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节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作者: 藜灼 简介: 唐云舒书香门第出生,与书为友,与墨为伴,知书达理,蕙质兰心。此生唯愿寻得一知书达理之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一日她从噩梦中醒来,梦见自己因出身被迫下乡。 梦里,父母为她寻得了一门好亲事,那人是军功卓著的军人,直言他定能在动荡不安之时护她一生无虞。 回想起幼时只会动武的粗俗面孔,唐云舒断然拒绝,不顾父母反对毅然下乡,结果被逼致死,累得父母一夜白头,眼看天要亮了,一家三口却彻底闭上了眼。 这日,如梦中那般,父母提到了那桩婚事。 唐云舒沉默良久,咬咬牙,点了头。 好死不如赖活,梦里的那一幕幕绝不能再次发生。 ~ 陈衡自幼是个混不吝,被弄到部队后总算消停些许,可除了在部队,多数时候还是个由着性子来的主儿。 听爷爷说要给他安排婚事,他自然千百个不愿意,寄来的照片也被他随手丢到了角落。 可老爷子以死相逼,以恩情胁迫,他还是点了头。 不过结婚归结婚,日子怎么过可就由不得他们要挟了。 ~ 部队家属大院来了个识文断字又长相出众的姑娘,听说是嫁给了陈衡,不少嫂子摇头叹息。 那个大老粗,哪里懂得疼人哟,小媳妇怕是要受苦。 不出众人所料,陈家时不时传来争吵。 不是你嫌我不讲卫生,粗俗没礼貌;就是我嫌你故作姿态,不会过日子。 总之,小夫妻三天两头闹矛盾,但又会当做没事儿人一样。 不少人感叹,小年轻还挺要面子,估计早晚要离。 果然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嫂子们听到唐云舒怒喝一句:“姓陈的,你是不是想离婚?” 这么威胁软硬不吃的陈营长,肯定得离。 众人笃定。 结果一道有些狗腿讨好的男声说:“怎么可能离,死都不离!” 院子的陈衡,满脸笑意地看向佯怒的女人,满足又宠溺。 他跟媳妇儿的相处模式多好,小打小闹,不伤根本又怡情养性,实在不行,死皮赖脸求着往炕上滚一遭,什么事他不能忍,咋可能离婚! 架空架空架空! 内容标签: 相爱相杀 甜文 年代文 先婚后爱 日久生情 主角视角:唐云舒 陈衡配角:唐、陈两家 一句话简介:家长里短,互怼日常 立意:蒸蒸日上好生活 第1章 噩梦成真 狂风裹挟着乌云,将1968年的京市吞噬在深渊巨口之下。 一方小小的宅院门前,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将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只干净透亮的眼睛,眼神惊惧,如惊弓之鸟一般。 门外,打砸声、惊叫声不绝于耳。 唐云舒立即将门合上,背靠在门上,胸廓起伏。 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咳咳咳……”母亲的咳嗽声再次响起。 唐云舒立即跑到灶房看了看正在火上煎煮的药,眼看药汤差不多,四处环顾一番,找到了平日里张姨用来包锅的抹布,小心翼翼拿起,准备包裹着药罐的把手,想要将药倒入碗中。 一只细白的手直接伸到药罐边,被蒸汽烫得立即缩了回去,瓷白的皮肤立马红了一片。 火辣辣的痛感立即使那双灵动的鹿眼浮起一层水雾,即便如此,唐云舒也知道,如今这个时候,不是她能拉着母亲撒娇的时候。 从前这些事,都由张姨来做,后来因为时局动荡,张姨回了老家,又有母亲挡在她的面前,所以除了舞文弄墨,其他的她一窍不通。 眼下母亲病倒了,只能她自己顶上。 再次拿起抹布,多次尝试后,她总算是将药倒入了碗中。 端着药碗来到母亲房中,唐云舒将躺在床上一脸病容的母亲扶起。 冯嬅苍白着脸,随着女儿的力道起身,靠坐在床头,对于女儿递到嘴边的药不予理会,而是忍着咳意问:“你爸爸那边怎么说?” 见母亲不喝,唐云舒也不勉强,而是将勺子放在药碗中缓缓搅拌,想要它凉得更快一些。 她低着头,掩住眼中的担忧,对母亲道:“爸爸那么厉害,妈妈要相信爸爸不是吗?” 话落,又将盛满药的勺子递到母亲嘴边。 这次,冯嬅张口喝下了无比苦涩的药汁,舌尖与心头的苦涩肆意蔓延,一时竟分不清究竟谁更胜一筹。 “我怎么不知他很厉害,就是因为太厉害,才逃不过这场劫。” 耳边是母亲的叹息,唐云舒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只耐心给母亲喂着药。 待碗底的药汁见底,唐云舒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她不明白为何好好的日子会变成这样,明明就在一月前,她还在大学校园与同学聆听母亲给他们讲述诸子百家,感叹时势造英雄,转眼间,就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臭老九。 明明前一刻还对老师恭敬有加的同学,下一刻就如地狱修罗般对着老师喊打喊杀。 曾经受人尊敬的一家三口,现在只能闭门不出,甚至父亲被人带走调查,整整一周都没有半点消息。 回到房间,想到如同这黑压压天色一般的生活,唐云舒还是忍不住落泪。 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哭,唐云舒从未体会过,这是第一次。 父亲母亲只有她一个孩子,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情绪,她从未有如今这般有苦难说的境地。 即便从小被娇养长大,唐云舒也知道,若父亲母亲真如那群人所说那般,那他们一家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可即便如此,她也要永远和父亲母亲在一起,哪怕是死。 缓缓地,唐云舒哭得累了,红肿的双眼阖上,呼吸渐渐平缓,唯有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没入柔软的枕头里。 “云舒——云舒——舒舒,你别吓我,你别吓爸爸妈妈,你这是怎么了啊?” 唐云舒只觉耳边母亲的声音过于凄厉,活像她怎么了一般。 随后是父亲沉着冷静的声音道:“送她去医院。” 昏昏沉沉间,唐云舒只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听到医生冷静的询问,之后便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被噩梦惊醒。 唐云舒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病房的天花板久久不能回神。 可怕,太可怕了。 “云舒,你醒了?你要吓死妈妈了你知道吗?”冯嬅的声音因为咳嗽还未好全而有些哑。 “我这是怎么了?”环顾四周,知道自己在医院后,唐云舒看向母亲问。 “你这孩子,怎么自己病了都不知道,若不是你爸爸回来发现叫不醒你,你就要烧傻了。” 冯嬅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旁早就备好的凉白开喂到唐云舒嘴边。 “爸爸回来了?”唐云舒惊讶又惊喜。 只是下一瞬,她骤然脸色煞白。 怎么会,怎么会与梦中的一切都吻合? 发烧,父亲安然归来,然后就是——下乡! “妈妈,爸爸呢,爸爸去哪里了?”唐云舒着急忙慌地拉着冯嬅的手问。 “你这孩子,还是没心眼儿,你妈妈我在这里照顾你一天了,一醒来就问你爸爸。” 冯嬅笑容满面地打趣女儿,如今丈夫回来了,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她也不像前段日子愁眉苦脸,想如平常一般逗逗女儿。 结果女儿并未像平日一般笑着过来哄着她,跟她撒娇,而是继续焦急地问丈夫去哪里了? 见她这么着急,冯嬅也不再开玩笑,转身出了病房,去寻找丈夫的身影。 唐云舒在病床上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父母亲,还不等她将话说出口,父亲唐骥便道:“先出院,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冯嬅见状,总算是意识到丈夫肯定有事瞒着她们,一言不发开始收拾东西。 唐云舒也不多言,将东西收拾好,一家三口便回了家。 唐家小院里,唐云舒与父母对坐在沙发上,看着父亲严肃的表情,她只能在心中一遍遍祈祷,祈祷着不是梦中那般,那个长久的梦只是因为自己这段日子过于劳累导致,压力过大才会胡思乱想,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 可当唐骥开口,唐云舒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云舒,是爸爸对不住你们母女……”话才出口,唐骥便忍不住哽咽,儒雅的面容上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变得灰暗无比。 “上面决定,要我下乡改造,本来昨天我便想要跟你们商量,只是你忽然生病,只能拖到今天来说。” 他转向坐在身旁,听完他的话一脸不可思议的妻子,“我们离婚,你带着云舒好好在京市过日子,若是遇到好的……” “唐骥,你胡说什么?”冯嬅尖声打断丈夫晦涩的言语。 “我冯嬅在你眼中就是如此贪生怕死的人吗?你莫非是忘记了,当初娶我时对我说过什么?”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节 唐骥当然不会忘记,因为留洋的经历,他们二人的婚礼是西式婚礼,曾许下过无论贫穷或者富有,都不离不弃的诺言,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保下他们母女俩才是重中之重。 毕竟母女俩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自小锦衣玉食,没受过什么苦,若是下了乡,不知道要怎么过活。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云舒想想不是吗?” 他们两个人的身份都有问题,同样有资本家的背景,但冯家出了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兄长,还有一个始终坚持在前线的姐姐,父母更是将所有资产全部支持国家,即便如今只剩冯嬅这个小女儿,即便冯家没人了,那帮人再怎么猖狂,也不敢动到冯嬅身上。 而他不同,祖辈敛财颇多,在父亲这一辈才彻底衰落,又有他出国留学的经历,加上前不久说错了话,这一场劫难在所难免。 若是不离婚,妻子女儿都得跟着自己吃苦。 “爸爸,非得下乡不可吗?”对上母亲愧对的眼神,唐云舒不死心问。 今日这一幕幕,与梦中一模一样。 父母为离婚一事争吵,最后父亲还是妥协了,要带着母亲一起走。 而对于她,母亲不知托了多少关系,说是为她安排了一桩婚事,一桩足矣护她此生无忧的婚事。 梦里的她是怎么回复的呢? 一边是可亲可敬的父母,一边是幼时只见过一次的陌生男子,自然是毅然决然跟随父母下乡。 于她而言,若是寻不到志趣相投、惺惺相惜的爱人,那婚姻与囚笼无异。 更何况母亲说的那人,虽然只是幼时匆匆见过一面,她也知道那是一个粗俗无礼的人,更何况如今还当了兵。 听同学说,许多当兵的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兵痞子,依照那人自小表现出的顽皮样,一定也是同学口中所说的那样,与她想象中的理想伴侣实在相差甚远。 她热血满满的地跟着父母下了乡,结果却不尽人意。 乡下的日子不是古人诗词中描述的“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怡然自得,也并非“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般的田园之乐。 而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里刨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枯燥无味,也是满手老茧冻疮,吃不饱穿不暖的筋疲力尽。 曾经执笔作词作画的手,如今拿起锄头对付着坚硬如铁的土块;昔日与同窗探讨大家诗词名画的嘴,如今不敢再开。 他们一家三口自幼便没有吃过什么苦,这些乡下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简直难于上青天。 父亲因为有着独自在外留过学的经历,应付起来相对轻松一些,只是再加上照顾母亲和她,不亚于雪上加霜。 只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除了咬牙坚持,别无他法。 她无数次对自己说,熬过去就好,习惯了就好。 日子在水深火热中过得极为缓慢,对于他们这些成分不好的人,根正苗红的乡亲们多数时候是不搭理的,但也免不了受欺负。 时不时的批斗检讨和脏活累活,长时间的白眼和讽刺,时间一长,他们竟也慢慢习惯了。 而这习惯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三个月。 苦难怎么会给你足够的宽容,三个月时间,彻底改变了他们一家。 就在唐云舒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煎熬下去也不错时,悲剧再一次上演。 作者有话说: * 1.出自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三》 2.出自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 预收《炮灰路人甲觉醒后咸鱼了[七零]》求收藏呀! 苏敏落了一次水,睁眼醒来,发现自己是一本打脸年代文中为展现男主魅力而存在的炮灰女配。 作为有夫之妇的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英俊迷人的男主。在自己丈夫因公牺牲后,对其死缠烂打,被赶出部队,结果所嫁非人,被家暴而死。 觉醒且拥有了前世记忆的被打脸对象苏敏:就挺离谱! 前世她就是一位荒岛求生的探险博主,最爱的便是大自然的无限风光,今生到了这偌大的灵州岛,简直如鱼得水。 没事下海潜潜水,鲍鱼、龙虾、海蟹、鱿鱼样样手到擒来;煎、炸、蒸、烤美食五花八门。 顺便看看男女主和对照组的热闹,随时随地有瓜吃。 “啊?女主和婆婆打起来了?” “咦?女主和男主吵架了?” “什么?女主和女配互相扯头花了?” 啧啧啧,这高歌猛进的年代文女主真不好当! 回头看看自己那个沉默寡言的军官丈夫,慈眉善目的婆婆,善良有爱的小姑子,苏敏想,没离婚是对的。 虽然是包办婚姻,她的日子却是舒坦又自在,一家子会体谅人,与丈夫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等时机一到,外面广阔天地,离了婚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只是……丈夫的沉默似乎只是表象。 吃亏过后的苏敏:混蛋严诚,明明是只狐狸,死装什么啊! 架空架空架空! 不黑原男女主! 第2章 下乡 那天,唐骥照常做完检讨回来,身上头上全是烂菜叶子以及被石头土块砸出来的青紫。 唐云舒见状,忍不住跑到村上的老郎中家中买药,只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她是等天彻底黑透才敢去。 只是还不等她到老郎中家中,便在半路遇见两个男人,月光映衬下,一个军装上身,笔挺利落,一个白衫黑裤,满脸讨好。 手电筒刺眼的光只打在她脸上一瞬,又立即移开,最后剩她看不见前路,满目黑暗。 本以为只是寻常照面,结果后来她迎来了那衬衫男子的一次又一次纠缠。 当得知那男子是革/委会干部的身份之时,唐云舒甚至动摇过,她不想父亲母亲这么辛苦,若是舍弃她能够换得父母安宁顺遂,她自是愿意。 天不遂人愿,当她偶然得知那男人在市里已有妻小,唐云舒便不再有这样荒唐的想法。 可她还是被逼致死,从高高的山崖上摔落,尸骨无存。 梦里,她眼睁睁以旁观者视角看着父母一夜白头,母亲郁郁而终,父亲独自一人固执得找寻她的尸身,最后躺在了那片山谷中,失血而亡。 一想到梦中的点点滴滴,唐云舒心中涌起窒息般的痛苦。 从医院醒来的那一刻,她时刻祷告着,祈求这一切只是自己的梦,眼下的事却一步步印证着,赤/裸裸地告诉她,那一切不是梦,他们一家或许真的活不过那段日子。 想到母亲的痛不欲生,想到父亲临死前的痛苦与悔恨,唐云舒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梦到那一切,这样她便可以做出更多的准备。 “云舒,下乡是上面的决定,爸爸也没有办法。”唐骥低下了头,肆意傲然生活了一辈子的人,这一次只能低头。 因为抵抗到底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唐云舒看得难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爸爸,我跟妈妈与你一起下乡。” 既然提前知道那些事情,那只要她足够小心,应当可以避免一家人的横死。 “云舒,乡下的日子并不好过,爸爸不想让你和你妈妈受苦,只要你们没事,再苦再累爸爸都能挺过来。” “唐骥,说来说去,你就是想和我离婚是吗?” 眼看父母又要争执,唐云舒出声打断:“爸爸,你明知妈妈认定的事不会轻易做出改变,那我们一家人共同进退不好吗?” “乡下的日子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我这是为你们考虑。”唐骥忍不住提高音量,掩盖住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就算为我们考虑,也要尊重我们的意见!”冯嬅同样大声,“我告诉你唐骥,别用为别人好为借口,做出伤人的事,一旦我们离婚,我的女儿不会姓唐,我们也绝无再复婚的可能。” 此话一落,屋中一片寂静。 “你这是何苦呢?”涩然的声音响起,明明离了他会过得更好的啊。 看着父母相拥而泣,唐云舒同样泣不成声。 “云舒,妈妈和爸爸吃苦可以,乡下的日子你过不来的,妈妈前不久便为你留意了婆家,只是想着你年纪还小,便没急着告诉你。” 待情绪平稳些,冯嬅冷静说出自己的考量。 唐骥闻言,转头看向妻子,一脸讶异。 妻子平日里是万事不管的性子,今日的种种表现可谓令他刮目相看。 本以为木已成舟,自己拗不过娘俩只能在下乡后多费心思,处处护着他们,如今看来,还是妻子心思更细些。 即便觉得此时不是嫁女儿的好时机,目前也没有什么比找一个可靠可信的人护住闺女更好的办法了。 以他女儿的才貌和年纪,似乎只有结婚最为合适。 既可以杜绝那些因为女儿相貌起心思的人,又可以让保护女儿的人尽心尽力,毕竟结了婚便是自家人。 可这结婚的人选…… “妈妈知道你喜欢与你志趣相投的人,只是眼下时局如此,你爸爸的老师也说过,军队算是比较单纯地方,妈妈虽然也觉得那人不适合你,但为了你的以后,只能这么做,你……可以理解妈妈吗?” 冯嬅问得迟疑,毕竟就在方才她才用尊重狠狠驳斥了丈夫的“为你好”的言论,此刻却又用同一招数对付自己的女儿。 想到与妻子一样固执得女儿,唐骥的心也高高提起。 良久,唐云舒抬起头看向父母,轻声说了一句:“等我考虑考虑吧。”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摸不准女儿的心思也不敢多说话,只好点头。 “爸爸,要是下乡的话,什么时候启程?”唐云舒在出门前,看向坐在那里,一夜之间便背脊有些佝偻的父亲。 “最多后日。”唐骥回答得艰涩,正是因为时间紧迫,他只能想出离婚这样的法子来保全妻女。 “爸爸,我们下乡的地方是哪里?” “东北那边的一个叫林安县的地方。” 闻言,唐云舒呼出一口气。 那就好,林安县,正是梦中妈妈想要给她安排婚事的那人的老家,冯家对那人的爷爷有恩,梦里因为她的拒婚,父母便没有去林安县,主动申请去了隔壁县,即便老爷子随时会让后辈来关照他们,一家人仍旧落到那般地步。 如今,母亲还没干出挟恩图报的事,所以,只要他们一家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下去,去到林安,应该也不会出事,那她自然不用嫁人了。 唐云舒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说服了父母,只愿意跟随他们下乡,不愿意结婚成家。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节 夫妇二人被她磨得没办法,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 启程这一日,乌云罩顶多日的京市破天荒艳阳高照。 火车嗡鸣阵阵,一路北上,辗转多次,最终终于到达了林安县。 坐着挤挤挨挨,充斥着各种怪味的汽车来到林安县,一家三口早已疲惫不堪。 好在,才下车没多久,便见到一位四十左右,面容刚毅的男人上前,“你们是不是唐骥同志和冯嬅同志?” “是,我们是。”冯嬅见来人,知晓应当是陈叔派来的人。 “两位同志,我是青山大队的大队长,算着日子你们今天应该到了,过来迎一迎。” “多谢多谢。”唐骥立即上前握手感谢。 大队长一脸严肃回握,“这马上太阳就要落山了,咱还是赶紧赶路吧。” 说着,大队长将唐云舒手边的行礼拿上,走到一旁的牛车边。 几人上了牛车,途中陆陆续续带了几个进城的村民。 村民们见到陌生脸孔,忍不住问大队长他们的身份,而他只严肃道:“上面安排下来的人。” 其余人见此,也听闻最近他们大队会来几个臭老九,顿时不再言语,只时不时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们,离他们坐的位置越来越远。 唐云舒虽然在梦里经历过比这更糟的事,可毕竟是在梦里,如雾里看花般,如梦似幻,而眼下是真真切切感受到那些如针刺一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什么叫如坐针毡,唐云舒此刻体会到了。 就这样煎熬着,天色渐晚时,他们终于抵达青山大队。 时值四月,村民们正在地里忙活得热火朝天,趁着太阳落山,气温下降,将该种的苞米、大豆种下去。 大队长将牛安置好后,便将他们一家三口送到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极为简陋的棚子,不知是否是曾经的牛棚,反正唐云舒闻到了一股极为刺鼻的味道。 周遭是乱七八糟的杂草以及一些干活用的农具。 怕母亲不适应,她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以示安抚。 唐骥见到这样的场景,也是久久不能回神,预想过这里的日子不会好,不曾想会如此糟糕。 “你们将就住着,等有好的地方了,我在给你们争取。”大队长交代完便走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好过,若是有住的地方,大队上的村民都不够分,又怎么会分给他们这些成分不好的人。 三人收拾妥当,便不堪重负般沉沉睡去。 甚至来不及感叹环境的破旧,也来不仅适应新的地方,一向认床的唐云舒此刻倒在一张破木板上睡得极沉。 第二日一早,便听到上工的催促声,大队长昨天便交代过,今天一早便要跟着生产队的人一起上工。 唐云舒醒来时,父母已然收拾妥当准备上工,见到女儿醒了,笑着道:“你身子弱,多休息几天,爸爸妈妈去上工就好了。” 唐云舒感念父母这份爱护,但她知道,他们三个人挣得公分或许还不过一个人吃,今天还要去大队借粮,等算公分的时候用公分去抵。 她只在梦中干过农活,真正上手的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现在时间,他们浪费不起。 “没关系,我们还是先去适应适应,听说农活不好干,我这么一大个人,总不能让爸爸妈妈来养我吧。” 见阻止不了女儿,三人便收拾好,前往大队晒谷场。 大队长见人都到齐,如往常一般说完该说的话,便组织大家干活。 唐家一家三口被分配的活儿,自然是公分又少又没人愿意干的脏活累活。 毕竟是下乡改造,即便陈家老爷子想要关照,也不能那么明显,该吃的苦一点也不可能少。 真正见到粪坑的那一刻,唐云舒有一种天要塌了的感觉。 鼻尖传来的恶臭,以及那看不清模样的粪桶,都是唐云舒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 见她迟迟不动,捂着嘴满脸苍白的矫情样,一旁被分来干活的妇女忍不住出声讽刺,“还真是城里来的大小姐,吃粮食的时候怎么不是这副表情,这东西用来种庄稼,那菜啊豆橛子啊长得可肥了。” 闻言,唐云舒震惊得瞪大双眼,实在想象不出那些青翠欲滴的菜是这些东西浇出来的。 那妇女见她被自己说得呆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洋洋得意地继续说教,但该教唐云舒的技巧也一点没落。 来来回回挑几趟粪水下来,唐云舒只觉得肩膀火辣辣的痛,身上脸上因为不熟练,沾了不少脏东西。 她知道乡下苦,有不少心理准备,可这一刻,她还是想哭。 第3章 点头 回到住的地方,唐云舒才到岔路口,便隐隐约约听到母亲叫自己的名字。 一回头,看清父母的模样,唐云舒忍了一天的眼泪刷一下流了下来。 只见唐骥和冯嬅都蓬头垢面,满身泥污。 一向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父亲此刻头发凌乱,满目疲惫;而总是喜欢将那一头秀发做出各种美丽造型的母亲也不遑多让。 夫妻俩看清自己女儿的那一刻,也是满目心疼,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一直如洋娃娃一样乖巧精致的女儿变得灰扑扑,远远看去,甚至迟疑许久才敢叫出女儿的名字。 一家三口的周围充斥着心酸。 “唐教授、冯教授,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唐云舒抹了两行眼泪,笑着问。 见女儿如此乐观,夫妻两人也顺着女儿开的玩笑回:“唐大才女不也颇为狼狈?” 唐云舒一下子笑出声:“妈妈,现在的才女已经是大粪味儿的了。” 三人同时笑出声,听着耳边的欢笑,唐云舒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青山白云,书中说的苦中作乐,当是如此吧。 如果生活一直如此,哪怕苦点累点也不是不能过下去,唐云舒这般想着。 只是进门那一刻,他们便再也笑不出来。 四处漏风的屋中,昨晚稍微整理得还算整齐的行礼被翻得凌乱不堪,农具东倒西歪,本就不宽敞的屋子更为逼仄起来。 这样的场景,唐云舒在梦里见过,只是真正面对时,还是发愣了好久。 咽下心中的苦涩,她第一个躬身收拾起东西来。 本来他们也没带什么财物,东西全被弄乱,却什么都没损失,或者,就算是损失了什么,也无处申冤。 一家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不发一眼,默默忍受。 晚饭是稀薄的米粥就今日冯嬅挖来的野菜,连一个大碗的分量都没有。 三人将就着吃下,便不约而同开始愁明日上工。 唐云舒被分配去挑粪,唐骥是男人,跟大队里的壮劳力一样,直接干最累的活儿,冯嬅则是跟着大队里的老太太和小孩一同拔菜地里的杂草,算是最为轻松的活计。 只是一家子都没干过什么农活,一天时间对于他们而言还是过于难捱。 忍着肩上难言的疼痛,唐云舒听着父亲的话。 “云舒,明日我还是跟大队长说说,把你分配去跟你母亲一道,我看大队长不像是那种刁难人的,虽然我们是下乡改造,但也有人权,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里做得来那种活儿。”唐骥闻着鼻尖的异味,看着女儿疲惫的模样,心疼不已。 丝毫不提自己今日在锄地时的狼狈和无力。 “爸爸,哪里有这么容易。”唐云舒叹息,“青山大队不止我们一家下乡改造的人,不知道你们干活的地方有没有,今天跟我一起挑粪的除了那个叫六婶子的妇女,还有一个跟妈妈年纪相差无几的女士,看那模样,应当不是本地人。” 那人的气质与母亲有些相似,估计也是高校老师,只是为人过于低调,一整日除了干活,不发一言,那位叫六婶子的妇女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甚至连头都没有扬起来过,也是回到住处看到屋中凌乱不堪的那一刻,她才明白那位伯母为什么那么低调。 或许她暗暗打量她的那几次,便是透过她回看曾经的自己呢。 不过这些唐云舒并未说出口。 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成分不好或者做过错事的人,除了低头做人,别无他法。 “所以爸爸,或许我们这样的人,就是需要干脏活累活的,就算大队长同意了你的请求,也其他社员也不会同意。” 谁不想干轻省的活儿,他们这些坏分子本身就人人喊打,若是还想抢了社员轻松的工作,又怎么可能换得别人的好脸色。 现在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最为稳妥。 唐骥知道女儿说得在理,可是还是忍不住心疼,毕竟妻女都是受了他的连累,作为一家之主,他不仅没能护住她们,反而害了她们。 妻子那边倒还好,虽说是下乡改造,但她的身份没有半点问题,这些人也不敢如何为难,只是女儿受了他的连累更多,干的活也更难。 一家人正说着话,忽然门外有些许动静传来,只一瞬,又立即安静下来。 率先听到动静的唐云舒猛然一惊,梦中那种死神临近的紧迫感瞬间从头顶遍布全身,神经一下子紧绷。 难道来到林安县也还是不安全吗?哪怕默默忍受,还要受到更加非人的待遇吗? 是啊,她怎么忘了,坏人到处都是,林安县虽然有一定的依仗,又怎么可能人人都是好人呢? “谁在那里?” 思索间,唐骥抄起一旁的锄头便冲了出去,从前的斯文悉数殆尽,只余满腔愤恨。 只是那人跑得着实快,对周围的地形很是熟悉,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黑暗里,只隐隐约约瞧见,似乎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实在太欺负人了,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冯嬅气得双眼通红,捂着心口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 唐云舒心凉了半截,但还是上前搂住母亲的肩膀,不断安慰着。 “云舒,这里实在太吓人了,爸爸妈妈无所谓,但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不能遭受这些。”冯嬅哭着道。 她不敢想象,若是今晚他们早早便睡下,若是那歹人闯进了这破败不堪的屋里,不论做没做什么,她女儿的这辈子都会被一个烂人毁了。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云舒,妈妈这就去找你陈爷爷,就算被人人指着鼻子唾骂我挟恩图报,我也要护好我的女儿。”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一直处在强压之下,冯嬅因为外面的那一点动静,加之今日拔草时,偶然听到那些妇女议论的东家长西家短,不断联想之下,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轰然崩塌。 丝毫不顾丈夫及女儿的阻止,想要立即到村西头的陈家,找到陈老爷子说亲事。 “妈妈,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好吗,你也不希望我不情不愿嫁过去,最后与丈夫过成一对怨偶不是吗?”唐云舒极力劝阻着。 “我冷静不了,云舒,妈妈现在无法冷静,就算是过成怨偶,只要你好好地,妈妈别无所求!”冯嬅嘴上这样说着,挣扎的力道却渐渐消失,慢慢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今天那些人说的那些事,让人胆寒不已。 她的女儿长得像早逝的姐姐,明眸善睐,温柔可人,一身书卷气,看上去容易被人拿捏,实则她的性子又像极了自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在这愚昧无知的村里,她和丈夫本就自身难保,根本护不住她的。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节 “云舒,听你妈妈的好吗?这里的人并不是我们想象当中那样淳朴,人坏起来,是难以防备的。”唐骥无力的靠坐在妻子身旁,有气无力,满眼充血。 他今日也听到了许多关于妻女的闲言碎语,相较女人而言,男人说起荤话来更是肆无忌惮。 只是那些人碍于大队长在那里震着,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只是那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像是刻在他的心上,鲜血淋漓。 原来人在走入绝境的时候,竟是这般无望吗? 曾经觉得没有人能配上自己的宝贝,如今却要用如此潦草的方式,将女儿嫁出去。 看到父母如此绝望,想到梦中自己的惨状,唐云舒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不知自己何时同父母一般跪坐在地上,久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才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一个嘶哑的单音:“好。” 似乎是被这一声好惊喜,夫妻二人同时看向自己的女儿。 只听她低着头,继续道:“不过妈妈,若是别人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逼别人。” 她唐云舒就算走入绝境,也不可能做出这么掉价的事,哪怕她像梦中一般死去,也绝不可能上赶着嫁一个自己本身就没有考虑过的人。 * 就在唐云舒松口的两日后,陈家来人了。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青山大队的大队长。 也是后来他们才知,大队长是是陈老爷子的同宗子侄,暗地里已经给了他们不少关照,只是不能明目张胆。 询问之下,冯嬅决定明日便去见老爷子一面,将自己的打算告诉老爷子,就算是豁出自己这张脸面,也要将这件事定下来。 青山大队不乏好人,却也不可能人人都是好人。 这几日相处下来,冯嬅对这个结论更是认同。 村里有点什么事,那些妇女总是能够很快知道。 得知她的成分没有问题,只是不愿与丈夫分开后,不少人便开始跟她套近乎,话里话外打听云舒的年纪,透露出来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若是那些后生是个好的她也能够理解,可那些人不是二流子就是懒汉。 一家有女百家求,可怜她的女儿如今竟然沦落到这样的百家。 憋着一股气,冯嬅来到陈家。 陈家在青山大队算是鼎鼎有名的人家,陈老爷子两个儿子,大儿子在部队从军,二儿子是大队里的书记,子孙辈也算是成器,老爷子过得极为舒心,年近七十看上去也不过六十五六,精神矍铄。 陈老爷子一见到从前的奶娃娃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说着说着便老泪纵横。 当听到冯嬅提出结亲的请求后,一向会征求晚辈意见的老爷子当即拍板同意。 不顾儿子儿媳的强颜欢笑,满口应下。 唐云舒也不曾想陈家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只是长辈同意并不算数,如今可不是包办婚姻的时代,还要当事人同意才行。 即便做过那样的梦,唐云舒还是认为婚姻不该是随意将就,更何况,若是有陈家的庇佑,他们在这里的日子应当也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只希望陈家小辈是个有主见的人,若同意,这桩婚事与她而言利处大于害处,她即便抵触,也不会拒绝;若是不同意,那她就与父母安安心心过下去,即便就这样累死累活一辈子。 不过,令她没能想到的是,比陈家消息先来的,是另一样危险。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婚事 西北军区三团团部。 一群人浩浩荡荡从会议室走出,个个人高马大,有说有笑着。 看着一群人渐渐走远的背影,政委忍不住跟团长发牢骚,“我说你就是太惯着陈衡这小子了,这次也是他小子运气好,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交代。” 政委回到办公桌前坐好,“要我说,就该让这兔崽子关关禁闭,好好磨磨他的耐性。” “可是你不能否认,这次演习要是没有他出其不意的一招,我们团怕是就要输给一团那帮混蛋了。” 团长也坐回去,拿起方才没有喝完的茶,喝了一口又道:“倒不是我偏袒这小子,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是不假,可要是没有点敢作敢为,敢闯敢拼的血性,上了战场也是只会纸上谈兵的废柴。”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怕他过于狂傲,以后犯了大错,毕竟是个好苗子。”政委叹息一声。 “部队最不缺的就是狂傲的人,那小子有狂傲的资本,也是个聪明人,你啊还是省省心吧。” 两人的对话消散在西北的猎猎狂风中。 而营区门口,陈衡也正接受着战友的打趣,笑着敷衍几句便想要往宿舍那边走。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陈营,有你的信件。”才走出营区门口,便听见送信的喊声。 料想是家里又给他寄什么吃食,陈衡兴高采烈上前。 见他身上大包小包的东西,看来是才从邮局那边过来。 伸出遒劲有力的手,从那人身上拿下一个大包裹,跟他一道去了部队里专门存放包裹的地方。 邮递员小张道完谢,将东西放下后率先找出陈衡的信件,就一张薄薄的信封,陈衡拿在手中,看向地上大包小包的东西问:“就一封信,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没了,就一封信,还是加急的。” 东北林安到西北军区相隔不远,平日里家里人给他邮寄东西也不过一周左右就到,要是加急的信件,只需要四五天。 这是家里第一次寄加急的信件,怕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思及此,陈衡颇有些焦急地拆开了信封,待看清楚信中短短几句却直击人心的内容后,那张硬朗英俊的脸上露出讽笑。 老爷子莫不是清闲得没事做,居然要给他找媳妇儿了。 “陈营,家里一切都好吧。”小张看着陈衡神色变幻,忍不住担心道。 “没事儿,估计是家里人闲得慌,净找些事儿做。”说完抬脚走人。 独留小张站在原地嘴角抽搐,有这么说家里人的吗? 回到宿舍,住在隔壁的一连指导员便屁颠颠过来找吃的。 每次陈衡去一趟收件处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里面的东北美食应有尽有。 陈衡也是个大方的人,那些东西都会分给他们这些战友和底下的兵。 “老陈啊,这次咱家又给寄什么好吃的了?”刘指导员熟练进门,开口便问。 等到看清桌上只有一封信时,开口索要的话堵在嗓子眼儿里,眼见陈衡脸色不好看,连忙上前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有什么困难要跟兄弟说。” 说着话,便要去兜里掏钱。 陈衡见他这副模样,原本被信中消息弄得心烦意乱的心情好了些许。 “好了,瞧你急得,没什么大事,估计就是太闲了,老爷子才没事找事给我找媳妇儿。” 听着他不耐烦的语气,家里没人给张罗找媳妇儿刘指导员顿住了拿钱的手,紧接着一巴掌拍上好友的肩膀。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想娶媳妇儿还没人操心呢。” 揽着人的肩膀坐下,苦口婆心道:“翻过年你该有26了吧,都老大不小了,家里不着急才怪。要是瞧着合适的就赶紧把终身大事解决,这样组织也好重用你不是。” 见他说了一大堆话,那人只盯着窗外瞧,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刘指导气不打一处来,“不愧是一个营的,你们那教导员结婚之前也是你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现在你看看,跟自己媳妇儿还不是蜜里调油。” 见那人还是不说话,他踢了人一脚,“你听没听我说话?” “滚蛋,心烦着呢。”回应他的是被推出门外的力道,以及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站在门外的刘指导傻眼,忍不住低骂一句不识好人心,“老子管你。” 说完便回了隔壁宿舍。 屋内,陈衡一脸心烦的回过身,来到桌前想要处理点营内的事务。 结果发现刚才还在桌上的信封不见,站起身,四处逡巡,终于在椅子底下找到。 顺手拿起,却从里面滑出一张黑白照片。 陈衡将照片捡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人面,莫名有几分熟悉。 鹅蛋脸,小鹿眼,弯弯的柳叶眉,即便是黑白照,也难掩照片中人的书卷气。 这么瘦瘦小小看着又娇气得不得了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适合做军嫂。 真不知道老爷子是不是糊涂了,信中就简单告诉他为他找了一个品貌俱佳的媳妇儿,让他赶紧回去结婚,还真当军营是自家的了? 只看了那么几眼,陈衡便将照片随手扔进了抽屉的角落里,开始认真办公,对于家里来的信不予理会,自然不会给什么回信。 * 林安县青山大队,又是一天的劳作后,陈家夫妻俩晚间夜话。 陈家二儿媳柳梅,也就是陈衡的母亲重重叹息一声。 身旁原本有些睡意的陈继明被这一声叹息惊了一跳,醒了醒神问:“还在为那事愁呢?” “怎么不愁啊,依照老小那性子,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听老爷子安排,即便是听了,日后结了婚,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冯家对咱家有恩,当年要不是父亲仗着昔日在冯家做过事的那点情分向冯家求救,咱们一家子怕是早就饿死了。”陈继明说。 当初的饥荒,如今提起来就让人心悸。 柳梅哪里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如今人家落难,千言万语只求护住自家的女儿,其余一样不求。 虽然她也为自家儿子委屈,要被逼着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 但抛开这一点,唐云舒那小姑娘自己也见过,的确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要不是唐家遭了难,自家那大老粗儿子还娶不上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只是被人挟恩图报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即便她能够理解他们的难处,心里还是不得劲儿。 “好了,爹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不会害了老小的,这其中可能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 虽是这样说,陈继明也忍不住忧心忡忡,“只是你儿子那性子,娶了一个性子软和的恐怕真震不住他。” “可不是这个理儿,那混小子不娶个厉害媳妇儿,等翅膀硬了,都能翻天。” “行了,这件事还有得磨,赶紧睡吧,明天还那么多活儿呢。” 夫妻俩才说完话,另一边陈老爷子的屋子内,看着窗外的月光,炕上的老人也诸多感慨。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5节 当年还在抗日时,他带着妻小逃亡至京市,若不是被冯家好意收留,一家老小早就曝尸荒野,原以为这辈子就在冯家过活,可因为那场长达14年的灾难导致冯家人丁凋零,就此没落。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饥荒年,不得已再求到冯家面前,他的老东家还是救了他们一家子。 而今冯家就只剩冯嬅一人,冯嬅又只有一个女儿,若是自己有能力而不伸以援手,那百年之后又如何有脸去对他那般好的见老东家。 老小那边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唐家那丫头嫁给那小子只有他们家高攀的份儿,绝对不会辱没了他。 只是老小前途方面他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毕竟军婚对于政审的要求更严格。 眼下那丫头又有一个成分有问题的父亲。 老爷子闭目沉思良久,还是决定要等老小回来好生商量,结婚固然更为省事,但其他法子也不是没有,若是老小不愿意,他总不能将人绑了送到洞房里。 他活了大半辈子,明白那群人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青山大队相较于其他地方,对于坏分子没有到喊打喊杀的地步,那也只是对普通人而言,像那小丫头那般的人,即便有人护着,也会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老爷子辗转反侧思虑量多,而两位当事人一个跟着自己的父母安安心心上工、下工,另一个则是在部队认认真真训练,连信都没回一封。 双方都没将婚事放在心上。 这日,冯嬅急得又有一夜没睡好,想再次上门问问情况,被唐骥拦住。 他们固然着急,可也明白这样上赶着实在不好。 无奈之下,冯嬅只好作罢。 而陈家那边,陈老爷子等了几日还没见到孙子的回信,也知道那小子又犯浑了。 “老二,你过来。”老爷子满面怒容。 “爹,你这是咋了?”陈继明刚下工回来就听到自己爹扯着嗓子喊,脸色还不是很好看。 “你去,去发电报给那小子,说我要死了,问问他到底回不回来?” “爹,你这是说啥呢?”陈继明无奈。 “你到底去不去?”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好好好,我去还不行。” 陈继明应下,吃了午饭便骑着自行车去县里。 电报自然是不能照着老爷子说的写,只是老爷子威胁儿子的话他没有落下,其中又加了对于儿子常年不回家的责怪。 电报发出去,陈继明慢悠悠回家。 只是才到大队部,屁股还没坐热,便有人说出事了,而且还是那个才跟着父母下放的小姑娘。 陈继明一惊,连忙拔腿往外跑。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收藏,宝宝们记得点点收藏呀![比心][比心][比心] 第5章 事与愿违 下乡已近半个月,唐云舒还是感觉自己没能适应下乡的劳苦日子。 曾经天真的以为别人能过的日子她定然也能过,如今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一大早,她又来到挑大粪的地方,鼻尖已经慢慢熟悉了那股浓重的味道,现在只是身体还不能适应。 不过相较于第一天,至少现在已经能够一点点的将东西挑到地里。 一旁,沉默寡言的妇人低头,用扁担挑起自己的两只桶,淡淡看了笨拙的唐云舒一眼,便冷漠走开。 唐云舒感受到来自那人的视线,也没多想,挑起那半桶粪水跟在她后面走着。 两人不远不近地迈着步子,犹如这段日子的井水不犯河水。 前后脚走着,只是今天的路线显然不是平时走的那条路。 唐云舒本想开口询问,只是想到六婶子不止一次告诉她,说是跟着前面那位姓李的婶子就行,说她是干惯了挑粪这活儿的,该往哪里走,她都清楚。 思及此,唐云舒没有出声,只安安静静跟在那人后面。 走着走着,眼看就要临近河边,李婶子破天荒开口说了一句:“今天要去浇河那边的地,我们要从桥上过,你小心点。” 唐云舒闻言看去,所谓的桥不过是几块破木板搭在中间,稍不留意都会掉下去,更何况她们肩上还挑着东西。 唐云舒想要开口说要不绕一绕,她宁愿多走些路,也不愿在这阴沉沉的天里掉进河里。 本就没有几套换洗衣服,昨天洗的今天还没干,她可不想没衣服穿。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李婶子便低低道:“我尿急,你自己先过去吧。” 说完不等唐云舒回应,便放下扁担往另一边的草丛里去,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唐云舒呆愣了一瞬,两人本就不熟,平常更是各走各的,今天人家能够开口提醒她已是好心。 她环顾四周,除了一条还算湍急的河流,便是漫山遍野的杂草,再往上看去,就是河流的发源地青山,而下游便是青山大队所在的地方。 阴沉沉的天色下,四周的灌木杂草都像是会吃人一般。 这里离大队不算远,但平时除了那些爱在河里洗澡的男人,很少有人来这边,正是因为如此,这里的桥也不像是大队里那里的是石桥,而是破烂的木板桥。 偏偏这里又是通往山脚下的地里最快的地方,所以很多人还是会往这里走。 唐云舒看了看河水,又看了看木桥,想了想,她放下了扁担,往木桥上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踏上木桥,盘算着,如果好走,她走得过去,那就不绕远路了。 感受着脚下的悬空感,唐云舒深呼吸一口气,慢慢走着,还算平稳地到了河中间。 或许她不用绕远路了? 唐云舒看着不远处被人踏平的河岸,如是想。 眼看就要到河对岸,唐云舒心中放松些许。 或许人生就像是过河,只要有勇气迈出第一步,其余的每一步都会顺利很多,即便有困难,也能够好好应对。 所以,只要她足够小心谨慎,即便是不嫁人,不去死皮赖脸的寻求别人的庇佑,也能够安宁的度过一生。 五步、四步、三步…… 就差一点便可以踩出脚踏实地的踏实感,可就在唐云舒左脚迈出的一瞬,整个木桥猛地晃动起来,只一刹那,却也正是这一刹那,唐云舒身体不稳,重心倾斜,猛地向河里倒去。 事与愿违。 扑通一声,唐云舒还来不及反应,铺天盖地的河水蔓延过全身,鼻腔甚至口腔中全是河水的土腥气。 待最初的惊慌过后,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凭借记忆中学的游泳技巧,双脚不断摆动着。 纤细的双臂不断滑动,想向岸堤游去,只可惜劳累了那么久,又在河水的冲击之下,她的力气实在显得微不足道。 本想缓一缓,可耳边忽然乍起一声刺耳的“有人落水了”,紧接着余光中看见一道身影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向她这边游过来。 这条河流自青山而来,途经不少小山坳,长年累月的冲击之下,但小溪流过青山大队时,已经变成足够宽广,也足够养活几个大队的大河。 那人虽然跳下了河,但距唐云舒还有一段距离。 电光火石之间,唐云舒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拼尽全力向另一边岸堤游去。 梦中的那种被毒蛇紧盯不放的感觉袭遍全身,让她本就冰凉的手脚寒彻肺腑,猛地停滞一瞬,听到身后的水声哗哗,唐云舒红着眼眶,拼了命的往前游。 水中的那道身影虽然看不真切,但唐云舒敢肯定一定是一个男人。 若是真让那个人救上岸,后面的一切不用多想,她都知道她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完了。 在这样一个稍显落后的农村,名节比天大,不少妇女就算是被打死也没有过离婚的想法。 今天她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男人从水里捞起来,等待她和父母的将会是另一种被下放更为严酷的绝境。 唐云舒不记得自己呛了多少水,只知道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上岸,只要爬上了岸堤,一切就能够迎刃而解。 手脚并用着,她从不知自己能够如此灵活,如此坚持不懈。 双脚猛地一扑腾,双手抓住河岸边的杂草,慌不迭得往上爬,手脚并用,不敢耽搁哪怕一秒。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曾经母亲让她学过游泳,至少在现在,她救了自己。 “唐同志,你没事吧,瞧你,怎么过个桥还把自己弄水里了?”一道粗噶的男声伴随着水声响起。 唐云舒不予理会,立即向人群前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脚下一崴,她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昏迷前,她只听到了无比嘈杂的叫喊声。 这些人,未免来得太快了,她感慨。 * 田间地头,一众人忙得热火朝天,手里活不停,嘴也不歇着。 “我说他六婶子,今天是遇到啥好事情了,嘴边的笑就一直没停过。”有人看见站在地埂上不断张望的六婶子开口道。 “还能是什么好事,让她去挑粪,这有人指使了,有闲工夫来这里瞎晃悠,能不扯着嘴笑吗?”有人看不惯六婶子那副德行,讥讽道。 这个丧良心的玩意儿,好吃懒做不说,大队长让她带着那两个被下放的人干活儿,还真就把人往死里整,一天天活儿不干,就知道瞎显摆。 听到这话,六婶子那张瘦削的脸当即拉了下来,张口就准备吵架。 “你不去干你的活儿在这里瞎嚷嚷啥?”大队长走过来,看见六婶子就头疼。 六婶子见大队长来了,自然不会盯着别人吵,只是临走时,还是忍不住道:“有人没这我好命,可不就会说些酸话。” 说完便往河边走去。 “你去那边干啥?”大队长大声问。 “撒尿。”六婶子回,她今天可是有大喜事呢! 大队长无语,回过头不再理会。 反正这家人是出了名的懒汉,从来不在乎公分挣得满不满,从老到小,一副德行。 人群中的冯嬅静静得听着这些人说话,手里的活儿一点没慢,只是即便如此,还是够不上别人的速度。 这时一个妇女靠近她身边,冯嬅偏头看去,认出了这是陈叔家的二儿媳。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6节 冯嬅对其微微笑了笑,没再多说,继续干着手里的活儿,有了柳梅的帮助,那点杂草不一会儿便被拔光了。 陈家的关照总是润物细无声,这也正是他们想要的,哪怕陈家在青山大队有些地位,他们也不想连累别人。 只有女儿的事,他们实在对不起陈家。 就在冯嬅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有人尖声叫喊着:“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想起刚刚看见挑着粪水往河那边去了的女儿,冯嬅忽然手脚发软,忙不迭起身外那边跑。 只是起得太急,脚下踉跄一下,还是柳梅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闹出的动静不小,一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往河边跑。 不少人被大队长喊住,而率先跑走的人,早便不见了踪影。 大队长无奈,只能紧跟其后。 于是,跑在前面的人,便见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正从水中奋力向上爬,而在她的身后,是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像一条毒蛇一般,眼中露出不怀好意的光。 不少人大老远看着这一幕,心想要是这姑娘被那男的捞上来,可就说不清了。 只是那姑娘过于灵活,湿漉漉爬上岸,便往他们这边跑,厚实的衣裳将其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还不等走在前面的婶子问出什么,那迎面而来的姑娘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吓得众人立即上前,准备将人送去赤脚大夫那儿。 后面赶来的冯嬅在看清倒下的人的面容时,痛哭出声,脚下一软,人也昏了过去。 这下,人群更加混乱起来。 唐骥通红着眼眶,两头无法兼顾,拜托柳梅照顾好自己妻子后,便冲上前去从一群妇女手中抱起自己的女儿,拼了命的向大夫家跑。 待人渐渐走远,人们才看向慢慢从河里上来了的男人,有人问:“大壮,刚才这是怎么了?” 那位名叫大壮的男人小眼睛转了转,开口说:“我看见刚才那位同志落水了,就跳下去救人了。” “你会有这么好心?”有人质疑。 这王大壮跟她娘六婶子一样,懒得要死,怎么可能会出手救人,怕不是有什么图谋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家大壮好心救人还要被你冤枉,还有没有天理了?”六婶子一听这话直接不乐意了,嚷嚷着:“大队长,大队长去哪里了,我要去找大队长评评理。” “吵什么吵,你家大壮说是他救的人就是啊,我们明明看见是人家小同志自己爬上了,就算没有你家大壮,人家也淹不死。” “就是,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说不定打着什么损阴德的坏主意呢!” “你再瞎嚷嚷一句试试?”六婶子被人戳破心事,上前便要跟人打架。 “吵什么吵什么?活儿还干不干了?他六婶子,你要是闲得慌,我就安排你挣满公分,大老娘们儿,一天正事不干,竟搁这儿叽叽歪歪,赶紧给老子滚去干活儿。”大队长怒不可遏,本来一天天就烦,还在这里惹事。 把人全部赶走干活,他自己又朝着赤脚大夫家走去,还不知道那娘俩怎么样了。 这一天天的,叫什么事儿。 第6章 刮目相看 从父亲出事以来,到现在下放后整日劳作,唐云舒始终处在高压之下。 今天这一晕,直接病来如山倒。赤脚大夫随便弄了些药给她后,她便被送回牛棚养病,同样还有她的母亲冯嬅。 娘俩一起病倒,所有的胆子都压在唐骥一个人的身上。 唐云舒看着弓着身子熬米糊的父亲,觉得他似乎又老了很多。 人生不如意之事太多,可上天对他们家似乎格外不公。 本以为她可以凭借自己熬过去,可最后结局给她了一个响亮的巴掌,明明白白告诉她,现在这个世道,由不得她不认命。 唐云舒想,她该妥协了。 挣扎过,努力过,既然没有法子,还不如走那条捷径。 她知道,如果那天她是被那人从河里捞上来的,那今后等待她的不知道又是哪一种地狱。 如今细细想来,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巧合得有些诡异。 可偏偏她一点证据甚至头绪都没有,除了微薄的怀疑,其余半点线索没有。 事实证明,唐云舒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 就在唐云舒养病的这些日子里,青山大队忽然流传,说是那天唐云舒落水是被王大壮救了上来。 