾好碗筷也去帮忙了。 从中午起，高味就开始热闹起来，客人络绎不绝。因为这几年的法律假日是每周休一天半，不少工厂这个季节还属于淡季，不算太忙，每周六下午就会放假，很多工人都会出来逛街。不少收到传单的老顾客也有空过来看看高凉的新店，虽然有高珊帮忙，高凉一个人在厨房里简直有点忙不过来。前面餐厅也是这样，王秋兰和朱文武两个人再加上放学回来的高强一起，勉强才忙过来。李俊毅最体贴了，知道高凉后厨忙不过来，主动跑到后面来给他们洗碗，堂堂李总居然沦为洗碗工，他对高凉的爱真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了。 幸亏前面只有八张桌子，如果再多一点，这几个人是绝对忙不过来的。高凉见台子上的菜单已经出完，赶紧来帮忙洗碗。李俊毅看着自己满手的油污，酸辣粉本来就是油重的，又看着高凉的手，说：“这也太伤手了，找个阿姨来帮忙洗碗吧。” 高凉笑着说：“要是明天还这么忙，就去招个阿姨来。”洗碗工便宜，一个月几十块钱就足够了。 李俊毅心情十分好：“我看生意差不了，赶紧招人吧。你等着吧，等友谊商店一开张，店里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到时候就把隔壁店子也盘下来，你多请几个人，自己就当老板娘吧。” 高凉听得呵呵直笑，哪有那么容易，隔壁店的生意难道不做了？ 高珊接话说：“我姐要是老板娘的话，那老板是谁啊？” 李俊毅瞪着高珊：“你怎么那么傻呢？老板正在洗碗啊。” 高珊一愣，然后哈哈笑：“你不是和我姐还没结婚吗？” 李俊毅一挑眉：“这不是迟早的事吗？”然后满脸笑容地看着笑得眉眼都弯了的高凉，觉得高凉笑得真可爱，尤其是左颊的酒窝特别想让人亲一口。 高凉正在将碗筷放到一个蒸架上，由于没有消毒碗柜，高凉设计了一口蒸锅，下面是高温翻滚的沸水，上面是放碗的架子，将洗好碗倒扣在架子上，将架子搬到蒸锅上去，蒸上十几二十分钟，尽量通过高温消毒杀菌，毕竟南方地区湿热，细菌和病菌也更为活跃，做餐饮，就尽量将卫生做到极致。 李俊毅觉得高凉做得太细致太讲究了，不过他相信高凉这么努力是有回报的，她这么用心，生意不火爆都有点说不过去。 正忙着，前面又来生意了，高凉赶紧去忙了。这一天他们一直忙到晚上八点钟才停下来，倒不是没有生意了，而是酸辣粉原料都用完了，其中有一部分是打算明天用的。生意空前火爆，大家都十分疲惫，但内心也十分振奋满足，做生意就怕不累，越忙就意味着越有钱。 晚上高凉回去一清点账目，居然有将三百来块的营业额，就算平时生意不如节假日这么火爆，一个月也是稳赚不赔的。 第九十三章 慢慢完善 第二天是星期天, 高凉清晨四点多就起来上农贸批发市场去批发食材。李俊毅自然是全程陪同的，没有早班车, 他就当司机, 骑车载着高凉去农贸批发市场，高凉环着李俊毅的腰, 脸贴在李俊毅背上, 闻着他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难免就有点放松想打瞌睡。 李俊毅感受着她的小脑袋在背上移来移去的, 腰上的手也时松时紧，知道高凉在打瞌睡, 他担心高凉会摔跤, 伸手抓了一下腰上的手臂：“高凉, 你是不是睡着了？” 高凉惊醒过来，尴尬地呵呵笑：“醒了。” “你买薯粉一次多买一点，就不用每天都来。”他心疼高凉四五点就起来了, 这比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也没好多少，唯一好点儿的就是晚上不用熬到十一二点。 “我知道, 但是也不能多买了，仓库放不下。”昨天的薯粉就不够用了，高凉今天打算多买一点, 囤几天货，但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买，因为厨房后面的仓库空间有限。 “那就买几天的吧，不要天天都来买, 这样太辛苦了。”李俊毅说。 高凉有些为难地说：“薯粉可以买几天的，但是肉类不行，得每天买新鲜的。” 李俊毅叹息了一声：“唉，你怎么总这么辛苦呢。” 高凉无奈地笑着说：“等以后生意稳定了，我就找个人专门帮我采买。最好是能和那些老板商议好，让他们送货上门，不过我觉得比较难，除非量特别大人家才愿意送。” 李俊毅说：“你那些鸭掌鸭脖也可以一次性多买一点，卤好了卖不完就放冰柜里冷藏着。” 高凉想了想：“我以后试试。”她对食物的质量和口感的要求非常高，当然想把最好的奉献给顾客，但她又知道李俊毅提的这个方法其实是可行的，因为后来那些卤味连锁店都是统一加工配送的，而且也不可能一天内全都卖完，自然也是需要冷藏保鲜的，她若是以后想做连锁店、规模化经营，必须要尝试这样处理。 高凉买好了食材，叫了辆三轮车直接将食材运到店里，她先跟着车回来了，李俊毅骑着车自己过来。高凉到店里的时候，王秋兰已经过来打扫卫生换煤球烧水了，她们打算九点多开店，但得提前来店里准备，卤肉、烧高汤调酸辣粉汤汁、做肉哨子、炸花生、煮红薯粉这些都要提前准备，否则到时候就来不及，今天是周日，来逛街的人就更多了，只会比昨天更忙。 李俊毅骑车回到店里的时候，高凉正在厨房里忙，李俊毅去看了一下，自己暂时还帮不上忙，便在一旁打下手，递个东西之类的。高凉说：“里面都是油烟，你到外头去坐吧。早饭马上就好。” 李俊毅无所谓地说：“我在这里看你干活。高珊和高强还没到？” “一会儿就该来了。” “今天肯定比昨天还忙，可惜文武那小子今天不能来。”李俊毅笑着说。 “他不是约了客户吗？有事就该去忙。”高凉随口说，昨天朱文武就跟她打过招呼了，说今天有事不能来帮忙。 李俊毅嘿嘿笑了一声：“约的也算是客户吧，但不是为了工作。” 高凉听李俊毅笑得有点暧昧，便问：“客户是女的？” 李俊毅哈哈笑：“对，一个时装模特儿。” 第63节 高凉瞬间明白过来：“很漂亮吧？” “漂亮我不知道，但是个子很高，跟文武差不多。”李俊毅想想就觉得好笑，人家穿高跟鞋就比文武高了，接个吻文武都要踮脚，那画面肯定很好看。 高凉惊讶地张圆了嘴看着李俊毅，朱文武个子不算矮，也有将近178，那个女模特怎么也有一米七多了，这年头的女模特就这么高了啊。“你们厂不是来料加工吗？怎么还需要跟模特合作？” “我们是不需要。上次广州举办一个服装博览会，我们也被叫去凑数，文武代表我们厂里去了，然后就在那边认识了那个女模特，回来后念念不忘，好不容易才约上。”李俊毅说。 高凉见他既然都说到这里来了，便忍不住说：“你们厂里现在来料加工都已经很成熟了，你们对服装的流行风向应该也有一定的把握，有没有考虑过自己设计服装自己销售？”来料加工赚的就是加工费，也就是人工费，但如果有自己的服装产品，那就赚得更多了。 李俊毅说：“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和文武一讨论，他觉得风险比较大，要考虑的方方面面太多了，从设计到生产到销售甚至售后各个环节都不能少人，成本首先就高了，而且要是把握不住市场走向，就会滞销，这风险就更大了。” 高凉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然而任何行业都是创造性的产品才有更长久的生命力，她说：“来料加工固然保险，但是毕竟受制于人，而且你要考虑以后人工成本的增加，这个利润会越来越薄。” 李俊毅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说：“其实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回头我跟他好好商量一下。” 以高凉的经历和经验，朋友甚至亲兄弟之间的合伙最后都会以分道扬镳收尾，李俊毅和朱文武将来也未必能够一直合伙下去，可能有一天，两人会因为经营理念等的不同而产生分歧甚至散伙，不过她肯定不会跟李俊毅说这个，她只是预感这件事最后会是这样的走向，到时候不管怎么样，她都支持并且协助李俊毅将他的事业做好就行。 高凉做好早餐的时候，高珊和高强也到了，早上高凉熬了虾仁粥，李俊毅吃着甜美的海鲜粥，说：“还弄这么麻烦做什么，我们吃点酸辣粉就好。” 高凉白了他一眼：“是你想吃辣的吧。你胃不好，早上尤其要吃得清淡。” 李俊毅露出一脸被你看穿的笑容，嘴里甜丝丝的，心里美滋滋的，高凉真是个关心爱护自己的好媳妇，吃个早饭都要替他着想。 吃完早饭，他们就开始准备迎接客人了。今天天气非常好，春光明媚，许多平时穿着灰扑扑厂服的工人们此刻都换上最光鲜亮丽的春装，呼朋唤友，三五成群地出门逛街游玩，路过高味的时候，都会被浓重的酸辣味给勾引过来，忍不住要看一看尝一尝。 从九点多开始，店里就开始有了客人，上午的客流量还不怎么大，到了中午十二点钟以后，店里的生意开始火爆起来，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不少人还在外头等着有桌子空出来。高凉让高强搬出店里多余的凳子放到门外给客人坐，有的客人甚至不需要桌子，直接要求在店外面吃。高凉意识到一点，其实可以在店门外加两张桌子，平时人多的时候就可以在外面吃。 李俊毅也心有灵犀地说：“等一会儿人少点了，我就去买两张桌子来放外头，又可以多添两桌。” 高凉朝李俊毅会心一笑：“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然而李俊毅一个下午都没找到机会出去，因为客人络绎不绝，就连下午三四点钟店里都没空过。高凉的酸辣粉份量很足，一碗足够饱人，可以当正餐吃，也可以当零嘴吃，所以送走吃午饭的人，又迎来了吃零嘴儿的，送完吃零嘴儿的，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忙得一直都没停歇。他们自己甚至都没时间弄晚饭吃，最后只好将就吃了碗酸辣粉，这下可把李俊毅美死了，终于吃到酸辣粉了，平日里高凉做饭都偏清淡的，因为她觉得清淡养胃，不让李俊毅多吃辣的。 这一天一直忙到九点多，客人才陆陆续续散去，一屋子人忙了一整天，没谁休息过，一个个都累瘫了，每个人都有点脚痛，眼睛深陷下去，浑身疲惫之极。就这个点了，居然还有客人来，高凉当机立断，跟对方说已经没薯粉了，想吃请下次早点来。 众人都不解地看着高凉，为什么有生意不做。高凉笑着说：“等那一桌客人吃完我们就回去吧，今天辛苦大家了，该下班回去休息了。”弟弟妹妹明天还要上学呢，可不能太累着他们了，影响了学习就得不偿失了，看样子店里必须再请人了，否则真会把自己人给累垮。 李俊毅就喜欢高凉这种果断的性格，当断就断。 关上店门之后，高凉让弟弟妹妹和王秋兰一起坐公交车回去，自己则坐李俊毅的自行车回去。她坐在李俊毅的车后，搂着他的腰，贴在他背上喃喃地说：“其实我不想坐你的车，想坐公交车的。” 李俊毅问：“我的车太慢了吗？”该去买辆摩托了。 高凉打了个呵欠：“不是，是觉得你太辛苦了，不想加重你的负担。但是又怕你一个人骑车无聊得打瞌睡，不小心骑沟里去了，所以我还是陪着你吧。” 李俊毅嘴角勾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高凉说：“我明天就去贴一张招工启事，再请两个人，一个洗碗工，一个服务员。” “可以，是该请人了。明天晚点去吧，周一人少，晚点开店。”李俊毅说。 “嗯。” 李俊毅又说：“我明天下午抽空帮你买两张桌子回来，放在外面，这样又能多两桌。” 高凉闭着眼睛笑了：“好。” 回到家一清点当天的营业额，比昨天多了一倍还多，有六百多块。就连李俊毅都无比惊讶：“那我们今天卖了六七百份酸辣粉？这么多人？” 高凉说：“也不是全都是酸辣粉，还有卤味呢。不过不到一块钱一份酸辣粉，差不多也有这么多碗，难怪我手腕都疼了。” 李俊毅拿过她的手给她揉手腕，看着她说：“汤汁都是你调好的，以后烫粉这事就交给别人吧，别什么事都自己亲力亲为，得学会放手，高总。” “得令，李总！”高凉调皮地朝李俊毅挤眼。 第九十四章 奶奶来了 第二天高凉直到中午才去开店, 她将手写的招工启事贴在门上，当天并没有人来应聘。高凉也不着急, 平时店里不忙, 她和秋兰两个人也忙得过来，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忙一点, 能在这周内招到人就最好不过了。 下午的时候李俊毅果然叫人送了两张桌子过来, 摆在店门口，这样高凉店里的桌子就变成了十张。 不过这桌子今天也没用上, 周一店里的生意十分清淡，晚上之前, 卖出去的酸辣粉都不到十份, 到了傍晚下班之后, 人才渐渐多了些，一天也才卖出去五十份左右。经历过昨天的火爆和今天的冷清，落差大得王秋兰有些接受不来, 毕竟以前在路边摆摊的时候一天也能卖出上百份：“凉姐，这还不如我们在路边摆摊呢。” 高凉笑着说：“没关系, 这很正常。咱们这周围工厂少，过来散步的人也少，生意肯定不如在厂区里面, 不过咱们不用天天那么忙，就当休息了。” 王秋兰有些替高凉着急：“但是路边咱们还不用付租金啊，这里一天还要几十块钱租金呢。” 高凉笑眯眯地说：“所以我们要靠周末的时候多卖一点。别担心秋兰，等以后这周围的店都开起来, 这边人就更多了。”不管是做任何生意，都会有这样一个过程的，刚开始可能因为促销活动或者新鲜感而火爆，很快就会冷清下来，慢慢等顾客熟悉后，就会进入一个稳定期，这之后的生意才是一个店生存依赖的基础，高凉的店还没到稳定期，所以她完全不着急。 人少的时候，高凉就当休息了，一边尝试着更完美的卤水配方和卤肉方法，一边琢磨着还应该推出点什么新的美食以适应更广大顾客的需求。在高凉的计划里，不管是卖酸辣粉也好，还是别的什么食物也好，都是为了卤鸭脖和鸭掌服务的，以后卤味才是高味的主打，所以把卤味的口味做到极致才是她的追求。 晚上八点刚过，高凉就准备关门回家了。王秋兰说：“不再等等吗，应该还有生意。”比起老家来说，广州的夜晚要繁荣得多，八点真不算晚。 高凉说：“不了，回去吧，再晚珊珊和强强就要睡了。”她每天还是要留一点时间陪弟弟妹妹的，毕竟一大早她就出门了，而弟弟妹妹们还没起来，中午是给他们钱自己打发午饭的，晚上则是高珊自己回家做的，如果不早点回去，姐弟几个一整天都没办法碰面。高凉发现中午的生意比较清淡，她打算在店里做午饭，让弟弟妹妹来店里吃，这样相处的时间会更多一点，晚上就不让他们来了，因为晚上她也比较忙，他们又要学习，店里环境还是吵了点。 今晚李俊毅要加班，傍晚的时候来店里吃了晚饭就回厂里了，高凉就和王秋兰自己回去，虽然这个年代社会治安比较糟糕，但广州毕竟是省会，抓得还是比较严的。高凉也不走小路，只走灯火通明的大道，倒是不怕遇到匪徒。 到家的时候，小姐弟俩正在屋里一本正经地在练习白话，看见高凉回来，都兴奋地跑上来：“大姐回来了。” 高凉笑着问弟弟妹妹：“吃过饭了吗？” “吃了，三姐做的。”高强说，“大姐，我今天单元测试了，语文考了83分。” 高凉笑着说：“不错。”高强的数学成绩比语文好，自从要写作文后，语文都是七八十分的样子，没得过高分。 高珊看一眼高强：“30分的作文才得了20分，就刚刚及格，表达能力太差了。” 高强不服气地说：“前两天我数学考了98分。” 高凉笑着说：“好啦，强强已经进步了，以后还要继续努力。今晚吃的什么？” “鸡蛋蒸肉，凉拌莴笋丝。”高珊显然已经很会安排生活了，“大姐，今天生意好不好？” 王秋兰看了一眼高凉，没有说话，高凉说：“还行吧。店里中午不是太忙，你们两个以后中午来店里吃饭吧，不用在外面吃了。” 高强欢呼起来：“好啊，好啊。”高强对赚钱兴趣极其浓厚，尤其喜欢去店里，高凉不让他放学后去店里帮忙，他还有点犯愁呢，这下准他去了，自然是高兴得不行。 高凉说：“珊珊你学校离店里稍微远一点，赶得及吗？” 高珊赶紧说：“没关系，赶得及。”她可不想一天连大姐的面都见不上，更何况大姐做的饭才是真的好吃。 当晚李俊毅没有回来，他们约定过，如果李俊毅十点半还没有到家，高凉就可以反锁房门了。这阵子李俊毅都是住家里的，今天不回来，高凉还挺有些不能适应的。 第二天中午，高凉刚做好饭，等着弟弟妹妹回来吃饭，李俊毅就来了。他骑了一辆非常拉风的摩托车过来，刚到了店门口就把喇叭按得滴滴响，在前面负责接待的秋兰最先看到，跑到门口一看，惊叫出声：“哇！俊毅哥你买新车了？” 高凉听见秋兰的声音，也探出头来一看，李俊毅正坐在一辆红黑相间的摩托车上，还戴了一副墨镜，别提多装逼了，她出来一看，惊讶地说：“你买的？”这年头摩托车可不便宜，国产的也要近万块一台，进口的都要两三万，不过比起二十万一台的桑塔纳来说又便宜多了，所以买得起摩托车，是这年头炫富的标志。 李俊毅将墨镜往头顶一推，说：“不是。我还没买，过阵子买。这是文武的，我借来开开，载你去兜兜风？” 高凉看了一眼店里正在吃东西的几个客人，笑着说：“现在哪有时间，我还要招待客人呢。你还没吃午饭吧，进来吃饭，一会儿珊珊和强强该过来了。” 李俊毅将车子锁上，将头上的墨镜摘下来，挂在衬衣前襟上，一手提着安全帽进来了。高凉打量着那辆铮光发亮的摩托，笑着说：“这还是进口的吧，这么贵的车，朱哥也舍得借你开。” 李俊毅笑着说：“他还不太会开，昨天差点将车子给刮坏掉，还是我帮他骑回来的。我答应教他骑车，他车借我开，算是交学费。” “他不会开买什么车？”高凉觉得好笑。 李俊毅嘿嘿笑：“为了泡妞啊。” 高凉抬了抬眉：“他还认真了？” 李俊毅耸肩：“谁知道？” 高凉笑笑没作声，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几件疯狂的事呢，尤其是追女孩这件事上：“昨天去买的车吗？” 李俊毅说：“嗯，昨天去提车，我学了一会就学会了，他还没学会。” “会骑自行车学这个应该就不难吧。”高凉说。 李俊毅耸肩：“谁知道他。”他看了一眼店里，只有三五个人在吃酸辣粉，不由得诧异地抬了抬眉，等跟着高凉进了厨房，这才压低了声音说，“中午店里人这么少吗？” 高凉说：“嗯，今天又不休息，中午的人特别少，晚上会好点。”这一片主要是厂区，都是工人和准备进厂的人，本地住户少，平时人少很正常。 李俊毅见她神色淡然，仿佛是预料中的事一样，倒不好替她着急了：“怎么样，招到人了吗？” 高凉说：“还没有。上午有个男的过来问，我打算招个女的，到时候方便安排住宿，要是男的，我还得另外去租个房子，太麻烦了。” “也好。对了，早上我给奶奶打电话了，奶奶说想你了，我打算过几天去接她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高凉一喜，很快又担忧起来，“奶奶在那边过得不好吗？” 李俊毅说：“也没有不好，我妈那人虽然不讨人喜欢，但还不敢给我奶奶脸色看，毕竟我爸还是很孝顺的。我看奶奶是真想你了。” 高凉笑容抑制不住：“那就赶紧把奶奶接来吧，我也想她了。”上个月就说让奶奶过来的，但她说那边还可以，没想过来，这会儿终于松口了，高凉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何况她的店也开起来了，生活也步入正轨，不像之前摆摊时一片混乱，不会叫老人担心了。 “嗯，我安排一下手头的工作，抽两天空去接奶奶。”李俊毅说。 高珊和高强回来之后，对门口崭新的摩托羡慕不已，听说是李俊毅骑来的，都嚷嚷着要坐摩托车。李俊毅说：“先吃饭，一会儿送你俩去学校。” 中午店里生意清淡，倒是能让他们一起吃个安稳饭。吃了饭，李俊毅就送高珊和高强去学校了。高凉继续调制她的卤水，卤水这东西虽说都是香料配制出来的，但是香料配比的差别决定着食物的独特口味，往往是一点小小的差异会引起口味上的很大差别。 从前高凉调的那个卤水味道确实已经很不错了，但高凉觉得还没有达到最完美的地步，最好吃的卤味，会叫人回味无穷，吃了之后就会一直记住那个口味，吃过之后还想再吃，这样才能真正的吸引回头客，将这批回头客发展成稳定客户，那么就是真正成功了。 高凉有的是耐心，她不厌其烦地试了又试，凭借着自己出色的味觉记忆，一点点在原来的基础上修正完善着。 高凉正忙着，王秋兰在外面叫她了：“凉姐！” 高凉扭头：“来客人了吗？” 王秋兰说：“没有。是有人来应聘洗碗工。” 高凉放下手里的活出来，已经过了中午，店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站在店堂中间的过道里，脸上有些拘束。高凉微笑着说：“大姐，是你要找工作吗？请坐，别站着。” 中年女人穿着极为朴素，脸色黑黄，满脸皱纹，显得极为沧桑，她说着一口非常生硬的普通话：“对，找事做，什么都能做。” 高凉说：“大姐，你是哪里人？有身份证吗？” 中年女人从裤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一个陈旧的手绢包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有十几块钱，还有一张身份证。高凉接过来一看，对方是粤西人，叫梁四妹，身份证年龄才38岁，但她本人的面相看起来绝对是45岁开外了，这个年纪的女性这个年头在工厂是难以找到工作的，因为工厂招的全都是1630岁年轻力壮的青年人。 高凉将身份证还给她，说：“大姐，我店里要招一个洗碗工。试用期是五十块钱一个月，包吃住，试用期后是七十块一个月，你要是觉得这个工资能接受，你就去医院做个体检，没有传染病，我就录用你。”这个体检主要是为了检查是否有传染性肝炎。 梁四妹本来听说到工资的时候满脸欢喜，后来一说还要体检，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沮丧起来。高凉舔了一下唇，说：“大姐，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们，我这是餐饮行业，健康最重要，我们店里的员工包括我自己都是做了检查的。如果真的有肝炎之类的传染病，那是不能用的。” “我没病。”梁四妹急忙说。 高凉笑着说：“没病也要医院检查一下才作数。如果是担心钱的问题，录用后我替你报销，你现在去哪里找事做都要有这个证明的，希望大姐能够理解。” 梁四妹过了一会说：“检查没病，什么时候上班？” 高凉笑着说：“你今天下午就去医院检查，明天拿到体检报告证明没事就可以来我这里上班。” “好！”梁四妹点点头走了。 第64节 第九十五章 飙摩托 今天的生意比昨天的好一点, 晚上八点左右，高凉准备关店回家。李俊毅骑着朱文武的摩托车来了：“要回家了吗？” “嗯。你怎么还骑着朱哥的车啊？”高凉觉得男人对机械的兴趣几乎一个样, 没几个不着迷的。 李俊毅说：“唉, 别提了，文武那小子下午学车的时候摔了一跤, 不过没事, 就是擦破了点皮。他说自己是伤患，需要慰问, 所以让我来跟你讨点吃的。” 高凉听见这话就忍不住笑了：“我准备关门了，回去做吧。”她每天早上去菜市场的时候顺便将家里的菜买了, 每天晚上回去补充冰箱, 好让高珊和高强第二天晚上有东西可做。 李俊毅说：“好, 坐我的摩托车回去，你的车不骑了，放店里。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市场。” “好。”高凉叫上秋兰, “我们一起坐车吧，你坐我后面。” 王秋兰从没坐过摩托车, 听说可以坐车，也没拒绝，兴奋地答应了。高凉将菜放在摩托车座箱里, 爬上车，搂住了李俊毅的腰，王秋兰则坐在高凉身后。 李俊毅说：“抱紧了啊？出发了！”摩托车的车速跟自行车的太不一样了，车子“嗖”一下就冲了出去, 王秋兰本来只是扶着高凉的腰，身体被惯性带得猛地往后一仰，吓得她赶紧抱住了高凉，并往前移了移。高凉被挤在中间，又成了秋兰的支点，不敢大意了，只能贴紧了李俊毅的背。四月的广州开始热了，已经船上了单衣，高凉这么一贴着李俊毅，清晰地感受到了李俊毅的体温，顿时尴尬起来，但也没有办法，摩托车太快，又不敢放开。李俊毅只觉得背上贴上了一团暖软，瞬间呼吸一紧，身体里涌起一股热流，开始心猿意马起来，还好手上还没乱，稳稳地掌着车龙头。 幸亏夜风凉爽，吹得两个人脑子都冷静了下来，高凉赶紧找了话题来化解尴尬的沉默，说：“今天下午有个人来应聘洗碗工，我让她去体检了，明天可能来上工。” 李俊毅说：“那是不是要安排住的地方？” 高凉说：“嗯，她明天真来了的话，我就得去附近租个房子当宿舍。” 坐在后面的王秋兰默默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没有做声，她在犹豫要不要搬出去住，因为李俊毅奶奶要过来了，高凉那儿住的人就太多了，也就更不方便了，只是和不太熟悉的人一起住她有点不太敢。 回去之后，高凉拿出菜，给朱文武熬了一个蔬菜鸡肉粥。李俊毅自己先喝了一碗，这才给朱文武送回去，然后又回来过夜，明天还要陪高凉去买菜的。 李俊毅回来的时候，王秋兰已经洗完澡睡了，高凉也正好洗完澡出来，她今天洗了头发，用毛巾包着头发擦着，她双臂往头顶举着，身上宽松的棉质t裇贴在了身上，完美地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李俊毅一看，喉头便有些发紧，因为他想起了坐车时那柔软的触感。 高凉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去洗澡吧，水已经烧好了。” 李俊毅沉默地走向高凉，高凉本来在专心擦头发，突然感觉眼前的光线暗了，抬眼一看，李俊毅已经走到身前来了，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的眼睛：“怎么了？” 李俊毅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抬起手：“我帮你擦。”伸手连高凉的手和毛巾一起抓住了。 高凉发现他的声音都变了，女性的直觉让她觉得氛围有些暧昧，但是又移不开脚步，松开手低着脑袋乖乖地让李俊毅帮自己擦头发。李俊毅的手意外地轻柔，居然一次都没弄疼她，高凉闭着眼睛含笑调侃：“李总，你是不是去学过洗剪吹？” 李俊毅哂笑：“自学成才，只为高总一人服务，你觉得还满意吗，高总？” 高凉嘻嘻笑起来，李俊毅的衬衣下摆原本是掖在皮带里的，此刻有一半被拉了出来，高凉这人有点强迫症，比较注重对称性，忍不住替他将另一半衬衣拉出来。她一拉衣服下摆，就被李俊毅一下子抓住了手，下一刻，高凉整个人就被李俊毅推在了墙壁上，对方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还抓着毛巾，将她的头往后拨一下，抬起了下巴，低头吻了上去，吻得又急又重。 高凉被这个吻弄得先是一蒙，然后反应过来，启开牙关放进那个急切扣门的来访者，她的舌头下一刻便被攫住了。高凉觉得这不仅仅是在接吻，她觉得灵魂都要被李俊毅吸进去了，以至于让她忘记了他们还在客厅里，弟弟妹妹和王秋兰随时都有可能出来，她像一条柔软无力的藤条，无力地抬起胳膊，缠缚住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 李俊毅仿佛焦渴已久的旅人，寻到了绿洲中的一眼清泉，一头就扎了进去，即便是溺毙都不舍得挣出来。 高凉被吻得七荤八素的，直到她察觉到一只手从衣服下摆探了进来，快要摸到了她的前胸，她才猛地惊醒过来，推开李俊毅，抓住了那只四处游走的手：“别、别！” 李俊毅的元神倏地归位，他眼神也渐渐变得清明起来，急剧喘息着，看着满脸通红的高凉，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角的口涎：“抱歉，我去冷静一下。”说完赶紧进了旁边的卫生间。 高凉抓抓凌乱的头发，她此刻双颊通红，呼吸紊乱，她深吸几口气，拍拍烧红的脸颊，使自己冷静一点。卫生间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高凉赶紧朝自己房间跑去，进门后将门关上了，卧室里没有开灯，窗帘是拉上的，浅色的窗帘映着外面的路灯光，高珊正睡得香甜。