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同人] 我栖春山》 第1章 [bg同人] 《(综影视同人)综影视:我栖春山》作者:春枝暮【完结+番外】 简介: 【女主绝美+主角光环+玛丽苏+甜宠+独宠+一见钟情+恋爱脑男主+1v1】 1、甄嬛传(原著)cp玄凌(已完成) 【眼前人是心上人】 2、宫锁心玉cp康熙(已完成) 【质疑皇阿玛、理解皇阿玛、超越皇阿玛,朕之第一子,虽迟但到】 3、大汉:刘彻(已完成) 【霸道野猪爱上我】 4、步步惊心cp胤礽(已完成)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5、三生三世月神姮仪(已完成) 6、甄嬛传(剧版)cp胤禛(已完成) 【老房子着火的中年爱情】 7、大明:朱标(已切文) 8、知否cp赵治/李治(已完成) 【郎骑竹马来】 9、枕上书cp东华(已完成) 10、大秦:女主天下(已完成) 【为万世开太平】 …… 【作者脑洞,私设如山,不喜误入】 目录 【女主绝美+主角光环+玛丽苏+甜宠+独宠+一见钟情+恋爱脑男主+1v1】 * 1、甄嬛传(原著)cp玄凌(已完成) 【眼前人是心上人】 (推荐:★★★★★) 2、宫锁心玉cp康熙(已完成) 【质疑皇阿玛、理解皇阿玛、超越皇阿玛,朕之第一子,虽迟但到】 (推荐:★★★★★) 3、大汉:刘彻(已完成) 【霸道野猪爱上我】 (推荐:★★★★☆) 4、步步惊心cp胤礽(已完成)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推荐:★★★★★) 5、三生三世月神姮仪(已完成) (推荐:★★★) 6、甄嬛传(剧版)cp胤禛(已完成) 【老房子着火的中年爱情】 (推荐:★★★☆) 7、大明:朱标(已切文) (不推荐,请跳过) 8、知否cp赵治/李治(已完成) 【郎骑竹马来】 (推荐:★★★★) 9、枕上书cp东华(已完成) (推荐:★★★) 10、大秦:女主天下(已完成) 【为万世开太平】 (推荐:★★★★★) 【作者脑洞,私设如山,不喜误入】 * ☆有天幕番外的世界,都比较推荐哈,主线是甜宠玛丽苏。 ☆大秦世界的主线则是始皇帝和他的继承人知知,父女档联手搞事业。女主知知、男主政哥,最好的阿父和最爱的女儿,爱情线为非必要线,占比很少很少。 (都女帝成长史了,谁要跟男人谈恋爱啊,搞事业不香吗?) 第1章 甄嬛传(原著)cp玄凌(1) 冬日的紫奥城极冷。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半日,到了夜间,就连吹来的风里都仿佛浸透了寒气,直直地往人的骨头缝儿里钻。 远处的徽光殿灯火辉映,悦耳的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喧闹的人声,隐隐约约传到宁静的倚梅园,带来几分温暖与热闹。 倚梅园坐落于上林苑一角,园中遍植玉蕊檀心梅,如今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红色的梅花傲然怒放,犹如红云一般,皑皑白雪映衬着红梅簇簇,暗香浮动。 然而这样的美景,此刻却无人欣赏。 今日除夕,墨蓝的夜幕之上,只挂着一弯月牙儿似的新月。借着柔和的月光,知韫执着一把剪子修剪红梅。 树枝被冻的梆硬,剪刀落在上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响,但落在偌大的倚梅园中,却好似滴水入大海。 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天寒地冻,又逢除夕佳节,除了那些随侍在主子们身边、又或是担着差事的宫女太监,其余人大多都待在屋子里取暖,也只有那些历来受排挤、欺凌的小宫女小太监,才会在这样的时候在外头顶着风雪做事。 ——比如她。 看着自己被冻得通红僵冷的手,知韫无法控制地觉得委屈。 都2024年了,怎么还能流行穿越呢? 她就想不明白了,这年头,哪个正常人会放着科技发达、生活便利的现代不待,喜欢跑到要啥啥没有的古代? 更何况穿就穿吧,好歹给个稍微好一些的出身啊!就算不是什么公侯之家、高门贵女,起码也得是个小家碧玉吧? 不管怎么说,自由平等和荣华富贵,她总不能一个都得不到吧? 结果呢? 宫女! 还是个最底层的、备受欺凌的宫女! 谁家做穿越女做成她这倒霉样啊? 怎么的? 跨越千年、背井离乡的来给人当奴才? 天知道知韫摔了一跤、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成了大周皇宫的一个生病的小宫女时是什么样的心情,要不是打小就被教育要“珍爱生命”,她恨不得一病没了算了。 原身这个土生土长的都被欺负死了,换她过来,难道就能混的如鱼得水? 这不是搞笑么! 这鬼地方,压根就不把人命当回事,是她这还没来得及体会过勾心斗角、犹自带着大学生清澈的愚蠢的人能混得开的吗? 原身起码要比她能吃苦、能弯腰啊! 知韫掰着手指算了算,她今年十五,若无恩典,她得熬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 十年呐,简直是熬到死的节奏。 这不是诚心要她命么? 贼老天,欺人太甚! 不行,不能继续想下去了,再想下去,知韫怕是忍不住想哭。 为什么会是她呀? 她日子过得好好的,家庭和睦、生活美满,既没有去古玩街买到过明面上其貌不扬、实际上是先天灵宝的珠子玉佩,也没有在半路上被车撞、被雷劈,所有的狗血事情距离她都隔着一块电子屏幕……她明明一点儿也不符合古言小说里穿越的标准。 怎么会是她呢? 她真的好想回家。 第2章 甄嬛传(2) 倚梅园空旷,风吹雪落的簌簌声绵绵不绝,细碎的脚步声夹杂其中,其实并不明显。 直到那团暖黄色的光晕越来越近,知韫才发现,有人来了。 知韫有些诧异,循着光亮、抬眸望去,却见前方不远处走来一个极年轻的女子,她穿着宫嫔规制的衣裳,披着斗篷、提着灯笼,虽远远的看不清容貌,但想来也是个清丽美人。 天色昏暗,又隔着层层叠叠的梅枝,她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旁人,抬手将某样东西挂在梅枝上,随后双手合十、闭眼祈愿。 知韫:“……”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从后宫妃嫔所居的殿宇到这倚梅园,应该有点距离的吧? 大冷天的,跑这么远到倚梅园来祈福?也没听说这里祈福很灵验啊? 知韫不理解,但知韫有“经验”。 ——她懂。 放小说里,这就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名场面。 ——不过这跟她没关系。 再浪漫的相遇,那都是男女主的,她这个连穿越到小康家庭的运气都没有的非酋还是别凑上去了,老老实实当个路人甲吧。 借着梅枝的遮掩,知韫微微探头往外瞧了一眼,见那人仿佛正专心致志地祈福,思索几息,决定悄悄离开。 她才不要干这种偷听的事情呢! 万一被逮住了,她也被赏个梁才人同款的“一丈红”就完犊子了! 借着月光,她小心地看着脚下,脚步轻巧,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啊!” 才退了几步,竟撞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知韫脚下没站稳、就要往边上倒去。 “怎么这样不小心?” 清朗的男声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知韫的腰间横过一只手臂,只稍稍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鼻尖撞上他的胸膛,嗅到龙涎香的香味和陌生男子的气息。 知韫:“……???” 她僵着身子,面色微微发白,缓缓抬头看向眼前这个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 “陛……陛下?” 夭寿喽! 这大晚上的,倚梅园这么热闹合适吗?你们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在宫宴上喝酒吗? 知韫真的很想去看那个来祈福的妃子,姐妹你真有先见之明,来倚梅园祈福是真的有用,皇帝陛下他来了啊! 但她不敢。 玄凌应了一声,将她往怀里揽了揽,“在看什么,这样专心?” 他阔大而温暖的大氅几乎将她整个人罩住,温热宽厚的手掌将她冰凉的小手捧在掌心,似是想将它捂热。 知韫此刻脑海一片空白,听见他问,反射性地往身后指,“看……” 话未说完,就听身后那人扬声念了一句“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知韫被惊醒,默默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第2章 那什么,不应该是“朔风”吗? 玄凌眼底好似划过一抹什么,漫不经心地往她身后瞧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温情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少女约摸十五六岁,生得一张芙蓉面,眉似新月,眸含秋水。 虽只着一身黯淡素衣,但她容色卓绝,形神皆美,在皎皎月色与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冰魂雪魄、仙姿玉貌。唯有双颊与鼻尖上一抹红,叫人觉得她还在人间。 “冷不冷?” 他仿佛很怕惊到她,声音格外温柔。 “朕带你走,可好?” 第3章 甄嬛传(3) 带她走? 去哪儿? 知韫目光懵然,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清俊温雅的男子。 这样的目光、这样的语气,一瞬间,知韫福至心灵—— 好消息,她可以不用当底层小宫女了;坏消息,他馋她身子。 此时此刻,知韫只觉得茫然,她怔怔愣愣,竟不知该怎么办。 玄凌垂眸看她,目光专注缱绻,温柔至极,“不愿么?” 少女身子一颤,低垂着眼睑,点点头,又摇摇头。还不待玄凌问,她却又骤然湿了眼眶,大颗的泪珠滴落在他的手上。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少女咬着唇畔不语,眼尾泛着薄红,娇娇怯怯,可怜可爱。 玄凌只觉满心怜爱,他不再问下去,只是搂住她纤细的身子,一把将人抱起。 几朵红梅零落于地,又被踩在脚下,与冰雪混在一起,无人在意。 …… 倚梅园外,仪元殿总管太监李长正带着一众宫人侍卫侯候着,见玄凌抱着知韫出来,神色间难免惊讶。 今儿个是除夕,按例皇帝是要同皇后一道守岁的,这怎么还……呢? “回仪元殿。” 玄凌径自抱着知韫坐上御辇,又吩咐道,“去传太医过来。” “奴才遵旨。” 李长点头哈腰,忙打发徒弟小厦子亲自去跑一趟,自己则是紧跟着御辇。走了几步,他终于想起还有一个清河王,于是凑上前回禀,“清河王受皇后娘娘所托,往倚梅园寻您去了,您看……” “朕不是说过,不让人跟着么?” 玄凌眉心一皱,显然不悦,见依偎着他的少女被吓得身子一颤,他又柔和了神色。 “莫怕,朕不是说你。” 他柔声安抚,而后才对李长道,“叫人去寻他,让他早些出宫。” 似是想起什么,他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虽是朕的兄弟,却也是外男,在这深宫禁苑,还是有些忌讳的好。” 他搂紧了怀里的小姑娘,心底不禁有些庆幸,方才若少了那么一点缘分,那么遇见她的,怕就是清河王了。 “奴才遵旨。” 李长本能感觉到背后隐隐发凉,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连连应是。 知韫被带回了仪元殿。 在除夕之夜。 汤池中的水温热馥郁,角落里燃着上等的银丝炭,在这暖和的殿中,她寒冷发僵的身体被渐渐温暖融化。 可她却觉得更加的惶恐。 这里是皇帝的寝殿,连后妃也不能轻易踏足,更何况是这样特殊的时候。 太糟糕了,她想。 今日的事情,足以惊动后宫所有的娘娘小主们,大约等到明日,满宫的女人,包括皇后,都会恨不得撕了她。 可这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她被几个御前宫女簇拥着沐浴、更衣,然后被献到皇帝面前。 就像一个礼物一样。 “站在那里做什么?” 玄凌已然更换了寝衣,正倚靠在榻上看书,听见动静,他坐直了身子,放下书,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过来,到朕身边来。” 知韫有些紧张,犹豫几息,方才缓步走到他跟前,俯身行礼,“奴婢拜见陛下。” 第4章 甄嬛传(4) “怎么这样多礼?” 她的膝盖还没弯下去,玄凌便已扶住了她,拉着她坐在榻上,笑道,“日后,不必再称自己奴婢。” 少女点了点头,却不敢看他,只乖巧地坐在榻上,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 “手果然暖和了许多。” 玄凌知道她紧张,握着她的手不叫她再蹂躏自己的衣裳,又同她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不必自称奴婢自然是好的,现代的人,谁会喜欢称自己为“奴”呢? “姓江,江知韫。” 知韫轻声道,“今年十五了。” “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 玄凌眉眼含笑,“韫,珍藏也,极好的名字,很称你。” 知韫眨了眨眼,没说话。 她的父母,自然是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的,可原身的父母……若当真视她为珍宝,她也不会在这吃人的地方了。 玄凌不喜欢看她这样怏怏不乐的模样的,他轻轻抚着她的发丝,道,“才十五么,韫儿也该多笑笑,小姑娘家家的,还是活泼一些才好。” 知韫垂着眼,其实不大笑得出来,却还是勉力弯了弯唇。 “太医已在外头侯着了,朕让他们进来给韫儿瞧瞧,可好?” 知道她还是紧张不安,玄凌心底轻叹,却也不勉强,只是转移话题。 他虽不通医术,却也能看出知韫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再加上方才还在外头吹了冷风,自然是要寻太医看看的。 知韫点头,“多谢陛下。” 于是玄凌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披风,扬声唤候在外头的太医入殿。 皇帝相召,来的自然不是寻常的太医,没一会儿,一个两鬓斑白、蓄着长髯的老太医被宫女领着进来。 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地面,向玄凌行了一礼后,方才伸手搭在知韫那覆着丝帕的手腕上,凝眉沉思几许,他松了眉头。 “回禀皇上,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寒,喝碗姜汤去去寒气也就是了。” 他顿了顿,委婉道,“只是姑娘的身子从前亏损有些严重,有气血虚弱之症,日后还需好好调理一二。” 太医院里的太医说话,向来爱粉饰太平,能得一句“严重”,可见知韫的身体调理起来怕是并不容易。 其实她的身体如何,知韫心里也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么多年吃苦受罪,想要有多康健那是做梦。 她唯一没想明白的是,按理来说,如她这样长大,再是个美人坯子,那底子也得生生熬废了,结果她却是越长越出挑,哪怕身体不算好,也不曾损伤了容色,反而更添几分清冷病美人的韵味。 ——就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不去当一个早死的病弱白月光,实在是可惜。 “莫怕。” 玄凌显然也听明白太医话中的未尽之意,他握着知韫的手,安抚道,“宫中太医无数,必然是能调养好韫儿的身子的。” 说罢,他又看向老太医,吩咐道,“去开药吧。日后她的身子,朕就交给你来调养。不拘是什么药材尽管取用,只一点,务必要叫她康健,明白吗?” 老太医恭谨应是,随后便跟着宫女们一道退到殿外。 殿内,又只剩下知韫和玄凌二人。 第5章 甄嬛传(5) 仪元殿东室是皇帝的寝殿,并不十分金碧辉煌,却以精致舒适见长。层层叠叠的帷帐掩映,平添几分暧昧气息。 知韫觉得有点热。 身上的披风出着细密的风毛,上等的银丝炭不要钱似的燃着,殿内温暖如春。宫女捧着姜汤进来,又很快出去。一碗姜汤喝下去,她甚至觉着额间有些闷热的汗意。 她紧紧咬着唇,心底还是害怕。 “不疼么?” 头顶似乎传来一声叹息,玄凌搂着少女的肩膀,伸手抬起她的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被咬的嫣红的唇瓣。 知韫身子一僵,反射性地想要挣脱躲开,却还是迫使自己放松身体。 “别怕,也别伤着自己。” 玄凌目光中带着温柔与怜惜,轻叹,“朕今日不碰你,不怕。” 知韫一懵,“陛下?” 少女一双清凌凌的杏眸紧张地望着他,如同受惊的小鹿儿似的。 “朕在呢。” 玄凌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发间,抬手解了她的披风,揽着人躺在宽阔的御榻上,为她盖上了温暖的锦被。 “时候也不早了,睡吧。” 知韫还是有点懵懵的,她窝在玄凌的怀里,昂着头看他。 一副美丽的皮囊,当真如此有用么?竟能叫他包容至此? “怎么了?” 玄凌半支着身子倚靠在榻上,垂眸看着乖巧窝在他怀中的少女。 知韫抿了抿唇,微微摇头。 玄凌轻笑,“乖,睡吧。” 他将她搂在怀里,一手握着她放在他胸前的小手,一手温柔地轻拍她的背。 第3章 似是安抚。 知韫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她躺在一个今天才见的、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怀里,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听见他的心跳,她以为自己会再一次失眠。 只是她忘了,她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早已精神疲倦。 殿内温暖如春,被褥暖和柔软,她很快就松懈下来,在他的安抚下沉沉睡去。睡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家里,抱着一个超大的玩偶,睡得香甜。 只是她睡得倒是舒舒服服,旁边的玄凌却觉得自己仿佛做噩梦了,要不然,这怎么有点喘不过气儿来呢? 睁开眼一看,玄凌又好气又好笑。 怀里窝着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是挺好的,要是这小姑娘能不跟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就更好了。 这丫头抱的也忒紧了点。 玄凌动了动身子,想把自个儿从小姑娘手里解救出来。 一来,这样子他没法睡;二来么……这丫头是不是太高看他的自控能力了?他是怜惜她才不碰她,不代表他不想啊! 知韫可不知道某人的呼吸都重了几分,睡梦中的她还以为自己的大玩偶长了腿要跑,连忙抱着不撒手。 玄凌:“……” 他身子僵住,低头看了看小姑娘,她分明睡得香甜,眼下却莫名有种委屈。 “别走!” 她哭唧唧地嘟囔,“别走。” 玄凌先是一愣,过了几息又默默地躺回去,任由小姑娘抱着。 罢了。 她年岁小,心里害怕也是常事,他年长她许多,也该多包容她些。 “别怕,睡吧。” 第6章 甄嬛传(6) 翌日正旦,是一年之中最要紧的日子。 玄凌不仅要率领文武百官、宗室亲贵祭祀宗庙,还要行正旦大朝,这样的重要时候,自然是不可能怠慢的。 天色刚蒙蒙亮,仪元殿的宫人们便忙碌起来,李长也轻手轻脚地走到寝殿帷帐外头,小声唤皇帝起身。 玄凌之前醒了后就一直没睡着,这会儿听见响动了,才慢慢坐起身子。 低头看了看,小姑娘的脸睡得红扑扑的,玄凌并不打算扰她清梦,只是他才刚帮人调整了一下睡姿,知韫就醒了。 “陛下?” 知韫迷迷糊糊醒过来,正好对上了玄凌的眼睛,四目相对,知韫……知韫裂开了。 “陛……陛下……”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明黄锦被,又看了看头顶的明黄床帐,再看看自己几乎可以说是巴在皇帝身上的模样,知韫猛地坐起来,吓得小脸雪白,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她都干了点什么啊? 睡着了之后把脑子都睡丢了?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是怎么把仪元殿当成自己的快乐老家的,又是怎么把皇帝陛下当成大型玩偶抱的…… 完了。 江知韫啊江知韫,你难道就真的这么缺这点睡觉的时间吗?不求你睁着俩眼到天亮,好歹别睡得那么死啊! “陛下,我不是故意的。” 她吸了吸鼻子,为自己哀悼,觉得她怕是真的要喜提梁才人同款的一丈红了。 “我怕疼,能不能给个痛快点的?” 杖毙啥的,听着就很痛苦。 玄凌:“……” 无语一瞬,玄凌发现这姑娘竟然还是真心实感地这样想。 “还没睡醒吧?” 他把那句“朕吵醒你了”给咽了回去,抬手就揉了一把小姑娘的头发,语气温和,“乖,继续睡吧,还早呢。” 知韫茫然,“啊?” “朕是这样计较的人吗?” 玄凌现在真的怀疑自己在旁人眼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整得人小姑娘就因为喜欢抱着他睡而害怕他杀人。 他有这么残暴吗? 玄凌拧了拧小姑娘的脸颊,“乖啊,小姑娘家家的,别整天胡思乱想。这大过年的,嘴里可不能没个忌讳。” “哦。” 知韫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十分乖巧地拥着被子,满脸写着无辜。 “别傻乎乎坐着了,睡吧。” 玄凌轻笑一声,翻身下榻,“时辰还早,韫儿多睡会儿也不妨事。” “不睡了。” 知韫赶忙摇头,任谁被这么吓一回,也肯定睡不着了,即便是自己吓自己,更何况……她暂时对睡觉有点阴影。 再说了,皇帝陛下都起床去上朝去了,她继续睡着算怎么一回事?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知韫应该十分“贤妻良母”地服侍他更衣,但实话实说,就她的水平,穿个常服都要磨蹭半天,而以正旦大朝的礼服的复杂…… 太难为她了。 这种时候,还是别凑上去添乱了。 不过玄凌显然也没打算让她来做什么,见她当真不继续睡了,便指了两个御前宫女伺候她穿衣洗漱。 “韫儿乖,好好歇着就是。” 他带她回来又不是让她来做宫女的,这些事情哪里需要她来做? 第7章 甄嬛传(7) 早有宫人将早膳摆到外间桌子上,玄凌拉着知韫一道用了些,估摸着时辰,玄凌漱了口,宫女将天子冠冕奉上。 “韫儿过来。” 知韫插不上手,就在一旁看着,听他唤她,虽有些诧异,却还是上前几步,却见玄凌抬手替她理了理衣裳,道,“朕即刻命人晓谕六宫,册你为璟贵人。” 知韫一愣,璟贵人?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璟璟白虎,鸣鸾翱翔。” 玄凌轻轻抚上她的脸庞,“璟,为玉之光彩,亦有华美盛大之意。朕用它作封号的意思,韫儿可明白?” 知韫怔怔地看着他,“陛下……” 其实他生的很好,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眼下身着天子冕服、头戴十二旒冠冕,比之昨日,少了书卷气、多了帝王威。 可看着他的眼睛时,她竟不觉得惧怕。 他的声音虽轻,神色却极认真,“韫儿该放松恣意些,万事都有朕在。” “知道了。” 她慌乱地挪开视线,卷翘如蝶翼的睫毛颤动,声音中带着涩意,“多谢陛下。” 玄凌唇畔笑意渐深,“乖乖等着朕回来,知道么?” 等知韫应下,他又扫了眼侍立的宫女,方才带着人离去。 玄凌今日显然心情极好,却偏偏有人要扫他的兴。 方才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李长支楞起来,语带试探,“您册江小主为贵人,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按祖宗规矩,宫女晋封,应从末等更衣起。这江小主上来就是正六品的贵人,还给了个这么好的封号…… 几月前的选秀,位份最高的也就是初封从五品小仪的惠嫔沈氏和初封正六品贵人的莞贵人甄氏而已,这二位还都是高官之女呢! 玄凌:“……” 他脚步一顿,却没立刻搭理他,只是收敛了笑意,等到坐上御辇之后,才神色淡淡道,“你跟在朕身边多久了?” 没等李长回答,他又道,“到底是当总管的人,这差事当的倒是越发好,如今竟还管到朕的头上来了。” 他冷嗤一声,“正好朕稍后要去祭拜先祖,不若李总管也跟着,亲自去请示一下我大周先祖,如何?” 李长:“……” 李长“噗通”一声跪了,抬手就是几个巴掌狠狠打在自个儿的脸上。 “奴才该死,陛下恕罪!” “自个儿滚去领罚!” 玄凌的好心情全让他坏了,“若再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别说这总管,你这条命,也别要了。” 李长冷汗都下来了,扎扎实实地磕了几个头,“奴才这就去领罚,日后一定谨言慎行,还请陛下息怒!” 他不敢继续触玄凌霉头,连朝会都不敢跟了,即刻就要退下去领罚,才退了几步,他又听到一声“慢着”。 “陛下?” 玄凌却没看他,“你去倚梅园一趟,朕看那里也该好好理一理了。” 她身子这样不好,究竟是什么原因,她虽没说,他也能猜到。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却带着天子手掌生杀予夺之大权的威严,“也不必再来回朕了,直接处置了就是。” 李长秒懂。 就是把里头欺负过江主子的宫女太监都给收拾了,替江主子出个气。 这还不容易? 李长逮着机会就要戴罪立功,“陛下放心,奴才省的。” 第8章 甄嬛传(8) 玄凌带着人去上朝,仪元殿就只留下知韫和一众宫女太监。 虽然这些宫女太监对待她的态度都十分恭敬,但知韫却觉得有些难捱。 她不喜欢这样的安静。 或者说,她不喜欢,潜藏这份安静之后的、她即将需要面对的风暴。 璟贵人? 她的未来,就这样定下了呀。 知韫坐在窗边的小榻上,以手支颐,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第4章 其实仪元殿地势极高。 作为皇帝所居之所,除了紫奥城东西两侧修筑的揽雁、问星二台之外,仪元殿便是宫中最高的殿宇。 若站在殿前极目远望,便可见连绵的宫阙楼台如山峦重叠,起伏不绝。 只是她眼下坐在殿内,透过四四方方的窗,看到的自然只有四四方方的天。 “小主。” 就在她怔然之时,一个宫女从外头进来,手上托着一个托盘,上头摆着一碗汤药。 “您该喝药了。” “喝药啊……” 知韫回神,昨日太医替她诊了脉,她是要开始喝药调理身体了。 “有蜜饯吗?” 她探头看了一眼这黑糊糊的、冒着热气儿的药,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这药一看就很苦的样子。 她好怕苦的。 “小主稍等,奴婢去取。” 等宫女取了蜜饯回来,知韫才慢吞吞地用玉白汤匙舀起一勺药汁儿,视死如归一般闭着眼把药喝了下去。 然后……她被苦的小脸皱成一团。 “好苦啊!” 她没忍住咳嗽了一声,赶忙塞了一块蜜饯压一压,含糊道,“这里面有放黄连吗?怎么能这么苦?” 宫女忙慌张请罪,“奴婢该死。” 知韫:“……不关你事,起来。” 她抬手端起药碗,囫囵吞地一口气喝了下去,而后把药碗放在桌上,捂着嘴平复那股恶心想吐的感觉。 真苦啊。 然而口中的苦味越浓郁,知韫就越清醒。 她穿越到大周的时间,不算短,也说不上长,也就勉勉强强让她知道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而已。 成为皇帝妃嫔,不在她本人的计划之内。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也不觉得自己必然能在后宫算计之中保全自己。 但作为这个时代最无权无势的那批人,她本也没有可以选择的机会。 可话说回来,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沉溺于过去,就没有任何意义。 人,只能向前看。 她总是记得那个被华妃用一丈红打残的梁才人,也记得那个被淹死在上林苑里的福子,在这皇宫之中,官家小姐也好,低微宫女也罢,皆是一样的命如蝼蚁。 可是,她不想死。 知韫怔怔望着窗外,突然又扯了扯唇。 真是可笑。 说什么别无选择,其实,真给了她选择的机会,她早晚也会选择走上这条路的。 “她”老实本分,却已经被欺凌死在寒冷的冬日,换作是她,肯这样么? 既然不肯,那还矫情什么呢? 不过是早了几日。 不过是他先了一步。 知韫伸手捡了一块蜜饯放入口中,浓郁的甜味在舌尖晕染开来。 她才不要吃苦。 第9章 甄嬛传(9) “怎么了,这是?” 玄凌一回来就瞧见知韫蔫嗒嗒趴在桌上,不禁皱了皱眉,担忧道,“不舒服么?” “陛下……” 知韫委委屈屈地抬头,“能不能不喝药呀?这药真的好苦的!” 虽然她知道自己这身体确实需要调理……但这不是还没发作起来吗? 玄凌先是一愣,而后轻笑,“朕的韫儿怎得这样娇气?” 他由着宫女伺候着摘了旈冕、换了常服,揽着知韫一道坐下,“良药口苦,韫儿身子不好,该遵从医嘱才是。” “可是真的好苦的嘛!” 知韫把自己窝在他怀里,眼巴巴看他,这幅模样,实在叫玄凌心软。 “韫儿乖。” 他揽着她的腰身,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都怪太医,怎么能开出这么苦的方子来呢?朕回头便叫他们改一改方子,好不好?” 知韫闷闷地“嗯”了一声,昂头看他,“这可是陛下说的,不许忘了。” “娇气。” 玄凌动作轻柔地拧了拧她的脸颊,失笑道,“朕马上就叫人去传旨,可好?” 他的眉眼清俊,展颜而笑时,昭朗如日月,二十五六,本就是男子最好的年岁。 知韫就觉得,虽然被迫穿越的她命是真的苦,但起码还能从玻璃渣子里扣点糖甜甜嘴,好歹这皇帝年轻英俊还温柔不是? “陛下真好。” 她抱着他的腰,感叹得颇为真心实意。 玄凌低低笑了声,“这下就高兴了?” “当然!” 知韫眉眼带笑,语气甜丝丝的,“陛下不知道,臣妾最怕苦了!” “孩子气!” 玄凌点点她的眉心,笑道,“怕疼又怕苦,朕的韫儿果真是个娇娇儿。” “陛下!” 知韫觉得自己被笑话了。 “无妨,娇气点好。” 玄凌抬手轻拧她的脸颊,朗笑道,“再娇气朕也养得起。” 知韫:“……哼!” 她哪里娇气了嘛? 怕疼怕苦不是很正常吗?谁家好人整天喜欢吃苦受累挨疼啊? 说笑了会儿,玄凌提起知韫的寝宫。 “朕替你挑了昭信宫作寝宫,那里位置好,离朕的仪元殿也近。” 他揉了揉她的长发,“只是昭信宫自朕登基就未曾进过人,还是要先修缮一番。韫儿这些日子便在仪元殿住着,等昭信宫修缮好了再搬进去。” 知韫静静听着,这会儿才迟疑问道,“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仪元殿是皇帝的寝殿,连皇后都要另居别宫,她一个妃妾住在这里像什么样子?皇后和那些妃嫔不得恨毒了她?前朝那群臣子不得闻着味儿来弹劾她? “无妨。” 玄凌并不在意,只道,“搬来搬去的也麻烦,韫儿只管安心就是。” 他既打算将昭信宫给她,自然是属意她日后做昭信宫的主位的,如此,也不必叫她先去其他的宫殿,麻烦不说,也省的有哪个不开眼的叫她受委屈。 “都听陛下的。” 虽然知韫挺害怕被人针对,但她清楚,她能依靠的只有他,会护着她的也只有他,自然是要听他的。 “韫儿乖。” 玄凌自然看出她在想什么,安抚道,“莫要多想,朕在呢。” 他登基十余年,还能护不住一个她么? 第10章 甄嬛传(10) 按大周例,年节前后,皇帝和文武百官共有七日的假期,即大年初一前三天、大年初一以及大年初一后三天。也就是说,正旦大朝之后,玄凌依旧不用处理政事。 他既无事,那自然是陪着知韫的。 “陛下的字写的真好。” 被玄凌握着手一起写了会字后,知韫满意地看着纸上的字迹。 这字写的可真好看。 当然,如果这是她自己一个人写出来的,那就更好了。万一以后还能回去,她指不定还能混个书法大家的名头。 听着就很风光。 ——还很有钱途。 只是虽然在心中腹诽感慨,但知韫还是很清楚她现在是踩在谁的地盘上。 略微斟酌了一下,知韫挑了几个她觉得能用的成语夸了夸。 虽然她现在已经成了连认字都要半猜半蒙的“半文盲”,但男人嘛,都是要夸的,反正就算有什么用词不当的…… 她一个宫女,没什么文化不是很正常? ——天啦噜,她当年好歹也是名校毕业的,没找到一朝穿越,她竟然也有当文盲的一天,这可真是世事难料啊! “朕写的好?” 玄凌轻笑一声,却是问她,“那韫儿可知,朕写的是什么字体?” 知韫:“……” 我好心夸你,你怎么还为难我呢? “不知道。” 郁闷地看他一眼,知韫闷闷道,“陛下明知臣妾没念过书,为何非要为难臣妾?” “怎么是为难呢?这是考教。” 玄凌被她逗地朗笑出声,“这是书法大家蔡邕所创的飞白体。” 飞白体? 知韫歪头想了想,她听说过。 “想学么?” 玄凌含笑看她,“朕教你可好?” “真的?” 她立马就精神了,抱着玄凌的胳膊,眼睛亮闪闪的,“想学!陛下教我!” 暂且不提什么“活到老,学到老”的人生哲理了,有条件的话,谁想当文盲啊? 知韫原还以为皇帝陛下会扔几本字帖让她自己练呢,眼下他说要亲自教,她不把握住这个机会那真是傻了。 她直接就巴在了玄凌身上,撒娇道,“陛下教我嘛!”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睫弯弯,一双杏眸清亮明澈,好似星辰般璀璨耀目。 “好,都依韫儿。” 玄凌搂着女子纤腰,眼底尽是笑意,“只是朕做老师,可是极严格的,韫儿届时,可不许闹着不学了。” “就知道陛下最好了!” 知韫直接就是mua一下亲在他侧脸上,笑的别提多甜了,“陛下放心,臣妾一定做一个态度端正、勤敏好学的好学生。” 第5章 玄凌一怔。 他是不曾料到知韫会有这样的举动的,侧脸上仿佛还保留着那温热细腻的触感,玄凌不由得眸色一深。 “这是韫儿与朕的束脩么?” 还未等女子回答,他却是已捧起她的小脸,深深地吻了下去,唇齿纠缠,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知韫呜咽一声,抬手紧紧地攥着他胸前的衣裳,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一吻毕,玄凌看着少女面色红润、眸带泪光的模样,眼底的欲色更浓。 他抵着她的额头,平复着从心底升腾起的欲望,声音透着几分喑哑,“韫儿太小气,朕便亲自来取了。” 知韫:“……” 她不是,她没有! 呜呜呜她错了,下次不敢了嘤! #春枝暮 你们的眼睛好利啊,这么几章就认出我了?? 第11章 甄嬛传(11) “韫儿不专心哦。” 玄凌低头看着女子,轻笑,“方才还说要做个勤敏好学的好学生,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忘了?”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有点痒,知韫没忍住躲了躲。 “陛下!” 水润润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女子软软抱怨,“陛下怎得这样坏?现在……现在让臣妾怎么认真学嘛?” 狗男人现在倒是跟她摆出一副“好为人师”的模样来了,但问题是,你那眼神能不能收敛一点? 知韫现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你说你刚才去亲他干嘛呀?现在好了,把人给撩拨起来了,那眼神,看着就跟要把她就地正法似的。 嘤,好可怕。 “害羞了?” 玄凌笑吟吟打趣她,“韫儿方才不是还很大胆么?怎么现在这样害羞?” 知韫:“……” 她扑上去,抬手要捂着他的嘴,一张脸早已染上了胭脂色,“不许说了!” 搂住投怀送抱的小姑娘,玄凌笑意更深,他捉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掌心,“好,朕不说了,只是……” 他笑的意味深长,“韫儿该习惯才是。” 知韫:“……” 啊啊啊你闭嘴啊! 有这么一个不要脸的皇帝陛下在旁边,知韫根本无法安下心学写字。 她气哼哼地用了午膳,心不在焉的用了晚膳,天色便彻底黑了下来。 仪元殿早已亮起了灯火,被宫女带去沐浴更衣之后,知韫再回到东室之时,竟有几分畏惧里头的烛光。 深呼吸一口气,她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气汹汹地进去了。 彼时玄凌已更换了寝衣,正站在一对龙凤花烛之前,听见动静,他侧头看来,面容在灯火的映照下,竟格外温柔。 他执起她的手,将她拢在怀里,静静地看着跃动的灯火,“喜欢么?” 按如今的婚俗,大婚之夜,喜房中会燃一对龙凤花烛,直至天明。 知韫低垂眼眸,突然觉得有些想哭。 名不正、言不顺,有没有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哭什么?” 玄凌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凝眸看她,“不喜欢?” “……喜欢。” 知韫摇了摇头,环着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喜欢的。” 至少他还愿意给,不是么? “喜欢就好。” 玄凌安抚地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韫儿乖,不哭。” 其实也没什么好难过的,早就已经想明白的事情,知韫很快收拾好心情,目光感动地看向他,“多谢陛下。” “谢什么?” 玄凌轻轻拧了拧她的脸颊,轻笑着揽着少女走到桌边,抬手端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西越进贡的玫瑰佳酿,韫儿且与朕共饮一杯?” 知韫抿唇轻笑,与他共饮。 玫瑰酿口感甘冽、醇厚绵香,其实并不醉人,只是知韫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不过一杯,便已有了几分醉意。 玄凌也是一愣,“韫儿?” “嗯?” 少女两腮绯红、双眸迷离,带着几分娇憨之态,实在惹人怜爱。他目光幽深,搂住有几分站不稳的少女,呼吸重了几分,忍不住在她的唇上吻了吻。 夜色沉沉,烛火摇曳。 殿内只余男子低沉的粗喘声和女子隐隐约约的呜咽声,久久不绝。 第12章 甄嬛传(12) 次日,玄凌率先醒来。 虽不必去上朝,但他也是习惯了早起的,只是今日温香软玉在怀,心底竟也生了几分懒怠之意。 女子蜷缩在他的怀里,睡颜乖巧,她的双颊染着红晕,眼尾一抹薄红,唇瓣亦是娇艳欲滴。应是倦极了,哪怕玄凌轻轻地拨弄她纤长的睫毛,也不曾醒来。 无声地笑了笑,玄凌倒也没有扰了她的好梦,抱着她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后,才替她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起身。 “陛下。” 李长一早就带着人在外间侯着了。昨日挨了一顿罚,李总管眼下是学警醒了,不仅自己压低了声音,也不许底下人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扰了里头那位主儿。 果然,玄凌睨他一眼,明显赞许。 “晓谕六宫,晋璟贵人为璟嫔。” 玄凌吩咐道,“你再去凤仪宫走一趟,就说如今天寒地冻,等过几日天气好了,璟嫔再去拜见皇后。” 皇后今日的心情估摸着是不大好的,既如此,那还是让她先冷静个几天,也省的她脑子一热给他家小姑娘脸色瞧。 ——皇帝陛下其实也不是一点也不懂其他人怎么想的,只不过他不在意而已。 “奴才领旨。” 李长恭谨应是。 得,李长算是看明白了,里头那位主儿,就是个要捧着的。不就是越级晋个位么?不就是昨日封贵人今日封嫔么?多大点事,皇帝陛下自个儿乐意不就得了? 至于皇后娘娘心里不痛快……开玩笑,皇后不高兴关他李长什么事? …… 李长到凤仪宫传旨的时候,正是六宫妃嫔给皇后请安的时辰。 你还别说,满宫的妃嫔,倒是来的格外齐,李长打眼一瞧,就连整日里爱踩点迟到的华妃都早早到了。 这架势是在等谁,不言而喻。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李长权当什么也不知道,只把自己当传旨的工具人,“皇上有旨,晋璟贵人为璟嫔。” 说罢,他又看向皇后,“如今天寒地冻的,璟嫔小主身子不好,皇上给了恩典,叫璟嫔小主过几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皇后:“……” “本宫知道了。” 哪怕握着玉如意的手指都用力到发白,皇后的面上依旧端着雍容笑意。 “璟嫔体弱,本宫自然也心疼,请安之事迟上几日,不打紧的。”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李长笑着恭维一句,转身离开。他一走,原本安静的凤仪宫顿时热闹起来。 “真是好大的架子,皇后与本宫等了这么久,竟连个人影儿都不见。” 华妃冷笑一声,“一介宫女,昨日封了贵人,今日就晋了嫔位,便是正儿八经选秀进宫的,也没这份体面。” 她的目光斜斜看向某一处,“你说是不是啊,惠嫔?” 被点名的沈眉庄脸色也不大好看,只是这种场合,她不敢如华妃一般。 “好了!” 皇后冷声打断,“华妃也该注意分寸,皇上的旨意,岂容你多加置喙?” “皇后娘娘果真是大度。” 华妃毫不客气,火力全开,“连惯来的初一之日被抢了,竟也能含笑面对,如此宽容大度,真是臣妾们的福气。” 皇后:“……” 第13章 甄嬛传(13) 偌大的后宫,大约也就只有华妃敢这样的放肆了。她这话一出,堪称绝杀,整个凤仪宫顿时寂静无声。 妃嫔们既震惊于华妃的口无遮拦、嚣张放肆,同时也缩小存在感、生怕自个儿被成了被撒气的炮灰。 华妃,真勇士也。 皇后……皇后头风都要犯了。 她本就在皇帝那里没有什么宠爱体面,平日里,也就只有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才能让皇帝来她的宫里。 结果这回皇帝不仅除夕之夜没来,就连初一也没来,这也就算了,偏第二天还都有圣旨下发,这对知韫而言是荣宠体面,对皇后来说,就是诛心了。 昨日夜里,皇后一夜无眠,枯坐着等天色泛起鱼肚白。 她心中本就气恼,眼下不过勉强撑着中宫的体面、不想叫人看她笑话罢了。现在倒好,华妃简直是把她摇摇欲坠的脸面撕撸下来,狠狠地踩在脚下。 “华妃,你太放肆了!” 皇后冷了脸色,“本宫乃是皇后,执掌凤印,凤仪宫中,岂能容你这般放肆?!” “放肆?臣妾何曾放肆?” 华妃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哼笑一声,“臣妾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忠言逆耳,皇后娘娘连这也听不得了么?” 第6章 皇后:“……” 欣赏了一下皇后的脸色,华妃觉得心里头格外痛快,只是转念一想,让皇后丢脸的那个人又不是她……她立时又意兴阑珊了。 “时辰也不早了,既见不到璟嫔,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她扬了扬眉梢,敷衍地行了一个礼,“皇后娘娘也该好好休息,不然啊,那眼底的青黑都要遮不住了!” 说罢,扶着颂芝的手扬长而去。 她一走,小跟班丽贵嫔和曹容华立马跟上,“臣妾告退。” 皇后:“……” 华妃这个贱人! 懒得搭理丽贵嫔跟曹容华这两个华妃的爪牙走狗,皇后死死盯着华妃离去的背影,眼底一片寒凉。 过了许久,皇后才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扫视了一眼殿中一群低头不语的妃嫔,她勉强撑着带起一点笑意。 “你们也都散了吧。” 从方才华妃开口就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的众妃嫔连忙起身,“臣妾告退。” 一礼罢,众人迫不及待地离开凤仪宫,各回各家,恨不得今天没来过。 “啪!” 人一走,皇后就将手中的玉如意给掷到了地上,满地的碎片。 “贱人安敢如此欺辱本宫?!” “娘娘……” 剪秋心疼坏了,忙上前扶着她。 “剪秋,本宫的头好痛啊!” 皇后伏在剪秋身上,只觉得头疼欲裂,“剪秋你说,皇上他为何要如今折辱本宫?昨日是初一啊!” “娘娘!” 剪秋替她按着头部穴位,劝慰道,“皇上不会这般对娘娘的,定是璟嫔过于狐媚,魅惑了皇上。” “璟嫔……好一个璟嫔!” 皇后渐渐缓过劲儿,只是虽面容平静,眼底却依旧潜藏着令人心惊的杀意。 “本宫要她死!” 华妃是将门之女,背后有慕容家和汝南王撑腰,她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她。可她江氏有个什么?宫女出身、无权无势,竟也妄想当第二个华妃? 做梦! 第14章 甄嬛传(14) “还是你这里清净。” 沈眉庄今日很有些心烦,请安结束之后便去了棠梨宫见她的好姐妹甄嬛。 “眉姐姐。” 她来时甄嬛正倚在窗边读书,见了她不免欢喜,连忙吩咐,“快去拿眉姐姐爱吃的枣泥山药糕来,茶要碧螺春。” 见好姐妹这样惦记着自己,沈眉庄脸上的愁容散了不少,她挽了甄嬛坐下,“这宫里头,也只有你惦记我。” 甄嬛一怔,脸上笑容渐渐淡了,“可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事了?” 棠梨宫本就僻静,她位份低又不得宠,一些份例还要沈眉庄帮衬着,等闲还真不知道外头的事情。 “你不知道,这两天宫里头热闹的紧。” 沈眉庄苦笑道,“倚梅园有个姓江的宫女,除夕那夜被陛下带回了仪元殿,眼下,已经封了璟嫔了。” “竟是如此?” 甄嬛有些诧异,“按宫规祖制,宫女受封都要从末等起,先帝的顺陈太妃,纵然生育了先帝第九子,可终先帝一朝也不过是正五品恩嫔,她竟这样快就坐上了嫔位?” “皇上喜欢她,有何不可?” 沈眉庄自嘲地笑了笑,“昨日初封就是贵人,今日又晋了嫔位。” 她出身名门,父亲乃是济州都督,去年选秀入宫时,初封就是从五品小仪,可几个月过去,她也只晋了惠嫔而已。 沈眉庄素来心高气傲,此刻不免难堪。 “姐姐见过她么?” 甄嬛有些沉默,“如此来势汹汹,想来也是容色倾城。” 沈眉庄摇了摇头,“她还未去皇后宫中请安,我又怎会见过?” “总会见到的,姐姐莫要忧愁。” 甄嬛挽着沈眉庄的手劝慰,“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江氏才刚承宠就这样锋芒毕露、不知收敛,往后如何在宫中立足?” 她细细分析,“她宫女出身,没有母家作依靠,能仰仗的,唯有陛下恩宠,可君恩如流水,再风光又有几日呢?” 她们只需要静等就好。 “是吗?” 沈眉庄拍拍她的手,却是苦笑。 “希望如此。” …… 其实甄嬛与沈眉庄分析的倒也不算错。 虽然颐宁宫的太后依旧闭宫养病,但很显然,皇后是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 皇后执掌宫权,想做些什么,再容易不过了。毕竟,知韫总是要有地方住的吧?身边总是要有人伺候的吧? 那些选秀进宫的高门贵女身边,皇后都能轻而易举的下手,换作知韫这个没有根基的人,岂不是手到擒来? 也因此,皇后此刻虽厌恶极了知韫,但其实并没有太将她放在眼里,只觉得随意动动手脚,就能收拾了这个让她丢脸的小妃嫔。 只是她没想到,知韫身边,竟还真没有能让她下手的地方—— 玄凌虽有意让她入主昭信宫,但现在昭信宫还在修缮,有李长李总管亲自盯着,皇后也没法做什么手脚。 至于安排宫女太监……玄凌压根就没有让内务府给知韫安排人的意思,直接点了仪元殿的御前宫女给她。 皇后突然体会到什么叫棘手了。 ——你们这是在防着谁呢?! 第15章 甄嬛传(15) 知韫并不知道这大清早的在凤仪宫上演的好戏,也不知道有人恨她恨的要死。 迷迷糊糊醒过来,知韫有点怀疑人生。 那啥,她的酒量竟然这么差的吗?就这种花酿,竟然也一杯倒? 不过吧……这醉的也挺及时的……有些时候,太清醒确实也没必要。 “韫儿醒了?” 床帘被拉开,原是坐在窗边看书的玄凌听见动静,坐到了床沿。 “陛下怎么在这?” 知韫抬眸就对上他含笑的目光,脑子一抽,竟问出了一句傻话,待到反应过来之后,她的小脸爆红,直接就把被子一拉、将她整个人都给裹了进去。 啊啊啊!好丢人啊! 紧接着,她就听见玄凌似乎笑了一声,又抬手来拉她的被子。 “这样难不难受?” 许是怕她恼,他强忍着笑意,哄道,“韫儿乖,别把自己给闷坏了。” 知韫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气呼呼地瞪他,“陛下不许笑我!” 只是她此刻面色潮红,眼如水杏,潋滟生光,便是瞪起人来,也只叫人觉得可爱。 “好,朕不笑。” 然而话才出口,他就没忍住短促地笑了声,随后又迅速肃起脸色。 知韫:“……” “陛下!” 她自己大清早的犯蠢丢脸也就罢了,可他也不能当着她的面笑话她呀! 她不要面子的吗? 知韫气坏了,瞪大了眼睛,控诉道,“陛下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这丫头怎么这样惹人疼? 玄凌笑意渐深,将小姑娘连着被子一道揽在怀里,低头啄了啄她的唇瓣,笑道,“是韫儿太可人疼爱了。” 知韫:“……” 她反射性捂住自己的嘴唇,嗔他一眼,“我还没洗漱!” 玄凌:“……” 他胸腔震动,唇角的笑意更是掩都掩不住,“无妨,韫儿哪里都是香香的。” 这话就说的有点暧昧了,尤其还是在床上这么一个更暧昧的地方说的。 “不许说了!” 知韫觉得自己的脸都热得发烫了,瓮声道,“衣服呢?我要起床了。” 玄凌这才止了笑意,往外头扬声唤了声,很快就有宫女捧着衣物进来,放在小几上后又被他给挥退了出去。 玄凌笑吟吟看她,“要朕帮忙么?” “……陛下真不知羞!” 知韫红着脸瞪他,劈手取过贴身衣物,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他推开、合上床帘,只留下一句,“不需要!” 玄凌被推了个猝不及防,但也知道她羞极了,也不再逗她,顺着力道起身,还十分“正人君子”地转了个身。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阵,知韫穿好了衣裳,拉开帘子准备下床。只是躺在床上时感觉还不大明显,这脚才踩到地上,就觉得软的厉害、用不上劲儿。 “啊!” 索性玄凌听见动静转身,正好把人接了个满怀,才没叫她摔到地上。 “韫儿怎得这样不小心?” 他眼底尽是笑意,“如此看来,还是朕抱着韫儿去洗漱梳妆吧。” 知韫瞪他。 她差点摔倒究竟是因为什么,你难道真的不清楚吗? 狗男人! 第16章 甄嬛传(16) 用过了早膳,玄凌抱着知韫窝在窗边小榻上,跟她讲了早上的安排,包括晋封璟嫔以及过几日再去请安的事情。 “你刚到朕身边来,难免有些惹人注目,等过个几日的,也就好了。” 第7章 倒也不是说过几天就不显眼了,只是过几天之后,她们也就冷静下来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就算有个别几个或许说话还是不怎么习惯过脑子,但至少……皇后该是有分寸的。 知韫:“……” 看明白了,皇帝陛下是不是真喜欢她不好说,但他肯定不喜欢皇后。 玄凌把玩着她的手指,细细叮嘱,“到时候若是有谁说什么不好听的了,韫儿也不必忍让,万事自有朕替你撑着。” 言外之意,能回嘴就回嘴,不能回嘴就赶紧回来告状,反正别自个儿受气就行。 “知道了。” 知韫乖乖点头。 玄凌见了却是更不放心了,想了想,道,“罢了,到时候朕陪着你一起去。” 他后宫里那些妃嫔是个什么脾性的,他心里其实也有点数,他家韫儿这么乖巧,真被人给挤兑了,怕是连还嘴都不会。 知韫:“……” 她确实不会还嘴呢!她只会生气了不说话让他去猜呢! 算了,皇帝陛下有这份心就好,她就怕他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把人往后宫一扔、觉得万事都有皇后在、看谁都是真善美。 不过也是,他是在宫里长大的,对于这些阴司算计,只怕是比她清楚多了,真说起来,她才是那个傻白甜呢。 …… 正月初五的时候,玄凌再次下旨晋她为婉仪,又陪着她去了一趟凤仪宫。 走出凤仪宫的那一刻,她突然就觉得很茫然,亦对往后的日子产生畏惧之感。 她是知道宫里有很多妃嫔的。 只是知道归知道,同亲眼见到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哪怕之前给自己做了再多的心理预期,也挡不住这一刻的冲击。 这样多的女人,围绕着同一个男人打转,争夺那一点“宠爱”,哪怕如今,知韫还不需要去“争宠”,可她总会有那一日的。 只要一想,她就觉得可怕。 “怎么了?” 见她沉默不语,玄凌不禁皱眉。 他方才一直陪着她,也不曾有人对她不敬,她这是怎么了? “陛下,我……” 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强自扯出一点笑意,“臣妾无事。只是今日起得早,有些困了。” 玄凌凝望着她,她却只躲开他的目光。 他似有所觉,却没纠缠,和声笑道,“左右无事,韫儿回去好好歇一歇就是。” 顿了顿,他又道,“韫儿身子不好,往后便多休养,也不必去凤仪宫。” 知韫一愣,低声道,“多谢陛下。” 她本就住在仪元殿,玄凌又允了她不去凤仪宫请安,如此,只要她不特意往人堆里扎,就几乎见不到那些妃嫔。 不可否认,她确实觉得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她太过鸵鸟,可她现在,只想逼着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再等等,再给她一点时间。 第17章 甄嬛传(17) 玄凌身为皇帝,自然不可能整日里无所事事,虽说不是每日都需要朝会,但也要批阅奏章、召见大臣。 他无事的时候,总会兴致十足地教她写字,教她下棋,教她品茶。 他忙的时候,知韫或是自己坐在里间窗边安静地看书,或是站在旁边替他磨墨,然后等他忙完了后往他怀里一坐,撒娇着使唤他给她揉手腕。 玄凌很吃她这一套。 他总是一边替她揉手腕,一边笑吟吟地打趣,“朕的韫儿果真娇气。” “陛下不喜欢么?” 少女清凌凌的眼睛满满地都是他,声音又软又甜,“人家只是想陪着陛下呀!” “喜欢。” 玄凌轻笑道,“红袖添香,自是美事一件,只是朕心疼你。”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些事,叫奴才去做就是,韫儿在边上看书就好。” 知韫:“……” “可以不看嘛?” 她期期艾艾,“陛下书房里的这些书,都太枯燥了……” 稍微简单能懂点的她都看完了,剩下的那些吧……需要他先寓教于乐一下,要不然太废脑子了,她看了想睡觉。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学渣上课的时候爱睡觉了,感同身受啊! 玄凌闷笑出声,“韫儿前几日,不是还说要做个才女?” 知韫:“……” 她悻悻道,“这不是……陛下不是喜欢有才情的女子么?” 眼前这位皇帝陛下俨然是一位喜好风月的,他在书画诗词上的造诣很深,为了能有点共同语言,她不得琢磨着提升一下自己的业务能力来投老板所好?总不能一直当个空有美貌的草包美人吧? 她努努嘴,抱怨道,“再说了,之前都是陛下教我的,学起来也不觉枯燥乏味,现下我自己一个人看,看不懂嘛!” “你呀!” 玄凌捏了捏她的手,无奈道,“惯来就爱揣度朕的心思,偏还总揣度不对。” “朕教你这些,是因你本身便想学,而非是因朕想让你成为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他看着她的眼睛,“世上有才情的女子不知多少,可没有哪一个是你。朕喜欢你,便是喜欢你如今的样子,何必要为了那些有的没的难为自己?” “陛下真好~” 知韫乖乖点头,又眼巴巴看他,笑的可甜可乖,“最喜欢陛下了!” “惯会哄朕。” 玄凌最受不了她这般模样,唇畔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既如此,韫儿再好好的回朕一回,可还真心想学么?” “当然想啦!” 知韫想也没想,“有陛下这位好老师在,我若是不好好学,岂非暴殄天物?” 她抬手搂着他的脖子,笑盈盈道,“陛下不知道,念书么,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嫌弃与抱怨,可这也不耽误我继续学下去呀!” 学到跳楼的不少,退学的有几个? 她现在虽然有点厌学,但不代表她乐意当一辈子的文盲啊! 皇帝陛下亲自教,多好的提升自己的机会,学到就是赚到,她疯了才不学。 再说了—— 皇帝的情话,有几分能信? 第18章 甄嬛传(18) 有些时候,话就不能说的太绝对。 坚持刻苦了几天的知韫觉得,要不她还是“疯”了吧?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知韫把书一扔,颓废地趴在小几上,宛若失去梦想的咸鱼。 她之前真的高估了自己,现在日常在好好学习和摆烂里面反复横跳。 “陛下。” 知韫委屈巴巴地看向不远处的玄凌,“我是不是很笨啊?” “怎么会?” 玄凌放下折子,走过来将她拥在怀里,安慰道,“朕的韫儿最聪慧不过了,只是学习之事,亦要讲究劳逸结合,咱们先歇一歇,明日再看。”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知韫埋在他的胸膛,哼哼唧唧,“回头我若是生了懒怠之心可怎么是好?” 她摇头晃脑,“都说蓝颜祸水,陛下,你这是在坏我道心。” 玄凌被她逗笑了,揶揄道,“那韫儿的道心坏了没有?若是没有,朕既背了这个名头,可当真要来勾一勾你了。” “……休想。” 知韫坐直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义正言辞道,“本姑娘心志坚定,岂能因美色而松懈?” “哦?” 他显然已经抓住了她颜控的弱点,凑近几分,眉目疏朗,温文含笑,“当真么?” 知韫:“……” 可恶! 她唾弃一把自己这死看脸的毛病,不情不愿道,“好吧,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真的就一点点。 玄凌乐不可支,朗笑出声。 “陛下!” 知韫气呼呼瞪他,“不许笑,再笑人家可就要恼了!” “乖,韫儿不恼。” 玄凌眉眼含笑,“是朕不好,作为赔罪,朕为韫儿抚琴,可好?” 抚琴? 知韫眼睛一亮,忙问道,“真的?陛下也善音律么?想听!” 她还以为皇帝陛下都是悠哉悠哉地听他后宫的才女们弹琴吹箫呢。 玄凌:“……” 玄凌深深地看她一眼,随即扬声唤李长取琴来,俨然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她的不信任行为是错误的。 知韫有些讪讪,又有点愤愤。 ——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是她的错吗?皇帝陛下要不要这么擅长“读心”啊? 不过不得不说,皇帝陛下的琴艺果真极出色。修长的手指拨弄琴弦,琴声婉转缠绵,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和浓烈。 一曲毕,玄凌含笑看她,“想学么?” “当然想学!” 知韫小鸡啄米式点头,又问,“这是什么曲子呀?” 少女眉眼弯弯,眉宇间尽是明媚的笑意,玄凌见了也跟着扬了扬唇。 第8章 他喜欢看她这般自在明媚的模样。 “此曲唤作《凤求凰》。” “《凤求凰》?” 知韫一愣,而后眼睛一亮,“这就是司马相如作给卓文君的《凤求凰》么?原来是这样的曲子呀,听着还挺好听的。” 她兴致勃勃,显然很有兴趣。手指在琴弦上试着拨弄,却不得其所,于是问玄凌,“这个学着难不难呀?” 玄凌不语,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知韫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也有些疑惑,“陛下?”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玄凌勾了勾唇,将她拢在怀里,握着她的手轻轻拨弄琴弦。 他的声音轻如清雪,凉凉的落在她耳畔,“琴曲不难,难在琴心,韫儿是该好好学。” 知韫蓦然一惊。 第19章 甄嬛传(19) 这是一把好琴。 琴声泠泠,清越悠扬。 只是,知韫已没有了方才赏琴听音时的欢喜自在的心情。 “陛下,你是不是生气了?” 知韫其实并不擅长“察言观色”,只是,玄凌此刻的情绪竟十分外露,再联想那一句若有所指的话,她立时就想明白了。 《凤求凰》一曲的含义不一般,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着她弹起,但不管怎么说,她方才的样子……他应是不满意的。 可她不懂。 他无缘无故的,试探她做什么? 方才的和乐氛围烟消云散,二人之间,弥漫着令她不安的沉默。知韫咬着唇瓣,渐渐开始忐忑,眼底隐隐氤氲起一丝水雾。 “铮——” 琴声止。 “怎么哭了?” 玄凌捧着她的脸,轻轻替她拭去泪水。 他虽气她,可见她这般,却只觉得心疼怜惜,“乖,不哭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拧了拧她的脸颊,“既有胆子欺君,怎么还怕朕生气?” “哪有?!” 知韫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陛下若是想要废我去冷宫,只管废就是,为何还要冤枉我?”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哭得眼睛鼻子通红一片,跟小兔子似的,可爱可怜。 “又在浑说什么?” 玄凌回回都被她这口无遮拦的样子给气到,“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废你去冷宫了?朕待你还不够好么?” 他待这小妮子还不好么? 素来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倒是这丫头,平日里总是笑的又甜又乖,张口闭口都是“陛下最好了”、“最喜欢陛下”,临了临了,竟全都是哄他的。 你说这丫头多气人呐?难道还不能叫他自个儿生个闷气么? 知韫:“……” 她有点哭不下去了。 知韫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眼角还挂着泪珠,怯怯地昂头看他,卖乖道,“陛下,别生气了好不好?我……” 她顿了顿,试图给自己找个理由。玄凌静静望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几息后,沉默继续蔓延。 知韫又开始想哭了。 嘤,她要是说了,他肯定更加生气,她还是不火上浇油了吧。 玄凌:“……” 他闭了闭眼,难得觉得有些烦躁。 玄凌心底其实也觉得可笑,经历了这么多,他竟还会因她一句话、一个眼神而心生恼意,烦躁地控制不住情绪。 只是看着她眼眸含泪、梨花带雨的模样,到底还是觉得心疼。 “乖,韫儿不哭。” 罢了,跟她计较什么呢? 她才来他身边多久?如今这般就已经很好,怎么能苛求太过? 爱人如养花。他护着、宠着、纵着,总能将她的脾气性子养出来,也总能叫她信他、依赖他、喜欢他。 往后的日子还长,他等得起。 “那……陛下还生气吗?”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眼底浸满了泪,仿佛他说个“是”字就要哭出来。 “不气了。” 玄凌无奈,却也只能哄她。 “是朕不好,吓到韫儿了,韫儿原谅朕一回,好不好?” 知韫半信半疑。 果然,到了夜间,他床笫间却更加放肆了几分,欺负地她哭着求饶。 她就知道,这狗男人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呜呜呜~她的腰要断了。 第20章 甄嬛传(20) 夜深了。 玄凌却是迟迟不曾入眠。 他半靠在榻上,臂弯处蜷着倦极的少女。 怜惜她身子弱,玄凌在床笫间素来都是温柔克制的,只是今日,他却是忍不住拉着她沉沦在情欲海中。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少女睡得极沉,自是不会回答他。玄凌也不在意,抬手轻柔地抚摸她精致的、犹自带着泪痕的眉眼,眸色深深。 往日只觉得她心思浅,如一张白纸一般,心里想什么他一眼就知道,可眼下,他却无法窥探到她的内心深处。 这些日子,他分明能感觉到,她对他是越来越依赖的,可这份依赖与亲昵的背后,他总觉着少了些什么。 今日一试,果然如此。 她不喜欢他。 其实这并不奇怪。 这世上,本也没有谁定要喜欢谁的道理,如他自己,不照样吝啬于给予真心么?她这般,也并非不能理解。 只可惜,他这个人,自私、霸道且贪婪。 “韫儿可要乖一些。” 他描摹着她的眉眼,低声呢喃,“韫儿要什么,朕都给,只要韫儿乖。” …… 次日乃是正月十五。 上元佳节,宫中历来都要召开宴会,不仅是后宫嫔妃,便是宗室亲贵和文武重臣都要入宫赴宴,难得的盛大场合。 昨儿闹得太过,知韫一觉睡到了中午,整个人蔫嗒嗒的,仿佛被吸干了精气。素来爱美的她也没心思琢磨怎么打扮了,无论是妆容还是着装,全部交给了皇帝陛下。 ——仿佛昨日之事并未发生。 知韫也不明白,这算不算粉饰太平,但既然他愿意轻轻揭过,她自然不会再提。 玄凌显然很乐意接过这个任务。 他挑了一袭银朱色镂金绣并蒂牡丹蜀锦长裙,腰间束着掐金丝云纹腰带,坠着玲珑玉佩。长发用几支玉簪挽成发髻,两边各簪着一支精致的金累丝凤穿牡丹步摇,金色流苏垂在耳畔轻轻晃动着。 妆容已成,玄凌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沉吟几许,拿笔在胭脂上沾了沾,在她眉心画了一个牡丹花状的花钿。 “朕的韫儿,果真国色天香。” “是么?” 知韫稍稍转了转脑袋,觉得有点沉,她喜爱素雅之风,一惯是不大喜欢金银首饰的,往日也大多只用几支玉簪而已。 “是不是有些艳了?” 而且,她觉得就她这样的打扮,只要她等会儿一露面,皇后就得闹心一整天。 “丽而不媚,艳而不妖,极美。” 玄凌却觉得这样极好,笑道,“韫儿往日里如出水芙蓉,今日却似错彩镂金,淡妆浓抹,总是极相宜的。” 那行吧,皇帝陛下说好就好吧。 “陛下可真会说话。” 知韫的唇角扬了扬,眉眼更灵动几分。 谁不喜欢被夸漂亮呢?反正她很喜欢。 “韫儿喜欢就好。” 玄凌轻笑,“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往承平殿去了。” 他挽着自家小姑娘的手,细细叮嘱道,“虽是宫宴,却也没什么要紧的,韫儿莫要紧张,只管跟在朕的身边就是。” “陛下放心。” 知韫昂头看他,扬了扬眉梢,“有陛下在边上,我才不怕呢!”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她既怕他,又不怕他;既不信他,却又信他。 第21章 甄嬛传(21) 宴会在承平殿举办,玄凌带着知韫到时,殿内已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玄凌既到了,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问安,口称万岁。他带着知韫径直走到上首坐下后,方才笑着叫起。 “今日上元佳节,众卿不必拘束。” 众人谢恩,而后恭敬入座。 “皇兄每回都说不必拘束。” 气氛冷淡之际,有清朗的男声传来,却是清河王,“可这按规矩来啊,还是拘束!” “也就你会这样说。” 玄凌笑着看他一眼,又指着他对众人道,“六弟最怕拘束。” 见皇帝兴致不错,一众宫嫔臣子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来赴宴的文武宗室们渐渐放松,开始饮酒赏乐。 不过后宫嫔妃们显然心思不在歌舞上。 半个月了,皇帝陛下简直把她们当成透明人一般,连个人影儿都不见。好不容易在宫宴上见着人,不得敬上一杯酒、说上几句话? 皇帝陛下的兴致也该过了不是? 华妃第一个按耐不住,起身向玄凌敬酒,“今日上元佳节,臣妾敬皇上一杯。” 第9章 “华妃有心了。” 玄凌正与知韫说话,见华妃起身敬酒,不禁皱了皱眉,又见连同皇后在内的后宫妃嫔们的目光都汇聚过来,索性端了一杯水酒。 “今日虽喜庆,却也别喝太多酒,朕与尔等,满饮此杯。” 说罢,他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不管被尔等的华妃脸色有没有变。 见华妃碰了个钉子,皇后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她转头看向玄凌,正要说什么,却见玄凌满眼都是知韫。 “谁给你倒的酒?” 一转头就见知韫手里也端了一杯酒要喝,玄凌忙拦着她,“自个儿的酒量不知道么?回头醉了可怎生是好?” 虽然他家韫儿醉了也是娇憨可人,但这模样怎么能给别人看? “哪有这么夸张嘛!” 知韫嘟了嘟嘴,眼巴巴地看着他,“今天上元佳节,跟着沾沾喜气嘛,就喝一点点,不会醉的!” “不行。” 玄凌铁石心肠,说不行就是不行,怕她馋,他抬手就让人把桌上的酒水都给撤了,换了玫瑰牛乳来。 “韫儿乖,咱们不喝酒。” 她上回喝酒味极淡的玫瑰酿都一杯倒,今日这酒可比玫瑰酿要烈多了。 “哼!” 知韫气呼呼瞪他,“陛下真小气!” “韫儿乖。” 玄凌给她剥了水果,轻声哄她,“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看灯会?若是韫儿醉了,可就去不成了。” 一想也是。 知韫也不说要喝酒了,乖乖捧了一碗热乎乎的桂花圆子吃着。 “还要多久呀?别回头咱们去的时候,灯会都结束了。” “这样急?” 玄凌轻笑,“那咱们这就回去换衣裳。” 宫宴其实也就这么回事,大家吃好喝好的,体现一下皇家恩典也就是了。 “皇上?” 皇后见玄凌带着知韫起身,不禁有些茫然。这宫宴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呢,你们怎么就要提前走了? “朕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玄凌对着勋贵的某一席点了点头,随口道,“皇后主持宫宴吧。” 皇后是想拦的,只是见玄凌头也不回地走了,也只能强撑着雍容笑意,带领众人起身,“臣妾恭送陛下。” 第22章 甄嬛传(22) 马车在街巷不远处停下。 同样换了宫外衣裳的羽林卫守在边上,四周看了看、确定安全了之后,方才请马车里的主子下车。 玄凌先从马车下来,随后又立在边上,伸手扶着知韫下车。 他替知韫细细整理了披风,又从随行宫女处拿来暖手炉放在她手上,道,“宫外不比宫内,鱼龙混杂,韫儿一定要跟着朕,不能乱跑,知道么?” “我知道了,一定紧紧跟着陛下!” 知韫连这里的路都不认识,当然不可能乱跑,因此答应得很痛快。 “朕的韫儿真乖。” 揉了一把小姑娘的头发,玄凌颇感欣慰,他的韫儿还是很听话的。 上元佳节,不禁宵禁,十里长街,灯火通明,这是一年中难得的热闹时候。 各式各样的绘着吉祥纹样的灯笼发出暖色的光芒,映照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熙熙攘攘的小贩叫卖声增添了更多的喧闹,也增添了更多的喜庆氛围。 “这里好热闹呀!” 知韫似乎是被来往的百姓们的喜悦感染了,脸上也带着明媚的笑意。 分明她也没在宫里待多久,可如今再到宫外头来瞧一瞧这人间烟火,她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她忍不住扯了扯玄凌的衣袖,目光期盼,“咱们以后还出来玩,好不好?” 玄凌怎么舍得让她失望? “好。” 他揽着少女的腰身,应允道,“以后,咱们每年都出来看灯会。” 少女立时璨然一笑,踮起脚凑到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声道,“就知道陛下最好了,最喜欢陛下了!” 她习惯性地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只是刚说完,她又想起昨日的翻车,不由得有点心虚,眼神也微微飘忽。 而后,她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兴致勃勃地拉着玄凌四处闲逛,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 玄凌:“……” 罢了,她难得这样高兴。 李长等人:“……” 我的祖宗哎!您可收着点儿吧,这是在宫外头呢,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担不起啊! 李长苦着一张脸,苦哈哈地跟上,心中不断后悔当时怎么没拦着陛下——虽然他指定也拦不住就是了。 上元节历来有放河灯祈福的习俗,此刻,知韫同玄凌一人取了一盏河灯。 明月高悬,她将燃着一簇温暖火焰的莲花灯轻轻推入水面,看着这盏承载了她的祈愿的花灯随波远去。 随后,她又凑到玄凌耳边,好奇道,“陛下许的是什么愿呀?” 玄凌扶着她起身,为她理了理裙摆,语带笑意,“这可不能告诉韫儿,这愿望啊,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知韫:“……” “什么嘛!” 她有些失望,小声嘀咕了句“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又昂头看他,“陛下的愿望,肯定同我有关,对不对?” 见他只笑不语,她便知道没错,脸上又带了笑意,“我就知道!” 她显然很高兴,哼着歌儿往回走,“咱们快回去了啦!好晚了的!” 玄凌笑着跟上,目光缱绻地看着她活力满满的背影。 他愿他的韫儿,岁岁年年,无忧无虑。 第23章 甄嬛传(23) 情事过后,玄凌半搂着少女,抚弄着她玉质光滑的香肩,看着怀中女子娇艳的面容,他眸中氲起柔意。 “韫儿觉得,今日见过的延宁侯如何?” “谁?” 知韫昏昏欲睡,乍一听他开口,还有些懵懵的,“延宁侯是哪个?” 她的眉眼间尽是疑惑,毕竟今日宴会上来往的文武勋贵不少,她还真不大记得住。 而且…… “陛下为何突然提起延宁侯?” 玄凌:“……” “韫儿竟还真只观赏歌舞了不成?” 他原本的思索尽数被打断,只余下满心的无奈,点了点小姑娘的眉心,解释道,“延宁侯江桓,如今任兵部尚书,尚德阳大长公主之女成安翁主。” 知韫边听边点头,勋贵侯门出身,官居高位、手掌六部之一,还尚了宗室贵女,妥妥的是一位手握重权的大佬。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等会儿—— 想到某种可能,知韫心头一跳,立时睡意全无,抬头却见他展眉一笑,问她,“朕预备为韫儿寻个干亲,韫儿以为如何?” 知韫:“……” 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唾沫,眼底满是震惊,“陛下怎么突然想到这事儿了?” 认干亲? 这操作她听说过的呀! 先帝就给舒贵妃认了知事平章阮延年当义父呢,这些当皇帝的,最喜欢给出身低的宠妃找个高官显贵的爹了! 皇帝陛下这是认真的吗? 见小姑娘傻愣愣地看着他,玄凌只觉得她可爱极了。 “韫儿出身倚梅园……朕虽不在意,但旁人难免看轻。” 他是皇帝,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臣子,地位高一点、低一点,其实没什么两样。但在旁人眼里,却并非如此。宫女出身并非她的过错,他绝不允许旁人以此来攻讦她。 女子立于世,底气源于何? 母族强盛、丈夫爱重、子嗣成材。 她从前什么都没有,无妨,他如今一一为她补上就是。 玄凌道,“延宁侯江氏家风不错,府上男儿也算出色,朕想着,将韫儿记到他们府上,也叫韫儿有个倚仗。” 知韫怔怔地望着他,忽然眨了眨眼睛,压住里头的雾气。 “陛下不必这样的。” 她吸了吸鼻子,“我不在意这些的。” 她并不是延宁侯和成安翁主的亲女儿,这样的关系,只能是锦上添花,不会是雪中送炭,若皇帝有一日不喜欢她了,延宁侯府也只会跟她撇清关系。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罢了。 知韫唇畔弯起一点真心的笑意,道,“陛下有这份心意,便已足够了。” 虽然这对于皇帝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至少,他愿意说这句话。 “韫儿不在意,朕在意。” 他爱惜地将少女拥在怀里,吻了吻她眉心,轻声道,“韫儿是朕掌心至宝,当珍之爱之重之,朕不会委屈你。” ——昨日之事,他琢磨了一夜,思来想去,觉得或许是他还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没关系,现在也不晚。 知韫咬了咬唇,“可是……” “不必多想。” 玄凌握着她的手轻轻一吻,“朕都会替韫儿安排好的。” 第24章 甄嬛传(24) 第10章 “制曰:朕惟教始宫闱,端重肃雝之范,礼崇位号,实资翊赞之功,锡赐以纶言光兹懿典。咨尔婉仪江氏,毓质名门,温恭懋著。以册宝封尔为璟妃。钦哉。” 正月十六,一道圣旨震惊六宫。 皇帝陛下不仅给心尖宠安了个侯门贵女的身份,宣称她是延宁侯和成安翁主的女儿,还一口气连升五级、直接就将人给捧到了正二品的妃位上。 皇帝这是疯了吗? 哪怕大家心里头都明白,以知韫的得宠程度,封妃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但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短短半月,就从一介宫女成了众妃之首,这未免也太荒唐了! 知韫其实也很震惊。 虽然他昨天晚上跟她提了一嘴,可她也只以为他打算给她安个出身而已。而且,她也没想过他的动作这么快、效率这么高呀! 璟妃? 别说旁人了,知韫也觉得不真实。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管皇帝陛下的思维有多叫人震惊了,毕竟,这道圣旨可是连太后娘娘都给惊动了。 不开玩笑,她现在有点慌。 “陛下快帮我看看嘛!” 知韫换了身水绿色的衣裙,发间也只用玉饰,“这样看上去会不会温柔些?” 老人家应该喜欢这个调调的吧? “韫儿怕什么?” 玄凌笑着打趣她,“做儿媳的,迟早都是要拜见婆母的,朕的韫儿这样好,母后见了必然喜欢。” 知韫:“……” ——你妈可未必认我是“儿媳”呢。 她嗔他一眼,嘟囔道,“陛下这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莫要多想。” 玄凌轻笑,“朕陪着韫儿呢!” …… 太后这回宣召,显然是留了余地的。 她想见见被她儿子捧着护着的女子,却并不想跟儿子闹得不好看,等亲眼见了人后,太后就知道,她做对了。 被皇帝牢牢护在身边的少女约摸十五六岁,眉眼精致,容颜迤逦,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裳,正如春水般动人。 这样的容色,纵使太后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美人,也依旧眼前一亮。 虽有些紧张,但她的规矩仪态却是极好的,一双清凌凌的杏眼,望着人的时候实在叫人心软。 “你过来。” 太后无意与她为难,她向知韫招了招手,温和道,“走近些,叫哀家瞧一瞧。” 知韫抿抿唇,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玄凌,见他含笑点头,她才款款上前。 “太后娘娘。” 太后只作不知这眉眼官司,和善地叫起,又让竹息扶了她坐到绣墩上,问了她几句话,而后转头对玄凌道,“难怪你喜欢,哀家也觉得是个好孩子。” “儿子就知道母后定也喜欢她。” 玄凌笑道,“偏她胆儿小,来时还怕母后不喜欢她。” 知韫:“……” 她忍不住看他一眼,这话是能说的吗? “她年纪轻,也情有可原。” 太后笑了笑,又对知韫道,“你小姑娘家家的,想来也不大坐得住,叫竹息跟着,去外头玩一玩吧。” 这就是有话要同玄凌说了。 知韫乖乖点头,起身行了一礼,“陛下,太后娘娘,臣妾告退。” “去吧。” 玄凌笑着嘱咐,“在母后的宫里,韫儿不必拘谨,安心等着朕。” 如此,她放松许多,脚步轻盈地跟着竹息往外去了。 第25章 甄嬛传(25) “就这样舍不得人?” 见玄凌恋恋不舍地望着知韫离去的背影,太后不禁道,“哀家这又不是龙潭虎穴,哪里要你这样放心不下?” “母后说笑了。” 玄凌收回视线,慢悠悠饮了一口茶,“她年纪小,儿子难免多照顾些。” 他家的小姑娘,他不疼谁疼? “这丫头瞧着是个不错的,你多疼几分也无妨,只是……莫要太过了。” 太后睨他一眼,沉了语气,“哀家听说,自除夕之后,你一直冷落后宫,就连皇后宫里,也未曾踏足……你也该注意些分寸,莫要落了皇后的脸面。” 玄凌皱了皱眉,“儿子心中有数。” 一见他那模样,太后就知道他什么也没听进去,她心底一沉,缓缓开口,“江氏年轻,侍奉的时间也不长,何以如此着急予她高位?等来日有了子嗣,再行加封,方是圆满,亦不叫前朝后宫非议啊。” “儿子想予她高位,是因喜欢她,与她有没有子嗣无关。” 她若有孩子,自然很好,那会是大周的储君;可若他们没这个子嗣缘分……也不必强求,他总会替她安排好的。 至于旁的…… 玄凌吹了吹茶盏表面的浮沫,虽轻描淡写,却带着几分冷厉,“朕的旨意,前朝后宫,谁敢置喙?!” 他转头看向太后,淡淡道,“母后,儿子十三岁登基,至今已有十三载了。” 十三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皇位不稳、需要仰人鼻息的少年帝王了。 “就这样喜欢她?” 试探被强硬地打回来,太后神情复杂。 很多事情,太后看得远比皇后明白,对这个儿子,太后也远比皇后了解。 “她很好。” 那晚的倚梅园夜色深沉,她侧头望来,那双清凌凌的杏眸,明朗而澄澈,好似流转着一泓秋水,又仿佛盛满了漫天星辰,一眼就望到了他的心里。 玄凌的目光柔和至极,唇角噙着清浅笑意,“她值得最好的。” 最好的? 什么才是最好的? “她到你身边,不过半月而已。” 太后阖了阖眼,“何至于此?” “这重要吗?” 玄凌温声道,“母后,儿子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太后默然不语,神情怅然,良久,她问道,“你还记得么?当年阿柔去了的时候,她曾说……” “啪嗒。” 是茶盏被掷在桌案上的声音。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好吗?” 玄凌虽还笑着,眼底却一片薄凉,“朕有些时候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有人总这样沉溺于过去呢?” 皇后如此,太后亦如此。 朱柔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子,容色倾城,性子柔婉,擅惊鸿舞,作琵琶语。 只可惜,他不爱她,正如她也不爱他。他们的结合,背后本就不堪深究。 当年的事,太后分明心知肚明,怎么还对他抱有这样的期盼呢? “母后,儿子当真喜爱她。” 他敛了敛眉,“日后,儿子若做了什么,还望母后不要动怒才是。” 他话中未尽之意,太后听明白了。 只是正如玄凌所说,他登基十三年,权柄在握,他想做什么,无人可以阻止。 即便是她这个生身母亲。 太后阖了阖眼,面色似悲似悯。 第26章 甄嬛传(26) “你别忘了,宜修既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表姐,你当真要这样废弃她吗?” 这些年,他拿着朱柔则做靶子故作深情、冷眼看着朱宜修偏执疯狂,还不够吗? 太后冷然一笑,“哀家自然是知道你的,只是江氏呢?她也知道吗?” 她今日原是不想与他闹得不痛快的,只是此时此刻,她却忍不住反唇相讥。 “你将她拘在仪元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究竟是想护着她不被算计,还是怕她有一日知道了那些旧事会怕你、厌你?” 玄凌的神色彻底地冷了下来,太后却只觉得悲哀,“这么多年,你把旁人都当成棋子和玩意儿,就连自己的骨肉也不在意……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模样的?” 从他登基之初朱宜修诞下的皇长子起,后宫不知没了多少孩子,有时候太后都觉得心疼,他却依旧不闻不问。 难道他不知道这些孩子没的蹊跷吗?难道他不知道朱宜修手上并不干净吗? 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后宫的阴司手段,他其实比谁都懂,愿意护着几分的,如长子予漓和长女淑和帝姬,不是都平安出生了吗? 从朱宜修的孩子直到夭折都未取名起,从朱柔则难产血崩、母子俱亡起,太后就彻底地看清了这个儿子。 他何止是不想要那些权臣之女的孩子,他也不想要流着朱氏血脉的孩子! 他的凉薄,远甚于先帝。 “借着柔则入宫,叫朱氏姐妹反目,让摄政王对你放松警惕的同时,又顺理成章冷落先帝旧臣、提拔新人。借着宜修害死柔则,殉葬了贤德二妃,逼得甘将军和苗丞相告老还乡,在朝堂之上再无掣肘。” 太后哂笑一声,“你步步算计,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一手提拔起来的慕容氏兄弟得势后竟会和汝南王纠缠不清,所以你捧杀华妃和她兄长,甚至连亲骨肉都……” 第11章 “母后!” 玄凌的神色阴冷,叫人觉得心惊,“朕以为,咱们母子之间,是有默契的。” 他扯了扯唇,“朕确实利用了她们,那又如何呢?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朱氏姐妹也好,贤德二妃也罢,她们哪一个,不是承载着家族的使命,想要算计他、从他身上攫取利益? 年少的帝王风雨飘摇,摄政王却独掌大权,就连太后,他的母亲,都和摄政王……谁不想火中取栗?他们想算计他,他也想算计他们,各凭本事而已。 “母后何必作出这般神态?” 他彻底将那一点温情撕扯开来,“父皇在时,眼中只有六弟,不曾教导朕一星半点。后来朕登基,母后却只满心想着巩固朱氏后族的地位、迫不及待要迎朱氏女入宫,甚至还念着与摄政王的年少情分。” 他的父亲从未爱他,他的母亲……爱朱氏胜过爱他。 那些不堪的旧事,他从来都记得,但如今的他,不会露出分毫。 “母后,过去的事情,咱们谁也不去提了,不好吗?”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袖,神态又恢复一惯的温润儒雅,“儿子知道,母后是心疼儿子,怕儿子来日会与韫儿闹得不愉快。” 他轻笑一声,“您多虑了。” * #春枝暮 这回就是全员恶人但玄凌最恶。(前段时间去看了原著,怎么说呢,后宫争斗暂且不提,就前朝而言,llz不如不写,写了反而逻辑不对,能写一个论文来分析一下这个大周简直亡国之兆那种。) #春枝暮 有宝子问什么时候上??,渠道呢肯定会上的,但没有这么快,需要等到了字数之后申请、申请通过之后还要??审核,所以不要急哈。 #春枝暮 最后——求免费的点赞打卡花花评论呀,冒个泡让我知道你们在看嘛(? ? ?? ) 第27章 甄嬛传(27) 颐宁宫乃是太后居所,自然是修的雅致精巧,虽是冬日,但庭前也摆了开的极好的茶花与墨兰,添了几许生机与颜色。 不过知韫完全没有赏花的闲情逸致,毕竟,不说太后和玄凌不知道在里头说些什么,便是她身边都还有个竹息跟着呢。 里头这位太后娘娘,不仅是皇帝陛下的生母,还是皇后的亲姑姑。 ——就这关系,怀疑一下老太太会看她不顺眼,很合理吧? 装模作样地赏了会花(发了会呆),终于看到玄凌出来了。 “陛下!” 知韫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就迎了上去。 “冷不冷?” 玄凌握着她的手,眉心微蹙,“怎么不在偏殿等?” “今日太阳不错,晒着倒挺舒服的。” 她十分自然的把手塞给他,歪头笑道,“陛下知道的,人家心里不大安稳嘛,总想着快点见到陛下呀!” “朕就在这里,怕什么?” 替小姑娘紧了紧披风,他神色间颇有几分无奈,“罢了,咱们回去吧。” “嗯?” 知韫迟疑了一会儿,“不用再去给太后娘娘请个安再走吗?” “不用。” 玄凌揽着小姑娘往外走,轻笑道,“一家人,只管自在些,讲这么多规矩礼数做什么?没得显得生分。” 知韫一头雾水,是这样吗? “陛下,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她试图从皇帝陛下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来,却是未果,犹豫了下,小声道,“因为我,和太后娘娘闹得不愉快了吗?” 太后是皇后的嫡亲姑母,就这身份,老太太也不像是个会真心喜欢她的。 “无事。” 玄凌仔细护着她脚下,温声道,“母后方才,不是很喜欢韫儿吗?莫要多想,不过是说起了前朝的事情罢了。” “真的?” 知韫其实不大信,但她暂时还没有获取“察言观色”的技能,虽然她觉得,就算get了这个技能,皇帝陛下不想让她知道的,她也肯定看不出来。 这个男人,城府深沉。 今日天气极好,阳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迎面吹来的风中也不带一丝凉意,二人也没急着回去,只一路走走散散心。 知韫被他牵着,于是也懒怠于看路,昂头眺望天际。 天色晴好,蓝澄澄的如一汪碧玉,没有一丝云彩,阳光虽明媚却不刺眼,她微微眯着眼眸,倒觉得十分畅快惬意。 “韫儿。” 玄凌的目光总停留在她身上,方才有太多的不痛快,此刻也烟消云散。 “嗯?” 知韫回头看他,眉眼弯弯,“怎么了?” 似乎好心情能传递,玄凌也跟着扬了扬唇,他将人往身边拢了拢,在她疑惑的目光中问道,“朕为你取个小字可好?” “小字?” 知韫虽然不解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一茬,却也并不在意,“好啊。” 女子闺中无字,及笄许嫁后由父亲或是夫婿择取,寄予美好的期许。不过在知韫看来,这其实跟小名没什么区别,他想取就取呗,只要别太拗口就行。 她有点好奇,“陛下想取作什么?” 他的情绪向来内敛不露,一切的一切都被掩藏在那深邃的眼底,只是此刻,他眸中的温柔缱绻却毫不遮掩。 “就唤作‘七七’,可好?” 第28章 甄嬛传(28) “七七?” 知韫原还以为皇帝陛下又会同给她挑选封号时一般引经据典,没想到这么“朴实”,正纳闷呢,却对上了他温柔的目光。 她一愣,似乎想到什么,又迅速挪开视线,咬唇道,“陛下定就好。” 有些话,她不是听不懂,只是不敢懂。 他想要她的真心。 沉默间,二人已走到了太液池附近。太液池风大,玄凌不肯再让她逗留下去了。 “咱们回去吧。” 他微微抬手,示意一直跟着的仪驾上前,轻声道,“等回头天气暖和了,朕再带你到太液池上泛舟。” “也好。” 湖边是有些凉意,知韫点了点头,顺着他的力道往仪驾处走,正当此时,却见几个身影从另一处岔路走出来。 “臣妾拜见陛下,拜见璟妃娘娘。” 知韫转头望去,是惠嫔沈眉庄和另一个她没见过的妃嫔。 “是惠嫔啊。” 知韫好奇地看向沈眉庄身旁的人,“这是谁?仿佛不曾见过。” 安陵容忙上前一步,“臣妾长杨宫选侍安氏,给陛下、娘娘请安。” 安选侍? 知韫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印象,她摆了摆手,“快起来吧。” 玄凌没什么寒暄的兴致,他只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神色淡淡,“你们怎么在这?”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畅安宫和长杨宫应当都不在这个方向才对。 沈眉庄忙回道,“回陛下,棠梨宫的莞贵人自入宫后便一直病着,臣妾便常常同安选侍一道去探望。” “那就去吧。” 他不过是随口一问,并不放在心中,带着知韫一道上了仪驾,看也不看二人。 二人身后,沈眉庄和安陵容默默地看着她们远去,神色间带着几分怅然。 “走吧。” 沈眉庄强自扯了抹笑,低声道,“嬛儿还等着咱们呢。” 早知道会这样,何必烦忧? …… “娘娘,您说句话呀!” 若说知韫晋封璟妃,后宫中最着急的是,怕就是生了皇长子的悫妃了。 她素来无宠,只因进宫的早、又生了皇长子予漓,才爬到了妃位上。做母亲的,总是为孩子考虑,皇长子本就不得宠爱,她最怕的,就是出现一个宠妃的孩子。 “她究竟是个什么出身,咱们谁不知道?皇上就算要抬举她,这也太过了些。如今就封了璟妃,往后不是要封贵妃?!” 她显然气急,“娘娘,若璟妃有孕,臣妾的予漓怎么办啊?” “慌什么?” 皇后本就气到快要头风发作了,眼下却还要应付悫妃这个蠢货,要不是她觊觎皇长子的抚养权,早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你想让本宫说些什么?圣旨已下,事情已成定局,难不成,本宫还能让皇上收回圣旨么?简直荒谬!” 太后的话都不管用,她说话更是耳旁风。 她压抑着烦躁的心情,没好气地看了悫妃一样,“予漓是皇上的长子,终究是不一样的,至于旁的……” 她意有所指,“璟妃这不是还没怀孕么?子嗣之事,素来就讲究缘分二字,急,也是没有用的。” 说罢,她也不管悫妃有没有理解、究竟是往哪个方向理解的,兀自打发人回去了。 第29章 甄嬛传(29) “娘娘……” 剪秋亲自送了悫妃出去,回来时见皇后愣神,不免有些心疼。 “皇上从未失约十五月圆之夜。” 皇后难得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这是第一次,可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再也不来吧。” 第12章 凤仪宫,迟早有一天,会彻底冷透。 皇后这几日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熬的容颜憔悴,方才不过是看在皇长子的份上,才强撑着应付悫妃罢了。 “剪秋,本宫不明白。” 皇后怔怔道,“她分明一点儿也不像姐姐,难道,就因为她是倚梅园出来的,皇上就要这样抬举她吗?” 封了璟妃,又得专宠。 可她的容貌脾性,分明就跟故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对于她的盛宠,皇后不仅有种既摸不着头脑、又无从下手的郁郁,还有种事情超出掌控的恐慌。 “皇上不喜欢姐姐了吗?” 皇后的面色发白,比起发现她向来嫉恨的长姐也不过如此的快意,她心里更多的却是恐慌,“他怎么能这样宠爱江氏?” 半个月来,他几次晋封江氏,却从未想过要同她提上一句。甚至她这个做皇后的还在,他却带着江氏一道住在仪元殿里,仿佛他们才是夫妻一般。 皇后其实隐隐约约猜测到什么,却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难道,她真的要给江氏让位吗? 这样的猜测,如一个梦魇一般,叫她无法安眠,叫她恨知韫入骨。 “莞贵人……眼下如何了?” 她的神色带着几分执拗与偏执,“她生的和姐姐真像啊,若是再好好调教一番,想来,正如姐姐还在一样。” “娘娘,关于除夕那日,奴婢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 说起甄嬛,剪秋似是想到什么,回禀道,“娘娘不知,除夕之夜曾去过倚梅园的,不止璟妃一人,还有……莞贵人。” “当真是她?” 皇后愣了愣,“她不是在养病么?” “不会有错的。” 剪秋虽放低了声音,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奴婢细细问清楚了,那日莞贵人确实去了倚梅园祈福呢。” “好哇!这还当真是巧事。” 她正烦恼怎么扳倒知韫,就发现了这么个有意思的事情。 她不知道甄嬛为什么分明称病却还跑到倚梅园去,也懒得去深究背后的原因,她只在意,这事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有些事,真真假假的其实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当事人怎么想。” 她当然知道,倚梅园这么大,知韫和甄嬛未必能遇见,可这重要吗? 皇后缓缓笑了,意味深长道,“皇上这些时日太过于宠爱璟妃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剪秋也笑了,“可不是么?璟妃年纪轻,如此盛宠,她眼下虽志得意满,可心底怕也觉得惶恐呢。” 倚梅园、先皇后、肖似先皇后的女子……人嘛,总是爱多想多忧。她们也不过是给了她一个比较合理的猜测而已。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看她还能不能应对的从容了。 后宫中多的是想要将知韫拉下来的人,只要她露了一丝一毫的破绽,就会有无数人蜂拥而上,让她再也不能翻身。 第30章 甄嬛传(30) 皇·心理学大师·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让她下手的地方,顿感心满意足,也不多纠结其他,只安心等着挑个好时机下手。 当然,作为她重要棋子的莞贵人,自然是不能放过的,打着关怀六宫的名头,名正言顺地派人去“照顾”她。 只是,皇后沉得住气,华妃却不行。 深夜,宓秀宫的人匆匆来请。 李长立在殿外,表情那叫一个纠结。 眼前是宓秀宫总管太监周宁海,奉了华妃之令来请人,口口声声温仪帝姬病了。 可大家都是在宫里混的,谁还不知道谁啊?一听周宁海这话术,他就知道,指定是华妃沉不住气了、拿帝姬争宠。 旁的时候也就罢了,可今日璟妃娘娘身子不适,陛下本就担忧得不行,一群太医现在还候在里头呢! 华妃挑这时候闹事……这不是找死么? 踌躇几息,李长终究还是选择转身在门上“笃笃”两下敲,恭声唤道,“陛下?” ——宫里头就这么几个皇嗣,各个都精贵的很,真要是出了点事,他担待不起。 “嚷什么?” 不出所料,殿内传来玄凌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有什么事,明日再回!” 李长讨了个没趣,缩了缩脑袋,无论一旁的周宁海怎么着急,他都不肯再吱声了。 殿内,知韫昏昏沉沉地蜷在玄凌怀里。 她的脸色有几分苍白,额间是密密麻麻的冷汗,闭着眼,死死地咬着唇瓣,口中不时溢出几声细碎的呜咽。 小腹处坠坠的疼,忽而跟针扎似的,忽而一绞一绞的,她甚至觉得连呼吸都是泛着疼的。脑袋好像什么东西要炸裂开来一样,难受地几欲昏厥。 玄凌拥着她,温热的手掌在她腹部不轻不重地揉着,想要替她缓解疼痛,只是过了许久,她的脸色始终不见变好。 “还没想出法子来吗?” 他阴沉沉的目光落在重重帘帐之外,那里守着几个太医院最擅长妇科的太医,只是他们此刻也各个都面色沉重。 ——女子来月事时疼痛难忍,多半是因体弱内虚,兼有宫寒之症,可这病不是一两贴药就能治好的,得徐徐调理才是。 这该开的药都开了,璟妃就是不见好,他们也没了办法。 “一群废物!” 玄凌冷眸一扫,“朕养你们有何用?!” 殿内侍奉的宫人早已跪了一地,哪怕身子都在发抖,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在这时候成了皇帝的出气筒。 恰在这时,外头的周宁海见李长死活不肯吱声,心急之下扬声呼道,“陛下!温仪帝姬病了,华妃娘娘请您去看看!” “滚!” 他烦躁至极,满腔怒火有了宣泄的地方,“病了就去找太医,朕又不会看病!” 被李长捂嘴的周宁海:“……” 捂周宁海嘴的李长:“……” 那啥,这回不是你的妃子装病争宠啊,是你的亲闺女啊! 虽然震惊无比,但眼看着周宁海还要挣开他去高喊,李长顾不上多想,忙不迭地招呼人上来摁住这小子。 这没眼力见的狗东西,胡咧咧啥呢,自个儿找死,别带累他啊! 第31章 甄嬛传(31) 正在李长招呼了几个小太监要把周宁海摁下去时,寝殿的门突然开了。 玄凌沉着脸出了寝殿。 “陛下!” 李长的手一松,周宁海寻到了机会挣脱开来,他心中暗暗高兴,忙不迭地要凑上去替他主子拉人。 “病了不去找太医,朕会看病吗?” 玄凌眸色沉沉,猛地就是一脚,将凑上来的周宁海给踹了个仰倒。 “在仪元殿也敢放肆。” 他冷声斥道,“拖出去,杖毙。” 周宁海懵了,着急慌忙地要替自己分辨,却被眼疾手快的李长给堵了嘴,很快,几个侍卫上前将人拖了下去。 “陛下息怒!” 李长扑通一声就跪了,吓得脑门直冒汗,在心底直骂挑事不看黄历的华妃和自己找死还连累他的周宁海。 玄凌淡淡瞥了一眼苦着脸的李长,“皇后去了吗?太医又怎么说?” “这……华妃娘娘并未打扰皇后娘娘。” 李长一早就问清楚了,硬着头皮回道,“奴才方才问了,听说是帝姬吐奶,华妃娘娘请了两位江太医去,眼下……说是帝姬哭的厉害,才来请陛下。” “让皇后去宓秀宫看着。” 玄凌蓦地嗤了一声,寒声道,“华妃既这般不中用,那六宫的宫务也不必协理了,你亲自去接了,好好的梳理一下。” 李长低头应是,也没问梳理好后给谁。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除了里头那位璟妃娘娘,还能有谁? 华妃今日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心腹太监折了,协理六宫之权丢了,就连养女,估摸着也是要抱到旁人宫里去了。 在心底为华妃哀悼之余,李长也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嘴是否去宓秀宫,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见玄凌已经折回去了。 得,他明白了。 听着里头传来的呵斥太医的声音,李长抹了把脸,转头去办差事去了。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知韫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拥在怀里,小腹处也有一只大手揉着,她睁开眼,虚弱地问道,“不是说温仪病了吗?” 方才周宁海的声音太大,她恍惚间听见了,就让他去看看。 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小孩子身子骨又弱,疏忽不得的,万一出了点事,她分明没做什么,也跟着沾上了一身腥。 只是这么快他就回来了,知韫也不禁觉得茫然——难道她现在对时间的感知能力已经钝到了这个地步吗? “无事,皇后已经去了,太医也都候着,七七放心。” 他并不在意这个女儿,不过是不想叫她觉得他狠心,才出去走了一趟。 第13章 把小姑娘往怀里收了收,玄凌心疼地替她整理鬓边被汗水沾湿的碎发,一眼不错地盯着她,“还是这样疼么?” “疼。” 知韫自顾不暇,也没心思想其他的,只是抱着自己的小腹,小声呜咽,“真的好疼,跟快要死了一样。” “嘘——” 他的手指堵上她的唇畔,“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太医都在呢。” 知韫摇了摇头,泪眼朦胧,低声啜泣,“没用的,喝了药也还是疼。”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喝药调理,可也没想到,发作起来的时候这样痛苦。一想到以后每个月都要来这么一回,她只觉得想哭,还不如死了算了。 * #春枝暮 今天一睁眼就有一个年会和一个季会,然后又收到话本流量扶持的站短,我就特别高兴地申请签约了,结果12点多刚签约数据暴跌,我都懵了,这就是hb说的流量扶持吗?还好现在渐渐恢复了,要不然我心都要凉了 #春枝暮 这两章算是加更,然后本来在凌晨的更新会挪到明天晚上,调整一下更新时间 第32章 甄嬛传(32) 少女虚弱地窝在他怀里,跟小猫儿似的呜咽啜泣。玄凌感觉到他胸前的衣襟被泪水打湿,心底似有一簇火在燃烧。 “别哭。” 他的神色越来越阴沉,口吻却一如既往的温柔,“宫中太医无数,必然能寻到法子的,七七别哭,等会儿就不疼了。” 殿内分明燃着碳火,温暖如春,可跪候的宫女们却觉得自己仿佛处在了冰窖之中,寒冷刺骨,被寄予了“厚望”的太医们更是直冒冷汗、将衣衫都打湿了。 又是重新调整了药方子熬药,又是叫医女按着商讨好的法子按捏穴位,折腾了大半夜,知韫才不知是止疼了还是疼到彻底没力气了,蜷在玄凌怀里沉沉睡去。 一众太医终于松了半口气。 ——这条命,暂时是保住了。 只是几个人也不敢懈怠,一回太医院就把太医们都凑在一块,绞尽了脑汁儿商量着怎么调理知韫的身体,力求见效快、效果好,而且不能有副作用。 一个月来上一回、一回来上几天……别说知韫疼的受不了,他们也扛不住啊!挨上一顿廷杖还是轻的,就怕命都没了。 …… “颂芝,你听。” 华妃怔怔望着天上那轮圆月,月光那样柔和,却刺得她眼睛酸疼。 “那是周宁海在哭吗?” 颂芝心疼地看着她,“娘娘……” “是本宫忘了。” 她突然笑了起来,“周宁海分明已经被杖毙了,本宫怎么可能听到他的声音?” 她的眼尾薄红,有泪珠将落。微微昂头,抬手将泪珠都抹去。 “本宫实在想不明白,江氏那个贱人究竟有什么好,能叫皇上这样不顾本宫。” 她从来都是骄傲的。 出身将门、得父兄宠爱,入宫之后亦是圣宠优渥,不过三年便位居三妃之首,手握协理六宫的大权。 可如今出来一个知韫,彻彻底底地夺了她的宠爱,现在甚至还夺了她的协理六宫之权,这让她怎能不恨?! 华妃的神色间带着几分狠厉,抬手就将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狠狠掷在地上。 “贱人!” 她疾步走到跪坐在地上的曹琴默身前,抬手就扯住她的衣襟,神态疯魔。 “杀了她!本宫要杀了她!” 先是被华妃拿着女儿“借”病争宠,而后又被皇后将女儿带走,曹琴默今晚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此刻被华妃这般要求,她升起无边的恨意,却又不得不藏于心底。 “娘娘高估臣妾了。” 她垂着眸,不叫人看见她眼底的恨意,苦笑道,“臣妾实在是无能为力。” 她虽是华妃团体中的智囊,也算有些智计,可这些智计,只能在后宫女子之中起作用,却无法撼动皇权分毫。 她不过是一个连女儿都护不住的人,凭什么能去动皇帝的心尖尖? “无用的东西!” 华妃恨极,狠狠将她推在地上,“跟你生的那个女儿一样无用!” “本宫就不信,本宫奈何不了她!” 华妃站起身,面无表情道,“颂芝,替本宫给哥哥传信。” 她是慕容家的女儿,她的背后,是战功赫赫的慕容家。 江氏算个什么?她不会输。 第33章 甄嬛传(33) 玄凌守了知韫一夜,天蒙蒙亮才稍稍合了会眼,只是今日有早朝,他灌了碗浓茶、压着心底的火气上朝去了。 他本就烦躁,偏还有不长眼的敢在这时候弹劾知韫狐媚、说他宠爱她太过以至六宫生怨,玄凌当即大发雷霆。 将这几人一撸到底还不解气,直接命羽林卫将人拖到殿外施以杖责,俨然是要杀鸡儆猴,叫人再也不敢弹劾知韫。 在几人的哀嚎声中,他冷着脸对着满朝臣子喷洒毒液,将一群人骂的跟鹌鹑似的,一个比一个的老实。 得,皇帝陛下的事情,他们还是少操心、少说话吧。 他们老周家就爱出情种,有先帝珠玉在前,他们家陛下这也不算出奇。 反正他们的女儿也不在宫里,一群事不关己的文武重臣显然不打算为了这事儿去跟皇帝硬刚,并决定冷眼旁观事关己身的慕容家等人上蹿下跳。 慕容家是皇帝一手提拔,说好听点叫新贵,说不好听,那就是暴发户。想来,他们是不明白,从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和甘苗二权臣,究竟是什么样的下场。 不过是走在死路上却不自知的蠢货! …… 知韫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醒了?” 玄凌一直守着她,见她神色不似昨日痛苦,不禁松了一口气,“还难受吗?” “一点点。” 她轻轻摇了摇头,“比昨日好多了。” 大约是疼过了那个劲儿,她现在觉得比昨天好了许多,虽然小腹处还有些隐隐作痛,但起码没有疼到昨日那样蜷缩在一起、浑身直冒冷汗的地步。 “总算这群太医还有些用处。” 他缓了神色,劝慰道,“灶上还熬着药呢,七七喝了药就不疼了。咱们再调理些时候,往后必不会这般。” 知韫应了一声,经历过那种疼到想死的滋味后,她再也不去嫌弃药苦了。这该喝的药确实得喝,该吃的苦也必须得吃,要不然,吃苦的还是她自己。 她昨天难受了一整天,压根吃不下东西,现下终于好些了,玄凌让宫女们伺候她去换洗,然后奉上一直准备着的膳食。 膳食以清淡为主,主食是用鸡汤小火煨出来的小米粥,鲜美开胃。只是她身体不舒服,吃什么都是没滋没味的。 玄凌自然不肯由着她不吃,哄着喂了大半碗,才让人撤了下去。 “七七总得顾念着身子。” 平日里她总是闲不住,爱笑爱闹的,如今却是病殃殃的不说话,实在叫人心疼。 “难受。” 知韫蔫嗒嗒地窝在他怀里,不想说话。 一来,她确实是身上难受,现下还没恢复过来,没什么力气说话。 二来……她不过是来个月事,却闹出这么大的场面,连太医都被提溜到仪元殿守了一天,其实也有点怪尴尬的。 虽然她没有月经羞耻,但也不代表她有月经牛逼症啊! 不过话说回来,她是不觉得这玩意儿怎么样的,但古人不是都挺忌讳的么?皇帝陛下的表现倒是还挺让她意外的。 很好很好,我心甚慰。 虽然身体不舒服,但心里挺舒服的。 第34章 甄嬛传(34) “陛下!” 少女手中捧着几支新折的杏花,兴冲冲地回了仪元殿。 她提着裙摆小跑到玄凌跟前,笑盈盈道,“陛下瞧,这花好不好看呀?咱们等会儿找个花瓶摆在桌上好不好?” “七七摘的,自然好看。” 玄凌挽着她的手将人拉到怀里,抬手替她整理鬓边的碎发,笑道,“今日怎么想着去上林苑赏花了?” “无聊嘛!” 知韫由着他环抱着她,“闷在殿内好些日子,难得天气好,便出去走走。” “更何况上林苑的花儿都开了,这样的景色,怎么能辜负呢?” 上林苑占地极广,里头栽种了各式花木,即便在寒冷冬日,都不至于光秃秃一片、无景可赏,更不必说眼下已经开春了。 二月初,正是杏花盛开的时节。渐次绽放的娇嫩花朵若胭脂万点,占尽春风。 “出去转转也好。” 玄凌颔首,“只是如今乍暖还寒,七七莫要吹多了风才是。” “知道了啦!” 她睨他一眼,笑嗔道,“我身边的人陛下还不知道么?哪里敢不听陛下的话?” 她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御前出来? 玄凌眸光微闪,不自觉摩挲了一下手指,想说什么,知韫却笑盈盈转了话题。 第14章 “如今上林苑的杏花开的这样好,再过几日,桃花也要盛开,咱们倒是可以采些花瓣,用来制茶酿酒也是好的。” 说到这里,她不免有点小遗憾,“可惜我不胜酒力,便是酿了酒也饮不了多少,也只能等结了果子,再多取些杏仁桃仁来制茶了。” 她正憧憬,玄凌却是摇头笑道,“杏仁也就罢了,桃仁性寒,七七可不能用。” “啊?那可惜了。” 知韫不了解这些,听他这般说,自然只能遗憾放弃,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并不放在心上,只低头轻嗅杏花清香。 “陛下替我描一把团扇可好?我想要绘了杏花的。之后出去赏花,若是手里摇着一把杏花团扇,想来就有几分滋味了。” 玄凌摇头失笑,“如今尚是初春,寒意未散,哪里有摇团扇的道理?” “怎么没有?这样才有意境呢!” 知韫不高兴地嗔他一眼,努了努嘴,“陛下就说肯不肯吧?” “怎么不肯?” 玄凌抬手虚虚点了点她,而后笑道,“七七既吩咐了,敢不从命?” “这还差不多。” 知韫这才高兴,“不止杏花,还有梨花、桃花、牡丹、茉莉……最好能凑成一整套,也算应了时令。” 玄凌:“……” 那他得描多少把团扇? “辛苦陛下呀!” 少女在他脸颊上亲了亲,眨巴眨巴眼,“人家可是接了宫务了,往后的日子可见是要忙起来,陛下也得好好犒劳我呀!” 她睨他一眼,轻哼,“若非黄规全得力,陛下也给了我几个姑姑,我非得拉着陛下亲自来替我看账本不可。” “宫务繁重,七七辛苦。” 玄凌含笑看她作怪,“只是六宫久闻七七贤德之名,无不盼着娘娘德沐六宫,也只能劳累七七担此重任了。” 知韫:“……” “什么嘛!” 这人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没忍住笑倒在他怀里,笑吟吟道,“我可是既不“贤”、也不“德”的,休想叫我去做一个“贤妃”。” 玄凌眉眼柔和,“七七只是七七。” 第35章 甄嬛传(35) 说笑了一会儿,就有御前宫女取了花瓶进来,知韫将折来的杏花插进去,调整了一下,放到玄凌的书桌上。 只是他的桌案上摆了不少奏折,一不小心就被碰到了地上。 “咦——” 知韫捡起奏折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其中一本,拿起来仔细一看,她顿时满脸问号。 “怎么还有弹劾我的?” 她转头问玄凌,委屈又不解,“我有什么做错了吗?他们为何要来弹劾我呀?” 她明明什么也没干呀! “嗯?” 玄凌皱眉,倒是没想到上回杀鸡儆猴之后竟还有人敢顶风作案,还被她看见了。他接过那奏折一看,满篇都是对知韫的诋毁,再一看上奏之人,立时冷笑。 “慕容氏找死!” 知韫对前朝之事一概不知,他却是一看就知道,这上奏之人乃是慕容家手下的。 “慕容?” 听见这个姓氏,知韫眉梢微动,原本的疑惑倒也散了。人家的宠妃女儿一朝被贬,自然是不肯当做无事发生的。 ——因蓄意使帝姬病、阴夺宠爱,华妃被褫夺封号、贬为贵嫔,禁足宓秀宫。 可知韫还是觉得好气。 下旨贬斥华妃的又不是她,干嘛要来弹劾她啊?莫名其妙,柿子尽挑软的捏。 见她气哼哼的,玄凌忙将她揽在怀里安慰,“七七莫气,朕替你做主。” 当着她的面,玄凌御笔朱批、毫不留情,知韫探头一看,默了。 “这样可以吗?” 她歪了歪头,有些迟疑,“我之前听说,慕容家战功赫赫……” 可是现在,她看他的意思,仿佛并无半点顾忌与留情。 “这是谁与七七说的?” 玄凌先是一愣,而后失笑,“七七以为,慕容氏可称权倾朝野否?” 见她懵懂,玄凌又道,“慕容氏父子的确勇武善战,也掌着兵马,只是七七以为,慕容氏若反,麾下众将士可会附逆否?” 知韫一愣,继而若有所思。 好像对哦。 虽然总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可将军就这么容易造反么? 那些仗着兵马就敢谋反,大多是王朝末年、一方军阀,手底下的兵吃他们的、穿他们的,自然是说反就反。 可慕容氏父子麾下的将士,都是由大周朝廷征召,将士穿的铠甲、执的刀剑、吃的粮食,都是由朝廷调拨。平日里兵权都在皇帝手里,只有战时,才会交付将军,即便如此,粮草辎重的调拨也要经由兵部、户部。 这样的情境下,普通士卒究竟是认将军还是认皇帝,不言而喻。 谋反?凭什么谋反? 知韫眉心微蹙,想了想,又提起一人,“汝南王?慕容氏仿佛在汝南王麾下?” 她皱眉思索的模样实在可爱,玄凌笑着去点她的眉心,惹来她嗔视。 “汝南王倒是皇室近支中难得善战的。” 玄凌笑了笑,“他虽跋扈了些,但算不得心思深,做不了第二个摄政王。” 汝南王长到能进军营的年岁时,他早已亲政、大权在握,若非他应允,汝南王一个母族谋逆、先帝不喜的先帝之子,哪有沾染军权的机会? 只是……可惜了。 知韫:“……” “既然如此,那之前……” 知韫本想问从前慕容贵嫔嚣张跋扈、赐梁才人一丈红为何不被责罚,话到嘴边,她却突然想明白了。 不过是……他不在意罢了。 * #春枝暮 怎么说呢,说玄凌当摄政王的赘婿,我是理解的,毕竟是扶幼帝登基的权臣,但让他当汝南王的小马仔的赘婿,我就想不明白了。汝南王一个母族谋逆、先帝不喜、在玄凌手底下讨生活的小透明弟弟,是怎么成长到要皇帝给他马仔当赘婿的地步的?你流潋紫给他开挂了?原著一直说玄凌多疑、忌惮兄弟、清河王郁郁不得志,那汝南王怎么成例外了呢?反正我觉得如果不是确定一切在掌控之中,玄凌不可能让汝南王带兵的。 第36章 甄嬛传(36) 协理六宫的权柄虽然到了知韫的手里,但其实她并不怎么上心。再上心、做得再好有什么用呢?说到底,也不过他一句话的事。 只是玄凌却并不允许她这般摆烂,竟是又给她排了一门宫务管理的课程,亲自来教她怎么打理六宫。 “这六宫之事,说繁琐也繁琐,说不繁琐,其实也不繁琐。大周立国已近百年,许多事情,早有定例。” 玄凌将她搂在怀里,把事情一点一点掰碎了讲给她听。 “七七要做的,是抓住大节上不出错。而非将桩桩件件都捏在手里。” 若不然,便是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耗进去也不够,平白累坏了自己,却没什么好处。该抓的抓、该放的放,才是正理。 “管理后宫其实与治理朝政是一样的,需得宽严并济、恩威并施。” 治大国如烹小鲜,后宫也是一个道理。 有些事情,不能太过计较。 水至清则无鱼,真要是一锱一铢都要算个分明,哪里还能找到几个能用的人?可所有事情,都不是上头一拍脑袋就可以落实的,总得留人办事不是? 可也不能太过不计较。 奴才也有私心,若上头的主子不闻不问、糊里糊涂,就会养大奴才的心,只要有机会,想要以下犯上的奴才,可不会少。 他道,“这些事情,七七只管放手去做就是,再怎么样,都有朕在后头撑着,不会叫七七被扎了手。” 其实后宫里的这些事情,他完全可以只叫她担个名头、另外派人替她打理,只是这本就是属于“皇后”的权柄,一个被“架空”的皇后,怎么叫底下人心悦臣服? 她总是要立起自己的威严的。 更何况,皇后的权柄本就不局限于后宫,端看皇帝愿不愿给罢了,若不然,又怎么能被称为“小君”呢? “我知道了。” 知韫静静地听着,间或点头应一声。虽然她隐隐觉得他教的有点超纲,但管它呢,他既然肯教,她就学呗,总没什么坏处。 玄凌颇感欣慰,于是又提起一事—— “慕容贵嫔无才无德,不足以为帝姬养母,七七以为,何人堪为帝姬养母?” 按大周制,正三品贵嫔往上,才能亲自教养皇嗣。温仪帝姬的生母曹容华位份低,从前她名义上是养在慕容贵嫔膝下的,眼下慕容贵嫔出事,自然得另寻养母。 也正好,可以将此事拿来给知韫练练手,亦是方便她在后宫施恩立威。 毕竟,对于宫中的女子而言,能有一儿半女承欢膝下,实在是天大的诱惑。 知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 第15章 “曹容华可曾犯下大过么?” 知韫迟疑几许,低声道,“若没有,为何不能让她自己养着呢?” 旁人再好,又怎能比得过亲生母亲呢? 玄凌听了先是一愣,而后微微皱眉,“七七既觉得曹氏亲自抚养帝姬更好,为何还要这般犹豫不决呢?” 他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虽轻,却也坚决。 “七七想做什么,不必顾虑,只管去做便是,万事都有我在。” 她是君,她们是臣。是赏是罚,她们都只能叩谢天恩。 若是连这样的小事都要她踌躇不决、顾虑良多,那便是他这个做夫君的无能。 第37章 甄嬛传(37) “那……温仪帝姬就仍由曹容华抚养?” 知韫歪了歪头,笑道,“我想着,若曹容华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的,那么将孩子给自己的亲生母亲抚养,总是更好些。” 倒也不是她多喜欢曹琴默才替她说话,实在是她和后宫的所有人都不熟。 毕竟,她除了之前由他陪着去过一趟凤仪宫,以及上元宫宴之外,压根就没有跟她们见过面、说过话。 真要说起来,她其实也就勉强记得她们的名号,能把人脸跟名号对应起来的都已是寥寥无几,再强求更多,那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既然后宫里的所有妃嫔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分不出亲疏远近,那她自然是做到“一视同仁”看待的。 虽然她心里也隐隐觉得,慕容贵嫔这般狠辣,作为她的小跟班的曹琴默未必会有多好,但话说回来,其余人手里也不一定多干净呀?都是一样在后宫里混的,真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的时候,谁能真的一点晦暗的心思没有? 知韫扪心自问,她是做不到的。 左右他的意思,也只是让她寻个人施恩,那么,这个“恩”给谁不是给呢? 现在的她,还没有沦落到需要去费尽心机、勾心斗角的地步,所以也不愿意去夺了别人的亲生骨肉来做自己的人情。 反正只要他还在,只要他还在意她,那么,无论是谁抚养温仪帝姬,都必须对她“感恩戴德”、“赴汤蹈火”。 不管选谁,都是一样的。 “曹氏……” 玄凌沉吟几息,终是道,“也罢,就依七七的心意。” 玄凌其实是看不上曹琴默的。 曹琴默这些年跟着慕容贵嫔、作为她的爪牙,她的手上其实算不得有多干净,不过是有慕容贵嫔的跋扈毒辣之名顶在前头罢了。 只是,既然知韫都已经这般说了,他自是不会反驳于她—— 前脚才说让她顺着自己的心意、不要顾虑太多,后脚就自己驳了她的提议,这岂非显得他方才说了一句矛盾可笑的空话? 虽然这只是他们二人私底下的闲谈,可若连他都不能始终如一的支持她、反而时不时地反驳她,她又如何能立起威严?她又怎么会真心地相信他、信赖他? 更何况,曹氏的那些事,他并不想在她的面前深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之事,实在不必拿来污了她的耳朵。 罢了,曹氏也算是个人选。 她是个聪明人,为了她与温仪的前程,想必也是知道往后该要如何行事的。只要她安分懂事,便也算戴罪立功,从前的事,说大也不大,宽纵个几分也无妨。 他温声道,“七七良善,体谅曹氏怜女之心,自无不可。” 良善? 知韫觉得这个词挺讽刺的。 她当真良善吗? 不,她一点儿也不良善。 不过是因为她现在过得好,才愿意对着威胁不到她的人,发一发无用的善心罢了。 你看—— 她现在,都已经能够在三言两语之间,决定旁人的悲欢喜乐、生死荣辱了。 第38章 甄嬛传(38) “娘娘,曹容华带着温仪帝姬请见。” 春日里风光好,知韫便不爱整日窝在仪元殿,常带着人到上林苑散心。 这一日,她正在赏桃花,就见身边的大宫女素蕊过来回禀,转头一看,果然见曹琴默一行人被随侍宫人拦在不远处。 “让她过来吧。” 知韫知道曹琴默为何来见她,于是转了身往不远处的凉亭去。 “让她来亭子里说话吧。” 不一会儿,曹琴默母女便被一个小宫女引了过来。 “臣妾容华曹氏给璟妃娘娘请安。” 曹琴默抱着温仪帝姬,端端正正行了大礼,“愿璟妃娘娘长乐未央。” “起来吧。” 知韫微微颔首,“抱着孩子呢,坐吧。” “多谢娘娘。” 曹琴默又行了一礼,才起身坐在石椅上,只是却不敢坐实了。 “其实早该来拜见娘娘的,只是娘娘随陛下居于仪元殿,臣妾未得您召见,实在不敢擅自前往。” 曹琴默恭谨道,“今日听宫女回禀说娘娘在上林苑赏花,未经宣召,扰了娘娘雅兴,还望娘娘恕臣妾之罪。” “有什么好怪来怪去的?” 知韫摇了摇头,不想听这些无用的废话,只道,“赏花而已,上林苑本也不止本宫能来,你有心就好。” “娘娘仁德。” 曹琴默闻弦歌而知雅意,忙笑道,“承蒙娘娘大恩,臣妾与温仪,得以母女团聚,心中实在感激,只盼有一日能报答娘娘恩典。” 她此刻,确实是真心感激的。 口谕自仪元殿出,多日以来被后宫诸妃关注的温仪帝姬的归宿尘埃落定。如陆昭仪、冯淑仪等居于一宫主位却无宠无子的妃嫔自然难掩失落,但曹琴默却是喜极而泣。 自慕容贵嫔失势,她便一直惶惶不安,既是为女儿担忧,也是为她自己。 若说慕容贵嫔是恶虎,她便是恶虎的爪牙,如今,恶虎将亡,爪牙焉存? 现在,她终于能松下一口气了。 曹琴默很聪明。 她明白,自温仪帝姬回到她身边的那一刻起,她便彻底与从前、与慕容贵嫔分割开来。她从前是慕容贵嫔的爪牙,往后,便要替璟妃鞍前马后。只要她能做好这些“分内之事”,从前的事,便一概既往不咎。 她还有用处。 这比任何安抚之言都令她安心。 “你是帝姬生母,养育帝姬本也应当。” 知韫的视线落在曹琴默怀里的温仪帝姬身上,带着几分好奇之色,曹琴默见此,忙道,“娘娘可要抱抱温仪?” “不了。” 知韫微微摇头,“本宫手上没个轻重,这样小的孩子,别伤着了。” 若温仪帝姬是陌生人的孩子,她或许会善意地抱抱她、逗逗她,但她偏偏不是,如今这样的关系……她实在不乐意去亲近。 曹琴默再聪明,也不会明白知韫心底的想法,她只能按自己的逻辑来思考,以为她是在期望自己的孩子。 “娘娘还年轻,又得陛下专房之宠,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有好消息了。” 知韫一愣,不自觉地抚上小腹。 她的孩子? 她才多大?生什么孩子? 她骤然觉得心乱如麻,勉强地笑了笑,“本宫还年轻,不着急。” 第39章 甄嬛传(39) 知韫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在她身后,曹琴默一脸懵然,而后脸色一白,忙拉着就要跟上的两个大宫女。 “青枝姑娘,素蕊姑娘。” 她恳求道,“臣妾实在不是有心惹娘娘不悦的,还望两位姑娘替臣妾向娘娘请罪。” 虽然她也搞不懂明白是哪句话让知韫不高兴了,但她难不成还能去怪知韫喜怒无常么?先把错揽在自己身上才是正经事。 青枝并未搭理曹琴默,迅速带着随侍宫人跟着知韫、免得叫旁人冲撞了她。素蕊倒是略微停留,稍稍安抚了一句。 “容华莫要多想,只管安心照顾帝姬,若是有心,多替娘娘抄经祈福也是好的。” 说罢,她也不再理会曹琴默,匆匆往知韫离开的方向去。 “小主?” 眼见着人都走远了,曹琴默的侍女音袖才上前扶住曹琴默,她抿了抿唇,到底不敢说什么,只是心疼地看向曹琴默。 ——青枝与素蕊从前都是在御前伺候的,如今又是璟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论起品级,都是正三品的女官,哪怕她们二人并不给曹琴默脸面,又能怎样呢? “无事。” 曹琴默从前在慕容贵嫔手下受的气还少吗?她自然不会将这点怠慢放在心里,她现在只是在心里琢磨,究竟是方才那句话冒犯到了璟妃。 恭维她早日有孕,不对吗? 回宫的路上,曹琴默始终在思索。 难道,是璟妃身子不好、难以受孕?毕竟前些日子,宫里确实因璟妃的身子闹了一出,听闻御医一直在为她调理身体。 可这也不应该啊。 璟妃方才的神情,全然没有悲痛恼怒,看上去,倒不像是不能生,而是…… 第16章 曹琴默骤然一惊。 音袖不解,“小主?” 曹琴默回神,若无其事道,“方才惹娘娘不悦,虽娘娘不曾怪罪,咱们却不能不反省,音袖,你去准备一下,咱们为娘娘抄几卷经书供奉到宝华殿吧。” 音袖领命而去,曹琴默又挥退殿内所有伺候的人,这才走到窗边,静静地眺望仪元殿的方向。 只期望她的猜测是假的,若不然,后头怕是还有的闹呢。 希望不要牵连了她与温仪才好。 …… 知韫的心里乱的紧。 上林苑的风光再好,她眼下也无心欣赏。 孩子? 她和他的孩子? 这仿佛是一件十分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情,可是……她今年才十五岁呀! 身后又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知道,是随侍的宫女黄门。 她只觉得烦躁的紧,很想让她们都走的远远的、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可是不行。暂且不提这些人会不会听,纵使她们肯听,她也不敢。 这宫里头,恨她的人太多了,恨不得她立马去死的人更不知有多少。 若是她落单,说不准就有哪个不要命的豁出去来弄她一把,一个不好,她就要在太液池里和鱼虾相亲相爱。 纵然他知道后必定会替她报仇,但她人都没了,讲这些都是废话。 ……又想起他了。 知韫烦躁地折了一枝桃花,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花瓣,漫无目的地在宫里游荡。 第40章 甄嬛传(40) 在太液池畔吹了好一会儿的风,知韫才觉得心底渐渐平静,转身回仪元殿。 “臣拜见璟妃娘娘,娘娘万安。” 才回仪元殿,就迎面遇上了几个从西室书房出来的文武重臣。 “父亲快起,诸位也请起。” 知韫住在仪元殿,习惯了见到被宣召面圣的文武重臣,更别说,打头的一位,就是她那个便宜父亲,延宁侯、兵部尚书江桓。 本就是疏离的关系,知韫与便宜父亲略微寒暄几句,便径直进了西室书房。 在她身后,这几位朝之重臣看着她的背影,相互对视一眼,方才各自离去。 罢罢罢,他们只管听从君令就是。 “回来了?” 玄凌本在疲倦地揉着太阳穴,见她回来,方坐直身子、露出笑颜。 “今儿怎么在外头待了这样久?” 他挽了她的手要揽她入怀,只是才触碰到她的手,就立时面色一变。 “怎么手这样凉?” 他捉了她的手捂在手心,眼底带着几分凉意,“这群奴才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竟这样地不上心?” “与她们无关,你别怪她们。” 知韫靠在他胸膛上,轻声道,“我看外头桃花开的好,就多转悠了会儿,许是吹了点风,等会儿就好了。” “不能提醒主子,要她们有何用?” 玄凌仍是皱眉,只是见她护着身边的人,到底不再多说,只是哄道,“等忙完了手上的事,朕陪七七一道去明苑骑马打猎可好?” 明苑又称御苑,位于紫禁城外二十里,素来就是皇家游猎之地,里头栽种着各式奇花异果、养育着各样奇珍异兽。 他想着,她应是觉得无趣了。 “陛下忙政事要紧。” 她是知道的。 他这段时间很忙,召见心腹重臣的次数也更多了,于前朝各部的人事都有调动,她虽不怎么关注,但他的行事从来没有遮掩着瞒她,所以她也隐约知道一些。 比如,汝南王与慕容氏一系多有明升暗降或者被弹劾问罪者。 朝堂上的位子,一个萝卜一个坑,她那两个便宜兄长,还有什么将军家的少公子、公侯府的世子,近来都可称一句“炙手可热”。 “政事要紧,七七也要紧。” 玄凌吻了吻她的眉心,笑着向她描绘明苑的风光,倒勾起了知韫的兴致。 “明苑的奇珍异兽很多么?” 她的眼睛亮亮的,颇为期待,“那里面有没有大熊猫呀?” “大熊猫?” 见他不解,知韫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换说法,忙找补道,“我幼时听外地的走商说起的,一种身上黑白相间的、既像熊又像猫的异兽,听说最爱吃竹子了。” 玄凌思索几息,不确定地开口,“七七说的,莫非是川蜀之地的食铁兽?” “对对对!” 知韫点头附和,“我仿佛记得,那走商卖的就是川蜀那边的东西。” “那便是了。” 玄凌笑道,“朕记得从前蜀地应是进贡过的,如今倒不知还有没有养着,回头命人去瞧瞧,若是没有,便叫蜀地再进贡来。” “真哒?” 她顿时高兴了,“那我可以养吗?” “为何不行?” 玄凌握着她的手,笑道,“七七若是喜欢,在宫中专给它辟个地方就是。” 只要她高兴,都是小事。 * #春枝暮 本来还说要加更的,但我又阳了,睡了一天,怒码三百字,目前的存稿仅够这几天的正常更新,所以下次,下次一定 第41章 甄嬛传(41) “今儿见了什么人么?” 她向来不太会遮掩心思,方才的神思不属更是露于言表,这会儿见她终于笑了,玄凌才出声问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不过与曹容华说了几句话而已。” 知韫不奇怪他会问,也不打算瞒着他,反正就算她不说,身边跟着的人也会说的。 “你……喜欢孩子吗?” 她咬了咬唇,眼睫不住地颤动,神色间带着几分犹豫与踌躇。 玄凌微顿。 孩子? 他一直都不曾与她谈论起孩子的事。 她年纪小,又身子弱,眼下太医正在为她悉心调养,为着她的身体与寿数考虑,这两年本就不宜生育。即便日后她的身子调理好了,子嗣之事,本也是要讲究缘分的。 更何况,自那日之后,他也不愿为这些未来之事与她起争执。 “七七心底是如何想的呢?” 他不答反问,“七七喜欢孩子吗?” 在他目光注视之下,知韫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知韫靠在他的胸膛上,耳畔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嗅着他身上龙涎香的气息,心底渐渐觉得安宁。 “我今年才十五岁,我从来没有想过孩子的事情,太突然了。” 从前的时候,她刚刚走出校园,最要紧的是如何适应社会、有自己的事业,其余的事情,不在她的规划之内。 到了这里之后,这样短的时间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她已经很努力在适应了,可她潜意识里,也觉得这些离她很远。 而且…… “我害怕。” 理智告诉她,她需要有一个孩子,或者说,需要有一个儿子。 这是个看重子嗣的年代,尤其是他是最缺不得子嗣的皇帝。如果她不能有一个孩子,那么日后,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但生育孩子,仅仅因为需要吗? 况且,生养本就并非一件简单的事。 十月怀胎的辛苦,她真的能承受吗?生育孩子的鬼门关,她真的能熬过去吗? 若有一日,她有了血脉牵挂,他却又琵琶别抱,她真的还能守住本心吗?她会不会歇斯底里,变成自己都觉得面目可怖的人? 她抿抿唇,“你会一直这样待我吗?会不会有一日丢下我不管了?” 就像……丢下皇后和慕容贵嫔一般? “胡说!” 玄凌不喜欢她说这种话,轻斥一句,而后轻轻摩挲她的手腕,“既不曾想过,那便不要去想了。我的七七自个儿都还是个小姑娘,哪里就要做母亲了呢?” 他心疼她的不安与担忧,只能安抚哄劝,“乖,莫要胡思乱想。”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没有人会比他自己更加明白。 倚梅园初见,他为少女惊艳的同时,也在想,是不是月色与雪色的映衬太过美好,他不过是为她的容色所迷。 一见钟情? 他自己听着都觉得可笑。 见色起意还差不多。 所以,他带走了她,将她放在自己的身边,试探自己是否会因得到而不珍重。 可后来,他的心告诉他,不是的。 他确实喜爱她。 玄凌吻了吻她的发间,承诺道,“咱们之间,不会再有旁人了。” 什么都没有她重要。 七七吾妻,必不相负。 第42章 甄嬛传(42) 大约是在太液池吹了风的缘故,到了傍晚,知韫便觉得有些难受,召了太医一把脉,果然是着凉了。 玄凌气坏了。 他以为她就是在上林苑转转,谁成想这丫头竟然跑到太液池去吹风了? 不知道太液池的风多大吗?不知道自个儿还在喝药调理身体吗?这丫头真是半点不对自己的身子上心。 第17章 “我又不是故意的!” 知韫抱着毯子窝在榻上,也觉得自己很委屈,“我哪知道会这样啊?” 她那时候心里头乱的很,自然就想找个地方冷静冷静,在上林苑里走着走着,不就走到太液池边上了么? 这也能怪她吗? 她眼神一瞥一瞥的,哼哼唧唧道,“我都这样了,你竟然还说我。” 玄凌:“……” “哪里是要说你?” 被倒打一耙,玄凌着实无奈,“七七不开心,只管回来与朕明说,咱们之间有什么话要遮遮掩掩,何必自个儿去钻牛角尖?” 也亏得这丫头回来了还知道明明白白同他说,若不然这牛角尖一钻进去,那这些日子养出来的这点情分怕是全完了。 “你身边的人也是。” 他不舍得说她,还不舍得怪罪奴才么? “明知道你身子不好,也不多劝着点,哪里能真由着你吹风?” “关她们什么事?” 知韫就是不喜欢他这动不动迁怒到别人身上的习惯,“不许罚她们!” 她杏眸一瞪,气呼呼的,“你既然把她们给我了,那她们就应该听我的话,要不然,你不如就把人都收回去吧,我不要这样什么都不听我的人。” 她本就难受,这一情绪激动,竟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好好好,不怪她们。” 玄凌忙轻抚她的背部,“是朕不好,七七莫要气坏了身子。”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意,知韫蔫嗒嗒地窝在玄凌怀里,委屈到想哭。 “我明明每天都在喝药的呀!” 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抱怨,“这么苦的药,我天天都在喝,就指望着能别生病了,结果呢?” 她恨恨道,“就单欺负我一个!” 玄凌:“……” 他能怎么办? 这小姑娘就是个要顺毛儿捋的,他除了顺着哄着能怎么办? 哄着这丫头喝了药,又哄着人睡了,玄凌才替她掖了掖被子,出了内殿。 “陛下。” 才到了外头,就见素蕊与青枝二人跪着请罪,“奴婢有罪,请陛下责罚。” “知道错,还算没丢了脑子。” 玄凌微凉的目光在她们身上一扫而过,只道,“主子心善宽容,却不是叫你们也跟着放纵的理由。罚三个月的俸禄,小惩大诫,往后都警醒些,没有下一回了。” 她既然要护着她们,他自然不会去动她们,罢了,叫她们将功赎罪吧。 素蕊与青枝都松了神情。 罚俸而已,已算是轻轻揭过了,御前的人,本就不靠这点俸禄过活。 “李长,叫太医到书房来。” 莫说知韫,玄凌心里也不痛快。 太医院这群人也着手调养了一些日子,怎么着也该有点成效,眼下不过吹点风就受了风寒,真有什么病发作起来,那还得了? 他养了一群废物不成? 第43章 甄嬛传(43) 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喝了药、又睡了一觉,知韫醒来便觉得不难受了。 她并不知道玄凌又提溜了太医去书房,因而醒来之后也只拉着素蕊与青枝二人问话,果然,二人被罚俸了。 知韫:“……” 她就知道,这人会这样! 心中腹诽不止,知韫转头就把她们这点被罚的俸给补回去了。毕竟是她自己要吹风冷静的,她们两个又不是没劝过,这样还怪罪到她们身上,岂非是无妄之灾? 当然,她本人身上是一两银子都没有的,羊毛还得出在羊身上,谁罚了她们的俸禄,谁来出这个银子。 罚了个寂寞的某人:“……” 算了算了,她高兴就好。 只是知韫虽然能补偿身边的两个大宫女,却也救不了自己。 ——她又被拘在仪元殿不让出去了。 对此,知韫表示抗议。 她才放了几天风啊?不就是着了凉么?哪能因噎废食呢? 然而抗议无效,她甚至还被玄凌拉着一起去批折子去了,美其名曰不让她无聊。 知韫:“……???” 你认真的? 她平时“无意间”瞥几眼折子上的东西也就罢了,你现在还让她正大光明的来?别回头一群腐儒追着她骂干政啊! 这男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她确实是有点缺乏安全感,但也必要这样来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真的真的不想再给自己增加功课了! 嘤,她现在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啦! …… 转眼,到了三月三。 三月三,上巳节,民间向来都有郊游踏青的习俗。 《论语》有云,“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这描述的便是人们过上巳节的场景。 不过今日的王公贵族、内外命妇,却是没有去玩什么曲水流觞的雅兴了—— 三月三是知韫的生辰,虽不是整寿,但玄凌却是要好好替她贺一贺的。 一大清早,知韫在太庙听了正使尚书令郑公和副使礼部尚书陈公持节宣读的册封她为璟贵妃的诏书,而后,被簇拥着去了含章宫接受三品之上内外命妇的朝拜。 ——至于皇后……皇后“病”了。 含章宫就是原来的昭信宫,自它大修起,这是头一回等到它的主人踏足,不过能得内外命妇齐聚,这样的煊赫排场,也不枉它修缮的精巧雅致、富丽堂皇了。 受了命妇朝拜,又跟几个或是身份格外贵重、或是颇有德望美名、或是跟她能扯上些关系的贵妇人闲谈几许,等将人先后送出去,这事儿才算是了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今天就没事了—— 晚上还有宫宴呢! 命妇们出宫去歇一歇,晚上还得陪着王公重臣们一道入宫侍宴。 啧! 她这过个生日还挺折腾的。 “快点儿,替我把东西卸了。” 命妇们一走,知韫立时就“端”不住了,忙坐到梳妆台前,让人帮忙把钗环首饰都给卸下来,这些东西好看是好看,但重也是真的重,头皮都紧了。 玄凌从外头进来,见她这般模样,不禁笑道,“这样累?” “可不是么,笑的脸都僵了!” 知韫想也不想地回道,“今儿一大早就起了,我都还没睡醒呢。” 有他纵着,她素来都是睡到自然醒的。 * #春枝暮 好安静啊,友友们,点赞打卡评论花花走起呀(? ? ?? ) 第44章 甄嬛传(44) “诶~你怎么换衣裳了?” 知韫一转头,就见玄凌穿了一身未绣龙纹的家常衣裳,不禁问道,“你这是?” “原是想带七七一道去踏青的。” 玄凌轻笑,“只是七七既这般累了,不若还是回寝殿歇着,下一回……” “别呀!”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知韫打断。 “干嘛还要下一回啊?就今天,等着啊,我马上就换衣裳!” 说着,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一连地催着素蕊青枝手上动作快些,俨然一副魂都飞到宫外去的模样。 睡什么睡,起来嗨呀! 见她这般,玄凌不免摇头失笑,“娘娘莫急,今日娘娘千秋,自然都要听娘娘安排。” 他缓步走到知韫身后,此时宫女已为她挽好了发髻,他抬手制止她们从妆奁中选取发簪,在知韫疑惑的目光中取出一只缠枝牡丹状的玉簪,轻轻簪到她的发间。 他垂眸轻笑,“缠枝牡丹又名万寿藤,今日赠予七七,再合适不过了。” 知韫借着镜子细细赏看,同时抬手轻轻触碰,触手温润,可见是上好的和田玉,最难得的是,簪身为清透的白色,顶端的缠枝牡丹却是柔和的粉色,粉与白之间浑然天成。 只是…… “这是你做的?” 她转头看他,话虽是疑问,语气却十分笃定,毕竟这么极品的玉质配上这么……的手艺,一目了然。 少女笑意盈盈,跟小狐狸似的,“我成日里与你在一起,怎么没发觉咱们陛下竟还学了这样一份手艺?” 玄凌笑而未答,只问道,“喜欢么?” “当然!” 知韫扬了扬眉梢,心情极好,一路哼着小曲儿地跟着玄凌出了含章宫,由羽林卫护卫着往宫外去。 “李长不跟着么?” 眼看着除了她带了素蕊与青枝之外,余下的全都是羽林卫,知韫好奇问道,“他可是从不离你身旁的,这会儿怎么不见人影?” 玄凌:“……” 虽然李长确实是他身边最得用的黄门内侍,但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味儿呢? “他有事要去做。” 玄凌琢磨了一下没琢磨明白,索性不琢磨了,只是笑道,“七七忘了?晚间还有宫宴,他得盯着些。” 免得叫人坏了他家七七的生辰宴。 第18章 “哦~” 知韫对宴会不感兴趣,宴会么,不就是一群人吃吃喝喝的么?就算这群人不是王公贵族就是文武重臣,那也没什么新意。 马车一路往京城西郊的云麓山去。 山脚下绕着一湾溪水,沿岸绿草茵茵,一排杨柳枝繁叶茂。拾阶而上,一株株白梨粉桃竞相开放,蔚若云霞、灿若朝华。 “这儿的景致倒是不错!” 知韫走在上山的路上,呼吸着山林间的新鲜空气,赏看着野生的桃花、梨花,只觉得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 “山上是也有香火鼎盛的佛寺道观么?瞧着往山上来的人很多呀!” 长长的石阶路上延绵不绝地散落着上山的百姓,三三两两,说说笑笑。 “山上有一座清泉寺,因寺中几处小泉泉水清甜甘冽而得名,因它灵验的紧,京城的百姓们到此处敬香之后,都会接一捧清泉,以求濯去病灾苦痛。” 玄凌解释道,“虽大周皇室素来供奉甘露寺为圣寺,但论起在百姓间的名声,还是这清泉寺更胜一筹。” 毕竟,能去甘露寺的,最差都得是官宦人家,和普通百姓有壁。 “那这泉水岂非成了圣水了?” 知韫眉梢微扬,笑道,“你不会也信了这个,才带着我来这儿的吧?” 他微微一笑,“心诚则灵。” 虽然喝口水就能百病全消这种话听着就是扯淡,但祈愿么,这样纠结就没意思了。 知韫昂头看他一眼,也跟着扬了扬唇角。 第45章 甄嬛传(45) “咦?” 前方不远处,竟生了一片野生的香椿树,几位大娘正提了篮子采摘,知韫想到嫩香椿炒鸡蛋的鲜美,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呀。” 说罢,她提起裙摆就往那边小跑过去。 “七七慢点。” 玄凌一个没注意,这丫头就啪嗒啪嗒跑了,无奈之余,也只能赶紧带着人跟上去,人来人往的,冲撞了可怎么好? “大娘,这是椿芽么?” 几位大娘原还说说笑笑的,见她过来,不禁有几分拘谨。 “娘子好眼力,这是椿芽儿呢。” 乖乖,好生俏丽的小娘子,模样生的标志,穿的也好看,通身气派,也不知是哪个高门大户养出来。 “我能与你们买一些么?” 知韫眼馋地看着大娘的篮子,不好意思地笑道,“不瞒您说,我就爱吃这一口。” “这怎么使得?” 大娘忙推拒道,“这本就是山里的东西,娘子若要,只管拿一些去。” “那怎么行!” 知韫摆摆手,“大娘您可别推辞,您辛苦采摘下来的,我怎么好意思白拿?” 她往后指了指已经走过来的玄凌,笑盈盈道,“喏,我家郎君有的是银子,大娘,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几位大娘瞧了瞧,人家的随从穿的衣裳,都比他们见过的富户人家要好,更不用提为首的公子与这位娘子了。 “既如此,多谢娘子。” 见素蕊取了碎银子付了,又接过捆好的香椿,知韫才转身折回去,走到玄凌跟前时,见人还愣愣地发着呆,不禁颇为纳闷。 “怎么了这是?” 她抬手在人眼前摇了摇,等人回神了,才回道,“怎么突然发呆呀?” “无事。” 玄凌口中说着无事,但那样子却不像是无事的,唇畔的笑意简直压都压不住。 “我家郎君”。 听着当真悦耳。 知韫诧异看他一眼,只觉得这人奇奇怪怪的,不过她也没在意,只是一边拉着人继续上山,一边兴致勃勃道,“我跟你讲,这嫩香椿可好吃了,等下我做给你吃呀!” 她老家的门前就种了几棵香椿树,每到这个季节,外婆就会采摘嫩香椿、煎了鸡蛋给她吃,现在想来也是怀念。 少女眉眼娇俏,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玄凌揽着她的腰肢,时不时应和几句。 知韫今儿兴致好,说到做到,等到了山上,同玄凌一道敬了香之后,她就准备借用一下人家寺庙里的厨房。 玄凌不过与方丈略说了几句话、取了他一早就命人供奉在此地的红珊瑚手钏,一转眼,人又跑没影了。 玄凌:“……” 这妮子,真是越来越撒欢儿了。 由寺里的小师傅带路,玄凌带着人到了后院厨房,还未走近,就见几个负责膳食的僧人和羽林卫手足无措的候在外面,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和青枝二人焦急的劝说声。 “主子,您快歇着吧……” “是啊,还是让奴婢们来吧……” 青枝与素蕊是真的急。 虽然她们两个其实也不擅厨艺,但她们长了眼睛会看呀,别的不说,她们家这位娘娘哪会下厨呀?回头伤了可怎么好? “诶~你们可不许给我捣乱呀!” 知韫俨然把这当成了一次踏青野炊,兴致勃勃,“等着啊,我的手艺指定差不了!” 她回忆着记忆里外婆做菜的样子,只觉得这也不难嘛,虽然她从来没下过厨,但她现在觉得自己强的可怕! 少女大言不惭,自信且嚣张。 “本寿星亲自下厨,你家主子多大的福气?哼,美不死他!” 玄凌:“……” 第46章 甄嬛传(46) 玄凌本担忧她不当心伤了自己,疾步走近却听见里头的叫嚣,他脚步微顿,一扫侍立在外的羽林卫,见他们默契地低头,不禁笑意微滞,一时无言。 这妮子…… “咳~” 他轻咳一声,缓缓踱步到门口。 知韫正哼着小曲儿大显身手,听见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只随意一瞥就收回目光,几息之后,她顿住,霍然转头。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还十分张扬的少女转眼间收了气焰,见他神情严肃地盯着她的手,立时默默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背在身后,一挪一挪地远离灶台,十分乖巧。 “那什么,我也没干什么。” 少女轻咳一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你……没听见不该听的吧?” “七七觉得,什么是我不该听的?” 玄凌似笑非笑,“是……” 他话还没说完,前一秒还卖乖的少女立时就扑了上来,张扬舞爪。 “别说!” 知韫不自在极了。 在人家背后大放厥词还被正主给听到了,这场面,别提有多尴尬了。 “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见。” 红晕渐渐从耳后蔓延,知韫眼神羞恼,“你不许说,听见没有!” 玄凌接住投怀送抱的小姑娘,闷闷笑了声,揶揄道,“七七方才可不是这般说的,怎么眼下竟不敢当了呢?” 知韫:“……” “对对对,我说了!” 她恼羞成怒,水润润的杏眸横他一眼,气哼哼道,“你就说,本姑娘亲自给你下厨,你敢说一句不好吗?” “自是不敢。” 见她气恼,玄凌遂不逗她,只是眼底凝着笑意,“能叫七七为我洗手作羹汤,自然是前生修来的福气,只是……” 他握着她的手,语气真挚。 “我哪里舍得?” 她肯为他用心就好,真叫她亲自下厨,他怎么舍得? “谁说是专为你做的?” 知韫轻哼一声,下巴微扬,“就不能是我自己想吃?” 男人,惯会自作多情。 “是是是——” 玄凌也不反驳,只是一边搂着她往厨房外走,一边顺着她的话,笑道,“是咱们七七自个儿嘴馋了,回头咱们叫人将东西做好了进上来,好不好?” 知韫:“……” “你才嘴馋!” 知韫含笑嗔他一眼,正想回上几句,却突然被鼻尖的一股焦味吸引了注意力。 “什么味道?” 她仔细嗅了嗅,而后神色一变,猛地推开玄凌就往回跑,“我的香椿鸡蛋!” 玄凌:“……” 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等知韫折回去时,一锅的香椿鸡蛋已糊了大半。 “主子,奴婢有罪。” 青枝与素蕊面面相觑,原想着主子本也只是玩儿,见玄凌将她哄了出去便跟着伺候,万没有想到知韫竟还折回来了。 “跟你们没关系。” 知韫虽然有点小郁闷,但也不至于怪罪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宽心,自己却是可惜地看着仅存的硕果。 “什么嘛!第一回 下厨哎!” 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想了想,从里头挑挑拣拣地挑了两筷子勉强看着还行的。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本姑娘的手艺,怎么能浪费了?” 这么一想,她又理直气壮了,捧着碗筷啪嗒啪嗒跑到玄凌跟前,“尝尝?” “不错。” 他笑着尝了一口,赞道,“鲜嫩爽口。” 第19章 虽然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不精致的吃食,但这是他家七七亲手做的,自然不是旁的可以比拟的。 “真的?” 知韫眼睛一亮,高兴道,“就说本姑娘的手艺一定不差嘛!” 说着,她也夹了一小块送到口中,嚼了嚼,又嚼了嚼,神色渐渐变得微妙。 “怎么没味道?” 那点焦味儿她就不说了,但她明明记得她放了盐啊,怎么这么……纯天然? “山野之物,本就尝一个鲜味。” 玄凌接了竹筷将剩下的都送入口中,而后道,“七七这般并未掩盖其本身的清香鲜美,有返璞归真之妙,极好。” 知韫:“……” 就硬夸。 她横他一眼,却是忍不住笑了。 第47章 甄嬛传(47) “咦?这是什么?” 之前还没注意,这会儿知韫才发觉玄凌身边的侍卫手中捧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紫檀木盒子,立时来了兴趣。 “给我的?” 少女的眼睛一亮,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赶紧打开给她瞧瞧。 “难为你还能瞧见。” 玄凌摇头失笑,打开盒子,取出一串殷红如血的珊瑚手钏,粒粒浑圆饱满,做九连玲珑状,宝光灼灼。 “昔年京中贵眷喜爱珊瑚,许多人亲往南海求取,我也得了一串。前些日子,我便叫人将它奉在佛前,至今日已有七七四十九日,合圆满之数,正好予七七作生辰礼,也请佛祖庇佑七七。” 千年珊瑚万年红,珊瑚名贵,在藏传佛教中又是如来佛的化身,寓意吉祥与富贵。那段时日在高门贵眷中极受追捧,连清河王都亲往南海求了一串,玄凌也跟着凑了热闹,命挑了品相最好的进贡。 他将手钏戴到她的手腕上,笑道,“七七肤色白皙,这样正的红色,果然极称你。” “我很喜欢。” 知韫显然很喜欢这样精致的小物件,她拨弄着手腕上鲜艳夺目的珊瑚手钏,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多谢郎君。” 云麓山后山风光极好。 比起前头因香火鼎盛而生的喧闹,后山少有人至,倒是能觅得几分清幽雅静。 “这儿的梨花倒是开的极好。” 漫山流香。 一株株梨树亭亭玉立,姿态万千;一簇簇梨花缀满枝头,千朵万朵,压枝欲低,似洁白云锦一般漫天铺去,无怪有人称它“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 知韫抬手折了一枝梨花,放到鼻间轻嗅,转头笑盈盈道,“依我看,便是宫中上林苑也不及此处。” 宫中最喜欢种植玉兰、海棠、牡丹、桂花、翠竹、芭蕉、梅花、兰八品,谐音为:玉堂富贵,竹报平安,称之为“上林八芳”,昭示宫廷祥瑞。 梨花虽也有种植,但到底不比旁的寓意好的花木,知韫倒是听闻棠梨宫的梨花奇佳,但一来棠梨宫偏远、二来有人居住,她总不好为了这点小事抢了人家房子吧? “七七若喜欢,回头叫人挪种便是。” 玄凌略有懊恼,“仪元殿多种玉兰,当日大修含章宫,也只叫人挪种了各式寓意祥瑞贵重的花木,却是忽略了。” “人家好生生长在这里,动它做什么?” 知韫笑着睨他一眼,“更何况,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它在这里长的这样好,到了宫中却未必,又何必要坏了这份生机与美好呢?”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吐槽,“这些花儿哪来的什么好的坏的寓意?要我说,各花入各眼,是非只在人心罢了。” 玄凌:“……” 知韫抬手戳了戳他的胸膛,笑着打趣他,“偏你还最爱信这些。” 当日大修含章宫的时候,他竟将除了正殿上阳殿之外的后殿和偏殿都给推了,修了一座金阙台,在里头栽满了各色名贵牡丹。 ——虽然她确实也极爱牡丹就是了。 玄凌轻咳一声,不肯承认这么迷信的人是他自己,只狡辩道,“梨同‘离’,底下人想来也是这般考虑,怕犯了主子忌讳罢了。” 知韫:“……” 什么梨同‘离’,我还梅同‘没’呢! “要我说,是不离才对。” 她嗔他一眼,转身走到一颗梨树前,伸手推了推,没推动。 “赶紧地,过来扶我一把。” 她招呼了一声,等有了支撑后,抬脚踹在了梨树身上,刹那间,绵白轻盈的梨花如玉雨一般簌簌飘落,拂过发梢,落在她浅桃色的裙摆上。 “知道这叫什么嘛?” 少女双手环胸,下巴微扬,骄矜道,“梨花落满头,何似共白首。” 她眨了眨眼,“这样的寓意,不好么?” 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玄凌一时竟看怔住了,良久才道,“自然是……极好。” * #春枝暮 凌凌子:懂了,回去就种梨花?? 第48章 甄嬛传(48) 玩闹了半日,知韫也有些累了,回程路上,便禁不住困意,倚在玄凌身上沉沉睡去,连何时回了仪元殿也一概不知。 醒来时天色已暗,殿内也昏昏暗暗,只窗边小几上燃着一盏烛火,暖黄的烛光影影绰绰,淹没在层层叠叠的帷帐里。 “什么时辰了?” 将将睡醒,知韫神色间尚有些迷蒙,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而后轻轻拨开帷帐,看向靠坐在窗边看书的玄凌。 “你怎么也不叫我呀?” 殿内都已经点灯了,可见已很晚了。 “见你睡得香,便叫你多睡会儿。” 玄凌随手将手里的书搁在小几上,唤了侍立在外的宫人点灯,才含笑走了过来。 “可是今晚还有宴会呀。” 知韫自然而然地在他怀里蹭了蹭,仰头看他,“别回头人家王公大臣、贵眷夫人们都已经入宫赴宴、为我庆生了,我却还在睡觉,这多不像话呀?” “让他们等着就是。” 玄凌抱着自家香香软软的小姑娘,笑道,“能入宫为主子娘娘庆贺芳辰乃是隆恩,他们难道还敢怨怼不成?” 知韫:“……”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嘛。” 不过知韫也习惯了这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思维了,只是戳了戳他胸膛,略有点不好意思,“总不好叫人家觉得我懒吧?” 那啥,她其实还是有点包袱的。 她自己懒归懒,但懒到外人跟前,那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的。 玄凌:“……” 他没忍住轻笑出声,“七七……” 话虽未说明,但他含笑的眼眸中,却分明流露出几分“原来你还在意这些”的意味。 “你笑什么笑呀!” 知韫恼羞成怒,“我在意一下形象怎么啦?再说了,我难道说的不对嘛?” “对,自然对。” 玄凌不由朗笑出声,直接将气哼哼的小姑娘打横抱起。 “既如此,合该赶紧伺候娘娘梳妆,也好惊艳众人才是。” …… 今日的宴会在菊湖云影殿举办。 菊湖云影殿坐落于太液池之上的长芳洲,乃是一座以新罗特产的白木筑出的倚香水榭,水榭之外,唯有以堆雪玉石砌成的九曲廊桥可通向湖岸。 如今尚是春日,夜里吹来的风犹自带着几分凉意,故而四周皆围了高高的锦绣帷幕,只余几缕清风吹散席间的闷意。 殿内,一众后宫妃嫔、亲贵命妇都已入席,丝竹管弦奏响,舞女偏偏作舞。虽上首的席位仍空着,但一众来客也已推杯至盏、笑语欢言,好不热闹。 “真是好大的排场。” 说话的乃是皇长女淑和帝姬的生母欣贵嫔,她的目光隔着珠帘在对面的亲贵席上一扫而过,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宫中倒许久不曾这样热闹了,咱们的这位贵妃娘娘,真是好福气呀。” 她旁边的冯淑仪柔柔笑道,“欣妹妹莫不是羡慕了?” “我羡慕什么?” 欣贵嫔笑道,“人家侯门贵女,哪里是我这小门小户出身的可以比拟的?” 这话说的,可就有点不对味儿了。 冯淑仪惊异地看了欣贵嫔一眼,虽不知道她今日发的什么疯,可她惯来明哲保身,自然是不再搭话了。 * #春枝暮 不是黑,原著的欣贵嫔真的不讨喜,她是真的看不起陵容的出身,原著“后宫亦有高门蓬门之分”这段话说的就是她和陵容的矛盾 第49章 甄嬛传(49) 欣贵嫔出身蜀中大族,自然不是她口中的小门小户,方才这般说,不过是略发发心中的怨气罢了。 正如前朝臣工有世家高门与寒门庶族之分,后宫女子自然也有高门华第与蓬门小户之别。 欣贵嫔贵族出身,大选入宫,又生育了皇长女,得封正三品贵嫔,居一宫主位,虽不算得宠,却很有些体面。 可眼下来了个知韫,威势之盛,连从前盛宠的华妃都成了明日黄花、皇后亦要一退再退,更别说是她了。 第20章 如此,她自然是心中不忿。 更遑论她本就看不上知韫宫女的出身,哪怕她如今受封贵妃、执掌宫权,成了延宁侯与成安翁主之女,在她眼里也不过叫“狐媚惑主”的罪名更坐实了几分, 说到底,自身利益受损,当然是无法做到平心静气的。 ——你自个儿吃肉也就罢了,好歹分点汤出来啊! “贵妃娘娘乃是延宁侯与成安翁主之女,论出身贵重,远在我等之上;又得陛下爱重,位居众妃之首,统率六宫。这样的好福气,自然不是谁都有的。” 曹容华向欣贵嫔举一举杯,温温笑道,“贵嫔姐姐,你说是么?” 谁都知道曹琴默受了知韫的恩,如今是她手下的人,她这一开口,欣贵嫔立时清醒几分,也不敢吐露怨气。 “瞧我,不过喝了几杯水酒,便有些不胜酒力了,倒还说起醉话来了。” 她也不端着脸面,笑吟吟道,“姐姐自罚三杯,曹妹妹可莫要见怪。” 说罢,她连饮三杯,半点不耽搁。 ——怨归怨,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从前她不敢得罪慕容贵嫔,难道眼下就敢得罪威势更甚的知韫么? 左席首位的悫妃原还只是静静听着,此刻却是嘲讽道,“欣妹妹倒是能缩能伸,曹妹妹也当真护主。” 若真说起来,她心底的怨恨可比欣贵嫔更深。 她不顾欣贵嫔被掀了遮羞布后骤然难看的脸色,只自顾自道,“凭她再怎么风光,也越不过皇后娘娘去。欣妹妹和曹妹妹好歹也是皇女生母,何故如此谄媚?” 欣贵嫔:“……” 曹容华:“……” 感情你悫妃从前巴着皇后的时候,就一点儿也不谄媚? 她们是弯腰低头了,你又好到哪里去?不过是换了个“主子”罢了。 这可真是乌鸦笑猪黑! “咱们自然是比不得悫妃姐姐是皇长子生母的底气,哪怕皇长子愚钝不得宠爱,好歹也比咱们的帝姬好些不是?” 欣贵嫔冷笑一声,“只悫妃姐姐也别拿咱们撒气,有本事,冲着正主儿去啊!” “你!” 悫妃就这么一个儿子,素来看得眼珠子似的,被她这么一说,当真是戳到了痛脚。 “好了,诸位姐妹莫要争执了。” 到了这个份上,哪怕冯淑仪再想明哲保身也不得不站出来了。 “今日是什么场合?亲贵大臣、贵眷命妇们都在,嫔妃们若起了争执,岂非将脸面都丢到了外人跟前?” 冯淑仪这么一说,几人又见对面确实有几人投注过来好奇目光,哪怕心中依旧有气有怨,也都立时不说话了。 真把场面闹得不好看,她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吃挂落儿。 一时气氛寂寂。 过了几息,外头终于传来动静—— “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 #春枝暮 求评论求点赞求打卡求花花呀 第50章 甄嬛传(50) “臣(臣妾)拜见陛下、贵妃娘娘!” 伴随着一声通传,殿中乐声停歇,翩翩起舞的舞女亦停下舞步往两边退去,后宫妃嫔、亲贵命妇纷纷起身行礼恭迎。 玄凌挽着知韫进来,径直到了上首,等知韫解了披风安坐,他才在她身旁坐下。 “都免礼入座吧。” 玄凌环视一眼,朗笑道,“今日乃是娘娘千秋,大喜的日子,诸卿可莫要太过拘束了,都热热闹闹的才好。” 过生日嘛,自然要热闹欢喜。 一众才行礼入座的后妃命妇、亲贵重臣听了不禁神色微妙。 千秋? 这两个字是贵妃能用的吗?皇后的生辰方可称作“千秋节”啊?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免想起那位从早上贵妃受封起就一直称病缺席的皇后来。 不来也挺好。 瞧他们家陛下这不停地给璟贵妃铺路的架势,怕不是改明儿就要叫后位易主了。 玄凌的心意太过明显,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分明。有利益相关者暗暗心忧,也有事不关己者高高挂起。但不论心底是怎么想的,此时此刻,都是满面笑容。 “陛下此言极是。” 头一个开口的是先帝长子岐山王,他并无什么雄心大志,整日里也只闲谈风月,但他却有个最大的优点——听话。 “便是寻常百姓家过生辰,那也是要高高兴兴地庆一庆的,娘娘德沐六宫、母仪天下,千秋之日,自然当天下同庆。” 岐山王面不改色地将这番话说出口,末了,他还捧了一杯酒,红光满面地起身,仿佛十分荣幸的样子。 “臣恭贺娘娘千秋之喜,愿娘娘福泽及世、长乐康宁!”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岐山王,这么不要脸,先帝知道吗?钦仁太妃知道吗? 岐山王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被看几眼不痛不痒,哪有正经事要紧?作为荣华富贵系于皇帝一念之间的宗室亲王,没有什么比跟紧皇帝脚步、讨皇帝高兴更重要! 甭管众人怎么在心中腹诽岐山王谄媚,但还是得笑呵呵地跟着起身。 “恭贺娘娘千秋之喜,愿娘娘福泽及世、长乐康宁!” 上首的知韫也有点被岐山王的清纯不做作给震惊到了,她凑到玄凌耳边,小声道,“岐山王这性子……” “他惯来就这样的脾性。” 玄凌也学她轻声咬耳朵,“他其实通透着呢,知道怎么行事最好。” 知韫一想也是。 果然,这群皇室出身的,一个个都浑身八百个心眼子,咦惹,她果然是最纯良的。 “诸位的心意,本宫领受。” 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是不好一直这样说悄悄话的。知韫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举杯,“本宫与诸位共饮此杯。” 只是她还未饮下杯中酒,玄凌便轻笑着微微摇头,而后伸手接过酒杯。 “娘娘不胜酒力,朕代饮此杯。” 知韫:“……” 不知怎么的,她分明不曾饮酒,双颊却已悄悄染上几分薄红。 众人:“……” 怎么说呢,显得他们怪多余的。 第51章 甄嬛传(51) 一番你来我往之后,殿中又奏起丝竹管弦之声,舞女们又到殿中央起舞助兴。 “你干嘛呀?” 知韫还怪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不能喝酒,哪里用你来替?” 少女耳珠泛红,双颊粉似桃花,一双杏眼水润润的,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 “七七害羞了?” 玄凌含笑望她,“七七不胜酒力,若是饮了酒,在旁人跟前醉了,回头岂非更要羞的不肯见人了?” “胡说!” 知韫立时就不乐意了,“我酒量哪有这么差嘛!你这是污蔑!” 一杯倒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她现在已经成长到……三杯倒。 虽然但是,有进步就是好的,对吧? “是是是,是我又说错话了。” 玄凌柔声哄道,“还望咱们七七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我计较才是。” 知韫一抬下巴,骄矜道,“看你表现。” 玄凌低低笑了声,而后取了玉箸夹了一块子炙羊肉到她唇边,道,“还望娘娘千万赏脸,也叫小的伺候娘娘用一回膳。” 知韫:“……” 她强撑着肃了脸端起架子,一副“姐很高贵你们不配”的样子,尝了一口递到唇边的炙羊肉,装模作样地品尝了一会儿,才大手一挥,“不错,赏!” 只是话才刚出口,她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娘娘赏。” 玄凌一本正经地作怪,“伺候娘娘是小的的福分,还请娘娘多用一些。” 知韫:“……” “你别闹了嘛!” 她笑得身子微倾,抱怨道,“都怨你,笑得我都快肚子疼了!” “好,不闹了。” 借着桌案的遮掩,玄凌替她揉了揉肚子,等她缓过来了,才问道,“可还要用些?” 知韫摇了摇头,“不饿。” 来菊湖云影殿之前,他可是非要她用了晚膳才过来的,这么一会儿,哪吃得下。 玄凌也不勉强,替她端了一杯温热的核桃露,陪着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歌舞。 约摸过了一刻钟,今日一天不见人影的李长从外头进来,到玄凌耳边小声说了一些什么后,玄凌便抬手示意宫女拿了披风过来。 “要去哪么?” 知韫有些不解,但玄凌笑而不语,只是仔细替她披上披风,而后带着她走后殿的楼梯上了菊湖云影殿的阁楼。 “什么嘛,神神秘秘的。” 猜到了他大约是准备了什么生辰惊喜,知韫唇角微微上扬。 算他还知道用心。 过了一会儿,楼下也渐渐传来喧闹声。 第21章 显然,帝妃离开之后,旁的赴宴的妃嫔命妇、亲贵大臣也被御前的人给请到了殿外。 不过知韫也没在意,只是打量着四周,琢磨他准备的“惊喜”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实话实说,菊湖云影殿本就建于太液池上,四面都是湖水,若在炎炎夏日,自然有十里荷花可赏。可眼下尚是春日、未有荷花,又是夜晚、视线昏暗,一时间,知韫倒是没琢磨明白,除了吹风还能干嘛。 正纳闷呢,她忽而目光一凝,惊讶地眺望远处天空。 “那是什么?” 第52章 甄嬛传(52) 今晚的夜色极美。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一弯月牙高悬,往人间撒下柔光。 然而这样静谧的夜色,却被一点点、一团团暖光划开涟漪。 起初,知韫以为那是天际的星辰,可仔细一瞧,却发现那“星辰”仿佛在浮动。渐渐的,那“星辰”越来越多,成百上千,也越来越大,离她越来越近。等到紫奥城中也升起了“星辰”,她才恍然。 “是长明灯!” 千灯凌空,华光璀璨。 它们比星辰还要熠熠生辉,将整个夜空都渲染成温暖的色彩。 知韫很难描述此刻是怎么样的心情,她本能地握紧了他的手,转头看他。 “这……” 话语还未出口,却听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一道道璀璨绚烂的光芒从太液池上的某些地方凌空升起,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打铁花。 太液池上浮着许多小舟,每一艘小舟上,都有一队打铁花的匠人。 炽热的铁水击打在高空,瞬间绽放成千万朵铁花,像春风吹开了千树银花,如漫天繁星雨点般坠落,似绚烂烟火盛开于暗夜,万千铁花冲破漆黑的夜空尽情绽放。 满天华彩,遍地生金。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原来就是这样的美景。 “火树银花,三千明灯。” 玄凌轻轻地将她环在怀里,与她一道欣赏这盛大的美好。 “以此祈求上苍,庇佑我的七七平安康健、福寿延年,岁岁长欢、年年无忧。” 他不需要她贤良淑德、温婉端庄,不需要她成为旁人口中被称赞的女子典范,她可以任性,可以自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 他只需要她平安喜乐。 这是大周天子的“愿”。 亦是洛阳城里百万黎庶的“愿”。 “你……” 知韫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眼前也有些模糊,喉间也仿佛堵着什么似的。 “你怎么能这么好呀!” 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偏又不想让他看见,于是她蓦地转身,紧紧抱着他的腰,将自己埋在他的胸膛。 “你这样很犯规的知不知道!” 她胡乱地拿他胸前的衣衫擦拭眼泪,才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眸昂头看他,气哼哼道,“我的妆都花了!” “七七怎样都美。” 他的目光温柔缱绻,“我的七七,本就是世间最美好的姑娘,是我的珍宝。” “你别把我宠坏了。” 她吸了吸鼻子,“真要是宠坏了,可就一辈子都砸你手里了。” 玄凌动作轻柔地替她拭泪,“求之不得。” “哼,满口甜言蜜语。” 她轻哼一声,撇开脸,却怎么也压不住飞扬的心情。 李长等人一直候着,见两位主子说完了话、诉完了情,才满脸笑容地捧着一盏长明灯上前。 “陛下、娘娘,还请点灯祈福。” 这时候,知韫才发现,楼下的亲贵命妇们中,也有些身份贵重、家庭美满、福泽深厚的得了点灯的恩赏。 她看了一眼奉上来的长明灯,又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忽而道,“取笔来。” 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宫人很快取了笔墨纸砚来,知韫接过笔,沾了沾墨,抬手在长明灯上写下“朝朝暮暮”四字。 等到同玄凌一道点了长明灯,她一边目送长明灯升空远去,一边道,“方才是你的愿,眼下,是我的愿。” 她不贪心。 一辈子太长,求个朝朝暮暮就好。 第53章 甄嬛传(53) “真热闹啊!” 凤仪宫的庭院里,皇后仰头看着天际的无数长明灯,面无表情地感叹道。 “宫中有亲贵重臣、内外命妇,宫外有洛阳满城百姓,如此隆重,莫说是乾元一朝,便是我大周立国以来都不曾有过。” 皇后是当真病了。 她的头风之症由来已久,每每发作便头痛难忍,眼下,她便是疼得面色泛白。此时此刻她安安静静地立在外头,凉风习习吹着她的裙摆,更显得她身形羸弱。 “娘娘。” 剪秋取来披风为她披上,“您身子不好,该在殿内歇着的,何必……” 她不忍再说下去,只是恨恨道,“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介妃妾,哪里配得上这样的排场待遇?也不怕受不住这份福气。” 比起剪秋,皇后倒是平静些。 “该她风光。” 皇后淡淡道,“说是贵妃,可皇上许她一应礼遇视同皇后。她今日是妾妃,明日或许便是皇后。君心如此,如今,还有人敢对她不敬,又还有谁,将本宫放在眼里?” 说到这里,她竟还自嘲地扯唇笑了。 “剪秋,你还不习惯么?” 这样的场景,她们许多年前不是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么? “这样的天空可真美啊!” 皇后静静地望着天际,“可惜了,它不属于本宫,也不属于……姐姐。” 原来,这才是他爱一个人的样子。 她不曾享受过。 姐姐……也没有真正得到过。 “娘娘!” 剪秋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您与皇上,何至于此啊!” 她劝道,“您是皇上的表姐,也是他的妻子,诞育了长子,中宫无过,怎可轻言废弃?便是太后,也不会应允的。” “你说错了。” 皇后从未觉得自己这样的清醒过,“在他的眼里,江氏才是他的妻子。本宫不是,姐姐也不是。至于太后……” 她轻笑一声,“太后是靠不住的。当年她不是已经放弃本宫一回了么?如今,还怕没有第二回 吗?” 一个朱宜修,哪有朱氏重要啊? 剪秋哑然。 “可本宫当真恨啊。” 皇后转头看向剪秋,“本宫恨江氏夺走了他,更恨本宫自己!” 她这辈子,恨过这么多的女人,害过这样多的性命,却从不舍得恨他。哪怕他都已这样凉薄无情了,她却还是做不到。 多可笑啊。 “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皇后轻轻一笑,低首轻轻抚摩着腕上如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镯:“只是如今,他怕是不愿意再见本宫了。” 她已然看的十分明白,他必然会废弃她、另立江氏,他这样的喜欢她,怎么会舍得叫她永远低人一头呢? 甚至他废后的理由都那样的有力——谋害先后、残杀皇嗣,众臣都不会为她辩护。 他心尖尖上的人,可以清清白白地拥有一切。 “可凭什么呢?” 皇后勾了勾唇,“本宫凭什么要成全他们?他想同江氏和和美美的在一起,本宫偏不让他如愿。” 他不是遮掩着不想叫江氏知道那些不堪的旧事么? 她偏要叫江氏知道! 她不好过,他和江氏也得陪着才是! * #春枝暮 不会虐,虽然原本考虑过,但想想还是算了,因为我琢磨了一下,以知知的脾性,真要到了那一步,就是没有和好的机会的,所以,还是甜甜甜比较适合。 第54章 甄嬛传(54) 皇后是如何想的,并没有人在意。 知韫眼下正琢磨着怎么给玄凌准备惊喜呢——他的生辰在三月初九,也没几天了。 说起生辰礼,要么就挑些珍贵的、难得的宝物,可讲道理,世上的好东西大多都在他的私库里,她总不能到他私库里挑了东西送他吧? 借花献佛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呀! 既如此,那就只有“走心”了。 于是,知韫带着人去了含章宫,窝在这里写写画画,顺便听一下小马仔曹女士卖了她那群塑料同事、向她打小报告。 ——具体就是某皇长子生母、皇长女生母是怎么样在背后说她坏话的。 嗯……虽然她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但既然人都打小报告到她跟前了,一点不在意、不表示的话,好像也不太好。 “所以她们都怨恨我喽?” 她停下笔,摩挲了一下下巴,若有所思道,“妄议尊上,是为大不敬。那就罚……” 她还说要怎么罚,就见素蕊从外头进来,福身一礼,“娘娘,悫妃、欣贵嫔求见。” 第22章 知韫:“???” 这么巧? 前脚有人打小报告,后脚她们就到,属顺风耳的? “让她们进来吧。” 知韫倒是来了点兴趣,想知道这两个人过来究竟想说着什么。 很快,悫妃和欣贵嫔便被引了进来。 “臣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等知韫示意免礼,二人方才起身,而后看到了旁边的曹容华。 欣贵嫔颇为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曹妹妹也在啊?” “悫妃姐姐,欣贵嫔姐姐。” 曹容华难得有些尴尬。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卖了她们来替自己表忠心有什么不对,但被人撞了个当面,还是有点尴尬的。 不过此时也没有人在意这点小事,赶在知韫不耐烦前,二人先后请罪。 “娘娘生辰宴上,臣妾与欣妹妹饮多了酒、蒙了心,竟对娘娘言语不敬。如今想来,真真是懊悔不已。” 悫妃道,“这不,臣妾同欣妹妹一道来向娘娘请罪。” 她目光一转,便有一个宫女从食盒中捧了一碟糕点出来。 “娘娘盛宠,什么好东西没有?臣妾思来想去,便亲手做了如意糕,还望娘娘赏脸,不嫌弃臣妾手艺粗鄙。” 她话毕,欣贵嫔也连连附和,左不过就是些“知错了”“大人有大量”的话。 “你……亲手做的?” 知韫饶有兴致地瞧了一眼那碟糕点,又探究地看着悫妃,“悫妃当真有心。” 她的语调中分明带着笑意,可悫妃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妙。 “是……是呀。” 她不自在地笑了笑,又道,“娘娘快尝尝吧,糕点就要趁热吃。” 知韫:“……” 她脸上写了“傻白甜”三个字吗? 曹容华也觉得她蠢得有些不忍直视,提醒道,“悫妃娘娘,娘娘玉体何等紧要,这入口的东西,当然是要验过的。” 欣贵嫔脸色微变,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了,她惊异地看了一眼悫妃,强自笑道,“曹妹妹说的是,悫妃姐姐想来是一时忘了。” 不会吧,悫妃应该没这么蠢吧? 只是无人搭理她。 青枝擅医,如意糕自然到了她那里。 眼看着青枝渐渐皱起眉头思索,悫妃立时坐立难安,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她这幅样子一出来,都不必等青枝说什么了,众人便都明白了。 欣贵嫔脸色难看至极,看向悫妃的目光凶狠,俨然恨不得吃了她。 她从来没想过,悫妃这样老实蠢笨之人,竟然还敢干坏事! 她真的害死她了! 第55章 甄嬛传(55) “回娘娘,这糕点里掺了夹竹桃。” 青枝放下糕点,回禀道,“夹竹桃的花粉和汁液都有毒,可致女子小产,严重的,甚至可要了人的性命。” 显而易见,悫妃的目的,就是想知韫再也不能生育,不会威胁皇长子的地位。 知韫的脸色立时沉了。 她可以自己不想生,但不能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给她喂了药让她不能生! “这就是你的赔礼?” 她冷冷一笑,“这样光明正大地来下毒,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蠢货,又或者,在你眼里,我才是蠢货?” 不仅生命安全被威胁,知韫觉得自己的智商也有被侮辱到。 我说自己不聪明,那也只是说说而已,你们竟然还真的当真啊? “娘娘明鉴。” 欣贵嫔立时跪下,“今日是悫妃来寻臣妾说想同娘娘请罪,臣妾才与她一道过来,当真不曾与她同流合污。” 知韫凉凉地看她一眼,没理会。 “拿去,喂给她。” 她指了指那碟如意糕,冷嗤一声,“本宫往日里不理会你们,你们还真当本宫是个软柿子能随便捏啊?” 给她投毒? 呵!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还真把她当圣母玛利亚啊? 她一开口,立时就有宫人上前拿住悫妃,捧了如意糕要强行喂下去。 悫妃大惊。 “你不能这样做!这是动用私刑!” 只是任她再怎么叫嚣,还是被喂了那掺了夹竹桃的如意糕。 “本宫不过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看着悫妃憎恨地目光和那不停地抠着嗓子眼要把东西吐出来的样子,知韫微微垂着眉眼,轻声道,“送她们出去,别叫脏了含章宫的地儿。” “敢起歹心谋害本宫,那便废了她的位份,看在皇嗣年幼的份上,留个常在的位份,挪到……冯淑仪宫里去吧。” 说罢,她好似又想起什么,看向一旁面色苍白的欣贵嫔,微微一笑,“你也一样,挪到李修容宫里去吧。” 哎呀~她到底还是心软,不忍心见旁人母子分离啊。 真的,她哭死。 “你敢?!” 悫妃恨道,“璟贵妃,你再怎么执掌六宫,终究也只是贵妃而已!本宫乃是正二品的妃位、是皇长子的生母,没有皇上的旨意,你怎能动本宫?!” “哦。” 知韫也不生气,只诧异看她一眼,仿佛在疑惑她要为什么自己找死。 “那就去请陛下旨意吧。” 说罢,她一摆手,“拖出去。” 悫妃和欣贵嫔都被拖出含章宫,看了一场大戏的曹容华也赶忙起身请辞。 等出了上阳殿,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她背上已起了一身冷汗。 从前只觉得贵妃心善宽和,今日竟也有这般雷厉风行的一面。 她庆幸自己从未对她不敬,再看不服的悫妃二人,眼底不免透出几分怜悯。 她路过二人身旁,提点道,“娘娘到底心善,念在皇长子与淑和帝姬的份上,总还是给留了几分余地的,左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可若换做是皇上……哎,二位姐姐当真糊涂啊!” 敢给贵妃下毒,这不是找死吗? 哪怕欣贵嫔说她并不知情,可皇帝会信么?怕也要去慎刑司走一遭才行,即便能证明她清白,但皇帝哪里又会在乎呢? 二人一滞,转而变得惶惶不安。 第56章 甄嬛传(56) 玄凌这时候并未在同朝臣议事。 知韫虽躲了去含章宫,但是为了做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于是,他一边心里痒痒地想要探究,一面又强耐着好奇等着生辰那日。 当然,他虽然不好去打扰知韫,但听身边人说一些他爱听的话还是可以的。李总管也很懂,什么“娘娘当真在意陛下”、“娘娘用心”之类的话那是张口就来。主仆两个一个说一个听,气氛也很不错。 就在这时,知韫派来“请旨”的人到了。前因后果一说,玄凌立时沉了脸色。 “贱婢安敢如此!” 他抬手就把手边的茶盏给掷了出去,冷笑道,“谁给她们的胆子,敢对七七不敬,甚至还敢谋害七七?!” 又蠢又毒的东西,找死。 李长等人纷纷跪倒在地,便是满头冷汗也不敢擦拭。 “七七到底心善了些。” 玄凌轻轻叹道,“只是这些贱婢,哪里当得起她的宽容?” 李长默默低头,等着他吩咐。 “杀。” 简单的一个字,仿佛从天际传来,带着无尽的凛冽与寒意。 他懒得探究悫妃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想在意欣贵嫔是不是真的无辜,只是她们既然敢对知韫升起恶念,那就都该死。 “遵旨。” 李长立时应道,就要亲自去办,只是他才刚起身,余光窥到玄凌冷淡的神情,动作一滞,复又静静等候。 果然,玄凌道,“宫规森严,她们胆敢忤逆犯上、谋害尊位,可见皇后失职。” 悫妃蠢笨老实,哪怕有点小心思也轻易不敢付诸行动,今日之事,若说没人挑唆指点,是不可能的。而这个人,除了皇后不作他想。 哪怕目前还没有证据又如何? 什么时候他做事还需要证据了?! 他站起身,抬脚就往含章宫去,只留下一句,“去取回凤印和中宫笺表。” 先失了宫权,眼下又没了凤印与中宫笺表,皇后已然是不废而废了。 李长低垂着头,脊背愈发弯了。 “奴才遵旨。” * “你怎么来了?” 玄凌过来时,知韫还在写写画画,完全没有被坏了心情,只是见他过来时,微微皱眉,软软抱怨,“我不是说了我要忙么?” 都说了让他别来打扰她了,既然要给人惊喜,哪有当着本人的面的?她不仅吩咐了底下人不许告诉他,也叫他保证了不去问的。 “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日不见七七,岂不是隔了一秋半了?” 玄凌扬唇笑道,“未有七七相伴在侧,当真辗转难测、度日如年。” 第23章 他半点没有提起悫妃二人的意思,巧了,知韫也不想过问这二人究竟怎么处置。 ——她分明已经好心放她们一码了,她们却自个儿不识好人心、偏要撞到他手里去,便是找死也怨不得她。 “咱们陛下怎么这样粘人呀?” 她挑了挑眉,将手里的东西收拾放好,而后向玄凌张开双臂,笑盈盈道,“那……抱抱?” 玄凌勾了勾唇,才刚走近,知韫就猛地往他怀里一跳,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环着他的腰身。 他抱紧了自家小姑娘,叮嘱道, “小心着点,别摔了自个儿。” “怕什么,你还能摔着我啊?” 知韫才不在意呢,她往外努了努嘴,语带笑意,“你的小可爱累了,先陪你的小可爱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第57章 甄嬛传(57) 悫妃与欣贵嫔被赐死的消息传遍后宫,不夸张的说,几乎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宫主位、皇嗣生母,竟这样简单地就被赐死了,哪怕参与谋害璟贵妃,可说到底,贵妃这不是无事么? 二人纵然有罪,也罪不至死啊! “咱们觉得她们罪不至此,可皇上却觉得她们罪该万死。” 或许早就预见了会有这样的下场,哪怕被夺了凤印与中宫笺表,皇后也不曾变了脸色,甚至还饶有兴趣地谈论悫妃与欣贵嫔。 “汤氏当真是个蠢的。” 她不过挑唆了一句而已,悫妃竟然还真的听进去了,听进去也就罢了,偏偏还弄出实名制投毒这样清纯不做作的事情来。 上一回干坏事这么光明正大的,还是给慕容贵嫔端堕胎药的端妃,和给端妃灌了一壶红花的慕容贵嫔呢! “吕氏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宫里头,最是要在吃的用的上头小心,若非当真亲如姐妹,谁会给别人送入口的东西?便是自己没坏心,也怕别人生了歹意栽赃不是? 这两位倒好,一个实名制投毒,一个稀里糊涂给人当同伙,可真是愚蠢至极。 “真是可惜。” 皇后微微摇头,道,“宫里头,是容不下这么蠢的人的,尤其是蠢还坏的东西。” 只是皇后也不是什么好心人,嘴上感叹一句也就完了,连略微同情一下的心情都没有,转头说起了另一件她在意的事情。 “莞贵人那边打点好了吗?” 她沉声道,“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本宫绝不容许出半点差错。” 她现在已经连最要紧的凤印和中宫笺表都失去了,下一步,就是废后旨意,再不动手,就真的没有机会动手了。 “娘娘放心。” 剪秋道,“您到底执掌后宫多年,总不至于无人可用,安排一些小事还是不在话下。更何况……莞贵人身边的人亦是有些本事。” 说到这里,她眼底露出些嘲讽,低声道,“那个崔槿汐可是李长的同乡,还是李长亲自送去棠梨宫的呢。” 这老货,都一把年纪了,便是当人家爹都是绰绰有余,竟还暗暗存着这心思,当真是半点脸皮都不要了,也亏得那个崔槿汐“一心为主”,竟然肯这样豁出去“牺牲”自己。 “这是好事啊。” 皇后勾唇一笑,“皇上防着本宫,咱们做什么都束手束脚,手下的人一冒头就被除去,哪有莞贵人亲自出马来的好呢?” 李长身为太监,竟也有被女子迷昏头的一天,当真可笑。不过也好,御前的大总管,做这些小事,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罢了。 “本宫倒是期待那一日的到来了。” 皇后想亲眼见证的心着实强烈,于是,哪怕她日日被头风折磨地头疼欲裂,三月初九天长节那日硬是强撑着身子出席了。 * #春枝暮 原著刚开篇的时候,李长就已经五十左右了,等甄嬛为了回宫让槿汐去找他的时候,人都已经六十了,也难为槿汐下的去嘴,这牺牲是真大啊! 第58章 甄嬛传(58) 三月初九乃是玄凌生辰,亦称天长节,按惯例,自然是要摆宴的。 宫宴么,大家都经历的多了,流程也就这么一个流程,该吃吃、该喝喝,该看歌舞的看歌舞,差不多了也就散了。 但今天显然出了一点小意外。 倒不是说那位被众人默契忽视的皇后竟然强撑着带病出席,而是那一贯就最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歌舞表演—— 谁tm的把惊鸿舞挪上来了?! 还tm是个跟先皇后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来跳的舞! 一众知道那些陈年旧事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满心卧槽,在心里激情辱骂那个非要在他们都在的时候搞事情的疯子。 这玩意儿是能跳的吗? 上首的皇帝和贵妃,你甭管刺激到哪一个,非得闹出事情来不可。 他们招谁惹谁了?! 玄凌在见到甄嬛跳惊鸿舞的那一刻就瞳孔一缩,哪怕面上没露出什么异样,捏着酒杯的手指却因过分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迅速转头看向知韫,见她只是颇为欣赏的观看歌舞,方才松一口气。 还好…… “宫中许久不演惊鸿舞了。” 正当此时,皇后的声音悠悠传来,“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本宫总想着,昔年姐姐在时,便最爱舞惊鸿舞,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说着,她竟还流了两滴泪,满脸欣慰地看着翩翩起舞的甄嬛,“莞贵人不愧与姐姐有几分缘分,今日一舞,果然有几分姐姐的风姿,若是如今尚是冬日,梅……” 知韫目光微动,若有所思。 “皇后!” 玄凌目光冷冽,“皇后病了,回去吧。” 不等皇后还要说什么,立时就有宫人上前强行请她回宫。 这样的场合,皇后被这样“赶”出去,实在是有些难看,只是不管都谁,都耳观鼻鼻观心,个个都当没看到没听见。 “七七?” 见她一直盯着甄嬛,玄凌压住心底的那点情绪,紧紧望着她,“怎么了?” “原来这就是惊鸿舞啊!” 知韫歪了歪头,“从前只在书里看到过关于梅妃惊鸿舞的记载,我还以为早已失传了,没想到今日竟然亲眼见到了。” 她转头好奇道,“宫中既能作惊鸿舞,那可能作霓裳曲?相较而言,我倒是对杨贵妃的霓裳曲更有兴趣些。” “自然能作。” 玄凌微微一愣,而后垂眸望她,轻声道,“七七若是想看,命教坊司排演就是。” “那感情好。” 知韫拍了拍手,十分满意,“不过这倒也不急,今日,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呢!” 分明方才还对正在上演的惊鸿舞一副十分关注欣赏的态度,可眼下却一个正眼都不给。 “这儿多无趣呀,跟我走吧。” 她先站起身,而后向玄凌伸出手,眨了眨眼,笑意盈盈,“我的郎君,来领取你今日份的礼物吧。” * #春枝暮 皇后:搞事情搞事情! #春枝暮 知情者:土拨鼠尖叫,我们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春枝暮 知知:我长眼睛了,也长耳朵了,更加长脑子了,请在座所有人不要把我当傻子ok? #春枝暮 玄凌:艹一个没注意就被这疯婆娘搞出事情来!嗯~我好像翻车了,好像又没翻车…… 第59章 甄嬛传(59) 夜晚总是安静的。 一应侍从远远地坠在后头,知韫挽着玄凌,往倚梅园而去。今日的月色极好,皎洁柔和的月光撒向人间,照亮了前方的路。 “你喜欢梅花么?” 直到快要到倚梅园的时候,一直不曾开口的知韫突然问道,只是还不等玄凌回答,她又道,“其实我挺喜欢梅花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玄凌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其实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警世贤文》有一句‘宝剑锋从磨砺出 ,梅花香自苦寒来’,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知韫眺望天际的星月,轻声道,“世人以梅花经寒彻骨、得扑鼻香,大赞其品性,将其奉为花中之魁、捧作花中四君子之一。虽然我觉得梅花清香并非全然因其经受苦寒,可事实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人生在世,有几人是一帆风顺的呢?又有几人不曾经受苦难呢? 她并非是要赞美苦难,这本身并不值得赞美,但身处苦难之人,需要信念与力量。 谁会不希望,自己能如梅花一般,“熬”过彻骨寒、收获扑鼻香呢?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倚梅园。 知韫回头示意一众侍从都莫要再跟着,才拉着玄凌进去。 如今已是三月,早已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但二人才走进倚梅园,便嗅到了一缕清逸淡雅的梅花香味,再一细看,每一株梅树的枝丫上,竟都“绽”着一朵朵梅花。 有洁白如雪的白梅,有炽烈如火的红梅,亦有暗藏生机的绿梅,每一朵都如玉一般。 第24章 玄凌挑了挑眉,似有惊讶。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一直在想,赠予你的第一份生辰礼,应当怎么选择,想了许久,才择定了这满园梅花。” 知韫抬手折了一枝“梅花”,低头轻嗅,莞尔笑道,“昔年你植满园梅花时,究竟是怎样的心境,我不得而知,但想来,虽时移世易,应当也不曾变过。” 玄凌神情动容,“七七……” “我以满园梅花,赠予二十六岁的玄凌,亦赠予十三岁的玄凌。” 知韫笑吟吟望他,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一如当日梅园初见。 “你其实很好,真的,我从不说谎。” 玄凌怔然。 他当年为何要植满园梅花呢? 少年帝王,初登大位,不曾得到过帝王教导的他要面对的,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与各怀心思的朝臣,他那时在想什么呢? 他不想要当一个提丝木偶,要做一个真正手握大权、一言九鼎的帝王。 可这并不容易。 他必须要足够隐忍。 他想着,这都是帝王之路必经的磨砺,经历过了,才能真正长成“帝王”。 正如梅花一样。 所以,他植了满园梅花。 人人都以为是朱柔则喜爱梅花,就连太后也这样认为。只有朱柔则和他自己知道,真正喜欢梅花的人,是他。 只是可惜,他在等待梅花绽放的同时,也在不断地摧毁梅花。 他总以为他永远也收获不了梅花。 ——直到今日。 他终于见到满园梅花开。 第60章 甄嬛传(60) 夜已深。 知韫早已沉沉睡去,玄凌静静地描摹她的眉眼,神态间,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而后,他替她掖了掖被子,动作轻巧地披衣起身,出了寝殿。 殿外,李长安静地跪着。 “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玄凌冷冷地看着他,见他越发弯着腰,方冷笑一声,“你跟着朕二十年,朕自认待你也不算薄待,没想到,你竟敢背叛朕。” 这狗奴才,分明知道他最在意什么,却还敢在这上头动手脚、做文章。 他都不敢想,若是今日知韫当真被挑拨到了,他与她会是怎样的局面。 幸好。 “奴才有罪。” 李长连连磕头,“奴才只是……只是想着……” 他只是存着侥幸,一时昏了头罢了。 左右陛下瞒得紧,娘娘对当年的旧事一概不知,即便莞贵人作了惊鸿舞,娘娘想来也不会多思多想。只要娘娘不多思多想,陛下为了不叫她起疑,必然不会大动干戈。 槿汐是他安排到莞贵人身边去的,是他害了她,她来求他,他到底不舍得拒绝。 “你当真被那个贱婢迷昏了头!” 玄凌冷笑,“也是朕看错了你,高估了你的忠心。” 其实李长原本也没想错。 若换作往常,他确实不会大动干戈,至多只是秋后算账、慢慢地寻理由处理了这些人。可如今,他却不会如此。 他的七七啊,他该相信她的。 “拖下去,杀。” 玄凌不再看他,只是冷声下令,“夏刈,你亲自去查,从上到下,所有牵扯到其中的,一律格杀勿论。” 暗卫统领夏刈领命而去。 夜深人未静。 大概今日夜里,能够安然入睡的,也就只有知韫一人了。 …… 第二日一早,一众大臣来上朝时发现玄凌神情冷淡,竟也早有心理准备,对于他提起废后之事,更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自惊鸿舞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知情之人都预感到风雨欲来,只是没想到,这风雨来的这么快罢了。 不,其实也不算快了。 皇帝想要废后另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从前还能沉得住气,想要先将所有的事情都缓缓料理好,再挑一个好时机,如今却是被彻底惹怒了而已。 当然,大家伙知道归知道,但皇后废立既是皇帝家事,亦是国事,自然不可能三言两语就定下来,“商讨”一下是必经流程。 毕竟,若是不在朝堂上议一议,怎么向世人宣告,是朱氏无才无德、不堪为后?怎么告诉天下人,贵妃有多贤良淑德、堪为国母? 既然他们阻止不了皇帝废后,也阻止不了皇帝立贵妃为后,那就索性不阻止了,打不过就加入嘛! ——这是大多数朝臣的心思。 但一些玄凌的心腹重臣却很犹豫,想要劝他冷静点、徐徐图之。 倒不是他们更偏向皇后、对贵妃不满,只是……国事要紧啊! “陛下,西南之地,已筹谋多年。据探子来报,不出三月,必起战事。” 尚书令郑公劝道,“大战将起,稳定人心最要紧,更何况,若是此时册立贵妃,难免对娘娘的声誉有损。” 第61章 甄嬛传(61) 若是天下太平的时候,老百姓才懒得管皇家私事,可若是战事一起,皇帝在这种时候还琢磨着废后另立,必然会惹来非议。 玄凌从前也正因如此考虑,才一直没有下旨废了朱宜修的后位。 他当然是不想委屈知韫、想给她一场盛大的婚仪的,可西南的局势已到了十分关键紧要的时候,随时可能开战,于情于理,都要将事情往后挪挪。 只是如今…… “朕意已决。” 他不想再拖了,必须把这些随时可能给他添堵的人给处理掉。 见尚书令还要再奏,玄凌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道,“先定下名分,至于婚仪,等战事结束再举办。” “老臣遵旨。” 尚书令一顿,终于不再多言。 只是等这群重臣退下之后,玄凌却是流露出踌躇,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和知韫提。 定了名分却暂不举办婚仪,还从未有过先例。更何况,西南战事若打起来,不知要多久才能结束,这样不知期限地推迟婚仪,未免显得他不重视似的。 只是等到他开口时,知韫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 “要打仗了?” 她先是一愣,而后皱眉,“你怎么能这样准确地把握时间?莫不是你早有打算?” 玄凌也不瞒她,将西南之事细细道来。 “所以,你筹备多年,就是为了收复失地,如今时机已经成熟?” 知韫听明白了,神情却越发不可置信,“西南六州是咱们丢了的?还是从太宗时期就已经丢了的?” 西南怎么能丢呢?! 这太宗是怎么混的?谁家太宗混成这幅丢疆弃土的狗样子? 知韫之前从来没关注过大周的“国际局势”,但现在她觉得,她真的需要好好研究一下了—— 我以为我来的是万国来朝的盛唐,结果你现在告诉我想多了? 不是! 北边的游牧民族(赫赫)也就算了,历朝历代北边一直是心腹大患,可南边儿……那不是自留地吗?南边儿(西南六州)都能丢了,这简直是耸人听闻! 人家高梁河车神再被骂,那也只是打不过北边,好歹南边还是捏在手里的。 不行,她不能忍! 太窝囊了! “士卒能战吗?将军敢战吗?后勤军需准备的怎么样了?” 比起婚仪推迟这种小事,知韫显然更在意能不能把周边邻居打的跪在地上喊爸爸。 “胜率多少?确定能收回西南吗?” 玄凌:“……” 他一下子被问懵了,反应过来后,忙道,“自然是能够胜的,朝中上下已筹备多年,只等一个机会了,只是战场瞬息万变,究竟战果如何,还未可知。” “哦。” 知韫点点头,随后反问,“那你还在这里干嘛?不应该去筹备战事吗?” 此时此刻,她对于西南战事的关注比他多多了,一锤定音,“何日收复西南六州,咱们何日大婚。” 玄凌:“……” 总感觉哪里不对。 等到半夜里他被睡不着的知韫喊醒要跟他研究西南战事的时候,他终于琢磨明白—— 他家七七明明那么温柔可爱,为什么会是个比主战派还是激进的主战派?! 第62章 甄嬛传(62) 知韫觉得,在骤然听了玄凌讲述的西南局势之后,她现在的心理出了那么一点点问题。 简单来说—— 她火力不足恐惧症有点犯了。 不把南边儿那些国家打到跪在地上喊爸爸就治不好的那种。 “太宗为何为丢了西南六州?” 她盘腿坐在床上,拉着玄凌进行深入探讨。 “不是说太宗曾在保和元年时,以数万兵卒建明苑,以供皇室宗亲春秋狩猎,昭示不忘崇武尚勇之心?” 这种行为,听上去就很有王朝初期那种意气风发的、势要建一番功业的雄心壮志。 但意气风发的结果是丢了西南? 第25章 玄凌:“……” “丢弃西南乃是大周之耻辱,便是一时失利,也应知耻而后勇才是,莫说太宗,难道先帝不曾想过收复西南吗?” 从太宗到先帝,两代帝王,连个西南六州都收不回来,这是不是太不像样了? 玄凌:“……” 听着知韫明明白白地把先帝和太宗都内涵一遍之后,玄凌只觉得—— 他家七七也没说错嘛! “七七所言极是。” 不在被内涵之列的玄凌事不关己,一点也不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对,面不改色地点头,“正因如此,咱们才要在有生之年收西南、战赫赫,不将这些外患留给咱们的孩子。” “你说的对。” 知韫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咱们这一代能打完的仗,一定不能留给下一代。” 她感动坏了,觉得自己找到了灵魂挚友和革命战友,张开双臂就扑了上去,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还没等他高兴,又精神抖擞地说道,“所以,咱们继续研究……” 玄凌:“……” “七七乖,很晚了。” 他立时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把挂在他身上的小姑娘塞到被窝里。 “相信我,这些事情,我都会与前朝安排好的,嗯?若七七当真不放心,回头与朝臣一道商讨就是,乖,咱们不急。” “可是我睡不着。” 知韫眨巴眨巴眼,语重心长,“我的郎君啊,咱们这个年纪,正是奋斗的关键时候,怎么睡得着觉呢?” 玄凌:“……” “七七果真睡不着么?” 玄凌被她搞得沉默一瞬,而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七七所言极是,咱们这个年纪,确实是‘奋斗’的年纪。” 知韫:“???” “嗯?你干嘛?” 她“惊恐”地护着自己,“喂喂喂!我说的奋斗不是这个奋斗啊!” 某个被摁住的小姑娘满脸的义正言辞,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这个年纪,怎么能光想着干这种事情?想想北疆!想想西南!” “七七所言,当真至理名言。” 某个男人俨然一副将她的话当做人生格言的样子,心服首肯,“所以咱们一起来探讨大周之强盛未来吧。” “不要脸!” 她笑骂一句,随后迅速求饶。 “郎君,我错了!” 秉承着小女子能屈能伸的原则,知韫一把将他的手抱在怀里,眨巴着一双潋滟着水光的杏眸,“好郎君,人家错了嘛!咱们不闹了好不好?人家好困了的!” “睡吧。” 见小姑娘终于“安分”下来,玄凌轻轻拧了拧她的鼻子,才搂着她躺下来。 “别多想,我在呢。” 第63章 甄嬛传(63) 作为大周的最高决策层,玄凌与他的一众心腹的战略眼光都极出色,对于西南局势的判断也并未出错。 尚书令之前劝说玄凌时提的三月之期其实已算十分保守,战机的带来要比预料的更快—— 四月初,西南战事便爆发了。 世人甚至还来不及谈论废后的安置与新后的册立,便将目光都凝聚在西南之地。 知韫并没有真的插手。 她并不精于军略,对西南之地也并不了解,若当真去指手画脚,那才是失心疯了。之前提起,不过是表明一下态度、宽宽他的心而已。 ——太宗失了西南,先帝也未能收回,整个大周对于边防都是极保守的态度,即便他筹备多年,心底其实也是有踌躇的。 越是治世,人心越是思定。重文抑武,从不是一两日才有的局面。若是西南一战未能取得预期的战果,那么刚刚抬头的武勋将再次被压制,日后又如何应对北边赫赫? 他的压力已经很大了。 她能做的,也只有陪着他,支持他。 …… “娘娘,太后娘娘请您去说说话。” 一日,知韫正在天禄阁翻阅书籍,便见青枝过来回禀,而太后宫里的人,则是在外侯着。 “太后?” 或许是太沉迷于书籍,知韫乍一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太后寻我作什么?” 知韫与太后的关系并不算亲近,除了偶尔的请安问候之外,二人很少见面。 到底中间还隔着朱氏女的后位,她们二人能保持这般井水不犯河水的和睦已经极好了。 知韫想了下,没明白太后为何找她。 毕竟她这位婆母,其实是个看的很明白的人,即使是当日朱宜修被废,她也没有来找过她、为难过她。而这些日子,她也没听说有什么事情能惊动太后。 “走吧,去颐宁宫。”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无论是什么事情,去了就知道了。 太后常年礼佛,颐宁宫也总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并不难闻,反叫人宁心静气。 “拜见皇后娘娘。” 知韫过来时,太后的心腹竹息正候在殿外,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却并没有亲自引她进去的意思。 知韫微微扬眉,回头示意青枝等人候在殿外,才独自一人去见太后。 “儿臣见过母后。” 正殿里,太后正闭目养神,知韫行了一礼,便寻了个位子安静坐着。 “皇后可知哀家寻你何事?” 太后睁开眼,并未东拉西扯的闲谈,直奔主题,“哀家前几日,亲自去了一趟石渠阁。” 石渠阁? 知韫眼中带着一丝困惑,显然没能琢磨明白太后突然提起石渠阁这一类似于档案馆的地方有什么深意。 这地方,她从来没去过,有什么事情能跟她牵扯到一起吗? “皇后可还记得,当日皇帝明告天下、废宜修为庶人时的圣旨?” 太后的眼神极为复杂,带着几分知韫暂时没能想清楚的意味,缓缓道来:“咨尔朱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残杀皇嗣、忤逆犯上,无女懿之德,而有狼虎之毒,着废为庶人。” 说罢,太后微微一叹,意味深长道,“皇后难道不觉得,这并不像一道废后的诏书么?” 什么意思? 知韫一愣,霍然看向太后。 第64章 甄嬛传(64) 对于玄凌废弃朱宜修,太后早有心理准备,甚至在知道朱宜修临了临了还想动手脚时,她更明白这一日不远了。 可这份早已接受的安然,在听到玄凌的旨意之后,却瞬间消散。 废朱氏为庶人。 而不是废皇后朱氏为庶人。 虽然只是少了两个字,但其背后的意味却是天壤之别。 换作旁人,或许不会多想,但太后了解自己的儿子,她迅速琢磨出这点不同,并且坚定地认为自己从不曾多想。 果然,在翻阅了石渠阁的记档之后,一切皆如太后所料。 “你知道么?” 太后心情复杂,甚至觉得悲凉。 “从乾元元年入宫,至乾元十三年被废,宜修统共做了一年的娴妃、四年的娴贵妃、八年的皇后,可日后史书工笔,她终乾元一朝,只是娴妃。” 知韫一愣,而后眼眸微微睁大,“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却没回答,只是接着道,“不仅是宜修,柔则同样如此。史书工笔,不会有纯元皇后,只有纯慧淑妃。” 她的眼底隐隐沁出泪光,“后人只会知道,乾元一朝,只有一位贵妃,是璟贵妃江氏,只有一位皇后,亦是江氏。” 知韫:“……” 知韫:“!!!” “他干的?” 知韫这下是真的有点被太后的话给震惊到了,“他这些日子不是都在忙西南战事吗?也没和我提过呀!” “他自然不会与你说。” 太后苦笑一声,“这样的事情,若传出去,朝堂之上必然不会平静,连你的名声怕是会有损,若不然,他就不会选择销毁所有的存档、修改所有的记载,而非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了。” 毕竟,为了知韫的元后、唯一皇后的名分,竟然把他元后和继后的名位都除去,这必然不被世人接受。 隐晦地将流传后世的记载删改了,既不会引来铺天盖地的反对,也达成了目的。 反正,日后登基的必然是知韫的孩子,即便他们知道这事,也不会去替朱氏姐妹“主持正义”,只会不断地帮着遮掩,等过个三五代,这就成了“事实”。 正史就是正史,野史就是野史,旁人再调侃,可能真正作为依据的、被世人认可的,只有正史记载。 更何况,太后合理怀疑,她这个儿子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怕是会一点点地将事情做的圆满。左右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来,就算一些人隐隐察觉,也只会当作不知。 知韫:“……” 她倒吸一口凉气,显然被这个骚操作给震惊到了。 卧槽! 改史,这人可以啊! 看样子,自从他生辰那日她隐晦含蓄地表示之后,他越来越放飞自我了啊! 第26章 “太后今日特意与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呢?” 震惊归震惊,知韫很快专注正事,“我猜,您是想我出面,去叫他不要这样做,叫他保留朱氏姐妹的后位名分?” 知韫一顿,继而抬眸直视太后,道,“可我凭什么要这样做呢?” 不论如何,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她,旁人可以反感谴责,她不行,也不会。 太后来找她,怕是要失望了。 * #春枝暮 明天应该就完了,番外你们想看论坛还是观影,又或者论坛+观影? 第65章 甄嬛传(65) 虽早有预料,但知韫这样直白的拒绝还是让太后怔了一怔。 “宜修做了太多的错事,即便她是哀家的侄女,也不能昧着心说她如今的下场不是应得的。” 良久,太后苦笑一声,“只是柔则……她当年也是为了朱氏才入宫,也从未真正害过旁人,如今她都去了许多年了,哀家当真不愿叫她九泉之下不能安宁。” 太后神情苦涩,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最后也只叹息一声,“也罢,你既不愿,哀家也不强求。” “母后,你以为,儿臣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呢?” 太后说话时,知韫只安静的听着,间或捧着茶盏细品,直到此刻,她才看向太后。 “您与儿臣提起朱宜修、提起朱柔则,提起从前的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太后一顿,收起了方才流露出来的点点情绪,静静地看着知韫。 “瞧,他是个多么凉薄寡情之人,他今日能这样对他的发妻,来日未尝不会这样对儿臣。” 知韫垂眸敛眉,慢悠悠道,“所以,您觉得儿臣会物伤其类,会同情朱柔则,会对他失望,对么?” 太后眼底带着几分讶异,仿佛头一回认识她似的。 知韫也不在意,只是弯了弯唇,轻声细语,“母后,他是您的儿子,亦是儿臣的枕边人,若是对自个儿的枕边人都半点也不了解,那儿臣会愁的睡不着觉的。” 同床异梦,那也太可怕了。 “哀家从前以为,你是他娇养着的牡丹,矜贵而娇弱,如今看来,即便没有他这样密不透风地护着,你也会过得很好。” 太后凝视她几许,蓦地摇头轻笑,“他向来不许旁人在你跟前提起那些旧事,你是何时知道的?” “儿臣不知道。” 知韫歪了歪头,“有些事情,他不希望儿臣知道,儿臣也不想知道。” 没有谁规定夫妻之间就必须要坦白所有的,从前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这样纠结来纠结去就没意思了。 “母后,我有眼睛,会看,我有心,会感受。他对我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没有谁会比我更清楚明白。” 任旁人说他凉薄也好、寡情也罢,终究他待她是真心实意的。 这样就足够了。 她漫不经心地拨弄手腕上的红珊瑚手钏,含笑看向太后,目光中带着几缕温柔的色彩,“母后,我和他才是至亲夫妻,我们之间如何,不需要旁人来指手画脚,若因旁人几句挑拨就离心反目,那也太可笑了。” “可惜了,他今日不在。” 太后噙着笑意,和煦道,“若你这番话叫他听了,怕是要高兴坏了。只是……你当真一点也不在意么?” “若说我全然不在意,那太绝对了,即便我这样说了,怕是母后也不会信。” 知韫以手支颐,笑吟吟道,“可人生在世,也不过短短几十年,时间这样珍贵,哪里舍得将它花费在无用的事情上呢?” 她不在乎过去,也不看重未来,她只希望把握住当下的朝朝暮暮。 “你比哀家想的要通透。” 太后微微摇了摇头,“不过通透些也好,不会伤了旁人,更不会伤了自己。” 把话说开了之后,二人之间的氛围倒好了许多。只是正说着话儿呢,就听外头传来了通禀声。 “陛下驾到——” “这是生怕哀家欺负了你啊。” 太后先是一愣,而后却是有些被这倒霉儿子给气笑了,“他这是生怕哀家欺负了你啊,把哀家这里给当成了什么龙潭虎穴不成?” “母后此言差矣。” 知韫扬了扬眉,笑道,“他这几日总忙着西南战事,如今好容易有了空,自然是要来陪陪母后、尽尽孝心的。” “哀家可当不起!” 太后一把年纪,经的事多了去了,自然不会为这点事情生气,不过她现在确实有点不想见这倒霉儿子。 “罢了,他既来了,哀家也不留你,跟他回去吧,也就哀家好好歇歇。” 知韫也知道,经过了玄凌的骚操作后,太后不迁怒她已经称得上气度雍容,但老人家心底不舒服总是难免的。 “母后好生歇息,儿臣告退。” 说罢,她微微福了福身,转身出了正殿,正好迎上了匆匆赶来的玄凌。 “七七。” 玄凌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神情并未流露出什么不好,方才松了口气,“可还无事么?” “母后宫里,能出什么事?” 知韫打趣道,“你这般匆匆而来,回头母后怕是要将我拒之门外了。” “母后自然不会同咱们小辈计较。” 玄凌虽稍有些不自在,但他到底脸皮厚,“改日我亲自去与母后请罪就是。” 至于为什么改日……懂得都懂。 “你呀!” 知韫笑盈盈嗔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第66章 甄嬛传(完) 进了五月之后,天气便渐渐热了起来。 历来每年六月,皇帝皆幸西京太平行宫避暑,至初秋方回銮京都。祖制如此,故而到了五月中旬时,玄凌便下令内务府筹备,赶在六月前前往太平行宫。 虽说知韫和他二人无论在哪里也是享天下养,不必受暑热烦扰,但左右无事,在宫里待的闷了,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到底是本朝规模最盛的皇家御苑,太平行宫本是由前朝景宗的‘好山园’改建而来,本朝又在其旧景上陆续营建亭台馆阁,依山傍水、景致极佳,夏日里过来小住,也是极惬意的。 只是离得了京都,却离不了天下事。 西南战事正酣,玄凌最是忙碌,几乎每日都要与一众重臣议事,调度粮草军用,甚至有时连夜晚亦不能安眠。 他固然是疲倦的,但疲倦之下亦是欣喜的。 “七七,我将收复西南。” 他抚着一张精工画作的地图,山川江河、风烟疆土,久久凝视,而后阖了阖眼,目光专注于她,却有豪情万丈。 “不,是平定西南。” “我知道,你必然能做到的。” 她反握着他的手,微微一笑。 “汝南王已率军夺回失去的西南六州,再之后,就是挥师南下。他们从前敢夺我大周的土地、欺我大周的子民,今日也该付出代价了。” 玄凌朗然一笑,“七七知我。” 他想要的,从来不仅仅只是取回本来就属于他的疆土。 “只如此一来,西南战事还需些时日。” 他眼底似有愧意,“当日许给七七的婚仪……” “你之愿,又何尝不是我之愿?” 知韫轻轻摇了摇头,浅笑道,“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帝王,又不知多少皇后,若是能以西南大捷、开疆拓土之煊赫功绩,为你我二人的婚仪添彩,那才是独一无二的荣光。” “好。” 玄凌将她拥入怀中,爱重地吻了吻她的眉心,“我一定叫七七做最风光的皇后。” 他对她说的话,从不食言。 也因此,等到西南大捷的消息传入京都、天下臣民同庆之时,他驳了礼部对婚仪筹备的奏请,重新按他想要的安排—— “真的要分开啊?” 大婚前三日,知韫被玄凌送到了延宁侯府暂住,等到大婚之日,再以皇后仪架迎娶入宫。 在刚看到大婚流程的时候,知韫还没在意,她还以为就走一个流程,了不起等前一天晚上去延宁侯府也就是了。 “自然要如此。” 玄凌满眼都是不舍,偏偏嘴上说的极坚定,“钦天监说了,大婚前这三日,咱们是不能见的,如此才能圆满。” 知韫:“……” 懂了,这人又迷信起来了。 但是—— 她怎么有点不相信这人真能做到呢? 果然,某人白日里依依不舍地走了,晚上却又偷偷摸摸地来了。 “呦呦呦,某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还没睡着的知韫听见动静,立刻不客气地出声嘲笑。 “怎么的?晚上来爬我的床啊?” 玄凌:“……” “来都来了,躲在外头干嘛呀?” 嘲笑归嘲笑,但说实话,习惯了有个人抱着,知韫其实也有点失眠。 “七七你睡吧,我就不进来了。” 第27章 某人沉默几息,选择坚守“原则”,“我在这里陪着你就好。” 为了以后的圆满,他忍。 知韫:“……” “陪你个头啊!” 她噌的一下从床上爬下去,踩着鞋就过去把门打开,叉着腰瞪他。 “现在见也见了,你进不进来?” 玄凌:“……” 他摸了摸鼻子,气短道,“进。” 罢了罢了,钦天监说的其实也不算,他和七七日后必然是和美圆满。 嗯,没错,就是这样。 三日一晃而过,等到大婚当日,满城都挂满红绸,洋溢着喜气。 知韫在成安翁主等一众命妇的陪伴下梳妆打扮,等到了吉时,玄凌亲自领了仪仗来迎她。 穿过热闹的街巷,在满城百姓的注目下自大周门正门而入,先至太庙拜过列祖列宗,后至大周门受百官命妇朝拜。 “臣等恭贺陛下、娘娘大婚之喜!” 在百官命妇之后,是在西南大捷中立下功劳的将士,伴着巍巍军乐之声,朝拜皇后。 他们的大婚,不仅要天下百姓见证,也要三军将士同庆。 他的一切,与她同享。 第67章 番外 大哉乾元(1) 戌时正。 一道光芒划破漆黑的夜色,将世间映照的宛若白昼。 这样的奇观并未引起惊慌,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皆仿佛习以为常一般走出屋舍,仰望那再度亮起的天幕。 “又过了一月,也不知道这回会讲述那位帝王的故事。” 某一位面的大唐皇宫,李二陛下负手而立,眼底带着几分好奇。 天幕不知从何而来,只知每月十五的戌时正,天幕之中会有来自后世的所谓“up主”讲述历朝历代的往事,初时天下人倒是心惊胆战,如今倒也十分习惯并期待了。 “能被后世人用心盘点,自然不会是寻常庸碌之人。” 他身后,魏征肃容道,“依臣愚见,能得天幕盘点,皆为有为之君。先有秦皇汉武,再有陛下,之后又有二位明祖,后来人若是庸庸碌碌,对陛下等亦是折辱。” 这话倒是,前头的调子起这么高,后头要是来个雪乡二圣、瓦剌留学生这般的帝王,不仅李二陛下,前头的始皇武帝怕是要气厥过去。 “且拭目以待吧。” 李二陛下目露期待,“朕最喜天幕的,一是能听后人评价,二是能见识各朝盛世,取其长、补己短,天幕可为朕的第四镜也。” 听此言,一众贞观名臣纷纷俯首,“陛下圣明。” 同一时间,不仅李二陛下,如始皇、汉高祖、汉武帝、宋太祖、明太祖等帝王都纷纷将目光投向天际。 【叮—— 《煌周·大哉乾元》世界已上线,是否点击参与体验?】 在众人的关注下,天幕再次露出了一个熟悉的界面,《煌周·大哉乾元》立于天幕正中,而天幕左侧,还排列着已上线的《霸秦·秦王扫六合》、《强汉·汉武帝国》、《盛唐·贞观之治》、《刚明·洪武纪元》等小世界。 “大周?” “莫不是武王所立的周王朝?可我等亦从未听闻乾元之号。” “武氏篡我李唐,天下人莫不心向李氏,必不会是她武氏所立之伪周!” “难道是咱们陛下一统天下所建立的新朝盛世?” 天幕之下,众人议论纷纷。 不过相较于只能等待揭露真相得世人,被天幕盘点过的、得到了互动权限的李二陛下等人就很直接了。 【叮—— 已选择参与体验,请选择进入时间点:乾元元年、乾元十三年、乾元三十八年。】 “三十八年?” 某几位陛下顿时羡慕了,“看来这是位长寿君王啊。” 已经知道自己就活了五十二年的李二陛下也眼热了一瞬,不过他心态好,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 “元年时,新帝刚刚登基,左不过是怎么收拢权柄之事,十三年时,皇帝正年富力壮、极具开拓,只是朕入内乃是为了习其长处,如此,三十八年正好,既能知其如何建一番功业,亦能明其晚年昏庸之处,警惕已身。” 李二陛下琢磨了一下,果断选择了乾元三十八年的时间点进入体验。 与此同时,始皇等人也各自做好了选择。天幕立时分为数个小块, 世人可择其一观看,亦可共赏。 * #春枝暮 先是一个当皇帝们在乾元朝的小片段,主要写李二陛下去的乾元三十八年,交代一下后续。之后会类似于短视频盘点,里面掺杂论坛体。怎么样?是不是面面俱到?我是不是很聪明?? 第68章 番外 大哉乾元(2) 【欢迎体验《 煌周·大哉乾元》,您进入的时间点为乾元三十八年三月十四,您的主线任务为:活下去。】 李二陛下:“???” 什么玩意儿? 他这是得被追杀还是怎么的啊? 【请输入您的性名。】 李二陛下犹自茫然,一道莫得感情的机械声已传入耳中,李二陛下回神,大大方方地输入李世民三字。 【已为您构建身份信息……设定您的身份为胶东府知府……意识传送中……游戏开始,祝您体验愉快。】 李二陛下再度回神之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书房之中。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打扮,再环视书房的布置摆放,并略微翻阅了书案上的公文,心底略略有了底。 “倒是与我大唐较为相似。” 一州知府,一地父母官。 虽不能与京都的一众高官相较,但治大国如烹小鲜,窥胶东一地可见整个大周。比起天子脚下,倒是这个胶东知府比较合李二陛下的心意。 就是吧…… 天高皇帝远的,他又不打算惹事,难不成还有什么致命的剧情杀不成? “府君!” 正琢磨间,却听外头喧哗声起,一个中年男子一脸悲戚地疾步入书房,跪倒在李二陛下跟前,哭的仿佛死了亲爹一般。 “府君,洛阳天使传来讣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薨了!” 李二陛下:“……” 不过是皇后死了,他为什么哭的这么真情实感? 难道这位是位极贤明的皇后,便是外放的官吏对其也心怀敬重? 李二陛下敏锐的觉得不对劲,立时也作出一副悲戚的模样。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德沐万民,我等便是远在胶东,亦闻皇后娘娘贤名,怎的……怎的这就仙逝了呢?” 他说哭就哭,立时泪如雨下。 “皇后娘娘天不假年,当是万民之憾,快快为我研墨,我要上折奏请回京,叩谒皇后娘娘梓宫。” ——既然搞不懂什么情况,那就先用最高规格应对准没错。 虽然说皇后薨逝,外地官员应以政务为重、只需披麻戴孝即可,但将心比心,若换作观音婢仙去,外地官员请旨回京,他虽会驳回,却也不会怪罪。 反正他只是上个折子表示一下对皇后的尊敬,又没耽误政务,等皇帝驳回就行了,总不至于把他给杀了吧? 于是,李二陛下写了一份情真意切的悼折入京,换来了…… 【你死了。】 李二陛下:“???” 难道皇帝其实不喜欢皇后? 可不应该啊,一个不得皇帝爱重的皇后,哪怕她再贤明,也不会被外地的官员这样重视。 旁敲侧击地试探了一下同知与通判,确定皇后是皇帝真爱级别的,李二陛下顿时疑惑了。 难不成真的要擅离职守、无诏回京? 可官员应以百姓为重、以地方为重,地方的长官全去给皇后奔丧,难不成政务全部交给副手?这未免也太耽误事情了。 又不是皇帝驾崩、新帝登基。 ——等等,难道皇帝也快不行了? 李二陛下立时严肃了脸色。 “来人,快马加鞭,将本官的悼折送入京中。” 李二陛下肃容道,“备马,本官要回京。” * #春枝暮 叮咚,《乾元大逃杀》已开启,祝好运。 第69章 番外 大哉乾元(3) 既然留在胶东是死路一条,李二陛下果断选择换地图,他直接去京城! “是。” 胶东府的同知与通判虽然奇怪李二陛下竟然未等京中应允再行回京,但也明显没有阻拦的意思,显然是觉得为皇后奔丧,即便有些过错也不会被问罪。 李二陛下见此,心中有数。 “去瞧瞧胶东王殿下可收拾妥当了?” 李二陛下想起上一档的时候,他还派人护送了胶东王回京,便提了一句,“路途遥远,胶东王殿下不如与我同行。” 同知领命而去,大约一个时辰后,一个约摸而立之年的男子带着侍从匆匆而来,他的面上并无多少哀戚,却带着明显的惊惶之色。 李二陛下一见便暗暗皱眉。 第28章 嫡母薨逝,竟这般作态,当真不堪重任,怪道身为皇帝长子却被早早就藩,还连个亲王之位都没混上。 时间紧急,一行人匆匆赶往京城。 等到抵达京城,却见满城缟素,一路遇见的官员皆一脸哀色,李二陛下目送胶东王入宫去见皇帝,正准备先回驿馆洗漱一二,转念一想,转身就去宫门口请求叩谒皇后梓宫。 越是风尘仆仆,才越好表示他对皇后的敬意嘛! 然而,他刚到宫门口—— 【你死了。】 李二陛下:“???” 这tm的什么逻辑? 他老老实实在胶东是死,快马加鞭到京城也是死,就没有一条活路吗? 再一次读档回到书房的李二陛下不禁陷入了沉思。 毋庸置疑,回京城肯定是对的。 只看京城的压抑氛围,李二陛下就知道,皇帝绝对悲伤至极,要与皇后的身后事极尽哀荣。 既然如此,那就是……胶东王。 这家伙看上去就不是很有脑子的,万一他在皇帝跟前没有表达出对嫡母薨逝的悲痛,皇帝绝对会觉得他不孝。 而作为胶东的长官、护送胶东王回京之人,皇帝极有可能迁怒他。 所以……他死的好惨啊! 既然寻到了症结所在,李二陛下转眼就有了应对之策。 不能不管胶东王,万一他路上拖拖沓沓,还是会连累他,那就…… 李二陛下当机立断,让胶东王在快到京城的地方坠马,并且严重到人直接昏迷不醒,护送一个见不了皇帝、说不了话的胶东王入京。 ——他赌皇帝不在意胶东王的生死。 他赌赢了,他终于活着见到了皇帝。 (内心os:真tm不容易啊!) 皇后梓宫停灵于宫中含章宫上阳殿,殿外有无数高僧诵经,还有文武百官、内外命妇哭灵。 李二陛下越过众人、被引到殿内。 “李卿回来了?” 已然年迈的皇帝独自一人立在皇后梓宫前,李二陛下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瞧见他不再挺拔的孤寂的背影。 见此,李二陛下不免联想到了那一回体验观音婢病逝的经历,只觉心有戚戚。 “陛下节哀。” 李二陛下难得同情一把失了爱妻的皇帝,劝慰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想来皇后娘娘若在,必然不希望陛下哀毁过度。” “节哀?” 皇帝的声音骤然冷淡下来,“她这样狠心地离我而去,要朕如何节哀?” 皇帝扶着棺木转身,露出一张极憔悴的面容,“你未经朕之苦楚,怪道能够如此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 李二陛下立时感觉不好。 【你的妻子死了。】 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破口大骂。 【你死了。】 第70章 番外 大哉乾元(4) 李二陛下又双叒读档回到了书房。 “他……” 李二陛下两眼无神地望天,心里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有病吧!” 他好心好意劝他不要太伤心,结果他tm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他招你惹你了,要弄死他老婆? “府君!” 熟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李二陛下木着一张脸听着熟悉的身影哭丧着脸说着熟悉的话。 “府君,皇后娘娘薨了!” 哦。 皇后薨了。 他也要死了。 所以呢? “知道了。” 李二陛下摆摆手,“你出去吧。” “啊?” 同知哭声一滞,茫茫然抬头,“府君,是皇后娘娘薨了,是皇后娘娘!” 李二陛下面无表情看他。 他当然知道是皇后薨了,他都死了三回了,他能不知道吗?! 反正去京城也是死,就在胶东也是个死,那他干嘛还快马加鞭地赶回去? 【叮——检测到玩家:大唐·李世民对游戏消极应对,请问是否退出游戏?】 退出,当然退出! 李二陛下愤愤不平,只觉得当时那个满怀期待地进入游戏的自己就是一个傻子,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叮——已收到请求,正……】 “等会儿!” 系统音尚未播报完,李二陛下仿佛想起什么,打断道,“其他几个都去的什么时间?他们……退出了么?” 那什么,万一其他几个都好好地在里头呆着,就他一个退缩了……那回头他们几个不得在背后蛐蛐他? 不行,他李二也是要面子的。 【叮——玩家隐私,无可奉告。】 李二陛下:“……” 正当李二陛下在心中疯狂辱骂垃圾系统的时候,一道系统通报响起—— 【玩家:大汉·刘彻已通关《煌周·大哉乾元》,主线任务:活下去(已达成),打出结局:玉碟除名、终生幽禁,游戏评价:完美。恭喜玩家。】 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沉默了。 玉碟除名、终身圈禁……这竟然还能算是完美结局? 这tm是什么人间炼狱? 他刘彻究竟是什么地狱开局? 这个问题,刘彻本人也很想知道。 大概大佬的眼光都很一致,刘彻也选择进入乾元三十八年,等进入之后听见任务是活下去时他还不以为意,毕竟他天胡开局,上来就是皇帝长子胶东王,谁能弄死他? 正当刘猪猪陛下信心满满的时候,他遇上了滑铁卢—— 这皇帝爹他不当人啊! 皇后薨逝,身为皇帝长子,于情于理都应该表现出痛悲欲绝的情绪。 虽然刘彻本人对这个皇后没有半点感情,但作为一个政治动物,兼职演员是日常,于是,刘彻当着皇帝爹派来的人的面哭的跟死了亲妈一样,随后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回洛阳,跪倒在皇后的灵前哭丧。 反正谁来都不能说他不孝顺。 他皇帝爹显然也很欣慰。 “你母后生前待你爱护至极,你今日如此为她悲伤,也不枉她疼你一场。” 皇帝的手落在他的肩上,难得语气柔和,“你既对你母后如此孺慕,朕心甚慰,如此,你且去你母后膝下与她尽孝吧。” 刘彻:“???” 第71章 番外 大哉乾元(5) 刘彻都懵了。 他不就是表达一下对嫡母逝去的哀悼吗?怎么就要弄死他去陪嫡母了呢? 刘彻脸上那装出来的悲戚神情都僵住了,大脑开始疯狂运转—— 他是皇帝的长子,是皇帝唯三的儿子之一,虽然不得皇帝宠爱吧,但也不至于让皇帝恨他恨的要死。 即便皇帝有意为太子铺路,可太子地位稳固至极,他虽是长子却早早就藩、远离朝堂,对太子构不成半点威胁,反倒是太子登基后施恩的好对象,完全没必要杀他。 难道……这是试探? 刘彻心念一转,忙作出痛不欲生的模样,膝行几步伏在皇后梓宫上,哀痛道,“母后!儿臣不孝,未能尽孝膝下,如今您……儿臣真恨不得随您一道去了!” 他絮絮叨叨许多,从皇后对他有多好讲到太子有多贤明,几乎已经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皇帝他一定好好辅佐太子。 皇帝果然十分赞赏地看着他。 “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说着,他的眼底流露出几分痛色,“到底是她悉心教养出来的孩子,不曾学了你生母的心怀叵测、狼心狗肺。” 刘彻:“……” 你tm的叽叽歪歪骂谁呢? 就算这不是他亲妈,但好歹担了个名头,是能让你随便骂的吗? 刘彻面上哭唧唧、心里mmp,决定回头就抢了皇位,教教皇帝不要欺人太甚的道理,结果他决心还没下完,突然眼前一黑。 【你死了。】 刘彻:“???” 你tm的还真的让我去陪皇后啊?! 讲道理,刘彻认为自己已经够那啥了,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他更那啥的人。瞧人家这说杀儿子就杀儿子的架势,刘彻都被搞沉默了。 不是,你至于吗? 那是你的皇后,还是你的亲妈啊? 要是儿子造反,你刀了他也就算了,现在就因为皇后没了,就要送自个儿亲儿子祭天……你是不是有病? 被这样猝不及防的搞死,刘彻硬生生被气笑了。 “……你且去你母后膝下尽孝吧。” 读档回来,刘彻又听到了皇帝那耸人听闻的不合理要求,有了上一回的经历。这一次,他当然不会再演孝子。 “儿臣不……” “愿”字还没说出口,就见皇帝骤然翻脸,狠狠一脚就踹到了他的心口处。 “没心肝的东西!” 皇帝勃然大怒,“她从前待你这样好,为你封王、予你封地,如今她才刚去,你竟将她的恩德全然忘了,胆敢对她这般不敬不孝!” 第29章 刘彻捂着痛到喘不过气来的心口倒在地上,看着皇帝双眸泛红,如同被触怒的雄狮,指着他破口大骂。 “罔顾人伦的孽障,狼心狗肺的畜生!到底是汤氏生的,就是上不得台面,哪怕得她照拂多年,也学不来她半分的好处!如此忤逆不孝,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你死了。】 刘彻:“……” 刘彻:“!!!” 刘彻:“我tm(脏话)(脏话)(脏话)” * #春枝暮 刘猪猪:见过颠的,没见过这么颠的,我tm还非死不可了是吧? 第72章 番外 大哉乾元(6) 李二陛下并不知道隔壁猪猪陛下现在有多自闭,但很微妙的,他现在一点也不气了,也一点不想退出了。 怎么说呢,你自己一个人受折磨,当然会觉得生气恼怒,但发现有其他人陪着之后…… 莫名就会觉得快乐很多。 李二陛下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既然武帝也进了这个时间线并且也吃了瘪,那他之前被脑子有病的皇帝给弄死,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嘛! 玉碟除名、幽禁终生……这惩罚一看就是针对宗室的,看样子,武帝这回的身份恐怕是那位胶东王了。 连亲儿子都说杀就杀,那他一个臣子被弄死其实也很正常嘛! 李二陛下一下子就安慰好了自己,颇有越战越勇、迎难而上的架势。 ——姓刘的都能弄出个完美结局,他怎么也不能比他差不是? 正当李二陛下摩拳擦掌地想要再会一会那位看起来就不是很正常的皇帝时,突然眼前一黑。 【你死了。】 李二陛下:“……” 哦,他忘了,他刚刚有点消极,没给皇后哭丧来着。 没关系,再来! 李二陛下再接再厉,先干净利落地把胶东王弄昏迷,然后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到上阳殿叩谒皇后梓宫。 “李卿来了。” 皇帝身着素白麻衣,独自一人立在皇后梓宫前,跳动的烛火映照着他无一丝表情的面容,莫名叫人心惊。 有了上一回的教训,李二陛下这回打死都不胡乱散发那难得的同情心了,只悲泣道,“臣来迟了,臣……” 他哽咽起来,“娘娘她怎的就……” 皇帝一怔,落下泪来,“是啊,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地去了呢?” 他的脸有一半落在烛火的阴影里,身子和负着的手一样微微颤抖着。 瞧着,着实可怜。 ——但李二陛下一点也不同情他,他更可怜死了四回的自己。 良久,皇帝忽而道,“胶东王……” 李二陛下立时提起心,“殿下听闻娘娘薨逝,哀痛不已,昼夜不停地赶回洛阳,路上坠马,眼下尚昏迷不醒。” “是么?” 皇帝并未关怀这个昏迷不醒的长子,只是转身看向李二陛下,“他倒还算有几分孝心,你,不错。” 虽是夸赞,可皇帝神情漠然,听着却有不祥的意味。 “臣不敢当。” 想起隔壁刘猪猪的经历,李二陛下心思一动,忙道,“臣既得陛下与娘娘看重,自然当悉心竭力,方能不负陛下与娘娘之恩德。” 又是许久的沉默。 “她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皇帝的眼底渐渐染上几分柔意,“朕记得,李卿仿佛是十三年恩科的探花出身?她曾赞你的策论极好,言之有物、脚踏实地,远胜于旁的高谈阔论之辈。后来胶东王就藩,也是她点了你去胶东。” 李二陛下面上不显,心底微惊。 皇后竟能左右一府长官的任命,可见有多得皇帝爱重信任,怪道她死了之后胶东的地方官都哭的这么伤心。 “这样日夜兼程赶来,可见你对皇后的敬重,她没看错你。” 大概是皇帝想起眼前这人乃是皇后提拔过的,立马给人带上了一层滤镜。 “你去吧,去见见太子。” “臣告退。” 李二陛下知道,第一关算是过了,终于可以解锁新人物了。 不容易啊。 第73章 番外 大哉乾元(7) 李二陛下被黄门引着去了东宫。 皇帝早已辍朝,日夜守在上阳殿,一应政事皆由太子处理,外地官员返京,若是有幸能从皇帝跟前活着出来,也是往东宫去拜见太子、向其述职。 太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的亦是清秀俊朗,只是骤然承受丧母之痛,伤心之余又要替父亲承担起所有政务,形容颇为憔悴,眼底已然泛着青黑之色。 比起皇帝,太子的态度要温和许多,许是知道自己父亲如今的动辄杀人的疯狂,他对于来觐见的官员多以安抚。 瞧上去,倒是个仁善性子。 然而,仁善的太子殿下甚至提都没有提一句他那可怜的、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长兄胶东王。 李二陛下:“……” 好吧,你跟你爹真是半斤八两。 不过李二陛下在和太子交谈之后,也不得不赞叹他的出色。 到底是皇后所出的长子,出生起便被皇帝悉心培养的储君,承乾若有他的本事,李二陛下就不用愁了。 正当李二陛下述职完毕要告退时,外头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少年。 “二哥!” 少年面露急色,也不管李二陛下还在,拉着太子就要往外走,“父皇他……长宁已经去了,只是你也知道,父皇他现在……” 说话间,兄弟二人匆匆赶去上阳殿。 李二陛下:“……” 救命,他真的不想去。 他进来这么久了,不是被皇帝杀就是在被皇帝杀的路上,现在皇帝发癫,他竟然还在自己凑上去,谁懂他心里的苦? 李二陛下一路磨磨蹭蹭地去了上阳殿,刚到附近,就见一队羽林卫拖着几个身着官服的老头出去,有的老头额头上一个偌大的血印、整个人都已昏厥,有的则是挣扎着祈求皇帝饶命。 他不禁心下微沉。 上阳殿外,跪着许多黄门宫女,一个个跪伏在地,整个人都在颤抖。跨入殿门,一众女眷命妇各个哭的撕心裂肺。 皇帝独自一人立于阶上,手中提着一柄已然染了血的长剑,面无表情地环视众人,而后抬脚踹在了身前跪着的一个官员身上。 李二陛下离得有些远,耳边又充斥着刺耳的哭声,倒是全然听不清皇帝在说着什么,只能看见皇帝盛怒之下,提剑就要往跪在身前的官员身上刺去。 “啊!” 一众女眷命妇养尊处优惯了,亲眼见到此等场面怎能不怕? 哪怕之前的教训告诉她们,此时应当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可发自内心的惊恐是遮掩不了的,到底有人尖叫出声。 哭声停滞,整个上阳殿安静的可怕。 “陛……陛下……” 那是一个极年轻的、未经过多少事的命妇,她惶惶然地想要替自己求饶,却只见皇帝漠然地瞥了一眼,很快就有羽林卫将人堵了嘴拖下去。 “父皇!” 皇帝身边不远处立着的一个妙龄少女面露不忍,“她……” “长宁。” 皇帝轻飘飘打断她,“你进去陪着你母后吧,陪她说说话。” 少女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进了内殿。 第74章 番外 大哉乾元(8) “哭啊。” 等到长宁公主进了内殿,皇帝阴恻恻地看着众人,“怎么不哭了?”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吓得汗毛直立,紧紧地缩紧身体、低垂着头,大滴大滴地泪水落下,却哭不出半点声音。 原来,当一个人恐惧到极点时,是发不出声音来的。 “放肆!” 皇帝猩红的双眼已然染上了无穷无尽的杀意,“皇后去了,难道尔等都不伤心么?当真是一群无君无父、冷心冷肺的混账!” 他呼吸变得粗重,攥紧了手中的长剑,随机砍向一个离得近的幸运儿。 “陛下饶命!” “啊!” “父皇!” 正当那个幸运儿吓得瘫软在地时,太子拦住了皇帝的剑。 “父皇,方才之事,不过几个小吏一时疏忽,惩治了他们也就是了。陈尚书虽有失察之过,但到底罪不至此,还请父皇饶他一命。” 默默待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李二陛下松了口气,太子总算站出来拦着了,再不拦着,皇帝得杀多少人? “你为他求情?” 李二陛下满心以为事情将要平息,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 皇帝缓缓转头,冷冷地看向太子,“他们竟敢对你母后不敬,难道不该死么?” “逆子!” 皇帝陡然大怒,“你竟敢为对你母后不敬之人求情?!” “儿臣不敢。” 太子跪在皇帝跟前,“儿臣知道,母后去了,父皇伤心,可是父皇,若母后还在,她必然不会希望您这般的。” 第30章 太子昂头看着皇帝,眼角落下几滴泪,祈求道,“父皇,母后去了,儿臣与阿洛、长宁,便只有您了。” 太子生了一双肖似爱妻的眼眸,皇帝目光触及,仿佛被刺痛一般。 “七七……” 皇帝失魂落魄,喃喃唤着爱妻的小字。 太子目光示意几个臣子悄悄退下,自己则是膝行上前,想要夺过皇帝手里的长剑。 “混账!” 皇帝的神情很快又变得冷厉,“你莫要拿你母后来作筏子,她若是当真还在意我、还在意他们的生死,就叫她自己亲自来与我说!”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怔怔地转头看着殿内的皇后梓宫。 “她不喜欢我发怒,总说发怒伤身,也不喜欢我杀人,总说要体谅体谅旁人,可是……可是她如今为何不来拦着我了呢?” 太子与楚王皆红了眼眸,咬着牙不叫自己也泣不成声。 “我知她爱犯懒,可五日了,怎么也该睡够了,该起来看看我了。” 皇帝泪如雨下,几乎站立不住。几息后,他抬手一抹眼泪,凉凉看向眼前众人,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阴冷。 “定然是这群混账!” 皇帝死死地盯着眼前跪着的众人,执拗道,“定然是他们惹了她不高兴了,才叫她不肯来看看我,他们都该死!” 太子心道不好,还想再劝,却见皇帝竟拿剑指着他,目光冷漠至极,“你再敢多说一句,朕就废了你!” 太子自幼被皇帝捧在掌心,从未受过皇帝这般冷语,一时惊住。 “来人!” 皇帝冷眸一扫,“拖下去,杀!” 羽林卫很快上前,将几个大臣拖下去,路过李二陛下时,顺手将他一道拿下。 【你死了。】 李二陛下:“……” 我tm(脏话)(脏话)(脏话) 第75章 番外 大哉乾元(9) 李二陛下自闭了。 他这回招谁惹谁了? 这帮子羽林卫是不是眼睛都瞎了啊?皇帝这回要杀的也不是他啊!这种事情,怎么还能有顺手的呢? 他多无辜啊? 正当李二陛下坐在书房里生闷气时,一道系统音响起—— 【玩家:大明·朱元璋已退出《煌周·大哉乾元》,主线任务:活下去(未完成)。】 李二陛下默默点头,表示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这皇帝真的癫的有点可怕。 【叮——玩家:大明·朱元璋拍了拍您、向您发来私信,请问是否查看?】 李二陛下:“???” 老朱? 他干嘛给他发什么私信? 不对! 这游戏竟然还有私信这功能的吗? 李二陛下一边满脑袋问号,一边选择了查看私信。 【to 李二 ——差不多得了,这皇帝死了老婆现在已经疯了,你继续下去也还是个死,赶紧的出来,别耽误时间了。】 李二陛下:“……” 【玩家:大秦·嬴政已通关《煌周·大哉乾元》,主线任务:进入朝堂(已完成),达成结局:天子门生、少年得意(优秀)。恭喜玩家。】 李二陛下:“???” 等会儿! 他们三个的任务都是活下去,怎么就你嬴政的任务这么简单? 凭什么啊? 还有天理吗?! 李二陛下立时就坐不住,火速点了退出,准备去看看嬴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玩家:大唐·李世民已退出《煌周·大哉乾元》,主线任务:活下去(未完成)。】 李二陛下再次回到甘露殿时,就发现不仅仅是他那群心爱的臣子在等着他,长孙皇后和一群孩子们也都在等着他。 “阿耶!” 一见他出来,长乐公主等几个小的忙围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阿耶您辛苦了!” “是啊,这个好难啊,怎么都会被杀哎!” “阿耶已经很厉害了!” 李二陛下:“……” 怎么说呢,被儿子闺女们关心,一颗老父亲的心当然觉得欣慰,但一想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他的花式死法,李二陛下就觉得…… 累了,毁灭吧。 “二郎莫气。” 长孙皇后款款上前,温柔劝慰,“那位乾元帝失了爱妻,伤心欲绝之下大开杀戒,本就不是我等能预料的,二郎此次非战之罪也。” “我知晓。” 李二陛下拍了拍长孙皇后的手,叹了口气,“他……” 他虽疯了些,可若观音婢去了,他又何尝不想这么疯一回呢? 李二陛下收拾好心情,将目光投向天幕,“老朱也就罢了,始皇和武帝是怎么通关的?始皇又为何与我等不同?” 见李二陛下好胜心上来,长孙皇后便知他无事了,故而也不解释,只柔柔笑了笑,等他自己看回放。 李二陛下和刘彻、老朱都选择进入乾元三十八年,开局就面临大逃杀的死局。 刘彻开局两连跪,气怒之下骨子里的犟冒出来了,非得通关游戏不可。 然而现实比想象残酷,皇帝要杀长子的心比他想的坚决,最后他在洛阳大街上当着百姓的面坠马,强撑着断了的双腿进宫给皇后哭灵,最后看在他已经残疾的份上,皇帝终于听了太子和长宁公主兄妹几人的求情,饶了他一条命。 当然,虽然刘彻退出的时候是通关了,但胶东王伤势极重、又被幽禁,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老朱更惨,他直接成了洛阳城外玉台寺的高僧,皇帝疯了一样叫他做法事让皇后复生,可死人如何复生?结局懂得都懂。 相较之下,始皇就很幸运了。 他去了乾元十三年,那一年皇帝刚刚同皇后大婚,精神很正常。始皇正好赶上恩科,凭借着自身能力高中状元,要不是老朱发私信,他还打算继续玩下去。 李二陛下:“……” 他们仨是真的惨,始皇是真欧皇。 * #春枝暮 猪猪也就假欧皇,真欧皇还得看始皇?? 第76章 番外 大哉乾元(10) 【hello大家好,我是枝枝。】 天幕再次变幻,“煌周·大哉乾元”几个大字显于正中央,一道熟悉的女声传入众人耳朵,各方位面的人们皆是精神一振。 【《上下五千年》官方刚刚上线了最新的大周系列的游戏,大家都去体验了没有呀?不得不说,官方真的很懂我们,出的每一个系列都很戳我的点呀!】 [前排沙发!] [已经下载,前排围观我的宝藏cp!] [坐等攻略,不敢玩三十八年。] [楼上搞笑吗?三十八年不是谁玩谁死?哪里来的攻略?] [烫知识:乾元三十八年的大臣们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写遗书。] [哈哈哈哈官方够损的,竟然把三十八年单独搞出来一条线,是不是就为了看玩家破防啊?] 【大家都知道,《五千年》官方每一次出新系列的游戏,都会随机挑选几个幸运玩家进行试玩,这边呢,枝枝已经拿到了玩家的体验报告,和大家分享一下。】 [搞快点搞快点,我爱看!] [至今仍不懂枝枝是哪家大佬,竟然能拿到这么内部的数据。] [膜拜大佬!] 【根据数据,第一批试玩的玩家共有四人,分别是来自西安的嬴先生、来自徐州的刘先生、来自晋阳的李先生和来自凤阳的朱先生。除了嬴先生体验十三年之外,其余几位都选择体验三十八年。至于游戏结果,嗯……】 [哈哈哈枝枝都沉默了。] [这个“嗯”就很灵性。] [虽然对不起但我已经开始笑了。] 【好吧,结果有点惨烈,除了刘先生在体验胶东王身份时以双腿残疾、终生幽禁的结局完成主线任务之外,李先生和朱先生都失败了。】 [一点也不意外。] [能活下来,老刘有点本事的。] 【咱就是说,三十八年这条线是公认的地狱级别难度,为什么大家都还要拼命去找虐呢?像嬴先生学习,去十三年轻松愉快地磕糖不好吗?】 猪猪:“……” 李二:“……” 老朱:“……” 那你也没说啊! 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 比起憋屈的三人,嬴政倒是感觉良好。 “确实有点意思。” 始皇陛下一边批阅竹简,一边听着天幕,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见解。 “帝后贤明,盛世之景。” 虽然始皇陛下理解不了那对帝后的“爱情”,也是皱着眉头看完三十八年的录播,但平心而论,他所见到的帝后,称得上“贤明”二字。 【ok,关于游戏的分享告一段落。作为一名专业的历史博主,接下来,枝枝就给大家上一点干货。】 听到这里,始皇放下竹简,猪猪正了正坐姿,李二停止向老婆撒娇,老朱揣着手看天,各方位面的大佬们都专心起来。 第31章 终于说正经的了。 众人颇感欣慰。 然而—— [你这干货正不正经?先说好,正经的我不要] [就是就是,我就爱听不正经的] 众人:“……” 你们这群后生,能不能有点上进心? 你们不爱听,他们爱听嘛! 第77章 番外 大哉乾元(11) 【大周,一个非常神奇的朝代。学周史的朋友们都知道的,周王朝前期非常颓,一度被评价说有短命王朝之像,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它是唯一一个延续超过三百年的封建王朝,其鼎盛繁华,令无数人景仰赞叹。】 [确实,初周的历史我都不想说,太挫了,都能跟某著名伪装大一统的割据势力一比了。] [从太祖到太宗再到高宗,没一个能打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立的国。] [我读周史都是从乾元开始读的,前面那段太气人了。] “三百多年?” 始皇微微皱眉,心情复杂。 他的大秦才十五年……又是想打死胡亥的一天。 “我的大汉明明传承四百年,怎么就他大周是唯一一个三百年的了?” 猪猪表示不服,“你管他东汉西汉,不都是我大汉?干嘛非得分开来算?” 李二和老朱就单纯羡慕了。 【煌:明亮也。光也。盛也。 “煌”,是人们对于大周王朝的认知与评价的最贴切的形容——一个强盛繁荣的、灿烂辉煌的大一统王朝。 而大周之盛,始于乾元。】 [宪宗和昭懿皇后真的强。] [夫妻档搞事业,强强联手。] [后面的仁宗、宣宗、世宗、中宗、显宗、睿宗也不差,老周家的气运来了是挡也挡不住,算上宪宗一共七代明君,也就奋六世之余烈的老嬴家和一连六代明君的老刘家可以一比了。] [可惜了,最好的庙号都被前三个不争气的占了。] [庙号这玩意儿其实也看人,宪宗这个庙号,现在谁敢说不好?含金量蹭蹭往上涨。] 【一般的历史up主在盘点大周的时候,都是从乾元开始,不过枝枝今天打算简单说几句前几代的事,毕竟,对比更能产生美。】 某一个位面,越听越觉得天幕上讲的是自家的太祖、太宗、高宗:“……” 倒也不必。 好消息:自家王朝延续三百年,盛大之势被后人称赞。 坏消息:跟我没关系。 心情复杂jpg 【大周太祖于乱世崛起,征战多年建立大周,定都洛阳。建元十年,北方游牧民族赫赫南下犯边,新生的大周孱弱凋敝,又逢雪灾,险被冲破雁鸣关,幸有名将齐不迟力挽狂澜,杀敌万余,赫赫败退。而后太祖于边境开互市安抚赫赫,大周得以休养生息。 太宗继位后,一度想要强盛大周,保和元年时曾于京中建明苑,以示尚武之志。然而,终太宗一朝,不仅没能在北疆取得战果,反而在西南大败、丢失西南六州之地。 而后高宗隆庆帝即位,早年曾在西南战事中取得一定成果、夷灭摆夷族,而后其对摆夷女阮移光(后赐名阮嫣然)一见钟情,之后的年岁里,一心为了册立阮氏为后并立阮氏所出皇子为储君之事与前朝争执,期间甚至爆发了武将博陵侯叛乱,大周的发展再次停滞。 高宗一心立爱子为储、忽视其余皇子,然而他的寿命不足以支撑他完成这一夙愿。高宗驾崩后,年仅十三岁的皇四子玄凌在摄政王的扶持下登基,改元乾元。】 [够了,我心疼他。] [宪宗也不容易,祖父在时丢疆弃土、父亲在时武将叛乱,他本人少年登基、从未接受过储君教导,前朝还有个摄政王把持朝政……buff叠满了。] [玩真爱不是问题,宪宗自己就玩真爱,但菜就是你的毛病了。] [讲道理,一个王朝最关键的第二代、第三代这么拉跨,第四代又主少国疑、权臣摄政,不看后面,我真的以为这是王朝末年。] [所以才说,宪宗和昭懿皇后牛啊,没有她们夫妻俩,哪里来的煌煌大周三百年?] 第78章 番外 大哉乾元(12) 【不得不说,这位被视作傀儡一般扶上皇位的宪宗是天生的帝王,很多人批判他前期手段阴狠、行事凉薄,指责他将所有人都视作棋子,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十三岁登基、十五岁诛摄政王、十八岁将所有老臣清出朝堂,弱冠之年,便做到了说一不二、无人掣肘。】 [这倒是真的,前期的宪宗是真的狠。] [这个男人没有心的,我看那段历史都背后发凉,所有人都是棋子。] [那还是有心的,但他所有的心都给了昭懿皇后,就连他和昭懿皇后的孩子,都没分到一点。] 看见这样的评论,始皇等大佬不以为然。当皇帝的,哪个不心狠?他们巴不得自己的后继者有这样的果决手腕、能够坐稳江山。 【玩过游戏的大家应该都知道了,乾元一朝共四十一年。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元年~十三年,十三年~三十八年,三十八年~四十一年。而划分的关键,就是昭懿皇后。】 [呜呜呜~我的女神!] [昭懿皇后真的好好,真正的仁爱天下,为百姓做了很多事情。] [生前受百姓敬爱,死后也被百姓怀念,她甚至被百姓们捧上了神位!] [花神娘娘yyds!] [百姓是最淳朴的,谁对他们好、谁为他们做了实事,他们都记在心里。] [在她之前,二月初二(二月十二)是花朝节,在她之后,她的生辰三月三,也被认为是花朝节。] [洛阳这边每年三月三都会放假的,而且不调休哦( )] [???楼上真凡!] [羡慕了,这边建议全国推广。] 嘶—— 各个位面,无数人被震惊到,一时间为全球变暖做出了一份贡献。 死后封神! 这样的待遇,也太让人眼红了吧。 【昭懿皇后江氏,讳知韫,小字七七。根据周史记载,她是延宁侯江桓和德阳大长公主之女成安翁主的女儿。乾元十三年正月初一,受封璟贵人,之后半月累封璟嫔、婉仪,于正月十六晋封璟妃,而后领协理六宫之权。三月初三,再次晋封璟贵妃,册封之日受内外命妇朝拜,领中宫笺表,礼遇视同皇后。三月十九,册立为皇后,于十月行大婚仪。】 [三个月内,无子封妃、封贵妃、封后,不得不说,昭懿皇后这升职速度,真的绝了。] [要不怎么说是真爱呢?] [所以说啊,爱你就要冷落你那一套都是骗人的,真的爱一个人,那肯定是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封建帝王怎么爱人?给名分,给权力,给他自己。] [楼上你要笑死我啊?] [也没说错嘛!宪宗不就是把他自己都给昭懿皇后了?] [宪宗对昭懿皇后真的没话说,真的爱到骨子里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她死后几乎疯魔,没几年就追着她去了。] [这还是因为那时候跟赫赫又开战了,要不然宪宗估计撑不过那几年。] [赫赫也是惨,彻底灭族。] [活该好吧,谁叫他在宪宗发癫的时候凑上来搞事情的?] [昭懿皇后真的去的好早,如果她不早逝,那几年的大臣应该不会这么惨。] [没办法,她少年时吃了太多苦了,身体一直不好,太医再调理,也挡不住上了年纪之后身体衰败。] [乾元大逃杀名不虚传,也就汉武大逃杀和洪武大逃杀能一比了。] [老朱应该很懂宪宗,他俩没了老婆之后都开始发癫。] [哈哈哈哈大臣们真的惨,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皇帝英明神武,皇后聪慧贤明,太子也极出色,结果昭懿皇后一去,皇帝立马发癫,连太子都拦不住。] [笑死,怪不得他们天天哭昭懿皇后,恨不得拿自己的寿命补给她。] [哈哈哈就盼着皇帝看在皇后的份上饶他们一命,能不哭的真情实感么?] [哈哈哈他们是真滴惨,但我真的好想笑啊。] [今日功德-1] [敲木鱼jpg] [扣1佛祖原谅你。] * #春枝暮 虽然没有加更,但我每一章的字数都很足的,所以,大家打卡点赞评论花花呀(v) 第79章 番外 大哉乾元(13) 被cue到的老朱很不高兴。 他老朱什么时候发癫过了?这群后生不要乱讲,他老朱也是讲道理的人。 洪武一朝的臣子:“……” 啊对对对,皇爷您说的都对。 一群大臣面上不显,心底却对天幕上的乾元朝臣子十分同情。 贤兄,我懂你们心里的苦。 【作为宪宗的此生挚爱、公认的大周第一贤后,昭懿皇后的知名度和热度向来很高,这也导致有无数人充满热情地从史书中的只言片语中深挖她的一生。】 [昭懿皇后:我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我太红了] 第32章 [哈哈哈哈宪宗表示改史改了个寂寞,那点东西全被挖出来了。] [怎么说呢,越深挖,越证明宪宗这人有点东西,眼里只有昭懿皇后,为了她什么事情都能干。] [既深情又无情,但该死的迷人。] 【或许之前有人有疑问,作为侯门贵女的昭懿皇后为什么因幼年受苦而身体不好,这个就要深究昭懿皇后的身世。】 天幕之下,一群吃瓜群众来了兴趣。 改史? 这个宪宗可以啊! 【有周一朝,有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就是皇帝会给出身不好的宠妃认朝中重臣作母家。这个现象起源于高宗隆庆帝,他就为宠妃舒贵妃认了平章知事为父亲。后头的周朝皇帝每回干这事,大臣都会眉头一皱,参奏说“陛下要仿高宗舒贵妃旧事乎”?】 [哈哈哈哈明明宪宗才是将这事发扬光大的那一个,但所有人都在说他爹。] [成功者与失败者的区别。] [不然呢?后头的皇帝全是昭懿皇后的后代,你当着他面说“欲仿昭懿皇后旧事”,你猜他会不会弄死你?] 【没错,昭懿皇后并不是延宁侯的亲女。她的出身不好,根据目前的研究推测,昭懿皇后应该是宫女出身,宪宗大约是在十二年除夕夜遇见她,一见钟情,次日就破例册她为正六品的贵人。】 宫女? 吃瓜群众纷纷表示震惊。 虽然说“不以出身论英雄”,大家伙儿也不觉得宫女出身上位当皇帝妃嫔、甚至是皇后有什么问题,但三个月,无儿无女,就登上后位,这就有点厉害了。 【在有周一朝的史书记载上,昭懿皇后都是宪宗的元后,是他唯一的皇后,甚至后来千年,世人都是这样认为,直到进入现代,各路有钱有时间的吃瓜群众们被宪宗与昭懿皇后的爱情所吸引,纷纷进来深挖,这一挖,就挖出来惊天大瓜。】 [什么惊天大瓜?是博士论文!] [那个研究昭懿皇后的大佬真是个天才,现在成了这方面的权威了。] 始皇挑了挑眉。 各方位面的人也都觉得事情不简单。 “始皇去的十三年,那个宪宗不是还废了皇后朱氏?” 李二陛下眉头一皱,“我虽是跳着看的,但仿佛记得他先后有两位朱氏皇后?昭懿皇后怎么就成了唯一的皇后了?” 就算小朱后被废了,不还有大朱后?人家都死了好几年,总不能再废了她吧? 长孙皇后沉默一瞬,叹息道,“深情又无情,这话当真贴切。” 第80章 番外 大哉乾元(14) 【这当真是令世人震惊的真相。 昭懿皇后其实是宪宗的第三位皇后,宪宗曾在乾元二年,立表姐大朱氏为皇后,大朱氏难产而亡后,又在乾元五年立小朱氏为继后,但最后两位朱氏皆被废去后位。】 众人:“!!!” 你tm还真连死了的发妻都要动手? 死者为大的道理不懂吗?! 莫说老古板了,便是开明一些的人都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其实说废后并不恰当。 因为宪宗甚至不愿意给她们“废后”的名位,不想让她们和“皇后”“妻子”这样的身份有半点瓜葛。 所以,他选择改史。 也即,毁去乾元元年至乾元十三年有关于两位朱氏所有受封贵妃、皇后的圣旨与金册金宝,抹去所有相关的记载。史书之上,大朱氏仅为纯慧淑妃,小朱氏为废娴妃。终乾元一朝,仅一位贵妃,为璟贵妃江氏,一位皇后,为昭懿皇后江氏。 史书工笔,她是他唯一的妻子。】 天下人哗然! “岂有此理!” “竟如此对待元后发妻,当真是无情无义!” “凉薄至此,为人乎?!” “妖女魅惑君王,怎配称为贤后?” “昏君!” 比起官员们的群情激愤,皇帝们虽然也震惊,但还不至于破口大骂。 毕竟良心这稀罕玩意儿,他们其实也不怎么有呢。 “咱倒是有点好奇了。” 老朱哂笑一声,“干出这样的事情,竟还能被后人称为明君贤后,可见他夫妻二人做的确实极好。” 老朱是穷苦出身,虽然上位之后有点背弃了原来的阶级,但他懂百姓们最在意什么——只要能吃的饱穿得暖,只要能活的下去,谁管你皇帝的私事? “大朱氏无辜,昭懿皇后也无辜。” 马皇后叹道,“错只错在,昭懿皇后生的晚,宪宗遇见她也晚。” [宪宗这操作666啊!] [哈哈哈那时候的大臣肯定很懵逼。] [为爱改史第一人!前无古人,后头也不会有来者。] [不是,你当改史这么容易?没点本事的皇帝,能改个屁!] [宪宗这操作确实那啥了点,当时挖出来的时候震惊一片,都以为宪宗深情,没想到他对别人这么无情。] [这话说的,不然还叫什么深情?] [热知识:对每一个人都很深情,那不叫深情,叫多情??] [看带入谁了,带入大朱氏确实无情了点,但谁叫大家都站昭懿皇后呢?] [讲道理,这关昭懿皇后什么事?又不是她干的,要骂也骂宪宗,那些骂昭懿皇后的,真搞不懂他们什么毛病。] 刚骂了昭懿皇后的人:“……” 【宪宗与昭懿皇后夫妻二十余年,恩爱非常,从未有过红脸,彼此之间,也再也没有旁人插足。这样的情谊,在那个三妻四妾的时代是十分罕见的。也因此,有人曾说,昭懿皇后并不能被称为“贤后”,因为她的所行,并不符合那个时代对皇后的要求。】 [笑死了,难道非要给丈夫纳妃才叫贤后吗?] [人家夫妻恩爱、容不下旁人,关你们屁事?再叽叽歪歪,也改变不了史书对昭懿皇后的认可,一群loser。] [恕我直言,真正被称作贤后的,比如唐太宗长孙皇后、明太祖马皇后、明成祖徐皇后,哪个是因为给丈夫纳妃而被称为贤后的?光盯着后宫那点事,格局也就这么点了。] [虽然不好听,但实话是,一位皇后的名声好坏,最关键还是在于她们的老公儿子怎么样。只要老公儿子给力,名声怎么都不会差的,相反,要是老公是个出名的昏君……那自求多福吧,顶多赚点同情分。] [咱就是说,以上这几位贤后,哪位没有干政过?后宫不得干政是没错,但她们又不是后宫,夫妻一体懂不懂?] [昭懿皇后的丈夫、儿子、孙子、曾孙子……都是明君,谁活够了去骂她?再说了,人家确实为百姓干了很多事,这比给丈夫纳妃重要多了!] [这个确实没得黑,底层上位又关注底层,不忘初心了属于是。] [真是搞笑,你当着二凤老朱的面指着他们老婆骂妖后试试?老朱直接扒皮警告,二凤脾气再好也得弄死你。] [哈哈哈哈讲个笑话,长孙皇后是拉皮条的鸨母??] 李二陛下:“???” 你tm说谁是拉皮条的鸨母?! 给朕站出来,朕要诛你九族!!! 第81章 番外 大哉乾元(15) 李二陛下气坏了。 他的观音婢怎么就成拉皮条的鸨母了?这群人当真该死! 此时此刻,李二陛下共情了某位一连刀他五次的宪宗,发自真心的觉得,这群对爱妻不敬之人就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不知道大家在三月三的时候来过洛阳,如果没有的话,枝枝真心建议大家来玩一玩,真的很有意思。 自从宪宗在十三年为昭懿皇后庆贺十六岁生辰之后,每一年的三月三都十分盛大,一连二十余年,洛阳百姓都习惯了这样的盛大。后来仁宗登基,对待母亲的生辰也十分重视,再加上百姓们对昭懿皇后的怀念,三月三为昭懿皇后庆生的盛大一直延续下来,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传统。 即便今时今日,已不仅仅是为了替昭懿皇后庆生,但同样意义非凡。】 [当然去过!每年这时候的洛阳人满为患,创造的gdp让各地文旅眼红。] [先上玉台赏梨花,再登金阙观牡丹,夜游太液星如雨,三千明灯满洛阳。] [那一晚,太液池上火树银花,那一晚,洛阳城三千明灯,那一晚,洛阳城百万百姓,都为他们的皇后献上祝福。] [救命!这个男人,该死的浪漫。] [是打铁花不是烟花,宪宗是第一个将打铁花搬到宫廷大场面上来的。] [真的,看着璀璨的星火、满天的明灯,我当时眼泪都出来了。] [宪宗真的很会搞浪漫,他不仅遍寻珍贵独特之物赠予昭懿皇后,还经常给她设计衣服、首饰,甚至自己动手雕刻发簪。] [他的雕刻手艺进步好快,感觉不当皇帝也能养活自己。] [我记得去年香港拍卖会有一支缠枝牡丹的和田玉簪,是昭懿皇后留下来的,最后拍了七千七百万的天价。] 第33章 [听说是宪宗在十三年送给昭懿皇后的,玉质极品、手艺一般,是宪宗自己亲手做的,收藏价值很高。] [那个大佬也很有意思,其实成交价是七千万,但昭懿皇后不是小字七七吗?他硬是自己给自己抬了七百万。] [可恶,世上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这才是真正用心了,手艺好不好无所谓,自己动手的心意就不一样。再想想自己的男朋友,送个礼物,结果礼盒里面全是拉菲草。] [扎心了姐妹。] [在?把摄像头关掉。] [郑重声明:你的男朋友不是宪宗,你也不是昭懿皇后] [不说咱们,除了昭懿皇后,谁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动动嘴皮子就行的事情,有几个会亲自来?] [三千明灯说起来浪漫,一不小心就是放火烧山,据说宪宗每年这时候都会调动羽林卫、金吾卫来防火救火。] [这是真的大场面,一般的皇帝,自己过生日都不敢这么干,怕被御史上折子骂,更别说给皇后了。] [宪宗被骂还少吗?他脾气其实挺好的,一般都不会因言问罪。] [脾气好……你认真的?] [不识妻美刘老板、脾气挺好周宪宗是吧] [其实也有点道理,前提是你没骂昭懿皇后,不然他就要给你展示一下文字狱怎么搞了。] [笑死,我干嘛要骂昭懿皇后?直接骂皇帝本人不是爽歪歪?] 天幕下的吃瓜群众们:“……” 这年头哪个敢直接骂皇帝? 不都是指桑骂槐的吗? 你以为是在骂妖妃奸臣?你以为人家不知道皇帝的问题更大? 人家心里门清! 但皇帝乃是上天之子,是不能有错的,错的自然只能是别人。 再说了,你骂别人,皇帝不痛不痒,你骂皇帝自己……真当吾剑不利乎? 大家一般情况下也不想找死的。 所以—— 宪宗也是个清流。 * #春枝暮 嘶——感觉番外越写越多了,大家喜欢看吗?不喜欢的话,我就紧急收尾,喜欢的话,我就放飞写了。 第82章 番外 大哉乾元(16) 【很多人都遗憾昭懿皇后和宪宗相遇太晚,但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相遇的时间,刚刚好。 宪宗少年登基,面临的局面是权臣摄政、皇位不稳,甚至连母亲都与摄政王有私情,为了朱氏荣耀,又执意朱氏女为后。那个时候的宪宗,筹谋着亲政、算计着夺权,行事狠辣无情,将所有人都视为棋子。 若那个时候昭懿皇后就出现在他身边,那么,她会是他最大的弱点。】 [满心朱氏荣耀的太后亲妈、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皇叔、先帝留下来的甘丞相苗将军等重臣……我的妈呀,前朝势力盘根错节,后宫也乱成一锅粥。] [我觉得以宪宗的性子,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护着昭懿皇后,但不得不承认,在宪宗还没有集权的情况,昭懿皇后或多或少总要受点委屈。] [宪宗早年最被人诟病的就是行事手段不够光明正大,连后宫都算计,但怎么说呢,他在前朝没有根基、举目皆是各怀鬼胎的重臣,先帝又没教过他怎么当皇帝,他那个时候只能从能接触到的后宫下手破开局面。] [要怪就怪高宗,非玩什么真爱。] [他要是真有本事把清河王捧上皇位,那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他拗不过大臣啊!最后苦果全留给宪宗了。] [要不然宪宗为什么连先帝的心腹都没办法信任?因为先帝真正的心腹当年支持的都是清河王啊!] [所以这种想法还是算了吧。] [弄得好,是小夫妻相互扶持的救赎文学,弄不好,就是昭懿皇后香消玉殒、宪宗拖着所有人一起死的惊悚文学。] [这事……他好像真的干得出来] [那也挺好,了不起就是大周四代而亡嘛!史书也得感叹这对夫妻的情意,双死也是he,这对cp我含泪磕了!] 某个已经确定天幕上说的是自家的位面:“……” 倒也不必。 他们半点也磕不下去呢。 神tm四代而亡,你才四代而亡! 某个一直被点名的宪宗他爹此时此刻不禁如坐针毡。 完了,他成了天幕认证的拖儿子后腿的废物爹了。 可他有什么错? 他不就是想让心爱的女人当皇后、心爱的儿子当皇帝吗? 你们吹上天的宪宗也是这么干的啊! 宪宗他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弈澹。” 虽然这个时候依旧是太宗保和年间,但未来的宪宗陛下已经出生,所以,大家很快判断出在不久的将来会登基的未来高宗就是太宗第八子周弈澹。 “你,不得再纳阮氏。” 其实太宗陛下更想做的,是越过这个给儿子带来地狱开局的废物儿子直接传位给孙子,但很遗憾,他很快就要驾崩,未来宪宗却尚在襁褓,没时间啊。 ——真tm糟心! 虽然太宗陛下也对自己被骂有点小小的不满,但怎么说呢,人贵有自知之明,在丢了西南之后,他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被后人笑话了,也就只能盼着后代子孙给点力、洗刷他的耻辱。 “传旨,诏立魏王第四子玄淩为皇太孙,以承宗业。” 太宗陛下想了想,又道,“江爱卿?那昭懿皇后既为贤后,来日尔等多关注些,早早寻到了人好生教养吧。” “臣领旨。” 现任延宁侯先是高高兴兴地答应,而后又有些忧虑,“陛下,今日之后,姓江名唤知韫的女子,怕是不会少。” 说句实在的,他都有点想给未来的亲孙女取名知韫了。 “痴心妄想罢了。” 太宗就冷笑一声,“宪宗爱的难道是叫这个名字的女子么?” 他爱的是那个人! “罢了。” 他叹息一声,“既是天定良缘,想来也不必咱们插手,随他去吧。” 他不过是想着叫昭懿皇后养好身子,免得再有那所谓的“乾元大逃杀”罢了。 “啊?” 延宁侯一脸懵。 这是又不用找了? 别啊! 这泼天的富贵,他真的很想要啊! 延宁侯委委屈屈地坐回去了,其他的重臣勋贵却是眼睛一亮—— 泼天富贵就在眼前,能者得之啊! * #春枝暮 有名有姓的勋贵重臣们:我未来的亲亲孙女,你在哪里?快点回家呀! 第83章 番外 大哉乾元(17) 【天子为君,皇后为小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后与前朝臣子也是君臣关系,拥有主政的潜在合法性。 但大家都知道,皇帝一向爱集权,将至高无上的权柄视作禁脔,不允许任何人沾染,历史上这么多太子被废,其实就是因为年少力壮的储君威胁到了日渐老迈的君王。 太子尚且如此,遑论皇后? 但昭懿皇后却是例外,她是少有的能对前朝政事产生直接影响的皇后。 一般人真的很难想象,在乾元年间,昭懿皇后的懿旨能发挥多大的能量。她不仅可以对内外命妇进行册封,还可以直接任命、贬斥朝臣,甚至调动军队。】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老古板们眉头一皱,“江氏如此,岂非武后第二?!” “后宫不得干政。” 老朱也看不过眼,“若是夫妻两个私底下商量一些事也就罢了,这样明目张胆,那这懿旨与圣旨何异?” 皇帝能干的事皇后全能干,那这谁还分得清到底要听谁的?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二圣临朝了。] [那昭懿皇后为什么没临朝?] [她临了啊!宪宗生病的时候,都是昭懿皇后临朝听政的。至于平时么……她一般都起不来] [嘶——楼上,你这个起不来,它正经吗] [你猜] [不过说真的,昭懿皇后的权力是真的大,她可以说是宪宗手把手教出来的,宪宗也真舍得放权。] [也就昭懿皇后,换个人试试?] [所以搞不懂有些剧里为什么要把她拍成一天到晚跟别的女人争来斗去的人,她需要吗?] [宪宗在遇到老婆之后很守男德的,谁敢坏他清白,他自己就能弄死她们。] [笑死,昭懿皇后和武则天的唯一区别就是她没有在老公死了以后自己登基,这样的人,竟然有人会把她跟那些需要争宠的妃子相提并论。] [啊这……她就算想,寿命也不允许啊!] 【昭懿皇后掌权却不弄权,她对手中权柄的使用,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即军事和民生。除此之外,她一概不过问。】 [大周第一主战派!] [宪宗:坏了,我成保守派了。] [昭懿皇后:每日三省吾身,刀剑锋利否?粮草充裕否?将士敢战否?] [江七七:震惊!我竟然不能让南边北边的异族跪下来喊我爸爸?!] 第34章 [哈哈哈哈然后转头督促宪宗:老公,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十三年宪宗对西南用兵,那个时候他刚刚册立她为皇后,还没来得及大婚,宪宗很愧疚,但我们江七七只在意——你能不能把南边摁在地上打?] [哈哈哈宪宗:我老婆明明那么温柔那么可爱,怎么会这么激进?] [真的,大周对外战事颓了太久,一些主战派大臣也只想着收回西南六州就好,但昭懿皇后就很痛心,觉得这群主战派也太保守了,南边这么多土地,当然要拿来给自家老百姓种地。] [江七七:热爱种地的柔弱女子一枚] [谁叫你在我家种地的?什么?你说那是你家的地?胡说八道,那明明是我家的地] [西南之战结束之后,昭懿皇后觉得区区蕞尔小邦竟然能跟我天朝上国打了大半年,哪里来的这么多粮草?于是她下令西南驻军深入南越之地搜寻,还真让她找到了占城稻!] [占城稻成熟早结粒快,一年可以收获两到三次,而且不择土地肥瘠,随种随收,可播种面积大,推广之后,大周的粮食产量大增!] 天幕下的老百姓们:“!!!” 第84章 番外 大哉乾元(18) 一些时间线比较靠后、已经推广了占城稻倒是无所谓,但前面的秦汉隋唐等朝代的人就很心动了。 这个好东西,想要。 一时间,各朝各代纷纷对南越之地充满了野望。 【昭懿皇后并不懂战事,但这没关系,很多时候态度最重要。哪怕她和宪宗对于战事实操都仅限于纸上谈兵,但她们重视武将、对外强硬,自然重现汉唐雄风。】 [今日辱宋] 天幕之下,宋太祖脸顿时黑了。 有没有别的话题了?讲到谁都要拉他出来鞭尸是吧? 艹!得再打一顿赵老二! 【在从南越之地寻到了占城稻之后,昭懿皇后显然尝到了甜头。 区区南越之地都有这样的好东西藏着,其他地方呢?会不会在她们不曾着眼的偏远之地,也有这样的好东西?】 [不得不说,她这眼光真的可以。] [开海禁,兴海权,东南水师纵横天下无敌!] [而且运气也好。] [谁敢相信,底下人为了讨她欢心送上来的、用于观赏的植物里面,竟然还藏着红薯、土豆、棉花这样的好东西?] [土豆和红薯都是世界四大主粮之一,棉花更是保暖圣物。] [至今不理解那几个人是怎么想到把这玩意当观赏植物进贡的?棉花也就算了,土豆和红薯……我就不理解!] [有点气运之女那味儿,想找什么老天爷都给她送。] [那也得昭懿皇后能把握住啊!] [说句不好听的,换成我是昭懿皇后,看见有人给我送这个,我得怀疑她是不是看不上我才给我送草] [她胆子真的大,为了证明无毒和推广,在洛阳郊外的皇庄当着老百姓的面试吃。] [宪宗也算妇唱夫随了,夫妻俩一起吃,虽然私底下肯定让人试吃过,但这份气魄真的赞] [大臣们高血压了都要,万一出点事,太子才几岁啊?] [要不怎么被尊为花神娘娘呢?这几样东西一推广,老百姓吃得饱、穿的暖,谁不对她感恩戴德?!] [农神娘娘更合适,这位竟然还能带着人搞杂交水稻,我一度以为她是穿越的。] [其实杂交很早以前就有了,可以追溯到东周,只是没有推广和深入。] [但说实话,在没有高科技的古代,想要研究这玩意非得有统治者高度重视并愿意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物力。] [所以并不是古人不知道,只是只有昭懿皇后这样身份的人才能做到。] [江七七:我要让百姓有所食、有所衣、有所医。] [我哭死,她真的做到了!] [这么说,医仙娘娘也行啊!] [大周版·赤脚医生手册,真的神书!] [权贵当然看不上这种医书,但它的受众也不是权贵啊!] [昭懿皇后召集无数医者编纂出来的,既有宫廷御医,也有来自各地的民间大夫,花了这么多心思,就为了能最低成本的培养大夫。] [村子里识字的人就可以自己学起来,用最常见、最便宜的草药给百姓治病。] [或许它能治的病有限,但很多老百姓其实就是死在小病上。] [老百姓没钱,很多人生了病只能熬着,小病硬生生拖成大病。] [她是穿越的吧?我真的觉得她是穿越的,干的事太超出时代了。] [超出时代吗?其实并没有。只是很多时候,死了再多老百姓对于统治者来说依旧只是一个数字,而昭懿皇后真正从老百姓最需要的角度入手为他们做实事罢了。] [她幼年吃过苦,所以愿意撑起伞。] [德辉内蕴曰昭,圣神媲美曰懿。除了她,我觉得所有人都配不上这两个字!] [之后有周一朝的皇后妃子,也确实没人碰过这两个字,别说连在一起,单独用都不行。] [宪宗真的好福气,换我娶了这么一个好老婆,我也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讲真的,乾元盛世的诞生固然离不开宪宗,但昭懿皇后的功劳也很大,要不然,这就只是权贵的盛世,而不是百姓的盛世。] [别说乾元盛世,后头的景和盛世、延璋之治等等,哪个没吃到红利?] [你说呢?你以为为什么宪宗晚年为了昭懿皇后这么发癫,老百姓们依旧没有骂他暴君?因为老百姓也接受不了昭懿皇后早逝!他们也很伤心!] [所以死在乾元大逃杀里的大臣也很惨,老百姓会觉得他们对昭懿皇后不敬,死了还要被唾骂。] [十里相送,天下同悲。] * #春枝暮 明天番外完结,不管写了多少全部都会发出来的,不一定分很多章,每一章字数都很足的。 #春枝暮 另外呢,有一个事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就是你们是希望一个世界一个男女主(男女主都换,返场的时候一起返场),还是始终一个女主cp不同男主(只换男主,人气高的偶尔返场)?因为上一本最后写成固定男主了,我怕到时候又不断返场返成固定,所以趁着还没写第二个世界,先问一下大家。 第85章 一个小投票 1、每个世界男女主都换,知知cp固定玄凌,返场的时候一起返场。 ——好处是世界的挑选比较随意,仙侠、现代、宫斗可以混着来。 2、每个世界同一个女主,但男主都不同,如果本人在那个剧里实在没有喜欢的男性角色,那么就拉人气高的角色返场。 ——这个的话,仙侠会放到后面一点,要不然修过仙了还回来宫斗,感觉怪怪的。 3、全部固定。 ——但我上一本美人隔云端就是这样的,已经有过一本固定的了,我怕我写到最后同质化会很严重,可能写不了几个世界就会厌。 至于恋爱脑的事,我写得男主都是恋爱脑,恋爱脑才是男主的标配好嘛! #春枝暮 大家在cos里投票吧,截止明天晚上更新前,之后我就写新世界了(v) 第86章 番外 大哉乾元(19) “真贤后也。” 哪怕是除了马皇后外最看不起女人当政的老朱此刻也不禁感慨,“惜哉,如此佳妇,竟不能为我家聘。” 他看他家好大儿就跟那昭懿皇后很配嘛,佳儿佳妇,共襄盛世。 “无怪后世如此赞她。” 始皇、猪猪、二凤几个也有点眼热,纷纷表示自家孩子就差这么一个好媳妇了。 “都记下来了么?” 几位大佬转头看大臣,“高产粮食、保暖圣物,还有那什么大周赤脚医生手册,都得想办法搞出来。” 完全可以搞一个大秦/汉/唐/明版的赤脚医生手册嘛! 什么你的我的,思想不要这么狭隘,他们也都是为了老百姓呀! “回禀陛下,除了那占城稻已知是从南越之地寻得,旁的几样,天幕都未曾明言,至于那赤脚医生手册……” 大臣们也有点为难。 天幕讲的太笼统了,就算具体解析,也不可能真把医书一页一页的放出来不是? 这作业有点不好抄啊! “先记下来,回头命人去寻。” 几位陛下表示,他们不怕花时间精力,就怕没有奋斗的方向。 再说了,天幕之下,老百姓都知道有这么回事了,你要是抄作业都不肯抄,他们不得戳着脊梁骨骂? 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也都是有上进心的,谁不想开辟一个让后人一听就竖大拇指的太平盛世呢? 看看人宪宗和昭懿皇后,昭懿皇后这么“离经叛道”,都没人骂一句牝鸡司晨、红颜祸水,宪宗这么发癫,都没人觉得他是昏君暴君…… 他们也很想有这份光环护体啊! “早知道当时就去十三年了。” 第35章 李二陛下痛心疾首,“虽然等会儿也能进去,但时间就是金钱啊!” 他早一点知道,就能早一点开始,就能抢跑始皇、武帝他们几个,他就是第一名啊!怎么也比花式被刀好啊! 该死,他top癌有点犯了。 始皇神情渐渐微妙—— 坏了,他不应该听老朱的先出来的,他去的时间线是最关键的啊! 老朱误朕! 老朱:“……” 怪我喽?你礼貌吗? 【私以为,昭懿皇后为后二十余年,为国为民,无一处可指摘,莫说是被奉为大周第一贤后,就是去掉大周这个限定词,也并不夸张。】 各方天幕的人们默默点头。 让老百姓有所食、有所衣、有所医,何等伟大的功绩,哪怕总有遗漏,但这本就不是一人能彻底完成的,她生前已经构建出宏图,后人若无法贯彻,难道还要怪她么? 她已尽己所能了。 【但是,总有那么一群憨批没事找事,非得找点东西来黑人家。比如,一个非常有名的洗脑包——昭懿皇后苛待庶子庶女。 宪宗长子予漓,及至成年大婚方才受封胶东郡王,食实封五百户,命立刻就藩、无召不得回京。宪宗长女淑和帝姬、次女温仪帝姬,及至及笄许婚,方才受封新昌公主、新城公主,食实封三百五十户。 对比起昭懿皇后所出的二子一女,一应待遇天差地别。】 天幕下各朝代的皇族们:“???” 你竟然管这叫苛待? 这待遇难道还不够好嘛? 难道他们过得都是被苛待的日子吗? 第87章 番外 大哉乾元(20) 【但很显然,这一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为黑而黑。 他们将宪宗对昭懿皇后所出的二子一女享受的待遇视作标准线,但事实上,他们兄妹三人宠遇冠绝诸朝。】 [冷知识,你周对皇子皇女的封邑数是有规定的,皇子不超过千户、皇女不超过三百户,除非皇帝破例。] [比起汉唐动辄千户万户的封邑,你周对皇子皇女好像很吝啬,但事实上,是一样的。因为一个是虚封、一个是实封。] [虚封和实封一般是十比一的比例,你周封五百户其实就相当于唐朝封五千户。] [其实要说起来,昭懿皇后不仅没有苛待,反而可以称厚待。] [她人真的很好,哪怕不亲近,但该给的都给了,比没良心的宪宗大方多了。] [宪宗一直压着长子不给封爵,最后还是昭懿皇后下懿旨封了他郡王的爵位,五百户食邑对于一个郡王来说已经不少了。] [至于就藩……我真心觉得昭懿皇后是在保全他的性命。] [肯定啊,宪宗这个狠人从来不干人事。要不然也不会昭懿皇后前脚薨逝,胶东王后脚就被送去给昭懿皇后尽孝了。] [谁叫他是长子呢。] [长子如此,公主更不用说,三百五十户,已经属于破例了!] [就这么说吧,唐朝规定皇女封邑不超过三千户(虚封),第一个打破这个惯例的公主是太平公主,也就是说,在太平公主之前,哪怕是二凤宠爱的长乐公主、晋阳公主,都没有新昌、新城的封邑多!] 李二陛下:“……” “回头得给丽质她们多封些食邑。” 李二陛下立马道,“咱们的掌上明珠,总不能连两个不得宠的庶女都不如吧?” 等会儿看看那位昭懿皇后的女儿是什么待遇,他也参考一下。 他的宝贝女儿不能比别人差! [只能说有些人心也太大了,非得去跟昭懿皇后亲生的儿女比。] [咱就是说,昭懿皇后的三个孩子,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级别的,你周后来也没有任何皇子皇女能跟他们比。] [长子予泓生而立为太子,次子予洛生而立为楚王,幼女予泱,从皇子例,生而封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享受到的待遇,遍数诸朝,也就唐高宗和周武皇的太平公主能跟她一比,还得是神龙政变之后的太平公主。] [出生受封长宁公主,食邑千户,满月加五百,百日加五百,周岁再加一千,等到及笄的时候,她已经有五千户食邑了!后来宪宗驾崩,她哥哥仁宗登基,还要给她继续加!] [长宁县在洛阳附近,属于上县,人口最起码在六千户以上,封到最后,整个长宁县都给她了。] [她哥楚王都不能跟她比,大周第一富婆无疑!] [她出嫁的时候,宪宗为她加封镇国长宁公主,予开府之权,并赐予足足四个校尉府的府兵,还给了一块随时能入宫的金牌令箭。] [看看长宁公主,再看看隔壁宋朝的那个福康公主……同样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对比真tm惨烈!] [福康公主也配跟她比?] [属登月碰瓷了。夜扣宫门在长宁公主这里也能叫个事儿啊?她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带兵夜入皇城!] [不是,福康公主那是被驸马欺负了才夜扣宫门啊,但谁能欺负长宁公主?你真当她的府兵是吃素的?驸马敢惹她,她能当场杖毙了驸马!] [天子脚下,一百精锐骑兵、九百精锐步卒,宪宗也真敢给!] [心爱的七七给他生的宝贝女儿,宪宗能不宠上天嘛?] [呜呜呜~让我穿越吧,我也想当昭懿皇后的女儿!] [确实,宫斗宅斗有什么意思?有昭懿皇后当亲妈,我能横着上天!] 各朝各代的公主:“……” 不瞒你说,我也想要这样的亲妈。 哭了。 同样是公主,待遇怎么差这么多? 李二陛下:“……” 嘶—— 有点不好学啊! 长宁公主的封邑最起码是他原本给长乐公主的二十倍,他就算破例也破不了这么多,别说魏征那个乡巴佬,房玄龄他们都得出来劝谏。 更别提一千府兵,那相当于大唐足足一个中折冲府的兵力,真不能给。 ……特么的,这宪宗有毛病吧?! 你怎么什么都给出去?是不是有点过分大方了?! 第88章 番外 大哉乾元(21) 【关于乾元三十八年昭懿皇后薨逝之后的乾元大逃杀,世人都说是宪宗承受不住失去爱妻才变得暴虐弑杀。 但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他同时也是为仁宗清理朝堂。】 