不说在农村,就是在大城市,出现这样的情况,要是那姑娘不嫁给那救了自己的男人,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而男人要是坚决不娶被自己救了的男人,自然也会被人举报说是耍流氓。 “欸,你听没有,那王大壮跟人说了,他愿意对唐同志负责。”说话的妇女拐了身旁的人说道。 “我呸,王大壮那是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什么……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他那怂样儿,要不是人家被下放了,轮得到他?”被拐了一下子的妇女一脸不屑。 “可不是,那王大壮的娘,诺,在那儿呢,处处跟人说是她家大壮救的人,这样说也就算了,还话里话外瞧不上人家姑娘的出身,你说这不是不识好歹吗?” “她那人啊,就是这样……” 见人走进,几人停了说话声,专注手里的活儿。 “他六婶子,那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啊,真是你家大壮救的人?”有没去河边看成热闹的社员忍不住好奇。 “可不是,那我跟你说,我家大壮当时就下水了,前几天还下着雨,水可凉了,要不是我家大壮心善,那……” “那什么?”身后出现一道幽幽的声音,带着些病气,忽如其来这一下,像是一抹幽魂一般,将说话的几人吓了一跳,也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六婶子。 唐云舒今天身体才好点,想着小姑给他们的信应该也要到了,就准备去拿一趟。 临出门时想到那天跌入河里时,木桥不正常的晃动,思来想去不对劲,又折道去了桥边一趟,让她发现了些东西。 想着过了那么久,证据也不足,过去了就过去了,结果没想到,走到这里又听见这些人在这里嚼些有的没的的舌根,心中的怒火一下就升腾而起。 不过她一向越是生气的时候,偏偏越是冷静。 “哎妈,你这死孩子,净会吓人。” 一个婶子被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正是他们说的唐云舒,顿时表情讪讪,自顾自去忙活了,唯余六婶子得理不饶人,想继续跟唐云舒吵。 “六婶子,听说你四处跟人说,我是你儿子救上来的?”唐云舒沙哑着嗓子,眼神一瞬不瞬看向对面的六婶子。 “对、对啊,难道不是?”六婶子被唐云舒的眼神震住,有些底气不足。 那天她虽然是早去了河边,可还不等去到现场,便被那个姓李的劳改犯拉住了,死活要自己承诺给她的带路钱。 依照她的性子自然不会轻易给,当初保证的时候有多真诚,如今耍起赖来便有多犯浑。 本以为这一块钱自己同从前一般,只要耍耍赖就可以免了,不曾想那个平日里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窝囊废竟然死活不同意,还说要是她敢不给,就要去举报她谋财害命,扬言大不了两人一起劳改。 她倒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还没过够好日子呢,眼看儿媳妇儿都要到手了,她还等着抱孙子,可不能被这窝囊废坏了好事。 于是在李婶子的威逼之下,六婶子掏了钱,等她一脸心痛地走到桥边的时候,唐云舒已经昏倒在地。 当时六婶子就想说些什么,将事情闹大,但是有人说是唐云舒自己爬上来的,她又不敢确定,迟迟没敢说话,等回到家里一问王大壮。 王大壮先是心虚了一瞬,但想到唐云舒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纤秾合度的身材,对上他娘满是不虞脸,他点了头。 也正是因此,大队里的传言逐渐流传,又恰巧被今日要去县城的唐云舒听见。 刚听到这些的唐云舒很是震惊,明明是自己爬上来的,怎么才休息了几天流言就变成这样了? 她记得,她向队里跑的时候,是有人看见她的啊。 可她偏偏低估了人们对八卦和看热闹的喜好程度。 流言刚起的时候,自然有人出来解释,可大多数人只喜欢听自己喜闻乐见的,于是,谣言甚嚣尘上。 “好,既然六婶子这么说,那请问,王大壮救我上来的证据呢?”唐云舒大声质问着,引来周围人的注目。 “证据呢?”她掷地有声。 “大家伙儿都看着呢,人人都可以作证!”六婶子色厉内荏。 “是吗,那咱们把大队长和书记都找来,今天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看见是她王大壮救我上了的?” 唐云舒抬起脚便往大队部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走出去老远,六婶子还没回过神,被人招呼了一声,才傻愣愣地跟着走。 她就想不明白了,这个劳改犯怎么就这么大胆,难道不该是像那个姓李一样夹着尾巴做人吗? 不等她想明白,稀稀拉拉一堆人已经到了大队部。 大队长一见来这么多人就知道又出事了,他揉着脑袋走出来,开口就问:“又怎么了,你们一天天闲得慌是不是?” “大队长,我要举报,有人想要害我的命!”唐云舒脆声道。 里面慢慢端着杯子走出来的陈继明见门外是唐云舒后,隐约知道他们这些人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刚喝了一口的茶水被呛得咳了出来。 “谁要害你?”大队长提高了声音。 “我不知道是谁,但那天只有我和李婶子去那片地方,然后……”唐云舒将自己想要试试能不能过桥的心思说了出来。 “还没到对岸,那木桥忽然抖得厉害,我是被抖下去的。”既然他们不想放过她,那她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是吓吓他们,她也要折腾一通。 “谁知道是不是你没站稳?” 一句话,诈出那些个心虚的坏东西,这句话是王大壮说的。 “好啊,我还忘记了那天还有个你在那里,你也脱不了嫌疑。那行,咱们去河边看看。”唐云舒转头看向王大壮,目光像钉子一般,盯得王大壮冷汗直冒。 她丢下这句话,再次干脆利落地抬脚走人。 不少人下意识跟上她的步子,呼呼啦啦去了河边。 大队长等人没办法,也跟了上去。 人群中,唐家夫妇忧心不已,压根没想到女儿今日会有这一出,那些谣言他们也隐约听到一些,只是人家没有当着面儿说,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而另一边,陈家夫妻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意外的神色,原以为这姑娘是个逆来顺受的,可这几次的表现,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河边,唐云舒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木板移动的痕迹,振振有词,将六婶子等人说得哑口无言。 “你说应该是男人才能搬得动,这都过了这么些天了,谁知道是不是被谁手痒动了动。”六婶子再次辩解。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 忽如其来的一句,见众人说得一脸懵。 这怎么就赞同上嫌疑人的观点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7节 唐云舒没有理会众人的疑惑,目光锁定好人群中的几个熟悉脸孔。 她一一将人叫了一遍:“诸位,我想问问,当日究竟是我自己爬上了的,还是被他王大壮救上来的?” “这位婶子,”唐云舒上前拉住中年妇人的手,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婶子,我还记得那天我从河里爬出来,跑过来昏倒了是你扶住了我,我病了这么多天,也没好好去感谢你,实在有些不对。” “嗐,你这孩子甭跟婶子客气,就拉一把的事儿,哪能那么客气不是?”被拉住的婶子见小姑娘哭得可怜,豪爽道。 “到底是哪个黑心烂肺的到处说人家姑娘是被男人救起来的?被平白坏了人家的名声。”她义愤填膺道。 唐云舒一早便观察到,一旦六婶子出声,这位婶子不自觉就目露厌恶,显然有仇。 恰好这人又是那天看见她的其中一个,她便顺水推舟请人出来作证。 一开始她的目的就不是什么找出要害她性命的人,纯粹是利用他们想看热闹的心理,将人聚集起来,找人方便,澄清也方便。 她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名声坏在那些人手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脚下的光 早晨的青山脚下,唐云舒背光而立,身后是父母,面前是六婶子以及看热闹的人。 纤细单薄的身躯如胡杨一般挺立,眼神坚定,丝毫不退。 唐家夫妇看着女儿的背影,蓦然红了眼眶。 曾经那个依偎在他们怀里撒娇卖痴、事事依赖他们的小姑娘,如今被迫独当一面,都能够保护父母了。 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他们丝毫高兴不起来,女儿独自一人从河里爬出来时,该有多害怕,他们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只想把最好的给她,却连累她吃了那么多苦。 “六婶子,你听到了,我可不是你家大壮救上来的,就算是想要冒领功劳,吃相也不要那么难看吧。” 唐云舒自然不知道父母心中的诸多感概,她直直对上六婶子的双眼,将人弄得面红耳赤。 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六婶子那些龌龊心思揭过,杜绝了日后这些人嚼舌根时,明目张胆的说起王家的真实目的是觊觎她这个人,少了些闲言碎语的困扰。 毕竟流言害人,今天不找个由头堵住他们的嘴,以后谁知道那些人会怎么传她。 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至少明面上的理由是有的,同时还给六婶子一家留了些面子。 她知道做事不能太绝,六婶子一家无论名声怎么不好,做事怎么恶心,都是土生土长的青山大队人士。 他们一个外来户,还是被下放的人,占着理还好说,若是咄咄逼人,紧追不放,想必大队里的人也不会再给与她同情。 面上卖他们一个好,不是为了六婶子一家的感恩,而是让其他明眼人知道,他们虽然成分不好,也不是可以随意欺辱的,也并非那得理不饶人的人。 拿捏好这个度,不论那桩婚事到底如何,他们在青山大队也该能好过些。 虽做不到人人交好,也不能随意被人践踏。 听完她说的话,六婶子神色讪讪,不少人目露赞赏。 听说他们家只是当爹的成分不好,娘俩都没问题,只是出于仁义才跟着当爹的下乡的,没看到之前做检讨的只有那个男的做吗? 青山大队在大队长和书记的带领下,大多数人还是明事理的,今日一事后,不少人当即变了想法。 想要借着唐云舒一家的成分说事的人也重新有了衡量。 他们可不想跟六婶子似的,便宜没占到,到头来还惹得一身骚。 也是人家心善,不想计较,否则他们家那点心思,谁又能不知道。 如果一开始唐云舒还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发生的事如此巧合,后来慢慢回过味儿来后就明白,整件事估计就是那个六婶子在背后操控。 至于为什么李婶子会帮忙打掩护,唐云舒虽然现在还不太清楚,但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眼下危机解除,她不急于一时。 不过也是这次的危机,让她彻底清醒,自己当初的想法多么可笑。 既然借助外力能够活得更好,她又何必继续清高呢? 只是不知道,陈爷爷家那边到底又是怎样一个结果。 “行了行了,一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嚼舌根,这事儿就算了,要是以后我再听到谁再叭叭个没完,就给老子去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大队长拍板做了最后的决断,唐云舒也不再说话。 * 陈家,陈老爷子正在家中吹胡子瞪眼,气不顺得很。 家中小辈都去上工了,只有孙媳妇带着重孙女在家。 “杏花,你去地里将小华爸叫回来,就说我找他,让他赶紧滚回来。”老爷子坐在院子里,看着忙来忙去的长孙媳妇道。 “好勒爷。” 这妇人约莫二十七八岁,面色是长年劳作的麦黄,将手中的鸡食利落地喂完,拍了拍手,嘱咐好女儿乖乖听话,麻利地向屋外走。 白杏花迈出门外,自然知道老爷子叫丈夫回来干什么,不过又是为了小叔子的婚事。 照她说,小叔子那么厉害的人,就应该像大伯那样,娶一个领导家的女儿,虽说那唐同志是首都来的,可成分摆在那儿,还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小叔子呢! 可感慨归感慨,她也只敢在心里嘀咕。 老爷子决定的事,连一向威严的公公都不敢说二话,又哪里是她能够瞎说八道的。 可怜了她婆婆还指望着小儿子能够娶一个有能耐的媳妇儿,这下好了,能耐媳妇儿没着落,要娶一个资本家的女儿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省得自己还要矮人一头,要是这个进了门,她也不怕自己这个泥腿子大嫂矮了弟妹一头。 白杏花思索间,就到了丈夫上工的地里。 “他爹,咱爷叫你回去呢,在家气哼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听到媳妇儿喊声的陈杰回过头,听清话后,放下手里的锄头,跟大队长打了个招呼便跟着媳妇儿回去了。 一旁的大队长有些疑惑,他叔这是怎么了,平时最重纪律的一个人,怎么今天这么急匆匆地把大孙子叫回去了。 害怕陈家出事的大队长连忙去大队部找陈继明。 当陈继明得到消息回到家后,恰好碰到准备骑车出门的陈杰。 “爹,你可算回来了,爷又要逼着我去发电报。”看到亲爹回来,陈杰苦着脸,“你说爷这是干什么啊,还有老小,就算不回来也得给个态度不是。” 陈继明不理会大儿子的絮叨,径直往屋里走,先安抚好自己爹,又跟大儿子说,让他先不要去,再等几天。 “你说陈衡这小子也是没良心,三年多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陈杰嘴上说得厉害,其实心中对小弟的思念比谁都重。 “胡说啥呢,那是部队,有纪律的,你以为是自己家里啊。”陈继明一巴掌拍到儿子背上,“好好上工去。” “那爷那里怎么办?”陈杰指指屋内,小声说。 “老子有老子的办法,赶紧滚蛋。”陈继明心烦。 陈杰被骂得垮着脸,嘀嘀咕咕地走了。 又不是他惹他了,有本事跟爷这么说话去。 陈继明嘴上说着,但心里也对陈衡的做法颇为埋怨,来到大队部便开始打电话。 “欸,你好你好,我找一下陈衡,我是他爹,有话想跟他说。” “好好好,我就在这里等,不急不急。” 不过一会儿,电话响了起来,陈继明“喂”了一声,以为儿子被喊来接电话,开口便想要骂。 直到听到一句“陈营长一周前已经请了探亲假回去了”才愣愣地说了句好,然后挂了电话。 反应过来低骂了一句臭小子便拔腿往外跑,算算日子,这臭小子估计要到了,得让老大去县城看看,将人接回来。 嘴上虽然骂着,但脸上的笑容不自觉露出。 来到地里,听说自家老小要回来了,陈杰二话不说就要回去骑车。 一旁的小华一听小叔要回来了,连忙说他要骑车去接小叔。 见孙子兴高采烈的样儿,想着叔侄俩确实亲厚,陈继明便点了头。 别看孙子只有十岁,但长得高,早就会骑自行车,他去也放心。 陈杰看儿子那笑得傻呵呵的样儿,拍了他一巴掌,“还不快去,要是没见到你小叔就回来,等明天再去。” “好勒!”小华笑应,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而被一家人惦记的陈衡,此刻刚下火车。 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挤在人群中出了火车站,随便吃了点干粮垫了垫肚子,又马不停蹄地赶上去县城的汽车。 等随着摇摇晃晃的汽车到达县城,太阳已经到了半山坡。 想着这次回来也没跟家里说,陈衡便打算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只是一下车,便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在那里晃来晃去,像是在找什么人。 小华从晌午等到现在,一辆又一辆的汽车开走,一波又一波的人散开,还是没有见到自家小叔。 眼看太阳即将下山,最后一辆车里也没见着小叔,他低着头就准备回去。 回青山大队的路可不短,就是骑自行车也得两个多小时。 就在他挤出人群时,一道响亮又带着些低沉的熟悉男声响起:“小华?你是小华?” 小华猛地回头,就看见自家小叔一身笔挺的军装,背着行囊,最后一个从车里慢悠悠地下来。 “小叔——小叔——”小华挤开人跑向陈衡,扬起脸看着比自己高大不少的小叔,“小叔,你可算回来了,奶经常念叨你,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陈衡一把搂过侄子的肩膀,“好小子,都长这么高了,害我差点认不出你。” “你一个人来的?” “对,我骑自己行车来的,咱们快回家吧,估计奶做了好吃的在家等着呢!” “好!” 叔侄俩有说有笑地骑着车往青山大队赶。 临近大队时,天色早已黑下来,小华坐在后座,拿着手电筒给陈衡照亮。 自行车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8节 唐云舒听到响声回头,一道刺目的光束恰好打在自己脸上,刺得她猛地闭上双眼回过身,仍旧能够感受到那股光亮的强度。 “怎么能照人眼睛呢,放下来。”一道严厉的男声响起。 此话入耳,唐云舒莫名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哦哦,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看着人。”是一道略微有些稚气的声音,应当是一个少年。 “对不起同志,小孩子不懂事。”说完,那人见唐云舒不说话,又道一遍歉,便骑着车走了。 唐云舒缓了一会儿,等眼前的重影消失了,才踩着月光继续走。 任谁顶着大太阳走了半天,又被晃那么一下,都说不出立即原谅的话。 这时,前面那道光亮前出现了两道人影,待将人看清楚后,唐云舒震惊出声:“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她快步上前,恰恰追上骑车的两人后面。 冯嬅接过女儿肩上的包,“这么晚了,还不见你回来,爸爸妈妈害怕。” “没事,前面就是大队了,我有分寸呢!”说着,她给母亲看了看兜里悄悄藏起来的小刀,这是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的。 说是刀,其实不过是磨得锋利的铁皮。 “快走吧,都还没吃饭呢!”唐骥打断母女俩的话,眼睛却警惕得盯着前面走了又停下的两人。 眼看有人过来,唐骥瞬间浑身紧绷,还不等他出声,便听少年的声音响起:“云舒姐,我小叔听说你们是咱们大队上的人,让我照着你们回去。”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电筒。 看清是陈爷爷家的孩子,唐云舒等人松了一口气,她偏头看向骑车远去的人,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那你小叔怎么办?” “我小叔是军人,晚上都要训练和作战呢,这点困哪难不倒他。”语气里满是与有荣焉,“他刚回来,东西太多了,就先回去,让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了,我们……”冯嬅下意识想要拒绝。 “好了妈,咱们就走吧,他小叔已经走远了,他也只能走路回去了。”唐云舒缓声道。 母亲的视力本就不算好,既然有条件,她自不会如从前一般拒绝,就当是方才他们晃了她眼睛的报答好了。 “咱们一起回去就好,不用送我们到家。”她对小华说道。 小华想着还在家里等他们的一家子,点点头同意了。 几人走着,唐云舒踩着脚下明晃晃的光,脑中浮现那道远去的高大背影。 不由想,小华既然认出了他们,断然不可能不告诉自己小叔他们的身份,那人知道自己就是家里给安排的妻子却不出面,想来是不愿意将就这桩婚事的。 若是在几天前,她得知他这样的态度会庆幸,可眼下,她有些犯愁,该怎么办才好? 第8章 正式见面 村中的陈家,此刻阖家欢乐,言笑晏晏。 “老二,你过来看着火候,我去看看小华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柳梅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朝着门外走。 “我去看吧,估计该到了。”陈杰朝门外走去。 也不知道老小今天能不能回来。 要是回来了,得给大姐和小妹那边去个信儿。 陈家老爷子的后代跟这个时候的人比起来实在不算多,都是因为动荡年代四处奔波,除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其他的孩子都没养活。 大儿子上了战场,结婚成家没在身边,小女儿也嫁得远,只有小儿子在身边守着。 小儿子家有二子二女,孙女嫁了人,小孙子进了部队常年见不到人,身边的人就更少。 可能也正是因为人少,兄弟姊妹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 陈杰才想着姐姐和妹妹,就听到自行车的声响,紧接着便看见到不远处有一道人影朝着自家而来。 陈杰连忙往下迎了迎,很快,那人出现在视线中,不是自家小弟又是谁。 “你可算到了,再不回来,咱爷得跑到部队找你去了。”陈杰说着,赶忙伸手帮弟弟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拿下来。 “小华不是去接你了,没见着人?不对啊,要是没见着人,怎么你还把自行车骑回来了?” 陈衡不理会他哥的絮絮叨叨,将东西扔给他后,迈着长腿进了院子,第一件事便是舀起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下。 可算是解了渴,又伸手舀一瓢,扬了点水就往脸上泼。 沁凉的水从食道蔓延至浑身上下,微风拂过,脸上的冰凉也令人心旷神怡。 “哎呦哎呦,你这孩子,弄得热烘烘的,咋能用凉水呢?一点也不爱护身体。” 听到响动的柳梅一出灶门便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拍打着小儿子的手说。 “没事儿娘,我身体好着呢。”陈衡笑着看向自己的母亲。 “是是是,我瞎操心行了吧?”话虽这么说,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过自家儿子。 “行了,饭都要凉了,有啥话进来说不成?”陈继明瞥见自家老爹那望眼欲穿的神色,忍不住出声打断娘俩的话。 陈老爷子见几人要进门,连忙把头扭向一边,做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陈衡一进门便先叫老爷子,见人不理自己,他也不凑上去,惹得老爷子频频用不满的视线看向他。 被看的人不动如山,解释了小华的去向,继续亲亲热热跟父母还有哥嫂说话。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老爷子实在忍不住了,主动打破僵局。 陈衡看着老爷子率先走出去的背影,勾起唇笑得张扬,结果换来老爹不满的一脚。 他龇牙咧嘴地跟在老爷子身后出了门,就在屋子的西北角的大树底下站定,祖孙俩聊了好一会儿。 恰巧小华回来,祖孙几人一道进了屋。 陈杰几人看着进屋的几人,除了兴高采烈的小华之外,剩下的两人神色跟出去时没什么两样。 压下心底的疑惑,几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接下里的几天,陈家陆陆续续的有客来,陈衡先是去大队里拜访了同族的叔叔伯伯,又是迎接大姐、三姐以及小姑等亲戚,忙得不可开交。 很恰巧的,不论是老爷子还是陈衡都对之前提及的婚事闭口不言。 陈家人摸不准自家老爷子跟老小到底在那晚说了什么,这么久都没动静,唐家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妈,人家刚从部队回来,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这段时间肯定很忙,婚姻大事怎么可能急于一时呢?你放宽心好吗?”唐云舒拉住想要往陈家跑的母亲。 “可是、可是谁知道那陈家老小什么时候回去?要是回去了,你怎么办?”冯嬅属实是有些慌不择路了。 本来那天晚上就受到惊吓,后来唐云舒又出了事,各种高压和担忧之下,她简直将陈衡当成了救命稻草。 “妈,咱别急好吗?就算没有陈家,咱们也要过日子不是。” “可我想要你过得更好,妈妈真的舍不得你吃一点苦,哪怕一丁点都不行。”冯嬅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在黑夜里,带着为人母亲的坚定,又带着无能为力的凄凉。 “可是妈妈,如果人家不满意我,或者说我不能接受他,又该怎么办?” “那……”冯嬅似乎被问住了,她也无数次试想过,要是陈家老小是个不好的,自己这么好的女儿嫁过去不是跳入另一个火坑,可凡事讲究万一,万一呢? 不过她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女儿,而是道:“那就只有厚着脸找你小姑姑了。” “小姑姑也不好过。” 自己的父亲都成了这样,一母同胞的小姑姑又能好到哪里去。 “总归比我们好些,你姑父护得住她。”这话是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唐骥说的。 “实在不行,把那些东西全给了他们,让他们给你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家。只要护你一生安全无虞,爸爸就是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他们都没问题。”唐骥梗着脖子,眼眶泛红。 谁愿意女儿的婚事这么草率,还不是无可奈何。 他现在只希望陈家那小子是个好的,陈家也愿意结这个婚,这样好歹还能三不五时得到女儿的消息。 唐云舒自然也是这个想法,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而依照现在的情况来说,最好能够嫁一个护得住自己,也护得住爸妈的人。 无疑,陈衡是那个最优选。 她嫁给陈衡,就算是嫁入了青山大队,也算是青山大队的一份子,自己的父母或多或少都能够好过一点,更何况有陈家在,陈老爷子也更能名正言顺的照顾父母。 总之,除去自己的意愿外,这桩婚事对他们家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对于那个人来说,未免太过不公平。 可唐云舒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能先选择自己了。 “阿嬅,你们在屋里呢?” 一家三口正说着话,门口传来几道脚步声,同时伴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冯嬅一听这熟悉的称呼,眼泪刷一下就落了下来。 除了丈夫,也就是父母亲人这么叫过她,如今下了乡,连丈夫都很久没这么叫过了。 她抹了抹脸,立即站起身迎出去,见到那道佝偻的背影,连忙叫人:“陈叔,你怎么来了?” 陈老爷子在冯嬅的搀扶下进了门,说是门,不过是几根碗口大的木棍搭起来的,连门板都没有。 “我也是一时想不到什么称呼,就照着他们叫你的称呼来了,你可不要多心。” “瞧叔这话说得,我本来就是小辈,您这么叫最合适不过。”冯嬅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向始终站在老爷子身后的高大身影上看去。 老爷子自然知道她着急什么,伸手将不情不愿的孙子拽上前来,“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如今在西北军区,当了一个小营长。” 陈衡听到老爷子给自己的介绍,当场气笑了。 他怎么还不知道自家老爷子还有这么一副自谦的模样,平时在那些叔伯面前可不是这副谦卑样子。 被老爷子暗暗掐了一把,陈衡收起讥笑,严肃着脸,恭敬对唐家夫妻道:“唐叔,冯婶。” 而后又转向唐云舒,微微点头:“唐同志,你们好,我是陈衡。” “你好你好!”唐骥率先开口。 “多余的话就不多说,我们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阿嬅那天去家里说的事。”陈老爷子开口,“只是这婚姻大事不像是那些年,一律由长辈做主,现在讲究民主,我们还是要听孩子的意见,你们说是吧?” “陈叔……”冯嬅有些着急。 “对,陈叔说的没错,日子是孩子们自己过,要是彼此不满意,日后也是要惹出大麻烦的。”唐骥扶住妻子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 相看而已,他对他们的女儿有信心。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9节 “这么晚来,就是为了让两个孩子互相看看,要是他们实在没有夫妻缘分,那我想个办法,认了云舒作干孙女,替她张罗一门好婚事,也有由头关照你们夫妻。” 老爷子将话说得敞亮明白,唐家夫妻也是明事理的人,当即不再多说。 听完陈老爷子的这一番话,唐云舒也知道他们的确是真心实意为自己打算。 在其眼神示意下,率先走到屋外。 夜凉如水,屋子周围的杂草早就被一家人收拾得干干净净,月光洒下,空荡又静谧。 “陈同志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唐云舒,马上满二十岁。” “我知道我们家的要求是强人所难……” 陈衡低垂着眉眼看着不远处,耳边是这个女人喋喋不休的道歉。 他心中嗤笑一声,事都干完了,现在在这里道歉不是假惺惺是什么?要是能够继续维持住她的那股骄傲劲儿,他还能高看她一眼。 知道结婚对象是她时,陈衡才想起来,八年前,一家人因为饥荒走投无论,他跟着他爷去了京市。 那是小小的他头一次见识那般繁华的地方,去到冯家,便见到一家子衣着华贵的人,其中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引起他的注意。 趁着爷爷在跟人说话,他一溜烟儿跑到正在看书的小姑娘身边,想看看她的书。 结果换来了她嫌弃地躲避,以及不算明显的厌恶神色。 陈衡是谁? 大队里的小霸王,只有他给人甩脸子的份,哪里被人这么对待过,况且已经算是大孩子的他哪里能够受得了这种待遇。 当即就拉着爷爷想要走,他可没见过他那受人尊敬的爷爷对谁这么低声下四。 强烈的羞耻感让他想要逃离,只是后来还是被拦了下来。 在冯家待了几天,渐渐他也明白冯家除了那个眼高于顶的小姑娘,其他人都很和善。 后来知道是冯家让他们一家人在差点要饿死时吃饱,有着大恩,也就忘了那些事。 如今一照面,当初的小姑娘褪去一身傲骨,倒是能够求在他这个被她瞧不起的泥腿子身上来了。 从爷爷口中得知冯家对他们家的一次又一次恩情后,陈衡其实就已经松口了。 不过回想起小时候,他还是咬死要过来看看人不放,要是这人还是小时候那副死德行,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不过眼下看来,这婚事也不是不行,反正娶谁都是娶。 唐云舒小嘴叭叭说个不停,结果对面一句话不说,她有些气结,当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粗俗无礼,丝毫没有礼貌。 要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真的不想一辈子都跟这种人打交道。 心中腹诽着,不由回想起那年见面时这人的野蛮。 第9章 请多关照 那天她才去书店回来,就在路上看见一对穿得补丁摞补丁的爷孙。 这年头就算是在京市也有人过得不好,她没过多留意。 结果不多时便听见有人对着那对爷孙指指点点,言语刻薄,唐云舒忍不住想要说话。 还没开口,就见那比她大些的哥哥一个箭步上前,揪住那人的衣领就要动手,那人被吓得脸色苍白,显然没想到这么穷酸的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动粗。 最后还是那位满脸皱纹的爷爷将人呵止。 当时她便被吓了一跳,还是第一次见到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 以为不过是个巧合,却没想到,她转头买个东西再回到外婆家,就看见了那对祖孙。 她安安静静一个人看书,余光里看见那位哥哥想要往她这边来,吓得她立即挪开。 安安稳稳长那么大,她哪里见过这种稍不如意就动手的人。 事后回想,当时她固然害怕,可她的行为实在伤人,为此她也后悔了许久。 不过无论她怎么心生悔意,那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再次见面,却是这样的境遇。 陈衡可不知道在唐云舒那里,他落得这样一个粗鲁野蛮的形象。 看着月光下显得有些惨白的芙蓉面,身为男人,到底还是会有几分怜惜。 冯家对他们家有大恩,恩情肯定是要报的,如今人家求上门,说一点不帮是不可能。 除了有点子憋屈,其余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偿还了恩情不说,还白得一个大美人媳妇儿。 说起来,倒是他占了不少便宜。 重重叹一口气,他怎么还是觉得胸口憋得慌呢? “唐同志,你们家的情况我已经了解清楚,我对于跟你结成革命伴侣没有任何异议,不知你意下如何?” 唐云舒正琢磨着怎么劝说眼前人同意这桩婚事呢,猛地听到他中气十足的话语,愣了一瞬,仰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不似父亲那般长相儒雅,或许是职责使然,在那本就剑眉星目的长相上添上了凌厉与冷肃,与她的理想伴侣相差甚远。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唐云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陈衡不知道这人怎么呆愣愣的像个木桩子似的看着自己,但该说的话他继续说:“你不用担心我们是因为不得结婚我就会对你不好,我陈衡顶天立地,既然跟你结了婚,自然会好好对你。” 平时压根不说这些烫嘴的话,他有些不自在的摸摸了鼻子,还真是为难他这个大老粗。 “陈同志,只要你愿意,我没有什么异议,只是……有些对不住你。”唐云舒有些艰涩地说着。 自从父亲出事,除了小姑以及父亲的老师在暗中使力,其余交好的人家也好,亲戚也好,对他们都是避之不及。 乍然见过这么多人情冷暖,更能明白眼下能够对他们伸出援手的陈家的难能可贵,这些,又岂能是雪中送炭几个字能够轻飘飘揭过的。 陈衡见她一副欠了他多少钱似的神色,有些好笑,也直接笑出了声。 这妮子真是被父母护得太好了,别人不了解老爷子,他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又怎么会不了解他。 报恩是真,想要将这小姑娘划拉到自家做媳妇更是真。 要是搁唐家没出事之前,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老爷子也不会将主意打到老东家头上。 那可是提起来老爷子都恨不能感恩戴德的人家。 如今人家上门求庇护,俗话说一个好女人可以改变三代,老爷子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面上征求他的意见,不过是为了几分面子罢了。要是他不同意,老头子能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他洞房。 好在他见了人后,对她的印象不错,否则按照他的性子,家里怕是要翻天覆地。 这些想法他自然不可能告诉唐云舒,只是故作嬉皮笑脸的缓和凝重的氛围,“我有什么委屈的,白得一个漂亮媳妇儿还不好啊。” 被那双暗含戏谑的桃花眼这么盯着,还被打趣一番,唐云舒白皙得脸有些泛红,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心中暗恼这人就是没文化,好话都被他说成流氓话了。 她自顾自气恼着,安慰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了,既然决定好,那咱们还是去跟长辈们说一声。”她岔开话题不接茬。 “陈同志,日后请多多关照。”想了想,唐云舒还是郑重地伸出手。 陈衡挑挑眉,回握。 “嗯。”收回手,他双手插兜,勾着唇点头应声,跟在小姑娘身后进屋,眼尖发现了她微红的耳垂,脸上的笑容放大,还真是不禁逗。 这人没了身上的那些大小姐做派,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果然,逆境使人成长啊。 * 两家的婚事就此定下,只是大队上其余人还不知道。 想着两个在众人眼中从未见过的人忽然结婚,实在有些突兀,怕到时候引出什么对唐家不好的传闻。 正想办法呢,老爷子便大包大揽说他能搞定,陈衡还是相信自己爷爷的,想着自己已经妥协到这种地步了,其余事就该他们操心,索性没管。 这天,正在大队部跟幼时的玩伴们侃大山的陈衡听到他们嘴里的话差点从凳子上摔个跟头。 “你说我一回来就相中了唐云……唐同志,闹着要非卿不娶?”陈衡咽回了脱口而出那个名字,震惊不已。 “可不是,”坐在陈衡对面的男人一脸佩服,“我说四蛋你眼睛是真毒啊,唐同志可是首都来的,除了成分有点问题,样貌学识样样出挑,谁不想娶?” 青山大队想娶唐云舒的后生不在少数,但个个都被她的成分劝退,只有像陈老四这样有硬实力的人才敢娶了。 “你、你从哪里听说的?”陈衡有些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 “大队里都快传遍了,那些婶子天天在地头唠你不知道啊?”有人纳闷道。 “我从哪里知道。”陈衡丢下一句,抬脚就走。 他这几天早起就往山里跑,就想弄点山货改善改善家里的伙食。 许是当初饥荒闹怕了,哪怕现在家里条件好了还是不怎么舍得花钱。 早出晚归的,家里人也不说,他从哪里知道,要不是今天闲下来,他还被蒙在鼓里。 不做他想,这绝对是那老头子出的馊主意。 陈衡咬咬牙,准备回家。 “哎哎哎,你去哪啊,不玩儿了?”有人喊。 “你们自己玩儿。”陈衡摆摆手。 还玩什么,一世英名都要毁了,还玩儿? “这陈四蛋还真是命好!”有一道声音酸溜溜感叹着。 “你们说是不是?唐云舒那身段……” “哎呦——谁他娘的踹老子?” “王大壮,老子的小名是你叫的?”陈衡本想回过头招呼他们一声,结果就听王大壮那张臭嘴喷粪。 “嘴巴放干净点儿,知道不?”他伸手捏了捏王大壮有些瘦弱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实则王大壮早就疼得龇牙咧嘴。 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陈衡。 这人在青山大队以及旁的几个大队那是出了名的,说句臭名昭著也不为过,谁惹着他不被溅一身血,只能咬牙吃了这个哑巴亏,只是眼里的阴翳难以掩藏。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0节 陈衡自然窥见了他眼中的不服气,但他了解王大壮这人,欺软怕硬的主儿,掀不起大风浪。 回来几天,自然知道了唐云舒跟王家发生的那点事,还好人聪明,能够自救。 本来事情过了就过了,谁让他自己撞上来。既然决定要娶别人,那他就见不得自己人受欺负。 拍了拍他硌得慌的肩,陈衡走得头也不回。 才踏进门,他便开始叫他爷。 “瞎嚷嚷什么,我还没死呢!”老爷子正在打瞌睡,被他扯着嗓子的几声吼吓了一哆嗦。 “是不是你在外面乱说,说什么我对唐云舒一见钟情?”陈衡拿了个凳子大马金刀往老爷子面前一坐。 “怎么,你这是兴师问罪?”老爷子不以为意,认得痛快。 “我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好说法,结果就这?我不要面子吗?” 想他陈衡在青山大队的英勇名声从此之后怕是都要变成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面子?面子能有媳妇儿重要?”老爷子反问。 “你就不能找个体面些的方法,这么说,依照唐云舒那骄傲的样子,以后还不得骑我头上拉屎。” “胡说什么,云舒那么有教养的人,会跟你一般见识?”老爷子使劲拍了孙子一巴掌。 陈衡起身躲开。 瞧瞧,这还没进门呢就护上了,进了门还得了? 他就搞不懂,老爷子怎么就对那些读书人那么崇敬? 懒得理他爷,陈衡迈步就要出门。 “去哪儿?”老爷子幽幽问。 “有事。”陈衡背对着人,走得飞快。 “你站住!” “又有什么吩咐?”陈衡无奈停步。 “与其出去乱晃,还不如去帮云舒干活儿,赶紧的。”老爷子挥手。 “凭什么?” “凭她是你你未过门的媳妇儿!”老爷子斩钉截铁。 “那是被你逼的!” “我逼你?”老爷子闻言笑了。 “难道不是?” “陈衡啊陈衡,你肚子的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老爷子指指孙子。 “刚开始连信都不回,见着人了还故作姿态,你敢说你小子对人家一点想法没有?” 陈衡站在原地,只觉得脸火辣辣的,丢下一句“懒得理你”就忙不迭往外跑,活像是有鬼在追似的。 老爷子见状,哈哈大笑。 这臭小子! 第10章 四蛋 陈衡耳边回荡着老爷子的唠叨,心里烦得不行,差点以为自己真是什么趁人之危的伪君子了。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地里。 家里说他辛苦,也不愿意他好容易休个假还要去地里受累,他就没去上工。 现在好了,还不如去地里挣公分,只要有他妈在,那些人也不敢嚼舌根。更何况,躲在屋子里不出面,别人还以为他心虚。 想着,陈衡加快脚步往地里走,至于他爷叫他去帮唐云舒的话,早就被他抛到脑后。 从陈家到社员们现在上工的地里,需要走一大段路,还要路过唐云舒上工的地方。 陈衡老远就看见挑着扁担,走得歪歪斜斜的唐云舒。 唐云舒挑着担子,走得小心翼翼。 自从那天闹了一出后,六婶子便不再像从前一样时不时往唐云舒跟前凑,一会儿打探她家以前是过些什么日子,一会儿又话里话外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藏得有钱财。 没发生那件事前,唐云舒还本着不能四处交恶的原则,即便对她这样的行为极为不喜,还是时不时应付六婶子几句。 现在俩人直接闹掰,六婶子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唐云舒也无所谓,并且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反观那位李婶子,从那以后,面对她就有些不同。 仍旧是我行我素,不爱跟人说话,但有她的地方,那位李婶子绝不出现,就算不小心撞在一起,那人也不会多待。 唐云舒知道,她估计是心虚,虽然至今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帮助六婶子故意引着她去桥边,但她觉得,目前的状态很好。 即便她还是挣不了多少公分,但不必再对人事关系忧心忡忡,也不用担心六婶子时不时的所谓“磨炼”。 李婶子一大早便来了,等唐云舒到时,她已经挑着扁担走了,留给她一个背影。 唐云舒自顾自将东西准备好后,挑起扁担就走,只是她的力气不大,没做过活儿的人上手又慢,到现在挑担子还是别别扭扭的。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段路,她停下来歇了一会儿,揉了揉被坚硬的扁担压疼的肩膀,挑起扁担继续走。 她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得分外仔细,生怕向之前一样,脚下一崴摔一大跤,弄得满身狼狈。 走着走着,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大脚,循着那双脚,略过被军绿色裤子包裹的修长双腿,被白色衬衫衬托得宽肩窄腰的上身,对上了那双漆黑的双眸。 “你怎么过来了?”话一问出口,唐云舒就有些后悔。 今天大家都在东边上工,想要去地里,就必须经过她们所在的位置。 想必他应该是去地里。 “我去地里看看。”陈衡看着矮自己一头的姑娘。 即便她极力掩饰着脸上的不自在,陈衡还是一眼看了出来。 曾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如今到了挑大粪的境地,无论是谁都难以适应,何况还是被他这个曾经她十分嫌弃的人看见。 想来,她年纪轻轻就经历这么多,也是可怜。 唐云舒哪里知道陈衡会脑补这么多,她的确有些不自在,但那是对于被自己的结婚对象看见自己笨手笨脚的不自在,而非陈衡想的那般。 那些情绪,早在第一天下乡劳作时就已经习惯,并且被她抛诸脑后,否则她会像梦里一样,被自己的情绪杀掉一半的自我。 将肩上的东西放下,唐云舒微微侧了侧身,让陈衡过去。 陈衡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想要伸手帮忙,但又觉得依照她那副清高性子,肯定不愿意在这么狼狈的时候被他帮助。 陈衡错身而过,思索着该找个什么能够让人接受的方法去帮她干活儿。 这么小的身板,也不知道怎么坚持了这么多天。 陈衡迈着步子,鬼使神差般,他回了头。 视线里,那道单薄纤细的身影站在蜿蜒的泥土路上,在广阔的蓝天白云之下,清瘦又伶仃,像是微风一吹就会将人带跑一般。 她弯下身,笨拙地扶起扁担往肩上放,平时看上去也就那样的木桶,此刻仿佛重若千斤,压弯了那道骄傲又笔直的脊梁。 身体比脑子快,等陈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伸手将唐云舒身上的担子接过。 唐云舒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被他的动作一惊,手下意识紧紧抓住扁担,回过头见是陈衡,惊讶出声:“你这是……” “瞧你笨手笨脚的样子,一天能不能挣四个公分?”嘴上毫不留情地说着,手才稍稍用力,就把唐云舒肩上的扁担夺了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拒绝。 陈衡不松手,看着唐云舒明显被晒黑,不复往日的细嫩手指,声音低沉:“听话,松手。” 轻轻松松将粪桶挑起来,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干惯了农活的人。 唐云舒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人自顾自地忙活着。 他稍显刻薄的话语言犹在耳,心里暗骂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粗鲁没礼貌。 眼眶却在他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的一句“还不跟上”里渐渐泛红。 她吸吸鼻子“嗯”了一声,抬脚上前。 陈家都是大好人,但是这个大老粗的嘴巴实在太坏。 广阔的东北大地上,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走着。 唐云舒亦步亦趋跟在陈衡身后,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你这么光明正大的来帮我,不怕人家说吗?” 陈衡闻言笑了笑,有些痞气,“咱们都要结成革命伴侣了,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自欺欺人?” 唐云舒反应过来,的确,她这是惊弓之鸟当惯了,前怕狼后怕虎了。 “也是。”言语有些苦涩。 “你也别想那么多,你们家情况不算遭,又是在青山大队,大队长和我爹都还不错,不会过于磋磨人,放心好了。” 陈衡听出身后人言语中的涩然,出声安慰。 “嗯,我知道。” 唐云舒极力掩饰住哽咽的声线,抹了抹划过面颊的泪水,笑着点头。 体力劳作这一块,唐云舒终究是不敌在下乡做惯了的人。 有了陈衡的帮助,她今天估计是满工分。 六婶子见陈衡卖力地帮着唐云舒一趟又一趟地挑粪。 想着这两天大队里关于两人的传言,看唐云舒的目光鄙夷不屑。 还以为是什么高不可攀的娇小姐,还不是看见条件好的就往上扑。 哼,不要脸。 回想起最近因为唐云舒四处被人挤兑,六婶子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是陈家老小嘛,怎么不去帮你老娘干干活儿,到是跑到人家姑娘屁股后面卖力讨好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1节 她撇着嘴,酸言酸语。 “哟,这不是六婶子,怎么还在这里挑大粪呢?你看看你,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任劳任怨,坚守岗位,都快被大粪腌入味了吧。” 陈衡咧着嘴,笑眯眯地看着六婶子,话却毫不留情。 想挤兑他?怎么可能! 六婶子登时气得怒目圆睁,谁不知道她因为好吃懒做被大队罚来挑粪,这瘪犊子还这么埋汰她。 “婶子,大壮最近还好不?今天我跟他叙叙旧,发现他更瘦了,你看这事儿闹得,该多给大壮吃点好的啊。” 原本想要破口大骂的六婶子顿时住了嘴,陈衡这个二流子打人可凶,从小就是这样。 今天她要是敢骂人,晚上她儿子估计就得鼻青脸肿。 陈衡麻利地挑上扁担,让唐云舒走在前面,回过头故意气死人不偿命说:“婶子,回头记得来我家喝喜酒啊。” 六婶子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气得死死咬住牙,敢怒不敢言。 走在前面的唐云舒听到陈衡这话,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只觉得面颊发热,脚步不由自主加快。 但心底却没来由松快了好多。 两人安安静静来来回回跑了很多次,陈衡说了好几次让唐云舒去休息,可唐云舒还是坚持两人一起。 那是她的活儿,让陈衡帮忙已经很过意不去,哪里还能老神在在的去休息。 “没事,我陪你说说话,就当是提前熟悉熟悉对方好了。” 人姑娘都这么说了,陈衡自然不会再多说。 两人也算和谐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走了几步,迎面撞上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三大爷,这是去哪里啊?”陈衡率先认出人。 “哦,是四蛋啊。”老人眯着眼,来来回回将陈衡和唐云舒大量片刻,“我去找你爷说说话。” “四蛋”俩字一出,陈衡就有些变了脸色,率先回头看了一眼唐云舒。 “你这是在帮你对象干活儿?”老人看了看陈衡肩上的扁担,“四蛋啊,一转眼就长大了要成家咯!” 老人笑呵呵的,挤出满脸褶子,一脸欣慰,想必也是听到最近的传言。 “呵呵呵,三大爷,我都长那么大了,还叫什么小名儿啊,你不是要去找我爷,那赶紧去吧,一会儿我爷又该去睡觉了。”陈衡笑得勉强,赶紧打断三大爷还要出口的话,偷瞥着唐云舒压制不住往上翘的嘴角,深觉在这一刻有些丢脸。 小名儿什么的,被这个娇小姐知道,着实有损他的一世英名。 “好嘞好嘞,你爹昨天就让我帮着看日子呢,我这不是就去找你爷了。”三大爷乐呵呵的。 “我可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好好好,您老可赶紧走吧。”饶是陈衡自诩脸皮厚,此刻当着唐云舒的面儿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提及婚事,也有些面皮发烫。 等三大爷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陈衡有些不好意思说:“老人家嘛,就喜欢调侃人,咱们走吧。” 唐云舒见他眼神有些飘忽,都不敢看自己,忍着羞,憋着笑道:“好的,四蛋哥。” 走在前面的陈衡脚下一个趔趄,回头震惊地看向居然敢拿自己开玩笑的唐云舒。 小姑娘愁云惨淡多日的脸上,终于绽开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双瞳剪水,笑靥如花,陈衡渐渐直了眼。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评论呀宝子们。[比心] 第11章 结婚报告 “咳咳,我们、我们还是先走吧,一会儿该吃午饭了。” 蓝天白云下,微风将女孩耳边的碎发拂起,用手梳理的空挡,唐云舒恰好趁着机会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对面人的目光实在有些烫人,她都有些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此刻被人紧紧盯着,显得她有些莽撞。 被美色所迷的陈衡猛地回神,尴尬不已,脸不自觉发烫,这辈子还没这么丢人过。 掩饰性的咳嗽两声,粗声粗气道:“以后不许叫我的小名。” 说完就挑起扁担,脚下生风走在前面,徒留唐云舒在后面追得吃力。 也不知道这男人哪里来的这么些力气,都挑了一早上了,还这么精力充沛。 被他这么一打岔,唐云舒略显尴尬的情绪慢慢消失,至于陈衡,直到回到家里,才慢慢缓过劲来。 回想起刚才自己的傻样,陈衡顿了顿步子,难道他真是他爷说的那样? 怎么可能? 陈衡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他不过是太久没见过像唐云舒这样好看的人,一时被迷了眼罢了。 好看的东西谁不想多看两眼,老话还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呢,难道就因为他多看了人两眼,自己就是个容易被美色所迷的人了? 他陈衡可不是那么俗气的人。 “你不进来在门口杵着干啥呢?”门内,柳梅见自家儿子一脸若有所思,半天不进门,忍不住出声。 “想点事情。” 陈衡迈步进门,一眼就瞧见正和他爷相对而坐,已经开始喝着小酒的三大爷。 “四蛋回来了啊!”三大爷仍旧笑呵呵的。 “嗯。”陈衡应完就往灶房里钻。 他现在一听到“四蛋”俩字就浑身不得劲儿,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明明是打小听习惯了的称呼,偏偏从那人嘴里叫出来就感觉怪怪的。 “老小啊,我跟你三大爷商量了一下日子,等你回部队把结婚报告打了,休了假回来,刚刚好。” 饭桌上,陈老爷子喝了一口酒,慢悠悠道。 “我知道了。”陈衡说。 酒足饭饱,送了三大爷出门,老爷子又把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要是组织上因为云舒的成分有疑问,那我就让你大伯那边使使力。” “爷,我的婚事当然是我自己去争取,这点事情我还是搞得定的,唐云舒的成分还没到那个地步。”陈衡不以为意。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老爷子也没多说。 “不过我可要事先跟你说清楚,要是有人拿云舒的成分来给你使绊子,你可不要跟云舒犯浑,要是让我知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上老爷子严肃的脸,陈衡有些无奈,“您孙子在您眼里就是那种只会拿女人撒气的人吗?你把心放肚子里,我既然同意了娶人家,就干不出那狗屁倒灶的事儿。” * 三日后,陈衡回部队。 一大早,陈衡来到牛棚,见唐云舒正挽着袖子,蹲在一个破木盆旁洗脸。 细白的腕子已经是两个颜色,小臂白得发光,衬得一双手更为粗糙。 “陈衡,你怎么一大早的过来了?”冯嬅出来叫女儿吃早餐,被那道高大的身影吓一跳,看清来人后惊讶出声。 “冯姨,我过来招呼一声,今天回部队。”话是对冯嬅说的,但视线却是落在蹲在一旁的唐云舒身上。 冯嬅见状,有心想问几句什么,但又知道两人怕是有话要说,便简单嘱咐了陈衡几句就回了屋里。 唐云舒是在冯嬅出声后才知道身后有人的,回过头看见陈衡,笑了笑,“你是今天回去吗?” “对。” 陈衡看着唐云舒,严肃着一张脸,“我回部队之后就会打结婚报告,所以——” “唐云舒同志,我最后再向你确认一遍,你是否愿意和我结成革命伴侣?军婚的性质你应该也清楚,一旦成立,想要后悔就十分困难。” 唐云舒擦干脸上的水,站起身,同样肃穆道:“陈衡同志,我很确认,我愿意,也绝不后悔。” “好,那你等我回来。” 陈衡上前几步,眼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欢喜。 想要伸手碰碰唐云舒的肩膀以示安抚,又害怕唐突佳人,最后踌躇不已,进退不得。 唐云舒像是没看出面前人的进退维谷,丢下一句“你等我一下”就跑回屋里。 陈衡看着那道倩影消失,又见那道身影出现。 只见唐云舒手里拿着两个玉米饼,递给陈衡道:“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你将就着吃,路上可以垫垫肚子。” “不用,我早上已经吃过了,而且我娘也给我准备了,你留着自己吃。”说着,还用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极力证明着。 他知道唐家在这里的日子不好过,又怎么可能要他们好不容易挣得的口粮。 “你拿着,我有我的分寸,不会饿着自己和父母。”唐云舒强硬地将陈衡的手拉过来,将东西塞进他的手中。 男人的手掌宽大又温暖,带着磨人的粗粝,却十分有力量,骨节分明。 陈衡感受到手中的那一抹柔软,下意识握紧手,结果就将饼子抓紧了。 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好了,都是自己人,这么见外干什么。”唐云舒一锤定音。 话说得委婉,但其中的意思两人都明白。 马上都要结婚的人,继续见外下去,确实有些伤感情。 话说到这个份儿,陈衡自然不会继续推辞,他定了定神色,压低了声音,低沉磁性,“你再坚持几天,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她就不必继续吃那么多苦了。 知识分子就该有知识分子的待遇,整天挑粪挖地的像什么样子。 * 时间一晃就是十天。 这十天里,唐云舒继续过着早出晚归的劳苦日子,暂时风平浪静。 而西北部队这边的陈衡,就不那么平静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2节 “老刘,你说我那报告怎么还没下来,当初老王不就是五六天就下来了,我这都十天了,要这么久?该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刚训练结束,陈衡与刘指导员一道去食堂,一路上就听他唠唠叨叨说自己的结婚报告。 “不行,我得去找政委问问。”说着便想要往团部跑。 “哎哎哎,你等等。”刘指导一把把人拉住。 “你急什么,多少人等了十几天呢,要是有什么问题,还轮得到你去找政委,不得政委找你啊。” 说的也对,陈衡点点头,按捺住自己有些急躁的心情。 “我说你,回家之前是什么嘴脸,回家以后又是另一副嘴脸。我说陈衡,你小子学过川剧变脸吧。” 不然怎么能转变这么快呢。 “不对!”意识到什么,刘指导恍然大悟,“不对不对,不是你学过变脸,而是弟妹自身优秀、老爷子眼光毒辣啊,否则就你那狗德行,估计天仙来了都不成。” 陈衡给了刘指导一个白眼,加快了脚步。 什么优秀不优秀,毒辣不毒辣,要不是报恩,谁会娶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娇小姐。 心里虽是这样腹诽,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弯出一点弧度。 “瞧瞧,这要结婚的人啊,就是不一样,脸皮都变薄了。”刘指导追上去,继续说。 “说够没有,还来劲儿了是吧。”陈衡一脚踹过去。 “气急败坏什么,是谁先起的话头?”刘指导灵巧避开。 “你……”陈衡还想说什么,却另一道声音打断。 “陈营,政委请你过去一趟。”一个小战士立正行礼。 “政委有说什么事吗?”刘指导率先出声。 小战士摇摇头,“只说让陈营过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陈衡转身。 “老陈,我帮你带饭啊,直接回宿舍就行。”刘指导喊。 陈衡摆摆手,表示知道。 “啧,该不会真出事了吧。”刘指导叉腰,看着陈衡有些冷峻的背影自言自语,“瞧我这乌鸦嘴。” 这边,陈衡才到政委办公室,还没敲门就被政委叫了进去。 “来了?”政委坐在桌子后面,头也不抬。 “政委。”陈衡立正敬礼。 “坐吧,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知道,不就是我的结婚报告嘛。”陈衡说。 “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你那对象成分有问题,让你三思,现在好了,上头不给通过,你打算怎么办?” 陈衡心中一沉,“怎么办,继续申请呗,反正这个婚我是结定了。” “理由,”政委看着陈衡,有些气结,“你非人家不娶的理由?” “你知不知道,一个不小心,她就会影响你的前途,你以后还想不想提干,想不想往上走了?” 这小子行事确实有些跳脱,但也是一个好苗子,好苗子怎么能折在这种地方。 “没有理由。”陈衡油盐不进,他怎么可能告知别人他和唐云舒结婚的根本原因。 “政委,你也别唬我,我对象的成分确实有点问题,但她的外家可是为了革命付出一切的家庭。” “至于前途,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政委见他这么斩钉截铁的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上面领导让我告诉你,要仔细考虑清楚,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要是有人用你爱人的出身做文章,影响了你,一次你能没怨言,可一次又一次呢?” “我知道组织是为了我好,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陈衡既然娶了人家,就不可能因为这些事去责怪别人。再说,只要实力够硬,料他什么妖魔鬼怪也打不到我。” 见他坚决,政委郑重其事,“你真的考虑好了?” “考虑得非常清楚,我能对自己的决定负责。”陈衡同样郑重。 “好,既然如此,我去跟上头说,不出意外的话,顶多三天,你的结婚报告就会通过。” “多谢政委。”陈衡敬礼。 “不过,还是不要出意外了,再来一次,我得疯。”他又恢复往日模样。 “滚犊子,一点耐性没有,还娶什么媳妇儿。”政委笑骂。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人为什么能够蠢成这样,把咱四蛋以及同事的职位弄错了。本来想把驻扎的地方设置成极其困难的模式,随军条件随之放宽,结果发现不利于后续剧情的展开,所以就改了改职位,方便舒舒随军,宝贝们不用回头看,没有大修的内容,不影响剧情,如果有大修的内容,我会标注出来的。 最后,还是日常求收藏求评论呀,[比心][比心][比心] 第12章 新婚 火车隆隆作响,陈衡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快速退后的景色出神。 离家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一次在短期里多次回家的。 上一次回去,他只是抱着回家看看的心理回去,压根没将老爷子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世事难料,最不在意的事情,往往最能给你与众不同的体验。 火车在林安县停下,陈衡下了车,这次在站口接他的不是侄子,而是他爸。 陈继明老远见到自己儿子就招手。 等陈衡走到跟前,开口就问:“事情都办好了?” “嗯。”陈衡可有可无的应着,有点不以为意。 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回部队之前就已经做好结婚的准备了,偏偏真要到了这一步,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陈继明一见他这样就知道这小子有点想犯浑,警告道:“你最好不要闹什么幺蛾子,这不仅关乎你的一辈子,更是关乎人家姑娘的一辈子。事到如今,你就是现在反悔了,不想结了,你爷也得绑着你进洞房。” “爹,我是临阵脱逃的人吗?”陈衡一听他爹这话就有些不乐意。 “我知道你不是,但我是在给你敲警钟,你小子什么鬼德行我这个当老子的能不知道?” “好了好了,赶紧回去吧。”陈衡懒得争辩,反正他现在的心情谁也体会不了。 父子俩骑车回了青山大队。 不少社员一见到陈衡就笑着招呼,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上都是要问一句是不是要结婚了,还不忘道几声恭喜。 陈衡也笑着回应,只是心里更不得劲儿了。 从小就看着他爹妈时不时为了点小事争吵,到了部队也有不少战友念叨家里那点事。 说实话,他拖那么久不结婚,不仅仅是没找到合心意的人,也是有点害怕结婚的意思,现在好了,不结也得结。 跟他有着同样心情的人,还有唐云舒。 比起陈衡对于结婚的恐惧,唐云舒更多的是对于两人婚后生活的担忧。 父母是自由恋爱结的婚,双方感情甚笃,虽然偶尔有些小争吵,却是正常的,反而更容易促进感情。 而她和陈衡,压根就对彼此不够熟悉,现在却要硬生生凑在一起生活。 可唐云舒自己也明白,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比梦中一家三口都丧命于乡下来得更好。 无论再担忧,之后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结婚的日子转眼而至。 这日的陈家,喜气洋洋。 小华带着妹妹,领着大队里的小孩在陈家院门口的大树下玩儿,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屋子里,大人们的说笑声不绝于耳。 不多时,有小孩子的声音大声响起:“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不少人听着动静,纷纷跑出门外看。 “哟,这新娘子还是真是水灵,长得真俊。” “长得不俊陈家那小子会看得上,没见着这几年媒人给介绍的姑娘他都给推了。” “要我说,这男人啊,甭管多厉害,还就是喜欢那长得好看的。” “可再好看也不能啥人都要啊,这可是臭老九。” “什么臭老九,说你没见识你还不信,要是唐同志身份真有问题,部队还能给他们结婚?部队可严着呢!” …… 声声议论里,唐云舒一身笔挺的列宁装,衬得身姿越发纤细,迈着步子,一步一步,优雅地走进陈家大门。 身旁,一身笔挺军装的陈衡同样昂首挺胸,与唐云舒一道进了门。 本来也没想大办,在这个靠着公分度日的年代,家家户户都节俭。 陈家这一次也只是请了大队里的干部,以及一些关系好些的乡里乡亲来吃席。 加上陈衡的部分战友,即便人不算多,也将院子占满,人人闹闹,喜笑颜开。 热热闹闹闹了一通,等人陆陆续续走完,已然天黑。 唐云舒不是头一次知道陈家,但是是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进门。 即便对于支书以及柳婶子等人都熟悉了,但现在身份不同,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看见柳梅还有白杏花忙里忙外,应付了一天客人的唐云舒还是打起精神上前:“婶子,我来帮你们吧。” 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去洗碗。 对于这些简单的家务和农活,下乡这么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也渐渐熟悉。 “不用不用,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去歇着吧。”柳梅手上沾满了油污,看着自家小儿媳那白白嫩嫩的娇弱样子,立即拒绝。 “对啊弟妹,你还是去歇着吧,这结婚也是挺累人的,你们明早不是还要去县里嘛,赶紧洗洗上炕睡吧,这里有我和娘呢。”白杏花接话道。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3节 她跟新进门的弟妹还是第一次见,之前也只是远远瞧过一眼,知道是个长得好的,头一次近距离看见,还真是跟年画上的姑娘似的,看两眼就让人心情好,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应当是个好相处的。 “当初你大嫂进门第一天我都没让她干活,你也是一样的,听话,快去歇着吧。”柳梅认真道。 “就是就是,弟妹你就听娘的话吧,这点活儿我们一会儿就忙完了。”白杏花紧跟着说。 见自己确实没有插手的空隙,唐云舒只好顺势而为,“那就辛苦婶子和嫂子了。” 婆媳俩听完这话都有些不自在,平日里跟乡里乡亲的直来直去惯了,猛然听到有人这么客气实在不习惯。 “这、这有啥,都是一家人,你快去歇着吧,天都黑了。”柳梅有些难为情。 “是啊,你快去歇着吧。”白杏花搭腔,也有些不好意思。 “弟妹,还叫娘婶子呢?” 忽然,白杏花抓住了唐云舒语言上的漏洞,忍不住“反击”,化解了自己的局促。 此话一出,难为情的就是唐云舒了,她什么准备都做全了,甚至想着就算是日后陈衡跟她过不到一起,只要给她应有的体面,她也不是不能忍受的局面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过改口这件事。 现在结婚形式简单,不像以前还喝什么改口茶,所以唐云舒自然没有想到这一遭。 眼下被白杏花提及,又对上柳梅那略微期待的目光,她还是硬着头皮吞吞吐吐叫了一声“娘”,声如蚊呐,脸色微红。 知道她面皮儿薄,婆媳俩也没有多加为难,便将人放走了。 待人走后,白杏花忍不住感叹:“弟妹还真是文化人,说话都那么好听,知青们都管这叫有礼貌。” “可不是,你娘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有人在我干活的时候跟我说辛苦了呢,别说,这心里还怪熨帖。” “不止熨帖,还难为情吧。”白杏花打趣婆婆。 婆媳俩笑成一团。 屋内,随着“吱呀”一声,唐云舒将门合上。 回过头,打量起屋内的陈设。 其实白天她就看过,只是那时候人太多太忙,她没能细细打量。 这间屋子应该是陈衡自幼的房间,许是因为结婚结得急,屋子没有翻新,但此刻被酒醉的陈衡躺着的那张炕上的被子是新的,屋里的搪瓷盆以及水壶在煤油灯的映衬下散发着微光,崭新又明亮。 唐云舒准备嫁过来时,就知道这桩婚事比较仓促,除了陈老爷子的态度她知道,其余人的态度她都不太清楚。 毕竟是自己家强人所难,人家为了报恩,不止搭上了家里最有前途的小儿子,还有日后照顾他们家的风险。 所以,唐云舒想,就算是被刁难,自己也是能够接受的,只要能够让父母好好活着,不那么提心吊胆的活着,她其实没所谓的。 因此,她在明知道这边有第一天进门不让新媳妇干活儿的规矩时,还是要凑上去,一是想试探陈家其余人对自己的态度,二是想要在摸清楚这家人的脾性前,表现得乖顺一点,这样对她对其他人都好。 只是没想到,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意外。 陈家,的确是一户很好的人家。 唐云舒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模糊了女孩的面容,却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陈衡昏头昏脑地醒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不知从哪里听人说过,“雾里看花最美”,陈衡想,他应当是体会到了。 “你醒了?我去给你倒点水。”唐云舒见陈衡从炕上直起头,立即看过去。 就见陈衡拧着眉,脸有些红,眼里带着醉酒的朦胧。 “好。”陈衡的思绪被唐云舒打断,倒回炕上,闷声应了一句。 唐云舒拿起水壶,发现没水,又拿起杠子出了门,去了堂屋那边。 陈衡听到开门声,直起头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渐渐升空的弯月。 他挑挑眉,结婚,似乎也不错。 待唐云舒回来,看见陈衡闭着眼,继续躺着,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睡了过去。 唐云舒上期,想伸手去将人摇醒。 结果那人太警觉,她才伸手,手就被人用力抓住。 “啊!”唐云舒忍不住惊呼一声。 “你弄疼我了。”说着,她使力将手往外抽。 可半天下来,那人还是不松手。 “陈衡,你松手。”陈衡听见自己的名字,才恍惚般松了手。 盯着自己的手掌,怔怔出神。 “云舒,咋了,出啥事了?”屋外,出门打水的柳梅听见动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声。 “没事,我不小心碰到脚了。”唐云舒扬声回。 柳梅闻言,放心不少,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赶紧洗洗睡吧,明早还有事呢。”陈衡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脑子抽抽了,怎么能抓住人女同志的手不放呢。 喝了水,为了缓解尴尬,只好出声提醒,结果不说还好,一说完,屋子里更尴尬了。 他怎么能忘了,今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啊。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紧张 灯光昏黄的屋子里,一人躺一人坐,寂静无声。 唐云舒在陈衡说完那句话后,心猛地漏跳一拍。 婚姻,结两姓之好,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自幼博览群书的她自然知道新婚之夜的两口子会发生什么。 她有准备,但没准备这么多。 此刻坐在炕上的姑娘正满脸紧张的绞着手指,想要拥有平日里的神色从容。 显然,当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人的情绪和状态显然不是那么听从指挥。 不过唐云舒不是那种临阵退缩的人,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对炕上半坐半靠,正怔怔出神的男人道:“嗯,我去洗漱。” 语气淡然,面色从容。 要不是看见她绞着衣角的手指,陈衡还真以为她能那么淡定。 他就说嘛,在这种事情上,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还能输给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嗯,去吧。”陈衡听见自己说,同样淡定如常。 唐云舒扭头走了几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问:“你……不去洗漱吗?” “洗漱?我早上才刷过牙。”陈衡想了想道,今天被灌了那么多酒,就算他酒量还不错,也有些晕头转向。 “嗯……那个,我觉得一天得刷两次牙才比较卫生。”唐云舒有些委婉道。 陈衡皱眉,什么卫不卫生的,上了战场都能躺在泥塘子里睡觉的人,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 “还是洗一洗再睡吧,今天忙了这么久,洗洗松泛些,也更容易入睡。”唐云舒劝说着。 其实这张炕这么大,她可以睡另一边,陈衡洗不洗跟她没关系,连大粪都挑过的她也不是那么在意气味问题。 可是,一想到两人即将有肌肤之亲,但这人不刷牙不洗脸,唐云舒就有些接受不了。 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陈衡算是反应过来了,原来人家这是嫌弃他呢。 抬起胳膊左右嗅了嗅,好家伙,一股子酒味儿,确实有些呛鼻。 “洗吧洗吧。”说着就从炕上下来,穿着鞋就往外走。 路过唐云舒身边,看她有些得意的扬起唇角,嘴闲不住,说了一句:“瞎讲究。” 跟他娘似的。 这下好了,给自己又找了一个管着他的“娘”。 虽然这么想,陈衡还是老老实实走到外面灶房里准备烧水。 他倒是没所谓用什么水,屋里那人估计不行。 一进去就见到他娘在灶前忙活。 “娘,这么晚了咋还不睡?” 柳梅闻声回头,“这不是给你们烧水吗?你来干什么?” “烧水。” 见儿子走过来蹲在自己身边,柳梅往后瞧一眼,见没人,就说:“怎么,这才娶了媳妇儿就开始爱干净了?从前可是我一遍又一遍,就差请你你才会好好洗。” 还是娶了媳妇儿好啊。 陈衡听他娘这么一说,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个儿媳妇倒是合了你的意了,跟你一样,瞎讲究。” “怎么会是瞎讲究,洗干净了去睡觉,自己不舒服啊。” “舒服,舒服,可舒服了。”陈衡不以为意。 “什么舒服?”刚进门的唐云舒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开口。 说完才发现婆婆也在这里,打了个招呼后就有些不自在,迟疑着想回房间。 柳梅看出了儿媳妇的不自在,本来就想回去留小夫妻两人的她,随意嘱咐几句就忙不迭走了。 柳梅一走,就剩唐云舒和陈衡,两人其实也算不得熟稔,柳梅在时还说了几句话,眼下她一走,本就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微妙的两人更是一言不发,唯余灶洞里的柴火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离灶洞太近,陈衡只觉得热得慌,伸手试了试水,暗忖温度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扯了扯军装领子,“水温差不多了,你去屋里洗吧。” 累了一天的唐云舒在那短暂的安静时间里,不知不觉打起了盹。即便对之后的事十分紧张,但还是抵不住身子的乏累,被陈衡这么一叫,回过神来,下意识应好。 见陈衡快步走出去,她有些疑惑,这人难道不洗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4节 等她想要去打水时,才发现那人已经将水灌在了暖水瓶里。 她微微一笑,提起暖水瓶就往屋里去。 走出灶屋,就见陈衡已经拉开了院门。 “你要去哪?”她连忙出声。 “河里洗澡。”那人头也不回。 “那是冷水,会生病的。” “没事,习惯了。”陈衡说完不等唐云舒多说就走了。 要是不洗,她还不得嫌弃死他。 心里腹诽着,陈衡往大队里男人们常常洗澡的地方走去,边走边扯领子,怎么还是那么热。 院子里,唐云舒咬着唇,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去把人叫回来。 “云舒,怎么了?” 屋子里,夫妻俩听见开门的动静,陈继明连忙打发妻子出来看看。 唐云舒一五一十将陈衡说的话告诉了柳梅。 柳梅听完松了口气,笑道:“没事,他从小就是在河里长大的,身体好得很,不碍事。” 差点以为是老小又犯浑,两口子结婚第一天就掐架。 见没事,柳梅嘱咐几句就回去了。 唐云舒也提着暖水瓶进屋。 因为要结婚,唐云舒今天早上早早地洗了个澡,忙了一天,身上不免有些黏腻。 但此刻是在别人家,实在不好洗澡,就拿帕子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身子。 等她弄完,陈衡刚好回来。 听到院门响起的声音,唐云舒连忙穿好衣服,跑去将门闩打开。 “你、你回来了?”扑面而来的,是独属于男子的阳刚之气,夜深人静时,唐云舒紧张得结巴。 “嗯。”陈衡一推门就见到撞见唐云舒,满屋子的暖香,熏得他刚才觉得有些凉快的身体又热了起来,喉咙都有些干。 眼前人也不是白日那身严肃的打扮,而是穿了一件单衣,即便宽松,也掩不住那窈窕的身段。 “我去倒水。”唐云舒想略过陈衡出门。 不料那人堵在门口,一动未动,唐云舒抬眼看他。 只见男人短而硬的头发还泛着潮意,不知道是否是刚刚洗澡时眼里进了水的缘故,那双黑沉的桃花眸里泛着红。 “给我吧。”陈衡不由分说接过唐云舒手里的盆。 宽厚温暖的大掌搭上了细腻的指尖,唐云舒感受到了,想要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下意识将手缩回去的同时,那人已经端着盆转了身。 哗啦—— 是水被泼出去的声音。 唐云舒只觉得此刻的自己的心就像是那盆被泼出去的水,七零八落,七上八下。 她慌得不能自已,听到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忙脱了鞋上炕,把自己藏在被子里。 只见那人进了门,在桌在上拿了什么东西,又出了门。 唐云舒忍不住伸头透过门口看去,就见男人就着月光,站在院子里认认真真地刷牙。 陈家条件好,当家的媳妇又是个爱干净的,自然有讲究的条件,卫生习惯还不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洗漱用具。 陈衡也被他娘喊习惯了,没人管的时候邋遢些,有人管着也随喊随动。 唐云舒放下心来,还以为自己还要催一遍呢。 听说这人脾气不好,她虽然有些犹豫,但也知道自己一定会坚持让他刷牙,否则她接受不了。 不多时,陈衡进了屋。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 农村的夜,寂静安宁,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地便睡下。 屋外是蝉鸣蛙叫,屋内是两人紧张的呼吸声。 陈衡活了二十多年,即便在部队里听过不少荤话,此刻还是手足无措。 “你放松点儿。”他粗喘着伏在女人身上,声音暗哑,鼻尖汗珠滴落,鼻腔里满是不属于他的馨香。 “我、我、我没紧张。”唐云舒缩在男人怀里,忍不住发抖,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一听到她这娇柔的声音,陈衡彻底没招了。 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一个翻身躺倒在侧边,他大口喘息,吐出胸腔中的浊气。 待他重振旗鼓,想要再来时,就听到身旁那娇娇怯怯的声音道:“要不……要不然还是等我们再熟悉熟悉吧,我、我害怕。” 准备再来的陈衡一哽,顿时泄了气。 “可以。”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他陈家还是真是欠了她们家的,这简直就是个磨人精。 “你,生气了吗?”过了很久,唐云舒问。 “没有,这种事急不得,赶紧睡吧,明儿一早还要去县里领证。” 见他的声音恢复如初,四平八稳,不像生气的样子,唐云舒松了口气。 原以为自己会不习惯,睡不着,结果闭上眼睛,疲惫了一天的她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反观陈衡,此刻的他仍旧兴奋着,坐起身,透过穿过窗缝的月光,他恶狠狠地盯着面容沉静、睡得正香的姑娘。 忍不住咬牙切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嫌。 轻手轻脚下了炕,出了门,待回来时,又是满身冰凉,磨磨蹭蹭许久,总算能够安然入睡。 翌日一早,新婚的小夫妻两人早早吃完早饭就出发去县里。 陈衡骑着自行车,后座坐着唐云舒。 半道上,唐云舒紧皱着眉头,一脸不舒服,忍不住在后面动了动身体。 陈衡在再次感受到那股轻微的力道后,一脚停下了车,扭头问:“怎么了?” “没怎么。”唐云舒回。 陈衡盯着唐云舒干净分明的双眼:“没怎么你动什么?” “真没什么,咱们赶紧走吧,晚了回来该天黑了。”唐云舒低下头。 “一天天奇奇怪怪的。”陈衡见她死活不说,也懒得再问,抬脚搭上脚踏。 真憋不住了总会说的。 回头那一瞬,他看见了空档的后座,只有一堆铁架子。 陈衡瞬间反应过来估计是被硌得慌 “下车。” 唐云舒听着他这不耐烦的语气,不明所以的下了车,心中有些忐忑。 这混账不会想要把她扔在这里吧? “自己痛不会说,憋着干什么?”陈衡一边说一边麻利地脱了外套绑在车后座上。 抬起头白了唐云舒一眼,嫌弃道:“真娇气!” 唐云舒怔愣地看着他的动作,一时回不过神。 “愣着干啥,还不上车?” 唐云舒上了车,感受着柔软的坐垫,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嘴硬心软的混子,也暗戳戳白了他一眼。 夫妻两人一路进了城,大路上,忽然有人叫陈衡的名字,两人一回头,陈衡笑着应,唐云舒却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惨白了一张脸。 第14章 是他 “陈衡,陈衡——” 夫妻两人大老远就听见有喊陈衡的名字,只是停下车,四周环顾半天还是没能见着出声的人。 “这儿呢!”那人又道。 陈衡的视线往左后方望去,人群里总算是挤出来一个男人。 上身一件洁白的衬衫,下面是一条笔挺的黑色裤子,个头不算出众,戴了一副眼镜,长相偏斯文。 那人笑盈盈地走过来,看见陈衡便道:“怎么这副表情,不认识我了?” 陈衡凝眉看向男人,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蒋济舟,你是蒋济舟?”陈衡一拍脑门,可算是想起来了。 陈衡仔细打量起人来,嗯,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模狗样。 “是啊,你这人就是忘性大。”笑着说完,他随手摸出烟递给陈衡,“来一根?” 陈衡摆手,“不抽烟。” 蒋济舟收回手,视线投向坐在车后座的女人。 只一眼,他就有些心动,挑挑眉问:“这是你妹?我怎么记得你是家里的老小来着。” “什么我妹,这是……是我媳妇儿。”陈衡顿了顿,忽然多了个老婆的他还不太习惯这么跟人介绍,总觉得别扭。 “哦哦,是弟妹啊。”蒋济舟有些遗憾,“怎么结婚都不请老同学?”嘴上虽是这么说,神情却昭示着压根就不在乎请没请他。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5节 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怎么感觉这两人像是不太熟的样子,新婚夫妻,该是蜜里调油啊。 不过这是人家夫妻俩的事,他落落大方跟唐云舒打招呼,“弟妹好,我是陈衡的同学,叫蒋济舟。” 如果说在看清那人的脸时,唐云舒还抱着一丝侥幸,那现在听到这人的名字后,唐云舒的心沉的彻底。 蒋济舟这个名字,在梦里听了无数遍,是她最深最深的梦魇。 虽然不知道原本应该在隔壁县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现在她无比庆幸自己早一步做了打算。 至少如今挡在她前面的有陈家,而不是势单力薄的一家三口。 强扯起笑容对人点了点头,唐云舒便缩在陈衡身后不再说话。 听两人不停地寒暄,说起两人的工作。 陈衡是军官,自然不可能透露太多,但蒋济舟的信息与梦里都一一对应上了。 他的确是在隔壁县里工作,但他是林安县人,也是恰好回老家看看,不巧就被他们碰上了。 “行,我就不耽搁你们办正事了,记得常联系啊。” 待又寒暄几句,确定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蒋济舟这才放两人走。 等人走后,陈衡面上的神情已经不耐至极。 骑着车走了一段路,微风总算将唐云舒心中的膈应与烦闷吹散不少。 她偏头看了看陈衡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后才开口问:“你跟刚才那人很熟吗?” “不熟。”陈衡的语气硬邦邦的。 唐云舒:听出来确实不熟了。 “那人高中的时候仗着自己是班干部可目中无人了,经常上纲上线,讨人嫌得很。” 陈衡实在忍不住,将自己对蒋济舟的厌烦吐露出来。 “我还以为你们很要好呢,刚才还耽搁那么长时间。”唐云舒略微不满地嘀咕着。 陈衡耳力好,即便唐云舒声音有些小,周围有些吵,他还是听见了。 “我说你这人是读书读傻了吧,都成年人了,该有的应酬少不了,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多个朋友多条路’?要是换了高中的时候,你看我跟不跟他废话。” “说得也是。”唐云舒开始还不服气,后来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样。 从家里生出变故那一刻开始,她才明白关系的重要性。 同爸爸一样处境的人也有,可有的人偏偏就不用下放。 从前她奉行的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交际,不相关的、不喜欢的一概不理,而现在,或许该改改了。 “可是我觉得……”嘴巴张张合合,半天说不出话。 她实在不习惯在人背后点评别人。 “觉得什么?”陈衡疑惑。 “觉得他不像好人!” 在陈衡的再三追问下,唐云舒脱口而出。 想到梦中那人逼她至此,她也不再有心理负担,觉得这样的行为有失风范。 “没想到你眼睛还挺毒。”陈衡笑出声,然后肯定道:“他确实不像好人。” 没说肯定的话,是因为陈衡说话做事讲究证据,但从蒋济舟的只言片语和那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得意来看,这人这些年在革/委会应该干不了多少好事。 自从运动开始,陈衡对于那帮人就敬谢不敏,所以在知道蒋济舟的工作后,对这人就更烦了。 只是这些年在部队磨了磨性子,已经会跟人虚与委蛇了。 “也就是我在部队大小是个干部,要是个大头兵,他绝对不会上前攀关系,可能看见我还得绕着路走,生怕我找上他。” 毕竟这人以前可没少被他们那帮混子打,这人又爱记仇,大大小小陷害他们多少次。 “真让人讨厌。”唐云舒说,想到什么又恶狠狠补充一句:“简直可恶。” 陈衡听着她骂人的话,只觉好笑,这知识分子骂人就是笨,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不痛不痒的。 只是他也有些疑惑,她这人清高是清高了点,但平日里待人接物还算平和,怎么对才见面的蒋济舟那么厌恶。 思来想去,陈衡还是觉得是蒋济舟自己的问题,烦人的人走到哪里都烦人。 两人止住话题,不一会儿就到了民政局。 出来时,两人手里个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对视一眼,又飞快移开。 “我想去照一张相,可以吗?”唐云舒看到了不远处的照相馆,扭头问身旁的男人。 陈衡闻言顺势看过去,就见方才排在他们前面领证的一对新婚夫妇进了照相馆。 对上唐云舒期待又祈求的视线,他自然点了头。 等从照相馆出来,已经烈日当空。 夫妻两人去国营饭店吃了饭,又去县城里供销社置办了些东西,总算双双把家还。 到了大队,太阳已经快到山腰。 回到家里吃了饭,将买的东西一一发给家里人,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房间。 见唐云舒盯着角落里给父母买的东西出神,陈衡出声道:“要是实在等不了回门,今晚咱们就把东西送过去。” 唐云舒想了想,还是作罢,“算了,还是等后天再去吧。” 要是今晚上去了,爸爸妈妈准得唠叨她不守规矩。 洗漱好躺在炕上,唐云舒又紧张起来,等察觉到陈衡单独抱了一床被子出来,睡在她不远处,她才放下心来。 不是她不愿意,实在是她接受不了和刚刚认识不久的人那般亲密。 陈衡见身边那人沉沉睡去,冷冷哼了一声,还真以为他是什么色中饿鬼呢,他也不习惯好吧。 翻了个身,他也渐渐睡去,只是到了半夜,又被一声声哭泣惊醒。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日常求收藏呀[抱拳] 第15章 眼睛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伴随着蛙叫更显寂寥;屋内炕上的姑娘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大汗淋漓,眼角泪珠颗颗滑落。 梦是断断续续的。 唐云舒先是去买药的路上遇到两个人,被手电筒晃了一下,有人出声制止,下一瞬,他看清了军装男人的脸。 剑眉星目,鼻梁挺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竟然是陈衡。 下一刻,场景变换。 高耸的山林里,太阳彻底下山后迎来一片黑暗,比之空旷地带更加恐怖。 唐云舒只觉精疲力竭,但想到身后的人,她还是咬牙坚持,继续向前跑。 眼看前方的树木越发稀少,她心中一喜,以为找到了出路。 只要去到有人的地方,那人就不敢如此猖狂。 岂料左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手心和膝盖霎时传来火辣辣的痛楚。 可不等她细细查看自己的伤处,就听到后面那人的脚步声。 “云舒,你别跑了,在这里你怎么可能跑得了呢?”如同恶魔般的低语响起,在这只能看见方寸之地的森林中,更显得渗人。 唐云舒不管不顾地跑,终于来到那一处空地。 只是等待她的不是出路,而是万丈悬崖。 她绝望地回过头,看见灰暗里渐渐走来一个人,白衬衫,黑裤子,人脸渐渐显现,戴了一副眼镜。 那双眼睛里,闪着毒蛇般的光芒,带着绝对的自信。 “你别白费功夫了,乖乖听话不好吗,只要你听话,我承诺你的事决不食言。”男人用诱哄的语气说,听在她的耳里,却几欲令她作呕。 “一个有家有室的人,到底为什么能够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忍住害怕和哽咽,她说。 “蒋济舟,你就没有想过你的老婆孩子吗?”唐云舒语气冰冷,满眼嫌恶。 这人口中的好听话她不止听过一次,看着父母白了的发,糙了的手,当初她差点就鬼迷心窍答应了他,只为父母能够得到庇佑和照拂。 还好,后来她了解了他的家庭,知晓了他的真面目,没有误入歧途。 眼下的情况,她只能周旋,期望父母在察觉她迟迟没有回去后,会来找她。 “我看你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似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有本事你就跳下去。” 话落,他箭步上前,唐云舒没料到这人还说不到两句话就翻脸,本就离悬崖有些近的她下意识向后跑,结果脚下踩空…… 炕上的人猛地睁开眼,大喘着粗气,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弄湿了鬓发,略显狼狈。 一转眸,唐云舒对上了梦里的那双桃花眼。 * 陈衡是在听到一阵阵的抽泣声里醒来的。 原以为是窗外的声响,但细细听来发现竟是有人在哭。 想到才嫁过来的唐云舒,那娇气性子,他迅速清醒过来,生怕他是因为嫁了人不习惯而半夜想家。 躺着打了半天安慰人的腹稿,结果那哭泣声还是一阵一阵的。 不对劲,很不对劲。 陈衡翻身坐起,摸黑看了躺在那里的人半晌,见她一动不动,只有一会儿一下的抽泣。 他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想要看得更清楚。 结果刚到近前,那人猛地睁开了眼,陈衡吓一大跳往后退,却不料被人扑了个满怀。 怔愣许久,察觉到腰间那紧到有些颤抖的力道,陈衡知道这人估计是做噩梦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6节 怀中的人微微发抖,像是劫后余生般,陈衡放在身侧的大手缓缓地,缓缓地搭上了唐云舒单薄的背,从生疏到熟练,一下一下轻拍着,安抚着。 “没事没事,噩梦而已。” 听到头顶传来的低沉声音,唐云舒总算缓过劲儿来。 察觉到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后,迅速松开自己的双手,往后挪了挪,拉开了与陈衡的距离。 天哪! 她这是干什么?好丢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有……谢谢。”一连串的话说完,唐云舒立即躺下,将被子盖过头顶。 半天没听到动静,她又说:“还是赶紧睡吧,不早了。” 陈衡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姑娘一系列的动作,扬起来给人拍背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 听到被子里传来闷闷的提醒,陈衡白了鼓起的那一团一眼,没良心的东西,还真是用完就丢。 回到自己的被窝,甩了甩被子,倒头就睡。 他就多余费那个心思。 午夜最为寂静的时候,唐云舒没了睡意。 听到身边传来男人平稳的呼吸声,她不由想起梦里的那双眼睛,还有那句提醒别人不要用手电筒晃人的话语。 她说为什么那天被小华晃到时,听到陈衡的那句话会那么熟悉。 原来在梦里,他说过,她听过。 只是梦终究是梦,不如现实来得真切,以至于她现在才想起来。 同样的,这一刻,蒋济舟那可恶的嘴脸更令她厌恶。 如今她做出了改变,但依照蒋济舟的为人,肯定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只是她现在也没有证据,甚至蒋济舟是否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行恶的她都一无所知。 就算是想要收拾他,也没有门路。 唐云舒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没关系,总有机会,这样的人,总会遭到报应的。 * 翌日一早,陈衡与唐云舒吃了点东西,就拿着昨天买的东西去了牛棚。 想到昨晚的冲动行为,唐云舒还是觉得别扭,可即便别扭,也不能耽误事儿,她只能极力自我调节着。 走在路上,遇到不少人,也笑着应付了不少人。 他们两人的这桩婚事,在青山大队可谓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有人觉得陈家老小就是为色所迷,日后也就走到这里了;也有人觉得是唐云舒这个娇小姐受不了下乡的苦,所以主动勾引。 反正风言风语很多,等着看支书家里笑话的人也不少。 只是不论是婚事传出来之前,还是结婚之后,陈家一家老小对唐云舒的态度都十分和蔼,甚至还有些喜爱。 见人家婆家人的态度都如此,大队的社员们自然也不会为难唐云舒等人,毕竟人家公公是支书。 所以一路走来,唐云舒收获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即便大家率先叫的陈衡,但还是有婶子跟她唠几句。 等来到牛棚时,她都还有些恍惚。 “云舒,发什么愣呢?” 冯嬅夫妻俩因为今天女儿要过来,所以就请了假没去上工。 见女儿女婿来了,她总算是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放松笑容。 “爸爸,妈妈。”唐云舒同样笑着,看着父母的笑容,渐渐地,感觉眼眶有些酸涩。 这一次,总该会不一样的,对吧? “唐……爸,妈。”陈衡赶紧收回叔婶的称呼,跟着唐云舒叫。 “来了,快进来坐。”唐骥也满面笑容。 解决了心里的一桩大事,夫妻俩轻松了许多。 只要他们小夫妻能够好好的,他和妻子也别无他求。 四个人,各说各话。 唐云舒被母亲嘱咐着,唠唠叨叨说现在不比从前,以后的很多事都要她亲力亲为,嫁了人始终是不一样的,希望她能够好好经营好自己的婚姻。 左一遍右一遍,说不尽的担心,道不完的关爱。 而陈衡与唐骥那边,就纯粹是一个人用心嘱咐,一个诚心保证。 老丈人和女婿同样说了很久很久。 在父母这里待了许久,到了晚上,唐云舒又回到陈家。 可能是因为昨天那场梦,加上离开父母的不习惯,唐云舒今天除了在爸妈面前,一直有些蔫蔫儿的。 陈衡当然察觉到了唐云舒的变化,还有她不经意间与他拉开的距离。 以为是新媳妇儿想娘家,陈衡觉得那是人之常情,就没多关注。 结果不一会儿,正和他爷他爹聊得开心的他被他娘叫到门外,劈头盖脸一通数落。 “咋了娘?”陈衡脸上还有未尽的笑意。 “咋了,你说咋了?”柳梅恶声恶气,见儿子这副木头样就来气。 “喏,把这红糖鸡蛋给云舒端过去。”柳梅将手里的碗递给陈衡,之后抬手给了陈衡一下,没好气道:“都说给你说过,云舒身子弱,让你悠着点,你看看,现在人都蔫巴了,饭都没吃多少。” “啊?”陈衡惊呆。 “还不赶紧给老娘去,啊什么啊?简直跟你那爹一个样儿,不会疼人的蠢东西。” “赶紧的!” 又挨了一脚的陈衡有苦难言,什么跟什么啊,莫名其妙背一口黑锅,主要是他还不能说。 朝房间门看了眼,在他娘的瞪视下,他拖着步子走了过去。 身后还传来他娘的嘀咕:“也不知道过几天去了部队该咋办?唉哟,这愁人的臭小子……” 陈衡翻了个白眼,该咋办咋办呗,还能离咋滴? 推开门走了进去,就见唐云舒一个人坐在炕边,扭头看着窗外出神。 闻声回头,对上那双眼睛,唐云舒移开目光,那股子尴尬又袭遍全身。 这人不是跟爷爷他们聊天吗?怎么又进来了。 “呐,娘给你做的红糖鸡蛋,赶紧趁热吃了。” 唐云舒疑惑着伸出手,“娘怎么突然给我做这个了?” “还不是看你晚饭跟猫吃食似的,怕你饿着呗。”陈衡扭着脸不看她。 真正的理由他能说吗?当然不能,他还要脸呢! “娘可真好!”懒得计较他的话,唐云舒笑着抿了一口红糖水,甜丝丝的,暖进人心。 陈衡不屑,他还给她端进来了呢,怎么不见说他一句好。 不仅如此,连句谢谢都没有,简直没良心! “对了,部队那边……怎么样啊?我有点担心。”唐云舒想起过几天就要走,忍不住问。 刚想要走的陈衡闻言,回头道:“等去了不就知道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了想,他又说:“部队可单纯多了,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好了,你慢慢吃,我还得陪爹他们说话呢!” 还想仔细问问住宅情况的唐云舒噎住。 这个没礼貌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出发 时间一晃而过,眼看到了要去部队的日子,唐云舒显而易见地更依赖起父母来。 “云舒,到了部队可要遵守部队的纪律,不要跟爸爸似的,信口开河,到时候不仅会影响你自己,还会影响小陈。” 地里,头顶顶着烈日,唐骥和冯嬅低声嘱咐着自己的女儿。 女儿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他们身边,如今家里又是这副光景,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比之往日更加唠叨。 唐云舒自然知道父母的良苦用心,低着头,忍住眼眶的酸涩,频频点头。 一旁帮着陈衡瞥见她眼眶有些红,对唐骥道:“知道的爸,这不还有我呢。” 放下手里的锄头歇了歇,陈衡低头看了看埋着脑袋的唐云舒,又看看唐骥,斟酌了半晌道:“要不就让云舒留在家里,方便照顾你们,也不是一定要随军。” “当然,我不是怕她说错话做错事影响我啥的,就是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他补充。 没看见唐云舒这一天天就想腻在父母身边,可怜兮兮的。 唐云舒听到陈衡的话,充满希冀地看向父母,现在她已经是军属了,至少安全问题不像以往那般令人忧心。 “不行,云舒必须得去,新婚夫妻分居算怎么回事儿,又不是条件不允许。” 率先出声反对的,是冯嬅。 她说的原因是其一,还有一点就是部队始终比之外面要安全得多。 他们做父母的,求的就是子女安全无虞,一生顺遂,不可能冒一丁点的险。 “你妈妈说得没错,就算是我们同意了,你父母那边也不可能同意。”唐骥看向陈衡。 如今陈衡好不容易才结婚,陈家当然想要两夫妻住在一起,随时期待着孙子辈的到来,怎么会同意云舒留在青山大队呢。 陈衡一想也是,他娘催他结婚都快魔怔了,现在他终于如愿,怎么可能不催下一步。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7节 看见唐云舒眼里黯下去的光亮,他还是开了口:“我家那边我去说,没问题的。” “不必了,我跟你走。”唐云舒语气有些淡,显然不是很开心。 她理解父母的用心,但还是有些难受。 她知道自己去随军是板上钉钉的事,先不说这里还有个蒋济舟,就算没有,像父母这样明事理的人也不会同意她的任性,只是话是陈衡对父母说的,她不免还是会抱有侥幸。 冯嬅见女儿这样,又温言软语地安慰。 一旁的陈衡心里冷哼,瞧瞧这大小姐,哪里有当人媳妇儿的样子,她不想去是吧,那他还就偏偏让她去。 只是这个时候有丈母娘他们冲锋在前,他自然不会多话。 他就不信了,自己一个根正苗红的工农阶级,还治不了一个差点成了右/派的小丫头片子。 * 天灰蒙蒙时,在一声声公鸡的打鸣声里,陈衡起了床。 先检查一遍昨天晚上收拾好的东西,以防有什么遗漏,便回到炕前,戳了戳唐云舒睡得红扑扑的脸,“起了,该走了。” 唔,手感真不错,不愧是精养着长大的。 唐云舒被他折腾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缓了好一会儿,才穿好衣服下炕。 收拾好,一一与家里人话别,夫妻俩由陈杰夫妻陪着,一同来到了大队里坐牛车的地方。 问了时间,说是还有一会儿才出发,陈衡问唐云舒:“要去你爸妈那儿看看吗?” 因为今天走得早,昨天傍晚两人就去了父母那里道别。 眼看时间还早,陈衡看出了唐云舒的心思,便询问她的意见。 想了想,唐云舒看了眼牛棚的方向,料想父母这个时候肯定也早早起床了,点了点头。 两人加快脚步来到牛棚,半道上遇上了唐骥夫妻。 “爸妈,你们这是去哪儿?” “你们这是去哪儿?” 两方同时开口,明白对方的意思后,同时展颜。 趁着娘俩说话的功夫,陈衡来到老丈人身边,将兜里迟迟没有送出去的钱票往唐骥手里塞。 唐骥自然连连推拒,陈衡认真道:“爸,一个女婿半个儿,这是我孝敬您二老的,不能不要。”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哪里是当兵的对手,三两下下来,唐骥败下阵来,无奈收了东西。 “云舒自小是我和她妈惯着长大的,难免有些任性,以后还要你多多担待……”唐骥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唠唠叨叨的人,眼下却止不住地念叨。 “应该的,做男人的,哪能不体贴老婆?”陈衡回应。 回去的路上,两人隐隐约约见到前方走来一人。 以为是要去自家自留地里干活的乡亲,两人便没管,径直往前走。 这时,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叫着唐云舒的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都弄不清眼前的状况,快走几步上前,唐云舒看清了人,是跟她一起挑粪的李婶子。 联想到之前的事情,唐云舒本能防备。 还没开口,就见李婶子一脸羞窘地从兜里摸出一堆皱皱巴巴的毛票。 她看了看站在唐云舒身旁人高马大的陈衡,弱弱开口:“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陈衡凝眉看向唐云舒,唐云舒看了看李婶子,然后对陈衡点了点头。 待陈衡往前走了些许,确定人听不见她们的谈话后,李婶子忍着羞愧,哭着将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那天的确是她故意引着唐云舒去木桥边,原因很简单,因为六婶子给了她钱,就是手里的那堆毛票,还是她死活要回来的,否则只能得到一点点。 她抖着手将钱往唐云舒手里塞,鼻音浓重:“我家先生病了好久,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她一跟我说,鬼使神差地我就应下了,后来被我先生知道,他死活不喝药,要我来给你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实在没办法了……你应该能体谅的,对不对?” 想到唐云舒如今跟他们一样的处境,她侥幸道,希望她能理解自己。 唐云舒冷着脸退后,没有被她碰到分毫,“你明知道要是他们的计划成功了我会面临什么,但还是这么做了,要我怎么原谅你。” “抱歉,我做不到。” 说完,她避开李婶子,向着陈衡所在的地方走去。 所谓的贞洁名声于她而言,其实并不那么重要。就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王大壮“救”起来,她也不会因为所谓的名声而被迫嫁给他。 可在这样的世道里,好名声,有总比没有好,尤其是现在她家逢巨变的情况之下。 她能够理解李婶子的无奈和心酸,但作为受害者,她轻易说不出原谅的话。 * 陈衡见唐云舒脸色一直不太好,有心想问但还是忍住了。 直到上了火车,两人安置好行礼,坐在座位上,他才看着靠坐在窗边的姑娘开口:“那人得罪过你?” 虽然站得远,但他还是隐隐听到了哭声。 “算是吧。”唐云舒兴致缺缺,不想多谈。 陈衡见状,也停下了想要打探的欲望。 “时间还长着,今天起得又早,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会儿,我看着东西。” 这么一个身娇肉贵的知识分子,他都害怕几天几夜的火车把人给累垮了。 唐云舒今天的情绪波动确实有些大,顺着陈衡的话点点头,然后闭上了双眼。 火车一路前行,到了下一个省,又转了一次车。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算太好的缘故,唐云舒有些晕车,脸色不太好。 才把东西放好,陈衡就想要去打水。 瞥见对面坐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约莫三十岁上下,正拿着军绿色的水壶喂孩子喝水,大致打量了一下,猜测这人估计是军属。 陈衡拿起同款水壶,对对面的妇人道:“嫂子,麻烦你照看一下我媳妇儿,她有些晕车,我去给她打点热水。” 妇人闻声抬头,一张麦色的方圆脸,面色红润,气血十足,与对面唐云舒的惨白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位嫂子也是个热心的,见陈衡一身军装,满脸正气,当即爽快应下:“好嘞,你去吧,我看着她呢,没事的。” 陈衡道了谢,拿着军用水壶走开。 谢英子看着对面无精打采的姑娘,一边感叹着真美,一边将手中的水壶递过去:“妹子,你男人打水去了,那边人多,估计得有一会儿,你要不先喝点我的,才刚打来没多久。” 唐云舒有气无力地靠坐在窗边,被车厢里各种各样的怪味熏得说不出话。 听到谢英子的话,想到刚刚那小男孩差不多用嘴巴含住整个瓶口,她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嫂子,我不渴。” “甭跟我客气,来吧,喝一点,喝一点好受,没毒!” 谢英子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嫂子,真的不用!”唐云舒怕她真要强压给自己,惊得陡然坐直了身体。 见她那么抗拒,谢英子停住了动作。 “那好,一会儿你男人就过来了。”谢英子坐了回去。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长得像城里人的姑娘八成是嫌弃她脏。 也不自讨没趣,她专心看着孩子吃东西。 不一会儿,陈衡打了水回来,唐云舒皱着眉喝了点,就闭上眼睛休息,耳边嘈杂声扰得人心烦。 谢英子一见陈衡过来,嘴巴就不停歇,一会儿问问这,一会儿问问那。 陈衡逐渐没了耐心,直到谢英子说了自己的目的地和此行的目的,陈衡才惊讶道:“你是张副团家的家属?” “可不是咋滴,我一看见你们就知道你估计也是要到那里。”谢英子兴高采烈道。 第17章 住房 窗外风景略过,唐云舒昏昏沉沉地睡着,乱七八糟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中,有些睡不安稳。 陈衡见唐云舒皱着细细的眉,不安地动了动,忙拿了一件衣服给她披上。 对面的谢英子见状,忍不住笑着说:“你对你媳妇儿可真好。” 陈衡收回来的手顿时感觉有些烫,火烧火燎似的,别扭地朝着谢英子笑了笑,没接话。 作为过来人,谢英子哪能看不出陈衡的不自在,笑笑换了话题。 不知过了多久,唐云舒缓缓醒来,感受着身下的颠簸,和耳边火车发出的隆隆声响,她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境况。 “哟,大妹子你醒了,你男人去买饭了,应该过会儿就回来了。”谢英子嚼着手里的饼子,冲睡眼朦胧的唐云舒说。 “好的,谢谢。”唐云舒拿起手边的水壶,喝了一点水。 “这有啥,你这人可真是客气。”谢英子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瞬,连忙道。 还以为这人跟那些下乡的知青一样,瞧不上他们这些个乡下人呢,结果还挺有礼貌。 见她搭腔,谢英子的话匣子就收不住了,吃个饼子的功夫,就把自家的基本情况吐露出来,还拐着弯地问唐云舒。 唐云舒一直以来是一个极为有边界感的人,不喜欢别人打探过多,所以就可有可无的敷衍着。 见陈衡从过道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唐云舒连忙站起身,倒也不是想要迎接陈衡,而是不想再听谢英子继续说下去。 “这边。”唐云舒出声。 “我知道。” 陈衡好不容易挤了过来,才坐下就拿起水壶咕咚咕咚往下灌水。 “哎,那是……”那是她喝过的。 唐云舒根本来不及阻止,话没说完陈衡已经喝了一大半。 “怎么了?”陈衡嘴边还挂了点水珠。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8节 唐云舒抿了抿唇,指指他嘴角,“你嘴角有水。” 陈衡闻言,“哦”了一声抬起手,拿着袖子一抹,转头对唐云舒道:“赶紧来吃饭吧,都饿了一天了,你不饿啊?” 因为身体不舒服,唐云舒今天一天除了喝了点水,其他的东西都没吃一点。 现在的确是有些饿了。 拿起铝制饭盒打开,满满当当的一大碗饭,唐云舒有些傻眼,扭头看向一旁吃得正香的陈衡,“我吃不了这么多。” “你先吃,吃不了我吃。”陈衡也是饿得狠了,吃得头也不抬。 其实在唐云舒看来,火车上的饭菜属实不是很好吃,依照她从前的性子,估计只会吃一点点,其余的可能就浪费了。 也是经历了那几年的饥荒,还有下了乡后见识到的那些,现在无论如何都不忍心将东西浪费。 将盖子放在桌上,扒拉了一半的饭放在里面。 正准备吃,无意间看见对面的小男孩正睁大眼睛看着盖子上的饭菜。 想了想,她低声问陈衡:“你吃了你的之后,能饱吗?” “差不多吧。”陈衡嘴里包着一大口饭,两边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跟往日的模样大相径庭,莫名有几分可爱。 唐云舒嘴角不自觉扬起,“那我就把这份饭给对面那个小朋友了。” 顺着纤白的手指看向桌上那份被分出来的饭,陈衡也看到了那个满脸渴求的小孩,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桌上,不断吞着唾沫。 只是就算是馋成这样,也有没哭闹着要吃。 陈衡本就是一个大方的人,欣然同意。 于是唐云舒对谢英子道:“嫂子,他把饭打多了,这一份我还没动过,要是不嫌弃的话,还得麻烦你帮我吃一点,好好的粮食,别浪费了。” 谢英子自然老早就闻到了饭菜香,但火车上的东西多贵啊,她一早就带足了吃的,哪里会花那个冤枉钱。 所以在陈衡说要去打饭,问她需不需要时,她果断拒绝了。 可没想到,这小媳妇儿居然会这么大方,那可是白花花的白米饭啊。 “不了不了,你看你那么瘦,得多吃点。”谢英子笑得跟朵花似的。 “嫂子,你别客气,她不太舒服吃不了多少,你就赶紧吃吧,我刚才还吃了你的饼子呢。”陈衡补充。 “那饼子咋可能跟这饭菜相比?”谢英子不赞同。 “好了嫂子,您赶紧吃吧,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到了部队家属院,您多照看我几分就是了。”唐云舒笑得温和。 谢英子也看见了儿子那馋样,可怜巴巴的,也有几分心疼。 见唐云舒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只好接过,让儿子先吃。 见她那虎儿子拿起筷子就准备大口吃饭,她拍了一下他黑乎乎的手,“就知道吃,还不谢谢你婶子。” 约莫六七岁的小孩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含含糊糊道:“娘,你叫错了,不是婶子,是姐姐。” “你小子,你刚才还叫我叔叔,怎么叫她姐姐。”陈衡佯装不满。 “姐姐好看啊。”小男孩毫不犹豫说。 唐云舒听得笑弯了眉眼,双眸秋水盈盈,似能醉人一般。 “可不是,你啊有福气,娶了那么好看的媳妇儿。”谢英子也笑呵呵地说。 这下,唐云舒和陈衡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火车一路前行,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他们一行人终于到达目的地。 “嫂子,张副团有说什么人来接你们吗,要是没有,你们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才看见来接自己的人,陈衡就扭头问谢英子。 刚下车来接人的小战士闻言,问谢英子:“嫂子,你是张副团家属?” “对啊,你是来接我们的?” 小战士闻言笑道:“那可太好了,张副团昨天就说了,要是今天能接到你们啊,就跟陈营长一道接回去。” “那可是太巧了。”小战士连忙上前去帮忙谢英子拎东西。 “可不是……”说着,谢英子又叭叭地跟小战士说了起来。 唐云舒实在佩服谢英子的社交能力,在火车上就跟前后的人说了一路了,现在还能继续说。 