高凉在黑暗中冷静了许久，想着刚才的意乱情迷，她其实差点就想投降了，不过最后还是把持住了，虽然她也觉得婚前性行为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但她还是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把自己交出去，她不能让李俊毅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人。何况刚才的场合也不对，这是在家里，随时都会有人来撞破的。 她打算上床去睡觉，却发现头发还没擦干，毛巾被李俊毅拿走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出去，而是在床上拿了自己的枕巾将头发擦了擦，最后打开窗户吹风，准备等差不多干了再睡。 这时有人在轻轻地扣门，李俊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高凉，你头发没干，不要那么早睡，会头疼的。” 高凉有点不好意思见他，便走到门边，小声地说：“我已经擦干了。”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李俊毅离开的脚步声，不由得松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高凉起来之后，李俊毅也准时起来了，高凉见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扭过脸去，李俊毅看着她羞涩的模样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 出门的时候，高凉坐在李俊毅身后，只是双手扶住了他的腰，没敢抱住他。李俊毅并不发动车子，而是转过头来说：“高凉，对不起，我昨晚上实在是情难自禁，你别生我的气，我以后会注意的。” 高凉咬着唇，垂下眼帘说：“我没生气。” 李俊毅嘴角终于扬了上去，凑过来在高凉鼻尖上吻了一下：“那你抱好了，我要出发了。” 高凉扶住李俊毅的手变成了圈住他的腰。李俊毅加大油门，车子呼啦啦冲了出去，高凉惊叫出声，本来是虚虚地圈住对方的腰变成了搂紧，身体也贴上了他的背。李俊毅高兴地笑了起来。他们在四月清晨空寂无人的街道上驰骋，风中飞扬的不仅仅的他们的衣袂和头发，还有他们此刻的心情，两颗灼热的心在沁凉的空气里缠绕、融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美好的清晨带来了一整天的好心情和好运气。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梁四妹过来了，她带来了医院的检验报告，显示是合格的。高凉对她说：“那现在就正式上班吧。” 梁四妹卷起袖子要来干活。高凉说：“现在还没什么客人，没有碗可洗，你帮忙打扫一下卫生吧。”梁四妹就拿起抹布，将秋兰擦过的桌子又擦了一遍，甚至将玻璃门都擦得一干二净，高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位梁大姐干活肯定是靠得住的，从她沧桑的脸和粗糙的手就能看得出来，老家的生活想必是十分艰难，否则这个年纪怎么会出来打工。 中午的生意也不错，比前两天好了不少，李俊毅载着朱文武一起过来吃午饭。朱文武的摔伤并不太严重，就是左胳膊肘和左膝盖有些擦伤。高凉安慰了几句，让他开车小心点，摩托车毕竟和自行车不一样。朱文武说他已经交了学费，摩托车已经学会了。李俊毅补充了一句：“别急着出去约会，多练练才出门，安全至上。” 高凉明白他学会骑车是想去约会那个模特，也劝他：“朱哥你还是谨慎点，要约会也不着急骑车去，你技术不熟练，万一磕着碰着人家姑娘了，那真是得不偿失。” 高凉这话说得朱文武终于冷静下来，对啊，努力了这么多，不能够功亏一篑：“好，那我再练练吧。” 李俊毅拿出一个盒子交给高凉：“这个送给你。” 高凉看了一下包装盒，上面印了一个电吹风，意外地看着他：“给我买的？” 李俊毅点头：“嗯，以后晚上吹干了头发再睡，免得头疼。” “谢谢！”高凉心里甜丝丝的，李俊毅还是很有心的。她高高兴兴地收下了礼物，这个家里人都能用上，也就不用跟他客气了。 李俊毅问：“对了，洗碗工来了吗？” 高凉指了一下厨房：“来了，正在干活呢，特别勤快。” “那就好。你是不是要去找宿舍？”李俊毅问。 高凉点头：“嗯，我打算下午去附近看看，找个离店里近点的地方，方便她们过来。” “我陪你去找。”李俊毅说。 “你不上班了？” 李俊毅转向朱文武：“文武，我下午跟高凉出去办点事，你先回厂里可以吗？” 朱文武正在吃饭，听完抬起头来，不太确定地问：“我自己骑车回去？” 李俊毅忍不住笑了：“难道还要我送你回去？行吧，我先送你回去，再来找高凉。” 高凉也忍不住低头笑，朱文武真学会骑车了吗？ 下午李俊毅陪高凉在附近转了一圈，最后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当地村民在自留地里修建的民房。这是城中村的雏形，有钱有能力的村民先盖起了房子做起了房东，以后不管是出租也好、拆迁也好，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房子虽然不及小区那么合理，但是胜在干净，房东自己也住在这个楼里，安全系数比较高，而且房价也不算太贵，40块一个月，距离他们店大约十来分钟的步行路程。房东也愿意弄两张上下铺进来，客厅和卧室里各放一张，这样的话就能够住四个人，条件相对也还不错了。 高凉回到店里，跟梁四妹说起房子已经租好，明天就能够搬进去。王秋兰听见高凉说起那边房子的情况，便悄悄地跟高凉说：“凉姐，我也想搬到新租的宿舍去住，可以吗？” 高凉抬头看着她：“你不跟我们一起住了？”虽然他们那边的房子住六个人有点挤，但也不是住不下，就是不太方便就是了，王秋兰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她还真不好主动说让她搬出去住。 王秋兰点头：“嗯，那个四姐人挺不错的，我跟她应该能相处得来。”其实主要是原因她昨晚想去上厕所，结果刚打开自己的房门，就看见李俊毅将高凉压在墙上的那一幕，把她给窘迫坏了，本来还有些犹豫的，这下是彻底打定主意要走了。 高凉点头说：“你要是想搬出去，那就搬吧，那边的条件其实还可以，房子是新的，很干净，也很安全。” 于是第二天下午，王秋兰和梁四妹都搬到了新租的宿舍里。王秋兰住的那个小房间里空了出来，就等李俊毅去接奶奶来住了。 星期五的时候，李俊毅踏上了回家的火车，去接奶奶。这一天高凉又招到了一个新服务员，一个二十岁的重庆女孩，说自己特别爱吃酸辣粉，所以来他们店里打工。于是这个周末之前，高味的员工终于配备齐整，准备迎接一个新的周末。 第九十六章 家有一老 如高凉预想的一样, 一到周末，高味的生意就格外火爆。虽然招了新人过来, 由于新来的女服务员小周业务欠熟练, 连几号台都分不清楚，经常性送错餐, 导致餐厅里有些凌乱, 王秋兰脾气好，一直耐着性子在收拾残局, 还有高珊和高强帮忙，总算将这个周末应付过去了。 虽然这个周末赚的不少, 但是由于小周的关系, 给一些客人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高凉对这个新员工确实有点不太满意, 总共才十张桌子，两天时间都没分清楚台号，不是对方没用心工作, 就是能力上有问题。 由于大家周末都累坏了，周一的时候高味干脆歇业了, 高凉特意要求小周来店里训练，让她牢记每张桌子的编号，如果还是不行, 那就直接解雇了。一天训练下来，高凉终于发现小周的确有记忆障碍，她会有短时间的记忆混乱，这对一个服务员来说是很致命的。高凉虽然对小周深表同情, 但是也没办法继续录用对方。高凉一向与人为善，但这种事情没办法妥协，因为自己毕竟是开店，并非是做慈善，就算是要做慈善，那也得要自己有资本了才行。她给小周算了五天的工资，让她走了，然后又将撤下的招工启事重新贴了上去。 李俊毅和奶奶是周二才到广州的，本来李俊毅打算周六到省城，周日晚上就离开，但父亲和俊伟都要求他多留一天，他便多留了一天，顺便还去给吴春梅送了点高凉让捎带的小礼物。 周二一早高凉就去菜市场买菜了，周末虽然忙乱，但她也发现了一个比较好的现象，不少客人吃完东西后会要求另外再打包鸭脖子鸭掌之类的卤味，这说明终于有人注意到店里的卤味了，因此她打算多做一点卤味。 知道奶奶今天会到，高凉买了些鱼虾，想让老人尝尝鲜。高凉回到店里准备好汤汁和配料，打算将厨房交给王秋兰，自己回去等奶奶来，没想到李俊毅陪着奶奶直接打车从火车站过来了。 李俊毅将奶奶搀扶下车，奶奶看着高凉的店子，这可比老家市场里的小店气派多了，连连笑着点头：“这就是凉凉的店？好，好，太好了！” 王秋兰被高凉叫进厨房了，外面店堂里一个人都没有，李俊毅大声喊：“高凉，高凉！” 高凉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自己，猛一抬头，隔着玻璃看见了李俊毅正扶着奶奶进来了，她兴奋地将手里的勺子随手一放：“奶奶，您终于来了！”说着兴奋地拉开门跑了出去。 奶奶张开双臂，大笑着颤巍巍地快步朝高凉走来。高凉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奶奶：“奶奶，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李俊毅含笑看着他最爱的两个女人激动重逢的模样，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高凉松开奶奶，祖孙俩互相打量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奶奶（凉凉）你瘦了。” 高凉扶着奶奶赶紧坐下来：“奶奶，您刚下火车就过来了？” 李俊毅在一旁说：“我让奶奶回去休息，她说她不累，要来你店里先看看。” 王奶奶笑得泪花都出来了：“真不累，我们坐的是卧铺，还是那个软卧，睡得很舒服。” 高凉替奶奶抹去眼角的泪水，说：“奶奶，那您就在我店里先歇歇吧，我去做饭，吃了饭再回去休息。” 王奶奶笑着点头：“好，尝尝凉凉的手艺。” 王秋兰和梁四妹也都出来和王奶奶打招呼，陪老人说话，高凉赶紧进厨房去准备午饭。李俊毅将行李提到后面的库房先放着，看了一下店里，问高凉：“怎么少了个人？不是还有个新来的服务员？” 高凉遗憾地说：“嗨，别提了，上周招的那个女孩有记忆障碍，经常送错餐，我把她给辞了。” “这样啊，那也是没办法，另外再招吧。”李俊毅说，“昨天我去看春梅了，她让我给你带了点礼物。” 高凉笑着说：“她还给我送什么礼物啊，浪费钱。” 李俊毅笑着说：“没花钱的，晚点拿给你看。周末的生意还好吧？” “嗯，跟上周差不多，我这店目前就只做周末的生意了。”高凉说。 李俊毅说：“等友谊商店开起来就好了。隔壁的茶餐厅是不是快开张了？”他说是高味右边那家店，那家店过去就是友谊商店的大门入口，地理位置比高凉的店还好，他们比高凉还先租下来，却比他们要晚点装修，至今还没完工，看起来做得十分讲究。 高凉说：“嗯，后天开张，老板娘还来打过招呼了。” 李俊毅说：“左边这家是做蛋糕的，你们这几家都是做吃的的，等都开张了，你的竞争力就更大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大家都做的不一样。”不过既然都是卖吃的，那么食客肯定就会分流，这个时候只能凭本事吃饭了。 中午高凉做了白切鸡、清蒸多宝鱼、白灼虾、三杯鸭、豉汁蒸排骨、上汤豆苗，另外还拌了一个海蜇皮和珊瑚草的凉拌菜。王奶奶吃得赞不绝口：“凉凉的菜做得越来越好吃了，我老婆子跟着你有口福了。” “奶奶喜欢吃就多吃点。广东还有好多好吃的菜，以后我慢慢给您做。”只要老人肯待在广东，高凉还是很高兴的，而且乐意献给老人最好的东西。 吃完饭，李俊毅将吴春梅给高凉带的礼物给拿了出来，有点出乎高凉的意料，居然是春梅自己金工实习做的一个小物件，她用一些金属小零件给高凉烧了个“高味”的logo，还是她自己设计的，做得朴拙可爱，还有个底座能够托起来。高凉爱不释手，将它放在出菜口边的玻璃台边放着，一扭头便可以看得见。 休息片刻，李俊毅提上行李，陪着奶奶先回去休息了。高凉已经将床铺收拾好了，就在秋兰原来住的那间小屋里。王奶奶本来觉得孙子和高凉没结婚就住在一个屋檐下不太好，但是听李俊毅分析一下，觉得住一起又挺好，一来可以省钱，二来孙子和高凉也好培养感情。高凉平时忙，她还能够帮忙给高珊和高强做做饭，减轻高凉的负担，也让她觉得自己还能发挥余热，可以帮得上年轻人的忙。 当天下午，店里又来了两个女孩应聘，高凉只能收一人，另一个看起来有些难受，她俩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想在一起工作。高凉说：“隔壁的茶餐厅应该招人，你们去一个去隔壁应聘试试。”于是另一个真去隔壁应聘了，还被聘上了。 这次高凉不敢大意了，来了人不仅体检要合格，业务也要过关，否则真是赶客呢，所以她和王秋兰花了一天工夫训练这个叫钟小红的女孩，所幸钟小红是个机灵的女孩，完全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奶奶来了广东，他们的生活也跟着得到了一些改善。以前高珊每天得起来给自己和弟弟做早饭，虽然都是大姐准备好放在冰箱里冻上的包子、饺子之类的，如今有了王奶奶，做早餐的事就被她承包了，她也不让高凉忙完回来还惦记着弟弟妹妹第二天的早餐，反正老人觉少，早上也睡不着，不如起来做点事，还能让长身体的孩子多睡会儿。 等高珊和高强上学去了，王奶奶就会坐公交车来到高凉店里看高凉忙碌，不忙的时候，高凉和王秋兰就陪奶奶说说话，忙的时候，奶奶就自己打发时间。如此两天，高凉就意识到老人在广东是寂寞的，毕竟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更没什么老朋友，他们有工作要忙，不能常陪她，老人这样会很寂寞吧。 第65节 有一天店里休息的时候，高凉就陪着奶奶去小区附近玩耍，看能不能认识新朋友，福地小区的住户多以外地年轻人为主，老年人很少，就近交友是不能了。好在离他们小区一站路远的地方有个落成不久的公园，那儿原本有几口池塘，被挖通变成了一个不小的人工湖，里面种了不少荷花，这个季节荷叶刚刚出水，岸边植着杨柳，随风飘拂，公园里栽满了花花草草，风景还是挺优美的。 附近的人们喜欢在这里静坐闲逛，还有不少老年人在这里唱粤剧、耍太极拳、跳扇子舞甚至跳交际舞，高凉觉得这样的生活适合奶奶。不过奶奶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实在做不来这些个。 高凉觉得主要是观念和心态问题，不是年龄问题，有些老人看起来比奶奶年纪还大呢，人家照样跳得笑呵呵的。所以她极力鼓励奶奶去参加，不能唱歌跳舞，耍耍太极拳也好，至少能够强身健体啊。 于是高凉坚持给奶奶去买了两套练功服，让她自己去试着参与。王奶奶知道高凉这么用心陪自己去逛公园，又给买衣服鞋子，都是想让自己开心，能够找到事情打发时间。老人犹豫扭捏了两天，还是每天来店里打发时间，最后仿佛想通了，终于不来店里，改去公园了。过了几天，王奶奶不好意思地跟高凉说，有个老乡拉着她去跳扇子舞了。高凉兴奋不已，多好啊，老人家就该有自己的生活和乐趣，而不是总为着儿孙们服务的。 这天李俊毅去店里，有些兴奋地跟高凉说他打算买摩托车了，问高凉的意见。高凉对摩托车也不熟悉，便笑着说：“你比较懂，还是你自己买吧，我有车坐就好了。” 李俊毅点头：“行，那我做主了。” 高凉看着李俊毅，突然说：“要不咱家买台电视吧。” “好啊。”电视是李俊毅之前就说要买的，后来高凉说不是必需品，没必要买，现在她说要买，那就买，李俊毅从不质疑高凉的决定。 高凉说：“奶奶最近在公园里交到一些朋友，老人家在一起说起电视剧的话题，奶奶最近没看，不大插得上嘴，咱们也买一台给奶奶看。” “好啊！高凉你怎么这么好呢？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李俊毅说着直接过去在高凉脸上亲了一口。 高凉红着脸迅速看了一下周围，还好厨房里只有他俩，另外三个人都在外面餐厅里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别在店里，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李俊毅笑呵呵地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都知道我们是两口子了，就差领证了。” 第九十七章 我不宠你？ 高凉觉得李俊毅这人越来越没正行了, 以前他总是板着脸装酷，一副社会我毅哥的模样, 如今见到他的样子, 几乎都想不起他曾经耍帅的样子了。 这天晚上下班的时候，高凉收拾好厨房, 提上自己的包从厨房里出来：“好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大家了, 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但是几个店员都没有动，高凉见钟小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便说：“你们怎么了？有话就说吧。” 王秋兰开口了：“凉姐, 昨天晚上我们回去的时候, 有个男的跟着我们，今天那个人又来了。” 高凉皱眉，朝门外看了一眼, 广场上有个人蹲在那里抽烟，看不清什么模样, 只见红色的火星一闪一闪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你们？”有人尾随她们，怎么都没听她们说过。 钟小红低着头小声地说：“是我老乡。他要和我拍拖, 我不愿意，他就天天来缠我。” “哦，那他有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你们回去的时候千万别落单了，要一起回去才安全。”高凉说。既然是自己的员工, 那安全问题她也是有责任的。 钟小红抬头看着高凉，面露哀求之色：“老板，你帮帮我吧。那个人特别下流，我以前在厂里上班的时候他就天天来骚扰我，我没办法才从厂里出来的，没想到他又找到这里来了。” 高凉皱眉，谈恋爱的事都是你情我愿的，死缠烂打就没意思了，然而有些人就特别无耻和下作，他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好过，跟跗骨之蛆一样：“你把他叫来好好谈一谈，把话说清楚不行吗？” “没用的，我都说了很多回了，我跟他是不可能的。他就是要死缠烂打，非要我答应才行，可是我怕他。”钟小红脸上露出绝望之色，对于一个你拒绝不了的还时刻来骚扰你的人，那种感觉真的特别恐怖。 高凉看见李俊毅已经骑着车过来了，便说：“等一下，我和俊毅哥去跟他说。” 李俊毅将车子停在台阶下方，仰头问：“可以走了吗？”自从王秋兰住宿舍之后，李俊毅就担负了晚上接高凉的任务，毕竟让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带着一天的营业额单独走夜路回家，哪个男人能放心？他自己是老板，时间自由，朱文武也很理解，所以来接高凉是当仁不让的。 高凉走过去，将事情跟他大致说了一下。李俊毅皱起眉头，摘下了头上的安全帽：“我去会会那家伙。” 高凉拉住他的手臂：“我跟你一起去吧。” 李俊毅将她的手拿开：“不用，这种事我们男人解决比较好一点。”说完给了高凉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走了。 那一刻高凉觉得社会我毅哥又回来了。她看着李俊毅走过去，先是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对方没有理会，李俊毅用脚踢那人屁股，对方腾地站了起来，仿佛想打架。高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不过李俊毅伸手捏住了对方的脖子，对方像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只有叫唤的份，不过李俊毅并没有打人，而是跟对方说了些什么，大概过了五分钟，李俊毅松开了对方，在他肩上拍了拍，然后转身回来了。那个男的站在原地朝高味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高凉看见李俊毅回来了，赶紧迎上去：“你跟他说什么了？” 李俊毅冷峻的脸突然间又变得柔和起来，朝她笑了笑：“好了，问题已经解决了，你们可以回家了，那小子以后应该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钟小红面露轻松之色，朝李俊毅鞠了一躬：“谢谢老板！”店里的员工都知道她们老板的男朋友是开工厂的，所以也都管他叫老板。 李俊毅酷酷地点了下头。高凉说：“你们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晚上千万别一个人走。” 三个员工结伴一起走了。高凉关上店门，李俊毅坐在车上，举着安全帽给她戴上，高凉朝他挤眼：“俊毅哥，你刚刚太帅了。” 李俊毅酷酷地挑眉：“我什么时候不帅了？” 高凉朝他皱了一下鼻子：“都帅，刚刚格外帅！” 李俊毅替她扣上带子，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上来吧。” 高凉看了看左右，蛋糕店已经关门了，茶餐厅里从外面看也没什么人，她突然凑过去抬起下巴迅速在李俊毅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爬上了车后座，抱住了他的腰，将头贴在他背上，轻快地说：“走吧。” 李俊毅极少见这么调皮的高凉，偶尔调皮一下，撩得他心痒难耐，不过人已经到身后去了，否则要抓住了亲得她告饶才行：“高凉，我喜欢这样的你，以后可以更主动一些。” 高凉笑而不答，多了就没意思了，偶尔才显得弥足珍贵啊。 李俊毅其实也挺苦的，把奶奶接过来之后，反倒不敢再在家里对高凉做点什么，所以憋得也是辛苦：“高凉，过两天文武的女朋友过生日，他要给她办个生日宴，你也去吧，关门休息一天。” “具体是星期几？”高凉知道朱文武已经将那个叫阮慧的女模特追到手了。 “星期四。” “可以，我安排一下，会去哪里玩？”高凉问。 “应该就是去哪个夜总会庆祝一下吧，文武他女朋友喜欢跳舞。”李俊毅说。 高凉想了一下，星期四晚上的活动，那就没必要关门了：“那就是晚上的活动吧，我星期四没必要休息，晚上交给秋兰，星期五再视情况开不开门。” 李俊毅听她这么安排，便说：“要是觉得辛苦，星期五就休息一天。” “好。” 高凉知道朱文武的女友是个模特，应该会比较注重打扮，所以她不能给李俊毅丢脸，特意抽了半天跑去逛街买衣服。她平时主要在店里活动，天天都跟油烟打交道，穿着比较随意，也有几身能撑场面的衣服，不过不是今年买的，已经过时了，所以她特意去买了几套最新款的夏装。高凉是做服装出身的，又多了二十年的审美，总能从一大堆衣服当中挑出来最合适最经典的款式。她买完自己的衣服后，还跑到男装店给李俊毅挑了一身衣服，李俊毅没来试衣服，不过她早就将他的尺码摸得一清二楚，不怕不合身。 星期四下午，高凉将店子交给店员，自己回家洗澡换衣服，她将刚洗的长发吹干，随意用脑侧的几缕头发结了两个小辫子，松松地系在了脑后，使头发披散而不凌乱。上衣是露肩装，裤子是短牛仔裤，再配一双高跟凉鞋，既不太严肃又不过分暴露，逛夜店再合适不过。高凉知道自己这样可能会叫别的男人多看两眼，但她相信李俊毅会保护好她。 李俊毅回来接高凉的时候，她已经打扮好了，不过在家的时候，因为考虑到奶奶在家，她没将衣服拉到肩部，看起来还是一件较为正常的衣服。李俊毅洗好澡换上高凉给他买的衣服，果然如高凉预想的一样非常合身，李俊毅笑着说：“还是你眼光好，以后我的衣服你都帮我买了吧。” 高凉说：“不要偷懒，你还是自己去看吧，才能知道当前流行什么。” 等到两人赶到聚会地点，高凉将自己的衣服往下拉了拉，将圆形衣领拉到了肩膀上。李俊毅正在低头锁车，一抬头看见女友变了装，顿时移不开眼睛了，高凉浑圆的肩膀完全裸露在了外面，胸前露出了大片肌肤和精致的锁骨，整片肌肤上只有一根细细的银链子装饰着，肤若凝脂，充满了诱惑。李俊毅喉头滑动了一下，发现口干舌燥找不到声音。高凉看着他：“怎么？不好看吗？” 李俊毅清了一下嗓子：“你把衣服还照刚才那样拉上去吧。”是太好看了，但是太便宜别的男人的眼睛了。 高凉笑着说：“我这衣服就是这个款式啊。你确定要拉上去？” 李俊毅犹豫了片刻，抬手握住了女友的肩：“不用了，就这样吧。” 等进了包间，看着满屋子的长腿美女，高凉知道自己并没有穿错衣服，今天主角的朋友们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正在竞艳呢。朱文武看到高凉的时候也意外了一把：“高凉你今天真漂亮，都有点不敢认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阮慧，慧慧，这就是俊毅的女朋友，高凉。” 高凉微微仰头打量眼前的阮慧，她比自己高了半个头，身高应该有1米75，穿了一件红色无袖裙，脸长得十分洋气，轮廓很深，是个八十分美女，原来朱文武喜欢这一款的。高凉伸出手：“姐姐你好漂亮！这是我和俊毅哥送你的礼物，祝你生日快乐！”礼物是以她和李俊毅的名义一起送的，高凉挑的，一款设计得非常漂亮的胸针。 阮慧接过盒子，当场就拆开来了，一看就笑逐颜开：“谢谢，我很喜欢。”当即就将胸针给别身上了。 吃饭的时候，阮慧拉着高凉坐在自己身边，两人聊得十分热络，主要聊的都是时装，幸亏高凉还说得上话。朱文武看见女朋友和高凉处得好，心里也是高兴的。吃完饭，一群人马上转战到附近的夜总会，阮慧还去换了身衣服，再次出来的时候是紧身上衣和热裤，跳舞的时候别提多嗨了。他们在包厢里跳得还嫌不过瘾，一群女孩还跑到外面的大厅里去跳，朱文武只得急忙跟上去，生怕女友被别的男人给撩走了。 整个包间只剩下了高凉和李俊毅，李俊毅叉了一块西瓜送到高凉面前，在她耳边大声问：“你也要去吗？” 音乐声实在是太大了，他们都快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了，交流只能靠喊。 高凉笑着大声回：“这儿都没人了，他们的东西都还在呢，我们在这里吧。” 李俊毅放下手里的叉子，朝高凉这边挪了挪，将她困在自己和沙发扶手之间，他将鼻尖凑到高凉脸颊上，高凉只觉得他的鼻尖凉凉的，那触感有点痒痒的，令她有点想笑。李俊毅在她耳边说：“不出去也好，我不喜欢别的男人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他的手指落在了高凉胸前裸露的肌肤上，然后轻轻移到锁骨那儿，停留了片刻，又抬起了她的下巴，在高凉唇边说：“我有没有跟你说，你今天这样子美丽极了。”何止是美丽，简直是诱惑。 