正当李二陛下郁闷之时,天幕又讲到了他惨遭滑铁卢的乾元大逃杀。 【乾元三十八年的三月,那时候昭懿皇后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在强撑着为宪宗过完生辰的当日深夜,她就再次陷入昏迷,而后再也没有醒来。 宪宗痛苦吗? 当然痛苦。 用尽法子也挽留不住相爱相知的妻子、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去世,巨大的悲痛让宪宗想要疯狂的杀戮的同时,也让他萌生了随爱妻而去的死意。 根据当时的一些记载,昭懿皇后薨逝之初,宪宗拒绝相信这个事实,没日没夜的守着昭懿皇后、不肯叫人靠近她,直至他昏厥之后,仁宗才得以为昭懿皇后举丧。 宪宗醒来之后,不言不语,“冷静”地为昭懿皇后举丧。】 [疯起来还好,就怕这种表面平静的。] [可不是?大家都觉得宪宗冷静下来了,谁知道他直接疯批了?] [一场丧仪,折进去一个皇子、两个宗室亲王、十一个勋贵、两个六部尚书、五个六部侍郎、四品以上的文武重臣数十人,其余的低阶官员更不用说,跟韭菜似的,一割就是一茬。] [整个朝堂几乎都换了一遍,这些臣子能免职告老都还算好的,满门抄斩、祸及三族的都不少。] [最倒霉的是那些外放到偏远之地的官员,天长路远、消息不便,结果宪宗根本不听解释,全都或贬或杀。] [大臣们估计都觉得晴天霹雳,谁能想到好好的英明神武的皇帝说疯批就疯批?老朱最起码一直都不手软、臣子们都知道他癫,但乾元年间的臣子真的猝不及防啊!] 老朱:“……” 再说一遍,他一点也不癫!你们这群后生不要乱讲! 【宪宗固然是因爱妻去世而伤心欲绝、通过杀戮来发泄情绪,但某种意义上,他也是在为仁宗铺路。 他少年登基,吃过权臣的苦,所以,他在萌生随爱妻而去的想法之后,自然而然会想要替仁宗将朝堂清理干净。 只不过,因为他此刻偏激的精神状态,自然没有耐心用委婉平和的手段来处理,所以,他选择——杀。】 [所以他刀人的时候,哪怕是仁宗出来劝也没用,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无缘无故杀人,是有逻辑在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仁宗本来就没有影响宪宗的本事?] [宪宗和老朱还是有区别的。老朱是老婆(马皇后)孩子(朱标)热炕头(其他人),所以马皇后去世之后,朱标还能劝着点。但宪宗是眼里只有老婆,对于孩子也只是爱屋及乌,所以仁宗劝个der啊。] 第36章 [因为这几个孩子是七七生的,所以他给他们荣宠,但一旦离开了七七,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我觉得楼上真相了。] [再仔细想想,宪宗悲痛的时候,有没有产生过恨呢?都知道生育伤身,他会不会恨这几个孩子,也恨让昭懿皇后生育的他自己?] [卧槽,细思极恐!] [但古代避孕真的很难啊!除非是绝育,但绝育也很伤身体啊!] [感觉仁宗出生之后,宪宗应该也不想再让昭懿皇后生育了,后来的楚王和长宁公主这对龙凤胎兄妹应该是属于意外怀孕。] [看记载,昭懿皇后去后,宪宗对几个孩子的态度真的急转直下,肖似母亲的长宁公主还好些,仁宗和楚王没少被斥骂。] [他甚至还说出过要废了仁宗的话,你就知道,他那个时候对这几个孩子已经没有半点疼爱的心思了。] [所以胶东王必死无疑。] [他恨仁宗和楚王,但这是七七的孩子,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哪怕是他自己。所以为了不让那些大臣在他发癫的时候觉得仁宗地位不稳、生起异心,胶东王必须死。] [宪宗晚年很癫,但他自己不觉得自己癫,冷静的发疯。] 第89章 番外 大哉乾元(完) 【宪宗晚年,除了著名的大逃杀之外,还发生了一件大事——赫赫犯边。 自从乾元二十四年那场大周与赫赫之间的大战之后,赫赫可谓是元气大伤,再不复当年雄踞北方草原的威名。此后十余年,大周与赫赫的或大或小的数场战役中,赫赫皆是大败而归。 乾元三十八年,昭懿皇后薨逝,因为她的丧仪规制盛大,野心不灭的摩格可汗误以为是宪宗驾崩,于是打算南下拿捏一下孤儿寡母,结果撞到了宪宗的枪口。】 [摩格:死的难道不是宪宗吗?] [哈哈哈哈摩格:你tm演我?!] [怎么说呢,也不怪摩格误会,毕竟昭懿皇后的丧仪规制一超再超,完全是以皇帝驾崩的规格来办的。] [有周一朝的丧仪规制,没有人能比昭懿皇后更盛大了。] [太祖、太宗、高宗这三个就不说了,国力不盛,没钱给他们大办;宪宗驾崩前,嘱咐仁宗将他的丧仪从简,因为灭赫赫几乎掏空了国库,还要留出钱粮还预防突发的天灾;仁宗不允许自己越过母亲,后头的皇帝自然也不敢“僭越”。] [只能说摩格太想入侵中原了,听到消息没仔细打探一下就调兵了。] [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拦在雁鸣关过不去?也就是镇北将军回去奔丧了,要不然有摩格好看的。] [不过也谢谢摩格,要不然宪宗还得继续在洛阳大开杀戒。] [大臣们表示:摩格,好人呐!] [人在洛阳在线发癫的宪宗:我老婆死了,你不陪我一起伤心一起哭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来搞事情?你tm是不是想死?!] [哈哈哈哈宪宗勃然大怒,都没心思继续刀人了,调集兵马就要去教摩格做人。] [讲道理,因怒兴兵是大忌,就宪宗那个精神状态,开战真的不理智。] [谁敢拦?谁想拦?] [大臣们巴不得宪宗去打摩格好吧,他不去弄死摩格就要弄死他们了!] [大臣:杀了他就不能杀我了呦oo] [笑死,宪宗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也肯吃东西了,也肯喝药了,本来想去陪老婆的,现在打算先弄死摩格再去找老婆。]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大权独揽将近四十年的皇帝的掌控力有多可怕,哪怕玩大逃杀搞得人心惶惶,但他还是能说打赫赫就打赫赫。] [这也就算了,偏偏这场战争可以说是旷日持久,宪宗摆明了是不灭赫赫誓不罢休的架势,打的很惨烈。] [摩格可汗被抓到洛阳,凌迟处死;北方草原被大周铁骑犁庭扫穴,哪怕有逃出去的,也不敢再自称是赫赫了。] [真·再无赫赫。] [也就是宪宗最后打赢了,要不然,他也得被后人给骂死。] [没有如果,他就是赢了。] [乾元年间是大周武德最充沛的阶段,宪宗肯定能赢,只不过代价也大。] [赫赫可不是随便捏的小角色,宪宗之前的赫赫之于大周,恰如武帝之前的匈奴之于大汉。] [只能说处于乾元盛世的大周真的强,硬是抗住了这样的战争强度,没有在彻底打赢前自己崩溃。] [仁宗也是惨,二十来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结果宪宗把能打的异族都弄死了,大周铁骑纵横天下、大周水师纵横海洋,他愣是只能搞搞文治,最后混了个仁宗的庙号。] [这是惨吗?确实不是凡尔赛?] 没错,太凡了。 一众皇帝纷纷表示这样的人生他们也很想要。 【宪宗的生命终结于乾元四十一年。 自昭懿皇后去后,他身体便大不如前,彻底灭亡赫赫之后,宪宗心事已了,于是拒服汤药,不久便随昭懿皇后而去。】 [自她去后,他再无欢愉。] [你说江七七若是知道他这样自苦,该多难受啊?] [你看,你说要给孩子留一个太平盛世,我都做到了。] [那年玉台寺,她说梨花满头、何似白首,如今,她们同在梨花盛开的时节离去,也算同去同归了吧?] [真的哭了。] [别哭。他去见她,也是笑着去的。] * #春枝暮 我还一直以为没人看,没想到昨天这么多读者投票,看id看的我眼睛都花了,对了,你们想要一个聊天群吗?也没啥门槛,以后有这样的投票可以在群里(*********) 第90章 番外 (上) 这个世界很不对劲。 ——江·福尔摩斯·知韫 * “乖女,为父来接你回府。” 当又一个衣着华贵、气势不凡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她面前自称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爹的时候,知韫无比肯定一个事实—— 这个世界有鬼。 作为一个“生而知之”的幸运儿,她有没有手拿流落在外的高门贵女的剧本,她自己还能不知道么? 虽然她确实讨厌那对黑心的耀祖他爹妈,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这辈子就是真的衰,穿越到了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 ——要不然,她也不会为了在耀祖爹卖了她之前,求了里正让她来选宫女。 但她是来选宫女的啊!平白无故冒出来几个爹是什么意思? 别说她是胎穿,就算她不是,她也不相信她会是所谓的流落在外的侯门千金,因为,眼前这个,已经是短短三天之内,第九个找到她并自称她亲爹的人了。 ——谁家好人能有九个爹啊? ——不是,你们在前后脚的认女儿的同时,能不能先自己商量好啊? 再说了,这年头大佬们都这么缺闺女的吗?到处认也就算了,还要跟人抢? 她有些不理解这个世道了。 正当知韫因这主动送上来的“天大馅饼”而满怀警惕时,院子之外,一众来认女儿的权贵也在“激烈”地谈论。 “里头那位姑娘……当真是那位么?” 肃诚侯挠了挠后脑勺,“可看她的符牌,她的名讳并不是那二字啊” 自天幕的出现与消失已有十余年,可哪怕时光荏苒,天下人也不曾忘却,祂曾向世人宣告,为大周带来盛世的宪宗与昭懿皇后。 如今,被后人称为宪宗的陛下已然登基五载、权位稳固,世人的目光自然而然投向了那位昭懿皇后身上。 这会是大周天子的此生挚爱,亦是后世公认的“大周第一贤后”,若能趁这机会跟她攀上关系,岂非能保家族数代荣华? 当然,人嘛,都有私心。 倒也并非所有人都十分正直,不曾产生过在昭懿皇后出现之前、想法子夺取她的地位的阴暗想法,而是……不敢。 乾元大逃杀,光是以旁观者的身份都觉得胆战心惊,谁也不愿意亲身经历一回,这是真的会要他们命的。 与其赌一把他们的女儿能否获取那位凉薄至极的皇帝陛下的真心,还不如想办法早点找到昭懿皇后、让她养好身子呢。 那不仅是泼天的富贵,也是家族得以延续和昌盛的青云阶梯,更是在日后的风波中如同保命符一般的存在! 也因此,京中权贵们牢牢记着当年天幕透露的昭懿皇后的名讳、生辰、年纪等信息,掰着手指头数着时间,琢磨着昭懿皇后也该出现了,于是就都非常默契地开始关注起宫女采选,时刻准备好接回自家那“流落在外的掌上明珠”。 乖女啊,爹爹疼你啊! 哪怕天幕透露出来的信息有限,哪怕他们都没见过昭懿皇后,哪怕找人如同大海捞针,那也得找!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们还真就不相信了,他们这么多人,还能连昭懿皇后都找不到? 先合作找人、再各凭本事。 “既然如此,不若肃诚侯先走一步?” 第37章 陈国公世子半点儿也不挽留,甚至还十分迫不及待,“肃诚侯快归家去吧,嫂夫人等着你用午膳呢!” 肃诚侯:“……” “本侯不走!” 他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但脑子却是很灵光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这几位“聪明人”过来时,也跟着一起不是? “本侯是来接我乖女归家的,要回也得带着我乖女一起回。” 一旁的永定侯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 这人虎背熊腰,长得倒是不怎么样,想的倒是还挺美的! “天幕所言到底有限。” 锦乡侯世子瞥了众人一眼,分析道,“天幕虽言说了那位的名讳,可那时后世人所知晓的,相隔千百年,未必全然为真,正如她并非是延宁侯亲女一般。” “那位的名讳颇为雅致,若非她从前是因家族获罪而被没入掖庭的官家女,那她的名讳或许与小字一样,同为陛下所赐。” 毕竟,这么有文化的名字,可不是一般老百姓取得出来的。 他摇了摇扇子,一副狗头军师的模样,“依我之见,本次宫女采选,最有可能是那位的,便是咱们寻到的这位姑娘了。年纪相符、生辰一致这都是旁枝末节,最要紧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位姑娘的眼睛不比旁人,便是见到我等勋贵,也不曾露出惊惧,这般的气度,才能叫咱们陛下一见钟情,才能被誉为我朝第一贤后。” “此言有理。” 几个勋贵纷纷表示对狗头军师的智慧十分赞同,然后又猛地一脚踹开他—— “既然如此,本侯也该领我乖女回府了。” 永定侯大手一挥,“本侯先带乖女去见本侯母亲,回头本侯设宴,请诸位上门庆贺一番,尔等做叔伯的可莫要吝啬见面礼才是。” 其他人:“……” 凭什么跟你回去? 那是我家乖女,当然跟我回家! 一众上赶着来认闺女的爹表示合作关系到此结束,纷纷开始争论起谁应该上位当爹。 迟来一步的延宁侯:“……” 这群人抢人抢到他这里,未免也太不把他放眼里了吧? “诸位莫不是忘了?” 延宁侯面色黑沉如墨,“天幕明示,那位乃是我江氏女,太宗、先帝亦留有遗旨,命本侯好生养育那位。” 他厉眸一扫,“诸位,可是要抗旨么?” 众人:“……” 拿太宗和先帝压人,当真是不讲武德。 知韫:“……” 眼看着这帮人争论之后竟然还真有一个大佬要来当她爹,她立马更觉得不对劲了。 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不会在搞什么违反道德和法律的事情吧? 不行,她得再低调谨慎一点。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方世界等级森严、尊卑有别,这些国公、侯爷,哪里会缺女儿?凭什么要到宫女堆里来找她当女儿? 这背后没什么鬼,她打死也不信。 知韫一直很相信一个道理,一切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所以,这群人一定在利用她。 救命—— 她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日子过得好好的,偏偏让她穿越;穿越就穿越吧,还是个重男轻女家庭里面的“招娣”;好不容易摆脱给提耀祖卖身的死路,结果又被一群高官显贵顶上了…… 穿越大神是诚心想让她死是吧? …… “他们还当真认女去了?” 仪元殿里,玄凌饶有兴致地听着人回禀,嗤笑道,“当真是……” 贪心不足。 想借着他未来的妻子来为自己谋好处,怎么想的这么美呢? 一旁的仪元殿总管薛平越发弯腰,小心道,“江侯已经领了江姑娘回延宁侯府,陛下,您看咱们可要……” ——毕竟是他们陛下未来的皇后,与其养育在臣子府上,不若还是在宫中教养的好。 “不必。” 玄凌却是神情淡淡,只漫不经心道,“就让她在江侯府上吧。” 薛平不禁觉得惊异,却也不敢多嘴。 “你说,她当真是天幕所说的那位昭懿皇后么?” 玄凌指尖轻轻敲打桌案,眼帘微垂,遮住眼底的冷意。 “天底下既然有单纯想借势之人,那也未必不会有心怀不轨之人,对不对?” 他意味深长道,“你说,昭懿皇后当真能活着走到朕的眼前么?” 谁能肯定,那一定就是昭懿皇后呢? 这……薛平的头越发低了,额间更是升起密密麻麻的冷汗。 “更何况,即便她是,又如何笃定,她一定会是朕的皇后?” 这可当真是让人觉得烦恼啊。 “纵然她是宪宗的妻子,可却未必会是朕的妻子啊。” 真是一群被荣华富贵迷了眼的蠢货。 宪宗是宪宗,他是他。 既然都已经通过天幕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眼下怎么还这么异想天开的想要左右他的事情呢? 他怎么可能会因为那所谓的天幕的宣告,就对一个不曾见过的女子产生深情厚谊、甚至毫不犹豫地立她做他的皇后呢? 莫说那江氏未必是所谓的昭懿皇后,即便是,那又如何呢? 他的妻子,必然是他心爱之人。 一句话总结—— 皇帝陛下对于京中权贵的行为始终报以不以为然甚至是嗤之以鼻的态度。 他们要认女儿就认吧,与他何干? 莫说他未必会立那江氏为后,即便当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是许多年后的事情。他今年已然十八,江氏却仍是个八岁幼女,他怎么可能会对这样小的孩子下手? 哪怕他也承认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禽兽至此。 这群人未免也太过于看低他了。 皇帝陛下并不想理会这些时日洛阳城里的风风雨雨,只想找个机会把这些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反倒琢磨着走歪路的勋贵给收拾一顿。 胆敢僭越,就该付出代价,不是么? * #春枝暮 乖巧地守身如玉至今的凌凌子(口出狂言):宪宗是宪宗,他是他,宪宗的皇后关他什么事?敢过来抢他心上人的位置,别怪他不客气。 #春枝暮 知知:???你要弄死谁?我吗? 第91章 番外 (中) 怎么办?他好像确实是个禽兽。 ——玄·自打嘴巴·凌 * 第一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江姑娘,是在上林苑中的桃花林。 她随着成安翁主一道入宫拜见太后,因她年纪小、又是第一回 入宫,太后便命宫人带着她在上林苑赏玩春色。 天色明澈,日光若金。 小小的女孩,倚坐在缠着淡紫色小花的秋千上,脚尖轻点柔密芳草,暖煦的风轻轻拂过,粉白的桃花片片落在她雪青色的裙摆上。 她间或伸手接上几瓣,放在鼻尖轻嗅,而后又将它散入半空,懒懒地半靠着秋千绳,垂眸不知想着什么。 “不高兴么?” 他遥遥地望了她许久,挥退随侍宫人,缓步向她而去。 知韫原本正无聊地发呆,就听一道清朗地男声传来,转头一看,却见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他穿着一袭家常的孔雀蓝平金缎团龙的衣裳,眉目疏朗、面若冠玉。 “拜见陛下。” 她还未回神,几个侍立在旁的宫女便已跪下请安、口呼万岁。 见此,她也慌忙站起身,行了一个极生疏的礼,“陛下安。” “不必多礼。” 随意地摆摆手、示意宫人退下,玄凌垂眸看她,“今日第一回 入宫,可还觉得拘谨?” 他的语气含笑,倒是十分和煦。 知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没说什么。 她不知道眼前这皇帝陛下想做什么,也懒得去想,自打被强行认了一个爹之后,她只觉得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谜团。 所有人都待她很好,可正是这份好,叫她觉得毛骨悚然,仿佛被当成了唐僧肉似的。 也因此,她现在还真不怕皇帝怪罪她或是怎么样—— 她讨厌这个人均谜语人的世界! “江侯夫妻待你可还好?” 她的不想搭理,落在皇帝眼里,就成了胆怯与惶恐。 他不禁皱了皱眉。 这些时日,他总听说延宁侯府对“刚寻回的掌上明珠”多么疼爱,如今看来这传言倒是不尽不实,若不然,她怎会连宜笑宜嗔的底气也没有? 他垂了垂眸,却是有些懊悔—— 早知道,还是该接她回他身边才是。 他未来的妻子,怎么能让旁人苛待了? 又来了。 知韫心底升起一股烦躁之意。 又是这样,所有的人,在见到她之后莫名其妙地对她很关心、很疼爱,仿佛她是什么需要小心翼翼对待的大人物似的。 第38章 现在这皇帝也是这样。 哪怕他给她的感觉不似旁人那种好像在透过她讨好旁人,但知韫打心眼里厌恶这种捉摸不透的人或事。 “自然很好。” 她垂着眼眸,语气平淡,“得陛下关心,臣女实在惶恐。” 玄凌:“……” 女孩生了一副极精致的面容,哪怕尚未张开,却已可一窥长成后的倾城色。只是她此刻眉眼冷淡,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你我之间,何必这样疏离?” 他抿了抿唇,弯腰与她对视,“你可知道,你的身份?” 女孩扬了扬眉,“什么身份?” 他伸手想触碰她的发梢,却被她皱着眉头躲开,于是悻悻地收回手。 “江知韫。” 他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叫出这个名字,“你是我命定的妻子。” 天幕所定,后人所赞,世人所知。 没错,就是这样。 知韫:“……” 知韫:“!!!” “你在开什么玩笑?!” 女孩终于破功,露出了惊容。 她震惊至极,睁大了一双杏眸,难以置信道,“陛下,您知道您在说什么么?对一个年幼的女孩说这种话,您不觉得太傅会因您而羞愧么?!” 读了这么多年书,就学会调戏小姑娘?书读到狗肚子去了?! “我从不会骗你。” 见她这样,玄凌反倒笑了,“若非因你是我命定的妻子,我又怎么会知晓你的名讳?江侯他们又岂会精准地寻到你?” 知韫一时语塞。 确实,她这辈子并不叫这个名字,也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他怎么可能知道呢?更何况,一排权贵争抢着来认女儿,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若正如他所说,倒也还算合理。 ……个鬼! “若当真如陛下所言,我是您未来的妻子,那么,我到延宁侯府已有数月,您为何始终对我不闻不问?” 她绷着一张小脸,一板一眼道,“那些时日,京中勋贵闹得满城风雨,我却是不信您半点儿不知,所以……” 她仰头看他,十分犀利地嘲讽道,“陛下难道要告诉我,您并不在意所谓的天定妻子,只是因为见到我,所以才认了我?” 玄凌:“……” 说的很对,下次别说了。 见此,知韫不经瞳孔微缩,震惊到声音劈叉,“你还真是这样?!” “您还记得您今年几岁么?” 她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她自己,“您又知道我几岁吗?” 她愤愤道,“禽兽!” 变态,三年起步啊! 玄凌眼睫微颤,沉默几许之后,十分诚恳地表示,“禽兽,也比禽兽不如好。” 禽兽就禽兽吧,反正到手的妻子是不可能放弃的。 毕竟作为大周天子,哪怕是为了天下的百姓黎庶,他也不能孤独终老,对吧? 知韫:“……” 救命! 这个世界的变态,真的已经到了让她觉得惊恐的地步。 她要回家! 放她回家啊!!! 第92章 番外 (下) 她是青梅,她有一匹老马。 ——江七七 *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某一座精巧雅致的宫殿中,知韫赤脚踩在柔软的毯子上,气恼地砸着手边所有能够到的摆件。 一想到她那便宜娘成安翁主已然出宫,就留下弱小无助可怜的她落入大变态的魔爪,知韫就觉得想哭。 来时好好的,回却回不去了。 天啦噜! 皇帝陛下这么禽兽,难道真的没有人能站出来管管他吗? 太后呢?御史呢?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将一件白瓷摆件砸了出去,而后抱着自己蹲坐在地上。 “殿下?” 原本惶恐的宫女们面面相觑,却不敢上前,只是在收拾了满地的碎片之后,就安静地退下。 “别哭。” 玄凌从外头进来,将可怜巴巴窝成一团的小姑娘抱起,放到贵妃榻上。 “不是在江侯府上过得不开心么?” 他取了蚕丝帕子替她拭泪,“往后,留在宫里,可好?” “不好!” 她气哼哼的拍开他的手,瓮声瓮气道,“我要回家。” “韫儿乖。” 他语气柔和,“这里就是你家。” “不许叫我韫儿!” 谁叫他叫的这么亲的? “好。” 他从善如流,“七七乖。” “也不许叫我七七!” “好。” 他依旧顺着她,还十分贴心地给出选项,“宝儿?娇娇儿?” 知韫:“……” “那你还是叫七七吧。” 好歹这称呼听上去不那么肉麻。 不对,她为什么还真的选出一个? “你难道想要当刘盈吗?” 她抢过他手里的帕子,胡乱地盖在了眼睛上,“就算有哪个算命很准的大师跟你说我会是你的妻子,可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咱们也不必做揠苗助长之事呀!” “非也。” 他总是一副脾气极好的模样,“七七怎么会这般以为?” 他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分(hu)析(you)给她听。 “咱们虽是天定的夫妻缘分,可情分却并非天生的。若是眼下不多见一见、培养出情谊来,待到来日七七及笄,难道愿意嫁予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么?” 他的语调柔和,一副设身处地替她考虑的样子,“这世道总是对女子不公,若夫妻二人情分淡漠,男子倒还能三妻四妾,可女子,岂非要凄苦余生?这样,岂非坏了你我之间的天定之缘?” “所以我的存在,耽误你纳妃了?” 知韫耿直道,“若当真如此,可见这缘分乃是孽缘,不要也罢。” 玄凌:“……”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想说,他们作为未来的夫妻,提前培养感情也是很必要的。 不要胡乱理解冤枉他啊! “我从未有过纳妃之心。” 他几乎要赌咒发誓自己绝不是三心二意之人,“六宫虚设,诚以后位相待。” “哦。” 知韫点点头,表示知道。 见她不在意、不相信、不以为意,玄凌不可避免的觉得有些挫败。 到底是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才叫她对他的品性有了芥蒂,若换作天幕中的宪宗与昭懿皇后的相遇时间…… 算了。 比起叫她坏了身子、芳年早逝,她对他心怀芥蒂便芥蒂吧。往后数十载,他总能有滴水穿石的一日。 “七七可想赏看牡丹么?” 他温文含笑,“这上阳殿之后乃是金阙台,里头栽满了各色牡丹,堪称一绝,七七可要去看看?” 知韫神色微微一动。 牡丹啊……她最爱牡丹了。 玄凌见此,心领神会,抬手取过一旁的披风给她裹上,一把将人抱起。 “若这金阙台的牡丹知晓七七要去,必然开的更加娇艳。” “你放我下来!” 知韫踢了踢脚丫,觉得别扭极了,“我自己能走。” “殿下娇贵,还是由我代劳的好。” 他唇畔噙着笑意,“殿下且赏我这个脸面吧,若不然出了这含章宫,母后可要笑话我不得七七青眼、无用至极了。” 知韫:“……” “你若是不这样满口胡言,瞧着还是挺顺眼的。” 毕竟长得是真的在她审美上。 她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太傅教导皇子的时候,难道这般松懈么?” 太傅:风评被害.jpg 玄凌想了想教导他的老太傅,三朝老臣,德高望重且一把年纪…… “七七可喜欢食铁兽?” 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我记得明苑处仿佛望着巴蜀之地进贡上来的食铁兽,七七可要养着?” “真的?” 知韫眼睛一亮,“当然要!” 种花家的孩子,有谁能够抵抗滚滚的魅力吗? ——反正她不行。 “等会儿。” 她忽而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么了解我的喜好?” 算命的还能算出这些? “天定良缘,自然有其妙处。” 天幕已是十余年前的事情了,而今除了一些老人,也就京中高门官家还知道地清楚,其余人也不过道听途说,自己都未必确信。 他虽总把什么天定良缘挂在嘴边,却并不打算让她知晓天幕曾存在过。 那是荣耀,也是压力。 昭懿皇后的功绩,不需要她来担负。 所以,他不可能再叫她离开他出宫去,外头的人各怀鬼胎,会伤了她的。 那些事,他来做就好。 她只需要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长大。 他扬了扬唇,揶揄看向小姑娘,“七七你瞧,你我这般心有灵犀,可见是天生一对,来日必定美满,不是么?” 第39章 ——幸好,他习惯性未雨绸缪。 感谢那个嘴上说不要、但身体很诚实地准备好了所有的自己。 * #春枝暮 想了想,还是就停在这里吧,************************ #春枝暮 明天开新世界,就文案上的老康,质、理、超文学 第93章 宫锁心玉cp玄烨(1) 天子脚下,总是比别处繁华许多。 车水马龙的街巷之上人群熙攘,鳞次栉比的店铺中琳琅满目,茶馆里的说书声、摊贩的叫卖声,不绝入耳。 好一派太平景象。 “爷,前头就是一品楼了。” 李德全抬头瞧了瞧天气,上前几步请示道,“可要移步?” 这一行人在街巷上并不算特别显眼。 虽说这为首之人相貌清俊、气势不凡,身旁跟着的一众随侍也一眼就叫人觉着不好惹,但这里是京城,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贵族子弟还会少了? 不管是黄带子还是红带子,又或者普通的官家子,于寻常人来说,都是得罪不起的贵人,一概都离远些就是了。 “也好。” 玄烨敲了敲手上的檀香木扇,一双暗藏锋芒的凤眸漫不经心地一扫,而后抬脚往一品楼的方向去。 他今日被朝堂上的一些事给惹得心烦,下了朝便换了衣裳出宫。在外头转了这许久,心情倒是松快许多。 “嗻。” 见这位主子爷周身的冷厉气势终于散了些,李德全不禁松一口气,又连忙转头对身后跟着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立时有几人先行前去安排。 “站住!” “姑娘!快些跟我等回去!” “快!快拦住她!” 突然,街巷不远处喧闹起来。 玄烨也被惊动,他略一挑眉,饶有兴致地循着声音望去。 只是这里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街上人头攒动,再加上人总是天性爱热闹的,玄烨一眼望去,竟只能瞧见层层叠叠的人影。 “爷,可要命人去瞧瞧?” 李德全窥其神色,本就弯着的腰立时弓的更低。 ——这……该不会是强抢民女吧? 主子爷今日本就被气着了,若叫他瞧见天子脚下还有这等仗势欺人之事……只那么一想,李德全便觉得头皮发麻。 这群人简直胆大包天! 巧了,玄烨也是这般猜测的。 “有点意思。” 他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幽深的凤眸中闪过一缕寒光,“你……” 一语未尽,却见那喧嚷之声越来越近,围着的人群渐渐让开一条道来,由着一位少女从中穿过,径直往这边而来。 少女约摸十六七岁,穿着一身火红的、仿佛是嫁衣样式的衣裳,一面红色的薄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那一双如星辰璀璨的眼眸,一眼就叫人沉溺其中。 玄烨骤然忘了方才要说什么。 少女分明是被人追着赶着,却好似并不十分慌乱,她一边身形灵活穿过人潮,一边动作麻利地摘下发间的金钗。 刚离了人群,还不待追兵赶来,便转身将金钗玉簪往人堆里一扔。 “捡金子啦!” 这还了得? 一众百姓们挤了过去,直接阻断了追兵的前路。 少女的杏眸染上盈盈笑意,似乎对此番场面十分满意,而后眸光一扫,寻定了一个方向。 “爷?” 李德全神情既紧张也微妙。 那姑娘正是往他们这一行人的方向过来,这……应当不是哪个大臣知晓主子爷白龙鱼服特意安排的吧? 这么隐晦又直白的么?逃婚的新娘子……这唱的是哪出戏啊? 玄烨充耳不闻,只定定地望着她,手中不自觉捏紧了那一柄檀木折扇。 阳春三月,春和景明,微风不燥,鸟语花香,她身着嫁衣,踏着光…… 与他擦肩而过。 玄烨:“……” 李德全:“……” * #春枝暮 老康:导演,你这剧本不对啊! 第94章 宫锁心玉(2) 啊这…… 李德全默默闭嘴,把头低的不能再低。 他自己胡思乱想也就罢了,反正他一个奴才,也没人在意他怎么想,但问题是……他们主子爷明显也想歪了啊! 这不就有点尴尬了么? “李德全。”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少女身上浅淡的桃花香,玄烨莫名地有些躁动。 他凤眸微挑,看着少女消失的街角,口吻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去找。” 李德全半点儿也不觉得意外,麻溜地应下这一差事,指挥着随侍的便衣侍卫赶紧地跟上去、别把人跟丢了。 李德全能够稳坐御前大总管的位置多年,靠的就是谨慎小心、外加对君心的一二揣摩。 别人不清楚,他却注意到了—— 方才那位姑娘出现之后,他们主子爷可是瞧的眼睛一错不错的,人家跑过来的时候,他更是连呼吸都轻了不少,指不定心里在想着什么美事儿呢,就这会儿,人家都走远了,还没回过神来。 啧,往后这宫里怕是热闹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究竟是个身份,来日能封个小主还是娘娘。 不过甭管怎样,也都算一步登天了。 李大总管心底弹幕刷个不停,玄烨却没了继续在宫外逗留的心思。只是他正想回宫,忽而脚步一顿。 “那些人都处理好。” 他淡淡吩咐道,“莫要让他们扰了她。” 抓她回去成亲? 问过他没有? 没看人家小姑娘都不乐意到逃婚了么?能把这么一个乖巧的姑娘逼到这样的地步,可见那是怎样一个龙潭虎穴。 作为大清之主,为百姓做主是他分内之事,义不容辞、不求回报。 ——当然,如果她非要以身相许,那他自然是笑纳了。 …… 并不知道有些人一句话没说都能脑补出这么多戏,知韫将来追她的人甩在了大街上后,便往一早踩好点的小巷跑。 她一边跑,一边把身上这十分扎眼的红色嫁衣给脱下、露出里头的素色衣衫。 “怎么搞的我跟祝英台似的?” 她嘟囔了一句,然后迅速“呸呸呸”几声,“我才不给人殉情呢!” 知韫方才在大街上便将发间的金钗给扔出去当吸引人的诱饵了,现在又褪去了艳丽的嫁衣,便立时从明艳转为清丽。 她把脸上的红纱一扯,展露出姣好的容色,而后将所有的东西都往角落里一藏。 ——好歹也值些钱呢,若有谁捡了去换钱,也能免去一番辛苦劳作。 至于她自己…… 知韫肉痛地看着自己仅剩的几支玉簪和腕上的玉镯,这就是她仅存的家当了。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落魄”的一天。 她恨这群纨绔子弟。 家里明明也没什么大官,自己又生的肥头猪脑,竟然还敢玩强抢民女这一套! 便宜爹也是,这么简单就把她卖了。 真是可恶! 不过也幸好她们两家都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在这天子脚下不敢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若不然,她也没法逃。 先避避风头,等回头…… 正想着之后怎么办,知韫忽而神色一凝,转身就从小巷子往大街跑。 天啦噜! 他们怎么追的这么快? 她仅剩的玉簪,保不住了,嘤~ 第95章 宫锁心玉(3) 当有人在追你,该怎么办? 请一定往人多的地方跑,越多越好。 虽然人多的地方有点挤,但挤你也挤他们呀!随便扔个什么值钱的东西制造出混乱,必然有人自觉地当好拦路人的角色。 万一真的那么倒霉被追上了,还能临场唱一出戏垂死挣扎一下,说不定就有那位正义人士伸出援手呢? (某正义人士:所以你跑什么啊!) 只可惜,知韫还没来得及跑到大街上,小巷里的某一户人家突然开了门,一只玉白的小手拉住她进了屋子,随后迅速关了门,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小巷寂静无声。 未过多久,几个身材健壮的男子匆匆而过,并未停留。 “姑娘,你没事儿吧?”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不会再有人追着经过,屋子里的人才敢说话。 “无事。” 知韫本还皱着眉头琢磨方才那一波人究竟是谁,听了主人家的问话,立马回神,转头面露感激之色。 “多谢姑娘施以援手。” “应该的,应该的。” 说话的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女子,容貌俏丽、眉眼灵动。 “我们都是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就应该互相帮忙的嘛!” 她落落大方地笑了笑,又小心指了指外头,“他们为什么追你啊?” 她似乎是怕戳到她的伤口,话才问出口,便赶忙找补,“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真的,不要紧的。” 第40章 “不打紧。” 知韫弯了弯唇,“只是我也并不知晓他们为何要寻我,我并不认识他们。” 真是奇怪。 这些人一看就是练家子,她从来不曾和这样的人有过接触呀! “啊?” 那女子倒也没怀疑她没说实话,只是义愤填膺道,“天呐!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想强抢民女!” 联想到自己曾经的经历,她格外感同身受,立时一拍胸脯。 “你别怕,先在这里住着,等没事儿了再回家!” 晴川是个十分开朗大方的性子,“我叫洛晴川,姑娘你叫什么?” “我姓江,叫知韫。” 知韫扬了扬眉,轻笑道,“若晴川不觉得烦扰,确实要叨扰一些时日了。” 她顿了顿,坦言相告,“实不相瞒,我今日乃是逃婚出来的,家里怕是回不去了。” “啊?” 晴川一愣,上下打量她许久,惊讶道,“你才多大啊?怎么就要嫁人……” 话还没说完,她好似忽而惊醒一般,神色间难掩失落。 “也对,在这里,确实是这样。” 是她忘了。 她穿越到了清朝,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女孩子都很早嫁人。 “没关系,你想住多久就住。” 晴川打起精神,宽慰她,“我等会儿去跟小春说一声,他人很好的。” “多谢……晴川。” 知韫望着她,目露了然,又道,“自然不会白叫你们帮忙。” “没事儿,没事儿。” 晴川摆摆手,“那知韫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找一下小春。” 显然,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知韫目送她离去,轻轻一笑。 ——她这老乡,好像有点单纯呐。 第96章 宫锁心玉(4) “人跟丢了?” 乾清宫中,刚批阅完折子的玄烨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不辨喜怒。 “堂堂御前侍卫,竟连个弱女子都跟不上,如此无用,来日若遇上了刺客,朕难道还能指望着尔等护驾?” 这话说的极为严重,几个御前侍卫立时跪伏下请罪。 “奴才该死!” “去领二十板子。” 玄烨淡淡吩咐,而后又转眸看向李德全,不待他开口,李德全便心领神会。 “回禀万岁爷,那位姑娘姓江,讳‘知韫’二字,家中还算不错,也经营着产业,只是其父并无官身。数月前,江姑娘被许婚给五城兵马司吏目陈家的公子。只是江姑娘应是不大愿意,所以才……” 李德全一边说,一边窥玄烨的脸色,“万岁爷放心,奴才已命人提点过,他们必然不会再违逆姑娘的心意。” 可不是么? 这世上谁敢跟万岁爷抢人? 不过这位江姑娘的出身却是差了些,既非官家出身,又是汉女,连前两年入宫的庶妃王氏都还不如些。 可惜了…… 李德全心底暗暗感慨,玄烨却并无他这样多的想法,只道,“沿着她走的方向去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许是被附近的人家收留了。” 他道,“莫要太大动静,免得叫前朝知晓,坏了她的声誉。” 他是不在意的。 御史再怎么弹劾,与他也是不痛不痒,只是总要替她考虑些。 到底人言可畏。 “奴才领旨。” 李德全心中微诧,他们主子爷眼下倒是对这位姑娘有几分用心,想来日后,也能得个正经的名位。 如此,李德全不禁更积极几分。 ——御前总管也怕枕边风的。 …… “伯母,晴川呢?” 知韫早上起来就一直没见到晴川,正巧主人家顾夫人经过,她忙询问道。 “江姑娘。” 顾夫人年四十许,样貌清秀端庄,是个和善的性子,见人时总带着几分笑意。 “晴川和小春去我家的铺子里了,说是要搞什么……什么秀?” 她应是对所谓的“秀”并不了解,也想不出怎么解释,便笑道,“我也不懂年轻姑娘怎么想的,这不,正想去瞧瞧呢,江姑娘可要同我一起去?” 昨日夜里拜见主人家的时候,知韫也知道顾家经营着一家成衣店,只不过店里的生意不太好,因而顾夫人虽然心善、愿意收留她和晴川两个“无家可归”的弱女子,但也忧虑着家中境遇窘迫。 ——不过没关系,知韫“有钱”。 知韫抿唇轻笑,“愿与伯母同去。” “那感情好。” 顾夫人笑道,“我也不知晓这个秀是怎么样的,但想来也是热热闹闹的,你们年轻姑娘想来喜欢,就是……”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担忧,“江姑娘你是不是不大好出去啊?” 毕竟这姑娘是逃出来的,外头指不定还有人在寻她,这露了脸…… “不妨事的。” 知韫随手扯过一张帕子往脸上一遮,对着顾夫人眨了眨眼。 “您看,这样不就行了?” 少女生的一副好样貌,又这样娇俏灵动,顾夫人见了也不免更喜爱几分。 “自然是好。” 她笑着挽着知韫的手,“既如此,咱们快些去吧,莫要错过了。” 第97章 宫锁心玉(5) 知韫与顾夫人到时,顾家成衣店的门前已然铺设好了几个圆台,它们之前用正红色的红毯包裹连接,亮眼又喜庆。 进了里头,晴川正在对几个换上了顾家成衣店里的衣裳的女子进行培训,而顾小春则是在一旁含笑看着。 “娘,江姑娘。” 见知韫陪着顾夫人进来,顾小春忙迎了上来,“娘,您怎么来了?” “我昨儿听你们说要搞什么秀,今儿便和江姑娘一道来看看。” 她好奇又不解地看向正在示范的晴川,“这样能行么?” “娘,死马当活马医。” 顾小春却是豁达一笑,“反正我呢,雇这几个人也没花多少银子,万一真的有效,也是一条出路嘛! ” 他看向晴川的眼神,明亮而带着光彩。 “诶,伯母,知韫,你们也来了?” 晴川结束了一次示范,转头见到二人,忙示意几个模特自己练着,笑着跑过来,“还没开始呢,伯母放心,有我在这儿,肯定让你们赚大钱!” 她说这话时,带着明媚的自信。 毕竟,这可是来自于现代的创意,那家大品牌不曾举办过几个“秀”? “晴川,你的点子倒是新奇。” 知韫观看了一会儿那几个模特的练习,又转头笑吟吟看向晴川,“不过我以为,你或许还缺一点小小的帮助?” “你怎么知道?” 晴川一拍手,“我正烦恼呢,这种秀啊,光有模特不行,还是有音乐啊!现在你提起来,倒是解决了这一缺憾了。” music对气氛的烘托作用极大,她们的模特本就不专业,若是没了伴奏音乐,效果更差了许多,只能说完全是靠着这个时代第一次的噱头吸引人。 “有琴么?” 知韫挑了挑眉,“我想,我应当能为这一场‘秀’增添几许光彩。” 在古代搞服装秀,有点意思,她还没有这样玩过呢。 两个同样自信明媚的少女相视一笑,而后转头看向顾小春。 “啊?啊!” 顾小春先是不解,而后恍然大悟,风风火火地往外跑。 “你们等着啊!我去找把琴来!” 以顾家的家境,能寻到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好琴,不过知韫也不大挑,她坐下后略微试了试音色、找了找手感。 “晴川,描述一下你想要的感觉?” “好嘞!” 晴川一屁股坐到她身边,开始描述她想要的感觉,可惜她不怎么擅长这方面,描述起来还真有些困难。 知韫含笑听着,时不时出言引导她一下,等觉得差不多了,才信手弹了一曲记忆里比较合适的曲子。 她习琴多年,技艺娴熟精湛,哪怕这把琴不算很好,也能补上这点缺憾。 晴川先是惊喜这曲子的合适,可继续听下去,她却渐渐红了眼眶。 “这曲子真好听。” 她若无其事地擦了擦眼角,“这种风格,跟我家乡的曲子很像。” 没想到,一个古人,也能凭她的三言两语,创造出这么现代风格的曲子。如果不是她没听过,她差点就以为遇到老乡了。 呜呜呜~她想家了。 知韫:“……” 这姑娘有点不会联想啊! 又或者,这是近乡情怯? 第98章 宫锁心玉(6) “真的只有一点点像吗?” 见顾小春正陪着顾夫人在看模特练习,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里,知韫歪了歪头,仿佛十分失落。 “我还以为,以我的水平,应该已经‘很像很像’了呢?” 第41章 这几个字被她咬的极重。 “没关系,你就听我的描述,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晴川本还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是想要安慰她,只是说着说着终于察觉到不对,再抬头一看,少女正冲着她眨眼,她心底立时升了一个不可置信却叫她无比惊喜的猜测。 “你你你!” 她指着她,语无伦次。 “我我我?” 知韫挑了挑眉,逗她,“我怎么了?” 晴川嗷呜一声,猛地扑了上来,直接把人给扑倒在地上。 “你怎么才来……不是,你怎么也来了呀?” 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干嘛来这里啊? 她眼泪啪嗒啪嗒掉,几乎不知所云。 知韫:“……” “姐妹,你有点重啊!” 她被这姑娘压的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艰难道,“咱先起来,昂?” 晴川:“……” “讨厌!” 她满心激动都喂了狗,轻哼一声,先自己爬起来,然后把知韫也拉起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晴川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来了?” “也没来多久吧。” 说来话长,知韫索性一笔带过,“你这样,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嘛。” 她以手支颐,眸带笑意,“girls help girls?” “你刚见我就知道了?” 晴川瞪大了眼睛,“那你干嘛不说呀?” 这个世界,只有她们两个人是特殊的,她们的灵魂天然就很亲近。 “不是故意的啦!” 知韫伸出手指在她掌心戳了戳,笑的十分无辜纯良,“我也得防着点‘老乡见老乡、背后开一枪’嘛!” “哦。” 晴川表示理解,满怀期待地问她,“那你现在是相信我的人品了?” 知韫:“……” 她格外腼腆地笑了笑,“晴川你这么单纯善良,怎么舍得伤害我呢?” 晴川面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你……确实是在夸我?” 她怎么觉得她这老乡是在暗戳戳说她蠢的清新脱俗呢? “怎么会!” 知韫轻咳一声,抬头看天,“晴川你这样怀疑我,我会伤心的呦。” 晴川表示呵呵,“你看着我的眼睛?” “……哎呀,不要在意嘛!” 知韫一挪一挪地挨着她坐下,抱着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软软撒娇。 “姐姐,对不起嘛,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啦,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吧,对不对呀?” 晴川:“……” 大美人跟她撒娇哎! 盛世美颜近距离暴击,晴川只觉得血条瞬间清空,傻乎乎笑了笑。 “对,对哈哈哈。” “姐姐真好~” 见她吃这一套,知韫笑的更甜更乖了,“人家最喜欢姐姐了嘛!” 晴川:“……” 她只觉得更加晕乎了,隐隐觉得鼻子一热,动作僵硬地抬手一抹,反应迟钝道,“诶?我怎么流血了?” 知韫:“……” 她大惊失色,“快快快,昂着头,再拿帕子来捂着!” 天啦噜! 她真不是故意的! 第99章 宫锁心玉(7) “没事儿,哈哈没事儿!” 晴川一手捂着鼻子,略尴尬地笑了笑,尤其是在顾小春等人也围了上来的时候,更是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话。 大美人撒个娇,她竟然还流鼻血了……这真的太丢人了! “小春,你去忙吧。” 知韫去拧了一个帕子,出来就见她哼哧哼哧脸红的模样,心底好笑的同时,也替她把顾小春劝走了。 “喏,擦擦。” 她把帕子递给晴川,而后在她对面坐下,调笑道,“看来我的魅力确实不错,竟迷住了我们晴川姑娘。” 晴川:“……” 她哼哼唧唧,“你太坏了!” “嗯?我怎么坏了?” 知韫以手托腮,笑盈盈看着她,“姐姐难道不愿意同我亲近么?” 说着,她微微蹙眉,失落道,“可是我却是很想与姐姐亲近呀!” 晴川:“……” 少女身上淡淡的桃花香若有似无的传来,晴川眼神不禁又飘忽起来,差点再次感觉鼻尖一热。 “我……我还有事儿!” 她猛地站起身来,红着脸就慌里慌张地往外跑,还差点一个踉跄。 知韫:“……” “晴川,你小心点啊!” 在她的身后,知韫捧着下巴,眼底尽是狡黠的笑意—— 还得是老乡啊。 又过了些许时辰,顾家成衣店便筹备好了大清的第一场服装秀。 一排模特以晴川为首,皆穿上了顾家成衣店的样衣,在知韫的伴奏中,踩着自信的步伐踏上红毯,又走到圆台上进行展示。 人,向来都是喜欢凑热闹的。 这个时代还未有过这样新奇又热闹的推销方式,路过的百姓们不禁都为之吸引,纷纷往顾家成衣店门口驻留。 晴川见此,得意地向知韫眨了眨眼,知韫回以一笑后,便见她转身就向一众围观百姓们招了招手,开始了现场推销。 “大家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啊!” 她一边走来走去地展示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边笑着道,“全京城最漂亮的衣裳都在这里了,大家快来看一看啊!” 听她这样说,知韫扬了扬眉梢。 口气倒是不小,不过做生意嘛,肯定是要先把自家吹起来的。 哪怕这些百姓们心里未必认同,但既然想要消费,那肯定也希望商家给东西抬一抬档次,就算是假的,听着也舒服不是? 果不其然,围观的百姓中有不少都有意动,上前挑选起衣服来。 “怎么样?” 晴川初时还招待了些顾客,不过转头就把顾小春等人拉上去顶着,自个儿却是凑到知韫跟前,“厉害吧?” “超级棒!” 知韫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赶明儿,这就是京城生意最好的成衣铺子!” “那是自然!” 晴川双手环胸,笑的明媚,只是她转头时正好看见一个神情冷淡的贵妇人现在人群之外,见到一个潜在大客户的晴川立时心痒痒,正想上前,就见那人上了马车就走了。 “可惜了。” 她有点遗憾,“那位夫人一看家境就很好,vip级别的。” “别想啦!” 知韫只随意瞥了一眼,就兀自将琴收好,轻笑道,“这样的人家,是不会在这里购置衣裳的。” 顾家成衣店的客户群体就是寻常老百姓,顶多就是一些商户人家,像那些贵妇人,人家府里都有专门的绣娘,就算要在外购置,也是去那种专做贵妇人生意的店。 “她们穿的绫罗绸缎,顾家成衣铺子可提供不了。” “也对。” 晴川虽然有点小失落,但她也不是个会揪着这样的小事不放的人。 “走!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 #春枝暮 现在再看,后宫的娘娘,竟然能这么随意的出宫,也是挺牛的。 第100章 宫锁心玉(8) 清晨,顾家成衣铺子门口驻留着不少人,这都是慕名前来凑热闹的百姓,也是潜在的客户群体。 她们早早的到了这里,就等着之后再见识一下“服装大秀”—— 若换作现代,甭管哪个品牌的大秀都不可能一连开下去,毕竟,这样的大秀,不仅是宣传与展示,也是逼格的提现。 但现在的情况不是不一样么? 一来,这样的场面,在大清还是头一回出现,多办几场也不打紧。二来,顾家成衣铺子从前的底子太差,还得多热闹几场才能略微打响名声。 当然,最要紧是的,创意在“创”的阶段很艰难,但一旦创造出来了,模仿和抄袭来的也是很迅速的。 因此,晴川和知韫商量之后,决定连续几天都举办服装秀,把成衣铺子的名声打出去,如此,之后就算有其他店铺跟风,她们也已经将其中一块蛋糕划拉到自己盘子里了。 及至太阳高悬,阳光倾洒,顾家成衣铺子大门打开,伴随着激昂的琴音,一队穿着崭新衣裳的美人摇曳着身姿走上红毯,霎时间,铺子门口迎来喝彩、热闹非凡。 “这曲子不错。” 对面的一处茶楼,玄烨立于临街的窗前,饶有兴致地看着。 “这法子有点意思,这丫头倒也还算有点巧思。” 挨了二十个板子,又得了一句“无用”的评价,一众御前侍卫胆战心惊、知耻后勇,越发用心地沿着路寻人。 天子脚下,哪里有天子寻不到的人呢? “姑娘灵巧聪慧。” 李德全奉承道,“奴才听说这铺子从前无人问津,自姑娘去了,如今竟然声名大噪、生意兴隆,可见姑娘的本事呢!” 第42章 知韫:“……” 我吗? 晴川:“……” 我呢? 玄烨瞥了满脸堆笑的李德全一笑,哼笑一声,“你这奴才倒是知趣。” 虽然这行为严重一点就能被形容为揣测君心,但玄烨倒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摇了摇折扇,作翩翩公子模样。 “她极擅琴。” 他安静地聆听一会儿,叹道,“可惜了,那把琴……不配她。” 他居高临下,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瞧见少女端坐于琴前,纤纤玉指拨动着琴弦,造就曼妙的琴曲。 只是她虽抚着琴,目光却是凝在前头一个粉衣女子身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玄烨凤眸微眯,心底不悦。 “那是谁?” 也配叫她这样专注得瞧着? “回主子爷,那位姑娘名唤洛晴川,也是顾家成衣铺子收留的女子。” 李德全一早就把所有事情都弄得清清楚楚,眼下只探头一看,便能回禀。 “那日,也是她收留了姑娘。” “哦?” 玄烨不紧不慢地拿折扇轻轻敲击掌心,蓦地嗤笑一声。 “那便是说,是她顶替了我对她的救命之恩?” 那日她身后的追兵分明都被他拦住了,结果倒成了那个洛清川对她施以援手,这岂非是顶替了他的功劳? 哼!当真是不知羞耻! 啊? 李德全一懵,只觉得大脑短路。 不是……这事儿,是这么算的吗?您这话儿,是不是无理取闹了点? 第101章 宫锁心玉(9) “好累哦!” 服装秀结束,百姓们或者三三两两离开,或者进了铺子里被顾小春招待,晴川便也得了空闲,往知韫身边一靠,仿佛灵魂被掏空。 “你不是也挺得趣儿的么?” 知韫正兴致勃勃地调弄琴曲,自打参与了服装秀的bgm之后,她现在找到了新的乐趣——创作音乐。 “怎么样?这样子好不好听?” 她弹了一段,转头期待地看向晴川,“我觉得如果那天回去了,我指定能成一个大明星!” 瞧瞧,她现在多么多才多艺啊?娱乐圈里谁能跟她比业务? 就算是单纯比脸,她也没在怕的! “好听是好听。” 晴川半支起身子,歪头笑道,“不过我听着,倒觉得更适合某一个地方,一个……在晚间非常热闹的地方。” 知韫:“……” “你直接说广场舞不就得了?” 她微微翻了个白眼,哼笑道,“广场舞怎么了?大俗即大雅,做音乐,既要阳春白雪。也要下里巴人,这才叫艺术!” 她上能弹奏高山流水遇知音,下能成广场舞大妈掌心宝,这就叫通吃! “是是是!” 晴川捏了捏她的脸颊,哄着她,“我们江大小姐最棒了,一定一定是最耀眼的大明星,一张签名就能保我一辈子荣华富贵!” “那是!” 少女骄矜地扬了扬下巴,“看在你还算有眼光的份上,本大小姐一定给你这个鸡犬升天的机会!” “好啊!你竟然让我当‘鸡犬’?” 晴川故作生气,一边挠她的痒痒,一边“恶狠狠”道,“还是不是好姐妹啦?” “是!当然是!” 知韫最怕痒了,赶忙要躲开,笑着求饶,“我的好姐姐,是我错了,咱们这分明叫有福共享!” 正当姐妹俩闹作一团时,顾小春从前头过来,二人收了笑,立时端正了身子。 “江姑娘。” 顾小春神情有些担忧,“前头有一位公子来寻你,是不是你家里……” 知韫一愣,“寻我?” “什么?!” 晴川立时变了神色,站起身扯了知韫就要走,“快快快,咱们先离开这里,可不能被你家里人抓回去!” 要不然她这老乡就要嫁人了! 她才几岁? 怎么能嫁人呢?! “他多大年纪?生的什么模样?” 知韫虽也微微蹙眉,但也没有太过慌张,毕竟,真要是找上门来,慌张也没用,指定有人堵着门呢。 “我瞧着约摸三十许,模样倒是极清俊,最要紧的,是气势极盛。” 顾小春挠了挠头,惭愧道,“他方才瞧了我一眼,我差点觉得腿软。江姑娘,你家里想来也是富贵至极。” 他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想来,这样的气度,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知韫:“……” 长得好看她就不说什么了,毕竟能跟她一家,脸总是差不了的,但气势极盛? 你说的是她那个趋炎附势的爹,还是成天混迹风月场所的纨绔兄长? 还一眼就让人腿软……他们自己能不腿软就不错了。 “罢了,我去瞧瞧吧。” 她想了一下,并不觉得顾小春描述出来的会是她认识的人,于是拍了拍晴川的手,径自往前头去了。 * #春枝暮 明天就是六一儿童节啦首先,我要祝大家儿童节快乐,其次,请大家也祝me儿童节快乐所以……请大家一定多多点赞多多打卡多多评论多多花花呦!爱你们(v) 第102章 宫锁心玉(10) 怪不得顾小春说腿软,整个成衣铺子都被清场了,他一没见过世面的小老百姓,能不觉得腿软么? “江姑娘。” 听见她轻巧的脚步声,玄烨转过身来,温文一笑。 他着实生了一副好样貌。鼻高唇薄、剑眉星目,眸光散漫不经,温柔与冷冽并存,带着一种岁月沉淀之后的俊美。 知韫脚步微顿,继而微微挑眉。 “敢问公子寻我何事?” 虽然这张脸看着有那么一点点眼熟,但她确定,她不认识他。 “并无它事,只是与姑娘问好。” 玄烨的目光落下她的脸上,狭长的凤眸中透出几分惊艳之色。 不论是那日长街初见,还是方才听她抚琴,她都带着一方遮住容颜的面纱,只露出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 他曾无数次想过,该是如何倾城的容色,才能与那样的星眸相配。今日掀开朦胧薄雾,却见她凝脂若玉、颜如渥丹,眉似新月、眸凝秋水,虽只是一身简单素净至极的打扮,却半点掩不住这灼灼风华。 当真是世上罕见的姝色。 合该金尊玉贵,享天下之奉养、受无上之荣光。 他握着折扇的手指有一瞬的用力,而后垂眸遮掩住眸底的幽深之色,和颜道,“前几日在长街之上遇见姑娘,见姑娘仿佛颇为仓惶,在下实在忧心,今日见姑娘安好,却是得以安心了。” 瞧这话说的,仿佛他是个多心善的正义之人似的。 他说的那样明显,再加上他这张俊朗的面容确实有点眼熟,知韫细细回忆,倒确实想起点模糊记忆。 ——这不就是那个看她看呆了的路人甲么? 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原来是你?” 知韫眼底沁出一点恍然之色,而后似想起什么,又一皱眉,语气冷淡,“这么说,那天派人跟着我的,也是你?” 她的眸光在散落在成衣铺子里的便衣侍卫身上一扫而过,口中虽是疑问,心底却已了然。 “姑娘莫怪。” 她显然对被跟踪的事情十分不悦,口吻算不上和气,甚至可以说是横眉冷对,只是玄烨倒也并不觉得冒犯,只是和煦笑道,“在下只是担忧姑娘,并非有意唐突。” 他唇角带笑,望向她的目光温润柔和,好脾气地带着点轻哄的意味。 “姑娘放心,我已派人往府上劝告令尊,令尊必不会再勉强姑娘,姑娘回府也好,在外头逗留着散散心也罢,都随姑娘心意。” 他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眼成衣铺子,似有爱怜,“只是此处简陋,委屈姑娘了。” 知韫一愣,抬头直直对上他的眼眸,却撞进就那一片幽深之境。 “如此,我岂非还要谢你?” 她觉得好笑,便也顺着心意笑了。 “所以呢?公子今日‘特特’来寻我,应当不仅仅只为了与我说这些的吧?” 她扬唇刺道,“只是公子也该知道,我已离家出走,尚需旁人收留,除了口头上那轻薄无用的谢意,什么也拿不出手。” 少女眉眼精致如画,此时扬唇一笑,更是灵动许多,纵然她是在毫不客气地讽刺他居心叵测,玄烨也不觉得生气。 ——他本就不安好心,实话而已。 第103章 宫锁心玉(11) “韫儿既如此聪慧,此刻又何必说这样妄自菲薄的话呢?” 玄烨摇了摇扇子,依旧维持自己温润君子的人设,只是这温润的皮子下,却透着几分遮掩不住的侵略性。 “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论如何,我也算助了韫儿,如此,请韫儿赏脸与我用一回午膳,应是并不过分?” 第43章 同样是帮了她,没道理那个晴川就能得她温柔相待,他却要被她拒之于千里之外,这样岂非太过不公平? “韫儿放心,只是说说话,稍后我亲自将韫儿送回。” “别这样叫我,我们不熟。” 知韫表示呵呵,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终究还是应下了。 他显然早有安排,知韫同晴川打了个招呼之后,便随他上了马车,一道去了京城有名的酒楼一品楼。 “韫儿尝尝,听闻这一品楼的大厨乃是前明皇宫出来,手艺颇受赞誉。” 他脸皮厚,权当没有听见她之前的拒绝,笑着取了筷子替她布菜。 “已到了用午膳的时辰,韫儿莫要置气,免得坏了身子。” “我说了,别这样喊我。” 知韫没什么胃口,只觉得既烦恼又无奈,“算了,还是先把话说清楚吧。” 她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他,见他渐渐坐直了身子、调整了体态,不禁嗤笑一声,“你不觉得,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么?” 她歪了歪头,“又或者,没必要?” 什么叫没必要呢? 今日见了之后,再也不见,自然是没那么必要互相知会姓名的。 “是我一时忘了,该罚。” 玄烨自罚三杯,方才道,“在下……佟佳氏,在家中行三。” 他犹豫一瞬,给自己改了个身份。 ——倒也并不是特意瞒她。 只是她眼下本就对他派人寻她不满,他还尚未叫她宽宥,若此时再添君臣之分,她怕是更将他推得远远的。 知韫:“……” “佟佳氏,行三?” 她木着脸,“谁教你这么介绍自己的?我……看上去这么好骗吗?” 这下倒叫玄烨惊讶了。 他凤眸微睁,好奇问道,“韫儿莫非认得佟佳氏三爷?” 只是话才出口,他又觉得好笑,她怎么可能认识佟佳氏的人? “不认识啊!” 果然,她耸耸肩,“佟佳氏虽也是天子母族、高门显第,但他们再怎么放肆,也不敢僭越到用太监来伺候自己。” 她见了李德全,就猜到这人必定出身皇室,还得是亲王那一级别的,等听了所谓的“佟三”,还能不知道这位是谁? “当真是奇怪,您莫非是闲的没事儿干了?竟有这心思、这功夫来与我玩过家家的戏码,岂非叫我惶恐不安至极?” 玄烨见此,摇头失笑。 “你呀!” 说她不敬吧,她一口一个“您”字,满口惶恐之语;若她敬吧,偏偏她面上无半点惶恐之色,甚至还有心思明嘲暗讽。 “你既知晓了朕的身份……” 玄烨含笑看她,也不遮遮掩掩,直白问道,“如何?可愿随朕入宫?” 问是这般问,但他显然只把这当成走过场,毕竟,他可是天子啊。 只可惜—— “我若说不愿,您会就此回宫么?” 第104章 宫锁心玉(12) 少女这直言不讳的拒绝之语一出口,莫说是玄烨愣住了,一旁伺候的李德全更是倒吸一口冷气,心底惊涛骇浪。 乖乖,这位主儿可真是…… 能入宫侍驾,还是主子爷亲自开口,这得是多大的福分?便是放到那些个八旗贵女的身上,也是天大的喜事儿,可这位主儿……她怎么就给拒了呢? 头一回见到这么清新脱俗的、连皇恩都敢推拒的奇女子,李大总管也是开了眼界了,傻愣愣地看着人回不过神。直到一道寒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李德全才猛地惊醒,低着头把自己的存在感一缩再缩。 “滚出去!” 被这么拒绝,玄烨也有点挂不住脸。 李德全这狗奴才,枉费他平日里这么机灵,眼下倒是蠢得令人发指,这话是他能听的吗?还不快给他滚出去?! “嗻!” 李德全一时间连冷汗都冒出来了,打了个千儿就忙不迭得往外头走,给两位主子守着门口不叫打扰。 “您让他滚什么?” 知韫捧了茶饮了一口,慢吞吞道,“若您当真气着了,不若先让我出去?” 玄烨:“……” “你!” 他有点被这丫头给气到了,神色变幻几许,方才咬着牙问道,“为什么?” 他有哪里配不上她? 少女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的,若无其事地拿着筷子吃饭,只是茫然反问,“什么为什么?” 玄烨:“……” 玄烨觉得有点丢脸,也有点委屈。 “朕有哪里不好?为何不愿入宫?” 皇帝陛下觉得,他自己就算称不上人见人爱的十全好男儿,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被这丫头嫌弃的地步吧? 论地位、论权势、论样貌,他究竟差在哪里了? “没为什么啊,我就那么随口一问。” 知韫摊摊手,“再说了,就算我说出个一二三来,您会回宫么?” “你竟然还能说出个一二三?” 他凤眸微睁,又是震惊又是受伤。 知韫:“……” “您……这几日有没有寻太医请过平安脉?” 少女放下筷子,小心翼翼看他,用十分委婉的语气道,“是不是平日里上朝太累了?要不然,还是回去好好歇着吧。” 这皇帝陛下莫不是用脑过度,所以现在有点短路了? 玄烨:“……” ——哪怕你再委婉小心,他也能听出来你是在内涵他。 ——不过现在想想,他刚刚问的好像是有点蠢兮兮的。 他轻咳一声,忽略微红的耳畔,尽量让自己恢复严肃正经的神色。 “随朕入宫不好么?” 玄烨承诺道,“朕必不会委屈了你。” “您不必说这些。” 知韫也不再玩笑,“因着您方才的宽宥,我也同您说说心里话,您莫见怪。” 她先给自己发了一个免责声明,而后才道,“你我之间,并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玄烨表示不同意,“朕觉得很合适。” 他一眼就看中她了,怎么可能不合适? 知韫想了想,道,“满汉不通婚。” 她是纯正的汉女,不能入宫的。也就是如今孝庄老太太去了,要是她老人家还在,头一个就得弄死她。 “我大清既已主政中原,便是天下正统,再谈满汉,岂非狭隘?” 皇帝陛下义正言辞道,“朕是天子,岂能用满汉来定义?这理由朕不允。” 知韫:“……” 第105章 宫锁心玉(13) 一时间,知韫看玄烨的眼神都变了。 不愧是当皇帝的,脸皮就是厚,瞧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啧啧啧。 不过他这么说,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因为……这话真的好tm政治正确! 你甭管是不是真的这么做的吧,但起码旗帜是拉出来了。 “您何必呢?” 少女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玄烨倒是气定神闲,“有话直说。” “那我说了啊?您可别生气?” 少女再三强调,才犹犹豫豫道,“您也知道,我是逃婚出来的。” 玄烨一时没听明白。 他当然知道她是逃婚出来的,还是他帮她把家里长辈给摁下去的。 “那什么……你忘了?虽然婚礼被我搞砸了,但婚约还在呢。” 她含蓄提醒,“您知道您这叫什么么?” ——君夺臣妻来着。 玄烨的脸,倏的一下黑了。 “你就非得这么气朕?” “那也不是我想的嘛!” 少女委屈巴巴,“回头前朝的臣子,话说的可要比我难听多了,您连这话都听不得,回头在前朝受了气,撒到我身上怎么办?” 前朝能说什么呢? 色令智昏。 君夺臣妻。 效仿先帝董鄂妃旧事。 甭管哪一点,都狠狠地戳到了年幼时吃过先帝与董鄂妃之苦、自诩是个仁德明君的皇帝陛下的心窝子。 “你当真放肆。” 他沉着脸、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终于气呼呼地起身摔门而去。 知韫挑挑眉,夹起一筷子菜送入口中。 哎呀,被气跑了,真是遗憾呢。 那厢,玄烨压着火气出了雅间,那阴沉沉地模样,差点将李德全吓出个好歹。 “主……主子爷。” 他都不敢回头看雅间,顶着满脑袋冷汗,小心伺候,“可是要回了?” “她既这般不愿,朕还留下做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最后一次往里头看,却见那姑娘还真半点不在意地吃吃喝喝,顿时就更气了,沉着脸转身拂袖而去。 李德全擦擦脑门的汗,赶忙跟上,结果才走了几步,就差点一头撞在突然停下来的玄烨身上。 “主子爷?” 大总管心底暗暗叫苦。 第44章 玄烨停留在原地许久,神色变幻个不停,良久才阴测测道,“她愿不愿,与朕何干?朕什么时候还要被一个小丫头左右?” 说罢,他仿佛给自己寻到了理由一般,又折身回去了。 李德全:“……” 服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嗯?你怎么回来了?” 知韫其实也饿了,正挑挑拣拣的给自己填饱肚子呢,就感觉到一阵风划过,转头一看,某个人臭着一张脸坐到了她的身边。 少女显然十分惊讶,一双杏眸圆睁、微微上挑,都忘了她此刻正叼着一根小青菜奋斗,傻乎乎地看着他。 跟猫儿似的。 玄烨莫名被少女水润的红唇给吸引,心底微动,鬼使神差地想要伸手触碰,只是才伸出手,他蓦地回神。 “吃饭!” 他尴尬地握拳放到唇边,轻咳一声,眼神略有些飘忽地往窗外看。 “答应了要送你回去,朕怎能失言?” 知韫:“……” 这人真是……奇奇怪怪的。 第106章 宫锁心玉(14) 回去的路上,二人一路无言。 等到了顾家成衣铺子,玄烨先行下了马车,伸手扶她下来。 “你……” 他垂了垂眸,“不必再专门说那些话来刺朕,朕并不会在意。” 他和她,与先帝和董鄂妃不一样。 ——就算一样,那又何如? 他抬手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在她开口之前道,“你年纪小,爱玩爱闹,这都无妨,朕暂且不勉强你。” 知韫慢吞吞抬头,灵魂发问,“只是暂且么?那之后还是要勉强?” 玄烨:“……” 就不能是他们两情相悦了么? 他抽了抽唇角,突然觉得,跟这爱气人的丫头在一块儿,他得少活好几年。 “哼!” 少女皱了皱鼻子,“冠冕堂皇。” 用虽然小声、但他肯定能听清楚地声音吐槽了一句,少女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我知道啦,你快走吧。” 玄烨:“……” 他总觉得手有点痒,忍了忍,动作轻巧地拧了拧她的鼻子。 “这么嫌弃朕?” 她“啪”的一下拍开他的手,否认三连,“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别冤枉我!” 玄烨知道她的话不真,但也没计较,只是哼笑一声,送她进去。 “乖乖的。” 他揉了一把少女的头发,既是劝告,亦是警告,“他们都配不上你。” 知韫努了努嘴,非得气他。 “可是,他们与我年龄相仿,更说的来话,日后红袖添香,岂非美事?” 玄烨:“……” 他迅速抓住少女话中的重点,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暴击。 “你觉得我老?!” 他哪里老了? 分明龙精虎猛,正值壮年! “这是你自己说的哦!” 少女忙退开几步,眼底带着几分狡黠笑意,“我可没有这样说过呢!” “既没说过,你跑什么?” 玄烨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在触碰到少女如玉的肌肤之后,没忍住摩挲几下。 “喂!你撒手呀!” 少女用看登徒子的目光看他,玄烨有点心虚,但很快理直气壮。 她迟早是他的,他牵个手怎么了? 不过今日确实在外逗留了许久,宫中还挤压了许多奏折未批,是该回去了。 “既然不愿,那就先好好玩玩。” 她年纪小,性子又灵动,他到底不舍得勉强,更包容了几分。 “此处太过委屈你了,稍后朕会派一些人过来,总要叫你住的舒服些。” 她的肌肤细腻娇嫩,穿这样低等的布料,身上怕是不会舒服。 见小姑娘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他抢先道,“不许拒绝,这是朕的底线。” 他可以允许她晚些入宫,但她得留下他的羽翼之下,叫他伸手可触。 “知道了。” 知韫闷闷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真是个娇娇儿。” 见小姑娘又生了小性子,玄烨也不气,只是摇头失笑,转头吩咐道,“留几个侍卫,莫要叫人冲撞了她。” “奴才领旨。” 李德全低头应是,一脸麻木。 这位主儿……是真有本事啊! * #春枝暮 六一加更两章,看,除了我谁还把你们当小孩(使劲cpu),所以,真的不给我点赞打卡评论花花咩????? 第107章 宫锁心玉(15) “知知!” 这几个时辰,晴川早已等的坐立难安,见她终于回来,忙迎了上来。 “他走了?你没事儿吧?” 她探头往外看了看,却只看见几个大汉守在门外,神情更是忧虑。 “我能有什么事儿?” 知韫耸耸肩,“吃个饭就回来了呗。” “哎呀!” 晴川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怎么这么不当回事啊!” 见晴川这样,知韫反而笑了,她挽住晴川的手,一边拉着她往里头走,一边道,“我真没什么,其实也算好事儿。” 她顿了顿,道,“我家里以后都不会再来找我了。” 晴川一愣,继而神色微凝。 能这样按住江家、叫他们连女儿都不管了的人,怎会是泛泛之辈? “他是……?” 知韫柔柔笑了笑,“他在家行三。” 行三? 这世上在家族中行三的贵族子弟不知多少,但能让她这么介绍的、确定她能够一瞬间对号入座的,就只有…… 康老三! “嘶——” 晴川倒吸一口冷气,看看眼前这个神色淡定的少女,又转头看那几个守在门外的大汉,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 “真的是他?” 良久,她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得到确定的结果之后,不禁又惊又气,眼眶都微微泛红。 “他都多大了?还要不要点脸?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这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浮现的念头,不是思考历史上康熙有没有一个姓江的妃子、改变了历史会怎么办,而是担忧她的好姐妹。 宫里怎么会是一个好去处? 康老三都多大了?儿子都不知道有多少,她的好姐妹难道要给人当后妈? “别多想。” 晴川眼眶都红了,却见这个一贯爱与她撒娇的小妹妹此刻却显露出冷静之色,甚至还有心情与她玩笑。 “总比我之前那个未婚夫好吧?” 少女靠在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畔,“其实呢,他人倒也还好,至少我今日再怎么气他,他也没生气。” “可是……” 晴川正想说什么,却见外头又有一队二三十岁的女子跟在顾小春身后进来,向知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姑娘,奴婢等奉主子爷之命,来为姑娘量体裁衣。” 又有两个年轻些的女子越众而出,低眉道,“奴婢给姑娘请安,奉主子爷之命,伺候姑娘左右。” 晴川哪见过这样的场面? 纵然她穿越之初曾被当做花魁娘子送到毓庆宫给太子当暖床女,但就太子那样儿,东宫的宫人就强不到哪里去。 于是,她难得有些怔愣沉默。 知韫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捏了捏晴川的手,才随口道,“知道了。” 而后,她在一众御前宫女和宫廷绣娘的簇拥下进了里间。 晴川傻愣愣看着她的背影,忽而觉得,此时此刻的她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什么,触摸不到却真实存在。 晴川不明白这是什么。 她恹恹地,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发呆,正好避开宫里那不断送东西的来人。 第108章 宫锁心玉(16) 夜幕降临,顾家小院安静地可怕。 好不容易发完呆回来的晴川找了一圈没找到知韫,不禁有些急了。 她这好姐妹不会想不开了吧? 都怪她,竟然没有陪着她。 “知知!” 她从里寻到外,“知知你在哪儿?你回应我一下呀!” 康老三不是还派人跟着她了么?现在她人呢?真是废物! 她越想越害怕,几乎快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哭了,“知知你别难过,你还有我陪着你呢,我们一起想办法……” “晴川。” 正当晴川抱住双臂蹲在院子里哭时,却听一道慵懒的声音随着夜风传到她的耳边,她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却见少女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上,皎皎月华披在她身上,清冷至极,仿佛欲要凭风而去。 “你……你怎么爬到屋顶上去了?” 晴川抹了抹眼泪,走到她的下方抬头看她,“快点下来!” “我不!” 少女执拗性子上来了,不仅不肯下来,反而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娇声道,“晴川,你来陪我喝酒呀?” 第45章 晴川:“???” 你上屋顶喝酒? 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你别动!我马上上来!” 晴川连忙摆手警告少女好好坐着不许乱动,自己则是想法子上去,偏偏她找遍整个小院也没找到梯子,更着急了。 “知知你别动,你等我!” 说完,她忙转头去找人帮忙,霎时间,整个小院都喧闹起来。 “姑娘!” 玄烨派来的两个宫女更是脸都白了。 姑娘说要早早歇息了,又不许她们守夜,她们二人见她熄了灯便也在隔壁歇下了,谁知道……她竟然上了屋顶呢? 完了。 姑娘若出了什么事儿,她们便是有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你们都不许吵!” 屋顶的少女此时俨然已经有了醉意,指着她们骄横道,“都不许动,你们都走!我只要晴川!” 这时候,谁敢违逆她呢? 无论是侍卫还是宫女,都不敢轻举妄动,最后也只能想法子做了人梯将晴川送了上去,自己则是提心吊胆的候着。 “晴川,你来了?” 少女的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歪头看向小心向她靠近的少女。 晴川这才发现,少女已然两腮绯红,一双灵动的杏眸泛着一泓迷离醉意。 “抱抱。” 她有点懵懵地笑了笑,向晴川张开了双臂,软软撒娇。 “知知。” 晴川小心地靠近,将少女抱在怀里,而后接过她手中的酒坛子。 “我们知知怎么喝酒了呀?” 她往日里哪怕再高兴,也都是滴酒不沾的。 “酒,好喝!” 少女半阖着眼眸,倚在她怀里懒懒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这星星可真好看。” 她傻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她坐起身子,像一个孩子一般炫耀。 “晴川你知道吗?我曾经见过这世上最璀璨的星星!独属于我的星星!” 少女的眼眸明亮极了,比天上繁星还要耀眼,只是很快又暗淡下来。 “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 少女勾了勾唇,分明是在笑,可晴川却觉得,这一刻的她萦绕一种莫名的悲伤。 “知知。” 晴川沉默许久,才试探着想问,“你从前,是不是……” “哒哒哒——” 忽而,寂静的夜色被阵阵马蹄声打断,晴川转头,却见明亮的火把照耀下,一个威仪极盛的男子匆匆而来。 第109章 宫锁心玉(17) “主子爷!” 一众被玄烨指派着到知韫身边的侍卫宫女皆是跪下请罪。 “奴才/奴婢无能。” 虽在低头请罪,可他们心底却也掀起惊涛骇浪。 夜色深沉,宫门业已下钥。他们命人前去回禀,也不过是尽已之责,心底其实连消息是否能今日夜里就递进去都不敢想,更不用提叫万岁爷漏夜出宫了。 可如今,万岁爷竟赶来了。 玄烨下了马,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施舍给几人,匆匆进了庭院,等到见到少女那醉醺醺地在屋顶上的身影,周身寒气更是有如实质。 “你来干什么?” 见到玄烨踩在瓦片上、要来接过少女的身影,晴川脸色更是阴沉,“你要是离她远一点,就不会让她难过。” ——皇帝又怎么样?让她姐妹伤心,就是不行! 玄烨凤眸一扫,寒意摄人,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小心接过少女。 晴川倒是不想把人交给他,只是夜风寒凉,她一个人又没法把醉酒的少女带下去,只能让他来。 “嗯?你怎么来了啊?” 晕乎乎的少女被他裹披风的动作惊醒,醉眸微眯,笑的很乖很甜,“我只喝了一点点酒哦!” “嗯,我来了。” 玄烨眼底的寒意散去,只余柔意,“韫儿乖,咱们回去歇息好不好?” 少女歪头凝望他许久,迷蒙地眼神中带着几许困惑。 她极亲昵地窝在他的怀里,双手揽着他的脖颈,小猫儿似的蹭了蹭,还不待玄烨受宠若惊地抱紧她,却忽而如瓢泼大雨倾头浇下,将他整个人都浸透。 “你怎么不唤我七七了呢?” 玄烨:“……” 晴川:“……” 晴川瞪大了眼睛,捂着嘴不叫自己发出震惊的声音—— 卧槽!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她这姐妹……真的好勇啊! 如今尚未入夏,夜里的风总带着几分凉意,可玄烨却觉得,寒风拂身再冷,也比不上从心里升起的刺骨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整个人冷的发颤。 “七……七七……” “嗯?” 少女含糊地应了一声,委屈巴巴地撒娇,“我好难受啊!酒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我以后都不要喝酒了!” 玄烨忽而鼻子一酸。 让她这样亲近依赖的人,不是他。 所以她当时逃婚,是不是也因为,她其实已经有了心上人? 那他算什么? 玄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将少女从屋顶上带下来的,他只知道,他下来的时候,几乎双腿一软,站立不住。 “主子爷!” 李德全大惊,他不明白,他家主子爷不过是去带了姑娘下来,怎么竟跟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一般。 “滚。” 玄烨抱紧了怀里的少女,避开李德全想要上前来扶他的手,一步一步地,将少女抱回了她已焕然一新的闺房。 身后,李德全神情担忧,偏又不敢凑上去问,只能拉着晴川询问。 “晴川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总管操心坏了。 “啊?” 晴川同样神情恍惚,仿佛被一个惊天大秘密给砸晕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第110章 宫锁心玉(18) 屋子里并没有燃着烛火,一片昏暗中,唯有皎皎的月光,透过窗棱,静悄悄地撒在少女恬静的睡颜上。 玄烨神色惺忪地坐在少女的床畔,脑海中不断地回旋着方才的一幕幕,少女依赖的眼眸、亲昵的语气……多好啊? 可为何,不是对着他呢? 只要一细想,玄烨就觉得心头跟针扎似的疼,密密麻麻的,几乎疼的他喘不过气儿来。 “七……七七……” 他从不曾知晓,原来这样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竟然会成为如此的诛心之言。 多狼狈啊? 他方才的模样,即便不曾照一照铜镜,他也能够想象出来。 玄烨勾了勾唇,想让自己显露出几分浑不在意的慷慨大方,却收效甚微。 一时间,他恼怒极了。 “朕果真是疯了!” 他疯了才会对一个汉女念念不忘,疯了才会一听她醉酒就大晚上地带着人出宫,疯了才会在知晓她对他无意之后,依然放下脸面守着她! 这样一点儿也不像他。 他是天子,是大清的皇帝,要什么得不到?区区一个女子,又算什么? 玄烨霍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可才踏出房门,被外头的冷风一吹,他心底的恼怒却忽而细沙一般,随风散去了。 “主子爷?” 李总管简直麻爪了。 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呢? 江姑娘喝醉了酒,主子爷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唯一一个知情的晴川姑娘也一声不吭,这……这叫他怎么在里头周旋转圜嘛! 御前总管内心无比抓狂,但眼下却还得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玄烨的情绪。 “主子爷,江姑娘歇……” 他正想问他们是不是该回宫了、明儿还有早朝呢,就连玄烨怔愣几息,仿佛冷静下来,又一步一步地回去了。 李德全:“……” 服了。 到底是在顾家的小院里,少女的闺房算不得宽敞,不过几步,玄烨便再一次回到了她的床前。 他沉默几许,而后缓缓地坐在床侧的脚踏上,伸手握着少女纤细的手腕摩挲着,目光描摹着她的睡颜。 “我们……不要叫七七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涩意,喉间微微发痒,他低下头,遮掩住泛着微红的眼尾。 “七七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好听。” 仗着少女睡得无知无觉,他甚至是以一种任性的口吻诉说,“我给你重新取一个小字吧,就叫……珠珠儿,好不好?” 玄烨低头在少女的掌心落下一吻,故作不在意地轻笑,“你看?你叫知韫,有一个词儿叫做‘韫玉怀珠’,很相称的,对不对?” 一滴温热的泪水划过脸庞,还未及滴落,就被蛮横地抹去。 “真是没出息!” 他低声斥骂自己,却不肯拂袖而去。 那日天色晴好,身着嫁衣的少女踏着光向他而来…… ——罢了,没出息就没出息吧。 第46章 “不要做他的七七了,做我的珠珠儿,好不好?” 他把少女的手掌放在脸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我了。” 我唯一的、珍贵的明珠。 “我的珠珠儿。” 第111章 宫锁心玉(19) 知韫这一觉睡得极沉。 等到她醒来之时,已然日上三竿,明媚的日光透过窗纸,照亮了里间。 “嘶——” 宿醉让她整个人都十分不舒坦,身子没什么力气,头也有些晕乎乎地,难受极了。 “醒了?” 正当她揉着太阳穴、支着身体想做起来是,旁边伸来一只有力的胳膊,扶着她靠坐在床头,而后从一旁的小几上端来一碗汤药。 “酒量不行,也敢学人家宿醉?这会儿可知道难受了?” 知韫:“……” 她脑子还有些晕乎乎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懵懵然地望着他,问道,“你怎么在这?” 不用上朝吗?没有事情要处理的吗? 玄烨:“……” 他把醒酒汤端给她,若无其事地道,“你昨儿夜里喝醉酒闹酒疯,你忘了?” “……啊?” 知韫一懵,而后眨了眨眼睛,纳闷道,“我的酒量……好像是不太好,但我的酒品,有这么差吗?” 她难道不是喝醉了就乖乖睡觉的人吗? 竟然还会发酒疯? 从前也没人跟她说过呀! 玄烨含糊其辞,倒叫知韫自个儿脑补了许多场面,只要一想,她就觉得有点社死。 “我昨天……有做什么么?” 少女歪着头,绞尽脑汁儿地回想,“我好像就记得,我爬到屋顶上,然后……叫晴川来陪我,再然后……” “好了,莫要再回想了。” 玄烨不动声色地打断她,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笑道,“头不疼了?不记得也就不记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哦。” 知韫一想也是,索性也不纠结,只是接过醒酒汤咕噜咕噜地一口气闷了,而后蔫嗒嗒地往旁边一躺,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真是令人讨厌的味道。 “你,出去。” 少女的声音闷闷地,透过锦被传来,“谁允许你进女孩子的闺房的?” 她嘟囔道,“真是没有礼貌。” “若是换作旁人,自然要谨守礼仪,但你我之间,实在不必讲究这些礼数。” 玄烨含笑看着少女在被窝里翻来滚去,悠悠道,“珠珠儿,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未婚夫妻之间,又怎么能同旁人一般?” 知韫:“……???” 什么玩意儿? 翻滚的被窝卷整个顿住,没过一会儿,少女猛地坐直了身子,震惊道,“你刚刚叫我什么?又说了些什么?” 什么珠珠儿?什么未婚夫妻? “珠珠儿,你是我的未婚妻子。” ——当然是未婚妻子,他回头就召见钦天监,再把圣旨拟好,寻个好日子昭告天下。 玄烨神色淡定地再次述说了一遍,在少女震惊的目光中,温和却不容拒绝地道,“我询问过了岳父,他尚未为你取字,作为你的夫婿,我为你取字,合情合理。” ——至于那劳什子的“七七”,不算! 说着,他还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怎么了?昨儿你不是应下了么?” ——不说话就是答应,他可没骗她。 知韫:“……” 她指了指玄烨,又指了指自己,“我?昨天?答应你的?” 她茫然极了。 她不过就是喝醉了一回酒而已,这中间竟然能发生这么多事情? 喝酒,真的误事啊。 第112章 宫锁心玉(20) 知韫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洗漱完毕、准备用迟来的早膳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被忽悠了。 “你在骗我。” 玄烨正在为她舀粥,忽而就听少女面色沉沉、口吻笃定地说出这句话。 他心底一颤,但面上却是极为淡定,语气中甚至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好,就当我在骗你。” 他将一小碗清粥放到她面前,仿佛是在哄一个任性的小孩儿,柔声道,“昨儿喝了这么多酒,该吃些东西垫垫,不然多难受?珠珠儿乖,等吃好了,咱们再来讨论,好不好?” 知韫:“……” “别这样叫我!” 肉麻死了。 她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乖乖地接过勺子,抱怨道,“你别这样说话,弄得我好像是在无理取闹一样!” 她哪有在无理取闹嘛! “怎么会?” 玄烨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我的珠珠儿,最是个乖女孩儿了。” 知韫:“……” “咦~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知韫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感觉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好奇又惊讶地打量这个男人。 “你今天……跟我爹一样。” 玄烨:“……” 他顿时有点笑不出来了。 自从被她点明的嫌弃之后,他对于自己的年龄格外的敏感。 谁要当她爹? 他才不要当她爹! 他不缺闺女,就缺个媳妇儿!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看到他有被气到,知韫顿时觉得心满意足,只觉得白粥也是美味无比。 “对了,晴川呢?” 知韫忽然想起她一直没看到晴川,平时这个时候,她指定叽叽喳喳热闹极了。 “她跟那个叫顾小春的出去了。” 玄烨一边替她布菜,一边道,“莫要管她,出不了什么事儿。” 那不知名的谁谁谁也就算了,先来后到,他暂时比不了,只能徐徐图之,但区区一个洛晴川,也敢来抢夺她的目光? 真当他是吃素的?! 他心底恨不得洛晴川和那谁谁谁一块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面上还是温和地笑着,“珠珠儿可是觉得无趣了?等会儿咱们一块儿去骑马踏春可好?” “不想去。” 少女恹恹的,“你想玩你自个儿玩吧。” 玄烨:“……” 他一个人玩个der啊! 这一刻,玄烨心里不可避免地升起失落和委屈—— 当年他玛法太宗皇帝娶敏惠恭和元妃、他阿玛世祖皇帝娶董鄂妃的时候,有像他这么艰难吗? 不是,他差在哪里了? 凭什么他俩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能抱得美人归,他却不行? 这公平吗?这不公平! 心里在不断地叫嚣,然而某人面上半点不敢表露,只是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珠珠儿宿醉,是该好好歇一歇,回头身子爽利了,咱们再出去踏春。” 没错,他与她之间的时间长着呢,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不像他玛法和阿玛,一个比一个短命不说,老婆孩子,一个都护不住。 呵! 没用的东西,他们怎么跟他比? 他的珠珠儿一定会是大清最尊贵、最幸福的女子,没有之一。 正当玄烨从拉踩亲爹和亲爷爷上找到了安慰时,顾小春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晴川……晴川被人抓走了!” 知韫:“……???” 她转头看向玄烨。 这就是你说的肯定没事儿? 玄烨沉默一会儿,臭着一张脸起身。 ——谁tm不要命地来打他的脸?! 第113章 宫锁心玉(21) 晴川从昏迷中醒来,便发现她已被人换上了一身淡粉色的旗装、带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 她一边揉着有些酸疼的脖颈,一边环顾四周,目光在殿中央那个斜坐在贵妃榻上品茶的宫装女子身上一滞,仔细回想,却发现这人便是顾家成衣铺子举办服装秀那天那个被她视为潜在大客户的贵妇人。 “是你?” 她又是震惊又是不解,“你是不是去过顾家成衣店?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啊?” “大胆奴才!” 那女子还未说完,一个身穿墨绿色旗装的中年女子端着茶盘从外头进来,呵斥道,“僖嫔娘娘面前,你也敢放肆!” 晴川:“???” “僖嫔娘娘?” 不是,就算她是僖嫔娘娘,可她们两个又不认识,顶多也就是遥遥打了一个照面的关系,她把她掳到宫里来干嘛? 等会儿……难不成是因为…… 可这什么僖嫔,消息这么灵通的吗? 想到这里,晴川决定回头就到自家姐妹跟前摆事实讲道理—— 就知道这康老三不是良配! 看看,他后宫的妃子都敢绑人了!这还了得?今天敢绑她洛晴川,明天就敢绑你江知韫!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你叫洛晴川,是吗?” 僖嫔放下手中的茶盏,转眸看向晴川,勾唇笑道,“本宫知道你鬼点子多,不过短短几日,便叫一个破落的成衣店在京城炙手可热、备受追捧,所以,你来帮本宫想想,如何在皇上大寿时一鸣惊人、夺得恩宠。” 第47章 “……哈?” 晴川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你……确定让我想办法?” 不是,这个僖嫔,脑子没有毛病吗? 她口中的皇上,现在正在追求她的好姐妹哎!就算她觉得他不是自家姐妹的良配,但她顶多在她耳边吹吹风、怎么也没有站在别人的立场上的道理啊! “娘娘面前,什么你啊我啊的?” 僖嫔身边的掌事宫女金嬷嬷眉头一皱,冷喝道,“娘娘吩咐你,是你的福分,办好了差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有人唱了白脸,自然有人唱红脸。 僖嫔笑吟吟地起身挽着晴川的手,“晴川,你放心,如果你能帮我夺得皇上宠爱,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不论是金银财宝还是荣华富贵,我都能给你。” 她的眸光微亮,仿佛已经想到了来日盛宠的风光,“皇上许久不入后宫,后宫里的女人个个儿都心思萌动,本宫却偏要叫她们知道,谁才是花开正浓的那一个!” 这话说的当真有气势,但晴川听了却只更加面无表情。 别争了。 虽然努力很好,但连方向都没搞明白,就别瞎努力了。 “你这什么眼神?” 僖嫔被晴川这带着几分怜悯的目光看得心头火气,“你不肯帮本宫?” 她索性收了方才想要招揽人心的宽和,“本宫告诉你,你已经进宫当了本宫这储秀宫的宫女,同本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宫哪怕再落魄,到底也是一宫主位,收拾你一个宫女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么?” “碰”的一声,殿门被踹开,玄烨冷着一张脸从外头进来。 “赫舍里氏,你好大的口气!” 第114章 宫锁心玉(22) “皇上?” 见到人的那一刻,僖嫔先是一懵,而后大喜,“臣妾参见皇上。” 她忽略了玄烨的冷脸,也忽略了所有的异常,满心欢喜,“皇上,您怎么过来了?也不叫奴才通报一声。” “呵!” 玄烨冷笑一声,“若是通报,朕怎么能知道,僖嫔娘娘竟如此大胆,竟敢派人从宫外掳掠百姓!赫舍里氏,你当真是放肆!” “皇上!” 见玄烨兴师问罪,僖嫔脸色一白,先是慌乱请罪,而后脑子一转眼,转头震惊地瞪着晴川,只觉得自己真相了。 ——怪不得。 怪不得这个晴川不肯给她出谋划策、帮她夺得皇上宠爱,原来是因为,她自己也想着入宫同她争宠! 这个贱人! 晴川:“……” hello?excuse me?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好了没有?” 知韫慢悠悠地从外头进来,视线从跪伏在地上的僖嫔身上一划而过。 “晴川,过来。” “啊?哦!” 见知韫浅笑着向她招了招手,晴川虽然还有点懵,但还是乖乖地走了过来。 “没事儿吧?” 知韫挽着晴川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见人没什么事儿,才微微蹙眉道,“怎么穿上了这身衣裳?你穿这个不好看。” “咳!” 玄烨轻咳一声彰显一下自己那可怜的存在感,见少女终于转头看他,才巴巴道,“确实不大好看,我这就叫人带她会换一身。” 虽然他看这个跟他抢人的女人不大顺眼,但他家珠珠儿的好姐妹,怎么着也不能把人当宫女奴才不是? “那好,我陪她去换衣裳。” 知韫点了点头,又道,“你自个儿把事情都处理好,出宫绑人?” 她冷哼一声,“不像话!” “我陪着你。” 玄烨见少女转身就要出去,忙要跟着一起,只是才走了一步,想起少女的嘱咐,于是转头厌恶地看向地上的震惊脸的僖嫔,冷冷宣判。 “僖嫔赫舍里氏,目无君上、胆大妄为,着废去嫔位、贬为庶人,冷宫安置。” 敢打他的脸、坏他的形象? 找死! 说罢,他不经意地给了李德全一个眼神,又脚步匆匆追着少女而去。 “皇上!” 僖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这样可怖的话语,立时面色苍白一片。 “臣妾知错了!皇上饶了臣妾一回吧!” 她踉跄着起身想要追上去,却被几个御前太监给拦住了去路,她挣脱不来、便又慌乱地向李德全祈求。 “李公公,李公公你帮帮我。” 僖嫔泣道,“我当真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还请李公公帮我说说话!”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可李德全却半点也不怜悯。 ——真是个蠢货,都到这个地步了,连自个儿究竟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您求奴才,可求错人了。” 李德全的语气恭敬,但面上却带着几分轻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自然是这样的下场,您呐,还是省着些力气的好。” 僖嫔一愣,“是她?” 她想起方才那个容色姝丽的少女,皇上对她的态度这样特殊,她又与洛晴川的关系这样亲近……原来都是因为她! “贱……” 僖嫔神色扭曲,正要辱骂出声,李德全立时神色一厉。 “堵了嘴,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第115章 宫锁心玉(23) 乾清宫东暖阁。 晴川被宫女带去更衣,知韫便在这里等着她,闲得无聊,她懒懒地倚在窗边的高低炕上,以手托着脸颊,拿着一本他平日翻阅的书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 玄烨坐在她的不远处,一眼不错地看着她,连眨眼都不舍得。 “看什么呢?” 知韫把手上的书往边上一扔,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的意味。 “你的眼睛不酸么?” “不酸,看珠珠儿,怎么也不会酸。” 玄烨目光柔和,“只是觉得,方才的画面当真好看极了。” 如同寻常夫妻一般。 他坐在书桌前批阅奏折,她则是在一旁翻阅书籍,这样的温馨美好。 知韫敲打桌案的指尖一顿,继而若无其事地扬唇轻笑,“你想好了么?” 阳光洒落在少女身上,好似为她披上一身金纱,玄烨正看的入迷,忽而听她问话,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要想好什么?” 他凝眉一瞬,而后眼神一亮,差点拍胸脯保证,“珠珠儿你放心,我等会儿就明旨昭告天下,一定叫你风风光光、不受半点委屈。” 知韫:“……” “谁问你这个了?” 她唇角微抽,惊异而又怜爱地看向他,“乖,咱们别想这么远的事情。” “哦。” 玄烨有些委屈的应了一声,但转念一想,她让我“乖”哎! 他压了压想要向上扬的唇角,尽量让自己淡定,“那珠珠儿方才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 知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深觉没眼看,瞥开眼道,“你方才料理了僖嫔,可想好怎么同太后说了?” 虽然她并不觉得他会有多听那位嫡母太后的话,但主要吧…… “为了一个汉女,转眼间废了一个一宫主位,啧啧啧,太后娘娘回头若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可怎么好?” 顺治与董鄂妃,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阴影啊! 少女以手支颐,说到这里时竟还露出一点笑意,显然是想看他的热闹。 “皇额娘素来深明大义,自然会知晓,赫舍里氏乃是罪有应得。” 玄烨无奈地看她一眼,而后道,“珠珠儿莫要看轻了自己、将自己与某些人相提并论,没有谁配与你相较。” 他顿了顿,道,“我少年登基,至今二十余年,自然能替你遮风挡雨。” 没当皇帝,护不住心爱之人也就罢了,可要是当了皇帝,却还护不住心爱之人,那他这皇帝不是白当了?! “这么自信啊?” 知韫挑了挑眉,来了兴趣,“那你知道,那个僖嫔,曾经出宫过吗?” 玄烨:“……” “看样子,你是不知道喽?” 少女摇了摇头,作出一副失望的模样,轻叹道,“你对宫廷的掌控力竟这般低,连自个儿的妃子出宫游玩、出宫掳人这样的事都要事后才知晓……这着实叫我很没有安全感啊!” 万一哪天谁来给她下个药,或者直接叫人来刺杀她一把,她岂不是要完? 玄烨:“……” 他想反驳,可事实如此,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艹! 看守宫门的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是不是非得他这个皇帝被刺客给弄死了,他们才能长点心? 不行,这群人都得练! 第116章 宫锁心玉(24) 知韫的灵魂发问让玄烨顿时清醒。 对啊! 身为后宫嫔妃,竟然能在他这个皇帝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随意出宫,她想干嘛?随随便便就能从宫外掳掠人入宫,她哪里来的本事? 第48章 若是赫舍里氏出宫去会一会情郎、混淆一下皇室血脉,或者再胆大妄为一点,直接运送天地会、白莲教的刺客入宫…… 玄烨越想越觉得后怕。 “你放心,必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玄烨眸光冷然,眼底满是肃杀之意。 今日之事究竟是不是意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触及到了他内心深处的警戒线,所以,不仅赫舍里氏罪无可恕,宫里上上下下,都得好好清洗一遍。 在迎她入宫之前,他自然会将家里好好打扫打扫。 “你心里有数就好。” 知韫提了一句便不再过问。 其实吧,她隐隐觉得可能是这个世界的问题,毕竟一个世界,汇聚了两个穿越女……这是怎样一个筛子啊?不搞出点小漏洞来,穿越女不得开场就gg?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随手捡了一块点心尝了,赞道,“味道不错。” 甜而不腻、软而不糯,合她的口味。 “喜欢就好。” 玄烨见她吃的开心,唇角不禁勾出笑意,决定回头就重赏御膳房。 “天色也不早了,珠珠儿若是喜欢,不若留下来一道用午膳?” ——用了午膳,总要小憩一会儿吧?小憩之后,约摸也该用晚膳了。晚膳都用了,天色已晚,不若今晚就留在宫里吧…… 玄烨已经在脑海里把之后该说的话都想好了,却只见少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其实这个时候,你说另一句话,倒是更能叫我高兴。” 知韫以手托腮,笑盈盈道,“你若喜欢,便叫这厨子与你一道……这岂不是显得你更加大方妥帖些?” 玄烨:“……” 大方是大方了,妥帖也妥帖了,但问题是,等她带着他的厨子走了……这里头还能有他什么事儿? 他只是想让她能够留下,而不是让她走的高高兴兴啊! “瞧你那样儿!” 知韫发现,她现在特别爱看他又气又委屈的模样,难道她真的很恶趣味? 咦惹,她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你呀,好好忙自个儿的事儿吧。” 少女眼角余光瞥见换了一身衣裳的晴川出现在门口,便拿出手帕擦拭了手上的糕点粉末,从炕上起身。 “我呢,就和晴川出宫玩儿去了。” 见玄烨开口就想要跟着一起,她“诶”了一声,抬手封住他的唇,“你昨儿可是说好了的,我爱玩爱闹,你也不会勉强我的!” 少女细白的手指落在他的唇上,清甜的淡香萦绕在他的鼻尖,玄烨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有点喝醉了。 ——虽然他今天没有喝过酒。 “好。” 玄烨应道,“只是珠珠儿,你得先应下我,身旁不许离了侍卫。” 他抬手扯下腰间的龙纹玉佩替她系上,而后捧着她的脸与她对视,“我给你时间,可珠珠儿,不要叫我久等。” 他的目光温柔至极,却仿佛诉说了千言万语,知韫一怔,“你……” 玄烨却只抚了抚她的发梢,轻笑道,“去吧,玩得开心。” 知韫垂眸,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 良久,她道,“好。” 第117章 宫锁心玉(25) 僖嫔跌落云端的消息,很快传遍六宫。 自孝懿皇后去后,宫中高位多悬,称得上正经主子的,也只有四妃六嫔,外加位份最高、暂掌宫权的贵妃钮祜禄氏。 僖嫔在这些一宫主位里头虽算不上是身份最贵重的,但到底也是嫔主儿,往后不出意外,风光体面是缺不了的。 可谁能想到呢? 一日之间,僖嫔就因犯下大过而被废去冷宫,甚至人还没到冷宫呢,就因为“羞惭至极”而了断了自己。 这怎么不叫人觉得心惊? 这么多年来,万岁爷的后宫里,还是头一回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少低位妃嫔都在琢磨僖嫔犯了什么事儿、自个儿千万别步了后尘,可高位的贵妃与四妃,目光却落到了更深的地方。 “怪道昨儿夜里,万岁爷便命人大修承乾宫呢。” 钮钴禄贵妃听了底下人递来的消息,先是一怔,而后轻轻笑了笑,“本宫原还以为是万岁爷是要册立宫里的哪位妹妹,没成想,竟是要新迎立一位妹妹入宫来。” 她轻轻咳了几声,而后吩咐身旁的大宫女,“瞧万岁爷这为了她发落了僖嫔的架势,怕是对她极上心的,你回头好好备一份礼,莫要怠慢了。” 钮钴禄贵妃却是十分坦然,并没有什么拈酸吃醋的打算。 她入宫,本就是带着家族的使命,来接替姐姐孝昭皇后在宫里的角色。 守着贵妃的尊荣位份,掌着统率六宫的权柄,养育着流着钮钴禄氏血脉的皇子……这一切的一切,都远远要比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的更加重要。 她身边的宫女应道,“奴婢知道了。” 贵妃见此,微微颔首,忽而似想起什么,她浅浅勾唇轻笑。 “本宫着实好奇那位姑娘了。” 她眼底升起几分好奇,“咱们这位万岁爷,无情却又有情,赫舍里氏到底入侍多年,总有点情分在,如今这样不留情面……倒不像他了。” 若换作往日,降位、禁足也就是了,何至于将人废去了冷宫,还要人自我了结? “娘娘且稍等几日就是。” 宫女道,“等那位姑娘受封入宫,自然要来拜见娘娘,届时便可一见。” 如今的后宫,四妃六嫔都满了,想来那位姑娘,至多也不过封个贵人,再领个嫔位、妃位的份例待遇,若日后有那个福分,或许也能有真正受封主位娘娘的一天。 “你倒是笃定。” 钮钴禄贵妃瞥了一眼虽面上不显、但眼里却透露着不以为然的宫女,提点道,“在这宫里头,不论是谁,她的前程只有万岁爷能定。” “便是四妃六嫔都满了又如何?难道不能破这个例么?若是这恩宠再重些……贵妃的位子,不是还空着一个缺儿么?” 贵妃摇摇头,轻笑道,“帝王的心意,又岂是咱们可以揣测的?” “凭她是谁,如何同咱们钮祜禄氏比?” 宫女自然不服气,毕竟钮钴禄贵妃初入宫时,也不过是庶妃的位份。 正当主仆二人谈论的正热闹时,永寿宫的总管太监从外头进来,神色有些恍惚。 “回禀娘娘……” 他顿了顿,道,“万岁爷方才下了旨意,命大修坤宁宫。” 第118章 宫锁心玉(26) 六宫哗然! 万岁爷这是要再立新后不成? 若说之前那些高位妃嫔尚能保持着静观其变的云淡风轻,这会儿却是坐不住了,一个个的,要么去求见贵妃,要么去求见太后,一个比一个不淡定。 但玄烨显然并不在意旁人的想法。 知韫带着晴川离开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召见了钦天监—— “爱卿,朕与皇后,定是天作之合吧?” 钦天监正:“……” 您都这么说了,这让他还怎么回答? 他装模作样地拿着两个人的八字测算了许久,一脸喜色地恭贺道,“臣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皇后娘娘的命格与您双星相照、真乃天定姻缘,必将佑我大清。”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从非常学术的、让人多听几句就觉得糊涂的角度,证明皇帝陛下看老婆眼光真好,你俩必须得结婚、不然大清简直要完。 李德全:“……” 从前怎么没觉得这小子这么“懂事”呢? 钦天监正:“……” 你tm的放屁! 你个不专业的也敢在这里质疑他?这简直就是污蔑! 老子才是专业的!老子说的都是实话!老子敢发誓! 玄烨倒是听得眉开眼笑。 他的元后仁孝皇后生育太子时难产而亡,继后孝昭皇后在坐上后位半年后病逝,第三位皇后孝懿皇后虽然是他看在人快死了的份上给冲喜封的,但人才当了一天皇后就没了…… 虽然但是,他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命格太硬、克妻来着。 现在有了钦天监的话,他就安心了。 什么? 你说万一钦天监说他真的就是克妻、和他家珠珠儿不是良配怎么办? 呵! 这一届的钦天监水平不行啊! ——得换一批有水平的上来干事。 ——不过他就知道,他和珠珠儿是最配的! (嘿嘿嘿jpg) 既然心里阴影被克服掉了,那么玄烨就能开始筹备大婚了,虽然人家还没答应吧,但大婚这种事情,自然要早早操办起来,总不能临时抱佛脚吧? “李德全。” 玄烨命重赏了钦天监正,而后吩咐道,“承乾宫不必修了,叫人把坤宁宫大修一番,里头那些祭拜的东西都挪到斋宫里头去吧。” 第49章 也不知道他皇阿玛是怎么想的,竟然在皇后的坤宁宫里头搞什么祭神的东西,这么一搞,还怎么住人? 通通挪到其他地方去,不能叫珠珠儿住的不舒坦! “坤宁宫许久不曾住人,叫底下人务必要用心,一应摆设,都捡最好的来。” 玄烨也不批奏章了,专心琢磨起自个儿的终生大事,“朕记得她最爱牡丹花,叫花房好好培育出一批了,还有那什么月季、茉莉也别忘了,都用点心。” “嗻。” 李德全并不知道他俩其实八字还没一撇,只是认真地接过差事。 “等会儿!” 李德全正要出去找内务府总管,玄烨又叫住他。 “承乾宫也继续修吧。” 他琢磨了一下,道,“她爱花,可坤宁宫离御花园和慈宁宫花园都有些距离,不若还是在坤宁宫前头再修一个,至于承乾宫么……它离坤宁宫近,左右也空着,一道收拾出来给她作花房吧。” 李德全:“……” 李大总管立时沉默了。 承乾宫……很空么? 第119章 宫锁心玉(27) “外头吵吵嚷嚷的是做什么呢?” 延禧宫中,惠妃听了风声,本就心里不痛快,这会儿见庭院里声音嘈杂起来,更是心气儿不顺。 “娘娘,您忘了?” 见惠妃一脸烦躁,她身边的嬷嬷便道,“承乾宫里头原还住着几位庶妃小主,如今万岁爷命大修,这几位小主自然要搬到其它宫里去。” 延禧宫与承乾宫同属于东六宫,自然是其中之一,不止延禧宫,还有钟粹宫、永和宫,都分了一两个。 “不是说在修坤宁宫了?” 惠妃一滞,没好气儿道,“怎么得,她一个人还要住两个宫殿?” 嬷嬷尴尬一笑,“万岁爷的意思,是觉着坤宁宫离御花园远了些,左右承乾宫也空着,不如腾出来给主子娘娘做花房。” 惠妃:“……” “真是好大的排场!” 惠妃表示不服,“她坤宁宫出了坤宁门就是御花园,就这还离得远,那本宫这延禧宫岂非离御花园十万八千里?万岁爷也太偏心了!” 她郁闷地拿着一把团扇给自己猛扇风,“打听清楚了没有?那是哪家的格格?” 虽还未发明旨,但瞧着万岁爷这架势,她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不容易熬成了四妃,上头的孝昭皇后和孝懿皇后先后去了,头上只压着一个连叫她们晨昏定省都没有资格的贵妃,多好的日子啊?得,还没舒坦上几天,又迎来一位主子娘娘! “年纪轻轻,一入宫就是主子娘娘,这样的体面,左不过是那几家罢了。” 惠妃掰着手指划拉,“钮钴禄氏虽没了孝昭皇后,但还有贵妃在宫里,应当不是;瓜尔佳氏受了鳌拜的连累,而今又出了太子妃,也不大可能;佟佳氏虽然有一个格格预备着接替孝懿皇后在宫里的位置,但那丫头本宫见过,没这个本事;再之后,也就富察氏、舒穆禄氏这几家了,可也没听说他们家有适龄的格格啊!” 嬷嬷:“……” 见惠妃竟还真心实意地一个个扒拉,嬷嬷不禁欲言又止,提醒道,“娘娘,您可还记得先帝的孝献皇后?” “啊?” 惠妃一时没反应过来,“董鄂氏?那更不可能了!谁不知道……” 她话未说完,忽而就领会到了嬷嬷话中的未尽之意—— 谁说主子娘娘一定出身满洲大族呢? 先帝喜欢上了、连弟媳能纳进宫,她们万岁爷若动了心,难道还会管她出身哪家高门、家族显不显赫? “不……不能吧?” 惠妃神色越来越凝重。 若万岁爷当真仅仅只是立后,惠妃虽然会因为她在宫里熬了这么多年却还要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压在头上而难受,但也能忍,可若万岁爷是想要效仿先帝…… 不行! 若当真如此,她的胤禔怎么办? 她们奋斗了这么多年,连没了亲娘的太子都还没拉下来呢,万一再来一个荣亲王这样儿的朕之第一子…… 那还争个屁啊! 指不定连太子都得寄! “给本宫备辇。” 惠妃越想越觉得得争取一下,“再叫上贵妃和荣、宜、德三妃,咱们一块儿去求见太后!” 太后可是吃过董鄂妃的苦的,她就不信,她老人家能容得下第二个董鄂妃? 第120章 宫锁心玉(28) 太后还真能容得下。 别管她心里舒不舒服、是不是真的这么觉得吧,但她面上都是乐呵呵,表示一切都听皇帝的、她老太太不管事儿。 ——她可不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若是想后半辈子过得体面,就得少多嘴、当好皇帝母慈子孝的吉祥物。 “入宫这么久了,竟还是沉不住气。” 太后连宜妃都没见,直接就叫人回去了,自个儿在里头同淑惠太妃道,“没瞧贵妃就没来么?这样的大事,又哪里是她们这些做妃妾的该多嘴的?” “姐姐说的是。” 淑惠太妃笑了笑,“只是她们几个能有今日之地位,皆是仰仗圣宠与子嗣,又哪里有贵妃按兵不动的底气呢?” “没有底气,也该有分寸。” 太后摇了摇头,“立后这样的事儿,自然有前朝去谏言,若连前朝都被皇帝压下了,又哪里有后宫说话的地儿?” 皇帝的脾性她了解。 少年登基,扳倒四大辅臣亲政之后,大权独揽十余年,平日里顾忌着仁君的名头,还乐意跟人好好说话,真触及了底线,谁来都不好使,哪怕太皇太后复生都拗不过他! 一群仰仗他的妃子,也敢对他指手画脚,那可真真是活腻歪了。 “传哀家的旨意,叫惠妃她们几个替哀家抄几卷经书供奉于佛前。” 这个时候冒头,难免扎了皇帝的眼。 与其叫皇帝来个杀鸡儆猴、让她们彻底没了体面,倒不如她先小惩大诫,一事不二罚,今日这事儿,就算轻轻揭过了。 “姐姐倒体谅她们。” 淑惠太妃领会到太后的回护之意,轻声劝道,“只是姐姐,不吃点苦,她们未必能领受您的良苦用心。” 没准她们还觉得太后偏心新后呢! ——可哪怕真的偏心,又怎么了? 到底那才是太后正儿八经的儿媳妇呢! “哀家在意她们怎么想做什么?” 太后摆摆手,乐呵呵的,“哀家都这把岁数了,该想的开些,有些事,只为着叫自己心里痛快也就是了。” 她不会为难新后,也会体谅妃嫔,终归,被困在宫墙里的,都是可怜人。 正如太后所料,玄烨听到后宫的动静之后,确实眉头一皱,指了李德全就要去“敲打敲打”。 “罢了,到底给皇额娘一个脸面。” 听了太后先一步处置之后,玄烨迟疑几许,道,“李德全,你去四妃宫中,代朕予以申饬,命罚俸一年,再叫她们都在自个儿的宫里禁足,每日拣拣佛豆、抄抄经书,好生反省己过。” 李德全:“……” 申饬、罚俸、禁足、抄书,甚至还没说什么时候可以结束禁足、免除抄经。 这也叫看在太后的脸面上吗? “当真是朕过去太过宽纵了她们!” 玄烨不满道,“连朕和主子娘娘的事情也敢多嘴,着实没分寸!” 说着,他又低声嘀咕,“早知道就不定什么四妃六嫔了,要不然一次性把人撸了,嫔位都装不下,瞧着也太难看了些,于珠珠儿名声有碍。这回朕先记着,下回再数罪并罚。” 李德全:“……” 啊? 万岁爷说什么来着?指定是他听岔了。 娘娘们哎—— 可长点心吧! 第121章 宫锁心玉(29) 后宫的妃嫔纷纷冒头又被摁下去,前朝的重臣却很稳得住。 ——还没下明旨呢。 他们既不知道万岁爷是否当真要立新后,也不知道那新后是何人……这让他们怎么上折子?上折子也得摆事实不是? 再说了,他们又不是觉得自己近来日子过得太松快,非得给自己安一个揣测圣意、窥伺圣踪的罪名。 等着呗,反正也不着急。 ——要急也不是他们急,总有利关己身的人上蹿下跳,当这个出头鸟。 那么,这个时候,备注关注的未来新后人在何处呢? “知知,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晴川还是第一回 骑马,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控住了缰绳,却还是随着马儿的动作一惊一乍的。 “哪里不好了?” 知韫在一旁充当晴川的马术教练,双手环胸道,“他自个儿说的,叫我尽管玩的开心点,我现在就是在让自己玩的开心啊!” 她微扬下巴,骄矜道,“他说的话我可是都听了,连侍卫都带着,哪里不对?” 第50章 晴川:“……” 你是带着侍卫,可你人跑了啊! “这话说的,怎么能叫跑呢?” 少女皱皱眉头,纠正道,“我只是出来散散心,顶多就是走的远了一点,再说了,咱们不还在京城范围里么?” 晴川:“……”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骑不来马,所以她们不得不先停下来教她骑马? “哎呀,晴川你别想这么多啦!” 知韫摆摆手,“侍卫指定入宫去跟他说了,我这也不算是不告而别吧?” 少女轻哼一声,“这几日京城里还不知怎么样热闹了,我最不耐烦这些,还是先离得远了清静清静比较好。” 听到这里,晴川眸光微闪,转头四处看看,见侍卫们都隔着一定的距离,才跟做贼似的凑到少女跟前。 “知知,你真要嫁给他啊?” 晴川迟疑道,“不是我想挑拨哦,就是……就是你,不想回家吗?” 她觉得待在这个时代太压抑太痛苦了,她时时刻刻都想着回家。 “我……还好吧?” 知韫一愣,而后随意地耸耸肩,“在哪里都可以啊,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嘛!” 反正,她早就回不去了。 “那好吧。” 晴川听她这样回答,到底不再多说,毕竟,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没影儿的事,提起来也是伤心。 “不过知知,他……” 晴川拧着眉斟酌了一下语言,含蓄道,“他虽然对你挺好的,但到底年长你许多,而且家里的人口多、情况也复杂,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知韫:“……” 你还可以更含蓄一点,真的。 知韫唇角微抽,无奈地看了一眼她,道,“晴川,这世上,最不要紧的是真心,可最要紧的,也是真心。” 她眼睑微敛,随手捡了一颗石子用力掷向小河,只见石子在水面蹦了几下,方沉入水底。 “你说的这些,何曾值得我烦扰呢?” 真心难得,尤其是帝王的真心。 可一旦能让他们付出真心,那么这世上,所以的烦恼困难都不再是烦恼困难,他自会站在你身前为你遮风挡雨、不叫你沾染一星半点。 “晴川,我只看真心。” 第122章 宫锁心玉(30) 知韫并没有打算要离开京城。 ——她只是不想听外头的风言风语而已,又不是想刺激他。 再说了,这年头,去哪里都需要路引,虽然她身边都跟着出身满洲上三旗的御前侍卫,没人会拦她,但何必呢? 到处跑,累不累啊? 玄烨也明白她的想法。 他到底已经不是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了,阅历与成长使得他对于感情之事的处理,远比旁的年轻人要成熟许多。 既然眼下少女并未表现出对他的靠近的抗拒,既如此,那便只管顺着她,潜移默化地叫她习惯他,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实在不必将人逼得太紧,否则反而叫事情更加棘手。 因此,虽然在听到回禀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升起去把小姑娘给带回来的念头,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只是叫人妥帖地护着。 不过其实这也不必他特意吩咐。 能被派到知韫身边的,都是他一等一的心腹,口风最是密不透风,若不然,那些京中大族也不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知韫到底是何方人物了。 当然,玄烨虽然心里琢磨地很明白,但实际上能不能做到,另说。 ——也不用另说,因为他真的不能。 “你怎么来了?” 知韫午睡起来,就见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翻阅着什么,时不时对边上的侍从吩咐几下,而后侍从点头应是、接过条批转身匆匆离去。 “若是忙,实在不必过来。” 知韫随意地瞥了一眼吗远去侍从的背影,慢悠悠走到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我玩儿几日就回去了,你连这几日都等不了么?”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从前不怎么领会其中深意,如今却深以为然,即便只是半日不见珠珠儿,我亦深觉思念。” 玄烨抬手制止她喝凉茶,目光示意随侍赶紧上一壶温热的茶水。 “才睡醒,莫喝凉的,伤身。” “油嘴滑舌。” 知韫笑着睨他一眼,打趣道,“我瞧是你近些日子太闲了些,才会有心思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少女午睡才醒,长发将挽不挽,身上犹自带着几分慵懒,这会儿,她正捧着杯盏小口小口地啄着,驱散残存的一点困倦。 “珠珠儿此言差矣。” 玄烨微微摇头,含笑道,“这闲不闲、有没有时间的,哪里来的说法?左不过是看各人的心意罢了。” 若不耐烦见一个人,即便整日里无所事事,也能寻到千百个拒绝的理由,没有时间不过只是最寻常的一个。 ——乾清宫的奴才每日里不知道要回绝多少人的殷切求见,难道都是因为他忙吗?不过是“不想见”罢了。 可若是心心念念地想见一个人……那即便再忙,也总是能抽出时间来的。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再挤一挤,总是有的嘛! 从来也只看想或是不想罢了。 “呦,你这懂得还挺多。” 知韫挑了挑眉,意味深长,“怎么着,经验之谈?” 玄烨:“……” 正在侃侃而谈的某人默默闭嘴。 第123章 宫锁心玉(31) “行了,也别忙了。” 知韫调侃了一句,点到为止,不再深入,只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既然来了,那就陪我玩一会儿。” 她转头笑吟吟看他,“这两日都是吃的寺中的素斋,总觉得嘴里淡了些,所以……去打猎么?我瞧着后山林木广袤,应当能有些收获。” “珠珠儿既说了,自然奉陪。” 玄烨微微抬手,示意随侍侍卫去取弓箭来,又道,“光吃素斋怎么行?你既吃不惯,只管叫人给你做爱吃的便是。” 什么? 你说佛门禁地,禁止杀生? 这怎么能是杀生呢?能给珠珠儿的饮食添上几分滋味,是它们毕生修来的福分,指不定来世就能投个人胎呢?这是在行大功德之事。 “那倒不必。” 知韫一边准备转身回去换一身适合打猎的衣裳,一边摆手笑道,“虽是素斋,但味道确实不错,偶尔尝一尝,也很有一番风味。” 当然,打野食还是要打的。 成年人了,早就过了二选一的年纪了。 至于佛祖…… 她小的时候看《济公》,道济和尚有一句话深得她心。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瞧瞧,说的多好啊?多有哲理啊? 不瞒你说,其实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呢!不是她不敬重佛祖,只是她已经到了更高的境界而已。 很快,知韫便换了一身利落些的衣裳。 玄烨只觉眼前一亮。 往日里她大多穿浅色系的汉家衣裳,清雅如出水芙蓉,今日换了颜色亮丽的改良胡服,更似明艳雍容的牡丹。 “走吧。” 少女束紧了袖口,笑道,“咱们比比?晴川不会骑射,倒是只有你能陪我了。” 听闻此言,玄烨默默挺直了胸膛。 没错,只有他能陪她。 他们大清马背上得天下,他也是自小学习骑射,今日必定要好好展露一下他的英姿风采才行! ……很快,他挺直的胸膛又默默弯了。 山林间毕竟不是马场,不可能骑马入山打猎,某人暗戳戳想展露马上风姿的小心思显然不实际。至于多猎些猎物……少女的射术亦很不错,往往他发现的同时,她也发现了,他总不能去抢她的猎物吧? 这个“陪”,真的是字面意义的陪。 玄烨一手握弓、一手执箭,分明箭术高明,却只能委委屈屈、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女身后看着她大显身手。 ——他现在扮演的角色,跟什么都不会的晴川有什么区别? 知韫:“……”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晴川会喊哇塞,会又蹦又跳地说姐妹好棒,提供的情绪价值真的绝绝子。 玄烨:“……” 笑话,他也行! 某人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引经据典地夸赞一下少女,却见她忽而“嘘”了一声,神色专注,而后弯弓如满月,一支白羽箭迸射而出,又收获一只猎物。 玄烨:“……” 呜呜呜~我老婆好飒哦! 就是—— 这么出色的箭术,必然不是一日之功,是谁教她的呢?不会是那谁谁谁吧? 玄烨突然觉得自己好酸啊! 这种时候明明就应该是他出马的大好时机……嫉妒使他面目全非! 正好此刻天际飞过几只鸿雁,整个人都酸透了的玄烨迅速弯弓搭箭,“咻”的一声,一支白羽箭穿着三四只鸿雁坠落。 第51章 “哇哦!好厉害!” 知韫眼睛一亮,赞道,“我一直学不会这样的!” 玄烨:“……” 嘿……嘿嘿嘿.jpg 第124章 宫锁心玉(32) 顶着少女赞叹的目光,玄烨顿时觉得自己有点飘飘然了。 虽然方才那一箭,其实带着一点运气成分,隐隐有点被赋予魔法的感觉,但怎么说呢,这时候,必须得坚信自己就是这样的神箭手水平啊! ——大不了回去之后多练嘛! “珠珠儿若想学,我教你可好?” 这些年已经不比少年时刻苦的玄烨迅速做下了回头就苦练骑射的决定,面上却云淡风轻、一派高手风范。 知韫不知内情,倒被他唬住了。 “那好啊!” 她确实想学,反正不管用不用得上,多学点技能傍身总归是没错的。 “不过现在天色也晚了,改日吧。” 知韫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走吧,是时候享用今日的成果了。” 天色暗下来之后,待在山林之中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这种香火鼎盛的寺庙的后山一般都没什么大家伙,但小心点总没错。 虽天色尚未黑透,但侍卫却仍在队伍前后打着火把,玄烨半拥着少女,免得她脚下不注意被绊了。 到底是打野食儿,知韫倒也没有非得舞到僧人们眼前的意思,虽然他们不敢说什么,但尊重一下他们的信仰也不妨事。 后山林子边缘处有一湾小溪,侍卫们动作利落地清理场地、收拾猎物、捡柴生火,玄烨则是做出了一副要亲自烤肉的架势。 “你从前有自己烤过么?” 知韫洗了把脸,而后席地坐在火堆旁,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里头丢着枯枝。 “我的嘴巴可叼了,回头要是你烤的不好,浪费我的成果不说还叫我饿肚子……” 少女横手在脖颈处一划,“恶狠狠”威胁,“看我怎么收拾你!” “珠珠儿想如何收拾我?” 玄烨不仅不觉得“害怕”,反而还十分感兴趣,甚至欲欲跃试地刨根问底,“若是珠珠儿打算……” “……你专心烤肉吧!” 知韫打断他,满心无语,“我饿了。” 老男人,果然脸皮就是厚,她这个脸皮薄的怎么干得过嘛! 玄烨还有点小遗憾,不过听她说饿了,也不逗她,专心烤肉,等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才取过一把匕首从最鲜嫩的地方削下薄薄一片喂到她唇边。 别说,虽然是九五之尊,但手艺确实不错,知韫张嘴咬下,感受肉汁的鲜美在唇齿间绽放。 “很不错。” 少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目光示意某人赶紧地“伺候”,玄烨摇头一笑,将烤肉一片一片地喂给她。 等到少女终于心满意足,懒洋洋地倚在他肩膀上看着溪边草丛中飞舞的流萤时,他方才胡乱的用了些。 天色已晚,少女吃饱喝足,便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玄烨命侍卫取水净手,而后将少女打横抱起、送她回房安睡。 “真是个小懒猫。” 玄烨帮着她收拾好后,立在床头凝望她一会儿,转身出去,又过了约摸大半个时辰,他从外头进来,将一个琉璃罐子放在少女床头,而后,他在少女额间落下一吻,熄灭烛火,带着人回宫。 皎皎月华轻洒,星星点点的淡绿色萤火萦绕,如梦似幻。 第125章 宫锁心玉(33) 玄烨这几日有些精神恍惚。 知韫也感觉到了。 初时,她还以为是这人这几日太忙、偏他又整日往外跑,给累的。 只是现在想想,好像又不大可能。 “怎么了?心不在蔫的?” 热闹的大街上,少女才从小摊上挑选了一个还算有些意趣的小玩意儿,正想同他分享一下,却见人神思不属的模样,立时就觉着没什么兴致了。 “莫不是咱们三爷觉得腻歪了,所以才在陪着我的时候想旁的事儿?” 少女双手环胸,面色不虞,眼底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不想陪就赶紧走、别扫她的兴”的情绪。 “珠珠儿何出此言?” 玄烨虽被问的一懵,但这些日子下来,他也早摸清了少女那需要被顺着哄着的小脾气,忙顺毛捋。 “不过是这几日夜里没睡好,白日里才有些没精神,珠珠儿可千万莫要往旁处想,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我要明白什么?” 少女冷哼一声,随即又问道,“为何会没睡好?难道有什么烦心事?又或者朝堂上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她眉头微蹙,“一早就说了,让你别一天到晚过来,这么大的人了,做事儿也没个分寸,不知道好好休息么?” “珠珠儿,你在关心我么?” 玄烨眼神微亮,唇畔笑意渐深,“别担心,并无什么烦心事,不过是这几日夜里总做光怪陆离的梦罢了。” 他如同吃了蜜糖一般,“若真有烦心事儿,也该是烦恼我何时才能迎你回家。”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他还能有这么君子的时候,天知道他多想直接昭告天下。 知韫:“……” 白担心他了。 知韫含糊其辞,“看你表现。” ——其实她只是还没玩够。 虽然入宫之后应该也能玩儿,但那时候总得稍稍注意点身份体面吧?哪里能比得上宫外来的痛快?反正看样子他的底线还挺低,那就继续玩儿喽。 ——她最喜欢踩着人的底线蹦迪了。 不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少女自我反思了一下,很快理直气壮。 “你是不是觉得烦了?没耐心了?” 小姑娘纤纤玉指戳着他的胸膛,痛心疾首地恶人先告状,“就知道,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三分钟热度,得到就不珍惜,你看看你,还没得到就已经有始乱终弃的样子了!” 她有错吗? 她没错。她只是在考验他。 玄烨:“……”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冤枉我! 玄烨大掌握着少女的小手,替自己叫屈,“自那日相见,我的身心都只念着珠珠儿,再未想过旁人,不信……不信你问李德全!” “啊?对!” 李德全一懵,但很快就领会他主子的意思,满脸堆笑地上前替他证明。 “姑娘明鉴,主子爷一心只有您呢!” 玄烨小鸡啄米式点头,“没错,李德全随身伺候我,他最知道我的情况了。” 知韫:“……” 谁要听你说这些?她还能不知道? “大街上呢,害不害臊?” 少女耳后悄然爬上一抹绯色,眼神微微飘忽了一下,浑然忘了是谁先提的这个话题,倒打一耙,转身就走。 玄烨:“……” 玄烨委屈,但玄烨不说。 第126章 宫锁心玉(34) “哎呀!” “哎呦!” 知韫正一边指使着人给她买各式小玩意儿、一边往前走,街边巷道却闷头冲出来一个蓝衣女子,猝不及防之下,两人撞到了一块儿。 “珠珠儿!” 紧跟着她的玄烨神色一变,连忙上前揽住少女的腰肢、将人护在怀里。 “没事儿吧?可有伤到哪里?” 他扶着她的肩膀,神色焦急的上下打量。 “我无事。” 知韫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别担心,而后看向那个姑娘。 虽同样撞在一起,但她还好,玄烨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站立不住的她,除了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外没伤到哪里,只是那姑娘撞得狠、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去扶她起来。” 知韫吩咐道,“再请个大夫看看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那姑娘面容稚嫩,估摸着才十二三岁的年纪,摔得狠了怕是要伤着。 “是。” 她一吩咐,立时有随侍的侍女上前去扶摔在地上呼痛的女子,却不想她的脾气还挺大,一巴掌拍开侍女扶她的手,骄横道,“滚开!” 她坐在地上缓了缓,又生气有委屈地给自己擦红了的手掌心呼呼,而后一个轱辘爬起来,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喂?你……” 她应也是被娇宠呵护的,受了委屈就想找回场子,只是抬眸一见蹙着眉的知韫,立时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撞到我了~” 她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像是一个挨了欺负的孩子一般告状,“我摔得好疼的,你看,手都出血了。” 知韫:“……” 她沉默一瞬,却见这个委屈巴巴的小姑娘竟将手往她跟前一伸,眼巴巴地强调,“我好疼啊!漂亮姐姐。” 知韫:“……” 虽然但是,她叫我漂亮姐姐哎! 她瞬间心软,伸手捧着她擦破了皮的手,用干净的帕子稍稍逝去沾染的灰尘与血迹,轻轻吹了吹气,哄道,“不疼不疼,咱们去上个药好不好?” 第52章 小孩子嘛!怕疼爱娇了些也是正常的,她不是也很怕疼? “好!” 小姑娘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凑上来,瞬间抢占了某人的位置。 “姐姐你真好!” 她“姐姐”长“姐姐”短,亲热极了,“我叫金枝,姐姐叫什么呀?” 她这辈子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姐姐,嘤嘤嘤~姐姐好温柔呀!如果是她亲姐姐就好了,真想天天跟着姐姐! “姐姐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让我阿玛一起养我们,咱们做亲姐妹呀!” 知韫:“……” 第一次见这么“热情”的小姑娘,有点招架不住呢! 玄烨:“……” 他冷酷心肠地隔开了两人,顶着金枝不满的眼神,咬牙切齿。 “她是我家的!” 个小丫头片子也敢跟他抢人? “凭什么呀?” 金枝被她阿玛娇惯惯了,颇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一点也不怵。 “姐姐这么好,你凭什么把她藏起来?你太霸道了,我不同意!” 这么漂亮的姐姐,当然是大家的! ——当然,如果姐姐肯跟她回家,那就是她一个人的姐姐,才不要跟人分享! 第127章 宫锁心玉(35) 玄烨气坏了! 他这辈子头一回被人指着鼻子骂“霸道”,虽然这确实是实话吧……但他家珠珠儿都还没这么说过他! 这小丫头片子哪来的胆子啊?! “哎呀,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嘛!” 眼看着人差点当场给这小姑娘好看,知韫连忙安抚,“乖哈,不跟小孩子计较。” ——她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直白又有眼光的小孩呢,感觉还挺开心的。 “珠珠儿,你看她!” 玄烨眼珠子一转,立马从火气冲冲变得委屈兮兮,“她竟然骂我!” 大男人作出这样委屈的模样,亏的他的脸不错,要不然真的辣眼睛。 不过既然他脸还在,知韫自然能升起怜香惜玉之心。 “不气不气,咱们三爷大人有大量,人家区区宰相的肚子都能撑船,咱们三爷还能差了?他能撑两艘!” 玄烨:“……” 虽然但是,也行吧。 “喂!你干嘛呢?” 金枝眼看着这情况不大对,顿时急坏了,想说些什么,却听一个三十许的男子从后头紧赶慢赶地过来。 “金枝你别跑这么快,等等阿玛。” 隆科多一路追着跟他闹脾气的女儿过来,正想着叮嘱女儿几句,余光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儿。 “皇……” 他瞪大眼睛,好容易才想起这是在宫外,匆忙改口,“表哥你怎么出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玄烨和玄烨身边的知韫身上来回逡巡,震惊到说话都打磕绊了,“这……这位是?” ——乖乖,都说他表哥外头有人了,他还不相信,原来他最近真的在发春啊? “隆科多。” 玄烨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直把人看得头皮发麻、一个机灵儿。 “表嫂安好。” 他也顾不得想其他了,舔着脸问安。 知韫:“……” 她不忍直视的挪开视线。 这人长得这么着急,还来喊她嫂子,啧,眼睛疼。 等会儿—— 这就是隆科多? 那个致元配若人彘的史诗级渣男? 知韫的眼神都不对了,看了看隆科多,又看了看金枝,颇有些纳闷。 ——这姑娘该不会是李四儿的闺女吧?李四儿这么早就出现了吗? “姐姐?” 金枝不懂,但她敏锐感觉到了知韫的态度隐隐冷淡下来,巴巴儿地看她。 “姐姐你怎么了?” 知韫摇了摇头,没回答,挽着玄烨的手,“我饿了,寻个酒楼用午膳吧。” 玄烨自无不应。 “姐姐!” 眼看着自家表哥眼里只有美人,隆科多正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赶紧走人,可偏偏他闺女不答应,愣是跟着人家一起去了。 隆科多:“……” 我的金枝哎! 你长点心吧,这位真惹不起啊! 但心里叫苦归心里叫苦,闺女还是要跟着的,万一他这闺女嘴上没把门惹恼了人,他在还能护着几分,他表哥总不至于连个不懂事的外甥女都弄死吧? ——好像他真的干的出来的样子。 隆科多沉默一瞬,而后安慰自己,当着心上人的面,他表哥指定要当个“好人”,必然不可能干那种丧心病狂、丧尽天良的事情。 就是吧…… 他这未来表嫂,瞧着是个汉人女子啊? 他表哥认真的? 满朝文武、满洲勋贵得炸了吧?! 第128章 宫锁心玉(36) 一品楼某个临街的雅间。 知韫端着一杯清茶润唇,玄烨则是非常熟练地给她夹菜、剃鱼刺。 金枝和隆科多立在一旁,小姑娘倒是眼巴巴地想过来,但隆科多硬是给人拉住了——真不敢得罪他表哥啊! 知韫余光瞥了一眼,道,“行了,也别这样站着,都坐下吧。” 听她开口,隆科多反射性先看他表哥,金枝却是眼睛一亮,一屁股就做到了知韫边上,跟玄烨抢着给她夹菜。 “姐姐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知韫:“……” 玄烨:“……” 玄烨面无表情地捏紧了筷子,而后抬头看向隆科多,不阴不阳地发问,“这丫头,是你的闺女?” 不待隆科多回答,他又道,“你哪来的这么大的闺女?朕怎么不知道你还有闺女?” 隆科多:“……” 隆科多迎着他那暗藏不满的目光,心下暗暗叫苦。 本来嘛,他养的外室生了个闺女,虽然不好听,但真的计较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会儿他这闺女竟然敢跟他表哥抢人…… 嘶,难搞。 “表……表哥。” 隆科多扭扭捏捏、磕磕绊绊,“金枝确实是我的闺女,但……但是她现在不认在佟佳氏的名下。” “那她认在谁家?” 知韫觉得隆科多这话奇奇怪怪的,自己的女儿难道还认别人当爹去了? ——又不是跟她从前那样的情况。 隆科多支支吾吾,金枝倒是十分坦然直白,“姐姐,我有两个阿玛的,另一个阿玛是费扬古啊!” 有两个阿玛怎么了? 天底下难道就她一个人是这样的吗?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知韫:“……???” “费扬古?” 她满头问号,“乌拉那拉氏的那个费扬古?任步军统领的?” 金枝托着腮,眼睛亮亮的,“姐姐,你知道我阿玛呀?” 知韫:“……” 她当然知道啊! 这位不是未来雍正帝的孝敬宪皇后的阿玛吗?什么奇奇怪怪的联系? 玄烨也觉得很离谱。 “你生的闺女,干嘛送到费扬古家里?” 佟佳氏家大业大,难道还能连一个闺女都养不起?他这些年没少拉拔外祖家啊,都快把人拉拔成佟半朝了,还想怎么样? 隆科多:“……” 他挠了挠脑门,老脸一红。 ——他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戏子,死活要纳进门,可他阿玛和额娘不同意,他没扭过,最终让人当了外室,最后人早早病逝了、生下的金枝也没接进府。 那啥,这种事情,他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当着闺女和表哥表嫂的面说。 索性玄烨和知韫都只是随口一问,没兴趣追根究底,囫囵听了也就过了。 “吃饭吧。” 知韫先给玄烨夹了筷炙羊肉,又给金枝夹了个四喜丸子,道,“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再说吧。” “姐姐你真好!” 金枝眼睛一亮,连忙把四喜丸子送入口中,而后又给知韫夹了一个,甜甜笑道,“这个丸子可好吃了,姐姐你也尝尝呀!” 知韫:“……” 她没忍住弯了弯唇,而后凑到玄烨耳边,轻声道,“学着点啊!” 瞧瞧人家,多会提供情绪价值啊! 玄烨:“……” 他笑着应是,暗地里差点把牙给咬碎了。 隆科多只觉胆战心惊,他这表哥……有点吓人啊! 第129章 宫锁心玉(37) 午后容易犯困,用了膳后,玄烨便送了知韫回去歇息。 隆科多也赶忙让跟着的奴才将恋恋不舍的金枝给送回了费扬古府上,他自己却是没敢走,老老实实地跟着玄烨。 ——虽然他和玄烨这对表兄弟平日里关系不错,但到底君臣有别,真惹他表哥……他不敢。 当然,他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这位姑娘眼瞧着是汉人女子,还是个家中不显的汉人女子,若是要立她为后,他表哥总得往她身后拉拔一点大族支持吧? 第53章 虽然说陈廷敬、张英、李光地这些汉人臣子甭管党派之争,都必然会站在她身后,但满洲八旗贵族的支持,那也是必然不可缺少的。 隆科多就觉得,他们家就很合适。 ——赫舍里氏有太子,纳喇氏有大阿哥,钮祜禄氏有贵妃和十阿哥,瓜尔佳氏已经定了太子妃,伊尔根觉罗氏出了大福晋,董鄂氏听说要指给三阿哥…… 剩下的满洲大族也就这么几个。 在本朝,他们佟佳氏比起富察氏、舒穆禄氏这些大族也并不逊色,跟皇帝的关系还亲近些,这不更适合多一个闺女? 什么? 你说四阿哥是他们佟佳氏的? 别闹! 人家明明是乌雅氏的儿子,和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他姐姐孝懿皇后当年抚养过的皇阿哥多了去了,难道都是他们佟佳氏的? 隆科多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觉得这位是上天赐给他的亲妹妹! 玄烨:“……” 他才从院子里出来,就看见隆科多靠在院门上一脸傻乐,顿觉无语。 “想什么呢?跟上!” “啊?哦!” 隆科多回神,屁颠屁颠地跟上。回去的路上,他眼神儿一瞥一瞥的,犹豫一会儿,策马到玄烨边上。 “表哥,表嫂是不是汉人女子啊?” 眼看着玄烨目光逐渐危险,他立时一个激灵儿,连忙表示他不敢有半点儿看不起他表嫂出身的意思。 “表哥,您是知道的,咱们佟佳氏想来都是跟着您的步子,再忠心不过的。” 隆科多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想着,若是表嫂……佟佳氏乐意为您分忧。” 玄烨:“……” 他笑骂道,“你那是为朕分忧么?” 你那是馋皇后母族的荣耀! 他都不稀罕说你! 不过说归说、闹归闹,隆科多的提议,玄烨说没想过是假的。 “不着急。” 他道,“朕回头问问你表嫂再说。” “啊?” 隆科多摸了把后脑勺,不明白为啥连这事儿都要先问他表嫂,他表哥看着也不像是妻管严的人啊?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地伸出作死的小脚脚,“表哥,表嫂……她不会还没应下你吧?” 应该不至于吧? 玄烨:“……” 玄烨顿时不笑了,脸黑如墨,死亡视线冷冷的锁定隆科多。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说罢,他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带着人扬长而去。 隆科多:“……” 还真是啊? 嘿!还恼羞成怒了! 他抹了把脸,调转马头就回去找他爹和大伯—— 别发愁怎么把小妹送进宫了,把握住这无人认领的泼天富贵才是要紧事! 啧! 他运气可真好,这不比其他满洲大族要赢在起跑线? 多亏他家金枝啊! 他闺女真棒! 第130章 宫锁心玉(38) 又做梦了。 玄烨清楚地知晓自己是在梦境。 但他无法挣脱。 整个世界都仿佛隔着一层迷雾,他看不清,也听不清。 但他却莫名的觉得心慌。 额间的汗越来越多,他猛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气。 “万岁爷?” 守夜的奴才听见动静,隔着床帐请示,“可是要起夜?” “无事,退下。” 玄烨独自坐着缓了一会儿,而后从床头的小几上取了杯凉茶囫囵饮了。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着有些压抑之感,但琢磨了许久也没琢磨明白,想着第二日还要上朝,便压下了疑惑继续睡了。 朝中不过就这点事儿。 只不过他心里总想着要将野心勃勃、屡生事端的噶尔丹平定,因而便提前开始筹备着。 朝堂议政之后,他又宣召了几个重臣到御书房见驾,等空闲下来,已到了午膳时分。 真奇怪。 宫里御厨的手艺,他吃了几十年了,不知怎么的,今日竟觉得没滋没味儿了。 他心里觉得不痛快,便出去散散心。 “这坤宁宫……” 路过坤宁宫外头,玄烨见里头热火朝天的,不禁有些纳闷。 宫里又没有皇后,动坤宁宫作什么? 谁吩咐的?他怎么不知道? “回万岁爷的话,内务府的人正紧赶慢赶着的修缮呢。” 李德全虽然隐隐觉得他的语气不对,但也没往深处想,只满脸堆笑。 “您放心,奴才们最是小心谨慎不过的,都提着一百颗心呢!断断不敢在主子娘娘的事儿上出半点纰漏。” 玄烨微微一顿,瞳孔微缩。 什么主子娘娘? 连病重时册封皇后的佟佳氏都去了一年了,宫里哪来主子娘娘? “是么?那很好。” 玄烨垂眸,不动声色地应付一句,心底却不断地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德全,朕这几日总是梦魇,你去叫太医过来给朕瞧瞧。” 回乾清宫的路上,他吩咐道,“宝华殿的高僧、萨满也都叫来。”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嗻!” 李德全忙打发几个小太监去跑腿,自个儿则是赔笑道,“主子娘娘前几日听闻您夜里没睡好,还担忧您的身子呢,这下主子娘娘该安心了。” 玄烨更觉得不对劲儿了。 李德全是他身边的奴才,怎么见缝插针地提起那所谓的主子娘娘? 这老小子背主儿了不成? 李德全:“……” 家人们,谁懂啊? 要不是你最喜欢听这种话,他闲的没事儿提起来啊? 觉得哪哪都不怎么对劲的玄烨径直回了乾清宫,见了太医,见了高僧,见了萨满,见了钦天监…… 一句话,万岁爷您身子康健。 玄烨:“……” 是吗?朕不信。 这下子,他连批折子都没心思了,把自个儿一个人关在东暖阁,开始一点一点地抽丝剥茧、慢慢琢磨。 “万岁爷,德妃娘娘命人送了参汤。” 午后时分,李德全在外头回禀。 ——再怎么说,也是一妃位娘娘,玄烨可以不搭理,他不能不敬。 “让她滚!” 里头传来烦躁的声音。 “乌雅氏,御前失仪,着褫夺封号,降为贵人。叫她给朕好好反省!” “嗻!” 李德全默默低头,遮掩住眼底的嘲讽。 ——都这种时候了,还看不清自个儿,这会儿跌跟头了吧? 第131章 宫锁心玉(39) 玄烨从未这样烦躁过。 哪怕是当年擒鳌拜、平三蕃,也不曾有过今日这样的感觉。 他百分百肯定,他忘记了某些事情。 可为什么呢? 他既没受过伤、也没受过刺激,太医、萨满都不曾发现什么异常。 “李德全!” 他火气上涌,将一整杯凉茶喝尽,而后将杯盏随手一掷,扬声唤人。 “奴才在!” 李德全忙从门外进来,“万岁爷,可有何吩咐?” “她是谁?” 玄烨自个儿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总归也没人敢来质疑他。 “你口中的主子娘娘,是谁?” “回万岁爷的话,主子娘娘自然是……” 李德全虽然有些诧异他为何如此问,但也是老老实实回答,只是话才说了一半,他的目光有一瞬的空白与茫然。 “回万岁爷,孝懿皇后仙去已有一年了,宫中并无主子娘娘。” 玄烨阖了阖眼,心底一沉。 原来如此。 这背后果然有妖异! 若是他记得她,那么旁人也记得她;可若是他表露出不记得,那便无人记得她,也无人能解他疑惑。 他才是关键。 “滚出去!” 玄烨深呼吸几次,抬手指了指外头,李德全见此,忙低着头退下去。 他还就不信了。 这世上竟还有人能左右他的思想! 那个女子,既然能让他想要立为皇后,必然极为爱重,偌大的乾清宫,不可能没有她半点的痕迹留下。 他总能寻到蛛丝马迹的。 乾清宫是他的寝宫,居住了二十余年,再熟悉不过,他惯常会把要紧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也不会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玄烨环视一圈,起身翻找。 可是,没有。 不,不是没有。 玄烨握着手中这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若有所思,上面分明既无字迹、也无玺印,可一卷未曾使用过的空白圣旨,如何会被他好生生地收在匣子里? 还有那纸篓里的空白纸张、画缸里面的空白画卷…… 仿佛所有的痕迹都被抹除。 只余一片空白。 玄烨翻找了许久,才在书架上的一卷《太湖舟楫志》上寻到了几行批注。 第54章 这,是她留下的笔迹。 不知为何,玄烨竟觉得如释重负。 他伸手在这几行笔迹上轻轻触摸,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一个少女坐在炕桌上伏笔写字的身影。 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身上,刻画出柔美弧度,为她披上了一件金色的霞衣。 可这阳光太刺眼了,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更看不清她的面容。 玄烨不肯死心。 他大步走到书案前,取过笔想要将那道身影描摹下来。 轰隆隆—— 天色说变就变,暗沉的天际被一道道闪电照亮,沉闷的雷声隆隆作响,瓢盆大雨倾泻而下,仿佛天破了一个窟窿。 额间升起密密麻麻的冷汗,玄烨强忍着脑海中针扎似的疼痛,将脑海里那道身影画下来。 从模糊到清晰,从轮廓到神韵。 “珠……珠珠儿。” 玄烨颤抖着手,轻轻触摸画中女子,一个名字含糊地从他口中溢出。 记忆的闸门终于打开。 玄烨踉跄一步,而后猛地将手中毛笔一掷,大步往外走去。 “李德全,备马!” 第132章 宫锁心玉(40) “对三!” “对七!” “过!” 顾家小院里,知韫正盘着腿坐在床上和晴川一起打扑克。没办法,这年头实在是没什么娱乐活动,她们甚至连斗地主的三个人都凑不齐。 从洗漱完到现在,她们俩也玩了有一会儿了,二人都各有胜负,脸上或多或少都贴了几条白条子。 “三个皮蛋带两个四。” 知韫扔了几张牌,而后得意地用指尖弹了弹手中剩下的牌,道,“跟不跟,再不跟我可又要赢了!” 晴川郁闷地吹了吹白条子,“跟不起。” 知韫心情大好,十分有胜利者姿态的扬了扬眉,正要一鼓作气终结牌局,忽而耳朵微动,若有所思地看向外头。 “怎么仿佛有人来了似的?” 她眉头微蹙,纳闷道,“这么大的雨,不躲在家里,出来瞎跑是干嘛?” “有人来吗?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晴川茫然地张望了一下,“应该不会吧?咱们这里,除了那位还有谁会来?可这么晚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他应该不会来吧?” 她琢磨一会儿,眼珠子一转,轻轻撞了撞知韫的肩头,“姐妹,不会是你想他了吧?” 说着,她还冲知韫挤眉弄眼,“哎呀,雷鸣电闪的夜晚,女主害怕雷声,翻来覆去睡不着,男主虽相隔甚远,却为女主冒雨而来,只为在雨夜相陪……啧啧啧!” 知韫:“……” 她无语凝噎一瞬,转眸温柔地看向晴川,“晴川呐,你还是期盼来的是他吧。” 不给晴川继续打趣她的机会,她悠悠道,“夜黑风高、雷鸣电闪、大雨瓢泼,多好的……灭人满门的时机呀!” 晴川:“……” 晴川:“!!!” “我……你……他……” 晴川瞪大了眼睛,结巴了一会儿,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姐妹,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她干笑一声,转头默默祈祷。 ——康老三,之前多有得罪,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呜呜呜~你快点来吧,我真的害怕! 知韫一句话把晴川吓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自己则是披了外裳起身。 ——这里是京城,那些人就算觉得她挡路了,也不至于在这里刺杀她吧? 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在极近处消失,脚步声匆匆,蔓延至她的门前。 “吱呀~” 门被从外打开,凉风裹着水汽扑面而来,知韫好整以暇地抬眸,却见满身湿漉漉的玄烨从外头进来。 “你……” 她眼底有几分讶然,显然没明白,他为何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珠珠儿。” 看见烛光映照下,少女那精致的面容与灵动的眼神,玄烨只觉鼻尖一酸。 激动之下,他大步上前,将少女紧紧拥在怀里,仿佛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的珠珠儿。” 他不断喃喃着这句话。 知韫一愣,也没计较他把她衣裳都弄湿了,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少女的声音温柔且带着暖意,“乖啊,我们玄烨是大孩子了,不怕。” 玄烨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他微微松开少女,委屈告状。 “珠珠儿,有人想要拆散我们。” 知韫:“……???”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待细问,却见他一个站立不住,倒在她的身上。 知韫:“……!!!” 第133章 宫锁心玉(41) 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这么倒下来,知韫差点被压的摔在地上。 “晴川!李德全!”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帮忙啊!” 缩在角落的晴川和候在门外的李德全听见呼喊,连忙过来帮着知韫一起把昏迷过去的人给挪到床上。 “这么大的雨,难怪扛不住。” 知韫探了探他的额头,果不其然感知到了灼热的温度,“真是胡闹!” 她心底有气,却不得不按住。 “李德全,命人去寻太医过来,甭管是宫里当值的,还是宫外归家的,能叫的都叫来。” 知韫安排道,“晴川,你去帮着弄点热水来,再取干净的帕子,李德全,帮着把他身上的湿衣裳脱了。” “哎,好。” 晴川转头就出去找宫女一起弄热水了,李德全喊了侍卫赶紧去找太医,自己则是准备帮玄烨换衣裳。 知韫倒是想走,偏那昏迷的人扯着她的衣袖不肯撒手,一动他就哭唧唧的,便只能一起留下了。 “怎么回事?” 好容易把人给收拾好了,知韫沉着脸坐在床头,问道,“宫里头可出了什么事儿了?是太后寻他了还是朝臣上折子了?” 就算是这样,那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让他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么? 李德全自个儿的衣裳都是半湿的,到现在这怦怦跳的心还没安下来。 “回姑娘的话,今日并无旁的事。” 他仔细琢磨,却也只想起来一件事,“倒是午后时分,万岁爷召见了太医和萨满等人,想来是因着前些日子夜里不得安枕之事。这之后不知怎么的,万岁爷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德妃过来送个汤水还惹得万岁爷大怒、将人贬为了乌雅贵人,旁的……再没什么了。” ——至于其他的,抱歉,不记得了。 连李德全自个儿都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知韫自然也没听出来。 “我知道了。” 她微微颔首,“你也去把湿衣裳换了吧,旁的事情,等他醒了再说。” 李德全本还不肯,可到底不敢违逆知韫,忙下去换了件顾小春的衣裳,虽不合身,却比浑身湿透好许多。 又过了会儿,太医到了。 不过是那点子说辞,给人把了脉、拟了药方子,便立时命人开始熬药。 虽是在宫外、做什么都不方便,但到底病着的是玄烨这个皇帝,底下人来来回回,硬是把不方便给扭转成了方便。 等到天色蒙蒙亮时,他的烧终于退了。 守了一夜的知韫松了一口气。 “都下去歇一歇吧。” 她转头吩咐道,“李德全,今儿的朝会他应是去不成了,你稍后去跟大臣们说一声,至于太后那里……若是老人家不问,便也不必提起,免得叫人担心。” 老太太年纪也大了,若是受了惊吓、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好。 当然,更要紧的是,她怕这老太太派人过来,她是真的不想自己一个人应对这些人或事,等他醒了让他自己解释去吧。 “奴才省的。” 李德全恭谨应道,而后又劝道,“姑娘也守了这许久,合该好好歇息,若不然万岁爷醒了,便该心疼了。” 知韫揉了揉眉心,摆摆手,没说话。 * #春枝暮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呀! 第134章 宫锁心玉(42) 打发了李德全等人出去,知韫揉了揉眉心,也准备去休息一下。 她惯来不爱亏待自己,上一回这么熬夜……还是上一回。 只是她刚想要将某人紧攥住她衣袖的手给扒拉来,却发现他竟更用力地握紧了,抬头一看,这个刚刚才退了烧的人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醒了?” 知韫又重新坐好,“你说说你,怎么把自个儿给搞得这么狼狈?” “珠珠儿。” 玄烨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嘶哑和无力,“你一直守着我么?” 他的目光中有些难以抑制的欣喜,也有心疼与愧疚,“哪里要你亲自守着?只叫李德全他们候着也就是了。” 第55章 “不然呢?” 少女微微翻了一个白眼,抬了抬自己的手,嘀咕道,“就你这不撒手的劲儿,我也走不了啊!” 玄烨全当自己没听到她这句话,一时间感动坏了。 “珠珠儿,你待我真好。” 她竟然肯在他生病的时候片刻不离的守着他,这不是爱是什么? 呜呜呜~他和珠珠儿明明就是两情相悦,这世上竟然还有狗日的想要拆散他们夫妻,简直是太可恶了! “珠珠儿,我们大婚好不好?” 到底正值壮年,又素来身体康健,哪怕昏昏沉沉发了一晚上的烧,这会儿换个劲儿也就没事儿了。 玄烨手臂用力、支坐起身子,认真而又急切道,“你不知道,竟有阴谋鬼祟、暗藏祸心之人躲在暗处意图拆散我们,偏它的手段还神鬼莫测,实在叫人心惊!” 玄烨也不是傻的。 从昨晚到现在,哪怕他一大半时间都在昏迷,但也足够他把事情琢磨清楚了。 ——这样操控记忆的力量,它不是人! 当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能干出拆散他们这种丧心病狂、病入膏肓、令人发指的事情的狗东西指定也就是个畜生,但他现在说的是生理上的特征。 ——字面意义上,不是“人”。 要不然解释不通啊! 人好好的记忆怎么说忘了就忘了,他的立后圣旨、给她的画全变成一片空白……这就不是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但玄烨想不明白啊,他娶个媳妇儿碍着谁了?昂?他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儿,多好的事儿啊?干嘛非得来阻止?难不成他孤独终老,它们就高兴了? 这不是纯纯欺负人嘛?! 不行!绝对不行! 明明都已经把媳妇儿给找到了却偏偏不能娶?他这辈子都咽不下这口气,就算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去nm的老天爷! 知韫:“……”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听玄烨絮絮叨叨一大堆,换作旁人,或许会怀疑他中邪了,但知韫还是能记清楚他现在的行为逻辑的。 但她也挺好奇的。 这个世界,竟然有所谓的“天道”或者说是“世界意识”存在吗? 好高级的感觉。 而且天道现在是因为历史上不存在“她”这个康熙皇后而动手脚么?那为什么不直接把她给抹去呢?这样不是更便利? “珠珠儿!” 玄烨不满她这时候还走神,扯了扯她袖子,“你是不是不信?” “怎么会呢?当然相信你啦!” 知韫顺手对玄烨小公举摸摸头,而后眨了眨眼,颇为好奇和期待。 “不过我还没见识过这么神奇的事情,要不……咱们再试一次?” 玄烨:“……???” 气哭.jpg 第135章 宫锁心玉(43) “珠珠儿!” 玄烨一脸震惊,显然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这样对他。 他眼眶一红,失落地垂下头,“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把你给忘了?也是,你本来就不喜欢我,你从前就一直……” 说着,他还哽咽了一下。 知韫:“……” “你跟我装什么可怜呐?” 她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这个男人身上,换来对方一个状似无辜的眼神。 老男人就脸皮厚,一点面子都不要。 “你要大婚……也不是不行。” 在某人立时锃亮的眼神中,她弯唇提醒,“既然……想拆散咱们,那若是大婚之后,你又把我忘了怎么办?” 少女一摊手,跟他阐明一个事实,“换作现在,你忘了也就忘了,到底不影响我什么,回头若是寻到一个可心的,照样过日子;可若是大婚之后……那我可就不仅仅是日子不好过这么简单了。” 毕竟以她的身份,若是坐上了后位,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不会。” 玄烨握着她的手,神情极郑重地保证,“我不会再忘了你,即便它当真做尽畜生之事,我也一定不会忘记你!” 他这一回是没有防备,再之后,他必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它眼下要这样拐着弯儿的来做手脚,不正说明它不能直接伤害他们二人么?既然如此,在对方尚有顾忌、投鼠忌器的情境下,他就不可能被它左右! 到底……这是他的记忆。 “珠珠儿,你信我。” 知韫侧头看他许久,摇头笑道,“别这样一口一个‘畜生’地骂,你难道就不怕祂当真发怒么?” “它本就畜生,还不让我说了?” 玄烨满心的不满,“它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又如何叫人敬重?” 他眼巴巴地看她,“珠珠儿?” “姑娘?” 正当这时,李德全在外头轻轻唤道,“太子殿下、大阿哥、裕亲王、恭亲王、索额图大人、明珠大人等想求见万岁爷。” 他尚且不知道玄烨已经醒了,故而也只能来做知韫拿主意。 到底是皇子阿哥和满洲重臣,打着担忧万岁爷龙体的旗号非要跟着过来,他一个做奴才的,也实在是拦不住。 “让他们滚!” 玄烨凶巴巴地冲外头吼了一声,别说李德全,就是那听说万岁爷在宫外病了、特意赶来的一群人都被吓得一个激灵儿。 不是说病了?连早朝都罢了? 怎么听着这气儿这么足呢? 还有……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 总不至于他们过来探个病都罪大恶极了吧? 知韫:“……” “随你吧。” 她轻叹一声,给出了回复,而后一边起身一边道,“既然人都来了,你也见见吧,我也有些累了,去休息一会儿。” 好不容易从她口中得了一个回复,虽然含糊一点,但好歹是肯定的,玄烨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立时就不觉得外头那群人碍事儿了。 “珠珠儿你好生歇着。” 他倒是想把自己腾出去,但一想,他昨儿出了许多汗、被褥上难免有点味儿,倒也只能劳累她换个房间了。 “你放心,我必然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第136章 宫锁心玉(44) 不大的庭院里,被不请而来的一众人给挤得满满当当。 太子与大阿哥虽心思各异,面上确有对君父的担忧;裕亲王和恭亲王兄弟俩神色微凝、一言不发地等着召见;佟国维和佟国纲兄弟垂着眸不知在想着什么;索额图和明珠极为默契地对视一眼,又各自挪开。 虽说储君、皇子、亲王同样在这队列之中,可真正带着头过来的,还是索额图和明珠。 这二位中堂大人不仅权势颇盛,还是头一批掺和到储位之争里头去的,一个拥着自家外甥孙太子胤礽,一个拥着勉强和叶赫那拉氏能扯上点关系的皇长子胤禔,已初具党争雏形。 本来么,二位大人之间就已经争来斗去了,这回好了,还没争出个胜负结果,万岁爷竟然打算掀棋盘了! 立后? 既不是孝昭皇后这样无子的、也不是孝懿皇后这样病笃时册封的,这位主儿一来,嫡长之争又要掀起波澜了。 毕竟,依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尿性,甭管是嫡还是长,约摸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给还没影儿的爱子腾地儿。 这不? 充满了危机感的二位大人听闻万岁爷一病,立马就奉着太子大阿哥、裕亲王恭亲王等人一起过来了。 探病还是次要的,想法子打探一下知韫的底细才最要紧,若是可以,趁着玄烨昏迷的功夫,先把她弄死就更好了。 前明嘉靖皇帝的孝烈方皇后,不就趁着嘉靖帝昏迷之际,处死了曹端妃么? ——这女子引得皇帝不顾龙体、冒雨出宫,以至于龙体有恙,如此红颜祸水,难道不该诛杀么? 可惜的是,他们过来的时候,玄烨已经醒了,自然只能将这心思按下去。 又等了一会儿,面前的厢房门终于打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个穿着家常衣裳的……汉家女子。 这一刻,除了早就听隆科多提起过的佟国维兄弟,从裕亲王到索额图,有一个算一个,各个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这…… 这成何体统?! 他们承认,眼前这女子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哪怕眉宇间带着几分憔悴、也不曾用心打扮,也依旧容颜姝丽、倾国倾城。 可……可她是汉女啊! 咱们谁还不知道谁啊? 说是满蒙汉一家亲,可谁不知道事实是先满后蒙、最后才是汉? 从太祖太宗到当今,后宫里纵然也有过汉女,但位份最高的,也不过只是汉将李永芳的孙女安嫔李氏,可也是因为平三蕃的缘故,才给了嫔位之首的位份。 眼前这位倒好! 万岁爷竟然还想立她为皇后! 这……这简直违背祖训! 这……这简直耸人听闻! 第56章 这……这他们不能答应! 知韫能不知道这群人在想什么? 她的目光平淡地在众人身上一扫,只略扯了扯唇,道,“都进去吧。” 说罢,她看向李德全,“你带着人伺候着,我先去歇着了。” 李德全忙应道,“姑娘放心。” 知韫微微颔首,转身扬长而去。 ——这些人、这些事,都是他需要考虑的,与她无关。 第137章 宫锁心玉(45) 索额图、明珠等人在见到知韫的那一瞬间,心底便升起隐隐的不祥之感,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不祥”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直白。 “太子、胤禔,你们来了?” 众人甫一进门,便见倚坐在床头的玄烨神色难掩欣喜,连带看他们的目光也格外柔和,就是说出口的话有点晴天霹雳—— “方才可曾拜见皇后了?” 众人:“……” 突然被这么直接地询问有没有拜见他的“嫡母”,太子一脸懵逼。 “皇阿玛?” 而在懵逼之后,又是满心的不愿、不忿与控制不住的恐慌。 太子这样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情绪,无疑惹来玄烨的不悦。 “混账!” 玄烨这些年早已对这个嫡子看不上眼,庸碌也就罢了,偏还行事荒唐,如何担得起储君之君?他原就积累了不少不满,这会儿更是一股脑发作出来。 “你当真是越发不知事了,往日里行事荒唐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敢对长辈不敬?来日,岂非要忤逆于朕?!” 他冷哼一声,转头又看向裕亲王、索额图等人,“那你们呢?难道也跟太子一样,对主子娘娘不敬?” 这话说的太子面色一白,索额图连忙跪下谏言,“回万岁爷,奴才等自然不敢对主子娘娘有半点不敬,只是……” 他小心翼翼抬头,“奴才瞧方才那位姑娘乃是汉女,咱们大清从未有过以汉女为后的先例,老祖宗在时更是不许汉女入侍后宫……万岁爷,还请您三思啊!” 见玄烨眸光冷淡,他忙补救道,“万岁爷,若你当真喜欢那位姑娘,封个位份入宫也就是了,皇后乃是一国之母,怎可轻立?” 一边说,索额图还一边给明珠等人打眼色,让他们赶紧地站出来附议一下、先把玄烨给劝住,要不然,他索额图和太子纵然讨不了好,你明珠和佟国维难道就没有损失了? 然并软,没有人搭理他。 索额图:“……???” 说好的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呢? “那依你之见,朕要立谁为后,还要你索中堂应允喽?” tm的! 他收拾不了那狗东西,还收拾不了你索额图?! 玄烨劈手将小几上的药碗往索额图身上一砸,砸的他额间出血,而后劈头盖脸一顿骂。 “当真是朕往日里太过宽纵,才纵的尔等如此不明尊卑、不知进退,竟敢以臣下之身僭越犯上!索额图,你哪来的胆子敢做朕的主?是太子给的吗?!” 他冷冷一笑,“朕还没死,轮不到太子来当家!你索额图想做朕的主,且还有的等呢!” 他这话一出,着实诛心,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跪下、磕着头请他息怒。首当其冲的太子与索额图二人更是吓得亡魂大冒,喏喏不敢言。 “索相一时糊涂以至于失言,还请万岁爷息怒。” 早一步被隆科多透了消息的佟国维当即道,“立后之事,虽为国事,亦为家事,臣等皆由万岁爷做主。” 佟国纲也道,“真说起无先例可循,那么往前数几百年,也没有咱们满人做江山的道理,难不成咱们还要为这一句迂腐之言退回关外去?开先例也就开先例了,左不过都看万岁爷的心意,奴才必遵君命。” 玄烨:“……” 索额图等人:“……” 第138章 宫锁心玉(46) 众人是万万没有想到,佟国纲竟然是真的一个狠人,竟然拿满洲入关一事作比!他这胆子也是真大! 他胆子大也就算了,偏偏他竟然还是为了玄烨立知韫为后之事这么豁的出去的站台,着实出人意料。 ——这个“人”,特指索额图。 索额图真的满心卧槽。 他万万没有想到,拉来的几个队友竟然一个比一个靠不住! 裕亲王、恭亲王装哑巴,明珠不发一言,这也就罢了,明哲保身么,不磕碜,可你佟佳氏的两兄弟这样背刺他就有点不厚道了吧? 感情你们家闺女不打算送进宫了是吧? 玄烨虽然意外自家大舅舅说话这么生猛,但不得不说,这话还是说到他心坎儿里的。 ——没错,先例怎么了?他就是开了这个先例,又有谁能阻止? 啧,他大舅舅脾气犟,难得说这么顺耳的话,果然还是他家珠珠儿质清性纯,世人若有闻者,无不赞其懿德。 ——索额图这样没眼光的就算了。 “二位舅舅都起来吧。” 玄烨和颜悦色地对两位舅舅叫了起,转头又耷拉着一张脸,冷淡道,“那你们呢?也跟索额图一样么?” 众人:“……” 嘿!咱万岁爷还有两幅面孔呢! 裕亲王和弟弟恭亲王对视一眼,哪怕心底有无数反对的话想说,但他深知自己这皇帝弟弟的脾性,终是道,“奴才都听万岁爷的,立后之事,唯请万岁爷做主。” 明珠看了看这二位亲王,沉默一会儿,默默做下了一个决定。 “奴才谨遵圣谕。” 算了,让索额图这个下不了太子的船的人带着人去跟皇帝硬刚吧。 索额图刚赢了最好,他自己受了万岁爷的厌弃、衬得他明珠才是真正忠心万岁爷的那个,之后他又可以愉快的簇拥着皇长子谋求从龙之功。 索额图要是没刚赢……那他自个儿去死吧。至于他明珠,就愉快地从皇长子的船上麻溜儿下来,先做保皇党、再做未来的太子党,又是妥妥的从龙之功。 什么?你问皇长子怎么办? 笑死! 皇长子的生母是惠妃,而惠妃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跟他叶赫那拉氏之间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不要乱拉关系! 他们之间分明一表三千里好吧?! 索额图:“……” 好你个明珠,瞧着浓眉大眼的,竟然这么黑心眼,竟然在这时候背刺他!还有没有良心?欺人太甚了你! 明珠表示他么得良心,甚至还很积极给玄烨出主意。 “万岁爷若当真想立那位姑娘为后,不若为其寻一满洲大族做母家。” ——比如他家,叶赫那拉氏! 明珠一边挺了挺胸膛,一边道,“终究‘满汉不通婚’,不妨略遮掩一二。” 佟国维和佟国纲:“???” 你小子跟他们抢人? 索额图:“……” 明珠,匹夫!老子要弄死你! 索额图被气得双目怒睁,一双手不停地抖啊抖,都快都成帕金森了,瞧着架势,怕是恨不得将明珠生吞活剥喽! 玄烨见此,神色不禁有点微妙。 明珠,也是一人才啊! 第139章 宫锁心玉(47) 诚然,认满洲大族作母家是拉拢一部分满洲勋贵的最便捷途径,但玄烨琢磨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弃了。 ——知韫好不容易应下大婚,他不想在此期间横生波折,万一她因为这事儿又改口不答应了,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再说了,万一她问起来,他怎么说? 哦,我没这个本事压下所有满洲大族的反对,所以得委屈心肝儿你换爹、换妈、换祖宗、换民族? 对不起,玄烨拉不下这个脸。 他在她跟前都已经拍胸脯保证、就差把牛皮吹上天了,现在却为了少一点麻烦自打嘴巴,玄烨想想就觉得刺激。 算了,反正也就是麻烦一点。 再说了,满洲大族之间也有利益纠纷,真撕撸开来谁也不好看。认了这家,那家不满,认了那家,这家不满,索性就一个都不认,让他们都不满去吧! 但是! 有不满的都冲朕来,朕跟你们掰头! 满洲勋贵:“……” 万岁爷你不讲武德! 当然,玄烨表示,他还是很讲团结的,也很有身为满洲利益代表的自觉的。这不,虽然他家珠珠儿身上不能动,但他们又不是过了今天没明天了,以后不是还会有孩子吗? 朕做主,孩子的婚事订给你们了!别说十个八个,就是娶上一百个也都不嫌多,你们都不用争,都有份! 所以大家也给朕个面子,差不多得了,别一个个都给脸不要脸的。 满洲勋贵:“……” 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时间,朝堂之上热闹至极,你方唱罢我登场。誓死反对的满洲大臣、拼命力争的汉人大臣,还有保持沉默的一二三,好一场大戏! 第57章 嘿,你还别说,朝堂之上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上一回这么热闹……还是先帝迎董鄂妃呢! 他们老爱家不仅是祖传的情种,还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太宗的敏惠恭和元妃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虽是二嫁,但人是寡妇,满人不在意这个;先帝的董鄂妃虽然是弟媳,但人好歹是正儿八经的满洲贵女;到当今头上…… 豁!那是真是了不得啊! (竖大拇哥.jpg) 朝堂之上这般“热闹”,消息自然传到了民间—— 一句话,反对的反对,支持的支持。 大家都是正常人,当然是按自个儿的利益来说话,这才是永恒的追求。 知韫当然也听说了。 不过甭管是什么话,她全当没听见,不闻也不问。 ——说了是他的事,她就不会管。 晴川没她这般定力,这几日也跟着“上蹿下跳”,一会儿给陈廷敬等人点爱心比赞,一会儿给索额图等人画乌龟呸呸呸。 忙,忙得很! 知韫:“……” “我说晴川呐,你歇一歇吧。” 她把晴川给摁着坐到了椅子上,给她倒了一杯温茶润润喉,无奈道,“你就别跟着急了,他自个儿能处理好的。” 知韫揉了揉晴川脸颊上的肉肉,笑道,“他眼下正值壮年,还不至于压不住底下的大臣,没到那地步。” 又不是他年纪大了、控制不住局面的时候,现在,请相信一个大权在握的封建统治者的权威,ok? 第140章 宫锁心玉(48) 在这个时代,皇权至高无上。 于一个真正掌握帝王权柄的天子而言,所有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或阻力而无法推行下去的旨意,只有一个原因——他的心意不够坚决。 换算到这里,如果玄烨最终向朝臣“妥协”、没有给知韫后位,也只有一个原因——他不够爱她。 因为不够爱,所以不会为她花费心思,不会因她而引起朝野争论,可以委屈她,甚至居高临下地觉得这并不是委屈。 除此之外,都只是借口。 男人啊,真正爱一个女子,就是会将她捧在掌心,恨不得尽己所能给她最好的一切,哪里会舍得她受哪怕一丝一毫的委屈呢? 爱是常觉亏欠。 普通人尚且如此,遑论天子? “晴川,你要记得,判断一个人是否真心爱你,千万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知韫双手轻轻地搭在晴川的肩膀上,目光却越过她投向了正脚步匆匆、向她而来的玄烨,弯唇轻笑。 “你看,他这不就做到了吗?” 玄烨真下定决心,当然能镇压住大臣。 他爹顺治爷当年都能硬顶着压力废了元后博尔济吉特氏,后来又压着朝堂非议抢了弟媳董鄂氏,甚至还把她追封皇后,玄烨难道还能比他爹差? 他八岁登基,至今二十余年,鳌拜除了、三蕃平了、台湾收了,就剩北边的噶尔丹因为一言不合就往草原深处跑的原因还没彻底解决。 这样的一个皇帝,朝臣能拦得住他? 当然不能! 朝堂之上沸腾喧闹几日,终究还是臣子们杠不过皇帝,纷纷表示认命—— 反正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习惯就好。 一群老臣们表示,虽然自己低头认输的动作熟练的有点叫人心酸,但也实在不愿意继续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跟皇帝硬刚下去了。 反正,哪怕他们再豁出命去阻拦,也大概率阻止不了,就算阻止了……未来皇后也不会是他们家的呀! 对啊! 他们家在皇帝后宫连个有名有姓的妃子都没有,瞎折腾个什么劲儿啊? 他们又不姓赫舍里! 于是,眼看着争了几天屁用没有、己方还有不少人被打发回家吃自己之后,深谙“及时止损”这一道理的满洲大臣纷纷败下阵来,只留下一个索额图据理力争、誓死不退。 索额图:“……???” 你们竟然又背刺我! 满朝上下,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吗? 只有他一个是满洲人的脊梁吗?! 只觉得哔了狗了的索额图孤立无援,独自一人对上了玄烨,玄烨呵呵一笑,也让他回家吃自己去了。 索额图:“……” 这人间,真的错付了! 索额图老泪纵横,深深觉得自己对不住太子,也对不住赫舍里氏一族。 这有了后妈,后爹还远吗? 这新后还没娶进宫呢,就已经拿他索额图开刀、断了太子一臂,等以后皇帝陛下老婆孩子热炕头,他还能记得什么呀? 你们老爱家的德行,谁还不知道啊? 见鬼,当皇帝的干嘛非得玩真爱啊? 是宫里的妃子不好看,还是外头的美人不够多?雨露均沾不好吗?实在不行你给个眼神,老子亲自给你拉皮条啊! 玄烨:“……” 丑拒,谢谢。 * #春枝暮 本世界最惨:永远被背刺的人间错付索额图 第141章 宫锁心玉(49) 玄烨是个很在乎名声与评价的人。 他这一生,最大的期盼就是能被后人称为明君、仁君,可以说是很有包袱了。 但现在,他心态变了。 不变也不行,哪怕他压下了满洲勋贵的反对,但想也知道,他现在在满洲勋贵眼里,恐怕跟他爹顺治爷差不多了。 不过玄烨也不后悔。 名声这玩意儿,都是虚的,尤其是死后的名声,他眼睛都闭了,也没办法再睁开了,那么被夸几句还是被骂几句,其实也没啥区别,真正意义上的不痛不痒,所以……怎么能跟老婆比? 但玄烨现在虽然对外人的评价看开了,可对知韫的评价还是很在意的。 这不? 才把事情办妥当,就过来“邀功”了。 “珠珠儿,你在等我吗?” 玄烨眼里从来没有晴川这一号人,直接了当的把人忽略了个彻底。 晴川:“……” 算了,不跟你计较,我走! 晴川怀着愤愤的心情拒绝当电灯泡,把空间给人腾出来。 “你呀,怎么总这样?” 知韫目送晴川离去,转头失笑道,“她又没惹了你?” 玄烨哼了一声,“谁叫她总粘着你?” 粘着人也就算了,偏还时不时吹上几句耳边风,尽戳他的痛处! “罢了,今日不提她。” 玄烨兴致勃勃道,“珠珠儿,我方才已经召见了钦天监挑选好了吉日,就定在九月,那时天气也凉爽下来了,正好行大婚仪。” 众所周知,不管在哪个年代,婚礼都是一件很辛苦劳累的活动,尤其是古代皇室,穿着厚厚的吉服,本就累,再遇上个大热天,人都得病一场。 “九月?” 知韫微微挑眉,笑道,“我还以为会多筹备一些时日。” 她们初相遇是在三月,这会儿已经五月多了,九月大婚,满打满算也不过只剩下三个多月了。 ——一般皇子大婚,前后都得拖个一年半载呢,皇帝立后,更为慎重。 “时间紧是紧了点,但也不算匆忙。” 玄烨轻咳一声,脸上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日期是他盯着钦天监“算”出来的“最近”的好日子。 那啥,他其实很急来着。 “珠珠儿你放心,礼部与内务府已经在加紧筹备了,绝不会叫咱们的大婚有半点缺憾。” 朝堂的效率,主要看人看事。 如果上头不怎么在意,提了一嘴就忘,那肯定就慢慢来、不着急;如果上头下了死命令,一言不合就让回家吃自己、甚至一不当心连自己都没得吃,那指定是能多快就有多块,还得是保质保量、超质超量的完成。 偌大一个国家机器高速运转,哪怕世界真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也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知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怎么?怕我反悔啊还是怕我跑了?” 她没忍住扬了扬唇,戳着他的胸膛道,“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话!” “谁敢?” 玄烨反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眉眼带笑,“若他们背地里真想笑话,那便随他们罢了。” 他将自家小姑娘拢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间,笑道,“没办法,谁叫我的珠珠儿这样好呢?这一日不娶回家,我就一日不能安心呀!” 笑话他的人,指定没有老婆! 第142章 宫锁心玉(50) 可以看出来,玄烨真的很急。 他当天下午,就带着知韫转移阵地、到了内城一处空置的宅邸暂住,同时,命淑慧长公主和裕亲王福晋前来作陪。 第二日一早,由裕亲王为正使,一等公、镶黄旗汉军都统佟国纲和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傅纳兰明珠为副使,宣召册立诏书,并正式昭告天下。 第58章 在这之后,纳采礼、大征礼也都在钦天监挑选好的吉日有序进行,隆重至极。 若按往常,作为未来皇后,知韫在大婚之前应该要受到母亲以及宫里指派的教养嬷嬷地教导,但就她现在这个情况……形同于无。 毕竟她并不想跟江家扯上很深的关系,顶多用一些荣华富贵作为回报,所以母家几乎没有。至于被玄烨请过来陪她的淑慧长公主和裕亲王福晋……在看见宫里来的嬷嬷都一副只听话、不多嘴的态度之后,这二位自然就明白了该怎么做。 ——皇帝陛下是让她们来给心尖尖做做脸的,不是让她们来给人受委屈的。 虽然她们二位都觉得皇帝陛下这行为太“溺爱”了,纷纷开始担忧日后皇后在大场面上出差错,但也默默闭嘴。 自个儿宠的,自个儿担着呗! 知韫:“……” 她也没有那么差劲儿吧? 这些事情,她很熟啊! ——不过知韫也有烦恼。 这花盆底,有点难穿啊! “哎哎哎!赶紧扶我一把!” 当江南三大织造局的绣娘们联手完成了大婚吉服并送至京城之后,无所事事的知韫终于有了新的任务——试“婚纱”。 吉服还好,虽然她穿着有点不习惯,但到底是最上等的料子和手艺,穿着总是舒服的,就是这鞋子……她得练一练。 起初她扶着玄烨的手走路还好,可一旦松了手,就觉得有点重心不稳。 ——讲真,其实跟穿高跟鞋差不多,但她真的有好多年没有穿过高跟鞋了,乍一接触,真的好不习惯。 “罢了,莫要穿这鞋子了。” 玄烨见少女走路歪歪扭扭,立时就心疼了,“回头摔了可怎么好?咱们不穿了,我再叫底下做平底的鞋来就是!” 大婚多累啊? 皇后吉服加上身上的首饰,本就负担有些重,若再走不稳当,岂非要摔得狠了? 玄烨一把把人抱着坐到了榻上,顺带把鞋子都脱了,替她揉弄脚腕。 “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珠珠儿乖,咱们不练了。” “啊?” 知韫先是一懵,而后失笑,“这鞋子和衣裳可是配套的,换了鞋子,你难道还要换衣裳么?” “若真要换,其实也无妨。” 玄烨还真认真考虑了一下,“只是眼下时间紧,怕是来不及再赶制了。” 这种大礼服,都很费时费力。 知韫:“……” 倒也不必如此。 “哪里就要这样了?” 知韫眉眼弯弯,笑道,“我不过是一时没习惯罢了,之后就好了。” 她捧着他的脸,“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也不是瓷娃娃呀!再说了,你心疼我,我难道就不心疼你么?” 本来满洲大族就已经退步了,这会儿还要刺激他们,回头又得吵翻天。 穿个高跟鞋而已。可以,但没必要。 玄烨满眼感动,“珠珠儿,你真好。” 只有她,才这么心疼他、替他考虑,他家珠珠儿果然是最爱他的。 第143章 宫锁心玉(51) 在玄烨的期待下,在内务府与礼部等部门的全力筹备中,九月十五,帝后大婚的正日子终于到了。 紫禁城张灯结彩,入眼之处皆是明亮的红、金二色,满城红绸高挂,街边的茶肆酒楼亦是挂上了红灯笼,百姓们的欢声笑语,将整个京城都渲染得喜庆。 行册立奉迎礼的前一日,玄烨派遣官员告祭天、地、宗庙;迎立当日,他至太和殿举行命使仪式。 按照正常流程,接下来,就应该是作为迎立使节的裕亲王、恭亲王等人受命持金节率仪仗队伍,出太和门与皇后仪仗汇合,然后前往皇后府邸。 但现在显然不正常—— 玄烨跟着他们一起出发了。 裕亲王和恭亲王:“……???” 不是,你怎么不按说好的来?你都亲自去了,还要我们干什么? 玄烨满脸欣喜地拍了拍自家二哥和五弟,表示你们还是很有用的,毕竟寻常人家大婚,男方不也要带几个兄弟? 再说了,用不用得上另说,他家珠珠儿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恭亲王挠了挠头,看向自家一向靠谱的二哥,裕亲王则是木着脸,很想给这比死了的亲爹还要任性的弟弟一下。 ——你tm就是仗着大家没法在这时候用奏折和唾沫淹没你! 但哪怕心里再无语,裕亲王等人也只能笑着顺着他,都已经快到吉时了,总不能因为这事儿坏了喜气吧? 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笑的牙花子都快露出来的皇帝陛下,一众满洲权贵纷纷表示牙疼,至于汉人臣子,虽然也觉得有点没眼看,但一想这皇后是他们自家人,便也保持沉默。 宫里的热闹,知韫并不知晓。 她此刻正被以淑慧长公主和裕亲王福晋为首一众命妇们包围,一边被全福太太伺候着梳妆打扮,一边听着她们说吉祥话。 一旁,晴川显然没见识过这样被甜言蜜语三百六十度环绕的场面,但好在,她现在满心沉浸在好姐妹要出嫁的悲伤情绪中,震惊一下也就过了。 “知知。” 晴川强忍着泪水,“你一定要幸福。” “我一定会的。” 知韫伸手挽住晴川的手,安抚地拍了拍,笑道,“你不是还在么?他若是待我不好,回头咱们便去游历大江南北,好不好?” 晴川用力点头,见此,知韫展颜一笑。 命妇们都非常默契地当做没听见知韫和晴川的话,哪怕在心底咋舌,也不曾表露分毫—— 人家是真有说这话的底气啊! 哪怕大家伙都觉得男子薄幸,再美丽的花也有凋零的一日,但起码现在,人家是天底下开的最盛的那朵花。 临近吉时,外头喧闹声起。 正当命妇们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的时候,再看见进来的人时,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知韫闻声回头,挑了挑眉,眼底的笑意更浓。 “珠珠儿。” 玄烨满目惊艳地望着她。 哪怕前几日他就已经看过了她身着大婚吉服的模样,但今日再见她盛装打扮,却是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从心底蔓延起的欢喜,如蜜糖,如醇酒,叫人沉醉。 “珠珠儿,我来接你回家。” 他眨了眨眼,努力不叫自己失态,却仍是红了眼尾。 “不怕,我牵着你走。” 第144章 宫锁心玉(52) 在看到自家弟弟这不争气的模样之后,裕亲王一路上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爹啊,您怎么就不能遗传点好的呢? 虽然很想撂挑子不干,但为了不让这倒霉弟弟没出息到在大婚之日抱着媳妇就来个喜极而泣,以至于整个爱新觉罗家都跟着一起丢脸,裕亲王不得不站出来cue流程。 ——要哭回家关起门哭去! 好在,皇帝陛下本人还是非常希望婚礼能够圆满的,裕亲王心酸地表示他真的很欣慰。 等到一系列复杂的礼节走完之后,玄烨挽着知韫的手登上龙辇,在众人的跪送下,由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护送着往皇宫而去。 “怎么还哭了?” 知韫抬手温柔地触碰他泛红的眼尾,“今儿的日子,可不许掉眼泪。” “我没掉。” 玄烨努力昂头看天,倔强地表示自己是不会让眼泪在今天掉下来的。 “珠珠儿,我很高兴。” 玄烨捧着知韫的手放在心口处,“我这辈子,再不会有哪一天,会比今天还高兴了。” 他终于娶到她了。 原来,迎娶心爱之人,是这样令人欢喜的事情。 “我也很欢喜。” 知韫弯了弯眼眸,认真道,“所以,玄烨,你不要让我忘了今日的欢喜。” 玄烨格外珍重地吻了吻她的掌心,承诺道,“不会有这一日的。” 从府邸到皇宫,一路上都被戒严,精挑细选出来的八旗精锐在步军统领费扬古的带领下守卫在道路两旁,快要到大清门的事情,一队目光沉静、神情坚毅的特殊士卒取代他们分立于大清门两侧。 知韫被他们吸引了目光,正要细细打量,却发现玄烨半揽着她,伸手虚虚拢着她的耳朵。 而后,这队士卒取出置于右手手侧的火铳,朝天鸣枪。 枪声盖过了随行乐队所奏的喜乐,尚未停止,却又有几架大炮远远地射出了特制的炮弹,一炸开,就是五颜六色的花瓣,铺满了他们入宫的道路。 跟在后头的裕亲王等人:“……???” 火器营! 这玩意儿是拿来让你这么用的嘛?! 礼部是干什么吃的?这样荒唐的环节竟然没有谏言?! 礼部:“……” 我们不知道啊!他也没跟我们说啊! 第59章 “这……”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知韫只觉得惊喜。 “我总想着,你我的大婚,该有独一无二之处与旁人区别开来。” 玄烨眉眼含笑,“我琢磨了许久,终于想到这个法子,幸而戴梓才干出色,才终于赶在大婚前完成。” 没办法,目前只有戴梓一人有这样的天赋,于是,在玄烨确定了想法之后,连夜派人去把已经流放到盛京的戴梓给召回京,继续担任火器营的武器设计师。 “很有新意,我很喜欢。” 这样的大婚典礼,目前而言,是前没有古人,后……少不了效仿者。 她就喜欢这样的调调儿! 少女本就容色倾城,今日盛装打扮更是增添了几分容光,此刻她眉眼俱笑,眼波流转,玄烨一时竟看呆了。 好一会儿,他才红着脸磕磕绊绊道,“你…你喜欢就好。” * 第145章 宫锁心玉(53) 仪仗穿过大清门正门,至中宫阶,最终到了坤宁宫前。 坤宁宫东暖阁一早就被收拾好了。入眼皆是火红之色,堆满了莲子、花生的果盘上盖着喜字,桌上燃着一对龙凤花烛,温暖的火光摇曳。 在饮了合卺酒、吃了“生”饺子之后,所有的命妇或是奴才都十分有眼色地退下、把空间留给新婚的小夫妻,然而,令她们没想到的是,东暖阁里头暂且并无春色。 知韫已经解了凤冠、褪了吉服,此刻正半倚在床头,一边剥着花生莲子吃着,一边笑盈盈地看着玄烨捧着那个放了她二人的头发的龙凤呈祥荷包喜极而泣。 ——裕亲王这个当哥哥的还是挺了解弟弟的。 知韫也是没想到,洞房花烛夜,他竟然这么……额,好吧,有点可爱。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 听说现代夫妻结婚,有很多人会在新婚之夜忙着数收到的礼钱,她虽然没体验会这种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但像现在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等到玄烨终于高兴够了,便将这个荷包放到一个紫檀木盒子里,还十分郑重地给上了把金锁。 知韫:“……” 她觉得有点好笑,伸出脚丫子轻轻点了点他的背,“这么珍惜,你不随身带着啊?万一哪天被人给偷了怎么好?” 玄烨:“……” “不许笑我。” 换作旁人,被这么打趣怕是要桌案,但玄烨向来脸皮很厚,根本不痛不痒,顺带还握住了她的脚丫子,跟着坐到床沿。 “撒手昂!” 知韫往回收了收,未果,嗔笑道,“脏不脏啊?我今儿可是出了一身汗,也不怕熏着你自个儿?” 眼看着某个人张嘴就想说些甜言蜜语,她果然打断他,挑眉笑道,“现在呢,就请咱们三爷先去拾掇拾掇自己,再叫宫女来伺候本宫沐浴,懂?” “何必如此麻烦?” 玄烨直接将某个懒懒靠着的小姑娘打横抱起,微微挑眉,笑道,“咱们一起,我来伺候皇后娘娘沐浴,可好?” 知韫:“……” “不好!” 她戳了戳他的胸膛,笑骂道,“你那是想要伺候我么?别让我戳穿你!” 你那是馋她身子!你下贱! “什么?好?” 玄烨的耳朵自动过滤出他想要的答案,“我与珠珠儿果真心意相通。” 馋怎么了? 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啊! 夫妻之间,还说这些干嘛! 说着,他将知韫往上抛了抛,凌空的感觉令知韫尖叫着紧紧环抱着他的脖颈,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人进了浴房。 “你干嘛!” “爱新觉罗·玄烨!你给我撒手!” 起初尚有女子笑骂声传出,之后却只有水波荡漾声与种种暧昧的声响。 好不容易等到大婚,禁欲良久的老男人在洞房花烛夜时爆发出来的热情与精力实在让知韫有些招架不住。 从浴房到寝殿,层层叠叠的床幔遮住了春色,只偶尔伸出一双交握的双手。 明月高悬,繁星闪烁。 长案之上,龙凤花烛燃烧着,跃动着。夜,还很长。 第146章 宫锁心玉(54) 今夜的坤宁宫自然是春意浓浓,但紫禁城旁的宫室,却是烛火燃至天明。 帝后大婚,满宫喜庆,原本就令众妃心中隐隐刺痛,等到这些留在自个儿宫里的人听到了这场大婚的盛大与特殊,更是像千百根刺深入血肉一般,叫人难安。 满宫上下,没有一个能淡然处之。 哪怕是最初还能稳得住的钮钴禄贵妃,也失了睡意,心底升起担忧。 她手中的宫权与代掌的凤印一早就已经被收回,这些年安插的心腹也大多被乾清宫的人梳理了一遍,可谓根基大损。 这还罢了。 宫权与凤印本就只是代掌,没了也就没了,她只担心她的孩子。 ——连一贯地位尊崇、凌驾于众皇子皇女之上的太子都被断了一臂,她的孩子,岂非更要落到泥地里去? 钮钴禄贵妃见惯了皇帝的雨露均沾,从前,她总是感慨皇帝的多情与无情、警告自己莫要丢了这颗心,眼下,她忽然觉得……从前那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这一刻,她终于同太宗与先帝时的后妃感同身受。 太皇太后……不容易啊! 钮钴禄贵妃现在只恨太皇太后去的太早,若她老人家的寿数再多几年,想来也能略约束一下任性的皇帝。 但甭管大家伙儿再怎么因睡不着而精神萎靡,也不影响她们第二天早上还要打起精神、盛装打扮去拜见皇后。 …… 天色方蒙蒙亮,坤宁宫的奴才们便有序动了起来。 帝后大婚的仪式繁琐,大婚次日还有庙礼、颁诏礼、庆贺礼、筵宴礼等诸多礼制,因此,新婚的夫妻俩还不能赖床。 玄烨素来早起惯了,再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叫一个精神抖擞。 知韫就不行了。 听见动静,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都怨你!” 她抬手就把一个软枕砸向他,窝在被窝里抱怨,“分明知道今日要早起,你昨晚竟然还……你就是故意的!” 女子眉眼昳丽、面容潋滟,颊生红晕、唇色饱满,她裹着锦被,玉白的肌肤与大红色的锦被形成强烈的视觉冲突。 玄烨眸色微暗,只觉得火气下涌,隐隐又开始躁动。 他很想挪开视线还自己平复下来,但脚步也不受控制地更加靠近。 “好,都怨我。” 他十分熟练地伏低做小,连被子带人一起抱在怀里,一边替她按摩腰肢,一边温声细语地哄人。 知韫先是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再眯一会儿,可没一会儿,她便伸出手“啪”的一下拍开他越来越不规矩的手。 “收敛点啊!” 她笑着睨他一眼,“等会儿还要去奉先殿,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玄烨:“……” 心上人在自个儿怀里,哪怕正常男人能忍住?他又不是柳下惠! “我知道,我有分寸。” 有分寸的皇帝陛下不仅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还很理直气壮地俯身在她唇畔上亲了一口,甚至跃跃欲试地想要加深这个吻。 知韫:“……” 信你就有鬼了! 第147章 宫锁心玉(55) 不过今日特殊,玄烨也确实没再做什么,抵着她的额头平复了一下火气,便开始替她穿衣、打扮。 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很想彻底取代宫女,但很无奈,他没点亮这个天赋。 等到用了早膳,夫妻俩又穿上吉服,一道乘辇往奉先殿去祭祖,而后又前往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儿子/儿媳给皇额娘请安。” 知韫之前虽然也来过宫里,但却没来拜见过太后,今日还是她们头一回见。 “快起来吧。” 太后是个极和蔼的老太太,见了夫妻俩也是满脸带笑,态度极和善。 只是她说的是蒙语,知韫这会儿连满语都还没学会,就更不听懂蒙语了,虽有玄烨和翻译的宫女在一旁,却到底不方便。 太后虽发现了,但也不会因这点小事不高兴,只握着夫妻俩的手佳儿佳妇地说了一通,叮嘱了一些好好过日子、早日生个孩子之类的话。 知韫含笑听着,大多都由玄烨来回复老太太,偶尔才应和几句,略坐了一会儿,便也告辞离去。 “看样子我还得学一学蒙语。” 回去的路上,知韫笑道,“总不好一直听不懂皇额娘的话儿。” “不会也无妨。” 玄烨倒是并不在意,“莫说还有我在,便是我不曾陪在你身边,皇额娘宫里也有能翻译的宫女,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也不必你来迁就。” 他连满语都没让她学,何况蒙语? 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听不懂呗! 第60章 “珠珠儿,你是皇后,只有旁人迁就你的,没有你迁就旁人的。” 莫说太后,他也不行。 “满口甜言蜜语。” 知韫笑吟吟看他一眼,嘴上笑嗔,心里却又受用。 “倒也算不上迁就。” 她往他身上一靠,调整了个舒服的姿态,笑道,“学了总没坏处,再说了,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不然整日里无聊,也不好。” 她昂头看他,眨了眨眼,“而且,你难道不想做我的老师,亲自来教我么?” 玄烨:“……” 当她的老师……玄烨眼神飘忽了一下,耳根处蓦地烧了起来。 不可否认,他现在很心动。 “在想什么,嗯?” 知韫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挑眉轻笑,“啧,男人啊!” 就喜欢玩这种play。 呵!她都已经看透了! …… 御辇一路回了坤宁宫。 知韫一下辇轿,就准备回去再补个觉,只是才回去,就有宫女上前回禀。 “娘娘,各宫的娘娘小主和阿哥公主们前来给您请安。” 知韫:“……” 啊,忘了。 她脚步微顿,目光悠悠地从某个看天看地的男人身上划过,哼笑一声。 “知道了,让她们等着。” 说罢,她径直回了寝殿准备换衣裳。 身上的吉服和凤冠重的要死,她是一刻都不想再穿了,才不可能因为那些人而累着自己。 “珠珠儿。” 玄烨紧跟着回了寝殿,在她身后上演了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样子。 “你怕什么?” 知韫换了衣裳、坐在梳妆台前,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由着宫女给她梳个简单的发髻。 “我是第一天认识你?” 她透过镜子瞥他一眼,“又或者,你是头一天有这么多妃妾儿女?” 玄烨:“……” 第148章 宫锁心玉(56) 被她真的一提,玄烨浑身都不自在。 “要不,我让她们回去吧?” 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半蹲到她身边,伏在她的膝上。 “珠珠儿,你别嫌弃我。” 皇帝陛下现在俨然已经没有了当初初见时的超级良好的自我感觉。 他年纪比她大,还有这么多妃子儿女,怎么想都是委屈她了。 可是……让他放手,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旁的年纪相仿、后院干净的男子,他也是真的做不到。 他是自私了些,可哪个人没有私心?他发誓,他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乖。” 知韫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眉眼柔和,“过去的事,不提了。” 玄烨昂头看她,“珠珠儿……” “见还是见一见吧,也省的回头她们犯到我手里,我连要收拾谁都不知道。” 知韫微微一笑,转而道,“还愣着干什么?帮我挑一挑首饰。” “好嘞!” 玄烨给了阳光就灿烂,见他梳不来的发髻已经挽好了,立马过河拆桥地挤开了宫女自己表现,不过他的眼光和审美确实在线,知韫颇为满意。 …… 坤宁宫正殿,各宫妃嫔与皇子公主们已经等了许久。 能在宫里混的,就没几个蠢人。既然事已成定居,哪怕大家心里再不舒服,但该有的礼数是不可能差的。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们也怕新后为了立威来个杀鸡儆猴。更何况,大家也很想见一见这位皇后娘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哪怕大家再做好了头上要有一个大佛的心理准备,眼看着自个儿在正殿里枯等,脸色也都越来越不好看。 这江氏也欺人太甚了! 前头的几个皇后可没她这么大的架子! 高位的贵妃和妃主、嫔主还好,起码还能混个座儿,但底下的贵人常在等低位妃嫔就没这个待遇了,除了生育了皇子皇女的能进正殿,其余人都只能在殿外等着给磕个头。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就在众人给自个儿灌了一肚子茶水、差点混了个水饱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动静。 只是她们刚打起精神、准备笑脸相迎,待到听清了太监通禀的内容,脸上的笑容又僵了。 万岁爷什么时候喜欢往女人堆里扎了?他不是最烦拿这些后宫的事情去烦他的么?这会儿倒是来给皇后撑腰了。 众人神色一暗,攥紧了手上的帕子。 “臣妾\嫔妾给万岁爷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但哪怕心底再酸涩,众人也得收拾好情绪,面上不敢露出分毫。 玄烨挽着知韫从外头进来,径直到上头坐下,却不发一言。 ——他只是怕有人对她不敬才陪她过来,但他真的有点……不想面对。 他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眼,心底开始疯狂尖叫嘶吼——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为什么! 他现在恨不得给过去的自己一耳光,让你选秀,让你纳这么多人! 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嘤嘤嘤,珠珠儿,你千万别不要我。 * #春枝暮 那啥,感觉快把老康写成新品种哭包了(挠头.jpg)大家在看嘛?麻烦吱个声呀????? 第149章 宫锁心玉(57) 玄烨此刻莫名的沉默寡言。 但很显然,知韫并不想任由他这般沉默寡言。 她环视了一眼在座的环瘦燕肥的美人们,然后戳了戳玄烨,眼神示意他介绍一下,要不然她一个都不认识。 玄烨:“……” 亏他还担心她心里不舒服。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玄烨心底五味杂陈,却不曾表现出来,只是轻咳一声,目不斜视道,“怎么?都哑巴了?主子娘娘跟前,也不说说自个儿是谁!” 众妃:“……” 不是,虽然你是皇后,但你也不能这么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啊!你难道没有了解过后宫的情况吗?别的不说,好歹她们这些有名有姓的总得认得吧? ——入宫这么多年竟然还要自我介绍,这么多年都白混了呗!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忍着心酸,在贵妃的带领下给自个儿做自我介绍。 “臣妾永寿宫贵妃钮祜禄氏。” “臣妾延禧宫惠妃纳喇氏。” “臣妾翊坤宫宜妃郭络罗氏。” “臣妾钟粹宫荣妃马佳氏。” “……” 一轮下来,知韫勉强也能将人和脸给对应上了,于是满意地点点头。 “如此,本宫也算记得诸位是谁了,往后见了,倒也不会闹出尴尬来。” 众妃:“……” “虽说宫中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但本宫素来喜静,也不爱见生人,尔等便只需初一、十五过来请安便可。” 她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划过,温和地笑了笑,“想来你们也过惯了不必晨昏定省的日子,若日日过来,怕也不习惯。” 巧了,她也不习惯早起,如此也算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 众妃:“……” 贵妃和三妃对视一眼,突然有点坐立难安——这新后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打量着给她们上眼药吧? “娘娘此言,臣妾等愧不敢当。” 贵妃恭谨道,“娘娘体恤我等,自然是我等的福分,可娘娘越是宽宏,我等却越是不能恃宠而骄。给中宫晨昏定省,是我等为妃妾的应尽之责,岂敢有半点怠慢?” 什么叫是她们不习惯晨昏定省? 你别瞎说啊!她们可习惯了! 知韫:“……???” 我是这意思么? 不是她说,人与人之间能不能真诚一点,不要这么被害妄想症? “贵妃果然知礼,只是……” 她顿了顿,挑眉笑道,“既然知道是本宫的体恤,不若好好谢恩?” 而后,她转头看向玄烨,柔柔笑道,“万岁爷,您说呢?” “嗯?” 玄烨还是头一回被她这么“恭敬”的称呼,别提多别扭了。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笑道,“自然都听珠珠儿的。” 说罢,他转头就换了一张脸,“皇后的话都没听见?既然连主子娘娘的恩典都不知道领着,那朕看这晨昏定省也不必免了。尔等每日到坤宁宫外头磕个头,莫要扰了主子娘娘安睡。” 要他说,还是他家珠珠儿太过心善,才叫这些人蹬鼻子上脸! 众妃:“……” 艹! 还不如刚才皇后提起她们就应下算了,现在可好,每天都得来磕头。 感情皇后刚才真的没别的意思啊? 第150章 宫锁心玉(58) 众妃万万没想到,皇后说话虽然“不好听”了点,但人家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单纯不想每天早起见她们而已。 现在好了,成了她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第61章 低位妃嫔没什么说话余地,高位妃嫔面上不显,实际上气的肝疼。在坤宁宫的时候尚要强逼着自己露出感激涕零的笑容,回了自个儿宫里各个都拿瓷器撒气。 知韫却没心思管她们在想什么。 “好累哦。” 见完了所有要见的人,她直接往玄烨的怀里一倒,哈欠连天。 “累了就歇着。” 玄烨将小姑娘打横抱起,一边往寝殿走去,一边笑道,“方才便说叫她们都回去,偏你说要来见见。” “你的意思,怪我喽?” 知韫本合着眼皮伏在他肩膀上,这会儿眼睛一眯,抬手扯了扯他的辫子,语气中暗含警告。 玄烨:“……” 他默默闭嘴,只老老实实地伺候她。 等解了外裳、回到舒适柔软的大床,知韫惬意地滚了一圈儿,才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过来给她当人形靠枕。 玄烨失笑,心里却很受用。 他半点没有被当成工具人的自觉,干净利落地解了衣裳、上了床榻,紧跟着,小姑娘就滚到了他怀里。 “你跟你那太子,什么情况?” 知韫窝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方才开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不是都说你素来看重太子?怎么我瞧着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她睁着一只眼上下打量他,“是传闻非实呢?还是你……当了后爹了?” 玄烨:“……” “什么叫后爹?” 他轻轻地拧了拧她的脸颊,无奈道,“珠珠儿乖,别听那些不着调的混账瞎说,什么后爹后娘的,没的辱没了自己的名声。” “哦。” 她乖乖地应了一声,追问,“所以呢?” 虽然刚刚只说了几句话,但她也能看出来,太子对他这个父亲有敬畏有怨念,他对太子这个嫡子也是暗藏不满。 “太子……不像话了点。” 玄烨语意微顿,却也并不隐瞒,“他年幼时还好,这些年却越发荒唐了,我原还以为他是被带坏了,如今看来,当真是他自个儿扶不上墙。” 前些年玄烨总看索额图不顺眼,觉得他带坏了太子,现在却看索额图有点怜悯——摊上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主儿,难为他这个做叔公的一心为太子筹谋着储君之位的稳固了。 当然,原本玄烨最怜悯自己,总怕自个儿后继无人,现在他不怕了。 他动作轻柔地抚摸着知韫的小腹,语重心长,“珠珠儿,咱们的孩子,可不能像他哥哥一般,定然得给咱们争气才行。” 太子算是废了,日后还得看小儿子。 不过他和珠珠儿的孩子,定然是个出色的、能担负起重任的好孩子。 知韫:“……” 她一把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儿道,“胡咧咧什么呢?咱们昨日才大婚呢!” 孩子什么的,还没影儿呢! “那可说不准。” 玄烨眼神一瞥一瞥的,小声嘀咕,“说不准,孩子已经来了呢?” 明明昨儿夜里他那么努力。 知韫没听清,“你说什么?” 玄烨迅速改口,“我说,咱们日后多多努力,孩子总会来的。” 知韫:“……” 第151章 宫锁心玉(59) 大婚之后,知韫很是过了几天夜夜笙歌的颓废日子。等到玄烨结束了婚假开始矜矜业业的上朝,她才稍稍开始干正事儿。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正事要干。 六宫宫务一早就被玄烨收回来且疏理过了,她只要每天听一听回禀就行,至于其他的什么拉拢分化妃嫔、照拂皇子公主之类的事情……她没兴趣。 可总不好真当个摆烂的咸鱼吧? 知韫琢磨了一下,突然想到她还有一件能干的事情—— “玄烨!” 她兴冲冲地跑去了书房,扒拉来他手里的折子和御笔,往他怀里一坐。 “我问你呀,那个戴梓……现在还在京城么?” 她眨巴眨巴眼,“我好无聊的,你让他来教我怎么做火铳嘛!” 虽然不能手搓核弹,但学着手搓火铳,听着也很酷啊! “……不行!” 玄烨冷酷地拒绝了她。 “为什么?!” 从来没被他拒绝过的知韫瞪大了眼睛,表示她很受伤。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要什么都给什么,现在竟然连这点要求都拒绝。说!是不是娶到手就不珍惜了?” 她越说越气,站起来转头就要走,“哼!这日子没法过了!” 玄烨:“……” 小姑奶奶,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么? “珠珠儿,别走!” 他一把把生气了的小姑娘给扯回怀里,抱着就不撒手。 “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哼!” 知韫别开头,控诉道,“有什么好说的?你们男人,就是得到了就不珍惜!” 玄烨:“……” 虽然觉得很气很无奈,但自家媳妇儿,还是得宠着。 “珠珠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温声解释道,“那日大婚,你也见识过了,火铳这东西,杀伤力很大,一个不当心伤了自己,可不比磕着碰着那样养养就好。” 火铳要是炸了膛或是走了火,非得缺胳膊断腿不可,严重些甚至危及性命,这么危险的东西,他不可能答应让她碰。 “珠珠儿乖,若是无聊,咱们出宫去玩,去草原也好,下江南也好,都听我们珠珠儿的,好不好?” “不好!” 知韫努了努嘴,“我就想学!” 她抱着他的手,给他讲道理,“既然火铳用着会有危险,那我不动火铳不就好了?我就跟戴梓学设计嘛,这总不会伤到我自己。” 见玄烨还想拒绝,她微微眯了眯眼,猜测道,“难不成……你又把戴梓给流放了,所以才不肯答应我?”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冷笑一声。 “怎么着?现在这是又忌惮起人家是汉人了?” 少女勾了勾唇,阴阳怪气,“可不是当初说什么满汉一家的时候了!” 玄烨:“……” “谁说的!戴梓他好好的呢!” 一听她的语气不好,生怕她下一句就是“休夫”的玄烨就差把戴梓从火器营提溜到宫里来给他证明一下清白了。 “你啊!” 玄烨知道这丫头就是激他答应,他无奈地点了点她的眉心,妥协道,“在宫里弄这些不妥,回头咱们去畅春园住着,我在给你收拾个院子出来便是。” “人家就知道玄烨最好了!” 小姑娘的脸说变就变,转头就亲昵地扑上来,mua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咱们什么时候去畅春园呀?” 玄烨:“……” 他一下子就心软的一塌糊涂,“珠珠儿乖,我等会儿就吩咐下去,可好?” 小姑娘不过就是好学了点,也是好事嘛,大不了他平日里多看着护着也就是了,何必非要拘着她呢? 第152章 宫锁心玉(60) 玄烨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食言,旨意转头便下达了下去。 于是,等到晴川再进宫时,看到的便是宫人们收拾着准备搬家的忙碌样子。 “你可终于来了。” 知韫懒洋洋地倚在秋千上,见晴川过来便笑道,“若不是我叫人去寻你,你怕不是还不知道来陪陪我吧?” 晴川也没跟她生分,笑嘻嘻地凑上来,“谁叫咱们知知是嫁到宫里来了呢?上回来了之后,我可不大敢再来了。” 毕竟她上回可是被绑架进来的。 “出息!” 知韫哼笑一声,“那这回去畅春园,你跟我一块去,总不必怕了吧?” “畅春园?” 晴川眼睛一亮,“畅春园已经修好了吗?我也可以去吗?” 雍正还没登基,说不准都登不了基,号称“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她是看不到了,既然如此,去畅春园看看也好啊! “自然是修好了。” 畅春园于康熙二十六年修成,只是修成之后,先是撞上了太皇太后和孝懿皇后先后薨逝,后来又遇见了她忙着大婚,玄烨便一直不曾去住过。 “你为何不能去?” 知韫下巴微扬,挑眉轻笑,“此一时彼一时,晴川,你也该学学怎么仗势了,我在呢,你怕什么?” 晴川:“……” 她仿佛被击中一般捂着胸口,神情激动又感慨,“姐妹,你怎么就不是个男的呢?有你在,我以后谁也看不上了呀!” 哪个男人有她姐妹这么给力? 眼珠子一转,晴川期期艾艾、难掩羞涩地凑近,“那什么,这年头都是一夫一妻制,知知,你看我怎么样?” 一夫,一妻,很合理嘛! 刚好处理完奏折回来的玄烨:“???”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他原本阳光明媚的脸立马变得乌云密布,更叫他不可置信的是,知韫竟然还说可以!她竟然说可以! 第62章 该死的洛晴川,竟敢勾引他的皇后! “可以啊!” 知韫脚尖微点,秋千便微微晃动,她其实已经看到了玄烨,却只是微微侧头,含笑道,“只要你能说服他,我没意见哦!” 晴川:“……” “那还是算了吧。” 晴川莫名地感觉背后发凉,不禁打了个冷颤,悻悻道,“我可不敢跟他抢人。” 她现在还踩在人家的地盘上呢,回头真给人惹急了,他背着知韫给她套麻袋可就不好了。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玄烨从背后冒出来,直把晴川吓得从椅子上弹跳而起,一下子就躲到了知韫身后,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啊!” 晴川警惕地看着他,“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我……我我我……知知救我!” 玄烨的脸,黑沉如墨,死死盯着晴川放在知韫身上的手,咬牙切齿。 “把你的爪子给朕拿开!” “我不!” 晴川不仅不撒手,甚至还凑到知韫耳边当面蛐蛐他,“知知你看,他竟然当着你的面凶你的闺蜜!他今天敢凶我,明天就敢凶你!” 这能忍吗?这不能忍! 玄烨:“……” 他气炸了。 “你这是胡说八道!” 他转头委屈地看向知韫,“珠珠儿,她这是污蔑,是挑拨你我的感情!” 知韫:“……” 她面不改色,熟练地一边哄一个。 第153章 宫锁心玉(61) “你跟她计较什么呀?” 等玄烨坐到她身边后,知韫熟练地开始顺毛,“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么?我们三爷自然是最心疼我的,对不对呀?” 玄烨面色舒缓,“那是自然。” 他轻声冷哼,“咱们的情分,可不是旁的什么人能够挑唆的,死了这条心吧!” 知韫:“……” 她好笑的拍了拍玄烨的手,而后转头跟晴川提起正事。 “我跟他商量过了。” 知韫笑道,“预备着给你封个和硕格格,宫外我住过的那处宅子就给你作府邸,如此,日后往来也便利些,也省的你日后还要见人就行礼。” “我吗?” 晴川一愣,指了指自己,“我就不用了吧?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她犹豫了下,道,“知知,你不用管我的,等下前朝弹劾你,我过意不去。” “这就不必你操心了!” 玄烨就不爱听这种质疑他的话,立时反驳道,“珠珠儿如何都有我护着。” 他傲娇地睨了一眼晴川,“区区一个和硕格格而已,给了你,你就只管接着。” 晴川:“……” 虽然但是,莫名有点手痒。 她懒得跟这个幼稚的老男人计较,略有点踌躇地看向知韫。 知韫见此,知道她有话不好当着玄烨说,于是和玄烨低声说了一句,拉着晴川到了殿内说话。 “怎么了?” 她其实也有点好奇,“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知知,我不是不接受你的好意。” 晴川犹豫了下,道,“和硕格格就是郡主哎,我当然也想当当郡主,看看是什么滋味,可是吧……” 她咬咬唇,“我还想回家呢,如果我当了清朝的郡主,在历史上留了名字,是不是就永远回不去了?” 知韫一愣。 她是知道晴川想回去的,只是她没想到,晴川竟然到现在,想法还这样坚定,还期盼着或许永远不可能到来的一天。 也是,她还有家人在等着她呢。 “不要紧。” 知韫沉默一瞬,继而轻笑,“你先接了这个爵位再说,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将你的名字抹了也就是了。” “啊?” 晴川满脸都是“还有这种操作”的惊讶。 “当然可以啊!” 她轻轻捏了捏晴川脸颊上的肉肉,一边挽着她出去,一边愉悦道,“怎么?咱们洛大小姐视金钱爵位如粪土么?” “当然不!” 晴川含糊道,“今儿本姑娘也体验一把当郡主是什么感觉,回去之后我跟我妈说,她一定不敢相信她姑娘混得这么好!” 毕竟,不是哪个穿越女都能跟她一样抱上姐妹的金大腿的! 知韫:“……” 也行吧,知足安乐也挺好的。 晴川的封号定的是“汉阳”二字,取自“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是知韫亲自取的。 “怎么样?听着还不错吧?” 她先是冲晴川扬了扬眉,而后嫌弃道,“内务府也是,尽给我挑什么贤良淑德、温婉端庄之类的字眼,一点儿也不大气!” 不过也就她会这么说了。 换作是旁人,实惠都已经到手了,还搁这挑三拣四呢? 晴川非常领受她的好意,感动道,“知知你真好。” 要真封个“恭顺格格”,她会怄死的。 第154章 宫锁心玉(62) “内务府自然是按着惯例来,凡事也只求不出错就好。” 玄烨取了笔就干净利落地写了圣旨,写完丢给晴川之后,才笑着道,“珠珠儿不必管他们,回头咱们若是有了女儿,我一定给她挑一个最好的封号!” 见了鬼的贤良淑德、温婉端庄,他的宝贝女儿,还要受这些委屈? 他分分钟捏死驸马! ——玄烨真的老双标了。 晴川抱着圣旨翻个白眼:“……” 搞得你其他女儿的封号是什么精挑细选的好封号一样。 算了,看在这人双标的对象是她姐妹的份上,她就不吐槽了。 晴川虽然面上大大咧咧,但心里还是很有一杆称的,见事情已经说完了,她自然不打算留在这里当电灯泡。 ——都已经大婚了,她自然是盼着知韫和玄烨感情好的,这年头,离都不好离啊! 见她这么“识趣”,玄烨挑了挑眉,心里满意的同时,也乐意给她体面,一挥手就是大批的赏赐。 晴川:“……” 当皇帝的就是有钱。 等晴川走了,知韫随手扯下秋千架子上攀着的小碎花丢了他一身。 “你刚刚说什么呢?” 她笑嗔道,“晴川还在呢,尽胡吣!昨儿说儿子,今儿说女儿,感情不是你生!” 真当生孩子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怎么不是我生?” 这话玄烨就不赞同了,一本正经道,“诞育子嗣,自然是父精母血,若无你我共同努力,哪里来的孩子呢?当然,珠珠儿作为十月怀胎、孕育孩子的母亲,自然是最辛苦的。” 他嬉皮笑脸地凑上来,“所以啊,我与孩子们都要好好敬爱珠珠儿,不叫珠珠儿受半点委屈才是。” 知韫:“……” 她笑骂道,“你还要不要脸?” 玄烨满脸不解,振振有词,“男女欢好乃是天道伦常,这怎么能是不要脸呢?” 他觉得自家珠珠儿就是太过于害羞了,没关系,以后就好了。 知韫:“……”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你再胡吣,信不信我让你睡书房?” 知韫笑着横他一眼,而后道,“孩子……有一个就够了。” 她垂了垂眸,扯唇道,“如此,我也能多陪陪你们。” 虽不知她为何心情低落,但玄烨也不再同她玩笑。他将小姑娘打横抱起、叫她靠坐在自个儿怀里,抵着她的发间,握着她的手。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咱们可是要长长久久地相伴到老的。” 只是说是这么说,他到底比她年长了这许多,日后待他去了,她是要做太后、在新帝的奉养下好好享享清福的。 有孩子也好,没孩子也罢,他总能替她安排周全的。虽然他确实想要一个他和她的孩子,但是,她最重要。 玄烨声音喑哑,“若要用你的康健来换孩子,我宁愿不要。” “你想哪里去了?” 知韫一回神就见这人满脸悲壮,又是觉得动容又是觉得好笑。 “我警告你啊,不许咒我!” 她玩笑着缓和气氛,“若日后有了孩子,你可不许摆着脸吓唬他们!” “当然不会。” 玄烨爱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笑着保证,“无论男女,皆是我此生的挚宝,我会将最好的都给他们。” “这还差不多。” 知韫满意的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就见一个小太监凑到李德全边上说了什么,而后李德全微微变了脸色,走近回禀。 “万岁爷,娘娘,方才汉阳郡主出宫时,遇上了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几位主子……起了争执。” 玄烨和知韫:“……” 第155章 宫锁心玉(63) 说起来这回的事儿,还是跟知韫有关。 晴川今日出宫,乃是先穿过御花园、再走神武门,而在途径御花园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八、九、十。 第63章 这三位阿哥如今正是招猫逗狗的年纪,再加上各个都有一个高位的生母或是养母,旁人也不同他们计较,因而行事间颇为恣意,混了个“紫禁城小霸王三人组”的名号。 宫里么,自来看重宠爱尊荣。 自从玄烨遇上了知韫之后,后宫所有人集体失宠,宫里跟冷宫没区别,哪怕她们不敢在知韫和玄烨跟前表露出分毫,背地里总有怨怼之言。即便当主子的不曾说出口,底下的奴才见到这种情况,私底下也有闲言碎语。 一来二去,就被这几个小的给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了。 人么,总是偏向于自己亲近的人的,再加上知韫本就鲜少接触他们,一时间,在几个小的眼里,几乎跟狐狸精没差了。 小孩子藏不住心事,他们几个又素来口无遮拦惯了,今日恰恰就被路过的晴川给撞上了。 这还了得? 她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姐妹被污蔑辱骂? 当然不能! 晴川才不管这几个是小孩子呢,撸起袖子就上去跟人“摆事实、讲道理”,八九十这三个开始被撞破时还有点心虚害怕,但怎么着也不肯输了面子,于是就这么吵起来了。 一边是皇子阿哥,背后站着贵妃和惠妃、宜妃,一边又是新封的和硕汉阳格格,代表着皇后,底下人审时度势,自然是在暗戳戳给晴川拉偏架的同时立马就去请人了。 ——万一让听到消息的贵妃几个先到了,叫这位汉阳郡主吃了亏,那回头可就是他们吃挂落了。 因着知道宫里的奴才最是生了一双利眼,知韫也不担心晴川真的吃亏,不过坤宁宫离得近,她过来的也不算慢。 正好见到晴川以一敌六,借着一张利嘴差点把护犊子的宜妃几个给气厥过去的场面。 “你放肆!” 宜妃本就是个泼辣爽直的性子,气性颇大,不比贵妃和惠妃能忍,当即柳眉倒竖、凤眼圆睁。 “一介民女,借着皇后的势封了和硕格格已是隆恩,你不感激涕零也就罢了,竟还在皇宫里头耀武扬威起来!” 她斥骂道,“再是什么格格,在皇子阿哥跟前也就是个奴才,你仗着皇后,就敢欺凌皇子,还真以为皇后护得住你么?!本宫今日非得教教你什么叫规矩体统!” 宜妃育有三子,皇五子胤祺养在皇太后膝下,皇十一子胤禌病殃殃的、不知能否长成,如此,养在膝下又身体康健的皇九子胤禟最得她看重喜爱,哪里能忍他被“欺负”? 她目光在奴才们身上一扫,“来人!给本宫拿下这个狂悖的丫头!” “本宫看谁敢!” 见玄烨扶着知韫过来,一众左右为难的奴才当即大喜,忙转身跪下。 “奴才叩见万岁爷,叩见皇后娘娘!” 晴川得意地冲宜妃扬扬眉,宜妃差点被气个仰倒,但还是不得不缓和难看的脸色、跟着贵妃几个一起问安。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第156章 宫锁心玉(64) 御花园里呼啦啦跪了满地,玄烨随意一扫,也不叫起,只是挽着知韫去了凉亭里坐着,叫人给她上了茶水点心。 “晴川,过来坐着。” 知韫先是向晴川招招手,而后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宜妃。 “宜妃娘娘当真是好大的威风,本宫竟不知,这宫里竟是你在当家。” 不知怎的,知韫莫名很顺畅的说出了这句话,仿佛是从哪里听来的一般。 玄烨低声问她,“怎么了?” 她想了下没想起来,只摇了摇头。 “臣妾不敢!” 宜妃骨子里的气性上来,顶嘴道,“只是臣妾好歹也是四妃之一、皇子生母,她以下犯上、欺凌皇子,臣妾罚她有何不对?皇后娘娘难道要偏袒……” “放肆!” 随着一个茶盏噼里啪啦地碎在宜妃跟前,玄烨的冷斥声响起,“郭络罗氏,谁给你的胆子,对皇后不敬?” 宜妃面色一白,喏喏不敢言。 贵妃和惠妃冷汗都下来了,连忙俯首,“万岁爷息怒!” “息怒?” 玄烨凤眸一扫,“在这皇宫里头,当着朕的面,尔等都敢不敬皇后,背后还不知如何忤逆,叫朕如何息怒?!” 玄烨被气了个仰倒,知韫倒还好,甚至还有心情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本宫就是偏袒了,又如何呢?” 什么对的错的,她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宜妃等人,哪怕是晴川仗势欺人,她们也得给她乐呵呵地忍着、接着! 再说了…… 她的目光从几个眼神慌乱、明显心虚的小孩身上划过,柔柔地笑了笑,“你们做额娘的都能无条件偏袒自个儿的孩子,本宫为何不能?” “就是嘛!” 晴川先是感动于自家姐妹的维护,听到知韫的话后,立时站出来反驳宜妃。 “明明就是他们在背后说知知的坏话,还弄得是我欺负小孩一样!” 她呵呵一笑,“就是有你们这样的额娘护着,所以小孩子才不能明辨是非。” 宜妃:“……” 贵妃和惠妃:“……” 完了。 三人闭了闭眼,心下发沉。 “是这样么?” 晴川的话,玄烨自然是相信的。他凤眸微凝,仿佛凝聚着风暴。 胤禩几个哪见过他发怒的模样,连说话都磕磕绊绊,“儿子……儿子……” “混账东西!” 他当即大怒,毫不留情地斥骂道,“大清以孝治天下,朕怎么就生了你们几个胆敢诋毁嫡母的不孝之子?如此孽障,莫不是朕不修德行的报应?” “万岁爷!” 贵妃泣不成声,“是臣妾没有教导好胤?,是臣妾之过,万岁爷,胤?还小,您……您宽恕他这一回吧!” “当然是尔等之过!” 玄烨的嘴,向来无差别扫射。 “是朕从前给尔等的体面太多了,才纵的尔等不知天高地厚!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几个孽障长成今天这般模样,是尔等做母妃的懈怠,亦是身边奴才的失职!” 他眸中竟是冷然与厌恶,冷喝道,“贵妃等三人,教子无方,着褫夺封号、各贬一等,禁足于宫中抄写宫规,无诏不得出。这几个孽障,都挪到阿哥所去抄写《孝经》,叫嬷嬷好好教一教规矩。至于他们身边的奴才,一律杖毙。” 第157章 宫锁心玉(65) 今日之事,到底只是几个黄口小儿引起的,说大也不大,往日里松松手也就过去了,如此惩戒,已是极重。 钮钴禄妃一直无宠,也能忍,哪怕心如刀割,但还是带着懵懂的胤?谢恩,连连保证定然会好生教导、再没有下一次。 郭络罗嫔从前得宠,从包衣宫女一路封嫔封妃,又在太后跟前有些体面,这会儿都还想再挣扎一下。 “万岁爷!” 她美眸微睁,不敢相信,“胤禟是您亲子,您怎么能这般绝情?” 这样小的孩子,被骂不孝、被罚抄写《孝经》,几乎断绝了他的来日。 玄烨眸光厌烦,“再降一等!” 郭络罗贵人:“……” 她难以接受,当场晕了过去。 一旁的纳喇嫔默默避开,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开口—— 真要说起来,这里头她是最无辜的一个的,毕竟,她只是养母而已。 纳喇嫔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 本来,她养着这个孩子,一来是主位之责,二来也是为了给大阿哥胤禔寻个帮手。这下好了,以后能不能帮忙还不知道,现在却已经一把把她从四妃之首给拉下来了。 辛辛苦苦十几年,差点一朝回到解放前,要不是还有之前同为四妃的乌雅贵人和郭络罗贵人垫着,纳喇嫔也差不多要晕过去了! ——荣妃真tm走运啊! 今儿个怎么就没把她给带上呢? 纳喇嫔越想越懊恼。 不行,得想个法子把她给拉下来,她们几个虽然不能一荣俱荣,但怎么着也得一损俱损才行啊! 玄烨自然不知道纳喇嫔心里再想什么,他骂完罚完之后心里就痛快了,眼见着这里的闹腾模样,不禁皱了皱眉。 “珠珠儿,咱们……” 他正想说回寝宫,就见晴川警惕地跳起来,看他的目光也很复杂。 他步子一顿,脸上的笑意有点僵住,猛地看向知韫,见她没什么不好的神色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儿太闹了,咱们回去吧。” 他心底懊恼。 早知道该避着她些,万一叫她吓着、或是想歪了可怎么好? “好啊。” 知韫以手支颐,漫不经心地看着。 方才他发怒时,她既不火上浇油,也不求情,只冷眼旁观而已。 直到这会儿尘埃落定了,她才悠悠道,“我记得,宫里曾有定下四妃六嫔的定例,对么?” “是有这规矩。” 第64章 ——虽然他没遵守过。 “既如此,眼下岂非妃位缺了两个、嫔位多了一个?” 见玄烨颔首,她莞尔一笑,指尖轻轻敲击桌案,道,“不若晋安嫔李氏和宣嫔博尔济吉特氏为妃,一个是从前的嫔位之首,一个是太后母族,应也当得起。至于剩下的一个嫔位……戴佳氏,如何?也算给七阿哥一点体面。” 她也不是什么被人骂了也无所谓的贱人,这几位既然下来了,就别想再爬上去了,不如挑几个对她恭敬的坐上来。 “都听珠珠儿的。” 她既开口说了,玄烨自然无有不应。 知韫满意的点头,先命人送晴川回去,而后扶着他的手起身回宫。 至于前朝后宫会有什么反应,那是他的事,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若是他按不住,那就是他无能。 第158章 宫锁心玉(66) 都说前朝与后宫紧密相关,一口气有三位高位妃嫔和三个皇子阿哥吃了挂落,当然传到了前朝。 只是前朝的反应是有的,但说有多么波涛汹涌,那就不至于了。 毕竟有前头的太宗和先帝爷的榜样在,各位大臣们在见识到了皇帝陛下压制非议也要立知韫为后之后,便已经手动将心理底线拉到最低,除非涉及到自家的根本利益,否则他们都不会站出来跟皇帝硬刚。 今儿这事儿听着挺严重,实际上也就牵扯到钮祜禄氏、乌拉那拉氏和郭络罗氏这三家,顶多再加一个觉禅氏。 可问题是,纳喇嫔和郭络罗贵人都是包衣出身,觉禅氏比她们还不如些,这里头也就一个钮祜禄氏是真真正正的大族。 然而,如今钮祜禄氏的当家人是阿灵阿,虽然同钮钴禄妃同为遏必隆的子女,但一个是三继福晋巴雅氏所出,一个是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所出,不仅关系不咋地,还很有些仇怨在。 阿灵阿好不容易才从钮钴禄妃的同母兄长法喀手里夺到了一等公的爵位继承,指望他站出来替钮钴禄妃摇旗呐喊……那可就有的指望了。 人家不仅不想站在钮钴禄妃身后一条路走到黑,甚至还很想换一艘船。 他从前娶得是乌雅贵人的妹妹,现在却觉得,那位新封的汉阳郡主,很适合做一等公福晋嘛!汉人不汉人的不打紧,他就单纯的觉得这姑娘性子爽利,对他胃口! ——绝对不是想跟万岁爷当连襟。 不知道有人打她主意的晴川:“???” 你不要过来啊! 总而言之,站出来弹劾的纳喇氏和郭络罗氏份量不够,有份量的阿灵阿,不仅混不吝,还有自个儿的小心思,还没闹腾起来,就轻轻松松地被玄烨摁下去了。 玄烨对此自然是满意的。 但李光地等汉臣就有点遗憾了—— 多好的机会啊?他们就等着这群满洲勋贵站出来、然后被收拾呢。 理由都是现成的,不敬嫡母、不尊中宫,放到哪朝哪代都是错处。 他们这是维护正统! 至于作为前·正统的太子殿下…… 对不起,不认识,咱们以后别联系了,我怕皇后娘娘误会。 一众汉臣的态度,玄烨看得明白,明珠等满洲重臣也一清二楚。 “万岁爷这是要易储啊!” 被赶回家吃自己的索额图暂时还没有被起复,他也对起复不抱有希望。 ——若要动毓庆宫,自然要先剪出毓庆宫的羽翼,作为太子的叔公,索额图首当其冲。 这些日子,越听宫里的消息,索额图就越心情沉重,直到此刻,他意识到太子的处境竟无比危险—— 作为母族的赫舍里氏在之前的立后之争时就被重创,作为妻族的瓜尔佳氏……这还没嫁到毓庆宫呢,就一副大厦将倾的架势,怕是关起门来琢磨着与他们割席呢。 至于最维护正统、嫡长的汉臣……再如何,也比不上皇后是汉人呐! 她的孩子,流着汉人的血,这些汉臣甭管党派之争,都会拥护他。 “不行!” 索额图阖了阖眼皮,“得想个法子啊!” 不能让瓜尔佳氏寻到机会下了毓庆宫的船,当然,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让皇后……无子。 第159章 宫锁心玉(67) 索额图在自家府邸里怎么筹谋暂且不提,内务府终于筹备好,玄烨和知韫便奉着太后一道往畅春园去了。 太后原是不想去的,人家夫妻俩恩恩爱爱的,她凑上去怎么回事? 但话又说回来,满宫的妃嫔都被丢在这紫禁城里,太后也不想留这儿当老妈子,不如去畅春园里看看新鲜的景儿,也清静清静。 更何况太后也知晓,大清以孝治天下,没有撇下太后自个儿去园子里的道理,若不然,回头被有心人当做攻讦皇后的由头,她平白惹了一身骚不说,还得罪了儿子儿媳。 于是,坚决不给自己惹事的太后便拉着妹妹淑惠太妃一道跟着去了。 至于其他人,全都留在紫禁城里。 什么? 你说新封的安妃、宣妃、成嫔这三位娘娘还没行册封礼? 嗐!这也值当拿出来说嘴? 虽然册封礼上帝后和太后都不在显得不那么庄重,但既然实惠都到手了,还要啥自行车呢? …… 畅春园前身是明朝的清华园,于康熙二十六年建成,整个布局依照皇宫定式,前朝后寝,井然有序。 园子有五个大门,正门位于南墙东侧,又叫大宫门,其余四门分别是大东门、小东门、大西门和西北门。园内则分中、东、西三路,中路说来是最要紧的,代替乾清门作为玄烨听政之所的九经三事殿就在大宫门的后面。 二宫门之后,是春晖堂、寿萱春永殿,最后是皇太后住着的后罩殿。 今日是玄烨下朝之后出发,因着大队人马,难免耽搁时间,到了畅春园是已是午后时分。二人先奉了太后到后罩殿休息,又回春晖堂收拾了一下,才有心情看看园子里的风景。 “咱们往后是住春晖堂么?” 园子里的风景自然不是紫禁城可以比拟的,哪怕一路过来有些烦闷,一到园子,入目皆是烂漫景致、呼吸之间亦是清新异常,整个人都松快了。 “可是不喜欢?” 玄烨揽着她腰身、护着她脚下,闻言笑道,“偌大一个园子,哪里不能住?咱们暂且先在春晖堂住几日,回头你觉着哪里好,咱们再搬过去。” “那好,回头我好好挑一挑。” 知韫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握着清风,随口道,“春晖堂这边到底离九经三事殿近,太正经了些,景致比别处也逊色些,既然咱们都出来了,还是寻个风光好些的住处。” 她歪头想了想,隐约记得历史上玄烨应是挑了清溪书屋作寝宫的,既如此,回头重点看了看这处院落吧。 “对了!” 知韫突然想起来他之前答应她的学火铳之事,忙问道,“戴梓什么时候过来?你给我挑的院子在什么地方?” “哪就这么急了?” 玄烨也没想到,她的兴趣竟然延续了这么久,不过他之前的话也不是糊弄打发她的,自然不惧她的问话。 “珠珠儿先歇几日,我回头就命他过来,至于院子,珠珠儿随便挑就是。” 知韫一想也是。 反正畅春园空的很,她一口气占八个都没人管她。 见她满意地点头,玄烨心下好笑的同时,不禁玩笑道,“若珠珠儿当真研究出什么来,回头征噶尔丹时,便算珠珠儿大功一件!” “那是!” 知韫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挑眉笑道,“你不许小看我,回头我……” 话说一半,她神色微凝。 “你要亲征了?” 第160章 宫锁心玉(68) 噶尔丹是厄鲁特蒙古分支准噶尔部的首领,为割据西北、统治蒙古诸部,他与沙俄暗中往来,在其怂恿支持下,屡屡兴兵边境。 在大清已经成功平三蕃、收台湾的放下,噶尔丹可谓成了玄烨当下要解决的心腹大患。 三次亲征,终是击溃噶尔丹主力、使其兵败之下绝望而死。既成功阻止了准噶尔的东进,又将喀尔喀蒙古并入版图,也为乾隆年间平定准噶尔奠定基础。 ——幸而她当年历史课学的还算不错,哪怕这么多年了也还有些印象。 “什么时候?” 她当然不可能阻止,甚至还巴不得他能一战而胜,别磨磨唧唧地亲征了三回还没给彻底解决,最终还是到章总手里才把它打成地名。 “约摸是这两年吧,得看战机。” 不知道为什么,玄烨总觉得他家珠珠儿这会儿看他的眼神带着一点莫名的嫌弃,难道是觉得他打不来仗么? 不应该啊! 他不说有成为世间良将的资质吧,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纳闷之下,他不禁问道,“珠珠儿,你可是觉得我会败么?” 第65章 这么一想,他难免有点郁卒。 “那倒不至于。” 知韫双手环胸,从上往下地细细打量他许久,才在人紧张的目光中道,“注意自个儿的安全,再然后,打出个大胜来。” 她微微挑眉,“啧”了一声,道,“如果还要把这玩意儿留给孩子来接手,那我会觉得很丢脸的。” 一个大一统王朝对一个蒙古部落,竟然还要祖孙三代接着来,虽然对方也是经历了噶尔丹、策妄阿拉布坦、阿睦尔撒纳几代首领,背后还有沙俄鬼鬼祟祟地插手,但有top癌的知韫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 ——虎躯一震、横扫四方才是她想要的feel有木有?! ——实在不行,手动给自己安上一个霸王色霸气嘛! 玄烨:“……” “我一定不让你觉得丢脸。” 玄烨怎么办嘛? 从认识到现在,她就对他提了这么一个要求,还能说做不到吗? 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对!就要有这个信心!” 知韫非常认可他这积极的态度,眉开眼笑地往他怀里一跳,扒拉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语重心长。 “爱新觉罗·玄烨同志,组织,也就是我,对你十分看重,也十分信任,请在未来继续努力,为组织争光!” 她柔和了眉眼,双手环着玄烨的脖颈,甜甜笑道,“我的三郎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呀?” 玄烨:“……” (血量-1-1-1-1-1) 他晕晕乎乎的,仿佛踩在了云端,只知道满口答应、拍胸脯保证。 ——虽然现在有的脑子发晕,但玄烨也没丢了脑子,自然是看的分明。 眼前这小姑娘,她慕强! 超级慕强! 能让她喜欢的,得是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那一挂的。 尤其是对外战争方面,如果能平定边患甚至开疆拓土,那这个人在她眼里就自带光环,blingbling亮瞎眼的那种! 所以—— 什么噶尔丹?什么准噶尔? 他们死定了! 沙俄来了也不能阻止,他说的! 第161章 宫锁心玉(69) 最后知韫挑了东路的观澜榭作为她的火铳研究基地,一来风景好,二来,也离她们最终定下的寝宫清溪书屋近。 晴川听说之后,十分有兴趣,连夜搬进了园子,捋袖子表示要为军事现代化的推进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回头最好搞一搞蒸汽机。” 漫无目的许久,她终于找到了一个人生小目标,“万一我回不去,指不定后世人的小孩能从历史课本上看到我!” 她托着腮,满脸畅想,“华夏蒸汽机之母、近代化先驱,听着就很酷!” “那敢情好啊。” 知韫勾了勾唇,“不过,你会么?” 一语暴击,晴川蔫巴了,“我就知道蒸汽机的工作原理是热能到机械能的变换,主要是通过烧开水来操作,但具体怎么制作蒸汽机,我还真不知道。” 她当年也不是学理工科的,也就知道个皮毛,一深入就抓马了。 “知知,你会么?” 晴川其实无所谓,毕竟不会就不会,有人会就行。最起码在这年头,买办还是一种比较先进的思想,先买办再自研嘛! “不能说会,也不能说不会。” 知韫闻言,沉吟一会儿,道,“我以前还真研究过一段时间,没研究出来,放弃了,毕竟,这玩意儿还是要一定的工业体系的。” 毕竟是文科生爆改理科生,就算给她整个国家的力量,让她手搓工业体系也太为难她了。更何况,那时候还有更多比蒸汽机更值得花精力的事情等着她。 晴川:“……???” 她满脸卧槽,“姐妹,同样是穿越的,怎么咱俩的差距这么大?” 晴川郁闷了。 她家姐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马打猎手拿把掐,会种田、能看病,这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能试着手搓蒸汽机,她怎么能这么全能? “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晴川满脸郁卒,“姐妹,说出来让我平衡一下。” “那还是有的。” 知韫想了想,诚恳道,“我不会作诗,人家都说我匠气太重。” ——毕竟,他作诗也不咋地。 晴川对知韫“匠气太重”的评语没什么概念,她眼里关于诗人分两类—— “李白杜甫?” “您属实高看我了。” “那……章总?” “……倒也没拉胯到这地步。” 晴川表示懂了,拍了拍知韫的肩膀,安慰她,“这样就很好了,既不会有幸被选入教科书全诗背诵而被无数学子怨念,也不会因为差的太过于显眼而变成一个梗,多好啊?” 她感慨,“平平无奇也是一种福气啊。” 知韫:“……” 她无语凝噎一瞬,微微翻了个白眼,“我真的谢谢你的安慰啊!” 两人说笑一会儿,又转入正题。 “康师傅真的要去亲征了?什么时候啊?定下了么?” 晴川比较关心这个问题,“他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不会出什么事吧?” 此时此刻,晴川面容严肃、心情沉重,俨然已经脑补了一大堆关于反派一二三趁着男主不在的机会来为难女主、迫害女主的小说剧情。 知韫:“……” 真是很不错的想象力呢。 第162章 宫锁心玉(70) “诶呀你别光笑啊!” 见知韫不仅没当回事,竟然还被她给“逗”笑了,晴川顿时急了。 “我说真的,你别不信,我觉得这很有可能发生!” 她怨念地看着嘴角比ak难压的女子,嘀嘀咕咕,“虽然我觉得太子这小孩人还不错吧,但不能不承认,他跟你立场绝对相对,人又是储君,等你家康师傅一走,京城不就他说了算?” 听晴川这样分析,知韫神色严肃一瞬,又很快破功,噗嗤笑道,“你能不叫他康师傅么?我听了会觉得饿。” ——她都几十年没吃过方便面了,现在给她一碗老坛酸菜牛肉面,她能连汤炫,一滴都不剩的那种。 晴川:“……” 她转头,木木地看着眼前这大馋丫头。 老坛酸菜你也敢吃? 未免也太不挑了一点。 就你这娇贵的肠胃,不怕吃了以后肠胃炎进医院啊? 知·大馋丫头·韫见此,连忙摆手表示她错了,而后正色,道,“晴川,你太高估‘太子’这个名号了。” 她顿了顿,“储君,终究只是储君。” 一日不曾登临帝位,就一日不能彻底掌权,当然也……动不了她分毫。 见晴川懵懵懂懂,她也不想跟她讲这些弯弯绕绕的,只是转移话题,继续跟她探讨起关于火铳研发与改进的学术性话题。 小白兔还是不要懂这些了。 …… 天色渐晚。 知韫回清溪书屋时,玄烨正在书房批阅折子。夕阳西落,阳光透过窗斜斜洒在他的侧脸上,光影也染上了几分棱角,愈发显得他鼻梁高挺,嘴唇和下巴的线条尤为好看。 啧,认真工作的男人果然很帅。 想亲。 心里这么想的,她也这么做了。 她脚步轻快地走到他身后,搂着他的脖颈,小脑袋在他颈间蹭了蹭,又仰头吻了吻他的唇瓣。 玄烨原还想矜持一下,被她这么一惹火,他喉结滚动几下,果断握着她的手将人捞到怀里,热切地加深这个吻。 “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么热情?” 感觉到火气渐渐下涌,玄烨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他温柔地吻着她的鬓角,爱怜地看着她面若桃花、气息微喘的模样,笑道,“当真是受宠若惊。” “就是想了。” 知韫指尖轻轻扣着他薄薄的唇,笑吟吟道,“突然发现,你生的很好。” “今儿才发现么?” 玄烨挑了挑眉,笑道,“若真如此,那我很欣慰,我的珠珠儿竟不是看重我的容貌,那岂非看重我的内在?” 知韫:“……” “确实。” 她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像你这么不要脸的,我确实没遇见过,很新奇的,男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玄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要脸怎么了? 如果要脸就娶不上媳妇,那他宁愿天天都不要脸。 知韫:“……” 是她输了,还得再练。 “老实点。” 她一把拍开他开始“胡作非为”的手,笑嗔道,“今儿的折子还没批完呢!” 说罢,她窝在他怀里,饶有兴致地看他继续批阅奏折、认真工作。 第163章 宫锁心玉(71) 因着他有了亲征的念头,虽未明告,但亲近的重臣也都心知肚明。故而如今最重要的折子,都是一应重臣上奏的关于漠北的折子。 第66章 虽然说打仗这种事情,不能教条主义,更多的要看临机应变、临阵制胜,但也不是说完全就不提前研究了。 ——若真的一点都不准备,那么恭喜,大明战神的复刻版·大清战神马上就要闪亮登场了。 不过鉴于知韫对漠北草原的情况没什么研究,因而对这回的亲征也不发表什么意见,百无聊赖之下,她开始随手翻阅他桌案上的折子。 也是巧了,一抽就抽到了索额图。 这可真是孽缘呐! 在心底感慨了一句,她又兴致勃勃地翻开看了看,随后“啧”了一声,表示,“索额图倒还真是一颗红心向太子,跟他比,明珠就逊色了。” 毕竟明中堂说下船就下船,连声招呼都不跟前·大外甥讲一下。 “他又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前玄烨是很厌烦索额图在太子的事情上过多插手,现在却觉得还好,甚至还有心思寻点乐子看一看。 这大概就是因为心态变了吧。 “倒也没什么。” 知韫把折子递给他,笑着阐述索大人的中心思想与主要目的。 “他说,如今孝期已过,太子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将大婚提上日程了。” 顿了顿,她道,“他是真急了。” “多管闲事。” 玄烨听了只呵呵一笑,连折子都没打开看便往边上一扔,道,“太子的婚事,我自然会定夺,用得着他来瞎操心?” 他就不喜欢做臣子的这样不知分寸地插手主子的事情,跟知韫抱怨道,“索额图这么多年了,就这么个德行,从来就不知道改。” 从前他顾着太子的体面不得不忍,现在索额图还不知道收敛。 “那没办法嘛!” 知韫指尖挑了碎发卷了卷,替索额图说了句公道话,“他要是不站出来,那可就没人提太子张目了。” ——咦惹,有点怜爱老大人了呢! 玄烨一滞。 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 见他不说话,知韫随后问道,“那你怎么想?瓜尔佳氏……” 她只提了这个名字,便不再多说。 “不着急。” 玄烨淡淡道,“无论是太子,还是瓜尔佳氏,都年纪还小,不必急于大婚。” 若说原来,玄烨或许还对瓜尔佳氏将从太皇太后生前钦点的太子妃沦落为寻常皇子的福晋有点小小的愧疚,但现在,没有了。 ——瓜尔佳氏意图与毓庆宫割席的态度,既让他感到满意,毕竟他确实想要易储,也正在拔除毓庆宫上的附从;但也让他暗戳戳的不高兴,觉得瓜尔佳氏在嫌弃太子。 他啊,就是这么一变扭的人。 不被他喜爱的,无论怎么做都不对。 “人家小姑娘也没做错什么。” 知韫道,“婚事往后挪一挪,等尘埃落定了再说吧。” 日后,虽不是太子妃,也能做个亲王郡王福晋,差不到哪里去。 ——如果索额图和毓庆宫不要太戳到他的眼的话。 第164章 宫锁心玉(72) 时间一晃,到了康熙二十九年。 京中依旧安定,可漠北边疆的火药味却越来越浓郁。 暂且不提噶尔丹本人意图割据西北、统率蒙古的野心,北边的邻居沙俄也不满于雅克萨之战的失利与《尼布楚条约》的签订,暗戳戳地勾结噶尔丹搞事情。 毕竟,知韫当然不可能同意他们分明打赢了却要平白放弃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的条约。甭管那地方是不是人烟稀少,它就算是撒哈拉沙漠,也不许旁人染指半分! 她的态度摆了出来,玄烨自然对前往谈判的官员三令五申,沙俄既没能在战场上正面打赢,也没能在谈判桌上获利,气急败坏地转头就和噶尔丹狼狈为奸。 战事一触即发。 “啪——” 索额图一把把手边的茶盏摔了个粉碎,站起来跟个倔驴似的来回踱步。 “糊涂!糊涂!” 玄烨要亲征,京中自然要有人留守,索额图本想串联一下太子党仅剩的、实在没办法下船的“死忠”一起上折子请太子监国,可万万没想到,这都能被驳回! 不是,太子监国难道不合理吗? 你不让太子监国,难道让臣子自己干?又或者索性就放着大后方不管了? 哦,他还有好主意—— 可以让皇后监国呢! 去tm的! 你亲爹顺治爷立在交泰殿前的那块写着“内宫不许干预政事”这几个大字的铁牌牌,你看见了嘛?! 你个不孝之子! 虽然赋闲在家,但索额图觉得自己比从前官居高位、身兼数职时还要操心数倍,尤其是此时此刻,那叫一个心力交瘁。 但再心力交瘁,索额图也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玄烨在将京中权柄移交给知韫之后,放心地带着大队人马赶往漠北。 ——玛德,更烦了! 毁灭吧,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在回了紫禁城送了玄烨誓师出发之后,知韫又搬回了畅春园。 毕竟,无论是谁,在风光秀丽的天然氧吧住过之后,就不会想回到紫禁城去看那那四四方方的天了。 再说了,监国很辛苦的。 如果没有愉悦的心情和良好的睡眠,她怎么扛得住啊? “知知,你不担心吗?” 晴川托着下巴、目光呆滞地看着书桌上那堆得高高的奏折,不禁感慨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担心什么?” 知韫忙里抽闲看她一眼,“他原本就能打赢,现在换了咱们新研发的武器,那不更加手到擒来?” 她和晴川这两年跟戴梓也不是白干的呀,不是将武器现代化水平提升一大截的,但起码也是有进步的。 “我现在就盼着他赶紧的回来,这活儿我是一点也不想干了。” 知韫将批完的折子一甩,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双脚往桌面上一搭,从身体到灵魂都显露出颓废摆烂的气息。 “权力这玩意儿,没拿到手的时候心里痒痒,真到手了,就觉得烦!” 晴川:“……” 凡,太凡了! “我又不是说他打不赢。” 晴川撇撇嘴,道,“我记得,他这回亲征的时候,好像会生病,还很严重,你不担心啊?” 知韫:“……” 第165章 宫锁心玉(73) 书房里安静一瞬,而后一声“砰咚”响,知韫连人带椅子后仰着摔在地上。 “哎呦!” 知韫痛呼一声,疼得龇牙咧嘴。 “知知!” “娘娘!” 晴川大惊失色,在门外候着的宫女听见动静也赶忙进来。几人手忙脚乱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甚至还有人着急慌忙地要去喊太医。 “回来!” 知韫揉了揉自己的腰,“不用找太医,我没事,都出去吧。” 宫女们互相对视一眼,福身行了一礼,便知趣地退到门外。 “晴川,你刚才说什么?” 知韫一把握着晴川的手,问她,“你说他这个时期会重病?” “好像是吧。” 晴川有点懵,“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知韫凝眉回想,但很遗憾,她对这一时期的事情记得的真的不多了。 算了,不想了,想这么多没用,怎么解决才最要紧。 “你还记得是什么病么?” 她问晴川,“或者大概的时间你有印象吗?” “好像……是疟疾?” 晴川挠了挠头,“知知你是知道我的,我也就雍正年间的史料看得多些,这个时期的我真了解不多。” “没关系,这样就很好了。” 知韫勉强勾唇笑了笑,随后扬声唤道,“来人!” 侍立在外的宫女立即推门入内,“请娘娘吩咐。” “立刻宣太医过来,除太后处必要留守的太医,全部宣召过来!” 她道,“还有传教士,也都给本宫宣来,动作要快!” 她记得,疟疾好像可以用什么金鸡纳霜来治,不确定,先问问吧。 “知知,你先别担心嘛!” 晴川见知韫沉默不语,便安慰道,“说不定他这回不会生病呢?咱们不是也没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我怕的就是这个!” 万一这人脑子一抽,打着不让她担心的主意瞒着她就完了。 “晴川,这几日会有点乱。” 知韫神色认真地看向晴川,“我送你到太后宫里,你安心在那里待一段时间,也算替我陪陪太后。” 晴川一愣,“你……” 知韫浅浅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晴川的肩膀,转身往前头去了。 “传凯音布、费扬古、陈廷敬、李光地等人立刻往畅春园议事。” 玄烨留给她的九门提督、护军统领等掌握京中兵权的重臣,外加最支持她的汉臣,有他们在,她自然可以安心离开。 第67章 但在离开之前,她得先防患于未然。 得她传召,凯音布等人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彼时,知韫已经在安排太医和传教士们商讨金鸡纳霜对疟疾治疗之效的同时,将玄烨这几日从前线送回来的书信都重新翻阅了一遍。 之前不知内情时不曾细想,还以为有几处笔迹潦草是因为他太忙太累了,现在知韫却不可控制地往坏处想。 “奴才/臣给娘娘请安。” 凯音布等人的到来打断了知韫的思绪,她回神,直言问道,“前线可有给尔等传了什么讯息?” 她的眸光落在几人身上,不放过他们的情绪变化,“本宫指的是,那些……让你们瞒着本宫的。” 几人神色微微一变,显然震惊。 ——这个震惊,不是震惊她为何问,而是她为何知晓。 知韫了然。 “混账!” 她咬着牙骂道,“他最好有点分寸,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他!” 第166章 宫锁心玉(74) 凯音布几人保持沉默。 全当没有听见他们皇后娘娘对远在前线的皇帝陛下的责骂。 “娘娘息怒,万岁爷也是不希望您过于担心罢了。” 本就不大赞同、只是君命难违的陈廷敬道,“只是圣躬违和,到底不利于安稳,京中还得娘娘做主才是。” 陈廷敬是真心觉得玄烨病得脑子里都是泡泡—— 心疼妻子、不想让她担忧,是没错,但也得看时候不是?眼下你在前线,万一病重得没救回来,那能不能见到最后一面都是小事,就怕你前脚走、后脚妻子就来陪你了。 怎么着,也得给他们安排妥当、控制局面的时间不是? 当然,陈廷敬可不是咒玄烨。 他比谁都希望他平安回来,毕竟,他们心心念念的、流着汉人血脉的皇子还没出生呢,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好的局面,他们是真的不想功亏一篑。 “本宫知晓。” 知韫阖了阖眼,道,“疟疾虽险,却并非全然不能医治,本宫稍后会带着人和药赶往行宫,至于京中,就托付给尔等。” 她眸光带着几分冷然,“旁的也就罢了,凯音布、费扬古,在本宫与御驾未归之前,盯紧了毓庆宫与赫舍里氏、延禧宫与皇长子这几处,若有异动,立刻拿下。” 凯音布与费扬古都是玄烨的心腹,此刻也不犹豫,“奴才遵旨。” …… 京城戒严的同时,前线也气氛压抑。 仗打到一半,御驾亲征的皇帝病了,这本就已经十分打击士气,偏皇帝患的还是疟疾,几日不见好不说,还愈发严重起来了,这下子,众臣琢磨地就更复杂了。 好在,前线不仅有明珠、佟国维兄弟等亲近重臣,还有裕亲王、恭亲王在,局面稳得住,战场上也未有失利。 寝宫之中,玄烨昏昏沉沉。 疟疾罕见难医,他又身份尊贵,随行的御医们开药也是谨慎至极、不敢轻易尝试。病了的这些日子,他一时浑身热得发烫、一时又冷的打寒颤,熬得唇色发紫,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李德全!” 再一次从混沌中醒来,他勉力让自己清醒几分,“京中可还好?” “万岁爷,您放心。” 李德全这几日也一直伺候着,熬得两眼发黑,这会儿,他一边端了温水给玄烨润润喉,一边叫他宽心。 “有娘娘在京中,自然安稳无事。” “她的本事,朕自然是晓得的。” 玄烨想勾唇笑了笑,却没什么力气,神色愈发黯然失落。 “朕……怕是回不去了。” 他的身体他心中有数,若再寻不到治疗之方,怕是撑不了多久。 “万岁爷!” 李德全抹了抹眼泪,劝道,“您宽宽心,御医们定然能寻到法子里,娘娘还不知道,她还等着您回去呢!” “还是别等我了。” 他的声音极轻,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若早知朕的命数这样短,当日,或许就不该非要娶她,放她与……一块儿也是好的,如今,却要连累她这样年轻便丧夫守寡了。” 只是,到底不甘心呐! 他好不容易才娶了她,还没和她相伴几年,却要永远的天人相隔,这叫他怎么能甘心? 上天为何这般见不得他好? * #春枝暮 上天:勿cue,这次跟我没关系。 第167章 宫锁心玉(75) 玄烨觉得自己整个人分裂成了两半。 一个他觉得爱就是放手,与其短暂拥有、却要留她一人,不如一开始就给她自由,他默默守护就好。 另一个他说去nm的放手! 他爱新觉罗·玄烨看上去是这么大公无私的人吗?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这简直比死了还让他难受。 他就是要娶她,哪怕相守不了多久,但百年之后,他俩还得埋一块! 但是……还是好难受啊! 思绪一路放飞到死后怎么埋的玄烨再一次emo了。 “李德全!” 他一边emo,一边开始每日例行打卡,“取纸笔来。” 若是断了每日的信件,她该担心了。 “万岁爷!” 见病殃殃的人竟然还想折腾,李德全急得直跺脚。 “万岁爷,您若是记挂娘娘,不若起驾回京吧。” 再不然,请娘娘过来相见也是好的。 “不行!” 玄烨果断拒绝,神情失落,“朕如今这幅样子,她见了该嫌弃了。” 他是知道的。 这丫头惯来爱好颜色,若他容色摧残了,当日也不会松口嫁他。眼下他病容憔悴,他不愿叫她见到。 当日武帝李夫人病重之时、拒绝面君的心境,他算是知晓了。 “李德全,若朕……你记得拦着她,不要叫她见到朕这狼狈的样子。” 如此,她日后再回想起来时,都是他好的一面。 李德全:“……” 要不然身份不对,他恨不得跳起来去摇醒他! 眼下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吗? 玄烨表示:是。 “兵权与暗卫我都已经转交给她了,还有那些汉臣,也都会支持她,太子愚钝庸懦,大抵是夺不了权的。” 他以一种明天就要死了的心境开始布置后事,“佟佳氏不必担忧;明珠和索额图争斗多年,不会反水;等之后,我在和二哥、五弟说明,他二人自会为她稳定宗室。” 玄烨半阖着眼眸,“李德全,你去取纸笔与大印来,我再为她留几道圣旨,这几道圣旨,不必藏着掖着,直接昭告天下。” 如此,这圣旨才不会因为他去了而被遮掩,她才能随时动用。 若太子不敬,她可废帝另立,若日后有看重的小辈,也可由她做主。 他信她。 她会在好好用这几道圣旨护着自己的同时,稳定江山社稷。 “万岁爷!” 李德全这下是真哭了。 ——他不想听这些要命的事儿啊! 玄烨不想搭理他,更不想看见他那张脸,于是费力地朝里翻了个身。 “她还年轻,不必为我守着。” 虽然心好痛,但还是要说。 他抹了一把眼泪,低声道,“但是你告诉她,养些小猫小狗逗乐无所谓,只是不许改嫁!以后还是要来陪着我的。”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李德全:“……” 天老爷啊,您把我一块儿收了去吧! “爱新觉罗·玄烨!” 外头一阵喧闹声响,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风尘仆仆的女子面容含霜,带着几分外显的怒意一脚踹开门。 “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明儿就改嫁,以后也不和你合葬!” 玄烨:“……!!!”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不行!” 第168章 宫锁心玉(76) 知韫一路快马加鞭赶来,本就积压了一肚子的火气,刚到门口就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不仅一点也不感动,反而很想抽他。 “转过来。” 她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话。 “不是说不行?怎么连看我都不敢?” 刚刚气急之下支棱了一会儿的某人又缩回去了,背对着门口,语调含糊。 “珠珠儿,你出去吧。我还病着,你别过了病气。” 他在最不该犟的时候犟了起来,“李德全,请你主子娘娘出去,再叫太医好好替她看看,别沾染了病气。” 分明是他赶人,结果一副蔫巴巴的样子,仿佛是他受了委屈似的。 知韫差点被他给气笑了。 “娘娘!” 李德全一直心惊胆战的候着,这会儿见知韫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生怕她真一鞭子抽下来的李总管连忙凑上来替他该张嘴时不张嘴的主子解释。 “娘娘您息怒!万岁爷是惦记您,心疼您呢!您不知道,万岁爷哪怕病了,也是日日给您写信,生怕您担忧!” 第68章 “本宫用他这般关心?” 李德全不说还好,一说知韫更来气,“李德全,你出去。” 李总管面色讪讪,最后看了他那拿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主子一眼,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娘娘,这……” 才走了一步,他又小心翼翼回头,目光在她手里的鞭子上打转,欲言又止。 “滚!” 知韫喝道,“再不滚,抽你!” 李德全:“……” 李德全缩着脑袋出去了,跟在殿外候着的一众重臣对上了眼。 “娘娘生气了吧?” 作为行宫里最早见到知韫的人,隆科多难得和颜地拍了拍李德全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气撒出来就好了。” 说着,他还揉着手臂龇牙咧嘴地吸凉气,一边吸一边抱怨,“之前就劝万岁爷莫要瞒着,这下好了,倒连累我来挨鞭子。” 他表嫂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好脾气,抽起人来可真疼啊! 亏他表哥还天天跟他炫耀婚后生活有多幸福,什么眼光?一不小心被家暴的幸福吗? 李德全:“……” 李德全更担心了。 他家万岁爷……不会真被抽吧? 被忠心耿耿的李总管担忧的玄烨把自己蒙头盖脸的盖了起来,俨然一副任你怎么说、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度。 “珠珠儿,你去歇着,好不好?” 从被窝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带着几分颤意。 “你别担心,等……” “等什么?” 她冷着声音打断他,“等你哪天没了我也不知道,然后改嫁么?” 玄烨:“……” “不许改嫁!” “那你转过来!” “不转!” “那我改嫁!” “不许!” “那你转过来!” “我不!” “……” “我给你脸了是吧?” 知韫脾气一上来,握着鞭子的右手高高扬起,带着呼呼的风声,却顿止在被窝卷上空,停了几秒,她到底将鞭子往地上一甩,走到床沿坐下。 “爱新觉罗·玄烨。” 她露出几分脆弱与疲倦,“我真的很累,你能不能别气我?” 被窝卷一僵,而后里面的人手忙脚乱地爬出来,因着身上其实没什么力气,还差点被卷在被窝里困住。 “珠珠儿,我……” 第169章 宫锁心玉(77) “珠珠儿,你别生气。” 玄烨手足无措,面露慌乱。 是啊。 从京城到行宫,这样远的距离,她一路上该多辛苦啊?更遑论还要替他提着心,更是劳累。 “珠珠儿,是我混账!” 他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抬手就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下。 “你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若是不高兴,那你打我出出气也好,千万别闷在心里。” “既然知道,那你就别气……” 话还未说完,知韫一转头就见到了他被病痛折磨到憔悴的模样,瞳孔微缩。 “你……” “别看。” 玄烨堪称狼狈地别过头、躲避她的目光,分明眼底尽是痛苦,却仍强笑着,“我无事,真的,有随行的太医在呢。” “你……你要气死我啊!” 知韫鼻尖一酸,“都已经熬成这样了,你怎么能还瞒着我呢?是不是真的想让我来给你收尸啊?!” 她忍了忍,一巴掌拍在他身上,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哽咽。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瞒着我!爱新觉罗·玄烨,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有下一次,咱们就不过了!” “是我不好。” 玄烨试探着握着她的手,见她没抗拒,才珍重地捧着她的手放在胸前。 “珠珠儿,都是我不好,你别哭。” “当然是你不好!” 她瞪了他一眼,而后轻声道,“你别怕,疟疾也不是什么要命的病,我带了药来,已经命太医熬制了,等会儿咱们喝了药,好好休息,过几日就好了。” “好。” 玄烨这些时日一直得到的都是太医们无能为力的坏消息,此刻听到她带来的好消息,按理是该高兴的。 “珠珠儿,是我叫你操心了。” 他微微低头,失落道,“从前大婚时,我还说要替你遮风挡雨、叫你永远都快快乐乐的,如今,却是我最叫你操心。” “这是什么话?” 知韫伸手触摸他的脸庞,见他不自觉地想要瑟缩避开,微微一顿,继而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口吻轻语。 “你难道没有护着我么?夫妻之间,本就该相互扶持。” 见玄烨垂着头不说话,知道他现在心里不好过,知韫也不强求。 她向往常一样抱怨,“我这一路过来,风尘仆仆的,都脏死了。” 这年头的路都是黄泥路,寻常她们出行,都是要洒水清道的,如今没这条件,一路过来,风吹尘扬的,身上就跟积了一层黄泥灰一般,别提多脏了。 “不脏。” 玄烨捧着她的手,“我的珠珠儿,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姑娘。” “贫嘴!” 她冷哼一声,却到底缓了神色。 “你先好好休息吧。” 她站起身,拍了拍他的光脑门,轻声道,“我先去洗漱。” 玄烨乖乖地点头。 知韫便往外走了几步,到门口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上他的目光。 “今儿我是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才没跟你计较,但我的脾性可没那么好!” 她微微昂了昂头,眼尾上挑,“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 玄烨轻轻笑了笑,“我等着。” 第170章 宫锁心玉(78) 金鸡纳霜在许多年后,会被渐渐淘汰,毕竟医术不断发展,彼时已有奎宁、青蒿素的临床应用,但此时此刻,它无疑可以被称为治疗疟疾的特效药。 玄烨的身体确实不错,哪怕熬了这么多天,也没熬坏了底子。在用了金鸡纳霜之后,便渐渐康复了。 不止是提着心、吊着胆的太医们,裕亲王等一众亲贵大臣也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毕竟,金鸡纳霜是他们不了解的西洋药,如果不是知韫带来,在没有玄烨的命令下,他们是万万不敢用的。 ——太医的医术固然精湛,但用药却是最求稳健保守的。 疟疾本就罕见难医,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若就这样医不好,他们最终可能会死、也可能不会死。可万一太医给玄烨用了新药,还是一种西洋药,有用也就罢了,若出了事,那可是必死无疑,甚至还要牵连家人。 ——人,总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危。 玄烨本身就通一点医术,虽然对西洋药了解不多,但不妨碍他相信知韫,尤其是在行宫中同样患病的宫人们试完之后,他是抱着一种感动与珍惜的心境捧着药碗哐哐炫。 “皇后呢?” 又一日,玄烨喝完了药就开始找人。 这几日,知韫只吩咐人准时准点给他熬药送药,自己却是不曾过来。 “娘娘带着人出去了。” 李德全舔着笑脸,“娘娘常居京城,想是还没见过北地风光。” 玄烨微微失落。 “散散心也好。” 他勉强勾了勾唇,将药碗往边上一搁,“李德全,替朕更衣。”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这回的事,本就是他不好,她心里有气也是应当的。 他会好好的赔罪,求她原谅。 李德全:“……” 李总管真的想喊一句“祖宗”! 您看看您自个儿的身子吧,还没好全乎呢,还想去骑马?! 但李总管不敢。 幸好,有人来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呦,您这是要出去?” 隆科多从外头进来,才进门就见李总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逃也似的出去了。他摸了摸脑门,没明白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万岁爷,您寻娘娘啊?” 隆科多欲言又止,“咱们要不还是缓缓再去吧?” 他嘟嘟囔囔,“娘娘抽起人来可疼就了,您要不还是等身子好了再去找她吧?” 虽然要他看,就他表哥这样子,被他表嫂抽了也得笑着问她手疼不疼。 “她抽你了?” 玄烨施舍地看了他一眼。 “那不然呢?” 隆科多看他表哥,没忍住抱怨了一句,“我一早就劝您别瞒着,您非不听,这下好了,把人给气着了吧?” 他今天胆子格外肥,甚至还跟玄烨摆事实证明他说的很对。 “您看,表嫂带着人和药一来,您这不就好了?早知如此,之前的苦不是白吃了么?” 玄烨:“……” 我知道我犯蠢了,不用你来提醒。 第69章 “你表嫂抽你抽的好。” 他呵呵一笑,“朕也想抽你。” 隆科多:“……” 他讪讪一笑,默默闭嘴。 玄烨睨他一眼,正要赶他出去、收拾收拾去寻知韫,却听外头喧闹起来。 “八百里加急!” 李德全神色严肃地带着传信之人进来,那人扑通跪倒。 “万岁爷,太子殿下……谋逆了!” 第171章 宫锁心玉(79) “你,说什么?” 原本还心情颇好的玄烨笑意僵在唇角,目光沉沉地看着传信的使者。 风雨欲来。 在这个关头,哪怕是隆科多,都默默地往角落里缩了缩,在感慨太子和索额图胆大包天的同时,也生怕让自己成了他表哥的出气筒。 “回万岁爷,太子谋逆。” 那人将头低的不能再低,“自皇后娘娘出了京城后,索额图大人便常入毓庆宫,未有几日,太子殿下便声称……声称万岁爷驾崩,意欲在京城登基,眼下,已经被凯音布大人和费扬古大人暂且禁在毓庆宫。” 这结果倒也并不出奇。 玄烨自打起了易储的心思之后,便更加严格控制毓庆宫的势力,早年被他亲自拉拔到太子身边的那些人,如今也都被一一剔除。 真要说起来,太子身边,除了赋闲在家的索额图,竟无一人可用。 谋逆,也是需要资本的。 如此情形,如何谋逆? 太子和索额图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自家高地的水晶都快被拆了,自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不过是一场豪赌,赢家通吃,败者归于尘土。 若是玄烨当真驾崩,那么太子作为储君,登基乃是名正言顺之事,哪怕遭人非议几句,也动摇不了大局。 至于为什么不安安稳稳的等着,而是选择“赌”一把,则是因为忌惮知韫。 他们既害怕知韫凭借着皇后的身份和手中的权柄、甚至是玄烨给她留下的遗旨,另外挑选一个年幼的、好掌握的皇子登基,也害怕她虽扶了太子登基,却借着孝道与大义揽着权柄不放、叫他做个仰人鼻息的傀儡。 若先一步登基、掌握了主动权,等到他们收拢了京中留守的满洲勋贵,便有了同前线的重臣勋贵谈判的资本。 ——大家都是满洲人,还是很有利益交换的机会的。 这一回的行事,倒是有几分想要效仿皇太极逼死阿巴亥的意思。 只可惜,他们败了。 ——留在京城的,不是玄烨的心腹,就是知韫的铁杆,全然没有被太子与索额图拉拢的机会,自然是一露头就拿下。 “逆子!” 玄烨的脸色阴沉至极。 他登基多年,走过的桥比太子走过的路还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就这点小心思,哪里能瞒得住他? 可正因为猜到了,他才恼怒。 他知道,知韫和太子的关系平平,但他前脚走、后脚这逆子就想送她来陪他,这样的结果,玄烨还是不曾想过的。 毕竟,在他眼里,知韫从来没有说过太子的坏话,所有的想要易储的心思,都是他自己产生的,跟知韫有什么关系? 太子竟然连一个从未为难过他的、无子的嫡母都容忍不下! ——这简直是把玄烨的心肝脾肺都挨个地戳了一遍! 亏他之前还琢磨着怎么让知韫在他驾崩之后安稳度日,现在你告诉他想了也是白想?夫妻共死才是结局? 玄烨表示呵呵。 幸好他还没死,还能收拾这个敢动他心肝的逆子。 “不忠不孝的东西!” 玄烨站起身,面色沉沉,寒声道,“传旨,起驾回京。” 第172章 宫锁心玉(80) 八百里加急的马蹄声带来了惊动整个行宫的消息,玄烨一声令下,各处都开始动起来。 知韫得到消息的时候,尚在草原上骑马,远远见一波人匆忙过来,还以为是玄烨耐不住了派人来寻她。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这是裕亲王派来的人。 ——裕亲王一听到消息就暗道不好,生怕自个儿扛不住这弟弟的脾气,连忙拉个救兵过来救场子。 “太子谋逆,万岁爷大怒,王爷叫奴才请您回去看着点。” 知韫:“……啊?” 太子谋逆? 好小众的词语。 虽然史书上确实也记载了一些干过这事儿的猛人太子,但那些都离她太远,真真正正见识,这还是头一回。 毕竟整个清朝,她也没听过太子谋逆。 虽然整个清朝,其实也就只有一位太子,还是个二废二立的倒霉蛋。 ——啧,倒霉蛋出息了! 虽然被这消息给弄得一懵,但知韫也没耽搁,马鞭一扬就往回走,路上,又遇上了恭亲王派来的、佟国维佟国纲派来的、明珠派来的一波又一波的人。 被这么一搞,知韫神色一肃,还以为那人是被刺激到了、在前头无差别攻击,结果没走几步,就发现他自己亲自过来了。 知韫:“……???” 不是,你们在搞什么啊? “你可还好?” 她仔细打量他,问道,“我听了消息了,你没被气着吧?” 换作是她,刚从鬼门关出来,就被儿子这么一刺,也得气死了。 “无事。” 玄烨摇了摇头,显然已经冷静了下来,轻声道,“虽不曾预料到,但仔细想想,倒也不算无迹可寻。” 他们满人立国才多久? 实话实说,从皇太极起,几代的权位交替,就没有一个是平平稳稳的,他虽然八岁登基、还要面临四大辅臣,但已经这里头是最按部就班的那一个了。 归根到底,满人骨子里还没习惯汉人那一套,更喜欢按拳头说话。 而这一回,真正让他恼怒的,其实也不是太子想要在他“驾崩”之后迅速登基,而是……他容不下知韫。 ——当真是逆子! “那就好。” 知韫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才道,“方才裕亲王他们一连派了几波人来寻我,我还以为你气成什么样了呢!” 他身体刚刚好一点,那经得起这么气? “你别担心。” 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关心,玄烨眸底染上柔和,轻轻笑了笑,“我很好。” ——他确实很好。 初初听闻之事确实觉得恼怒,可冷静下来之后,他反而觉得,太子这回的谋逆……当真是好极了! 他早有易储之心,只是储君之位关乎国本,无论如何,都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足以叫天下人信服的缘由。 若是仅仅因为他私心更希望他和珠珠儿的孩子继承大统而废弃太子,到底于她声名有碍。投鼠忌器,他不得不等待时机。 原本还以为得等到他和珠珠儿的孩子出世,然后以幼子更具贤能的理由易储,眼下却是好了—— 他等待的时机被送到了他的眼前。 