车子颠簸着,约莫两个小时后,总算是来到了部队。 经过了该有的审查,唐云舒等人来到了不对家属院。 “嫂子,到了。”小战士停下了车,对后座的谢英子道。 唐云舒闻声看向窗外,天色漆黑,外面的一栋房子却是灯火通明。 家家户户做饭的做饭,吃饭的吃饭,热闹极了。 谢英子下了车,唐云舒紧跟而上。 “你别动,我们不住这儿。”陈衡拉住唐云舒。 “啊,你们不住这儿住哪儿啊?”谢英子率先问出了唐云舒的疑惑。 “嫂子,这边的房子已经分完了,我们得住西边。”陈衡说。 “西边啊,西边……怎么住西边了呢?”谢英子皱着眉嘀咕着。 但是这肯定是组织上的决定,她当军嫂那么些年,也知道不能随便乱说。 “那好,我就不留你们坐坐了,赶紧回去吧,你们小两口刚来,肯定得先收拾收拾,太晚了也来不及。” 说完,她看向唐云舒,“云舒啊,等嫂子把家里拾掇好就去帮你打整打整啊。” 毕竟是一起来随军的,原先以为是一个高傲的城里人,但相处下来觉得人还不错,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唐云舒闻言笑笑,点头应了好。 车子再次启动,唐云舒回想起谢英子刚才的提到西边房子的表情,心里沉了沉。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贝们,今天家里有点事,有点晚还短小.[抱抱] 第18章 虫子 车子继续向前,陈衡光顾着跟小战士聊天,发现唐云舒情绪不对时,已经到达目的地。 “你咋了,是不是又晕车了?”刚下车,陈衡就见唐云舒面色不是很好。 “没事。”唐云舒一向情绪内敛,即便有些担忧住房情况,也不愿意将话说得直白。 连牛棚都住过的人,又能嫌弃什么呢? 只是,既然能够有好的条件,谁又想吃苦。 黑暗中,一栋栋一层半的小楼接二连三地出现,有的伫立在黑暗中像是站岗的士兵,而有的透出点点光亮,昭示着有人生活。 “这是我们住的地方?”唐云舒迟疑着看向陈衡。 “对,没错。” 想到刚才经过的通水通电的楼房,陈衡以为唐云舒这是心里有了落差,补上一句:“那边的房子比较紧张,肯定是紧着职务高的干部先分,当然也有跟我一样职务的战友住在那边,但人家申请得早。” “这边除了不太方便,其实都挺好的。” 因为要说话,两人肩并肩向院子里走,陈衡一边说话一边觑着唐云舒的神色。 “嗯,是挺好的。”唐云舒看着带院落的一层半小楼,心里熨帖了不少。 真是被下放的时候见识到的一切吓坏了,竟也不想想这里是部队,上面怎么会亏待保家卫国的人呢! 进了屋,送他们来的那位小战士帮着将行李放到正屋便走了。 唐云舒抹黑在屋子里转悠半晌也没能找到电灯开关。 不多时,视线里出现一道光亮,是陈衡点了煤油灯。 这时,唐云舒总算是反应过来,为什么谢嫂子的表情那么嫌弃,为什么到达这里看到的光亮不如那边楼房。 原来这里还没通电。 “这边建得早些,基础设施不完善,又有些偏,所以现在还没有通水通电,不过也快了,这边住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嫂子们反映得也勤快,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要点电灯了。” 陈衡见唐云舒盯着他手里的煤油灯出神,以为这她那娇气劲儿又犯了,又解释了一堆。 其实也是他对于唐云舒的印象一直没有改变,经过下乡的那段时间,唐云舒哪里还会有从前的那些毛病。 只有经历过那样的苦难,才更容易珍惜来之不易的安稳。 更何况,谁知道她要是表现出嫌弃,这人会不会发火。 陈衡见她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心下稍安。 等随便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时,他才隐隐回过味来,他管那么多干啥,爱住不住,可不能惯着她,不然又变成从前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可咋办。 * 翌日一早,夫妻俩带上了钱和票,一道去了服务社。 陈衡还有三天多才收假,因为结婚结得有些急,申请下来的房子也是运气好,原先住在那里的营长搬到了楼房,恰好空了出来。 政委问他愿不愿意住西边时,陈衡想也没想答应了。 能有楼房固然好,但以楼房的紧俏程度,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呢,不管住到什么地方,只要能住人就好。 只是因为距离近,那位营长家几乎将里面搬空了,什么都没有,连昨晚用的煤油灯还是他找人现借的。 两人去服务社将急用的东西置办好。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在收拾屋子。 不得不说,就连住过牛棚的唐云舒在第二天一早从床上起来,看到家里的样子时,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屋子里空空荡荡,但角落里不注意看的地方堆着不少散发着怪味儿的垃圾,原本刷白的墙壁上,不知道是弄了什么上去,东一块西一块,乌漆嘛黑。 在唐云舒看来,这与牛棚的区别也就是遮风性更好一点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19节 “你弄得到白漆不,我想把墙刷一下。”唐云舒看着墙上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一言难尽地对陈衡说。 陈衡自然也看到了这家的埋汰样,心里把曾经住在这里的王营长痛骂了一通,听到唐云舒的话,顺从地点点头。 他虽然也不是什么讲究人,但自己住的地方脏成这样,他也不太能够忍受。 于是,夫妻俩刷墙的刷墙,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忙忙碌碌了两天才将屋子收拾得差不多。 这期间,谢嫂子来了一趟,给他们拿了点自己老家的特产。 这天,唐云舒提起笤帚,准备把地扫一下,然后拖一拖。 这栋房子除了脏点,其实朝向以及装饰得都还不错。 听说是前前任主人装修的,厨房、卫生间都有,地上还铺上了黑色的地砖,又方便打扫,又耐脏。 唐云舒不太熟练地使着笤帚,将地缝里的灰尘扫尽。 从楼上到楼下,她一间间房的扫过去。 直到来到了一楼的靠山后的一间房,屋里有一张有些破烂的小床。 陈衡觉得弄点木板来钉一钉,什么时候来客也可以睡,于是就放在了这里,没有丢出去。 因为这里本就准备当做客房,只有一张床而已,前两天就没有收拾,现在得好好打扫一下。 找来更长一些的扫帚,唐云舒毫不犹豫地往床下一扫,密密麻麻的小虫瞬间从床底窜了出来,向四面八方而去。 即便是下过乡,但唐云舒也只干过挑东西的活儿,哪里见过这么多骇人的虫子。 她当即吓得惊叫一声,扔了扫帚就往外跑。 院子里正在翻地除草的陈衡听到屋内的一声惊叫,正挥汗如雨的他马上扔了手里的锄头,拔腿就往屋里跑。 一边跑一边大声问:“咋了,咋了,出什么事了?” 还没听到回应,就与跑出房间的人撞了个满怀,见人被撞得向后仰,他手疾眼快伸臂一览,将人揽到了怀里。 “虫子,好多虫子,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太吓人了!” 此时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唐云舒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 脑海里还是从床底下涌出的虫子,吓得她紧紧抓住陈衡的臂膀。 见她被几只虫子吓成这样,陈衡撇撇嘴,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没事,虫子而已,我去看看。” 奶奶的,他安慰起这娇小姐来还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别去,真的别去,很可怕,太可怕了。”“娇小姐”担忧着他,仰起头看着他真诚道。 乍然对上那双如琉璃般剔透的眸子,陈衡怔愣住,他知道这人长得好看,但没想到她的双眼这般澄澈。 黑白分明的双眼,黑眼仁占比更多,眼神干净,显得这人纯真又无辜。 “没、没事,我去看看,我不害怕。”陈衡率先移开了双眼。 “哦、哦,好的,你、你去。”唐云舒过了最初的激动,也反应过来两人过于亲密。 置办家里的当天他们就说好,要先熟悉对方,所以以后一人一间房,给对方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 所以当下的情况,对于他们俩来说还是有些尴尬。 见陈衡走了进去,唐云舒想到那个场面就有些发抖,便去了外面院子里站着。 隐约听见里面有些动静,不多时,陈衡就拿着装垃圾的簸箕出来了。 唐云舒不想看,但还是不小心看见了几只虫子的尸体,吓得她立马闭眼扭头。 虽然在下乡地里也见过虫子,但还是太恐怖了。 陈衡见她那副避之不及的样子,笑了笑,娇气成什么样儿了,瞧那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一些蟑螂么。 “你为什么要扔在地里?”见陈衡准备往地里倒,唐云舒急急出声制止。 “这东西也勉强可以当做肥料使。”陈衡笑,“你别看它其貌不扬,其实还可以做药呢!” 唐云舒半信半疑地看着陈衡。 “真的。” “真的什么?”随着这一声嘹亮的女声一起进来的,是一个利落的嫂子。 一头短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干部装,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 “嫂子,你怎么来了?”陈衡见来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叫人。 那人白了陈衡一眼,“你这个团里的老大难终于结婚了,我不得来看看啊。” “这位就是你媳妇儿吧,还愣着干什么,不介绍介绍?”刘兰萍看向陈衡道。 “哦哦,对。” “嫂子,这位是我家属,叫唐云舒。” “云舒,这位是团长的家属,也是咱们这里的宣传干事,刘兰萍嫂子。” 陈衡看向唐云舒说道。 “嫂子你好,我是唐云舒。”唐云舒走上前,落落大方伸手。 刘兰萍看见她的动作笑了笑,伸手礼貌握住。 暗道陈衡这小子怪不得一直不结婚,原来眼光这么高,不找则已,找了就令人眼前一亮。 瞧瞧这举止有度的模样,怕是满部队都找不出几个。 “我平日里工作有些忙,所以今天才来看你们,不要见怪,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刘兰萍指着院子外不远处的一栋房子,“我家就在那里。” 说着将手里的菜篮子往唐云舒手里一塞,“我还有事,估计得忙一阵,可能得等你们的暖房宴才能过来了,料想你们这才刚来,什么都没有,就送了点菜来,不要嫌弃。” “嫂子这是哪里的话,怎么会嫌弃,只是我们自己也买了,还有很多,这些你们就留着吃吧。” 唐云舒推拒着,但力气不如刘兰萍大,求救般看向陈衡。 “收下吧,也是嫂子的一片心意。”陈衡说。 见他都这样说,唐云舒只好连连道谢,收了东西,将篮子还了回去。 等人一走,唐云舒回过头看向陈衡,“什么暖房宴?” “哦,这个啊,就是在部队申请了房子,入住之后不久会请战友和领导来吃一顿饭,热闹热闹。” 这已经是部队不成文的规矩了。 唐云舒凝眉,有些犯难。 “怎么,你不愿意?”陈衡见她那副样子,下意识问。 听到他的话,唐云舒有些生气,她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只是既然是在家吃,那肯定要做饭,可是她不会啊。 于是她直接问:“可以请他们去国营饭店吃吗?或者我们去饭店买回来,我不会做饭。” 对面的陈衡闻言愣住。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出名 “我不会做饭——” 这句话像是有回音一般,一直在陈衡脑子里盘旋着。 是啊,他怎么就能够因为自小生活的环境里的女人都会做饭而下意识以为她唐家大小姐也会做饭啊。 不死心般,陈衡带着希冀看向唐云舒,“你真的不会做饭?” “嗯,不会做。”唐云舒答。 从小她就不爱进厨房,家里人也不会逼她,虽然从前外婆他们也想过教她一些。但因为她不喜欢也没天赋,就彻底搁置了。 还是因为下乡的缘故,她现在会熬粥和煮汤菜,但是要像别人似的做出几菜几汤,那属实是不可能。 “不会做饭,不会做饭……”陈衡喃喃着,语气有些高了:“女人怎么能不会做饭呢?” 此话一出,唐云舒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当即也扬高了声音,“不会做饭怎么了?女人就一定要会做饭?” “那家家户户不都是女人做饭!”陈衡见唐云舒面色不好,梗着脖子,“怎么着,难不成等暖房宴那天还得我去给人炒菜啊?” “那家家户户都是女人生孩子,你们男人怎么不生呢?”唐云舒面无表情。 “你、你这是不可理喻。”陈衡瞪眼。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所有女人都会做饭,至少我不会。” 想了想,唐云舒又道:“我的确可以学,但目前是绝对不可能做到可以招待客人的地步。” 时刻牢记着这桩婚姻的目的,唐云舒最终还是退了一步。 她大可以继续理论下去,甚至能够让陈衡哑口无言,但这样伤害到的只会是两个人本就微薄的感情,那样对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听她这么一说,陈衡也放缓了语气,“去国营饭店肯定是不行的,部队讲究朴实节俭,要是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影响不好。” 沉吟许久,陈衡道:“我先去请几个嫂子,看看她们能不能在那天过来帮帮忙,然后再去国营饭店稍微买几个菜,估计就差不多了。” 听他安排得周到,唐云舒点点头,准备进屋。 “你可要好好学,不说几菜几汤,也得能下得了口,填得饱肚子才行。” 背对着的唐云舒冷哼一声,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好,我一定好好学,省得因为你娶了一个不会做饭的女人而没面子。” 闻言,陈衡蹭一下上前几步,像极了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声反驳:“我是那个意思吗我?” 随后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你喊啥,不会做饭还光荣啊,这邻里邻居住着,小心你过几天就成了家属院的红人。” 唐云舒懒得理他,径直回了房间。 看向窗外那个挥着锄头继续除草的身影,叹了口气。 怎么就给自己弄到了要当佣人的地步了呢?算了,比之前的境况好些她也知足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0节 做饭就做饭,她还不信做个饭能比考大学还难。 * 如陈衡所言那般,他们“争吵”完的第二天,唐云舒在家属院里就有了名。 阳光穿透树林,将斑驳的光晕打在地上和军嫂们的震惊地脸上。 “真的,有这事儿?”。 歇晌过后,三三两两的嫂子坐在西边的大树底下乘凉。 听说陈营长新来的那个媳妇儿不会做饭,众人震惊得合不拢嘴。 要说陈营长,在家属院也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号。 一是年近26还迟迟不结婚,不论哪位嫂子为他张罗他都不理会。 二是脾气差,平时还不觉得,因为婚事的事情不少嫂子被他甩过脸色,脾气实在不好,就是个大老粗。 而眼下,他才回了趟老家探亲就娶了个媳妇儿回来,不声不响地,又出了一次名。 不少人觉得这桩婚事肯定有猫腻,否则怎么可能这么急呢? 不过目前最近要的还是那夫妻俩的隔壁邻居江嫂子说的话。 陈营长那媳妇儿居然不会做饭? 在这个年代居然有女人不会做饭? 稀奇!实在太稀奇! “江嫂子,你说得都是真的?这天底下哪里有女人不会做饭的啊?”出声的人说得手舞足蹈,莫名的兴奋。 “哎呦常妹子,我亲耳听到的话还能有假,那小两口吵了老半天,我就站在我家院墙那里听得真真儿的,咋可能骗你们。”江嫂子撇嘴,对常嫂子的执意感到不满。 “咋会有女人不会做饭啊,陈营长咋娶了个这样的老婆?” “现在除了那些资本家和地主家的娇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么会有人不会做饭嘛?” “也是,我瞧着那娇滴滴的样儿也不是干得了活儿的!”偶然见过唐云舒一面的嫂子附和。 一听有人赞同自己的话,常嫂子更来劲儿了。 “怕不是陈营长也跟他们营的教导员一样,是包办婚姻,不得已娶了资本家的小姐?” 常嫂子喋喋不休,心里窃喜,这下好了,让这群臭婆娘天天说她家脏,现在来了个资本家小姐,连饭都不会做,还能好好收拾屋子? 这位常嫂子就是唐云舒家的上一任住户,也就是王营长的妻子。 “好了,你少说几句,要是被那位听见,还不知道怎么着你呢!”江嫂子听不下去。 部队是什么地方?怎么能天天把资本家、剥削阶级这些挂在嘴边,这个常平早晚得栽在自己的嘴上。 “她是谁啊,我还会怕她?一个资本家的娇小姐,净干些剥削人的事儿,说她几句怎么了,她能有脸说?”常嫂子仰着脖子,快言快语。 “我是谁,我能说谁?我的脸皮自然也没那些爱在背后说人小话的人的脸厚!” 常嫂子嚷嚷着,话音刚落,背后就有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衬衫,下穿灰蓝色裤子的女人站在阳光底下。 皮肤白得发光,只是脸色冷得出奇。 那人说完这句话提着手里的东西就走。 她只一句话,就让现场的氛围冷了下来,不少人因为那句话“说小话”脸色讪讪,想生气又觉得理亏。 “哎,林丽芳你说谁脸厚呢,有本事说人,有本事别跑啊!”常嫂子回过神来,朝那人喊。 “一个资本家的小姐,要不是嫁了军官还能有好日子过,瞧把她能的。”常嫂子见那人不理自己,呸了一声。 伸着鼻子嗅了嗅:“肯定又去国营饭店买菜了,败家玩意儿,还真是会享受。” “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非要像上次那样闹到妇女主任那里是吧?” 一提这事儿,常嫂子就哑了火,就因为那个死丫头,自己还赔了五个鸡蛋呢! “好了好了,这估摸着他们得回家了,还是赶紧回去做饭吧。”江嫂子说。 主要是看不惯常平那副上纲上线的样子,要是给她个官儿当着,还不得往死里折腾人。 又懒又脏又馋,还好意思说别人。 江嫂子一边走一边想着一会儿该带什么什么东西去拜访新邻居,就算这新来的跟常平一样是个不招人待见,这首次见面自家也不能失了礼数。 才刚走到门口,她便听隔壁院门吱呀一声,有人走了出来。 眼瞅着一个长相漂亮,气质温婉的姑娘端着一盆水出了门。 想到自己方才还在大树底下说人来着,脑中回荡着林丽芳的那句话,顿时觉得有些丢人和不好意思,想要赶紧往家里走。 上门的事儿还得缓缓。 “嫂子好,我叫唐云舒,是刚搬来的。”唐云舒放下手里的盆和帕子招呼道。 “前几天早出晚归地忙着收拾屋子,就没打上照面,过几天等我们安顿好了,就登门拜访。” “哎哎,好。”江兰花下意识回,想到什么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我前几天回娘家了,昨天傍晚才回来,等我进屋收拾收拾来给你送几颗菜啊。” “等着我啊。”江嫂子说完就往屋里走,丝毫不给唐云舒说话的余地。 心里有些许羞愧。 看看人家多有礼貌,多客气,长得也好看,说话做事都落落大方的。 不应该,真是不应该! 这般想着,江嫂子从家里的菜地里拔了几颗菜就往唐云舒家走。 管她会不会做饭呢,又不是自己的媳妇儿,心意送到不就好了。 “你这是要擦门框子啊?” 江嫂子见唐云舒蹲在门口卖力地擦拭,一双白生生的手都因为用力拧帕子而有些红。 “对,擦一擦干净清爽些。”唐云舒扭头道。 “哎呦,费那劲儿干啥,随便弄弄就好了。” “好的,嫂子,我确实也是随便擦擦。”唐云舒顺着她的话说。 “呐,这是我家自己种的菜,可甜可好吃了,你们这才刚来,家里估计什么都没有,得忙活一阵子,要是想吃啥菜就跟嫂子说,嫂子给你摘。”江嫂子客气道,打量着唐云舒的神色。 其实她也留了一个心眼儿,当初跟常平做邻居时自己就说过这话,结果那个脸皮厚的真的就三不五时来她家院子里摘菜,连吃带拿的,被自己忍无可忍轰出去后,两人还好长时间没说过话。 只希望现在这位可别是那样的主儿,虽然看着不像,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不用的嫂子,我还不太会做饭,得一步一步学,可别糟蹋你辛辛苦苦种的菜。嫂子与其让我去摘菜,还不如有空的时候指点指点我厨艺。”唐云舒笑盈盈说道。 经过那一遭,唐云舒深知人情世故的重要性,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能够与自己的邻居打好关系也是重要的一环。 况且短短时间相处下来,唐云舒能够感受到,这位嫂子应该是个不错的人,所以她想相处试试看。 江嫂子听唐云舒就这么大喇喇地把自己不会做饭的事说了出来,顿时觉得这姑娘也太实诚了。 心里又因为把她不会做饭的事宣扬出去而感到愧疚。 连忙答应不说,还决定明天就去大树底下为唐云舒正名。 她可看见了,曾经被常平那一家子糟蹋得不行的家里如今可是规规整整,光彩照人。 作者有话说: 两口子初见端倪了哈哈哈哈 第20章 敢打他了 骄阳似火,暑气熏蒸。 近六月的西北,天干物燥。 好在自家的院子靠着一座大山,早晨可接受阳光的洗礼,傍晚可享受夏日的清凉。 对于出名这件事,先不说唐云舒现在还不知道,其次她一时半儿也没功夫理会。 一大早跟着江嫂子从国营菜场回来,累得唐云舒大汗淋漓。 因为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加上陈衡已经收假,得知这一消息的江嫂子主动请缨,带着唐云舒去了她们常去买菜的地方。 “这里原先是没有菜场的,还是部队驻扎过来,为了方便咱们军嫂和附近的几个大队才有的,不过,还是军嫂来得多,社员们都不常来。” 买完东西回去的车上,江嫂子说。 她们一早蹭着部队的车出来,现在自然也坐着车回去。 越相处,江嫂子越觉得唐云舒这姑娘不错,前天去到大树底下完成自己的承诺,现在相处起来江嫂子也不那么心虚。 只是这件事要是不跟当事人说清楚,日后被那多嘴多舌的说出来,恐怕要影响她们邻居间的感情。 左思右想,江嫂子还是觉得坦白为好。 她做了半晌的心理建设,临到家门口时,她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唐啊,嫂子得跟你说件事,承认我的错误。” 正准备往家里走的唐云舒回头,一脸疑惑:“怎么了?嫂子。” “就是吧……”江嫂子将自己那天的话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临了补充道:“我就是聊着聊着,嘴一秃噜就说出去了,嫂子这人就是这点毛病不好,总也改不掉,你、你可以原谅嫂子不?” 唐云舒还以为是什么事,别说她们之前不认识,就算是认识了,她跟别人说她不会做饭她也不会生气。 这是事实,她不怕人说。 不会做饭而已,又不是什么犯法的大事。不会做难道就不可以学吗? 江嫂子这个邻居性子爽利,乐于助人,为人还不错。都说牙齿和嘴唇都还会有磕碰,她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点事闹得两个人都不愉快。 只是毕竟事关自己,要是这次没有处理好,日后他们保不齐以为她不在意、不生气就得寸进尺。 于是她正了脸色,“嫂子,这件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你也得保证说的是事实,而非添油加醋。” “那没有,那没有,我只说了你不会做饭。”江嫂子连忙摆手。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1节 她讪笑道:“我只是有点惊讶,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不会做饭的姑娘呢!妹子,你父母肯定很疼你吧?” 否则怎么能把这姑娘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呢! 想起自己还在受苦的爸爸妈妈,唐云舒笑着点点头,并不愿意多提自己的事。 “那……你这算是原谅嫂子了,今天要学做饭不?”江嫂子讨好地笑着。 “学,多谢嫂子。”唐云舒侧开身子,让江嫂子进院。 她一向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决定要学,那就从眼下开始。 如今还没有工作,陈衡又忙得不可开交,天天吃食堂也没有那么多票,不做饭终究不现实。 到了中午,陈衡照常打饭回家。 “哟,老陈啊,又打饭回去吃呢,这不是都结婚了嘛,咋不在家吃?” 路上遇到王营长,陈衡便听到这句阴阳怪气的话。 王营长个头不算高,但长得壮实,见人就笑,一双小眼睛只剩下两条缝。 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陈衡觉得说的就是王营长和他那糟心媳妇儿。 一个没本事还不服能力比他强的人,一个天天在家属院乱嚼舌根。 听他这话,估计又是她那媳妇儿在他耳边说什么了。 他这几天天天打饭回家,铁定有人在编排他家。 陈衡面无表情:“咋,结了婚就一定要在家吃?我媳妇儿天天收拾家里,忙得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要是还让她做饭,那我还是人吗?” 一句话噎得王营长脸色青黑。 别以为他没听出来他陈衡是在讽刺他呢,为什么收拾家里,还不是因为被他们家造得太埋汰。 因为不想吃食堂,他天天逼着媳妇儿做饭。 这该死的陈衡,谁说他性子直来着,这拐着弯骂人不是骂得挺溜。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立了几次功,年纪轻轻就跟自己平级。 这次见他捡了自己不要的房子,听说又娶了一个不会做饭做家务的妻子,他还挺高兴,可算是压了他一头。 他媳妇儿虽然说懒了点,邋遢了点,但是从来没让自己忙了一天还饿着肚子给她打饭。 正想沾沾自喜刺陈衡两句,结果这人说得话也挺气人。 “还是老陈你的运气好啊,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现在又有了如花美眷,可真是令人艳羡。”王营长继续阴阳怪气。 “可别这么说,我和我媳妇儿就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你说的那些跟我们可没关系。” 讽刺不行就想捧杀,一天天净琢磨些歪门邪道,与其处处攀比,不服这个不服那个,还不如好好磨练磨炼自己。 懒得多废话,陈衡加快步子往西边走,将王营长远远甩在身后。 “啊——” 心烦意乱地到了家门口,脚才迈上台阶,就听到屋子里的一声熟悉的惊叫。 陈衡来不及多想,手比脑子快,立即推开院门就往屋子里飞奔。 这是又遇到虫子了? 看来得赶紧找点药放在家里驱虫。 “咋了咋了,又咋了?” 话才问出口,就听到隔壁嫂子张扬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 “陈营长,你来得正好,你媳妇儿人可聪明,上手快,就是吧……哈哈哈哈……就是吧胆子太小!” 江嫂子一边说着一边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唐云舒刚才在学生火,正往灶洞里添柴火呢,结果里面忽然“砰”地爆了一声,吓得蹲在地上的她一声惊叫,然后摔了个屁股墩儿。 懵了一瞬,站起身拉着江嫂子就想往外跑。 江嫂子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但当她亲眼看见一个平时言行举止、一举一动都十分娴静优雅的人忽然摔得呆愣,一双鹿眼里透露着迷茫的模样着实可爱又好笑。 被取笑的唐云舒面色羞窘,从脸烧红到脖子根,“嫂子,有那么好笑吗?” “哈哈哈哈,换做别人我笑不了这么久,但是、但是你实在太可爱了太好笑了。” “哎你知道不,刚才啊她坐在地上没回过神来,回神以后以为灶台要爆炸了,还想拉着我往外跑呢!” 江嫂子直不起腰。 陈衡一脸焦急地进屋,然后一脸懵地听完,最后想象到那样的画面,着实忍俊不禁。 “好了,等下午我再过来,你们赶紧吃饭吧。”说完就往外走,拒绝了小两口的留饭,执意回家吃。 她做饭还不简单,要是跟这两人一起吃,那陈营长下午的训练估计得饿着肚子上了。 他们这些当兵的饭量,可不敢小觑。 送走江嫂子,唐云舒回过头就见陈衡站在屋檐底下嘴角带笑。 走到他身边时,唐云舒气不过,拍了他手臂一巴掌,冷哼一声,“有那么好笑?” 陈衡的笑意随着唐云舒的动作凝固在嘴角,手下意识抚上被拍打的地方,眼睛盯着唐云舒进屋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 委曲求全了那么久的大小姐居然敢打他了? 笑容重新攀爬上脸,他跟着走进去,在唐云舒身边道:“确实挺好笑的。” 果不其然,又收到人家的冷哼声。 对嘛,这才像是从前的样子,才像是书香门第养出的小姐模样。 而不是那个在青山大队低着头沉默不语,活像是被恶婆婆磋磨的小媳妇儿样。 * 时间就在唐云舒学做菜的手忙脚乱里过得飞快。 眼看就要到了请客的日子。 饭桌前,陈衡看着桌上那一盘盘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菜说不一句话。 这还真是大小姐啊,按理说这学炒个菜也没那么难,结果跟着人江嫂子学了那么多天,愣是只煮熟饭,弄得了凉拌菜。 “你要不要吃吃看?”唐云舒充满希冀地看向对面的陈衡。 陈衡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沉重的拿起筷子,菜入口中那一刻。 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陈衡只是眉头微动,好家伙,这是糖和盐都没分清楚吧。 “怎么样?”唐云舒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陈衡。 “你自己试试?”陈衡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水,压下口中的甜腻。 “我才不试,肯定不好吃。”唐云舒站起身拿了一旁的饭盒,“还是吃食堂的饭菜吧。” 她又不是没吃过,用难以入口形容都算是宽容了。 还说做饭有什么难得,结果确实是难倒她了。 她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天赋。 唐云舒有些幽怨,从小到大做任何事都得心应手的她,居然败倒在了做饭上。 可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趁着陈衡还没去午休,唐云舒开口,“那个,暖房宴的事,就像你说的,还是请嫂子们帮帮忙吧。” 她认输了! 这几天手都不知道被油溅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被烫了多少回,就差没把厨房点着了,最后就学会了煮饭和凉拌菜。 江嫂子说这得慢慢来,那就慢慢来吧,欲速则不达。 “我早就让你别折腾了,偏不听。” 陈衡嘀咕着,去了房间。 唐云舒知道陈衡也是为了她好,虽然一开始听说她不会做饭时,有震惊,但没有丝毫嫌弃。 到她把自己折腾得满头大汗时,他也阻止过她,只是她自己固执,既然决定做了,就要做好。 以为他回房间午休,结果没多久他又走了出来,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按坐在椅子上,拿出药盒就要给她被烫伤的手上药。 唐云舒下意识想要缩手,想说自己来。 可那人力道大过她,想了想,唐云舒最终还是没开口,任由他去了。 本来就说好要好好相处的,总是避着也不是那回事儿。 在她撇开眼的瞬间,正抹药的男人嘴角轻轻翘起。 作者有话说: 舒舒:我还就不信了,做饭能有多难? 后来的舒舒:还是挺难的,算了吧。 第21章 炕比床大…… “小唐,我们来帮忙了!” “嫂子,快,快请进。” 一声声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陈家的暖房宴伴随着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帮忙声拉开序幕。 院子里有两三个嫂子正在择菜。 “看来是真的,这陈营长家的媳妇儿确实不会做饭啊。”有嫂子说。 “你可小声点吧,免得人听见多心。前晚两口子去家里请咱们帮忙的时候又不是没说过,现在还在这里说,不太好。” “再说,人家不会做饭咋啦?人家又不懒,你没听说她最近正跟着江嫂子学呢!”另一个嫂子说。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2节 听的人点点头。 的确,唐云舒虽然看着娇娇弱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人勤快,也没有城里人的架子,为人和和气气的,有礼又周到。 上门请人都是带着不少东西去的,那话说得,好听又漂亮。 听得人心里舒坦又熨帖。 “小唐啊,还有需要择的菜没有啊?” “等我看一眼啊嫂子。” 只听一道清润悦耳的嗓音响起,不多时屋内就走出来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迎着初升的朝阳,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光。 素手纤纤,端出一个笸箩,里面放着不少菜。 唐云舒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择菜的几人温声道:“辛苦嫂子们了,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不用不用,小唐,不用麻烦了,我们不渴。” “就是,我们不渴。” 嫂子们连连摆手。 “不碍事,喝点糖水润润喉。” 唐云舒充耳不闻她们的拒绝,进了屋端出了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一个小茶壶和一套杯具。 “家里还没安置好,嫂子们别嫌弃,将就一下。”她笑着说。 “这还没安置好呢?比我家那可强多了!”有嫂子艳羡地看向屋里的摆设。 一进院子里她们就有些挪不开眼,先不说那块菜地被翻得整整齐齐,就说院子里也不像是王营长家住在这里时的乱七八糟。 走进屋子里看了一眼,更是令人惊讶了。 规规整整,一尘不染,连曾经黑漆漆的墙面都白了。 想想看,上一任住在这里的人家那都埋汰成啥样了? 现在这样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结果人家还不满意,这人与人还真是不一样啊。 喝着嘴里甜滋滋的水,几个嫂子更加卖力地干活儿。 心里想着,江嫂子那天在大树底下说,陈营长家的媳妇儿是个好的这话还真是没错。 除了不会做饭,倒是样样都好,就是不知道这娇娇怯怯的小媳妇儿受不受得了陈营长那样的大老粗。 性子直,脾气爆,估计声音大点都能把这小媳妇儿吓哭。 可怜小唐这么温柔又好看的小姑娘跟着那么一个不知道疼人的混不吝了。 被人心疼着的唐云舒此刻正在厨房给江嫂子烧火。 看着江嫂子噔噔噔地在菜板上切菜的模样,唐云舒忍不住感叹:“嫂子,你这刀法可真娴熟。” 她到现在都还不敢如此切菜,所以做饭的时间需要特别久,而且切出来的东西简直不忍直视。 “什么熟?哎呦我说云舒啊,你说话一直这么礼貌客气又文绉绉的,咱们这里可得有好些嫂子听不懂。”江嫂子笑道。 唐云舒闻言笑笑,并未回话,她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这一点了,要是连怎么说话都要被限制和同化,她都害怕自己有一天变得不认识自己。 “哎,你要不去当老师吧,听说最近初中的一个老师被调走了,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我听你男人提过一嘴,说你文化水平可高了。”江嫂子兴高采烈道。 像是想到什么,她停下手里的动作,问:“这么久了,我都还不知道你是初中毕业啊还是高中毕业呢?” 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眼,唐云舒顿了顿,还是道:“我算是高中毕业,但……” “但什么?高中毕业可了不得了,怎么,没有拿到毕业证啊?那没事,我听我家那口子说过,只要过了校长那关就行,不硬性要求的。” 江嫂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试图稳住唐云舒的心。 “不是,我……我想说我的大学毕业证没拿到,所以是高中毕业。” “啥?你说啥?”江嫂子举着菜刀上前几步,瞪大眼睛,像是从未认识过眼前的人一般。 “你是大学生啊?” “俺滴娘欸,我还是头一回跟大学生做邻居呢!云舒,你和你男人可真能瞒。”江嫂子震惊得脱口而出家乡话。 “嫂、嫂子,你先把刀放下再说好吗?”唐云舒后退几步,心有余悸地看着举着刀一脸惊讶的江嫂子。 这嫂子还真是不拘小节。 “好好好,你看看我,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江嫂子笑笑收了刀,继续噔噔噔地切菜。 “说真的,你赶紧去学校当老师吧。” 大学生来教他们的孩子,那还不得教得更多,教得更好? 唐云舒随手把一根柴火丢在灶洞里,有些犹豫。 从前她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自从家里出事后,自然而然思考的事情也变得多了起来。 不是没有考虑过出去工作的事,但因为他跟陈衡的这桩婚事来得并不纯粹,已经亏欠别人许多,现在还要因为工作的事去麻烦别人,她开不了口。 另外一个,这里是部队,她不知道工作的事会不会被家里的事所影响。 一时犹豫不决,所以没能好好规划自己的事业。 但是现在听江嫂子这么一说,那颗本就蠢蠢欲动的心一下子活泛起来。 唐云舒决定,找个时间,还是得跟陈衡提一嘴。 没有机会的时候她可以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但是有了机会,无论如何也得去试一试。 否则时间一长,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 一整日,小院烟囱的烟从未间断。 直到傍晚,院子里陆陆续续来人,整个家里热闹了起来。 “来来来,为咱们一直说对结婚没兴趣的陈营长干杯啊,瞧瞧这小子嘴上说不结婚,结果你看看,作战速度比谁都快!”刘指导带头举起酒。 “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啊,这小子上了战场不也是这样,这叫速战速决,是不是?”营里的李教导员拐了拐身边的陈衡说。 “是是是,别废话了,赶紧喝了吧!”陈衡被打趣得烦了,有些不耐烦,但嘴角的弧度就没放得下去。 “喝就喝,谁怕谁啊,你小子不声不响地就结了婚,酒席都是在家里办的,既然说了不在这里办,那今天晚上就得多喝。”有人起哄。 “行啊,喝就喝。”难得聚在一起,陈衡也高兴,端起碗酒,率先喝了一大口。 另一边,唐云舒也被人打趣得面色羞红。 正想着找什么借口去厨房待一会儿呢,桌对面坐着的一个人站起来,忽然出声道:“唐同志,新婚愉快,我以茶代酒,敬你,愿你和陈营长百年好合!” 她抬了抬手里的茶碗,看向唐云舒。 被敬的人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同样端起手边的茶,温柔笑道:“多谢!” “砰——” 一声茶碗相撞的声音,将之前或令人脸红或令人不适的打趣压下。 有了林丽芳的开头,剩下的人也不好继续说唐云舒。 有人学着林丽芳给唐云舒送祝福,有人抹不开面,便低头吃饭,不再多言。 看着对面吃菜吃饭都神色恹恹的女人,想到她帮自己解围,唐云舒有心想问一句怎么了,但又碍于人多,不好多言。 许是察觉到她担忧的视线,林丽芳抬起眼,恰好对上对方澄净的双眸和温和友好的笑容,她回以一笑。 朝着唐云舒点点头,林丽芳放下手里的碗筷,一言不发出了院子。 唐云舒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坐在旁边的嫂子见她这样,忍不住道:“她啊就是这样,出身不好还傲气得很,难相处得哟!不用管她,咱们自己吃。” 难相处吗?或许不是。 唐云舒垂下了眼,没说话。 酒足饭饱,天已经黑得看不见路。 “嫂子,是这间吗?”有人指着唐云舒住的那间房间问,肩膀上靠着喝得人事不知的陈衡。 唐云舒看着房间里她才洗干净,铺上的新床铺,心痛地点了点头。 一身酒气就要往她的床上躺。 陈衡的几个战友看着唐云舒肉痛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扶着人进去了。 “你们把他放在床上就好了,剩下的我来吧。”见那人想要帮陈衡脱鞋,唐云舒连忙道。 她倒是想让这些人负责到底,可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没看见今天一早陈衡就把自己房里的东西统统往她的房里搬,为的就是不让这些战友和嫂子瞧出来他们面和心不和。 今天可不像平时江嫂子来的时候,可以把房间门关起来。 “多谢啊,麻烦你们了,这些东西你们拿着吃。”唐云舒把手里最后的糖果递给了扶陈衡进屋的战士。 那两人拗不过她,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着收下。 等帮着洗洗刷刷的嫂子们都走了,家里彻底安静下来,唐云舒坐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的月亮心事重重。 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回头看看陈衡睡得房间,她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好,从未感受过的日子,至少现在过着还有新鲜感。 但不可避免的,还是会有落差。 从前家里也有这样宴客的场景,但绝对不是这么豪放又粗狂地吃吃喝喝,也不是东家长西家短地家长里短。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习惯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这样的日子。 深深看了明亮的月亮一眼,唐云舒叹了一口气,回了房间。 想了想,还是给醉了的陈衡随便擦了擦脸,本想抱着被子去陈衡的屋子将就睡一晚,结果那间屋子因为东西被搬完,被陈衡锁了,钥匙她也找不到。 无奈之下,她只能睡陈衡旁边,给盖一床被子。 反正两人又不是没在一张炕上睡过。 唐云舒心安理得的躺下,却忘了,床始终没有炕大,到了半梦半醒感受到腿上搭上了一只腿时,她吓了一跳,只是这时候后悔睡在这张床上,显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3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贝们的支持[抱抱],下一章就入v啦,抱歉通知的有些仓促,因为我亲爱的编辑今天才上班,所以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入v。 然后,推一推下一本《炮灰路人甲觉醒后咸鱼了[七零]》,喜欢的宝子点点收藏呀[亲亲]! 文案 苏敏落了一次水,睁眼醒来,发现自己是一本打脸年代文中为展现男主魅力而存在的炮灰女配。 作为有夫之妇的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英俊迷人的男主。在自己丈夫因公牺牲后,对其死缠烂打,被赶出部队,结果所嫁非人,被家暴而死。 觉醒且拥有了前世记忆的被打脸对象苏敏:就挺离谱! 前世她就是一位荒岛求生的探险博主,最爱的便是大自然的无限风光,今生到了这偌大的灵州岛,简直如鱼得水。 没事下海潜潜水,鲍鱼、龙虾、海蟹、鱿鱼样样手到擒来;煎、炸、蒸、烤美食五花八门。 顺便看看男女主和对照组的热闹,随时随地有瓜吃。 “啊?女主和婆婆打起来了?” “咦?女主和男主吵架了?” “什么?女主和女配互相扯头花了?” 啧啧啧,这高歌猛进的年代文女主真不好当! 回头看看自己那个沉默寡言的军官丈夫,慈眉善目的婆婆,善良有爱的小姑子,苏敏想,没离婚是对的。 虽然是包办婚姻,她的日子却是舒坦又自在,一家子会体谅人,与丈夫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等时机一到,外面广阔天地,离了婚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只是……丈夫的沉默似乎只是表象。 吃亏过后的苏敏:混蛋严诚,明明是只狐狸,死装什么啊! 第22章 挑水 莹润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悄悄溜入屋内, 为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带来了光亮。 慢慢地月光爬上了床,照出了床上两人的模样。 一人一边,似井水不犯河水。 不多时, 睡在里面的男人动了动, 像是热急了,扯了扯衣领, 一脚伸出被子外,另一只脚也在被子下动了动。 睡得正香的唐云舒被这动静惊醒, 恍惚着坐起身,见里侧的男人仍旧熟睡,动了动脚, 将被子里搭在自己腿上的那只脚蹬了下去。 累了一天实在太困,刚准备睡下,像是想到什么, 她又直起身,那陈衡盖着的被子一角擦了擦自己被碰过的腿。 他可是没洗脚就睡了!明天自己还得再洗一次被单。 做完自己的事,唐云舒总算是安心睡下。 只是到了天快亮的时候, 她总觉得热,下意识想要掀被子,结果自己像是被禁锢在一个牢笼里, 进退不得。 梦里, 因为父亲说错话, 有人故意为难而全家下放的场景再现。 这一次, 她梦见自己在山上被蒋济舟抓到, 因为她的不配合不听话,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将她囚禁在一个关猪的笼子里,她感觉自己浑身恶臭, 觉得自己再也难见天日。 猛地惊醒过来,唐云舒缓了缓,才知道这次的梦是假的,她都已经来到遥远的西北了,怎么还会被抓住呢? 可,为什么感觉那么真实? 喉咙因为呼吸急促而有些干,她想起身去喝点水。 动了动,发现自己被束缚住了,身前一双大手将自己完完全全揽住。 这时候唐云舒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做梦会梦见被关起来了。 现在这样不就是被“关”起来了吗? 害怕将人弄醒,到时候两人都尴尬,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一个身,缓缓地,缓缓地把身前的那只大手挪开。 “贼头贼脑干什么呢?” 头顶一道带着初醒的朦胧以及宿醉的沙哑的男声响起。 唐云舒动作的手一顿,瓮声瓮气道:“你自己睡觉不老实还想倒打一耙!” 说完就想要挥开男人的手起床。 刚睡醒的唐云舒说话总是带着些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娇柔,不像平日里,语气虽然温和,但细细听去总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疏离。 或许睡醒的唐云舒没有那么多的戒心和防备,陈衡最喜欢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话。 于是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人窝在他的怀里他怎么可能没感觉。 她醒过来时呼吸声大了些,估计是又做噩梦了,他就是那个时候醒的。 当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时,陈衡的内心也是震惊不已。 怎么就睡在人家这边来了呢,果然喝酒误事。 他脸皮厚倒是没什么,怀里的人脸皮可薄,要是自己现在醒来,她估计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想着自己顺着她起床的动作把搭在人家身上的手和脚移开,等她出去了,自己缓一缓再起床,这样只要她不提,那他自然也不会多嘴,避免尴尬。 没想到这人居然转了个身,与他面对面躺着,浅薄的呼吸打在自己的面颊旁,带着独属于她唐云舒的清浅香气,令他一瞬间绷紧了身体。 早晨的男人本就容易冲动,她这么东摸摸西蹭蹭的,他能忍得住才是真的有鬼。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出声了,要是再让她这么磨蹭下去,估计真得出事。 只是当听到她那区别于平日里的柔软语调,想要逗弄的心思就再也收不住。 见她想要起身,陈衡想也不想地伸手一拉,那人没有防备,软绵绵地跌回了他的怀里。 唐云舒不妨陈衡会来这么一手,没有丝毫准备地撞入那硬邦邦的胸膛。 这还不止,那混蛋居然还稍稍侧了侧身,撑着双手直接覆在她的上方。 “你、你、你这是干什么?”唐云舒慌不择路,将头偏向一侧,眼睛不敢对上陈衡的视线。 他的目光太过摄人,像是会诱人沉沦的深渊,只一眼便会被浮于上层的美妙景色诱惑,勾着人往下跳。 “我说唐同志,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你忘记咱俩还有最最重要的事儿没办啊?” 他修长又有些粗粝的手指勾起她颊边的一缕长发把玩,故意贼兮兮地道:“你说要给时间让咱们熟悉熟悉,应该也差不多了吧,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不吧,反正我有一天假。你看如何?” 话落,他状似想要低头去亲吻身下的人,不过只动了一点点便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果不其然,身下的女人立即把头偏向一侧,双手推拒在他的胸膛上,嘴里连忙道:“不行,不行不行,你昨晚都没有洗漱,我也还没有刷牙……反正不行,再等等好吗?” 唐云舒咬着牙,紧闭双眼,心里盘算着要是陈衡一定要,她该怎么办? 还没等她思考出应对的法子,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瞧把你吓得!” 陈衡翻身下床,整了整皱巴巴的衣服,看向床上一脸错愕的姑娘。 真是个没良心的,她做噩梦了他还半夜爬起来安慰她呢,自己喝醉了她连外套都不给他脱。 心里虽然这样腹诽着,但嘴上却说:“你昨天都累了一天了,我又不是色中饿鬼,今天一早还折腾你,逗逗你而已,真胆小!” 看着他潇洒走出去的背影,唐云舒从一开始的惊愕渐渐转为被戏弄的羞窘和恼怒,她抓起一旁陈衡枕过的枕头,用力向门口方向砸出去,怒声道:“陈衡你个混蛋!” 陈衡闻言,春风得意地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门,“砰”一声把门关上 让她小小年纪却整天一本正经,那么久了连真心实意的笑容都没见几次,跟个假人似的。 瞧瞧,这么一生气,脸颊红扑扑,眼睛水润润的,不是鲜活多了嘛! 小两口这么一闹腾各自都没放在心上,却把门外路过邻居给吓一跳。 听到骂声和摔门声,有嫂子道:“怎么大早上就吵架了,不是才刚结婚吗?” “都说了那小媳妇儿看着温温柔柔的,实际上眼神可有些傲呢,怎么可能受得了陈营长那样不会心疼人的大老粗嘛!” “要我说也是,我还听人说那小唐是京市那边来的,刚来第一天早上站在院子里的面色都不太对了。估计是嫌弃呢!” “常平家住过的地方,换谁谁不嫌弃……” 两位嫂子把话题扯远,人也越走越远。 * 朝阳渐渐升起,唐云舒煮了粥,陈衡看着桌上的白米粥,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唐云舒拿起勺子,就这江嫂子前些天送过来的咸菜一起吃了起来。 经过陈衡那一闹,她除了当时有些气恼,其余情绪竟然消失的一干二净。 “大早上的,你就吃这个?”陈衡疑惑。 说寒碜吧,这是白米粥,说奢侈吧,这又不顶饱。 “不然呢,你去食堂吃的什么?”唐云舒问。 自从知道唐云舒不会做饭之后,陈衡早上都是去食堂吃,唐云舒起得稍晚,本来想打饭回来给她吃,结果这人偏不让。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吃的,忙起来没问,结果今天一看,就吃这? 怪不得不长肉! “都说从食堂给你打回来,食堂白面馒头啊、烙饼啥的都有。” “你天天打午饭晚饭回来都有人说了,更别说打早饭了,更何况,家里有那么多票吗?” 虽然这段日子忙着在家收拾,但该听的不该听的她都知道一些。 “你管那么多干啥,票的事,我再想想办法。”陈衡喝了一口白粥,味道不错,怎么做菜就能那么难吃呢? “你可别跟其他人借,一时半儿还行,时间长了怎么可以?”唐云舒看向陈衡认真道。 陈衡看了看她没说话,这人假清高的毛病估计又犯了。 话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不想欠别人人情,可部队是讲究团结互助,能够把后背交给战友的地方。 大家借钱换票都是常事,他不否认她说得对,但他们家不也是没办法了。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4节 再说,他又不是伸手跟人要,而是用其他的票去换,这有啥?他还不是经常借给别人钱票,现在自己有困难了,求别人帮一把怎么了? “要是我也有一份工作就好了,钱和票可以多一些,我也可以在单位的食堂吃,就不必那么烦恼了。”唐云舒看似端起碗喝粥,眼神却暗暗打量着陈衡的表情。 “怎么,这是听说初中要招老师的事儿了?”陈衡喝完最后一口白粥,又夹了一筷子咸菜放入嘴里。 咽下嘴里的东西,陈衡若有所思地看向唐云舒,一瞬不瞬。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唐云舒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没有东西,难不成他是不想她出去工作? “没想到啊唐云舒,我还以为你会跟我们营孙教导员的家属似的,跟这里的嫂子合不来呢,不成想你连初中要招老师的事儿都知道了。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啊!” 这姑娘清高不假,但认识到自己该做什么后,便会把事情做得很好,甚至完美。 当初主动提出让她不用随军,一是看不得她对父母那恋恋不舍的样儿,二是害怕她跟家属院的嫂子合不来。 没想到,观望这么些天,面前的人做得不错,甚至是很好。 坐在陈衡对面的唐云舒闻言不自觉地撇了撇嘴,还能从这人嘴里听到些好话也真是不容易。 “你没想到的事儿多了!”她嘟囔。 陈衡笑,将锅里最后的白粥舀入碗里,他道:“这事儿我得先跟校长那边打声招呼,算是给你报个名,最终结果还得看校长怎么定。” “要是没被选上也不用灰心,我还养得起你。” 见唐云舒放下碗筷,陈衡问:“你这就吃饱了?” 见她点头,陈衡将最后的咸菜倒入碗中,又给唐云舒打了一针强心针,“不过我觉得,要是你也去,估计最后定下的人就是你,虽然家属院高学历的嫂子也有,但读过大学的,估计就你一个。” “那,我爸爸的事会有影响吗?”唐云舒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 “能有什么影响?你又不是那什么,怕啥?”陈衡吃了最后一口东西,不以为意道。 那就好,唐云舒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工作,过好现在的日子,然后等待父亲平反,只要如梦里的那样,等到那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是吧……”陈衡又慢悠悠地说。 “什么?”唐云舒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虽然才来了没几天,但她也知道部队家属的工作得等上很久才有机会的。 她实在是不想错过。 见她一副紧张兮兮地模样,陈衡就忍不住想笑,“只是你以后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拐弯抹角的算怎么回事儿。” 他正了正神色,“唐云舒,我们现在是夫妻,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该这么生疏的,你知道吗?” 唐云舒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点点头,“我知道。” * 两人吃了早饭就在家里收拾昨天暖房宴剩下的活计,忙得昏天暗地,日头渐渐爬到正空。 “我去挑水了。”唐云舒找到家里的水桶和扁担,跟正在搬东西的陈衡招呼了一声。 “你会不?算了,还是我去吧。”陈衡走过去,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照射在唐云舒身上日光,带来一瞬的阴凉。 “那你小心点。”唐云舒也不逞强。 她虽然也去挑过水,但都是有人陪着的情况下,对于那口幽深的水井,她的确有些害怕,最重要的是,她打不起水来。 之前家里的水缸都是陈衡一早挑好的,后来跟着江嫂子学做饭,也是江嫂子陪着她一起挑的水。 现在让她一个人去,她还是真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弄才好。 “我知道。”陈衡笑呵呵地挑着水桶出门,等回来的时候却垮着一张脸。 之前他都是早上一大早去挑的水,没遇见什么人。 今天却大中午的,遇见不少战友和嫂子。 男的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还挑水,女的打趣他知道疼自己媳妇儿。 嫂子们的打趣他倒是无所谓,男人知道心疼自己媳妇儿有什么不对。 只是那些男人说的话就不是那么中听了,有的人只是看看热闹说笑几句,而有的人话里话外讽刺他夫纲不振。 尤其是那个王正华,上纲上线,话说得最难听。 这不,现在还在他耳边叨叨,也不知道住在楼房那边的人,大老远跑到这边干什么,莫不是为了故意讽刺他来的? “我说陈营长,这女人啊,就是不能惯,越惯她越蹬鼻子上脸。你一个堂堂的营级干部,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怎么能在这里挑水呢?那不是大柴小用是什么,男人就该顶天立地做大事,怎么能干些娘儿们唧唧的活儿。” “你啊,还是年轻,看得不够长远。”王营长见陈衡阴着一张脸,越说越来劲。 “你说说,现在挑水,以后还不得为她洗衣做饭啊,那是咱们大男人该做的活儿吗?” 还以为他多厉害呢,结果还不是抗不过枕头风,居然还挑起水来了,连个女人都拿捏不住,真是丢人,丢军队的人! “你少跟我嚷嚷这些有的没的,老子乐意,咋了?”陈衡不想跟他废话,忍不住发脾气。 王营长见他生气,更加干劲十足,不但不在意他的语气不好,甚至和颜悦色道:“老弟,这是当哥的真心话,也是为你好,咱男人是干大事的人,怎么能围着女人转,干院子里的那点杂活儿呢?” 