李俊毅的呼吸落在高凉的脸颊上，高凉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李俊毅的指尖和他喷在自己脸上的热气上，体温开始升高，身体也禁不住有些颤抖起来。李俊毅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唇，先是一触即分，他看着高凉唇微张着，似乎是在邀请自己进入，便迅速而急切地再次吻了上去，这次的吻滚烫而有力。他的手也没闲着，谁叫高凉自己穿得这么清凉，就在他的手从衣服上方探进去的时候，外面音乐突然换成了慢舞的音乐，高凉猛然清醒，拉住李俊毅探进衣服的手，迅速站起来说：“你教我跳舞吧。” 李俊毅只得站起来，搂住了高凉的腰，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下：“你今天简直就是个妖精。” 高凉含笑不出声，她不怎么会跳舞，步伐凌乱，踩了李俊毅好几脚。最后李俊毅让她脱了鞋，搂着自己的脖子，踩在自己的鞋上，带着她慢慢地旋转，享受这音乐和氛围的浪漫与旖旎。朱文武拉着阮慧推门进来：“哟，你们可真够浪漫的。慧慧，咱们也跳吧。” 阮慧有些羡慕地看了高凉一眼：“我也踩你脚上？” 朱文武咬着牙说：“好。” 高凉和李俊毅那对是身高差刚刚好，李俊毅高大，高凉娇小，所以带着转起来毫无困难。朱文武脚上站了高挑的阮慧，对他来说就很困难了，不过今天女友生日，不管多痛苦也要舍命陪君子。 回去之后，高凉想起朱文武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感慨：“朱哥很宠他女朋友啊。” 李俊毅不满地挑眉：“难道我不宠你？” 高凉笑了：“没说你不宠啊。”但是阮慧好像有点不太顾及朱文武的感受，在爱情的天平里，总是先爱上的一方朝另一方倾斜，希望朱文武真的能够获得幸福吧。 第九十八章 再次火爆 阮慧过完生日之后没几天, 朱文武带着她来了高凉店里。那天正好是周一，由于前一天是周末, 这天高味下午才开店。高凉现在已经制定了比较完善的规章制度, 店子一个月最多歇业一天，员工每个月休息三天, 在非周末的时间调休, 毕竟店子开张不久，成本也大, 开着店多少都能赚点。 他们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的样子，正是开始忙碌的时候, 高凉正在厨房里忙活, 突然听见有人敲着玻璃窗叫她：“高凉！” 高凉一扭头, 看见朱文武的脸出现在玻璃窗外，他旁边还有一张惊讶带笑的脸，正是朱文武的女友阮慧。高凉比阮慧更为惊讶, 她怎么会来这里，便赶紧放下手里的汤勺, 摘下口罩出来了：“朱哥，阮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朱文武笑着说：“慧慧听说你在这里开店, 非要我带她过来看看。” “怎么，高小姐不欢迎我来吗？”阮慧到底是模特，化着精致的妆容，耳朵上挂两个明晃晃的耳圈, 衣着也很时髦，一看就十分洋气，跟他们这个酸辣粉店气质不太符合。 高凉笑着说：“怎么会？你这样的客人请都未必请得到，快请坐。想吃点什么？”高凉和店员们都是下午五点之前吃晚饭的，好全力以赴最忙碌的时段，碰到周末的时候，都是见缝插针轮流吃的，所以这会儿她已经吃过饭了，没办法再请他们吃饭，只能吃店里的东西。 朱文武说：“还是酸辣粉吧，少点辣？慧慧说最近长痘，不能吃辣。” 高凉知道阮慧是北方人，便说：“我最近推出了重庆小面，要不来点面条吧，可以不加辣。” 阮慧欣喜地说：“好啊，我最爱吃面条了。高小姐亲自做吗？” 高凉笑着点头：“对，店里主要我掌勺。阮姐姐叫我高凉或者小高好了。你们稍坐片刻，我马上就去做。” 高凉重新进了后厨，给他们下了两碗面条，又另外装了些鸭脖鸭掌之类的零嘴儿，亲自端出来给他们，这会儿客人不多，她便叫过王秋兰去厨房暂代一下自己的班，自己则在外面陪客。 阮慧看了一下份量极足的面条，笑着对高凉说：“你这也太实惠了，不怕吃亏啊？” 高凉笑着说：“我这儿也不算便宜，所以不能让顾客觉得太吃亏了。” 阮慧说自己吃不了这么多，朱文武就很体贴地夹了一部分面条放在自己碗里，阮慧又将自己碗里的肉末臊子舀了一部分给朱文武，说自己不能吃太多肉，然后跟高凉诉苦说：“我们当模特的特别可怜，体重都是要控制的，不能吃太多肉。我真羡慕你，小高，你们吃什么都不怕。” 高凉说：“我觉得阮姐姐已经很瘦了啊。” 阮慧听高凉夸自己长得瘦，便忍不住笑了，她终于吃了一口面，十分惊艳地说：“哇，你的手艺这么好啊，那俊毅真是有福气了。你肯定会是个贤妻良母，可惜我什么都不会做。” 高凉笑着看了朱文武一眼，说：“不会做没关系，以后让朱哥请保姆就行。” 朱文武点头：“嗯，请保姆做。” 阮慧吃了几口，停下来用手绢擦了擦嘴角，说：“小高，你们家俊毅那么会挣钱，你怎么还来开餐馆啊，开餐馆很辛苦吧。” 高凉微微笑道：“他能赚是不错，但女人还是要有点自己的事业才踏实。阮姐姐你不也是有自己的事业吗？” 阮慧听了这话微微一愣，然后笑着点了点头，没再接话。 吃了饭，朱文武就带着阮慧走了。店里来了客人，高凉开始忙碌了，只把这件事当成了小插曲。 第66节 这周星期五，友谊商店终于正式开张营业了，到底是大商场，一开张就空前热闹，不仅张挂满了彩条横幅，还请了舞狮队前来助兴，热热闹闹地闹了一天，音乐放得山响，将方圆五里以内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友谊商店原本是为外国人服务的商店，售卖进出口商品，货币用的是外汇兑换券，早期不允许国人入场，后来随着市场经济的开放，友谊商店开始朝所有国民开放。由于其商品的特色性，很多东西都是国内市场不流通的，尽管东西贵，依旧受到了广大市民的热烈追捧。不过发展至今日，它已经和普通商场接轨，这里除了能够买到进出口的商品外，也能买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商品，更重要的一点，它是自选性的，这一点显得格外具有吸引力。 在自选超市进入中国之前，所有的商品都摆在商店的货柜后面，顾客只能看不能摸，售货员拿给你什么就是什么，商品品相好不好，你想换一个，碰到一个好脾气的售货员，那还好说话，碰到坏脾气的，眼白一翻，爱买不买。所以“顾客是上帝”这种说法，对曾经的国人来说是天方夜谭。因此友谊商店对顾客的吸引力不仅仅是商品上的丰富性，还有那种独一无二自己做主的美好感觉。 所以商店刚开张那几天，友谊商店里是红旗招展、人山人海，高凉的店提前过周末，从友谊商店开业起就火爆空前，从早上八九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十点友谊商场打烊，客流量就没有缓解的样子，高凉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第一天还是因为存货断货而提前关门。第一个周末，高味每天晚上也营业到了十点，毕竟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怎能不好好把握。当然付出的努力也是值得的，每天的营业额都有近千块。 李俊毅一边往高凉的手腕上贴虎骨麝香膏药，一边心疼地说：“你店里赶紧再请两个人，你这样也太辛苦了，迟早会把自己累垮的，你这样我都不想让你开店了。” 奶奶也在一旁劝说：“凉凉啊，你店里生意好，就多请点人，咱们宁可少赚点，也别糟蹋自己身体。你还年轻，钱财是身外之物，身体才是自己的。”其实老人家最想的是俊毅和高凉早点结婚，这样高凉的负担就有人分担了，自己不用那么辛苦，好好养好身体，然后给她生个大胖重孙子。 高凉是深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个道理的，她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奶奶，我已经在请了，再请两个服务员，让秋兰来后厨帮我。”秋兰力气大，做这种事应该能应付得来，她自己负责把控味道就好。 高味已经开业一个多月了，第一个月没有友谊商店带动的客流量，除去一切开销，店里还有一千多块的结余，这个收入已经很不错了。友谊商店开张以后，平时的客流量比从前多了一倍不止，周末人就更多了，这样一来，一个月赚两三千块也不是难以完成的目标，多请两个人也不会比从前赚得更少。 很快，高凉就新请了两个员工，这回是两个模样周正的年轻男孩，这是高凉从实用角度考虑的，毕竟店里经常需要搬货物，总叫几个女的搬也不是个事，有两个男生，这些力气活就有人承包了。 男工当然不能和女工一起住，原本的宿舍也不够了，高凉便在原来租的宿舍楼上又租了一套房子，两个男员工就住在楼上。而且有了男生一起上下班，路上也安全多了。 后厨有了秋兰帮忙，高凉的压力骤减，她每天只需要去采买，回来调制粉汤和面汤，她将卤味的范围扩大了点，除了鸭脖子、鸭掌、鸭翅之外，又增加了鸭肠、鸭心和鸭胗等，最近卤味的销售量见长，多的时候一天都要销售几百份，高凉还在考虑是不是要专门设一个卤味专柜。只是店里面积有限，还真不好弄。 显然，高味的面积太窄了，很多时候客人都是探头往里一看，客满了，便转身离开了。碰到这种情况，高凉也没办法，店里面积有限，坐不下啊。 这天早上，员工们都上班之后，客人还没开始来，两个男生在前面打扫卫生，几个女的就在厨房里帮忙处理食材，钟小红在说八卦：“娴静说她老板娘和老板前两天吵架了，你们猜怎么着？她老板娘和老板不是两夫妻，那男的是个香港老板，在这里开厂，香港那边还有两个老婆，她老板娘是三姨太。她老板娘想要在广州买套房子，但是老板要求她生个儿子才给买，但是老板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都没生。最近他们店里不是要发工资了吗，老板娘拿不出钱来，让老板给钱，老板不仅给，让她自己店里赚钱给工资，于是就吵了起来。” 高凉也意外地说：“他们店生意不是还可以吗？怎么会连工资都发出来？”隔壁店里的老板娘高凉见过，一个非常美丽温柔的年轻女人，老板她也见过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当时她就觉得这两口子不登对，没想到真是这种关系。现代社会物欲横流，太容易让人迷失自己了。 “他们的生意比我们差远了，东西太贵了。要是店里赚的钱拿来发工资肯定是够的，但是老板娘自己不怎管店，每天就知道喝早茶逛街打麻将，没钱了就来店里要钱，哪里还发得起工资哟。”钟小红的语气有些鄙夷，末了又有些惋惜地说，“娴静去了茶餐厅，还没拿到一分钱工资呢，她想走，但是又不甘心，真可怜。” 高凉一直很羡慕茶餐厅的位置，简直就是黄金地段，随便卖点什么小吃都能够赚得盆满钵满的，可惜偏选择了茶餐厅，这里广东本地人少，东西比他们店里还贵，难怪做不起来。 第九十九章 空调来了 刚进入五月, 广东的天气就完全入夏了，满大街都是五颜六色的裙子和短衣短裤, 人们巴不得能吃一点冰凉的东西来降温, 所以满大街都是卖冰棍的摊子。高味还装不起空调，店里只有几台大功率的风扇, 而风扇的降温作用是有限的, 随着气温的增高，滚烫的酸辣粉和重庆小面不再那么受欢迎了, 高凉见状又推出了新的菜单：绿豆汁、凉皮、冷面以及卤肉冷盘。 绿豆磨破去皮，然后熬成浓稠的绿豆汁, 加入冰糖, 放凉之后食用, 是夏天消烦解渴的最佳饮品。绿豆去皮之后熬制，这样的话就不会残留煮不烂的绿豆皮，吃起来口感更为爽滑, 没有渣滓。凉皮是高凉往年夏天常做的，如今又开始粉墨登场, 里面加入清爽可口的黄瓜丝，吃起来清新爽口，特别开胃。冷面是在重庆小面的基础上改良的, 面条煮好后在冰开水里过一遍，拌上调味品和浇透，面条不仅劲道又爽口。冷盘是猪心猪舌等卤制而成，切成薄片, 配以蘸酱，按份收钱，佐餐或外卖都可以。 这些新品一经推出，很快便受到了顾客的热烈欢迎，尤其是绿豆汁更是成了大家的新宠，价格又便宜，才两毛钱一份，跟吃根冰棍的价格差不多，所以顾客不管吃什么，都要加一份绿豆汁，去友谊商店不去高味吃绿豆汁，那就等于没去过友谊商店。每到傍晚或者节假日，经常可以见到有人在高味排队买绿豆汁。 高凉正在找玻璃厂合作，特意制作装绿豆汁的玻璃瓶，打算打包外卖给顾客，跟啤酒瓶一样交瓶子押金，喝完后还能退瓶。 李俊毅简直要为高凉的这个点子拍案叫绝，无比自豪地说：“我家高凉就是敢想，要是绿豆汁能够外带，全广州估计都能看到咱们高味的身影了。”谁卖绿豆汁还能生出这么大胆的点子来呢，高凉的算盘打得多好，买一瓶绿豆汁五毛钱，其中三毛钱是押金，吃完后还能退回来，退瓶的时候都要再来店里，这些人又会是潜在的回头客。而且瓶子上印上高味的名字，这广告打得又远又响。所以李俊毅亲自替高凉跑路，去设计订购了一批大小适中广口玻璃瓶，易于装瓶，又方便喝绿豆汁。 高凉也很满意自己的创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店面太窄了，尤其是绿豆汁等推出之后，客人更多了，不仅外面店堂窄了，连厨房都变得极其拥挤，毕竟厨房里的品种太多了，每一样食物都是要占地方的。 李俊毅说：“我们隔壁那家茶餐厅不是生意不好吗？要不咱去跟那个老板娘商量一下，把她的店子给盘过来？” 高凉也不是没打过茶餐厅的主意，但是总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自己这边门庭若市，隔壁冷冷清清，你还去盘店面，这不是跟对方炫耀么：“我不好意思去说。” 李俊毅笑了：“那我去帮你探探口风？” 高凉看着他：“你行吗？” “这还用质疑吗？你不相信你男人的能力？等着，我肯定帮你问下来。”李俊毅信心十足。 然而李俊毅第一次去就铩羽而归了，隔壁老板娘气势很足，说自己根本就不差钱，开茶餐厅就是为了有点事做，亏赚都无所谓。高凉知道李俊毅吃了瘪，忍不住偷笑，这是预料中的事，这关乎面子啊，店开了不到三个月就要关张，这给谁都没脸啊。于是他们只好还在自己狭窄的空间里打转，闷声发财。 然而发财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热，尤其是狭窄的厨房里简直就是个蒸笼，就算是装了几个大功率的电扇都热得直冒汗。高凉想办法用冰桶降温，不到两个小时，冰桶里的冰便全化成了水。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高凉的脸颊就看着消瘦下去了，每天除了喝点绿豆汁，别的都没什么胃口吃。 李俊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打算给高凉的厨房里装台空调。奶奶也私下里叫住他：“俊毅啊，你想想办法，给凉凉弄个那个什么调给她，说是可以降温的，她这么热下去，瘦得不成样子了。”老人家每天都在高味吃午饭，可是清楚高凉那个厨房的环境的，又小又密封，简直就是个大蒸笼，太遭罪了，她在公园里认识了一些老年朋友，听大家伙聊天，说起现在高科技的便利，其中就有一个可以自动降温的什么玩意儿，人在里面，就跟在冰箱里一样凉快。她也打听过了，有个老姐妹家里装了，说是花了五千多块，这么贵，凉凉肯定装不起，但是她知道孙子是赚大钱的，肯定买得起。 李俊毅说：“奶奶，我知道了，是空调，我正准备给高凉买一个。” 奶奶听说他准备买空调，兴奋得直拍孙子的手：“快买，快买！” 李俊毅见奶奶兴奋的模样，忍不住说：“奶奶，您自己都还没吹上空调呢，我给您买一台吧。” 王奶奶瞪大了眼睛：“你给我买什么？我又不在厨房里干活，家里有风扇吹着，我觉得已经够凉快了，别浪费钱，给凉凉买就好了。” 高凉订购的玻璃瓶终于到了，他们跟顾客一推广，大家都表示相当喜欢，很多客人都会在点单的时候加上绿豆汁外带的字样，绿豆汁的销售量又上了一个新台阶。这天下午高凉正在给客人装绿豆汁，突然听见钟小红在外面敲玻璃：“老板，你快来！”声音非常急切。 高凉手一抖，差点将绿豆汁洒出去，她扭头看出去：“怎么了？” 钟小红脸红红的，带着兴奋之色：“你快来看啊。” 高凉赶紧放下手里的勺子出去了：“什么事？”她看见两个男人抬着一个大纸箱进来了：“我们是xx百货的员工，你们订购了两台空调，我们来给你们装空调。” 高凉莫名其妙：“我没有订购空调啊。” 那两人将东西放下，一个掏出来一张单子，低头看了一下，说：“地址是这儿没错，高味乡情，老板姓高，没错吧？” 高凉点点头：“对，我是姓高。请问是谁跟你们订购的？”她猜到可能是李俊毅买的了。 对方说：“签单的人是李先生。请问有问题吗？” 高凉摇头：“没有。谢谢！”没想到李俊毅居然给她买了空调，真是叫她意外又感动。 店员们和正在用餐的客人都惊讶地说：“哇，有空调了啊，以后就舒服了。” 工作人员说：“一共买了两台，请问要装在哪里？” 高凉赶紧说：“你确信两台都是送到我这里来的，是不是有一台应该送到别处去。” 工作人员说：“没有啊，这里只留了这个地址。请问要装在哪里？” 高凉被李俊毅的大手笔震惊了，两台空调至少要一万块钱左右吧，她的店至今还没赚够五千块钱，李俊毅就往自己店里砸了两万多块了，这前期投资真够大的。对方见高凉发呆，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要装哪里？” 高凉这才回过神来：“你帮我安装一台在厨房里，一台放在餐厅里吧，谢谢！”两台都安装在店里，真的没搞错吗？ 晚上李俊毅来接人的时候，高凉抓着李俊毅进了店里，指着空调说：“你买了两台空调放店里？” 李俊毅笑着说：“对啊，厨房里装一台，这样你就不用热得连饭都不想吃了。外面也装一台，客人用餐也舒服，店里的回头客肯定多。” 高凉当然知道是这个理没错，她看着他：“可是我店里总共才赚了多少钱，一台空调都买不起。你这也太大手笔了。” 李俊毅笑着说：“前期投资啊，肯定能赚回来的。怎么样，装了空调舒服吗？” 高凉咬着唇，还是抑制不住笑容：“当然了，特别舒服，谢谢你！” 李俊毅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不能嘴上说些，来点实际的吧。” 高凉看着店里还没走的员工，也压低了声音说：“晚点回去再说。” 李俊毅点点头，笑了：“好。” 店员们都过来跟李俊毅道谢，李老板给老板送了空调，所以他们才能有这么好的工作环境，这可是个大恩人哪。 回到家，高凉从摩托车后下来，准备上楼，被李俊毅拉住了：“说好的报答呢？” 高凉看看四周：“回去再说。” 李俊毅摇头：“不行。奶奶在家，回去什么都做不了，咱们去散散步。”说着拉着高凉的手往小区里走去，这个小区落成时间不过两年，里面的草倒是都种好了，也移植了一些芒果树和龙眼树，不算高大，勉强有些阴影。两人在树影下走着，到得一处比较浓黑的阴影里，李俊毅拉住了高凉，以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正吻得投入，突然一道光出现了，正好照在了两人身上，那人是个调皮的年轻男人，看见一对鸳鸯在亲亲我我，忍不住按响了自行车铃声，大声说：“嘿，你们干什么呢？” 虽然他们是正儿八经的情侣，高凉还是害羞地赶紧将头埋进了李俊毅怀里。李俊毅有些恼火地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对方也并没有真要做什么，赶紧骑着车一溜烟跑了：“嘿嘿，你们继续！” 出了这种事还怎么继续啊，高凉不好意思地转身就走，李俊毅追上来，忿忿地说：“真他妈气人，怎么每次都这样啊！” 高凉忍俊不禁，他俩确实挺惨的，每次不是担心被人撞破就是直接被人撞破，他俩谈个恋爱真不容易啊。 王奶奶第二天到店里吃午饭的时候，发现店里已经装上空调了，忍不住朝李俊毅竖起了大拇指。 高味多了两台爱心空调，这样一来，不仅厨房里的人舒服了，外面用餐的人也舒服了，进店来吃饭的人也太多了，毕竟谁都愿意有个舒服的就餐环境。天气越热，高味的生意就火爆，就算不是周末，店里时刻都是满的，而隔壁茶餐厅的生意则一天天冷清下去，直到七月初某天晚上下班的时候，钟小红对高凉说：“老板，我朋友娴静工作丢了，想让我问问咱们店里还招不招人。” 高凉皱眉想了想，娴静是谁？钟小红说：“就是在隔壁茶餐厅上班的那个朋友。茶餐厅已经关门了，两天没开张了，还有一个月工资没发呢。” 高凉明白过来：“茶餐厅这两天没开门吗？”她每天一早过来就进了厨房，一整天都在店里待着，只有晚上回去的时候才出店门，隔壁开没开门她还真不清楚。 “没开。娴静说她老板生病回香港了，老板娘找不到人拿钱，茶餐厅开不下去了，所以关门了。”钟小红说。 高凉想起不久前李俊毅跟那个老板娘去谈转让的事，还被趾高气昂地拒绝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撑不下去了，真是可悲可叹！她倒是想把店子给盘下来，关键是得先找到人。 钟小红见高凉不说话，便又问了一句：“老板，我们店里还招人吗？” 高凉点头说：“招，你让她明天过来见工吧。”店里业务多了，事情也多了，还真需要再添人手。 第一百章 不离不弃 第二天钟小红的朋友娴静过来见工, 体检合格后便来上班了。高凉让店员们注意隔壁茶餐厅的动静，如果隔壁开门了, 便让他们来告诉自己。然而接下来两天, 隔壁的大门都紧闭着，这年头通讯不便利, 否则可以打个电话去问问情况。 除了高凉在等隔壁的老板娘, 原来茶餐厅的员工也在等人，他们都还有一个月的工资没拿到手, 然而老板娘却遁了，不见踪影。 这天早上大楼管理处的人来高凉这里收租金, 高凉的房租是按季度缴纳, 现在正好该缴第二季度的房租了。高凉趁机问管理员：“隔壁的茶餐厅是跟你们租的还是他们自己买下来的？”当初高凉问过铺面的价格, 买下她这个铺面的价格是十万，听起来不算贵，但是相对于这个年头的收入来说, 那还是天价，就算是李俊毅, 一时间也筹备不出来这么多现金，毕竟这年头买房没有银行按揭这回事，要买就得付全款。 管理员说：“租的。对了, 那边今天没开门吗？” 高凉说：“已经快一个礼拜没开门了，不知道老板娘去哪儿了，工资都发布出来了，工人都等着要工资呢。对了, 您能不能帮我问问，她的铺面转不转让，转让的话我愿意接手，您可以帮我传达一下吗？” 管理员点头：“可以，我试着联系一下吧。” 第二天，管理员就过来了：“我昨天跟租户联系过了，对方已经回香港去了，说是让我代为转让，转让费一万，也就是说，你要付他们一万块钱。我们这边的押金依旧是一万，租金每个月一千一。” 高凉见他坐地起价，使出浑身解数来跟对方谈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终于谈到五千押金，房租跟她之前租的同步，也就是说前三个月还是六百，之后也就是一千，租期是两年九个月，日期跟她原来的店面同步，这样便于计算。 至于钱，她自己显然是不够的，所以还得跟李俊毅借。高凉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李俊毅已经成了自己的银行了，虽然她借钱也不是不还。李俊毅倒是很乐意：“我们还用分彼此吗？帮你也就是帮我自己，如果咱俩的情况掉转一下，你也肯定不会对我袖手旁观。” 高凉知道是这个道理，但是真能做到李俊毅这样全心全意予取予求的能有几个呢？所以这世上独有李俊毅一人，她要好好珍惜。 店面盘下来，就要重新装修，中间那堵墙肯定要打通，否则就没有意义了。为了最有效地控制装修时间，高凉和李俊毅先是做出了详密的设计方案，买好了装修材料，请好了施工队，这才让高味停了业开始装修，他们将工期限定在十天之内，毕竟每天时间都是钱。 店面装修期间，大中小学校都放了暑假。按照之前约定好的，高盼一放假就来广州过暑假，高凉没有回去接她，拜托了杨中华送她上火车，然后自己到车站去接她。 姐弟四个终于又聚在了一起，见了面自然是兴奋的。几个月不见，高盼的模样又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她的发型又换了，齐耳短发的发尾还烫曲了，不消说又被室友拿去当实验小白鼠了。这个发型做好了本来是很俏皮可爱的，但是发型师技术显然没过关，烫曲的部分弄得太大了，显得有点俗气和成熟。高盼见了自家姐弟，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不要看我的头发，太难看了！” 高珊嘻嘻笑：“其实还好吧，就是显得你比大姐还像我们大姐。” 高盼不蠢，自然知道高珊意思是说这个发型显老，哭丧着脸说：“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等长一点我就去剪了。阿彪也说我发型好难看。” 高凉听她这么说，笑着说：“也还好，挺好看的。大家都还好吗？阿彪的店开得怎么样？杨哥店里生意还好吗？见到汪哥了吗？堂哥堂嫂呢？”她虽然和杨中华有书信联系，但信写得不怎么勤快，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才有一封信，她刚来的时候也给刘彪写过信，但是刘彪没回过信，只是让杨中华捎了几句话，说自己不会写信，没办法回信。杨中华的信里偶尔会捎带几句大家的近况，但还是知之甚少。 高盼被她一大串问题弄得有些懵，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说：“大姐，我有点渴，想喝水。” 高凉才觉得自己太心急了：“哦，对，回去再说吧，外面太热了，我先给你买瓶水。” 回到家，奶奶已经准备好了冰西瓜和冰绿豆汁，招待长途劳顿的高盼。高盼满意地打量着新家的情况，这比老家的房子要好得多，干净又方便。 姐弟几个吃着西瓜，喝着绿豆汁，高盼终于开始说起了老家的情况。杨中华火锅店的生意一直非常好，包子和火锅已经在县城里叫得上名号了，他已经计划要开新店了，把早餐店和火锅店交给他爸妈开，他自己去开饭店。这个高凉听杨中华在信里说起过，说他还是想开饭店，不把从她这儿学的手艺给浪费掉了，汪彦君厂里的效益越来越不如从前，他打算入股杨中华的饭店，和他合伙开个大点的酒楼，可以承办酒席的那种。刘彪将卤肉店经营得非常红火，堂嫂熟食档的生意也非常好，比摆水果摊赚得多多了，还不用日晒雨淋的，他们对偶尔回去住的高盼态度非常友好，可能觉得现在住的、赚的都是高凉给的缘故。 第67节 高凉听说大家的情况都还不错，便放了心，安排妹妹说：“这几天店子正在装修，我现在也没什么事，陪你先在广州玩几天。然后你就去俊毅哥的厂里实习吧，你不是学服装设计的吗，跟着学学衣服是怎么做的。” 高盼点头：“好。” 高凉起身去做午饭，这段时间店里装修，她每天除了跑去监工，也没别的事做，所以就在家给家人们做做饭，弄点好吃的。 中午李俊毅也回来了，看见高盼，也忍不住调侃起了她的发型，高盼气得鼓鼓的，但是敢怒不敢言，因为她一直都对李俊毅心存敬畏，如今又是准姐夫，马上又要成为自己的老板，更是不敢说什么了。 吃了午饭，大家都回房间去休息了。高珊主动搬过去和奶奶一起住，高盼就和高凉住一屋。高凉推推靠在沙发上发呆的李俊毅说：“你也去睡一觉吧，下午还要忙呢。” 李俊毅抓住了她的手，抬起头看着她：“陪我坐会儿。” 高凉敏锐地察觉到了李俊毅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不像刚才吃饭时那样轻松了，她坐下来：“怎么了？” 李俊毅抓住了高凉的手：“文武今天跟我说，他想单干。” 高凉瞬间了然，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他想怎么分？” 李俊毅扭头看着高凉：“你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高凉说：“和朋友合伙迟早都会这样。就算现在不这样，以后做大了也会这样。