第173章 宫锁心玉(81) 康熙二十九年十月十九,御驾返京。 次日,玄烨祭告天地、太庙,称皇太子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无义无孝、寡廉鲜耻,秉性暴戾、骄纵不羁”,着废其皇太子之位,圈禁宗人府。 除此之外,毓庆宫上上下下被清洗,废太子的叔公索额图及其二子格尔芬、阿尔吉善等参与此次谋逆之人被诛杀,就连赫舍里氏在仁孝皇后薨逝后送进宫的平嫔也因母家之罪而自裁。 太皇太后生前定给废太子的未婚妻瓜尔佳氏一族跪于宫门前请罪,而后玄烨下旨,废除婚约、准其自行婚嫁,瓜尔佳氏石文炳一支仍归于汉军旗。 短短时日,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菜市口血流成河,甚至事态已经从诛杀附逆发展到了清洗朝堂的地步,京中风声鹤唳,一众贵勋臣属无不闭紧门户。 被圈禁在宗人府的废太子亦有懊悔,但更多的却是认命。 几年来,他战战兢兢,如今终于尘埃落定,哪怕他或许要在宗人府度过余生,但也好过在毓庆宫日日担忧到睡不着觉。 只是,到底连累了叔公一家。 不论旁人怎么看,索额图终归是一心为了他考虑筹谋的。 …… 废太子被圈禁宗人府,但外头的风浪却还未停止。 按理来说,废太子的势力在这里面被一削再削,这一回的谋逆又是刚露头就被秒了,哪怕把上上下下的人都从严从重处理,杀了这许多人,也该够了。 但事实是,菜市口的血仍未流尽。 废太子哪里来的这样多的党羽呢? 明珠等老谋之人虽初时未想明,但此时此刻,却已看得分明—— 从前那些在立后之事上站在玄烨对立面的、当时只贬了官或是让回家吃自己的,如今竟都一个带一个地被牵连了进来。 明珠悚然一惊。 第70章 几年前的事情,世人皆以为已经过去了,甚至连那些当事人都开始琢磨着跟坤宁宫拉关系、套近乎了,却不曾想到,万岁爷竟然还都记着! 这次的谋逆,不仅给了他废太子的理由,也给了他报复的机会。 所有的、敢对他的皇后挑三拣四、指手画脚之人,他都不会放过。 ——甚至世人都不会觉得这是皇后的缘故。 他们勾结废太子和索额图试图谋逆,当然该死啊! 什么?你说你没有? 死鸭子嘴硬,刑部和大理寺都已经审出证据,尔等就是跟毓庆宫关系密切、勾勾搭搭,还敢狡辩?! 什么?你说满洲勋贵本来就互相联姻? 胡说八道!那怎么就偏偏查到你、却没查到别人?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凡事多找找自己的原因! ——冒犯过皇后的人全部都死了个干净,但皇后,依旧清清白白、不染尘埃,如玉人儿一般高坐云端。 琢磨清楚的明珠抬手拭了拭额间的冷汗,只觉背后微微发凉。 还好。 还好当年的他很有眼色,一句对皇后不敬的话也没说过,要不然,他们万岁爷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把他这个索额图第一死对头都给弄成他的同党。 他算是长记性了。 以后啊,但凡牵扯到皇后娘娘,都得再三思索,千万别一不小心说错话。 皇后不计较,但万岁爷计较啊! 第174章 宫锁心玉(82) 就在明珠被吓得背后毛毛汗的同时,吓他的玄烨正委屈巴巴的窝在知韫身边,力求获得她的怜爱。 什么? 你说万岁爷大开杀戒,真正需要被怜爱的另有其人? 没眼色的东西! 一手养大的嫡子谋逆,平三蕃、收台湾时也算志同道合的老伙计索额图背叛,这也就罢了,这些时日里,满朝上下清理出来的附逆之徒的血都把菜市口给染红、数日不褪。 被这样的背叛,难道他不该伤心吗? 哪怕再是皇帝,可他也是人,他也有心,他也有肝,他也有感情! 知韫:“……” 是的呢! 虽然你们全家上了菜市口、丢了命,但我可是被背叛了啊! “有多伤心?” 懒洋洋窝在贵妃榻上假寐的女子睁开眼,笑吟吟睨他一眼,“不若仔细说说?如此,本宫才好判断究竟要不要‘怜爱’万岁爷呀!” 她半支起身子,一手支着额头,一手从他脸庞柔柔拂过,而后轻轻挑起他的下巴,眨了眨眼,笑意盈盈。 “我的万岁爷呀,您不说,我又怎么知道呢?对不对?” 女子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玄烨觉得自己仿佛喝醉了一般。 “自然是伤心极了。”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地贴在脸侧蹭了蹭,而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娘娘可莫要看我这几日茶也思、饭也想,其实这不过是表象,事实上,夜深人静之时,我常常质疑己身、不得安寝。” 他半跪在她身前,微微垂眸,“如今之计,唯请娘娘垂怜。” 言外之意,虽然我吃嘛嘛香、睡嘛嘛香、身体倍棒,但我其实还是会在半夜里你睡着的时候一个人emo的。 这是内伤。 得亲亲抱抱才能好。 知韫:“……” 心底觉得好笑,她确实也笑了出来,只是很快,她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如此,万岁爷当真可怜。” 女子的话中虽是怜悯,可语调中却透着满满笑意,她抬起身子微微靠近,轻声细语。 “所以,万岁爷可想与我……” 她这样温柔小意地看着他,姿态中又仿佛带着浓浓的邀请之意,玄烨立即就被蛊惑到了。 他喉结滚动几下,微微昂起头,吻上了她的唇,先是带着几分试探,渐渐的,染上了急切,开始深入。 只是,正当他渐渐沉醉之时,女子抵在他胸前的手微微使了巧劲儿,猝不及防之下,他立时倒跌着坐在地上。 “珠珠儿?” 情欲已起,蓦然被打断,他的眼底带着几分茫然与欲求不满。 “白日宣淫?” 知韫往后一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带笑意地调侃,“咱们万岁爷的圣贤书莫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玄烨才不管这揶揄呢,哼哼唧唧地凑上前,含糊道,“虽读圣贤书,可我非圣贤也,不过一俗人尔。” “那怎么办啊?” 知韫微昂着头,一根玉白的手指抵着他的唇畔,眼波流转,“咱们三爷接下来,可是不得不做圣贤了呢!” 玄烨:“……” 玄烨:“!!!” 第175章 宫锁心玉(83) 玄烨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而后,脸上的茫然神色转瞬消散,他猛地跳了起来,想触碰她的小腹却又不敢妄动,方眼巴巴地看着她。 “珠珠儿?” 他神色间仿佛酝酿着巨大的惊喜,一时间,竟连话也不会说了。 “我……我们……” 见他这般手足无措,知韫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没再逗他,只是握着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 “早上起来时不太爽利,便给自己把个脉,虽说我的水平还和太医相距甚远,但这总是不会看错的。” “什么?” 他立刻就急了,“早上就不舒服?那怎么不传太医来瞧瞧,也不同我说呀?” 他连忙往抬头扬声喊了句“传太医”,而后扶着她躺好,开始絮絮叨叨。 “身子不舒服,这可不是小事,尤其是你们女子,更不能不当回事。珠珠儿乖,日后若有哪里不爽利了,可一定要传太医来瞧瞧,总没坏处的。” 就比如他,原本还觉得身体康健,可一场疟疾,真让他明白了什么叫意外来临时有多猝不及防,若不是他平日里注重养生健体、日日不缀骑射,哪里能扛得住这么多日? 可见平日里养好身子多紧要。 “我不要!” 知韫拧了拧眉头,抱怨道,“我最讨厌喝那苦药汁儿了,偏偏我每回有个头疼脑热的传了太医,就都给我开一大堆的药,你还非得盯着我喝,烦人死了。” 她自己也不是对医术全然不懂,真有什么自己就会警醒着,可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哪里就到要喝药的地步了? 不过是太医们生怕她真出了什么事儿,索性给她来点养身子的补药罢了。 “虽是如此,可今日到底不同。” 玄烨神色无奈,“女子妊娠,何等要紧?怎么不召太医?若……” 他将不吉利的话都给咽了回去,可神情间显然是不赞同的。 “我自然是知道的。” 知韫又不傻,怎么可能真的怀孕了都不看太医,“只是我传了太医你就晓得了,我不过是想最先同你说嘛!” 说着,她把手腕往他眼前一伸,努了努嘴,“不然你自己把把脉看?” 玄烨:“……” 我看你其实是想看我笑话吧? 心中腹诽,但玄烨自然不会跟她拗,只是伸手握着她的手腕把脉。可他眼下情绪激动、得泼几盆凉水才能冷静,自然是把也把不准的。 知韫:“……” 算了算了,等太医吧。 帝后相召,太医自然来的极快。 几个老大人一路提心吊胆地过来,生怕是什么一不当心就医闹的疑难杂症,等到把了脉,各个喜上眉梢。 “恭喜万岁爷,恭喜娘娘。” 为首的老太医满面红光,“娘娘这是喜脉,约摸已经有一个月了。” 虽然方才就听到知韫说了,可此刻再得到太医们的确定,玄烨还是觉得一阵强烈的惊喜包裹住了他。 “珠珠儿,我很欢喜。” 他紧紧搂住怀里的女子,先是眼尾泛红,而后大颗大颗的泪水滚滚而落,最后哭的眼睛鼻子通红、一点为君的形象都没有了。 知韫:“……” 眼看着太医以及奴才尴尬地不知道该不该恭喜的样子,她突然觉得…… 有那么一点点丢脸呢。 第176章 宫锁心玉(84) 在万岁爷毫无形象的喜极而泣的同时,中宫有孕的消息传遍了紫禁城,而后自宫内向宫外扩散,如一阵风传遍了整个京城。 有人欢喜有人忧。 汉臣们自然是额手称庆,恨不得摆宴庆贺他们心目中的储君诞育,而旁的期盼着在皇后无子、太子被废的情形下捡漏的皇子外家们自然失望不已。 但总的来说,还是喜的人更多些—— 菜市口的血迹还没干透呢,大家伙儿其实也很怕自己也上去走一遭的。而如今皇后有孕,以万岁爷对皇后的爱重,不说大赦天下,起码也不会继续大杀特杀下去了不是? 这神通总算是要收回去了! 后罩殿里的太后这段时日总在小佛堂,听闻此消息,不禁念了一句佛。 第71章 “皇后总算是有喜了。” 太后眉眼间带着几分和蔼的笑意,一边打发嬷嬷赶紧的准备礼品,一边同身边的淑惠太妃及大公主道,“皇帝和皇后大婚也有两个年头了,是该有喜讯传出来了。” 皇帝自大婚起,就明摆着一副要让太子给皇后的儿子腾位置的架势,两年过去,太子都已经成了二阿哥了,若皇后的孩子还没影儿,那可就真要出事儿了! 哪怕平日里再不管事,事关储君国本,太后娘娘也是要关心关心的。 “姐姐这下可安心了?” 淑惠太妃笑道,“万岁爷正值壮年,皇后娘娘身子也康健,传出喜讯不过早晚的事儿。” 太后也不反驳,只乐呵呵笑笑。 “皇后有喜的时候也好。” 太后拍了拍伺候在身边的大公主的手,和声道,“既冲散了京中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也能趁着这桩喜事,给几个公主安排个好些的前程。” 太后是看明白了。 皇帝眼里只有皇后,已经全然没有旁的人站的地儿了。 眼看着养在身边的大公主也到了要指婚的年纪,太后自然要为这个孩子筹谋,免得她被不存在慈父之心的皇帝胡乱指婚了。 “皇玛嬷……” 大公主是恭亲王之女,因早年宫中一直没个养住的孩子,才抱养了进宫充作养女。她知晓自己的身份,平日里总是小心谨慎点此刻见太后这般替她考虑,不禁红了眼眶。 “好孩子,虽皇后喜静,可你平日里也可多做些针线活送过去。” 不求皇后用,只求她记得这么一人。 “你是养女,这是坏事,可也是好事,乖巧的孩子,皇后也会偏爱几分的。” 毕竟,人会对自己丈夫的别的亲生儿女心存芥蒂,却不会把一个从兄弟家里抱过来养的侄女视作眼中钉。 大公主乖乖点头,“孙女知晓。” 她自然也是要替自己考虑的。 但大公主显然忘了,她还有个亲爹,虽然这亲爹平日里算不上靠谱吧,但至少比他那皇帝哥有慈父之心多了。 寻了个好日子,恭亲王就进宫了。 “万岁爷,奴才……” 只是才行了礼、话还不曾说完,恭亲王就见皇帝陛下眼睛一亮。 “老五你来的正好!” 他拉着兄弟打算来个促膝长谈,开口就是,“你知道吧?皇后有喜了!” 恭亲王:“……” 失策了。 第177章 宫锁心玉(85) 自打玄烨进入了见谁就炫耀的阶段之后,亲贵大臣们都绕着他走,若非有必要的事情,绝对不往他跟前凑。 在这种关头,作为“贤王”的皇帝他二哥裕亲王就开始肩负起满朝众臣的殷殷期盼,担任传达沟通的使者。 裕亲王过来时,玄烨本还在清溪书屋陪伴知韫,顺便给还是个小不点的孩子坐胎教。 玄烨心里知道近来没什么大事,原是不想搭理他二哥的。毕竟,皇帝陛下已经过了狂喜炫耀的第一阶段,开始进入傻爸爸的第二阶段。 只是今日细雨绵绵,正是小憩的好时光。知韫嫌弃他在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一脚把他踹出来见裕亲王了。 “二哥有何事?” 被皇后娘娘赶出来的玄烨神色恹恹,虽人在春晖堂,可心和魂还没过来。 裕亲王唇角微抽,满心无语。 “中宫有喜,乃是大清之喜,万岁爷可有什么章程?” 也是奇了怪了。 按皇帝陛下对皇后腹中孩子的重视,怎么着也得来个大赦天下吧?怎么就没动静呢? ——当然,这本来和裕亲王没什么关系,只是前头发落了这许多人,其中不乏一些满洲大族的子弟,人家正盼着这大赦天下的好机会捞一捞自个儿呢! 提起这事儿,玄烨更郁闷了。 “皇后不允。” 他唉声叹气,“朕之前便想着大赦天下,可皇后说,岂能因一小儿而宽纵了那些恶徒,若真大赦天下,才是折了孩子的福气。” 知韫的原话是,犯了错就好好受罚,随便来个大喜事就免罪、减罪,对那些遵纪守法的老实人不公平。 裕亲王:“……” “娘娘重法度秩序,也是好事。” 裕亲王挑了挑眉,“只是皇上,您应当是不会就此罢了的吧?” 人是灵活的。 此路不通,难道还不能换一条么? “二哥知我。” 玄烨扬眉轻笑,“朕已经命内务府和户部开始筹备,既不大赦天下,那便做一下铺桥搭路、施粥赠衣之类的事,再减免百姓赋税,也算功德之事。而后再开一届恩科,也好补一补朝堂的空缺。” ——至于今年开了恩科,明年孩子生了怎么办……那就再开一届嘛! 裕亲王在心底算了算,默默叹气。 恩科也还罢了,只是以为皇后及皇嗣祈福之由做善事,动静小了自然不行,可一旦动静大了,这银子可就如水一般哗啦啦的流出去了。 ——大赦天下可比这划算多了。 “铺桥搭路之类的事,怕是要不少银子,再加上减免赋税……朝廷本就刚刚结束北征,国库可还支撑的起?” 虽然裕亲王不管户部,但银子嘛,面上谁都嫌俗气、不肯挂在嘴边,私底下一个比一个看重,裕亲王也是要吃饭的。 “二哥以为呢?” 玄烨眼底露出睥睨的神色,“二哥可知道,前些日子抄家,抄出了多少银子?户部和内务府眼下可不缺银子。” 他“啧”了一声,“罪人贪腐无度,如今能用这银两来为皇后积福,也算将功抵罪。” 至于往后么…… 不是还能再抄家么? 经历了这一回后,玄烨俨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帮人是真有(能)钱(贪)啊! 抄家也是真的上瘾啊! 裕亲王:“……” 弟弟,你还记得,你之前的梦想是做个“人人称颂”的“仁君”吗?现在为了银子逮着机会就抄家是要闹哪样? 第178章 宫锁心玉(86) 满朝文武还不知道转了性子的万岁爷即将成为他们的新噩梦,大家正走出废太子一案的阴霾、积极开始新生活。 “大公主的事,你怎么考虑的?” 孕期无聊,知韫左右无事,想起前些日子恭亲王的礼,便提了一嘴。 “珠珠儿你莫要操心这些。” 她在屋子里走动,玄烨便小心的护着,闻言也只道,“太医说了,孕期更是要放宽心、保持心情愉悦,乖,咱们不操劳。” 他皱着眉头,“老五也是,跟我提了也就是了,我还会不管么?何必还要来打搅你么?惯会胡闹,一点儿也不知体谅嫂嫂。” 知韫:“……” “劳”在何处啊? 她横了他一眼,“那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得天天躺在床上养着?” 玄烨:“……” 那也不行。 太医说了,怀孕了也是需要多运动的,若不然胎儿养大了,不好生。 “我知晓了。” 被“医嘱”腌入味了的玄烨本打算等她生了之后再下旨,见她提起了,也不拖延,道,“就封和硕纯禧公主,指婚达尔罕亲王之子、一等台吉罗卜藏衮布。” “如此也好。” 知韫点点头,“她在皇额娘膝下长大,嫁去科尔沁也算不错。” 别看罗卜藏衮布只是一等台吉,可一等台吉在藏语里是一等王爵的意思,这也意味着罗卜藏衮布是亲王世子、下一代的达尔罕亲王。 这是一桩很不错的婚事了。 “既然定下了,直接告诉恭亲王就是,非得等我来问。” 她横了他一眼,好笑道,“再说,你也忒夸张了点,一句话的事而已。” 她这样的也算操劳,那天底下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是在苦海挣扎了。 玄烨摸摸鼻子,不承认。 他哪里夸张了?明明就是谨遵医嘱! ——没错,万岁爷已经进入第三阶段,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如今还好些,前些日子才严重呢! 知韫月份大了,孕期反应越来越大,再加上天气热,她总是烦闷的很,有时连饭也不想吃,他就更担忧了。 万岁爷虽然没自个儿生过孩子,但他见过呀,多吓人呢? 想想难产而亡的仁孝皇后,再想想生了皇八女之后身子衰败、没多久就去了的孝懿皇后,玄烨那叫一个愁啊,茶不思、饭不想,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到最后,他的“孕期反应”比知韫还大。 她吐的时候他也吐,她厌食的时候他也吃不下饭,她半夜里睡不安稳的时候醒来就发现他坐在床尾替她揉腿肚子,瞪着俩眼睛到天亮,去上朝议事的时候眼底乌青一片。 不过有意思的是,自打他开始“孕期反应”之后,知韫倒是舒服了,吃嘛嘛香、倒头就睡,那叫一个容光焕发。 第72章 但凡见过玄烨的亲贵臣子,面上不显,回家之后没有一个不在揣测—— 他们万岁爷不会是被采阳补阴了吧? 要不然怎么怀孕的皇后神采奕奕,没怀孕的万岁爷却一天比一天憔悴呢? 这帮子太医也是,再怎么着,那也不能光顾着照顾皇后,却一点儿也不管万岁爷啊! 太医:“……” 第179章 宫锁心玉(87) 春去秋来,知韫也临近产期。 越到这个时候,玄烨就越紧张,萨满、高僧、得道真人等都已经被他宣召到畅春园,道、佛、萨一同上阵,日夜的祈福。 只是做阿玛的着急,孩子却是个慢性子,哪怕临近产期,也没半点动静。 “这个糟鸭掌不错,你尝尝?” 中秋佳节,因着知韫有孕,倒也没有大办,不过一些亲贵来吃个家宴。 只是赴宴者众,真正有心思欣赏歌舞、吃东西的大概只有知韫一个人了。她不仅就着歌舞吃饱喝足,甚至还想着转移阵地、陪着太后一起去听戏。 太后:“……” 这戏也不是非听不可,她年纪大了,很该回去早早歇息。 “珠珠儿乖,咱们先回去。” 玄烨轻声哄道,“若是想听戏了,我叫戏班子到清溪书屋来唱就是。” “那有什么意思?” 知韫不乐意了,“听戏也得大家一块儿啊!我一个人听有什么意思?” 她一个人听,分分钟睡着。 玄烨……玄烨更愁了。 小姑娘本就是被宠出来的性子,多说几句就要掉金豆豆,他哪里敢拦? 索性,孩子也知道他爹的想拦不敢拦的苦难,知韫才走了几步、还没来得及上辇,就扶着肚子脸色一变。 “玄烨。” 她声音轻飘飘的,“我要生了。” “哦,要生了。” 玄烨正愁怎么把人哄回去呢,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话从脑子里过了一圈,立时如惊雷一般炸响。 “什么!你要生了?!” 他顿时慌得跟他自己要生了一般,手忙脚乱地不知道怎么办。 “还不快扶皇后上辇、回清溪书屋?” 太后简直不忍直视,连忙吩咐,“赶紧的,吩咐太医候着,再叫接生嬷嬷备好热水。” 玄烨这才惊醒,一把将知韫打横抱起放在辇轿上,连声叫抬轿太监们脚步快些,他自己则是跟在辇轿旁。 “珠珠儿,疼不疼啊?” “珠珠儿,你别怕,我在呢。” 他绞尽脑汁儿地想要安抚知韫,知韫面色发白,忍着下坠的疼痛调整呼吸,却还要听他叽叽歪歪,立时怒了。 “闭嘴!” 玄烨本就精神紧绷,被她这一喝吓了一跳,自己踩自己地摔在了地上。 知韫:“……” 她虚空抓了抓,抓了个空,神色茫然,她刚才掐着的手臂呢? “万岁爷!” 李德全来扶他,玄烨猛地挥开他,恨不得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管朕做什么?皇后要紧!” 知道自家弟弟不争气、但没想到这么不争气的裕亲王深深叹了一口气,扯着恭亲王上前,一把架起了玄烨,免得他继续把脸丢的满畅春园都是。 等玄烨被架着回到清溪书屋时,知韫已经进了产房,接生姥姥在里头伺候,宫女们则端着热水来回穿梭。 玄烨脸色煞白,腿都软了。 “珠珠儿……” 他喊着人就要往里头冲,裕亲王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拦着。 “万岁爷!您不能进去!” 皇后生孩子,他进去裹什么乱?别到时候还打扰了皇后! “滚开!” 玄烨不听,挣扎着要推开他,裕亲王急了,招呼恭亲王一起过来拦,偏玄烨力气大,两个人都拦不住。 院子里吵吵嚷嚷,传到了里头。 “爱新觉罗·玄烨!” 知韫暴躁的声音传来,“你要是再胡闹,回头抽你!” 玄烨一僵:“……” 裕亲王和恭亲王:“……” 第180章 宫锁心玉(88) 皇后娘娘一声吼,万岁爷老实了吗? ——没有。 平日里自然是要听皇后娘娘的,可如今这般紧要的关头,他怎么能不进去陪着?了不起也就是被皇后娘娘赏一鞭子的事。 打是亲骂是爱,尔等俗人不懂。 于是,趁着裕亲王和恭亲王心神松懈之际,玄烨跟个泥鳅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房门口。 宫女嬷嬷们大惊。 “万岁爷不可!” “里头血气重,万岁爷不能进呀!” “万岁爷,产房需洁净,若是进了脏东西怕是要危及皇后娘娘!” 前头的话,玄烨只当她们是在放屁,但最后一句,听着还是很有道理的。 玄烨低头看了看摔了一跤后沾染上尘土的外裳,干净利落地就把衣裳脱了,穿着个里衣就挥开拦着的人进去了。 一时不察的裕亲王:“……” 他心累的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一边不忍直视地背过身去,一边朝傻愣的宫女们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在意这点细节。 幸好。 皇玛嬷她老人家前些年就去了。 要是她老人家还在,祖孙俩会闹成什么样子裕亲都不敢想,她指定隔三差五就被气的要去见太宗爷。 “珠珠儿!” 玄烨三两步奔到知韫的床头,见她额间生汗、面色发白,立时心疼坏了。 “珠珠儿,你是不是很疼啊?” 他轻轻的替她拭了拭额间的汗,又将手臂送过来,“疼就咬我吧。” 知韫:“……” 虽然不是很需要,但对他的表现表示满意,然而很快,她就觉得满腔欣慰喂了狗—— “不生了,咱们不生了。” 玄烨见她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模样,急得眼泪都下来了,语无伦次,“有没有孩子都不要紧,大不了抱养一个就是,咱们不生了!” “……你…给我闭嘴!” 知韫本还在顺着接生姥姥的指导慢慢地调整呼吸,听见这话,恨不得抽他。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她忙里抽空地瞪了他一眼,咬着牙道,“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 尽会给她添乱! “我不走!” 玄烨生怕有愣头青宫女真要过来赶他出去,连忙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委屈道,“珠珠儿你别赶我,我不说话了。” 添乱的万岁爷终于安静下来了,接生姥姥们便也强逼着自己当他不存在,继续动作麻利地给知韫接生。 若说之前怀胎的时候,瞧着这孩子是个慢悠悠的性子,可眼下要生了的时候,却也显得他急着出来。 宫口开的很快。 就在玄烨忍不住开始继续“珠珠儿,你疼不疼”地叫唤的时候,“哇”的一声,孩子终于出来。 “生了生了!” 接生姥姥们满脸喜色,“恭喜万岁爷,恭喜娘娘,是个健康壮实的小阿哥!” 玄烨正想高兴,却见知韫心神一松、昏睡了过去,他大惊,也顾不上刚出生的儿子里,大呼小叫,“太医!” 候着帷帐外的太医们刚松了口气,就听里头的叫唤,还以为皇后血崩了,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地进来一瞧…… “回禀万岁爷,娘娘无碍,只是有些劳累、才昏睡过去了。” 玄烨:“……朕知道了。” 第181章 宫锁心玉(89) 皇后生产何等大事,太后哪怕年纪大了,也来了清溪书屋坐着。 前头玄烨硬是进了产房,太后也只当没看见、不知道,安心坐在正堂,握着一串佛珠念着佛,替皇后祈祷。 裕亲王和恭亲王俩大男人倒是有点不自在,毕竟即便他们自个儿的福晋小妾生孩子,都未必像现在这样在产房门口一刻不停地守着。 但没办法,谁叫他们三弟(哥)不靠谱呢?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终于,产房里头传出一声婴儿啼哭,太后与二位王爷不禁精神一振,目露期盼。 这眼瞅着可是他们大清的储君啊! 太后和二位王爷就等着玄烨抱着孩子出来给他们瞧上一眼。 然而,等来等去,玄烨的人影儿没见到,倒是大宫女抱着小阿哥出来了。 “快抱给哀家瞧瞧。” 太后眉眼带笑,凑近瞧了瞧小阿哥,随口问道,“怎么不见皇帝?” “回太后,万岁爷正替娘娘清理收拾,命奴婢先将小阿哥抱出来。” 产房的血腥气重,自然要转移地方。 太后:“……” 太后转过头,当没听到。 “这眉毛和鼻子像皇后,可见以后是个俊的。” 裕亲王和恭亲王也凑近围观,“眼睛像万岁爷,都是凤眼。” 可怜的小侄子,你阿玛眼里只有你额娘,没关系,叔叔伯伯疼你。 第73章 那头,玄烨忙忙碌碌,替知韫清理了身子、又换好了衣裳,而后将人抱着到另一头的暖阁安睡。等他终于握着她的手温存够了,总算想起自己刚得的小儿子了。 他俯身在知韫的额间吻了吻,而后大踏步地出去。 他凤眸四处扫了扫,“小阿哥呢?” 太后抬抬手,笑道,“皇帝来,快抱抱咱们小十五。” 玄烨几个跨步,上前从太后处抱起了小儿子细看。 刚出生的小阿哥,红彤彤的、皱巴巴的,跟猴子屁股似得,但玄烨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瞧瞧这眉眼,瞧瞧这鼻子,跟珠珠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是珠珠儿为他生育的孩子。 是他的无上珍宝。 玄烨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心里的感动与激动将他整个人淹没。 “此乃我之第一子。” ——皇阿玛说的对,说的太对了! 年少不懂皇阿玛,如今才知道,长辈们的话都是有点道理的,句句真理啊! 他一边啪嗒啪嗒流眼泪,一边道,“传旨,皇子胤禝,嫡室所出,天意所属,器质冲远,风猷昭茂,宜乘鼎业,允膺守器,承天命,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荣亲王算个屁啊! 扣扣搜搜的,他和珠珠儿的孩子,合该值得最好的。 太后:“……” 裕亲王和恭亲王:“……啊?” 眼看着太后脸色都变了、一副要厥过去的样子,裕亲王连忙提醒。 “万岁爷,这是小十五!” 你醒醒啊!你tm的儿子多得是,就算不算早夭的,都还有十四个呢! 封太子也就算了,反正早就知道你的尿性了,但咱能别学先帝不? “二哥此言差矣!他们怎么能跟胤禝相比?!” 玄烨不满,振振有词,“他们都是康熙帝之子,唯有胤禝是爱新觉罗·玄烨之子,怎可一概而论?!” 裕亲王:“……” 太后和恭亲王:“……” * #春枝暮 虽然小十五,但第一子。 第182章 宫锁心玉(90) “朕之第一子”! 平日里乐呵呵的太后被刺激大发了,两眼一翻,当场就晕了过去。 “太后娘娘!” “皇额娘!” 场面一时有点混乱,太后身边的宫女嬷嬷呼天喊地,裕亲王和恭亲王也大惊失色,忙喊太医给看看嫡母。 沉浸在得“第一子”的喜悦里的玄烨一愣,而后眉头一皱—— “皇后诞育太子,太后欣喜过度,来人,送太后回宫休息。” 谁也不能坏了他宝贝儿子出生的喜气。 太后也不行。 …… 太后昏厥这一点小意外,并未引起太大波澜,皇帝开口,太后便只能顶着欣喜过度的名头养身子,至于事实…… 重要吗? 不重要! 太后因想起先帝与董鄂妃的“朕之第一子”旧事而被气晕不重要,他们万岁爷效仿先帝来了个“我之第一子”也不重要,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 真的!一点儿!都!不!重!要! (面容扭曲)(痛苦抱头)(发疯大叫)(阴暗爬行)(哈哈哈哈) 比他们更扭曲的,是被留在宫里的妃嫔和皇子们。 她们知道万岁爷爱重皇后,知道皇后的孩子生来就比旁的皇子尊贵,知道在万岁爷的眼里皇后之子远不是旁的皇子能比的……但,但也不至于如此啊! 皇十五子成了“第一子”,那她们生下的成了什么了? 哪怕一个是天上的真龙、一个是地上的伪龙也行啊,怎么着也别叫她们的孩子成了土里打滚儿的泥鳅不是! 听闻从畅春园传来的“喜讯”,紫禁城里的妃嫔,上至荣妃、钮钴禄妃,下至郭络罗贵人、布贵人等,各个抱着儿子哭的力竭声嘶、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长生天啊!这欺人太甚了啊! 从前太皇太后在时,她老人家因着太宗爷和先帝爷留下的心理阴影,所以见不得宫里有专宠的妃子,更见不得不是蒙古贵女的专宠的妃子。 可以说,宫里头得宠过的妃嫔多多少少都被“提点”过,从前她们年轻气盛,自然或多或少都对老人家有点抱怨,这会儿,她们不这么想了,开始怀念太皇太后起的好处了。 雨露均沾好啊!当皇帝的,专宠才是祸事呢!太皇太后,您英明啊! 长生天真是不长眼,怎么就叫您老人家就这么早早的去了呢? 呜呜呜~痛!太痛了!痛彻心扉! …… 前朝后宫的震动传不到玄烨的耳朵里。 忙,玄烨真的很忙。 胤禝出生第二日,玄烨命各部尚书至天坛、地坛、太庙、五岳告祭天、地、祖宗、社稷,颁诏天下,昭告天下黎庶及各藩属国,贺皇太子爱新觉罗·胤禝诞生。而后,命大赦天下(特殊修改版)、开恩科、免赋税,以示天下同喜、万民同乐。 怀着激动的心情,玄烨把朝堂上下支使的团团转,一应排场全部都往大了搞,怎么热闹、盛大、煊赫,就怎么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先帝荣亲王有的、他宝贝儿子一定要有,荣亲王没有的、他宝贝儿子也要有! 他和珠珠儿的孩子,值得最好的! 第183章 宫锁心玉(完) 作为皇太子,胤禝的洗三礼十分盛大。 其实按理来说,为显庄重,一应礼节摆在紫禁城会更好一点。 只是知韫还在月中,玄烨当然不可能撇开她带着胤禝回宫,毕竟儿子再怎么宝贝,也没他家珠珠儿要紧啊! 因而,胤禝的洗三礼是在畅春园的九经三事殿举办,王公贵族、文武重臣、内外命妇等俱都按品盛装出席。 ——至于紫禁城里哭天喊地的那群人……在宫里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祈福就是,也不必大老远的过来了。 洗三当日,新晋傻爸爸玄烨抱着宝贝儿子在九经三事殿走了走流程、乐呵呵炫耀之后,便赶紧地回了清溪书屋。 “珠珠儿,我和儿子回来了!” 知韫本在和几个关系还算亲近的命妇说话,见他回来,眼底带着几分笑意,摆手示意旁的人先行退下。 胤禝小殿下被他爹轻轻地放在知韫的身旁,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滴溜溜的转,还伸出小手手试图抓知韫的手指。 “咱们福宝可还乖?” 福宝是胤禝的乳名。 其实,原本知韫是想给儿子取名叫“小米”的,毕竟禝同“稷”,可指小米,为五谷之一,正好也表示了对胤禝未来成为一个爱民如子的太子殿下的期望不是? 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换了福宝。 ——福宝他爹表示,这是他的福气长寿钢铁大宝贝儿。 知韫:“……” 别学章总好嘛? 倒反天罡了属于是。 不过说是这么说,知韫心底其实还是很认可这俩字的,她的孩子,当然是福气满满的大宝贝! 所以,她完全不觉得胤禝出生就封太子、玄烨还命人祭祀天地宗庙和五岳等一系列行为存在什么问题。 这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们的孩子,自然乖极了。” 玄烨特别骄傲,“但凡见了咱们福宝的,谁不赞一声好?珠珠儿你没见着,方才前头的臣子们夸的,我都差点不好意思了。” ——当然,是“差点。” 不好意思是不可能不好意思的,他宝贝儿子就是这么棒,大臣们爱说大实话而已,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罗里吧嗦一大堆,最后总结,“就知道咱们胤禝是个天资聪颖的好孩子。” 孩子阿爸表示很欣慰,并在孩子阿妈听夸夸听的很高兴的时候说道,“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天赋,回头我想想有哪些人合适到东宫来作太傅,咱们胤禝日后一定是个明君!” 知韫:“嗯↘。嗯↗?” 她渐渐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然而玄烨的思维已经跳跃到胤禝长成、他和她撂下担子去游历大江南北去了。 知韫:“……” 虽然但是,挺心动的。 不过…… “你也舍得?” 这人可惯来是对权力的掌控欲极强的。 “啊?” 思维快跳跃到宇宙中去的玄烨被打断施法,有一瞬的茫然。 “我为什么要不舍得?” 他理所当然道,“咱们做长辈的,难道还能放不下这点权力?” 他握着知韫的手轻轻揉捏,语重心长,“珠珠儿,孩子既然大了,咱们做长辈的当然不能耽误了孩子,早些把担子交给他,咱们也好在一旁指点指点不是?” 知韫:“……” 所以,你不恋权,我恋权? 知韫的眸光顷刻间变得柔和,她柔柔一笑,“长本事了你?” “嘶!疼疼疼!” 被扼住命运的小耳朵的万岁爷委屈巴巴,“不是你之前就想要出去玩么?” 第74章 他哪里错了嘛? 这游历之事,自然要趁着还年轻,要不然都走不动道了。 啊?原来是这样? 理解错了的知韫有点小心虚。 她果断撒手,而后往他怀里一扑,“就知道我的三郎对我最好了!” 玄烨搂着她,嘴角比ak难压。 “那是,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不就是想到处撒欢儿么?多大点事啊? 知韫很欣慰,“那胤禝怎么办?” “啊?” 玄烨微微卡壳,而后理直气壮道,“他当然是在京城了,做小辈的,自然是要替父母分忧。” 都让他当皇帝了,怎么能还不知足? 胤禝小殿下:“……” 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他哇哇大哭。 没良心的臭爹,说好的我是你福气长寿钢铁大宝贝儿呢? 第184章 番外 晴川 1.享福命 晴川觉得自己很不幸。 好好的订婚礼,不过是追了张美人图,结果就把自己追穿越了。穿就穿吧,开局就在青楼选花魁,然后火速给送到毓庆宫给太子暖床。 晴川:“……” 天要亡我! 但后来,她又觉得她很幸运。 在从毓庆宫出逃之后,她在流落街头时被好心人顾小春收留,然后,她又遇上了带着她荣华富贵的金大腿好姐妹。 谁能想到呢? 她家知知在逃婚的路上,一个照面就迷倒了康熙爷,哭着喊着死活要娶她当皇后,然后……晴川就被带飞了。 已经贵为汉阳郡主的晴川再回想起来时,很感慨的表示—— 这都是命。 她洛晴川,一生荤素搭配,换来了这辈子靠着姐妹躺赢的享福命。 能有这样的姐妹,都是她该得的! 2.瞎了眼 福气深厚的汉阳郡主很烦恼—— 皇后娘娘太给力,使得她也很显眼,一大堆想要巴着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人都想把她这个金疙瘩捧回自己家。 对比,汉阳郡主表示:gun滚! 晴川对于这类人来者都拒,甭管你是满洲亲贵还是高官之子,来一个她骂一个,来两个她打一双。 管你是谁,姐很高贵,你们不配! 但高贵冷艳的汉阳郡主也曾有瞎了眼的时候—— 晴川是想回家的,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失落的同时,也渐渐放下。 然后,某四阿哥趁虚而入。 ——当然,失败了。 晴川表示,就算想谈个恋爱,她也是很挑的。虽然十五六岁的小弟弟很可口,但这是她姐妹的庶子,她怎么可能和他凑到一起? 就算她穿越之前很崇拜你也不行。 又不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才不会让她家知知伤心尴尬呢! 本来,面对“情窦初开”的小男孩,晴川还不好意思拒绝的太狠,但谁能想到呢?这小屁孩不仅来勾搭她,还脚踩几条船,前有美貌宫女佟素言、后有傻白甜贵女乌拉那拉·金枝,他一下子勾搭了仨! 晴川都惊了! 不愧是原本的九子夺嫡的胜利者,果然心机深沉。 但有心机没用。 康熙爷眼里只有她姐妹生的福宝太子,满心想着替他铺路,某四阿哥野心勃勃地撞上来,转头就被打发去宗人府陪废太子去了。 不过晴川一点也不怜悯。 ——单纯的金枝被一场戏骗的可惨了,差一点就真嫁给这渣男了。 也因此,虽然没真的发生什么,但晴川依旧将这段经历视为她的案底—— 她当年是四粉啊! 她塌房了啊!!! 粉过你,是我瞎了眼!再见吧,渣男! 3.回家 春去秋来,转眼到了康熙四十七年。 这时候的晴川,日常生活已经从陪皇后娘娘搞事业、养太子转换到了养老模式。 毕竟,康熙爷都禅位了,她家知知也放权了,晴川当然也选择“退休”。 一个人郡主府里喝茶赏花、享受悠闲时光之时,晴川不得不感慨,她家姐妹真的将康师傅迷的死死的。 出了名的恋权之人,为了自己的权柄将太子二废二立之人,竟然说禅位就禅位了。 啧,还得是她姐妹。 因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曾寻到回家的办法,所以晴川早已对回家之事放弃了希望。但有些东西吧,你想着念着的时候,死活找不到,放弃了、摆烂了,它又出来了。 知韫告诉她,钦天监回禀,今日将有九星连珠之盛景。 “这样的星象,应当足以影响磁场。” 岁月在她的身上增添了雍容,她挽着她的手,循着指南针,带着她来到了紫禁城一处火场,而后,她止步。 “过去吧,走到那处水井附近,等到九星连珠,你就能回家了。” 晴川很激动,她大步上前奔向那口水井,又猛然回头。 “知知,你……不走吗?” 她浅笑着摇头,“我的家,不在那里。” 晴川抿抿唇,心中伤感,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道,“那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不要让自己受委屈,如果不开心了,就回来,我也可以是你的家。” 九星连珠,星光垂落。 在离开的最后一刻,晴川看见知韫温柔地说再见,也看见门口处玄烨狼狈地奔过来,她似乎很惊讶,而后笑着跟他说了什么,两个人挽着手,一道送她离开。 晴川满心的担忧突然就放下了。 她的知知,会过得很幸福的。 正如她在回家之后,翻阅百度词条所看到的那样—— 孝元仁皇后江氏,讳知韫,京城人士,母族已不可考。康熙二十七年九月十五,圣祖礼聘为皇后,生世宗胤禝…… 她的一生,顺遂,幸福,荣耀。 晴川笑中带泪地翻阅了长长的词条,看到某一行时,她指尖微微颤抖。 ——汉阳郡主,孝元皇后挚友,随其一道参与火器、蒸汽机等研发,对我国……随孝元皇后葬于景西陵。 这样就很好。 她的身边,有她的位置,即便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她知道。 * #春枝暮 明天开始是观影体番外 第185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1)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十六日。 这本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天高云淡,气爽风清。可随着巡视塞外的御驾回京,整个紫禁城、甚至整个京城都仿佛覆上了一层烟云。 皇十八子殁,一废太子。 乾清宫大殿,皇子、群臣皆在。皇太子胤礽形容枯槁地跪在大殿中央,康熙立于丹陛之下,怒斥太子“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淫乱,难出诸口”、“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称不孝”。 他一边哭的老泪纵横,一边毫不留情地命人拟制废太子诏书。 太子不言不语,唯有听到“生而克母”几个字时,方才流露出痛苦之色。 正当此时,殿外侍卫匆匆而来。 “万岁爷,天幕再现。” 乾清宫一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天幕的出现,也有些时候了。 初时,众人都以为是神迹、是上天予他们的奖赏赐福,后来,众人才知晓,这是后人对漫漫历史长河中的出色者的赞许。 彼时的大清君臣自信满满,以为自己必然被后人称颂,可惜,几回下来,他们就十分恼怒的发现—— 他们真的想太多。 明君盘点的铁板前三是龙凤猪,对,就是那个严刑酷法秦始皇、穷兵黩武汉武帝、弑兄逼父唐太宗,其他人都得往后稍稍。 这实在叫人感到受伤。 自诩“千古一帝”“万古仁君”的康熙爷很不高兴,一点也不想听这天幕,但你不听还不行,毕竟这玩意儿无死角覆盖大清上下和无数平行时空,逃避不过是掩耳盗铃。 这么一想,更郁卒了。 康熙爷一不高兴,倒霉的太子胤礽处境便越发艰难,终于迎来了废太子之日。 “罢了。” 乾清宫大殿安静许久,康熙终于道,“列位臣工随朕一道出去聆听天音吧。” ——前三他没混进去也就罢了,接下来总是他了吧? 虽然一直被打击、但始终没放弃希望的康熙爷满心复杂地带着儿子和臣子到了乾清宫广场,屁股还没坐稳,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他上榜了。 坏消息,他不仅上了明君榜,同时还上了偶像言情板块的帝后情深榜。根据排名取高的原则,被详细讲解的内容应该是……他和他的真爱皇后。 康熙爷:“……” 乾清宫广场前的皇子阿哥、文武重臣和紫禁城三宫六院的娘娘:“……” 什么玩意儿? 天幕里头,还有这种榜的吗?确定不是什么野鸡榜单吗? 第75章 这什么“帝后情深”榜,他爱新觉罗·玄烨竟然能力压他爷爷太宗皇太极、他爹世祖福临上榜,康熙爷一时间茫然了。 他吗? 真的是他吗? 原来他竟然还是个情种,和仁孝皇后、孝昭皇后、孝懿皇后之间的情意比天还高、比海还深? 真嘟假嘟? ——哦,假的,是平行时空的他。 康熙爷:“……” 等会儿!这其实也可以是他的,毕竟“他”同时还上了明君榜啊! 康熙爷茫然过后,开始呈现出既想要又不想要的复杂心理,而另一方时空,正和儿子顺治爷对峙的孝庄太后却恍若晴天霹雳。 荣亲王和董鄂妃先后殁了,顺治爷也心如死灰,孝庄太后正牵着皇三子的手准备把他托上皇位,看见天幕的那一刻,孝庄太后顿时觉得牵着的小手有点烫。 她不过是大号废了想要再练小号,结果还没开练,就有了天幕认证,她孙子竟然比她丈夫和儿子还要大情种? 你们爱新觉罗家还能好吗?! 第186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2) 天幕不曾理会世人的惊异。 白光渐渐散去,一条长长的走廊出现,走廊两侧,是堆放了各式书籍的架子,随着距离不断拉近,其中一本线缝书籍绽放出夺目的金色光芒,金光流转,重新凝聚成一行厚重而灿然的大字—— 《玄烨的恋爱日记》 这花里胡哨还带着几分骚气的开场,一下子就让康熙爷尬住了。 他努力地绷住严肃的脸,尽量让自己忽略那隐晦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哪怕脚趾已经扣出一座紫禁城,但体面不能丢。 金灿灿的大字再次散去,仿佛一本书被缓缓翻阅。 【康熙二十七年三月十九 晴 朕好像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了。 虽然朕还不曾见到她的面容,也并不知晓她的名讳,但这都不重要。 皇父在上,她出现的那一刻,他整个世界都好像亮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阳光明媚,微风不燥,一切都格外美好。 在热闹繁华的长街,朕遇见了她。 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嫁衣,从长街之上奔过,借着金银饰品吸引百姓来躲避着身后追赶她的家丁仆人。 虽以一面红色的薄纱遮住了面容,但露出的那双眼眸却灵动非常。 朕捏紧了手中的折扇,心跳开始加速,许多念头在脑海中划过。 她是被恶霸欺压掠夺的良家女子么?岂有此理,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恶徒嚣张,朕今日定要替天行道、为她做主! 她看见朕了。 她向朕而来。 她与朕……擦肩而过…… ……哦,原来,她没看见朕啊。 朕有点失落。 但没关系,朕会找到她的。】 康熙爷:“……” 乾清宫广场众人:“……” 不是,说了这么多,结果你连人家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那你一见钟情了个啥? 还有,你怎么知道她是被强抢民女了?就不能是自己逃婚吗? ——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女子竟然逃婚,还挺离经叛道啊! 被在上的皇父顺治爷也沉默了。 他迎董鄂妃入宫之前,其实也是跟人家谈天谈地谈诗书很久的。 是他不懂年轻人了。 【这群御前侍卫当真无用。 竟然连一个弱女子都没有找到,朕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 一群废物! 还好,李德全总算还有点本事,比这群酒囊饭袋强多了。 原来,她是江家的女儿,名唤知韫。 很美的名字,如她的人一般。 只是可怜,她没能遇上一个好父亲,不仅给不了她官家女的锦衣玉食,甚至还要违逆她的意愿将她许配他人。 朕觉得惋惜又心疼,她那样的人儿,合该金尊玉贵。 索性也不算晚。 朕一边命人去江家以及她许配的陈家解她之忧,一边命侍卫细细寻觅。 孤身在外,若是受了欺负可怎么好?】 沉默是今天的乾清宫。 逃婚不逃婚、怜爱不怜爱的暂且不提,这个女子……是汉人女子? 可这是帝后情深榜啊? 所以,那位爷立了位汉女做大清皇后? 满洲亲贵面面相觑。 咱们万岁爷不是连蒙古博尔济吉特氏的贵女都不肯给个高位么?怎么现在到汉女身上,就这么大方了? 汉臣心跳加速。 比玄烨一见钟情的时候跳的还要快。 这可真是……太好了! 第187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3) 【康熙二十七年三月二十四日 晴转暴雨 终于寻到她了。 原来,她是被一家成衣店收留了。 朕出宫去寻她,正好遇见她在为一场“服装秀”抚琴,琴音悦耳。 只可惜,她的目光为另一人停留。】 众人的心都开始提了起来。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他们万岁爷这是去的晚了,被横插一脚截胡了? 不是吧? 前有被逃婚的名正言顺未婚夫,后有英雄救美的心上人,都这样了,他们万岁爷还要立她当皇后? 富察·马齐挠了挠脑门,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他们万岁爷。 这关头,天不怕地不怕的马齐也不敢去捋虎须,于是转头撞了撞李光地的肩膀,小声发问,“李大人,你们汉家的女儿,都是这么……的吗?” 逃婚、私定终身…… 马齐以为他们满人的姑奶奶的性子已经够豪迈了,没想到强中还有强中手。 李光地:“……” 说实话,换作他们的女儿这样,流放庄子都是轻的,但这位可是要当皇后的啊!能说人家离经叛道吗?不能!这只能说明人家命格贵重,一般人配不上! 【该死的洛晴川! 这个该死的女人,顶替了朕对她的援手恩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抢夺她的目光,简直胆大包天!】 众人:“……” 啊……原来是个女的啊? 不是,一个女的,您有什么好计较的?人家姑娘又没有磨镜之好! 【朕终于见到了她。 眉眼精致如画,果真是罕见的姝色。 可她不愿意见到朕。 在知晓朕的来意之后,如一朵带刺的玫瑰,张牙舞爪地要刺伤人。 无妨。 世上的男子,心思不纯者甚多,她警惕心高些也是好事。】 康熙爷唇角抽了抽。 最心怀不轨的那个,难道不是你吗? 这可真是丈八烛台照不着自己! 【终究是哄了她去用膳。 她问起朕的身份。到底不愿在她心生抵触之事平添礼法规矩的阻碍,犹豫再三,朕说朕是佟佳三爷。 朕发誓,这是朕唯一一次骗她。 但她很聪慧,一语戳破。 也罢,朕不再隐瞒,问她是否愿意随朕入宫,必不会委屈了她。 可她不愿意。 她竟然不愿意! 朕既震惊也恼怒还失落。 论地位、论权势、论样貌,朕有何处不如人? 她为何不愿?】 “嘶——” 乾清宫广场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大家都以为这姑娘是先进宫侍奉然后慢慢爬到后位,正想看看她怎么爬呢,结果她竟然不愿意入宫?! 既然如此,那不是他们万岁爷强…… 不是,他竟然喜欢这调调的? 笑脸相迎的不喜欢,就乐意去啃这种强扭的瓜? 就有人若有所思,既然如此,那他们家的姑奶奶是不是也可以往这方向……不行,得再看看,再看看。 【朕问她为何,她说,满汉不通婚。 胡说八道! 哪里来的规矩?朕怎么不知道? 明明是满汉一家亲! 大清既已入主中原,朕自然就是天下人的皇帝,怎么能拿满蒙汉来区分? 未免也太狭隘了! 这个理由,朕不答应!】 康熙:“……” 乾清宫广场众人:“……” 孝庄太后和顺治爷:“……” 第188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4) 有那么一瞬间,大家的脑海都是空白的。 不是咱说,咱们大清里关于满蒙汉的问题……还有争议吗? 大名鼎鼎的文字狱摆在这儿呢! 有些场面话,听听也就得了,谁不知道,是先满后蒙汉在最底层? 可这位万岁爷……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来哄人家姑娘呢,还是真心实意这般想的? 满洲亲贵皱着眉头不说话,汉臣们却一个个支棱起来。除此之外,亲政之后推动汉化改制、意图满汉协和、建立满汉联合专政的新型关系的顺治爷也默默点头。 第76章 ——大清既已入关,自然不能还像从前在关外一般,当然,提不提拔汉人的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不能太依赖满人,八王议政的时代也该过去了。 “这丫头倒是有点意思。” 比起更关注满汉的臣子,被直播谈恋爱的康熙爷反倒开始解析人物本身。 满汉不通婚,可也只是不通婚呐! 若只是将她当个消遣,或是随便给个什么庶妃的名分,也很无伤大雅。 康熙爷眼眸一眯,意味深长道,“是个灵慧的丫头,也有点胆气。” 若他当真只是一时兴趣,她这般触怒他,可讨不了好。不过显然,这姑娘一眼就拿捏住了他,在试探他的底线呢。 ——可惜,他已经被糊住脑子了。 【她好像确实不喜欢朕。 甚至,竟说朕是在效仿先帝,色令智昏、君夺臣妻,说回头满朝文武都要来唾骂朕!】 啊这…… 乾清宫广场一瞬间落针可闻,甭管是满人还是汉臣又或是皇子阿哥,全都缩回了自己的脑袋,当自己不存在。 姑娘,您也不必这么勇吧? 不想入宫就不想入宫,很不必拿自个儿的脑袋来跟万岁爷犟吧? 刚刚还智珠在握、理性分析的康熙爷面色刷的一下就黑了。 真是……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天幕上下竟同频了,只是还不得康熙爷欣慰,他就发现同频了个寂寞。 【这如何能同先帝与董鄂氏相提并论? 董鄂氏曾是襄亲王的福晋,先帝强夺弟媳,自然叫人不齿。 可她不一样! 她何时嫁过人?何时同人有过婚约?有吗?没有啊!朕没听说过啊! 当然,朕也不是说非要她云英未嫁,就算嫁了人也没关系,嫁了人还能合离,实在不行还能丧夫,对不对? 朕就是想说,不管如何,她都是玉质冰清、质清性纯的,所以……所以她不该为了拒绝朕就这么诋毁自己啊!】 康熙爷:“……” 天幕上的玄烨不痛不痒,天幕下的康熙爷反倒被戳中痛处,气的呼吸变重、牙关紧咬。 你tm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里头水多的能养鱼了是吧? 色令智昏! 江氏没说错你! 你比先帝还不如,好歹先帝的董鄂妃是心甘情愿入宫侍奉的。 一直被cue的先帝:“……” “这跟朕有什么关系?” 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避开孝庄太后冒火的眼睛把年幼的皇三子护在身边,低声嘟囔,“而且,这小子也没说错啊。” 乌云珠和博果尔夫妻感情破裂,合离岂不是理所当然?乌云珠既已合离,那他迎她入宫又有何不可?难道还要她孤寂一生吗? 迂腐!太迂腐了! 亲娘不理解他,朝臣不理解他,现在,终于有人能理解他了,顺治爷很欣慰……就是吧,如果这小子不要双标地踩着他来抬高自己就更好了。 眼睛看天幕、耳朵听儿子的孝庄太后:“……” 我真是造了孽了才遇上你们爷仨! 第189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5) 【她年纪小,性子又灵动,爱玩爱闹。如今既不想入宫,也无妨,朕等她玩够了便是。 朕一边派人去贴身伺候保护她,一边叫人将承乾宫收拾出来。 承乾宫乃东六宫之首,宽敞华贵,她住着也舒坦。至于位份……她到底是汉女,家中又无官无爵,初封不宜过高……】 康熙爷诧异抬头。 他还以为这人已经没了理智了呢! 【就先封贵妃吧! 毕竟宫里四妃六嫔都满了,只封个贵人也太委屈她了,正好贵妃位还空着一个,便暂且先立为贵妃,再予个封号,如此,作为后宫最高位,她也能掌凤印与宫权。】 康熙爷:“……” 对不起,是朕高估你了。 满洲亲贵:“……” 这就是您说的“初封不宜过高”吗?便是正儿八经的满洲八旗贵女入宫,也没这么高的起点呐! 在后宫里摸爬打滚几十年才爬上妃位的惠宜德荣四妃有点破防。 一个小丫头片子,一上来就踩在她们的头上,万岁爷未免也太偏心了!便是当年的孝昭皇后、孝懿皇后和温僖贵妃,初入宫时也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啊! ……等会儿! 江氏封了贵妃,便是后宫最高位,那么……彼时尚为皇贵妃的孝懿皇后呢?莫不是提前薨逝了? 【留在她身边的侍卫回禀,她醉酒了。 夜已深了,她竟独自爬上屋顶醉酒?她身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到底是担忧压过了恼怒,朕命人备马,匆匆出宫去见她。】 众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不想见你? 诚郡王胤祉一阵牙疼,猫在一众兄弟身后同四贝勒胤禛小声嘀咕,“皇阿玛也太儿女情长了些,这般纵着她。” 又封贵妃,又给宫权,她还想怎么样?未免也太矫情了些。 三爷最重规矩,虽然平日里也爱红袖添香的雅事,但绝不可能纵着人恃宠而骄。 胤禛冷冷的瞥他一眼,没说话。 皇父的后宫之事,不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可以过问的,四贝勒现在只想知道,他皇额娘为何走的还要早几年。 【原来,她真的有心上人。 那个人,唤她七七。 所以,她选择逃婚,她不愿入宫,都是因为他吗? 朕突然觉得很冷。 朕在她眼里,究竟算什么呢?】 啊?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大家伙儿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宕机,要不然,怎么有点听不懂人话呢? 你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复杂的吗? 没听明白啊! 乾清宫广场静默一刻,而后大家伙儿呼啦啦地跪了一地,恨不得捂着耳朵当没听见这“宫闱秘事”! 不是,万岁爷啊!都这样了,您还不舍得撒手呢? ——当然不舍得。 【朕觉得心头疼的厉害,密密麻麻的针扎似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活了三十几年,又当了二十几年的皇帝,朕从来不曾这般狼狈过。 朕真想狠狠心、拂袖而去,可……可朕到底舍不得。 如何能怪她呢? 不过是先来后到,而朕来晚了一步。 朕想,朕当真是疯了! ——疯了便疯了吧。 所以,不要做他的七七了,做朕的珠珠儿,好不好? 不说话,朕就当…答应了。】 康熙爷:“……” 第190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6) 此时此刻,哪怕是大清知名情种·顺治爷也不禁甘拜下风。 他虽然玩真爱,但他不舔啊! 顺治爷拉着年幼的皇三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横看竖看,也没发觉这儿子竟然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一天,于是转头看他亲妈。 “皇额娘,莫不是您太拘着玄烨,才叫他逆反至此?” 要不然,这小子也不会前半辈子雨露均沾、博爱众生,后半辈子却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不是? “呵呵!” 孝庄太后冷笑一声,“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学坏也就罢了,偏还要创新着学坏!” 皇太极娶海兰珠时,她已是寡妇,也是心甘情愿再嫁;福临迎董鄂氏入宫时,虽然是强夺弟媳,但好歹也能称一句两情相悦;这小子倒好,剃头挑子一头热,竟比他爹、她爷爷还要强出一头去! 这爱新觉罗家,果然都是一样的货色,一个比一个糟心! 糟心的康熙爷:“……” 朕不是,朕没有!皇祖母您信朕呐! 【康熙二十七年三月二十五日 多云 宿醉醒来,她忘了昨夜的事。 忘了也好。 早该忘了。 终有一日,她会将那些过往都忘得干干净净,朕,不会允许任何人再勾引了她、占据她的心神。】 康熙爷:“……” 康熙爷活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如今遇上这脑子被糊住的不争气的玩意儿,只觉得挺直了一辈子的背,终于弯了。 他沉痛地闭上了眼睛,拒绝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里头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不是他! 绝对不是! 苍天在上,其实上不上这明君榜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您让他下来吧? 康熙爷不明白啊! 这么一个满脑子情情爱爱的没出息的东西,是怎么踩着他上明君榜的? 朕有哪里比不过他?! 为什么上榜的是他不是朕?! 凭什么啊?天道不公!!! 捂着自个儿发疼的心脏的康熙爷没注意到,在皇子阿哥堆里,皇九子胤禟和皇十子胤?正探头探脑。 毕竟,真没见过这样的“康熙爷”。 第77章 【朕想立后了。 贵妃再好,也不过是个妾,到底还是委屈她了。 只是……朕怕朕当真克妻,哪怕这不过是朕因不愿再立后扯出的由头,真涉及到她,朕还是觉得害怕。 幸好,钦天监回禀,她与朕乃是天作之合,合则利于大清。 ——他果然有水平,当的起正使一职。 朕很欣慰,虽然还不能昭告天下,但可以先准备起来,无论是修缮坤宁宫,还是命人绣制凤袍,又或是筹备大婚礼仪,都是极繁琐耗时之事,若不早早准备,恐委屈了她。 皇阿玛也真是的,好好的坤宁宫,作甚要在里头摆这么多祭祀的东西?如何叫人住的舒坦?通通挪走!】 顺治爷:“……” 皇后住的舒不舒服关我什么事? 你爹我废了元后还想废继后的壮举,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 再说了,这会子你倒是知道坤宁宫住着不舒服了?早干什么去了?别弄得你之前没立过皇后似的,你前头的一二三位皇后不是人? 康熙爷:“……” 够了!朕说够了! 第191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7) 深呼吸,不要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不行,忍不了了! 康熙爷气的脸色涨红,呼吸急促。 爱新觉罗·玄烨!你tm就是个混账! 皇后乃是一国之母,立后之事关乎社稷千秋,自当揆情度理、审慎选贤,岂能如你这般想一出是一出? 江氏不过一介汉女,甚至不过是一平民女子,既无侍奉之劳、也无妊娠之功,眼界、见识、手段更是远不及大家贵女,贸贸然将其捧上后位,何以安后宫?何以服满洲? 抬举也不是这么个抬举法啊! 他爹当年迎立董鄂妃之时,也没说直接把人捧到皇后的位子上。 虽然说这前朝后宫的非议也不是压不下去吧,但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心里没点数?为了一介女子,何至于此? 康熙爷越想越气,一拍椅子扶手,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儿。 “混账!” 朕看你是昏了头了! 虽然这时候大家伙儿都不大敢太冒头、免得被当成出气筒,但眼看着康熙爷都快厥过去了,还是一窝蜂围上来,这个劝他息怒,那个赶紧的打发人去请太医过来—— 往前看了这么多回天幕,也没预料到竟然还能将人气厥过去呀! 一众皇子阿哥们对视一眼,怎么说呢,有点畅快,老爷子总是把他们骂的跟孙子似的,没想到也有今天!痛快! 但同时,他们其实也很不满,毕竟他们额娘侍奉多年、生育皇嗣,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但至今也不过是个妃位,顶了天也就是皇十子的亲妈是个贵妃,这位一上来就是皇后……当儿子的总难免替亲妈抱个不平。 老爷子的心可真偏的没边儿了! 他们这儿的老爷子从前偏心太子、大家伙儿好不容易才将人拉下来,天幕上的老爷子偏心那位江氏,也不知道谁能把她拉下来。 这君恩如流水的,老爷子看着可不是什么长情的人呐! 差一步就成废太子的胤礽冷冷看着天幕,眸光扫过还没意识到严重性的皇子阿哥们,不禁勾了勾唇。 真是一群蠢货。 【这群后宫妇人简直放肆! 朕与珠珠儿的事情,何时轮到她们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不琢磨着迎奉主子娘娘入宫,竟还想着往太后处挑唆,朕果真是太过于宽纵了她们,才叫她们如此不知本分! 还是朕的臣子们懂事,知道安安分分地等朕得她允婚。 朕很欣慰。】 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自己、毕竟别人没这个底气的惠宜德荣四妃:“……” 她们怎么就“不知本分”了? 万岁爷您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她们这叫“劝谏”! “懂事”的臣子们:“……” 满臣们满心无语,就算要咱们劝谏,您也得让咱们知晓这位是谁吧?听风就是雨、啥也不知道就闹到朝堂上来,他们就算有理也得变成没理了! 汉臣们默默点头,表示咱们就是这么忠君体国的优秀臣子,皇后娘娘是万岁爷您的妻子,自然是您要立谁就立谁,咱们这些外人怎么好来胡乱插手您的家事呢? 没错,说的就是那群仰仗着满人身份就不知为人臣的本分的满臣们! 万岁爷,咱们可比他们懂事多了! 第192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8) 【康熙二十七年四月初六日 晴 珠珠儿果然还是孩子性子,又带着那个洛晴川出城去玩儿了。也罢,只要还记得随身带着侍卫便好。 只是她总是说来回不便,要朕顾念着身子、凡事以国事为重,不必常来寻他。 她总是这样的懂事。 其实快马回来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罢了,哪里就碍着旁的什么事儿了呢? 朕就知道,她到底还是体谅朕、心疼朕的。】 康熙爷:“……” 他简直被气的肝疼,恨不得立刻穿进天幕去摇着他的脖子告诉他,人家就单纯不想见你,你tm别给自己脑补这么多戏份! 顺治爷沉思许久,对皇三子循循教诲。 “儿啊,你知道什么是两情相悦么?” 是真正的两情相悦哦,不是自己脑补出来的那种。 【珠珠儿的箭术极好。 箭无虚发,甚至远胜于那些满洲贵女。 朕很失落,原还想手把手教她的,多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啊?到底晚了一些,生生错过了。 心情烦闷之下,朕余光见天际飞来几只鸿雁,于是弯弓搭箭,竟一只白羽箭穿了三四只鸿雁坠落。 她果然十分赞叹。 朕决定了,朕要苦练箭术,咱们满洲马背上打天下,朕作为皇帝,如何也不该忘本不是?】 康熙爷嗤之以鼻。 呦!您还知道不能忘本呐?朕还以为您眼里早就没他们满洲站的地儿了! 我呸! 【寺庙清苦,偏她又不肯冒犯佛祖,总是吃着没滋没味的素斋,今日进山狩猎,才肯尝尝野味。 朕原本还在懊悔今日不曾带了御厨来,转念一想,朕的手艺应也不差,或许她会喜欢呢? 珠珠儿果然很喜欢。 朕曾听人说,若想要抓住一个女子,就要先抓住她的胃,如今看来,也算成了第一步吧?】 众人:“……” 这句话……您是从哪里学来的呀?别是被什么人给忽悠住了吧? “没出息!” 康熙爷简直恨铁不成钢,“堂堂九五之尊,整日里惦记着陪人玩闹、给人做饭,像什么样?!” 你是皇帝啊!一国之君、天下之主,这么低声下气要闹哪样? 换作是他儿子敢这样把福晋捧着骑在脖子上,他非得把这种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给圈到宗人府好好反省不可! 【小姑娘惫懒的很。 才用了晚膳,便靠在朕身上懒懒睡去。 朕觉得好气又好笑,可随即又觉得欣慰,她如今在朕身边这样随意,想来也是渐渐信任朕、亲近朕的缘故。 她终究还是嘴硬心软的。 朕抱了她回房安寝,想到她方才总看着溪边飞舞的流萤,许是喜欢,便去捕了一些做成琉璃灯。 她总是这样孩子气,只是朕想,朕总是能替她遮风挡雨,不叫她失了如今的天真纯稚。】 呦呦呦~还给人捕流萤呢! 没想到,咱们万岁爷,竟也是这样浪漫之人呢! 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一群大老爷们被这恋爱的酸臭味给熏到了,纷纷表示没眼看。 难怪他们万岁爷最终能拿下人家呢,堂堂天子之尊却这般弯下腰诚心追求,世上哪个女子能半点不动容? 只可惜宫里的娘娘们没这个福气罢了。 第193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9) 【康熙二十七年四月十九日 晴 朕这些时日总是梦魇。 初时朕并不在意,可渐渐的,只要朕一入睡,便会陷入不知所云的梦境,待到醒来之后,却忘得干干净净。 当真稀奇。 朕看了太医,寻了佛、道高人,也请了萨满,人人都说无事,可不知为何,朕心里总是不得安宁,仿佛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嗯? 什么情况? 前脚还在看酸臭的恋爱小甜剧,转头就切换到了灵异频道,大家纷纷来了兴趣。 定睛一看—— 【珠珠儿也察觉到朕总心神恍惚。 果然,她虽不曾说出口,其实还是很关心朕的。小姑娘只是害羞腼腆了些罢了。】 众人:“……” 不是,大家伙儿裤子都脱了,您就给咱们看这个? 呸!狗都不看! ——狗不看我们看。 【今儿在街上遇见了个小姑娘。 第78章 是隆科多的女儿。 等会儿? 为什么隆科多的女儿会姓乌拉那拉氏?难道佟佳氏连个女儿都养不起,要送到费扬古家里养么?】 隆科多:“……啊?” 我养不起女儿吗?不应该吧?他们家都“佟半朝”了,怎么可能养不起闺女? “费扬古的女儿……不就是四嫂么?” 胤禟眼睛一亮,不怀好意地看向胤禛,“四哥,您怎么看?” 胤禛:“……” 我站着看! 他黑着脸瞪了不分场合、只想着踩他一脚的老九一眼,走到康熙爷跟前跪下。 “皇阿玛明鉴,福晋身世,宗人府早有记档,岂会有以佟佳氏女假充乌拉那拉氏女这般荒唐之事发生?” 隆科多也连忙上前,“万岁爷,您是知道奴才的,奴才就一个闺女,怎么可能送到乌拉那拉氏去?” 他就一个李四儿生的宝贝闺女,素来看的如珠似宝的,怎么可能送给别人?说句不好听的,乌拉那拉氏自费扬古没了之后就成了个空壳子,这么一个破落户,隆科多才不放在眼里呢! “都起来,着急慌忙的做什么?” 康熙爷眉头一皱,“这事是真是假,朕还不知道吗?用得着你们来说?” 说着,他提溜出九儿子,“老九,胡乱攀扯你四哥四嫂,你可还有半点孝悌之心?” 康熙爷年纪越大,就越看重父慈子孝和兄友弟恭,胤禟这下子算是戳他痛处了。 “儿臣知错。” 胤禟耷拉个脑袋,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终究不敢忤逆皇父。 康熙爷不冷不热地睨他一眼,只叫人继续跪着。 ——教训儿子没必要当着臣子的面,要不然,丢的是他这个当爹的脸。 ——虽然他现在也没多少脸面在了。 【隆科多和费扬古怎么教的女儿? 没大没小,没有半点女子应有的贞静,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跟朕抢人! 这也就罢了,偏珠珠儿还护着这丫头! 真是岂有此理! 诶,珠珠儿总是这样讨人喜欢,真想将那些妄图同朕抢夺她的目光的人通通杀了!】 众人:“……” 这不就是两个小姑娘之间说说笑笑么?这也值当您如此计较? 大家伙儿当着康熙爷的面不敢说什么,心底却不禁吐槽——到底年纪大了,跟人小姑娘还是有代沟存在的。 康熙爷:“……” 他悲伤的闭上眼睛。 朕的脸面,它捡不起来了! 第194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10) 【回宫的路上,隆科多试探着想要叫珠珠儿记在佟佳氏,以佟佳氏嫡支嫡女的身份入宫。 倒也算个不错的主意。 只是,尚需同珠珠儿商议一番。】 刷刷刷~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隆科多身上。 啧,逮着机会就往上攀扯,有了孝康章皇后和孝懿皇后不够,竟还想着再出一位皇后呢! 一些骨子里将汉人视作二等人的满洲大臣非常不满,觉得隆科多背叛了满洲,当然,旁的满汉之分没那么深刻、更在意既得利益的也很不满——你们佟佳氏已经得了天子外家、皇后母家的荣耀了,怎么就不能把地儿腾出来给他们呢?怎么着,上瘾了? 对上这样的目光,隆科多直接就瞪了回去。 ——他还就不信了,换成他们,难道就真的半点儿也不起心思? 李光地等汉臣这会儿有点纠结。 虽然这位就算改换了身份,也无法改变她是汉人、她的子嗣流着汉人的血的事实,可……若能顶着汉人的身份为后,那自然还是不要改的好。 没办法,人总是贪心的。 好不容易上头的这位万岁爷这般……这般……咳,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呐! 【隆科多这小子真是不会说话。 什么叫珠珠儿还没应下朕?他简直是在危言耸听! 珠珠儿她只是年纪小、爱玩了些罢了,等她玩够了、收了心也就好了。】 昂?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别人只是过客,你才是唯一的、永远的港湾? 天幕之下,无数人都沉默了—— 她们的儿子(丈夫)在外拈花惹草、眠花宿柳时,好像就是这么劝儿媳妇(自己)的。 有那味儿了! 不过万岁爷,您……是不是代错了角儿了? 就有人小心翼翼地觑着康熙爷的脸色,却见他半阖着眼眸,仿佛云淡风轻,当然,如果他手上那串翡翠十八子能别被拨地这么快就更安详了。 这都快冒烟了都。 【康熙二十七年四月二十六日 多云转暴雨 朕仿佛又梦魇了。 可再次醒来,依旧什么也不记得。 三蕃已平、台湾已收,眼下大清的心头之患,唯有野心勃勃的准噶尔。虽说北征的时机未至,可总要提前筹备着才好,故而朝堂议事之后,又召人御书房见驾。】 听闻此言,康熙爷拨弄十八子的手一顿,好悬没热泪盈眶! 不容易啊! 他终于记得他还是个皇帝了!终于知道不能整日里沉溺于情情爱爱、要干正事儿了! 他真的,朕哭死! 【真奇怪。 分明早已吃惯了御膳房的手艺,不知怎的,今儿也总觉着没滋没味的。】 康熙爷欣慰的表情一僵。 ——就一天没去找人家,何至于此啊? 【更奇怪的,宫中竟然开始修缮坤宁宫了! 自钮祜禄氏薨逝之后,宫中再无皇后,便是佟佳氏也不过是临终前册立,如何要修缮坤宁宫? 哦,不止坤宁宫,承乾宫也在修缮。 朕……难道什么时候册立皇后了么?】 众人:“……???” 这是什么情况来着?! 怎么听不懂呢? 这位爷好好的,爱的要死要活的,睡了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传钦天监。” 虽然康熙爷不大看得惯这人蠢兮兮的样子,但不管怎么说,神异之事,总是叫人畏惧的。 第195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11) 钦天监的人自然不可能刷的一下飞过来,在等候期间,就有满洲大臣按耐不住。 “要奴才看,这是天意啊!” 他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汉臣们,“可见是上天不允那江氏为后,若不然,万岁爷怎么偏偏只忘了她一人呢?” 李光地等人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压根懒得搭理。 ——都说了是帝后情深榜,你搁这说什么屁话呢?跟你掰扯真是拉低他们的格调。 康熙爷也懒得搭理他,大手一摆,这个跳出来的蠢货就被人“请”出去了。 【李德全说,是替主子娘娘修缮的。 他说的信誓旦旦,还总说那主子娘娘如何关心朕,可朕竟完全不记得。 这必然有哪里不对。 可见了太医、见了高僧、见了萨满、见了钦天监,都说朕龙体安泰。 朕,不信!】 刚刚过来的钦天监一众官员脚下一软,啪叽跪在康熙爷跟前,瑟瑟发抖。 康熙爷瞥他们一眼,只觉心累。 【朕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 李德全分明是记得主子娘娘的,可当朕想从他口中问出她是谁时,他竟也不记得了。 仿佛他的那一段记忆,也被抹去了。 有人想要朕忘记她。 莫非,是有人行巫蛊之术?!】 嘶—— 原本看故事看得起劲儿的臣子们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巫蛊之术……这玩意儿可不得了,但凡跟它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一死就是一族谱! 不会真有人这么不怕死吧? 你说你,万岁爷不就是想立个皇后么?心里不高兴就不高兴呗,了不起上个折子反对一下,何必弄这种一不小心就拉着大家伙儿一块儿三族起步的大事呢? 你活够了,我们还没有啊! ——不过,这是什么神通?哪里能学? 众大臣表示,咱们也没有坏心的,只是略微好奇了那么一点点,也好学了那么一点点。 康熙爷面色阴沉。 不管背后之人是谁,不管是为了什么,胆敢对天子龙体下手,就是罪无可赦!若是不将人抓出来处以极刑,那今日只是让他忘了江氏,来日岂非要谋夺社稷神器? ——如此诡术,就不该存在于世上! 【朕不信,竟有人能左右朕的思想! 她既然能叫朕升起立后的念头,必然是极爱重的,朕不信,朕寻不到半点她的痕迹。 朕必须得记起她来。 幕后之人敢对朕下手,必然不会放过她,若朕不能尽快记起她,怕是…… 朕不允许!】 正琢磨着怎么找出这种诡术并斩草除根的康熙爷:“……” 第79章 不是,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记着她呢? 朋友,是时候来一场巫蛊之祸了,你倒是把刀给提起来啊! 【朕翻遍了乾清宫,却什么也没寻到。 不,其实早已找到了。 只不过,不论是朕早就拟好的立后圣旨,还是她的画像,她留下的痕迹,都同朕的记忆一般,被抹去了。 这,不是凡人该有的力量。 朕想,朕知道是谁在做手脚了。 头越来越疼,可丢失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终于,那道身影再次浮现在朕的脑海。 是朕的珠珠儿。 哈,哈哈哈哈! 哪怕是天意又如何?天,也不能阻拦朕娶她!】 第196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12) 天,也不能阻拦他娶她? 比起这背后竟然是“天意”作祟的事实,“玄烨”的这句话,更叫众人怔然。 天意,何等重要? 皇帝,乃是天之子,自然要秉承天命。 若是被天意厌弃,哪怕是帝王之身,也讨不了好,何况一女子乎?怕是早已以不祥为由处死了。 他竟这般在意江氏?在意到了违抗天意的地步? 康熙爷无法理解。 顺治爷……其实也不是很理解。 他扪心自问,若当年他将要迎乌云珠入宫时,也有天意示警、叫他忘记她,他是否也会如这般选择违逆天意呢? 额……额……算了,乌云珠都已经去了,这种不会发生的没意义的事,还是不要思考了。 孝庄太后神态恍惚,良久,慨叹道,“可惜。” 可惜什么呢?她不曾说。 “他要得偿所愿了。” 那位江氏迟迟不应,或许有并未动情的缘故,更多的,怕还是给他反悔的余地,如今,他既然下了这般的决心,她怕是不会再拒绝了。 情分,总是能培养的,只看那个人,是否值得。 ——她只是需要他证明给她看。 【朕不想再拖延了。朕想与她大婚。 珠珠儿笑言,若天意如此,大婚之后,朕又将她忘了,该怎么办。 可怎么会呢? 这一回,是朕无有防备之心才叫祂得了逞,之后,怎会叫祂再次成功? 即便是天,必然也收到束缚,祂动不了朕,也动不她,才只能用这样阴诡的手段。 某种意义上,这怎么不算是黔驴技穷呢?】 众人:“……” 呦呵! 您眼下都敢瞧不起老天爷了呢!咱们是该给您竖大拇哥呢还是怎么着啊? 或许是习惯了这人情爱入脑,哪怕此等场景,康熙爷也不过是深呼吸了事。 不理解,不尊重,但随你去。 “天子身系国运、有龙气护体,自是不可妄动。” 康熙爷沉吟几许,道,“江氏又是为何?” 若说上天不属意于她,为何只用了这般不痛不痒、半点不伤及她的法子阻拦?要知道,便是凡人,也多的是拆散他们的法子,只看敢不敢拿九族就换她一条命罢了。 可若说天意爱惜她,皇后之位乃世间女子最尊贵的所在,祂又为何要拦? 见康熙爷和一众皇子阿哥、亲贵重臣的目光都汇聚过来,钦天监正使立时出了满脑门的汗。 他苦思冥想、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回答。 “万岁爷可还记得,天幕之中,钦天监的批命乃是帝后大婚、利于大清。奴才以为,能得这样的批命,这位江姑娘,必然不是寻常人。即便不是天上仙子入凡,怕也是有大功德之辈转世。如此之人,本就得天意偏爱,又怎么会伤了她呢?” “哦?” 康熙爷不置可否,“那为何要拦着她为后呢?” “这……” 钦天监正使微微卡壳,一番搜肠刮肚,回道,“经住磨难,方得圆满,如此方为天定姻缘。” 闻得此言,一些脑子比较直的、如直郡王胤禔等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另一些心眼子多的却默默缩了脑袋。 “若果真如你所言……” 康熙爷微微点头,不疾不徐道,“那为何,朕却是不曾遇到她?” 是他何处比不得他,所以才不配得这天定姻缘么? 啊? 钦天监正使惊恐无比,“奴才该死!” 第197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13) 钦天监正使刚刚有多为自己的“机灵”而得意骄傲,现在就有多懊恼悔恨。 让你多嘴,让你胡咧咧! 本来么,涉及天幕与天意,就算不知道,大家伙儿也是能理解的,康熙爷即便不满,也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 可现在不一样了—— 你把天幕上那两位吹成天定姻缘,那么问题来了,康熙爷怎么没有? 他不配吗? 更要紧的是,这可是铁板钉钉的老天爷亲自下场啊! 咱们谁还不知道谁啊? 说是天子,可老天爷认你这个儿子么?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地给自己脸上贴金、糊弄糊弄老百姓罢了。 但康熙爷是假的,天幕里头是真的啊! 你甭管老天爷是不是为了拆散一对姻缘吧,祂起码真的下场了啊!换做是旁人,你娶谁嫁谁,谁管你啊? 康熙爷顿时就心里不平衡了。 更让康熙爷笑不出来的是,人钦天监正使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位江姑娘可能真的大有来头! 要不然,哪怕老天爷突然想起了这里还有一个祂的便宜儿子、要来替他的婚姻大事把把关,那么受考验的,也该是“江姑娘”才是,可现在受考验的却是“玄烨”!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在老天爷的眼里,“江姑娘”的份量要比“玄烨”高! 人家不是在考察儿媳妇,而是考验女婿专不专心、合不合格! 嘶……坏了! 莫不是真有哪位仙子下凡来历劫、结果生生被错过了吧? ——在场的“聪明人”不约而同地升起这样的念头,并越想越有道理。 咦惹,如此说来,他们万岁爷这可真真是错过了一个亿啊! 大家非常理所当然的表示,既然这位娘娘大有来头,那自然是很有本事的,即便人家当真不学无术,看在她的份上,老天爷怎么着也得帮着拉拔拉拔不是? ——要么本事硬,要么背景硬啊! 可惜,可惜啊! 您说说您,平日里总待在宫里做什么?多出去转转,指不定就遇上了呢? 康熙爷:“……” 虽然但是,心里确实挺不是滋味的。 【康熙二十七年四月二十七日 晴 朕很高兴! 珠珠儿终于允婚了! 朕就知道,她对朕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只是不曾说出口罢了。 朕定要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康熙爷:“……” 这下子,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二哥、老五、舅舅他们过来了,连带着老大和太子一起。 朕不用想,就知道是明珠和索额图这两个老小子撺掇的! 真是心大了!】 太子党与大千岁党的重要人物一出场,众人立时精神一振。 如今是康熙四十七年九月,索额图已经顶着“大清第一罪人”的骂名饿死狱中,明珠也在几个月前病逝,却是不知,天幕之中,这二位会是怎样的结局。 ——不过也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尿性,只需看太宗爷和先帝爷就知道了。 直郡王此刻依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见天幕里的“老爷子”真要立后,不免开始幸灾乐祸。 让老二总仗着嫡子的身份傲气,现在好了,有了新后和新的嫡子,爷看他怎么傲气! 太子:“……” 跟这种蠢货斗了这么多年,真是拉低他的格调,要不是老爷子和一群兄弟群起而攻,他早就收拾了这蠢货! 啧,烦死了! 【太子这些年越发不知事了,如今竟也对长辈不敬,如何叫朕托付大统? 当真是被索额图带坏了? 索额图这个混账,朕要立谁为后,何时轮到他指手画脚?不分尊卑、不知进退,如此僭越犯上,太子还没当家呢!大清还轮不到他做主! 还是二哥和舅舅懂事,明珠也比他有眼色!】 康熙爷:“……” 太子:“……” 竖着耳朵的皇子和臣子:“……” 大家伙并不知道对面的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能按眼前这位来带入。 讲实话,其实大家对太子殿下的印象其实还是很好的,虽说他这些年行事越发荒诞了,可这不是因为主子爷和阿哥们以及在座的各位把人给硬生生逼成这样的吗? 把时间往前挪一挪,康熙二十七年的太子殿下不过十四五岁,正是个龙姿凤章、温润如玉的少年郎,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声出色,就这样的还被骂—— 第80章 您这“后爹”的角色未免也带入的太快了些! 那位即将当“后妈”的江姑娘都没您刻薄! 此时此刻,大家不免对这位生而失母、亲爹变后爹的太子殿下充满了同情。 当然,已故的索额图大人也收割了一波同情。 天可怜见的,上至裕亲王、恭亲王,下至佟佳氏兄弟和明珠,各个都怀着自个儿的心思,只叫他一个人当出头鸟、去跟万岁爷硬顶! 啧,怎一个惨字了得? 被大家同情的太子:“……” 谢谢,用不着。 反正再过二十年,亲爹照样变后爹。 太子殿下微微昂头,冷淡的目光从康熙爷、众皇子、众大臣身上一一扫过,略带嘲讽地勾了勾唇,而后继续垂眸,一副懒得搭理尔等的厌世模样。 本来升起一点心疼的康熙爷:“……” 逆子! 你那是什么眼神?! 第198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14) 【继舅舅想让珠珠儿记在佟佳氏之后,明珠好像也想让她记在叶赫那拉氏。 也是,惠妃是乌拉那拉氏,比起她和老大,明珠自然更想有叶赫那拉氏的皇后。】 “啊?” 直郡王的不可思议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大千岁很震惊! 刚刚还在笑话太子呢,怎么现在他家的房子塌了? 同样是铁杆,索额图能为了太子跟皇阿玛硬刚,怎么换了明珠就跳船跳地这么快? 他这船还没沉呢! 这么一比,他输了啊! 直郡王的脸刷的一下黑了,要不是明珠几个月前就没了,他得扯着人的脖子问他为什么。 这老狐狸,叛徒! 【啧,真烦。 要不要问问珠珠儿她喜欢哪一家呢? 算了。 她应该也不愿意改名换姓,左右朕也不是压不下非议,何必非要叫她认个家族长辈? 麻烦点就麻烦点吧,总比让她觉得朕没本事压下朝堂非议要来的好。 朕也是要面子的。】 满洲亲贵:“???” 不是,您好歹先去问问呀! 万一人家就乐意当咱们家的女儿呢?一句话的事,您别这么怕丢脸呐!这说句不好听的,反正您在江姑娘跟前其实也没什么脸面在了,也不怕这一回! 汉臣:“!!!” 好啊,飘在天上这馅饼终于砸瓷实了! 就该如此! 万岁爷您天纵之才、威严深重,压下朝堂反对那不是小事一桩? 您放心,咱们都是大大的忠臣,一定支持您! 【康熙二十七年五月初二 多云 朕很愤怒。 朝堂之上,竟然有那么多臣子反对朕立后! 真是放肆! 朕不就是想娶个媳妇儿吗?这难道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吗?他们难道非得要朕孤独终老吗? 简直欺人太甚! 朕要杀了他们!!!】 易地而处、觉得自己会投反对票的大臣:“……” 不……不至于吧? 大家……大家其实也没坏心的,就正常的讨论讨论、商量商量,不至于要咱们的命吧? 牵扯到自身,这帮亲贵们终于开始慌了。 万岁爷,咱们祖上算起来都是一家人呐,有什么话都能好好说,别拔刀啊! 康熙爷:“……” 朕的仁善之君的名头啊!它离朕而去了! 康熙爷着实心情复杂。 他拿着亲爹当反面例子这么多年,一回头却发现,自己竟然比亲爹还要反面例子。 最起码他亲爹当年,可没说要为了董鄂妃拿满洲亲贵开刀、弄死一批人来着。 这令人糟心的世道! 【康熙二十七年五月初八 晴 朕很欣慰。 朕的臣子们果然还是很懂事的。 朕就说嘛,你们家里有女儿的,可以留着给朕和珠珠儿的孩子嘛!娶个十个八个也不嫌多,干嘛非得在朕身上吊死?人要学会变通嘛!】 康熙爷:“……”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没那么癫吧? 背刺别人可以,可起码不能背刺自己啊! 爱新觉罗·玄烨,你别忘了你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皇子阿哥们:“……” 他们终于懂了刚才太子的眼神为什么这么讽刺了。 ——老爷子的老房子一着火,烧着的可不只是太子,还有他们呐! 从前的心肝肉太子都被弃如敝屣了,他们这群本来就后爹养的,岂不是更加成透明人了?这往后还有他们站的地儿吗? 孝庄太后呵呵冷笑。 这皇后还没娶回家、儿子还没生出来呢,竟然就开始要让太子给人腾位置了,还跟满洲亲贵们画大饼,也不怕鸡飞蛋打一场空! 唯有顺治爷略惆怅的看着天幕失神。 若是他和乌云珠的儿子能够长成,他也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可惜,皇四子早夭,董鄂妃也去了。 【该死的索额图! 真是显着他了,非要跟朕作对! 可恶!】 众人皆是一愣。 不是,索额图竟然还在反对吗?所有人都退了一步,就只有他一个人坚守着不肯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会丢了命的! 一时间,满洲亲贵肃然起敬。 ——索额图大人坚守之决心,我等不如也。 太子默默攥紧了手,口中泛出苦味。 哪怕康熙爷斥索额图是“大清第一罪人”,哪怕无数朝臣上书弹劾,哪怕人人都说索额图罪大恶极、乃是奸臣罪臣,唯有他,不能这样对他。 或许索额图有私心,可他作为赫舍里氏这一代的族长,为了家族荣耀而筹谋,难道有何错处吗? 没有。 世上这许多人,有谁没有私心? 终究这么多年来,索额图都是在为了他考虑筹谋,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他好的。 第199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15) 【康熙二十七年五月初十 晴 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九月十五。 虽说时间近了些,但礼部和内务府都在加紧筹备,江南三大织造局也都早得了圣旨,真要说起来,也算不上匆忙。 只是朕想着,循规蹈矩的大婚,再盛大,总也不够叫人难忘,得想些新点子才是。 诶~有了! 朕记得戴梓在火器上天赋异禀,若他能设计出能在婚仪上用的礼炮,朕也不是不能赦免他。】 天幕下,众人掰着手指数了数,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个月的,于帝后大婚而言,着实有些紧凑。但想一想那位爷的样儿,众人也表示能理解。 ——反正要加班的也不是他们。 不过吧……大婚跟火器有什么关系? 火器营乃是国之重器,怎么能拿来用到这样用? 而且吧,戴梓是康熙三十年被举家流放的,那方世界里他竟然这样早就获罪了吗? “戴梓?” 康熙爷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不禁陷入沉思。 戴梓在火器上的天分确实出色,仅用8天时间便仿造出了“冲天炮”,荷兰使者带来的“蟠肠鸟枪”他也能很快复刻仿造。这样的本事,数遍大清都寻不到在他之上的。 只可惜,他是汉人。 “来人,宣召戴梓回京。” 罢了,既然天幕之上都不在意什么满汉之分,他这样死抓着有什么意思呢? 平白让人家踩着自己上了明君榜。 虽看似只是康熙爷随口一道口谕,但在场的那个不是老狐狸?转眼就明白了他的些微转变。 说到底,既然天幕上那位能上明君榜,自然不能是亡国之君或者导致了后代亡国的君王。 大清防着汉人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怕有朝一日被赶回关外牧马放羊吗?既然没了这个担忧,那么松松手、真正落实一下满汉一家也不打紧。 【康熙二十七年八月二十四 晴 江南织造局已将凤袍吉服送至京城。 朕就知道,珠珠儿本就丽质芳姿,盛装打扮,更是天姿国色。 只是她到底不大习惯咱们满人的吉服样式,朕本想叫人再去赶制前朝样式的来,珠珠儿却是拦下了。 朕知道,她是不想朝堂上那些满洲亲贵再起风波。 其实都不要紧的,纵然他们吵闹,朕也能压下来。 诶,到底还是她最心疼朕、体谅朕。】 众人:“……” 大清的帝后,大婚时却穿前朝样式的吉服……怎么着?反清复明自您而始?恢复汉家衣冠,您当仁不让? 正琢磨着要焕发事业第二春的康熙爷都气笑了。 老大的人了,想一出是一出,一点也不懂事。这还就罢了,你好歹先让人家提出来呀,至于这么上赶着吗? 第81章 【康熙二十七年九月十五 晴 今天,朕大婚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朕大婚啦! 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朕,终于大婚了! 呜呜呜呜呜呜珠珠儿,等着朕来娶你!】 康熙爷:“……” 众人:“……” 行了行了,知道你大婚了行了吧?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哪怕不用亲临现场,康熙爷也能想象出这人的不争气的样子,并同在现场的“裕亲王”共情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 他们爱新觉罗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第200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16) 【康熙二十七年九月十六 晴转多云转晴转多云转晴 人,果然还是要娶媳妇儿。 一人孤枕难眠,怎么比得上两人芙蓉帐暖?】 康熙爷:“……” 乾清宫广场众人:“……”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不是,你脸呢?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个雏呢!笑死人了,都妃妾一大把、儿子闺女一大堆了,还搁这冒充黄花大闺男! 求您了,咱多多少少要点脸,成不? 当然,大家习惯性一言难尽之后,更多还是将目光放在那一长串的“转”上了。 刚开始时,大家还单纯地以为这代指天气,现在大家已经在知道,这其实是“玄烨”当天的心情。 那么问题来了。 大婚第二日,是什么让您心情百变? 【朕和珠珠儿去拜见了皇额娘。 皇额娘说不惯满语,更是不懂汉语,珠珠儿一个字都没听懂,也难为她笑着坐了这许久。 回去的路上,她提起要学一学满语和蒙语,其实何必呢?听不懂就听不懂呗,又不是什么大事,这天底下谁也不必叫她来迁就。 不过……让朕来教珠珠儿…… 有点心动嘿嘿嘿。】 众人:“……” 看出来了。 江娘娘其实还是挺正常的,就是万岁爷您不太正常。 还嘿嘿嘿呢,我呸! 您那是真心想做“老师”么?咱都不稀罕揭穿您!您那是……下贱! 康熙爷无奈抚额,俨然一副心灰意懒到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地步。 大清以孝治天下! 人家都乐意孝敬迁就着点老太太,你非得拦干嘛?总不至于叫老太太为了儿媳妇再一把年纪地学汉语?还是说以后皇后和太后之间交流全靠翻译? “朕,去瞧瞧皇额娘。” 康熙爷扶着椅子扶手起身,准备去安抚安抚老太后,顺便弄点让大家夸一夸的素材,他都母慈子孝了一辈子了,不能毁在这里。 诶,心好累。 【才回坤宁宫,还没进殿歇歇呢,就听人回禀说后宫妃嫔和皇子公主们来请安了。 不是,她们来干嘛?谁让她们来的? 这里又没人想见她们,作甚来碍眼?莫不是非要在朕与珠珠儿跟前扎根刺儿吗?!】 碍眼的后宫妃嫔们:“……” 碍眼的皇子公主们:“……” 才走了几步的康熙爷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当着儿子、臣子的面摔个狗吃屎。 玛德!你tm能不能给朕闭嘴?! 哪怕康熙爷再好的素养,这会儿也是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你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这是你的儿子闺女,是你的妃嫔!作甚一副要跟人割席的模样?知道的,是皇帝娶了新皇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寒门落魄子给高门大户当了上门女婿,这才跟从前断的干干净净、免得被扫地出门。 当皇帝的确实凉薄,可你这也太凉薄了点。 从前也是对着儿子妃妾说骂就骂、嘴毒的一批的康熙爷恍恍惚惚,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良心的,再回头看一群儿子,顿时就觉得…… 儿啊,阿玛对不住你们啊! 他对不住年迈的皇额娘,对不住跟了他许多年、为他生儿育女的妃妾,也对不住这群儿子闺女。 他……他就光对得住一个江知韫了啊! 第201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17) 【救命! 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妃子?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孩子? 为什么?!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道会遇见珠珠儿,朕一定守身如玉,举行个屁的选秀!朕一个都不要! 嘤嘤嘤,珠珠儿,你别嫌弃我。】 敲你妈! 你听见了吗?敲你妈!!! 比起感到“受伤”的妃嫔和皇子公主,康熙爷是最暴跳如雷的那一个。 哪怕是之前要废太子的时候,他也没这样的情绪激动,简直是恨不得爬到天幕里头去跟人当面对质。 朕不是这样的人!你tm不要诬陷朕! 朕这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会遇上了你这么一个狗东西? 你是真tm的混蛋啊! 输了。 ——顺治爷沉思良久,得出以上结论。 “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 他慨叹一声,“比起他,朕其实也称得上雨露均沾、和煦对待后宫,不是吗?” 他虽然宠爱董鄂妃,但也不是完全冷落后宫,要不然也不能董鄂妃生了皇四子、他的儿子却排到了皇七子不是? 若是换作这位,全得进冷宫啊! 啧,比起他和皇阿玛,还是这小子更甚很多很多筹啊! 孝庄太后:“……” 你竟然还挺骄傲? 哀家也是造了孽了! 【珠珠儿说,过去的事情,她都不计较。 她真好。 朕年纪比她大这么多,还有这么多妃妾子女,都这样了她也不嫌弃朕。 她一定是喜欢朕的(不接受反驳)。】 众人:“……” 是是是,她最喜欢你了,行了吧? 玛德,晦气! 这辈子都没这么晦气过! 【珠珠儿果真敏锐。 方才不过是略说了几句话而已,她便察觉到了朕同太子之间的气氛不对,还调笑说朕这是“后爹”行为。 这丫头,惯来就爱胡说。 什么叫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太子自己不争气,这同她有什么关系? 胡说八道!什么不着调的话都往自个儿身上说,平白辱没了她的名声。 诶,她这样孩子气,等日后有了孩子可怎么好?太子算是废了,以后还得看朕与她的幼子。罢了,还是朕多看顾些,到底是要继承大统的,总得悉心培养才好。 不过,朕与珠珠儿的孩子,想来也不会差的,必然是天资粹美、日表英奇……(省略若干字)】 康熙爷:“……” 比起你这个实打实的“后爹”,人家心地善良的都能说一句亲妈了! 算朕求你了,别这么混账行不行?! 众皇子阿哥很心碎。 感情老爷子就算废了太子,眼里也没他们的存在,在他眼里,哪怕是一个还没出生的“儿子”,都比他们更适合当太子。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伤心的事实。 瞧瞧人家,就因为有个好额娘,别说出生了,连个影子都还没有呢,这就已经预定了未来储君的位子。 扎心了老爹! 太子……太子面无表情。 有没有这个“皇额娘”都一样,反正早废晚废都是废,那还不如让他一步到位、少走二十年弯路,省的他还要跟爹和兄弟们斗来斗去。 早点废了他也好。 玛德,一天天的,烦死了。 第202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18) 【康熙二十七年十月初五 晴 珠珠儿突然问起戴梓,仿佛对火器十分感兴趣,想要同他研究探讨。 朕有些不想应她。 火器杀伤力极大,若是不小心炸了膛或是走了火,伤了她可怎么好? 只是……罢,她想学就学吧,叫人多看着护着也就是了。】 众人:“……” 还以为您终于知道火器乃国之重器了呢! 【康熙二十七年十月初七 晴转多云转晴 紫禁城到底拘束了些,朕与珠珠儿便想着往畅春园常住。旁的人也罢了,只是她特特点了那个洛晴川一道。 哼,也不知这个洛晴川哪里好,能叫珠珠儿视她为姊,要敕封她为和硕郡主,甚至还嫌弃礼部挑的封号不好,专为她择了“汉阳”二字。】 汉阳郡主? 这样的封号,本朝却是从未有过。 无论公主郡主,大多挑选贤良淑德、温婉端庄之类的褒扬女子品性的字眼儿,毕竟,这类封号就光是好听,跟什么封地食邑的不搭边。 虽然这位“汉阳郡主”大概率也不会有,但不管怎么说,这封号听着就大气上档次啊! 啧,此人倒是好运道。 原也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汉家女子,不过因着江皇后,却是一跃成了郡主娘娘,比正儿八经的宗室贵女还要更尊贵几分。 第82章 虽然性别不同,但在场的大人们不约而同的表示,酸了酸了。 【洛晴川出宫时竟与胤禩、胤禟、胤?撞上了,还起了争执。 这几个混账,成日里招猫逗狗,也不知贵妃她们是如何教养的。】 八、九、十:“……” 不是,您可真是我的亲爹啊! 跟外人起了争执,您问也没问,第一反应是咱们几个招猫逗狗? 其余众人:“……” 大家伙儿心底默默算了算,康熙二十七年十月,年纪最大的八阿哥胤禩也不过七周岁半,更别提九、十这两个小的了。 这么点点大的孩子跟汉阳郡主起了争执,怎么着就一定是孩子几位阿哥的错、甚至还牵连到了几位娘娘身上呢? 万岁爷,您这心,太偏了。 【孽障! 竟然还敢在背后对珠珠儿不敬! 我大清惯来便以孝治天下,朕如何就得了这几个胆敢诋毁嫡母的不孝之子?莫非是朕不修德行的报应不成?! 也是,郭络罗氏当着朕的面都敢顶撞珠珠儿,上梁不正下梁歪,无怪乎这几个孽障长成这般模样! 果真还是朕往日里太宽纵了,才纵的她们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盖章不孝的下粱歪·八九十:“……” 得,咱们果然是外头捡来的野孩子。 几位爷脸都僵了,万万没想到,太子还没正式倒霉,他们几个也倒霉了。被指着鼻子骂不孝、还牵连了额娘降位的皇子,以后还能有什么前程? 虽然他们还活着,但在政治上已经死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上梁不正·惠妃、宜妃、良嫔:“……” 惠妃、宜妃二位娘娘捂着胸口,只觉得心口闷得紧,差一点就没喘上气来。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万岁爷,您太狠心了! 康熙爷:“……” 够了,真的够了! 几个半大的孩子,至于这么骂吗? ——不过,这确实是他的风格。 爱之欲之生、恶之欲之死,他们爱新觉罗家的老传统了。 第203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19) 大千岁臭着脸,满心不满。 ——这跟他额娘有什么关系?竟然还给人贬成嫔位? 诚郡王暗自庆幸。 ——幸好住在他额娘荣妃的钟粹宫里的是成嫔和老七,安静不惹事,看看,如今既没有牵连荣妃,还让成嫔提前封嫔。 四贝勒和十四爷陷入沉思。 ——我额娘呢? 原本的四妃惠宜德荣,惠、宜被贬,加上被贬下来的钮钴禄妃,妃位应该有三人才对,怎么还要安嫔和宣嫔来填补空位呢? 德妃跑哪里去了? 二位爷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最终只能归结于这位娘娘一早就在没提及的地方撞了枪口,所以,她是最先倒霉的那一位。 四爷:“……” 行吧,这好像也是德妃的性子。 【康熙二十七年十月十三 晴 朕同珠珠儿提起亲征噶尔丹之事。 她似乎有些惊讶,但倒也并未开口阻止。不知为何,朕总觉得,她看朕的目光带着几分嫌弃,莫非是觉得朕打不来仗么? ——好像也不至于。 她大约只是怕朕不能毕其功于一役、还要将漠北之患留与子孙。 也是,她便是这样的性子,极为慕强,最是看不惯对外邦的软弱,前些阵子大清与沙俄的谈判虽未成,但她也下了死令,寸土不让。 若是朕当真败了或是割让了土地,她怕是气的要同朕合离吧? 如此,朕就更不能放过噶尔丹了!】 康熙爷:“……” 想想他那份割让了尼布楚地区给沙俄的协定,再想想虽然死了噶尔丹、但眼瞅着又开始蠢蠢欲动的漠北准格尔部落…… 这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在点他。 不过对于江皇后的“强硬”,在座的绝大多数都是极赞同的。 天朝上国,岂能与外邦低头? 哪怕那些地方咱们看不上眼,那也不是尔等蛮夷能够觊觎的! 【康熙二十七年十月十九 晴 索额图还是不肯死心。 哪怕朕慢慢的将毓庆宫的爪牙一一拔除,他也不肯安分下来,还妄想着拨弄是非。 诶,学学明珠不好么? 到底是跟着朕多年的老臣了,若非必要,朕也不想杀了他的。 不过……瓜尔佳氏? 太皇太后生前定了石文炳的女儿做太子妃,只是,如今还要将瓜尔佳氏放到毓庆宫么?朕看他们应也是不愿的。 啧,区区奴才,竟也挑三拣四起来了。】 孝庄太后一怔,继而脸色难看。 她虽不知具体情况,但想来,她提前定下太子妃,正是为了太子能有贤妻相助。只是她忘了,利益才是根本,太子储位不稳,如此关键的时候,瓜尔佳氏自然不想上船了。 不,不能说忘了,只是她不曾预料到,太子竟然会倒得这么快,快到瓜尔佳氏甚至还没来得及上船! 太子睫羽微颤,轻轻叹了口气。 比起太子的安然,还在毓庆宫里担惊受怕的太子妃和几个属于瓜尔佳氏的臣子却是脸色一白—— 瓜尔佳氏的所思所想,人之常情。 可皇帝,却并不会体谅这份人之常情。 无论太子如何,他能不可能允许旁人嫌弃挑拣,这不是在冒犯太子,是在冒犯他! 如今不计较,不过是因为,他确实不想让瓜尔佳氏为毓庆宫助力罢了,可日后若是不能扭转了这坏印象,瓜尔佳氏怕是要失了君心了。 第204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20) 【康熙二十九年五月初六 多云 战机已至,朕要亲征噶尔丹了。 这一去,至少也得数月的时间,朕着实舍不得珠珠儿。 该死的噶尔丹,他为什么要活着呢?这世上有什么好留恋的,麻溜地去死不好吗?该死的沙俄,我大清的内政,他为甚来插手? 珠珠儿说的对,这些人畏威而不怀德,总是觊觎我大清的土地,若有机会,定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诶,朕不想离开珠珠儿。】 众人:“……” 滚呐!谈正事的时候别提老婆! 难道就你有老婆吗?呵呵,我们也有! 【朕率军亲征,京城便要托付给珠珠儿了,朝政如此繁琐,还要为大军稳定后方,她当真是辛苦了。 朕想着,李光地、张英等人自是会听从她的命令,再加上费扬古、凯音布等人,想来,也无人能在朕不在的时候冒犯于她吧? 如此,朕也可安心了。】 跟亲妈吵翻天、就为了把人按回后宫的顺治爷:“……嗯?” 儿子,你这是打算让皇后监国? 咱们大清没这先例啊! 顺治爷和康熙爷虽然都是幼年登基,但事实上,顺治爷亲政前大权在摄政王多尔衮手里,康熙爷亲政前则是四大辅臣辅政,孝庄太后或许可以仗着名分和辈分说几句话,但具体要不要听她的,那还得看这几位的心情。 顺治爷着实心情复杂。 他连亲妈没那么名正言顺的、主要还是聚焦于让他娶蒙古皇后的行为都忍受不了,甚至还在宫里头竖了块铁牌牌,结果到了儿子这里,皇后竟然能够临朝监国了! 这这这……这不好吧? 乾清宫广场,众人面色各异。 诸如皇子阿哥和满洲亲贵当然是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而汉臣么…… 女子主政? 这简直是牝鸡司晨、倒反天罡! 可这位是他们汉人的皇后哎…… 那什么,既然万岁爷这么决定了,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皇子们年幼,让皇后来监国,也不是不可以,往前数一数,也不是没有先例,对吧? 什么?你说太子年纪也大了? 诶,还没成婚呢,古人云成家立业,既然还没成婚,自然是该以学业为主。 康熙爷……康熙爷心酸地表示,他已经习惯了。 就里头这位,只要一遇上他的皇后就脑子短路了,指望着他能够支棱起来,那还是做梦比较快一点。 更何况……康熙爷神色一凛。 若是他没记错,这一回亲征,他会感染疟疾,一度病危。 若是依旧被及时救下还好,可若是没有,那么京城,可就要乱了啊! 手握京城兵权和汉臣、占着嫡母的名分大义的皇后,虽然被一再削弱、但却还没有被明旨废储的太子,原本还能相安无事,可若“玄烨”出事—— 索额图必然要奉太子登基、也不可能允许权柄仍然滞留在皇后手中,可汉臣好不容易有了期盼,怎么可能拱手认输? 虽然现在皇后还没孩子,但只要权柄还在,就能让下一代的皇帝继续迎娶汉女、生下流着汉人血液的皇子。 如此情境,太子和皇后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哪怕他们想要退,他们身后的满洲与汉臣都不可能让他们退。 第83章 ——动乱就在眼前。 第205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21) 【康熙二十九年九月十三 阴 不知怎么的,朕有些不适,头重脚轻、呼吸浑浊,莫不是中了暑热了?】 【康熙二十九年九月十四 阴 朕得了疟疾。】 康熙爷心下一沉,虽有“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之感,可很多的,还是对朝堂局势的忧虑。 “疟疾?” 顺治爷和孝庄太后一懵。 在这个时代,疟疾罕见难医,得了疟疾,便是宫中太医齐至,也不能保证必定能够医治好,几乎就是在赌运气了。 就如同天花一样。 二位长辈一时间也顾不上旁的了,只满心祈祷儿子(孙子)能熬过这一关,若不然,怕是真要出大事了——康熙爷能分析出来,这二位当然也可以。 【康熙二十九年九月十七 阴 真难受啊。 太医们开了药方子,只是一连喝了几日,却半点效用也没有,也不知,朕还能不能痊愈。 给珠珠儿的平安信已经送了出去,朕只盼着凯音布几人能略警醒些,莫要在她跟前漏了风声,免得叫她担忧。】 康熙爷:“……” 都什么时候了?! 你究竟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正经事情上啊?现在还瞒着她,难道是等着直接给她传讣告吗?! 你给朕长点心吧! 【康熙二十九年九月十九 阴 又是昏昏沉沉的一天。 朕有时候,都怕自个儿一觉睡过去,便再也醒不来了。】 【康熙二十九年九月二十 阴 身上越发没有气力。 方才写信时,差点都提不起笔锋,也不知珠珠儿会不会察觉出什么来。】 【康熙二十九年九月二十二 阴 朕有些后悔了。 若早知朕的寿数只余寥寥,当初,或许便不该强求着要同她结为夫妻。 她还这样年轻,不该被朕耽搁了。】 【康熙二十九年九月二十三 阴 也不知珠珠儿今日在做些什么。 她素来是怠懒的性子,如今叫她担负起监国的重任,怕是在抱怨朕了吧? 只是…… 幸好,朕在离京之前,将虎符和印玺都转交给了她,若不然,她怎么能在那些虎视眈眈之辈的手中护得住自己?】 【康熙二十九年九月二十四 阴 朕好像再见她一面。 罢了,还是莫要见了。 朕今儿见到镜中的自个儿了,那般憔悴。 朕知道的,这丫头,惯来偏爱那些长得俊的,若见到朕这般模样,怕是该厌了。 从前读史时,听汉武帝李夫人一段,还笑女子多思,如今,才道是寻常。】 天幕之下,众人心情渐渐沉重,心底也蔓延起几分难言的惆怅。 康熙爷神情微愣。 生死垂危之际,却依旧满心只念着另一人,这样的情意,竟会出现在皇家么? 其实,她怎么会嫌弃他呢?只不过,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康熙二十九年九月二十五 阴 今日清醒的比昨日又要晚了些。看样子,太医的药方子越发没了效用了。 或许,朕当真回不去了。】 【康熙二十九九年二十六 阴 朕要给她再留些倚仗。 她该永享尊荣,朕绝不允许她落上一个太祖大妃阿巴亥那样的下场。 京城九门和火器营都在她手里,汉军绿营也能任她调动,除此之外,唯一能威胁到她的安危的,便是太子与索额图了。 得先叫索额图殉葬。 且还要再留下圣旨挟制太子。】 康熙爷:“……” 第206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22) 乾清宫广场,甭管是坐着的、站着的还是跪着的,全部陷入沉默。 怎么说呢? 一开始大家确实担忧“玄烨”一病没了,但转念一想,这位可是能登上明君榜和帝后情深榜的,怎么可能短命? 于是,调整好心情的各位就等着剧情线往前拉。 但现在,各位在被震惊到无语的同时,不免开始发散思维—— 他不会真的就这么驾崩吧? 然后因为将权力全部转让给皇后、为皇后提供了成为武则天第二的条件而登上帝后情深榜;因为皇后去世后、后人撤其帝号,所以功绩分摊到他头上而登上明君榜…… 别笑,这听上去很合理,对不对? 康熙爷:“……” 合理个鬼啊! 君不见唐高宗在武后以周代唐之后被骂上什么样子了,“庸懦”这种形容词都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就差给人骂上亡国之君了好嘛! 真要是这样,这位得上昏君榜! 众人:“……” 众人悻悻地表示,咱们不懂他的脑回路,还是万岁爷您懂些。 康熙爷:“……” 朕也不懂。 为什么啊? 怎么会有皇帝脑抽到把皇后的安危放在帝国的稳固之上的? 你这不是帮着皇后日后更好的拿捏新帝吗?她本来就要名分大义有名分大义、要兵权有兵权了,你还要给她加码…… 请问,新帝有生之年,还能从她手里拿回权柄亲政吗?不会真被她关在后宫里生孩子吧? 这可怕的猜测一起,众人默契地向太子投入同情怜悯的目光。 啧啧啧,惨,真惨呐! 太子:“……” 【朕突然想起当年上天叫朕忘记她的旧事,从前只觉得愤懑,如今再想,是否是上天的提醒呢? 朕寿数不长,故而不必耽搁了她。 只是,虽这几日开始后悔娶了她,可临了临了,朕想,若有机会重来,朕还是要娶她。 朕,到底还是个自私之人。做不到笑着看她与旁人双宿双飞、恩爱缠绵。 即便生时未能与她长久相伴,可死后,她还是回来陪着朕的。 其实,也算圆满,不是吗? 所以啊,珠珠儿,朕不在意你做些什么,只是,你定不许改嫁,往后,还要长久陪着朕。】 康熙爷:“……” 顺治爷和孝庄太后:“……” 众皇子阿哥、文武重臣:“……” 这……这……他们没听错吧? 所有人脸上一片空白,显然已经脑子短路,无法理解其中含意。 万岁爷您这么大方的吗?竟然还思考起驾崩之后、皇后养面首之事了,如此贤良大度,便是那些大家主母都比不上您啊! 【朕仿佛幻听了。 诶,这病是越发严重了,竟听到了珠珠儿的声音,她还说要改嫁、往后也不同朕合葬,真是胡言乱语,珠珠儿必然不会这般…… 珠珠儿?! 天呐珠珠儿怎么过来了?珠珠儿你听我解释,我方才说的都是屁话!】 众人:“……” 万岁爷啊,其实,写日记也不是什么好习惯,您不必写,咱们也不想看呀! 天啦噜,这玩意儿是能传出来的吗? 这不得加锁再加锁、加密再加密,成为无人知晓的宫闱秘闻? 第207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23) 【珠珠儿好像生气了。 她一贯都是和颜悦色的,大婚几载,朕还是头一回见她这般怒容。 她斥了李德全出去,提着鞭子上前,朕想,若不然念着朕还病着,约摸也要像抽隆科多一样抽朕了。 她到底还是心疼朕,下不了手。】 隆科多:“???” 不是,这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抽我? 表哥你自己喜欢挨老婆打也就算了,不能觉得别人也跟你一样欠抽啊! 他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就抽他! 【朕错了。 不该瞒着她的。 她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怕是吃了不少苦。】 众人:“……” 重点是她赶路辛苦吗? 你快要死了啊!能不能抓住重点?啊?! 【珠珠儿带来了传教士和太医,还有金鸡纳霜,她说,这能治疟疾。 朕好像确实犯蠢了。 若是没有瞒着她,也不会病这样许久,差一点,朕就被自己的愚蠢给弄死了。 好后悔。 ——不过,她好关心朕。 不过蛛丝马迹,便能推测出朕患病在身,还千辛万苦给朕寻了良药又快马加鞭送来,嘿嘿嘿,她果然还是爱朕的。】 康熙爷:“……” 康熙爷无语凝噎,差点就咬碎了一口牙,但转念一想……莫生气,生出病来无人替,跟这种脑子有疾之人计较,弄得他也有毛病一样。 【康熙二十九年九月二十七 晴 金鸡纳霜果然有效。 不过几日,朕便痊愈,之后,只需好好将养一段时日便可。 只是,珠珠儿还未气消,一连几日都不肯来见朕。 诶,是朕不好。 第84章 朕定好好反省,向珠珠儿认错赔罪,祈求她的原谅。】 孝庄太后:“……” 老太太满脸写着一言难尽,良久,对着倒霉儿子道,“你千万别跟他学。” 本来就已经够脑子发昏,再跟这倒霉孙子学个眉眼高低,那大清真的要完! 顺治爷:“……” 没想到,他竟然也有一天能被亲妈教育着不要跟别人学坏,老太太以前可都是教育几个皇阿哥别跟他学的来着。 真是人生寂寞如雪、全靠儿子衬托啊! 【八百里加急,太子谋逆。 这个逆子! 还有索额图这个奸贼! 珠珠儿前脚才带着人出了京城,他们后脚就打着朕驾崩的旗号登基,简直该死! 珠珠儿这几年有何处得罪了毓庆宫,她从不曾说过太子半点不是,没想到太子竟这般恨她,朕还没死呢,他就想要她的命! 逆子!】 太·逆子·子:“……” 虽然但是……算了,反正骂的也不是他。 康熙爷:“……” 太子为什么容不下皇后,你心里没点数吗?娶了老婆忘了儿子,亲爹当成后爹样,太子怎么可能和皇后和睦相处? 虽然之前还想着要废太子,但此时此刻的康熙爷已经重新回忆起和宝贝儿子相亲相爱的美好时光,开始怜爱太子了。 ——他倒是没牵连江皇后。 毕竟凭良心讲,她在一众继后里面,真的可以说是最善良的那个了。 或许最主要的原因是有“后爹”冲锋在前、她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但君子论迹不论心,没必要非得给她加个罪名。 【不过也算好事。 正好名正言顺的废了太子,也顺便,将当年那些对珠珠儿不敬之人一起收拾了。】 众人:“……!!!” 第208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24) 你说什么? 你要收拾谁? 乍一听,众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可仔细一想,他能收拾谁?还不是当年那些在立后之事上跟他持不同意见的人么? 但问题是,万岁爷您当年为了压下反对和非议,已经该贬的贬、该罚的罚了,您还想怎么样?大家都是立场问题,您至于记这么久的仇、过了这么些年还要拎出来重新算账么? 怎么的?还想把人都杀了?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若是当年以反对册立江皇后为名大开杀戒,难免对江皇后声名有损,可现在把人拾掇拾掇给塞到太子党里,谁敢置喙? 众人:“……” 懂了,满朝皆是太子党。 一众看着天幕里的自己顶着谋逆的名头被抄家的满洲亲贵们面面相觑,心想,老子怎么没真的当太子党呢? 早知道您要这样收拾咱们,咱们不得真的联合太子来跟您真刀真枪干一场?就算最后的结果还是死,至少也没那么憋屈不是? 一众满洲亲贵们怨念极了,幽怨的目光直把康熙爷给瞅得坐立难安。 康熙爷:“……” 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履薄冰! 他努力绷着严肃的面容,尽量忽略四周的目光,想说些什么安抚安抚人家吧,又没好意思开口,毕竟他们是真的全家被弄上了菜市口。 ——虽然不是他干的。 此时此刻,康熙爷有一个发自内心的疑问——朕好好的,怎么就被连累成这个样子? 【康熙二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六 晴 珠珠儿有孕了。 朕终于要有孩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朕要有孩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朕和珠珠儿孩子哈哈哈呜呜呜朕要大赦天下朕要开恩科朕一定要给他最好的呜呜呜呜呜呜。】 康熙爷一愣,继而脸色阴沉一片。 这个人……这个流程……艹! 原来还在怨念自己死的真惨的满洲亲贵这时候也不敢挤眉弄眼了,一个不小心,那可就真死球了,同位体死还是他们自己死,很好选。 【康熙三十年二月初四 多云 怀孕果真是件极辛苦的事情,珠珠儿眼瞅着都憔悴了不少。 这小子未免也太不乖了,一点儿也不知道体谅他额娘,等他出世,看朕怎么收拾他!】 众人:“……” 您还记得您之前还说要给他最好的吗? 【康熙三十年二月十七 阴 这群包衣奴才简直该死! 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对珠珠儿的饮食下手?是宫里那群贱婢?还是那群孽障? 是了。 宫里的皇子,除了胤礽和胤?,俱为包衣所出,如何能不助长他们的野心? 找死!】 康熙爷:“……” 虽然对这人的行为有点没眼看,但不代表康熙爷乐意看到有人谋害中宫皇后和嫡子啊!包衣奴才今天敢谋害皇后,明天岂非敢弑君? 康熙爷眼底泛上冰冷的杀意。 【康熙三十年二月二十五 阴 这群狗奴才! 这世上的事情还有他们不敢干的吗? 残害皇嗣、谋害宫妃,如此看来,贪墨贡品都已经算是小事了! 狗奴才,是不是还想毒杀朕啊?!】 包衣以及和包衣有关的人:“……”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心里有鬼的人各个面色发白、站都站不稳,哪怕自觉自个儿没干要命的事情的,也心里打起鼓、生怕被牵连了进去。 毕竟,这眼瞅着就要血流成河的节奏啊! 乾清宫广场,所有的包衣妃嫔所出的皇子都麻溜的跪了一地,康熙爷阴沉着脸,也不叫起,只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梳理一面。 今日之后,如今的这些包衣家族,无论有没有干过这些事,他都不敢用了。 “他”说的不错。 包括惠宜德荣四位掌权宫妃在内的妃嫔俱为包衣出身,除了太子和十阿哥之外的皇子俱为包衣妃嫔所出……多么触目惊心的数字! 他往日里只想着八旗势大、包衣是亲近的奴才,如今仔细一想,包衣的势力当真不可小觑,绝不可再放纵。 第209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25) 【康熙三十年四月十六 晴 今日景陵的官员来禀,说景陵地宫似有漏水迹象,询问如何处理。 这还有问吗? 命工部前往修缮即可。能有多大的事儿?难道还要重新建一座帝陵? 才北征了噶尔丹,哪来的银子?】 还在沉思的康熙爷:“……” 其实也没必要这么节省,帝陵还是很重要的,不过吧,景陵漏水真的很严重吗? 好像之前确实有过折子来着。 【不行,朕得找工部和钦天监重新勘测一下修建帝陵的位置。 至于银子……嗨,不就是银子吗?才抄了这么多人家,朕一点儿也不缺银子,即便用完了……再找个谁谁谁抄个家不就有银子了? 漏水可是大问题,回头把朕和珠珠儿泡在水里,可就不好了。】 被随机挑选的谁谁谁:“……”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把咱们当成存钱罐! 一众大臣委屈极了,表示自己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惦记着臣子的钱的皇帝! 【啧!这群人可真有钱呐! 随便抄一家,起码都是几十万白银,就这,还敢跟朕哭穷、想要从国库借银子! 朕是冤大头吗? 敢惦记朕的银子,朕摘你们的脑袋!】 真·冤大头·康熙爷:“……” 他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圈家里很有钱却从国库里借了大笔大笔的银子、因此默默低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的大臣,只觉得气抖冷! 可恶!朕的银子! 明明有银子,还要借朕的银子去吃喝玩乐、逛八大胡同,甚至你们要参与党争、夺嫡的银子都是朕给的,朕究竟是怎样一个冤大头? 不行,都得还钱! 吃了朕的,都给朕吐出来,谁敢不吐,朕就抄了谁的家! 【康熙三十年六月二十一 晴 天气越发的热了。 珠珠儿苦夏,脾性也越发的大了。 前儿说朕没刮胡子太扎手,昨儿嫌弃朕身上太热,今儿又说朕的发型太丑、丑的她吃不下饭,说着说着,她又想起幼时被家里逼着缠足、废了好大的功夫才逃脱的事情,说要让天下女子放足…… 诶,女子有孕,都这样吗? 罢了,顺着她便是,她本就难受,朕若是再不应她,岂非要伤了她的心?】 啊? 顺治爷抬手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门和长长的辫子,傻愣愣地喃喃自语。 “不是朕想的这样吧?” 这倒霉儿子不至于倒霉成这样吧? 她觉得你的头发不好看,你还就真把辫子给剪了啊?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祖宗啊? 顺治爷觉得自己已经够离经叛道了,但此时此刻,他抬头看看天幕上的倒霉儿子,再低头看看眼前的幼年版倒霉儿子,沉默几息,扯出了一个可以令小儿止啼的狰狞笑容。 第85章 “玄烨,阿玛许久不曾过问你的功课了!” ——该给你补上缺位已久的“父爱”了! 并不知道年幼的皇三子是怎么被亲爹打的哭爹喊娘,康熙爷感觉灵魂都被镇住了。 这合理吗? 这tm真的合理吗? 你还当恢复汉家衣冠的反清复明第一人啊?朱三太子见了你都得喊声祖宗! 祖宗! 算朕求求你了!别皇后说什么你就干什么,振一振夫纲行不行? 满洲亲贵们各个面目狰狞,宝贝地捂着自个儿的辫子、生怕它不打招呼就没了,汉臣们则是带着一点“小小的”窃喜。 男人剪辫、女人放足? 放足就放足呗,只要男人能剪辫,他家的女孩头一个放足!谁敢冥顽不灵地不让家里的女孩放足,老夫一定参他一本! 第210章 番外 玄烨的恋爱日记(完) 【康熙三十年八月十五日 晴 估摸着日子,珠珠儿的产期也到了,不知这孩子什么时候出来? 十月怀胎当真辛苦,每次见着珠珠儿高耸的肚子,朕就觉得心惊肉跳,她这样的柔弱,竟承担起这样的辛苦,朕着实不是滋味。 其实,有没有孩子,也没那么重要。 只要她安好就好。 天地庇佑,祖宗保佑,定要母子平安。】 顺治爷:“……” 小兔崽子,这会知道求祖宗了?之前怎没见你把祖宗当回事呢? 康熙爷:“……” 你都已经把太子的位置给腾出来了,现在说她生不生孩子不重要?那你从哪再找个太子出来? 比起这二位爷的暴躁,太子安静地望着天幕,神色间带着几分怔然。 他的皇额娘在生他的时候便去了。宫中一贯是这样的规矩,保小不保大,即便她是皇后之尊也不例外。太子不禁想,若当年,他的额娘能得一句“保全皇后”,该有多好?即便他不出生,也不要紧的。 【生了生了!珠珠儿要生了! 她是不是很疼啊?朕看她的面色都白了、额上也都是汗。 二哥和老五作甚要拦着朕?珠珠儿在里头生孩子,朕得去陪着她! 呜呜呜她一定很疼呜呜呜呜呜呜不生了,我们不要生了呜呜呜呜呜呜……】 康熙爷:“……” 别号丧了!听见没有,别号丧了! 【是个儿子。 呜呜呜珠珠儿你辛苦了呜呜呜我儿子……嗯?我儿子呢? 哦,原来是二哥和老五抱走了。 乖儿子,让阿玛看看,我儿子长得真好看,不愧是我和珠珠儿的儿子! 呜呜呜朕好想哭。 这是我的第一子,这是爱新觉罗·玄烨的第一子,朕的胤禝,朕的宝贝儿子!】 够了!真的够了!你听到没有!!! 哪怕早有准备,但听到这句童年阴影的时候,康熙爷依旧心绪难平,心底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再也无法压制,拍案而起,怒喝一声,然后因为怒气上头而直愣愣地倒了下去,一副脑溢血的架势。 “皇阿玛!” “万岁爷!” 这可把皇子阿哥和文武重臣们吓坏了,好在太医们时时刻刻的候着呢,把脉的把脉,扎针的扎针,一番忙乱,终于把上了年纪的老爷子给弄清醒了。 才清醒的康熙爷气还没缓过来,一抬头见到那混账东西,眼睛一闭又厥过去了。 太医……太医继续扎针。 伴随着密密麻麻的、银光湛湛的银针的,是无处不在的天幕。 【朕要立太子!朕要大赦天下!朕要开恩科!朕还要派人去告祭天、地、祖宗和五岳帝君,爱新觉罗氏的祖宗们在上,朕的胤禝,他一定是最出色的太子,一定是最英明的君主! 从前不懂皇阿玛,现在,朕终于懂了。 朕的胤禝,他值得最好的!朕才不像皇阿玛那样扣扣搜搜的,要当就当太子! 呜呜呜朕的儿子呜呜呜珠珠儿给朕生的宝贝儿子呜呜呜朕真的好高兴!】 被扎着银针的康熙爷:“……” 去nm的混账!你怎么不去死啊! 好的不学光学坏的,谁叫你学先帝的?扶朕起来,朕要弄死你啊! 先帝·顺治爷:“……” 你懂个屁的皇阿玛啊!谁教你这么“懂”的?他是皇四子没了才追封亲王,你这是儿子刚出生就封太子,这能一样吗? 顺治爷觉得自己冤枉呐! 虽然皇四子出生的时候他确实很高兴,但这难道不应该吗? 董鄂氏是以西宫大福晋的身份被迎进宫,而后先封贤妃、后封皇贵妃,放在入关前,董鄂妃就是平妻的身份,只不过入关后大家渐渐不这么觉得了罢了。 可以说,皇四子既是爱子,也可以说是嫡子,满人重嫡重长,他这么说虽然确实是偏心眼了点,但也不能完全说没道理吧? 你呢? 你这是把皇十五子说成第一子啊!前面一溜串儿子,要长有长、要嫡有嫡! 这能一样吗?这不一样啊! 但甭管顺治爷心底怎么想,没人信“他”不是跟顺治爷学的,包括他亲娘。 顺治爷:“……” 朕百口莫辩! 【康熙三十年八月十八日 晴 朕的福宝可真乖啊! 不愧是朕和珠珠儿的孩子,满朝文武,见了他就没有不夸的! 果然是个天资聪颖的好孩子,儿子你放心,阿玛一定给你好好挑选太傅,咱们天赋比别人好,也比别人努力,指定是个明君料子! 等你长大了,阿玛就传位给你,带着你额娘出去转转,她为了你困在京城这么多年,你一定要记得额娘的好,好好孝顺她!】 康熙爷:“……” 他眼皮子颤了颤,气的手都在不停地发抖。 但此时此刻,围在他身边的一长串儿子,开始心不在焉的想着天幕了。 ——老爷子为了权力都能把太子给废了,是哪种能说传位就传位的人吗? 他应该不会真的是吧? 不能吧? ——他竟然还真是! 康熙四十七年,他竟然还真禅位了! 这下子,太子都忍不住对比起天幕上的爹和眼前的亲爹了。 同样的亲爹,怎么差距这么大? 一个要废了他,另一个却高高兴兴地捧着宝贝儿子登基—— 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妈,落差竟然能有这么大?那是不是只有投胎到江皇后肚子里当“第一子”才能顺风顺水地登基? 康熙爷:“……” 你们住口! 朕,真的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信朕,朕真的就是一个恋权贪权的人啊! 艹!朕百口莫辩啊! ……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十六日 晴 珠珠儿近日总召见钦天监,朕过问了一嘴,说是今日有九星连珠。 九星连珠?当真是奇景,难怪她说要推迟着离京的日子,朕还以为她是不放心胤禝,原来是为了留下来看九星连珠吗? ——不过她怎么知道的? 算了,管这么多干什么?反正她想说的时候,肯定会告诉朕的。】 【她和晴川一起去看九星连珠了。 没带朕。 为什么?她怎么还是老想着晴川啊! 朕要生气气了!】 康熙爷:“……” 还生气气呢,一把年纪了,要点脸吧你! 【晴川走了。 珠珠儿却选择留下来。 所以,她,终于爱上朕了,是不是? 真好。】 第211章 定制:刘彻(1) 建元五年初春。 新绿初绽,花影摇曳,正是好时光。 一行低调却带着缪侯郦氏徽记的马车在长安城外的一处别庄前停下,一位身着湖绿色莲纹曲裾的贵妇人被几个仆妇簇拥着下了马车。 “夫人。” 别庄的侍从忙迎上前,却见那贵妇人只淡淡扫了一眼,便径直往里头去了。 “七娘呢?” 她的语调不疾不徐,却带着几分无奈,“她总不至于连我这个母亲也不肯见了。” “阿娘说的什么话?” 知韫早听见了仆从的通传,从里间迎了出来,“女儿可从不曾这般说过这样的话,阿母可不许冤枉我。” 少女着一身极素雅的淡青色直裾,腰间只坠了一块碧色玉佩。因在别庄的缘故,她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着,容颜姝丽,精致的眉眼间却带着几分恹恹之色。 “怎么瞧着又瘦了些?” 郦夫人一连打发了几拨人都唤不回躲在庄子里的小女儿,今日本是带着几分气过来拿她回家,可眼下一见她这蔫嗒嗒的模样,便立时什么也顾不上了。 “可是仆妇们没照顾好你?” 知韫摇摇头,恹恹道,“老毛病了。” “你这是又不肯好好吃饭了?” 她这么一说,郦夫人就明白了,“我的儿,你得注意身子啊!” 第86章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郦夫人本就疼爱这个生的玉雪可爱又聪颖灵慧的幺女,更遑论她打小就娇气,甚至还有个不爱吃饭的毛病,可谓是牵扯住了郦夫人绝大部分的精力与时间。 小小的人儿,分明觉得食物难以下咽,却还因怕长辈担忧而强逼着自己,郦夫人只觉得心都疼了。 郦氏乃是跟从太祖高皇帝开创大汉基业的功臣曲周景侯郦商后人,大汉开国百来年,郦氏虽也落魄过,可到底底蕴还在,如今依旧有着列侯尊荣。 郦家的女孩,千娇百宠,偏偏却得了这样的怪病,瞧了无数的医者都无法医治,这怎么能不令郦夫人为之忧心? 人哪能不吃饭呢? “阿母,我无事。” 比起郦夫人的担忧,知韫倒是一副坦然无谓的姿态,只笑盈盈挽着她往里间走。 “女儿这不是好好的吗?阿母您实在是不必这样忧心。”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知韫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怪病”,当然是医治不好的。 其实她就只是单纯的没胃口,毕竟,从前她的饮食惯来精细,可谓是以天下养,如今来了这汉朝初年,要什么没什么的,她是真吃不下。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古人诚不欺我。 知韫不得不承认,她好日子过多了,现在真的不适应。 不过知韫就觉得,这应该……也不能完全怪她吧? 哪怕她没有被封建社会的奢侈腐蚀,但作为一个在现代生活过的人穿越过来,谁能忍受这个连张骞严选都没有的年代? 挑食一点怎么了?她都挑食几辈子了! * #春枝暮 知知这辈子是大汉开国功臣排行第六的曲周侯郦商后人,这一家在开国功臣里算延续的久的,等到猪猪发癫才倒在戾太子巫蛊之祸。 第212章 刘彻(2) “我怎么能不担心?” 郦夫人拍拍她的手,满目疼爱,“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娇娇儿,哪能不疼你?” 说到这里,她不禁叹道,“幸得先帝还念着先景侯的劳苦功高,虽废除了你伯祖父的侯爵,却依旧叫你祖父承袭,若不然,我的女儿可怎么好?” 郦氏乃是跟从太祖高皇帝开创大汉基业的曲周景侯郦商后人,郦商去世后,其子郦寄承袭侯爵,原本平安无事,却因为一把年纪时、想和汉景帝他丈母娘谈个黄昏恋而被废除侯爵,然后汉景帝大概也觉得这有点不好意思,转头又封了郦寄的弟弟郦坚为缪侯。 ——当然,侯爵还回来了,当年给的五千多户食邑,就不要想了。 知韫合理怀疑,先帝是贪他们家的食邑。 毕竟他儿子武帝就因为没钱打匈奴而把太祖高皇帝封的侯爵收拾了个遍,等到太初年间,就只剩下包括郦家在内的五个幸运儿还在了。 不过等到巫蛊之祸,这些估计也得一波送走,反正她侄子郦终根就死在戾太子的那场巫蛊之祸里。 正因如此,知韫很佛系。 反正再过个几十年,她们全家都得一起死,那不得摆烂走起? 至于她要不要试图挣扎一下—— 没必要,也无能为力。 因为她向来就命比较短,大概率是活不到那个时候的。 …… “阿母您怎么突然这样催着我回家?” 先扶着郦夫人在窗边坐下,知韫再转身坐在她对面,取过小几上的茶具泡起茶来。 虚白朦胧的水汽氤氲了她的眉眼,却见郦夫人都不自觉地看怔住了。 她这幼女,当真姝色。 “你冬日里便躲了出来,说要踏雪寻梅,不曾想寻了一整个冬日,阿母想见你了,不成吗?” 提起来郦夫人就来气,哪家女孩像她这样,说离家就离家,也不念着些父母。 “阿母~” 提这事儿知韫也有点心虚,忙捧了一杯清茶给郦夫人,讨好地笑道,“阿翁总提我的婚事,女儿这不是觉得烦了吗?” 老父亲催婚,谁不躲啊? “你呀!” 郦夫人嗔她一眼,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接了茶水饮了一口。 “还是你这丫头有巧思,茶水这样一沏,倒是如山间清泉、林间清风。” “茶当然要这样喝嘛!” 知韫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端过一杯放在鼻尖轻嗅,笑道,“拿那样多的东西一块儿煮,味道杂乱无章,哪里好了?” “果真雅趣。” 郦夫人温柔轻笑,而后道,“你阿翁也是为了你好,你莫要跟他别扭了,他也很想你。” 打小就看得眼珠子似的宝贝女儿,跟他吵了一架就离家出走,郦遂成初时气恼,而后便只余后悔与担忧,只不过是拉不下脸来低头罢了,郦夫人回回打发人来寻女儿回家,他都眼巴巴看着呢。 “我知道阿翁的心意。” 知韫微微敛着眉眼,轻声道,“我只是怕又同他吵起来,才躲了出来。” 美食能治愈人心。 而现在,失了美食安抚的知韫,脾气要比从前要大了许多。 第213章 刘彻(3) 知韫很庆幸,她这辈子有疼爱她的父母和兄长,要不然,她估计就不是脾气大了,而是要厌世了——虽然现在也差不多。 “他也不曾料到你会这般生气。” 郦夫人略顿了顿,“他提起的那个卫青,阿娘命人细细查过,虽出身确实差了点,只是个骑奴,但英雄不问出身,他是个有本事的。” 她觑着女儿的脸色,缓缓道,“更何况,他的姐姐是如今得陛下宠爱的卫婕妤,又生了陛下的长女,想来也得荫及他几分。” 虽然说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外戚之流向来叫人看不上,但也得具体分人不是? 反正缪侯就觉得自己是慧眼识珠地从一堆瓦砾中寻到了一个蒙尘的宝贝,迫不及待地想要扒拉到自己家里,至于那些眼高于顶的同僚们—— 呵!夏虫不可语冰! “阿母~我是这种看出身论人品的人吗?” 知韫都无奈了。 先不提她是不是那种拜高踩低的人吧,卫青以后可是大司马大将军,抗击匈奴的民族英雄,她还不至于因为出身不好就看不起他这样的英才。 她当年也就一普普通通老百姓,哪里来的资格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的? “那是为何?” 郦夫人问道,“前两年你不是还帮了他一回么?也算缘分不是?” 当年宫中卫婕妤有孕,宫中的陈皇后骄横、宫外的馆陶长公主跋扈,她这小女儿素来不爱管闲事,却愿意顶着得罪馆陶长公主的风险替卫青解围,难道不是因为对他有好感么? 她也见过卫青,是个俊朗的年轻人。 知韫:“……” “阿母!” 她微微拖长了语调,“您和阿母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好不好?” 她当年不过恰好遇上了就随手帮一把,反正就馆陶长公主那个脑子,也猜不到是她帮的,既然不会替家里招祸,那么顺便给龙戏浅滩的未来大将军施个恩,何乐而不为? ——谁知道她爹会误会啊? 还别说,缪侯气哄哄地去调查,回头就迫不及待想招人当女婿。幸好他没傻白甜到八字没一撇就透口风给人家,要不然知韫就尴尬了。 毕竟,她对卫青的兴趣仅限于听小霍喊舅妈,但是吧,一想到未来她家要折在巫蛊之祸、卫家也要折在巫蛊之祸,她再多的兴趣都没了。 ——生了孩子就为了让他死在巫蛊之祸里?那还不如不生呢。 “女儿还小呢,才不想嫁人!” 知韫挤到郦夫人身边坐下,挨着她撒娇,“嫁人有什么好的?要孝顺公婆、侍奉丈夫,还要主持中馈、生儿育女,说不准还要照顾小妾,这样辛苦,您舍得女儿去过这样的日子么?” 郦夫人:“……” 她想说女孩哪能不嫁人、有侯府撑腰没人会欺负她,但临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千娇百宠的女儿,哪里舍得她这般? “罢了罢了,都随你便是。” 郦夫人到底还是疼爱女儿的心意占了上风,“你阿翁哪里,我去劝就是。”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喜笑颜开的小女儿,压下心底淡淡的忧虑。 ——这样的容色,寻常人家,哪里守得住? * #春枝暮 知知:一想到某个猪猪以后会发猪瘟,我就萎了(刘猪猪:嘻嘻) #春枝暮 太史公在《史记·外戚世家》里说“常从婕妤迁为皇后”,婕妤是武帝新设的位份、之前没有,而陈皇后是太子妃直升皇后,所以卫子夫在当皇后之前应该是婕妤(夫人应该和姬一样属于尊称) #春枝暮 汉武帝时期应该是:皇后、婕妤、娙娥、傛华、美人、八子、充依、七子、良人、长使、少使、五官、顺常等(有点复杂,看看就好,反正也用不上) 第214章 刘彻(4) 第87章 虽然知韫比起长安城里的侯府,更乐意待在这个她自己打造出来的小天地里,但郦夫人都亲自过来了,她当然不可以不回家。 缪侯早盼着她回家呢。 今儿一早,郦夫人乘着马车来寻知韫,缪侯便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 “也不知你阿母和小妹何时到家。” 侯府正堂,缪侯是坐也坐不安稳,嘴里念叨个不停,“这丫头,脾气越发大了,便是我这个做阿翁的也说不了她。” 郦家的长子郦世宗坐在一旁,闻言看了他爹一眼,没敢说什么。 小妹的脾气,难道不是他自己宠出来的吗? 换作郦世宗小时候,敢这样跟缪侯吵架,甚至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早不知道被打断腿多少回了,也就他家小妹,把他爹气坏了,他爹第二天就得反省是不是自己管的太多。 “你那什么眼神?” 缪侯转头见自家儿子那小眼神,立时脸色一肃,充满了老父亲的威严。 “你是怎么做人阿兄的?自己妹妹跑到庄子里去住,你也不劝着点,我问你,你前些日子总去看她,为什么不哄她回家?” 庄子里的日子哪里能跟侯府比? 郦世宗:“……” “阿翁,您又不是不知道,七娘不乐意回来,我哪里劝的住?” 郦世宗为自己辩解,“我一到庄子,就被她给逮着去干活去了,都没开口的机会!” 郦家往上追溯几代,那也不是什么高门显贵,但作为大汉开国功臣的后代,百来年来,也能称一句“列侯世家”。 郦世宗作为家族的长子、要承袭爵位的继承人,打小就没怎么吃过苦,虽然不至于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也没真下过地啊! 每回去他小妹的庄子,都得被抓壮丁去种地,他到哪说理去? “种个地怎么了?” 缪侯不满道,“民以食为天,谁家生存不仰赖于土地?再说了,七娘不爱吃饭,难得那地里的新鲜玩意儿能让她多吃几口,你这个做兄长的,照顾照顾妹妹怎么了?” 只要一想到自家乖女那比小猫儿没大多少的胃口,缪侯就忧心不已。 郦世宗:“……” 行吧。 小妹是亲生的,我是捡来的。 父子俩正说着话呢,外头就来了动静,一直守着门口的侍从进来回禀。 “主君、郎君,夫人同女公子回来了。” 一听这话,缪侯父子俩噌的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一个比一个快。 “哎呦!我的乖女哎!” 缪侯几个大步迎了上去,扶着知韫的肩仔细打量,眼泪都快出来了。 “瘦了!又瘦了!七娘啊,是不是又不肯好好吃饭了?我的七娘想吃什么,打发你阿兄去,他就有一把子力气。” 郦世宗:“……” 无语地看了自家亲爹一眼,郦世宗到底没敢挤开他,只是围在旁边附和。 “阿翁,阿兄。” 父女哪有隔夜仇呢? 知韫亲昵地挽着缪侯的胳膊,“阿翁,您怎么和阿母一样呀?女儿哪有瘦嘛!不过就是抽条长高了几分,才瞧上去瘦了而已。” “是长高几分。” 听了这话,缪侯不禁慨叹道,“我的七娘是大姑娘了。” 第215章 刘彻(5) 知韫回来的第一天,自然是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郦家,或者说缪侯府的人口不算复杂。 缪侯和郦夫人育有二子一女,除了长子郦世宗和幼女郦知韫外,还有一个出去游学的次子郦世鸣。 当然,作为传承了几代的家族,郦氏一族也不止他们缪侯府这一支,其中比较显贵的,主要有郦商的弟弟郦食其的后代武遂侯一脉,以及刚刚被复了曲周侯爵的郦寄之子郦辅一脉。 ——可以说,在刘猪猪同学还没有发猪瘟之前,郦家一门三侯,虽然没有那些天子近臣和三公重臣风光,但也不算差,之后么……不提也罢。 “二兄都出去快一年了,可来信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知韫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捧了一碗汤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我一早就说同二兄一起出去玩玩,偏你们都不让我跟着。” “外头哪里有家里好?” 缪侯道,“你阿兄虽然为了增长见识,可一路辛苦,何尝不算是磨砺自身?他皮糙肉厚的不妨事,你哪吃的了这个苦?” 他们家的宝贝闺女,只管享福就是了。 “小妹放心,你二兄回来的时候,定给你带些各地的新奇玩意来。” 郦世宗也道,“若是觉得无趣了,便同你嫂嫂一道出去转转,如今天气暖和了,各家也都有踏青赏春或是赏花宴,同旁的小娘子一道说说话也好。” 郦世宗年纪大了知韫许多,早已娶了平阳侯曹氏的女儿为妻,如今已有长子郦终根。 “那哪行啊?” 她淡淡挑了挑眉,轻笑道,“我可不和你抢嫂嫂,回头我带着我小侄儿出去玩就是了。” 知韫和这个嫂子的关系说不上亲密,但也没什么矛盾,平平淡淡的姑嫂关系。不过她倒还挺喜欢这小侄子的,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只用陪着玩、却不用哄,谁都喜欢。 想到这里,知韫不禁又想起了小霍。 她记得,小霍将军是建元元年出生的,如今算起来也有五六岁了…… 手有点痒,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这么一想,当他舅妈、近水楼台也很不错的样子? …… “阿嚏!” 长安某处小宅院里,一个五六岁大的男童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去病,这是怎么了?” 英武挺拔的青年皱了皱眉,眼底露出几分担忧,“可是今日出去玩闹的着凉了?” “才没有!” 年幼的霍去病揉了一把小脸蛋,拧着眉头反驳卫青,“舅舅可不许冤枉我,我今日只是在巷子里看了一会儿斗蛐蛐罢了。” 霍去病并不是一个安静文雅的性子,虽才几岁大,但这座宅院已经拦不住他想外探索的脚步,每日里都要出去和巷子里的孩童们一起玩闹。 卫青虽沉默少语了些,但对这个外甥却是极疼爱的,不愿拘束了他的天性。 如今,他也只庆幸,姐姐卫子夫在宫中熬出了头,他也有了前程,若不然,霍去病在外头同人玩闹时怕是要受欺负。 孩童们最是天真,也最是恶毒。 正胡思乱想间,卫青忽而听年幼的外甥问道,“舅舅,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舅母娶回家啊?” 卫青:“???” 第216章 刘彻(6) 小霍虽然年纪小,但心却一点儿也不小。 他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舅舅,阿母说了,你是时候娶个媳妇了,要不然年纪大了,好姑娘就看不上你了。” 卫青沉默了。 良久,他道,“别听你阿母胡说。” 卫少儿惯来就不着调,如今竟然还胡闹到小孩子的跟前去了。 “这怎么能是胡说呢?” 小霍振振有词,“这世上男子,谁不想娶个年轻漂亮的妻子,同理,这世上女子,又谁不想嫁个年轻英俊的夫君呢?” 反正隔壁那个黑胖子就是这样想的。 ——虽然小霍觉得,那黑胖子自己都长得磕碜成这样了,就别挑三拣四地做白日梦了,谁家好姑娘看上他呀? “小孩子哪里来的满口道理?” 卫青揉了一把外甥的脑袋,笑道,“怎么,我们去病也想娶媳妇了?” “我才不想呢!” 小霍骄傲地一扬脑袋,“我以后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男儿未曾建功立业,又有何颜面娶亲?!” 卫青:“……” 我外甥有志气,但也太有志气了点。 “去病说的对。” 卫青笑笑,也不打击小孩子的自信锋芒,只是顺着他的话道,“如此,舅舅也还未能建功立业,有何颜面娶妻?” “啊?” 到底年纪小,小霍的cpu一下子就烧了。 阿母之前是这么说的吗?还是他说错话了,怎么舅舅的反应不大对呢? 正皱眉复盘间,卫青拍拍他的后脑勺,云淡风轻地转移话题,“吃完饭了没有?想不想去玩小剑?” 小霍眼睛一亮,“想!” 他立时就顾不上卫少儿之前说的话了,满心只想着练剑习武、以后当大将军。 见此,卫青无奈笑了笑,而后垂眸掩住眸底的思绪。 看样子,他得和卫少儿好好谈谈才是。 ——卫少儿不想和他谈。 作为卫家兄弟姐妹几个里面最“放纵自我”的一个,卫少儿对卫青的“老实稳重”不满很久了。 在她看来,什么都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好前程就放在哪里,你不伸手去够,难不成等着从天上掉下来? 真要是如此,他们卫家怎么从奴隶走到今天这地步? 第88章 建元二年,卫子夫被平阳公主进献给皇帝,承宠之后虽然被带入宫,却被忘在脑后、受了一年多的冷落,甚至差一点就要被放出宫去,若非她为自己争取了一把,哪里来的今日贵为婕妤、诞育皇长女的尊荣? 因此,在卫少儿看来,长姐的得宠已经让卫氏从底层起来,那么作为男丁的卫青,也要接替着不叫卫氏又跌回去。 固然,自身的建功立业是最好的选择,可哪里来的功业给你建呢? 现在大汉对匈奴还没进入反攻阶段,眼界有限、不知道未来以及皇帝的抱负的卫少儿觉得,卫青如今已经卡了瓶颈,需要有助力来推一把—— 婚姻,无疑是极好的选择。 她听说,缪侯很看好卫青,虽然没到拿自己的人脉来帮他的地步,但这样的贵人,他的看好本身就是一种帮助和资源。 更何况,缪侯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 你都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下嫁呢? * #春枝暮 卫少儿:我为弟弟操碎了心。 第217章 刘彻(7) 春日里的阳光正好,温煦而不热烈。 各家的年轻郎君、女郎们,大多换上了春日里的轻便衣裳,相约着骑马、踏春。 知韫对这样的场合兴致缺缺,但耐不住堂妹的再三邀请,终还是一道去了。 “阿姊,你陪我去赛马好不好?” 因着年纪相近,虽只是堂姐妹,但知韫和郦八娘的关系依旧极好,此刻,她便极亲昵地挽着知韫的手臂,笑吟吟道,“阿姊丢下我这样久,如今总该好好陪陪我了吧?” “是我偏丢下你么?” 知韫呵呵一笑,“也不知是谁,才去了庄子没几日,便哭着喊着要回家。” 郦八娘:“……” 谁知道她家美若天仙的堂姐会跑去种地啊?堂兄都想跑,能怪她吗? 她面上有几分悻悻,知韫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去玩吧,小心些。” “阿姊,你就放心吧!” 郦八娘一边捂着自己的头发跑,一边回道,“咱们都打小便骑马,能有什么事儿?” 如今的大汉,已经不是初开国时,连皇帝都找不到四匹颜色一样的马、丞相这样的高官重臣都只能坐牛车的艰苦时候了,她们这样的公侯之家,谁不是打小就养着自己的马的? 郦八娘不以为意,知韫也没说什么,总归这里都是相熟的人,还有侍从在。 “怎么不同她一起去?” 正当知韫准备躲个懒的时候,一道含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公主。” 知韫回头一看,却发现是平阳公主,她正要起身,平阳公主便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又挥退侍女,在她身边坐下。 “难得见你出来一趟,原还以为你是想好好玩一玩,便没过来扰了你,没成想,竟又躲懒了。” 平阳公主下降平阳侯曹家,同为开国勋贵后代,两家自然也是有来往的,因而知韫和平阳公主也见过几次,只是不算亲近罢了。 “被八娘磨得没法子了。” 知韫懒懒往后一仰,手里的竹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扇柄一缕墨绿色的流苏垂落在手腕上,愈发显得女子肌肤若雪。 上天实在太偏爱于她。 她不需金玉装饰,也无需华服点缀,哪怕只一身素衣、不施粉黛,也依旧如新月清晖、若花树堆雪、似山茶朝露。 阳光明媚,风也温柔。 哪怕同为女子,平阳公主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为她停留。 “听闻,缪侯有意为你择婿?” 平阳公主眉目含笑,仿佛不经意似的提起,笑道,“也不知哪家郎君能得你青眼。” 知韫摇着竹扇的手微微一顿,而后唇角轻轻一扬,宛若星辰的眼眸垂敛疏淡。 “公主有话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 被她真的一点明,哪怕此处仅她们二人,平阳公主也不禁有些耳热。 “我并无他意。” 人尴尬的时候,总会格外忙些。平阳公主不自在地理了理袖子,轻咳一声,道,“虽说婚姻大事,理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到底是过自己的日子,也该好好为自己筹谋不是?” 话越说越顺,平阳公主底气越来越足,“七娘你出身侯府,也是知道这些年轻郎君的性子的,哪里是你的良配?至于门第低的人家……你岂非要跟着他去过清苦的日子!” 知韫:“……” 第218章 刘彻(8) 怎么说呢,平阳公主的话,有错吗? 其实也没什么错。 高门侯府的年轻一辈是什么样的品性,大家都清楚,只要不犯法,那就是顶顶好的好郎君一个,要不然,以后刘彻也不能名正言顺的料理了他们不是? 至于门第低的,若能慧眼识珠挑个好苗子倒也不错,但前程之事,谁也说不准,能过好日子,谁乐意降低生活水准呢? 不过这话虽然有道理,可由平阳公主说出口,这背后的意味就不一样了。 ——这位,可是一心效仿她姑姑来着。 “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知韫将手中的竹扇一合,轻轻敲了敲掌心,道,“但还请公主,换个人选吧。” 平阳公主还想开口,却见眉眼精致的少女微微一笑,“公主前些年,不是还引荐了卫婕妤入宫侍奉么?我想,暂且还不需旁人。” 她玉白的指尖在扇柄上轻点,语调悠悠,“听闻皇后性子骄横,不巧,我的脾气也不小,可不如卫婕妤好性子能忍。” 当然,宫里那位陈皇后也就罢了,主要还是刘彻。 这位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回头她要是直接跟刘彻吵起来……她自己是无所谓的,但要是连累郦家提前几十年就被夺爵抄家…… 没必要。 与其去应对这位难缠的主儿,她还不如挑个老实的、听话的。 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无话可说,毕竟她那位弟媳的脾气天下皆知,也就是有太皇太后宠着、馆陶长公主护着,宫里的那些妃嫔才忍气吞声罢了。 可旁人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如卫子夫,哪怕弟弟被绑、差点被杀也能对皇后恭恭敬敬,换了旁的高门贵女,可没这好脾气。 谁还不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呢? 其实平阳公主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她虽一心想着效仿姑姑馆陶长公主,通过给皇帝弟弟献美来为自己增添尊荣,可那些人可以、那些人不可以,心里也是有数的。 只不过眼前的女子实在是太过出众,才忍不住起了心思罢了。 毕竟她这样的容貌品性,入宫必能得宠,再加上她出身名门,来日未尝不能将陈皇后拉下来,届时,她自是母仪天下,平阳公主作为引荐者又何尝不是同享风光呢? ——太皇太后到底老了,等她一去,她那皇帝弟弟可不会继续忍受,区区一个仗着太皇太后才风光的馆陶长公主,可掀不起风浪来。 只是平阳公主有再多的心思,也得当事人乐意,这位可不比当年的卫子夫,能随她摆布,若不然,可就是结仇了。 因此,平阳公主也只能感叹她那皇帝弟弟遗憾地错失佳人了。 同样被姐姐操碎心的弟弟二号刘彻正和弟弟一号卫青恣意骑马。 虽然头上有太皇太后这个大佛压着,但皇帝陛下年轻,也自信,只是借着这个时机磨砺自己,虽偶有郁闷,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开朗的。 尤其是如今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对朝堂的掌控渐弱,刘彻提拔了许多亲信上来,他就更加开朗了。 ——这天下,终究是他的天下。 第219章 刘彻(9) 刘彻酷爱骑马游猎,不过今日出宫,却不是为了去上林苑打猎的。 一行人骑着马,穿过热闹的长安大街,径直往城外的一处马场去。 “卫青,我替你赐一桩婚事,可好?” 对于宠妃的弟弟、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刘彻还是很大方的。 “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如今的人,不管男女,大多早婚,卫青年近二十还没成婚,自然显眼。 “陛下,卫青怕是有心上人了。” 公孙敖也在随行的队伍里,闻言,便抢在卫青之前回答,而后又对着卫青挤眉弄眼道,“对不对?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作为经历过当年馆陶长公主绑架卫青之事的当事人之一,公孙敖表示,他太知道自家这兄弟心里在想什么了。 不过也是,高高在上的女郎对落魄的小子出手相助,不说人家姑娘本就生的美,哪怕当真貌若无盐,怕也在他眼里美若天仙了。 可惜了。 公孙敖替自己兄弟遗憾。 卫青:“……” 卫青一张小麦色的脸爆红,随后警告地瞪了一眼公孙敖,对刘彻道,“陛下莫要听他浑说,这都是没有的事。” 第89章 “什么没有的事?” 刘彻一见卫青的脸色,就大概猜到了,半点不信他的反驳。 “你说,哪家的女郎,朕给你赐婚!” 刘彻大手一挥,表示自己来替他解决婚姻大事——本来他就打算给人挑一个,如今既然他有喜欢的,那就更好了。 卫青面红耳赤,但就是不肯说。 缪侯之前虽未明言,但能在朝堂上混的机灵人哪里看不出他的意思,只不过心照不宣罢了。如今既然没了下文,可见人家是不愿意的,那又何必勉强? “你呀!” 刘彻一掌拍在卫青的肩膀上,“罢了,朕再给你挑一个就是了。” 他想了想,道,“朕对长安的女郎并不了解,回头托付给皇姐。” 其实,这应该是皇后的职责,但刘彻懒得跟这位表姐谈论这些事,不如交给平阳公主,起码她办事妥帖、也更用心。 说话间,刘彻一行人已到了马场。 “怎么今日这样热闹?” 他挑了挑眉,“皇姐在这里办宴会么?” 此处马场如今在平阳公主名下,也正因此,刘彻才会往这边来。 ——他姐的和他的有什么区别? 听了侍卫解释里头是各家郎君和女郎应平阳公主之邀出来踏春游玩,刘彻摸了摸下巴,眼底露出几分兴致勃勃。 “那倒是巧了。” 他对着卫青一扬眉,“走,去看看。” 这年头的风气开放,郎君和女郎们一块玩也不是什么值得说嘴的事情,既然赶巧了,不如让卫青自己给自己相个媳妇。 当然,让卫青自己去就行了,他就不掺和了,免得人家眼里看不见别人。 自信的皇帝陛下如此想到。 卫青:“……” 卫平尴尬地想转头就跑,但也只能绷着一张严肃的脸跟在刘彻身后。 结果一行人才进了里头,就听一阵喧哗尖叫声,俨然一副混乱场面。 刘彻:“???” 什么情况? 刺客比他还先到一步吗? * #春枝暮 天气热,每天回家都很燥,思维集中不起来,码字很慢,所以大家可以第二天看 第220章 刘彻(10) 虽然刘彻干完正事就喜欢往宫外撒欢地跑,但作为一个皇帝,一个拥有野心抱负的皇帝,他还是很注重自己的安全问题的。 每回出宫,身边总带着精锐武士,也不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因而,这还是他头一回遇见这样的“混乱”场景。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刺客搞刺杀呢! ——虽然他人还没到就动手也挺奇葩的。 “陛下,是有人惊马了。” 卫青眼尖,迅速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锁定混乱的源头,是一个惊马的少女。 刘彻微微眯着眼,言简意赅,“救人。” 长安城里的这些郎君、女郎,生于锦绣、长于荣华,遇到这样的突发之变,能沉着冷静的让自己平平安安地退出去便已是不错,稳定局面就不指望他们了,别慌不择路之下伤了自己就行。 刘彻既然遇上了,当然要把事情给平息好,真要是出了人命,那可就棘手了。 “是。” 刘彻话音一落,身边几骑快马便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蹿了出去,剩余的则是补上他们的空缺、专心地护在刘彻身边。 “咦?” 卫青与公孙敖几人都是个中好手,刘彻自然不担心他们处理不好事情。 他目光掠过全场,刚找到了平阳公主的所在、准备过去寻她,便看见平阳公主身边有一位青衣少女焦急地跑下看台,随手把一个惊魂未定地的郎君从马背上拽下来,而后跃上马背、向那匹惊马而去。 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刘彻并不能很清晰地看清少女的容颜,但有些人,只消出现在目之所及处,便莫名叫人再无法挪开视线。 …… 知韫有些想骂人。 她今天只是陪着堂妹过来的,并没有打算自己下场,因而虽穿了一身简便利落些的衣裳,但还是不怎么适合骑马。 但不适合也没办法,事态紧急,她自己的妹妹,她不去救,能指望谁? 天知道她当时随意一瞥、结果却发现惊马的是郦八娘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简直心都快到嗓子眼了好嘛! 这丫头,都说了让她小心些,却还是将自己置身于险境,回去看她怎么收拾她! “小八!” 心思急转间,她已经快马赶上了郦八娘,目光快速扫视了一圈,而后微微调整重心,一手紧握缰绳,一手向郦八娘伸去。 “把手给我!” 郦八娘才十四岁的年纪,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阿姊救我!” 她伏着身子、紧紧地抱着马脖子,精致的小脸上已满是泪痕,泣道,“阿姊我怕!” “别怕,阿姊在呢!” 知韫的马已靠的极近,只是郦八娘吓破了胆,只如抱着救命稻草一般抱着马脖子,不断地摇头,“阿姊,我不敢!” 知韫:“……” 理解小姑娘受惊之下的反应,知韫也不浪费时间,迅速换其他方式。 她倒是想和偶像剧一样跳到郦八娘的马上,但还不知道惊马的原因,她可不想两个人一起摔断腿,于是在心里默默估算一下,慢慢落后半个身位,而后摘下束发的簪子。 第221章 刘彻(11) 知韫总嫌弃累赘繁琐,如非必要,鲜少将各式钗子簪子戴在头上。 便如今日,她一头乌黑的秀发便只用了一支累丝银牡丹簪子束发,一取下来,长发便失了束缚、随风飘扬,带着几分凌乱之感。 “那是哪家女郎?” 平阳公主正焦急地眺望远方、在心里祈祷知韫平安无事时,一道熟悉地声音响起。 “啊!” 心神被紧紧牵动着的平阳公主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她那皇帝弟弟不仅招呼不打一声就出宫了,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平阳公主:“……”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先不说这些!” 平阳公主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快叫武士去救人!” 虽然她已经让人去了,但她手下的人,怎么跟皇帝贴身的精锐比? “皇姐莫慌。” 刘彻双手扶在栅栏上眺望远方,眼底带着浓浓的兴味,“卫青他们已经去了。” 既然不必担心人会受伤,自然有心思探究这位美人是哪家的女郎。 平阳公主:“……” 你真的是……算了,懒得说你。 …… 知韫没心思关注其他,只全神贯注地在脑海中模拟,而后紧紧捏住手中的金簪,把它当作飞镖狠狠地射到马屁股上。 “啊!” 马疼痛之下,在跑的更快之前,重重颠簸,郦八娘猝不及防之上往后仰去,被早有准备的知韫眼疾手快地扯到了自己马上。 “嘶——” 高速行驶的路上,一个大几十斤的人狠狠撞在你的怀里,究竟有多疼呢? 知韫现在体会到了。 哪怕她已经估算着调整了最佳时间和位置,但有些客观存在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郦八娘撞到她怀里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闷哼一声。 疼!太疼了! 艹啊!她对她的身材很满意,可千万别给她撞成飞机场啊! 服了自己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知韫紧蹙眉头,用力一扯缰绳,疾奔中的俊马渐渐慢下脚步,只是还没等马完全停下,她就支撑不住地带着郦八娘下马。 幸而此处草场不错,虽然知韫几乎可以说是跌落下马,但也没怎么摔疼。 忽略了从她们身边疾驰而去的几匹快马,知韫甩了甩有点发麻的手,而后撑着草地起身,握着呆愣愣地郦八娘的肩膀。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郦八娘面色煞白,满是茫然的瞳孔再见到知韫之后渐渐有了色彩,而后她整个人如乳燕归林般往知韫怀里一扑,“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阿姊!” 被吓坏了的小姑娘有了依靠,恣意发泄着情绪,“阿姊,我好怕啊!” 知韫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 正在这时,她今日带过来的侍从们匆匆赶来,原本退开的郎君和女郎中相熟的也担忧地靠过来,还不等知韫对她们七嘴八舌的关怀说什么,“哒哒哒”地马蹄声再次靠近。 刚被惊马吓到、还没完全缓过神的众人慌忙退开,正好给来者让出一条道。 “女公子。” 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知韫抬头,神色间略有些惊讶。 “卫青?” 第222章 刘彻(12) 卫青本只是听了刘彻的命令来救人,只是刚刚靠近,就见有人骑马追了上去,虽隔着不近的距离,只能分辨一个轮廓,但他还是认出了少女,立时心下一惊。 第90章 她怎么来了?受伤了怎么办? 卫青心底担忧,便更加想先少女一步救下人、免得她涉险受伤,然而令人尴尬的事情来了—— 他追不上少女。 马都是一等一的好马,但马术的差距还是让少女一骑绝尘。 听着耳边公孙敖震惊的声音,卫青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追上,最后只能看着少女将人救下,而他和公孙敖几个则是去解决那匹惊马、以免它伤到了旁人。 等回程时,她的身边已围了不少人。 “卫青?” 知韫略带着点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少言的男子,“你怎么在这?” 如果她没记错,卫青这个时候,要么应该在宫中当值,要么跟着刘彻到处跑。 果然,卫青道,“今日同陛下一道过来,正好遇见惊马,陛下命我等救人。” 他正想给知韫指一下刘彻所在的方向,结果刘彻已经转移了阵地,按记忆来的他指了个寂寞。 卫青:“……” 知韫倒没在意,只是对着他点点头,“不论如何,今日多谢。” 虽然没怎么帮到忙吧,但帮忙的心还是有的。 ——至于只管开口的某皇帝,不干事的人没资格接受别人的感谢。 她一边扶着郦八娘起身,一边吩咐侍从,“替我去同陛下和长公主辞去,我带着八娘回府去看医者。” 这年头还没有到那种不给皇帝请个安就不能走的地步,知韫懒得再走一趟,直接命人去传个话,反正皇帝她不认识,认识的平阳公主不会在意。 “是,女公子放心。” 一个侍女迅速去寻平阳公主,而其余人则是护在她们身边。 “女公子!” 见人要走,卫青握着金簪的手紧了紧,忙唤了一声。 知韫停住脚步,诧异道,“怎么?” 卫青正想将簪子还给她,可目光一转,却见她的右手掌心通红、甚至还在微微发抖,话到嘴边又转了话题,“你的手……” 知韫垂头看了看。 是有些疼。 好像是方才握缰绳时太过用力,以至于勒伤了。 “阿姊,你受伤了?!” 郦八娘惊呼一声,本就泛红的眼眶又滚下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不妨事。” 她用左手揉了揉妹妹的脑瓜子,对卫青笑笑,“我回去搽点药就好。” 而后,拉着妹妹离开。 ……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那厢,平阳公主远远地见人无事,方松了一口气,一边轻轻拍着胸脯,一边道,“却不曾想,七娘的马术如此精湛。” 数遍长安城的郎君和女郎们,应无人可及,莫说他们了,怕是军中精锐骑卒也少有能及者。 “郦七娘。” 刘彻在口中念了这个称谓,而后轻轻一笑,道,“朕记得,缪侯当年曾进献马蹄铁等物,大大增强了骑卒实力,如今看来,倒是家学渊源。” 平阳公主:“???” 她有些茫然,还没搞懂这跟“家学渊源”有什么关系,就见她那皇帝弟弟目光一转,从小几上拾起被少女遗留的竹扇,细细打开看了之后,心情愉悦地摇着扇子离开了。 平阳公主:“……” 不是,你来干嘛了? 第223章 刘彻(13) 刘彻高高兴兴地出宫,又心情愉悦地回宫。 “陛下!” 才到宣室殿,刘彻就听见一声呼唤,转头一看,他眼底的笑意渐渐淡了。 明艳骄傲的女子气势汹汹而来,身后跟着一连串低着头的宫女黄门。 “陛下今日可是又出宫去了?” 陈皇后出身尊贵,又自小得皇帝舅舅和太后外祖母的疼爱,性子极为骄傲,哪怕面对已经成为皇帝的丈夫,也从不知低头为何物。 “从平阳皇姐府上带回来一个卫婕妤还不够么?陛下为何总爱出宫?” 提起这事,陈皇后便满肚子火气。 在陈皇后眼里,平阳公主贵为公主,又是她的嫡亲表姐,却还要给皇帝弟弟变着法地送美人,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 ——可她忘了,她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当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陈皇后满心怨愤,自然是没少找茬,可偏那个卫子夫惯会装模作样,每每都将她称的是无理取闹,陈皇后便更气了,阿母说的没错,此女果真心机深沉,也不知陛下看上她什么了。 “陛下为天下,怎么如此行事?皇祖母……” “皇后慎言。” 刘彻眸光一冷,对自己这个表姐的跋扈性子越发忍耐不下去了,烦躁道,“朕要去何处,难道还要先同皇后报备一声不成?” “陛下!” 陈皇后不料他当着众人的面都这般直言指责,脸上晕上红色,一时有些挂不住,偏她不肯低头让步,场面便僵持住了。 “皇后回宫去吧。” 刘彻懒得跟她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绕开她就准备回宣室殿,就在这时,陈皇后瞧见了他手中那柄明显是女子样式的竹扇。 “这是何人之物?” 气急之下,陈皇后竟想劈手去夺。 “放肆!” …… 窦太后这些日子身体不太爽利,王太后作为儿媳便常来侍奉左右。 正喝了药准备歇下,匆匆进来一个侍女。 “太皇太后、太后。” 侍女行了一礼,还不待主子诘问,便回道,“方才陛下和皇后殿下发生争执,皇后殿下……殿下摔了一跤,哭着回了椒房殿。” 窦太后:“……” 王太后:“……” “这是又怎么了?” 哪怕早已习惯了孙子和外孙女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但窦太后依旧觉得头疼。 一个“又”字,深刻地反应了老人家的无奈。 只不过到底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外孙女,听见她摔了,还是疼爱之心占了上风。 “皇后究竟是怎么摔的?可严重?身边跟着的宫女都是死人吗?” “回禀太皇太后,殿下无恙。” 只是当着皇帝和一群侍卫、宫女黄门的面摔了一跤,觉得丢脸罢了。 “今日陛下出宫去了,回来时皇后殿下同陛下争执了几句,说……说陛下在宫外养了女人,后来……后来不慎摔了一跤。” 窦太后:“……” 堂堂皇帝,要什么女人没有?他用得着在外头养女人吗? 窦太后有些头疼,于是转头看向王太后。 一直保持沉默的王太后:“……” 要我说吗? 她这个儿媳妇无理取闹惯了,她听见什么稀奇的事情都不觉得奇怪。 第224章 刘彻(14) 窦太后愁啊。 窦太后愁得在心里直叹气。 陈皇后的母亲馆陶长公主是她的长女,是她唯一的女儿,自然是疼爱之极,爱屋及乌之下,陈皇后这个外孙女也成了她心肝肉一般的存在。 毕竟她孙子、孙女有好多个,外孙女却就只有那么一个。 不管是什么,总是物以稀为贵嘛! 当年馆陶长公主想要让女儿做未来皇后,窦太后也觉得这是好事,毕竟皇后之位尊贵,皇帝又是她表弟,又有她这个外祖母护着,陈皇后的日子自然顺心顺意。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夫妻俩竟然不睦至此! 这还罢了,偏偏陈皇后和馆陶长公主一个比一个的跋扈,窦太后实在是担心极了,她活着的时候还能护着她们母女俩,等她去了,人走茶凉,她们若再触怒皇帝,谁也保她们? 若陈皇后膝下能有个子嗣便好了。 只是心底再担忧,窦太后面上依旧不显,只是一面派人去赏赐皇后,既是安慰也是做脸,又一连地嘱咐王太后这个做婆婆的要包容儿媳,甚至还要叫人请刘彻去陪着皇后。 王太后自然是喏喏应声,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无人知晓了。 …… 刘彻才懒得管丢了脸的陈皇后究竟有多伤心、病中的太皇太后有多心疼外孙女,一回宣室殿,他就命令侍卫将大门守好,除非是前朝的重臣求见,否则甭管谁来,都不见。 殿内宁静无声,刘彻跪坐在几案前,饶有兴致地将竹扇翻来覆去地把玩。 竹扇精致轻巧,扇面竹生叶缠,扇柄触手生凉,下坠碧色流苏。 “郦知韫,郦七娘。” 手很闲地将扇子收拢打开、打开收拢,重复几次后,刘彻将它往案上一搁,取过绘娟铺好,毛笔在砚上蘸了蘸墨。 一望无垠的草场之上飞驰着一匹骏马,马背之上,是一位青衣少女,劲风卷起衣摆,衣袂翩跹于马侧,披散着的长发随风肆意于背后…… 刘彻从下笔如有神切换到迟疑纠结。 离得太远,看不清晰少女的容颜,他迟疑着许久,却总觉得那些想象缺少了些什么,尚且不及朦胧不清时美丽。 第91章 刘彻索性放弃继续落笔。 “急什么?” 他轻声呢喃,“见了人就知晓了。” 皇帝陛下理所应当地想,既然知道人家的身份,还能见不到人吗? ——还真见不到。 宅在家里许久都平安无事,难得出去一趟,却姐妹俩一个受惊、一个受伤,知韫合理地怀疑外头有什么东西克她,理直气壮地决定没事儿少出门,安心做一个陪伴家人的孝顺乖女。 缪侯和郦夫人对此举双手双脚赞同。 于是,想先跟人玩一个偶遇的刘彻分明派了人蹲守,却愣是等不到机会。 刘彻:“……” 换作是旁的人(皇帝),要么就将一个半面之缘的人忘在脑后,要么索性一道旨意将人先弄进宫再说,但刘彻不一样。 他比较不要脸,会主动出击。 “主君,夫人。” 某一日,缪侯府迎来一位没有拜帖就上门的特殊客人。 “平阳公主和平阳侯到访。” * #春枝暮 真·平阳侯:为什么你连泡妞都要打我的名号? 第225章 刘彻(15) 这年头,非常重礼数,尤其是高门大户,除非是特别特别亲近、亲近到了一家人的地步,否则来往之间,一般都要先递个拜帖。 ——万一你上门的时候,主人家不在或是不方便怎么办? 缪侯和郦夫人突然听平阳公主和平阳侯来访,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莫非是为了上回惊马之事?” 郦夫人有些纳闷地同缪侯对视一眼,“可公主府不是已经送了赔礼了么?” 过了这么多天,怎么突然上门? 而且要说郑重吧,都不提前送个帖子知会一声,可说不郑重吧,却是平阳公主和平阳侯夫妻俩一起登门…… 着实搞不懂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先请人进来。” 缪侯说着,便亲自迎了出去。 平阳侯也还罢了,到底也算是晚辈,只是平阳公主乃天子之姐,不可怠慢。 只是才走到院子里,作为客人的平阳公主和“平阳侯”就非常没有客人自觉的进来了。 缪侯……缪侯惊了。 “陛……陛……陛下?” 不是说平阳侯,怎么成了陛下了? 平阳公主面上端着得体的笑容,但仔细看就可以发现,她笑容有点僵。 刘彻就很自在了。 “缪侯快免礼。” 他就跟逛自己家似的,随口道,“前些日子府上女公子惊了马,皇姐今日本想同平阳侯一道来府上赔个礼,只是平阳侯临时有事,朕又正好出宫,便陪着皇姐一起来了。” 平阳公主:“……正是如此。” 缪侯见此,不禁受宠若惊到了心下不安的地步,“不过小事,岂敢劳动陛下与公主?” 按正常情况,哪怕是真的死了人都未必能惊动皇帝,他家女儿就擦伤了手,不至于吧? “缪侯客气。” 认了命的平阳公主端着笑脸替她弟弟周全,“我与七娘乃是好友,本该前几日便来探望,只是有事耽搁了,才拖延至今日。” 她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才硬着头发道,“不知可否叫我见见七娘?” 缪侯和郦夫人面面相觑,总觉得平阳公主这表情奇奇怪怪的。 ——就算不是好友,见一见也不是什么事?怎么这般难以启齿的神情? “自是无妨。” 缪侯笑着指了一个侍女给平阳公主引路,然后准备引着刘彻去正堂喝茶,结果却震惊地发现,刘彻竟然跟着平阳公主后头一起去了! 缪侯和郦夫人:“???” 缪侯和郦夫人:“!!!” 坏了!这是冲我家宝贝闺女来的! 万万没想到当皇帝的人竟然这么不要脸、不讲礼的缪侯和郦夫人才回神,就发现刘彻和平阳公主都已经走的人影都看不见了,缪侯立时一拍大腿,着急忙慌地跟了上去。 作孽啊! 哪有跑到人家家里来啃玉白菜的? 你是皇帝也不能这么无耻啊! 无耻的刘彻非常自在的一路溜达,哪怕平阳公主都已经笑不出来了,他还有心情点评一下一路上的装饰设计。 “陛下,你……” 平阳公主欲言又止,刘彻嘻嘻笑道,“皇姐,朕也是没办法啊,山不来就我,只能我来就山啊!” 讲道理,与其直接一道旨意把人接进宫,还是先见一面比较好吧? 刘彻理直气壮,而后一转过弯,就看见素衣女子慵懒地倚在秋千上,一双澄澈如秋水的杏眸静静地看着他。 刘彻:“……” 刘彻默默地正经了一点。 第226章 刘彻(16) 刘彻私以为,他骨子里是个极冷漠沉稳之人,世上没有什么能触动他的心弦。 但今日,却有了例外。 “噗通,噗通。” 这是比前几日见到她的背影时还要猛烈的心跳声,也远比这几日在脑海中想象她的容颜时还要辗转难测、心痒难耐。 少女眉若远山含黛,目似秋水盈盈,琼鼻朱唇,粉面桃腮,容颜姝丽,清净雅致,如山间笼清雾,亦如梨花落清雨。 她慵懒地倚在一架缠绕着绿植与碎花的木制秋千上,微微歪着头,眸光清亮,却叫人心旌摇曳。 刘彻不知怎么的,将所有的随意姿态收起,却不肯挪开半点视线。 “仿佛并未听阿翁、阿母提起公主要来。” 她的声音也极悦耳,清澈柔和,空灵清越,如春日里和煦的微风,又如山间潺潺的流水。 “也不知,今日何以迎了二位贵客。” 刘彻这般想着,却见少女玉白的手指轻轻点着手中的扇子,笑意盈盈却带着疏离冷淡,“只是我想,仿佛过于突然了些?” 知韫的目光掠过略带尴尬之色的平阳公主,看向一旁那身量修长、面容俊秀的玄衣男子。 “陛下以为呢?” 刘彻:“……” 原还在自顾自地想着一些不太好描述的东西的刘彻压根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突然被点名,略有些懵,而后轻咳一声。 “听闻郦娘子伤了手,皇姐一直想来探望,朕今日不过是陪皇姐,对,陪皇姐。” 平阳公主:“……” 她眼角没忍住抽搐了一下,然后在知韫一言难尽地目光中,“大逆不道”地把自家弟弟往后一扯,自己则是承担起大任来。 “七娘莫怪。” 虽然身为皇室公主,她完全不需要如此“低声下气”,但一想到自己弟弟觊觎人家的心思,平阳公主就没了挺直腰杆的底气。 “本该先递拜帖,只是今日陛下出宫,听我提起,一时兴起便想着同行,事发突然,若有怠慢,还望七娘莫要介怀。” “公主客气。” 知韫颔首轻笑,“不过小伤,早已痊愈,公主也已送了赔礼,又何须记挂在心上?” 她实在是不想搭理她们俩,客套之后,就特别委婉地表达送客的意思,“阿翁、阿母今日尚在府上,不若到正堂喝个茶?” ——有什么事情,跟我爹娘去说吧。 也是巧了,她话刚说出口,缪侯就气喘吁吁地过来了,后头还跟着郦夫人。 “陛下,公主。” 缪侯一上来就请罪,“臣怠慢。” ——没能把您二人招待好,让你们还有功夫撇开他这个主人在府里乱走。 哪怕心里恨不得指着人鼻子破口大骂、拿起扫帚就把大尾巴狼和帮凶扫地出门,缪侯依旧不曾显露出半分,只是笑呵呵道,“臣已备好茶水糕点,还请陛下与公主赏脸。” “缪侯也太客气,朕今日不过是出来散散心,缪侯不必陪着。” 话还没说上几句,刘彻才不肯走呢。 “朕看府上花园的风景很是秀美,只叫朕自个儿赏赏花也就是了。” 缪侯:“……” 他鼻子差点气歪了。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花”! 第227章 刘彻(17) 到底是天子。 刘彻真不要脸起来,缪侯也拿他没辙。 “阿翁和阿母且忙去吧。” 知韫轻叹一声,到底劝了两位长辈离开,“女儿在这里就是。” 她又不瞎,看不出这人是冲她来的。 只是也奇了怪了,她有见过他吗?就算是那天在马场,他离得十万八千里远,能看见什么呀,还特意跑出来找人? “这……” 缪侯不想走,不想留女儿一个人面对心怀不轨的大尾巴狼,但看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皇帝、虽然有点羞惭但无可奈何的平阳公主,最终也只能捏着鼻子带着郦夫人走了。 “怎会有如此之事?” 缪侯铁青着脸,“哪有这样上门来的?” 虽然老刘家的老祖宗——太祖高皇帝刘邦就是个流氓脾气,但毕竟是皇帝,又隔了这许多年,如今的人鲜少提起他的某些特质。再加上后来的惠帝、文帝、景帝三位陛下都是属于明面上比较正经的那一挂的,因此,缪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跑到人家家里来拱白菜的行为。 第92章 这是何等无耻之事! “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由着七娘。” 郦夫人脸色也不大好看,后悔道,“若是早早地定下婚约,陛下也不能胡来。” 宫里是什么好地方? 她们家还没有沦落到需要卖女儿的地步,做什么要送女儿到宫里去? 一想到宫里头那位跋扈的陈皇后,以及比熊孩子更熊的家长馆陶长公主,外加以为无条件袒护大小熊孩子的窦太后,郦夫人就头疼。 她家宝贝女儿这样乖巧,被欺负了怎么好? 可如何违逆天子之意? 这头夫妻两个忧心忡忡,那边知韫等人一走,便冷了脸色。 “二位有何来意,直说吧。” 既然说要赏花,知韫就直接把人放在花园的凉亭里,侍女过来上了茶水。 只是心中有气,好脸色就别想了。 “七娘府上这烹茶的手艺倒是新奇。” 平阳公主试图缓和气氛,但没人搭理她,于是只能低头默默饮茶。 ——这茶还挺好喝的,多喝点,少说话。 心里这么想着,平阳公主索性起身去别处赏花,走时顺便还将人都打发走。 “今日之事,是朕唐突了。” 闲杂人等都走了,刘彻原本想跟知韫说说话,结果女子却只顾赏花品茶。 他便知晓她心中不悦。 于是轻咳一声,“马场那日之后,朕便想见见你,只是你一直不曾出府,朕无奈之下,便请了皇姐一道过来。” 刘彻明白,这种时候,话说的天花乱坠也没什么用,不如据实相告。 不过也难怪她生气。 本还不觉得,现在想来,确实不够庄重。 “如此,却是我的不是了?” 知韫侧头看他,神色疏冷,“只是不知,陛下为何想见我?” 她眼底流露出几分轻讽,半点不客气道,“陛下当日,想来不过见一个背影,恕我直言,哪怕男子惯来爱好美色,也没有不见女子正颜便念念不忘,以至于贸然寻上门来的。” 刘·爱好美色·真没看见正脸·但确实念念不忘·彻:“……” 虽然但是,你说的都对。 朕竟无法反驳.jpg 第228章 刘彻(18) 刘彻自己也觉得奇怪。 他爱好美色,却也从来不缺美人。 可那日遥遥一见,他确实对她起了兴致,几日里辗转反侧,难以忘怀。 但想不明白又如何? 他是大汉的天子,坐拥着至高无上的尊位与权力,他当然能够得到所有他想得到的人。 ——也不一定。 被当场撅回来的刘彻一脸懵。 “陛下将我当作什么了?” 女子语调虽轻,却叫人不能忽视,“一个呼之即来的玩物么?” 她勾唇轻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今儿来一个贵人说瞧上我了,我就要高高兴兴地去给他做妾,那若是明儿再来一个呢?我也要如此么?” 她轻呵一声,“那我也太叫人看轻了些。” 刘彻:“……” “这如何能一样?” 他先是试图带入她阐述的语境,然后发现完全带入不进去。 他就是喜欢她,想要礼聘她入宫,这怎么就跟……相提并论了呢? “如何不一样呢?” 知韫弯了弯唇,“即便陛下是天子,可在我眼里,无甚区别。” 天子又如何呢? 她见过的天子还少么? 刘彻:“……” 天子和常人无甚区别? 这样的“不敬”,其实他该不悦的,可不知怎么的,他反而觉得这样很好。 ——他也确实不需要她将他彻彻底底地视作天子。 “说到底,你不信朕。” 刘彻皱皱眉,“朕是真心的。” 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真心实意过。 少女却被逗笑了,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良久,她才在刘彻不解的目光中缓缓止了笑意。 “这样随意地挂在嘴边,可算不上什么真心。” 她以手支颐,似乎有些好奇,“陛下说真心,那陛下又能给我什么呢?” 刘彻一时哑然。 他想,他明白她语中未尽之意了。 “您呢,有青梅竹马的表姐做皇后,也有无数体贴的美人做宠妃,如今对于我,也不过是男子对美丽女子的贪恋罢了。有,自然是好,没有,其实也不妨事。” 知韫莞尔一笑,“既然如此,我为何要放弃我安稳自在的生活,放弃原本可以拥有的、对我一心一意的夫君,反而要给您做妾、到四四方方的地方跟人争来斗去呢?” 她忽而神色一冷,“我自甘下贱么?” 刘彻:“……” 第一次有人把入宫为妃说成是自甘下贱,刘彻实实在在地愣了好一会儿。 “你说什么?” 他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眨了眨眼。 “你说做朕的妃嫔是自甘下贱?” 刘彻难以置信。 刘彻不敢相信。 他缓了好一会儿,见少女神情冷淡、仿佛什么也入不了她的眼的模样,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气,“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朕……” 他气到在亭子里来回踱步,宽大的衣袖被甩得“啪啪”作响。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往重了说,你这是对天子大不敬,是……” “所以呢?” 安静地跪坐在那里的少女如一株挺拔的青竹,她微微抬头,打断他,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惹陛下气恼了,要杀了我么?” 刘彻:“……” 你你你……你不要胡说啊! 第229章 刘彻(19) 温温柔柔的一句话。 让刘彻头顶那隐隐绰绰的小火苗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被浇灭,一口气被吊的不上不下,最后“你你你”了半天,悻悻咽回去了。 他这辈子,还真没遇见过这样的女子。 从不内耗的刘彻陛下头一回没能顺利地外耗,偏偏这里还没人哄他,于是他只能先自己哄自己,然后心平气和地重新坐下来。 没办法。 转头回宫,他不乐意;弄死她,更舍不得。 “七娘。” 刘彻本就深邃的眼底亮了又暗,沉吟几许,他道,“若朕以后位相迎,你愿意么?” “嗯?” 知韫挑眉,“陛下忘了,您有皇后。” “这不重要。” 刘彻却只定定地看着她,“七娘,朕只想听到你说愿意,或者不愿。” 少女一怔,忽而轻笑,“愿或不愿,陛下心知肚明,又何须我直言?” 于是刘彻便懂了。 “也罢。” 他往后一仰,一手支着身体,一手置于膝上,清俊的面容上勾勒出几分笑意。 “朕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论他们心底如何想,嘴上却总有一套说法,当然,也包括朕。七娘,你是朕见过的最诚实、最坦白的人。” 刘彻好奇道,“你真的不怕么?” 违逆天子,可是大罪。 “为何要怕呢?” 实话实话,他这样的态度,知韫倒是更舒服些,于是神色缓了几分。 “生又何欢,死有何惧?人活一生,若要处处委屈,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知韫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 她现在的日子已经够苦的,想吃什么都没有,还不如死了,然后换一个生活水平高的世界重开呢! ——她已经够珍惜生命了。 刘彻微微皱眉,显然不爱听这种过于“无欲无求”的话,“这样的话,倒不像是你这样年纪的女子会说出来的。” 知韫哼笑一声,“陛下也没大我几岁,倒要做出长辈的姿态来。” 她一顿,忽而道,“若不然,陛下换个思路?” 少女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盈盈一笑,一双杏眸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刘彻便顺着她问,“什么思路?” 知韫双手支颐,颇为期待地看着他,“陛下坐拥天下,从不缺美人相伴,但您只有三位同胞姐姐,却缺一个妹妹呀!要不,陛下认我做义妹,也封我一个公主当当?” 刘彻:“……” 我想娶你当媳妇,你却要当我妹妹? 望着少女似有星辰闪烁的眼眸,刘彻沉默几息,皮笑肉不笑。 “想当公主?” 知韫乖乖点头,憧憬道,“特别想当。” 她还没当过公主呢! “你可以生一个公主。” 刘彻抬手轻弹她的额头,在少女的怒视中呵呵一笑,“拒绝了朕,还要从朕这里拿好处,七娘,你可真贪心。” 贪心的孩子,可是要受罚的。 “哪里有?” 少女揉了揉额头,抱怨道,“我这也是为了陛下好啊!虽然被拒绝了,但陛下也不丢面子嘛!” 第93章 她多大方、多贴心的一个女孩子啊!还为他的皇帝包袱考虑呢! “你虽拒绝了,但朕也没说放弃啊?” 刘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七娘,你莫不是误会了?” 知韫:“???” 第230章 刘彻(20) “你刚才不是说‘也罢’么?” 方才还和颜悦色几分的少女立时冷了脸,皱眉道,“你还想怎么样?”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七娘,你这样的聪慧,应该明白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心中腹诽这姑娘变脸还挺快,刘彻依旧一副不疾不徐的笑吟吟模样。 “朕是天子。天子有了兴趣的,那必然要得到,若是得不到……” 他微微凑近几分,“那朕就更想得到了。” 知韫微微颔首,“然后呢?” “什么然后?” 原以为又会让她变脸,甚至再骂上几分,没成想她反应这样平淡,刘彻一时有点懵。 “当然是得到以后啊!” 少女嫌弃地睨他一眼,理所当然道,“你说你是天子,想要的必须得到,那得到以后呢?是视作珍宝,还是过了兴趣就一脚踢开?” 她蹙着眉头,神色认真,“你得考虑仔细一点,然后给我答案,这决定了我是意思意思就得了,还是倾尽全力反抗。” 刘彻:“……” 刘彻一想也对,于是再一次顺着她的话去想了,然后试探道,“那要是朕说,朕日后必待你如珠如宝、珍之爱之,你信朕么?” 少女果断道,“不信。” 刘彻:“……” 他无比诧异地看着少女,震惊道,“你既然不信,那为什么还要问朕?” “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嘛!” 知韫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耐心解释,“我总得先‘意思意思’嘛!” 刘彻:“???” 别吵,朕在思考。 思考了半天,刘彻也没搞懂这小姑娘的思维逻辑,索性放弃。 “你还有哪里不满意,一次性说了吧。” 刘彻往后一靠,笑道,“朕来之前已经查过了,你没有婚约,也没有心上人,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如磨合着试试?” 知韫“啧”了一声,“你也太难打发了。” 刘彻权当没听见,只是嘻嘻笑道,“是啊,朕可难打发了,所以七娘,你要不要考虑先答应朕?说不定朕就突然没兴趣了呢?” ——才怪。 知韫呵呵一笑,表示拒绝。 “陛下,你回去好不好?”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知韫诚恳表示,“您的情报大概有误,我其实已经有心上人了,而且我与他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刘彻这才神色微变,“谁?” 少女却忽而晕红了脸颊,眸光水润润的带着羞涩,“女儿家的事情,不好同陛下您说呢?若不然,回头请您喝喜酒?” 刘彻:“……” 他气笑了。 “你还真想嫁给别人?” 他只觉得她这般羞涩的模样过于刺眼,让他差点压制不住心底的恶意。 “七娘,太天真,也不是好事。” “不然呢?” 知韫微微侧头,嘲讽道,“您一个上有长辈压着的有妇之夫都能来招惹我,那我为何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她冷冷抬眸,忽而将桌案一掀,上头的杯盏噼里啪啦摔了个粉碎。 “刘彻,你别欺人太甚了!” 本来就烦,还要陪着人叽叽歪歪半天,知韫早想这样干了。 “有本事,你就拿出你的诚意来,先解决了压在你头上的太皇太后,再处理好后宫的莺莺燕燕,再来同我说话,若不然,滚出我的视线!” 少女唇角勾勒出一点冷淡的笑意,她毫不退缩地对上刘彻震惊的目光。 “既然知道你现在什么也给不了我,那就别来招惹我!” 第231章 刘彻(21) 刘彻……刘彻这回是真的懵了。 刘彻少时,栗姬得宠,她的儿子栗太子也得先帝看重,但彼时刘彻的母亲和姨母都是先帝的宠妃,被长辈护在羽翼下的刘彻还真没受什么委屈。 再后来,栗姬得意忘形,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不说,还连累了栗太子被废为临江王。储位空缺,作为先帝爱子和宠妃之子的刘彻更是以七岁之龄正位东宫。哪怕是先帝驾崩前,都还惦记着要替他行冠礼、叫他能尽快亲政。 他的一生,称得上顺风顺水。 受过的最大委屈,大概就是年轻气盛的他想要在朝堂上大干一场,结果却被政治主张相悖的太皇太后给实打实“教训”了一场。 但现在,他被人指着鼻子让滚。 不开玩笑,馆陶长公主和陈皇后再跋扈,也不敢这样跟他说话。 他眨巴眨巴眼,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你你你……你让我朕滚?” 刘彻愣愣地看着掀桌的少女,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这是……” “这是对天子大不敬!” 少女再次不耐烦的打断他,“然后呢?杀了我?要动手就别磨磨唧唧的!” 刘彻:“……” “郦知韫!” 刘彻哽了一哽,“究竟是朕欺人太甚,还是你太过分?” 他叉着腰在这亭子里倔驴似的转了几圈,差点把自己给气厥过去。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哎呀!怎么又吵起来了?” 把空间让给两人的平阳公主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短短时间里,她那一颗心跳的就跟坐过山车似的。 原本平阳公主以为这一下又是同方才刘彻那样一气之下气了一下,没想到这回两人都掀桌子了,忙跑过来劝和。 ——但没人理她。 “我不讲道理?” 素衣少女俏脸含霜,嗤笑一声,“我本来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陛下只管去寻讲道理的人去啊!” 她一甩袖子,侧对着他坐下,“我一早就同平阳公主说过,我这人,惯来就脾气不好,爱无理取闹,怎么?陛下竟连眼下也容忍不了么?” “朕什么时候说要去寻别人了?” 刘彻觉得自己冤枉极了,“朕也说了,你想要什么,只管同朕说,皇后之位也好,旁的也罢,你给朕时间,朕捧到你跟前来!” “可我什么都不想要!” 一句话,杀死争吵。 少女显然气急,眼尾泛着红,她平了平呼吸,道,“刘彻,你会是一个好皇帝,但不会是一个好丈夫。” “朕不信。” 刘彻挥开平阳公主扯着他衣袖的手,一步一步走到少女跟前,半蹲下身子,直直地看着她。 “郦知韫,没有人,可以这样笃定地给一个人、一件事定下论断。” 他抿了抿唇,神色认真,“你说朕会是一个好皇帝,朕很高兴,也信朕可以做到,可你说朕不会是一个好丈夫……” 他扯唇笑道,“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朕不可以是一个好丈夫?”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少女脸颊,被挥开也不气恼,只是以一种放松的、带着笑意的、似乎是在撒娇的声音,轻声叹息。 “七娘,你对我公平一些,可好?” 第232章 刘彻(22) 平阳公主府。 刘彻独自倚在一处水榭凉亭,眉头一会儿紧锁,一会儿松缓。 “陛下。” 平阳公主穿过连廊,先挥手示意侍女们全部停下脚步才独自一人进了凉亭。 “您与七娘……” 她着实有些小心翼翼,言语斟酌,生怕触怒了这个被扫地出门的皇帝弟弟。 平阳公主心中充斥着悔意。 若早知道今日是这样的场面,她怎么着也不会陪着刘彻一起去缪侯府。 是,她早就听知韫说她脾气不好。 可平阳公主也只以为是稍微娇纵了些,高门贵女哪个没点脾气? 她万万没想到,这位竟然还真的说掀桌子就掀桌子,直接就跟皇帝吵起来。 ——她未免也太谦虚了些。 跟她比,连陈皇后都得退一射之地。 “七娘怎么了?” 刘彻从思绪中脱离,随手取了小案上的一杯凉茶一饮而尽,而后微微皱眉。 “这茶,还是七娘处的甘醇清爽。” 刚才在缪侯府光被拉着吵架了,倒是忽略了她那里的茶水极好。 刘彻摇了摇竹扇,“她却是巧思。” 平阳公主:“……” 眼看着这弟弟已经在盘算着要去蹭茶了,平阳公主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七娘方才的话,您……” 平阳公主委婉道,“您当真要应么?” “怎么?皇姐也要同七娘一样,叫朕往后都不要再去见她么?” 刘彻似笑非笑地看了平阳公主一眼,而后道,“她想要,朕就给。” 他顿了顿,道,“可现在的关键是,她不要,朕该如何让她要。” 第94章 他敢肯定,就算他处理好一切,把后位捧到她跟前,她大概也会用一句“我只是答应考虑,现在考虑过了,我们不合适”来打发他。 平阳公主诧异,“陛下何意?” “她方才说了这么多,只有一句话是真的。” 刘彻懒洋洋往后一靠,笑嘻嘻道,“还说朕不会是好丈夫,所以她才不肯,这丫头,气成这样了还不忘给朕扣个帽子。” 好丈夫? 谁的好丈夫? 是陈皇后的,还是郦知韫的? 无论他选择怎么做,只要她想,她总是能找到一个理由来指责他。 “是么?” 平阳公主只听了最后的争吵,再加上她当时心慌的紧,压根没心思想这么多。 “那陛下您为何还要再三许诺?” “那不然呢?” 刘彻无语地看她一眼,“朕看清了归看清了,但总得顺着她的心意啊。” 这小姑娘吃软不吃硬,是要人哄的。 她本来就已经烦他了,要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他往后就别想再进缪侯府的大门。 平阳公主:“……” 是吗? 她大约是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 摇了摇头,平阳公主不想多插手这些不该她插手的事情,只是问道,“皇祖母素来疼爱皇后,陛下当真要违逆她老人家么?” 她提醒,“这怕是不容易。” 大汉崇尚孝道,窦太后占了长辈的大义,又在朝堂中颇有势力,刘彻要顶着窦太后的压力废陈皇后,可不是一道圣旨就可以的。 若再往后缓个几年,倒是要容易许多,毕竟,窦太后到底年纪大了。 “怕难,所以就不去做了么?” 刘彻站起身,凭栏远眺,语带笑意,“皇姐,朕虽是天子,却还不想做个孤家寡人。” 第233章 刘彻(23) 平阳公主神情复杂。 她也着实是没想到,这个多情的弟弟,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天。 也不知道他这股劲儿能维持多久。 刘彻在平阳公主府略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回未央宫去了。 没办法,此时此刻,他“重任”在身,没那么多时间给他浪费了。 才回宣室殿,刘彻正踌躇满志,就看见桌案上那方他雕刻了一半的小印。 小印用的是上好的和田玉雕刻,为正方形,印章底部的字样已经雕刻完成,只是顶部的印钮只粗粗勾勒,还未成型。 他拿起来看了看,而后将它收回了匣子里。 这枚印章,还未刻成,便已经用不到了。 …… 刘彻没来烦她。 知韫心情好了不少。 她对刘彻这位雄才大略的明君没意见,只要他不越界,她可以是他的云迷妹。 ——不过这年头,偶像也不值钱。 安安稳稳一段时日,知韫便趁着天气还没彻底热起来,出去转悠散散心。 当然,什么宴会她是不会去的,万一再来一个刘彻这样的,她扛不住。郊外也不去了,刘彻这人喜欢游猎,一不小心偶遇一下,让他误会脑补些什么就不好了。 索性长安城这么大,容得下一个她。 ——好吧,长安城也很小。 “女公子。” 听见有点耳熟的声音,转头一看是卫青,知韫吓了一跳,连忙警惕地扫视周围,确定只是卫青带着一个小童,她才松了口气。 嗯?小童? “卫青,是你啊?” 知韫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大灰狼看见小红帽的目光,“这是你的外甥?” 是小霍吧?一定是小霍吧? “这是我二姊的孩子,霍去病。” 卫青拍拍霍去病头上的小揪揪,“去病,这是缪侯郦家的女公子,你……” 他略有些迟疑,知韫却已经半俯下身子,笑的特别和蔼可亲,“叫姊姊。” 她不过就比小霍大了十岁多一点点,让他叫一声姐姐不过分吧? 虽然她怪阿姨,但这把她叫老了。 “郦家姊姊安好。” 小霍乖乖巧巧地打招呼,知韫差点没忍住抱着他揉他的脸,她默默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放在身后,努力树立温柔大姐姐的形象。 “你今日不用当差么?” 知韫见卫青手里拿了一把小号的弓,问道,“带去病去打猎?” 卫青摇头,“今日沐休,正好去病在家里待不住,便带他出来,也练练箭术。” 霍去病精力旺盛,卫家那个小宅子已经不够他嚯嚯了,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总不能带他到林子里去打猎,找到清净人少的地方学学箭术也就是了。 “原来如此。” 知韫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也不打扰你们,带他去玩吧。” 她想了想,又道,“我有个庄子,空着也是空着,左右你常在宫中,回头我下帖子,让去病来我这里吧,我教他马术箭术。” 卫青一怔,犹豫着是否应下,霍去病却眼睛一亮,忙扯了扯他衣袖。 “如此,多谢女公子。” 知韫微微颔首,实在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然后抢在她笑出姨母笑之前转身走人。 第234章 刘彻(24) “女公子!” 卫青唤了一声,见她好奇回眸,忙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知韫。 “这是您那日遗落在马场的。” 知韫微微垂眸,接过那个小布袋,打开一看,是那支累丝银牡丹簪子。 那日,她将簪子掷在马上,便也没打算取回来,左右染了血,已经无用了。只是今日再看,这支簪子倒跟新的一样。 “你……” 她心底有些复杂滋味,迟疑了一会儿,道,“你不必如此。” 见青年男子沉默,知韫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卫青,你很有本事,本就值得旁人的看重与赏识,当日我阿翁若说了什么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问题。 他,不能和她有任何情感上的牵扯,这会连累了他的。 她若真的喜欢他也就罢了,偏偏,她确实对他无意。 “缪侯并无说过什么,女公子误会了。” 卫青抿了抿唇,似有失落,却只道,“青,不过是物归原主。” 这样的女子贴身之物,不适合留在他手里,即便她不知晓,也不在意。 “那就好。” 知韫点点头,轻笑道,“多谢。” 卫青带着霍去病走远了,知韫站在原处一会儿,琢磨着是换个地方继续散心,还是直接回府。 “怎么,还看呢?” 凉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知韫吓了一跳,一回头就见刘彻双手环胸,臭着一张脸站在她背后,仿佛是谁欠了他八百万钱一样。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刘彻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知韫已经拿着手里的扇子就抽上去了。 “叫你吓我!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刘彻:“……” 他也顾不得刚刚摆好的姿势了,一边往旁边躲,一边大声道,“什么叫我吓你?郦七娘,分明是你太专心了!” 有什么好看的? 卫青长得有他好看吗? 知韫更不高兴了,“你堂堂天子,偷听别人说话还有理了?” “我哪有偷听!” 刘彻反驳,“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地听!” 刘彻觉得自己很委屈。 他好不容易忙完了一茬,就想着出宫来看看她,结果抄了一条小路,就这么巧地撞见她和卫青在说话。 你还别说,她和卫青,再加上那个小孩,看上去还挺像是出来踏春的一家三口的。 刘彻酸死了。 好不容易等到她们几个要分开,结果卫青还拿了个什么东西给她,她……她还收下了! “郦七娘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刘彻气死了! “朕给你的东西你一样不收,结果他给的,你就收下了!” 凭什么?凭什么! “什么跟什么?” 知韫眉头紧蹙,没好气道,“我收他什么东西了?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那日落在马场的,他物归原主而已!” 刘彻:“……啊?” 他躲的脚步慢了下来,然后迅速蹿回少女跟前,笑的跟花儿似的。 “原来如此。” 知道自己误会了,刘彻一边在心里暗骂那几个在他耳边瞎嘀咕的侍卫,一边伏小做低地道歉。 “七娘莫气,是我不好。” “让开!” 知韫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他。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在我这里碍眼!” 第235章 刘彻(25) “我不!” 对于她赶人的话,刘彻充耳不闻,只笑嘻嘻道,“七娘,今日是我不好,还未弄清事实便胡乱吃醋,再没有下次了。” 第95章 ——真有下次了,那再说吧。 都说女子善妒,可男子也同样。刘彻私以为,他还没有养成看见她和旁的男子亲密也半点都不生气的好气度。 “如此,可要我叫人给你取一块醋布来?” 知韫眼角微扬,勾勒出一个假笑,“陛下天子之尊,不识民间疾苦,想来正因如此,才对‘吃醋’念念不忘。” 此“吃醋”非彼“吃醋”。 这年头,盐乃精贵之物,尤其是提纯程度高的,即便是皇室吃的盐,放到后世都没人稀罕看上一眼。偏盐又是人体不可或缺的养分,平民百姓吃不起盐,便会从醋布中获取盐分。 知韫以前见过,实在没能下口。 她倒是知道怎么提纯白盐,但这玩意儿,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动的。她也就自己偷偷摸摸地搞了点,连缪侯府的人都没说。 少女微微侧身,睨了玄衣男子一眼。 再过些年,这人就要正式实施盐铁官营了,不跟他打招呼就去碰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当然,如果通过他来推及白盐…… 知韫顿住了。 她怎么又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辛苦两辈子了,她还不能享受享受吗?虽然现在的生活水平,让她有点享受不起来,但打工更累啊! ——可平民百姓日子好苦的。 少女眉峰微蹙,心情又不好了。 “怎么了?” 刘彻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纳闷。 怎么感觉她看了他一眼,就不高兴了? 莫非被他给丑到了? 不应该啊,他就算没有到在史书里记一笔“美姿仪”的地步,但也称得上一句俊美吧? “没什么?” 少女恹恹地看他一眼,整个人都被一股低气压笼罩,“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手里没事情能干了?宫里没人能管着你了?” “朕想见你,便出来寻你。” 刘彻满不在乎,“腿长在朕自己身上,怎么?旁人还能把朕的腿给打断了?” “那倒不至于。” 知韫随口道,“只是宫里还有太皇太后和皇后在,你自己也就罢了,可若是回头,给我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似笑非笑。 “咱们陛下,应当不至于在后院还安稳不了的情况下来缠着我吧?” 刘彻:“……” 熟悉的心梗感觉。 “要不,朕给你发个誓?” 他说着就举起爪子,果断到知韫来不及反应,“若因朕之故,使旁人扰了郦七娘的安宁,便叫朕……叫朕天不假年!” 知韫:“……” 少女停下脚步,转身看这个张口就拿自己的寿命发誓的皇帝陛下,想了想,试探道,“你……现在有在吃什么丹药吗?” 刘彻发了誓,正美滋滋地觉得不愧是我,然后等着少女感动一把,结果感动没等到,反而等到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丹药? 他迟疑着道,“朕没吃过,七娘想吃?” 他现在才二十一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磕丹药求长生还没到他的人生大事表里。 “我不吃。” 知韫反射性摇头,“你也……算了。” 他磕丹药都能活到七十一岁,就这体质,始皇都馋哭了,用不着她来瞎操心了。 第236章 刘彻(26) 刘彻莫名觉得背后一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姑娘的眼神怪怪的,带着点惊讶赞叹,还有点嫉妒。 嫉妒什么? 她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吗? 刘彻没搞懂,默默记下准备回去慢慢琢磨,然后抢在她不耐烦地再次开口赶人之前,对着识趣的护卫在不远处的侍卫招招手。 “七娘,朕给你带了礼物。” 他从侍卫手里接过紫檀木盒子,笑嘻嘻的,仿佛笃定她会喜欢。 “这是匠人们才制出来的,你看,喜不喜欢?” 盒子打开,却见里头是一朵琉璃制成的牡丹花,淡蓝色的琉璃在阳光的照耀下,如一泓清泉,清透潋滟,不带一丝杂质。牡丹花的花蕊根根分明,层层叠叠的花瓣舒展开来,婀娜多姿。 “咦?” 知韫原只漫不经心地一瞥,这下倒是来了兴趣了,“宫中匠人竟有这等手艺?” 她是知道这年头已经有琉璃了的,只不过,像眼前这多牡丹花干净透亮且栩栩如生……应该还没到这么精湛的水平吧? “约摸不可复刻。” 刘彻略有些遗憾,“他们之后制出来的,总带着些杂色与纹路。” 他看到这一朵之后,还很高兴地想要让匠人们多做一些,最好能给她装扮出一座宫殿来,可惜,想要第二朵,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知韫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这种跟“科学”有点关系的行业,在技术水平还没达到之前,很吃“灵感”,匠人们的灵机一动,原材料比例和烧制火候的把控,或者是那一天的天气风向,都可能成为关键。 不过琉璃现在主要的定位还是好看的、受追捧的奢侈品,水平不高也无妨。 “真给我啦?” 少女显然对这份礼物很满意,眉眼间带着笑意,对他的态度都和善了几分。 “确定不用先孝敬孝敬长辈?” 毕竟,大汉崇尚孝道来着。 “本就是专为你制的。” 他可是打听清楚了,她最喜欢牡丹花,院子里、庄子里养的花,不仅有专人照看,她自己也很上心,常常莳弄。 再说了…… 刘彻摸了摸鼻子,诚恳道,“皇祖母近来,应当也不大想看见朕。” 窦太后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觉得自己没多少日子的老人家正准备安享晚年,希望在最后的时光别有太多让她操心的事。 现在孝顺孙子·刘彻就表示,皇祖母您安心歇着,其他的事孙儿代劳。 窦太后……窦太后又不高兴了。 她老人家想的是你小子“安分”一点,别找事来让她操心,不是说让你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就抢权柄、让她无事可操心啊! 偏偏现在已经不是前几年了。 刘彻登基几年,总还是培养了一些心腹的,再加上窦太后本来就患有眼疾,如今又时常卧病,汤药不离口,虽然不至于人没走、茶就凉吧,但让朝堂里那群狐狸为了一个马上就要倒的主儿豁命…… 这略有点为难大家了,是吧? 窦太后气的压根就不想看见刘彻。 别说刘彻了,跟连刘彻的亲妈王太后都被闹脾气的婆婆给赶出去了。 ——她都没多少日子了,活一天算一天的,你就不能让让她吗? 第237章 刘彻(27) 知韫并不知道刘彻如何跟他祖母展开新一轮的斗智斗勇,也不打算问。 得了一个可心意的小玩意儿,她也没心思在外头转悠了,捧着琉璃牡丹花就打道回府,连刘彻跟着一起回家也懒得多说。 “七娘回……” 听说女儿回家了的郦夫人才走到庭院里,就看见宝贝女儿身后跟了一个眼熟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一僵,瞳孔地震。 “夫人安好。” 刘彻没半点不自在的,反而十分亲近的跟人打招呼,甚至还问缪侯怎么不在家。 “主君去访友了。” 郦夫人笑得僵硬,“陛下怎么驾临寒舍?府上也不曾准备。” ——他能不能别总是不打招呼就上门啊?这谁家的小心脏受得了啊? ——哦,她女儿受得了。 上回刘彻和平阳公主一起来,结果她女儿直接跟人吵了一架、最后还把人扫地出门…… 当时郦夫人知晓之后,还跟缪侯猜测刘彻是否会生气降罪呢,担忧得晚上都睡不着觉。却是没想到,还没过几天,这位竟然又来了。 ——他还挺执着。 挺执着的皇帝陛下跟他未来丈母娘态度和善地交流了一会儿,正琢磨着走丈母娘这条路线能不能给自己加点分,就见知韫已经往自己院子去了,于是忙屁颠屁颠的跟上。 上一回来,刘彻被挡在花园的凉亭,连院子的边边都没碰到,这回,大概是托了那朵琉璃牡丹花的福,他终于能进院子里了。 当然,其实也没人拦他。 其他人没这个胆子,知韫则是懒得理会,反正就这人的脸皮,她拦也拦不住,除非又跟人吵一架。 但先不提她暂且拿人手短吧,跟人吵架也是很花费力气的。 得到了“默许”了,刘彻就很自在地把这里当成自己寝宫了,当然,怕挨骂的他还是守着分寸,不敢太招她嫌。 “七娘?” 仿佛标记领地一样转了一圈,刘彻又凑到少女的身边,捧着脸看她。 她生的可真好看。 眼眸秋波含绿水,桃腮浅起夺丹姿。 尤其是此刻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琉璃牡丹花,纤长的睫羽一眨一眨,仿佛有阳光在上面跳动,当真人间少有的姝色。 第96章 “七娘,若你幼年曾入宫该多好?” 刘彻就很遗憾。 “若是那样,咱们就该是青梅竹马了。” “嗯?” 少女一愣,“这么肯定?” 刘彻笑道,“朕觉得,若朕幼年见到七娘,必然会请父皇为你我定下婚约。” “你……” 少女的面色渐渐变得一言难尽,“刘彻,你别这么变态。” “变态”是何意? 变是改变,态呢?态度么? 刘彻还在猜测这个陌生的词语的含意,就听少女道,“哪怕是你登基那一年,你十六岁,我才十岁……” 她缓缓扯开一个笑容,“你……莫要喜爱幼女。” 刘彻:“……” 他“嘶”的一声,福至心灵地领会了这个词语意指何处,但仔细想了想,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问题。 “可女子到了这个年纪,本就已经可以议亲许婚了呀!” 他眨眨眼,道,“只是定下婚约而已,无妨的。” 知韫:“……” 第238章 刘彻(28) 刘彻是一个很出色的猎人。 正如他登基之初,被窦太后打压之后,能够隐忍多年、暗中筹谋一般,他对知韫也有着足够的耐心来水滴石穿。 固然,一道圣旨可以解决许多问题,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这种会在他们之间增添争执的方式。 即便要用,也得先找一个“替罪羊”。 然而此刻,沉迷于温水煮青蛙的皇帝陛下遇见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怎么不吃饭?” 由于刘彻基本上是逮着空就出来,因此他到的时间非常随意,今日才进门,就见侍女苦着脸捧着几乎没动过的饭菜离开。 拦下来一问,他脸色微沉。 “是哪里不舒服么?还是觉得饭菜不合胃口?想吃什么,朕叫人做?” 少女独自坐在窗边,手里抱着一块画板,拿着一根墨色的碳棍在上面涂涂画画,点点墨粉沾染在玉白的手指上,格外显眼。 ——‘如此作画,倒是极为简便,仿佛很适合用来画人像。’ 刘彻随意瞥了一眼,脑海中莫名地闪过这个念头,但他暂且没细想。 “吃不下。” 知韫眉眼间积聚着燥意,“刘彻,我今日心情不好,你最好离开我的视线。” 炭笔落在木板之上,发出“刷刷刷”的摩擦声,这声音越来越响。 一段时间下来,刘彻渐渐摸到几分她的性子。这时候他最好离开,若不然,或许她就要恼了。 “那朕回去。” 刘彻想了想,没跟往日那样逗着她说一会儿话,只道,“七娘,你多少再吃一……” “走啊!” 少女抬手就将手里的画板狠狠地掷在了地上,冷着脸,厌烦道,“刘彻,你烦不烦啊?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 刘彻:“……” “七娘,听话,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他是好意,但少女明显不接受。 “我的身子,与你何干?” 她眉心紧蹙,眼底似蕴着寒冰,“你若是无事可干,去游猎也好,去寻美也罢,只一样,别来烦我,也别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郦七娘!” 她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他眉峰一压,显然不悦,只是压着脾气,“朕只是担心你的身子。” “可我不需要你来操心!” 少女精致的眉眼染上了明显的怒意,拔高了声音,“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来管我?我再说一次,离开我的视线!” “郦知韫!” 分明好心好意、却一连被指责,刘彻的火气也上来了,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恼怒的神色渐渐消退。 “你的厌食之症还没好?” 底下人探查的资料他是看过的,只是缪侯府遍寻医者为府上女郎诊治厌食之症已经多年前的事情,刘彻自然而然的以为她已经安好,可现在想想,若是她一直都有厌食之症…… “这群医者怎么这般无能?!” 他满腔怒火立时转头向医者发泄出去,而后,便只余下心疼。 “七娘……” 他才靠近一步,少女就将手边的东西砸了过来,“滚呐!” 刘彻停住脚步,脸色变幻几许,终是道,“你好好歇着,朕改日来看你。” 第239章 刘彻(29) 离开小院,刘彻也没立刻回宫,抬脚就往缪侯和郦夫人处去了。 他的调查终是不尽不详,更多的事情,还要询问她的父母亲长。细细了解情况之后,刘彻沉着脸回宫,一回宫,就将宫中的太医都叫了过来。 “尔等可能医治厌食之症?” 他敲了敲桌案,满脸写着烦躁,一副‘你们最好能行’的架势。 太医们一默。 这一般情况下,厌食之症自然是能治的,但也不能在皇帝跟前打包票,万一就碰到一个他们治不了的呢? “回禀陛下,臣等不敢妄言。” 太医令上前一步,解释道,“即便同为厌食之症,其诱因也各不相同,臣等需先为病者把脉诊治,之后方可判断。” “那就去缪侯府上。” 刘彻想也没想,“尔等都一起去,务必要给朕将人治好!” 人不吃饭怎么行? 难怪她这般纤弱,原是不肯吃饭之故。 “这……” 太医令一愣,从遥远的记忆深处扒拉出一个人,迟疑道,“陛下,敢问可是为缪侯府上的女公子医治?” 刘彻一顿,“怎么,你知道?” “陛下恕罪,臣等无能。” 太医令直言不讳,“先帝在时,缪侯曾请旨让太医为女公子诊治,臣便是前往缪侯府上的医者之一,只是我等再三把脉,亦只道女公子身体康健,并未寻到其厌食之症的缘由。” 他洋洋洒洒一大段,然后非常光棍的表示,除非陛下你想办法让扁鹊复生,或者找到一个跟他那样的不出世的神医,要不然,不如还是直接洗洗睡吧。 刘彻:“……” 他黑着脸,差点就想叫人把这不会说话的太医令给拖出去打上几板子。 ——不过幸好,他近来受气的频率比较高,忍耐度也跟着高了不少。 “你的意思,这厌食之症并非是身体有何处不好引起的,只是因她单纯的不想吃?” 刘彻不怎么懂医术,但他逻辑和理解能力没问题,挥退太医,自己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再联系从缪侯和郦夫人得到的信息,他大概有了猜测。 她觉得饭菜难吃,甚至难吃到令她作呕的地步。 但她年幼时无力改变,只能强逼着自己吃了许多年,到最后,让自己从厌恶“难吃的饭菜”转变成厌恶“吃饭”这件事。 哪怕她渐渐长大,自己琢磨各种法子来让食物变得美味,却已于事无补。 ——他尝过她的饭菜,虽然不知道怎么做的,但要比宫中都要精致许多,听缪侯说,是她自己想的法子。如此说,她其实也是想医治自己的厌食之症的,只是太晚了,所以失败了。 虽然还不懂什么叫“生理因素”、什么叫“心理因素”,但刘彻却觉得自己真相了。 难怪。 若换作是他,十几年不曾吃过一顿好饭,他能暴躁到随时随刻砍人。 ——所以她并不是厌恶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换作旁人,也是这样的待遇。 从来都很受欢迎、但在她跟前却惨遭滑铁卢的皇帝陛下觉得自信又回来了。 就说嘛! 他如此英俊潇洒,怎么连得个好脸色都难,如此,非战之罪也。 第240章 刘彻(30) 重拾自信的皇帝陛下高兴一会儿,又被这棘手的“厌食之症”给绊住思绪。 不能任由她继续下去。 弱柳扶风,看着是好看,但跟身体康健比,就一点也不重要了。 这多影响寿数啊! 虽然还没开始踏上寻仙问道、祈求长生的不归路,但皇帝陛下显然对“活的久”有一种执念,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她。 只是太医都没法子,对医术十窍通了九窍的刘彻就更没辙了,摸着下巴想了想,刘彻决定,拿出他的看家本领—— “刘彻!你给我滚呐!” 缪侯府的小院,知韫臭着脸瞪着眼前的玄衣男子,只觉得自己无比暴躁。 有这样的吗? 啊?有这样的吗? 每到饭点就过来,非得盯着她吃了饭才肯走,他这是把她当犯人吗?! “七娘乖,咱们再吃一口,好不好?” 刘彻都已经习惯了她的叫骂,权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面不改色地端着碗,从里头舀出一匙的粟饭,跟喂孩子一样喂到她唇边。 知韫:“……” 她死死地盯着这一匙的饭,蠢蠢欲动地想要将它打翻,却听某人道,“七娘莫要孩子气,便是打翻了这一碗,厨房里还有呢。” 第97章 他也不在乎脸面,直接就是猛男撒娇,“七娘,咱们乖乖吃饭好不好?” 知韫:“……” “你给我说人话!” 刘彻一秒正经,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七娘何时吃完了这一碗饭,朕何时走。” 她无比抗拒,“我不想吃。” 见她这样,刘彻反而还高兴起来了,“原来七娘这样不舍得朕?不必害羞,直说嘛!左右今日无甚要事,朕陪着七娘就是。” 他满脸都是“原来你这么黏人”的无奈与得意,看得知韫手痒痒,恨不得拿扫把来赶人。 ——但很可惜,府上所有的扫把都暂时被缪侯没收了。 “刘!彻!” 她瞪着这个串通了她全家的狗男人,咬牙道,“你最好永远都这么嚣张!” 然后恨恨地将一口粟饭吃到嘴里。 吃着吃着,她眼眶一红,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没一会儿就哭成泪人。 刘彻:“……” 他立时慌了手脚,忙将饭食挪到一旁,揽着人要劝哄安慰。 “你走开!” 少女口中还有没咽下去的饭食,含糊不清地呜咽着,“你凭什么啊!” 她越想越难受。 “我阿翁阿母都被你给哄了去,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啊?” 明明都是自己的家人,结果都跟他站在了一条线上,哪怕知道她们都是为了她好,可知韫还是觉得难受,仿佛被背叛了。 少女越想越伤心,哭的压根就停不下来,然后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拿近在眼前的罪魁祸首撒气。 刘彻:“……” 行吧。 还知道打他,看来没多大事。 “七娘,你听朕说。” 刘彻至今也没明白,怎么短短时间他添了这么多“习惯”。熟练地握住小姑娘的手之后,他神色认真。 “是不是不想朕管着你?” 少女泪眼朦胧地瞪着他,没说话。 “那便同朕约法三章。” “凭什么?” 她显然不肯,“我讨厌你!” “那就讨厌吧。” 刘彻却是笑了,“七娘,即便你讨厌朕,朕也不可能放手。” 绑,也要把人绑在他身边! 第241章 刘彻(31) 霸总上身的皇帝陛下还没来得及霸气三秒钟,转头就被撵出去了。 刘彻:“……” 他十分坦然的对上缪侯和郦夫人的视线,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在身后,恍若没事人一样走了。 缪侯和郦夫人:“……” 哪怕过了这么多天,皇帝陛下看上去,还是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出了缪侯府,刘彻一秒破功。 坏了。 短短几天,他就已经拿捏不住这姑娘了。 原本小姑娘心情不好时,都是直接砸东西、发脾气,直来直去的,刘彻只要足够不要脸,就能来一招“以柔克刚”。可现在人家也转变方式了,发现气不走他就直接哭……有点棘手啊。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哭吧? 不仅可怜兮兮的,还容易伤眼睛。 ——这样下去不行啊。 刘彻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 得想个法子(找个出气筒),让她一次性把压抑的气性都发泄出来。 ——但这个出气筒不能是他。 “陛下。” 刘彻正沉思着,却见平阳公主从对面来,面上带着几分忧愁。 “您这些日子总出宫去,太皇太后时常问起,今日还召了我入宫。” 毕竟平阳公主曾经给弟弟送过美人,在太皇太后眼里,她有案底来着。 “朕知道了。” 刘彻早有预料,也不觉得突然。 以太皇太后的性子,只要他不理会陈皇后,就要来过问一二,更不用说,他如今还在朝堂上动作频频了,自然要盯紧了他。 原本他还得想法子拦一拦,只是…… “皇姐,你替朕去做一件事。” 他指尖轻点桌案,沉吟几许,对着平阳公主吩咐了几句。 平阳公主:“……” 她原还不怎么在意,越听眼睛瞪的越大。 “你……” 她好悬没直接就开口反问,细细斟酌了一下语言,才轻声道,“若是她觉得你食言而肥、言而无信可怎么好?” 平阳公主是真的怕了这两位了。 郦七娘是真敢跟皇帝拍桌子吵架,但她却连旁观看热闹都不敢啊! “与朕何干?” 刘彻笑嘻嘻道,“世人皆知,朕当年,可是才任命了朝臣,转头就被太皇太后给罢免下狱的。” 众所周知,他还是个“儿皇帝”呢! 平阳公主:“……” 你行,你可真行。 见他真下了决定,平阳公主只能祈祷着到时候这倒霉弟弟扛不住的时候别拿她出来顶锅,然后……老老实实的听命行事。 没办法,谁叫她的一身荣辱都系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呢? 不过等到平阳公主走了之后,刘彻也确实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 朕真的错了。 朕表示忏悔。 朕下次一定不会了(还敢)。 ——反思结束。 然后皇帝陛下就兴致勃勃的窝在宣室殿里继续完善自己的计划。 首先,找个替罪羊。 其次,把自己也变成受害者。 最后,想办法让她心软。 最重要的是,一切动作都一定要够快,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外瑞古德,朕真是一个机灵鬼,不愧是朕。 皇帝陛下不禁赞叹自己的智慧无双,然后继续往缪侯府刷存在感。 ——先在小姑娘那里加深一下固有印象,等之后出了事,她就不会怀疑他了。 第242章 刘彻(32) 知韫不知道刘某人背地里打算给她来一场大的,但事实上,她觉得她现在对刘彻的态度有点变了—— 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肯每天按时上门来给她当出气娃娃的。 以前她不开心的时候,不好意思冲缪侯和郦夫人发火,也不想为难侍女们,到最后,要么把自己憋气憋到变态,要么缪侯和郦夫人不忍心却不得不选择“视而不见”。 现在好了,她的“黄盖”来了。 见他这样坚持不懈,知韫表示非常感动,然后刘彻今日才踏进小院的门,就脚步一顿,果断转头退出去重新进门。 知韫:“???” “你干嘛?” 难得心情好的知韫脸上的笑僵住了,“怎么着?我这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么?” “确实。” 刘彻再三确定自己没走错门,表情更严肃了,“朕今日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他迈着略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到少女身边,沉默几息,而后迅速咧嘴,露出一个十分开朗、十分自得、十分骄傲的笑容。 “七娘,你是不是终于发现朕很好了?” 他拍着大腿,跟开屏的孔雀似的,显露出无比自信的光芒。 “朕就知道,朕这样俊朗、威武、专情的大好男儿,怎么会得不到七娘的欢心呢?” 知韫:“……” 少女看这一出变脸看的一愣一愣的,“你这说的,是你自己吗?” 俊朗威武之类的形容词,她就不说了,这人的脸确实没得黑,但专情? 你们老刘家有这玩意儿吗? “不然呢?” 刘彻挑挑眉,笑嘻嘻道,“难道朕不是这样的男子吗?” 知韫:“……” 行吧,你说是就是吧。 一连发了许久的脾气,少女现在的态度显然好了一点,没跟他计较。 “过来。” 她对着他勾勾手指,笑的有点奇怪。 不知怎么的,刘彻隐隐觉得背后莫名吹来一阵冷风,有点瘆得慌。 “七娘,你这样倒像是唤宠物似的。” 皇帝陛下觉得这样显得他不够庄重,于是小小地抱怨了一句。 然后听话的在她跟前跪坐下。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知韫今天显然找到了有趣的事情,“刘彻,你陪我玩个游戏好不好?” 少女眨了眨眼,笑吟吟道,“陪我玩嘛!只要你陪我玩,我今日一定好好吃饭!” 哦豁!难得啊! 刘彻满口答应,“什么游戏,叫你这样记挂着?便是朕不在,也只管叫人来陪你就是。” ——也不必非要等他来的。 皇帝陛下眉飞色舞,嗨呀,原来朕这么重要啊,果然旁人都不行! “她们不行。” 少女却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只随口回了一句,便提着裙摆去了内室,然后捧了一大堆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出来。 刘彻:“???”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什么游戏还需要用到这些? 在刘彻诧异的目光中,少女唇角微微扬起、眼眸弯成月牙儿,笑得跟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似的。 第98章 “刘彻,我们来玩奇迹猪猪的游戏吧!” 刘彻:“……” 刘彻:“???” 奇迹什么? 什么猪猪? 第243章 刘彻(33) “哎呀,你别动!” 小院里,玄衣男子放松的坐在坐席上,双手撑在身旁,昂着头露出一张清俊面容,由着少女拿着“画具”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七娘可是冤枉朕了。” 他懒懒地闭着眼眸,笑道,“你在朕脸上涂画,还不许朕觉得痒吗?” 细软的笔锋落在脸上本就痒,更遑论少女温热的呼吸,更是叫他心也痒痒了。 “哎呀,都说了别动嘛!” 专心给人做cosplay的妆容的知韫微微皱了皱鼻子,“现在不许说话,你一说话,脸上的肉肉就动了,我就没法画了。” 她做化妆师本来就很业余,结果这第一位顾客还不怎么配合,画出来的跟她预想的效果图……着实有亿点差别。 “好,朕不说话了。” 刘彻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下只觉得怪不得她找不到别人来陪她玩。 这谁愿意被画成花猫啊? ——不用看,刘彻就能猜到她的水平了。 到底是被伺候惯了的贵女,装扮人的动作有些生疏,她几乎是拿绘画的手艺来给他“上妆”,可在布帛上和人脸上的手感,岂能混为一谈? 静态和动态,区别可大了。 “瞧着不像哎。” 知韫不自觉地咬着笔杆杆,纠结了一会儿后灵光一闪,“我给你画个简单点的。” 刘彻:“……” 算了,随她吧。 “铛铛铛铛!”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后,少女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兴高采烈地捧着一面铜镜,“看看,像不像?” “像,自然……” 哪怕心里有了准备,也想好了要怎么夸才能既显得真实又不打击她的自信心,但刘彻乍一眼看到镜中的自己,还是没能把打好腹稿的话给说出口,并且表演了一个笑容缓缓消失。 “这……这是什么?” 皇帝陛下简直难以置信! 少女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这是可爱的猪猪呀!” “其他的太难了,我画不好看,只有这个比较简单,你不会怪我吧?” 她微微蹲着身子,眨巴眨巴水润润的大眼睛,伸出小爪爪扯着他宽大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抿了抿唇,略有些羞惭。 “真的好看的啦,我不骗你!” 刘彻:“……” 好消息,小姑娘终于肯跟他撒娇了,值得欣慰。 坏消息,他被她画了一个猪脸。 “为什么是猪猪?” 刘彻觉得匪夷所思,结合了方才的疑惑来寻根究底。 “你刚刚仿佛也说‘奇迹猪猪’,所以,你其实在心里偷偷叫我猪猪?” 虽然在大汉,猪也是财富与勇猛的象征,但……哪个正经人会叫猪猪啊? 他,刘彻,大汉天子,却被叫猪猪,这像话吗? “额……这个……” 少女对了对手指,“不好吗?我觉得比直接叫你刘彻要更亲近一点哎!” “猪猪,听上去多可爱啊!” 刘彻:“……” 皇帝陛下静静听着少女无力的“狡辩”,然后思维慢慢发散,渐渐觉得,好像……其实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猪猪。珠珠。 莫非,她是这个意思? 若是如此,好像也不是不行? 第244章 刘彻(34) “你说什么?” 长乐宫中,窦太后屏退了侍疾的王太后和一众宫人,诧异地看向馆陶长公主与陈皇后。 “皇帝这些时日,都往缪侯府去了?” 她是知道刘彻三五不时就要出宫的,尤其是最近,日日出宫,只是刘彻本性如此,她便只以为是平阳公主在府上豢养了美人之故。 毕竟,近来他越发“不服管教”,朝堂之上黄老学派与公羊儒、法家的争论再起,窦太后作为黄老学派的代表,哪怕病体沉疴,也不得不强撑着站出来,着实无法分心。 没曾想,今日馆陶长公主入宫,倒是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可不是嘛!母后。” 馆陶长公主心疼女儿,听了手下人传来的消息,简直火冒三丈,紧赶慢赶地就进宫告状。 她说呢。 这皇帝侄子惯来爱美又多情,往常便是冷落皇后,也是因得了新美人,谁曾想,如今整个未央宫成成了冷苑了? “郦家女倒是好本事!” 馆陶长公主宽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对着窦太后冷笑道,“母后,我们母女也不是容不得皇帝纳妃,可他这般行事,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他后宫这么多美人,还有个生了皇长女的卫婕妤,难道她女儿还不够大度么? “你想怎么样?” 比起馆陶长公主,窦太后要更冷静些。 “自然是杀鸡儆猴!” 馆陶长公主冷笑一声,“皇帝如今不仅冷落中宫,还违逆母后,以儿臣看,那郦家女便是个祸害,合该赐死!” 若不然,岂非随便来个谁都敢觊觎后位? 窦太后:“……” “你疯了?” 哪怕窦太后再心疼女儿和外孙女,也得被馆陶长公主这口气给惊到岔气。 一阵咳嗽之后,她道,“郦氏乃是缪侯之女,祖上乃是随太祖开国的功臣曲周侯郦商,岂是能教你随随便便赐死的?” 哪怕经历了吕后临朝和惠文景三代,开国功臣集团的风光已大不如前,可他们也不是能被随便拿捏的软柿子。 就因为皇帝看上人家女孩,就要直接赐死人家,这简直是在开国功臣集团的雷点上蹦迪,他们能直接报团想法子弄死她们! 更何况,皇帝明显是对人家上心了,你这么一搞,直接叫人成了他一生的白月光、朱砂痣,以他的脾气,殿内的几位都得一起陪葬! “哀家聪明一世,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便是要仗势欺人,也得瞧瞧人家是不是能随便欺负的!” 心累。 窦太后从未有过的心累。 馆陶长公主:“……” “那就这样由着她欺到咱们头上么?” 第一次被窦太后这么骂,馆陶长公主面上一阵红一阵青,缓了许久,才想起那个手下门客给她提的、却被她不甘心的否决了的提议。 “那就给她赐婚!” 馆陶长公主冷笑道,“我就不信了,母后若是给她寻了一桩好婚事,她还能抗旨拒婚不成?便是陛下,怕是也不愿为了区区一女子而担负起君夺臣妻的污名!” 别以为她不知道,皇帝眼下正专注于朝堂夺权呢!若是犯下大婚,天下臣民都要质疑他是否能够掌握大权! 美人和江山,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第245章 刘彻(35) “朕的好姑母入宫了?” 宣室殿中,刘彻惬意地靠坐着,手里把玩着一方未曾雕刻完成的小印,手边的漆案上,放着一卷玉帛,上面的字迹带着几分慌乱,仿佛是猝不及防遇到意外、来不及好好写一般。 “姑母带着皇后去了皇祖母宫里。” 对面,平阳公主那叫一个忧心忡忡,生怕这倒霉弟弟一不小心玩脱了。 别到时候,美人没得到,名声也污了,想要彻底压倒窦太后还不知要猴年马月。 他怎么突然就要玩心跳呢? 受什么刺激了? “皇姐,你怕什么?” 刘彻轻轻一笑,“若是这一招不够险,她又怎么会信呢?” ——更险的还在后面呢。 算了,后面的安排还是别跟他这姐姐说了,回头直接一状告到王太后跟前,或者直接到缪侯府去说什么就不太好了。 “陛下,公主。” 小黄门脚步轻巧,“太皇太后处传旨的黄门已快要出宫门了。” “来的好。” 刘彻一拍桌案,大笑着起身,可眼底却不带一丝笑意。 “立刻命武士出宫,快马加鞭,务必要在‘缪侯’府将太皇太后的旨意拦下。” 他着重咬了两个字,在小黄门心领神会的低头时,吩咐道,“而你,则是紧随其后,将这道圣旨送到郦家女郎的手中。” “喏。” 小黄门恭谨应是,上前捧了圣旨,而后按刘彻的指示行事。 刘彻大步走到宣室殿外,转头看向太皇太后等人所在的方向,眼底划过一丝寒意。 “皇姐,朕便不陪你说话了。” 刘彻一秒钟变脸,全然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拿到玉印,跳上马就出宫去了。 平阳公主:“……” 懂了。 她这倒霉弟弟又给挨骂求原谅去了。 …… “啪!” 刘彻到了缪侯府,一如往日地和面无表情的缪侯和郦夫人点头示意,然后在小院门口荣获噼里啪啦一顿砸。 第99章 “呦,咱们陛下怎么来了?” 前几日还能说能笑,今儿又只剩冷脸了。 “来给七娘负荆请罪。” 刘彻早有预料。 他只是紧紧抿了抿唇,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头顶有一朵乌云压着,压低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与轻颤。 “是我食言了,我……” 他到底什么也没说,神色落寞,却一副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模样。 知韫微微眯着眼,而后将两道玉帛甩在他身上,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当真半点不知?也不曾推波助澜?” 她嗤笑一声,“我不信。” 一道,是太皇太后为她赐婚的旨意,没能读完,但被她要过来了;另一道,则是他册封她为昭仪的旨意,与太皇太后的旨意前后脚到。 “刘彻,你跟我说实话。” 她微微侧头,“旁的也就罢了,只一点,我要知道,你有没有在算计我,或者,借着我来算计旁的。” 她的直觉告诉她,刘彻没干好事。 刘彻:“……” 她怎么这么敏锐? 而且……她就这么相信,他一定能抗住太皇太后的压力吗? “七娘,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道,“我答应了你的,一定会做到,若不然,便叫朕此生,所求皆不得!” 第246章 刘彻(36) “昭仪?!” 陈皇后听到宣室殿命人拦截旨意,便已经气过一场,好不容易在太皇太后的安抚下平静下来,也做好了郦氏女进宫的准备。 但此时此刻,她还是破防了。 “便是封她个婕妤已是过了,如何又来一个昭仪?” 汉宫后妃品级制度,原是承袭秦朝,分为八等,皇后之下,夫人为最高;刘彻登基之后,增减改动了几个品阶,变成了皇后之下,婕妤为尊。 但现在,他又新设了一个品阶,为昭仪,赐以印宝,位于婕妤之上。 “昭其仪,尊之也。” 在陈皇后和馆陶长公主一心破防的同时,窦太后缓缓道,“他倒是有心。” “有心?” 馆陶长公主冷笑一声,“皇后才需向天下昭示其母仪之德,她也配?” 而后,馆陶长公主转头看向窦太后,“母后,刘彻小儿简直欺人太甚,如此欺到我们母女头上,我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他今日明旨说郦氏女有母仪之德,要天下人都尊重她、敬爱她,如此行径,又置皇后于何地?来日,岂非还要让她的女儿给郦氏女腾位子? 馆陶长公主咽不下这口气! “你忍不下,也得忍。” 窦太后合着眼皮,面上波澜不惊,可握着拐杖的手,却在不断用力。 “圣旨已下,你要抗旨吗?” 她再疼爱女儿,心底也是以大汉江山为重,绝不允许她在天下人面前,凌驾于皇帝权威之上,叫有心人升起不该有的野心。 “传旨奉常,遵循礼制,迎昭仪入宫。” ——莫要失了刘氏皇族的体面,也不能踩了皇后的脸面。 她暗淡无光的眼睛看向馆陶长公主和陈皇后所在的方向,谆谆教诲。 “不要和皇帝对着干,要徐徐图之。” 她道,“等人入了宫,自然要听皇后的教诲,好好教教就是了。” 陈皇后:“……” 她到底是没听进去,心底仍是不甘,只咬牙应道,“皇祖母放心,我知道了。” “嗯,你们明白就好。” 文帝在时,窦太后也遇见过慎夫人盛宠,故而,她并不在乎一时之得失,只要最后赢的人还是她,就不妨事。 只是…… 窦太后心底觉得不安。 ——这着实不像皇帝的性子。 既然前段时日将人护的这么周全,如何就突然暴露在她们面前? 可,他又能算计什么呢? 怎么想也没想通,窦太后摆摆手,示意馆陶长公主和陈皇后都退下。 到底,还是朝堂之事更重要些。 皇帝年纪轻,听信了公羊儒的荒谬之言,他不懂,大汉百姓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得益于从吕后到文景二帝的几代执政者奉行黄老、休养生息。 事关天下,她怎能容许他胡乱行事? 然后窦太后没想到,她虽然能沉得住气,但馆陶长公主和陈皇后却是一个比一个沉不住气。 回了椒房殿,便开始“自己行事”。 由此可见,一个靠谱的队友,可扛不住两个臭皮匠扎堆犯蠢。 * #春枝暮 昭仪→皇后,是我最开始的时候想好的,但写着写着,不少情节都有偏差了,所以它就只剩下一个让猪猪发挥搞事情的作用了 #春枝暮 猪猪的选择:美人和江山都要,你们懂吧?(提前说哈,以皇后之礼娶进宫的,现在只是猪猪在搞事情) 第247章 刘彻(37) “还生气呢?” 次日,刘彻再过来时,便发现少女对他的态度已与陌生人无异。 “不敢。” 她冷淡地瞥他一眼,一点多余的情绪也没有,“陛下大驾,叫人惶恐。” “不气了,好不好。” 他眼神微暗,走到她跟前,半蹲下身,“我带你去看一场戏。” “不去。” 少女撇开脸,俨然连看他一眼都厌烦。 刘彻薄唇紧抿,“七娘……” “啪!” 少女信手一挥,漆案上摆着的那朵琉璃牡丹花便摔落在地,碎片四溅,在刘彻的手背上划过一道细小的血痕。 “我说了,不去。” 手背上传来细微的痛感,刘彻却连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兀自起身,将少女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 她的眼神已然增添了恼怒,“放开!” “不是生气?” 他答非所问,抱着她就往外走,“那就去把这口气发泄出来吧。” “刘彻!你混蛋!” 少女显然被他这架势给气到了,眼尾泛红,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 但显然,不痛不痒。 出了小院,才发现刘彻今日是有备而来,几个侍卫簇拥着他们径直出了侯府,然后被塞进了马车,到了那日她散心的地方。 “你到底想干什么?” 再好的景致,她也没有心思赏看,只是冷冷地看着玄衣男子,唇角弯起嘲讽的弧度。 “我真不知道你是发了什么疯,又或者,我身上还有何处值得你算计?” “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般。” 刘彻舌尖顶了顶泛红的右脸,叹道,“七娘,难道你觉得,我废了这么多的心思,仅仅为了让你做一个昭仪吗?” “这不重要!” 知韫当然不觉得堂堂汉武帝会这样“小家子气”,“你拿我来当诱饵算计太皇太后和馆陶长公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哪怕他提前跟她实话实说, 她也不会生气。 刘彻沉默几息,道,“你不是诱饵。” “什么?” 知韫还没听明白,就见十余个穿着夜行衣的大汉持着刀剑围了过来,迅速与刘彻的侍卫交上了手,喊杀声起,刀刀见血。 知韫:“……” “都玩起刺杀了,还说我不是诱饵?”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 “不是。” 刘彻仍是否认,“七娘,我才是诱饵。” 所有的喊打喊杀都被拦在他们的十米之外,半点也伤不了他们。 刘彻更走进一步,在少女皱着眉要退开时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微微低头,从腰间解下一把精致的匕首,褪去嵌着宝石的鞘壳,露出锋利的刀芒。 “七娘,我从没有想过要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也不曾想过要将你置于危险的处境。” 他只是习惯性地以自己的方式来寻求利益最大化,却没想到她会这样生气。 刘彻抿了抿唇,将匕首放在她的掌心,而后握着她的手,刀锋对向自己。 “昨日之事,是我之过,你若心中有气,便尽管撒出来。” “刺伤天子的罪名,我可不敢当。” 少女眉眼冷淡,“还是你以为,这样惺惺作态,就能让我心软?” 她嗤笑一声,“真是……” “刺啦——” 刀刺入人体的声音极轻,却叫少女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第248章 刘彻(38) “你……” 少女的杏眸圆睁,傻愣愣地看着他的胸口,玄衣最是吸颜色,可她离得极近,却能看见他胸前的衣裳已渐渐濡湿了一块。 她的喉咙发干,“你疯了?” “别多想。” 疼痛与失血让刘彻脸色变得苍白,他皱紧了眉头,唇色发白,却还有心情说笑,“本来是想留给那群刺客的,只是我想,总还是让你亲自来,更能让你出了这口气。” 当然,若是刺客,那顶多是手臂上划一条小口子,不痛不痒。 第100章 他的呼吸渐渐不再平稳,但面上却显不出分毫,只是笑道,“我从前对你发了这么多誓,却还是食言而肥,今日也该受点报应了。” “你……你当真可笑。” 知韫强逼着自己从处此刻的深色挪开视线,好似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分明是你做错了事情,却用这种法子来逼着我原谅你?凭什么?” 她怒骂道,“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刘彻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握紧了她的手,拔出匕首,而后稍稍挪了一寸,手上微微使劲,匕首锋利的尖头又入了几分。 “你干什么?!” 她终是变了脸色,用力收着匕首,“刘彻!你给我松手!” 所有的刺客都已经被诛杀,可侍卫们却显然不敢靠近,只是背对着他们守在不远处。 二人依旧僵持着。 直到他的脸上的白越来越骇心动目,她手上的红越来越触目惊心,看着他平淡无波却带着几分执拗的眼神,知韫方深深吸了一口气。 “刘彻,松手。” 他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角缓缓勾起,终于听话的松手。她没了禁锢果断松开,沾了血的匕首掉落在草地上,无声无息。 “这次的教训,我记住了,必没有下次。” 强撑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他几乎要站立不住,当然,他也不再死犟着,而是顺着心意半倒在她身上,语调无力中透着几分满足。 “七娘,你到底还是对我心软了。” ——这一招,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 长安震动! 堂堂大汉天子,竟在大汉国都遭遇刺杀,这简直把将整个大汉的尊严都踩在脚下。 群情激愤! 皇帝已被侍卫护送着回了宣室殿,暂且昏迷不醒,遵循皇帝的口谕,守卫京师的北军的指挥权暂且移交至尚未正式册封的郦昭仪手中。 长安戒严,未央宫与长乐宫紧闭宫门,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走动。 虽然皇帝依旧未醒,但却不代表长安的宗亲重臣们毫无作为。 当日深夜,经由廷尉查明,刺客乃是出自馆陶长公主府,未几,北军奉郦昭仪之命包围馆陶长公主府,反抗者一律杀无赦,宫中的陈皇后也被拘禁在椒房殿,等候皇帝处置。 对此,窦太后无能为力。 听到消息之后就受惊过度、昏迷过去的太皇太后一醒来,便已是一副尘埃落定之势,莫说救一救馆陶长公主和陈皇后,甚至连她的长乐宫,都有刘氏宗亲火速入宫“守着”。 吕氏之祸在前,今日之事,当真是戳到了刘氏宗亲和文武重臣们敏感的神经上。 第249章 刘彻(39) 你说说,这多吓人啊? 前一天,皇帝才下旨礼聘缪侯女为昭仪,第二天,身为皇后之母的馆陶长公主就痛下杀手。 虽然全长安的勋贵重臣都知道她在窦太后的娇宠和维护下嚣张跋扈惯了,但也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能够放肆到如此地步。 为了点鸡毛蒜皮、争风吃醋的小事,长安城里、天子脚下,直接就派了杀手,还给天子身上捅了两个大窟窿…… 你这是要造反啊?! 连匈奴单于都还没有打到长安来让刘氏天子刀剑加身,当年女主天下、致使吕氏之祸的吕后也没这么丧心病狂,你一个吃刘家饭的长公主倒是做到了。 这可真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小刀拉屁股给大家伙都开了眼了! 主辱尚且臣死,遑论今日这般?他们岂非要在史书之上被记一笔? 刘彻一醒,还来不及召开朝会,铺天盖地的参奏便汇入未央宫。 从刘氏宗亲到文武重臣,从开国功臣集团到新兴势力,从太皇太后仰赖的黄老学派到天子青睐的公羊儒等学派,反正只要是当着大汉的官、拿着大汉的俸禄的,全部都义愤填膺地站了出来。 ——请诛馆陶长公主,请废皇后。 在众臣眼中,此二人乃是首恶,必除无疑,旁的与她二人牵扯到的上上下下,等二人伏诛之后自然要一一清理干净。 至于身为二人靠山的窦太后…… 到底是刘氏媳妇,还是辈分高的长辈,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也不好多加置喙,自然有刘氏宗亲中的长者出面。 想来,有吕后这个大阴影在的刘氏宗亲,必然不会想要重蹈覆辙。 当然,天子都捅了两个大窟窿,初闻之时,众人自然是愤慨无比,但回神之后,也不是没有半点怀疑—— 身为馆陶长公主眼中钉、肉中刺的郦昭仪都毫发无损,怎么偏偏天子受伤了? 要知道,刺杀郦氏女和刺伤天子之间,全然不可同日而语。 但,追根究底,有用吗? 天子重伤,是事实。 这注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更何况—— 一个,是馆陶长公主和陈皇后因心怀愤慨而怒起,以至于伤及天子;一个,是天子无法忍耐以窦太后为首的黄老学派的步步紧逼,不得不以自身安危为赌注来进行反抗…… 同样都是刘氏丑闻,两相权衡取其轻,怎么着也是前者更好一点。 毕竟前者可以把事情的性质定义为后宫妇人引发的血案,只需要诛馆陶长公主这几个首恶便可止住,而后者,却是要把逼迫天子的黄老学派给一起搭进去。 不聪明的人想不到这一层,聪明的人想到了也会当做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让皇帝杀人杀上头了,都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在众人“心照不宣”的怒发冲冠之下,这一次的大案很快有了定论。 皇后陈氏被废除后位,赐鸩酒;馆陶长公主被废除爵位,腰斩于市;窦太后“病重”,再不过问朝政。 大汉的权柄,尽归于天子之手。 并于建元五年五月十六,长安血气未散之时,下诏册立缪侯女为皇后。 一点碎碎念 ,发发牢骚,可以跳过。 我在话本写文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最早的《九瓣莲》到《美人隔云端》再到《我栖春山》,不算零零散散的被我坑了的几本,也写文超过百万了。从开文的第一天起,我就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但也真的没想到,我有一天会被骂到破防。 我始终都觉得,无论是读者看文,还是作者写文,都应该是一件令自己感到愉快的事情。读者们来看看文放松放松心情,我呢,写点我喜欢的,顺便赚点零花钱。 这应该是一个积极正向的过程。 并不是说读者看了文,不能在评论区提出任何批评,这当然可以,我没有那么霸道,不会去阻拦读者的自由。 说句实话,我真的很喜欢看评论。 从《九瓣莲》到《美人隔云端》再到《我栖春山》,我收到的评论cos几万条还是有的,我基本上每一条都看过,甚至说,红柿子里我没有作者后台,也用了几十个上百个小时的阅读时间去一章一章看大家的评论。 这些评论里,有过夸夸,也有批评,但不管说了什么,我都接受,没有删过一条,也没有对骂过一次。 我不是rmb,我写的也不是rmb,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这是我写文第一天就告诉自己的事情。《我栖春山》写到现在,也有二十多万字,收藏也过万收了,就算话本的机器人多、水分大,最起码几千真实读者也是有的。这么多人,肯定会有人持不同意见的,这很正常。 但还是那句话,这是免费的。 如果不喜欢某一个世界,这很正常,可以直接跳过看其他的世界;如果不喜欢每一个世界,那很遗憾,说明不合眼缘,咱们好聚好散,期待之后的缘分。 阅读是自由的,喜好是自由的,评论也是自由的。离开之前,可以给我留评说哪里不好,这是你的权力,但请温柔一点,不要太过分了。 我真的很讨厌别人骂我“爱男”,也超级不喜欢有人骂完删评再改昵称来阴阳我“打着甜文的名义骗人”。说我文笔不好,我认,说我构思平淡,我也认,但唯独这两点,我绝对不认! 不开玩笑,这种话,去年骂的,我能记到今年,今年骂的,我能记到明年,因为我是真的会破防! 我什么时候“爱男”了? 我什么时候“打着甜文的名义骗人”了? 得讲点道理,对不对? 在这里,我说一下,如果以后再看到这样的评论,我会直接删,也会骂回去。现实生活已经够苦了,不想写个小说还要受气,更不想内耗自己失眠到天亮。 很感谢昨天群里的宝宝们的暖心安慰,也感谢定制的宝宝的肯定。 我不会因为一些评论而改变原本的想法,会按自己的构思继续写下去。 来去自由,好聚好散。 最后,定制的宝宝放心,我不会公费发牢骚的哈() ——2024.7.20 第250章 刘彻(40) 第101章 “皇姐怎么来了?” 重伤未愈,刘彻半倚在床头,薄唇紧紧抿着,不带一丝血色。 “自是来看望陛下。” 平阳公主心里揣着事儿,这几日也不曾好好休息,神色也憔悴的紧。如今事态明了,她终于来见刘彻,到底没能忍住。 “若早知道你要干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也得请母后来拦着你。” 她自己是没本事拦了,也只能请王太后借着孝道大义与长辈名分压着他。现在好了,他直接给自己捅了俩窟窿,天知道她当时差点吓得厥过去。 偏偏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还不敢同王太后透露分毫,若不然再起风波,鬼知道他还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不是无事么?” 刘彻浑然没放在心上,只道,“放心,朕有分寸。” 平阳公主:“……” 信不了一点。 “何必呢?” 她欲言又止,“我虽不常与七娘来往,但对她的性子也了解几分,你这样……” 说是火上浇油也不为过。 “皇姐,你不懂。” 刘彻神色淡了淡,略微垂着眼眸,睫羽的阴影遮掩出眼底汹涌的情绪。 “朕只是想试一试。” 他总觉得,她的喜也好,怒也罢,所有的情绪都仿佛与旁人无关,换一个人,也能得她嬉笑嗔怒。 他不喜欢这样。 他只是想试试看,看她眼里心底到底有没有他的位置。 “那试出来了没有?” 平阳公主不懂,也一点儿也不想懂。 “不管试出什么,怕是这一试之后,从前的一切尽都白费了。” 她没忍住开了嘲讽,“毕竟,陛下卧病至今,也不见人家来探望一眼。” 什么东西都经不住试探,原本还能温水煮青蛙把人煮熟,现在怕是已经跳出来了。 ——哦豁,进度归零。 刘彻:“……” 他抬眸看了平阳公主一眼,“啧”了一声,想开口吧,却又没法反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行不行? “罢了,陛下自然是极有分寸的,咱们便不多嘴了。” 反正挨骂的人又不是平阳公主,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只想远远躲开。 “我去陪着母后,你就……” 话还没说完,就见刘彻微微抬了抬手,“朕有一事,请皇姐替朕去做。” 平阳公主:“……” “还有什么事?” 她俨然已经得了ptsd,神色立时就警惕起来,生怕又被安排一个要命的事情。 她心脏不好,承受不住。 “你怕什么?” 刘彻又“啧”了一声,然后小心的、在不触动伤口的情况下调整一下姿势。 “是好事,利国利民的好事。” ——对他也很好的大好事。 “朕的志向,皇姐想来是知道的,匈奴乃我大汉的心腹之患,朕有生之年必要除去。” 顶着平阳公主警惕怀疑又不解的目光,刘彻缓缓道,“只是皇姐也知道,战端不可轻开,战马、粮草等一应事务皆耗费颇大。我大汉虽多年休养生息,国库充盈,但也得精打细算才是。” 平阳公主:“……” 她听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只觉得头昏脑涨,啥也没听懂。 “直说。” 别兜着圈子废话了。 刘彻又双“啧”了一声,索性直白道,“还请皇姐帮忙,替后宫的那些美人们寻个好归宿,也算给宫中节省一点开支。” 平阳公主:“……” 第251章 刘彻(41) 沉默,是今天的宣室殿。 平阳公主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看奇葩的眼神来打量着自家弟弟。 “你当真的?” 虽然这年头改嫁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她们的母亲王太后也是二嫁入宫,但皇帝的女人改嫁出宫……那还是头一回。 别的她不知道,反正她们老刘家几代下来,就没见过这样的操作。 他可真离谱。 “当然是真的,不然朕同你说笑?” 刘彻一副“你在大惊小怪什么”的表情,“这么多人,吃的穿的用的,得花费多少钱?节省下来用作军费,不好吗?” 平阳公主:“……” 鬼才信你是为了省钱打匈奴。 “我知道了。” 她轻叹一声,“陛下既这般说了,我自然会处理妥当,母后处也会劝一劝,只是我的话怕是没什么用,还得你自己去说。” 顿了顿,她又道,“卫婕妤该如何处理?她到底生育了皇长女。” “卫氏?” 刘彻又双叒“啧”了一声,低声嘀咕了一句,“麻烦。” 原本得了长女,他还挺高兴的,毕竟这是他头一个孩子,虽然不是皇子,但也证明了他的生育能力没问题,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暂且安分一点,只是现在…… “让她自己选。” 刘彻就是个翻脸无情的性子,只摆手道,“要么出宫另嫁,把公主送到母后宫里养育,要么,她带着公主一起搬到母后宫里去孝敬母后,等来日公主出降,她跟着公主开府。” 平阳公主:“……” 懂了。 反正就是别耽误你给表忠心是吧? 她心里有数,也不耽搁,就要去处理这件令人感到头疼的得罪人的事情。 “陛下!” 小黄门匆匆进来,“郦娘子昏厥了。” “什么?” 原本还懒洋洋靠着养伤的刘彻脸色骤变,而后迅速披衣起身。 “备马!叫太医随朕出宫。” 平阳公主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人直接边穿衣裳边往外跑,她忙跟上。 “快快备车,别让他骑马!” 拦是拦不住的,她着急忙慌地跟上,“陛下,注意伤口,莫要崩裂开了!” ——她这操心的命呦! “七娘!” 刘彻到时,小院已乱成一团。 郦世宗同他的妻子在院子里眼巴巴候着,缪侯同郦夫人则担忧地围在床前。 床榻上的少女苍白着小脸,额间生着密密麻麻的冷汗,被郦夫人心疼地拭去。 “太医呢?给朕滚进来!” 他大踏步上前,想要将少女揽在怀里,却见少女睁眼看了他一眼,而后猛地翻身伏在床头,几乎要将心肺都呕出来。 刘彻一怔,伸出的手僵住。 “七……七娘……” 灵魂恍恍惚惚,心底泛起疼痛,如针扎似的,险些叫他当众落下泪来。 她此刻竟厌恶他到如此地步么? “陛下!” 郦夫人抱着女儿,抬头一看,惊叫道,“您的伤口崩裂了!” 天呐! 她都已经分不清,她女儿和皇帝,究竟谁的脸色更苍白一点。 又是杂乱的声音。 “血气味太重了!” “郦娘子身体不适,不能受刺激。” 刘彻眨眨眼,灵魂还未回归,人便已走到外间空旷通风处。 “只留一个太医就行,余者都进去替七娘诊治。” 他低头瞥了一眼胸口的濡湿的衣裳,终于感知到了痛意。 “给朕换药更衣。” * #春枝暮 好像有点中暑,不太舒服,今天就两更,宝们别等了哈。 第252章 刘彻(42) 刘彻神情木然的站在门外。 缪侯与郦夫人等人都被平阳公主劝走了,太医们也下去商讨药方、开药熬药。 整个小院,只余下他和她二人。 可他却有些不敢进去。 那样冷淡的、将他视作陌生人的眼神,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铭心镂骨。 一步一步,他脚步沉重。 床上的少女脸色苍白,面容憔悴,虽听见动静却也懒得抬头看他。 他脚步一顿,而后缓缓走到床前坐下。 “七娘。”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低低地唤了一声,试探着想要去触碰她的手,却见她干脆利落地挪开手,翻过身背对着他。 手,再一次僵在半空。 他垂下眸,骨节分明的手微微颤抖着,其实干净的很,却仿佛回到了那天,握着她的手刺向他自己的时候,一片温热鲜红。 胸口越来越闷,泛着密密麻麻的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和掐住了,又仿佛有人用针一刻不停地扎着,难以摆脱。 “是我错了。” 泛着红色的眼尾渐渐湿润,他的嗓音带着几分喑哑涩意,“我不该逼你。” 刘彻不敢再去触碰她,也不敢让她转过身来,只是僵硬地坐在那里,由着无尽的刺骨寒意从四肢百骸而起,将他淹没。 “太医说,你这几日本就进食少,又饮了酒,才伤了脾胃。” 刘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侧颜,喉结滚动了两下,小声道,“我知道,你一贯都是不饮酒的,是我不好,让你心里有气,可是七娘,不管怎么样,你别伤到自己。” 第102章 他再不敢提什么要撒气尽管冲他来的话。 眼睛酸涩得很,口中也泛着血腥味,咸涩难忍,哽住了喉咙。 无望在蔓延,于沉静中崩裂。 刘彻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吸了吸鼻子,沙哑地嗓音带着轻颤。 “七娘,你理理我,好不好?” 他真的知道错了。 他不该想着试探她、逼迫她,也不该这样霸道的、自我的、任性的行事。 天色阴沉的很,透过半开的窗,吹来阵阵凉风,哗啦啦的,刮人的紧。 刘彻倚靠在床头,掰扯着发白的手指,絮絮叨叨的,将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能说出口的、说不出口的话都吐露了出来。 最后,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不停呢喃着。 “七娘,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七娘,你不要不理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你很吵。” 少女依旧背对着他,闭着眼眸似在沉睡,只是突兀地吐出简短的三个字,如风一般转瞬即逝,恍惚间险些让人觉得是幻觉。 “七娘,你和我说话了?” 刘彻猛地僵住,而后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直到感觉到真实存在的疼痛,才从挣扎着从无尽黑暗中爬出来,却慌乱无措到语不成句 “七娘你觉得我很吵啊?好像是有些吵。那我不说话了,对,我不说话了。” 带着酸涩的激动溢满胸腔,他眨了眨眼,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啪嗒啪嗒落下。 他不敢在发出声音,只守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第253章 刘彻(43) 天气越发的热了。 总是这样晴朗的天空,瓦蓝瓦蓝的,瞧不见一丝云彩,也感受不到一缕风,稠乎乎的空气仿佛被压缩凝固,闷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知韫耐不了热,最是厌恶这样的天气。 故而同缪侯和郦夫人知会了一声,便带着人又搬到了长安城外的别庄小住,这里靠着山、临着水,到底要比侯府舒坦一些, “姊姊!” 五六岁的男孩子总是活力满满,哪怕这样燥热的天气,也拦不住他下水摸鱼。 霍去病抱着小背篓从外头跑进来,明明额间都是汗水,身上的衣衫也湿了一半,却还是带着满满的笑意,神采飞扬。 “姊姊你瞧,这是我从后山小溪里捉出来的鱼儿,晚上给你炖汤喝好不好?” 他眼巴巴地献着宝,目光如炬,一双明亮的眼眸璀璨若繁星。 “好,多谢我们去病。” 知韫笑着让侍女接过鱼篓送去厨房,然后抬手示意小孩到跟前来。 “怎么弄的这样狼狈?这样热的天气,若中了暑气可怎么好?” 她拿着帕子给他拭了拭额间的汗,笑道,“我接你过来前可是同你舅舅和姨母保证过的,若是你病了,我便赔不了他们一个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外甥,岂非食言了?” 一人待着无趣,想着卫青有差事在身,卫子夫和卫少儿二人又都已经嫁了人,便同他们商量着将霍去病接过来小住,既是陪伴,顺便也满足小孩想习读兵书的愿望。 毕竟这年头,书籍,尤其是珍贵的书籍都被收拢在高门大户,寻常人想看,得去借,至于出借的条件……懂得都懂。 她喜欢霍去病,虽然不知道这位未来的战神需不需要,但兵书这玩意,多看些总是没错的,反正以他的天赋,也不会死读书。 “姊姊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小霍乖乖的蹲在她跟前,虽捧着脸让她拭汗,但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渐渐染上绯色,惹得知韫忍不住逗他。 “怎么?还害羞上了?”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笑吟吟道,“那等会儿让人帮着你洗漱更衣,岂不是要羞得没脸来见人了?” 霍去病忍不住挠了挠下巴,期期艾艾,“姊姊,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你可不可以别给我安排人了?” 卫家到底刚刚起步,府里没那么多人。虽然因为他年纪小,在家里也有舅舅和阿母帮他,但……但舅舅和阿母跟别人不一样。 实在是怪不好意思的。 “小小的年纪,想的倒多。” 知韫哼笑一声,“都听你的,既然把人安排给你了,那自然都由你自己来吩咐,随你的心意就是。” 屋子的角落里摆着冰鉴,不断融化的冰块散发着丝丝凉意,让整个屋子都维持在让人觉得舒适凉爽的温度。 “行了,快去沐浴吧,换一身衣裳,免得身上黏黏糊糊的。” 估摸着时间,知韫看霍去病身上的汗已经止住,便道,“回来之后,咱们再习一会儿字,小小的年纪,不把字认全了,怎么看兵书,怎么当大将军?” “那姊姊你等我哦!” 小霍乖乖地应了一声,跟着侍女们回屋去沐浴更衣。 第254章 刘彻(44)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守在别庄门口的仆从迅速开门,顺便上前替人牵马。 “陛下。” 刘彻摆摆手,翻身下马,大步往里走去,而身后跟着的侍卫则是止住脚步,被别庄的仆从们引着去休息乘凉。 “七娘。” 刘彻非常熟练地穿过走廊,径直走到知韫惯常待的屋子。 他随意地抹了把额头的汗,凑到少女跟前,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目露期待,“你看看,喜不喜欢?” 知韫正捧着一卷兵书看着,琢磨着万一回头小霍提问的时候她能不能试着解答一下,闻言也没回头,只懒懒道,“又是什么?” 刘彻抿了抿唇,虽然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但心底还是不可避免的升起小小的失落,但很快,他又振作起精神。 最起码他现在能进门,她也肯同他说话,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不能太贪心,也不能太着急。 “是一支簪子。” 调整好心情的刘彻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道,“你不是最爱牡丹吗?正好我寻得了一块上好的玉料,便给你刻了一支簪子。” 所有首饰中,她一贯偏爱玉饰,因而他便叫人留心着上好的玉料。 这回得的这块玉品质极好,而且也比较大,更奇妙的是,它为暖黄与纯白二色,二色相接之处浑然天成,他便用来为她刻了一方玺印,余下的料子,则是刻了玉簪和耳饰。 少女捧着竹简的手微微一顿,终于偏头看了一眼,道,“你的手艺倒是不错。” “那是!” 被夸了一句,刘彻显然十分自得,“我无事时常取了料子来雕刻些东西,手艺早练出来了,若不然,也不敢拿来给你不是?” 他得意洋洋又充满期待地看着她,“那我给你簪上,好不好?” 知韫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刘彻自觉理解成她答应了,乐呵呵地凑上前替她簪到发间,满足的点了点头。 真好看。 “我的七娘真美,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 知韫:“……” 她“啧”了一声,“刘彘我警告你,收起你那口花花的调调,别带坏小孩啊!” 刘彻:“……” 为什么不叫“猪猪”了?明明“猪猪”听上去辣么可爱。 还不等他小小地给自己争取一下,便听见她含笑的声音。 “探头探脑地做什么呢?” 少女杏眸带着浓浓笑意,冲着门口微抬下巴,“快过来,咱们习字了。” 换好了干净衣裳的霍去病还没进门,就看见刘彻在里面,想着从前舅舅和姨母的叮嘱,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这会儿听见知韫的声音,他迅速将旁的都抛在脑后,兴冲冲就进来了。 “姊姊,陛下。” 刘彻自然知道知韫“养”了个孩子,之前也没少见,虽然有点点不开心她的心思分给了这小屁孩,但看在这能让她高兴的份上,他也乐得对这小孩好点。 “过来。” 他半路将霍去病拦下,拧了拧他的小脸蛋,笑嘻嘻道,“都说了别叫陛下,叫声姐夫听听?” 虽然不乐意平白差了卫青一辈,但谁叫他家小姑娘不乐意被叫老呢? 小霍:“……” 才不要,姊姊都没开口让他叫呢。 第255章 刘彻(45) 小霍是个聪明的小孩。 虽然大人们都特别“吝啬”、什么事也不跟他这个小孩讲,但他在这庄子里住了许久,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陛下一定是惹姊姊不高兴了,还在求姊姊原谅呢。 作为姊姊的弟弟,他自然要听姊姊的话,才不会被陛下的三言两语给哄走,要不然姊姊可是会伤心的。 于是,小霍对某人的话充耳不闻,只端正着一张小脸,认真道,“陛下,我要同姊姊学习了。” ——所以您就别来耽搁他做一个好学生了。 第103章 刘彻:“……” 这小屁孩,怎么就这么“犟”呢? 相较于刘彻的郁闷,知韫却是眼角眉梢都晕染了笑意,懒洋洋道,“听见没有?不爱学习的可别来拖我们小霍的后腿,我们小霍可是要当大将军的。” 小霍听了连连点头,眼神亮亮的,惹得刘彻又没忍住拧了把他的小脸蛋。 “好小子,有志气,回头朕就看看,你能不能击败匈奴。” 刘彻近来又调了一些人往军中去历练,其中就有卫青,这些年轻人都算是他比较看好的人才。他踌躇满志,正是想要建功立业的年纪,自然求贤若渴。 “领兵之人还是少了些。” 他转头对知韫道,“挑挑拣拣也就些许人可用,真放到战场上,还不知如何。” “急什么?” 知韫还养着未来的冠军侯呢,底气特别足,一点也不急。 “文、景二帝休养生息,虽说富民、安民,也充裕了国库,但到底对外过于保守,将领们防守有余、进取不足。” 她一边给小霍开始布置今天的功课,一边道,“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几代人积攒了这样好的局面,国库中这样多的钱粮,不充作军费,难道还要当赔款吗?” 她嗤笑一声,“哦,也不是赔款,不过是和亲公主的嫁妆罢了。” 刘彻:“……” 虽然听着有点不太对,但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没有被戳到痛处。毕竟,他没赔过钱,也没送过和亲公主,这些都跟他没关系呢。 “七娘所言极是。” 于是刘彻果断颔首,“如今攻守之势,也该转一转了。” 说罢,他往后一仰,心累道,“幸得七娘与我同心,只是朝堂上的这群臣子,我真是……” 他忍了又忍,终于把那些不太好听的话给憋了回去。 知韫瞥了他一眼,表示呵呵。 她自然知道朝堂上肯定有主和派,但她更知道,刘彻不会压制不住主和派,这会儿也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反正你也不会用他们,烦什么?” 她想了想,道,“左右咱们需要的是能纵横草原的将军,与其强求那些善打防守战的将军去草原,不如挑些不怕虎的初生牛犊来。” “我我我!” 乖乖看书的小霍高高地举起小手,“姊姊,让我来,我不怕!” “好,姊姊就等着我们小霍把匈奴打的落花流水。” 知韫笑盈盈揉了一把小霍的后脑勺,“不过我们小霍还是个孩子呢,不着急,先让你舅舅来给小霍打个样。” 小霍严肃着脸,“舅舅可以。” 别人可以不行,但他舅舅一定可以。 刘彻看了看已经约好了的知韫和小霍,眨眨眼,低低地“啧”了一声。 她倒是十分信任卫青和这小屁孩。 虽然他其实也很看好卫青吧,但还是觉得有点酸。 他想了想,试探着提出申请,“七娘,你既如此喜欢这孩子,不如我认他做义子?” 小霍:“???” 知韫反问,“那要我喊你一声阿父?” 刘彻:“……” * #春枝暮 还是头晕,手也麻了,思绪乱的很,宝们今天别等了哈,我再调整调整。服了,四十多的天气要闹哪样啊? #春枝暮 对了,聊天群1群满员了,************************** 第256章 刘彻(46) 刘彻沉默了。 他只是想把自己的辈分往上提一提,怎么就成了要当她爹了呢? 就不能是她变成霍去病的义母吗? 刘彻轻咳一声,悻悻道,“那什么,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辈分低些就辈分低些吧,只要别让他们俩差辈了就行。 一路过来,他也出了不少的汗,如今在阴凉的屋子里待了一会儿,人是凉快下来了,但衣裳也黏在身上,不舒服的紧。 他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正专心给孩子辅导功课的少女,没得到一点反应,于是又看向小霍,目光里带上一点小小的嫉妒。 别以为他不知道! 这小屁孩就跟个皮猴子似的,日常在山野里乱窜,刚刚还不知道是在山里还是水里玩呢,眼下身上这么干净清爽,指定是被她盯着好好收拾打理过了。 她对这小孩别提有多上心了! 哼~ 还好,她还是知道关心关心他的。 他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一看没反应,二看没反应,三看……终于把人看烦了。 “刘彘,你先去换衣裳。” 少女头也没抬,只嫌弃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什么都要旁人来提醒?” “什么旁人?这哪有旁人?” 刘彻有了一点阳光就十分灿烂。 “我离不开七娘,没有七娘不行的,自然要七娘多多关心。” 他十分满足,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小霍,昂着头,高高兴兴地去沐浴更衣去了。 “姊姊,陛下好幼稚哦。” 小霍抬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皱着小脸吐槽道,“这种把戏,我三岁的时候就不玩了。” “对,他好幼稚。” 知韫勾了勾唇,眼底的笑意渐浓,“乖,咱们不跟他学。” 小霍乖乖点头,“哦。” ——姊姊好像比较喜欢这样的幼稚呢! 小孩歪了歪头,他要不要也学一学?陛下都已经这么大了,都好意思装幼稚哄姊姊,那他为什么不可以呢? 刘彻沐浴更衣之后,带着一身水汽,一路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儿回来,到门口时,才自觉噤声,不过他也没立马进去,只是双手抱胸的倚在门边往里看。 没人理他。 一个教、一个学,别提多认真了。 刘彻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挺好。 女子温柔而不失严肃,幼童专注且认真,这样的温馨美好。 ——若是他和她日后有了孩子,大约也会是如此吧? 他有些感叹,非常期待且迫不及待。 他们的孩子,一定比这小屁孩还要机灵,毕竟是太子,怎么能比不过区区一个大将军?嗯……长得也一定俊,肯定长得像她,最好眼睛…… 人虽然还站在门口,但思绪已经越飘越远,飘到直上九重天。 “你在想什么?” 幽幽的女声传到耳中,直接就将某个飘上天的气球戳破。 “醒醒,你口水流出来了。” 少女俨然已经走到他的跟前,正表情一言难尽地欣赏他这傻乐的愚蠢模样。 “昂?” 刘彻回神,反射性一摸自己的下巴,什么都没有。 明白自己是被逗了,刘彻抬头对上她带着几分笑意的目光,努力让自己停止用脚趾大兴土木,生硬地转移话题,“七娘,你怎么出来了?哈哈外面天气很好啊!哈哈哈……” 刘彻:“……” 服了,他究竟在说什么啊? 知韫:“……” 她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刘彻,你也有这样的时候?” 刘彻愣住,继而狂喜。 痛失真名三个月之后,他终于,再次拥有它了! 刘彻都来了,猪猪还会远吗? 再给他三个月,他一定会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第257章 刘彻(47) 知韫午间惯来爱小憩一会儿,只是今日睡得有些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天际的云彩渐渐染上了绚丽的胭脂色,照映了半壁天空。午间的炽热已经消散,风儿穿过山林,带着几分清凉。 “他们人呢?” 她尚带着几分初醒的迷蒙,问道,“这是又跑去哪里野去了?” 一个刘彻,一个小霍,就压根不是能安安分分待着的脾性。 果然,绕到后山溪畔,就见这一大一小正捋起袖子玩水儿,别提多乐呵了。 “七娘!” 刘彻眼尖,远远地就看见她了,眼神一亮,正准备炫耀炫耀今日的战果,就见小霍同学抢先一步。 “姊姊你看!” 小孩眉眼飞扬,“我又捉了好多的鱼哦!” 刘彻:“???” “是么?” 知韫笑吟吟走过来,往岸边的小篓子里瞥了一眼,确实不少。 “这么多鱼呀?我们小霍真棒!那咱们今儿晚上就吃全鱼宴,小霍,靠你了呦。” 小霍昂着头,拍着胸脯道,“都给姊姊!” 刘彻:“???” 不是,我呢?这里头就没我的份吗? “七娘,我捉的,我也捉了好多!” 他别提有多着急了,把小霍同学抱着藏到身后,委屈巴巴,“不能忽略了我呀!” 他也要夸夸。 “陛下也有哦!” 小霍是个诚实的孩子,哪怕挡了个严严实实,也要努力给某人正名。 “姊姊,陛下也一起捉了的。” 刘彻还没来得及欣慰,就见小孩趁着机会探出小脑袋,伸出小手比划了一下,“陛下捉了这一点点,剩下的都是我呦!” 第104章 刘彻:“???” what are you saying now? 无师自通了洋文的皇帝陛下感到十分震惊,表示他万万没想到,小霍你竟然是这样的小霍。 什么叫一点点,明明很多很多点好吗? 别贪墨他的功劳!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方才的友好荡然无存,纷纷转头看向知韫。 “七娘/姊姊!” 知韫:“……” 幼稚两个字,她都已经说倦了。 正准备说话,一个侍女微沉着脸,匆匆而来,到知韫耳边轻声道,“主子,方才别庄里负责采买的仆从来回禀,说有农户来诉冤,说……说有郎君纵马,不仅踩了庄稼,还……伤了人,跑了。” 知韫脸色一沉,“谁?哪一房的?” 能告状告到她这里的,指定是郦氏的人。 郦氏不是小门小户,几房人加起来,人可不少,里头出几分仗势欺人的货色也正常。只是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胆子,敢撞到她手里来! 侍女道,“打听清楚了,为首的是五郎,其余的是旁的府上的。” “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 她冷笑道,“长辈们既然没把他教好,那就别怪我这个做妹妹的冒犯了。” 知韫眉眼间染上几分烦躁,“刘彘!” “在!” 