陈衡皱着眉甩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就要说话。 只是还来得及张口,就有一道清浅的声音传来,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这位大哥话可有失偏颇,古人有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是连自己家里的一亩三分地都顾不好,何谈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唐云舒语气温和,面颊带笑,说出的话却显得咄咄逼人。 她在家里打扫卫生,估摸着陈衡也该回来了,结果半天不见人影。 心里有点担心,就找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水桶放在地上,而挑水的人正一脸不耐烦地被人缠着。 并且,那人正自诩正义地大放厥词,听得人心里不舒服。 “而且听您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瞧不起辛劳操持家务的女人。主席同志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难不成您觉得他老人家的话说得不对?”唐云舒上前几步,目光沉静地望向王营长。 “我哪有那个意思,你、你可别胡说八道!”王营长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听见,心慌得不行。 正说得起劲儿呢,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好好埋汰陈衡,他怎么能放过。 结果不成想被一个小姑娘说得哑口无言。 “你是谁啊,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该干啥干啥去,老爷们儿说话你一个女人插什么嘴?”他色厉内荏道。 “你说她是谁,她不就是你嘴里我围着转的那个女人?”陈衡见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王营长此刻有些气短的模样,嘴里懒洋洋地补上一句,看向王营长的眼神却凌厉万分。 他可是见识过那女人的口才的,知识分子果然名不虚传! 王营长惊讶回头,看向那个娇小的女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唐云舒,长得白白净净的,浑身气质温和,在朝阳的映衬下,像是一块温润的白玉,没想到说出的话却处处带刺,活活能刺穿人的血肉。 “虽然我们绝大多数军嫂确实没能做出什么特别耀眼的成绩,但不可否认,要是没有我们在大后方安顿好一切,你们也不可能义无反顾地浴血奋战。” “先不说像不像领导们说的那样,军功章有军嫂的一半,但至少她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按照您的说法,家里的事男人不该插手,那女人就活该在家中操持一切?成家成家,可不是成就女人一个人的家!” “我真为您的妻子感到悲哀!” 唐云舒淡淡道,给站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王营长吃瘪的陈衡使了一个眼色。 陈衡接收到唐云舒的示意,立即拿起扁担挑起水就跟在唐云舒身后走。 即便王营长千百个不愿意被人听见唐云舒说的话,但来来往往间,不少人驻足观看,窃窃私语。 王营长第一次被女人说成这样,他恶狠狠地看着那对夫妻的背影。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王营长对周围的人喊道。 “我说老王你朝我们喊什么喊,咋刚才人家说你的时候你不回话啊,现在在这里逞什么能,吃着女人的奶长大还看不起女人,没良心的玩意儿。”有嫂子早看不惯王营长一家的做派。 男的嫉贤妒能处处钻营,女的好吃懒□□占便宜,一家子没一个好的。 “你他娘的说啥呢?”王营长破口大骂。 要不是看陈衡在旁边虎视眈眈,她又扯到什么领导人头上,他能轻巧放过那丫头? 娘的,还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能欺负到他头上。 才准备发怒的王营长斜眼看见岔路那边走来两人,脱口而出的脏话被迫咽了下去。 来人分别是他们团的团长和陈衡团的团长,他回过头,立正敬礼,讪讪道:“团长好!” “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大火气呢,原来是你手下的兵啊,还真是有你当年的风范啊。”三团的钱团长笑着打趣身边的人。 一团和三团向来都是针锋相对,但两个团长之间又是好友,惺惺相惜,所以损起好友来,钱团长可是不遗余力。 “滚一边去。”一团团长垮着一张脸。 钱团长心满意足,哈哈大笑。 两人来了有些时候了,站在拐角地方听了好一会儿陈衡那小子的家属发言。 两人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己的另一半也是上过战场扛过枪,干了半辈子革/命的厉害人物。 当战争真正来临的时候,谁还管你是男是女,女人怎么了,女人干起事情来也不比男人差多少。 所以对于唐云舒怼王营长的那番话,两人深表赞同。 在自己的对头面前丢了人,一团团长面上有些挂不住,当即冷着脸通知王营长今天得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这人的思想有些不对劲儿,再不管管,估计得歪。 王营长闻言如丧考妣,而挑水的夫妻俩此刻已经到了家。 唐云舒见陈衡脸色不是很好,以为他是为方才的那件事不开心,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以后自己去挑水算了。 但想到那黑黝黝的深井,唐云舒还是心底发憷。 正踌躇着,却听男人的声音响起:“挑水的事儿你别管,我自己心里有数。” 像是看出唐云舒的心思,陈衡想了想又提醒道:“但王营长的那个媳妇儿可是他的应声虫,今天的事要是让她知道了,估计她得针对你,你可得注意点。” “不过也不用怕,那女人就是嘴巴碎了点,胆子不大,不敢拿你怎么样。”要不然也不会被孙教导员的家属一通收拾之后,见到人就恨不得绕道走。 “你……不怪我给你树敌吗?”唐云舒有些意外。 说的时候她自己倒是痛快了,却没有考虑过陈衡的处境。 那是他的战友,或许还是他的朋友,但自己没忍住火气,将人毫不留情地数落了一通,或许会损了陈衡的面子。 他们这些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人,不是最讲究义气和面子嘛。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5节 唐云舒有些不确定。 “怪你什么?我感谢你都还来不及呢!” 陈衡将挑来的水倒入被唐云舒洗干净的水缸里,“王正华那个人,我早想怼他了,只是吧,要是动拳脚我铁定让他知道厉害,但是动嘴巴我就没那么利索了,今天正好,你给我出了一口恶气。” 见他真的没有生气的迹象,唐云舒也忍不住发表自己的看法:“这种人就是羡慕嫉妒别人,见人家家庭幸福美满,又事业有成,他就会去挑拨别人的家庭关系,简直可恶。” 见她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陈衡忍不住笑出声。 烈日炎炎下,男人身穿一件白衬衫,一手叉腰,皮肤微黑,却衬得一口整齐的牙齿更为洁白。 男人笑得爽朗,堪比骄阳熠熠生辉。 唐云舒看着,不自觉跟着扬起唇角,这一次她是幸运的,盲婚哑嫁似乎也找了一个很不错的人。 * 挑水的一个小小风波过后,家属院风平浪静许久。 知道这事儿的人时不时就打趣一番陈衡,不过大家也知道他的性子,不会太过,但也没有放过他就是了。 陈衡嫌烦,自打那以后,都是趁着人少的时候去挑的水。 也不是没考虑过让唐云舒去,但看着她那细胳膊细腿,娇贵得不行的样子,他又开不了那个口。 别人家养得好好的一个闺女,嫁给他之后却被磋磨的不成样子,那人家还不说他陈衡没本事,连自己媳妇儿都养不好。 再说,不知道怎么的,对于唐云舒,他总是存着一份不忍心。 所以家里有什么重活,陈衡都是主动去做。 这天,三团加餐,杀了一头猪,每个人都有定量,可以换成鲜肉拿回家,也可以留在食堂自己吃。 有家室的人自然割了肉拿回去,陈衡下意识想说自己留在食堂跟大家一起吃,结果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结婚了,到了嘴边的话又收回去。 还好他来得早排在前面,问了问割猪肉战友哪块肉好,提着分到的猪肉就回了家。 家里的唐云舒见到白花花的一大块猪肉,面露难色,她仰起头问:“这该怎么做啊?” 她不喜欢吃肥肉,不知道面前的男人吃不吃得下这么肥的肉。 陈衡嘶了一声,“我也不会啊。” 两个不会做饭的人看了看那一块肥肉,面面相觑。 “哎呦,这肉有点太肥了,你俩爱吃肥肉不,不喜欢的话,不如炼油算了,炸出来的油渣还可以炒菜,可香了。” 刚出院子的江嫂子见两夫妻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哭笑不得。 这小两口这日子,该怎么过哟! “嫂子,炼油怎么弄啊,要不你再教教我?”唐云舒看向江嫂子。 “成!正好我也没啥事。”江嫂子挽起袖子就准备开干。 云舒没来的时候她都是跑到大树底下跟人家唠嗑,一天天闲的很,现在好了,云舒啥也不会,她可算找到事儿做了,照她家孩子的说法,她现在也是当老师的人了。 一提到要教唐云舒做饭什么的,江嫂子就干劲满满。 这不,才说完话,江嫂子就已经开始在砧板上切肉了。 一边干活儿一边教唐云舒如何做。 示范了一会儿,江嫂子侧身让唐云舒上手。 炼油不需要多好的刀工,唐云舒也算是熟练,只是感受到手底下肥腻的触感,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过这块肉也不算多,不一会儿就下了锅。 “哧啦哧啦——” 渐渐地,锅中清亮透彻的猪油慢慢冒了出来,唐云舒看得双眼晶亮。 做成一件事情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除开一开始下锅的肉香,随着时间的过去,厨房内逐渐蔓延出一股油腻腻的味道。 一呼一吸间,难闻的气味进入肺腑。 忍了又忍,直到不可抑制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唐云舒还是没能忍住,冲出厨房站在院子里干呕起来。 “咋啦,这是咋啦?”江嫂子见唐云舒捂着嘴跑了出去,拿着锅铲随便扒拉了一下锅里的东西就跟着人往外跑。 “云舒,你这是咋啦,怎么忽然吐起来了?”江嫂子一边拍着唐云舒的背,一边问。 “怎么了这是?”回了一趟办公室的陈衡才进门就看见唐云舒蹲在屋檐下干呕,听到江嫂子的问话也只是摆摆手,说不出话来。 他连忙上前,进屋倒了一杯水出来,眉间凝着担忧:“咋回事儿啊?” 不是炼油么,怎么吐成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好好的在厨房待着呢,上一秒我俩还有说有笑的,下一秒她就这样了。”江嫂子有些无措地看着陈衡。 喝了点水,唐云舒总算是没那么难受了。 “没事儿,就是闻多了油腥味,有点难受。”唐云舒拂了拂仍旧有些难受的胸口。 闻言,空气里有一瞬的沉寂。 陈衡看着渐渐恢复如常的唐云舒,忍不住说一句:“真娇气!” 说完就转身进屋。 唐云舒闻言,白了陈衡一眼,不想在别人面前跟他拌嘴,“嫂子,咱们进去吧,别理他。” 江嫂子见状,笑眯眯道:“别说,妹子你还真是享福的命。” 她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惆怅道:“不少人喜欢闻这味道还来不及。” 经历过肚子里没油水的日子,自然更珍惜现在的好日子。 “嫂子,我就是平常吃得清淡些,不是……”唐云舒解释。 她方才的表现在这些嫂子们的面前确实显得过于矫情,过于不知好歹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啊就是没有进过厨房,不习惯油烟味是正常的,我家女儿也是这个样子。” 虽然心里也觉得面前的小媳妇确实有些娇气了,但刚刚人家丈夫都说了,自己可不能再嘴上没个把门的。 “要不是仔细一算日子不对,我刚才都以为你是怀孕了呢!”江嫂子把自己那一瞬间的猜测说了出来,然后看着唐云舒从拘谨瞬间转为羞窘的红脸蛋哈哈大笑。 “嫂子,你胡说什么呢!” 屋外唐云舒一脸窘迫,屋内听了一耳朵的陈衡差点在厨房门口摔了趔趄。 还怀孕呢,洞房花烛都还是没影儿的事。 负气似的使劲搅了搅锅里慢慢飘起来的油渣,陈衡夹起一块吹了吹,放在嘴里嚼得嘎嘣响。 “陈营长你这是在炼油?”进来的两人一打眼就看见了站在厨房,人高马大的陈衡。 陈衡闻言回头,没回答江嫂子的话,却对着唐云舒道:“你还是去屋子里待着吧。” 语气有些嫌弃。 唐云舒早就习惯了他的那张嘴,明明是做着好事,但说出来的话就是那么令人讨厌。 “嫂子,既然他在这,咱们就去客厅里喝糖水好了。”唐云舒毫不客气地挽着江嫂子的胳膊往客厅里去。 “这成吗?陈营长会吗?”江嫂子被唐云舒拉着走,忍不住回头看厨房。 “没事,咱们过一会儿来看看他就好了。”唐云舒说。 看着两人手挽着手走得潇潇洒洒的样子,陈衡冷哼,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唐云舒拉着江嫂子走到客厅,无意间看见打开的院门外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是王营长家的常嫂子吧,她不是搬到楼房那边住了吗,怎么又来这边了?”江嫂子喝着水,也看到了门外的那道身影。 “她就是王营长的爱人啊!”唐云舒感叹。 摊上那么个丈夫,这位嫂子还真是有点倒霉。 “可不是,家属院里,属她嘴最碎。”江嫂子嫌弃,这家属院就没有没被她说过的人。 连才来了几天的云舒都被她说过几句。 知道唐云舒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江嫂子笑眯眯看着她换了一个话题。 “她们还说你男人肯定不会疼人,依照我看啊,还是她们瞎了眼,比陈营长会疼媳妇儿的也没几个。”江嫂子探着脑袋看向厨房,“你看看,怕你又吐,自己都去厨房看着了。” 不仅如此,陈营长给家里挑水的事儿也人尽皆知了,虽然她目前还没有遇到过,但的确也没见到云舒出门挑水,估计传言就是真的。 “他是挺好的。”唐云舒怕被厨房里的人听到,到时候还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所以说出来的声音仅江嫂子可听见。 以为她是害羞,江嫂子笑笑不再多言。 * 风平浪静的日子还没过了几天,家属院忽然多了一则传言——唐云舒怀孕了! 还是未婚先孕! 大树底下,不少嫂子坐着纳鞋底,“咋可能,我前几天还看见她中气十足地数落王营长呢,那小嘴叭叭的,可厉害。再说就她那娇娇弱弱的样子,要是怀孕了还不得去卫生所闹得轰轰烈烈的?怎么可能就在家里待着不出门。” 有人不信。 “她那是心虚气短,要是去了医院,那日子还对得上吗?还没结婚就跟人好了,听说还是知识分子呢,简直不检点,不要脸。” “就是。” “看来陈营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能在结婚前就跟人姑娘那样呢?” “哎呀不对不对,依我看,肯定是那唐云舒借着怀孕赖上陈营长的,你忘了他俩结婚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陈营长才回了一趟家,回来忽然打结婚报告了,肯定有问题。” …… 传言甚嚣尘上,流传甚广,渐渐落到了刘兰萍的耳中。 这天,趁着晚间夫妻夜话,刘兰萍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丈夫钱团长。 “什么?陈衡能干出这种事儿?”钱团长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是不太相信,不过你还是得问问清楚,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得尽早处理,否则影响不好。” 刘兰萍将男人按下睡好。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6节 钱团长深以为然,第二天一早就叫了陈衡去问。 得知这个消息的陈衡一头雾水。 咋这几天跟怀孕这事过不掉还是咋了? 一个个都在说,他还连自己媳妇儿的手指头都没碰到呢! 那群女的也是,一天天没事儿干净盯着他们家做什么? 做了一番保证,陈衡沉着脸回家。 才一进家门,就见之前在火车上遇到的谢嫂子正往外走。 打了个招呼,就听到里面江嫂子正扯着嗓子骂人,“哪个天杀的传这种闲话啊,简直是……是丧尽天良。” 江嫂子想了想,想起来最近跟孩子们新学的一个成语,狠狠骂了出来。 “你们这是听说了?”陈衡大马金刀往唐云舒旁边一坐,看着她凝重的一张小脸问。 “嗯,听说了,我没怀孕。”唐云舒看向陈衡,盯着他的眼睛。 “我知道。”陈衡说。 他们都没干那事儿,怎么可能怀孕。 猛地,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仍旧认真看着自己的唐云舒,气急败坏道:“你瞎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居然怀疑自己会不会疑心她婚前不检点,她唐云舒清高成那样,是会在婚前干那种事儿的人吗?他陈衡又是那种疑神疑鬼的人? 简直不可理喻。 陈衡有点生气,但又摸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气流言的事,还是其他什么。 唐云舒见陈衡这副模样,弯唇轻笑,的确是她多心了,听到事情的那一瞬,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陈衡会不会胡乱怀疑自己,如果怀疑了,那她日后该以什么态度对待他。 至少,像从前那样抱着好好过日子的心态,她是做不到了。 基本信任都给予不了的人,她也不会再浪费时间和心思。 “哎呦我说你俩这是打什么哑谜啊,还不快想想办法,这些烂舌头的玩意儿,咋这么恶毒呢!”江嫂子见两人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急得差点跳脚。 “嫂子,不急,我有办法!”唐云舒笑着说。 -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更新提前啦,凌晨十二点还有一更哈 第23章 邻居 这天一早, 唐云舒出了一趟门,来到家属院的楼房前,沿着楼梯上到了三楼。 绕过走廊上的锅炉桌椅, 敲响了谢嫂子家里门。 “呀, 是小唐啊,咋还敲门呢, 直接进来就是了,快进来坐。”谢嫂子正着洗碗, 见唐云舒站在门口,忙用围裙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过来招呼人。 两人落座,唐云舒喝了点水, 然后开口说正事。 听完唐云舒的话,谢嫂子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 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打听得明明白白的。” 她虽然是才来随军,但之前来探亲的次数可不少, 对家属院的不少人都很熟悉,所以她来到这里适应得极快。 见谢嫂子这幅信誓旦旦的模样,唐云舒忍不住轻笑, 温柔又优雅, “不急的嫂子, 慢慢来。” 婉拒谢嫂子的留饭, 唐云舒便打道回府。 才走到院门口, 就听隔壁院子的门打开,江嫂子走了出来,“出去了?” “是啊, 送点东西去谢嫂子家,感谢她那天特意过来告诉我一声。”唐云舒说。 “应该的,”江嫂子点头,“不过我说云舒,你这人啥啥都好,就是太客气了,你看看我哪次去你家你不是给我糖吃就是给我塞一大堆东西,搞得我都不敢去你家玩儿了。” 江嫂子有点郁闷,总觉唐云舒是跟她见外。 “哪里啊嫂子,那你还给我那么多菜,还教我做饭呢!” “那糖是多金贵的玩意儿,是那三两颗菜能比的?总之,你以后要是再这么客气,我可就不敢上你家门了。”江嫂子做最后的总结。 唐云舒无奈,笑着答应。 人情账难还,所以她处处小心,生怕无意中欠了别人的人情,被江嫂子这么一说,细细想来,她似乎是有点不近人情,对人过于疏离了。 隔壁江嫂子家的院子里,两人坐在一起,江嫂子做着针线活,唐云舒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你听说没有,你们家东边那栋房子好像要住人了。”江嫂子手指灵巧的打了一个结,用嘴把线咬断。 “要住人了?”唐云舒疑惑,她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怎么可能听说这些。 江嫂子家住在她家的西边,东边那栋房子似乎空了很久了,怎么忽然就要住人了,难不成是新来的随军家属?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江嫂子一听,立即道:“哪里是什么新来的随军家属啊,是你男人他们营的孙教导员家,要从楼房搬过来了。” 她撇撇嘴,“多少人想住楼房都还来不及,他家倒好,居然还想往这犄角旮旯里搬,真是搞不懂。”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估计他们比较喜欢这边吧。”唐云舒语气平静。 刚开始知道住在这里时,她也是有些抗拒的,没自来水没电不说,还背靠一座大山,家里处处是蚊虫。 住习惯之后,渐渐发觉了这独栋院子的好处,不用跟别人挤来挤去不说,院门一关,还有足够的隐私空间,不像那筒子楼似的楼房,干点啥事四面八方都知道。 而且因为这边比较偏僻,住得也清净。 除了用水用电不怎么方便,其余都挺好的。 “也是,住久了吧,我也觉得这里挺不错的,房子大面积多,不用一家子挤在一起,舒坦!”江嫂子想了想道。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分开。 唐云舒回到家里,煮了饭,做了一个凉拌菜,然后等着陈衡回家吃饭。 饭桌上,陈衡忽然说:“东边要住人了,是我们营的教导员一家。” 见唐云舒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他问:“你知道了?” “嗯,隔壁嫂子说的。”唐云舒吃了一口凉拌菜,微微展颜,味道不错。 “她还是真是厉害,怎么什么都知道。” 陈衡说完,又补充道:“等搬过来那天我们得过去帮帮忙。” 像是有些不好开口,犹豫了半晌,他又说:“他们家媳妇儿有些不好相处,你就做做样子,能处就处,处不了就不要勉强。” 唐云舒闻言抬头,脑海中浮现那晚为自己解围的,一道略显单薄忧郁的身影。 “发什么呆,听没听清倒是给个话儿啊。”陈衡见对面的人走神,有些不满。 “好,我知道了。”唐云舒点头。 吃完饭,陈衡在院子里走了走,见盆里又泡了一大堆衣物,忍不住冲着屋里的人道:“我说你怎么又洗衣服,天天洗,你不累啊?” “最起码的卫生得讲吧,不洗怎么办,穿脏的睡脏的?”唐云舒反问。 “就算洗也不用三天两头的洗,家里被你收拾得我都不敢住了!” “我不是一天闲着没事儿嘛。”真当她愿意天天在家做家务啊。 唐云舒拉了一个椅子坐在屋檐下,端着一杯茶,慢慢细品。 “说起这个,我还忘了跟你说,四天后你去一趟校长那里,估摸着是看看你够不够格当老师。” 陈衡回头就看到她靠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样子,目光一瞬不瞬。 心里感叹:这大小姐可真会享受,可……真美! * 没过两天,东边的房子里就开始有了动静。 小两口帮着忙前忙后,隔壁的江嫂子也想帮忙来着,但她一看到林丽芳的那张冷脸,江嫂子就随便帮着弄了弄院子就回去了。 “老陈,多谢你和弟妹了啊,改天请你们来我家吃饭。” 孙教导员长相斯文,说起话来也和和气气。 “客气啥,先不说咱是一根藤上的蚂蚱,就说邻里邻居的住着,帮帮忙也是应该的。”陈衡爽快道。 “多谢你们,这是我买的一些饼干,拿着回去吃吧。”林丽芳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饼干盒子。 看着递来的精美盒子,唐云舒连连拒绝,“不用,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不用这么客气的。” “弟妹,拿着吧,不然我们也过意不去。”孙教导员说。 见他们两口子坚持,唐云舒只好收下,盘算着等哪天拿两个水果罐头过来回礼。 这种饼干她也吃过,贵不说,不是在友谊商店里还买不到。 把人送出门,孙教导员见自己媳妇儿头也不回的进了屋,拉住想要走的陈衡。 “你等会儿,”孙教导员看向唐云舒,“我们还有点事要说,弟妹要不先回去?” 唐云舒点点头,向自己家走去。 “干啥,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陈衡嫌弃地扒拉开拉住自己的手,以为他是要说政务。 “麻烦你跟你媳妇儿说一声,没事带带我媳妇儿呗,看她一个人整天闷在家里,我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 孙教导员苦大仇深地点了一根烟。 他媳妇儿家里成分不好,但奈何他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好不容易将人娶了回来,结果她又融入不了家属院。 看到那天她出其不意地帮陈衡媳妇儿解围,又忽然提出要搬到这边来住,孙教导员就觉得,要不从唐云舒入手,或许她媳妇儿能找的到一个说话的人。 “我说孙建洲,你媳妇儿交朋友的事儿你都要操心啊,你要不直接去当妇女主任得了。她那么大个人了,想要交朋友自己不会主动出击啊,真是鸡抱鸭子瞎操心。” 噼里啪啦说完,陈衡甩手就走。 先不说他做不了唐云舒的主,再者就林丽芳那么个怪性子,他还怕唐云舒到时候受什么委屈呢,怎么可能答应下来。 这个孙建洲,当初死活不结婚,嚷嚷得比他还大声,结果现在天天围着老婆转,比他还不如呢。 都没个爷们儿样了,真是不可理喻。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7节 才在心里腹诽完,陈衡忽然一个激灵,抬眼一看就见家门口站着一道纤瘦的身影。 认出那人是谁,陈衡缓了一口气,“不进去在这里杵着干什么?” “孙教导员找你是有什么事吗?”唐云舒试探道。 陈衡偏头,一脸惊讶。 这人平时可从来不会过问他的事情,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不等他开口,就听唐云舒又说:“我看我们离开之前,他频频看我这边,又欲言又止的,估计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跟我说,找你转达。” 其实她只是想找个话题跟陈衡说说话,想等他一起进屋,让她自己一个人进那个黑乎乎没有电灯的屋子,她还是有些害怕。 陈衡停住脚步,看向唐云舒,感叹道:“你可真精啊!” 说完也不隐瞒,将孙建洲的话转告给她。 “不过我可不赞成你跟他的家属来往,那人的脾气怪得很,我怕你受不了。” “我也不是那种主动凑上去的人,但是当邻居的来往估计少不了。”唐云舒跟在陈衡后面进了屋。 “这就够了。”陈衡点燃煤油灯。 “哎对了,我明天想去买一个澡盆。” 拿着灯去卫生间的唐云舒回过头对陈衡道。 闻言,陈衡收火柴盒的手一顿,然后抬起头笑道:“好啊,要我下班之后陪你去吗?” 像是被他灿烂的笑晃花了眼,唐云舒立马回头,“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跟江嫂子约好了。” “那好吧。”语气还颇为遗憾似的。 察觉到身后的灼灼目光,唐云舒关了卫生间的门。 怎么感觉心慌气短的,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啊。 屋外,陈衡颠了颠手里的火柴盒,嘴角的笑就没放下去过。 居然会跟他商量事情了,还真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一家人嘛,就该有商有量的,这小妮子最近进步不少! * 翌日一早,唐云舒挎着手里崭新的布包,站在门口等江嫂子。 还没等江嫂子出来呢,就看到隔壁东边的院门打开,走出来一道靓丽的身影。 白衬衫一丝褶皱也无,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也规规整整地盘在脑后,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越发耀眼。 同样,在林丽芳的眼中,穿着碎花衬衫的唐云舒也不遑多让,普通的衣服也被她穿得别有韵味,知性又优雅。 知道林丽芳是个不愿意跟人打交道的性子,所以唐云舒对上那人的视线也只是微微点头。 见林丽芳点头回应,唐云舒笑得温和,“嫂子也要出门?” 林丽芳点头,“你也要出去?” “是啊,等等江嫂子,一会儿就去坐车。” 话落,江嫂子恰巧走出来,看见正在说话的两人,心里纳罕,这孙教导员家的还会跟人搭话呢? “小林啊,你也出门?要不咱们就一块儿走呗。”江嫂子不走心地招呼着,心里压根不觉得这人会答应。 结果等她锁好门,就听到那人说好。 江嫂子震惊回头,见林丽芳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人,当即热情洋溢地笑着说:“那感情好啊,咱们三个人,有得热闹了。” “正好,云舒你又多了一个帮你搬澡盆的劳力。” 一句打趣话说出口,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都知道那澡盆不可能今天就拿回来,不过句玩笑话罢了。 走到半道上,又遇上了谢嫂子。 几人结伴,先是去了一趟家具厂,唐云舒看了看样式,定下了一个款式,约定好过几天来取。 一旁的林丽芳见状,也开口说要订做一个。 两位嫂子在一边感叹,这条件好的家庭里养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跟她们有所差别,就是过起日子来,也比她们讲究。 不过还是太费钱了。 两位嫂子不敢苟同她们俩的生活方式,但也没说啥,毕竟用的是人家的钱,跟她们有啥关系。 等到了供销社,两位嫂子更是见识到了两人的“败家”。 林丽芳是一个劲儿的盯着好吃的好玩儿的买,而唐云舒则是看中了不少瓶瓶罐罐以及各种带着花边的布匹。 她就喜欢看着自己的家被一点一点装饰出来的样子。 大包小包的,几人上了车。 一抬眼,就看到坐在最里面的常嫂子。 “哟,你们这是去打劫供销社了啊,还真是有钱。” 一开口就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儿,听得几人直皱眉头。 林丽芳从来就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当初跟常嫂子一家当邻居,两人都干了好几仗,甚至有一次都闹到领导那里。 现在听到常平这么说,她毫不留情回嘴:“用你家钱了,管那么宽。” 见几人身后走出来的是林丽芳,常平翻了一个白眼,低声嘟囔,“出身不好还神气得很,要不是有孙教导员,早灰溜溜滚去乡下了。” 率先上车的唐云舒将这话收入耳中,坐下后慢悠悠说了一句:“确实,她命好。” 以为有人附和自己,常嫂子直起头就想要继续唠,一见到唐云舒那张白白净净的脸她就把身子扭到另一边。 不要脸的玩意儿,还好意思出门瞎逛。 想到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家男人说得灰头土脸的,她就恨不得撕了她。 谢嫂子和江嫂子随后上车,看见用背对着唐云舒的常嫂子,谢嫂子朝唐云舒挤挤眼睛,唐云舒点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对于谣言的源头是谁,她们心里都有数。 那天恰巧在门口看见的应该就是常平,只是没有人证在场,唐云舒不好发难。 像常嫂子这样的人,不一次性好好治治她,让她知道厉害,以后她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车子摇摇晃晃到了家属院,大家一个个下车,或背着或抱着自己的东西。 这时,谢嫂子挤到唐云舒身边,抬抬下巴指指自己的左前方,小声道:“喏,就是她,她跟我说是常平告诉她的。” “也是个嘴巴碎的!”谢嫂子低声啐道。 唐云舒点头,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扭过头,对着想要上楼的常嫂子道:“常平嫂子,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未婚先孕,为人不检点?”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聚集,微风刮过,整个楼房周围瞬间安静如鸡。 -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3号需要停更一天压字数,4号才会更新,届时会把3号的补回来的哈。[抱抱] 第24章 肚子好痛…… “你胡咧咧啥, 谁说你了,谁稀得说你?不要脸的玩意儿!” 一声怒吼划破略显寂静的四周,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 不过这次是从常嫂子身上转移到唐云舒身上。 常嫂子在短暂的心虚过后立即挺直脊背, 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就是她说的又怎么样,谁让她唐云舒下了她男人的面子, 她报仇怎么了? 再说,又不是她一个人说, 其他人也都说了,她能拿大家怎么着? 自己干了不要脸的事儿,还不让人说了? 常嫂子对上唐云舒的双眼, 有恃无恐。 家属院就这么大点,谁家有点什么事第二天就会人尽皆知。 对于唐云舒这个新来的小媳妇儿,众人有好奇有惊讶, 只是还没等到与她有所交集,就听到了她那惊天动地的传闻。 传了好些天,嫂子们听到的版本不尽相同, 越传越离谱。 不过结局就一个——唐云舒未婚先孕,是故意赖上的陈营长。 现在这年头,找对象的最好选择不是工人就是军官, 所以即便有人怀疑传闻的真实性, 可迟迟不见陈家有所动作, 又听闻陈营长似乎被钱团狠狠地训了一通, 出门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 加之大家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原本不信的人都信了三分。 不说原先就在场的人,就是路过的人听见了唐云舒的那声质问,都停下来兴致勃勃地看起了热闹。 原以为这小媳妇面皮薄, 不经事,所以才这么久了一天天只知道躲在家里,估计还偷偷哭呢。 没想到今天却看见人家一大早就容光焕发地跟着周围的嫂子一起出门买东西。 当时车上不少人,看唐云舒的视线都有些不对劲儿。 唐云舒知道原因,有过不少心理准备,可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说能够做到对那些视线视若无睹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回来的车上,常嫂子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神在在往里一坐,立马就开始跟人侃大山。 聊得正开心呢,唐云舒一行人来了。 众人的视线更是有如实质,那八卦之心如火焰般熊熊燃烧,像是能够将人烧毁殆尽。 顶着这样的视线久了,唐云舒竟也慢慢习惯下来了。 等到了家属院,又恰好撞上谢嫂子口中的证人。 本以为解决这事儿还得筹谋一番,结果却有天赐良机,她自然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如她所料那般,常嫂子立马否认。 “是吗,可是我怎么听说,就是你到处跟人说我的坏话?”唐云舒一脸淡然,与差点破口大骂的常嫂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8节 要说这唐云舒还是年轻,像说坏话这种事,不是捉贼拿赃,就是等流言平息,像她这种事后这么久了才来兴师问罪的,哪里能说得过人家嘛! “你有证据吗,我说你什么了?”常嫂子深谙这一点,颇为得意。 她就不信,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能将那些不少老娘们儿都说不出来的话说出来。 “我没有证据,但我有证人。”唐云舒不急不躁。 转头看向一旁正挽着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妇人的谢嫂子。 谢嫂子在看见跟自己说闲话的那人后就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去将人拉住。 那人见状,联想起前几天谢英子有意无意地打探,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本还准备看热闹的她扒开谢嫂子的手就要抬脚走人。 不过谢嫂子硬是不顾那人的挣扎,将人拉上前来。 “我说谢英子,她是你爹啊还是你娘啊,你要这么帮她?”那妇人见挣脱不开谢嫂子的手,气急败坏道。 说闲话的时候大家都力争上游,但这种时候还不是枪打出头鸟,要是她今天真说了什么,以后整个家属院的人还能搭理她?不掐死她都算是善良了。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被谢嫂子拉住的嫂子在心底打定主意。 结果还没等她坚定住自己的立场,就被谢嫂子附在耳边的几句话给打破,立即烟消云散。 “这位嫂子,你说说看,你听的闲话是不是从常嫂子这里说出去的?”唐云舒看着那位长得高壮的嫂子。 那嫂子脑海里盘旋着方才谢嫂子对她说的话,心里直突突。 谢英子说了,她也是迫不得已的,那天说闲话的时候不小心被唐云舒给听见了,别看人柔柔弱弱的,发起火来可吓人。 说这种没有证据就乱说别人闲话的行为是在侮辱别人的人格,是道德败坏的体现,对家属院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实在有损军嫂的名声,是给军队丢人。 当即扬言要去领导那里讨一个公道,反正她怀没怀孕一检查就知道,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谢英子说她哪能去啊,先不说这会不会影响自己男人的前途,去了以后闹大了也丢人。 但是唐云舒说了,只要找到那个最先传闲话的人,就只抓典型,要是找不到,她就暗暗观察,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逃不了。 谢嫂子在两人扭打的过程中向那位嫂子哭诉着,还暗暗告诉她,只要说出幕后之人,她们就不会遭罪。 家属院的嫂子最怕的事情之一就是见领导,生怕影响到自家男人。 所以,在谢嫂子的一番威逼利诱之下,她慌里慌张澄清:“不是,不是常平……” 这话一出,挽着她手的谢嫂子心里咯噔一声,咋回事儿这是? 她那天不是信誓旦旦跟自己说,就是亲耳听常平说的嘛,现在怎么又改口了,真不怕去领导面前啊? 跟谢嫂子一样,唐云舒此刻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堪比一声,咚咚直响,早上就有些难受的肚子,此刻似乎更疼了几分。 难不成她真的冤枉了常嫂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该怎么办,要是找不出罪魁祸首,她得愧疚一辈子。 还是太过操之过急了,没有证据的事,果然不能草率揭穿。 谢嫂子见唐云舒逐渐难看的脸色,心里也跟着着急。 她对挽着的这位嫂子说的那些话,都是那天她和小唐两人在她家时商议出来的。 本想着找一个大家都在大树底下聊天的好机会将常平给揪出来,结果本来十拿九稳的事,现在给搞砸了。 谢嫂子心里着急啊,她就说得先跟身边的这女人通气吧,结果小唐非不同意,说什么当场恐吓一下,更容易出效果。 这下好了,效果没看出来,麻烦倒是找上门来了。 就照常平这性子,还不得因为这事儿闹得陈家鸡犬不宁。 “欸——我说你这人,那天不是你将胸脯拍得砰砰直响,说就是常平给你说的嘛,还说是她亲耳听见的呢,现在怎么又改口了?那电影里的特务都没你反悔快啊。” 谢嫂子气得不行,对着身边的人就是一顿输出。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你着什么急,你先听我说——”这位嫂子也是急得不行。 这谢英子咋这样?比人家当事人都着急,没看见人家现在仍旧不动如山,一脸淡定。 “好啊,那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来?”谢嫂子抓紧她的胳膊,生怕她跑了似的。 “我原先跟你说是常平给我说的,那、那是骗你的,我也是听别人说是她说的。”那位嫂子支支吾吾道,有些犹疑地看了怒火中烧的常平一眼。 “那你胡说八道?”谢嫂子气得想骂人。 “我那不是想让你相信我说的话嘛。”她有些委屈,早知道有今天这一遭,她就不该多嘴多舌。 “但是我也是听人说的,真的,就是她,就是她跟我说的。” 比一般女子高壮的嫂子此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妇人道。 审问她一个人算怎么回事儿,既然大家都说了,那就由大家一起收场吧,她豁出去地想着。 “你瞎说啥,我啥时候说了?”不远处的嫂子见众人的视线聚集到自己身上,立马反驳,刚想破口大骂,就听有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立马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 这是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被岁月馈赠的阅历,稳稳听进耳中,传入大家心里。 “主任,你来了?”有人见到来人,立即让开路,让她进来。 来人一身干部装,有些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脸严肃,目光锐利地看向刚才被指认的嫂子。 那位嫂子见到来人是妇女主任,立马闭嘴,老老实实将另一人攀扯出来。 家属院的嫂子都知道妇女主任的厉害,这位可是真正的巾帼英雄,参加过不少大战役,还是师长的爱人,当初也是因为身体原因才从副师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又被返聘回来当了妇女主任。 处理起事情来雷厉风行,家属院人人都怕她,但也人人都敬她。 一见她来,那些还想狡辩的谣言主力军一个攀咬一个,最终还是指向了常平。 要说常嫂子最害怕的人,除了厌恶的林丽芳之外,就是恨不得一辈子不想跟她见面的妇女主任。 前者是讨厌又拿她没办法,后者就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对上那双像是能够看清人内心的凌厉双眼,常嫂子低下头,不敢说话。 “是你的话就给人道歉,今天这事儿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过了,但是如果以后再让我抓到这样的事,就绝不会这么轻飘飘地放过。” 她的视线先是在常嫂子的脸上划过,又看向一旁始终像是局外人唐云舒,再扫向其他人。 “军人在前方保家卫国,守卫边防,结果身为表率的军嫂在干什么,整天东家长西家短,是不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声音虽然不大,但掷地有声。 “身为军嫂,你们最知道污蔑军人家属是什么后果!对一个刚满二十的小姑娘说出这么些难听话,是你们作为前辈该干的事?” 借着唐云舒的这股子东风,妇女主任严厉训斥。这家属院胡言乱语的风气她早就想整顿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但胡编乱造,以谣传谣的这种风气绝不能出现在家属院里,影响军队的大后方。 没闹到她面前来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闹到她面前来,就只能严打。 “谁知道她到底怀没怀啊!”总有那胆大又脑子不清楚的不服气,低声嘀咕。 “你傻啊,要是真怀了她能这么胆大,闹上人家门?还不快闭嘴!”有人呵斥。 那人闻言,飞快看了一眼妇女主任,立即闭嘴。 一旁的常嫂子见局势如此,咬着牙,在心里狠狠地将唐云舒骂了八百个来回。 如果是主任来之前,就算是有人攀咬她,她也不会轻易承认,可一对上主任那双洞察世事的双眼,她就不自觉发憷,支支吾吾将自己那天在陈家院门口听见的话说了出来。 这一听,一旁的江嫂子就坐不住了,“还说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压根就是没安好心,怎么我们的一个玩笑话都能被你添油加醋说成这样,你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江兰花你嚷嚷啥,我说你了吗?再说自己的屁股都坐歪了还好意思说我,当初说人家不会做饭的人是谁?”常嫂子回怼。 “我、我当时那是对小唐好奇,再说,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已经跟小唐道歉承认错误了!” 背后说人被人当场说出来,江嫂子有些底气不足,连连看向唐云舒那边,见唐云舒朝她笑得温和,她心下大定,“而且,我说的是事实,连小唐自己都说不在意,不像某些人,不积口德,胡乱造谣!” “你……” “还嫌不够丢人吗?吵什么?”妇女主任皱紧了眉。 “还不给人道歉!”她声音严厉。 常嫂子有些不服气,但迫于妇女主任在这里,还是不情不愿说了对不起。 盯着常嫂子给人道了歉,妇女主任就想走人。 “主任,谢谢您。”唐云舒走到她妇女主任身边温声说。 今天要不是有她和谢嫂子她们为自己说话,估计就算她自己说破嘴皮子也敌不过想要撒泼的常嫂子。 还好没到自己预想的那一步,否则大家都难堪,不过现在这样的局面也算是歪打正着,甚至比预料里的效果更好。 “这是我的工作。”妇女主任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 “但确实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该有的礼数要尽到。”唐云舒不卑不亢。 主任这边送东西估计不现实,像这样的革命老前辈最厌恶的就是送礼巴结,所以只能口头道谢,至于谢嫂子那些帮助过自己的,等到时候带些点心什么的上门道谢好了。 唐云舒在心里盘算着。 妇女主任见她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点了点头,没说话,脚步未停,唐云舒也只能跟着她的步伐,想着送几步。 一边屈辱至极的常嫂子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见唐云舒一副狗腿子的模样讨好妇女主任。 即便是心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主任,我送送你。” 一群人簇拥着妇女主任走远,唐云舒想转身找江嫂子、林丽芳一起回去,结果变故陡生。 她们所在的位置刚好是一个不急不缓的泥坡,唐云舒正回身往上走呢,刚好侧身的一瞬,被站在身侧的常嫂子猛地一撞,一个没站稳,就摔坐在了地上。 素白手下意识撑在地上保护自己,抬起手来一看,红润的掌心破皮了好几个地方,膝盖也痛得钻心。 “你干什么,自己做错了事还恼羞成怒,还想害人不成?”人群中的林丽芳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攥住常嫂子的手,厉声质问。 “不是,我不是,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撞了我一下,我没站稳,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她着急忙慌地解释。 但因为方才的闹剧在前,即便是她说破嘴皮子也没人相信。 “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有人总结。 “云舒,你没事吧?”江嫂子挤上前,见唐云舒被人扶起来了,忙过去将人浑身上下都打量一番,满脸担心。 “啊——” “流血了,怎么流血了?”林丽芳瞥见唐云舒裤子上那鲜艳的红色,下意识惊呼出声。 想到那些传言,她又后知后觉用手捂上自己的嘴巴。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29节 可已经晚了,大家都已经听到了那句叫唤。 “哪儿啊,哪里流血了?”谢嫂子是第一个去拉唐云舒的人,知道她没事,所以不算担心,即便如此还是被林丽芳的这声惊叫吓到。 人群一阵骚动接着一阵,最为淡定是,就是当事人唐云舒。 怪不得今天一大早就觉得小腹坠坠地难受,后来还有些疼,原来是例假忽然造访。 不怪她不仔细,也是因为下乡劳作的那近两个月里,身体好像适应不了环境的忽然变化以及超负荷的劳动,例假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 没想到将近七月了,总算是来了。 只是这众目睽睽的,就算大部分都是女人,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唐云舒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尘土,才想将实情告诉她们,就听常嫂子又嚷嚷开了。 “看啊看啊,我就说她是怀孕了你们还不相信,这下好了,能够证明我不是瞎说的了吧,能还我清白了吧?” “不要脸的东西,年纪轻轻不学好,听说还要去当老师,可别祸害了咱们得孩子!”常嫂子想要获得更多人的支持。 “我说你这个蠢东西,她要是真怀孕了,你可就倒大霉了!” “倒霉?我看是她倒霉才是对吧,自己作风不好,她男人说不定都得被她影响。” “方才是不是你把人撞到的?那是一条人命,要是孩子真没了,你看依照陈营长那暴脾气会不会放过你。” 可甭管别人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孩子,既然结婚了,那就说明孩子确实是陈营长的没错。 这个常平,还在那里幸灾乐祸呢,殊不知要大祸临头了。 常嫂子闻言,一想也是,当即又喊冤道:“不是,真不是我,刚刚我也被人撞了,我没站稳,不小心的。” 众人懒得听她爹呀娘呀地乱喊,准备将人送到卫生所。 本来唐云舒准备打发完那些围上来的嫂子们,然后回家自己处理好,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了事。 不想常嫂子记吃不记打,见妇女主任走了,她又开始胡嚷嚷。 听有人说要去卫生所,唐云舒想了想,也不挣扎,双手捂住越来越痛的肚子,顺嘴说了一句“肚子好痛”,就顺着嫂子们的力道往前走。 临走前,成功对上了常嫂子在听见她那句话后吓白了的脸色。 本来就因为例假推迟的事想去看看的,只是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现在顺水推舟的同时还能给常嫂子一个教训也不错。 她也听说过林丽芳与常嫂子的那一场战争,让她知道厉害,之后也不敢轻易招惹了。 她并不觉得八卦一些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既然别人都已经澄清,还要继续抓着不放,那她也觉得自己不能轻拿轻放。 至少,不能让别人觉得她是一个好欺负的人,要让别人知道,随便说她闲话被她知道后的严重后果。 一行人正准备去卫生所呢,就看见远处跑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陈衡提着饭盒,大老远就看见一堆女人围着,好奇之下多瞅了两眼,就看见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看她面色不好,想到那天她说她自己有办法,不用他操心,心里咯噔一声。 这虎娘们儿莫不是直接上门找人对峙了吧。 捉贼拿赃都不知道? 别说,依照唐云舒那性子,陈衡真就相信这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他才到近前,就有人七嘴八舌地把唐云舒受伤的事说了,眼神里还带着些许同情。 陈衡来不及细究,将饭盒往江嫂子手里一送,交代了几句,当即打横抱起唐云舒往卫生所跑。 临走之前,他看了缩在一旁的常嫂子一眼,不咸不淡,但威慑力十足。 众人知道,他很生气。 脚步不停歇,半路上还遇上了王营长,那人见夫妻俩这副模样,正想照旧嘴贱说上两句,就见到陈衡板着一张脸,看向他的目光不善。 王营长知道这人是真生气了,越是生气越是平静,越是不像平日里的暴脾气。 心里想着是谁居然还挺能耐,给他出了一口恶气,气死陈衡才好,就听陈衡走到近前冷声道:“王正华,你他娘的最好马上祈祷她没什么事,否则我跟你家没完!” “欸我又怎么你了,你他娘发哪门子的疯?”王营长冲急匆匆而去的背影喊。 真是莫名其妙! 结果等走到家属院楼房前,看见一大群女人围着她媳妇儿说什么,隔老远就听见他媳妇儿哭爹喊娘的,联想到刚才陈衡的态度,以及唐云舒的狼狈样子,王营长暗道一声糟糕。 当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王营长的脸色黑得能出墨。 - 作者有话说:没想到吧,咱们舒舒还有点黑莲花的潜质哈哈哈哈 第25章 你气什么 卫生所。 唐云舒坐在椅子上, 裤腿捞上来半截,露出一段洁白又骨肉匀称的腿。 “这点伤上点红药水就行了,至于例假, 就是因为你之前压力过大导致的, 现在既然来了,之后也没正常的话, 就不用过于担心。” 医生收回自己的消毒用具,对低着头脸色略显苍白的唐云舒道。 站在门口的陈衡后知后觉明白医生说了啥,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 只是不过片刻,他又扭头看向唐云舒,见她脸色不是太好, 忍不住问:“可是她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医生闻言回头,瞥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姑娘道:“你有痛经的毛病吧。” 虽是疑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唐云舒不自在点头, 要是只有医生一个人她不会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还有陈衡在场,她不免有些难为情。 “回去给她弄点好吃的好喝的, 这几天就尽量不要碰凉水了。” 医生例行公事一般说着,这年头痛经的人不少,但那些嫂子不是干这就是干那, 根本闲不下来, 交代这些像是没听见似的。 本来她都不想叮嘱, 但这小媳妇一看便是娇生惯养的, 男人也知道关心自己的妻子, 不免多说了几句。 陈衡点头,此刻也顾不得害臊了,将医生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好了, 休息一会儿就回去吧。”医生说完,拿着自己的东西回了办公室,留下夫妻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站那儿干什么,坐会儿休息一下吧。” 唐云舒靠坐在那里,看向站在门口的陈衡。 到现在她都还没太回过神来,自己方才居然是被陈衡抱着飞奔到这里的。 窝在他宽阔硬挺的怀里,抬眼看到的就是他刚毅的侧脸。 那一瞬,唐云舒不知为何,感觉到了无比的心安。 曾经幻想着自己日后一定要像妈妈一样,找一个心意相通又志趣相投的人过日子。 忙时各自工作,闲时品茶赏花。 只是世事难料,自己居然嫁了一个扛枪打炮的军人大老粗。 还好,她运气不错,这个大老粗是一个还不错的丈夫。 还没等唐云舒感慨完呢,陈衡便接着她的话开口。 “我还坐得下来,气都快要顶到嗓子眼儿了!” 一开口就败好感。 唐云舒无奈,还真是不能对他有太多期待。 “谁又惹着你了?” “你说谁惹着我了?”陈衡见她一脸苍白地坐在那里,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颜色浅淡。 加之现在她那毫不在乎自己受伤的平淡态度,陈衡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唐云舒闻言疑惑抬头,对上那双几近要喷火的双眸。 “我说唐云舒,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啊?” 陈衡叉着腰在唐云舒面前来回踱步,像是训小辈一般,“你受不了那些莫须有的传闻我理解,但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危险的法子,万一其中出什么纰漏收不了场你该怎么办?” 闻言,唐云舒一脸莫名,她用什么法子了? “别装无辜,就在刚刚你做检查的时候,谢嫂子把你俩原本的打算全都告诉我了。” 见她还没反应过来,陈衡只能出卖谢嫂子。 看他似乎气得头顶都要冒烟,唐云舒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会为这样的小事气成这副模样。 “不是那样的……”唐云舒解释。 她们一开始的确打算对峙不成就假装摔倒吓吓常嫂子,只要一来卫生所,谣言不攻自破,还可以稍稍惩罚一下她,仅此而已。 “后来主任过来了,解决了事情,我的打算也就此作罢,至于摔倒,那纯属就是一个意外。”她盯着掌心的红肿。 不是没有怀疑常嫂子那一撞是故意报复,可转念一想,常嫂子就是个典型的纸老虎,嘴上说得厉害,实际行动却不敢有。 况且还是在妇女主任在前训斥过她的情况之下,再眼拙的人也能够看得出来,常嫂子十分畏惧妇女主任。 那样的情况之下,她不敢有那样的举动。 思来想去,唐云舒觉得这莫名其妙的一摔,只能归咎于意外。 偏偏误打误撞,最后的结局还是进了卫生所,除去种种意想不到的事情之外,其余的都还算如意。 因此,她虽然受了伤,但也不是那么在意。 听完唐云舒的解释,陈衡总算是气顺了些,至少她并没有拿自己的安危那么不当一回事。 “就算如此,你有那样的想法也是不对的。” 思来想去,陈衡还是加上了那么一句。 唐云舒不解,曾经的她的确不屑于跟人解释,自然更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去澄清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谣言,但梦里的事情教会了她,那些所谓的坚持和不屑,最后可能会害了自己。 她不信他们上战场时不会用到一些手段,她不过是保护自己而已,就算不够光明磊落,但也不至于让他气成这样吧。 这般想着,唐云舒也就问出了口:“你到底在气什么?”