尤其到时候会有很多的利益牵扯，所以现在趁关系融洽的时候分开反而还好，还能一直做朋友。” 李俊毅有些郁闷地说：“我是想过会有这一天，但文武要散伙的原因是因为他女朋友，他们计划弄一个新品牌，自己设计生产。当初我跟他说要招设计师自己设计品牌，他还嫌麻烦，如今他倒不怕麻烦了。” 高凉笑着说：“当然，你是他的朋友，阮慧是他的女朋友，他们关系自然更为紧密。阮慧是服装模特，她对这个行业更为了解，所以她想做一个自己的服装品牌无可厚非，我也想你做一个自己的服装品牌呢。” 李俊毅眉头拧成了川字：“我也明白，可是我们厂也不是不能做，现在只差一个设计部而已，为什么非要现在散伙呢。” “到时候散伙的时候就更复杂了，所以长痛不如短痛吧。”高凉给了李俊毅一个安抚的笑容，“不用担心，我们也能做好的。” 李俊毅苦笑：“现在有个大问题，文武说把工厂折给我，让我将另一半股权给买下来，可是我没那么多钱啊。”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高凉想了想，朱文武要撤资，那么就得以自己的名义全都买下来，这个厂的法人就是自己了，她顿时觉得肩上的压力大了起来：“那就去银行贷款吧。” 李俊毅眉头深深锁起，认真地看着她：“我现在没有资产抵押，能贷的款很少，主要得靠你了，这就意味着压力都在你肩上，你真的觉得没问题吗？”这是他最为苦恼的事，法人代表岂是那么好当的，高凉本身不管事，对工厂的情况基本一无所知，却要陪自己承担这么大的风险，这贷款可不是几万块钱，至少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自己若是将工厂经营得好还好，但若是经营不善呢，那债务可都在高凉身上。 高凉突然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她跟邓兴华合伙做生意，最后生意破产，对方跑了，所有的债务都落在了她这个法人身上，如今历史竟是如此地相似，她灵魂深处不由得产生了一阵寒颤，不，不会的，李俊毅怎么可能是邓兴华呢。然而高凉的情绪却仿佛被什么攫住了似的，她的身体也止不住颤抖起来。 李俊毅发现高凉情况有些不对，大热天的怎么发起抖来了？他赶紧伸手握住高凉的肩，急忙说：“你怎么了，高凉？” 高凉回过神来，脸色煞白：“哦，我没事。你会一直都陪着我的对不对？不管发生什么。” 李俊毅看着脸色苍白的高凉，瞬间明白她刚才为什么突然颤抖起来，他眼神坚定地点头：“当然，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这所有的责任。这辈子，我李俊毅会和你荣辱与共，不离不弃。” 高凉伸出手搂紧了李俊毅的脖子，偎近他怀里：“我相信你，我们一定会将工厂经营好的，我会帮你。”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高凉了，悲剧不会再重演，他们一定会幸福的。 李俊毅搂紧了高凉：“我会竭尽全力，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第一百零一章 求婚 高凉用了很长时间才将心中那种恐慌和不安排挤出去,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现在都比从前好上太多, 虽然没有大富大贵, 但也算有了安身立命的事业，弟弟妹妹都平平安安地待在自己身边, 她自己也健健康康的, 李俊毅从各方面来说都堪称完美，从来都没叫自己生出过半点不安,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会重蹈覆辙，她应该放宽心, 和李俊毅一起去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朱文武要转让股权, 高凉肯定要和他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三人在厂里见了面, 没有无关人等在场，朱文武见了高凉，神色带了点歉意, 毕竟是他主动要撤资的，这于朋友来说是有点不义。不过高凉并没有任何责备他的意思, 而是开诚布公地说：“朱哥，这事你也不用觉得对不住我们，你和俊毅哥当初合作的时候肯定就想到了会有今天。你们以后虽然不合伙了, 但友谊不散伙，所以我觉得这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咱们还是在商言商，谈谈转让的具体操作方式吧。” 朱文武一直觉得高凉是个少见的有大局观的女性，此刻更是打心眼地佩服她的淡定与果断, 他不由得有些庆幸和高凉是朋友，而非敌人，朱文武说：“关于工厂资产的具体价值，我想请专业人士来评估。” 李俊毅说：“这是应该的。那就尽快找人来评估工厂的资产吧，趁着高凉这段时间正好有空。” 朱文武又说：“我所持有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你们，依旧是转让到高凉名下吗？” 李俊毅看了高凉一眼，几乎没有犹豫地说：“对。都转到高凉名下。” 高凉静静地看了李俊毅一眼，突然间明白一件事，其实转到自己名下的不仅仅是风险，也是更多的权益，这就意味着，整间工厂都是自己的了，如果不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李俊毅怎么会把自己所有的财产全都放在自己名下？这一刻高凉心头涌起无法言喻的感动和甜蜜，她悄悄地伸出手，在桌子下面抓住了李俊毅的手。自己怎么只想到了风险，却没想到这一层上来呢，她难道不该全身心相信这个男人，并与他一起合力将工厂打理好吗？那么光明而美好的前程，应该由他们共同去创造。 李俊毅的手被高凉抓住后，很快就翻过手来，扣紧了高凉的手，这一刻，他们是荣辱与共的。 朱文武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俩，同样是情侣，他绝对没办法这么全身心信任阮慧，这大概就是青梅竹马和普通情侣的差别吧：“真羡慕你们。” 李俊毅没说话，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将高凉的手握得更紧了。 高凉也微微笑起来，问：“朱哥你打算另外开服装公司吗？” 朱文武点头：“对，我和阮慧打算一起开个服装公司，以设计为主，主推自己的服装品牌，到时候咱们应该还有机会合作，我们的服装拿给你们来生产。” 高凉笑着说：“那就期待合作的那一天了，祝朱哥事业更上一层楼！”朱文武人其实挺好的，跟李俊毅合伙这么长时间，两人从无原则上的矛盾，如今也算好聚好散，这绝对算得上是最佳合伙人了。而且他对自己和李俊毅一直照顾有加，现在虽然单飞了，高凉还是希望他能发展得顺利，毕竟都是老朋友，而且真如他说的，以后还会有机会合作。 “谢谢！”朱文武笑了。 朱文武办事效率也很高，资产评估团很快就来了，当初他俩花了几十万拍下的工厂经过两年时间的发展壮大，如今资产价值已经达到了两百万，朱文武转让所持有的所有股权给高凉，其中产生的税费由他负担，这算是对高凉和李俊毅的一点补偿，毕竟撤资的是他自己，这一点说来还是很厚道了。这也就意味着高凉和李俊毅要支付朱文武一百万元的现金。 从李俊毅和朱文武接手整间工厂以来，今年之前产生的利润大部分被用来偿还之前的银行贷款，今年盈利的部分也被用来扩大生产规模，所以李俊毅个人名下的资产不过十来万，这就意味着他们还要去筹集九十万块钱。 可惜的是高凉几乎身无分文，因为她的钱刚刚用来盘下茶餐厅的店面和装修，而且还有一部分是李俊毅资助她的。李俊毅个人名义贷款肯定贷不了这么多，所以只能高凉去银行贷款，然而两百万资产包括了固定资产和无形资产，按照固定资产抵押贷款的比率，她大概只能贷到六七十万。李俊毅不知道怎么跟朱文武谈的，最后让高凉以工厂抵押贷了五十万元，他自己回了一趟老家，又弄来了十万，最后交到朱文武手里的只有七十万，还有三十万先欠着了。 这件事暂时就算告一段落。高凉对李俊毅说：“朱哥要开公司，正是花钱的时候，咱们这么欠着没关系吗？” 李俊毅说：“他目前只是注册公司，租办公室请人也花不了多少钱，我跟他说了，到时候做货的时候就来咱们厂里，免订金给他做货。”厂里通常接到单后，至少要交付30%的定金才给做货，只有极少数信誉极好的老客户可以交货后付款。 高凉猛然又想起一件事：“那我们自己留了周转资金没有？”这阵子他们一直在想办法给朱文武筹钱，却忘记流动资金这件事了，没有资金周转，他们自己也将陷入困境。 李俊毅说：“没事，我们手头正有一批货要交付了，应该够周转了。” “以前是朱哥负责业务这一块儿，以后谁来负责呢？”高凉有些担心地说，李俊毅和朱文武一直是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如今两人散伙了，朱文武的工作谁来做？ 李俊毅倒是很淡定：“原来的业务员都在，老客户也都在，目前由我自己管理这一块儿，不过我叫了个帮手来。” 高凉有些意外地说：“哪个帮手？” 李俊毅笑了笑：“我叫了彦君过来帮忙，他过几天就到了。彦君做了好几年销售，虽然不是服装，但也是服装的面料，所以不完全算外行，等他过来熟悉业务后，就让他来负责销售这一块儿。” 高凉欣喜万分：“太好了！不过汪哥怎么会同意过来呢？他不上班了？” “彦君那破厂现在效益不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上也罢。来我这里，比他们原来的工资多了两倍，还有提成可拿，为什么不来？”李俊毅说到这里不由得挑眉。 高凉点头：“也对，他那么年轻，就应该早点出来闯的，现在机遇多好啊。对了，杨哥的新店开了没有？汪哥不是还说跟杨哥合伙开店来着。” 李俊毅说：“猴子的新店正在装修。彦君听说我跟文武散伙了，他也不敢跟猴子合伙了，怕以后因为利益关系闹得朋友也做不了。猴子听说彦君要来广州，也想跑广州来开店呢。” 高凉笑了：“那就来啊，现在这里到处都是机遇。大家都聚在一起了那才好玩呢。” “我看猴子有点难，他现在谈了个女朋友，说不定明年就结婚了。”李俊毅轻描淡写地扔了个重磅炸弹。 “啊？！怎么都没听他说起过？那姑娘怎么样，你见过吗？”高凉赶紧问。 李俊毅耸了下肩：“他自己都没跟我说，是彦君告诉我的。我也没见过，听说是个小学老师，脾气应该不错。” 高凉觉得有些感慨：“明年就结婚吗？好早啊，杨哥跟你差不多大吧，今年也才22。” 李俊毅看着她，忍不住提醒她：“22岁已经法定结婚年龄了，明年你也可以结婚了。” 高凉听见这话，不由得头皮发麻，然后小心翼翼地偷看了李俊毅一眼：“你该不会打算明年结婚吧？” 李俊毅抬了下眉：“我是很想，你的意见呢？” 这算是求婚吗？高凉简直想抽自己一嘴巴，叫你提起这个话题，她低着头小声地说：“我、觉得太早了，想过两年再说。” 李俊毅盯着她，声音都高了起来：“再过两年？！” 高凉面上带着为难的神色：“我真的觉得二十岁就结婚太早了，国家现在不是提倡晚婚晚育吗？我觉得我们应该响应号召。”在她看来，二十七八三十岁结婚都不算晚，二十岁结婚实在是太早了。 李俊毅鼓着腮帮子呼出一口气：“好吧，你说的，就再过两年。” 高凉伸着三根手指头，清清楚楚地说：“是从明年开始算的两年，也就是还有三年。” 李俊毅看着高凉，感觉后牙槽都痒了，偏生他又拿这个家伙没办法，他在屋里转了一圈，说：“你为什么不想早点结婚？我不好吗？”其实在他的计划里，就没有25岁前结婚的计划，但是当他碰到自己想娶的人后，觉得法定年龄一到就可以结婚了，他天天掰着手指头等高凉长大，结果她说不想那么早结婚！ 高凉看着他摇头，语气带了点撒娇的口味：“不是，你很好，非常好。但是我们恋爱的时间很短，结婚以后的日子会很长很长，所以我想多谈两年恋爱。” 李俊毅看着她不说话，差点要被这个理由说服了，的确，恋爱的感觉是非常美好。 高凉看着他的脸色，接着又说：“而且这几年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你的工厂，我的店子，咱俩的事业都需要时间来步入正轨。还有，我现在算是经商了吧，我和你要是结了婚，是不是也算是你爸的子女，会不会对他有影响？” 李俊毅听见最后一句话，差点郁闷得要吐血，他怎么忘了这件事，当初把股份转让到高凉名下，就是为了避人口舌，如果和高凉结婚了，确实又得面临同样的问题，他咬着牙说：“三年就三年，不能再给我找借口推脱了。到时候我不管我爸怎么样，反正我是要跟你结婚的。” 高凉知道自己戳到李俊毅的痛处了，这件事恰恰是他最不想面对的，她走过去拉起他的手安慰他：“你别担心。过两年你爸那边也稳定了，我们到时候结婚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咱们国家没有哪条法律会干涉人的婚姻自由，谁说干部子女就不能和商人结婚呢？” 李俊毅神色终于放松下来，抬手摸摸高凉的耳朵，露出宠溺的笑容：“好，都听你的。” 第一百零二章 重新开张 高味已经装修完毕, 还是延续了之前简洁明快的风格，只是设计布局得更为合理了, 厨房宽敞又明亮, 就餐区多了八张桌子，此外还增加了一个收银台和熟食柜台, 专门安排一个人负责收银和售卖外带绿豆汁和卤味。 这个年头装修材料都是水泥、石灰、瓷砖、大理石之类的天然材料, 鲜少用到化工粘合剂之类的，所以也不存在什么散味儿除醛这些,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就是刚装修完毕湿气大，但是在炎热的七月里, 这点湿气大家还嫌不够呢。所以装修一完毕, 就马上重新开业了, 前后停业刚好半个月。 装修期间高凉给员工们放了十天假，愿意回家的回家去，不愿意回家的就自己打发时间, 必须要及时回来上工。所以装修还在扫尾阶段，员工们就都回来了, 大家一起帮忙打扫卫生、布置店面。 由于店面拓宽了，还添了不少家具和新设备，高凉手头有点紧巴巴的, 她还要留出钱来作为店铺启动资金，李俊毅那边资金也极为紧张，客户的货款没到位，员工的工资都拖了几天没发, 这是高凉经济最为紧张的一段时间，买菜的时候也主要买蔬菜，荤菜也是拣最便宜买一点。 奶奶看见这样，便主动揽下了买菜的任务，还拿了一卷钱要给高凉：“凉凉，是不是钱不够用了？奶奶这里还有一点钱，你先拿去用。” 高凉连忙推辞：“不用，奶奶，我这还有钱呢。等店开了就好了，每天就有钱进来了。” 奶奶说：“我知道你们最近花钱的地方多，也难为你肯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俊毅。奶奶也想帮你们一点，你拿着吧。” “奶奶，真不用，我钱还真够用，支撑到第一天开张不成问题，您就放心吧。”高凉实在不愿意拿老人的钱，就算是借，也不愿意，老人那钱多难得啊，自己又没什么收入来源，全都是儿孙给的，自己不舍得吃穿，一分一毛地攒下来的。 奶奶说：“那以后我来买菜吧，家里的生活你就不用管了，我负责。” 高凉感激地说：“那就谢谢奶奶了，等我店子开起来就有钱了，以后再由我来买菜。”开店确实是这样，李俊毅的工厂接到单未必就有钱，但是她卖出去一份菜马上就有一份钱。 奶奶怜爱地摇头：“你这孩子总是这么逞强，就不能让大家帮你分担一下吗？” 高凉抱着奶奶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上：“奶奶已经帮我分担很多了，谢谢奶奶！” 奶奶只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孙子，全都是男的，身边没有一个能跟自己撒娇的女儿或者孙女，所以高凉跟自己这么亲近，奶奶的心里别提多欢喜了，还是孙女好，能跟自己撒娇。 开店前一天晚上，高凉从店里忙完回来，高珊小跑着走到她面前，拿给她一个信封，高凉不解地接过来：“是什么？” 高珊咬着下唇看了一眼弟弟：“大姐，这是我跟强强最近赚的钱。” 高凉接过信封，打开一看，惊讶地发现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钞票，都是一元五元十元的小面额纸币，不过数量应该不少：“你们哪来的钱？” 高强说：“我和三姐去外面摆摊卖绿豆汁挣的。” 高珊和高强本来打算放暑假的时候去店里帮大姐的忙，结果一放假店里就重新装修了，姐弟俩没事干，做完暑假作业后，他们就开始琢磨怎么挣钱，因为去年暑假他们卖唆螺和凉皮挣了不少，所以也想从这方面入手，然而这些东西必须要大姐帮忙才行，因为他们自己弄出来的不好吃，可是大姐又特别忙，于是他们想到了卖绿豆汁。 绿豆汁比较好准备，在王奶奶的帮助下，他们做出了绿豆汁，并且从大姐店里弄回了一批玻璃瓶，再用平时积攒的零花钱买了一些吸管，姐弟俩的绿豆汁摊位就开张了。刚开始的时候卖得并不好，绿豆在高温天气里又容易坏，顶多只能存半天，于是卖不完就拿回来自己当午饭吃，奶奶也跟着一起吃，中饭都省了。高凉中午不回家吃饭，李俊毅那阵子也东奔西跑地很少回来，高盼已经去李俊毅厂里上班了，都没人发现这老少三人干的事。有了第一次教训，以后他们就做得少了，慢慢地生意就好了起来，十来天下来，居然也挣了一百多块。 高凉得知钱的来历，抬头看着小妹和小弟，难怪最近黑了这么多，原来是出去摆摊了，她鼻子有些酸，有这么懂事的小妹小弟，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这么热的天，以后不要去了。钱你们拿着自己用。” 第68节 高珊摇头：“大姐，你拿去吧，说不定明天买菜用得上，等赚了钱再给我们吧。” 高凉确实有点缺钱，明天第一天开张，她还打算少推一些品种，就怕货物存量不够：“那就谢谢珊珊和强强了，算大姐借你们的，我挣了钱给你们发利息。” 高凉拿出钱来点了一下，居然有两百块之多，应该是弟弟妹妹把平时积攒的零花钱也拿出来了。这确实能解她的燃眉之急，明天就能够多备点货了。 高味重新开张这天，李俊毅订了两个花篮送过来，朱文武也订了两个送来。李俊毅来的时候发现门口的花篮不止他和文武送的，另外还有几个，他心下有些疑惑，走去仔细一看，除了他和文武送的，还有店里的员工合伙买了两个，隔壁蛋糕店的老板也送了一个，还有一个是一个叫孙荣超的人送的，这个孙荣超是谁？李俊毅从来都没听高凉提起过。 李俊毅决定去跟高凉打听个究竟。此刻高凉正在厨房里忙，店里重新开张，前三天八折优惠，吸引来了无数的老顾客，大家都等高味重新开张等太久了，想念高味的空调、绿豆汁和卤味等等。高凉、王秋兰和娴静三人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三个服务员加上高强都有点忙不过来，高珊则负责收银和外卖，奶奶甚至都在厨房里帮忙洗碗。高凉不让奶奶来帮忙，但是老人家哪里闲得住，非要来。 李俊毅也只是来店里看一下，虽然是周六，他的事情也忙不完，毕竟没有了朱文武帮忙，两个人的事都落到了他一个人身上。李俊毅见高凉忙得一刻钟都不得闲，既心疼她，又替她高兴，毕竟忙意味着店里生意火爆，他自己帮不上忙，也就不好添乱了，所以走的时候也没弄明白那个孙荣超是谁。 这一天高味生意好得出奇，中午饭高凉都没时间做，大家还是分批吃的店里的冷面。午餐高峰过去之后，下午两点过后终于人少了些，不过进来喝绿豆汁蹭空调的人依旧非常多。大家好歹能够轮流歇一歇，准备迎接晚上的客流高峰。 厨房里装了一台空调，大厅里有一台，大厅的面积有点大，一台空调其实不太够，只能将温度开低一点往上吹，然后用几台大功率的风扇猛吹，这样的话温度能比室外低上好几度，比外面还是舒服不少。高凉虽然想再添一台空调，然而有心无力，只能先将就着吧，等手头宽裕些再说。 高珊在收银台前忙了大半天，此刻已经累得趴在桌上睡午觉了，毕竟还是长身体的孩子。厨房里不那么忙了，高凉让秋兰和娴静守着，自己坐到收银台后面替妹妹的班。这时一个男人推开玻璃门进来了，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高凉下意识地说：“欢迎光临。”抬眼去看的时候，发现进来了一个穿着蓝衬衫打着领带的男人，对方含笑朝高凉走来：“生意兴隆，高老板。” 高凉笑着说：“谢谢孙经理，承您吉言，想吃点什么？”这个孙经理是隔壁友谊商店的经理孙荣超，高凉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此人喜欢来店里喝绿豆汁。 孙荣超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广州本地人，年纪轻轻就在友谊商店这种国营商店做到经理的职位，想必能力是非常强的，今天高味开张，他还以个人名义送了花篮过来，说是希望与高味合作愉快。高凉有些意外地方的友好，她知道自己与友谊商店并没有直接的合作，但如果硬要说合作也算得上，毕竟两个店也是互相影响的，便也礼貌周到地表达了谢意，打算等忙过周末再请对方吃饭。 孙荣超说：“给我来五份绿豆汁打包，再来两条鸭脖和五个鸭脚。” 高凉知道对方不吃辣，便说：“卤味还是不辣的口味？” “不，这回要辣的，越辣越好。”孙荣超脸上露出一点坏笑。 “我们这里只有辣和不辣的，没有特别辣的。”高凉看着对方的表情，约莫猜到是买给别人吃的，她含笑将绿豆汁装好，又将辣鸭脖剁了，用食品袋装起来。 孙荣超掏出钱来买单，高凉笑着摆手：“不用了，今天的是免费送孙经理的。这两天实在太忙，星期一中午请孙经理来小店赏光吃个便饭。” 孙荣超一听，也没坚持给钱，笑着谢过了：“那就谢谢高老板了。” 新店开张第一天，生意火爆，晚上忙到快十点才关门，把大家都累坏了，不过所有人包括店里的员工都很满足，店里生意好，他们的工资才能高，高凉承诺过，月营业额达到某个数字就会给大家发奖金，所以大家也干劲十足。 李俊毅过来接高凉，奶奶和高珊他们忙过晚餐高峰就回去了，因为家里人多，不能挤在一起排队等洗澡，毕竟高凉早上还要早起，等不得太晚。 高凉累得全身酸痛，一上摩托，就抱紧了李俊毅的腰，靠在他背上闭上了眼睛休息，李俊毅拍拍她的手：“别睡着了，当心摔着。” “哦，我知道。”高凉懒洋洋地回答。 李俊毅终于问出积压了一整天的疑问：“那个孙荣超是谁啊？他为什么给你送花篮？” 高凉打了个哈欠：“哦，友谊商店的经理。” “你跟他们还有来往呢？”李俊毅有些意外，“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高凉说：“以前也没怎么打交道，他自己送的，我也不知道。” 李俊毅有些警觉起来：“是个什么人啊？” 高凉没察觉到李俊毅的态度，随口说：“就那样的人吧。星期一中午我请他吃饭，你去看就知道了。” 李俊毅不高兴了：“为什么请他吃饭？” 高凉终于后知后觉发现李俊毅的语气不对，睁开了眼睛：“人家送我花篮，我不请人吃个饭吗？不仅是他，你和文武哥都来啊，还有隔壁蛋糕店的老板。” 李俊毅放下心来，原来并非是特殊待遇，只是基本的礼貌而已。 第一百零三章 再聚广州 回到家, 高凉清点了一下当天的收入，总营业额达到了一千三百多元, 有这样的销售额, 高凉就完全不用担心了，只要周末维持住这个水准, 每个月的纯收入不会少于三千。 高凉打算等这边店里的生意完全稳定下来之后, 就要考虑开分店的事了，当务之急就是要赚钱, 加快赚钱的步伐，争取早日将贷款还清。虽然李俊毅说了那些债务都由他来还, 但高凉觉得能早点还还是尽早还, 背着高额债务真如顶着一座大山, 压力山大啊。 李俊毅帮高凉将钱整理好，笑着说：“还是你们开店好，每天都有现钱到手, 我们做一个月都未必能见到一分钱。” 高凉抬头看着他：“香港那边的货款还没到吗？” 李俊毅叹了口气：“嗯，货才刚交, 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货到后一周内结账，起码还要等几天, 真是愁死了，工人们都在等着发工资。我才知道原来收货款这么难，以前都是文武收的，体会不到。” 高凉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别心急, 慢慢来，你能胜任的。” 李俊毅点头：“嗯。”不管能不能，也要硬着头皮上，既然要做生意，就免不了要熟悉这所有的流程和操作。他现在都忙得没时间回来吃饭了，但还是尽量回来睡觉，因为见到高凉，便能从她身上汲取一点力量。 高凉起身：“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盛汤。”她没时间给李俊毅送饭，怕他不好好吃饭，便让奶奶给他熬点养胃汤，让他早晚都能喝一点。 李俊毅从善如流：“好。”他现在唯一的想法是工厂能早点步入正轨，每天能和高凉一起好好吃个饭。 周一上午，汪彦君到了广州，李俊毅骑了车去接人，老友见面后不顾天气炎热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彦君，你来得太好了，终于有人来帮我了。” 汪彦君笑着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你的忙，不过我会尽力的。” 李俊毅拍拍他的肩：“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先去厂里吧，中午到高凉那儿吃饭，她今天中午正好请客，应该有好吃的。” “好啊，好久没有吃到高凉做的菜了，她挺好的吧？”经过一夜的舟车劳顿，汪彦君脸上丝毫不见疲倦之色，可见对这次广州之行是充满期待和信心的。 “挺好的，就是特别忙，我俩现在连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李俊毅将汪彦君的旅行包放在摩托车后座上绑好。 汪彦君艳羡地惊叹：“哇，毅哥你都买摩托啦，真发了啊。” 李俊毅直起腰，指着马路上奔驰的四个轮子的小汽车说：“等我买上那种车了，你再来跟我说这话。” 汪彦君看了一眼，说：“这样也很不错了，提前奔小康了。我们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呢。” “这话就太夸张了，你不是一直在奔向小康的道路上吗？”李俊毅将车子推出来，坐了上去，招呼他，“上来吧。” 汪彦君坐上去，叹息说：“以前可能还是奔小康，现在不行了，棉纺厂都快要倒闭了。厂里还有那么多的工人，以后可怎么办啊？我们年轻，倒是有地方去，我爸妈这个年纪的人怎么办呢，出去打工也没人要，这个年纪也不能改行干别的，难道也要买断工龄提前退休吗？” 李俊毅说：“应该不至于倒闭吧。现在服装业这么昌盛，你们厂精简一下人员，整顿一下，还是可以开下去的。” 汪彦君摇了一下头：“可不好说，有些人总是不干正事，光想着升官发财，哪里管底下人的死活。” 李俊毅发动车子，缓缓驶入马路上：“你出来是办了停薪留职？” “对。其实不停薪也没多少工资发了，想起就心痛，曾经那么红火的单位就这么垮了。”汪彦君痛心疾首。 李俊毅说：“没事，广州可是大天地，有的是你施展才华的舞台。我先跟你打个预防针，厂里条件不算好，你就住在文武原来住的那个房间吧。” 汪彦君说：“单独给我安排一间？” “对，就住在我隔壁，不过我一般都是在外面住，和我奶奶还有高凉一起。” 汪彦君想了想：“你们厂里其他业务员都是怎么安排的？” 李俊毅说：“他们都是住四人间的集体宿舍。”业务员算得上厂里的白领阶层了，待遇比普通工人好一些，普工们都是十人间的宿舍，他们住四人间，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那就给我安排跟他们一起住吧，不用给我搞特殊。我是个新员工，什么都不懂，工作上有很多事情需要跟他们请教，要是他们知道我是关系户，肯定就会孤立我，以后我想做好工作也难了。”