正跟小霍“玩闹”的刘彻一个机灵,连忙站直,“七娘,何事?” “让廷尉给我空出个地儿来,我得好好教教这群无法无天的东西。” 想到刘彻从前也爱纵马、还让他姐夫平阳侯去赔钱,她赤裸裸地迁怒了。 “就你爱纵马是吧?当皇帝的不好好以身作则,简直胡闹!” 刘彻:“???” 第258章 刘彻(48) 被预定了牢房雅间一位的郦五郎在哪里呢? ——他在跟狐朋狗友花天酒地。 生于列侯之家,在富贵窝里长大,又有了做皇后的堂妹,本就是纨绔子弟的郦五郎在狐朋狗友的吹捧下,俨然忘了长辈们从前的训诫教诲,飘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跃跃欲试地想要效仿一下从前跋扈的馆陶长公主。 哪怕伤了人,他也没有半点肇事逃逸的自觉,把自己给喝的醉醺醺的,一身酒气和脂粉气,连说话都大着舌头。 然后,他就被知韫派来的人逮住了。 “你们干嘛?” 被沉默寡言的军中大汉给钳制住的郦五郎不停地挣扎叫嚣。 “我妹妹是皇后,你们敢动我?” 这位嚣张的傻子全然不顾慌得一批的狐朋狗友,还想仗势欺人。 “我告诉你们,北军可还在我妹妹的手里,你们敢动我,前程还要不要了?” 来抓人的北军将士:“……” 皇后殿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兄长? 傻子哥连带着他的狐朋狗友被一路抓到了别庄,送到了知韫跟前。 “陛下、殿下,人已带到。” 为首的校尉抱拳道,“我等告退。” “有劳。” 知韫点点头,转头对侍女道,“今日是为我这家事,莫叫将士们白白辛苦一趟。” 等到北军将士领着出差费回去后,知韫才终于将眼神放到郦五郎身上。 “让他醒醒神。” 她厌恶地皱起眉头,“先给我打断他一条腿,叫他好好地长长记性!” 狐朋狗友:“!!!” 卧槽,这么狠? 不是,郦家五郎都要被打断腿,那他们呢?不会要打破脑袋吧? “七娘!我是你兄长啊!” 郦五郎一见是要来真的,十分的酒意散了七分,连忙道,“我错了,你别生气!呜呜呜我不想断腿当瘸子!” 她不为所动,“错哪了?” 郦五郎语塞,知韫冷笑,“那就打断两条腿,我看他往后怎么纵马!” 郦五郎尖叫,“不要!” “消消气,消消气。” 自己就有纵马前科的刘彻本来还搁一旁装鹌鹑,此刻连忙揽着人往回走。 “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的。七娘乖,场面太血腥了,咱们不看。” 免得回头被血腥一刺激,又连饭都不肯吃了。这可不行,他和霍去病哄了好久,才叫人肯好好吃饭,怎么能为了一个郦五郎白费了? “你还好意思说?” 知韫横了他一眼,“从前打着平阳侯的名头外出时,怎么不干点好事儿?” 她不高兴道,“也亏得郦五郎没什么脑子,也欺软怕硬,要不然他直接来一句皇帝也这么干的,那让我怎么回?把你的腿也一起打断?” 刘彻:“……” “我哪有他这么混账?” 刘彻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一下,“我虽然也曾经纵马踩了农户的菜,但也没伤人啊,而且我也都是赔了钱给他们的。” 知韫:盯.jpg 他狡辩的声音越来越轻,摸着鼻子小声道,“好嘛好嘛,我错了嘛,如果再有下次,那你直接把我的腿打断,好不好?” “虚头巴脑。” 她哼了一声,想想还是觉得烦,“你去,给他们都长长记性!农户们种点东西容易么?混账东西,整天不干正事。” 郦五郎她是已经教训了,农户也已经好好赔偿告罪了,其他几个,还是让他这个当皇帝的自己来管。省的那群当爹娘的心疼了,到她这里来哭天喊地。 刘彻:“……” 行吧,他来就他来吧。 先按着郦五郎的模板来一套,然后把这群人囫囵吞地往牢房雅间里一塞,再让他们家里来花钱赎罪就是。 正好,他最近有点点缺钱呢。 第259章 刘彻(49) 刘彻确实有点缺钱。 虽然他爹和他爷爷都给他留了不少钱粮,前段时间抄家也收获不少,但人么,哪有嫌弃自己兜里的钱多的呢? 他要娶媳妇成家,还要打匈奴立业,哪件事不要大把大把的钱? 小赚一笔赎罪钱的皇帝陛下很满意,表示他给媳妇修宫殿的钱又赚回来了。 对此,知韫表示—— “你可真出息。” 晚膳时,两大一小一块儿打了个暖锅,白蒙蒙的雾气袅袅不绝,氤氲了视线。 “怎么着?上回‘开源节流’来的钱,这么快就花光了?” ——开源,指抄了馆陶长公主等贵勋的家;节流,指把后宫美人都嫁出去。 刘彻:“……” 做了亏心事,真怕鬼敲门,他现在听她提起上回就紧张的要死。 虽然婚事定了,婚期也定了,但人还没娶回宫呢,都已经临门一脚了,他才不想又出什么差池。 “那哪能啊?” 他清了清嗓子,强装淡定,“只不过是白来的钱,不要白不要么!” “所以才说你出息。” 知韫嗤了一声,又盯着小霍,给他夹了一筷子烫好的豆芽和崧菜。 “别光吃肉,也多吃点菜,别挑食。” 小霍乖乖点头,然后把一个肉菜俱全的的碗往知韫跟前推了推。 “那姊姊也不能挑食哦!” 小霍昂着小脸,语重心长,“姊姊是大孩子了,要给我这个小孩以身作则呢!” 知韫:“……” 她沉默一会儿,微笑着揉了揉小孩的脑袋,然后一转头,迅速变脸。 “刘彻,你来带孩子。” 刘彻:“……” 不是,为什么又是我? 比起两个肉食爱好者,现在的知韫是旗帜鲜明的素食主义者。 因为甭管是什么肉,都得用了各种调料香料才好吃,但素菜就不一样了,白水一煮、盐巴一撒,吃的就是这个原汁原味,多好的减肥餐呐? 学着从前网上某些小技巧“细嚼慢咽”之后,知韫忽然想起一人。 “张骞……算了。” 他现在估计还被匈奴扣着呢,指望他带东西回来,起码还得十年。 ——除非这期间他们先一步把匈奴打崩。 “怎么突然提起张骞?” 刘彻对张骞还有印象,建元二年就被他派出去了,但很快就没了消息,他琢磨着,张骞估计死在路上了也不一定。 “他不是往西域去了么?” 知韫放下筷子,手支着下巴,“咱们中原汉土的东西我都尝过了,但西域却还没有,说不准,他就能带回来些新鲜玩意儿呢?” 刘彻若有所思,“如此,不若多派遣几波人前往,总有能完成任务回来的。” 不是为了政治任务,装作小规模的商人来往,想来要容易许多。 “姊姊,西域有好吃的吗?” 小霍举手抢答,可积极了,“那等我长大了,就把西域给姊姊打下来,姊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家姊姊简直比小孩还要挑食,可谁叫这是姊姊呢?只能满足她啦! 小朋友这么“有心”,知韫唇角的笑止都止不住。 “我的小霍真贴心。” 第105章 谁家的小孩这么好呀? 哦,是她家的呢! 养小孩真快乐,嘻嘻。 第260章 刘彻(50)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转眼到了十月。 如今的历法依旧循用秦朝时的颛顼历,以十月为岁首正月。 十月初一,刘彻召开大朝会,除了一些老调常谈之外,他正式宣告,改年号“建元”为“延嘉”,即日起,为延嘉元年。 对此,大臣们表示:“……” 延嘉,王者有德则见。1王孝道行则延嘉生。2天子至德,属于四海,则延嘉生。3 由上可见,“延嘉”二字用作年号,寓意极好,但问题是……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啊! 你把皇后的椒房殿拆了重建之后,新取的殿名就是延嘉殿! 一时间,正准备引经据典夸一下这年号有多好、他们大汉的未来有多光明的臣子们沉默了。 ——昭其仪,延其嘉。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书读的太多,所以也想的有点多了? 当然,有没有想太多,这都是小事,重要的是,新的一年新的气象,不仅之前被废除的“建元新政”可以重新搞起来了,他们陛下的婚姻大事也得赶紧的提上日程了。 大臣们实在是不得不“积极”。 陈后被废赐死,后宫的美人们出宫另嫁,他们家陛下如今已经强行让自己恢复“单身”状态,要是不赶紧迎郦氏女入宫为后,他们何时才能迎来储君? 储君之事,关乎国本! 眼瞅着窦太皇太后身子越发不济,生怕这位彻底退居长乐宫的老太太在他们一个没注意的时候就没了、让皇帝陛下守孝的大臣们默契地把帝后大婚放在最高优先级。 没办法,皇帝陛下的后宫和膝下真的很空虚啊! 反正皇后该有的权柄、不该有的权柄都已经被皇帝陛下提前交到郦氏女手里了,大家伙儿就觉得吧,不如尽快把婚事办了,她行事也更方便、更名正言顺些。 ——比如,把纨绔子弟们打断腿扔给廷尉,再让他们老爹花钱赎人。 豁! 上一位掌权的窦太后大力提拔外戚,致使窦氏一门三人封侯,开启了以姻亲封外戚为侯的先河。这位倒好,往后会不会提拔重用郦氏暂且不提,但现在郦家的年轻一辈刚刚有点要放肆起来的势头,就被她自己给摁下去了。 这性子果然厉害。 怪不得能直接跟他们陛下拍桌子、闹别扭,就连同属开国功臣集团的诸位叔伯长辈们上门劝和都没用,非得皇帝陛下低头认错才肯稍稍罢休。 不过虽然暗自腹诽几句,但众人其实也没太把这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们大汉,但凡是能当出点名堂来的皇后,就没有性子不强势的,比如吕后,比如窦太后,哪怕被废了的陈后,也是出了名的脾气大。 习惯就好。 反正这位又不是他们的妻子,皇帝陛下跟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他们什么事? 瞧皇帝陛下这高高兴兴娶媳妇的架势,意思很明显—— 别管,他有他的节奏。 * #春枝暮 1和2是《太平御览》卷八七三引孙氏《瑞应图》;3是《太平御览》卷八七三引《孝经援神契》。虽然这些书这时候都还没出现,但我文化有限,除了引用也没别的办法,见谅哈。 第261章 刘彻(51) 刘彻将婚期定在三月十四。 据各路有才之士测算,这一天必然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是个宜嫁娶的大好日子。 对此,知韫表示:“……” 这仿佛是她赴平阳公主的约,并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遇见他的日子? 浪漫吗? 好像也没有。 毕竟紧跟其后的,就是她和他的争执。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不是很想再去回忆。 额,其实也挺好的。 看样子,他看的很开,也很擅长从不同的角度去发掘美好的东西。 真是个不错的好习惯。 而在婚期将近之时,知韫那一直在千里之外游学、与她们通信不便、虽然知道人还活着但不知道在哪活着的二哥郦世鸣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 “小妹!” 郦世鸣本来是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美少年画风,但出去了一趟,整个人黑了一圈、还瘦了一圈,笑起来时露出一口大白牙。 知韫:“……” 他横跨半个地球、跑去非洲留学了? 听到了消息、溜达过来见见人的刘彻也被吓了一跳,他还没见过这么黝黑黝黑的贵族子弟呢。 知道的,他是去游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下地干农活、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呢! “有这么严重吗?” 郦世鸣挠了挠头,“其实也还好吧?” 跟他同行的友人们都一起美黑美瘦了,郦世鸣还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幸好我及时回来了,若不然,岂非赶不及小妹的婚期?” 山高路远,是真的通信不便,尤其是他行踪不定,家里人都不知道怎么定位他,送出去的信能不能收到,看缘分运气。 他能知道消息,还是因为长安昭告天下,说要立缪侯女为后——缪侯女不就是他妹妹么?虽然还没来得及搞懂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曲折的故事,但收拾东西回家要紧,不管怎么说,小妹出嫁,他这个兄长肯定不能缺席。 好在,赶上了。 郦世鸣到家是三月初,跟着一起做了些筹备工作,便到了三月十四。 婚礼,尤其是帝后大婚,讲求庄严肃穆,哪怕是婚服,也极讲究。 秦为水德,崇玄色,汉承秦制,亦崇玄色。 不过知韫总觉得大婚的时候没点明亮的红色整个人都难受,所以她和刘彻的大婚,倒是稍稍复古了一点,沿用了周时的“玄纁制度”,看上去就喜庆很多。 帝后大婚的礼仪繁琐,拜天地、祭宗庙,从黄昏到天黑,知韫才终于回延嘉殿休息。 “辛苦了辛苦了。” 刘彻将朝臣贵勋们一股脑地抛在脑后,扶着她回了延嘉殿,然后又抢在她不高兴之前,帮着她拆首饰卸妆容、揉按肩膀,忙前忙后,殷勤极了。 “皇后殿下今日着实辛苦,彻恨不能以身代之。” 知韫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他一眼,实在没忍住酸溜溜道,“你倒是精神。” 人逢喜事精神爽,刘彻便是如此。 哪怕昨天晚上睁着俩眼到天亮,今天又从天亮一直忙忙碌碌到天黑,但只要一想到把他的七娘娶回宫了,他就跟吃了十全大补汤一样,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嘻嘻~ 娇妻幼子在怀的美好日子,他来啦! * #春枝暮 目前的幼子:小霍同学 第262章 刘彻(52) 太阳未升,天色刚蒙蒙亮。 刘彻已经醒了,但骨子里的懒意将他包裹,并不想起来去理事。 怀中的女子仍拥被酣睡,双颊红润、朱唇微翘,一头秀发如云铺散,雪白的寝衣微微凌乱,露出柔光若腻的肌肤,与点点红痕。 刘彻伸出手指,轻触她红润饱满的唇瓣,而后渐渐上移,轻轻地拨弄她的睫羽。 毛茸茸的,微痒。 一如心底升起的酥酥麻麻。 “哎呦!” 只是还不等他心猿意马,被打扰到睡眠的女子眼睛都还没睁开,便轻抬玉足,然后皇帝陛下猝不及防之下,便被踹下了床榻。 “你好吵哦!” 她依旧是迷蒙未清醒的状态,说出的话语也是软绵绵的。 “不许吵我,我要睡觉。” 将打扰自己的“大蚊子”给赶走,知韫翻了个身,继续补足缺失的睡眠时间。 大婚之后的皇帝陛下很是过了一段纸醉金迷的幸福生活,但一连数日睡眠不足的皇后殿下却并不乐意让他沉醉温柔乡。 只可惜皇帝陛下实在是脸皮厚,总是嘻嘻哈哈应着,然后爬床。 每天都神采奕奕、精神抖擞的刘彻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于是喜提美人轻踹,然后,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可谓是经验十分丰富了。 ——虽然没什么用就是了。 不爬床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被他家七娘踹下床怎么了? 这都是闺房乐趣,不可为外人道也。 三两下就把自己哄好的皇帝陛下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也没敢继续捋虎须,只是仔细地给她掖了掖被子,穿好衣裳到外间去洗漱,然后精神焕发地去搞事情了。 咳,那什么,他好歹是皇帝,是吧? 该干的话还是要干的,他是那种沉醉在温柔乡里爬不起来的人吗? 当然不是,是吧? …… 知韫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之时。 刚起来洗漱完毕,就听宫人通禀说平阳公主到了,她懒懒打了个哈欠,让人请她进来。 第106章 “拜见皇后殿下。” 平阳公主行了一礼,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微微蹙眉,“怎么这样没精神?” 帝后新婚,她自然不会没眼色的过来打扰,日常入宫也只往王太后的长乐宫去,顺便也看望一下皇长女。估摸着小夫妻俩的劲头儿应该消减下去了,她才往延嘉殿来。 这一看,啧啧啧,她这弟弟也未免太不知节制了些。 “你说呢?” 知韫懒洋洋地支着额头,脸色有点臭,“家里养了个吸人精气的妖精,果然人妖殊途,往后可养不起他了。” 混蛋,滚去睡宣室殿去吧! 平阳公主:“……” 她迅速低头饮茶,掩住唇角的笑意。 对不起,弟弟,姊姊不是笑你,只是想起来一点好笑的事情。 “你今儿倒是稀客。” 知韫看她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可别是有什么事找上门来了。” “这哪能啊?” 平阳公主轻咳一声,“七娘,咱们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比陛下都要早上许久,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知韫果断点头,“你是。” ——遇见她第一天就想着撺掇她入宫为妃,她这德行她还不知道吗? 平阳公主:“……” 我竟无言以对。 第263章 刘彻(53) 但你别说,知韫确实挺了解平阳公主的,没说错,她还真有事。 “我方才去了长乐宫拜见母后。” 谈及今日过来的“正事”,饶是平阳公主也不由得有些踌躇。 “母后的意思,她年纪大了,身边养个孩子不免劳心劳力,受不住……” 所以,既然宫中有了皇后,是不是把皇长女从长乐宫接到未央宫里来养着? 当然,王太后的话没那么委婉。 ——皇后既然有功夫把半点关系都没有的霍去病养在身边,难道还没有时间精力来照顾一下庶女吗? “这点事有什么不好直说的?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知韫倒也没平阳公主想象的不悦,直白道,“她还惦记着长乐宫卫呢,心里不痛快而已。” 得益于第一位皇后是吕雉这样的手握权柄、女主天下的人物,有这样杰出的标杆在前,哪怕汉室一直警惕吕后第二的出现,但汉朝的皇后,权柄仍旧够大。 无论皇后和太后,都有属于自己的、能名正言顺调动的军队。如皇后的中厩车载射士,太后的长乐宫卫。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被皇帝架空剥夺,毕竟天下还是皇帝的天下,最终还是他说了算的。 王太后,现在就处于被架空的状态。 ——自馆陶长公主与陈后之事后,窦太后手中的军队悉数被刘彻收回,长乐宫卫也在被大清洗之后,交给了……知韫。 天天看着婆婆风光无限地拿捏儿子孙子,就等着自己熬走了婆婆也威风威风的王太后被气了个仰倒! 有多气呢? 这么说吧,第一个在朝堂上弹劾知韫的,不是从前的馆陶长公主手下的人,而是王太后的弟弟田蚡。 说实话,养个小孩子而已,无论是王太后还是知韫,都是身边少不了伺候的宫人的主儿,怎么可能需要她们亲自来? 说白了,王太后就是心里不痛快,借着这事儿暗戳戳地发发牢骚,顺便给知韫找点麻烦罢了。 平阳公主也心知肚明,不过到底是生身母亲,不好直说。 “那以你的意思?” “什么以我的意思?我没什么意思啊!” 知韫才不乐意去管呢,她从来不管这些事情的,这是原则问题。 “人家嫡嫡亲的阿父阿母都还活着呢,用得着我来瞎操心吗?” 她一摊手,对着延嘉殿门口努了努嘴,“正好,正主儿来了,你去问他吧。” “什么事要问我啊?” 刘彻去宣室殿上了半天的班,准时准点下班回家吃饭。 “皇姐怎么来了?” 平阳公主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刘彻也没追问,只笑嘻嘻地贴着知韫坐下,然后挥挥手示意宫人们赶紧地将膳食捧上来,别耽搁他哄七娘吃午饭。 “说你母后和女儿呢。” 知韫抬手推了推,“别黏唧唧的。” “哪里黏啦?” 刘彻才不认呢,“七娘,半日不见,难道你没有想我吗?” 知韫翻了个白眼:“没有。” 就这么点时间这么点距离,想什么想? 刘彻略做作地捂住胸口,表示自己的心受伤了,然后迅速变脸。 “不要紧,我想你就好。” 他懂,爱在心口难开嘛!他家七娘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 对了,他母后和女儿怎么了来着? 第264章 刘彻(54) 刘彻沉默了。 那什么,他难道是什么很有良心的人吗?他母后没事吧? 刘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话憋在嘴边半晌,他道,“我来处理。” 那些不太悦耳的话,还是回头去了长乐宫再说吧,在七娘跟前,他还是想稍稍保持一些形象,虽然他在她跟前可能也没什么形象。 但怎么说呢,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一旦放到明面上来,就不太好看了。 平阳公主知情识趣的走了,目测短时间内应该不太会来了。 刘彻全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只专心照顾知韫吃饭。 天大地大,他家七娘吃饭最大。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反正知韫现在,就很习惯有人喂她吃饭了。 “真是堕落了。” 懒洋洋地靠在刘彻身上,知韫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婴儿般的照顾,假作惭愧。 “刘彻,我有没有很懒?” 这下是真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哪有?” 刘彻将人揽靠在怀里,荤素搭配着喂到她唇边,女子啊呜一口,嚼了嚼,然后指指点点。 “这个不好吃,换一个。” “太医说了,要讲究均衡营养。” 刘彻早就跟太医深入学习过膳食方面的知识了,她懒一些才好,要不然他怎么给她安排营养均衡的膳食? 让她自己来,不得直接掀桌子? “咦,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她有些郁闷。 “听话的听话的,我最听话了。” 刘彻哄道,“除了这事儿不行外,其他都听七娘的。” 用完午膳,刘彻握着她的手腕比划了一下,心底一本满足。 从前见到她的时候多纤瘦啊?现在在他和霍去病那个小子(重点是他)的努力下,好歹将人养出点肉来了。 这样才好呢,那种一阵风就能吹走的,一点都不健康! 健康才是自然美! 知韫吃饱喝足,又开始犯困了。 她一边打着盹,一边含糊道,“猪猪,你今晚去睡宣室殿吧。” 正准备抱着她去午睡的刘彻:“???” “为什么?” 刘彻震惊又不解,委屈询问,“好端端的,干嘛要赶我走?” 虽然王太后搞事情,但她完全不必为了这事烦恼,他去处理就行啊,干嘛还要迁怒他嘛?!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他哼哼唧唧不肯,“我不走,就算你叫我猪猪也没有用。” “我想睡个好觉行不行?” 少女在软乎乎地被窝里滚了滚,叹息道,“猪猪哇,你不要太恃宠而骄了捏,这样吸人精气的妖精,不收敛一点是要被孙悟空捉住打洗的呢!” 刘彻:“……” 他倒是知道孙悟空是谁,毕竟她把那什么叫《西游记》的,当故事给霍去病讲。 “吸人精气啊?” 他突然就开心了,眼底尽是浓浓的笑意,唇角高高扬起,“多谢七娘夸奖,不过,我是什么妖精?” 狐狸精? 他撇撇嘴,也还行吧,至少狐狸精们长得都很好看,勾人一勾一个准。 “我没有夸你呀!” 她微微探出小脑袋,“而且,当然是猪妖呀!二师兄才要由大师兄来抓嘛!” 刘彻:“???” “那个肥头大耳的猪八戒?!” 刘彻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也配?” 震惊过来,他捉住笑嘻嘻的小姑娘,“这个不好,给我换一个嘛!” “不要!” 知韫一边躲开他,一边笑个不停,“你不是猪猪吗?我才没有说错!” 刘彻拿她没办法,最后也只能哼哼唧唧,“猪妖就猪妖吧,反正我是猪妖,那七娘也是猪妖的媳妇,咱们一起。” 笑声戛然而止。 少女一秒变脸,“那还是算了。” 刘彻得意地扬扬眉,他就知道,拿捏! 第265章 刘彻(55) 有了“睡宣室殿”警告之后,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刘猪猪陛下总算收敛了一点,知韫也终于不用天天补觉了。 第107章 于是,回家同卫家人相处一段时间的小霍同学被宫人们殷勤地接进宫。 卫青等人:“……” 这孩子真要成别人家里的了。 “姊姊,这就是皇宫吗?” 第一次进宫的小霍显然新鲜的很,知韫索性带着他四处转转。 “好高大哦!” 未央宫乃是天子所居的宫殿,在秦章台宫的遗址上修建。昔年汉王朝初立,丞相萧何在修建宫殿时,便提出“非壮丽无以重威”的原则。 而“壮丽”二字,体现在现实的建筑风格上,就是两个字——高且大。 长长的宫道,巍峨的宫墙,生发出磅礴凛然的气势,人居于其中,渺小如蝼蚁。 ——从环境的角度入手,手动增添天子至高无上、高不可攀的心理暗示。 当然,小霍本就年纪小,胆子也大,倒也没想那么深远,感慨得很表面。 “是皇宫,也是你家。” 知韫抬手摸了摸小孩头顶的小揪揪,“以后,我们小霍就在这里上学习武了。” 作为被封建独裁统治者深刻熏陶了无数年的人,知韫该不要脸的时候也很不要脸,半点没有抢了别人家小孩的心虚感—— 她又没有拦着不让他们相见,只是让小霍提前两千年体验一把寄宿学校而已。 她有错吗? 没有。 小霍点点头,显然也已经习惯了日常跟着她学习功课、偶尔回家看望一下留守舅舅和阿母的日子。 “那我还是跟姊姊住吗?” 小孩歪了歪头,眨巴着眼睛,“可是姊姊,陛下会不会不高兴啊?” 姊姊刚刚大婚,作为姊姊的丈夫,皇帝陛下应该不大乐意被人抢占了姊姊的时间。 ——毕竟他真的很幼稚很小气。 “他干嘛要不高兴?” 知韫微抬下巴,轻哼一声,“再说了,这事儿我说了算。” 一大一小正说着话呢,迎面就遇上了刘彻。 “七娘!” 刘彻本还在跟身边的几个近臣说话,见了她忙走上前,抢占了另一边空位。 “去病来了。” 他笑着揉了一把小孩的头,“如何?这回可能喊朕姐夫了?” 小霍:“……” 你看,他说的没错吧? 小孩微微皱着眉,有点犹豫,但还是叫了声,“姐夫。” 他表妹要叫陛下阿父,他叫陛下姐夫,那么他表妹以后叫他什么? 表兄还是舅舅? 咦~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复杂哦! 刘彻没理会小霍的烦恼,笑嘻嘻对知韫道,“方才韩嫣同我说,他寻到了世外仙家,是能施展仙法的高人,咱们等会儿见识一二?” 知韫先是漫不经心的点头,然后神色渐渐变得一言难尽。 “你又信了?” 她之前给小霍讲故事的时候,应该也没少给他做科普吧? 难怪他历史上这么高频率的被大臣骗、被方士骗、被宦官骗…… 因为他真的很好骗呐! 摊上这么一个不是被骗就是在被骗的路上的先天被骗圣体,知韫也只能无奈的表示—— 站那别动,让她来看看是何方神圣,能不能收编当打工人。 韩嫣……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等会儿! 这不就是那个谁吗? 终于想起一些被她忽略的人或事的知韫脸色大变,“刘彻!” 第266章 刘彻(56) “昂?” 突然被叫大名,刘彻有点懵。 “怎么了?” 他寻思他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知韫没搭理他。 她终于想起了那些被她忽略在脑后的逸闻轶事,脸上神色不断变幻。 我的天呐! 从前光顾着跟刘彻吵架了,她竟然忘记了,他们老刘家祖传双性恋基因,他本人更是风流韵事流传千古! 可恶! “七娘?” 刘彻被她看的一个激灵儿,只觉得背后凉嗖嗖的,心里也有点慌兮兮。 “让开。” 她将站在她身边的人往一边挡了挡,而后冷着小脸往前走了几步。 “皇后殿下。” 刘彻糊里糊涂,韩嫣几人就更摸不着头脑了,完全不知道这位殿下为何突然变了脸色。 难道是因为他们给皇帝举荐方士? 韩嫣恭谨地俯身行礼,但心底却是不停地打鼓—— 这方士是真是假,究竟是否如他本人所说的那样神奇,韩嫣其实隐隐有些猜测。 他本是韩王孙,少年时便跟随在彼时为太子的刘彻身边,相当于伴读一般,因着这段往事,再加上他善于揣度心思、投其所好,爬上了近臣的位置。 只是皇帝陛下自心仪郦后之后,便全心念着对方,韩嫣虽仍为近臣,却没了往日风光,他是个胆大心细的,也不缺乏一搏的勇气,故而选择兵行险着。 可今日情境,难道那方士真是个骗子,还直接就败露在帝后跟前了? “你就是韩嫣?” 知韫侧了侧头,“抬起头来。” 韩嫣:“???” 心中虽是纳闷,但韩嫣还是微微抬头,眼眸低垂,不敢直视她。 刘彻走上前,眼巴巴看向知韫,“七娘,他何处惹了你了?” 韩嫣:“……” 我没有!你别胡说啊! 知韫盯着韩嫣,倒吸一口冷气。 平心而论,这人面容英俊、身材高大,可称一句美男子,但只要一想到那俩字,她就完全生不起欣赏的心情,只觉得…… 他爹的好恶心! 啊啊啊啊啊她为什么要嫁给刘彻? 被撇在一边的刘彻并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他看了看韩嫣,又望向她,见她依旧眼睛都不挪开的盯着韩嫣,甚至还开始吸冷气,脸色渐渐变得微妙。 韩嫣这小子长得确实不错,她不会看上他了吧?不是,朕难道连韩嫣都不如?她从前怎么就没看他看发呆? 刘彻心里醋意翻滚,满脑袋都是赶紧把自家媳妇带回家的念头。 “七娘,咱们……” “别碰我!” 少女回神,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你跟他什么关系?” 她用力拍开刘彻的手,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你有男宠还敢来求娶我?!” ——救命!她恐同啊! 刘彻:“???” “七娘你说什么啊?” 刘彻有点懵,但更觉得冤枉,“我什么时候有男宠了?我没有啊!” 他和韩嫣,清清白白! “真没有?” 少女警惕地看着他,似乎在分辨他话语中的真假。 “真没有!” 刘彻委屈,“我是这样的人吗?七娘若是不信,咱们去长乐宫,母后给我证明。” 王太后总不会被他串通了吧? “没有最好。” 知韫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瞪着刘彻,“你最好永远没有,要不然,咱俩就和离!” 说罢,她转头带着小霍就走了,仿佛后头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已经彻底傻住的刘彻:“……???” 不是,七娘你相信他啊!他真的没有男宠!!! * #春枝暮 这个世界真没有男宠的刘猪猪:清汤大老爷,我冤枉啊! 第267章 刘彻(57) 刘彻傻傻地站在原地。 只觉得冷风呼呼,凉透他的心。 “宫外,有朕的流言?” 几息之后,他的神情变得冷厉,居高临下地看着韩嫣。 “你做了什么?才叫皇后误会朕至此?” 七娘向来懒得过问他的事情,区区一个韩嫣,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让她记在心上? 只觉得天都塌了的韩嫣:“……” 他额间已生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干脆利落的跪伏在地上,压根不敢对上刘彻那冷漠凉薄的目光,惶恐至极。 “陛下明鉴,臣没有啊!” 他又不是傻,要是皇帝乐意,那他肯定就高高兴兴地从了,但皇帝没这个意思,他疯了才这样搞?上一个有名的前辈是邓通,他最后可是被先帝给活活饿死的啊! “臣不曾做过什么有污陛下声誉和令皇后殿下误会之事,其中必有……” “所以你是说,皇后冤枉你?” 刘彻凉凉打断他,冷嗤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她来为你费心思?” 他厌恶地看着这几个近臣,摆摆手,“拖下去,交由廷尉问罪。” 至于问什么罪……廷尉要是连这点眼色本事都没有,还当什么廷尉? 韩嫣:“……” 其余几个近臣:“……” 苍天在上,他们冤枉啊! 处理了眼前这几个引发矛盾的人,又派人去仔细查宫外流言,刘彻转身就往延嘉殿去。 汉宫的宫墙极高,延嘉殿作为皇后寝殿,更是如此。 第108章 “陛下!千万小心呐!” 刘彻捋起袖子,踩在两个侍卫的肩膀上,借着这人形梯子爬上宫墙。 “别吵!” 先是一双手搭上去,然后是一个脑袋探出来。只是还不等他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四处逡巡,就正好对上了女子带着几分怒意的目光。 他有些讪讪,“七娘。” “谁让你爬墙的?” 她双手环胸,昂着头,“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延嘉殿竟不允皇帝陛下进来,以至于您要冒险翻墙,当真罪过!” 刘彻:“……” 那什么,他不就是想先打探打探她还有没有生气吗? “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啊?” 知韫瞪着他,“给我下来!” 刘彻没顶嘴,动作麻溜地爬下去,然后从正门进去寻她。 “七娘,我错了。” 气势汹汹过来的知韫一顿,然后没好气地在他手臂上一拍。 “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她咬着牙,“上一回是拿着刀捅自己,这一回是爬高墙往下跳,刘彻,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别总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就不能学学她,不高兴就外耗吗? 已经外耗了一波的皇帝陛下虚心受教,然后问,“你还生我气吗?” 知韫:“……” 她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你这么好骗,我高兴还来不及,巴不得把你骗个干净,怎么会生气?我一点都不气!” 来一个韩嫣就能骗他,下回江充来了,不得把他骗的底裤都没有? 他爹的,她要诛这群骗子九族! 越想越气,知韫转身就走,刘彻连忙跟上。 “我哪有嘛!” 刘彻一直觉得自己聪明睿智,忍不住为自己分辩,“除了七娘,谁能骗我啊?” 知韫微眯杏眸,“我骗你了?” 刘彻笑嘻嘻贴着她,“是我心甘情愿让七娘骗。” 知韫:“……” 她到底没绷住冷脸,扬了扬唇角,轻哼道,“油嘴滑舌!” 第268章 刘彻(58) 回到殿内,知韫突然问道,“那个韩嫣?” “我跟他没关系!” 刘彻差点就跳起来,“七娘,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一年多来,日日都来寻你,哪有时间跟别人胡来?” “我知道。” 知韫颔首,“没问你这个。” 当时气性上来没注意,回过味儿来,自然不会继续这样“误会”。 “我就是想问,他这回是怎么骗你的?” ——这才是她的初心嘛! “啊?哦!” 刘彻重新在她身边坐好,“应该不算骗吧?他就是说,有一位高人,很有些神鬼手段,能让棋子互相碰撞,甚至还能让人梦游地府?” 他挠了挠头,小声嘀咕,“我也没相信啊,这不是打算和你一块见识见识,分辨一下是真是假吗?” 他怎么可能听风就是雨,连分辨都不分辨一下就把人当神仙供起来? 他才不是那个被徐福骗了大船和三千童男童女的秦始皇! 知韫:“……” 你俩在这方面有区别?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仿佛对他这一回受骗隐约有点印象?不过,这时间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算了,不管这个。 “猪猪哇?” 她怜爱地捧着他的脸,“乖,答应我。以后,你就专心在朝堂上搞事业,这些费尽心思勾搭你去玩乐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咱别被他们骗了。” 这人,又聪明又傻,真让人操心。 她捏了捏他的脸,“以后有什么想玩的,先同我说,我带你玩,昂?” 什么皮影戏,什么吸铁石,什么鬼火,什么指尖点火……她都会点来着。 ——她骗他,真的一骗一个准。 刘彻:“……” 虽然但是……好吧~_~ …… 夜色融融,晚风徐徐。 延嘉殿的后殿挖了一方小湖,湖中央修筑了一座亭台,此刻,亭台四周已围了月白轻纱,随着凉风摇摇曳曳。 “快过来,我给你施展一个‘仙术’。” 哄了小霍同学去休息后,知韫拉着刘彻穿过游廊,到了凉亭之中。 “什么仙术?” 刘彻茫然不解,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好奇,“七娘是仙女吗?” 少女故作神秘,“等下你就知道了。” 今日也巧,夜色深沉,不见月影,唯有点点繁星稍稍点缀。 烛火被熄尽,星辉无法照亮前路,一时间,倒有万籁俱寂之感。 渐渐的,若有似无的云雾从脚底漫起,再之后,远处生起几点光亮,仿佛是星辉凝聚,光的深处,好像什么也没有,可凝神望去,仿佛有影子在其中游动。 “那是什么?” 刘彻伸长了脖子,想要探究里面是什么东西,可离得远,又有随风飘荡的白纱遮挡,实在朦胧。 “我去看看。” 他是个好奇心强的,不琢磨清楚,简直浑身难受。 “不行呦!” 知韫怎么可能让他过去? “这‘仙术’施展到一半,怎可打扰?你若过去了,可就要烟消云散了。” 刘彻:“……” 这话,仿佛听着有点点耳熟?但他应该确实没有听过才对啊? “这是什么‘仙术’?” 一看少女这架势,他就知道,今日又是一场“科普”,故而也没真上当,只顺着她的话问。 知韫微微一笑,“叫夜游地府。” 刘彻:“……” 第269章 刘彻(59) 夜……夜游什么来着? 不知怎么的,听了这几个字,刘彻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小声嘟囔道,“怎么感觉有点冷呢?” 地府是什么地方? 正经人谁闲的没事想到这地方去玩? “地府乃是阴气汇聚之地,自然比人间要冷。” 少女慢条斯理地解释,神色间颇为自然,仿佛煞有其事。 ——废话!当然冷! 条件有限,她制作不了干冰,为了弄点云雾缭绕的仙气氛围,只能在后殿堆满了冰块,这里的每一缕云雾,都是冰块冷热交替之下散发出来的! 身处于“冰室”,这能不冷吗? 知韫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依旧一副淡定的模样。 “人来了。” 刘彻一惊,“谁?” 他霍然转头,果然发现那光亮越来越大,里头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声音,然后,突然变成了极喜庆搞怪的乐声。 (请参考猪八戒背媳妇版《童话》) 刘彻:“……???!!!” “这……这……” 他从震惊到无语,脸上的表情都还来不及切换,有了短暂的空白。 “哈哈哈!猪猪,你好好玩啊!” 少女终于眉眼弯弯,笑倒在他怀里,双手轻轻掐着他的脸颊蹂躏,笑嘻嘻道,“怎么办?我好像有点迷恋上这样的感觉了呢!” 骗他真好玩,就算没骗到也好玩! “里好过分!” 刘彻抱着她,口中含糊不清,“看窝的笑话,哼!” “哪有嘛!” 知韫卖他一个耳朵,才不承认。 “这分明是艺术!是值得人好好欣赏的艺术!” 她挪了挪身子,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拍了拍掌,远处的光亮便成了一整块明亮的帷布,天地空明间,光与影,演绎着亭台楼阁、人物景象。 “这叫皮影戏!我准备了好久的,本来打算当惊喜礼物,但提前拿出来了。” 云山开墨,光影绰绰,方寸之间自有乾坤川壑。 刘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真诚发问,“所以,里头那猪八戒背媳妇,也是艺术吗?” 知韫:“……” 她目光游移一瞬,斩钉截铁,“算!怎么不算?这是艺术中的艺术!” 未来的四大名著呢,怎么不算艺术? 刘彻点点头,没深究,因为他还有一个更在意的事情—— “这个是专门给我准备的?” 别人都没有的? “当然!” ——虽然这原本是给小霍准备的生辰礼,但这种话现在当然不能说! 知韫理直气壮,“咱们的第一出皮影戏,当然要有纪念意义一点啦。看到没有,你,就是那天蓬元帅转世、净坛使者前身,而我,就是那高翠兰,咱俩是一对儿!” 二师兄连师傅都不想救、天天说着要分行礼回高老庄,这还能不是爱? 反正起居郎被她打发走了,没有人会把这事儿给记到起居注里、流传到后世。既然不会把脸丢到两千年后,那她胡咧咧几句也很无所谓嘛。 “没错,我和七娘就是一对儿!” 刘彻假装自己信了,表示很感动。 第109章 “纵人妖殊途,但真情可动天地。” 他捧着知韫的双手,深情地凝望着她,“七娘,你一定在高老庄等我!” 知韫:“……” 怎么办?她的脚趾头现在已经扣出一座高老庄了。 救命! 跟他比脸皮,她还是输了! 第270章 刘彻(60) 次日,知韫再一次睡到日上三竿,洗漱之后,她突然觉得身边有点安静。 “他们人呢?” 这一大一小,怎么一个都不见? 按照往日的惯例,这个时间段,起码得有一个人在她身边才是。 “回殿下,陛下在宣室殿未归,小郎君则在自己殿中念书,可要奴婢去请?” 知韫瞧了瞧外头的天色,若有所思,“他们两个,没闹出什么吧?” 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呢? “奴婢不知。” 侍女自然不了解其中的暗潮涌动,只是一五一十地将早上的事情阐述一遍。 事情是这样的—— 刘彻昨天看了一出戏,心情特别好,早上起来的时候还美得很。 因着知韫晨起困难,他也没打扰,只是拉着每天早上都早起习武的小霍同学一起用早膳,顺便“炫耀”一二。 然后,他就被小霍的一句“是皮影戏吗”给问破防了。 刘彻:“……???” 不是,这小屁孩是怎么知道的? 说好的专门为他准备的惊喜礼物呢? 刘彻震惊又委屈。 还说让他注意一点别被别人给骗了,结果她自己转头就来骗他? 哇呀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真的太过分了!哼! 刘彻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连早饭也没吃,气冲冲地就回宣室殿生闷气去了。 小霍虽然没搞懂他说生气就生气的点,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心虚之下,也没往她身边凑。 知韫:“……” 糟糕,忘了之前跟小霍提过一嘴了。 她无奈扶额,而后起身,先去看了看小孩,然后往宣室殿去了。 “殿下。” 刘彻身边的谒者就守在宣室殿外,见她过来眼睛都亮了。 知韫微微颔首,直接进去。 刘彻把自己闷在宣室殿里看竹简,越看越心烦气躁,听见轻巧的脚步声时,他想也没想就把手上的竹简砸在了地上。 “谁让你进来……七娘?” 见是知韫,他连忙起身看她有没有被砸到,见她无事,又想到自己还在生气,又气呼呼地背着她坐下。 “你怎么来了?” 知韫看了看落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四分五裂的竹简,稍稍挑眉。 “生气啦?” 她走到他跟前,刘彻迅速挪动屁股、调转方向,等她到了另一边,他又转了回去,明摆着跟她闹脾气呢。 知韫:“……” 不想玩猫捉老鼠的幼稚游戏,知韫戳了戳他的手臂,“不气了好不好?” “哼!” 刘彻傲娇地一昂头,“你来干嘛?” “来哄哄你呀!” 知韫捧着他的脸,笑吟吟看他,“我不是故意的嘛!” “不是故意,是有意。” 刘彻哼哼,“你昨天明明说那是给我准备的,结果呢?是在骗我!” 他的目光写满了控诉,仿佛眼前的是一个欺骗了他良家妇男心的大渣女。 “意外,是意外嘛!” 知韫眨了眨眼,“猪猪哇,有些时候,不要看说了什么,要看做了什么。咱们不提其他,你就说,这出戏你是不是第一个看的嘛?不要太过于在意这点细节呀!” 刘彻:“……” 她这话……听上去好像挺有道理,但他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第271章 刘彻(完) 刘彻陷入了沉思。 她是不是又在甜言蜜语糊弄他? 知韫多熟悉他呀?这会儿必然不能让他继续沉思下去。 她直接扒拉在他身上,柔了声音,“猪猪~夫君~良人~十郎~阿彻~” 一个个亲昵的称呼从她口中溢出,伴随着甜滋滋带着小勾子的语调,一时间,刘彻的唇角比ak还要难压。 多说点,朕爱听。 嘻嘻。 明明心里就很高兴,但还非硬要压下唇角装作自己还在生气。 他这心思也太好猜了一点。 在某位皇帝陛下得意忘形地沉醉在美人的柔声细语中时,美人勾了勾唇。 “嘶——疼疼疼!” 腰间软肉被拧住转了一圈的刘彻立时清醒了,“七娘,疼~” “疼啊?” 女子眉眼柔和,温柔至极,却红唇微张,吐出几个字,“疼就对了。” 眨眼之间,温柔乡秒变荆棘地。 她收回手,嗔他一眼,笑道,“你在这跟我拿乔呢?” 刘彻揉了揉自己的腰,委屈巴巴,“那也是你说的要哄我啊!” 结果呢? 才哄了这么一下下,还说翻脸就翻脸。 哼! 他真的要生气了哦,哄不好的那种! “哦~” 知韫微微凑近几分,玉白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语笑嫣然。 “那咱们陛下还想要我怎么哄呀?不如说来听听?趁着我今儿心情好,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二。” 二人离得极近,她身上的气息将他包围,是淡淡的雅致花香。 刘彻眨巴眨巴眼,突然就红了脸,作出一副娇羞之态。 “殿下此言,当真吗?” 知韫:“???” 她心道不好,连忙收回手,跟这人移开距离,正想说“假的”,就见刘彻反应极快地跟上来,将她控在双臂之间。 攻守易型。 “你……你干嘛?” 知韫警惕地往后靠,“我跟你嗦啊!你别乱来,不然我叫人了昂!” “干嘛要叫人啊?” 刘彻轻轻一笑,“莫非夫妻闺房之乐,殿下也想请人来观赏么?” 知韫:“……” “你可真不要脸呐!” “多谢殿下夸奖。” 刘彻欣然笑纳,且不忘初心,“殿下方才所言,应当不是骗人的吧?” 知韫:“……你说。” 刘彻眼睛一亮,略激动地凑近几分,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有点痒,但等她听清楚他的话之后,顿时不痒了。 “嗷!” 伴随着刘彻的痛呼的,是女子温柔的要滴出水的声音。 “刘猪猪,我就不该高估你节操!” 还“宁可三日不食、不可一日无卿”……求求了,要点脸吧! 野史就让它永远是野史,别给它抬咖成正史了,成吗? “我哪有嘛!” 刘彻揉着自己又受罪了的腰,振振有词,“食色性也,夫妻敦伦,乃天道常理……” “……你闭嘴吧!” 知韫实在不好意思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没好气地睨他一眼,“看样子是不生气了,那行,我走了。” 她抬脚就走,只觉得今天来找他的自己是个天字一号大傻缺,没救了。 “诶~七娘!” 刘彻一边麻溜地起身跟上,一边替自己谋福利,“咱们好商量啊!” 知韫:“……” 她走的更快了,仿佛后边有鬼在追她似的。 但刘彻到底身高腿长,没一会儿就赶上了,将人打横抱起。 “七娘~好不好嘛~” 他将自家小姑娘抱在怀里不撒手,继续贯彻“不要脸”原则。 “答应我嘛!” “才不要!” 知韫骤然凌空,本能地揽着他的脖颈,笑骂道,“放我下来啊!” 她看着周围的无数宫人,觉得头疼,“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别管她们。” 刘彻眼神一扫,宫人们低头的低头、保持距离的保持距离,而后他满意地点头,继续跟知韫歪缠。 “好好好!答应你了,行不行!” 实在受不住他的痴缠,知韫举手投降,打算先糊弄过去。 ——反正骗他也不是第一回 了,完全没心理负担,再说了,夫妻之间的“情趣”,这怎么能说“骗”呢? “就知道七娘最好!” 刘彻欢呼一声,抱着怀里的小姑娘颠了颠,然后抢在她生气之前,抱着人就往延嘉殿跑。 “咱们回家喽!” 知韫:“……” “刘猪猪!!!” 她抱紧了他的脖颈不撒手,笑骂道,“你要是敢摔了我,去睡宣室殿去吧!” “我不,我就不!” 刘彻信心满满,“才不会摔了你!” 摔了他自己,都不会摔了她。 …… 骄阳璀璨,碎金色的阳光穿过汉宫高高的宫墙,洒在一望无边际的漫长宫道之上,风儿带来年轻男女的欢声笑语。 第110章 正是好光景。 第272章 番外 汉武故事(1) 【hello大家好,又到了一月一度的盘点环节,大家有没有很期待呢?】 [期待(???)] [来了来了,占个前排!] 伴随着伴随着一大片弹幕刷刷飘过,诸天万界的各位幸运观众甭管在做什么,都收拾收拾开始追连续剧。 还别说,挺有意思的。 如果能多讲点正经事情,而不是专注于吃喝玩乐、八卦野史,那就更好了。 ——始皇陛下如是想到。 纵然是“神迹”,可他的大秦终于一统天下,汇聚到他手中的政务何其繁多,他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后,便也不将精力倾注于所谓的“盘点”之中,只是将其当成背景音乐,试图提炼到有价值的消息。 ——目前来看,最有价值的消息,是他的大秦亡了。 始皇陛下:“……” 也行吧,先揍个儿子再说。 当然,诸天万界有如始皇陛下这般的工作狂,也有奉行劳逸结合之人,不论如何,《盘点》这档节目,收视率极高。 【up主前段时间刚好去了西安旅游,也去了一趟茂陵博物馆,因此,今天不八卦了,给大家上点硬货! 铛铛铛铛—— 让我们隆重有请,大汉知名度最高的帝后cp“朱砂痣”闪亮登场!】 [撒花撒花] [我郦姐排面!] [我为猪猪举大旗,看谁敢与他为敌!] “大汉?咱们家的?” 刘邦正叫了老婆孩子外加老兄弟们一起奏乐一起舞,猝不及防就听到自家被点名,于是转头看向吕雉。 “如果你的大汉没亡,或者后世没有一个同样取国号为大汉的王朝的话。” 吕雉慢吞吞道,“那就是刘家的。” 刘邦一哽,讨了个没趣。 他家这婆姨今天吃错药了?还是戚姬又有哪里惹到她了?再要不刘盈这不争气的玩意又气她了?怎么说话这么冲呢? 他惹不起躲得起,恍若没事人似的跟老兄弟们说话。 “这朱砂痣……是什么意思?” 刘邦火速抓重点,“郦姐?皇后姓郦?” 他转头看向老兄弟之一的曲周侯郦商,肯定道,“你家的。” 郦商:“……” 虽然我心里也这么想吧,但别这么肯定啊哥,这里还有人在呢! 家族荣耀是好事,但别人也嫉妒啊! 【朱砂痣cp是历史上知名度和热度常年稳居榜首的帝后cp,指的是汉武帝刘彻与他的皇后郦知韫。 粉丝将cp名取为朱砂痣,是因为刘彻小名猪猪,而我们郦姐名字里带一个“知”字,谐音过来正好和朱砂痣对应。 而且,朱砂痣一般指的是深爱过却再也无法拥有的人。 郦后是武帝一生挚爱,因她的薨逝,直接导致了历史上有名的“汉武大逃杀”,由此,郦后不仅是武帝的朱砂痣,也是整个大汉的朱砂痣。】 信息量巨大。 “太子何时有小名叫做猪猪了?” 景帝刘启表示茫然,“朕没给他取过,皇后也没有啊!” 哪个正经文化人给孩子取名猪猪? “大逃杀……是个什么东西?” 文帝刘恒微微皱眉,“这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好事啊!” 能让整个大汉都怀念去世的郦皇后……这孩子不会是受了刺激之后精神失常,开始大规模屠杀搞活殉了吧? 这可不兴干啊! 第273章 番外 汉武故事(2) 【提前声明—— 本视频的盘点内容,主要来自于《汉书》、《后汉书》、《史记》等史料,以及不知名作者纂写的《汉武故事》,如果不符史实之处,请寻找诸位原作者,本up主概不负责。】 [《免责声明》] [哈哈哈严谨起来了!] [穿越时空找他们算账是吧(笑:-d] [下地府也行???] 听到这句话的司马迁、班固、范晔以及佚名作者一二三:“……” 他们看向自己或写了一半、或刚刚动笔的书,不禁陷入沉思。 他们写的,好像在后世影响很大? 那是不是在某些人或事上不能太掺杂个人情感了?万一被后生们扒出来,他们的名声面子还要不要了? 诸位皇帝大佬们默默点头,表示朕知道了。 他们早就知道这“盘点”是后世的小辈弄出来的,机缘巧合之下,让他们得以一见。相隔无尽时空与岁月,他们哪能事无巨细的知道呢? 不过没关系,后生你请继续,我们有自己的判断。 【汉武帝后,可谓是帝后中的战斗机,随便哪位单拎出来,都是各自赛道里保三争一的顶流选手,二合一之后,简直了!真·强强联手!】 背景音乐开始激昂起来。 【汉世宗、孝武皇帝刘彻,是汉太祖高皇帝刘邦曾孙、汉太宗文皇帝刘恒孙、汉景帝刘启第十子,他是一个武德充沛到遮掩住文治光芒的皇帝。 热播历史剧《汉武大帝》中,用这样一段话来形容他—— 他建立了一个国家前所未有的尊严,他给了一个族群挺立千秋的自信,他的国号成了一个民族永远的名字。】 各汉家皇帝:“……” 我的天,这么牛批? 这小子可以啊! 各时空的汉室帝王和朝臣们心里乐呵极了,但却并非所有人都开始庆祝了。 高兴,肯定是高兴的,儿孙这么有出息,他们脸上也有光。 但是吧—— “刘恒?” 吕雉微微色变,“竟然是他?” 不论是她和刘盈,还是戚姬和刘如意,竟然都败给了薄姬母子? 刘季这老流氓,竟然还能活这么久?! 一旁,刘邦看天看地就是不搭腔,但他心底却暗戳戳高兴。 有一个出息儿孙,还知道自己还能活好久,这谁能不高兴呢? ——他显然也以为是自己废了太子、改立刘恒,但刘恒年岁小,想要摆平吕雉立他,那他自己肯定还能活好久。 “为什么他们都有庙号,朕没有?” 刘启震惊! 庙号制度在秦始皇手里被废,是在刘启本人手里被重新启用。虽然他更多的是为了彰显正统、震慑诸侯王的政治目的,本人也没太把他当回事,但……别人都有啊! 别人都有,就他没有,这不就显得他很那啥啥吗? 可恶! 刘启一把薅过年幼的太子,“臭小子,你故意的是吧?” 甭管这是不是好东西吧,你不能落下他这个亲爹啊! 太子刘彻:“……” 给给给!等我登基了就给你上! 汉室帝王们吵吵闹闹,各有各的烦恼,唯有得了庙号、谥号很好、且孙子很出色的文帝陛下微微一笑,再满足不过。 ——不愧是朕。 至于始皇陛下……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第274章 番外 汉武故事(3) 【武帝很强,咱郦姐也超神。 孝武皇后郦知韫,亦称孝襄皇后。 她是汉开国功臣、曲周侯郦商的曾孙女,缪侯郦坚的孙女,汝阳侯郦遂成之女,是汉朝的皇后中权柄最盛的一位。 (升级太后之后掌权称制的吕姐、邓姐等几位大佬不在此列哈) 郦皇后是史上第一位拥有独自谥号的皇后,虽然也有她比武帝早离世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郦皇后的功绩。 威德服远曰襄,甲胄有劳曰襄,辟地有德曰襄,因事有功曰襄。 武帝一朝,主打的就是“男主外、女主内”,猪猪专心修练武德、打匈奴,咱郦姐积极搞文治、抓后勤,汉武盛世的军功章,有我郦姐一半。】 [独一无二的孝襄皇后!] [大汉明珠!] [襄字作为谥号,一般用于有大德于天下的君主身上,而用在皇后妃嫔身上,郦姐是唯一一位了。] [高后可惜了,咱邓姐也有独立谥号。] [汉朝的三位最有权势的、我最喜欢敬佩的皇后里面,咱郦姐是大汉明珠,邓姐是皇后之冠,就咱吕姐,被骂的那叫一个惨!] [没办法,一来吕姐的年代太早了,二来……刘盈!你个不争气的兔崽子!拖后腿的叉烧!] 被点名的刘盈:“……” 我……我……算了,我不出来。 刘盈看了一眼自家母亲,见她只专心听着盘点、连眼神都不给自己一个,不禁抿了抿唇,失落的低下头。 他真的做错了吗? 他甚至,连累了母亲的身后名? 时人视死如生,史书之上的身后之名,在很多人眼中,重愈生命。 虽然吕雉其实没那么在乎这个,可正经人,谁没事儿喜欢被骂啊? 这令人糟心的倒霉儿子! 可恶! 薄姬到底是怎么教儿子的,能不能分享一下经验? 第111章 [纠结,吕姐是刘盈的亲妈,郦姐是刘恒的孙媳妇,我既想吕姐继承人争气点,又不舍得郦姐,如果刘恒是吕姐的儿子就好了。] 静静听着的刘恒:“……” 不是,你们怎么还带给人换亲妈的?这礼貌吗? 薄太后也很不高兴。 把她的好儿子刘恒给吕雉,那她呢?把刘盈换给她? hetui!这糟心玩意儿,谁爱要谁要! 大概只有刘邦还能继续乐呵的。 “看样子,你我是未来的亲家了。” 他高高举杯,转头看向曲周侯郦商,“此乃喜事也,你我举杯同贺!” 他得了能干的曾孙媳妇,郦商这老小子有了能延续家族荣耀的曾孙女,他们俩谁也不亏,双赢! 郦商笑的合不拢嘴,全当没看见一众同僚们略带羡慕嫉妒的眼神。 作为真刀真枪打天下的侯一代,有什么比知道自己的家族还能延续数代的荣耀更高兴的事吗? 他两个儿子能力平平,平日里只求他们不祸及家族也就是了,没想到三代之后,还能有这么一位有本事的曾孙女。 祖坟冒青烟了啊! 回去就好好祭拜一下祖宗十八代! 酂侯萧何、平阳侯曹参、绛侯周勃等人对视一眼,同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小小羡慕,并决定回头就拉这老小子醉一回,也就留侯张良这个汉初修仙达人真的半点也不在意。 至于刘启,他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郦家……好像被他夺爵又封爵了…… 嘶——怪不得他没有庙号,他好像发现事情的真相了。 第275章 番外 汉武故事(4) 刘启陷入了沉思。 在他身旁,年幼版·太子刘彻好奇地看着盘点,歪了歪头。 原来这位郦家女公子,才是他未来的妻子吗? 她出生了吗?几岁了?长得漂亮吗? 好想见一见哦。 【郦皇后于汉景帝前元七年三月初三出生于长安,彼时,她的伯祖父郦寄仍为曲周侯,而在两年后,郦寄会因为某些原因,被汉景帝下狱夺爵,另封她的祖父郦坚为缪侯。】 [某些原因(笑:-d] [启子哥也真是的,破防上头你是心高气傲,当个庙号守门员你是生死难料。] [棋圣本人大概也没能想到,会因此得罪了自家儿媳妇。] 刘邦纳闷道,“庙号守门员是啥意思?别的皇帝都给了,就不给他?” 那这郦氏女也是个气性大的狠人。 郦商眼巴巴看着。 某些原因是什么原因? 求你了,快点说吧,他等着判断要不要揍儿子呢! 刘启:“……” 他默默低头看向自家儿子,却见儿子也正好抬头看他,父子俩对视良久,谁也没率先开口说话。 说什么呢? 一个问爹你究竟为啥破防对他未来媳妇的母家下手,一个问儿子你为什么不给你爹争取一下? 再问就不礼貌了哈! “来人,速去缪侯府上,请缪侯夫妻带着郦氏女入宫。” 刘启比谁都了解自家姐姐的脾气,不管怎么说,这是他能干的、和儿子一起共襄盛世的儿媳妇,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姐给弄死了。 他就不信了! 他亲自把这姑娘养育长大,这位以后还能连个庙号都不给他? 估摸着这倒霉儿子大概是指望不上了,还得是靠自己啊! 【看弹幕都在刷大汉棋圣,那咱们就简单地从头捋一捋吧。 说起郦氏与刘氏的渊源,那就深了。 第一任曲周侯郦商,这位是刘邦的老伙计,开国功臣排第六的顶级权贵。刘邦驾崩之后,刘盈登基、吕后摄政,这位也是数得着的重臣之一。】 刘邦:“???” 说好的乃公还能活很久呢? 敢情中间还有一段刀光剑影的爱恨情仇,他不是废了刘盈、另立刘恒的啊? 刘邦瞪着眼睛一会儿,迅速在脑海里猜测完事情经过,立时“啧”了一声。 若真如此,刘盈这小子确实拖后腿。 【不过咱们不提郦商,主要讲一讲郦寄,这位虽然自己没啥本事、但名声却很响亮的纨绔侯二代。 他为什么名声响亮呢? 因为汉初著名事件——诛诸吕。】 诛诸吕? 吕雉勃然色变,刘邦也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若真如此,刘盈这小子不仅坑了他亲妈,还把亲妈全家都坑死了啊! 至于为什么诛诸吕—— 这还用问? 左不过是皇权更迭、政治斗争罢了。 【大汉十二年六月,汉太祖高皇帝刘邦驾崩,皇太子刘盈登基,成功升级为太后吕雉开始了她执掌大权的生涯。 她历经惠帝刘盈、少帝刘恭、少帝刘弘三帝,临朝听政长达十五年之久。等到她崩逝之后,太尉周勃、右丞相陈平等人联合刘氏宗亲,密谋诛杀诸吕、归政刘氏。 那么问题来了,吕后掌权时,分封吕氏子弟为王,并让其掌控长安南北军,在不调动诸侯王入长安血战的情况下,该怎么诛杀吕氏呢? 周勃和陈平这两个聪明鬼想了个好主意—— 你郦寄不是跟执掌北军的吕禄关系很好吗?你去把他从北军骗出来。于是,这俩老小子挟持了彼时已病重的曲周侯郦商,逼迫郦寄卖友求荣。】 被挟持的郦商:“……” 挟父逼子的周勃和陈平:“……” 啊这…… 那什么,咱也是为了大汉不是? 第276章 番外 汉武故事(5) 【本来,这也没什么,虽然郦寄骗了朋友,但也是因为忠于孝道和刘氏。 但问题是,某些人实在不厚道。 自己是风光无限了,郦寄却背了个卖友的臭名,这个名声有多臭呢? 郦寄晚年赶时髦谈了个黄昏恋,对象是汉景帝王皇后的亲妈。汉景帝一听就怒了,你这么一个名声臭不可闻的人也敢肖想着当我便宜岳父?直接将人下狱问罪夺爵一条龙。 郦寄最后的结局没有记载,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哈哈哈这倒霉蛋,亏得有郦姐在,要不然,“郦寄卖友”的骂名被传到两千年后!] [老刘家这就有点不厚道了,郦寄和平原君能到上书请示皇帝的地步,肯定是双方都有点意思的,平原君这个当事人没破防,他破防了。] [要不然怎么能一棋盘砸死吴王太子呢?] [卖友的名声是难听,但也得想想人是为了谁才背负的这个骂名!]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被骗惨的吕氏能骂郦寄,你老刘家不行!] [虽然诸吕被诛灭是大势所趋,但怎么诛也是有讲究的,真的在长安血战,那可就不一定能让刘恒捡漏了,真当汉初的诸侯王都是废物?] 郦寄本人:“……” 他眼泪花子都流出来了,万万没想到,他之后的人生这么刺激! 可他只是平平无奇的纨绔子弟啊! 郦商:“……” 他脸色开始不大对了,看了一眼同在席上的周勃和陈平,没吭声。 但这个仇,他记下了。 刘氏天子不要脸,他没办法,你们两个老小子他还是能杠一杠。 刘邦挠了挠头,“他管天管地,怎么还管起丈母娘再嫁了?” 你管人家嫁给谁呢!难道郦寄娶了那什么平原君之后,还敢真摆岳父架子不成? 刘启:“……” 他摸了摸鼻子,当没听见。 【汉景帝火速夺了郦寄的曲周侯爵,又封了他弟弟一个缪侯爵,要是一般人,比如郦家其他人,估计还得感慨一声皇恩浩荡。 但郦皇后不一样。 她比较记仇。】 [郦姐:惹到我,你算是惹到铁板了。] [笑死,郦姐和刘猪猪聊天的时候,还怀疑过猪爹是贪图曲周侯府的五千多户封邑,因为夺爵拿走的封邑,后来没还给郦家。] [猪猪怀疑人生:我爹是这样的人吗?] 刘启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他有这么扣搜吗?还贪图功臣家的几千户封邑?凭什么这么揣测他啊? [启子哥是不是我不知道,但猪猪是,郦姐……额,她自己也是。] [开国时刘邦封的这些侯爵,在猪猪和郦姐手里,被不断地夺爵抄家,最后包括郦氏在内,也就留了四五家吧。] [然后在猪猪发猪瘟的时候一波送了。] [哈哈哈咱郦姐也是老双标怪了!] 刘启:“……” 懂了。 你们这些心脏的人,真是看谁都脏! 岂有此理! “刷刷刷——” 所有的开国功臣们笑也不笑了、酒也不喝了,齐刷刷地看向郦商,眸光意味深长。 本来还同情了一下这老小子,没想到啊,他家曾孙女把咱都一锅端了! 第112章 可恶! 郦商:“……” 面对如此之多的死亡视线,替曾孙女背了大锅的曲周侯还没来得及把脊梁压断,就精准地找到了关键词,立时大喜! “你们先别气,我家也被一锅端……昂?” 他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傻了。 我的曾孙女、曾孙女婿哎,你们两个究竟在干些甚么?! 第277章 番外 汉武故事(6) 【当然,调侃归调侃,玩梗归玩梗,咱还是不能太误导别人的。 事实上,景帝被称作庙号守门员,其实跟郦皇后关系不大,毕竟等到她成为皇后掌权,景帝的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说白了,后世极为看重的、认为是对帝王的盖棺定论的庙号体系和谥号体系,都曾在秦始皇手里被废除,直到汉王朝建立,谥号体系被刘邦重启、庙号体系被刘启重启。 汉初的皇帝和群臣,对于谥号和庙号,尤其是庙号,都不算非常看重,哪怕是启用,也只是为了彰显正统这样的政治目的。 有,那挺好,没有,也无所谓。 所以,刘彻在登基之后,也没想着要和群臣商量着给他爹定一个庙号,因为他没觉得这有什么必要。 咱们现在这样调侃,主要还是因为郦皇后明显地预测到了谥号和庙号对于帝王将相的重要性,不止一次借此表达一些政治意向。 比如,她为吕后的功绩正名,曾笑言吕后临朝期间,有大功于大汉江山社稷稳固,应当在其附谥刘邦的“高”字之外,予以独立谥号来褒扬她的功绩。 再比如,她指出汉景帝同文帝一道共创文景之治,不如给他加个庙号。 ——只不过呢,这些话都只停留在口头上。】 [郦姐:说归说,做归做,不能混为一谈。] [启子哥想得庙号,还是指望猪猪在迎娶郦姐之前有这个心吧,郦姐……想要是吧?嘻嘻,就不给你!] [猪猪他妻管严来着。] [郦姐其实也很政治生物,她有一套自己的执政逻辑在,如果不符合这一套逻辑,那么即使她心里确实有意向,也不会去做的。] [比如吕后,郦姐肯定吕后,是因为她们同为掌权的女性,她鄙夷非要从后宫争斗来解释政治斗争的行为,厌恶男性掌权者漠视抹杀女性功绩的行为,更对那种给人造谣、放大错处、从道德层面居高临下去审判女性掌权者的行为深恶痛绝。] [别管吕后对某些人手段狠不狠辣吧,你就说她执政期间大汉是不是蒸蒸日上!这才是评价一个统治者的关键!] [“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早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史记·吕太后本纪》] [但也仅限于此了,郦皇后纵然认可、敬佩吕后,但也不可能为了她动摇刘恒一脉的执政根基和统治大义。] [猛踩刘盈这叉烧可以,牵涉到刘恒,不行。不说其他,郦皇后还是很敬佩文帝陛下的,景帝也是妥妥的明君一枚。] [她和吕后,终究立场相对。] 吕雉一愣,略有些复杂。 知晓自己是政治斗争的败者后,她便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她竟然还能有在刘恒的后代口中被认可正名。 固然她没有倾尽全力,但这就够了。 换作吕雉在她这个位置,也不会做的更多、做的更好了。 怪只怪,她的子嗣不够争气。 刘启:“……” 不是,你既然都提了一嘴了,为什么不落实?他跟你又没有什么立场相对!所以是被阻止了吗?是谁?! “臭小子!不知道帮你爹我说说话?” 刘启郁闷了,再次薅过儿子一把揉弄。 “她都已经提出来了,哪怕只是在闲聊的时候随便说说呢,但你这个当儿子的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多替你爹上点心,不就成了?” 到底他儿子才是天子呢! 刘彻:“……???” 第278章 番外 汉武故事(7) 【ok,题外话说完,咱们回归正题。 郦皇后幼年的经历,我们不得而知,只能从一些零零碎碎的史料中寻得蛛丝马迹,这在之后的盘点里也会提到。 那么,郦皇后与武帝是如何相遇的呢?】 稍稍卖了一个关子,弹幕纷纷配合。 [扒!狠狠扒!别给野猪面子!] [有正史记载吗?没有我可就要开始造谣了啊(斜眼笑:-d] [正史不一定正,但野史一定够野。] 【其实汉朝的官方正史记载,是从武帝下诏册封开始,对于二人的相遇,选择了非常简单的一笔带过,物料稀缺。 不过没关系,我们有一位活菩萨存在。 没错,就是汉武帝的亲姐姐平阳公主(初封阳信公主,下嫁平阳侯曹寿,故称平阳公主)。 将平阳公主留下的史料进行整合,可以梳理出一个比较清晰的时间线。】 刘启挑了挑眉。 郦皇后和平阳公主关系匪浅?莫不是平阳公主来日也同馆陶公主一般? ——作为后宫美人有一半儿是自家姐姐送进来的皇帝,刘启表示他可有经验了。 【刘彻和郦皇后的初遇,是在建元五年的初春。那一年,刘彻二十一岁,郦皇后十五岁。 彼时,刘彻的祖母孝文窦皇后仍然在世,并掌控着相当大的权柄;刘彻的姑母馆陶长公主倚仗从龙之功和窦太后的宠爱,骄横跋扈;而窦太后的外孙女、汉景帝的外甥女、馆陶长公主的女儿陈氏则正位皇后。】 [死亡名单(●'?'●)] [啧~还未掌权的少年天子啊~] [窦太主和陈皇后怎么说呢,都是被宠坏的孩子,可惜了,这是皇家。] [景帝已经很替儿子考虑了,驾崩之前都还强撑着替他行冠礼,但没办法,汉初的皇后是实打实的“小君”,窦太后又是太皇太后,轻轻松松就教年轻气盛的小猪做人。] [窦太后太保守了,跟不上时代,休养生息的黄老学说已经不适合大汉的前进了。] [金屋藏娇到底是不是真的?] [回楼上,假的!《汉武故事》瞎编的。] [野猪也够狠的,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害怕Σ(?д?;)] “死亡名单?” 刘邦抓住关键词,“不会这里提到的人,都得被这个刘彻除掉吧?” 可馆陶公主和陈皇后也就算了,杀了就杀了,关系不大,窦太后是他亲祖母啊,真弄死了,他不得被天下人唾骂? 虽然按他本人内心深处的想法,真到了逼不得已的那一步,该杀还得杀,但你也不能杀得人尽皆知啊! 大汉以孝治国是说着玩儿的喽? 作为哭死舅舅的狠人,刘恒面上倒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哪怕身边的窦皇后面色大变,他也只是平心静气地思考—— 留下窦氏的性命,对于子孙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大概,唯一比较怒形于色一点的,也就只有窦太后的亲儿子、馆陶公主的亲弟弟、陈皇后的亲舅舅——景帝陛下了。 毕竟,这三位是他血脉相连的亲近之人。 但怒了一下之后,他有想过废了儿子的太子之位或是提前赐死儿媳妇吗? 抱歉,没有呢。 说白了,老刘家的皇帝,骨子里最在乎的,只有大汉的江山社稷。 第279章 番外 汉武故事(8) 【建元五年初春,平阳公主组织举办了一场踏春宴,郦皇后也在赴宴之列。 说起来,郦皇后和平阳公主一个出身功勋之家,一个嫁到功勋之家,尤其是平阳侯曹氏和郦氏之间还有联姻,因而二人早就相识。】 平阳侯曹参捋了捋胡子,默默点头。 ——曹氏又是娶天子之姐,又是嫁皇后之兄,如此看来,只要郦氏不倒,他曹氏指定也不会倒,顶多也就是要死一起死,他和郦商这老小子,也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根据平阳公主的留下的一些记载,可以看出,平阳公主很“欣赏”少女时期的郦皇后,“欣赏”到什么程度呢? ——她想给她和弟弟做媒拉红线。 不过这也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郦皇后容色姝绝、才华出众,正常人都想把这样的姑娘扒拉到自己家里。 但平阳公主有意,不代表郦皇后也有心。 她几次提起,都被郦皇后回绝,从一开始的婉转拒绝,再到后来觉得烦了,就直言自己脾气不好、不适合入宫。】 [传统艺能了,你汉的公主真的贼喜欢给当皇帝的兄弟送美人。] [馆陶公主的榜样在前啊!] [姐姐又美又有才华,谁不想贴贴呢?] [野猪好福气啊!] [不过这福气也不是一般人能把握的住的,咱郦姐的脾气……是真不好啊(????)] [真·带刺的玫瑰,扎你一手血。] “有点脾气怎么了?” 各位皇帝陛下表示,谁家贵女没点脾气呢?虽然他们挺喜欢柔情似水、温柔体贴、百依百顺的美人,但这位的定位不一样,真温柔小白花了,怎么搞事业、让大汉蒸蒸日上? 第113章 再说了,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脾气大的女子,左不过就跟他们的女儿/妹妹那样呗,发发脾气也挺可爱的,说不定还是夫妻情趣呢! 劝你们这些后生不要太多管闲事! 【平阳公主无功而返,但没关系,咱们猪猪陛下会自己捋袖子上。 没错,就在这一次踏春,刘彻也带着人溜溜达达地来了,刚来,就撞见了郦皇后堂妹惊马、她美人救美人的一幕。 一见钟情。】 [“溜溜达达”的街溜子是吧(斜眼笑] [哇咔咔这个初遇真的,怎么说呢,有偶像剧男女主那味儿了!] [郦姐的骑术是真好,那时候跟在猪猪身边、被他派出来帮忙救人的,是卫青、公孙敖等抗击匈奴的名将,结果愣是没追上郦姐。] [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策马救人,集美们,你们想象一下那个画面,美不美?心动不心动?想不想跟大美人谈个恋爱?] 大家顺着弹幕去想象了—— “想!” 年幼的太子殿下格外积极地举手打申请,“美人贴贴!” 太子他爹:“……???” 他一下子就摁住了自家儿子,笑的格外温柔。 “你这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美人贴贴”? 呵! 才几岁啊?就调戏人了! “跟她们学的啊!” 刘小猪指了指那划得飞快的弹幕,一张小脸上满是纯洁和无辜,理所当然地反问自家亲爹。 “她们都可以说,儿为何不可?” 这可是他未来的媳妇呢! 这些外人都能不要脸地跟他媳妇贴贴,他为什么不行? 哼!他就要贴贴!就要就要! 刘启:“……” 第280章 番外 汉武故事(9) 正当刘启和刘小猪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宣室殿外,传来了喧闹声。 还没等他呵斥,就见谒者小步快走上前,轻声回禀,“陛下、殿下,缪侯夫妇带着女公子到了,只是……” 他微顿,“长公主殿下也来了。” “她简直放肆!” 刘启眉头一皱,怒道,“她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是在朕的未央宫,她还想做些什么?” 这可是鼎鼎有名、后世盛赞的皇后,是能和他儿子一起夫妻同心、带领大汉走向巅峰的儿媳妇! 是人才!是珍宝! 就连这儿媳妇记仇、没给他庙号的事情,刘启都没真的计较,还能让你一个长公主把人给欺负了? 这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来人,拿下长公主,让她回府思过。” 到底是亲姐姐,等之后看看她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在决定怎么处置她。 “请缪侯夫妻和郦家女郎入内。” 宣室殿的侍卫们也不是吃素的,皇帝陛下的命令一下,也不再顾忌半分,干脆利落地把馆陶长公主扭送回府,任由她高声呼喊、呵斥,都无人搭理她。 目睹一切的缪侯夫妻对视一眼,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年幼的知韫被父亲抱在怀里,若有所思地看向“盘点”,眼底充满了想要研究的趣味。 人可以穿越,连短视频都可以穿越,那这种穿越,究竟可不可控呢? 好有意思哦~ 只是还没等她继续头脑风暴,她就发现自己进了一座高大威严的殿宇,然后被一个模样精致的小男孩给抱在了怀里,一抬头,却见一个样貌俊朗的美中年和蔼可亲地看着她。 小知韫:“……” 所以,有了“前世”的她打下的江山,这辈子的她,要被养成了吗? 可这是癫癫的野猪哎? 前世的她,真的没有跟他干起来吗? 【咱们武帝陛下俨然是个行动派,对郦皇后一见钟情之后,果断开始了行动——由平阳公主引着,一起去缪侯府上找人去了。 够迅速,够直接! 当然,如果刘猪猪你别自信满满地来、灰头土脸地走,那就更好了。 反正根据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某位公主表示,她非常后悔这一次跟这她弟弟一起去见未来弟媳妇,刺激,太刺激了,心脏病都要发了! 毕竟,面对皇帝亲自登门,直言不讳地拒绝皇帝的,咱郦姐是第一个;没说几句话就跟皇帝掀桌子吵起来的,咱郦姐还是第一个。】 [哈哈哈哈猪猪被骂懵逼了!] [以骄横跋扈闻名的馆陶长公主和陈皇后,都不敢来跟郦姐比。] [平阳公主表示,我以为你只是说说的脾气不好,没想到你是真的脾气不好!] [笑死,以为是夸张,没想到是谦虚。] [讲道理,郦姐拒绝入宫,显然是因为对自己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她要是入宫为妃,得按顺序跟猪猪、陈皇后、窦太后、王太后等一溜人拍桌子吵架,随机一个幸运儿挨骂!] [猪猪可以的,好男人,贼包容老婆的小脾气了(kdlkdl] [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斜眼笑:-d] 众人:“……” 啊这……就离谱啊! 这可是天子啊! 刘小猪沉思几许,低头看了看怀里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正好对上了她澄澈纯稚的目光,女孩歪了歪头,一副“你为什么看我呀”的懵懂模样。 “假的!” 他果断道,“这段肯定是野史!” * #春枝暮 那什么,参加的话本杯到10号就结束了,如果大家有想开会员的,或者会员到期了要续费的,能不能考虑考虑枝枝呀?不想被挤下去呢··* 第281章 番外 汉武故事(10) 这怎么可能呢? 他怀里的小姑娘,粉雕玉砌、天真纯稚,抱在怀里奶呼呼的,这样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做掀桌子骂人这样的事情呢? 假的,一定是假的! “她们不是还说孤金屋藏娇吗?” 刘小猪一副“我已经都看穿了”的智慧眼神,“一定是她们不知道孤如何与妻子相处,所以才胡编乱造,人云亦云!” 说着,他摸了摸小姑娘的花苞头,跟个小大人似的,“别怕,她们都在胡说,没有人会相信的。” 小知韫:“……” 她歪了歪小脑袋,抿了抿唇,露出了一个腼腆含蓄的、充满信任的微笑。 ——少年时期的刘彻……这么单纯的吗? 刘小猪:“……” 他眼睛都直了,捂着胸口,仿佛被击中。 可恶! 这么听话的小孩,为什么要污蔑她?! 一旁看完全程的刘启:“……” 这郦家小娘子未来的脾气好不好他暂时还不知道,但看得出来,他儿子绝对是要被拿捏得死死的了。 “同皇帝掀桌子?” 始皇微微蹙眉,纳闷不解,“后来的天子,竟这般没有威严吗?” 天子,合该至高无上。 一介臣女都敢跟天子掀桌子……那他这天子当着还有什么滋味儿? 扪心自问,他一路从赵国归秦继位、除吕不韦亲政、夷灭六国称帝,难道就是为了有人在他跟前掀桌子指着他鼻子骂吗? 作为唯一cp是大秦的事业型直男,始皇陛下表示不懂且不理解。 “哇哦~” 刘邦十分潇洒不羁地仰头饮了一樽酒,“是个有胆气的丫头。” 老流氓嘻嘻哈哈,半点也不在意。 反正,被这丫头掀桌子骂的人又不是他,当个乐子看看得了! 【大约很多人都将郦皇后掀桌子骂人当做野史,毕竟汉武帝后的热度从古往今一直都很高,真的假的消息层出不穷。 最有名的就是《汉武故事》了,里面的包括金屋藏娇在内的大多数事情都是虚构的,但依然有许多人对此深信不疑。 但很遗憾,这是真实存在的正史。】 [《汉武故事》害人不浅呐(笑:-d] [厉害的,明明它才是野史,愣是让无数人以为它才是正史,牛的!] [“金屋藏娇”可以说是流传最广的洗脑包之一了,我永远忘不了有人拿着这个来跟我对线,非要证明武帝对陈后才是真爱。] [爱个屁!陈后人都被弄死了,还爱呢?] [爱你才要折磨你(害怕Σ(д;)] [虽然我杀了你,但我余生都在怀念你,这何尝不是一种追妻火葬场(狗头保命] [懂了,野猪和郦姐是冷脸做恨,恨你,就要让你当皇后,当你掌兵权,让你的儿子当太子,让你和他同棺而葬!] [哈哈哈哈真的笑死我了,下辈子还要和你们做网友!] 啊?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太炸裂了家人们! 究竟是怎么样的脑回路,才会觉得一个杀了你的人爱你爱到无法自拔? 不懂,真的不懂。 在座的各位皇帝陛下、高官勋爵纷纷摇头表示不理解。 大约他们确实老了,一群老古董,难怪不懂这些后生们在想着什么。 第114章 不过他们也不想懂就是了。 总觉得懂了之后,他们大概就被污染了。 第282章 番外 汉武故事(11) 【哪怕本up主是郦皇后的小迷妹,但也不得不承认,郦皇后真的算不上什么好脾气,她有些时候比刘彻还要喜怒无常。 不过没关系,我会溺爱。 更不用提,郦皇后的脾气不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了解原因之后,只会让人心疼她——比如我们猪猪陛下。】 刘小猪光速被打脸,“啊?” 怎会如此? 不过他打小就心态好,很快道,“小七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都说了有原因嘛?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至于他好像也喜怒无常……那他们俩不就更加天生一对了吗? 【翻阅资料,无论是郦皇后本人,还是她的丈夫武帝,又或者她养育长大的冠军侯霍去病和儿子汉昭帝,乃至于太医院的相关记载,都可以发现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郦皇后有非常严重的厌食之症。 说白了就是不喜欢吃饭。 至于为什么厌食,专家研究推测,郦皇后应该是一个味觉非常灵敏的人,而汉初的“美食”究竟美不美,大家也心里有数,她大约是纯粹觉得东西难吃、所以不想吃。 可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无论是为了维持生命,还是不让父母长辈担忧,郦皇后都得强逼着自己好好吃饭。 由此,吃饭对她来说无疑是十分痛苦的一件事,而痛苦之后,便是麻木。她的厌食之症,也从生理性厌食,转化成了心理性厌食。 从这方面来说,她存在一定的心理疾病。】 [不开玩笑,秦始皇吃的都还没我好。] [没有好吃的真的太可怕了,我都不敢想,我穿越了怎么活!] [郦姐已经够能忍了,换成是我过这种日子,当场自杀!] [没疯就不错了,发发脾气怎么了?] [谁要穿越啊?我不能离开八大菜系!哪怕是外卖,也是我的命!] [让食物穿越吧,我今天吃了北京烤鸭,想给郦姐尝尝?°(°ˉ??ˉ?°)°?] [那我随一份东坡肉!] [螺蛳粉!一定要让郦姐尝尝我大柳州的特色螺蛳粉!] [你们都随,那我贡献一份西湖醋鱼吧dog] [???] [???] [楼上,你太坏了,我要代表郦姐消灭你!] 弹幕俨然已经开始新一轮的美食争霸赛和美食荒漠颁奖礼,讨论的飞起。 始皇陛下却无心理会。 “秦始皇吃的还没有我好?”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满心疑惑,“她是什么身份?这话真的假的?” 他吃的有这么差吗?感觉挺好啊! “厌食?!” 刘小猪惊叫一声,一边打发人去找太医,一边抱着小姑娘上下打量。 “小七,你为什么不吃饭?你怎么可以不吃饭?不吃饭会生病的!” 一旁,刘启和缪侯夫妻也一脸担忧。 小知韫:“……” 小姑娘躲开自家亲爹亲妈的视线,噘了噘嘴,“我不知道呀!” “彻儿莫急。” 刘启安抚自家儿子,“小七如今才多大?” 才两岁的小孩子呢,这个年纪的贵族女郎,大多都有乳母在,哪就这般早开始吃饭食了? 不过厌食确实是个大问题,尤其是影响到她的那什么“心理”了,就更得重视了。再看看吧,郦皇后如此性情,总不至于全然放弃自己,回头叫太医找找思路、研究研究。 第283章 番外 汉武故事(12) 【十几年的厌食之症,使得郦皇后的心里常年挤压着火气,看似温和的背后,不过是因为她不愿意伤害真心疼爱她的父母亲人,也不愿发泄在无辜的侍女仆从身上。 但隐忍,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毁灭。 up主个人认为,刘彻的出现恰到好处。】 [皇家翻译来给大家中译中一下:在郦姐快要把自己给憋变态的时候,刘·出气筒·彻正好送上门给她撒气了。] [郦姐好好啊,都不忍心对身边的侍女发脾气,她真的,我哭死!] [哈哈哈哈猪猪好惨,但我好想笑啊!] [猪猪追妻够有毅力的,郦姐的脾气他都包容了,哪怕真忍不下去了,回去自我安慰开解一下,又嘻嘻哈哈地回来了。] [刘猪猪,玻璃渣子扣糖mvp(撒花??] [不过我觉得,郦姐其实也没那么讨厌猪猪吧,要不然她对待他只会像对其他人一样,温和有礼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这样,又何尝一种特殊呢?] [懂了,爱你才骂你,她和刘野猪一个抖s、一个抖m是吧?] [调教文学(笃定.jpg] [不至于不至于(笑哭?(???????)] [不得不说,猪猪属实是有点受虐倾向的,后宫的美人温柔似水,但他不稀罕,郦姐冷面寒霜、带刺玫瑰,他上赶着来。] “这不就是犯贱吗?” 刘邦撕开假面、一语中的,“对他百依百顺的不喜欢,非得去对别人百依百顺,这不就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给自己找点苦吃吃吗?” 汉初重臣:“……” 虽然这话听上去挺有道理,但听着也太糙了点,大家各自心里知道就得了,何必非要说出来呢?怎么着也该给武帝陛下一点面子吧? 刘邦就呵呵了。 面子这玩意儿值几贯钱? 再说了,面子是自己给自己挣得,难不成还得他这个当祖宗的给他送去? 刘启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家儿子。 “彻儿,为父以为,应当同太傅重新商讨一下该如何教导你。” ——比如,平日上课拎一根教鞭?又或者,把未来儿媳妇往他身边一放,让小姑娘来督促他上进? 刘小猪:“……” “父皇,您怎能凭空污儿臣清白?” 刘小猪一边搂紧了奶团子不撒手,却又默默涨红了脸,争辩道,“儿臣是这样的人吗?疼爱妻子的事情,怎么能说成是受虐呢?” 接着便是些难懂的话,什么“天生一对”,什么“爱妻爱子好男儿”之类的,引得景帝陛下哈哈大笑,一时间,殿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缪侯夫妻:“……” 虽然但是,一点都快活不起来呢。 缪侯夫妻俩深深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这对天家父子也太不把他们当外人了一点。故而只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只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不知道天家父子之间的玩笑话。 “太子阿兄?” 小知韫眼底笑意一闪而过,继而装作懵懂的模样,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你的脸好红哦,也好烫哦!” 小姑娘稚嫩懵懂,清澈的杏眸里倒映着面红耳赤的小少年,玉白的小脸儿上写满了好奇与担忧。 “是不是生病病了呀?” 刘小猪:“……” 刘小猪哼哧哼哧,没说话。 只是,肉眼可见的,他的脸更红、更烫了,几乎快要整个人烧着。 母后,救救! 第284章 番外 汉武故事(13) 【不得不说,咱们武帝陛下认定了之后还是很执着的。 根据平阳公主透露,基本上,从对郦皇后一见钟情起,到迎她入宫止,他出宫的脚步就没断过,尤其是他得知了郦皇后有厌食症后,几乎每日都要出宫来见她。 持续不断地刷存在、锲而不舍地刷好感,这样“死皮赖脸”的行为无疑是有用的,郦皇后并非没有半点触动。 比如“猪猪”这个广为人知的小名,就是郦皇后给他取得。 虽然不知道郦皇后为何这样取,但武帝陛下曾得意洋洋地表示,“猪猪”同“珠珠”,意为珍宝,是郦皇后对他的爱称! 那啥,咱们就姑且当他说的是真的吧(笑:-d】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楼上,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猪猪是会想的,扣糖选手名不虚传!] [咱就是说,猪猪和郦姐能成,全靠猪猪会给自己洗脑,他超爱的。] [别管,猪猪有自己的节奏!] 刘启恍然大悟! 他就说嘛,他和皇后没有取过这样的名字,他儿子哪里来的小名。 原来是儿媳妇给取得。 呦呵,小夫妻之间玩的挺有情趣啊! 刘小猪思考了一会儿,低头戳了戳小奶团子软乎乎的脸颊。 “小七,你很喜欢猪猪嘛?” 小知韫点点头,又摇摇头,“猪猪是什么?我不知道呀!” ——她这个年龄,应该知道猪猪吗? 刘小猪:“……” 好吧,那等她长大一点再问吧。 虽然他觉得猪猪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威武,不符合他太子的身份,但如果她很喜欢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 第115章 反正也只能她一个人叫。 ——她们这些人能不能要点脸啊?他和他未来媳妇之间的爱称,怎么能胡乱喊呐? 分寸感在哪里?距离感在哪里? 可恶! 【其实,如果武帝陛下能不要太着急、太冲动,继续坚持温水煮青蛙,郦皇后的态度也会不断软化,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了。】 [一句话,自己作的。] [也能理解,到底是景帝捧着长大的宝贝儿子,又贵为天子,骨子里骄傲且自我,行事还是比较任性的。] [他太心急了。] [主要还是当时他没能完全亲政,上有窦太后、下有陈皇后和馆陶长公主,他一急之下,确实会铤而走险。] [又想娶郦姐回家,又想除去所有掣肘他的人,既要又要,还利用了郦姐,就要付出代价!] [他也真是的,把郦姐惹生气了又开始后悔,绞尽脑汁求原谅。] [求原谅的法子挺新鲜啊!直接捅自己来让了郦姐心软,对自己够狠的。] [捅自己俩大窟窿,害怕Σ(?д?;)] “等会儿?” 刘邦仿佛不认识字一样,看了又看,“他捅自己?!” 老流氓都被震惊到破音了,“怎么捅的?他疯了吗?是不是有毛病啊!” 他刚才是真没说错他啊! 这小子确实挺爱犯贱的,刀子直接往自己身上捅,够癫的啊! 就算把人惹生气了,可你是天子啊!你手握权柄、坐拥天下啊!你直接强娶那个豪夺不行吗?干嘛非得捅自己?! 别说刘邦了,就算一惯将温文笑容焊死在唇角的文帝陛下都有些懵了。 这场面,他也没听说过啊! 不是,刘启这小子到底怎么教儿子的?他是不是也欠抽了? 刘启:“……???” 关我毛事? 第285章 番外 汉武故事(14) 【让我们拨动时间的节点,将目光聚焦于建元五年五月。 这一时期,腥风血雨无数,注定要铭记于史册、令无数后来人前仆后继地研究。 尚未彻底掌权的少年天子,应该要如何除去所有的掣肘、迎娶心爱之人,武帝陛下无疑给子孙后代们打了一个样。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对自己足够狠,外加本身的能力与运气。】 [猪猪哇,真的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 [其实上下数一数,这样干的也就他了,后面也没有跟着学的。] [楼上这不是废话嘛!有哪个皇帝恋爱脑上头成这样的?正常人谁捅自己啊?] [啧,他真的没救了。] 一众当皇帝的人默默点头。 没错,他们都是正常人,不这么干。 【建元五年五月初,刘彻正式下诏,册郦氏女昭仪之位。 昭仪之位,从前没有过,这是刘彻为郦皇后专设的一个品级,意思是向天下昭显她的母仪之德、让天下臣民都尊敬她。 但由于郦皇后的这个昭仪并未正式成封,我们不能明确知道它的待遇如何,不过根据“昭仪之宝”等文物陆续的出土,大概可以做出以下推断—— 众妃之首、秩同皇后。】 [此“昭仪”非彼“昭仪”。] [好听,寓意也好,咱们猪猪陛下还是很有文化的。] [从最初的秩同皇后到次于皇后,再到九嫔之首,最后连高位妃嫔都称不上,“昭仪”的含金量跌的也太快了。] [所以才有好多人都不觉得这有多值钱啊!但试问,如果它不够重量级,陈后怎么会忍不了?] [别说陈后了,正常皇后都忍不了好嘛!] [既然你有母仪之德,那要不我直接退位让贤、给你腾个位子?] [汉室一开始都没续用,直到那位冯婕妤为帝挡熊,才册封她为昭仪以示嘉奖,就这,还是品级待遇被狠狠削减过的。] [“昭其仪、且尊之”的意义太不一样了,简直是往皇后心窝子里戳。] “如此,岂非等同于有两个皇后?” 刘启只稍稍一琢磨,就知道这个“昭仪”为什么没成封了。 无他,太尊贵了。 无论是陈后本人,还是她的靠山窦太后和馆陶长公主,都不可能会容忍这样的威胁存在,这简直是肉中钉眼中刺啊! 他儿子这行为就很明显,明摆着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所有潜藏着的矛盾挑明,逼着对方真刀真枪跟他干一场,胜则心愿达成,败……这小子肯定就没想过败。 别说,他对自己还挺自信的,这自信心简直要爆棚了都。 小知韫格外“乖巧”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扣,看似认真,实则走神很久了。 ——她算是知道刘彻为什么要捅自己了。 单单对付窦太后,还不至于下如此狠手,大约还是一出苦肉计罢了。 没有人会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 她或许会不在意刘彻没立刻立她为后,但一定会在意他一切谋算都瞒着她、却又要拉她入局。 啧! 好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这男人骨子里的自我,哪里是这样短的时间就能消磨掉的? 一个不注意就暴露本性了。 第286章 番外 汉武故事(15) 【这一番操作,震惊到的不止是窦太后等人,还有郦皇后本人。 刘彻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干,咱郦姐是真真切切地生气了。 用平阳公主的话来说,就是“累日之功,一朝尽失”。】 [郦姐多敏锐的一个人?就算刘野猪不说,只要他动了,郦姐就能猜到他要干嘛。] [这不就是拉她入局吗?] [就比如一个人追你,滴水穿石之下,你刚有点动心,他就骚操作来了,这不得气炸?] [刘野猪还是太自我了,他但凡跟郦姐打声招呼,郦姐也不会这么生气。] [郦姐一生气,他又急眼了(苦笑:-d] [又菜又爱玩!服了这个人了。] 【陈后与窦太主对武帝册郦氏女为昭仪不满,竟于天子脚下行大逆不道之事,在下诏次日,武帝邀郦氏女出门游玩之上,派遣死士刺杀,致使武帝重伤。 ——这是官方史册的说法。 但事实上,刘彻确实重伤了,但是这伤跟刺客没关系,是他自己捅的。而且这刺客估计也和窦太主等人没关系,是他自己贼喊抓贼。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很简单—— 栽赃嫁祸,除去窦太主与陈后母女,并将窦太后逼回后宫、令其不得再干涉朝政。 当然,更重要的,是上演一出苦肉计,让郦皇后对他心软。】 [谁能想到呢?西安修地铁挖出来的一座墓,主人之一竟然是当时在现场的侍卫,而且这侍卫竟然还把这事儿给记下来了!] [这么多年都憋在心里,可把他给憋坏了吧(坏笑??] [刘野猪这操作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被老祖母压着没法亲政怎么办?没关系,我会自残(歪嘴笑:-d] [真的卧槽了!天子在长安遇刺!这是什么小众的词语?也亏刘野猪想的出来,还付诸于行动!] [我猜刘野猪最开始只打算走个被刺的流程,连血都不舍得流一滴,但这不是郦姐生气了吗?不得上点真材实料的?] [然后把刀塞在郦姐手里,握着她的手捅自己,而且还一边捅一边认错?] [郦姐当时应该都懵了。] [见过癫的,没见过这么癫的。] [他也就是仗着郦姐嘴硬心软,换成我,直接对准心口捅死他,正好不想活了,大家一起死啦死啦地!] [但你还别说,真让这野猪赌赢了!] [可恶!看见野猪成功,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啊!] 小知韫:“……” 她眼神微微一变,不经意地看了看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简直无法想象这双手握着刀捅人的样子。 我以为你是让别人或者自己捅了之后,来我这里示弱喊疼,结果你直接让我来捅? 自力更生不知道吗? “太子阿兄,什么是苦肉计?” 她管理好表情,疑惑地看向已经被未来的自己给震惊到灵魂出窍的刘小猪。 “什么是捅呀?是这样吗?” 小姑娘探头看了看,从刘启的桌案上扒拉了一支笔,然后在刘小猪的胸口用力地戳了戳。 “疼不疼呀?” 刘小猪:“……” 疼!简直是想想都疼! 他默默把四散的三魂七魄召回,摸了摸小姑娘的苞苞头,艰难地微笑。 “小七啊,咱们以后一定不吵架!” 第287章 番外 汉武故事(16) 麻了。 刘小猪万万没有想到,未来的自己竟然会这样……无法形容。 他真的不想捅自己一刀啊!好痛的,万一真把自己给捅死了怎么办? 不行,得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刘小猪严肃着脸,力求把未来的自己犯过的错、走过的歪路都记下来,以后坚决要以他为戒,绝对不重蹈覆辙! 第116章 小猪他爹心情复杂。 一手宝贝大的亲儿子,为了未来儿媳妇这样要死要活的,真是…… 这儿子简直是白养了! 【虽然出了一点小差错,以至于刘彻在郦皇后处几乎翻车,但总得来说,他预期的目的都达到了—— 皇后陈氏被废除后位,赐鸩酒;馆陶长公主被废除爵位,腰斩于市;窦太后“病重”,再不过问朝政。 终于大权在握的天子得以昭告天下,册立心爱的女子为后。 ——虽然他差点连门都进不去。】 [真是一击即中啊!] [这招虽险,胜算却大,这不,赢了就通杀!] [不然呢?天子被刺杀啊!多么耸人听闻的事情!如果不从严从重处置,以后长安城不得到处是刺客?] [刘野猪就是算准了,甭管窦太主有没有干这事吧,只要他真的受伤了,那窦太主就必须得死,谁也救不了她!] [窦太后平时能压制刘彻,但一旦刘彻不从朝堂上正大光明地跟她斗,耍起了阴招,窦太后还真没办法了。] [这路子太野了!] [不信当时没有人知道刘彻是故意的,但那又怎么样呢?] [不是我说,难道堂堂天子被逼到捅自己两刀来反击的名声传出去,很好听吗?] [路子野,但阳谋。] [突然有个想法,刘盈不是一直跟他妈对着干吗?如果他当时也这样捅自己两刀来陷害吕姐和吕氏,我觉得应该也能成。] [废话!真当刘邦的江山是靠耍流氓来的?真到这一地步,跟随刘邦打天下的开国功臣和关中子弟都得起来掀翻吕氏。] [不过我觉得刘盈做不到,猪猪这一招,也是有技术含量的。] 吕雉:“……” 还真让她这倒霉儿子学到一点什么。 刘盈:“……” 虽然但是,就算能干,他也不可能干这种事情的啊! 母子俩对视一眼,一个冷淡,一个委屈,剩下刘邦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觉得今天的酒它喝着真不错。 刚刚还在感慨的刘启:“……” 得! 亲姐姐死了,外甥女没了,老妈也不得不“病重”了。 真是造孽哦! 早知如此,他一定提前先把人收拾了,起码还能留下一条命不是? “猪猪啊!” 景帝陛下面无表情地思索几息,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这段时日,你好好陪着小七玩去吧,其他的都别管了。” 放着别动,让他来。 “啊?” 刘小猪完全忽略了他爹说了些什么,只是瞪大了眼睛,愤愤然质问,“父皇!你刚才叫我什么?” 刘启挑了挑眉,“怎么?不能叫?” 刘小猪想都没想,果断点头,“反正您不能这样叫儿臣。” “呵!朕就叫!” 刘启才不惯着他,勾了勾唇,吐出清晰的两个字,“彘、儿。” 刘小猪:“……” 可恶!都可着他一个人欺负! 第288章 番外 汉武故事(17) “砰!” 被刘启派人送回公主府的馆陶长公主再也忍不住,抬手就将屋内的摆件砸了个干干净净,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彼辈欺人太甚!” 她气极反笑,愤愤然不可自抑。 “我将爱女许配给他,在母后和陛下跟前替他美言,他就是这般回报我母女二人的吗?!” 痛快地发泄了一场之后,她重重地一甩衣袖,“如何不孝无情、忘恩负义之徒,陛下难道还要由着他登基,日后再来作践我母女,甚至欺凌到母后的头上吗?!” 难道就因为刘彻小儿和郦氏女是后人口中的明君贤后,所以,他就要放弃她们母女和母后吗? ——不然呢? 拜托,得有多分不清大小王,才会把自己和江山社稷放在天平上比轻重? 反正窦太后已经苦笑着沉默了。 ——刘启或许不会让她“病逝”,但刘氏宗亲们会,不想死,就好好地当一个皇室的吉祥物,莫要再沾染权势了。 的确,大汉以孝治天下,但前提是,“孝”,别影响到他们治天下。 说到底,工具而已,好不好用、能不能为其所用,才是硬道理。 【要不说呢,没有政治智慧的人别想沾染政治,哪怕你背后有靠山。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一次被“密谋策划”的刺杀中,死的最惨的,无疑是窦太主和陈后母女。 相反,窦太后虽失势,但到底还有长辈的大义在,刘彻怎么着,也不可能杀了自己的亲祖母,至少,不能明目张胆到让天下人都知道。 他疯归疯,没疯到动摇自己的统治大义。 不过窦太后本身就年纪大了,又经历了疼爱的女儿和外孙女惨死、母家和手下亲信被清算,哪怕刘彻不动手,她也真病重了。】 [望周知,猪猪是癫,不是傻!] [他搞这一出是为了收拢权柄、迎娶心上人,不是为了让诸侯王群起攻之来打他的!] [自古以来,皇帝们杀兄杀弟杀儿子女儿侄子的都有,但杀亲爹亲妈你掰着指头数数看?只要没脑残,都干不出这事儿!] [虽然但是,就算干了也不可能让人知道,封锁不住消息还非得干,那我只能说你乐意就好,被人掀翻也是活该。] [猪猪只是想掀翻棋盘而已,人家就想节省一点勾心斗角的时间,怎么了嘛!] [懂了,新一代大汉“棋圣”是吧?] “呼~” 刘启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怕自己这儿子真把他亲妈给干掉,虽然这亲妈偏心眼了点,但他还不至于盼着她死,再说了,弑杀祖母,这名声太臭了,比高祖皇帝那一句“分我一杯羹”还要臭一点。 还好,这小子还没彻底昏头。 不过吧……你们这群后生说话能不能别这么促狭? 他招谁惹谁了? 不就是跟人下个棋、然后一不小心砸到了对方吗?多大点事儿啊?人家吴王太子这个当事人都没有来指责他、吴王也没跟他喊打喊杀,不就意味着事情已经和平解决了吗?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别太纠结过去的事情了,行不行? 算朕求你们了,别提了。 回头再给仔细解释一下,那他又要丢脸丢到不知道多少人跟前了。 第289章 番外 汉武故事(18) 【刘彻在掀起长安的腥风血雨之后,立马就下旨册立郦氏女为后。 但很遗憾,区区一个皇后之位,并不足以让他取得郦姐的原谅。】 众人:“……???” 什么叫“区区一个皇后之位”? 这可是皇后!是小君!是偌大的大汉帝国最尊贵的女人! 这难道不值钱吗?这难道不珍贵吗?这难道不值得人稀罕吗? 跟吕雉争夺数年的戚姬满脸扭曲,旁的各位皇帝的妃嫔们也唇角抽搐。 这可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你要是不稀罕,不如让给我? 【长安之变时,刘彻将戍守长安城的禁卫军之一北军的兵权移交至郦皇后手中,彼时刘彻已经被自己搞得昏迷不醒,所以扣押窦太主、封锁椒房殿和长乐宫、捉拿牵涉之人的命令都是郦皇后下的,可以说,长安城已在她手中。 但替昏迷的刘彻主持完局面、收拾了残局之后,郦皇后便撒手不管,之后的大清洗,则是由刘彻本人进行。】 [郦姐:烦死了,混账玩意儿自己作死,我还要收拾残局(翻白眼.jpg] [让咱郦姐压着火气帮忙,刘野猪真的big胆!] [什么?pig胆?他本来就是pig啊?] [……楼上,你不如去医院看看眼睛吧。] [一时之间,我竟然分不清他是在玩梗还是近视眼还是单纯看错了。] [不过让郦姐稳定局面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刘野猪把自己作倒下了,除了郦姐,还能指望谁?无论是身份、能力、胆魄,数来数去也就咱郦姐了。] [刘猪猪真是好福气,换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以最快的速度稳住局面。] [一旦让窦太后抓住机会反扑,让事态恶劣到军队血战,那可就是两败俱伤、白白给那些诸侯王做嫁衣了。] 刘邦、刘恒、刘启几位默默点头。 确实如此。 这样的事情,每一个环节都要慎之又慎,反正换成他们,绝对不会当真把自己搞昏迷,因为他们不相信有人会比他们本人做的很好。 这小子够浪。 不过他也确实有资本浪。 刘邦就很可惜的用掌心拍了拍膝盖—— 他是不敢这么玩儿的,因为吕雉这婆娘会真的让他从昏迷到再也醒不过来。 北军在手,她还怕谁啊? [不得不说,郦姐真的是天生的政治玩家,大概基因返祖了吧,要不就她爹那个平平无奇的样子,怎么着也生不出郦姐这样的大佬。] 第117章 [天生就有的吧?有些天才就是过分聪明,学什么都快,哪怕没学过,只靠直觉就能吊打别人——比如郦姐。] 平平无奇的亲爹:“……” 惭愧惭愧,给宝贝闺女拖后腿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啊,他的亲爹也是他这样的德行啊!子肖父嘛! 亲爹的亲爹:“……” 虽然惭愧,但是子肖父。 …… 不断套娃之后,曲周侯郦商:“???” 胡说八道! 老子的基因好的很! 你们这群不肖子孙都是自己不争气才长歪了,像他乖乖曾孙女这样聪敏的,才是郦家子孙该有的水平! 第290章 番外 汉武故事(19) 【刘彻昏迷时,郦皇后在和他的几个心腹稳定局面;刘彻醒来后,郦皇后便十分迅速地把手里的事情一扔,转身就毫不留恋地回了缪侯府。 从始至终,她没有去看望过他。 而回府之后,郦皇后也闭门谢客,刘彻想见她,只能先仗着天子之威让缪侯不敢把他赶出去,然后靠着自己脸皮厚,死皮赖脸留下。 这期间,二人的矛盾有不少高门贵族耳闻,虽然不明白背后缘由,但也有许多与郦氏交好的开国功臣集团的叔伯长辈都亲自上门替刘彻说情。 但很可惜,郦皇后充耳不闻。】 [该!] [郦姐:我是这么好哄的人吗?] [让刘野猪作吧,追妻火葬场了吧?] [我一想到郦姐甚至还因为这喝了酒、请了太医,我就好生气啊!天杀的刘野猪,你真的太过分了!] [怎么说呢,刘彻这回做事确实没考虑周全,但他从小就这样,怕是连自己都没想过自己做错了。都太骄傲自我了,无论是他,还是郦姐。] [不管怎么说,我站郦姐。] [总有人要低头,那为什么不能是刘野猪?我郦姐这样美好的人,就应该永远被宠着护着哄着爱着,永远不必对任何人低头、为任何人改变!] [刘猪猪低头认错还是很果断的,之后的改进态度也是很积极的,要不然郦姐早一jio把他踢了。] [其实哪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刘野猪看郦姐是非卿不可的此生挚爱,郦姐看他是还在考虑中的追求者,谁更放不下、谁该先低头不是一目了然?] [说的也对,先爱上的人先输罢了。] 众人:“……” 这就是爱情吗? 怕了怕了。 刘邦想了想自己平日里怎么和戚姬等宠妾相处,刘恒回忆了一下自己同窦氏和慎夫人情浓之时的相处、甚至还把男宠邓通都带上了,刘启也把栗姬、王皇后等曾经喜欢过的和现在喜欢的女人扒拉了出来。 几位皇帝:“……” 朕的评价是:不明白,不理解。 我们老刘家的基因大概是变异了,要不怎么出这样的痴情种了呢? 就因为事先没有把事情告诉她,所以就这样的生气…… 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你管他有没有事先就告诉你呢,只要他最后的结果是为了让你当皇后,这不就得了? 计较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义吗? 还有刘彻,你小子是不是太爱了?你还真的就低三下四地去哄啊? 小两口的一点矛盾,风声都已经传到高门勋贵的耳中,甚至还有这么多开国功臣后代上门去请郦氏女原谅皇帝…… 他们都不敢想,这事儿闹的有多大! 不说是满城风雨吧,也是上流人家心照不宣,你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不懂,真的不懂。 当着缪侯夫妻和未来儿媳妇的面,刘启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一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之后,他摸了摸自家儿子的脑袋,无比惆怅。 “彻儿啊?” 他忧愁道,“往后,你和小七好好相处,千万莫要惹她生气。” 再把人惹恼了、让满朝文武帮忙一起哄人,他打断你的腿。 ——真的丢不起这个脸呐! 第291章 番外 汉武故事(20) “啊?” 对于自家亲爹的忧心忡忡和手心痒痒,刘小猪表示不明所以、满心茫然。 ——因为他正专注于让小姑娘把心思放到其他地方去。 这盘点根本就是在说他坏话,别管这小姑娘现在能不能听懂,都还是少听为妙,万一记住个一星半点的,不利于他的形象。 对此,小知韫;“……” 别挡了,她都已经听的一清二楚了。 【郦皇后并不是一个三言两语就能哄好的人,但武帝陛下也不是个肯半途而废的人,有的是决心和毅力,日日上门、风雨无改。 虽然相隔着无数年月,我们无法得知武帝陛下是如何从追妻火葬场这个大坑里爬出来的,但从一些记载于史册的事迹中也能一窥一二。 比如,非常著名的“汉武后宫改嫁记”。 建元五年六月,长安将将平静,刘彻虽伤势未愈,却已掌控大权。 某一天,平阳公主再一次被他请到宣室殿,并托付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 给他后宫的美人们找一个新家。 明面上的理由,是他踌躇满志地要打匈奴,所以提前开源节流,至于真实的原因么……不用up主点明,大家应该都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懂,怎么不懂?再不懂就不礼貌了哈!] [天才!刘野猪绝对是世间罕见的天才,他爹他爷他祖爷爷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由此可见,几位想要击败匈奴的决心还是不够啊(指指点点.jpg] 刘邦、刘恒、刘启:“……” 真的服了啊家人们! 他们都已经当皇帝了,还要为了给国库攒钱而把自己的妃妾给嫁出去? 天子的威严在哪里? 请问这合理吗?这像话吗? 再说了,这小子那是为了打匈奴才用这种法子省钱的吗?呸!他们都不稀罕说他!他就是馋人家姑娘身子!他下贱! [我真的服了这个男人了,他没有老婆不合理,来人,给他老婆!] [不是我说,他真的好会,先把会影响他和郦姐感情的闲杂人等都打发掉、强行让自己恢复单身,然后风雨无改地在郦姐那里刷存在……他没老婆真的不合理啊!] [猪猪是这样的,看中了就果断出手,先猛猛上一波分,然后自得意满之后立马就作一波大死,等快要跌出赛道了,心里一慌、脑子立马就清醒了,火速给自己框框上分重回榜一。] [玩的就是一个心跳(:-d。] [而且他把妃子嫁出去之后不是省了一大笔钱吗?他直接就把椒房殿给拆了,重新修建了一座新殿给郦姐,不让人住二手房。] [神tm二手房,楼上你要笑死我?] [延嘉殿是吧?猪猪是会取名的(笑:-d] [友情提示,结合猪猪娶郦姐那一年新改的年号食用更佳。] [是谁磕到了?是我啊!(安详躺平.jpg] [猪猪还是很懂女孩子想要什么的,他真的给了郦姐充足的安全感。] [就是平阳公主大概要哭了,怎么什么要命的事情都找她?] [上回掀窦太主和陈后桌子、捅自己两刀的时候有她,这回给自己的小妾找第二春还有她,姐姐真的是干大事的人才!] [哈哈哈哈猪猪和郦姐大婚,这姐姐必须得坐头桌!] 少女时期的阳信公主:“……” 弟弟,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啊!啥“好事”都不带忘了姐姐我的。 (咬牙切齿.jpg) 第292章 番外 汉武故事(21) “所以,现在的意思是,这小子遣散后宫、打算守着郦家那丫头过了?” 强行恢复单身?这操作6的很啊! 就是吧…… 刘邦摸了摸下巴,“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不像乃公的风格啊!” 他还没有开始打天下、只是一个小小亭长的时候,都玩的很浪,跟外妇曹氏生下了长子刘肥,之后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崛起之后就更不用说了,身边什么时候缺少过美人? 对他来说,只要能哄他开心,别说是美人儿了,美男也不是不可以。 结果这曾孙子竟然基因突变,浪子回头之后成了绝世大情种了? 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世上竟然还有一心守着一个人、不出去偷吃的男人? 吕雉:“……” 自己是黑乌鸦,就看谁都很黑。 (翻白眼冷笑.jpg) 刘邦没察觉到有人在腹诽他,只是砸吧了一下嘴,道,“郦商这老小子好福气啊!就这小子对郦丫头的心思,能亏待了郦家?” 同为男人,还能不知道男人是什么德行? 真要是喜欢一个人,那会舍得叫她受一点委屈?怕是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她跟前来哄她一笑。 郦商:“……” 高兴确实是很高兴的,但心里还是踏实不下来啊!要不,咱先说说他这好孙女和孙女婿是怎么把所有开国功臣们都弄没的? 第118章 “小七你看!父皇也看!” 刘小猪听到这里,眼睛锃亮,“她们都说了,我给了小七充足的安全感!” 虽然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安全感”这个词,不是很理解,但估摸着,应该是让小七感到安心、愿意信任他的意思。 ——这不就是夸他值得好男人? 刘小猪立时就支棱起来了,昂首挺胸、两眼如炬,俨然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刘启:“……” 他深深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跟小姑娘嘀嘀咕咕、笑的牙花子都出来的蠢儿子,默默扯出了老父亲的无助笑容。 行吧,他自己乐意就好。 反正郦小七自己就能生,后续继位的“昭帝”一看谥号就知道是明君那一挂的,他干嘛要去当个棒打鸳鸯的恶毒公公? 这倒霉儿子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了,爱咋咋地,随他去吧。 【武帝陛下智商回归之后框框一顿操作,效果很成功,再一次在抱得美人归的赛道上一路狂奔,终点也是触手可及。 次年正月,刘彻正式宣告改年号为“延嘉”,并将迎娶郦皇后提上日程。 三月十四,帝后大婚,天下同庆。】 [三月十四,据我跨时空嗑cp的唯一人脉平阳公主的说法,这应该是刘猪猪第一次在马场遇见郦姐的时候吧?] [纪念日啊,浪漫的。] [表示不懂有啥好纪念的,那时候郦姐又不认识他(疑惑掏耳朵.jpg] [不懂就对了,单身狗懂什么爱情(dog] [“延嘉”(笑:-d] [宣示主权、暗戳戳搞小惊喜,刘野猪真的挺拿手的。] [用了这个年号之后,他之后几十年都没换过,本来就用的时间长,再加上文治武功那叫一个出色,后来人有谁不知道“延嘉”二字的含金量?] [“延嘉盛世”假的喽?] [我真的笑死,野猪给郦姐修了延嘉殿,他驾崩前还留遗诏,说不许后面的皇后住进去,让皇帝们重新给皇后修个宫殿住。] [哈哈哈哈郦姐的东西,空着也不给别人!] 众人:“……” 服了。 你这样的恋爱脑能不能别跟他们站在一个赛道上啊? 当你的儿子儿媳真的是哔了狗了。 第293章 番外 汉武故事(22) 【作为一对能名传千古的顶流帝后,咱们朱砂痣帝后好嗑的当然不仅仅是绝美爱情,还有他们在事业上的志同道合。 是相知相爱相守的灵魂伴侣,也是互相扶持、开创盛世的同盟伙伴。 怎么说呢,灵魂上的共振,往往比单纯的情爱要更让人嗑生嗑死。】 [这倒是,如果单纯宠宠宠的话,那就只剩甜了,而且不容易展现出郦姐魅力,让有些人觉得她就是运气好、我上我也行。] [哪怕是现在,想挖郦姐墙角的也不要太多(害怕Σ(?д?;)] [这世界终究还是一个巨大的爱丁堡。] [倒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吧,我觉得但凡是人,都是慕强的,或许会怜悯弱小,但强者在人群中总是自带光芒。] [郦姐粉这么多,不就是因为她搞事业吗?这年头傻白甜不吃香了。] [权力才是真理啊姐妹们!只要有权有势,你头顶自带金光闪闪特效。] [搞事业走起!] 【生活于景帝和武帝初年的人们或许并不知道,这个行事低调、声名不显的女子究竟有多么出色。 她年少时,便精读墨家、农家、法家、儒家等多种学派的学说,甚至融会贯通、付诸于实践,并收获了惊人的成果。 浅浅举个例子—— 郦皇后之父缪侯曾于建元元年敬献了马蹄铁、马镫、马鞍。这三件东西,听上去平平无奇,但却被后世誉为骑兵“三大神器”。 马蹄铁可以保护马蹄和增强马匹的抓地力,马镫提高骑兵的战斗力和骑行的稳定性,马鞍能够保护提高骑马人的舒适度和控制马匹的能力。 众所周知,匈奴是游牧民族,屡次进犯大汉靠的就是骑兵,而骑兵三件套的问世,无疑大大降低了汉军骑兵的训练成本、加强了战斗力,好处那是数不尽数。 而这,不过是郦皇后少女时期的研究成果之一,甚至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郦姐真的是大发明家无疑了。] [郦姐的脑子里大概有一个小保险箱,她研究出来之后谁也不说,等到之后跟个百宝箱一样刷刷往外拿。] [再说一次,猪猪好福气啊!] [算是古代第一次技术革命了吧?] [说真,骑兵三件套虽然强,但跟郦姐的百宝箱比,真不算什么,那什么白糖、精盐、炼铁新法、新式农具……这些才是关乎国运的宝贝!] [sr和sssr的区别] [不怪郦姐就拿出来一个骑兵三件套,有些东西一拿出来,是要掀起轩然大波的,比如白糖精盐这些,不得革了一群贵族的命?] [至今没明白郦姐怎么能这么全能,能制作白糖、提纯精盐、改进炼铁术和农具、发明火药,还能研究让粮食增产!] [郦姐告诉我一个道理,没有废物的垃圾,只有放错位置的人才,一双慧眼绝了,谁到她手里都能大放光彩、青史留名!] [我服了,郦姐真的是永远的神!] 始皇陛下:“……???” 刘邦、刘恒、刘启:“……???” 无数的文臣武将:“……???” 不是,他们应该没听错吧? 这些东西,真的都是郦氏女自己一个人研究出来的? 只要脑子没问题,都能听出来这些玩意儿对于帝国有多珍贵,不开玩笑,真真是关乎国运的程度。 一时间,几位刚才还有心思笑话刘彻的爱情故事的皇帝陛下顿时笑不出来了。 可恶! 这刘彻小儿哪来的好福气?! 第294章 番外 汉武故事(23) 没天理了啊家人们! 不是说好的盘点他刘野猪丢人现眼的追妻日常吗?大家伙儿正看的乐呵呢,怎么画风一转,开始炫耀他怎么靠老婆躺赢了? 笑不出来,一点都笑不出来。 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刘野猪这小子还真一飞冲天了啊! 老刘家几个皇帝还好,到底都是一家人,虽然有点羡慕嫉妒,但总得来说,还能想得开,毕竟肥水都流在了自家田里。 ——始皇就不一样了。 自打知道自己的大秦在他死后没多久就要轰然倒塌之后,始皇陛下心里压力很大,满满的都是紧迫感,教训完了儿子,就一心投入到堆成山的政务当中,比以前的他还要劳模几分。 差点把黑眼圈都肝出来的始皇陛下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听听盘点,结果这盘点竟然也背刺了他! 凭什么?这是凭什么?! 可恶! 他的大秦为什么没遇到这样的人才?如果他能有一个这样的儿媳妇,他的大秦怎么会延续不下去?儿子不成才,儿媳妇顶上也行啊! “该死的刘野猪!” 始皇陛下面无表情地捏紧了手中的竹简,“嘎吱嘎吱”的细碎声响伴随着掌心细微的血脉出现。 “扶苏这个没用的东西!” 自己没本事也就算了,连有本事的媳妇都找不到,要他何用?! “哈哈哈哈哈哈哈!” 景帝陛下从对儿子的小小嫉妒中清醒过来,立时开怀大笑,这充满嚣张的笑容里满满地都是捡到宝的志得意满。 有眼光! 他儿子果然有眼光! 不仅自己受益匪浅,连他这个当爹的也能跟着蹭上一点光—— 毕竟,未来的郦皇后现在在他这里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小猪:“……” 他伸出手轻轻捂在小知韫的耳朵旁,惊恐地做口型,“父皇疯了!” 小知韫:“……” 【郦皇后开始进入大汉的权力顶端,应当要从那回刘彻捅自己两刀开始。 以未正式受封的昭仪之名,得到了戍守长安的北军的临时指挥权。而后,她被刘彻册立为皇后,不仅正式执掌整个北军,更是将原本就属于皇后的中厩车载射士、属于皇太后的长乐宫卫等军队握在手中。除此之外,对战在汉匈一线的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等将领都与她关系匪浅。 伟人曾经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正是因为郦皇后手中握着如此庞大的兵权,才使得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推行自己的政策,无人可挡。】 [亏得猪猪恋爱脑,换成一个正常皇帝,怕是连觉都睡不着了。] [这话说的,正常皇帝也不能给出去啊!] [随机吓死一个过路人。] [郦姐:我说一个数,谁赞成谁反对?什么,你反对?来人,抄家!] [我真的超级想知道,万一猪猪移情别恋,他和郦姐对打的结果是啥。] [其实长安城的兵权还好,皇帝就在长安,郦姐想调动他们谋反,不一定能完全调动,总有人偏向皇帝的,但问题是,那个时期大汉能跟匈奴打硬仗的将军或多或少都跟郦姐有关系,这夫妻俩要是干起来,大汉不得元气大伤?] 第119章 [一个卫青,一个霍去病,这两个都不可能背叛郦姐的。] [但也不太会背叛猪猪吧,为难的嘞!] [我说你们真的想太多,就猪猪的恋爱脑,怎么可能跟郦姐反目?] [猪猪震惊:你就不能想我点好吗?] [猪猪委屈:七娘,有人污蔑我、说我坏话(哭唧唧对手指.jpg] [害怕跟各位当网友了,但凡让猪猪知道咱们在讨论什么,在座的各位都得收拾收拾上刑场,成为第十一族——网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害怕(Д≡д)!?] 第295章 番外 汉武故事(24) 始皇陛下不太了解汉室的兵权构成,但刘邦几个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即便在未来刘彻进行军制改革,但最根本的不太会变,他们估计一下也能有个大概。 “北军、长乐宫卫、中厩车载射士……” 刘邦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么说,整个长安城的兵权,有一大半都在郦七手里?刘彻这小子手上就剩个南军、建章宫卫、甘泉宫卫?” ——至于那些守卫长安城秩序的郎官暂且可以忽略不计,真要是打起来,这妥妥的就是送人头的。 他抬起头,震惊到破音,“他疯了?真不怕郦七直接谋反弄死他啊?!” 北军本是长安城力量最强、士兵最多的禁卫军,有一个北军在手,就能嘎嘎乱杀,结果他竟然还要把长乐宫卫和中厩车载射士给她? 前脚才把窦太后弄下去,后脚就扶一个加强版窦太后上来,是不是有病? 而且按这个盘点的意思,不仅中央禁卫军有一大半在郦七手里,甚至连统帅边防部队的将军都是忠于郦七的人…… 不理解,打死他都不理解。 他爹的到底你是皇帝,还是郦七是皇帝?分不清大小王了是吧? “他对郦七是真爱,郦七对他也是真爱。” 这就是爱情,他这种俗人不懂。 老流氓不禁对着郦商感慨道,“如此看来,郦氏一族对我大汉属实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呐!” 手里握着这么好的条件,换成是他,早就再斩一条白蛇、高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不造个反简直不是大丈夫啊! 忠臣!大大的忠臣! 郦商:“……” 【一直有人在做“假设”,预想着郦皇后和武帝陛下夫妻反目,然后以此为基本来幻想夫妻俩对打到刀刀见血、不死不休。 但很显然,这是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众所周知,wuli武帝陛下才是最怕另一半移情别恋的那一个。】 [哈哈哈是的,刘猪猪贼拉爱吃醋了。] [他盯郦姐快要盯成盯盯猪了,生怕她嫌弃他年老色衰了(笑:-d] [真心换真心,郦姐的性子,只要刘野猪不做背叛她的事情,她都不会太计较,至于刘野猪……大胆,谁敢坏我清白!] [守身如玉的金猪假的喽?] [延嘉年间的大汉顶层权力中心稳得很,夫妻俩有事都商量着来,两个诸葛亮凑在一起,什么困难都不算困难。] [别瞎想好嘛!郦姐谋反之后能干嘛?自己当个女帝过过瘾然后传给儿子?她总不至于放着孝顺贴心的独子不管传给侄子吧?或者脑子一短路、把皇位给郦家然后自己降级当个长公主?] [别太离谱了老铁!] [谁真的这么想,我笑他一整年!] [郦姐就一个儿子,猪猪也就这一个儿子,不管怎么样皇位都得给他,这么左手搞来右手搞去的,有什么意思吗?] [得了吧,亏得昭帝长寿,要不然他差点就要被亲爹亲妈给熬死!] [昭帝:天下岂有四十年之太子乎?!] [查尔斯:有的,本王储比你还久(骄傲举手.jpg] [幸好咱昭帝是独生子,要不他怕是要手拿麻宝的剧本了。] [哈哈哈哈哈属实怜爱了(摸摸头.jpg] 始皇陛下:“……???!!!” 第296章 番外 汉武故事(25) 夺少? 你说是多少年的太子?! 始皇陛下火速掰着手指开始计算—— 刘彻遇见郦七的时候是二十一岁,娶她当皇后是二十二岁,如果夫妻俩第二年就生了太子,那他起码能活到六十三岁! 要是生太子时的岁数再大一点、四十年太子的个位数取值大一点…… “他竟然能活到七十岁?!” 始皇陛下两眼发直,震惊又羡慕,“他怎么这么能活?!” 难不成还真的让这小子找到什么能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了? 七十岁啊! 如果他能活到这岁数,那他就能将许多大秦潜在的问题给解决掉。或许大秦真的能够延续下去,哪怕不能传至万世,也不至于他前脚驾崩后脚就来陪他。 可恶啊! 这刘野猪怎么命这么好? 有个好媳妇也就算了,还这么长寿,同样是皇帝,差距怎么这么大?! 一通计算猛如虎的皇帝们都一时间全部震惊到失语。 不活到七十岁是因为他们不想吗? 当皇帝的,哪个不想长命百岁?就算这几位都没有跟秦始皇学习着去求仙问道,但不代表他们不想多活几年啊! 真是恨啊! 几位皇帝陛下羡慕嫉妒到牙齿都快咬碎、脸都快扭曲了。 苍天呐! 看看他们吧,他们也想要这么开挂的天之骄子的人生嘤嘤嘤~ 当然,比起皇帝/王们盯着刘彻的寿数羡慕嫉妒恨,皇子/公子们就很朴实了—— 真羡慕昭帝啊! 爹妈的独子,这不是随便怎么浪都能成功登基?皇位保送生啊! 幸好他多当了几年的太子,要不然他们的心里平衡不了了! 【一般来说,伴随着一步登天的,往往有小人得志。 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 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受得住站在帝国权贵的顶层的诱惑的。 郦皇后虽然出身于郦氏这样的开国功臣贵族家庭,但从高祖刘邦到武帝刘彻,几代下来,郦氏其实也大不如前,早已没有了曲周侯郦商时期的风光。 而随着郦皇后封后,因她极得武帝的爱重且手握大权,郦氏当中,当然不可能没有想要仗势的纨绔子弟。】 郦商面色严肃。 莫非这就是郦氏衰败的缘由? 但总觉得不太对啊!他这曾孙女不可能不约束一二的吧? 外戚的问题,没有哪个皇帝没有经历过,尤其是家族里得宠的、爱惹事的纨绔子弟,更让人头疼。问罪吧,总得顾虑皇后的颜面,不管吧,律法威严何在? 烦人! 【不过,这些想仗着郦皇后的势的郦氏子弟大概没想到,郦皇后比刘彻还要更注重律法的威严。 建元五年,郦氏五郎和一众贵勋子弟在长安郊外纵马,伤及平民百姓。这于权贵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了不起赔偿一点银钱就是了,但郦皇后却不允许就这样囫囵过去。 她当即下令,命北军捉拿包括郦五在内的犯事人员,全部都打断腿被扔到廷尉,并由他们家族长辈花钱来赎人赎罪。 ——在汉朝,花钱赎罪是合法的。 此事过后,长安城的贵勋子弟警醒不少,少有敢犯到郦皇后手中者。】 [漂亮!主打的就是一个一视同仁!] [杀鸡儆猴了属于是,郦姐嫡亲的堂兄都被打断腿,其他人谁还敢?] [郦姐最讨厌的,应该就是那种仗着身份欺负平民百姓的人了,抓到一个处理一个,谁来求情都不好使。] [唯一一个被郦姐发现纵马踩踏农田却没被打断腿的,估计就是刘猪猪了(指指点点.jpg] [刘猪猪:老婆别打,我真的错了嘤嘤嘤(Σ(っ°Д°;)っ] [哈哈哈从那之后,他出去骑马打猎都要跟郦姐报备,看出来求生欲真的很强了((ˊwˋ*)] [刘猪猪可爱!] 众人:“……” 首先,郦皇后以身作则、清除不正之风,值得表扬;其次,刘野猪你这个妻管严给朕滚出去! 第297章 番外 汉武故事(26) 【众所周知,始皇驾崩三年而秦亡,又经数年乱世征伐而立大汉。 刘邦时期的大汉,王朝初立,当务之急乃是寻求江山稳固、百姓安定,因此,哪怕匈奴这个北方游牧民族屡屡侵犯边境,但在白登山之围之后,刘邦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而经吕后、文帝、景帝数代休养生息,交付到武帝手中的大汉,人口繁盛、府库充盈、粮仓丰满,较之从前已然天翻地覆。 攘外必先安内。 这一时期的汉王朝,无疑已经具备了“攘外”的实力。】 [打!不打不是中国人!] [小小匈奴屡次犯我边境,如不整治,我大汉天威何在?打!] [dna动了,我的国家我的民族怎么能不是第一?给劳资打!] 一时间,弹幕群情激愤,人均主战派。 第120章 这倒是把诸位皇帝陛下和勋贵侯爵给看愣了—— 作为皇帝,如果能对异族战而胜之,当然要打,毕竟是实打实的丰功伟绩;而作为勋贵侯爵,秦汉都奉行军功爵制,他们都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荣耀,自然乐得上战场。 但这些后生是怎么回事? 打仗可是要征发兵役、要死人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有多少人上了战场能活着回来?怎么她们提起打仗这么激动? 后世人竟然如此武德充沛? 【不可否认,吕后和文景二帝的休养生息政策使得大汉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黄老当道,主和派势力庞大。 刘彻少年登基,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自然想开创一番事业,匈奴便成了他的亟待拔除的心腹大患,而在此之前,窦太后是他需要翻越的第一座大山。 所以,某些红颜祸水的说法实属妄谈。 有些事情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只要刘彻本人和窦太后的政治主张对立,他们二人注定水火不容,区别只在于,有了郦皇后,刘彻不愿忍到窦太后寿终正寝罢了。 年迈的、奉行黄老学派的窦太后已然跟不上时代的脚步,站在了阻止大汉走向强盛的前方,成了一个注定要被打倒的保守派。 窦太后之后,共同执掌大汉帝国的武帝和郦皇后无疑都是十分强硬的主战派,他们二人整合了现在的资源,并以此为基本不断扩大优势,终是打出了煌煌大汉的赫赫威名!】 [他爹的!最烦什么红颜祸水的说法了!] [夏亡是因为妺喜、商亡是因为妲己、西周亡是因为褒姒……现在刘彻和窦太后反目的锅也全扣给郦姐,就神经吧?] [难怪郦姐要给吕后正名,明言她对大汉的贡献,古往今来,大概都少不了这种非要把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弄成儿女情长的过家家的“人才”!] [说白了,从前刘彻是因为窦太后没几年好活了,所以没想撕破脸,但有了郦姐之后,就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上!] [玛德晦气!咱不提这些狗东西!] [时代在进步,政策方针也要与时俱进,比如刘野猪这个时期,如果他和郦姐没有坚决主战,何来后世人人向往的强汉之风?] [前有文景之治的积累,后有猪猪和郦姐,外加八大军神之二,这么好的条件要是浪费掉了……你汉亡了也活该!] [和亲……敢情嫁到匈奴的不是她/他自己,这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那是真不知道疼啊!] [打就完了!主和派都去死!] 第298章 番外 汉武故事(27) 【延嘉元年三月,帝后大婚,正式宣告了新的时代的到来。 当然,比之所谓的明君贤后,后人更愿意称之为——二圣临朝。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虽然刘彻并不是第一天登基、郦姐也不是第一个干涉朝政,但此时此刻的意义却是不同的。 夫妻二人过了甜蜜蜜的新婚期之后,便将目光放到了前朝,烧起了第一把火—— 收回铸币权、改革币制、发行五铢钱。】 [对此,我只能说,如果能穿越,那么经济学的就业问题就不用愁了。] [不懂经济学的千万别瞎搞,通货膨胀是说着玩儿的吗?] [老朱哭了,我就是想搞得大明宝钞,怎么就这么难?] [老朱……自己把大明宝钞当真金白银花出去,但不允许百姓用它纳税……你不崩溃谁崩溃?天底下就你一个机灵鬼聪明人呗!] [难怪要重农抑商,我真心觉得,其实一个原因可能是一群不懂经济学的大佬被当年管仲通过经济手段兵不血刃地弄死好几个国家给吓怕了!] 【汉王朝的币制问题可以说是历史悠久,直接能追溯到开国的刘邦身上。 从刘邦“令民铸钱”到吕后禁止民间铸币,再到文帝再次放开民间铸币的限制,短短几十年,铸币权这样至关重要的领域竟然几次三番地改弦易辙,不可不谓令人咋舌。 固然,导致种种政策改变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当时的铜矿开采和铸铜技术尚不发达、依靠国家生产货币无法满足庞大的军费开支和民间经济发展的需求,但无论如何,恶果已现。 从汉景帝时期的七国之乱,再到武帝初年已隐隐大商人财富累积,都预示着币制改革刻不容缓,否则,等到汉室大规模对外动兵,或许会出现大商人富可敌国而中央财政入不敷出的困局。 作为少有的经济学人才,郦皇后自然不可能忽略这一隐患,将币制改革放在首位,同武帝一起,收回铸币权、发行五铢钱。】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只有开采和铸铜的技术升级,才能使中央有足够的五铢钱流通市场,要不然用都不够用,就别怪大家铤而走险了。] [啧,郦姐这样的技术型人才在哪里都吃香,两千年前也一样。] [看得出来,郦姐很懂经济学,猪猪很有天赋,如果没有郦姐在的话,感觉他自己琢磨一下、走几趟歪路之后能自学成才。] [神tm走歪路,这种国家层面的,稍稍走偏就要祸害一大堆人!] 弹幕讨论得飞起,但在座的各位皇帝表示—— 听不懂啊!这经济学有点深奥哦! 有没有一个管仲这样的人才站出来自荐一下? 刘邦嘬着牙花子,喝了点小酒之后的脑袋都开始隐隐作痛,想来想去,还是让萧何他们几个研究研究吧,能行行、不行拉倒。 反正他现在这劳什子的经济问题还没有出现,实在不行,就索性丢给刘彻和郦七,让她们俩自己来吧。 ——谁行谁上,他不行就不上。 刘恒:“……” 附议。 刘启:“……” 那我也浅浅附议一下以示合群吧。 【然而,心里知道应该怎么做,并不意味着一定就能做到。 任何事情,只要牵涉到一个庞大的帝国,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 仅仅一个币制改革,就牵一发而动全身,从铜矿开采和铸铜技术的升级到严刑酷法来遏制民间盗铸现象,当然,更重要的,则是想要阻止铸币权收回中央的既得利益者们—— 大商人、高门贵族、地方豪强以及……诸侯王。】 [其实说白了,一个是怎么让技术进步,一个是怎么铲除既得利益者。] [来了来了,重头戏来了!] [铛铛铛铛!让我们隆重欢迎,千古第一阳谋——推恩令,闪亮登场!] 刘邦、刘恒、刘启:“……” 虽然但是,终于到了他们熟悉的、能听懂的政治斗争环节了。 感动,想哭。 * #春枝暮 币制改革,历史上猪猪也在弄,最后也成功了,知知就是让少走弯路、一步到位。 第299章 番外 汉武故事(28) 【汉朝建立之后,大部分汉承秦制,少部分修修改改。比如,在地方制度上,汉朝同时实施郡国并行制,在保留郡县制的基础上,封藩王于各地。 最初的时候,不止有刘姓宗室子弟藩,也有出身开国功臣的异性藩王,但异性藩王在之后都被刘邦陆陆续续的清除,等到他驾崩之前,更是斩白马为誓——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始皇眉头一皱。 封什么藩王? 这些异性藩王靠不住,难道刘氏子弟就靠得住了吗?该造反不还得造反? 刘邦低头喝酒。 虽然他脸皮确实挺厚,但这种把打天下的老兄弟们给弄死的事情到底不怎么光彩,还是低调些好。 刘启心情复杂。 他当年想削藩,结果没操作好,直接搞了个七国之乱出来。 当然,在听了一耳朵七国之乱的原因之一是铸币权下放以至于藩王坐大之后,刘启表示,七国之乱的锅,他爹也得背一半。 刘恒:“……???” 你可真的我孝顺的好儿子啊! 【如何削弱不断坐大的藩王,是封建王朝的一大难题,哪怕武帝和郦皇后交了一份满分答卷,但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之后的皇帝该翻车的还得翻车。 那么满分答卷是什么呢? ——推恩令。外加强大有力的中央威慑力。 “诸侯王死后,除嫡长子继承王位外,其他子弟也可分割王国的一部分土地成为列侯,由郡守统辖。” 它蕴含的逻辑十分简单,就是要搞清楚,谁是能拉拢的朋友,谁是需要打击的敌人,而后拉拢一切能拉拢的力量,来精准打击敌人。】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壮大统一战线,即使争取不过来,也尽量不让它成为阻碍力量。]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学会去分析身边的人,了解他们的利益诉求,尝试建立利益联结,想办法用利益驱动他们,既满足他们的利益,也达到自己的目标。] 第121章 [楼上二位,直接照着读毛选是吧?] [哈哈哈哈我寻思我听的也不是毛概啊!直接给我干回课堂了属于是!] [教员的这番话,放在哪个时代都是至理名言、降维打击呐!] [黑色的字越看越红!图书管理员的话真的常看常新,振聋发聩啊!] 没错! 确实振聋发聩,听君一席话,仿佛拨开云雾见真谛,着实受益匪浅啊! 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搞政治的一把好手?聪明人一点就通,他们做有些事时本就潜意识往着这方向去做了,如此被人一点明,直接就是一个恍然大悟。 你看看,我就说直播不是白看的,总能学到点知识吧? 干货这不就来了? 嗯,这个推恩令,可以学一手,这个什么教员的话,更值得好好琢磨回味。 一众皇帝心满意足,脑神经活跃非常,短短几息之间就有无数个肮脏的主意转过,就等着什么时候来实践一把。 【还是那句话,牵一发而动全身。 纵然有推恩令这样的好法子,但要是实力不够强,照样得被诸侯王掀翻。 说到底,这些政治手段能够顺利实施的前提,是中央王朝对地方藩王具有足够的威慑力。 正如郦皇后所言,“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她在决定对币制下手之前,不仅升级了铸币技术,也做好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准备。 她不想杀人,也不想掀起内战,除非,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 诸侯王是若不服,那就武力削藩。 一个字,杀。】 * #春枝暮 企鹅号已经在作者说置顶了哈 第300章 番外 汉武故事(29) “杀”。 轻飘飘的一个字,其背后却透着无尽的腥风血雨,使得鼻尖的空气都仿佛粘稠许多。 “盘点”一直以幽默风趣的语调说着于政治生物而言可有可无的情情爱爱,里头的弹幕也是后生们在说说笑笑。 直到此时此刻,裹在表面的那一层锦绣华服被褪去,露出了赤裸裸的肌理。 是泛着寒光的苍白。 “啊呀呀~这可真是!” 刘邦难得的收起了嬉皮笑脸,身子往后一仰,一手撑地、一手端着酒樽,带着浅淡笑意的目光从在座的一众重臣贵勋身上划过。 漫不经心而极具压迫感。 见一众臣子们纷纷低下头以示恭谨,刘邦哂笑一声,举起酒樽敬向身旁的吕雉,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朕之后,有劳皇后了。” 以他这好曾孙、曾孙媳妇的大手笔,这群贵族和诸侯王在延嘉年间讨不了好。 而既知结局,又有几人甘心认命? 对未来可能存在的动荡,刘邦丝毫不惧,相信那后继的文景二帝也同样不惧,可是……他即将寿终,而刘恒年幼,大汉江山,终是要托付于吕雉之手。 ——至于刘盈……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这个事实,不仅刘邦看得清楚,吕雉也同样心知肚明。 她的目光微动,从面色郑重的刘邦看向眼底透着几分茫然与不安的刘盈,再掠过沉默的满朝大臣,最后抬头,望向墨色深沉的天际与那星星点点的光芒。 “必不负陛下所托。” ——放弃刘盈,仿佛也没有那样难。 大汉江山,是属于刘邦的,也是属于她的。无关刘盈或是刘恒,在不远的未来,她,吕雉,才是大汉王朝的主宰者。 【任何事物都不是独立存在的。 想要改革币制,必然会触动诸侯王等大贵族的利益→想要削弱诸侯王,必然要推行推恩令→想要顺利推行推恩令,必然要增强中央政府的军事威慑力。 如此,最后的关键,就是如何壮大自己的实力,让自己敢战、能战、善战甚至战无不胜,从而得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圈子终于绕回来了(欣慰.jpg] [自己的拳头够硬,才是唯一真理。] [所以郦姐挑币制改革下手不是一拍脑子就定下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冷兵器时代,在某种程度上,战争的胜负,其实很大程度上是靠人命堆出来的,除此之外,比如将领的指挥水准、兵器甲胄的冶炼技术和普及程度等等,也能左右战局。] [说到这里,不是郦姐的强项?] [哈哈哈哈哈诸侯王们要是敢跟郦姐真刀真枪的干一场,那真属于铁头娃了!] [你别说,还真有人敢的,毕竟他们又不知道郦姐手里的牌是四个二带俩王。] [为他们点蜡,一路安息吧(撒花)(撒花)] 【郦皇后敢说战就战,显然不是无知而猖狂地打肿脸充胖子。 那么,她的底气来源于何呢?】 “盘点”微微停顿,却也没卖关子。 【其一,极为出色的将领。 后世人将从春秋战国到唐宋元明清的将领们做了个评比,选出了“古代八大军神”,总体来说,这个评比还是广受认可的。 ——孙武、吴起、白起、韩信、卫青、霍去病、李靖、岳飞。 这八个人单拎出来,都是战功赫赫的存在,而武帝和郦皇后独占其二。】 第301章 番外 汉武故事(30) 嚯! 卫青和霍去病? 这俩名字之前提到过的,各位皇帝自然还有印象,但他们也没想到,这二位如此声名赫赫,竟位列“古代八大军神”! 这可是从漫漫两千余年中遴选出来的,含金量那是杠杠的! 虽然后面的四个他们都没听说过,但前面的孙吴白韩他们知道啊! 被誉为“兵家之祖”的孙武,主持魏国、楚国变法的吴起,位列“战国四大名将”之首的武安君白起,“国士无双”的淮阴侯韩信……能跟这几位一个档次,大家立马懂了。 【卫青,字仲卿,虽是骑奴出身,却成为汉王朝对匈奴作战的两把利剑之一,七战七胜,成果卓越,受封长平侯、大司马大将军,名震天下。 霍去病,卫青的外甥,大迂回闪电战术的集大成者。少年成名,饮马瀚海、封狼居胥、西规大河、列郡祁连,受封冠军侯、大司马骠骑将军。 虽然郦皇后对诸侯王动手的时候,霍去病尚且是一个在她身边苦读兵法与医书、精习武术的小少年,但没关系,有卫青,足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舅舅娶我!] [小霍!我要当你舅妈!] [真的好想体验郦姐的快乐,那可是年幼版的小霍的!好想rua!] [如果穿越了,我要当小霍舅妈,卫青和小霍,我都要!(嘿嘿嘿流口水.jpg] [不是,评论区的各位,穿条裤衩子吧,我一进来就被绊倒了。] [甩卖!九成新裤衩子清仓大甩卖!] [……楼上ip浙江,符合我的刻板印象,难怪你们都很有钱(仇富的嘴脸.jpg] 弹幕乌泱泱划过,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楚,几位皇帝陛下短暂地怔愣之后,聚精会神地试图一探究竟,然而—— “……” 服了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亏得他们还以为有啥好东西、纷纷瞪大眼睛想看清楚,结果就这? “这些后生小姑娘啊!” 几位皇帝陛下纷纷露出长辈们的善意微笑,“当真是活泼开朗。” 不过她们其实也没说错。 如这卫青与霍去病这样的英才,得女郎们青眼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男女之情,终归你情我愿便好,有什么好多加置喙的呢? 更遑论,他们也不觉得这些后世小姑娘是真心实意这般想的,说到底,也不过是对先辈们表达敬仰的一种方式罢了。 不知道被老祖宗们窥屏了的、在网络上“口吐狂言”的“小姑娘”们:“……” 首先,谢谢老祖宗们的开明,其次……快来个人救救我,救救我! “盘点”仿佛听到她们的心声,图文转换,进入下一阶段。 【其二,先进的武器装备。 人是血肉之躯,刀剑加身,哪有不受伤的? 郦皇后对于大汉军队武器方面的提升主要从以下两个角度进行—— 一,升级金属冶炼技术,从炒钢法升级成为更先进的灌钢法。 有了灌钢法之后,百炼钢不再成为稀罕物,百炼钢打造的兵器也不再成为高级将领的专属,而得以大规模应用于一线军队之中。 由此,中央军队无疑对地方诸侯王军队形成了降维打击。】 第302章 番外 汉武故事(31) [两军相交,你的兵器撞上我的兵器,啪的一声,断了,请问怎么打?] [这不就成了待宰羔羊了吗?] [这还打个屁?人都傻了!] [投了吧,反正都是大汉人,给谁干不是干?给皇帝干名头还好听点呢!] 灌钢法一出,谁与争锋? 反正稍微有一点军事经验的人,眼珠子已经锃亮,快跟led灯差不多了。 第122章 好东西,想要! 求求了,“盘点”你看看我们啊,千万别让我们知道了又不给我们! “刘彻这小子还是朕的曾孙呢!” 刘邦一拍大腿,“作为子孙后代,孝敬朕一下没毛病吧?” 他不要别的,就把这个灌钢法给他就行! 吕雉:“……” 是吗? 我不信。 这世上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是你这个老流氓不想要的吗? 【除了灌钢法之外,还有一项发明,同样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四大发明之一,火药。 或者说,除了火药之外,余下的四大发明中造纸术、印刷术、指南针,都具备划时代的意义。 而这些发明,皆出自郦皇后之手,闪耀了整个延嘉年间。】 “这个也要!” 刘邦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听到一个好东西就喊一声想要,最后大概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贪心,于是讪讪一笑,作出勉为其难的样子。 “虽然但是,这些乃公都想要。” 割舍是不可能割舍的,这几样东西只要粗粗一听,就知道是好宝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还做选择啊?当然是全都要! 吕雉:“……” 就知道你是这德行! 不过她其实也很想要就是了……就问,还有谁是不想要吗? 始皇陛下:“……” 要。 刘恒:“……” 浅浅加一。 刘启:“……” 诶嘿嘿嘿!我不用加一,我等宝贝儿媳妇长大就能有了,嘿嘿嘿嘿嘿(?︶?︶) 乖儿子,有眼光! 【说起火药,咱们就不能不提秦汉时期的某知名诈骗集团—— 方士。 这些在后世可能成为化学家的技术人才彼时俨然走上了歧途,不仅没利用自己的知识为国家、为民族、为科学事业作出贡献,反而踏上了招摇撞骗的歪路,达成了另一种青史留名的方式。 ——当然,还得多谢这类诈骗事件中的著名受害者,秦始皇陛下。】 始皇:“……???” 他满脑袋小问号,只觉得这“盘点”怕不是在针对自己! 说刘野猪就说刘野猪,干什么要提他?还是在这种时候以愚蠢的、被欺骗的形象出现,这不是妥妥的丑角吗? 可恶! 朕要……等会儿,你刚说谁骗他来着? 方士? 就是卢生徐福他们? 始皇陛下突然想到,前段时间那个叫徐福的还跟他说要出海寻仙,请他准备船队和三千童男童女……该死,他是在骗他?! 始皇陛下面色阴沉无比,立马下令,让人捉拿一众方士,关押待命。 ——盘点说他们是化学家,莫非能制作火药?不管了,反正人在他手里,逃也逃不了,等盘点说清楚了再决定是立刻杀了还是先压榨完他们的剩余价值再杀。 始皇陛下脑子转得快,又是事业脑,哪怕初时羞恼一瞬,也迅速开始搞事业,不过其他几位却没这么积极。 ——先看笑话再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03章 番外 汉武故事(32) 【方士这一专业在秦始皇时期可谓是热门专业,毕业之后只要点亮了能说会道技能,那么,他便有极大的可能性被始皇陛下收编,成为一名光荣的——中老年人养生保健品诈骗犯。 比如卢生,比如徐福。至于更多的,咱们就不点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政哥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我政哥被骗的好惨呐(笑出眼泪.jpg] [怎么了怎么了嘛!政哥不就是想要长生吗?为什么不满足他!] [就是!唐僧未免也太不懂事了,反正在取经之前他要被妖怪吃无数次,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让我政哥啃一口?] [也不止我政哥啊!刘野猪要不是有我郦姐在,怕是要被骗的苦茶子都没有了(指指点点.jpg] [说到刘野猪,我竟无言以对,郦姐都已经开始破除封建迷信的整风活动了,他在郦姐身边耳濡目染几十年,晚年竟然还能被骗!] [难怪郦姐不放心他,他是真好骗啊!] [不是好骗,是心甘情愿被骗,他就是想再见见郦姐,他有什么错?] [诶↗诶↘自古情字难解。] “盘点”一惯比较正经,但弹幕总是天马行空,前一秒还在兴高采烈地讨论始皇被诈骗,后脚便又将话题跳到刘彻身上。 始皇见此,神色大悦。 他这个老人家没见识,被骗了也就罢了,刘彻这小子见识的如此之多却依然被骗,难道,不比他的例子更能叫人惊醒吗? 快点快点,跳过他,去讲刘彻! 什么? 你说他是心甘情愿被骗? 朕没听见呢! 【经常吃丹药的朋友都知道,所谓丹药,是方士在炼丹炉中炼出来的。但这些朋友大概都没有亲眼见识过丹药被炼制出来的过程。 [炼丹失败视频.avi] 看到了吗?发现了吗? 若是在炼制丹药时失败,那么丹药的某些原材料在某种化学作用下会发生爆炸。而当这样的爆炸人为可控,艺术就诞生了。】 始皇陛下:“……!!!” 刘邦、刘恒、刘启:“……!!!” 我的天! 这么好的宝贝,他们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该死的方士,竟然敢跟他们藏着掖着,有好东西不知道分享,要他们何用?! 都不必底下人提,几位皇帝便下令旁人读作召集、写作捉拿一干方士,有没有配方那都不要紧,先把人找到,有了充足的可消耗性人才,他们慢慢试,总能试出来的。 至于方士们大概会死伤惨重……为帝国强盛作贡献,这样能青史留名的天大好事,想来他们一定心甘情愿、迫不及待、翘首以盼。 (和善的微笑.jpg) 【其实火药在诞生之初,杀伤力较弱,炸死不了太多人,但这并不意味它具备太大的实战意义——以声势震慑敌人,从心灵层面动摇对方的战斗意志,这才是初代火药的最大效用。】 [雷公助我!] [喂喂喂,雷系大魔法师已就位,各部门请准备(斜眼笑.jpg] [天降神雷,就问你怕不怕(dog] [什么叫天命所归啊!(战术后仰] [科技改变世界,爆炸就是艺术(确信.jpg] 第304章 番外 汉武故事(33) 【当郦皇后将各项技术升级到位之后,该怎么进行下一步了呢? ——wuli武帝陛下,show time!】 [是的是的,猪猪表示,接下来,就是他的表演时刻(野猪乱拱.jpg] [哈哈哈哈女主内、男主外是吧?] [郦姐负责在家里哐哐哐升级,猪猪负责穿着一身神装出去对线,那叫一个默契!]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夫妻搭配,干活不累!(撒花)(撒花)] [但不得不说,处理这些事情,还是猪猪更得心应手一点,他简直是天生的帝王,玩起来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乐在其中。] [换郦姐……都杀了吧(害怕(?Д?≡?д?)!?] [哈哈哈哈哈猪猪已经够喜怒无常了,说翻脸就翻脸,但我们郦姐变脸比他还要快、比他还要不按常理出牌。] [郦姐平时被猪猪哄惯了,脾气就没好过,但猪猪不一样,他已经被郦姐培养出来了,一般情况下没人能破他防(笑:-d] [说到底,这些人不过都是他们夫妻play的一环罢了(点烟.jpg] 【武帝用人不拘一格,不论是贵勋子弟,还是奴隶出身,只要有才华,便能一展抱负,位列高官、封侯拜相不是问题。 也因此,延嘉年间人才辈出,如卫青、霍去病、张汤、张骞、苏武等人,作为能上教科书的大佬,他们的名声在后世可谓是如雷贯耳。 当然,受限于建元年间和延嘉初年选才体系的落后,人才并不是那么容易在武帝跟前挂名的,说到底,这个时期中,能出头的人才或多或少还得有点关系。】 [咱就是说昂,卫霍能冒头,是算郦姐,还是算卫子夫?] [卫青最开始当然是因为卫子夫啊!在猪猪遇见郦姐之前,卫子夫有宠,又有皇长女,荫及家族有问题吗?只是卫青确实有本事,所以哪怕卫子夫出宫另嫁,他已经抓住机会靠军功封侯!] [是滴!说到底,前期的关系只是一种跨过海选的渠道,之后的一切,还是是自己有真本事,一场仗一场仗打出来的功绩。] [卫青前期还有难的时候,小霍打小就在郦姐身边长大,是郦姐和猪猪当儿子一样教养长大的,那叫一个顺风顺水。] [不然呢?郦姐北军改制之后,专门遴选最精锐的士卒组建云麾铁骑,而小霍,则是云麾铁骑的唯一统帅!] [云同天高,云麾铁骑亦为天下最强之军,最强之军配最强之将,无敌plus!] 第123章 [可惜了,云麾在小霍和郦姐先后去世之后,便渐渐销声匿迹了。] [小霍简直天降神将,一上战场就跟回老家似的,打的匈奴嗷嗷叫唤!] [用猪猪的话说,就是“骠骑将军天生富贵,从不受框束,怎么打都赢!”] [记得卫霍二位大将军漠北大胜归朝之后,郦姐就夸他俩是“帝国双璧”,然后猪猪说郦姐是“大汉明珠”,而他,手捧明珠、坐拥双璧,大丈夫当如此也!] [猪猪真的,随时随地都要夸夸老婆有多好,顺便表达一下有老婆的男人是多幸福,他真的好可爱!] [哈哈哈哈大丈夫当如此是这么用的吗?猪猪哇,你是真的不怕你曾祖父来找你啊!] “大丈夫当如此”原作者刘邦:“……” 那什么,其实这小子也没说错? 身居天子之位,手掌无上皇权,娶的是心上人加贤内助,儿子是明君预备役,手底下的臣子也是出色到后人如数家珍的地步…… 请问,这怎么不算大丈夫呢? 在看盘点的各位皇帝,难道有谁不想要这样圆满的人生吗? 啧—— 人比人,气死人。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猪之间的差距都要大。 说的就是你,刘野猪! 第305章 番外 汉武故事(34) 【大汉选官体制存在的隐患,武帝和郦皇后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也不可能视而不见、任由发展。 在借由币制改革对整个大汉都梳理一遍之后,武帝和郦皇后的权柄以及对大汉各郡的掌控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人已经能够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贵族们,但毕竟都在朝堂上混,打了巴掌之后,也该还个甜枣,如此,才算完整。】 [懂了,训狗文学上线!] 一众贵族们:“……” 虽然这是事实,但你说的这么直白,他们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吧…… 这二位竟然没赶尽杀绝、还能在给了大棒之后给颗枣子甜甜嘴? 不可思议! 还以为他俩是冲着把他们一锅端、祖坟都刨干净来的呢! 【汉初各项物资都及其匮乏,且处理较为落后、原始的阶段。 如白盐,如蔗糖。 盐是人类生存必不可少的元素,但汉初精盐的提炼技术有限,莫要说贵勋高官,便是供于皇室的盐,都未必是纯度极高、无半点异味的。 白盐提炼技术的进步,使得精盐不再成为贵族私有的奢侈品,走向千家万户。在为大汉子民谋福祉的同时,亦给一些忠诚的、有本事的、脑子灵活的贵族带来了利益。 固然,盐铁官营,但也不意味着其背后的利益尽归皇室所有。 要知道,哪怕到了封建王朝末期的清朝,盐之一道,依旧能催生庞大的利益集团,获利者不在少数。 ——当然,做的过分了,喜提抄家灭族一条龙服务,也是咎由自取,千万别怨天尤人。 糖,亦是如此。 甚至比起盐,它的利益更大,风险也更低,更叫人趋之若鹜。】 [怎么说呢,虽然盐铁官营是铁律,但庞大的利益足够使人铤而走险,甚至在初期,只要他们不过分,无论是郦姐还是猪猪,都没太死抓着不放。] [缓和矛盾罢了,内战太伤了。] [主要是逐利是人的天性,朝廷总是要人办事的,换一批人上来,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 [猪猪和郦姐何尝不是在养猪呢?] [旧盐催生了一批利益集团,现在新盐也有了,不用猪猪和郦姐亲自下场,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斗得不可开交,如此,猪猪和郦姐只需要把控一下局面,暗戳戳推动一下,新盐和新利益集团自然而然将旧盐以及旧利益集团扫进垃圾桶。] [至于为新盐流血流泪的这批人……] [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说白了,还是猪猪和郦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养肥了杀了过年呢。] [聪明人,就应该知进退、懂分寸,只要不过分,猪猪和郦姐也不至于立马过河拆桥。] [懂了,过个几年十几年的再拆是吧?] [……楼上,干嘛非得说出来?] 一众贵族们:“……” 原本还对这两个稍微生起一点好印象,觉得自己方才怕不是有点误会、他们不是针对自个儿的贵族们再一次沉下了脸。 玛德,错付了。 这对夫妻就没想过要他们好,明摆着就是利用完了就扔呢! 第306章 番外 汉武故事(35) 【延嘉二年,武帝和郦皇后改革选官制度,开始实施察举制度,由地方长官在辖区内随时考察、选取人才并推荐给上级或中央,经过试用考核再任命官职;延嘉十七年,改进察举制度,引入考试机制;延嘉二十年,正式以科举选拔制度替代察举制度。 短短十余年,汉中央的选官制度变化多次,是因为武帝和郦皇后不清楚前路、在尝试什么方式更好吗? 并不是。 从一开始,郦皇后和武帝想要推行的选官制度就是科举制,察举制不过是一个暂且安抚大贵族、为民间英才争取成长时间的过渡。 要知道,无论在什么时期,最顶尖的信息和知识都是被垄断的。 尤其是汉初,能读书习字的最差也是寒门子弟,更甚者,许多学子想要读书,都要向高门大族借,而代价,则是入他们门下。 直到郦皇后改进造纸术和印刷术,才得以大规模印书、让知识向下传递,使得真正的平民百姓也拥有购买书籍、学习知识、改换门庭的机会。 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是——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察举制的弊端在于选人权在地方长官手中如果,地方长官出于私心举荐门生故吏、好友亲朋,那就可能营私舞弊、朋比结党,不过它真正实行的时间太短了,这些问题都还没暴露出来。] [察举制选出来的人很多都是背后有着盘根错节的势力的,但科举制实行的初期,选出来的人一大半也是出身大家的,这还是在郦姐和猪猪给了十几年的准备时间的基础上,如果一开始就是科举制……那跟察举制差不多] [科举制之所以好,是因为它给底下的平民百姓打开了上升渠道,你别管这口子是大是小,最起码开了,努努力还能扩大!] [寒门哪有这么容易出贵子?] [楼上,寒门也不是普通人家,咱们这样的,在那时候统称流氓(微笑.jpg] [别说刚刚打破知识垄断的延嘉年间了,就说现在,高知家庭的孩子从小接触到的资源也不是寻常仁人家能比的!] [已经不错了!人家几代的积累,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让人超越的?] [科举制发展到后面,照样以座师为核心结党,哪朝哪代都一样。] [郦姐和猪猪想要的,是唯才是举,是人才和阶级流动,只要保证了这个目标,其他的在边缘反复横跳的也不是不能容忍。] [既有棒子又有甜枣,训狗文学+1] 一众皇帝们:“……” 你俩可真是一套一套的,真熟练啊! 一众贵族们:“……” 虽然但是,确实有被训到。 无论是察举制还是科举制,在最开始的阶段都是有利于他们这些垄断知识的高门大族的。比起征召制度,这二者无疑能让家族子弟更容易、也更名正言顺地封官。 虽然在座的各位家里都少不了一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真正得到家族倾力培养的继承人以及嫡系,哪一个拎出来没点真才实学? 你可以说他们“坏”,但不能说他们菜。 他们有信心,虽然平民百姓有了跟他们争的机会,但也一定争不过他们,最起码在最开始的十几年、几十年内,能够爬上来的底层才俊占比不会太大,哪怕帝后想抬举,抬举的也有限。 所以—— 坏了,他们好像真的会同意选官体制的改革,并且深度参与其中。 甚至于,他们大概率会觉得这是帝后在向他们示好。 一众贵族们:“……” 我们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玛德! 不想当狗,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307章 番外 汉武故事(36) 【延嘉年间,除了选官制度有了根本性的改革,思想文化方面也十分繁荣昌盛。 先秦时期,诸子百家争鸣,而后秦一统天下,法家一跃而盛,秦灭汉立,日后几十年,黄老学说成为主要执政思想。 直到延嘉年间,思想文化界再生变动。 首先,是汉室帝王执政思想的成熟。 武帝汲取法家、道家、儒家学说精华,熔铸成为“内法外儒,内圣外王,霸王道杂之”的帝王执政思想。 其次,是对其余学说的吸纳。 农家弟子专攻良种的培育和改良,墨家弟子专攻于农具等各项工具、技术的创造与改进…… 第124章 用郦皇后的话来说,就是天下无不可用之学说、唯有不会用之人。】 [郦姐:你管我用什么?好用就完事了!] [哈哈哈哈郦姐哭了,农家和墨家落魄隐世到她差点找不到人,这么多活,她自己一个人干,不得一日三餐的骂人?] [劝诸子百家的人都识相一点,自己跑到我郦姐面前报道(指指点点.jpg] 诸子百家:“……” 收到!您就瞧好的吧! 难得遇到一个对他们大家伙都一视同仁的好领导,当然要珍惜啦! [董仲舒大概也要哭了,好容易说服猪猪来个独尊儒术,转头郦姐就让农家、墨家这些人到手底下干活,最关键的是——这些都是搞技术的,他没法抄完融合到儒家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也不能这么说,董仲舒的做法不仅合猪猪心意,也合郦姐利益,不过是统一思想的手段罢了,想要大一统,思想必不可少。] [额……我觉得郦姐比他还喜欢抄+融,这是能说的吗?(害怕Σ(?д?;)] [楼上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这能叫抄袭融梗吗?这叫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本来就应该这样啊!明知道它不好还非要用?明知道它好却硬是不肯用?这不是纯纯傻缺吗?玩政治的,哪来这么多是非黑白与对错?我郦姐愿意用,那是这些学说的荣幸!(没错,我就是郦姐脑残粉,得意.jpg] 一众皇帝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没错,就是这样。 你管他是哪家学说的?好用不就完事儿了?只要能让大秦/大汉强盛,谁都能重用! [那么问题来了,顺利统一思想的郦姐和猪猪满意了,让儒家成为显学的董仲舒和儒家弟子高兴了,谁最笑不出来呢?] [这题我会,我来!是孔夫子!] 孔丘:“……” 老夫子微微一笑,非常淡定的抚着长髯,始终在弟子面前保持着为人师者的风度……虽然他差点一不小心从长髯上薅下几根来。 多谢后生们关心,其实也没有呢。 ——没见识过程朱理学这种离谱的新儒学的孔夫子表示,他才不会破防。 (傲娇.jpg) 【一连说了这许多延嘉年间的文治,但诸位可莫要忘了—— 武帝陛下的谥号为“武”,克定祸配、保大定功曰武;郦皇后的谥号为襄,甲胄有劳、辟地有德曰襄。 武德充沛,才是延嘉年间的本色!】 [啊啊啊啊啊猪猪好帅!郦姐好帅!] [帝国双璧在此,谁敢放肆!]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普天之下,莫非汉土,率土之滨,莫非汉臣!]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大汉之臣妾。] [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 第308章 番外 汉武故事(37) 弹幕被一句句超燃的宣言刷屏,激情与热血渲染了在座所有人。 “彩!” 刘邦一昂头饮尽杯中酒,而后将酒樽一掷,噌的一下就站起来,脸庞发红,或许是酒意上头,但更多的,还是为强盛的大汉而心潮澎湃。 这是他一手建立的大汉呐,没有人,会比他这个缔造者更为珍视它。 刘恒亦是心潮腾涌,温润俊朗的面庞上扬起笑意,眼眸明亮至极。 至于刘启……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开心地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仗着缪侯夫妻已离去,在殿内抱完儿子还想抱未来儿媳,引来太子殿下的躲避与不满。 夹在这对父子中间的小知韫:“……” 要不还是让我回家吧! 只是与老刘家的欢声笑语不同,始皇陛下就很惆怅落寞—— 可恶啊! 为什么它能有这些狂拽炫酷的宣言,而朕的大秦却没有?朕的大秦,照样北却匈奴、南征百越,比他大汉差在哪里了? ——差在大秦二世而亡了。 始皇陛下:“……” 我恨! 【延嘉五年,武帝和郦皇后改革中央军制,将南军改为左右羽林卫,北军改为左右金吾卫;延嘉八年起,从四卫、六郡良家子、战亡士卒子嗣中遴选最优者入云麾营。 每逢大战,除了常规从各地征召而来的士卒之外,云麾营必然会奔赴战场,四卫则是酌情调遣。 无疑,中央军队再一次优中选优,能入四卫者,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云麾营,更是如其番号一般,是血与火中磨砺出来的天下最强之军。 【击匈奴,平西羌,定西南夷,灭东越、南越,攻朝鲜,伐西域三十六国……数十年来,无数次军事行动,这些精锐军队在卫青、霍去病等杰出将领的率领下屡立战功,打出了我煌煌大汉的威名赫赫!】 [古代特种兵无疑了!] [那时候大部分士兵都是战时征召的,这一批职业军人的战斗素养吊打其他士兵。中央不仅军队数量碾压,军队质量也碾压!] [四卫加云麾都是第一批武装最先进的兵器的,从宿铁刀到火药,都先保证他们之后再慢慢推广下去。] [碰上这几支军队,那可真的是踢到铁板了!]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悦耳,太悦耳了,匈奴的悲歌就是好听!(闭上眼睛欣赏.jpg] [本来还挺高兴的,但一想我也是匈奴,又有点笑不出来。(艰难微笑.jpg] [我也,我是西羌?] [那我是西南夷(确信.jpg] [确信你们个头啊!隔着两千多年,哪有按ip地址来认祖宗的?] [干什么干什么?大家都是中华民族,说这些多见外啊?] [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讲(微笑.jpg]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大家一起唱!] [……真是服了你们了(带我一个dog] 被盘点说到高潮的皇帝们:“……” 这些后生真是,朕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一下子就萎了呢! (哭笑不得.jpg) 第309章 番外 汉武故事(38) 【或许是年轻时专注于事业,或许是眷恋于二人世界,亦或许是为着郦皇后的身体考虑,武帝与郦皇后直到延嘉六年方才孕育一子,而这,也是二人唯一的血脉。 比起太祖刘邦时吕后与戚夫人相争、太宗刘恒是窦皇后偏爱梁王、景帝刘启时栗太子易储的“热闹”,武帝时的储位确定最无争议。 朝臣们不需要考虑战队,只需要思考帝后何时诞育太子、谁又能有幸入太子宫为太傅,以及太子长成时的婚配问题。 可以说是很幸福了。】 [能跟小小猪争的人还没出生呢!(斜眼笑:-d] [神特么小小猪,孩子不要面子的吗?(猛锤.jpg] [郦姐表示,有一个孩子继承一下祖传的皇位就够了,才不要多生!] [啧啧啧,独生子,幸福的嘞!] [不是说郦姐孕期反应很大吗?别说刘野猪被折腾的够呛,满朝文武也没一个敢站出来戳郦姐的眼的,那脾气真爆。] [想想就想笑,有一回猪猪跟郦姐吵架,吵不过就自己跑到宣室殿去生闷气,等着郦姐来哄他,结果郦姐没来,猪猪听着禀告说延嘉殿落锁的消息人都傻了,气势汹汹回去……翻墙(微笑.jpg] [他这回应该是真的被气到了,竟然没自己把自己哄好,他以前不这样的(确信.jpg] [刘猪猪,一款擅长从各种角度给自己扣糖、日常自我攻略的男人,居家恋爱必备,你值得拥有(点赞.jpg] [哈哈哈哈哈刘野猪你能不能争点气,大胆点,咱直接从正门进!] [咱就是说他什么时候争气过?每回刚吵完架就后悔,然后自己把自己哄好之后屁颠屁颠就回去了,就算一下子没哄好自己,到了饭点还是要回去冷着脸哄郦姐吃饭(张嘴大笑.jpg] [贤夫良父的日常罢了(悠闲品茶.jpg] [笑死,本来郦姐脾气就不太好,孕期一难受就更加了,刘野猪一边要照顾她身体、一边要哄她高兴,等生完了,她还没怎么样,刘野猪就差点来个产后抑郁。] [wuli猪猪:这孩子是非生不可吗?就不能有丝分裂出一个皇位继承人吗?] [哈哈哈哈ptsd了属于是!] “有丝分裂是什么意思?” 始皇陛下眉头一皱,“如果这样能生孩子?那先给朕来上一百个。” 他还真就不信了,这么大的基数还能找不到一个出色的继承人? 一百个不行就两百个! 老刘家的皇帝们并不知道始皇陛下在想些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们只是单纯的有点羡慕—— 皇位保送生的好日子,谁不想过呢? 如果能一路顺风顺水地登基,谁还想跟人勾心斗角、争来斗去啊? 以及—— 彘儿啊,别太那啥啥了,爱人先爱己啊! 刘小猪:“……” 第125章 他哪里不爱自己了? 不要睁着眼睛就乱说! 正因为他超爱自己,所以才更加珍爱自己心爱的妻子,这有问题吗? “儿臣见到小七就觉得开心,看见她笑就更开心,如同喝了蜜水一般。” 刘小猪试图说服自己亲爹,“为了让儿臣每日都能生活在蜜罐子里,那儿臣就应该让小七每日都欢喜无忧、笑颜常开,如此,儿臣就必须对小七特别特别好。” 他一摊手,总结道,“所以,对小七好,就是对儿臣自己好,爱重小七,就是爱重儿臣自己,这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还是没搞懂他的逻辑的亲爹刘启:“……” 你字多,你说的都对。 第310章 番外 汉武故事(39) 【作为少有的帝王之家的独生子,昭帝的一生可以说是泡在蜜罐里。 出生便被立为太子,上有父亲宠着、母亲护着,下有满朝文武捧着,享受到的是大汉帝国最顶尖的待遇好。等到长大了,又水到渠成的入朝听政,有武帝和郦皇后这对父母在,想怎么大展拳脚都有在背后撑着。 私以为,他一生唯一的“苦”,大概就是父母太过长寿,使得他做了四十二年的太子,差一点就没能登上皇位。 但人非鱼,焉知鱼之乐? 这在旁的皇子眼中或许是不幸,可在昭帝眼中,未尝不是大幸。】 [这肯定啊!小小猪是在爱里长大的独生子,怎么可能盼着爹妈早死给他腾位置?他巴不得猪猪和郦姐能永远陪着他!] [玩梗归玩梗,但我猜,昭帝应该更乐意做一辈子的太子。] [上头有爹妈顶着的日子不要太美好!] [郦姐过了四十岁生日之后就不管事了,猪猪也慢慢开始放权给昭帝,那时候昭帝名为太子,实际待遇跟皇帝也没太大区别。] [常务副皇帝假的喽?] [郦姐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执着于活过猪猪、美美当太后,但猪猪别的不说,是真能活啊!郦姐都已经早睡晚起、保温杯里泡枸杞了,都硬是没把他熬走!] [郦姐:我年纪比你小,凭什么活不过你?] [哈哈哈哈哈真的很好笑!] [不过刘猪猪身体真的杠杠好,当年还自己捅自己差点把自己捅死,结果一修养好就跟没事人似的,健健康康活到七十岁。] [如果郦姐还能熬,那野猪能活到八十。] 一众皇帝:“……” 你这文字太小众了,咱们看不懂呢! 草(一种植物)!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能够活到七十岁就已经足够令人羡慕的了,八十?您是我的祖宗! 这夫妻俩本来就一个比一个长寿,竟然还要互相攀比内卷,考虑过他们这些四十几、五十几就驾崩的人的感受吗? 朕真的酸q! [笑死,听说猪猪还差点想去嗑丹药,我的天,郦姐都搞火药了他竟然还敢,敢情郦姐的耳提面命都白瞎了!] [该打!郦姐快揍他!] [猪猪就是太容易被骗了,随便来个能表演戏法的人骗他都能上当。] [难怪郦姐总担心他,这人的心眼子真是时灵时不灵的(擦汗.jpg] [郦姐在的时候还好,日常给他科普,相当于随身携带防诈app;等郦姐一走,完犊子了,本来就癫,一被骗就更癫!] [汉武逃杀大舞台,有胆有命你就来(害怕Σ(っ°Д°;)っ] [亏得猪猪最后关头恋爱脑又复苏了,要不然……怕了怕了!] [他的恋爱脑还用复苏?什么时候溜过号吗?(疑惑挠头.jpg] 终于提到这所谓的“汉武大逃杀”了。 这一刻,无论是皇帝,还是臣子、贵勋,都将目光聚焦于此—— 这玩意儿一听就不友好! 总感觉是拿咱们子孙后代的命,来充作你们夫妻play的一环! * #春枝暮 这个番外今天会结束,剩下的晚一点,我写完之后看看是放在一章还是分章 第311章 番外 汉武故事(40) 【延嘉四十七年,郦皇后寿终崩逝。 彼时的她已年过六旬,莫说孙子,连曾孙子都已经有了。这个岁数去世,哪怕还不到可以被称为“喜丧”的地步,也不差多少了。 可即便如此,武帝依旧无法接受爱妻的离去。 年迈的帝王,如同失去伴侣的雄狮一般,憎恨着这个夺走了他爱妻的世界,发了疯地想要让爱妻回到她身边。 也因此,汉武一朝最为动荡的时期到来。】 [也理解,换我我也疯。] [哪怕只是感情平淡的夫妻,相处五十年后老伴走了都得哭死,更别提猪猪爱郦姐入骨,把自己搞疯批了也正常。] [猪猪是本来就有点癫癫的,只是郦姐在的时候能压制住他,郦姐一走,芜湖!放飞自我!] [他就是思念亡妻罢了,他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逮着机会就搞事情的坏人!] [清汤大老爷!] [麻辣大老爷!] [……] [……进化成终极老登的刘野猪不分男女老少、老臣新臣、文人武将、跳大神的唱歌的一律创死这件事你们是只字不提啊!] 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 皇帝发癫? 之前也没个例子给大家打打样啊! 但发挥一下想象力,在脑海中推演一下这个描述放到现实是怎么样的画面后…… 众人:“……!!!” 这他爹的简直就是恐怖故事啊! 就请问,除了皇帝本人,他们在座的各位有谁是不在这“男女老少、老臣新臣、文人武将、血亲外戚”之列的吗? 这不是一网打尽?! 【郦皇后崩逝之初,武帝虽伤心欲绝,却也还算正常,至少能理智在线地同朝臣们商议郦皇后的谥号、举办郦皇后的丧仪。 但等到郦皇后先一步葬入茂陵之后,杀戮便开始了。 先是诛杀所有郦皇后诊治过的医者,而后将所有伺候过的宫人殉葬,几十年来,他头一次违背了郦皇后的话,大开杀戒。 而后,血色从未央宫向外蔓延。 从“未能极尽哀恸”的诸侯王,到“玩忽职守”、“对先皇后大不敬”的文武百官,一个一个腰斩、一家一家抄家。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人胆大包天到对郦皇后不敬、敢在武帝面前不表露出对郦皇后崩逝的悲痛,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反正那个时期,长安城的贵勋臣子,甭管有事没事,就没有一个敢在武帝跟前冒头的。毕竟,别说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微表情不对,只要武帝看你不顺眼,那都是说杀就杀。 长安城里的人这么惨,外放各州郡的人也没能天高皇帝远。明明活干的好好的,赐死的天使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真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个发癫的顶头上司。】 [猪猪就是典型的我不好过,你们大家也别想好过的人。] [从不内耗,专注外耗(点赞.jpg] [郦姐:我去了之后你不要为难他们。/ 猪猪:我不,我就不。] [如果郦姐还在,绝对会气到想要一巴掌打醒他的地步。] [学霍光啊!不得不说,他是有点牛皮的,猪猪这么发癫,竟然还能牢牢地站在天子近臣的位子上没被弄死。] [你当谁都是ssr级别的大佬啊?] [写完遗书、准备好棺材上班吧……哦,差点忘了,真被弄死了,那应该是乱葬岗床位一个,没有用上棺材的机会呢(点蜡.jpg] 众人:“……” 去你大爷的! 老子才不要入住乱葬岗! 【你以为,大逃杀就这样结束了? nonono! 在日常挑选幸运儿腰斩抄家灭族一条龙的同时,武帝沉迷到了求仙之中。 ——简单来说,他被骗了,或者说,心甘情愿被人家骗。 到此,大逃杀进入2.0阶段,再次升级。】 众人:“……” 还要升级?! 救命!你这个疯子不要过来啊! 【正常人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丧妻的武帝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他想再见见爱妻,想让爱妻回到他身边。 人力不可及,但仙神之力可及。 没错,丧妻之后的武帝同始皇一样,踏上了疯狂求仙问道的不归歧途。】 始皇:“……” 这种时候,请勿cue朕,谢谢。 第312章 番外 汉武故事(完) 【世上有仙神吗? ——当然没有。 武帝心底知道世上无仙神吗? ——当然知道。 郦皇后作为封建时代的反迷信斗士,没少在妖魔鬼怪们上门行骗的时候当着武帝的面打假,然后把有真本事的收编、没本事的送回西天。 夫妻几十年,武帝怎么会不明白这个世上压根没有仙神的道理? 但他太想念郦皇后了,哪怕这些魑魅魍魉在骗他,他也认了。】 第126章 [猪猪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他好。] [可怜是真可怜,但刀起人来,也挺招人恨的。(心情复杂.jpg] [这种东西吧,在古代就很极端,可以说是求仙问道寻长生,也可以是……巫蛊。] [能在这时候到武帝身边的能有什么好东西?但凡手里碰到点权力就开始搅风搅雨。] 【时间到了延嘉四十八年,此刻的武帝无疑已经偏执到魔怔了,真正进化到所有人一视同仁的搞屠杀。 这个“一视同仁”同到什么地步呢? 郦皇后的母家郦氏,一门四侯,风光无限,差一点就倒在了这个时期。 再差一点,郦皇后的独子、未来的昭帝也要倒在他的疯狂之下。 连郦皇后的亲近之人都被波及到险些丧命,汉室朝堂的惨烈程度不言而喻。】 [延嘉四十八年九月十三,刘野猪下令夺郦氏汝阳侯、平邑侯、曲周侯、武遂侯的爵位,羁押中都官狱;九月十六,下令释放郦氏归府;九月二十七,下诏复郦氏侯爵。但在这短短半个月内,郦氏子弟死在中都官狱的不知凡几。] [他在干什么?反复横跳吗?] [不要试图跟疯批讲道理,讲通了就意味着你也疯批了。]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魔怔上头的时候,一冲动就对郦姐亲人下手了,清醒过来之后觉得我真该死,然后又把人拉拔回来了。] [小小猪也是一样的道理,野猪发癫差点就要对唯一的亲儿子下手,他甚至连传旨的人都派出去了你敢信?] [野猪发癫日常:朕要杀了他们!→我真该死啊,怎么能伤害亲亲老婆的亲人?→出狱!复爵!补偿他们!→朕要杀了他们!] [小小猪:亲妈没了,亲爹还在跟没在没区别,又是想妈妈的一天。] [亏得刘野猪最后关头脑子清醒了,让人快马加鞭去把传旨的人拦下来同时反手把自己身边的不轨之人给弄死,要不然事态还要升级。] [小小猪可不是会自刎的扶苏,郦姐走了之后,她手里的兵权全部给了小小猪,父子两个真干起仗来,那绝对完了。] 郦商等郦氏族人:“……” 有点想哭,但想想自家最起码还能让武帝“我真该死”一下,还是欣慰了一点。 刘小猪:“……” 刘小猪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这是我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瞠目结舌,完全不理解自己那时候到底是在干什么。 别人也就算了,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小七生的儿子,这也能下手? 刘小猪不自觉的咽了咽唾沫,动作缓慢僵硬地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姑娘。 “小……小七,我是无辜的。” 这事儿不是他干的啊! 小知韫:“……” 她歪了歪头,没说话。 ——他本来就癫,现在发癫,真的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呢! ——要不等她快死了的时候,索性把他一起带走吧? 刘小猪:“……” 他昂起头,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 可恶! 为什么不相信他! 【延嘉四十七年到四十九年,短短三年时间,死了多少人呢? “死伤以万计”。 这不是在战争死伤的士卒,也不是被统治阶层忽略的平民百姓,而是某种意义上的天下人——“人上人”。 能在这场浩劫之中被武帝点名的,不是有官身的、就是出身贵族,再要么就是这二者的族人。也就是说,光是“士”这一阶层,死伤便要以万为单位来计数!】 [看在野猪没发癫到平民百姓身上的份上,我就不发言了。] [他敢吗?弄死这些“人上人”也就算了,真把平民百姓也牵连进去,他还有什么脸去见郦姐?怕不是才下去郦姐就要离婚了!] [……艹!该死的有道理!刘野猪这小子竟然是在欺软怕硬?!] 刘小猪:“……” 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混蛋玩意儿没疯到底。 儿子没弄死,郦氏没弄死绝,平民百姓也没牵扯进来,他还是有救的。 一众贵族们:“……” 原来跟这群平民百姓比,我们竟然是能被随便捏“软”柿子啊! 刘野猪,你真该死啊! 【血色的阴云笼罩长安,久久不散,直到延嘉四十九年的三月。 这一年,武帝驾崩。 人生的最后一刻,他似乎“醒悟”了,下了罪己诏。而后,他离开宫廷,搬到了郦皇后少女时期在长安郊外开辟的别庄,直至死亡方才离开。 或许,他是在等她来接他吧。】 [整一个爆哭!] [在另一个世界,猪猪和七娘也要幸福!] “小七!呜呜呜小七啊!” 刘小猪跟着弹幕一起哭的稀里哗啦的,半点储君的风仪都没有了。 小知韫:“……” “我还没有死呢,你也没有死哦!” 刘小猪:“……” 他哽住了,讷讷无言几息,然后摆烂。 “我不管!” 任性的太子殿下开始撒泼,“小七,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跟着我一起读书习武……” 他就不信了,她还能熬不死他? 哼哼! 他已经被独自留下一次了,这一回,也该换她被留下了。顶多……顶多他们俩到时候一起走,反正她就是不能再丢下他一个人不管! 小知韫:“……” 算了,继续努力养生吧。 可是,她真的真的不想变老变丑! * #春枝暮 大家记得别熬夜哈,尤其是红柿子渠道的读者,渠道的章节同步本来就比话本更新要晚一天,而且还会有延时,什么时候同步过去要看系统,都不一定的,这样等不值得(去逛的时候看到大家说要熬夜等我都慌了,只恨没有作者后台) 第313章 番外 刘彻互穿(上) 晨光熹微。 「刘彻」从朦胧昏沉中醒来。 他习惯性地抬手揉了揉眉心,忽而动作一滞,猛地睁眼,目光锐利地看着自己的手。 ——骨节分明,皮肤紧致。 正如他此时此刻身体传来的讯息一般,褪去了如蛆附骨的疲倦与苍老,反而充斥着中气与活力。 「刘彻」直起了身,不可置信地反复翻着手,时而触摸自己的脸庞,渐渐地,他的呼吸滞涩起来,脸庞上涌上一股潮红,闪烁着激动与狂喜,难不成—— 长生不老药炼制成功了?! 他真的返老还童了?! 「刘彻」只觉得心潮澎湃,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狂喜。 “哈哈哈哈哈啊——” “大清早的你干什么?” 「刘彻」翻身以及起身的动静这样大,习惯了他迁就的知韫一下子就被吵醒了,本还念着他或许有什么要事忍了,结果他竟然开始笑了? 大清早不睡觉,他竟然开始发疯大笑? 火气上涌,知韫猛地就是一脚踹了上去,烦躁地怒喝,“刘猪猪,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 上一秒激动不已,下一秒就被人猝不及防地踹到地上的「刘彻」人都傻了。 他活到这个年纪,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放肆!” 「刘彻」的面色笼罩在半面晨光、半面阴影之中,一身沉冷的威势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说谁放肆?” 本就烦躁的知韫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炸了,她拥被坐起,面色沉如水。 “刘彻,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着?大清早在这里给我发什么神经?” 「刘彻」没说话,只眯着眼眸打量她。 她生的极美,虽早已非青葱少女,却如盛极的牡丹,自有雍容气度。 云藻似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映衬着红润的脸颊,杏眸泛着一层朦胧的水雾,懒洋洋地等着他的回复,一点都不惧怕他。 恍惚间,「刘彻」险些忘了她刚刚还把他从床上踹下来,甚至还有点想去哄她。 「刘彻」:“……” 他骤然回神,脸色发沉。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本能反应? 重新翻查记忆,方才因过于激动而忽略掉的违和之处被一一拎出来。 雅致的宫殿、月色的锦帐、浅淡的清香以及美丽的女子……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陌生,可骨子里却又叫嚣着熟悉,以至于他也“习以为常”。 所以,他不是因丹药而让身体退回年轻时,而是灵魂回到了从前。 ——只是,这个从前不是他的从前。 “你今儿是怎么了?” 约摸是见他久久不语,那女子便已披衣起身,面容中带着几分担忧。 “刘猪猪,你别吓我啊!” 「刘彻」缓缓抬头,那双苍鹰一般的眸子近乎阴桀,泛着森冷的寒意。 ——她太熟悉他了。 可她远比他想象的敏锐,非常果断地在拉开距离的同时靠近殿门。 第127章 “你不是他。” 她清亮的眼眸中凝聚着无尽的怒意,“你竟然敢抢夺他的身体?” 二人冷冷对视,肃杀的气息弥漫。 “来人!” “来人!” * 刘彻很懵逼。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六十多岁的、走路一步三喘的老头子,都得懵逼。 他明明才过了四十岁寿辰,昨天还在哭唧唧地跟他家七娘哀叹自己又老了一岁,然后七娘安慰他“就算老了也是个帅老头”…… 哪里帅了? 就这幅尊荣,他自己都没眼看,七娘这个爱美色的不得嫌弃死他? 等会儿……七娘呢? 刘彻左看右看没见着人,立马急了。 “陛下!” 才走到殿外,侍奉的谒者便小心道,“陛下可有吩咐?” 刘彻看了他一眼,不认识。 就跟方才寝殿里的布局摆设一样,看着哪哪都跟以前不同。二十年后,他和七娘的审美变化这么大吗? “皇后呢?” 他本想问问七娘是不是又被他惹恼了才不见人,可话才出口,就见殿外的谒者、宫女、侍卫们全部惶恐地跪下。 刘彻:“???” 他们夫妻俩这回吵得这么厉害? “太子呢?” 这倒霉儿子,就不能帮他哄着点七娘吗?一点都不知道孝顺老父亲。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眼前这群人更害怕了,胆子小的都瑟瑟发抖了。 “回禀陛下,太子谋逆,业已伏诛,皇后……也已自绝了。” 虽然太子至死也不曾明旨被废,但卫氏却被下令收缴皇后印玺,按理已是废后,但皇帝都这么喊了,做奴才的还能反驳他? 刘彻:“???” 刘彻:“!!!” “你说什么?” 七娘……自绝了? 他显然大脑宕机,傻了好久才回过神。 “胡说!” 他脸色涨红,呼吸急促,面色狰狞,“彼辈安敢如此诅咒皇后?!” 谒者:“……” 您把人给逼死了,却来怪他诅咒? 只是还不得等他把自己从懵逼、惶恐、惊惧、等待死亡等情绪中拎出来,就见皇帝陛下气急攻心之下,直楞楞倒了下去。 谒者大惊,“传太医!” 第314章 番外 刘彻互穿(中) 「刘彻」从未这样恼怒过。 哪怕之前刘据谋逆、卫子夫附逆之时,他也不如现在这般恼怒。 因为刘据谋逆调兵,基本上靠的是假传圣旨,借的是他这个分明在甘泉宫养病、却被声称驾崩的父皇的威势,而现在! 他这个天子尚好好的,却动不了她分毫,甚至还被她给禁在了延嘉殿中! 「刘彻」万万没有想到,天子与皇后同时召人,结果进来的宫人竟然更听皇后的!她说他犯癔症了这群人竟然还真信? 谁才是天子啊?! “吱呀”一声,紧闭的殿门被打开。 女子一袭红裙,裙摆上金丝绣的牡丹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明亮的色彩。 她沉着脸,缓缓走入。 “莫说这延嘉殿,便是整个未央宫都已封锁,长安城也已戒严。” 知韫从来就是个果断的,方才控制住他之后,便火速命霍去病带着云麾营入未央宫、太子也跟卫青一起稳定局面。 “我虽不能永远关着你,但稳定个十天半个月不出乱子还是可以的。” 她的眼底是纯然的冷淡与憎恶,“你最好识相地让他回来,若不然……” “不然什么?” 「刘彻」气过之后也冷静下来了,“你敢……或者说,你舍得动我吗?” 他掀唇笑道,“封锁未央宫,封锁长安城……他能给你这样一手遮天的权柄,可见爱你至深,你呢?舍得动他的身体一根汗毛吗?” 细细回想方才的情形,「刘彻」自然猜得到他夫妻二人平日的相处。 “啊呀,别生气啊!” 他笑得恶劣又有恃无恐,“你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知韫:“……” “刘、彻!”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两个字。 “欸~” 「刘彻」懒洋洋应了一声,“朕的记忆里,仿佛还未有人这般直呼朕的名讳过,不过,如果你喜欢,听上去好像也不错?” 夫妻嘛,不要在意这种小事。 知韫:“……” 啊啊啊这个混蛋!她要弄死他! “皇后?” 他皱皱眉,总觉得不对,于是直言问道,“他以前叫你什么?” 知韫冷笑,“跟你有什么关系?” “哎呀,不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刘彻」笑嘻嘻道,“他是刘彻,我也是刘彻,你把我当成他就行。” 白得了年轻二十多岁的身体,又得了美人皇后和聪慧太子,是他赚了。 女子并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 “你是哪家的女儿?他当年是在哪里见到你的?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刘彻」就很遗憾。 “如果是我遇见你,你也会是皇后的。” “你以为,我稀罕这皇后之位?” 女子眼尾泛红、沁着泪光,定定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而后骤然发怒,抬手就将手边的东西劈头盖脸向他砸过来。 “你最好把他还给我,要不然,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罢,她拂袖而去。 「刘彻」看着她的背影,笑意不改,只是抬手触碰脸颊上的细微伤口。 他“啧”了一声,嘟囔道,“脾气真坏。” 他又不是故意的,说不定明天就不在了,就不能给他一个好脸色吗? 哼! 谁还不是个有人惦记的人呐?他也…… 「刘彻」沉默了。 卫子夫死了、刘据死了、卫青死了、霍去病死了、李夫人死了…… 他也确确实实,是个孤家寡人。 啧,有点羡慕呢。 * 他爹的谁要当孤家寡人啊? 刘彻简直要疯了! 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奇葩的癫公,才会把陪伴自己几十年的皇后、一手教养长大的太子给逼死啊? 刘彻完全不能理解! 他比较幸运一点,“他”一通发疯之后,完全没人敢违逆他,哪怕他表现得十分不对劲,也没人有胆子出来质疑一下。 所以,刘彻轻而易举地搞明白他现在的境遇—— 他穿了。 穿到了另一个“刘彻”的身上。 搞明白之后,刘彻大松一口气,幸好,“他”弄死的是那个卫子夫,他的七娘应该还好好的,这应当是不幸中的万幸。 然而,当他琢磨着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世界的七娘的时候,就发现一个可怕的事情—— “他”在逼死妻儿的过程中,牵扯的无辜之人有点多,缪侯郦氏全族都没了。 刘彻:“……” 没关系。 罪不及出嫁女,这个时候她早就出嫁了,一定在平平安安地做老封君、过着含饴弄孙的惬意日子。 他强忍着让自己不要慌,再让人去查,然后发现,郦氏七娘的夫家也全族都没了。 刘彻:“……” 刘彻:“!!!” 混蛋!他要弄死他! * #春枝暮 此郦氏七娘非彼郦七娘 第315章 番外 刘彻互穿(下) 长安城一众吓成鹌鹑的官员贵勋们发现,刚刚发了一波癫、逼死妻儿、杀得血流成河的皇帝陛下他又开始发癫了! 发癫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他们根本没搞懂他为什么发癫、要发什么癫! 天啦噜! 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太祖、太宗、先帝在上,能不能托梦跟皇帝陛下说一下,让他别动不动发癫? 他们的命也是命啊! * 「刘彻」似乎摆烂了。 不,也称不上摆烂。 他只是不曾想方设法地跟那些死忠于皇帝的人联系、同知韫兵戎相见罢了。 相反,他不仅让人把史官对从前的记载拿来给他看,让太子、卫青、霍去病来见他,聊聊家长里短、问问从前发生的事情。 ——他似乎对“他”从前的经历十分感兴趣。 知韫知道后,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第七日,天色才蒙蒙亮,他便使唤人去寻知韫。 还不得女子发怒,他抢先道,“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的事,对吗?” “你想说什么?” 心中忧虑,她数日未曾好眠,此时的眉宇间已然带着几分憔悴与疲倦。 “他可真幸运呐!” 「刘彻」垂着眼眸,语调带着几缕说不明的情绪,“分明也该同朕一般,妻死子亡、孤家寡人,可却挣脱了这样的命运。” 第128章 不必想也知道,哪怕“他”年老,只要有她在,便不可能重复悲剧。 “难道这样的结果,不是你咎由自取吗?” 知韫戳破他的幻想,“没有人逼着你逼死妻儿,只是在你眼里,他们远远没有你的江山、权柄重要而已。” 「刘彻」沉默几息,“你说的也对。” 在逼死太子之后,他确实后悔了,可扪心自问,假使重来一次,也未必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惨事。 江充也好,旁人也罢,都只是诱因,他对太子的不满与猜疑才是根源。 除非,他有比天子权柄更爱的人。 “七娘。” 他清晰地看见女子在听见这个称谓后皱起了眉头,却也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笑,“在我成为孤家寡人之后,却让我看见了不同于孤家寡人的结局,可这却不属于我,这真的很难让我甘心呐!” 上天为何对他如此不公呢? 从来都顺风顺水的「刘彻」,第一次觉得命运不公,而他,并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什么意思?” 女子臭着脸瞪他,“你不甘心关我什么事情?我告诉你,你赶紧让他回来!” “可真是绝情!” 他哼笑一声,“好歹咱们俩也曾经是睡在同一张塌上的夫妻,就这样盼着我走,实在让人伤心。” 知韫:“……” 如何当一个黑心传媒的精髓属实是让你拿捏住了。 “打个商量?” 他突然道,“我来的前一日,也是我的生辰,我听你的,换他回来,但你能不能送我一份生辰礼物?” “他”见过的东西,他都没有见过。 长生不老,好像也没那么美好。 知韫一愣,“什么?” “罢了。” 他轻叹一声,静静地望着她,“七娘,不打扰你的幸福了。”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无神,几息之后,再一次有了焦点。 “七娘?” 刘彻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用力揉了揉眼睛,等确定自己当真回来了之后,眼底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七娘~呜呜呜七娘~我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我回不来了!” 他抱住知韫,哭得稀里哗啦。 “他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我真的好想弄死他!” 他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知韫只觉得好笑又无奈,最后也只是柔声安慰。 “好,他过分,我们不提他,好不好?” 她伸手揽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肩膀上,不安稳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回来就好。” 第316章 步步惊心cp太子胤礽(1) 昨儿夜里下了雪,可早晨却早早出了太阳,暖融融的阳光一照,冰消雪融。 慈宁宫是太皇太后的居所,因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又素来喜静,除了万岁爷等寥寥几人,少有人往慈宁宫来搅扰。 只是今日的的慈宁宫却有些热闹。 一大清早的,五六位出身于满洲重臣之家的格格应旨入宫,等候召见。 知韫也是其中一人。 只是比起其余几位或是激动、或者紧张的神态,她格外不一样点—— 冷着一张小脸,半点表情也无。 她本就畏寒,又素来就爱犯懒,这大冷天的不能睡懒觉也就罢了,还要早早地起身出门,心底的火气几乎让她整个人都热乎起来了。 真的好让人生气啊! ——可不能表现出来呢。 她阿玛好不容易才当到工部尚书,她哥哥才领了骑都尉的世职、任了三等护卫兼前锋护卫,她不帮忙就算了,不能拖着他们去死。 不停地在心底念叨着,念叨着。 ——但还是好气! “富察姐姐。” 正当她努力绷着脸运气时,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裳的小姑娘已经不知何时挪到了她的身边,见她低头看她,露出清浅腼腆的笑容。 京中的贵女们大多都有些往来,因此虽然差了几岁,但知韫也认得她,是步军统领费扬古的女儿乌拉那拉氏,也是未来的孝敬宪皇后。 看得出来,她有点害怕,只是强忍着罢了。 不过也并不奇怪,在这个暖阁里的人中,她是年纪最小的,还不到六岁。 虽见小小的人儿强撑着不露怯的模样,知韫有点心软,虽然没说话,却伸出手牵着她的小手手,算是表示“别怕,她在”。 今日宫里召见她们这些满洲贵女,没别的意思,其实就是一场小型选秀,目的则是初步选定太子妃的人选。 按理说不该如此着急,正如大福晋是在二十四年选秀时被择定的那样,太子妃约摸也该在下一届选秀定下,只是太皇太后身体越发差了,老人家念着疼爱的嫡孙,便想着亲自掌掌眼。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还得从这位太子殿下身上说起。 宫里的皇子阿哥,到了年纪、出了初精,便会有母妃为其安排教导人事的宫女,这些宫女往后大多能得个格格的位份,若是运气好又得宠,也不是没有提位份的机会。 太子生而丧母,却又地位尊贵,后宫妃嫔中,哪怕贵为皇贵妃的佟佳氏也无法过问毓庆宫的事情。 但他却是康熙爷又当爹、又当妈的养大的,因此,康熙爷听了消息后,非常自觉又积极地替代了额娘的角色,麻溜地给毓庆宫送了美貌宫女。 ——结果宫女到现在还是宫女。 这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哪怕是寻常阿哥,在长辈们赐了教导宫女后十天半个月不碰,都得把人找过来问一问、并找太医给人把把脉,遑论太子? 康熙爷也跟太子谈心了,也找太医给太子看过了,就连送去毓庆宫的宫女都换了好几波了,结果宫女还是宫女不说,甚至都被打包丢到了撷芳殿,连毓庆宫的门都进不去! 康熙爷:“……” 他分分钟从对儿子终于成人的无限感慨,切换到了对儿子到底是单纯的性冷淡还是他其实喜欢男人的猜测之中。 不开玩笑,是真的忧心忡忡。 第317章 步步惊心(2) 一年前的康熙爷桀骜不驯,整一个恶毒公公心态,日常担心太子被心思大的宫女勾着坏了身子;现在的康熙爷已经被现实狠狠甩了一耳光,他简直恨不能耳提面命让美貌宫女们赶紧去爬个床,给他证明一下太子没问题。 也因此,当太皇太后提起想替太子择选太子妃时,康熙爷着实是醍醐灌顶,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对啊! 太子素来就是个骄傲的性子,指不定是他看不上身份低微的宫女呢?换成出身大族的太子妃,他总不能还看不上吧? 于是,康熙爷和太皇太后一拍即合一个比一个着急,这场选秀就这样在当事人太子不曾发表意见的情况下仓促而郑重的举行了。 当然,这些事情属于宫廷秘闻范畴,到底不好外传,知韫自然是不知道背后的缘由的,她只以为是太皇太后担忧太子的缘故。 ——如今已是康熙二十六年,等到十一月,太皇太后就要薨逝了。 如果她知道了这个“隐秘”,指不定就要在心底破口大骂了—— 太子现在还不到十三周岁,这个年纪的小孩不肯去睡女人,难道不正常吗?非得全调教成色中饿鬼是吧?一天天的真是吃饱了撑得! 而且你找也就找吧,不去找那些二八芳华的,却找她们这一群最小六岁、最大也就十岁的小丫头片子干什么? 做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禽兽! …… 几人在暖阁里等候了一会儿之后,便有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来宣召。 入了正殿,却见除了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外,太后和皇贵妃也在。 知韫只匆匆抬眼囫囵扫了一眼,便垂下眼眸随着大流一起行礼问安。 “都免礼吧。” 太皇太后本就是为了给自己挑合心意的孙媳妇,自然不会为难这些小姑娘——天可怜见,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样的,竟不许她们额娘陪同,半大的孩子,还没长辈陪着,心里不知怎么慌呢。 老太太这么想着,更和蔼了几分。 知韫在这几个满洲贵女中并不算显眼。 她出身于富察氏,却不是最显赫的沙济富察氏一脉,只不过她阿玛阿兰泰实在争气,从一个笔贴式做起,如今已官至工部尚书,是康熙心腹中的心腹。若再往后几十年,她哥哥富宁安也很风光,父子二人先后为武英殿大学士、先后入贤良祠,荣耀之极。 但现在还是差了那么点,尤其是与同来的几位贵女相比—— 一位石文炳的女儿瓜尔佳氏,未来的太子妃;一位是彭春的女儿董鄂氏,未来的三福晋;一位是费扬古的女儿乌拉那拉氏,未来的四福晋;以及稍微逊色一点、不知道被指婚到谁家的觉尔察氏、索绰罗氏。 讲真的,下一届选秀其实不用开了,风云人物们都已经到齐了。 第129章 知韫一边端着礼貌的微笑听太皇太后和瓜尔佳氏等人说话,偶尔在问到她的时候答几句,一边在心里天马行空的开小差,顺便琢磨着她什么时候能功成身退地回家。 不是她太依赖历史,而是她这样的,就不是这群贵妇人的媳妇首选,毕竟人家讲究“娶妻娶贤、纳妾纳颜”来着。 ——只可惜,她的家世既没有贵重到力压众人、让她们不得不摒弃某些想法优先选择她,却也不至于沦落到去当皇子妾的地步。 换了别人或许会觉着有点尴尬,但知韫觉得这样挺好。 第318章 步步惊心(3) 一众人各怀心思的“欢快”地聊了许久,正在此时,一个嬷嬷从外头进来、到太皇太后耳边私语几句,太皇太后先是微微诧异,而后露出了几分疲色。 “哀家也乏了。” 她和颜悦色,“难得入宫,你们几个也不必急着回去,且先在慈宁宫花园转转,哀家这里难得有这样多的年轻格格来陪着说说话,今日实在高兴,可要好好挑选给你们的赏赐。” 什么赏赐还要太皇太后亲自挑? 好吧,懂她老人家的意思了。 左不过就是她老人家虽然已经掌完眼,但还得康熙爷也过一遍,说不准也得问问太子的意思,因此让她们出去自由活动,顺便给不知道藏在什么地儿的皇帝陛下暗中观察的机会。 知韫:“……” 好特么猥琐的样子! 一点皇帝和太子的逼格都没有了! 知韫满心无语,但为了不扎眼,也不能不混在人群里一起去了慈宁宫花园。 …… 不远处一座地势高的阁楼中,康熙拉着太子胤礽站在窗边,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望远镜。 “朕着实不知如何说你才好。” 康熙爷想想就是一肚子的气,“你皇玛嬷都已经召了人,就等着你自己也去瞧上一眼,偏你犟,朕堂堂皇帝,竟要跟你做这偷窥之事!” 他原本的计划,是下朝之后带着太子一起去慈宁宫,毕竟男女大防这玩意儿,在他眼里都是浮云。结果计划的好好的,太子硬是不搭腔,死活不肯去,没办法,两人各退一步,远远地看一眼。 ——拿望远镜看能看出个什么来哦! 这儿子真是越来越不乖了,简直就是生来气他的! 但没办法,自己宠出来的儿子,跪着也得宠下去。 胤礽拿着望远镜也没用,只漫不经心地眺着远方,“皇阿玛做主就是。” “朕做主?” 康熙爷就呵呵了,“若是朕做主给你挑个不合心意的,你能做到夫妻和睦吗?” 胤礽没说话,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但他心底的想法显而易见。 康熙爷:“……” 作孽哦! 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按大福晋的例子,康熙爷挑儿媳妇,别说问问儿子喜不喜欢了,他连儿子他额娘都没想过要一起商量。 毕竟,他如此英明神武,必然慧眼如炬,挑出来的儿媳妇能不好? 臭小子们别太不识好歹! 但太子不一样,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嫡子,不是旁的儿子能比的,更别说,他现在还有点病在身上,康熙爷就更在意他的情绪了。 ——嫡孙要紧啊! 胤礽:“……” 与康熙爷像极了的那双凤眸此刻映照着老父亲略带着担忧的神色,本该叫人心中一暖,可胤礽见了,却只觉得心底一刺,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泛着冷意的凤眸略有些烦躁地眺向慈宁宫花园。 忽而,他神色一滞,凤眸微眯。 是她? 第319章 步步惊心(4) 胤礽怔怔地望着那道浅云色的身影,一时之间,竟不舍得挪开视线。 真奇怪啊。 明明隔得那样远,明明他和她从无交集,可他偏偏就有一种感觉。 ——这就是她。 上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呢? 彼时的她,高居云端,骄傲明媚,是世间最为矜贵雍容的那一朵牡丹,而他,从天之骄子跌落尘埃,狼狈之极。 刺痛他,却又引诱他。 不可否认,他内心深处是渴求的。 这样美好的人,这样美好的情谊,他好像从来没有得到过。 “保成?” 康熙爷本来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自己对太子妃人选的若干建议,结果一转头,就见儿子傻愣愣地盯着某个方向,一副魂都丢了的样子。 他皱皱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角度不对,还是他年纪大了、眼神没小年轻好,啥也没能看见,于是他果断拿起望远镜。 “皇阿玛!” 没由来的,胤礽心底一慌,突兀出声。 康熙疑惑回首,“怎么了?” “无事。” 他骤然惊醒,父子二人目光交接的短短几秒中,他思绪翻涌,终于,他选择顺着自己的心意,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儿臣以为,那位着浅云色衣衫的格格,甚好。” 怎么办? 他不想做那个众人之中的旁观者了。 背在身后的手掐得生疼,胤礽却更加清醒,恍若无事地一笑。 “为太子妃者,当温柔恭孝、赋性宽和,儿臣看她一直在看顾身边年幼的格格,可见性行温良,堪为太子妃之选。” ——虽然她肯定不是这样的脾气吧,但别管事实如何,先吹起来再说。 “哦?” 康熙没发表意见。 毕竟这是在宫里,往年的选秀,但凡想给宫里留个好印象的秀女都是这样表现的,一点也不稀奇,他听着早就免疫了。 更何况,太子的性子他也不是一点也不清楚,这样性子的女子,是他眼中合适的太子妃人选,却不会让太子一眼就看上。 ——这小子明摆着是拿他对儿媳妇的标准在这里瞎套呢! 康熙一边在心中冷哼,想着儿子终归是儿子,心思是一点也瞒不过他这个当阿玛的,一边举着望远镜四处找他说的人。 嗯,这下倒是看清楚了。 小丫头穿着浅云色洋缎银袄,外头裹着白貂皮的大氅,拉着另一个年纪小些的躲在梅花树后头说说笑笑,半点也不往热闹的地方凑。 年纪小的那个他知道,费扬古家的,跟太子差了岁数,今日入宫本也不是为着太子妃来的,而是让皇贵妃替小四过过眼。 至于另一个太子看上的…… 太子说的“温柔恭孝、赋性宽和”他是还没看出来,但长得确实好。 就是年纪小了点。 啧。 康熙转头看了太子一眼,见他虽然面上端住了,眼底却有些紧张。 紧张什么? 这样远远见了一面,就这样喜欢? “是哪家的?” 他话音刚落,就有慈宁宫过来的嬷嬷恭声道“回万岁爷的话,着浅云色衣衫的,是富察氏的格格,工部尚书阿兰泰大人的嫡女。” “阿兰泰的女儿啊!” 康熙随手将望远镜往边上一搁,沉吟几许,同太子说道,“朕本中意石文炳的嫡女瓜尔佳氏,你可真是给朕出了个难题。” 第320章 步步惊心(5) “富察氏的容色确实是几人中最好的。” 康熙伸手拍了拍胤礽的肩膀,意味不明道,“年少慕艾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保成,太子妃的位置,瓜尔佳氏更好些。” 他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似是漫不经心,“朕瞧着那个水红色衣裳的……” 他一顿,嬷嬷立时道,“觉尔察格格。” “朕瞧着那个觉尔察氏虽不及富察氏,可模样也标志,不若以瓜尔佳氏为太子妃,再让觉尔察氏为太子嫔,如何?” 他轻轻笑了笑,仿佛无奈,“阿兰泰就这么一个嫡女,素来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若叫她做太子嫔,怕是朕回头就要听谏言了。” 胤礽垂下眼眸,掩住深处的嘲讽。 借口。 为了不让她做太子妃,他这皇阿玛竟舍得让觉尔察氏给他做太子嫔。 要知道,这位觉尔察氏的祖上,乃是得太祖、太宗重用的觉尔察·达海,因改造满文、翻译著述,被誉为满族“圣人”。 他这皇阿玛究竟在想什么? ——康熙没想什么。 就是单纯不想让富察氏当太子妃,总感觉下了圣旨之后,他会后悔。 “这几位格格能能皇阿玛看重、入宫参选,可见其无论是家世还是品行,都极出色,既如此,无论何人为太子妃,都是当的起的。” 胤礽复又抬眸,满满都是对康熙的信任孺慕,以及少年人的羞涩意气。 “只是,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儿臣私心里,还是想同太子妃相爱相敬、相互扶持,正如皇额娘与皇阿玛一般。” 他顿了顿,面上流露出几分黯然与失落,又很快振作起来。 “请皇阿玛,赐富察氏为太子妃。” 第130章 康熙爷:“……” 他面色一僵,万万没想到,这儿子竟然能这么戏精,正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外头传来一声熟悉而又苍老的声音。 “保成所言甚是。” 却是太皇太后等的着急了,索性不管太后和皇贵妃的阻拦,命人抬着她过来了。 “皇玛嬷。” “乌库妈妈。” 康熙爷收回杂七杂八的思绪,同太子一道上前问好,并奉着老人家坐下。 “富察氏的丫头,哀家方才也见过。” 太皇太后拍了怕疼爱的曾孙儿的手,“性子沉稳,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是个不错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长得太好看。 但要是她曾孙儿喜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太皇太后心里有数,她年纪大了,活一天算一天,不知道哪一天睡下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活到这个岁数也没什么遗憾的,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太子这个曾孙儿。他如今看着是风光,可再过上几年,等皇帝年纪大了,再加上有心人吹吹风,父子之间不知怎么着呢。 别看皇帝孝顺,但其实防着她插手他的事呢。她是没办法在皇帝后宫给太子弄个能说话的人了,可替太子找个合心意的太子妃、让他日后有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却是可以的。 ——比起担忧太子效仿太宗和顺治爷,还不如担忧他能不能顺利登基。 “保成难得有个看得上眼的,要么,让富察氏为太子妃,要么,让她做太子嫔。了不得,哀家亲自同阿兰泰福晋开这个口就是。” 康熙:“……” 老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怎么着? “朕倒也不是觉得富察氏不好。” 康熙语意微顿,“只是想着……罢了,既然皇玛嬷都这般说了,便定富察氏吧。” 他确实隐隐有些不太想让富察氏做太子妃,但比起太子嫔…… 那还不如太子妃呢! 好歹不作践人啊! 第321章 步步惊心(6) 天家最尊贵的祖孙三代议定的同时,知韫突然打了个寒噤,心里毛毛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似的。 “姐姐怎么了?” 小姑娘担忧地看着她,“可是着凉了?” “我无事。” 知韫左右看了看,觉得她待的这个地方挺隐蔽的,于是又放下心来等着回家。 “小月亮不必担忧,姐姐身体好着呢。” ——乌拉那拉氏闺名雅若,翻译成汉语便是月亮的意思。 知韫笑吟吟地拉着小姑娘说说笑笑,只觉得未来的孝敬宪皇后小时候真可爱,真是便宜了哪个抠门又刻薄的雍正爷。 雅若脸颊晕染上绯色,有些羞涩,又有些开心,水汪汪的眼睛亮晶晶的。 知韫:“……” 啊! 这个年纪的人类幼崽真可爱! 浑然忘了现在的自己其实也没比幼崽大多少的知韫不自觉地露出姨母笑。 …… 知韫满心不悦的入宫,在得到人类幼崽安抚之后又心满意足地回家。 “阿玛!额娘!哥哥!” 才下马车,她就将她额娘耳提面命的、大家贵女哦端庄姿态抛在了脑袋,蹦蹦跶跶地往屋里头跑,亲昵地依偎在额娘西林觉罗氏身边。 “怎么这样高兴?” 这个时辰,阿兰泰和富宁安本该在上值的,只是放心不下女儿/妹妹,特意告了假。 侍女仆妇们将赏赐都搬到了堂屋后便退了下去,因而此刻堂屋里只有一家四口,说起话来倒也不算太避讳。 西林觉罗氏心里惦念着,此刻便问道,“今日在宫中可还好?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太皇太后等几位主子可有说什么?” “额娘您就放心吧。” 知韫笑吟吟赖在她怀里,一边吃着核桃,一个道,“今日入宫是为了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几个哪能受委屈啊?” ——除非把没能被重视当成委屈。 “能入宫的格格,都是一等一出色的贵女,虽然您女儿也很出色吧,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女儿也不是谁都喜欢的,对不对?” 西林觉罗氏:“……” “哪来的小不知羞的?” 她好笑地点了点女儿的眉心,打趣道,“你阿玛这样谦谦君子,竟生出了个你和你哥哥这样的孩子。” 默默喝茶的阿兰泰:“……” 专注给妹妹剥核桃的富宁安:“……” 说了一会儿话,西林觉罗氏便对自家女儿透露出来的消息心中有数,反正她本来也没盼着女儿嫁入皇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随手取过赏赐单子翻看,这一看,她便有些疑惑。 “韫儿,太皇太后当真更看重另几家的?” “对啊。” 知韫笑嘻嘻接过自家哥哥剥的核桃仁,先甜甜表扬了一下,而后随口道,“我估摸着吧,大概就是瓜尔佳氏的那位了。” 西林觉罗氏:“……” 是吗? 就这赏赐的丰厚程度来说,不太像啊。 西林觉罗氏犹豫着同阿兰泰对视一眼,见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便也没再多问,而是笑着让知韫回院子去休息。 左右这太子妃之事如何定论,总是要透出风声来的。 西林觉罗氏这么想着,于是也放了宽心。 然后—— 康熙二十六年三月初一,抬富察·阿兰泰所在的萨察讷殷富察氏入满洲镶黄旗。 西林觉罗氏:“……” 她女儿难得不自恋一次,竟然是因为她感觉错了。 知韫:“……” 知韫:“???” * #春枝暮 突然发现我前面写错了,阿兰泰要到二十七年才是吏部尚书,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刚升任工部尚书,话本已经修正了,??渠道没办法了。 第322章 步步惊心(7) 有清一朝,尤其是康熙年间,皇帝对于抬旗还是控制的比较严的。 除了前朝那些以大功抬旗的,后宫中的女子必须位至皇后、皇贵妃及贵妃,方能使自己的母家编入上三旗以提高身份。 ——不过这一条可以当没有,毕竟康熙爷后宫中贵妃及以上的,清一色的大姓嫡枝,也就一个佟佳氏需要他来抬举。 所以,她们家冷不丁的被从下五旗的满洲镶蓝旗抬入皇帝直属的满洲镶黄旗,又是在如今这样敏感的时候,其背后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太子妃的人选定了。 是她。 知韫:“……???” 傻愣愣地跟亲额娘西林觉罗氏对视许久后,知韫脱口而出,“变态啊!” 西林觉罗氏:“……” “我的小祖宗,且管管这张嘴吧!” 西林觉罗氏忙打断她后头的话,紧张地往外瞧了一眼,方才松了口气。 幸好,这会儿就她和女儿两个人在屋子里,门外还有她的心腹嬷嬷守着,这样大不敬的话传不出去。 只是同时,她也忍不住在心里忧愁,就她闺女这“心直口快”的模样,往后不得见天的得罪人?得罪旁人也还罢了,万一戳到万岁爷、太子爷、太后以及各位主位娘娘的痛处,不得完犊子了? “女儿也没说错嘛!” 见她这般,知韫到底低了声音,不服气的嘟囔一句,消了声。 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明摆着就是更看重其他几个,结果转头却定了她,那必然是因为康熙或者太子,那么问题来了,这二位爷是在哪里看到她的呢? 咦惹,偷感好重哦! 不过吧,她都已经躲到梅花树后头了,这二位爷竟然还能找着人并看出她内在的美好,不得不说……有点子眼光。 如果他们能只欣赏、不拥有,那简直完美! 西林觉罗氏:“……” 罢了,还是她这个做额娘的多操点心吧。 在康熙爷的抬旗圣旨下达的同时,慈宁宫传觐见的太监也一起到了,于是次日一早,西林觉罗氏便按品大妆,带着知韫一道入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 比起上一回的未来太子妃候选人之一,这回作为未来太子妃受到的礼遇显然要好上许多,才入了宫门,便有慈宁宫的宫女迎接,而后坐着软轿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慈宁宫。 “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 知韫跟在西林觉罗氏身边,在给二位老太后问安之后,很快被叫起赐座。 “今儿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太皇太后年老体衰,愈发畏寒,纵然已经快要开春,但殿内依旧烧着地龙,她倚靠在窗边炕上,身上盖着一层锦被。 “走近些,叫哀家好好瞧瞧。” 她态度和悦,等知韫走近了几步,她好生看了几眼,而后随口挑了几个家常话题同知韫闲聊几句,脸上的笑容愈发慈和。 “你家的女孩教养的不错。 她转头笑道,“前儿个人多,哀家倒是没来得及同她多说上几句话,不过缘分天定,瞧瞧,这样出色的姑娘,合该是我家的人。” 第131章 “老祖宗谬赞,奴才愧不敢当。” 西林觉罗氏静静坐着,此刻起身行了一礼,“能得您一句赞,是这丫头的福分,回头怕不是要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至于什么你家的我家的……没听见。 知韫配合地抿唇一笑,作羞涩少女状。 翘尾巴? 不存在的。 她的阈值还没这么低。 第323章 步步惊心(8) 如此满洲入关已几十年,再加上康熙爷推行满汉一体,因而宫中说满语和汉语较多,只是今日太后在,因着她老人家只会说蒙语,所以几人还是用蒙语沟通。 知韫满语还行,但蒙语却一般般,光靠自己听着,着实是有点费劲,于是她鲜少搭话,只浅浅笑着,权当自己是个长辈挂件、乖乖少女。 “瞧哀家,咱们倒是说得开怀了,却忘了韫丫头年纪小,怕是闷得慌了。” 太皇太后笑呵呵道,“韫丫头也别拘着,到外头园子里转转吧。” 知韫:“……” 明白太皇太后这样开口,肯定是因为有人在外面等着她,知韫便看了西林觉罗氏一眼,又干脆利落地行了礼,跟着嬷嬷往外去。 果然,才走到门口,便见到一个身着杏黄色蟒袍、外披同色披风的少年。 少年身量高挑、身姿挺拔,面容俊俏、朗目疏眉,一双凤眼本漫不经心地看着庭院里的名贵花草,见她出来了,眸底便凝出温煦笑意。 “富察格格安好。”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知韫:“……” 啊,我死了。 这样的美少年真的是她的菜啊! 救命,明明是凌厉的凤眼,为什么看人比桃花眼还要深情? 可恶,他在勾引她。 见她眼睛都看直了,胤礽唇边笑意更甚,稍稍走近几步,和声笑道,“格格想来对宫中不甚熟悉,不若由我陪着一道,可好?” “给太子殿下请安。” 知韫回神,微微垂眸,避开他那看狗都深情的眼神,微微福身一礼。 “不必多礼。” 不等她弯下膝盖,胤礽先一步扶住了她,离得近了,她似乎能嗅到他身上的香味。 不是皇室惯用的龙涎香,也不是较常见的檀香、沉水香,而是牡丹花的馥郁醇厚和荼蘼花的清新淡雅交织在一起,有些醉人。 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在女孩的目光下,胤礽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确定没出差错,方才继续笑得温润,“格格可想去毓庆宫?” “嗯。嗯?” 知韫诧异挑眉,“毓庆宫?” 不太好吧? “如此虽已开春,可风中仍带着几分寒凉。” 胤礽颔首轻笑,“毓庆宫的庭院里亦种着红梅,也摆着几株珍品山茶与兰花,如此,倒也免了受寒风吹拂。” 知韫:“……” “殿下不觉叨扰便好。” 虽然没兴趣为了几盆花大老远走一趟,但这好歹是她未来的丈夫,还是特意过来跟她培养感情的,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 “自然不会。” 胤礽瞥了知韫身后跟着的嬷嬷一眼,见她转身回去给太皇太后报备了,才笑着冲知韫伸出手,“毕竟是来日要住许久的地方,格格早些熟悉才好。” 知韫:“……” 知韫随着他的力道一起往外走,宫女太监们都低着头跟在几步之外。 少年人的手掌并不算宽厚,但十指修长而有力,牵着她时,掌心温暖的温度传递过来,竟叫人有种别样的安心感。 于是,她问道,“殿下为何要选我?” 第324章 步步惊心(9) 胤礽一怔,握着她的手也跟着微微一紧,而后又迅速松了力道。 “不为何。” 从前的事情,他不想同她提起,至于说什么喜欢……她要么不信、觉得他满口胡言,要么信了、然后在心里骂他变态。 他斟酌几许,轻声道,“只是心里这般想了,便也这般做了。” “哦~” 知韫点点头,也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殿下很喜欢牡丹?” 要不然实在解释不了一个大男人穿得衣裳都要熏成牡丹花的味道。 “是啊,很喜欢。” 胤礽侧头看她,缓缓道,“牡丹矜贵雍容、明艳瑰丽,世上谁能不喜欢呢?” “确实。” 知韫满是赞同的点点头,“我也喜欢。” 看在他这么有品味的份上,她就不暗戳戳吐槽他比她还要精致女孩了。 ——可恶!回头她也要拿这香熏衣裳。 二人携手同行,间或聊上几句,气氛倒也和睦,只是走到毓庆宫附近的宫道时,迎面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同样身着四爪金龙蟒袍的少年。 “给太子爷请安。” 来人正是皇长子胤禔,他显然是专门守在这里的,大咧咧走近,囫囵行了礼、问了安,就将目光转到知韫身上。 “这位便是富察家的格格?” 哪来的吃饱了闲着没事干的人? 知韫面上温温柔柔笑着、心里却恨不能把他的头拧下来,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正要给人行礼,却发现牵着她的胤礽捏了捏她的手,微微摇头。 她先是一愣,而后笑意真切许多。 “大哥怎么过来了?” 胤礽挡在她前面,唇角勾勒出疏离笑意,“听闻大嫂有孕了,大哥既然无事,不若还是早些回阿哥所陪着大嫂的好。” 言外之意,你别在这里碍眼了。 其实胤礽不论是神态还是语气,虽然疏离,却也有礼,换作旁人,只会称赞太子殿下温润如玉、有储君风仪,但落在明明是长子却从小被压一头的大阿哥眼里么—— 该死的老二,看不上他就直说,偏他惯会装模作样,让人觉得是他这个做大哥的不够友爱弟弟。 胤禔先是一恼,随后又高兴起来,“太子爷说的极是,福晋有孕,腹中可是爷的长子、皇阿玛的长孙,爷自然要陪着。” 他眼底满是先一步拥有皇长孙的得意,胤礽勾了勾唇,三言两语就将被短暂的胜利给迷昏头脑的胤禔打发走了。 旁观的知韫:“……” 这大阿哥有些单纯啊! 看来,他能跟胤礽斗这么久、甚至把胤礽拉下马,那群兄弟们一拥而上是个原因,康熙老爷子的功劳也很大。 进了毓庆宫后,胤礽明显自在许多。 现在未下明旨、更未大婚,她身上也只有一个未来太子妃的名头,听着挺响亮,但落到实处其实也就那样,在这紫禁城里,随便遇上个庶妃都要行礼。 胤禔这小子头脑简单好糊弄,也不稀罕为难女眷,但那些有着长辈名头的后宫妃嫔就不一样的,搬弄起是非总是麻烦。 胤礽抿了抿唇,有些不敢看她。 比起……他如今还是要让她低人一头。 * #春枝暮 太子:我自卑了,所以要发愤图强(加油!胤小礽!) 第325章 步步惊心(10) 毓庆宫幽深狭长,是一座工字型的四进院。 穿过前星门、祥旭门,便到了前殿惇本殿,跨过院子,便到了正殿毓庆宫,走过穿堂,便是后殿继德堂,再往里,还有后罩殿。 不算太大,但也尽够了。 其实按知韫和胤礽现在这个情况,她来毓庆宫就已经不太好了,不过胤礽显然已经把她摆到女主人的位置了,前前后后,除了寝殿这种实在不好这个时候让她去的地方外都转了一圈。 “方才……抱歉。” 胤礽微微垂着眼眸,掩住其中的歉意。 “嗯?” 知韫正琢磨以后该怎么把这里改成合她心意的,突然就听一句抱歉,不禁诧异抬头。 “你给我道什么歉?这同你有什么关系?我是臣女,见到皇子本就该行礼,再说了,方才你拦着,我不是还没行礼吗?” 她表示不理解他的内耗。 “若真该规矩来,这会儿我可不能同你这般说话,而是该自称一句‘奴才’,不过我想,太子殿下应当不会同我计较?” 知韫玩笑着想要缓和一下气氛,结果却发现,他好像更加内耗了。 知韫:“……” 看来未来的几年里,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他这个内耗自己的坏毛病给改了。 能在康熙老爷子和九龙们手底下撑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怎么能不外耗? 难怪他最后疯了,憋坏了吧? 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创飞别人。还有的要学呢,小伙子! ——不过现在,她并不是很想哄呢。 好在,赶在她的脾气上来之前,胤礽先一步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了。 “不必这样敬称。” 他俊美的脸上勾勒出温润的笑意,“太客气了,叫保成就好。” 第132章 当然,如果能有更亲密的爱称就更好了,但胤礽有自知之明,要是这个时候说出口,这小姑娘不仅不会听,还不想搭理他。 不过徐徐图之。 “好啊!” 并不知道有人在试图温水煮青蛙的知韫也没觉得这提议有什么问题。 “我的名字你知道的,随你怎么叫。” 一口一个“殿下”、一口一个“格格”的,她不是很喜欢这样的调调,除非是陌生人,或者是在玩情趣。 胤礽颔首,又问道,“可有小字或乳名?” 换了一个时空,又在她年幼之时,应该不会有他口中的那个谁出现了吧? “有啊,但你不能这样叫我。” 小姑娘直白的话语着实扎心,胤礽差点就没绷住在她跟前披的温润君子的皮。 ——怎么哪哪都有那个谁?还阴魂不散了是吧? 虽然心里明白他本来就是后来的、偷取旁人(他阿玛)幸福的那一个,但此时此刻,胤礽心底还是不可控制地蔓延起苦味,仿佛整颗心都泡在黄连水里。 “囡囡这样的小名儿,只有我阿玛额娘还有哥哥能叫。” 胤礽:“……” 啊这……她说话也太大喘气了点。 “自是不敢同岳父岳母和岳兄抢。” 内心的失落与苦涩烟消云散,僵硬绷直的唇角高高扬起,愉快地仿佛在冒泡泡。 知韫:“……” 少男心,海底针,实在搞不懂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在想些什么。 第326章 步步惊心(11) “院子里除了红梅,原还种了石榴。” 不过这个季节显然看不到石榴花开。 胤礽带着知韫前前后后转了一圈,才带着她回了正殿,让人取了毓庆宫的坤舆图给她看,“回头叫人都挪出去,移了牡丹过来。” 知韫先是点头,随后又道,“那倒不必。”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当然是全都要。 她轻轻咬着唇瓣,配合着脑子里构建的三维立体图,细白的手指在坤舆图上点了点,“毓庆宫的院子不少,前头的给你,种石榴,后头的归我,栽牡丹,至于旁的时令花,看花房怎么送就是。” 她惯来就是个得寸就进尺的,一点也不客气地将毓庆宫分割成两半。 ——她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受苦的,就算他以后还是被废了,那也不能耽误她前头的十几二十年要过得舒坦自在。 “我记得你的生辰是五月初三?” 她侧着头,眉眼弯弯,“五月榴花红似火,其实也挺好看的。” 梅花也还罢了,只是石榴乃是陪了他十几年的生辰花,何必挪出去?她还不至于那么不讲道理。 “那等花开了,可定要来赏看。” 见她这般关心自己、连这点小事也考虑到了,胤礽心底一暖,忍不住扬了扬唇,笑意更浓,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几分。 暖煦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更灿烂几分。 “这几株石榴树上结的果子结实绝大,味甘而香冽,子软而肉丰,你会喜欢的。” “真哒?” 小姑娘显然是个贪恋口腹之欲的,眼神立时一亮,“那我都要了!” 就这么几棵树,能有多少果子? 时鲜的吃几个,再用来酿酿酒、做做点心,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至于旁人,身份地位不够的,到不了她跟前开这个口,身份够的康熙爷……总不至于还要拉下脸跟她抢这点东西吧? 那他也太扣搜磕碜了点! 胤礽眸中凝着温煦的笑意,“好,都是你的,不给别人。” 知韫顿时就满意了。 还行,这少年还算能调教。 …… 这边知韫和胤礽聊的愉快,那边被胤礽三言两语糊弄走的胤禔从他身边走过,刚转到另一条路上就立马打起了喷嚏。 “阿嚏!” 他本就性子粗狂,只要毕生对手胤礽不在附近,便也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一边揉着鼻子,一边“阿嚏”个不停。 “他身上怎么突然弄得这么香喷喷?” 他以前也不这样啊! 胤禔好容易止住了鼻尖的痒意,往后头的毓庆宫看了一眼,转回头挠了挠脑门,嘀咕了一句,“娘们唧唧的。” 那位富察格格身上都没这么香,老二倒是比个姑娘还花枝招展了! 心里这般吐槽,他脚步不停,才走到延禧宫门,他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一拍脑门。 “靠!该死的老二!” 他明明是专门堵着老二、顺便看看那位未来的太子妃的,结果刚见到人,话还没说上一句,就被转了注意力糊弄走了。 胤禔不会觉得自己缺心眼,只会嘟嘟囔囔老二这小子心太黑。 “真是的,护的这么紧做什么?” 他男子汉大丈夫,还能为难女眷? 不就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看看老二看上的富察氏究竟是何方神圣吗?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在哪里? 至于这么防着他吗? 第327章 步步惊心(12) 脑子这么一动,胤禔脸色立马黑了,差点就想转头回去拍桌子质问胤礽。 他在他的眼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越想越气,胤禔忍不下这口气,正要掉头,却听后头一声“保清”。 听了奴才提前通禀的惠妃站在正殿门口,纳闷道,“怎么着啊这是?到了本宫这里,面都没见上就转头要走?” 胤禔:“……” “额娘您看错了,没有的事儿!” 他老老实实收回迈出去的脚,舔着笑脸走上前殷勤地扶着惠妃回去。 惠妃睨了他一眼,没说信不信。 “方才去哪儿了?” 她由着胤禔扶她坐下,虽是问话,却也不用他回答,“瞧着那位富察格格了?怎么样一人儿?” 宫里头,一块石头都能说话。 惠妃入宫近二十年,诞育皇长子,又为四妃之首,消息自然灵通的很。 “到底是太皇太后和万岁爷精挑细选的未来太子妃,与太子倒是相配的很。” 太子看不上她儿子,这位也不遑多让。 堂堂皇长子,倒是还担不起她一介尚书之女的行礼问安了! 倒是够傲气,难怪太子看上她。 惠妃心中不快,面上也带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自己儿子。 小丫头片子不懂事,直接教训就是,她太子妃的位置还没坐稳,就敢这般目中无人,她不信万岁爷心中没有半点芥蒂。 “富察氏?还挺好的。” 出乎惠妃意料,胤禔听了她的问话,仔细回想了一下,诚恳道,“长得好看,气质也好,难怪老二这么护着她。” 男人嘛,不就那回事么! 别看老二身边干干净净、连个宫女都没收用,眼下真遇上了世间罕见的美人,他跟寻常男人也没什么区别嘛! “就是年纪有点小,没想到他喜欢这样的。” 胤禔砸吧砸吧嘴,幸灾乐祸,“老二可还有的等呢,回头儿子都儿女双全了,他怕是还没把人给娶回来!” 嘻嘻。 皇长孙、皇长孙女,都是从他府上出来的,就让老二羡慕去吧! 惠妃:“……” 她眼角抽搐了一下,满心无语,简直不知道对这倒霉儿子说些什么好,酝酿许久,终于吐出一个字—— “滚。” 你给本宫滚出延禧宫! 胤禔:“???” 直到被一向疼爱他的亲额娘赶出延禧宫,胤禔都没想明白他到底说错了什么话。 …… 虽然是在长辈面前算是过了明路的未婚夫妻,但这年头规矩多,知韫和胤礽在毓庆宫说了会儿话后,便估摸着时间回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赐膳,等用了午膳,知韫差不多也该跟着西林觉罗氏回去了。 “保成和韫丫头回来了?” 知韫和胤礽到时,西林觉罗氏和两位太后正说的高兴,见了她们相处的显然很不错,太皇太后脸上立时笑开了。 不过她也没多过问二人是如何相处的,年轻男女之间的相处,用不着长辈们来过问,过问的越多,反而越容易出错。 她只是笑呵呵命人传膳,等几人气氛融洽地用了午膳,一边唤胤礽送一送知韫和西林觉罗氏,一边挽着知韫的手让她经常入宫来陪她说说话。 知韫也很配合,笑吟吟道,“若老祖宗不嫌弃,定时时求见。” ——才怪! 谁要这么积极啊?反正她不要。 等召见了再说吧。 第328章 步步惊心(13) 傍晚时分,康熙批完了折子,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 “富察家的今日入宫过了?” 忽而,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问道,“太子呢?可是还在慈宁宫?” 李德全微低着头,回道,“回万岁爷的话,早间富察福晋便带着格格入宫了,用了午膳方回。太子殿下午间也在慈宁宫,伺候着太皇太后歇下了,方才回了毓庆宫。” 第133章 康熙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想了想,“摆驾慈宁宫。” 只是他话音方落,就见有小太监进来通禀,“万岁爷,惠妃娘娘请见。” 惠妃? 她没事儿过来做什么? 康熙心里纳罕,索性往窗边榻上一坐,随口道,“让她进来。” “万岁爷吉祥。” 惠妃笑吟吟从外头进来,行了一礼,又道,“万岁爷日理万机,操劳国事辛苦,臣妾身居后宫,无法为万岁爷分忧,也只能命人炖了汤来,还请万岁爷赏个脸。” “你有心了。” 康熙随意点了点头,“搁下吧。” 他知她特意来一趟,必然有其缘由,却也不着急,只拨弄着拇指上玉扳指,等着她开口。 惠妃后宫近二十年,耐心是少不了的,先是笑呵呵地提起因着大福晋有孕事情,她和胤禔有多欢喜,然后语调一转,又追忆往昔,讨论起胤禔年幼时为人母的心情。 “这时间可真是不饶人,一转眼,臣妾也眼看着是要做祖母的人了。” 话说到这里,她抬起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感慨道,“莫说臣妾的胤禔,便是太子殿下,过几年也要大婚,先皇后在天之灵,想来也是欢喜的。” 惠妃没注意到身旁的康熙眼底明明灭灭,只是笑的温柔。 “听闻万岁爷和老祖宗有意为殿下定下富察格格?臣妾虽不曾见过,想来这也是极知礼的姑娘,回头再由万岁爷和老祖宗跟前的嬷嬷好好调教几年,必然当的起太子妃的大任。” 敢看不起她的胤禔,她不给这丫头点教训,回头旁人还当她好欺负! 万岁爷尊贵,又是男子,自然不知道这群教养嬷嬷私底下里有多嚣张,便是公主都要受委屈,更别提一个富察氏了。 她有的是法子叫她有苦说不出! “你算哪个牌位上的人物?” 康熙拨弄玉扳指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寻常,只是不冷不热地瞥了惠妃一眼,轻嗤一声。 “富察氏当不当得起太子妃的位置,岂是你一介妃位能随口胡言的?” 惠妃脸上笑意一僵,而后迅速起身,提着裙摆跪下请罪。 “万岁爷恕罪,臣妾只是……” 她脑子转的飞快,正要解释,康熙却懒得听,只是一抬眸,“李德全?” 李德全立时上前一步,语调平稳无波地将今日之事细细道来。 其实哪有什么事情? 不过是今日太子带着富察格格回毓庆宫时撞见了大阿哥,太子拦了一把没见富察格格给大阿哥行礼呗。 李德全心底暗暗摇头,甚至觉得惠妃昏了头脑—— 这事儿,说要紧也不要紧。 太子爷的脾性满宫谁不知道?富察格格既得了他的青眼,怎么可能叫她在自己跟前受委屈?不合规矩就不合规矩,这种事情太子爷做的还少了? 若是惠妃不走这一趟,万岁爷稍后知道了,或许还会维护大阿哥,可她一个做长辈的上来上眼药…… 别说太子爷,便是富察格格那里怕也不会有几句责问。 第329章 步步惊心(14) “没了?” 康熙静静听着,此刻掀了掀眼皮,轻哼一声,“就这么点小事?” 李德全暗道果然,却越发垂下脑袋。 “纳喇氏,你真可是越发不知所谓了!” 康熙轻“啧”一声,“巴巴地到朕跟前来嚼舌根子,富察氏就这样叫你容不下?” “万岁爷!” 惠妃辩道,“臣妾不过是替保清叫屈罢了,他是皇长子,也向来体恤弟妹,便是富察氏这样不敬,他也没说富察氏的不是,可臣妾这个做额娘的替他委屈。” 惠妃方才虽干脆地认错,实在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当然,若真按宫里的规矩来,她也确实没什么错。 但问题是,规矩的死的,人是活的。 “保清不错,却叫你给带坏了!” 康熙冷哼,“若按家礼,富察氏是他未来的弟妹,寻常见了问候一句也就是了,处处都要行大礼,岂非无半点孝悌温情?若按国礼,富察氏是朕钦点的太子妃,用得着对着他一个光头阿哥低声下气?” 那她这太子妃的名头岂不是就成了个废物玩意儿? 惠妃:“……” 可……可她也没问候啊! 这丫头明明就是仗着有太子撑腰,把她儿子当透明人啊! 她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着方才李德全是不是漏了何处细节没讲清楚,却发现康熙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是宫中的老人了,也算她半个长辈,平日里也该有个做长辈的样子。” 小丫头才多大? 猫儿似的胆子,上回进宫的时候还怕地躲在角落里不见人呢,今日乍然遇上胤禔这混不吝的不敢说话也是常理,做长辈的不包容着也就罢了,竟还作怪起来了! “回你的延禧宫闭门思过去。” 惠妃:“……” 万岁爷,您偏心! 康熙压根懒得理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他偏心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今天才知道啊? …… 宫里的热闹知韫不知道,她回家之后练练字、弹弹琴、看看话本子,一如往常的直到深夜才入睡,然后成功的在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 啊,这样颓废的日子太幸福了。 她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呆呆地坐了会儿,才终于收拾了起床。 “起了?” 刚吃上迟来的“早膳”的知韫一抬头,就见西林觉罗氏走进来。 “额娘同你说过多少次了?晚间早些睡,白日里早些起,你这样日日赖床,像个什么样子” 西林觉罗氏又气又无奈,“在府上也就罢了,我是你额娘,怎么着也不会罚你,可往后出嫁了,岂不是要惹人非议?” 寻常人家的媳妇都要给婆母晨昏定省,宫里头虽然没有皇后在,可规矩也更大,她这懒洋洋的性子,可怎么行? “我哪有嘛!” 知韫不乐意地皱了皱鼻子,“自己家里,我还不能自在点了?” 一天天的又没什么事情干,那她可不就得这样想法子把时间给打发了嘛。 “是,你没有。” 西林觉罗氏嗔她一眼,道,“额娘是管不了你了,往后宫里若是派了教养嬷嬷来,看你怎么着糊弄过去!” 知韫:“……” 她顿时觉得口中鲜美的鸡汤小馄饨失了美味了,悻悻放下碗筷。 “那……那到时候再说嘛!” 第330章 步步惊心(15) 有一说一,知韫就觉得,宫里的这些教养嬷嬷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她对这个群体就抱有偏见在。 ——清朝的这些公主,日子不好过的众多原因里,必然有一条是教养嬷嬷。 吃完饭、哄走了西林觉罗氏,知韫盘腿坐在窗边软榻上,开始思考能不能拿捏一下这群可能要来的教养嬷嬷。 首先,她是未来的太子妃。 身份摆在这里,后宫的妃嫔们,哪怕是代掌凤印的皇贵妃佟佳氏也不敢插手她的事情,所以,只会是康熙爷和太皇太后这二位来过问。 而这,也要分是吩咐内务府安排,还是自己直接点人。 如果是内务府,现在的内务府大臣是海拉逊、噶禄等人,他们不至于为难她,再加上胤礽的奶公凌普也在内务府,胤礽肯定不可能无动于衷地看着不好的人被送到她这里来。 若是太皇太后选人,她老人家看上去挺喜欢她的,胤礽也肯定会插一手。 所以,就剩下康熙爷不可控了。 这人为难儿媳妇的恶劣行为那是出了名的,不得不防。 不过知韫仔细想了想,她应该不至于太倒霉吧?实在不行,让胤礽先应付一下他亲阿玛吧,反正这个时期的他还是麻子的掌心宝呢! 总结:她想也没用,交给胤礽摆平。 大不了就是康熙老爷子觉得她烂泥扶不上墙,不让她当这个太子妃嘛! 不当就不当呗! ok,这一part过了。 远在乾清宫的康熙爷:“……” 远在毓庆宫的胤礽:“……” 他们说什么了?小姑娘别瞎脑补啊! 觉得自己考虑得很全面的知韫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继续吃喝玩乐,顺便跟着西林觉罗氏一起管管家、看看账本。 ——不过这对于她来说没难度,勉强打发时间吧。 西林觉罗氏:“……” 虽然但是,我的乖女儿果然聪明,一点就通,不用点也通。 (老母亲欣慰地笑.jpg) …… 京中各大高门之间,总是少不了来来往往的宴会,女子之间的谈笑交际照样复杂,不比男人们的往来轻松。 自打知韫成了内定的太子妃之后,京中高门的帖子没少递过来,尤其是见她隔三差五入宫、又带着丰厚的赏赐回府,帖子就更多了,多到西林觉罗氏不得不闭门谢客一段时日。 第134章 直到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举办赏花宴的帖子递过来,西林觉罗氏应下了。 ——富宁安也订婚了,这次他的未婚妻哈达纳喇氏也会跟着额娘一起,西林觉罗氏便也过去同未来亲家一起说说话。 知韫原本倒也是不想去的。 只是这位到底是康熙爷的兄长裕亲王的嫡福晋,在宗室中的地位不一般,日后也少不了要打交道,而且胤礽之前也说了他会出宫,知韫想了想,还是跟着西林觉罗氏一起来了。 被人当猴看就让她们看吧,换个角度说,就是她很受追捧,也算好事。 反正若是有谁敢当年面阴阳怪气,她是不会忍的,大不了就是—— 后退,让胤礽来。 第331章 步步惊心(16) “格格,太子爷到府上了。” 赴宴那日,知韫才收拾到一半,就见贴身侍女缃叶走了过来。 “这么早?” 知韫挑选簪子的手一顿,随后问道,“那他现在人呢?” 她还以为他会直接去裕亲王府上,没想到倒是先到她这里来了。 “就在院子外头呢!” 缃叶回道,“老爷和大爷上值去了,福晋原想着请太子爷到前厅稍坐几许,只是太子爷说要来等格格。” “没进来?” 缃叶摇了摇头,“奴婢问了,只是太子爷说他在外头等就好。” 知韫:“……” 坐在前厅喝着茶吃着点心等,难道不比在她院子外头站着等要好? “随他去吧。” 年轻人也别总坐着,多锻炼也是好的。 等梳妆打扮完毕,知韫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怎么来的这样早?” 胤礽听见动静转身,就见小姑娘笑意盈盈地向她走来。 她身着天缥色蜀锦制的衣裳,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绣着精致的牡丹纹样。简单的小两把头,用同色系的绒花和玉簪装点,清新淡雅,正如春的女儿。 “很美。” 胤礽唇畔噙着温煦的笑意,柔声赞了一句,才打开一直握在手里的盒子,动作轻缓地替她簪在发间。 是一对极精致的步摇。 顶端镶嵌着饱满硕大、圆润晶莹的珍珠,珠光盈盈,晕着浅金色的温润荧光,其下坠着几缕细细的银链子,最末端则是小小的、振翅欲飞的白玉蝴蝶。 他解释道,“前几日从乌库妈妈那里取来的东珠,才命内务府制成步摇,正好今日出宫,便给你带来。” ——言外之意,过了明面的。 知韫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感受着流苏在耳边轻轻摆动。 “还挺好看的。” 她就喜欢这样简单又精巧的样式。 “我说你怎么要到我院子门口来等着呢!只是,怎么方才不让缃叶带进来?” 胤礽含笑看她,“想亲手给你带上。” 只是这个时候,他不好直接进她闺房。 知韫歪了歪头,明明白白地从他的神色中读出了这个信息,扬了扬眉。 不愧是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就是君子。 她心情不错,口中轻轻哼着不成曲的小调,正要往前头去寻西林觉罗氏汇合,却听胤礽道,“夫人方才已经出发了。” 知韫:“???” “我额娘走了?” 她脚步一顿,诧异地看向他,“她也没跟我说呀,怎么就丢下我先走了?” 胤礽握着拳轻咳一声,目光有细微的闪躲,“我陪你去。” ——虽然是他含蓄地提出了请求,但他也属实是没想到西林觉罗氏竟然这么好说话,真是绝世好丈母娘。 知韫:“……” 懂了。 她额娘这是怕当电灯泡,给她和他留下说话的空间呢? ……她不就是平日里摆烂了一点、没太积极入宫跟人培养感情嘛?她额娘是真怕太子以后移情别恋对她不好来着。 不过她额娘不先走好像也确实有点尴尬,毕竟他人都已经来了,总不好撇开他、当透明人,不如她先走一步。 知韫心知肚明,却也没点透。 转头看看这个正在心里把她额娘捧着大清第一好·丈母娘的太子爷,知韫就笑笑不说话。 ——这是她额娘,ok? 第332章 步步惊心(17) 西林觉罗氏作为重臣之妻、一品诰命,在京中贵妇圈子里本就地位不低,如今因着知韫的关系,就更引人注目。 她才到,就见裕亲王福晋等一众福晋们各个转头看来,脸上都端着热情友好的笑容。 “富察夫人来了?” 裕亲王福晋笑着起身,稍稍上前几步迎了一迎,转头对福晋们笑道,“许久不见她了,今儿可终于把人可请来了!” “福晋这话,妾身可不敢当。” 西林觉罗氏温柔地笑了笑,三言两语地就打了太极,把这话茬轻轻接过。 大家都是体面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今儿也不是为了结仇来的,自然不会抓着不放,说说笑笑也就过了。 “你家的格格呢?今儿怎么不见?” 裕亲王福晋笑笑,“近来我入宫给老祖宗和太后娘娘请安,总要听老祖宗赞一赞你家的格格,偏我还没见过,可不是想的心里痒痒?” 其余几个关系好的福晋顺势哄笑着打趣了几句,气氛倒也热闹。 “她呀,等会儿就来。” 西林觉罗氏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用帕子拭了拭唇,慢悠悠道,“他们年轻人的事情,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多管不是?” 他们? 众福晋一愣,倒是裕亲王福晋先回过神来,眼底有些惊讶,却也笑呵呵道,“这话听着很是不错,各人自有各人福,你啊,且等着跟着享福就是。” 她都已经这样说了,在座诸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早听宫里十分中意这位富察格格,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福晋。” 又过了约摸盏茶的功夫,有嬷嬷过来回禀,“太子爷和富察格格到了。” 正当裕亲王福晋起身,准备带着人出去迎一迎时,又有一个嬷嬷脚步匆匆、神色肃穆紧张。 “福晋,大阿哥带着大福晋到了,还有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等几位爷也跟着一起来了。” 裕亲王福晋:“……” 她一个小小的赏花宴,何德何能,可以劳动这几位爷一块儿来赏脸? 这几位谁都不好得罪,别回头又争锋相对起来,那她可交不了差,得叫裕亲王亲自去跟万岁爷说明白了。 心中叫苦,裕亲王福晋还是撑着得体的笑容,往府门口去了。 而那里,胤礽正和胤禔假笑着寒暄。 “大哥怎么也来了?” 他面上带笑、眼底冷淡一片,“叔母的赏花宴,大哥不请自来,不合适吧?更何况,大嫂有孕在身,正该修养。” “太子爷都纡尊降贵地来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岂能不来?” 胤禔昂了昂下巴,“太医说了,福晋的胎像稳固,今日正好出来散散心。” 他得意洋洋,一副“你别想撇开我、一个人偷摸干事”的模样。 胤礽:“……” 我他爹的陪未婚妻还要带上你这个电灯泡?别太离谱! 他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太过明显,大概就胤禔没看出来。 知韫看了看不知道在得意什么的大阿哥,又看了看默不作声、低着头要把地上看出花的三四五,最后对上了伊尔根觉罗氏的目光,她稍带歉意的笑了笑,却只能无奈的保持沉默。 “别站在这里了。” 她扯了扯胤礽的袖子,轻声道,“我不想跟着他一起丢脸。” 第333章 步步惊心(18) “好,咱们走吧。” 胤礽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把其他人当透明人,“咱们先去给叔母和夫人问个安,若是觉得这里无趣了,我带你出去玩儿。” “那感情好。” 她小声嘟哝,“也不知道有没有跟我关系好的一块儿来,额娘是想看看未来的嫂嫂,但我跟她却没那么多话聊。” 不是说哈达纳喇氏不好,只是两人不算特别熟悉,一下子也亲近不起来。 “无事,不必勉强自己。” 胤礽轻笑,温声细语,“人与人之间,本也是看眼缘的,自己高兴就好。” 知韫挑了挑眉,侧头看他,“比如你?” 胤礽也不反驳,干脆利落地承认,“是,就和我见到你一样。” 知韫:“……” 她弯了弯眉眼,“油嘴滑舌,惯会哄人。” 她笑起来着实好看,杏眸弯弯,颊边漾出浅浅的梨涡,如春风拂冬雪。 二人在前头气氛融洽地说着小话,几位爷跟在后头,也说着悄悄话。 “他腻腻歪歪的干什么呢?” 胤禔跟大福晋嘀咕道,“早知道他就为了这事儿,爷才不跟着来呢!” 第135章 大福晋:“……” 不然你以为以太子爷的性子,专门出宫是为了什么?讨好裕亲王福晋?这是傲气的太子爷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她垂着眼眸,略忧愁地抚着小腹,暗暗期盼孩子可别学了他(她)阿玛,模样长得像一点没关系,这脑子可不能随他。 “瞧见了吗?” 三阿哥胤祉抬起胳膊轻轻碰了碰一旁的四阿哥胤禛,语气飘忽。 “品质这样好的东珠,我在额娘那里都没见过,太子二哥竟然就给富察氏了?” 宫里对于东珠可是有严格的规定的,所有进贡上来的东珠都需要在内务府广储司登记造册,品质最好的东珠仅限于帝后和皇太后使用,旁的人身份再尊贵,也只能使用次一等的。 胤祉方才就注意到了,只是总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不敢乱说。 “富察氏说是未来的太子妃,可那也只是未来啊!” 一日没落到实处,就一日不算安稳。 他百思不得其解,“老祖宗竟然不管?皇阿玛竟然也没说什么?” 胤禛沉默着没说话。 不用想也知道,太子二哥敢明目张胆地送、富察氏敢明目张胆地戴,肯定是这玩意儿过了明路了,就算没有,只要在宫里造办处过了一圈,就瞒不住康熙爷。 ——没拦着,就是答应了。 皇阿玛可真疼爱太子二哥啊! 竟然爱屋及乌到连富察氏都得了如此礼遇,平日里待富察氏态度和善、只要富察氏一入宫就给丰厚赏赐也就罢了,如此竟然连这样品质的东珠都允了她戴。 三爷不禁羡慕了。 他其实也很想被这样宠爱一下呢! 好歹他也打小就跟在太子二哥身后的,没道理不能爱屋及乌一下他啊! ——谁不想呢? 出来相迎的裕亲王福晋看了看站在知韫身边、呈守护姿态的胤礽,再看看后头跟着的阿哥、福晋若干,开始怀疑自己今天办这个宴会是对还是错。 怎么瞧着,这位太子爷不仅仅是来给人撑腰的,而是来砸场子的? 她也没想着为难人啊! 第334章 步步惊心(19) 其实有点小尴尬。 因为裕亲王福晋办这个赏花宴时,只给各家的福晋和格格下了帖子,故而除了女眷外,京城里的青年才俊、各家的公子少爷都未曾赴宴。 ——毕竟是请了未来太子妃的。 若真办个相亲意味太重的赏花宴,有心人风言风语传起来,以太子爷的气性,回头不得来撕了她? 可裕亲王福晋也没想到,太子爷亲自来了不说,皇子阿哥都来了好几个,这不就有那么些些尴尬吗? 谁来陪着他们说话玩乐啊? “你领着他们几个一边儿玩去吧!” 知韫也注意到了,她想了想,趁着胤礽跟裕亲王福晋打完招呼的空隙,扯了扯他身后的辫子,胤礽于是顺从地低下头。 “我先去转一圈,等会儿让人来喊你,咱们去街上玩吧。” 胤礽抬头看了裕亲王福晋一眼,微微颔首,“好。” “玩的开心点,莫要叫自己受委屈了,若有什么事,只管命人来寻我。” 他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见小姑娘摆了摆手、甜甜地说拜拜,笑了笑,转头笑容一收,看向几个不让人省心的兄弟。 “跟着孤来。” 胤禔:“……” “嘿!他这变脸给谁瞧呢?” 胤禔正要怒上心头起,就听大福晋轻轻咳了一声,“爷同太子爷和几位阿哥去吧,妾身同叔母说说话。” 她笑容温和,“妾身的身子不争气,倒想着进去歇歇呢!” 胤禔一听,也顾不上纠结某人的态度问题了,先是询问大福晋身体如何、要不要回宫宣太医,等大福晋回绝之后,他才吩咐侍女扶着大福晋入内,自己则是臭着脸看向后头的三个弟弟。 “愣着做什么?还要爷请你们呐?” 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追着胤礽走了,只留下三、四、五面面相觑。 胤祉、胤禛、胤祺:“……” 得,一个个的都拿咱们撒气呗! 摊上你们这两个好哥哥,咱们这些做弟弟的果真是好福气呐! “早知道就不出来看热闹了。” 胤祉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现在倒好,爷自己成了热闹。” “啊?什么热闹?” 胤祺没怎么听清楚,左右看了看,反问道,“三哥,哪里有热闹?” 胤祉:“……” “睁开眼睛,看看你自己!” 简直服了,比老大还要憨的憨货! 胤祺:“……啊?哦。” * 等到了花园,知韫才发现,裕亲王福晋还真请了不少人。 才跟未来大嫂哈达纳喇·苏勒和她的幼妹玉玳说着话呢,就有几位老熟人笑吟吟地过来了。 “富察姐姐!” 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雅若走在前头,彭春之女董鄂·布耶楚克跟在后头。 “见你一面可真难呐!” 布耶楚克轻轻哼了哼,“上回见你还是在宫里,现在好了,怎么约也约不着人了,到底跟咱们不一样了!” 知韫:“……” “我今儿可没得罪你哈!” 知韫笑盈盈道,“我不爱出门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搞我啊!” 布耶楚克唇角扬了扬,又压了下去,“还算你有良心。” ——没为了这点小事跟她疏离了。 知韫:“……” 讲真的,有没有一种可能,比起我疏远你,更怕你疏远我? 第335章 步步惊心(20) “你这些日子没出门,都不知道那群人有多烦人!” 几人往凉亭里去的路上,布耶楚克在知韫耳边不停地抱怨,“择选太子妃这样的事情,难不成是咱们说了作数的?定下谁不都是宫里的主子一句话的事情?偏她们还要到我跟前来作怪,恨不得挑拨了咱们同你反目呢!” 她冷哼,“真把我当成傻子了?” 康熙爷和太皇太后决定的事情,哪有她们这些臣女置喙的余地? 说是太子妃的候选人,就真把自己当成未来太子妃了? 她自认还没这么大的脸。 当然,要说她最开始的时候心里没一点想法,那指定是假的,但想想又不犯法,扪心自问,能当未来太子妃、未来皇后,谁能不乐意啊? 只是想归想,既然人选都定了,再加上知韫勉强也是她认识了好几年的手帕交,对于她的人品脾性再明白不过的,自然也不会不服或是怎么要跟人断绝往来怎么的。 左右她出身大族,便是没选上太子妃,只要不脑子进水似的犯错得罪人,来日的前程也差不到哪里去。 布耶楚克小声道,“我是真的烦了,偏我不跟那个瓜尔佳氏似的能回杭州,也只能忍着,顶多刺她们几句。” “她们哪里是觉得你傻?” 知韫轻轻笑了笑,“含含糊糊地说几句话而已,能挑拨了最好,不能也无妨,打量着你不好跟她们计较呢!” 女眷中惯常用的手段,一般只要没闹出事,都不太好追根究底,像布耶楚克遇到的这样的,真跟人较真起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知韫倒是不在乎,有点想跟人计较一下。 “哪几家的?说来听听?” 布耶楚克:“……” 她眼睛一亮,果断又迅速地把小本本上的名字一一报来,然后又期期艾艾地看着知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呀?” 知韫:“……” 你刚刚如果没报菜名,我还能信你一点。 “富察姐姐,董鄂姐姐。” 知韫二人坠在后头说话,渐渐地,脚步也跟着慢了,走在前头雅若和玉玳几人索性停下来等她们。 “得了,咱们这个话题揭过。” 知韫笑着应了一声,对布耶楚克道,“改天我请你看好戏。” ——拿她作伐子,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 “老二你干嘛呢!” 胤禔等到了地方,才知道胤礽究竟找了什么地方打发时间—— 裕亲王第三子保泰的书房。 “他才多大?你这是要给他启蒙还是怎么着啊?” 裕亲王的嫡福晋西鲁克氏无所出、长子和次子都已夭逝,侧福晋瓜尔佳氏所出的第三子保泰就是实际上的长子、未来的世子。以裕亲王的身份地位,保泰到了年纪之后,必然是要入上书房跟着皇子们一起读书的。 ——但不是现在,孩子还没满五周岁呢! “读书使人明智。” 胤礽手中翻阅着书籍,只不紧不慢道,“保泰也不小了,该读些书了,正好孤今儿有空,也做一回夫子。” 他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一眼胤禔,“大哥若是觉得无趣,不若先走一步。” 胤禔:“……” 他简直一激就上钩,黑着脸直接坐到保泰跟前,恶声恶气。 第136章 “看什么?读书!爷盯着你,今儿必须把它背下来!” 保泰:“……” 阿玛,额娘,快来救我! 第336章 步步惊心(21) “阿嚏!” 那厢,身着常服的裕亲王福全正跟着同样着常服的康熙爷和恭亲王常宁一起在大街上转悠,忽然间就打了个喷嚏。 奇怪,怎么觉着冷嗖嗖的? 琢磨了一下跟自己结了仇的人……确实不少,但大家应该没跌份到不真刀真枪的干、反而背地里说他小话吧? 于是,没本事远程呼唤亲爹回家的保泰小阿哥只能蔫吧着小脸,在胤禔虎视眈眈的眼神注视下,苦哈哈地开始背书。 胤礽见此,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唇,然后看似寻个光线好的地方看书、实则找个能远远地看见花园的地方呆着去了。 ——老大,好人呐! 自觉地把自个儿给混成透明人的三、四、五:“……” 不敢说话,怕哥哥们也让他们背书。 (瑟瑟发抖.jpg) …… “诶诶诶~瞄准了来啊!” 聊了会儿天,知韫正觉得无趣、想要走人呢,就有裕亲王福晋母家的姑娘站出来组织玩乐的活动了。 场地有限,骑马射箭之类的活动是不可能了,但投壶这样的还是可以的,裕亲王福晋还特意准备了一株品相极好的姚黄牡丹做头名的奖赏。 花瓣层层叠叠,宛若锦绣堆砌,金灿灿的,仿佛揉进了日华星辉。 知韫一眼就瞧上了。 虽然胤礽让宫里花房挪来的牡丹中,这般品质的也有,但人嘛,总是见一个、爱一个,知韫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家院子的好东西多呀! 她本来想自己上场的,只是布耶楚克说方才那事儿有劳她了,非要亲自赢下来再送给她,顺便告诉某些人她们俩的关系好着呢! 知韫:“……” 也行吧。 投壶这样的活动,高门贵女们多多少少都有涉猎,今儿个能参与进来玩的,水平都差不到哪里去。 但水平之外,还有人情。 一看是一等公彭春之女要赢下来送给知韫的,脑子没抽都不会使出吃奶的劲来赢她,反正她们又不缺一株牡丹花看。 然而万万没想到,正当一众贵女们想着要怎么样让游戏还“热闹”、“有趣”的同时,又让布耶楚克赢得高兴、知韫收获牡丹花时,布耶楚克自己就掉了链子—— 投第一回 ,没投进,投第二回,还是没能投进。 知韫:“……” “得了,您歇着吧。” 知韫不忍直视,赶忙把人拉出自己身边,“我瞧你这么有信心,还以为你上回输了之后苦练投壶、练出一番好手艺了呢!” 没想到,她是纯自信啊! “哪有!” 布耶楚克有点小心虚,但很快理直气壮,小声嘀咕,“肯定不是我的问题,就算是,也一定是我手生了的缘故。我在家的时候,明明就已经能成功投出双耳了!” 虽然就那么一回吧,但你就说她有没有成功过吧! 知韫:“……” 她抽了抽唇角,差点没憋住笑。 “我的大小姐,您还是瞧好的吧!” 怕真笑出来打击人自信心,知韫索性转移话题,然后自己取了箭矢上前,一连投了三场,都是依竿,直接杀死比赛。 布耶楚克:“……” 她瘪了瘪嘴,嘟哝道,“什么嘛!” 跟这人玩游戏一点意思都没有,除非她放水,要不然压根就赢不了。 第337章 步步惊心(22) “囔,我是不是超级厉害?” 赢了那株姚黄牡丹之后,知韫就懒得继续留下去了,让侍女去喊了不知道在哪里的胤礽,一块儿去街上转转。 热闹的街巷里,小姑娘哼着小曲儿,得意道,“本姑娘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区区牡丹,拿下!” “是~我的韫韫最厉害了。” 胤礽护在她身边,温如暖玉的眼眸中满是笑意,“都是你的。” “那是!” 她扬了扬眉,骄傲恣意,然后心满意足地拿了一串糖葫芦,咬了一颗下来,嚼了嚼,辛辣点评,“是个良心卖家。” ——外头裹的糖浆够多、够甜。 她又咬了一颗,然后将整串糖葫芦往胤礽手里一塞,直奔糖酥火烧的铺子。 胤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以及随行的侍从们手上拿着的芸豆卷、烫面饺、棋子馒头、帘子棍、炸回头等一系列小吃,再看看眼巴巴等着新成员加入的小姑娘,不禁陷入沉思。 莫非,她今日特意带上他,就是为了能不浪费? 不过吃这么多,真的不要紧吗?不然他还是先叫太医到富察府上候着? “在想什么呢?” 他正胡思乱想间,知韫已经捧着刚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糖酥火烧回来了,取出一个吹了吹,小心地咬了一口,立时眼睛一亮。 “他们家的手艺竟然进步了?” 两三口将手里的吃完,她又拿出一个喂到胤礽嘴边,“你尝尝?” 小小的火烧形如满月,黄酥油亮,一口咬下去,酥而不碎,焦而不糊,嫩而不生,醇香可口,确实不错。 不过吧…… “不是叫糖酥火烧吗?” 胤礽有点疑惑,“里头应该是糖馅儿的才对,怎么成了鲜肉馅儿的了?” “我让他改的啊!” 知韫嘴里叼着一个,也不忘回答,“我可是老顾客了,还是很有实力的老顾客,让他们为了我私人订制一下怎么啦?” 她又不是不给银子! ——她可是他们店铺的天使投资人呢! “你不觉得不好吃吗?我超喜欢的哎!” 小姑娘的眉眼明媚生动,灿然一笑,恍若千朵万朵春花开。 “喜欢。” 胤礽笑道,“从前虽不曾尝过这般口味,如今倒觉得颇为惊艳。可见凡事都不能固步自封,便是小小的点心亦是如此。” “你当然没尝过呀!整日里在宫里吃着精致的膳食,今日出来了,立时觉得自己也是个‘井底之蛙’了吧?” 她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唇角露出狡黠笑意,一副大姐大的架势,“没关系,今日本姑娘带你开开眼界!” 胤礽先是作受宠若惊样,而后诚恳提问,“还没见识完吗?” 他仿佛十分可惜,“本还定好了酒楼,眼下看来,韫韫应当是用不上了?” “啊?” 知韫初时还没反应过来,然后眼睛往后一瞟,迟疑道,“我买的……很多吗?” ……好像是有点多哈? “多倒也不多。” 胤礽笑道,“只是怕你一口气吃多了,回头伤了胃。” “这样啊?” 知韫弯了弯杏眸,“那没关系了!” 第338章 步步惊心(23)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吃到身体不舒服嘛!” 小姑娘翻了一个可爱的白眼,“我就只是尝一个味儿罢了,回头那些剩下的,分给大家一块儿吃完不就得了?” 胤礽:“……” 啊? 剩下的那些不是留给他的吗? 他连忙问道,“那我呢?” “什么你呢?” 知韫纳闷地看着他,“你刚刚不是一起吃了吗?我每一样都分你了呀!” 她和他可是能勾肩搭背地从街头吃到街尾的革命友谊来着! “帮个忙,等下帮我解决掉。” 知韫哼了哼,有点不好意思,“我额娘不让我吃太多外头的东西,说不干净,你等下别让我额娘知道啊!” 怎么就不干净了? 它们干不干净,她还能不知道? 胤礽:“……知道了。” 他在心里默默叹气,然后果断跟西林觉罗氏说对不起。 “那等会儿还去酒楼用膳吗?” “去啊!” 知韫连思考一下都用不着,非常迅速地应下,信誓旦旦,“你不知道,我其实有好几个胃呢!” 她开始掰着指头跟胤礽数,“一个是正经的膳食的,一个是零食点心的,一个是甜汤茶水的……对!就这些!” ——正长身体阶段的女孩子,吃的多怎么了?她家有银子! 胤礽:“……” “好好好,一定不让你饿着。” 他揽着她的肩膀,无奈道,“只要别吃坏了身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现在没办法给她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还能连这点小事都满足不了她? 那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 “那是保成吧?” 街巷的某一处,康熙爷一行人正好从某个巷道里穿出来,无聊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恭亲王瞥到某处时眼睛一睁,凑上前跟他两个哥哥八卦。 “旁边的是阿兰泰家的女孩?” 第137章 大侄子可以啊!看他那未来侄媳妇笑盈盈的模样,就知道她今天玩的开心了。 “老五,你给我站直喽!吊儿郎当的像个什么样儿?” 裕亲王先是一把推开弟弟嬉皮笑脸的脑袋,端着哥哥的气势警告了一番、让他别在大街上当显眼包,然后自己也跟着去看前头走过去的一对少年男女。 “我府上今儿不是有赏花宴?” 因着王府里来了一群女眷,裕亲王还特意避出来了呢。 “嗨,区区赏花宴,哪有未婚夫妻独自相处来的好啊?” 恭亲王一副我已经看透了的模样,然后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不过三哥,要不然就别等着选秀了,先给保成和富察家的格格赐个婚吧,保成心里头指定高兴!” 再说了,明旨一下,也省的有些心里头不甘心的人搞什么小动作。 裕亲王也跟着点头,“虽说选秀是祖制、国策,但保成是太子,破个例也不是什么大事。皇祖母身子越发不好了,她心里惦记着保成,不如叫她老人家能宽宽心。” 康熙爷:“……” “得,你们俩到是一跃成了他善解人意的好伯父、好叔父了,朕却是成了个不体恤的坏阿玛了!” 踩着他做好人是吧? 康熙爷就呵了一声,“都给朕滚蛋!” 裕亲王和恭亲王:“……” 虽然这是事实吧,但也别说的这么直白嘛,他们也没坏心不是? 第339章 步步惊心(24) 不过兄弟三人玩笑归玩笑,康熙爷也确实听进去了。 原本倒也无妨,先让富察氏在府上好好学着规矩礼仪和执掌中馈(宫务),等着到了年纪参加选秀就是。 只是上回惠妃来给她上了眼药之后,他偏就不想顺惠妃的意,一来二去的,本该送到她身边的教养嬷嬷直到现在还没着落,学习之事自然还没影儿。 不过这也不打紧,富察氏聪慧,自然一点就通,往后再学也来得及。 只不过吧,太子显然也是个见了人就走不动道的,不先把名分定实了,有心人风言风语起来总是惹人心烦。 心里头这么想着,等回了宫又跟太皇太后那么一商量,康熙爷犹豫来、犹豫去的,还是提笔把圣旨写了。 写完抬头一看,呦呵,天都黑了。 一边纳闷着自己写个圣旨怎么能花这么长时间,康熙爷也收拾着准备就寝,结果刚换了寝衣,就见李德全匆匆忙忙进来。 “万岁爷!” 李德全短短一瞬就生了一脑门的汗,但说话还是一点也不磕绊。 “太子爷突发疾病,毓庆宫的奴才已然去请了太医了!” 康熙爷大惊,“什么?” 康熙爷匆匆赶到毓庆宫时,正殿灯火通明,但却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究竟是怎么了?” 见一手养大的儿子脸色苍白,虚弱地靠在床上,康熙爷不免焦急,连声询问太医,“何故突发急病?可有什么大碍?” “皇阿玛,儿臣无事。” 太医还未说话,胤礽就先开口了,只是低着头,说话也含糊的紧。 不明所以的康熙爷完全不带搭理他的,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太医,“说!” 倒霉的值班太医:“……” 他也跟着把头低到不能再低,“回万岁爷,太子爷是用了太多油腻的食物,肠胃一时受不住,才犯了胃疼。” ——简而言之,撑到了,腻到了。 知道胤礽今天陪着知韫逛大街的康熙爷:“……” “不是东西不干净?” 胤礽低着头,没说话。 ——他本来也以为是东西不干净的锅,还准备让太医出宫去给知韫也看看,结果发现,是他自己的胃拖后腿了。 康熙爷反射性一问,等回过味儿来之后,立马脸色一黑,转头对着一众低头族呵斥道,“都愣在这干什么?都给朕滚出去熬药!” “奴才遵旨!” 低头族们如蒙大赦,立马提桶跑路。 “你今年多大了?” 等殿内就剩父子两人,康熙爷这才开始黑着脸地数落人。 “富察家的丫头年纪小,玩起来就管不住嘴也就罢了,你不拦着,还跟着一起把自己给吃到胃疼?” 胤礽:“……也不是。” 他显然有点羞愧,苍白的脸庞上染上了绯色,眸光有些闪烁。 他在宫外也没吃多少,只是……只是他没把那些东西分给随行的侍从,自己一个人吃了,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康熙爷:“……” 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倒霉儿子,简直恨铁不成钢。 “那你还不如富察家的丫头呢!” 人家都知道尝个味儿就打住,你却要沦落到请太医的地步。 胤礽:“……” 他忍了忍,没忍住惆怅地看向窗外。 闹到请太医的地步,都不用说,明天一早,老大这小子闻着味儿就要来了,她指定也会知道…… 真的好丢人哦! 他立的温润君子人设,立马成小丑了。 第340章 步步惊心(25) “哈哈哈哈哈哈哈~” 毓庆宫正殿,传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哎呦,你昨儿个还说我呢!” 知韫抱着软枕坐在窗边的小榻上,一边揉着自己笑得有点发疼的小肚子,一边乐不可支地看着胤礽。 “莫笑了,仔细笑得肚子疼。” 胤礽最开始的时候确实觉得丢脸,但现在他也有了免疫力,只是纵容又无奈地看着笑魇如花的小姑娘。 “那也不能怪我嘛!” 知韫努了努嘴,“我可是听了消息就进来看你了,换作旁的人,能有我关心你?” 现在笑,也不过是知道他没什么事情而已,而且……确实有点好笑。 嘻嘻。 二人说说笑笑了一会儿,胤礽忽然问道,“你仿佛同彭春的女儿和费扬古的女儿关系很好?” “还行吧?” 知韫歪了歪头,道,“我打小就不太爱同别人虚与委蛇,京中的这些贵女里,布耶楚克性子算不错的,我俩挺聊得来,至于雅若……她长得很合我眼缘。” 香香软软又听话还爱黏着你的小妹妹,谁能不多看几眼呢? 说着,知韫挑挑拣拣地捏了一枚白玉霜方糕吃着,好奇道,“你怎么突然提起她们?” 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会过问她和什么人来往的性子啊!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胤礽沉吟几许,缓缓解释,“乌库妈妈和皇阿玛商量着先将你我的婚事明旨定下,皇贵妃听闻之后,便也求着想先定下未来的四福晋,如此,也不好单单越过三弟一人。” 比起太皇太后年老体衰、仿佛时日无多的情况,皇贵妃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本来就身体不太好,自打前几年她生育了皇八女、又承受皇八女夭折之痛,更是垮了身子,常常缠绵病榻,如今连宫务的料理都需钮祜禄贵妃在一旁帮衬着。 丈夫是大权在握、后宫三千的皇帝,母族是皇帝的外家,唯一的亲女又早夭了,皇贵妃放不下的,也就只一个养子了。 ——虽然她抚养过挺多皇阿哥,但别的皇阿哥的生母,可不像德妃一般,从前满心满眼都是夭折的皇六子胤祚,如今则一心想着腹中还未出生的皇十四子胤祯。 也甭管德妃和胤禛这对母子之间的恶劣关系有没有过什么人暗中推手吧,但现在的事实就是——生母指望不上,她这个养母不得不多为他筹谋。 既然赶上了太皇太后为胤礽筹谋,皇贵妃也跟了个风,剩下个荣妃左看看、右看看,也含蓄地表示不如一起算了。 ——哥哥弟弟都定下了,就剩个三爷,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呕死。 “哦,了解了。” 知韫点点头,“所以现在的意思就是,布耶楚克是三福晋,雅若是四福晋呗!” 不知不觉间,她都快要把整碟的白玉霜方糕都给吃完了,意犹未尽地停住嘴,取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就这?” 她懒懒挑眉,哼笑道,“这不明摆着的事情么?我一早就猜到了!” ——她未来嫂嫂的那个妹妹玉玳,还是未来的七福晋呢! 第341章 步步惊心(26) “京中出身、相貌、品性都出色且年龄也合适的贵女,数来数去也就这么几个,当初不都一起进宫过了?” 知韫捧着杯花茶慢悠悠地品着,悠然的目光落下窗外新移植过来的牡丹花上,粉拖香透,绚烂如诗。 “这倒也是。” 胤礽低声应了一句,忽而问道,“你当日为何要躲在梅花树后?” 差一点点,他就没看见她了。 她事不关己的立在最外边,一双清凌凌的眼眸不染尘埃,静静看着旁人欢声笑语,在猜到了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会是未来的三福晋和四福晋的同时,是不是也…… 第138章 她素来聪慧,想来是猜到了的。 “啊?” 知韫一转头,正对上他带着几分暗色的目光,本想着张口胡来,却犹豫了一下,“那什么,你是想听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胤礽:“……” 他一时有点懵,“真话?假话?” 这时候还分真话、假话的吗? 她这般直白,竟然连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哄哄他也不行吗? 明明,明明她说什么他都信啊! “这咱俩不是以后要一起过日子的嘛,夫妻以及未婚夫妻之间呢,还是要互相坦诚一点比较好,对吧?” 知韫稍微挪了挪身子,又清了清嗓子,郑重声明,“要不然回头我说真话,你都觉得我在哄你,多不好呀!” 胤礽仔细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但好像也没什么道理。 不过夫妻之间,确实需要坦诚相待,尤其是她这样的脾性,若敢有瞒着她的,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处。 于是他问,“那真话是什么?” “额……” 知韫略微迟疑了一下,试探道,“这么大冷天的还要让人早起入宫来参选什么劳什子太子妃的人简直是坏透了?” 虽然但是,这话是不是有点太真了点? 她皱了皱鼻子,软声道,“那不是……我大清早的起不来嘛!” 胤礽……胤礽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心梗,但其实觉得也还好。 毕竟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没连着他一起骂,还是因为她主打一个冤有头、债有主,恩怨分明! ——冤头、债主都是康熙爷来着。 “没关系,是时辰太早了。” 他火速安慰好自己,继续温柔微笑,“那假话呢?” 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眸澄澈明净,甜甜一笑,如和煦的春风,将人心底的烦躁不安都轻轻吹散。 “等着你来找到我呀!” 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骄矜道,“本姑娘这样的明珠是一定一定不会蒙尘的,如果你没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哼!那本姑娘才不要嫁给你呢!” 一颦一笑,鲜活生动,明艳照人。 她是明珠,更是高悬天际云端的明月。 胤礽差点沉醉在她潋滟的眼眸深处,好容易才道,“合该如此。” 这是哄他的假话吗? 这不是。 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 所谓的真真假假,不过都是虚妄,若当真深究了,才是着像了。 “这才对嘛!” 知韫满意点头,赞叹地看了他一眼,“你很有眼光,继续保持。” 第342章 步步惊心(27) 牡丹花谢,石榴花开。 于五月的疏疏雨幕之中,如火似霞的石榴花悄然吐蕊、傲然盛放,它剪碎红绡、花开葳蕤,层层叠叠如同翩然飘飞的裙裾。 碧叶油绿,日暖赤霜,风匀红露,金蕊朝阳。 它为紫禁城延续了春日的明媚色彩,却留不住春日的温柔。 ——太皇太后耐不住日渐闷热的天气,再一次病倒了。 康熙爷原想着奉太皇太后往畅春园避暑,只是忧心老人家身子骨弱,耐不住车马劳顿,如今病倒了,更是动不了身。 到底是抚养自己长大的老祖母,康熙忧心不已,宫里头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压抑。这种时候,知韫也不惦记着毓庆宫的石榴花了,只要不召见,绝对不往宫里去。 虽然说太皇太后对她还算不错,但说实话,她跟她才认识多久啊? 几个月不到,还不是天天见,说能有多深的感情那绝对是假的。 再说了,老人家也没心思惦记她—— 她的少女时期是在科尔沁大草原,后来嫁给了皇太极,便一直生活在盛京,后来随着大清入关立国,她又长居北京城。 人至暮年,太皇太后心里最惦念着的,还是她再也回不去的科尔沁大草原,是她最自在美好的少女时光。 为解太皇太后相思之苦,康熙爷宣召了太皇太后仅剩的女儿淑慧长公主和科尔沁达尔罕亲王等人入京城侍奉太皇太后左右。 聊胜于无罢了。 这段时日,知韫鲜少入宫,胤礽或是出宫来陪她,或是描绘了《毓庆宫榴花图》、采摘了新鲜石榴送出来给她。 石榴花开了又谢。 太皇太后的生命也走向终结。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崩逝,追赠孝庄文皇后。 丧仪自来熬人,寻常人家的儿孙们给长辈办完丧事都要病一场,更遑论是国丧? 康熙爷心中悲痛,自己折磨自己,上行下效,从后宫妃嫔、内外命妇到文武百官,就没有一个不折腾自己的。 这样的寒冬腊月里,康熙爷自个儿倒是还能撑得住,但一倒下就再也没能醒过来老大人、老命妇们却也不少。 本就身体不好的皇贵妃亦是如此。 既然筹办丧仪,又要一起哭灵,还要看顾内外命妇、皇子皇女……对她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皇后佟佳氏在当了一日皇后之后薨逝,追谥孝懿皇后。 一个国丧未过,又来一个国丧。 这个时候,知韫不得不暗自庆幸,她是未来的太子妃,而不是太子妃。 哪怕明旨定了名分,但只要一日未行婚仪和册封礼,她就不需要以皇室媳妇的身份进宫去哭灵。 不开玩笑,她真的扛不住。 瞧瞧咱们太子爷,人还是打小就练骑射、习布库的呢,都整个人瘦了一圈,换成她,怕是小命都要去了一半儿。 幸好幸好。怕了怕了。 她还是在自已家里抄抄经吧。 * #春枝暮 若曦穿越是在康熙四十三年,太晚了,黄花菜都要凉了,所以之后的时间线会微调。 第343章 步步惊心(28) 又是一年初夏。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 覆着浓绿的开阔草场上,明媚的少女们骑在骏马之上,一手握缰、一手持杆,追逐着一颗马球。 你来我往,不甘示弱。 直到穿着火红色骑装的少女策马而来,弯腰狠狠击向队友传过来的马球, 成功射进了金龙莲花式样的球门。 场外欢呼鼓舞声下,场上的队友和对手也或是雀跃、或是无奈一笑。 “哇哦!” 布耶楚克策马过来同知韫击掌,笑嘻嘻道,“就知道传给你准没错!” “是啊,咱们这儿,也就我能接住你这神来一手了!” 