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0节 对上她疑惑的双眸,陈衡猛地噎住。 他在气什么,鬼知道他在气什么! 当挤进人群上前,看见她一脸苍白站在正中间孤立无援的模样,对上她无措的双眸,陈衡只觉得心慌意乱。 耳边是各种嘈杂声响,能够听进耳朵里的就是“不好了”、“流血了”、“出事了”! 行动快过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她不能有事,最迫切的想法就是赶紧去卫生所。 直到听到医生宣布没事,直到心跳慢慢平息,谢嫂子说在耳边的话才慢慢进入脑子,在楼房前听到的七嘴八舌的声音才渐渐清晰。 逐渐,怒火升腾而起。 他在气什么,他也不知道。 “你管我呢!”气冲冲丢下一句,陈衡转身就往外走,走到大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又折回来,靠在走廊外等着里面的人。 他低着头皱着眉,对来来往往的人视而不见,莫名有几分落寞。 其实在他看来,对于谣言这种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予理会,让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人遗忘。 可陈衡知道,以唐云舒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忍受那些莫须有的污蔑,所以他始终没有将话说出口。 被她那么一问,想了想,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那是她的决定,她的身体,只要保证人是安全的,其他的他为什么要比人家自己还要在乎。 冷静片刻,想到刚才自己的态度,陈衡准备回去。 虽然有些抹不开面,但她膝盖都破了,就那娇气样,估计还得他扶着才能走回去。 才刚迈开步子,就见大门口拉拉扯扯走来两个人。 定睛看去,发现来人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陈衡才消下去的怒气死灰复燃,满面怒容地盯着走过来的两个人。 “咋的,这是还嫌害得她不够?”一开口语气就极为凉薄。 他掀起眼皮瞥了王营长夫妻两人一眼,口出吐出更为刻薄的话语,“还是快点滚吧,要是再让你们靠近点,我怕我媳妇儿以后都有血光之灾。” “你他……” 本就不情愿来的常嫂子听到这话习惯性张口就骂,这不就是说她不吉利嘛。 “你给我住嘴!”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王营长使劲一拽,将她的话给呵斥回去。 恶狠狠地瞪了常嫂子一眼,王营长扭过头笑着对陈衡道:“老弟,我们是过来看看弟妹的。” 王营长探着脑袋往房间里看了看,被陈衡错身挡住。 对上他不善的视线,王营长心底忍不住骂娘。 可想到自己媳妇儿做得那些事,还是只能陪着笑脸,好言好语央求着想要见唐云舒一面。 “识相点就麻溜滚,不要让我动手。”陈衡一脸不耐烦。 “你……”常嫂子见不得自家男人受着窝囊气,正想说什么,又被王营长骂了一句,这才老实。 “让他们进来吧。”唐云舒平淡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陈衡扔下那句话出门后,唐云舒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所以自然也不理解陈衡为什么生气。 气什么,谁管他气什么,她就多余问那么一句。 该死的陈衡,果然是个直肠子的笨蛋,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营长的,一天天就知道没事找事! 唐云舒想,这一次她是绝对不会退步。 正在心里骂着人呢,就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 听了几句,知道来人是谁,唐云舒还是出声叫人进来。 在医院走廊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正好,她正等着人上门呢。 听到唐云舒的声音,陈衡皱着眉回头,想了想,还是让人进去了。 两口子一进门就见到唐云舒坐在医生给病人治疗的椅子上,神色平静,气质娴雅。 “来了?” “欸欸,来了。”王营长下意识回。 等回过神了心里忍不住骂。 娘的,怎么像是跟领导汇报工作似的,一脸孙子样,这女人确实不简单啊。 “弟妹,这事儿我也听说了,的确是你嫂子做得不对,我们知错就改,这不妇女主任才训过她,我了解过事情的原委后也立马带着她过来道歉了。” “但是弟妹你摔倒那事,你嫂子确实有些冤枉,我刚才也问了,是我家隔壁那嫂子不小心撞到她了,她没站稳,又撞到了你才导致你摔在了地上。” 王营长刚想上前几步靠近唐云舒继续说,就被陈衡一把抓住手臂,止住了动作。 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举动,他回头朝陈衡讪讪笑了笑,压低声音对唐云舒说:“你也知道你嫂子那性子,人不算坏,就是那张破嘴不饶人,前几天才跟人吵了一架,估计那位嫂子心里有气才趁着机会撞了她,你也是遭了池鱼之殃。” “妹子啊,实在对不住,嫂子不该乱嚼舌根,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实在对不起,但是我真不是故意撞你的。” 常嫂子见不得自家男人做小伏低,立马开口跟唐云舒道歉。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唐云舒的肚子,吞了吞唾沫,还是问:“孩子……孩子没事吧?” 要是唐云舒的孩子真的被摔没了,那她可不就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要背上一条人命了? 即便不是她故意为之,可唐云舒确实是被她撞倒的啊,要是真没了,会不会半夜找她索命啊。 听说没生下来的孩子怨气最重了。 常嫂子被自己吓一激灵,期期艾艾地看向唐云舒,期待着她说出一个好的结果。 第26章 台阶 常嫂子的话才问出口, 四个人之间一片死寂。 王营长恨不得上去把自家媳妇儿的嘴用针缝上。 瞧瞧问的这是什么话,看唐云舒那脸色就知道肯定好不了。 要不是陈衡还算平静,王营长也不会任由她说话, 可之前交代的清清楚楚的, 让她只道歉就行,别多说, 偏偏就是不听。 私底下问医生不就行了,非得当着人家的面问, 不是在别人伤口上撒盐是什么? 王营长悄悄瞥了陈衡一眼,他可得瞅准时机拦一拦,要是这人直接动手把他媳妇儿扔出去咋办。 可视线里的陈衡只是紧皱眉头, 一脸不悦,并没有被提及伤心事的暴怒之举。 王营长疑惑。 同样不解的,还有问话的常嫂子。 难不成孩子没事, 不然这俩人怎么都这么平静。 可是明明都流血了。 抱着那微不足道的期待,常嫂子又问了一道:“妹子,你就给嫂子一句准话, 要是孩子没事,嫂子也心安不是。” 唐云舒正想开口,就见到刚才替她做检查的医生领着一个手臂受伤的女人走了进来。 听了常嫂子的话, 又见唐云舒不仅还没走, 甚至又有两人来了, 直言道:“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你要是休息好了, 就赶紧回家,这里还有病人需要处理。” 医生看了一眼唐云舒有些红肿吓人的膝盖。 其实伤得不算重,但因为小姑娘皮肤白, 所以打眼一看极为吓人。 “我说同志,这个时候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好吗,你媳妇儿受伤了,你就算是现在把人背回去抱回去,也没有人敢说什么的。” 以为小两口是害怕被人说作风问题,所以在这里耽搁那么久,医生开口对陈衡说。 “同志,她不需要住院吗?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事?”常嫂子听到医生的话,大喜过望。 医生都让唐云舒回家了,那不是就证明她的孩子没事,太好了,简直太好了。 “谁跟你说她肚子里有孩子的?”受不了她的一惊一乍,医生皱眉。 “啊?没、没有吗?”常嫂子闻言回头看看唐云舒,又扭头看看医生。 那天她听到江嫂子和唐云舒的对话,知道两人是开玩笑。 但想到她害得自己家男人被领导批评,她就想让她知道厉害。谣言的确是她故意胡编乱造,想要整治整治唐云舒。 却没想到唐云舒摔了一跤还流血了,除了怀孕,她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会那样。 那时她只恨自己为什么管不住这张破嘴。 要是她的摔跤跟自己没关系那还好说,偏偏她又逃不掉。 本就惊恐的常嫂子在王营长回来之后又被骂了一通,给她分析清楚这件事的严重后果后,她更害怕了。 已经做好被陈家讹诈的准备,结果现在告诉她唐云舒没有怀孕。 先是猛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被人戏耍的恼恨瞬间从心底蔓延,渐渐回过神来的常嫂子盯着唐云舒,脸色从方才的小心翼翼慢慢转变为生气。 “没怀孕你干嘛说肚子疼啊?成心的吧你!”常嫂子上前几步,“你这个……” “你干什么,还嫌闹得不够大吗?” 王营长一看自己媳妇儿这架势就知道她要犯浑,连忙上前阻止。 “你耳朵里聋了,没听见啊,她没有怀孕,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想要讹我们家,心思太恶毒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坏,以后还怎么得了啊!” “她没怀孕,但肚子痛也是真的,你要是想闹,就请出去闹,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的院子。” 正准备给女人处理伤口的医生见常嫂子一下子激动起来,脸色比语气还要冰冷。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撒泼也得分清楚情况。 “没怀孕肚子痛什……”声音明显比之刚才要低。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1节 没人会闲的没事得罪医生,常嫂子也不例外。 被人这么呵斥,她下意识想要反驳,虽然没了方才的张牙舞爪,但语气仍旧不好。 只是话未说完,她便反应过来医生话里的意思。 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会流血,为什么会肚子痛现在也明白了过来。 常嫂子顿时脸色讪讪,白了唐云舒一眼,缩到一边不再说话。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多谢!”唐云舒对正在忙碌的医生道谢。 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打扰了医生的工作,本想再休息一会儿,等膝盖不是那么痛了再走的唐云舒只能起身。 “没事,要是休息好了就先回家好好养着吧,记得最近不要碰水。”医生严肃认真地处理着手里的事情,嘴里还不忘交代自己的病患。 唐云舒点头,扶着椅子站起来。 陈衡见状,立马上前将人扶住。 感受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只大掌握在手心,唐云舒僵了僵,回想起陈衡方才的态度,心里还有些生气。 正想把手抽出来,就听一向张扬明朗的声音此刻有些低沉,“别动,我扶着你。” 语气比之刚才软和了不知多少。 唐云舒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又转变了态度不生气了,但既然人家给了台阶,她也不会继续僵持着,任由自己被他扶着走。 小心翼翼扶着唐云舒的陈衡感受到她的放松,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虽然娇气了些,但好在是一个极其明事理的人,要是她真的因为自己的态度现在在这里跟他闹,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云舒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回头对常嫂子道:“嫂子,这里是医院,咱们不好耽误人家的工作,咱们的事情,还是去外面解决吧。” 常嫂子瞪着眼睛,一脸不服气。 王营长按住自己的妻子,忙笑道:“是是,咱们去外边说。” 三人跟随着唐云舒的步子,慢慢走着。 路上,王营长陪着笑脸,忍着心里的不舒服对陈衡和唐云舒说了不少好话。 他现在是真有些后悔没能好好管管自己老婆的那张爱说话的嘴了。 一天天的,净给他惹事。 半年前才跟孙建洲的老婆干了一仗,闹到领导面前,他被批了一顿。 这次又跟人陈衡老婆闹了起来,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他又得挨批。 所以他从兜里掏出一早就在家里准备好的钱,对唐云舒道:“弟妹,这是医药费,剩下的你们就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说着,他就拿着钱往陈衡手里塞。 见陈衡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唐云舒开口:“不用了王营长,这钱我们不能要。” “那不行,得拿着。”王营长继续手里的动作。 一旁的常嫂子看得眼睛都要红了,十分不满自己丈夫的决定。 谁不在背后说人啊,怎么就她唐云舒这么金贵,被人说几句就闹得满城风雨的。 而且她又不是故意撞的她,怎么偏偏要她赔钱啊。 这个老王也是脑子抽风了。 常嫂子垮着脸,满脸不情愿。 “嫂子,钱我确实不能要,但是有一个要求。”唐云舒见跟王营长说不通,转头跟常嫂子道。 “什么要求?”常嫂子满脸戒备,这小姑娘看着文文弱弱的,其实鬼把戏多得很。 “既然谣言是嫂子说出去的,那自然得由嫂子你来平息。” 唐云舒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膝盖疼得厉害,她顿住脚步休息了会儿。 “至于用什么办法,那是嫂子你自己的事。但是如果以后在家属院我又听到什么污蔑我的话,那我第一个怀疑的人,还是嫂子你。” 对上唐云舒凌厉的视线,常嫂子咽了下口水,连连点头,只要不要她家的钱就好,什么都好说。 王营长想要阻止妻子答应下来,但显然已经来不及,这个傻婆娘,一天天净干些蠢事。 以后她唐云舒要是被人说上几句,心情不顺了,那不得第一个找自己老婆闹啊,麻烦事更多。 想着还是不能就这么答应下来,王营长准备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手里的钱就被常嫂子一把抢过去揣进兜里,“妹子你放心,嫂子马上就去澄清事实,而且有我在,保证别人肯定不会乱说你的闲话。” 唐云舒笑着点头,王营长站在一旁傻眼。 事情尘埃落定,唐云舒让那夫妻俩先走。 看着人走远的背影,陈衡不解,“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她了?” “不然你以为呢?”唐云舒反问。 “毕竟是一个家属院住着的人,王营长还是你的战友,我要是死死抓着不放,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事。”唐云舒微笑着,至少在陈衡领导面前捞不着什么好,她在家属院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 “况且,背后嚼人舌根这种事多了去了,只要震慑住一个人,让他们懂得收敛,那就够了。”她补充。 最起码,以后她们就算是说她,也只敢说些无关紧要的,像这种直接污蔑人的话,她们应该不敢再说。 没想到她还把他也考虑进去了。 陈衡微微偏头,注视着身旁的姑娘,心底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渐渐蔓延。 他点头肯定道:“没想到你还挺懂事!” 唐云舒:……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接下里的几天里,唐云舒安安心心在家里养伤。 这天,江嫂子进了院子,看见唐云舒正靠在一张躺椅里,轻摇蒲扇,手边放着一杯茶。 “哎呀呀,你看看,你还怪会过日子的,一个人也能这么滋润。”江嫂子往唐云舒身边一坐,拿出框子里的针线活开始做。 “这不是受伤了嘛,医生让我好好养着。” “也是,瞧你瘦的,是该好好养养。” “欸,你知道不,常平那天跑到大树底下跟人澄清你的事,我当时也在场,看她那张黑脸被人怼得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差点没笑死我。” 江嫂子没等唐云舒说话就开口将常嫂子的囧事说出来。 “要我说,她就是该,一天天听风就是雨,事非黑白一点不分,你这次啊,真是教训得好。” 唐云舒笑笑没说话,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说啥呢,你俩笑得这么开心。”陈衡踏着夕阳的余晖走进家门,便看见两人坐在廊檐底下有说有笑。 “哟,陈营长回来了,那我们家老姜估计也回来了,我得回去做饭了,云舒,再聊啊。” 江嫂子拒绝了小两口的留饭,径直回了家。 “医生不是不让你碰水吗,你咋又要洗衣服了?”陈衡看见盆里堆起来的一摞衣服,看向唐云舒,满脸不解。 过几天洗不行? “我倒是不想洗,但是前段时间忙着置办家里,还没来得及买衣服呢,就那么几件,再不洗都没衣服穿了。”唐云舒一脸无可奈何。 “就不能多穿几天?”陈衡道。 唐云舒闻言皱眉,满脸嫌弃,“不行,绝对不行。” 见她一副嫌弃至极的样子,陈衡翻了个白眼,“放那儿吧,一会儿我洗。” “你洗?”唐云舒不信。 “就我洗,之前我的衣服不是我自己洗啊,就你那轻飘飘的力气,我还嫌你洗不干净呢!” “那你现在怎么不自己洗?”唐云舒不满。 “我这不是看你一天天在家闲的没事儿做嘛。”陈衡笑得狡猾。 “你才闲得没事做!”好心好意给他洗衣服,结果还捞不着一句好。 混蛋陈衡! 唐云舒心里骂着,起身回屋。 “你慢点!”陈衡笑着嘱咐。 “不用你管,不识好歹的东西。”唐云舒头也不回。 独留男人站在院子里,笑得肆意。 他还不知道她那德行,要是不找点事给她做,估计又得坐在院子里伤春悲秋。 第27章 夸奖 日暮西垂, 夜色渐渐笼罩在家属院的上空。 屋内的两人吃完了饭,唐云舒吃饱喝足坐在桌边看着陈衡收拾碗筷,盘算着一会儿要不要开口跟陈衡说一声, 让他给她弄几本书回来看看。 当初下乡和结婚都匆匆忙忙的, 她的书籍丢得丢藏得藏,送人的送人, 一本都没能带来家属院。 没受伤之前忙着整理房子、学习做饭,现在受了伤, 一闲下来,就感觉自己无事可做,心里空虚得厉害。 陈衡洗完在厨房洗着碗筷, 扭头瞥一眼安安稳稳坐在原地享受一切的女人,还真是被伺候惯了的人啊,一脸理所当然。 别说, 这种时候的唐云舒看着真实多了。 洗完碗出来,陈衡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唐云舒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逐渐暗下去的天色, 有些奇怪,“你不是要去洗衣服吗?”怎么还坐在这里不动,一会儿就要天黑了。 “再等等, 休息一会儿再去。”陈衡随意靠坐在那里, 浑身痞气, 要不是有那身军装, 唐云舒都不敢相信这人居然是个军人。 听到他的话, 唐云舒不再多说,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 都快要睡着了的陈衡闻言, 爽快道:“行啊,明天我就把办公室里的书给你带回来。”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2节 唐云舒笑着道谢。 都说灯下看美人,陈衡此刻只觉得坐在对面的唐云舒美得不可方物。 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停留在那人的脸上时间过长,陈衡不自在地轻咳几声,转了个身面朝大门的方向,“一家人,客气什么。” 闻言,唐云舒不再说什么。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还不见陈衡有所动作,唐云舒估摸着这人估计就是嘴上说得好听,骗骗她而已。 差不多也到睡觉的时候了,唐云舒站起身,对仍旧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陈衡道:“你累了一天还是赶紧去休息吧,那些衣服我明天再洗。” “我都说我洗了,你逞什么强?” 别以为他没听出来她语气里的不相信和对自己说的话的不以为意。 这人压根就没觉得他会去洗衣服。 开什么玩笑,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陈衡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丢下那句话,陈衡起身大步朝门外而去。 蹲在大盆边就开始哼哧哼哧洗起衣服来。 唐云舒因为膝盖还有些痛,所以走得慢了些,跟着陈衡的脚步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你看着我做什么,放心,肯定给你洗得干干净净的。”陈衡扭头看见唐云舒站在门口盯着自己,忍不住出声。 唐云舒看了几分钟,看得直皱眉头,“你轻点儿,别把我为数不多的衣服给洗破了。” 正有些想入非非的陈衡一阵无语。 “事儿真多。”嘴里不饶人,手里的动作还是轻了许多。 将洗好的衣服拧干,陈衡就准备晾在晾衣绳上,这时,院门那里传来响动。 因为还没睡,所以院门便还没锁,外面的人见状,便直接推开门进了院子。 “老陈,我媳妇儿说明天要去拿浴盆,让我问问你……” 孙建洲人未到声先至,才推开门迈了半只脚进院子里,就看到陈衡正伸长了手在晾衣服。 “哟,陈大营长这是亲自洗衣服呢!”孙建洲立马嘲笑。 真没想到啊,他陈衡还有这么一天呢! 陈衡心里忍不住骂娘,千防万防,结果还是没防住。 他为什么要拖到天彻底黑透了才洗,就是怕有人上门看见之后又到处瞎说,惹得那些人天天就知道打趣他。 虽然他觉得无所谓,但是总被人拿出来说,又不好翻脸,简直是烦不胜烦,干脆躲着点省事。 结果没想到,还是被孙建洲这家伙看见了。 “这不是孙大教导员吗,怎么还亲自上门啊。”陈衡不甘落后,出言回怼。 孙建洲懒得和他打嘴仗,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你去还是你媳妇儿去?”陈衡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问。 “当然是我去,我媳妇儿哪里拿得动那么大的盆子。”孙建洲站到陈衡身边。 “我听说你家也订了,那干脆咱俩一起去拿回来算了,她们女人自己去拿还麻烦。” 陈衡闻言点头,她们搭部队的出去确实不方便,“那好,明天下了班咱们一起去。” 孙建洲见他答应下来便准备告辞。 结果瞥到陈衡晾得歪七扭八的衣服,忍不住上前开口:“你看看你这衣服晾得,要是这么晒一天,准得皱皱巴巴,你媳妇儿不得说你。” 陈衡一脸狐疑地跟随着他的指令把衣服晾整齐,“你……经常帮你媳妇儿洗衣服?” 知道他想问什么,孙建洲一脸无畏道:“也不是经常,就偶尔洗洗。” “你不嫌那些舌头长的人说你啊。”嫂子们说说也就算了,那些大老爷们也说,简直就是闲的。 孙建洲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伸手搭上陈衡的肩拍了拍:“一开始也烦,不过后来就没事了。” “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心疼,他们就是生怕咱们开了这个头,回家被自己媳妇儿念叨。” “等他们自己说得没趣儿了,也就不说了。” “行啊老孙,不愧是干思想教育工作的啊,这自我开导的能力,确实不错。”陈衡心里赞同,但嘴上忍不住调侃。 两人说笑的功夫,唐云舒刚好洗漱完出来,跟孙建洲打了个招呼,孙建洲见事情说完,也就回了自己家。 转头看见院子里的衣服,唐云舒道:“这个孙教导员真有意思。” 虽然家里的卫生间跟院子隔着一段距离,但唐云舒还是隐隐约约听见了两个男人的谈话。 “有什么意思,就一张嘴最能说,忒能忽悠人。”陈衡将自己的衣服胡乱甩在晾衣绳上,有些不悦。 “所以别人能做教导员嘛。” 唐云舒没察觉到陈衡的情绪,继续道:“古有烛之武退秦师,是典型的‘三寸不烂之舌,强于百万之师’的真实写照,能说会道并非是一件坏事。” 陈衡闻言,随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对于她的言论并不是那么赞同,“你说的那些,只适合在古代讲究仁义的时候用,放到现在,你人还没到人家地盘上呢,别人就已经给你两梭子了。跟侵略者谈这些,那就是扯淡,只有真枪实弹才是王道!” 唐云舒没有继续争论,颇为意外地看向陈衡,还以为他只会动用武力解决问题,没想到他看得这么清楚明白,很会分析局势。 这人说得也不错,要是侵略者能够讲道德,国家也不用受那么多的苦。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陈衡被唐云舒盯得有些不自在。 唐云舒回:“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 “我一直都是实事求是。”陈衡哼了一声,率先进了屋。 唐云舒站在屋檐下,怎么感觉他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是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摇摇头,暗叹自己想多了,唐云舒也进了屋。 房间内,陈衡听到唐云舒进屋的动静,莫名松了口气。 真是的,不就是被她语焉不详地夸了一句吗,用得着这么不自在? 当晚,陈衡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唐云舒一如既往的面上温婉,实则骄傲。 不过她看向他的眼神不是淡漠,不是嫌弃,更不是当年带着清高傲慢的一瞥,而是崇拜,是敬仰,是……爱慕…… 陈衡猛地惊醒,疯了吧! 大小姐会崇拜景仰他?不给他白眼就算是好的了。 看一眼窗外,见时间差不多,陈衡起床。 没把这个荒诞的梦放在心上,陈衡等下午下了班,便孙建洲一起去把浴盆搬了回来。 才刚到家里,陈衡没见到唐云舒的身影,以为是去江嫂子家里了,他也没叫人,径直把浴盆往卫生间里搬。 才刚到门口,就见到唐云舒准备洗头。 “你干什么?”陈衡问。 “洗头啊,你看不见?”唐云舒回。 “我看见了,我也知道你是在洗头,但你忘记医生跟你说的话了?” “手已经开始结痂了,应该没事的。”唐云舒不以为意。 陈衡见到她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稍微忍一两天会掉一块肉啊,简直就是瞎讲究。” “我已经忍了很多天了。”不能洗澡她忍了,她可以稍稍用水擦一擦,但要是连头也洗不了,她真的会嫌弃死自己的。 陈衡见她一意孤行的样子,想转身走人,但脚步却不听使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想到她手心里的疤痕,要是被水这么一泡,按照大小姐这身娇体贵的样子,估计得发炎,没见到一点皮外伤都养了这么久嘛。 想了想,陈衡还是卷起袖子,走到唐云舒身边,“我来帮你洗,你就给我老实待着。” 语气无奈,但又处处妥协。 当初还觉得是给自己娶了一个管着自己的“娘”,结果现在看来,明明就是给自己娶了一个需要伺候的祖宗。 陈衡任劳任怨地给唐云舒洗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从指尖穿过,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渐渐攀上心头。 唐云舒感受到头皮上刻意放轻揉搓的力道,才反应过来陈衡在干什么,开始有些不自在,本想拒绝来着,但想了想,还是由着陈衡去了,有人伺候还不好啊,她不由扬唇微笑。 夫妻俩人在这里和和美美的,大院外对于两人关系的猜测却多了起来。 第28章 工作 这日, 天朗气清。 家属院的大树底下,一群人正听一个嫂子唾沫横飞地讲述着那天在卫生所的见闻。 “你是没看见,陈营长出来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差啊, 估计都想打人了。” 这位嫂子就是那天在卫生所手臂受伤的女人, 当时医生恰巧有事,她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就将里面两人的对话听了大概。 只知道陈营长因为自己媳妇儿闹的这事很生气,两人貌似是吵架了。 “要我说, 她要是再这么不知分寸地闹下去,照陈营长的那个性子,保不齐哪天会就跟她离婚了。” 对于前几天的热闹, 嫂子们仍旧说得津津有味,不少人觉得唐云舒收拾常平收拾得对,但也有人认为她过于小题大做。 “她那娇气性子估计也跟陈营长那样的人过不长久, 受那么点伤,听说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碰,还得吃好的喝好的补身体, 你说陈营长能有那耐心?” “可不是,前些天我从他们家门口过的时候,还听见两人在拌嘴呢, 你说说, 哪对新婚夫妻是这样的?咱们过了十几年的还没这么能吵呢!” “可不是……” 于是, 家属院渐渐流传起陈营长与他家属关系不好的闲话, 只是因为唐云舒和常嫂子的事情在前, 大家也只敢悄悄说,不敢那么明目张胆,自然也不敢说得太过分。 与此同时, 唐云舒去学校的时间也到了。 收拾好自己,在江嫂子的陪同下,她们去了学校。 校长见来人一身书卷气,“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看过唐云舒的资料,知道她的家庭成分,不过他们讲究成分,却不唯成分论,他父亲的事,跟她也没关系,所以校长十分重视这一场会面,毕竟要是唐云舒能够通过审核,就是他们学校第一位大学生老师。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3节 很顺利地,唐云舒凭借自己的学识得到了校长的赏识。 知道她是京市高校的中文系学生,也知道她还深入学习过俄语和英语,校长当即拍板让她先试几节课,如果学校的大多数老师都觉得不错,那她就可以直接来学校上班。 虽然很想让唐云舒教外语,但因为现在时局不同,所以即便校长十分想要开设英语课程,还是忍住了,让唐云舒先教语文。 像唐云舒这样的人才,他可不能轻易放过,万一哪天就可以完成自己的愿望了呢。 “当然,你来试课这几天,我们也会按照学校老师一天的最低工资折算粮票给你。”校长说。 唐云舒点头表示记住并接受,然后跟等在外面的江嫂子离开学校。 “校长肯定答应了吧!”江嫂子见唐云舒一脸从容地走了出来,笑着道。 唐云舒将校长说要试课的话复述了一遍,江嫂子听完坚决道:“你绝对没问题。” “嫂子,你怎么就对我有这么大的信心呢?”唐云舒疑惑不解。 明明两人都没认识多久,她怎么对她就有着十足十的信任呢?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觉得你可以,你肯定行。” 江嫂子没说的是,唐云舒身上总是有一种令人很安心很舒适的感觉,看似淡淡的,但总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力量,让人信任,让人信服。 “好吧,我一定不辜负嫂子你的信任。” 因为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唐云舒就提议去书店看看有没有初中的课本,顺带去买两身衣裳。 虽然校长找了一本初一的语文课本给她,但唐云舒始终用不惯别人的书本,所以想去买一本新的,到时候做起笔记来也方便。 江嫂子也闲着没事,所以欣然应允。 两人来到书店,唐云舒左看看右看看,买了初中课本,又选了几本书才走出去。 江嫂子认识的字不多,所以对于书店没什么兴趣,倒是对一会儿去的百货大楼兴致颇高。 两人来到百货大楼,去了成衣区,唐云舒挑了两件衣服和一条裤子便作罢。 江嫂子虽然节省,但该花钱的时候也绝不手软,但她不像唐云舒那般直接买衣服,而是花钱买了不少布料。 “我啊闲着也没事,还是直接买点布回去裁衣裳算了,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家里男人的衣服有部队管着,她只要操心自己和家里孩子的就好。 还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不然得闲出病来。 “也不知道部队要分地的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落实。”江嫂子嘀咕,要是给她一亩三分地种上,她能活得更快活。 “分地?”唐云舒惊讶。 “是啊,家属院的人越来越多,天天买菜做饭不太现实,我们住在西边的还好,院子里有些土地可以种上,但住楼房的那些家里可就不行了。” 江嫂子跟唐云舒解释,“所以啊,部队就在后山给咱们开垦了几片地,让我们军嫂自己种些小菜,也为家里节省点开支。” “当然,分地的事肯定得先紧着楼房那边的人家,毕竟他们没地,我们估计也就能分一小块。” 江嫂子语气里有些遗憾。 院子里的那点地能种多少东西,因为家里还要住人,能种的菜也有限,总不能天天往院子里泼粪水,时间一长人也受不了。 可山地就不一样了,想怎么种就怎么种,想泼什么就泼什么。 见江嫂子一脸遗憾,唐云舒出声安慰了几句。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出了百货大楼,才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唐云舒还没看见人呢,身边的江嫂子就已经开口喊人了,“小林你也在啊,要回去了不,是的话咱们就一起。” 唐云舒闻声看去,一眼就看见了从银行走出来的林丽芳。 三人碰面,打了个招呼。 听闻林丽芳也要回去,三个人便一路同行。 路上,江嫂子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仍旧有些遗憾到时候估计分不到大一点的地。 “嫂子,到时候可能还得麻烦你教我种菜呢。”唐云舒了解江嫂子有些好为人师的性子,连忙转移话题。 种地她自然是不会的,所以土地小一点她还更省心,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以后也是有工作的。 要是分下来的地放在那里不种也影响不好,所以还是先跟江嫂子打一声招呼。 要是能不种就好了,等回去问问陈衡,要是他也不想种,那就直接跟组织说不要了,留给有需要的人。 “好啊,到时候让我家老姜打声招呼,把我们两家的地分在一起,那也方便些。” 果不其然,江嫂子听见唐云舒的话就兴奋的不行,也不继续纠结地大不大了,而是不断盘算着到时候该种些什么菜。 一旁的林丽芳静静听着两人的言语,并不多话。 直到晚上回到家里,见孙建洲回来,林丽芳对他说:“组织上是不是要分地了?” 孙建洲脱外套的手一顿,对她忽然的问话感到很意外,“你听谁说的?” 他媳妇儿居然也有听人说小道信息的一天了。 “那边的江嫂子她们。”林丽芳低垂着眼眸道。 孙建洲闻言,笑得很开心,看来来这边住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至少她能那么几个说得上话的人,虽然说不了几句,但也总比之前没有强。 “估计快了,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孙建洲问。 “我,”顿了顿,林丽芳还是把话说出口,“我们家也要种地吗?” “种啊,干嘛不种。”人人都种他们不种,要是地不够,他们可以名正言顺不要,只说是发扬精神,让给有需要的人。 但明显这次部队开垦的荒地足够多,家家户户都能分到,要是他们明着不要,还不得被人说是好逸恶劳,故意逃避劳动。 这年头,故意逃避劳动的后果,估计人人都知道。 林丽芳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打消了不想要地的念头,最终开口跟孙建洲说:“那到时候可以把我们家的地跟陈营长家的地分到一处吗?你和我都不会种地,可能还得请江嫂子她帮忙,她答应了要教唐同志种,我就想着,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要不一起算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明天就去跟她说一声,拿点东西感谢一下。” 难得见妻子有意向跟其他人来往,孙建洲当即点头答应,心情十分不错。 与此同时的陈家,唐云舒也跟陈衡聊到了分地的事。 陈衡的想法与孙建洲一样,地是肯定要种,但他知道面前这大小姐肯定不会种,所以到时候还得自己出力。 不过自打过了心里的那一关,陈衡也就不再自寻烦恼了,洗衣种地,就算现在让他进厨房做饭给唐云舒吃,他也没有什么负担了。 唐云舒现在也不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知道在一个家庭里,必定要双方一起分担才能长久,所以也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陈衡。 陈衡闻言,笑着道:“行啊,到时候等菜种好了你就去浇浇水算了,至于其他的,还是我来吧。” 好歹他还是农民阶级出身,种地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她一个大城市来的姑娘,可能连锄头都没拿过几次,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陈衡的目光移到唐云舒那双逐渐恢复娇嫩白皙的双手上,当初下乡劳作过的痕迹渐渐消散,如今变得纤细洁白,柔嫩光滑。 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还是别又给糟蹋了。 说完这事,两人又聊起了唐云舒工作的事,得知她要去试课,陈衡鼓励道:“好好干,就你的文凭教初中那是绰绰有余了,要不是部队离市里不远,那里的高中更好,孩子们都去了那边上学,你估计都得去教高中学生。” 难得听他那张破嘴说出好话,唐云舒忍不住笑,“我还以为从你嘴里说不出好话呢!” 什么话到了他嘴里都那么不中听。 “你看看你看看,”陈衡听唐云舒这么一说,立马来劲儿,“夸你几句你就不得了了,真是的。” 见他这副欠揍的模样,唐云舒气结。 “陈衡!” 看着那道快步进屋的身影,她气得怒喝。 第29章 偃旗息鼓 在接到校长确切的试课时间后, 唐云舒在家认认真真准备了两天。 当初上学的时候她就参见过不少书社的活动,对于讲课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试课当天,不少老师前来旁听, 对上那一双双清澈透亮的孩童目光, 唐云舒深吸一口气,上了讲台。 随着她的投入, 唐云舒从一开始的紧张渐渐平静下来,渐入佳境。 下课铃响起的那一瞬, 唐云舒的整节课程内容也随之结束。 来到校长办公室,旁听的老师们开始对这节课做出点评。 除了因为第一次上课的一些轻微瑕疵之外,唐云舒对整篇课文内容的把控, 以及重点内容的讲解都十分出色。 不少老师都觉得唐云舒能够胜任语文老师这个职位。 但有人认同自然也有人反对。 唐云舒来到家属院也有一段日子,还有过那么声名大噪的时刻,她的家庭成分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不,才一会儿就有人拿这个来做文章。 “校长,听说唐同志家庭成分不是很好, 这事是不是还得再考虑考虑。” 一行人走出办公室的空隙,与校长差不多年纪的一位老教师说道。 时局紧张,还是小心为上, 不要给学校带来麻烦为好。 “我跟他们商量过了, 她没什么问题。陆老师, 你不要那么紧张, 也不要那么上纲上线。”校长口中的他们自然是部队那边的人。 这个陆老师, 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 “之前就因为考虑太多成分问题,导致咱们错失了一位人才, 现在还要这样吗?”校长的语气微微不满。 对于孙教导员家属身为大学生却没能留在他们学校任教一事他始终有些介怀。 师范学院毕业的孩子,是现在多稀有的人才啊,可惜了。 校长内心感慨。 陆老师见校长这个态度,也就歇了心思,懒得多管。 就算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情来,也是校长的问题,跟他们这些任劳任怨的老师能有什么关系。 一点小小的水花被校长轻易按下,唐云舒顺利入职,在家里待了那么长时间的她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的工作,十分开心,甚至喜形于色。 陈衡一回家就看见家里的烟囱正在冒烟,带着疑惑走进门,就看见唐云舒正凑在炉灶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4节 “你这是做啥?”陈衡问。 唐云舒正专心致志地生火呢,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 一回头便看见陈衡吊儿郎当地倚靠在厨房门口,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生火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休息了一段时间,导致现在生火都有些手生了,弄了好久才把火点燃。 唐云舒随口说完,便想准备弄其他的菜品。 不等她有所动作,就听见陈衡一边笑一边说:“你等会儿。” 唐云舒不解回头。 “你不是已经会了吗,脸上咋还沾了那么多黑灰啊。”说完继续靠在那里忍俊不禁。 闻言,唐云舒下意识用手一抹,“哪里?” “对对,就是那儿。”陈衡道。 “哎哎哎,你等等……哈哈哈哈……”陈衡再次大笑。 并且嘴贱地补充一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顶着一脸黑灰的唐云舒知道他肯定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干脆不回话,想要出去照照镜子。 “像一只花猫。” 一双鹿眼瞪得圆溜溜的,两边脸颊上都被抹上了黑灰,不像花猫像什么。 “真笨。” 话落,陈衡嘴边挂着刚才还未收敛完的笑意,下意识伸手拿过唐云舒摸出来的手帕给她擦脸。 唐云舒被他这动作惊得止住了步子,目光上移,撞入了那双幽深黑沉的双眼里。 两人咫尺之距,那双黑眸里带着她少见的认真,唐云舒想要后退,却被那人拉住手臂,“别动,一会儿就好。” 在唐云舒面前,陈衡一向是手比脑子快,看人在那里弄半天,不仅没擦干净还越擦越花,实在是受不了,下意识上前亲自动手。 等手都擦上人脸了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动作似乎有些亲密了,但这个时候退缩,显然不是他陈衡的性格,于是强撑着快速给人擦完脸。 “好了没有?”身前的姑娘声音都带着僵硬。 “着什么急,马上。”陈衡答,逗弄的心思又起,故意又磨蹭了会儿。 “我还是自己来吧。”唐云舒实在受不了两人这么近的距离,伸手抢过陈衡手里的手帕,直接跑去了卫生间。 陈衡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脸上的温热柔滑。 听到那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笑得肆意。 还以为她能一直那么镇定自若呢,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害羞。 不对。 陈衡反应过来,脑海中蹦出新婚夜那晚,她红得滴血的双颊。 喉咙滚了滚,身体渐渐紧绷。 娘的,真会给自己找罪受,结婚那么久还没洞房的男人估计整个家属院就他一个了吧。 想了想,还真有点憋屈。 晚饭时,更令他憋屈的事上演。 陈衡看着桌子上多出来的一盘菜欲言又止。 吃吧,怕自己自此失去味觉,不吃吧,回想起她说今天要吃点好的庆祝一下顺利入职时的兴奋神色,又有点不忍心。 这姑娘怎么就这么轴呢,偏偏要跟做饭过不去,明明做不好,还要三不五时的来一次。 他上战场都没那么紧张。 看着桌上那盘勉强看得出是小葱炒鸡蛋的菜,陈衡闭了闭眼,还是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 嗯,果不其然,咸得要死不说,还有股子苦味。 说又不敢说,怕打击大小姐的积极性,她好像还挺在乎做饭这件事的,陈衡使劲扒拉两口饭往嘴里塞,试图压制住嘴里的味道。 唐云舒见陈衡那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就有些不舒服,这次她已经很注意了,觉得还是不错的,卖相上也可以,甚至她还特意多放了些油,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吃。 结果自己吃了一口后,唐云舒放下碗筷,抿唇不语。 怎么步骤都一模一样,自己就是做不好吃呢? 唐云舒不明白,更想不通。 明明看嫂子们做饭都是信手拈来,到了自己手忙脚乱不说,还难吃。 这要是搁在旁人家,都要被骂糟蹋粮食了。 “我以后都不做饭了。”唐云舒有些沮丧,彻底偃旗息鼓了,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东西,还是要懂得适当的放弃,何苦为难自己。 对面的陈衡闻言,松了一口气。 见状,唐云舒微微眯眼,语气危险至极:“你好像很开心?” “没有没有,哪有啊,我可遗憾了。”陈衡立即回答,生怕慢了一秒就要遭殃。 “那为了不浪费粮食,这盘菜你还是吃了吧,我已经吃饱了,多谢。”唐云舒笑吟吟开口,把面前的那盘菜往陈衡面前推了推,放下碗筷就起身去了院子里乘凉。 她当然有些小报复的心思,但也知道就算再难吃,陈衡不会浪费粮食。 陈衡坐在饭桌前傻眼,这叫什么事儿啊。 *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已经入了冬。 寒风裹着尘土和碎雪,像一把无形的锉刀,毫不拖泥带水地打在人的脸上,带着刺痛。 唐云舒刚才学校出来,就遇到了学校的另一个语文老师江老师。 “唐老师下班了啊。”江老师先看见唐云舒,于是率先出声。 “是啊,江老师也下班了?”唐云舒笑着回。 因为教职工宿舍与唐云舒家是同一方向,所以两人便各占一边路,边走边聊。 江老师看着苍茫的远方,口中下意识感慨着:“西北的天,不似南方的温馨与浪漫,有些许的严酷和枯燥。但它有一种力量感,一种剥离了所有浮华和装饰,直抵生命本质的苍凉与壮阔。” 第一次来西北,他就被这样的景象所震撼。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想必江老师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唐云舒带着些羡慕道。 曾经在书里体会着作者对于自己所见所闻的感受,她也有游历四方的想法,可后来发生那么多事,现在的她只想图一份安稳,所以在听起别人的见闻时,就格外喜欢。 “哪里哪里……”江老师嘴上谦虚着,却又聊到自己去过的其他地方,言语间颇为自豪。 陈衡冒着风雪大老远过来就迎面看见有说有笑的两人,原本愉悦的心情渐渐化为乌有。 呵,还想着这天寒地冻的,怕她不好走,摔了,特意过来接她下班,结果倒好,人家倒是结伴而行。 今日的唐云舒穿了一件藏蓝色棉袄,围了一条黑色的格子围巾,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双灵动的双眼,让原本沉稳的人,多了几分可爱。 陈衡咬了咬牙,怎么不见她在自己面前笑得那么开心。 那小白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陈衡暗暗腹诽。 “你怎么来了?” 唐云舒率先看到冰天雪地里的那一抹军绿色人影,穿着一件军大衣,英俊挺拔。 “你说我怎么来了?” 陈衡说着把手里多带的一件稍微小一些的军大衣给唐云舒披上,语气温柔道:“天冷,也不多穿件衣服,着凉了咋办?” 唐云舒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陈衡,这人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这位是?”陈衡问,像是才察觉唐云舒身边的男人似的。 “这位是我的同事,学校的另一位语文老师江老师。”唐云舒介绍道。 “江老师,这位是我的爱人,陈衡。” 虽然“爱人”俩字仍旧有些烫嘴,但唐云舒也算渐渐习惯了。 “哦,原来你就是久仰大名的陈营长,幸会幸会。”江老师率先伸出手。 陈衡看着那双拿笔杆子的手,细皮嫩肉,与他们千疮百孔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面上不显,但在心里哂笑,别以为他没察觉到这男的方才打量自己的神色里带着不屑一顾。 多读了几年书而已,有什么可傲的,人家唐云舒是大学生都还没那么傲呢。 陈衡并未伸手握上去,而是拍了拍江老师的肩膀,笑笑道:“我一个大老粗,不讲究这些。” 江老师看了唐云舒一眼,然后笑笑收回了手。 唐云舒被他这莫名的一眼看得摸不着头脑,正纳闷着,就听陈衡的声音响起。 “家里还有事呢,我们就先走了啊。”他率先告辞。 “那好那好,唐老师再见。”江老师直接忽略陈衡,对唐云舒说道。 “再见。”唐云舒礼貌回答,与陈衡并肩向前。 江老师跟在他们后面慢悠悠走着,心里可惜。 看背影倒是挺登对的俩人,奈何精神世界不在一个层面,唐老师该多可怜,多寂寞啊。 - 作者有话说:四蛋:不就是多读几天书吗,我媳妇儿都没那么傲 四蛋主打一个忘本哈! 第30章 争吵 冰天雪地里, 两抹军绿色的身影肩并肩走着。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5节 “那位江老师也是教语文的?”一向直接的陈衡现在也学会了拐弯抹角。 “对啊。”唐云舒情绪不高,语气淡淡。 方才介绍两人认识的那一幕现在还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如果换做是爸爸那样的人,肯定会彬彬有礼地回握, 然后再跟江老师谈天说地。 唐云舒扭头看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男人, 有些无奈,只有他会这么大大咧咧的, 跟她想象中的配偶简直天差地别。 可嫁都嫁了,事已至此, 想其他的也是无济于事,还是珍惜眼前为好。 撇开乱七八糟的思绪,她笑着开口问:“今天食堂有什么好吃的?” 自从发现自己确实在做饭方面没有天赋后, 唐云舒便不再纠结自己到底能不能攻坚克难,安安心心去食堂打饭,反正现在两人的粮票也够吃。 “我怎么发现你现在一天到晚就想着吃了呢?”陈衡有些好笑地看着身旁的女人。 随军不过半年之久, 她的变化不是一般的大。从前追求精神富足的人,现在只想着吃饱穿暖。 “那当然了,老话不是说‘民以食为天’, 我现在就想着吃饱穿暖。”唐云舒对陈衡的言语不以为意。 家里突逢巨变,经历了那么多事,人总会改变和成长, 至少她现在只想顾好眼前的生活。 陈衡闻言, 不自觉勾唇浅笑。 只是转念间, 唐云舒在一片银装素裹里对着旁人笑靥如花的样子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不知怎么的, 陈衡老觉得心里不舒服, 只是那种不舒服又说不上来。 这样的情绪在他心里弥漫好多天,让陈衡始终摸不着头脑。 直到这天,他在食堂与战友一道吃早饭的功夫, 听到他们谈论着才发的津贴到手里都还没捂热,就得上交给媳妇儿的事,陈衡才后知后觉,自己和唐云舒面上像一对夫妻,实则一都不亲厚。 不过也是,像他们这样结婚都半年了连手都没摸过的夫妻,能有多亲厚。 一早上陈衡都有些心不在焉,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绪。 他知道,依照唐云舒的性子,就算知道家属院里几乎都是家里的媳妇儿管钱,她也不会伸手向自己要存折,只要他不拿钱,她便不会管他要一分。 此时的陈衡不由暗暗庆幸,家里的开支的钱他当初都跟唐云舒说过,只管往盒子里拿,甚至存折也在里面。 没有过任何经验的他以为这就是上交工资,但这对那些真正的夫妻来说有用,而对自己和唐云舒,要是没有说开,她又怎么会觉得自己那时的行为是在上交工资。 还真是马虎大意了。 想通这一点,到了中午陈衡打好饭菜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家。 迟迟不见唐云舒回来,就准备出门去迎一迎。 他兴高采烈地走出了门,不多时便见不远处走来三个人。 陈衡第一眼便瞧见了唐云舒,紧接着看见一旁的江嫂子,以及江嫂子身边的那个教语文的江老师。 因为他刚好站在一处拐角的地方,便将几人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 “江老师,你既然过来了,可要在我们家吃饭,我们家姑娘说你教的语文最有意思,同学们都喜欢你。” 江嫂子说着,突然想起唐云舒也是教语文的老师,又补充着:“当然云舒也是,你们俩教得一样好,你们就是那什么,天、天……天什么来着,哦对了,天造地设。” 江嫂子把最近跟女儿学的成语说了出来,也不管用得对不对。 “嫂子,‘天造地设’用在这里不合适。”唐云舒皱着眉头反驳。 并未察觉到江嫂子身边的男人看过来那意味不明的一眼。 “啊?不对吗,我就觉得你们俩都是好的。” 见唐云舒面色欠佳,江嫂子也意识到不妥,否则一向好性子的云舒不会是这副表情。 她立即道歉,“是嫂子不对,学个三言两语就想着显摆,对不住啊云舒。” 唐云舒也知道江嫂子不会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纯粹就是不知道这个词语常用于什么,才会毫不顾忌地脱口而出,所以并未过多计较。 但心里盘算着,有机会还是要跟江嫂子说一说,有的话还是得弄清楚其意思才能说。 今天这话要是被其他人听去,还不得乱传。 见唐云舒面色稍霁,江嫂子将自己没说完的话说完,“不如叫上你家陈营长,干脆去我们家吃得了。”江嫂子看着唐云舒。 “不了嫂子,他估计已经打好饭回家了。” “那有什么,现在天那么冷,放到晚上不会坏,来我家吃吧。你难道真生嫂子的气了?”江嫂子再接再厉。 唐云舒有些为难。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我们回家就可以直接吃了,她习惯午休,怕下午上课的时候精神不好。”陈衡从拐角处走入几人的视线里。 什么天造地设,这个江嫂子还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 江嫂子闻言,想到唐云舒的习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于陈衡的直接也没在意。 “江老师,我记得你刚才说你下午没课是不是?你应该不需要午休吧。”江嫂子还不忘问一句一直没有说话的江老师。 江老师下意识点头,视线还停留在陈衡的方向,对他的出现颇为意外。 看样子是特意来接唐老师的,他似乎与传言中那个不会疼人的陈营长很不一样。 “咱们走吧,怎么那么慢,再不回家菜都凉了。”陈衡看向一旁的唐云舒,低声道。 唐云舒便将自己才出学校便遇见江老师的事说出来,听说他在找初一的教材,正好自己去书店买过,学校又发了多余的,就让他顺道过来取。 结果半路上又遇上了江嫂子,因为江老师带的是她女儿的班,所以江嫂子便邀请人吃饭。 听了前因后果,陈衡不再多言,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江老师一眼,便率先走在了前面。 方才江嫂子说错话的时候,这男的不但不解释,看向唐云舒的眼神还很奇怪,带着些不明不白的意味,反正让他很不舒服。 言语间,江老师先是来到唐云舒家,准备先拿教材。 陈衡跟着唐云舒的脚步来到她的房间。 说实话,两人都很少踏足对方的房间,陈衡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跟着人进了这里。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独属于唐云舒身上的馨香,令他心旷神怡。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唐云舒回头,“不是叫你在外面陪客人,怎么跟进来了?你还是快出去吧,不然显得我们没有待客之道。” “我咋感觉他一天天阴魂不散的?”陈衡靠在门口随口道。 “你胡说什么?”唐云舒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瞪了陈衡一眼。 “本来就是。”陈衡嘀咕。 三天两头见他往唐云舒面前凑,压根没安好心。 “你小心祸从口出。”唐云舒翻出了学校发的那一本自己没有用过的书便走出了房间。 陈衡的目光追随着那道倩影离开,慢吞吞站直了身体,也想走出去。 这时,砰的一声,书桌上一本有些厚度的本子掉下了桌,因为角度问题,呈打开的状态落地。 陈衡无奈上前,将本子拿起来,正准备拍拍灰给人合上放回去,便被本子上的文字吸引住目光。 字体娟秀又不失力量感,一看就知道写字的人特意练过,是一笔极为好看的字。 不过陈衡可没有心思欣赏那一笔好字,而是快速看了一下那一页的大体内容,忽然冷笑一声,猛地将手里的本子合上,然后砰的一声放在桌上。 真是好样的,唐云舒! “怎么了?”门外正准备送江老师离开的唐云舒听到屋内的动静下意识问。 “没事。”陈衡语气平静回道。 唐云舒也没在意,径直送江老师出去。 “陈营长这是生气了吗,那我以后还是不要再登门打扰了。”院门口,江老师有些忌惮地看了屋内一眼。 “没关系,他就是那样的性子,估计是不小心磕碰到了,没能出来送你,还望见谅。”唐云舒笑着道,但心里还是有些纳闷,陈衡可不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不用不用,贵人事忙,我这一点小事哪里能劳烦他。”江老师连忙摆手。 听到这话,唐云舒有些不舒服,不过因为是一起共事的人,她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送人走的时候,脸上没了笑意。 或许是察觉到唐云舒的冷淡,江老师道完谢后拿着书便顺着江嫂子的邀请离开了。 转身回到屋里,桌上的饭盒盖的严严实实,却不见陈衡的踪影,以为他还在自己房里,唐云舒进去看了一眼,却见房间内空空荡荡。 “陈衡,你不吃饭吗,去哪儿了?”唐云舒一边叫着,一边走向隔壁陈衡的房间。 敲了敲门,半天没反应,唐云舒走开,想去其他地方找找,就听到屋里传来一点点响动。 “你不饿吗,还不出来吃饭?”唐云舒问。 里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一听这语气就是生气了,只是他气什么,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你怎么了?