汪彦君不是初出社会的毛头小子，他在国营企业里待了四五年，早就深谙人性，也懂得如何处理好人际关系，所以他跟李俊毅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李俊毅说：“那怎么行呢，那样条件也太差了。”彦君是他特意从老家请过来帮自己的，待遇太差他觉得对不起他。 汪彦君自己觉得无所谓：“你跟我说了业务部现在群龙无首是不是？以后等我熟悉厂里的业务了，你提拔我当主管，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住单间了。”当初李俊毅跟他说的就是让他来负责销售这一块的，但是汪彦君并不喜欢利用关系做空降部队，他更愿意用实力说话，这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 李俊毅觉得彦君说的有道理，但还是觉得有点委屈他，便说：“那我安排你另外两个业务住一间吧，我厂里总共也才两个业务员，加上你才三个。” “可以，跟同事住一起才好联络感情。”汪彦君笑着说。 李俊毅带着汪彦君回到厂里，先让他洗了个澡，然后稍微参观了一下，再叫上高盼一起去高凉店里吃午饭。汪彦君对李俊毅的工厂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奇，毕竟俊逸服装厂的规模比起他们棉纺厂来说实在是太小了点，他看到高凉的店子时，则感到了十分意外和惊奇：“高凉，你太厉害了，居然开了这么大的一家店！果然广州更适合你啊，都当大老板了，了不起，了不起！” 高凉见到汪彦君也十分高兴：“汪哥你可别夸我了，你快坐吧。饭马上就好。” 李俊毅说：“怎么文武没看到来呢？” 高凉说：“我前天跟他说好了的，他都答应了，应该会来吧。” “我去帮你看看。”李俊毅说着转身推门出去，正好碰上一个男的要进来，李俊毅将门推开，“欢迎光临！” 对方看了他一眼，礼貌地点了下头，进来了。高凉看见他，赶紧打招呼：“孙经理来了，快请坐。珊珊，给孙经理倒茶。” 李俊毅本来要出去了，听见高凉的声音，又回头来打量刚才那个男人，对方年纪应该比自己大几岁，但不会超过三十岁，皮肤偏黑，颧骨偏高，五官还算端正，戴了副金丝眼镜，显得颇为斯文，这应该就是前天给高凉送花篮的那个孙荣超了。不过孙荣超显然没有注意到李俊毅在打量自己，只是含笑跟高凉寒暄，但高凉厨房里还有菜要看，匆匆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李俊毅本来还想折回去的，看见高凉的态度，便继续推门出去找朱文武了。朱文武还是把高凉请吃饭当回事的，毕竟以后想吃一顿高凉做的饭也不容易了。李俊毅刚骑上摩托车，朱文武就骑着摩托车带着女友阮慧出现了。李俊毅从车上下来，拔出车钥匙，说：“我还以为你们赶不上饭了，打算去叫你。” 朱文武笑着说：“高凉请吃饭，怎么能不来？” 阮慧也说：“早就听说小高的手艺特别好，一直都想尝尝来着。” 李俊毅说：“进屋去吧，外面热，彦君今天到了。” “真的啊？过来玩吗？”朱文武意外地说。 李俊毅笑笑：“我叫他过来帮我，以后负责业务这一块儿，你一会儿帮我跟他谈谈你的经验吧。” “好啊。”朱文武倒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当初他走的时候，也是跟李俊毅交代过业务这边的大小事宜的，他以后的业务对象跟这个完全不同，没必要藏私。 果然，朋友见了面少不了寒暄。孙荣超是个外人，看他们三个用家乡话聊天有点插不上嘴，便安静地含笑坐着，神态倒是很淡定。李俊毅扭头看着孙荣超，朝对方伸出手去：“您好，您是友谊商店的孙经理吗？我是李俊毅，谢谢你们对高凉的照顾。” 孙荣超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李俊毅，伸出手和他握手：“你跟高老板是——” 李俊毅毫不掩饰地说：“哦，我是高凉的男朋友。” 孙荣超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就淡定下来：“幸会，幸会！” 阮慧看见男人们聊得热络，便去后厨找高凉：“哇，这么多菜全都是你做的吗，小高？”阮慧惊讶地看着摆放在台子上的碗盘，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高凉笑着说：“对，是我做的。阮姐姐你来了，不好意思啊，一直在忙，都没能去招呼你，招待不周，请多包涵。” 阮慧摆手：“没关系，你忙你的，俊毅都替你好好招呼了。哇，这么多菜，好香，你好能干啊，又会赚钱又会做菜，娶你的人真有福啊！” 高凉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姐姐你别笑话我了。都是乱做的，不要嫌弃就好了。秋兰，差不多好了，咱们上菜吧，分两桌放。”为了招待客人，她今天特意在门上挂上了“中午暂停营业”的牌子，就是为了让大家吃一顿安生饭。 梁四妹闻言，也赶紧过来帮忙端菜。阮慧觉得自己袖手旁观不好，便也来帮忙端菜，高凉赶紧制止了她：“别，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姐姐你去外面坐吧，我们来就好了。” 高凉将汤盛出来，中午的菜算是全做好了。今天的菜集合了南北之长，有大盘鸡、水煮牛肉、夫妻肺片、糖醋排骨、啤酒鸭、清蒸鱼、咕噜肉、酱爆虾、冬瓜烧丸子、蒜蓉空心菜，再加一个胡椒老鸡猪肚汤，摆了满满两桌子。 隔壁蛋糕店的老板也被高凉请了过来，这下人就到齐了，分两桌坐下，奶奶和弟弟妹妹跟店员们坐一桌，高凉和李俊毅陪着客人坐一桌，本来高凉想让奶奶和他们一起坐的，但奶奶说和那么多陌生人一起吃饭不自在，非要跟珊珊他们一桌，高凉也就不勉强老人家了。 高凉的手艺惊艳了初次尝到高凉手艺的客人们。阮慧尤其羡慕，难怪男友坚持要来吃这顿饭，还要让自己也来，算是没白跑这一趟吧。蛋糕店的老板是个女的，她开玩笑说：“幸亏高老板不做糕点卖，否则我的生意哪里还做得起来。” 孙荣超是最为意外的，他善吃，吃过的饭店不计其数，但是高凉的水准并不输于专业大厨，难怪她有底气在自己店里招待客人，虽然她自己说只是一顿家常便饭，但绝对已经够得上专业水准了。这个女人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长得又漂亮，真是女人中的极品，孙荣超再看高凉的时候，眼中带了更多的欣赏。 第一百零四章 齐心协力 李俊毅对潜在的情敌是一分一毫也不敢松懈, 只要孙荣超一找高凉聊天，他就迅速加入话题,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孙荣超也不好跟高凉说很私人的话题。 汪彦君多会察言观色，马上就察觉出了李俊毅对那个陌生人的针对性, 猜想到是潜在的敌人, 便主动提起了一个话题，说的还是普通话：“中华明年五一就要结婚了。” 朱文武和高凉都惊讶地说：“这么快？” 第69节 汪彦君笑着说：“对啊, 我这对象都还没有呢，他就要结婚了。” 李俊毅说：“虽然早了点, 但中华明年也有24了, 他女朋友23, 也算是晚婚了。” 汪彦君看着李俊毅：“什么时候轮到你和高凉啊？” 李俊毅含笑看着高凉：“已经定了时间，不过具体的日子以后再通知你们。”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看了孙荣超一眼，发现对方挑了挑眉。 “我们结婚肯定会通知大家的。”高凉笑了笑, 说回了原来的话题，“到时候杨哥结婚我们都回去吧？” 汪彦君说：“那必须的, 这么多年发小，结婚都不去太不够朋友了，我和毅哥是都要去的, 朱哥也去吧，顺便带嫂子去老家看看。” 朱文武含笑看着阮慧，眼里带着征询的意思，阮慧点了点头：“好啊, 我也很想去看看，你们几个好朋友的感情也很叫人羡慕。” 李俊毅笑着说：“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都快二十年了。” 汪彦君笑着说：“你和高凉也叫人羡慕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高凉听见这话不好意思地笑着去看李俊毅，他也正好扭头来看她，然后相视而笑。高凉不知道李俊毅对自己从前是什么印象，她印象里的李俊毅是个特别酷拽狂的男生，来去一阵风，永远都是风风火火的，特别会玩，特别能打，记得小时候总是听见奶奶在后面追着喊：“俊毅！出去玩不要和人打架！”自己跟他好像都没有过什么交集，连话都没怎么说吧，具体有印象还是她重生回来之后的事了，从他帮自己退票那次起，以后每次都记得清清楚楚了。 李俊毅深情和温柔都要从含笑的眸子里溢出来了：“对。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朱文武嚷嚷：“俊毅你差不多得了啊，一看高凉就目中无人了，桌上还有这么多人呢。” 李俊毅借着这顿饭秀足了恩爱，连高凉都觉得有点反常了。吃完饭，孙荣超和蛋糕店老板都走了，朱文武也带着阮慧走了，店员们都手脚麻利地收拾残局，高凉去将店门口那块“暂停营业”的牌子给撤了，准备开店。 汪彦君吃饱喝足，困意就上来了，这会儿正趴在一张桌子边打瞌睡。高凉一回头，发现李俊毅像个影子似的跟在自己身后：“你怎么无声无息的，差点吓到我了。还不去上班？” 李俊毅说：“就去了，一整天又要看不见你了，所以想多跟你待会儿。” 高凉抬眼看着他：“你刚才有点不对劲啊，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怎么不是我的风格了，你说当着别人的面表示咱俩感情好吗？”李俊毅含笑看着高凉。 高凉点头：“嗯。” 李俊毅挑眉：“我要吓跑一切潜在的敌人。” 高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在说胳隔壁的孙经理吗？没搞错吧，他那个年纪的人，应该早就结婚了，你想多了。” 李俊毅说：“结了婚也可以离婚啊。” 高凉很无奈地看了李俊毅一眼：“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李俊毅眼睛一亮，要的就是这种态度：“对，跟咱没关系。记住了，以后要是有人骚扰你，你就直接告诉我，我来消灭他。” “好啦，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汪哥要赶紧去休息了，盼盼也要午睡的，你自己也要休息一下，下午还要上班呢。”高凉说着推了李俊毅一把。 李俊毅笑着说：“别人都要休息，你不要啊？” 高凉说：“我怎么不要？现在人少，我也要坐下来歇会儿，不然下午哪有精力干活。去吧，别胡思乱想，我跟你都没时间谈恋爱，更别提别人了，没时间更没心力，全世界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周润发都没你帅，放心了吧？” 李俊毅笑了：“周润发本来就没我帅。彦君、高盼，走了，回去了！”声调都转着弯儿，可见心情极其飞扬。 高凉叫住他们：“等等。”她赶紧跑到收银台那儿，用食品袋分别装了三份卤肉交给高盼：“这份只有鸭掌的是俊毅哥的，另外两袋都是辣的，给你和汪哥的，记住了啊。” 高盼说：“你还给我拿着个干什么，留着卖钱吧。” 高凉摆摆手：“去吧，去吧，当零嘴吃，这又不值几个钱。” 李俊毅他们刚走，店门口有人推门进来了：“老板娘，开始营业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欢迎光临，快请坐。想吃点什么？”这两个很显然是刚才来过店里顾客，看到之前“暂停营业”的牌子就走了，没想到居然还回来了。 于是一天的生意就这么开张了，由于是周一，非休息日，店里的客人总算不像前两天那么多了，他们也就不必那么忙。不过也还是有不少人来蹭空调，点一份绿豆汁或者冷面，坐在那儿慢慢吃，一边打发时光。没有太多的客人，高凉也就让店员们不必催促客人离开，随他们坐去，反正空调开着也不会关，能与人方便为什么不可以呢。 汪彦君到的第二天正式入职，开始接触厂里的业务，了解自己的工作范围。由于他直接入住了员工宿舍，所以也没几个人知道他跟老板的关系，只当他是新来的员工。李俊毅对汪彦君的能力是清楚的，他擅长跟人谈判，也很会揣摩人的心理，是天生的销售员，所以请他来帮忙绝对是找了个好帮手。 香港那边的客户终于在8月5号将货款打了过来，李俊毅拿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工资。他自己曾经打过工，知道工资对工人干劲的激励性有多强，高凉也曾经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拖欠工资，因为容易影响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和忠诚度。 七八月份是服装行业的淡季，厂里只接到了几个小单，工人完全不需要加班，周末的时候甚至还双休了，李俊毅知道夏季对任何一家服装厂来说都是难熬的日子，对他的工厂更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能维持到九月并顺利接到单难关才算过去了。 汪彦君上班一个礼拜后终于接到了第一个单子，货单不算大，是两千套男式西装。今年西装非常流行，这两千件西装是来自意大利的货单，应该说是意大利下到香港的单，香港那边的生产厂家又找到了内地的制造商来制作。李俊毅看着对方的要求，条件十分严苛，只要有一点瑕疵就会要求返工。李俊毅计算了一下，以他们工厂现有的一百六十多名工人的生产效率来看，每天大约能生产一百八十套左右的西装，两千套的话就需要十一天左右，算上原辅料运来的时间，大概需要半个月左右，忙完的话，差不多就到八月下旬了。 当然，这是指工作顺利的情况下，如果出问题，时间就无法预估了。而且算起来利润很薄，事情多，利润薄，甚至还可能赔本，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单工厂都不愿意接的，毕竟风险也大。李俊毅犹豫着是不是再等等别的单子。 高凉那天休息，炖了汤来给李俊毅送饭吃。正好赶上他在和厂里的管理阶层开会讨论这个事情，她便跟着听了会议的后半程，大致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那个牌子高凉听说过，是意大利最早进入中国市场的西装品牌，很长一段时间内占据了国内的中高档西装市场的最大份额。 散会之后，高凉对李俊毅说：“我觉得可以接下来。无非就是对工人要求更严格一点，对质检要求更高一点。” 李俊毅说：“接下来可能就是个烫手山芋，要求可就不止一点高了。” 高凉含笑对李俊毅说：“但是也没有坏处对不对？我们的工人目前做的主要是大路货，极少做高档货，这是一个机会。虽然要求很高，工人会比较辛苦，但是做工与技艺会有更大的提升，而且我们有机会接触到高档品牌，了解他们的制作工艺和裁剪，这对我们自身的发展也有好处。你也本来就没打算一直都做代加工，而是想做出属于自己的品牌来。品牌是怎么来的？当然是质量，那么我们就先从训练工人开始吧。” 李俊毅被高凉说得有些心动，但还是从实际问题出发：“我担心的是返工会非常严重，会耽误工期，甚至会损失材料。” “那就把关严一点，有时候不逼一逼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潜力。”高凉笑着说。 李俊毅看着高凉，最后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接单。” 李俊毅接下这个单之后，高凉往工厂跑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只要不是周末，她每天早上忙完之后就会将厨房交给王秋兰，然后自己去工厂监工。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觉得意外，老板的女朋友怎么又来了，是来参观的吗，事实上，高凉不仅仅是来参观的，她是来监工的，她甚至能够指出工人操作细节上的失误，对服装制作显然不像个生手。 第一批货制作出来费了很多功夫，经过反复检查、返工，最后才终于完成，比预期的多了两天时间，不过成货跟样板完全没有出入，非常完美。这是高凉预料之中的事，毕竟是新货上手，而且质量要求也高，做得慢很正常，只要熟练起来，出错率少，后期抓紧时间，是可以按期完成的。 罗红对高凉的表现尤为惊异，她知道俊逸服装厂目前的法人是高凉，但高凉对厂里的事几乎不过问，她还知道高凉在附近的友谊商店那儿开了个餐厅，并且开得红红火火的，以为她对服装完全不感兴趣，只是个甩手掌柜，没想到一到关键时刻，她还是会发挥作用的。 为了这批货。李俊毅废寝忘食，终于赶在8月25号之前将货交了上去，这期间他们拒绝了另外几个单子，那两个业务员心里还有点埋怨新来的汪彦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了点蝇头小利费了那么大工夫，简直就是鼠目寸光。 然而这次的艰辛并非是没有收获的，意大利那边验货之后就马上就打了款过来，香港客户也没有拖，直接给了货款。一周之后，香港客户再次跟俊逸服装厂下了单，还是意大利那家西装品牌，订单是一万件。李俊毅趁机提高了加工费，香港那边居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可见意大利厂商给出的加工费其实是很高的。李俊毅和汪彦君都动了心思，如果能够直接联系上品牌公司就好了，这样就不用受中介的盘剥。 第一百零五章 开分店 高盼是李俊毅厂里第一批西装做完后回老家去的, 因为暑假已经接近尾声了。这一个多月里，高凉让李俊毅安排高盼在版房部跟着学打版, 对一个设计师来说, 设计创意很不容易，然而让一个创意变成实物也不容易, 一个好的设计师, 不仅仅是会画图就够了，他绝对要懂得衣服是如何制作, 所以才能设计得出好衣服。 这个暑假厂里刚好接了意大利男装的订单，高盼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到了高档服装的设计,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大开眼界。虽然同样是几片布料拼合起来的衣服, 然而对方在设计、裁剪、面料等等细节上的要求真的让高盼大开了眼界, 让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工厂忙着赶货的那些时间里，高凉还要求高盼去车间帮忙了, 她跟着工人们没日没夜地加班，等忙完了, 高凉给她发了一份工资，对她说：“这是俊毅哥给你发的，说是感谢这段时间你的帮忙。” 高盼并不接, 而是看着大姐说：“大姐，昨天俊毅哥已经给我发工资了。” 高凉一愣，然后笑了：“好吧，那这就算是我给你的生活费的一部分。盼盼你长大了, 这么辛苦也坚持下来了，姐姐觉得你很了不起。” 高盼说：“大姐，谢谢你们，我明白挣钱太不容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高凉欣慰地点头：“明年毕业了就来广州吧。到时候去俊毅哥厂里也可以，去别的公司也行。”她本以为高盼会满口答应下来，却见高盼低下头去，说：“我还不确定，到时候再说。” 高凉一愣：“哦，那也行吧。回去后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写信给我，实在有急事就打俊毅哥的电话。” 送走高盼，高珊和高强也要开学了，店里少了两个小帮手，高凉打算再招两个人，前台需要一个，厨房也需要一个，因为店里的收入完全支撑得起再雇人。从盘下茶餐厅后，高味的生意就一天比一天好，节假日流水收入就没低过一千，好的时候甚至接近两千，平时最少也有两三百一天，鸭脖子、鸭掌以及泡椒凤爪这一系列熟食尤为受欢迎，这让高凉开分店的信心大增，最好是开到体育中心那边去。 为了开分店，高凉只要有空就去体育中心那边转一转，她现在并不打算开一个跟高味一样的店面，而是打算在街边找个小档位，或者在某个大商店或者商场里入驻一个柜台就好。毕竟在体育中心周围新开一个店子，没有几万块钱成本是开不下来的，而她目前最缺的就是钱，大投资肯定不行，只能是小成本。 这天高凉又一无所获从体育中心回来，正好碰到孙荣超从高味推门出来，看见高凉，对方主动打招呼：“高老板回来了？” 高凉走上台阶：“孙经理，来买绿豆汁？” 孙荣超笑着说：“对。你这是去哪儿了，这么大热天的？” 高凉看着孙荣超，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孙经理，我想跟您请教个事，你们友谊商店招商吗？” “招商？”孙荣超愣了一下。 高凉笑着说：“您有空吗？进来聊一聊吧，外边热，就几分钟的事，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她说着推开了高味的推拉门。 孙荣超跟着进来了。高凉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来，说：“您请坐。是这样的，我想在体育中心那边开个分店，也不算是分店吧，就是想在商店的范围内租一个能放一个柜台的地方，大概有个两三平方米就够，门口或者是大厅里都可以，每个月给一些租金。” 孙荣超看着高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们目前为止没有对外招过商。”友谊商店是国营商店，所以根本就没考虑过跟私人合作。 高凉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笑了笑：“那实在是有点遗憾，谢谢孙经理，打扰了。” 孙荣超坐了一会儿，说：“高老板，你真是个有想法的人。” “您过奖了，这也不是我独创的。”高凉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不是她有想法，而是世人太有想法了，她只是剽窃了一些创意。 虽然店还没开起来，高凉还是没有放弃想法，依旧在孜孜不倦地为新店努力。八月结束了，高凉手头多了四千块的余钱，这还是刨除了弟弟妹妹们的学费后剩下的，可见开店还是很挣钱的。李俊毅也拿到了西装的尾款，这个月没有拖欠工资，手头还余了几万块，这笔钱只要支撑到下一笔收入进来，他就有闲钱还债了。 经过两个月的筹划，朱文武的新公司于九月一日开张了，公司地址也选在了天河区，不过是在体育中心附近的商厦里，还是带电梯的高层写字楼，比起低矮的俊逸服装厂来可是亮堂气派多了，当然，租金也不便宜。高凉和李俊毅以及汪彦君都去参加了他的开张典礼，幸亏高珊和高强昨天报到开学了，否则今天高凉还真抽不出空来。 朱文武的新公司注册资金是十万，招收了三名服装设计师，还从李俊毅那儿要走了一个打版师傅，李俊毅没有反对，毕竟这个工厂是两个人一起开起来的，朱文武走的时候除了他所得的钱，别的什么都没要。他的公司里除了阮慧，还有另外一个模特。 高凉觉得朱文武别的事都办得挺妥帖的，就是这个模特没必要请，他一个小服装公司，服装还设计出来呢，专门养个模特干什么，真需要的话，临时去请人来拍照就行了，而且不还有阮慧吗，她本人就是模特，有这个资源了干嘛不开源节流？ 几个朋友私下里聊天的时候，李俊毅也跟朱文武提起这个事来了。朱文武表示很为难：“阮慧要求的，这是她最好的朋友，让我只给开基本工资就成，其他的就按工作提成来算。一个月也没多多少钱。” 李俊毅听他的语气就当是买女朋友开心了，便说：“文武，不是我说你，在工作上对阮慧不要让步太多。” 朱文武听到这里笑了：“我知道。不过跟你比起来我已经算好的了。”他指的是李俊毅将自己的工厂全都放到高凉名下这事。 李俊毅看了高凉一眼，说：“高凉从来不会做任何无理的要求。她提这件事虽然不是太过分，但是作为朋友给你提个醒，以后碰到这种无理要求，你最好还是果断一点拒绝。” 朱文武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他没有告诉李俊毅，这个服装公司阮慧入了20%的技术股，就是她不出钱，只以自己的服装经验入股，包括作为品牌模特。 朋友们都为朱文武送上了最美好真挚的祝福，李俊毅也表示了如果他这边工厂里没有特别急的单，愿意优先为他生产。 出来后汪彦君感慨地说：“我觉得开公司好像也很容易啊，只要有本钱就行了。我当初跟着你俩一起出来就好了，现在说不定也能当老板了。” 李俊毅笑着说：“你要是想当老板也不难，先努力帮我拉几个大单吧，挣够了本钱就可以开公司了。” 汪彦君叹气：“照我这种挣钱速度，挣够开公司的本钱要到什么时候啊？文武的注册资金就是十万呢。” 高凉笑嘻嘻地说：“也不一定非得要十万，有个三万块也能注册公司了。” 汪彦君掰着手指头算一下：“算了，三万也很多啊，三千还差不多。” 李俊毅拍拍他的肩：“加油，好好干，一年挣三万都是有可能的。” 李俊毅说的并不是给他画饼充饥。九月初，汪彦君之前接的那个西装单又追加了一个上万件的大单，这笔订单做完之后，李俊毅至少能赚十几万，不仅到时候他有钱还贷款了，汪彦君也拿到了几千块的提成。他一年多拿几个这样大单，注册资金不就到手了么。所以汪彦君信心特别受鼓舞，干劲也特别足。 这天早上高凉正在厨房里调试微辣口味的卤水，有人敲玻璃窗，高凉扭头一看，发现孙荣超正在朝她招手，她有些意外地放下手里勺子，从厨房里出来了：“孙经理，您找我？” 孙荣超走到一张桌子边坐下来，抬头望着高凉笑：“我要是帮你解决了一个难题，你打算怎么谢我？” 高凉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孙经理，你们友谊商店愿意招商了？” 孙荣超伸出大拇指：“高老板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高凉低头笑了一下，她跟孙荣超也就只提过这件事，自然一下子就想到这里去了：“友谊商店是真的可以入驻了吗？我是说天河体育中心那边的分店。” 孙荣超点头：“当然，我们广州所有的友谊商店一起开会商讨决定的，不过位置不在商店内部，只在商店外围，经营不归我们管，但是各方面条件必须要达到我们商店的标准，因为这事关到我们商店的形象。” 高凉一听顿时有些兴奋起来：“这个我能理解，请说需要哪些条件。” 孙荣超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叠信纸来：“具体要求我都替你记下来了，你自己看吧。如果觉得条件能够达到，那就写一份申请。申请通过的话，再根据这上面的要求来办。” 第70节 果然是国营单位的办事风格，高凉双手接过那份信纸，上面是整齐漂亮的钢笔字，应该是孙荣超自己抄下来的，上面写了不少条条框框，比如卫生要求、服务要求、形象要求等等。高凉觉得这都不是什么难事，自己做饮食的，本来对卫生和服务要求就非常高。 高凉看完要求，抬起头看着孙荣超说：“那就太谢谢孙经理了，申请应该怎么写？” “过两天会有申请单印出来，到时候我拿给你。不过我帮了高老板这么大的忙，你要怎么谢我呢？”孙荣超含笑问。 高凉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真不会像李俊毅说的那样，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吧，只好顺着对方的话说：“孙经理想让我帮您做什么？” 