知韫浅笑着摸了摸爱马的鬃毛,揶揄地看了布耶楚克一眼,才转头看向作为对手队伍的一众贵女们。 “承让。今儿的彩头可就归我了!” 十四五岁的少女容颜姝丽,眉目飞扬,唇角微微勾起,自信而明媚。 “拿去呗!” 另一队为首的是宗室中显亲王丹臻的妹妹和庄亲王博果铎的长女,此刻便笑道,“输了便是输了,咱们也是讲究的,难不成还能昧了你们的东西不成?” 都是玩得好的女孩,又有人笑着接嘴。 “这话可不对!谁不知道咱们眼前的这几位是何等身份?来日还得请好姐姐们多念着点闺中情谊,看顾咱们几分呢!” “呦,听听,这是在架咱们呢!” 知韫挑了挑眉,同布耶楚克对视一眼,继而笑道,“既然都说是好姐姐了,怎么也没个好妹妹来给姐姐捏捏肩儿啊?” “可不是!” 布耶楚克也凑趣道,“姐姐我打了这一整场的马球,仿佛有些腰酸肩疼呢!” “诶~腰酸肩疼的寻咱们有什么用啊?” 显亲王幼妹嘻嘻笑道,“咱们既不是能治病的太医,也不是能饮水饱的未婚夫郎,哪承担的起这般重任?折煞了,折煞了!” 说着,一众人都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布耶楚克脸皮没那么厚,闹了个大红脸,连连道,“不打了,不打了!” 她一边摆手,一边控着缰绳,驭马逃也似的跑远了。 “偏你爱说这些。” 知韫的心理素质就强很多了,跟没事人似的,笑嗔着睨了几人一眼,“也亏得雅若年纪小,上不了场,若不然,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得担个带坏小孩的名头!” “那哪能啊?” 显亲王幼妹嘟了嘟嘴,“她还怪让人心疼的,我哪好意思嘛!” 说来,这也是件叫人皱眉的糊涂事。 孝懿皇后薨逝后,四阿哥本该回生母德妃身边,结果德妃不待见他,将人视作无物,弄得场面很是尴尬。 康熙爷本就烦,又想着孝懿皇后的临终嘱托,索性让他和雅若早些大婚成家,小夫妻俩相互扶持着自己过日子。 ——但却害了雅若。 才十岁的小姑娘,嫁入宫中本就惶恐不安,偏她的丈夫四阿哥是个性子冷冰冰还有宠妾的,婆母德妃是个对别人温柔、对她和四阿哥夫妻冷淡的…… 第139章 皇子福晋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知韫唇角的笑意淡了淡,没应声,只是摆了摆手,“累了,回了。” “啊?” 显亲王幼妹愣了一下,“哦!” 她本就是今日这一场聚会的中心,既开了口,一众贵女们自然纷纷附和,没一会儿的功夫,场上便散了。 第344章 步步惊心(29) 回去沐浴更衣之后,知韫想了想,直接进宫去找胤礽了。 太皇太后刚去世的那两年,她倒是不常入宫,大多是胤礽来见她。只是去年雅若嫁入皇宫之后,她因着想探望她,倒是多走动了几趟。 毕竟,她入宫可比雅若出宫容易多了。 照例先去寿康宫太后处请了安,才出门,就见胤礽已在外头等她了。 见她出来,胤礽眼底眉梢都是笑意,唤了声,“皎皎。” ——皎皎是他取的小字。 二十七年的时候,因太皇太后薨逝而笼罩在紫禁城的阴云已散,皇贵妃虽病歪歪的,却到底尚存于世,那段时日,知韫自然也没少入宫。 有一回,她从太后宫里出来、往毓庆宫去时,正巧赶上他被康熙爷叫去乾清宫了,便自己一个人在毓庆宫书房,一边看着书一边等他。 但这些书她早就读过了,虽说温故而知新,但知韫自认对做学问的兴趣没那么浓厚,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烦闷。 她对他书房里或许有的秘辛没兴趣,也不想刺探,虽说他大约也不在意。 只是她起身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撞了一下书桌一侧摆放画卷的画缸,重重地磕了一下不说,还有几幅画也被撞散了。 原以为这就是再寻常不过的名家名画,结果打开一看,全是她。 十几幅画,从懵懂稚童到青葱少女,甚至还有双十年华的知性女郎。 画卷的落款,皆是“吾妻皎皎”,外加某年某月某日。 对此,知韫表示:“……” 如果不是他画技精湛,画出来的人物跟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她就要合理怀疑一下,这家伙是不是还有一个白月光在、而她只是白月光替身了。 (微笑.jpg) 谁家好人画画,不仅仅画她此时此刻的模样,还把她小时候的模样,以及未来长大的模样都自己想象一遍画下来? 不过别说,他想象的还挺精准。 啊哈~她这样的美人的成长轨迹果然是独一无二的呢! 知韫稍稍臭屁了一下下,正准备把东西收拾好、起来坐着,结果刚一动,就发现膝盖还有些疼。 知韫:“……” 行吧,吃瓜果然让人心无旁骛,吃自己的瓜也不例外。 “来人!” 她直接喊人,不过侍女们还没进来,胤礽倒是正好赶回来了。 “怎么摔了?” 他眉头一蹙,三步做两步地上前将她抱起,先动作轻巧地将她放在软榻上,而后扬声对外头吩咐,“去传太医来!” “我不小心嘛!” 他温热的手掌尝试着轻轻触碰膝盖,知韫不禁轻“嘶”了一声,然后有点小生气地对那个画缸努了努嘴。 “你放的好东西!” 胤礽这才注意到那比他离开时要凌乱上许多的画缸,目光在还未重新整理好的画卷上停留几许,他的声音低了许多。 “你看到了?” 他抿抿唇,“我……” “你什么?” 知韫坐在榻上,胤礽半跪在榻下。 她居高临下,伸手玉白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娇哼一声,“不看,怎么知道咱们太子爷还有位名唤皎皎的心上人呀?” “不是,我……” 胤礽先是一急,而后见她神色慵懒带笑,便知她只是在逗他。 “韫韫是你,皎皎也是你。”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第345章 步步惊心(30)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知韫浅笑着应了一声,又道,“人都来了,不去见一见太后总归不好。” “无妨,我命人同皇玛嬷说了。” 胤礽一如既往地上前挽了她的手,眼角眉梢具是温柔笑意。 “既还有旁人在里头,不如晚间再来给皇玛嬷用膳。” 他和太后的关系,本就没有和已薨逝的太皇太后亲近,若里头再有其余人在,气氛未免有几分冷淡尴尬。 “也是。” 知韫想了想,道,“今儿运气不太好,宜妃和德妃都在里头,还有五阿哥、十一阿哥、九公主这几个,吵吵闹闹的,烦的紧,我不过略坐了坐,就直接出来了。” 她才懒得听这些人打机锋呢! 只是太后不比太皇太后,她膝下抚养着宜妃的五阿哥和德妃的皇九女,两位娘娘便是为了看望儿女,也要时时过来请安,寿康宫里头自然是热闹的紧。 ——不过太后也喜欢这样的热闹。 “觉得烦就少搭理。” 胤礽也觉得这群人吵吵闹闹的烦得很,“好在她们也有分寸,寻常你入宫的时候,也不会往前凑。” 今日知韫是临时起意,才撞上了。 “嗨,我早上不是去打马球了吗?” 说起来知韫就烦,简直有一肚子槽想吐,“闲聊的时候提起了雅若,好好的心情都被你那好弟弟给坏了。” 她眼尾上挑,不轻不重地横了他一眼,“贤妻主持中馈,美妾花前月下,这日子,可不是塞神仙么?” 胤礽:“……” “他是他,我是我,很不相干。” 他洁身自好、守身如玉,这个不守男德的弟弟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胤礽火速跟这个弟弟撇清关系,“咱们家的男人,他也是个特例,别说我了,瞧瞧老大和老三,也没一个这么……的。” 老大独宠大福晋,跟人已经一连生了三个闺女,现在大福晋肚子里还怀了一个!不开玩笑,大福晋的内心深处,怕不是见了老大就想转身就跑。 老三跟他一样还没成婚,虽然从前有两个教导人事的宫女在,但太皇太后和孝懿皇后先后薨逝之后,这俩人也跟透明人没差,他自个儿则一心跟董鄂氏鸿雁传书、灵魂交流。 至于老四,他命算是好的了! 他们兄弟几个除了老大,就他先取娶了媳妇,结果他不珍惜啊! 可别说什么四福晋年纪小,年纪小才好培养感情!少年夫妻老来伴,多好?再说了,他还在孝期呢,便是四福晋年纪到了,夫妻俩也得盖着棉被纯聊天。 ——结果他宁愿跟小妾谈天说地,也不跟四福晋交流感情。 这谁看了,不得说一句兄弟几个里头的奇葩? ——当然,等后头的弟弟们长大了,他再奇葩,也稀松寻常了。 “奴才给太子爷请安、富察格格安。” 二人正闲聊着,就见李德全赔着笑脸上前行礼,“万岁爷正在前头呢!” 原是已经走到御花园了。 胤礽唇畔笑意未变,只是眼底暖意渐淡,握着知韫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 * #春枝暮 哈哈。下回我点发布,得点两回,点完退出来得刷新一下,然后再点一次发布。哈哈。(礼貌微笑.jpg) 第346章 步步惊心(31) 寿康宫位于慈宁宫后头,属紫禁城西路,而毓庆宫则是位属东路。 从地图上来看,两座宫殿走直线最近,但问题是,中间隔了一个乾清宫,总不好回回都从乾清宫广场穿过吧? 只是走御花园也不太好,这不,就撞见人了吧? ——就不能大家都当没看见对方吗? 心中腹诽不已,但李德全都笑的这么“开心”了,当然不能把他当空气。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给万岁爷请安。” 万春亭中,康熙独身一人坐在石凳上,而石桌桌面上则是摆着一副棋盘,其上黑子、白子纵横捭阖。 “嗯,都起吧。” 康熙神态放松,唇角噙着浅淡笑意,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胤礽身侧的红衣少女身上短暂停留,随即移开。 “原还想叫你陪着朕手谈一局,只是此刻看来,但有些不合时宜。” 胤礽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棋盘,轻笑道,“皇阿玛棋艺精湛,儿臣远不能及,便不打扰皇阿玛雅兴了。” “尽是阿谀之言。” 康熙轻笑着摇了摇头,态度温和,却是岁月沉淀的俊美、权势蕴养的尊贵。 “你是朕一手带大的,你的本事朕还能不晓得?年少时或许还真的胜不了朕,如今长大了,却未必喽!” 他似是意有所指,又恍若寻常。 也没等胤礽再回一句什么,他忽而道,“韫丫头呢?可要手谈一局?” 胤礽神色微微一变。 “啊?” 正悄咪咪把自己藏在胤礽身后,垂着头,一边把玩着他的辫子、一边在心里猜测这父子俩又在打什么机锋的知韫一愣。 第140章 下棋?她吗? 可她不想下棋,也不喜欢下棋来着。 “她早晨才打了马球,又才从寿康宫出来,有些累了,还请皇阿玛莫要怪罪。” 胤礽往知韫跟前挡了挡,直直抬起头看向康熙,“皇阿玛若是兴致不减,不若请娘娘们、或是请南书房值守的大臣相陪。” 康熙没立时应声,只看向被挡了大半身子的小姑娘。 她先是茫然抬头,等胤礽开口了,又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会儿目光正隐晦地在棋盘和他的身上来回划过,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明摆着不乐意,正在琢磨理由拒绝。 “罢了,你小孩子家家的,约摸也不大静得下心来。” 他捻着棋子的手紧了紧,而后恍若云淡风轻地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去吧。虽是夏日,御花园的风景却也不错,好好转转。” 他才开了口,小姑娘立时眼睛一亮,跟着胤礽转身就走了。 也不曾在御花园多加停留。 年华正好的少男少女,亲昵地挽着手,说着笑着走过转角。 她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不经意地回了头,只是枝丫重重叠叠,她只见到满目绿意,于是便当自己恍惚了,只笑盈盈同身边人说话。 十五岁的少女年华正好,仙姿佚貌,柳夭桃艳,是紫禁城难得一见的姝色,亦是紫禁城难得一见的……生机勃勃。 “回吧。” 康熙垂了垂眼眸,忽而意兴阑珊,将手中的棋子随手一扔,起身离去。 第347章 步步惊心(32) “刚刚是不是话里有话了?” 宫女太监们都远远地坠在身后,知韫侧头看向身边男子,轻声问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 她身边这人就不说了。 反正她觉得他自打康熙二十九年八月康熙病重,他从前线探病回来之后就有点奇怪,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也没听说有跟历史上一样,结果他愣是低气压了一段时间。 不过那一段时间之后,他就恢复正常了,哪哪儿都瞧不出问题来,知韫便也当他是男孩子的特殊时期到了。 至于康熙爷…… 知韫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番,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是真不熟来着,虽然也没少在寿康宫还是其他什么地方撞见,但身份摆在这里,她跟他也没啥交流。 不过他今天也挺那啥的。 想找儿子跟他下棋没成功,竟然转头又问未来儿媳妇要不要跟他下棋—— 虽然知道他这个时期还处于重度麻宝控阶段,但也没必要亲自下场来充当儿子爱情的电灯泡吧? 咦惹~控制狂,恶公公! 出于对她的了解,从她的微表情中隐约猜到一点的胤礽:“……” 虽然但是……没错,就是这样。 “惠妃操心着大福晋、荣妃操心老三,宜妃、德妃又在寿康宫,想来皇阿玛也是寻不到人陪着下棋,又正好遇见了咱们罢了。” 虽然以他对康熙爷的了解,他除了红袖添香的时候,不是会对这些包衣出身、琴棋书画都不怎么样的妃嫔有这番闲情雅致的,但不妨碍他顺着猜测一二。 “不必多想,我能有什么事情瞒你?” ——这种腌臜事就算了。 …… 在毓庆宫舒舒服服地小憩了一下,又懒洋洋地窝在石榴花树底下摆着的贵妃榻上用了新鲜的石榴酥,知韫终于又想起她今天到底是为啥才进宫的来着。 见胤礽正在书房里处理宫务,便麻溜地请人去阿哥所请四福晋过来。 “姐姐!” 雅若估计一早就等着了,来的极快。 在踏进毓庆宫前还绷着稚嫩的小脸、作出一番端庄模样的小姑娘一见到她便笑开来,提着裙摆将花盆底踩得风风火火。 “慢着点儿!” 知韫拉着她坐下,取了帕子给她擦了擦额间的薄汗。 这会儿其实还有些热。 只是石榴花树高大挺拔、枝繁叶茂,遮挡了阳光、潜藏了阴凉。 再加上她大手笔地在边上摆了冰鉴,宫女们执着扇子轻摇,凉风阵阵。 “好凉快呀!” 小姑娘惬意地眯了眯眼眸,如同慵懒的小猫儿。 四阿哥院子里分到的冰块本就没毓庆宫多,还有大大小小的主子们也不算少,哪怕是四福晋,也不能这样奢侈。 ——还没到最炎热的盛夏呢! “怎么?缺了你冰使了?” 知韫冬日里畏寒,夏日里畏热,甭管是地龙还是冰块,都是早早地开始用的,她享受惯了,自然不会有“节省”的概念。 “那倒没有。” 雅若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到底是嫡福晋呢,而且因着姐姐,太子殿下也嘱咐过,不至于这般。只是……” 她声音低了下来,“没人陪我说话。” 第348章 步步惊心(33) 已经嫁进宫的皇子福晋就两个,大福晋和雅若本就有年龄差,又忙着生孩子、养孩子,一惯就没什么来往。 至于知韫和布耶楚克…… 雅若似是想到什么,好奇问道,“快要到选秀的时候了,姐姐和董鄂姐姐今年可要走一趟?” 康熙三十一年,正是选秀之年。 各地的八旗秀女在京城稍有些根基的,都已经提前入京了,知韫今日打马球时还遇上了几个随父亲在外的八旗贵女呢。 再等上个几个月,京中选秀的氛围,便要如火如荼了。 不过吧…… “应该不用吧?” 知韫其实也不太清楚,“虽然有佐领来记了名,但我和布耶楚克都是已经明旨赐婚了的,应是不需要参与选秀的。” 哪怕真要走一趟,也大概率是直接参与终选,走个过场的事情。 实话实话,选秀之时人多眼杂,按照惯例还要在宫里住上一段时间观察观察,像她和布耶楚克这样显眼的存在,保不齐就有人暗戳戳下个黑手,真要出点什么事儿…… 康熙爷得第一个呕死。 胤礽和胤祉这对兄弟也不能善罢甘休。 总结—— 在座的各位都得死啦死啦地。 “哦。” 雅若乖乖地点头,“那也快了。” 她笑嘻嘻道,“等姐姐也嫁到宫里了,我天天来寻姐姐说话,姐姐可不许嫌我!” 知韫弯了弯眼眸,“自然不会。” 她让人将新做的石榴酥和石榴花茶端的近一些,笑道,“时令的玩意儿,就是吃个新鲜和意趣,尝尝,若是喜欢,回头叫小厨房的人学一学,做给你吃。” …… 暮云合璧,落日熔金。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乾清宫的琉璃瓦上,金碧辉煌,而又肃穆庄严。 “万岁爷。” 李德全半弓着身子进来,敛声屏气。 “她出宫了?” 康熙手中不停歇地翻阅着奏折,“她今日不曾提前递牌子,是为何?” 李德全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越发垂下头,“格格见了四福晋。” “又是这事儿?” 他冷哼一声,“老四着实不像话!德妃也没个做额娘的样子!” 李德全不敢应声。 乾清宫便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康熙突兀地停了笔。 面前的奏折,一封是索额图请旨询问太子婚期的折子,一封是礼部尚书请旨询问选秀事宜,以及太子和三阿哥婚期与大婚规制的折子。 他盯着折子几许,反手就将它掷在了地上,蓦地“呵”了一声。 “他倒是着急!” 这个“他”,也不知是上折子的人,还是旁的什么人。 但其实索额图倒也还罢了,礼部尚书却是真没多余的想法。 ——选秀三年一届,再往下一届选秀,就要定下五阿哥和七阿哥的福晋,要是不赶紧把前头两位哥哥的婚事办了,这一届一届拖下去,皇子阿哥们不得各个都成大龄剩男? 他也是真的在履行为官的职责不是? “收拾了。” 康熙转了转指尖的扳指,等心平气和了,才道,“传太子和胤祉过来。” 李德全应道,“奴才遵旨。” ——又是三阿哥。 太子爷确实是运气不好,但三阿哥更是倒霉,平白无故地被牵扯进来,单单只是为了不叫格格生疑。 自个儿心生妄念,又不敢表露出来,偏偏还不乐意看格格和太子爷亲近…… 怎么不上天呢? 第349章 步步惊心(34) 清凉一枕睡,胜的万黄金。 步入盛夏,外面的日头越发烈了。到了这个时候,别说是入宫,便是同三两好友出去玩乐,知韫也不乐意应下。 因着在家里,知韫也没怎么打扮,只随意地挽了长发、披了清凉的衣裳,怎么舒服松快怎么来。 捧着游记消磨了会儿时光,知韫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回去午睡一下,就见有仆妇入内回禀,“格格,董鄂格格来了。” 第141章 紧跟着,布耶楚克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再一眨眼,她就风风火火地坐在知韫对面,抱怨着今儿的天气真热。 “既然觉着热,怎么还顶着这样毒辣的日头过来了?” 也不必知韫吩咐,自有侍女捧了凉茶和荔枝酥山进来,放在她跟前。 “莫要贪凉,先歇一歇再用。” “知道知道!” 布耶楚克从自家侍女手中接了团扇过来猛猛扇风,等她稍稍缓过气儿来了,便两眼放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跟她从前过来同知韫八卦一些碎嘴子自食恶果时一模一样。 “我今儿入宫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她的眼底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嘴角也止不住的扬起。 明摆着想要分享八卦,却不肯直说,一副“你快来问我”的傲娇模样。 “哦?” 知韫轻轻一笑,也乐得配合她,“说说,今儿遇上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了?” “那可是相当有意思!” 布耶楚克满足了,然后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全抖落出来。 “我今儿不是入宫给荣妃娘娘请安了吗?之前的事儿倒也没什么说道的,只是撞见了太子爷和三阿哥、四阿哥。” 她几乎遮掩不住幸灾乐祸的“丑恶嘴脸”,当然,她也没想遮掩就是了。 “也不知道是四阿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太子爷抬脚就踹了下去,我瞧得真真的,那一脚可结结实实地揣在他身上,人都滚下台阶了,我磨磨蹭蹭地又在钟粹宫待了一会儿,听说……” 她眨了眨眼,“伤筋动骨一百天,怕是得在阿哥所里养好一阵呢!” 知韫:“……” 几天不见,他脾气这么暴躁了? 但仔细想想……他好像确实是这么个性子,天之骄子该有的脾气他一样不少,以前约摸是在她这里比较注意形象。 “怎么惹到他了?” 知韫也好奇起来了,“总不能无缘无故的,他就去踹人吧?” “这我哪儿知道?回头你问他呗!” 布耶楚克耸了耸肩,而后笑道,“虽然太子爷贵为储君,可到底四阿哥也是天潢贵胄,你竟也不多问上几句?” “用得着我问?” 踹老四就踹了呗,康熙爷还能真抓着这么点事不放? 知韫挑了挑眉,慢条斯理道,“倘若他自个儿真的被怎么着了,而你却还能笑着进来跟我幸灾乐祸,可见是缺心眼了。” 布耶楚克正准备赞同的点头,就见知韫微微一笑,宛如春花明媚。 “那我可就得怀疑一下,咱们的董鄂格格、未来的三福晋,是不是打量着要与我反目,好好地同我较量一二了。” 布耶楚克:“……” 姐妹,别太护了。 你突然之间跟我笑的这么温柔,有那么亿点点吓人啊! 第350章 步步惊心(35) “你别冲我这样笑,我瘆得慌。” 布耶楚克极夸张地打了个冷颤,可怜柔弱地抱着无助弱小的自己。 “你怕什么?” 见她这样,知韫分分钟收起官方假笑,嗔她一眼,“刚刚不是还高兴的很?继续啊,我难道还会说你不成?” ——难怪她要紧赶慢赶地一出宫就来找她,对皇子阿哥幸灾乐祸这样的事情,也就只能在她这里干了。 天家之事,又涉及太子和四阿哥,还是类似于兄弟反目这样的丑闻,换成谁来都得讳之莫深,一个比一个安静如鸡。 不过这么一想,她脑后生反骨的人,仿佛还挺多的? 甭管是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的三福晋,还是淑惠端庄、温恭柔顺的四福晋,跟着她一起玩了几年,好像都很放飞自我? 知韫思索了一下—— heitui!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应该是这样鲜活灵动的模样! …… 正如知韫所想的那样,这事儿终究不了了之,半点水花都没溅起。 到底康熙爷的态度摆在这里,太后不管事,德妃不追问,后宫旁的妃嫔也不乐意给自个儿找事,至于前朝…… 谁吃饱了撑得替一个没开府的、跟他们没利益来往的皇子阿哥硬刚太子? 再说了,太子爷素来光风霁月,不仅对素来不睦的大阿哥都能含笑闲谈,便是对底下年幼的小阿哥也是颇为看顾,能惹了他这般恼怒,四阿哥合该在自己找找原因才是! (一个巴掌拍不响.jpg) (遇到事情别质问,先反省.jpg) (他为什么就踹你、却不踹别人.jpg) (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吗.jpg) 反正被踹的人不是自己,官老爷们很乐意站在旁观席上说句“公道话”。 至于四阿哥怎么想……那不重要。 胤禛:“……” 有一句mmp我一定要讲! 等胤礽来的时候,她倒也随口问起过原因,没别的,纯好奇。 “无甚大事。” 胤礽瞧上去显然已经将这事儿给揭过了,解释道,“那日心情不好,他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觉得厌烦罢了。” 他的唇角依旧噙着温文笑意,眼底眉间也没什么旁的情绪,除了眼神有点冷之外,可以说是风轻云淡。 无心之言又如何? 既说错了话,就该付出代价! ——虽是骨肉兄弟,可生于皇家,又非一母同胞,其实也没什么感情,便是从前有那么点儿,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知韫秒懂。 别看太子爷现在看上去挺乖的,但一转身,分分钟露出獠牙。 透入骨子里的冷傲和矜贵,也就是平日里隐藏的好,没直白露出来罢了。 至于她—— 永远在帮亲不帮理和帮理不帮亲之间反复横跳、灵活切换。 “怎么不高兴了?” 她也没细问四阿哥究竟说了什么让他觉得刺耳的话,只是微蹙着眉头,“天气热了,还是遇见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是有些棘手的事儿。” 胤礽笑容不变,微微垂眸,尽量不动声色,“皎皎放心,不碍事的。” * #春枝暮 太子重生,深刻地反省自我之后,觉得愧对于好弟弟的深情厚谊,分分钟决定跟他兄友弟恭——说实话,不是很理解。 第351章 步步惊心(36) 虽然抽空吃了一下四阿哥的瓜,但实话实说,朝堂上的大人们都忙着呢,哪有功夫持续关注无后续的烂尾瓜? 便是想暗戳戳借题发挥的某些有心人,在发现确实发挥不了之后,也不感兴趣地挪开头,专心关注其他去了。 玩归玩,闹归闹,大家伙儿到底还是正儿八经的领着朝廷俸禄的,有抱负、有理想、有追求的朝廷命官。 于是,才“松快”几天的康熙爷分分钟收到数不尽的奏折—— 万岁爷,太子爷该大婚了!请问该用什么规制?钦天监有没有说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咱们大家到时候应该怎么出力?万岁爷您别不吱声,赶紧的给个准话儿啊! (雪姨敲门.jpg) 康熙爷:“……” 要不让太子随机挑选个幸运儿再踹上一脚吧?如果觉得踹老四的脚感比较好,也不是不能再来第二回 。 还在养伤的老四:“……” 皇阿玛!您可真是我的亲阿玛! (艰难的含泪微笑.jpg) 不过康熙爷到底知道自己的心思不可大白于天下,不敢做的明显,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旨让礼部开始商议婚仪规制,就指望这群老头们引经据典地吵他个一年半载、两年三载、三年五载。 然而,胤礽老熟悉他这骚操作了。 他记性好,很久很久之前,礼部在跟康熙爷拉扯期间想出来的可行的、不可行的,通过的、没通过的方案他通通记得,因此礼部效率贼啦高,再吹毛求疵的康熙爷面对那几乎是他自己制定出来的婚仪规制,也没法找茬。 ——找茬,也是需要道理支撑的。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当然,要是脸都不要了,那就当没这句话。 康熙爷:“……” 服了! 他以前怎么就没觉得礼部这群老头这么擅长揣测圣意呢? 果然背后有高人指点! 非常幸运地占据关键位置、全程旁观父子斗法的李德全:“……” 得! 太子爷和万岁爷,如出一辙的笑面虎,就没一个好相与的! 因为年龄相近,而被夹在父子斗法之中承受低气压的胤祉:“……” 救命!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你来我往间,庭前的枫叶也染了鲜艳的红色,选秀之日到了。 不出意外,知韫和布耶楚克都走的超级vvip通道,直通选秀终场。 到了这个时候,事情就不能再拖了。 整天乐呵呵的在寿康宫万事不管的太后仔细一盘算,太皇太后生前都还在关心几个孩子(其实也就一个太子)的婚事,怎么着也不能让老人家九泉之下还要为儿孙操心不是? 第142章 于是老人家难得支棱起来,把康熙爷给叫到了寿康宫,同往常一样东拉西扯的进行了母慈子孝模范行为之后,张口就是一句—— 太子和三阿哥的婚事打算怎么操办? 康熙爷:“……” * #春枝暮 不会有玄烨返场,这个世界的男主就是太子,如果返场了,既伤了太子,也伤了玄烨。(当然,康熙爷是康熙爷,就委屈一下,稍稍充当一下带点工具人的男二吧,谢谢无私奉献?(?w?)?) 第352章 步步惊心(37) 这一届的选秀,平静又不平静。 太子妃与三福晋已定,故而出身最好的那几位贵女大多抱着走个过场的心思,要么指婚宗室、要么撂牌子回家自行嫁娶。 毕竟到了她们这个出身,如非圣旨钦点,实在没必要去为人侧室。 夺嫡? 即便不参与夺嫡,她们的家族依旧是顶尖的贵族。 而出身略差一些的,倒是有点小心思。 毓庆宫的后院如今空空荡荡,可却不会一直如此,等来日太子妃入主毓庆宫了,几位主子总要为太子爷充实后院的。 虽然说太子爷是大清的头一位太子,他的妃妾品级尚未有明确定论,但参考一下前朝的太子妃妾品级,再结合一下本朝亲王皇子的妃妾品级,便也差不多有数了。 ——仅次于太子妃的太子嫔,她们是不敢肖想了,但往下的什么侧福晋、庶福晋、格格之流,总还是可以的。 只是她们身居内廷、学着规矩,心中再多的思绪幻想,也越不过红墙绿瓦。 * 本朝的选秀被视为国策,持续时间也向来不短,但说实话,选秀重要,不代表秀女重要,她们或许马上要被定下终身,但对于宫里的主子而言,照样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开头一段时间,知韫倒是没怎么入宫,但等秀女们留宫学规矩了,布耶楚克一约,她倒也一起陪着来了。 “怎么瞧着有些恹恹的?” 从寿康宫出来,胤礽见知韫似乎不是很精神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忧。 “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知韫摇了摇头,低低说了句,“困了。” 春困、秋乏、夏盹、冬眠,古人诚不欺我。 她感受了一下今日带着几分凉爽的风,侧头轻笑,“方才在寿康宫吃了许多,人一吃饱了,就开始犯困了。” 寿康宫的奶饽饽香甜不腻、奶香浓厚、松软可口,搭着奶茶一起,她一不留神就吃得有点撑了。 “你呀!” 胤礽先是一愣,而后失笑着点了点她的眉心,语调中带着几分笑意。 “怎得还同从前一般贪嘴?” 从前不熟悉时还好,她总是带着高门贵女的惯有的矜持,等渐渐熟悉了,相处间便自在了许多,既不吝啬于显露出她的小性子,也不爱端着淑女形象了。 ——爱玩,爱闹,爱贪嘴,爱犯懒,小孩子性子。 “那怎么了嘛!” 大约是闲着没事儿就爱拿好吃的来犒劳自己的缘故,虽说她平日里也没少做骑马打猎之类的运动,但也圆润了点。 她摸了摸脸颊,挑眉看着他,“你是嫌我胖了?还是觉得养不起我了?” 她的眼底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一副你敢说她坏话、那你就完了的架势。 “怎么会?” 胤礽眼底笑意更深,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粉嫩饱满的脸颊。 “增一分则腴,减一分则脊,如今这般纤秾合度,倒是正正好。” 顿了顿,他又道,“若这口腹之欲能叫你开心,旁的什么,都不必在意。” 女孩子都爱美,可谁又规定,只有身量纤纤、弱柳扶风才是美呢? “什么叫口腹之欲?会不会说话?” 她嗔他一眼,纠正道,“这叫做‘能吃是福’!本姑娘最有福气了!” 第353章 步步惊心(38) 小姑娘张牙舞爪的,笑得欢快。 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胤礽笑着看她玩闹,只半圈揽着护在她身边,待到眸光不经意一瞥,他眸色一冷。 那里地势高,又有假山、绿植遮掩,其实并不显眼,从胤礽和知韫所处的角度看过去,若不留神搜寻,大约很难发现。 只是胤礽习惯了这样的警惕与敏锐。 他微微仰头,直直地对上了那人的目光,几息之后,他扯了扯唇。 ——“无耻厚颜之辈。” 而后,他收回目光,含笑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方才不是说累了?可要回去?” “不了,时辰还早,等会儿吧。” 知韫想了想,道,“我今日是和布耶楚克约着一块儿入宫的,总也是一同回去比较好,不过她跟三阿哥不知到哪里玩儿去了,懒得找人,还是等她来寻我吧!” 胤礽颔首表示了解,而后道,“那便先在毓庆宫小憩一会儿吧?” “好的呀!” 小姑娘歪了歪头,杏眸水润润的,“可是我现在就累了哎~” 她握着他的辫子,轻轻地扯了扯,眸光流转,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那是要抱抱,还是要背?” 胤礽自然懂她意思,也知道她想做什么,口中问着,身体却已半蹲下来,果然,小姑娘紧跟着就跳了上来,笑嘻嘻一甩辫子,昂着精致的下巴颐指气使。 “走啦,咱们回家!” “好,咱们回家。” 胤礽常年练着布库,骑马打猎也极出色,背着个小姑娘自然轻轻松松。他小跑起来,甚至还坏心眼地颠了颠,引得她忍不住笑骂,却还是搂紧了他的脖颈。 风儿无心无情,便也不知何为体贴,将少男少女的欢声笑语传递到了不该的地方。 康熙垂下眼眸,负在身后的手握紧成拳。 无耻厚颜之辈? 这话说的准确,却也不够准确。 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无耻厚颜”吗? 若是他再无耻着,再厚颜些,今日,便也轮不到他在这里与他炫耀了。 他冷哼一声。 毛头小子一个! “万岁爷,可要回了?” 李德全机灵着呢,知道是来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的,他一早就将随侍的侍卫、太监宫女给打发的远远儿的,自个儿一个人提着心、吊着胆地伺候在左右。 方才他把自己当聋子瞎子,如今太子爷和富察格格人影都不见,便小心翼翼地想劝康熙回乾清宫批折子去。 “早些时候您宣了裕亲王入宫议事,如今这会儿,王爷怕是已候在乾清宫了。” 别以为李总管不懂! 心里头压着事儿的时候,就不能由着人一个人瞎想,万一他脑子一走岔路,把后果琢磨完了、然后来一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鬼知道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别让他一个人,实在不行就让他忙起来,忙到没功夫琢磨那档子事。 ——要李总管说,当年那李三郎能干出抢儿媳这样不要脸的事情,必然是因为他有权又有闲,若是安史之乱提前个二十年,他逃命都来不及,纵然杨玉环再国色天香、世外仙葩,他也生不起那个色心不是? 第354章 步步惊心(39) “不必了。” 康熙垂着眼眸,拨弄着玉扳指,正要应声,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和那带着几分怒意和惊恐的声音。 “奴才不敢叫万岁爷移驾,特意前来觐见,还请万岁爷莫要怪罪!” 来人中长身高,身材偏壮,往日总显得温和的脸上,冷峻一片。 正是裕亲王。 他才走近,便一瞥李德全,“你先退下,本王与皇上有话说。” 李德全转头请示康熙,康熙点头应允,而后随口问道,“怎么过来了?” “不来,怎么能撞见这等秘闻?” 裕亲王今日受召入宫议事,本是直接往乾清宫去的,结果里头没人不说,留守的奴才还不知康熙何时回来,他想了想,觉着与其空等,不如过来给太后请个安。 但他万万没想到,还没走到寿康宫呢,就能撞见这样的事! ——他站的角度实在好,不仅能看见知韫和胤礽说笑打闹,还能看见康熙鬼祟偷窥,甚至连父子俩的对视都看见了! 换作是旁人,必然以为是巧合,并不放在心上。但裕亲王不一样,他和康熙爷几十年兄弟,哪里能不了解他的性子? 再一想近两年他和太子之间的那一丝微妙,以及提起太子大婚时他的反应,裕亲王还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他爹的叫你一声三爷,你还真打算效仿一下李三郎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 裕亲王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什么时候? 康熙爷神色怅惘几许。 那是康熙二十九年年末,冬雪未散。 因着孝懿皇后生前对养子的担忧,四阿哥的婚事便早早地筹备起来。 第143章 长幼有序,那是他第一次收到请示太子大婚的折子。 他原是想答应的。 那一年,太子十六,她十三,虽还是小了点,但也到了能成婚的年纪。 直到那一天傍晚,天色昏暗,纷纷扬扬地下着雪,满目银白。 她本是入宫给皇太后请安,却因着突来的雪被困在宫中,闲来无趣,便指挥着几个小太监在寿康宫庭院里堆雪人。 穿着橘红色银袄的小姑娘抱着手炉,把自己裹在狐皮大氅里,杏眸亮若星辰,精致的小脸上是欢快的笑意。 他看着,看着,突然就开始后悔。 脑海深处,内心深处,那肮脏的,不可告人的心思,开始疯狂生长。 “你……你是不是疯了?” 裕亲王理解不了康熙爷那自以为浪漫缱绻的风花雪月,只是气急败坏地开始不停踱步,跟一头倔驴似的重重喘着气。 “那是保成的未婚妻!是太皇太后生前亲自定下的、你自己亲自下旨昭告天下的未来太子妃!你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心思?!” 康熙自嘲一笑,“所以,朕才后悔。” 若当日不曾明旨天下,他便可名正言顺地要她入宫,便是众人心照不宣又如何?世事变化无常,哪有一成不变的道理? 裕亲王:“……” “你你你……油盐不进!” 他冷哼,“太子是知你心思的,但富察氏,应当还不知道吧?” 裕亲王不用猜就知道他现在指定不敢,于是直言不讳。 “你想当李三郎,她可愿为杨妃?” 康熙:“……” 裕亲王嘲讽一笑,张口就是刀子,“转过年就要四十的人了,便是做人家的父亲都绰绰有余,竟还敢肖想人家妙龄少女,也不怕被人家啐一口、打出来!” 康熙:“……” 第355章 步步惊心(40) 扎心了啊,哥哥。 康熙爷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青里透着黑,煞是好看。 “呦,您还知道难堪呐?” 裕亲王今儿个也算是彻彻底底地豁出去了,没办法,要真在他眼皮子底下上演一出父夺子妻的惊天丑闻,他是连死都不敢死了,简直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他亲爹是个发癫的,现在弟弟正常了几十年,也想发癫了。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对他这个道德底线没那么灵活的老实人恶意太深! “皇上!主子爷!您就听我一句劝,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莫要执着于不该执着的人!” 裕亲王那叫一个苦口婆心、苦言相劝。 “保成是你的嫡子,是你亲自抚养长大、耗尽心血培养的嫡子,而富察氏……富察氏她是你的心慕之人!” 说到这里,裕亲王面色扭曲了一下,几乎咬着牙道,“这二人之中,无论是哪一个,你当真舍得伤他/她吗?” ——会舍得伤害对方的,那还能叫真爱吗?! 见康熙爷虽沉着脸,却沉默不语,裕亲王便心中有数了。 ——于寻常人家,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有厚有薄,但大多人都是哪个都舍不得的;而于康熙爷,这两个都是手心的肉、心尖的肉,剜去哪一个都不行。 ——能劝。 “朕……只是不甘心。” 康熙爷不可控制地回想起五年前择选太子妃之时,那时候,他分明是想定下瓜尔佳氏的,也隐隐不愿让她为太子妃的,若是他心意坚定,便不会有今日的进退两难。 他口中泛出苦味,“都说落子无悔,可朕,确实觉得后悔了。” 可惜这世上,既无时空逆转之术可使,亦无后悔药可用。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兰泰的这个女儿,论容貌、论品行、论才华,确实是一等一的出色,得人仰慕,并不奇怪。” 这是实话,如果不是一早就定给皇家,还是太子这样的身份,宗室子弟、八旗贵族想要求娶她的绝对不会少。 裕亲王对她没什么意见,也不至于去迁怒无辜之人。 他渐渐缓和了语气,劝道,“只是缘之一字,妙不可言。保成当年一眼就看中她,这几年青梅竹马更是情谊深厚,来日必将是恩爱夫妻,既如此,何必要横插一脚、拆散他们呢?” ——先来后到,你这个后来者还是别想着通过掀棋盘的法子强行上桌了。 他语重心长,“与其落到与保成父子反目、与富察氏相看两厌的地步,不如放手,让这份情意永远埋藏下去。” 裕亲王在短短时间里,深刻剖析了自己的内心,得出以下结论—— 与其让这个弟弟成为强取豪夺、虐恋情深的法制咖男主,不如让他做一个为爱放手、默默守护的深情男二。 舔是舔了点,但让他感动天、感动地、感动阳光、感动自己,总比让天下人跟着一起三观炸裂来的好。 他就想成为平平无奇的大清贤王,不想平白无故地给自己加上一个叫做“李三郎第二他二哥”的前缀。 “谁说爱就是得到呢?” 裕亲王露出天使一样的温暖笑容,“真正爱一个人,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折了她的羽翼、毁去她的笑容,而是守护她,让她永远欢喜,永远纯真,永远无忧无虑。” 康熙爷:“……” “你爱她,是爱她这个人,是她珍贵的、美好的、至纯至善的灵魂,难道因为她嫁给了保成,你就不爱她了吗?” 裕亲王面不改色地cpu他,“保成是你最爱的孩子,是你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继承人,成全他,又何尝不是成全你自己呢?” 康熙爷:“……” 裕亲王想了想,给弟弟画一个大饼吊着,“少年男女的情意,总是炽热浓烈,你这个时候插一脚,只会让富察氏恨你,不如先成全他们,再静观其变,若保成有朝一日移情别恋,你再趁虚而入,岂非理所应当?” ——当然,他这侄子的恋爱脑比这不省心的弟弟也不遑多让,那叫一个守身如玉,指定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但这关裕亲王什么事情? 想撬墙角,就慢慢等呗,这点耐心都没有,算什么真爱? 在心底一点也不真诚地对弟弟说了声抱歉,裕亲王继续笑得跟大慈大悲的弥勒佛似的,浑身散发着功德金光。 “言尽于此,好好想想吧。” 体贴的好哥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再三叮嘱,“凡事三思而后行,别千万莫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伤人伤己啊。” 康熙爷:“……” 第356章 步步惊心(41) 裕亲王猛猛一通输出,成功地把康熙爷给干沉默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见自家这脑子抽抽的欧豆豆已经开始思考起人生,裕亲王心满意足地转身就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二伯。” 才走到外头的小径,裕亲王便见胤礽敛着眉、负手而立。 十七岁的少年神清骨秀、金相玉质,灿若朝光浮于水,静如温风梳柳色,只是此刻他薄唇紧抿,惯常带着清浅笑意的凤眸深邃幽暗,叫人看不清眼底情绪。 裕亲王便在心底轻叹一口气。 多好的孩子啊? 难怪他前些日子控制不住情绪、一脚将四阿哥踹成重伤,换成裕亲王自个儿遇上这样的事情,他得想杀人! 作孽哦! “保成怎么过来了?” 当人亲爹的皇帝弟弟厚颜无耻,但当人伯父的裕亲王却还是有羞耻心的,虽然想干坏事的人不是他,但不妨碍裕亲王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果然做人还是得不要脸一点。 “富察家的丫头回家了?” 有点干巴巴的,属于没话找话。 胤礽微微摇头,“她素来有午睡的习惯,此刻正在毓庆宫小憩。” 裕亲王应了一声,“嗯。” 又是沉默。 “你……莫要多思多虑。” 本就是为了议事入宫,既然这会儿眼看着是没法子议事了,裕亲王自然也不打算在这个龙潭虎穴里继续停留了。 他真的老了,心脏也不行了,人呐,不服老不行喽。 临走前,他作为一个长辈,还是稍稍点了一句,“他会想明白的。” 假使当初他未曾下明旨,假使富察氏女和太子仅有婚约、并无情意,假使不是太子、只是任意一个其余皇子,假使时间往后挪个五年十年,他开始刚愎、恋权、忌惮太子…… 那么,他便是强压下所有反对,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但假使就是假使。 偏偏她和太子两心相悦,偏偏这是他最疼爱的太子,偏偏是在他还未与太子生起不可化解的隔阂的时候—— 理智尚存,权衡利弊。 他会愿意顺着他方才的话,以此为由,自己说服自己的。 “孤明白。” 论起对康熙爷的心理的揣摩和拿捏,大约没有人会比太子更擅长。 第144章 只是年轻时,信任与孺慕遮蔽了眼睛,等到不得不认清事实时,前有虎,后有狼,便是知道,也做不到了。 胤礽侧头,通往假山的小径被掩盖在层层绿意之后,他看不见他的身影和神情,却能在脑海中描摹出来。 与从前并无甚差别。 可是他,却不是从前那个二立二废、圈禁余生的废太子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可不好过,今时今日,也该要换一换了。 “你心里明白就好。” 裕亲王摆摆手,“二伯知道你心里委屈,只是父子、君臣,你要把握好分寸。” ——谁让他是皇帝呢? 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唯有忍一时之气,方能谈三十年河东。 这意思虽然隐晦,但胤礽听出来了。 他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裕亲王,倒也真心说了句,“多谢二伯。” 前世的裕亲王,壮年时紧跟着康熙爷的脚步,对一众皇子都还算不偏不倚,至多因他是储君而多敬几分。 等到他年老时,胤礽的储君位已是摇摇欲坠,为王府考虑,裕亲王选择了皇八子胤禩,不仅赞他“心性好、不务矜夸”,更是在临终前力荐康熙立胤禩为储。 之后袭封裕亲王位的世子保泰,纵然娶了太子妃之妹瓜尔佳氏为继福晋,也依旧为胤禩摇旗呐喊。 ——当然,这跟瓜尔佳氏给自己找退路也有点关系。 ——但很可惜,眼光不太行,他这个太子确实是无翻身之地了,但胤禩这小子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胤礽却是没想到,这辈子康熙爷一顿骚操作猛如虎之后,裕亲王竟然不打算继续当端水大师了。 看样子,他是真的很怕康熙爷发癫当李三郎,连累他这个当哥哥的也当不成大清贤王、没脸去见太皇太后。 胤礽:“……” 也很好,省了他不少力了呢! 谢谢皇阿玛给儿子送来的助攻一位。 您真是好人。 ——*小剧场*—— 假如康熙爷想废太子: 裕亲王:什么?你要抢儿媳?!不行!本王就是死,也不能让你废太子!维护爱新觉罗氏声誉,本王责无旁贷! (我就晓得你小子还没死心.jpg) (勃然大怒.jpg) (誓死不屈.jpg) (为自己的清白名声而奋斗.jpg) 第357章 步步惊心(42) “什么时辰了?” 知韫原本只打算稍微休息一下,结果约摸是早上起太早了,她沾了枕头就睡了个昏天地暗,等到醒过来是,落日的余晖都洒在的窗棱上。 她揉了揉眼睛让自己醒了醒神,嘟囔道,“宫门不会都下钥了吧?” “格格放心,还不到时辰呢!” 缃叶一边带着几个毓庆宫的宫女伺候着她梳洗,一边笑道,“只是董鄂格格半个时辰前曾让侍女来过一趟,太子爷见您还在睡着,便传话让她先行回府了。” 知韫:“……” “应该叫我的。” 说话间,几个手脚麻利的宫女已经帮她整理好了头发和妆容,知韫借着琉璃镜子随意地照了照,便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时候不早了,她该回家了。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在宫里留宿过,但这回她既没和家里提前打招呼,又不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她额娘得念叨了。 “怎么这样着急?” 胤礽原本在书房处理政务,她一醒,便有候着的奴才来知会,只是还没走到她小憩的继德堂,便见少女匆匆忙忙地出来了。 “哎呀,保成你怎么也不叫我呀?” 知韫一见着人,就没忍住噘了噘嘴,软声抱怨,“一睡就睡了一下午,回头见了布耶楚克,她还不得笑话我呀?” ——堂堂大美人,懒成猪了都。 “她不敢的。” 胤礽动作温柔地将鬓边她因脚步匆忙而被风吹乱的碎发理好,浅笑着道,“累了就只管休息,这难道是什么值当说嘴的事情么?若是因强撑着而坏了精神,那才是坏事。” “哼!你总是有话说。” 知韫戳了戳他的胸膛,嘟哝道,“我懒归懒,但不想懒到外人面前嘛!” 虽然她私底下贪玩、贪嘴、爱睡懒觉,但在别人眼里,她一定得是个仙气飘飘的完美仙女形象。 ——要不然,她不要面子的嘛?! “哪有小懒猫啊?我可没看见。” 胤礽眼底笑意更浓,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在小姑娘警告的眼神中,无辜而又诚恳道,“我这毓庆宫里,可只有一位月宫仙子下凡。” 他眨了眨眼,“蓬荜生辉。” 知韫:“……” “算你有眼光!” 既然他嘴这么甜,那么那一句“小懒猫”她就当没听见了。 “不跟你说了,我回家了。” 见她归心似箭,俨然一副恨不得一溜烟就飞回家的模样,胤礽忙挽住她的手,无奈一笑,“别急,我送你回去。” “哎呀,送什么送呀?” 知韫摆摆手,笑嗔他一眼,“就这么点地儿,我还能走丢了不成?” 胤礽:“……” 被丢下的胤礽看着少女的背影,哑然失笑,挥挥手示意奴才赶紧跟上去护着,等见不着人影儿了,才转身回了书房。 书桌上最显眼的,是索额图的“密信”。 他眼神暗了暗,手指无意识的在木质桌面一下一下地轻点。 这个时候,该让索额图动一动,最好把明珠和佟国维这些人都拉进来,动静越大越好,越激烈越好。 如此,他这个皇阿玛才不会怀疑。 至于旁的地方…… 费扬古眼看着就要升任领侍卫内大臣了,比起凯音布,还是托合齐更好些。 得更快些啊。 可惜了,那一次的机会白白浪费。 第358章 步步惊心(43) 康熙爷前一天才被自家二哥给说得一晚上没睡好,正是火气重的时候呢,没想到第二天一上朝又是菜市场吵架。 康熙爷:“……”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唇角含笑、温润如玉的儿子,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在心底骂了一声。 逆子! 他有真的干什么吗?尽会给他找事! 也不知道她究竟看上他什么了,一点都不稳重,毛头小子哪有成熟男人好? 小姑娘家家就是容易被迷惑。 索额图和明珠日常斗嘴吵架,别说康熙爷,满朝文武都习惯了,只是等到裕亲王拉着恭亲王一起加入现场,大家就有点懵了。 怎么回事啊,你们两个? 难道这日常争吵的背后,还有什么我们没注意到的关键事情吗? 二位爷可真是不厚道啊,怎么着,也得给咱们大伙儿透个口风不是? 跟着战在第一线的恭亲王面上气势汹汹,实际心里一片茫然:“……” 我不知道啊! 二哥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呗! 虽然是后来加入,但战斗力爆表到一脚踹开索额图当领头人的裕亲王对高坐上首的某位爷虎视眈眈。 ——不管是谁在帮太子,我裕亲王一定帮帮场子! 康熙爷:“……” 朕明明只是在心里想想,又没付诸于行动,他哥至于这样警惕吗? 心里想想也不犯法啊!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有些事情,父子俩只要还不想彻彻底底地撕破脸,就得慢慢僵持着,但裕亲王这位身份、地位、立场都足够的第三人一入场,进度分分钟推进一大截。 康熙三十一年九月十七,选秀终选结束,该指婚的指婚、该回家的回家。 十月初六,礼部正式拟定皇太子大婚相关规制;次日,钦天监正使上折子禀告测算好的几个吉日,在裕亲王的据理力争之下,定下了最近的那一个—— 康熙三十二年四月二十六日。 礼部和内务府简直一脸血—— 堂堂皇太子大婚,您就给他们留半年的准备时间啊? 这他爹的够谁用啊?! 只是前有康熙爷圣旨钦点,后有太子爷亲临监督,一旁还有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上心的裕亲王虎视鹰瞵,礼部和内务府的一众官员们纵然在心里叫苦不迭,但干活的动作还是很麻溜儿的。 大不了别的事情都先往后稍稍,先把这一桩婚事给办完呗! 太子爷人都在礼部大堂和内务府大堂轮流坐着了,谁还敢把人当透明?不得往尽善尽美、十全十美的方向努力? 大婚流程走的飞快,知韫近来都不太入宫了。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婚前最好不见面的原因,而是她如果进宫,容易撞见执掌宫务、为了她的大婚忙的飞起的钮钴禄贵妃。 ——本来六宫宫务的事儿就又多又杂,又来了这么一桩,她简直忙的够呛。 更要紧的是,等知韫这位太子妃一入宫,她手里的宫权还得给人交过去,至于凤印……孝懿皇后薨逝之后就暂时放在太后手里,钮钴禄贵妃没碰过。 第145章 你说说,又要她现在干活,又要以后抢她权柄,这让她跟谁说理去? 知韫:“……” 这位高级打工人的怨气看上去有点重啊,她还是先避一避吧。 第359章 步步惊心(44) 午梦千山,流光一瞬。 人间四月,正是牡丹盛开的季节,遍地嫣红姹紫,不负好春光。 皇太子婚期将近,整个京城仿佛都被染上了喜气,然而,富察府上—— “碰!” 庭院里摆了一张四人麻将桌,四位衣着华贵的少女围着桌子而坐,正兴致颇高地打麻将。 知韫是玩的最开心的那个,因为她今天从开始就没输过。 “我胡了!给钱给钱!” 因是在自己家里,来往的又都是多年的好友,她也没怎么打扮,就穿了家常的衣裳,但周身的气度,依旧叫人不敢轻视。 “哼!就知道不能跟你玩儿!” 布耶楚克简直难以置信,“这合理吗?今天我一局都没赢过!” 她自己的金瓜子都快被赢光了! “这有什么不合理的?阿韫可比咱们会玩儿对了,输给她多正常啊?” 坐在她正对面的显亲王幼妹笑嘻嘻道,“再说了,再有个十来日的,她便要大婚了,今儿输给她的,就当是给她添妆了呗!” “诶诶诶~怎么就添妆了?” 知韫懒洋洋往后一靠,一边捧着玫瑰清露喝着,一边道,“就咱们的关系,添妆就给几颗金瓜子?你们寒碜我是吧?” “呦,惹人嫌了呢!” 显亲王幼妹就嘻嘻哈哈地回道,“给太子妃娘娘添妆,咱们那好意思就给这么点儿啊?若不然,回头您这礼尚往来……咱们被人嘀咕一句小家子气也就罢了,若连累您一块儿丢脸,可真是罪过了!” “搁这儿架我呢?” 知韫一昂下巴,哼笑道,“知道了,给你的东西,不会差的!” “那我呢?那我呢?” 布耶楚克连忙道,“她们俩还不急呢,我可是紧跟着你就要大婚了,怎么着也不能落下我呀!” 说着,她嘟了嘟嘴,“都是要大婚的新嫁娘,你还比我也早上半年了,结果我整日里忙着学这样学那样,你竟还有心思叫人陪着玩儿!”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我有什么好忙的?” 知韫弯了弯杏眸,笑吟吟道,“礼部和内务府又不是吃干饭的,再不济还有毓庆宫盯着呢,能有什么事,非得我来干?” 新娘子就应该是享福的嘛! 都已经定下婚事的其余几人;“……” 可恶! 被这个女人给炫耀到了! 明明作为未来太子妃的知韫除了身份地位尊贵之外,具体的处境应该比她们要“艰难”一些,可偏偏,她婆母早亡、公爹看重,太子甚至连个侍妾都没有,实在叫人嫉妒。 “等着吧,你的悠闲是有期限的。” 布耶楚克小眼神一瞥一瞥地,酸溜溜地说道,“等你当了太子妃,莫说毓庆宫的内务,便是六宫宫务也要由你来掌管,我看你哪来的功夫玩乐?” 知韫:“……” 这话说的,好像你不需要主持三阿哥府上的中馈似的。 再说了,我身边难道没有嬷嬷吗? 其余二人:“……” 能一进宫就手握凤印和宫权,就算忙点累点,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呢。 可恶,更羡慕了呢! 第360章 步步惊心(45) 几个闺中好友一道聚了聚,说说笑笑解解闷,没多久也便散了。 一来是婚期将近,富察氏上也不轻松,二来……还没等新开一局,胤礽过来了。 几人都是很知情识趣的,见了人过来,对着知韫打趣地笑了笑,便迅速相伴着离开,把说话的空间留给知韫和胤礽。 “不是说今儿又去内务府待着了?” 知韫是知道他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的,毓庆宫、内务府、礼部、富察家,几点一线的日子,别提有多规律了。 “二伯今儿有空,便去内务府坐着了。” 胤礽坐在她身边,接过她正在剥的橘子,轻笑,“至于礼部,五叔在呢,用不着我再去盯着。” “啊?” 有人代劳,知韫乐得等着吃,只是听了他的话,不禁有些好奇。 “他们怎么对咱们大婚的事情这么上心?之前大阿哥大婚时,我不曾注意,但雅若大婚的时候我却是关注了的,这二位可没插过手。” 不过这也正常,裕亲王和恭亲王作为康熙的兄弟、宗室的亲王,既不管内务府,也不掌礼部,吃饱了撑的才插手侄子的婚事! “想来是因为二伯和五叔心善,这才对我这个做侄子的多关照几分。” 胤礽一边慢条斯理地将橘子上的白络给去干净,一边缓声猜测,“毕竟我的皇额娘早早便去世了,可不比老大和老四生母尚在。” ——虽然德妃在还不如不在。 “是吗?” 这话听着就挺瞎的,但知韫也没较真的意思,只是随手发了好人卡。 “他们可真是好人呐!” 胤礽附和点头。 没错,他的叔伯确实是个好人。 “这橘子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 知韫吃着不错,又把手里的分他一半,“呐,虽然是你亲手剥的,但是是我亲手喂的,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我给的犒劳了!” 胤礽:“……” 他觉得好笑,却还是顺着将几瓣橘子叼进嘴里,然后差点酸倒了牙。 “酸酸……甜甜?” 这玩意儿真的甜吗? 还是他的味觉出现了什么问题? 低头看了看手上正在剥的,他果断又试了一回,咦~还是酸。 “皎皎不是偏爱甜食么?” 胤礽回味着口中的酸涩味,又看了看一口一个的小姑娘,一时有点怀疑人生。 “哦,我最近改口味了。” 知韫歪了歪头,眼带笑意,揶揄道,“听说又有人想给毓庆宫送人?那我不得早早的开始习惯拈酸吃醋的日子呀?” 胤礽:“……” “莫胡说,哪有的事儿?” 胤礽果断把所有的酸橘子给没收了,“吃什么酸?我可不敢让皎皎吃半点酸的。” “不敢?” 知韫挑眉,慢悠悠道,“那就是……” “不敢,不想,不舍得。” 知道这姑娘又是憋着坏地想看他变脸,胤礽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乖,别管那些不安好心的人,咱们家你说了算。” “哼!” 知韫一挑眉,傲娇道,“我才懒得跟他们计较呢!” “这就对了。” 胤礽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惹来她的娇嗔,“我的清白自有我自己守着,他们都是妒忌,是见不得咱们好。” ——欠收拾了属于是。 第361章 步步惊心(46) 太子爷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第二天,领了任务的索额图大人就义正言词地摆事实、讲道理,将某些人伸出来的爪子给一刀砍了。 笑话! 他们赫舍里氏都没往毓庆宫送人呢! 索额图大人是对自家外甥孙钟情一人的模样有点异议,但他也只是觉得可以用侧福晋、庶福晋的位子再绑一些可用的家族过来,而不是因为你们这群上不得台面的货色来得罪富察家的! 虽然萨察讷殷富察氏的声势确实不如钮祜禄氏、瓜尔佳氏这样人丁兴旺的家族,但阿兰泰和富宁安父子够争气啊! 一个官居吏部尚书加太子太师,实打实的皇帝心腹,一个官居镶黄旗满洲副都统,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前途无量。 反正他外甥孙很有爱新觉罗家的风范,已经不出意外地进入到非富察氏不可的大情种状态了,那与其让外人瞎搞事情让富察家父子心怀芥蒂,还不如借此让人死心塌地呢! 索额图大人也是很会做买卖的! (骄傲的挺起胸膛.jpg) …… 四月二十六日,大婚正日子。 一大清早的,富察府便处处张灯结彩、红绸挂满,来来往往的亲眷和宾客们各个面上带着欢欣笑意,将喜气渲染地更加浓烈。 阿兰泰昨儿夜里坐在书房喝了一夜的茶,西林觉罗氏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此刻二人在正堂高坐,虽强自带着笑意,可眼角却泛着泪光。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夫妻俩结缡几十载,拢共就得了一儿一女,各个都是心头肉。 如今唯一的女儿要出嫁了,纵然是太子妃之尊又如何?纵然知晓她和胤礽情意颇深又如何? 道理都明白,可就是舍不得。 夫妻俩笑中含泪地看着堂前身着喜服的胤礽和知韫,张张嘴,纵有千言万语想叮嘱,终是一叹,只道,“莫误了吉时。” 富宁安沉默着背着知韫上了彩舆,在喧天的鼓乐中,他看向胤礽。 第146章 “好好待她,敢欺负我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饶不了你!” “兄长放心。” 胤礽神色认真、目光诚挚,“我若叫她受了半点委屈,任由兄长处置。” 二人对视一眼,富宁安伸手握拳,不轻不重地在胤礽肩膀上碰了下。 “口说无凭,我只看日后。” 今日的婚仪盛大,不仅襄事大臣、命妇、内务府属官和护军随行,皇子阿哥中,凡年纪合适的,都被胤礽薅出来壮声势了。 平日关系不怎么样不管,反正这种时候,他们还是要老老实实来给他当工具人的。 三、五、七这几个倒还好,一向死对头的老大和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老四心里其实很有怨念,但谁叫康熙爷最喜欢看兄友弟恭呢? 自然要“高高兴兴”地走一趟喽! 兄弟几个倒也没跟着进去,只端坐马上等着新娘子上了彩舆就一起护送回宫,却不曾想,还听着这对郎舅开始表明心意了。 兄弟几人:“……” 赶紧的!爷看了眼睛疼! 第362章 步步惊心(47) “是不是累了?” 接了人回毓庆宫,胤礽火速让候在喜房里的命妇和喜嬷嬷走完了掀盖头、喝交杯酒的流程,然后就把人请出去了。 “饿不饿?咱们吃着东西?” 毓庆宫的小厨房一早就准备了精致的吃食,这会儿已经在桌上摆好了。 知韫点点头,又摇摇头。 少女身着正红色蜀锦裁制的吉服,胸前一团龙凤呈祥纹,衣领和马蹄袖口都用金线绣着如意花纹和牡丹花纹。乌黑的长发梳成钿子头,发间簪着做工精致的九尾凤簪,凤首嵌着的浅金色东珠蕴着柔和的光芒。 眉黛纤细,如二月新柳,双眸流眄,似多情之星;杏腮桃颊,妩媚含娇。 她平日里鲜少这样盛装打扮,却是更夺目的艳色。 “怎么了?不开心?” 胤礽抿抿唇,半蹲在她跟前,握着她的手,昂着脸看她。 “那倒也没有。” 知韫微微摇了摇头,坠着剔透的红翡吊坠的流苏垂在耳畔,摇曳生辉。 “我阿玛和额娘还有哥哥都舍不得我,我之前还好,现在也有点舍不得。” 他们怕打扰她,昨天夜里西林觉罗氏都没有跟前几天一样陪着她睡,但知韫也知道,他们昨天晚上肯定都睡不好。 情绪这种东西,都会传染的。 “没关系,过几日我陪你回府上。” 胤礽握着她的玉白手指轻轻揉捏,“即便我的皎皎大婚了,也跟从前在闺中时也没什么两样,想回家便回家,额娘也能时常入宫来看你,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而已。” “我知道。” 知韫歪头轻笑,用手指稍稍比划了手势,“别人家出嫁的时候也是这样多愁善感额嘛,我就是浅浅表示一下合群呀!” 她挪了挪身子,精致的小脸更凑近几分,清凌凌的杏眸眨呀眨,语笑嫣然,“怎么?被我吓到了啊?” 胤礽:“……” “是呀,可把我吓坏了。” 胤礽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才和舅兄保证不叫你受委屈,结果一转头,我的皎皎便不开心了,岂非无法交代?” “这是给你醒个神儿呢!” 知韫眉梢一挑、唇角一扬,骄矜道,“不想挨揍,就得乖乖听话!” 她哥可是武将出身,贼拉能打! 就他这样的,一拳一个(bushi)! 小姑娘傲娇的模样就像一只试探着伸爪子的猫儿似的,胤礽闷闷笑了声,握着她的手吻了吻。 “都听皎皎的,往后皎皎让我往东,我一定不敢往西。” “那……” “太子爷?出来喝酒啊!” 新婚小夫妻俩正甜甜蜜蜜说着话呢,外头胤禔就大嗓门喊人了。 胤礽:“……” 他有病吧? “咱们可得不醉不……捂——” 胤·脑子有疾·禔话还没喊完,好弟弟胤祉挺身而出。 “那什么……二哥!二嫂!咱们都不在哈,你们现在听错了!” 胤礽:“……” 他原本含笑的面容立时一黑,简直咬牙切齿,“这个老大!” 就是见不得他高兴呢! “去吧,出去把这个没眼色的家伙给我摆平了。” 知韫往外头探了探脑袋,而后轻笑一声,捧着胤礽的脸揉了揉。 “mua~我等你回来呀!” 胤礽:“……” 胤礽两眼发直,脚步有点飘地走了。 第363章 步步惊心(48) 胤禔不高兴。 胤禔现在很不高兴。 多好的灌老二的酒的机会啊?只要想到把老二灌醉、让他睡过新婚夜的场景,胤禔差点笑出声来,脸上的笑容那是压都压不下去。 然并软,他竟然躲在里头不出来! 还有没有点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豪迈气度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显男儿本色! (恨铁不成钢.jpg) 胤禔郁闷之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边自己喝,一边拉着旁边的几个弟弟喝。 被几个弟弟推在最前面的胤祉:“……” 为什么受伤的还是我? (欲哭无泪.jpg) 于是,等胤礽肩负着使命出来的时候,就见胤禔已经喝上头了。 明明不是他们的主场,却成了最耀眼的崽。 胤礽:“……” 他看了眼蠢得别具一格的老大,再看看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老三,沉默良久,对着身边的侍从吩咐道,“去拿最‘烈’的酒来。” 老大既然如此喜好美酒,他这个做弟弟的自然不好过于吝啬不是? 他笑吟吟上前,在胤祉感激的眼神中加入拼酒的队伍,一杯接着一杯,几壶酒下肚,抓着他想灌酒的胤禔就吃不消了,迷迷糊糊地倒头就睡。 “啧,这就不行了?” 胤礽把酒杯一搁,大开嘲讽。 “谁……谁说爷不行的?” 男人就不能说不行,喝酒喝得满脸通红的胤禔挣扎着抬头,摇头晃脑。 “喝……接着喝……” 然后再次倒下。 胤礽淡定地“切”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奴才们把这个醉鬼带回去,转身就走,脚步都不带打晃的,那叫一个云淡风轻、从容不迫。 身后,胤祉带着几个小弟弟目光敬仰。 ——二哥,神人也。 顽皮一点的老九老十对视一眼,迅速从小孩那桌转移阵地,一人拿了胤禔的酒、一个拿了胤礽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三秒钟后,老十两眼发直,倒头就睡。 哥哥们:“……???” 不能喝就老老实实地坐小孩那桌,千万别逞强,谢谢。 老九却是砸吧砸吧嘴,同情地看了一眼弟弟,面色诡异,“二哥……” 不愧是兄弟们中的智商高地。 至于老大和老十……智商洼地来着。 …… 毓庆宫中兄弟们欢聚一堂、其乐融融,乾清宫也不遑多让。 东暖阁中,烛火通明。 自诩大清第一贤王的好哥哥裕亲王今日特意来关心弟弟的身心状态。 康熙爷面无表情,对满桌美食美酒无动于衷,那叫一个苦在心口难开。 “今日保成带着保清兄弟几人一道迎亲,可见他们平日里虽有些龌龊,可到底还是惦念着兄弟情义、骨肉亲情的。” 裕亲王装模作样地摸了摸感动的眼泪,有感而发,“忽而想起,当年皇阿玛英年早逝,你我兄弟几人在皇玛嬷的教导下一道长大。那时,隆禧仍在,咱们兄友弟恭……” 他吧啦吧啦一长串,康熙爷越发面无表情,倒是被拉来凑人头的恭亲王真的被感动到了,也跟着开始抹眼泪。 康熙爷:“……” 他深深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然后果断开始灌自己酒。 只要醉了,他就什么也没听见! 裕亲王满意一笑。 老五还是有点本事在的。 第364章 步步惊心(49) 曙光初露,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浅金色的阳光透过窗,被层层叠叠的帷帐淹没。 寝殿之外,早有宫女们候着,而寝殿之内,新婚夫妻正交颈而眠。 当然,得益于从前良好规律的作息习惯,胤礽早早便醒了,只是见怀中少女正睡得香甜,他目光更柔和几分,安静地做她的人形抱枕。 “嗯……什么时辰了?” 知韫迷迷糊糊醒来,语调含糊不清。 “还早,再睡吧。” 胤礽浅笑着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长发,而后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哦……” 少女显然倦极,在他的安抚下,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便再次睡去。又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她终于伸个懒腰,清醒了。 “早安呀~” 她笑嘻嘻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翻身坐起,扯开床帘看了看桌案上摆着的自鸣钟,眉梢一挑。 第147章 “这么晚了呀?咱们不是要请安吗?让大家都等着不太好吧?” 这就是家里还有公公婆婆等长辈们的坏处了,万恶的晨昏定省! “不着急。” 胤礽显然气定神闲,“这个时辰,刚刚好,便是再晚些也无妨。” 知韫不禁有些好奇,胤礽却但笑不语,只不疾不徐地帮着她挽发梳妆,等收拾好、用了早膳,才带着她出发去乾清宫。 这下子,知韫明白了—— 康熙爷神色萎靡,眼底的黑眼圈显眼至极,一边捧着浓茶喝着,一边揉着太阳穴醒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昨天做贼去了! 倒是一旁的裕亲王,虽然看着就像从犯,但至少比康熙爷精神几分,还能笑呵呵地当个慈爱长辈。 “佳儿佳妇,真是好孩子啊!” 裕亲王明摆着一副越俎代庖的架势,简直比康熙爷还要像亲爹(公爹)。 “皇上昨日高兴,拉着本王和恭亲王一道不醉不归,只是咱们到底不年轻喽,纵然当年能熬几个大夜也面不改色,如今也不行啦!” 康熙爷:“……”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戏格外多的亲二哥,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下首的少女身上。 容色精致,朱唇皓齿,眸光流转间,透着几分妩媚的春意。 “日后……好好过日子。” 他整理好不该有的思绪,恢复一惯的宽和长辈模样,笑道,“虽是出嫁,但宫中也算你半个长大的地方,便是换了身份,也莫要拘束,若是太子欺负你了,朕给你做主。” 知韫静静听着,侧头看了一眼胤礽,笑意盈盈,“儿臣多谢皇阿玛。” ——原来昨天康熙爷高兴到拉着裕亲王不醉不归了啊?难怪他这么气定神闲。 气定神闲的胤礽始终握着她的手,此刻也悠悠笑道,“皇阿玛放心,儿臣与皎皎,定举案齐眉,不负皇阿玛教诲。” 皎皎。 “……嗯” 康熙爷低头喝了口浓茶,感受着口中发苦发涩的滋味,故作云淡风轻。 “去吧,给太后请安吧。” 康熙爷摆摆手示意他们去寿康宫,又嘱咐道,“凤印之后会送到毓庆宫,处理宫务时若有什么不趁手的,不必有所顾忌。” 知韫先是一愣,而后微微颔首,眉宇间笑意更浓,“多谢皇阿玛。” 第365章 步步惊心(50) 比起乾清宫中,康熙爷因为今日没上朝且宿醉的缘故没能起得来,寿康宫中等着的各位却是一大清早地起来梳妆,然后到寿康宫汇合,扎扎实实地枯坐着等了一个多时辰。 纵然各位娘娘入宫几十年,都早已练就了一副善于聊天的麻溜嘴皮子,但实话实说,就问谁能一口气不停地聊一个多时辰? 老太后作为长辈,自然不用一早就来等着,只需要等到奴才回禀说太子和太子妃快要到了,再出来坐着就可以,但她们不行啊! 不开玩笑,那是口水也说干了、力气也说没了、话题也说尽了,一个个端着僵硬的笑脸两眼无神,就想着能早点散了各回各宫。 下马威!这一定是下马威! 好一个太子!好一个富察氏!大婚头一天,她们还没怎么着呢,这二位的下马威就到了!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等知韫和胤礽到的时候,就见寿康宫正堂明明坐满了人,但却安静的可怕,只有太后她老人家坐在上首,笑得神秘至极。 “孙儿(孙媳)给皇玛嬷请安,皇玛嬷万福金安。” “快起来,坐哀家跟前来。” 见夫妻俩相携而来,太后立时笑容满面,一手牵着一个,乐呵呵的。 “好孩子,如今可算是圆满了,往后,可要和睦相处,知道吗?” 一路过来,也有些口渴。胤礽试了试茶温,觉得正好,才端给知韫,而后笑道,“皇玛嬷放心,孙儿好不容易才娶了心上人回家,哪里舍得叫她不高兴?” 太后一顿,又继续笑得和蔼,“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对这个啥话都往外撂的孙子眼不见为净,太后转头看向知韫,拍了拍她的手,神色和蔼。 “从前宫中没有皇后,凤印便在哀家手里搁着,如今既有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这凤印和宫权也合该交到你手中了,也不必着急,只慢慢学着就是。” 她一偏头,便有嬷嬷捧了凤印上前。 其实原本按礼部的流程,知韫应该先为太子嫡福晋,然后择吉日册封太子妃。既是表示郑重,也算有个观察时间。 ——万一不行,也不耽误另立太子妃。 只是康熙爷嫌麻烦,直接省了这个流程,赐婚的圣旨就是册太子妃的圣旨。 不过也是,婚事都定了这么多年了,真要是不合适还能等到现在? 多此一举罢了。 掌权的贵妃显然早有心理准备,也早就说服安慰好了自己,此刻也笑道,“稍后本宫便命人将东西送到毓庆宫,太子妃初初上手,若是有何疑惑,便打发人来永寿宫便是。” ——至于其他人,现在的话题暂时还轮不到她们插嘴。 “多谢贵妃好意。” 贵妃既然传达了善意,知韫也不会视而不见,礼貌地微微一颔首,她对着太后笑道,“皇玛嬷放心,方才在乾清宫时,皇阿玛便嘱咐孙媳过了。” 她含笑的目光从坐在下首的四妃和旁的妃嫔身上一划而过。 既然有康熙爷“金牌令箭”在手,那不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就差个不长眼的来立个威了! 第366章 步步惊心(51) 只是知韫想着立威,旁人却也不傻。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莫说是内务府的管事们,便是贵妃和四妃等人,也俨然一副友好的态度,不准备在这时候跟她对上。 人生呐,寂寞如雪。 不过吧…… “最近朝堂上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知韫让身边的人大致翻阅了内务府送过来的账目,又整合了凌普等人的提供的信息,大致心里有了数之后,便开始琢磨搞事情了。 “这内务府里头盘根错节,后宫里头有名有姓的,随便来个人都能插上几手,若要慢慢来,我可没这个耐心!” 虽然说从前的六宫宫务一直在仁孝皇后、孝昭皇后、孝懿皇后以及钮钴禄贵妃手里流转,但宫中妃嫔中,出身于包衣世家的不知多少,惠宜德荣四妃都封妃十余年了,真要说起来,也算“根基深厚”。 她们是老人,而知韫是新来的,想要掌控局面,要么先顺着从前的老规矩、再徐徐图之,要么,不破不立。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胤礽怎会不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 “底下的奴才,总是要皎皎自己用得顺手的才好。” 顿了顿,他道,“虽说包衣之顽疾牵扯前朝后宫,但真要较真起来,倒也不算太难,清理一番,倒也不错。”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这些包衣世家,真正折损的可不是他的利益,只要撕开表皮,有的是被这群奴才蒙蔽了的主子来啖其肉、喝其血。 ——头一个觉得不能忍的,就是乾清宫的康熙爷。 “啊呀~这么狠呐?” 她托着下巴,指尖绕着碎发,眼底带着一丝调皮笑意,“只希望娘娘们大人大量,可千万别跟我这个小辈计较,我还年轻嘛,什么平衡之道的,没学过呀!” 对此,惠宜德荣四妃:“……” “她疯了吧?” 最先察觉到知韫的动作的贵妃满是不可置信,“太子妃究竟在做什么?好端端的,她这是要同四妃她们撕破脸吗?” 贵妃接掌宫权数年,也顶多是在一些位置上提拔提拔自己人,太子妃倒好,直接整顿内务府来了! 年轻人,人情世故懂不懂的? 富察家怎么养出的这样勇且莽的闺女?太子竟然也不拦着点儿? “万岁爷当日是怎么和太子妃说的?” 自认见过大风大浪的贵妃恍恍惚惚,都快被惊到灵魂出窍了。 “娘娘,太子妃如此,咱们可要……” “莫要妄动。” 贵妃回神,“太子妃是个聪明人,她敢这般行事,必然有所倚仗,咱们只置身于外便是,不论最后谁倒霉,都跟咱们永寿宫无关。” 钮祜禄氏又不是包衣家族,她掌管宫务这些年也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着也牵连不到她身上。 “传本宫的话给阿哥所,这段日子,拘着点胤?,让他好好读书。” ——她和姐姐,拢共只养成了这么一个孩子,谁也不能拉他下水。 宫女心领神会,“奴婢明白。” 第367章 步步惊心(52) 贵妃察觉到的,四妃自然不会察觉不到,在贵妃选择明哲保身的时候,四妃已然震惊的震惊、恼怒的恼怒了。 “本宫也要吗?” 第148章 荣妃是最茫然的一个,毕竟她儿子胤祉打小就跟着胤礽,她一直都觉得她勉强也算半个太子党来着。 “娘娘想必多虑了,咱们钟粹宫同毓庆宫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三阿哥同太子爷兄友弟恭,未来的三福晋同太子妃娘娘更是多年好友,怎么着也不至于对咱们动手。” 荣妃身边的宫女想了想,道,“约摸是太子妃娘娘面上不好徇私呢!” 毕竟惠宜德荣四妃还有端嫔、敬嫔、卫庶妃、戴佳庶妃、章佳庶妃等人都是内务府包衣出身,没道理收拾了别人、就不动你,了不得要做点表面功夫来堵一堵旁人的嘴。 荣妃一想也是,道,“若果真如此,便挑几个手脚不怎么干净的给太子妃交个差吧。” 她既然要立威,打个配合也无妨。 只是荣妃想得开,其余几位却没那么能屈能伸。 “这是冲本宫来的呢!” 惠妃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本宫尚且不曾对她做什么,这丫头倒是踩到本宫头上来了,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宜妃美眸一挑,和郭络罗贵人道,“没想到本宫也和惠妃德妃联手的时候,这位太子妃娘娘着实不是一般人!” “年轻人就是气盛些。” 德妃笑的温柔,“不过也无妨,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多教教便是。” 对此,知韫表示—— 您几位想的真多。 她本来就是因为嫌麻烦才想着要一劳永逸,都已经到这份上了,吃饱了撑的才会跟她们玩什么勾心斗角! 有势不借,纯纯傻缺! 几日后的朝堂之上,受了胤礽示意的索额图一本奏折,震惊众人。 这时候的满洲亲贵还处于眼高于顶的阶段,对于包衣奴才并不怎么看得上眼,因而,大家伙儿的第一反应是,太子爷这是借着内务府来对某些母族为内务府包衣的阿哥动手。 ——比如胤禔,胤禔,还是胤禔。 不过胤礽显然不是毫无准备就直接把事情挑明到朝堂的性子,随着“弹劾”深入,一众八旗亲贵也默默地皱起眉头来。 包衣奴才们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太子爷这不会是小题大做吧? “退朝。” 康熙爷听完后思考几许,果断结束朝会,并点了一众心腹议事。 “索额图方才所提,尔等怎么看?” 众位重臣相互对视一眼,而后有人表示赞同,如阿兰泰,有人表示反对,如明珠,有人表示中立,如佟国纲兄弟。 只是内务府到底是皇家的家奴,怎么处置,是康熙爷说了算,他们便是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表达地太过于浅显直白。 康熙爷静静听着,凤眸幽深,辩不出情绪,“那就命太子……” “万岁爷,太子妃娘娘的折子。” 正在这时,李德全捧上来一本折子,“娘娘说,是关于内务府的事儿。” 众人侧目。 ——这还是头一回有内廷女眷把折子递到前朝来。 第368章 步步惊心(53) 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康熙爷愣了一瞬,接过折子仔细翻阅。 知韫的折子很简单—— 先是一通龙屁开头。 表示皇阿玛您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省略无数字),儿媳得您看重疼爱,诚惶诚恐,恨不能报答,只能尽心尽力掌管六宫宫务,以免您老人家还要为此烦扰。 然后话锋一转,提到她接手宫务之后发现了一些问题,比如那啥啥和那啥啥,再羞愧地表示儿媳无能,这里头水太深、她把握不住,还得请皇阿玛您老人家来给她做主。 毕竟当初是您老人家说让她做事情别有顾忌的,现在她信了,真惹出事情了,您这个做长辈的不能不管她。 最后提一句,她已经同胤礽商议过了,只是怕胤礽在转述的时候没说清楚,因此她特意写一本折子过来,若有不当之处,请皇阿玛您千万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康熙爷:“……” 男人四十一枝花,别一口一个老人家的行不行? “这丫头!”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而后将折子一合,放在手边。 “索额图方才所奏,朕已知晓,众卿所言,也各有各的道理。” 康熙爷先是简单总结了一句,紧跟着将这件事情定性。 “只是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内务府之事也算是朕之家事,一屋不扫清,又何以扫天下?” 他看也没看张口想说什么的胤禔,一锤定音,“命内务府总管海拉逊、飞扬武、马斯喀三人全力配合太子妃清理内务府,刑部、大理寺随时配合。” 众臣:“……” 那您今儿叫他们过来是想议什么呢? …… 有了圣旨在手,知韫直接就是一个猛虎下山,在内务府这一亩三分地称王称霸。 三位内务府总管,全部被她拉着一起开始查账,人手不够就从户部借人,反正查到一个就抄一个的家,从内务府的官员吏员,再到包衣后妃们的家族,牵扯进来的人跟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 没几天的功夫,三位原先还没怎么当回事儿的二品大员开始满头大汗了,纷纷在心底跪求太子妃娘娘收了神通吧! 当然,这几位在心里跪求,但已经有人跑到乾清宫外跪求了。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家族牵扯最深的德妃已经在乾清宫门前跪晕过去两回了,其余人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晚上睡觉都不敢睡死。 康熙爷也懵了。 “这丫头玩的这么大?” 脱口而出一句话,而后他脸色一变,“内务府里头的老鼠这么多?” ——他爹的满洲八旗亲贵放肆也就算了,一群皇家奴才的奴才,竟然也学着放肆了,真当他是死人呐?! 康熙爷怒了。 “传旨,命太子、裕亲王亲督内务府一案,再命富宁安、凌普暂领内务府总管。” 康熙爷大手一挥,“告诉太子妃,天塌了有朕顶着,让她不必有半点顾忌,务必要将这藏污纳垢的内务府清洗得干干净净!” 内务府众人和包衣世家们:“……” 不开玩笑,天,真的塌了! 第369章 步步惊心(54) 秋日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铺就了斑驳的光影。 庭院摆了一张宽阔的竹床,四个边角支起杆子,顶上铺的是遮阳的油毡,四周散着颜色清爽的半透明银线纱帷,衬着透进来的阳光,银线便亮莹莹地微微泛光,滤去了外头无尽暑意。 畅春园草木繁盛,本就比宫中要凉快许多,这竹床摆在庭院的阴凉处,里头又摆了冰鉴,一时间倒成了知韫最爱待的地方。 “好烦哦,不想干活。” 知韫阖着眼,枕在胤礽膝上,手中一柄手绘牡丹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这一年一小选、三年一大选的,就没个空的时候,实在是烦人的紧。” “觉得烦了,分派出去便是。” 胤礽指尖沾着点松缓精神的药膏,轻轻地在她额间穴位上揉按。 “内务府的奴才又不是吃干饭的,哪里事事都需要皎皎来操心?” 甭管是大选还是小选,落到秀女个人身上,自然是关乎前途的重要,但落在宫里的主子眼里,其实也就那样,除了最后的终选需要主子亲自把关之外,其余的环节还不是奴才抓的? “我哪是因为这啊?” 知韫睁开眼睨他一眼,轻哼道,“我自己一手提拔出来的人,自然知道如何为我分忧,用起来也顺心,只是吧……” 她手中的团扇猛猛扇了几下,颇为郁闷,“你的这群兄弟们的年纪都大了,惦记着他们身边的位置的人也多了,偏偏这事儿又没人管,最后竟落到我手上了,真是岂有此理!” 胤礽:“……” 他沉默几息,弱弱道,“这不是……当初我也没想到这茬么……” “难道我就想到了?” 知韫白他一眼,懊恼道,“早知道最后竟然还要我来当媒婆,我当年指定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真是害苦了我自己!” 这事儿吧,得从三年前说起。 三十二年的时候,她脑子一热就拍桌子整顿内务府去了,一顿操作猛如虎之后,回头一看,当时的三名正二品内务府总管中,海拉逊告老、飞扬武免职、马斯喀调任,内务府上上下下那是血流成河。 内务府这样惨烈,跟内务府包衣有些千丝万缕牵扯的后宫妃嫔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说吧,康熙爷后宫的格局已经被手动洗牌,从前的惠宜德荣四巨头差一点点就都成往事云烟了。 ——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四妃里头,家族牵扯最深的德妃已经陪着乌雅氏一起退出舞台了;惠妃、宜妃虽然因为家族里出色的子弟都脱离了内务府而不至于被连根拔起,但也受了沉重打击;也就一个荣妃她稍稍手下留情几分,但也被吓到了,现在还在吃斋念佛。 第149章 那么问题来了,当她们的亲子、养子到了该挑人的年纪,谁来负责? 知韫简直有满肚子的槽想吐! 她是做嫂嫂的,不是拉皮条的,真给指了人,万一人家给她玩一手真爱,那她回头见到正儿八经的弟媳妇,哪好意思啊! 第370章 步步惊心(55) 但没办法,这活又不能不干。 一来,这是康熙老爷子的原话—— 阿哥们大了,身边总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府里的子嗣不够繁盛,让她这个做嫂嫂的多关心一二,若是年末小选的时候看着合适的人了,便指过去做个格格。 二来么……谁还不知道男人啊? 大鱼大肉吃惯了,总得尝一尝清粥小菜解解馋,哪有嫌美人多的? 只是天潢贵胄,总是要端着点架子,最怕别人说自己沉迷美色,自己给自己抬人,若是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所以啊,要么,是福晋贤惠大方;要么,是手底下奴才或是来往的臣子们盛情难却;要么,是长者赐、不敢辞。 ——反正不是他们自己开口要的。 “去年的大选,老爷子定了老五和老七的福晋,他让我给他们俩一人挑两个格格,我没听。” 知韫掰着指头数,“老大府里的人是大福晋亲自来求的,老三、老四、老七我硬是没给指人,至于老五……他有皇玛嬷在,他府上的事儿我管不着……” 相较而言,老七这个老实人确实比较“好欺负”一点。 她半支起身子,眨巴眨巴眼,期期艾艾,“我要是一直把老爷子的话当耳旁风,他应该不至于跟我计较吧?” 她和妯娌们关系大多不错,不太想给她们的生活添点堵。 “这与皎皎何干?” 胤礽动作轻柔地梳理着她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轻笑,“都这么大的人了,莫非连直面自己的欲望的勇气都没有么?” 爱美色就爱美色,想纳妾就想纳妾,只要自己说一声,他们自然满足他,但要是非得给自己打造一个不近女色的人设…… 做人嘛,总要表里如一才是。 “那行!” 知韫一拍手掌,笑嘻嘻道,“那我还是当没这事儿,等他们开口了再说。” 她又躺回他的膝上,调整了舒服的睡姿,“不过我觉得吧,大概率还是没人会来。” 毕竟老爱家的兄弟们在外面还是比较要脸的,而且……三年前她一战成名,跟这群皇子阿哥有点仇来着。 ——这也是她不想指人的原因之一。 作为把他们的亲娘、养娘拉下马的罪魁祸首,她指过去的人,要是没点手段本事,一准是个被冷落的命,但要是太有本事……那她就不好意思见妯娌了。 “啊呀~我可真是个‘祸害’呢!” 胤礽:“……” 他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拧了拧她的鼻尖,“不许这样说自己。” 这姑娘,嘴里总是没个忌讳。 “别生气嘛!” 知韫笑嘻嘻抱着他的手,眨巴眨巴眼,笑得乖巧,“人家都说祸害留千年,那我这也算是在夸我自己长命百岁呢!” 她歪了歪头,突然伸出手捧着他的脸揉来捏去,“难道不好吗?” 胤礽也没躲,虽握着她的手,却由着她在他脸上作怪。 “好,当然好。” “祸害”就“祸害”呗,若她当真能长命百岁,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权当是他们这些做弟弟的,对嫂嫂的一片拳拳孝心了。 再说了,帮着他们夫妻恩爱和睦,怎么不算一件好事呢? 第371章 步步惊心(56) 知韫这么一想通,就索性把小选的事儿给分派给手底下的管事,自己呢,要么拉着胤礽去钓鱼、骑马,要么和三福晋、四福晋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结果没想到,还真有人来找她了。 “卫庶妃怎么有空过来了?” 八阿哥胤禩生母觉禅氏,亦称卫氏,二十八年的时候命享嫔级待遇,只是至今尚未正式诏封为嫔。 她是个极美的女子,只是性子懦弱了些,倒是遮掩了几分光彩。 “今日打扰太子妃娘娘,实属不该。” 卫庶妃上来就是一个忏悔,而后道,“只是惠嫔娘娘常年礼佛、不问外事,妾身只好厚颜来求太子妃娘娘了。” 知韫轻抿了口茶,“不妨直说。” 卫庶妃温柔笑笑,“事情是这样的,胤禩前些日子出宫,遇见了一位格格,命人一打探,发现是今年参加小选的秀女,便求到了妾身跟前,想请太子妃娘娘指婚。” “指婚?” 知韫一顿,“他想求侧福晋?” 卫庶妃闻言有些尴尬,毕竟,现在已经大婚的皇子阿哥里,还没有一个在福晋进门前就请立侧福晋的。 “那位格格虽出身包衣,却是满军镶黄旗下,其父乃是西北之地驻西宁镇总兵马尔泰将军,如此家世,做侧福晋已是委屈,怎好厚颜只给个格格的名位?” 这说起来,也是本朝八旗和包衣制度产生的问题,出身包衣之人,只要有本事,位居高位的不少,但抬旗却被皇帝视为一种施恩的殊荣,鲜少赐予,因此,不少参加小选的女子都有一个身居高位的父兄。 当然,这类的女子也不是真的来当宫女的,她们要么像当年的四妃一样成为后妃预备役,要么被指给皇子阿哥、宗室亲贵,要么家里打个招呼、直接落选回家。 “这事儿庶妃找错人了。” 知韫轻轻一笑,“本宫虽为太子妃,但也没这个给皇子阿哥指福晋、侧福晋的本事,更遑论是总兵之女?” ——就是惠妃还风光的时候,她作为养母,也没这个给皇子指婚的资格,顶多跟康熙爷提一嘴罢了。 正二品西北总兵之女,真要说起来,做福晋都尽够了,他也真敢想! 知韫端起茶盏,“这样的大事,还得皇阿玛亲自定夺才是。” 端茶,送客。 卫庶妃立时明了她的意思,也不敢继续说什么,乖乖走了。 知韫意兴阑珊,也没管她之后会不会再鼓起勇气去找康熙爷,只是转头问道,“我记得,前些日子整理出来的请旨落选的名单里头,仿佛没有这个马尔泰格格?” 选秀,尤其是小选,绝大部分时候都不是什么好事,没什么野心又疼女儿的高官家庭,许多都会提前给宫里打招呼。 “娘娘不曾记错。” 缃叶立时重新翻阅了名单,而后道,“西北边地苦寒,马尔泰将军想来是希望在京中给格格指一门好婚事吧。” “好婚事?” 知韫嗤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 #春枝暮 剧里或许是大选、小选搞错了,直接把两个合并在一起了,但咱们这里还是分开来的。 第372章 步步惊心(57) “额娘无能,没能求了太子妃的恩典。” 卫庶妃性子软,这回走了一趟却没办成事,着实觉得有些对不住儿子。 “胤禩,你可当真喜爱那位马尔泰格格?若是如此,额娘再厚颜去求求太子妃娘娘,若娘娘还是不行,额娘便求惠嫔娘娘出面,娘娘看着你长大,总是愿意替你说句话的。” 至于她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康熙爷……那也得能先见得着他的人不是? “额娘……不必如此。” 胤禩初初听闻,不可避免地感到失落,但他本就心思颇深,再加上对此结果早有预料,倒也没将心底的情绪流露出来。 “如今距选秀还早,额娘不必着急,儿子自然会再想办法。” 这么些年来,他这位二嫂的脾性,他也算知晓几分,她尊贵惯了,底气足得很,不想干的事情,旁人就算再求,也是无用的。 但放弃是不可能的。 那样鲜活的令他心动的女子,又是这样好的出身,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儿子这样善解人意,卫庶妃更觉愧疚。 “到底是额娘不争气,这许多年,也只是个小小庶妃,连累了你。” “额娘莫要这样诋毁自己。” 胤禩唇角挂着温润笑意,漆黑的眼底是对卫庶妃的孺慕与坚定,“额娘,待到儿子大婚入朝,一定尽心尽力办差,给您争光。” 后宫之中,子凭母贵、母凭子贵,只要他有了前程,就无人敢看低他的额娘。 他垂了垂眸,“额娘,您不必替儿子操心了,儿子自己会处理好的。” 卫庶妃担忧疼惜地看他,到底应下。 胤禩离了卫庶妃处,犹豫着是隐于背后、利用老大跟太子作对的决心来达成心愿,还是直接到康熙爷跟前坦白。 这两种法子各有利弊,胤禩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来、犹豫去的,便到了中秋宫宴。 因着康熙爷在畅春园住的高兴了,故而也没为了区区宫宴而回宫,而是一边传旨给宫中留守的妃嫔们、让她们自己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听听戏,一边让王公贵族、亲贵重臣们往畅春园赴宴。 第150章 知韫还挺高兴的。 毕竟园子里可比宫里舒服多了,她想搞个灯会热闹热闹,大家也更玩得开一点。 秋日的夜色来得要早一些,约摸酉时,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而摆宴的沉香水榭却灯火通明,内有觥筹交错、凤歌鸾舞,热闹非凡,外有环绕着水榭摆的各式各样的花灯,美轮美奂。 康熙爷奉着太后一路过来,也瞧见了不比往年的布置,便笑道,“往年都是叫了戏班子唱戏,今年倒是换了花样了。” 太后附和笑道,“太子妃有巧思。” 知韫本还在同胤礽说笑,闻言便笑道,“也是皇阿玛和皇玛嬷包容儿臣呢,您二位不怪儿臣胡闹、觉着儿臣失了敬意便好!” “有什么敬意不敬意的?” 康熙爷伸手虚虚点了点她,含笑道,“中秋家宴,本就图个团圆欢聚,也算给了你这丫头发挥的余地了。” 换个严肃点的时候,便不好这般了。 知韫嘻嘻一笑,“反正也都是自家人,一起热闹热闹嘛!” 第373章 步步惊心(58) 来赴宴的人都是心思灵巧的人,自明白是该严肃气氛,还是来个君臣同乐。 水榭中尽是舞乐声、说笑声。 “等会儿的诗会,你记得赢下,知道么?” 知韫凑在胤礽耳边说悄悄话,“今儿的魁首的奖励,我可是下了血本的,一盏千角灯,虽说特意做小了许多,但手艺也很精湛。” 千角灯共有千角、坠满千灯,集书画、剪纸、刺绣等工艺于一体,灯体上衔接二十四条灯带,点亮时,流光溢彩、光影如画。 虽说她特意命匠人进行了改进,将体型缩小到寻常花灯大小,却依旧精致富丽、光彩夺目。 她一副肉痛不舍的模样,“你可不许输,这东西给了别人,我心疼!” “好,定然替你赢下。” 胤礽是知道她前些日子拉着一些匠人们一起鼓捣的,笑道,“若真喜爱,何必要拿出来?随意寻件东西来替代便是了。” 宫里给出的奖励什么的,本来就是图一个名头,就算是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只要沾上皇家、御赐这几个字,都身价倍增,能被当传家宝一样传下去。 “那怎么行?” 知韫斜他一眼,一昂下巴,“本宫在你眼里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吗?我自己都看不上眼的,却拿出来让别人争着抢着?” 她傲娇地“哼”了一声,然后蔫吧下来,嘀咕道,“那不是……之前想着拿出来炫耀一下嘛……我就是有点后悔了啦……” 千角灯制作工艺本来就难,改进成迷你版之后更考验手艺了,碍于时间,她自己拢共也没得几盏,一想到回头还要往太后、康熙爷那里送几盏,再加上宗室叔伯、兄弟妯娌、她阿玛额娘…… 她不精打细算一点,不够分呐! 胤礽:“……” 知韫瘪了瘪嘴,“我开始也没想这么多嘛,保成,你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今儿中秋,她也应景地作了明艳的打扮。 一身霞红色镂金百蝶穿花蜀锦旗装,裙摆边缘有金丝银线绣成的暗花,在烛光照耀下折射出摇曳地流光,层层跌荡。头上一支四蝶飞花步摇,镶嵌着大红色宝石,随着她的动作,蝴蝶展翅欲飞,流苏璀璨生光,称着水润润的眼眸,灵动鲜活。 “皎皎想要的,自然是皎皎的。” 胤礽浅笑着望着她,凤眸中满是柔情,“放心,我不会输。” 他确实有这个底气在。 本就天资聪颖,又多年来勤读诗书,如今作起诗来,自然是比不上纳兰容若这样的才子灵气十足,却也不是旁人可比的。 果然,那盏千角灯还是回到了知韫手里。 “真棒,爱你呦!” 小姑娘笑嘻嘻的,眼波流转间,尽是明媚笑意,胤礽正要说什么,却听某一位命妇笑道,“原来太子殿下是为太子妃娘娘赢下的花灯,殿下同娘娘果然鹣鲽情深,妾身着实欣羡。” 原以为她只是寻常吹捧,却又听她话锋一转,“若殿下与娘娘能有儿女承欢膝下,便更为圆满了。” 第374章 步步惊心(59) 满室寂静。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众人的说笑声都停了,空留舞乐之声,却半点没了之前的热闹,众人只觉得“安静”的可怕。 卧槽! 这是何等的勇士? 太子和太子妃大婚三年却未曾传出喜讯,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虽然大家也很担忧太子殿下的子嗣问题,但人家自己不在意,非要守着太子妃过日子,他们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连作为君父的康熙爷都不曾指摘过太子妃一言半语,他们这些做臣子的难不成还敢越俎代庖不成? 反正太子和太子妃都还年轻,太医也没说这二位有什么不能生育的隐疾,那想来也不过是缘分不到呗! 虽然作为男人,作为一个想往毓庆宫送女儿侄女的男人,他们很不理解太子的这一行为,但谁叫他们没说话的地儿呢? 敢暗戳戳说一句太子妃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已经回家吃自己了好嘛! 一时间,甭管是宗亲王公还是福晋命妇,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个语出惊人的勇士,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才敢当着太子和太子妃的面贴脸开大。 哦,原来是佟佳氏的啊? 难怪,康熙爷的母家么,看在早逝的孝康皇后的份上,康熙爷对佟佳氏可算是尽心尽力、仁至义尽了。 ——飘了,尾巴翘上天了啊! “放肆!” 胤礽脾气好了几年,显然又有人拿他当佛爷了, 他脸色一沉,抬手就直接将手边的酒杯狠狠掷了出去。 “孤与太子妃如何,岂是尔等能胡言乱语的?” 得益于今日知韫“君臣同乐”的想法,坐席的安排也比从前随意许多,因而白瓷酒杯在半空中划过,精准地砸在那人的额头上,破开一个血痕,又落在地上,啪嗒一声碎了。 这一声碎瓷声,叫许多人浑身一激灵。 那命妇自己都懵了。 毕竟女眷来往,大多是绵里藏针的,便是有一二听着不顺耳的,要么咬牙忍了,要么怼回去也就是了,这样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的,她还是头一回遇到。 太子……太子怎么能如此行事? 早年确实听闻太子性情乖张,怒起时连兄弟也动手,可不曾亲眼见到,又常听他待太子妃如何体贴,哪里能真正记到心里去呢? 她愣愣地摸了摸额间的血迹,又对上胤礽冷漠无比的眸光,立时吓出一身冷汗来,脸色煞白,不敢吱声。 佟国维等人也是大急,站起身就想开口求情,只是康熙爷将手中酒杯重重拍在桌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好的兴致都给坏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知韫,见她并未被影响到心情,才松了口气。 “太子与太子妃如何,朕都不曾过问,何时轮得到尔等奴才来说三道四?” ——在皇帝的眼里,在座的各位都是奴才,不过看关系亲不亲近罢了。 “命妇乃是女眷表率,如此不分尊卑,怎配为诰命夫人?” 他唤道,“太子妃?” “儿臣在。” 康熙道,“取凤印拟了旨意,夺了她的诰命,永不许入宫。” 知韫倒也没觉得意外,只是唇角笑意渐深,“儿臣遵旨。” 第375章 步步惊心(60) 这么一闹,中秋宫宴便也匆匆结束。 摆宴的水榭位于畅春园主园,位于知韫和胤礽住的西花园建筑群颇有些距离,只是今儿月色好,风清气朗,故而二人也不着急回去,只慢悠悠地走着散散心。 “你不高兴啦?” 随行的宫女太监们远远地坠在后头,知韫一只手被胤礽牢牢牵着,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是提着那盏千角灯,暖色的光晕照在她的侧脸上,泛着朦胧的温柔。 她摇了摇他牵着她的手,浅笑道,“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我气我自个儿。” 胤礽将女子半拢在怀里,口吻虽一如既往的温柔,眉宇间却带着几分郁气。 “张了嘴却不会说话的混账东西,也不知道佟家是怎么教的,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跑到你跟前来说三道四了!” 他和她有没有孩子,关她们屁事? 一天到底惦记着别人家里的事情,逮住一个机会就叽叽歪歪地显摆自己,也不回头看看自己的日子过得究竟有没有那么体面! 哼!气死他了! ——当然,他更气自己。 “出息!” 知韫轻笑一声,含笑睨他一眼,“我说保成,你这毛病还得改,气自己做什么?改明儿教训回去,不就得了?” 她本带着柔意的眉眼略微带着点冷意,“虽说是她祸从口出,可若佟佳氏没这个心思,她又哪来的这个胆子呢?既是一家,合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才是!” 第151章 这年头的女眷有几个是能同家族分割、独立代表自己的?她们的一言一行,都受家族的影响至深。 “自孝懿皇后去后,佟佳氏在宫中便没了维系的女子,怕是急了。” 胤礽轻哼一声,“我知道该怎么做,他们还真当自个儿身上干干净净找不出脏点来?也该叫他们醒醒神了。” 比如那个隆科多,听说前阵子从岳父府上带回家一个美妾? 呵!满身小辫子等着抓呢! “挺好。” 知韫弯了弯眼眸,“只要不将他们逼到无立锥之地,老爷子是不会管的,这还不随咱们怎么揉捏?” 佟国维怕是要睡不着了吧! ——佟国维确实要睡不着了。 自孝懿皇后薨逝,佟家便一直想再往宫中送一个女子,只是没能成,于是眼看着太子和太子妃多年无子,便将注意打到毓庆宫来了。 若是太子妃始终无子,而佟佳氏女又诞下长子……岂不是往后的后族荣耀归富察氏,实惠却归了他们佟佳氏? 倒也不是说佟佳氏只能靠女子裙带,佟佳氏能有今天这般显赫的地位,家中子弟的能力肯定还是有的,但吃过了天子外家的红利,谁能舍得放弃呢?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家还没真的送人呢,不过是谈笑间一句带着调侃性质的试探,便直接触怒了胤礽,连最应该给毓庆宫指人的康熙爷也被惹得不悦了。 这不应该啊! 富察氏究竟怎么给人灌得迷魂汤?太子这个做夫君的护着她也就罢了,竟然连康熙爷这个做公公的也护着她? 不懂,真的想不懂。 不过再怎么样,佟国维明白一点—— 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如果没有第二个显眼包冒出来吸引火力,那么佟佳氏就是太子爷的眼中刺、肉中钉,是他给太子妃表忠心的工具人。 佟国维:“……” 他爹的晦气! 早知道就不胡思乱想了! 第376章 步步惊心(61) “皇阿玛可真宠爱二哥。” 同样散了宴会回去的路上,胤禟一脚踢开路上的石子,嗤笑道,“当着君父的面动手也就罢了,也就他敢了。” 不过也是,连他们这些皇子阿哥也是说动手就动手,区区奴才又算什么? “嗨,九哥你今天才知道呢?” 胤?手贱地戳着路边挂着的花灯,“太子是宝,咱们是草,怎么比?” 胤禟:“……” 你这说话也太直白了点。 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弟弟,转头看向胤禩,“八哥你在想什么?” 原本正沉思的胤禩一愣,而后若无其事道,“无甚,只是有些感叹罢了。” ——皇阿玛对太子的爱屋及乌,真的足以荫及太子妃么? …… 秋去冬来,在第一场雪落下之前,大部队终于回到了紫禁城。 而在这个时候,康熙三十五年的小选也到了尾声。 胤禩终究还是不想放弃一见钟情的马尔泰·若兰,趁着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跟在老大哥胤禔后面,来乾清宫请康熙爷指婚。 ——不得不说,老大哥对这个弟弟还是不错的。 出乎胤禩的意料,康熙爷听了他的诉求之后,第一句便是—— “你想求马尔泰氏为侧福晋?” 康熙爷眼眸一眯,“既然喜欢,怎么不给人家求一个嫡福晋的名头?” 胤禩一愣,而后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众位兄长的嫡福晋之选,皆由皇阿玛做主,儿臣亦不敢对此有异议。” “原是如此。” 康熙爷微微颔首,而后又问道,“可去问过你二嫂了?” 给弟弟壮胆来的胤禔:“……” 他皇阿玛还真把“长嫂如母”这句话给当真了? 就算当真了,他福晋才是长嫂啊! 胤禩:“……” “儿臣前些日子请额娘去请示过二嫂了,只是二嫂说,她做不了主。” 虽然心好累,但还是要坚强微笑。 “做不了主?” 康熙爷一顿,正要说什么,却见李德全脚步匆匆地从外头进来,神色欢喜。 “万岁爷,太子爷命人来报喜,太子妃娘娘有孕了。” “当真?” 康熙爷先是一喜,条件反射性地就像抬腿就走,而后反应过来,硬生生地停住了,控制在合适的分寸。 “太医怎么说?” 他复又坐下,却顾不上其余闲杂人等,问道,“身子可还好?” “太子妃娘娘素来体健,自然无恙。” 李德全先将太医的话细细道来,犹豫一二,又道,“太医说,娘娘胎息已稳固,今日乃是气怒之下,才反应猛烈了些。” “气怒?” 胤禔闻言,挑了挑眉,纳闷道,“暂且不提她的身份和性子,只说太子在呢,谁能叫她气怒?” 老二这么没用? 不应该吧?前儿不还收拾了佟家? “是佟家。” 李德全低着头道,“娘娘听闻隆科多大人宠妾灭妻,便想着为佟三夫人做主,哪成想……哪成想那贱妾不知尊卑,冒犯了娘娘,娘娘虽下令杖毙那贱妾,可到底气着了。” 胤禔:“……” 行吧,他就说他这弟妹压根不带让自己受气的。 今儿这大概不是被气着了,而是被不要脸的给恶心到了吧? 康熙爷:“……” “隆科多这个混账!” 他咬着牙道,“免了官、挨了打还是不长记性的东西!给朕叫过来!” 胤禩:“……” 对不起,但是……皇阿玛、大哥,你们还记得这里有个我在吗? 赐婚啊!我的赐婚呢?! 第377章 步步惊心(62) 你别说,老大哥还是了解知韫的。 就李四儿这匮乏到不能再匮乏的言语叫嚣,哪里能气到她啊? 不说她的养气功夫没那么差,只一点,她叫人入宫不过是为了看看这个能把隆科多迷的晕头转向、连原配被做成人彘也不管不顾的女人长什么样,至于其他的……让她进门都嫌脏了毓庆宫的地儿! 之后么,纯粹是本来就不怎么舒服,李四儿也是赶巧了。 “我看你是老毛病犯了!” 胤礽坐在床边,又气又无奈,“这种腌臜的事情,叫人转述也就罢了,何必还特意让人到你跟前来?实在是给她脸面了!” 她还总说他爱生自己闷气的毛病得改,其实她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啥热闹都爱看,连隆科多李四儿这样一看就是臭瓜烂瓜的也蠢蠢欲动地捧起来啃一口。 知韫:“……” “我哪有嘛!” 知韫拥着软被靠坐在温暖的床榻上,水润杏眸一眨一眨的,“我只是好奇而已,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吗?” “今日之事,怎么能怪无辜的我呢?” 她哼哼唧唧,“要怪,也只能怪这个小孩太不知道体贴额娘了!” 小姑娘的小眼神一瞥一瞥的,“子不教、父之过,说来说去,还是你这个当阿玛的没给孩子做好榜样,是你的错!” 胤礽:“……” 她才怀孕不到两个月,这孩子现在估计都还没成型呢,实打实的小“屁”孩,他连做胎教都找不到人影,怎么教?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胤礽垂眸看着自家小姑娘理直气壮地强词夺理的小模样,眸色温柔,唇畔噙着笑意,顺着她的话轻哄。 “等回头孩子出生了,我这个做阿玛的,一定好好教训他(她),一定叫他(她)好好的体贴额娘、孝敬额娘。” 他将她拥在怀里,叫她安安稳稳地倚靠着,柔声道,“咱们的孩子,一定再乖巧聪慧不过,一点就通。” “那是!” 她的孩子嘛,当然最棒啦! 知韫稍稍挪动一下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而后微微阖着眼,由着他动作温柔地在她小腹上轻抚。 “算算日子,这几个孙辈的年纪倒是差不了多少。” 老大的嫡长子弘昱是今年九月生的,老三的嫡长子弘晴是十一月生的,至于老四的嫡长子……跟她们家一样,还在额娘肚子里,不过也差不了几个月。 她昂了昂头,轻笑道,“也挺好的,若有堂兄弟给孩子做个伴,也不孤单。” 这就是生的早,不如生的巧了。 虽然她的孩子不可能找不到玩伴,但兄弟和跟班,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至于堂姐妹……兄弟几个里,也就老大家有四朵金花,以及老四有个庶女,还都大了几岁,总不好叫人家来帮忙看孩子吧? “我的皎皎,果真慈母之心。” 胤礽梳拢着她耳边的碎发,眉眼温柔,轻笑道,“只是孩子还没出生呢,不着急为他(她)考虑,皎皎还是先安心养身子才是。” 女子生育,着实是受苦了。 他握着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皎皎才是最要紧的。” 第152章 第378章 步步惊心(63) 胤禩觉得心里苦。 虽然现在的他还未步入朝堂、拥有自己的势力,在绝大部分人眼里他不过是大阿哥的跟班弟弟,是九阿哥、十阿哥的老妈子兄长,是平平无奇的透明人、背景板…… 但还是不能习惯被人忽视呢! 他不过就是想把喜欢的女子娶回来罢了,为什么就这么难? 就算康熙爷一口回绝也还罢了,偏偏他……偏偏他忘了!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一传出来,康熙爷满眼都是对着毓庆宫嘘寒问暖,转头就把他的事儿给忘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 胤禩是谁?去去去,不认识呢! 胤禩:“……” 这比告诉他,他不配让堂堂二品总兵之女下嫁为侧福晋,还要让他破防。 您可真是我的亲阿玛啊! (虽然心好累,但还是要坚强微笑.jpg) 不过老天爷显然还是眷顾八阿哥的,虽然八阿哥没能拥有一个慈爱体贴的老父亲,也没能拥有一个友爱关怀的好兄长,但没关系,他有嫂嫂啊! 天底下第一美丽动人、第一温柔体贴、第一善解人意的好嫂嫂呢! 在某个寒冬的冬日,把小选的事情甩给掌事宫女后整天窝在温暖的寝殿里犯懒的知韫终于想起来过问一嘴。 “老八还没死心呢?” 她挑了挑眉,“真喜欢这位姑娘?” 殿内烧着地龙,暖如春日,叫人熏熏然、懒洋洋,窗边支起一扇窗户,点点凉风驱散闷意的同时,亦将花开如碧玉星子的绿萼梅之景送入眼帘,残雪中点点翠浓,伴着冷香浮动。 过来汇报的掌事宫女端着严肃的面容,“马尔泰格格入宫参选之后,惠嫔娘娘召见过一回,奴婢想,约摸是想将人要到延禧宫。” ——侧福晋要圣旨亲赐,格格却不必了,先到主位娘娘宫里转一圈,而后再由长辈赐给皇阿哥,惯常的路子罢了。 “哦~那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嫡福晋?没想过给。侧福晋?试了下求不来也算了。委屈她当一个格格可以,放她回家自由婚嫁,别想。 男人的掠夺本性和占有欲作祟罢了。 知韫懒懒打了个哈欠,难得同情心泛滥,“那个马尔泰格格怎么想的?” 她要是也吃这套、觉得跟老八是真爱,那么就尊重、祝福、锁死,但要是只是老八一厢情愿地自我感动…… 她轻轻抚着还未显怀的小腹,漫不经心地想,就当为孩子积福了。 “奴婢不知格格心意。” 掌事宫女微微垂着眉眼,语调平稳,“只是奴婢曾听闻,马尔泰格格从延禧宫回住所之后,脸色略有些苍白,不过或许是天寒地冻的缘故也未可知。” 知韫:“……” 她“啧”了一声,实在是讨厌宫里头这说话方式,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不能简单一点、真诚一点吗? “本宫知道了。” 知韫捧着一盏醍醐拌冬枣慢慢吃着,随口吩咐,“让她落选回家吧,既然是大西北的土壤孕育出的花,就别叫挪地儿了。” 啊,她真是个善良的好人呐! girls help girls. 今天也是在行善积德的一天呢! * #春枝暮 老八这么好,让某人宁愿跟姐夫搞在一起,那就留给她吧,姐姐这下是真·得不到的白月光了。 第379章 步步惊心(64) “什么?” 自从卫庶妃和胤禔请了礼佛的惠嫔帮忙之后便满心欢喜的胤禩人都傻了。 “她回家了?” 说好的到延禧宫转一圈就指给他呢?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老八你看开点。” 老大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不走心地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既然同马尔泰氏有缘无分,那就别惦记了,等下回大选,皇阿玛自会给你定下福晋。” 至于侧福晋格格啥的,还是先看看未来的八福晋跟他那太子妃弟妹的关系究竟怎么样吧,如果八福晋抱住了太子妃的大粗腿…… 那老八还是赶紧跟老七学一学吧。 ——戴佳庶妃和老七是真上道啊。 一看未来七福晋是太子妃娘家嫂嫂的亲妹妹,又见他那弟妹连个格格都没指,立马就开始学习着守男德了。 不过好处也很明显。 他那把后宫当自己后花园的太子妃弟妹随便找了个借口让戴佳庶妃享受妃位的待遇,他那妇唱夫随的太子二弟也明显在提拔老七,母子俩的前途那是不可限量。 胤禔:“……” 他堂堂皇长子,在朝堂上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地奋斗多年,亲额娘不仅没进步、甚至还倒退了,结果老七就靠着老天开眼、皇阿玛给指了个好福晋,不仅自己的前程有了,额娘也眼看着要被带飞—— 她那弟妹当年一顿操作猛如虎地把四个妃位薅下三个,至今还空着呢! 他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起来。 人的一生,奋斗真的有用吗? 有些东西,是不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脑子比肠子直的铁憨憨胤禔不emo则已、一emo就来了一个大的,也没心思开解弟弟了,转身就恍恍惚惚地走了。 胤禩:“……” 你们在干什么? 我就问你们在干什么? 此时此刻,常年微笑唇的八阿哥终于是笑不出来了。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知韫的脸上。 一时兴起,想着到书房来陪胤礽处理公务、玩一手红袖添香的知韫看着手里拿着的那顶还未缝制完成的小小虎头帽,唇角的弧度简直压都压不下去。 “咱们太子爷还真是多才多艺。” 她盘腿坐在软榻上,捧着小小的金黄色布料翻来覆去地看,间或往一旁浑身不自在、却还喝着茶强装镇定的某人身上看一眼。 “怎么还躲着人呀?” 她的眼底满是笑意,促狭道,“如此贤夫良父,不得让我好好跟人炫耀炫耀?这可是我出门同人交际的脸面!” 堂堂太子殿下,躲在书房里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虎头帽…… 哇哦~男妈妈yyds! 胤礽:“……” 他原本正眼神飘忽地咕噜噜喝茶,一听她这话,不小心被茶水呛到,整个人咳得面红耳赤,颇为狼狈。 ——虽然原本脸就很红也就是了。 “皎皎~” 好容易止住咳意,胤礽摸了摸她因居家舒适而随着拢着的乌发,眸光温煦,笑意清浅,“莫要闹我。” 他顿了顿,笑道,“若是回头各家命妇都来请教太子妃娘娘如何调教夫君……皎皎可会觉着此刻太多高调?” 他是无所谓的,就怕她觉得烦恼。 别看这姑娘嘴上厉害,等回头妯娌几个调笑她几句,便又要恼了。 知韫:“……” 第380章 步步惊心(65) “那还是算了吧。” 太子妃娘娘素来便行事灵活,一秒变脸那都不叫个事儿。 “咱们的闺房之乐,如何能为外人道也?” 她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满脸的高深莫测,“不可说,不可说。” 而后一秒破功,把手上的虎头帽往边上篓子里一放,笑嘻嘻地倒在他怀里,拉着他的手仔仔细细地检查。 “疼不疼啊?” 柔嫩的指腹在他的手指上拂过,“又不是没有绣娘,那里用得着你来干这些事?难不成这小屁孩还能挑剔到这地步?” ——就算挑剔,养尊处优的亲爹的手艺,也比不上专业绣娘。 唯有父爱深沉罢了。 “不过是闲着无事。” 胤礽双臂拢她在怀,由着她握着自己的手看来看去、摸来摸去。 “皎皎放心,不疼。” “不信!” 知韫轻哼,“我当年又不是没碰过这东西,别看针细细的,扎起来可疼了!” 反正她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动过了,她怕疼。 “骗你作甚?” 他轻笑道,“我自幼学习布库、骑马打猎,自是比皎皎要糙上许多。” 虎乃百兽之王,勇猛矫健、凶猛无比,听闻幼儿戴虎头帽,便可镇压邪祟瘟疫、佑其平安,是为人父母的祝福。 他的皎皎玉指纤纤、不染尘埃,是该用来抚琴、落棋、读书、绘画的,自是不必来沾染这俗世阳春水。 “想做好父亲,我还拦着你?” 知韫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而后让人取了药膏来,“做了这一顶来表示心意就尽够了,咱们家还没落魄到要你来做针线活的地步。” 她嗔他一眼,“怎么着?好好的太子不当,准备洗手来与我做绣娘了?” 胤礽垂着眼眸,温柔地看着小姑娘一边在他早已看不见伤口的手指上涂涂抹抹,一边絮絮叨叨个不停。 “看样子,若是哪一天咱家真落魄了,我也是缺不了衣裳穿的,趁年轻学一门手艺在身上就是吃香,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呢!” 第153章 胤礽:“……” 满心的感动一下子就散了呢! 给她当绣娘可以,落魄不行。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什么疾苦日子,还要她亲自来过?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当年还不如让那谁谁来啥啥呢! (呸呸呸!这句话划掉!) 胤礽一下子就清醒了,收敛了满腔汹涌澎湃的老父亲心,等做完了手上这个,便老老实实地重回储君赛道,依旧是才华横溢、文韬武略、芝兰玉树的太子殿下。 还在emo的老大哥:“……” 这臭弟弟嗑药了? 又要亲力亲为地照顾弟妹、什么事儿都不放心分给奴才,又要在朝堂上积极进取、奋发向上……哪来的这么旺盛的精力? 难道是他老了吗? 正在emo的老大哥更加emo了。 胤礽却是一眼不带搭理闲杂人等的,整个人活力满满,哪怕数月之后孩子出世了,他又给自己的日程中新增一个带孩子的任务,也依旧精神饱满、气势昂扬。 知韫:“……” 加油!继大清好丈夫之后,大清好阿玛也非你莫属! 第381章 步步惊心(66) 正值盛夏,夜间遗留的几分凉意一早便随着太阳的高升而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难耐的燥热暑气。 城门处总是来来往往,缺不了辛苦讨生活的寻常百姓的身影,亦少不了高门大户人家出入的马蹄声。 张晓第一次见到三百年前的北京城。 十日之前,她还是现代社会的单身白领张晓,而现在,却穿越时空,成了三百年前的满族少女马尔泰·若曦。 她该庆幸。 她来之时,原身正因要参与小选而踏上了入京的道路, 她这个替代了原身、却未能得到原身记忆的人,不必想方设法应对原身的家人,亦不必担忧被人怀疑。 只是…… 她掀起马车的帘子,探头看向外头的街巷与人流。 平心而论,天子脚下,自然要比她自西北之地一路而来所见到的要繁荣热闹许多,只是见惯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见惯了灯红酒绿、花花世界,再见到这三百年前的帝都,除了初时的新奇之后,便只剩下了…… 不过如此。 之前因对京城的探究欲而压抑下去的对家乡的思念又翻涌了上来。 她要回去。 她是张晓,不是马尔泰·若曦。 “二小姐。” 这是原身已出嫁的姐姐马尔泰·若兰的陪嫁丫鬟巧慧,因着她几年前曾陪着姐姐入京参与小选,对着京城也算有几分熟悉,故而被姐姐特意送到她身边来。 她倒了一杯清茶递来,道,“外头日头烈、烟尘也大,二小姐一路奔波,又才病愈,还是将帘子放下来吧。” 当然,其实她更想说的是—— 既然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没有让二小姐日后留在京城的打算,那便还是低调些,无论何时,都莫要做出惹人注意的事情。 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往外看当然不是什么出格的大事,可难道,当年大小姐在郊外无人处骑马散心就出格了吗? 意外,无处不在。 既无抵御意外的本事和底气,自然只能低下头颅,什么也不要做。 “巧慧,选秀不是还有半年么?” 张晓犹豫着,还是问道,“那这些日子,咱们在京城做什么呢?” 虽然作为正二品总兵的马尔泰家在京城少不了能让她居住的宅院,可家里的长辈都不在,她一个小辈何以这般早便入京? “自然是学规矩呀!” 原身小姑娘是个性子活泼的,她阿玛忙于公务、额娘去世的早、姐姐又出嫁了,马尔泰将军想着无人能管,便将人送到京城,再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仔细教导。 ——宫里的嬷嬷吃香的紧,怎么也不至于大老远地去西北教导一个格格。 巧慧理所当然道,“选秀乃是大事,若是规矩上出了差错,冒犯了宫里的主子,立时杖毙都是有的,自然要重之慎之。” 张晓一愣,“可……” 可她这身体,是正二品总兵的嫡女呀! 这也是能随随便便就被杖毙的吗? 哦,也对。 她这正二品总兵嫡女还要大老远的入京来参选宫女呢! 小说里都是假的! 万恶的、让人当奴才的清朝! “二小姐莫怕。” 巧慧安慰道,“如今宫中乃是太子妃娘娘掌管宫务,娘娘性情和善、菩萨心肠,鲜少为难底下人,只要咱们学好了规矩,等过了小选便能回西北了。” 巧慧不算聪明,但却忠心。 对于当年放马尔泰·若兰回家嫁给心上人的知韫,虽然没见过,但不妨碍她给知韫戴上一顶散发着blingbling的金光的天使光环。 张晓:“……” 第382章 步步惊心(67) 在她穿越而来的短短时日里,张晓已经无数次听这个她姐姐的侍女提起那位太子妃娘娘,每一回,都带着无比崇敬的神态,仿佛那不是凡人,而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原来那位半生荣耀、半生凄苦的太子妃,在康熙年间这么受人尊敬的吗? 哪怕是远在西北之地的一个小小奴婢,都对她抱有无比的尊敬与爱戴?甚至坚信她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张晓若有所思。 难怪哪怕康熙爷晚年对太子二立二废,亦时常夸赞这个儿媳,哪怕她去世了,康熙爷亦命翰林院为其撰写祭文,便是丧仪,也是按照太子妃的礼制待遇。 人美心善的万人迷? 大清魅魔·八阿哥的性转plus版? 那她真是可惜了,所嫁非人。 若是不曾被指婚给太子,而是嫁给未来的胜利者四爷,想来也是一位史书称颂的贤后,不会随着失败而鲜有人知。 …… 蓦地,胤礽打了个喷嚏。 不知怎么的,分明外头艳阳高照,他却忽然觉得背后凉悠悠的。 难不成,是殿内的冰块摆的多了? “皎皎可觉得冷?” 他微微蹙眉,抬手握着知韫的手,探了探她掌心的温度。 “有点凉,不若去掉几个冰盆?” 知韫一惯就是冬日里畏寒、夏日里畏热的性子,这会儿寝殿里的每个角落都摆了厚厚的冰块,还有几架楠木风扇一刻不停的动着,带来习习凉风。 “我的手哪里凉啦?” 知韫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我刚刚还捧着一碗冰酥酪呢,自带沾染了些。” 想着他方才打了喷嚏,她便抬手摸了摸他脑门,“你觉得凉啦?” 吩咐人挪了几个冰盆出去,又叫先听了风扇,她才笑道,“从前不知道你这般畏寒,怎么着?前几日被弘景这小子给折腾的身子虚了?” 她眨了眨眼,“那我可要叫太医来给你瞧瞧,再给你好生补一补了。” 胤礽:“……” “我不冷。” 男人,就不能提“虚”这个字。 他一脸认真,“方才突然打了喷嚏,原还以为是有些凉的缘故,只是仔细想来,约摸是有谁在背后行小人之事。” 简单翻译就是——说他坏话。 “哦~” 知韫懒洋洋往后一靠,把盖在膝上的薄毯往上提了提,笑道,“那小人可就多了去了,既有小人,还有‘小人’。” 她笑嘻嘻地打趣,“我猜是弘景这小子,谁叫他阿玛又丢下他在乾清宫了呢?他那小脾气上来,还不……啊湫~” 话说到一半,她也忽然打了个喷嚏。 知韫:“……” 她垂眸沉思几许,而后坐直了身子,“弘景这小子还敢说我坏话?” 她脸上带着几分震惊,还带着点“臭小子胆子肥了”的意味。 明摆着就是说谁都行,不能说她。 胤礽:“……” “为何一定是弘景?” 他替自家才三岁的小豆丁儿子推开天降大祸,“有没有一种可能,是……” 他还没找到顶罪的嫌疑人,就见知韫十分笃定地说了句不可能。 “说他们会在背后骂你,我信,但在背后骂我,不太可能。” 正值芳华的女子理所当然地道,“保成呐,虽然我也干过一些坏事,但往事如云烟散,他们只会记得你这位太子爷的。” 什么你干的我干的,不都是你的锅吗? 胤礽:“……” “至于弘景么……应该也不是。” 知韫托着下巴想了想,“真的闹小脾气了,他应该也只会冲你撒来着。” 胤礽:“……” 第383章 步步惊心(68) 弘景小阿哥是一个乖孩子。 他最喜欢额娘,也最听额娘的话,怎么可能对额娘有意见呢? 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呀! “那皎皎为何还将弘景送去乾清宫?” 胤礽虽然有时候也觉得自家这爱黏人的臭小子有点烦,但真把他送乾清宫里去了,他心里又有点不太舒服。 第154章 “不就是启蒙么?我也可以!” 太子殿下自幼读四书五经、习琴棋书画,教授他的老师都是一代硕学鸿儒,十三岁出阁讲学时,更是一展风采。 他还能教不了一个小豆丁?! “反正眼下也无甚大事,老爷子闲着也是闲着,让弘景去闹闹他也好。” 知韫以手支颐,眸光流转着清浅笑意,“你难道不要陪我哒?” 之前还跟孩子争宠呢,现在又惦记着了,远香近臭,还是很有道理的。 胤礽:“……” “皎皎所言有理。” 胤礽果断道,“我自然是要陪着皎皎的,到底儿女都是要长大成家的,唯有夫妻才能相伴到老。” 他理所当然地道,“弘景也不是小孩子了,再大个几岁,也该是独居一宫的年纪了,自然要学着独立,怎么好总黏着父母?” 太子殿下可是五岁的时候就搬到毓庆宫自己住了呢! 当然,跟他额娘一样娇气的弘景小阿哥当然是比不得太子殿下坚强的,不过没关系,现在多在康熙爷待一待,也算是循序渐进了。 知韫:“……” 她脚尖轻轻地踹了下他的腰窝,笑骂道,“我就知道你这小气吧啦的德性!” 胤礽却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小气怎么了? 大度的跟人分享媳妇的才是蠢货。 ——亲儿子也不行。 与此同时,被贪恋二人世界的“无良”爹妈送到乾清宫的弘景小阿哥正无比乖巧地被康熙爷抱在怀里写大字。 当然,不止他们俩,裕亲王也在。 年近五旬的裕亲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慢悠悠地喝着上好的碧螺春、吃着暄软的点心,一边旁观自家弟弟享受天伦之乐。 但你还别说吧,他这侄孙还挺会生的,除了那对遗传自大侄子的凤眼外,简直跟侄媳妇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这弟弟可不得把人给疼成心头肉? 不过撇开这些不谈—— 真是温馨的画面啊! 裕亲王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此时此刻也不禁觉得尸体有些暖暖的。 他可真是个好长辈啊! 如果没有他多年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爱新觉罗家哪来的这般父慈子孝、祖慈孙孝的其乐融融的好日子? 一想到来日到了地下、见了亲爹和老祖母后他会受到怎么样的夸赞,裕亲王便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杆子,容光焕发。 送了心头肉去午睡的康熙爷:“……” “二哥,你别笑了。” 康熙爷嫌弃地皱了皱眉,一副受不了的模样,“朕看了瘆得慌。” 秒变脸的裕亲王:“……” 弟弟这种生物,真是越老越不可爱。 “得!您继续含饴弄孙吧!” 自觉是爱新觉罗家的大功臣的裕亲王傲娇地一昂头,转身走了。 康熙爷:“……” 不是,二哥你今天又来干啥来了? 第384章 步步惊心(69)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总要照样过。 于紫禁城里的诸位主子而言,如今的日子平稳而又宁静。 只是风乍起,吹乱了一池春水。 知韫也着实是未曾料到,竟然会有一位“老乡”,手拿着“万人迷”剧本,在这京城之中掀起一番风浪。 事情还要从一起惊马说起—— 张晓穿越而来之后,便一直在赶赴京城的路上,出门在外,不必太讲究规矩二字,又能领略沿途的新鲜景色,便是路途之中有些艰难困苦,也被淡化忽略了。 可到了京城之后,张晓便每日都要在府里跟着嬷嬷学习礼仪规矩,日复一日,她自然忍耐不下去。 她要回家。 她想。 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为何还要学习这个时代的规矩? 她才不要被同化。 可她要怎么回去呢? 张晓在现代时,因男友黄棣出轨而与之争执,而后发生车祸,或许是强烈的撞击和电击,导致她灵魂出窍、跨越三百年光阴,寄宿于马尔泰·若曦的躯壳之中。 或许……创造同样的车祸? 张晓的行动力极强,甫一升起这个念头,便立马付诸于行动,找了条热闹的、来往马车行人众多的大街准备强行碰瓷。 ——然后便遇上了策马的老四和老十三,要不然缰绳勒得快,张晓便是有幸不死,也得成为植物人躺床上。 有一句话叫做“不打不相识”,还有一句话叫做“转角遇到爱”,还还有一句话叫做“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身为天潢贵胄的某四阿哥和某十三阿哥莫名其妙地跟一个碰瓷的姑娘有了来往。 这还不算什么,偏那日惊马之时,老八、老九、老十三位爷正在临街的酒楼,而八爷正正好地目睹了这一幕。 卧槽! 这姑娘不仅跟他的白月光长得像,连性子也像,便是莞尔一笑时,也恍若他那白月光亲临一样美好。 这一瞬间,天蓝了、水清了、草绿了,八阿哥再一次找到了真爱。 莫非,这是上天怜悯他一片痴心,才成全他、送她到他身边,使他得以暂排苦思,亦除却巫山非云也? 不行,我要娶她。 虽然后来查到了这姑娘就是他那回了西北嫁人的白月光本光的同胞亲妹妹,但也不妨碍八爷心心念念地想要圆了往日宿梦。 并且,在上一位马尔泰秀女直接被太子妃娘娘送回家之后,八爷吃一堑、长一智,很是吸取了教训—— 以他这位二嫂的性子,若是男子单方面恋慕一位女子、想求娶为侧福晋,她大概率会觉得他们实在强抢民女,但若是两情相悦,那么别说是侧福晋之位,便是格格侍妾之流,她也只会觉得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所以,不能傻乎乎地干等到小选。 要不然,他就又要有一位求而不得的新的白月光了呢。 正想着怎么才能够被强行“他杀”回家的张晓:“……” 啊哈? 我竟然在清朝交到了好朋友? 哇塞! 跟着我的灵魂挚友们一起喝酒、骑马、逛青楼真的好快落! …… 因为开始和中间没人关注,等到知韫有所耳闻时,已经发展到安亲王的外孙女、八福晋的亲妹妹郭络罗·明玉气势汹汹地提着鞭子,差点连老八一起抽了。 知韫:“……” 怎么又是老八? 怎么还有老四的事情? 还有老十、老十三、老十四,一个个的都欠抽是吧?小小年纪不学好,还是功课太少太轻松了的缘故。 第385章 步步惊心(70) 其实真要说起来吧,张晓和这几位皇子阿哥之间的关系虽然不错,但也还远远没有发展到兄弟相争的地步。 老八是带着想给自己找个白月光替身的心思接近,但在相处之时发现这姑娘活泼可爱,是不一样的烟火,有了几分真心。 老四是觉着张晓总跟老十三打听他的喜好,误以为她喜欢他,想着印象也不错,便也多关注几分。 至于剩下的老十,还没开窍的直肠子一个,老十三、老十四年纪小,跟在哥哥们身后才能出宫,目前还是纯友谊。 如果事情没闹大,那么按照目前的发展,张晓了不起就是在小选之后被老四或者老八的其中一个给要回府,而老八的可能性略大几分,毕竟老四对张晓的这点兴趣还不足以让他亲自出面跟兄弟争女人。 但意外偏偏来的突然—— 八福晋是个深爱老八、愿意委屈自己来成全老八的体面的恋爱脑,但八福晋的妹妹不是,一听自家姐姐受了委屈,提着鞭子就上门,彼时老八正好同张晓在一起,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一来二去之下,明玉失手波及了他。 事情就此闹大。 连日常宅在乾清宫里带宝贝孙子的康熙爷都被惊动了。 “老八……被打了?” 康熙爷恍恍惚惚,反射性道,“他怎么这么没用?男子汉大丈夫的,竟然还能被一小姑娘提着鞭子抽?” 日常溜达过来喝茶的裕亲王:“……” 虽然但是,你是他的亲阿玛啊! 再说了,裕亲王敢拿自己的史书声誉来打赌,要是他那侄媳妇来抽你,你指定还得关心她抽你的手疼不疼。 丈八烛台照不着自己。 hetui! “他就这么缺女人吗?老八福晋看着也不是不贤惠的人啊?” 康熙爷依旧有点没回神,难以置信道,“真要是喜欢这个叫马啥的,他跟他二嫂说啊,干啥要私相授受啊?” 裕亲王:“……” 你礼貌吗? 人家是马尔泰氏,谢谢。 康熙爷死活想不明白,真心实意地纳闷,“这个马啥的有什么过人之处吗?也值得他们几个一起昏头?有他们二嫂这样的女子珠玉在前,还能眼瞎成这样?” 第155章 裕亲王:“……” 够了啊你!不要给我夹带私货哇! 裕亲王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弟弟,深深地觉得,他还是得好好保重身体,争取活过这个贼心不死的臭弟弟。 不过被康熙爷这么一打岔,裕亲王也没觉得几个侄子被同一个女子被“迷”住有什么问题了,毕竟,他们家上梁就不怎么正,下梁长歪了也只是顺其自然。 “事已至此,还是得收场才是。” 裕亲王提醒道,“马尔泰氏如何处置事小,几位皇子和皇室声誉事大,还有那个动手的郭络罗氏,虽是事出有因……” “咱们急什么?” 康熙爷摆摆手,“她会处理好的。” 话还没说完的裕亲王:“……” 你醒醒!这是你儿子!这里头牵扯的都是你亲儿子! 但转头看看这撒手不管、就等着太子妃有了定夺之后来请旨的倒霉弟弟,裕亲王还是默默地闭了嘴。 累了,摆烂吧。 第386章 步步惊心(71) 知韫确实开始处理这事情了。 虽然接到消息的时候,她本人正和胤礽一起出宫探望阿兰泰和西林觉罗氏,但这并不妨碍她听到消息之后就命令侍卫火速去将相关人等给一网打尽。 “他们这些人混在一起,你没听说么?” 回程的路上,知韫上上下下地打量胤礽,“我想你应当还不曾废物到这般地步,所以……故意不告诉我?” 康熙爷现在是有孙万事足,俨然开始放手了,自然不关心这群瘌痢头儿子们私底下究竟在干些什么好事。 但胤礽不一样啊! 他要是连这些事情都一问三不知,那知韫就要怀疑一下了。 “本想着过些日子和你说的。” 胤礽摸了摸鼻子,老实回答,“那个马尔泰·若曦,仿佛有些来历,我想着先探查清楚,再从头到尾同你说。” 知韫微眯眼眸,“当真?” “自然是真。” 胤礽略带几分含糊地道,“本想看看她的品性,若是个好的,皎皎也能多个人说说话,只是不曾想……” 他面色变得一言难尽,显然没料到他的这个考察对象会是这个德行。 原以为,会是第二个晴川呢。 知韫一愣,若有所思,继而侧头看向他的眼眸,带着几分探究。 “你……” 胤礽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而后置于唇边轻轻一吻。 “皎皎想问什么?” 知韫凝视他几许,忽而粲然一笑,似山花燃遍了原野。 “无甚。” …… 回了毓庆宫后,知韫便打发胤礽去陪宝贝儿子去了。 老十三、老十四二人尚未开府,自然来的最快,两人已经知晓事情经过,这会儿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正暗搓搓地想从胤礽和知韫的脸上揣度出点什么,就发现胤礽被打发走了。 十三和十四:“……” 完了。 二哥走了,二嫂要收拾他们了。 果然,毓庆宫的宫人们从殿内抬了座椅摆到廊下,知韫坐下,看了他二人一眼,也不提及正事,只简短地吐出两个字。 “跪下。” 二人对视一眼,苦哈哈地跪了。 不然怎么办? 顶撞二嫂? 怕不是日子过得太顺遂了,给自己找点苦头吃一吃。 相较于盛夏的暑热,秋日的天气称得上一句凉爽,只是再凉快的天气,跪在太阳底下,也舒坦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十三和十四跪的那叫一个笔直,压根不敢偷懒糊弄。 “给太子妃/二嫂请安。” 约摸过了一刻钟,四阿哥到了,还带着四福晋一起。 “雅若,过来坐。” 知韫对着四福晋微微颔首,而后看向老四,“你也跪着,跪前面点。” 四福晋闻言,也没犹豫,看也不看老四,便坐到了知韫边上。 老四:“……” 他本就面无表情的脸越发的冷若冰霜了,看了四福晋一眼,默不作声地走到十三和十四前面几步,掀袍跪下。 十三和十四:“……” 谢谢四哥,一点也不热了。 难兄难弟看着哥哥的背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吱声。 老九和老十紧跟而来。 一进门就见着了排排跪的哥哥弟弟们,老十迈进来的脚步一顿,转身就想跑,然后被生怕罪加一等的老九给推了进来。 老十:“……” 九哥你不怕,我怕啊! 他小眼神一瞥一瞥的,委委屈屈地跟着一起排排跪。 老九犹豫了一下,纠结着是和老十有难同当,还是站一边看着。 正同四福晋闲聊的知韫看他一眼,“既然兄弟情深,那就一起吧。” 老九:“……” (排排跪+1+1) 第387章 步步惊心(72) 老八来的最晚,是被侍卫给押送过来的,和他一起的,不仅仅有焦点人物张晓,还有八福晋和明玉两姐妹。 比起心思单纯,脸上明明白白得写着吩咐和害怕的明玉,八福晋就要复杂许多—— 一边是深爱的丈夫,一边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谁被问罪责罚她都不舍得,更别提大概率两个都要。 八福晋:“……” 还是她太过于忍让了,若不然,明玉也不会为了给她出气把事情闹大。 “来了?” 老八和张晓已经被侍卫摁着跪下了,知韫笑吟吟看向八福晋和明玉,“过来坐吧。” 见她态度和善,八福晋立时松了口气,“多谢太子妃嫂嫂。” 知韫微微颔首,“你这妹妹的性子倒是不错,你该同她学学。” 八福晋:“……???” 她唇边强撑着的笑容一僵,眼底透出几分茫然不解。 学什么? 学她打贝勒爷吗? 可……可贝勒爷是她的丈夫,还是万岁爷的亲子啊! 明玉却是眼睛一亮。 小动物们总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能够找到愿意包容她的人,并伸出小爪爪、撒娇着让人给她撑腰做主。 “太子妃娘娘果然公正明理。” 小姑娘一昂下巴,恨恨地看了一眼某两个人,道,“我姐姐贵为贝勒府嫡福晋,无论是打理府中中馈,还是照顾贝勒爷、孝顺卫庶妃,都不曾有过不点不当,京中谁不说我姐姐温柔贤惠、端庄得体?” 她小嘴叭叭叭,“结果呢?八贝勒爷半点不念好,反倒被这个……” “明玉!” 八福晋打断她,等人乖乖的闭了嘴,才对着知韫微微福身,“明玉自幼被宠坏了,还请嫂嫂莫要怪罪。” “无妨。” 知韫摆摆手示意八福晋别瞎担忧,而后含笑看向明玉。 “替你姐姐不值?” 她挑了挑眉,好奇问道,“听说你方才连老八一起抽?” “也不是。” 明玉显然有点怕,手指绞着衣摆,期期艾艾,“我不小心的。” 她试图狡辩,“我又不是存了心想要抽他,可谁叫他要替那个女人挡的啊……我那不是收不回来了嘛!” 知韫“哦”了声,“那还想抽吗?” “啊?” 明玉一懵,然后犹犹豫豫,“真抽啊?这样应该不好吧?” 他是她姐夫哎! 看在她姐姐的面子上也不能抽啊,她真抽了,她姐姐以后怎么办? 而且,这是皇子哎……抽了皇子,万岁爷回头不会怪罪她吗? “真的不抽?” 知韫侧头,笑得跟骗小红帽的大灰狼似的,“我给你撑腰,别怕,没人会找你茬,大不了回头我给你请一道封固山格格的圣旨。” 嗯? 固山格格? 真的假的? 明玉眨巴眨巴眼,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老八,有点蠢蠢欲动。 固山格格即为县君,虽说在宗室女中品级不算高,却至少也得是贝子嫡女方能获封,明玉的额娘虽是和硕格格,但她身上却是连个最末等的公格格的爵位都没有的。 这下子,就连深爱丈夫的八福晋都开始认真考虑起来—— 如果康熙爷不管的话,那么抽一鞭子好像也不是不行? 一鞭子就能给妹妹换一个爵位,她家贝勒爷有点子值钱啊! 值钱的老八:“……” 你礼貌吗? 说好的是真爱呢? 谁家的真爱就这待遇? 第388章 步步惊心(73) “二嫂可莫要继续逗她了。” 四福晋温柔笑道,“还是个小姑娘呢,方才一时意气,如今想来也是怕了,若是再叫她动手,回头哭了可不好哄。” “这怕什么?” 知韫笑道,“有你这样的温柔姐姐在,哪能哄不好人啊?” 不过也揭过了这茬。 毕竟八福晋显然一颗心都在老八身上,现在也没清醒过来,真要是让明玉动了手,她们夫妻俩之间有的闹了。 第156章 明玉瞪大了眼睛,左右看了看,终于反应过来是在逗她。 别说,还有点小失望。 “你这丫头,本宫何时食言过?” 她那模样实在可爱,知韫“噗嗤”一笑,“不过是一个固山格格而已,本宫这便让人去乾清宫,回头让圣旨同你一道回家,可好?” 明玉眼睛亮亮的,有点害羞地福身一礼,“多谢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娘娘真是个大好人! 嘿嘿嘿,以后她也是有品级、有俸禄的固山格格啦!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排排跪的阿哥们只觉得吵闹。 凭什么? 明明是这丫头跟个愣头青似的把事情闹出来,结果他们一个个地提心吊胆等候发落,她却转头就得了爵位? 众阿哥:“……” 偏心!二嫂你太偏心! 当然,最偏心的那一个,就是乾清宫的老爷子了! 毕竟二嫂的话,老爷子是真的听啊! “脑子可跪清醒了?” 在众阿哥怨念的小眼神下,知韫终于想起还有他们在。 “说说吧,错哪了?” 没人吭声。 “不说话?” 知韫温柔一笑,“那就继续跪着。” 众阿哥:“……” 跪在第一排的老四和老八沉得住气,几个小的却没那么好的养气功夫。 “二嫂明鉴,弟弟实在不知有何错。” 十四是真的觉得冤枉,“虽然弟弟确实和若曦有所来往,但真就是普通朋友,没有半点男女之情!我俩是冤枉的啊!” 在场的都不是憨憨,自然明白,今日之事,最要紧的点就在于为了一女子兄弟阋墙,甚至闹到明面上来了。 可问题是,别人清不清白,十四不知道,但他是清白的啊! 真是只是朋友啊! 和朋友约着一起玩了几次,就算她是女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他不仅自己喊冤,还用胳膊肘拐了拐一旁的十三,“不信问十三哥,他肯定跟弟弟一样,把若曦当朋友。” 十三:“……” 十三担忧地往张晓那边瞥了瞥,而后拱手道,“确如十四弟所说,弟弟同若曦格格乃是至交好友,无关男女风月。” “哦。” 知韫赞同地点点头,“一起逛青楼的至交好友?确实无关风月。” 十三:“……” 他默默跪正身子,不敢说话。 知韫转头看向老十,问道,“那你呢?也是普通朋友?” “啊?” 老十挠了挠脑门,不知所措地想要转头去看张晓,然后转了一半被老九眼疾手快地掰回来,并瞪了他一眼。 呆子!还不赶紧把自己摘出来! 老十有些悻悻,但还是顾念着张晓,“二嫂,其实都是误会,若曦她……她……她年纪还小,单纯不懂事,但她没坏心眼的。” 一旁翻白眼的老九:“……” 憨货,闭嘴吧你! 跪在前排的老四和老八:“……” 所以你的意思,是坏心眼的我们蓄意勾引无知少女呗? 第389章 步步惊心(74) 老四身上的冷气不要钱似的往外放,老八也觉得糟心极了。 不就是看上个美人吗? 对于他们这些凤子龙孙、天潢贵胄来说,算得了什么呀? 现在倒好,搁这排排跪。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后,哪怕是对张晓真动了几分真感情的老八也不免觉得有点烦躁和后悔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跟老四他们来往这般密切? 等到小选之后,他自然会请旨纳她为侧福晋,风风光光迎她入门,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难不成,她其实是看不上他,心里喜欢的人是老四? ——至于搁后排跪着的几个,老八没放在眼里,毕竟这几位目前真的是友情票,也就一个不开窍的老十在友情票和爱情票里反复横跳。 “所以,都是普通朋友?” 知韫手中一把织金绣牡丹象牙柄团扇轻轻摇着,勾唇轻笑,“本宫是你们的嫂嫂,自然是愿意相信你们不会欺骗本宫的。” 还不得底下几个小的露出欣喜的神色,她又道,“只是今日之事,到底是折损了皇家颜面,本宫自然不能不罚。” 老十、十三、十四:“……” 几人脸色一垮,再次提着心神。 “二嫂……” 老十作为温僖贵妃的儿子,跟知韫还真没什么仇怨,故而也拉的下脸面。 “乖孩子,别怕。” 知韫笑得温柔极了,“你们几个年纪小,虽说这回做事冲动没了分寸,本宫却也不怪你们。就抄一抄圣人之言吧,也好好的明一明是非,下回便知晓分寸了。” 她话一落,立时便有毓庆宫的宫人去抬了书案、取了笔墨纸砚置于几人身前。 老九:“……” 他看了看自己身前的东西,一脸懵逼地抬头,“二嫂,弟弟也要吗?” 不是,关他什么事情? 他不过就是陪老十来走一趟的啊!刚刚让他陪着一起罚跪也就算了,为什么现在就连抄书也有他的份? 知韫侧头看他,“怎么,不愿意?” 老九当然不愿意啊! 谁他爹的闲的没事想要跪着抄书啊? “愿意!九哥当然愿意!” 但他还来不及开口,就见老十和十四已经替他抢答了。 “是啊!九哥最是照顾弟弟们,今日怎么可能弃弟弟而去呢?” 他们是跑不了了,那就能拉一个下水是一个吧,九哥,下来吧你! 知韫只当不知他们的这点小心思,故作赞赏,笑道,“本宫就知道,你们兄弟情深,自然同甘共苦。” 老九:“……” 你们几个是真狗啊! 等罚了几个小的跪着抄书,知韫暂时就把这几个放到一边,看向戏份比较重的老四、老八这两位男主角。 “你们两个……” 啧! 都是渣男,有点不太想废话啊! 于是她先让人把女主角给提溜到二位男主角的中间,干脆利落地问,“这两个里头,你更喜欢哪一个?” 张晓:“……” 知韫见她不说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世上也没规定女子只能喜欢一个男子,你要是觉得都喜欢也行,就是……你更想嫁给哪一个?” 张晓:“……” 第390章 步步惊心(75) 张晓有点懵了。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广交朋友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但眼看着自己和几位灵魂挚友都被带到宫里了,她心里其实也七上八下的,就怕这位太子妃对着皇子阿哥们轻轻放过,然后反手捏死她这只小蚂蚁。 没想到,太子妃竟然问她想嫁给谁? 她这是……想要轻巧地把事情揭过?而且还不是问了四爷和八爷就直接做主,而是给她了自由选择的余地? 张晓脑补了一下,不由得觉得感动极了,巧慧之前说的没错,太子妃娘娘果真是个心底善良的好人! 不过不怕被捏死之后,张晓便放松下来了,甚至还真心实意的思考起来—— 她其实和四爷、八爷都是朋友,哪里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就算……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 八爷温润君子,待她温和有礼、体贴入微,远比冷冰冰要她讨好的四爷好,可是,来日太子被废,四爷才是九龙夺嫡的赢家,八爷反倒是下场凄凉。 不对,她为什么一定要选? 她跟他们只是朋友啊! 可是……真的不选的话,太子妃会不会直接弄死她? 张晓犹豫不决。 知韫:“……” 不是,你还真选起来了? 虽然确实是她开口问的吧……但姑娘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怕啊? 知韫和四福晋对视一眼,眼神略有点奇异地看着张晓,语调中颇有几分玩味,“怎么?连喜欢谁都回答不上来?” “太子妃娘娘……” 张晓嗫嚅几下,“我……四爷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八爷谦逊随和、清风和月,二位爷都是极好的人,我自然敬佩不已,只是二位爷都已有了家室,我与二位爷只是君子之交……” 已经排排跪的老四和老八:“……” 不是,难道你今天才知道我们已经有了妻室了吗? 之前怎么不说? “切!说的好听!” 明玉就不爱惯着她,“你知道四贝勒和八贝勒都已有了嫡福晋,又不愿意入府为妾,为什么还要同他们私相授受?!” 少女鄙夷道,“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竟然还想要立贞洁牌坊,不要脸!” 张晓涨红了脸,“我没有!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呸!你看看有谁信你?” 明玉直接就怼回去,“你是没有和四贝勒、八贝勒私相授受,还是没想入府贝勒府为妾?做都做了,还不让说……” 第157章 话音一顿,她瞪大了眼睛,“你不想当妾,不会是想着当嫡福晋吧?” 张晓:“……” 没想过停妻另娶的老四和老八:“……” 一边抄书一边吃瓜的九、十、十三、十四:“……” 卧……卧槽! 真嘟假嘟? 这么荒谬的事情,怎么可能嘛! 他们又不是二哥和二嫂,真敢提出这种荒唐的要求,老爷子能弄死他们! “好了,明玉。” 知韫用团扇的扇骨轻轻敲了敲座椅的扶手,“你想嫁给老八?” 张晓一愣,眼神微动。 “那你想嫁给老四?” 张晓抿唇,但显然也不抗拒。 “行,本宫知道了。” 知韫眼底露出几分嘲讽,“你其实喜欢老八,但却想要讨好老四。” 她蓦地嗤笑一声,“怎么?你觉得太子来日会被废,而日后登上皇位的人会是老四,所以想着给自己谋划一个从龙之功?” 张晓:“……” 张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在场的诸位:“……” 我的天!你不要害我们啊! 第391章 步步惊心(76) 三言两语间便涉及到储位之争,在场的政治生物们脑子立马清醒,完全没心思纠结这点子儿女情长的小事儿了。 几个年纪小的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整个人都傻了。 (瑟瑟发抖.jpg) (不敢说话.jpg) 老八还没来得及从张晓其实喜欢他的胜负欲和竟然想要讨好老四的耻辱感中回神,就听到了下一句话,立马开始庆幸。 还好,还好她没觉得是他登基。 不开玩笑,真的差点一身冷汗了。 是,老八承认自己是有野心,但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他自己心里头偷偷摸摸想想怎么啦? 难道你们心里头就没想过吗?! 但老八还是理智的。 别说太子二哥的地位固若金汤,就算太子二哥一朝被废,夺嫡这种事情也是只能做、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 再说了,有他二嫂和弘景大侄子在,老爷子如果真的废了太子二哥……那他们兄弟估计也得一起完蛋。 ——别以为八爷猜不出来! 老爷子这么偏心爱护纵容一个儿媳妇,任由她作威作福、甚至连皇子都不带放在眼里,难道只是因为她是一手养大的嫡子的妻子吗? 别搞笑了! 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啊? 也就是其他兄弟们当局者迷,再加上压根没往这方面想罢了! 反正八爷自打猜到了这件耸人听闻的“宫闱秘闻”之后,就自觉低调下来。 倒也不是没想到拿这事做文章、拉下太子,但八爷就觉得吧,以他们爱新觉罗家男人的尿性,他把事情揭露出来之后,老爷子不仅不会为了什么名声赐死二嫂,反而会先踢开“碍事”的二哥,然后弄死他这个不知趣的儿子,最后高高兴兴地把二嫂扒拉到自己碗里。 毕竟包袱没了,自然就没顾及了。 八爷:“……” 说实话,现在不仅不想夺嫡当太子,反而希望太子二哥能顺利登基。 因为万一老爷子真的想废太子了,那大概率是忍不住那点小心思、想父夺子媳了,那他们估计也是碍眼的存在。 所以,太子二哥,千万坚持住! 老四没老八想的这么深远,但他显然是最绷不住的一个。 “二嫂明鉴,臣弟绝无此心!” 老四是真的冷汗都吓出来了,立马伏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头,再抬起头时,额间已碰出了点点乌青。 “太子殿下自幼被皇父立为储君,二十多年从无过错,皇父赞许、朝臣敬服,臣弟怎么敢有夺嫡生乱之心?” 后悔! 老四这辈子就没这么后悔过! 原本只是看一个还算合心意的小姑娘想着法子讨好他、想要享一享美人恩,结果这个马尔泰·若曦是真的想要害死他啊! 四福晋也蹙了眉头,“二嫂……” 知韫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抚。 “你们有没有这心思,本宫不想管,也管不了,即便真有什么忠心想表,也不必在本宫跟前提,只管去乾清宫陈情去!” 知韫支着下巴,轻笑道,“本宫只是太子妃,自问还没这么大的本事!” 众阿哥:“……” 谦虚了,二嫂您真的谦虚了。 您看看,咱们哥几个在您跟前,那是说跪下就跪下,说抄书就抄书,低头认罚那叫一个快,哪敢有半点忤逆? 老爷子和二哥是真的会撕了他们的。 第392章 步步惊心(77) “今日之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知韫指尖在扇骨上轻点,“了不得就是点争风吃醋的小事,若非不知分寸地闹得不好看了,本宫其实也懒得管你们。” 各家后院里争风吃醋的事情难道还少了?左不过是将主角从女子换成男子罢了,说句不好听的,还没人家斗的精彩呢! “不过呢……” 知韫抬眸,口吻中是明明白白的嘲讽,“胤禩,本宫记得,几年前你曾求娶过马尔泰氏的嫡长女?那是她的嫡亲姐姐吧?” 她微微侧头,“你的喜欢,叫人恶心。” 老八瞳孔一缩,本能地避开张晓投来的难以置信的目光,张了张唇,“臣弟……” “嘘……” 知韫伸出手指竖于唇边,“你不必同本宫解释,本宫也不需要你的解释。” 她嗤笑道,“马尔泰氏是正二品总兵之女,虽说只是包衣出身,但若你当真喜欢,也不是不能抬旗赐婚,可是,你从未想过以嫡福晋之位求娶,可见,你的那点喜欢,也不过如此。” 说白了,他骨子里最爱的只有自己,无论是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马尔泰·若兰,还是迎娶为八福晋的郭络罗·明慧,又或是眼下喜爱的张晓,都只是他人生的不同时期满足自己某种欲望的工具人。 只不过很可惜,这三个女人之中,也唯有一个马尔泰·若兰脑子还算清醒,不曾被他给迷昏了头,落选回家后和青梅竹马过得幸福和美。 赤裸裸的话语刺耳的紧,老八狼狈垂眸,面色有几分难堪。 知韫见状,“啧”了一声,转头看看老四,甚至连开口的欲望都没有。 这冰块脸的脾性是真“硬”。 这么多年了,他就是不乐意去喜欢嫡福晋,有什么办法? 给嫡福晋的敬重给了,给嫡长子的看重也给了,顶了天也就是跟这个时代的男人一样偏爱妾室,就算看不惯他,也不好做什么。 现在么,也不过就是家花已经有点腻味、想尝尝野花的香了。 啧,真是令人糟心。 “我上回的话你有没有往心里去?” 拿着团扇一挡,知韫转头和四福晋说悄悄话,“就算和离,往后的爵位也是弘晖这个嫡长子的,你不用顾忌这些。” 四福晋:“……” “二嫂,我知你是为我好,只是……” 她轻轻笑了笑,眉目温软,“我眼下是贝勒嫡福晋,弘晖是贝勒府嫡长子,我们母子,是贝勒府的主人,我为何要和离?” 四福晋早已不惦念着所谓的男欢女爱,老四如何,她并不在意。 她如今是贝勒嫡福晋,或许日后,还会是郡王妃、亲王妃,乃至于王府老封君,富贵在手、尊荣尽享,有何不好么? “……随你吧。” 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既然她不乐意,知韫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她轻哼一声,用力地摇了几下团扇,又看八福晋,“你……算了。” 这个被糊了眼睛,甚至还没四福晋看的清楚明白,懒得多费这口水。 八福晋:“……” 虽然但是,好吧,二嫂看的真准,她确实放不下贝勒爷。 四福晋:“……” 她取了帕子,稍稍遮掩出唇畔的柔和笑意—— 她这位嫂嫂,从来都是顺风顺水、被人真心爱护的那一个,故而这性子中,倒也保留了几分纯稚的烂漫。 真好啊。 第393章 步步惊心(78) 郁闷地摇着扇子,知韫一下子就没了磨磨唧唧、打发时间的心思。 “那个谁!” 她看向张晓,“你那点心思,本宫是在懒得管,只是本宫虽未见过你姐姐,但想来,她也是个挺好的女子,再加上马尔泰将军戍守西北,若因你一人而折损马尔泰氏的声名,实在可惜。” 知韫顿了顿,道,“马尔泰·若曦于赶赴京城的途中病逝,至于你,要么,给自己重新取个名字,要么,本宫随意指个名字。” 话音落,她便暂且停住,明摆着是让张晓自己选。 张晓一愣,面色惨白。 “太子妃娘娘,我……” “慎言!” 眼看着知韫已经不耐烦了,缃叶立时站出来呵斥,“娘娘跟前,什么你啊我啊的?还是赶紧完成娘娘的嘱咐吧!” 第158章 张晓讷讷,终是道,“张……张晓。” ——明明脱离了马尔泰·若曦的身份,重新拥有张晓这个名字,为什么,她竟然不觉得有多开心呢? 知韫点点头,“那你就好……” ——好自为之吧。 “二嫂。” 八福晋忽而道,“既然贝勒爷喜爱这张氏,不若就叫她入八爷府吧,也省的她日后在外头闹出些什么,既带累了几位爷的名声,也叫妯娌们觉得烦扰。” 当然,更重要的是,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死了的,更是永远的白月光、朱砂痣。 真要是把张晓弄死或者弄的远远的,老四、老八等人对她便是没多深的情意,也要在日后渐渐地美化了。 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膈应啊! 尤其是对四福晋和八福晋这两位不打算和离的人来说,与其这样膈应自己,还不如先让人对张晓去魅再说。 一个侍妾而已。 “那行,你带回去吧。” 知韫瞥她一眼,不在意地应了。 而后她忽然想到,历史上老八好像有个姓张的侍妾?仿佛还是生了弘旺的?既然这张晓这么笃定历史同她记忆中一般,如此一操作,但也算“殊途同归”了。 她和老八果真有缘呐! 张晓有了归属,知韫便看向剩下的两位男主角。 “你们两个……” 她想了想,烦躁道,“算了,也跟着一起抄抄书、明明理吧。” “缃叶?” 知韫转头看向心腹侍女,吩咐道,“你去找找看有没有《女则》、《女诫》、《女训》之类的书,拿过来,让他们两个抄一抄,也好好熏陶一下自己。” 凭什么女孩子要读这种规训自己的书,这群臭男人却不用? 既然这么不知道讲男德,那就先好好地学一学女德吧。 怎么要求妻子的,就怎么要求自己,不过分吧? 缃叶惊诧一瞬,立马道,“娘娘稍等,奴婢立时去寻来。” 这类书她们毓庆宫是没有的,但没关系,妃嫔们那里总是能找到的。 四福晋侧头遮掩笑意,八福晋努力绷住表情,明玉幸灾乐祸之情浮于表面,至于排排跪的几位皇子阿哥们…… 抄……抄写什么玩意儿? 九、十、十三、十四不禁掏了掏耳朵,确定自个儿没听错后,庆幸不已。 抄写圣人之言好啊! 圣人之言,期以明道。 读圣人书,立君子品,集圣贤道,做有德人。 二嫂果真是良苦用心啊! 老四和老八:“……” 或是冷若冰霜、或是温润含笑的面庞不约而同的有一丝皲裂。 他们错了,真的错了。 求放过(*?????) 第394章 步步惊心(79) 缃叶动作很快,还没等老四和老八从恍恍惚惚中回神,就捧着《女则》、《女诫》、《女训》、《女四书》等一系列书籍过来,同桌案和笔墨纸砚一起摆放在二人跟前。 “二位爷,请吧?” 老四和老八:“……” 八爷唇角微微抽搐,抬头看向廊下坐着的知韫等人,张了张唇。 二嫂,最最最亲爱的二嫂,要不你还是让明玉来抽我几鞭子吧? 身上疼,总比心里疼好啊! 然而,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在场的,除了等着看笑话的,就是等着看笑话的,无人愿意伸出援手。 ——虽然也没这个本事伸出援手。 老四和老八:“……” 作孽啊! 二人木着一张俊脸,怀着无比抗拒的心情,艰难地磨好墨、拿起笔,一字一句地开始抄写起来。 杀人诛心呐! 我爱新觉罗·胤禛/爱新觉罗·胤禩,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沉痛的一天。 …… “本宫可真是善良。” 廊下,知韫以手支颐,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们的脸色,忽而感慨道,“这样关乎皇家颜面的大事,本宫竟然只罚了他们抄书,实在是太过于纵容他们了。” 四福晋和八福晋:“……” “二嫂友爱幼弟之心,我等敬服。” 四福晋忍住笑意,顺着她的话吹捧,“有您这般循循教诲、谆谆教导,想来几位爷定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迷途知返、悔过自新。” 知韫赞同地看着她,感动道,“雅若,还是你最懂我,我最爱以理服人了。” 八福晋:“……” 说话间,李德全满脸笑意地从外头进来,手中捧着一卷圣旨。 “奴才给太子妃娘娘请安,给几位爷请安,给四福晋、八福晋请安。” 李德全行了一礼,等知韫叫起后,便恭敬道,“娘娘的意思,万岁爷已然知晓,册封明玉格格的圣旨已下。” 他也没当众宣旨,只转头对明玉笑呵呵道,“恭喜格格了。” 明玉眨眨眼,满心欢喜雀跃。 “这等小事,何须总管走一趟?” 知韫轻笑,“关于今日之事,皇阿玛可有旁的什么吩咐?” “娘娘做主便是。” 李德全自然不敢在知韫跟前托大,“万岁爷同太子爷、裕亲王一道在乾清宫议事呢,这点子家事,自然由娘娘做主。” “既是家事,小惩大诫便是。” 知韫颔首,又握着团扇点了点排排跪的几个,道,“既然公公来了,便将他们都带走吧,本宫这毓庆宫地儿小,便叫他们到乾清宫广场去继续抄书吧。” 李德全连连应是。 “去吧。” 知韫起身,“给你们的书,今日都先抄写一遍再回去,晚了也不必怕,阿哥所几间空房还是有的,至于之后……每人抄写百遍,抄完了再每人写一份检讨,亲自送到乾清宫,并向皇阿玛忏悔己过。” 她微微停顿,道,“余下的,便看皇阿玛怎么处置吧。” ——至于什么禁足、去差事甚至废爵位之类的重一些的惩罚,就算康熙爷不在意,她也不太好插手了。 众阿哥:“……” 抄书没问题,检讨也可以,但是能不能让他们回家去抄? 那什么……在乾清宫广场这种意义不凡、场地空阔、人来人往的地方跪着抄书,实在是有点子丢人啊! 第395章 步步惊心(80) “他们几个要跪多久啊?” “不知道啊!” “如果求求二嫂的话,能不能让他们换个地方跪?” “你敢去?反正我不敢。” “我也不敢。” 乾清宫广场拐角处,一群皇阿哥们躲在后面探头探脑的。 “他们几个是自作孽、不可活,罚了也就罚了,怎么还带着老九一起啊?” 五阿哥胤祺是最急的那一个,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弟弟,哪怕平日里走的不算近,但兄弟情分还是在的。 “五哥此言差矣。” 老七诚恳道,“若非九弟为了十弟自身入虎穴,二嫂也不见得记得他呀!由此可见,九弟心里头约摸也是想同十弟共苦的。” 言外之意,这何尝不是一种自作自受? 老五:“……” 爷竟无言以对。 老九啊老九,你说你何苦呢? 平日里跟老八、老十走得近也就算了,怎么连这种事都要掺和一脚?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额娘和我这个兄长? “我听说二嫂哪里只是小惩大诫,皇阿玛还没发话呢。” 十二小声道,“咱们要不要求情?” “不至于吧?” 老五道,“一事不二罚,二嫂都已经罚了,皇阿玛应该不至于再罚吧?” 怎么的? 觉得二嫂处理的不够妥当? 这样打二嫂脸的事情,老爷子怎么可能干?就算觉得二嫂罚的轻了,也得回头找另外一个理由来做文章啊! “二嫂说的呀!” 老三也在凑热闹,“老四、老八都入朝了,若是禁足,便要暂时卸下差事,这种话二嫂哪里可能自己开口?” 众阿哥:“……” 二嫂啊,其实您也不差这一点的。 “去求情吗?” 十二不忘初心地问了一句,却见兄弟们互相对视一眼,摸了摸鼻子。 “爷不想跪在乾清宫广场抄书。” “巧了,弟弟也不想。” 兄弟几个交换了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各自抬头望天。 …… 乾清宫中,胤礽已经抱着弘景回毓庆宫了,裕亲王也溜溜达达地出宫回家,康熙爷一边批折子、一边听着李德全的回禀。 “那就顺她的意思就是。” 康熙爷道,“阿哥所里收拾出几间屋子来,叫他们暂且住着,不抄完不许回家,还有,每日都到乾清宫广场来抄。” 说着,他感慨道,“还是心软了些。” 换作是他来料理,那指定是先赐死这个惹是生非的马尔泰氏,再狠狠收拾这几个眼睛脑子一起离家出走的儿子,非得让他们痛哭流涕着深刻忏悔不可。 第159章 李德全:“……” 您说的对,您说的都对。 不过康熙爷也就那么一感慨,事实上,他更关注的,还是—— “那个马尔泰氏觉得老四会登基?” 康熙爷凤眸微眯,眸底一片暗沉,“她哪里来的这份笃定?” 他可从来不曾表露出废太子的意思,也没考虑过要立老四,纵观满朝上下,哪怕是同老四最亲近的妻族乌拉那拉氏,大约也从不曾想过要追随他的身后。 那么,一个自幼长在西北之地、来到京城不过短短数月的小丫头片子,是如何会产生这般的想法?而是,是她一人这般想,还是整个马尔泰氏都这般想? 更重要的是,不过是一边喜欢老八、一边讨好老四,她又为何如此迅速又笃定地排除其余的可能性,认定了马尔泰氏是觉得老四会登基? 难道她觉得他会废了她和太子? 真是奇怪啊! “让人把她换出来,好好审问。” 康熙爷轻描淡写地吩咐,“做得隐蔽点,莫要让她知道了。” 李德全神色一肃,“嗻。” 第396章 步步惊心(81) 不对劲。 臭弟弟最近很不对劲。 虽然他表面上仿佛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但裕亲王是谁啊? 凭借着自己十年爱情保安的丰富经验,裕亲王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微妙。 不是,你闹呢? 都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宽和慈爱”的“好长辈”了,就不能不忘初心、始终如一?这把年纪了,还想闹什么幺蛾子呢? 裕亲王简直有一万句mmp要讲! 抱抱大孙子不好吗? 实在不行,你把大孙子当成小儿子养,也没人管你啊! 做个梦哄哄自己得了,别真行动啊! 不过等到冷静下来之后,王爷也在思考,究竟是什么人或事,刺激到了他这个病得不轻的弟弟—— 最近也没什么啊? 不就是老四、老八他们几个被同一个女子迷昏了头吗? 多大点事?也不至于啊! 再就是……等会儿! 难不成,是那个谁胡说八道的那句“老四未来会登基”? 可老四能不能登基,你自个儿的心里没点数?就算他真有这野心、真想跟太子掰掰腕子,难道你能答应让他登基? 第一个要摁死他的不就是你么? 总不至于是你的那点子贼心就这么被挑起来了吧? 裕亲王:“……” 王爷初听之时只当笑话,但现在,王爷有点笑不出来了。 该死的老四! 该死的老八! 该死的马尔泰氏! 该死的那谁谁和那谁谁和那谁谁! 你们,都给本王死啦死啦地!!! 眼瞅着倒霉弟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大侄子也没了之前的好态度,父子俩分分钟从父慈子孝切换到剑拔弩张的状态,就差抄刀子干架了…… 裕亲王:“……” 来个人,杀了本王给你们助助兴! …… “决定了?” 其实这对父子俩之间的气氛再微妙,也不曾影响到知韫半分,只是,她并不是很希望平静的日子被打乱。 “我也不想的。” 胤礽半蹲在知韫身前,仰着头看她,“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了。” 重话一世,又早有准备,占了这么多的先机,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努力,他要是还只能束手就擒,那未免也太废物了点。 其实,若非当年裕亲王真的将人劝下,以及这么多年来,他也不曾做出过半点伤害她的事情,胤礽想,这么年他可能也不会同他一起维持着虚假的和平局面。 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 “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我亦是有成为杨贵妃的潜质。” 知韫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装模作样地叹气,“这可真令人烦恼!” 胤礽:“……” 他抽了抽唇角,“绝无这种可能!” 他不可能让她被抢走的。 不过被她这么一打岔,他那点子矫情的、因父子反目而产生的惆怅一下子便烟消云散,只余下满心无奈。 惆怅什么惆怅? 早生隔阂的父子情就像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皎皎乖。”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轻笑道,“当贵妃哪有当皇后好啊?” ——虽然他们谁都不可能只让她当一个贵妃也就是了。 ——但情敌么,踩就是了。 第397章 步步惊心(82) 胤礽想掀桌子,但康熙爷显然并不想。 ——掀什么掀? 臭小子自己的身边有人陪着,就搞得好像他身边也有似的! 一脚把又要唐僧念经的裕亲王给踹回去的康熙爷气哼哼地如此想着。 欺人太甚! 这个臭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他是在显摆!在炫耀! …… 秋日的御花园不及春日姹紫嫣红,亦不比夏日葳蕤浓绿,却也称得上风景如画,别有一番滋味。 各色各样的秋菊娇姿怒放、灿烂夺目,火红色的枫叶随风簌簌作响,如夕阳映照下的晚霞,层叠浸染直到天际。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知韫正带着弘景在外头散心,却见多日不曾见过的康熙爷站在不远处,她眸底微微讶异,却也带着弘景上前请安。 “玛法安!” “不必多礼。” 康熙爷神情柔和,俯身摸了摸弘景的小脑袋,笑着问道,“这几日可有乖乖听额娘的话?” “弘景最听额娘的话了!” 小孩皱巴着一张白嫩嫩的小脸,“玛法怎么和阿玛一样?总是爱幻想着弘景不听额娘的话呢?” 他才没有呢! 康熙爷轻笑,“弘景是个好孩子。” 而后,他直起身,目光落在一旁含笑的知韫身上,神色复杂,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到底未曾说出口。 还是踌躇胆怯。 “缃叶,带弘景去边上玩儿吧。” 知韫轻轻叹了口气,让人将弘景带远一些,而后折身到凉亭坐下。 康熙爷见此,摆摆手示意李德全等人退远一些,自己则坐在知韫对面。 “你……” 他犹豫许久,还是道,“那日马尔泰氏的话,你其实明白的,对不对?” 知韫沉默不答。 “朕本只是觉得疑惑,便叫人拿了她审问,不曾想,倒知晓了这样的事情。” 康熙爷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絮絮叨叨,“她说,保成的太子妃,应当是石文炳的女儿瓜尔佳氏;她说,保成会被朕二立二废,最终登基的是老四……” 他忽而笑了笑,“她其实说了很多很多,只可惜,朕只记得这些了。” 其实,她可以不是保成的妻子的。 不过是乱了命数,该拨乱反正的。 “那又如何呢?” 知韫端起茶盏慢饮,而后道,“不过是一个失心疯了的人的满口胡言罢了,哪里值当您为此烦扰?忘了便是了。” “你……你明知他会被废,仍愿意嫁给他,不离不弃……” 是真话,是假话,他怎会不知? 康熙爷苦笑一声,心底的酸涩之感源源不绝地翻涌而上。 “你这样欢喜他。” 知韫:“……” 她神色间稍稍染上些许微妙,看他的眼神也带着几分……不可言说。 她,竟然是这么真爱至上的人吗?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我与他,青梅竹马、情意颇深……” 知韫本来还想顺着他自己的脑补说下去,但说到一半,还是放弃了。 咳……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您会让我落得这样下场吗?” 于是她微微一笑,神色十分坦然而又有恃无恐。 “保成不舍得,您也不会舍得。” 正emo的康熙爷:“……” * #春枝暮 今天下午突然有点事情,还没处理完,明天应该也很忙,所以明天的更新会在晚上,大家不用等哈 #春枝暮 明天应该会收尾结束正文了,那啥,还是改了原来的结局,搞了一个大圆满,peace and love! 第398章 步步惊心(83) 康熙爷一时有些被哽住了。 但再仔细想一想吧……她这话其实也没毛病,说得都是实话啊! 他确实不可能让她过落魄的苦日子。 就算有一天他真废太子了…… 她和太子之间难道还会有什么除了母子之外的其他的关系吗? 不会吧? “你呀!” 康熙爷忽而低声一笑,虚虚点了点她,眉宇间却有几分轻松。 “真是个坏丫头!” 仗着他的纵容宠爱为所欲为,却吝啬于给予他哪怕一丝半点的回应。 “您要是说我坏,那我确实有点儿,但我觉得,我这也是为了您好呀!” 第160章 知韫歪了歪头,“我同保成少年夫妻、恩爱和睦,若还给了您什么回应或者暗示,岂非既辜负了他,也辜负了您?” 女子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再说了,我要是不给您回应,您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心了,可我要是给您回应了,那您还不得一辈子吊在我这棵树上?” 康熙爷:“……” 虽然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朕觉得,其实当个吊死鬼也挺好的。 “而且,这也是您自个儿愿意的呀!” 知韫觉得自己就算有那么一点点坏,那也是坏得坦坦荡荡的。 “您喜欢我,自然愿意处处维护我,可我对您又没有那种心思,又为何要回应您?左右又不是我死皮赖脸地要求您对我好,既然您乐意给我撑腰,难不成我还非得往外推?” 又不是她主动去钓鱼、养备胎,有人自己心甘情愿地发挥主观能动性来当深情男二,难不成她还要负责让他迷途知返? 对不起,她的品德还没有那么高尚。 再说了,她都没有骂他见色起意、为老不尊、觊觎儿媳等臭不要脸的行为呢! 她如果是渣女,那他也不是啥好人。 康熙爷:“……” 他沉默了一下,而后缓缓点头,“你说的对,是朕的问题。” 本就是他心甘情愿对她好的,她也不需要对他的情意负责。 只是,有点不甘心罢了。 为何同她缔结良缘之人,不能是他呢? “对嘛!” 知韫一拍手掌,一副“你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的模样,引得康熙爷一笑。 “胤礽近来可是气坏了。” 康熙爷哼笑一声,“你就这么肯定,若他与朕反目,亦不会败?” 还真是小看了他这个嫡子! 本来还没注意,现在真起摩擦了,才恍然发觉,他这么些年的太子还真不是白当的,手底下的人,他到现在还没完全摸清楚。 若非他父子二人反目之缘由是她,彼此之间心知肚明、互相怀疑,他骤然发难之下,大约真的足以翻手间改天换地。 至于现在……各自警惕对峙着,端看谁的底牌更具碾压性了。 “若朕是胤礽,前些年便该动手的。” 康熙爷看了一眼知韫,笑道,“他和你一样的心慈手软。” 知韫:“……” “这怎么能叫心慈手软呢?” 她不乐意地反驳了一句,“这叫对您有孝心!他这叫赤子之心、至纯至孝!” 而后,她道,“他不会输。” 最多最多,也不过背上一个骂名罢了。 第399章 步步惊心(84) 知韫最初时,还会感到奇怪。 为何胤礽仿佛对康熙爷以及其余人或事都十分了解,甚至能够未卜先知、未雨绸缪地进行一些安排,在旁人无知无觉时掌控权柄。 站在如今这个时间点往回看去,胤礽的每一步都踩在了恰好的地方,甚至有一些行为,不该是这个时代的人,会采取的。 可正因为他做了,才奠定他了敢于正面相抗甚至鱼死网破的底气。 她是有些猜测的,只是不曾问出口。 直到张晓之事,才算是真正的“确定”。 ——现在想来,他有些时候心绪不宁,或许是想到那些不好的回忆吧。 康熙爷坐在石桌旁,看着对面的女子以手支颐,目光漫无目的地落于远方。 她此时此刻,在想着谁呢? 是他吧。 她与他才是夫妻,她选择站在他的身边,是那样理所当然的事情。 康熙爷垂了垂眸,“是啊。” 赢又如何?败又如何? 即便是他赢了,也得不到她。无论结果如何,他依旧是胜利者。 “嗯?” 知韫回神,却见康熙爷又是低落又是自嘲,面色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她想了想,也没寻根究底,只是问道,“您审问了张晓?她现下如何了?” 脑海中满清十大酷刑一一飘过,知韫不禁摇了摇头,试图让它退散。 那什么,虽然她确实不太喜欢这个张晓的行事,但也着实没有恨到要她受尽酷刑、折磨至死的地步。 “她?” 康熙爷神色奇异,“死了,又活了。” 他很快整理好表情,换了一种说法,“马尔泰·若曦,醒了。” 初时还哭着喊着要阿玛和姐姐,那些审问的人还以为她是装疯卖傻,康熙爷也觉得离奇,但想想,离奇的事也不差这一件。 康熙爷又解释了一句,“一个小丫头,朕也没丧心病狂到用酷刑审问的地步。” ——他才不是那种狠毒的人。 顶多就是把人关在看不见半点光亮的屋子里听水滴声滴滴答答罢了,绝对不带让人缺胳膊断腿的,毕竟要是真的没审问出什么问题来,他还打算隐蔽地把人放回去来着。 知韫:“……” 这是重点吗? 不过,原本的马尔泰·若曦竟然没死? 知韫挑眉,神色间也有讶异。 所以,这个张晓穿越过来时,原本的马尔泰·若曦,究竟是暂时被迫沉睡,还是被强行跟她互换了一个身体? 不过不管如何,也是好事。 “小丫头不知事。” 她淡淡道,“从前的那些事同她无关,送她回西北吧。” 康熙爷凝视她几许,到底应了。 罢了。 留她一命又如何呢? 叫人仔细盯着,若是敢对她生起半点恶念,再处置了就是。 “胤礽知……” 见知韫起身要走,康熙爷电光火石间,想到一个被他忽略的关键。 他知不知道她的来历身世? 若是知道,又是何时知晓的?是她告诉他的,还是…… “皎皎。” 不远处,胤礽缓步走来,青年面容俊美、长身玉立,一举一动皆透着矜贵,怀里抱着一个精致小童,叫他更添几分温柔。 知韫眼底露出笑意,起身向他走去。 见此,康熙爷眸光微凝,背在身后的手,握紧而又松开。 罢了。不重要了。 第400章 步步惊心(完) “我不是让缃叶带着弘景玩么?” 知韫走近,笑着捏了捏弘景的小脸蛋,“怎么还带着他回来了?” “自然是要带他来的。” 胤礽果断把弘景塞到跟在后头的缃叶的怀里,伸出手牵着她的手。 “来接你回家。” 弘景小阿哥:“……???” “阿玛你坏!太过分了!” 弘景小阿哥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亲爹的工具人儿子,立时瞪大了眼睛,义正言词地指责道。 “是,阿玛坏,你额娘好就行了。” 胤礽随口哄了一句,然后使眼神让人赶紧抱走这个小电灯泡,自己则是跟知韫气哼哼地使小性子,“不想你同他说话。” 胤礽当然感受到背后的目光了,只是除了方才面对面时对视了一眼,他便一直把康熙爷当成空气。 看见没有? 她现在是他的妻子! 她的丈夫、孩子,在这里呢! 臭不要脸的老爷子,真该让裕亲王来给他上上课! “这么小气啊?” 知韫眉眼弯弯,“噗嗤”一声笑,而后在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今儿也是赶巧遇上了,下回我一定转头就走,好不好呀?” “他跟你说什么了?” 胤礽哼了一声,将她握得更紧。 “是不是说我坏话了?皎皎你听我说,糟老头子坏得很,你别理他!” 知韫:“……” “尽会胡说!” 她忍俊不禁,拍了拍他手臂,而后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只不过,他那些心里话憋在心里久了,说出来也好。” 说开了,也就不会给自己憋变态了。 知韫抱着他的手臂,轻轻倚着他的肩膀,“他会想明白的。” 她到底还是不想看他们父子俩当真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步。 所以,还是再“有恃无恐”了一次。 “保成。” 她低低道,“我是不是很坏呀?” “谁说的?胡说八道!” 胤礽反射性反驳了一句,而后揉了揉她的头发,神色认真。 “我的皎皎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他顿了顿,道,“无论如何,都只有我不够好,配不上皎皎的。” 明月自该高悬,是他心生贪念,所幸她亦垂怜,得以拥她入怀。 …… 皇帝和太子之间,不知缘由地开始争锋相对,又不知缘由地平息。 文武百官、宗室亲贵们前一天还在选择站队的选择站队、明哲保身的明哲保身,结果第二天一上朝,就发现这对眼看着就要反目的父子俩又“和好”了。 众人:“……” 这皇帝和太子的脸,六月的天,变化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第161章 于是,当裕亲王从满心卧槽中回神,刚准备站在大侄子身后给他摇旗呐喊,就发现他这倒霉弟弟“清醒”了—— 康熙四十年十二月初十,诏立皇孙弘景为皇太孙;次日,下旨禅位。 众人:“……” 你们敢耍老子? 好吧,这二位确实敢。 被耍了就被耍呗,也只能原谅他们喽,不然怎么办嘛? 裕亲王:“……” 虽然但是,也是好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爷再也不用担心弟弟发疯啦! 金銮殿上,康熙爷立于丹陛之上,胤礽立于百官之前。 父子二人眸光相对。 “太子,莫要叫人失望。” ——朕成全你,莫要负她。 “儿臣,谢皇阿玛。” ——不会有那一日的。 第401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1) 依旧是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十六日。 天际之上的画面渐渐消散,重新汇成一本书封上写着《玄烨的恋爱日记》等几个大字的线缝书册,金光退去,成为偌大的书架之中平平无奇的一本。 天幕之下,乾清宫广场已然安静许久,众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是很想知道皇帝陛下的脸色。 康熙爷到底是八岁登基、当了四十几年的皇帝的人,心理素质就是要比别的人强很多,即便是此时此刻,也能面不改色地维护自己的尊严和体面。 “咳咳……这就没了?” 他仿佛十分淡定的模样,浑然忘了他方才的脾气有多暴躁狰狞,便是现在,他的身上也还扎着密密麻麻、银光湛湛的银针呢! 但不要紧,一切都过去了。 哈哈,结束了呢! 觉得自己从一场酷刑中熬过来的康熙爷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拘泥于儿女情长,小家子气。” 康熙爷站在正经人的制高点上指指点点,“既是示于天下人,合该落笔于前朝政事、文韬武略,岂能……嗯?” 话还没说完,天幕,又动了。 康熙爷:“……” 不……不是吧?还没完啊? 家人们,谁懂啊?这真的有点绷不住了啊! 皇子阿哥、文武百官们:“……” 您说您,老老实实地低调不好吗? 这叫什么? 自个儿上赶着要当显眼包,就别怪天幕真的成全您了。 画面流转,依旧是那个书籍长廊。 金色流光调皮地在其中跳跃、穿梭,而后停留在另一本线缝书册上—— 《三九感冒灵》 众人:“……” “这是何意?” 看见这个不同于前一个那样简明扼要地说清楚主角和他的行为的书名,众人不禁大脑宕机,满脸疑惑。 不是很明白这玩意儿什么意思啊! “三和九暂且不提。” 饱读诗书的某位重臣皱眉思索几许,尝试着分析一波。 “感,有许多释义,臣以为,此处或许可取感染(疾病)之意。冒者,神智不清,如有物为之冒蒙也。而灵,有灵验之意。” 他初时还是猜测,现在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语气也越发笃定。 “如此,这‘感冒灵’倒也可以解释为治疗某种疾病的灵药。” 听了解释的众人若有所思。 卧槽,有点子道理啊! 那么再小小地深入一下,是不是说,有某一个或两个跟“三”和“九”有关系的人脑子发昏,然后被“感冒灵”给治愈了呢? 这个解释妙啊! 乍一听就觉得很合理啊! 至于谁是那个“三”,谁是那个“九”,谁又是那个“感冒灵”…… 噫~ 不可说,不可说。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 康熙爷:“……” 不知道为什么,康熙爷本能地觉得,这一波大概也许可能仍然是冲着他来的,并十分不情愿地认领了其中一个字—— “三”。 那什么,他行三么! 总不可能是他的三儿子胤祉吧? 倒也不是他这个给人当亲阿玛的非要贬低他,不过咱实话实说,就凭他这小子,也配上天幕、被盘点? 胤祉:“……” 啊对对对! 儿子算个哪个牌面的人物啊?当然不配,只有皇阿玛您才配来着! * #春枝暮 康熙四十七年,裕亲王、恭亲王都去世了,但这里就让他们强行活着,要不然当事人不在,总觉得缺点味道。 第402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2) 不待众人继续摸不着头脑,天幕体贴地开始流转画面。 而第一个出场的人,竟是他—— 【本王,爱新觉罗·福全。 作为大清顺治皇帝的次子、康熙皇帝的兄长、盛宁皇帝的伯父,本王的一生可谓是波澜壮阔、跌宕起伏,但好在,在本王的努力下,荣登大清第一贤王宝座,也算无愧于祖宗社稷,亦无愧于本王自己。 没错,本王,大清的裕亲王,即便是我大清的列祖列宗来了,都得给本王磕一个再走的大清第一贤王!】 祖宗本宗的太祖努尔哈赤、太宗皇太极、世祖福临:“……” 啊?朕吗? 就算是朕见了你,也得给你磕一个再走? 几位爷被这番嚣张的自我介绍硬控三秒钟,而后生生被气笑了。 “好小子!有胆!” 之前发现是恋爱脑日记之后就没怎么仔细听的努尔哈赤立马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瞪着眼睛准备记住这胆大包天、欺祖灭宗的好儿孙的容貌,等哪天在地府里遇见了,非要好好地教教他规矩不可! “好啊!” 顺治爷气极反笑,“如今看来,朕不止是生了玄烨这一个‘好’儿子啊!便是福全这小子,也非池中之物啊!”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来人!把二阿哥带过来,朕倒是要看看,这个不孝子是怎么让朕给他磕一个的!” 孝庄太后:“……” 你们爱新觉罗家就没一个正常人! “我吗?” 年老体衰的裕亲王缠绵病榻已久,便是今日朝堂上发生了如此大事,康熙爷也没让他撑着病歪歪的身子进宫。 前脚在自家院子里看了弟弟的笑话,还没心情舒畅多久,王爷就见着自己以“大逆不道的不孝子孙”形象荣登天幕、震惊世人。 裕亲王:“……” 他两眼一翻,倒头就睡。 边上伺候的奴才们大惊,一边慌里慌张地掐他人中,一边忙不迭地去喊候在王府的太医,那叫一个忙中有乱。 没一会儿的功夫,裕亲王清醒过来,看了看天幕,又眨了眨眼,两道泪痕蜿蜒在遍布岁月风霜的老脸上。 “翁库玛法、皇玛法、皇阿玛明鉴!我福全,冤枉啊!” 裕亲王老泪纵横,却一时不停歇地吩咐左右,“来人,速速将本王抬去宫里,本王要向万岁爷陈情!” 他真的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啊! 天幕这是在污蔑他啊! 在裕亲王紧赶慢赶地往乾清宫广场而来的同时,这里的人们也满脸呆滞。 “祖宗都要磕一个?” 康熙爷都快不认识这几个字了,“祖宗都磕了,朕是不是也要磕?” 众人:“……” 您可真是会抓重点呢! 难道最令人震惊的,不是裕亲王竟然还有如此口出狂言的一面吗? “裕亲王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康熙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这显然是病得不轻了啊!难道,这个所谓的‘感冒灵’,其实是用来治愈他的妄想症的?” 所以,这个“三”和“九”,其实跟他没关系,指代的是裕亲王,只是他们还没搞明白这三者之间的关联? 那什么,好像也可以哈? 看在兄长的横空出世吸引了世人的注意力的份上,康熙爷表示,他可以大度地不计较他的神志不清。 裕亲王:“……” 我真的谢谢您嘞! 第403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3) 【虽然本王禀赋谦和,制节谨度,美风仪,善骑射,耽书画,通武略……但这不过是本王身上最无关紧要的优点,不足以令本王成为大清第一贤王。 本王此生最大的功绩,并不在朝堂之上,而在于—— 本王工作不一般,守卫爱情第一关,要问本王哪一个,顶天立地一保安! 没错! 本王是爱情保安,本王骄傲!】 康熙爷:“……” 努尔哈赤、皇太极、福临:“……” 所有听到这个骄傲之情显而易见的自我介绍的人:“……” 癫了。 裕亲王这他爹的是真的癫了啊! 混迹在乾清宫广场的裕亲王世子保泰人都傻了,两眼发直地盯着天幕半晌,终于回过神来,他甚至都来不及顾及什么规矩体统,跳起来就往外跑。 第162章 阿玛,我的亲阿玛! 儿子来了,您千万得等等儿子啊! 康熙爷见状,也没想着要怪罪他无礼,反而很体谅他的心情。 长生天在上,大清的列祖列宗在上,人,怎么能癫到这种地步? 他那可怜的二哥啊! “保安是干什么的啊?” 老十胤?怎么想也没想明白这是什么岗位,于是转头问他九哥。 “二伯是谁的爱情保安啊?” 老九:“……” 真是个呆子,不该说的话别说! 听了一耳朵的康熙爷顿时对他的好二哥可怜不下去了。 对啊。 这个问题问得真好啊! 裕亲王,他是谁的爱情保安呢? 思及刚刚那震惊所有人的史诗巨作《玄烨的恋爱日记》,很多人顿时觉得,自己已然找到了正确答案。 【想来,必然有许多人会感到好奇,本王堂堂大清和硕亲王,究竟为何会不务正业走上爱情保安的奋斗之路。 不知者无罪,你们不明白本王心中的苦楚,本王不怪你们。 其实,此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倒也简单。事情,还要从本王那不教人省心的皇帝弟弟说起。】 众人不仅不觉得震惊,反而满脸都写着四个大字—— 果然如此。 看吧,万岁爷,这事儿果然还是您的错吧? 咱们大伙儿就知道,如裕亲王这般情绪稳定的厚道人,如果不是受到了刺激,又怎么可能会发癫呢? 瞧瞧您这都把裕亲王给逼成啥样了啊?! 万众瞩目的康熙爷:“……” 够了,朕说够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朕?! 【那是一个秋天,风儿那么缠绵。 本王奉本王那皇帝弟弟的旨意入宫议事,只是不想,到了乾清宫却不见他的人影,问及宫人,也无人知其去往何处、又何时回来。 左右见不着人,于是本王便想着往寿康宫给嫡母请安。 途径慈宁宫花园时,本王便惊奇地发现,他竟藏身于假山绿植之中,鬼鬼祟祟不知在行何事。本王心中不解,正欲上前请安,却见一对少年男女说笑着从另一边走来。 是本王那二侄子太子胤礽和他的未婚妻、阿兰泰之女富察氏,皇祖母在时,为他二人定下婚约,感情深厚。 但这都不是重点! 本王无比震惊地发现,本王那皇帝弟弟看向富察氏的眼神并不清白! 长生天在上! 我大清的列祖列宗在上! 爱新觉罗·玄烨这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竟然在觊觎儿媳! 好一个厚颜无耻之徒!】 康熙爷:“……” 第404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4) 同一时间,被人用担架抬过来的裕亲王和跌跌撞撞来找亲爹的裕亲王世子保泰这对父子在宫门口相遇。 父子俩还没来得及无语凝噎、相看泪两行,便被这个惊天的爆料给震得两眼发直、灵魂出窍,傻愣愣许久之后,二人僵硬地转动眼珠子对视了一眼。 “来人!本王要回府!” 太可怕了,这真的太可怕了! 这个时候去乾清宫简直是自投罗网,他这位在天下人面前被他连底裤都给扯下来的皇帝弟弟,大约是想不起来他们俩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的。 “什么玩意儿?!” 康熙爷活了一把年纪了,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是个听不懂人话的智障。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谁鬼鬼祟祟?谁臭不要脸?谁觊觎儿媳?谁是厚颜无耻之徒? 他吗? 真的是他吗? 一定是他听错了,对不对? 眼瞅着自家万岁爷左脸震惊、右脸狰狞,众人纷纷回避他渴求的眼神,低着头不敢出声,生怕一不小心成了倒霉的出气筒。 “说您觊觎儿媳。” 相较而言,太子大概是在场的人中,情绪最为稳定的一个。 他神色平淡地仰头望着天际,语调平静无波,“觊觎您儿子的未婚妻子。” 众人:“……” 卧槽! 光顾着被天幕揭了老底的万岁爷,一时间,大家伙儿竟浑然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当事人在呢! 父夺子媳? 刺激! 不愧是皇家啊,玩的就是心跳! 太子爷,可怜的孩子啊! 康熙爷:“……” “朕没有!!!” 康熙爷反射性地反驳之后,面色涨红,迫切地渴求证明自己的清白。 “朕何时对太子妃有过不伦之情?无论是你与她大婚之前还是之后,朕就从来就不曾单独见过她,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更是从未有过半点越距!” 他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啊! 说句不好听的,他后宫中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啊?见惯了美色,岂会因一个瓜尔佳氏而损了自己的清誉? 他可是立志当明君、仁君、圣君的男人啊! “哦。” 太子依旧沉着冷静,只淡淡看他一眼,仿佛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您莫不是忘了?” 他眼底带着几分浅淡的讽意,“三千世界,那位同孝元皇后恩爱一生的康熙皇帝不是您,这位,自然也不是您。” ——别给自个儿增添戏份了! ——那位被觊觎的太子妃是富察氏女,可不是瓜尔佳氏! 康熙爷:“……” 对哦。 他这么急干什么? 这是平行时空的“他”,又不是他! ——可问题是,平行时空的爱新觉罗·玄烨难道就不是爱新觉罗·玄烨了吗?他干的坏事儿,愚昧的世人都会一股脑地认在他的身上啊! ——他的名声依旧清白不了啊! 可恶! 这更他爹的让人感到糟心了! 而比康熙爷更糟心的,是一直被“在上”的大清列祖列宗们。 觊觎儿媳? 那什么,咱们是游牧民族来着,其实不比汉人讲究。放在草原上,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事情也不少,转个头好像也不是不行? 多大点事儿啊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 老子(哔——哔——哔——)的康老三!你这个(哔——哔——哔——)! 你(哔——哔——)给老子死! 第405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5) 没人可以冷静。 这事儿就他爹的冷静不了。 虽然他们满人确实没汉人讲究,但也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啊! 是,他们确实是蛮夷入主中原,但康老三这“觊觎儿媳”的臭名都远扬三千世界了……蛮夷也是要点脸面的啊! 他爹的! 真以为你兄弟中排行第三、名字里又带了个“玄”字,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当李隆基第二了? 我呸! 你还不如当个恋爱脑,继续傻乐着写恋爱日记呢! 大情种总比老逼登好啊! 【若要说起本王那皇帝弟弟和二侄媳妇的孽缘,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康熙二十六年初,彼时皇祖母孝庄太后依旧在世,老人家年老体衰,又最为疼爱本王那贵为储君却生而失母的二侄子保成,便提起要为他择选太子妃。 这个想法正中本王那弟弟的下怀。 保成素来懂事聪颖,一举一动皆是储君风仪,从来不必他阿玛操心,只是少年人,难免更关注学业、刻苦上进,对于女色也并不上心,让他阿玛担忧。 ——虽然本王一直没搞明白本王那弟弟在担心些什么东西! 十三岁的少年人,洁身自好一点怎么了?难道非要他是个色中饿鬼吗? 若非君臣有别,本王着实想发自内心地问一句——是不是有病?】 康熙爷:“……” 朕怎么可能干出这么奇怪的事? 明明把勾引太子的爬床宫女乱棍打死,才更符合他的行事作风吧? 太子:“……” 太子的神色渐渐微妙—— 他,竟然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到了让康熙爷担忧的地步?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 年少时的他,虽然不是那种放荡不羁、荤素不忌的人,但也绝对称不上守身如玉,而如果没到守身如玉的地步,康熙爷绝对不可能觉得他有什么问题。 所以,他这是怎么了? 【储君关乎国本,储妃之选,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在慈宁宫那场简单的选秀之前,三弟曾同本王提起过,他有意择选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为太子福晋,只是念及保成的“冷淡”,便打算让他自己挑选福晋。 左右能够入太子妃候选名单的,都是清一色的满洲八旗贵女,各个出挑。 保成看中了富察氏。 她是工部尚书阿兰泰唯一的嫡女,家世虽说比瓜尔佳氏稍逊一筹,但确实出色,保成喜欢,皇祖母也满意。 第163章 三弟……罢了,不提他。】 天幕随着【裕亲王】的话变动。 楼阁之上,沉稳的皇帝正同年少的太子说话,皇帝絮絮叨叨,少年眼底却是遮掩得很好的冷漠与厌烦,直到他随意一瞥,见到那浅云色的身影,眸底有了光彩。 【其实那时,本王并不关注择选太子妃的事情,直到许多年后,回过头来,本王才发现,许多事早有痕迹。 保成求娶富察氏为太子妃,但那时的三弟并不是很乐见其成,曾提出以瓜尔佳氏为太子妃、觉尔察氏为太子嫔的提议来让保成放弃。 只是皇祖母不愿叫保成失望,甚至明言,若不立富察氏为太子妃、便让她为太子嫔,这才叫三弟松了口。 ——他宁愿她为太子妃。 原来在那时,他便潜意识不愿让她受半点委屈。】 第406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6) 哇塞! 好深情、好宠溺哦~ 什么太子嫔?要当就当太子妃呢! 众人默默低头,脑海里开始上演一轮有一轮的小剧场。 ——他们万岁爷真是在哪都改不了这爱舔的老毛病! 堂堂太子嫔,竟然是作践人? 呵呵! 难道您让那位觉尔察氏当太子嫔,就不是在作践她了? 做皇帝的人果然双标啊! 再说了,若是他们没记错,太子爷的毓庆宫里那位生育了弘皙阿哥的侧福晋李氏,曾经有人在折子里称她为太子嫔,您还斥骂这是不伦不类的称呼呢! ——太子嫔乃是明朝时的太子妻妾称谓,仅次于太子妃,真说起来,可比什么太子侧福晋要贵重许多。 “福全说的没错,他确实有病。” 顺治爷都觉得无语了,“既然隐隐觉得自己对那富察氏有点意思,那还这么听老祖母的话干什么?他明明白白地说自己看上了富察氏、要纳她入宫,能怎么样?” 自己都看上了,还能强忍着让给儿子,让就让了,偏偏之后还放不下、忘不掉,一直在暗戳戳觊觎人家…… 属实是有点大病的样子! “他没病,哀家看你倒是有病。” 孝庄太后瞥了他一眼,幽幽道,“那是在给保成挑选太子妃,保成都直言求娶了,他要是还在哀家跟前说他也看中了富察氏……哀家不赐死她就算好的。” 有了皇太极和福临这两个触目惊心、刻骨铭心的前车之鉴,孝庄太后审视自己,不得不承认,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因这“父子相争”而迁怒于富察氏。 ——哪怕她确实是无辜的。 但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只会傲慢地给她按上罪名,无情地用她发泄。 ——谁叫其余二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呢? 顺治爷:“……” 作为前车之鉴中的其中一辆车,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对号入座,于是果断闭上嘴,摸了摸鼻子,安静如鸡。 孝庄太后冷哼一声。 “更何况,他未必明白心意。” 她含蓄道,“他们之间,到底还差着岁数呢。” 一个是年过三十的盛年皇帝,一个是十岁出头的青葱少女,他又不是那种喜好幼女的人,他顶多觉得这丫头看上去挺合眼缘,还没到想纳娶的地步。 如果这个富察氏再稍微大个那么几岁,那这个臭小子绝对一眼看中、果断出手,保成连沾她的边儿都是妄想。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如此,才是孽缘。 比起关注康熙爷的情感经历的众人,太子则更关注“他”自己。 那个眼神…… 不该是年少时候的他该有的。 而且—— 那个浅云色的身影,着实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莫名的有种,让他心跳的感觉。 康熙爷也有同感。 “这个富察氏,怎么看着眼熟呢?” 他皱着眉头,轻声呢喃。 【本王料想,许多年后,他应当无比后悔当年的行动力。 择定了富察氏为太子妃之后,三弟很快便下旨,抬富察·阿兰泰所在的萨察讷殷富察氏入满洲镶黄旗。 等同于明示天下,富察·知韫,便是太子妃的不二之选。 ——几乎没有后悔的余地。】 谁? 你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知韫? 啊这……是他们大家伙儿都知道的那个“知韫”吗? 第407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7) 嘶—— 有点子不太对劲儿啊! 江知韫。 富察·知韫。 虽然同名,但这位应当不是前头提到过的那位孝元江皇后吧? 就仿佛面前有一片云雾,在座的心思机敏之人其实已经隐隐猜测到云雾之后究竟隐藏着些什么,想拨云开雾却又踌躇不决。 激动而又胆怯。 假如,咱们就是说假如—— 若是这位富察氏嫡女当真和那位孝元皇后是同一个人,那么,他们应当怎么描述这种情况呢? 我的天呐,真刺激!你们爱新觉罗家可真会玩儿啊! 众人一边暗戳戳地脑补着剧情,一边低着头掩饰住自己的兴奋。 就好像一个刚娶了媳妇回家要去掀盖头、入洞房的毛头小子一样。 天幕啊天幕,你快动一动啊! ——真是贼拉折磨人了。 如他们所愿,天幕继续变换。 是少男少女相携而笑的温馨画面,青葱而美好,如同温煦的暖阳轻轻洒在身上,让人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但很显然,几乎没人能笑得出来。 倒也不是不想笑,而是,在某位爷的气压下,是真不敢当这个显眼包。 ——除了太子。 他初时微微愣神,等少女的面容越发清晰之后,他的眼底似有惊讶,有万千思绪划过,最终只变成了由浅而深的笑意。 怎么办? 他好像猜测到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这仿佛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呢! 凤眸中燃起了星星点点的光亮,他勾了勾唇,唇畔溢出清浅的笑声。 众人:“……” 嘿!你看! 他笑了!他竟然笑出声了! 在这个所有人都安静如鸡的乾清宫广场上,他竟然直接笑了。就算他声音其实很低,但这跟对着广播喇叭喊话有什么区别? 太子不愧是太子啊! 论气度、论胆色,都不是他们这样的凡夫俗子能比的! (为你点赞.jpg) “你笑什么?” 康熙爷也被这一声笑给拉回了魂,虽然在理智的要求下强装着淡定,但依旧挡不住心底五味杂陈的糟糕心情。 或许他不知道。 他以为,自己此刻的神色是属于君王的天威莫测,但实际上,只要不瞎,是个人都能够听出,他的语调中是明明白白的排斥和冷意。 再说的稍稍直白一点,就是对着新人阴阳怪气的妒夫嘴脸。 不过大家伙儿也能理解。 毕竟那位,可是康熙皇帝心中挚爱的妻子孝元皇后。 虽然彼康熙皇帝非此康熙皇帝吧,但四舍五入一下,其实也没差嘛! 再说了,以那位的出色,他们还真就不信万岁爷两眼空空。 “没笑什么。” 太子显然心情极好,甚至又隐隐有了当年那光风霁月的君子之风。 “儿臣,不过是想起了一点高兴的事情而已。” 康熙爷瞥他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耷拉着一张脸不说话。 于是众人把头低了又低。 想象一下—— 上天突然告诉你,你本来应该有一个人美心善、样样出挑的绝世佳人当老婆,结果因为某些原因,你自己错过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 别瞅着刚才还一副很没眼看的暴跳如雷的样子,实际上,可把你小子给羡慕嫉妒坏了吧? 本来就心里酸酸的,不过是强撑着面子才当无事发生,结果一转头,诶!又发现老婆被儿子给抢了! 这下憋不住了吧? 众人:“……” 没笑出声,只是因为我们惜命。 第408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8) “朕终于明白为何天幕要将其命名为‘三九感冒灵’了。” 皇太极神色复杂,“一个做儿子的雷厉风行地子夺父媳,一个当爹的也满心惦记着父夺子媳……他俩不愧是亲父子!” 没想到,他们大清,也有独属于自己的李九郎和李三郎。 他低头喃喃,“福全这小子的话虽然糙了点,但也是有点道理的。” 不过他是不可能给自家孙子磕一个的,回头还是让福临这小子代劳吧。 反正也是因为他这个做阿玛的没教好儿子、儿子又没教好孙子的锅,跟他这个早就作古、无论是孙子还是曾孙子都没见过的祖宗没半点关系。 第164章 被亲阿玛推出来的福临:“……” 我难道就见过这个大孙子了吗?我难道就教育过儿子了吗? 爹啊! 您儿子我死的早,不关我事儿啊! 一旁的范文程:“……” 主子爷,您想的可真远呐! 暗暗腹诽一句,他复又若有所思。 倒也不是准备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对这份纠缠的感情指指点点。 虽然按理来说,以一个汉臣该有的道德标准来说,他应该不太能接受得了这种刺激的三角关系,但话又说回来……他本人的道德标准确实也没那么高。 毕竟,他可是在满清入关之前就投靠满清、帮他们打天下的汉人。或许最根本的原因是为了利益和前程,但也能看出,他这个人比较离经叛道。 所以吧—— 另一个世界的孝元皇后在认识康熙皇帝并同他定情之前,嫁给先一步走向她的太子,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大汗。” 相较而言,范文程更关注的是,“在此方世界的孝元皇后嫁给康熙皇帝之前,她应当同这对父子都无半点关系,即便选择嫁给太子,也理所应当,至多是在康熙皇帝再次对她生起妄念之后……” 他顿了顿,含糊道,“至多斥一句他有李三郎之风,可又与李九郎何干呢?” 范文程低声道,“除非,在上天,又或者某些人的认知中,她本来应当是康熙皇帝的妻子,另嫁才是变数。” ——而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皇太极眸光一顿,而后垂着眸拨动大拇指上的扳指,默然不语。 奇也,何等天赐机缘? 莫非,上天竟这般眷顾他这个命途多舛的曾孙子? 不过吧,得了这么大的机缘,第一件事就是抢了亲爹的妻子…… 曾孙子,你有点不厚道啊! …… 【其实,若撇开本王这位有点碍眼的皇帝弟弟不提,保成和富察氏之间,可称一句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本王作为伯父,自然不会过多的关注于年轻小儿女如何相处,只是在给皇祖母和皇额娘请安时,也偶尔听闻几句。 譬如,为她手植满园牡丹,为她雕刻发簪珠环,为她寻来各式奇珍异宝,带她去看漫天星海、火树银花…… 少年人的炽热情意,总是叫咱们这些做长辈也不禁为之一笑。 ——当然,不包括本王三弟。】 天幕下的众人:“……” 怎么说呢? 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看着确实比较甜。 爹系男友,也不是谁都爱的。 ——毕竟在座的各位,谁还没有“爹”过啊? “碍眼”的康熙爷:“……” 胡说八道! 磕不了爹系男友的都是没品的东西! 第409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9) 在一片沉寂之中,太子倒是颇为愉悦地看着天幕,瞧着那神色,倒不像是在看别人的事情,反而像是在取经。 ——看出来了,他也确实是对孝元皇后暗藏觊觎之心。 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是真的会效仿李九郎啊! 不愧是亲父子。 (npc呱唧呱唧鼓掌.jpg) 【皇祖母身体越发衰弱,哪怕太医尽力,亦是病体沉疴、寿数无多。 而在皇祖母病逝之前,她最后的遗愿,便是明旨定下太子的婚事。 彼时,本王与五弟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虽说选秀是我朝国策,但以太子妃之尊,特旨免选亦非大事,便也都跟着劝说了一二。 哦,长生天在上—— 想来多年之后,本王这三弟一定恨死了本王和五弟的胡言乱语,使得他在那时便为保成和富察氏明旨赐婚。 毕竟,他可是当着本王的面,直言后悔当日行为的人。】 康熙爷:“……” 他闭了闭眼,握紧掌心,压制这心底涌上来的烦躁情绪。 “呵!” 他蓦地嗤笑一声,“卑鄙之徒!” 不过是仗着时间差,趁虚而入的无耻小人罢了! 若非那个“康熙”没有底线低到对幼女产生男女之情,若非有孝庄太后、裕亲王、恭亲王等做长辈的乐意成全小辈,他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地达成所愿? 康熙爷眼睛不瞎。 他看得出来,富察氏女最初可并没有要当太子妃的想法,便是入宫参选也是低调行事,不过是因为宫里给她和他拉了郎配、又在他的投其所好下,才慢慢地在之后几年中相处出情分来。 孽障! 竟然拿着他亲爹总结出来的经验去讨好、追求他的嫡母! 裕亲王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究竟谁才是这个厚颜无耻之徒?! 太子没回话,只老神在在地继续看着天幕中二人相处的画面。 厚颜无耻怎么了? 脸面乃是身外之物,想要成功娶到媳妇,那就不能太要脸! ——反正只要在特定的人跟前保持好良好的形象就行了。 再说了,他们谁还不是在权力海洋中浸淫、沉淀多年,谁的心不肮脏? 君子之风,可跟他们不搭边儿! 天幕还是很懂的。 虽然【裕亲王】这位“爱情保安”没能亲眼见到【胤礽】和【富察·知韫】是如何相处的,但天幕却是全知全能地给人展示了一下。 太子“学习”得很认真。 专门调制牡丹熏香、种牡丹花、制牡丹玉簪,陪着她从街头逛(吃)到街尾,为她画无数副画像…… 虽然有些画面比较丢人吧,但太子却更明白要如何打动“她”了。 真诚,才是必杀技。 于她而言,身份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捧出纯粹的真心。 或许有些事情,在外人眼里是丢人现眼,是损了男子气概、折了储君风仪,但在她的眼里,却是可爱,是打动她的关键。 正如那时,“康熙爷”打动她,不也是因为真心吗? 太子时而皱着眉思索,时而恍然点头,俨然有所收获、就差实践了。 皎皎。 听着就比珠珠儿好听有内涵。 众人:“……” 6啊。 您还真的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啊! * #春枝暮 看出来了,你们是真喜欢番外啊(笑哭.jpg) 第410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10) 【其实,在发现三弟的心思的那一瞬间,本王也在思索是否要阻止他。 觊觎儿媳? 说起来确实不太好听,但事实上,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往前数个千百年,那巍巍盛唐之中,不也有高宗冒天下之大不韪,迎亲父的才人武氏入自己的后宫,先封昭仪、后立皇后?不也有玄宗强令儿媳杨氏出家、又立其为贵妃? 便是往近了说,他们爱新觉罗氏从草原上发家,对于某些事情的想法也颇为开放,比如本王的皇祖父太宗皇帝和皇阿玛世祖皇帝,娶个二嫁妇人不过是寻常事。 没错。 撇开富察氏的未婚夫是本王的亲侄子这一点来看,本王那皇帝弟弟可比本王那皇帝亲爹要厚道很多—— 最起码,人家至少还没真的大婚不是?】 太子:“……” 其余众人:“……” 什么叫“撇开富察氏的未婚夫是你亲侄子太子不谈”? 你这都已经把最关键的事实给撇开了,那你还他爹的谈个鸡毛啊? 还厚道? 你们皇室管这种行为叫做厚道? 这当皇帝的就是好啊,哪怕不要脸了,也自有大儒为你辩经呢! 康熙爷却是深以为然。 二哥不愧是他的亲二哥啊,说出来的话就是有哲理。 这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上一个女子,想追求她、娶她有什么问题吗?光嘴上说喜欢却没想过给名分才是有问题好吧! 虽然吧,她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但感情这种事情,它是不讲道理的呀! 只是有婚约而已,又还没有大婚。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大婚之后都能和离,取消一个婚约怎么了? 【思来想去,本王决定阻止。】 康熙爷:“……” 那你刚才叭叭一大堆是在干嘛? 【本王自认,虽非事事光明磊落,却也非卖侄求荣的小人。 若保成与富察氏之间并无情愫还好,可他分明与富察氏相识数年、情意深厚,二人已然到了要大婚的时候,如何能叫三弟横插一脚地破坏了一对有情人? 堂堂储君,若是连未来的太子妃都被亲生父亲给抢走了,往后又让他如何自处? 本就年幼失母,疼爱他的皇祖母也去世了,若是仰慕的亲阿玛和爱重的心上人都离他而去,未免也太过残忍。 作为伯父,本王不能视若无睹。 当然,作为一个人,一个不是圣人的普通人,本王也有自己的私心。 第165章 自幼年本王在皇阿玛跟前立下了“愿为大清贤王”的宏愿之后,这几十年来可谓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曾有半点懈怠。所幸三弟也算有些丰功伟绩,来日史书之上,得一个兄弟协力、明君贤臣的赞许也算理所应当。 ——前提是他别发癫。 一旦抢了儿媳,本王都不敢相信,天下以及后世会怎样物议沸腾。 他自己不要脸,本王不管,但本王清清白白的名声,不能因他有瑕疵! 本王可是立志当大清贤王的男人啊!】 太子:“……” 也……也行吧。 好歹比他亲爹要更有个长辈样子。 康熙爷:“……” 朕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411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11) 虽然有点不是时候,但康熙爷这会儿确实有那么一点想笑。 他二哥,想得真遥远啊! 他俩不愧是一家子兄弟,一个有明君包袱,一个有贤王包袱。 从前他怎么没看出来呢? 这下好了,他想给自己卸下明君包袱,他二哥不仅不让他自己卸,还强行把他自己的贤王包袱也压在他身上。 可真是好兄弟啊! 裕亲王本人其实也有那么一点尴尬。 那什么,他平时做人行事还是很低调含蓄的,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至于整天挂在嘴边,突然来个天幕这么高调直白地替他宣扬了一下,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吧,他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试问这天下人,有谁不想在青史之上给自己留一笔正向的浓墨重彩呢? “李三郎第二他二哥”这个名头,也是真的不好听啊! 于是他轻咳一声,理直气壮。 ——他三弟这么好面儿的人,应该也是能理解二哥的小小私心的,对不对? 康熙爷:“……” 对不起,不太理解呢! 【本王所站之地距离三弟所在之处并不遥远,在去寻他的短短几瞬之间,本王的脑袋里想过一种种劝说他的方式。 虽然没有经验,但本王很有自信。 何也? 端看他堂堂帝王之尊,却宁可行鬼祟之事也不敢将事情揭开,本王便知晓,他心有顾忌,他不敢妄为! 故而,也不必说其他,只需从他最踌躇胆怯之处着手,加深一二即可。】 裕亲王:“……” 《天幕教我如何拿捏皇帝弟弟》 不对,划掉。 《天幕向皇帝弟弟展示我是如何拿捏他的》 哈哈,贴脸开大。 不是,这玩意儿是能说的吗?就算它能说吧,那它难道是能够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昭告天下万民的吗? 天幕,您老人家到底懂不懂,有一种罪名叫做“揣测君心”啊? 虽然是个人都会揣测顶头上司的心意吧,但你也不能这么直白啊!还是在这种让人忌讳的事情上,不要命啦?! “福全还是靠得住的。” 相比裕亲王本人那满心的哔了狗了的情绪,孝庄太后倒是颇为赞许。 “这种时候,你同他说别的没用,还得从他最在意的下手。” 【裕亲王】当然是最在乎自己的贤王名声的,但要是他就这么直接地跟【康熙爷】说,难道他会理解吗? 戳不到痛处的,都是白搭! 将心比心、感同身受这种美好品德是十分珍贵的,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不曾拥有。 “那怎么劝?” 顺治爷眉梢微凝,“若说什么父子之情,从他对富察氏起异心起,便成了一个笑话了,真从此着手……” 顺治爷摇了摇头,显然不看好。 “顾忌名声的心意自然有,顾忌太子的心意自然也有。” 孝庄太后淡淡道,“可他更顾忌的,还是富察氏本人的心意。” 她算是看出来了,甭管是哪一个“康熙皇帝”,在他的眼底心里,最要紧、最值得他在意的,都是他的心上人。 是知韫。 不论是江知韫,还是富察·知韫,他最在意的都是她。 真他爹的晦气! 爱新觉罗家的血脉就是不行! 康熙爷:“……” 不是,皇祖母,皇阿玛,你们难道这么快忘了吗? 她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妻子啊! 第412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12) 康熙爷刚刚被带歪了胡思乱想一通,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不对啊! 这不能怪他一个人呐! 明明是【胤礽】这个臭小子先做初一,非常不道德地抢了他亲爹的未来媳妇,那【康熙皇帝】做一下十五,把未来媳妇给抢回来,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他想要强抢儿媳上?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就算是按先来后到,那也是他先来的啊! 康熙爷心里是这么想的,也就直接这么问出口了。 众人:“……” 啊这……好像有点道理啊? 可是,【裕亲王】他也不知情啊?谁能想到另一个世界是怎么发展的呢? “何为先来后到?” 太子眉目疏淡,身姿挺拔,褪去了阴冷躁郁的面容更显温润。 “皇阿玛,您又忘了。” 他的语调不紧不慢,如微风拂过湖面,只在有心人心中掀起点点波澜。 “三千世界,岂可一概而论?便是有一方世界中的康熙皇帝同孝元皇后恩爱有加,却也并不意味着,她的一生不再自由,而必须被绑定维系在同一人身上的。” 她是自由的。 人是自由的,灵魂也是自由的。 她可以选择他,也可以选择他,甚至还可以选择除了他父子二人之外的任何一个真心爱她护她的人。 没有人可以禁锢她、定义她。 太子忽而轻笑,“就譬如咱们这一方世界吧,无论是皇阿玛您,还是儿臣,可都从来不曾与她有过半点交集呢!” 他含笑着拿刀子戳他的心,“您,与她没有缘分罢了。” 众人:“……” 懂了。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啊! 我的太子爷哎! 您明知道万岁爷眼下最忌讳的是什么,怎么还得非戳着他的痛处不放手呢? 他要做梦,您就顺着哄哄他呗! 康熙爷:“……” “朕没有,你就有了?” 康熙爷眸色一冷,语言尖锐刺人。 “朕其实很好奇,那方世界的胤礽,是如何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又是如何能描绘出她长成之后的容颜的!” 他冷冷地勾了勾唇,意有所指,“这世上,真有这样奇异的事情吗?” “您看,您又忘了。” 太子眼睫轻垂,口中却并不相让。 “子不语怪力乱神,有些事情,未免人心惶惶,可不好乱说。” 他的语调,平缓而含笑,“心慕一个女子,自然会细细留意其中细节,再者未婚夫妻之间又不会互相遮掩隐瞒,从平日相处中的蛛丝马迹中整理出她的喜好,很难吗?想象一下她往后的模样,很奇怪吗?” 言外之意,康熙皇帝同江知韫认识时,她可是对他极排斥的,自然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而富察·知韫和胤礽确实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相处,只要有心,身边人都是助力。 康熙爷:“……” 你解释就解释,拉踩干什么? 他眸中寒意更甚,冷笑一声,“太子果然是口齿伶俐、能言善辩。” 太子微微一笑,“您教得好。” 一众皇子阿哥:“……” 文武百官、王公贵族:“……” 哦豁! 真是好刺激的男人扯头花场面啊! * #春枝暮 那啥,踩在第二天之前,祝大家中秋快乐呀! 第413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13) 【如何劝说一个蠢蠢欲动想要父夺子媳、强取豪夺之人放手? 本王以为,此时此刻,绝不能贸贸然地去否认他对她的心意。 虽然本王三弟作为一个后宫佳丽三千、儿子女儿一大堆、连孙女都有好几个的已经到了能当人家富察氏亲爹的年纪的人,肖想人家妙龄少女、妄图老牛吃嫩草的行为属实是有点子臭不要脸,但本王随便啐他一口出出气也就得了,千万不能上头激怒他。 否则,他脑子一热,指定要身体力行地给本王证明一下,他是在玩真爱,而非是在开玩笑。 那可真就得完犊子了。 本王仿佛看到“李三郎第二他二哥”这几个鎏金大字砸在本王身上了。 不行!绝对不行!】 众人:“……” 《臭不要脸》 《老牛吃嫩草》 《随便啐一口出出气》 万万没想到,王爷您也有随随便便指着万岁爷骂的胆气啊! 不愧是敢让爱新觉罗氏的列祖列宗给你磕一个的大清第一贤王呢! 第166章 人臣的典范!我等的楷模! 【本王思来想去,这最关键的突破口还是在富察氏身上。 毕竟就本王的观察来看,保成显然是已经察觉了他阿玛的那点子上不得台面的念头的,但富察氏却暂且还不曾知晓。 显而易见,不仅是保成不肯让她知晓半点,三弟也不敢在她跟前流露出来。 近乡情怯。 越是爱重,越是不敢面对。 所以,本王明白本王该如何做了。】 康熙爷:“……” 不是,你小子还真他爹的拿捏他拿捏上瘾了是吧? 康熙爷唇角一抽,联想到刚刚《恋爱日记》里头的那个他的表现,不得不带着几分绝望的承认,他仿佛已经猜到【裕亲王】要用何等手段了。 果然—— 【本王得捧着他。 首先,本王得将他喜欢的富察氏捧上天,把人给吹成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绝世好姑娘,如此,他听着就会心里高兴,觉得本王跟他一样有眼光。 其次,本王得认可他对富察氏是真心实意的爱慕,是世上最纯洁无瑕的爱意,是举世无双、人人艳羡的真爱,如此,他会觉得本王懂他、是他的知音。 最后,本王得再把他架起来,给他开劈另一种爱人的新道路—— 真爱么,她喜则你喜、她忧则你忧,只要她开心幸福,他可以做任何事。 简而言之—— 备胎,舔狗,深情男二。 虽然听上去好像有点不太好听,但真爱么,别太计较这些身外之物。】 康熙爷:“……” 够了!真的够了! 有必要把话给说的这么直白犀利吗?你他爹的给朕闭嘴啊! 太子:“……” 他以手握拳置于唇边,却仅仅掩饰住了唇角上扬的弧度,而未曾阻断笑声。 那什么,他从前倒是没发现,他这位二伯属实是个人才啊! 有这么一个好兄长,着实是他皇阿玛这个做弟弟的“福气”。 康熙爷:“……”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要。 太子果断点头,表示有这么一个好伯父,是他这个做侄子的福气。 康熙爷:“……” 真是气昏了头了。 【裕亲王】本来就是帮着【太子胤礽】的,这个臭小子当然觉得是福气。 可他呢? 这究竟是他的福,还是他的孽? 这几十年的兄弟情意与时光,究竟是错付了! 第414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14) 乾清宫广场的气氛属实是有那么点僵了。 毕竟天上有位【裕亲王】口吐狂言,地上有位太子爷幸灾乐祸,不开玩笑,他们万岁爷此时此刻是真的有点破防了。 这会子,别说是王公大臣、文武百官不敢吱声,便是皇子阿哥们也不敢。 但【裕亲王】显然还敢—— 【爱,究竟是什么呢? 谁说爱就是得到呢? 本王以为,真正爱一个人,是爱她的本身,是她珍贵的、美好的、至纯至善的灵魂,三弟爱富察氏,难道会因为她嫁给了保成,就选择不爱她了吗? ——虽然这样其实也挺好,但如果你要发癫,那本王只能说—— 爱新觉罗·玄烨!你他爹的不爱就不是男人! (声嘶力竭.jpg) 退一万步说,保成是三弟最爱的孩子,是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继承人,成全他保成又何尝不是成全三弟自己呢?富察氏嫁给了保成,又何尝不是嫁给了……咳,跳过跳过,这种话不好说出口,自已在心里骗骗自己得了。 所以,本王真心实意地认为,如果三弟爱富察氏,那就应当化小爱为大爱,绝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折了她的羽翼、毁去她的笑容,而是选择默默地守护她,让她永远欢喜、永远纯真、永远幸福、永远无忧无虑。 虽然三弟不能娶她,但他可以舔她呀! 什么? 他竟然做不到? 难道三弟宁愿与保成父子反目、宁愿与富察氏相看两厌也不肯退一步皆大欢喜吗?难道三弟哪怕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身?难道三弟宁愿让富察氏恨他吗? 若是当真如此,那三弟的爱未免也太虚伪、太自私、太压迫、太让人感到窒息了! 他压根就不配提真爱这两个字!】 康熙爷:“……” 太子:“……” 祖宗们以及吃瓜群众们:“……” 一边看着【裕亲王】拿捏【康熙爷】的心路历程,一边听着他劝说中的名人名言,众人情不自禁地给王爷竖了大拇指。 牛哇牛哇! 嘿!你还真别说! 福全这小子的脑瓜子是真好使啊! 瞧瞧这嘴皮子多溜啊? 咱们就知道,这小子打小就机灵,明摆着是当大清贤王的好料子啊! 裕亲王本裕:“……” 谢谢您们的夸奖和认可嘞! (生无可恋.jpg) 【当然了,打完一棒子,还得给一个甜枣。 在本王将这弟弟给架起来一顿当头棒喝之后,也得给他留一点念想。 那什么,少年男女的情意,总是炽热浓烈,他这个时候插一脚,只会让富察氏恨他,不如先成全他们,再静观其变,若保成有朝一日移情别恋,再趁虚而入,岂非理所应当? 虽然本王觉得,本王这侄子的恋爱脑比起不省心的弟弟来,其实也不遑多让,那叫一个守身如玉,指定是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但这关本王什么事情? 既然想撬墙角,那就慢慢等呗,连这点耐心都没有,算什么真爱? 哎呀,本王可真是一个体贴弟弟的好兄长啊!今天也是佛光普照、行善积德的一天呢! 想来,本王离大清第一贤王的目标应当是又近了一步了吧? (给自己点个赞.jpg)】 康熙爷:“……” 太子:“……” 祖宗们以及吃瓜群众们:“……” 第415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15) “福全这孩子……” 顺治爷听君一席话,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受到了洗礼。 他全然忘了之前还咬牙切齿地想要给这个胆敢让他磕一个的不孝子一个狠狠的教训,这会儿神情恍惚,仿佛还在梦中,飘飘然踩不到实地儿上。 “这种话,是谁教给他的?难道上书房的师傅们还教这个?” 孝庄太后:“……” 难道就不能是他灵机一动、自学成才、开宗立派吗? 你还别说,这赛道新奇是新奇了一点、小众是小众了一点,但不挤啊,而且目测还很有用的样子。 就……如果当年也有这样的人才,是不是也能给福临这小子试一试? 孝庄太后真心实意地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果断放弃—— 这倒霉儿子本来就已经够让人糟心了,再让他往奇奇怪怪的方向进化一下,她这把老骨头可吃不消,非得折寿不可! 至于孙子……反正那时候她也已经死了,眼不见为净。 诶~ 这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 说到底,还是他们爱新觉罗氏的男人的血脉不行,他们的血脉里头就带着点那啥,哪怕有皇后妃嫔们的中和,也修正不了多少! 反正她老人家已经尽力了。 …… “呱——呱——呱——” 乾清宫广场上寂静无声,但缩着脑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众人却恍惚觉得,仿佛听见了乌鸦在呱呱叫。 这是乌鸦在叫唤吗? 不,这是地府里的列祖列宗们,在向他们发出亲切的召唤! 我的老天爷啊!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他们能听的吗? 这后面那动人心魄、引人入胜的画面是他们能看的吗? 虽然这玩意儿确实很刺激、很让人肾上腺素飙升、让人欲罢不能,但……万岁爷破防之后是真的会收拾他们啊! 悄咪咪抬头看一眼万岁爷。 很好,还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 再悄咪咪抬头看一眼太子爷。 很好,嘴角的弧度简直比ak难压。 众人又默默低头,在心里祈祷太子爷稍稍顾及一点他们的死活,就让万岁爷继续灵魂出窍吧,可别继续刺激他了。 裕亲王啊裕亲王,你可害死他们了! (心酸流泪.jpg) 逃避地躲在乾清宫外拐角处不敢露头的裕亲王其实也很想哭。 平行世界的他干出来的事,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他来承担? 他承担的起吗? 就头顶上的那个【裕亲王】,也就是仗着那里的康老三是真喜欢富察氏,他不敢把事情闹出来、生怕富察氏看他的目光有异,这才束手束脚被拿捏住了。 可这里呢? 这里的康熙爷,难道也会被他拿捏? “保泰啊……” 第167章 裕亲王反手握着自家儿子的手,语调绝望中带着一丝希望。 “你说,咱们这里,真的没有一位‘知韫’姑娘吗?真的不能有吗?” 甭管是姓江还是姓富察,又或者姓瓜尔佳、钮钴禄、博尔济吉特,哪怕她姓爱新觉罗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嫁了人了也没关系,生了孩子了也没关系,她只要能出来露个面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她考虑的。 ——王爷敢打赌,只要她能出来露个面,乾清宫那位绝对分不出心思来关注王爷,王爷就安全了啊! 保泰:“……” “阿玛,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反手握紧了裕亲王的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心如死灰。 “阿玛,咱们就认命吧。” 第416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16) 这边裕亲王父子执手相看泪眼,那边康熙爷亦是无语凝噎。 “这……这……” 他眨眨眼,“这”了半天也没个下文,竟从未觉得自己的语言会匮乏到如此地步。 良久,他问道,“裕亲王呢?” 以康熙爷对自家二哥的了解,从天幕上开始以他为主角之一、对其大讲特讲之时,他应该就会忙不迭地要入宫求见,甭管用不用得着他请罪吧,但至少不能找不到他的人影。 ——最起码真遇上什么事儿的时候,也能及时给自己申诉一二。 可现在倒好,裕亲王世子保泰都跑没影了,裕亲王的人却还没来。 这对父子不会提桶跑路了吧? 一旁的众人:“……” 坏了,他们万岁爷果然要收拾人了! 不过也是,就【裕亲王】的那番话,他们听了都上头,更别提万岁爷了。 哎呦,也不知道【裕亲王】是打哪里学来的,别说,听着还怪洗脑的。 ——此时此刻,仿佛有人在耳边呐喊着“你无情无义、你冷漠虚伪、你无理取闹”的众位大臣们在心里如是想到。 康熙爷倒是没想收拾他二哥。 ——裕亲王都这把年纪、眼看着没几年活头了,康熙爷哪可能因为这点子事儿去收拾亲哥哥?万一把人给弄断气了怎么整? 他就是想再仔细瞅瞅裕亲王的脸。 明明看上去那么忠厚、那么老实,是怎么说出这种令人震惊无言的话来的?搞得他都觉得记忆里的裕亲王不是裕亲王了! 康熙爷这一问,自然有人顺着就出去找人了,这人的动作也麻利,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虽然他身后没跟着其他人。 “回万岁爷的话,裕亲王……” 他将脑袋更压低了几分,小心翼翼道,“裕亲王说,他去给您寻人去了。” 康熙爷:“……???” 太子:“……” 皇子阿哥和王公大臣们:“……” 寻人?寻谁? 这个问题在脑子里这么一转,所有人都被搞沉默了。 啊这…… 裕亲王不愧是裕亲王,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这脑瓜子确实是要比一般人灵活一点,就连跑路的借口也别出一格呢! 不过吧—— 别说您寻不寻的到人,就算您真把人给寻摸过来了,可都已经到这时候了,以人家的脾性和眼光,她是能瞧得上万岁爷啊、还是能瞧得上太子爷? 就有人在做心底暗暗摇头。 对的时间,才能遇见对的人,换作错的时间遇上了……不是他们说,这位主儿的骨子里,傲着呢! 这二位都没戏! 康熙爷:“……” 太子爷:“……”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但这么会说,不要命啦?! 【本王无比庆幸,这时候的三弟,尚且还不曾开始刚愎、恋权、忌惮太子,他的理智尚存,在权衡利弊之后,终是选择退了一步。 未免夜长梦多,本王拉着五弟一起,催促着定了最近的婚期,等到保成与富察氏大婚那日,本王与五弟还陪着三弟不醉不休。 诶,到底是至亲兄弟,看到三弟落寞,本王的心里又岂能好受? 做兄弟,在心中,在酒里,一声兄弟,一世兄弟! 老三,老五,咱们干了!】 康熙爷:“……” 恭亲王:“……” 第417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17) 同样在自己王府里养病的恭亲王发现这出精彩的大戏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戏份之后,不禁满脑袋小问号。 不是,二哥,您就这么坑弟弟呢? 啥也不跟弟弟说一句,拉着弟弟就是扎头猛干,您老人家是真不怕弟弟一不小心把三哥给得罪死了啊! 兄弟?这就是您的兄弟情义? 在看到天幕上的【恭亲王】在【裕亲王】的带领下不仅在朝堂上猛显存在感,还在太子大婚之夜跟着一起去乾清宫灌【康熙爷】的酒之后,恭亲王就差跳起来就拉着裕亲王去找康熙爷给评评理了! 欺人太甚! 二哥简直是欺人太甚! 就算他的脑瓜子没你的好使,那也不带这么坑弟弟的呀! 然而康熙爷并不想给愚蠢的欧豆豆评理,他更心疼他自己。 心上人大婚了,新郎不是他。 本来就已经够扎心了,结果亲哥哥还拉着亲弟弟来给他灌酒? 人家洞房花烛,他伶仃大醉? 呵呵。 康熙爷面无表情地冷笑一下。 “去给朕告诉裕亲王,他要是找不到人,这辈子就别回来了!” ——之前那个顾念着兄弟情义的自己简直就是个智障! 众人:“……” 王爷诶,你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吧。 不过虽然天幕聚焦在【裕亲王与康熙爷兄弟情深】上,但也不是不允许别的人出来露露脸,虽然戏份是少了点,但只要有本事,总是能抓住机会大放异彩的。 比如,胤禔。 大千岁瞅着天幕上那个想灌【胤礽】酒,却还没等【胤礽】出马,就跟小跟班【胤祉】喝了个人五人六,然后被【胤礽】用一壶白开水给灌得不知道东西南北、倒头就睡的【胤禔】,不禁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这是污蔑! 本王什么时候干过这种蠢事? 虽然胤礽这小子确实狡猾无比,但他胤禔却不是束手被坑的蠢货啊! 太子:“……” 他的余光瞥了把心事都写在脸上的大千岁一眼,漫不经心地呵笑一声。 蠢货可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蠢货。 一众兄弟们各有各的心怀鬼胎,唯有小跟班胤祉满脸欣慰。 ——不管在哪个世界,他都能很好的抱到金大腿呢! ——这个世界,他又稳了! 【次日,三弟宿醉醒来,又要面对新婚的小夫妻过来请安敬茶。 啧啧啧。 瞧瞧他这萎靡的神色、浓重的黑眼圈,便是本王,都有点心疼他了呢!】 康熙爷冷然一笑。 是吗?朕不相信。 【佳儿佳妇,真是好孩子啊! 本王陪着三弟一起,看着芝兰玉树的大侄子,再看看容色精致的侄媳妇,不能不感叹,小夫妻两个就是天作之合! 年轻就是好啊!往后夫妻两个相互扶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像本王和三弟,年纪大了,才醉了一个晚上就不行喽!】 康熙爷:“……” 敲你爹!听到了吗?敲你爹! 他那时候才三十几岁的人,正值壮年,哪里就年纪大了?! 你要捧你大侄子,也别踩着他呀! 被敲的爹·顺治爷:“……” hello? 玄烨啊,皇阿玛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你先别生气。 福全也没说错嘛! 你阿玛我二十四岁就已经驾崩了,三十几,也差不多了啦! 第418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18) “福全这孩子。” 孝庄太后也不免为【裕亲王】的大无畏行为侧目,“他可当真是‘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呐!” 一天到晚的,不躲着点也就罢了,还非得贴着【康熙爷】的脸开大…… 全儿啊! 你可千万记得一天三炷香地祈祷着你三弟对富察氏的心意永不变啊! 【不过三弟不愧是三弟,在本王的侄媳妇跟前装慈爱长辈装的很熟练嘛! “虽是出嫁,但宫中也算你半个长大的地方,便是换了身份,也莫要拘束,若是太子欺负你了,朕给你做主。” 哦呦,巴不得保成做出点什么事儿,能让你趁虚而入是吧? 本王就知道,你小子贼心不死! 还说什么“凤印会送到毓庆宫”、“有什么不趁手的不必顾忌”…… 你爱新觉罗·玄烨之心,本王知、日月鉴!但是!你若是想要胡作非为,那便请从本王的尸体上踏过去!】 众人:“……” 好一位舍生忘死、大义凛然、无私无畏的【裕亲王】! 第168章 恍惚间,众人仿佛在【裕亲王】的身上,看到了与“满洲脊梁”索额图大人一模一样的光辉,那么得耀眼夺目! 康熙爷:“……” 把朕弄成小丑,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爹的!你之前劝人家放手的时候,不是还说让他为爱甘心默默守护?不是还哄他等着机会趁虚而入? 现在呢?全都给忘了? 康熙爷就呵呵了。 这男人说的话,果然不能当真啊! 康熙爷越看越觉得裕亲王这浓眉大眼的老小子不是啥好东西,太子却越看越觉得他二伯真是他亲二伯啊! 你看看,这说得多有道理? 不愧是他亲二伯! 古人有云: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做公爹的觊觎儿媳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吗?不低声些也就罢了,难道你还想昭告天下不成? 呵呵!不要脸! 旁的皇子阿哥们:“……” 老九垂着眼眸思索许久,而后瞥了眼康熙爷和太子,趁着无人在意,偷偷摸摸地拉着老八嘀咕—— 八哥啊,咱们好像又要遭殃了啊! 老九心情沉重。 虽然这一回,“朕之第一子”是不太可能有了,但“朕之第一孙”却是可以的啊! 就他们爱新觉罗氏的传统艺能,外加他们老爷子的独特脑回路,等到太子妃生育了皇孙,他不得拿人家当儿子养啊?! 这可是流淌在爱新觉罗氏血液里头的大情种基因啊! 老八:“……” 他轻轻抚开老九扯他袖子的手,一边眼神示意他这种时候别搞小动作,一边露出心酸无比的微笑—— 老九啊! “朕之第一孙”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最关键的,是咱们的额娘啊! 你忘了? 太子妃入宫之后,就要掌宫权了啊! 只是他们世界的这位瓜尔佳氏太子妃或许还需给四妃几分薄面,有【康熙爷】和【太子】的无条件支持、偏爱、袒护、纵容的富察氏太子妃,怕是要肆无忌惮、无所顾忌了。 反正以老八对【知韫】的粗浅了解,她跟太子二哥那是一样儿的人—— 眼睛里头从来就没别人! 第419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19) 【不得不说,本王的这位侄媳妇,能同时被大侄子和弟弟爱到骨子里,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具体表现什么地方呢? 嘿,新官上任三把火,侄媳妇头一把火就把四妃烧了仨、内务府上下从内务府总管起全部大清洗!】 被烧了仨的四妃:“……” 敢问那个被留下的幸运儿是谁? 她们四妃除了德妃之外同日封嫔,又同日封妃,四舍五入可以说是同甘了,所以,她凭什么可以不同本宫共苦?! 被上上下下清洗的内务府:“……” 算了。 内务府作为后宫掌权者的兵家必争之地,总是有那么一遭的,只不过,这位主儿的手段要更凌厉几分罢了。 谁叫他们的身后,没有万岁爷和太子爷来给他们撑腰呢? (心酸流泪.jpg) 皇子阿哥、王公大臣们:“……” 虽然但是,他们对这情况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呢! 那时,四妃中便是最晚入宫的,也有十几年了,又生育了皇嗣,可谓是根基深厚,太子妃入宫,虽说奉圣谕得以执掌凤印、宫权,但总是要同四妃等人较量一二的。 区别只在于,她是否打算同四妃维持表面的和平。毕竟这几位都是皇帝后宫的高位妃子,也算是她的长辈。 不过很显然,她不屑一顾。 众人:“……” 明白了,她跟太子是一样一样的。 便是换个世界,这位“知韫”姑娘的脾性也是改不了的,想当年,阿兰泰操行清谨、勤劳详慎,结果这独女瞧着的言行倒是有几分张扬。 ——众人默契地省略了“跋扈”二字。 【太子妃入宫后头一个月,宫中风平浪静,贵妃与四妃之中,以贵妃和荣妃为首,配合太子妃交接、收拢宫权。 未有多久,索额图当庭一道奏折,阐述内务府包衣之害。 本王听了都震惊—— 侄媳妇你可真是不动则已,一鸣惊人啊!这是冲着全盘洗牌来的呀! 这么嚣张,你阿玛知道吗? 不过阿兰泰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反正,他跟着他闺女往前冲就得了。 毕竟在大朝会之后,三弟才刚点了一群重臣准备商讨内务府包衣之事,侄媳妇的折子就递到了御前来了。 也不知道她写了点什么,反正三弟才看完,也不接着议事了,随便找了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借口把事情定性为家事,然后转头命令内务府的三个总管以及刑部、大理寺全力配合侄媳妇整顿内务府。 ……不是,你就这么水灵灵地决定好了?感情咱们这么一大群人过来,就是为了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是吧? 明白了,本王顿时明白了。 只有后头有人给无条件撑腰,嚣张跋扈一点怎么啦? 真羡慕啊! 老三呐,你别太重色轻兄啊!】 康熙爷:“……” 神特么的别重色轻兄! 朕就不信了,你福全要是能处于朕的位置上,你还能想得起兄弟? 拉倒吧你! 不过刚刚康熙爷心里的那点子郁闷,这会儿也有点散了—— 看看,还得是他出马吧? 都说了,毛头小子能有个什么好啊?爹系男友才是王道! (扬眉吐气.jpg) 第420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20) 康熙爷的骄傲太过于流于表面,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众人:“……” 并不是很理解你在骄傲些什么东西。 给人家当指哪儿打哪儿的工具人就这么值得你高兴吗? 康熙爷对此嗤之以鼻。 你们这群人懂个球儿啊? 她为什么只来指使他却不指使别人?她心里有他才不找别人! 太子:“……” 虽然但是,他亲爹脑子坏掉了吧? 不是说天幕上那位自觉奉献的【康熙爷】,而是眼前的这一位,您是不是有点代入感太深了、出不了戏? 太子只要一想到那个骄傲自得的小眼神儿,他就觉得有点难以描述。 人家最起码是能舔到正主的,您这是纯纯地虚空舔呐! 还真是如同【裕亲王】说的那样,您这是光感动天、感动地、感动阳光、感动自己了。 皇子阿哥们也一起沉默了。 有这么一个为爱痴狂的亲爹,他们的处境好像有点不妙啊! 先不提太子妃一个后宫女眷+小辈儿媳,是怎么把折子给直接正在同前朝百官议事的皇帝跟前的…… 不行,这事儿不能不提! 李德全! 你这个老小子是不是太见风使舵了一点?知道你主子对人家不一样,就跟着一起把人家当你的第二个主子是吧? 呸! 狡猾的老狐狸! 一群皇阿哥们不禁忿忿不平、眼神幽怨,为之前那个纡尊降贵向李总管礼贤下士、却从来不曾得到过除了礼貌微笑和客套话之外的对待的自己感到不公! 顺便也替天幕里头的自己和额娘以及外祖家掬一把辛酸泪。 真滴惨啊! 有心眼子偏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的老爷子在,他们还能干什么?这不是露头就秒?! 老二啊老二,自打娶了媳妇之后,你也是好起来了啊! 【在侄媳妇大动干戈之前,本王从来不觉得包衣奴才们能干出什么大事,只以为是她用这种法子清除异己罢了。 虽然这种直白的掀桌子的法子不太适合咱们这样的人家,但没办法,本王这侄媳妇前脚搞出大动静,三弟后脚就让太子和本王亲督内务府,顺便让富宁安和凌普任内务府总管。 人家有恃无恐啊! 等到侄媳妇如同蛟龙入海、猛虎过江一般,把四妃拉下三个、就剩荣妃,内务府总管抄家了两个、就剩马斯喀,等到本王跟着把自家的奴才们也抄家之后,本王立时就醒悟了,改观了! 银子!白花花的银子!这可都是本王的银子啊! 他爹的! 小小奴才竟妄想翻天,本王嘴上喊了几句大清贤王,你还真当本王是个吃斋念佛、大慈大悲的的活菩萨啊?!】 众人:“……” 不是,裕亲王你…… 懂了,大清贤王是要想要当的,但要是有人敢来抢你的银子,那也不是不能暂停贤王、先给他长长记性,是吧? 不过吧……三个内务府总管倒了两个?太子妃,有点子吓人啊! 如果没记错,那时候的内务府总管是海拉逊、飞扬武和马斯喀吧? 飞扬武也就算了,这位刚当上总管没多久就被收拾了,可海拉逊却是从康熙五年就在内务府、一直干到死才挪坑的内务府常青树啊!把他都给干掉了,太子妃娘娘,您是这个(大拇指.jpg)! 第169章 马齐:“……” 还好,他哥那时候应该刚进内务府;还好,虽然不是同一支,但四舍五入都是富察氏……要不然,他哥也得栽。 这位主儿是真不手软啊! 第421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21) 与此同时,看着【德妃】在乾清宫外跪倒几度昏厥的老四和老十四唇角抹平,看着【惠妃】、【宜妃】狼狈求情,最后不得不闭宫礼佛的老大、老九也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可恶啊! 为什么倒霉的永远都是他们的额娘? 老八:“……” 那啥,小透明也有小透明的好啊! 唯有老三,看着虽然也被清理了手底下的人,但却被放过一马、依旧稳坐妃位的【荣妃】,情不自禁地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个赞! 做人,就要向他和他额娘这样审时度势、抱住金大腿就不动摇才好! 【胤祉】给【太子】当听话弟弟兼小跟班,【董鄂氏】给【太子妃】当闺中密友兼小跟班,虽然是跟班,但好处大大的有啊! 【荣妃】凭什么能保全妃位? 还不就是太子妃娘娘顺手就给拉了一把? 谁叫在其余三妃还惦记着教【太子妃】做人的时候,【荣妃】已经非常果断地决定了把自己手底下不干净的人交给对方了呢? 嘻嘻。 他和他额娘就是聪明啊! 什么? 你问三爷既然这么聪明,那为什么还会因为在敏妃百日里剃头而被撸了郡王爵位? 呵呵,意外罢了。 不过只有皇阿哥自己才会心疼自己、心疼额娘,其余的祖宗们显然并不在意几个后宫妃嫔被牵连贬斥的小事。 “之前那方世界是如此,如今这样世界也是如此,包衣的危害竟如此之大?” 皇太极眯了眯眼眸,“朕冷眼瞧着,若非因着这位主儿的缘故清洗内务府,再由着他们扩张下去,包衣的野心怕是要止不住了。” 皇太极看得出来,包衣的那些事,并未引起皇帝和旗主的注意,若无“知韫”,他们怕是不会想到包衣竟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串通起来,并有了以地包天之势。 “万岁爷,那都是往后的事情了。” 范文程道,“后世如何是后人的事,咱们只需知晓,包衣制度在此时是发挥了大作用的。” 老祖宗知道了,难道还能提前宰了包衣不成?还不是得看后人? 后人若是无能,没了包衣,也有旁的什么人,一样的。 皇太极:“……” 爱卿所言有理,咱们还是别想的这么远了,先入关再说吧。 ——别说,有了天幕之后,入关这个目标离他们更遥远了呢! (笑不出来.jpg) 【自打侄媳妇整理内务府之后,后宫和内务府便成了她的天下。 不过也挺好,宫务更井井有序了。 至于其他的,那不是本王该考虑的事情。本王只焦急一件事—— 侄媳妇,你什么时候生了皇孙啊? 本王风雨无阻地每日入宫盯着这个倒霉弟弟,其实也很辛苦的! 大侄子,你加把劲儿、努点力啊! 大婚三年了也没个动静,你小子不会是不行吧?】 太子:“……” 《催生的恶公公竟是我的好伯父》 见了鬼的他不行! 你懂不懂啊?女子太早生育对身体不好,再怎么也得过了十八吧? 反正老爷子也不可能来催命似的催生,他干嘛要着急? 康熙爷:“……” 既然觉得辛苦,那你别整天往乾清宫跑不就行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犯人呢! 正在跑路途中的裕亲王:“……” “快!再快点!” 他捉急地看着赶马车的人,仿佛后头有人追魂夺命一般。 “本王要回盛京!” 要回到老祖宗的温暖怀抱! 第422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22) 【不过你还别说,本王这侄媳妇啊,还真就是个享福的命! 凡女子出嫁,既要侍奉丈夫、孝敬公婆、照拂叔伯小姑、友爱妯娌,也要处理中馈、看顾妾室和庶子庶女,着实不易。 但在本王侄媳妇这儿,这些事情那都是不可能存在的! 啧啧啧~ 这就是有一个对她恋爱脑的丈夫和公公的好处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得本王都差点想不顾体面地说一句—— 性别千万别卡得太死!】 康熙爷:“……” 太子爷:“……” 刚才还有几分争锋相对的气势的父子二人同时面色一僵。 虽然裕亲王长得也不至于寒碜人吧,但现在只要一想到他的脸,父子俩便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生理性地犯了恶心。 够了! 你个糙汉子在胡咧咧什么呢?! 要点脸行不行? 你吃的杂,不代表他们也啥也不挑啊! 正在跑路的裕亲王:“……” 他正襟危坐,双目紧闭、神态肃穆,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保泰跟做贼似的凑上前一听,满嘴的“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保泰:“……” 也,也行吧。 【当然,虽然龌龊的人看什么都龌龊,但你们也别把本王给想的太龌龊了,本王也不是这个意思。 本王就是想说,三弟啊,你也别做的太明显了啊。 太子妃作为储妃,在宫中没有皇后的时候,代掌凤印、执掌宫务是理所应当,可你也不能真让她礼秩一同皇后啊! 别的不说,就以本王这侄媳妇那无论后宫嫔妃、皇子阿哥、皇子福晋都要抬举就抬举、想教训就教训的架势,谁看了不说一句无皇后之名、有皇后之实?堪称无冕之后啊! 年长的几个皇子福晋里头,撇开老大福晋不提,老三福晋是她的好友、老四福晋跟在她后面喊姐姐,老七福晋是她娘家嫂嫂的妹妹,唯一一个没点关系的老五福晋,在听说太后给老五指了侍妾格格之后,转头就给她备了厚礼,老五福晋也一进门就摆明了车马、唯她马首是瞻! 不过本王也挺理解侄媳妇们的。 就这么说吧,只要她们哄好了本王这侄媳妇,她那儿要是不点头,本王的侄子们别说是请封侧福晋了,就是想纳个妾,都甭想走宫里的正经门路! ——换本王来也得捧着她啊! 不是宫里指出来的人,手底下的奴才敬献上来的,能有个什么威胁?】 皇子福晋们:“……” 卧槽! 天大的馅饼砸她们头上了! 看看她们,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皇子福晋的身份听着尊贵,可这日子真是谁过谁知道,随便哪个拎出来都有一肚子的苦楚! 比起见一个爱一个,就算不爱也不耽误他们到处睡美人的自家爷们,这位太子妃嫂嫂是真体贴她们、爱护她们啊! 长生天在上,她们也想过这样泡在蜜罐子里头的幸福日子! 皇子阿哥们:“……” 【当然,本王这侄媳妇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不通人情的人。 如果本王的侄子们真找到她,明言说自己想纳妾,或者能够说服自己的媳妇让她去帮忙要人,她也不至于半点不通融。 就看侄子们觉得是爷们的脸面重要,还是要几个美人入府重要。】 皇子阿哥们:“……” 第423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23) 这他爹的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 堂堂皇子阿哥,竟然连自己的后院都做不了主,这像话吗? 不是,亲爹!亲哥!你们俩自己想要恋爱脑、当大情种,他们没意见,也尊重你们的爱好,但你们别拿他们来博美人一笑啊! 虽然做嫂嫂的也管不了他们晚上睡谁,但只要想想,自己宠爱一个女子,但却连给她请封个侧福晋的本事都没有,一众皇子阿哥就觉得有点臊得慌—— 感觉跟白嫖人家似的。 再说了,除了那些出身上不得台面的人,谁家的好姑娘入皇子府是真的为了当一辈子上不了玉碟的格格侍妾的? 不给人家上升途径,人家谁看你啊? 你就算给人家画大饼、谈未来,那人家也得仔细琢磨一下,你以后到底能不能干翻太子自己登基啊! 做不到你还说个屁?! 【不过本王的侄子们也不都是甘心认命的,虽然只要哄好了本王侄媳妇,不仅能随随便便让自家额娘享妃位待遇,还能得到保成的提拔,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稀罕的。 比如老四,哪怕嫡长子、中馈、尊重体面都给了嫡福晋,但他就是要偏宠妾室,就是要对着干。 再比如老八,三弟连嫡福晋都还没给他定下呢,他就张口想让正二品总兵的女儿给他当侧福晋。 嚯! 也真敢想,你的侧福晋的出身比起你有些兄弟的福晋也不遑多让了! 结果显而易见,本王这侄媳妇一句她做不了主,当场就回绝了。】 第170章 通过福晋间接哄好了太子妃二嫂,以至于带着老娘一起荣华富贵手到擒来的老七:“……” 人生,易如反掌。 不就是爱重嫡福晋吗?不就是别纳妾吗?都是小事罢了,他可以! 额娘的妃位,他的差事,他来了! 偏要对着干的老四:“……” 这话怎么听上去有点不太对劲儿呢? 不过仔细想想,子嗣、权柄、尊荣这些实惠的东西都牢牢握在嫡福晋手里,他就算偏宠妾室,又能偏宠到什么地步?宠妾难道还真敢恃宠生娇一下?说的直白点,四福晋但凡烈性一点,就算杖毙了宠妾,他难道还敢动她一根汗毛? 他这不就是宠了个寂寞? 老四顶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沉思许久,终于琢磨明白了—— 他手里那些真正值钱的玩意儿,想给谁他是做不了主的,所以,他的宠爱不值钱,四福晋都不稀罕捧着他、搭理他。 老四:“……” 玛德,扎心了。 比老四更觉得扎心的是老八。 他,去求二嫂给他指侧福晋?还是在老爷子连嫡福晋都还没给他指之前? 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就是脑抽了,也干不出来啊! 真当满人的侧福晋跟烂白菜一样不值钱啊? 皇子的侧福晋甭管是指婚还是请封,都是要皇帝做主的,是他一个光头皇子能插嘴的吗? 这位不知道打哪来的马尔泰氏还是正二品总兵之女,虽然她是包衣出身,说起来还是爱新觉罗氏的奴才,但老八自问还没那么的脸! 幸好太子妃给他撅回去了。 要不然,老八觉得自己的婚事就是纯在结仇,不管是侧福晋娘家还是以后的嫡福晋娘家,都得被得罪完了。 第424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24) 就在皇子福晋们心中欣羡、皇子阿哥们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时候,康熙爷和太子看着天幕里头的事情,发出了灵魂质问—— “这有什么问题吗?” 爱重嫡妻、嫡子,都是好事儿啊! 康熙爷不解,“士大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太子妃作为他们的长嫂,帮助他们齐家,难道不是一片好心吗?” 这群毛头小子懂个球的婚姻啊?他们不懂的,这里头水太深,拿捏不住! 既然嫂嫂乐意传递经验,只管学着就是了,怎么还叽叽歪歪的呢? 一群不知好人心的混账玩意儿! 太子颇为赞许地点点头。 众人:“……” 正当众臣不忘初心地保持沉默之时,传来大千岁幽怨的声音。 “皇阿玛,儿臣才是长子,儿臣的福晋才是这一辈的长嫂。” 就算您心里只要一想到“长嫂如母”这个词儿就觉得美滋滋,但也别干指鹿为马的事儿啊! 康熙爷:“……” 他沉默许久,改口道,“嫡长嫂。” 众人:“……” 还得是您老人家啊! 他们活了一辈子,也想不出这么嫡嫡道道的词儿,也真是难为您了! (竖起大拇指.jpg) 老大先是一愣,而后脸色一黑。 神特么的嫡长嫂! 本来管老二的福晋叫长嫂就已经够扎心了,老爷子还往他的痛处戳。 嫡长? 呵呵,搞得老二没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似的,虽然承祜死的早、没入序齿,但大家伙儿也别当他不存在啊!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 本王正觉得这种宫宴没了新意,便发现侄媳妇今年玩了个新花样。 不过比起侄媳妇的新花样,这回宫宴最下酒的,还是佟佳氏的蠢货—— 当着本王三弟和本王侄子的面,内涵讽刺侄媳妇三年未有孕事…… 她是真的不要命啊!】 众人:“……” 虽然但是,听见是佟佳氏的人干的,他们竟然不觉得意外呢! 谁叫他们家运气好呢?生了一个女儿是孝康皇后,有了一个外孙是康熙爷,天子外家、尊荣无尽啊! 人群中也有不少看不惯佟佳氏的暗戳戳幸灾乐祸——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也终于踢到铁板了吧? 瞧瞧,太子爷当场发飙,一个酒杯下去直接就砸得人头破血流,万岁爷还跟着给人家撑腰,诰命说撸就给撸了。 嘻嘻。 佟佳氏,你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隆科多等佟佳氏的人:“……” 不是,平行世界的我们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脑子抽抽了? 没事儿管太子妃生不生育干嘛? 还给太子的毓庆宫送人,他们佟佳氏那是从来只给万岁爷的后宫送贵妃的好吗!就算他们家其实也有在皇子里暗戳戳投注一把,那也没嫁过女儿啊! 康熙爷的心意才是最要紧的,懂? 一群分不清事情轻重的蠢货! 不过比起天幕里头太子和太子妃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佟佳氏的一点小乐子只是插曲,闲的没事,吃点狗粮填填肚子也是好的。 ——虽然大家很快又被八九十三人组给吸引了注意力 【胤禩若有所思—— 皇阿玛对太子的爱屋及乌,真的足以荫及太子妃么?】 众人:“……” 八爷,不愧是你! 第425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25) 八爷唇角的笑容开始僵硬起来。 感受着康熙爷和太子爷落在他身上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再加上一众王公大臣、皇子阿哥们或是敬仰、或是微妙的小眼神儿,八爷只觉得如芒在背。 【胤禩】啊【胤禩】,虽然做人敏锐一点是好事,但你能不能别太敏锐了?非得往不该敏锐的地方瞎敏锐,那不是给自个儿找麻烦吗? 聪明是好事,但你先别聪明。 虽然他们这儿的老爷子整天念叨着“爱新觉罗氏不杀儿子”的屁话,但那边的老爷子却从来就没这么说过啊! 八爷都不敢想,假使【胤禩】当真往这方面深究下去,他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呵呵。 就你机灵是吧?! 八爷的心情糟糕极了,偏偏天幕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聚焦于大清贤王·裕亲王了,专盯着他那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 更让人操蛋的是,里头那【胤禩】虽然没干什么夺嫡的要命事儿,却也不干正经事,为了那个马尔泰氏上蹿下跳。 跟个脑子死轴的莽夫似的,拉着老大就到老爷子跟前去请赐婚,然后先被老爷子“为什么不给人家求嫡福晋”、“可有问过二嫂”这样的话给问得心力交瘁,又正好遇上了底下人报喜说太子妃有孕了,最后理所应当被老爷子忘在了脑后勺。 偏偏他还不死心! 算计着让惠嫔出面把马尔泰氏要到延禧宫,然后再做主赐给他,结果太子妃大笔一挥,直接就让马尔泰氏落选出宫了! 八爷:“……” 说真的,跟个小丑似的。 不是,他就不明白了,这个蠢货这么胡搞瞎搞一通,究竟是为了点啥呀? 难道真就是为了马尔泰氏的人? 可这种为爱疯狂的行为不符合他这样的人的基本逻辑啊! 再说了,看看老爷子,再看看太子爷,如果【胤禩】对马尔泰氏真喜欢到了能放下脸面、几次三番被撅回去都不放手的地步,那也不至于都没想过要让人当嫡福晋啊! ——不知不觉间,被康熙爷和太子爷两大恋爱脑拔高了真爱的标准,却忽略了他自己就是一普普通通、有着同时代的男性生物都有的劣根性的八爷真心实意地感到疑惑。 八爷疑惑,八爷震撼,八爷……八爷诚挚地请求,继续让裕亲王当本单元天幕主角吧,他一个小辈,还是不抢伯父的风头了。 所以,全场的目光请别向他汇聚了。 还有老九、老十,别以为他没看见你俩在偷偷笑话他,有本事转过身、抬起头、大声笑,笑得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快来个人救救他吧。 ——一向在人群里如鱼得水的八爷表示他快要被淹死了。 天幕如八爷所愿,裕亲王再次登场。 刚松了口气、准备看看亲爱的八侄子的笑话的裕亲王:“……???” 什么仇、什么怨? 天幕你不知道什么叫尊老吗? 老八年轻,赶紧的,换来他! 真是的,堂堂天幕,竟然不知道遵守中华传统美德,真是没素质! 天幕:“……” 家幕们,谁懂啊?有朝一日,天幕也要被观众们幕身攻击啦! 这是工伤,幕要告到中央! 第426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26) 【可喜可贺,大婚三载有余,本王的大侄媳妇终于有孕了! 听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本王立觉心头火热,马上就往乾清宫赶。】 康熙爷:“……” 第171章 你为什么非要去乾清宫啊?乾清宫到底有谁在啊?! ——哦,有他在。 呵呵,去你爹的! 【也真是巧了,本王才到乾清宫,就见到了满脸喜色却坐得不安稳、仿佛屁股底下长了刺的老三。 本王懂,他想去毓庆宫。 呵呵^_^ 笑死,他不会以为这是他儿子吧? 老三啊老三,哥哥教你个道理,做人呐,还是得脚踏实地一点。】 众人:“……” 嘿嘿,咱就是说,从“本王的皇帝弟弟”到“本王的弟弟”到“三弟”再到“老三”,【裕亲王】改口改得挺频繁啊! 康熙爷:“……”, 他闭着眼、握着拳、深呼吸,只觉得在这短短几秒中,自己的脑门上就蹦出来若干个“#”号键—— 别逼朕在大喜的日子抽你! 【咳咳,开玩笑的。 本王作为三弟唯一在世的兄长,数十年兄弟情意,怎么会如此扎他的心呢? 左右他这几年当深情男二也当得挺不错,值得表扬一下,所以—— 三弟,来,咱们干一杯!】 众人:“……” 您又要灌人家酒? 王爷哎,醉酒伤身呐,您老人家可千万得悠着点儿啊。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家万岁爷也确实长寿,若是就此消耗那么一点点,仿佛也不是太要紧的样子哈。 再说了,心上人的喜事,那也是万岁爷的喜事,大喜的日子,喝点小酒高兴高兴怎么啦! “哀家瞧着,福全眼下倒是开朗许多。” 孝庄太后观察了许久,总结道,“从前是个沉稳内敛的孩子,如此三天两头地拿玄烨开涮,倒是让他涮出恶趣味来了。” 虽然人的心理活动不代表实际行动,但最起码也是一点变化嘛。 ——区别就在于裕亲王是变化成了阳光开朗老男孩,还是面上正儿八经、内心胡作非为的闷骚。 ——看上去闷骚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福临:“……” “他也不容易。” 老父亲沉默几息,感慨道,“这么多年把事情闷在心里,闷坏了也情有可原。” 只要不发癫,就是好孩子。 裕亲王:“……” 他什么时候发过癫了? 您不要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捏造、凭空想象地污他清白! 在咱们爱新觉罗家,发癫是皇玛法、皇阿玛、三弟以及大侄子的特权,要是没有坐过皇位,哪儿来的发癫的资本? 【还别说,保成也是好孩子啊。 老三还在乐呵呵、傻兮兮地自己做梦哄自己,他就已经撸起袖子,一边亲力亲为地照顾侄媳妇、什么事儿都不放心分给奴才,一边在朝堂上奋发图强,弄到胤禔这傻小子眼睛都直了……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 康·乐呵呵傻兮兮·熙·做梦哄自己·爷:“……” 老·傻小子·大:“……”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再敢胡咧咧,朕/本王撕了你的嘴! 太·年轻有活力·子:“……” 二伯说的都对! 孤永远站在二伯你的一边! 第427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27) 乾清宫广场上的吃瓜群众们并不曾理会热闹提供者的心理活动。 他们故作表情严肃地看着天幕,从【康熙爷】拉着【裕亲王】分享喜悦,再到【太子爷】喜极而泣、甚至亲自动手给未出生的孩子绣虎头帽,看得那是一本满足。 好瓜,爱吃,多来点。 不愧是要当爹的人啊,发自内心的喜悦那是遮都遮不住。 虽然您二位一个是事实上的亲爹、一个是自己意淫出来的假爹,但二位爷放心,他们做臣子的都是懂事的,不跟您二位较这点真。 反正都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那就都是一家子的亲人,既然是自家人,分这么清楚不就见外了么? 对吧,万岁爷? 您别解释,咱们都懂~ 也不怪八爷能猜出来,就您这不带遮掩的态度,也就大千岁猜不出来。 康熙爷:“……” 给朕说清楚,你们这个略显荡漾的破浪号是什么意思?! 老大:“……” 本王再次声明,请不要拉踩! 一众王公大臣都不带理的,内心荡漾、面上却低眉顺眼地继续吃瓜。 不过,好像有什么事情都他们给忽略了的样子? 众人暗自纳闷,等到看到【康熙爷】和【太子爷】默契出手捏死二次犯戒的佟佳氏,才终于恍然大悟—— 对啊! 那位让太子妃娘娘“气”得请了太医的猛人,可是佟佳氏的啊! 佟佳氏之前就因为冒犯太子妃之事犯了这二位爷的忌讳,这回又撞上来,哪怕只是区区一贱妾,也得狠狠喝上一壶。 毕竟,这二位爷可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不过大家伙儿也不同情他们。 一来,佟佳氏在佟国纲、佟国维年轻的时候还好些,老狐狸知道分寸,但到了隆科多这一辈,就有点让人看不痛快了。 二来么,婿夺岳妾不算,还宠妾灭妻到了如此地步……啧啧。 众人各自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 隆科多:“……” 怎么说呢,你可以说隆科多别的不好,但你不能说他对李四儿不是真爱。 看见自家爱妾被生生杖毙,隆科多的心都是揪着的,更要命的是,凭他对表哥康熙爷的了解,此时此刻的他还真有可能拿李四儿开刀。 ——一肚子气总得有地方撒不是? 果然,康熙爷都懒得开口,只转了转玉扳指、又抬了抬手,就有御前的人转身走了,至于去哪儿……这他爹的还用问? 隆科多心里一急,刚想张口求情,就被边上的堂兄鄂伦岱给捂了嘴,兄弟俩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当众斗殴。 众人:“……” 《那些年,我们在乾清宫广场当吃瓜群众的日子》 天上在唱大戏,地上也跟着演大戏,这神仙日子,那是给他们个大官儿当也不换! ——反正他们本来就是大官儿。 (嘻嘻.jpg) 【虽然每天入宫都要看三弟为他那未出世的宝贝孙子高兴很辣眼睛,但本王立志成为有理想、有信念、有担当的大清贤王,自然不会轻言放弃。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本王岂是半途而废的懦夫?!】 哇哦! 真是好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宣言呀! 虽然干的事情不是很适合放在明面上讲,但基调要拉到最高呢! 一直跑路中的裕亲王:“……” 求求你了,做人别太有理想信念,当个懦夫也挺好的。 第428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28) 【虽然本王是个再正经不过的伯父,但无奈三弟不是一个正经的阿玛。 因此,本王在日常前往乾清宫打卡的时候,时常听起他提起诸如侄媳妇又孕吐得厉害了、侄媳妇终于吃得下东西了、侄媳妇近来爱吃酸酸辣辣的、侄媳妇…… 皇阿玛在上,本王多希望有一个人能明白本王心中的压抑与苦楚,这种找不到一个人吐吐苦水的日子实在是太令本王痛苦了!】 康熙爷:“……” 你才不正经,你全家都不正经! 哪怕仅仅只是作为一个公爹呢,体贴、关心、照顾儿媳,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太子爷:“……” 瞧您这恨不得鞍前马后的架势,搞得好像是您媳妇怀孕了似的。 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吃瓜群众们:“……” 王爷,您糊涂啊! 您不是惯来就最看好八贤王的吗?想那八贤王才思敏捷、细致入微,最擅洞察人心,这事儿您只管找他,准没错! 八爷:“……” 虽然但是,这种时候,各位大人就不必这么惦记着我了吧? 让他继续当一个小透明不好吗? 【冬去春来,又过盛夏,本王这侄媳妇也到了要临盆的时候。 倒也不是本王这个做伯父的平时太关注侄媳妇……也罢,就当本王是关心侄媳妇吧,毕竟,让旁人说起咱们爱新觉罗家时,夸咱们清一色都是体恤小辈的好长辈,总比让某个人独领风骚来得好。 侄媳妇临盆那日,本王和老五都在乾清宫,正议着事呢,就有毓庆宫的小太监来回禀太子妃要生了,本王一听这话就眉心一跳,果然,一抬头就见老三这小子站起来就往外走。 铁青着一张脸,一副谁拦谁死的架势。 这本王能怎么办? 当然是由着他,顺便拉着老五跟着他一起去啊毓庆宫! 虽然做伯父、叔父的守在侄媳妇的产房前有点奇奇怪怪的,但侄媳妇贵为太子妃,咱们关心一下皇室的第三代……其实也很合理嘛! ——再说了,本王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三弟的,本王要是不跟着,万一老三这小子脑门子一热,就闯了产房怎么办?带着老五一起,到时候好歹也能拉着老三。 第172章 哎呀,本王可真是个心思体贴、考虑周全的人,不愧是本王!】 众人:“……” 呵呵,王爷您也真是的,万岁爷那也不是个傻的,就算心里有点啥啥的,也不至于光天白日之下强闯儿媳妇产房啊! 再说了,太子爷这个正儿八经的丈夫还在里头陪着呢,用得着他? 裕亲王啊裕亲王,不是咱们说您,王爷您属实是有些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了,对万岁爷缺乏信任! 然后天幕一转,大臣们就见【康熙爷】在毓庆宫院子里转来转去,顺便隔着老远对着产房探头探脑,一副恨不得取代里面的某人的架势。 众人:“……” 啊这…… 众人沉默了,而后语调一转—— 万岁爷啊万岁爷,不是咱们说您,也不怪裕亲王总是恶意揣测您,实在是您这也太没分寸了点啊!您得好好反思自己的行为! (指指点点.jpg) 康熙爷:“……” 咳咳,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第429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29) 【所幸生产顺利,母子平安,保成还在里头照顾伺候他媳妇,但小皇孙却是在太医看过之后,被嬷嬷抱出来给咱们瞧瞧了。 虽然三弟最想见的不是他,但爱屋及乌之下,这个小毛头还是体验了一把他的大部分叔叔没体验过的帝王级服务。 本王也探过头瞧了一眼。 哦豁! 要不说这小毛头会生呢,虽然皮肤还红彤彤、皱巴巴的,但本王仔细瞧瞧,还是能瞧出来这小毛头跟侄媳妇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虽然那双凤眼像了保成……但搞得保成的凤眼不是像了老三似的! 妥了。 这小毛头妥妥的是皇太孙没跑了。 老三啊老三,这下可把你小子给美得鼻涕泡都要出来了吧? 本王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呦~】 康熙爷:“……” 去你爹的鼻涕泡! 玛德,你这个老小子能不能讲点卫生、要点干净? 不过虽然很嫌弃、鄙视、厌恶【裕亲王】那荡漾的坏笑,但康熙爷诚实地自我代入了一下—— 心上人虽然嫁给了别人,但生下的孩子五官像她、眼睛像他,而且血脉还是相连的……四舍五入,这也可以是他的孩子。 大孙子,小儿子,也大差不差嘛! 太子爷:“……” 不是我说,老爷子您多少要点脸吧!之前看那什么《恋爱日记》的时候不是还挺正常的吗?怎么突然就放飞自我了? 难不成,比起您自己明媒正娶的皇后,还是太子妃这样的儿媳妇身份更能诱惑您? 不想发扬魏武遗风的皇帝不是一个优秀的玄宗文学继承人? 其余的皇子阿哥们:“……” 虽然早八百年就猜想到这个结果,但他们依旧只想发出悲愤的呐喊—— 够了!你们真的够了! 人家当年给他们当嫡母的时候,来了一个“朕之第一子”、在娘胎里就预定了太子的位置,老爷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尽心尽力地把人捧到了皇位上。 这也就算了,他们认了! 现在好了,再来一回,人家转头给他们当了弟妹/嫂嫂,怎么还要来一个“朕之第一孙”、空降预定皇太孙的位置呢? 再是天命所钟,那也得有个限度啊! 怎么的,他们大清的继承人就必须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是吧? 皇阿玛,欺儿太甚了你! 他爹的,他们这辈子第一讨厌恋爱脑的老头子,第二讨厌偏心眼的老头子,如果这个老头子既恋爱脑又偏心眼…… 去你爹的死老头子! 下辈子、下下辈子离他们远一点呐! (面目狰狞.jpg) 【新出生的小毛头取了名叫弘景,景,太阳、光耀、祥瑞也,好名字。 当然,最好的一点是,这名字是本王侄媳妇亲自取的,大概还跟保成一起商量了,但反正没让老三这小子插手—— 他想给孩子取名叫弘晔你敢信? 他爹的,老三这小子就是皮痒痒了欠收拾,他要不是当了这个皇帝,本王是真想揍他!】 康熙爷:“……” 呵呵。 你这个老小子有本事就站到朕的跟前来,看朕收拾不收拾你! 跑路依旧在路上的裕亲王:“……” 习惯了。 呜呜呜呜呜呜本王,都习惯了。 第430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30) 【不愧是天仙下凡的大侄媳妇的孩子,弘景这孩子长得就是好。 每回来乾清宫,本王看着这白白嫩嫩的乖侄孙都忍不住软下坚硬的心肠。 多好的孩子啊,长得玉雪可爱,还不哭不闹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儿,看着就是个机灵聪明的孩子! 不愧是我们大清未来的皇太孙啊!】 众人:“……” 之前还一口一个小毛头呢,现在就张口闭口乖侄孙了,你们爱新觉罗家的变脸术一脉相传、永不断绝啊! 再说了,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能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万岁爷爱屋及乌也就罢了,您怎么还睁着眼睛就吹上天了呢? 裕亲王啊裕亲王,我等真是看错你了,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忠厚朴实的裕亲王了! 【弘景小时还养在侄媳妇身边,等满了周岁之后,弘景来乾清宫就频繁许多了,等再大点,更是几乎就住在乾清宫了。 本王不禁纳闷,莫非是老三这小子不要脸地想要挟皇孙以令太子妃?毕竟,弘景养在乾清宫,那么做额娘的总得常来常往不是! 不过本王倒是没想到,竟然是侄媳妇自己乐意的,莫非,侄媳妇发现了老三的不怀好意了? 正当本王头脑风暴时,本王就发现,之前因为养孩子而整天待在毓庆宫的侄媳妇开始报复性到处撒欢,今天同保成一起出宫逛街,明天约了妯娌们打马球,后天又拉着公主们吃茶听戏,那叫一个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呐! 本王一时无言。 所以,侄媳妇的母爱是有限的,体验之后就要收回一部分是吧? 保成是能陪着她过二人世界、重温小夫妻的甜甜蜜蜜的,但弘景…… 亲香之后就丢给工具人公爹养育,自己只管每天抱一抱、哄一哄就行了。】 康熙爷:“……” 太子爷:“……” 吃瓜群众一二三们:“……” 虽然这年头的高门贵妇们所谓的亲自养孩子,大部分都是把孩子交给乳母嬷嬷们照顾、自己每天关心关心就行,但这位主儿还是有些让大家伙儿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也不是别的什么,就是吧,她这模样瞧着实在是太潇洒了,不太符合世人对“贤妻良母”的认知。 不过吧,她本来也走的不是这个路线——那没问题了。 撇开这点之外,大家伙儿也不免觉得这样安排挺好的。 从【康熙爷】这边来说,心上人是得不到了,养一养心上人的孩子也不错啊,还能多看她几眼呢! 从【太子爷】这边来说,虽然儿子有一半的时间在亲爹兼情敌那里,但起码儿子拖住了人家对自家媳妇的注意力,自己还能有时候跟媳妇二人世界。 从【弘景小阿哥】这边来说,既是太子的嫡长子,又是养在皇帝跟前的嫡长孙,这未来的前程还用得着说? 至于【太子妃娘娘】么……她自己玩得很开心了呀! ——这么想,也是一举数得啊! 不过吧,这位主儿究竟知不知道万岁爷对她的心思? 以她的聪慧,再加上行事间的无所顾忌,大约猜到几分了吧?不过这也说不准,也有可能是她就这脾气。 不过众人还没琢磨出个确切的答案,天幕便再次变化,刚刚才淡化了存在感的八爷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再次荣登天幕、成为被点名的主角之一。 没错,之一。 因为还有四爷和一个清丽佳人。 众人:“……” 懂了,一定是二男争一女! 就跟狗改不了那啥一样,他们爱新罗觉家就这尿性! 我们抢答,嘿嘿嘿.jpg 第431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31) “玄烨的这几个孩子,但确实是随了他。” 乾清宫吃瓜团体能猜到接下来要上演的是两男争一女的大戏,顺治爷自然也猜得到。 他感慨道,“不过相较而言,还是保成好一点,这个老四和老八,一看就不像样,也怪不得人家保成是太子呢。” 孝庄太后:“……” 她转头幽幽地看着自家这个心里没点数的倒霉儿子,呵呵一笑。 “他们既是随了玄烨,那玄烨又是随了谁呢?” 顺治爷:“……” 他沉默一瞬,若无其事道,“啊,儿子想,大概是随了皇阿玛吧。” 既然要追根究底,那就贯彻到底喽。 第173章 反正他这个上梁确实不太正,但这里头肯定也有上上梁也不怎么正的原因在。 ——要是皇阿玛不服,就继续“贯彻”到皇玛法的身上去呗! 皇太极:“……” 好好好,都怨朕是吧?你们这几个臭小子可真是朕的孝顺儿孙呐! …… 不过虽然见多识广的观众们都猜测到了一个大概,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背后的真相依旧令他们感到震惊—— “四爷、十三爷、八爷、十爷、十四爷……” 随着天幕将镜头调转,以【马尔泰·若曦】为圆中心,串联起被她讨好的并跟她有点暧昧的【老四】、把她当白月光替身并有点暧昧的【老八】、跟她是能一起喝酒一起逛青楼的知己之交的【老十三】以及虽然暂时把她当好朋友但显然有点小特殊的【老十】和【老十四】等主角配角先后上场。 