我进来了。”唐云舒皱眉推开房门,便见那人桌在自己的桌前,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谁惹你了?”唐云舒推了推陈衡的肩膀问。 见她硬往上凑,窝了一肚子气的陈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开口:“你跟那个江老师关系很好?” “不算吧,只是同事关系。”唐云舒不明所以。 “只是同事关系一天天的净凑在一起?”陈衡脱口而出。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方才看到的内容,以及江嫂子口中的“天造地设”,陈衡只觉得胸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什么叫天天在一起?我和他在一个地方工作!”唐云舒不满。 “那刚才呢?” “他是过来拿书的。” “别人没有,偏要跟你借?” “你在发什么疯,这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吗?我难道不能有最起码的交友权利吗?”唐云舒也来了火气,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是啊,我也觉得我疯了,你以后爱怎样怎样!”陈衡冷声说完,抬脚就走。 他确实是魔怔了,居然妄想这样一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大小姐会好好跟他这样的人过日子,居然会对这样一个清高自傲的人动了心思。 他想着上交工资,两人和和美美,而她呢,对他的和颜悦色恐怕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冷笑着,陈衡怒气冲冲出了门。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6节 第31章 剖白心意 见陈衡一脸怒容地走出去, 唐云舒下意识追了几步,最后还是院子里驻足。 冬日的冷风毫不留情地吹打在唐云舒的脸上,连着她原本愉快的心情一起冰冻。 她还想跟他分享今天涨工资的喜悦呢, 现在却闹成了这样。 唐云舒还是不明白陈衡这是怎么了。 回想起刚才他质问自己的那些话, 她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他是在怀疑自己和江老师有些什么?或者是家属院里又有了什么传言被他听到了? 神经病! 唐云舒转身回屋,吃了饭之后在院子里消食的空档, 打消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陈衡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至于家属院要有什么关于她的传闻, 谢嫂子估计早就跟她说了。 排除了这两种可能,所以,陈衡到底在气什么? 回房躺在床上午休, 唐云舒还是没有任何头绪,这人像是忽然发疯,生气得莫名其妙。 努力忽视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唐云舒安心入睡,下午还有课,可不能影响到孩子们。 要是两个人刚结婚那会儿, 她肯定会想方设法找出原因让陈衡消气,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现在, 她可没那心情。 莫明其妙, 他才是爱怎么样怎么样呢! 想通这一点, 抱着无所谓的心态, 唐云舒安然入睡, 然后精神饱满地去了学校上课。 即便当晚陈衡没有回来,她也只是微微吃惊,然后安稳睡觉, 正常上班。 当天晚上,陈衡睡在了之前的宿舍。 隔壁房间的刘指导员见陈衡过来,大吃一惊。 “哟,这不是咱们陈营长吗,怎么有时间过来这里访贫问苦了?” “你小心点你那张嘴,当心祸从口出!”陈衡道,想到“祸从口出”这个词语也是那女人才说过,他更烦了,“砰”一声关了宿舍门。 “哎,我说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不会是和你媳妇儿吵架了吧。”刘指导员推门而进。 精准戳中陈衡痛点的他被坐在那里的人恶狠狠瞪了一眼。 他啧了一声,拉开椅子往陈衡面前一坐,双眼放光道:“真吵架了?” 听说陈衡那媳妇儿可是书香门第出生,跟他这大老粗估计很难说上话,要说吵架那也正常。 “我说你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不怕她晚上一个人害怕啊。” 闻言,陈衡眉眼动了动,明显有些犹豫。可要是现在回去,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些什么难以挽回的话。 一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内容,陈衡就觉得心梗, 什么叫她一直以为此生会寻得一知书达理之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从未想过会和他这样的人结婚,他是哪种人? 难怪在那个姓江的男的面前总是那么开心,原来人家一直想找的就是那样的男人。 陈衡气得发疯。 这半年来,他自认为自己对她不差,处处忍着、纵着,生怕没把这个自小娇养长大的大小姐照顾好。 当然,即便不想承认,他还是对她动了心思,甚至有点喜欢她。 可她呢? 陈衡冷笑。 他对她的纵容她似乎从来都觉得理所应当,也从不放在眼里。 是呢,一个从小就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人,哪里会在意别人对她的好,只会觉得那些都是应该的。 看着坐在那里苦大仇深的战友,刘指导员忍不住道:“小夫妻嘛,拌嘴吵架很正常,再说,俗话说得好,‘床头吵架床尾和’,你都结了婚的人,难道还没我这没结婚的人懂得这个道理?” 看着刘指导员那意有所指的神色,陈衡翻了一个白眼。 他和唐云舒的情况是能用普通夫妻的方式来解决的吗? 懒得跟他废话,把人打发走,陈衡便扯开被子睡觉。 不过,第二天下班后他便回了家。 才进门便看见从屋里走出来的唐云舒,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却谁也没说话。 看见桌子上那明显独属于一个人的晚饭,陈衡把饭盒放在桌上,忍不住冷笑。 现在的他估计在那人眼里真的就是一无是处了。 放下东西,陈衡进了屋。 唐云舒把给江嫂子的东西送到她家后回来,便看见了桌上多出来的饭盒。 凝视片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想到那人莫明其妙的一番话,她还是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心口,不舒服,很不舒服。 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唐云舒也进了门,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样冷战了两天,却很默契的都打了两份饭。 直到这天夜里,陈衡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见唐云舒牵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笑容满面,他气势汹汹上前质问,结果那人只对他说了一句“我们离婚吧”,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服气,上前想将人拉回来,结果他越是追,她走得越是快,最后直接不见了人影。 陈衡猛地睁开眼,然后一摸额头,满头冷汗。 真是见鬼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他要是不离婚,她唐云舒能轻易走掉? 再者,那是他媳妇儿,他能容旁人觊觎?凭什么要在这里折磨自己,既然喜欢那就锁定目标立即行动,行不行再说呗。 军人讲究的就是锁定目标后便快准狠,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他陈衡便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 而且两人都已经结婚了,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边想着,陈衡一边翻身下床,反正天也快亮了,继续睡肯定是睡不着了,还不如去跑跑步,甩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拟定一个作战计划。 中午,陈衡还是没有回家,而是找到孙建洲,两人在办公室里聊了很久很久。 下午下班,他便去了一趟百货大楼,雪花膏、衣服、手帕,吃的喝的用的乱七八糟买了一大堆,全是按照唐云舒的喜好来的。 等唐云舒批改完今天的卷子回到家里,入目便是客厅桌子上差点垒成山的东西。 知道是陈衡回来了,唐云舒并没为像往常一样一回到家便出声告知自己回来了,而是安安静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陈衡一早便听到唐云舒的动静,心里有些紧张,生平头一次这么郑重其事的跟人低头认错。 只是不等他从卫生间出来,那人便进了房间,还把门关上了。 陈衡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有些无措。 在门口来回踱步良久,最后还是敲了敲门,开了口,“你可不可以出来,咱们好好谈谈。” 房间内的唐云舒正靠坐在床上看书,听到门外男人有些低沉的声音,虽有些疑惑,还是起身出了门。 两人本就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如果再这么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再说,没几天就要过年,今年过年陈衡休不了假,不能回家,他们总不能就这么僵硬着过两人在一起的第一个年头。 还是说开了为好。 拉开门走出去,就见陈衡站在自己的房门口,见她出来,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不是要谈谈吗,谈什么?”唐云舒错身想要找椅子坐下,却感觉到手臂一紧,人下意识后仰,背靠在了墙上。 她凝眉看着面前的男人,陈衡立马松手,站在唐云舒面前,浑身写满了不自在。 “那个,”他看向桌上那些东西,“那些是我特意给你买的。” “那天是我不好,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对不起。”陈衡低着脑袋看着唐云舒,满脸真诚。 唐云舒见他耷拉下眼皮,没了那日的怒发冲冠,反而显得有些可怜。 “陈衡,”唐云舒认真道,“我不喜欢这种不明不白的道歉,也不想之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既然你说要好好谈谈,那咱们就开诚布公地好好聊一聊,你能告诉我,你那天到底在气什么吗?” 她自认为并没有什么地方惹到他,也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实在想不通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怒气。 陈衡闻言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他能有脸说出是因为自己不小心看了她的日记而生气,还是有脸说出他不喜欢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反正他说不出口。 见他杵在自己面前不说话,唐云舒无奈,“这就是你要谈谈的态度?” “你要知道,要是我们没有彻底解决根本问题,那以后遇到什么事,那天的情况还是会出现,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唐云舒苦口婆心。 而对面的陈衡也十分纠结,虽然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但他并没打算现在就说出自己的想法,还想着徐徐图之,结果现在骑虎难下。 “一定要说?”陈衡不死心。 “否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或许你可以自欺欺人,但我做不到。” 见他还是那副样子,唐云舒耐心耗尽,“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我认为咱们没什么好说的。” 话落,唐云舒便准备回身进屋。 手臂再次被抓住,“你到底想干嘛?” 她真的有些生气了。 陈衡放在身侧的那只手握拳,紧了又紧。 “如果你现在不想说,那我可以等你想好,现在我要休息了,麻烦你松手。” 唐云舒耐着性子再次道,伸手去掰开那只握住自己的手。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像个小孩子似的,那么难缠。 可使了很大的劲,还是没掰开。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7节 “松手!”唐云舒冷下了脸。 “你不是想听吗?我告诉你。”陈衡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 “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很厌恶你跟别的男的有说有笑跟我却没有;为什么会质问你,是因为我无意间看了你的日记,知道了你理想中的伴侣不是我而是姓江的那种人;为什么变得那么莫明其妙,是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隐藏着不易令人察觉的无奈和认命。 “现在满意了吗?”陈衡松开了紧握唐云舒的手,笑得有些凄苦。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本来这些话我也不想说,但现在说了就说了,我不后悔。唐云舒我告诉你,哪怕你我互相折磨一辈子,我也不会离婚。”说完,陈衡便转身往外走。 他不想看见她眼里的不屑以及曾经见到过的……熟悉的嫌弃。 “陈衡,你站住!”唐云舒见他要走,脱口而出。 可那人不但没有停住脚步,反而走得更快了。 在廊檐下停住脚步的唐云舒被陈衡方才的话深深的震撼着,脑子一片混乱。 从小到大,不是没有收到过别人的示好,但那些男同学无一不是含蓄又内敛的,从没有一个像是陈衡这样的直接又鲁莽。 折返回客厅坐下,唐云舒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陈衡说的那些话。 两人吵架的前因后果也慢慢清晰。 所以,他这是吃醋了? 想明白这一点,唐云舒有些想笑,但想到他方才坦白时的痛苦模样,又笑不出来。 凭心而论,相处这么久,陈衡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丈夫,虽说有些大大咧咧,还嘴贱,但懂担当,负责任,还会体贴人。 虽然跟自己曾经幻想中的对象十分不一样,但她确实感到满意和知足。 对于陈衡,她不讨厌,可要说喜欢,似乎还没达到那个程度,但试试也无妨。 两人都已经结婚了,所以她一直是抱着搭伙过日子的心态来维护两人的婚姻,可现在他竟然说他喜欢上了她。 唐云舒想了很久,她也不曾想过离婚,有感情的婚姻总比没有感情的婚姻更好。 因此,她决定去找陈衡谈谈。 * 此时去到办公室的陈衡回想起在家里说的那些话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怎么就忍不住说了呢? 陈衡双手抱头,周身都蔓延着苦恼。 本来还能慢慢来的,慢慢让她知道自己的好,温水煮青蛙,至少要让她没有那么嫌弃自己,现在好了,直接没戏了。 按照唐云舒的性子,保不齐会因为忍受不了而跟他离婚。 原本两人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绑定在一起,没人越界的时候还能相安无事,现在又怎么可能继续保持若无其事呢? 陈衡啊陈衡,你怎么净干些蠢事呢?以后要怎么面对唐云舒,怎么跟她继续相处? 就在陈衡坐立不安、东想西想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陈衡有气无力。 “营长,你的家属找你。”进来的小战士笑着道。 都在说他们家营长的家属长得好看还识文断字,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本就没规没矩地坐在椅子上的陈衡闻言差点跌倒,“你说什么?” 小战士见他这副活见鬼的模样疑惑地摸了摸头,“嫂子在外面,说找你有话说。” “唐云舒?你说唐云舒找我?”陈衡惊讶。 小战士继续疑惑,唐云舒是谁? “你说我媳妇儿找我?”陈衡看出他的疑惑,继续问。 “是的。”小战士确定,今天的营长怎么这么奇怪。 “人在哪儿?”陈衡嘴上问着,但人已经出了门。 来到营区外,即便天色有些暗沉,但还是能够看见一片雪白里,一道倩影站在不远处静静等待。 陈衡咽了咽唾沫,大冷天却紧张得手心出汗。 该不会是过来找他谈离婚的事的吧。 休想! 秉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态度,陈衡大步上前。 “找我什么事?”陈衡双手插兜,语气冷淡。 不等唐云舒说话,他又道:“如果是因为我之前说的那番话,你不必在意,我就是一时接受不了犯糊涂了,乱说的。” “你就当没听过。” 唐云舒仰头看着他眼神飘忽,不敢看她的模样忍不住勾唇。 陈衡斜眼看到她弯唇浅笑的样子,心中一凉。 果然人家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他不要痴心妄想的,瞧瞧自己让她当做没听过那些话后,这人笑得多开心。 不想听到她拒绝自己的话,陈衡粗声粗气道:“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这几天就不回去了,自己注意锁好门。” 说完他果断转身。 唐云舒见他这副样子就有些来气,动不动就跑。 她连忙快走几步转到男人的面前,“你站住!” 陈衡停住脚步,目光看向不远处,语气不算太好,“你到底有什么事?我真的很忙,没时间陪你闹!” 他往另一边走。 唐云舒脚步一迈,又把人挡住。 “你到底要干什么?”陈衡声音大了些。 “你吼什么?”唐云舒声音更大。 陈衡见她生气,立即气短了半截,“我、我哪里吼你了?” 唐云舒懒得继续跟他扯,直奔主题:“你说让我当做没听过你之前说的那些话?” “对,咋了?” “那你说你喜欢我,我也要当做没听过吗?”唐云舒眼里带着狡黠。 陈衡噎住。 大男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自己才说的话又不能马上否认。 看了看周围没人,他气急败坏道:“随你便。” “所以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唐云舒追根究底。 陈衡本来耐心就不多,现在被她问得烦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没错,你满意了?” “唐云舒,一直这么逼别人说出真心话就那么好玩儿是吗?就这么想要践踏别人的真心对吗?”陈衡脚步逼近,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闻言,原本嘴角带笑的唐云舒严肃了表情,“我践踏你的真心?” “难道不是吗,像你这样清高自傲的人,最喜欢的不就是干这种事儿吗?”陈衡口不择言。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看我的。”唐云舒点头,气得笑出了声。 “本来还想着就这样接受了你毫无诚意的示爱有些吃亏,该让你怎么补回来,现在好了,不用纠结了。”唐云舒睁着一双清凌凌的鹿眼瞪着面前的男人。 “陈衡,你真的很无趣,非常无趣!”她愤怒地说完,扭头就走。 怪不得他总是嫌弃她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嫌弃她娇气,原以为只是生活环境不同导致的,现在才知道,人家一直觉得自己是那种清高到看不起任何人的人,只会践踏别人真心的人。 唐云舒气得大口呼吸,冷空气随之灌入肺腑,她渐渐冷静下来。 本来就是不合适对方的人,现在这样的场面才是最正常的不是吗,她又在强求什么,奢望什么呢? 再等等,梦里天终究会亮,那现在也是,只要父母好好的,她没什么不能忍,本来他们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又何必追求什么真心相待。 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黑。 唐云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身后传来雪被踩踏出的咯吱声。 不多时,手臂再次一紧。 陈衡目送那道气哼哼离去的背影,自己也气得头顶冒烟。 可不就是吗,他陈衡多无趣啊,有趣的是那些会陪她谈天说地风花雪月,会诚意满满跟她示爱的人! 等等! 陈衡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唐云舒带着怒气的话语回荡在脑海中。 “本来还想着就这样接受了你毫无诚意的示爱有些吃亏,该让你怎么补回来,现在好了,不用纠结了。” 娘的,他都说了什么! 明白了唐云舒话语里的意思,陈衡心里暗骂一声,抬起腿就追。 伸手拉住人的那一刻,原本提起来的心也像是有了落脚点。 “干什么,你放手,像我这种只会践踏别人的人,你碰了不怕脏了你的手?”唐云舒回头见是陈衡,心中才压下去的怒气转为冷嘲热讽。 “不是,对不起,你……”陈衡语无伦次,想要问她刚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又想要先想道歉为好。 见唐云舒挣扎个没完,干脆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低头对上那双仍旧带着怒火的眸子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陈衡,你个混蛋,这是什么地方,你给我松手!”唐云舒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使劲推搡着他坚硬的胸膛,恼羞成怒。 “能不能好好说话。”陈衡脸皮厚得没边,他看过了,附近没人。 “你先松开。”唐云舒语气坚决。 陈衡听话松手,眼里带着得逞的笑意。 唐云舒理了理刚才挣扎乱了的衣服,迈步向前走。 陈衡追上她的脚步,打量着她的神色,开始道歉。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8节 “对不起,我是一时口不择言,不是故意的。”有了第一次低头,再来一次陈衡已然习惯。 “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好吗?”陈衡问得小心翼翼。 唐云舒对于他的话充耳不闻,径直迈进家门,回过头来便想关门。 陈衡见缝插针,灵巧进门。 唐云舒敌不过他的力量,还是把人放了进来。 无视堵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唐云舒脚步一转就想往另一边进屋。 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人直接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唐云舒手脚并用地挣扎。 “不这样你不会好好说话。”陈衡不理会她的话,直接往屋里去。 “陈衡,你这个混蛋……”唐云舒气急败坏地咒骂着。 院门外路过的邻居听到骂声,脚步一顿,摇了摇头继续走,怎么又吵架了? - 作者有话说:表白了表白了哈哈哈哈 第32章 当年误会 先不管院外的人怎么误会, 屋内的唐云舒被陈衡按坐在椅子里,被他用双臂形成一个包围圈,唐云舒坐在那里进退不得。 “你到底要干什么?”唐云舒余怒未消, 挣扎不断。 “我才是想要问你想要干什么, 你就别折磨我了好吗?”陈衡语气无奈又纵容。 “我折磨你?”唐云舒不可思议,“是谁先莫明其妙发火的, 是谁对我恶语相向的?我折磨你,陈衡你摸摸自己的良心, 到底是谁一直在生事端!” 唐云舒戳着陈衡的心口,一张白嫩的脸上满是被羞辱的愤恨。 她从未想过,自己在陈衡心里是那样一个形象。 陈衡还是第一次见到唐云舒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知道这次要是没能将人哄好,两人恐怕真的就没有以后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说的没错, 我就是混蛋王八蛋,之后你想怎么收拾我我都认,但我们现在先不纠结这个问题, 我想知道, 你刚才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衡语气很快, 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他不是做梦吧, 应该不是幻听吧, 大小姐居然说要接受他的心意?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对上那双一眨不眨的双眼,里面充满了希冀、期待以及小心翼翼。 唐云舒扭过头, 语气生硬:“哪句话,我说的话多了。” 陈衡耐着性子把唐云舒的话重复了一遍,继续一瞬不瞬地盯着唐云舒剔透的双眸。 “是,我原本是准备好好跟你相处试试的,但是现在我反悔了,因为我是一个只会践踏别人真心的人,怎么能侮辱你陈衡的真情实意!” 见他还敢提刚才的那些话,唐云舒原本压在心底的怒气如滔滔江水般喷薄而出。 陈衡听她三句话离不开自己说出的那句不当之言,真想回到方才给自己一巴掌,说什么不好说那种话。 他满脸哀求,“姑奶奶,是我错了,我以后就算是死也不会说这种话了,求你原谅我好吗?” 他也算是豁出去了,平日里还有些好面子的人,现在只要能哄好人,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都不重要了。 面子算什么,只要能抱得美人归,一切都是浮云。 “你别给我来这套,对我没用!”唐云舒毫不动摇。 对上陈衡恳求的视线,唐云舒缓缓道:“既然你能够在盛怒之下说出这样的话,那就代表你心里一直就是这样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口不择言无心之失,在你陈衡心里,我唐云舒就是那样一个人。” 陈衡头都要大了,这人还真是不生气则已,一生气就要人命。 无奈之下,他只好认认真真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还记得我十几岁那年我跟我爷去你家那次吗?” 唐云舒不明所以,明明在说两个人的事,为什么他会扯到曾经。 虽然不明白,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当时我和我爷好不容易才到你家,浑身狼狈,本来看见你那光鲜亮丽的样子就有些好奇,见你捧着手里的书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就也想看看,结果你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让我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盯着唐云舒摄人的目光,陈衡还是硬着头皮道:“所以自那以后我就、我就……” “所以自那以后你就那么片面的认为我是一个自命不凡,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人的清高大小姐是吧?”唐云舒接上陈衡未尽的话语。 陈衡默默看着她,不发一言。 唐云舒推开面前的男人,站起身,“好,就算是我曾经自命清高,在我家逢巨变的时候我也有所改变了吧,在我下乡挑粪的时候也认清现实了吧,跟你结婚当了半年军嫂之后我也该识时务了吧。” “到了现在你还是这么看我,陈衡,你没长眼睛没有心吗,我的改变你是一点都看不到吗?” 陈衡见她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忙上前安抚,“你别激动,还不是当初你那么嫌弃我,我才有所误会的吗,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了!”陈衡信誓旦旦。 “我嫌弃你?我那是嫌弃你吗,我是害怕你恐惧你!”唐云舒回想起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桀骜少年,仍旧记忆犹新。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后来那样一个人还出现在了她的家里,甚至还想靠近她,当时不过十岁出头一点的她怎么能不害怕这突然冒出来的粗鲁野蛮人。 听唐云舒说完第一次见他时候发生的事,陈衡傻眼,所以,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我不知道,是我太主观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陈衡已经不记得今天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了。 要是早知道他和唐云舒能够有今天,那天那人也不是非揍不可。 忽然把当年的误会说开,两人一时相顾无言。要说追根究底去责怪谁,当年两人都还只是孩子,各有各的理由。 “你一直都是这么武断吗,只相信你自己坚信的事。”唐云舒有些无奈。 吵了那么久,她也有些累,转身想回房休息,却被人从后猛地抱住。 “陈衡你干什么,你这是在耍流氓!”唐云舒吓了一跳。 不顾唐云舒的挣扎,陈衡没皮没脸道:“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耍流氓,你是我媳妇儿,两口子在自己家里亲密点怎么了?” “少胡说八道,你给我松手。”唐云舒继续挣扎。 “云舒,云舒你听我说。”陈衡端正了态度,语气认真道:“从前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会改,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以我的党性保证。” 闻言,唐云舒渐渐停住了动作。 陈衡见状,狠了狠心,像只狗似的在唐云舒脖子后面磨蹭,嘴里不断念叨着:“原谅我吧,行不,行不……” 没面子就没面子,面子算什么! 被他短硬的头发弄得发痒,唐云舒偏过头道:“松开我!” 陈衡本来还想继续赖皮,但还是依言乖乖松手。 唐云舒转过身面向陈衡,“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的话我认,但是鉴于你的表现让我十分不满意,所以……”她故意拖长了语调。 “所以什么,你说啥我都答应你。”陈衡立即表态。 “所以你必须得重新追求我!”她长那么大还没好好处过对象就结婚了,现在想来实在太亏,必须把这一重要的过程补回来。 这也是她原本想要跟陈衡说,但又没有说出口的想法。 陈衡闻言,想说婚都结了,还费那事干嘛,但对上唐云舒认真期待的双眼,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郑重点头。 真要说出来,这姑奶奶还不得翻天,那时候自己才是真的没戏了。 好不容易哄好的,别因为这一句话,子弹还没上膛呢自己就战死了,那可划不来。 * 冬日雪花飘飘,寒风呼啸。 家属院的大树底下没了人影,但即便是这样,也阻挡不了嫂子们对家属院新鲜事的热情。 某位嫂子家里,一群人围着火炉手里或拿着瓜子或做着针线活。 “真的,又吵架了?”有嫂子问。 “可不是,前段时间就吵,昨天我经过他家门口又听见唐老师骂陈营长,不过啊,这读书人还是不太会骂人,骂来骂去就是那么几个不痛不痒的词。” “哎哎哎,扯到哪里去了,你说他们怎么那么能吵呢,明明才结婚没多久啊。” “就是因为结婚时间短才爱吵架,久了哪里还有那个心情。” “说的也是,不过你们说他们会不会离婚啊。” “那婚是那么好离的?” “那可说不准……” …… 时间一晃,来到了大年三十头两日,整个家属院被浓重的年味包围着,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气。 自从那天后,陈衡开始绞尽脑汁地“追求”唐云舒,从孙建洲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还被他调侃了很久。 不过自从娶了唐云舒之后,陈衡的脸皮已经一天厚过一天,孙建洲的那点伤害就像是毛毛雨,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下班回家邀请人喝喝茶、看看书,休息时间便去逛逛百货大楼或者看看电影,时不时还给人准备点小惊喜。 总之,唐云舒对于陈衡的追求还算满意。 只是,除了陈衡不爱看书这一点,这严重导致他们两人没有太多能够探讨的东西。 心底里,唐云舒还是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够与自己产生灵魂共鸣,可貌似,陈衡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看着用书盖在脸上睡得十分香甜的陈衡,唐云舒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继续看手里的书,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云舒,云舒你在家吗?”江嫂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在唐云舒回应的空档,江嫂子已经推开院子门进来了。 “嫂子,这雪下那么大,怎么也不打把伞?”虽说两家离得不远,但还是要走上那么一两分钟的。 “没那么讲究。”江嫂子快步来到廊檐底下。 “这不是要过年了嘛,我想着你们家就你们小两口,又不能回家,冷冷清清的,要不直接去我家跟我们一起过得了。”江嫂子顺着唐云舒的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脸上的笑容似能热情暖入人心。 “不用了嫂子,这实在是太打扰你们了。”唐云舒习惯性拒绝。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39节 “打扰什么,都在一个家属院住着,热热闹闹的一起过年多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还得去孙教导员家里问问他们家呢,也是小两口孤孤单单的,你们两家啊,还是赶紧要几个孩子最好,有了孩子也热闹些。” 唐云舒闻言笑得僵硬,目送江嫂子走远的背影,一回头就对上了陈衡黑沉沉的双眸。 男人仍旧是那副痞里痞气的站姿,站在门口,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凝视着她。 自从那天之后,这人时不时就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唐云舒从不习惯到习惯竟然也适应得很快。 “所以,要去吗?”她知道他一定听到了。 “去吧,部队就是这样,热热闹闹挺好的。”陈衡张嘴便道。 想到唐云舒那有些冷淡的性子,还是准备说以她的意见为主,要是不想去那就不去。 结果却听那人笑着说:“确实挺好。” 陈衡嘴边的话转为笑容,多跟嫂子打打交道也好。 看上面的意思,年后的事情估计会很多,要是他出任务了,也有人可以照应照应她,他也放心。 耳边是家家户户为过年做准备的温馨响动,院内的夫妻两人相视而笑。 要过年了啊,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 第33章 小别 除夕这一天, 欢笑声、交谈声、问候声以及偶尔的拌嘴声交杂在一起,生生不息的气息萦绕着家属院所有人。 三家人聚在一起,幸福的笑容从不间断。 唐云舒将这样的场景收入眼底, 颊边的笑意与旁人没有什么不同, 眼中的满足却超乎寻常。 手里是今天才受到的父母的信。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讲述了下放后他们是如何过的第一个年。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唐云舒将内容看完,脑中想起的, 是梦里他们过的那个不算新年的新年。 什么都没有,母亲还生了病,仿佛是一切不好的开端。 而现在, 一切都很好。 只是当视线继续向下,落在最后一句母亲若有若无询问她是否有孕的言语时,唐云舒那点伤春悲秋立即烟消云散。 生孩子什么的, 还是等时机到了再说吧。 收起手里的信,唐云舒打算继续去到厨房帮忙。 “爸妈怎么样?”陈衡走过来问。 “一切都很好。”唐云舒笑得明媚。 陈衡点头,“那就好。” “趁着我有这几天休息, 咱们去买些西北的特产给他们寄过去。”本来已经走出几步得陈衡折身回来道。 “不用了吧,平时不是都寄了很多了。” 自从两人在这里安顿好之后,唐云舒跟江嫂子们学着寄东西回老家, 一两个月寄一次, 半年来还是寄了很多东西的。 “过年嘛, 就是图一喜庆。”陈衡不以为意, “再说, 家里的存折不是都给你了,怎么,现在跟嫂子们学会勤俭持家了?” 把话说开的第二天陈衡便主动上交了存折, 不得不说,在之后的日子里看来,这绝对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你觉得呢?”唐云舒白了陈衡一眼就去帮忙。 就他攒的那点钱,要是给她敞开了花,能坚持几天。 陈衡看着走远的背影轻笑,期待她勤俭持家,陈衡摇摇头,根本没想过。 好在两人家里的负担不重,又都有工作,所以在经济上也没啥压力。 抬步进屋一起帮忙,时间就在这渐渐忙碌中渡过,天色擦黑,迎接除夕夜。 酒足饭饱,各回各家。 决定去江嫂子家一起过年后唐云舒便将家里该洗的该收拾的都打点好了。 所以即便没有在家里开火做饭,一进家门还是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年味。 将从江嫂子家里打包的饭菜放好,陈衡一边擦手一边道:“这些饭菜估计够我们吃上一阵子了。” 唐云舒闻言,想到江嫂子一脸坚决地告诉他们必须带走的模样,弯唇浅笑:“可不是,都说了我们家里有,她非说我们带了那么多菜啊肉啊的上门,这些东西带回来省得自己在家做。” 江嫂子和林丽芳两人推拒来推拒去,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是在吵架。 她们两人都不是热情的江嫂子的对手,最后她和林丽芳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忙了一天,唐云舒现在吃饱喝足只觉得困倦,打了一个哈欠就往卫生间走,也没留意陈衡的去向。 等她洗漱好从里面走出来,就看到陈衡坐在那里,一旁是一盏明亮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将那人棱角分明的面庞映衬得更加耀眼夺目。 这人长得……确实不错。 唐云舒看愣了几秒,回过神来便对上陈衡看过来的视线,她清了清嗓子,“怎么还不睡?” “你过来。”陈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了?”唐云舒依言上前,坐在陈衡的对面。 只见男人手边放了一个盒子,见她坐定,便把手边的盒子往她面前一推,“看看。” “新年礼物?”唐云舒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好吧,她承认自己其实俗不可耐,就喜欢收到礼物的这种感觉。 “没错。”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原本觉得麻烦得不行的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厌烦了。 随着盒子的打开,映入唐云舒眼帘的是一块精致小巧的女款手表。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听到她这么雀跃的语气,陈衡就知道她十分喜欢。 “都是惊喜了还能让你知道?”陈衡满脸自得。 “试试?” “嗯!” 陈衡伸手将那块自己一眼就相中的手表带上唐云舒细白的皓腕,银色的手表与细嫩的手腕相得益彰,果然很符合她的气质。 “谢谢,我很喜欢。”唐云舒笑得开心。 “哦,对了。”唐云舒没等陈衡说话就站起身小跑向房间。 不多时便捧着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出来。 “去试试。”唐云舒把自己给陈衡买的衣服递给他。 “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差点就给忘了。”她举起带着手表的那只手晃了晃。 “我看你是压根就不记得。”陈衡语气虽然有些不满,但看向衣服的眼神骗不了人。 “不记得我还给你买?不要就算了。”说着唐云舒佯装伸手去抢。 “我说我不要了吗?”陈衡躲开,“什么时候去买的?” 看了看手里的衣服,他有些犹豫,军装穿习惯了,便服穿起来感觉怪怪的。 “我军装都穿不过来。”陈衡看着唐云舒。 “都是惊喜了还能让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去买的?”唐云舒把方才他说的话还给他。 见他犹豫不决,一边把人推向他自己的房间,一边说:“我知道你习惯穿军装,但是偶尔也要换换风格嘛。” 在唐云舒的期待中,陈衡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挺括洁白的衬衫,面料极好的工人裤,一根恰到好处的皮带将男人的腰身勾勒出来,整个人即便是站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都显得其精神奕奕。 唐云舒见他出来,双眼一亮,上前替他理了理衣领,满眼欣赏,“真不错。” 虽然也见过他穿白衬衫,但他永远都跟军装搭配,的确很好看,可估计是看得多了,唐云舒觉得始终没有现在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真的,我怎么感觉怪怪的?”陈衡感觉浑身不自在,低着头左看右看。 “真的,我眼光有那么差吗?”唐云舒嘟囔,然后去房间准备给他拿镜子。 镜子才拿到手里,便见陈衡也跟了进来。 “你看看。”唐云舒把镜子递给他,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面,但聊胜于无。 陈衡接过,瞥了一眼,点点头,确实还不错。 “那之后咱们去买东西的话,你就穿这身出去好吗?”唐云舒问。 眼前人一双鹿眼秋水盈盈,盛满了期待,唇角上扬,颊边含笑,像是冬日的寒梅猛然绽放,让陈衡忍不下心拒绝。 于是他下意识点头。 唐云舒见他答应,高兴不已,抬了抬手看看时间,发现已然很晚,便开口赶人。 陈衡直到被人推着走向门外才醒过神来,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穿着这身衣服出去。 外面还好说,但在家属院被人瞧见,岂不是又给那些闲的没事的人递把柄。 可已经点了头,他又不能反悔,看向唐云舒的眼神就有些不甘心。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是你自己答应的,不许反悔。”说着,她就准备关门。 忽然一只手阻挡住她关门的力道,唐云舒看向陈衡。 “我牺牲这么大,你不得付出点什么?”陈衡问。 眼睁睁看着那双黑眸渐渐变得幽深,唐云舒总有不祥的预感,于是加重手里的力道,“你牺牲什么了?” “你说呢?”陈衡强势挤入房内。 唐云舒见敌不过他的力道,后退一步,“我怎么知道。” “我的名誉啊,要是穿着这身衣服走出家属院,我的那些战友会放过这个调侃我的好机会?”陈衡继续逼近。 “这就是一身很正常的衣服。”唐云舒继续后退。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0节 “我知道,但不正常的是我娶了媳妇儿以后才穿。” 将人逼至床边,陈衡俯身,“既然想要我乖乖配合,你总的付出些什么,对吗?” “我……唔……”唐云舒的话被男人用吻堵在唇间。 她震惊得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还不等她犹豫着究竟是将人推开,还是继续放任时,陈衡已然拉开两人的距离。 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陈衡满眼笑意,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一句“好好睡吧”便离开了她的房间,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独留唐云舒一个人在房内震惊得捂住了嘴。 调侃么,自从娶了唐云舒之后就没少过,他早就习惯了。 摸了摸自己的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女人的温软和独属于她的香味,陈衡心满意足地进了卫生间。 * 新年伊始,小两口商量着买了些年货寄了回去,其余时间便是挨家挨户的拜年。 大年初十这天,唐云舒正与江嫂子、谢嫂子还有林丽芳以及几个说得上话的嫂子正在家里聊天。 炉子里的柴火劈啪作响,却丝毫不影响嫂子们对于西边家属院要通电和接自来水的热情讨论。 “这下好了,终于轮到你们那边羡慕我们了。”有一位嫂子拍着大腿对身侧的谢嫂子道。 谢嫂子扯扯唇,“可不是,那边除了用电用水方便,其余就是吵架最方便了。早知道我就让我们家那口子也申请这边的房子算了。” 没电没水有什么,在农村的时候还不是照样过,楼房人多不说,地点也小。 像他们家就一家三口还好些,有的人家五六口人,锅台都是架在走廊上。 倒不如这边,好歹还有点地中,省了不少菜钱。 “说是这么说,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我记得我来随军的时候都有传闻说要通了。”林丽芳出声道。 之前她家是住在楼房里,对于这边的了解不多,但也听过这个传闻。 现在住在这边来,比起用煤油灯,她还是更喜欢电灯。 “我听我家那口子说,这次估计是真的,要不了多久了,好像都批文件了。”谢嫂子道。 “那可太好了……” 正值嫂子们七嘴八舌说话的功夫,院门被人推开,是陈衡回来了。 唐云舒见状,立即出门迎他。 看着明显是赶路过来的陈衡问:“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有任务,估计要去一段时间,我回来跟你说一声。”陈衡道。 - 作者有话说:初吻初吻啊嘿嘿嘿 第34章 思念 两人站在廊檐底下说了好一会儿话, 谢嫂子见人迟迟不来,便出来看了一眼。 知道陈衡即将出任务,于是她便对唐云舒道:“还是别站着说话了, 进屋该收拾的收拾好, 要带哪些东西心里也有数不是。” 夫妻俩光顾着告别和担忧,倒是把这事忘了, 于是进去开始收拾东西。 嫂子们知道事情的始末后,自然不好继续叨扰小两口, 见唐云舒有些担忧的模样,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了几句便走了。 原本人声鼎沸的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唐云舒和陈衡互相看着对方。 “要去多久啊?” 陈衡房间里, 唐云舒打算帮他收拾几件换洗衣服。 “不知道。”陈衡拉过唐云舒的手,“这些不用收拾,一会儿我随便那几件就行, 要是忙起来,穿不穿得上还另说。” 唐云舒顺着陈衡的力道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他道:“你一定要小心, 好吗?” 结婚这么久,这还是唐云舒第一次经历陈衡出任务,别说两人正经历着热恋, 就是没有, 唐云舒也会担忧不已。 知道她的心思, 陈衡将人抱在怀里, “没事的, 不用担心。要是觉得孤单,就去找林同志她们说说话,或者去百货大楼买买东西, 找点事情给自己做,我很快就回来了。” 唐云舒倚靠在陈衡怀里慢吞吞地点头,眼里尽是不安和不舍,不仅仅是对于陈衡安全的担忧,还有对于两人离别的难受。 “好了,没事的,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还不如给我留点念想。”陈衡揉了揉怀里人的脑袋,笑得狡黠。 唐云舒抬头,“什么念想?” 送他点什么? 但是现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明天她就去百货商店买一份适合男性随时带在身上的礼物。 唐云舒暗暗决定。 才打定主意,面前的那张俊脸猛然放大,然后她只觉得唇上传来一抹温软。 同上次一样,唐云舒仍旧被震惊得睁大双眼,满眼迷茫。 陈衡这个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事。 正想把人推开,思量着好好跟他说几句话,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 结果她覆在男人胸前的双手一使劲,男人纹丝不动,反而揽在她腰间的手更为用力。 唐云舒感到自己跟面前正在“为非作歹”的男人贴的严丝合缝,在她唇上辗转的温软也渐渐不满足于浅尝辄止。 微微抵开她的唇,然后长驱直入,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渐渐地,唐云舒也忘了抵抗,慢慢沉浸在这份独属于两个人的柔情蜜意里。 “嘶——”唐云舒推开陈衡捂住嘴,一双鹿眼瞪着男人。 旖旎的氛围就此作罢。 显然,急于求成的某人技术明显不过关。 喉结上下滚动,陈衡有些许尴尬,将人拉回来抱住。 见她眼中带着警惕与防备,陈衡无奈,“好了,不动你了。” “这不是才开始嘛,等时间长了就好了,熟能生巧嘛!” 见他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唐云舒忍不住拍了人一下,语气带着娇嗔,“这个时候倒是能够熟练运用成语了,流氓!” 陈衡笑,把人紧紧拥入怀中。 真是舍不得啊! “等我回来。” 唐云舒的双手自后攀上男人宽阔的背,乖巧点头,一反常态的,嘴里喋喋不休念叨着要他注意安全。 原来,不知不觉里,她已经这么在乎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 陈衡这一走,让头一次一个人在家的唐云舒很不习惯。 即便两人刚结婚时并没有多么熟稔,但至少知道家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现在一回到家里始终空空荡荡,吃饭也是独自一人,即便唐云舒面上不显,但明眼人却看得出来她有些郁郁寡欢。 所以相熟的嫂子们三不五时便要去陈家坐坐,或者叫唐云舒去家里玩。 这天,她下班后去了食堂打饭,手里拎着饭盒便往回走。 “唐老师!” 唐云舒闻声回头,见江老师小跑着往她这边跑。 “江老师。”唐云舒礼貌回应。 两人并排走着,唐云舒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喋喋不休的江老师。 看着前方蜿蜒的路,同样的场景之下,唐云舒不由想起陈衡莫名其妙生气的那天。 也忆起,男人身穿军大衣冒着大雪前来接自己回家的样子。 明明在一起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在乎他,反而分开之后,生活里,脑海中,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男人那天说吃醋,然后耍赖皮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唐云舒只觉好笑。 “唐老师也觉得很有趣是吧?”身旁的男人见唐云舒笑出了声,也浅笑着问道。 “啊?”唐云舒的思绪被人打断,一脸疑惑地看向江老师。 看着她明显不在状态的样子,江明心中有些不快,但并未表现出来。 “看来,唐老师并不觉得我刚才说的故事好笑啊。”江明叹息一声,有些遗憾。 “不好意思,可能是这几天上课有些累,注意力不太集中。” 对于自己没能好好倾听别人说话,唐云舒很抱歉。 “没关系,只是闲聊而已,要是唐老师实在抱歉,那改天请我喝一杯茶就好了。听江嫂子说,你泡茶跟别人不一样,所以我猜测你应该懂得茶道。” 江明笑得温和,充满期待。 因为之前和陈衡吵架的关系,此刻的唐云舒觉得有些为难,但只是喝茶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两人还是同事,这只是正常的交际罢了。 想了想,唐云舒还是点头答应,“好啊,改天我亲自邀请你。”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江明的高兴显而易见。 虽然答应了下来,但唐云舒想的是等到陈衡回来之后,再以夫妻俩的名义去邀请江老师。 打定主意后,唐云舒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恰逢休息日,唐云舒、林丽芳等人聚集在江嫂子家里说笑。 几人谈论道自己随军后,头一次经历自己男人出任务的经历。 “你啊还是放宽心,他们出任务有时候还是挺快的,有的是几天就回来了。”江嫂子做着手里的针线活笑盈盈道。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1节 “可不是,头一次我也是担心得不行,现在都已经习惯了。”谢嫂子也说。 唐云舒听着她们安慰的话语,心里好受了很多,加之她们又聊到其他的话题,唐云舒也没了那些多愁善感。 “要我说,你们还是抓紧时间生个孩子,有了孩子以后,就算陈营长出任务了,你也不会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不是。”江嫂子又开始老生常谈。 对于催唐云舒两口子生孩子这件事,除了孜孜不倦的双方父母,就是身边的这些嫂子了。 想来也是,像他们这种结婚半年多了还没有生孩子的家庭实在太少。 唐云舒毫不怀疑,现在家属院肯定流传着她不能生的话语。 “嫂子,这种事急也急不来呀。” 这种话听得多了,唐云舒也渐渐习惯了,所以回应起来也很顺口。 “也是,你们小年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还是多享受享受两个人的日子,一旦生了孩子,哎呦,那家里可是要闹翻天。”谢嫂子接话道。 她就是一结婚就生了孩子,之前丈夫级别不够不能随军,就在老家带孩子伺候老人,等到男人级别够了,家里老人身体又不好了,她还是走不开。 能来随军,还是等老人都去世了,老大老二自己有了工作,她才带着老三来随军。 一眨眼,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 现在跟唐云舒她们这些没有孩子的小媳妇儿待在一起,看着人家和和美美的享受两口子的生活,谢嫂子有些羡慕,自然也有些向往。 “照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是,我自打结了婚就没有一天闲下来过……”江嫂子一想,觉得谢嫂子说得对,两人便聊起了自己年纪轻轻便结婚以及婚后鸡飞狗跳的日子。 唐云舒和林丽芳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就在这样说说笑笑的日子里,日子渐渐进入了三月份。 而陈衡,仍旧没有回来。 唐云舒从一开始的想念,到慢慢的习惯,随着时间的延长,她渐渐坐不住了。 “弟妹,你放宽心,出任务这种事多的甚至有好几年的,陈衡之前为了一个任务还去了半年呢,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不然陈衡回来估计得找我算账。” 孙建洲才下班,见妻子在陈衡家,所以想着叫人一起回去。 恰巧听妻子提起过唐云舒对陈衡的担忧,所以便出言安慰了几句。 听到他的话,唐云舒强笑道:“他找你算什么账啊?” “说是让我和我媳妇儿多照顾照顾你,怕你一个人不习惯。”孙建洲笑着说。 唐云舒扬唇,“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现在也通水通电了,又不用我去挑水,都很方便,他还真是夸张。” 言语里不满,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幸福,情绪也好转了不少。 几人说了几句,孙建洲夫妻俩便回了家。 而唐云舒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如平常一般吃了晚饭,洗了澡,便靠在床头看书。 想着明天还要上课,于是她调了调手表的时间,关灯睡觉。 梦里,她梦到陈衡浑身是血,笑着对她说对不起,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 唐云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要伸手去抱住他,却猛然扑空,唯余双手一片血迹。 仍旧寒凉的夜里,唐云舒满头冷汗睁开眼,脸颊被泪水浸得一片冰凉,被自己这个梦吓得心慌意乱。 感觉有些口渴,她拉开灯下床,想要去弄点水喝。 水声哗哗,暖水壶的水渐渐灌满水杯,直到溢出,然后沿着桌子往下,溅在了唐云舒的脚背上。 “啊!”唐云舒被吓得低呼,这一点温水也清空了她脑中仍旧回不过神的惊恐和担忧。 正准备拿起水杯喝水,结果便听到院子里一声扑通声。 难不成是贼? 可这里是部队家属院啊,哪来的贼胆子这么大。 正疑惑着,便听到一声低哑的男声传来,带着疑惑和惊喜。 “云舒?” 第35章 请客 “云舒?” “你还没睡吗?”陈衡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时间, 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色,以及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家属院。 没错啊,他们才进家属院的时候都已经一点多快两点了。 