孙荣超看了一下周围，压低了声音说：“我想占用你一天时间，请你陪我儿子一天。” “啊？”高凉一脸懵逼，陪他儿子？ 孙荣超轻叹了一声，低下头说：“我爱人生病去世了，我儿子从小就没有妈妈，最近他上幼儿园了，别的孩子都有妈妈，就他没有，他说他的愿望就是妈妈去学校接他一次，所以我想让你扮演一天他的妈妈，满足一下孩子的心愿。” 高凉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抱歉，孙经理，不知道您家里情况是这样的，我很同情。但是这种忙我真帮不了，您还是另找他人吧。”高凉觉得孙荣超这套路真够老套的，只是她完全不吃，他的情况令人同情不错，但是自己随便搅和到别人的私生活里就太拎不清了。 孙荣超有些遗憾地看着高凉：“好吧，我也知道是为难你了，毕竟你连婚都没结过。对不起，就当我没说过吧。”说着站了起来。 按照这年头的狗血剧，女主角是应该勉为其难答应求助者的请求的，然后会发生一系列故事，然而高凉并非是狗血剧的女主角，她朝孙荣超点头道谢：“非常感谢孙经理告诉我友谊商店的信息，我自己会想办法去申请的，就不麻烦孙经理了。” 孙荣超没料到高凉如此不按套路来，便说：“申请书我会帮你拿来的，高老板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虽然你帮不了我的忙，我们依然还是朋友不是吗？” “谢谢孙经理的信任，我还是自己去吧，不麻烦您了。您慢走！”高凉也不停留，打完招呼就直接进厨房了。 第一百零六章 分店开张 虽然有孙荣超帮忙开分店肯定会很顺利, 但高凉并不想做半点问心有愧的事，如果要她在不能开分店和接受孙荣超的帮助开分店之间选择, 她宁愿选择不开分店, 钱是可以从别处赚来的，而良心一旦亏欠, 是没有办法找补回来的。 所以这个事高凉也没跟李俊毅说, 她亲自跑到体育中心的友谊商店去找负责人谈这个事，友谊商店既然打算招商, 肯定就不会拒绝商户的申请。孙荣超估计也想象不到这么年轻的高凉居然有这么好的胆识和这么大的勇气，什么事情都敢亲自去试一试、闯一闯, 根本就不需要借助他的帮忙。 所以等李俊毅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高凉已经跟友谊商店签了合同交了保证金了, 这一次高凉没有跟李俊毅借钱，因为保证金也就是几千块钱，加上三个月的租金（面积很小, 租金也不贵，一个月也三百块钱）, 这些日子店里赚的钱差不多能填上。 李俊毅吃惊地看着高凉：“行啊，你自己悄没声息地把分店给开起来了。” 高凉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分店，就是个小档位。你那么忙, 我就不给你添乱了。” 李俊毅伸手拨开高凉汗湿了粘在脸上的头发：“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也不需要我帮忙，但我还是很想你第一时间就告诉我，毕竟我们是爱人, 我想知道你最新的动态，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高凉眨巴一下眼睛，意识到自己太独立了，让李俊毅觉得自己不被需要了，然后赔笑说：“我错了，俊毅哥，以后我一定会什么事都主动跟你说的。” 李俊毅这才满意地捏捏她的脸颊：“对，这叫信任。困难我们一起分担，成绩我们一起分享。” “嗯！”高凉看着李俊毅笑了，不是说男人都晚熟吗，为什么她找的这个这么睿智成熟呢，真是捡到宝了。 李俊毅说：“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的新店。” 高凉坐上了李俊毅的摩托车，两人朝体育中心奔驰而去。友谊商店这次统一重新装修了一下，将一面的墙壁打通了，留下承重的骨架，然后再以两到三米的距离为单位，隔开成为一个个小档位，租给商户，这种小档位很小，可以卖特产、饮料、熟食或者纪念品等。高凉就租了其中的一个，面积只有四五平方米，里面可以摆一个柜台和一些必需品，很狭小，但由于是黄金地段，有这么块弹丸之地已经非常不错了。 高凉租的这个位置离商店大门偏远一点，不算很好，但也还是不错了。李俊毅问：“这是他们商店分的，还是自己挑的？” 高凉说：“商店分的，不过那边全都是商店的领导家属租下来的，我能分到还是因为我申请得最早。” 李俊毅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招商？” 高凉抬眼看着他：“我天天在这一带转悠，打听到的啊。”她不想跟他说这事跟孙荣超有关，她已经拒绝了孙荣超的帮助，这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若李俊毅知道了，心里肯定还是会不舒服的，何必给他添堵。 李俊毅点头：“这样啊。你这个是不是也要装修一下？” 高凉说：“嗯，我打算弄个‘高味’的牌子，然后弄个柜台来，卖点鸭脖子、鸭掌、绿豆汁之类的。” 李俊毅皱着眉头说：“天气太热了，东西这么放着容易坏吧？” 高凉说：“存货少一点，等天气凉快就好了。” “还是买一台冰柜吧，广东的夏天太长了。”李俊毅当即就决定了。 高凉无奈地笑笑，冰箱是有必要，但是没有钱啊。李俊毅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别担心，我买，厂里拿到了西装订单30%的定金，我现在手头还有钱。‘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些基本设施还是需要的，不要拒绝。你还得雇人吧？” 高凉说：“到时候从店里抽一个人过来。”新招的员工她可不敢随便安排在这里，这都是收现钱的，必须要信得过的人才行。 李俊毅笑着说：“那你看，这事还是得告诉我吧，我们一起才能将事情办得更好。这就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高凉红了脸，小声嘀咕：“什么时候又成夫妻了？” 李俊毅却是听到了，笑呵呵地说：“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有了李俊毅的帮忙，高凉更是如虎添翼，不出三天，新档位就装修完毕，冰柜也到位了，体育中心的高味分店就开张了。高凉安排娴静过去看守分店，娴静原本在茶餐厅上班，工资不高，还被老板娘拖欠了一个月的工资，后来高凉盘下了茶餐厅，并促使老板付清了拖欠的工资，娴静一直都记着高凉的好，所以干活一直都尽心尽力，高凉派她过去，就是直接接触银钱，这说明高凉给予了她十分的信任，娴静很感动，表示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好。 开张那天没有选在周末，而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因为周末高凉没空过来察看情况。这天早上高凉安排好店里的事情之后，就带上刚做好的卤味坐公车来到了体育中心。娴静已经将店铺收拾干净，等待铺货开张了。店里面积很狭窄，前面是一个柜台，一半是玻璃展示台，里面放卤味，一半是普通柜台，用来放绿豆汁，下面有抽屉柜子，后面有一个冰柜，角落里有一个炉灶，专门用来熬绿豆汁的，墙角堆着几个箱子，里面装满了洗干净的玻璃瓶，再有两张折叠椅，塞得满满当当的。墙上安装了一个风扇，天气热，没有风扇还真不行，条件相当简陋。 高凉到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多钟，娴静已经将绿豆汁熬好了，正在晾着，她不好意思地说：“高姐，还没开张呢。” 高凉笑着说：“很正常，新店开张，客人都不知道咱们卖什么，等熟悉了人就多了。”友谊商店的位置得天独厚，这一带人流量密集，到时候只怕娴静一个人会忙不过来。 娴静指着卤味问：“那这些东西怎么办？摆在外面还是收到冰柜里去？” 高凉看了一下，说：“这个还没完全冷却，等冷了之后留一部分做样品，样品就不要卖了，剩下的放冰柜里，客人需要，就从冰柜里拿新鲜的。” “好。”娴静说。 两人在柜台后坐着，周围店铺也陆陆续续都开起来了，右边这家是水果干、干海鲜、罐头之类的土特产。左边这家是卖早餐的，但是今天还没开张，等早餐店开起来，估计早上能带动不少客流量。再往那头还有烟酒店、便利店等等，都是些小小的店，生意如何，要看做起来之后了。 她们的第一单生意是个白领丽人，一个女郎穿着职业套装，急匆匆地走来，看了一下柜台，有些迟疑地说：“请问是卖什么的？” 高凉赶紧说：“卖绿豆汁，还有卤的鸭脖子、鸭翅膀、鸭掌。请问有需要的吗？” 女郎脸上有些失望：“不是卖早餐的？我马上要上班了，还没吃早饭呢，去别的地方又来不及了。” 高凉笑着说：“抱歉，不是卖早餐的。不过您可以买点绿豆汁当早餐。” “哦，那给我来一份吧。麻烦快一点。多少钱？”女郎一边问一边打开自己的挎包。 娴静赶紧给她装了一瓶绿豆汁：“在这里吃是两毛，带走的话就是五毛。” 对方一脸不解，高凉赶紧解释说：“是这样的，绿豆汁是用玻璃瓶装的，您要是在这里喝了马上退瓶，就是两毛钱。如果您来不及要带着瓶子走，那就是五毛，三毛钱是瓶子押金，您有空的话再把瓶子还回来，我们就给您退押金。” 女郎点头：“哦，好，给我一瓶吧，这是五毛钱。”她说着接过瓶子，高凉递给她一根吸管。 女郎转身，拿起尚且温热的绿豆汁喝了一口，眉毛一抬，又转身回来：“再给我一瓶好吗？” 高凉笑着说：“可以，稍等，马上就好！” 于是女郎拿着两瓶绿豆汁匆匆走了。娴静拿着两个五毛钱，交给高凉：“开张了，高姐，给你！” 高凉说：“钱你收着啊，到时候人家还会来还瓶子的，要是零钱不够用了，就去那边的银行换零钱。你给我装两瓶绿豆汁，我送到隔壁去，跟隔壁的老板搞好关系，到时候你走开一下去买个饭或者上个厕所什么的，好叫人帮你看一下。” “好。”娴静笑弯了眼，高姐总是这么细心，这么小的事考虑得这么周到。 高凉装了些不辣的鸭脖鸭掌，提着两瓶绿豆汁去了隔壁，隔壁的老板是个本地中年女人，一脸戒备地看着高凉，听高凉说明了来意，她说了一句：“哦，谢谢。”然后将东西接下来了。 高凉笑着说：“您喝完了再把瓶子还到隔壁来就行。” 隔壁的老板娘看着那两瓶放在柜台上的绿豆汁和卤味，看了又看，一直都没动。高凉这边又陆陆续续开了几单，主要是卖绿豆汁，因为大早上的也没多少人有闲工夫啃鸭脖子。隔壁的老板娘终于觉得有些口渴，拿过绿豆汁喝了一口，然后就停不下来了，一口气就喝干了，这真是绿豆熬的吗？怎么跟自己平时熬的绿豆粥味道完全不一样呢？老板娘喝完另一瓶，将空瓶子给送了过来，这次态度和气多了，还给高凉和娴静抓了一把荔枝干。高凉得知隔壁的老板娘姓刘，便亲切地管她叫刘姐，于是邻居就这么攻克下来了。 上午高凉离开了一下，回高味拿午饭，高凉是让娴静在这边吃外卖的，但是今天她在，就没必要吃外卖了，自己做的味道更好。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十二点，正值周围的公司下班午休，很多人都下楼来吃饭，高凉看见早上帮她们开张的那个女客人拿着两个玻璃瓶下来了，跟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女孩。高凉知道生意来了，果然，对方退了瓶子之后，和朋友又都买了一瓶绿豆汁，还买了些鸭脖子和鸭掌之类的零食。 高凉对娴静说：“以后这样的客人基本就算是固定客源了，她们会帮我们跟公司同事宣传的，一传十十传百，以后咱们的生意就不愁了。” 娴静佩服地对高凉说：“高姐你真厉害！” 高凉笑了笑，也不是她厉害，而是这一带是商业区，楼下商铺多，楼上写字楼多，写字楼的客人基本就能算是固定客源了。“赶紧吃饭吧。”然而她们刚端上碗，又有客人来了，工作日的休息时间人肯定多，所以以后吃饭时间要早一点才行。 到了晚上，来逛街的人就多了，生意也好了不少。第一天开张，一共入账了五十多块钱，这个开张还算不错了，等以后生意做开了，客源稳定了，收入肯定差不了。 第一百零七章 解放自己 从第二天开始, 高凉就不再陪着娴静守店了，她只每天早上送卤味过去, 并结算前一天的收入, 留下零钱给娴静，别的就全权交给娴静了。 新店的生意一天天好起来, 娴静每天交给高凉的钱都在增加。新店开张后的第一个周六, 晚上六点半，正是高味最忙的时候, 高凉正和大家在忙，娴静突然回来了。店员们赶紧惊奇地告诉了高凉, 娴静跑到厨房里, 说：“高姐, 我那边都卖完了，还要不要再拿点货过去？” 高凉惊讶地看着她：“生意这么好？”她今天早上给分店准备卤味的是平时四倍的量，还想着卖不完的话就让娴静放在冰柜里, 没想到还没到晚上就卖完了。 娴静有些激动地点头：“对，人特别多, 大家还排队买呢，比我们这边多多了。我再拿点去吧？” 高凉想了想：“今天不用去了，你吃了饭没有？没吃先吃点东西, 回头就在这边帮忙好了。是我准备不够充足，明天再多备一点。” “好。”娴静赶紧答应下来。 等这边忙完的时候，娴静将分店的营业流水交给了高凉，一共卖了三百二十多块。那么小的一个地方, 就卖点绿豆汁和鸭脖子之类的，居然会有那么大的销售量，这确实出乎高凉的意料。明天早上必须得多做一点才行。 第二天是星期天，怕娴静忙不过来，高凉让妹妹高珊和弟弟高强去了分店帮忙，下午高珊回总店这边来追加卤肉，说那边简直是卖疯了，生意好到超乎人的想象。就那么一个小小的档位，这一天都卖了五百多块钱，还是备货不足的情况下。高凉知道自己这个分店是开对了，就那么一个小小的店面，一个月都能赚上一两千块钱。 有了这两个店，高凉赚钱的速度就更快了。然而高凉也更忙碌了，这可比以前在家开店还累，早上得一大早去采购食材，然后开始做卤味调配料，做完之后又要营业，中午也没有休息时间，晚上也没比以前早睡多少。幸亏还年轻，身体还能撑得住，但是这样长时间下去也不是办法，长期这么劳累肯定会影响健康，也很少有时间陪家人，她开始计划调节作息和操作模式。 比如食材，凉皮、红薯粉、面条、绿豆等就不必早上采购，这些可以储存的东西平时可以一次性多买一点囤放在仓库里，现在仓库已经够宽，可以存储好几天的量。店里现在对肉类需求量大了，尤其是鸭脖鸭掌之类的，可以联系供货商直接送到店里来，也不必大清早起来现卤现卖，完全可以今天卤了明天卖，后世那些卤味品牌都是做了之后卖几天的，她这只卖一两天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这样一来，高凉每天必须要买的就是一些做浇头的鲜肉和配料，做浇头熬汤汁的时间不用太长，早上五六点起来去买也来得及。厨房里还是高凉自己掌控口味，配浇头调汤汁还得她来，但是做好之后就可以交给厨房里的人来做了。 娴静在总店的时候主要是在厨房里帮忙的，现在她去了体育中心那边，高凉新招了两名男服务员，从原来的两个男服务员中调了一名对做菜感兴趣的员工进厨房，加上秋兰，厨房就有三个人了。钟小红则负责收银和外卖食品。洗碗工还是只有梁四妹一人，因为高凉征求过她的意见，是给她加工资还是添帮手，梁四妹表示她一个人忙得过来，不用加帮手。于是高凉就给她的工资加到了一百四一个月，而且店里每个月如果达到设定的销售额，每个员工都还会有奖金，梁四妹对自己的工资非常满意，所以干活非常尽心尽力。 这么安排之后，在不是周末的日子里，高凉就能够抽得出空来陪家人、去李俊毅的工厂帮忙，中午她也能够安安心心地为大家做一顿美味营养的午餐。店里员工对高味的归属感非常强，一是因为高凉对大家从不摆架子，只要你把分内的工作做好了，她不会对你做额外的要求；二是因为高味的伙食好，每天至少有一顿是高凉亲自做的，而且她不会区别对待，饭都是跟她们自己吃的一样。 高凉很注重家人的营养，奶奶年纪大，弟弟妹妹年幼长身体，都是需要营养的，所以中午那顿饭她一向都做得很丰盛，至少有两三样荤菜，而且她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好，煎炸烹煮各种技艺都会，有时候还会花心思做一些非常别致的听都没听过的菜肴，每天吃午饭几乎成了店员们一天中最期待的事了，不是太忙的工作日，高凉还会让店员去体育中心给娴静送午饭，让她也能够享受到大家一样的待遇。 自打朱文武离开工厂之后，李俊毅中午就很少来店里吃饭，因为他实在太忙了。现在他唯一还在坚持做的事就是晚上接高凉回家，这事他必须得自己做，交给别人不放心，要知道周末店里收入多的时候能有两千块，加上分店的收入，高凉有时候身上都能揣两三千块钱，这样的高凉绝对是不法之徒瞄准的对方，高凉万一被劫财或劫色他都没办法原谅自己。因此他们现在每天唯一相处的时间就是晚上这点时间，高凉搂着他的腰贴在他背上，就是李俊毅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李俊毅不能回来吃饭，可把奶奶心疼坏了，还想过去给他送饭，但是李俊毅的工厂位置太偏了，里面又没有公交车，光靠老人的脚走去实在是太辛苦了，高凉和李俊毅都不同意奶奶去送，所以李俊毅不能回来吃饭的日子，只能在食堂里打发三餐。 这天中午，高凉做好了饭，先用保温饭盒装了两份饭菜出来，对那个叫徐晓亮的男服务员说：“晓亮，你一会儿吃了饭将这个送去给娴静。”高凉知道徐晓亮对娴静有好感，娴静好像也不讨厌这小伙子，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给他们创造点机会。 徐晓亮眼睛一亮：“好啊，我去送。两个盒子都是吗？” “一个啊，另一个我要的。”高凉说，“你们赶紧吃饭吧，趁着现在人还不多。”工作日虽然客流量不大，但中午时分还是有不少人的。 高凉将每一样饭菜都装了两份，一部分员工吃，一部分是她和奶奶以及弟弟妹妹一起吃的，因为高珊和高强要十二点半左右才能过来，员工们吃饭则要早一些，十二点前就吃完了。 高凉会在弟弟妹妹过来的时候放下手头的工作和他们一起吃饭，这是他们一天中唯一相处的时间，高凉会趁此机会和弟弟妹妹交流一下学校的情况，了解一下他们的动态和近况。但是今天中午高凉决定先去给李俊毅送饭，便说：“奶奶，我先去给俊毅哥送饭了，一会儿我要是没回来，你就和珊珊强强先吃吧，不用等我。” 奶奶一听高凉去给李俊毅送饭，顿时高兴起来：“好啊，那你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高凉交代好员工们，自己提上保温饭盒骑上自行车走了。到厂里的时候，厂里也正是饭点，李俊毅正在食堂里吃饭，他虽然是老板，平时也是和员工一起吃的，不过是和管理层一起吃小灶，比吃大锅菜的普工们稍微好点儿。大师傅的手艺一般，也就是勉强能吃的水平，李俊毅家有专业水准的大厨，却只能吃这种饭菜，心里酸楚也没办法，谁叫他忙呢。 高凉知道他的生活作息，直接去食堂找人，罗红第一个发现她：“李总，高总来了。” 李俊毅猛地抬头，看见了满脸含笑的高凉，他一喜，赶紧放下碗筷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说着赶紧出来了。 高凉提着饭盒晃了一下，笑着对他说：“正好赶得及时，给你送饭来了。” 李俊毅赶紧拖着她往自己宿舍走去：“去我宿舍吃。你吃了吗？” 第71节 “还没有，怕晚了你都吃过饭了，就先给你送来了。我一会儿回去和珊珊强强一起吃。”高凉将饭盒放到李俊毅手里。 李俊毅一手接过饭盒，一手抓住了高凉的手腕：“别啊，你天天陪他们一起吃饭，今天陪我吃一顿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可是我只带了你的份。”高凉有些为难地说。 李俊毅将饭盒递给她：“你等我一下。”说完转身跑回了食堂，不多久，他端了一个碗出来，里面装了食堂的饭菜，“我们一起吃。” 高凉低头笑：“好。” 两人一起回了李俊毅的宿舍，李俊毅将饭菜摆在茶几上，洗了碗筷出来，将保温饭盒里的饭菜拿出来：“真丰盛，是你做的吧？” “不然呢？别人做的我也不会送来给你啊。”高凉端着饭碗，夹李俊毅从食堂打来的菜吃，大师傅的手艺确实一般，大概大锅菜做多了，就忘了当初学厨的初衷了，也许根本就没学过厨，只是会做而已。 李俊毅夹了一个鸡翅给高凉：“你自己也吃啊，你带的不少，我也吃不完。” “没事，你多吃点，我自己做的天天都能吃到。”高凉跟他谦让着。 “你们不吃给我吃吧。”汪彦君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老远就看见高凉来了，就知道有好吃的。” 高凉一抬头，看见了汪彦君，笑着打招呼：“汪哥，你吃了吗？” 汪彦君自己进来了：“吃了，但是没吃饱。我要吃鸡翅！”说着拿过李俊毅的筷子，夹了一个鸡翅塞进嘴里。 李俊毅有些嫌弃地敲了一下筷子。汪彦君用手抓住鸡翅，不满地斜睨他：“我又没碰到你的筷子，至于那么嫌弃吗？” 高凉忍不住笑了起来：“货做得怎么样了？还顺利吧？” 李俊毅说：“还好，前两天有一批出了点瑕疵，又返工重做了，大问题没有，应该能按时完工。” “那就好。还有半个月就交货了吧。有新单吗？”高凉最关心这个。 汪彦君替李俊毅回答：“多得不得了，这个季节到处都是单子，我们还挑着做呢。不过做完这批，我们要帮文武先做一批。” 高凉意外地说：“文武就开始做大货了？也准备开店了吗？”他的动作还挺快的。 李俊毅说：“他不开店，他现在是设计服装样式给客户挑，挑中了下单再做货。” 这跟高凉预想的服装公司不太一样：“不是做自己开店卖吗？” 李俊毅摇头：“文武说暂时还做不到那个程度，得慢慢来。” 第一百零八章 有奔头 高凉想了想, 然后又有些理解了，目前国内并没有多少品牌专卖店, 仅有的一些都是国外进驻的大品牌, 背后都有着雄厚的资金支撑。要开品牌店，就必须得有足够丰富的服装品类, 得租店面、请导购员, 而且一般人会觉得一家店面的销售量能有多大呢，养活不了一家公司, 在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撑时，朱文武只能用目前这种方式来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营。 其实说白了, 就是朱文武对市场的前瞻性不够, 他对服装的了解也不太多, 在机遇和挑战面前迈出的步伐稳妥了点。高凉和李俊毅也都想过自己培养设计师打造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但是现阶段还欠着一屁股债，得先还清贷款才考虑转型的事。高凉知道, 如果李俊毅转型，他将会比朱文武好得多, 因为他有一家工厂在背后支撑，初始阶段不必将所有的鸡蛋放在品牌店这个篮子里，可以靠工厂代加工来维持公司的生存, 压力会小很多，等发展到后期，服装厂便可以成为品牌加工厂，完全就是进可攻退可守。 汪彦君蹭到几块肉就走了：“我走了, 你们慢慢倾诉衷肠吧。” 高凉看着他的背影，汪彦君总是这么识趣，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汪哥一直没谈过女朋友吗？” 李俊毅发现女朋友的思维跳得还挺快的：“以前谈过的，后来分了。你想给他介绍女朋友？” 高凉笑：“汪哥不用我介绍吧，他自己那么优秀，谈恋爱这种事不用我们帮忙。”她其实是想起了春梅，因为和春梅最近的通信中，春梅也问起了汪彦君的情况，去年寒假在家的时候，她总觉得汪彦君对春梅过于殷勤了，现在看来春梅好像也很关心汪彦君。只是这两人之间距离有点远啊，就算是真有心，在一起的可能也微乎其微吧。 “对，他们都不用你操心，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吧。”李俊毅含笑看着她。 高凉不解地看着李俊毅：“我们又没什么呀。”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不觉得我俩单独在一起时间太少了吗？”他说着突然起身，去把宿舍门给关上了。 “所以我这不来陪你了吗？”高凉笑眯眯地说，他俩都太忙了，李俊毅努力在挤出时间来陪自己了，所以自己也该努力为他做点什么，“以后只要不是周末，我下午都来厂里。”在这边也许可以帮他一点忙。 李俊毅笑了：“这还差不多。你吃好了吗？” 高凉看了一下碗里的饭，放下筷子：“差不多了。” 李俊毅看着高凉出现明显褶痕的上眼帘，凑过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那现在听我的吧，去睡觉吧。” “现在睡觉？”高凉诧异地说，“才吃了饭。” 李俊毅伸手刮刮她的鼻子：“那我们去楼下散散步吧，一会儿回来午睡。我觉得你现在最缺乏的就是睡眠。” 高凉笑了，不得不说李俊毅确实明察秋毫，她现在确实特想睡一觉。李俊毅和高凉在楼下小花园里的榕树下坐了片刻，喂了一下小池子里的锦鲤，用李俊毅的话来说，这也算是约会了。再次回到宿舍的时候，高凉见茶几上碗筷还没收拾，习惯性地想去收拾，李俊毅拦住她：“快去睡，我来洗。” 高凉进了卧室，李俊毅的床铺了席子，中间放了一张叠成了豆腐块的毯子，床头放着一个枕头，整张床看起来十分整洁，这里只是他中午休息的地方，晚上他通常都是在家睡的。高凉躺了下来，拉了一下毯子，觉得有点热，便又放到了一边。枕头上都是李俊毅的气息，还有他们一起混用的洗发水的味道，高凉闻着这熟悉的气味，迅速地入睡了。 李俊毅轻手轻脚洗了碗过来，看见的就是高凉平躺在床上的模样，她的手搭在肚子上，睡得特别规矩。他走过去，抖开毯子，盖在高凉的肚子上，然后低头在高凉唇上轻吻了一下，犹豫片刻，最后自己上了床，在高凉身边轻轻侧卧下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呢，只是这同床得再规矩不过了，真的只是单纯的睡觉。 高凉这一觉睡得很沉，她梦见有羽毛不止一次在唇上拂过，待她伸手去拂的时候却又不见了。等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安静，耳畔只有轻微的机器声，光线透过浅色的窗帘投射进来，屋子里非常明亮，她眨一下眼，看着天花板上的一块蜘蛛网，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四点一刻，吓得她翻身坐了起来，怎么回事，她记得自己一点不到就睡了，怎么会睡这么久，李俊毅也不叫她。 高凉下了床，伸了个懒腰，感觉神清气爽，好久没有睡到自然醒了，这种感觉真好。她洗漱了一下，然后出了门，厂区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几只鸟在午后的阳光里蹦跳着，在草地上找草籽吃。高凉看了一会那几只无忧无虑的鸟儿，然后脚步轻快地朝厂房走去，李俊毅含着笑在三楼办公室的窗口看着她，目送她消失在了厂房里。 高凉上了楼，路过版房，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讨论什么，她看了一眼，没有进去，直接走进了李俊毅办公室，她还没敲门，正在办公桌后看文件的李俊毅迅速抬起头来，冷峻的脸一下子柔和起来了：“醒来了？” “嗯。”高凉发现阮慧正坐在沙发上喝茶，“阮姐姐来了？” 李俊毅说：“对，文武今天过来打版。” “小高也在厂里？”阮慧放下茶，“快来帮我看看我们公司的服装。” 高凉走过去，接过阮慧递来的一叠稿纸，上面都是手绘的设计图，数量不少，总有二三十份。高凉一张张看下去，发现数量虽多，但是款式却不多，也就是十几款的样子，其余的都是在原稿的基础上改动了一点，不能算作是新款式，而且服装缺乏新意，跟当下流行的款式十分雷同。 阮慧问：“你觉得怎么样？” 