看着天幕、数着人头的某位王公大臣的眼神都快呆滞了。 哦,对了。 还有一个对她不怎么感冒,但因为好兄弟【老八】和【老十】跟她关系亲近,而不能不跟她扯上关系的【老九】。 当事皇阿哥们:“……” 当事人的亲爹亲娘和兄弟姐妹们:“……” 乾清宫吃瓜小团体们:“……” 我滴的乖乖啊! 之间还觉得他们大家伙儿已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如今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是他们没见过世面了。 就他爹的离了个大谱! 一个人就把一群皇子阿哥们给一网打尽这种事,他们就算给自己喝到醉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也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啊! 不是咱们非要说,但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到底还能不能好了?怎么打眼一瞧,都是多多少少有点大病的样子呢? 众人那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盯着一群男主角、男配角们,那是皱紧了眉头、眼神一错不错,恨不得把人擦扒干净了仔细检查。 榜上有名的几位:“……”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瞎说! 天幕是天幕,他们是他们,两者怎可混为一谈?! 这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相识这么多年,你们难道觉得他们是能干出这种一看就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的事情的大傻逼吗?! 这简直是错付了! 老四冷气嗖嗖地放、老八面色沉重、老十瞠目结舌、老十三握紧了拳头、老十四暴跳如雷,唯有老九,他回神之后左右看了看,默默地给自己换了个地方,选择远离老八和老十。 ——这摊子浑水,他可不淌! 第432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32) 老九是真心觉得自己冤枉啊! 虽然他觉得天幕里头的那个【老九】,不及他本人拥有的智慧的千万分之一,但勉强也还能称得上一句脑子清醒且精明。 最起码,他办起事情来的时候,不像其他几个脑子进水的煞笔一样,总带着一点脑干缺失的美。 所以,八哥、十弟,在这件事情彻底说明白或者过了这阵风头之前,咱们兄弟还是先别联系了,要不我怕别人误会。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万一误会他也是煞笔就不好了。 虽然九爷自问,他是个愿意跟兄弟同生死、共荣辱的大丈夫,但这也仅限于在夺嫡这事儿上…… 啥好处也没捞着,就为了点别人的风花雪月的事情,而搭上自己的清白名声……这事儿打死他也不干! 他老九这辈子从不吃这种亏! 老八:“……” 老十:“……” 九弟/九哥,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正当兄弟几个秒变塑料情兄弟情,准备继鄂伦岱、隆科多这对兄弟之后当场扯头花的时候,天幕本单元一番大男主【裕亲王】再次登场,并带来一个引人注目的消息—— 【侄子和侄媳妇感情一如既往得好,三弟也乐呵呵地带着大孙子,日子平静如水、一天天的过去,本王都松下了心神。 结果冷不丁一个大雷从天而降—— 老八这小子被小姨子打了! 本王听着风言风语,好像是因为在外头养了个外室,才让小姨子上门替姐姐打抱不平,然后一把小心抽了他一鞭子。 啧啧啧。 老八啊老八,本王原还看你小子不错,没想到你这么不成体统! 虽然明玉这丫头冲动了点,但也情有可原不是?虽然侄媳妇不爱给你们府上指人,但堂堂皇子阿哥,也不能干出养外室的事情啊! 八福晋多好一孩子啊?贤惠得体、颇有美名,你小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哎呦,本王真是为了你们这一家子操碎了心……等会儿! 不是老八养的外室?那她是谁? 再等会儿,老八跟那姑娘,连带着老四、老十、老十三、老十四,都被侄媳妇命人给抓到毓庆宫去了?! 长生天在上,本王得好生缓缓。】 然后,众人就看着一脸神魂未定的裕亲王嘴上说着要“好生缓缓”,结果一转头就坐了马车直奔乾清宫去……看热闹。 众人:“……” 不就是你,裕亲王! 就是吧……八爷的小姨子不就是八福晋的妹妹?暂且不提八福晋有没有妹妹,就算有,她怎么就敢对皇子阿哥动鞭子啊? 嫡福晋都不敢跟自家爷们动手啊! ——不过也不一定。 说不准,这位八爷的小姨子【明玉】,背后站着一位能给她撑腰的人呢? ——比如,那位主儿。 毕竟,这位主儿都直接派人把牵扯进来的皇子阿哥和那个【马尔泰氏】都抓了,如果不是想放【明玉】一把,早把人一起团吧团吧抓走了,她哪可能在被她姐姐宽慰许久之后才跟着一起入宫? 这待遇就不像是要问罪的架势。 而只要那位主儿不怪罪,其余能说话的康熙爷、太子爷、太后等几位主子难道还会过问? 啧啧,真痛快啊! 就算打了皇子,也是白打呢! 第433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33) 【因着老八等犯罪团伙基本都在宫外,事发时侄媳妇也带着侄子一起在宫外富察府上看望阿兰泰夫妻,故而本王比三弟先听到消息。 等到本王到乾清宫时,三弟刚听了消息,满脸纳闷地反问了一句“老八怎么这么没用”,以及对老八不跟侄媳妇要人却私相授受的行为、老八等人对有了侄媳妇珠玉在前却被马尔泰氏迷昏头的行为表示难以置信和百思不得其解。 对此,本王只想呵呵。 还说老八没用呢,本王敢打赌,侄媳妇要是抽你,你绝对要把这狡辩成“打是亲、骂是爱”! 再说了,便是侄媳妇再好,但老八他们几个敢对她动点歪心思,你知道了之后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呵呵,男人啊!】 康熙爷:“……” 还呵呵?呵你个大头鬼啊! 他爹的,你这个老小子有本事现在就出现在朕眼前,朕马上跟你探讨一下什么叫“打是亲、骂是爱,又打又骂是真爱”! 太子爷:“……” 是啊,对于老爷子的行为,他又何尝不是百思不得其解。 八爷:“……” 什么“犯罪团伙”? 这话也说得太难听了一点! 二伯您要是不会用词,那您就别乱用,您知道这样胡乱形容,会给您的侄子们造成多么大的心理创伤吗? ——您不知道! 再说了,为什么要用“老八等人”来概括?难道老四他们几个就不配出现名字吗?如此重八轻四、十、十三、十四,您太让侄子失望了! 被“等人”的等人们:“……” 挺好的,咱们都是不慕名利之人,请把所有的高光都让给老八。 【不管怎么说,此事关乎皇室声誉,事关重大,绝不可轻纵。 本王为了大清和爱新觉罗氏声名、为了本王大清贤王的荣誉,十年如一日地每日到访乾清宫,那叫一个兢兢业业,如今老三没闹幺蛾子,可不能让几个小的坏了好事儿了! 正当本王准备问一问老三怎么处理的时候,他格外云淡风轻地摆摆手、说侄媳妇会处理的。 本王……本王好像也不意外呢。 区区几个儿子而已,哪有本王的侄媳妇来得重要呢?对吧老三? 哈哈,哼。 本王累了,本王摆烂了。】 众人:“……” 《区区几个儿子》 这是正常人那三十七度的嘴里能说出来的话吗? 万岁爷,这会儿可不是您早年一个接一个地死儿子、就差给自己死出心理阴影的时候了! 这人呐,惯来就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年轻时的心理阴影,那是一个接一个地忘在脑后啊! 康熙爷对此嗤之以鼻。 不然呢? 第174章 难道他们嫂子还会下狠手弄死他们? 她素来心软,不是这样的人。 太子爷赞许点头。 没错,皎皎就是如此心软的人,那些欺负她心软的人,都罪该万死。 【裕亲王】不好去毓庆宫溜达,只能待在乾清宫等消息。 等来等去,等来【太子妃】命人来请封固山格格,再继续等来等去,等来一群犯了事儿的皇子蔫头蔫脑地跪在乾清宫广场奋笔疾书,那叫一个心如死灰、生无可恋。 众人:“……” 虽然但是,细节呢? 天幕啊天幕,快快调转镜头,咱们谁也不差这点时间! 第434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34) 细节呢? 没细节还说个屁啊! 吃瓜群众们吃不到现场瓜着急坏了,就差点上三炷香来向天幕表示一下虔诚。 天幕认为自己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天幕,自然不会不顾民心所向,既然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了,祂很体贴把时间线往回拨一拨、镜头也翻转了一下—— 【太子夫妻回毓庆宫时,尚未出宫开府的十三和十四已经到了,太子妃娘娘摆摆手打发走太子爷,悠悠地往廊下阴凉处一坐,对着面露忐忑的十三和十四微微一笑,“跪下”。 十三爷和十四爷苦哈哈地跪了。 过了一刻钟,四爷和四福晋到了,太子妃一抬手,四福晋跟着往廊下一坐,四爷…… 四爷冷着脸跪在了前排。 又过了一刻钟,九爷和十爷到了。 一见着架势,十爷转身就想跑,被九爷瞪了一眼、挡了回来,然后…… 十爷委委屈屈地跪了。 九爷正纠结着是和老十有难同当,还是站一边看着,太子妃娘娘一个眼神过来,随口一句“兄弟情深、你也一起”…… 九爷一脸苦逼地跟着跪了。 又又过了一刻钟,八爷和马尔泰氏、八福晋和妹妹也到了,同四爷夫妻一样,八福晋和妹妹往廊下一坐,八爷…… 八爷跪在了四爷旁边的空位上。 至于马尔泰氏,她有自己的专属位置。】 众人:“……” 啊这…… 看了看坐在廊下阴凉处谈笑风生的太子妃等女眷,再看看在大太阳底下跪的那叫一个笔直的皇子阿哥们,众人一时沉默了。 虽然但是,乍一看会觉得很离谱,但仔细想想又好像还挺合理的。 毕竟,这位可是有皇帝护着、太子纵着的,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的太子妃娘娘啊! 罚跪个皇子阿哥算什么? 瞧里头这几个爷那贼拉听话的小模样,就知道这位主儿说话的分量了。 那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康熙爷和太子爷浑不在意,俨然觉得这样子没毛病。 其余几个排排跪的主角脸色一黑,恨不得挖个坑把自个儿给埋了。 唯有老九,他看着天幕,满心卧槽地抽了抽嘴角,低声嘀咕了一句。 “让你瞎出头!” 这事儿跟他有个毛线关系啊? 凭什么他也要一起跟着排排跪,还要被挂在天幕上被别人当猴子看? 老十又不会死,你管他干嘛?现在好了,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被嫂子们压着跪在院子里,像个什么话? 九爷不要面子的吗?! 【皇子阿哥们分了两排跪着,但太子妃娘娘显然不打算立即搭理他们。 她含笑着夸了一句因为提鞭子抽人而把事情闹大的关键人物之八福晋她妹,然后笑盈盈地、极包容地看着人家小姑娘。 “还想抽吗?” 太子妃娘娘眉眼温柔、循循善诱,“我给你撑腰,别怕,没人会找你茬,大不了回头我给你请一道封固山格格的圣旨。” 八福晋她妹眼睛一亮,蠢蠢欲动。】 八爷:“……” 不是,您玩真的? 抽他鞭子就能封固山格格,八爷觉得这丫头能提着鞭子抽他满身血! 其余的排排跪当事人们:“……” 有点害怕,救救孩子.jpg 第435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35) 我了个三清祖师、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啊! 这就是“长嫂如母”的含金量吗? 真抽啊?! 几位爷扪心自问,要是换他们在【明玉】的位置上,能奉太子妃口谕、光明正大地抽看不顺眼且对不起姐姐的渣男姐夫一顿,不仅不用担责任,甚至还能白得一个县君封号…… 这样一举数得的好事,他们得撸起袖子抢着干! 【明玉】这丫头还能忍得住? ——那必须不能啊! 我滴个乖乖啊! 他们大清虽然不像某个前前前朝那样讲究什么“刑不上士大夫”,但也远远没到“刑上皇子阿哥”的地步啊! 再说了,老八被抽一顿,他们呢? 这小丫头片子一时抽的上头了,不得恶向胆边生、连着他们一起? 九爷:“……” 我冤枉啊!老十误我! (嘤嘤嘤暴风哭泣.jpg) 天幕继续变换,为排排跪主角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四福晋】伸出援手,谈笑间解了【八福晋】姐妹的围,没让【明玉】当众抽老八鞭子,毕竟,【八福晋】还不想离。 老八立时大松一口气。 多谢他的好福晋! 他就知道,虽然换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世界,但福晋还是心里有他的。 (比心.jpg) 虽然【明玉】没抽鞭子,但【太子妃娘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真命人去乾清宫给她请封了一个固山格格的封号。 因为总是被吃瓜群众们目光洗礼而被塑料兄弟们给果断抛弃在一边的排排跪主角团满脸的一言难尽。 你说前一个是好消息也就算了,这一个,除了对【明玉】那丫头之外,还有谁觉得是好消息? ——哦,还有【明玉】她姐。 几位爷:“……” 世界孤立我,任他奚落,我只保持我的沉默…… (呵呵.jpg) 就让他们孤孤零零地站在角落,独自承受这流言蜚语一字一句地将他们淹没吧。 “爷果真是没说错啊。” 大阿哥感慨地摸了摸下巴,“她果然把后宫当成自己的后花园。” 一旁的老三:“……” 本来就是事实,大哥你才知道? 【“脑子可跪清醒了?” “说说吧,错哪了?” “不说话?那就继续跪着。” 太子妃温温柔柔几句话,院子里跪着的十四爷第一个给自己申辩,顺带拉着十三一起,十爷……在九爷的瞪视下把事情解释成误会,顺便把马尔泰氏洗白成无辜少女。】 老四和老八:“……” 谢谢,有被拉踩到。 二位死对头齐刷刷转头看向老十,眼睛里带着杀气,老十一个激灵,转头就想往老九身后躲。 老九:“……” 那怎么办嘛? 虽然憨了点,但好歹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亲弟弟,只能护着了呀! 于是,九爷仗义地往老十身前挡了挡。 十爷感动不已,眼泪汪汪地深情呼唤道,“九哥,弟弟就……” 【“……就抄一抄圣人之言吧,也好好的明一明是非,下回便知晓分寸了。 太子妃话音一落,立时便有毓庆宫的宫人去抬了书案、取了笔墨纸砚。 九、十、十三、十四一个不拉。】 九爷:“……” 跪也就算了,抄书竟然也有他的份? 第436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36) 九爷不理解,九爷不可思议。 等到看着天幕里头死活要拉他下水的老十和十四,九爷瞬间沉默了。 “去你爹的兄弟!” 他一脚踹在老十的屁股上,面目狰狞,“晦气!别来沾爷的边儿!” 我靠他个爷爷的! 老十自己跟个煞笔女的勾来搭去也就算了,东窗事发之后竟然还拉他下水?! 他把老十当兄弟,老十拿他当贱人啊! “九哥,那不是我!” 老十嗷嗷叫,揉着屁股蛋子满地乱窜,拉着兄弟们就挡在前面。 “再说了,也不止弟弟,还有十四啊!” 一起拉老九下水的十四:“……” 十哥,您闭嘴吧! 他默默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力求不让自己吸引暴怒的九哥的视线,然后被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儿往前推了一把,正好撞在九爷手里,也挨了一个屁股踹。 十四爷:“……” 就知道,他们兄弟都是塑料情分! 兄弟三个打成一团,旁观的吃瓜群众们眼睛锃亮,在心里直呼刺激。 打起来打起来,加油干他啊! 康熙爷:“……” 太子爷:“……” 第175章 他那蠢出生天又丢人现眼的儿子们/弟弟们哦! 算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让他们一边打去,他们还是看天幕吧。 【在收拾了几个小的之后,就轮到了戏份为男一男二的老四老八。 但太子妃娘娘看两个渣男就眼疼,于是先把马尔泰氏提溜了出来。 “这两个里头,你更喜欢谁?”】 顺治爷:“……” “她这话什么意思?” 顺治爷纳闷道,“连皇子都罚了,她总不至于说还放过这人吧?” 要顺治爷说,还问什么问啊? 要么辛者库、浣衣局,要么宁古塔、乱葬岗,直接处理了就是。 “万一她挑了,难道还真给指婚?” 这种拉了一群皇子阿哥下水的奇女子,他们爱新觉罗家要不起! 【她嗫嚅几下,“我……四爷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八爷谦逊随和、清风和月,二位爷都是极好的人,我自然敬佩不已,只是二位爷都已有了家室,我与二位爷只是君子之交……”】 这下子,连一向不掺和子孙后辈们的爱恨情仇的太祖爷都绷不住了。 “什么意思?她想干嘛?” 努尔哈赤拎着身旁随从的衣领子,凶神恶煞地问道,“她这是两个都看不上,还是两个都想要?” 随从:“……” 不是,您问我?您看我敢说实话吗? 这一句话没说好,不得被您捏断了脖子、回归长生天的怀抱啊? 乾清宫广场的吃瓜群众也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今天他们竟然见到了如此新奇、不一般的女子! 敢情她跟他、他、他、他、他们都是感天动地兄弟情呗! 好荒谬,好荒唐,好……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理解。 那啥,把这位姑娘当成男子,再把四爷、八爷等当成女子,换了个性别之后,不就是平平无奇的花花公子在外头撩拨了一二三个有家室的女子,并表示你们都是他的好朋友、情分不分高低贵贱? 嘿,想要当端水大师啊! 不过吧,那也得看四爷和八爷乐不乐意当她鱼塘里的小鱼儿喽! 老四和老八:“……” 废话,爷当然不愿意! 第437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37) 天幕外的老四和老八不乐意,天幕里头的显然也不怎么乐意。 开玩笑,堂堂皇子阿哥,虽然因为自家福晋有太子妃嫂嫂撑腰,而使得他们在府里没多大面子,但他们也不是谁都能来踩一脚的啊! 让爷当备胎,你马尔泰氏算个球啊! 不过他俩暂时还没开口说话的份儿。 【明玉格格一翻白眼,直白揭露那点子小九九—— “不想当妾,不会是想着当嫡福晋吧?” 太子妃三言两语,便试探出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其实喜欢老八,但却想要讨好老四……觉得太子来日会被废,而日后登上皇位的人会是老四,所以想着给谋划一个从龙之功?” 她沉默了。 瞪大了眼睛,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众人:“……” 不仅是天幕里头的皇子阿哥、福晋女眷们人都傻了,天幕外的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啊? 太子被废?四爷登基? 众人陷入了沉思—— 太子会不会被废这个问题不必探讨,毕竟要不是天幕,已经废了。 但之后登基的是四爷? 几位有心夺嫡的皇子们以及他们的拥趸们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康熙爷也皱了皱眉。 他之前虽然差点废了太子,但现在被天幕一打岔,这念头已经开始有点淡了,而且就算没有天幕这一回事,康熙爷也不觉得自己会把皇位传给老四。 他目前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暂时哪个儿子都不想考虑。 笑话! 他废太子的根本原因,是太子正当盛年而他却日薄西山,可难道换了其他儿子上位,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吗? ——他们还不如太子呢!好歹太子是他当年一手养大的孩子。 不过这事儿是真是假,暂且还不着急下论断,康熙爷倒是比较好奇,这个马尔泰氏如何会有这般想法,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家族的意思? 四爷:“……” 四爷的脸都僵了。 虽然心底很为有一日他能登基而高兴,但这又不是后人定论了来夸他当皇帝当得好的,一个勾三搭四的人的胡咧咧,在旁人眼里就跟意淫一样,半点都不值得信赖。 不把他连累死就算好的! 老八眼神飘忽,心中却暗暗感激老四,多谢他舍己为人的大无私精神,替他吸引了全部火力,然而—— 【八爷立马开始庆幸。 还好,还好她没觉得是他登基。 ……有他二嫂和弘景大侄子在,老爷子如果真的废了太子二哥,那他们兄弟估计也得一起完蛋…… ……把事情揭露出来之后,老爷子不仅不会为了什么名声赐死二嫂,反而会先踢开“碍事”的二哥,然后弄死他这个不知趣的儿子,最后高高兴兴地把二嫂扒拉到自己碗里…… ……太子二哥,千万坚持住!】 康熙爷:“……” 大胆! 小兔崽子还敢揣测起你爹的心思了,真是欠收拾! 太子爷:“……” 你小子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你确实挺“不知趣”的。 众人:“……” 呦呵,聪明人就是看得明白啊,野心能起也能下去,八爷,如此能屈能伸,看来,您是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至理啊! 老八:“……” 老八的脸也跟着僵了。 求求了,你心里的戏别太多了! 虽然这讲的确实是实话,但老八啊老八,你是真的活腻歪了啊! 闭麦吧你! 他可不想跟着一起死! 第438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38) 【太子妃】对这个马尔泰氏不太感冒,不代表她看【四爷】和【八爷】顺眼。 在她眼里,一个是故作深情还找替身的渣男,另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太子妃娘娘】觉得自己跟这个脑子死轴的狗男人没话好讲,转头就问四福晋要不要和离。 【……就算和离,往后的爵位也是弘晖这个嫡长子的,不用顾忌……】 众人:“……” 真是好一个贴心的嫂子啊! 光明正大的劝说弟妹跟她丈夫和离,并理直气壮地表示你就算改嫁,前夫的一切也都是你儿子的……这么贴心的好嫂嫂,他们也想要呢! 在府里的四福晋一怔。 她的独子弘晖在数年前便夭折了,她也早早地用端庄贤良的皮子给自己伪装起来,可是……可是她也不想过这样如活死人一般的日子呀! 四福晋眼眶微红,险些落下泪来。 四爷……四爷无fuck可说。 他自认比起兄弟们,他对待嫡妻已经算是敬重了,结果,却成了被天幕点名的典型了。 可问题是,如果不是有【太子妃】给他们福晋撑腰、为了利益前程,里头的老五、老七这几个,难道能比他好? 老五、老七:“……” 四哥你自己一身黑就别扯弟弟了,搞得好像里头的二嫂没给四嫂撑腰一样。 弟弟们都是懂事的,聆听二嫂教诲之后知错就改,跟四哥你不一样! 四爷:“……” 呵呵冷笑.jpg 就在兄弟几个再一次要阋墙时,天幕的画面已经播放到马尔泰氏被病逝后改名张晓、并被八福晋以侍妾的身份要回了八爷府。 八爷:“……” 不是,我的福晋诶,你把这祸害玩意儿要的自己府里干什么? 她不是一心想着讨好老四? 你把她让给老四啊! 他爱新觉罗·胤禩的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正当八爷在心里毫无形象的怒吼之时,因为被连累上天幕所以暂时对八爷去魅的九爷悄咪咪上前,在他耳边恶魔低语。 “八哥,你不会还要跟这个张氏生下弘旺这个大侄子吧?” 九爷幽幽道,“果然是真爱呀!” 八爷:“……” 死老九,臭老九,皇阿玛和宜妃娘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缺德冒烟的玩意儿!人家说你是毒蛇九,还真没说错你小子! 你给爷听好喽! 爷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碰这个见了鬼的女人一根手指头! 就算爷这辈子断子绝孙、死了也没儿子摔盆,也要让她有多远给爷滚多远! (土拨鼠尖叫.jpg) 其余的兄弟们:“……” 老九你可真是作恶多端、罪大恶极啊,瞧瞧把老八逼成啥样了? 谦谦君子都既不谦、也不君子了。 【“你们两个……” 第176章 太子妃娘娘一摆手,“也一起抄书吧。” 然后转头吩咐道,“去找找看有没有《女则》、《女诫》、《女训》之类的书,拿过来,让他们两个抄一抄,也好好熏陶一下自己。”】 众人:“……” 什么玩意儿? 让四爷和八爷抄什么书来着? 一时间,天幕底下的观众们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可能是自己的耳朵可能是被耳屎给堵住、所以听岔道了。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等到诸位眼睁睁看着天幕里头的【四爷】和【八爷】满脸抗拒地打开《女则》、《女诫》、《女训》开始抄写,那手抖的,就差用左手来握着右手让它别抖了。 众人:“……” 众人:“!!!” 我了个老天爷啊!杀人诛心呐这是! 第439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39) “呱——呱——呱——” 最近乌鸦同志出场的有些频繁呢,辛苦了,真是太辛苦了。 “哈哈哈哈哈哈!” 已经跑出京城若干里路的裕亲王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哈哈大笑。 “笑死本王了!让老四和老八抄《女则》?哈哈哈哈真亏她想得出来……哈哈哈哈哈本王真想看看这两个倒霉蛋的脸色!” 好啊,之前都是王爷当显眼包,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有人顶上来了。 别的不说,有了这二位声名在外,还有谁能记得他裕亲王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王的好侄子,二伯谢谢你们了! 保泰:“……” 阿玛,您笑得有点太嚣张了。 不过不仅裕亲王笑得嚣张,乾清宫广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同样爆发出了震天的笑声。 “哎呦四哥八哥,你们还好吗?” “让抄《女则》啊?弟弟能问一下二位哥哥是什么感受吗?” “我的天哪,二嫂对咱们还是手下留情了,比起这,抄点圣人之言算什么?” …… 兄弟们七嘴八舌,庆幸的庆幸,嘲笑的嘲笑,幸灾乐祸的幸灾乐祸,还有该死的老大一边嘲笑一边拿蒲扇似的大手猛拍他们的后背。 差点被拍吐血的四八:“……” 这就是人生百态吗? 你们几个有点吵到他们的眼睛了。 一边听着兄弟们的放肆嘲笑,一边看着王公大臣们的窃窃偷笑,四爷和八爷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偏偏他们还要站在这万人中央,听着天幕里头的那位二嫂在自己夸自己的同时被别人夸。 《善良》 《友爱幼弟》 《以理服人》 呵呵,如果他们没能《迷途知返、悔过自新》,那可真是对不起您《循循教诲、谆谆教导》的《良苦用心》呐! “确实手软了些。” 四爷和八爷觉得崩溃,但康熙爷和太子爷却觉得这样依旧心慈手软。 “关乎皇室颜面的大事,不加以严惩却轻轻揭过,这样的小惩大诫,不能叫他们长记性不说,也未必能让他们感念嫂子恩德。” 要康熙爷和太子爷说,抄书算什么? 也就丢点脸罢了。 但这俩个臭小子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竟也讲究起脸面比天大的说法来了? 要他们说,什么禁足、去差事、废爵位、圈禁的一条龙给安排上啊! 四爷和八爷:“……” 皇阿玛,二哥,你们够狠。 有您们这样的亲阿玛和亲兄弟,真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咬牙切齿.jpg) 【正当太子妃娘娘被四福晋夸得心里美美的时候,李德全捧着圣旨来了。 来时捧着册封明玉为固山格格的圣旨,去时带了一连串的皇子阿哥。 于是一转眼,乾清宫广场前跪了一群浑身散发着丧气的、正生无可恋地抄书的皇子阿哥。 这动静不小,没一会儿的功夫,殿内的裕亲王就溜溜达达的出来了,当王爷凑在最前排的老四和老八桌前看了几眼,并且有些怀疑人生的思索几息之后…… 震耳欲聋的笑声响彻乾清宫广场。】 四爷和八爷:“……” 二伯,不是做侄子的不孝顺,但您以后睡觉,最好睁一只眼睛站岗呢! 哈哈。 难怪生无可恋,如果是爷在乾清宫广场抄《女则》,爷也不想活了。 哈哈。 世界孤立我,任他奚落,我只保持我的沉默…… ——从今天起,爷也是出场自带bgm的男人了! 第440章 番外 三九感冒灵(完)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以本王十年爱情保安历练出来的超绝敏锐度来看,老三这小子绝对不对劲,指不定准备一个人偷偷摸摸憋一个大的。 但不应该啊! 虽然本王知道他对侄媳妇一直贼心不死,可他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眼看着已经过上了每天抱大孙子兼小儿子的美好日子,没道理这时候还要作妖啊! 这是哪个该死的玩意儿刺激到他了? 最近除了那出几男争一女的风流韵事之外,也没什么新鲜事了呀! 总不至于是那个马啥啥的那一句“老四会登基”吧? 怎么的? 半截身子都要埋进土里了,还想着跟保成干一架、把侄媳妇抢过去? 老三你他爹的要脸不要啊?!】 康熙爷:“……” 分析问题就分析问题,别动不动就人身攻击的,你还骂上瘾了是吧? 他是这样的人吗? ——他是。 不过康熙爷了解自己,那个他不对劲,应当是马尔泰氏出了问题,毕竟,此人言行可疑,他不可能不加以审查。 而假如,她来历有异,又吐露出一些与那里的事实不符的东西来,本就心怀鬼胎的他指定要不对劲一段时间。 不过最后应该是雷声大、雨点小。 咳,不过心里想归想,但干应该是干不出来的,毕竟,人【裕亲王】都一连骂他恋爱脑骂了十几年了,他不得恋爱脑一个给他看看? ——爱是放手么! 【夭寿喽! 老三跟保成这两人开始剑拔弩张,就差动手干架了! 作甚啊? 本王就想安安稳稳的享受平平无奇的富贵荣华,你们怎么就不能让本王省点心呢?本王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几年活头?就不能让本王有个圆满体面的结局吗? 本王的大清贤王的名声啊! 诶,算了,本王累了。 保成啊,你别急,做伯父的这就来给你帮帮场子,绝不可能让你被这个厚颜无耻的亲爹给欺负喽!】 太子爷:“……” 您有这份心,也挺好的。 不过太子爷猜测着,他和他对峙到最后,应该还是打不起来。毕竟事情到了这份上,真要动起手来,说是你死我活都是轻的,牵扯进来的人不知凡几。 为了她的心意,谁都会退一步。 果然,事情不出太子爷所料。 就在乾清宫广场的吃瓜群众们眼底暗藏兴奋、恨不得起个哄让他们赶紧打起来的时候,天幕一转—— 【金銮殿上,康熙爷立于高台之上,太子爷立于百官之前,父子二人遥遥对视。 “太子,莫要叫人失望。” “儿臣,谢皇阿玛。” 而至关重要的背景结算音,是李德全宣读圣旨的声音—— 康熙四十年十二月初十,诏立皇孙弘景为皇太孙;次日,下旨禅位。】 康熙爷唇角一抽。 果然,他只要谈了恋爱,就算是暗恋,也能不要江山。 ——所以,恋爱什么时候轮到他谈? 太子爷挑了挑眉。 行吧,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其余皇子阿哥、王公大臣:“……” 啊? 就这么结束了? 真的假的?说好的龙争虎斗呢? 百官们都各自站队完毕了,你们俩说和好就和好了? 这不是耍他们玩儿嘛! 可恶啊!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他们再也不要掺和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情了! 万一他们顺了万岁爷您的心思废了太子,然后您转头又把人给复立了,那他们不就成了小丑了吗? 正当众人满心愤愤时,结算界面之后就暗下去的天幕再次亮起—— 【秋日的御花园风景如画。 灿烂夺目的秋菊和火红色的枫树环绕着的凉亭中,康熙爷和太子妃相对而坐。 “……拿了她审问……太子妃应当是瓜尔佳氏……太子二废而立,最后是老四登基……” 康熙爷苦笑,“你……你明知他会被废,仍愿意嫁给他,不离不弃……” 对面的女子神情有些微妙。 “我与他,青梅竹马、情意颇深……” 她似乎想顺着他的话说,但显然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于是改了口。 第177章 “您会让我落得这样下场吗?” 她微微一笑,神色十分坦然而又有恃无恐。 “保成不舍得,您也不会舍得。”】 康熙爷:“……” 虽然但是,这话没毛病。 皇子阿哥、吃瓜群众们:“……” 哇塞哇塞! 所以她全都知道啊? 果然,如果被人真心实意地爱着,绝对不会半点察觉不到。 毕竟,只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被人偏爱着的,才会拥有娇纵任性和有恃无恐的底气,因为她知道,他永远不舍得她输,而她,永远都是赢家。 ——万岁爷一早就被拿捏住了啊! 【再之后,是康熙爷怔愣之后,深感无奈却又带着几分纵容的笑骂。 “真是个坏丫头!” 最后的最后,是太子抱着太孙、挽着他的太子妃,一家三口说笑着远离,而康熙爷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其实,他还想问一句,保成知不知道她的秘密,或者说,他是不是借着先机、从他手里硬生生夺走了她。 天幕再次切换。 十几年前,眉眼带着稚气的女孩选秀归家,对着询问的额娘,笑吟吟地回了一句,“……大概就是瓜尔佳氏……” 所以,问不问,都不重要了。 他不重要,保成也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她明知结果如何,却早已做好了选择,而他,并不在她的选项之内。 康熙爷阖了阖眼,自嘲一笑,背在身后的手握紧而又松开。 天幕的画面就此定格。】 康熙爷握着椅背的手紧了又紧,却终是泄了气、松了力道。 罢了,缘分如此。 至少,纵着她有恃无恐的底气,有一部分是来源于他。 太子爷高高地昂着头,眼尾有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没入鬓角。 他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 你看,明月还是眷顾他的。 第441章 三生三世(1)【建议跳过】 #春枝暮 别看!看了觉得难看概不负责 * 洪荒之始,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混沌如鸡子破开,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而后盘古陨落,身化万物。 之后,父神母神化生而出,为诸神中最古老、也最德高望重的神祇。承接盘古神的衣钵,依存天道,移四海,化五族,砌六合,筑八荒。 自此,各大先天神魔纷纷化生而出,上古洪荒逐渐走向巅峰。 ——其实就是各方大佬野蛮混战。 天地初开,混沌之气尚且残存,洪荒众神魔各个血脉强横、力量强大,而强者,总有一颗不愿屈居人下之心。 如此混战,纵是父神所率的神族亦不能轻易镇压,四海八荒少有平静。 而在四海八荒之外,是混沌之海。 三千世界如大大小小的光团,散落在混沌海的各方角落,并不断游动。 混沌无边无际,或许万万年,也不能遇到代表着另一方世界的光团,因而,混沌海也算一个极好的寻求宁静之处。 至少,于天道,是这样。 于天道而言,以万年的时光在祂漫长的岁月之海中不过流光一瞬。 还是个青葱少年的天道并不耐于高居九天,总爱化作一阵风、一滴雨、一株并不起眼的小草,来感受祂的世界。 可祂不喜欢带着血色的洪荒。这样的杀戮与争夺,令祂觉得厌倦。 只是,这是众生的选择。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在天道诞生之初,大道母亲便告诉祂,作为天道,世界中每一个生灵都是祂的孩子,祂不应偏爱、也不应厌弃任一种族。 所以,少年天道想,祂应当不偏不倚,要么,就毁灭所有在祂的世界里制造杀戮的生灵,要么,就顺其自然。 那就……沉睡吧。 少年天道想。 或许,万万年后的某一日,等祂从沉睡中醒来时,祂的孩子们都长大了,也懂事了。 再一次在混沌海这个最贴近大道的地方获得了心灵的宁静之后,天道正准备离去,却发现混沌海的边际处突然亮起一点碎金色的光点。 那光点并不大,仿佛一粒微小的星砂;那光芒也不刺眼,柔和而又温煦,又隐隐带着让天道亲近的感觉。 于是天道顺从心意驻留。 终于,那光点近了。 浓厚的功德金光之中,包裹着一个小小的、沉睡着的灵魂。 天道不禁诧异。 这样脆弱的灵魂,放在祂的世界里,便是随便一个都能将她捏死,如何能这般随意地在混沌海中穿梭呢? 她来自何处?欲去往何方? 天道试图询问大道母亲,却并未得到回答,唯有混沌海中细碎的星砂绽放出微弱的光芒,汇成万千星海。 天道便懂得了。 无尽虚空,一轮巨大的天道之眼显现,无尽的规则之力弥漫。 那一点小金团子游动的动作一滞,在原地思索几息之后,果然抛弃原定轨迹,欢呼雀跃地径直向天道奔来。 天道之眼中的规则法链一顿。 这……这么高兴吗? 嘿嘿。 大道母亲给祂送来的孩子就是比那群整天打打杀杀的要体贴。 * #春枝暮 天道:妈,我想睡觉觉了~ #春枝暮 大道妈妈:儿子别睡,来养个闺女体验一下老父亲的快乐。 #春枝暮 天道啊,你小子这一睡,等醒来了就准备收拾收拾重开吧(沧桑点烟.jpg) 第442章 三生三世(2) 天道对于自己的世界中的所有生灵,都是秉承放养的原则的。 毕竟,作为一个需要讲究众生平等的天道爸爸,祂虽然无法对每一个生灵都上心,却可以都每一个生灵都不上心。 ——这何尝不是一种不偏不倚呢? 只是其他生灵归其他生灵,他们皮糙肉厚、经得起风吹雨打,可这个大道母亲给祂送来的小不点儿却不能这么粗糙对待。 她这么柔弱,被祂养死了怎么办? 天道看着眼前这小小的,虽然还在沉睡、却跳动着想要跟祂贴贴的小不点儿,简直要操碎了一颗少男心。 所以,祂该如何养育一只幼崽? 首先,得给她“洗个澡”。 既然是祂的孩子,身上还有属于其他天道的气息,算是怎么回事? 哼~ 以前和未来祂不管,但现在,她只能有祂这一个父亲。 其次,给她上个户口。 祂亲手养的孩子,总得有点排面吧? 四海之内、八荒之间,共立有十二位能够为世间立下法则的神祇,其中,三大创世神创世,四大护世神护世,五大自然神维系天道。 天道扒拉了一圈,挑挑拣拣地给小不点儿定了个自然神的神位。 咳,那什么,创世神、护世神责任重大,时刻不能松懈不说,一不当心还得效仿一下盘古神魂归天地,小不点儿还是不掺和了。 至于自然神的责任…… 嗨,前头不还有几个哥哥姐姐顶着么?她一个年纪最小的别操太多心、只管履行好“维系天道”的本职就好。 ——就是多跟祂聊聊天。 天道安排完之后往四海八荒一瞧,自然神中,地母女娲、风之主瑟珈、光神祖媞、火神谢冥这几位,动作快的已经生完孩子沉睡了,动作慢的也在孕育中,也就一个水神还遥遥无期。 行,就你了,水神。 连个胚胎都不是的神是没有神权的,祂也不算坏了规矩。 再次,给她划个地盘。 虽然作为水神,四海都是属于她的,但四海离祂有点远啊! 天道琢磨了一下,果断把离祂最近的星辰海划给小不点儿,然后在太阳、太阴、紫微三星中再三斟酌,择定了太阴星。 水为阴,太阴之主掌四海,很合理。 ——水神之位还是还那小子吧,祂给小不点儿换个神位。 太阴星虽生有月桂,却仍显荒凉无垠,于是,天道以月桂为中心,化生出绵延不尽的青华紫桂之林,林中太阴月华汇聚,凝成一方灵湖,湖上立有一座白玉雕琢的华美宫殿,上提“广寒宫”三字。 而后,浓厚的天道规则之力笼罩于太阴星之上,以月桂与广寒宫为阵眼,一方大阵升起,连接周天星辰。 自此,星辰海有主,不可妄入。 最后,得给她捏个身体。 扒拉了一下被祂封印的小不点儿的记忆,发现她最喜欢……牡丹花? 也行吧,挺好看的。 既是太阴之主,那么太阴本源必不可缺;阴阳当平衡,稍微来一点太阳本源;太阴、太阳都有了,也不缺紫微这一点,加上;既要掌四海,拿一点水之元灵;五行金生水,再加一点先天庚金;牡丹分属花木,先天乙木不可少…… 等等,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第178章 天道迟疑了一下,克制地收手。 法则之力涌动,柔和的白光绽放到极致之后,一朵牡丹破光而出。 花色洁白如玉,边缘泛着月色的光芒,花蕊则是带着暖意的碎金色,层层叠叠的花瓣如月华堆砌,灵光浮动。 小小的牡丹花跃动着身躯,娇嫩的花瓣在天道显化的巨眼边上亲昵地蹭了蹭,才恋恋不舍的化作灵光飞离,在太阴星上转了一圈,最后懵懂迟疑地落在灵湖中央。 天道:“……” 糟……糟糕。 忘记了牡丹花不是长在水里的了。 天道之眼中的法则之链凝滞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的拨弄星辰,日、月、星三光汇于牡丹花之下,再成一方泉眼。 咳,补偿,这是补偿。 第443章 三生三世(3) 洪荒中泽,姑媱之山。 这是从世间第一道光中孕育化生而出的真实之神祖媞的道场。 “祖媞,父神创立水沼泽,你当真不同我一起去玩一玩么?” 容貌疏冷精致的白衣女子散漫地半倚在老檀树粗壮的枝丫上,她一手随意地置于膝上,一手捻起一缕乌发绕着圈儿。 “祖媞,你陪我去嘛!” 她凝着笑意的眼眸侧望过来,懒洋洋的语调中带点着撒娇的意味。 “若你不去,我一个魔族始祖女神,到你们神族的地盘求学,岂非举目无亲?” “瑟珈和谢冥会去。” 身着金色长裙的纤丽女子微微垂着眸,右眉眉骨处的金色光珠映得长眉之下的那双眼眸清净纯澈,她的目光凝在一个盛放了水蓝色九连环的玉盒上。 她道,“你的义兄也会去。” 比起生来没有七情六欲、常年避居于姑媱中与花木为伴的祖媞,少绾虽看着冷清,内里却极炽热,神魔之中,皆有她的好友。 “那他们都不是你嘛!” 少绾撇了撇嘴,“瑟珈和谢冥整天焦不离孟的,总显得我很多余,至于东华,他那嘴又毒得紧,你又不是不知道。” 祖媞眉梢微动。 确实不知道,因为她和他不熟。 “我生来便有预知之能,我之修行之道,无须他人指点。” 祖媞玉白的指尖在九连环上留连,语调依旧清冷淡漠,“父神立水沼泽学宫,是为五族共和,你是魔族始祖女神,自然要去,而我姑媱不问五族事,自然也不必去。” 五族之间争战不休的局面持续了太久太久,这样尖锐的矛盾、漫长的争端,父神纵然有心化解,亦无能为力。 于是父神趁此各族停战休养之良机,于昆仑之东、寿华之野建立水沼泽学宫,网罗五族之中青年才俊入学,以期他们可以凭借同窗之谊、相互了解,并逐步化解各族之间的隔阂与争端。 ——聊胜于无罢了。 四海八荒的和平,须得以杀止杀、以战止战,方可争得。 只要打服了他们,他们自然就肯相互理解、理解万岁了。 少绾:“……” 祖媞你这也太一针见血了,虽然这确实是事实吧,但就这么说出来,父神不要面子的嘛? 而且,她也是魔族一员哎。 少绾低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又把这九连环取出来了?不是说,这是送给新神纪的水神的么?” 如今说是洪荒,可距离开天辟地亦不知多少万年了,世间十二位可订立法则的神祇中,也只余下一位护世神、一位自然神尚未出世。 那位护世神是谁尚不可知,可那位自然神,却有了点苗头—— 祖媞四万岁成年前的那一个预知梦中,预示了她从人族复生之后,将与新神纪诞生的最后一位自然神水神相恋。 正因此梦,祖媞才会选择为女身。 因为,她看到了那个拥有七情六欲、同现在不一样的她。 只是…… “水神……仿佛有异。” 女子微蹙纤眉,口吻迟疑不解,“我又做了预知梦,我的未来变了,而且,那个水神……空有水神之名罢了。” 少绾:“……???” 第444章 三生三世(4) 天道预示的未来,竟会变动吗? 那么,她这数万年来,总是在预知梦之后,依遵天命,又算什么? 祖媞想。 这预知之能,感觉不怎么靠谱、随时会把她给坑了的样子啊! “什么什么?” 少绾把这话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凤眸一亮,赶忙坐直了身子。 “仔细说说,怎么个有异法?空有名头的又是怎么个空法?” 上古洪荒之时,无论神魔鬼妖人中,野心勃勃、力争上游之人常见,尸位素餐、得过且过之人罕有,毕竟,这年头要是不强大自身,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有跟脚血脉、背景出身,旁人难道就没有了么? 都是天之骄子,谁比谁差? 所以少绾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既得了个水神之位,怎么还能空有名头?难道就没个有上进心的人努力一把把他拉下来、自己上位吗? 再说了,自然神之一哎! 这样的神祇若是空有虚名……天道是不是该反省一下自己了? 有没有好好努力? 在择定人选的时候有没有擦亮眼睛? 天道:“……” “轰隆隆”的雷声在姑媱山上空炸响,少绾抬头望了一眼,默默闭嘴。 不说就不说嘛,这么凶干嘛? 真是的,这几万年来天道愈发活跃了,从前还能偷偷说祂坏话,现在只要一有这念头,立马天雷警告。 “水神不是自然神。” 祖媞解释道,“天君为子嗣册封的名头罢了,真正的四海之主,是……” 她语意微顿,目光眺向漫漫天际。 “她要出世了。” “什么?” 少绾一怔,随即顺着祖媞的目光,一道眺向天际。 此时正值正午,可位居正中的太阳却忽而隐去,天地间漆黑一片、不见一丝光亮,正待四海八荒惊疑之时,一轮圆月自西海之极升起。 众星隐没,唯明月高悬。 祖媞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轻声道,“最后一位自然神,月神。” 太阴星上,广寒宫内。 天地之间的灵气与日精月华星辉源源不断地蜂拥而来,凝成云、化为雨,玉白色的牡丹花肆意地舒展着花瓣。 “咚——咚——” 天际传来一声钟响,牡丹花周身灵光应声大涨,绽放出耀眼的神光,而后化作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琼鼻朱唇,肤光胜雪,一身月华织成的银白色纱裙上用金色日华织就精致纹样,与眉心那碎金色的牡丹花神印相映成辉。 她合着眼,赤足立于水波之上,浓郁的太阴之力在她周身萦绕、跃动。 “咚——” 第九声钟响,少女终于睁开眼眸。 敛在纤长睫羽之下的眼眸平静剔透,好似浸在冰雪之中的琉璃,明净澄澈,不染世间半点罪恶与尘埃。 她眨了眨眼眸,漾开潋滟波光。 “父亲。” 须臾,一缕微风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引来她侧头轻笑,冰雪堆砌的人儿霎时间便被染上了灵动的色彩。 她道,“我是,姮仪。” 伴随着她的话音,柔和的白色仙光自九天垂落,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濛濛细雨洒向四海八荒,带来无尽生机。 有天道希音昭告四海八荒—— 太阴之主、四海之君,月神姮仪。 * #春枝暮 姮仪,即恒我。姮同恒,如日之升、如月之恒;仪同我,上古时,仪、羲、娥同从“我”声。 第445章 三生三世(5) “这是父亲予我的道场么?” 姮仪明净的眼眸好奇地巡视着属于自己的领地,“我很喜欢。” 历经数万年的衍化,太阴星早已与“荒凉”二字搭不上边。 高约数百丈的太阴月桂矗立于宫殿之前,枝繁叶茂,紫桂青华之林终年花开不败,散着幽幽冷香。 三光神水和太阴灵液凝成的湖泊灵气充沛,湖上虽未植有花木,湖底却隐隐可见碎星、月魄,常泛十华之彩,光莹万国。 姮仪抬步往湖畔走去,自有月华星辉落于脚下,化作虹桥勾连四方。 太阴星的宫阙殿宇皆是太阴灵玉所化,踩在其上,隐隐有寒意入骨。 她方踏上玉石铺成的小径,便恍惚听见一声轻叹,而后,白色的绒毛毯子便铺满了可见之处,不知是什么神兽的皮毛,倒是极为柔顺。 ——或许可以养几只来玩玩,抱起来的手感一定极好。 姮仪一边这般想着,一边弯了弯唇,低低一笑,“父亲。” 您忘了? 她是太阴月主,所修行的功法本就至阴至寒,这点子寒意也能伤她? 青华紫桂之林无风自动,簌簌声不绝。 第179章 “好,都听您的。” 她眼底笑意更浓,侧头想了想,指尖白色仙光一跃,脚下便穿了鞋袜。 “这样可好了?” 簌簌声便消散了,月桂树婆娑作响,几朵米白色的月桂花朵飘飘然落下,亲吻她的脸颊后落于她的指尖。 少女敛眸,勾唇轻笑。 玉石铺成的小径旁栽满牡丹,以月白、浅紫、嫩绿、淡粉等素雅之色为主,竞相开放、争奇斗艳,姮仪拾阶而上,花儿们好似有灵性一般,纷纷向她前行的方向俯首。 “广寒宫。” 少女驻足,抬眸望着铭刻着宫殿名的匾额许久,轻声道,“我不喜欢。” 听上去太冷清了。 她微微蹙着眉头,语调中带着一点极亲昵的抱怨。 “我这儿哪里冷清了?” 虽然现在太阴星上只有她和父亲两个人,但她以后可以点化一些仙女陪她玩儿呀,还可以养一些宠物呢! 天道:“……” 广者,天空广阔;寒者,月明如霜。 明明是夸你的地盘好呢,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冷僻的宫殿了? 算了,孩子还小,没读过书。 天道安慰了一下自己后,狠狠地揉了一把小姑娘的头发,然后匾额上灵光一闪,铭文开始变幻,上清月府、素曜天宫、玉霄宫…… ——挑吧,喜欢哪个挑哪个。 猝不及防就被风给吹乱了长发的姮仪不开心地皱了皱鼻子,等见了不停变化的匾额,才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 “我要这个!” 她抬手一指,眼眸亮晶晶的。 “玉霄宫。我为天之主,我所在之处,不正是九霄天界么?” 什么?你说天帝? 呵,现在有天帝么?也没听父亲跟她提起过啊! 再说了,天帝就能抢她的地盘吗? 凭他也配! 天道:“……” 这小姑娘,怎么一下有文化、一下没文化的? 感情你刚才就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才胡乱曲解它的意思?现在找到喜欢的,就立马引经据典了? 亏得祂刚刚还在考虑着要不要送她去读书呢! 这破孩子! 第446章 三生三世(6) 天道一生气,姮仪的头发又乱了。 “您这是欺负小孩!” 小姑娘“呀”了一声,护着自己的头发,水润润的眼眸满是控诉。 “我才刚出生,您就对我不耐烦了,那我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她瘪了瘪嘴,顶着那格外清冷仙气的容貌打扮开始耍赖。 “小白花呀、水里黄呀,没有娘呀、爹不疼呀,刚出生呀……” 小姑娘委屈巴巴,“明明牡丹花应是生在土地之中的,我都没有怪您粗心大意、把我在水里养了几万年呢!” 天道:“……” 停停停停停,给祂打住。 天道无奈极了,万万没有想到,一看就是个乖宝宝的女儿内里竟然是个爱撒娇耍赖的小魔王性子,受用归受用,偶尔也觉得头疼。 月桂树婆娑作响,不一会儿,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从树根处迸射而出,犹如一轮新月,径直落在姮仪跟前,白光散去,化出一个精致的、月牙状的神器。 ——太阴至宝,月精轮。 姮仪一抬手,月精轮便十分乖顺地环在她的手腕上,她轻轻一点,月精轮上的灵光便闪烁了一下,似是在回应。 “月精轮本就是我的东西,父亲您怎么能拿我的东西来哄我呢?” 她歪了歪头,“我还要日精轮。” 天道:“……” 少女伸出一双嫩白的手腕,理直气壮,“好事成双嘛!缺了一个,不好看!” 耳边似有无奈的叹息。 可没一会儿的功夫,一道碎金色的神光便自太阳星飞来,化作一只精巧的金玉手环,环在了她另一只手腕上。 ——给你,可高兴了? 这一回,还不等小姑娘继续开口,天道便示意她有客人造访。 ——外人跟前注意点形象吧。 姮仪一怔,而后收敛了唇角的笑意,温柔的目光一寸寸凉下去。 她轻哼,“不请自来,可不是客。” 不过说是这般说,看在来者竟还能让天道来提醒她一声的份上,姮仪到底还是挥了挥衣袖,打开了星辰海和太阴星的禁制。 未几,来客便至。 最前头的是一个虎背熊腰、身着玄衣的男子,在他身后,是二位女神,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穿金裙。 为首的男子周身仙泽最为浓厚,可不知为何,他的发间、长髯都已染了白色,看上去倒又几分暮年之感。 “月主降生,自当四海八荒同庆。” 他爽朗一笑,满目慈和,“贸然拜访,实在唐突,还请见谅。” “无妨。” 姮仪微微颔首,“怎么称呼?” “瞧我这记性!” 他大大方方地一拍自己的脑门,似有懊恼,“这二位是少绾神和祖媞神,特为月主而来。吾乃伏羲,居于昆仑之墟,蒙众生厚爱,尊我一声父神,若月主不嫌弃,也可……” “轰隆隆——” 一道天雷蓦地落下,若非伏羲躲得快,怕是要真真切切挨上一记。 伏羲:“……” 天道,您在搞什么?无缘无故的,劈我干什么? 少绾:“……” 你看你看,我就说吧?天道这几万年是越发的西里古怪了。 祖媞:“……” 别胡想瞎想了,天道真生气了! * #春枝暮 原著没说父神的名字,但既然女娲是母神,又有一个伏羲琴,那就当他是伏羲好了。 第447章 三生三世(7) 天道觉得自己好气啊! 这是祂的闺女!祂一手养大的闺女!结果现在竟然有臭不要脸的混蛋跑到她跟前来让她喊父神? 笑话! 她的父神明明是祂! 就这么一个厚颜无耻的玩意儿,祂刚刚竟然还想着让他当她老师? 呸! 想都别想! 天道退一步越想越气,于是,九天之上,雷声阵阵,星辰海翻涌不停,原本平静如水的太阴之力渐渐肆虐,暗露锋芒。 伏羲:“……” 天道想我死?为什么呀? 一边躲着不停歇的天雷,一边避着暴动的太阴之力,纵然是修为高深,伏羲的身形亦堪称狼狈。 察觉危机后以最快的速度躲一边儿去的少绾和祖媞:“……” 可怕,太可怕了。 幸好被针对的是父神,换成她们俩,在床上修养个几十年都是轻的。 眉眼清绝的少女漫不经心地看着这样的混乱,她的容颜仿佛被月色朦胧,叫人看不真切她眼底的情绪。 良久,她唤道,“父亲。” 天雷声止,太阴之力如潮水退去。 上蹿下跳、东躲西藏好一会儿的伏羲终于得了喘息之机。 伏羲早年为了四海八荒的安稳征战不断,身上多有暗伤难愈,自打上了年纪之后,他就很少打打杀杀,只专心筹建水沼泽学宫,准备在魂归混沌前,最后为四海八荒做一件事。 万万没想到,今天不过是来拜访一下新诞生的自然神、顺便看看能不能请她也入水沼泽学宫,却引得天道震怒,差点就被劈死! 不是,祂在干嘛? “伏羲上神。” 少女声音很清,好似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我等先天神祇,天生地养,除了天道,无人可为我等父神。” 即便是开天而陨、身化五族的盘古神,也不可。 ——她可不是五族之一。 伏羲虽然看着五大三粗的,却是心思机敏之人,眨眼间便想通了灵窍所在,随即正色,拱手一礼。 “方才冒犯,还请月主见谅。” 他面容似有羞惭,诚恳致歉,“得四海八荒众生尊吾一声父神,是众生厚爱,只是数万年下来,吾却视作理所应当,实属不该。” 旁的生灵也还罢了,他到底占了个辈分,数万年来,亦有些庇护之恩。可这位月主,虽年少,却也贵为自然神之一,同他亦是平起平坐,如何能厚颜让她唤一句父神? 怪道天道震怒。 ……等会儿! 天道祂什么时候管过这事儿?! 除了早已陨落的盘古神和为他妻子的女娲、为他亲子的墨渊之外,别说同为自然神的祖媞、瑟珈等人,便是为护世神的东华、为创世神的少绾,不也喊他一声父神吗? 天道之前也没劈过他呀! 伏羲沉默几息,看着眼前这眉眼清冷的少女的目光变了又变。 乖乖。 让他遇见真的天道之女了。 难怪,不过将将出世,便有这般惊动四海八荒的排场。 天以之骄,地以之荣。 不明觉厉啊! 第180章 不过话说,天道这么护犊子,一副女儿奴的架势。等女儿长大了、有了心上人,祂不会一气之下把人劈坏吧? 天道:“???” “轰隆隆——” 伏羲:“……” 我住脑了,求放过。 第448章 三生三世(8) 将将平息下来的星辰海再次暴动,雷声震天动地,可见天道之恼怒。 姮仪歪了歪头,如雪似玉的精致脸庞微微仰起,清亮的眸中带着不解。 “父亲?” 怎么又生气了呢? 天道一看自家今天才出生的、乖乖巧巧的女儿,再看看长的贼眉鼠眼、胆敢心生狂念的死老头子,雷声闷响、电光闪烁,银紫色的雷霆愈发粗壮。 伏羲:“???” “冷静!” 他倒也没一味地躲,而是一面聚起仙泽,或击散、或削弱不停歇的天雷,一面悲愤高呼,“劈死神了!天道,冷静一点啊!” 他不就是合理地推测一下未来吗? 有必要这样上纲上线? 再说了,他不过是在脑子里想想而已,又没有说出口,天道你不能用仗着自己全知全能就偷听他的心声、然后猛猛劈他呀! 天道不听。 天道就要出了这口恶气。 伏羲:“……” 伏羲无奈,该低头时就低头,生灵向天道俯首,不寒碜。 “今日些许意外,月主见谅。” 伏羲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一边躲,一边向站在一旁、好奇望向他的少女道,“在下在昆仑之东办了一座水沼泽学宫,月主若……” “噼里啪啦!” 天道大怒,你小子还敢说! 伏羲顶着一头焦黑的头发,吐出一口黑气,十分倔强且顽强。 “月主若有闲暇,可来游玩几日。” 话音一落,伏羲见好就收,不敢再继续撩拨天道的虎须,不顾形象地转头就跑。 “轰隆隆——” 雷云也追着他跑了。 姮仪:“……???” “父亲?” ——没有回应。 于是姮仪眼底的迷茫更甚。 这人到底干什么了?怎么把天道给气成这样,人都跑了还追过去? 老早就躲在一边、心惊肉跳地看完全程的少绾和祖媞:“……” “不愧是父神呐!” 少绾踮起脚,冲伏羲遁去的方向探头探脑,咋舌道,“我还以为他老得都快动弹不了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这么活蹦乱跳的!” 瞧这活力满满的模样,简直比她们年轻人还年轻人啊! 之后回学宫上课的时候,她可得乖一点,要不然真惹怒了父神,抽她怎么办? 祖媞:“……” 父神现在应该就挺想抽你的,真的。 无奈地微微摇头,祖媞将自己被少绾攥在手里的衣袖轻轻扯出,步伐轻盈地向姮仪走来。 “月神安好。” 她颔首轻笑,温如暖玉,“我是光神祖媞,与你同为自然神之一。” 其实说起来,五大自然神之间的羁绊要远比其余几位创世神、护世神深刻,已出世的几位,多以兄弟姐妹相称。 不过祖媞倒也没把话说出口。 毕竟,方才伏羲因一句“父神”被天道追着劈,万一天道也因一句“姐姐”,掉头就狠狠给她来一下怎么办? 反正她也不在意一句称谓。 祖媞柔和浅笑,取出一个玉匣子,“昔年母神……地母女娲在我出世之时,曾为我献上赠礼,今日你出世,也该有礼相赠。” “对对对!” 少绾也脚步轻盈地凑了上来,“咱们长你许多万岁,自然要给小妹妹送份生辰贺礼。” 第449章 三生三世(9) 少绾目光欣赏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十五六岁的少女容颜清绝,清净雅致,如林间清雾、山茶朝露。 她抬手接过祖媞手中玉匣,素白的手指落在白玉所制的匣子上,几乎融为一色。 “多谢。” 绵长微翘的睫羽微颤,好似轻轻振翅的蝶翼,清凌凌的杏眸仿佛被冰雪濯洗,纯粹明澈,如初生幼崽,更添几分稚气。 ——令人本能地升起保护的欲望,即使她并不需要。 “祖媞,少绾。” 声音轻如清雪,却正正好落在人的心头,微微带着点痒意。 少绾:“……” 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虽然凤凰一族生性喜爱美好的事物,但,这种听人家美人念了自己的名字,就灵魂一震、心跳加速,仿佛跟人神魂交融一场的感觉,是要闹哪样啊? 难道,她不喜欢那些臭男人,而是喜欢这样香香软软的女孩子? 少绾不由得开始怀疑凤生。 姮仪跟她不熟,虽然觉得这个傻愣愣地看着她就笑得很……的女子有些奇奇怪怪的,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望向祖媞。 “你是光神?” 她浓黑的鸦羽下,润泽的杏眸极认真的看着祖媞,带着几不可查的探究。 “既是光神,那应当是从光中而生,所以,你的真身是光吗?” 祖媞一怔,“何意?” 其实这样直白的问及旁人真身,会叫人觉得冒犯,可少女眼底明澈纯稚,不带半点恶意地窥测,倒也不令她生出排斥的感觉。 “我是自光中而生的真实之神,是光,亦不是光。” 祖媞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又问道,“为何这般问?” “只是觉得你令人感到可亲,所以才有些好奇罢了。” 姮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或许,应当是同为自然神的缘故了。” ‘非是如此。’ 追着伏羲劈的天道已经回来了,解释道,‘她为花主,而你为花木之身,虽因神格尊贵、不必受她管辖,却也会隐约感到亲近。’ 姮仪点头的动作一顿。 光神,为花主? 听上去就一点也不搭边儿啊! 父亲你封的神怎么也这么奇怪呀? 天道:“……” 小破孩子,真不会说话! 虽然又被天道爸爸敲脑壳很不开心,但有外人在,姮仪小姑娘还是很要面子的,精致的脸上半点也不曾表露出来。 “既送了礼,你们要走了吗?” 她微微垂着眸,玉白纤细的指尖在白玉匣子上的纹路上轻轻划动。 ——有些烦了,不想继续应付。 祖媞见此正要告辞离去,却见终于回神的少绾突兀插嘴。 “不着急走!” 姮仪:“???” 她眨了眨眼,抬眸望去,却不知为何这白衣少女眼中满是怜惜。 “今日是你诞生的日子,自然要好生庆贺,怎好留你一人?” 少绾想,太阴星寒幽冷清,除了新生的小月神之外,别说开了灵智的生灵了,连个会动弹的都没有,多孤寂啊? 她一定也不想一个人待着吧? 瞧她刚刚低垂着眼眸的模样,就能受了委屈却不说的幼崽一般。 自顾自脑补了一大堆的少绾在祖媞隐隐带着几分绝望的眼神中站了出来,微凉的指尖轻轻拢了拢少女的碎发。 “我和祖媞陪你呀!” 姮仪:“……” 祖媞:“……” 第450章 三生三世(10) 姮仪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哇塞! 她笑得好像怪姐姐哦! “陪我?” 她歪了歪头,“那你要怎么陪我呀?” 她堂堂月神殿下,要求可是很高的,要是不能让她满意,那…… 哼哼! 少绾闻言,却是眼神一亮,仿佛被问到了最拿手的地方一般,眼尾微微上挑,自信一笑,那摄人心魄的妩媚明艳,便冲淡了容颜的疏冷。 “瞧好的吧!” 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极亲昵地搭在姮仪的肩上,亲亲热热地同她在耳边密语。 姮仪:“……” 好开朗的性子。 但是,倒也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祖媞:“……” 难怪,就连瑟珈和谢冥这样性子的人都愿意跟在少绾身后,这般同人交往的能力与脸皮,她自愧不如。 不过…… 以这位月神的性子,大概还是得少绾这般玩得开的人来。若不然,便是与她相识万万年,也不过点头之交。 祖媞这般想着,便也缓步跟了上去。 ——这样纯稚年幼的孩子,总是会让她们这些年长她许多的姐姐们情不自禁地想要替她操心几分。 到底是妹妹呢! …… 昆仑之东、寿华之野,立有一处学宫,它栖于龟背之上,连绵的宫室隐于碧海之中,于云烟渺渺处若隐若现,天然雕饰妙有灵韵。 ——这便是伏羲为五族和平而筹建的水沼泽学宫。 只是如今水沼泽学宫建立不久,除神族的青年才俊已经入学之外,尚有一些魔、鬼、妖、人四族的青年才俊尚在观望之中。 第181章 “这太阳三日未出,灵雨也一连下了三日,东华,你说,何时会止?” 后湖的一座六角亭之中,身着粉衣的俊秀男子唇角含笑,一手摇着折扇,目光透过濛濛雨帘,落在亭外枝叶舒展的花木和池中踊跃浮于水面的鱼儿上。 他语调悠悠,“倒是它们的机缘。” 飞升上仙、上神雷劫之后方能得天道赐下的灵雨,太阴星每一甲子才能赐下的帝流浆,何等大的机缘? 几日下来,四海八荒不知有多少生灵蒙恩开智、踏上仙途,亦不知多少有生灵洗练血脉、省去千百年苦修。 “九日。” 身着紫衫的银发男子倚坐在亭边,专心致志地擦拭着手中的宝剑,姿态闲适,却掩不住满身清贵高华。 “你莫非忘了最开始的九道天钟?九为天之极数,哪怕天道再偏爱一个生灵,也不会越过这个数字。” 少了,或是多了,都不圆满。 “月神姮仪。” 折颜口中轻轻念着这个名讳,转身笑道,“可惜父神去的太快,若不然,我倒是想跟着一起,去见见这位月神究竟是怎样一个集天地之毓秀的女子,才得天道如此偏爱。” 东华并未应声,折颜也不在意,只是走到石桌旁坐下,动作优雅地给自己沏了一盏清茶慢慢饮着。 “上掌周天星辰,下掌四海水脉……” 他唇齿间溢出一丝哼笑,“神族都乱了阵脚,后振上神和伏婴上神匆匆而来,墨渊到现在还没能脱出身来。” 东华掀了掀眼,“不如你去帮他?” 折颜:“……” 那还是算了吧,死道友不死贫道,墨渊你自己加油。 第451章 三生三世(11) “墨渊才是父神嫡子,这神族之事,自然还是叫他来处理才好。” 他一个养子,才不要给自己揽活。 折颜摇了摇折扇,凤眸含笑,忽而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东华。 “诶,你说,父神莫非是猜到了后振上神和伏婴上神会来,才会在太阴星异象初现之时,便离了水沼泽学宫?” 毕竟无论是后振还是伏婴,在神族中都不是等闲之辈,或者说,他们的身边都聚集了不少人、代表了不少人的利益。 若是父神没有墨渊这个亲子,又或是东华选择从始至终避居碧海苍灵、不问四海八荒诸事,那么,这二位为了神主的位置,能带着各自的拥趸打破头。 “推给墨渊,他就能做得了主了?” 东华懒洋洋睨了折颜一眼,轻呵一声,眼底明明白白写着“怎么可能”几个大字。 “莫说是墨渊,便是父神也做不了这个主、安不了神族的心。” 折颜沉默几息,轻轻一叹。 “你说这事儿闹得?” 他摇了摇头,也觉得这事棘手。 “四海八荒说大也大,容得下亿万生灵,可说小也小,五族争斗万年不休。现在倒好,统共就这么点地方,天道直接就把四海划给了月神,就剩下八荒依旧‘无主’,可算是给才平息的五族之争狠狠添了把火。” 五族,尤其是神、魔两族,为了四海八荒的主权打了多少万年了? 打的要死要活、还没打出个结果呢,得,天道大手一挥,四海有主了,你们别惦记了,争八荒去吧…… 各族的大佬们人都傻了好嘛! 特别是神族,因父神一脉真身为龙的缘故,神族中鳞爪一系的种族不知凡几,八荒也就罢了,四海那是万万不能失去的呀! 龙生活的地方,哪能没水呀?! 连个水底龙宫都没有,走出去都得被其余几族以及死对头们笑话死,这辈子都没脸昂首挺胸地做龙。 “你说漏了。” 折颜还在感慨着这事儿怎么扎手呢,东华就毫不留情地提醒他,“不止四海,还有八荒之中的四渎、五湖、四海、十二溪水府,但凡是水里,都是人家的地盘。” 他顿了顿,补充道,“哦,对了,还有五岳也是她的。” 折颜:“……” 谢谢你提醒我啊! 折颜梗了一梗,良久才憋出一句,“这神与神之间的差距可真大呀!” 天道着实偏心月神。 “船到桥头自然直。” 东华擦拭好了自己亲手铸造的苍何剑,满意地点点头,才悠悠走到石桌上落座,给自己也倒了一盏清茶。 “人家月神又没有立马昭告四海八荒,要把神族逐出四海。” 他品了一口茶,眉宇间似有几分满意,而后漫不经心道,“了不起,就是从四海的水族中挑选忠心于她的命为四海水君,分化、收拢、驱逐、灭杀,一步步将四海给握在掌心罢了。” 至于之后四海的水族还算不算神族、会不会听神族号令…… 想什么美事呢? 人家自己有主上的,以后能在小事上给你个面子就不错了! 怎么,觉得不满意? 想要以多欺少、以老欺幼,让人家月神当一个空有名头却什么事也插不上嘴的吉祥物? 也没喝酒啊! 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想着架空人家,搞得好像天道是你亲爹一样。 醒醒! 人家月神才是天道亲女儿! 折颜:“……” 第452章 三生三世(12) “你说的很有道理。” 折颜想了一想,若有所思地点头。 “月神虽年幼,却未必会如他们所期待的那样好拿捏,即便她懵懂不知事,天道却也不会看着她受人肆意欺凌。” 为着她的降生,四海八荒同贺九日,这是什么样的天之骄女才能有的煊赫排场? 反正折颜觉得,他是不配的。 真欺负到她头上,怕是惹得天道震怒、给你头都打掉! 这么一想,他便又将此事给丢开了,嘻嘻一笑,幸灾乐祸。 “墨渊往后的日子可精彩了。” 父神算是神族之主,如今在神族中,能算是少主的,有三人,也即父神嫡子墨渊、父神养子折颜、父神弟子东华。 但折颜的理想是做个风雅闲人,对那些打打杀杀不感兴趣,纵然上了战场,也非他所愿。 东华就更不用说,虽然浑身上下全是黑色的心眼、会算计,是个不好惹,但却惫懒至极,能不管事就不管事,不高兴了往碧海苍灵一躲、结界一开,谁也进不去烦他。 因此,目前能让神族的长老们“寄予厚望”的,唯有一个墨渊,因为他是亲儿子,想躲也躲不了。 “那不就完了?” 东华不甚在意地一耸肩,“折颜,操太多心是会掉毛的,这秃毛凤凰可不好看,回头怕是连个道侣都找不着。” ——毕竟鸟儿的脑袋那么小,想来脑容量也就那么一点,怕不是多想一点有的没的,都是沉重的负担。 说着,他又“啊呀”一声,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神色诚恳。 “不过,若是折颜你是想要追寻什么别具一格的新风格,那为兄虽说并不理解,却也很乐意替你处理一下凤凰毛。” 开天辟地第一只凤凰身上的羽毛,那可是顶顶好的东西,用来炼制些法器、法衣之类的,还是很不错的。 “是不是很感动?” 他微微一笑,“折颜,你就是对兄弟太客气了。” 折颜:“……???” 当我打出这个问号,不是我觉得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这黑心石头吃错药了?这么会怼?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折颜回神,不阴不阳地笑了笑,同样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只是我的凤羽自然是在我身上待的好好的,不劳贤兄记挂。倒是贤兄,也该好生保养保养自己的头发才是,这样寡淡的白色,叫年轻的小仙子见了,还以为是哪家快要身归混沌的前辈在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呢!” 东华:“……” 见了鬼的寡淡白色! 这叫“发似流泉”、“银月之辉”,眼瘸的凤凰,一点也不懂欣赏! 见了鬼的装嫩! 这话搞得他年纪多大似的,你小子也就比他小了几千岁而已,届时还指不定谁比谁先身归混沌呢! “若果真如你所说,倒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这太过于受欢迎,其实也是一种痛苦。” 东华凉凉地扯了扯唇,“当然,想来你是不理解的。” 折颜:“……” 呵呵。 你小子最好一辈子孤家寡人,若回头要是有了心上人…… 呵,且给他等着,他倒是要看看,你还能不能这样云淡风轻。 “你们二人在聊什么?” 第453章 三生三世(13) 墨渊好不容易打发了后振与伏婴、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结果才过来,就见这二人脸色不太对的样子。 得,又互相扎心戳痛脚了。 真有闲心呐! “无事。” 第182章 “没什么” 东华和折颜非常默契地揭过方才互怼的一茬,反倒问起了墨渊。 “怎么,人终于走了?” 墨渊:“……” “没走,在等父神。” 不问还罢,一问,墨渊就觉得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自心底生起。 怎么会有神比无数只鸭子还要吵闹?神不能,至少不应该…… “父神要何时才回来?” 不是说看一眼新生的月神就回来吗?怎么几日了,人影都不见? 怎么的,新生的月神竟如此好客,还留您老人家小住几日? 被天道追了一路、随便找了个地方吸纳灵雨的伏羲:“……” 是啊,确实好客。 尤其是她那“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老父亲,贼拉好客了啊! 真的,儿子你来试试就知道了。 …… 太阴星上,少绾和祖媞已经离去。 月桂树下已经搭了一架秋千,姮仪懒洋洋倚坐在上面。她的手中拿着一个玉制的九连环,倒也没有去解,只是百无聊赖地拨弄着。 毕竟,这样的玩意儿,在没解出来的时候,还有几分意趣,等解了出来后,顷刻间便叫人没了兴致。 ‘觉得无趣了?’ 月桂树婆娑摇曳,姮仪微微抬头,便有几朵米白色的细碎小花落在她的眉心。 “倒也还好。” 她复又垂眸,“只是,有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罢了。” 还是一朵牡丹时,她一心想着逐渐天道为她推演的功法,早日出世。而如今化形了,她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修炼? 可她都已经是上神了哎,难道还不能松松神么? 那这四海八荒究竟卷到了何等境界? 风儿吹拂她的发梢—— ‘如此,怎么不叫她们多陪你几日?’ “不熟悉啊!” 姮仪理所当然地回道,“说到底,才认识的人罢了,相互之间,又哪里有这许多话能聊?” 初时还好,再停留下来,那就是相顾而无言,沉默地令人尴尬了。 “不过,倒也不令人讨厌。” 她脚尖轻点,身体随着秋千微微晃动,手中则又取了一个拨浪鼓轻轻摇动,伴随着“咚咚咚”的声音,她微微昂头,轻眨睫羽。 “父亲。” 她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忽而见九天之下,灵雨散去、日光普照。 ——九日已过了。 而后,她听见有冥冥希声,自四海八荒汇聚而来—— 礼拜月宫素曜太阴元君。 她一怔,“这是在拜我?” ‘你赐予众生机缘,他们合该拜你。’ 姮仪眨了眨眼,“可是灵雨和帝流浆,都是父亲赐下的。” 一粒星砂从星辰海远道而来,轻轻地在她额间一敲。 ‘吾与汝,有何分别?’ 于是少女便心满意足地扬了扬唇。 哎呀,就喜欢听父亲这样不见外的话语,没错,祂的就是她的。 “那我是不是该下界去瞧瞧呀?” 她指尖绕着发梢转着圈儿,唇畔笑意清浅,柔和如月光。 “毕竟,父亲的四海八荒,自然也是我的四海八荒呀!” 天道:“……” 先把你的四海拾掇明白再说吧。 贪心的小丫头! 第454章 三生三世(14) 贪心的小丫头想一出是一出,转头就去“巡视”她的四海八荒去了。 只是月神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正事儿还没干上呢,就被毛绒绒们给迷了心魂,几日下来,仍然滞留在北荒替自己挑选灵宠。 还别说,北荒就是好啊,妖族聚集,今天撸一下猫族,明天撸一下虎族,后天撸一下兔族,可开心满足了。 “我可以把它们都带走吗?” 北荒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谷之中,姮仪随意地坐在草地上,身边围绕着不少毛绒绒的小动物,离得近的几只,都是开了懵懂的灵智的。 ——傻乎乎的都抢不过它们。 毕竟,她是月主,又为花木之身,无论是周身溢散出来的月华之力、还是生机之力,对于这些毛绒绒来说,都是无法抵挡的诱惑,一只只都争着抢着要跟她贴贴,弄得月神尊上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 试问这四海八荒,谁能抵挡毛绒绒的讨好和贴贴呢? 反正姮仪就觉得,她做不到。 左右她的地盘大,多养几只小可爱也养的起,挑不出来就都要呗。 天道:“……” 亏得祂还期待着她一展月主风采呢,结果就这? 光顾着玩儿了! 罢了,孩子还小呢,这些事儿也不着急,左右还有祂在呢。 ‘若喜欢,便都带走。’ 天道觉得,与其让这丫头被毛绒绒勾引得在北荒一待好多年,不如让她把看上的都给打包带走得了。 太阴星这么大,难道还能养不起? 有兴致了,就抱一抱、撸一撸,过了兴头了,就放在一边,要是这几只实在不堪造就、惹她不喜了,那就放回来、换上一批。 能被她挑中,也是它们的福分。 “那就都带上!” 少女盈盈一笑,而后放下伏在膝上的猫儿,站起来身,掐了个决清理一下自己后,便用灵力化作一只灵鹤。 巨大的银白色灵鹤在山谷上方饶了一圈后落下,姮仪便将她挑中的几只送到灵鹤上,并施了一个结界,而后一挥袖,灵鹤便带着它们直奔太阴。 至于剩下那些…… 姮仪指尖凝出一团灵光,而后分散出无数点,落在它们身上。 买卖不在仁义在,乖孩子们,回家后记得多跟七大姑八大姨的说说她的好处,往后她还来这里挑毛绒绒,昂? 天道:“……” ‘你是买了,还是卖了?’ 嘴里叭叭的道理还挺多的。 “父亲,你不懂。” 姮仪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唇角的笑意透着些许狡黠。 “谈买卖的,多伤情分呀?” 有一句话,叫做“绑架代替购买”,还有一句话,叫做“零元购”。 怎么的,零元购就不是购了? ——不过这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姮仪想了想,也没想明白刚刚自己脑子里怎么突然冒出来这样的话语,于是微微摇头,也懒得去深究。 她堂堂月神,有点奇思妙想怎么了? 再说了,天道爸爸只要想,就是全知全能,指不定是祂从四海八荒的那一个机灵鬼身上学了这个说法,然后一不小心掺和在传承记忆里教给她了呢? 天道:“……” 第455章 三生三世(15) “诶呦!” 姮仪走着走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愣是让她没躲开,角度刁钻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碰才落地。 “父亲你干嘛又敲我嘛!” 她停住脚步,一边嘟囔着,一边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地。 哦,是一颗海棠果。 因着尚未到成熟期,海棠果尚且是小小一颗,那表皮上浓郁的青色,让人打眼一瞧,就觉得…… 口齿生津。 姮仪盯着看了许久,然后施法从树上摘了一颗,洗净后咬了一口,一张小脸立时皱成一团,眉心紧锁。 “好酸,好苦。” 虽然一看颜色就很酸,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酸到发苦。 忙吐出那半个果子,又取了帝流浆漱口,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父亲,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酸、这么苦的果子?” 不过几息的功夫,她一双眼眸中已然沁出了泪珠,眼尾泛起一抹红色。 一瞧就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它就应该只开花,不结果。” 天道:“……” 祂只是用一颗野果子敲敲头、让她别往祂身上推锅而已,又哪里能想到,她竟然能把果子给摘下吃了? 这么青涩,一看就没成熟啊! 但孩子已经吃了苦头了,祂总不好再说她,于是,海棠树树身摇曳,几息之间,青色的海棠果便成了红澄澄的。 ‘甜的,吃吧。’ 天道想,得赶紧让她点化几个仙侍,不论是做些日常小事,还是给她四海八荒地搜罗好吃的玩意儿,都是好的。 “仙侍?不着急啊!” 终于吃到了成熟的、能入口的姮仪转头又对这酸酸甜甜的果子失了兴趣,而是不知道又从哪里摸了只毛绒绒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 “等我理清了四海各族之后,自然有的是人任我挑选。” 点化出来的小仙,到底法力低微、上限也就那么点,顶多就是在太阴星做个端茶倒水的活,真放她们出来,她都怕她们遇上神仙打架、被波及嗝屁了。 毕竟,平时有理智的时候,人家看在太阴星的份上,自然不敢冒犯,可真要是打上头了,怕是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又哪还有心思管得不得罪她? 第183章 人都死了,她想找麻烦,总不能把人弄复活了再杀一遍吧? 所以,还是先从那堆天之骄子里扒拉一遍,择优而录比较好。 先在她身边干上个几万年的,然后等到修为够了、本事有了,再放出去当个水君什么的,多好的一条路子? 天道:“……” 可以是可以,但…… ‘原来你还记得呀?’ 祂还以为她光顾着吃喝玩乐,都把正事给忘了呢! “那哪能呀!” 少女一昂下巴,满是骄矜,“既是父亲你给我的领地,我又怎么可能半点也不上心?” 别的不说,她堂堂月神,四海之主,要是被自己的手下给架成一个空架子,难道就只有天道丢脸吗? 天道固然要被笑话“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珍珠”,可归根到底,这颗被当成“珍珠”的“鱼目”是她呀! 她才是最丢脸的那一个好吧! 第456章 三生三世(16) “不过,不急。” 少女的唇畔扬起一点清浅的笑意,水杏般的眼眸干净透彻。 “不论如何,总得先给他们留一个思考的时间,不是吗?” 她弯了弯眼眸,语调极轻,好似与亲近之人贴在耳边呢喃。 “伏羲不见人影,余下之人既不及他身份地位,也无他的威望人心,神族群龙无首,难免人心惶惶。” 族群多了,心思就复杂了。 总会有人,想要向她这位“主上”靠拢,谋取一个近臣心腹的位置,尤其,是那些实力强横、却总是被压了一头的族群。 当然,若是神族中诸多分支当真齐心协力、拧成铁板一块,那也没关系,了不起再多花费些心思罢了。 喜欢生活在四海的妖族也不少,扶持一把也不是难事,总不至于,四海八荒中,无论神魔妖,都不乐意给她办事吧? 说到底,主动权在她这里。 没办法,月神尊上既不想丢脸到连太阴星都没脸出的地步,更不想拖累着老父亲一起陪着她丢脸,自然只有…… 请这些不识时务、不明天数之人,一道去死了。 四海倾覆,又有何妨呢? 上上下下地好生清洗一遍,自然就知道同她卖乖了。 姮仪微微仰头,轻笑道,“父亲当日追赶伏羲而去,虽有他惹怒您的缘故,却也未尝没有这般考虑,不是吗?” 所以,她想,伏羲短时间内,怕是回不去神族了。 风起,吹动她的发梢。 ——‘还算聪明。’ 天道很欣慰。 自家的崽崽果然是个有成算的孩子,一点就透,不用点也透。 就是要这样。 对于那些心生反骨的,就不能心慈手软,要不然,旁人还当她好欺负。 天道虽然觉得自家爱女不必担负太重的责任,但也仅限于那些动不动就要身归混沌的事情,像这种执掌权柄、稳定领地、享受荣耀的事情不包括在内。 要不然,祂当时给她四海干嘛?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 什么?你说祂偏心? 嘿,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管理四海很难的,不懂就不要乱说! 又要平衡这么多族群,又要肩负起他们的前程未来,还要在遇上事的时候帮他们解决、给他们撑腰,很辛苦的! 干了这么多活,获取一点点报酬,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即便是大道亲自来问,天道也觉得祂老人家会非常认可。 “咦?” 姮仪下界散了散心,就准备先回太阴星,结果才到了星辰海外,就感知到有人候在外面,一动不动地站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给星辰海看大门的呢! 正胡思乱想间,那白衣男子也感知到了有人靠近,抬眸看来。 “在下墨渊,敢问可是月神?” 他瞧着身量颀长,约摸是凡人男子二十上下,一袭白衣,面色若玉,好似一位空山幽兰般的翩翩贵公子。 倒也有礼,只是…… “你耳朵红什么?” 姮仪上下打量了一下人,收回眸光,又道,“现在脸也红了。” 墨渊:“……” 啊?他红……红了吗? 天道:“……” 祂就知道!该死的伏羲! 第457章 三生三世(17) 天道简直要气炸了! 祂就说,伏羲这个死老头子怎么就想到祂家崽崽长大之后的心上人了,怎么就非要让祂家崽崽去水沼泽游玩了,敢情是在偷偷摸摸地打这个主意? 臭不要脸! 祂家崽崽才多大啊? 才刚出生的小崽子就惦记着往自己家扒拉,厚颜无耻! 天道越想越气,连带着看墨渊的眼神也不对了,简直哪哪也不顺眼,恨不得赏他一记天雷活络活络筋骨。 但不行。 倒也不是不能劈,而是天道投鼠忌器,生怕本来还没什么,祂突然一劈之后,反而让自家崽崽对这个臭小子有了难忘的印象—— 就算被天雷劈了个灰头土脸,至少也在她眼里有了记忆点不是? 再说了,哪怕是天道,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脸长得确实不错,玉面郎君、鲜嫩少年,跟伏羲那个上了年纪的老橘子皮不一样,万一在自家崽崽跟前装个可怜…… 不行,绝对不行! 还是等他走得远远的了,再背着崽崽给这个臭小子一个教训。 至于现在么…… “轰隆隆——” 找了某个无主荒山调息灵力的伏羲父代子过,从天而降一记天雷。 猝不及防的伏羲:“……” 天道! 他招你惹你了?欺神太甚了! 墨渊并不知道有一位老父亲蠢蠢欲动地想要教训他,更不知道还有一位老父亲已经被教训,此时此刻,他已经分不出半点心神去想旁的事情了。 翠叶光如耀,冰葩淡不妆。 眼前的少女容颜姣好,清丽绝伦,穿着一身水绿色银丝绣牡丹花纹的长裙,外披一件长及曳地的月色纱衣,仿佛一卷色彩淡雅的水墨画,飘渺脱俗,不染尘埃。 既清且艳,遗世独立。 自见到她的身影的那一瞬起,墨渊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便是连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为何而来,都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直到少女那泠泠清音传入耳中,他才稍稍回神,而后转动一下已经停摆罢工的脑子—— 他……他的耳朵和脸红了? 当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墨渊浑身一僵,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整张脸包括耳朵、脖颈,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绯红一片,就跟熟透了的小龙虾似的。 “墨……墨渊失礼,还请月神莫要怪罪。” 他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烁着几丝无措的羞恼,尽管让自己强自镇定下来,开口时依旧带着几分颤抖和磕绊。 墨渊:“……” 完了,他好像又傻又蠢。 他一边在心底暗自唾弃自己不争气,一边情不自禁地望向少女。 却正好对上了她的眸光。 水杏般的眼眸洁净如洗,澄澈地仿佛能望进人心里,透彻地照不进一丝污秽,仿佛心底那一点绮念旖思,都是对她的亵渎。 墨渊骤然就冷静清醒下来。 看到人脸上的温度和色彩都消退了,姮仪才淡淡开口。 “你叫墨渊?” 她轻抚着怀中的毛绒绒,随口道,“既为墨、却着白,倒是不同。” 既然姓墨,不应该也一身黑吗? 墨渊:“……???” * #春枝暮 仙侠男主果然爱白,翻了原著才知道墨渊年少时穿白色。 第458章 三生三世(18) 听了少女的话,墨渊反射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 他穿白色,不好看? 眼眸深处不禁流露出几分茫然——从前也没人说他不适合白色啊! 折颜和东华这两个人怎么也不提醒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天到晚穿着不好看的白色衣裳在神族到处刷脸? 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远在水沼泽的折颜和东华:“……” 不是。 他们没这样傻孢子似的兄弟,打眼一看,都拉低他们的平均智商。 光明正大听他心声的天道:“……” 虽然这个臭小子对自家崽崽心怀不轨,但,他真是蠢兮兮的。 看上去不太像是伏羲亲生的。 姮仪不过随口一说,自然想不到他的思绪会在跑偏的道路上一往无前地狂奔,见人傻愣愣的,也只当他惯来就是个反应慢半拍的。 再仔细想想,一见人就脸红,说话磕磕绊绊,动不动就傻愣着…… 这不是那啥啥么! 一边在心底纳闷都修炼到上神之境了,怎么还会有……那啥不太好的人,一边感慨他的求道之心倒是坚定不移。 第184章 当然,最最要紧的,还得是她家父亲超级无敌好。 ——若非天道对四海八荒的生灵一视同仁、不偏不倚,一个傻……咳咳,他怎么可能修炼到上神? 天道:“……” 对,没错,就是这样。 祂家崽崽说的真是对极了,如果祂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天道,臭小子就等着瞧吧! “你来,有何事?” 既然在心里给人盖了个戳,姮仪的语调倒也缓和些许。 毕竟,她自认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兴趣欺负一个无关之人。 墨渊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深思,而是再次一礼。 “在下墨渊,乃是父神嫡子,今日贸然前来,乃是为寻父神而来。” 他解释道,“那日月神降生,天生异象,父神留下要往太阴星贺月神降世的话,便离了水沼泽,月余未归,在下不知父神去向,便冒昧前来星辰海一试。” 墨渊倒是不担心伏羲安危。 毕竟是三大创世神之一,是既盘古神之后,四海八荒最古老、最强大的神祇之一,不至于出来一趟死在外面。 只是伏羲说来见见月神,却一直不回去,墨渊实在是受不了神族那群人的吵闹了,才借着出来寻人的由头脱离。 又想着既然出都出来了,索性来星辰海走一趟,拜访一下月神也好。 “父神嫡子?” 少女自听了这个自称之后,神色便隐隐有些怪异。 “你是伏羲的儿子?” 她的眼中似有怜悯,“莫非他偏疼你其他兄弟,对你常有冷落?” 难怪。 颅内有疾还能飞升上神。 伏羲的亲儿子,天赋自然是极好的,灵物想来也不会缺,只是家中怕是争斗不休,倒是让他受了损伤。 啧啧啧。 之前倒是没看出来,伏羲这老小子长得一脸正气,却这么不干人事。 关起门来还玩得挺花呀! 天道:“……” 祂忽而在她耳边幽幽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伏羲只有一个妻子,是女娲,他们夫妻二人只有一个半儿子?’ 姮仪:“……???” 第459章 三生三世(19) 一个半儿子? 听天道这么一说,姮仪立马就来了“探讨”一下的兴趣,不过看了一眼杵在跟前的墨渊,还是得先打发走他。 “伏羲一早便离去了。” 急着回去跟天道八卦,姮仪瞬间对眼前这人半点耐心也无。 “本座并不知他的去向,你若要寻人,便只管自己去寻。” 说罢,她转身要走,忽而又停住脚步,回身上下打量他,扯了扯唇。 “你们神族倒也有意思。” 她语调中带着点微讽,“既是想着要找伏羲回去,商量着如何从本座手中争夺四海的归属,又如何有面目,到本座这里来寻人?” 姮仪微微抬眸,唇边漾起一点笑意,温柔中带着刺骨的寒意。 “尔等,未免也太不把本座放在眼里了。” 墨渊闻言,来不及思索她方才的话语究竟是何意,便立时身形一僵,脸色也微微泛白。 “月神!我并……” 他脱口就想要解释,可女子的身影却早已穿过星辰海远去。 星辰海的结界,他穿不过去。 他忽而心底发紧,有巨大的懊恼、失落、踌躇自心底汹涌而上。 他没有想过要争夺她的四海。 可是,神族众多分支之中,也确实不乏这样的声音。 他垂下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 “父亲,一个半儿子是何意?” 才回了自己的地盘,姮仪便懒得在理会墨渊是滞留还是离去,尽管,她依然在八卦着关于他的事情。 “一个就一个,两个究竟两个,怎么还有半个的说法?” 就算是死了的,那也算一个呀! 天道知她来了兴致,便也不隐瞒,反正又跟祂没关系。 ‘昔年伏羲与女娲结契,为四海八荒中,第一对成天婚之道侣,夫妻间也算恩爱。 十万年前,四海八荒动荡不安,天柱第三次摧折,彼时身怀有孕的女娲为补天而大伤元气,腹中双生子中,唯有墨渊平安降生,余下一子本源缺失、不足以出世。 伏羲不舍幼子消散,便舍了半身神力为其造一仙胎,悉心蕴养其魂魄,以求来日能得新生之机缘。’ 天道言罢,又道,‘这也是为何,伏羲无力镇压五族。’ 十万年前,各族的始祖大能皆在,伏羲纵然是其中佼佼者,却也无法镇压所有人,而十万年后,纵然旁的老家伙们身归混沌的不在少数,但伏羲却也是虚弱至极。 筹办水沼泽学宫,悉心培养墨渊、东华、折颜等下一代,也不过是因为他大限将至,不得不如此考虑。 “原是如此。” 姮仪微微点头,“为了保住他的幼子,他的修为、气运、功德,怕是都已舍了出去。” 逆天改命、从死路中谋求生机,又岂是这般容易的? 更何况,以伏羲对幼子的这番舐犊之心,怕是不会舍得叫他永无出世之机,又或者,出世后庸碌一生。 她忽而道,“最后一位护世神?” 天道不语,算是默认。 姮仪心领神会,倒也没深究是天道先定下这个护世神的神位,还是伏羲付出了什么代价向天道求来。 “既然暂且只有这一子,那又为何要说什么父神嫡子?” 她不解道,“父神之子不行吗?” 天道:“……” 好问题,你问祂,祂问谁呢? * #春枝暮 夜华,不会是第四位护世神,另有安排哈 第460章 三生三世(20) 作为一个道,天道有时候也实在是不能理解四海八荒的生灵究竟是怎么想的,毕竟,祂对窥探所有生灵的内心毫无兴趣。 当然,就算真的有点兴趣,天道也发自道心地觉得,去纠结什么嫡子不嫡子的,听着就挺傻的。 一点儿也不符合祂天道的格调。 不过既然自家崽崽对此怀有好奇之心,天道便也斟酌着找了个能应付过去的解释—— ‘四海八荒风气开放,生灵们行事亦不拘小节,并非所有有情人都会选择结为道侣,故而,大约是为了表明他是伏羲和女娲这对名正言顺的道侣的子嗣吧。’ 这话说得稍稍有点含糊。 说得再直白点,其实就是这年头的生灵们都玩的很开,尤其是男女之间那点事情上,说不准一个看对眼了,就干柴烈火、幕天席地。 而风流一度之后,有的会结为道侣,有的则是分道扬镳。 所以,这年头,不仅有嫡庶之分,还有婚生和非婚生之别。 虽然说伏羲和女娲这对夫妻之间没这种腌臜事情,但自己身上不干净的人太多了,于是也就成了主流。 不过这些更深的,就不必和自家崽崽说了,免得恶心到她。 “哦~明白了。” 姮仪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原来如此’的恍然之色。 “那若是依照他们的说法,我岂非就是父亲的嫡女?” 少女微微侧头,唇角弯起一点笑意。 天道嫡女? 听着确实有点调调儿了啊! 天道:“……” 无言一瞬,而后一连几颗星砂从天而降,正好轻点她的小脑袋。 ‘惯会胡说八道。’ 只养了她这么一个孩子,便已足够叫祂操心了,又哪来的旁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您又拍我脑袋!” 少女心知天道不会舍得弄疼她,故而也不躲,只在被“敲打”之后装模作样地捂着脑袋。 “之前在北荒游玩时,曾听那些幼崽们说,若是总敲打脑袋,就会让人变笨,那,父亲可是嫌我太聪明了?” 说这话时,她眼中有狡黠笑意。 天道:“……” 静默一瞬,而后月桂树枝丫疯长。 ——不敲头了,打屁股,来吗? “我错了!” 姮仪“啊呀”了一声,连忙正经起来,不敢再继续作怪。 “我错了嘛,父亲您最疼我了,别跟我计较呀!” 她眨眨眼,“人家明白的,我是您最最爱的孩子,没有人可以和我相提并论,对不对?” 微风轻抚,为她梳理因方才的动作而有些凌乱的发丝和衣衫。 ——她是祂唯一的孩子。 …… 笑闹一会儿后,姮仪才表达对某某说法和某族的看法—— “太乱了。” 既有亘古绵长之寿数,又有移山填海之法力,竟然还这么…… 着实令人难以言喻。 “这些人的脑子大概有问题。” 少女眼底流露出几分浅淡的嫌弃。 “我往后,若非必要,定然要少与此等颅内有疾之人来往。” 第185章 天道表示赞许。 祂家崽崽这么乖巧听话的孩子,万一被人给带坏了怎么办? 作为崽崽的老父亲,祂定然要对交往之人严格把关! 严禁心怀不轨的黄毛靠近! ——话说,“黄毛”这个词儿,还是之前跟崽崽“学”的。 虽然没什么内涵、却极具概括性。 第461章 三生三世(21) 墨渊并不知道既“颅内有疾”之后,他又得了一个“黄毛”的锐评。 慌乱无措地星辰海外站了许久之后,他方才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去,浑然忘了要寻找父神,径自回了昆仑墟。 ——水沼泽学宫眼下聚集了太多神族首领,他不想见他们。 只是也不知道是他总是心不在焉的缘故,还是他此次出行下下大不吉,回去的一路上,不停地遇上事。 先是飞到一半,突然法力不济、从天上摔下去;再是某两个大妖打得昏天暗地、飞沙走石,让路过的他被波及得灰头土脸;而后某个神君正飞升上仙,明明搁着老远一段距离,但天雷就跟瞎了一样,三道天雷全劈在他身上、那个幸运儿光接受灵雨洗礼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某只鸟儿飞过、在他头上拉屎,某条蛇刚刚睡醒、无缘无故咬他一口……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墨渊:“……???” 在一口气不停地撞上一堆倒霉事之后,墨渊手里捏着那条咬他的黑蛇站在某个湖畔,透过湖面看着里面那白衣染灰、满身狼狈的自己,眼底是无尽的茫然。 真是奇了怪了。 他今天是烧了霉神的老家了还是怎么的,所以倒霉事全撞一起了? 可问题是—— 别的也就算了,但一条连灵智都没开的蛇,是怎么敢来咬他的? 他身为龙族最基本的尊严何在啊?! 一边不停倒霉、一边怀疑人生地回到昆仑墟之后,墨渊深深觉得,他流年不利,十分需要沐浴焚香、斋戒祷告。 并且,他怀疑父神至今未归,可能也跟他一样是得罪了霉神,说不定一不小心撞进了哪个秘境、被困在里头出不来了。 下一次出门,他一定要请东华给他占卜一卦,不是上上大吉,他绝不出门,尤其是在去星辰海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更失落了。 “呦,你这是从去钻矿山了、还是怎么得了,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墨渊回到昆仑墟的时候,听见动静的折颜从殿内出来,见他这般狼狈模样,惊讶一瞬,待到探得他内里并无大碍时,才暗暗松了口气,含笑着挑眉调侃。 “我记得你是去了太阴?莫非,是同月神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了?” 不应该吧? 他是去找父神的,没道理跟人家月神打起来啊! 总不可能是父神被月神扣押了吧? 不过折颜脑海中才划过这个想法,便又失笑摇头,很快打消。 暂且不说父神和月神之间有没有必要大打出手、月神能不能镇压父神,只说若真如此,墨渊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他得和父神一起被扣押。 “无事。” 墨渊用简单的两个字带过,而后道,“你怎么也回来了?” “你都走了,我还留着作甚?” 折颜摇了摇扇子,唇角笑意更深,“东华也回碧海苍灵去了。” 神族那些老家伙们的“诉求”,他和东华谁也不想搭理。 墨渊颔首,而后折身回寝殿。 他这幅模样,折颜当然不会阻拦,只是,略带探究地望向他的背景。 ——这家伙,有点奇怪啊! 第462章 三生三世(22) 姮仪以为,四海水族之中,最先来找她的,会是那些有“上进心”却无法“上进”的人,却没想到,竟然会是她。 如花一般的美貌少女。 流云鬓下的容颜秀致柔美,细瓷一般的脸庞,眉间一点朱红,眼神清澈,波光一闪仿佛碎了地的琉璃,颊边梨涡深得艳丽,嘴角一抹淡淡的弧度,干净甜美。 柔软流苏之下,水蓝色长裙迤逦曳地七尺,外罩月白色天蚕丝薄纱,仿佛冰雪凝结而成的天山雪莲,即使是盛开在冰天雪地之中,也掩不住她的风华。 落星湖上,已修建了一方六角亭,二人于亭中相对而坐。 “瑶光上神。” 姮仪略带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不曾想,会是你。” “月主知晓我,是我之幸。” 瑶光眼眸清亮,语意温煦,“瑶光倒是好奇,月主以为会是谁?” 姮仪轻轻抚着毛绒绒,轻笑,“听闻,南海中,鲛人一族颇为桀骜。” 龙族虽为水族中的王者,但鲛人一族论起控水之能却也不差,只是鲛人一族原属妖族,后来虽为神族收服,互相却也隔了一层,在神族中的地位待遇并不算合他们心意。 因而,姮仪原以为,会是鲛人一族最先抛弃神族、向她投诚效忠,以求为自己换取南海水君之位。 反倒是这位…… “前些日子本座去了一趟北荒,故而也听说过你的名讳。” 姮仪轻饮一口月桂花茶,而后笑道,“若本座不曾记错,你族虽不算大族,可你本人却师从竖亥上神,师兄又是北荒盂山先龙宫的崇恩上神,在神族之中,也算显赫。” 顿了顿,她抬眸望向瑶光,问道,“为何选我?” “不为何,不过是为我族求一立身之地罢了。” 瑶光坦然道,“初次见面,若我非要说如何相信你的人格品行,你想来也不会信我,如此,我便也不提这些空话。” 年纪轻轻,便能一路修得上神之位,瑶光不仅仅天赋血脉强大,心性自然也不差,绝不会是个扭扭捏捏的人。 “来拜访之前,我便前往姑媱山和章尾山见过祖媞和少绾了。” 瑶光和少绾关系不算差,和祖媞虽然不过点头之交,但彼此之间也信任对方人品,问句话还是可以的。 “她们二人同我略说了一些你的事情,我心中稍稍有了印象与判断,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天道对你的看重。” 瑶光轻笑,“既然天道定下月主为四海之主,那我若带着我族跟着神族与你争夺,岂非是,逆天而行?” 虽然修行到上神境界的人,没有一个不“与天斗”过,但那是为了自己的道途,跟这事又岂能相提并论? “况且,有些神族,不足以我为了他们,逆天而行。” 月神既不是野心勃勃的魔族,又不会危害四海八荒,作为名正言顺的四海之主,她收拢权柄是理所应当,而她向她靠拢,也是理所应当。 “如何?” 瑶光举起白瓷茶杯,眉眼带笑,“主上,可愿认下我这个属下?” 姮仪静静望她几息,唇角微扬。 “自然。” 第463章 三生三世(23) 对于第一位投入她麾下的上神,姮仪自然不会对瑶光小气。 莫说她本就对瑶光的初印象还算不错,觉得她是个可交之人,便是“千金买马骨”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沉吟几许,姮仪指尖轻点,一块巴掌大的湛蓝色灵玉便现于二人眼前,它滴溜溜的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而后分出一道灵光、径直没入瑶光眉心。 “此乃玄水玉,为先天壬葵水之精所化、汇四海八荒水脉而成的先天灵宝,系水族之命脉福祉所在。” 瑶光闭眸感应之时,姮仪轻声解释道,“控天下万水,为水神象征。” 而方才分出的那一点灵光,则是属于东海水系的掌控权柄。 瑶光一族乃是龙中异种、玄水夔龙一族,虽身形极小、仅长数尺,但天然对水有着极佳的领悟力,生来便会释放玄水,甚至可以通过修炼释放太阴真水,为火属神兽之克星。 ——其实从这方面来说,瑶光一族确实同太阴星有缘,毕竟,太阴真水,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掌控的。 如此种族,给一个东海,并不算过。 “原来如此。” 等到细细感应、探查完这一份东海权柄之后,瑶光睁开眼眸,神色恍然中带着几分惊诧。 “来之前,我还奇怪所谓的四海之主敕封的水君和如今各族自认的水君究竟有何不同,眼下,倒是明白了。” 她感叹道,“天壤之别。” 简单来说,现在的各水系水君,都是由那一方水系中最强大的某一水族的族长担任,相当于该水系中众水族“推选”出来的共同首领,至于是心服口服、言听计从,还是不得不低头、看心情听不听命令,那就看各自的实际情况了。 ——等哪天你弱我强了,干掉你,我就是新的水君。 除此之外,水君别无其他权柄,归根到底,只不过是把那一方水系当成一个族人居住的地方罢了。 但经由姮仪敕封的水君却不然。 这是天道承认的天地正神,归属地祇神一系,其任免更替之事,唯有姮仪和天道可定。 第186章 为水君者,可得那一方水系气运功德加身,便是与人斗法,亦可调动那一方水系的天地自然之力为己用;若是水君不敌、为旁人所打杀,那人便会业力加身,且会受到那一方水系的排斥、针对。 这一对比,官方正统出品和野鸡冒牌货的差距就显露无疑。 让瑶光看了之后,在心里直呼“今天来对了”,并决定回去之后,就拉着几个亲近她的族群一起来月神手下。 ——这种一言不合就要跟父神为首的神族开大的事情,在没确定结果之前,瑶光带着自己族里改弦易辙还罢了,拉着其他族群一起,实在是下不定决心。 不过现在,她没这个烦恼了。 四海、五岳、四渎、五湖、九江、八河、十二溪…… 众水君之位虚位以待啊! * #春枝暮 瑶光的真身是什么,原著和剧里都没找到,比较常见的设定是先天灵光,但瑶光不是孤身的神祇,而是有种族的,且该族群“不会轻易动情,一动情便是一生痴情”,所以她应该不是光,至于究竟是什么,我就根据需要私设了。 第464章 三生三世(24) 什么叫“正统”的含金量啊?! 瑶光都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旦“月神敕封的水君乃天道认可的正神、享天地气运加身”这个消息传出去,四海水族绝对会果断抛弃现任上司、蜂拥而来给自己换新上司,到时候,怕是人头打成狗脑子都抢不到一个位置。 ——但瑶光傻了才会让领先一步的自己回到同一起跑线去抢。 这种自己不争不抢、让别人后来者居上的蠢事,打死也不能干呀! 这么一想,瑶光立马紧迫感拉满。 “我族在神族之中,亦有不少交好之族,其实为水族者众,回去之后,瑶光定约见各族族长,为主上作一说客。” 瑶光沉吟着,又道,“只是有些族群,并非水族,倒是不好安置了。” 都是信任她、跟她交好的族群,总不好带了一部分走、又撇下一部分。 姮仪挑了挑眉,看向瑶光的目光赞许中带着几分微讶。 她自然能听得出来,瑶光所谓的“说客”不过是自谦的说法,这些所谓的交好族群,怕是她的属下还差不多。 不过手中能有如此多族群效忠,亦可见此人不凡,便是在这四海八荒的无尽岁月之中,也不会是一个默默无名之辈。 她算是得了一个得力的好宝贝。 “他们信任你,那你这个领头之人,自然要替他们考虑周全。” 姮仪自然乐得她多挖神族墙角,“五岳还空着的,虽说他们未必当的起山君之位,但只当一栖身之地也不妨事。” ——五岳山君可不是寻常山君,若没个上神的修为,何德何能? 想了想,她又道,“八荒还未定下各荒主君,你若是想,只管挑一荒自己喜欢的给他们,至于凭他们的本事守不守得住……了不起你亲自坐镇就是。” 至于那些只剩下八荒还能争一争的神魔妖鬼人们心里怎么想,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瑶光:“……” 好轻描淡写的语气,好不可一世的气势! 挑选一荒领地,说的就跟在菜市场里挑猪肉一样轻松写意。 “若是做了一荒之主,也同水君一般,能得天地认可、气运加身么?” 瑶光略有点恍惚地询问道。 “那不然呢?” 姮仪端着白瓷茶盏的水微顿,抬眸睨她一眼,“若是没有天地认可的名分大义,那又与今时今日,四海八荒各族争来斗去有何区别?” 她摆摆手,“你若是真想要,届时我自然会安排好。” 若她没猜错,四海水脉有玄水玉,周天星辰有星罗印,八荒地脉应该也有神器印玺,到时候问祂借来使使就是。 亲爹总不至于拒绝女儿这点小要求。 天道:“……” 算了,也是祂自己宠出来的脾气。 她想用就用呗。 左右瑶光本就非寻常人,她手下的三十六战族虽尚未完全成型,但也有了粗略的轮廓,予他们领地也合情合理。 至于其他人…… 到时候再说吧,不着急。 瑶光:“……” 这种“四海八荒是我家”的笃定,“信手一挥、点到哪里就要哪里”的自信,她也真的好像拥有一下啊! 瑶光发自内心地深深羡慕了。 第465章 三生三世(25) 见这边姮仪和瑶光谈妥了,天道便转头去看了眼伏羲。 嗯,很好。 伤势也调养得差不多了,那就别在外头逗留了,赶紧回神族去吧。 毕竟,伏羲不在,固然对姮仪收拢水族更有利,但难免在某些人口中落下一个“趁虚而入”、“胜之不武”的名头。 众口铄金,孩子听了该不高兴了。 既然已经有了极大的进展,且目测最多不过万年,便能将四海八荒各大水系彻底掌控,那么让伏羲出来也无妨。 就算增加了一点点难度……那也算是一个对她的锻炼了。 多费一点心思,就能踩着伏羲来铸就她的威名,再划算不过了。 伏羲:“……” hello,这样把他当磨刀石和踏脚石,有考虑过他的想法吗? 天道表示呵呵。 别的不说,祂就问一句,究竟还想不想让你小儿子复生了? 伏羲:“……” 神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神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神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当然,此时此刻的伏羲尚且不知道天道已经交付于他一个重要但并不艰巨的任务、并贴心地为他规划好了后续的职业发展,于某处荒山调息完毕之后,他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非常不错。 一连九日的灵雨和帝流浆一降,整个四海八荒的灵气都充沛了许多,更别说这灵雨和帝流浆本就富含生机之力,用于疗伤事半功倍。 伏羲虽然挨了雷劈,但经过这一场天道恩赐,伤势迅速恢复不说,连体内难以根除的暗伤对身体带来的负面影响都消退许多,灵气运转时的滞涩之感也稍有好转。 伏羲心中啧啧称奇。 这亲生的就是亲生的,待遇就是跟他们这些捡来的不一样啊! 既然如此,那么神族在四海问题上,就不能同这位月神意愿相悖了。 ——到底神族是伏羲一手创立起来的,虽然事情多了点、烦了点,但还是很有点感情在的,总不好看着神族找死。 若是能请月神为神族一领袖自然是最好,可若是不能…… 他好像也拿她没办法。 这可是天道亲闺女,他要是敢动一动,天道不得劈死他?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要不索性就当神族没有四海和水族吧? 不过,怎么劝服神族各分支呢? 伏羲一边在心里默默思索着,一边赶回了水沼泽学宫。 若是没记错,他当然走的太匆忙,也不知道墨渊能不能应对得了这…… 伏羲担忧的神色僵在脸上。 “父神,您可终于回来了!” “是啊!父神,您说咱们神族究竟该如何应对啊?” “父神,听说玄水夔龙一族带着龙鱼族、文鳐鱼族等族群向月神效忠,如今已然占据东海了!” “南海的鲛人好像也有动作……” “……” 一大群人见了人影就围上来七嘴八舌,伏羲只觉得耳边有五百只鸭子一起叽叽喳喳,脑瓜子嗡嗡地疼。 “且慢,且静静!” 他忍无可忍地喊了停,等到这群人安静下来之后,他用神识在水沼泽学宫探查了一圈,愈发面无表情。 “墨渊呢?” 折颜呢?东华呢? 这三个臭小子都跑到哪里去了,竟然一个都不在?! 第466章 三生三世(26) 眼瞅着“寄予厚望”的亲子、养子、弟子全都跑没影儿了,独留自己一人被神族众长老和各分支首领包围,伏羲眼神都木了。 他忍了又忍,背在身后的手握成的拳紧了又紧,终是没忍住,掉头回昆仑墟去找这几个不孝子/不孝徒算账去了。 太过分了! 怎么被撇下他这个老人家不管呢? 一个个的,都是年华正盛的青年人,正处于给自己加担子的好年纪,这说撂挑子就撂挑子算怎么回事? 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不积极上进,让他以后怎么放心把神族的未来、把四海八荒的安定托付给他们?! 不行,得好好教育一下! 气愤无比的伏羲一路气势汹汹地回了昆仑墟,才进殿门,就对上了自家儿子转头看过来的眼神。 伏羲:“……???” “你这是……?” 他一时间全然忘了原本要兴师问罪的想法,默默地把准备指指点点的手给收回来,负在身后,神色迟疑。 第187章 “墨渊啊,父神不过月余不在,你怎得就把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了?” 伏羲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自家儿子,只觉得短短时间不见,竟莫名给他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瞧瞧,瞧瞧—— 原本那一身素雅清贵的白衣已经被换成了一身深沉的墨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看起来能够搭配协调一点、不那么像白面书生,他冷着一张脸在哪里装严肃。 ——虽然他这样子看上去更小白脸了,还是对自己没有清晰认知、嘴硬得死不承认的那种。 这也还罢了,儿子长大了,审美变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就比如他那个养子折颜,就喜欢穿一身粉嫩嫩的颜色,这喜好数万年来从没变过;还有他那个弟子东华,紫色就跟他本命色一样,那叫一个爱得深沉,轻易没见他换下来过。 伏羲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是个老古板,尊重年轻人的审美和爱好。 但问题是—— 你眉毛底下那两个贼拉显眼的黑眼圈是什么东东? 两眼无神、目光呆滞、精神萎靡。 不是,他这会儿就这么一个完好无损的儿子,好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妈地把人拉拔长大,现在不过是出门一趟,好好的儿子就出事了? 坏了。 他往后可怎么跟女娲交代啊?! 回头去见了女娲,她一问儿子怎么样了……不得把他往死里抽? “墨渊啊,我的儿!” 伏羲悲从心起,眼泪花子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冲上去握着墨渊的手就不肯放,那叫一个痛不欲生。 “别怕!父神在呢!” 他泣不成声、老泪纵横,“父神对医术也算小有造诣,表示不行,哪怕厚颜去求你那些叔伯长辈呢,定会治好你的!” 实在不行…… 太阴星那里还住着一位天道亲闺女呢,他奉上重礼、诚心诚意恳求,说不定能请动她出手相助呢? 正在发呆的墨渊:“……” “父神。” 他面无表情,语调幽幽,“您觉得,我这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见面第一眼就握着他的手、哭得好像他命不久矣…… 有这么当亲爹的吗?! 可恶! 这是真的一点也不盼着他好啊! 伏羲:“……” 第467章 三生三世(27) 伏羲丰富的面部表情僵住。 他再一次近距离打量儿子,发现他虽然看上去确实不怎么精神,但也确实没到他胡思乱想的那种地步。 额……这不就很尴尬了? 他这都已经握着他的手哭了! 作为一个素有威严、颇注重形象的老父亲,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昆仑墟。 直到悠哉游哉过来的折颜终于没忍住发出一声细碎的笑声,伏羲才终于回神,故作无事地收回手,轻轻一咳。 “折颜,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年纪大就是脸皮厚,哪怕心底在尖叫,但面上也很稳得住。 伏羲走到桌边坐下,跟个没事儿一样捧上茶品了一口,脸上的笑容中,既有亲长的和蔼,又有尊者的威严。 “为父还没来得及问,你们几个怎么不留在水沼泽?” 他眉心微蹙,轻叹一口气,谆谆教诲,“那些都是神族中的长者,你等撇下他们离去,岂非太过于失礼?” ——当然,礼不礼数的不重要,伏羲自己也有少年轻狂的时候,骨子里其实不在意这个,但是吧,做小辈的,不能把烂摊子丢给他一个老人家不是? 墨渊和折颜:“……” 那做长辈的就可以甩锅小辈了? 心中如此腹诽,折颜面上却温文含笑,“父神说得极是,是我与墨渊、东华几人考虑不周,只是……” ——既然他跑不了,东华也得带一嘴。 他故作迟疑,“父神也知晓众位长老、族长的来意,如此大事,关乎四海八荒,实非我们几人一言可轻易定下。” ——毕竟,真要是插嘴了,回头他们得寸进尺,理所当然地要求他们几个去跟月神对着干怎么办? 神族这群人的德行,谁还不知道啊? 折颜自认跟人家月神无冤无仇,实在不想为了这群人去跟她对上,这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他拉不下这个脸。 东华也是如此。 说句不好听的,折颜和东华都是神魔共体,虽然因伏羲之故选择了神族,但骨子里还是很自我的。 “这倒也确实不怪你们。” 伏羲轻叹一声,笑容中有几分无奈。 “若月神的出世能早一些,那为父行事便也不必如此踌躇了。” 这位主儿要是在他和女娲创立神族前出世,但他俩还这么辛苦干嘛呀? 擎等着她一统四海八荒就完了嘛! 墨渊:“……” 他抬眸,幽幽地看向伏羲。 “父神,儿觉得极好。” ——她要是跟他母神一辈,那还能有他什么事? 虽然他现在暂时还处于白日做梦的环节,但起码还能做梦啊! 伏羲:“???” 你说什么玩意儿来着? 他低头沉思几息,默默转头看他,语气颤抖,“你,见过月神了?” 墨渊点了点头,虽然没说话,但那染上绯色的耳垂和羞涩的眼神,已经把他的心思明明白白地表露无遗。 折颜:“……” 虽然已经见过好几回了,但是还是受不了这人的蠢样子。 伏羲:“……” 他惊讶也不惊讶。 毕竟以月神的姿容气度,但凡往四海八荒走一圈,屁股后头不跟一串春心萌动的毛头小子是不可能的。 只是吧…… 伏羲只要想想那天雷劈下来后酥酥麻麻的天灵盖,就觉得酸爽极了。 “儿啊,你多多保重。” 他拍了拍墨渊的肩膀,语重心长,“往后,可更要努力修炼才是。” 天道爸爸的天雷警告,了解一下? 第468章 三生三世(28) 这边伏羲在顶风作案,给自己猛吃熊心豹子胆之后,开始专心给儿子加强训练,力求不让他倒在天雷下。 那边,姮仪得到一个能干得力的、一个顶好几个的下属之后,心满意足地带着她一起搞了一段时间的事业。 还别说,万事开头难,有了一个手下之后,她就迎来了一群手下。 “这执掌四海,也不难嘛!” 短短千年,就挑好了大部分重要水系的水君之后、并给自己挑选了一批亲卫之后,姮仪忍不住对老父亲显摆。 “果然,本座人品贵重,又秉承大义,岂是那群乌合之众可比的?” 天道:“……” 小姑娘还在那里叭叭叭个不停。 “作为一个合格的主上,就不能时时刻刻都对属下们的一举一动指指点点,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就如本座这般,给他们极大的自由。” 她既不想要当一个独裁者,又不想拉着手底下的人去征战不休,既然这样,也不必搞什么军事化管理。 反正只要他们无论如何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不就得了? 天道:“……” 一粒星砂划过无边星辰海。 ‘莫要得意忘形。’ 老父亲忧心忡忡,语重心长,‘莫要养大了他们的野心。’ 做主上的若太不管事,容易被底下人给抛在脑后。 “不会!” 少女一扬眉,“一来,玄水玉赐予他们的水君权限有限,且我随时可以收回,二来,任何一方水系中,水君的继承人都得在我身边随侍。” 只有真正忠心于她、又有真才实干的,才能登上水君之位。 说白了,第一代的水君,不过是起到一个过渡的作用罢了。 “我干嘛要亲自下场去争权夺利呀?” 堂堂月神哎,要是沉迷于权术,打压、平衡手下各族,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一点儿也不符合她清冷出尘的形象。 更何况…… 少女一手捻着一支月桂花,指尖轻轻点着花瓣,弯了弯眼眸。 “只要父亲您护着我,我就不怕呀!” 天道:“……” 要不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呢? 真会说话。 老父亲的心里那叫一个暖洋洋的。 “阿姮!” 一道空灵清越的声音传入耳中,不多久,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近千年来,少绾于星辰海也算是常客,姮仪便给了她自由进入星辰海的权限,免得回回都要给人开门。 怪麻烦的。 少绾脚步轻盈地上前,在她身后,祖媞和瑶光姿态优雅地走来。 “瑶光总是忙的人影也不见,你倒是轻松自在得紧。” 她笑吟吟道,“主上压榨下属?” “怎么?一来就编排我呀?” 第188章 姮仪挑了挑眉,轻哼一声,“要不你问瑶光,我压榨她了吗?” 瑶光浅浅一笑,“自然不是。” “今日当着你面儿说的不算,回头我再好好拷问她。” 少绾嘻嘻一笑,一双凤眸望着姮仪,神色专注认真。 “阿姮,你知道今日是何日子么?” 姮仪:“……???”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她怎么不知道? 第469章 三生三世(29) “哦?今日是何日子?” 姮仪懒懒往身后的秋千上一倚,眸光在少绾几人身上一划而过。 “今日来得倒是齐整,怎么,你们几个相约好了?” 少绾、祖媞、瑶光。 倒是没带着谢冥和瑟珈一起,不过也不奇怪,这二位更喜欢二人世界。 “哪里齐了?” 少绾笑吟吟道,“谢冥和瑟珈还没到呢,你也知道的,她们两个……” 只是还不等少绾趁着人还没来时,“偷偷摸摸”地说上几句小话,火神谢冥和风之主瑟珈便相携而来。 少绾余光瞥见,立时话音一转,恍若无事一般向二人招招手。 “你们可终于来了!” 她气定神闲地笑道,“再晚一点,可就要错过好时辰了。” 一身淡蓝色长裙、容颜精致的少女睨她一眼,轻哼道,“如此擅长于危言耸听,不若往庆姜跟前走一遭。” 庆姜便是如今的魔族之尊了。 作为魔族的暗之魔君、第一代魔尊,他不仅看死对头神族不是很顺眼,看少绾这个魔族的精神图腾、始祖女神也复杂得很,既有觊觎之心,也有忌惮之情。 少绾要是跑到他跟前去“危言耸听”一番,这位怕是立时就要厉兵秣马、磨刀赫赫了。 “阿姮,许久不见。” 浅浅地回怼了少绾一句后,谢冥走向倚坐在秋千上的姮仪,微微俯身,轻轻揉了揉她的长发,一双银灰色的眼眸中渐有暖意。 “这段时日,阿姮做得很好。” 她语调温煦地夸了一句,在姮仪身边坐下,而后,一袭白衣的冷峻男子向姮仪微微颔首,依旧跟在谢冥身边。 “那是自然。” 千年来,姮仪也习惯了谢冥和瑟珈的行事风格。 要知道,当日初见之时,就因为姮仪“自矜身份”、没有喊瑟珈一声兄长,谢冥就立马护犊子地把她当成自家亲妹妹了。 后来熟悉了,姮仪曾听祖媞说,她年少时曾将先她出世的自然神瑟珈视为兄长,然后刚出生的小豆丁谢冥殿下就极为护食的冲她龇牙咧嘴,霸道极了。 ——如此充满占有欲,姮仪觉得这二位都是有点心理问题在的。 不过,这也与二人的身世有关。 风之主瑟珈与四大护世神之一的悉洛乃是双生兄弟,只可惜一为神、一为魔,瑟珈因此而被神族排斥、驱逐。 两万岁时,尚是个孩童的瑟珈孤身闯入正孕育谢冥的南荒登备山山顶火池,在手刃了守护玄蛇后,取得了孕育谢冥的明珠,而后明珠破裂、火池中的原初之火熄灭,谢冥裹着瑟珈的血降生,二人立下了噬骨真言。 而后数万年,二人历经谢冥走失、失忆、重逢、相恋等一系列事情,关系在兄妹和爱侣之间反复横跳。 反正就姮仪目前吃到的瓜中,因幼年创伤而认死理的瑟珈死活觉得兄妹关系比爱侣关系要来得牢靠,就算动了心也嘴硬不承认,偏偏又不舍得离开谢冥…… 啧啧。 惯来爱作的男人啊! 藕不断、丝还连,她瞧着这二位,非得“虐恋情深”一把才能成正果。 第470章 三生三世(30) “人都齐了?” 姮仪微抬下巴,“这下可以说了吧?这么多人,约好了过来。” 还别说,连谢冥和瑟珈都被喊过来了,姮仪的好奇心到达了巅峰。 “……你不知道?” 谢冥诧异挑眉,“我们来为你贺神生中第一个千岁生辰啊!” 庆生这种事情,来客们都知道,但当事人不记得,这像话吗?! 姮仪:“……???” “我的千岁生辰?” 她的神情比谢冥还要惊讶,“可今日不是我的生辰呀!” 虽说神生漫长,一般人对于生辰这种东西都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顶多千年、万年贺一回,但姮仪像是那种别人怎么样她就怎么样的人吗?她才不管别人,反正她自己的生日还是要很有仪式感的跟天道一起庆祝一下。 少女回神,看着眼前一大群人,神色震惊而又受伤。 “你们一个个的,还说是我的阿兄、阿姐,结果连我的生辰也记错了?” 谁家做阿兄、阿姐的,连自家妹妹的生日是哪天都能给记错的?记错也就算了,还跑来说给她过生日? 真是太过分了你们! 被质问了一脸的众人:“……???” “没有没有!怎么会记错呢?” 少绾惯来很有怜香惜玉之情,最看不得她神伤了,连忙道,“明日才是你的生辰嘛,但我们阿姮可是月神,千岁整寿自然是不能随意过了的,咱们提前一日过来陪你嘛!” 乖乖。 少女不愧是月神之尊,清纯洁白,仿佛盛开在冰天雪地的一朵花,透着易碎的清冷感,无限惹人怜爱。 她一垂眸,就让人心都要碎了。 “你看,生辰自然是从子时起,若我们来得晚了,岂不是不能赶在那日的第一刻,同你说生辰快乐了?” 少绾轻语慢哄,那爱怜温柔的语调,看得一旁几人唇角微抽。 水沼泽学宫的一位小霸王,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谢冥撇开眼,当做没看见—— 瞧瞧这人的德行,可真丢她们三魔小分队的脸面。 “……原来如此?” 听了少绾的解释,姮仪便知道自己误会了,她小小地尴尬了一会儿,果断拒绝反省自己、选择指责别人。 “那阿绾你方才干嘛要问我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嘛!” 少女低声嘟囔,“你要是不这样问我,我怎么可能误会?” 虽放低了声音,但在座的都是上神之尊,又岂能听不见? 只是顾念着小妹妹爱面子罢了。 “叫阿姮误会,是我不好。” 少绾顺着哄道,“只是,事关阿姮,在咱们这些阿兄阿姐眼中便无小事,虽只是生辰前一日,却也极要紧呀!” 天道:“……” 输了,祂输了。 少绾这个女人,怎么比令道讨厌的黄毛还要会哄人? 哼,油嘴滑舌! 不过这一回,贴心的小棉袄没有体会到老父亲的心情,她矜持的压了压唇角,努力让它不上扬的那么明显。 “那,那我的礼物呢?” 眼眸弯弯,好似月牙,下巴轻抬,如猫儿一般,骄矜又可爱。 在场的哥哥姐姐们心都要化了。 第471章 三生三世(31) 礼物么,自然是要等到生辰当天才能送上的。 然而让少绾等人没想到的是,当时间的指针将将跳到第二日,还不等她们说上一句庆贺之言,天生异象。 彼时正是深夜,皓月高悬,温润柔和的光芒撒向四海八荒,蓦地,太阳星高高升起,绽放出炽烈明亮的光芒,便是亿万星辰,亦不愿被日月遮掩住了光芒,星子点点,各自闪烁着,汇成一道璀璨星河。 日月相映,星海同辉。 四海八荒的亿万生灵上一次见,还是在姮仪出世的时候。 少绾:“……” 服了啊! 她们都已经特意提前一天来了,怎么还能被抢了先啊? 天道啊天道,您跟她们抢什么呀! 她们一个老父亲、一个阿姐,都不是一个赛道的,有什么好抢的啊? 天道表示祂不听。 不仅不听,祂还搞起了流星雨。 呵,给崽崽准备惊喜这种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们来干? 祂可是从时间长河中进修过的道。 女孩子,就应该要富养,不仅物质上要富足,精神上也要富足。 只有祂这个老父亲什么好东西都给她看过了,让她在被爱的环境中长大,她才不会被外头的黄毛三言两语就哄骗了。 玩浪漫? 呵呵,祂先让崽崽司空见惯。 姮仪眸光柔和地看着眼前这番奇景,这是天道为她准备的生辰贺礼。 六角亭外、落星湖上,星光夹杂着月华、日辉随波流淌,美不胜收。她微微昂起头,伸出手,就有点点闪烁着细碎星光的星子轻盈地降落在她掌心。 “父亲,我很喜欢。” 柔和温暖的笑意在少女白玉般细嫩的脸颊上轻轻漾开,明珠生晕、美玉荧光,正与天际的日月星海交相辉映。 阵阵微风起,高大的月桂树与连绵的青华紫桂之林婆娑摇曳,细碎的簌簌声仿佛一曲悦耳清歌。 第189章 风之主瑟珈微微阖着眼,感受着风中暗藏着的规则道韵。 少绾轻轻撞了撞身边的祖媞的肩膀,俯身凑在她耳边轻笑。 “早知道便该听你的了。” 原本祖媞便曾“提醒”过,姮仪的老父亲大概率是看不惯她们这般在她跟前露脸,定然会抢先一步,而祂作为天道,她们这些生灵自然无法与之相争。 但少绾不太信。 毕竟,她们又不是那种心怀鬼胎、想要在她跟前献媚的臭男人,祂老人家就算疼爱女儿,也没什么好跟她们计较的。 不过…… 低估了老父亲的争宠之心。 少绾垂眸轻笑,向未来想要求娶月神之人,表达最真切的同情。 比如,那个远在昆仑墟、连给姮仪过生辰都没理由跟着一起来、只有眼巴巴看着她们的背景的,某个人。 咳。 那啥,她就不点名了。 墨渊:“……” 你这就差把他身份证号给说出来了,还不点名? 他信你个鬼! 少绾一边在心里毫无负担地笑话某人,一边翻手取出一个长形的白玉盒子,轻轻一点,玉盒开,一声悠扬清越的凤鸣传来,银色的光芒在半空中划了一圈后,直直扑向姮仪。 姮仪挑了挑眉,只见银光停在她身前,潋滟的光芒渐渐散去。 ——是一只通体流光的白玉灵笛。 第472章 三生三世(32) 白玉笛通体晶莹剔透,笛尾坠着一粒光珠,光珠之中,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花色洁白、边缘处与花蕊处泛着金光,光珠之下,垂着渐变碎金色的流苏。 它横着悬浮在半空中,笛身轻悠晃动,流苏无风自动,光珠折射着日月星海,熠熠生辉。 姮仪伸出手,将清光闪烁的白玉笛握在掌心,白玉笛再次发出了一声雀跃的凤鸣后,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中。 “神器有灵,瞧它这般,果真是爱极了你这位主人。” 姮仪抬眸,却见少绾懒洋洋靠在祖媞身上,凤眸含笑。 “赠与你的法器,总不能是个寻常物件,如何,可还喜欢?” 少绾从东海秘境中寻得的先天灵竹,祖媞数万年才能凝练出一颗的千光珠,再添上瑟珈的本命风种、绘上瑶光最擅长的阵法,最后以谢冥的原初之火炼制而成。 因着是几人合力炼制,且每个人都往里头着意增添了许多独属于她们的神通术法,故而这支灵笛究竟有何神异之处,少绾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只等着让姮仪自己去慢慢体验。 不过,最毫无争议的一点是,这是一支绝世无双的灵笛,纵观四海八荒,也无物可出其右。 放在后世代,怎么也能混个“上古十大神器之一”这样响当当的名头。 姮仪指尖轻轻拨弄着流苏,而后微微垂眸,横笛于唇畔。 倏然,笛音起。 笛声转柔转细、如泣如诉,婉约如水,又如锦绣。 有清光起,化作无数花瓣,引动星辉月华,随着笛声而舞动。 一曲罢,天地皆寂。 “灵笛需配大家。” 沉浸在悠扬笛声中的祖媞率先回神,莞尔轻笑。 “如此看来,我没挑错。” 祖媞本人其实并不精通于音律一道,但除她之外的少绾等人都是水沼泽学宫的学员之一。 水沼泽学宫分斋设科治学,东斋理算斋、西斋文事斋、南斋武备斋、北斋艺能斋,故而这几个纵然偏科却依旧是其中佼佼者的人,无一不对音律一道,或者说音攻之术颇有造诣。 至于姮仪,约摸是没有趁手的法器,又或者,没有遇上值得她一展风采的机会,祖媞从前也只听过她随手取了树叶吹奏的曲子。 如昆山玉碎,珠落玉盘。 故而当少绾提起要为姮仪制一法器时,祖媞便提议了乐器,本想着少绾极擅音律,尤其是八音中的金石土革,不曾想,少绾最后定下了丝木匏竹中的竹。 “它很好,多谢。” 姮仪指腹在笛身的纹路上轻轻摩挲,唇畔噙着温煦笑意。 “它可有名字?” 姮仪所拥有的法器,大多是天地孕育而出的灵宝,自有天道赐名,不必她来操心,如此取名,倒是头一遭。 祖媞微微摇头,少绾则是轻笑一声,道,“既是赠予你的东西,自有你来为它取名。” 于是姮仪凝眉几息,而后抬眸,“便唤作,无声笛,如何?” 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音律之道,本就应当是天地间,最为契合自然、顺应天道的道途。 第473章 三生三世(33) 当日月与星海同辉的天地奇景显化,四海八荒,无不眺望天际。 一来,如此美不胜收的景象,不欣赏一番实在可惜,二来,四海八荒之中,星轨的变幻乃是修行演算一道的重要依据之一。 习惯了掐手一算祸福命途的四海八荒众生灵在看见这番奇景后反射性一掐手决,然后纷纷陷入了沉默。 哦,原来跟他们没关系啊。 是月神的千岁生辰啊…… 行吧,那就一起祝她生辰快乐吧。 哈哈。 到底才千岁呢,放在神族中,还是个幼崽呢,照顾疼惜点应该的。 哈哈。 天道爸爸,您老人家高兴就好,他们都不重要。 呜呜,他们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虽然心很累但还是笑得很开心.jpg …… 东荒 碧海苍灵 碧海苍灵位于天之尽头,灵泽深厚,号称东荒第一仙乡福地,是东华的化生之处,亦是他的私人领地。 东天圆月高悬,圆月之下,紫雾绕仙山,碧海生鳞波。 若忽略天际那与明月同辉的灼灼骄阳与璀璨群星,便是东华最为熟悉的碧海苍灵的独有景致。 自打那时神族各分支齐聚水沼泽学宫、而墨渊打着去找伏羲的旗号跑路之后,东华和折颜就很有默契地纷纷选择逃课了。 这烂摊子,他才不收拾。 折颜降生没多久便被伏羲收为义子、带回了昆仑墟生活,故而,比起诞生之地丹穴山,他更乐意回昆仑墟。 但东华就没这种选择的烦恼。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狗窝尚且如此,更何况碧海苍灵乃是四海八荒中灵泽最为深厚的圣境? 他果断回了碧海苍灵。 然后结界禁制一开,烦恼全无。 当然,这也不并代表着他对千年来的外界之事一概不知。 毕竟,就算他并不着意去了解,折颜也会不停地给他传信。 什么神族中的众水族改换门庭、喜笑颜开地往月神座下为一水君去了,什么后振、伏婴以及一众长老团们不仅制止无果、还内部分裂,如今余下的人只不得不选择眼不见为净。 除了这些关乎四海八荒“时政”的要事,还有什么墨渊去了一趟星辰海后、结果却把心和魂给一起丢了,什么父神聊发少年狂、带着墨渊一起重燃修炼的激情…… 最近的一道传信,是月神千岁生辰,墨渊给人备了礼、却送不出去,只能分外苦逼地看着少绾她们自由来往星辰海的背影,把自己的眼睛都给羡慕嫉妒红了。 据一线情报员折颜上神的最新消息,墨渊上神现在正独自一人站在昆仑之巅眺望那高悬天际的皎皎明月。 啧啧啧。 形单影只,真是好不可怜呐! 东华:“……” 如果折颜你语调中的幸灾乐祸能够展露得不那么明显,那他还能勉强相信,你不是在无良地看墨渊的热闹。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折颜这么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墨渊竟然还能忍着没有跟他打起来…… 你小子,也确实是一副病得不轻的样子啊。 第474章 三生三世(34) 纵然折颜上神十分迫切地需要一位能在看好兄弟热闹时一起聊上几句的同担,并非常热情且积极地想要把东华从碧海苍灵中拉出来,但东华表示—— 莫来沾边。 墨渊纵然是病得不轻,但你折颜看上去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才没空跟你们玩这种游戏呢。 在碧海苍灵的石宫中好生欣赏了一番日月星海同辉的奇景异象之后,银发上神挥了挥衣袖,出了碧海苍灵。 当然,不是去看墨渊的热闹。 ——他还没那么无聊。 四海八荒有五族,神、魔、鬼、妖、人,其中尤以人族最为弱小、妖族次之,二族依附于其他三族,在无休止的战争中缺乏话语权,总是最先成为战火的祭品。 伏羲在建立水沼泽学宫以期望调和五族争端的同时,亦顺应天运,在四海八荒之外的混沌里撒下了盘古神寂灭后、以古神仙体为血食而生长出的钵头摩花。 钵头摩花承继了盘古的创世之力,每一片花瓣生成一个世界,将八荒之外的混沌分割为了数个小世界。 第190章 由此,三千大世界和十亿凡世生焉。 然因三千世界与十亿凡世乃是由钵头摩花所化、生来便带有恶息,故而伏羲惯常需调伏恶息,东华和少绾二人也有相助。 只是如今这时候,伏羲还雷打不动地窝在昆仑墟里重燃激情的修炼岁月,少绾估摸着还在太阴星给她的好妹妹庆贺生辰,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东华还能抽身前往了。 东华:“……” 没办法。 都怪本座太有责任心和大义了。 只是等银发上神终于赶赴混沌时,却见今日的混沌格外的热闹。 少绾、祖媞、瑶光、谢冥、瑟珈……还有那位只闻其名的月神。 东华:“……???” 说好的给人家过生辰呢? 带着人家一起到这种恶息横生的不毛之地聚会来了是吧? 呵呵。 早知你们要来,他就不走这一趟了。 正当他准备掉头就回碧海苍灵时,那正与身旁的祖媞说着话的红衣少女似有所觉,遥遥地向他望了过来。 混沌无边,亦无光亮。 只是今日,许是月神亲至的缘故,天道点燃了无数星砂,使得细碎的星光汇聚成河,照亮了混沌一角。 朦胧星光之中,少女一袭火红色镂金绣牡丹花长裙,身姿纤丽袅娜,她只姿态随意地站在众人之中,雅致而绰约。 精致到过分的一张脸,仙姿玉色,清丽无双中含着几分稚气。黛眉细长而弯,鸦羽似的睫毛微微扇动,露出一双水润清澈的秋水明眸,璀璨生辉。额间一朵碎金色的牡丹花仙印,更为之增添两分艳色。 银发上神不自觉的停住脚步。 早知她(们)要来,他……确实应该、必须、一定得来走这一趟。 咳咳。 那什么,也难怪墨渊现在还站在昆仑之巅吹着冷风看月亮呢! 月亮确实好看。 ——质疑墨渊的审美,是他错了。 * #春枝暮 一个人在昆仑之巅看月亮的墨渊:所以呢?你现在要跟我抢了是吗?呵呵……那你还不如继续质疑我的审美呢! 第475章 三生三世(35) 姮仪并不知某人那堪称是百转千回的心思,她只随意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东华垂眸,忽而觉得失落。 他拇指与食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袖上的纹路,而后缓步向众人走去。 “你怎么来了?” 彼时少绾正专心调伏恶息,祖媞与姮仪轻声说话,谢冥懒洋洋地半倚在瑟珈肩上打着瞌睡,瑶光左右看了看,想着到底也有一分同室修学的情谊,便出声打了个招呼。 东华也不在意,他的心神都为那位唇畔含笑的红衣少女所牵引。 “想着父神与少绾约摸都抽不出身,便过来瞧瞧,不成想,白走一趟。” 随意应了一句,他又十分迅速地将话题往少女身上拉。 “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 他眸光不留痕迹地在少女身上一掠而过,负在身后的手指尖微动。 ——快点,给他和她介绍一下。 “于太阴星上闲话赏玩时,少绾不经意提起了三千世界与十亿凡尘,阿姮来了兴趣,便陪着她走一趟。” 瑶光随口解释道,“既然来都来了,索性便调伏一下恶息。” 虽然此处恶息横生,说是不毛之地也不为过,但既然妹妹好奇、想要看上一眼,她们自然要陪着她一起。更何况,这人一多,外加天道倾情提供的万千星辉,瑶光觉得这里也挺好的。 东华:“……” 他没立时应声,只淡淡看了瑶光一眼,神色愈发寡淡。 从前,也没觉得瑶光这么“直”啊? 当多人聚于一处而其中有初次见面之人时,同时与两边相熟的人,便是出于礼貌,不也应该帮着互相介绍一下吗? 瑶光,你觉得呢? 瑶光被他这一眼看得摸不着头脑,正纳闷时,却又见青年眸光直直地望向那相隔不远的少女,语意若有所指。 “还未当面贺月神生辰之喜。” ——重点,当面。 瑶光:“……” 所以,你奇奇怪怪就因为这? 这般大的动静,瑶光自然也不意外他知晓这是姮仪的生辰。 但是,贺生辰礼? 这不是搞笑么! 谁还不知道你东华惯来是个独行侠,别说瑶光自己了,便是折颜、墨渊、少绾这些人估摸着也没收过他的礼,现在突然说,要给今日才见的阿姮送礼? 你小子看着不对劲啊! 瑶光唇角微僵,看见紫衫青年的眼神复杂至极、一言难尽。 正同姮仪说话的祖媞蓦地止了声,懒洋洋靠在瑟珈身上打着哈欠的谢冥忽而站直了身子,瑟珈略带不舍地收回半揽着谢冥的手,跟着一起看了过来。 换作旁人,被几人不约而同地投以警惕的目光,难免会觉得尴尬,但东华显然不是旁人,素来视脸皮于无物的他毫无要被群殴的自觉,反而十分直白且坦然地望着姮仪。 “在下东华。” 素来冷淡如冰雕雪砌的脸廓柔和下来,语调温煦有礼。 “来时不知姮仪上神亦在此处,不曾备下贺礼,着实失礼。” 姮仪闻言,抬眸望向他。 青年一袭紫衫,发似流泉、目夺星辉,清贵高华、风姿绝胜。 只是她身边来往的,无一不是血脉尊崇、修为高深的上神之尊,论起姿容,便是稍有不及,也差不多哪里去。 司空见惯了。 “无妨。” 她随意地一颔首,“上神客气了。” 第476章 三生三世(36) 见自家妹妹没有被大尾巴狼的皮相给迷惑,在场的几个哥哥姐姐们纷纷表示十分欣慰,并松懈下来。 ——孩子还没开窍呢。 才千岁的小姑娘,懵懵懂懂,不识七情、不明六欲。 她们真要是反应过度了,万一让小姑娘提前开窍了可怎么好? 至于某个不要脸皮的、全然不顾小姑娘的年岁还没自己的零头大的人的为老不尊的货…… 呵呵。 不愧是墨渊的好兄弟啊。 能玩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终于同少女非常正式地互相认识了一下且说上了话的东华还没来得及心满意足,总算察觉到了汇聚在他身上的视线的微妙。 他默默对其解读了一二,然后…… 坏了。 他平时的人缘就没怎么处好,在场的这几位……大概更愿意在小姑娘跟前抹去他的存在感,或者不留痕迹地抹黑她对他的印象。 东华:“……” 现在猛磕后悔药,还来得及吗? 东华微微垂眸,倒也没急着在少女跟前猛刷存在感。 比起这些相识千年、视为兄姐的人,今日才初见的他在少女眼中的分量微乎其微,贸贸然行事,反倒不妙。 但也不能毫无行动。 好兄弟墨渊的经验告诉他,以少女的脾性,若是不够主动积极、不够大胆热情,怕是连靠近她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可不想跟墨渊一样,只能在昆仑之巅吹着冷风看月亮。 所以…… 东华的眸光望向了那边正闭眸施法、调伏恶息的少绾。 作为义妹,帮义兄一把,不过分吧? 正专心干活的少绾仿佛被什么给惦记上了一般,忽然就打了个冷颤,差点连法力的运转都走茬了道。 姮仪微一蹙眉,而后掌心一翻,横无声笛于唇畔,笛音悠扬。 清光起,无数玉色牡丹花瓣纷纷扬扬,穿过通衢之阵,落入十亿凡尘。花瓣分明那样的柔软娇嫩,却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恶息触之即散,避之而不及。 同样幻化出无数佛铃花瓣来净化恶息的东华眸光触及,不禁讶异。 他能察觉得出来,她手中那支白玉笛中,蕴含着少绾、祖媞等人的灵泽。 祖媞为光神,亦为花主。 若说她在铸造法器时,为其融入花木之本源、使其拥有调动花木的力量,倒也并不出奇,只是…… 他的佛铃花乃是开天辟地后灵蕴而出、降生于碧海苍灵,极恶妖邪之气,是这四海八荒中唯一能净化恶息的清圣之花,也因此,在神族中被奉为圣花。 这是佛铃花独有的神通。 纵然是统领四海八荒花木、在成年后选择女体并将疗愈术法修习得炉火纯青的祖媞,也做不到这般。 可她笛音幻化出的这些花瓣,瞧着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牡丹花,竟有如此磅礴的生机与净化之力…… 东华眸中若有所思。 那便是她,赋予了牡丹花灵性。 或者说,因为牡丹与她有渊源,所以天道赋予它灵性。 所以,月神的真身是牡丹么? 脑海中仿佛浮现一朵千娇万态、清雅雍容的玉色牡丹。 果真国色天香、盛世华章。 第191章 第477章 三生三世(37) 东华的思绪不过转念一瞬。 三位上神同时出手,虽说不足以将十亿凡尘的恶息全然净化,却也远远超出了少绾此行的预期,至于余下那些…… 并不急于一时。 毕竟,少绾此时虽同情人族,却尚未升起要将其送往十亿凡尘之念。 ——她的天命未至。 “义兄,倒不知你会来此。” 少绾脚步轻盈地走来,见到东华时微一挑眉,语带调侃。 “不是封闭了碧海苍灵不出来?” 她环胸轻笑,“我可是听折颜说,他怎么请也请不动你的大驾。” “折颜?” 东华轻哼一声,“他素来便游戏红尘,既无甚要紧事,理他作甚?” “他如今可快活的紧。” 少绾低声轻笑,含糊地提了一句,好似意有所指,却很快略过。 “我们阿姮真棒!” 自觉地认领了一个长姐身份的少绾,熟练地对自家妹妹夸夸夸。 “方才若非阿姮出手相助,我怕是得修养一阵了。” 说着,她一蹙眉,有些纳闷,“说来也奇怪,我刚才调伏恶息调伏得好好的,突然间便觉着心神一晃,法力便有些断续了。” 她嘀咕道,“莫非我太过劳累了?” “调伏恶息本就应该心定神宁,我们这许多人在,或许扰了你也未可知。” 姮仪轻声回了一句,而后垂眸,她的指尖捏着一瓣佛铃花瓣,因对此花着实好奇,故而接了一瓣于掌中赏看。 “这是佛铃花。” 调伏恶息之事已了,姮仪也解了好奇心,众人既也没有了逗留下去的理由,便也相携着离开此处。 不知何时,东华竟已挪到了离她极近之处,此刻探她神色,出言解答,并再次不着痕迹地往她身边挪了几步。 “形如玉铃飘摇,常盈轻雪之辉,极恶妖邪气,非清圣之所不能生。” 他修长的指尖有淡紫色灵力流动,而后点点荧光化作一朵朵佛铃花飘然坠下,软如轻雪,如缤纷落雨。 “今日是月神生辰,在下身无长物,唯有这佛铃花还算雅致,不如便以此相赠,还请月神,莫要嫌弃鄙薄。” 姮仪确实挺喜欢这样绚烂灵秀的花儿,因着被漫天飞舞的花瓣吸引了目光,一时间倒是忽略了她和他的距离愈发近了。 此刻听了他的话语,正时不时轻点飞舞的花瓣的少女略有些惊讶地转眸望来,见银发上神神情温煦、眸含歉疚,稍稍迟疑犹豫几许,方才轻声道,“既如此,多谢?” 不过一株花儿罢了,不知内情的姮仪倒也没觉得有多特殊。 只是…… “上神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少女微微颔首,“你我今日方才初识,并不需讲究这些。” 生辰罢了,同亲近之人一贺便是。 莫说她不喜繁琐,就算她当真喜爱被人记挂的排场……手下的水君和各族又岂会忘了向她这位主上献礼? 至于眼下…… 他几次提及她的生辰,既真心实意想送一份礼,她收下也无妨。 少女不免有些感慨。 他倒是有些许的过于大方有礼了。 第478章 三生三世(38) 少女话中之意,东华自然听明白了。 左不过就是他和她不熟罢了。 不过他也没在意,人与人,本就是从不熟悉,走向熟悉的。 “相识即是缘分。” 他唇角噙着一丝浅淡笑意,“区区一花树罢了,虽有些神异之处,却算不上珍贵,能赠与月神,亦算它的用处了。” 微顿,又似不经意。 “在下不比出身大族之人,天生地养,独自一人自在惯了,实在不耐烦那些礼数,若月神不觉冒昧,便莫要上神来、上神去的,不若直接以姓名互称。” 巧了,姮仪也不喜欢拘束。 “也好。” 她微微颔首,正要继续说什么,却见少绾突然扶在她的肩上。 “啊呀,怎么落在后面了?” 她眨了眨眼,笑吟吟道,“今日可是我们阿姮生辰,怎么好把咱们的小寿星忘在一边呢?真是罪过呢!” 说着,少绾的眸光在东华身边一掠而过,而后一边带着姮仪往前头去,一边笑道,“方才可说好了,往此处走一趟后,咱们可是要去章尾山玩儿的!” 也省的小姑娘整日里窝在星辰海的,如她这般年岁,也该尽情地在外头撒撒欢了。 “又没说不去。” 姮仪顷刻间便被吸引了心神,顺着她的力道、由着她带着她走。 “从前便听祖媞说你酷爱修制园林景观,奉行得以年年住新居,惹得她手下的神使艳羡不已。” 她侧头一笑,“那我这回可要好生看看,若果真这般好,便请你来太阴星为我再修上几处景致赏看。” 虽然太阴星的景致处处合她心意,但人么,总是喜欢新意。 少绾郑重点头,“包在我身上。” 她挽着姮仪说笑,至于身后投落在她背上的幽幽目光…… 咳,那什么,虽然刚刚纷扬的佛铃花下一对相貌同样出众的男女,乍一看确实挺般配的,但是吧……这可是她不是但胜似的亲妹妹啊! 义兄啊,不是做义妹的不帮你,但这回实在是你太不厚道了昂! 您呐,还是先跟墨渊一起去吹着冷风看月亮吧,至于其他的,最最起码,那也得等她家小姑娘成年了再说哈。 东华:“……” 见少绾带着少女离去,他脸廓上的柔和弧度霎时消散,眉宇间有如冰堆雪砌,冷凝一片。 “你想说什么?” 在他身前,是肃穆清冷的祖媞。 “你喜欢她?” 东华掀了掀眸,“是又如何?” “并不如何。” 她语调泠冷,“不过区区一面而已,墨渊是,你也是。” 神色冷淡的女子轻嗤一声,“你们男子,都是这般肤浅的么?” 东华抬眸睨她一眼,而后轻呵,“祖媞,你并无七情六欲。” 暂且不说她是否体会过情爱之事了,只说一个没有七情六欲之人,来点评旁人的男欢女爱之事,未免可笑了些。 “墨渊究竟是何心境,我并不知晓,也对此毫无兴趣。” 东华理了理衣袖,“但我的心意,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 他缓缓道,“看在她与你关系亲近的份上,我方才与你解释一句,只是祖媞,你方才的那句话,不止是辱没了我的心意,也看低了她的好处。” 她又怎会是只有容颜的人呢? 他看重的,是初初一见便自灵魂深处升起的、“就是她了”的感觉。 无关其他。 祖媞:“……” 第479章 三生三世(39) 祖媞一时无言。 她说他对初见的女子动情未免太过于荒谬、这样的情意未免不牢靠,结果他回说她没有七情六欲、不懂爱情? ——你这爱情,它正经吗? 只是这一句疑问在祖媞的唇畔梗了一梗,到底是咽了回去。 驴唇对上马嘴,问了也白问。 “正如你对墨渊的心境不感兴趣一般,我对你的所思所想也不感兴趣。” 祖媞扯了扯唇,“只是,你与他,不是相交颇深的好友么?” 既然是好友,她可不相信,他会对墨渊的那点心思半点不知,而明知好友心慕阿姮,自己却依旧对其动了心思…… 呵! 男人之间的兄弟情义,果真脆弱。 “你怎么会这样想?” 东华闻言,挑了挑眉,俨然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正当祖媞以为他要辩解几句时,却见他一本正经地肃颜。 “在受父神相邀前往水沼泽学宫之前,我与墨渊素昧平生,不过因同在学宫,才有了一份同窗之谊罢了,又岂能随意窥探彼时私事?” 他耸耸肩,举例证明。 “你看,折颜与墨渊在昆仑墟同进同出,我可从未这般。” 由此可见,折颜才是墨渊最亲爱的好兄弟,至于他…… 不熟,真的不熟。 祖媞你别瞎说,免得她日后误会。 祖媞:“……???” 自成年后便愈发庄重淑静的女神难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无耻,实在无耻。 这个人究竟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样的话的? “祖媞,我觉得你对我有些误解。” 东华是真的觉得自己无辜。 他惯来独来独往,真要是较真起来,也就一个义妹少绾是自幼相识,所以,他跟墨渊的关系真的没有旁人以为的那样好。 一切都只是错觉罢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惆怅,“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 “打住!” 祖媞一抬手,“差点被你带混了,我不与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第192章 她算是看出来了,此人着实不要脸皮,行事随心所欲、底线极为灵活,即便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能让他说得十分有信念感,一不留神就要着了他的道。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心思太深。 这样的人,不适合阿姮,至少,不适合现在的阿姮。 “我不管其他,只说一点。” 一袭金色长裙、雍容华贵的女神略带警告地凝他一眼。 “阿姮年少懵懂,无论你有什么心思,都得等到她成年之后。” 她是不懂七情六欲、男女情爱,所以她不会干涉阿姮日后与谁有情,只是,这一切都得建立在她长大了、对情爱之事有了清晰的认知之后,她会尊重她那时做出的判断与抉择。 至于现在么…… 祖媞鄙夷地看了一眼东华,轻嗤。 “禽兽!”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东华:“……” 众人皆已离去,他独自立在这混沌海,良久才“啧”了一声。 光神并无七情六欲? 可他这会儿怎么瞧着,她仿佛已然生出了情欲之根呢? 亲情、友情,亦是情。 亦能助她催生出喜、怒、哀、惧、爱、恶、欲呐。 第480章 三生三世(40) 虽然姮仪自己不觉得,但事实上,她鲜少离开太阴星,便是偶尔离开,也不过是在北荒妖族聚集之地挑几只毛绒绒撸一撸,除此之外,便是四海,她也极少亲至,几乎可以称为四海八荒第一宅女。 ——在这方面,约摸只有那些常年闭关的人能胜过她了。 故而,在少绾的章尾山小住了一些时日之后,她也没立时回去。 游玩一番,倒也不错。 世人总以为被魔族占据的南荒大地必定灵气匮乏、贫瘠蛮荒。 这话说得并不真切。 毕竟,四海八荒素来良久强者为尊,最好的东西,永远只为强者占据,若南荒比之其余几荒不堪一提,那么以魔族的霸道与强横,又怎会甘愿居于南荒之地呢? 要知道,纵使少绾作为创世神,对于八荒五族都有着责任心,可她到底是被三百多支魔众当作精神图腾供养了三十万年,才在天地灵气的润养下孕育出的魔族始祖女神。 不过南荒最适合魔族生存倒是真的。 虽说灵气充足,但姮仪离了章尾山、行走于此间时,总觉得并不舒坦,仔细想来,大抵是因南荒的灵气中血气太重的缘故。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 “这仿佛与十亿凡世的恶息相似。” 她伸出手指勾起一缕极细小的黑气,指尖轻轻摩挲之后,若有所思。 不是说,那是因钵头摩花才有的么? 怎么南荒也有这样的东西?是天地初开便有的,还是近来才出现的? 随手将这一缕黑气净化,姮仪虽有些诧异,却也没打算深究,只是正待她转身离去,眼前却忽而一晃,竟是入了一秘境。 姮仪:“……???” 她,刚才有乱走乱动吗? 还是,有哪个不安好心的算计她? 少女黛眉微蹙,随手打出一击,却见这方小秘境的天地忽而震动,边际处泛起水波似的涟漪,其中景色亦在眨眼之间,便从空山暖春变换成了深秋戈壁。 她动作一顿,试探性再打出一击。 景色又从深秋戈壁,转换为了皑皑霜雪、冬岭枯柏。 少女立时便起了兴致。 灵力一记接着一记的打了出去,秘境的四时之景不停变换,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无不可爱。 ‘你在做什么?’ 正当姮仪越玩越上头,控制着力道,既不打破秘境、又能看遍其中各类景色时,天道忽而降临,在她耳边轻语。 “在玩儿呀!” 也不知道这是谁创建的秘境? 还挺好玩儿的。 “父亲你不觉得这里挺有意思的么?我稍稍动一下,它便能变换出百般景致。等我研究研究,回头再太阴星也创一个,如此,我便能一日赏一景、日日不重复啦!” 少女语罢,低声喃语,“不过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 这里头一个会呼吸的都没有。 而且瞧上去,也不是什么能困住她的地方,所以,应当是巧合。 天道:“……” 这孩子,也确实得多出来走走了。 瞧瞧她这没见过世面、见了啥都觉得新鲜好玩的小模样,祂都不好意思说这是祂亲自带大的孩子。 第481章 三生三世(41) ‘此乃小桫椤境,介乎四海八荒与十亿凡世之间,乃是少绾协助伏羲创世时所创造,以此作为人族在遭遇灭族之祸时的避难之所。’ 虽然无奈,天道还是同她解释。 “因小桫椤境并非什么成熟稳定的世界,故而其间四时不定,诸景亦不定,你以灵气击之,自然使其不稳。” “哦~” 少女恍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人族往后要送往十亿凡世?” 可是,十亿凡世眼下不仅恶息浓重,且还焚风横行、业火遍地,堪称荒芜一片,显然并不适宜人族居住。 她若有所思,脑海中似有一点灵光乍现,却又一闪而过。 ‘人族弱小,于四海八荒并不适宜。’ 天道并未如从前一般细细解释,只含糊提了一句便说起其他。 ‘少绾素喜布阵,又擅长创造小世界,再加上祖媞、瑶光几人合力,因而你手中持有无声笛,便能入任何小世界与结界如无人之地。’ ——所以,她之所以进入小桫椤境,是因为她拿着钥匙。 一个没注意就开门进去了。 “真的?” 姮仪微微惊讶,而后道,“那我岂不是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迟疑了一下,“听上去好像很适合来往五族腹地窃取机密?” 反正可以不打招呼就进入结界。 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而且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她。 天道:“……???” ‘之前,可有遇见什么人?’ 祂被少女的奇思妙想给惊住,沉默很久,才似不经意地问道。 ——祂家崽崽才不是这种喜欢干这种鬼鬼祟祟的事的人。 ‘你鲜少与外人来往,不知世间人心险恶,可莫要被人糊弄了。’ 前些日子姮仪同少绾她们一起去十亿凡世时,祂正巧有些事不在,虽说祂若真想知道,只管往时间长河探一眼便可,只是这样,太不尊重祂家小姑娘了。 不如直接问,左右她不会瞒祂。 如果哪一天,小姑娘有自己的秘密了……祂要劈死那个带坏她的黄毛! “啊?也没有吧?” 见天道突然就查起岗来了,姮仪有些小惊讶,但也没多想。 “就是之前在十亿凡世净化恶息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东华,就是碧海苍灵的那个,还是少绾的义兄呢!” 小姑娘叭叭叭就把当时说过的话跟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具体到仿佛情景重现。 “哦,对了。” 姮仪微微侧头,指尖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灵光闪动,无数紫色玉铃状的花瓣显化出来,纷纷扬扬散了满地。 “好看吗?”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献宝道,“这是佛铃花哦,我觉得这世间百花中,除了牡丹花,就属它最好看了。” 她微微昂着小脸,眨了眨清澈杏眸,浅笑道,“他说把这送给我当生辰礼物了,父亲,回头咱们找个时间,去碧海苍灵把树给挖了种到太阴星去好不好?” 也不知道这花儿适不适合种在太阴星,能不能种活它? 天道:“……” 佛、铃、花?! 他把唯有碧海苍灵才有的、世间独此一株的佛铃花祖树送给她,还骗她说这花也就好看雅致、不算珍贵? 这不就是想骗她去碧海苍灵吗? 呵! 这个该死的白毛! 不仅胆敢觊觎祂家崽崽,竟然还敢付诸于行动?! 简直比墨渊那个黄毛还要可恶! 第482章 三生三世(42) “父亲?” 隐隐感觉到天道仿佛在压抑着不悦,姮仪歪了歪头,清亮的瞳仁中漫上几分不解。 “这个东西,我不能收吗?” 天道这般态度,少女不仅觉得不解,还有点淡淡的不开心—— 区区一个佛铃花而已,什么档次的东西,竟然连她也不能拿? 哼! 她要生气了啦! 天道:“……” 原本那点自家水灵灵的玉白菜还没长成就要被臭小子来拱一拱的郁闷恼怒顷刻间烟消云散,只余下满心的无奈。 算了,孩子还小呢。 什么也不懂,连祂在计较些什么都不知晓。 ‘自然可以。’ 天道哄自家崽崽已经非常熟练了,娇养长大的小姑娘,自然不能逆着她来,得顺毛哄。 第193章 ‘四海八荒,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这本来就是事实,四海八荒的一切本就是随她予取予求。 什么?那东西有主? 胡说八道! 四海八荒的主人不是祂吗?! “果真?” 少女一挑眉,“那父亲你方才为何要不开心?我要听实话哦!” 天道:“……” 祂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阿姮,世间生灵并非都与你一般。’ 祂的话,看似婉转,但若往深处想想,其实完全没安好心。 ‘他既说自己身无长物、唯有一佛铃花树还算不错,那么送你一件生辰礼,岂非就是倾家荡产?他自己行事冲动、不为自己周全后果也就罢了,可陷阿姮于不义之地,便不好了。’ 祂循循诱导,“我们阿姮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何必因小失大呢?” 姮仪:“……???” “真的?” 天道一番话,姮仪属实迟疑了。 “可他到底是一位上神哎,当真会贫穷到如此地步么?” 天道一点不心虚的表示肯定。 ‘这世上总有苦修之人,追求超脱、从不在意身外之物。’ ——反正“身无长物”是他自己说的,祂只不过是顺着他的话、赞扬一番他那富饶的精神境界罢了。 “这样啊?” 自幼被天道爸爸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姑娘以己例、推世人,压根想象不到四海八荒竟然还真的有全部财产只有一棵树的上神。 这可是上神哎! 她以为他口中的“身无长物”只是自谦而已,结果是真的? “那,那我还是不要他的东西。” 姮仪无意识地顺着无声笛的流苏,小声道,“我也没想到嘛!” 四海八荒的天地灵材这样多,擎等着“有缘人”去取,以他的修为本事,那指定是有缘人中的有缘人。 谁能想到他的追求这么高大? 她觉得自己虽然看着仙气脱俗且不染尘埃,但实际上就是一个爱享受的俗人,如果可以,绝对不愿意让自己吃苦的,如他这等磨炼自己的精神境界,对于她来说还是太超前了点。 不理解但尊重,并且敬而远之。 ——万一熟悉之后,他拉着她一起吃苦怎么办? 天道……天道很欣慰。 没错,祂家崽崽就应该这样,远离对她不安好心的黄毛白毛。 东·白毛·华:“……” 虽然但是,他真不穷! 生来便坐拥碧海苍灵这样一方仙乡福地,这些年游历四海八荒也有不少收藏,他的小金库大大的厚啊! 那句“身无长物”,真的只是让她收下礼物的谦辞,重点在于“佛铃花不贵重可以收”啊! 您这么歪曲事实,真的好吗? 呵呵^_^ 第483章 三生三世(43) 三言两语,姮仪便被带歪了思绪。 对此,天道表示十分满意且欣慰,祂家崽崽果然是最听祂的话的。 然后正心满意足的天道就见小姑娘对小桫椤境的兴头消散了些许,握着无声笛的手随意一划,眼前便出现一道时空缝隙。 ‘慢……’ 分心了一瞬的天道感知了一下缝隙另一端,立时大惊,忙要叫住姮仪。 “嗯?” 一时没能够停住脚的姮仪转瞬就出现在了一处陌生的仙山。 “怎么了么?” 她微微抬眸,真切地疑惑。 ——父亲怎么奇奇怪怪的? 天道没吭声。 但很快,便解了她的疑惑—— “姮仪?” 蓦地,身后传来一个颇有些熟悉的声音,姮仪转身,却见一袭紫衣的银发上神惊喜而又讶异地凝望着她的身影。 “东……东华?” 少女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不过几日不见,你怎得这般狼狈了?” 就算他喜欢苦修炼心,也不必对自己下如此狠手吧? 一袭紫衣,破破烂烂披在身上,洁净的面容上沾着几抹黑灰,连带着一头银发也有些凌乱,着实是狼狈至极若非他的容色气度撑得住,姮仪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小乞丐。 刚刚定位了东华的位置并赏了他几道天雷的天道:“……” 你小子,最好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可恶啊! 这无声笛要不要这么不懂事?南荒这么大,怎么偏偏把人送到这白毛跟前来了? 怕不是少绾真在帮她义兄吧? 老老实实窝在章尾山里啥也没干的少绾:“……” 冤枉,她冤枉啊!污蔑!天道您这是在污蔑她! 隐隐感觉背后有点凉嗖嗖的东华:“……” “无甚大事。” 他默默抬头,看了一眼澄澈如洗的天空,而后垂下眸,挥了挥袖,银紫色的灵力萦绕周身,驱散了一身狼狈。 “近来修行有所进益,得天道降下神雷淬体炼骨,亦算天道恩泽。” ——没关系,他不怕劈。 ——换个角度想想,这其实就是天道对他的考验,只管来就是。 “可要入内用杯茶水?” 他弯唇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虚弱,“这是我昔年在南荒魔族借血气淬炼苍何剑时,置的一方小院,虽知姮仪大约也不是特意来寻我的,但既然遇上了,总不好不一尽地主之谊。” “嗯?” 姮仪微微一愣,而后迟疑了一下,道,“倒也不必这般麻烦了,我……” 她正想说她只不过是不小心路过,却忽而听见几声轻咳,又息了声。 却见银发上神眉心微蹙、抬手捂住胸口,而后似是忍不住地以手握拳、置于唇畔,虽勉力遮掩住几声咳嗽,可如玉的面庞却更显苍白。 “如此也好。” 他眼眸中暗暗藏着几分失落,可口中却温煦道,“我伤势未愈,此处又颇为简陋,确实是慢待姮仪了,我考虑不周,该罚。” 而后,他又颇期待地看向少女,“不若改日我下一帖子想姮仪赔罪,还请姮仪定要赏脸。” 天道:“……” 该死的白毛! 从哪里学来的茶言茶语?! * #春枝暮 东华:在下不才,自学成才 第484章 三生三世(44) 虽未闻到茶香、却感觉自己被茶香包围的老父亲险些气炸。 可恶啊! 祂方才为什么要溜过来劈他几道天雷?劈也就算了,怎么没把他劈得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反而还活蹦乱跳到崽崽跟前来装可怜? 看到他没回碧海苍灵、而是跟来了南荒,祂就应该警惕的呀! 该死的白毛! 果然比墨渊那个黄毛可恶多了。 至少墨渊那小子挨了天雷之后可没想过要到崽崽跟前装可怜来着。 远在昆仑墟的墨渊:“……”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没机会跑到少女跟前去装一把可怜呢? 被天道老父亲在心里破口大骂的东华不痛不痒。 呵。 他就不信了,天道还能在小姑娘跟前对他动手?就算等小姑娘离开了,祂还能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弄死他? 他们这十二位可为天地立下规则的神祇,生来便有自己的天命,在未完成自己的天命之前,天道可不会让他们轻易的死了。 ——否则以天道的私心,墨渊恐怕一早就死一边去了,哪里还能活蹦乱跳地在昆仑墟吹风看月亮? 被天道cue完之后又被兄弟cue的墨渊:“……???” 是兄弟吗? 喜欢他喜欢的女子也就算了,还把他当经验包刷上瘾了? 东华目不斜视。 有经验包不刷的人才是真傻。 而他,聪慧绝伦! 对“兄弟”毫无愧疚之心的东华在心里打算盘打得飞起。 反正死是死不了,半残也不太可能,既然如此,东华无所畏惧。 不过是几道天雷罢了,疼虽然是疼了点,但他堂堂上神之躯,也不至于忍受不了这点皮肉之苦。 就当免费的淬体炼骨了。 心里这样想着,他敛眉垂眸,面上却更柔弱了几分。 万万没想到这四海八荒的人心已然复杂到这种地步的天道:“……” 装,你继续装。 明明在祂在崽崽出现之前,你小子的身板那叫一个坚挺,哪怕受了天雷,那也是吐了几口血就当没这回事的。 呵呵。 你小子,还有两副面孔。 “你不必如此自谦。” 从前没有直面过柔弱小白花茶言茶语的姮仪果然缓了语气。 “你这小院颇有山野自然之趣,又怎么能称为简陋呢?” 虽然比起太阴星,确实是极简极陋,但这可是刻苦修行、一心追求大道之人的住所,如此比较,未免有些辱没他的毅力与道心了。 第194章 “你先回去为自己疗伤修养。” 少女指尖轻点,一簇碎金色灵光落在东华的身上。 “今日就不叨扰了,日后若有机会,再同你讨一杯清茶。” 少女想了想,又浅浅提了一句。 “神生漫长,一心寻求大道固然是好,只是也莫要太逼着自己了,往后有什么好的,只管用在自己身上。” 像什么佛铃花的,就自己留着用吧,别惦记着送人了。 东华:“……” 少女的灵力充斥着生机之力,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舒畅的很。 面色红润起来的东华心情复杂。 少女答应他下回一同品茶,是好事,但是,他怎么觉得怪怪的? 有什么好东西用在自己身上? 这话听上去,有点不对味儿啊! 他不在的那段时间里,天道究竟是怎么跟她说的? 第485章 三生三世(45) ‘为何同他相约喝茶?’ 虽然自家崽崽没有被装可怜的白毛给哄去做客,但天道还是很不高兴。 该死的绿茶,人神得而诛之! “昂?我跟他约好了吗?可我明明说得是改日呀?” 姮仪一挑眉,唇畔的笑意有点坏坏的,“可改日又是哪一日呢?” 改日是哪一日?下次又是哪一次? 她可是只知道有明日、后日、大后日哦! “既然人家都这么可怜了,我总不好当面拒绝得太过分嘛,不过吧,他应该也懂我的意思呀!” 能修成上神的,也不会是傻子呀! 天道:“……” 是吗? 祂觉得,他应该不是很懂呢! 至于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想懂……呵呵,管他呢! …… 因老父亲深深觉得自家崽崽太宅,故而便让其在四海八荒好生游玩一番,姮仪虽然觉得没太大必要,但左右无事,便也听了祂的话。 既漫无目的,便也并不着急。 她愣是在南荒一转就是几百年,俨然要以脚步丈量洪荒大地的架势。 天道:“……” 虽然但是,是不是有点矫正过妄了? “也没有吧?” 姮仪把无声笛变换成一把团扇,握在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闲着也是闲着,体会一番魔族之地的风土人情也不错嘛!” 还别说,魔族就是热情大胆。 没当她到魔族的集市中去转悠的时候,总会有魔女们凑上来对她嘘寒问暖、十分积极的想要当她的导游,便是被她拒绝之后,也是满脸地恋恋不舍。 至于为什么只有魔女…… 搞得好像魔男们能靠近她一样! 姮仪终于察觉到,她家老父亲好像特别怕她被男孩子给拐走了,那叫一个严防死守、见一个警惕一个。 可是,她有这么好骗吗? 就他们这样的,要容色没容色,要修为没修为,要心意没心意,啥啥也没有的货色,也配来肖想她? 姮仪心里是这么想的,便也就这么安慰自家爱操心的老父亲。 老父亲:“……” 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操心了。 毕竟,那个黄毛,还有那个白毛,容色、修为、心意都有来着。 “咦?” 正当天道爸爸日常为自家乖女儿操心时,姮仪本随意阅览景致的眸光一顿,闪过一丝好奇与惊讶。 “那是……神族?” 她低声呢喃,“在南荒这样久,除了东华,我还是头一回遇上神族。” 虽然如今的五族暂且维持了表面的和平,但谁都知道,这和平的假面早晚会被撕毁,无论神魔,轻易都不会跑到对方的大本营去。 毕竟,谁也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一个讲武德的,万一高估了对方的人品,岂非就一失足成千古恨? “月神尊上。” 姮仪的目光虽只停留一瞬,那人却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迅速转过头来,目光不过惊讶一瞬便又恢复平静,变得友善温和。 “在下白止,这位是凝裳,我二人出身青丘之国九尾白狐一族,亦拜于父神座下听学。” 他拱手一礼,“久闻月神尊讳,今日终于得见,也算有缘。” 第486章 三生三世(46) “哦?是么?” 姮仪手中团扇轻点鼻尖,遮住了大半张脸,只余下一双清澈眼眸。 “你又如何知晓本座是月神?” 来了魔族之后,她很是入乡随俗一番,如今身上穿了一袭颇深沉的暗紫色长裙,如墨色渲染,便是无声笛所化的团扇,也是墨玉为骨,十分符合魔族那阴沉沉的画风。 虽然她身上的气息仙泽显示她是神而非魔吧,但跟四海八荒中广为流传的月神形象还是有挺大差别的,最起码,没见过她真容的人,不至于一眼就能猜到她的身份。 至于这个白止还有凝裳…… 她之前同少绾她们闲聊时,倒是听她们提起过一次,但也仅限于此了。 “尊上怕是误会了。” 白止笑得温和,“尊上贵为月神,而我狐族素来拜月修行,沐尊上恩德久矣,虽无福分称您一声主上,却也着实敬仰。” 说着,他还流露出欣羡的眸光。 “哦。” 姮仪轻摇团扇的手微顿,顿时没了深究的兴趣,只随意点点头。 “本座知晓了。” 说罢,她便不再理会二人,径自离去。 ——四海八荒中,拜月修行的生灵不知凡几,谁都能当她手下吗? 呵! 未免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等到姮仪走远之后,白止脸上的温和笑意消散得一干二净。 “白止,她怎么会在这?” 凝裳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皱了皱眉,“她不是素来就不爱离开太阴星么?” 也因此,虽然听说之前月神受少绾神相邀、前往章尾山做客,但相隔了数百年,少绾神又早已回了水沼泽学宫,世人便也理所当然地以为月神回了太阴星了。 白止并未回话,眼眸中精光闪烁。 他方才的话,半真半假、亦真亦假。 纵然他和凝裳是天地初分、诸灵诞生之时最初的两只九尾白狐如何,二人一同拜于父神座下又如何? 青丘之国的国主、狐族的主上、寿华野八圣之一,听起来倒是好听,但事实上呢? 四海八荒的先天生灵何其之多? 血脉尊贵的、出身大族的、师承大家的……天之骄子不知凡几,他白止算哪一个? 青丘之地不过占据东荒一隅,在东荒那一众仙乡福地中根本排不上号,在月神眼里,怕就是个乡野之地。 说实在的,白止对于这位得天道钟爱的月神尊上的心境着实复杂。 说嫉妒,当然嫉妒。 生来坐拥万千星辰与四海之地,这样的神生,简直就是他的梦! 一路从青丘走来,好不容易修成上神,又拜入父神座下,还混了个寿华野八圣之一的名头,白止志得意满、感觉自己的神生到达了巅峰,结果转头一看,他奋斗的终点还比不上人家的起点! 这操蛋的人生谁过谁知道! 但嫉妒归嫉妒,真要去搞点小动作什么的……他也不敢。 毕竟,这位可是真·天道爱女来着。 更甚者,以后如何暂且不提,要是能暂时被收编也挺好的。 毕竟,那东岳泰山山君之位,他也确实有点子眼馋。 ——总感觉,这位神位极其紧要。 ……算了。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他还是少往天道眼皮子底下凑吧。 回去琢磨着看看能不能从他那群同窗身上搞点好处也就够了,至少,天道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拿天雷劈他、让他出身未捷身先死。 “柢山集会怕是要开始了。” 他转头对凝裳温柔笑笑,“咱们还是莫要耽搁了。” 第487章 三生三世(47) 姮仪走了一会儿后,倏然停住脚步,转头往身后来的方向看去。 那个白止和凝裳,给她的感觉不算特别舒服,但却又说不上来。 想了想,她指尖掐诀,化作一只银白色的灵蝶,而后千光珠上金光闪烁,一点灵光落于灵蝶的双翼之上。灵蝶的气息变得愈发缥缈,在她周身飞舞了一圈,便迅速往白止所在的方向去了。 日月精华化成的灵蝶,又得了千光珠的力量,介于虚与实之间,除非修为远在她之上,否则便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多些防备总是没错,纵然当真是她多思多想了,至少也安心些。 旁观了她所行的天道:“……” 崽崽不喜欢这两个人,为什么不告诉祂、让祂来教训他们? 祂不是崽崽最信任的父亲了吗? 姮仪:“……???” 她只是觉得,现在这点事她自己就能解决,不用回家告家长了吧? 第195章 老父亲表示不听不听,祂的心被伤到了嘤嘤嘤。 但不论如何,自家崽崽是绝对不会错的,有错的那自然只有…… “阿嚏!” 心理素质极强、分分钟风淡云轻地挽着凝裳去逛集会的白止忽然觉得背后一冷,没控制住地当众打了个极响亮的大喷嚏。 一向注重形象的白止:“……” 他忙取了帕子捂住鼻子,又看了看纷纷转头看他的凝裳和集市上的众商贩和游客,一张脸爆红,拉着凝裳就迅速遁走。 丢脸,真的太丢脸了! 幸好这里没人知道他是白止本止。 一转眼就被拉走的凝裳:“……” “白止,你没事吧?” 她伸手拍了拍白止的背部,蹙了蹙眉,正要说什么却被白止打断。 “约摸是着凉了。” 他定定地望着凝裳,略有羞惭地道,“是我不好,改日陪着再来。” ——隔墙有耳,隔心也有耳。 “无妨,咱们先回去吧。” 凝裳也领会了他的意思,担忧而又体恤,“这集会又不是只开这一次,往后再来便是,纵然是只开这一次,也比不得身体要紧。” 说着,二人便打道回了青丘。 ——风紧扯呼! …… 东海之滨,为人族聚居之地。 因东荒乃是不少大神通者的诞生之地与道场所在,因而虽然东荒堪称四海八荒第一富饶,却也少有神魔胆敢滋事。 故而,五族中最为弱小的人族,便将东海之滨选作了族地。 姮仪离了南荒之后,便转入东南荒,又沿着东海一路游玩,到了东海之滨的一处人族部落。 与其说是部落,不如城池更为恰当。 所谓有失便有得,人族虽不像是其他几族修为高深,但在子嗣繁衍与创造力上,颇令神魔羡慕。如今的东海之滨已然建立起了无数的城镇、村落,其繁华程度更甚于其他各族。 至少,姮仪在将人族的城镇村落与其余几族对比之后,十分公正的表示,凡人虽弱,却从不缺少智慧。 无怪少绾颇为怜惜,她亦然如此。 ——在东海之滨一待就是几千年、甚至给自己置办了房产的月神尊上如是道。 第488章 三生三世(48) 春日里总是多雨。 暮色低垂,天地间雾濛濛一片,雨珠如千丝万线,打在庭院的青砖绿瓦上,花儿开得极盛,氤氲在烟雨之中,更添朦胧诗意。 姮仪很喜欢这样的天气。 淅淅沥沥的雨声,时慢时急、时高时低、时响时沉、时断时续。 却叫人心宁神静。 身后的脚步声几不可闻,而后,一件素色披风被来人拢在了她的肩上。 “怎么在这儿吹风?” 他只靠近了一瞬,便迅速退开一些,在她一步之外站定,眸光随着她一起,落在那烟雨缥缈的天际。 “折颜,我不是你那些病人。” 少女并未转眸看他,声音清凌凌如空谷幽涧、山泉流动。 “你那满腔医者仁心若是无处安放,不若多去医治一些凡人,而不是在我这儿予以无用的关怀。” 正如现在一般。 上神之躯,难道还会因几缕春日的凉风而着凉么? 这样直白而又不留情面的拒绝,其实很叫人难堪,但折颜早已习惯少女的脾性,倒也不觉有什么。 他负手而立,唇角依旧噙着温煦的笑意,眼眸温如暖玉,实在叫人好奇,究竟是何人、何事,才能打碎他眸光中的那一份柔和与宁静。 “是我之过。” 他摇头失笑,“只是阿姮也知晓,我是个医者,这些时日说惯了这样的话语,一时之间,而是未能改正过来。” 姮仪侧头淡淡睨他一眼,倒也没有继续抓着不放问道。 “今日又去行医了?” 在东海之滨这些时日,她已习惯了折颜每日外出行医,当年初与他相识时,她倒也有同他一起行医过一段时日,后来兴趣消散,便也懒怠于跟随。 她随意地拢一拢肩上的披风,转身往亭中的石桌石凳走去,渐变雾蓝色的裙摆随之轻拂摆动,如水墨晕染。 折颜见此,眸底笑意渐深。 “今日落雨,本不想去的。” 他也往石桌旁一坐,而后便十分自觉且自然地煮起茶来。 “只是凡人不易,既有人来请,走一趟也无妨。” 天气有些凉,冷热交替之下,煮茶的水汽氤氲出一片云雾,朦胧中,他的眉眼愈发温润淡雅,好似浊世佳公子。 少女凝他一眼,又转头眺望雨色。 “啪嗒”一声轻响,盛着清茶的白玉杯盏被置于靠近少女的地方。 “天色有些晚了。” 廊外的雨声,时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时如红珊白瑚沉海里。 “晚膳可有什么想吃的么?” 他的声音也仿佛要淡进雨里,却恰恰好得唤醒了少女的心神。 “都好。” 她的眸光终于落在他的身上,“只要味道好,不拘是什么。” 身为先天神祇,她原本倒也没有如凡人般一日三餐的习惯,只是从前同折颜一起行医时,总听他说,既来凡间便应入乡随俗,再加上他的手艺着实合她心意,渐渐地,倒是养成了习惯。 少女极认真道,“我并不挑食。” 远山黛眉、秋水剪瞳,清澈透亮却又熏人欲醉。 那是三月春柳、四月桃花、五月碧水、六月满池莲,是这个世间上最当令最美好事物的总和。 折颜的呼吸有那么一瞬的滞涩,如轻风拂过水面,了无痕迹。 第489章 三生三世(49) 用了晚膳之后,天色愈发得暗了。 绵绵细雨不曾停歇,漆黑如墨的天幕之上,不见半点星辉月色。 “你不回水沼泽么?” 姮仪以手支颐,借着檐下夜明珠的光辉,同他一道下棋来打发时间。 “少绾和瑶光她们没少与我来信,也时常说起水沼泽的趣事,怎么,你这是从学宫里头结业了,还是打算一直翘课下去?” 她微微抬眸,一惯无甚情绪的语调中难得带着几分揶揄。 “伏羲的养子,任性?” 折颜勾唇一笑,思索着将一枚白子落于棋盘之上,才终于应话。 “学宫中的天之骄子不少,不说旁人,有墨渊在,我可不敢任性妄为。” 他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掌心,神色中倒是颇有几分无奈。 “只是人多了,心思也就杂了,我素来不耐烦应对这些事物,不如做个逃兵,暂且躲出来。” ——这当然是假的。 自姮仪出世、神族纷至水沼泽那时起,折颜便离开水沼泽、回了昆仑墟,往后数千年都不曾回过学宫。 一来,伏羲“忙”得紧,实在是顾不上他们这几个逃学的人。 既无人督促,折颜也便乐得躲懒。 二来,墨渊的笑话他还没看厌,更别提东华也不知道是被他不停歇的传信给勾起兴趣了、还是觉得他烦了,也到了昆仑墟,闲得没事就跟墨渊互坑。 如此热闹,实在精彩得不亦乐乎,他哪还有心思去学宫? 只可惜墨渊和东华这二位都不是什么客气有礼貌的性子,虽然是两两互坑,但总是一不小心就扩大范围、波及到他这个无辜的旁观人,实在叫折颜烦不胜烦。 于是在某一天又被这两人拉入战场之后,他索性就挥了挥衣袖、离了昆仑墟这个“是非之地”。 辗转之下,到了东海之滨,又正好遇上在人族游玩的姮仪。 那也是一个下雨天。 他立于湖畔的小楼上,少女则站在一艘乌篷船上,她一袭水墨双色的衣裙,撑着一柄绘有写意碧桃花的油纸伞,干净透彻、清冷温柔,正如天外露珠融入了这濛濛烟雨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折颜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过于快了,好似那湖底,一尾渴求着跃出水面的鱼儿。 渴求什么呢? 大约是渴求少女的眸光,能长长久久落在他的身上吧。 折颜的行事一向喜欢顺从心意,很快很制造了一个巧遇。 然后,他就知道这位令他心动的女子,便是他好兄弟心慕的月神。 折颜:“……” 哇哦,这四海八荒真的好小啊! 怎么事情就那么巧呢? 墨渊,如果说,他不是故意要喜欢上你心慕的女子的,你信吗? 算了,管你信不信。 左右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与这件事情的结果没有半分相关。 因为,他不可能因为歇了心思。 兄弟怎么了? 兄弟哪有相伴一生的道侣重要? 折颜就思索了那么两三秒的功夫,便很快将好兄弟抛在脑后。 ——反正墨渊也不过是单相思而已。 ——不慌,公平竞争。 第196章 * #春枝暮 又一次被背刺的墨渊:呵呵^_^ 第490章 三生三世(50) 不得不说,在昆仑墟看了墨渊这么久的笑话,折颜也不是白看的。 从前没怎么上心,但自打对少女动了心思且知晓少女身份之后,折颜便从脑海中把那些压箱底的记忆都翻出来,仔仔细细地拾掇了一番,总结出了不少经验。 ——虽然这经验十分限定运用的场合和对象,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这可是他的好兄弟辛辛苦苦总结出来的,绝不能轻易辜负了啊! 墨·好兄弟·渊:“……” 有你们这样的好兄弟,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 首先,他记得墨渊在星辰海被月神冷言冷语了,至于原因,目测是被神族中某些人觊觎四海之事给牵连到了。 虽然现在四海已经安稳、神族的某些人也已掀不起风浪,但作为一个合格的追求者,他应该同神族这些人划清界限,以免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就被少女给迁怒了。 再者,墨渊从星辰海回来之后,很是倒霉了一段时间,再结合四海八荒中广为流传的、得到了父神认可的“月神乃天道爱女”的说法,可以推断出以下结论—— 墨渊一见钟情得太快,情绪上头之后半点没有遮掩得表露出来了。 虽然他估摸着,年少懵懂的月神大概率对这事儿没什么感觉,但护犊子的天道一定看他十分不顺眼,很有可能想教训一二。 由此可得—— 他不能太跳了。 挨上几道天雷、倒霉一段时间还是小事,最麻烦的,还是扎了天道的眼、顺便也在月神处留下了不算好的印象。 所以,至少在现在,他的心思不能表露出来,还得徐徐图之。 不过也无妨。 少女如今也不过几千岁,虽说一出世便已修得成年女身,但认真论起来,在神族中还是个幼…… 咳咳,不提了。 提得多了,就感觉有点禽兽了。 ——虽然心里都懂但就是死不悔改,并且试图掩耳盗铃的折颜上神在心底如是想到。 咳咳,继续回到正题。 折颜思考之后,深深觉得,他绝不能走墨渊的路线。 这种直白的、让老父亲警惕无比的人设,还是让墨渊一个人独享吧,他就不跟他抢了。 他应该先走好友路线。 类似于少绾、谢冥、祖媞、瑶光、瑟珈这几个人的,甭管是兄长姐姐也好,还是朋友下属也好,反正主打的就是一个,既能同少女亲近、又不会让天道排斥。 左右少女情窍未开,真的打直球说不定还让她拒他于千里之外,还不如先想法子留在她身边,温水煮青蛙。 等她习惯了他在她身边,又到了年岁、开了情窍,不正正好么? 顺便还给了天道考察他的时间呢! 心中已有良策,折颜就很镇定地在少女跟前慢慢地刷起存在感来。 也是巧了。 她对他在人族行医时展露出来的医术很有兴趣,虽然这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也让折颜抓住了机会。 虽说暂时还跟少绾这群人比不了,但折颜已心满意足。 ——他果然比墨渊强多了。 墨渊:“……” 你还记得你是凤凰,不是狗吗? * #春枝暮 墨渊:打直球的傻白甜;东华:硬刚天道的绿茶小白花;折颜:拿兄弟当挡箭牌的温柔邻家哥哥 第491章 三生三世(51) “逃兵?” 少女口中轻轻呢喃着这两个字,几不可闻地哼笑了一声。 “怎么?” 折颜抬眸,眼中弥散着温柔的色彩。 “阿姮觉得,我瞧着不像么?” “像或是不像的,倒是不好说。” 她玉白的指尖捻着一枚墨色的棋子,时不时轻叩着桌面,倒也不急着落子,只懒洋洋抬眸,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他。 “只是想着,若折颜上神竟是这样的人,或许,也该敬而远之些。” 她唇畔掀起一点清浅笑意,“若不然,回头连累了我一道被神族追杀,那可不好。” 折颜:“……” 他被少女这话给噎了一噎,而后摇头失笑,“我本天地逍遥客,本该天地自在游。一介闲人散仙,神族追杀我作甚?” “那可说不好。” 姮仪半支着右手,执着团扇轻摇,扇柄碎金色的流苏自然垂落。 “你到底也是伏羲的养子,说不准,这神族中有些人便将你视为领头人之一,只盼着你领着他们在战场上纵横捭阖、大杀四方,若你在关键时候撂挑子不干了……” 团扇半遮面,杏眸凝笑意。 少女状似认真地打趣道,“因爱生恨,也未可知呀!” “这可怎生是好?” 折颜一副被她的话语给恐吓到得模样,眉宇间似忧似愁。 “在下不过一医术尚可的医者,至多平日里喜欢弹弹琴来陶冶一番情操,既不擅长与人斗法,又不精于兵书,若真上了战场,岂非大祸临头?” 折颜一边说,一边微蹙眉心,几息后轻叹一口气,好似无何奈何。 “这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 他再次抬手落下一枚白子,慢悠悠道,“东华擅谋,满身的心眼都冒着黑水,墨渊擅战,如今日日缠着东华切磋,有他二人顶在前头,想来,也不会介意我作一闲人。” 姮仪:“……” 她垂眸看了看黑白二子你来我往的棋盘,再听着耳边折颜的喋喋不休,一时竟有些无言。 这人瞧着倒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其实也是个皮厚心黑的家伙。 “你既说东华黑心……” 少女摇了摇头,哼笑一声,“若我是东华,可不会轻易放过了你。” “那倒也是。” 折颜对于暗戳戳抹黑兄弟的光辉形象之事,显然已经非常熟练了,就算他暂且还不知晓东华也是情敌,也不妨碍他带上他一起。 ——这人可比墨渊要难对付多了,不得不防。 “不过也无妨,我到底是凤凰之身,在化虹之术上,还是有几分造诣的。” 他勾唇一笑,“只是若真有这一日,昆仑墟与丹穴山怕是不敢回了,只盼着阿姮能收留我在身边,做些烹茶煮酒、做饭添衣的活。” 姮仪:“……” 满口胡言,信了你的邪了! “本座的善心,可是极难得的。” 她落下最后一颗决定棋局胜负的棋子,而后颇有些意兴阑珊。 “该好生想想,如何叫本座愿意为你一发善心才是。” 一语罢,她起身,脚步声从近及远,雾蓝色的裙摆消失在游廊尽头。 “折颜上神,该回了。” 第492章 三生三世(52) 天色确实不早,再加上雨天多云雾,遮掩了星辉月华,夜色如墨。 折颜倒也没急着走,只是慢悠悠地将黑白二子棋子一颗颗地捡起。 “善心难得啊?” 他唇齿间呢喃着这几个字,忽而低声一笑,“难得,才好呢。” 若不然,一不小心便被如他这样的坏人给骗了,该如何是好? ——这四海八荒之中,心生妄念之人,可不会少啊。 将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好之后,他方才理了理衣袖,转身离去。 我本天地逍遥客,奈何红尘乱我心。本该天地自在游,奈何红尘多六欲。 这红尘三千,倒也并非全不可取。 …… 姮仪近日的脾性越发不好了。 对此,时常在她跟前刷存在感的折颜上神颇有体会。 少女虽说一惯便是被宠着、爱着、护着、纵着长大的天之骄女脾性,但往常至多与人冷淡疏离一些,便是偶尔的毒舌玩笑话,也非不亲近之人可见。 只是近些日子,她时而温煦含笑,时而含针带刺,倒有几分喜怒无常的味道了。 折颜虽心忧,却也无可奈何。 她心防重,能有如今的相处,还是他千年来苦心经营的结果,若他当真想同她聊聊“心里话”,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折颜自然不会甘心如此。 不过,即使不同少女当面提起,折颜却也并非全无猜测。 遍数这四海八荒,其中能拥有足够的分量引起她心绪变动的,左不过就是这二三人、二三事罢了。 少绾、瑶光等人尚安然待在水沼泽学宫,祖媞一如从前、在姑媱避世未出,四海也未曾听闻有甚大事,那么,便只剩下最后一位最要紧的……天道了。 想来也是。 祂老人家素来护犊子,当年他可没少觉得暗处有窥视感,时不时也会遇上一些棘手的事来阻他脚步,虽说不至于如墨渊这般倒霉,但显然也在祂老人家的警惕名单之上。 近些日子倒是少了。 他原还想着是自个儿选的路线太好,如今回想,怕是天道另有要事。 第197章 停驻于人族的日子,怕是将尽了。 折颜心头转着这个念头,不免有些遗憾失落与怅然若失。 ——离了此处,他还有什么理由,时常出现在她的眼前呢? 只是他很快便收拾好这点复杂的情绪,出现在少女眼前时,一如往常得温煦,甚至愈发地妥帖。 又一日,折颜自行医归来。 还未进门,便感知到这处掩在百花深处的雅静庭院已不见了少女的气息,他脚步一顿,面色不变地推开门。 ‘已归,后会有期。’ 大约是这千年的相处,还是在少女眼底留下了一点痕迹,她虽离去,却也在惯常爱停留的六角亭中留下了只言片语。 一只银白色的、仿佛月华染就的灵蝶,只在他指尖停留一瞬,便化作灵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折颜眸色毓深,负手立于湖畔,仰头眺望天际。 明月高悬,万千星辰萦绕。 月光对四海八荒的生灵并未有所偏爱,不偏不倚地为他们披上同样的柔和月华。 只是总有人,贪心得想要揽月入怀。 第493章 三生三世(53) 姮仪许久未回星辰海了。 于她而言,待在何处并无甚区别,既然东海之滨颇为有趣,又有说得来的友人相伴,多停留一些时日,也无甚大碍。 只是现在,她很不开心。 她漫步于星辰海之中,脚下是万千星辰,仰头是无尽苍穹。 这是四海八荒中,离混沌最近的地方,也是距天道最近的地方。 “父亲。” 她微微垂着眸,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无声笛的流苏,神色在星辉的映照下,越发地清冷淡漠。 “您有什么瞒着我么?”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习惯了天道陪伴的姮仪很不习惯这样。 更何况,每每她询问,天道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含糊着过去。 ‘阿姮怎么会这样想?’ 少女一踏入星辰海,天道便感知到了,一直陪伴在她身侧。 “是折颜让你不高兴了么?” 折颜出现在少女身边,天道自然是知道的,虽然祂也一视同仁地看这个粉毛不顺眼,但看在这位是个知道分寸的聪明人的份上,祂倒也没做得太明显。 当然,更要紧的,还是祂有事要做,与其让黄毛、白毛这样的逮住了机会献殷勤,还不如这个花凤凰呢! 没办法,先有黄毛,再有白毛,现在又有粉毛……这四海八荒中,五颜六色的毛实在是太多了。 “他有这个本事?” 姮仪眉心微蹙,俏脸微寒,语调中的不悦愈发得明显。 “父亲,您又想糊弄过去。” 她这回,显然不想轻易揭过去了,“您究竟有何事要做?” 连盯着他都顾不上了? 天道:“……” 家里的小姑娘长大了,盯祂这个老父亲倒是越发得严格了。 瞧瞧这一拧眉、一肃容的气势,果真不是刚刚出生的小牡丹花了。 ‘倒也并非要瞒你。’ 天道无奈一叹,而后姮仪脚下的星辰转动,她便改换了位置。 四周素白一片,却莫名地熟悉。 一轮天道巨眼出现在她的眼前,其中有无尽规则法链流转,换作旁的生灵,只需一眼,便会沉溺于中、被规则所同化。 姮仪眸底隐隐有银蓝光芒一闪而过,而后,她仿佛漫步于一条滚滚向前的大河,在清澈河水之中,看见了亲眼见过的四海八荒,见到了不曾见过的人世繁华,听到了静心凝神的梵音阵阵,走过了一望无尽的彼岸花海…… 这里的时间,好像是静止的。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不过白马过隙、流光一瞬。 姮仪合上眼,“这是什么?” ‘这是四海八荒的未来。’ 天道希音在她耳边轻响,诉说着那些无人知晓的事情。 ‘数十万年前,盘古神秉承天命开天辟地,而后四海八荒生焉。伏羲、少绾相携创世,而后十亿凡尘生焉。’ 祂顿了顿,又道,‘可是阿姮,这样,便是完整的四海八荒么?’ 不,不是的。 天命总共立下十二位神祇,可时至今日,不过只有盘古神开天而亡、女娲神补天而陨,余下十位尚存。 太多了。 既然身负天命,又享了众生礼遇,便该为四海八荒尽一份力。 可以不如盘古神、女娲神一般陨落,但天命,必须完成。 第494章 三生三世(54) 雾卷暮色,星河浮霁。 星辰海还是千万年如一日的宁静,姮仪漫步于其中,竟有些寥寥之感。 白玉笛轻敲掌心,千光珠映照星月,碎金色的流苏摇曳生辉。 她微微抬手,白玉笛在虚空之中轻点,便有点点星子受到牵引,一颗又一颗,骤然被点亮,又划过苍穹、坠入天河。 天河之水,自星辰海而下,夹杂着星辉与月华,落入九天。 姮仪随意于天河之畔的一方青石上坐下。 微微风簇浪,散座满星河。 盛满星辉的天河极美,那是最神秘深邃、却又最璀璨耀眼的银色,是光与水的交融与共舞,荧光点点,迷乱双眼。 葱白的手指探入天河,能感觉到冰凉的河水在指尖流淌,鞠起一捧天河水,便能见星辉与月华在掌心相映成辉。 忽而,目光所及,出现了一盏花灯。 姮仪眸光一顿,难得有些怔愣。 不过就那么一瞬,一盏又一盏的花灯出现在尽头,沿着天河逆流而上。 姮仪拾起最近的一盏。 极精巧的牡丹花样式,玉白色的花瓣清透潋滟,层层叠叠得舒展开来,如锦绣堆砌,花心处燃着一簇暖黄色的光亮,映照得整一朵花都泛着碎金色,仿佛揉进了日华星辉。 少女垂眸,指尖轻触花瓣,而后起身,顺着天河水流而下。 才至九重天,她便瞧见一玄衣男子半跪在天河之畔,将一盏盏施加了灵力的牡丹花灯送入水中,往星辰海游去。 他的神色倒是极为认真,只是却没能克制住本心,时不时地抬头望向漫天星辰,于是,理所当然,他见到了神女的身影。 “月……月神!” 他的眸底,有无尽的惊喜,而后闪过一瞬的慌乱,慌里慌张地站起身,手里还捧着一盏未放出去的花灯,整个人拘谨得不行。 “墨渊?” 呵,还是那副蠢样子。 缓步向前走了几步,一株梧桐拔地而起,顷刻间便生得高大挺拔、枝繁叶茂,最粗壮的一个枝丫上,垂落一架秋千。 “你为何在此处?” 她慵懒地倚坐在上,眸光在他发红的耳畔一掠而过,语调中含着几分漫不经心。 “又为何,在此处放花灯?” 思慕数千年的神女正站在他的眼前,墨渊的眸光根本不舍得挪动半分。 “我……” 听她问话,他神色间有片刻的迟疑,而后十分诚恳的询问。 “月神可是心情不好?” 少女拨弄流苏的手一顿,微微抬眸,眼底堆满了细碎的星辉,眉目清冷如九天明月。 墨渊愈发得不自在了。 “我的,心情不好?” 她也没说是不是,只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何处得出的结论?” “或许是,直觉?” 墨渊想了想,道,“并不知月神近况,自然无从推断,只是方才抬头望月时,心底莫名地升起了这个念头。”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飘忽一瞬。 虽然赏月是常事,但在月神面前说出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听上去就不是很清白的样子。 当然,他的心思确实也清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了。 第495章 三生三世(55) “哦~” 姮仪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侧了侧头,玉白的指尖抵着额间。 “原来是看月亮啊~” 她忽而问道,“你不在昆仑墟好好待着,跑到九重天来看月亮?莫不是,这九重天的月亮,与旁的地方不一样?” 如今这四海八荒并未有天帝正位,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天庭众神,九重天依旧处于无主的状态,虽说只要修为稍微过得去的人都能来,但此处空荡荡的,寻常也没人过来。 墨渊的神色倒有些奇怪,姮仪估摸着,约摸可以称之为羞涩和委屈。 羞涩倒可以理解,可委屈? 他在委屈些什么? 正纳闷间,玄衣男子已经十分老实地三言两语说清了原因—— 他生于昆仑墟、长于昆仑墟,在昆仑墟里待的好好的,结果误交了两个损友,先是东华不知道为什么看他不顺眼、一天到晚跟他对着干,然后折颜出门一趟,回来后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也逮着机会就坑他一把。 这下好了,昆仑墟鸡飞狗跳。 第198章 原本东华针对他,墨渊还能应对,现在再加上一个折颜跟着裹乱,两个黑心眼一起,他着实有些左支右绌。 明明是自己家,结果连安心看月亮都做不到,这多令人生气呀? 二对一,如此不讲武德。 他打是打不过了,互坑也总是吃亏,但躲还是能躲得起的。 左右离了昆仑墟也无处可去、无处想去,想着九重天乃是极星辰海最近的地方,他就径自过来了。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千年看月亮看出经验来了,他总觉得今晚的月色有些“冷”,且莫名地觉得这是月神心情不好的缘故,因着进不去星辰海,就一个人在这里放花灯。 “想哄我啊?” 姮仪挑了挑眉,饶有兴致,“怎么办?区区几盏花灯,不够呢!” 还不等他答,她便又指了指天际,“去,飞上几圈瞧瞧?” 墨渊:“……” 飞……飞几圈? 是就这么飞,还是化成龙身飞? 如果是化成龙身…… 这下子,墨渊就不只是耳朵红了,而是整张脸都染上了浓厚的绯色,热气上涌得仿佛头顶要冒白烟。 她……她…… 也不知道是脑子里想到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了,玄衣上神鼻尖一热,沁出一点殷红。 姮仪似笑非笑地凝着他。 墨渊隐隐觉得少女的眼神不太对劲,后知后觉地伸出手指一抹,而后肉眼可见得更加慌乱,连与她对视都不敢,转身化成一尾黑龙,直直飞向天际。 “啧。” 少女身子往后一倚,将无声笛化作团扇轻摇,唇畔笑意清浅。 “伏羲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的?” 虽然蠢,但还怪可爱的。 天道:“……” ‘阿姮,觉得他可爱?’ 老父亲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惆怅。 哪里可爱了? 看着就蠢兮兮的,实在令道生厌。 天道越看越觉得那尾在星辰海飞舞的黑龙不顺眼,却没发现,当祂终于没忍住出声时,少女眸底的笑意有多深。 果然呐。 比起折颜,还是墨渊的出现更容易令天道警惕、破防。 第496章 三生三世(56) “父亲?” 姮仪微微侧头,玉白的手指支着脑袋,“您现在,不用忙了?” ‘可不敢去忙了。’ ——再忙一下,乖崽得被叼走了。 这谁能想到呢? 自家乖崽待在星辰海不出门,这黄毛都能想出放花灯的主意来吸引她,等人来了之后还化成龙身满天地飞,真是臭不要脸! 浑然忘了是自家崽崽开口让他这么干的天道盯着黑龙,怨念非常。 哼,祂就是看黄毛不顺眼! 还飞呢,最好抽个筋、直接摔下来! …… 寂静的星辰海中龙吟声阵阵。 他绕着九重天飞了一圈后,降落于天河之中,将庞大的龙躯都没入泛着碎银的天河水,只余下龙首露出水面,向着少女所在“探头探脑”。 硕大的龙目一眨一眨,隔上一会儿,就害羞得把整条龙都藏在水底,但忍耐不了许久,便“偷偷”探出龙首。 如此,周而复始, “做什么呢?” 少女被他这般模样给逗笑了,“鬼鬼祟祟的,半点龙的威严都没有。” 之前为人身的,他还要点脸面,但眼下化了龙身,他倒是仗着一身黑放飞自我了。 “你现在,开心了么?” 黑龙支起上半龙身,龙目温柔。 “开不开心,那可说不准。” 白玉团扇轻点鼻尖,遮住了少女大半面容,只余下一双眼眸,里头笑意不见有多少,却清冷幽深至极。 “墨渊上神打打杀杀惯了,想来,是不懂女子的心意的。” 她挑了挑眉,轻哼,“不若好生自荐一番,也叫本座瞧瞧,堂堂父神嫡子,有何出众的才艺可以一展?” 墨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打打杀杀惯了? 不是,他什么时候去打打杀杀了?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究竟是哪个不安好心的后东西,跑到少女这里抹黑他? “我并不擅于打打杀杀,亦不喜打打杀杀。” 他是个爱好和平的神! 墨渊一个没忍住,迅速化成人身,并替自己解释一番。 玄衣男子立于天河之中,任水流沾湿了衣摆,染就更深沉的墨色。 但他本人,却远不如墨色。 “从前从未琢磨过女子心意倒是真的,所以,月神可愿告诉我,如何才能叫你欢颜么?” 他停顿半息,开始细数自己的优点,“在下自幼精习剑法、舞剑应是不错;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虽不敢说样样胜于世人,却也拿得出手……” 他掰着手指头嘀嘀咕咕半晌,姮仪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等到他巴拉巴拉地说完了,抬起头目露期待地望着她时,她才随口提起了一个并不相关的事—— “你不适合这样深沉的玄墨之色,不好看,下次不要穿了。” 既然傻白甜,就穿得白一点。 也省的货不对板。 “啊?” 墨渊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抿了抿唇,颇有几分茫然。 “那我穿什么好看?” 明明,她上一回见他时,还隐晦说他穿白色不好看呢! 怎么现在这么直白了? 从前穿白色不好看,现在穿黑色也不好看,她究竟是觉得他不适合这两个颜色,还是单纯地觉得…… 他人长得不好看? 第497章 三生三世(57) 他,丑? 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如魔音贯耳一般,给予墨渊上神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 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墨渊上神不由得开始反省自己—— 难道,他其实自小丑陋、面目可憎,只不过旁人顾忌着他是父神、母神之子,才强自压抑着鄙薄与嫌弃来夸赞他? 那父神母神呢?折颜呢?东华呢? ……他们真的太过分了! 给予了他不该有的自信,然后让他跑到心上人跟前来丢尽了脸面! ‘猜猜他在想些什么?’ 天道的声音,难得如此飘忽。 实在是,作为一个正经的道,天道着实不是很懂眼前这人的脑回路。 换成那个白毛,还是那个花凤凰,如出一辙的茶里茶气罢了,天道自觉能看懂他们的路数,但眼前这个黄毛,蠢得令道发笑! “我为何要猜?” 秋千无风自动,水墨色裙摆摇曳。 她懒洋洋抬眸,凝了一眼那耷拉着脑袋的玄衣男子,唇角漾起些许弧度,含笑的嗓音拖着长长的腔调,端得是散漫。 “墨渊?” 正对着天河中映照出的自己顾影自怜、就差再次把自己化成龙身沉没在水底的玄衣上神抬起头,深邃的眼底,是委屈、羞惭、期待、爱恋、胆怯等融汇而成的复杂情绪。 天道:“……” 一句话,让男人感到自卑。 还得是崽崽啊! “站着做什么?” 姮仪挑了挑眉,几不可闻地勾唇轻笑一声,而后抬了抬下巴。 “过来。” 墨渊踌躇几息,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月神?” 少女鼻尖溢出一声轻哼,微微侧头,打量他几许,“蹲下。” 墨渊虽不知她想做什么,却顺着她的话,乖巧地半蹲在她跟前。 身材高挑颀长的青年男子这样半蹲着,其实很有些束手束脚的,只是他容颜生得俊秀,气度仪态不错,瞧着倒有几分优雅。 她忽而问道,“喜欢玄色?” “不喜欢!” 墨渊忙不迭地摇头否认,“黑不溜秋的,丑死了,不喜欢!” 越是这样说,他细长的眼眸中的委屈与失落便愈发的明显外露,眼尾一抹薄红,配上那空谷幽兰般不沾一丝尘埃的气质,颇有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傻气。” 姮仪闻言,不禁“嗤”的一声轻笑,脚尖轻点,裙摆扬起的弧度大了几分。 “墨色深沉,你如今几岁?” 傻乎乎的小白兔,还非披上一身黑乎乎的狼皮,不伦不类。 天道:“……” 都十二万岁了,还小呢? 这黄毛,蠢是蠢了点,但运气倒是挺好的,歪打正着了不是? 姮仪这会儿倒是没注意到老父亲的酸溜溜,只若有所思地想着墨渊,忽而,她凝笑的眸光微顿,似是想起了什么。 “既为墨、却着白,倒是不同。” 她缓缓复述出很久很久以前说过的一句话,而后稍稍坐直了身子,玉白的指尖挑起他的下颌,颇有几分轻佻。 “怎么?这样把我的话记在心里?” 她微微敛眉,“喜欢我?” 第199章 墨渊:“……” 少年的脸红胜过千言万语。 虽然已经称不上少年了,但想来,在此情境也相差无几。 天道:“……” 第498章 三生三世(58) 高大的梧桐像长了腿一般往后退了一截,连带着秋千上的少女一起,远离了那兀自羞怯的玄衣上神。 而后,明月高悬、繁星闪烁的天穹之上,凭空聚起一道银练,极快地掠过天际,直直得劈在他身上。 天雷当头的墨渊:“……” 束发的玉冠碎裂开来,长发颇有些凌乱地披散着,清俊秀雅的面容上染上几抹黑灰,有些脏兮兮的,却莫名地同这一身玄色的衣衫很是相称。 “又……又来?” 他眨了眨眼,忽一踉跄,没能继续维持那“优雅得体”的蹲姿。 被天道先一步送走的姮仪:“……” 她微微抬手,用团扇遮住大半张脸,只余下一双略有惊讶的眼眸。 ‘混蛋!’ 耳边,是天道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该死的黄毛,他果然可恶! 看着倒是一副蠢兮兮的样子,结果比白毛和粉毛都要会装可怜! 可恶! 天道越想越气,虚空中闷雷阵阵。 “父亲?” 姮仪刚刚玩心大起,便小小地玩了一下,倒也着实没想到会引起天道这样大的反应。 “别生气嘛,好不好?” 小姑娘眼下颇有几分在外头干了坏事后回家面对生气的家长时的虚心与忐忑,眨巴眨巴眼,满是乖巧,就像伸出爪爪要抚摸的猫儿。 天道看着小姑娘,又气又无奈。 最后还是那株被少女显化出的梧桐受了罪,先是被改了扎根的地方,又被天道伟力强行催熟,而后无数梧桐子啪嗒啪嗒地坠下,落了少女满身。 姮仪:“……” 她没忍住弯了弯唇,低低一笑。 祂总是这般,生气了便拿这些小东西来敲她脑袋,敲过了,便也气消了。 随手捡起一颗落在她发间的梧桐子,姮仪起身,信手一弹,落在墨渊身上。 相触碰的那一瞬,还泛着青色的梧桐子便如成熟的果子一般炸开了,化成星星点点的青色灵力,驱散了他满身狼狈。 “也罢,回吧。” 少女周身的气息和煦舒缓,已不见了方才他感知到的阴郁沉冷。 显然,她的心情不错。 墨渊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哦。” 她为什么高兴了? 莫非,是刚刚见到他狼狈的模样,被他逗笑了? 心里头想着事儿,墨渊的动作便少了理智的约束,更合乎于本心。 等他再回神时,就见少女站在他几步之外,半环着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让你回去,你跟着我作甚?” 她柳眉轻挑,揶揄道,“怎么,还想登堂入室,入我星辰海?” 墨渊神色间有一瞬的茫然,而后环视四周,发现此处已不是九重天,而处于前往星辰海的半途。 显然,他方才揣摩少女心思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就跟上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墨渊脸色爆红。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先是磕磕绊绊地解释了一句,而后望着少女含笑的眼眸,脑子一抽,竟回了一句清醒中绝不会说出口的话语。 “……想。” 姮仪:“……” 哇喔,他还真敢说呀? 天道:“……” 祂没吭声,选择用行动表示。 第499章 三生三世(59) “轰隆——” 于是乎,刚刚才受了姮仪一道生机之力的墨渊又挨了一道天道。 刚换上的白色衣衫又染了黑灰。 姮仪:“……” 这么看来,他穿黑色其实也挺好的,最起码,脏了之后比较不显眼。 素白之色适合纤尘不染,但凡染上一点,便扎眼得紧。 “看到了?” 白玉扇骨若有似无地敲了敲掌心,姮仪眉梢微挑,语调散漫。 “一点也不怕被天雷劈呐?” 她身边,可不是那么好留的,受了苦、吃了委屈,也是自找的。 墨渊连忙摇了摇头,“不怕。” 他仰头望了一眼平静至极的天穹,喉结微微滚动,神色极为认真。 “我不怕。” 不就是天雷么? 他从前飞升上仙、上神之时,挨过的天雷难道还少么? 墨渊自认根基扎实,一身上神修为也是自己实打实修炼出来的,虽不敢说四海八荒中无匹敌之人,但也给了他不惧任何事的底气。 天道想劈,那就劈吧。 若是能让祂老人家稍稍撒一点气,他就算受点伤也是值得的。 天道:“……” 哦豁! 这傻小子进化了? 瞧他这话说得,怎么搞得像是祂无理取闹、他温和包容一样? 明明是这个臭小子的错! 九天之上雷声阵阵,星辰海翻涌不停,不可言说的威势笼罩其身。 墨渊:“……” 他又说错话了吗? 满目茫然地望了一眼天穹,墨渊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然后…… “姮仪上神!” 想着反正已经挨过天雷了、祂老人家爱劈就劈的墨渊上神眼睛一闭、心一横,索性打起了直球。 “墨渊心慕上神已久,不知上神……不知上神可否给予墨渊一个机会……若能伴于上神左右,墨渊……墨渊此生圆满!” 要说他犟也是真犟,头铁也是真头铁,硬是顶着那一道接着一道的天雷,说完了这一番“表白”。 姮仪微怔,而后阖了阖眼,再睁开时,眸底少了几许轻慢的笑意。 “回去吧。” 她分明缓和了语气,却依旧冰冷。 “我并不喜欢你。” 墨渊眸色微黯,方才受天雷时仍然倔强挺直的脊背有一瞬倾颓。 “应……应当的。” 如玉的面庞愈发白了,他抿紧了唇,纵使失落,依旧扯出一点笑意。 “今日,本就是墨渊莽撞了。” 他垂下眸,眼尾洇上了一抹薄红,眨眼间,有水光一闪而过。 “只是……” 握着的拳紧了又紧,他终是不甘心放弃,再抬眸时,满是期盼。 “今是墨渊日失礼,上神……上神可愿予墨渊弥补的机会?” “不……” 姮仪本想直接回绝,看着他那委屈又可怜的样子,到底改了口。 “可擅厨艺?” 折颜眼下不在,她身边倒是正缺了个合心意的厨子。 ——他果然是故意的。 她心中升起这个念头,转头看着墨渊有些怔然的脸,轻笑一声。 “算了,你回去吧。” “我学!” 墨渊心底一急,忙对天发誓,“我可以学,我兄长最……” 正当墨渊想说他可以回去跟折颜学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响起。 “墨渊,你想同我学什么呢?” 第500章 三生三世(60) 极熟悉的声音。 被打断话的墨渊不必回头,便知来人是谁,可等他回头时,还是有些意外。 “折颜?东华?” 他微微一愣,而后纳闷道,“你们两个怎么到这里来了?” 总不至于是坑他坑上瘾了,就算他离开昆仑墟都还要追上来吧? “怎么这般惊讶?” 东华慢悠悠地走过来,瞥了他一眼,轻叹一口气,那无奈的模样,仿佛遇上了一个不令人省心的熊孩子一般。 “墨渊,你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地离了昆仑墟,实在很令我与折颜担忧啊!” 墨渊:“……???” 他满脑袋的小问号,还来不及问一句他有什么地方让他们担忧……不对,应该是他们这两个黑心眼的竟然还有闲心来担忧他,就见折颜也跟着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墨渊呐,你是父神嫡子,肩负着神族的未来,身份着实不一般,千万要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莫要叫父神与我们忧心才是。” 他抬手拍拍墨渊的肩膀,口吻中暗含嗔怪,“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么晚了,扰了月神的安宁,实在失礼。” 墨渊:“……” 被东华和折颜这么一顿抢白,墨渊上神只觉得自己人都傻了! 不是,真的服了你们两个了啊! 明明知道兄弟的心意,怎么还想着法儿的在兄弟的心上人跟前抹黑呢? 还是不是兄弟了?! 他无语哽咽半晌,正要开口,却见自家的二位好兄弟已经十分默契地把他往身后一扒拉,满眼温柔地同姮仪打起了招呼。 “南荒一别,许久未见。” 银发上神眉眼温柔,唇畔噙着温润笑意,“碧海苍灵的佛铃花开的极盛,不知姮仪可有闲暇,一道品茶赏花?” 第200章 墨渊:“……???” 等会儿,你在说什么? 你说跟谁许久未见来着? 还有,四海八荒皆知,佛铃花四时花开不败,但也没几个人有机会入碧海苍灵一观啊! 你小子,怎么还把老家拿出来了? “阿姮是缺了一位擅庖厨之人么?” 墨渊还没从东华的话语中回神,就听见折颜含笑的声音。 “比起从未沾染过膳房诸事的某些人,我好歹也为阿姮洗手作羹汤千年,阿姮何以弃了我,而另择他人呢?” 他微微敛眉,面上却有失落。 “莫非,是我有何处做得不好,才惹了阿姮不喜与厌弃?” 墨渊:“……???” 你又在说什么? 你为谁洗手作羹汤千年?你口中的某些人又是谁? 刚刚还死死盯着东华的眼神立马转移到折颜身上,来来回回转个不停。 从差异茫然,到大惊失色,再到气愤恼怒,不过只在几息之间。 眼瞅着人本就发白的脸色愈发得苍白,垂在两侧的手握紧成拳、微微颤抖,这下子,就是天道也有那么一点不忍心了。 交友不慎啊,小黄毛。 姮仪看了看一个请喝茶赏花、一个求给做饭的东华、折颜,又看了看被两人不动声色地挤到后面的墨渊,一时竟有些沉默。 “不必,改日吧。” 依旧是那句打发推脱的话,言罢,又补充了一句。 “带他回去好好疗养吧。” 这脸色,瞧着还有点怪可怜的。 第501章 三生三世(61) 姮仪也不是一张白纸了。 虽说许多事情,自己还不曾经历过,但凡人有一句俗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她游历四海八荒多年,也听了许多瑶光少绾传递给她的八卦,再加上天道的“警惕行为”,总是在她心底留下些许痕迹的。 最开始的时候,她或许并未看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但现在,却非一无所知, 但她自认对这三位都不曾有什么特殊的心思,顶多有点朋友之谊罢了,自然也没兴趣掺和进去,索性谁也不搭理。 至于她走之后,他们之间会有怎么样的“明争暗斗”,又与她何干? 少女十分干脆地就要转身走人,只是余光瞥见那满身失落的人时,想着他方才虽然傻气却见赤诚,终是有几分触动。 一缕充满生机之力的碎金色灵光从少女指尖凝出,又落于墨渊的身上。 “回去,好好养伤。” 不知为何,原本还能强忍着的墨渊忽而鼻尖一酸,心绪有些汹涌。 “嗯。” 他点了点头,“多谢上神挂怀。” 姮仪睨他一眼,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一点想笑的冲动。 连个名字,竟然也不敢喊。 说他傻,还真傻。 她也没再多加停留,只是很显然,心情更愉悦了几分。 折颜与东华交换了一个眼神。 啧。 莫非,还真是傻人有傻福不成? 原以为这黑心石头/花凤凰才最棘手,没想到,还真小瞧了墨渊。 正当二人暗自琢磨着时,在少女跟前忍了许久的墨渊终于忍不下去了。 “东华!折颜!” 黑沉沉的眼眸瞪视着二人,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两个名字。 “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么?” 墨渊握紧了拳头,只要一想到这么多年来,这两个明知他心意的兄弟不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向少女献殷勤,还装没事人地找他的茬,墨渊就觉得满心地悲愤。 这世上,怎么能有如此无耻之人? “解释?” 东华懒洋洋抬眸,“墨渊,你是她的什么人?我为何要同你解释?” 他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轻哼一声,“你心慕于她,我也心慕于她,难道还要分什么先来后到、高低贵贱?究竟是谁能讨得她的欢心,不过各凭本事罢了。” 墨渊沉着脸,“可你明知道!” 却从来不曾在他跟前明言,甚至暗中为难,这就是他的公平吗? “知道又如何?” 东华掀了掀眼皮,“墨渊,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怎么,光读了兵法,却不知要如何实际运用?” 他瞥了墨渊一眼,轻呵一声。 “好了,东华。” 折颜抢在这人嘴毒诛心之前拦了一下,而后转头看向墨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轻笑,“墨渊,你我虽为上神,却到底不曾挣脱这七情六欲。” “呵!” 墨渊看了看东华,又看了看折颜,蓦地冷笑一声。 “这数千年,我很蠢,是不是?” 他合着眼、深呼吸,试图平复波涛汹涌的心绪,却终是枉然,于是一翻手,一柄寒光烁烁的神剑在手。 “打一场吧。” 第502章 三生三世(62) ‘他们三个,打起来了。’ 天道难得有如此吃瓜的时候,虽然制造瓜的对象有些令道讨厌,但还是颇有些乐不思蜀。 哦豁! 这几个毛竟然抄家伙真刀真枪干起来了,真是够刺激的啊! 姮仪脚步一顿,无奈,“父亲。” 她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于是问祂,“父亲同我说起,莫非是想让我去阻止他们么?” 天道:“……” #天道撤回了一条消息# ‘你的手下来了。’ 祂非常果断地选择转移自家崽崽的关注点,‘正事要紧。’ 姮仪:“……” 她唇畔溢出一点笑意,到底没继续下去,眸光往某个方向一瞥,而后脚步一转,径自往用来议事待客的正殿去了。 “主上。” 未有多久,一个墨蓝色衣衫的青年男子和一个淡青色衣裙的娃娃脸少女穿越星辰海而来,恭敬又不失亲近地拱手一礼。 “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跟在瑶光身边学习?” 姮仪微微颔首,问道,“又或者,是北海与太湖有何事无法处置?” “主上误会了。” 娃娃脸少女忙解释道,“北海和太湖太平无事,是我让灵泽陪我走一趟的。” 灵泽是北海水君之子,亦是姮仪着意培养的未来的北海之主。 至于娃娃脸少女,则是出身于瑶光座下战部之一,为龙鱼族少主素凝,她的父亲千年前上任太湖水君一位。 “其实也并非有何大事。” 素凝甜甜地笑了笑,而后从储物袋里捧出一颗蛋来,“主上,您看!” 姮仪:“……” 她沉默几息,道,“本座并不缺这一颗蛋吃,不必巴巴送来。” “啊?” 娃娃脸少女一愣,而后小脸微红,忙道,“不是吃的!” “那就是要养它?” 姮仪点点头,“本座不会孵蛋。” 娃娃脸少女:“……” “主上莫要逗她了。” 一旁的灵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主上,这是凝儿从北荒拾得的一枚蛋,我二人仔细探查之后,觉得这生灵应当血脉尊贵,便与您送来,请您处置。” 这年头,不仅神器自晦,连神兽的蛋在没破壳时,也知道韬光养晦。 灵泽和素凝都是上仙修为,除了能看出这颗蛋火灵充足、血脉威压浓厚之外,便看不出其他更多的了。 虽然找北海水君和太湖水君这些长辈,应当是分辨出来是什么神兽,但这不是最后还得让主上来决定如何安置么? 索性直接来了。 “本座知晓了。” 姮仪瞥了灵泽一眼,没说什么,只一招手,那枚蛋便到了她手中。 “可要在太阴星停留几日?” 乖巧懂事又刻苦上进的后辈,总是更讨人喜欢些的。 ——虽然这后辈的年龄比她大多了。 素凝眸光一亮,正想应下,又想起什么,颇有几分悻悻。 “多谢主上好意。” 小姑娘蔫巴着一张娃娃脸,“只是属下同杪夏约好了要去洞庭湖……” 早知道就不跟人家约了。 ——杪夏是洞庭湖巴蛇族少主。 在她身旁,灵泽就差抚额叹息了。 “也罢,本座不留你了。” 姮仪见此,忍俊不禁,连被送了一颗蛋也不觉得麻烦了。 少绾说的对,小儿女们果真有趣。 第503章 三生三世(63) 素凝与灵泽送来的,是一枚凤凰蛋。 姮仪指尖凝着灵力,才靠近便很快被凤凰蛋贪婪的吞噬,颇有几分意犹未尽,而后,凤凰蛋那白色的蛋壳上渐渐显现出赤红色的纹路,一股炽热的气息萦绕其身。 “火凤凰?” 她眸中有几分讶异,“凤凰祖地不应当是在丹穴山,怎么竟跑到北荒去了?” 还是颗凤凰蛋,就算血脉强横、潜力无限,又能发挥出多少本事? 第201章 或许都等不到它成长起来,便被些心怀不轨的人给盯上,若能作一坐骑,都算是人家“惜才”了。 毕竟,凤凰神兽,从骨到血,都是极珍贵的一味灵材。 ‘何来凤凰祖地?’ 天道显然是知道这颗凤凰蛋的。 ‘四海八荒之中,算上这个还未破壳的,也统共只有三只凤凰,勉强能称为一族罢了。’ 说白了,不过是因为折颜有一个“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只凤凰”的名头,才让世人以为他的诞生之地丹穴山乃凤凰祖地。 但既然少绾能生于章尾山,这只小凤凰为何不能生于北荒? “也是。” 姮仪恍然地点了点头,又笑道,“既是凤凰之尊,总不至于是个不成器的,这小家伙来的正好,西岳华山尚缺了一个主事的。” 西岳华山之君司掌羽族飞禽一属,作为百鸟之王的凤凰正位君位是最为恰当的,只是原有的两只凤凰中,少绾是魔族始祖女神、折颜又与神族和伏羲牵扯太深,都并不适宜。 这小凤凰的出现,倒是及时雨了。 “对了,它何时能破壳?” 姮仪心情颇好,一高兴,便又给凤凰蛋输送了一点富含生机的灵力。 虽然越是血脉尊贵的神兽,孕育的时间便越长,但她急缺打工鸟呢,实在不想一等就是几万年的,若是在不拔苗助长的基础上让它早些出生就好了。 天道:“……” 祂着实沉默了好一会儿。 ‘应当不会太短。’ 这只火凤凰,本就不应当出生在大洪荒时代,继少绾羽化、折颜退隐之后的羽族之主,才是天命赐予它的重任。 最早最早,四万年后吧。 “啊?这么晚啊?” 姮仪有点小小的遗憾,但转念一想,五岳中其他四岳的山君之位她也都还没有搞定,于是也便不着急了,反正也急不来了。 沉吟几息,她指尖掐诀,给远在水沼泽的少绾传了一个讯息。 ——那什么,她还没养过凤凰蛋呢,总得来个有经验的指导一下。 其实也没经验的少绾:“……” 她来的飞快,然后才进玉霄宫的殿门,便迎面一颗凤凰蛋让她抱了个满怀,感受着属于火属凤凰的气息,仔细想想四海八荒唯一一只火凤凰是谁,在看看自家妹妹,少绾唇畔的笑意有几分皲裂。 “你……你的蛋?” 就这么点时间没见面,她家妹妹不仅被人给拐了,给连蛋都有了?! 折颜这是花凤凰,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了? 不对! 好你个折颜!竟敢拐骗她妹妹! 不扒了你的凤凰毛,她少绾誓不为人! 第504章 三生三世(64) “什么你的蛋、我的蛋?” 姮仪缓缓走来,诧异挑眉,“素凝那丫头从北荒捡来的,我从未养过凤凰蛋,想着你与它为同族,便向你取一取经。” “啊?” 少绾背后几乎具形化的熊熊火焰一滞,张牙舞爪的气势便消散了。 “捡的啊?” 她松了一口气,这才流露出几分笑意,轻声嘟囔,“这就好,这就好。” 然后,她才有心思琢磨着姮仪寻她来的正事,一边托着下巴仔细观察这颗凤凰蛋,一边微蹙眉头,“这就有点麻烦了。” 她也没养过凤凰蛋啊! “咱们这样的,天生地养,只要有灵气便够了,应该不需要孵蛋吧?” 少绾初时还有些迟疑,但越说越觉得自己很对,于是笃定道,“阿姮你把它放在一个火灵充足的地方,过上个几千、几万年的,应当就能顺利破壳了。” 姮仪:“……” 她的神色有一分微妙,“可是阿绾,我这儿,哪来的火灵充足之地?总不能把它扔到太阳星去吧?” 大日金焰能直接把它烤熟。 少绾也默了。 对哈,姮仪是月主外加四海之主,修得是至阴至寒的太阴之力,之前给凤凰蛋输送灵力,都还得注意用生机之力,真放在她身边,除非她以自身的生机之力时刻蕴养。 但少绾自己也不行啊。 她是天地灵气润养下诞生出一只冰雪凤凰来着。 姐妹俩对视一眼,想起了一个人。 …… 昆仑墟作为伏羲与女娲的道场,自然不凡。 本就是龙骨顶出的仙山,又汇聚了八荒地脉,滚滚祥云氤氲着五色霞光,灵气充沛。不愧为四海八荒一方圣境。 姮仪和少绾二人相携而来。 昆仑墟自山顶至山门有石梯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但姮仪二人自认不是过来拜师的,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走阶梯上去。 只是说来也巧,才入昆仑墟之地,姮仪识海中的无声笛便震动不止、发出阵阵凤鸣,她微一蹙眉,将其显化在掌中,却见其雀跃地绕着姮仪飞舞一圈,伴着一声清越的凤鸣,便好似受到什么召唤似的飞往昆仑墟后山。 紧接着,偌大的昆仑墟云海翻腾、灵气汹涌,引得天生异象。 姮仪:“……???” 她诧异挑眉,转头问少绾,“你当时炼制无声笛时,莫非还加入了些与昆仑墟有关的灵材?” “不清楚啊!” 少绾摸着下巴,眼底颇有兴趣,“咱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挑眉一笑,“我觉得是好事。”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住的,二人说话间,伏羲和墨渊折颜东华几人便循着动静、从大殿出来。 “阿姮?” 墨渊折颜东华三人颇为惊讶。 按少女之前的表现来看,可不像是会来找他(们)的样子。 伏羲也有些诧异,“月神同少绾一道前来昆仑墟,可有何要事?” 他转头看向后山,“这?” “本座寻折颜有事。” 姮仪简单解释了一句,也没管折颜有多“受宠若惊”、东华墨渊看着他的眼神有多凉,便又蹙眉道,“才入昆仑墟,我的无声笛便如受到牵引一般往后山去了,而后产便生天地异象。” 她看向伏羲,“一道去看看吧。” “自当如此。” 伏羲抚着染了白霜的长髯,也没管后头的几个小子,笑着点头。 第505章 三生三世(65) 昆仑墟景致之美自然不必说,只是姮仪几人眼下也无心欣赏。 无声笛落于后山一处山谷之中。 潺潺流水,碧波连天,峰谷连绵,苍木耸天。 但更重要的是…… “竟然是八荒地脉之力借着昆仑祖庭往无声笛中涌入?” 姮仪挑了挑眉,“这是,在帮我重新祭炼无声笛?” 作为无声笛的主人,她很明显的感觉到,它的气息在变得愈发强横,又渐渐归于厚重。 这是大地之力。 ‘是女娲留下的神力。’ 天道一语道破,伏羲也恍然大悟。 “是女娲啊!” 作为天地间最熟悉女娲神力的人,伏羲最先反应过来。 “这是她的本源神力,在她……前,被她藏在当年得到的一缕先天灵光之中,我本以为,它会在数万年后铸就一方神器,不曾想,竟选择融入无声笛之中。” 伏羲的眸中有几分伤感,“不过想来,这样也最合她的心意。” 昔年女娲神还未沉睡之时,还总感慨余下二位自然神迟迟未降生,她作为自然神中最长的一位,还未为弟妹留下礼物。 如今,也算解了她的遗憾了。 “这无声笛乃月神所有,其中又有祖媞、谢冥和瑟珈的本源神力,怪道能够惊动女娲留下的这份本源神力。” 伏羲细细感应了一下,笑道,“合五大自然神之力,也算圆满。” 就仿佛,不论四海八荒日月轮转、沧海桑田,她们五人的痕迹永不消散。 “多谢她。” 姮仪敛了敛眉,眸底颇有几分复杂。 “只是,还不算圆满。” 她阖上眼,双手结印,而后一手凝出一团冰蓝色的灵玉,甫一出现,便有冻结天地的寒意,一手牵引高悬的太阳星,一团金色的火焰被显化而出,炽热的烈阳之力四溢。 而后,都被她融入到无声笛之中。 “她留下的是浊垢元壤。” 姮仪睁开眼,望向风云变幻的天际。 在天雷滚滚、狂风呼啸下,渐渐被凝练出一抹混沌色的风,一出现,便开始吞噬风雷之力,又落于笛中。 “浊垢元壤先天而生,沉于洪荒,纳天地初始元炁而化昆仑山,是为大地之祖、万物之源。” 姮仪道,“我从前并未融入水之本源,谢冥和瑟珈熔铸进去的风、火之力亦远弱于女娲的本源神力,祖媞的原初之光尚有那份先天灵光补足,可风、火、水之力,若不增添几许,无声笛中的力量便会失去平衡。” 其实失去平衡也不影响她使用,但她还是喜欢完美一点。 第202章 之前没改造,是因为这是少绾她们送的生辰礼,可眼下就没顾忌了。 不是说谢冥和瑟珈有所保留,只是她们二人不过几万年的年纪,在风、火本源的掌控上,远不及女娲。 更何况,这是女娲陨落前遗留的、融汇了八荒地脉之力的庞大力量,本就足以铸就一方神器。 伏羲:“……” 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拿无极玄冰、大日金焰、虚无赑风、浊垢元壤打造神器,真的好奢侈啊! 四大混沌元灵,外加祖媞的原初之光中的虚实之力与生机之力、少绾的创世之力与空间阵法之威…… 说是镇压当世也不为过。 * #春枝暮 知道这个世界写的不好了,不用每天告诉我哈,已经在准备简单收个尾就结束了。 第506章 三生三世(66) 如此神器祭炼,自非一日之功,姮仪亦不会时时刻刻守着。 随手留下一个禁制,姮仪便转头看向折颜,和声道,“近来可有事?” 折颜先是一愣,而后便领会了她语中未尽之意,笑道,“在下不过一闲人,何来俗事缠身?阿姮只管直言便是。” “倒也并非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借你丹穴山一用。” 姮仪颔首,掌心一翻,取出凤凰蛋。 “此乃水族子弟于北荒寻得的一枚火属凤凰蛋,我于她有较大的期许,想着折颜你同为火凤凰、丹穴山又有一片先天梧桐林,便来着寻你。” “小事耳。” 折颜唇畔笑意渐深,笑道,“丹穴山空着也是空着,若能助我这后辈一臂之力,也算一件功德。” 他动作温柔地接过凤凰蛋,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某两个人。 “凡事宜早不宜迟,左右这无声笛尚需孕育一些时日,不若阿姮便同我一道往丹穴山去?” 姮仪微怔,略有迟疑。 她原是想着,走一趟将凤凰蛋交于折颜后便回去的,只是…… 折颜见此,便道,“丹穴山的景致不错,阿姮在一赏秋日梧桐之盛景的同时,也顺道考察考察这小凤凰的暂居之所。” “也好。” 姮仪的眸光落在凤凰蛋上,转头又问少绾,“你要一同去么?” 少绾懒洋洋倚靠在一颗参天大树的树干上,含笑望着她们。 “我啊?” 她挑了挑眉,眸光从折颜几人身上一划而过,笑吟吟道,“当然……去啊!”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恶趣味,颇为玩味地盯着折颜的眼睛,轻轻一笑,“折颜,同为凤凰,你应当不会不欢迎我的吧?” 想跟阿姮二人世界培养感情? 呵! 花凤凰想得还挺美! 折颜:“……” 他睨了一眼少绾,差点维持不住唇角的温柔笑意,正要开口,又见东华也跟着横插一脚。 “那是自然。” 紫衣上神十分坦然地慷他人之慨,“大家相识万年,好歹也有一份同窗之谊,折颜又怎么会如此小气地拒绝我等同行呢?” 他对着折颜无辜一笑,顺便拉着墨渊一起,“墨渊,你说对吧?” 被cue的墨渊:“……” 他瞥了一眼扎眼的东华,又看了一眼同样扎眼的折颜,冷冷勾唇。 “自然。” ——给他使绊子,也别怪他也使绊子。 才和东华联手挤兑了墨渊,又被东华和墨渊联手挤兑的折颜:“……” 你们俩的立场变化可得真快啊! 前脚打生打死,后脚就同一立场、一致对外,真是善变的男人! 莫名觉得剑拔弩张但感觉自己被排斥的伏羲:“……” 爱咋滴咋滴吧,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跟你们这群年轻人一起瞎掺和。 于是伏羲非常果断地一摆手,打了声招呼就转身走了。 亲子、养子、弟子,帮谁也不是、不帮谁也不是,还是先跑路为敬。 “那是……自然的。” 都这样了,折颜还能怎么办? 他也只能咬碎牙齿往里吞,故作大方,“你们也真是的,自家兄弟,还说这样见外的话,弄得我好像多小家子气似的。” 他“哈哈”笑了两声,“走吧。” 姮仪:“……” 第507章 三生三世(67) 其实有些时候,笑不出来可以不用笑的,很不必这般勉强自己。 姮仪瞥了几人一眼,轻轻“啧”了一声,而后不忍直视地率先转身。 傻气是会传染吗?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折颜的身上也透着几分傻气了? 少绾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在路过折颜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极低的声音道,“没想到吧?” 脑子里想得多美,现实就多残酷。 花凤凰,有你这俩“好兄弟”在,前方的路还有的走呢! 折颜:“……” 虽然那俩确实不是啥好玩意儿,但也别搞得你少绾有多善解人意似的。 呲着大牙笑得最乐的就是你! “多谢少绾君欢心。” 他勾了勾僵硬的唇角,假笑道,“少绾君如此,可是瞧在下可怜,想要伸出援手么?若真如此,在下感激不尽,定不忘少绾君大恩,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少绾:“……” 她脸上笑意一收,果断转身走人,用行动告诉某个或者某几个人—— 想都别想! 折颜面无表情,轻呵一声。 就知道,姮仪身边相交好的这几个人,让她们帮忙是千万别想、使个绊子一定在行,但偏偏没办法,就人家这地位,不讨好不行啊! 折颜仰头望天,轻轻叹息一声,摸着凤凰蛋惆怅非常。 “小凤凰啊,快点破壳吧。” 看在他是她同族前辈的份上,怎么着也稍稍拉拔他一下,对吧? 这么一想,折颜看凤凰蛋的眼神别提多和蔼了,俨然将其当成了自己的蛋。 墨渊:“……” 他冷笑一声,越过折颜而去。 折颜倒是不以为然,只慢悠悠跟着,摇头晃脑地嘀咕。 “嫉妒之心不可有啊~” 这小子一定是嫉妒他有一个心上人送来的崽了,一定是。 呵呵,这样的嘴脸他都看透了。 被落在最后的东华也不急着跟上,反而眺望天际,语调不疾不徐。 “天道,打个商量?” 他侧头,轻声道,“我知道您还在。” 很快,他仿佛是感觉到什么,才微微昂起头,“碧海苍灵之中,灵泉所汇之碧海,万年不枯,纳八荒极阴之气。” 他点到为止,而后便静静等着。 未几,他唇畔扬起浅淡笑意。 天道没有回应。 ——这就是最好的回应。 他双手结印,而后凝出一道淡紫色的灵光,补入谷中灵气团。 “您看到了?” 几息后,东华收回手,轻笑道,“我可没有夹带半点私货哦。” 可谁叫天道当年,太看重他了呢? 碧海苍灵作为星辰海之前的四海八荒第一圣境,灵物不知几何。其中有不少灵物,最适合她了。 天空中,有闷雷一声。 显然,天道自己也十分郁闷。 在遇见崽崽、准备沉睡之前,东华确实是十二神中最得天命的一个。 至于后来…… 给出去的东西,总不好偷偷摸摸再拿回来吧? 祂天道不要面子的吗?! 越想越郁闷,天道没好气地赏了这得寸进尺、不知收敛的小白毛一道天雷。 东华:“……” 他漫不经心地“啧”了一声,而后十分熟练地施法给自己整理仪容。 天道这暴躁的脾气呦! 第508章 三生三世(68) 丹穴山作为四海八荒中数得着的仙乡福地,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秋日梧桐也极美,但姮仪却也并未停留多久。 没别的原因。 三个谁也不逊色的男人在一个台子上唱戏,外加一个煽风点火、生怕他们打不起来的少绾,着实是有些过于热闹了。 月神尊上自认,她暂时还习惯不了这种“热闹”的日子。 于是,安置好了小凤凰之后,她便非常迅速地告别少绾,从丹穴山跑路了。 不过她也没回星辰海。 ——反正出来都出来了,不在外头转一圈可惜了。 …… “阿姮?” 姮仪被姑媱神使之一的九色莲霜和引进来时,祖媞正在后山莳弄花草。 “你可是稀客。” 身着金色衣裙的女神秾丽逼人,她微一挑眉,右眉眉骨处的金色光珠流光溢彩,映得长眉之下的那双眼眸笑意璀璨。 “我去哪儿都是稀客。” 姮仪径自于石桌旁落下,以手支颐,静静望着她莳花弄草,十分诚恳道,“相较而言,姑媱于我,亦算常来常往了。” 第203章 祖媞闻言,忍俊不禁。 “那倒也是。” 她是知道少女的“深居简出”的,于是笑道,“不是游历了四海八荒?” 祖媞侧眸,“怎么,凭四海之广阔、八荒之辽远,竟未有一处,能引得月神殿下驻留么?” 姮仪:“……” “自然也不是没有。” 少女微蹙着眉,仿佛在思索如何组织语言,“只是你也知晓我的性子,但凡停留久了,渐渐地便也看腻了景致。” 她眨了眨眼,轻笑,“如此看来,少绾与我,也算同道中人了。” 祖媞一默,而后失笑,“是啊,你们二人如出一辙的喜新厌旧。” 不过祖媞也并不觉得如此有何不好。 为神做仙到她们这般境界,在不涉及……的事上,多随本心也是好的。 似是想到什么,祖媞周身的心思有一瞬的凝滞,而后虽缓和下来,却也没有了方才的愉悦轻松。 她不说话,姮仪也没应声,姑媱后山便也安静了下来,任她沉思。 良久,姮仪突然出声。 “祖媞,我总觉得,你近来的喜怒哀乐越发浓郁了。” 身着浅橘色绣桃花纱裙的少女半托着下巴,轻眨杏眸,眼波流转间,竟是少有的娇俏。 “如何?可有更喜爱我了?” 才被她从沉思中打断唤醒的祖媞:“……” 一时之间,祖媞竟不知道,是应该先回答关于“历来便无情无欲的光神是否已有了七情六欲”的疑问,还是先回答这个巴巴等着她说“是”的小姑娘。 “自然更喜爱你。” 最终,她还是忍受不了幼妹的眼神,笑着回了一句,才微蹙着眉仔细思索,“仿佛,是有些?” 她凝眉想了想,笑道,“霜和她们,也说我近来笑得多了。” 有了七情六欲,哪怕并不如旁人完整,却也更能感受到四海八荒,一点一滴的美好,都更能引动她的心绪。 祖媞并不知晓,这是不是好事。 她更喜爱四海八荒,也更喜爱阿姮、少绾等视作姐妹的挚友。 生了七情六欲的她,能否舍得在不久以后,奔赴她的天命呢? 第509章 三生三世(69) 姮仪的万岁生辰,自然是四海八荒同贺,一如她降生时那般盛大。 星海同辉,万灵同庆。 只是,纵然少绾、祖媞等一众好友们都笑着来为她庆贺生辰,谈笑间也一如往日的自在亲近,可姮仪却莫名得有种感觉—— 有些不一样了。 但究竟是有何处与从前不同呢? 她一时却也说不上来。 “不开心?” 九重天寂静,姮仪有时也会往此处来,当然,总会遇到某些人。 折颜将“心爱”的凤凰蛋安置在梧桐树上,弹着伏羲琴给她做“蛋教”;东华往天河里放了些锦鲤,而后提着一根鱼竿在玩一场有缘者上钩;鱼儿在清澈见底又灵气充沛的天河之中恣意游动,扬起的涟漪将墨渊放下的花灯推远。 倒也不叫人觉得喧闹。 “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东华右手捧着一本书,却一页也不曾翻动,左手提着鱼竿,却半天也不见动一下。 一旁的墨渊早就暗暗翻白眼了。 “说不出来。” 姮仪颇有些烦躁地倚在秋千上,神色恹恹地拨弄着无声笛的流苏。 “总觉得不太舒服。” 她自然是知晓这三人时常往九重天守株待兔的,可今日却依旧来了此处,便表明,她眼下确实不想一个人待着。 但也分享不出什么心事来。 说到底,她自己其实也还没有弄清楚,心底究竟是在烦恼些什么。 至于跟他们说个分明、让他们来分析一二…… 还没到这个地步。 东华见此,便也知趣地不再问了。 ——想说的时候,她自然会说的,既然不愿,静静陪着也是好的。 更何况,他倒也有几分猜测。 只是,若果真是为了此事,那应对起来,也确实是有几分棘手了。 …… 姮仪并不是一个习惯于被不好的情绪困囿的人。 该来的总会来。 等到直面的那一刻,坦然应对也就是了,再棘手,难道还应对不了么? ——她总是骄傲且自信的。 只是,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意外。 彼时,姮仪正同瑶光一道批阅四海的奏折,猝不及防的,风之主瑟珈欲以少和渊至宝求娶魔族公主夕瞳的消息便被传递到了太阴星。 “什么?” 虽一直知晓谢冥和瑟珈之间的纠缠,却总以为二人终会成眷侣的姮仪瞳孔地震。 心里的潜藏的那份隐忧终于落地,却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瑟珈要求娶谁?” 她眼底满是震惊,“夕瞳是谁?” 魔族的公主多了去了,突然冒出一个名字,谁知道她是谁? 就比如谢冥的养父令之魔君,特别喜欢收养女用以联姻,听闻他的魔宫里中收养了上百位养女,搞得公主的封号都在南荒魔族中泛滥了,含金量大打折扣。 瑶光闻言,也有些恍惚。 只是她到底也是水沼泽学宫中的一员,有些事,知道的比姮仪更对,也比姮仪看得更清。 “她是谢冥的养姐。” 瑶光神色复杂,“昔年谢冥与瑟珈失散后被魔族令之魔君收养,而夕瞳,与她同为令之魔君的养女,勉强也算姐妹。” 这事给搞得……不好收场啊! 第510章 三生三世(70) “荒唐!” 姮仪听了,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和谢冥相伴数万年,也纠缠了数万年,然后转头要娶她姐姐?” 她冷笑一声,一挥袖子就要找他。 谢冥与瑟珈在她眼中是兄姐,她怎么可能冷眼看着他欺负她? “阿姮,且慢。” 瑶光忙拦了一手,轻声道,“瑟珈幼年的执念已深,他爱谢冥,愿意为她付出所有,却只肯将她视作视作妹妹。” 她顿了顿,轻叹一口气。 “在水沼泽时,我们几个对她们二人的事,其实也看得分明,瑟珈未必是真心喜爱夕瞳,却是一定要绝了谢冥的心思的。” 夕瞳的身份实在是特殊。 纵然谢冥与她并不算亲近,却依旧有一个姐妹的虚名在。 瑶光揣度着,瑟珈应是故意的。 “疯子。” 姮仪默了几息,才低低咒骂了一句。 “看不清自己的混账,他有本事,就永远别回头来寻谢冥!” 瑟珈若真娶了夕瞳、与她恩爱一生,她还敬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好汉! “这世间的男女情爱,总是这般,剪不断、理还乱。她们这些局中人觉得苦恼,咱们这些局外人又何尝不操心。” 瑶光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不妨碍她充满信心地开解自家年幼的妹妹兼主上。 “阿姮,咱们暂且先任她们去吧,若插手得多了,才真的不好。” 感情之事,总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干涉得多了,未必不能获取让众人满意的结果不说,反而容易讨人嫌。 “……我知道了。” 姮仪阖了阖眼,良久才低声道,“她们既然都不想让我知晓,那我暂且便当做不知晓吧。” 她生辰那时,想来谢冥和瑟珈之间的矛盾便也展露了,只是都不想让她为她们忧心,才默契地维持了从前的相处。 “这就对了。” 瑶光揉了一把少女的长发,“阿姮还小呢,自该无忧无虑才好。” 姮仪:“……” 她躲开瑶光作乱的手,仰头嗔怒,“我已过了万岁生辰,不小了!” 瑶光嗯嗯啊啊地点头。 这明明顺着她的话、却十分敷衍的模样,着实让姮仪觉得泄气。 讨厌! 就喜欢把她当成小孩子! 特意赶来安慰自家崽崽的天道:“……” 崽啊,你也确实还是个幼崽呢! …… 被瑶光这么一劝,等她离开之后,姮仪也确实没有动身去找瑟珈或是谢冥。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悄咪咪地传了笑意给祖媞,并从祖媞那里得知,谢冥曾到她的姑媱山去小住了几日,虽然更多的细节不曾言说,却也流露出让她安心的意思。 姮仪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祖媞在她眼里,从来就是一个格外可靠的姐姐的形象。 然而,没过多久,便传来了谢冥从水沼泽学宫中退学、不知所踪的消息。 姮仪:“……???” 再紧跟着,就是瑟珈和夕瞳的婚事不顺,未能成婚便取消了。 姮仪:“……???” 她一瞬间就搞明白隐藏的因果了。 不是她说,但真的服了某个非要把体面闹得不体面的疯子了。 第204章 第511章 三生三世(71) “你们男人,都这样么?” 听闻消息时,姮仪正在天河倚着秋千看星星,无语一瞬后,她颇有些不解又一言难尽地看向某几人。 “拥有的时候不珍惜,等到失去了,却又追悔莫及,如此得让人……难以言喻。” 正在眼神混战的某三位:“……” “我不是,我没有!” 墨渊第一个坐不住,拒绝被对号入座的他连忙为自己发出声明。 “别的男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这应当与我受到的父神、母神的教导有关吧。” 折颜暗暗瞥了一眼墨渊,心想这人怎么嘴这么快,却也紧跟其后。 “阿姮,你是知道我的。” 他温和了眉眼,“如果我是这样的品性,那母神托梦也得将我骂醒。” 东华:“……” 没有爹妈的我跟你们格格不入。 他沉吟几许,倒也没跟着一起表心意,而是揣度着少女此刻对瑟珈和谢冥的态度,进行了一波理智且不偏不倚的分析。 “她们的幼年经历,使得她二人在行事上或多或少带着几分偏执。” 东华斟酌着语句,“生来尊贵又身居高位惯了,便难免会自我、任性一些,总以为自己的选择便是最恰当的选择,只是现实,却不会总是尽如人意罢了。”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纵然伪装的再好,可谁的骨子里不是这般呢? 他是,折颜是,墨渊也是。 再说得更直白一点,他们三人眼下能这般“和谐”的同处一地,也不过是因为,少女尚未对任何一人动真情。 既然谁都有机会,那么自然能暂且维持住私底下明争暗斗、明面上和睦相处的局面。 在他看来,以谢冥和瑟珈的少年人心性,能维持混沌的关系万年、直至今日才爆发,已是殊为不易。 姮仪闻言,抬眸睨他一眼,“你倒是满口的大道理。” 东华摸了摸鼻子,无辜一笑。 少女轻哼一声,而后合上眼,指尖不停地掐诀演算。 ——谢冥不知所踪,她放心不下。 如今的一批上神中,少有不会演算天机的,只是或多或少罢了。 姮仪作为天道最疼爱的月神,虽不曾专心苦修、也很少在实际中运用,却也颇为精通。 ——毕竟,有天道爸爸直接给答案,自然是一算一个准。 只是,她却是不曾想到,不过是掐算一下谢冥此刻的下落这样的小事,竟然半天也得不出一个结果来。 姮仪立时蹙了眉头。 她坐直身子,又在藏有谢冥本源神力的无声笛上施了术法,可无声笛轻颤几许,最终也只发出一道清越凤鸣。 ——它也无法寻到谢冥。 要么,谢冥已不在四海八荒,要么,谢冥的天机被封锁了。 竟连她也不能探到…… “我还有事,你们回吧。” 姮仪怔愣了一会儿,心底隐隐有了模糊的猜测,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上旁的,匆匆起身离去。 “阿姮?” 墨渊忧心她遇上了什么事,原还想跟上去,却被东华和折颜同时伸手一拦,压着火气转头一看,却见二人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若有所思。 他一顿,问道,“如何?” 第512章 三生三世(72) “你们猜到了什么?” 墨渊虽一时情急、有些失了分寸,却也很快冷静下来,黑沉沉的眼眸望向折颜与东华。 “猜到不猜到的,并不重要。” 东华的眸光眺向远方天际,“重要的是,我们眼下该做些什么。” 不必说能不能,许多事,于他们而言,只是想与不想的区别罢了。 “倒也不必如此急迫。” 折颜轻轻敲了敲凤凰蛋,而后将她放回随身储物袋,轻声道,“我先将她送回丹穴山,余下的,咱们寻个地方从长计议便是。” 他唇畔的笑意依旧温润,语调中却流露出几分无奈的味道。 “这下,还真做不了逃兵了。” 他这个闲散人,也无法继续一享游离红尘外的自在了。 …… “你来了?” 祖媞仿佛预料到了姮仪的到来,一早便在长生海上的小亭中焚香烹茶。 “我们阿姮向来讲究挑剔,不若来尝尝,我这新茶的味道可好?” 她素手执壶,为她斟了半盏清茶,动作间别有一番写意风流。 姮仪落座,轻品清茶。 如初春细雨,如山涧醴泉,清新而淡雅,润泽心田。 霎时间,一路而来所积攒的烦闷便去了十之七八,心静下来。 这时,祖媞才将她知晓的娓娓道来。 不久之前,暗慕谢冥的梦魔霄樽将她掳走,是瑟珈来姑媱请了不受爱欲之境影响的祖媞出山,一起毁了霄樽的四境阵救出了谢冥。谢冥自迷梦中醒来,得知是瑟珈救了她并灭杀了四境兽一族、重伤了梦魔霄樽后惊喜非常,匆匆想去寻他,却不曾想…… “她亲眼见了瑟珈与夕瞳的相处。” 祖媞顿了顿,“她说,爱意是藏不住的,所以,她该结束这一段纠缠了。” 亭中一片宁静,只余茶水的咕噜声。 “合该如此。” 良久,姮仪微微颔首,“一时之痛,也好过长久的痛。” 她指尖轻点石桌,“祖媞,我了今日来,其实是有另一事问你。” 祖媞抬眸,俨然侧耳聆听。 “我方才试了一下,寻不到谢冥,竟连我,也寻不到谢冥。” 少女抬眸,鸦羽似的睫毛微微扇动,澄澈的眼底流露出几分复杂情绪。 “所以,可以告诉我么?” “啪嗒”一声。 祖媞一时不慎,没能控制的住放下茶盏时的力道,险些溅出茶水。 “我并不知晓她的去向。” 祖媞敛眉轻笑一声,却是答非所问,“我们阿姮别操心了,好不好?” “你其实知道的,我想问的不是这件事。” 姮仪定定地看着她,“祖媞,你素来便有预知之能,你看到了什么?” 是否看到了,那些天道不曾给她看的天命? 祖媞沉默了一会儿。 从前的光神,无七情、无六欲,自然不会说谎,如今的光神,也不擅长。 “阿姮,别问了。” 祖媞轻叹一声,“何必为此烦恼呢?” 她目光温煦地看向幼妹,“与其担忧来日,不如珍惜当下。” 姮仪眨了眨眼,微微仰起头,遮掩住那一抹微红与水光。 “为何是你们呢?” “因为我们是神。” 祖媞的目光柔和而坚定,“为神者,合该为众生福祉而献祭。” 她顿了顿,道,“阿姮,若有一日,天命降于你身,你也会如此的。” 所以,为何要为她们抗拒不平呢? 她是在抗拒吗? 其实没有。 那么,不平呢? 确实也有一点点。 只是,她心底的这份不平,其实并非如祖媞所想的那般。 “我知晓了。” 姮仪阖了阖眼,而后笑道,“祖媞,给我一样东西吧。” 她仿佛已将所有烦恼事忘却,一如从前那样,与亲近的阿姐撒娇。 “上一回去昆仑墟的时候,我可从伏羲那里要了一件好东西。” 她掌心一番,一簇熊熊燃烧的红色莲花状火焰便显化在二人眼前。 “你看,红莲业火,如此神物,不炼制一件法器,实在是过于可惜了。” 祖媞失笑,“你呀,生在水里的小牡丹花,偏偏却玩起了火来。” 还是此等威能动天地的神火。 只是说归如此说,她依旧纵容且疼爱地凝望着少女,“想要什么?” “自然是,能助我炼成世间无有的绝世法器的好东西。” 姮仪半支起手,红色的火光映照了她半张面容。 “祖媞,我自不会阻拦你们,可是,总要让我做一下什么,安安心才是。” 天下大义。 这是谁也无法拒绝承担的东西。 既然事情不可变,那么,她总是要帮着让事情做得最圆满才好。 总不能她们付出了这样多,却依旧留下了天大的隐患、需要不断地缝缝补补吧? “我们阿姮长大了。” 祖媞沉默了几息,才轻轻叹了一声,无奈笑道,“总要替你过了成年礼的。” 神族四万岁成年,时间还早呢。 所以,不要急。 “我急吗?我一点儿也不急。” 姮仪收了红莲业火,托着腮、轻眨眼眸,“祖媞,我们都会好好的。” 第513章 三生三世(73) 依旧是那一方素白的空间。 第一次来,她尚在沉睡,天道在此处为她定下了尊贵、无忧的神生。第二次来,天道带她漫步命运长河、选择性地见识了完整的四海八荒。 第205章 今日,是她第三次来。 在她四万岁成年礼的第二日。 “父亲呐。” 身穿银白色缀牡丹花长裙的少女行走于漫漫长河之中,仰头望着虚空。 “我是您最爱的孩子么?” 此处既无日月星辰,也无风霜雨雪,一切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天道之眼显现而出。 无尽的规则之力弥漫,规则法链的流转从未停歇,机械冷感中,却分明流露出几分温情。 ‘吾的阿姮,最得天眷。’ 少女闻言,果然弯了眼眸,凝出清浅的笑意。 她侧了侧头,语调轻软,仿佛是在撒娇一般,“那,无论我想要什么、做了什么,父亲都会应我的,对不对?” 天道顿了顿。 其实已猜到了她想要做些什么,但天道想,由着她又如何呢?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谁也不曾规定,四海八荒,只能走向那“天命”所定的未来,不是吗? 或许,由她涂抹之后的未来,可以更加的绚烂,也未可知。 于是,祂道,‘如你所愿。’ 少女粲然一笑。 她的眼眸深处,其实藏有一抹银蓝,此时此刻,便如冰雪消融,又如星河倒映,美得惊心动魄。 “父亲呀,您可真真多虑了呢!” 才与一众兄弟姐妹庆贺了成年礼的少女一如从前,眉宇间徜徉着烂漫。 “四海八荒是您的四海八荒,我作为您的孩子,又怎么会伤害它呢?” 姮仪微微俯身,伸出手浸入清澈的河水,仿佛在看想四海八荒的众生。 “我只是在纳闷,父亲究竟是喜欢女孩,还是不喜欢女孩呢?” 她的眼底,倒真有几分纯然的疑惑。 “天命立下十二位规则之神,除去我,再除去还未降生的那一位,便是十位。其中,女娲神、少绾神、祖媞神、谢冥神为女神。” 姮仪垂着眼睑,一步一步地从命运长河的上游走向下游。 “女娲神创造人族为第五族,有大功德于世,却因补天而沉睡;少绾有创世之功,却会在为人族强开若木之门、迁移十亿凡尘后羽化;祖媞献祭自身,为十亿凡尘的人族化育出自然四时、山川造化;谢冥吞服轮回之钥,以身为祭,终于诞生了冥司以供人族灵魂轮回转世。” 她止住脚步,没有再看下去了。 “天命,何以给了她们,而余下的神,却得以安然留存于新神纪?” 姮仪不解,“留下的那几个,倒是各个尊贵无双、万灵钦慕,可为大义而献祭者,何以得了个被众生遗忘的结果?” 她忽而侧过头,笑得明媚。 “父亲,我,不服呐!” 天道不语。 其中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 左不过是,现在佛不拜过去佛,人走茶凉罢了。 神、仙、妖、魔、鬼、人。 其实根源上,也没有什么区别。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吾的孩子啊,尽管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吧,你是天之子,你,即天命。 姮仪默了几息,忽而一挥手,素白的空间中生出一面水镜,那里,映照着若木之门,和正在履行天命的三位女神。 “五族之争,人族确也无辜,平白成了神魔野心的棋子与牺牲品。” 少女轻叹,“只是父亲,人族的骨子里,其实最坚韧,或许有人喜欢偏安一隅、求个安稳,但也有人,渴求人族自强自立。” 她掌心一翻,是一朵金莲。 金莲化作一道灵光,穿过素白空间,落入若木之门前的祖媞手中。 她微一愣,仰头望向苍穹,而后扯开一抹笑意,果断地将金莲投入少绾的涅槃之火中。 “他会化作一道龙门,为十亿凡尘的人族永留一道登天通途。” 本就是被伏羲和女娲以自己毕生的功德气运强留下的,也该自己为自己争取生机了。 月神的眼眸噙着悲悯。 “护世神既是护佑众生,那这最后一位的人选,便由众生来择定吧。” 天道曰:‘善’。 姮仪来此前,其实也为少绾、祖媞、谢冥三人留了一点生机。 少绾有她半身修为,祖媞有她的无声笛,谢冥,也有她在东岳泰山一早便开辟好的幽冥通道和红莲业火。 她们或需沉睡修养,却不至于羽化。 而最后的最后,是属于她的。 一支巴掌大小的箭羽显现。 “天地间第一块沉金玄铁,锋锐不可匹敌;红莲业火,焚天灭地,亦焚断因果;光神本源,自虚而实,由死向生。” 少女眉心的金色牡丹花神印越发璀璨,眸底的银蓝也越发绚丽。 “还有,父亲您赐予我的眷顾。” 她昂着头笑着,箭羽却心随意动,一化二、二化三、三化无数,凝着她全部的修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迸射而出,将命运长河中的每一个画面都狠狠击碎,最终,截断于她脚下。 长河水自是永不停歇,却在每时每刻,都绵延出无数支流。 她的脸色有几分苍白,可唇畔的笑意却比朝霞灿烂。 “父亲,陪我睡一会儿吧。” 玉白色的牡丹花,回到了最令她安心的、她最初诞生的地方。 这是她为自己择定的天命—— 打破天命。 * #春枝暮 本来的构思是从这里开支线的,但现在删了好多之后,就以此,为不算结局的结局吧。 第514章 三生三世(完) ??四海八荒游戏论坛?首页?最新 【好激动!男神们我来啦!】 用户「不吃香菜」于10月24日23:55发布 楼主:家人们谁懂啊,还有五分钟,《四海八荒》就要正式发布了,好激动好激动,只要一想到宣传mv中的帅哥,我就斯哈斯哈! 1l:前排沙发! 2l:半夜不睡在这里等的夜猫子好多啊,我一个不熬夜的都等到现在。 3l:不敢相信,一个连内测都没有的全息网游,就靠着一个mv引燃全网,刚刚去看了眼大眼,已经爆了,全是打卡等的。 4l:只能说官方最好争点气,要是拉垮了或者够不上期待,那完了,绝对完了。 5l:呜呜呜从来没有一个游戏让我如此心痒难耐,倒是,mv里几位男神的建模好帅啊,而且官方还说有攻略线,不敢想象走完攻略线、拥有男朋友的我会是多么开朗的小女孩! 6l:胆小鬼,我就敢想(狗头.jpg) 7l:把mv盘了n遍了,九重天的少阳君、昆仑墟的墨渊上神、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泰山府君瑟珈上神、夜华上神……我的天,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我的菜啊! 8l:斯哈斯哈,已经迫不及待了(星星眼.jpg) …… 26l:不是,怎么都在关注男的啊?明明mv里也有很多女神出场啊!女神们不香吗? 27l:对对对,这我就要夸一夸官方了,目测出场的女神好像都不是菟丝花类型的,点赞! 28l:魔尊少绾、冥主谢冥、妖主渺落、光神祖媞、战神瑶光……我的天,姐姐们好美好飒,嘿嘿嘿我来了! …… 76l:话说官博之前说的惊喜是啥来着?就给了一个背影,是还有没在mv里出场的角色的意思吗? 77l:不道啊!反正马上开服了,等进了游戏就知道了(迫不及待.jpg) ﹉﹉﹉﹉﹉﹉﹉ ??四海八荒游戏论坛?讨论区?最新 【官方在搞什么啊?】 用户「发疯使我快乐」于10月24日23:57发布 楼主:就很纳闷,《四海八荒》的官方在搞什么?我一直以为是正统修仙全息网游,结果隔壁帖子的老妹儿给我整得怀疑人生了,莫非,这是个攻略游戏,女玩家攻略男角色、男玩家攻略女角色? 1l:管她们呢?反正互不干扰,她攻略她的,你修你得仙不就得了? 2l:是有点奇怪,但管这么多干什么?反正开一局玩一下就知道了。 3l怀疑官方说的这个攻略线有鬼,官方是想把人骗进来杀。 4l:那它怕是想被骂上热搜(笑:-d) ﹉﹉﹉﹉﹉﹉﹉ ??四海八荒游戏论坛?讨论区?最热 【睿智官方!我鲨了你!!!】 用户「zzzz」于10月25日5:45发布 楼主:我服了啊!我就说为什么我攻略了一个凌晨,攻略线都一动不动,原来这个攻略它走的不是角色和玩家的爱情线啊! 1l:哈哈,我从男神们一个个试过去,然后把女神们也试了一个遍,搞得都怀疑人生了,才发现玩家和这些角色可以走师徒、朋友、君臣等所有线,就是走不了爱情线。 2l:看看我的黑眼圈,官方你没有心! 3l:笑死了,我给自己捏了一个九尾狐的真身,气势汹汹地去攻略少阳君去了,结果真在太晨宫当了三百年侍女! 4l:哈哈哈哈楼上你好惨啊! 第206章 5l:一向为反派痴狂,所以坚定地攻略妖主渺落去了,然后……把我反派橱的病治好了(强颜欢笑.jpg) 6l:楼上大女主!渺落……真疯批不解释,狠人啊! 7l:现在知道官方说的自由攻略线是什么意思了,确实挺自由的。 8l:呵呵,玩家各显神通把里面的角色追妻……官方真有想象力啊! 9l:姐妹们,游戏史上第一皇族出现了,铛铛铛铛——四海之主、万星之主、五大自然神之一的天命月神姮仪上神!四海八荒的团宠,但凡有点戏份的,不是她家长就是她舔狗。 10l:哈哈笑cry!官方的惊喜,是王维诗里的惊喜,一鸣惊人啊! …… 41l:不过开发组和设计组对月神的建模是真用心了,我看了都忍不住“嗨老婆”,里面的这些npc把持不住,很正常啊! 42l:深挖了四海八荒的背景故事,刚刚整理了一个帖子,大家可以去看,只能说,看完之后,我对女神们的爱意upup! 43l:看了,真的,各个大女主啊! 44l:建议那些拍电视剧的过来学一学,什么叫责任大义,别动不动灭世的。 45l:所以,撇开十二神中的名号,应该是魔神少绾、人神祖媞、冥神谢冥、妖神渺落,她们的肩上都担起了一个族群。 46l:月神被团宠也是应该的,明明是最小的妹妹,明明天道给了她最无忧的神生,却为了姐姐们主动站出来,打破天命时帅炸了! 47l:《这样既定的天命,我不喜欢》《我,即天命》 48l:燃起来了啊! …… 92l:终于懂官方为什么要让玩家帮男神们攻略女神了,因为他们真的追不上人家啊(笑哭.jpg) 93l:我承认这几位男神们也很不错,但是,我女独美,谢谢。 94l:呵呵,我为什么要帮他们攻略?有这本事,我自己上不香吗? 95l:斯哈斯哈,姐姐嫁我! 96l:自由线就是好啊,玩家捏个脸就能进去攻略女神了,就算被这群妒夫刀了又怎么样?老娘重开一把照样跟你抢人! 97l:官方还是有点东西在的,这么一来,为了能打得过,必须在种族皮肤、修为天赋、神器什么的上猛加点啊,氪佬们不得往死里氪? 98l:懂了,没有竞争就创造竞争,没有雄竞就创造雄竞! 99l:hiahiahia女神们是我的,狗男人,拔刀决斗吧(邪魅一笑.jpg) …… * 第515章 甄嬛传+清穿cp胤禛(1) 雍正元年,初秋。 入了秋的京城,褪去了夏日的灼烈与燥热,伴着几场低调而绵长的秋雨,渐渐染上了一份宁静与祥和。 临近傍晚时分,京城郊外码头依旧人流不息,一艘打着沛国公府标记的大船停靠在岸边,来往路过之人见了,无不小心对待。 待船停稳,沛国公幼子孟维鼎率先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出了船舱,眼见着府上的仆妇小厮已经驾了马车过来,便转头轻声吩咐左右。 “且去请姑娘出来吧,河岸边的风大,千万记得要给姑娘披好披风,莫要着凉了才是。” 左右长随应声而去。 很快,就有几个侍女仆妇簇拥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出来。 正值芳华的少女眉眼精致,既清且艳,漫天的霞光洒落在她的身上,为她披上一件流金溢彩的霞衣。 “堂兄。” 她眉宇间透着几分倦怠,眸光随意一眺近处的人流与远处的城墙,而后方轻唤了声。 “阿玛、额娘都在府上等着咱们呢。” 孟维鼎的态度倒十分和煦,瞧不出半点孟氏嫡支、国公幼子的傲气。 “堂妹一路奔波,想来也觉劳累,等入了府,且要好生休养才是。” 知韫微一颔首,便不再言语。 孟维鼎觑她神色,也不多话,于是一行人弃舟登岸,乘了轻轿往城内去。 天子脚下,最不缺的便是高门贵勋。 但撇开一众爱新觉罗宗室和满洲八旗贵勋,沛国公府亦算有些体面。 孟氏往上数几代是跟随太宗皇帝的汉臣,等到大清入了关,也跟着得了爵位,而后又侍奉了顺治、康熙二位皇帝。 封了国公爵位,又抬了满洲正白旗,沛国公孟氏一脉也算站稳了脚跟。 只是再如何,如今天下是爱新觉罗氏坐江山,一个君臣的名头压下来,依旧叫沛国公府上下都喘不过气儿来。 心中思索着前些日子出行前在族里听闻的消息,知韫恹恹地挑开帘子一角,走马观花地瞧着外头的景色从人烟阜盛的繁华街市、转换到了清净的内城。 沛国公府便在内城的西边儿。 许是为了向她传达府上的看重,世子孟维钟和次子孟维鸣已在正门外等候。知韫透过帘子与他二人寒暄几句,便径自入府。 沛国公夫妇已在正堂等候。 “侄女知韫给伯父、伯母问安。” 知韫入了正堂,便垂着眼眸给沛国公夫妇行礼问安,只是膝盖尚未弯下去,沛国公夫人便赶忙托着她的手、挽她到身边坐下。 “一路奔波劳累,可还受得住?” 她神色极和悦,眼底又是欣喜、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终究是咱们嫡支长房不成器,才累得你小小年纪孤身入京……” 说着,她喉间有几分哽咽,“只是静娴她……她身子本就不好,又郁结于心……” 她挽着知韫的手泣道,“咱们这也实在是没了法子了啊!” 孟夫人提起此事,不说孟家的小辈,便是沛国公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来时,族里都与我细说了。” 知韫沉默了几息,方才轻叹,“伯母,我想先去见见静娴。” “应该的,应该的。” 孟夫人囫囵说着,便要亲自领了她去,才知韫婉言拒了,又吩咐身边的嬷嬷陪着她。 “院子一早收拾好了,等见了静娴,便回院子好好歇息吧。” 她道,“旁的,不着急。” * #春枝暮 孟静娴和拾妻弟的前因后果,会有很多私设。然后康熙年间的时间线也有变动,毕竟剧里的年纪太大了,让老四提前登基哈 第516章 甄嬛传(2) 其实孟家人为之苦恼的事,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算大。 往小了说,也不过就是一桩未成的儿女婚嫁,只不过因着牵扯了皇家,才叫人无法将其等闲视之罢了。 这事儿,还得从先帝康熙爷说起。 先帝晚年有一宠妃舒贵妃,舒贵妃盛宠多年,膝下育有皇十七子胤礼。既是宠妃所出的爱子,先帝自然疼爱,纵然年迈迟暮,亦忧心他的婚事,预备从朝中重臣家择选佳媳。 只是那时诸皇子夺嫡之争惨烈非常,闹得朝堂上下动荡敏感,再加上舒贵妃出身有瑕、又因盛宠而引得满洲众怒,先帝考虑再三,终是摒弃了那些与舒贵妃母子不睦的满洲大族,颇有几分青睐于沛国公之女。 到底也是老牌的勋贵公爵,又是在顺治爷时便抬旗赐姓的,父子几人在朝堂上也算得力,虽说比不得钮祜禄氏、富察氏、瓜尔佳氏等满洲著族,却正合适与皇十七子相配。 合适,才最好。 只可惜,还不等孟静娴参加选秀、赐婚,先帝便驾崩了。 而后短短数月间,经历了雍亲王登基、舒贵妃出家清修等一系列大事,终于,太后乌雅氏在提议皇帝选秀的同时也重提这桩婚事。 或许只是随口一提,或许是为了表示对果郡王的看重,但话一出口,便如泼出去的水,终是收不回去了。 正当孟氏父子几个纠结着先帝三年丧期未过便大开选秀、谈婚论嫁这种行为究竟合不合孝道、礼数之时,已因避讳而更名允礼的果郡王给了他们平地一声惊雷—— 他婉拒了婚事,口口声声说要寻一个喜欢的女子做福晋! 这下子,事情便有些难看了。 如今这年头,最注重声名二字,虽说先帝未曾明旨赐婚,但也透了风声出来,如今果郡王骤然不认,他自己倒是逍遥自在了,但于孟氏女,却可以说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换作旁的时候,孟家倒能厚着脸皮装听不见外头的风言风语,了不起撑上个几年,过了风头之后再将女儿嫁的远些就是。 可问题是,如今正值先帝驾崩、新帝继位的交替之时啊! 新帝本人还在跟那几个死对头兄弟斗法呢! 如此敏感之际,又被有心人添油加醋,沛国公府顷刻间便处于风口浪尖。 ——这便是知韫入京的缘由。 伴于帝王侧,助孟氏平稳度过风波,亦为孟静娴和孟氏女取一条生路。 …… 作为沛国公夫妇唯一的嫡女,孟静娴的院落自然既宽敞又雅致。 虽说秋日里景色渐渐凋零,却也有花房精心培育的花草点缀院落,增添几抹亮色与生机。 “是你来了呀?” 才一进门,便有浅淡的药香弥漫在鼻尖,孟静娴裹着锦被、倚在榻上,面色苍白无血色,时不时便侧头轻咳几声。 第207章 “你我多年未见,不曾想再见之时,我竟这般狼狈不堪。” 她唇畔的笑意苦涩,“对不住啊,是我不争气,拖累了你的后半生。” 她才是孟氏嫡支嫡女,知韫眼下担负起的,本该是她的责任。 知韫摆摆手,示意屋内的侍女仆妇们都退出去,才坐在她床前的锦凳上。 “一家子姐妹,说这些做什么?” 她仔细打量眼前女子病容憔悴的模样,低声道,“何苦把自己作践成这般模样呢?” 第517章 甄嬛传(3) 是啊。 何苦呢? “我只是……不服。” 孟静娴仰着头,勉力不叫自己狼狈流泪,咬着牙道,“我只是恨!” 她熟练地平复了一会儿汹涌的心绪,而后望向知韫,既哭又笑。 “阿韫,我不想这样的。” 她孟静娴,生来便是沛国公嫡女,是阖家上下捧在掌心的明珠,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偏偏,就在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上摔了一个大跟头! “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父母兄长疼爱,从来不曾渴求过宫中的富贵,若非是……我又怎么会和他牵扯到一起去?” 都知道先帝透了风声,又是当今太后亲自提起的,人人都以为这桩婚事只差一道明旨,却被当事人之一断然回绝…… 世人不敢恶意揣测皇室郡王,难道还不敢往她身上泼几盆脏水么?! 她哽咽着道,“于他,不过多了件风流韵事,可我却连累了孟氏门楣!” 知韫并未阻拦。 只静静地看着她发泄情绪,听着她诉说这些无颜对父母兄长说起的话,等她终于诉完了苦、流尽了泪,才给她递了帕子。 “对不住啊。” 她用帕子捂着脸,“分明是我连累了你,却还让你听我的哭诉。” “孟静娴。” 除了幼时的玩闹,知韫头一回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名字。 “你从前从不与我这样生分,满口的‘连累’、‘对不住’,何故将所有罪责都揽于己身?” 知韫神色淡淡,“若你仍这般满口的无用之话,我便回江南去。” 她伸手扯下孟静娴捂脸的帕子,迫使她与她对视,“我问你,外头那些沛国公女爱慕果郡王、非君不嫁的流言,是不是你自己做的?” 孟静娴一怔,而后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攥着锦被的手指用力到发白,良久,她才缓缓抬起头,声音虽低却也坚定坦然。 “是。” 她扯开一抹笑,“阿韫,左右我的名声已经这样了,也不在乎更差一点,但是,我不好过,他允礼也不能好过!” 既然要纠缠,那就纠缠到死! “你真是疯了!” 知韫起身,压抑着火气在屋内来回踱步,而后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所以呢,你,仍要嫁他?”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呢?” 孟静娴眼底满是执拗,“我不图他的人,也不图婚后美满,我只要他的王爵!他毁了我,就把他的王爵,赔给我们孟家!” 知韫一时哑然。 她久在江南水乡,既享了高门大族的富贵日子,又远离了京城的勾心斗角,安逸自在。在江南由着长辈寻个门当户对又合心意的夫家也好,为了所谓家族远赴京城也罢,于她而言,其实也无甚差别。 只是,与其说是随遇而安,不如说,她的性子早已被宠坏了。 习惯了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等闲倒是生不起争斗的心思来。 “我知道了。” 对于孟静娴的所思所想,知韫既不曾应下,也不曾回绝。 “他们既然想要拉着咱们去争去斗,那咱们奉陪到底就是。” 她静静眺向窗外那株火红的枫树。 “前路未卜,所以宫中如何,我不与你做任何保证,但静娴,若有一日我居于上风,随你如何行事。” * #春枝暮 知知:这把逆风局,看样子得老娘自己捋袖子上了/某四:逆风吗?明明天天顺风啊! 第518章 甄嬛传(4) 夜色如墨,养心殿灯火通明。 东暖阁的书案上摆着如小山般的两堆奏折,书案前,胤禛薄唇紧抿,专心翻阅着,时而用朱笔写上批语。明亮的烛火映照在他的侧脸上,愈发显得他鼻梁高挺、棱角分明。 “皇上。”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未能经受住敬事房总管的哀求,弓着腰入内引他入内。 “敬事房的人来了。” 敬事房总管徐进良往地上一跪,低着头托起摆了绿头牌的盘子,恭声道,“请皇上翻牌子。” 胤禛埋头批阅奏折,懒得理会。 徐进良小心翼翼抬头窥他神色,苦着脸道,“皇上,您……”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胤禛颇为不耐地冷斥。 “哪来的这么多话?” 胤禛蹙紧眉头,眸光中带着几分冷淡。 本来议了一天的事、批了一天的奏折就已经让他足够烦心了,再一看这行事没点分寸的奴才,更觉心力交瘁。 天知道他现在内心有多绝望! 好消息,一觉醒来,他黄袍加身了,直接免去二十年奋斗。 坏消息,“他”和“他”的队友简直各个都是人才,那些操作精彩得令人发指,他打眼一看就觉得头疼眼睛疼。 当皇帝的趣味他还没体会到,老黄牛的苦倒是先一步尝到了。 每天早上两眼一睁就是收拾烂摊子,晚上两眼一闭就是掰着指头数还有那些当务之急需要处理,连个觉都睡不安稳。 这可真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啊! “皇上恕罪!” 胤禛觉得烦恼,徐进良也觉得心里苦。 “奴才斗胆。您长久不入后宫了,若再不翻牌子,太后……” “太后太后!你怕太后怪罪,却不怕朕怪罪?既如此把太后的话记在心里,全然不顾朕的吩咐,不如别做这个敬事房总管,往寿康宫去伺候太后去吧!” 不提太后还好,一提太后,胤禛更觉得脑门一抽一抽得疼。 “朝政繁忙,朕每日操劳于国事尚觉分身乏术,尔等不知体恤朕也就罢了,竟还拿后宫之事来扰朕,着实是不知轻重!” “奴才不敢,皇上恕罪!” 这话一出,莫说徐进良吓得脑门发汗、两股战战,就连苏培盛都慌忙跪了下来。 “皇上,您千万息怒啊!” 胤禛阖着眼,深呼吸几许,正要斥一句退下,就见苏培盛的徒弟小厦子低着头从外头进来。 “皇上,太后来了。” 胤禛:“……” 一口闷气哽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的,那叫一个难受。 “去,请太后进来。” 不管怎么样,明面上的孝道得尽好。 没一会儿的功夫,太后便在掌事姑姑竹息的搀扶下从外头进来,往一边的软榻上安坐。 “给皇额娘请安。” 虽然对这位“额娘”感官复杂,但胤禛惯于隐忍,不论心里如何想,都不会在面上流露出半分,该有的礼数从不缺少。 “天热,我叫御膳房做了绿豆百合粥,吃着不错,知道你还没睡,便给你送一碗来。” 太后和煦说着,竹息已将膳食从带来的食盒中取出置于桌案上,并眼神示意苏培盛等伺候的奴才退到外头去候着。 胤禛余光瞥见垂着头退出去的苏培盛,眼底一缕暗芒一闪而过。 “多谢皇额娘。” 第519章 甄嬛传(5) 胤禛来此也有些时日了。 虽说此处的天家母子之间的情分比他从前要和睦亲近上许多,但也好得有限,太后深夜造访、嘘寒问暖,自然有所图谋。 不过他也并不着急。 既有所图,总比他更耐不住些。 正好忙了半天也饿了,吃点粥续续体力,晚上还要接着批折子呢。 这工作量,老黄牛也扛不住啊! 只是他还没吃上几口,就听见竹息就在一旁道,“皇上,这是隆科多大人打扬州给太后新弄来的酱菜,说是比三必居的爽口……” 胤禛:“……” 朕的亲额娘哎! 知道您老人家跟隆科多有点子私情了,能不能稍微收敛那么一点点,别总在朕跟前叽叽歪歪的成不成? 朕装不知道也很辛苦的! 一想到他扒拉记忆时,那在他耳边循环播放的“也是一个阴霾天,额娘被隆科多牢牢抱着……”,胤禛就一脸菜色。 这个世界太疯狂,连隆科多都敢觊觎皇阿玛的女人了! 得,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他将手中碗筷置于桌上,取了帕子拭了拭,道,“皇额娘深夜造访,想来也有要事要与儿子商议,不妨直言。” 太后不意他会如此直白,脸上有一瞬的挂不住,不过到底是在深宫内苑中沉浮多年的人物,须臾之间便理好心绪。 第208章 “哀家知道,皇帝初初登基,国事繁多,只是也不能全然不顾后宫。” 她温声絮絮,俨然一位慈爱且体谅儿子的额娘,“前朝与后宫相连,旁人不提,只那华妃,她兄长……” “皇额娘。” 胤禛出言打断了她,神色淡淡,辨不清眼底情绪。 于是太后噤了声。 ——她以为,他是不想被人将年氏之事一遍又一遍提到眼前。 “也罢,不说这些烦心事了。” 良久,太后轻叹一声,“哀家今日来,是有一事要与皇帝商议。” 胤禛甩了甩手中佛珠,“皇额娘有话,只管与儿子直言便是。” “之前允礼拒了与沛国公女孟氏的婚事,又叫有心人推波助澜,着实闹得有些不好看。今儿早晨皇后来给哀家请安,说是沛国公府有意送族女入宫。” 她顿了顿,低声道,“到底是允礼气盛之下失了分寸,也算皇家对不住孟氏,沛国公亦是老臣,如今这时候,不如安一安他的心。” 言外之意,皇帝你牺牲一下献个身,纳了孟氏女入宫吧。 “……朕知道了。” 胤禛深深地看了太后一眼,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 “允礼着实不像话,皇额娘平日里,未免也太过于纵容他了!” 彼其娘之!为其爹否! 一个不算亲近的兄弟惹出来的祸事,竟然还要他这个当皇帝的哥哥卖身纳妃来替他收拾烂摊子。 这还有天理吗? 这还有王法吗? 当然,更让胤禛心中郁卒的是,先帝丧期未过,他这个老娘不仅张罗着给允礼娶妻,还张罗着给他选秀!更要命的是,“他”还答应了!秀女都上京、就等阅选了! 长生天在上,这群人究竟知不知道何为孝道?何为以孝治天下? 胤禛都不敢想,他现在在民间和读书人中的名声有多响亮! 要不是怕露了馅、被萨满高僧当成孤魂野鬼给驱逐法灭,他都想捋袖子亲自向世人证明一下他没那么急色了! * #春枝暮 某四:都让开,朕要提前写《大义觉迷录》辟谣了! 第520章 甄嬛传(6) “允礼……” 太后提起这个名字时,眼底的情绪颇为复杂,“他被先帝和舒贵妃宠爱着长大,行事间难免有些肆意不拘,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往后再慢慢教就是了。” 胤禛瞥她一眼,心中一哂。 不是自个儿生的、不是自个儿养的,哪来深厚的母子情分? 于他这个额娘,真正心心念念的,也唯有远在皇陵的老十四了。 “沛国公孟氏之事,朕已知晓,自会好生安抚。” 胤禛心里惦念着还没批完的折子,隐隐有些不耐应对起来。 “夜深露重,皇额娘不若早些回寿康宫安寝才是。” ——快别打扰他了,他还得加班批折子呢,再耽搁下去,今晚就没得睡了! “皇帝也早些歇息吧。” 太后倒是没听出来,不过也确实天色不早,便在竹息的搀扶下起身,正待要走,又停下脚步,对着胤禛低声叮嘱一句。 “那孟氏虽只是族女,但到底代表了沛国公府的颜面,更何况孟氏父子也算得力,正好也能在朝中与年羹尧抗衡一二。” 话中未尽之意,便是可以给孟氏女略高些的位份与宠爱,叫她在宫中与华妃分庭抗礼,替皇后压一压华妃的气焰。 左右只是个族女,来日华妃倒了,也不至于成第二个心腹之患。 胤禛:“……” 真的服了啊! 长生天在上,他是天子啊! 忌惮老八老九老十这几个夺嫡路上的死对头也就算了,一个在他为亲王时就在门下效力的奴才,怎么也得如此忌惮? 别的不说,老十四的地位权势,总比年羹尧要盛上许多吧? 不照样被他压去守皇陵去了? 真要是连手底下的奴才都弹压不住、不敢收拾,一天到晚抗衡来、抗衡去的,那他还当个屁的皇帝啊?索性脱了这身衣服、把位子让给老八算了! “皇额娘,您好生休息去吧。” ——赶紧走吧,再不走,他就真的忍不住了。 别看胤禛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但实际上心潮澎湃,有无数的槽想吐,一来二去之下,差点就给自己憋岔气了。 不知怎么的,顶着自己儿子的眼神,太后莫名觉得背后有点发冷。 这是咋的了? 是心里头不乐意还是怎么? 虽然有点替她和允礼收拾残局的意思,但能在这时候被沛国公送进宫的,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怎么的,他白得一个美人,还不高兴了? 哼! 果然不如老十四贴心。 太后默默地在心里暗骂他矫情,扶着竹息的手转头就走。 胤禛:“……” 送走了令人操心的老娘,胤禛脚步沉重地回到桌案前坐下。 一边捡起一份折子看着,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明天得把十三弟叫过来。 可不能听他说什么“外臣不敢在宫中留宿”的胡话,自家兄弟,计较这些没得生分。 再说了,批折子、谈国事,多正经的事儿啊? 当弟弟的,总得体谅兄长不是? 对了,回头还得看看那个孟氏的性子,他这后宫已经够热闹了,若真来个华妃第二…… 那断然不能让她入宫。 安抚沛国公府有许多法子,着实没必要迎一个搅家精来。 他还想好好活着当明君呢! 第521章 甄嬛传(7) 知韫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在担心她成为华妃第二,若是知道了,必然在心底嗤之以鼻。 也就是如今形势不如人。 她若是真随心意地跋扈起来,保管他见了华妃也得赞一句温柔小意。 …… 或许是因知韫到了的缘故,姐妹二人一番叙话之后,孟静娴虽未全然解开心结,却也从先前的自怨自苦中挣脱了几分。 本就是心病,心意一舒畅,再经悉心调养,她的气色倒是好上许多。 长久的闷在府中也不好,寻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姐妹二人便往城外寺庙祈福,也算是散散心。 “怎么瞧着有些疲倦?” 从供奉着佛祖菩萨的大殿出来,二人便往后山一赏红叶枫之景。 孟静娴瞧着知韫眉宇间的几分倦怠之意,不由蹙着眉心,轻声问道,“自江南往京城来,可是觉得水土不适,这些日子歇息得不好?” “倒也不是。” 知韫微微摇头,“只是偶尔有些头疼。” 她轻轻摇着手中的泥金芍药团扇,嗅着山林间的清新空气,眺着漫山的如火如荼,良久才低声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从前在江南还好,如今到了京城,总觉得心里头有些空落落的。” “许是我留恋江南水乡的缘故吧。” 想了又想也没琢磨出缘由来,她摇头轻笑,“你知道的,我幼时就不爱待在京城,偶尔来小住上几月,便赶不及要走。” 她幼时父母早亡,是养育在孟氏族中的,当年因着她与孟静娴年纪相仿、又颇玩得来,沛国公夫妻倒有意收养她。 只可惜,她更喜欢留在江南。 孟静娴本还被寥寥几语引出了那藏于心底的愧意,听她提起幼时的无忧,便也笑了。 “可不是?” 她眼底漫起几分笑意,“世人都说天子脚下好,可你却不屑一顾得很,回回我想你想得不行,你却在江南自在逍遥。” “你也说了,江南逍遥。” 知韫低低地笑了一声,抬手扯了几片火红的枫叶把玩。 “你额娘请来的那几个嬷嬷,满口的规矩礼数,直听得我头疼胸闷,若叫我打小就过你这样的日子,那我可受不了。” 转身将用火红枫叶折出来的花儿簪在孟静娴的耳边。 “所以呐,咱们往后,可一定要过得比谁都快活,才不枉这份牺牲。” 知韫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双手抵着她的唇、描绘出一个笑容。 “这才对嘛,苦着脸作甚?” 孟静娴:“……” “你总这样自在随心。” 每每随在她身边,孟静娴总是很轻易就将所有的烦恼忘却。 “我总怀疑,咱们俩之间,究竟谁才是做姐姐的。” 明明她还要比她大上几个月。 “怎么?你还想听我叫姐姐啊?” 知韫扬了扬眉,笑意灼灼,一身浅橘色的衣裳与漫山流丹相映。 “那可不行!从小到大都是我护着你,明明,你才该唤我姐姐才是。” 孟静娴怔怔地凝望着她。 那样得鲜活生动,那样得明艳逼人。 “阿韫。” 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了一股冲动,压抑不住,也不想去压抑。 “不若还是回江南吧,好不好?” 第209章 知韫:“……嗯?” 她着实怔愣了一瞬,而后捏了捏孟静娴的脸,不由得失笑。 “尽说傻话。” 第522章 甄嬛传(8) 因着往来的香客都知晓这上善寺后山的枫林景致好,但凡不赶时间,大多会来此一赏。为了便利这些起了雅兴的贵人,寺庙里便在某处地势颇高、视野也好的位置修葺了一座阁楼。 “那就是沛国公府上的女眷?” 此时此刻,楼阁之上,正有一行人对谈笑游玩的孟家姐妹暗中观察。 为首的男子样貌俊朗、身材颀长,剑眉朗目,谈笑间透着几分侠气。 他含笑眺着远处,低声对身侧女子道,“皇兄也真是的,竟还担忧起那孟家格格的脾性来了,如此行事,可真不像他。” “皇上心里是如何想的,如何是咱们能够揣度的?” 女子容貌清丽、气质温雅,闻言不禁嗔他一眼,“只管尊了皇命便是。” “不过闲话几句罢了。” 男子摇头失笑,“更何况,我亦不过是觉得皇兄此次行事,着实……” 他语调一滞,而后转头对着女子一揖,“劳福晋陪我走一趟了。” ——来人正是怡亲王夫妻。 却原来,胤禛心里惦记着那孟氏女的性子是否跋扈,却又忙于政务、无闲暇出宫与人玩什么偶遇的把戏,索性就托付给心爱的弟弟怡亲王胤祥。 左右是他的小嫂嫂,人品如何,也叫他过过眼,别人他都信不过。 怡亲王胤祥:“……” 王爷简直被这操作骚得一脸血。 我了的亲哥哎! 您未来的妃子,让他这个当弟弟的来掌眼,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您这也太不见外了点不是? 怡亲王被硬塞了这么一个任务,简直如烫手山芋在手,那叫一个牙疼。 但也不能不管。 谁的哥哥谁心疼,眼瞅着亲哥天天在御书房肝命,怡亲王也实在不忍心他还要为后宫所牵绊,于是一咬牙、一跺脚—— 干了! 当然,怡亲王还是有分寸的。 他既然没打算给他哥织一顶色彩鲜艳的帽子,自然不会做出越礼的行为来叫人诟病。 ——他自己不拘礼是一回事,牵扯了女子的清誉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而今日,也不过是同福晋一道来上香赏景,旁的都是巧合与顺便。 “皇兄却是好福分。” 怡亲王对于这背后的一二三还是知晓得挺清楚的,“老十七……” 他顿了顿,“着实是不惜福。” 先帝疼爱果郡王,给他挑的婚事自然不会差,他拒了婚事,还是以这般不体面的方式,对孟氏女固然影响颇大,于自己却也并非毫发无损,至少那些满洲著族、书香世家是决计看不上他的。 “皇阿玛在时,老十七也是个聪慧之人,怎么如今行事,如此不济?” 怡亲王着实是想不明白。 对于怡亲王的这番话,怡亲王福晋只是浅笑着静静聆听,并不插话。 有些话,怡亲王能说,她却不好跟着一起,不然较真起来,都是错处。 故而她的目光,只眺向枫林。 怡亲王为着避讳不好盯着人家仔细瞧,可她确实瞧得真切。 那里,年华正盛的少女以团扇轻点鼻尖,遮掩住大半张芙蓉面,只余下一双清澈明亮的似水杏眸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这样的倾城亮色,连她也不禁为之吸引,更遑论天子? 太后为着宽待先帝爱子的名声如此纵着果郡王,怕不日就要后悔。 这紫禁城,约摸是要起风了。 第523章 甄嬛传(9) 怡亲王福晋心中心绪百转千回,一旁的怡亲王自然无从知晓。 眼见着怡亲王福晋对孟氏女给了颇高的评价,怡亲王便自觉圆满完成任务,果断先送了她回府、又马不停蹄入宫回禀去了。 很好。 看样子,他哥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希望这位孟氏女,能把他哥从天天肝命的状态中拉拔出来吧。 怡亲王心情沉重地表示,大清才送走了先帝爷没多久,并不着急再送走一位皇帝。 他哥还年轻,往后有的是奋斗的年岁,就算要肝,也不急于一时,实在没必要把自己的小命都给一并地肝进去。 “说完了?” 等到怡亲王絮絮叨叨大半天之后,胤禛终于从成堆的奏折中抬起头来。 “朕都知晓了。” 他搁下朱笔,抬手揉了揉眉心,神色中颇有带着几分疲倦。 “既连你和你福晋也称一句好,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来日等她入宫,朕自不会亏待于她。” 不可否认,这算是他来此之后诸多坏消息中,难得的好消息了。 “他”那个糟心的后宫呦! 虽然胤禛对别人的女人没什么兴趣,也不打算发扬魏武遗风,但以皇后和华妃为首的后宫众人还是让他有些麻爪。 对于一个要脸的人来说,能把他逼到不想体面,也是一种本事。 “回头朕再仔细瞧瞧。” 他无奈叹气,而后又振作起来。 “不说了,十三弟,咱们来商议一下这个……” 怡亲王:“……” 求问,我哥是个事业脑,肿么破? 在线等,挺急的。 …… 因着选秀将近,故而京中的年轻女子多了许多,往来祈福得也不少。 知韫二人于后山赏了景、又在寺中用了素宴,瞧着天色不早,便预备着打道回府。不成想才转过大殿,便在上善寺的大门外瞧了一出“戏”。 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一身碧色衣裙,容颜清若芙蕖,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瞧着不过是寻常的官家女眷前来上香,只是身前却有一个年轻男子,他捧着一个碧玉壶不知在说些什么,可看他那眼神,倒是一片脉脉温情。 知韫挑了挑眉,侧头在孟静娴耳边,轻声笑道,“早知该晚一步出来的,若是叫人家羞了,可就是咱们的不是了。” “偏爱打趣旁人。” 孟静娴嗔她一眼,又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咱们绕一绕吧。”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非要在人来人往的寺院门口说话,但孟静娴自己就吃过流言蜚语的苦,亦不愿去胡乱揣测别人。 左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你这话,仿佛我有多坏似的。” 知韫自然也没兴趣管别人家的事,边走边笑道,“我可是一片好心。” 二人说笑着从另一边走过。 正与温实初说话的甄嬛却似有所觉地望过来,而后有几分出神。 “嬛妹妹?” 温实初见她神思不属,不由唤了一句。 “可是遇见认识的人了?” 甄嬛这才回神,忙道,“不,没有,应是嬛儿眼花看错了。” 虽如此说,她却显然有几分心不在焉。 那个女子……也是秀女么? 敛了敛心神,她对温实初道,“实初哥哥,天色不早了,嬛儿该归家了,至于……” 她看了一眼温实初手中的玉壶,又快速低下头,“顺治爷在时便有定例,未经选看的秀女不得私下定亲,实初哥哥想一时救急,也不必拿出这样贵重的东西,嬛儿受不起。” 说罢,她微微一福身,带着两个侍女快步离去。 “嬛……” 被留下的温实初本想唤住她,却终是咽下话语,失落地离开。 第524章 甄嬛传(10) 时间一晃,便到了八月。 恰逢殿选,应是天公作美,一连几日,都是晴好的天气。 天空碧蓝晴朗,成群结队的大雁从气势恢宏的紫禁城上空飞过,映衬着红墙金瓦,倒是减去几分庄穆之感。 依从大清旧例,秀女们依着先满蒙后汉的规矩分批次进行阅选。 知韫出身沛国公府,又是满洲正白旗人,倒算得上最早的一批。 不过早啊晚啊,也无甚差别。 “敢问可是沛国公府的孟姑娘?” 正当知韫寻了个僻静位置望着窗外出神时,一个身穿藕荷色绣兰草纹旗装女子含笑站在她不远处。 “我姓富察,闺名仪欣二字。” 知韫微微有些诧异,却也向她颔首,“富察格格安好。” 虽不知其来意,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没必要无故与人难堪。 “沛国公府,孟知韫。” 富察仪欣容颜精致俏丽,眉宇间透着几分张扬,俨然是富贵人家宠爱长大的孩子的模样。 “孟姐姐好。” 她说话也爽利,“妹妹从前也与静娴姐姐有几分交情,今日选秀,妹妹心中忐忑,见姐姐孤身一人待在此处,便想着来与姐姐说说话,还望姐姐莫要见怪。” 富察仪欣出身沙济富察氏,虽非嫡支,却也是大族出身的贵女。更何况如今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家族共同体,故而她来选秀前,也很是得了富察氏嫡支的几位福晋的提点。 第210章 如马齐这样的重臣,不仅对朝堂政局敏感,也对后宫能提上几句。 汉军旗的秀女暂不必提,满蒙八旗贵女中,蒙军旗的博尔济吉特氏是必然会进宫的,到底是满蒙联姻的招牌,而满军旗中,沛国公府孟氏女则在内定的名单之上。 至于旁的…… 不是,万岁爷,您都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先帝孝期内大张旗鼓地选秀了,怎么如今还装模作样起来了呢? 何必呢? 搞得他们有点子难办啊! 眼看着近来新帝那自打化身工作狂后,便越发深不可测的气势,马齐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摸不准脉了。 因此他除了让提点着富察仪欣多多留意这二位外,只让盯着富察仪欣的规矩礼数,旁的人际交往倒不强求。 说到底,富察氏也不怕事。 不过老狐狸的这一番九转心思,富察仪欣显然没有全然领会。 在她看来,若是她入选了,那她们二人便都是新妃,同为满洲贵女,也不是不能暂且结为同盟,就算她们不一定是同路人,但示个好总没坏处,说不准哪天还需要人家帮一把;若是她没入选……没了因利益而反目成仇的可能性,那岂不是全是好处? 于是,富察仪欣便兴冲冲地来了。 对此,知韫表示:“……” 其实也不是很想跟一个陌生人姐姐长、妹妹短的呢! 话说这年头究竟什么毛病? 就这种天然站在利益的对立面、不争得你死我活就算友好的关系,还称姐道妹起来了。 男人的恶趣味吗? 一边在心中腹诽,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富察仪欣说着话。 好在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富察仪欣,目送她同其他几名镶黄旗的秀女一道入内,知韫重新眺望窗外。 这姑娘,心思都直白得写在眼睛里了,其实并不是很适合在人精子堆里打滚,可惜了。 第525章 甄嬛传(11) 今日这选秀的流程走的比知韫预料的还要快上许多。 还不待她多躲上一会儿懒,便轮到了满洲正白旗的秀女。 此刻才过了晌午没多久,外头的天空碧蓝晴朗,阳光正好,碎金光辉斜斜地映照在通向殿选的前路上。 大殿上首坐着胤禛与太后。 胤禛原本是懒得过来的,活还没干完,哪来的风花雪月的心思? 到底惦记着他这后宫实在是不像样,于是便抱着给自己物色一名新任管家的念头同太后一道过来了。 只是一连看了几圈,也没见着个合心意的。 莫非,是他的眼光太高了么? 正当四爷纳闷之时,新一轮的秀女已在掌事女官的引领下进殿。 他甩了甩手中的佛珠,压抑着心底的几分厌烦与冷淡,漫不经心地抬眸一扫,却在瞥过某个身影是眸光微滞。 秀女不可直视尊者容颜。 他居高临下,少女垂眉敛目,其实看不清她的眉眼。 可世上总有些人,是光的宠儿,汇聚了天地的灵气,不必亲见她的容颜,便能在一瞬间抓住旁人的心神。 胤禛读佛经修心多年,一惯便自诩不近女色,到了今日他才发现,他亦未曾得佛祖青眼、不过是凡俗男子。 ——换句话说,他也是好色之徒。 不止是胤禛,太后亦在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那秀女中最出众的一位,她的余光反射性地瞥了一眼自家儿子,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而后,太后对着竹息一使眼色,竹息又眸光示意宣名的太监。 “满洲正白旗、沛国公孟佳方绪族侄女,孟佳知韫,年十七。” 知韫虽垂眸盯着脚下,却也察觉到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与殿内略微妙的氛围,不过她也没什么想法,纵然听见那太监乱了顺序地直接念她的名字,也十分的坦然。 ——看就看呗,今天本来就是来当猴子的,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臣女孟佳知韫,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这就是美人在骨么? 光华敛于内而不炫于外,清辉藏于身而气韵自生。 纵然是再寻常不过的行礼姿势,由她做来也如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 “沛国公的侄女?” 紧赶在胤禛回神前,太后温声道,“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 知韫顺从地微微抬起头。 眼眸秋波含绿水,桃腮浅起夺丹姿,人间难得的姝色,一身水绿色衣裳再素净不过,却如未干的水墨丹青,透着江南烟雨的朦胧美。 太后有点笑不出来了。 当初知晓沛国公府要送女入宫,她不过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还想着能否从孟氏女身上筹谋一二,可如今见到了人,太后觉得之前的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就这样的汇天地之灵秀的女子,试问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难怪。 沛国公府亦是枝繁叶茂的大族,分明在京城也有几房旁支,绝不会挑不出一个适龄的族女,却偏要舍近求远、大老远地从江南请一位过来。 敢情人家这是请出杀手锏啊! 此时此刻,太后不禁怀疑,沛国公府是不是冲着她们来的? 他想掀皇后的桌子,是不是? 可恶,草率了啊! 第526章 甄嬛传(12) “孟佳知韫?” 胤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比之从前,他的脸色和语调有多柔和。 “听闻你自幼长在江南水乡,如今来了京城,可有觉不适宜之处?” 他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甩了甩手中佛珠,道,“起来回话吧。” “臣女多谢皇上。” 知韫动作优雅却不失速度的起身,而后才道,“江南水乡有其温婉秀丽,北国风光亦有其豪迈恢宏,各有各的好处,实在谈不上什么适宜不适宜。” ——虽然话听上去挺好听,但其实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胤禛倒是没觉得她这番话很“官方”、很不走心。 “生于南国,一赏江南之秀丽,嫁于北地,一览北地之豪情,亦算是一场乐事佳话。” 他疏朗眉眼间的悦色已然醒目到了太后一看就眼睛疼的地步。 “紫禁城的风水养人,必不会折损了你的灵气、叫你玉减香消。” 知韫:“……” 不是,你这话,怎么听着有些扎耳朵呢?乍一听还以为是给她立了一个等着被戳倒的flag一样。 心中腹诽,知韫微微福身,“臣女多谢皇上、太后。” 被顺带谢了的太后:“……” 不,你别谢她! 自打儿子登基、荣登太后宝座之后就松懈下来的太后再一次转动起了她那职业宫斗的脑子,转得滴溜快。 “秀女的衣裳绘了牡丹纹样,是对皇后的大不敬……” 明明想笑着说几句官方的场面话,却嘴比脑子还快地秃噜出这句话后,太后一惯雍容的脸上有一瞬僵硬。 长生天在上,她刚刚在说什么? 对上胤禛震惊不解又怫然不悦的目光,太后不由得僵住了脸。 知韫显然被惊到了,有些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水绿色的蜀锦,用银丝勾勒了精致的缠枝牡丹纹路。 她沉默几息,迟疑道,“回太后,这是缠枝牡丹,而非牡丹。” ——缠枝牡丹,不是牡丹来着。 从严谨的植物学角度来说,一个是旋花科打碗花属、多年生左旋缠绕草本植物,一个是芍药科芍药属、多年生落叶灌木,两者之间的差别超级大的好不好? 有一说一,她在太后的眼里的威胁程度竟然这么高的吗? 竟然用这种荒谬的理由来搞她?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牡丹花纹又怎么了?她就喜欢,不行吗? 哼,管恁多! 太后:“……” 光是脸有些僵已经不足以表示太后的尴尬,她颇有些沉重地合上眼,虽然人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但神魂已经出窍好一会儿了。 她的一世英名,尽毁于今日! 宜修,若非为你的后位安稳考虑,哀家今日何至于此?你个不争气的,欠哀家的拿什么来还?! “皇额娘年纪大了,难免眼花,想来也有劳累的缘故。” 胤禛眸底渗出几分寒意,却很快隐藏好,转而用温和安抚的语气同殿下有些茫然且委屈的少女说话。 “这世间百花,各有其鲜妍之处,本就是叫人欣赏喜爱的。” 他和声道,“喜爱缠枝牡丹也好,喜好牡丹也罢,都是女儿家的小事,只管随着你自个儿的心意来就是。” 他说话总是不疾不徐,带着安抚人心的笃定与沉稳。 “吓到了吧?” 他勾唇笑笑,“回去好好歇息,放心,不会叫你连喜好都要更改的。” 第527章 甄嬛传(13) 太后有多尴尬,知韫并不在意。 左右又不是她先挑事的,她好端端地参加个选秀,都已经打扮了这么低调了,这位主儿还非得上来犯个贱。 第211章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形容她倒是恰如其分。 至于得了太后的厌弃之后会有什么恶劣的后果…… 那就更不用在意了。 搞得好像她大老远从江南跑到京城来,就是为了跟太后、皇后这群人和睦相处似的! 再说了,不还有皇帝在嘛。 反正别的不说,就看他落在她身上的那个眼神,知韫觉得,这逆风局,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逆嘛! 心里这么想着,知韫半点没有什么紧张啊、惶恐啊之类的情绪,转身离开大殿的时候还有心思同情地看了几眼与她同批次的秀女。 太后这么一发作,知韫这个当事人倒还挺无所谓的,却着实把这几位年轻姑娘给吓到了,瞧瞧那小脸紧张的,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平白被上位者当了出气筒。 太·上位者·后:“……” 你不如直截了当报哀家名字算了。 然而很可惜,此刻的太后犹自沉浸在“宜修,你欠哀家的拿什么来还”的悲痛情绪中无法自拔,分不出心思来给旁人。 反而是胤禛,眸光一刻不离少女的他借着地利看得清清楚楚。 倒是沉稳冷静。 原本还以为小姑娘年纪小,骤然面对太后发难会吓到,不曾想她倒是跟没事人似的,还有心思关心旁人。 小小年纪,却有大将风范。 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胤禛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秀女们都退下。 众人立时大松一口气,纷纷谢恩。 换作之前,被撂了牌子确实是有点难过的事,但经了方才那一茬,几位格格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觉得,撂牌子就撂牌子吧,左右在殿选撂牌子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怎么着也比被太后找茬比较好。 ——家人们,谁懂啊! 拿秀女衣服上绣的花纹做文章,劈头盖脸给人家按上一个藐视中宫、不敬皇后的罪名……如此荒谬之事,诸位格格自认孤陋寡闻,这辈子就没听说过。 虽然早就知晓太后出身的乌雅氏与皇后出身的乌拉那拉氏连了宗,但秀女们也没想到太后如此为皇后筹谋。 不是她们说,您老人家要是这么不放心皇后,那还选什么秀啊? 孝期未过便大开选秀,她们还以为您老人家有多操心皇帝子嗣,敢情您老人家纯粹是踩着您亲儿子的名声来给自个儿和侄女经营贤良大度的名声? 这不是耍她们玩儿嘛?! 现在就弄得秀女们也挺纠结—— 真要是被太后这么劈头盖脸一发作吧,心里总有些害怕,但若是被太后和颜悦色、温言细语吧…… 嘿,您这是对她们有多“放心”啊? 怎么着,看不起她们? 这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被您这么一无视……呵呵,得亏她们落选了,若真她们进了宫,还非得争上一口气、把皇后拉下来不可了! 一众秀女们面上感念皇恩浩荡,但实际上满脑子都是回去同家中的长辈们告上一状—— 什么人呐! 做事情也忒不体面了! 第528章 甄嬛传(14) 因着是比较早进行殿选的一批秀女,再加上流程走得也快,故而知韫回到沛国公府时,天色尚早。 马车才转过沛国公府所在的街巷,远远的,便能听见鞭炮与锣鼓的喧闹之声,其间夹杂着恭贺与欢声。 知韫:“……” 还怪热闹的,有这个必要么? 等到马车停稳,一众人等在府门前各自见了礼,才终于簇拥着知韫往正堂去,问及她在宫中的见闻。 虽说并非至亲骨肉,却同为孟氏,纵然不提那些赤裸直白的利益相关,也总有情分在,只有关心的道理。 此刻留在正堂的,都是沛国公府上的主子,既无外人,自然也没遮掩隐瞒的必要,知韫便将今日遇上的一应事挑挑拣拣地说了。 “倒也还算平稳。” 她端起清茶饮了一口,“只是府上往后在朝中得注意些。” 虽说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的男儿在朝堂上并无太大建树,但到底是皇后与太后之尊,总有些人手在的,若全然不设防备,一不当心被算计了也未可知。 沛国公夫妻听闻太后的为难,神色不由得变了一变,眼底有气愤与恼怒等情绪汇聚,却又被压制着隐去。 ——欺人太甚! “朝中事宜,我与你几个堂兄都会注意,必不会拖了小主的后腿。” 沛国公握紧了拳又松开,良久才道,“只是那到底是太后与皇后,我等只怕小主日后在宫中举步维艰呐!” 皇后也就罢了,真正难办的是太后。 世人尊崇孝道,婆母的身份天然占据孝道大义,寻常人家的婆母拿捏儿媳都轻而易举,到了天家,只怕更甚。 毕竟,君王无情,岂有为一女子而顶撞生身之母的道理? 沛国公父子忧色溢于言表,女眷们也频频拭泪,孟静娴更是泪盈于睫,知韫顶着众人那担忧得仿佛她是去闯龙潭虎穴的眼神,不禁有点头皮发麻、浑身都不自在。 “不妨事。” 知韫想了想,觉得其实也还好。 太后如此忌惮她,必然是因皇帝对她的态度过于和煦,既然如此,暂且也就不必过于担忧太后,至于往后的胜负,就得看各人的本事以及皇帝陛下的能力了。 假如皇帝陛下真的拉到了这种地步,连自己的亲妈都干不过…… 那就算她倒霉吧。 ——非战之罪也。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知韫觉得也没明明白白地说出口。 “我心中有数,必然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开玩笑的。” 言罢,她立马道,“有些累了。” 说着,还十分自然地在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疲倦之色。 众人见此,自不会再打扰她,目送着侍女送她回院子休息后,沛国公与夫人对视一眼,带着几个儿子去了书房。 正如太后所想,沛国公撇开在京城的侄女、大老远从江南把知韫请过来,当然不可能一点小心思都没有。可纵然知道这位族侄女非池中之物,但一照面就被上头这般警惕,确实沛国公不曾预料到的。 只是事已至此,沛国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懊悔逃避的心思。 了不起真刀真枪干一场就是了! 第529章 甄嬛传(15) 这厢沛国公父子秉烛夜谈,养心殿里,胤禛也没闲着。 “皇兄今日瞧着心情倒好。” 怡亲王照常来帮他哥一起加班,却见肝命肝到生无可恋的胤禛周身难得散发着愉悦气息,不由出言打趣。 “可是今日觅得佳人了?” 胤禛抬头睨他一眼,勾了勾唇角,并不曾接话,只继续批阅奏折。 怡亲王觉得自己明白了。 于是他笑着问道,“倒不知是哪家的格格这般出众,引皇兄亲眼?” 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少女的身影,偏偏怡亲王还不停地提起,得,胤禛彻底静不下心了。 “你知晓的。” 随手将折子合上后往桌案上一扔,他往椅背上一靠,轻笑着转动指尖的碧玉扳指。 “凝江南之灵气,确实极出众。” 关键词虽然不算太醒目,但怡亲王一下子就对号入座了。 “果然是孟家的姑娘。” 他低低笑道,“那日福晋远远见了眼便赞不绝口,臣弟料想是她。” 虽说怡亲王福晋守着某些“分寸”、并不会事事与他明说,但怡亲王与她夫妻多年,哪会猜不出她心中的想法? 不过她预测得果真精确就是了。 思索斟酌几息,怡亲王到底还是多问了一句,“皇兄既属意于她,可想好了要如何安置?” 隐约记得是挺烂漫的小姑娘,可莫要在宫中折损了才是。 虽说外臣询问皇帝后宫事,难免会有僭越冒犯的疑虑,但胤禛也不会与亲爱的弟弟怡亲王计较这点小事。 “她出身满洲名门,自然许之高位。” 他显然早已想好了,不必多加思索便道,“宫中妃位尚缺一人,便暂且先予她妃位,正好也四角齐全。” 对上怡亲王惊讶又不惊讶的眼神,胤禛笑道,“她生在江南,背井离乡来京城本就委屈,总不能太亏待于她。” 怡亲王自然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只是笑着恭维了一句。 “皇兄所思所虑,果真周全。” ——至于什么暂且的,他没听见。 然而,虽然皇帝和怡亲王商议得很满意,但显然有人不这么觉得。 满蒙汉的秀女分了几日阅选,只是胤禛除了第一日去了现场,之后都在专心搞工作,全丢手给了太后和皇后。 ——反正最合心意的那个已经只差入宫了,剩下的爱咋咋地吧。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胤禛不在虽然让太后的脸色更难看几分,却给了她发挥的余地。 第212章 这个大家闺秀,赐香囊;这个小家碧玉,赐香囊;这个名字有趣,赐香囊;这个俗得醒目,赐香囊;这个长得像纯元…… 等会儿,长得像谁? 太后见了甄嬛的容貌,不由得大喜。 赐香囊,立马入宫! 一旁眼睁睁看着太后再扒拉了一大堆美人入宫之后,又把一个长得跟她那死鬼姐姐有几分的秀女点进宫的皇后差点维持不住雍容笑意。 姑母,您到底在干什么? 区区一个孟氏,真有如此伟力? 昨儿选秀一结束就被太后叫去嘀嘀咕咕一大串的皇后原本是不怎么把孟氏女放在心上的,然而现在,即便是笃定皇帝对她姐姐旧情不忘的皇后也不免开始动摇了。 太后这架势,仿佛是真心实意在担心她的后位不稳? 不确定,在看看。 ——但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第530章 甄嬛传(16)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胤禛才与怡亲王议完事,兄弟二人正准备手谈一局,就听苏培盛进来通禀。 “她来做什么?” 胤禛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不见。” 苏培盛:“……” 他一边在心中咋舌于皇帝对皇后的冷淡漠视,一边弓着腰略带迟疑地解释了一句,“奴才见皇后娘娘的意思,仿佛是想与您商讨入宫的小主们的位份与住所,您看……” ——于孟娘娘之事上,您二位指定意见不同,总得先通通气儿啊! “皇后娘娘既然有要事,皇兄还是见一见吧。” 听苏培盛这般说,怡亲王便将手中的棋子都放回棋奁,笑道,“时候已然不早,臣弟也该出宫回府了。” “也罢。” 胤禛先是应了怡亲王的请辞,又摆摆手示意宫女来将棋盘收拾整理好,才不冷不热地瞥了一眼苏培盛。 “让她进来吧。” 苏培盛忙退了几步,示意徒弟小厦子赶紧去请皇后入内,他自己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守在不远不近的位置。 ——不知为何,总觉得凉飕飕的。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带着剪秋从外头进来,福身行了一礼,笑道,“臣妾前来恭喜皇上,贺皇上又得佳人了。” 胤禛只靠在窗边榻上闭目养神,并未应她的话。 皇后有一瞬的尴尬,却很快便收拾好,从剪秋手中取过一本折子,温声笑道,“臣妾已拟好了诸位新妹妹的位份与住所,还请皇上过目,若觉得合宜,便也好叫内务府筹备起来。” “皇后有心。” 胤禛这才睁开眼睛,定定地瞧了一眼皇后,才道,“拿过来。” 皇后上前一步,将折子递于胤禛,胤禛随手翻开,只粗粗瞧了一眼,便差点就被气笑了。 “满军正白旗孟佳氏,封贵人,居翊坤宫东配殿。” 胤禛沉声念了一遍,抬眸嗤笑一声,“这,就是皇后苦心琢磨之后定下的位份?怎么,觉得十分合宜?” 他勾了勾唇,玩味笑道,“朕倒是想知道,皇后来朕这养心殿之前,可曾去寿康宫与你姑母好生商议过?” 这一刻,即便是低着头装壁花的苏培盛都忍不住震惊地看向皇后。 乖乖,皇后真乃人杰也。 明知道皇上中意孟娘娘,她给人定个贵人的位份也就算了,还把人塞到华妃的翊坤宫里去…… 作死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啊! “回禀皇上,臣妾拟好位份与住所时天色已晚,想着皇额娘想来歇息得早,并不曾前往寿康宫叨扰。” 这话不假,她确实没去过。 只是之前,太后就已提醒她给孟氏拟定嫔位,嫔位乃一宫主位,于新妃而言不算低了,纵然皇帝私心有些不满,大概率也会给皇后个面子,等来日再为孟氏加封。 可来日,未必能有来的那一天。 但皇后向来对宫中高位很有掌控欲和占有欲,不压一压位份简直不是她的风格。于是先定了贵人,想着要是皇帝不满意,就退一步给封号,仍不满意,方予嫔位。 讨价还价嘛! 按她的想法,若皇帝确实看重,了不起就是给了一开始太后所说的嫔位,但真要是皇帝的态度不过尔尔…… 不就省下一个嫔位了? 太合算了! 第531章 甄嬛传(17) “臣妾知晓皇上中意孟妹妹。” 皇后到底心理素质过硬,面不改色地温言道,“只是孟妹妹虽是沛国公的侄女,却到底有些远了,又父母早亡……” 她微微停顿,才接着道,“新人初初入宫,位份过高反而显眼,臣妾怕孟妹妹觉得惶恐不安,因而想着不若封个贵人,皇上再亲自予她个封号以示荣宠,等来日孟妹妹有了皇嗣,再封嫔封妃也不迟啊!” 皇后笑得宽和,仿佛对知韫关怀备至。 “至于这翊坤宫……” 她笑着解释道,“翊坤宫位置好,又宽敞华丽,虽说主位华妃妹妹性子娇纵点,但到底协理着六宫,孟妹妹若能学上一星半点,于她日后也有好处。” 这一番话下来,若不知内情,谁不觉得皇后实在考虑周全? 胤禛听了一大长串的“狡辩”之词,眸底的寒凉更甚。 “皇后这话,朕听着倒是不真。” 他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而后骤然发难,将折子劈头盖脸掷在皇后身上,斥道,“佛口蛇心,满口荒唐之言!” 父母早亡必是她一桩伤心事,岂容皇后肆意戳她伤口? “皇上息怒。” 皇后踉跄着退了一步,却全然顾不上额间的疼痛,略带惊惶却又不失仪态地跪在胤禛身前,俯首请罪。 “臣妾不知皇上……” “皇后!” 她犹想说什么,胤禛却不想听了。 “你倒是主意大的很。” 胤禛不用想都知道,太后干不出这么蠢的事情,也必然对皇后耳提面命,但很显然,皇后都不带听太后的。 “皇后身子不适,还是在景仁宫好生休养吧,这六宫的宫务,且等贵妃入宫之后,连同凤印一并送去承乾宫。” 他不顾皇后崩裂的神色,淡淡道,“把分到承乾宫的那个甄氏挪出去,命内务府按皇贵妃的仪制重新布置。” “皇上!” 皇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初封贵妃、享皇贵妃之礼、还给了凤印和宫权…… 那她这个皇后算什么? 她简直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胤禛冷冷瞥了一眼皇后,“皇后,你回去好生反省去吧。” 既然给了脸面都不知道接着,就别怪他把她的脸撕撸下来了。 “苏培盛,送皇后回宫。” 在一旁心惊肉跳的苏培盛早已满脑门的冷汗,忙“嗻”了一声,带着几个宫女将皇后半搀扶半挟持地带离了养心殿。 夜色深沉,显得宫道愈发寂寂。 皇后神色恍惚地被剪秋等人搀扶着坐上步辇,被夜里带着几分寒意的冷风一吹,更觉得心底一片凄凉。 “娘娘。” 景仁宫离得不算远,当剪秋含着朦胧苦涩地唤皇后时,她才终于寻回几分神智。 “剪秋。” 她反手握着剪秋的手,语调悲凉,“皇上……皇上他怎能待本宫如此绝情?” 她并未见过知韫。 但恍惚间,在皇后眼中,她的容颜竟与纯元皇后相融合。 霎时间,针扎似的,皇后头疼欲裂。 “剪秋,本宫的头好痛啊!” 第532章 甄嬛传(18) 景仁宫急召太医。 紫禁城中向来连石头都会说话,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惊动六宫。 寻常妃嫔自然不敢冒头,只缩在自己宫里当不知道;华妃一边笑话皇后的狼狈,一边警惕知韫的威胁;唯有太后,听了消息大惊,匆忙披衣起身往养心殿去。 “皇后愈发不知事了。” 太后粗粗一听就气炸了,“哀家分明说让她给孟氏嫔位,她倒好,一个没封号的贵人就打发了,还想把人放到华妃翊坤宫去!” 往养心殿的路上,太后没忍住斥骂道,“自作主张的混账东西!” 但再混账,也是自家侄女,为了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太后也不能撒手不管,还得拧着鼻子帮衬她。 “皇额娘怎么过来了?” 太后到时,胤禛正在重拟册封诏书,一见人就明知故问一句。 太后:“……” 一天不噎哀家,你是会死还是咋的? 这一个两个的,就没一个能让哀家省点心的。 “哀家听闻,皇后方才触怒皇帝了?” 太后斟酌着语句,正想劝一劝,就听胤禛道,“朕不过体谅皇后身子不适,才叫她好生将养,皇额娘倒是关心得紧。” 他语调淡漠,“倒是朕的过错了。” 第213章 太后:“……” 不巧,皇后刚还宣了太医,这身体确实不像很好的样子。 “这就好,这就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太后能怎么办? 总不能跟着倒霉儿子撕破脸吧? 皇帝说自己错了那就是说说而已,谁顺杆往上爬就是蠢了。 太后也只能忍着气,咬牙笑道,“倒是哀家关心则乱了。” 胤禛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就算是把这事儿给揭过去了。 “哀家隐约听说,皇帝要册封沛国公的侄女为贵妃?” 太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但她知道,若能重来一回,她必定成全果郡王与孟静娴的婚事,就算是压,也得压着果郡王入洞房不可! 引狼入室,悔之晚矣。 “哀家亲眼见过孟氏,是个不错的孩子,皇帝中意也是常理之中。” 太后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 “只是先帝三年孝期未过,大张旗鼓册封贵妃,是否不好?” 太后倒是想说一句初封贵妃没有先例,但很遗憾,先例多的是。 扯来扯去,也就这么一个借口了。 “不妨事。” 胤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太后,“连选秀都开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太后:“……” 玛德,全是回旋镖啊! 如果能重来,哀家一定不提选秀! 送走了恍恍惚惚惦记着要啃后悔药的太后,胤禛看了一眼写了一半的册封诏书,轻轻啧了一声,又添了几笔。 不好意思呢。 他这个人,就是脑后生反骨,越是有人反对,他越要干! 于是,第二天,还没睡醒的知韫就被沛国公府的女眷们匆匆忙忙从被窝里拉起来,接了怡亲王送来的册封圣旨。 知韫:“……” 在这短短几天里,宫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怎么感觉,她已经快打通关了? * #春枝暮 红柿子上某位因为没写三生番外就举报书的用户数字姐,不知道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或者搞抽象。我看到你的评论了,不用一连发七条。之前三生更新的时候,从没见你的评论支持,等不写了倒是一连发七条,挺有意思的。对此,我的回复是,不写就是不写,你再威胁举报也不会写,你越威胁举报越不会写!这种爱就举报的行为,我不理解且不尊重! 第533章 甄嬛传(19) “臣弟恭贺娘娘大喜。” 作为册封正使的怡亲王宣读圣旨之后,将圣旨交至知韫手中,而后拱手笑道,“钦天监已在测算吉时,礼部与内务府亦在筹备册封礼,娘娘尽可与府上一叙天伦。” “多谢怡亲王。” 知韫虽然有点纳闷,但不管怎么说,于她总归是好事。 “还请王爷代本宫向皇上谢恩。” ——抠抠搜搜的老四这回还挺大方。 “自当如此,娘娘客气。” 怡亲王宣了旨意、闲叙几句便准备告辞,而在离开之前,他颇隐晦地对知韫道,“稍后宫中会有女官前来,皇后娘娘多病,还望娘娘早日能为皇兄分忧才是。” 知韫:“……” 哦豁! 皇后没能把她的位份压一压也就算了,连宫权也得让给她? 现在更加好奇宫里出什么事情了。 之前还担心得要死、连夜商量应该怎么应对皇后和太后的沛国公府一大家子;“……” 剧本,是这么写的吗? 说好的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明争暗斗、步步惊心呢? 怎么感觉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虽然惊喜来得很突然,但沛国公到底老成,还不曾失了分寸。 一边厚赏了阖府上下以示同沐天恩,一边拘束着府上从主子到奴才低调行事、不要得意忘形地出去给知韫惹事,自己则悄悄地觑着朝堂中的风向—— 虽说册封贵妃不过皇帝内宫之事,但沛国公也怕宫中皇后遇挫后从前朝下手坏知韫名声,要知道,被弹劾得多了,再正经贤良的妃子也成世人口中的妖妃了。 然后他就发现,他多虑了。 如果可以的话,比起弹劾知韫,那些满洲大臣更想弹劾一下太后! 什么人呐? 区区包衣宫女上位成的妃子,才刚刚登上太后宝座呢,就折腾起他们满洲贵勋来了,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还真当他们是泥捏的啊?! 要他们说,皇帝正该如此! 别说皇帝看上去对皇后和太后不满,他们也看不顺眼! 封个贵妃怎么了?礼制僭越怎么了? 关他们屁事? 你们姑侄两个不给他们面子,那他们也不必给你们面子。 于是,本着让太后和皇后不高兴、自己就高兴了的原则,在相互联姻、盘根错节的满洲贵勋们的乐见其成下,朝堂之上不仅风平浪静,还十分积极踊跃配合胤禛办一个盛大的册封礼。 沛国公:“……” 天啦噜! 这世间竟真有拼命作死来给对家腾位置的活菩萨么? 不给她们立个长生牌说不过去了。 哎呀,人生,易如反掌啊! 胤禛:“……” 还别说,有种顺应民意的感觉呢! 失策了。 早知道这群满洲勋贵对太后的意见这么大、这么积极地给她老人家添堵,他之前就不应该这么克制的。 圣旨已下,再更改不合适,不过册封的仪制以及往后的待遇还来得及改动,那就再往上抬上那么一抬吧。 满洲勋贵:“……” 虽然但是,您有点得寸进尺了。 分分钟猜到胤禛的小心思的满洲勋贵们唇角抽搐,心中腹诽不已,但行动上却十分配合,不曾提出半点异议。 算了。 反正皇后也不是他们家的,她的荣辱死活跟他们没啥关系。 您高兴就好。 第534章 甄嬛传(20) “这当真是皇上定下的仪制?” 原以为宫中除了守卫的侍卫外,只会安排教养嬷嬷到沛国公府上来,不曾想,除了这些人之外,竟还有已经定下要安排到她的承乾宫伺候的宫人,并且还带着拟定好的册封礼规制和流程、一应待遇水平的折子。 知韫打开折子看了看,不免有些怀疑,“朝中大臣也无异议?” 她原以为,顶了天也就是皇贵妃的待遇,没成想倒是一超再超,眼瞅着与皇后的待遇也相差无几了。 经由改动的仪制包括且不限于—— 享皇后份例、赐帝后同款的明黄色朝服吉服常服、掌凤印和宫权、赐皇后仪驾、册封时走大清门并于交泰殿受公主王妃命妇朝拜、千秋与皇后千秋同例庆贺、年节地方属国朝拜与皇后同例…… 也就剩一个中宫笺表没给她了。 知韫:“……” 这个做法她熟悉啊! 再说得直白一点,不就是“一应礼秩等同皇后”么? 不是,他这是拿她当靶子呢,还是真的这么不待见皇后? 满朝文武竟然没跟他争执一番、就这么水灵灵地通过了? 知韫都有点恍惚了。 那什么,她知道皇后和太后有点子不干人事、真实风评应该好不到哪里去,但也属实没想到她这么不受人待见。 这事儿闹得…… 她都做好艰苦奋斗的准备了,结果还没开始斗,就快到终点了。 虽然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实话就是,有点没体验感。 “娘娘安心,皇上和前朝的大人们都已议定好了,眼下礼部与内务府正加紧筹备着呢!” 拨到承乾宫的总管太监刘德福满脸笑意,“皇上爱重娘娘呢!” 知韫:“……” 就见了一眼、说了几句话,顶多就是见色起意,爱重个屁! 知韫瞥了这笑得跟菊花似的太监一眼,倒也理解他的心情。 ——一跃成了承乾宫的首领太监不说,还跟皇后身边的江福海同为正七品的执守侍,升官了谁不高兴? “知道了。” 知韫瞥一眼自己从江南带来的贴身侍女双锦与双珠,她二人便笑着赏赐了众人,并引着人出去安置。 她身边,还是习惯用惯了的人。 知韫将折子随意置于案几上,指尖轻轻敲打着,侧头望向窗外廊下摆着的开得正盛的牡丹菊,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 双锦为她重新添了茶,而后静静侍立在她身后,轻声道,“姑娘可是觉得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 知韫微微摇摇头,“既来之、则安之,都已经被送到手上的好处,哪有嫌弃地要将它往外头推的道理?” 她又不傻! 虽然她有时候矫情归矫情了点,但她绝不会不合时宜的清高。 进宫不就是为了这点东西么?不用去抢就到手了是好事儿啊! “挺好的。” 第214章 知韫转头看了眼两个侍女,笑道,“你们从江南陪着我进宫,能有个女官的品级在身,我看了也高兴。” 到底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她怎么也不会亏待她们两个。 至于皇帝陛下什么情况…… 不着急,等之后进宫了就知道了。 第535章 甄嬛传(21) 册封的日子就在十月初,其实离得挺近的,故而知韫也没闲着,开始了解宫中事宜、做好接管的准备。 然而—— “你方才说,这是什么意思?” 某日清晨,知韫正同孟静娴一起下棋,就见新上任的养心殿总管小厦子带着几个人笑呵呵地过来请安,除了送一众奇珍外,还顺便给她送了皇帝陛下的帖子。 ——邀请她一起去遛狗。 知韫:“……???” 她收到过的各种各样的帖子多了去了,赏花踏春的、骑马游猎的、拜寿贺喜的……但请她一起去遛狗的,她还是头一回遇上。 如此特立独行,不得不说,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仔仔细细看了眼,确定没看错后,才道,“一直听闻皇上勤勉,总忙于朝政,不想竟还有这份雅兴。” “皇上说了,娘娘这些日子熟悉宫中规矩与事务必定疲倦,出去散散心、松快松快才好。” 小厦子道,“皇上昨日新得了几只幼犬,喜爱得不行,便来请娘娘一道瞧瞧,若喜欢,往后在承乾宫也辟个地方养着。” 知韫:“……” 很好。 符合四爷爱狗人士的刻板印象。 “本宫知晓了。” 她想想也觉得挺有意思,于是道,“本宫挺喜欢猫儿狗儿的,让内务府在承乾宫也辟出个地儿来吧,至于这帖子……” 她抿唇笑笑,“既然皇上相邀,那本宫就等着了,莫要失约才是。” 自己先提出来的,回头要是因为什么朝政繁忙放了她鸽子…… 呵呵。 “还请娘娘放心,皇上心里头念着您呢,承乾宫里头都是皇上亲自安排布置的,再上心不过了。” 小厦子忙替他主子说了几句好话,才道,“奴才这就回宫复命。” 知韫微微颔首,等双锦上前赏赐了,见小厦子推辞不敢收,她才笑道,“算是本宫贺公公升迁之喜。” 听说原先的养心殿总管太监苏培盛夜里不小心摔伤了,仿佛还摔得挺重的,胤禛便给了恩典,让他提前出宫荣养。 等苏培盛出了宫,养心殿总管的位置便由小厦子接替了。 ——当然,这是明面的说法。 事实上,胤禛本就看不惯苏培盛不跟他一条心、总爱自作主张偏向旁人,结果他还顶风作案,想把同乡的一个叫崔槿汐的宫女送到知韫的承乾宫当掌事宫女,这就很让胤禛恼火了。 因摔伤而出宫荣养只是体面的说法,实际上,这样深谙宫中秘事却不够忠心的奴才,胤禛不可能让他活着。 他还怕苏培盛怀恨在心、跟人勾结着给他找事情添堵呢! 这种事情,素来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他不可能手软。 当然,碍于还没进宫,知韫暂时还不知道内情,但她猜也能猜到,苏培盛必然是犯了他主子的忌讳了。 啧。 这宫中,风波不断呐! 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感觉皇帝有点想整顿前朝后宫的样子,这么速度就给她如此权位,应该也有让她把后宫给稳定住的意思。 这就有点……合她心意了。 嘿嘿,她最喜欢搞事情了,折腾大场面,她有经验啊! 第536章 甄嬛传(22)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胤禛下了朝,便回养心殿更换了一身常服,准备带着爱犬赴约。 “皇兄这是?” 怡亲王在与几位朝臣寒暄几句后便如往常一般来养心殿帮着批折子,只是一进门就见到他这般模样,不免有点惊讶。 “十三弟,你来得正好!” 胤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把自己的活推给他,“朕尚有要事在身,今日这折子,还有劳十三弟帮着朕批阅。” 怡亲王:“……” 等会儿,皇兄你说什么来着? 就愣了一瞬,怡亲王就愣了那么一瞬,眼前就没了胤禛的身影,转头望着人远去的背景,他张了张嘴,觉得有无数话想说。 “皇兄出宫作甚?” 他转头问养心殿留守的奴才。 “回王爷的话,万岁爷同贵妃娘娘约好了今儿个要带百福大爷和造化大爷去游玩呢!” 造化和百福就是胤禛养的狗,小太监给加了个“大爷”的敬称。 那太监解释了一句,又恭恭敬敬地道,“王爷您请,万岁爷方才已命奴才们将今日的折子整理好了,只能等您批阅了。” 怡亲王:“……” 他抬头望了望天,很好,阳光明媚。 “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儿起来呀?” 他这个工作狂皇兄今儿个竟然还丢下工作出宫去陪美人玩儿了? 稀奇啊! 怡亲王很是摇头晃脑地感叹了一番,而后摇晃的动作一顿—— 不是! 他哥自己为爱翘班也就算了,怎么还带把工作都丢给他的? 这是他的工作吗你就丢给他? 他区区一和硕亲王,这活他干得明白吗就都丢给他? 怡亲王看了看养心殿里桌案上一堆一堆的折子,再瞧瞧宫外的方向,一张俊脸上写满了沧桑和无语。 算了。 看在工作狂终于知道放松一二的份上,王爷就帮了这个忙吧! 就这一回,没下回了! …… “姑娘,主子爷到府上了。” 胤禛五更天上朝,又是一下朝便过来的,故而他到沛国公府时时辰还早,知韫才刚刚梳洗完在用早膳。 正慢悠悠喝着粥的知韫:“……” “怎么这么早?” 她有一瞬的沉默,明明,她都已经特意提前一点早起了。 “那他现在人呢?” 如果没记错,这个时间点,沛国公他们几个应该不在府上吧? “国公爷和几位公子都在当值,夫人本想请主子爷在正堂等候一二,只是主子爷带了两只狗儿来,它们在屋子里不打野待得住,主子爷便带着到花园里去了。” 双锦回道,“主子爷吩咐了,姑娘用膳要紧,不必急着过去。” “哦,那便不急。” 知韫点点头,继续慢条斯理用膳。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反正她是绝对不可能饿着肚子去陪他的。 ——左右他自己都说了让她别急,那她还急个什么劲儿? 等喝了半碗小米粥,吃了几只虾饺、蟹黄汤包,又喝了小半盅冰糖燕窝,知韫方才取了帕子擦拭。 “走吧。” 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知韫心情颇好,“别叫人等久了。” * #春枝暮 七七和玄凌的新书《甄嬛传:相思无解》已开,有兴趣的宝子可以收藏养肥哈 第537章 甄嬛传(23) 国公府邸,自然假山堆叠流水、流水作伴,应季的桂花与菊花点缀其中,纵然是秋日,也不会无景可赏。 知韫过来时,胤禛正坐于六角凉亭之中,品着茶,看着两只穿着麒麟、老虎样式衣服的狗儿在花园里撒欢。 “给主子爷请安。” 知韫缓步走到凉亭之中,正要福身一礼,胤禛便扶着她的手臂。 “韫卿莫要多礼,且坐吧。” 他仔细瞧着她的面容,温声问道,“可是身子有什么不爽利?” 知韫:“???” 她唇畔的笑意僵了一瞬,眉心轻蹙,不解道,“何出此言?” 见面还没聊上几句,就先咒她? 当然,胤禛当然不可能会“咒”她,这么问,只是觉得她起得挺晚的,是不是因为不太舒服的缘故。 毕竟他小时候天没亮就起床读书、长大了天没亮就起床上朝,习惯并潜意识觉得所有人都是这个作息。 知韫:“……” 也行吧。 “闲来无事,便贪睡了些。” 她侧头轻笑,“听闻主子爷极勤勉,怕是看不惯我这样的犯懒?” 胤禛:“……” “咳,是朕误会,说错话了。” 胤禛瞬间明白是自个儿以己度人,于是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春困秋乏,韫卿贪睡些也是常理,左右无事,也不必过于约束自己。” 小姑娘家家的,想多睡儿也不是大事,没必要多拘着。 “春困秋乏?” 知韫挑眉笑笑,“四季如梦,您倒是还给漏了夏倦冬眠这两个,怎么,莫非您连这,也有厚此薄彼之意?” 胤禛:“……” 懂了,她说她一年四季爱睡懒觉。 “韫卿……” 其实想跟她说早睡早起才是养生之本的,但对着她清亮的杏眸,又觉得他还是把这话咽回去比较好。 第215章 “都随韫卿就是。” 他无奈地低声笑道,“左右日后在宫中,也都是韫卿做主。” 反正他是管不着了。 “您这话,可叫我惶恐极了。” 口中说着惶恐,她面上却一派自在坦然,“只是您既然出了宫,那咱们还是莫要提宫中事了,左右,您今日不是邀我……遛狗么?” 她眨眨眼,杏眸中笑意流转。 “我瞧着它们倒是自个儿撒欢得紧,可用不着咱们呢。” 所以,遛谁?去哪儿遛? 她这一问,胤禛才终于想起他到底是用什么借口来约她的。 ——遛狗。 咳,那什么,本来还觉得这理由挺不错的,既遛了爱犬,又是同她一道消磨时光、培养感情,多好的一举两得的事儿啊?但这会儿真在她面前了吧…… 又有点觉得这理由挺傻的。 胤禛忍不住想,她收到这帖子的时候,心里究竟是怎么看他的? 会不会觉得他是不看重她才如此? 天地良心,他真没有! “怎样都好。” 胤禛望着她,轻声道,“本就是来陪韫卿的,如何都好。” 见少女以手支颐,眼带笑意地望着在花园里撒欢的百福和造化,他便道,“它们倒极乖巧,可要摸摸?” 知韫有些意动,想了想又摇头,道,“等它们玩够儿吧。” 然而说是那么说,她自己却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坐不住,兴冲冲地丢下胤禛、自己跑去跟狗狗玩儿了。 胤禛:“……” 怎么感觉他还没狗要紧? 只是看着少女抱着狗狗笑得明媚的样子,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蔡邕于《静情赋》中的赞言,倒是与她极为合宜。 第538章 甄嬛传(24) 正当知韫同狗狗玩得开心、胤禛则取了笔墨为她们作画时,甄嬛正同安陵容一道学习宫中规矩。 她的教引姑姑芳若是一个行事妥帖且乐于释放善意的人,在教导礼仪规矩之余,还会稍稍同她们提起宫中的贵主,免得她们不知天高地厚、一入宫就得罪了人,平白丢了前程与性命不说,严重些还牵连母家。 ——顺便还连累了她。 “咱们百姓府里,都有自己的主子,紫禁城里也是一样。正经的主子只有三位,皇上、太后、皇后,其余的嫔妃都只能称为小主,这是不能错了嫡庶尊卑的规矩的。” 芳若温声道,“就比如如今协理六宫的华妃娘娘,就只能称一声华小主,放尊敬了说,叫一声华妃娘娘。”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当然,二位小主同为本届秀女的俪贵妃娘娘,承蒙皇上爱重,允贵妃主子入宫后掌凤印宫权、一应礼遇视同皇后,自然不同于旁人。” 显然,资历极深的芳若已然清晰地嗅到了宫中风向的转变。 她极隐晦地看了甄嬛一眼,带着几分可惜与同情—— 若非有贵妃主子在,以这位那与先皇后有几分肖似的容貌,必然能有登上青云路之日,眼下么…… 且看她有没有这个福分吧。 “俪贵妃主子?” 安陵容眼眸中有几分好奇、欣羡与向往,“我听闻,她是沛国公的侄女?自幼长在江南?” 芳若点头,“正是。” “这倒是巧了。” 安陵容笑道,“却不知娘娘何等风仪,才叫皇上如此厚待?” “自然是凤仪万千。” 芳若笑道,“十月便是娘娘的册封礼,等娘娘入主承乾宫之后,二位小主自然得以拜见。” 至于册封礼当日…… 芳若估摸着,才刚入宫的低位分小主,大约是没这个机会去交泰殿拜见贵妃主子的,顶多就是在殿外嗑个头。 “夫妻伉俪。” 甄嬛唇畔的笑意渐淡,心底复杂难言,脱口而出,“皇上如此厚待贵妃娘娘,那置皇后娘娘……” 置皇后娘娘于何地? 芳若方才不是还说,宫中最重规矩,不能错了嫡庶尊卑? 天无二日,后宫亦无二主。 俪贵妃一入宫便掌了本该由皇后掌管的凤印与宫权,一应待遇更是等同皇后,如此,岂非宠妾灭妻、乱了嫡庶尊卑? 只是到底有几分理智,甄嬛纵满心疑问,也都咽了回去。 “小主这话,错了。” 芳若深深睨她一眼,道,“皇上自然敬重皇后娘娘,只是皇后娘娘体弱,素来被头风之疾困扰,皇后娘娘明理,自知无法统率六宫,这才退请贵妃娘娘代掌。” 她颇有些意味深长地提点道,“皇上,才是这紫禁城的主子。” 再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又如何?也违逆不了皇上的心意不是? 爱重与敬重,是不一样的。 更遑论,她们这位皇上,是否还对皇后有几分敬重,亦尚未可知。 甄嬛一时讷讷,自知失言。 “多谢姑姑提点,不胜感激。” 所幸她向来机敏,很快便转换了感激受教的神色。 “若非姑姑对我二人倾囊相授、悉心提点,我二人初入宫闱,不知天高地厚,还不知会犯下什么过错。” 她起身福了一礼,“姑姑的好意,甄嬛铭记于心,必不敢忘。” 芳若:“……” 倒也不必记得太清楚。 不求您往后出息了报答她,只求闯出祸来,莫连累了她。 第539章 甄嬛传(25) “新晋的宫嫔都入宫了?” 景仁宫中,皇后面色苍白、头戴抹额,神色沉冷至极。 “按太后娘娘的意思,满蒙汉的小主们分两批入宫,今日,是汉军旗的几位小主进宫的日子。” 剪秋侍立在一旁,“眼下,也只有承乾宫那位还未入宫了。” 知韫的册封礼最为费时费力,能定在十月,已然是礼部与内务府马力全开的结果了,因此,太后特意让其余的人早一步入宫,就指望能有出息得先把她儿子勾住。 “她还等着好日子呢!” 皇后眸光冷厉地瞥了一眼承乾宫的方向,“养心殿可有消息?这些新人何日可开始侍寝?” 剪秋一时无言。 良久,她小心觑着皇后的脸色,道,“养心殿的意思……是等贵妃入宫之后,叫她们先往承乾宫拜见了贵妃,才算正了名分与礼数。” 皇后:“……” 头疼欲裂。 皇后这段时间的头风就行一直没好过,只要一想,就疼得厉害。 “皇上未免也欺本宫太甚了!” 她没压制住从心底升腾起的怒意,一拍桌子,“本宫还没死呢!” 凤印与宫权给了贵妃也就算了,一应比肩中宫的待遇给了贵妃也算了,现在连后宫嫔妃也得拜见贵妃来正名分? 他怎么不直接立她为皇后呢?! 谁家当皇后能当成她这憋屈模样?谁家当贵妃当成孟氏那嚣张模样? 她是笑话! 她是天下人的笑话! “剪秋,本宫的头好痛!” 皇后扶着额头,眸光又是隐忍又是悲痛又是厌憎,“那个孟氏,究竟有什么好处?叫皇上这般顾不得?” 就算她是千年的狐狸精呢,那也得讲点基本道理吧? 剪秋:“……” 这事儿,您问她也是白问呐! “娘娘,您好生休养身子,您到底是皇后之尊,皇上只是一时被贵妃给迷惑了,他心里还是敬重您的。” 剪秋也只能一边给皇后擦拭额间的冷汗,一边如此劝导。 “呵,本宫要这敬重何用?” 皇后冷笑一声,而后阖着眼,吩咐道,“让人给新人送去赏赐,告诉她们,究竟为何入宫多日不见圣颜。” 顿了几息,她又接着道,“还有华妃那里,她性子急躁,又素来跋扈惯了,忍了这许久,也该把气儿给撒出来了。” 剪秋应是,“娘娘放心。” 于是皇后“嗯”了声,闭目养神,“再去给本宫熬了药来。” 等承乾宫那位入了宫,她必得好好见见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 知韫还不知道皇后在宫里拼命地给她拉仇恨,知道了也不在乎。 不招人妒是庸才。 反正她一开始就没兴趣跟这些人姐妹情深,只要她们知道疼、记得怕,别来碍她的事就好。 再说了,皇后还是不明白—— 皇后越是如此,胤禛就越是心疼她,越是觉得委屈了她。 正如,她为何得以初封贵妃、一应礼遇逾制至极一样。 到时候,都不用她如何,胤禛自己就会先一步,将所有可能伤害到她的人或事一一除去。 ——后宫中争的,不就是这么? 第540章 甄嬛传(26) “哎呀哎呀,别扑我嘛!” 覆着黄绿的开阔草场之上,知韫被百福和造化亲昵地蹭着,本还想着搂着它们一起看风景,结果这两只蹦着跳着想亲她。 第216章 “四爷!” 实在是制不住这两只过分亲热的狗子,知韫果断呼叫外援。 “快来拉走你的狗!” 才慢了一步、就叫百福和造化已经扑到少女怀里去的胤禛:“……” 他眸光深沉地瞥了两只爱犬,侧了侧头,立时就有随侍的奴才上前。 ——可恶,他还没这么亲近过呢! “乖哈乖哈!” 终于被解救的知韫半蹲着揉了一把狗头,嘀嘀咕咕地教导它们。 “男女授受不亲,公母也一样,你们两个虽然是狗,但也要做讲文明、懂礼貌的高素质狗狗,明白吗?” “欸,等会儿!” 少女突然眉心一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两小只。 “你们,是公还是母来着?” “汪呜~” 百福与造化仰着头叫了一声。 可惜人语和狗语互不相通,完全听不懂的知韫沉思片刻,试探地伸出了罪恶的小手手。 胤禛:“……???” “公的!百福和造化都是公的!” 原还在一旁笑着看她玩闹的胤禛连忙出声,“男孩子也会害羞的!” “胡说,怎么可能?” 知韫颇为遗憾地收回手,转头看向胤禛,认真道,“它们才不会。” 胤禛扶着她起身,又替她掸去身上沾染的细碎草屑,一本正经地辩解道,“百福与造化可是得韫卿悉心教诲,自然也不同于凡犬。” 高素质的狗狗理应懂得礼义廉耻。 “哇呜~” 百福和造化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向主人,表示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胤禛低头瞥它们一眼,“韫卿瞧,它们自己也应下了。” 知韫:“……” 她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这不是欺负起它们不会说话么?” “犬类自有其灵性。” 养狗达人胤禛不赞成这个说法。 “它们虽不会人言,可一举一动,也能向人表达出它们的喜好与厌恶来,甚至比人还诚实直白。” 而且还忠诚得很。 他这样爱狗,不就是因为这么? 如他这样的皇族中人,向来精明得很,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懒得与你争论。” 知韫轻哼一声,也没揭穿这人是在避重就轻、转移重点的诡辩。 “怎么这样早就来了?” 她挑了挑眉,“难道四爷今日,竟没有事务需要处理么?” “十三弟在。” 胤禛面不改色道,“要紧的折子我已批阅了些,余下的回去再看也来得及,至于那些不大要紧的,十三弟会处理好的。” ——有一个如十三弟一般的能干的宇宙第一全人弟弟,就是这么好! (骄傲地挺直胸膛.jpg) 知韫:“……” 她摇头失笑,“回头十三爷再见了你,可得躲着走了。” 可不是么! 他自己三天两头地翘班出来也就算了,还把工作都推给怡亲王…… 怡亲王能忍这么多天,可见对他四哥也是真爱了。 “不过寥寥几日,何至于此?” 第541章 甄嬛传(27) 胤禛觉得不至于。 左右再过几天知韫就要入宫了,那之后他自然不用往宫外来,就这么几天,做弟弟的帮兄长一个忙怎么了? 没有皇帝的名头却干了皇帝的活的怡亲王:“……” 四哥,您别太得寸进尺了啊! (咬牙切齿.jpg) 虽然隐约猜到打工人十三爷此时此刻应当怨念颇深,但很遗憾,知韫也做不了更多,只能远程表示一下同情。 可怜的娃呀! 你四哥能有今日的岁月静好,全靠十三爷负重前行。 “去,玩儿去吧!” 自打“养”了百福和造化这两只狗,知韫绘了很多狗狗玩具的图样让工匠做出来,今日也都一并带来了。 让人带着两只狗去撒欢后,她侧头看向胤禛,笑道,“赛上一场?” 人都已经来了马场了,若是不骑上几圈岂非是白来? “韫卿相邀,敢不从尔?” 胤禛眸中含笑,“只是,既是比赛,那……可有彩头。” 此时马场的人已经牵来了知韫的爱马,她摸了摸它的洁白无杂色的鬃毛,又给它喂了饴糖,而后翻身上马。 “彩头啊?” 少女一身烟霞色骑装,明艳娇俏,如同她唇畔的笑意。 “若四爷赢了我,我允四爷一个要求,若我赢了四爷……” 她眨了眨眼,“如今正是秋日,可是狩猎的好时候,不过四爷为我猎出一件大氅来,如何?” 胤禛:“……” 他立时就明白她在取笑他什么了。 虽然但是,猎熊猎虎他是做不到,却不至于连几只给她做披风大氅的狐狸也猎不来。 “韫卿既如此说了,自然是好。” 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笑得狡黠又明目张胆地透着几分坏的少女,虚空点了点她的眉心,好气又好笑。 “今日无论输赢,过些日子,必为韫卿猎出一件新氅衣来。” 他翻身上马,笑道,“只是这彩头,却也要与韫卿争上一争才是!” 知韫扬了扬眉,丝毫不惧,“那咱们可就马上见真章!” 哼! 不用让,她才不会输给他呢! …… 陪着知韫在马场玩了许久,又到街上转了几圈,最后到某个大厨手艺极好的酒楼里用了晚膳,胤禛才送了人回府。 如此一番颇繁忙紧实的行程下来,胤禛回到养心殿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临近宫门下钥。 “四哥。” 怡亲王为着不属于自己的工作案牍劳形了一整天,刚批完了最后一份折子,在养心殿院子里伸着懒腰、揉着手腕,结果转头见翘班的亲哥春风满面地回来了。 看了看腰酸背痛手抽筋的自己,再看看面色红润、春风得意的亲哥,怡亲王表示,再是亲哥,也不好使了! “十三弟?” 胤禛像是才发现他一样,惊讶道,“怎么还没回府么?” 怡亲王:“……” 呵呵,你还有脸问他? 顶着怡亲王那幽怨的眼神,胤禛再厚的脸皮也有点扛不住。 “咳,今晚月色不错。” 他轻咳一声,“天色不早,十三弟可要在宫中歇息?” 怡亲王:“……” 初一呢,哪来的月亮? 兄弟两个大眼瞪小眼一会儿,终是怡亲王败下阵来。 “臣弟这就回府陪福晋去了。” 他幽幽道,“四哥,四嫂也快入宫了,您也该收收心,将心思多放在政务上了。” 胤禛:“……” 第542章 甄嬛传(28) 转眼便到了十月初十。 钦天监测算出来的吉时,十全十美,正合圆满之意。 一大清早,知韫就开始梳妆打扮,沛国公夫人带着几个儿媳在院子的正堂同几个王妃公主命妇说笑,孟静娴则是陪在她身边。 “你可想好了。” 眼看着测定的吉时快到了,水镜中的女子也已梳妆完毕,知韫瞧了眼神色不舍的孟静娴,开口问了一句。 “啊?” 孟静娴正沉浸在不舍的送嫁情绪中,突然的一问,还有些疑惑。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知韫的意思。 ——是否还要嫁给果郡王。 其实自知韫册封的明旨下,沛国公府便一扫之前的风波缠身,孟静娴在京城的风评也两级反转,多的是夸赞她人品贵重、暗指果郡王行事无礼的。 从前的困境,已然不是困境了。 或者说,在知韫入京选秀之前,身为沛国公唯一嫡女的孟静娴是孟氏女的代表,而在这之后,这柄象征着孟氏女的旗杆,已经转移到了知韫的身上。 ——她的前程,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孟氏女的前程。 若孟静娴改了心思,那么之后自然可以寻一个合心意的人,有知韫和沛国公府撑腰,夫家也不敢慢待她。 只是…… “我早已想好了。” 孟静娴眺向窗外侍立的侍卫宫人许久,转头看着知韫的眼睛,眸光坚定不移,一如知韫入京那日。 内室中侍奉的人都已被遣出去,只余下姐妹二人谈话。 “阿韫,我自幼顺风顺水,这回的跟头叫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微微一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永远有人比我更有权势。权势地位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我不想借权势欺人,却也不想被权势所欺。一嫁过去就是皇室郡王福晋,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阿韫已因她入了宫。 虽说万岁爷十分爱重,又是礼遇视同皇后的贵妃尊位,可君恩如流水,万岁爷今日能待皇后这般薄情,那来日呢? 若是她在宗室中站稳了脚跟,往后也能同阿韫相互照应着。 第217章 “我知道了。” 知韫拍了拍她的手,“你既然都想好了,我尊重你的心意。” 她顿了顿,“除夕是个好日子。” 孟静娴心领神会,而后道,“我的事情,并不着急,纵然不成也无妨,阿韫,万事千万记得以你自身为重。” 知韫轻笑,“自然。” …… “吉时到了!” 外头的喜乐声和喧闹声越发大了,很快,就有身着诰命吉服、按品大妆的命妇们满脸堆笑地进来。 “万岁爷同怡亲王、庄亲王都到了,请贵妃主子起驾!” “本宫知道了。” 知韫最后同孟静娴点了点头,而后便由一众命妇簇拥着出去。 今日的册封仪几乎与帝后大婚无异,放眼望去,自沛国公府通往紫禁城的一路上尽是一片喜庆的红色。 銮驾自大清门入,先过太和殿受了群臣朝贺,又至交泰殿受了妃嫔与王妃、公主、命妇们的叩拜,才算礼毕。 至于皇后…… 但凡不想丢脸,这个时候她都会在景仁宫里保持沉默。 第543章 甄嬛传(29) 因着喜房并未设在承乾宫、而是设在了养心殿,故而一应礼毕之后,知韫便和胤禛一道乘坐御辇回了养心殿。 本就作寝殿之用的养心殿东暖阁一早就被布置出来了。 入眼皆是极喜庆的火红之色,桌案上,堆满了莲子、花生的果盘上盖着喜字,窗前的小几上,燃着一对龙凤花烛,温暖的火光摇曳。 “可是累了?” 胤禛帮着知韫卸去满头珠翠、褪去锦绣喜服,替她梳理些乌黑长发,道,“命人备了吃食,可要用一些?” “累倒还好。” 知韫正侧着头把耳环取下来,闻言想了想,“确实有些饿了。” 说着,她往后仰了仰头,笑道,“仪式着实繁琐,确实累人,得亏我早晨吃饱了,要不然,可抗不下来!” 想想有些新嫁娘,为了不在婚仪上想要出恭之类的,家中长辈们都会严格管控她们当日的吃饭喝水,那叫一个又苦又累、又渴又饿。 虽然很不道德,但她只能说幸好,没人敢这样管她。 “辛苦韫卿。” 胤禛抬抬手示意侍奉的宫人们去传膳,而后轻笑道,“宫中的规矩确实多了些,旁的还好,礼部那些人引经据典地掉起书袋子来,实在是叫人头疼至极。” 只是今日这样的场合,礼制繁复,也是隆重盛大的必然。 “哦?” 知韫挑了挑眉,“那你今日出宫,岂非为自己惹了麻烦?” 她侧了侧头,眉心处尚未取下的金色牡丹花钿在烛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衬得那双清亮杏眸璀璨生辉。 她颇有些幸灾乐祸,“那些老头儿们是不是要撞柱子了?” 胤禛:“……” “惯爱胡说。” 他点了点她的眉心,气定神闲地笑道,“哪有这般严重?我可是严格按照先前定好的婚仪来的,他们自己不曾上心也就罢了,如何好怪到我身上来?” 至于这个“先前”具体是哪一天,他后面有没有改动几笔…… 别管,反正内务府的存档是这样的。 “这样啊?” 她故作恍然地“哦~”了一声,眨巴眨巴眼睛,“那就说好了啊,回头我要是听见有人往我身上泼脏水……” 她弯了弯眼眸,握着他的辫子扯了扯,语笑嫣然。 “我呐,谁也不找,只找四爷呢!” “谁敢?” 见小姑娘绕来绕去竟然绕到了不许有人骂她的事情上,胤禛失笑,又道,“真要怪,自然有我在前头挡着。” 他沉吟几息,十分耿直且诚恳地道,“比起韫卿,他们绝对更恨我。” 毕竟,他可是立志要整顿吏治、推行摊丁入亩的人,得罪的人那是一茬接着一茬,他们都恨不得在朝堂上将他生吞活剥,那还顾得上后宫的风月之事? 知韫:“……” 哦,也对哦。 眼前这位,是被官宦地主阶级给骂出翔来也不退步的真汉子。 “胤禛禛呐!” 少女仰着脸,笑得含蓄且温柔,“虽然夫妻一体,理应共荣辱,但回头记得跟他们说,要骂就骂你,别骂我呀!” 就像让人别骂十三弟那样。 她期期艾艾地戳着他的胸膛,“人家幼小的心灵很脆弱的啦,要胤禛禛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才好!” 胤禛:“……” 第544章 甄嬛传(30) 晨光熹微,东方初晓。 胤禛早已习惯了早起,纵然他已借着婚仪为由光明正大地给自己放了假,却也在生物钟的影响下早早醒来。 朝阳初升,浅金色的阳光透过窗,被层层叠叠的帷帐淹没。 胤禛半支着身子,泛着暖色的眸子望着怀中酣睡的女子。 少女眉眼昳丽、面容潋滟,双颊红润、朱唇微翘,一头秀发如云藻似的铺散开来,大红色的寝衣微微凌乱,露出柔光若腻的肌肤,与隐没于颈间的点点红痕。 温柔乡,果真最叫人沉醉。 “嗯……什么时辰了?”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少女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大约是不太睁得开眼,她在被窝里蹭了蹭,又抬手想揉眼睛。 “如此揉弄,极伤眼睛。” 胤禛忙握住她的手,拦着不让揉,“时辰还早,韫卿接着睡吧。” “你好烦哦~” 犹自带着起床气的少女甩开他的手,哼哼唧唧地在被窝里翻来滚去,而后一掀被子坐起来,不甚高兴地盯着他。 “胤禛禛!” 她张牙舞爪地扑上去揉弄他的脸,“你在管我吗?是吧是吧?” 胤禛:“……” 虽然但是,这样胡乱地揉眼睛,确实对眼睛不好啊! 冤枉啊! 不过虽然在心里给自己悄咪咪地喊冤,胤禛还是半拢着她的腰身,诚恳道,“是我不好,下回不说了。” “哼!” 知韫睨他一眼,“我看你是口服心不服,下回还敢!” 胤禛:“……” 他仰头看了看床帐的花纹,还别说,这龙凤呈祥的纹路挺好看。 “爱新觉罗·胤禛禛!” 知韫捏着他脸颊,“我要生气喽!” “我错了,绝对没有下回。” 胤禛果断低头认错,“往后必会以更诚挚委婉的方式来劝谏韫卿,还请韫卿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知韫:“……” 她盯着他一会儿,实在被弄笑了,“不就是揉个眼睛么,你至于么?” 瞧这人较真的…… 想想觉得还挺好笑的,不过到底也是顾着她的身体,也就懒得跟他计较,于是拍了拍他的手,“行了行了,听你的,不揉眼睛,可好?” 嗔笑着瞪了他一眼,“起床了。” 鉴于皇帝陛下定下的十分“僭越逾制”的册封仪,故而今日知韫早上得先和他一起去太庙行庙礼,之后再去拜见太后,最后再回承乾宫等着宫妃请安。 至于去皇后的景仁宫…… 被他给省略掉了。 寿康宫中,昨天晚上失眠的太后一早就梳妆打扮完毕等候着了。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臣妾给太后请安。” 看着相携而来的两人,太后的心里别提有多不痛快了。 “皇帝和贵妃都免礼吧。” 在心底不停地劝说自己冷静,太后强撑着扯出和蔼笑意,“贵妃既入了宫,便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多礼。” 又说了一番吉祥话后,太后本想提一提皇后,可瞥一眼正笑而不语、拨弄着佛珠的儿子,到底还是默默地咽了回去。 算了。 改天再说吧。 这时候提起来,还真说不好是她给贵妃添堵,还是这倒霉儿子帮着贵妃给她添堵。 果然还是老十四贴心! 第545章 甄嬛传(31) 胤禛是个沉默少言的性子,知韫同不熟悉且不喜欢的人没话好说,因而当太后把几句车轱辘似的吉祥话说完之后,偌大的寿康宫竟陷入了尴尬而难言的安静之中。 太后:“……” 头疼,真的头疼。 虽然从来没有得过头风病,但太后已经深刻与皇后感同身受。 “贵妃不是还要见一见嫔妃们?” 一抬眼就是倒霉儿子拿着佛珠跟贵妃轻声说笑玩闹,太后实在没忍住绷着一张脸,语气带着几分冷硬。 “哀家累了,要歇息了。” 滚吧滚吧,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正同胤禛说话的知韫抬头望她一眼,不禁挑了挑眉。 看样子,她们俩都很招人烦啊! 不过也是,一个是本来就不喜欢的、抢了心爱小儿子皇位还把人弄去守皇陵的大儿子,一个是威胁了自家表侄女的后位的贵妃,如果可以,太后应该更希望宝贝小儿子登基顺便娶了她侄女当皇后。 第218章 ——虽然但是,做梦比较快一点。 “既如此,皇额娘且好生歇息吧。” 胤禛显然也并不在意老娘对他的冷淡态度,依旧面不改色地说着让太后血压飙升的话。 “贵妃已然入宫,儿子会将凤印与宫权都托付于她,自今日起,后宫诸事,一律都由贵妃裁定,朕亦不会有二言。皇额娘尽可安心颐养天年,不必为琐事烦恼。” 太后:“……” 她翻了翻白眼,伸出手指向宫门。 滚,你滚! 太后她老人家差点被气撅过去,于是皇帝和贵妃便被以竹息为首的寿康宫的奴才们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请出了寿康宫。 当然,他们本来也想走就是了。 “你这样气太后,好吗?” 面上担忧、实际非常不走心地感叹了一句,知韫在胤禛了然的眼神中接着往下道,“回头我自己来请安,她不会给我穿小鞋吧?” “不会。” 胤禛笑笑,“韫卿也不必来。” 他甩了甩佛珠,眼底是几分嘲讽,“今日之后,太后会称病,等闲不会见人。” 毕竟,她老人家还是要脸面的。 “那就好,那就好。” 知韫点了点头,而后冲胤禛眨了眨眼,笑吟吟道,“咱们万岁爷若是不陪在身边,那我可是要被欺负了的!” 毕竟,她不太方便跟老太太对上。 ——到底占着孝道辈分呢! “韫卿岂是如此拘谨之人?” 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胤禛其实也有些摸准她的脾气了。 这么说吧,选秀那日的“温婉淑慧的江南美人”的初印象中,大概只有后四个字是对的,反倒是之前未见时…… 算了,不说了,那几个字不好。 “什么意思?” 知韫眯了眯眼,温柔一笑,“莫非万岁爷觉得,臣妾性子不好?” 她柔柔一叹,“太叫臣妾伤心了。” 胤禛:“……” “偏爱作弄我。” 胤禛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就喜欢逗他,爱看他变了神色。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无奈道,“韫卿的性子,自然极好。” 至于温柔不温柔的…… 欺负旁人,总比被旁人欺负要好。 他给她凤印与宫权,不就是为了叫她不被人给欺负的么? 欺负别人就欺负了呗,左右他又不是护不住她,更何况,她这样的性子,哪里会无缘无故欺凌旁人? 那些人也该反省自己才是! 第546章 甄嬛传(32) “主子,方才景仁宫的剪秋来了。” 晨起,知韫梳洗完毕,正用着早膳呢,就听双锦道,“说是三日后阖宫觐见,命剪秋来询问主子可要过去。” “觐见?什么觐见?” 知韫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随口问道,“这不年不节的,有什么好觐见的?皇后病了还有这样多的心思?” 病了就安心在景仁宫修养,非得搞出点事儿来做什么? “回主子的话,奴婢方才仔细问了,说是叫新妃们都见见人。” 双锦顿了一顿,压低的声线中漫着笑意,“奴婢听说,新入宫的妃子们尚且不曾往景仁宫拜见过,眼看着她们都已来咱们承乾宫请过安了,想来皇后也急了。” 毕竟,皇后自然是不愿意新妃们真把她当成透明人的。 “嗯?” 知韫这才挑了挑眉,“这算着日子,入宫最晚的那些人,也都半个多月了,竟然还没去给皇后请过安?” 双锦道,“皇后娘娘从前称病呢。” 虽然这“病”显然有点说头,但既然称病,又哪里好见人呢? 不论如何,打的都是自家的脸不是? “原来如此。” 知韫微微颔首,等用完了膳,方才轻笑道,“我知道了。” 她眸光瞥向前头景仁宫的方向。 “不论皇后安的是什么心思,总归都是冲着我来的。” 她慢悠悠地走到外头,俯身轻嗅着廊下开得正盛的芙蓉。 “左右也无趣得紧,便去瞧瞧皇后为我准备了什么样的好戏吧。” 随手摘下一朵,簪在侍立在一旁的双锦的耳畔,她轻笑,“想来,一定精彩万分。” “主子。” 双珠穿过游廊走过来,福了福身,道,“富察贵人来了。” “富察贵人?” 知韫愣了一瞬,才想起来是选秀那天来跟她说话的人,“让她进来。” 至于问她来干嘛…… 没这个必要。 宫里的妃嫔都在册封礼那日来承乾宫叩拜过了,既已尽礼数,今日再来,自然只能为了自己的私心—— 拜山头,哪里都有。 这位富察贵人,比她想象的识趣。 “嫔妾延禧宫贵人富察氏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知韫在正殿见了她,她一进门,就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免礼,赐座。” 知韫笑道,“怎么今儿过来了?还行这样的大礼。” “嫔妾敬重仰慕娘娘,自然不敢在礼节之上有半点轻慢。” 富察贵人先谢了恩,方才坐在锦凳上,笑道,“本该早来与娘娘请安,只是娘娘前几日一直在养心殿,再加之娘娘喜静、免我等晨昏定省,嫔妾不敢叨扰。” 惯例的吉祥话之后,她才进入正题,“今儿早晨,景仁宫的剪秋来传皇后娘娘的话,说是三日后阖宫觐见,不知娘娘的意思是……” 知韫这会儿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猜到富察贵人是过来表忠心、抱大腿的,没想到她这么极端。 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要是知韫不打算搭理,那她也不去了? 知韫:“……” 不是,你进宫之前,你家的老狐狸马齐是怎么提点你的? 这么往死里得罪皇后,就不怕临了,知韫不出手保她吗? 第547章 甄嬛传(33) 富察贵人想得很简单。 自古以来,想要首鼠两端、脚踩两条船的人都是讨不了好处的。 还未入宫时,富察贵人便在家中听了长辈们对宫中局势的分析,那叫一个深入浅出、玄妙非常,虽然没全领悟彻底,但富察贵人记住了最至关重要的一点—— 皇后已然日薄西山、大厦将倾,贵妃却正是如日初升、前途似海。 既然如此,她和皇后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往一艘沉船上跳?怎么的,嫌弃船沉得还不够快,非得慷慨大方地把自己的小命当成石头、来给沉船增点份量吗? 她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啊! 再说了,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投靠贵妃这艘大船,那早晚都是要得罪皇后的,早一点晚一点、深一点浅一点,有什么区别吗? 其实还是有的。 立场不够坚定,声势烜赫的贵妃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到时候,手里真有什么好处,也漏不到她这个二五仔身上。 于是,不想一辈子当光头贵人的富察贵人坚决与贵妃共进退。 ——只求娘娘往后多疼疼她。 至于皇帝的宠爱,有没有也无所谓了,只要她能吃的好、穿的好,有机会再当个一宫主位威风威风就行。 娘娘,嫔妾太想进步了! 知韫:“……” 瞥了一眼富察贵人,见她左眼写着“我最忠心”、右眼写着“娘娘疼我”,知韫一时无言,倒也觉得有趣。 这么“聪明”的人,不多了。 她想,最起码马齐这个老狐狸,应该没想到这个堂侄女这么懂事。 “你住在延禧宫?” 知韫心情倒也愉快几分,笑道,“这地方的位置算不上好,边上就是宫人来往的甬道,可觉得吵闹?” ——怎么样?本宫给你换个地儿啊? “倒也还好。” 富察贵人不知她提起的用意,只诚恳道,“边上虽有些吵闹,但还是比不得同居延禧宫的夏常在与安答应。” 她蹙了蹙眉,显然厌烦。 “安答应出身不好,虽是太后娘娘钦点,却也只封了个答应,夏常在性子有些高傲,再加上选秀时她二人仿佛有些龃龉,故而夏常在总是寻安答应的麻烦。” 延禧宫里日常唱大戏,富察贵人哪还顾得上旁边的甬道? “觉得厌烦就管束住她们。” 知韫漫不经心地捏着茶盖撇着茶叶,“如今延禧宫无主位,你是贵人、她是常在,自然由你代行主位之权。” 连两个新进宫的常在、答应都压制不住,那还是老实地当个透明人算了,省的真拉拔了她、又惹出乱子。 这下子富察贵人终于听懂了。 “嫔妾多谢娘娘。” 她忙起身行了一礼,喜滋滋道,“请娘娘放心,嫔妾定会好生管束夏常在和安答应,绝不叫娘娘费心。” 嘻嘻~ 就知道贵妃娘娘是个大方的,这不,三言两语,延禧宫主位的权力已经来了,正儿八经的主位身边还会远吗? 第219章 分明就已经在同她招手了! 阿玛,额娘,等着女儿光宗耀祖、给您二老脸上添光吧! * #春枝暮 富察贵人:娘娘,我太想进步了。 #春枝暮 知知:你看,你又急.jpg 第548章 甄嬛传(34) “韫卿素来慵懒自在,不爱用心打扮,今日倒是出奇。” 照例下了朝后回承乾宫陪知韫用早膳,却不想,往日里还赖在床榻上磨磨蹭蹭的人,今儿竟已在梳妆打扮了。 胤禛也不免好奇。 “皇后今儿等着我演大戏呢!” 知韫闭着眼让侍女们为她挽发上妆,只回了一句,“在自己宫里也还罢了,自然是怎么自在怎么来,可既然见外人,总不好太随意。” “皇后?” 胤禛一蹙眉,“她又作什么幺蛾子?韫卿实在不必搭理她。” “别呀!” 知韫回头笑道,“难得她肯为我花心思,自然要赏脸。” 胤禛:“……” 这话说的,乍一听,还以为是皇后精心准备了礼物来取悦她呢! “怎么不算呢?” 转眼间,已梳妆完毕,知韫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起身准备去景仁宫。 “呐,本宫今儿有事儿在身,就不陪着万岁爷了。” 她弯眸笑笑,“您用了膳便回养心殿批折子吧,莫让十三爷久等。” 胤禛:“……” 这种留守丈夫的感觉是什么鬼? 还有,他前几日才说让她陪着他批折子,她就着急慌忙地从养心殿搬到承乾宫来了,那叫一个避之不及,结果皇后一搞事,她竟然还兴冲冲过去看热闹。 难不成,皇后比他还重要? …… 此时此刻,景仁宫气氛有些沉寂。 正殿上首的凤座上,皇后沉着脸端坐着,两侧各自摆了一列桌椅,妃嫔们已按位份高低入座,殿中央,新入宫的秀女分成两列,屏息凝神。 怎么看,都是皇后幻想中那格外庄严的阖宫觐见,偏偏左首位的座椅始终空着不见人影。 “听闻皇后前几日还特意命人去承乾宫请了贵妃?” 右首位的华妃今日难得早起,她恨恨地瞪了一眼那原本属于她的位置,转头对着皇后冷嘲热讽。 “臣妾还以为皇后娘娘的话有多管用,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哼,也就能欺一欺咱们这些软柿子了,换了有些人,可不稀罕理会呢!” “可不是?承乾宫离景仁宫这样近,贵妃却迟迟不至……” 因为冲撞了贵妃封号而被撸了封号的前丽嫔·现费嫔也跟着附和,“皇后娘娘,您……” “俪贵妃娘娘驾到——” 费嫔一语未毕,便有通传声响彻,众人一惊,转头便见知韫扶着双锦的手慢悠悠地走进来。 “今儿果真热闹。” 她眸光往殿中一转,冲着皇后一颔首,径自往左首位一坐,语带笑意,“幸而本宫来了,若不然,可就生生错过了诸位的好戏。” 皇后:“……” 人要是不来,她觉得糟心,人现在来了,她觉得更糟心。 瞧瞧这穿着打扮、行事态度,孟氏能有一点为妃的自觉吗? 长生天在上,或许她从前对华妃,还是过于苛责了,对比一下,华妃其实还是挺懂事、挺识大体的。 华妃和费嫔:“……” 神特么的好戏! 还真把她们当成唱戏取乐戏班子了? 然而华妃眼珠子瞪出火来也没用,满殿的妃嫔和宫人都已经起身行礼,她再不情愿,也只能俯下身子。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 #春枝暮 那啥,稍微带一点剧情 第549章 甄嬛传(35) “都免礼吧。” 知韫也没有要为难人、给人下马威的意思,很快就叫了起。 她的眸光在殿中央的一众新人上随意一掠,等见到富察贵人竟站在第二排时,眉梢一挑,若有所思。 “皇后不是说,新妃觐见么?” 她垂下眼眸,拨弄着护甲上的湛蓝宝石,散漫轻笑,“开始吧?” 皇后:“……” 好歹给本宫说句话的时间呐? 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景仁宫、是她的地盘,稍微有点外人的自觉,行不行? 瞧见知韫这反客为主的模样,皇后脸上的雍容笑意都快僵住了,也多亏了她近些时日经受过的打击够大,才不至于当众失态。 “贵妃说的是。” 她唇角的弧度平了平,而后侧头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江福海,后者立时会意,往前踏出一步,一甩拂尘。 “众小主向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礼!” 语毕,一直低眉顺眼装鹌鹑的两列新人纷纷向皇后行三跪九抚鬓的大礼,口中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 坐在正中上首的皇后果然开怀,唇畔的笑意也真切许多,口吻温和,切切关怀,颇有中宫的贤良风范。 “诸位妹妹今日都来的早,在宫中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她温煦叮嘱,“往后同在宫中,一则要尽心尽力侍奉皇上,为皇上延绵子孙,二则要同心同德、和睦相处,不得生出争风吃醋之事,惹皇上烦心。” 话音才落,就听华妃嗤笑一声。 “皇后怕是多虑了,真有这份心,不如还是琢磨琢磨,她们何时才能得见圣颜得好!” 她斜倚在座椅上,哼笑道,“皇后对她们如此殷殷教诲,着实是用心良苦,怕只怕,皇上只知有承乾宫、不知有景仁宫,那可真是白白费了皇后的苦心呢!” 皇后:“……” 本宫收回前头的话。 她孟知韫不讨喜,你年世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比一个地叫人生厌! 华妃的大实话于皇后不可谓不扎心,如果单纯作为一个旁观者,知韫倒会觉得挺有趣的,只是,谁叫华妃也拉她一起下水了呢? “瞧华妃说的,皇上如何行事,可不是旁人能议论揣测的。” 她懒懒抬眸,语调慵懒,“这样不忿,怎么,华妃这是要学一学前朝的御史,往养心殿去以死相谏一番么?” 华妃神色微变,坐直了身子,冷哼道,“贵妃倒是危言耸听!” 见了鬼的以死相谏! 张口就来,这事儿是她能干的吗? “本宫是不是危言耸听不重要。” 她微微侧头,眸中笑意流转,“重要的是,华妃是否明白以下犯上、祸从口出的道理,并约束自身言行。” 迎着华妃如火在烧的眼神,知韫漫不经心地一挑眉。 “本宫听闻华妃的母亲黄夫人有诰命加身,想来,能有这样一位母亲言传身教,华妃作为女儿,自然也是极知礼懂事的。” 华妃:“……”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握着座椅扶手的手也紧了又紧,良久才恨恨瞪她一眼,咬牙道,“那是自然。” 知韫弯了弯唇,满意地收回目光。 皇后:“……” 你这样,显得被华妃欺在头上好些年的本宫很呆啊! 第550章 甄嬛传(36) “到底是自家姐妹,华妃也是一时失言,既知错了,便也算了。” 皇后唇畔的笑意渐淡,“更何况,虽刺耳了些,也算是实话。” 而后,她神色染上几分凄苦,半是自嘲半是调侃,“本宫年老色衰,比不得年轻人,往后侍奉皇上,还得贵妃多尽心才是。” 听听,听听! 堂堂中宫皇后,竟被一贵妃给逼迫到于众人眼前受辱,甚至不得不唾面自干,这是多耸人听闻的事儿啊? 讲究规矩礼数的有识之士还不干净站出来声援皇后? 她眸光在众妃身上划过,而后暗暗瞥了一眼头号马仔齐妃,却见对方默默低下头,研究起衣服上的纹样来。 ——贵妃三言两语就能拿捏华妃,她这个连华妃也干不过的,还不是别凑上去了,自取其辱也还罢了,万一连累三阿哥怎么办? 被刚刚一番交锋吓得智商难得占领高地的齐妃不想接茬。 皇后:“……” 可恶啊! 该脑子灵光的时候不灵光,不该脑子灵光的时候拼命灵光! “皇后的这番良苦用心,本宫自会向皇上转述。” 知韫顺着皇后恼火的眼神瞥了一眼齐妃,见她更是别开脸、不搭腔,不禁低低地笑了一声。 “有您这样委屈自己来为他考虑,想来,他定然感激在心呢!” 皇后:“……” 神特么感激在心! 她算哪个牌面上的人,也敢放言让皇帝感激在心? 别说皇帝会不会认她的“恩”,就算真的有恩,还是救命之恩这样的大恩大德,若真要对皇帝想挟恩图报,那也是找死的行为! 皇后人都麻了。 她终于意识到,论起打嘴仗,她是说不过知韫的,因为她不得不顾忌着规矩、礼数、尊卑,不敢有半点逾越。 第220章 “贵妃说笑了。” 这下是真的唾面自干了。 “皇上日理万机,操劳国事已是分身乏术,这等小事,实在不必拿去叫皇上烦心。” 一天到晚告状,告你个头啊! “皇后果真贤良。” 知韫含笑看她,“都听您的。” 皇后:“……” 本宫叫你去死,你听不听? 上头三位大佬先后开火,你来我往地交锋,旁观的众妃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地研究衣服上或者茶杯上的纹样,别提有多专注了。 新妃队列中,夏冬春看着这场面那叫一个惊为天人、心潮澎湃,自以为悄咪咪地扯了扯边上富察贵人的衣袖。 “贵妃娘娘好生厉害!” 眼瞅着大杀四方、势不可挡呢! 富察贵人:“……” 哼! 贵妃娘娘的本事,只要有眼睛都能分辨出来,用得着你来说? 富察贵人蹭的扯回衣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颇为自得地瞥了夏冬春一眼,仿佛在看井底之蛙。 本贵人,可是贵妃娘娘的人! 你们这些人呐,就等着羡慕她吧! 正好看到的知韫:“……” 哇,她这个小跟班,已经跟出信仰和优越感来了啊! * #春枝暮 富察贵人(骄傲地蔑视众人):本贵人慧眼识珠,早早抱了大腿,跟你们这帮分不清好歹的人不一样! 第551章 甄嬛传(37) 皇后一时偃旗息鼓,险些连原本准备的好戏都不想上演了。 好在世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反正都到这时候了,也别浪费了安排。 ——“来都来了”嘛! “咦?” 她一副现在才发现不对的模样,微蹙着眉头,惊讶而疑惑。 “怎么沈贵人和甄常在竟站在了富察贵人和博尔济吉特贵人的前头了?” 一直低着眉眼不敢出声,却猝不及防就被皇后给拉入战场的沈眉庄和甄嬛一愣,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皇后眉头紧蹙,“甄常在位份低,如何能居于贵人之上?便是沈贵人,本朝规矩,先满蒙而后汉,纵然同为贵人,也不好欺在富察贵人和博尔济吉特贵人的头上。” 她掌心一拍扶手,神色肃穆,“还不快快纠正过来?” 甄嬛和沈眉庄立时脸上火辣辣的,却顾不上其他,慌忙请了罪,又迅速给人让出位子、站到后一排去。 皇后这才满意。 “念在你们二人初入宫闱才一时不察,本宫便也只小惩大诫,罚你们二人一月俸禄、抄写宫规以示警醒。” 等甄嬛与沈眉庄谢了恩,她才端着温和笑意,道,“这才对了。宫中最重体统,尊卑有别,纵然一时乱了规矩,也早晚有拨乱反正的一天。还望尔等日后,务必要谨记于心。” 甄嬛和沈眉庄:“……” 如果还不明白她们两个是被皇后拿来作伐子的,那也是白活了。 她们就是镇虎的山、儆猴的鸡! 但心里知道归知道,今日之事,她们两个也只能认下。 ——官大n级压死人呐! “可怜见的,本宫瞧两位新妹妹吓得脸色都白了。” 甄嬛和沈眉庄这两个小鸡仔不敢有异议,但显然,华妃敢。 “皇后娘娘怎么拿这些妹妹来做文章啊?就算您心里嫉妒贵妃得皇上宠爱,所以看不惯贵妃、想要敲打一二,也别拉这些新入宫的妹妹来做文章呀,您可是才说了,姐妹之间,理应同心同德,最忌讳争风吃醋呢!” 她意有所指,“臣妾可不信凭两个小丫头就敢这般行事,或许,是指引的宫女刻意安排,也未可知啊?” 角落里,一个叫绘春的皇后心腹陪嫁宫女慌张下跪。 华妃得意地哼笑一声,转头,“贵妃娘娘,您说呢?” 知韫不得不承认,华妃的这张嘴扎心起来,还是有点东西的,皇后这么多年,应该也确实忍得挺辛苦。 《嫉妒》 《争风吃醋》 《刻意安排》 几乎可以说是指着鼻子骂皇后是个表里不一的妒妇了。 “华妃这话说得倒也有理。” 方才还三言两语钳制华妃的知韫眼下倒附和了她的话。 “皇后未免对沈贵人和甄常在过于苛责,实在叫人失望。” 她慢悠悠冲皇后一笑,“既然是在皇后的景仁宫出现这等事,便不好全然怪罪到她们两个身上,最起码,负责引新妃入殿的宫人,也有一个失察之责,对不对?” 她敲了敲桌案,“到底是皇后宫里的人,不好不给皇后脸面,不若小惩大诫,打发回内务府好好学学规矩也就是了,皇后觉得呢?” 皇后神色微变,正要开口,却听华妃噗嗤一笑,“贵妃果真对皇后娘娘敬重万分,若换了本宫,非打发她去慎刑司走一遭不可!” 她的眼神轻飘飘落在绘春身上,蔑笑道,“还不快谢恩?” 第552章 甄嬛传(38) 绘春乃是皇后的陪嫁心腹,虽不如剪秋得力,却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她被知韫和华妃一唱一和地除去。 “贵妃与华妃这是怀疑本宫?” 皇后作痛心疾首状,“本宫贵为中宫皇后,何故要陷害沈贵人与甄常在?至于说嫉恨贵妃……” 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还是咬着牙道,“贵妃能得皇上喜爱、为本宫分忧,本宫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设局于她呢?” “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嘴上说得再好,又怎知心里如何想?” 华妃捻着帕子挡在唇畔,却掩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 “皇后如此言之凿凿,却不知,能有几分真切可信?” 皇后一拍扶手,“华妃,你放肆!” 华妃素来就嚣张惯了,一个比她还要无宠落魄几分的皇后,还不被她放在眼里,于是浑不在意地嗤了一声,正要继续言语讽刺,便见知韫懒洋洋抬眸。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 她颇有些不耐烦地抬了抬手,不必言语,双锦便心领神会,传唤了守卫宫中的侍卫,直接将绘春拖了下去。 宫中的侍卫,都是八旗子弟,从来听的都是养心殿的皇命,可不会如景仁宫的宫女太监似的,既不想得罪知韫,又不敢违逆皇后。 皇后脸都绿了,“贵妃!” “本宫在呢!” 知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错便是错。” 她侧眸看向皇后,掀了掀眼,“不过是学一学规矩罢了,不会教绘春姑娘受皮肉之苦的,皇后这样担心做什么?” 知韫弯了弯唇,“本宫可从来就不爱随意夺人性命。” 皇后:“……” 明明是她的贴身宫女被她给押走了,怎么被阴阳讽刺的还是她? 是。 虽然绘春被打发去内务府学规矩,但比起慎刑司、辛者库、浣衣局这样的地方,内务府绝对是个好地方。 但问题是,绘春会不会受皮肉之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她这个皇后的大宫女被贵妃打发回内务府之后,皇后的脸面已经彻彻底底被撕撸下来踩在脚底。 ……还不如打发去慎刑司呢! 好歹,还能想法子给贵妃按上一个心狠手辣的名头! 偷鸡不成蚀把米,皇后使得坏没落到实处,自个儿丢进脸面不说,一员心腹都折了进去,别提有多糟心了。 但皇后糟心了,其余人却好过了。 ——一直被大佬打架给耽搁的妃嫔觐见终于往下走流程了。 “众小主参见俪贵妃娘娘!” 一众新妃忙在富察贵人和博尔济吉特贵人的带领下与知韫请安。 “俪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人堆里的富察贵人那叫一个骄傲之情浮于表面,一马当先地行三跪九抚鬓礼,生怕皇后不明白她有人罩着。 她一带头,博尔济吉特贵人和夏冬春立马跟上,其余几人自然不会同她唱反调,以免得罪了知韫。 ——谁知道皇后保不保得住她们? 皇后:“……” 虽然孟氏确实礼遇同皇后,如此行礼,理所应当,但富察氏表露得这么直白,未免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知韫:“……” 虽然但是,有一个富察贵人这样的马仔,好像也不错? 懂事,懂事昂! 第553章 甄嬛传(39) “都起来吧。” 知韫也没兴趣同她们多计较什么,摆摆手就叫起了。 之后,这些新人又顺着位份高低,向华妃、齐妃等人一一见礼。 如齐妃、敬嫔等主位妃嫔,这会儿恨不得立马结束请安、各回各宫,自然不会为难她们,省的耽搁了时间不说,万一一句话不对,又叫才休战的三位大佬战火重燃,那就不太妙了。 她们可不想也弄点罚受受。 至于华妃,她原先倒也确实是个爱立威的性子,但方才已经叫皇后吃了大亏,再没有比这更能显示她的威风的,自然也就没兴趣去拿捏她眼里的小猫小狗。 第221章 左右不过是一群入宫至今都不曾面君承宠的人,说不准这辈子也爬不上嫔位,有什么好好在意的? 于是,在太后、端妃称病的情况下,前半段言笑晏晏却暗藏杀机的阖宫觐见,后半段便有些平平,草草收场。 皇后:“……” 她一时有些怀疑人生。 今日是她自头风病之后,再一次在后宫众人宣告回归。 为此,她也算精心准备。 结果,想象中的在众妃面前恩威并施压制贵妃的美好画面竟是一场泡沫,纵观全场,除了她自己丢了脸外,也就被她拉出来作伐子的沈眉庄和甄嬛吃了亏。 ——是了,这样的利用,显然已彻底绝了拉拢新妃的路。 皇后:“……” 看着空荡荡的景仁宫正殿,皇后仿佛看见了自己最后一缕余威烟消云散,自今日起,不论新人旧人,都不会有真正尊敬于她、肯为她冲锋陷阵的了。 “剪秋,本宫的头好痛!” 时隔短短几日,皇后的头风之症再次复发,景仁宫又传了太医。 …… 众妃散去,甄嬛、沈眉庄与安陵容三人一同从景仁宫出来。 “今日之前,我还疑惑皇上何以为贵妃如此慢待皇后,深为皇后的处境而不忿。” 沈眉庄家世好,汉军镶黄旗的出身,父亲又是济州协领,三品大员,若非本朝重满蒙而轻汉,她的出身在这批新人中便是头一位的。 如此家世,自然心高气傲。 被皇后当成棋子一般拨弄,最后又受了罚,她怎能不气恼? 她冷笑一声,“皇后这样胡作非为,无怪皇上更重贵妃!” “眉姐姐慎言!” 同为难姐难妹的甄嬛心里自然也不好过,只是隔墙有耳。 “她是皇后。” 贵妃与华妃可以不将她放在眼里,但她们两个不过是小小的、由她肆意摆布的贵人常在,如何能得罪她? 一旁的安陵容:“……” 虽然但是,难道不是你们自己也不觉得站在富察贵人和博尔济吉特贵人前头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你们两个自己有分寸,人皇后也不能强逼着你们呀! 只是她到底算是半依附于甄嬛与沈眉庄,自不会多言。 但安陵容不说,自有人说。 “呦!” 夏冬春紧随而来,。 “我还道是谁呢,入宫学了大半个月的规矩了,竟还不知尊卑有序,原来,是沈贵人与甄常在呀!” 她携着张扬的笑意,语带挑衅。 “不知两位姐姐被皇后罚了俸禄,下月可还能周转呐?” 甄嬛和沈眉庄:“……” 当真可恨,随便哪里的阿猫阿狗都能来踩她们一脚了! 第554章 甄嬛传(40) 今日倒是个好日子,这景仁宫是里头也热闹、外头也热闹,这好戏呐,那是唱完了一出又唱一出! 知韫晚了一步才从景仁宫出来,才坐上了仪驾预备往养心殿去陪陪某人,就见前头的人扎堆,热闹得紧。 “这是……华妃娘娘,还有沈贵人、甄常在,再加上夏常在和安答应?” 侍立在一侧的富察贵人还没来得及恭送知韫仪驾远去,就遇上了热闹,再仔细一瞧,除了华妃和方才那俩祸头子兼倒霉蛋,还拉上了她延禧宫剩下的俩人。 富察贵人:“……” 服了,一个接一个的蠢货! 今日觐见之后,不赶紧地想法子巴望上贵妃的船也就罢了,竟还一道搅风搅雨起来了。 你们搅和得明白么?! “过去瞧瞧。” 知韫半倚在椅背上,笑道,“本宫倒想瞧瞧,这唱得是哪出。” 她既这般说了,仪驾行动起来的同时,也缄默无声。 再走近一些,便能隐约听见前头说话声,虽来得晚了,却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左不过就是夏冬春这个没脑子的凑上前冷嘲热讽地挑衅,而后被甄嬛三人反唇相讥,说不过也就罢了,还想当众动手打人,于是就被华妃给拿下了。 “你宫里的那个?” 知韫轻啧了一声,“确实不太聪明,怪不得你压不住。” 对付这种人,只能跟她玩狠的,只有叫她真正痛了,才知道怕。而以富察贵人的位份,顶多弄点不痛不痒的,她又哪里能长得住记性? “是嫔妾无能。” 富察贵人又是羞愧又是惶恐。 延禧宫就三人,除了她之外,另外两个都在前头搞事情了,岂不是显得她这个代行主位之权的无用至极? 万一贵妃失望,不抬举她怎么办? 于是富察贵人恨恨地瞪了一眼前头,巴不得华妃给个教训。 “……今年的枫叶好像不够红啊……那就赏夏常在一丈红吧,就算用她的血为宫里的枫叶积点颜色!” 富察贵人:“???” 一丈红? 一丈红是什么东西? 自觉孤陋寡闻的富察贵人正纳闷间,就听前头的周宁海解释起来。 “……一丈红是宫中刑罚,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责打腰部以下部位,直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看去鲜红一片,那颜色叫一漂亮,所以叫一丈红。” 富察贵人:“……” 这下子,不仅是夏冬春吓得瘫软在地,富察贵人也惊出冷汗。 这……若真动了刑罚,夏冬春纵然不死,也成残废了啊! 或者说,就算有幸不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的残躯之身,余生必定痛苦不堪,甚至还不如当场死了呢! 华妃,竟如斯狠辣?! 夏冬春虽行为莽撞愚笨、有些放肆,却也罪不至此啊! “娘娘……” 她慌慌张张地转头看向知韫,却见方才还带着几分悠然笑意、有心思玩笑的人,眼下已彻底地冷了脸色,眸光幽幽望着远处,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富察贵人本能地闭紧了嘴。 仿佛过了许久,又好似不过几息,低头屏息的富察贵人忽而听见护甲敲击在红木扶手上的清脆声音。 紧接着,就是刘德福的扬声通传。 “俪贵妃娘娘到——” 第555章 甄嬛传(41) 仪驾徐徐上前。 “贵妃娘娘吉祥。” 在场的一众宫女太监慌忙跪下行礼,原就一直未起的甄嬛三人也都折了方向,华妃的脸色变了变,却到底同众人一道屈膝行礼。 “娘娘!贵妃娘娘救我!” 已被吓得瘫软在地的夏冬春眼底陡然绽放出明亮色彩,连忙从地上爬上来,跌跌撞撞往知韫处过来,纵然被随侍的人拦下,也还是哭泣着喊道,“娘娘救我啊!” 知韫瞥她一眼,微微抬了抬下巴,自有宫女上前叫她暂且闭嘴。 “华妃,你说呢?” 她支在扶手上的手半托着下巴,神色复杂莫测,“一丈红?” 她口中念起这三个字时,极轻极柔,却带着几分冷意。 “贵妃娘娘是要庇护偏袒夏氏?” 华妃自然不满知韫的插手,冷冷地瞥了一眼夏冬春,“夏氏于宫道之上拦下沈贵人三人,以下犯上、言语挑衅,又欲掌掴安答应,如此跋扈,臣妾责罚于她,有何不妥?” “跋扈?” 知韫轻笑着“呵”了一声,“她也确实有几分跋扈,可这与华妃你,又何干呢?” 华妃脸色更加难看,“臣妾虽已失了协理六宫之权,可到底也是四妃之一,她夏氏不过小小常在,难得还管教不得?” “你当然管教不得!” 知韫懒懒抬眸,冷嗤道,“若论名位,太后、皇后可以管教她;若论宫权,本宫可以管教她;若论主位,在延禧宫有嫔位入主前,代掌主位之责的富察贵人可以管教她。而你,应当先行通禀,再做定夺。” 确实,宫中妃嫔名位的高低将她们分了尊卑,身为妃位的华妃责罚低位的常在其实不算什么大事,但也仅限于罚她抄写经书宫规、跪上些许时辰这样不痛不痒的责罚。 除此之外,别说是动辄就要人残疾丧命的一丈红酷刑,就是让她禁足于寝宫中,华妃都没有这个权力。 “一丈红?” 知韫凉凉道,“夏氏是四品包衣佐领之女、得封正六品常在,纵然再怎么不济,岂容华妃你随意就废了她?” 她定定地看着华妃许久,久到华妃屈着的膝微微颤抖,脸上也渐渐浮上几丝不安、恼怒、忧惧的复杂情绪,才几不可闻的轻呵一声,将眸光眺向远处。 “华妃,你太跋扈了。” 被埋藏着的渺远记忆被触动,恍恍惚惚间刺痛了她。 ——那是她最初的梦魇。 原来,是她啊。 那个让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时代人命如蝼蚁的人。 华妃? 呵! “褫夺封号,滚回你的翊坤宫去思过,每日抄写佛经往宝华殿供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停下。” 第222章 她淡淡瞥了一眼夏冬春,“至于你,降作答应,禁足延禧宫反省。” 隔了那样久的岁月,她其实,也已然成了拨弄旁人命数的人。 寻根究底,都一样。 她心底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既懒怠于看年妃的惊与恼,也不想听夏冬春死里逃生的喜极而泣。 “去养心殿……不,不去了。” 她颇有些心灰意懒地合上眼,眼尾洇着一丝水光。 “回承乾宫。” 第556章 甄嬛传(42) 景仁宫正上演热闹之时,养心殿中,怡亲王批完一本折子、忙里偷闲地瞧了一眼胤禛,见他分明握着朱笔却在发呆,不禁抽了抽嘴角,索性也不干了。 “四哥今儿这是怎么了?” 他懒洋洋地伸了懒腰,起身活络活络筋骨,笑着打趣道,“怎么?竟这样舍不得四嫂,竟一刻离不得?” 十三爷真是服了这个亲哥了。 从前呢,是个满心思工作的工作狂,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自己肝也就算了,还拉着他一起肝,十三爷那叫一个蛋疼。 现在呢,就更完蛋了。 因为他有心上人了,要跟着媳妇一道热炕头,心思时不时就飘,所以他自己不肝命了,纯让十三爷来帮着他肝! 那叫一个不当人子,简直枉为他哥! “咳,十三弟说笑了。” 胤禛回了神,对上十三爷那半是幽怨半是控诉的眼神,不免有点心虚,但心虚一瞬后,又渐渐理直气壮。 那什么,他人不是在这里跟十三弟一起批折子、议国事了吗? 他又没有翘班偷懒! 至于现在不熬夜了…… 那啥,早睡早起、养生之道,把正儿八经的上班时间充分利用起来、高效率的完成工作,总比熬夜来得好吧? 十三弟么……额,十三弟年轻,又胸怀抱负,多干点不挺好?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成全弟弟抱负的好哥哥,胤禛更理直气壮了。 不过嘛,他也理解十三弟。 这每天上班干活的人哪有不疯的? 作为体恤弟弟、同弟弟手足情深的好哥哥,他就让让他吧。 旁观了他神色变化的十三爷:“……” 四哥,你变了。 你变得让他觉得无比陌生了。 兄弟两个很是打了一番眉眼官司,胤禛才前做装饰用很久了的朱笔搁置一旁,颇惆怅地往后一靠。 “韫卿今日非要往景仁宫去了。” 想想还是有点不开心的四爷还没喝酒,就拉着十三爷倒苦水。 “十三弟你说,她没事儿往景仁宫去做什么?皇后能有什么好见的?还说难得皇后肯为她用心,呸!皇后能有什么好心思?她回头脏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或者被气到了怎么办?” 胤禛越说越来劲,就跟倒豆子似的,在十三爷陡然变得僵硬的神色下,噼里啪啦就絮叨了一大堆。 “我想着让她同咱们一起批折子,她连养心殿都不住了、转头就搬去了承乾宫,现在倒好,皇后闹点幺蛾子,巴巴地凑去看!她景仁宫能有什么热闹好看……” 十三爷:“……” 哥,亲哥,求您别说了! 关于您的韫卿的事儿,以及您后宫的事儿,他都不想听! 十三爷戴上了痛苦面具,一边灵魂出窍,一边在心里骂自己—— 你说你,惹他干什么? 他要发呆走神开小差就随他去嘛,平白多什么嘴呀? 现在好了,变话痨了。 四嫂! 亲爱的四嫂,能不能来救救他啊! 大概是十三爷的期盼感动了长生天和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他亲爱的四嫂虽然连人影儿都不见,但救星还是到了。 “万岁爷,奴才前来回禀景仁宫之事。” 正念叨的胤禛立马收了声,精神一振,“进来回话!” 第557章 甄嬛传(43) 这太监一到,耳边的叽里咕噜声立马停了,十三爷大喜。 这谁能想到呢? 人家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结果万岁爷一个人就能顶五百只鸭子! 可怜他的耳朵了呦! “四哥,既是说后宫之事,臣弟不若还是回避一二……” 正准备找个借口偷溜的十三爷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禛给打断了,“十三弟实在不必如此拘束,你我至亲兄弟,这些事情,没什么不好叫你听的。” 又不是他和韫卿的闺房之乐,有什么好让十三弟回避的? 十三爷:“……” 哥,这份荣宠亲近,他受不起啊! 他含泪谢恩,生无可恋地往座椅上一坐,就开始放空思绪。 听不见,他听不见,他什么也听不见…… 胤禛听得倒是颇为仔细。 在听见知韫先是三言两语拿捏华妃,又几句话就毁了皇后的局、断了皇后一臂时,松眉一笑,低声说了句,“嘴皮子倒是利索。” 如此也好,不会受人挤兑欺负。 等小太监说到夏冬春与甄嬛等人起了争执,华妃欲赐夏冬春一丈红时,眉头开始紧锁,眼神渐渐冷厉。 “年氏着实跋扈放肆了。” 他冷呵一声,“这是仗着年羹尧?还是仗着旁的什么人?” 一旁的怡亲王是听过年羹尧与敦亲王交往过密的风闻的,再联想一下敦亲王和老八、老九的亲密关系,以及夺嫡时互相之间的仇怨,就知晓胤禛的忌讳被狠狠触犯了。 他这四哥,心眼着实不算大。 本来年羹尧就已经很扎他眼了,现在华妃又如此不知收敛,年家上下,算是上了他记仇的小本本了。 “贵妃主子命褫夺华妃娘娘封号,又降了夏常在为答应,叫她们各自回宫反省去了。” 来回禀的小太监也觉得周身一凉,莫名瘆得慌,半点不敢耽搁,赶忙将剩下的事儿都一股脑儿地说完。 “只是仿佛贵妃主子被坏了心情,瞧着不大高兴的模样。” 语罢,他低下头,敛声屏气。 “什么?” 原本还在琢磨着年羹尧与敦亲王的胤禛猛地抬头,眉头紧锁,“不高兴了?还有什么,竟叫她不高兴了?” 该罚的都罚了,也没有敢违逆于她的,怎么会坏了心情? 作甚要为这些人坏了自己心情? “除方才那些外,再无其他发生。” 小太监低着头,忙道,“贵妃主子的心思,奴才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远远瞧着,贵妃主子出景仁宫时,面上尚带笑意,等到听闻年妃欲对夏答应行一丈红,方沉了脸色。” “行了,退下吧。” 听到这里,怡亲王虽然也还是糊里糊涂,但也知道,这太监已将能说的都说尽了,再多的,问也没用。 “四哥,臣弟想着,许是四嫂心善,被一丈红的狠辣惊住了。” “说到底,还是年氏之过!” 胤禛冷呵一声,而后起身,拍了拍十三爷的肩膀,“朕回去瞧瞧她,这些折子,便有劳十三弟了。” 十三爷:“……” 不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本王? 第558章 甄嬛传(44) 临近午间,阳光正好。 胤禛踏进承乾宫时,便见知韫已更换了汉家衣裳,懒懒地倚在庭院中搭建的秋千上,脚尖间或轻点,身子随着秋千微微晃动,半垂着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韫卿不高兴么?” 胤禛走近,屈膝半蹲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她们惹到你了?我替你出气,可好?” “没有不高兴。” 她摇了摇头,反拉着他的手把玩,指腹在他掌心的纹路上描绘着。 “就是,突然想起了一点事情罢了。” 胤禛并不知她想不想说,于是便不问了,只静静陪着她。 他这样体贴,偏又惹了她的眼。 “胤禛禛,你为何不问我?” 她微蹙着眉,不甚高兴地瞪着他,“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的事情么?如此不闻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了,所以才要冷待我?” 她越说越气,不仅撇开他的手,还没好气地拍了一下。 “你说!是不是想要废了我了?” 胤禛:“……” “胡说!” 在养心殿能拉着十三爷絮叨个不停的四爷在她这儿俨然成了个锯了嘴的葫芦,听了话又气又急,只是慌忙反驳。 “我何时冷待韫卿?又何时想要废了韫卿了?着实冤枉!” 他握着她的手不肯撒,好声好气地解释,“并非不想知韫卿所思所想,只是不知韫卿是否愿同我诉说罢了。” 万一这是她不肯同人分享的心事,他开口一问,她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岂非平白增添了为难与烦扰? 左右不是她受了气便好。 “这还差不多!” 知韫脸色稍霁,哼唧着嘀咕了一句,又起身拉着他坐在秋千上,自己则是团吧团吧地窝在他的怀里。 第223章 今日的阳光极好,温煦而不热烈,就连风也极温柔。 承乾宫的廊下里摆着花房培育出的绿菊,花开正盛,望之如绿雾弥漫,甚是好看。庭院中新栽的丹桂却已快要开尽,枝叶间散落着一簇簇碎小的橙色花朵,随着风儿递来一抹甜香。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良久,枕在他胸膛上的女子眯着眼眸眺着天际,终于开口。 “只不过是方才见华妃欲赐夏氏一丈红,忽而思及己身罢了。” 她微微侧头,伸手去触碰他的脸,“我在想啊,如果那时候,太后没有提起果郡王和静娴的婚事,或是果郡王没有拒婚,那么,我现在应当还在江南。” 她低声笑笑,“你看,是不是很奇妙?上位者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这样改变了我的余生。” 权力的滋味,确实很不错呢! “韫卿想念江南了么?” 胤禛握着她的手,由着她描摹自己的容颜,“虽是不该,可若说心里话,太后与老十七在此事上,最合我心。” 至少,叫他有了遇见她的机会。 “……就知道你说不出正经的。” 知韫稍稍坐直了身子,伏在他的肩上,双手捏着他的脸颊揉弄。 “哼!见色起意,你们男人呐,果然都是一个德性!” 胤禛环着她的腰身免得她失礼摔倒,口中却极认真道,“我亦不过凡夫俗子,又怎能逃脱得了红尘欲念?” 他素来冷淡的眸子晕上融融暖色。 “一见韫卿,忘忧忘俗,惟愿能与韫卿相伴余生。” * #春枝暮 剩下两张白天更哈 第559章 甄嬛传(45) “韫卿想回江南么?” 胤禛握着知韫的手在唇边吻了吻,“若是想念江南,等往后寻个日子,咱们也可效仿先帝南巡,好生游玩一二。” 他沉吟着,在脑海中计划着年月。 “南巡?” 知韫睨他一眼,挑了挑眉,揶揄道,“你竟舍得这银钱?” 圣驾南巡,自然是前呼后拥、浩浩荡荡,无论是京城朝廷还是江南地方,都可谓是兴师动众、耗资巨大。 如先帝六次南巡中,有四次驻跸于江宁织造曹家,曹家为迎圣驾耗费大量银钱,不得不从两淮盐课、织造库银中挪用公款来填补亏空。先帝对此不是不知,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只是,换了眼前这位,他怕是磨刀霍霍向曹家呢! “若韫卿想,亦无不可。” 胤禛虽有于银钱上节省吝啬,却不会委屈她,“先帝晚年为求仁名而纵容贪腐,高官士绅,损公而肥私,国库虽不丰,可他们却有的是银钱。” 言外之意,他们这样富有,理应接济一下他这个贫穷的皇帝。 众所周知,这世上的财富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不过是从我的变成你的、到你的变成我的罢了。 所以,抄家是最简单直接的赚钱方式,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成本只需贪官污吏的人头,堪称一本万利。 知韫:“……” 很好,这作风很雍正皇帝。 “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知韫哑然失笑,而后道,“抄家也就算了,左右他们的财富本就取之于民,如今国库不丰,再拿出来用之于民,亦是好事。至于南巡么……” 她拍拍他的手,笑道,“还是算了吧,劳民伤财,我也没那么想去。” 江南是她此生成长的地方,自然有所留恋,但也没到这般不惜耗费银钱、惊扰劳苦百姓也要回去的地步。 “胤禛禛呐!” 知韫戳了戳他的胸膛,“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当一个庇佑苍生的好皇帝,而不是惦记着陪我回娘家去玩!” 她嘀嘀咕咕着,“你这抄家的银子拿来干什么不好?造桥修路、减税免赋,与民休息,多好呀?” 真想去玩,等以后他退休了,她们俩可以直接住江南呀! “你笑什么?” 她说着说着,却见胤禛竟还笑了,于是气恼地拍他一下。 “我说错了么?” 原还只是凝在眼底的笑意,被她气呼呼地拍了一下,倒是直接笑出声来了。 “自然不曾有错。” 怕她真生了恼意,于是胤禛忙解释,“只是想着,我的韫卿果真心怀天下、博爱苍生,实在叫胤禛,自愧不如也。” 他语意停顿一息,而后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背,温声道,“所以韫卿不必怕,也不必忧,你与她们是不一样的。” 皇后宫中的绘春,她只叫她去内务府学规矩,于皇后是打脸、于绘春却无太多苦楚。嚣张跋扈的华妃,她只叫去了封号、禁足抄书,以下犯上的夏氏,虽降为答应,却亦从年妃手中护下她的性命。 她对旁人,总是心软了些的。 “本宫用得着旁人来安慰么?” 知韫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虽将自己闷在他的怀里,嘴上却不肯服输,“本宫自然人美心善!” 胤禛顺着她哄,“是,我的韫卿是最美好善良的仙女儿!” 第560章 甄嬛传(46) “仙女岂与凡夫配?” 她戳着他的胸膛,哼哼唧唧,“胤禛禛,能娶到本姑娘,你定然是上辈子烧香拜佛、积善行德才攒下的福气!” 胤禛自己也这样觉得。 这运气简直太好了,虽然这世界的某些人某些事着实有些糟心,但若这是遇见她所必须经历的,那就值得了。 于是他笑道,“多谢韫卿肯垂怜。” 又说了会儿话,胤禛想起她方才提起的果郡王与孟静娴,因而问道,“沛国公的那位爱女,可有了前程?” 咳,那什么…… 到底也是因她,才有知韫入京,四舍五入,也算半个媒人了。 皇帝陛下表示,他向来知恩图报。 “她呀,也挺倔强的。” 知韫轻哼,“我之前应了她,等回头挑个好日子,我倒想看看,他允礼还敢不敢在当着本宫的面拒婚?” 胤禛微愣,“她还真看上老十七了?” 就老十七这样做事随心所欲、不顾旁人死活的,她看上他哪了? 这眼神,瞧着有点不太好啊? “看不看上的,重要么?” 知韫“啧”了一声,“她顺风顺水惯了,猛然跌了一个跟头,自然刻骨铭心得难以忘却。随她吧,左右有咱们在,也受不了委屈。” 其实仔细想想,孟静娴嫁给果郡王,除了这男的不喜欢她外也算样样都好。她自己是郡王福晋、往后的孩子会是王府继承人,压在头上的公公早死了、婆婆也出家去了,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不说,还没人管束。 只要她自己对果郡王不动心、只将他当个工具人,日子会很好。 孟家姐妹的事情,胤禛自然不会多问,只道,“都随韫卿。” 区区老十七而已,能用来哄韫卿一笑,也算他的用处了。 “自然都听我的,不然你想干嘛?” 知韫翻了个白眼,又道,“不提这些了,你不去批折子么?” 才登基多久啊? 一年都不到,正是忙碌的时候啊! 胤禛:“……” 被问到脸上,他的眼神有一瞬的飘忽不定,“有十三弟在。” 他家十三弟文武双全、经邦济世……(省略无数字赞美之词),一定能帮着他妥帖无比地将事情处理好的。 知韫:“……” 她一时被哽住了,而后觉得好笑。 “十三弟在?” 她揉着他的脸,杏眸含笑,“胤禛禛呐,你不能仗着人家十三老实,就一个劲儿地欺负他、压榨他呀!” 醒醒,人家只是个亲王而已,怎么好让人家干皇帝的活啊? “这怎能是欺负压榨呢?” 胤禛觉得这两个词用得不太妥当。 “我自会为他封铁帽子亲王,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再者,亦可从他诸子中择选良才授予郡王、贝勒爵位。” ——他又不是白嫖,给报酬的! 知韫:“……” “十三有你这个哥哥,真是福气。” 她摇头笑笑,索性自己先起身,又拉着他也起来。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他不亏心,她有点亏心,回头把人给累死了就不好了。 胤禛:“……” “早该如此。” 胤禛转头就换了积极的态度,“有韫卿与十三弟,幸甚。” 第561章 甄嬛传(47) “四哥!四嫂!” 被埋在折子里的怡亲王原以为他得承担所有,不曾想竟还有等到他四哥回来的时候,而是不止是他四哥,他四嫂也一起来了,这真是…… 真是让人喜极而泣啊! 知韫:“……” 她瞥一眼案牍劳形之下,已全然看不出潇洒自在的侠气的怡亲王,深深觉得,怡亲王他四哥真心造孽啊! 第224章 抽了抽唇角,知韫一脚把某个脸皮贼厚、死不醒悟的人往龙椅上一踹,摆摆手让人给她也捧了一叠折子,兀自往暖阁里头去了。 ——留在这里,非得听某个间歇性话痨念叨不可。 被按到龙椅上的胤禛尔康手。 不是,说好的来陪着呢? 跑到暖阁里、他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算哪门子的陪? “四哥您别看了!” 有了工作搭子的怡亲王那叫一个神采飞扬,一边哼着小曲儿批着折子,一边拎起小教鞭督促他四哥。 “回头四嫂出来,若是见到您三心二意、消极怠工……” 胤禛:“……” 讨厌! 他瞥了一眼怡亲王,冷着脸没吭声。 正当此时,在殿外守着的小厦子低着头进来回禀。 “皇上,敦亲王求见。” 胤禛微愣,转头同怡亲王对视一眼,皆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他来干什么? 想了想,也没想明白,索性懒得费脑子,直接叫了人进来。 “臣允?给皇上请安。” 敦亲王乃先帝第十子,生母乃是钮钴禄氏遏必隆之女、孝昭皇后之妹温僖贵妃,出身尊贵,性子也骄横。 因他与先帝第八子、第九子素来交好,故而与胤禛极为不睦。 “十弟怎么过来了?” 胤禛沉着脸,拨弄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虽与敦亲王相看两厌,却也不至于平白与他闹得不好看。 不过敦亲王显然没那么“识趣”。 ——他就是专门给胤禛添堵来的。 “臣今日入宫,乃是有一番忠言逆耳想说与皇上听。” 敦亲王独自一个站在殿中央,脊背挺直、神色桀骜,在怡亲王陡然变换的神色中,朗声道,“臣听闻,皇上宠爱的俪贵妃娘娘竟下令夺了华妃娘娘的封号?” 他见胤禛神色一寒,心底越发畅快。 “皇上,您莫要怪臣多嘴、妄言后宫中事,只是……” 胤禛冷冷打断他,声音透着寒意,“既然知晓自己是多嘴妄言,那就闭上你的嘴,少在朕的跟前胡言乱语!” 怡亲王也劝,“十哥,你我虽为先帝之子、皇上之弟,却也是外臣,宫中之事,还是莫要非议的好!” “十三弟如今倒说起兄长来了!” 敦亲王自是不服,火气上来,也顾不上君啊臣啊的,“依我看……” “依你看什么?” 暖阁中传来清凌凌的女子声音,敦亲王怔了一瞬,便见一挽着汉家发髻、穿着水绿色汉家衣裳的女子缓缓走来。 她目光不善,幽幽道,“怎么着?敦亲王对本宫有什么意见么?” 不知怎么的,敦亲王对上她微凉的眸光,竟本能地觉得后背一凉,好似在吹着凉嗖嗖的冷风。 * #春枝暮 老十啊,这是来自于你嫡母+二嫂+四嫂的压迫感 第562章 甄嬛传(48) 敦亲王是个直肠子,虽然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有哪里不太对,但脑子还没转过弯的人张口就想继续。 “本王……啊!” 迎面一本奏折被掷到了他的面上,敦亲王被这打脸的疼给弄得脑子一懵,捂着脸、瞪大眼地看着她。 “我……你……” 这辈子还没被人给打过脸,敦亲王捂着自己的脸,指了指知韫,又指了指自己,结结巴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头去看胤禛。 “皇上,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贵妃这般行事?” 五大三粗的身材,竟莫名透着一股子委屈,“先帝爷和额娘在世的时候,都没这样动过臣一根手指头!” 被拉来当判官的胤禛:“……” 问朕? 若是不拉偏架,那还是他吗? 一旁看着的怡亲王:“……” 十哥,你这会儿看着有点娇啊! “你喊他做什么?他是能帮你,还是能怎么着啊?” 本来今天就不太高兴,好不容易松快了些,还来个蠢蛋当着她的面说她坏话,简直是撞在了她的枪口上。 知韫瞥了一眼胤禛,见他摸了摸鼻子,非常自觉地低着头不说话,才转头看向敦亲王,冷笑一声。 “怎么,敦亲王对本宫不满?” 她随手从怡亲王的桌案上捡了一本奏折在手中轻拍,微微眯着眼眸,“说啊,本宫在呢,洗耳恭听。” “你……你……” 知韫往前走一步,敦亲王就往后退一步,色厉内荏地叫嚷着,“俪贵妃,本王是个粗人,可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优良作风,贵妃你……啊!别打!” 眼见着知韫手一抬、仿佛奏折要被再一次掷在脸上,敦亲王慌忙捂着脸,躲到殿中的一根盘龙柱后头去了。 知韫:“……” 不是,她扔出去了么你就叫? 捂着脸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疼痛感的敦亲王:“……” 反应过度,咳,反应过度。 旁观的胤禛和怡亲王:“……” 十三爷见此,不禁啧啧称奇,转头对着他四哥挤眉弄眼。 ——哥,嫂子一惯都这么凶吗? 胤禛眨了眨眼,满脸茫然。 不知道啊! 他家韫卿明明是个很温柔的性子啊! 兄弟俩对视一眼,一个觉得对方情人眼里出西施,一个觉得大概是自己最近有点累坏了、所以看花眼了。 知韫自然看到了这对兄弟的眉眼官司,眼风一扫,十三爷立时发扬做弟弟的本分,给他四嫂搬了个座儿。 如此知情识趣,知韫脸色好了些。 胤禛:“……” 不是,十三弟你……别太懂事了! “允?,过来。” 知韫懒洋洋地椅子上一坐,漫不经心地拿折子敲着掌心。 敦亲王:“……” 敦亲王不想过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前这人不过是再柔弱不过的女子,可对着她的眸光和冷脸,王爷莫名地心慌得紧。 也真是奇了怪了! 他就算是对着老四的冷脸,也没那么心惊肉跳过。 敦亲王清了清嗓子,试图挺直腰杆,“本王……” “过来!” 女子冷冷道,“别叫本宫说第三遍。” 敦亲王:“……” 敦亲王老老实实地走过来。 咳,那什么,他可不是怕了她,而是好男不跟女斗! 第563章 甄嬛传(49) 养心殿中,都是“自家人”。 俪贵妃娘娘坐在正殿通往暖阁前的空地上,怡亲王强迫自己绷着一张冷峻的脸站在她身后一步外,敦亲王则是耷拉着脑袋站在她跟前三步的位置。 上首的胤禛左看看怡亲王、右看看敦亲王,轻咳一声,也默默起身,仿佛不经意似的踱步到她身边。 ——合群,合群很重要! 知韫余光瞥到,觉得好笑,却也没管,只是上下打量着敦亲王。 啧,才多大年纪? 竟然腰粗膀圆,成了个胖子了! 也亏得他福晋性子好,才能忍得了他这副熊样! “允?,你今日入宫,就是专门为了弹劾本宫来的?” 她抿唇一笑,极和气道,“那咱们敦亲王果真消息灵通,本宫前脚下的谕令,后脚就传到你耳朵里去了,怎么着,本宫脚底下这紫禁城,是你敦亲王的地盘?要不要本宫给你腾个地儿啊?” “没!没有这回事儿!” 敦亲王打了个激灵,连连摆手,“娘娘,嫂嫂,这都是误会,臣弟哪敢弹劾您呐?分明……分明……” 他脑子卡壳一瞬,又嘿嘿笑道,“臣弟分明是来给嫂嫂请安的,对,来给您请安的!” “是么?” 知韫温柔一笑,“本宫还以为,敦亲王是来要本宫的命的!” 她骤然翻脸,手中奏折拍到他身上,“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胤禛和他十三弟:“……” 那什么,他家韫卿应该是被气坏了,老十这样的确实气人。 十三爷表示呵呵。 四哥,弟弟已经知道您日子不好过了,就不必强撑着体面了,昂? 敦亲王:“……” 他浑身一激灵,啪叽往地上一跪,“嫂嫂,弟弟冤枉啊!” “冤枉在哪儿了?” 知韫掀了掀眼皮,凉凉道,“允?,你最好趁我还有耐心,老实交代,否则……呵!” 交代啥啊? “嫂嫂,弟弟说得都是实话啊!” 敦亲王在心里不停地暗骂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反应。 你说你怕她啥呀? 了不起跟她就是干一仗啊? ——但还是十分从心地开始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 “今日进宫,弟弟本来就想着来养心殿同四哥说说话来着,可这不是……这不是刚好听说了您下谕夺了年羹尧他妹的封号么,弟弟就……” 他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心虚。 第225章 “所以就拿本宫作伐子,来给你四哥添添堵?” 知韫呵呵一笑,“你倒是关心你四哥,真是兄弟情深。” 说到这里,敦亲王就不服了。 “那也不能怪本王啊!” 他抬头瞪着一旁安静装壁花的胤禛,气得都快红温了。 “要不是皇上不肯放过八哥和九哥,那我也不能看他不顺眼啊!” 敦亲王越想越气,索性给自己挪了个靠近知韫的地儿,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掰着手指头就开始数落胤禛“十大罪”,在他口中,胤禛俨然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说完了,他一拍地砖,瞪着胤禛,“嫂嫂您说,弟弟受了这么大的欺负,逮着空给他添添堵,过分吗?” 胤禛:“……” 这弟弟是不是有点太憨了? 知韫:“……” 她柔和了眉眼,极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帽子,语调怜悯。 “傻孩子,你是不是忘了,我同你四哥才是一家的?” 敦亲王:“……” 第564章 甄嬛传(50) 敦亲王遭受会心一击,当即一路泪奔着回府了。 身后,怡亲王翘首选眺、啧啧称奇。 十三爷见多了他十哥跋扈骄横的莽夫样子,头一回见他这般“委屈”模样,还当真有些不适应呢。 “看什么呢?” 吸引全场注意的傻憨憨走了,知韫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剩下的哥俩身上,唇畔扬起温柔的笑意。 “这样悠闲,手里的折子批完了?” 十三爷立马收回视线,一个大跨步回了自己的位子,捧起一本折子就开始看起来,那叫一个专注认真。 胤禛:“……” 他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上前几步,扶着知韫的肩膀,笑道,“韫卿如此风仪,实在叫人景仰。” “贫嘴!” 知韫一拍他的手背,翻了个白眼,着实恨铁不成钢。 “你是皇帝、他是亲王,他若是敢不敬,只管教训就是!” 老十这小子,哪来的嚣张气焰? “韫卿教训的是。” 胤禛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转头又黯然了神色,低声叹道,“他自幼与允禩、允禟兄弟情深,如今他二人被圈禁于宗人府,自然急着要救他二人出来,行事之间不免出格。” “别跟我装可怜昂!” 知韫伸出手指戳着他额头,“连老八、老九都进了宗人府,你跟我说全然奈何不了老十?” 她呵呵一笑,“跟那样年羹尧一样,又玩捧杀是吧?” 等到人被纵得越发骄横、惹了众怒,再顺应“民意”、将人连根拔起,这一套手段,他玩得倒是挺溜的。 也就是老八、老九在他黑名单上的名字已经红得发紫、紫得发黑了,这才一刻都忍不了得立马就报仇雪恨了。 胤禛:“……” 虽然但是,这不是他定下的方针,他是还没调整而已。 “从老大往下的这一串,你先别插手了,我先瞧瞧。” 今天起得有点早,知韫打了个哈欠,准备往暖阁去小憩一二,打发胤禛去批折子前,她又道,“别说,你这些兄弟,本事还是在的,就是性子傲了点,得先磨磨。” 说罢,她转身就走,留下胤禛与怡亲王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怡亲王愣了一会儿,才凑到他哥身边,压低了声音。 “四哥,四嫂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听着,有启用先帝诸子的意思? 其实从怡亲王内心深处来说,他倒也没有想要强烈反对的意愿,毕竟他排行靠后了点,小的时候也没受哥哥们照顾,只是因着夺嫡,各自有了立场罢了。 本来么,成王败寇不假,事了之后,也该对一些人施恩启用。 不过吧,他四哥就不一定了。 那爱恨情仇的,贼拉浓烈了,尤其是四哥他还小心眼儿…… “什么什么意思?” 出乎十三爷意料,胤禛倒是接受良好,“你嫂子不也说了,得先磨磨他们的性子?” 若是磨成了,稍微松一松手,用一用也无妨,若是磨不成,就是她自己,都绝对不会解开束缚虎狼的缰绳。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不着急。” 胤禛折身回了御案前,取了一个折子递给怡亲王。 “十三弟,你且看看吧。” 第565章 甄嬛传(51) “这是……” 怡亲王一愣,接过折子后粗粗一看,便皱紧了眉头,抬眼看一眼胤禛,见他神色淡定,复又仔细越看起来。 良久,他合上折子,问道,“何时递上来的?四嫂可看过了?” “昨儿夜里才送上来。” 胤禛顿了顿,眼神飘忽一瞬,“有些不敢拿与她看。” 十三爷秒懂。 这折子上,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将他四哥后宫里的那些腌臜事都给理清了,这玩意儿要是递到四嫂跟前,不仅脏了她的眼睛,而且吧…… 十分不利于他四哥的形象。 反正他四嫂什么反应,十三爷不知道,但十三爷他自己,就很想摇着他四哥的脖子质问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并且蠢蠢欲动地想要拉着他去看一看太医。 这都啥事儿啊? 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未免也太挑战怡亲王的接受能力了。 “四哥的心思,弟弟理解。” 怡亲王就感慨道,“不过吧,还是挑个时候缓缓同四嫂说吧。” 他语调一顿,怜悯同情地看向胤禛,“四哥放心,四嫂心里还是有你的,就算……也不至于弃你而去。” 胤禛:“……” 他冷静的面容立时皲裂,抬手就是一本奏折砸了过去。 “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以十分认真严谨的口吻强调着,“你四嫂才不会丢下朕!” 怡亲王接了折子不说话。 ——那可不一定。 王爷虽然对俪贵妃娘娘了解不深,但只看她方才训敦亲王的气势,就知道他四哥大约也是正不了夫纲的。 胤禛:“……”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险些当场表演一个“男人之间的情谊不过如此,都不用风吹,走两步走散了”的名场面。 “咳,说正经的。” 怡亲王握拳轻咳一声,让自己调整出一个严肃的表情。 “四哥打算如何处置?” 胤禛指尖点了点桌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无论是皇后还是年妃,都留不得了。” “那先皇后呢?” 怡亲王提起一个人名来。 话说,当年他四哥可真是为了美人发了好大一场癫的。 “她?” 胤禛意味深长道,“她不是已经追封了纯元皇后么?” 十三爷一愣,而后领会到他的意思。 本朝的皇后故去后,一般都追谥孝x皇后,再附以帝谥。 譬如世祖爷的孝献皇后,纵然追封了皇后,却不曾不附帝谥,神牌亦不曾升祔太庙、奉先殿,名不正、言不顺,时人依旧以董鄂妃称之。 而这位纯元皇后,谥号虽是好字眼,却不伦不类,瞧他四哥的意思…… 倒比董鄂妃的处境还要差上几分。 好歹董鄂妃还是葬在了世祖爷的孝陵,但他四哥的陵寝,至今还未开始修建,往后估计也只会同四嫂合葬。 于是怡亲王点点头,“太后……” “太后年纪大了,早该颐养天年。” 胤禛轻呵一声,言语直白露骨,“好不容易能有今日,总不至于为了一个乌拉那拉氏将自己给拉进泥潭,到底,还有乌雅氏和老十四值得她牵挂呢!” 太后? 皇帝有孝心的时候,太后自然尊贵无双,但要是皇帝铁了心当一个不孝子,那她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怡亲王:“……” 这种话不用跟他说的这么清楚的。 第566章 甄嬛传(52) 怡亲王满脸的无语,等看到胤禛落笔如有神一般刷刷刷写好了废后废妃的圣旨并郑重交付于他,更是唇角抽搐。 “四哥,你……” 你这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今日事、今日毕,岂能拖延?” 胤禛不以为意,甚至嗤之以鼻,要不是他整顿粘杆处花了不少时间,一早就腾出手把家里拾掇干净了。 ——见了鬼的,好好的粘杆处,多好的特务机构啊?竟然被他用成这幅死德性,估计哪天他自己被人给弄死了,粘杆处都还是一副没眼看的鸟样。 “十三弟,你嫂嫂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有母仪天下之风。” 他拍了拍怡亲王的肩膀,“明日早朝,你知道该说什么吧?” 怡亲王:“……” 这么急? 都不用等一个先帝孝期结束吗? “十三弟,你被拘束住了啊!” 胤禛很是痛心疾首一番,并云淡风轻地表示,“反正选秀都已经开了,也不差这一点了,为着我大清能有贤后正位中宫、德沐万民,先帝一定会理解体恤的。” 第226章 快去吧! 你四哥我还等着给你四嫂一个惊喜,稍微挪一挪她的注意力,免得光惦记着后宫的糟心事,横竖看他不顺眼。 怡亲王:“……”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确实啊,他四哥间歇性抽风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先帝应该也习惯了。 这番话逻辑十分顺畅,于是十三爷说服了自己,欣然去传旨了。 九泉下的先帝:“……” 诶嘿! 这样孝感动天的大孝子,朕有俩! 好福气啊! * 托胤禛做事情不拖延的福,十三爷的动作也很干净利落。 于是,还在景仁宫中叫嚷着“剪秋,本宫的头好痛”的皇后,和憋着一肚子气在翊坤宫中骂骂咧咧的年妃,都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转眼就已经在冷宫相见。 宜修:“……” 年世兰:“……” 后宫的妃嫔们:“……” 哇哦~ 这么突然的嘛? 早上这二位还同俪贵妃娘娘打嘴仗呢,转眼就挪了地儿了? 不过,这二位竟如此狠毒? 年世兰也就罢了,她一惯就风评不好,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宜修就不一样了,身上披着的羊皮掉了啊! 震惊东西六宫好嘛?! 正当长春宫的齐妃和启祥宫的丽嫔、曹贵人惊慌失措地生怕被贵妃清算,延禧宫的富察贵人乐不可支地等着鸡犬升天,寿康宫的太后两眼一翻差点归西的时候,紫禁城外也不平静。 “王爷,皇上废后了!” 敦亲王前脚道心破碎地回了王府,正同福晋哭唧唧地求安慰呢,转头就发现他那皇帝四哥冷不丁干大事了。 “你说甚?” 他反射性地掏了掏耳朵,眼神呆滞而茫然,“怎么这么突然?难道是本王刚才忽略了什么?” 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王爷刚进去没多久,就被他嫂嫂给训成孙子来着。 对啊! 敦亲王眼睛一亮,连忙道,“年羹尧是不是还在四川?” 这人也是个莽夫来着。 他一拍大腿,急声道,“赶紧的,快马加鞭!一定得抢在老四的人到达四川之前,把他给本王摁结实喽!” 老四啊老四,为了讨好嫂嫂,做事情顾头不顾腚了吧? 嘿嘿,这回本王当仁不让了! * #春枝暮 原剧这时候年羹尧在青海平叛,但现在时间线不是提前了么?设定他还在四川哈 第567章 甄嬛传(53) 知韫不过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之后,哦豁,变天了。 双重意义的“变天”。 “昂?” 知韫先是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而后往胤禛身上一扒拉,扯着他的辫子,微眯眼眸。 “说,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这么大的事情,他总不至于是一拍脑门、临时起意吧? “倒也没有多早。” 胤禛揽着她的腰肢,由着她在他身上作威作福,解释道,“处置乌拉那拉氏与年氏,确实是一早走的念头,只是昨儿夜里,我才接到粘杆处的折子,午间与十三弟商议后,便下旨了。” “哦~” 知韫点了点头,又攥着他的辫子尾巴去挠他的痒痒。 “那昨天为什么不和我说?” 她哼哼唧唧地瞪他一眼,“跟十三商量都不跟我说?” 胤禛:“……” “韫卿误会了。” 迎着女子澄澈的眸光,他犹豫了一会儿,直言道,“只是那些隐在背后的事情,着实有些不堪入耳。” 他的面容上渐渐爬上几许薄红。 “我怕韫卿知晓了,觉得我心思坏、并非良人,不肯与我相守了。” 知韫:“……” “胤禛禛呐,你对自己的形象的认知,是不是有点偏差呀?” 她双手捏着他的脸颊揉弄着,眉宇间是纯然的疑惑。 “你为什么会认为,你在我的眼里,是一个全然的好人形象呢?” 胤禛:“……???” 胤禛被她的话给震惊了,他瞪大了眼睛,简直不可置信。 “韫卿觉得我不是好人?” 他喃喃地说着这句话,而后抿紧了唇,神色间流露出几分委屈。 “那在韫卿的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韫卿是不是早厌弃了我?这些时日的甜言蜜语都是哄我的?” 心好痛。 她竟然一点不喜欢他? 都是在骗他?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知韫比他还惊讶,匪夷所思,“我要是讨厌你,怎么可能哄你?” 她翻了个白眼,傲娇道,“我若是真真切切地讨厌一个人,才不稀罕跟他说一句话呢!哄?做梦去吧!” 胤禛立时舒展了眉眼,心情愉悦,仿佛喝了一大碗蜜水。 嘻嘻,韫卿心里果然有他。 想想也是,她若是当真对他半点情意都没有,怎么会哄他呢? 她肯哄他,说明她心里有他, “那韫卿为何要这般说?” 虽然很想开怀大笑,但胤禛是个沉稳内敛的人,于是他十分矜持地控制了一番表情,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这还用问?” 知韫睨他一眼,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模样,理所当然道,“胤禛禛呐,你可是从夺嫡路上杀出来登上皇位的人,现在跟我说你是个清清白白、跟小白兔似的大好人……” 她双手环胸,一抬下巴,反问道,“别说我了,你自己信吗?” 玩政治的,厮杀起来那叫一个心脏心狠,装什么纯洁小白花呢? 胤禛:“……” 他家韫卿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这不就对了?” 知韫一摊手,语重心长,“所以胤禛禛呐,别想太多,昂?” 第568章 甄嬛传(54) 知韫觉得,她是一个很宽容的人。 比如,她绝对不会拿对普通人的道德标准,来要求当皇帝的人。 虽然双标了点,但也是无可奈何嘛! 要不然,真就把这群人全都一杆子打死,她日子还过不过了? 胤禛见此,心中熨帖的同时,也安稳了许多,更是感动不已。 瞧瞧,他家韫卿明明白白知道他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却还愿意嫁给他、跟他过一辈子,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知道伴侣所有的缺点却依旧选择包容,这妥妥的真爱啊! 她真的,他哭死! 胤禛无比动容,并信心大增,当即把藏着掖着的折子拿出来,老老实实地把所有事都交代得一干二净。 知韫:“……” 倒也不必如此。 别跟个没听过甜言蜜语一样的,太好哄了,显不出她的水平。 只是心中虽如此腹诽,但知韫显然也是十分满意并受用的。 心情愉悦地往他怀里一趟,随手接过那本粘杆处的折子,打算意思意思地看上几眼,结果才打开,眸光瞥见某几行字后,她眸光微变,果断将折子一合。 胤禛愣了,心底一慌,“韫卿……” 不会吧? 她刚才还真的是在说瞎话哄他,现在一知道,就变了态度了? “胤禛禛,我觉得吧……” 知韫把折子往胤禛手里一塞,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严肃。 “这些东西,我都不用看了,毕竟,我这样信任你,已经过去了的事情,知不知道也很是无所谓,反正……” 她柔柔一笑,眸光是满是信任。 “我家胤禛禛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呀?” 被这样的眼神凝望着,胤禛感动坏了,并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 “那是自然。” 他神色认真,甚至有些一板一眼地保证道,“韫卿是胤禛的妻子,夫妻之间相爱相敬,自然不会负她。” 他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韫卿放心,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韫卿只需安心做我的皇后便好。” 如太后之流,若是敢阻拦他、给她不痛快,那就是他的敌人。 对敌人,自然不能手软。 “我自然信你。” 知韫枕在他的大腿上,笑嘻嘻道,“不过到底还是得注重一些声名,只要目的达到,手段迂回一些也无妨。” 她仰头笑吟吟望着他,“胤禛禛呐,你就算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顾惜一些我的呀,我可是爱惜羽毛的呢!” 为了国家大事,被人骂也就被人骂了,反正千百年后,有的是人记住她的好、为她正名颂功。但要是为了区区一个固执的老太太,那就有些不值了。 哼! 是人就有软肋,真撒开手,她有的是法子拿捏这小老太太。 何必搭上名声? 昏昏暗暗的灯火下,容颜精致的女子枕在他身上,细细地为他考虑,这番心思,实在叫胤禛熨帖不已。 第227章 “韫卿放心就是。” 他眸光柔和下来,温柔地梳理着她乌黑秀丽的长发。 “我有韫卿,并非孤身一人,自然也做不到无所顾忌。” 反正胤禛觉得,若是让现在的他,去说什么“别骂十三弟、要骂就骂朕”的话,他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人言可畏,十三弟威武男儿,自然经得起风雨,可他家韫卿如此柔弱,又如何经受得住? 他自不能拖累了她。 第569章 甄嬛传(55) 若换了旁的时候,皇帝要废后、立后这样的大事,朝堂上的大臣们不说闹翻天,也得争论个几天才算完。 但本朝不一样。 满朝文武尤其是满洲勋贵们接受良好,除了一些利益相关或是看重正统的人意思意思地反对了一下,其他人都表示万岁爷您说得对,作为忠君体国的优秀臣子,他们都听您的! 反正他们一早就看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不顺眼了。 再反正,他们家万岁爷恋爱脑上头也不是第一次了。 ——若干年前,他还是四阿哥的时候看上乌拉那拉氏那个美名远扬的大格格的时候,不也是闹得满城风雨? 左不过就是历史重演嘛! 习惯了就好,好歹这位要立后的俪贵妃是正经选秀入宫且被他们共同推了一把的,往后,总有些香火情在。 虽然当今的后宫,他们估摸着是分不着什么热羹了,但凭借着他们和俪贵妃的这份情谊,往后的皇子福晋、公主额驸的人选,也能多多考虑他们家呀! 感情么,礼来我往嘛! 胤禛:“……” 你们不反对,朕很高兴,但你们提起若干年的旧事,朕不喜欢。 见了鬼的! 那个傻缺又不是他,关他屁事? …… 转眼到了十二月,天气越发寒冷起来,只是东西六宫却有些热闹。 新后正式册立,自然要施恩于下。 再加上前段日子一连废了皇后和年妃、又清除她们的人手,也算大动干戈,新年将至,自然要喜庆一番。 “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 养心殿暖阁中,知韫将一张刚写上字的薛涛笺递给胤禛,而后懒洋洋往他身上一躺,打了个哈欠。 天气一冷,殿中便烧起地龙,这暖烘烘的火一烤,她人也懒散起来。 唔,冬天了,该冬眠了。 “后宫的事,韫卿自己做主便是。” 本在批阅奏折的胤禛调整一下姿势,让她能够更舒服地窝在他怀里,才拿起纸粗略地看了几眼。 “富察氏封穆嫔,迁储秀宫主位;博尔济吉特氏封肃嫔,为钟粹宫主位;圆明园裕嫔迁启祥宫主位……” 他念到这里,语调顿了顿,显然,他忘了圆明园还有人来着。 “把人丢在圆明园不像话,正好费氏被年氏牵连废黜之后,启祥宫的主位还空着,正好叫她住进去。” 知韫半合着眼,“弘昼依旧由裕嫔抚养,弘历挪到钟粹宫交由肃嫔抚养,至于穆嫔……让曹氏和吕氏带着公主,挪到储秀宫去。” 穆嫔到底是富察氏出身,知韫自然不可能让她抚养皇子,虽然她自己是没这个脑子,但宫外的马齐等人却不可不防,以免养大了他们的心、平白生出事端来。 全然不怕,但处理起来也麻烦。 抚养公主就很好,正好吕氏她不喜欢,曹氏……若非她松了松手,她早该去陪着年世兰和费云烟了。 既然是她手下的马仔,她也不会亏待了她,该有的,都会有。 “韫卿考虑得周全。” 胤禛看了一眼就将东西放下,笑道,“有韫卿,无忧矣。” “贫嘴!” 知韫唇角扬了扬,睁开眼瞥他一眼,轻哼一声。 “既然没问题,就赶紧给人走完手续,快过年了,也算热闹热闹。” 胤禛:“……” 懂了。 问他意见是假的,让他当盖章工具人才是真的。 第570章 甄嬛传(56) 延禧宫中,喜气浓浓。 富察仪欣捧着册封她为穆嫔的旨意,眼角眉梢皆是欢喜得意。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她的贴身宫女桑儿也笑着凑趣儿,领着宫女太监们给她行了大礼,“奴婢/奴才拜见穆嫔娘娘,娘娘万福。” “赏,都赏!” 被这么一贺,富察仪欣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直接开了小金库。 “谢娘娘赏!” 桑儿笑着起身,而后将欢喜的宫女太监们都打发出去,才凑在富察仪欣身边,笑道,“皇后娘娘亲自给娘娘指了储秀宫作寝宫,还叫您抚养淑和公主和温宜公主,可见对您看重。” “那是!” 富察仪欣一扬眉,骄傲道,“本宫可是自皇后娘娘参与选秀之时起,便同娘娘效忠示好的,满宫上下,谁能有本宫同娘娘关系亲近?” 她转头眺了一眼钟粹宫的方向,翻了一个白眼,从鼻尖哼了一声。 “她博尔济吉特氏也就占了一个蒙古出身,若非因着满蒙联姻的旧例,凭她也配与本宫同日封嫔?” 桑儿捧着她,“那是,皇后娘娘可是指了您为嫔位之首呢,这般看重,想来往后,妃位也不是不可能呀!” “莫要胡说。” 富察仪欣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许,好不容易才把不断上扬的嘴角给压下去,稍微矜持了一下下。 “嫔位也好,妃位也好,都是皇后娘娘的恩典,哪有咱们置喙的余地?” 等桑儿笑着请罪,她才摆摆手,又有些纳闷,“只是皇后娘娘为何叫本宫挪去储秀宫去?” 储秀宫修得是富丽堂皇,又靠近御花园,自然是个好地方,可问题上,储秀宫位属西六宫,而承乾宫位属东六宫,这往后多耽误她给皇后娘娘请安问好? 虽然承乾宫只是皇后娘娘的住所之一,平日里更多住在养心殿,但是那意义就不一样嘛! 她嘀咕道,“虽说延禧宫位置不好、景阳宫是藏书之所,景仁宫和永和宫意义不凡、不好住人,可不是还有一个钟粹宫?完全可以把肃嫔挪到西六宫去嘛!” 在富察仪欣看来,东六宫的地儿就是比西六宫的地儿要尊贵些。 ——承乾宫那是她一生的富贵所在! “奴婢觉着,约摸是因为皇后娘娘对您有所期许呢。” 桑儿见富察仪欣怏怏不乐,怕她脑子一抽真跑去说什么要跟肃嫔换寝宫的话,连忙转动小脑瓜子,还真让她想到一个能劝住人的解释。 “您看,西六宫中,长春宫的齐妃养着三阿哥、启祥宫的裕嫔望着五阿哥,这二位可不比养在肃嫔膝下的四阿哥,若回头心大了,起了同皇后娘娘所出的小阿哥相争的心思可怎么好?” 富察仪欣恍然大悟。 “所以,皇后娘娘是想让本宫去盯着齐妃和裕嫔,对不对?” 她满面红光、神采飞扬,“本宫明白了,一定仔细盯着她们,定然不叫她们给娘娘和小阿哥添乱!” 如此一来,往后皇后的小阿哥登基,她也能继续风光! 桑儿格外捧场,“娘娘英明!” “那是!” 富察仪欣三言两语就给自己脑补了一个重任在身,深深地感受到了被重视的责任感,对知韫越发敬重。 “走,本宫要去给娘娘请安谢恩!” 第571章 甄嬛传(57) 知韫才送走了孟静娴,便又迎来了精神抖擞的富察仪欣。 本想着自己手底下的马仔,见一见也好,不曾想她眼神明亮,一进来就是谢恩表忠心,几乎是拍着胸脯表示她一定不会辜负知韫的厚望、让她只管安心就是。 知韫:“……” 等会儿!你说什么来着? 不是,她什么时候对富察仪欣寄予厚望了?就她真脑子,就算真有什么事情,她也不放心交给她去办啊! 全当她是个奉承说好听话的夸夸机、施恩立人设的好对象而已。 再说了,哪来的小阿哥? 还没影儿的小屁孩,这么积极干嘛?都抢了他爹的戏份了! 不过对上富察仪欣那亮晶晶的眼眸,知韫想了想,还是算了。 “你有这份心就好。” 她捧起清茶饮了一口,又道,“快除夕了,宫中忙碌得紧,等过了这一阵,你自可让你额娘入宫一聚。” 富察氏也算支持她了,这么懂事的家族,自然不能亏待。 “多谢娘娘恩典。” 富察仪欣自然欢喜,又道,“家中才给臣妾松了信来,说家里都好、叫臣妾不必担忧,只安心伺候娘娘就是。” 知韫:“……” 啊? 连家书里写了什么,都这么直接地说给她听的吗? 她看了富察仪欣一眼,虽然觉得她“傻”,但眼神却更加温和。 不错,她就喜欢真诚的人。 于是,以真诚为必杀技、深深地打动了皇后娘娘冰冷的内心的穆嫔娘娘领着一大堆赏赐,志得意满地走了。 第228章 正好回承乾宫、远远地瞥见一眼的胤禛:“……” “穆嫔今儿怎么又来了?” 他进了内殿,将身上的大氅一解,而后往火笼边上去了去身上沾染的寒气,才走到知韫身边坐下。 “远远瞧着瞧着倒是极高兴,韫卿是又赏她什么好东西了?” 话语间倒有些酸意。 虽然对他家韫卿恭敬有礼是好事,但这像富察氏这样,只要韫卿在承乾宫,就恨不得一天八趟地过来讨好韫卿,未免也太积极了些。 难道富察氏不觉得她很没眼色吗? “她懂事,哄了我高兴,自然赏她好东西。” 知韫眉梢轻挑,“人家可是自告奋勇地去替我盯着长春宫和启祥宫,立志要为我未来的孩子献上一份力呢!” 她支着下巴笑了一会儿,打趣道,“比你这个阿玛积极多了。” 胤禛:“……”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jpg “用得着她操心?” 胤禛轻呵一声,那叫一个嗤之以鼻,“我与韫卿的孩子,自然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谁敢抢他们的东西?” 被富察氏这么一搞,仿佛他这个当阿玛的有多不靠谱似的! 这不是明晃晃地在韫卿跟前给他上眼药、说他有二心吗? 呵! 简直岂有此理! 退一步越想越气,胤禛甩了甩佛珠,还非得证明一下自己。 于是他道,“宗室中,无有子嗣继承爵位的人倒是不少,不如……” 不如他大方一点,一家送一个,他们有了继承人,他家里没了烦恼,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夺嫡之争,一举数得! 知韫:“……” 抱歉,是她不够注意了,忘记他容易把玩笑话当真了。 第572章 甄嬛传(58) 胤禛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知韫看他的眼神有多无语,反而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完美得没有瑕疵。 不过他也没急着付诸于行动。 毕竟他家韫卿现在还没有孩子呢,要是这会儿把几个阿哥都给打发了,满朝文臣、宗室亲贵立马就得炸毛,他家韫卿也得从人人称颂的贤后变成祸国妖姬。 不值当。 反正日子还长,不着急。 知韫:“……”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而扬声对外头吩咐,“去传太医来!” 前儿个怡亲王说的没错,他确实时不时就抽风,确实得看看太医。 可惜不是在现代,要不然就可以让人准备药检了。 胤禛:“???” 叫太医干什么?也没谁病了啊! …… 除夕佳节,宫中照例举办家宴。 知韫同胤禛来得有些晚,赴宴的一众妃嫔命妇、亲王郡王都已到了,殿内已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通传,殿内众人立时安静下来,各自整理仪容,在帝后相携而来时,起身行礼问安。 “都免礼吧。” 胤禛挽着知韫坐好,才笑道,“今日除夕家宴,重在团圆,诸位都不必太过拘于礼数,若不然,反倒失了喜气。” 他如此说了,众人自然连连应是,至于怎么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酒过三巡,歌舞正酣。 “今日除夕佳节,着实是个好日子,皇兄既说要喜气……” 怡亲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瞥了一眼果郡王,扬声笑道,“十七弟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先帝在时也关心他的婚事,臣弟想着,皇兄若是在今日赐婚,也算喜上加喜。” 果郡王:“……” “怡亲王所言,可是沛国公府上的格格?” 却见后妃席中,穆嫔捧了一杯水酒,起身对知韫一敬。 “孟家格格乃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秀外慧中,从前便得先帝看重,又是皇后娘娘的堂姐,可真真是郡王福晋的不二之选。” 她笑吟吟道,“果郡王,如此贤妻,本宫可要恭喜你了。” 果郡王:“……” 虽然自沛国公府族女入宫那日起,他就已经意识到当日的“随口一言”坏了事,不过侥幸着这位娘娘不与他计较,但此时此刻,那点虚假的平静被撕撸开来,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后悔。 若太后提起时,他能稍稍注意几许,莫要如此莽撞,便好了。 “怡亲王与穆嫔说笑了。” 知韫斟了一杯温酒,只慢悠悠地饮着,“听闻果郡王一心想着娶一位心爱的人,本宫的姐姐,可高攀不上。” “嫂嫂说得什么话?” 敦亲王凉凉瞥了一眼果郡王,“您未免也太抬举老十七了。” 果郡王:“……” 他暗自苦笑一声,想着栖云观中的额娘,终是起身,拱手一礼。 “臣弟仰慕沛国公之女已久,诚心以王妃之位求娶,往后必珍之爱之、此生无二色,还请皇兄皇嫂成全。” 胤禛侧头瞧着知韫的神色,等到她终于满意了,方才朗声一笑。 “如此,甚好!” 第573章 甄嬛传(59) 丝竹管弦、轻歌曼舞,好一番花团锦簇的热闹之景。 知韫饮了几杯温酒,又捧着一碗桂花酒酿丸子慢悠悠吃着,清凌凌的眸光落在殿中的歌舞上,意兴阑珊。 再好看的歌舞,看久了也就那样。 “怎么瞧着兴致不高?” 一侧的胤禛本在与怡亲王饮酒说话,见此,便凑在她耳边道,“若是不喜欢,不若叫她们换了新的?” “只是方才多饮了几杯酒,眼下有些酒意上涌,觉得困了。” 知韫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恹恹,问他,“陪我出去走走?” “既困了,不若早些回去歇着。” 执着于养生的某人倔强地刷了刷存在感,但身体还是很诚实,随口让怡亲王帮忙看着点,就放下酒杯起身,准备扶着知韫离开。 知韫:“……” 她看了一眼理所当然的胤禛,又瞥了一眼满脸无奈的怡亲王,想了想,也学着他的样子,让穆嫔盯着点女眷。 ——哼,她也有人! 冬日夜里本就寒冷,尤其白日里才纷纷扬扬下了大半日的雪,积雪未散,就连迎面的风,都浸透了寒意。 不过也确实醒神。 风中携着冰雪的清冽,一呼一吸间,亦隐隐有梅香浮动。 “咱们去瞧瞧梅花吧?” 既然有人揽着,知韫便随心眺着天际,可惜大年三十的夜里,瞧不见月亮高悬,连星子也不见几颗。 “踏雪寻梅,也是雅事。” 胤禛自无有不应,只是将她肩上的狐裘更拢紧几分。 “什么雅不雅的?” 不过都是凡尘中的俗人罢了。 “不若回头采了梅花、收了雪水,试着酿出一味蓝桥风月来?” 知韫侧眸望他一眼,玩笑道,“只是梅花有苦味,唯有绿萼梅方能去苦留香,我估摸着,宫中的梅花怕是不够咱们折腾呢!” 梅花本就性喜温暖,绿萼梅更是喜光,宫中为了赏看景致,栽种寻常的红梅白梅已是废了大功夫,若再叫培育出能足够她们随意嚯嚯的绿萼梅,花房的奴才们怕是要哭了。 “韫卿在江南时可曾酿过?” 胤禛笑道,“听着倒是颇有意趣,这闲暇小酌之时,若能饮自己亲手所酿之酒,想必也会更醇美几分。” “醇不醇美我不知道,但……” 知韫歪头想了想,低低笑道,“我自己酿的酒,我可不敢喝。” 她连做点家常菜都能翻车,酿酒这样的技术活就更不适合她了。万一要是在酿的时候出了点什么差错、又没注意到,那可真就成了货真价实的断头酒了! 她眨眨眼,轻笑道,“不过咱们万岁爷若是肯悉心学一学,再酿了来,倒也不是不能赏脸尝一尝。” 胤禛:“……” 他失笑,“韫卿怕是就等着这一句。” 以这姑娘的惫懒性子,哪可能亲自动手?只等着做好了奉上。 二人一边闲话,一边沿着抄手游廊往外走,却不想,正好遇上出来透气的理亲王福晋瓜尔佳氏。 她显然也是一怔,而后正了正仪容,在侍女的搀扶下请安。 “给皇上、皇后请安。” 第574章 甄嬛传(60) “福晋请起。” 知韫叫了起,又笑道,“怪道方才未见福晋,莫不是与本宫一般,觉得里头的歌舞无趣,出来散散心?” “娘娘取笑了。” 瓜尔佳氏温温一笑,“只是今日除夕佳节,万岁爷与娘娘允我等入宫团聚,如此皇恩浩荡,妾身欣喜感念之下多饮了几杯,隐隐有些不胜酒力,未免失仪,方才避了出来。” 瓜尔佳氏乃是理亲王福晋,从前先帝尚在、理亲王仍为储君时,她手掌凤印、倒也风光无限,只是时移世易,理亲王被二立二废,也连累了她。 不过她品性出众,自然得人敬重。 第229章 “福晋客气了。” 知韫恍然点头,“其实也不早了,福晋若是不适,不妨早些回去。” 顿了顿,她又问,“理亲王可还好?” “多谢娘娘关怀。” 瓜尔佳氏始终保持着温和笑意,并不在意地位的改变。 “万岁爷与娘娘赦王爷出咸安宫,又命太医为其诊治调养,如此天恩浩荡,王爷与妾身皆感激不尽。” 她倒是真心这样觉得。 夺嫡之争中败了的前任储君、元后嫡子,虽仍是被幽禁在王府,可她却被允许在除夕这样的大日子入宫赴宴,能有这样的结局,瓜尔佳氏已是心满意足。 至少,她的女儿的前程,要比从前一家子幽禁在咸安宫中好。 知韫看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笑了笑,同胤禛离去了。 “二嫂瞧着倒是一如往日。” 往倚梅园去的路上,胤禛不禁有些感慨,“荣时不骄、辱时不馁,先帝为二哥挑选福晋,果真是用了心的。” “日子总要过下去。” 知韫同这位瓜尔佳氏不熟悉,自不会轻言评价,只挑了挑眉,笑吟吟道,“怎么?咱们万岁爷,羡慕了?” 胤禛:“……” “胡说,没有的事!” 胤禛连忙替自己表清白,一边将她悄咪咪落在他腰间的手握在掌心,一边诚挚道,“先帝老了,眼光也时好时坏的,更何况,夫妻之间,其实更看眼缘。” 就比如他和韫卿,一见钟情,哪里是先帝乱点的鸳鸯谱能比的? 知韫:“……” 她反手一拍他,噗嗤笑道,“你最好盼着先帝永远收拾不了你。” 这大孝子,先帝能抽他。 胤禛:“……” 他摸了摸鼻子,心想,他和先帝这辈子都无缘相见了,至于下辈子……孟婆汤一喝,先帝早不认识他了。 更何况,他都已经更换了天地了,此先帝非此先帝,又不是真正意义的亲爹,这么在乎他的感受做什么? “话说回来,这园子,是先帝在时修的,还是你登基后修的?” 她随口问道,“喜爱梅花么?” 说话间,二人已进了梅园,满园红梅开得极繁盛,暗香浮动。 “先帝在时,宫中本就辟了栽种梅花的地方,只是扩建一二罢了。” 胤禛微微蹙了蹙眉,迟疑了一下,“梅花孤洁,极好。” ——其实是原来的那个傻子下旨弄得,只是这牵扯了纯元皇后,说起来到底不好,索性当他自己喜欢得了。 “那倒挺巧。” 知韫轻笑,“我也喜欢。” 她转头轻笑,“回头多种些绿萼梅吧,我喜欢那样的生机。” 第575章 甄嬛传(完) 这样寒冷的天气,除了知韫一行人,倚梅园中不该有旁人在的。 本想转一圈便回去,却不曾想,耳边竟有剪子落在梅枝上的咯吱声传来,知韫一愣,不可控制得循声而去。 “韫卿?” 胤禛见她忽而挣开他的手、匆匆提着衣摆往声源处去,不免觉得奇怪,只是见她仿佛情绪不对,立时紧随而去。 “什么破差事啊?” 那边,一个穿着暗色宫女服饰的女子一边执着剪子修剪梅枝,一边气呼呼地抱怨着。 “大过年的,偏剩我一个人在这受冻,不就是欺负我是……” 忽而,她听见身后愈来愈近的靴子踏在雪地的声响,一转头见到知韫和紧随其后的胤禛,脸色一白,将余下的话尽数咽回去,慌慌张张地跪在雪地上。 “奴婢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福、娘娘万福。” 胤禛瞥她一眼,没不曾应声,只是上前扶着神色怔怔的知韫,却在挽着她的手的时候,触碰到了冰凉汗意。 “你……” 知韫正要说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女子声响,念着那一句熟悉又陌生的“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她骤然转头去看那边掩映在红梅深深中的女子,又低头瞧伏在雪地中惶恐不安的余莺儿,想说话,却哽在喉间, 倚梅园的风越发大了,风吹雪落的簌簌声响清晰入耳。 “起来,你起来。” 她踉跄着上前几步,雪地湿滑,有胤禛扶着才不至于摔倒,她却顾不上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余莺儿,泪盈于睫。 “你起来呀!别跪着!是不是很冷啊?是不是被别人欺负了?” 短短几句话,她的情绪几近崩溃。 “皇后娘娘……” 余莺儿傻在原地,慌乱不知所措,脸色苍白无一丝血气。 “韫卿!” 胤禛忙将她搂在怀里,却不敢让余莺儿离开或者直接带她离开,只安抚地拍着她的背,试图将她从情绪中拉出来。 “胤禛?” 泪水叫视线有些模糊,她分辨了好久才分辨出他的面容。 “我好难受啊!” 她骤然扑在他胸膛上,放声大哭,肆意地宣泄着情绪。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啊……” 胤禛搂着她,轻柔地抚着她的背,柔声说着“我在”。 他虽不知她方才还好好的,为何突然这般情绪崩溃,却也不想去深究,只静静地等着她调解自己的心绪。 有些时候,陪伴比开解更重要。 许久之后,或许是累了,又或是够了,她渐渐止了哭声,再抬起头时,除了眼尾仍泛着红,竟十分平静。 “起来吧。” 她缓步走到余莺儿身边,扶着她起身,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余莺儿早已惊得一身冷汗,生怕下一秒就被杖毙,声音都发着颤。 “奴婢……倚梅园宫女余莺儿。” “余莺儿?” 知韫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忽而笑了笑,“很好听的名字。” 她好像是在望着余莺儿,仿佛又是在透过她看着很久之前的自己。 “你想出宫么?” 她轻声道,“今天是除夕,我可以许给你一个愿望,你想回家么?” 余莺儿一愣,有些结结巴巴的,“奴婢……奴婢不想回家……” 她家里的爹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宫里虽然容易被主子责罚,但出去了,被爹妈一卖,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样啊?” 知韫点了点头,道,“那你去景阳宫吧,整理书册,也轻快些。” 她侧开头,便有一个宫女上前,在余莺儿谢恩之后,赏了她一等红封,又带着她离开。 胤禛静静地陪着,直到她道,“我想回去了,背我好不好?” 长长的宫道上,宫女太监们远远坠在身后,知韫伏在胤禛的肩头,眺望着无星亦无月的如墨夜色。 “胤禛,你不问我么?” 她的声音极低,似隐在风里。 “不重要。” 胤禛托着她的身子,脊背宽厚而叫人心安,“过去的十余年里,我并不知道韫卿,也不知韫卿经历了什么,但往后的几十年,我都会陪在韫卿的身边。” 他说话总是不疾不徐,尤其是此刻,更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 “《维摩诘经》中说,若过去生,过去生已灭。过去的事情都已过去了,深究无益,把握住当下与未来就好。” 他是个小心眼的人。 若果真深究下去,难免会吃味一段时日,她这样聪慧敏锐,一定会叫她更加难过,或许还会对他心生芥蒂。 不如就这样。 他喜爱她,是喜爱她的全部,只要往后相伴余生就好。 “不愧是常读佛经的人。” 她的话音中终于带了几丝笑意,“胤禛,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会。” 简短一字,语调极轻,却极坚定。 于是她伏在他肩头,轻轻笑了,却并不曾说信还是不信。 人浮于世,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短短一程,及时行乐就好。 第576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1) 还是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十六日。 乾清宫吃瓜团队一连看了两场爱情大片,期间涉及“一见钟情”、“老夫少妻”、“前世今生”、“子夺父妻”等诸多热门要素,全程精彩无尿点,看得大家伙肾上腺激素狂飙,整个人就像在瓜田里吃瓜的猹一般兴奋。 眼看着精彩剧情已经落幕,不少大臣还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 可惜了,有点没看够啊! 他们偷感极重地以遗憾、不舍、期盼的眼神望着天幕,只盼着天幕可以聆听他们的心声、满足他们的愿望。 然后—— 【接收到xxx大清位面臣民的共同祈求,正在检索中……】 还没回过神的康熙爷:“……” 依旧沉浸在感动中的太子爷:“……” 先在老爷子的爱情故事里当拖油瓶、又在太子二哥(弟)的爱情故事里当npc的皇子阿哥们:“……” 第230章 不是,还有啊? 而且,大清臣民的共同祈求? 爱新觉罗家的诸位爷非常默契地看向一众吃瓜吃得兴奋至极的大臣们,眸色深沉、目光幽幽,就差冷笑一声了。 呵呵。 看他们家的热闹看上瘾了是吧? 来来来,说说,你们想着在场的那位来给你们唱一出? 众大臣们:“……” 天幕啊天幕,您老人家能如此体恤民情、顺应民意,他们大家都很高兴,但这些直白地将他们卖了…… 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呜呜呜~万岁爷、太子爷以及诸位爷,咱们也不是故意的啊! 心里想想而已,谁知道祂真有? 【已检索到新收入压缩文档《皇后的名义》,正在调取中……】 天幕上的铭文不停地变幻,而后亮白的天幕骤然一暗,突然笼罩世界的全然黑色叫众人心底本能一惊,还未及慌乱或是思索,又见一道白光照亮天空。 【欢迎体验由9934网站提供的小游戏《皇后的名义》,本游戏是基于大清雍正年间史料构建的科普小游戏,请诸位体验者务必尊重历史、警惕历史虚无主义。】 众人:“……” 啥玩意儿? 不继续说故事,改成玩游戏了? 那什么,他们不会啊! 还说让他们务必尊重历史,可历史上是咋样,他们怎么知道? 不虚无,也不得不虚无了呀! “雍正年间?”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哪位皇帝在位?不清楚啊! 倒是康熙爷,若有所思。 ——他原来的想法,诏废太子之后,会挑个合适的时候加封诸子,而老四,会在那时被封为和硕雍亲王。 他脸上的神色是恍然,也是了然。 难怪,那时她会那样笃定地认为马尔泰氏对老四讨好是因为觉得他会登基称帝,原来,在某一方天地之中,老四确实是那个接替了他的皇位基业的人。 借余光瞥了一眼胤禛,康熙爷垂着眼眸,指尖在扶手上轻点。 【康熙五十年春,康熙帝驾崩,皇四子、雍亲王胤禛登基称帝,改元雍正,拉开大清王朝的新篇章。】 天幕粗略地讲解了一下游戏背景,还不等天幕之下的听者如何欢喜如何忧,画面一转,以紫禁城的红墙金瓦为背景,出了一个选择题—— 【康熙朝九子夺嫡之惨烈闻名后世,作为后继者的雍正帝的一名臣子,聪明的你会选择—— 纯元皇后乌拉那拉氏之皇次子 继皇后乌拉那拉氏之皇长子 齐妃李氏之皇三子 肃妃博尔济吉特氏之皇四子 裕妃耿氏之皇五子 孝靖皇后孟佳氏之皇六子 中立的保皇党 ——请珍爱生命、谨慎选择。】 众人:“……” * #春枝暮 今天就一更,早点休息了。 第577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2) 安静。 乾清宫广场一片安静。 您老人家说什么来着? 康熙五十年皇帝驾崩,然后皇四子雍亲王登基? 众人掰着手指头一算—— 今年是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十六日,万岁爷,满打满算还有三年,您老人家就要驾崩了啊! 皇子阿哥、王公大臣们面面相觑。 那什么的,顶头上司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但他们却已经知道了顶头上司的死期,并明确了下一任顶头上司的人选…… 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天幕啊天幕,您老人家就光盯着他们老爱家的爱情故事展示不就得了?大家伙都看个乐子,现在怎么还一言不合就放大招,直接把万岁爷的死期说出来了呢? 这让他们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继续当铁杆保皇党吧,回头四爷得觉得他们不够敬重他;向四爷示个好吧,万岁爷得瞅他们不顺眼;脚踩两条船就更完蛋了,你以为谁都能跟封德彝那个养龙达人一样啊? 再说了,人家封德彝也翻车了啊! ——别管是不是死后才翻的车,你就说他有没有翻车吧。 更何况,四爷他不是皇位继承人的热门人选啊!大家伙都没赶这个冷灶,都还在他死对头的船上没下来呢! 这不就要死球了么? 众人各自琢磨一会儿,然后非常默契地看向康熙爷。 主子爷,您拿主意吧! 康熙爷:“……” “不是让做选择?” 大概是经历得多了,心理阈值也高,康熙爷面上一派淡定。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既然前头都已经有了这样多的世界了,也不差眼前的这一个。” 也对啊! 天幕里头死得又不是他们万岁爷!关他们屁事! 众人恍然大悟,转头专心看题。 四爷:“……” 挺好的,真的.jpg 不比方才的直接展示,天幕现在改了路数了,需要他们答题。 嘿,你还真别说! 一连两场爆米花式观影,让他们动脑子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索性这也不太难。 对于在人精子堆里混的一众文武大臣来说,这脑子动得不多。 微动,百分之四十吧。 ——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就选第六个,孝靖皇后生的老六! 储君这玩意儿嘛,一般情况下都是立嫡立长立贤立爱。 眼下这情况,贤不贤的他们是看不出来,但可以排除法嘛! 老三、老四、老五的母妃不是汉军旗就是蒙军旗,这也就罢了,还是个连贵妃都没混上的,显然不是真爱,没资格打破本朝满军旗第一的潜规则,通通pass! 至于剩下的三个嫡子—— 首先排除继后的长子。 都已经成了继后了,却连个徽号或者谥号都没有,八成是被废了给人腾位置了,妥妥的干扰项,pass! 至于纯元皇后和孝靖皇后么…… 根据这个什么游戏的名字《皇后的名义》来看,四爷在成为雍正皇帝之后必然会拥有一位真爱,再根据他有一位继后,再再根据两位皇子的年龄来看,孝靖皇后的出场顺序必然在纯元皇后之后…… 综合以上种种,孝靖皇后是真爱。 ok,逻辑推理结束。 真爱都出场了,根据他们老爱家的传统,皇位归属还能有意外? 老六这不妥妥的天选之子嘛! 选他指定没错,提交! 第578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3) 【恭喜您!在本次测试中,您已经超越了99.9%的人!】 在提交了老六的选项后,在场的绝大部分人眼前都跳出了这个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浮窗,稍稍理解一下后…… 卧槽! 超越了99.9%的人?那岂不是说,只有0.01%的人答对了问题? 可这个问题这么简单,明摆着是个送分题啊,同僚们应该不至于菜鸡到连这也回答错误吧?讲真的,大家同朝为官,同僚们这么菜,也显不出他们的水平来啊! 并不知道天幕是在实行某夕夕式鼓励教育的文武百官们震惊了! 一时间,乾清宫广场中交头接耳者无数,老大人们试图寻找出那些智商洼地,并站在智慧的制高点狠狠嘲笑。 对此,大千岁表示:“……” 他盯着眼前那鲜红鲜红的大字,整个人灵魂出窍—— 【很遗憾,您已被99.9%的人打败,游戏之旅已结束。人生并不只有眼前的失败,请您不要气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边建议您购买以下产品……】 代表着他的游戏人物头像暗了下去,画面先是一黑,而后出现一串白色的字体,大千岁顺着这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点进去,画面跳转,出现了瓶瓶罐罐的玩意儿,上头写着“xx补脑丸”、“官方正品”、“百亿补贴”等字眼。 大千岁:“……” 嘲讽!这是赤裸裸地嘲讽! 他不就是坚定站在立长的一边吗?有必要这么嘲讽他吗? 长子怎么就不配当储君了? 他这个庶长子要被弟弟压一头,换成了嫡长子来,竟然还要被弟弟压一头,那这个嫡庶不就白论了吗?! 天幕欺他太甚! 短短两秒,直接把大千岁干红温了。 “大哥,你?” 在场的皇子阿哥们多精啊? 一瞅胤禔这模样,三两下就猜出来,他就是那被打败的99.9%。 皇子阿哥们:“……” 哇哦,智商洼地就在他们中间呐! 咳,那什么,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哈? 符合他的人设嘛! 生怕这莽夫被刺激大发了见人就打,众人也不好在他伤口里撒盐,左右他连个配角也算不上,还是关注主角吧。 “四哥啊四哥,人不可貌相啊!” 九爷一向记着儿时的剪辫之仇,当仁不让地挺身而出。 第231章 “呦!不仅立了三位皇后,还生了三位嫡子,看不出来啊!” 他给竖了一个大拇哥。 讲真的,瞧瞧他们家老爷子,虽然也有三位皇后,但只有太子爷这一位嫡子,就这,嫡子、长子之间也斗得不可开交,连带着其他皇子也下场相争。 三个嫡子? 九爷都不敢相信这能有多热闹! 而且吧,这人向来立着严肃耿介的人设,竟然还玩起真爱来了。 嗤! 你玩得明白么你就玩?! 胤禛:“……” 不知道啊,这也没跟他打招呼啊! 他府上,长子弘晖是福晋所出,夭折了,次子弘昐、三子弘昀是李氏所出,也夭折了,四子倒是还在,但还是个小毛头,至于五子、六子,还连个影子都没有呢! 这完全都对不上号啊! 第579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4) 正当胤禛满头雾水时,游戏继续。 【雍正元年,因雍正帝后宫空虚、子嗣稀少,其母太后乌雅氏提议,大开选秀、择选新妃,为皇室开枝散叶。 对此,聪明的你选择—— a.大力赞成 b.坚决反对 c.冷眼旁观 温馨提示:本题与主线息息相关,为游戏愉悦,请谨慎选择。】 胤禛和德妃:“……” 选秀?什么选秀?选什么秀? 二人一个身处乾清宫广场、一个身处永和宫正殿,却同样被惊雷击中,恍恍惚惚只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字了。 “皇阿玛明鉴!” 胤禛回过神后,脸色煞白,非常迅速果断地滑跪在康熙爷的跟前。 “儿臣从未生起过如此忤逆不孝的心思,请皇阿玛明鉴!” 这不是在搞笑吗?! 大清素来以孝治天下,如今皇父驾崩,还在孝期呢,竟然大张旗鼓选秀,岂不是昭告天下说他对君父不忠不孝?这不明摆着是嫌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坐得太稳,所以想加加难度吗? 胤禛整个人都傻了。 他自己是这么蠢的人吗?他额娘是这么蠢的人吗? 就算当了皇帝和太后,难免志得意满,也不至于这么飘啊! “皇阿玛,额娘侍奉您三十年,素来温柔恭顺,必不可能如此行事!” 连一惯跟胤禛不对付的老十四都不能在一旁看笑话了,慌里慌张地跪在他亲哥身后,替他们共同的额娘求情。 我了个老天爷啊! 老爷子前脚才走、后脚就茶凉,这玩意儿可真要命啊! 康熙爷并不曾理会他们二人。 “尔等怎么看?” 他拨弄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神色间看不出喜怒。 “这……” 一众皇子阿哥、王公大臣们沉默了。 这不明摆着么,这位登基了的四爷孝期选秀是铁板钉钉了。 ——毕竟跟主线有关,他要是没选秀,不就没法继续了么? 但问题是,他们怎么选? 如果选了坚决反对,万一里头那位四爷脑子一抽刀了他们,那后面发生了什么不就看不到了? 可要是选了大力赞成…… 不开玩笑,这里的老爷子还没死呢! 看来看去,也就一个冷眼旁观能选,但问题是,不能他们开口啊! 正当众人纠结之时,事不关己的太子爷慢悠悠提交了选项。 ——a.大力赞成。 “孤先选了,诸位自便。” ——磨磨唧唧的,真是浪费时间! 康熙爷:“……” 逆子,你一天不气他会死吗? 胤禛:“……” 哥,亲哥,求求了,如此关乎弟弟性命的大事,别太随意了行吗? 其余人等:“……” 行,行吧。 他们家太子爷确实是这脾气。 不过既然有太子爷冲锋在前,大家伙儿也就不怕了,纷纷提交了答案,至于他们究竟选了哪一个…… 噫~不可说。 【先帝晚年,宠爱皇十七子允礼,在驾崩前曾有意为其与沛国公府孟佳氏栓婚,然而先帝驾崩之后,太后乌雅氏重提此事,却被皇十七子断然拒绝,声称要求娶心爱之人为妻。 对此,聪明的你选择—— a.大力赞成 b.坚决反对 c.冷眼旁观 温馨提示,本题与主线息息相关,为游戏愉悦,请谨慎选择。】 众人:“……” 哦豁! 前头有一位孝期选秀的不孝子四爷,现在又来一位抗旨拒婚的不孝子十七爷…… 这回合,可比之前刺激。 最起码,上一回合就一太子爷不是? 第580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5) 现年才十一岁的皇十七子人都傻了! 明明之前都是阿玛伯父和哥哥们的戏份,怎么现在还轮到他了? 他才多大啊?! 要不是有天幕神迹,他这个年纪的皇子都来不了乾清宫广场啊! “皇阿玛,儿臣不敢!” 小十七红着眼眶、白着脸,踉跄地从角落里挤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康熙爷跟前,又是害怕又是委屈。 “儿臣才十一岁啊……” 娶媳妇这样的事情,跟现在的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啊!就算天幕里头的他混账,那就去找他算账、别找他呀! “孟佳氏?” 比起小十七的惶恐不安,他的哥哥们却是拨云见雾见真谛。 破案了破案了! 孝靖皇后已经出场了! “嘿,老四和十七倒是挺有缘呐!” 胤禔抱着胸、托着下巴,笑得不怀好意,“四弟,你得谢谢十七啊!” 毕竟,要不是小十七不惜让自己背负忤逆先帝的名头也要拒婚,这位孟佳氏格格也轮不到你自己娶了不是? 他嘿嘿笑道,“可惜了,咱们这儿没有那劳什子的沛国公府,若不然,也能成全了一桩天定良缘不是?” 胤禛:“……” 我敲你爹!听见了吗?敲你爹! 不说话能死?这个贱不犯能死?你这是冲着他的命来的啊! “行了。” 康熙爷瞥了一眼气抖冷的四爷,又警告地看了一眼大千岁。 “尔等想选什么赶紧选了吧,如今这样子像什么话?” 爱新觉罗家的不孝子成堆,难道还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吗? 丢人! 他的脸都丢尽了! 【检测到必要条件:雍正元年选秀(?);果郡王拒婚沛国公府(?) 恭喜,您已开启主线任务!】 好好好,正菜要上来了! 【欢迎进入《皇后的名义》,请选择您的视角—— a.怡亲王允祥 b.穆贵妃富察·仪欣 温馨提示:视角不同,结局不同,前朝后宫,请谨慎选择。】 嗯。嗯? 老神在在的富察·马齐当即瞪大眼睛,“贵妃?富察氏?” 他们家的吗? 长生天在上,他们大清开国至今,拢共出了几个贵妃啊? 就算富察氏是老牌勋贵,可对于一位贵妃的份量,也不能等闲视之。再说了,这可是能在真爱级别的皇后手底下混出头的贵妃,能是一般的贵妃吗? 这智慧和手腕,必须杠杠的啊! 也就是生不逢时,要不然,皇后母族连带着未来的天子外家、太后母族的荣耀,都得是他们富察氏的! 康熙爷和太子爷:“……” 二位爷自打看见“穆贵妃”这三个字,便立马不屑的冷哼一声。 贵妃? 切~磕碜谁呢! 自己都搞出个贵妃来了,他对人家孝靖皇后还能是真爱? 这真爱里头掺了水了吧? 对比一下他家珠珠儿/皎皎的待遇……呸!也配和珠珠儿/皎皎比? 登月碰瓷了属于是! 学人家玩真爱都学得不伦不类,哼,鄙视他,不屑与他为伍。 胤禛:“……” 他没有!他什么也没说过,明明都是你们自己臆想的! 不关他的事啊! 十三爷:“……” hello,大家还记得我也榜上有名吗? * #春枝暮 抱歉啊,生理期,不舒服就睡了 第581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6) 当然,十三爷作为被天幕点名的本场游戏唯二的选项之一,自然也是受人瞩目的主角。 在场的诸位也都知晓十三爷和四爷之间那非常不错的兄弟情份,尤其是在对比了四爷和其他兄弟那堪称稀薄的兄弟情后,对于他能在本环节占据一席之地,倒也不觉得奇怪。 ——就这么一个关系好的,不重用他重用谁?总不能真当个孤家寡人吧?康熙爷也重用裕亲王与恭亲王呀!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眼下的这个关键时间点,十三爷这个“主角”的分量暂时还得打个折扣,毕竟…… “你急什么?” 第232章 康熙爷瞥了一眼这个半点都沉不住气的儿子,轻呵一声。 有什么好着急的? 有的是你小子露脸的机会,别回头哭着喊着说上头的人不是你就行。 远在天边的裕亲王点了个赞。 十三呐,你二伯我的前车之鉴,还没有给你惨痛的教训吗? 天幕不是那么好上的,想要一举成名天下知,就得付出代价呐。 “这一回的选择,可以分开么?” 康熙爷沉吟了一会儿,“若鱼和熊掌可兼得,自然最好。” 如果是在《恋爱日记》和《三九感冒灵》之前,那都不用思考讨论,他们是绝对不会选择后宫视角的。 ——后宫那一亩三分地里头的事情有什么好看的? 但有了前两回之后,众人就觉得,后宫视角也不是不行。 多精彩热闹啊? 再说了,既然一番主角是“皇后”,那当然要从她最近的角度去看,怡亲王怎么着也没有穆贵妃离人家近呐! “万岁爷所言有理,或可一试。” 马齐清了清嗓子,往康熙爷跟前凑了凑,在康熙爷无语的目光中笑得跟朵菊花似的,给了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只是臣以为,第二个选项……” 咳咳,到底是他们家的孩子,他这个做长辈的不能放弃她啊! 那什么,不管康熙爷最后怎么决定,反正他是一定要看看他们富察家的小辈的,大不了阳奉阴违嘛! 康熙爷:“……”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 “滚一边儿去!” 康熙爷没好气地一脚踹开马齐,摆摆手,“爱选哪个选哪个!” “谢万岁爷,臣遵旨!” 得嘞! 马齐浑不在意地拍了拍衣裳,没事人似的转头就往亲近的大臣堆里一凑,开始给他们富察家的小辈拉拉票。 你一票,我一票,穆贵妃今天就出道(bushi)! 【综合投票已统计,结果如下—— a.怡亲王允祥(46%) b.穆贵妃富察·仪欣(54%) 根据投票结果,已为您切换……接到大量投诉举报……程序错误……】 还不等穆贵妃第一拥护者马齐得意洋洋、当事人十三爷黯然失落,就发现一向流畅的天幕突然卡出黑白雪花来了! 众人:“……” 什么意思? 有人投诉举报,还是大量? 众人面面相觑,黑黑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震惊与好奇。 竟然敢投诉天幕? 难道这些人都不怕天幕怪罪的吗? 这跟千里进京告御状、并且被告是皇帝本人有什么区别? 如此勇猛,是谁治下的百姓? 第582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7) 天幕先被卡成黑白雪花,而后被卡成漆黑一片,不过几息,上头刷出了满满当当的白色弹幕,间或夹杂着几条尾部带(v)的金色弹幕。 白色弹幕不仅密集字小、刷得还快,乌泱泱的一大片,众人眼睛都盯花了也看不清楚,倒是那些金色的,不仅颜色显眼、字号大一圈,刷得也慢,叫人能看清楚说了什么。 ——vip到哪里都是vip呢! 【好哇!出了这么好玩的互动游戏,竟然不通知尊贵的vip,还想不想赚我的小钱钱了?!】 【谁投的票?什么时候投的票?本vip没参与,重来一次!】 【可恶!我宇宙第一完人怡亲王的排面在哪里?凭什么输给那个一路抱大腿上位的穆贵妃?】 【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前面的真有意思哈,我欣姐怎么就不配了?能第一眼就找到最粗的金大腿且抱住了就不撒手,怎么不算厉害呢?(微笑.jpg】 【溜须拍马(划掉)慧眼识珠(?)】 【服了,什么二选一,小孩子才选,成年人全都要!】 【就是,我韫姐的物料,看再多都不腻,不就是会员么,马上就开,两条线都出!】 …… 一大堆金色弹幕在上头吵的人仰马翻,见天幕下的人看了个热闹。 不过看热闹归看热闹,在场的哪个不是心思机敏之人? 这些在天幕上说话的人,应当不是什么仙人神人,倒有些像是后世之人。毕竟,谁家仙人会称怡亲王为“宇宙第一完人”、称穆贵妃为“欣姐”? 配吗?不配。 至于这天幕是何来历,究竟是不是他们之前所想象的天道显化…… 这倒是有些不好说。 毕竟,他们一时也判断不出来,被投诉的是天幕,还是游戏。 ——这还是有区别的。 “韫?” 太子爷眸光瞥见这个字眼,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与同样觉得不妙的康熙爷对视一眼,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都是“韫”字,是巧合还是…… 二人眯了眯眼,凉凉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四爷的身上。 他最好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胤禛:“……” 背后有点子凉啊! 【叮—— 检测到游戏系统已更新……正在重新下载……正在加载中…… 欢迎进入《皇后的名义》!】 很显然,鉴于海量(vip)用户的投诉,游戏官方很从心地更新了系统,直接把两个视角给融合了。 众人:“……” 也行吧,能理解,赚钱嘛,不磕碜。 可恶啊! 他们也有银子,他们也可以充那什么会员,vip他们也可以! 一群家财万贯、有钱有权、位于帝国顶层的大佬们嫉妒坏了。 【雍正元年八月,皇帝下诏选秀。 因果郡王拒婚一事而折损了嫡长女声名、连累了孟氏女声誉的沛国公府从江南接来了孟氏这一代最出色的女孩孟佳·知韫,希望可以凭借她来扭转不利局面。 同时,宫中太后也与皇帝内定了孟氏女的进宫、周全颜面。 作为皇帝最信任亲近的弟弟怡亲王,当你奉命前往查探孟佳·知韫的品性时,你选择—— a.欣然应允。 兄弟如手足,为了工作狂哥哥的终身幸福,弟弟我当仁不让! b.委婉拒绝。 男女授受不亲,哥,弟弟对嫂子没兴趣,我们是清白的。】 众人:“……” 第583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8) 谁? 你说她叫孟佳什么来着? 再一次听见熟悉的名字,众人大脑一片空白,好不容易转过弯来,顾不上其他,立马转头去看爱新觉罗一家子。 长生天在上,你们父子兄弟的审美还真是无比统一啊! 一众王公大臣感觉灵魂得到了洗礼。 原来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女子,只要一出现,就一定会被娶回去当皇后,别管娶她的皇帝是谁,反正她一定是皇后。 这妥妥的天生凤命啊! 懂了! 他们发自内心地懂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得xx者得天下”! 大家伙儿很是感慨了一番,然后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胤禛。 四爷,您还好吗? 胤禛:“……”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尤其是顶着自家亲爹和自家二哥那冷厉的眼神,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简直前途无亮。 不开玩笑,刚才老爷子得知他登基以及他孝期选秀的事情时,都没有用这样寒凉刺骨的眼神看过他。 不——!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你倒是真人不露相。” 康熙爷扯了扯唇,“不愧是自小跟在你二哥身后的,何止是学出了个眉眼高低来,竟叫你学到了精髓!” ——跟他一样的子夺父妻! “子不教,父之过。” 太子爷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胤禛,呵呵一笑,“您教得这样好,儿臣与四弟不过是学了个皮毛罢了。” ——别推卸责任,你儿子没被教好,都是你自己的错! “小十七也是个好孩子啊。” 太子爷格外温柔地看着小十七,“如果没有你挺身而出,哪来你四哥的好日子,你说对吗,小十七?” 对哦! 众人立时恍然大悟。 若非十七爷拒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拖着整个孟氏女的声名到泥地里去,沛国公府显然不会送这位主儿入宫啊! 以这位主儿的出色,这不明摆着冲着掀太后的桌子去的? 不过也是,这样得欺人太甚,人家沛国公府也不是泥捏的,气性上来,不得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四爷,您还确实得谢谢十七爷啊! 小十七:“……”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面对着温柔到仿佛下一秒就能捏死他的太子哥哥,小十七身子一颤,吓得飙泪,白着小脸连连摆手。 “呜呜呜~不是我!皇阿玛、二哥,呜呜呜~我没有!” 第233章 把皇额娘和二嫂变成四嫂这种事,借他两个胆,他也不敢干! “大好男儿,哭什么哭?” 康熙爷被小十七哭得头疼至极,“来人,送他回阿哥所反省思过!” 至于反的什么省、思的什么过…… 该死的不孝子! 要是没你这个不孝子胡搞瞎搞,你皇额娘在江南不知道过得多逍遥!至于大老远地跑到京城来受委屈吗? 欠揍的混账玩意儿! “选第一个,见见人。” 康熙爷揉了揉眉心,垂着眉眼,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恭喜您,做出了合适的选择!您真是一位体贴兄长的好弟弟!】 好弟弟·十三爷:“……” 不好意思,咱就是说,他和四哥之间的情分也没有那样深刻? 求求了,放过他吧! 皇阿玛、二哥和四哥之间的修罗场,十三爷真的不想掺和进去啊! (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第584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9) 【听闻沛国公府女眷将前往京郊上善寺祈福,作为怡亲王的你选择—— a.孤身前往偶遇。 严格遵循嘱咐,绝不多做任何事。 b.携同福晋一同偶遇。 思及女子清誉,假托怡亲王福晋之名,周全不当之处。】 “才当了皇帝,倒摆起架子来了!” 康熙爷一边火速地选了b选项,一边抽空冷嗤一声。 “还让老十三替你去考察人家品性?呵!咱们雍正爷可真是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啊!” 她的品性如何,用你考察?! 四爷:“……” “儿臣不敢,皇阿玛恕罪!” 求求,别搞! 恕他直言,如果上头那位不是您的孝元皇后,您会这样指责他吗? 虽然天幕上头那个老四让怡亲王替他去掌眼的行为确实有点迷惑,但是,身为皇帝的他亲自跑到宫外去掌眼…… 应该更值得世人惊奇吧?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没有上位成雍正爷的四爷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向他那还把天子权柄捏得牢牢的亲爹请罪。 “皇阿玛龙体康健、福寿延年,儿臣岂敢觊觎社稷神器?这雍正二字,儿臣实不敢认!” 康熙爷不吃他这一套。 “不敢?” 他嗤了一声,“那心里还是想的喽?” 四爷:“……” 长生天在上! 皇阿玛您这是赤裸裸地迁怒,是在明目张胆地找茬,是在…… 可恶! 天幕里头的老四干得事情,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他来顶罪? 他看上去就这么像冤种吗? 【在上善寺后山,身为怡亲王的你与福晋一同见到了正在枫林赏景的孟氏姐妹,并在福晋口中得到了极高的赞誉,那么,你应当如何同皇兄回禀—— a.大力称赞。 孟氏女性温柔贤淑,与皇兄实乃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b.大力诋毁。 孟氏女性张扬跋扈,不堪伴于天子侧。 c.其他。 请陈述理由:______】 这个问题一出,都不必在场的一干主角配角、吃瓜团队们发表意见,太子爷就非常迅速地选了c,并在空白处写下“何不以溺自照面”等几个大字。 四爷:“……” 哥,您可真是我亲哥! 康熙爷:“……” 好小子,歘歘歘就写完了,年轻就是好啊,手脚就是利索! 以十三爷为首的其余人:“……” 虽然直白粗鄙了点,但是能理解。 让太子爷选a,说那位主儿跟四爷天作之合,这跟贴着他的脸开大有什么区别?至于选b……呵呵,就问在场的诸位,谁敢说那位主儿半点不好?! 既然那位主儿优秀得如同仙女下凡,问题只能出在四爷的身上了。 ——她很好,你不配! 但问题是,太子爷,您这样选,这游戏之后还怎么推进下去啊? 果然—— 【很遗憾,你做出了并不恰当的选择,游戏主线无法继续。 你可以通过观看30秒广告重新选择。 (开通vip可以跳过广告)】 太子爷:“……” 他立马就耷拉了一张脸,仿佛天幕欠了他五百万两银子似的。 可恶! 凭什么不乐意选其他?! 他就是要选其他!他只想选其他!凭什么不让他选其他! 第585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10) 太子爷骨子里的犟劲上来,冷着一张俊脸,一连看了十次广告都坚定不改初心,俨然是跟天幕较上了劲儿! 在他旁边的三爷:“……” 三爷一边在心里哀叹着风水轮流转,他这把是抱不上大腿、起不了飞了,一边脚步一挪一挪,试图远离他二哥,生怕他二哥脾气上来之后把三爷摁起来打。 反正是老四惹的祸,还是让老四自己来当这个出气筒吧。 然而三爷才往边上挪了几步,就被人给挡住了退路。 ‘三哥,劝劝二哥吧。’ 五爷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眼神示意,‘皇阿玛和二哥中,总要有一个保持清醒,要不然,咱们都得完蛋!’ 皇阿玛发怒,也就二哥敢跟他硬刚,二哥气上头,也就皇阿玛能拦。 三爷:“……” 所以,老五你就来为难爷? 看得出来,三爷的眼神骂得很脏,但骂得再脏,为了自己考虑,三爷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太子爷身边凑。 “二哥且先息息怒。” 三爷飞快地转动着脑瓜子,劝道,“难道您不关心二嫂往后有没有被老四欺负么?忍一时之气,看二嫂要紧啊!” 太子爷较劲的手指一顿,转头看三爷一眼,却见三爷满脸赔笑,一副全心全意为他考虑的大清好弟弟模样,终于不甘心地选了a。 但到底气不过,他扭头冷冷看着胤禛,就想摸腰间的鞭子。 摸了个空。 “来人呐!给爷取鞭子来!” 老四要是敢欺负她一分一毫,他今天就把老四抽死在乾清宫! 四爷:“……” 他僵着脸,震惊地看着跟佞臣一样进谗言的老三,难以置信。 什么仇什么怨?不知道他处境有多艰难吗?至于置他于死地吗? 三爷唏嘘地回看了一眼。 老四啊,也别怪做哥哥的无情。 实在是牺牲你一人、就能幸福他们所有人,你的牺牲是正义的、慷慨的、有价值的,他们会记着你的好的,昂? “行了,都是自家兄弟,何苦要这样喊打喊杀的呢?” 听了三爷的话、又见太子爷停了手,康熙爷也跟着放下较劲的手。 他瞥了一眼四爷,在他感动万分的眸光中扯了扯唇,“满宫的侍卫奴才都是死人?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四爷的感动僵在了脸上。 我真傻,真的。 我单记着二哥是个恋爱脑,恨我这个兄终弟及的幸运儿恨得要死,却忘了皇阿玛也是个恋爱脑,父死子继比兄终弟及也好不到哪里去…… (祥林嫂碎碎念.jpg) 但撇开四爷这位天幕主角的艰难处境不提,乾清宫吃瓜团队们康熙爷和太子爷终于冷静下来,不免松一口气。 三爷不愧是三爷,书读得多就是脑瓜子好使,这不,一下子就拿捏了你亲爹和你二哥的七寸呐! 【八月二十日,选秀殿选当日。 因同为满军旗秀女,作为沙济富察氏旁支的你在暖阁偶遇了同来参选的孟佳·知韫,你选择—— a.向她示好。 在家时,身居高位的堂伯父马齐都说了,孟氏女乃是内定入宫的秀女,她前途未卜,与其交好准没错! b.向她挑衅。 虽是沛国公侄女,却不过是个父母早亡的孤女,也配叫本格格折腰?伯父真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昏聩至极,竟然看不出本格格才是宠妃之姿! c.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她走她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争宠嘛,各凭本事!】 马齐:“……” 第586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11) 马齐人都傻了! 虽然不敢当着康熙爷和太子爷的面明说,但他都已经在心里幻想着他侄女是如何施展手腕、为富察氏带来荣光的,哪怕后来知晓了孝靖皇后就是那位主儿,也不耽误他在心里偷偷摸摸地求神拜佛。 现在你告诉他,他侄女竟然是这样的? 一连串下来,马齐非常敏锐地察觉到,这位穆贵妃显然是个没心机、没脑子的,如果没人护着,她绝对不出三招就得被人摁在地上摩擦。 至于护着她的人是谁…… 呵呵,不是孝靖皇后,难不成还能是雍正爷不成? 这蠢丫头,马齐看了都头疼! 马齐摇了摇头,既是惆怅又是释然地选了a,安慰自己得知足。 第234章 最起码,那位主儿是个出手大方的,一路把这个抱大腿的小跟班提拔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之位。 ……也算他侄女傻人有傻福了。 这跟对人、上对船,真是一步登天的好法子,省却无数苦功啊! 马齐也不免有点酸酸的—— 比起这个眼光精准地抱上金大腿就一路起飞的侄女,他这个八爷党好像确实是老眼昏花、昏聩至极? 毕竟,太子和四爷都在某一方世界顺利登基了,八爷么…… 呵呵。 八爷:“……” 请专注地看老四的笑话,别cue他。 康熙爷和太子爷对富察·仪欣没兴趣,果断地选了a,而后随口表示这小丫头很有眼光,就算过了这一段。 【身为沙济富察氏唯一参选本届选秀的秀女,你成功入选,正高高兴兴地准备回府,却在归途上听见秀女吐槽太后乌雅氏以“秀女的衣裳绘了牡丹纹样,对皇后大不敬”为由为难孟氏秀女,你选择—— a.认为太后欺人太甚,并回府同富察氏长辈们狠狠告上一状。 b.认为太后做得很对,指责孟氏女品行不端、冲撞中宫。 c.冷眼旁观。】 德妃乌雅氏:“……” 她,指责秀女的衣裳上绣牡丹纹是对皇后的大不敬? 这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德妃人在永和宫,发现天幕上的自己简直是个大傻缺! 不是,你亲儿子选秀,你一个当娘的去为难秀女干什么?难不成人家秀女进宫还能跟你抢太后的位子? 是,她承认,因为之前的老十七,太后是和沛国公府有点仇怨在,但那也都是小事,孟氏女要是真的得宠,你把老十七给丢出去向人家赔罪不就得了? 至于把小仇小怨激化成生死大仇吗? 缺失了“皇后乌拉那拉氏是太后乌雅氏的侄女、所以太后要保皇后后位稳固”的这一重要信息的德妃深深觉得,天幕上的自己是个颅内有疾的玩意儿。 当然,如果她知道,她只能更深刻地认为,她脑子有病! ——乌雅氏跟乌拉那拉氏之间能有个屁的关系! 比起德妃娘娘的暴躁,康熙爷和太子爷等乾清宫众人虽然惊讶于太后那找茬的荒谬之言,却更加关注—— 对哦,差点忘了。 四爷,您选秀的时候,有皇后啊? 如此说来,那四爷您岂非是要委屈那位主儿做一个…… 四爷:“……” 如芒在背!如履薄冰! 第587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12) 见了鬼的大不敬! 放他爹的狗屁!简直荒谬至极! “废物!” 太子爷眼见天幕之上被刁难的少女那茫然惊异的模样,立时沉了脸色、上前两步,抬脚就踹在了四爷的身上。 “当着你的面都能让乌雅氏这样欺负她,要你何用?你还有何面目肖想她?” 她何曾被人这样欺辱过?! 被踹了个仰倒的四爷:“……” “……咳咳……” 他被这毫不留情的一脚给踹得倒在十三爷身上,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正想挣扎一下,却见天幕再次变幻—— 【满军旗选秀结束,作为怡亲王的你见皇帝心情愉悦,询问之下,发现果然是因孟氏女,思及当日所见乃是天真烂漫之人,不免多问一句。 听闻皇帝属意册封孟氏女为妃位,填补宫中妃位之空缺,你选择—— a.大力赞成。 孟氏女兰心蕙质、雅静高洁,区区妃位罢了,委屈她了。 b.委婉反对。 初封为妃,实为殊荣,恐令皇后与华妃不安、六宫生妒,为保后宫安宁,请皇兄莫要太过随心。 c.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选a!必须一定绝对选a!” 十三爷才粗略看完,立马就把他四哥推到旁边,并抢在他亲爹和他哥想要连他一起收拾之前,大声嚷嚷! “四嫂……” 康熙爷和太子爷眼神不善。 “二嫂……” 康熙爷掀了掀眼皮。 “皇额娘……” 太子爷扯唇冷笑。 十三爷哽了又哽,僵着身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十分从心地不敢得罪任何一个。 “孟姑娘乃世间最美好的女子,仙女下凡,合该享世间所有荣光,岂有叫她受委屈的道理?” 亲爹!亲哥! 看在他一直在替人家说好话的份上,抬抬手,放他一马吧! 他真的是无辜的啊! 呜呜呜~二伯,您老人家现在躲到哪儿去了呢?快回来救救您最孝顺老实的侄子、带上他一起跑路啊! 早跑没影儿的裕亲王:“……” 侄儿啊,二伯不缺你这一个孝顺侄子,别来沾边,昂? 被弟弟扒拉到一边的四爷:“……” 十三呐,你急什么? 有他这个集火点在,皇阿玛和二哥哪有闲工夫收拾你啊? #危# 恍惚间,四爷仿佛看见自己的身上被烙下了无数个鲜红的“危”字,似是用鲜血染就的红色,如此得醒目,直看得人脚底生寒、心头发颤,大感吾命休矣。 “她生在江南,背井离乡来京城本就委屈,不能太亏待于她。” 康熙爷复述了这一句话,阴阳怪气,“那你倒是还挺大方啊!” “可不是?” 太子爷跟着一起挤兑,“这可是妃位,是一宫主位,多金贵的东西?咱们雍正爷竟然能舍出去,可见慷慨!” 旁观的皇子阿哥、文武重臣:“……” 咱就是说句公道话,四爷这操作看上去倒也没什么毛病。 皇后尚在、新秀入宫,初封便能得妃位已是极高的荣宠待遇,不论如何,都和小气吝啬扯不上关系。 但话又说回来,这人呐,就不能对比。 康熙爷和太子爷可是一个迎作中宫皇后、一个迎作储君正妃,两相对比之下,四爷这不就输得一塌糊涂了么? 这二位爷也确实有资格站在大情种和恋知脑的制高点上居高临下地对某位爷大开嘲讽。 ——扎心是扎心了点,但人家说的也是实话啊! 四爷:“……” 第588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13) 天要亡我! 一向立着严肃耿介人设、张口规矩闭口礼数的四爷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之后,干脆利落地选择了摆烂。 算了,争辩什么争辩? 他说得再多、再有道理,在康熙爷和太子爷眼里,都是狡辩。 他佛了。 要杀要剐要圈禁的,给个痛快话! 从来不是佛子人设的十四爷:“……” 四哥!您可是我的亲哥! 您可不能佛啊!您要是佛了,那额娘该怎么办啊? 赶紧地支棱起来啊! 要是没有您站出来吸引全部火力,额娘得先一步完蛋啊! 十四爷急得满头大汗,生怕下一秒那位乌雅氏太后人老心不老地开始闹幺蛾子,把这儿的德妃拖下水。 别闹,他对德妃是有真母子情的! 这人呐,那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跟曹操一样,只要有人提一嘴他,他就从来不会迟到。 【当日夜间,作为怡亲王的你在协助皇帝处理完政务之后,正与他一同下棋,便遇上皇后乌拉那拉氏求见,你虽避开,却在第二日听闻皇后试图以孟氏女乃父母双亡的孤女为由压其位份为贵人、并将其安置在由嚣张跋扈、手段狠辣的华妃作主位的翊坤宫之事。 皇帝因此大怒,纵然身为皇后姑母的太后亲自求情,也无力周全。痛斥其佛口蛇心,夺其凤印禁足,并命你持节册封孟氏女为俪贵妃、入主承乾后执掌凤印。 对此,你选择—— a.欣然领命。 皇后既无母仪之德、亦不知侍君之本分,理应退位让贤。 b.断然拒绝。 孟氏女尚未入宫,便使得帝后离心反目,实乃红颜祸水、祸国妖女,本王岂能容她?必得往君前死谏!】 十四爷:“……” 好消息:脑子发昏搞事情的人,不是太后、而是皇后。 坏消息:皇后和太后穿一条裤子,是谁脑子发昏都没区别。 长生天在上! 你他爹的为什么要让乌雅氏的太后有一个乌拉那拉氏的侄女? 虽然都有一个“乌”字,但这两个家族之间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十三爷:“……” 你他爹的不是废话吗? 当然要选a啊!脑子进水才选b! 死谏? 呵呵,不可能死谏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去死谏的。 只要他敢谏,皇阿玛和二哥就敢让他死得不能再死。 红颜祸水、祸国妖女? 他疯了才会胡言乱语,但凡十三爷敢吐出一个字儿,他就得寄! 再说了,见了鬼的因为孟氏女而帝后离心反目,能这么容易就离心反目,说明帝后之间压根就没有合过! 第235章 既从未合,又何来离? 四爷:“……” 俪贵妃? 夫妻伉俪的俪,又是贵妃之位,还一入宫就掌凤印…… 他竟然还真的很喜欢她? 四爷放空了眼神,有点不是很能理解天幕上的自己。 乾清宫吃瓜团队:“……” 行吧,其实也不是很让人意外。 毕竟那位主儿可是一出现就能对爱新觉罗氏造成特攻的奇女子,瞧瞧康熙爷和太子爷那个样儿,大家伙儿就觉得,四爷跟随父兄脚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比起看天幕里头的四爷是怎么一步步继承父兄优良传统的,还不如笑话一下里头那皇后的愚蠢—— 明知道皇帝喜欢还跟人对着干,对着干也就算了,还这么直白地去戳那位主儿的伤疤…… 你不死谁死?! 第589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14) 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场的诸位大臣们官场浮沉数十载,更是深谙此言真谛。 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就低头。 骨头千万别太犟,这不磕碜! 什么? 你说乌拉那拉氏与那位主儿立场利益相对、乃是不可转圜的生死之敌,退一步便如饮鸩止渴、抱薪救火,只有一退再退、退无可退,而再无进一步的机会? 呵呵。 虽然是事实,但这关他们屁事? 左右事不关己,大家伙儿站在岸边说话,当然不会腰疼! “就这?没了?” 康熙爷皱一皱眉,简直难以置信,“乌拉那拉氏言行如此放肆,你竟然不加以严惩、就这么轻轻地揭过了?” 才支棱一会儿的四爷:“……” 他茫茫然抬头,望着自家满脸写着不满意的亲爹,疑惑不解。 皇后以“休养”之名禁足、被夺走宫权,而孟氏女封了俪贵妃、掌了凤印、享皇贵妃礼遇,还不够吗? 这不是已经做到了极限? “老四!” 康熙爷一拍扶手,简直被气笑了。 “乌拉那拉氏身为皇后,嫉妒成性,蓄意打压迫害无辜之人,甚至还口出狂言、狠毒地以父母早亡来戳她伤口,如此心狠毒辣之人,如何能当得起皇后之位?!” 他冷哼,“该下决断之时,优柔寡断,朕就是这样教你的?” 旁观的皇子阿哥、文武百官:“……” 懂了。 极限就是用来打破的。 他们万岁爷的意思,是逮着乌拉那拉氏行差踏错的机会把人给废了,然后把皇后的位子给那位主儿腾出来。 别怪这个错是大是小,有个理由可以上纲上线、借题发挥就行。 就算听上去有点牵强…… 他在紫禁城当皇帝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俸银禄米、养了这么多文武臣子,不就是留着今天用的吗? 古来今往,皇帝都有几百个,皇后更是胜不胜数,废后自然也少不到哪里去。史书上记载着这样多的先例,难道就找不到几个类似的拿过来借鉴一下? 帮主子爷辩辩经、圆圆场子都不会,不如滚回家去吃自己! 废物一群! 文武百官:“……” 明君! 万岁爷,您可是要当明君的啊! 怎么这背上的包袱一卸下来,就再也不背回去了呢? 四爷:“……” 自觉同父兄全然不在一条脑回路上的他干巴巴道,“皇阿玛,中宫之位,无大过怎可轻言废立?更何况,孝期之内,立后大婚也不合规矩啊……啊!” 他话还没说完,终于重新摸到鞭子的太子爷就非常利落地选择君子动手不动口了。 “不合规矩?” 他慢条斯理地收拢着鞭子,冷冷一笑,“孝期选秀的时候,你不记得规矩,现在倒是张口闭口不放了!” 太子爷嗤笑,“虚伪至极!” 四爷:“……” 不是他! 分明天幕里头那个人不是他,凭什么要让他来承担一切? 十三爷和十四爷:“……” 卧槽! 谁他爹的还真把鞭子给二哥拿来了?这不是让他史诗级加强了么? 救命! 二哥手里有鞭子他是真抽啊! 摸着鼻子躲到最后的三爷:“……” 别怪哥。 哥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让哥替你们挨揍吧? 第590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15) 【皇帝意欲使俪贵妃一应礼遇视同皇贵妃,并在得到了满洲勋贵为首的文武百官的大力支持后,意欲使俪贵妃一应礼遇视同皇后。 对此,身为怡亲王的你选择—— a.欣然赞成。 皇后失德,不可统率六宫、母仪天下。俪贵妃摄六宫事,享遇优渥乃理所应当之事。 b.大力反对。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后宫亦不可有二主。皇后尚在,俪贵妃岂能僭越犯上?本王乃忠直之士,理当死谏。 c.置身事外。】 十三爷:“……” 他爹的有完没完?! 一天到晚的让他去死谏,天幕你诚心想让他死是吧? 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皇阿玛,二哥,您是知道我的。” 十三爷连忙向他那手握真理的亲爹和亲哥表忠心。 “我历来就对孟姑娘尊敬非常,如何会对她不敬?更何况,乌拉那拉氏不贤,孟姑娘替她收拾烂摊子,如此劳苦功高、忍辱负重,真正的忠直之人,敬佩她还来不及呢!” 四爷:“……” 十三,你变了,你已经变成了哥哥不认识的模样了。 表忠心归表忠心,拉踩他干什么? 十三爷余光瞥一眼满脸受伤的四爷,眼神微微躲闪,颇有几分心虚,但很快,他又作义正言辞状,“若有谁敢与孟姑娘为敌,便是与那怡亲王为敌啊!” 康熙爷与太子爷瞥他一眼,没应声。 倒是在场的满洲勋贵们,一边感慨着十三爷果然能屈能伸、思维敏捷,一边觉得天幕上的满洲勋贵好福气啊! 别管是不是单纯为了给那给脸不要脸的太后姑侄添添堵,但他们确确实实站在了那位主儿的身后为她摇旗呐喊。 这叫什么? 这就叫从龙之功! 虽然之前双方毫无关系,但香火情分这不就建立起来了? 往后多维护维护、走动走动、孝敬孝敬,她还能忘了他们的好? 哎呀呵,不容易啊! 他们满洲勋贵这一回,竟然从一开始就站在了胜利的一方。 这是就等着mvp结算了啊! 嘻嘻,开心。 满洲勋贵高兴,汉臣也乐呵。 都说了是孟佳氏,人家祖上就是汉人,虽然一早就抬旗了,也改不了人家血脉流淌着的汉人血液啊! 哎呦喂,自己人嘛这不是? 嘻嘻,也开心。 既然大家就很开心,谁最不开心呢? 康熙爷和太子爷表示,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怕不是活腻歪了。 笑不出来。 这他爹的谁能笑得出来? 心上人要嫁人了,但新郎不是自己,这是怎样的悲伤? 在上一回合中还是志得意满的现任的太子爷笑不出来,一回生、二回熟的无名无分康熙爷也笑不出来。 就老四这个磕碜埋汰的哈怂,弄来弄去,也就在满朝文武都支持的情况下,顺水推舟给了点逾制的待遇。 但这点待遇能顶屁用? 他爹的皇后的年例才一千两银子,就这么三瓜两枣的,够谁用? 废物! 你咋就不敢顶着压力废个后呢? 四爷:“……” 这可是一千两! 而且,皇阿玛您忘了吗? 本朝的后宫仪制是您定的,您非要只给皇后一千两,关他什么事? 怎么就不知道反思反思自己呢? 康熙爷:“……” 第591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16) “混账玩意儿!你什么眼神?!” 康熙爷被四爷这眼神中传达的意思给弄得当众破防,劈手从一旁的太子爷手上夺了鞭子,虎虎生风地抽了上去。 “还敢让你老子反省,朕看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爹的不孝子! 四爷:“……” 众所周知,这年头,只有扎心的实话才会让人破防。 既然皇阿玛您老人家这么破防,可见儿子不曾胡言乱语。 被抢了鞭子的太子爷:“???” “那是我的鞭子。” 他幽幽看向康熙爷,“不是说宫里少不了侍卫奴才,不必亲自动手么?” 怎么现在抢他的鞭子亲自抽人呢? 康熙爷:“……” 他顺手取用一下怎么了?至于斤斤计较吗?就不信你不想抽他! 太子爷白他一眼,“老三?” 躲到兄弟们身后的三爷:“……” 第236章 “二哥,弟弟在!” 再一次瞪了一眼以五爷为首的把他推出来的弟弟们,三爷接过机灵的小太监捧上来的鞭子,在十三爷和十四爷满是绝望的、充满祈求的、泫然欲泣的眼神中,赔笑着递给太子爷。 “二哥您放心,必不会断了用。” 十三爷和十四爷:“……” 三哥,你太过分了! 有一条鞭子还不够吗?为什么要让皇阿玛和二哥一人一条?! 四哥也就算了,他们是无辜的啊! 四爷:“……” 算了,他累了,毁灭吧。 “九哥,弟弟现在竟然在同情四哥,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 一直藏在人群里的十爷见此情形,竟觉有些不忍直视,于是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凑在九爷耳边小声嘀咕。 “虽然老四跟咱们是死对头,但皇阿玛和二哥两重抽啊,弟弟瞧着,实在是怪可怜的嘞!” 九爷:“……” “你哪来这么丰富的同情心?” 九爷纳闷又疑惑地看他一眼,而后耸了耸肩,道,“不过也随你。” ——反正挨抽的人不是他,一切都显得那么无所谓。 “十弟难不成是提前为自己担忧?” 另一侧的老八忽而轻声笑道,“我瞧着,那天幕之上老四登基之后,我与老九怕是倒霉坏事儿了,至于老十你,虽然没步我俩后尘,但冷眼瞧着对老四颇有不服。” 他温雅一笑,在十爷渐渐毛骨悚然的惊恐表情中,低声推测,“若是你做出些不恭敬的事,尤其是拿着这位处处僭越逾制的俪贵妃作伐子,那么……” 十爷:“……” 十爷:“!!!” 谢邀,一点多余的同情都没有了。 “八哥你别吓我!” 十爷惊恐万分地往前头看了一眼,非常迅速地躲到了两位哥哥身后,期望用八爷和九爷的身体把他遮挡得严严实实。 可谓是从心的非常彻底了。 不从心不行啊! 十爷越想越觉得,这种傻缺事情,他是真的能干得出来啊! 完了,他等会儿得和老四作伴了。 天幕啊天幕,他,爱新觉罗·胤?,无比诚恳虔诚地请求您千万要专注老四,一定不要给他任何戏份! 呜呜呜~ 果然,跟老四沾边就没好事儿,他下次再不也要同情他了! 四爷:“……” 他爹的你要倒霉,关我屁事? 第592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17) 【下朝之后,身为怡亲王的你正准备往养心殿去协助皇帝处理政务,却发现皇帝换了常服便带着他养的两只名叫造化、百福的狗出宫,余下一堆需要处理的折子交由你来处理。 对此,你选择—— a.欣然接受并妥善处理。 皇兄向来勤勉,如今要抽出时间与四嫂培养情分,作为弟弟,自然要替他承担起这种政务来,笔来! b.诚惶诚恐并坚决拒绝。 御笔朱批乃天子权柄,身为亲王,岂可僭受天子权柄?】 十三爷:“……” 四哥带着狗去和美人相会,留下他一个人来帮他理政? 你醒醒,他是亲王,不是皇帝! 他爹的这媳妇,那也不是给他娶得,凭什么让他干活?! 人干事? 四爷:“……” 哦豁,天幕里头那人还真是他? 乾清宫吃瓜团队:“……” 以遛狗为借口来约那位主儿,四爷您可真机灵,也是真爱狗啊! 得亏那位主儿的性子,也确实是喜爱猫猫狗狗的,要不然…… 啧啧啧! 康熙爷和太子爷:“……” 糟心。 真他爹的糟心! 看着她跟两只狗玩得开心,自然是极好的,但如果这两只狗不是老四养的、旁边也没有老四这个碍眼的家伙,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恶啊! 真想钻进去把老四拎出来! 去你的韫卿,明明是珠珠儿/皎皎! 【下朝之后,身为怡亲王的你正准备往养心殿去协助皇帝处理政务,却发现皇帝换了常服出宫……余下一堆需要处理的折子交由你来处理。 对此,你选择—— a.欣然接受并妥善处理。 皇兄向来勤勉,如今要抽出时间与四嫂培养情分,作为弟弟,自然要替他承担起这种政务来,笔来! b.诚惶诚恐并坚决拒绝。 御笔朱批乃天子权柄,身为亲王,岂可僭受天子权柄?】 天幕继续了,但好像又没继续。 一连几条都是这样的翘班通知,看得大家伙儿人都傻了。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感情你小子就天天下了朝,就翘班出宫去找那位主儿谈情说爱、培养感情,其余是都推给十三爷了呗! 呦呵,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老十三可以啊!” 在某处荒郊野岭的裕亲王看着天幕,不禁啧啧称奇,“在贤王这一赛道上,唯有老十三是真正的竞争对手。” 瞧瞧,多卖力啊? 老四这小子能有这样的岁月静好、美好人生,全靠有个能干的十三爷来为他当牛做马、负重前行啊! 大清的两京十八省,是在十三爷的肩上扛着呢,你老四懂个屁! 保泰:“……” 人呐,果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您之前还被天幕吓得一路狂奔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这会儿,倒有闲情逸趣来看十三爷的戏了! 果然,人不会共情曾经的自己。 “这……你……我……” 十三爷瞅着天幕里头那挂着俩黑眼圈、仿佛身体被掏空的自己,再看看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的【四爷】,一时间,竟有些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 “四哥,你太过分了!” 他悲愤地喊道,“弟弟只是亲王,你才是当皇帝的!” 四爷:“……” 不是,这又是我的锅? 呵呵。 请苍天,辨忠奸! 第593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18) 四爷心里苦,但四爷不说。 ——因为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卵用。 没办法,在场的诸位中,沉浸式自我代入观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某两位,简直是魔怔似的昏头。 偏偏人家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你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这令人操蛋的世界,也是够了! 【选秀结束,作为富察氏女的你被封为贵人。纵前朝后宫因俪贵妃之事纷扰不休,却也与你无由。 你于九月初五入宫后,发现皇后称病、太后颐养、俪贵妃尚未入宫,基于此等现状并思及未来,你选择—— a.投效皇后。 嫡庶尊卑有别,皇后正位中宫、秉持名分之大义,作为妃妾,理应敬重皇后,为其效犬马之劳。 b.投诚太后。 本朝以孝治天下,太后乃是皇帝生母,作为妃妾,理应孝敬婆母,侍奉左右、免其忧愁。 c.按兵不动,等候俪贵妃入宫。 伯父在家时说了,皇后已然日薄西山、大厦将倾,俪贵妃却如日初升、前途似海,她必不能与贵妃为敌。】 这个问题一出,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好好好,终于掠过四爷了。 虽然挺喜欢看皇家的热闹,但眼下这样动辄就全武行的父子兄弟修罗场,真不敢看呐! 回头天幕散了、他们冷静下来,这鞭子可就往他们身上来了。 这得多冤枉啊? 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也不是主动过来的呀,这不是不让走么? 马齐捋着胡子,欣慰地看着天幕。 不错。 看样子,天幕上的他还是很有些眼光在的,这不就上对船了? 就说嘛,哪有赌狗天天输的?! 本武英殿大学士亦有成为慧眼识明珠的伯乐的可能啊! ——八爷那都是意外! “选c!” 他顿感心满意足、志得意满,仗着自己是【富察氏】的为她指点人生道路的堂伯父本伯父,气焰嚣张。 八爷:“……” 服了你这个老头儿了。 明明是志同道合,搞得好像是本贝勒怎么诱惑迷惑你了似的。 (疲惫的微笑.jpg) 其余的文武百官们:“……” 离得远的纷纷抬头望天,离得近的默默往边上挪一挪地。 这显眼包! 生怕康熙爷和太子爷注意不到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似的。 别来沾边! 康熙爷和太子爷也确实被马齐给吸引了注意力了。 但怎么说呢,天幕上那位富察氏女是真的懂事,看在这份上,二位爷瞥了他一眼,倒也没管他的显眼包行为。 “这丫头比你懂事。” 康熙爷睨了一眼四爷,如是说道。 四爷:“……” 第237章 呵呵嘻嘻哈哈嘿嘿^_^ 【十月初十,皇帝亲率怡亲王允祥、庄亲王允禄迎俪贵妃入宫。 五日后,一直称病的景仁宫皇后命新入宫秀女往景仁宫觐见。 对此,你选择—— a.听命前往。 妃妾向皇后请安乃是常理,皇后相召,岂有不从之理? b.请示贵妃。 自古首鼠两端者,鲜有得主上信任的。既已决定效命贵妃,自然时刻与其共进退,岂有反复横跳之理? 贵妃娘娘,求您疼我!】 马齐:“……???” 不是,谁教你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的? 第594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19) 马齐被惊呆了! 我了个大侄女哎,做人留一线的道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你这是往死里得罪皇后啊! 就算想上那位主儿的船,也没有必要决绝到这个地步吧? 万一呢? 万一皇帝就是个花心又凉薄、见一个爱一个的狗男人,贵妃也没能笑到最后呢?万一处境本就不妙的皇后被你给刺激疯了,豁出去要弄死你,而贵妃没保住你? 虽然事实证明你做得很对,但他说得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算了,你是贵妃,你做得都对。 对于成功者的经验,马齐也不免陷入了沉思—— 难不成,做事情就应该向大侄女一样,选定一方誓死不改? “难怪她会这样提拔她。” 太子爷见了富察仪欣的“忠心”,也不免感叹道,“如果人人都能像她这样懂事明理,该有多好?” 他瞥一眼四爷,“你说是么,四弟?” 四爷:“……” 又来? 他两眼放空,心冷如霜,凄然道,“二哥,弟弟什么也没干。” 不管是这里的他,还是天幕上的他,明明就什么也没干啊! “什么也没干?” 康熙爷睇他一眼,冷哼一声,“蠢货,这就是你最大的过错!” “皇后怎么还能搞事情呢?” 十四爷扯了扯四爷的衣袖,小声道,“你不是让她养病闭宫?虽然没明言禁足,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总不至于你的话这么不管用,皇后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四爷:“……” 对哦。 【他】不是让皇后在景仁宫养病?她这是病好了出来搞事情了? 混蛋! 谁他爹的说皇后病好了的? 他瞧着这不是病得很重、眼瞅着就要病入膏肓了吗? 哪个庸医诊的,站出来! 四爷被亲爹和亲哥一顿抽,心里本来就苦,现在发现里头连个皇后都敢不把他当回事,火气那是蹭蹭往上冒,看天幕的眼神中,小火苗都险些具象化了。 十三爷不忍直视。 哥啊,你说说,叫他怎么说你好? 里头的你真是,前朝的事给了他,后宫的事给了她,你自己呢? 你好歹给自己找点活干干啊! 四爷:“……” 是这样吗? 他真的什么正经事也没有干吗? 四爷一时间不禁茫然了,他,竟然是个眼里没活的人? “你装什么无辜呢?” 太子爷瞧见他这副样子就来气,尤其是看到天幕上女子与皇后和华妃唇枪舌剑,虽然她三言两语就压制住了皇后和华妃,却也把太子爷给心疼坏了。 一鞭子抽下去还不解气,他指着四爷的鼻子骂道,“皇后没废、华妃嚣张,你就不能把这些糟心玩意儿拾掇拾掇?废不了皇后也就算了,难道还废不了区区妃子?他年羹尧是你祖宗啊?顾忌这、顾忌那的?!” “胡咧咧什么呢?” 康熙爷瞪他一眼,不乐意了,“年羹尧算个什么东西?” 年羹尧要是老四的祖宗,那岂不是踩在康熙爷的头上? 太子爷:“……” 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了? 年羹尧这个狗奴才是重点吗?重点是老四他废物啊! 这倒也是。 康熙爷转头就赏了某人一鞭子,嗤笑道,“连个奴才秧子也收拾不了,要你有什么用?”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盘根错节的满洲勋贵呢! 四爷:“……” 得得得!你们抽死我得了! 第595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20) 【合宫觐见结束,包衣佐领之女、常在夏氏对宫嫔言语嘲笑,华妃遇见之后,欲赐其一丈红之刑,被俪贵妃制止,并下令褫夺华妃封号、降夏氏为答应,禁足。 未几,身为怡亲王的你正协助皇帝、贵妃处理朝政,却听闻敦亲王允?求见,且一进养心殿便要弹劾贵妃跋扈。 对此,你选择—— a.赞同敦亲王。 贵妃肆意惩戒后妃、干涉朝政,确实跋扈嚣张。纵然与敦亲王不睦,但作为忠直之士,理应摒弃前嫌,与他一同弹劾贵妃。 b.反驳敦亲王。 贵妃素来温柔明理,即便惩戒后妃,也必有其缘由,敦亲王不明其中缘故而弹劾贵妃,盖因八王、九王圈禁宗人府之故,乃泄私仇的行为,理应制止。】 十三爷:“……” 天幕你说,是不是想让他死? 这一天到晚的,不是让他去死谏,就是让他去弹劾…… 难道他的命不是命吗?! 八爷、九爷:“……” 原来他们被圈禁宗人府啊? 是老四干得出来的事情,八爷和九爷不仅不觉得奇怪,甚至还觉得以老四的性子,行事如此“心慈手软”,大概率还有后招等着他们。 十爷:“……” 等会儿! 天幕你说,谁,弹劾谁? 十爷转头看看八爷,求证道,“是谁弹劾她?” 八爷拍拍他的肩膀,目露同情,“是敦亲王允?。” 于是十爷又转头看去九爷,再次求证,“敦亲王弹劾了谁?” 九爷也拍拍他的肩膀,目露怜悯,“弹劾了你皇额娘外加你嫂子。” 十爷仰头望天,长啸一声,“真的确定敦亲王就是我吗?” “当然是你呀,小十。” 太子爷冲他温柔一笑,并向他招了招手,“来,到二哥这里来。” “不!我不去!” 十爷见康熙爷眸光暗藏厉色、太子爷皮笑肉不笑,又见他四哥难得温和看他,只觉心底一慌,转身就跑。 “不是我!不关我事!” 八爷和九爷:“……” 蠢货,你跑什么啊? 在乾清宫呢,就算跑又能跑哪里去? 与其愈发惹怒康熙爷和太子爷,不如老老实实挨一顿鞭子。 “给朕拿下他!” 果然,见十爷竟然还敢跑,康熙爷更加气恼,一拍扶手,一众低着头、降低存在感的御前侍卫就冲了上去。 “放开!你们放开爷!” 十爷满身抗拒,却改变不了被侍卫们扭送到康熙爷跟前的结局。 十爷:“……” 天要亡我! 还没等康熙爷和太子爷说话,他连忙往前一扑,一手抱着康熙爷的大腿、一手抱着太子爷的大腿,哭得嗷嗷叫,眼泪鼻涕哗啦啦地流。 “皇阿玛,二哥,你们是知道我的,我从来不曾对皇额娘和二嫂不敬啊!我是清白的,我是好孩子啊!” 说着,他抱着侥幸、瞪着水蒙蒙的眼睛往天上一瞅,正好对上了“敦亲王绕柱走”的场面,立时大喜过望! “是我被她打了,是我被打了啊!” 十爷高兴坏了,就跟个二百斤的孩子似的,扯着离他最近的四爷、十三爷、十四爷,一边摇晃他们的身子,一边激动叫唤。 ”你们看呐!是我被她打呀! 四爷、十三爷、十四爷:“……” yue~ 呆子,赶紧撒手,要吐了啊! 第596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21) 四爷服了啊! 好不容易有一个傻憨憨老十撞上来,说不准就能吸引火力、让盯着他的康熙爷和太子爷分心去教训“大不敬”的老十,为此,四爷甚至以极和善的眸光期待臭弟弟加入。 结果老十还没被抽,他却是被这个蠢货给摇晃地差点当众失仪。 “撒……撒手!” 也不知道十爷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四爷差点就翻白眼了。 十三爷:“……” 十哥你的手劲儿是真大呀! 心中这样腹诽着,但十三爷到底还是对他四哥有着不同于塑料的兄弟情分的,连忙上前掰开十爷的手,解救他四哥于水火之中。 “好了十哥,咱们都长着眼睛呢,您可千万别激动。” 不知道四爷比不得他健壮吗?! 十爷:“……” 他收了手,委委屈屈地跪在兄弟堆里,嚷嚷道,“十三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爷要是不激动,不得被……” ……被抽啊? 第238章 十爷把后头几个字咽回去,舔着笑脸看向康熙爷和太子爷。 “皇阿玛、二哥,你们瞧,我对皇额娘和二嫂多恭敬啊?” 虽然天幕上的【敦亲王】瞧上去确实有点怂,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威严那是找也找不到,但这不是更表现了他对她那来自灵魂、发自内心的尊重? “老四他对兄弟下手,八哥九哥还被圈禁着呢,我看老四不顺眼那不是理所当然?虽然前头确实有些冒犯,但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啊!” 十爷立时就理直气壮了。 “皇阿玛、二哥,你们就算要怪,那也都得坏老四,他自己坏事干多了、名声不好,才拖累了身边的人!” 太子爷:“……” “滚一边儿去!” 他随手一鞭子抽过去,见老十嗷嗷叫地扒拉十三爷和十四爷挡在身前,不禁冷笑,“老四怎么样,关她何事?” 十爷委屈坏了,“那弟弟也没见过她呀!这都得怪四哥!” 四爷:“……” 你爹的该死的老十!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果然跟老八和老九一样的令人讨厌! “天幕并未明言八弟与九弟因何故被下旨圈禁,如何就能笃定他二人无辜,是儿臣一朝得势、残害兄弟?” 四爷冷着脸,不服气道,“若他二人真做下了罪大恶极之事,按大清律法,被惩戒岂非是理所应当?” 再说了,大家都是一起夺嫡的人,成王败寇,很难理解吗? “行了!” 康熙爷懒得理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活到如今这个年纪,康熙爷经历过的事情多了去了,还能琢磨不明白这兄弟几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还没老年痴呆呢! “胤禩与胤禟固然心高阴险,或许对新帝不恭不敬不忠、屡生事端,落此下场亦算罪有应得,但你的心思……” 他嗤了一声,“也未必全然如你所说的那样毫无私心。” 若说【雍正】对【八王】和【九王】的处置中,没有一点阴暗的报复心理在,康熙爷是决计不会信的。 ——人哪有对仇人手下留情的?至于兄弟,皇家的兄弟而已。 毕竟,他虽然喜欢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戏码,但他又没瞎,如何不知道他们都是演出来哄他高兴的? 但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他眼前一团和乐、看得高兴就行了。 四爷:“……” 八爷和九爷:“……” 第597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22) 不得不说,康熙爷骂人就是毒,软刀子一般往人心里扎啊。 不过寥寥几句,无论是四爷还是八爷和九爷,尽皆脸色苍白,踉跄着跪在康熙爷跟前,险些去了精气神。 之前听他骂太子爷时,心里那是压抑不住的狂喜、满心想着能否取而代之,现在自己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骂了,终于有些体会到太子爷那时的痛苦感受。 ——老爷子是真不留情面啊! 太子爷的眸光在四爷等几人身上掠过,又瞧了瞧康熙爷,而后收回眼神,嘲讽地扯了扯唇。 瞧,这刀子不扎到自己身上,如何能知道有多疼呢? 老爱家父子几个又闹起来了。 前头那会儿虽然也闹,但到底不是动真格的,再怎么着,瞧着也有几分父子兄弟的情分在,可眼下不同,那是直接伤筋动骨、几乎断了四、八、九几位爷的政治生命。 这样的时候,乾清宫吃瓜团队自然散了几许吃瓜的心思,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开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惹了主子爷的眼睛,跟着被收拾一顿。 啧。 四爷您较什么真儿啊? 现在好了,主子爷他真给你较起真来,你又不高兴了。 【敦亲王离宫之后,身为怡亲王的你听贵妃的意思,似乎认为先帝诸子颇具才能、复有启用之意。 对此,你选择—— a.大力赞成。 一笔写不出两个爱新觉罗,都是骨肉兄弟,既已分了胜负成败,若对方肯俯首效忠,何至于非要置对方于死地?不如一同为大清江山稳固而携手共进。 b.坚决反对。 夺嫡之争你死我活,既已分胜负,自然要赶尽杀绝、不留一丝后患。贵妃此言,实在妇人之仁,本王必要对皇兄谏言,使贵妃退居后宫、不问朝政。】 天幕下的众人:“……” 康熙爷和太子爷挑了挑眉,目光柔和,倒也没有太多惊讶。 她惯来如此。 足够自信,走惯了煌煌大道,不屑于以宵小手段刁难旁人。 八爷和九爷心情复杂。 一连三个世界看下来,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能这样被他们的亲爹和亲哥喜爱着的人,确实有她的耀眼之处。 只是先前,作为被断了夺取皇位念头的人,难免对她有偏见。 马齐侧身,与身边的重臣轻声感慨,“那位主儿的性子,倒也确实与四爷并不十分相似,颇有容人之量。” 后者点点头,“也算好事。” 都在朝堂之上,几位爷的性子与本事,他们其实还是看得分明的,若他们不必为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各种手段昏招频出,而能够兄弟同心协力,自然是好事。 “其实,若要说谁登基之后对其余皇子最好,还是太子爷。” 他秉承嫡长正统、名分大义,自幼接受储君教育,是王朝最优秀的继承人。或许性子高傲、看弟弟们都跟看奴才似的,但也正因此,他不至于太过于忌惮某一个人,或者说,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压服他们。 ——前提是上头没有一个康熙爷搅风搅雨、胡搞瞎搞。 “不过,若说前头那两回,她的政治手腕是万岁爷和太子爷教出来的,倒也不奇怪,那这回呢?” 马齐纳闷道,“天赋秉性如此?” 另一位重臣:“……” 打住。 再往深处思考,就不礼貌了昂。 第598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23) 【身为怡亲王的你是皇帝最信任的弟弟,因此皇帝并不避讳地将粘杆处调查出来的皇后、华妃等后宫妃嫔们包括且不限于残害皇嗣、后宫倾轧等罪状予你查看,明旨废后废妃,并请你在朝会上提立贵妃为后。 对此,你选择—— a.大力赞成。 皇后、华妃之罪行罄竹难书,不严惩无以安人心,贵妃贤德,理应正位中宫、母仪天下。 b.坚决反对。 虽皇后华妃应当严惩,但先帝孝期未过,岂有册后大婚之理?】 康熙爷:“……” “滚蛋!” 他十分公平地赏了四爷和十三爷一人一脚,险些被气笑了。 “敢情朕的孝期竟是如此灵活之物?一个两个都是逆子!” 四爷和十三爷:“……” 冤枉啊! 二位爷委屈极了,正揉着胳膊想喊冤,就听十四爷爆了粗口。 “老四你府上怎么这么乱?” 十四爷瞧着天幕,眼珠子都瞪圆了。 “先皇后抢了皇后的嫡福晋之位,皇后害得先皇后一尸两命不说,还把持着后院子嗣,怀一个堕一个……” 十四爷语气和声音都飘了,“这是怎样一个龙潭虎穴?!” 文武百官也都震惊了。 虽然各家的后院里头或多或少都有点腌臜事情,但像天幕上的四爷后院里这样动不动见血的,还是挺罕见的。 毕竟,当家的男人再不管事,也不可能由着后院乱起来。 ——被人弹劾一把,就遭老罪了。 四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您别忘了管好后院啊! 四爷:“……” 都说了,这个人不是他!你们他爹的还要他说几遍啊?! (暴躁.jpg) “继后的长子三岁而夭折,纯元皇后的次子生而夭折……” 就有人掰了掰手指头,震惊道,“敢情最开始的三个嫡子里头,就只有孝靖皇后的皇六子是活着的?!” 那你他爹的还让他们选? 选个der啊! 真要效忠他们,不得先自尽去地府? 不仅选错,还被天幕智商歧视、推荐了保健品的大千岁:“……” 可恶! 这不是耍他玩儿嘛?! 你早说嫡长子一出生就死了啊!你早说孝靖皇后就是那位一露面就拿下老爷子和老二的传奇女子啊! 早说他不就不会选了吗? 大千岁又是气愤又是委屈,只觉得天幕就是故意想看他笑话! 【新后既立,恩泽六宫。 作为皇后忠心的下属的你,蒙皇后恩典,被册封为穆嫔,迁居储秀宫主位,抚育皇长女和皇次女。 对此,你—— a.虔诚地感念皇后恩典,并更坚定地效忠皇后、努力为她分忧。 b.暗自不满,因皇后命肃嫔博尔济吉特氏抚养皇四子而心生怨怼,认为皇后厚此薄彼。】 第239章 马齐:“……” 你这不是废话吗?! 那位主儿心再宽,也不至于让富察氏女抚养皇子,养大了她和富察氏的心,为自己以后埋下祸端。 抚养皇女多好? 公主而已,既荣耀,也无关大统。 “她到底心善,待下宽和。” 康熙爷默默算了算时间,摇头笑道,“进宫不过几月,便一跃封嫔,富察氏的丫头也算是好福气。” “也是足够听话。” 太子爷不以为意,“既然懂事,能讨她欢心,合该厚赏。” 康熙爷颇赞许地颔首。 众人:“……” 得,知道您二人看她哪哪都好了。 第599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24) 不过看到现在,大家也明白了富察氏女何以在无圣宠的情况下,一步步爬到贵妃的宝座。 无他,忠心耳。 扪心自问,若换作他们处于富察·仪欣的位置上,有多少人能够不生贪念,不幻想着将那位主儿当成踏板来谋取圣宠? 依靠皇后再好,也不如自己好啊! 深宫禁苑之中,有这样一个心思单纯、本分知足且从无坏心的人跟在你后面誓死效忠,哪有人能一点不动容? 乍一眼瞧她,或许觉得傻的可爱,但日子久了,也偏爱几分。 更何况那位主儿也不是个小气的,区区贵妃,封了也就封了。 后宫的妃嫔们:“……” 其实,如果不用费尽心思争宠、不用小心伺候皇帝、不用闯鬼门关生孩子……而只用哄得皇后高兴,就能一路顺风顺水地升到贵妃、养育公主在膝下,她们也十分愿意的。 这日子过得多舒服啊? 她们也不是生来就喜欢跟别的女人斗死斗活的,但这不是人在漩涡之中,不得不斗么? “真是傻人有傻福。” 宜妃心情复杂,“比本宫有福气。” 她向来得宠,贵为四妃之一、分掌宫权,听着多风光啊? 可她也终究止步于妃位。 更何况,她生有三子,长子皇五子被送到太后宫中抚养,幼子皇十一子早早夭折,至于次子皇九子……不提也罢。 人的际遇,果真奇妙。 【除夕佳节,身为怡亲王的你携家眷入宫赴宴,前往举宴之所的路上,你听闻前来接引的小太监似不经意地提起先帝十七子果郡王至今尚未成家的事情。 对此,你选择—— a.于宴会上提请皇帝为果郡王赐婚。 作为关心弟弟的好兄长,岂能对弟弟孤苦伶仃视若无睹?记得先帝在时,他曾属意沛国公女,不若请帝后承先帝旨意、成就一段良缘。 b.什么也不干。 虽然十七弟尚未成婚,但他年纪轻,不着急,更何况眼下仍处于先帝孝期,不好讨论婚嫁之事。至于小太监的话…… 没听懂啊,他有别的意思吗?】 在阿哥所禁足的十七爷:“……” 不是,这怎么还有我的事情?! 他就是说,天幕里头的“他”折腾来折腾去,除了连累他遭受无妄之灾被禁足,还折腾出什么成果来了吗? 乾清宫广场众人:“……” 其实有的。 这不是给他四哥送了老婆来? 好家伙! 十七爷,您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您说您,早这么听话不就得了?作甚要叛逆一下呢? 不过吧…… 有人不禁纳闷,“沛国公的这个女儿,莫不是对十七爷是真爱?” 所以才讲究什么“真爱虐我千百遍,我待真爱如初恋”的屁话? “屁的真爱!” 老大对此嗤之以鼻,“孟家那丫头要是这么拎不清,她能被抽死!” 至于被谁抽,你懂我懂大家懂。 “老十七虽然不是个玩意儿,但他那郡王爵位却是个好东西,回头这丫头有了子嗣,再一脚踹了老十七,指不定还能当个亲王府老福晋,多好的事情?” 大千岁懒懒环胸,“就算没有子嗣,那不是还能过继嘛!” 反正有个名分,都好操作啊! 三爷震惊地看着大千岁,满眼不可置信、匪夷所思—— 卧槽,老大自己会动脑子了! 大千岁:“……???” 你骂谁? 第600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25) 【宴会过半,帝后相携离席。 身为怡亲王的你本打算当没看见,但正巧福晋有些酒意,便示意穆嫔富察氏主持宫宴,携着福晋出去散酒。 路上,你遥遥看见帝后与同样入宫赴宴的理亲王福晋瓜尔佳氏叙话,对此,你选择—— a.上前问好。 自理亲王被赦出咸安宫,一直闭门养病,正好问二哥可好。 b.绕路而行,不去打扰。】 “赦出咸安宫?” 康熙爷微一皱眉,仔细地瞧着天幕上女子的神色,而后瞥一眼四爷。 康熙爷很确定,以四爷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放他这个当了几十年太子的哥哥出来的,所以,只会是她。 只是,就算她觉得理亲王有才华、圈禁咸安宫太过浪费,也不至于这样快就放他出来,纵然是因他生病,难道还不能吩咐太医进咸安宫么? 她有私心。 而这份私心就是…… 康熙爷骤然一醒,将猜测压在心底。 他侧头去瞧太子爷,却见他半垂着眉眼,抿紧了唇,握着鞭子的手指尖用力到发白,显然心中并不平静。 也是。 他能猜测到,他自然也能。 只是,若真如他们猜测的那样,被她瞧见这样狼狈落魄的模样,心中怕是不会好受。 余光一一掠过皇子阿哥、文武百官,将他们并无异样方才收回。 “老四。” 他慢悠悠地再次把四爷提溜出来,“朕老么?朕的眼光时好时坏?” 四爷茫茫然抬头:“啊?” 您说什么来着? 这是又到了他挨打的环节了吗? 皇子阿哥、文武百官们:“……” 怎么看上去有点傻fufu的? 难不成,这是刺激受得太多了,所以大脑开始自我保护了? 啧啧,可怜呐! 一时间,众人倒是对这位一向不太相处得来的四爷多了点同情。 【真巧啊。 身为怡亲王的你正与福晋散步到倚梅园,却远远瞧见的帝后,本想悄然离去,却发现皇后似乎情绪不对,不一会儿的功夫竟崩溃大哭。 对此,你选择—— a.上前询问。 皇后少有如此失态之时,不如请福晋上前,若能宽慰一二也好。 b.悄然离去。 皇帝尚在,无需外人多管。】 什么?哭了? 正兀自沉浸在emo、感动、心疼怜惜等多种情绪中的太子爷一抬头,就见天幕上女子哭得几乎站不住身子。 “混账!” 他神色一变,抬脚就踹在四爷的身上,“你做了什么,让她这样难过?” 她从来开朗爱笑,何曾见过她这样? 并不是带着几分作怪的假哭,而是充满了发泄的痛哭。 很狼狈,却叫他心都揪起来了。 四爷:“……” 又怪我? 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正想爬起来,就听了这一番质问,四爷支着身子的手一顿,索性一撒手,不起来了。 反正以他亲爹和亲哥的尿性,爬起来也得被踹回去,不如他早点放弃、少走弯路。 “混蛋!” 太子爷火气更盛,提着鞭子就想上前,然后被终于醒过神来的十三爷和十四爷抱着大腿不撒手。 “二哥!不能打啊!” 之前还能干看着,但现在要是真不管,老二是真能抽死老四啊! “皇阿玛!您千万拦拦二哥啊!”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老四他真的罪不至此啊! 第601章 番外 皇后的名义(完) 乾清宫广场一时鸡飞狗跳。 冷眼瞧着,太子爷是真的放飞自我了,他自己的生死看开,于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随着心意来。 至于还能管住人的康熙爷…… 他们又不是瞎! 哪里还能看不出来,被天幕这三番五次地打岔,老爷子已经把之前的看宝贝儿子不顺眼的情绪都抛到脑后了,超绝代入感的父子俩一边打着嘴仗、一边审美一致地喜欢同一个女子,竟还惺惺相惜起来了。 ——他们又成了这对父子play的一环。 “好了,保成。” 终于,康熙爷出言制止,“教训一二就是,众臣尚在,何必如此?” 没得叫人看了笑话。 尚在的众臣们:“……” 瞧您这话说的,要不,他们走? 好在,天幕很快变幻,出了心头气的太子爷也冷静下来。 【雍正三年七月,皇后有孕,并于次年四月诞皇六子弘旸。 第240章 皇六子生,皇帝下旨册其为太子,并祭告天地、大赦天下。 同时,为表示对宗室中襄亲王等无嗣的宗室继承香火的遗憾,下旨将皇三子、皇四子、皇五子出继,以示皇帝从不曾忘却宗室的恩德。 对此,你选择—— a.大力赞同。 皇六子嫡室所出,乃帝之独子,理应册为储君,正位东宫。 b.委婉反对。 皇六子年幼,不如等他满周岁之后再行册立。】 四爷:“……” 什么玩意儿? 老子就这么几个儿子,你竟然说不要,就全都不要了?! 十三爷:“……” 哥们,还得是你啊! 想来一定是习惯了他发癫了吧?瞧瞧,专注于太子册立,对于另一件更耸人听闻的事情,全当没看见呢! 康熙爷:“……” 他坐直了身子,从开始到现在,终于正眼看了四爷。 没想到啊,老四还能有这魄力。 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把他老子都给比下去了。 太子爷凉凉瞥了康熙爷和四爷一眼,挑了挑眉,虽然确实有些惊讶,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情绪。 ——搞得谁儿子不是独子似的! 哼。 跟他比,还是差了点火候。 文武百官们:“……” 等……等会儿! 你他爹的说什么来着? 你是说,你要把你除了皇六子外的所有儿子全都过继出去? 我了个老天爷啊! 长生天在上,我等以为从前的“朕之第一子”已经是爱新觉罗家的巅峰之作了,没想到老爱家又整出一个“朕之独子”来! 你们老爱家还真是代代出人才,强中更有强中手啊! 是他们想象力不够丰富,低估了你们老爱家的超强行动力了。 不过吧…… “是不是太坑了一点?” 老大满脸地一言难尽,“皇长子和皇次子全都夭折,皇三子、皇四子、皇五子全被过继,就一个老六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儿子,太子之位除了他,还能让谁来?” 老六他老娘又没给他生个弟弟妹妹的,谁能威胁他的位子? 就这种毫无悬念的情况,天幕竟然还把最关键的条件给隐藏掉再让他们选,这不是纯纯耍他们玩儿嘛?! 众人:“……” 大千岁所言有理。 虽然他们凭借自己的智慧成功选出了正确答案,但也不能改变他们被耍得团团转的事实。 尤其是大千岁,还答错了呢! 老大:“……” 别提了,行不行啊? 老子这个脸,真他爹要丢一辈子了! 天幕:“……” 嘻嘻,有本事你们来打祂呀! 【选择正确! 恭喜您,已成功通关本游戏!】 然后天幕一黑,浮现出一行白色字体——是否再来一次。 众人:“……” * #春枝暮 明天开始写朱标哈 第602章 大明 朱标(1)【已切文】 #春枝暮 已中途切文,不推荐观看,请跳过 * 龙凤二年(至正十六年)三月。 太平府某处宅院中,红绸高挂,宾客盈门,处处欢声笑语。 正院中端坐着一众女眷,被簇拥在首位之人样貌秀丽、神情温和,乃是红巾军首领朱元璋的妻子马夫人。 自去年朱元璋率领的反元义军红巾军攻克太平府,军中家眷便在朱元璋妻马夫人的带领下于此暂居。 马夫人向来宽和,与人为善,对一众红巾军将领的家眷们也多有照抚,今日与一众女眷们齐聚,乃是因朱元璋手下大将常遇春之长女的周岁宴。 “这日子是过得真快,一转眼的功夫,姐儿都周岁了。” 马夫人握着常遇春之妻蓝夫人的手,笑道,“你这闺女生得多好?来年怕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呢!” “瞧夫人这话说的,韫儿才多大?” 蓝夫人笑道,“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闺女,恨不得看得同眼珠子似的,一想到她往后要离我而去,这心呦,就勒紧了喘不过气儿似的!” 她这话一出,女眷们纷纷笑了,有女儿的目露赞许之色。 “韫儿?” 马夫人跟着笑了会儿,又问道,“这是大名定下来了?” “是呢,前儿来了家信。” 蓝夫人眉眼柔和,回道,“说是特意请了李先生起的,唤作知韫。” 这时候幼儿多夭折,许多人家怕压不住,都会等到孩子立住了,才取大名。当然,红巾军中的将领跟朱元璋一样,多底层出身,并非所有人都讲究这些规矩。 比如常遇春,就不是讲究的人。 只是去年女儿出生的时候,常遇春正跟着朱元璋一道攻打太平府,等太平府打下来了、接了妻女过来,女儿都已过了百日了。 常遇春二十五岁才得了这第一个孩子,自然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除了去议事或是往军营去之外的时光,都在府上同女儿亲香,至于女儿的名字,更是想了几个都觉得不够好。 琢磨来琢磨去的,转眼又要出征去攻打集庆,于是便耽搁了。 今日女儿周岁,偏前线又是紧要之时,常遇春无法赶回,最终也只能派了亲兵带着他抢掠来的、给女儿的礼物回来,并一封家信和一张写着名字的笺纸。 “咱们家都是没念过书的,可女儿家的名字,总不能糊弄不是?” 蓝夫人笑道,“亏得他请了李先生帮忙,韫儿也很喜欢呢!” 马夫人笑笑,正要说话,却听里间传来幼儿的啼哭之声,她微愣,与蓝夫人对视一眼,让宾客们各自安坐,先后起身往里间去了。 “夫人。” 侍奉的婢子正手足无措呢,见她二人进来,忙松了口气,福身一礼后,解释道,“姑娘睡醒了,便想挪动地方,惊醒了公子,如何都不肯让姑娘走呢。” 她口中的姑娘,便是常遇春长女知韫,至于公子,则是马夫人与朱元璋的长子朱标。 因朱标年幼,比知韫还要小几个月,马夫人不放心他独自在家,便一带着来了,正好两个小孩作伴。 左右……往后相伴的日子多着呢。 第603章 大明 朱标(2) 靠窗的榻上是两个粉雕玉砌的幼儿。 男孩年幼些,坐得歪歪扭扭的,眼中含着泪,小手攥着女孩不肯放,口中咿咿呀呀地说着旁人听不懂的婴语。 女孩靠着栏杆坐着,衣摆被攥着,小脸皱巴,显然苦恼至极。 “娘~” 眼见着蓝夫人与马夫人进来,她眼睛一亮,忙伸出手。 “抱抱~” 娘亲,快来救我呀! 这个小屁孩真的太缠人了,她真的有点抗不住啊! 她本就生得眉眼精致、肤色白嫩,因是周岁,穿着大红色衣裳,眉心被点了一颗朱砂,更显得她玉雪可爱。 蓝夫人满心爱怜,正要上前抱着女儿,却见小朱标急了,憋在眼睛里的泪啪嗒啪嗒掉,小身子用力地往女孩身边翻,小手用力地挥舞着,仿佛是在赶人。 马夫人:“……” 她好像有点子看明白了。 难怪呢。 这小子一来,就爬到人家姑娘的小床上,她们还以为是他年纪小困了,没想到,他就单纯想贴着人家。 “标儿!” 马夫人好气又好笑,连忙上前把儿子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小手,“标儿听话,不许缠着姐姐。” “咿呀?” 小朱标一双大眼睛不解地望着马夫人,小脸委屈巴巴的,仿佛是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要把他抱走。 马夫人别开脸,当没看见。 小孩子可以“不要脸”一点,但她这个大人不能没分寸。 回头把人家小姑娘给弄哭了怎么办? 不过…… 马夫人看着窝在蓝夫人怀里的小姑娘,不禁升起一个念头。 ——不若定个娃娃亲? 这个念头一升起,马夫人越想越觉得是件不错的事情。 常知韫与朱标年纪相仿,她的父亲又是朱元璋的得力大将,出身上就很相配。除此之外,她生得玉雪可爱,可见是个美人坯子,又聪慧乖巧,处处都很出挑。 当然,更重要的是,小朱标很黏她。 如此青梅竹马长大,想来将来的情谊不会差,必然夫妻和睦。 马夫人低头瞧了一眼眼巴巴看着人家闺女的儿子,心里想着回头同朱元璋提一提这事,看是否可行。 蓝夫人并不知道马夫人的心思。 抱着女儿亲香一会儿之后,便到了吉时,于是她同马夫人一起,抱着两个孩子去了正堂,而后将女儿放在最中央那铺着红绸的大桌子上。 “韫儿乖,咱们去抓一个最喜欢的,好不好?” 知韫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各式各样的东西,转头看了眼满脸含笑的蓝夫人,余光又瞧着温和含笑的马夫人以及她怀里那小屁孩,犹豫了一会儿,就近拿了一枚印章。 第241章 ——反正不管怎么样,那些特意摆的针线她是不可能碰的。 至于其他离得远的,她懒得动弹,反正印章寓意也不错。 果然,见她拿了印章,来观礼的女眷们都满是善意地开始夸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天仙下凡呢! 知韫听多了这样的吉祥话,甚至有些觉得她们的语言太“质朴”,于是趴在蓝夫人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小孩子就是觉多。 蓝夫人倒是听得很高兴,满面笑容,直到抓周宴结束、送了一众来客离去,期间见了一个哭闹着不肯走、却被强行抱走的小朱标,都仍是一副好心情。 第604章 大明 朱标(3) 前方集庆一带战事正酣,后方的太平府倒还算安宁。 三月初十,朱元璋所率领的红巾军终于击败张士诚、攻克集庆,而后他改集庆为应天府,并于应天府设立天兴建康翼大元帅府。 消息传来,太平守军和家眷们自然人人欢喜,蓝夫人也不例外。 只是,蓝夫人才带着女儿欢欢喜喜地到了应天府与常遇春团聚,就听了一个叫她心都提起来的消息。 “你是说,上位要给咱们韫儿和他府上的大公子定下婚约?” 蓝夫人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忧虑。 “咱们韫儿才多大,往后的事情如何说得准,这万一……” 万一两个孩子长大之后处不来,岂非是害了她终身? 蓝夫人虽居后方,却也知晓,他们这一路红巾军那是冲着改天换地、再立华夏去的,皆时,朱元璋便是皇帝,朱标作为嫡长子,约摸就是太子…… 凭这两个的尊贵身份,到时候受委屈的不都是她女儿? 常遇春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此事是朱元璋提起,还是作为他在攻克太平、应天这些大战之中屡立战功甚至头功的奖赏,如何能推脱? 以后不打算在老朱手底下混了?! “左右两个孩子都还小呢。” 常遇春道,“往后多走动来往,同夫人和公子的情分培养好。” 再不济,他这个当老子的还在呢。 “我瞧着夫人倒是很喜欢韫儿,至于大公子……” 蓝夫人说到这里,脸色微微变幻,似乎是有些想笑。 “他很黏韫儿。” 若不是自己还不能麻利地走动,怕是能赖在她女儿身边不走。 她琢磨着,既然婚约已经定下,那若能让小朱标对她女儿的这股子黏糊劲一直地延续下去,倒是不错。 看来,往后不能“阻挠”他了。 常遇春:“……???” 小小年纪,竟有当登徒子的天分? …… 知韫自打知道了她爹是常遇春、她娘是蓝夫人、她舅舅是蓝玉之后,就猜到了她就是那位早逝的太子朱标的那位逝得比他还要早的太子妃常氏。 也挺好的。 虽然她自己死得早,但她的长子和丈夫也死得早呀! 黄泉路上有人陪着,也不孤单不是? ……个鬼啊! 能好好地活着,谁会想早点死? 再说了,她和长子早逝、次子查无此人,让吕氏母子踩着她们的尸骨上位,难道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糟心。 太糟心了。 尤其是想到她未来的公公名叫朱元璋,搞出一个蓝玉案弄死了她舅舅蓝玉等淮西勋贵,就更糟心了。 ——虽然蓝玉这个人确实欠调教,但论立场,他是她的铁杆啊! 这老朱头着实有点难搞啊! 整一个封建大家长,有些事情干起来实在让人想不懂他的脑回路,偏还霸道不讲理,想劝都得先去地府。 知韫颇有些烦躁地拍开小朱标试图来牵她的手,看了一眼这小屁孩那满是懵懂还带着点委屈不解的样子,想了想,不禁充满怀疑和审视地打量着他。 这小屁孩,能来个养成吗? 要是调教不出来的话,知韫觉得,她和朱元璋必须得死一个先。 第605章 大明 朱标(4) 然而,被知韫寄予厚望并加以考察的朱标同学还没满周岁,仍然是个连话也说不利索的真小孩。 “玉玉~” 小朱标歪着脑袋,乌溜溜的眼睛不解地看着她,而后动作熟练地从铺着软被的榻上爬过来,小手拿着一个精致的拨浪鼓,试图塞到她手里。 “玉玉,玩~” 虽然懵懂,但显然,他对情绪的感知十分敏锐,只是以他现在的小脑袋,暂时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信息。 “是韫,不是玉。” 知韫伸手捏着他的脸蛋搓圆揉扁,“跟我念,叫姐姐。” “姐姐?” 小朱标懵懵看着她,跟着念了一声,然后在她欣慰的眼神中摇摇头,白嫩的小脸满是认真,“是玉玉。”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知韫纠正他,“你比我小,是弟弟,叫姐姐。” “玉玉!” 小豆丁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因养得好,白白胖胖的,小脸和胳膊上的软肉一戳一个小圆印子。 偏他看着软乎乎好欺负,却犟得很,小手牵着她衣袖一角,衬着水汪汪的眼睛,噘着嘴委屈巴巴。 “不要姐姐,要玉玉。” 知韫:“……” 嘿你个一点也不听话的小屁孩! 气性一上来,知韫也顾不得她不是真小孩了,一骨碌就坐直了身子,还真就要跟这小豆丁比比谁更犟。 “叫姐姐!” 不行! 她还就不信她拿这小屁孩没办法。 “玉玉?” 小朱标昂着小脸,呆呆地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了。 他抿了抿唇,左右看了看,然后爬来爬去,把小玩具一个个地推到知韫眼前,讨好地笑,“给玉玉。” 知韫:“……” 这小豆丁还挺懂事。 但是! 现在不能心软。 才定下的调教大业,岂能就这样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今天敢不叫姐姐,以后就敢三心二意、狼心狗肺! 这还得了?! “玉玉?” 小朱标见她严肃着小脸,甚至别过身子不理他,立马就急了,这一着急,本就没有完全长成的语言系统再次紊乱,一边比划着小手、一边咿咿呀呀。 再然后,便凝了两泡泪在眼眶里,吸着鼻子,委屈地哭唧唧。 知韫:“……???” 哦吼,他竟然还给她哭了? 知韫绷着脸跟他大眼瞪小眼一会儿,脾气也跟着上来了。 “呜哇~娘!韫儿要娘!” 她转头一瘪嘴,立马就红了眼眶,泪盈于睫,开始摇人。 蓝夫人正与马夫人一道坐在外间做衣裳,左右里间与外间的帘子拉开,一抬头就能瞧见两个孩子的动静,也不怕她们磕了碰了摔了的。 结果两位夫人正说笑呢,转头的功夫,两个孩子竟哭了。 “韫儿!” 蓝夫人连忙放下针线,快步入了里间,抱起自己闺女开始哄,“韫儿乖,娘在呢,咱们不掉眼泪。” 一被蓝夫人抱在怀里,知韫立马就收了哭声,一边搂着她的脖颈,委屈巴巴地吸着鼻子,细声细气地喊着娘,一边悄咪咪地借着居高临下瞪了一眼小朱标。 哼! 就你会哭? 当谁现在还不是一个小孩呢! 第606章 大明 朱标(5) 朱标小豆丁立时就被惊呆了! 他眼眶里还含着泪水欲掉不掉,傻呆呆地坐在床上,显然没能想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娘?” 他转头去看马夫人,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玉玉?” 马夫人:“……” 儿子,你自己惹出来的事儿,你问娘,娘也不知道呀! 马夫人眼下尚怀着孕,不好把这么一个会扑腾的孩子抱起来,于是便半揽着他一起坐在榻上,与蓝夫人对视一眼,哄着孩子问原因。 “标标不乖,不叫姐姐。” 比起自己还糊里糊涂的小朱标,知韫张嘴就麻溜地叭叭起来。 “我教他叫姐姐,他明明会,却偏不肯叫,就是故意的!” 马夫人和蓝夫人:“……” 两人面面相觑,而后对视一笑。 到底是小孩子呢,纵是闹变扭的理由,也这样可爱稚气。 ——也正因如此,知韫玩起来完全就没有在怕的。 两个加起来还不到三岁的小豆丁,相处的时候有点小别扭不是很正常?别说蓝夫人和马夫人了,就算是老朱那个癫公,也不至于跟这个年纪的小孩较真。 难得的可以恃幼行凶的年纪,她不得好好珍惜一下? 再大一点,这一招可就不好使了。 两位夫人各自哄着自己的娃。 一个劝着小朱标喊姐姐,免得把他未来媳妇给惹急眼了。 一个让闺女稍微收敛一点,让着点人家,别欺负人家说话不利索。到底在人家的地盘上呢,万一欺负了小的,又来了个不讲武德的老的就不好了。 第242章 ——作为一手养大闺女的亲娘,蓝夫人深刻明白自家闺女有多天资聪颖,哪里能看不出她是在装模作样? 知韫昂着小脸去看她娘。 ——老朱头至于这么不要脸吗? 蓝夫人微笑不语。 ——他要点脸,但确实不多。 不能跟小丫头片子计较,还不能教训小丫头她亲爹吗? 知韫:“……” 行叭。 她噘噘嘴,决定做一个宽宏大度、会原谅人的好孩子。 哼! 可恶的老朱头,邪恶的大魔王。 “韫儿想回家了。” 意思意思地同小朱标牵了一下手表示和好之后,知韫转头埋在蓝夫人的脖颈里,软乎乎地撒着娇。 “好,咱们回家。” 蓝夫人也知道自家小姑娘觉得委屈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着同马夫人提出告辞。 “天儿是不早了。” 马夫人脸上满是温和笑意,握着小朱标的手摇了摇,低头笑道,“来,我们标儿送一送婶婶和姐姐,好不好?” 小朱标:“???” 他看着蓝夫人抱着知韫走远,乌溜溜的眼睛瞪大,“玉玉!” 他着急地拍着马夫人的手,小身子挣扎着往外张望,显然想要让马夫人把人给拦下来,或者带着他一起走。 “标儿乖。” 马夫人握着他的小手,耐心地哄,“姐姐要回家了,等睡一觉,明天再一起玩,好不好?” 小朱标着急地摇着头,“要玉玉。” 见马夫人不理他,转头又见不到了人,哇的一声,真急眼了。 马夫人:“……” 这破孩子,确实有点子气人。 第607章 大明 朱标(6) “妹子,标儿!” 正当马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哄着哭唧唧的小朱标时,终于忙完了事儿的朱元璋也回来了。 他刚进院子就喊了一声,而后大跨步地走了进来,正正好对上了自家宝贝儿子那挂着金豆豆小脸蛋。 朱元璋:“……” 当即表演一个笑容缓缓消失。 “怎么了这是?” 对于朱标这个将近而立之年才得的长子兼目前唯一的儿子,朱元璋可谓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疼到骨子里。 眼瞅着宝贝长子哭得小脸红红的,他立马把人抱起来,问道,“是不小心摔着了,还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呢?” 小朱标瘪瘪嘴,眼睛盯着院子大门,小手也往外指着。 “爹爹,要玉玉!” 朱元璋:“……???” 啥玩意儿? “你还好意思问呢!” 既然长子有人管了,马夫人便放心地往椅背上一靠,一边揉着有些胀痛的腰身,一边没好气道,“你这个儿子,哭着闹着想跟着他常家姐姐回家去呢!” 她满脸无奈,“分明日日都见着,还跟看不够似的。” 要不是之前常家小姑娘离开的时候会先哄他几句,怕是这小子每天都要这么折腾上一回。 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力气。 马夫人如此想着,也觉得难怪今儿常家小姑娘也闹起小性子了,就她儿子一步也离不得的黏糊劲儿,谁能受得了? 小孩子都贪新鲜,天天对着一张脸,哪能不腻歪? “常遇春家那闺女?” 朱元璋恍然大悟一下,而后问道,“标儿这样黏着她?” “小孩子么。” 马夫人睨他一眼,见他微微皱眉,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收敛一些,不动声色道,“我瞧着标儿就喜欢生得好看的,常家那闺女长得多好,我瞧着都喜欢得不得了。” 她揉着腰身,眉眼带着温和笑意,“再说了,这个小孩子都爱热闹,标儿眼下也没个兄弟姐妹,自然爱缠着人家一起玩。” 朱元璋一想也是,又缓了神色。 “妹子你还真别说,常家那闺女生得是好看,咱也是没想到啊,就常遇春那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竟也能生出这么一个标志的闺女来。” 他抱着小朱标过来,坐在马夫人身边,“不过么,配咱标儿正好。” 他嘿嘿笑着,神色间带着点得意,“亏得咱下手得快,这不就给咱标儿定下来了?合该是咱老朱家的人嘛!” 马夫人:“……” 她颇无语地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朱元璋,摇头笑笑。 ——儿子也确实该谢他这个当爹的。 “既然标儿喜欢常家闺女,依咱看,索性就将她养在妹子这里。” 朱元璋低头看了一眼儿子,沉吟几许,神色染上几分郑重。 “标儿是长子,往后是要继承家业的,如此一来,常家闺女往后就是老朱家的长媳,这样的身份,不如养在妹子身边,咱看着她长大,也放心,不怕她长歪了。” 马夫人微愣,“这不好吧?” 这样小的年纪,哪里就非得让她离开父母了呢? “有什么不好的?” 朱元璋大手一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咱去跟老常说。” 马夫人:“……” 第608章 大明 朱标(7) 朱元璋兀自想得很好,只是,马夫人却并不赞同他的想法。 她是个刚强坚韧又不失温柔良善的女子,很有一番体贴旁人的柔软心肠,行事间会尽可能地周全所有人。 于理,婚姻之事乃是结两姓之好。 莫要说她们老朱家目前也就是一方起义军,纵然来日他们称雄天下、登临至尊,谈起儿女婚事,也不能蛮横无理地强人所难。 哪里有觉得自家娶的是长媳宗妇,便理所当然地仰仗权势,把人家的女儿抢过来、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养育的? 是,她来日是朱家的长媳。 可难道,她就不是常家的女儿了吗?就不是她自己了吗? 天底下从没有这样的道理。 于情,血脉亲缘最是难以割舍。 常遇春与蓝夫人夫妻之间眼下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着实是爱若珍宝,看得如心肝肉似的,哪里会舍得将女儿送到别处去抚养? 尤其是蓝夫人,她不比常遇春还有军务需要忙碌,自打弟弟蓝玉长大、跃跃欲试地想要从军之后,几乎所有的时间和心思都寄托在独女的身上,骤然让她们分离,岂非残忍? 是,白日里,蓝夫人尽可以过来见见女儿,但晚间呢? 她会不会彻夜地担忧、思念女儿,以至于难以入眠? 扪心自问,若叫马夫人将朱标送到别处抚养,她是决计舍不得的。 己身尚且不欲,何故施加于人? 再说了,这样小的孩子,骤然离了父母亲人,该多惶恐害怕?尤其是常家丫头这样天资灵慧的,更是一种扼杀。 作为一个母亲,马夫人实在是见不得这样的事情。 纵然心中思绪千回百转,马夫人面上却依旧温柔和煦。 “这话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她并没有在朱元璋的兴头上给他泼冷水,而是迂回劝说。 “韫儿乖巧,我也喜欢,只是我如今月份也大了,身上总容易疲倦,光是照看一个标儿,都得蓝家妹妹平时里帮衬着,若真将韫儿一道养在膝下,怕是更分不出心思了。” 她清秀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越发温柔,瞥了一眼朱元璋,笑道,“重八,我听着你的意思,是对韫儿有厚望的,如此,与其送来了却交由丫鬟仆妇看顾,倒不如让蓝家妹妹自己养着,到底是亲母女,好歹更精心些。” 见朱元璋若有所思,她慢慢道,“等过个几年,韫儿和标儿的年纪也都大了,到时候再放到一起处着,平日里一起念书习武,青梅竹马的,往后的情分自然不会差。” 如此一番话下来,朱元璋深觉有理,于是欣然答应。 “还是妹子考虑的周全!” 他哈哈一笑,道,“咱只想着两个孩子一起教养,却是没想这么多。” 他抱着小朱标在马夫人身旁坐下,轻轻摸了摸她微耸的腹部。 “妹子果真是咱的贤内助。” 他嘿嘿笑道,“怪道人家都说贤妻旺三代、蠢妇毁一门,家里头有妹子在,咱再放心不过的。” 说着,他还感慨道,“往后常家丫头若是能同妹子学上几分,同标儿夫妻俩相互扶持,咱也就安心了。” 马夫人轻轻笑笑,倒也没接话。 第609章 大明 朱标(8) 马夫人虽说将朱元璋劝下来了,但还是与蓝夫人知会了一声。 主要怕他哪一天兴头来了,又给惦记上了,好歹让常家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不至于闹得不好看。 ——老朱这人心眼着实大不到哪里去,被他记上仇就算完了。 对此,知韫表示:“……” 她真的是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呢。 老朱头,不愧是你。 她就想不明白了,明明是再底层不过的底层出身,是怎么做到比那些从小就天潢贵胄的人还要自我且自大的? 第243章 讲道理,知韫见过的高高在上、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多了去了。 别的不说,反正从前的那些人里,就没一个是拥有将心比心、设身处地这样的优秀品质的,惯会强人所难。 但人家生于锦绣、长于权势,她也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目下无尘到不把底下人放在眼里,毕竟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耳濡目染到刻进骨子里了。 可你老朱头呢? 你是吃过不被人当人看的苦的呀! 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从蓝夫人那里偷听到一嘴之后,知韫一边庆幸着马夫人果然是白月光级别的存在,就是比老朱头通情达理,一边也开始琢磨着,她要怎么样才能自救。 没别的,三观不合。 让知韫委屈自己、一辈子当个老朱头眼里的理想儿媳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不如让她死了痛快。 既然如此,眼看着可预见的未来是她看老朱不顺眼、老朱指不定也看她不顺眼…… 不得给自己身上扒拉一点护身符? 好歹也让老朱投鼠忌器,不至于说弄死她就弄死她。 ——就算是死,她也得拉下老朱一层皮来! “诶~” 窗边的一方小床上,一个穿着大红色锦衣的小团子藕节似的小手捧着肉嘟嘟的下巴,愁眉苦脸地叹着气。 “标标,你要听话,知不知道?” 她在身边的小朱标的小脸蛋上揉了一把,忧愁道,“算了。” 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样子,也未必能刚过你那不讲理的亲爹。 老朱头这人,对马夫人和长子疼爱肯定是疼爱的,但要说有多爱……她没亲眼见过,但估摸着,应该是比不上他对自己和自己的皇位、权威的爱的。 顶多就是马夫人和朱标跟他讲道理,他有耐心去听;别人跟他讲道理,他狞笑着拔刀,说他就是道理。 ……他爹的糟老头子! “玉玉,给玉玉~” 小朱标显然不能理解她的烦恼,只能睁着黑葡萄似的无辜的大眼睛,亲近地依偎在她身边,顺便十分努力地尝试着把他的那些小玩具都送给她。 而且,自从上一回她哭之后,他也长了记性、学乖了。 “玉玉~知姊~” 小朱标昂着一张精致白净的小脸,乖巧地牵着她的衣袖。 “标儿乖,姊姊不哭,也不走。” 知韫:“……” 她深深怀疑,这小屁孩是想改口叫她“知知”,但又怕她不高兴,所以才搞了差不多音调的“姊姊”。 反正就不是姐姐。 小屁孩哪来的这么多心眼? * #春枝暮 朱标应该是最惨的,明明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但一个老朱头就让他从天胡开局进化成地狱模式,谁让我们知知永远最爱自己呢? 第610章 大明 朱标(9) 秋去冬来,转眼到了年末。 天气越发寒冷了,虽说鲜少见到大雪白茫茫一片,可依旧天寒露重,迎面而来的风里都渗透了寒意。 自打入了冬以后,蓝夫人便很少带着知韫出门,偶尔才会在日头晴朗的午后,带着她往马夫人处去。 “芸娘,我回来了!” 常遇春早间去朱元璋处议事,等回来时,已是下午时分。 他大步走进院子,跺了跺脚,掀了厚重的帷帐进屋,迎面一阵热风让他舒了口气,整个人都热乎起来了。 “这天气越发冷了,好在无甚战事,倒是能舒舒服服过个年。” 攻下应天、设了元帅府后,朱元璋显然是想将此作为根据地好生经营,再加上刚经历一场大战,又近年关,也得让将士们休整休整,过了年再起战火。 “这还不好?” 蓝夫人见他回来,忙拉着他往火笼前去去寒气,又让人给他沏了热茶来暖暖,笑道,“总在外头拼杀,趁着这时候,也该好好歇歇、多陪陪韫儿。” 她嗔他一眼,“若还想从前一般整日里在外头,怕是再等你回来,韫儿就认不得你这个爹的模样了!” “那不能够!” 常遇春哈哈一笑,“咱们韫儿聪明着呢,还能认不出爹来?” 他摩搓着手,轻声道,“当爹的,总得多替闺女挣点家业来。” 等往后大事成了,他闺女可就是皇子妃、太子妃。 常遇春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也明白一个道理,他这个当爹的要是不能给闺女撑起一片天来,她得被人欺负死。 “芸娘,我寻思着,等开年出征的时候,我领着蓝玉一道去,也叫他历练历练,往后能独当一面是最好。” 他说着自己的考虑,“茂儿还小,等他长成,韫儿都出嫁了,还得是蓝玉这个做舅舅的多帮衬他外甥女。” 常茂是常遇春的庶长子,比知韫小了几个月,前些日子刚满周岁,如今养在蓝夫人的膝下,由她照看着。 “也好,正好他整日里念叨着。” 蓝夫人对丈夫的想法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她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忽而见外间的帘子被人掀起,少年满是惊喜的声音比他的人影更先一步进来。 “姐姐,姐夫,当真吗?” 蓝玉披着大氅,将外甥女裹在怀里,兴冲冲地进来,连连追问,“真的让我也上战场吗?不曾骗我?” 常遇春和蓝夫人:“……” 夫妻俩对视一眼,常遇春上前把自家闺女接过来,蓝夫人随手抄了个鸡毛掸子就冲弟弟抽了上去。 “谁让你带着韫儿出来的?这样冷的天,冻坏了可怎么办?” 蓝夫人笑得温柔,手上动作却不轻,“还敢偷听我和你姐夫说话,有没有点规矩了?” “姐姐别打!” 蓝玉自幼被蓝夫人带大,视她亦姐亦母、敬重无比,纵然被抽得嗷嗷叫,也只是一边委屈巴巴地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大声解释。 “是韫儿听说姐夫回来了,才让我带着她过来的!才没有偷听!” 他一转头,捉急地叫唤道,“韫儿你同你娘说呀,咱得讲义气!” 知韫:“……” 舅舅,你想跟我结拜吗? 第611章 大明 朱标(10) 蓝玉被蓝夫人抽得嗷嗷叫,知韫窝在常遇春怀里看得嘎嘎乐。 常家的新年,就在这样的热闹中度过。 等开了年,天气渐渐暖和了,红巾军便再次有了大动作,常遇春也领着蓝玉去攻城略地、建功立业去了。 从眼下到朱元璋称吴国公、吴王乃至立国称帝,征伐不会停止,即使到了洪武年间,也未停下北伐的脚步。 只是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现在比较好一点是—— 老朱头要越发忙碌起来了。 忙点好啊,忙起来,放在大后方的女眷小辈身上心思便少了,不至于动不动就来搞点小动作恶心她一把。 最起码现在这个强度,有马夫人挡在前面护着,她还能接受。 …… 初春三月,新绿初绽。 午后时分,一行着甲挎刀的精锐士卒骑着高头大马,护卫在一个模样俊秀的少年身侧,与他一道出了城门,往西郊一处常家别庄而去。 常家的别庄位于山脚。 一路上可见良田阡陌、溪水环绕的秀丽景色,亦可见着粗布短打的农人在田地间劳作,偶尔有听得动静抬头看来的,也很快便低下头、继续做自己手中的农活。 朱标并不曾在路上停留,只径自到了别庄,翻身下马,在惊讶又不惊讶的别庄侍从的引路下,快步往里去了。 “阿玉!” 绕过前头简单的游廊精致,朱标便在后院见到了知韫。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墨绿色窄袖衣裳,立于一方特意辟出来、分出一小块一小块的农田前,侧耳听着几个身着干练短打的精瘦老汉在比划着说些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她循声望来,如黛的长眉微微上挑,清澈杏眸之中却平静如水,并不曾惊起一丝涟漪。 “几位先去忙碌吧,回头再讨论。” 知韫转头同几个精于农事的老汉吩咐了几句,才慢悠悠往这边走过来,看着朱标,“世子怎么过来了?” (至正二十四年)元旦的时候,朱元璋被百官推举为吴王,于应天府建百官司属,并立长子朱标为世子。 “姊姊。” 向她而来的朱标蓦地停住了脚步,眼底的欢喜散了几许,他抿了抿唇,黝黑的眼眸满是期许地望着她。 “你一定要与我这般生疏么?” 心底控制不住的蔓延起失落的涩味,只觉得脚步都沉重不少。 他失落道,“小时候,你明明同我极亲近的,总是唤我标标的。” “世子也说了,是小时候。” 她唇畔噙着温和笑意,“世子从前,不是也不肯唤我姊姊么?” 人么,总是会变的。 “礼不可废,世子的先生应当教过。” 少年的神色越发黯然低落。 第244章 平心而论,朱标的容貌取朱元璋和马夫人之优点而去其缺点,虽尚且年少,却已是一枚温雅俊秀的少年郎。 尤其是他的眼睛圆润而明亮,笑起来时,一派风发昂扬的少年意气,装起可怜时,也格外讨人怜惜。 只是—— 真想看他梨花带雨、隐忍含泪的样子啊,那一定很好看。 知韫眸光依旧平静无波,心底却漫不经心地这般想着。 啊呀。 她好像有点坏掉了。 第612章 大明 朱标(11) 侍女已捧来干净的水,知韫洗了洗手,又取了帕子擦拭。 “世子今日怎么来了?” 顿了顿,她又问道,“不去正堂坐么?还是就在这里说话?” “咱们去屋里吧。” 朱标忙将自己从酸涩的苦水中拉拔出来,“阿玉定然也累了。” 又成了阿玉了。 果然,只有装可怜的时候,才会唤一声姊姊,试图让她心软。 知韫眉梢微动,穿过游廊往正间去,朱标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眼睛一刻不离地落在她的身上。 少女天生丽质,纵然这两年开始专注农事,亦不曾在她的身上增添几许风霜,虽身着偏深重的墨绿色衣裳,却与她产生了鲜明的视觉对比,更显肤色白皙若雪。 山野多风,行走之间,风儿携着她身上的清香萦绕在他鼻尖。 牡丹花的馥郁醇厚和荼蘼花的清新淡雅交织,敛着几分清酒的味道,其实并不醉人,反让人愈发清醒。 只是朱标却有些沉醉了。 少年的眼睫颤了颤,小心地偷看着她的脸色,而后抿紧了唇,脚步加快几许,在与她并肩的那一瞬,鼓了勇气、去牵她的手。 知韫侧眸看他一眼,虽没说什么,却也没甩开他的手。 于是朱标眼神骤然一亮,唇畔露出悦然笑意,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所以,阿玉其实也不是这样不喜欢他的,对不对? 常遇春和蓝夫人从不舍得亏待了她这个女儿,虽是别庄,却也并不简陋,一应所需应有尽有,比起城中府里,少了几分拘束、多了些山野趣味。 知韫径自往窗前一坐,摆弄起茶具来,随口道,“坐吧。” 手中骤然没了软玉,朱标有些失落,却也没表露出来,只是走到她对面坐下,又十分熟练地接过她手中的茶具。 “阿玉往这边来也有些日子了。”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未几,澎着清新茶香的白雾悄然升起,氤氲了他的眉眼,连带着声音都似乎添了朦胧。 “何时才回应天府呢?” 朱标轻声道,“阿娘、婶婶想念阿玉,我也想阿玉了。” 自被立为世子后,朱标身上承担的期许愈发厚重,教导他的先生们也更加以教导储君的严格来教导他。 尤其是近来朱元璋亲往武昌督军,作为留守大后方的世子,纵然年纪尚小,却被寄予了厚望、也汇聚了无数目光,轻易不好离开应天府来见她、陪她。 更何况…… 他抿唇,眉眼蔫吧下来,整个人如同打了霜的茄子似的。 ——若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他会对阿玉生了不好的想法的。 当然,阿玉也不喜欢父亲就是了。 被自家亲爹和未来媳妇给夹在中间的朱标其实也挺苦恼的。 阿玉不喜欢父亲,他能理解,有时候,父亲的行事确实不妥当。 可父亲又是为何? 明明阿玉是尚在襁褓就与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更是父亲亲自做主定下的,难道,他们感情好不是好事吗? 分明父亲亦很敬爱阿娘啊! 朱标想不明白,也不理解,只能更努力地学习,争取早日能独当一面、成为一个世人眼中的“大人”。 也叫他能护着阿玉不受委屈。 第613章 大明 朱标(12) 虽然觉得别庄里更自在,但知韫还是跟朱标一起回城了。 或者说,今天朱标就算不来,最晚明天,她也是要回去的—— 今儿是三月初一,后天就是她的生辰,这样的日子,她怎么着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在别庄里过,总要回去同蓝夫人还有几个弟弟一起庆祝一下的。 