生怕自己敲门闹出动静把人吵醒了, 陈衡便直接翻墙进了家门。 结果才进来, 就看到家里灯火通明。 还没得来及感叹这么快就通电了,就被屋里女人传来的一声惊呼吓了一跳。 陈衡连忙进屋, 扶着唐云舒的双肩上下打量面前的人,“没事吧, 你怎么了?” 唐云舒握着手里的水杯一动不动,震惊地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半晌发不出声, 只有眼眶逐渐发热。 一阵凉风吹来,她才感觉到自己被噩梦吓得冰凉的身体是有温度的。 男人一身风尘仆仆,胡子拉碴, 不修边幅,但却足够令她安心。 见她面色苍白,额头都还有细细的汗珠, 以及旁边的暖水瓶和桌上溢出来的水,陈衡做出了基本判断。 “是不是烫到了?啊,你说话啊, 咋了?”陈衡手忙脚乱地拿起唐云舒的手准备细细检查, 却猝不及防的被人一把抱住, 拥得紧紧的, 生怕他会跑了一般。 “是不是烫到了, 我们去卫……”陈衡想拉开身上挂着的人,话被却被人打断。 “不要,我没事, 我就是……我就是太想你了。” “陈衡,你怎么才回来,我都要吓死了。”最后一句话,极力压制的哭腔越发明显。 然后,陈衡便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传来湿意。 拉开人的手瞬间僵住,陈衡整个人震惊到无以复加,只觉得耳边安静得过分,静谧到他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等意识到什么后,他便开始手忙脚乱。 “你、你别哭,别哭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嘛。”陈衡一边轻抚唐云舒的背,一边柔声安抚。 像是将这辈子最温柔的时刻都用在了她身上。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唐云舒清醒着在自己面前流泪,不是为了别的,也不是因为做了噩梦,而是为了他。 像是终于意识到唐云舒对自己的在乎,得到了她最直面的回复,陈衡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乖,我已经好几天没换衣服没洗澡了,别一会儿熏到你。” 他可没忘记怀里的人是个极其讲究的人。 “没关系。”怀里的人抽噎着,闷声道。 陈衡没听清,继续着劝说。 “我说没关系,我不嫌弃你。”唐云舒加大了音量。 陈衡愣了愣,然后笑道:“你的原则呢,现在不要了?” 冷静下来的唐云舒后知后觉难为情,嘴里道:“只是暂时不要,以后还是要的。” 双手将人越抱越紧。 “劲儿挺大啊,看来洗衣服的时候是故意没使劲儿,就想让我洗是吧。”陈衡故态复萌。 “陈衡!”唐云舒恼羞成怒地松开手,怒瞪着眼前的人,非得在这个时候用他那张破嘴来破坏气氛是吧。 见她恢复往常的模样,陈衡笑得不能自已。 “好了,我真的需要去洗洗了,一会儿再陪你腻歪。” 见他笑得不怀好意,唐云舒扬手想打人,“滚”字还没说出口,手却被人握住,然后放在唇边轻柔一吻。 目送他进了卫生间,唐云舒破涕为笑,还算他识相。 陈衡匆匆洗完澡,便外走。 还有什么时机比之今晚更为合适,古人说的良辰美景就是这一刻了吧。 身上的水珠都还没擦干,陈衡马不停蹄打开卫生间的门。 要不是真觉得自己臭的不行了,这会儿的两人估计都已经在床上了。 心里燃着熊熊烈火,“吱呀”一声,陈衡猛地拉开门,客厅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陈衡心下稍安,还怕她等不及回房间睡下了,那自己就不好找由头了。 只是当他迫不及待走出卫生间时,入眼的便是把双手枕在头下睡得安稳的唐云舒。 暖黄的灯光下,睡得正香的姑娘如镀了一层柔光,美得不可方物。 回想起她方才的失态,以及眉眼间的疲惫,陈衡知道,这段时间的她一定过得忐忑不安。 终究压下了自己的蠢蠢欲动,陈衡轻手轻脚地将人打横抱起往房间走去,给她盖好被子,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轻笑道:“真是想死我了。” 床上的人似乎被惊扰到,皱了皱眉继续睡,陈衡笑笑,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时机什么的,还有再有的。 * 翌日一早,唐云舒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想到昨晚的一幕幕,她连忙下床往外跑去。 结果一推开隔壁房间的房门,床上整整齐齐,里面空空荡荡,不见陈衡的人影。 推门的手缓缓垂落,脑中的兴奋也渐渐平静,心里空落落的。 所以,那只是个梦吗? 遗憾回头,却看见桌上的暖水瓶维持着昨晚的样子。 不是梦,陈衡真的回来了。 唐云舒低落的心情立即如春风过境,花草重生。 才冲出院子,便猛地撞到人,没控制住力道向后倒去,腰间一紧,被人到怀里,头顶传来男人的低笑声,“一大清早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呢,也不小心点。” “你去哪儿了?” “作这次任务的报告啊。”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2节 听他这样说,唐云舒才反应过来,昨晚思绪乱七八糟,压根就没问他是否受伤。 “怎么样啊,昨晚我都忘了,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拉着人同陈衡昨晚对她一般,上下打量着。 陈衡被她“上下其手”摸得浑身发痒,立即阻止道:“没有受伤,你放心。” 他把她的手握在手里,要是再被摸下去,估计得出事。 一会儿她还要去上班,可不是什么好时候。 不过…… 陈衡盯着唐云舒一张一合的红唇。 还是有能做的事的。 于是在唐云舒毫无防备里,陈衡低下了头,以吻封缄,做了自己心心念念好久的事。 “唔……” 晕晕乎乎中,唐云舒忽然想起来,自己起床之后好像还没刷牙。 不过现在她也没那么多心思想那些了,双手勾住男人的脖子,久别重逢的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最后还是眼看唐云舒上班的时间要到了,二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我送你去学校。”见唐云舒头也不回的准备出门,陈衡按耐不住。 “你不去上班?”唐云舒回头问。 “述职结束后,领导放了两天假,我有时间。”陈衡站起身。 “那好吧。”唐云舒笑得甜蜜。 两人肩并肩出门,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脸上的笑容比这三月的春风更为暖心。 才到学校门口,陈衡正准备回去呢,便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叫唐云舒。 “唐老师也到了,一起进去吧。” 江明走过来,脸上是习惯性的温和笑意。 像是才看到陈衡般,江明微微惊讶,“哦,江营长也在,今天不忙吗?” 陈衡听到问话,顿了顿,而后笑道:“嗯,不忙。” 看向江明的眼神略有深意。 唐云舒见状,生怕这男人又乱吃飞醋,立马截断话题,然后进了学校。 结果今天在办公室,江明居然旧事重提,话里话外说想要尝一尝她泡的茶。 既然她已经答应了,陈衡也回了家,所以唐云舒也不再推辞,答应了江明的请求。 于是在跟陈衡商量过后,找了一个学校放假的时间,唐云舒请人上门。 云淡风轻的下午,夫妻俩在家里准备着,看着客人一个个上门。 林丽芳坐在一边看唐云舒泡茶,陈衡和孙建洲在侃大山,江嫂子和谢嫂子在厨房烙饼子,还有江谢两家的小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江明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热闹的一幕,视线最先停留到的地方,是那两道静谧泡茶的身影。 虽然看到这样的场景有些意外,但只是片刻,江明又恢复正常,优雅抬步进了院子。 “哟,江老师来了,快进来坐。”率先看到人的是江嫂子。 “大家都在啊,真热闹。”江明坐在唐云舒两人那边的椅子里,轻飘飘看了唐云舒一眼,笑着说道。 唐云舒察觉到这人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答应了请人,却没告诉人家今天会这么多人,多少有点失礼。 都怪陈衡,非说自己跟江明这种知识分子没有话题可聊,为了不冷场,还是多请些人最为稳妥,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个场面。 “江老师,请喝茶。”唐云舒替江明倒了一杯茶,清透的茶水泛着幽幽茶香,沁人心脾。 江明喝了一口,立即赞叹,“好茶。” 放下手里的杯子,江明话锋一转,“不过要是用的是山泉水,喝起来的口感会更好些。” “比起外国人喝得咖啡,其实还是咱们的茶更为好喝……” 唐云舒见江明这架势,估计又得开始说自己的见闻。 她有些无奈地看了陈衡那边一眼,之前的她会很感兴趣地听下去,甚至一起探讨,但日子久了,多少了解了些江老师的为人,卖弄的感觉越来越重。 看了一眼听得津津有味的林丽芳,唐云舒只能耐着性子陪笑坐在原地。 不多时,江嫂子等人端出了烙好的饼子,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喝着、聊着。 这样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在陈家吃了晚饭。 “唐老师,陈同志,感谢你们的招待,很高兴能和你们成为朋友。”江明热情地握住陈衡的手。 “还有林同志,孙同志,以及嫂子们,很高兴认识你们,今天的确是宾至如归。”他彬彬有礼地又看向一旁正准备回家的林丽芳等人。 “宾至如归就好,这就好。”江嫂子笑着道,又出言邀请江明改天去家里吃饭。 一群人笑着道别。 等人走了之后,陈衡大松一口气。 “至于这么苦大仇深吗?”唐云舒不满。 “不是,就感觉跟他说话很累,说不来的累。”陈衡咂摸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不清那种感觉。 “你怎么不说是你接不上人家的话题呢。”唐云舒累得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呵,你以为我说的话他就能接得上,就算是接得上,那也是纸上谈兵,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衡不屑,江明那种人,多看了些书就不知道自己算老几。 唐云舒闻言,赞同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今天是故意在丽芳他们夫妻面前卖弄。”跟江嫂子她们主动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这种呢?”陈衡斜眼看着唐云舒,语气酸溜溜的。 “你胡说什么?”唐云舒站起身就想打人。 “哎哎哎,注意身份,人民教师怎么能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呢!”陈衡也站起身,做好跑开的准备。 “你站住,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唐云舒的声音响彻在院子上空。 第36章 种菜 自从上次请江明来家里做客过后, 他便打着朋友的名头时常往家属院跑。 或许是因为跟孙建洲夫妻俩更聊得来的缘故,江明在孙家的时间更长些,直到最近开始分地, 家家户户忙得不行, 他才减少来家属院的频率。 因为开春的缘故,家属院分地的事闹得轰轰烈烈, 这其中不免有吵着闹着说不公平的,但因为是在部队, 不少人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骚动起了没几天便太平下来。 跟之前说的一样,后山的地分下来后,江嫂子家和唐云舒以及林丽芳家里的连在一起。 这天早上, 三人带着工具有说有笑上山,准备趁着开春种点常吃的小菜。 “这才刚开春,所以咱们先种点葱蒜, 还有白菜和韭菜就行,等过段时间更暖和了,咱们再种其他的。”江嫂子一路走一路说, 对种地抱着十足十的信心和热忱。 才到地里,便看到下面一块地里,已经开始扬起锄头挖地的谢嫂子。 “我还说是谁家这么走运, 有这么一大块地, 结果居然是你。”江嫂子看着谢嫂子脚下又宽又长的地羡慕得不行。 见来人, 谢嫂子很高兴, 杵着手里的锄头歇口气, “我家住小房子的时候你咋不说你羡慕啊。” “好了别扯这些没用的,你这么一大块地,要是以后咱们没菜吃了, 我可不会手软。”两人熟识以后说起话来便不再客气。 谢嫂子大手一挥,“行啊,管够。云舒你们都来,别的我不敢说,但是种菜我可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好!” 几个女人笑作一团。 只是这样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不多时,半山腰便响起谢嫂子以及江嫂子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不对,云舒你隔几步再挖一个坑,然后挖得深一点!” “不行丽芳,你挖得都歪了,到时候不好分地方种其他的菜!” “你俩这是怕把地挖痛了啊,下手那么轻。” “不是不是,嫂子你看,她俩连拿锄头的姿势都不对哈哈哈哈……” 如此众多,数不胜数。 等烈日当空,想着才是第一次种地的两个年轻小媳妇儿,江嫂子便提议回家,等明天早上再来松松土。 干了一早上的两人欣然应允,不是她们想逃避劳动,实在是太累了。 回到家时,陈衡已经打饭回来了,从出任务回来后,他便早出晚归,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难得今天中午回了家。 见唐云舒进门,陈衡愣了愣。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讲究得不行的知识分子吗? 早上梳的整齐的头发散在颊边,松松垮垮地绑在后面,乌黑的头发上还粘着翠绿的杂草。 衣服上裤子上,沾了不少泥,脚上更是不必说。 察觉到他毫不掩饰的震惊视线,唐云舒瞪着他,“看什么?” 说着往水龙头那里走,毫无形象地将鞋子一脱一甩,就准备开始用水洗脚。 “等等!”陈衡见状连忙制止,提来暖水壶,手里拿着脚盆,“你是想用冷水洗?” 西北的三月可比不上温暖的南方,她不是一向注重健康,这是种地重傻了? “不然呢,我现在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唐云舒坐在那里,有气无力道。 “那你不会叫我啊。”陈衡兑好水。 唐云舒白了他一眼,“我才不想跟嘲笑我的人低头。” “欸,你讲点道理好吧,从你进门后我有说过一句话?什么时候嘲笑你了。”陈衡看着蛮不讲理的唐云舒,笑得无奈又纵容。 “你有,你的表情和眼神嘲笑我了。”唐云舒将双脚放入温度适宜的热水里,舒服得喟叹一声,身上的疲乏也削减了不少。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3节 陈衡嗤笑,“我看你就是累极了想找茬。” “明天还要去吗?”陈衡问。 一开始他就说等着他有空了再去,到时候自己多干点,省得她那么累。 结果这人非要自己去,说是跟嫂子们一起有意思。 现在好了吧,累成这副德行了。 “应该吧。”唐云舒道。 “还去啊,我看你还是消停点吧,等我忙了这几天去弄。” “你不是总嫌弃我高高在上自视甚高嘛,我这是在改变我自己,让我有一个军嫂该有的样子。”唐云舒故意道。 “你看你又来,都说清楚了那是误会,你这人真记仇。”陈衡懒得跟她废话,起身去桌前把饭盒打开,把菜弄好。 “我就是要让你警钟长鸣,牢牢记住,否则以后咱俩要是吵架,你又说怎么办?”唐云舒起身跟在陈衡身后。 “少来,我看你还是不够累,我得跟江嫂子说一声,让她怎么累怎么教。” “没良心的东西。”唐云舒一巴掌拍在陈衡的背上。 等坐下吃了一口菜,唐云舒才缓缓道:“其实吧,我觉得还是挺有趣的。” 她兴致勃勃,“你都不知道,当那一片地被我们一点点挖出一排排种菜需要的小坑时,我回头看到的那种满足感。果然劳动才最快能够使人感受到收获和满足。” “我都不敢想要是有一天那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土地,在我的亲手栽种下长出各种各样绿油油的蔬菜时,我会有多满足。”她满脸憧憬。 就像自己从噩梦中醒来,然后一步步打算着,避开了梦里的结局,过上了现在幸运富足的日子一般。 当回首过往,只觉得这一刻令自己心满意足,也自然会觉得,之前再多辛苦都是值得的。 看她这副模样,陈衡浅笑,打定主意还是有时间去看看。 * 隔了没几天,江嫂子等人便带着唐云舒两个新手上山,拿了不少种子和菜苗,正式开始种菜。 随着时间的流淌,两人从开始的生疏到渐渐熟练,除了应付地里时不时见到的虫子有些费力之外,其余都还好。 谢嫂子和江嫂子还打算着在将来的某一天里在地里种些小麦、玉米和土豆等等,唐云舒和林丽芳自知自己伺候不了那些庄稼,所以压根没有表态,两人嘀咕着只要种好蔬菜,自给自足,不落人口舌就好。 忙碌着忙碌着,时间进了五月。 唐云舒和林丽芳这段时间跟着江嫂子等人时不时上山除草浇水,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东西茁壮成长,心里的满足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领导人说得果然不错。 除了做饭之外,她唐云舒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回到家唐云舒便将自己的成果在陈衡面前小小的炫耀了一番。 虽然陈衡不觉得只是种出了菜而已,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但看着她这么开心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变好。 唐云舒,确实变了不少。 不是说她刻意迎合,而是真正的理解并融入了与她之前不同的生活方式,并为之感到自豪。 要是放在她下乡前,她自己可能都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会为种出一棵菜而感到兴奋。 唐云舒也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来到了家属院,她就算是在乡下种地,也不会有这样的体悟,更可能是满腔怨愤。 所以说,人的成长只在一瞬间,或是逆境里,或是劫后余生后,又或是其他,而她属于第二种。 又过了半个月,江嫂子说地里的那些菜已经可以摘来吃了,唐云舒叫上林丽芳,两人先去了地里。 一人一把镰刀,手里挎着个篮子,往半山腰而去。 “我怎么感觉嫂子们不会收啊。”林丽芳割了一颗水灵灵的菜放在篮子里,有些犹疑。 听唐云舒说他们的第一批菜得先送去嫂子们家里,作为感谢,但看着嫂子们地里明显长势比她们两家好的菜,林丽芳有些犹豫。 “先送去再说嘛,这可是咱们胜利的果实,还是在她们的帮助之下拥有的,所以这第一批菜意义重大,含义不一样。”唐云舒扒拉了一片有些不太规整的叶子,兴奋不已。 林丽芳看着她笑容满面的脸,笑了笑道:“你没发现你现在变了很多。” “变了吗,或许吧。”唐云舒有些讶异,不过转念间又接受了这个说法。 “你刚来的那段时间,其实跟我的状态差不多,但比我好,比我勇敢,也比我有魄力。”林丽芳的语气有低落有羡慕。 同样是家庭成分问题,自己郁郁寡欢,只想着逃避,龟缩在家里的一亩三分地里,不愿面对那些闲言闲语。 而唐云舒,从一开始便有自己的主见,即便有着同样的困境,但她能够很快适应环境,并且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以及能够在面临欺辱时做出有力的反击。 看得出来,这人也是被家里人捧着长大的金枝玉叶,但在面临同样的局面,她总有自己的办法。 “其实一开始,听说你家里的那些事后,我以为你之后会过上跟我一样的日子。” 整日浑浑噩噩,虚度光阴。 “所以,在孙建洲跟我说完你家的事后,我对你有了亲近的意思,总以为我们俩能够报团取暖,结果你不是我,始终跟我不一样。” “人和人怎么可能一样,至于你说的不一样,可能也只是我比你多了那么点运气的成分。再说你现在不是做得很好吗?” 所谓的运气,就是她自己做的那个预知梦,要是没有那个梦,她的结局只会更惨烈,她不敢想,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对于这个世界会有多大的怨恨。 听完她的一通话,唐云舒也明白了林丽芳一直以来游离在家属院之外的原因。 一部分确实是因为闲言碎语和异样目光,而另一部分就是自己有心结,不愿意走出来。 不过好在,现在的她比之前好了很多,至少笑容多了起来。 “很好吗?可我还是不合群。”林丽芳低喃。 “要合群做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和为人处世的原则,你若是想,肯定可以合群,但那一定是以你极其疲累为代价,如果想让自己好受点,那随性而为就好了。” 唐云舒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而且,照你这么说,我更不合群,可能还是家属院大部分嫂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看她们有什么闲话的时候,什么时候告诉过我。” 林丽芳被她的话逗笑,是啊,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好好过好现在的日子才是重中之重。 合群什么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 第37章 巧遇 太阳渐渐往正空攀爬, 透过重重叠叠的树木,斑驳的光影打在两人的身上,两个相似的人, 两颗曾经孤寂的心逐渐靠拢。 林丽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如其来发这么多牢骚, 回过神来后便有些尴尬。 所以当两人下山后,对于唐云舒, 她便有些许闪躲。 知道她有些别扭的性格,以及现在的心思, 唐云舒假装不知道。 去了江嫂子和谢嫂子家把第一批菜以及准备好的糖送去后,两人便并肩回家。 直到分别时,唐云舒站在家门口对林丽芳道:“我很高兴你能跟我说那些, 至少以后,终于有一个人可以跟我谈天说地,风花雪月, 喝茶赏雨。” 她笑着继续补充,“你说我有所改变,但唐云舒始终是唐云舒。” 仍旧是那个想要追求精神富足, 喜欢看书品茶,拥有些独属于知识分子的清高和傲气的唐云舒。 自从经过两人不算谈心的谈心后,林丽芳明显跟唐云舒走得更近了。 即便跟江嫂子等人相处得也很愉快, 但更多时候还是跟林丽芳更有精神共鸣。 如果说江嫂子等人是她日常生活的引领者, 那林丽芳就是和她互相鞭策进步的同伴。 比如此刻, 唐云舒正捧着一本书在院子里乘凉, 林丽芳同样如此, 无声胜有声。 无意间的一句感慨,另一个人也能立即领悟自己话语里的意思,而不是满目茫然, 甚至不理解。 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林丽芳悠然叹息,其实现在的日子也不错。 “还是你这里的茶好喝,怪不得江老师时常挂在嘴边念叨。”林丽芳细细品味着嘴里的回甘。 “估计是吧。”唐云舒笑笑,其实她现在不是很想跟江老师相处。 倒不是因为害怕陈衡吃醋,而是单纯觉得江老师这个人,越熟悉给她的感觉越不好。 见四下无人,林丽芳压低声音凑近唐云舒促狭道:“其实之前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嫁给江老师那类人,腹有诗书气自华,应该会很有共同话题,自然也十分般配。” 知道她是开玩笑,唐云舒并不放在心上,“你小心这话让陈衡听见。” “他听见又怎样,管天管地还能管到我心里的想法不成?”熟悉以后,林丽芳本性暴露,压根不在乎。 反正她觉得陈衡那个大老粗配不上唐云舒。 “你们都在啊。”说笑间,两人听到一道略微熟悉的男音。 定睛看去,便见江明迈进了院子。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江老师来得真巧。”林丽芳意有所指地看了唐云舒一眼,被她暗暗瞪了一眼才老实。 “是吗,你们悄悄喝茶都不叫我,实在太不够意思了。”江明看着桌上的茶具以及两本被人翻过的书,佯装不满。 “这话说得,唐老师不是去给你拿杯子了吗,你这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林丽芳笑着说。 “的确,你说的对,我的运气一向不错。”江明坐下,视线投向拿着杯子走出来的唐云舒。 唐云舒嘴角含着浅笑,倒了一杯茶,说了一句请之后便安静聆听着林丽芳和江明的谈话。 院子里充满了两个人的欢声笑语,说着说着,江明站起身,在院子里四处转悠,目光有意无意看向屋子里。 “其实之前我就非常想来你家参观参观,唐老师真的很会生活,这个院子布置得真好,真有情调。” 唐云舒随之起身,看了看光秃秃的土地,只是规整了些,不懂得哪里有情调。 “江老师过誉了,大家的院子都差不多。” “不不不,是韵味不同。要是这里像别人家一样种满了菜,然后一股子粪味儿,那我真的觉得是暴殄天物,要是种上鲜花植被,这个时候满园芳香四溢,色彩缤纷不知道得多美。”江明指着角落的那片空地,言语里暗含着对于种菜院子的不喜和嫌弃。 顺着他的目光,唐云舒看向角落的位置,那是她一直想不出该怎么布置的地方。 种菜的话,院子里不可避免会被弄到泥土,那只会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况且现在已经有了后山的土地。 种花的话,唐云舒一直有这个想法,但现在实在不合适,稍不注意就会被人打成小资做派。 想了很久没有头绪,于是,她干脆把地空了下来。 现在听着江明口中对于种菜的不赞同,唐云舒心里有些许不舒服。 种菜又如何,总比光秃秃的要好看。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4节 “江老师这话我倒是有些不赞同,咱们劳动人民,地里种菜那是理所应当,怎么会是暴殄天物,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去了,还不说我们知识越多越反动。”唐云舒语气平静道。 江明闻言,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而后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轻轻打了一下嘴巴,“是是是,唐老师教训的是,是我说错话了。” “江老师言重了,我只是提醒,不是教训。”唐云舒并不接茬。 “好了你们俩,这是干什么,为了一块地还想吵架不成?还是来喝茶吧。”一旁的林丽芳见两人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连忙出声打断。 “那怎么会,是我乱说话,唐老师是对的。”江明一副自责的模样。 坐下没多久,江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看着唐云舒又开口。 “唐老师介意带我参观参观屋子吗?不瞒你们说,学校给我们这些单身人士分了住房,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要看看两位的家里,找点灵感布置我的房子。”江明一脸诚恳。 察觉到两人看过来的视线,唐云舒虽面带笑容,但语气很淡,直接拒绝道:“改天吧,今天不是很方便。” 在她看来,领人参观家里是一件很私密的事,她自认为跟江明还没有熟悉到那种地步,况且,她和陈衡还在分房中,确实不方便。 “那就不打扰了。”江明脸上划过难堪,低着脑袋一脸失落。 “先去我家吧,你刚才不是说也要去我家找找灵感吗?”林丽芳见情况不对,连忙打圆场。 虽然她更在乎吃喝玩乐,对于布置家里不是那么感兴趣,但毕竟出身摆在那里,见识得多了,自然也有一定的眼光。 家里虽然比不上唐云舒家里有格调,但也不差。 “那就多谢林同志了。”见有人给自己递了台阶,江明连忙道。 跟在林丽芳身后出了院子,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纤细身影,江明眸色复杂。 唐云舒目送两人离开,心里的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郁气迟迟不散。 慢慢地,她对于江明的口不择言产生怀疑,不知道是不是她内心阴暗,总觉得那人是故意这么说的。 陈衡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唐云舒蹲在角落的那块空地边,一脸若有所思。 “你在干什么?”陈衡走到她的身后,看着那片空地一脸莫名。 泥巴地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脚步声的唐云舒蹲在原地没动,语气坚决道:“我要在这里种上菜,种上绿油油的菜。” 她回头,双眼晶亮地看向陈衡,“你弄得到树苗吗,我要把蔬菜和树当花种。” 唐云舒站起身,走了几步,双手一指,“我要在这里搭一个像江嫂子家里那样的棚子,但我不中瓜,我要种葡萄,然后再下面弄一套藤编的桌椅……” 她将自己刚才蹲在那里的构思说给陈衡听,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江明的那几句话刺激到了,纠结了很久的事情终于拨云见日。 是啊,种菜怎么了,亲自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成长壮大,那种体会无法言喻。 只不过种菜的同时,她也想浪漫一些,想起江嫂子家里的菜架子,她又有了新灵感。 陈衡垂首看着把自己说得兴奋不已的人,双眼晶亮,满足又期待,如同春风过境,冰河初融,暖入人心。 陈衡的笑意也渐渐从眼见漾开,温柔道好。 * 抽了个休假的时间,两人上街,一是去约会看电影,二是去买买布置院子需要用到的材料。 今日的陈衡穿上了唐云舒给他买的那身衣服,搭车的途中迎来了不少战友的注目礼和玩味的笑容。 好在他现在脸皮够厚,已经无所谓了。 两人先是去看了电影吃了饭,然后去买了不少种子。 路过百货大楼的时候,唐云舒又有去逛逛的想法。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陈衡,“逛逛?” 陈衡看看满手的东西,宠溺又无奈,“逛逛!” 唐云舒心满意足地迈进百货大楼,其实她也没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只是路过这里,下意识就想进来看看。 走马观花地看着,唐云舒的视线定在了一处货柜前。 那是一套油画颜料,旁边还摆放着很多画具。 脑海中不由回想起曾经在家里作画的日子,唐云舒忽然有些技痒。 好像,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画画了。 小时候东西学得杂,那些现在能够被批判成小资做派的东西她貌似都学过一点。 而现如今,能够展示在人眼前而不被批判的,似乎只有画画了。 只要自己不画那些“乱七八糟”的,应该没事的吧,唐云舒如是想着。 看她盯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良久,陈衡上前,“想买这个?这应该是画画用的吧,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画画。” 陈衡的确很意外,她身上似乎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惊喜。 “我早就说过,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唐云舒傲娇。 “那我可以买吗?”唐云舒问。 陈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笑道:“想买就买吧,那有什么。”宣传队里画画的人多了去了。 闻言,唐云舒喜上眉梢,鹿眼里闪烁着星辰般的光点。 等两人拿着东西出来,唐云舒抬头看了看天色,蓝天白云,云卷云舒。 时间还早。 于是她建议道:“我们随便走走吧。” 实际上,她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画些什么。 “行啊,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景色不错,咱们去看看?”知道她的心思,陈衡欣然应允。 “好啊好啊,那咱们快走吧。”唐云舒迫不及待。 才刚走了没几步,陈衡眼尖地看见一个人,“那人是不是你们学校那姓江的老师?” 唐云舒顺着陈衡的视线看去,只看见一个稍微熟悉的背影。 “应该是吧,估计也是来买东西的。” 本来也没遇上,两人就没多管,径直去了想要去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到了目的地后,又再次见到了那道身影。 而这一次,夫妻俩都很确定,那人就是江明。 第38章 作画 河边绿树成荫, 微风摇曳,河风吹拂在脸上消减了夏日的暑气。 两人看中了一处草地,走上前后找了空地将买的东西放在哪里, 然后坐在一边悠闲地吃着手里才买的冰棍。 最后一块入口, 感受着那股清亮,唐云舒的眼神又看向身边那堆画画的用具。 “我给你画一副肖像画吧。”唐云舒看向支起一只腿, 随意坐在那里都带着几分帅气的男人,眼里兴致颇浓, 一刻也等不及似的。 微风轻拂起她颊边的碎发,衬得那张脸灵动又娇俏,比之刚见面时的心事重重不知好了多少。 “好啊, 你可记得把我画得好看点啊。”陈衡轻笑,端正自己的坐姿。 “当然没问题,以前读书的时候, 我的作品可是受人追捧的存在。”唐云舒忍不住小小的炫耀了一把。 “行吧,那唐老师,我准备好了。”陈衡极其给面子地吹捧。 说笑间, 唐云舒已经摆弄好了自己的画具,正提起笔要开始,结果看见陈衡有些歪了的领口, “领口歪了, 你重新弄一下。” 陈衡依言扯了扯领口, 抬起眼看向唐云舒,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弄得不如人意, 于是继续伸手扯。 眼看领口的那颗扣子快要不堪重负,唐云舒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往陈衡这边过来。 “我来给你弄。”话才说完, 脚下像是被一根粗壮的杂草绊了一下,人直直往前扑去。 变故来得太快,唐云舒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想用手撑住地面,让自己不要摔得那么狼狈。 结果人还没倒地,便被一双大手握住两边的肩膀,止住了动作。 人是稳住了,但她的右手却杵在男人的大腿上,可很不巧的是,因为角度的缘故,那只手并没有撑稳,直直向男人的胯间滑去…… 河面上飞鸟掠过,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两人距离极近,唐云舒甚至能感受到男人因为痛苦而喷出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耳边。 紧接着耳边响起男人痛苦的闷哼声。 手下触感不对,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唐云舒只觉脸上像是被人点了两团火,越烧越旺,越来越热。 她想要起身,但过于慌乱导致手下继续用力。 陈衡忍无可忍,双手使力扶住唐云舒的双肩往外推,忍着痛苦咬牙切齿道:“别动,你难不成想谋害亲夫?”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唐云舒双颊红似火烧,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选什么地方不好,居然选了这么个杂草重生的破地方。 那扣子怎么了,扣子不是好好的吗,衣领歪了又怎样,影响画画了吗? 到底是发什么疯要现在画啊,回家画不可以吗,找一个好点的地方画不可以吗,非得现在画? …… 一时间,唐云舒脑中思绪翻飞,恨不得回到刚才,无论如何都要制止那个兴致勃勃的自己。 “还不起来,等着我扶你?” 陈衡见她埋着头,一副苦大仇深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想笑,但又有点痛。 “哦哦,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唐云舒下意识想要查看受害者的受伤情况,结果手才伸到一半,像是被火烧一般立即收回,脸上尴尬更甚。 陈衡难得见她这副鹌鹑样,轻笑一下,想要说些什么缓解现在的气氛,其实心底里也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远处一道嘹亮的声音传来,“干什么干什么,这大白天的,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个大婶挎着篮子往这边走,满脸狐疑,瞪着他们的目光像是看阶级敌人一般。 唐云舒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显然这位大婶是把他们当成正在处对象的小年轻。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5节 虽然他们也算,但却是持证上岗的,只是今天没有带证件在身上。 “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一天天的净不学好,这这、这影响多不好啊。”大婶满脸不赞同。 “不是……”唐云舒张嘴想要解释。 但大婶丝毫不买账,继续喋喋不休,“也就是我看见了,要是给别人看见,非得闹到你们单位不可。” 大婶一脸我是为你们好,你们真幸运的表情。 “我们是两口子。”陈衡懒得听她在那里废话,标榜自己是好人,于是直接开口。 还想继续的大婶一愣,“啥,你们是两口子?” 眼珠一转,她又道:“就算是两口子,这样也是有伤风化,影响不好,哪里是劳动人民该干的事。” “我扣子掉了,我媳妇儿是帮我弄扣子,这件衣服可贵,我舍不得弄坏。这是我的证件,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我的单位问问。”陈衡将兜里的军人身份证拿了出来,另一只手上躺着他趁人不注意扯下来的一颗扣子。 大婶凑近,看了看证件,视线自然而然也落到了陈衡手里的扣子,心里先是可惜了一瞬这件衣服,然后便惊叹这人居然是军人。 一直以来她都是他们那片的街道积极分子,对于抓男女作风这一块可谓是得心应手,从没有出错过,这两人明明就是在处对象,偏又非说是两口子。 大婶狐疑,但又不想自找麻烦。 为什么在街道名声响亮,还不是因为她识时务。 本来也没打算拿小夫妻怎么样,现在人家都亮出证件了,她也不想揪着不放。 不过,该有的告诫还是少不了。 “就算是两口子也不能在这里做出些让人误会的事,要是犯了作风问题,可了不得,下次注意啊。” 大婶拿着腔调,对唐云舒两人说教了半天。 夫妻俩无奈,只能站在那里听人絮絮叨叨,要真闹起来,吃亏的只有他们。 等大婶终于说够了,施施然走了,两人才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股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却渐渐消弭于无形。 唐云舒原本作画的兴致自然没了,夫妻二人不约而同收拾了东西就打算走。 沿着来时的路,顺着河边走了一段,然后来到一条人烟稀少,杂草长了半尺高的偏僻路段。 因为刚才的事情,现在两人安安静静没有说话,连距离都隔得有些远。 当然,这些只是唐云舒单方面的行为,陈衡则是一脸无所谓。 就是这些上纲上线的人最烦,刚才多好的敲诈唐云舒的机会啊,就这么毁了。 陈衡恨得咬牙,抬起脚使劲踢了一颗小石子,瞬间飞入杂草中,然后两人清晰地听见了一声痛呼。 陈衡立即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上前半步将唐云舒挡在身后,神情瞬间戒备。 杂草丛生的岔路口后转出来一人,当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唐云舒惊呼:“江老师!” 江明见是唐云舒夫妻俩,愣了愣,然后一脸惊喜道:“唐老师,是你们啊,真巧。” 他看了看两人手里的东西,“你们这是来买东西,那怎么到这里来了?” “江老师不也来了嘛。”陈衡紧盯着江明的双眼,这人不是在镇上吗,怎么忽然跑到这边来了? “休息日嘛,我闲着没事,就到处走走,采采风。”江明避开陈衡的视线,看向唐云舒道。 他看着唐云舒手里的那堆东西,喜不自胜,“唐老师也会画画,那可真是太好了,改天我们找个时间切磋一下?” 这人还真是不记仇,明明自己那天对他的态度不算好,今天居然还邀请自己一起作画。 唐云舒心底闪过丝丝惭愧,但并没有接茬,笑着邀请:“我们也要回去了,江老师要一起吗?” “不了,我听说那边的风景不错,还要去采风呢。”他举了举手里提着的东西,显然也是要去画画的。 见此,唐云舒不再多言,跟人到道了别,然后同陈衡一道抬步离开。 只是走了几步发现陈衡没跟上,便回过头道:“怎么了?” “啊,来了。”陈衡回神,追上唐云舒的脚步。 “你在想什么?”唐云舒扭头问,这人在说了一句话后就一直走神,也不知道又在瞎想什么了。 “没什么。”陈衡摇摇头。 见他这副不在状态的样子,唐云舒促狭道:“你不会又胡乱吃醋了吧,我可没有答应他。” “我吃醋,我陈衡是那么小气的人?连那种人的醋都吃?”陈衡立即反驳。 “那种人是哪种人?不吃醋,不吃醋那之前胡乱发脾气的人是谁?”唐云舒不屑。 “我那是被你的日记气的,我一个堂堂人民解放军会吃一个臭老九的醋?” “你说谁是臭老九?”唐云舒瞪眼,扬起手就准备打。 陈衡见状,暗道一声糟糕,怎么就管不住这张破嘴呢,面前这人不也是知识分子。 “错了错了,我又说错了。”他一边闪躲一边观察四周,“你注意影响,还想被抓是不是。” 唐云舒气得胸廓起伏,白了陈衡一眼,“暂时先放过你。” 但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是是是,你大人有大量,你也知道我不比你文化水平高,说错话是常有的事,消消气消消气。”陈衡连忙狗腿安抚。 唐云舒冷哼一声,率先走在了前面,陈衡立即跟上。 夫妻俩就这么打打闹闹着回了家。 * 回家后,唐云舒便开始折腾着捯饬院子,陈衡自然没有意见,忙里忙外地帮着她。 当然,在这样的过程里,两人少不了为这样或那样的小事拌嘴。 一个说你不懂情调,一个说你没有经验。 总之,这段时间从陈家门口经过的嫂子们又开始议论两人的婚姻状况。 一位嫂子义愤填膺道:“你看看,哪家小媳妇这么能作啊,院子里好好的不种菜居然要弄什么凉亭,这就是那什么,资产阶级作风,是要挨批斗的。” “而且因为这个,两人经常吵架,单单是我听到的都不下三次了,你们是不知道,两人跟唱歌似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啧啧,可厉害了。我觉着这位唐老师要是再不改改那娇小姐的做派,估计陈营长真得跟她离。”说话的嫂子语气讥讽。 现在西边的家属院可是香饽饽,住房面积宽敞不说,还通水通电,可是有不少人眼红。 她倒好,不好好经管着,倒是去弄些不着四六的东西,早晚有一天有她吃苦头的那一天。 “江嫂子不是说最近那两口子关系可好了,不会吧。”有人质疑。 “那牙齿和嘴唇还有打架的时候,关系好又怎么样,就他俩经常吵架那样,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的。” “再说了,江嫂子跟唐云舒的关系可好了,她说的话你能信?” 那人闻言思索良久,摇摇头,其实她也听到过两个人拌嘴,只是没他们说得那么夸张而已,哪家两口子不吵架,怎么可能有那么严重。 “快别说了,常平来了。”有人眼尖地看见了常嫂子走了过来,连忙低声制止众人的谈话。 “怕什么,她才是最喜欢说人的。” “你忘了咱们现在说的是谁了?” 想到常平和唐云舒那个出了名的约定,甚至在那一段时间里,要是谁说了唐云舒一句不好,常平都得跳脚,活生生像是唐云舒是她祖宗似的。 现在见常平过来,不少人住了嘴,找了些家里的孩子来说事。 常嫂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见众人齐聚,她大喇喇往那一坐,问道:“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啊,你们说得那么起劲儿?” - 作者有话说:我真服了[笑哭],我写得很明显吗(好吧是有点),你们怎么都那么聪明啊,都猜出来了[比心][比心][比心]。 第39章 钢笔 家属院大树底下, 原本有说有笑的嫂子们见到常嫂子后渐渐止住了话音。 有跟常平不对付的嫂子见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撇着嘴说:“能有什么新鲜事,这不是你维护的那好同志又出幺蛾子了嘛。” 常平一听, 想到因为不想给那点赔偿, 自己为了唐云舒跟不少人骂架的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只是她做的事她认, 这些人当初说人的时候比狗看见屎都跑得快,等真被人找上门来了, 一个个又比兔子跑得快。 大嗓门一开,几句脏话就把那人骂了回去。 见那人走了,常平凑近身边的人, 小声问道:“她又干啥了?” “我可不敢跟你说,到时候你又给我抖搂出去。”身边的嫂子不理她。 “哎呦,我不会的, 那件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我也摸清楚了,她容不得别人造谣, 但这些没啥事儿的闲话,她根本不惜得搭理。” 常嫂子厚着脸皮,缠得那位嫂子没了脾气, 还是告诉了她。 常嫂子听完, 一脸不屑, 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刻薄, “我还以为是啥大事, 人家的院子人家爱折腾,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栋房子当初可是他们家住的,这群人可没少在背后嚼舌根, 说他们家如何如何脏乱差,还害得她家老王被领导叫去谈了一次话。 现在在她跟前说这种话,不是摆明了在点她嘛,娘的,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常嫂子白了那些人一眼,站起身就走人,看着背影都知道被气得不行。 剩下的嫂子们傻眼,这人还真是白眼狼啊。 “看吧,让你多事。”一位年纪大些的嫂子对方才心软的那位嫂子道。 “欸你们说这常平是不是被唐云舒收拾狠了,怎么现在动不动就偏着她呢,早知道有这好处,我早收拾她了。”有嫂子忍不住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收拾她?你要是没人家唐老师那本事,还是别来了,到时候别被常平把你家祖宗八代都翻出来骂一遍。”坐在她对面的嫂子忍不住嘲笑。 这话一出,一群人哄堂大笑。 被常平这么一闹,她们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致,渐渐又聊到了自己那点事。 说起孩子时,就有人说:“虽然唐老师人不咋样,但教书没得说啊,自从她接手我家虎子那个班,他现在的分数都提高了不少,回家就跟我说唐老师怎么怎么好,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那可不,要不说人家是大学生呢!”有人接茬。 于是接下来的话题便越来越歪。 对抗路夫妻日常[年代] 第46节 没过几天,常嫂子维护唐云舒的事情便被谢嫂子传到了本人耳中。 “常平这人嘴碎虽然碎了点,抠门了些,但为人倒还是挺诚实,说到做到。” 江嫂子听完谢嫂子转达的话,对常嫂子做出点评。 “你说你弄那个干啥,倒是给那些人背后说你的机会。”谢嫂子忿忿不平。 “想说就让她们说呗,自己的日子得自己过了才知道好赖,当初我在院子里搭架子的时候,她们不一样碎嘴,等我的菜种起来了,还不是有人学着我在家里搭。”江嫂子不以为意。 唐云舒连忙点头。 谢嫂子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笑,当初在火车上见到这姑娘时,她可不是这幅样子,现在变得可真多。 唐云舒和林丽芳捧着看过了很多遍的书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江嫂子她们的话,而江嫂子她们则做着手里的针线活。 “嫂子,你们这是做的什么衣服啊?”林丽芳看着谢嫂子手里的布料问,心里猜到了八分,但又不敢确定。 这种衣服谁会做那么多啊。 “背心啊。”谢嫂子头也不抬。 “可是穿在里面的衣服,需要做这么多件吗?”看着针线框边上那一堆布料,林丽芳满脸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这天多热啊,自己在家里的时候单穿一件背心,别提多凉快了。”谢嫂子嘴上解释着,手里的活儿一点不慢。 “咋,你们不穿啊?”江嫂子见林丽芳一副难以言喻的模样,抬起头问。 林丽芳僵笑着摇摇头,唐云舒对上江嫂子看过来的视线,也摇摇头。 她没说的是,从前的她都是穿西式文胸,但后来因为时局问题,才改了穿背心的。 “不会不好意思吗?”林丽芳合上手中的书本,问得有些艰难。 不是说农村的妇女都很保守吗,她认识的嫂子们怎么都跟传说中的不一样。 遥想当初在大树底下听到那些个嫂子毫不掩饰地说着荤话哈哈大笑,她被震惊了整整一天。 江嫂子和谢嫂子闻言,明白了林丽芳的言外之意,对视一眼,然后仰天大笑。 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江嫂子道:“都老夫老妻了,有啥可害羞的。” “还是你们才结婚不久的小夫妻有意思啊。”谢嫂子也笑得不行。 见林丽芳被打趣得脸红,唐云舒暗道不好然后想找借口溜走,结果还没行动江嫂子就问:“云舒,你来这里这么久了,大夏天的也不穿?” 唐云舒摇摇头。 江嫂子疑惑,“你们不热啊?”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两人同时摇摇头,十分坚定。 “少骗人了,咱们这边夏天可热了,不说去外面了,就是在家里躲着也热得不行。”谢嫂子补充。 “估摸着还是在自己男人面前放不开呢。”两位嫂子相视一笑,意有所指。 “哎,你们结婚都这么久了,还这么讲究呢?”两人调侃起人来也是无所顾忌,笑声似乎都能穿透天际。 唐云舒和林丽芳相视一眼,渐渐习惯到麻木。 等笑完,两位嫂子直接不顾两位小媳妇的推拒,强行将自己手里做好的背心一人塞了一件。 唐云舒和林丽芳推辞不过,只能拿着手里的背心回了家。 才回到家里,唐云舒把背心展开看了看,估摸着有点大,然后毫不犹豫的把衣服塞进了柜子里,以后还是内穿吧,外穿的场景,她实在想象不出来。 * 几天后,林丽芳上门找唐云舒聊天。 一进院子,林丽芳看着焕然一新的角落,惊讶不已,“你还真是说到做到啊,要是等这些都长出来,不管是花还是菜,这个院子该有多么生机勃勃啊!” 林丽芳环顾了一圈,脑海中想象着那个画面。 绿意盎然的菜地,青翠欲滴的葡萄架,以及悠闲喝茶的美人。 “你可真厉害!”林丽芳不吝赞扬,怎么会有人执行力这么强,一旦确定目标就马上行动。 “你的赞扬我收下了。”唐云舒毫不谦虚笑道。 两人才聊了没多久,陈衡和孙建洲便相携回家。 见自家媳妇儿在这里,孙建洲也进了院子,看着院子里的变化同样惊叹连连。 “可以啊陈衡,你小子还真是命好,从前糙成什么样的老爷们儿,现在也是过上不一样的讲究日子了。”孙建洲一边欣赏着院子里的布局,一边不忘调侃好友。 心里同时琢磨着自家院子里也弄一个,这样等那些葱啊蒜啊的长出来了,不仅可以有菜吃,还可以有美景看,简直是双赢嘛。 陈衡这媳妇儿还真是有勇气,孙建洲暗暗赞叹。 既然有人开了这个头,孙建洲的决心更甚。 等院子弄好,他媳妇儿肯定也喜欢,之前就看着她整日对着院子发呆,所以她应该也有过这样的心思,只是碍于出身问题害怕被人拿住话柄。 他家里虽然不及自己媳妇儿家,但他好歹也是爱读书的知识分子,怎么能没有那些情调幻想呢。 从前碍于种种,现在既然有人开了先河,那还怕什么。 于是在当晚两人回家后,孙建洲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林丽芳,如预料中一样,林丽芳显然很犹豫。 为了打消她的犹豫和退缩,孙建洲用尽手段,连哄带骗,总算是听到了林丽芳勉强答应的话语。 看着他喜笑颜开的脸,林丽芳会心而笑。 唐云舒说得对,像她这样的性子,就合适有一个像孙建洲这样的伴侣,紧追不放,丝毫不掩藏自己的爱意和在乎。 隔壁夫妻恩恩爱爱,唐云舒家里倒是充斥着离别的伤感。 是的,陈衡又要出任务了。 “为什么今年出任务的次数多了这么多啊?” 唐云舒忍不住心里的疑问。 年初的时候去了那么久,害她担心了不少日子,没过多久又去了隔壁市几天,就算是在家里也是三天两头不见人影,结果现在又要去。 唐云舒有些难受,现在似乎才真正的体会到了人们说的军嫂不易。 “可能之前是因为我这个让不少领导头疼的结婚老大难终于结婚了,所以领导大发慈悲让我休息休息。” 陈衡笑着将人揽进怀里,“不然你以为我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个位置,真的都是靠运气?” 即便知道陈衡说得在理,唐云舒还是有些难受,但身为军嫂,她深知自己的职责,所以将不舍一点点放在心里,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张罗着给陈衡收拾东西。 陈衡靠在门框边,看着那个在房里忙里忙外的身影,感受到空气有些许凝滞,想要缓和屋里的气氛。 “你现在可真是……”他盯着唐云舒笑意满脸。 “真是什么?”唐云舒板着脸扭头,知道这人估计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加上心里不舒服,就没给他好脸色。 “真是有贤妻良母的样子呗。”陈衡张口就来。 “可不是吗,我唐云舒现在就是你陈衡的保姆。”她将手里的衣服往床上一甩,坐在床上生闷气,心里的不舍化为对陈衡这副无所谓态度的怒气。 难道这人对于两人的离别就一点难受都没有吗?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难不成他说他喜欢自己也是随口说说的?唐云舒越想越偏。 眼看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对,陈衡干脆利落往她身边一坐,揽着唐云舒的纤薄的背,“好了,我这不是看你情绪不对开开玩笑嘛,这些都不用你管,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他把床上的东西推远了些。 唐云舒见他厚颜无耻地靠过来,扭过身不想理人。 陈衡见状,强行将人扭过来,“唐云舒,你这是舍不得我?” 见他眼睛里藏着贼兮兮的笑意,唐云舒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但嘴里却说:“是啊,我是舍不得你,但是你呢,是不是觉得我会在家里乖乖等着你就无所谓了?是不是觉得我们已经结婚了就没关系了?” 见她就这么轻易承认,陈衡愣了愣,然后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咽了咽口水,思索半晌还是决定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将压在心中很久很久的疑问问出。 于是,他紧张道:“那、那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此话一出口,陈衡只觉得整个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稀薄到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当初一时冲动把自己的心意说出了口,以为两人的关系就此打住,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 但那个时候他很清楚,唐云舒之所以那么爽快,不过是综合各方面考虑过后的最优选择,要说她对自己是否喜欢,陈衡敢肯定那是不可能的。 但好感估计是有一点点,否则按照她大小姐的性子,是不可能忍受自己跟一个讨厌的人谈情说爱。 自打那次出任务回来,见到唐云舒的种种表现后,陈衡便隐隐有了些猜测,但又不敢自作多情,想找机会问,可时机始终不对。 没想到现在天赐良机,自己小小一试探,居然有了结果。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耳旁回荡着男人低沉的话音,唐云舒心跳漏了一拍,然后陷入了沉思。 自己喜欢陈衡吗? 脑海中回放着过去两人的种种,唐云舒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在上一次陈衡出任务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察觉。 只是两人早早就说开了,也结了婚,所以唐云舒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虽然喜欢上一个与自己截然相反,时不时就要拌嘴的男人,实在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但或许是因为自小看的书杂,感受过不少主人公的爱恨情仇,又受到国外留学的父亲的影响,她很早便知道,在爱情里,容不得拖泥带水。 而她对于追求自己的爱情,一向果敢。 所以在纠结了一两天后,唐云舒果断承认了自己的心意,并且为之高兴。 现在听到陈衡郑重其事的问话,唐云舒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忽略了陈衡的感受。 她以为两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所以即便自己喜欢上了陈衡,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没必要挂在嘴上多说。 但对于陈衡来说,她明确地表明自己对他的心意,于他而言或许是一剂定心剂。 因此,当对上陈衡那双似深潭的漆黑双眸,唐云舒郑重点头,“是,我喜欢上你了。” 不等陈衡说什么,唐云舒乖顺地靠在男人宽阔的肩上,柔声道:“所以你要平安回来。” 男人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嘶哑,但坚定而有力道:“好。” 漆黑双眸里面盛满了名为紧张的潭水渐渐化开,变为令人心动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