高凉抬起头来说：“说实话，我觉得中规中矩，没有明显的特色。” 阮慧说：“之前我们设计了一批非常特立独行的款式，我觉得很前卫，但是客户没有一个敢下单的，怕太前卫了顾客接受不了，所以就改成了这样，总算出了几单。” 这就是自己开店和迎合中间商需求的区别所在了，自己开店，面向的是大众消费者，每个人的喜好是不同的，可以面临无数人的检验，好与不好，都是终端客人说了算；为中间商做设计，那就要看中间商的喜好了，通常是几个人甚至一个人就做出了选择，个人偏好性太浓了，中间商需求量大，他们不敢冒险，都采取了最保守保险的线路，往往决定这些人下单不是设计稿，而是价格问题，因为在同类型产品下单，只有价格优势会令他们心动，所以这对设计公司来说是极其被动的。 朱文武从外面进来了，他刚刚应该在版房里跟打版师傅讨论打版的问题：“高凉，你有眼光，来帮我看看我们的服装怎么样吧。” 阮慧说：“她已经看过了，说中规中矩，跟我的观点差不多。” 朱文武说：“另外那本设计稿呢？” 李俊毅起身：“在我这儿。”他走到高凉面前，将设计稿递给了她。 高凉接过来，这份稿子倒是个性非常鲜明，用色和款式都很大胆，在当下人们看来，是过于前卫了点，但其实是很有特色的：“这个我觉得还不错啊。” 李俊毅说：“我也觉得这个稿明显更好。” 朱文武苦笑：“好是好，可惜客户不敢用。” 高凉提议：“朱哥其实你们可以弄一个门店，将自己的特色服装展示出去，说不定会有成效呢。” 朱文武点头：“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是做货量肯定不大，每件只能做个十几几十件，到时候你能帮我吗，俊毅？”这样小的单如果有自己的工作室，都是自己做了，奈何他并没有，所以只能求助李俊毅。 李俊毅倒是答应得很爽快：“可以，做多少都行。” 眼看快到晚饭时间了，高凉不敢再留，因为傍晚店里比较忙，她得回去帮忙，否则她真成甩手掌柜了。今天碰到朱文武，他的事业也开始有起色了，高凉很替他高兴，大家都慢慢变得更好，这才是有奔头的人生啊。 从这天起，高凉陪弟弟妹妹吃了午饭后就会来李俊毅厂里，顺便给他送午饭，李俊毅的午饭开饭时间晚了点，但他还是很期待的。高凉会在这边睡个午觉，然后去办公室跟李俊毅了解厂里的一些事情，包括业务、产品甚至设备问题，偶尔也帮忙出个点子，提个意见之类的。 日子如流水一般划过去，很快就到了十一月份，凤凰木细碎的叶子开始纷纷扬扬洒落了，下了几场小雨，广州的秋天终于来了。这是个收获的季节，李俊毅交上了西装最后一批货，也收到了客户打来的尾款，他还了银行八万块钱的贷款。高凉名下五十万的贷款还剩下了四十二万，虽然高凉说可以先还了小额贷款，最后再来还她这笔，李俊毅嫌麻烦，不愿意跑老家这一趟，干脆先还了广州的，再回去还老家的贷款，反正还贷期限还早着呢。 高凉自己两个店每月也能有六七千的入账，照这个速度，他们不用一年时间就能将所有贷款还上。 不过高凉现在要面对的还有另一个问题，也就是户口问题。高珊已经上初三了，马上就要升高中，而他们的户口还在老家，没有户口只是不能参加本地高考的，字面上看，高珊其实可以在广州上高中然后回老家去高考。然而虽然现在高考都是全国统一卷，但由于各地的教育水平不同，各地的录取分数并非全国统一，也就是说，在外地上高中，回老家未必能考得上大学，所以这也是高珊和高凉必须要面对的抉择：高珊是在广州上高中，还是回老家去念高中？高凉能否有十足的把握解决户口问题。 第一百零九章 我爱你 想到户口问题, 高凉就开始留意广州的房地产了。 高凉印象中深圳是最早开发商品房的，1988年7月, 她刚去深圳, 正赶上“中国第一拍”东晓花园竣工开售，这是我国第一个土地拍卖建造的商品房案例, 意义重大。当时广告打得到处都是, 高凉还见到过东晓花园的广告横幅，对1600元每平方米的房价印象深刻, 因为对她来说实在是个天价，她刚去深圳第一次领到的工资是31.5元, 第二个月是一百零几块, 她算过, 照她这种赚钱速度，不吃不喝也得一百多年才能买上一套房，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贫富差距有多大。 而且接下来几年, 房价突飞猛涨，1992年的时候甚至涨到了六七千元一平方的, 那一年高凉和邓兴华从厂里出来做生意，开了个小作坊，房租每个月也都在涨, 原因就是房价暴涨，高凉对这事记忆深刻。反倒是到了九十年代末期，房价暴跌，又跌到了两三千元一平方。中国90年代的房地产, 完全就是过山车。 高凉需要了解当下的房价是多少，这年头没有网络，电视新闻她也没时间看，只能从报纸上获得信息，所以她每天都会买本地的报纸留意房价动态。一看略略松了口气，现在广州的房价还是两千左右每平方，也就是说买一套一百平方的房子，大概需要二十万左右。她的钱不够，但是可以跟李俊毅借钱买房，先解决弟弟妹妹的户口问题。 李俊毅发现高凉最近特别爱看报纸，她其实很少看报，仿佛对任何新闻兴趣都不大，你要说她不爱学习，平时有一丁点儿闲暇，她又会翻翻他买的书，而且你说一些新鲜事物她又都懂，还不是装懂的那种，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从哪里了解到的。 这天高凉又在李俊毅办公室里看报纸，头条新闻扫一眼直接略过，翻到广告栏才仔细看了起来。李俊毅走过去：“你又在看什么呢？” 高凉说：“看房子。” 李俊毅问：“你想买房了？” 高凉抬起头来：“珊珊明年要上高中了，我想早点把户口的事定下来。听说有的楼盘买房子可以落户。” 李俊毅沉默了片刻：“对，房子得买了，不过明年要先还贷款，最迟后年，咱们再买好吗？” 高凉说：“我怕房价涨，想明年就买。” “就算涨也涨不了多少吧。”李俊毅说。 高凉说：“去年广州的房价是一千五一平方，今年已经涨到两千了，明年只会更贵，到后年估计都要三千了。”事实上，92年房价暴涨，直接从两三千涨到了六七千，到时候就真买不起了，就算他们买得起，也没必要多花一半钱买高价房，所以高凉打定主意一定要明年买房。 李俊毅沉思片刻，说：“最迟明年买。” 高凉点头：“我跟你借钱买。” 没想到李俊毅直接说：“不用，我给你买。房子就挂在你名下，你将弟弟妹妹的户口都迁过来。” 高凉有些吃惊地看着李俊毅：“不好吧，咱们还没结婚呢。” “是没结婚，但我们还用分彼此吗？我人都是你的，工厂都给你了，房子算什么呀？”李俊毅语气带了点调侃。 高凉又感动又觉得有点好笑：“工厂那能一样吗？那不是不得已吗？” 李俊毅点头说：“对我来说就是一样的。我这是要把你套牢了。” 高凉鼓着腮帮：“你就不怕我起了黑心，卷了所有的钱跑了？” 李俊毅过去搂着她：“我怕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这么帅又这么爱你的男人吗？我不信你会舍得。” 高凉闭上眼睛贴着他的脸，她确实舍不得，这么好的男人，她修了两辈子的福分才修到，怎么会舍得丢了不要呢。 天气凉快起来了，高味的菜单也该换了，凉皮和冷面就不太合适了。酸辣粉和重庆小面又重新活跃了起来，绿豆汁继续保留着，不过不再外卖了，因为不卖凉的了，而热绿豆汁装不了玻璃瓶，会炸裂的。此外高凉还增加了馄饨和饺子这些种类，因为南下广州的北方人也多了起来。 天河体育中心那边的绿豆汁自然是停了，高凉开始推出串串香。串串香其实就是火锅的另一种形式，它的优势就是可以拿在手里吃，按串收钱，高凉只需要给娴静调一锅汤汁即可，所有的食物都往锅里一扔，煮熟了就可以吃。 串串香的食材结合了全国各地的特色，除了牛肉、牛肚、牛筋、鸭肠、鸡爪、百页、香菇、海带之外，还有牛丸、肉丸、鱼丸、虾仁等广东特产，大冬天的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串串摆在那儿，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过路的人谁不想卖几串来尝尝呢。 虽然没有了绿豆汁，分店的生意依然火爆不已，几个月下来，高味在天河体育中心这一片都出名了，它的流水工作日能够达到一两百一天，节假日生意就更好了。一个月的流水至少有六七千，因为这边的成本低，赚得更多，能赚上两三千块一个月。 越到天冷，生意就越好，年前那两个月，两个店的收入加起来快有一万了。高味扩大店面重开之后，到过年前不到半年的时间内，高凉一共赚了四万多块钱，照这个速度，到明年上半年，她就能买上半套房子了。不过这四万多块钱严格算起来，一分钱都不属于她，而是李俊毅的，因为她盘店面、买电器、搞装修等等大的开支，都是李俊毅掏的，高凉把账记得一清二楚，一共欠了他五万三千多块钱。 第72节 这天晚上洗漱完毕的高凉靠在沙发上算账，算完后将账本一扔：“我的天哪，我忙活了一整年，结果还是负债状态！” 李俊毅坐在沙发上看书，他腿下压着高凉的脚，因为高凉没穿袜子，到了冬天又都手脚冰凉，他在给她取暖，听见这句话，扭头难以置信地说：“怎么可能？你不是每个月利润都在增加吗？”关于赚钱这点高凉倒是喜欢和李俊毅分享，每个月都会兴高采烈地跟他报账单，当然李俊毅的账单也没瞒过她，两人的收入对对方来说都是透明的。 高凉将账单拿给他看：“你看。全都给你忙活啦！” 李俊毅接过来一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谁让你这么记账了？那是我给你花的，一分钱不用你还。” 高凉抢过账单：“那怎么能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关键是咱们不是亲兄弟啊，咱们是两口子啊。”李俊毅说。 高凉红了脸，翘了翘脚趾头，挠李俊毅的痒痒：“谁跟你两口子啦！想得美！” 李俊毅望着高凉，笑容越发盛了，高凉抬手拍他粗壮的胳膊：“你笑什么啊，不许笑！”笑得那么勾人。 李俊毅呵呵笑：“我想到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你看啊，你开店，结果赚的钱都是我的。我开厂，结果赚的钱都是你的，是不是特别好玩？” 高凉一愣，然后细细一想，然后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你说这世上有咱们这样的吗？太逗了。”李俊毅辛苦忙活一年，事实上入的账都在高凉名下，还的也是高凉的债，他们俩还真是干自己的活，为对方赚钱。 两人笑成了一堆，然后高凉突然捂住了李俊毅的唇：“嘘——奶奶和珊珊他们都睡了，别吵醒了他们。” 李俊毅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掌心，高凉赶紧抽过手：“我手好脏的！” 李俊毅突然跪上了沙发，将高凉压在了沙发上，居高临下认真地看着高凉，黑眼睛里只有她：“我觉得你一点都不脏。高凉，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高凉想了想：“好像说过。” “什么时候？”李俊毅挑眉，他怎么没印象。 “前年春节，你给我唱了《月亮代表我的心》，里面有一句歌词就是。”高凉一直都记得，当时李俊毅刚跟自己表白就唱了这首歌。 李俊毅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那个不算。你听好了，今天我慎重地跟你说，我爱你，高凉，特别爱。” 高凉看着他，抿了一下唇，李俊毅这样的男人能够把爱说出来，真是叫人意外又感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嗯，我知道了。” 李俊毅不满的咬了一下她的鼻尖：“就这样？” 高凉有些羞涩地垂下眼帘，酝酿了一下勇气，然后抬起眼帘，望着近在咫尺的李俊毅：“我也爱你，俊毅。” 李俊毅终于满意了，低下头开始吻高凉，一吻毕，高凉觉得全身都暖烘烘的，一点都不觉得冷了，她小声地说：“我觉得我们这样躺着不合适，万一他们起来了怎么办？” 李俊毅依依不舍地从她身上爬了起来，非常无奈地叹气：“我也是命苦，你房间里有高珊，我房间里有高强，客厅里还可能有所有人，到底什么时候咱们才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啊，真不能早点结婚？” 高凉咬着唇有些同情地看着李俊毅，过了一会儿说：“你不觉得其实咱们这样也挺好的吗？” “不好！”李俊毅抬手去捏高凉的脸，然后瞥见自己的房门突然开了，高强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朝卫生间走去，他迅速收回了手。 高凉扭头一看，然后低着头憋笑。李俊毅等高强进去了，将高凉搂进怀里好一顿搓揉，在高强出来之前又迅速放开了，装作没事人一样拿着书在看。高强半睁着眼说了一句：“大姐，你们还没睡啊？” 高凉说：“哦，就睡了。” 高强进屋了，李俊毅说：“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今年最后一天开店了。”后天就关门歇业回家过年了。 高凉拉住他的手，脸上露出撒娇的笑容：“你的钱我先不还你了，等明年买了房子以后，赚的钱都归你。” 李俊毅伸手捏捏她的鼻尖：“拿着用吧。明年买了房子，你也归我了。” 第一百一十章 老友记 腊月二十六是年前店里最后一天营业, 员工们买到票的都先回老家了，店里目前只剩下高凉、秋兰、钟小红、娴静和梁四妹, 秋兰是和高凉一起走的, 钟小红三人都是广东省人，回家倒是方便。 到了腊月二十日之后, 店里生意就慢慢清淡了, 因为务工人员都陆续返乡了，所以就这么几个人也还忙得过来, 何况还有放寒假的高珊和高强帮忙。 李俊毅厂里也是今天放假，他们工厂的员工主要来自两个地方, 一批是四川的, 另一批是李俊毅亲自从老家招来的, 李俊毅亲自安排了员工买票的事，为他们集体订购了火车票。这年头还没有团购票，李俊毅通过王双喜的便利提前很多天买到了火车票, 这对员工来说真是特别好的福利了，春运期间票有多难买大家深有体会, 为了买一张回家的票在火车站睡上几晚的都有。 高凉家里只有高盼在老家，李俊毅家里完全都没有人，但他们还是打算回老家过年, 毕竟那才是真正的家，一个核心，到了过年，散布各地的人都该朝这个点汇聚。 晚上, 李俊毅安排好厂里的值班人员后，和汪彦君一起来到了店里，高凉准备放假前和大家一起聚聚，家人、朋友和员工们都来了，一共是十个人，高凉做了十个菜，真正的十全十美，其中主菜是火锅，桌子中间放着铜炭锅，中间烧炭，四周是高汤清汤底料，跟粗犷的四川火锅比起来更为精致一些，再配上各种切得细致的肉类和菜类，往汩汩翻滚的汤里一烫就能吃。 七点半，高凉将打烊的字样挂在门上，然后大家围桌而坐，热热闹闹地吃起饭来，美味佳肴，又都是熟悉的亲人朋友，大家都没什么顾忌，吃得非常开心。这一年对高味来说确实是辛苦的一年，不过成效也是显着的，高凉对员工们的表现非常满意，所以饭到中途的时候，高凉给每位店员都发了年终红包，连奶奶和高珊高强都有，因为这一年里奶奶和弟弟妹妹们也没少在店里帮忙，但是从来都没领过工资，发到最后，还有两个红包，高凉将它们放到李俊毅和汪彦君手里。 李俊毅和汪彦君显然都十分意外：“怎么还给我们发红包？” 高凉笑眯眯地说：“你们都是我的员工啊，都在给我打工，嘿嘿。” 李俊毅好笑看着高凉，为她的调皮无奈地摇摇头。汪彦君坚决拒绝：“我就不要了，毅哥已经给我发了大红包了。” 高凉说：“拿着，就是图个吉利，满桌子不能刻薄你一人。” 李俊毅看了好友一眼，说：“既然高总这么客气，我们都收了吧。” 汪彦君笑得有些无奈，这两口子真是有意思，都跟散财童子似的，罢了，等过年的时候给高珊和高强包回去好了。 吃完饭，大家一起将店里卫生打扫好，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关煤气、关水、关电等，然后关上门，贴上大红的歇业告示，回家过年！ 回到家，高珊和高强拆开红包一看，是一张崭新的老人头：“哇，大姐你给我们这多么钱？！” 奶奶也拆开了红包：“哟，凉凉你今晚发了多少红包出去啊？” 高凉笑着说：“也不多，每人一百，年终奖励。”提前回家的那几个员工自然也是早就发了的，不厚此薄彼。 一个人一百，今天就发了九百，奶奶有些心疼：“你不是要买房子，把这个钱该省下来啊。” 高凉笑着说：“买房子是大钱，省不来的，要赚才行。大家辛苦了这么长时间，我给大家发点小钱，好让大家觉得有奔头，明年干劲就更足了。不信你问俊毅哥，他厂里员工也是奖金的，当老板的吃肉，得让大家喝点汤，奶奶您说对不对？” 奶奶点头：“你说得对。你给他们发没错，但是不用给我发呀。” 高凉搂着奶奶的肩膀撒娇：“奶奶，您也辛苦了啊，给您红包，主要是为了图个吉利，祝奶奶来年红红火火、身体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奶奶听完笑眯了眼：“好，好！奶奶就拿着了，谢谢凉凉。” 他们买的是腊月二十七晚上的火车票，白天就去逛街购买东西，购置年货，过年穿的新衣服、给家人朋友带的礼物、广东的土特产等等都要买，照高凉说的，忙了一年，这个时候不花钱还什么时候花钱呢，所以就要买买买。当然也不是毫无节制，必须是真用得上的，高凉可不是为了虚荣会浪费的人。 当天晚上，他们登上了返乡的火车，几人买的都是卧铺票，因为站票人太多了，未必能挤得上车，还是卧铺车厢好，人少，上车便捷。没买到软卧，大家就挤在硬卧里，奶奶睡在下铺，条件虽然差点，但比坐票已经好多了，起码还是始发站，卧具一切都是干净的。 睡一夜过后就到了站，老家比广州真是冷多了，不过还好没有下雨，只是阴天，风也不大。刚出出站口，李俊伟和高盼迎了上来：“奶奶，哥，你们可算是到了！”见了面自然少不了寒暄。李俊伟和高盼都早早地从学校回到家，搞好卫生晒好被子等着大家回来过年了。 暑假里李俊伟跟着老师下乡去见习了，所以没去广州，寒假本来说是去广州玩的，但是李俊毅说到时候回程票难买，不如先回去收拾屋子，反正都要回来过年的，到时候再聚。 李俊伟感慨说：“这几天累死我了，花了好几天才搞完卫生！哥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李俊毅白弟弟一眼：“干这么点活就累着了？” 李俊伟伸出自己的手说：“你看我手都快冻得长疮了，我这要是要拿手术刀的手。” 高珊笑嘻嘻地说：“真娇气！回去我给你一盒蛤蜊油，你好好抹抹。” 李俊伟转过身来，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高珊：“哟，小辣椒长高了啊，不是说广州不吃辣椒吗，怎么还这么冲鼻子啊？” 高珊气呼呼地抬起拳头在他胳膊上擂了一拳：“俊伟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秋兰直接在火车站外坐到了回家的车。其余的人高高兴兴地坐公交车回家，这年头县城还没有出租车，出门还是公交车方便。汪彦君说：“等下次回来，毅哥可能就自己开车了。” 李俊毅苦笑：“这年头就算有车我也不敢开回来啊，还是坐火车吧，起码还能安全到家。” 高凉看了他一眼，料想他当年肯定遇到过路霸，当年不知道遇过什么凶险情况，并没有听他说起过，幸亏没有受过伤。希望严打快点来，把社会风气给整顿一下。 半途汪彦君先下车回去了。高凉一行人回到家里，堂哥堂嫂都在家，王小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妹妹，你大哥今天下午就带着孩子回老家了，我明天和后天还要摆两天摊，你和我挤两晚好吗？” 高凉笑着说：“没事，没关系的。我让强强去俊毅哥那儿住两晚上，我们姐妹三个住一个屋就好。” 王小云还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高凉他们回来了，自己还赖着不走：“那好吧，真是过意不去。这两天要过年了，生意很好，所以我想摆完这两天摊。” “可以的，大嫂，你忙吧，我自己也是做生意的，怎么不能理解。生意还好吧？”高凉既然答应借屋子给他们用，当然不会计较这点小事，而且堂嫂是个细致人，看着没长一根草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子就知道了，她显然也是个特别会过日子的人。 “很好，卖卤肉比卖水果好多了，我们真是要谢谢你。”王小云是打心眼里感激高凉，她现在一个月至少都能赚一两百块钱，这比卖水果要强多了，也比在家种地强多了。 “那就好。阿彪店里生意好吗？”高凉打算年前去阿彪店里和杨中华店里看看，免得过年了都收摊了，不知道他们店里的情况。 王小云点头：“很不错。” “我明天过去看看。”高凉说。 高盼过来说：“大姐，我明天陪你一起去。春梅姐前天来过，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告诉她了，她说今天下午会来看你。” “好啊。”一年没见好友了，高凉也非常想念呢。 当天下午，吴春梅果然到了，经过一年多大学生活的洗礼，吴春梅现在的精神面貌和从前那个卑怯的乡下姑娘已经大不相同了，境遇的改变让她充满了自信，衣着打扮也不想从前那么朴素，能够达到普通大学生的水平了。他们学校有生活补助，春梅又是个非常勤奋的人，努力勤工俭学，不用家里负担任何生活费，甚至还能够补贴一点家用。 两个好友寒暄过后，高凉说：“汪哥也跟我们一起回来了。” 吴春梅脸上露出一点不自在的神色：“是吗？他在那边挺好的吧？”其实一开始吴春梅有点不能理解汪彦君去广州打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她这么努力，一直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去的。但是汪彦君跟她分析了实情，她才隐隐察觉到，原来被他们农村人一向视为铁饭碗的工作也会有打破的时候，社会真的已经变了，于是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前程来，不知道能不能分到一个效益好的工厂去。 “挺好的。汪哥厉害着呢，他去了之后，俊毅哥厂里最大的单都是他接的，他一个新员工比人家老员工都厉害。等过完年，俊毅哥就要给他升主管了。”高凉对汪彦君的工作能力非常认可，也很欣慰能有人帮李俊毅。 吴春梅点点头：“我知道他一直都很厉害。” 高凉看着好友，问：“你们是不是一直在通信呢？” 吴春梅红了脸，小声地说：“哦，是，是他主动给我写信的，然后我们就一直聊了下来。” “也好，多交个朋友总是不会错的，俊毅哥的朋友人都挺好的。”高凉也不点破，只是轻描淡写得点了一下。 汪彦君仿佛能够预感到吴春梅会过来似的，也不在家休息，当天下午就来了高凉家，果然碰到了吴春梅，然后一群人一起烤火聊天，一直到天色晚了都没人提出要回去。高凉主动留吴春梅在家住一宿，明天再回家，吴春梅也答应了。 当天晚上，他们约好一起去了杨中华的新饭店，一群老朋友又重新碰头了，少了一个还在加班没回来的王双喜，但是多了一个杨中华的未婚妻，他们的队伍依然那么大，而且有越来越壮大的趋势。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各怀心事 杨中华的新饭店依旧叫味高, 不过这次比较高大上一点，叫“味高酒楼”, 装修也比原来的味高饭馆档次高不少, 分楼上楼下两层，楼下餐厅面积不算很大, 大小桌子一共摆了十来张, 加上楼上面积就大了，一共可以摆个十几二十桌, 就是之前高凉说过的那种可以承办宴席的酒楼。 高凉他们回来的这天中午正好有一对新人结婚在高味办酒席，在楼上摆了十桌, 酒楼里忙得人仰马翻的, 忙到下午三点多才算忙完, 晚上他们都打算关门歇业了。听说老朋友回来了，杨中华二话不说赶紧整治酒菜，邀请大家来自家新酒店聚一聚。 高凉到的时候, 杨中华正在厨房里忙活，他见大家来了, 举着勺子跑出来笑呵呵地和大家打招呼：“你们先坐，小翠，帮忙拿瓜子倒茶。”小翠就是杨中华的女朋友。 黄小翠是个小学语文老师, 长得虽然普通，但是人很和善，虽然是第一次跟大家见面，一点都不怵人, 见了面落落大方地跟人打招呼。高凉很喜欢这个女孩，这个年头有正式工作的女孩谁愿意找个个体户啊，但是她愿意找，就说明她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而是真爱杨中华，所以她替杨中华高兴。 高凉将自己带来的礼物给了黄小翠：“这是给你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她给黄小翠买了一套基础护肤品，是在老家买不到的。 “谢谢！”黄小翠受宠若惊，她已经从男友和男友的家人口中听了高凉无数遍，知道男友能开饭店全都是高凉帮忙的，所以对高凉的名字印象非常深刻，总觉得高凉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侠形象，没想到一看本人，其实也就是邻居家的妹妹一样清新美丽，一点也不女侠。 高凉跟她打完招呼进了厨房：“杨哥，要我帮忙吗？” 大冬天的，杨中华就穿了一件单衣加个外套，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活，朝高凉笑：“不用了。我来就好，你去歇着，很快就能吃饭了。” “杨哥你的徒弟都放假了？”高凉知道杨中华收了两个徒弟做帮手，平时既学做菜，又帮忙招呼客人。 杨中华将水煮牛肉倒在大碗里：“嗯，今天中午有个婚宴，结束后就让他们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有一场寿宴，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第73节 李俊毅的口哨声响了起来：“哟，看样子生意兴隆啊。” 杨中华扭头看着李俊毅，笑着说：“毅哥你可别取笑，我忙一年，也顶不上你一个月。凉妹子店里生意也很好吧？” 高凉笑着说：“还可以，你要是想来广州发展也不错。” 杨中华摇头：“我大概不会去了，就在咱们这小县城里开个饭店酒楼吧。” “你这也能称霸一城啊。”走过来的汪彦君接过话题说。 杨中华哈哈笑着自嘲：“我这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可不是嘛，杨中华绰号瘦猴，还真是猴子称霸王。 高凉知道杨中华如果结婚的话，黄小翠工作不能调动，他必定也不会撇下媳妇跑到广州去，其实在老家也挺好的，都是生活，只要生活幸福快乐就行，开着两个店，衣食也是完全无忧了。高凉问：“叔叔阿姨和思思今晚会过来吧？” 杨中华说：“他们恐怕来不了，天一冷火锅店生意就好得不行，我这边有时候晚上关了门还能去那边忙一阵。” 高凉笑着说：“生意这么好，叔叔阿姨能做得过来？” 杨中华说：“火锅底料都是我配的，其他的他们都忙得过来。” 李俊毅问：“那早餐店呢？” “还开着呢。生意也还不错。”杨中华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 汪彦君笑嘻嘻地调侃：“中华这生意越做越大， x城的三餐都要被你们家承包了。”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杨中华问：“文武今天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李俊毅摇头：“没有，他今年过年应该不回来了，去女朋友家了。” “他谈女朋友了啊？哪里人啊？”杨中华问。 李俊毅说：“谈了，陕西的。” “这么远？！”杨中华吃惊地问。 汪彦君笑着说：“他女朋友比你还高。” 这话又让杨中华吃了一惊，他笑着说：“他找那么高个子的女朋友能驾驭得住吗？” 汪彦君笑了：“那有什么驾驭不了的，再高也还是女的，在男人面前依然会小鸟依人的。” 李俊毅听了这话，不由得看了高凉一眼，这话他倒是认可，高凉这么独立能干，私下相处的时候也还是会撒娇会依赖他。 杨中华从水缸里捞出一条鱼，说：“还有最后一道鱼就差不多了。对了，阿彪来了没有？” 高凉一愣：“对哦，忘记叫他了。我现在去叫吧。” 李俊毅说：“走，我陪你一起去叫。” 杨中华说：“你们直接去店里找人，这会儿多半在店里忙呢。骑我的车去，小翠，拿我车钥匙给毅哥。” 汪彦君说：“算了，骑我的车去吧。” 李俊毅和高凉匆匆往外走，奶奶正坐在桌边嗑瓜子笑眯眯地看几个孙辈们聊天嬉闹，高盼是唯一一个没怎么参与进去的，她看见高凉出来，赶紧问：“大姐，你们要去哪儿？” 高凉说：“我去叫阿彪来吃饭。” “我跟你一起去。”高盼急忙站了起来。 高凉摆摆手：“你不用去了，我和俊毅哥去，很快就回来了，拜拜。” 高盼脸上露出略失望的神色，不过一会儿又开始高兴起来，重新坐下来听李俊伟说他见习期间的见闻趣事了。 李俊毅骑了汪彦君的自行车载着高凉往中心市场飞奔而去，其实倒不是高凉忘了叫刘彪，而是她觉得这是李俊毅朋友们的聚会，刘彪只是跟自己熟，就没必要特意去叫他过来了，没想到杨中华主动提了起来，那就说明他俩现在走得挺近的，这倒挺令她感到欣慰的，大家都走了，杨中华独自留在县城，跟阿彪倒是能够互相照应着。 味高酒楼离中心市场不算远，骑车几分钟就到了。华灯初上，街上的店铺大多数都关门了，高凉本以为明天早上才能过来，没想到今天就直接过来了，看着周围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她心里颇多感触，这里算是她事业的起点。 刘彪正在店里做卤味，给他帮忙的还有一个年纪比他稍小点的男生。高凉过去的时候，刘彪低着头在刮猪蹄上的毛，店里的伙计倒是先发现了高凉，但是他不认识高凉和李俊毅，只是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高凉出声叫了一声：“阿彪！” 刘彪猛地抬头，看见了高凉和李俊毅，赶紧放下手里的猪腿和刀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凉笑着说：“今天上午到家的，我们晚上在杨哥那儿吃饭。你还没吃饭吧？走吧，一起去吃饭。” 刘彪看了一眼还没处理好的猪腿，迟疑了一下：“可是我还没弄完。” “彪哥，交给我好了，我来弄，你去吃饭吧。”小伙计非常有眼色地说。 高凉看了一眼小伙计：“你也还没吃饭吧？” 小伙计咧嘴笑，露出两个虎牙：“没事，我一会儿下点面条就好了。彪哥，我可以切点腊肠吗？” 刘彪点了点头：“可以。”他说着将身上的围裙摘了下来，看着自己身上还沾了卤汁和油星的衣服，又看看衣着光鲜的高凉和李俊毅，觉得自己就像个灰扑扑的麻雀，无论他多努力，跟他们的距离都是越来越远了。 “走吧，马上就要开饭了。”高凉倒是没在意刘彪介意的那些，她自己在厨房里忙的时候，也没比刘彪干净多少，这是回家来过年，所以才穿了新衣服，看起来光鲜了些而已。 李俊毅始终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推着车站在高凉身后，一直安静地含笑看着刘彪。他知道高凉心地善良，才会对并没有坏到骨子里的刘彪一帮到底，他不在高凉身边的那些日子里，刘彪确实也帮了高凉不少忙，所以他就任由高凉一直将刘彪带在身边。也因他知道就算刘彪喜欢高凉也说不出口，更何况高凉也根本不可能喜欢刘彪。 高凉依旧坐上了李俊毅的自行车后座。刘彪推出了他的车，一辆保养得非常好的自行车，看起来还有九成新，高凉看着那车：“你新买了车啊？真不错。” 刘彪“嗯”了一声，跨上了单车，其实这车他买了快半年了，只因宝贝得很，所以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高凉搂着李俊毅的腰，跟刘彪闲聊：“你爷爷身体还好吗？你那个调皮捣蛋的堂弟还好么？……” 刘彪拣自己喜欢的问题答了。 高凉发现自己见了刘彪的兴奋远不及刘彪本人的淡定，所以她说着说着也没劲了，以前刘彪帮她摆摊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除了跟生意有关的话，他很少说别的。倒是他从前还在做混混的时候，喜欢东扯西扯，不过也都是些没营养的话。刘彪受了一回伤，整个人性格都变得沉稳了不少，高凉有时候甚至都会怀疑他也是重生的了，不过显然是她想多了。 路程不长，他们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到了味高。高盼老远看见他们就推开玻璃门出来了：“大姐，阿彪你来了啊？” 李俊毅将车停下来，高凉小心地从车上下来。高盼走到刘彪旁边，有些兴奋地说：“小军没来吗？”小军是刘彪店里的伙计。 刘彪低头锁车，说：“他没来，帮我卤肉呢。” “还没卤好啊？晚点我去帮你吧。”高盼非常积极地说。 刘彪抬头看她一眼：“不用了，差不多弄好了。” 高凉主意到高盼对阿彪好像非常主动，她该不会喜欢上阿彪了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让高凉吓了一跳，高盼和阿彪？她想了想，最后叹息了一声，随她去吧，阿彪人其实还挺可靠的，高盼至少不会一走了之了。 高凉进屋的时候，杨中华正端着最后的酸菜鱼上来了：“开动啦！” 于是十一个人围桌而坐，开始享受这顿热气腾腾又暖意洋洋的美味佳肴，这样的团圆，真的希望每年都能够聚上一次。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又是一年 吃完饭, 刘彪就先走了，因为店里还卤着肉, 他得回去看一下。高凉和吴春梅几个女孩都主动帮忙刷完碗才回去, 毕竟杨中华两口子也忙了一整天，早就累坏了, 这会儿还要他们收拾十几个人吃过的残局也太叫人于心不忍。高凉并未将自己当成客人, 是朋友，自然就该互相体谅一点。 收拾好之后, 大家也没有多做停留，都回去了, 毕竟高凉他们昨晚坐了一宿火车, 这会儿也该休息了, 杨中华两口子也该回去休息了，他们约好春节期间抽一天空再好好聚聚聊聊。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杨中华和黄小翠检查高凉他们带来的礼物, 东西都是黄小翠收的，交待了哪些是给谁的。杨中华一看, 发现高凉给自己家人全都买了礼物，连奶奶都有。黄小翠拿着高凉给她买的护肤品看了又看，喜欢得不行, 毕竟女人都是爱美的，她感慨地说：“高凉真有心，给我都买了礼物，花了不少钱吧。” 杨中华说：“应该花了点。她人一直都特别好, 特别讲情义，虽然年纪比我们都小，但我们都受她的照顾，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开店？阿彪的店也是她转让给他的。” 黄小翠想了想问：“你说阿彪是不是喜欢高凉？” 杨中华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说：“这我不清楚，阿彪也从来没说过，不过我觉得阿彪就算是喜欢她，应该也不会说出来，毕竟他也知道高凉早就和毅哥在一起了。” 黄小翠叹了口气：“可怜的阿彪。” 杨中华收拾好东西：“走吧，不用惋惜那么多了，阿彪以后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人，我该送你回去了。” 这晚上高凉和吴春梅躺在一张床上，本来有很多悄悄话要说的，但由于和两个妹妹住一屋，很多话都不好说，便什么都没说，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吴春梅回家去了。高凉和李俊毅带着弟弟妹妹们上街采买年货，明天就要过年了，今天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年货都是一式两份，李俊毅负责买单，高凉也不跟他争这个小钱。 高凉顺便去中心市场看了一眼刘彪的店子，生意非常兴隆，高凉去的几分钟里，刘彪和小伙计一直都在忙着招待客人，都没时间来招待她们。高凉见刘彪将店子开得这么火爆，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下午李卫国和匡秀敏从省城回来了。高凉过去打了招呼，李卫国的态度依旧很热情，他觉得高凉是个实诚孩子，人能干，责任心强，还孝顺，做自己儿媳妇他很满意。匡秀敏依旧不冷不热的。 王奶奶跟儿子媳妇住一起的时候，匡秀敏没少为高凉的事怄气，因为婆婆喜欢高凉，时不时就提到高凉了，反正高凉什么都是好的。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婆婆越夸高凉好，匡秀敏就越觉得高凉不好。婆婆被儿子接走后，匡秀敏还免不了跟丈夫抱怨婆婆对高凉的态度，李卫国心平气和地跟妻子说了几次，让她不要带偏见去看待高凉，她才慢慢平和下来，从理智上来说，高凉确实不算差，但是从感情上来说，她还是没法欢天喜地地接受高凉。反正她管不了儿子，就随他自己去，自己也没必要对高凉和颜悦色的。 高凉也早就接受了匡秀敏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抱太多的期望，倒也不会觉得多难受，毕竟天底下最难处理的就是婆媳关系，她也不算特例，做小辈的该尽的义务尽好，也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反正李俊毅也是见不得她受委屈的。 奶奶趁机又跟儿子媳妇提了起来：“去年我们和高凉姐弟是一起过年的，今年咱们还一起过吧，人多热闹。” 李卫国很好说话：“都可以。” 匡秀敏说：“还是算了吧，这人还没过门呢，也不怕街坊邻居说闲话。等以后真结了婚还怕没机会一起过年？也不急这一年两年的。” 李俊毅听见他妈对高凉的态度总算松了口，便说：“那今年就不一起过了吧，两家各过各的。”不在一起过也好，免得高凉不自在。 只有奶奶不高兴，说：“今年的年夜饭我不管了，你们看着办吧。” 李卫国见母亲不高兴了，便打圆场说：“本来也不该妈操心年夜饭了，该是我们年轻人的事了，俊毅妈，今年你来弄吧。” 匡秀敏自然没什么异议。 李俊毅兄弟俩没事都往高凉家跑，因为她家没长辈，什么顾忌都没有，想干嘛都行。高凉难得浮生偷闲，和弟弟妹妹坐在桌子边烤火，高珊和高强在写作业，高盼在编制手工，只有高凉没事做，剥着瓜子打发时间。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第一次看见你这么闲。”李俊毅伸手摸了摸高凉的头顶，挨着她坐下了，还将下巴搁在高凉胳膊上，张开嘴，“我要吃瓜子。” 高凉将一粒剥好的瓜子肉放进他嘴里：“也难得见你这么闲。” “过年了，忙活了一整年，就该这么歇两天。”李俊毅非常满意地嚼着瓜子，“你剥的瓜子好香。” 李俊伟看着自家大哥和高凉腻歪，忍不住说：“你们俩也差不多得了，这里还有好多未成年呢。” 李俊毅斜眼看了一眼李俊伟，然后坐直了，正经八百地对几个弟弟妹妹说：“以后你们要是谈恋爱结婚，以你们大哥大姐这样的为榜样就好了。” 高凉将一把瓜子放在他手里：“好了，吃瓜子吧，别听他瞎说。”谈恋爱这种事岂能有范本的，真这样的话，那大多数人都不要谈了。 李俊伟再桌子边转了一圈，最后在高珊身边坐下来了，高珊有些嫌弃地说：“你干嘛坐我旁边啊，坐强强那儿去，我写作业呢。”她在写作文，不想被人看到了。 李俊伟瞥了一眼：“强强那儿全都是垃圾，不坐。写作文呢？你写吧，我不看。” 高珊看了一眼，二姐正在编制围巾，手臂上放着两根粗长的竹针，确实不方便坐，高强手边全都是瓜子和花生壳，这孩子一边写作业还一边忘不了吃：“强强你干嘛把垃圾放桌上啊，直接扔地上扫就行了。” 高强说：“你不是说不要把垃圾扔在地上吗？” 高珊无语地看着弟弟：“那是在广州，地要拖的，所以不能把垃圾扔地上。现在是在家里，又不用拖地，扫一扫就好了。” 李俊伟说：“好啦，别闹了，写你的作文吧。强强做得挺好的，垃圾就是不要随地乱扔。” 高凉听着弟弟妹妹们的话，心里无比地满意和幸福，真好。她看看高盼手里织了很长一截的白围巾，说：“盼盼你这是织给谁的？”说来惭愧，高凉不会织毛衣，一直都没机会学，倒是高盼把这个学会了。 高盼说：“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 李俊伟瞥了一眼：“快织完了吧？” 高盼不说话，过了几分钟，她终于抬起头来，将收了尾的毛巾给抖开来，起码有一两米长的白围巾看起来极其柔软温暖。李俊伟笑：“哟，这谁戴了就是许文强啊。” 第74节 高盼的脸泛起了淡淡的红色，她起身走进卧室，不一会儿拿出了好几条围巾，颜色不一，一条条分开高凉、高珊和高强，还留了一条给自己，高珊和高强欢喜地将毛巾围在脖子上，瞬间觉得暖和了。高凉惊喜地看着手里米黄色的围巾：“盼盼这都是你织的？” 高盼点头，抿嘴笑：“嗯，给大家的新年礼物。” 李俊伟看了一眼：“我们没有啊，我以为见者有份呢。你刚才织的那条好像不在这里啊，给谁织的？” 高盼不回答他的问题：“没毛线了，就没给你和俊毅哥织了。” 李俊毅摆摆手：“我们不戴围巾，不用费心了。”开玩笑，不是女朋友送的围巾他也不敢要啊，小姨子的也不行。 李俊伟说：“我也不用，以后找我女朋友织。” 高珊斜睨他：“俊伟你有女朋友了？” 李俊伟伸手挠了挠下巴：“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 “说不定你女朋友不会织围巾呢。”高珊跟他抬杠。 李俊伟说：“那我找个会织的不就行了吗？” 高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头继续写作文。李俊伟看着她脖子上大红的围巾，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珊珊你戴了条红围巾，这下就更像个小辣椒了。” 高珊忍不住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小辣椒怎么了？辣死你！” 李俊毅看着弟弟：“俊伟你都二十岁了，怎么还那么幼稚啊。” “对，俊伟就是个幼稚鬼！”高珊忍不住回击李俊伟。 高盼给了大家围巾之后，并没有坐下来继续烤火，而是进屋去收拾了一下，提了个袋子出来：“大姐我出去一下。” “你去吧。”高凉注意到她袋子装了条围巾，这是要去送围巾吗？给谁送呢？刘彪吗？ 李俊毅说：“对了，忘记跟你说了，今年咱们两家不一起过年，单独过。” 高凉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各有各的家。 李俊伟趴在桌上，有些沮丧地说：“这样就尝不到高凉的手艺了，奶奶也不做饭，不知道妈会把年夜饭烧成什么样。” 高凉笑了：“你想吃什么，到时候我多做一份，你过来端就好了。” “真的啊？大嫂你真是善解人意，太好了！”李俊伟兴奋得连大嫂都叫了起来。 高凉红了脸，悄悄看了李俊毅一眼，这还没结婚呢，大嫂就叫了起来，真窘。李俊毅则含笑看着她，显然对俊伟的称呼极为满意。 年夜饭两家各吃各的。高凉做夫妻肺片和手撕鸡的时候多做了一份，准备给李俊毅家里端过去。她正在厨房忙，刘彪过来了，给高凉送了一块野猪肉和一些腊肠过来：“野猪是小军家里打的，我拿了点来给你们尝尝，这腊肠是我做的，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 高凉非常高兴地接了过来：“好，谢谢！晚上过年，就不留你吃饭了，明天晚上过来我家吃饭吧。”中午要去大伯家吃饭，晚上能回来。 刘彪点点头：“哦，好。我走了。” “等等，阿彪。”高盼听见刘彪的声音，跑出来追上刘彪，看见刘彪脖子上空无一物，有些失望地说，“你怎么没戴围巾啊？” 刘彪看了她一眼：“我怕弄脏了。” 高盼笑起来，小脸充满了希望：“那明天过年不用开店了，你会戴吧？” 刘彪没作声：“我要回去了，我爷爷还等我回去做菜。” 高凉将阿彪送来的野猪肉炒了两盘，送了一份到李家。李俊毅也给高凉送了一份奶奶做的珍珠丸子过来。虽然两家没在一起吃，但是吃的菜都差不多。吃完饭之后，李俊伟搬出了李俊毅买的烟花，和高强高珊一起在院子里放了起来，高凉和李俊毅一起仰头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火树银花，虽然不在一起吃年夜饭，但还是可以一起庆祝新年的到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刘彪的理想 除夕夜快转钟的时候, 高凉出去放鞭炮，刚打开门, 便被一阵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一个人影迅速冲过来, 抱住了她：“新年好！” 冰冷的寒风里带着熟悉的气息，高凉在这个宽大的怀抱里笑了起来：“俊毅哥, 新年好！” 李俊毅将一个东西塞到高凉手里：“给你的新年红包。到点了, 该放鞭炮了，我帮你点。” “好啊。”高凉看了一下手表, 分针与时针马上就要重合，耳畔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热闹的声响, 有的人家已经迫不及待地抢先放起了鞭炮。 李俊毅“刺啦”一下划燃了火柴, 点了一根香烟, 吸了一口，大声问高凉：“在哪儿放？” 高凉看着他点烟的动作，确实挺帅气的, 不过她并不迷恋，她督促李俊毅戒烟很久了, 平时他也不怎么抽。李俊毅见她看着自己手里的烟，笑着说：“我不抽，就是为了放鞭炮才点的, 一会儿就掐了。” 李俊毅家院子里传来了李俊伟的埋怨声：“哥，你把火柴拿走了，我怎么放啊？” “等一下，等我放了这边的。”李俊毅大声回话。 高凉笑了起来, 赶紧将鞭炮放在地上，按亮了手电筒给他照明，李俊毅找到引线，点燃了鞭炮，瞬间便噼里啪啦响了起来，一股青烟蒸腾而起，硫磺味蔓延开来，那是年的味道。高凉一边用手捂住耳朵，一边看李俊毅迅速往自己家跑去，很快，那边的鞭炮也响了起来，高凉忍不住笑了，又是新的一年了呢。 高凉朝那边大声喊：“祝你们新年快乐！” 李俊毅兄弟俩都大声回：“新年快乐！”李俊毅还帅气朝高凉抛了个飞吻。 高凉乐陶陶地进屋去睡了，一夜的梦境都是粉红的。 清晨又是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醒来，推门看着满院子的红纸屑，真是喜庆。初一早上吃面条，因为面会发胀，寓意新年大发。吃了早饭，高凉给弟弟妹妹们每人发了个一个红包，然后去隔壁李家拜年。奶奶给他们姐弟四个都包了红包，李卫国也每人包了一个。李俊毅又拿出五个红包，给俊伟和高凉姐弟几个每人发了一个红包。而且他们给的红包都不小，奶奶每人包了二十，李卫国每人包了十块，李俊毅最大款，每人包了一百，把高盼、高珊和高强都乐疯了。 高凉咬着唇笑：“昨晚不是给了吗？” 李俊毅朝她挤眼：“你是最特别的，所以多给个。” 高凉这一天的心情都是甜丝丝的，连去了大伯家跟往年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大伯母居然亲自煮了红枣鸡蛋给他们姐弟几个吃，往年可是从来没有这种待遇的。高凉直觉大伯母肯定有事相求。 果然，大伯母张时英亲自跟高凉开口：“高凉，听说你在广州赚了很多钱，给你哥嫂引条路，把他们也带出去吧。” 高凉看向王小云，王小云用手指了指二堂哥和二嫂，意思是他们，不是自己。高凉笑着说：“大伯母不是说出去打工是骗人的吗？现在怎么又肯让哥嫂去了？”她听王小云说起过，当初大伯母和大堂哥死活不让她出去打工，就是听说去外面的人不是进工厂，而是去卖身。这种偏见一直都存在八九十年代之交人们的脑海中，保守与固执局限着内地农民的眼界和行为。 张时英有些尴尬地笑：“我那是不懂，听人瞎说。我听说他们给香港老板打工，一个月挣的比国家工人的工资都多，你哥嫂都还年轻，是该趁年轻多出去赚点钱。” 高凉说：“现在外面招工的地方很多，广州、深圳、东莞都可以，你们想要出去的话，可以自己去找，现在工作也不难找。” 张时英说：“那怎么行呢？他们从来都没出过远门，到外面方向都摸不到，万一碰到了坏人怎么办？你都去广州了，自己家里人都不能帮一下吗？你那厂里不招人？” 高凉还真有点不太乐意帮大伯一家，张时英这人太难伺候了，打工又不是什么轻松事，万一给介绍的工作不满意了，嫌赚的钱少了，到时候又来埋怨自己，她纵使有几张嘴都说不清楚，完全是费力不讨好的事。高凉说：“我不在厂里做，自己只做了点小生意，也帮不上哥嫂什么忙。” 张时英说：“哦哟哟，现在你发达了，就看不起我们穷亲戚了。” 高凉一听大伯母的话，就觉得特别刺耳，不想理她了。 从没跟高凉打过交道的二嫂开口说：“大妹妹，我们不要你帮忙找工作，就是想去广州那边有个熟人能够帮忙找个落脚的地方，这样我们心里有底，工作我们自己找。” 高凉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的二嫂，心说大伯家找的儿媳都是有主见的，说：“二嫂不是还要带孩子吗？你也要出去？” 二嫂说：“没事，这孩子可以断奶了，留家里给奶奶带，我也出去。” 三哥高志说：“妈，我也想出去。” 张时英一看小儿子这么说，顿时急了：“你出去干什么？不行，你得结了婚才出去。”小儿子今年都22了，在农村正是要结婚的年纪，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高志说：“我年纪又不大，过两年也行。我想出去看看。” 王小云在一旁说：“出去好，说实话要不是我现在还要带两个孩子，个我也想出去见见世面。” 张时英瞪了一眼跟自己最不对付的大儿媳，但是王小云已经完全不怵她了。张时英捏了一下丈夫的胳膊，大伯不说话，只是重重地吸了一口烟。 高凉看了一屋子都急着出去见世面的年轻人，便说：“我给哥嫂打个预防针吧，出去给人打工那是很辛苦的，吃住条件都不好，而且受人约束，如果吃不了这个苦，我觉得还是不要去了。” 二嫂赶紧说：“那有什么不能吃的，比在家种地还辛苦？比你哥给人挑砖头扛水泥还辛苦？那么多人都能干的事情，我们有什么不能干的？肯定能。” 高凉也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说：“我回去帮你们问一下我朋友，看他们厂里招不招工。过两天你们来我家听回信，我初六就要走了。” 高志赶紧说：“好，我初四过来行吗？” “行。”高凉愿意帮这个忙，是因为几个堂哥并没有欺负过自己，而且她也只是当个引路人，并不负责他们的人生，堂哥这个年纪的人，迟早都是要走出去的，高凉也不想以后听见哥嫂们说起自己的时候，说自己是个多么自私冷血的人，当年让帮个忙引个路都不行。 下午高凉回去，李俊毅也从亲戚家拜了年回来了，高凉跟李俊毅说起这事，李俊毅说：“到时候让他们去我厂里吧，正好还要招工。” 高凉说：“这样好吗？我怕他们听厂里工人说老板是我，到时候就各种耍大牌，弄得你也难堪。炒了的话又说我太绝情，弄得我们里外不是人。” 李俊毅说：“没事，过完年后我就计件算工资了，各凭本事吃饭，这还有什么好耍大牌的，我总不能供起来吧？” 高凉想了想，算了，反正自己在大伯母那儿从来就没有过好名声，也懒得计较这点了，哪里还管得着世人的两张嘴，还是自己活得心里踏实就行了，希望二嫂不会是个作妖的。 当天晚上，刘彪如约来高凉家吃饭，并没有戴高盼所期盼的围巾，让她失望了好一阵子。李俊毅见刘彪来了，也赶紧过来了，李俊伟自然也过来蹭饭了，因为高凉家的饭比自己家的好吃。 席间，刘彪跟高凉说了一件事：“高凉，那个店我可能不会开下去了，让给你大哥大嫂开可以吗？” 高凉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想开店了？”店里生意不错，一年赚个两三千应该不难吧。 刘彪低着头说：“我想去技校学修车。” 高凉一听，顿时理解了：“好啊，不开就不开，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最重要。”当初将店子让给刘彪，就是因为觉得他应该需要这个店，并没有考虑到他的喜好，如今他终于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她当然应该支持。 李俊毅拍拍刘彪的肩：“不错，能学一门技术挺好的，以后汽车只会越来越多，这是一门有前途的技术。” 高盼笑得尤为灿烂：“去我们学校学吧，我们学校有汽修班。” 刘彪仿佛没听到大家的话似的，继续看着高凉：“那店呢？是给你大嫂开还是关了？” 高凉想了想：“给我大嫂吧。”当初她就是怕大嫂会将配方传得到处都是，不过那个配方她现在已经重新调整过了，所以传不传也无所谓了。 “好。”刘彪点头。 高盼很兴奋：“阿彪，开学了你和我一起去学校吗？我们学校可以随到随学的。” 刘彪摇头说：“暂时不行，得把店子交给你大嫂了才行。” “哦。对了，那小军怎么办？”高盼突然想起这个事来。 刘彪沉默了一下，显然还没考虑这个事。高凉问：“小军是谁？” 刘彪说：“小军是我店里的店员，一个亲戚的儿子。” 高凉说：“这个好办。他要是想去外面，到时候来我广州找我吧，来我店里也行，或者他不想出去，去杨哥店里也行，我看杨哥那边应该也是需要招人的。” 刘彪点点头：“好。” “如果要来广州的话给我们打电话，俊毅哥厂里的电话我抄给你了。” “知道。” 知道刘彪终于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高凉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毕竟当初把店子交给刘彪，只是考虑他的经济需要，并没有考虑过他喜不喜欢做这一行，如今他自己找到了想走的路，就不用局限他了。 初四高凉的二堂哥高德和三堂哥高志过来了，高凉给他们抄了个电话，让他们来广州之前打这个电话通知她，到时候好给他们安排住宿的地方。 初五是李俊毅和几个朋友聚会的日子，王双喜也终于休假回来了，人是难得的齐整，当然，缺了朱文武，不过听说朱文武不算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只是他们的高中同学，他们四个则是从小学开始就认识的朋友，几乎有一辈子的交情了。 那天高凉也去了，吴春梅也过来了，聚会的地点在杨中华的味高酒楼，去了之后发现来的人不仅仅是他们几个人，还有好几个高凉不认识的人，男女都有，听杨中华说有几个同学特别想见见李俊毅，于是他便将这个聚会发展成了同学聚会。 高凉从来没参加过自己的同学聚会，结果却赶上了李俊毅的同学聚会，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不过李俊毅倒是落落大方地揽着她的肩，逐一将她介绍给自己的同学，最后一个是一个戴眼镜的马尾辫女生，那个女生长了一张圆脸，看起来很可爱，李俊毅介绍到她的时候跟高凉说：“这是我高中同学，唐娟。这是我女朋友，高凉。” “你好！我以前坐在李俊毅的前排。你很漂亮。”唐娟主动伸出手来和高凉握手，高凉发现对方的手比自己的还凉，握自己的手时有一瞬间特别用力，那绝对不是高凉的错觉。高凉本性是十分敏感的，她觉得这个女孩笑得有些不走心，因为笑容没有蔓延到眼睛里：“谢谢，你也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