她虽然觉得老朱头多事,但也不至于躲他躲到打乱自己的计划。 更别说,老朱头现在又不在应天。 “今儿的功课不多么?” 知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面吩咐侍女去简单收拾一下行李,一面同朱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过朱标却有很多话想说。 诸如这些日子里上课学了什么、先生教了什么,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之间的趣事、听来的城中的新鲜事与各家的八卦,甚至前线老朱头那里传来、他自己听说了的消息等等,事无巨细,都一一分享于她。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搜罗出来的。 反正知韫就觉得,每回跟他聊一聊之后,就轻松达成了“我人虽然不在应天、而消息从不落后”的成就。 ——倒也不愧是老朱头的儿子,一个一手建立锦衣卫这样的特务机构,一个自己就是天生的锦衣卫苗子。 …… 虽然朱标一行人是骑马来的,但别庄里头自然不会缺少马车。 春耕时节,知韫这些日子费心于良种培育,确实有点累了,自然懒得骑马,一上马车就准备眯一会儿。 “你过来些。” 郊外的路自然没有城中平坦,马车难免有些颠簸,知韫转头瞧了一眼非要跟着她一起的朱标,勾了勾手指。 “阿玉!” 朱标立时就明白她的意思,眼睛一亮,迅速挪过来坐好,又拿了毛绒绒的毯子置于腿上,才让她枕在他身上。 他垂着眸,眸底难掩心疼。 农事操劳,何等辛苦? 只是这是她自己同常家叔父与婶婶商议了之后做下的决定,亦是一片为百姓谋福祉的赤诚之心,朱标不会劝她。 脑海中思绪翻飞。 她从小就比他聪明,也从来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 虽然有时不明白她的想法,但与其想法子阻扰、拖她的后腿,不如听她的话,并尽他所能地帮她的忙。 “这样舒服吗?要不要再垫些?” 他伸手拢着她,指尖轻巧地揉按着她的额头,这是他打着孝道的名义,特意去同医者学来的按摩手法。 “力道有些重了。” 知韫阖着眼,语调有些含糊,“我要睡了,到了喊我。” 一无所有地搞研究果然费劲。 从前她哪一回,不是调动整个国家机器的力量、整合了各路人才? 现在倒好,要人手没人手、要资源没资源不说,她竟然还得偷偷摸摸地苟着发育。 哼! 该死的老朱头! 你等着,本姑娘一定要惊艳所有人,给自己身上挂一个金光buff!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本姑娘也得喊上响亮的一句—— 莫欺少女穷! * #春枝暮 这个语境下,不是少年是男性专属的意思,只是为了强调一下老朱头对女性的偏见 第614章 大明 朱标(13) 马车在常府门前停下,还不待车停稳,便有得了消息兴冲冲地出来迎接的常茂、常升、常森兄弟几个迎了上来。 “姐姐!” 常家起于草莽,纵然显赫富贵了,也没那么多规矩,姐弟几个处得极亲近,一段日子没见,自然想念得紧。 只是当年纪最大、跑得最快的常茂刚一凑近,却看到是朱标掀起帘子时,脸上的笑容不禁有些僵了。 “世……世子?” 朱标十分自觉地冲他点点头、礼貌一笑,又示意他往后退一步、给他腾出一个落脚地儿,等常茂带着俩弟弟往后退了几步,他才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 “茂弟真乖。” 他端足了未来姐夫的姿态,微笑着揉了一把常茂的脑袋,然后在他一言难尽、欲言又止的眼神中转身,向走出来的知韫伸出手。 “阿玉,小心脚下。” 知韫瞥他一眼,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才站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年纪最小的常森给扑了个满怀。 “姐姐,森儿好想你呀!” 才五岁大的小团子抱着她,昂着圆乎乎的小脸,笑得软萌萌的。 “姐姐抱!” 知韫俯下身子,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姐姐抱不动你呀!” 别看这小团子年纪小,可他身上的肉却是实打实的,这结实的身板,对得起他吃下去的每一口肘子。 “我来吧。” 朱标自幼习武健体,虽然比知韫还要小几个月,却比她还要高上几分,力气也不小,抄起小常森抱在怀里,也是轻轻松松。 “你不回去?” 知韫眉梢轻挑,“天色不早了。” “阿姊是要赶我么?” 第245章 朱标单手抱着小团子,还空出一手来牵她衣角,侧眸轻笑。 “总要先去见过婶婶才是。” 彼时蓝夫人正在料理府中琐事,只遣了常茂几个去迎一迎女儿,等听闻朱标也到了府上,连忙起身出来。 “阿娘!” 知韫一见蓝夫人,便立马绽开笑意,提着裙摆小跑过去,亲昵地依偎在她身旁。 蓝夫人挽着女儿,脸上亦是压不住的笑,“多大的人儿了?” “多大也是娘的女儿呀!” 知韫笑嘻嘻道,“这天底下,哪有不许女儿同亲娘撒娇的道理?” 于是蓝夫人更加开怀。 “不知世子来了,实在失礼。” 按耐住同女儿继续说话的心思,蓝夫人看向朱标,先是歉意笑笑,而后柳眉一竖,瞪了常森一眼。 “还不快些下来?如此成何体统?” 常森本就嫌弃朱标不似姐姐一般,闻言麻溜地滑了下来。 “婶婶安好。” 朱标放下常森,先与蓝夫人一礼问安,见她不动声色地避开,神色黯了黯,复又带着温煦且孺慕的笑意。 “婶婶,不妨事的,都是自家人,合该亲近一些才好呢。” 他心里也明白知韫回家之后,自然要与母亲和弟弟们一道说话,虽然心中不舍,但也不打扰,很快告辞离去。 “阿玉,我后日来陪你过生辰。” 临走之前,他不免带着些许期盼地看着知韫,见她微微点头,才露出笑意,连脚步才透着几分畅快。 第615章 大明 朱标(14) “阿娘?” 晚间,知韫沐浴之后披着寝衣出来,便见蓝夫人坐于窗边软榻上,对着暖光的烛火在翻阅着什么。 “这么晚了,看什么呢?” 她跟着就凑过去一看,“阿爹的信?什么时候来的?写了什么?” “你一气问这样多,要我回你哪个?” 蓝夫人被她打断思绪,无奈抬头,又见她披散着半湿的头发,更是眉头紧蹙,抬手将信纸塞到她手里,又连声叫侍女拿了干净帕子来替她擦拭头发。 “就知道阿娘心疼我呀!” 知韫甜甜一笑,踢了鞋子往榻上一窝,才看起信来。 “舅舅?” 本以为常遇春的家信中,不过是说些异地风光与见闻,再叙一叙思念之苦,不曾想,却是关于蓝玉的。 诚然蓝玉是大将之材,有勇有谋、勇敢善战,每战先登陷阵、从不畏惧退缩,随着常遇春从军这些年来,立下不少功劳,俨然是一颗新星,符合常遇春那继他之后、常家兄弟之前,为知韫撑起一片天的心理目标。 但问题是,蓝玉性子实在骄横跋扈,又实实在在立了功,难免膨胀,若非有常遇春在上头压着,尾巴能上天。 这不,常遇春打仗途中还得盯着不省心的小舅子,便趁着写家信的时候,便蓝夫人吐一吐苦水外加告状。 知韫:“……” 其实也不是很意外。 “舅舅脾性如此,阿爹只压着他莫要触及军规以及法度就是。” 知韫放下信纸,转身靠在蓝夫人的身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他的脾性,难道上位会看不出来?若真压抑拘束到了阿爹那模样,才会叫他生了疑心。” 就老朱头这人,眼神毒辣着呢。 别说蓝玉是常遇春小舅子、她的亲舅舅,就算蓝玉只是出身普普通通却在军中展露头角的小将,他也一定要先摸一摸了他的底才会用他。 少年人建功立业,难免意气风发,不可能一点锋芒也没有。 这世上有几个卫青? 多的是骄兵悍将,才能战无不胜。 只要蓝玉忠诚、无反叛之意且不触犯律法,纵然性子张扬了一些,他在某个时间点之前都不会动他。 而这个时间点,不取决于老朱头,而会取决于她和朱标。 “阿娘知道。” 蓝夫人悉心替她擦着头发,抽空睨她一眼,“不过是你阿爹的寻常家信罢了,哪来的这样多的想法?” 她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怎么着,在别庄还没累着?” 知韫:“……” 她连忙捂着额头表示投降,“好嘛好嘛,我不说了,可行了?” 然后伸手搂着蓝夫人的肩膀,闹得她连动作都不便,只能无奈看她,才嘻嘻一笑。 “阿娘,我快要成了呦!” 明亮的烛火照耀在她精致的眉眼上,似是为她镀上了一层碎金色的柔光,杏眸清亮,仿佛盛着漫天星辉。 “最迟明年,便会有一批亩产三到四石的良种可以拿来推广。” 蓝夫人一愣,继而面色越发柔和,轻抚女儿的脸颊。 “我的韫儿,是有大功德的。” * #春枝暮 《中国历代粮食亩产研究》认为明代一石重153.5斤,一斤重594.6克。然后查的资料说,明代晚期南方地区通过改进种植技术和提高水利条件,稻谷的亩产量可以达到488市斤,差不多就是三石样子。 第616章 大明 朱标(15) 在庄子里忙碌了些日子,倒让知韫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初三那日,她也早早醒了,只是懒在被窝里不肯起,欲再睡个回笼觉,并琢磨着什么时候继续把作息调一调。 正朦朦胧胧间,忽然听院子里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是一阵一阵的,猛烈一瞬之后,又骤然消散了。 知韫:“……” 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把身上的被子一掀,穿了外衣、披了披风就拖沓着鞋子往窗边去,一开窗,果然见一群男孩女孩在她院子里忙忙碌碌,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发出的声音骤然惊醒了挤在一起的男孩们。 “姐姐!” 常茂、常升最先反应过来,立马丢了手上的木头,站直了身子。 “常姐姐。” 余下的朱樉、朱棡、朱棣兄弟几个对视一眼,也跟着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站起身子,笑得露出大白牙齿。 “韫姐姐!” 至于唯二的两个女孩朱镜静和徐妙云倒并未和几个年纪大的混在一起,只是是在一旁带着常森一起玩,听见动静,立马撇下一群男孩,噔噔噔跑到知韫的窗下。 “我们是不是吵到你了呀?” 两个小姑娘昂着玉雪可爱的小脸,满是歉意地告状,“对不起呀,我们已经让他们小点声了,他们不听呢!” 身后的一群男孩:“???” 朱樉和朱棡性子急脾气暴,立马就想反驳,然后被朱棣踮着脚,眼疾手快地一只手捂住一个哥哥的嘴巴。 “啊对,常姐姐,是二哥和三哥不小心,回头弟弟就跟大哥说。” 朱樉和朱棡:“???” 好你个老四,以弟欺哥是吧? 兄弟三个立马闹成一团,看得常茂、常升眼睛都直了。 知韫抽了抽唇,实在是没眼看。 “没事,不关你们两个的事情。” 她怕她们两个小丫头昂着脑袋说话累,索性让她们进来,也省的她们一不当心就被打成了的兄弟三个伤到了。 “早膳用过了么?” 侍女进来伺候,知韫洗漱更衣之后,便拉着她们俩一起坐下用早膳,顺便问道,“怎么这样早就来了?” “今儿是韫姐姐的生辰,自然要早早地来陪姐姐庆祝呀!” 朱镜静和徐妙云都用过早膳了,年纪小也吃不下更多,故而只坐在一旁,捧着脸笑嘻嘻道,“大哥昨日就同母亲说了,还给我们都请了假,带着我们一块儿来陪姐姐呢!” 知韫点点头,“那他人呢?” 把弟弟妹妹外加未来弟媳妇丢过来了,自己跑没影儿了? “好像去婶婶那里了。” 朱镜静道,“二哥、三哥、四哥说要给姐姐搭一座秋千来做礼物,最好是姐姐一醒来就能看见,所以先过来了。” 显然,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兄弟几个跟木匠师傅学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会了,一动起手来,发现之前的成功全是身边侍奉的人的功劳。 然后几人一着急,声音就大了,再然后,知韫就醒了。 她歪着脑袋,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知韫:“……” * #春枝暮 朱镜静,老朱的长女临安公主,她的生母就是那个让朱标服丧的成穆孙贵妃。 第617章 大明 朱标(16) 俗话说七八岁的孩子猫嫌狗憎,朱樉、朱棡、朱棣三个闹腾的凑到一块儿,那更是叽叽喳喳个没完。 正当知韫伴着外头正在进行的真人版情景剧用膳用得津津有味时,那几个闹得正欢的泼猴子却像是遇见了猫的耗子一般安静下来。 “姐姐,定是大哥来了。” 朱镜静往外头一探脑袋,嘻嘻笑道,“就说他们要挨训嘛!” 说好了是来给常姐姐搭秋千的,结果他们几个竟自顾自地打闹起来,这样的不像样子,大哥定然觉得恼了。 第246章 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朱标从外头进来,唇畔噙着温柔笑意,气度温雅雍容,若非他身后还跟了几个蔫头耷脑、仿佛能看见尾巴耷拉着的男孩,倒还真把他当作是毫无脾性的温柔贵公子。 “阿玉,是我忘了盯着他们了。” 朱标有些歉意,而后眼风一扫,鹌鹑似的兄弟仨你挤挤我肩膀、我撞撞你胳膊,挤眉弄眼一会儿后,异口同声地扯着嗓子吼。 “常姐姐,对不住!” 知韫:“……” 她捏着勺子的手微顿,差点呛到,一言难尽地抬眸看了一眼昂首挺胸、气势昂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兄弟仨,又看向无奈扶额、满脸不忍直视的朱标,眼神示意。 ‘你弟弟,你不管管?’ 朱标:“……” 其实,有这样的弟弟,也是真的挺让人抬不起头的。 “闭嘴!”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瞥向兄弟仨的眼神中满是嫌弃。 我那蠢笨鲁莽的臭弟弟诶! 爹啊,儿子就说您老人家不适合教孩子吧?看看您偶尔来给他们“上上课”,就已经把他们带成什么样了呦! 这杀伤力,恐怖如斯! 以后他和阿玉有了子嗣,一定得精心教养,若成了这幅看了就眼睛疼的样子,他定会丧失见人的勇气的。 ——尚且年少的朱标都还没大婚娶媳妇呢,思绪就已经一路放飞到以后的孩子该怎么样教导的事情上去了,也确实是有些深谋远虑、高瞻远瞩了。 朱樉、朱棡、朱棣哥仨表示委屈。 明明是大哥你让他们给常姐姐道歉的,他们这么用力地道了歉,不满意也就算了,怎么还带嫌弃他们的呢? 也忒难伺候了些! 小眼神里满是委屈的哥仨复又被打发出去搭秋千去了。 当然,鉴于此三人的不靠谱,生怕他们坏了知韫的生辰的老大哥朱标一马当先,撸起袖子跟着上了。 “他什么时候学的木匠活?” 朱樉哥仨明显是那种学是学了、但学了多少自己知道的半吊子,但朱标显然是真的学了一手,干起活来有模有样。 知韫透过窗看着,这下是有些惊讶了,于是问一旁的朱镜静。 “不知道呀!” 朱镜静正拉着徐妙云一起趴在窗户上看得嘎嘎乐呢,闻言微微昂起头,“姐姐,我与大哥并不常在一块儿的。” 年龄有差、生母不同、男女有别。 种种因素下,朱镜静和朱标的关系还没有她和知韫来得熟悉。 “也是。” 知韫点点头,颇随意地坐在榻上,支着下巴看朱标干活。 认真干活的男孩子,果真很帅。 就是吧,他最好是做好了被老朱头洗脑并教育的心理准备。 第618章 大明 朱标(17) 正如知韫所料,朱元璋从武昌督军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见马夫人,然后召来留守的臣子、询问朱标的近况。 然后,笑容缓缓消失.jpg 他老朱的长子,寄予厚望、视作基业的继承人的长子,三两天头地往常家丫头那里跑也就算了,竟然还苦学木工、带着他那几个弟弟去给她搭秋千? 还他老子的有天理吗? 这倒霉儿子,学了手艺,有没有给他亲爹做个摆件儿啊?! 老朱越想,心里头就越不舒服。 先把儿子叫过来,准备好生教导一番,结果这小子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转头就满脸疑惑且站在正义的角度,长篇大论地他老子讲起道理来了。 跑去跟马夫人诉苦,想让她教教常家丫头别恃宠生娇,要知分寸、懂进退,结果又被她给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 老朱:“……” 哦,那难不成让他亲自来管教? 打了胜仗志得意满地回来的老朱头一下子就气不顺了。 但偏偏他暂时还没办法。 人家亲爹和亲舅舅才立下赫赫战功呢,还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你就为了这么点小儿女的事情找她麻烦? 军心还要不要了? 老朱以前能不管在前线打仗的将领而处决他那触犯律法的亲戚,那是因为那玩意儿真犯法了,老朱站在道义的大旗下居高临下,不仅严明了军纪,还顺带着给自己搂一个铁面无私、法不阿贵的好名声。 但现在不一样。 真让人来评理,未婚夫带着弟弟给未婚妻庆贺生辰,乃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还得感慨一句小儿女感情真好。 ——就是当公公的有点事多。 老朱头:“……” 虽然但是,心里头不得劲儿啊! 常家丫头从前看着还是挺乖巧一姑娘,怎么长大就变了呢? 女子么,就应该像马夫人和孙夫人(朱镜静她娘)一样,敏慧端丽而娴礼法,侍奉丈夫、生养子嗣,孝敬公婆、友爱弟妹,打理后院、管理中馈…… 哪里有像她那样的? 偏偏马夫人和朱标还就喜欢,嘿,你瞧这往哪说理去? 老朱头很是发了一顿牢骚。 然后就发现,没多久的功夫,现在丢下脸面就能教训一下的未来儿媳妇,他得捏着鼻子捧着人家—— “上位,大喜啊!” 秋收时分,朱元璋正准备让人主持秋收大事,就连常遇春、徐达、李善长等一众文武重臣满脸喜色地结伴而来。 “上位,臣家大姑娘庄子里的良种,终于培育成了!” 常遇春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眉宇飞扬,骄傲之色溢于言表。 “方才臣和天德、百室他们亲自收了一亩,数倍于寻常种子啊!” 朱元璋:嗯↘嗯↗ “什么?!” 老朱反射性地探了探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后掰着手指头就开始算,等算明白之后立时瞪大了眼睛。 “当真?没骗咱?!” 乖乖! 常家这闺女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他是知道这丫头跑到庄子里搞什么种子的,但也只是一笑置之。 一个打小就没吃过苦的小丫头片子,能种得明白地吗? ——她竟然真能种明白! 老朱恍恍惚惚,觉得这世界太疯狂,他已经有点跟不上了。 * #春枝暮 徐达,字天德;李善长,字百室。 第619章 大明 朱标(18) 老朱恍恍惚惚地带着人去了常家别庄,恍恍惚惚地见了一看就知道产量绝对差不了的稻谷,恍恍惚惚地带着人吭哧吭哧割了一亩地,恍恍惚惚地称了重、确定了真假,然后恍恍惚惚地回府。 没道理啊! 虽然他老朱小时候是给地主家放牛的,但他也干过农活啊! 论起在泥土里打滚的经验,他还能比不上常家那小丫头? 怎么人家就能让粮食增产,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们饿死? 难道是老朱没读过书? 可常家丫头才多大?就这么一小姑娘,能看完多少书? 没道理啊! “上位?上位?” 老朱正将思绪一路放飞到天涯海角、恍恍惚惚不知天地为何物,就见跟着他一起去、一起回的一众文武心腹都直勾勾地看着他。 瞧那眼神炽热火辣的,让老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做什么?” 老朱默默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清了清嗓子,“何事要奏?” 文武心腹们:“……” 卧槽,老大你别吓唬他们啊! 以前脑子不是贼拉灵光的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不转弯了呢? “活万民者,功德隆盛。” 李善长作为朱元璋帐下文臣的领头人,当即站了出来。 “上位,常家侄女今日得育高产良种,不仅是她的功德,乃是吴王帐下百姓乃至天下黎庶的福祉,臣请上位旨意,厚赏常家侄女,传颂其大义德行,并推广良种。” 他满面红光,俨然十分高兴。 ——诶呀,这姑娘的名字还是他起的呢,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老李也是有福源的呀! “臣恭喜上位,治下得如此良才,更是慧眼识珠,尚在襁褓便为世子定下割襟之盟,可见天意在上位啊!” 李善长一马当先,一众文武臣子纷纷贺道,“臣恭喜上位!” 老朱:“……” 对哦。 光怀疑人生了,差点忘了正经事。 甭管怎么说,这对于朱元璋的红巾军都是天大的喜事啊! 老朱穷苦出身,最明白粮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么说吧,只要成功培育出高产良种的消息一传出去,并在后续推广的过程中向百姓证明他们没骗人,那就能得来他们最诚挚的认可和最坚定的支持。 民心在我,天意也在我。 他陈友谅和北元杂碎,拿头来争! “百室、伯温,你等速速拟出一个可行的章程来。” 老朱沉吟几许,果断道,“咱要行祭天礼,昭告上天和天下百姓培育出高产良种的喜事,并迅速在应天府推广良种。” 第247章 第一批种子有限,本就无法一口气推广,更何况,老朱也怕陈友谅这些人派细作把良种给抢走。 “常家女确有大功于天下。” 犹豫几息,老朱有了决断,“虽说她日后便是标儿的世子妃,但咱也不是有功不赏的昏主,就先册她为郡主,封号金陵,一应礼遇岁禄参照公主例,以褒扬她为天下黎庶谋福祉的懿行,” ——这是技术活,别人干不来啊! “臣代小女谢上位!” 常遇春这辈子没这么高兴过,哪怕打了胜仗,也没现在高兴。 他的乖女就是最棒的! “伯仁有此骄女,可谓此生无憾也。” 说完了正事,徐达也放松下来,勾着常遇春的肩膀,“伯仁,这回你得请咱们喝酒,不醉不归啊!” 众人连连附和,常遇春心里头高兴,自然是无有不应。 李善长和刘伯温等文臣也没扫兴,站在一旁笑看着。 唯有老朱,心里头有点不得劲儿。 ——坏了,这是民意民心啊,真得把她捧起来了。 第620章 大明 朱标(19) 至正二十六年八月,朱元璋以徐达为大将军、常遇春为副将军,率兵二十万东征张士诚,并将其围困平江。 期间,小明王韩林儿在瓜步渡江前往应天的途中沉江而亡。 至正二十七年,张士诚败亡、方国珍投降,朱元璋一统江南。 次年正月初四,朱元璋于应天府称帝,立国大明,建元洪武。 …… 洪武三年三月初三。 女子十五而及笄,今日,便是知韫的成年嘉礼。 作为鄂国公常遇春的长女、太子朱标未婚妻、名满天下的金陵郡主,知韫的及笄礼可以用盛大来形容。 皇后为大宾、公主为赞者,太子与年长的诸位皇子亲临,来往的文武百官、命妇女眷更是不知凡几。 ——是能让老朱一个人在心里头默默地叽叽歪歪的程度。 不过知韫才不会管他。 一生中只有一次的成年嘉礼,自然是怎么热闹怎么来。 礼毕之后,马皇后倒也不急着回宫,而是在正堂与蓝夫人一同说话,朱樉兄弟几个也带着常茂三兄弟一起玩去了,朱镜静与徐妙云一道聊天,都不曾来打扰朱标和知韫。 换下了礼服与钗冠,知韫换了一身家常的杨桃色银丝绣牡丹纹的襦裙,与朱标一道在莲池上的凉亭中煮茶闲话。 “今儿你和娘娘都出宫来了,他可有说你们什么么?” 她的头发随着挽着,发间只赞着一直精致的白玉牡丹花簪,耳边几缕碎发,伴着拂面而过的清风微微跃动。 “如何?有热闹看么?” 正专心煮茶的朱标:“……” “阿玉。” 他手中行云流水的动作微微一瞬,抬眸无奈看她,摇了摇头,笑着道,“这样久了,总得有些长进不是?” 自从前些年良种培育成功、她亦成为天下百姓感念的金陵郡主之后,性子便越发随性,倒与儿时仿佛。 不过,这样的她才是真的快活。 虽然总爱看一些老朱头的笑话……但那也是他自己非要闹笑话呀! 做人总得讲点道理,不能全然屈从于煌煌天威权势不是? 再说了,阿玉没培育良种、大功于天下时,需要拘束自己,等培育良种、大功于天下之后,还要拘束自己…… 那岂非是白忙活一场?! “阿玉的及笄嘉礼,我怎能不来?” 随着年纪越长,朱标的性子也越发沉稳,眉宇间自然而然流转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度,储君威仪日盛。 “谁知与阿娘一提,却发现她也是这样想的,等二弟、三弟、四弟听见了风声,也纷纷闹着要跟来……” 他扬唇轻笑,“想来是英雄所见略同的缘故,若非父皇已为天子,怕是他也会有亲自与阿玉庆贺的心意呢!” 知韫:“……”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如果老朱头没有想过要亲自来给她庆贺及笄礼,就表明老朱头不是一个英雄? 哇哦! 小朱现在真的越来越讨她喜欢了。 不错嘛! 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孝子的太子,不是一个走在成功路上的储君。 标儿啊,你悟了哦! 第621章 大明 朱标(20) “好吧好吧,这话儿过了。” 既然朱标都这样说了,显然老朱头也习惯了她的“折腾”了。 不过也是,不习惯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他还想大张旗鼓地让人奉着圣旨口谕来教导她? 别说宫里有马皇后和朱标会拦,宫外得顾忌常遇春和蓝玉的战功赫赫,文武朝臣也会委婉劝说—— 上位,不是臣非要说您,实在是您非跟金陵郡主较真做什么? 人家有如此大功,却并不跋扈,从不触犯律法,只是有些女孩家被娇宠出来的小小娇纵罢了,哪里是什么过错呢? 虽然咱们都知道上位您确实有点小心眼了,但难道就为着这点小心眼,就要问罪功臣,惹来百姓非议吗? 您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人家金陵郡主又不会造反,往后还是您的儿媳妇,连这样的人物您都容不下,教天下臣民怎么看待您? 刻薄寡恩的狼心狗肺之徒? ——综上,老朱都快重操旧业了。 不过好在,是当过正经和尚的,佛起来也很迅速,眼不见心不烦。 “我听阿爹说,他有意向要大封皇子和开国功臣了?” 说笑了一会儿后,知韫捏着一只盛着清茶的白玉杯,也不饮,只嗅着朦胧雾气中携着的那一缕清幽茶香。 如初春细雨,如山涧醴泉,清新而淡雅,润泽心田。 “确有其事。” 朱标于洪武元年受封太子,虽然之后朱元璋以“儿年未长、学未充、更事未多”为由拒绝了朝臣以他为中书令的请求,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对于朝堂之事一无所知。 ——他疯了才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他是当太子,可不是考状元! 朱标微微颔首,“册封诸皇子为王一事,父皇与我提过,约摸在下个月,便会有明旨下发,至于大封功臣,我猜测会晚上一些。” 毕竟,如今的开国功臣中,如常遇春等战功赫赫的早在朱元璋为吴王时便已受封了爵位,如今说的大封,不过是基于此的调整与补漏,并不急于一时。 就比如常遇春,他现在已经是鄂国公的爵位,再封,也至多不过是调整一下封号和岁禄待遇之类的,怎么着也不可能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给他封王。 但封号、在国公中的排序之类的其实挺虚的,常遇春征战多年、劫掠的珍宝财富众多,也不全靠岁禄过日子。 ——就挺随缘。 ”谁问你这个了?” 知韫一点儿也不雅观的翻了个白眼,指尖点了点石桌。 “皇子既封,公主呢?” 她以手支颐,唇畔勾出一抹玩味的弧度,“太子爷,你觉得呢?” “应当也会一起吧?” 朱标微愣,继而领会到她话语中未尽的意思,皱了皱眉。 “庆阳、福成两位堂姐都已在元年便受封公主,镜静她们正式受封的日子,应当也不会远了才对?” 口中虽这样说,但却透着几分迟疑。 显然,太子殿下自己也不是很相信自家亲爹的人品和行事作风,故而他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底气。 * #春枝暮 洪武元年,中书省、都督府成立,群臣请以皇太子为中书令,朱元璋不允,说“儿年未长,学未充,更事未多,宜尊礼师傅,习经传,博古通今,识达机宜。他日军国务重,皆令启闻,何必为中书令?” #春枝暮 意思就是,现在朱标年纪太小,应该专心学习,不能当中书令;以后他年纪大了,军国大事都可以过问,不需要担任中书令,说得好听是老朱看重太子,说得不好听……算了,我不说了。 第622章 大明 朱标(21) “我看是不会的。” 知韫一拍手掌,挑眉笑道,“至于你呢,看上去也没什么信心?” 朱标:“……” 今日之朱标已非儿时之朱标,他已经非常深刻地认识到自家亲爹在男女性别上那顽固不化的刻板偏见。 是真无法反驳.jpg “我会试着去劝说一二。” 朱标以手握拳置于唇畔,轻咳一声,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镜静也十岁了,再过几年便要到议亲的年纪,既然连未满周岁的九弟都能封王,没道理她不可以。” 朱镜静也是打小跟在他和阿玉身后长大的,情分不错,替她张目一二也是应当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 他和阿玉是要大婚的,往后有了子息,有一半的可能是个女儿。 看着旁人的女儿得不到自己应得的待遇,他心里虽然看不惯,但也不至于太过愤慨,但换了自己的女儿享受这样的待遇…… 第248章 欺人太甚矣! 他与阿玉的掌珠怎能受此委屈?! 刀子只有割到自己的身上,那才是真的疼啊! “别急啊!” 知韫啧了一声,而后敲了敲石桌,又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一点,等朱标依言而行之后,她用一种极低、却压抑着看热闹的蠢蠢欲动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标标,咱们打一个赌怎么样?” 少女离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吐露于耳畔,有些痒痒的、带着些酥麻,鼻尖尽是她身上携着的馥郁清香,使得朱标险些恍了神。 她许久不曾这样唤过他了。 “啊?” 他恍惚一瞬,却很快又清醒,眼神有一瞬的慌乱,分明已红了耳畔,却依旧佯装出镇定自若的神色来。 “打赌?” 他好奇道,“阿玉想与我赌什么?” 知韫瞥他一眼,心中觉得好玩以及好笑的同时,语气也更和缓。 “皇帝既然册封诸子,加之公主年岁已长,朝中自然会有御史上奏。” 她冲他眨了眨眼,以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语气说着所谓的赌约。 “你只等着御史上奏之后,看他如何应对。若他下旨册封公主,便是你赢了,若不然,便算作是我赢了。” 知韫伸出一指摇了摇,笑道,“赌注就是,输家答应赢家一个条件,无论是什么要求,都必须满足对方。” 朱标:“……” 他沉默了一会儿,眉眼一松,含笑道,“阿玉想要什么?” 少年眼神明亮、眸光湛湛,俊朗如玉的脸庞上勾勒出温润的笑意。 “阿玉知道的,纵然没有这个赌约,我亦永远不会拒绝阿玉。” 他对她,无有不应。 “那不一样嘛!” 知韫歪了歪头,眉眼含笑,“你不觉得,这很好玩儿么?” 说着好玩,她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嘲讽,复又带着清浅笑意。 “还是说……” 她眨了眨眼,指尖勾着一缕碎发转着圈儿,揶揄道,“你觉得你一定会输,所以没有与我赌的必要?” “确实如此。” 朱标耸了耸肩,语调中透着几分无奈笑意,“阿玉,你从来没输过。” 往后,自然也不会有输的机会。 第623章 大明 朱标(22) 自与知韫打了一个不算赌的赌之后,朱标面上虽不显,暗里却也对老朱册封皇子一事多留意了几分。 四月初七,老朱祭告太庙,册封诸皇子和一位从孙为王。 当然,年纪长些的皇子是在奉天殿受封,但那些不满一岁的、甚至刚出生十八天的年幼皇子,为了不闹出堂堂皇子在紫禁城第一殿奉天殿内“连哭带尿,连摔带爬”的传世笑话,是被抱着在后宫受封的。 对此,朱标表示:“……” 册封诸皇子为王后,礼部上书奏请册皇女为公主,被老朱坚决拒绝。 理由是公主不比皇子,来日出嫁后要帮助夫家勤俭持家,过早地册封公主,会催生她们骄纵奢侈之风。 对此,朱标表示:“……” 卧……卧槽? 爹,儿子知道您重男轻女,但也万万没有想到,您竟然这么重男轻女,甚至都已经丧心病狂到了重别人家的男、轻自己家的女的地步。 不开玩笑,这样的您,属实让儿子在阿玉面前有点抬不起头来。 (强颜欢笑.jpg) 知韫并不知道朱标的这番心理话,如果知道的话,她必然会满意颔首,表示总算这些年没白给他洗脑。 如果来个老朱第二,她会怄死的。 当然,关于老朱这番操作引发的纷纷扰扰,不论是知韫,还是朱标,暂且都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理会了。 ——老朱提起她和朱标的大婚了。 十一月,老朱第一次大封功臣,敕封六公、二十八侯、四十一伯。 常遇春由鄂国公徙封郑国公,而后,老朱正式下旨,命礼部筹备起郑国公长女金陵郡主与皇太子的婚事来。 作为大明的第一位皇太子,其婚仪本就盛大。尤其是本朝乃是推翻暴元,一应仪制乃是参考唐宋时期、并加以修改,筹备起来更是繁琐,忙得礼部众人焦头烂额。 这种时候,朱标自然全副心思都关注到婚事上去了。 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嘛! …… “你倒是悠闲得紧!” 蓝夫人处理完府上的内务,正准备与女儿说说话,却发现她并不在院子里,寻了一圈才在隐于竹林之间的六角亭中见到了她的人影。 “此处虽清幽,风也大,如今才将将入春,莫要着凉才是。” 其实亭子里燃着炭盆,只是知韫在调香,故而亭子四周悬着挡风的帷帐并不能将其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倒也醒神,不是么?” 见蓝夫人过来,知韫手中的动作不停,只弯了弯眼眸,轻笑道,“阿娘怎么过来了?不是一直很忙碌?” 蓝夫人:“……” 她这是为谁辛苦,又为谁忙? 只是到底念着女儿将要出嫁,闺中自在的日子也不余几日,蓝夫人并不曾提起这些会惹她生忧的话来。 “这调的什么香?” 她鼻尖轻嗅了嗅,轻笑道,“闻着倒也清雅,是与皇后娘娘的,还是太子殿下的?” “不过随意调试罢了。” 知韫勾了勾唇,动作却依旧不紧不慢,“坤宁宫中自然以安神为要,此香虽清雅却醒神,用于书房最好。” 蓝夫人缓缓点头。 她对于这些东西都是一知半解。 但她有时候也不得不感慨,自家女儿着实聪慧,但凡她花了心思去认真学了的东西,无一不是信手拈来。 就如这调香,自她学会之后,无论是马皇后的坤宁宫还是朱标的东宫,用得都是她亲手调出来的,甚至连贵妃等人也喜欢的紧,厚颜从马皇后处讨了一些去用。 蓝夫人越想越心酸。 她的女儿,真是便宜他们老朱家了。 * #春枝暮 卡文了。 #春枝暮 终于明白为啥朱标作为“史上最稳太子”,穿越言情男主却很少有他的戏份,因为作者查资料能查得道心破碎!服了,这洗脑包到底是谁最开始传的? #春枝暮 我一想到朱标十五岁和知知大婚,然后等到二十二岁才能参政而且还只是在奏折最终递给老朱前过一遍提一下意见,就脑瓜子嗡嗡的。李承乾十二岁就听政、胤礽二十二岁都监国了! 第624章 大明 朱标(23) 洪武四年四月二十六日,钦天监测算出来的近一年最好的日子。 大吉,宜嫁娶。 知韫与朱标行大婚之仪,以太子妃的身份入主春和殿。 于知韫而言,婚后的生活倒是与从前并无太大差别。 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生活,每日里抽些时间来处理些东宫琐事,日常多往坤宁宫去给马皇后请安问好罢了。 马皇后性格刚毅中自有温柔,情绪也十分稳定,与她相处起来如沐春风,知韫自然乐意陪着她消磨时光。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 临近傍晚,暮色如薄雾缠绕,余辉如织,光影交错。 一名女官奉皇帝之命自乾清宫而来,入殿后恭谨地行了一礼。 “皇爷吩咐了晚间要举家宴,还请娘娘千万筹备妥当。” 马皇后颔首,“本宫知晓了。” 老朱做了皇帝之后,对于所谓的家庭和睦仿佛有着谜一样的执着,隔三差五便要把妃嫔、皇子、公主们聚在一起行一回家宴,马皇后都已经习惯了。 “也是巧了,你也不必回去了。” 打发了传话的女官,马皇后转头对知韫笑道,“也省的还要奔波。” “瞧娘这话说的,既有了事儿吩咐下来,总要帮着娘分忧才是。” 知韫笑吟吟道,“这还是我头一回参与家宴呢,可不得抢在开始之前,多听听娘的提点,莫要当着人的面出错?” 她做足了一副新入门儿媳的姿态,惹来马皇后笑看她一眼。 “你这丫头,惯会哄人。” 马皇后拍拍她的手,笑道,“我还能不知道你的本事?且看你短短几日就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便再放心不过了。” 知韫只轻轻笑笑,倒没接话。 无论是家宴还是宫宴,知韫对一应流程都十分熟悉了,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也有觉得麻爪的时候—— 马皇后才将家宴的事情吩咐下去没多久,孙贵妃便也到了,而后,二人竟是相携往厨房去一个做菜、一个打下手去了! 知韫:“……???” 不是,你们俩在搞什么? 孙贵妃来,她能理解,毕竟这位主儿同马皇后共同管束宫务,大概这次家宴,老朱也让她一起来帮忙筹备。 但是,下厨? 堂堂皇后与贵妃,竟然还要亲自下厨?而且还是习以为常的下厨? 第249章 你们这皇后和贵妃,正经吗? 她下意识跟着起身,而后满脸诧异,迟疑问道,“娘这是……?” “怎么?惊着你了?” 马皇后和善笑笑,让她回去坐着,解释道,“你爹他最爱吃我做的饭菜,我与你孙母妃料理惯了。” 知韫:“……”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 这皇帝让老朱当的,跟那传说中的“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蒜”有什么区别? 朱标从前怎么没跟她提过这事? 脑海中恍惚升起这个念头,又很快被压下去,因为知韫发现,她现在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 要不要一起去做饭? 不去吧,正经的婆母和不那么正经的婆母都去下厨干活了,她一个做儿媳妇的却当看不见,这像话吗? 可去吧…… 他爹的老朱这糟心玩意儿也配让她亲自下厨?! 几辈子就没受过这种苦! * #春枝暮 成穆孙贵妃“德实冠于嫔御,功有助于中闱”,老朱在圣旨里写明的。至于马皇后做饭,出自明朝徐祯卿编撰的《剪胜野闻》,不确定真假,我甚至希望是瞎编的,因为原文是“(后)进羹微寒,帝怒举杯掷之”。 #春枝暮 最后,各位,我要放飞自我了,盒饭已经在热了 第625章 大明 朱标(24) 仰头眺着天边似橙似红的绚丽晚霞,又垂下眼眸,望着自己的手。 她蓦地扯了扯唇。 不可能下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纵然是往菜里下砒霜这种事情,她尚且还得勉强考虑一下是否亲自动手,更遑论是与人洗手作羹汤? 呵,凭他们也配?! 马皇后是个体贴的人,知晓她的尴尬,于是另外给她安排了任务,知韫深深望了马皇后与孙贵妃一眼,应了一声,有些沉默地转身去吩咐其他事务。 金乌坠,淡月升。 家宴如期而来,其实还算热闹,知韫却只觉得意兴阑珊。 “阿玉,可是觉得身子不舒服?” 坐在她身边的朱标察觉到了她的神情不属,不免有些担忧。 “不如我陪你先回去休息,再寻了太医来瞧上一瞧?” 知韫并未转头看他,只自顾自酌着一杯温酒,淡淡道,“无事。” 朱标却是一怔,继而心底蔓延起密密麻麻的不安,妻子这般冷淡的态度,恍惚间,竟好似回到了几年前。 他置于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喉间觉得干涩得紧,正想低声与妻子说些什么,却听上首的老朱唤他。 “标儿啊!” 朱标立时收敛心神,唇畔露出一惯的温和笑容,“爹有何吩咐?” 朱元璋能有什么吩咐? 左不过就是老调重弹,拉着朱标说些身为长子要孝敬父母、身为长兄要爱护弟妹、身为储君要修德行之类的话,朱标本只是含笑听着,并不曾放在心上,却忽而听朱元璋话锋一转。 “标儿啊,你今年已十六岁,又娶了媳妇,古人常说成家立业,成家在前、立业在后,这家已成,也该立业了。” 他忽然放下酒杯,语重心长,“咱去年冬日里染了风寒,很是病了一场,总觉得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 “爹!” 朱标心底一惊,忙打断他的话,作担忧敬爱老父的孝子模样。 “陛下万岁,爹您怎么好自己的身子骨玩笑?这大明江山与万千黎庶都仰赖着您,儿子更离不开您的教诲!” 朱元璋果然很欣慰。 “标儿的孝心,咱最知道,你放心,咱还等着抱孙子呢!” 他哈哈大笑一声,又道,“只是古往今来,何曾有过万岁之人?能活个百岁,已是积福积善。咱也得为大明江山考虑,总得把你这个储君教出来不是?” 他大手一挥,“从明儿起,标儿每日里也跟着上朝,听一听每日议的正事,再跟在咱身边学着怎么处理。” 朱标自然不肯应下,以自己年少轻狂、学识浅薄推辞。 然后父子二人开始拉扯。 一旁垂着眼听着的知韫:“……” 咱就是说,你们俩这操作,属实有塑料父子情那味儿了。 “标儿媳妇?” 知韫正心中腹诽呢,却叫朱元璋竟然还拉上她唱戏了。 “你眼下是标儿的太子妃,往后是咱大明的皇后,咱也不说别的,只是一点,务必要做个贤内助,叫标儿无后顾之忧。” 他哈哈笑道,“当然,子嗣也要紧,咱还等着抱嫡孙呢!” 他在“嫡孙”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显然,他的意思是,他老人家现在想要嫡孙,所以不往东宫里塞人,但你要是不能买满足他的要求,就别怪他老人家不给脸面。 知韫心底冷笑,面上却柔柔一笑,“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 #春枝暮 各位,如果说,万一我不小心写成be了,你们能接受咩(后面的还在修文,在努力写成he中) 第626章 大明 朱标(25) #春枝暮 半be,至疏夫妻,知知扶女儿上位,接受不了的可以跳了哈 * 朱标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悦,回眸时担忧望她一眼,而后对朱元璋笑道,“爹,儿子与阿玉才大婚几日,子嗣的事情并不着急,儿子还觉着自己当不起父亲的责任。” “是啊,他们小夫妻都还年轻呢。” 马皇后和孙贵妃深知女子怀孕的苦楚,尤其是年纪还小,她甚至觉得两人大婚的年纪都太小了些,遑论生育? 二人一道帮着描边,柔声笑道,“陛下春秋鼎盛,来日儿孙绕膝,只怕陛下还要嫌弃小孩子闹腾呢!” 朱元璋果然开怀。 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的那一瞬,他突然觉得太子妃方才的应答未免也太恭谨温顺了,不像是她的脾性。 这是终于明理懂事了? 他并未深思,只觉得也是好事。 本来还担心她性子厉害、拿捏了标儿在掌心,只怕往后甚至敢做出牝鸡司晨之事来,如今倒也可安心了。 女子嘛,既享了太子妃的尊荣富贵,也该尽好太子妃的责任。 哪有一辈子当爹娘护着的姑娘的? 这场家宴在老朱的心情舒畅下走向结尾,各自散了之后,知韫立时收敛了面具似的笑意,回春和殿去。 “阿玉!” 回去的一路上,朱标一直想与她说话,却又本能畏惧着、不敢说出口,等到回了寝殿,见她沐浴更衣之后出来,方才挥退宫人,取了干净帕子给她擦拭头发。 “你是不是觉得不开心?” 他手上的动作虽然生疏,却做得细致,只是总分出心神来觑她的脸色,轻声道,“咱们是夫妻,有什么话,不能与我说么?” 心底涩涩的,难受得紧。 “不开心?” 知韫半合着眼,闻言只轻哼一声,“有什么值得我不开心?” 于是殿内便又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久到湿漉漉的长发渐渐干了,她才轻声问道,“你知道,你娘和孙贵妃,日常总要替你爹做饭么?” 朱标微愣,却见女子忽而起身,清凌凌的眸光望着他。 “之前,我从未听你提起过。” 朱标终于明白她是为何事而不悦。 “阿玉,你听我说。” 他抿了抿唇,“爹和娘的事,我知晓,也劝过,只是爹说他不信任旁人,也觉得娘的手艺有家的味道,所以……” 他垂着眼眸,“是我这个做儿子的无能,不能劝住爹。” “家的味道?” 她唇畔的笑意带着几分嘲讽,散着淡淡的失望,“所以,是否要我也每日为你洗手作羹汤,也叫你来体验一番家的味道啊?” “我从未想过!” 朱标面色一白,“阿玉,我从未想过要委屈你的。” 知韫却只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面容那样焦急,他的眼神那样诚恳,他的语调那样不安。 他是真的怕她误会他,是真心实意地表明他从无委屈她之心。 你看。 他也知道那是委屈、是作践。 那为何,又能眼睁睁地看着生他养他、爱他护他的亲娘被他的父亲委屈作践了半生?! 她垂下眸,蓦地笑了一声。 是了。 他无法反抗他那身为天子的父亲,自然只能委屈他的母亲了。 她在强求什么呢? “我累了。” 前所未有的疲倦笼罩着她,于是她不再与他分辩,径自去休息。 没有意义。 切文通知 抱歉,已经打算切文,朱标这个世界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栖春山》从五月份开文,写到现在七个多月、近七十万字,从来没有这么难受的时候,大家看得不开心,我写得也不开心,我的女主过得更不开心。 好像就没有人是满意的。 第250章 今天我也与一位读者争了挺久,冷静下来之后,发现确实走偏了。 在写这个世界之前,我对老朱的印象总体来说是偏正向的。 政治上:开局一个碗、由南定北第一人,驱除鞑虏、再立中华,陈刚立纪,救济斯民,惩治贪官、爱护百姓,发布大诰允许民告官…… 私生活上:敬爱马皇后、爱重太子朱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老农民…… 可以说,上一本《美人》也好,这一本《春山》也好,在本世界之前,我都是以这样一个形象来写他的。 杀点贪官怎么了? 贪官就应该举起屠刀,贪官不死,难道要老百姓受苦受难? 晚年清洗朝堂搞大屠杀怎么了? 作为政治生物,在定下朱允炆为继承人之后,替他铺个路怎么了?反正杀的都是贵族官僚,又不是平民百姓。 哪怕是大明宝钞、殉葬之类的确实不对,但人哪有不出错的? 所以,这个世界,最开始的想法,其实是知知影响朱标,然后通过朱标来纠正老朱的一些错误,合家欢结局。 只是最后查的资料多了,就偏了。 原来除了重启殉葬之外,他还做了那么多接受不了的事情。 发行大明宝钞,却没有相对应储备金的等量贵金属货币,并且印的时候当等值的钱用,却不让百姓用作交税,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贬值到百姓哭得一脸血。 户籍制度,军户、民户、匠户、贱籍制度,家族代代不能转籍。 分封儿孙为藩王,养出一群类人生物不说,还永远自罚三杯。 …… 在发现这些之后,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心想这都是什么鬼? 然后,我的文字就反应了我的内心想法,写作方向一跑三千里。 就整一个老朱黑粉的心理。 正如那位读者所说的,我着笔了太多老朱的不好,却没有正面描写他的功绩,这本就是偏颇且偏激的看法。 最开始看到她的评论的时候,就哈呀我好气啊,心想我说得都是史料,凭什么说我在黑老朱?他爹的还不让说实话了是吧?你这人一定是个明粉! 但是等争论完了我去吃了个饭,脑子也冷静下来了,再仔细想想,我突然觉得我自己是个煞笔吧? 一个写玛丽苏甜宠小说的人,这么纠结于历史上的老朱究竟是黑是白干什么?这简直是本末倒置了呀! 站在历史长河上对着上游的人指指点点、大加点评…… 不是说不可以,但干什么呀? 我一个写玛丽苏网文的,难道还要给我的读者上历史课,并且输送我那对于历史的浅薄且可笑的一家之言? 有毛病吧?! 是不是太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真正拥有治国理政的才能的人,是我的知知,而不是我。 想写甜宠爽文,就按甜宠爽文的方向写,瞎搞什么呢? 我突然明白我为什么难受了。 我选的男主是朱标,那就应该着重去写他,而不是因为某些原因,把老朱给拉出来大书特书,不管真正的老朱是不是这样的人,但在本文里,知知的委屈和困境都是我给她的。 我是可以不把老朱写成这样、不给她创造这样的困境的。 仅仅因为我自己的破防回踩黑粉心理,或许还有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可笑心态,手动在这个我所创造的世界中给知知增添了无数困境,一步步地发展到现在这个进退两难且让大家都不开心的地步。 是我没有好好爱她护她,让我的女儿受了这样多的委屈。 这是我作为写作者和创造者的错误。 所以,很抱歉,朱标这个世界到此为止,不会再写下去,也很抱歉,近一周时间给大家带来的不舒适的阅读体验。 (鞠躬小人.jpg) 明天会开新世界,也整理一下思绪,找一找写这篇文的初心。 谢谢一路的支持与包容,爱你们。 ——春枝暮 2024.12.6 第627章 知否cp赵治(1) 冬将尽,春未至。 纵然一连数日都是晴朗的天气,可风中依旧携着料峭寒意。 扬州盛府,玉粹轩。 虽屋里燃着上好的银骨炭,暖意融融如同春日,可知韫惯来就爱赖床,硬是磨磨蹭蹭了许久,才懒洋洋地伸个懒腰,让自己从温暖的被窝中爬出来。 “什么时辰了?” 洗漱之后,她一边用着早膳,一边问道,“袁家的人到哪里了?” 今日,是汴京忠勤伯府袁家来与她一母同胞的长姐盛华兰下聘的日子,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快到吉时了。 “姑娘且安心用膳,奴婢瞧准了时候呢!” 因她今年才六岁,故而身边虽然有年纪相仿的小丫鬟陪着一起长大,也有她的母亲、盛府的大娘子王若弗安排来的陪嫁心腹陈娘子总领房中琐事。 没办法,谁叫她小小年纪,却偏偏要独开一个小院呢? 盛府的主君盛纮最疼爱她这个幺女,自然无有不应,王若弗嘴硬心软,虽念叨了几句,却也替她安排妥当。 陈娘子既将她视作小主子,也视作半个女儿,瞧她用膳用得欢悦,眼中满是慈和,和声道,“袁家要先从码头卸了聘礼,再一路往府上来,还要些时辰呢!” 盛纮眼下任着扬州通判一职,袁家自汴京来,又携着大桩的聘礼,自然是走水路最是便利。 知韫点点头,又问道,“码头那边,可是二哥哥过去了?” 盛纮与王若弗作为女方的长辈,为了不叫人笑话盛家上赶着结亲、辱了女方门楣,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亲自去码头迎的,这往下顺下来,自然只有盛家的嫡长子、华兰的同母弟弟盛长柏出面最为合适。 见陈娘子颔首,知韫心里便大概有数了,正想说什么,便听外头传来欢快的声音,没一会儿,一个比她略大些的女童笑呵呵地进来。 是她的同母姐姐,盛如兰。 “小七,你怎么还在用膳呀!” 一母同胞的姐妹,又年纪相仿,知韫和如兰自然极亲近。 “是不是又赖床了呀?” 眉眼精致的女孩跟自家妹妹从来不知道客气二字怎么写,噔噔噔地跑过来,歪着头从她碗中抢了一颗鸡汤馄饨吃了,才安稳坐下,小手托着下巴,神神秘秘道,“小七你听说了吗?爹爹和阿娘又吵架啦!” 知韫:“……” “五姐,我刚起呢!” 一个刚起床的人,哪怕她消息再灵通呢,也不能知道爹娘正在吵架的即时消息呀! 不过,吵架? “今儿不是袁家要过来去大姐姐下聘的日子吗?” 她不解道,“大姐姐的好日子,阿娘如何会与爹爹吵架?” 王若弗对膝下的几个儿女向来都很好,哪怕盛华兰自小养在盛老太太徐氏的膝下,也对她十分关爱。 或许在华兰与如兰、知韫之间难免有手心手背之分,但她绝不会亏待了任意一个女儿。 今日这样的大喜日子,纵然有天大的事情,她也会逼着自己忍在心底,绝不会闹起来、坏了喜气,也叫华兰留下遗憾。 除非,这事本就与盛华兰有关。 她所猜想的果然不错,话音才落,就见藏不住事的如兰偷感极重地凑在她耳边道,“我偷偷听了一耳朵,好像是说,袁家的伯爵没有亲自来,所以阿娘生气了!” 知韫:“……” 首先,五姐,你是没搞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来跟她分享八卦的吧? 其次,袁家过来下聘的人竟然不是伯爵夫妻? 那是谁? 不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来的是谁,只要不是伯爵夫妻亲至,就意味着他们府上对华兰和盛家的轻蔑。 明摆着就是踩华兰和盛家的脸! 知韫:“……” 呵呵。 这就是她爹吹上天的好姻缘?! 果然,就不应该对盛纮的人品和父爱抱有太高的期许。 * #春枝暮 cp穿越重生版李治(主要这里没喜欢的男主人选,就从其他地方拉了,小九在抽签中赢了) #春枝暮 从明天起,恢复三更哈 第628章 知否(2) 知韫和华兰这个长姐并不算十分亲近,但再怎么样,那也是亲姐妹,不至于在这样的时候都无动于衷。 “啪!” 她将碗往桌子上一搁,精致的小脸上满是严肃,吓了如兰一跳。 “小七你怎么也生气了呀?” 如兰一脸的茫然,然后学着她的样子,把碗捧起来再重重地往桌上一搁,肉嘟嘟的小脸作横眉冷目状。 “那我也生气咯!” 今天也是跟小七共进退的一天呢! 知韫:“……” 才升起来的气势就这样漏得一点不剩。 算了。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两个小屁孩呢,操恁多心作甚? 第251章 她是能拦着华兰和忠勤伯爵府定下婚约啊,还是能怎么着啊? 还是先长大再说吧。 于是知韫安安心心地吃完了早膳,而后添了一件初桃色绣合欢花对襟夹袄,毛茸茸的兔毛在颈间轻轻拂动。 忠勤伯府的人快到了,她们这些小辈也该往前头去。 “幸好大姐姐婚期不在冬日。” 才出了屋子,迎面便有凉风扑来,知韫把手中捧着的平金手炉往脸上凑了凑,暖意靠近的同时,亦哈出一阵白雾。 也不知道这吉时是怎么测算出来的,冬日里多熬人呐? 一边胡思乱想着,知韫同如兰一起往王若弗的正院去,只是才从花园里穿过,知韫余光便瞥见一个背着个筐子的小丫鬟抹着眼泪往另一边的院子拐过去。 “小七你看什么呢?” 如兰见知韫停住脚步,不禁也好奇地张望过去,纳闷道,“那不是小六身边的小桃吗?好端端的,她怎么哭了呀?” “受欺负了吧?” 知韫眯了眯眼,转头问陈娘子,“她背上的那个筐子,是不是空的?” 陈娘子显然也看见了,轻声道,“近些日子,大娘子忙着大姑娘的婚事,主君便让林栖阁的林小娘帮衬着掌家。” 当然,这话是美化过的。 说得直白难听一点,就是她爹宠爱林小娘,好不容易逮住了空缺,从王若弗手里分了一部分管家权给人家。 “将她叫过来吧。” 知韫从鼻尖溢出一声轻哼,“怎么也不能看着六姐姐受委屈不是?” 林栖阁的也是蠢货。 刚拿到点权力就开始耀武扬威,人家眼下还怀着孕呢,身边又养着六姑娘,她也敢去踩上一脚。 不过说到底,还是盛纮的锅。 管睡不管护、管生不管养,一颗心偏的都没边儿了! 也就是她也是被偏心的一员,要不然,她得扎这货的小人! “天寒地冻的,如何能劳动姑娘?” 陈娘子忙道,“姑娘且与五姑娘往主君与大娘子处去吧,这等小事,只叫奴婢往厨房走一趟也就是了。” 府里的人,谁不知道七姑娘最得主君和大娘子的疼爱。再是拜高踩低,也绝不敢踩到玉粹轩的头上来。 知韫本想点头,转念一想,反正现在吉时还没到,来回一趟完全来得及,正好在屋子里窝得久了,也活动活动。 于是她轻轻碰了碰如兰的肩膀,“五姐姐,你想去吗?” 她歪着头,冲如兰眨眨眼,笑道,“咱们去行侠仗义呀!” “行侠仗义?” 如兰的眼睛立时亮了,“好哇好哇!小七,咱们去做大侠!” 她近来被话本子里描绘的江湖人的豪迈高义给迷住了,做梦的时候,都念叨着要混个侠女的名声、人人称颂。 这下可不就拿捏住她了? 第629章 知否(3) 本想着先往卫小娘那边去一趟,只是半路上远远地看见她身边的侍女小蝶背着那个空筐子气势汹汹往厨房去了,于是一行人又改了道、跟在她后面。 “小七,我们要怎么做呀?” 如兰犹自沉浸在即将行侠仗义兴奋之中,小脸红扑扑、眼睛亮晶晶,手中不停地比划着,语气激动,“大侠们都是用刀剑刷刷刷的,但我们没有刀剑诶!” 知韫:“……” 她眼底满是笑意,而后似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如兰的衣角,绷着严肃的小脸问她,“五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秦王绕柱走的故事呀?” 如兰两眼茫然,“秦王是谁?他为什么要绕柱走?是玩捉迷藏吗?” “秦王呢,是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人,至于为什么要绕柱走……” 知韫凑近她耳边,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因为有人拿着剑要刺秦王,但秦王手里的剑太长了,比大哥哥还要长,所以他拔不出来,就没有办法还手,只能绕着柱子躲了呀!” “哦~” 如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问道,“所以是什么意思?” 她有点儿没听懂来着。 秦王的剑比大哥哥还要长,跟他玩绕柱走有什么关系吗? 知韫:“……” 她“啊”了一声,用手拍了拍脑袋,“大概是因为……因为……” 她“因为”不出来了。 这本来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对面领会不到,那总不能直白地说咱俩太矮吧?那就不是玩笑了呀! 心眼子遇上直肠子,不好使啊。 好在,说话间她们一行人也到了厨房,算是能跳过这一话题了。 果然,如兰被厨房里传来的吵吵嚷嚷的动静给吸引了心神,竖起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而后拉着知韫一起蹑手蹑脚地躲到门边对着里头探头探脑。 知韫挑了挑眉,眼神有些诧异。 偷感好重哦! 五姐姐,难道你在梦里就是这样子来做侠女的吗? 搞得她们是来做贼一样。 不过……确实也挺有意思的呢! 知韫也来了兴趣,往身后摆摆手示意陈娘子等人都不要发出动静,然后她也跟着如兰一起往里头探头探脑。 哦豁! 人还挺多的样子诶! 卫小娘身边的小蝶、林小娘身边的周雪娘,还有一众厨房的关娘子等仆妇,吵吵嚷嚷、拉拉扯扯的,热闹得紧。 “乱成一锅粥了诶!” 知韫小声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五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出去?” 大侠,就应该蹭一下闪亮登场! “粥?” 如兰的关注点向来就很清奇,“里面在煮粥吗?我没看见呀!” 说着,她还伸长脖子往里看,结果一个重心没稳住,就往前倒去。 她反射性地闭上眼,并伸手捂着脸,吓得喊出声,“啊——” “五姑娘!” “姑娘当心!” 一阵慌乱中,却是知韫眼疾手快地扯着如兰背部的衣裳用力往回一拉,最后姐妹俩踉跄着被陈娘子等人扶住。 虚惊一场。 如兰没感觉到疼,立时呼了一口气,满脸感动地扑过来抱着知韫嗷嗷叫,“小七,你果然是我最好的妹妹!” 是谁的妹妹救她于危难之际呀? 啊,是她的小七呢! 知韫:“……” 她沉默了一瞬,眸光落在听见动静跑回来的一众人身上,甩了甩用力到有些发红的手,绝望地翻了一个白眼,幽幽道,“五姐姐,大侠从来不是这样出场的。” 俨然一副要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土鸡瓦狗的样子,一点也不酷。 第630章 知否(4) 如兰嗷嗷叫的声音立马止住了。 僵硬地慢动作式地转头望了一眼,两波人面面相觑着静默一瞬,如兰终于回过神,骤然发出尖锐的爆鸣。 “你们,都转过去呀!” 她差点气哭,“本姑娘明明是来行侠仗义的,怎么这么丢脸啊!” 知韫捂着耳朵往边上躲。 姐,我的亲姐,下回变身尖叫鸡的时候,可以不抱着她吗? 耳朵要聋了啊! 但如兰这句话一出,倒也打破了场面上尴尬可疑的沉默。 她们带来的陈娘子等人自然是笑着看向两位小主子,对面一行人中,厨房的关娘子与林小娘身边的周雪娘脸色却是变了又变,唯有卫小娘身边的小蝶,短暂的怔愣之后却是眼睛一亮。 “五姑娘,七姑娘!” 她用力挣脱了试图来捂她嘴的仆妇,往前走了几步,行了一礼,“厨房克扣卫小娘与六姑娘房里的饭食与炭火,奴婢请二位姑娘做主!” 她转头恨恨瞪了厨房的关娘子一眼,“奴婢来取炭火,她们不仅不给,还非说是上个月领多了、占了这个月的份例,又是账目对不上的、又是发放的小丫头扯不上头绳的,这样的罪名,奴婢是万万不敢认的,还请姑娘们做主!” 关娘子等厨房的仆妇们:“……” 她们也就敢欺负卫小娘身边的人,哪怕闹到其余主子跟前? 忙不迭地出来替自己辩白。 如兰:“……” 好长好长的一串话哦! 她面上严肃的紧,背里却悄咪咪扯了扯知韫的衣角,与她使眼色。 ——小七,咱俩站谁呀? 好像都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啊! 知韫:“……” 她抽了抽唇角,好容易才抑住了笑,冲她比划了一个“六”。 如兰似懂非懂,但不妨碍她坚信小七说的一定不会有错,于是她一跺脚、一插腰,气势十足道,“都不许吵!” 场面一时静下来了。 如兰满意地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又卡了壳,吭哧吭哧一会儿,她果断退到知韫身后。 “小七,你来说。” 以为她终于要支棱的知韫:“……” 心都提到嗓子眼的众人:“……” 第252章 知韫噗嗤一笑,而后在如兰半是控诉半是祈求的目光中收敛了笑意,到底挡在她身前。 “发放的人呢?” 她懒得争辩,直接道,“连带着账目一起拿出来,请陈妈妈一道来校对一遍,是谁错了主意一目了然。” 关娘子与周雪娘脸色一变,强笑着道,“姑娘……” “不必与我多说。” 知韫微微抬手示意闭嘴,“我与五姐姐年纪小,好糊弄,没准你们说几句就绕晕了,自然不被你们放在眼里。” 她弯了弯唇,“不过不要紧,今日,要么犯了错的人站出来认了,要么,我回了爹爹与阿娘,上上下下仔细查一遍。” 知韫懒洋洋抬眸,意有所指道,“咱们府上虽不是高门,却也家境殷实,不至于沦落到叫有孕的小娘与主君的亲女儿在大冬天缺了炭火与吃食,对不对?” 周雪娘:“……” 她自是不想闹到盛纮与王若弗跟前去的,林栖阁好不容易到手的管家权,怎么舍得还没捂热就丢了? 一边眼神示意厨房的人给个合理的说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论如何不能牵扯到林小娘身上,一边琢磨着回去与林小娘知会一声,也好在盛纮跟前替自己分辨。 是厨房自己欺上瞒下、攀高踩低,与林栖阁何干呢? 左右也没闹出什么事,只要哄好了盛纮,这一茬也就揭过去了。 将她的心思看得分明的知韫:“……” 哇哦! 混了几辈子宫廷朝堂,打惯了高端局,这辈子竟然有幸参与一把如此低端的宅斗,想想还真有点小兴奋呢! 盛老爹啊,你真有福气呢! 第631章 知否(5) “先把松雨阁的份例都补齐。” 知韫侧头看向陈娘子,“今日大姐姐的喜事,不好坏了喜气,还请陈妈妈辛苦些,卫小娘院子里若缺了什么都尽数补上,莫要叫她与六姐姐受了委屈。” 陈娘子自然应是。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旁人心里怎么想,我也管不着。” 于是知韫转眸,眸光从周雪娘身上划过,再落到关娘子身上。 “只是也别当咱们葳蕤轩的人都是只会喘气儿的,关娘子觉着呢?” 关娘子额间立时冒了冷汗,眼珠子往周雪娘身上一转又很快收回,口中连声应是,又忙不迭叫人去取了卫小娘的份例炭火,亲自搬到了小蝶跟前。 如此前倨后恭的做派,小蝶只冷笑一声,并不理会,只感激地看向知韫等人,“多谢五姑娘、七姑娘。” 知韫点点头,正转身要走,余光却瞥到了她筐子里的炭火。 “这是什么炭?” 怎么看上去跟她那里的不一样? 还不等小蝶开口,关娘子生怕被揪出错,腆笑着道,“七姑娘放心,这都是上好的灰花炭,奴婢断不敢作假的。” 灰花炭? 知韫唇角一抽,有点想笑。 银骨炭、灰花炭的,是不是还有那灶下烧火的炭啊? 还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盛家一个正六品的扬州通判,这三六九等的规矩跟宫里也差不多了。 “知道了。” 随意点了点头,琢磨着回头先从王若弗哪里仔细梳理一下府上再说,眼下没搞清楚的,倒不好胡乱安排。 万一是她亲妈定下的规矩,她这个做女儿的总不好打她脸吧? 事已毕,知韫便与如兰往正堂去。 如兰早已没了耐心,初时尚惦记着行侠仗义的威风,但转头就被你争我吵的给弄得头疼,心思一早就飘了。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还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等到了正堂时,已临近吉时,林小娘所出的四姑娘墨兰和卫小娘所出的六姑娘明兰也都已经到了。 “如儿、韫儿!” 王若弗一见到两个女儿便露出了笑颜,让她们两个站到她身边来。 “怎么这样晚才过来?” 她一早打发了侍女去唤人,结果侍女说人早就出门了。 “哦,我与小七去……” 如兰正想与王若弗炫耀一下方才在厨房惩恶扬善的英勇事迹,就感觉到知韫扯了扯她的衣袖,侧头看来,“小七?” “回头再说。” 知韫在如兰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才对王若弗笑道,“今儿日头好,我去五姐姐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晒了会儿太阳,便有些耽搁了。” 王若弗见此,便也没细问。 还是那句话,在今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华兰的纳征礼重要。 未几,外头喧闹声渐近。 “东京忠勤伯爵府袁家特来送聘,主礼塞外大雁活禽一对、副礼无数,欲替嫡次子袁文绍,礼聘盛府娇矜,恭请应允——” 盛纮与王若弗端坐正堂,闻言只手中作礼,答道,“允——” “允”字被一声声从正堂传至门外,而后,袁文纯下马、其妻下轿,夫妇二人领着众人一道在大门前行了一礼。 “袁文纯夫妇代袁家尊长,恭谢答允。” 如此,袁家的聘礼入府,贺喜的宾客入门,纳征礼成。 第632章 知否(6) 盛纮的扬州通判品级虽不高,在扬州这一亩三分地却也是个人物,姻亲又是忠勤伯爵府,来往的宾客自然不少。 王若弗作为主母忙得抽不开身,只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五姐姐,七妹妹。” 姐妹四个中,墨兰先回去了,知韫与如兰正要走,却见明兰拉着小桃上前,“今日的事情,多谢你们了。” “不要紧。” 知韫的视线在明兰身上停留几息,笑吟吟道,“都是姐妹,六姐姐与我们客气什么呢?” 虽说是姐妹,可同父却不同母,又因着年纪都小、养在不同的院子里,寻常只在往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时能见,所以关系并不算亲近,因而明兰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总之,今日多谢你们。” 她福了福身子,而后拉着比她还小的小桃转身就跑了。 “她跑什么呀?” 如兰先是一懵,而后不甚高兴地嘟囔,“咱们又不会吃了她!” 她哼了一声,然后拉着知韫,“小七走,咱们也去玩儿去,不带她!” 知韫:“……” 先哄了如兰等一会儿,知韫才看向才回来的陈娘子,神色间有些迟疑与不敢相信,“六姐姐身上的衣裳……” 陈娘子微微点了点头。 知韫:“……”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 看来她平时确实不能总窝在屋子里犯懒,要不然怎么能现在才发现,她家里的奇葩人物竟然这么多呢? 她正胡思乱想着呢,又看见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往里头去,拦下来一问,竟然是林小娘所出的盛长枫拿盛华兰的聘雁跟人打赌,眼看着就要输出去了。 “什么?!” 如兰懵了一会儿,等把信息对上号后,立时急坏了,“那怎么办啊?” 她左右看了看,在去找王若弗和去事发现场之前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果断拉着知韫一起直奔盛长枫黑暗时刻。 知韫:“……” 别,别拉她了啦! 救命! 就她家里这层出不穷的人才们和他们那专注于胡搞瞎搞的优良品质,不会没等到她长大,就犯了事抄家吧? 知韫突然觉得,盛老爹是个精明的利己主义者也挺好的。 宁辜负所有人也不辜负自己。 绝对会在家里的人搞出大事情之前一脚把人给踹开。 对比一下,凉薄也是个优点呢! 虽然盛长枫没什么脑子且又菜又爱玩,被人设了圈套都还一无所知,但幸运的,这个家里还有能收拾烂摊子的人。 知韫被如兰拉着挤到了前排观众席的时候,事情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明兰与一个叫白烨的人比了投壶,最后在对方半是放水的情况下赢下了比赛,算是挽回了盛家的颜面。 “哇,好厉害!” 耳边传来如兰叽叽喳喳的声音,“明兰什么时候学的?竟然这么厉害!不过,是不是把大姐姐的聘雁赢回来了?” 是啊。 明兰的投壶那样厉害,谁教的呢? 明明,卫小娘院子被克扣得缺衣少食,她竟然还学了投壶? 这种扮猪吃老虎,平日里不声不响、无人在意,却在关键时刻大放异彩、一鸣惊人的戏码,很熟悉啊。 知韫若有所思—— 【我重生了。 上辈子,我是一个庶女,小娘无宠、父亲不慈,嫡母漠视、宠妾欺凌……这辈子,我再也不要……】 打住! 知韫把越来越放飞的思绪拉回来,不禁感慨,这日子真精彩啊! 第633章 知否(7) “阿娘?” 冬日的天色暗得快,才用了晚膳,外头便黑漆漆一片。 “韫儿?” 第253章 见知韫这么晚了,竟然还带着人跑到葳蕤轩来,王若弗不免惊讶,连忙起身来拉着她到榻上坐着,又让人将火盆端得更近一些。 “你这丫头,都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能明儿再来?” 知韫脱了鞋子往榻上摆着的毯子里一窝,笑嘻嘻道,“人家想阿娘了嘛!晚上陪着阿娘,好不好?” 她来之前都问过了,盛纮不在。 “当然好,阿娘还会赶你不成?” 王若弗接过身边的刘娘子端来的杏仁酪,笑道,“既然这么想阿娘,不如搬回来去你五姐姐一起住?” “那不行!” 知韫连忙摇头,“我都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当然要有自己的院子呀!” 这话一出,王若弗与刘娘子都笑了。 “好,阿娘的韫儿长大了。” 王若弗笑着点了点知韫的额头,又道,“韫儿想与阿娘说什么?” 刘娘子是个灵慧的人,一早就打发了旁的侍女,如今屋里除了知韫与王若弗,也就只有她和陈娘子伺候着。 “啊,其实也没什么。” 知韫吃了一口杏仁酪,咬着汤匙歪了歪头,轻描淡写,“阿娘觉得,让六姐姐养在祖母院子里,怎么样?” 王若弗:“……” “明兰那丫头来找你了?” 王若弗脸色不太好,冷笑一声,“平日里倒是不曾看出来,不仅林栖阁的心大,她的心竟也不小呢!” 见女儿还慢悠悠地吃着点心,王若弗不禁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她的额头,气道,“你可知你祖母乃是勇毅侯的女儿?这样好的事情,不为你自己和你姐姐上点心也就算了,怎么还帮着旁人家去争了?” 她素来就知幼女最为聪慧,却偏偏犟得很,拿她没法子。 “阿娘,你说错了哦!” 知韫不紧不慢地纠正她,“祖母乃是先勇毅侯的女儿。” 勇毅侯府的当家人早就换了。 王若弗:“……” 知韫生怕真把她娘给气到,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她顿了顿,低声道,“阿娘,卫小娘还怀着身孕,女子生育极为凶险,若……六姐姐岂非无有依靠?” 失了生母的庶女,无依无靠、无牵无挂,不正好养在老太太膝下? 后宅争斗,许多时候只分立场。 所以,她不想去分辨卫小娘院子里的情况,是单纯的奴仆拜高踩低,还是有心人在暗中指使,也不想知道这个“有心人”中,究竟包不包括她的阿娘, 但是,她不希望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她阿娘胡乱掺和一脚后,没得到预料的结果不说,还沾染了罪孽。 更何况—— 让有孕的女子一尸两命,这样的事情,未免太过了。 王若弗一愣,这才想起白日里听了一耳朵、却因聘雁之事而被忘在脑后的卫小娘院子里被克扣炭火一事。 “阿娘知道了。” 王若弗思索几息之后,道,“这些日子松了手,却不想底下人竟这样不知分寸,明儿阿娘再仔细盘问。” 她脑子直,但算不得多蠢,只是平日里行事冲动了些。 知韫显然是打算把事情丢给王若弗就不管了,只是提醒了一句。 “今儿瞧着厨房的关娘子与林小娘身边的周娘子极亲近,阿娘,我听说爹爹身边的东荣与林栖阁关系也好,是这样么?” ——您管家这么多年,怎么看上去,林小娘在关键的位置都很有人手呢? 王若弗:“……” 脸色渐渐严肃.jpg * #春枝暮 差点忘了说了,本世界知知只和王若弗和如兰关系好,对老太太、盛纮、华兰墨兰明兰柏兰枫兰都是塑料关系哈 第634章 知否(8) 因着近些日子忠勤伯府的袁文纯夫妻仍在府上,故而王若弗在知韫的建议下,动作十分低调,对于松雨阁被克扣一事可谓是轻拿轻放,除了将厨房的人梳理一遍之外,半点都不曾提起盛纮的心尖子。 林噙霜甚至都提前在盛纮跟前打了补丁、给王若弗的发难提前挖坑,结果却发现,这发难之日遥遥无期。 林噙霜:“……” 不是,你出招啊! 难道被她分走的管家权你不要了吗? 林噙霜等了一天又一天,等到袁文纯夫妻离府,等到盛长柏和化名白烨的顾廷烨出游遇刺,府上都风平浪静。 林噙霜:“……” 所以,真的是我多想了? 正当林噙霜怀疑人生之际,某日寿安堂请安,府上的主子们都在。 聊着聊着,话题从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华兰要出嫁了、老太太是否要再养一个孙女在膝下,十分顺畅地谈到了华兰出嫁之后的的生活。 知韫同如兰一边窝在一起嗑着瓜子,一边听着长辈们说着什么远嫁、高嫁的话题,以及婆媳妯娌之间的相处,又听了一耳朵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长女要为后头的妹妹们立下一个好名声的话。 “我觉着阿娘这话不对呀!” 知韫悄咪咪挪到王若弗和盛纮中间的位置,笑嘻嘻道,“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哪有叫大姐姐委屈求全的道理?” 本来就是远嫁,定要新嫁娘自己支棱才好,家里人若一直给华兰灌输这种念头,岂非叫她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你才多大?” 盛纮没当回事,只笑呵呵道,“小小一个,甚至还不到男女不同席的年纪,竟还指点起你大姐姐的婚事来了!”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本来就是嘛!” 知韫眼疾手快地抢了如兰剥好的瓜子仁吃了,又绕着盛纮跟她兜圈子地躲,忙里抽空道,“咱们又不是高攀人家、求着要结这门亲,作甚要低声下气的?” 趁着哇哇叫的如兰被王若弗抱着哄的功夫,她对盛纮道,“大姐姐是六品扬州通判的嫡长女,他袁文纯是四品勋爵的嫡次子,本朝一惯礼重文臣,咱们比他们也不差!” 懂不懂宋朝重文抑武的含金量? 人家能当面喷皇帝一脸唾沫呢! 区区一个面上光鲜、甚至很大概率连爵位都无法世袭的四品伯爵,在他们嘴里也就是臭丘八的待遇。 也因此,知韫在听说这门婚事的时候,完全没想过盛纮其实存的是“攀高枝”的心思。 懂不懂盛华兰亲爷爷是探花郎、亲爹是正经科举出身的扬州通判、亲妈是配享太庙王太师嫡女的含金量啊? 许给你们袁家是看得起你们! 因此,在盛纮将袁文绍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并将华兰许给他的时候,知韫一度认为,盛纮虽然人品不咋地,但对女儿的心意是真的。 他宁愿冒着被文官集团蛐蛐、排挤、笑话甚至一辈子在扬州通判这个坑上不去的风险,也要把女儿嫁给好男人诶! 绝世好爹! ——但在华兰纳征礼之后,知韫推翻了这个结论。 他盛纮竟然是真心实意德觉得,把嫡长女嫁给一个已经落魄的四品伯爵的嫡次子是在踮着脚向上攀附。 知韫:“……” (两眼呆滞.jpg) 爹,你跟女儿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人给忽悠瘸了? 盛纮:“……” 盛纮的眼睛都直了! 不资到哇! 明明我当年中了进士,老太太的娘家勇毅侯府都只肯嫁庶女的,现在我的女儿许给伯府的嫡子,难道不是高嫁吗? (怀疑人生.jpg) 第635章 知否(9) 一语惊醒梦中人! 前一刻还在志得意满自己给长女定了好人家、指望人家在汴京使使劲儿的盛纮现在心里已经被“卧槽”刷屏。 对啊! 本朝他爹的重文轻武到骨子里了啊! 他指望忠勤伯府能指望个屁? 人家一家子武勋,能给他在汴京朝堂上使个什么劲儿? 以往升官,除了他自己考评为优之外,虽也要联络人情,可那联络的都是盛祖父生前交好的世叔世伯以及王若弗娘家的人脉,都是纯得不能再纯的文臣啊! 跟忠勤伯府联姻,除了能混个贪慕虚荣的名头来玷污一下他的文臣清流血统之外,还能有个鬼的好处? 坏了! 这个女儿嫁亏了呀! 盛纮捂着胸口、就差哭出血了,面上却满是慈爱,“只要华儿能嫁得良人,什么文臣武勋的,爹爹都不在乎!” 他兀自笑得面目狰狞,“华儿放心,若他忠勤伯府胆敢欺辱于你,爹爹纵然是豁出去,也要为你讨来公道!” 他爹的忠勤伯府! 一群给脸不要脸的不识趣儿的玩意儿! 纳征礼上竟然还敢跟他拿乔? 你等着,往后别被老子拿住把柄,要不然,老子非得大义灭亲弹劾你一把,狠狠立一个爱女老父亲的人设! 相公们明鉴,我盛纮冤枉啊! 我是被袁家这狼子野心之辈给糊弄住了,以为他是好人呐! 第254章 华兰感动坏了,“谢谢爹爹!” 有爹如此,女复何求?! 盛老太太:“……” 她再了解这养子不过,说句不好听的,他一撅屁股她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见此情形,哪还有不明白的? 暗藏嫌弃地瞥了一眼盛纮,她的眸光不禁落在知韫与王若弗身上。 也不知七丫头是有意还是无心? 但不论如何,往后一段日子,葳蕤轩的风又要压倒林栖阁了。 果然,盛纮前一秒从寿安堂脚步飘忽地去了书房,后一秒就让王若弗拿回管家权,晚间还到葳蕤轩打感情牌,说什么华兰大了、岁月不饶人,一番话后,又绕到了要陪王若弗回王家舅老爷家去走动走动。 王若弗:“……” 嘿,你别说,她闺女算的还真准! 一句话,让姓盛的亲自捧着管家权来求她收下! 林噙霜:“……” 天塌了! 纮郎,你不爱我了吗? 正忙着的盛纮:“……” 乖哈。 老子今年好不容易混了优的考评,不能白白浪费了,得抓紧升官啊! 三年又三年,人生有几个三年?! 日子一天天过去。 王若弗稳稳拿住了管家权,华兰于五月份出嫁,知韫挥一挥衣袖、继续和如兰享受快乐童年,长柏、长枫专心读书,卫小娘平安生下盛纮第三子长栋、带着明兰继续过那不拔尖冒头的日子,老太太因着死咬着不想抚养墨兰而未曾抚养任一孙女…… 至于盛纮,他终于如愿以偿,在某个天高云淡、风和日丽的日子,接到了迁入汴京任承直郎、尚书台任的圣旨,志得意满、春风得意地领着全家搬往汴京。 第636章 知否(10) 冬去春来,冰融雪消。 盛家一众人辞别扬州的一切,举家乘船前往汴京。 搬家从来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纵然比起陆路的颠簸,水路要舒服许多,但一路奔波,还是让知韫从生龙活虎转换到蔫头巴脑,等到踏上汴京的土地时,她险些热泪盈眶。 太不容易了! 小孩子真的不方便出远门呐! 历来外官入京,总逃不开觐见与述职这两件事。 只是盛纮位低官小,就别指望能被官家单独召见了,等报到点卯之后,能在朝会上被提一嘴,就是大幸。 于是,盛家一行人卸了行李之后,便乘着马车往盛府去。 ——托盛祖父的福,盛家在汴京也有房产,地理位置还很不错。 从汴京码头入了城门,稍稍缓过气儿来的知韫掀开帘子一角往外望去,却见街巷之上热闹非常,竟透着几分喜气。 汴京乃天下脚下,比旁处热闹是常理,可是透着喜气? “爹爹、阿娘,女儿觉着,京中近来应有大事发生了。” 知韫放下帘子,转头对盛纮与王若弗道,“咱们在船上飘了一路,说不准错过了什么,得及时补上才是。” 毕竟外官入京,再小心也不为过。 盛纮也透着窗帘看着外头,闻言不禁笑道,“爹爹素来便知韫儿聪慧机灵,不想竟如此体察入微。” 那什么,他还沉浸在终于升官回汴京的喜悦中,脑子有点锈了。 知韫:“……” 严谨一点,爹你这只能算平调,品级没变,顶多就是京官比地方官高贵些的潜规则罢了,所以,别太激动哈。 但凡跟他的前途和仕途沾边,盛纮的动作便从不拖延。 才将将把行李搬进盛府、还未安置妥当,他便已打探回了消息—— 官家日前正式祭告太庙、昭告天下,册立膝下唯一立住了的儿子、越王赵治为皇太子,并大赦天下。 ——打探什么呀?汴京城里人人皆知的事情,也就欺负盛纮前些日子在船上没下来,才什么也不知道。 知韫:“……???” 你等会儿! 越什么王?赵什么治?皇什么太子? 今年的年号是至和没错吧? 在位的皇帝是姓赵名祯、庙号仁宗没错吧? 他不是只有三个名叫赵昉、赵昕、赵曦的儿子且三个儿子全都死翘翘了,以至于不得不被朝臣逼着过继嗣子吗? 这个名叫赵治的皇太子,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知韫深深感受到了地方小官的女儿这一身份的不友好。 这消息未免也太不灵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现在是宋仁宗至和元年,距离那场靖康耻,还有七十多年。 既然老赵家疑似有了一位历史上不存在的人物,那么,是不是可以尝试着破一破未来那个耻辱的局面了? 万一她这辈子长命呢? 如果死了也就算了,两眼一闭、万物皆空,可要是活着受辱,她一定会后悔年轻的时候没努力一把的。 所以,赵治是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远在皇宫中的赵治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殿下可是着凉了?” 为他授课的太傅满脸担忧,“还请殿下千万保重身体啊!” 皇帝陛下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呢! 赵治:“……” 我以为上辈子中宫嫡子已是无敌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要天胡开局。 嘿嘿,天命在我! * #春枝暮 小九:我们来谈恋爱吧!/知知:我们来搞事业吧! #春枝暮 其实想写晋王赵治,但车神当年是晋王,宋朝之后就不用这个封号了(小九:我的封号脏了) 第637章 知否(11) 春望山楹,石暖苔生。 窗前的梨花开得正盛,渐次绽放的玉白花朵簇拥枝头,霏霏若晴日白雪,若有清风拂过,绵白轻盈的梨花便如玉雨一般簌簌飘落。 “盛小五,你知道吗?” 对着梨花玉雨发了一会儿雅兴的知韫转过身子,看向正不停地往身上比划衣裳的如兰,挑了挑眉,面色严肃。 “小七,你要叫姐姐!” 如兰从百忙之中抽空接妹妹的话,“我应该知道什么呀?” 她一边将一身新衣裳比在身上,不停地问着好不好看,一边又催着知韫,“小七你也来试一试衣裳呀!” 她难得拿出了身为姐姐的架势,小脸一昂,“明儿可就叫随阿娘去赴宴了,小七难道不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吗?” 盛家仍在扬州时,府上女眷便时常往来各式宴会,入了汴京,自然也不能兀自窝在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区别只在于,在扬州时,盛家女眷是各府重点款待对象,而到了汴京,盛家女眷则是不起眼的小虾米。 那年七岁,汴京花宴,站着如喽啰。 但没办法,盛纮如今刚刚调迁入京,作为新来的,盛家比往日更需要女眷来往交际,以求早日在汴京立足。 交际往来嘛,那都一样。 “本姑娘需要特意打扮吗?” 知韫身体很老实地从窗边小榻上爬下来,但嘴上却一副十分欠扁的语气。 “本姑娘天生丽质,不用打扮,那也是漂漂亮亮的!” “知道啦知道啦!” 如兰非常不走心的点点头,“那小七可以打扮得更漂亮嘛!” 知韫:“……” 一时不知道她是在敷衍地顺毛捋,还是在真心实意地夸夸。 她被哽了一下,哼了一声,然后开始友情客串如兰的服装顾问。 还是那句话—— 作为蹭着王若弗娘家的关系脸面才得了赏花宴的帖子的人,她们还是把握准了“挂件”、“跟班”、“拖油瓶”的定位,衣着打扮既不能失了盛家的脸面,也别太扎眼了。 万一遇上个小心眼又不讲理的,非常来找个茬,就麻烦了。 知韫的眼光品味那是没得说,如兰也很信任她,姐妹俩有商有量的,气氛很是融洽,看得在屋里伺候的陈娘子等人满脸的欣慰姨母笑。 ——她们正院的姑娘,情分就是好。 “你别与我谈什么姐妹情分!” 正院葳蕤轩中,王若弗与盛纮经历一轮失败的协商之后掀了桌子。 “你当魏国大长公主府上的赏花宴帖子是大白菜呢?错非我娘和嫂子惦记着如儿和韫儿,咱们哪能登人家的门?” 王若弗在正屋里来回踱步,险些气笑了,“便是如儿和韫儿,也是托着王家外孙女的名头厚颜跟着,你竟还想我把四丫头也带上?你被那贱人哄迷糊了,我还清醒着呢!” “哎呦,大娘子,消消气。” 盛纮舔着脸道,“你是四丫头的母亲,她如何不是王家的外孙女?” “不可能!” 他正要继续张嘴,王若弗就掀了桌子表示拒绝沟通。 “莫说四丫头,六丫头我也不会带。若真想去,主君你不若去求一求老太太,指不定能托着勇毅侯府的脸面呢!” 这都是耗费人情的。 娘家的人情,那也是人情。 第255章 若有适合盛家女儿的机会,王若弗不会拦着,但消耗她自己的人情来给不喜欢的庶女铺路,她还没糊涂呢! 盛纮:“……” 第638章 知否(12) 盛纮终是碰了一鼻子灰地走了。 不管林栖阁如何与他闹腾,都与葳蕤轩不相干,次日一早,王若弗便领着收拾妥当了的两个女儿,坐上马车出发。 “如儿、韫儿都莫要紧张。” 路上,王若弗显然不是很放心,叮嘱道,“你们舅母也在呢,还有你们大姐姐,应当也会跟着她婆母与嫂嫂一道过去,到时候姐妹们一块,只当如从前一般就是。” “知晓了,阿娘放心呀!” 知韫弯了弯眼眸,依偎在王若弗身边,“我会看着五姐姐的。” “什么叫你看着我?” 如兰不满地皱了皱鼻子,转头对王若弗拍了拍胸脯,“阿娘放心,我一定好好盯着小七,必定不叫她乱跑!” 王若弗:“……” 她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如兰的鬓发,慈爱道,“如儿乖。” 转头又搂着知韫的肩膀,口气沉重,“韫儿多陪着你五姐姐。” 比起年纪最小的小女儿,还是二女儿更让她放心不下些。 不应该啊! 如儿比韫儿还大了一岁多呢! 明明长柏和华兰打小就机灵,韫儿更是天生灵慧、脑子转起来比她还快,怎么到了如兰这里,脑子就不够用了呢? “阿娘,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被亲娘担忧脑子不够使的如兰难得支棱了一回,噘着嘴哼了一声,“阿娘您等着看,我会让您知道,您看低了女儿,您一定会后悔的!” 王若弗:“……” 哎呦喂,我的傻闺女诶! 知韫:“……” 五姐,你这样,更让人不放心了呢! 让人不放心的如兰气势汹汹,自下了马车起,无论是与王家舅母请安,还是同华兰问好,又或者见过一众来往的夫人,都时刻挽着知韫的手,一副怕她走丢了的架势,引得众人善意地笑着打趣。 知韫:“……” 姐,我的亲姐,手冒汗了啊! 实在有点承受不住自家姐姐的黏人,离开长辈们视线后到花园去玩儿后,知韫开始琢磨着怎么分开一点距离。 然而,还没等她转动小脑瓜,手上突然的力道突然一重。 “小七你看,那边在踢蹴鞠哎,咱们过去看看呀!” 知韫:“???” 还不等她开口,如兰便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左蹿右蹿,如同泥龙入海一般,愣是挤到了前排雅座来享受最优质的视野。 知韫:“……” 我的姐,你比猴子还灵活啊! 但是吧…… 虽然她自己打蹴鞠的时候确实感到很快乐,但作为连个座儿都没有的观众,这体验感着实一般。 特别是,场上有个讨厌的家伙。 ——那个化名白烨、拿华兰的聘雁来作赌注的顾廷烨。 眼睛疼。 这糟心玩意儿,盛长柏那混账玩意儿不是说他要去白鹿书院求学了吗?这是被书院拒收了还是怎么着啊? “五姐,你自己看呀!” 知韫果断选择紧急避险,“陈妈妈,我带着青缕到园子里散散心,之后就回阿娘那里,你陪着五姐姐吧。” 青缕是她身边的贴身侍女,比她略大个几岁,很是沉稳。 陈娘子虽有些犹豫,可见她实在不想待了,便也只能应是,又对青缕叮嘱道,“跟紧了姑娘,知道么?” 青缕忙点头,“陈妈妈放心。” 于是形影不离姐妹俩就此宣告解散,各自分散行动。 第639章 知否(13) 不得不说,魏国大长公主这人虽然一言难尽了些,但这园子确实修得很不错,不愧是太宗唯一活到现在的女儿。 ——具体表现在,她从马场绕出来后,绕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隔着一道月门,知韫拉着青缕蹲在门墙后头,听着那一头的人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音,满脸地怀疑人生。 虽然她一直知道,自己几辈子都在享受主角待遇,如果主角光环可以具现化,她头顶一定bulingbuling的。 但是,从前不都是有着对皇帝以及未来皇帝的特定专攻吗? 怎么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碰瓷她的主角光环了? 随便一走,就能撞破别人的秘密,这是不是不太好? 难不成,她不在甜宠频道了? 知韫严肃着小脸,四十五度望天,想看看她亲妈还在不在。 ‘……公主已十二岁……’ 知韫一边听一边掰着指头算。 十二岁的公主,那应该就是福康公主喽?赵祯活到成年的女儿应该没几个,目前应该只有皇长女一人。 她隐约记得福康公主婚后应该过得不好,好像是被她爹嫁给了…… 她表舅? 好像叫李什么的? 算了,记不清楚了,反正就记得她爹混蛋玩意儿了。 “说谁是混蛋玩意儿呢?” 忽然,她鼻尖嗅到一股非常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了清澈而柔和的少年声音。 知韫:“……???” 她神色一顿,缓缓地转头,就见一身着霁青色衣裳的少年半蹲在她身侧,侧着头,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知韫:“……???” “哎呦我去!” 她一惊之下,直接往后一仰,跌坐在地上,还不等起身,就听月门那边传来一声夹杂着慌乱的厉喝。 “谁在那边?!” 知韫只觉得内心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连沾了尘土的衣角都来不及拍,一手拉着青缕,一手扯着这少年,拿出跑五十米的气势,开始灵活走位。 因为觉得好玩、所以跟着一起过来萝卜蹲的赵治:“???” 这丫头跑什么啊? 而且,为什么要拉着他跑啊?她怕被发现,他又不怕。 跟在赵治身边帮他吓唬青缕不许发出声音的小黄门:“……” 什么玩意儿蹭一下过去了? 等会儿! 那是他们殿下啊! 小黄门压制住险些从嗓子眼蹦出来的尖叫声,连忙跟在后头跑。 从月门那边过来的某某:“……” 我的天! 哪里跑来的太监?他听见啥了?不会跑出去跟他主子乱说吧? 不过,他主子谁呀? “不……不行了,好累啊!” 一口气扰了好几个弯,知韫终于停下来,腿一软站不稳了。 “没事儿吧?” 赵治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这小姑娘雪白着小脸软软倒下,直接就把他当成了垫子,趴在他身上气喘吁吁。 “你……你等会儿啊……等我先喘个气……” 知韫真不是故意的,一边平复着剧烈运动后的呼吸,一边往后伸手,“那个谁,赶紧的,来扶我一把。” 小黄门有些迟疑,“我?” 他左右看了看,这姑娘自己累倒了,他家殿下被压倒了,她的侍女也得扶着墙才能站稳,好像就他一个了。 “不然呢?” 知韫翻了个白眼,“反正把你家殿下压坏了,别让我赔就行!” 小黄门:“……” 他默默闭了嘴,正准备上前扶起这位能压在他家殿下身上还没被一脚踹开的姑娘,却见他家殿下瞪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赵治瞪完自己的随侍内监,一边吩咐他去取些茶水来,一边自己把这小姑娘给扶起来。 他到底是大了两岁的男孩子,又在习武,体力要胜于她。 “我是什么很傻的人吗?” 知韫捂着胸口,声音干涩,“你身上的龙涎香都快腌入味儿了!” “哦~” 难怪,他身上明明什么带有皇室标记的东西都没带。 赵治点了点头,又问,“你怎么知道这是龙涎香的味道?” 懂不懂皇家御用的含金量啊? 知韫:“……” 那什么,我脑子有点缺氧,所以刚刚说话有点不经过脑子。 要不,你重新问? 第640章 知否(14) 知韫的神色空白了一瞬。 “你……我……” 完蛋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她大意了,没有闪! 比起她试图找个理由来狡辩一下的磕磕绊绊,赵治反倒十分从容。 少年眉目疏朗、神仪明秀,眼睫低垂,精致的桃花眼中盈着澹澹水色,唇畔的笑意温润如清风,却隐隐透着源自骨子里的疏离骄矜。 “不着急。”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温润清朗的声音不急不缓,仿佛带着几分安慰。 “咱们慢慢说,昂?” 知韫:“……” 你先把手拿开,瘆得慌。 第256章 “这个这个……” 她沉默了一瞬,脚步一挪一挪地远离他,看天看地看左看右。 “这个香不香的,咱们先不提,那个什么,您,知道我是谁么?” “不知。” 赵治微一挑眉,“不过,你若是想先告诉我你的名讳,那也可以。” 知韫弯了弯眼眸,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夸赞道,“您真善解人意。” 然后再次拿出跑五十米的速度,准备拉着青缕就跑。 呵呵。 都不知道她是谁,先溜为敬哈。 “诶诶诶!”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才准备起步,手腕就被身后的人拉住,耳畔响起清润含笑的声音。 “又想跑啊?” 赵治显然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捉住一点都不老实的小姑娘,并在她的吱哇乱叫中稳住她踉跄倒向他的身子。 她应是不曾特意熏香,身上只带着极浅淡清雅的梨花香味,加之与他接触后沾染上的龙涎香若隐若现。 好似一阵自由的风携着明媚春光、入了深深宫闱。 赵治微怔,而后将这个莫名的念头压在了脑后,垂下眼眸看着这垮着脸的小姑娘,没忍住扬了扬唇。 “光顾着自己跑,连你那丫鬟也不管了?” 知韫:“……” “怎么可能!” 正暗戳戳想把他的手给挪开的知韫抬头,有被侮辱到。 “我是那种愚蠢且不讲义气的人吗?” 就算她人品不行、想玩弃车保帅,但这操作的意义在哪? 顾头不顾腚,让他跟王子拿着水晶鞋找灰姑娘一样顺藤摸瓜? 她脸上的表情太好懂了,赵治眼底笑意渐深,却没反驳,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转头去看看青缕还在不在。 知韫果真去看了,没见到人。 “她人呢?” 她满脸问号,仔细回想之后,才试探问道,“你身边那个谁?” 赵治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 “干嘛呀!” 知韫抬头望天,实在没忍住吐槽,“至于还把着人质吗?” 搁这跟她玩三十六计呢! “如何不至于?” 赵治微微侧头,语调和缓温煦,却透着几分打趣揶揄。 “你方才不就是想跑吗?” 他挑了挑眉,“可见我这是先见之明。” 知韫:“……” 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啊! 难道是她太久没运动的缘故?要不怎么跑个步的功夫就降智了呢? 正当她耷拉着头、放空思维、想东想西的时候,赵治已左右看了看所处位置的四周,并在寻觅到了一处掩在假山绿植之后的六角亭后,牵着她就往那边去。 “诶?等等!” 如此得天独厚的位置,使得知韫瞬间就脑补出一场精彩刺激的审问大戏,她试着转动手腕挣了挣,没能挣开。 不是!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还有想扒人衣服的?! “撒撒手!我不去!” 小姑娘作哭天喊地撒泼状,“求求了,咱们今天谁也没见过谁哇!” 赵治:“……” 第641章 知否(15) 他有这么可怕吗? 不就是想着她刚才把自己折腾累了,才带她去歇歇脚? “行了,安静些?” 赵治一手扣着她的手腕,一手点了点她的眉心,眼睫低垂、唇角微弯,“我又不会吃了你,咱们不装了?” 别看这小姑娘叫嚷得欢实,实际上,半点儿也不怕他。 与其说是挣扎,不如说是撒欢。 他修长的手指微曲,在她额头上敲了敲,语意含笑。 “乖一些,当真不觉着累么?” 知韫:“……”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她现在确实有点没力气折腾了。 于是两人往凉亭的石凳上坐下。 “哇,早知道就不跑了。” 知韫皱了皱眉头,一边揉搓着隐隐泛着酸痛的腿肚子,一边拍打着沾染了尘土的衣裳,嘟囔道,“累得直喘气不说,连衣裳都脏了,还要被人抓住不放……” 赵治:“……” 他轻咳一声,指尖点了点桌案,温和笑道,“看来是休息好了?” 竟然当着他的面就蛐蛐他? 心中虽觉得好笑,他到底起身,半蹲在她身前,迟疑地捏了捏她的小腿,听她“嘶”了一声,抬眸问道,“真疼?” “不然还是假的疼啊?” 知韫哼了一声,挪着身子转了半圈,嘀咕道,“要不是你吓唬我,我也不会被人发现,更不会被人一吓就跑!” “本就不用跑。” 赵治见她真疼,便也没再胡乱动手,只道,“等会儿叫医女来按一按经脉,再搽些药水,明儿应是不会疼的。” 他微微抬眸,轻笑,“不是知道我是谁了?怎么还能被几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给吓跑?他们又动不了你。” 他提起方才窃窃密语的人时,口吻中满是漫不经心,显然并不将其放在眼里。 “那不是还没转过弯儿来嘛!” 知韫臭着脸,吹了吹那缕垂落在眼尾的一绺碎发,呵呵一笑,“我要是脑子清醒,就不会带着你一起跑了!” 她早就拉着青缕跑没影儿了,还会被他掐住命运的后颈皮? 赵治:“……” 他被她这又是懊恼又是不解又是郁闷的小表情给逗笑了。 天色明澈,日光若金。 她的侧脸轮廓在阳光照耀下泛着柔和的色彩,卷翘而纤长的睫羽如蝴蝶振翅,在她眼底投下薄薄的阴影。 赵治心尖微动,忽然就不想去追问什么龙涎香了。 其实,本就无甚紧要。 “如此机缘巧合,也算缘分。” 稳了稳心神,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眼尾的碎发,缓缓笑道,“我是赵治,你应当已猜到了,那公平起见,也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盛知韫。” 人都被摁在这里了,瞒也没意思,刚才的挣扎一下也不过是意思意思,顺便看一下这位的脾性与容忍度。 很好。 她的主角光环还在,可以浪了。 “我爹是承直郎、新尚书台任盛纮,我在家里排行第七。” 盛纮? 赵治仔细地从脑海中扒拉一会儿,才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道,“我记得,仿佛是前些日子从扬州调迁入京的?” 这种小虾米,如果不是因着江南水患,让盛纮在朝堂上露了个脸、当众述职,是不会在他这里留下印象的。 毕竟,他现在还没入朝。 “你竟然知道?” 知韫这下是真有几分惊讶了,“看样子,我爹混得还可以啊!” 甭管是什么原因,都意味着他的存在感并不约等于零,好事儿啊。 赵治:“……” 他沉默了一瞬,随后十分犀利地问道,“你跟你爹关系不好?” 知韫:“……” 哥,你要不要这么敏锐? 再说了,咱俩难道是能讨论跟亲爹的关系这种私密话题的关系吗? 第642章 知否(16) “啊,有吗?” 知韫抬头望天,“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这样说过,必不会认的啊!” 赵治嗤的一声就笑了,却也没反驳她,“也行,都是我说的。” 这么明显,还用细说吗? 谁家关系亲近的女儿在听说自家父亲竟被当朝储君记住名字之后,会如不相干一般,半点欣喜之态也无? 显然是将双方划分得极清楚了。 赵治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小姑娘,心底浮起种种猜测。 ——所以,没必要问嘛! 这丫头自打一见面就漏了底子之后,索性就放弃摆烂了。 只是不明说,心照不宣罢了。 “殿下!” 正当这时,被赵治打发去取茶水的小黄门也匆匆寻了过来。 “殿下可叫奴婢好找!” 他捧着摆了茶壶与茶杯的托盘,跟在他身后的青缕则捧着摆着几碟点心的托盘,二人上前将东西摆在石桌上。 “大长公主方才还问起殿下,奴婢只说殿下喜静,并不希望人打扰,只是……” 他迟疑了一些,余光瞥了一眼青缕,小心道,“青缕姑娘跟在奴婢身边,倒是叫府上的主子们瞧见了。” 他家殿下让他把这小丫鬟带走,他也不能把人丢了不是? 再说了…… 他悄咪咪抬头,瞧着他家殿下与这位盛家姑娘的相处,他往后与青缕姑娘打交道的机会估摸着还多着呢! “瞧见也就瞧见了,又不是什么需要遮掩隐瞒的事情。” 赵治提着茶壶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往知韫跟前推了推,轻声道,“方才不是累坏了?先吃些茶、用些点心缓一缓。” 他的眸光落在她沾了尘土的衣摆上,“你母亲那可带了更换的衣裳来?若不然,我叫人去取了府上女郎未上身的来?” 第257章 知韫确实渴了,咕噜咕噜喝了整杯茶水,又伸手去够茶壶。 “没那个必要!” 她摆了摆手,浑不在意,“换来换去的也忒麻烦,我又不是什么受人瞩目的要紧人物,等我回家了再说吧。” 她一气喝了三杯茶水,才算是解了渴,最后捧着一杯慢慢酌着。 “殿下身边,就带了一人么?” 知韫侧着头,眨巴眨巴眼,诧异道,“官家与圣人竟也放心?” 毕竟,这可是独苗! 是能让当今官家不必因无子而精神恍惚到闹自杀的独苗苗! 赵治微微一笑,“你猜?” 知韫:“……” 她果断扭头,轻哼道,“我不猜。” 她近些日子也有些专门了解过如今的朝堂,大致知道一些事情。 就比如,眼前这位,挤占了仁宗第三子、朱才人所出的赵曦的投胎名额,从曹皇后的肚子里爬出来了。 而在他出生、并渐渐长大之前,本朝有希望被过继来继承大统的宗室,不仅有曾养在曹皇后膝下、最后又被打发回禹州去的赵宗实,还有汴京城中的兖王与邕王。 尤其是兖王与邕王,这两位,她隐约觉着要比远在天边的赵宗实能折腾——充当炮灰和垫脚石的那种折腾。 综上,作为独苗苗,皇帝和皇后如何也不可能在他身上放松警惕。 所以,暗处肯定有卫士! “你能管住你身边的人嘛?” 知韫挪了挪身子,稍稍往他那边凑了凑,又伸出一根手指头弯了弯,赵治失笑,却也配合地侧耳倾听。 “我今天的表现十分不利于我的形象,所以,你懂吗?” 赵治:“……” 好一个臭美爱面子的小姑娘! 第643章 知否(17) 爱面子的臭美小姑娘吃饱喝足,取了帕子优雅地拭了拭唇。 “我可以走了吗?” 她冲着外头抬了抬下巴,温馨提醒,“再不回去,我阿娘该找我了。” 王若弗性子急躁、沉不住气,回头要是发现自家女儿找不见人影儿了,怕是得哭天喊地地找人了。 这可不行。 这不得是如兰才能有的待遇? “自然可以。” 赵治指尖于石桌上轻点,柔和一笑,“我自是不会阻拦,只要……” 他的眸光落在她刚刚还喊疼的腿上,挑挑眉,“不疼了?能走了?” 还是说,她刚才其实是在演他? 知韫:“……” “你的话太多了啦!” 她站起身子,提着裙摆在地上噔噔噔地踩了几步,又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就当我是装的,行了吧?” 随后,她轻哼一声,兀自转身,朝青缕一招手,“咱们走!” 赵治:“……” 小丫头年纪不大,脾性倒挺大。 如果她没有悄咪咪把身体重心压在侍女身上,他还能信几分。 真是天塌下来都有她的嘴顶着。 “愣着做什么?” 赵治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而后侧眸看向小黄门,语调和缓,“去寻医女来,让她直接到盛府去候着。” 瞧这丫头的样子,不请医女来,明日还能不能下床还未可知。 等会儿…… 他这担心,怎么有点奇奇怪怪的? 赵治不禁陷入了沉思,他明明是好意,怎么搞得有点猥琐? 带着这样的沉思,赵治也懒得再亲自走一趟,只命人往魏国大长公主处知会了一声,便径自回宫去了。 作为当今官家的独苗苗太子,赵治享受到的绝对是眼珠子待遇,前脚才入宫门,后脚就被请到了坤宁殿。 “儿给爹爹、娘娘请安。” 坤宁殿中,赵祯与曹皇后皆在,见他过来,忙笑道,“快免礼。” 等赵治于近前处安坐,赵祯才笑着与他聊起今日出宫之行,“今日往你姑祖母府上去,她身子可还好?” 魏国大长公主虽然有些时候不着调了些,但到底也年纪大了,怕是也没几年活头,赵祯不免关心几句。 “爹爹放心,姑祖母身体安泰。” 赵治对这个姑祖母的“不争气”行为嗤之以鼻,只觉得她平白占了皇家女的好出身,却生生活成了个笑话。 她和她的驸马,也就是落在了老赵家手里,若落在他手里…… 呵呵。 赵祯点点头,这才与曹皇后对视一眼,提起另一事,“听说你今儿与一个姑娘在一块儿玩?是哪家的?” 赵治身边的人,自然是不会越过他向帝后回禀,但公主府的人却不然。 太子亲临府上,是荣耀,亦是压力,自然是处处留意。 诸如谁家的女孩离得近了,不免要与宫中通禀一二,以免来日闹出什么事儿,他们好处没捞着,却惹一身腥。 “我见你吩咐了医女出宫?” 曹皇后温和道,“可是那姑娘摔着了还是怎么着了?” 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不了解自己的孩子的,他的性子,面上温柔、骨子里却冷淡,能叫他特意吩咐,可见是合了眼缘。 “是承直郎盛家的七姑娘。” 赵治自不会隐瞒,只是言辞稍加修饰,“她年纪小,又在院子里迷了方向,走了这许多路,倒是有些伤了腿脚。” ——总不能说遇见她的时候,她在偷听,顺便骂混蛋玩意儿吧? 诶,方才倒是忘了问了,她嘴里骂的混蛋玩意儿是谁来着? 赵治笑得温柔,眸光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他的老父亲。 ——骂的该不会是他爹吧? 第644章 知否(18) “如此,倒确实该吩咐医女去。” 作为第一位以“仁宗”为庙号的皇帝,赵祯在某些方面确实够仁。 “也是正巧叫你遇上了,若不然,她一个小姑娘该多害怕?” 害怕? 想起那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气势,赵治眸底笑意渐深。 上首,赵祯与曹皇后对视一眼,二人互相挤眉弄眼一瞬,而后赵祯轻咳一声,含糊道,“治哥儿喜欢她么?若不然,爹爹下旨,叫她时常入宫,在你母后膝下小住?” 虽出身低了一些,到底也是清贵之家,若这姑娘性子好、品行也出众,来日赐予他做太子妃也不错。 “……嗯?” 赵治面上温柔的表情一僵,很是怔愣了一瞬,半晌才无言道,“爹爹与娘娘如何会升起这般的想法?” 他目光诡异地看了一眼上首的帝后,再联想一下方才的别扭,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他自己有点猥琐了。 ——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搞得! 赵治抽了抽唇角,“儿今年尚未满十岁,盛家七姑娘更是只有七岁。” 他没那么饥渴难耐好嘛?! 他只是觉得这丫头性子活泼灵动,有些像晋阳与太平,再加之,她与他一般同为有宿慧之人,才更着意几分罢了。 你们不要搞得他不清白啊! 赵祯和曹皇后:“……” 这对相敬如宾多年、在孕育了独子后越发有些相濡以沫的情分的夫妻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一时间,谁也没好意思对上自家儿子那复杂难辨的眼神。 咳,那什么,他们也是好意不是? 在发现儿子有了合眼缘的女孩子之后,不是第一时间棒打鸳鸯,而是为他助攻,多善解儿意的父母啊? 至于年纪…… 嗨呀,青梅竹马,多好的情分? 赵治:“……” 他差点被这对体贴开明到令他大开眼界的父母给气笑,再也在坤宁殿待不下去,果断转身回东宫去了。 不像话! 真的太不像话了! 他,李治,大唐天子、天皇大帝,难道就是这样的人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 …… 盛府,观槿居。 “嗷!疼疼疼疼疼……” 知韫由着医女给她按摩穴位、舒络经脉,顺便叫嚷地欢快。 医女:“……” 她上手已经有一会儿了,初时还以为是自己用多了劲儿,后来才发现,这位盛七姑娘全然是叫唤给府上大娘子听。 这不,大娘子可心疼坏了,在旁边急得跟什么似的。 “哎呦,这怎么搞得呀?” 坐在正间的王若弗捏紧了帕子,时不时就起身越过屏风往床上看过来,“薛医女,我女儿伤得不严重吧?” 薛医女:“……” 本就没伤,何谈严不严重? 偏偏不仅这位王大娘子担忧不已,连太子殿下亦是命她过来。 这大概就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吧。 “大娘子放心,姑娘无甚大碍。” 见歪在床上的小姑娘俏皮地冲她眨眨眼,薛医女莞尔一笑,倒也未曾拆台,只是手上动作更小心几分。 待到事毕,就见方才还叫嚷地欢实的小姑娘已经歪在床上睡得正香。她放轻动作,捻了锦被给她盖上,而后脚步轻巧地往外间去,与盛纮与王若弗辞别后回宫复命。 第258章 “今日有劳薛医女了。” 王若弗起身要走,一人推辞一人坚持下,王若弗送她到院子门口,才让身边的刘娘子和陈娘子送她出去。 “我了个天尊菩萨诶!” 等到薛医女人影都不见,她方才喃喃道,“这可是太子殿下啊!” 这闺女是不是本事太大了点? 第645章 知否(19) 知韫今天一番折腾,着实把自己累坏了,眼睛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等再醒来时,屋子里已然黑沉沉一片。 “陈妈妈!点灯啦!” 她在黑暗中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趴在床沿上开始摇人。 “姑娘醒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陈娘子捧着烛火进来,一边将屋子里的灯都点亮,一边问道,“睡了这许久,可饿了?” 知韫甩了甩睡得凌乱的头发,“确实饿了,什么时辰了?” 她瞧着外头黑黢黢一片,不会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吧? 果然,陈娘子道,“临近子时了。” 临近子时? 那就是晚上十点多快十一点喽? 哦豁,完了。 她现在已经一点困意都没有了,等会儿也不知道还睡不睡得着。 万一作息乱了怎么办? 虽然她天生丽质难自弃,但现在可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刻呀! 因着厨房里一直温着饭菜,故而在她洗脸梳头发的这一会儿功夫,侍女们就已经将迟来的晚膳端了进来。 而随着饭菜一起过来的,是激动地大半夜还没睡着、听见动静后索性起身过来看看自家闺女的盛纮和王若弗。 ——观槿居就在葳蕤轩的边上。 “爹爹,阿娘?” 知韫叼着一个白瓷勺子,诧异回眸,“你们还没睡啊?” “这叫我哪睡得着啊?” 王若弗是个憋不住心事的,一进来就问道,“韫儿,今儿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啊?你如何与太子殿下见着了?” 这可是太子殿下,未来的官家! 别说盛纮现在就是一个六品小官,就是她还在娘家的时候,也虽然有个配享太庙的亲爹,那也没见过太子啊! 知韫:“……” 她举着勺子仔细想了想,而后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阿娘您还未出阁的时候,宫里还没有太子?” 本就没有太子,别说是那已经仙去的你亲爹配享太庙,就算你自己配享太庙,那该见不着,也见不着啊! 王若弗:“……” 她梗了一梗,而后一拍大腿,“你这丫头,怎么这时候还与我贫嘴呢?” “那不是阿娘您太激动了嘛!” 知韫眨眨眼,水润杏眸在暖黄的烛光照耀下越发流光溢彩。 从下午就光顾着激动、却一直没说上话的盛纮:“……” “好了,大娘子。” 他乐呵呵地笑道,“韫儿这不是还在用膳么,咱们不着急,等孩子先吃完饭,睡了这么久,指定饿坏了。” 哎呦我了个祖宗显灵啊! 就问他闺女一场赏花宴就偶遇太子顺便让太子上心是什么水平? 是祖坟冒青烟的水平啊! 不,不对。 是一个雷霆劈下来,诶嘿,着了! 知韫:“……” 爹,虽然女儿知道您这人有点那啥,但您好歹收敛一点呀喂! 不过吧…… “爹爹,前儿在来汴京的路上的时候,正好过了我七岁生辰。” 她歪了歪头,眸光纯稚清澈、笑容温软乖巧,非常含蓄地提醒盛纮,“您可是还欠着我的生辰礼呢!” 这可是割盛老爹私房钱的好机会! 反正他有的是私房钱,都能有钱去给林小娘置办田地和铺子,哪能没钱给她这个做女儿的也置办一份? 虽然她现在年纪还小,但零花钱这玩意儿,谁也不会嫌少呀! 盛纮:“……啊?” 他愣了一瞬,而后不改脸上的慈爱表情,大手一挥,慷慨非常。 “韫儿想要什么,只管说,只要爹爹有的,无有不舍得给的!” 田地、铺子算什么? 都是俗物,哪里比得上爱女要紧? 他,盛纮,视金钱如粪土耳! ——视功名利禄为珍宝。 第646章 知否(20) 因着前一天觉多,故而知韫一大清早就醒了,也没洗漱更衣,只是趴在床上数着从盛纮那里搜刮来的东西。 良田五百亩、庄子一座、铺子两间,还有一座三进的宅院。 “啧啧啧,有实力啊!” 她记得,仿佛苏轼一直在汴京买不起房,还是苏洵掏光家底又向亲友借债,才在宫城西南买了一座宅院。 跟苦逼的老苏家一比,老盛家果然是家资颇丰啊! “小七!” 如兰从外头风风火火地进来,一进门就叫唤,“小七,出大事啦!” “是呢,你妹子我发财啦!” 知韫以手支颐,笑嘻嘻道,“五姐,咱们俩来分‘赃’呀!” “什么脏不脏的?” 如兰从来就不缺钱,又因年纪小,暂且没意识到私产的重要性,故而她看也不看摆在床上的房契地契,只摆了摆手,“我是姐姐,不抢小七的东西。” 而后,她蹲在床前,学着知韫的样子以手支颐,“小七你知道吗?我方才去祖母那里请安的时候,听祖母和父亲说要请一位叫庄学究的来咱们府上上课,说是咱们都要去听呢!” 她鼓了鼓脸颊,有些不开心,“小七,我不想去上课。” 知韫:“……” 啊呀,厌学儿童啊这是! “盛小五,你今年多大了呀?” 知韫抬手戳了戳如兰的脸颊,摇头晃脑,“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马多如簇、书中自有颜如玉,盛小五啊盛小五,你信不信,盛四和盛六躲在屋子里得高兴坏了!” 不得不说,老盛家在这一点上做得还挺不错的,没玩无才是德那套。 “记得叫姐姐啦!” 如兰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小七你光说四姐姐和六妹妹,怎么不提你自己呀?其实你也不喜欢读书,对不对?” 知韫:“……” 对个头啊! 她,活到老,学到老,堪称感动中国十大好学人物好嘛! “呵,本姑娘能当你夫子好嘛?” 知韫臭屁地翻了一个白眼,而后扒拉出几张地契塞给如兰。 铺子一人一间,良田一人一半,至于庄子和宅子,就不分了哈。 “等着哈,等我换个衣裳,咱们就领着人出去巡山去。” 如兰:“???” 巡什么山? 她们家竟然还有山的吗? …… “葳蕤轩那两个今儿又出去了?” 林栖阁中,林噙霜听见周雪娘的回禀,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七姑娘倒是好运气!” 她只要一想到知韫是在赏花宴遇上的太子、而她的墨兰却因王若弗不肯带着去而生生错过,就恨得咬牙切齿。 “太子殿下何等尊贵人物?我且看七姑娘得意到几时!” 小丫头片子,还真能当太子妃不成? “娘,爹爹偏心!” 墨兰从外头跑进来,气呼呼地砸了桌上的摆件,“庄子铺子宅子,他样样都给七妹妹,我却什么都没有!” 她红着眼睛,“五妹妹方才竟还与我炫耀,她在笑话我!” 从前,哪有如兰向她炫耀的份儿啊? 林噙霜:“……” 她其实很想说,你难道今日才知道你爹爹是个偏心的人么? 不过是从前偏着她与七姑娘,到如今眼里,只有七姑娘罢了。 自手中的对牌钥匙、管家权柄彻底被收回后,林噙霜也渐渐看清,这个在她眼中好拿捏的男人,眼中尽是利益。 “墨儿,你听娘说。” 林噙霜并未将这些话说与墨兰,只是扶着她的肩膀,神色认真。 “你五妹妹与七妹妹如何,暂且不要去管,你记着,过些日子,庄学究就要来府上教授,我听你爹爹说,仿佛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和宁远侯府的二公子亦慕庄学究而来,你明白吗?” 抓住眼前的机会,才最要紧! 无独有偶,松雨阁的卫小娘此刻也在教导六姑娘明兰。 “明儿,你与你五姐姐和七妹妹不同,甚至与你四姐姐也不同,平日里,莫要与她们多做比较,知道吗?” 她抚着明兰的头发,叮嘱道,“读书使人明理,庄学究乃是大儒,你若能在他那里学到一些,往后是数不尽的好处,至于旁的人或事,都莫要去理会。” 明兰乖乖点头,“小娘,我记下了。” 在爹爹的眼里,她和她的姐妹们,本就是不一样的。 没关系,她有小娘。 第647章 知否(21) 盛府中各个院子有各自的筹谋,离了盛府的知韫则沉迷于4399装修小游戏现实版,忙忙碌碌地打造私人基地。 第259章 “五姐,咱们今儿在外面吃吧?” 傍晚时分,知韫正准备与如兰打道回府,结果才出了庄子大门,就发现庄子外头停着一架虽然低调却带着皇家徽记的马车,高头大马驾车、精壮侍卫环绕。 许是听见动静,车窗的帘子被掀起一角,露出昳丽俊秀的少年面容。 “盛小七,好久不见,可还好?” 知韫:“……” 其实也没很久。 不是,他怎么出宫了呀? “七姑娘,快上车吧。” 见过一次的小黄门已经动作十分麻利地摆好了凳子,满脸笑容地要来扶她,“殿下亦是回城,顺路呢!” 知韫:“……” 顺个鬼的路! 再怎么着,也顺不到她家庄子来。 知韫无语一瞬,转头看向如兰,正想说什么,就见刘娘子与陈娘子非常迅速地说道,“奴婢陪着五姑娘。” ——太子殿下的马车,他没开尊口,她们哪敢凑上去? “狄咏,叫几个人跟着。” 赵治唇畔的笑意真切了几分,也不吝啬施加几分恩典。 果然,刘娘子与陈娘子的脸上压抑不住兴奋,颇激动地在东宫侍卫的护卫下,与告别了知韫的如兰先行回府。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知韫爬上马车,不客气地往他边上一坐,敷衍了一句就转入正题,“方才那个狄咏,跟狄青是什么关系?” 正想打趣一句的赵治:“……” 虽然他确实想打趣一句“能有多想念”,但你也不能真的那么“不想念”啊! 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是狄青的次子。” 赵治唇畔的笑意一僵,继而染上了几分虚假,“认识狄青?” “哦,我单方面认识他。” 知韫摆了摆手,“狄相公嘛,虽然没见过,但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哦~” 赵治闻言,倒是若有所思。 “哦什么呀?” 知韫从马车的抽屉里翻出了糕点,一口一个,转眸看他,好奇道,“殿下今儿怎么过来了?实在是突然。” 一出门就见到了,多吓人? “东宫如今正组建卫率府,今儿便出宫往军营去了一趟。” 虽然本朝东宫的卫率府更多的是象征意义,但作为唐朝来的、深谙玄武门继承法的人,手里没点亲兵,实在是没有安全感,当然要把卫率府给落实下来。 “听闻你今儿又在外头撒欢,索性过来绕一圈。” 赵治侧着头,屈指在她额间弹了一指,而后在小姑娘“嗷呜”一声、并捂着脑门怒目而视中微微一笑。 “七姑娘不仅心宽,而且机灵。” 他笑得和气极了,“狐假虎威,打着我的旗号从你父亲那里搜刮了这许多东西,真不怕往后借不着我的名头?” 于盛纮这般利益为上的人,怕是转头就要恼怒着翻脸了。 “那不就更该抓紧搜刮了嘛!” 知韫一摊手,理所当然道,“机会难得,时不我待呀!” 反正她还有王若弗护着,他还能把给她的东西抢回去? 小姑娘眨眨眼,笑嘻嘻道,“他其实格外要脸和名声呢!” 赵治扬了扬唇,含笑望着她几息,才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 知韫:“……???” 她满脑袋问号,纳闷地看他一眼,“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搁这打什么哑谜呢! 第648章 知否(22)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弯弯绕绕。 只不过就是魏国大长公主府上的仗着她的势而失了分寸,将那日知韫与赵治偶遇的一面透给了相熟的人。 汴京上层圈子就这么大,你透给我、我透给她的,几乎都知道了。 至于有没有添油加醋…… 这是不敢的。盛家虽然不被放在眼里,但也不敢得罪太子不是? 知韫:“……” 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诚恳道,“其实也不觉得有多意外。” 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觉得好吃的糕点,她才含糊道,“再说了,你几岁?我几岁?她们又能说些什么呀?” 就算是再离谱的人,也不至于离谱给两个小屁孩造谣啊! 赵治却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好巧。 这样离谱的人,宫里就有俩呢! “大概是我家的官阶太低了吧,反正我什么也没听见。” 知韫托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会儿,才道,“你觉得困扰了?” 不至于吧。 他看上去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啊! 赵治:“……” “分明是你推了所有请你的帖子、成日里窝在庄子玩乐,才一无所知。” 他伸手点了点她额间,无奈笑道,“女孩子,怎这么不爱惜名声?” 倒显得他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啊?” 知韫茫然一瞬,而后呵呵一笑,阴阳怪气道,“那您的意思,是想我闯到东宫把您拉出来往她们跟前一摆,然后仔细分辩一下您喜不喜欢我这个问题吗?” 她哼哼,“忒看得起我了!” 就她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没到东华门就被侍卫给摁住了。 赵治:“……” 这丫头把他当花瓶呢,还一摆? 偏小姑娘还在那里振振有词,说着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所以他若为了她名声考虑,就不应该来找她之类的话。 “小小年纪,如何满口迂腐之言?” 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荒谬言论?盛家就是这么教她的? 简直胡闹! 赵治揉了揉太阳穴,简直被她说得头疼,无奈道,“我视你为幼妹,兄妹之间,讲究这等虚礼做什么?” 小姑娘刷的一下闭了嘴。 几息之后,她坐得更靠近几分,眼睛锃亮,“真的呀?” 这下换赵治觉得纳闷了。 “不然还是假的么?” 他似笑非笑,“七姑娘,你莫不是也觉得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吧?”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然后她一把握住他的手,满脸的欣慰,“我真的太感动了!” 多难得啊? 他竟然真的不是在馋她的身子! 而且他还要认她当妹妹,这就意味着,他不仅以后也不会馋她身子,还要给她荣华富贵! 天啦噜! 好人,绝世大好人! “哥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了!” 知韫杏眸含着激动的眼泪,“哥哥在上,请受妹妹一拜!” 赵治:“……???” 他温柔假面彻底维持不住了,面上空白一瞬,迟疑道,“妹妹?” “哥哥!” 小姑娘无比动情地唤了一声,又迅速道,“哥哥打算封我当公主还是郡主?实在不行,县主我也不嫌弃的。” 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条帕子来遮住半张脸,扭扭捏捏道,“当然,人家也不是嫌弃郡君县君之流的品级低啦,只不过哥哥懂的,人家不想让别人误会啦!” ——毕竟本朝还有后宫低位妃嫔受封郡君、县君的惯例来着。 赵治:“……” 那什么,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太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了? 第649章 知否(23) “想得倒是挺美。” 赵治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还没等她拍他就收回手,正值马车停下,他轻笑一声,起身下了马车。 本朝宗室女分三等,皇帝之女为公主,皇太子之女为郡主,亲王、郡王之女为县主,这妮子倒是挺敢想。 “什么叫想得美呀?分明是你先说把我当妹妹的,这谁家兄长会对自家妹妹小气呀?” 知韫嘟囔一声,也跟着下了马车,而后诧异道,“没到家啊?” 她还以为已经到盛家了,正纳闷他干嘛还要下车呢。 “不是说先在外面儿吃?” 他唇角微扬,噙着一抹温煦而浅淡的笑,伸手来牵着她,在侍卫的簇拥下径自上了酒楼二楼的包厢。 “折腾了一天,不觉着饿?又或者,是与为兄用膳,食不下咽?” 知韫:“……” 她哼了哼,没忍住踢了踢他的小腿,小声嘀咕,“半点好处也没给,你竟然还真端上兄长的架子啦?” 堂堂太子,竟如此抠搜。 “七姑娘可看着点楼梯,万一摔了,可不能栽到我身上。” 赵治眼底笑意渐深,侧头来看她一眼,“现在可还在外头呢!” 他喉间溢出一点轻笑,温柔道,“七姑娘,你也不想活跃在旁人口舌之间吧?” 他们这一行人,为首的少年少女气质凛然出众,身边又跟着精壮肃杀、一看就沾过血的侍卫,实在是引人瞩目。 汴京顶尖的酒楼,来来往往,也是有不少达官贵人的。 知韫:“……” 第260章 她侧头去看了看,大堂中果然有不少人往她们这边看来,那些包厢之中,也不知有没有人在暗中观察。 “你就是故意的!” 她磨了磨牙,气哼哼瞪他一眼,“黑心眼的家伙不安好心!” “七妹妹怎如此冤枉为兄?” 他眼尾一挑,故作惊讶,仿佛被她的“恶意揣测”给伤到了。 “为兄只是想着七妹妹劳累一日定然辛苦,实在不忍心叫七妹妹饿着肚子回府,才带着七妹妹来用膳罢了。” 说着,他压抑着眉眼间的失落,柔柔一笑,“七妹妹是不是不喜欢为兄呀?不要紧,为兄不会放在心里的。” 好一朵遗世独立的小白花呀! “别来演我!” 知韫沉默一瞬,跳起来就扑到他身上去将他的脸搓来揉去。 她呲了呲牙,故作凶狠道,“本姑娘绝不吃你这一套!” 可恶啊! 他一个男孩子,怎么可以比她这个女孩子还擅长装绿茶? 赵治:“……” 哦豁,逗得有点过了呢。 刚才还坏心眼地逗弄小姑娘的某人一秒正色,将人往怀里一揽,微微抬眸,侍卫们十分有眼色地充当人肉挡板。 “乖,咱们不闹了,好不好?”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用力,等将扒拉在他身上的小姑娘抱到了一早就安排好的包厢,他才动作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语带笑意,“真不怕我把你摔着啊?” 他虽然习武,但其实也很文弱呢! “明明是你没安好心地在逗我,竟然还好意思说我闹?” 她水润的杏眸瞪他一眼,“不如摔死我算……嗷!” 她反射性地捂住屁股,杏眸圆睁,不可置信道,“你干嘛打我?!” 而且还是打她屁股! 他深邃似潭水的桃花眼眼睑半敛、眼尾一压,唇畔的笑意浮于表面,凉凉道,“嘴上没个忌讳,该打。” 竟是什么话也敢挂在嘴边! 第650章 知否(24) “你竟然打我?” 知韫只眨了眨眼,润泽的杏眸迅速拢上一层朦胧雾色。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才七岁呀,认了哥呀~哥不疼呀,动手打呀~” 她越唱越觉得委屈,扯了他的衣袖就往脸上糊,呜呜咽咽道,“以后的日子有多苦,妹妹我都不去想啊!” 赵治:“……” 他不得不庆幸他们现在在包间里,没外人看见这一场景,要不然,这姑娘能拉着他的脸一起往地上扔。 “真哭了?” 他抿了抿唇,语气越发缓和,“是我错了,不哭了好不好?” 小姑娘不理他,继续嘤嘤嘤。 于是他眼里的懊恼与歉疚越深,半蹲在她跟前,想去扯被她攥着的衣袖,却见小姑娘身子一扭,手落了空。 “盛小七?” 他眼眸微眯,口吻却越发温柔,“小七乖,是我不好,才惹了小七生气了,我们小七打回来好不好?” 说着,他反手就打在自己的手上,啪啪几声,格外的响亮。 捂着脸嘤嘤嘤的小姑娘耳尖微动,声音中有一瞬的停滞,赵治就掐着这短短一瞬,从她手里扯下了衣袖。 四目相对,两两沉默。 “嗨~” 小脸上半点泪痕也无、只是被捂红了脸的小姑娘伸出爪子摇了摇,笑得乖巧无辜,而后她站起来就要往外跑。 “又跑?” 赵治动作熟练地摁住这小姑娘,简直快被她给气笑了。 “七姑娘,吓唬我,好玩吗?” 要不是她自己漏了馅儿,他还真以为这丫头伤心坏了。 “如果要听实话的话,好玩。” 知韫十分诚恳地回了一句,然后在他愈发温柔的笑意中,渐渐消了声音,弱声弱气地嘟囔道,“本来就是你错了嘛!” 她瞥了一眼他通红的手背,哼哼道,“咱们扯平了嘛!” “方才之事,是我之过,我与七姑娘致歉。” 赵治眉梢微动,渐渐摸出了她吃软不吃硬的本性,自不会与她强来,果断先道了歉,而后才温声细语地同她分辨,“只是,七姑娘觉得,该不该将生死之事挂在嘴边?” ——不然,他着实是要质疑一下盛家对子女的教导问题了。 那有什么不应该的? 知韫心想,她生生死死不知道多少回了,说一说怎么了? 忌讳这玩意儿,日子不过了? 只是看着眼前少年桃花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的模样,她到底把话咽了回去,小声道,“那我以后不说了嘛!” 忍了忍,她在少年欣慰的眸光中道,“哥,以后别这么看着我行吗?” 知韫抬头望着屋顶,“你那桃花眼看狗都深情,我会误会的。” 现在她还小,就算有贼心,也硬件跟不上,等以后长大了的…… 哥哥,你也不想跟妹妹我骨科吧? 赵治:“……” 他诡异地沉默一瞬,却是唇角一扬,眼尾微微上挑,昳丽的桃花眼中满是笑意,顷刻间便如春水漾动。 “佛家说,明心见性。” 他心情颇好地起身,牵着人往桌边一坐,随手扯了扯摇铃。 “小孩子家家,别学坏了。” 天可怜见的。 这二位主子可终于想起来,他们今天晚上是过来吃饭的。 ——在门外候着等上菜的伙计小二和侍卫们如是想到。 第651章 知否(25) 虽然吃饭前闹了一会儿,但吃饭的时候,还是很安分的。 吃饱喝足,已是天色昏暗。 长街上挂起了灯笼,红的黄的,温暖的灯火驱散黑暗,照亮一方。 “有点困了。” 才上了马车,知韫就有些撑不住了,初时还努力想做正了,但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把赵治往边上推了推,腾出一个能歪着的地儿。 “哥啊,下回能不能别这么晚了来找我呀,没精神了。” 赵治:“……” 他无语一瞬,到底应了下来。 “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了,七姑娘怎么如同小猪一般?” 含笑揶揄了一句,到底怕她歪着不舒坦,赵治略微坐近了些,又动作轻巧地将她的头搁在他的腿上。 “那也是最可爱的小猪!” 知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人生大事,不就是吃喝拉撒睡吗?” 赵治险些都想去捂她嘴了。 她这话虽然听上去挺豁达有理,但未免也太糙了点。 再次肯定—— 老盛家的教育一定有问题。 马车摇摇晃晃,本就犯困的知韫更是没心思再说话了。 赵治也没出声。 马车顶部悬着的小灯垂落下丝丝缕缕的暖光,洒在她的脸上,并不算刺眼,却叫她皱了皱眉头,哼唧着往他怀里躲了躲。 赵治抬手虚虚盖在她的眼睛上方,细细看着她的眉眼。 其实她若真心实意地笑起来的时候,应是极灵动的,只是,平日里总是笑得不真切,生生折损了几分生气。 倒是此刻,她安静下来之后,却是要“真”了许多。 自酒楼至盛家其实并不远,没一会儿的功夫,便也到了。 知韫本也没睡着,感觉到马车停下、外头隐隐传来说话声之后,就坐直了身子,抬手揉了揉眼睛。 “那我回去了哦。” 她冲他摆摆手,就准备离开,“赶紧回吧,后会有期哈!” 知韫跳下马车,就见到王若弗与盛纮在门外等着她,正想上前,却见赵治掀起帘子一角,唤了一声,“七姑娘?” 知韫倒也没多想,只是在盛纮忙乱地领着人行礼的时候,走到马车窗下,浅笑着问道,“干嘛呀?” 赵治静静了凝望她一瞬,看得她差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开心么?” 他探出手,在她眉心轻柔地一抚,“若是觉得不开心,就不要笑了,既然叫我一声哥哥,往后自然会护着你,什么也不必怕。” 一言毕,他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轻声道,“回去吧。” “啊?哦。” 知韫唇畔的笑意渐渐散了,褪去笑意之后,精致而稚嫩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淡与漠然。 她沉默几息,敛下眼睫,声音清浅如雪、缥缈如风。 “知道了。多谢。” 而后,她也没管一惊一乍的盛纮,径自转身入了盛宅的大门。 赵治目送她走远,看也没看盛纮一眼便放下帘子,“回宫。” 一直被忽视的盛纮:“……” 应该的。 人家是太子殿下嘛,他是哪个牌位上的人物,也值得人家在意? “大娘子,咱们……” 狠狠安慰自己一通后,盛纮正要与王若弗说话,却见她也冲他翻了个白眼,一转身就往知韫的院子去了。 ——她的七丫头看着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要不是方才太子还在,她早跟上去了。 第261章 盛纮:“……” 眼里能不能有点他的位置啊喂! 第652章 知否(26) 辗转反侧。 其实也说不上高兴不高兴,只是隐隐觉得有些烦躁。 “啊啊啊啊啊啊!” 床上的人扯过被子蒙头蒙脑的盖着,传出囫囵而恼怒的声音。 “黑心眼,就你多嘴!” 在床上翻来滚去许久,知韫一掀被子坐起来,“烦死啦!” 今儿的月色不错。 皎皎清辉月华如水般流淌进来,照亮屋子一角,流转亮银。 知韫托着下巴静静看着。 许久许久,她才终于有了几分困意,迷迷糊糊地睡去。 …… 晨光驱散夜幕,红日冉冉升起,沉寂一夜的汴京再次被唤醒。 日光金灿明朗,穿过窗棂、爬上帷帐,意欲唤醒熟睡的女孩。 只是比它更快的,是惊喜的王若弗。 “哎呦,我的天爷啊!” 王若弗脚步匆匆却难掩喜色地从外头进来,“我的儿!这太阳都晒屁股了,怎么还在睡呢?快起来,快起来!” 她一把扯开玉色的床帐,将知韫从锦被中挖出来,在她懵懂而残存困倦的眼神中,惊喜道,“韫儿,大喜啊!” 知韫:“……???” “阿娘?” 她临近天亮才睡着,这会儿眼皮子都在打架,有气无力地唤了声。 甭管什么大喜不大喜的,能不能先让她睡醒了再说啊? “你这丫头,昨儿夜里做贼去了?” 王若弗急地一拍大腿,连声道,“宫中天使到了,连带着阖府的人都在等你呢,如何能继续贪睡?” 说罢,她一把薅起迷迷糊糊的知韫,伸着脖子喊,“没眼力见儿的,都还愣着做什么?快来给姑娘梳洗更衣!” 哎呦,真是急死她了! 拧干的热帕子一铺上脸,暖融融一熏,知韫立马清醒。 传旨的天使? 她一边配合着迅速洗漱更衣、往前院去,一边在脑海里思绪纷飞。 真的假的? 他昨天不是还说她想得美? 一路被王若弗拉着快速到了前院,却见阖府的人都已在了。 与盛老太太一道站在最前排的盛纮身上青色官服都还来不及脱,一见到知韫的身影就笑开了,连忙把她拉到最前头。 “天使,这就是我家的七女。” 来传旨的宣旨官对着盛纮和气笑笑,而后转向知韫,微微俯身,脸上笑意更浓几分,“七姑娘,接旨吧?” 前院早已摆好了香案,见主角到了,自是不会再耽误。 “门下:天道之美,济下而光明;王化之行,繇中而洽被。尔承直郎、新尚书台任盛纮之七女,柔闲成性,肃雍著美,奉图史之明训,茂桃李之秾华。可封咸平郡主,邑封千户。母王氏,可封永顺县君。” 宣旨毕,宣旨官连忙示意随行的女官上前把人扶起来。 “奴婢恭喜七姑娘荣封郡主,亦恭喜大娘子喜得诰命。” 他满脸堆笑,又向皇宫的方向恭敬地拱了拱手,“圣人召见,还请郡主与大娘子收拾一二,入坤宁殿觐见。” 之前曹皇后觉得见不见倒也无所谓,左右人就在汴京城里,以后有的是机会见,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前几天还口口声声说把人当妹妹、是她们这些成年人看人看事太肮脏的儿子出宫一趟,连第二天都等不急,一回宫就直奔福宁殿给人家请封郡主,甚至考虑周全地连人家亲娘的诰命都一并请下了…… 呵呵。 儿子,爹娘就看你嘴硬到几时。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见见她未来的儿媳妇。 哦,还有儿媳妇她亲娘。 第653章 知否(27) 被恭喜的王若弗还在梦里。 仿佛脚下踩着软绵绵的云朵,整个人都飘忽得厉害。 她就这么得封诰命了? 王若弗家里长辈也是封过诰命的,她的父亲官至三公之一的太师、又得配享太庙的殊荣,夫贵妻荣,她的母亲得以一等国夫人的诰命加身,在汴京极有体面。 ——也因此,纵然王氏子辈成就平平,可以王老太太的体面,依旧能收到魏国大长公主的赏花宴的邀请。 虽然比起王老太太的一等国夫人,县君不过是最末一等,品级要低上许多,可那也是诰命!珍贵的诰命! 她婆婆,勇毅侯嫡女,活到这把岁数,也没能得诰命加身。她丈夫,进士出身,都儿子闺女一大把的年纪了,也没本事给她和老太太请个诰命下来。 天爷啊! 王若弗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等感觉到疼痛之后,含着泪光笑道,“多谢官家、圣人与太子殿下的恩典!” 竟然也抬举了她一份! 她欢喜极了,连忙取了帕子擦眼泪,对着宣旨官道,“不敢耽搁给圣人谢恩请安,这便与小女去收拾一二。” 宣旨官倒是挺能理解她的激动。 本朝虽然定下官员达到一定品级之后便可为祖母、母、妻请封诰命,但能不能批下来,还得看宫中的意思。 六品小官之妻,蹭着女儿就封了诰命,多美的事儿啊? “大娘子不必着急。” 他极和气,“奴婢先行回宫复命,留几位女官于府上稍等,领着大娘子同郡主入宫。” 顿了顿,他道,“五姑娘也可一道随着入宫,亦是圣人恩典。” ——闺阁中就得以觐见圣人,往后议亲也能增些光彩。 王若弗立时更欢喜了。 送走了宣旨官,她立马就拉着知韫和如兰回去换衣裳。 “如儿,韫儿,咱们可快些。” 让谁等着,也不能让宫里等着! 知韫:“……” 她现在是彻底清醒,半点困倦的感觉都没有了。 ——这个人,果然是口是心非。 见王若弗这般激动,她扬唇笑了笑,挽着如兰的手,“五姐姐,咱们也快些吧,等会儿阿娘可就要急了!” 如兰还有些懵懵的,本能地“诶”了一声,等快到葳蕤轩的时候,她才摇了摇知韫的手,颊边酒窝浅浅。 “小七,恭喜你呀!” 她的眼中是纯然的欢喜,有几许羡慕,却无一丝嫉妒。 ——若这份封诰与殊荣,因爹爹得的,她会埋怨爹爹不公,可这是因太子殿下得的,那本就与她无关。 羡慕是人之常情,嫉妒却是不该。 知韫弯了弯唇,绽出浅浅的梨涡,“谢谢我的盛小五。” 如兰再次重申,“是姐姐啦!” 哼! 一日为妹,终身为妹。 从前的小七是妹妹,就算现在当郡主了,也还是妹妹! 姐妹俩说笑打闹着回了葳蕤轩。 被留下的盛纮:“……” 他的大娘子,他的女儿,真的就没有一个人来搭理一下他吗? 他知道你们很激动,但都是一家人,能不能带着他一起激动一下? 分享一下喜悦,很难吗? “行了,都散了吧。” 眼瞅着盛纮面色纠结,亦喜亦忧地望着母女三人的背影,老太太唇角抽了抽,先是打发了几个孩子,又吩咐盛纮身边的东荣。 “大娘子与七姑娘受封,乃是官家、圣人与太子殿下的恩典,传我的话,阖府上下,都赏两月例钱,同沐天恩。” ——个没出息的,宫里的女官还在府上呢,能不能支棱些? “母亲说的极是!” 盛纮猛地惊醒,大手一挥,连声笑道,“瞧我,竟是高兴得什么也忘了,赏,都有赏!” * #春枝暮 咸平县,宋真宗咸平年间设置,隶属于开封府,为畿县。 第654章 知否(28) 按理来说,有了封诰之后,入宫觐见便要按品大妆。只是这回的旨意实在匆忙仓促,不止是接旨受封的人觉得突然,就连下旨册封的人也觉得突然。 也因此,除了圣旨与一应赏赐之外,如礼服、头冠等都等着量了尺寸之后加紧制作,今日未能及时送来。 王若弗说是收拾,不过是换了更显敬意的衣物、重挽了头发之类的整理仪容,当然,也是整理一下心情。 ——真的是太激动了。 知韫倒是还好。 郡主而已,还达不到她的阈值,至于觐见皇后…… 搞得她没当过皇后一样。 “阿娘,别紧张呀!” 一路乘马车入了宫,又在宫人的牵引下到了坤宁殿,眼见王若弗比如兰还要紧张,知韫不免轻声安慰,“听闻圣人宽和温厚,想来也不会为难咱们。” 谁家为难人,还先给加封啊? 皇帝和皇后既然下了旨意,就代表着他们怀着温煦善意的态度。 所以,放宽心,不失礼即可。 王若弗:“……” 乖乖。 怪道她闺女能当郡主呢,平日里看不出来,这一到要紧的场合,她这出挑的本事气度就显露出来了。 第262章 也是。 换她见了太子,不打哆嗦就算好了。 母女三人一个坦然自若、一个懵懂无知、一个强自镇定,在女官的带领下入了坤宁殿。 “拜见圣人,圣人万安。” 曹皇后端坐首位,态度温煦和善,“快免礼吧,赐座。” 虽然第一次见,她的眸光却立时落在了知韫的身上,借着行礼的时候仔细瞧了一会儿,眸底笑意渐深。 “这便是太子口中的七姑娘了吧?” 她抬抬手,温声笑道,“他既认你作妹妹,也便是我的半个女儿,来,到我的身边来。” 知韫闻言,弯了弯眼眸,起身微微一礼,而后走到曹皇后身边。 “圣人万安。” 落落大方,举止从容。 曹皇后愈加满意,挽着她的手拢在身边,“果然是个灵慧的孩子。” 她赞了一句,转头对王若弗道,“夫人的两个女孩,我瞧着各个都好,五女天真烂漫、七女兰心蕙质,来日长成,怕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也不知便宜了谁家的好儿郎。” ——反正她家先定了一个。 “不敢当圣人如此赞誉。” 王若弗其实是想谦虚一下的,只是又实在不想贬低女儿,于是道,“能得您赞一句,是她们的体面福分,往后读书,必要更加用心,才不辜负圣人期许。” “夫人未免谦虚了。” 曹皇后笑了笑,又侧头看知韫,和声道,“这事儿突然,可有惊着?” “惊自然有,可欢喜更多。” 知韫抿唇轻笑,“说句实在的,若是惊上一下便能得封郡主,汴京的闺秀们怕是都愿意来上这么一回。” 她眨了眨眼,“小女亦是寻常俗人,面对天恩荣宠,哪有不开怀的呢?” 曹皇后闻言,不禁莞尔一笑。 她模样清秀端正,打眼一瞧并不十分惊艳,却极温柔耐看。 “果然是个实诚孩子。” 说着,她亦与知韫眨了眨眼,“昨儿太子可是一回宫,连坐下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便紧赶慢赶地往官家处请旨,愣是从封号到食邑都定下后,才回的东宫休息。” 替儿子表完了功,她笑道,“可要去东宫谢一谢他么?” 第655章 知否(29) 曹皇后既这般开口了,显然她心里是希望知韫去东宫的。 既然如此,那就去呗。 正好去瞧一瞧她这位口是心非、口嫌体直的好哥哥。 虽然黑心眼,但实在大方。 于是知韫笑吟吟地同曹皇后说了会儿话,便在她指派的女官的带领下出了坤宁殿,预备往东宫去。 “想来这便是咸平郡主了?” 也是巧了,知韫才出了坤宁殿,就在外头的宫道上遇见了往坤宁殿来的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面容秀雅的女子和一个容颜清丽的少女,身后簇拥着宫女内监。 那人和善一笑,“我是仪凤阁昭容苗氏,这是我的长女徽柔。” 苗昭容和福康公主? 知韫的眸光往那好奇看着她的俏丽少女身上一瞥。 之前倒是忘了,如今见了人才想起来,那日在魏国大长公主府不小心偷听到的,不就是有人想求娶眼前这人么? 皇长女,唯一长成的、年过十岁的公主,自然是香饽饽。 思绪这么一转,知韫浅笑着行了一礼,“昭容娘子安,福康公主安。” 苗昭容却动作极快地扶住她手。 眼前这小姑娘虽非赵氏宗女,却能以臣女的身份受封郡主,还是太子特意为她请封,这分量不言而喻。 她的徽柔,往后或许还要仰赖于她。 “都是一家人,郡主实在多礼。” 苗昭容极和气友善,温声道,“郡主可是要往东宫去?正好我与徽柔要去给圣人请安,便不打扰郡主,改日叫徽柔给郡主下了帖子,女孩们也好一块玩。” 至于今日,就不太好去打扰了。 “娘子盛情,自不敢推辞。” 人家笑容以待,知韫自然不会拂了她的善意,笑着应了一声。 两波人各自分开。 东宫坐落于福宁殿的东侧,修建的极为宽敞精巧,殿前汉白玉阶下植着的白玉兰开得正盛,小朵小朵如白玉盏一般缀满枝头,高洁优雅,香远益清。 “帮我折一枝来。” 知韫驻足赏了一会儿,吩咐随侍的内监去折下一朵开得极好的白玉兰,才心情愉悦地踏上阶梯入了内殿。 “呦,还以为见不着人了呢,咱们郡主娘娘终于舍得进来了?” 一只脚才踏入内殿,知韫就听见一道清越的声音,循声望去,却见赵治姿态随意地倚坐在窗边,手中握着一卷书册,含笑抬眸望来。 他随手将书册一搁,唇角微扬,“一来就嚯嚯我的花儿呀?” 知韫:“……” 前一秒还心情好到准备哼一首小曲的人立马就不高兴了。 “什么叫嚯嚯呀?” 她下巴微抬,眸光盈盈流转,骄矜地轻哼一声,“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难道没听说过么?” 赵治微一挑眉,“确实没听说过,七姑娘可要赐教?” 瞧他那模样,竟是十分坦然,半点也看不出实在睁眼说瞎话。 “满嘴胡诌。” 知韫才不信他,微微白他一眼,才走到他身边坐下。 “本来呢,还想着哥哥待妹妹如此大方,自然该投桃报李,折一枝玉兰、赠一缕春意,也是一番心意。” 她作势要将手中的白玉兰递给赵治,却在他伸手要接的那一瞬收回手,轻哼,“不过现在呢,还是算了吧!” 赵治:“……” 第656章 知否(30) 赵治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花儿本就是我的,你拿我的花来谢我,本就是借花献佛,唯心意可嘉,现在倒好,竟连花儿也不舍得给了?” 这爱使小性子的小气丫头! 他微微侧头,看着眼前冲他扬眉的小姑娘,哼笑道,“看来,还是我昨儿请旨请得太过于迅速的缘故,如此,这食邑与俸禄……” 话音未落,白玉兰被捧到他眼前。 “哎呀,人家与哥哥开玩笑的嘛!” 知韫动作麻溜地将白玉兰塞到他的手里,清凌凌的杏眸中写满了诚挚,“这白玉兰皎皎如玉,正如哥哥的君子之风,除了哥哥,还有谁能配它?” 她露出温柔乖巧的笑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不要计较呀?” 赵治:“……” 虽然小性子,但着实能屈能伸。 “你呀!” 他无奈笑笑,到底接过了白玉兰,又打趣道,“盛家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怎么这样地沉不住气?” 他才起了头,她就改了口。 赵治细细打量眼前这小姑娘,初桃色的上襦配着水绿色的下裙,衣领与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精致的花纹,发间几星珠玉点缀,正是这个年纪应有的明媚俏丽。 不像是过得苦的样子。 “这和我是不是缺衣少食有什么关系?” 知韫诧异看他一眼,“这世上,谁还会有嫌弃银子多的嘛?” 反正她不嫌弃。 如果有嫌弃的,可以免费送给她。 赵治:“……” 他倒没立时接话,先是吩咐宫女取了素白花瓶进来,小心将白玉兰置于其中,才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 “本是想挑个地处江南的富庶之地予你作封邑的,只是以本朝的规矩,食邑进项都有定数,想想还是罢了。” 咸平县为开封府畿县,论贵重,自然远胜于旁处,但论起富庶,还是比江南差了些。 赵治瞥她一眼,唇角微弯,“本就没多少进项,予你的千户食邑便尽数为实封,省得某个脾性大的来说我小气。” 知韫:“……” “本姑娘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面对太子殿下的当面蛐蛐,咸平郡主予以严肃反驳。 “本朝规矩如此,难不成,我还会非要叫你来破例不成?” 她又不傻。 得了实惠好处就偷着乐吧,怎么可能骨头痒痒地惹人来弹劾? “不过,千户都是实封?” 等反驳完了,知韫终于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她掰着手指算了算,而后挑了挑眉,笑嘻嘻地“呦呵”了一声。 “哥,您果然是我最大方的哥!” 她没记错的话,本朝的食邑实封中,千户实封应该是最高一等了。 “这就大方了?” 赵治指尖在桌案上轻点,笑道,“一年也不过三百两而已。” 食邑每户每月不过二十五文。 知韫:“……” “三百两,很少吗?” 她记得她大姐盛华兰出嫁的时候,盛老太太也就给了一千五百两的压箱银添妆,一年三百两的收入,已经很多了好嘛! 又不养家糊口,养活她绰绰有余! 第263章 “你……哎……” 赵治抿了抿唇,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会吩咐下去,除了食邑收入,往后你的俸禄,也都比着公主的来。” 总不至于养不起她。 知韫:“……” 知韫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一骨碌就站起身,兴冲冲往殿外去,“哥哥等着,我再给你去摘花呀!” 这么大方,一朵花拿不出手啊! 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好听话的赵治:“……” 就这? 他抽了抽唇角,其实很想把人叫住,并郑重告诉她—— 就算把整棵树的花都给他……那也不还是拿他的东西来谢他? 不仅左手倒右手,他还亏了一树鲜活地开在枝头的白玉兰。 只是见人都已经蹦蹦跳跳地出去了,他到底把话咽了回去,摇头失笑几许,也跟着起身就看她“辣手摧花”。 然后—— “盛小七,你给我下来!” 第657章 知否(31) 慢悠悠走到殿门口的赵治本以为会看到活泼顽皮的小姑娘将东宫的侍从们指挥得团团转,结果人确实被指挥得团团转了,但她自己竟然跃跃欲试地要“爬树”! 小丫头才几岁呀? 也不看看自己多高,竟然还敢往这么高的树上爬! “都愣着做什么?” 赵治难得收敛了面上的温煦笑意,眼尾一压,凉凉扫了一眼侍从们,“郡主胡闹,尔等都不知道拦着?” 他一甩衣袖,快步走来。 “诶诶诶!你先站住,听我说!” 眼瞅着笑面虎气势汹汹而来,俨然真有发飙的架势,知韫背后一凉,连忙往外跑了几步,一边跑,一边伸手比了个“停”的手势。 “误会!真的是误会!” 一转眼的功夫,她都快退到宫门处了,才大声解释道,“我没想爬树,就想摇晃树身、把快掉的花摇下来。” 她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可能爬树嘛,摔下来得多疼? 她就是觉得树上被她相中的话都是开的最好的,折一两枝也就算了,但要是折多了,好像有点不太好。所以就想着,用力地晃一晃树身,把那些本来就快掉下来的花给摇下来…… 谁知道这么巧嘛! 再说了,她也不知道这人竟然会看岔眼啊! “真的?” 赵治闻言,停住脚步,面色缓了缓,而后桃花眼微眯。 “既然没想爬树,那你跑什么?” 难道不是做贼心虚? 知韫:“……” “那不是你吓唬我嘛!” 小姑娘气哼哼地一插腰,“你要是不追我,我干嘛跑?” 于是赵治点点头,又向她招了招手,“那我不追你了,过来?” “那你先给我笑一个!” 知韫警惕地看着他,“现在这么凶,回头打我怎么办?” 赵治:“……” 气到极致,真的会想笑。 昳丽的桃花眼盈着浅浅笑意,唇角的弧度微扬,笑得极温柔。 “现在,可以过来了?” 柔和似水的声音,落在心间,却莫名地叫人颤了颤。 “我突然想起,方才路上瞧见的桃花开得极好看,我去摘……” 她说着就要开溜,将将转身,就听身后的赵治好像笑了一声。 一阵风从身后逼近,须臾之间,浅淡的龙涎香萦绕鼻尖。 “盛小七,我是习武的。” 没了困扰他的头风之疾,现在的他,真是只是看着文弱而已。 把想逃的小姑娘扣在怀里,赵治眼睫低垂,柔柔一笑,“七姑娘,现在,咱们可能好好地说说话了?” 人在屋檐下的知韫老实低头。 “能,当然能。” 她眨巴眨巴水润澄澈的杏眸,乖巧一笑,“哥哥想同我说什么呀?” 赵治:“……” 他沉默几息,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别与我撒娇卖乖。” 他不吃这一套! 知韫:“……” 是吗?我不是很信呢! 你要是真的不吃这一套,那你干嘛多此一举地捂她眼睛呀? 撒开你的爪子,看不见了啦! 东宫的侍从们:“……” 直到赵治和知韫都进了内殿,一直低头装透明人的侍从们才抬起头来,各自对视一眼,开始安静地摘花。 ——咸平郡主要的东西,可不敢耽误。 第658章 知否(32) 临近午间,日头越发上移。 坤宁殿的女官奉命而来,与东宫总管内监孟进羽相互见礼。 “殿下与郡主可在?” 见一众东宫侍者都候在殿外,女官自不敢妄自入殿,正想与孟进羽询问一二,便听殿外传来清润声音。 “入殿回话。” 于是女官脚步无声地入殿,行了一礼,温声道,“圣人赐宴盛家女眷,请殿下与郡主一道往坤宁殿用午膳。” 到底在曹皇后眼里,盛家不是寻常官眷,当然不会随意打发人走。更何况盛家七姑娘去了她儿子处,一待就是半上午,那自然是要留人在宫里用个午膳的。 “知道了。” 正伏在写着什么的赵治微微颔首,而后将笔搁下,起身走到窗前的小榻边,轻声唤醒睡得正香的小姑娘。 “嗯?” 知韫昨儿没睡好,和赵治说着话就犯困了,索性补了一觉。 “干嘛呀?” 她打着哈欠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含糊问道,“叫我们去吃饭吗?” 方才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了些。 “是呢!” 赵治见她这般模样,不禁唇角微扬,眉眼间盈着笑意,“七姑娘可睡醒了?我叫人进来伺候你梳洗?” 她的睡相并不十分端正,睡了一觉,头发难免有些凌乱。 “还行,反正不能继续睡了。” 要不然,她今天晚上又睡不着,然后明天早上又醒不来,恶性循环。 女官见此,都不必赵治吩咐,立时退到殿外去唤人,很快,两三个捧着热水帕子的宫女鱼贯而入,帮着知韫打理。 而后,二人一道往坤宁殿去。 才至坤宁殿,知韫便能听见其中的说笑声,入殿一瞧,曹皇后坐于上首,下首两侧各自坐着王若弗、如兰和苗昭容、徽柔,一众人谈笑风生、气氛和睦。 “治儿同韫儿来了?” 曹皇后见到知韫二人,忙招了招手,笑道,“快过来坐,再过一会儿,官家便也到了。” 赵治:“……” 他挑了挑眉,抬眸对上曹皇后的视线,唇畔笑意染上几分无奈。 不用想也知道,他爹一个大男人跑到女眷堆里来用膳是为了什么。 侧头瞧了一眼正和如兰头碰头地小声说些什么的知韫,心想,还好这丫头胆子大,不至于被他这不靠谱的爹娘吓住。 赵祯来得挺快。 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他便马不停蹄地来了坤宁殿。 ——本来也是他撺掇曹皇后的。 毕竟,他也实在对是这位人家盛七姑娘好奇得紧,更何况,郡主是他封的,没道理人却只叫曹皇后见了。 至于席上有王若弗这个命妇在,他是不是不适合过来…… 世上岂有叫皇帝避讳的道理? 满殿这么多人呢,吃顿饭而已,御史傻缺了才会瞎逼逼。 再说了,要是以后他家儿子开窍了、娶了人家闺女做太子妃,那他们也是亲家,合该来往亲近些不是?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赵祯也想见见他儿子上心的小姑娘。 王若弗:“……” 好不容易才放松些的王若弗又开始觉得紧张起来。 谁? 官家竟也要过来? 我的天爷啊! 托亲闺女的福,她王若弗竟也出息了,有朝一日,竟也能与官家圣人、太子公主、妃嫔娘娘同殿用餐! 就是吧…… 她有点张不开嘴、吃不下饭啊! 第659章 知否(33) “哎呦,我的天爷啊!” 用了午膳之后,知韫一行人便也带着大堆赏赐回了盛家。 王若弗前脚出了宫,就迅速忘却了方才的紧张,只余下满心的激动,一路都没缓过来,满脸喜色地回了葳蕤轩。 “快!快给我点香!” 万分虔诚地捻香对着屋里供奉着的三清神像拜了拜,又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串,王若弗才终于到外间坐下。 “大娘子今儿可风光了?” 窝在书房抓耳挠腮了一上午的盛纮一听见人回来的消息,就立马赶来了葳蕤轩,见王若弗如此,不免酸溜溜的。 “又是荣封诰命,又是入宫觐见,大娘子可真是好生风光。” 盛纮揣着手在王若弗一侧坐下,瞅着她满脸红光的样子,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可算是羡慕嫉妒坏了。 “那是!” 王若弗得意洋洋,炫耀道,“官人还不知道吧?今儿圣人赐宴,我竟有福分与官家与圣人同殿用膳,哎呦喂……” 第264章 “什么?!” 王若弗还没炫耀完,盛纮就眼珠子一瞪,蹭的一下站起来。 “圣人赐宴?官家也来了?” 他咽了咽唾沫,左脸写着羡慕、右脸写着嫉妒,喃喃道,“我的天爷啊!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也不带上我一块儿呢?” 他连重大节庆时宫中由官家主持的宴请百官宗室的大宴,都还没能混上个末席,他媳妇闺女竟然混上了官家的私宴了。 乖乖。 这人与人之间的待遇差别也太大了,简直是天差地别啊! “那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王若弗的嘴角那是压都压不下去,“官人,你听我跟你细说……” 盛纮:“……” 不想听,但又忍不住要听。 得,明白了,他今儿就是来给大娘子当一回捧哏来了! 但很遗憾,捧哏也轮不到他当—— 刘娘子笑着进来回禀,“官人、大娘子,大姑娘和姑爷回来了!” “真的?” 一听盛华兰竟然回来了,王若弗立马就没心思继续与盛纮炫耀了,忙不迭地就起身出去迎一迎大闺女。 盛纮:“……” 华兰回府,回院子换衣裳的知韫和如兰自然要来见见她,葳蕤轩的孩子都在了,自然不好落下盛长柏,于是盛纮左右看了看,索性一挥手,叫大家伙都去老太太的寿安堂,连带着墨兰、明兰和长枫一起,也算家庭聚会。 ——姑爷也来了,就不好叫林小娘和卫小娘也一起了。 “爹爹这是作甚嘛?” 先回院子沐浴更衣的知韫和如兰是最晚才出发去寿安堂的。 路上,如兰小声抱怨,“咱们自己在一块庆祝一番不就得了?至多与祖母一起,作甚要叫旁的不相干的人也来?” 她轻哼,“平白坏了心情。” “一起就一起呗。” 知韫倒是无所谓,不过她也知道如兰对墨兰和林噙霜的厌恶。 “五姐姐,难道你不想看某些人见着你时,羡慕嫉妒的眼神吗?” 她笑嘻嘻凑在如兰耳边,“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五姐姐,你可以狠狠在她跟前炫耀,她一定羡慕你!” 虽然都是姐妹,但也有远近亲疏之分,在她眼里,就算是盛四和盛六加在一块,也没有如兰要紧。 如兰眼神一亮,“对啊!” 她母亲是诰命、她妹妹是郡主、她入宫见过官家和圣人,盛墨兰拿什么跟她比? 脑海中幻想着墨兰可能会有的表情,如兰差点就笑出声来。 “小七,咱们走快些!” 她努力压着嘴角,佯装淑女,“大姐姐一定等不及要见咱们了!” 第660章 知否(34) “五妹妹,七妹妹!” 穿着一身素雅的水绿色衣裳的华兰笑吟吟坐在盛老太太和王若弗的中间,见到知韫和如兰相携而来,更是笑意欢悦。 “可要恭喜七妹妹了,如今可是尊贵的郡主娘娘了呢!” 她转头与王若弗笑道,“今儿早上听闻消息的时候,可把我惊着了,还以为是听错了,等底下人都恭喜我了,我更是立马就想回府来恭喜母亲与妹妹们!” 还是听说王若弗和知韫都要入宫去,才没立时套车回来。 “回自己家又不必挑时候,大姐姐想回来就回来呀!” 知韫叫侍女在王若弗身侧搬了两把椅子,与长辈们问候之后,拉着如兰一块坐下,而后托着下巴看向某人。 她分明笑吟吟的,却仿佛意有所指,“今儿倒难得见大姐夫呢!” 坐在盛纮下首的袁文绍:“……” 满屋子的人都看向这位盛家大姑爷,沐浴在这众多意味不一的目光中,袁文绍不免面红耳赤,不自在极了。 “素日里公务繁忙,竟未能陪娘子一道回门拜访,是小婿疏忽。” 他连忙起身冲盛纮和王若弗还有老太太拱了拱手,尴尬道,“往后,小婿定多陪娘子回府来探望长辈与弟妹们。” 知韫挑了挑眉,笑笑不说话。 何止是从来没陪华兰回来过? 细细算来,这一桩婚事,从定下婚约的那天起,一直到现在,也就只有迎亲的那天,袁文绍来过盛家一回。 就算是盛家阖府入京这样的时候,也没见过他的人影儿,别说是他,甚至连华兰也不曾回娘家一趟。 ——以小窥大,她不用想也知道,华兰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姑爷这说的什么话?” 盛老太太道,“你是男子,又年轻,难免专心前程,对旁处也有些忽视,华儿自然是能理解体谅你的。” 她拍了拍红了眼眶的华兰的手,徐徐道,“只是老婆子多嘴一句,二郎莫要见怪,这男儿前程要紧,家里的妻儿也要紧,总要两者兼顾、哪一个莫要辜负了才是。” 袁文绍连称不敢,又正色道,“祖母教诲,二郎铭记于心。” “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盛纮笑呵呵地打了个圆场,又拍了拍袁文绍的肩膀,笑道,“她们娘几个想来也有些贴心话要讲,咱们去别处去。” 又招呼了长柏和长枫兄弟二人,“咱们爷几个也好好说说话。” 袁文绍:“……” 他慌忙转头,想去看华兰的神色。 娘子! 咱们往后好好过日子,可千万别在岳母和小姨跟前诉苦啊! 大姑爷强颜欢笑地跟着盛纮父子三个走了,盛老太太使了个颜色,侍女们也退到屋子外头候着,墨兰和明兰二人也被房妈妈给请到了隔间去吃茶用点心。 ——明兰也就罢了,若墨兰回去同林噙霜嚼舌根子,又叫她往外头传了风声出去,未免影响不好。 “母亲,祖母,我……” 华兰忍不住诉苦道,“我嫁入袁家,晨昏定省、侍奉公婆,从来不曾懈怠,只是婆母瞧我不顺,嫂嫂也……” 她顿了顿,才低声道,“忠勤伯府开支含糊,我用嫁妆填了又填才铺平账,纵然如此,婆母也多有为难……” 这些话,她一直憋在心里。 从前没机会回娘家,那日赏花宴虽与王若弗见了,可她婆母与嫂嫂也在,不好开口,直到今日,方才吐露出来。 ——她的母亲诰命加身、妹妹荣封郡主,袁家终于不敢得罪她了。 第661章 知否(35) “什么?!” 华兰这话一出,盛老太太低声叹气,王若弗瞪大眼睛,就连正吃着点心说笑的知韫和如兰,也为之侧目。 “他们袁家一个堂堂伯爵府,竟然有脸用媳妇的嫁妆?” 王若弗震惊发问,气势汹汹地起身就往外走,“来人!来人!快去套车,我要去袁家与他们理论!” 华兰一惊,连忙拦着,“母亲!” 盛老太太也道,“天下事,若讨价赢了,就万世太平,谁家没有龌龊账?几个闲钱的嫌弃,都不要提了。” 知韫:“???” 她连忙把不知不觉已经捏碎了的点心便边上一扔,取了帕子擦拭。 “凭什么不要提啊?” 知韫简直觉得三观炸裂,上一次这么刷新三观,还是上一次。 “甭管讨价能不能赢的,总得先去讨了说法来,若不然,人家还真当咱们盛家好欺负呢!再说了,大姐姐的嫁妆,那都是她的私产,凭什么拿去填他袁家的糊涂账?” 知韫扯了扯华兰的袖子,“袁家不是长房管家,而是推给了你?” 一般勋爵人家,若无意外,历来都是嫡长子袭爵,袁家看着也不是想废长立幼的,管家权自然不该落到二房手里。 可事情既然发生了—— 不明摆着想让华兰当冤大头嘛! “大姐姐,你管家多久了?往里头填了多大窟窿了?压箱底的银子花了多少?头面首饰、田产铺子这些有无变卖?”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叫华兰懵了一懵,“没……没多久。” 她稳了稳心神,忙解释道,“我到底入门不久,接过管家权的日子也不长,眼下还只动了现银,并不曾典当旁的。” 这倒是实话。 华兰去年五月出嫁,满打满算,都还不满一年呢。 “这还叫只?” 知韫都气笑了,“大姐姐难不成还想等嫁妆填完了再回家说么?” 华兰:“……” 她红着眼眶,唯唯诺诺不说话。 “七丫头,莫要说了。” 盛老太太拍了拍华兰的手,“你大姐姐想来也是有苦衷的。” 顿了顿,她缓缓道,“华儿是咱们家的长女,自然要替你们这些未长成的妹妹们考虑,若是她在袁家落下了不敬泼皮的名声,来日未免影响你们的婚嫁,这才忍气吞声,想着尽快在袁家站稳脚跟。” 知韫:“……” “这样的名声,不要也罢!” 她嗤了一声,“人云亦云,无半点分辨是非的本事,这样的糊涂人家,嫁过去也是过苦日子,还不如当姑子去呢!” 第265章 只要她不在乎名声,就没有人能拿名声来绑架她。 再说了,这帮混账玩意儿敢拿她的名声来做文章,就来试试看! 盛老太太:“……” 你这样潇洒,让她怎么说下去? “不行!” 王若弗向来性子急又嘴笨,方才见自家闺女站出来,便只顾在一旁抬头当捧哏,这会儿见她竟然说要当姑子,头点了一半又抬起来。 “我的天爷啊!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如此不叫我省心呢?” 一个华兰在忠勤伯府忍气吞声、拿嫁妆填窟窿,一个知韫一言不合竟然说嫁人不如当姑子,剩下一人如兰…… 得。 这个没心眼的在一旁看傻眼了,左看看姐姐、右看看妹妹,愣是半句话也插不上。 这三个闺女,中和一下多好? 第662章 知否(36) “哎呀,阿娘!” 知韫被王若弗这惊天一吼给惊了一下,而后抬头望天,无语微笑。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又没说真要去道观里当姑子,那里头的清苦日子,我这样的人也受不住啊!” 她这个人,享受惯了,没有必要的苦,她真的吃不下去。 “也是。” 王若弗一想,深觉有理,于是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下回可不许说了啊,回头再把我吓出个好歹来!” 知韫:“……” 盛老太太和华兰:“……” 一脸懵懵的如兰:“……” 原本沉重的话题与激烈的争吵,被王若弗这么一打岔,倒是奇异地缓和平静下来。 “罢了,今非昔比,我这个老婆子的想法也未必合你们年轻人的心思。” 盛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华兰,“华儿,你母亲与妹妹都说要与你撑腰、往袁家去讨个公道来,你自己呢?又是如何想的?” “这……” 华兰神色显然迟疑不决,“祖母、母亲、七妹妹,我知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只是……” 她到底年轻,下不定决心。 于是知韫想了想,直白问道,“大姐姐,你有想过和离吗?” 华兰:“……啊?” “虽说爹爹当日将忠勤伯府说得千好万好,可如今细看,袁家自下聘那日便与咱们下马威,如今你入了府,又如此磋磨为难你,可见并不是良配。” 知韫托着下巴,轻哼道,“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如今姐姐你尚未有子嗣,不如及早抽身。” 盛老太太:“……” 不是,七丫头这话,听着倒是有点像她的词儿啊! 虽然她没打算这样开口,但她这一生,也确实悟出了这个道理。 华兰一脸懵逼,王若弗瞠目结舌。 “和……和离?” 王若弗灵魂出窍一瞬,也没了方才要去讨说法的气势,讷讷道,“韫儿,你大姐姐与你姐夫,应当也没到这地步吧?” 知韫看了看华兰的神色,耸了耸肩,又往如兰边上靠了靠。 “哦,那也行吧。” 她充分尊重当事人的选择。 知韫不说话了,盛老太太便继续与华兰传递她的人生经验。 ——放下管家权,先生个孩子。 “这一家子的兄弟姐妹,讲究一个同气连枝、共荣共辱。” 盛老太太道,“你瞧,今日你母亲与妹妹才受封,袁家便忙不迭地贴了上来,虽叫人为之不耻,却也是你的好处。” 她顿了顿,“借着这一股东风,在忠勤伯府站稳了脚跟,无论是你婆母还是嫂嫂,断断是不敢再为难你的。” 纵然她们不知道悔改,忠勤伯与袁家大郎父子也会拦着的。 “至于你那些填进去的嫁妆……” 盛老太太显而易见地迟疑了一下,眸光看向没应声的知韫。 她是觉得,这点钱用了就用了,但这位孙女怕是受不了这个气。 “啊?问我啊?” 知韫一手支颐,一手指尖点着小几,“大姐姐要如何与袁家二郎过日子,我并不是很懂,只是,大姐姐的嫁妆,必然是要一文不少地补还给大姐姐的,还有袁家二郎,作为夫君未护住妻子,也该反省才是。” 她轻哼一声,“祖母、阿娘、大姐姐,现在咱们有势可借的时候不将人压下去,人家可不会感激咱们的宽宏大量,只会叫人家真把咱们当软柿子捏。” 知韫往椅背上一靠,挑了挑眉,“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王若弗连连应和,盛老太太与华兰却是眼神微动、若有所思—— 七丫头/七妹妹口中的这个“势”,不是太子的势,而是她的势。 华兰其实也明白。 知韫与她的情分,远远比不上知韫与如兰的,今日肯管,不过是念着血脉亲情与往日无仇,可若是她不识好人心,那以后,她也不会再过问她的事情。 “都听七妹妹的。” 华兰当机立断,“祖母、母亲,还请你们为华儿出面讨一个说法!” 只要七妹妹不曾失势,她就有拿捏袁家的底气,何必在意他们? 无论如何,不能凉了七妹妹的心。 第663章 知否(37) 这边女眷们议定,盛老太太便立时派了房妈妈去给盛纮传话。 正拉着女婿灌酒的盛纮:“……” 不是,你们娘几个就这么水灵灵地决定好了?不带他商量一嘴的? 这可真是的! 他这个做主君的,越发没牌面了。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盛纮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地顺着做了。 没办法,他如今是彻底得罪不起大娘子与幼女了,可不敢逆着来。 “啪!” 盛纮当即肃颜,用力一拍桌子,起身指着醉醺醺的袁文绍破口大骂,“好一个忠勤伯府,好一个袁家二郎!” 他满脸都写着痛心疾首,拍着胸膛作悔不当初状。 “我念你袁家勋爵人家又诚心求娶,忍着心疼将长女嫁你,不想尔等竟敢如此欺辱于她!站规矩、塞妾室也就罢了,竟还要她拿嫁妆来填你们袁家的账!” 盛纮把自己的脸拍得通红,生生逼出几滴眼泪来,“这天底下,只有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惦记妻子的嫁妆!” 脑袋晕乎乎的袁文绍:“……” 酒精麻痹了他的思绪,脑子如浆糊一般,讷讷道,“岳父?” 跟盛纮这个影帝比起来,袁文绍稚嫩得像个新兵蛋子。 “别叫我岳父!” 盛纮老泪纵横,一挥手,“长柏、长枫,带着他一起,咱们往忠勤伯府去,我倒要问问,他袁家何以如此欺辱我女!” 被兄弟俩架起来的袁文绍:“……” 卧……卧槽? 说好的盛家是文人清流,最在意名声呢?怎么如此出人意料? 天塌了啊! 父亲母亲、大哥大嫂,该怎么着啊? 是啊,怎么办呢? 忠勤伯与袁文纯父子还没从亲家猛地攀上高枝的激动中回过神,立马就被盛家上门问罪,人都要傻了。 “二哥儿院子里伺候的那几个,通通给我打发到庄子里去。” 忠勤伯涨红了脸,狠狠抽了一把袁文绍后,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气势。 “还有前些日子因周转而借用了二少夫人嫁妆的,立马给补上,再另从我这儿取一笔银子,当作借用的利钱。” ——必须是借用,而不是挪用。 忠勤伯府大娘子听到不仅要还嫁妆还要贴“利息”,不禁神色不变。 “何至于此?” 她忿忿道,“她盛华兰既嫁来咱们家,还分什么你我?大郎媳妇身子弱、管不了家,叫她帮衬着,何必如此计较?” 她还想着多扒拉些来,贴补娘家之余,也好给女儿做嫁妆。 她越说越来劲,“她盛家眼下倒是威风了!前脚那七姑娘受封郡主,后脚就来搅和咱们家的事,她仗的是谁的势?还不是太……” “住口!” 忠勤伯当即打断他,“愚妇!你既知她盛七的背后是太子,又如何敢欺辱她的嫡亲姐姐?难道,真要叫咱们袁家再被夺一回爵不成?!” 袁夫人立时哑然。 “这等小事,不至于此吧?” 她讷讷道,“太子若为区区一女子而问罪伯府,岂非惹人非议?” 盛七才几岁? 如此蛊惑储君的红颜祸水,官家和圣人能容她?朝堂相公们能容她? 盛七得势便张狂,岂非取死之道? 忠勤伯:“……” “我怎么娶了你这个愚妇!” 太子既特意为盛七请封了郡主、又予她千户实封和等同公主的待遇,明摆着就是不许汴京高门欺负了她。 他忠勤伯府算哪根葱?竟也敢当这个出头鸟来打太子的脸?岂非是送了太子一个为盛七立威的借口? 至于官家圣人与相公们…… 别搞得他忠勤伯府霸占儿媳嫁妆是好听的事儿,他们不占理! 第266章 忠勤伯一扶额,“大娘子病了,去寿山伯府请姐姐回来,劳她与我一道往盛家,与亲家致歉,并请二少夫人回府。” 反正袁夫人他是不敢带了。 攀上东宫的登天梯就在眼前,他万万容不得她来坏了袁家的前程! 他甚至庆幸,盛七还肯为二儿媳妇出头,要不然,更完蛋了。 第664章 知否(38) 天色晴好,风清云净,明璨日光洒落在琉璃瓦上,如水流淌。 东宫庭院中,知韫懒洋洋倚坐在缠着紫藤与杜若的秋千上,脚尖一点一点,裙摆带起的风吹动那缀于柔密芳草上的片片粉白桃花,手中一柄泥金牡丹团扇,遮掩住大半张脸。 “我这宫中,竟寻不到一个比你更自在惬意的了。” 赵治虽年少,却已渐渐接触朝政,从福宁殿旁听官家与相公们议事回来,见知韫晒太阳的慵懒样子,不禁失笑。 “怎么?在汴京高门中闹了一场,转头跑我这儿来躲清净了?” 忠勤伯府与盛家的事情,说大也不大,等闲时候,不过是茶余饭后消遣时的几句谈笑,过了嘴便也忘在了脑后,却偏偏赶了个好时候,竟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来。 “什么叫我闹了一场?” 知韫将遮挡阳光的团扇微微挪开一角,轻哼,“还是这样不会说话!” 曹皇后说话,可比他要悦耳多了。 “分明就是他袁家臭不要脸,难不成还叫我受他们的气?” 知韫脚尖微微用力,秋千摆动,珊瑚红的裙摆随风而动。 “有理走遍天下,我这是代表了正义来制裁这帮邪恶的家伙!” 赵治噙着笑意的桃花眼眼尾上翘,缓步走到她身后替她推着秋千。 “不是与你大姐姐并不亲近?” 这些时日下来,他于盛家也算了解,自然知道她在意的人有谁。 “那怎么啦?” 知韫倚在秋千上仰头看他,“再怎么着,那也是亲姐妹,揍渣男一把,顺手的事儿。换作是你,若福康公主婚后被驸马欺负了,难道你会眼睁睁看着不管?” 赵治想了想,柔声笑道,“管自然会管,只是我会先叫她和离。” 然后再送驸马去死、全家流放。 “是吧?你也觉得该离吧?” 知韫一拍手掌,俨然是觅得知己的欣慰,“我就说我才是对的嘛!” 小姑娘扬了扬眉,笑嘻嘻道,“这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这个不好,那就换下一个呗!想得本郡主垂怜的,能从汴京城排到扬州城!” 赵治:“……” 他哽了一下,咬牙道,“小姑娘家家的,还是稍稍淑女些好。” 找男人这种话,很不必放在嘴边。 “哎呀,知道了啦!” 知韫摇了摇团扇,十分敷衍地应了一声,“安心啦,本郡主的眼光可刁钻着呢,若有谁能入我法眼,绝对叫你这个当哥哥的横看竖看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赵治:“……” “寡人的眼光也不低呢!” 他眸色如点漆,冷哼一声,又凉凉道,“听说你家里请了学究讲课?连齐国公府的公子也要上门来求学?” 知韫一边懒洋洋打着哈欠,一边隔空指点东宫的侍从们在庭院里移栽牡丹,闻言动作微顿,侧头想了想。 “好像是吧?” 她摆摆手,漫不经心道,“好像之前还说那个顾二也要来,不过自忠勤伯府之事后,顾侯送了一份礼来赔罪,又火速将他打包送去书院了,这才只有齐家的。” 毕竟,顾廷烨听了袁家大郎的撺掇,化名白烨在华兰定礼那日拿聘雁作比试的彩头,本就是得罪人的事。 从前顾侯或许不知道、或许不在意,但现在,他自然要解了仇怨。 小姑娘摇头晃脑,感慨道,“权势,就是如此令人心折!” 第665章 知否(39) 知韫甚至都没有出面。 她只是在家中表了态度,自有盛纮与王若弗、盛老太太出面。 之后,无论是风波中心的忠勤伯府袁家,还是被剐蹭到一点的宁远侯府顾家,两家的当家人都迅速地“知错就改”。 甚至都没等到她入宫拉大旗、扯虎皮,诶,事情已经被几位知情识趣的当家人完美解决了! “哥哥~” 小姑娘挪了挪身子,整个人都窝在秋千上,而后托着粉嫩小脸,清凌凌的杏眸眨呀眨。 “哥哥真好~” 她微微拖长了语调,凝着笑意的声音如同沾了蜂蜜,落在人的心间带起细微的痒意,顷刻间便软了下来。 “有势不仗,傻么?” 赵治弯唇一笑,眸光潋滟如晴水,荡漾起星星点点的光芒。 “凭他是谁,用得着你出头?” 抬手点了点这小姑娘的眉心,他哼笑道,“这回是叫你捏到软柿子了,回头若碰上英国公府之类的掌着权柄的或者混不吝的,记得来寻我,知道么?” 要不然,碰了硬茬子、丢了脸面,可不得叫她记在心里? “那我没事儿也不会去招惹他们呐!” 知韫蹙着眉头,手中的团扇轻轻点着秋千椅背,仰头不解地瞧他一眼,纳闷道,“怎么听你话里的意思,我竟是要骑在整个汴京高门的头上嚣张跋扈?”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而后试探着道,“哥哥,虽然这样很能体现你对我的拳拳爱护之心,但你应该不至于帮我得罪全汴京、叫我与全汴京为敌吧?” 她还不想与全汴京为敌来着。 赵治:“……” 他沉默一瞬,而后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乖,咱们先上学。” 无论是谁,只要上学了,脑瓜子里就没那么多奇思妙想了。 ——被摧残的。 “哦,好吧。” 知韫悻悻地点了点头,然后拍开他的手,“头发要乱了啦!” 她抬手摸了摸头顶的小揪揪,调整了一下珠花的位置,随口问道,“对了,怎么突然提起我家里的学究来了?” 她倒是听盛纮说庄学究乃是颇有声望的大儒,但想来也不及他的师资力量,再说了,他又用不着考科举。 “也没什么。” 赵治似是漫不经心,“只是我原本想叫你到宫学来上课。” 若是想回家也可以,若懒得折腾了,宫中也少不了她住的地儿。 “宫学?” 知韫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又不在宫学上课,我去干嘛?” 人生地不熟的,她又是插班转学生,里头又都是宗室贵戚,她还得花费时间心力来与这些人相处,多麻烦? “哥,你别闹嘛!” 知韫作双手捧心状,“在家上学多好?才不要去劳什子的宫学,哥哥,我这么小,你忍心我离家求学吗?” 她还是个孩子啊! 赵治:“……” 他抽了抽唇角,“爱犯懒就直说,我又不会说你什么。” 就盛家到宫学这点距离,一天能走几十个来回,也叫离家求学? “怎么不算呢?” 小姑娘振振有词,“你就说我有没有离家?是不是求学?” 是? 那她有哪里说错了嘛! “啊呀!” 方才说话时停稳的秋千忽而动了起来,起初弧度极小,等她重新坐好、又握住了秋千索,晃动的幅度即刻增大,向前高高地飞起来。 “你竟然使坏!” 她惊叫一声,继而又欢悦地笑起来,笑声如铃声清越,杏眸灵润、梨窝浅浅,明媚俏丽更胜三春盛景。 “如何能是使坏呢?” 赵治清朗的眉眼凝着笑意,“既是小姑娘,合该嬉笑玩乐才是。” ——省的多余的力气都拿来气他。 第666章 知否(40) 咸平郡主一惯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既然太子殿下说她这个年纪就应该多玩,她自然要奉旨玩乐。 于是,她拉着赵治一起消磨了大半日光阴,才总算心满意足。 “我要回家啦!” 眼瞅着天色不早,知韫终于生起一丢丢拉着当朝储君不务正业的羞愧感,虽然很快消散,但还是觉得先走为敬。 “为了不叫太傅们在背后说我的小话,改日再来看哥哥。” 正准备送她去坤宁殿拜别曹皇后的赵治:“???” 他抬手就摸了摸她的额头,“也没发热啊,怎么说胡话了?” 无缘无故,太傅作甚要说她坏话? 她虽有时候性子有些顽劣,可在旁人处一惯装得极好,纵然有时候出格些,也是性情烂漫之故,无伤大雅。 如太傅这般眼明心亮之人,何以会做出背后说人的小人行径? “那不是我带着你玩儿嘛!” 知韫躲开他的手,快走两步越过他,才转身道,“你看,你今天从福宁殿回来,就一直陪着我玩,功课怎么办?” 第267章 她下巴微抬,笑嘻嘻道,“熬夜补功课多伤身啊,偶尔一次就够了!” 老赵家大概是风水不好,皇子公主多有夭折,她哥这独苗苗好不容易长到这年纪,可不能嘎嘣一下就没了。 他要是没了,她怎么办? 身后岂非没了可以纵着她的靠山? 赵治:“……” 他竟十分精准地领会到了小姑娘话中未尽之意,并表示有被气到。 “郡主娘娘若乖巧些,想来我定能长长久久地护着郡主娘娘。” 赵治眼疾手快地摁着这转身想逃的小姑娘,看着用力、实则轻巧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郡主娘娘聪慧,想来也该明白,竭泽而渔不可取的道理。” 气死了他,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哪里不乖巧了?” 知韫歪了歪头,故作夸张地捂着额头,“君子动口不动手。” 对妹妹家暴,断断不可取哟! 她唇角微扬,眼角眉梢的笑意晕染开来,灿若朝光与繁星。 “难不成这天底下还有比我更乖巧可爱的小姑娘么?” 小姑娘本人以团扇轻点鼻尖,遮掩住大半张面,只余下一双弯成月牙的澄澈杏眸,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回头阿娘往玉清观去上香的时候,我一定虔诚地向三清祖师祈愿,哥哥定然长命百岁,永永远远地给我撑腰!” 她欢悦开怀时,说话爱带上微扬的尾音,似缠绵的钩子。 赵治眼底笑意浓郁,唇角却十分矜持地只扬起浅浅弧度。 “还算有心。” 这小姑娘惯来爱翘尾巴和得寸进尺,可不能叫她轻易拿捏了他。 “分明是很有心!” 知韫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脚步更快了几分。 真是个难伺候的家伙! 赵治:“……” 他摸了摸鼻子,也跟着加快脚步,并琢磨着寻摸着新奇玩意儿来。 咳,那什么,小姑娘要进学了,他总得有所表示不是? 两位主子都走了,一直屏息凝神的东宫侍从自然也赶紧跟着,等到一行人都远去之后,才有一行主仆走近。 “那就是咸平郡主啊?” 为首的是一个宫妃打扮的俏丽女子,正是入宫不久却颇得圣宠的荣娘子。 她眸光欣羡地望着那走在太子身侧的明媚女孩,低声喃喃,“若有一日,我的飞燕也能如她一般风光便好了。” 她是最疼爱幼妹荣飞燕的。 只是荣家起于微末,她又才得圣宠,还不足以荫庇母家。 回头再望一眼,眼底染上野望。 她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可她妹妹,却可以拥有更好的一生。 第667章 知否(41) 于盛家这般科举晋身的人家,子女读书是最要紧的事情。 择了好日子,庄学究入书塾讲学。 ”小七,听闻齐国公与平宁郡主亲自送了齐小公爷来。 清晨,早起上课的知韫坐在书案前,支着下巴,一手捻着一只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案,懒洋洋地犯着困。 与她相比,如兰却是神采奕奕。 “你说,齐小公爷这样的人,为何要到咱们府上来读书?” “你……” 知韫正想说管他是什么缘故,就听前头的墨兰转过身来。 “庄学究乃一代大儒,学识渊博、德高望重,小公爷仰慕其名,诚心前来求学,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她冷哼,怪声怪调,“莫非五妹妹觉得,七妹妹封了郡主,这天底下的高门显贵便都要过来攀附她不成?” 她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只要一想到,当日那场赏花宴,盛纮都开口求了,王若弗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带着她一起去,墨兰就深感不忿。 “七妹妹在家中耀武扬威还不够么?奉劝七妹妹一句,可别张狂到人家国公府跟前去,免得……” “免得什么?” 知韫摁住跳起来就想去跟墨兰打架的如兰,轻轻啧了一声。 “盛四,你要是学不会好好说话,需要我派人来教教你么?” 她以手支颐,懒懒抬眸,“爹爹心疼你,我可不心疼,既担了耀武扬威、张扬跋扈的名头,怎能不做实呢?” 墨兰神色微变,继而又红了眼眶。 “我不过是好心提点一句,七妹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莫非,七妹妹这是瞧不上我这个庶出的姐姐?” 她模样生的肖似林噙霜,泪光点点,颇有我见犹怜之态。 “嘴里除了嫡庶就没别的词儿了?” 知韫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小可怜呢!” 真要哭嫡庶之苦,那还得明兰来哭。 “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四姐姐,那你就好生接着,若哪天没了耐心,你最好盼着你的眼泪能哭软爹爹的心!” “你!” 墨兰一拍桌子,气愤起身。 “你什么你?!” 打虎亲兄弟,上阵姐妹兵。 知韫还没说什么,如兰就紧跟着一拍桌子起身,坚决不输阵。 “做什么呢?” 正当墨兰和如兰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的时候,从正堂领着齐小公爷过来的长柏、长枫兄弟俩连忙上前。 “书塾乃是读书明理的地方,如何能由得你们这般吵闹?” 长柏作为长兄,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当然,可能也有旁的缘故。 “二哥哥、三哥哥。” 墨兰和如兰各自收敛,被如兰抢了位子的明兰也福了福身。 就剩一个知韫,慢悠悠道,“道理不辩不明,朝堂上的相公们还有争执不休的时候呢,咱们吵两句又怎么了?” 长柏:“……” “你呀,真是说不过你。” 抬手虚虚点了点知韫,长柏果断转移话题,对着那个跟着一起过来的、与他面前相仿的少年与众人相互介绍。 “咸平郡主妆安,诸位妹妹妆安。” 少年穿着湖蓝色绣银丝交领长衣,目朗眉秀,温文而笑。 “在下齐衡,表字元若,妹妹们唤我元若哥哥便是。” 墨兰、如兰都顺着他的话唤了一声“元若哥哥”,明兰拘谨地唤了小公爷,知韫想了想,也唤了声小公爷。 虽然这人也就是说句客气话,但哥哥这种生物,贵精不贵多。 第668章 知否(42) 一众人各自介绍完毕,没多久的功夫,庄学究便到了。 庄学究发须皆白,文人气息颇重。 他入了书塾,等众人与他行了弟子礼后,他还了一礼,而后于上首讲师席上坐下,往下环视了一圈。 “郡主?” 知韫不意他会点名,虽有些奇怪,却还是起身一礼。 “先生唤我,不知有何事?” 她向来尊师重道,“学生于家中行七,先生唤我小七便好。” 庄学究神色肉眼可见地舒缓许多,“如此,我便唤你七姑娘。” 知韫自无不可。 “虽说长幼有序,七姑娘却也实在不必坐在最末一席。” 他抚着长髯道,“依我看,不若请七姑娘坐于兄姊们中间吧。” 学堂里的桌席分了两列,男孩一列、女孩一列,庄学究这么一说,意味着知韫要独开一列,坐在学堂正中间。 ——即,c位中的c位。 知韫:“……” 其实很不必如此,真的。 她就是生怕被推到最前头,才起了大早,仗着年纪最小,抢占了靠墙又靠后的、方便打盹开小差的风水宝座。 现在好了,正对着庄学究。 这跟大学生们上课,分明是特意抢占了最后几排、结果却被教授们大手一挥、给拉到前三排去有什么区别? 白起这么早了! 抗拒之意自内而外散发,知韫艰难笑道,“学生多谢先生。” 庄学究愈发满意。 原以为这位郡主娘娘受大内宠爱,或许性子娇纵也未可知,如今看来,竟十分懂事有礼,亦潜心向学。 瞧,都险些高兴地哭了。 “则诚、元若,你们二人来替七姑娘搬一下书案吧。” 长柏与齐衡起身应是。 “七妹妹,请吧?” 长柏一听这惯来懒散的丫头起了大早,就知道她准憋着坏水,这会儿瞧她这不情不愿的模样,就更明白了。 他含笑看知韫一眼,声音极轻地打趣,“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知韫:“……” 她悄咪咪瞪他一眼,没应声。 哼! 早知道,她不如听赵治的话,直接去宫学上课算了。 虽然坐在c位让知韫有点小小的不开心,但庄学究教学水平不错,讲课也深入浅出,听得入神了也就忘了。 “七姑娘,你留一下。” 下课后,正与如兰挽着手说着中午吃什么的知韫再次被点名,她应了一声,让如兰先走,而后走到庄学究面前。 第268章 “先生?” 上课留堂,好新鲜的体验。 “七姑娘似乎启蒙已久?” 头一日上课,本就以对学生们的考校和摸底为主,也好因材施教。 庄学究将知韫交上去的“答卷”抽了出来,“七姑娘一手簪花小楷颇有卫夫人之风,方才的考题,亦言之有物、蹙金结绣,敢问七姑娘可是有了师承?” 如果是自学成才,那真是可惜了。 书塾的这几个学生中,纵年长她许多,却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她的。 “是,也不是?” 知韫想了想,拉赵治来挡枪,“平日里空闲的时候,多爱读些前人先贤的大作,亦受太子哥哥指点颇多。” 庄学究:“……” 他虽然不关心这些王公贵族之事,却也知晓你七姑娘来汴京不过数月,纵然是太子指点,又能指点多久呢? “七姑娘谦虚了。” 庄学究和蔼道,“只是学问一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七姑娘如今尚且年少,往后在学问尚可精进。” 三人行,必有我师,他满腹学问,总有能教导她的。 知韫正色,恭敬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学生谨遵先生教诲。” 第669章 知否(43) “噼里啪啦!” 墨兰回到林栖阁后,没忍住将小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 “怎么了这是?” 见她回来便立马迎上来的林噙霜蹙了眉,“墨儿,有人欺负你了?” 今日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回来的时候,竟发脾气了? “还能有谁?” 墨兰坐在榻上,气哼哼道,“还不是五妹妹与七妹妹,瞧不上我这个庶出的姐姐,一唱一和地堵我的话!” 她越想越气,“就连庄学究,竟也对七妹妹格外偏袒,专门叫她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不说,下课了还留她开小灶呢!” 凭什么就留她一人? 若是她学的不好、留下来罚抄书也就罢了,偏她特意磨蹭着坠在最后看了,庄学究和颜悦色,还给她列了书单。 分明就是偏心! “当真?” 林噙霜也是一愣,“可是,庄学究不偏心长柏,偏心七丫头做什么?” 女孩子又不能去考科举。 “能是为什么?” 墨兰冷哼,“人家是郡主,再是大儒,也不会对她不假辞色。” 林噙霜:“……” “也怪那时娘没坚持住。” 她兀自懊悔道,“若早知道太子也会去那日的赏花宴,我无论如何,也要求着你爹爹,叫你也跟着一起去。” 就算是舍了颜面,跪在王若弗跟前哭求,她也要磨到她同意。 若她的墨儿那日也去了,哪里有七丫头冒头掐尖的份儿?! 只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林噙霜再觉得后悔,也不会沉溺于此。 把握住当下与未来,才最要紧。 “那小公爷呢?” 林噙霜问道,“小公爷也如此么?” 墨兰摇了摇头,“小公爷与七妹妹倒是不曾说过几句话,便是最初的问好,她们二人亦称呼得极为疏离客气。” 一个“郡主妆安”,一个“小公爷安好”,冷淡而生疏。 “那就好。” 林噙霜细细听了墨兰讲述的经过,道,“我估摸着,小公爷与长柏、长枫他们来得巧,应是正遇见了你们几个的争执,许是觉得七丫头仗势跋扈,才不与她亲近,至于七丫头……” 她唇畔微扬,“她有大内的宠爱,轻易不会与旁人弯腰低头。” 性子傲,才好呢! 男女之间的误会,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说清,可若是两边都傲气,那就算这辈子都耗进去,也说不清楚。 “齐小公爷是齐国公和平宁郡主的独子,京中一等一的才俊公子,如今这样好的机会,定不能随意放过了。” 七丫头眼下且傲着吧,等年纪大了知事了,后悔也晚了。 就算是赵家宗室子,也未必能比得上齐小公爷,难不成,她还能当太子妃不成? 太子如何会娶义妹为妻? 还是个出身六品小官家、借着他的势才风光张扬的女孩。 “阿嚏~” 被人惦记着的太子殿下再次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莫非是那丫头又说我坏话了?” 他揉了揉鼻子,抬头瞧了眼天色,“才下课,不该抓紧玩么?” 竟然还能有心思来想他? 但不得不说,为兄甚是欣慰。 然而—— “什么?” 听了回禀的赵治脸上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了,“她还来了哥哥?” 哪个王八羔子敢当她哥哥? 姓齐名衡字元若的那个谁,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第670章 知否(44) 赵治越想越气,顿时就坐不住了,当即命人就备车出宫。 于是,等知韫午睡醒来,就见到人在好端端在她小院里坐着。 知韫:“???”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还没睡醒,更觉得奇怪了。 “哥哥怎么过来了?” 他还是头一回来盛家,之前就算是送她回家,也是过门而不入。 “我不能来?” 他慢悠悠抬眸看来,温润清朗的声音不紧不慢,“七姑娘可真是好狠的心,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呐!” 春夏之交,天气渐渐热了。 他着一身筠雾色银丝绣玉竹交领长衣,腰间玉带上系着玲珑玉佩,手中握着一把紫檀木扇骨的折扇,配着他那俊秀清逸的眉眼,果真透有几分芝兰玉树、风流蕴藉。 ——只要不张嘴,哪哪都好。 反正才睡醒的知韫,不仅残存的困倦烟消云散,人也被搞沉默了。 “吃错药了?” 她眨眨眼,坐到他对面,抬手就去摸他额头,纳闷道,“也没烧糊涂啊,怎么说起话来,竟是奇奇怪怪的呢?” 旧人她听出来了,约摸是说的他自己,但这个新人是谁来着? 在脑海中扒拉了一圈,知韫试探着对了个暗号,“齐小公爷?” 她认识的人中,最新的就是这位了。 “哟,齐小公爷?” 赵治掀了掀眼皮,唇畔露出一个虚假得显而易见的微笑。 “怎么不叫人家元若哥哥了?” 知韫:“……” 她抽了抽唇角,当即明白,是什么让他一刻不停地跑过来了。 ——是男人那该死的嫉妒心。 “所以,哥哥是来捉妹妹的奸?” 想明白之后,再瞧这人时,知韫险些压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托着下巴,勉力维持着淡定正经的模样。 “说起来,齐小公爷年长我几岁,又同在庄学究座下听学,亦算是师兄妹的关系,若要亲近些,合该唤声——”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眸底染上几分笑意,慢悠悠道,“元若哥哥?” 赵治:“……” 他握着折扇的手指骤然捏紧,咬牙道,“你竟然还真叫?” “昂?” 知韫歪了歪头,“不是哥哥问我,怎么不这样叫人家的吗?” 赵治呵呵一笑,“我让你叫,你就叫?那我要是不许你叫呢?” 这妮子有那么听他话? “那当然呀!” 知韫一摊手,理所当然道,“本来人家就不管他叫哥哥嘛!” 她捧着小脸,澄澈杏眸光彩湛湛,笑盈盈道,“有太子哥哥珠玉在前,岂是谁都能充当本郡主的哥哥的?” 赵治:“……” 积蓄起来的火气就跟扎破的气球一样,刷的一下就散了。 他克制着不曾扬唇露笑,但紧绷的神色却明显缓了下来。 他就说嘛,凭那个姓齐的是谁,又如何能与他相较? 果然还是底下人不仔细,传错了话。 “总算有点良心。” 抢在小姑娘不乐意之前,他抬手理了理她披散开来的发丝。 “下午还去上课么?” 虽然这话题转移得有些生硬,但知韫还是决定给他这个面子。 “不去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温茶,小口小口地啜着,“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间去学堂听课,若是没有功课,下午便也空闲。”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既然是要科举做官的,那除了先生的教导,自学也很重要。 “那去梳洗一下。” 赵治温声笑道,“我新得了几匹宝马,且去挑一挑,带你去骑马。” * #春枝暮 去重新扒了一下知否时间线,调整了一下,把知否(10)的皇祐二年改成至和元年了哈 #春枝暮 然后,时间大法—— 第671章 知否(45) 嘉祐六年,初春。 煦日穿林、清风舒朗,柳垂金线、桃吐丹霞,正是春生万物长。 开阔的草场上覆着深深浅浅的绿意,明媚鲜妍的少女们骑在骏马之上,一手握缰、一手持杆,你来我往地追逐着一颗马球,竟是焦灼非常、好不激烈。 第269章 “七姑娘,接着!” 粉色衣衫的少女用力挥杆,马球受力加速向知韫的方向飞来,她策马迎上,弯腰狠狠击向马球,成功射进了金龙莲花式样的球门。 “咚——” 伴随着场边一声锣响,充任裁判之人扬声道,“黄队对蓝队,七比五,黄队胜——” “哇哦!” 场外的观众们欢呼鼓舞,场上的胜者队伍亦是击掌庆贺。 “小七,传给你果然没错!” 徽柔策马上前,冲着知韫比了一个大拇指,又转头去看粉衣女子,笑吟吟赞道,“飞燕传的也不错!” 宫中近些年最得盛宠的荣贵妃之妹荣飞燕抿唇笑道,“公主谬赞。” “哎呀,什么谬赞不谬赞的?” 知韫摸了摸爱马的鬃毛,转头笑道,“马背上那是瞧真本事的,这球打得好,那就是打得好,谦虚什么呀?” 而后一夹马肚子,冲着对面的几人一抬下巴,“服输不服输呀?” 十四五岁的少女容颜姝丽,眉目飞扬,唇角微微勾起,自信而明媚。 “若是还不服,本姑娘技高人胆大,再允你们比一场!” 对面几人:“……” “得,您没累着,咱们可累着了!” 英国公之女张桂芬扬眉笑道,“不就是一盆花么?今日姑且让与你了,改日,咱们再比一回,定叫你吐出来!” 马球会都有彩头,今日的彩头,便是一盆品质极好的并蒂牡丹。 ——如今还未至牡丹花期,能培育出这样的极品,殊为不易。 “那可就甭想了!” 如兰慢悠悠地摸着马头,笑嘻嘻道,“我家小七最爱牡丹了,既然叫她收入囊中了,怎么也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张桂芬一想也是,于是又道,“那等着,回头我再寻摸个厉害的来!” 她挑了挑柳眉,笑吟吟道,“我还非要做这第一人不可!” 知韫:“……” “那你就慢慢寻摸着去吧!” 知韫傲娇地哼了一声,“整个汴京,能打赢我的,还没出生呢!” 几个女孩立时就笑开来。 “瞧你那嘚瑟样儿!” 徽柔离得近,笑着抬手来拧她脸颊,“可别被这妮子的嚣张气焰给吓唬到,回头咱们各自叫上家中的兄弟来玩上一场,我倒要瞧瞧,郡主娘娘还能不能赢?” 赵治的马球水平也很高来着。 张桂芬立时附和,“这打马球又不是单靠一个人就行,咱们七姑娘再本事,若是没个得力的队友帮着配合着,照样得在马场上饮恨!” 知韫:“……” 张桂芬出身武将之家,家中兄长们都是武将出身,马球水平比她只好不差,至于盛家的长柏、长枫两兄弟…… 还是别误入高端局了。 但话又说回来,谁又规定了只能叫亲兄弟上了? “那可就说好了?” 知韫弯了弯眼眸,冲着看台最中间一努嘴,“我这就喊人去了?” 正嘎嘎笑的张桂芬:“……” 哦豁! 竟然忘了,东宫那位,大约只有眼前这位能够支使的动了。 提出这个妙思的徽柔:“……” 弟弟! 你这个眼里只有青梅的家伙! 第672章 知否(46) 靠着不讲武德地抢了别人的弟弟来虚空助阵,知韫成功地赢了嘴仗,挥一挥衣袖,乐呵呵地转头去炫耀了。 被丢下的少女们:“……” “我记得,她的生辰也快到了?” 张桂芬抬手拍了拍如兰,“她的及笄礼,府上可开始筹备了?” 女子十五而笄,可以议亲了。 “我爹爹阿娘倒是想呀!” 如兰想了想,道,“但小七的事情,我爹爹阿娘也插不上手。” 徽柔笑道,“安心,都备着呢!” 她慢悠悠地调拨马头,明眸凝着笑意,“东宫的人可一早就忙活着!听娘娘与我姐姐说,都是阿弟一手操办的。” 荣飞燕扬唇轻笑,“我姐姐也这样说,想来,喜酒也不远了?” 如兰:“……” 她左看看一脸恍然后满是打趣之色的张桂芬,右看看笑得十分欣慰的徽柔,再一听荣飞燕这话,立时炸毛。 “什么喜酒呀?” 作为一个妹控,如兰看某个蠢蠢欲动、想要叼走她妹妹的大尾巴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不顺眼极了。 她不满地哼哼道,“小七才多大?长幼有序,她的兄长姐姐们都还没有议亲,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先呀!” 太子怎么了? 再是太子,也不能抢她妹妹呀! 其余几人:“……” “如兰呀,你玩儿去吧。” 张桂芬熟练地敷衍了一句,而后掠过这个连自己都还没开窍的姑娘,浅笑着道,“太子殿下也快十八了。” 朝堂上的相公们,早几年便提起要择选良家子入东宫侍奉,险些就说动了官家,还是太子一力将这些事压下。 眼瞧着他这个年纪,身边依旧干干净净、一个侍奉的女子也没有,汴京上下,就没有不晓得他的心意的。 ——就等着咸平郡主及笄呢! “可不是!” 徽柔想起从前,也觉得好笑。 她那时候,一直以为赵治是将知韫视作妹妹,突然发现不对还觉得惊讶,最后问了苗德妃才回过味儿来—— 若真将人当妹妹看,当年册郡主的圣旨中,如何不曾明言? 这小子,留着余地呢! 不过徽柔对于这位未来弟妹的人选那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毕竟,当年官家欲要将她嫁到李家,还是知韫和赵治帮了忙,拿捏了官家想要庇佑施恩生母娘家的心思,从李家下手、绝了官家的念头。 毕竟,官家年纪大了,日后,李家总要在赵治手底讨生活的。 官家若坚持己见,就算赵治今日不对李家下手,来日登基,下道圣旨叫姐姐和离、顺便收拾了李家,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简单粗暴,却十分有效。 有被儿子气到的官家坚强地哄好了自己,然后打消了念头。 远远望着穿着橘色衣裳的少女那欢快的脚步,以及才见了她便起身来迎的弟弟,徽柔唇畔扬起浅浅笑意。 “小七的及笄礼,我听姐姐说,娘娘会亲自来做正宾。” 徽柔转头看向张桂芬和荣飞燕,“我是想做有司或赞者的,可惜,便宜你们两个了!” 谁叫她已成婚了呢? 张桂芬扬了扬眉,乐得合不拢嘴,“我可是连那日的衣裳首饰都已经定好了,就等她的帖子来请我了!” 荣飞燕也笑嘻嘻道,“我姐姐给我备了好多东西,就等着她了。” 如兰:“……” “我才是亲姐姐,不要跟我抢啊!” 第673章 知否(47) “可把我给渴坏了!” 知韫翻身下马,快步小跑过来,就端起茶盏咕噜噜地喝起来,等稍稍解了渴意,才难掩得意地问道,“哥哥,方才我厉不厉害?” 穿着一身浅橘色金银丝绣牡丹花衣裳的少女半托着下巴,精致娇俏的眉眼弯弯,眼波流转间,尽是明媚笑意。 少女初成,风华初露。 “自然厉害。” 赵治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姿容如玉、威仪秀异,一身气度清贵高华,如瑶林玉树,自是风尘外物。 他望着她,唇畔噙着温煦笑意,“既渴了,方才怎还聊了许久?” 天色晴好,日光若金。 碎金色的阳光自天际倾泻而下,轻洒在他昳丽的眉眼间,当他专注而温柔地望着人时,似是盈着一盏初春的酒酿,顷刻间叫人沉溺于似醉非醉的朦胧雾色。 “她们不服我嘛,本姑娘行事,向来就要人心服口服才好呢!” 知韫同赵治一同长大,自然早已习惯了他的美姿容,只是也不禁感慨,“哥哥,你这样笑着,错非是太子之尊,怕是就要被好事者给冠上第一美男的美称了!” 曹皇后容色只是清秀,官家也至多小帅,偏他,跟基因突变了似的。 知韫眼珠子一转,伸出一指挑起他的下巴,作花花公子状。 “美人儿,给本郡主笑一个?” 赵治挑挑眉,眼底笑意渐深,倒也陪着她过一过浪荡纨绔的戏瘾。 “郡主娘娘可是在调戏小生?” 他眼睫低垂,秾艳的桃花眼中盈着澹澹水色,笑得柔弱而坚强。 “只是小生出身良家,家中管束颇严,郡主可不能始乱终弃呀!” “弃”字被稍稍加重了语调,竟隐隐透着几分笑里藏刀的意味。 “啊,这可如何是好?” 知韫连忙收回手,慌张抱着自己,“本郡主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何能为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 她摇头晃脑,笑嘻嘻道,“美人郎君,看来你我之间,无缘呐!” 第270章 赵治:“……” 他蓦地俯身凑近几分,桃花眼微眯,唇角的弧度却微微上扬。 “七姑娘,你哪来的一片森林?”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汴京上下,谁家公子郎君敢来勾引蛊惑她? 知韫:“……” “大庭广众,别凑得这么近嘛!” 被迫往后仰了仰身子的知韫抬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澄澈的杏眸眨了眨,唇畔笑意温软而无辜,“哥哥,妹妹我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就爱种些树,不可以吗?” 她就热爱大自然的勃勃生机! “当然……” 赵治柔柔一笑,“不可以。” 森林? 连树带苗都得被拔得一干二净! “哥哥真是好生霸道呢!” 知韫微一叹气,装似无奈,“谁叫本郡主无力反抗呢?也就只有委屈一下,好生珍惜这唯一的树苗苗了。” “有多委屈?不若说来听听?” 赵治微一挑眉,凉凉道,“突然想起,前儿得了上好的羊脂白玉,本想着与某人制成头面首饰,如今看来……” 他拖长了语调,端的是好整以暇。 知韫也不负其望,立马就转了笑颜,灿烂若天边朝霞。 “委屈?没有啊!” 某个小姑娘义正言辞,“谁说这哥哥坏呀?这哥哥可太好了!” 赵治:“……” 小没良心的。 只有管他讨好处的时候才肯说句好听的,寻常时候惯爱气他。 第674章 知否(48) 在太子殿下的顶奢珠宝的诱惑下,咸平郡主当即折腰。 只是她是惯来就爱变脸的,才得了许诺,立时换了嘴脸。 “哥哥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少女下巴一扬,骄矜道,“有这等好东西,怎好不主动献上呢?” 她挑了挑眉,轻哼一声,“竟拿来诱惑我,半点也没有君子之风。” 赵治也习惯了她的变脸绝活,只含笑瞧着俏生生的少女。 “君子不君子的,我倒是不甚在意,不过只要能引来七姑娘的温言软语,那也着实是笔划算的买卖。” 他唇角微微勾起,慢悠悠笑道,“若哪一日,这朵娇贵的牡丹花栽在自家的院子里了,那自然是由得七姑娘予取予求。” 至于现在嘛,好歹也得给他留点能勾着她的东西不是? 他亲自养大的牡丹花,哪有叫别人连盆带花搬走的道理? “这样啊?” 知韫装似恍然地点了点头,又故作疑惑,“可我怎么记得,从前仿佛有个人与我说,他视我为幼妹呢?” 她模仿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捏着嗓子学给他听,“七姑娘,你莫不是也觉得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吧?” 而后,她杏眸轻眨,眸底满是揶揄之色,“哥哥,你记得这是谁么?” 赵治:“……” “这倒是记不太清了。” 他云淡风轻地扬唇一笑,“年岁久远,七姑娘想来是记错了吧?” 他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没有。 笑死,这年头谁缺妹妹啊? 赵治懒懒挑眉,再次使出绝招,“我还得了一对凤血镯子……” 知韫:“……” 她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我说太子殿下,与其拿这些珠玉首饰来诱惑我,倒不如你亲自上阵。” 她歪了歪头,清亮的杏眸中满是揶揄之色,“哥哥呀哥哥,你既生得这样好,不若与我使出一道美人计……” 她一定乖乖上钩。 “是么?” 赵治似笑非笑,“只怕某人嘴上叫嚷得欢,却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 他还不知道这妮子的性子? 别到时候把他撩拨得欲火难耐,她自个儿却是一溜烟地跑了。 再说了,世间无论男女,越是轻易得到的就越是不会珍惜,欲拒还迎这一招,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你瞧,这不就惦记着了? 知韫:“……” 清晰地从他眼中读出这一信息的知韫轻咳一声,抬头望天。 “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这人实在是不好欺负,一言不合,就容易让她小脸通黄。 她还小,这个年纪最适合吃素了。 “你今儿怎么这样有空,竟还出宫来瞧我打马球了?” 知韫以手支颐,懒洋洋问道,“今年的殿试不是快了么?” 本朝科举大致分为三场,分别是由各县主持的解试、由尚书省礼部主持的省试和由皇帝主持的殿试。 前些日子,省试已经放榜,到了三四月里,便是殿试了。 今年其实还有一场制科考试,不过那得等八月了,而且唯有考中进士的人方能参与,眼下倒是不着急。 “殿试的题自有相公们拟定,我与爹爹只管等着那日就是。” 赵治轻笑,“莫不是担心你兄长?” ——长柏已过了省试,眼下正专心温习,就等殿试了。 “我,担心他?” 知韫翻了个白眼,“我有这闲工夫,还不如琢磨我的生辰呢!” 第675章 知否(49) 盛长柏这人,小时候看着还好,越长大,越跟她合不来。 她见过的君子不少,伪装君子的也挺多,但能叫她觉得恶心不适的,盛长柏还是头一个。 跟盛长柏一比,盛纮仿佛不是那么差劲,盛长枫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盛长栋就更是眉清目秀的小可爱一个。 “你知道的,当年我大姐姐在扬州的时候,袁家前来下聘,袁家大郎挑唆了宁远侯顾家行二的那个混账小子拿聘雁来作赌注,给了我家好大一个没脸。” 知韫语调平淡,但眼底划过一丝厌恶,“结果你猜怎么着?我这位好哥哥,转头就跟人家称兄道弟,省试之前顾二回汴京,他竟还想请顾二来我家借读!” 去他爹的借读! 就顾二这样的,若非有个侯门公子的名头,早被人打死了! 当年这么踩她家的脸,如今竟还想当成无事发生一样上门? 想都没想! 她这个人,最是记仇了! 赵治静静地听着,此刻才道,“顾家二郎确实不像样。” 婚姻大事,何等重要? 在这样的日子里给人家姑娘没脸,未免也太作践人了。 如果是被人挑唆,说明他无脑冲动、愚蠢得令人发笑,如果是自发行为,说明他心思不正、行为恶劣至极。 无论如何,此人不堪大用。 “盛长柏还跟我说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又是养外室、又是留恋青楼楚馆,也没看出来浪子回头的模样嘛! 知韫轻哼一声,“不过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乌鸦不笑猪黑。” 顿了顿,她道,“我从前就听说他给院子里的女使取了什么羊毫、猪毫、鼠须的名字,说什么对内宅的妾室争斗深恶痛绝、所以不希望丫鬟们对他起心思,结果呢?” 她嗤了一声,“把人给睡了。” 嘴上打着不近女色的旗号,却言行不一,还不如盛长枫呢! 哪怕是顾二,好歹渣得明明白白! 赵治:“……” “他这是图什么呢?” 赵治抽了抽唇角,“难怪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家里起了争执,又送了几个女使到庄子里去,原来她们竟然是……” 他灵魂发问,“他既有这心思,你拦了这几个,往后不还有?” 这几个送走了,不还得补上缺? 知韫:“……” “要不是顾忌着阿娘,我真是恨不得废了这混账玩意儿!” 她臭着脸,“那几个跟我差不多年纪,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避子汤一碗一碗地喝下去?生生折损了寿命!” 顿了顿,她道,“反正我在家的时候,他院子里别想有一个女使,至于往后,那时候他应也成家了……” 要是再不识趣,和他妻子留个孩子,给王若弗一个交代也就是了。 赵治秒懂。 果然,这才是她的性子。 “那就不提他了。” 嫌弃这些人与事坏了她的心情,赵治笑着转移了话题。 “下月初三便是及笄礼,旁的不必管,只是赞者与有司可挑好了?” 知韫也顺着他的话,弯了弯唇,“那是自然,帖子都写好了。” 她侧眸看他,“为善哥哥,这样要紧的日子,可莫要掉链子呀?” 她可要美美地过及笄礼。 赵治瞥她一眼,抬手点了点她的眉心,勾唇轻笑,“自不会叫咱们七姑娘失了面子。” 第676章 知否(50) 知韫一到天冷的时候就不爱动弹,在家中窝过了整个冬日,如今天色渐渐暖和了,自然不爱在家里待着。 兼之最要紧的及笄礼有人一手揽走了,她就更是快活得不行。 如兰起初倒是还兴致勃勃地陪着她一起撒欢,只是实在比不上她的精力旺盛,没多久就累得不行,嚷嚷着要学习着如何担任“赞者”,死活不肯再陪着她出门玩了。 第271章 知韫狠狠地嘲笑了一下如兰的弱鸡,然后仔细一想,不仅如兰没法陪着她,张桂芬和荣飞燕也没功夫,就连徽柔,也有二人世界要过。 ——她定了如兰为赞者,张桂芬和荣飞燕为有司,主打一个人人有份、不落下任何一个。 知韫:“……” 也行吧。 哥哥,还是你来陪我吧。 其实也有点忙的赵治:“……” 他欣然答应,然后,知韫就被曹皇后拉走试衣裳首饰去了。 真好,大家都有事情要做呢。 就猜是他的知韫:“……” 臭哥哥,真是满肚子的坏水儿! 被曹皇后和苗德妃联手扣下的知韫只觉得自己被掏空,等回家时,更是累得提不起精神、只想倒头就睡。 “七姑娘,不好了。” 只是她前脚才踏进大门,后脚就被葳蕤轩的女使给堵住了。 “今儿午间,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竟打起来了,眼下主君、大娘子、两位小娘都在正厅,大娘子说,七姑娘回来了还请过去瞧瞧。” 知韫:“……???” 她反射性地问了一句,“盛四这是又有哪里惹到她了?” 至于明兰…… 她小娘整天压着她灌输“本分”、“不争”,知韫冷眼瞧着,这姑娘心里是不太服气,但也不得不顺着她小娘。 不过虽然觉得纳闷,但知韫也没耽搁,紧了紧肩上的披风,抬脚就去了正厅,身后跟着一串的女官、女使、女卫,气势汹汹的,俨然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小七!” 一见到她,跪在蒲团上的如兰立时眼神一亮,小嘴叭叭地告状。 事情也不复杂。 长话短说,就是墨兰酸言酸语的时候被正拉着明兰的如兰给撞见了,当即回怼,然后墨兰又说着嫡庶、开始哭着喊着不活了,一来二去,就打成了一团。 “韫儿,你回来了?” 本来还琢磨着趁知韫没回来的时候,暗戳戳偏袒一下墨兰的盛纮轻咳一声,觑着她的脸色,试探着伸出脚。 “姐妹之间的口角罢了,那……” 他话还没说完,对上知韫含笑的眸光,默默把话咽回去。 乖乖。 这闺女的气势,跟东宫那笑面虎真是越来越像了。 “不活了?” 知韫皮笑肉不笑,从鼻尖溢出一声冷哼,“来人,成全她。” 话音一落,两个女卫立时上前,在墨兰和林噙霜的尖叫声中,架起她就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额间立时见了红。 盛纮和王若弗:“……!!!” “停,停下!” 王若弗瞪大眼睛,失声惊叫,“天爷啊,这是要出人命啊!”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四姐姐,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如何就肯定,我不敢动你呢?莫非是我从前脾气太好、太给你脸面,所以才纵得你不将我放在眼里?” 知韫慢悠悠走近几步,半蹲在墨兰跟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震惊而又畏惧的眸光中微微一笑。 “从小就是如此,总爱挑衅我,回回都记不住教训、学不会乖,怎么就不能同明兰学着点呢?” 她歪了歪头,似是感到疑惑。 “我是天子亲封的郡主,我若想罚你,阖府谁敢拦我?谁能拦我?” 她捏着墨兰的下巴,迫着她去看不忍的盛纮与心疼的林噙霜。 “不如,你试着去求一求?” 第677章 知否(51) “爹爹!小娘!救我!” 墨兰惧怕过后又是恼怒,带着期望与祈求地喊道,“盛知韫疯了!” “你放开墨儿!” 林噙霜挣开盛纮的手,踉跄着想要过来,却被女卫扣在地上。 这些都是赵治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卫,岂是林噙霜能够挣脱的? 盛纮倒是想去拉林噙霜,但手却伸在半空,嘴里“哎呀”了许久,最后却是急切又懊恼地跺了跺脚。 “墨儿,今日是你这个做姐姐的有些不对的地方,还不快去你妹妹们陪个罪?” 他捉急地给墨兰使眼色,又道,“韫儿啊,你四姐姐定也知晓错了,你消消气,过几日就是及笄礼,别坏了心情。” 我的天爷啊! 霜儿、墨儿,你们喊他也没用啊! 他是能叫幺女听话呢,还是能使唤动这些太子送来的女卫? 先恭敬地赔罪才是正理! “爹爹果然最是明理,亦最公正。” 知韫眼尾微挑,唇角笑意渐深,而后垂眸,语气温柔和缓。 “四姐姐,你觉得呢?” 脑门上一个大包的墨兰:“……” 觉得个屁啊! “七妹妹殴打庶姐、威逼生父,如此仗势凌人,不怕被相公们弹劾一个忤逆不孝、跋扈恣睢的罪名吗?” 她忍着额间的疼,恨恨地瞪着知韫,“七妹妹难道就不怕被官家圣人和太子殿下厌弃,做不成太子妃吗?” “诶呀!” 盛纮抬手捂着眼睛,险些被这不该犟的时候拼命犟的闺女给气死。 你说你,非要惹她干什么! “四姐姐对妹妹的殷殷关怀之心,着实是令人感动。” 知韫唇畔的笑意越发温柔,“只是,既然四姐姐这样好奇,不若就自己来试试看,嗯?” 说罢,她手中微一用力,墨兰便再次往一侧的柱子上撞去。 “啊!” 王若弗再次尖叫出声,甩着帕子急道,“别撞了,别撞了!” 再撞一下,真要出人命了! 知韫没理她,只是看着脸色发白的墨兰,凉凉道,“还来么?” 墨兰终于知道怕了,连连摇头。 知韫这才缓缓笑了,“真乖。” 她起身,接过青缕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所以,可知道该怎么做了?” 墨兰忙点头,支在地上的手想要撑起身子,却使不上劲。 “去帮帮她。” 两个女卫当即架着她起来。 于是墨兰走到如兰和明兰跟前,福了福身,“今日是姐姐出言不逊,才使得姐妹争执、生了事端,是我不好,还请五妹妹与六妹妹,原谅姐姐一回。” 如兰与明兰一早就被这场面给惊住了,见她赔罪,忙摆摆手。 盛纮左右看了看,忙笑道,“谁家院里的姐妹没有过拌嘴动手?知道错了、往后改了,还是一家子姐妹嘛!” 他哈哈笑了几声,原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但不仅没人理他,还挨了王若弗一记白眼,于是又老实下来。 “爹爹说得极有道理。” 知韫挑了挑眉,接了话茬,“我就说四姐姐最是聪慧不过,瞧,女儿不过是稍稍提点了一下,四姐姐就懂事了。可见平日里,还是爹爹与阿娘心疼四姐姐,太过宽纵的缘故。” 而后,她将帕子随手一丢,懒懒抬眸,“你说对么,四姐姐?” 墨兰现在哪里敢跟她呛声? “七妹妹说的对,往后,姐姐一定谨遵爹爹和母亲的教诲。” 盛七就是个疯子! 汴京上下,哪家的姑娘像她这般,又是插手长兄的房里事、好一通立威,又是对亲姐姐动手殴打的? 太可怕了,简直不可理喻! “那就好。” 容色清绝的少女弯了弯眼眸,粲然一笑,宛若春花明媚。 ——才怪。 食人花还差不多。 “给四姐姐请了郎中来瞧瞧吧,要什么药尽管用,别留疤了。” 知韫向如兰招了招手,见她小步快走了过来,才同盛纮与王若弗告辞,只是才走到门口,她又似想起什么时候,转过身来。 “奉劝四姐姐一句,往后多专注于自己的日子,少点好奇心。” 她柔柔一笑,和善提醒,“小心好奇心过了头,把命也给丢了。” 第678章 知否(52) 盛家近来从未有过的安分,从主子到奴仆,各个安静如鸡。 知韫对此十分满意。 果然,她从前还是脾气太好了。 现在她一通发作,先教训了盛长柏、后收拾了盛墨兰,府上的人也终于明白她不好惹这个粗浅的道理了。 养伤的养伤,备考的备考,没一个敢再来叽叽歪歪的。 除了盛纮被知韫给吓到之后,求着盛老太太去请了她一个姓孔的老姐妹来府里教导姑娘们,风平浪静。 转眼,三月初三到了。 知韫的及笄礼并不在盛家举行,而是放在了金明池。 金明池乃是皇家园林,其中修有殿宇,每年三月初一至四月初八,都会向汴京的百姓们开放、任其游玩。 只是赵治一早便下了谕令,将开放时间往后延了三日。 金明池周围九里三十步,中有仙桥,桥面三虹,朱漆阑楯,下排雁柱,中央隆兴,若飞虹之状,桥头有五殿相连的宝津楼,位于水中央,重殿玉宇、雄楼杰阁,正是行礼的地方。 第272章 吉时之前,赵官家与曹皇后便携着荣贵妃与苗德妃到了。 盛纮与王若弗则在前头迎接来客。 “官人,我有些腿软。” 王若弗端着标准的笑意,不动声色地碰了碰盛纮,咬着牙道。 盛纮:“……” 笑死,搞得他腿不软似的。 汴京上下的高门勋爵、文武重臣们尽数携家中女眷到了。 ——这辈子没见得这么齐过! 三月初的金明池春意盎然。 桃红似锦、柳绿如烟,花间粉蝶、树上黄鹂,风光无限好。 只是更叫来客们惊艳的,还是那目之所及、尽皆灼灼盛放的牡丹,与环绕着宝津楼而盈盈浮起的满池莲花。 满苑的牡丹盛开如繁锦,团团簇簇、如锦似绣,丰满的花盘沉沉慵慵,饱满得几欲摇坠;满池的莲花绽开如玉盏凌波,朝日辉辉、清露盈盈,风荷曲卷、绿叶田田。 违背自然时令而逆时开放,只为这场及笄礼增添盛大的美好。 ——这是赵治的赠礼。 吉时至,赵官家坐于正殿上首,一侧下首坐了温柔含笑的荣贵妃与苗德妃,另一侧下首坐了战战栗栗、屁股底下扎着针的盛纮与王若弗。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曹皇后作为正宾,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后,为知韫梳头加笄,高声吟颂着祝辞。 三加三拜。 知韫从采衣更换成素衣襦裙,再更换为曲冠裾深衣,最后更换了大袖长裙礼服,头戴公主仪制的九翚四凤冠。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而后,又是置醴、蘸子等环节,最后则是为知韫取字。 只是赵官家与曹皇后对视一笑,都不曾出言。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 赵治眉眼含笑,念着祝词走过来,从紫檀木盒子中取出一支精致的牡丹花步摇,簪身以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牡丹花瓣圆润饱满,若荔枝肉一般晶莹剔透,其下嵌着的金链串着南珠的流苏流光溢彩、摇曳生辉。 他清朗隽秀的眉眼间凝着温煦的笑意,轻轻将步摇簪在知韫的发冠上,柔声说出了最后一句。 “曰清嘉甫。” 知韫微怔,而后唇角一弯,粲然笑开,如春生夏长、山花开遍。 “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 #春枝暮 李治,字为善。知知,字清嘉。治,政治清明也;嘉,善也。 第679章 知否(53) 礼成之后,自是众宾欢庆之时。 知韫嫌弃身上穿戴的大袖长裙礼服和九翚四凤冠繁琐沉重,礼毕之后,就拉着如兰几个去更换轻便的衣裳。 一身芦苇色银丝绣牡丹花的曳地长裙,外披月色广袖纱衣,领口与腰间束带上以南珠点缀。发间除了几支小巧的捻金玉梅,便只簪了那支白玉牡丹花嵌南珠步摇。 简单而素雅。 耳畔是如兰在叽叽喳喳。 “方才可把我给紧张坏了,竟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如兰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与张桂芬与荣飞燕道,“早知有这样多的贵人亲临,我便与你们二人换一换了。” 有司尚只是做些托盘的活儿,可赞者确实要协助正宾行礼的。 “那你还与我抢?” 张桂芬笑着捏了捏如兰的脸颊,打趣道,“当日公主是就说过了,圣人要来做正宾的,可别说你没听见哟!” “那不一样嘛!” 如兰躲开她的手,嘟囔道,“我当时也没觉得我会紧张嘛!” 因着和知韫的关系极好,这些年如兰跟着知韫一起,也算在皇后妃嫔、公主王妃以及高门勋爵的大娘子们跟前混了个眼熟,等闲场合,都不至于叫她怯场。 故而,今日之前的如兰信心满满。 现在么…… 只能说,幸好她这段时间在家里没少练习,才没掉链子。 “不是畏缩怯场,是关心则乱。” 知韫侧过头,冲着如兰眨眨眼,“五姐姐是关心我,生怕自己在今儿的及笄礼做得不够好、使我留下遗憾,才处处都提着神、留着心,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 如兰大大咧咧惯了,纵然在她自己的及笄礼上,也没有今日紧张。 “走吧,外头还有饮宴呢!” 这样多的勋贵文武、命妇女眷们汇聚一堂,自不会才观了礼便要赶人走。宝津楼中设了午宴,宴席之后,亦有诸多如马球会、藏钩、射覆之类的活动。 只是才出了更衣的屋子,就见赵治站在廊下的桃花树下。 熏暖的和风拂过,淡粉凝脂的桃花花瓣点点飘落,衬着他精致昳丽的眉眼,更显艳华浓彩、灿若云霞。 “殿下。” 如兰几人对视一眼,笑着向赵治福身一礼,先行离去。 知韫唇角微扬,环着胸好整以暇看他,“怎么在这儿等我?” “不想在殿中等,便来了。” 赵治清朗的眉眼一弯,眸光潋滟,好似凝着万千温柔情愫。 他向她伸出手,“七姑娘?” 分明是极寻常的称呼,可自他口中念出,莫名添了几分缱绻的味道。 只是吧…… “今儿的字,约摸是白取了。” 知韫低低笑了一声,迈着轻快的脚步上前,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今儿,可还觉得开心么?” 赵治挽着她的手,眸光在她发间簪着的步摇与腕间戴着的凤血玉镯上一掠而过,而后含笑望着她的笑颜。 “当然开心呀!” 知韫眨了眨眼,笑道,“哥哥这样用心,怎么会不开心么?” 她笑起来的时候着实好看,澄澈杏眸弯成月牙,颊边漾出浅浅的梨涡,如春风拂化冬雪、山花燃遍原野。 如朝露山茶、若覆雪桃花、似濯雨牡丹,既清且艳,世无其二。 他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 #春枝暮 圣诞快乐! #春枝暮 这两天和朋友在外面玩high了,晚上才赶高铁回家,实在是吃不消写了,今天就一更,别等了哈 第680章 知否(54) 宝津楼中欢宴正憨,赵治却是挽着知韫往另一边去了。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知韫也不怕他把她卖了,由着她牵着她走,只是笑着问道,“官家与圣人尚未起驾回宫,咱们不过去么?” 到底帝后与一众贵勋尚在,总要给人家一些面子的呀。 “不着急。” 他含笑看她,眸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咱们晚些再去。” 宝津楼本就建在水中央,未行多久,便到了金明池畔,但见碧波清水之上、花叶掩映之处,停着一艘乌篷小船。 赵治率先上了船,而后转身向知韫伸出手来扶她,“来。” “怎么想到泛舟池上了?” 知韫惊讶一瞬,却也扶着他的手,小心地提着裙摆上了船。 舟浮于水,又承了两个人的重量,不免有些摇摇晃晃起来。 “阿善,你会凫水吗?” 知韫等上了船才想起来问,“回头船翻了,不会给咱俩淹死吧?” 她不太擅长游泳,自救都够呛,就更别提带着一拖油瓶了。 赵治:“……” “大好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竟也不嫌弃晦气?” 他唇角抽了抽,险些维持不住温煦笑意,无奈望她一眼。 “七姑娘且将心稳稳地放到肚子里吧,我可还没活够呢。” 他好不容易把小姑娘养大,都还没把人娶回家呢,谁要去死? 而后他一瞥岸边的侍卫,示意其松开绳索,手中长篙一撑,小舟便划开平静水面,悠悠地荡离岸边。 “我总算是知晓你为何要于春日催生这满池的莲花了。” 知韫神态惬意地阖着眼眸,指尖没入清凉的水中,耳畔是隔着水波传来的丝竹之声,悠扬而朦胧,鼻尖是徐徐清风中携着的莲花清香,香远益清。 怪道文人雅士都爱泛舟湖上。 山色如娥,花光如颊,温风如酒,波纹如绫,确实风雅之至。 若缺了这满池莲花,金明池虽烟波浩渺,却不过一池静水。 少了几分热闹,不衬今日之景。 “将莲藕埋下,再引温泉水,便可催生莲花,这我倒是知晓。” 知韫忽而坐直了身子,托着下巴,眼眸含笑,“不过我记得这金明池周边,应当是没有温泉水可引才对?” 所以,他是怎么操作的? “何以非要困囿于金明池一隅?” 赵治放下长篙置于船沿,缓步坐到她对面,柔声解释道,“从旁处催生之后,再命人挪过来也就是了。” 虽然费时费力,且没有几日便要凋谢,但本也只用于今日。 第273章 “喜欢么?” 知韫想也不想地点头,赵治笑道,“只要你喜欢,就足够了。” 为她而开的花,无需旁人来赏。 少女唇畔的笑意止也止不住,蕴着盈盈笑意的杏眸纯粹明澈。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莲。” 轻舟随着碧波悠悠漾入藕花深处,竟正巧生有一株并蒂莲。 他眸中弥漫着温柔的色彩,忽而问道,“可喜欢清嘉二字么?” 女子闺中无字,及笄许嫁后由父亲或是夫婿择取,寄予美好的期许,故而女子未嫁时,亦有待字闺中的说法。 他今日为她取了字,又是那样的寓意,其中深意,再明显不过了。 知韫歪了歪头,不答反问,“为何不先去宝津楼宴饮?” 官家与曹皇后何以迟迟不归? 不过是因着,还有一件世人心照不宣、却未曾明旨的事情未做。 “想先来问你。” 赵治轻笑一声,神色坦然,“我亦非强取豪夺之人,哪有不先来与你求婚,便倚仗权势、当庭下旨的道理?” 心照不宣有什么意思? 纵然他的心意,她知晓,世人也知晓,但朦胧的情谊,只能在暧昧拉扯之时,婚姻,不该是“心照不宣”的。 “盛清嘉。” 他起身,向她拱手作揖,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写意风流。 “吾倾慕汝已久,今日,躬身复请,诚以为妻,此后,寝食相顾,笙磬同音,执子之手,白首不离。” 他眼睫低垂,明秀昳丽的桃花眼中盈着澹澹水色,唇畔的笑意温润而缱绻,将骨子里的疏离骄矜尽数消解。 “七姑娘,可愿应否?” * #春枝暮 对不起,我跑到易次元的游戏里写了一天的小说(bushi),这游戏太肝了,把魂都玩没了,我忏悔(大哭),明天白天,一定给你们补上,我发誓! 第681章 知否(55) 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烂。 他的身后,是蓝澄澄如一汪碧玉的天穹,和风荷曲卷的秀丽景色,碎金色的阳光映照在他的清俊昳丽的眉眼上,似是漫天星子揉进了一池春水,朦胧迷离而泛着璀璨光彩。 知韫看了他一会儿,忽而眼尾上挑,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弯了弯。 赵治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唇角微扬,十分配合地俯下身子。 “七姑娘,有何吩咐?” 二人离得极近,身上沾染的芳润清甜的龙涎香与馥郁醇厚的牡丹香交织在一起,伴着暖融融的阳光,有些醉人。 “吩咐倒是没有,只是……” 知韫指尖在他的胸膛上打圈儿,忽而抬手揽着他的脖颈,将他的身子压得更低,微微仰头,吻上他的唇瓣。 软软的,凉凉的。 她咬了一下他的唇畔,低低笑道,“说了这样多,不想吻我么?” 日影融融,浮光跃金。 少女杏眸微弯,明亮的眸底凝着狡黠笑意,眼角眉梢流转着别样风情,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微扬,落在人的心间,似山花燃遍原野,一路摧枯拉朽地烧下去。 “自然,是想的。” 他的声音同样压得极低,伴着唇齿间溢出的笑,带着炽热的温度。 十分果断地,他扣着她的腰身,微微用力,便叫她伏坐在他的腿上,而后噙住她的唇畔,邀她共舞。 “轻点嘛!” 少女含笑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喘,“阿善,小心翻船呀!” 一叶轻舟,可承不起这份热情。 “不会。” 清润的声音染上几分喑哑,“七姑娘,可是你先的,不许不专心。” 他低声道,“嘉嘉,唤我稚奴。” “稚奴。” 他想听,知韫便唤了一声,语调柔柔绵绵,藏着缠绵的钩子。 “九郎。” 赵治微顿,继而重重地吻了上来,铺天盖地的吻虔诚而炙热,不见半点的收敛与克制,满是动情与爱恋。 …… “这孩子,跑哪里去了?” 那厢宝津楼中,赵祯与曹皇后酒过三巡,却左等右等也没等见儿子。 赵官家心里头急啊! 他今年已年过五旬,膝下除却几个女儿,唯有此一子长成,真真是千顷田里一根苗,好不容易这独苗苗儿子的心上人及笄了,赵官家迫不及待地想赐婚呢! 他还能有几年活头? 出于对老赵家子嗣艰难的清晰认知,赵官家就不奢求能在闭眼之前抱到孙子了,但好歹让他看到儿媳妇进门,纵然闭了眼,心里头也有个盼头不是? “急什么?” 比之赵官家连喝酒也觉得没意思的心不在焉,曹皇后要从容许多。 她比赵祯年纪小了八岁,身子骨也比他健壮许多,目测还能活蹦乱跳好些年,不愁没有抱到孙子孙女的时候。 “小儿女之间,总有知心话要讲,赐婚早一日晚一日的,无甚区别。” 赵官家不免委屈,“可是我都把拟好的赐婚圣旨带出来了。” 总不能让他再带回去吧? 曹皇后:“……” 都风烛残年的老橘子皮了,别做这等对她眼睛不友好的表情可好? 第682章 知否(56) 正当赵官家与曹皇后低声私语之时,知韫和赵治终于来了。 准确地说,知韫被赵治拖来了。 咳。 那什么,为美色所迷、情难自禁一时爽,但事后吧…… 她难得觉得不好意思,举了一叶半透明的手绘牡丹素娟团扇遮掩住半张脸颊,渐变绿色的流苏垂落在腕间。 偏偏她们俩的身份摆在这里,又是来得最晚的,甫一踏入宴饮的大殿,殿中正翩翩起舞的舞女们便低着头退至两边,男宾女客们的目光也纷纷向他们投注而来。 知韫:“……” 团扇再次往上半张脸挪了挪,试图遮掩住染上绯色的脸颊。 “我都说了不来了。” 她被他牵着的手轻轻拧了他手背的肉,声音细弱蚊蝇,“都怪你!” “好,都怪我。” 赵治含笑地睨她一眼,神色无辜而坦然,“有什么好羞的?” 他们又没有干什么羞羞的事情。 再说了,明明是她问他要不要吻她,那他也不能违逆内心不是? 知韫:“……” 她盈着春水的眸子瞪他一眼,哼哼唧唧道,“你真的是太不要脸了,我甘拜下风,下次不和你玩儿了!” ——她的唇畔不过有些肿,但他的唇畔都被她给咬破皮了。 “我错了。” 赵治果断改口,柔声笑道,“嘉嘉大人有大量,还请原谅则个。” 虽然他确实视脸皮为身外之物,并不看重,但没有下次? 这绝对不行。 知韫和赵治的席位都被安排在赵祯和曹皇后的下首,与旁的宾客都隔着距离,纵然谈话,也不必担心被听见。 “来了?” 赵祯眉眼舒缓,笑得欢喜,也没问她们去哪儿了、怎么来得这么晚,只是乐呵呵地看着她们,满是慈爱。 “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 他眸光在坦然的赵治与害羞的知韫身上划过,与曹皇后相视一笑。 年轻人,就是那什么哈! “清嘉。” 赵祯也算是看着知韫长大的,看待她也算是半个女儿。 “你与为善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今日你及笄,我这个做父亲的,便替为善聘你为妇,你,可愿意啊?” 他呵呵笑道,“为善待你的心,你是知晓的,我与梓潼亦视你为女,无论如何,都不会叫你受了半点委屈。” 曹皇后也温声笑道,“清嘉不必在意旁的,只问本心即可。” 从这姑娘七岁开始,她就不是盛家在养,而是他老赵家在养,就算没当成儿媳妇,那也跟闺女没啥区别。 真要是两个孩子无缘…… 咳,应该不太可能,就他们儿子这脾气,缘自他定来着。 “多谢官家、圣人厚爱。” 知韫侧眸,笑吟吟望了赵治一眼,“婚姻大事,自有长辈们做主。” ——这就是应了。 众所周知,盛家长辈们的意见,在大佬们眼里并不重要。 “诶,好!” 赵祯显然开怀极了,朗声大笑,又连忙招呼正喝酒的韩琦。 “稚圭,别喝了,宣旨啊!” 正悠哉游哉地品鉴美酒、欣赏歌舞的韩琦:“……” 他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赵官家捉急地呼唤中起身,向赵治与知韫含笑颔首之后,接过内监奉来的圣旨。 殿中立时寂静,众人恭敬行礼。 “门下:配德元良,必俟邦媛,作俪储贰,允归冠族,尔朝奉大夫盛纮女、咸平郡主盛氏,柔顺表质,幽闲成性,训彰图史,誉流邦国,正位储闱,寔惟朝典。可皇太子妃,所司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第274章 知韫与赵治一同恭敬地向赵祯与曹皇后行礼,接下圣旨。 而后,满殿的亲贵大臣、命妇女眷们向她们行礼恭贺。 “臣/妾恭贺官家、圣人,恭贺太子殿下、咸平郡主缔结良缘。” * #春枝暮 呐,这是补昨天的两章!天都没黑,怎么不算是白天呢?本作者说到做到(骄傲地叉会儿腰)! 第683章 知否(57) “快!点香!” 自赐婚圣旨一下,王若弗那叫一个激动,偏金明池宴上与她道贺的命妇是数之不尽,为了不给幼女丢脸,她愣着面上撑住了,等到回了盛家,方才“原形毕露”。 “天爷啊,真真是三清老爷保佑啊!” 她闺女要当太子妃了,等到太子登基,那就是大宋的皇后娘娘! “韫儿,你也过来!” 王若弗自己万分虔诚地捻香对着屋里的三清神像拜了拜还嫌不够,转头就往知韫手里塞了香,拉着她也来祭拜。 “今儿这一炉香烧得可真漂亮,状如莲花,真真是上上大吉之兆!” 知韫:“……” 虽然觉得好笑,但她还是顺着王若弗,神态庄重地拜了几拜。 等将香插到香炉中,她挽着王若弗的手到外间去时,才笑着道,“这事儿听着也不突然,阿娘怎么还这样激动?” 鉴于本朝后宫中,惯常有妃嫔收养女来做妃嫔预备役的传统,自她过了十岁之后,汴京上下的高门,基本都有了“太子不是在养妹妹,而是在给自己养媳妇”的共识。 再是值得高兴的事,铺垫了这么多年,也该心如止水了不是? “这如何能一样?” 王若弗拍拍她的手,“此等大事,一日未曾定下,或许便会横生变故,唯有今日这般明旨昭告,方才是事成定局。” 若半路出了岔子,她自己失落一场也就罢了,她的韫儿怎么办? 不如在心中留几分余地,如此,等靴子落地了,皆大欢喜。 “改明儿,咱们往玉清观去还愿。” 王若弗在心里头开始盘算着,“还有你的嫁妆,也该梳理起来。” 嫁妆是女孩的底气,更何况她闺女嫁的还是皇家,就更得仔细着,决计不能叫她在天下人面前失了体面。 “阿娘的心意,我都知晓。” 知韫依偎着环住王若弗的肩膀,笑意温软,“不过阿善与我说了,他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之后会有东宫的人过来主理,咱们府上不必操持太过。” 本朝盛行厚嫁之风,寻常人家为家中女孩置办嫁妆,都是不遗余力的,只是,关乎皇室,不是尽力就能行的。 毕竟,许多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宝,没有底蕴,见都见不到。 就连曹皇后母家当年为其置办嫁妆时都要举债,遑论盛家? 反正赵治觉得,与其让他老爹给盛家赏赐、然后盛家拿赏赐去置办,还不如他自己多费心点,一手接过算了。 ——省得有手脚不干净又脑子发蠢的跟他玩什么以次充好。 知韫笑吟吟道,“我也不缺这些,阿娘留着多替五姐姐备一些吧。” 王若弗:“……” “啊,这样啊,那也挺好的。” 她愣了一会儿,才眨眨眼,回过神来,“太子殿下对你有这份心意,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可以安心了。” 也对。 她闺女,打小就是人家养大的。 知韫的俸禄、食邑加上逢年过节的赏赐,零七零八地摞在一起,一年至少有三千两打底,她又没什么花的地方,全拿来买房买地买铺子,这钱呐,越花越多。 ——整个盛家都没她有钱。 “不过太子殿下准备的归他准备的,阿娘的是阿娘的心意。” 王若弗顿了顿,道,“你和如兰都是我的女儿,素来都是一样的,该给你的,阿娘无论如何也不能缺了你。” 哪有因为小女儿自己过得好,就抢了她的去贴补另一个的道理? “回头你这个做妹妹的,给如兰添一份妆,就是她最大的风光了。” 第684章 知否(58) 托赵治在大手笔地金明池禁苑中弄出了满苑牡丹与满池莲花的福,凡是入金明池游玩踏春的汴京百姓们在看到此等盛景之后,都知道了三月初三是咸平郡主的十五岁生辰、且太子就要与咸平郡主大婚的好消息。 于百姓来说,这种皇家的儿女情长,可比朝堂大事有意思多了。 一时间,汴京的百姓都在讨论着太子殿下与咸平郡主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二三事,以至于本年的殿试,成了关注度最低的一场。 本来也没多大的看头嘛! 自嘉祐二年起,赵官家下令殿试只排名次、不再淘汰,只要考生能过了省试,便是板上钉钉的进士了。 然而汴京的百姓们万万没有想到,今年竟然还有一个倒霉蛋,没有享受到叛逃西夏的前辈张元的余荫,落榜了! 汴京百姓:“……” 哦豁,刺激! 让他们看看是哪个幸运儿? ——宁远侯顾侯的嫡次子,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顾廷烨是也。 汴京百姓们:“哦~” 是他啊,好像也不奇怪的样子。 就是好端端的,这位公子哥究竟是做了何等狂悖之事,才让仁厚的官家不惜自打嘴巴,也要撸了他的功名? 本朝礼重文人士子啊! 这事儿吧,不仅汴京百姓们好奇,顾廷烨他亲爹也好奇。 他顾家一家子的兵鲁子,好不容易能出一个进士了,这是改换门庭的好时机啊,怎么就这么溜走了呢? 顾侯爷自是想法子打听去了,其实引起的顾家家庭自是不必再提,只是知韫没想到,这儿还有她的事儿。 午后时分,知韫觉着闲适无趣,索性去寻庄学究下棋。 “正巧七姑娘来了。” 庄学究指着桌案上的点心,笑道,“你师娘亲自做的,尝尝?” “自然要尝尝的。” 知韫姿态闲适地坐下,捻了一块吃了,笑吟吟道,“师娘的手艺极好,若配上先生沏的清茶,最为合宜。” 庄学究抚着长髯,笑呵呵道,“听闻七姑娘好事将近,老夫旁的没有,一杯清茶聊表心意,那是应当的。” 见少女支着下巴笑得欢悦,庄学究的神色也越发慈和。 “青梅竹马,亦是良缘。” 闲谈几许,师生二人品着清茶、下着棋,庄学究沉吟几许,方才出言问道,“老夫听闻,今年的殿试有一学子落榜,不知七姑娘可否与老夫解惑?” 知韫:“……” “您可不是这样好奇的人呐。” 她杏眸微眯,捻着白子的手微顿,而后神态自若地将落子。 “则诚托我问的。” 庄学究也很坦荡,和声道,“那顾家二郎的文章,我也品鉴过,气势恢宏,并不似元若花团锦簇却失了钢骨。” 所以,齐衡倒在了省试,他不觉得奇怪,到底年轻,还需磨炼。 “也不是什么大事。” 庄学究既问了,知韫也没瞒着。 “顾二口无遮拦,为当年的杨无端鸣不平,步上他的后尘。” 前些年的杨无端赴京考试却沉溺于花街柳巷,屡试不中,于酒醉之时,口出“中举及第不如寄情花楼”的话,这话传入官家耳中后,金口玉言,不允他再考。 庄学究恍然,又笑道,“顾家二郎,得罪的人倒是不少。” ——这话是谁传出来的,又是谁传到官家耳中的,可有的是学问。 人老成精地庄学究想起眼前这位与顾家二郎那算不上恩怨的恩怨,心想,顾家二郎落榜之事,纵然有顾家内部的明争暗斗,其中也必有东宫的推波助澜。 说到底,不过天家一句话罢了。 正如盛长柏本人,亦不过得了个二甲末流的名次,堪堪不叫他落到三甲同进士,免得叫她也跟着丢脸罢了。 这是谁的手笔,可想而知。 若不然,以盛长柏未来太子妃胞兄的身份,兼之他自身的本事,纵然入不了一甲,也该是二甲前列才是。 至亲兄妹,竟到了这般地步,实在令庄学究为之感叹。 * #春枝暮 剧里的科举我一直没搞懂,一甲不只有状元榜眼探花三个么,怎么盛长柏还能有个一甲十三名?而且,殿试才会排三甲,但嘉祐六年的殿试不刷人,齐衡和盛长枫落榜也该是省试就落榜才对。 第685章 知否(59) 庄学究心中这一番思绪,并不曾与旁人语。 但盛长柏又不是读书读傻了,又怎么会半点猜测都没有? 在盛纮与王若弗为他高中进士而欢欣时,盛长柏却觉当头棒喝。 这不该是他的名次。 比之月前的省考,他退了许多。 纵然同为二甲进士出身,但盛长柏清晰地察觉到了其中的意思—— 他在被打压。 第275章 当知晓顾廷烨被撸去功名并禁考之后,这个猜测几乎成了现实。 托庄学究一问,不过是挣扎罢了。 孤寒的深夜,盛长柏独自伫立窗前,眺着观槿台的方向深思。 他一直知晓知韫厌顾廷烨至深,这些年对他二人的来往多有微词,也知晓羊毫等女使之事,令她厌极了他。 但说实话,他并不曾放在心上。 何也? 她是女子,来日出嫁,终究是要倚仗他这个长兄为她撑腰的。 如盛老太太,如王若弗,如华兰,无一不宣示着娘家的重要性。 是。 她年少时被官家册为郡主,得大内喜爱,是汴京一等一的贵女。 可是,她偏偏与太子定情。 若她以咸平郡主的身份出嫁,无论她挑的是汴京的青年才俊还是新科进士,视她为义妹的太子与视她为半个女儿的官家、圣人都会是她最得力的依靠,盛家于她无关紧要。 可她若嫁太子,那就不一样了。 兄长成了夫君,如今的疼爱,或许会随着时间与新人而消散。 兼之亲疏有别,纵然是疼爱她的官家与圣人,亦不会为她做主。 ——她需要依靠盛家。 或者说,她需要依靠他这个虽然关系不睦却一母同胞的兄长。 因此,盛长柏有恃无恐。 ——他不是不精明,他是精明地过了头,觉得自己站在大气层。 他近乎傲慢地认为,哪怕是为了自己,知韫也得捏着鼻子推他上位,在他看来,这是共赢的明智选择。 直到现在,当头一棒。 知韫不仅不会为他提供助力,反而还要教训他、打压他、拿捏他。 若是不听话,她就让他一辈子都爬不上去,等他年老将去时回顾此生,最高荣誉就是中了二甲进士。 盛长柏:“……” 不是,这合理吗?! 这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脑回路吗? 对于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盛七你真的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 你难道就这么笃定,太子会一辈子疼你爱你护你,你就没有色衰爱弛、需要依靠盛家来稳固地位的一天? ——是。没有。 知韫表示,没有让他和顾廷烨享受一个待遇,或者说没有让他掉到三甲同进士,她真的已经很宽容了。 至于她以后,不劳他操心。 得多自信心爆棚,才能觉得他当大官了就能震慑威胁赵治啊? 真以为能当皇帝的都是吃素的? 连赵祯这样的,当年都能硬顶着压力把郭皇后废了,遑论赵治? 她和赵治若真有一天闹翻脸了,那妥妥的就是高端局,这种局,盛长柏得坐小孩那桌,上去就是当炮灰的命。 远在东宫的赵治:“……” hello?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恶意揣测污蔑他? 盛长柏是吧? 你完了。 第686章 知否(60) 都说成家立业,盛长柏高中进士,他的婚事自然提上日程。 定的是江宁海家的嫡出二小姐海朝云,祖父是两朝帝师、一门五翰林,真可谓是书香门第、满门清贵。 据说,是盛老太太请了她一位姓耿的手帕交往海家递了拜帖,又和盛纮带着盛长柏往人家海夫人跟前一站。 呦呵! 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身姿挺拔。 ——心里立马同意一半。 这小子中了二甲进士,潜力无穷。 ——心里再同意一半。 这小子院子里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又言明以后抬不抬姨娘也看主母,正合了海家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贤婿! 这小子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太子妃,铁板钉钉的未来皇后。 ——乘龙快婿! 于是乎,这门婚事,从盛长柏高中进士之后开始接触,再到正式定下,前后不过几月,真可谓十分迅速。 知韫:“……” “怎么感觉有点坑了人家呢?” 在盛家的时候,知韫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见了赵治,不免吐槽。 “你还真别说,盛二这人拾掇拾掇,瞧上去还是挺能唬人的。” 就上面的几条,比青年才俊还青年才俊,比四好男人还四好男人,甭管拿到哪家,基本都能娶个闺女回来。 但是吧…… 知韫蹙着眉,肃颜正色,“稚奴,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哦?” 赵治正提着朱笔批阅折子,含笑抬眸,作倾耳细听状。 “我说真的!” 知韫往他身侧挪了挪,“我突然发现,我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 她听王若弗说,海家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般后院和睦的人家,养出来的女孩约摸都要更天真烂漫一些。 就像余太师家的嫣然。 虽然她父亲不是个东西,但她祖父余太师却是好丈夫标杆,把妻子和养在妻子膝下的孙女都养成了傻白甜。 至于她家里么,只能说面上光鲜。 “稚奴,我怎么有种看着人家好姑娘跳火坑的错觉?” 知韫歪着赵治肩上,“通房妾室就不提了,只说盛二的前程……” 她可是准备捏着盛长柏的,绝对要让海家为之失望那种。 “原来还说叫我阿娘有个孙辈寄托就行,现在想想,有些后悔了。” 白白辜负人家的好姑娘了。 “自寻烦恼。” 赵治静静听着,等她东拉西扯完了,才笑着点了点她的眉心。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沉吟几许,揽着她枕在他的膝上,缓缓道,“若他洗心革面,嘉嘉自不会动他,可若他冥顽不灵、屡教不改,怕是那海氏还期盼着嘉嘉能管束于他。” 站在海氏的角度—— 丈夫想睡丫鬟、纳妾室,有小姑子出手镇压,不好吗? 这分明是求菩萨拜佛都不一定能求来的神仙小姑子! 什么,你说小姑子要拿捏丈夫? 笑死。 她想拿捏就让她拿捏去呗,跟她这个当嫂嫂的有什么关系? 说句不好听的,有一个作为太子妃甚至皇后的小姑子,哪怕丈夫不成器,也没关系,只要讨好了小姑子和小姑子在意的婆母,她的诰命、儿女的前程,通通都有着落! 嫁谁不是嫁,睡谁不是睡? 与其嫁到旁人家,去跟婆母、小姑、妯娌、妾室以及家族的隔房兄弟叔伯斗,少走几十年弯路,不好吗? * #春枝暮 还有两章晚一点 第687章 知否(61) “那万一……” 知韫迟疑道,“人家不稀罕我给的诰命尊荣、儿女前程,就一心想跟我那二哥哥夫妻和睦、举案齐眉呢?” 说不准,人家视荣华富贵为身外之物,追求的是爱情! 赵治:“……” 这个问题,疑似有些超纲了。 他可疑地沉默了一瞬,方才斟酌着语句问道,“嘉嘉说的,是整日为了丈夫的眷顾争斗不休的那种爱情吗?” 这种爱情,应该不怎么正经吧? 反正以赵治的脑回路,如果是为了权力或者帝位、爵位而博弈,那是正常的,哪怕是为了吃好喝好、改换阶级,那也是应该的,但如果是非常单纯的为了丈夫的恩宠眷顾而争斗…… 咳,那什么,作为一个男人,他来简单发表一下感言—— 当男人,真的很爽。 当被费尽心思讨好的男人,更爽。 ——完毕。 知韫也顺着他的话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也有点不太理解。 “那也说不准的嘛!” 她抬手揉着他的脸颊,笑嘻嘻道,“本来也是说的万一嘛!” “若当真如此,嘉嘉也不必去管。” 赵治握着她作怪的手,“本就不是咱们做的媒人,可见有无嘉嘉,他们二人都有这一桩缘分,既如此……” 他眉眼柔和,温柔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漫不经心。 “若是不识抬举,那便不必再为她费心,只由得她去就是。” 又不是她爹娘,管她作甚! “……也是。” 知韫调整了一下身子,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道,“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管来着。” 她就是来找他开解一下下。 对比产生美嘛,有他“珠玉在前”,她的道德资本立马失而复得。 看看,她多纯良啊! 赵治:“……” 握着朱笔的手一顿,有被气笑的赵治索性将朱笔搁下,果断握着想跑的小姑娘的手,将人给捞到怀里。 “七姑娘,可是近来很空闲?” 他小心地扣着她的腰身,迫着她与他离得极近,秾丽的桃花眼似笑非笑,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侧。 “稚奴~别恼呀!” 皮一下很开心的知韫眨眨眼,笑盈盈道,“人家也不过是瞧九郎近来忙碌非常,故而来逗九郎开心呀!” 第276章 她伸手环着他的脖颈,歪了歪头,唇畔笑意温软而无辜。 “九郎,你难道不开心吗?” 说着,少女眼睫低垂,澄澈杏眸中顷刻间染上淡淡雾色。 “还是说,九郎这是厌了我了?” 赵治:“……” 她这说的,都是他的词儿啊! 就愣神了这么一下下,怀中少女的戏已经一路狂飙到高潮了。 “不要紧的。” 她“竭力”压抑着眉眼间的失落,拿着帕子装模作样地擦拭着并不存在的眼泪,“故作坚强”地柔柔一笑。 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不要紧的,我爱慕九郎,不在意九郎的冷落,只要……” 赵治果断堵住她的嘴,打断施法。 再由着她“玩”下去,他得成为天底下一等一的大渣男。 “唔……你等等啊!” 知韫推了推他的胸膛,低低笑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精髓都还在后头,没出来呢! “都是不要紧的话。” 他锢着她的腰身,噙住她的唇瓣,声音凝着笑意,“七姑娘这般真情,九郎着实感怀于心,不忍辜负。” 透着浓浓笑意的声音故作失落。 “七姑娘,你难道不开心么?莫非,方才的话都是唬我的?” 知韫:“……” 赵治拒绝了她的魔法攻击,并选择以魔法打败魔法。 又输了。 第688章 知否(62) 知韫逃也似的离了东宫。 少年人血气方刚,火气太旺了,再不走,她得被生吞活剥了。 赵治:“……” 难道不是她先招惹的他么? 又菜又爱玩,三五不时地洗一回冷水澡,他说什么了么? “小七!” 知韫才回了盛家,就被守株待兔的如兰给逮住了,“吴大……” 她带着几分雀跃的声音立时卡住,愣愣地看着知韫的唇畔,歪了歪头,不仅想凑近来看,甚至还想伸手摸一摸。 “干嘛呢!” 知韫连忙退开一步,躲开她的“咸猪手”,“五姐,非礼啊?” “谁非礼啊,不许胡说啊!” 如兰扯着嗓子争辩了一句,又放低了声音,指尖挠了挠额头。 “小七,你这是又被蚊子咬了?” 这个季节,就有蚊子了?而且皇宫诶,还有蚊子咬人呐? 知韫:“……” 她被如兰给问沉默了,抬头望天几息,无奈地叹了口气。 “啊对对对,不小心被蚊子咬了!” 人家是真单纯,不是装的,跟她较真没必要,那是白费力气。 “竟还等不及在半路上拦我,怎么,咱们家里又出什么事儿了?” 她摆摆手示意随侍的女使们退开一些,拉着如兰回观槿居。 “啊?” 如兰先是一懵,而后迅速将不知名蚊子给抛在脑后,兴致勃勃地与知韫分享《盛家online》的最近剧情。 “小七你不知道,今儿午间,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来了。” 如兰兴致高昂,一边比划一边说。 “她还带了她家排行第六的儿子,我听阿娘说,约摸是想来相看。” 知韫:嗯↘嗯↗ “等会儿,相看?” 她停住脚步,原本懒洋洋的神态立时消散,拦住如兰的话头。 “她相看的事咱们家哪一个?” 知韫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如兰一会儿,觉得大概率应该不是她。 这姑娘虽然性子直了些、憨了些,但关乎婚姻大事,还不至于这么不上心,全然以一种玩笑的口吻来描述。 那,是盛四,还是盛六? “不晓得啊!” 如兰纳闷地看了一眼知韫,“我怎么知道,人家吴大娘子只是带着梁六郎来做个客,只是阿娘非叫刘妈妈让我在屋子里准备着,说或许吴大娘子想见见我。” 她轻哼,“我都说不想了!” 知韫:“……” 明白了,是她阿娘的锅。 于是知韫轻咳一声,又恢复了懒散的模样,“阿娘的心意是好的,但你也不必都听她的,尤其是婚姻大事。” 她不是很相信王若弗的眼光。 “到时候你看上了谁,先同我说,我派人去把他查个底朝天来。” 甭管是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都别想来沾她这傻姐姐的身。 “我就说小七不会不管我嘛!” 如兰挽着知韫的手,眼眸明亮,笑呵呵道,“阿娘有这功夫,不如去管管大姐姐和大姐夫、二哥哥和未来二嫂嫂,再不济,也还有三哥哥、四姐姐和小六、小八呢!”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兄弟姐妹里,小七最在意的就是她了,怎么可能看她被欺负? 兀自得意又愉悦地笑了一会儿,如兰又兴致盎然地继续。 “不止是吴大娘子和梁家六郎,我听说啊,齐元若那家伙也……” 知韫:“……” 姐,先天八卦圣体啊! 第689章 知否(63) 鉴于赵官家自觉寿数无多、希望能早些迎儿媳妇入门,升级成未婚夫的太子殿下也不想再一人孤枕难眠,故而这对父子俩十分默契地将婚期定在了年内。 也尽够了。 眼下不过刚刚入夏,筹备上个小半年,正好是凉爽舒适的秋日。 于赵治而言,如果不是婚仪中有诸多繁琐的礼节,且每一个礼节都得精挑细选上一个吉时,他还能压缩时间。 左右大宋这么大,最不缺的,就是办事得力的人。 甭管是礼部筹备婚仪的人,还是针工局、绣院里缝制婚服、礼冠的人,只要人够多,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被分配了任务的人:“……” 虽然道理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但是吧,咱们压力很大呀! 对此,赵治表示—— 能办吗? 办不了他就换人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没真本事就别占这个坑。 众人:“……” 能,指定能,您就瞧好喽! 这一番“暗潮涌动”,知韫起先是不知道的,直到盛纮这个朝奉大夫不知道为什么被礼部的人拉去加班,跟着一起早出晚归、灵魂被掏空,她才恍然。 难怪,某人近来这么忙。 也是。 官家近些年身子不比从前,赵治已慢慢接过权柄,朝中诸事,基本都是他在处理。 本来就忙,现在更忙。 不仅要忙新郎娶亲的事情,顺带着连新娘出嫁的事儿也接过了。 “要不,去帮帮忙儿?” 知韫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喃喃道。 “小七,快来呀!” 外头传来如兰的声音,知韫忙应了一声,将这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要成家了,就要承担起家庭的责任。 忙点怎么了? 他只要处理朝政、筹备婚仪就够了,她需要考虑的就多了。 比如,每天玩,也很无聊的。 又被如兰拉着来了永昌伯府吴大娘子马球会的知韫如是想到。 “郡主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因是马球会,故而吴大娘子穿着干练利落,如她的人一般。 “今儿可有兴致下场?” 她亲自引了知韫到一处视野极好的绣棚,“郡主技艺高绝,那日在马球场上当真是意气飞扬,风采无双。” 她面上含着恰如其分的笑意,虽是恭维,却半点不显谄媚。 “吴大娘子谬赞了。” 知韫笑着摇了摇头,手中团扇遥遥指了指已经策马上场的如兰的身影,“今儿我就是来作陪的,就不玩了。” 至于同来的另几个,就懒得提了。 顿了顿,她含笑道,“也不是多精贵的客人,吴大娘子只管忙去吧,您也是长辈,这般尽心,实在不好生受。” 她眨眨眼,玩笑道,“若不然,我可不好意思再逗留下去了。” 知韫话中之意,吴大娘子自然能领会,只是她言辞客气,又带着几分晚辈对长辈的亲近,听来顺耳,心中也极受用。 “那郡主且自便?” 作为马球会的主办人,邀请的又都是汴京高门,自然是谁也不好无故怠慢,真留在知韫这里反倒不便。 吴大娘子神情悦然,临走时又道,“今儿还给荣姑娘也下了帖子,稍后我叫人引她过来,二位也能说说话。” 知韫颔首,“有劳您费心。” 第690章 知否(64) 不一会儿的功夫,荣飞燕果然到了,本还有些端着,只是眸光寻到知韫的身影,立时就笑着走了过来。 “你这排场挺大呀!” 知韫懒洋洋地坐着,姿态闲适自在,手中团扇随意地摇着。 “又打趣我!” 荣飞燕冲她扮了个鬼脸,笑嘻嘻道,“长姐说了,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省的有些人眉高眼低的,看得也堵心。” 第277章 知韫哼笑一声,“谁又不是呢?” 真要说起来,荣飞燕家是市井门户,盛家的门楣也高不到哪里去。 别说什么清贵不清贵的,世人总是笑贫不笑娼,荣家再是暴发户出身,好歹还有得官家盛宠的贵妃,只要荣贵妃不倒,荣飞燕至少比盛家的姑娘们要风光。 “我今儿是来做陪客的,你呢?” 知韫从桌案上捡了个荔枝剥了吃,又往荣飞燕跟前推了推。 “说是马球会,其实不过给各家的公子姑娘们一个相看的地儿罢了。” 她眨眨眼,“你有目标了?” 荣飞燕:“……” “我说郡主娘娘,知道您近来春风得意,但也别来戳旁人的心呀!” 荣飞燕小小地翻了一个白眼,“公主与驸马琴瑟和鸣,你有太子殿下,桂芬姐姐也有她的小郑将军,就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总不能真叫我光羡慕你们吧?” 年少时,汴京贵女瞧不上她的出身,她也不想贴冷屁股,若非知韫拉了她一起,荣飞燕还真没几个手帕交。 只是关系再亲近,也都要长大。 眼瞅着小姐妹们嫁人的嫁人、定亲的定亲,而且一个个都感情很好的样子,荣飞燕也不免生出几分心思。 “那哪能啊?” 知韫遥遥指了指如兰,笑嘻嘻道,“不还有我五姐姐陪着你么?” 荣飞燕:“……” “讨厌,不跟你说了。” 荣飞燕哼了声,也捡了个荔枝剥了吃,“就知道你这儿指定还有,我前儿倒也得了,只是还没尝出味儿,就没了。” “本就是尝个鲜罢了。” 知韫团扇摇了摇,眼神飘忽一瞬,“我那还有,回头给你送些过去。”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荔枝在本朝虽不如唐朝时稀罕难得,但也没到实现自由的程度,尤其现在才将将入夏,没到成熟的时候。 拢共就这么些荔枝,刚送到汴京就被赵治过了一手,除了给官家和曹皇后留了些,剩下的全给“扣”下了。 ——那啥,她爱吃来着。 荣妃那点,本就是官家从自己那份里分出来的,再加上荣家人多,哪怕荣妃最疼爱这个妹妹,也不能全然不顾家中长辈,荣飞燕能分到,就已经是“偏袒”了。 “可别,我心领了。” 荣飞燕笑嘻嘻道,“殿下特意留的,今儿吃些也就算了哪好意思分了去?左右再等个把月的,自然还有。” 她可不想被某人惦记上,折寿。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二人正说着话,如兰就兴冲冲跑了过来,“小七,小六找你。” 她才坐下就拿了个荔枝剥了吃,含糊道,“我瞧着像有急事呢!” 第691章 知否(65) 小六?盛明兰? 知韫微愣,而后抬眸望去,却见明兰与余嫣然站在彩棚外头。 “去叫她们过来。” 她远远瞧着,余嫣然仿佛快哭了。 自有女使领命而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被引了过来。 “郡主,荣姑娘。” 余嫣然被她祖母养得实在单纯,有些经不起事儿,反倒是她边上的明兰,沉稳冷静地帮她把事儿说清了。 简单说,今日马球会每一场都设了彩头,正在进行的这一场的彩头是一支金簪,这簪子是余嫣然亡母的遗物。 亡母的遗物,自然要拿回来。 只是不管这东西是怎么流出去的,总归拿回来是不容易的,尤其余嫣然那同父异母的妹妹也跟着掺和一脚。 余三娘子与她兄长组了队要夺彩头,而余嫣然和明兰显然赢不了。 “懂了。” 知韫往马球场上瞥了一眼,“嫣然,你身边的人也得梳理一下了。” 这么要紧的东西也能流出来,可见余嫣然身边乱成什么样了。 “青缕。” 知韫吩咐道,“你去传我的话,换个彩头,把簪子给我拿来。” 青缕福了福身,转身出了彩棚。 “多谢郡主。” 余嫣然显然十分感激,倒是明兰,眼睛微微睁大,惊讶不已。 就这样简单? 区区一句话就能解决了? 她这表情太好懂了,别说知韫,连荣飞燕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盛六姑娘,你着相了。” 荣飞燕以手支颐,笑吟吟道,“什么档次,也值当清嘉亲自下场?” 平日里她们一起比着玩也就算了,今日这情形,如何能下场? 堂堂咸平郡主、未来太子妃,历来就只有别人遵从她的规矩,想要她来迁就,以为自己是官家还是圣人呐? 荣飞燕团扇半遮面,只露出一双柳叶眼,远远地往马场边望去,轻哼一声,“她算个什么东西,真是不知所谓。” 明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再说话,等青缕取了金簪回来,她和余嫣然再次道谢之后,便离了绣棚。 “六妹妹!” 还不等余嫣然和明兰分享拿回亡母遗物的喜悦,就见齐衡上前。 “可是郡主回绝了?” 见明兰和余嫣然去时两人、来时良人,他自然而然就有了以上猜测,又道,“既如此,还是我上场比吧。” 他安慰道,“六妹妹不必担心,我与长枫定将彩头赢来。” 明兰和余嫣然:“……” “不必了。” 明兰避开齐衡的目光,“有劳小公爷关心,只是方才七妹妹已命人更换彩头,金簪已物归原主,不必再比了。” 说罢,她趁着齐衡怔愣的那一瞬,拉着余嫣然就往另一边走去。 “六妹妹?” 齐衡本想跟上,却又止住脚步。 “我觉得他对她有意思。” 场边绣棚,知韫几人借着高且广的视野将这一番情景尽收眼底。 “我记得,齐国公家的小公爷年少时就往盛家学塾求学?” 荣飞燕托着下巴,提醒道,“齐小公爷可是独子,齐国公和平宁郡主对他的婚事,应当有其筹谋考虑在的。” 如果是如兰这个知韫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那齐国公和平宁郡主必然乐见其成,但若换了个她不亲近的庶姐…… 反正她不是很看好这两个人。 知韫:“……” “没影儿的事,操什么心?” 知韫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我家的姑娘,用得着别人挑三拣四?” 第692章 知否(66) “平宁郡主?这个我知道。” 正吃荔枝吃得一本满足的如兰举手抢答,“我从前听阿娘说了,当年她和齐国公送齐小公爷来求学的时候,生怕我们借着同窗的机会搭上她家,甚至还想不让咱们听学呢。” 她皱了皱鼻子,不甚高兴地说道,“别说小六这样的庶女,若非我与小七一母同胞,她约摸也瞧不上我。” “还有这事儿?” 知韫诧异挑眉,“我怎么不知道,阿娘怎么不曾和我说过呀?” 难怪。 如兰从前还称呼齐衡为“元若哥哥”,但之后就只叫齐小公爷了。 任谁被这样嫌弃,心里也不痛快。 若她一早就听说了这事儿,当年就把齐衡这小子扫地出门了。 “人家有那意思,但没明说呀。” 如兰哼了哼,“人家尊贵着呢,国公府邸、郡主娘娘,咱们家门楣不高,小六又是庶女,哪能入她的法眼?” 若非她是小七一母同胞的姐姐,人家估计也不带正眼瞧她的。 “最烦这种人了。” 荣飞燕翻了个白眼,“总以为自个儿是多了不起的人物,可她心里头再瞧不起咱们,见了咱们,不还得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她敢有半点的不敬怠慢么?” 有本事,当着她们的面说一句? 她甚是辛辣地点评,“前倨后恭,表里不一,实在令人发笑。” 知韫:“……” 看出来了,这姑娘对汴京高门的嘴脸真的是耿耿于怀。 “左不过都是不值当的人、不值当的事,何必去理会?” 平白坏了心情。 知韫漫不经心地嗤了一声,“出身有什么要紧的?人贵自重。” “远了不说,只说叫郡主娘娘引以为傲的大内宠爱,当年抚养过她一阵的章献刘太后从前不过歌女,不照样母仪天下?临朝这许多年,治国有方,谁又敢说她不配?” 随手将荔枝壳丢在桌上,她取了帕子细细擦拭手上沾染的汁水。 “忘本的东西。” 还拦着她家女孩不让读书,真以为自己的儿子是什么香饽饽呢! “就是就是!” 因知韫提及刘太后,荣飞燕只默默听着,倒是如兰连连点头。 “就是你个头呀!” 知韫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脑门,好笑道,“听明白了么,你就说是?” 又拦下她剥荔枝的动作。 第278章 “在家就吃了许多,眼下还吃个不停,你是真不怕上火呀?” 她什么时候缺了她吃的了? “这有什么听不懂的?” 如兰表示不服,“不就是让某些人别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我们盛家的女儿,再怎么样,都不是旁人能说的。” 自家姐妹,再怎么不和,那也是自家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欺负。 知韫正要欣慰,又听如兰好奇问道,“小七,若是平宁郡主真要棒打小六和齐小公爷这对鸳鸯,你要帮她呀?” 知韫:“……” 她装似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转头去问吃瓜看戏的荣飞燕。 “我看上去,是那么闲的人吗?” 荣飞燕点点头,又摇摇头,故作高深,“虽然你人挺闲的,但估摸着应该没这个闲心。” “你说得很对。” 知韫赞许地看她一眼,又对如兰道,“听见没?你妹妹没那闲心。” 第693章 知否(67) “没懂。” 如兰皱着眉头仔细地思索了一下,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 知韫:“……” 和荣飞燕对视了一眼,她无奈扶额,给她掰碎了讲。 “盛小五,若你是盛六,在平宁郡主明摆着瞧不上你、而齐衡又无法违逆他母亲的时候,你会与她牵扯吗?” “不会。” 如兰不假思索,“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是死绝了,我为何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人家既瞧不上我,那我又何必非要去热脸贴她的冷屁股,低声下气的,平白委屈了自己。” 她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笨啊! 又不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非得给自己找点苦吃吃。 “那就不得了?” 她摇了摇团扇,“姐妹一场,我会在旁人逼她吃苦的时候拦一手,却不会阻拦她自找苦吃,省的吃力不讨好。” 就比如盛家的女使们。 盛长柏院子里的羊毫,不肯白白被睡还要被灌避子汤,豁出去来寻她求救,她自然不会冷眼看着她折在后院。但盛长枫院子里的,既然自个儿乐意,那她也懒得管。 “那我懂了。” 如兰点了点头,又道,“但小七你不帮她,她却可以借你的势呀!” 就像她,不就借了小七的势吗? “万一小六为了嫁入国公府,打着你的名头去压平宁郡主怎么办?” 知韫:“……” “你哪来的这样多问题?” 她好笑地抬手捏了捏如兰的脸颊,“她若有这样的本事与决心,那只管去吧,只是往后的日子好坏,我不会插手。” 盛明兰也好,盛墨兰也罢。 若只是单单借着“太子妃之姐”的名头嫁入高门,而不曾做下过分越界的事情,知韫都不会特意去阻拦。 没有必要。 彼此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也不至于非要人家过得不好。 人骨子里都想追求更好的生活。 为自己争取幸福,是人之常情,只要合乎情理,适当借势来替自己谋划,也不是什么值当苛责的事情。 只是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本就是淡薄至极的姐妹情,她帮这一把已是仁至义尽。往后的日子全靠自己经营,若是顺遂和乐,不必与她分享,若是一地鸡毛,也别来找她诉苦。 “你呀,就别想这么多了。” 她们家里,能真正毫无顾忌地仗她势的,也就眼前这傻姑娘了。 知韫起身,手中团扇抵在额间,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咱们走吧。” 有些无聊了。 她侧眸去看荣飞燕,“我回去了,你可还要再逗留一会儿?” “我再玩……” 荣飞燕正要说再玩一会儿,就见又到了一位贵女,身后随侍众多,被吴大娘子迎到了另一侧的彩棚。 ——是邕王府的嘉成县主。 同为汴京贵女,又年龄相仿,她们几个也是打过交道的。 只是荣飞燕一惯就不喜欢她。 “没意思,我也回去了。” 果然,只远远地打了个照面,荣飞燕就立时变了脸色。 “真是晦气。” 她揉着手中的帕子,轻哼一声,“早知道她来,我就不来了。” 知韫:“……” 她笑着瞥一眼荣飞燕,只摇摇头,招呼一声,带着如兰回去了。 第694章 知否(68) 入了夏,天气渐渐燥热起来。 瓦蓝的天空瞧不见一丝云彩,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稠乎乎的空气仿佛被压缩凝固,闷得透不过气来。 知韫素来就耐不得暑热。 兼之这样热的天气,稍稍往外头转一圈,就出了一身的汗。 于是她愈发爱窝在家里,吃着冰碗、吹着凉风,任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也别想叫她挪动一下脚步。 赵治也习惯了她这性子。 往年都是他隔三差五地出宫来寻她,只是今年事务繁多,实在是抽不开身,索性将她打包到东宫住着。 ——左右在那窝着不是窝呢? 不管怎么说,宫里的条件总是要比盛家舒服上许多的。 知韫:“……” “至于这样黏唧唧的吗?” 角落里摆着冰鉴,不断融化的冰块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凉意,让整间宫殿都维持在让人觉得舒适凉爽的温度。 知韫舒舒服服地枕在他膝上,捧着冰镇过的西瓜吃着,惬意非常。 “本姑娘掐指一算,距婚期也不过三两个月,你就不能忍一忍?” 赵治觉得她这话有些太无情了。 “忍?” 他垂眸看着悠闲自在的少女,哼笑,“从前都不必忍,眼下快成婚了,反倒要叫我忍,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和她是未婚夫妻! “在东宫不好么?” 赵治修长的手指梳理着她不加珠玉而随意拢着的长发,“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多自在?” “我在家也这样啊!” 知韫插了一块西瓜喂他,笑道,“不过,东宫有九郎,是比家中好些。” 赵治于是心满意足,神色愉悦。 “嘉嘉且先在我这儿住着,等到婚期将近了再回去吧。” 他眉眼温柔,含笑道,“眼下已开始走礼了,家中难免喧闹,你本就苦夏,被这样一折腾,怕是休息不好。” 储君婚仪,本就盛大无比,繁琐的礼节走起来,动静不会小。 再加上盛家虽只是小门小户,但事儿还真不少,不提她那兄姐们,就是嫁到康家的姨母,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夏日里本就不舒坦,赵治自然不乐意叫这些人扰了她的清净,索性将她接到身边,再腾出手将人料理干净。 从前瞧着勉勉强强,如今是却越发得不像样子,若再纵容下去,怕是更不知“分寸”二字究竟该怎么写。 她心软,便换作他来。 他可没什么善心,体谅不了,也不乐意体谅旁人的难处与苦处。 知韫隐隐猜到他的意思。 只是他不说,她也懒得问,左右那几个摞一块,也不比他重要。 收拾了也就收拾了。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环着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怎么了?” 赵治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柔声问道,“谁惹嘉嘉了?” “没有。” 知韫摇了摇头,闷闷道,“只是想起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赵治眸光微动,没有深究。 “都过去了。” 他搂着她,安抚地轻拍她的背,声音柔和而带着暖意。 “所有的不愉快都随风而去,往后,我的嘉嘉自然无忧无虑。” 第695章 知否(69) 知韫就这么在东宫“小住”下来。 这是极不合礼数的。 但赵官家与曹皇后乐见其成,无甚异议,至于前朝的相公们…… 左右咸平郡主打小就有一半的日子在宫里“小住”,宫里也是她家,在哪个家住着不是住? 纵然有些许的不合礼数,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 毕竟,比起在奏疏的朱笔御批上瞧见除官家与太子之外的第三人的字迹,这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多熟悉的字迹啊! 经常出入东宫书房的相公们,谁还没品鉴过咸平郡主的墨宝? 夭寿喽! 前头才出了一个参与政事、临朝称制的刘太后,如今又来? 太子殿下,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一个人乾纲独断不好吗,年轻力壮的,怎么培养起媳妇来了? 对此,赵治表示:“???” 爱卿,觉悟貌似有点不够高啊! 大宋的江山,就是老赵家的江山,老赵家的江山,就是他的江山,他的江山,就是他媳妇的江山,由此可得—— 大宋江山是他的祖产,也是他和他媳妇的夫妻共同财产。 第279章 既然如此,她帮着一起打理一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不能上,难道让你们来? 笑话。 内外亲疏有别,他不和媳妇共治天下,难道和你们这些外人共治? 他脑子又没有病! 郑重地警告你们啊,千万给他识相一点,回头要是惹他媳妇不高兴地撂挑子了,仔细他收拾你们! (和气微笑.jpg) 朝堂相公们:“……” 啊? 本朝难道不是与士大夫治天下吗? (一脸呆滞.jpg) 官家,你难道不管管你儿子吗? (委屈巴巴.jpg) 赵官家一脸的为难,欲言又止,而后默默转头当没看见。 他像是管得住儿子的样子吗? 爱卿啊,太子年轻,行事间难免有些意气,劳请你们包容一下。至于他儿媳妇么……咳,他这个做公爹的,得避嫌,就更不好管了,劳请你们再包容一下。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诸位都是君子,自然雅量,跟孩子较真做什么?且听他一言,只要乐于包容,这世上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比如他,仁厚君子也。 朝堂相公们:“……” 官家,虽然他们是有意规束您为圣天子,但您是不是太圣了点? (怀疑人生.jpg) 但不管怎么心里头怎么想,该干的话还是要认真干的。 笑死。 今年才进行了一场科举,八月又考了制科,新人正踌躇满志呢! 谁要给他们腾地儿啊?! 转眼夏去秋来,如火如荼的盛夏转入初秋的澹远里去。 九月初七,诸事皆宜。 大婚前夜,知韫前半夜听王若弗的碎碎念,后半夜被如兰抱着不撒手,大婚当天险些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亲娘和亲姐的爱,太沉重了,比头上顶着的凤冠还要沉重。 “嘉嘉。” 吉时将至,赵治来接她。 他本就生得俊美,今日穿了吉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昭昭朗朗。 省去了兄弟送嫁的环节,赵治在盛家人激动又拘束的神色中,对着王若弗微微颔首,抱着知韫上了舆车。 红绸高挂,鼓乐喧天。 精锐士卒构筑的“防线”之外,东宫内监正一路撒着喜钱。 在赵官家的欣然默许下,手掌大权的太子殿下顺着自己的心意,直接将婚仪抬到了帝后大婚的规格。 拜天地,祭宗庙,百官列席、命妇俱在,肃穆的喜气中,赵官家与曹皇后口呼“佳儿佳妇”,神色欣悦。 观礼的兖国公主一脸感动。 她们老赵家,真是父慈子孝、婆媳和睦,相亲相爱一家人。 第696章 知否(70) 这厢老赵家相亲相爱、和睦非常,那头老盛家却是鸡飞狗跳。 倒也并非是故态复萌。 一来,知韫大婚之后,如盛长柏等到了年纪的兄姐的婚事也渐渐提上了日程,二来么,居于宥阳的盛家长房来人了。 ——为着长房长女淑兰的婚姻。 太子与太子妃大婚,天下万民同庆,宥阳老家自然也遣人道贺。 宥阳遣来的是长房的盛长松与盛长梧兄弟,人一来,接风洗尘之时酒水一喝,立马就上演了一出酒后吐真言,把老家的一些“苦”给尽数吐露了出来。 ——叔叔婶婶二祖母堂兄堂弟堂妹明鉴,我姐姐姐苦啊! 盛家一众人:“……” 啊? 不是,你们这是干啥来了? 但无论怎么说,不知道还罢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时人看重宗族,若是不闻不问,传出去岂非叫旁人耻笑? 但怎么管,也是一门学问。 最方便的,当然是知会一声自家那大权在握的闺女和女婿。 以盛纮对幼女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对饱受婚姻之苦的堂姐坐视不管,收拾了姓孙的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但问题是,他不敢呐! 前儿他自己家才被太子女婿给收拾了一通,这一遭他再去叫幼女烦心,谁知道这太子女婿在料理了姓孙的之后,会不会连带着又把他给修理一番? 这不是顺手的事儿? 所以—— 大侄子,要不这样,叔叔我让你长柏堂兄跟你回宥阳一趟? 咱们都是大人了,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别去惊扰你堂妹了。 她忙于政事,尚且来不及呢! 如兰:“……” 眼瞅着商议来商议去,就商议出这么个结果,如兰实在看不下去了,抢在盛家长房的人回宥阳之前,直接就是一状告到了知韫这里。 知韫:“……???” 她着实愣了一会儿,才纳闷道,“这个孙志高的,如此之勇么?” 能考取秀才功名,至少智商是正常的,既然如此,能娶到盛家的女儿,甭管心里怎么想,都该好好捧着才是。 如此欺辱太子妃的堂姐,疯了? 别说她从前是咸平郡主、现在是太子妃,就算她只是盛家七姑娘,也有的是法子教训他这个小小秀才。 别看盛纮在汴京只是不起眼的区区五品小官,但若是放到宥阳那一亩三分地,他也是响当当一号人物。 这是谁的部将,竟如此悍勇? “谁知道呢?” 如兰耸了耸肩,“我听着仿佛是姓孙的仗着年少中了秀才,自诩宰相根苗,瞧不上淑兰姐姐商贾之家的出身。” 知韫:“……” 这年头,真是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来碰瓷一下宰相了。 “长房竟这样被拿捏了?” 不应该啊! 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 虽然她对于盛家低调行事、不仗着她的势胡作非为很满意,但他们这也太低调了点,都由着人作威作福了。 知韫简直百思不得其解,“总不会是宥阳那边的官吏袒护?” 难不成是县官不如现管? 也不应该啊! 得多没有政治敏感度,才会为了一介秀才得罪她这个太子妃? 前途不要了?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那就不想了。 “调一个黄门内监领了我的口谕去处理此事,再遣一队皇城司护送,仔细查探一番其中有无异样。” 是真蠢,还是另有内情? 第697章 知否(71) 思及在赵治出生乃至长成前,曾被养育宫中的禹州团练使赵宗全,以及曾隐隐有意参与夺嫡的兖王和邕王,知韫觉得自己有些悟了。 假的! 他们的老实安分都是假的! 一定在背后偷偷摸摸地搞小动作,就等着来一招出其不意! 桀桀桀,小九,掉以轻心了吧? 最后还得是她来啊! 赵治:“……” 如果这么猜测,能让你开心一点的话,那就当是这么回事吧。 正当赵治琢磨着要不要手动帮这几位嫌疑人弄一点相互勾结、意图不轨的痕迹,以免让她抓了个空、平白失望的时候,知韫派去的人也从宥阳回来了。 “啊啊啊,气死我了!” 她气哼哼地从外头进来,精致的眉眼染上几分恼意。 “蠢货!都是一群蠢货!” 赵治:“……” 他忙放下朱笔,将气呼呼的小姑娘揽在怀里,语调和缓。 “怎么了这是?” 他柔声问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声音依旧柔和至极,只是眸底潋上几分凉意,温柔与冷冽并存。 只要她开口,他自会提刀尽诛。 “还能有谁?” 知韫靠在他怀里,握着他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揉捏,神色恹恹。 “我还以为有大鱼能抓呢,结果弄了半天,只是蠢货凑一堆了。” 孙志高和他娘是没脑子的。 取得了一点成绩之后自鸣得意,如井底之蛙不知天有多高也就罢了,偏还行事不端,欺辱压榨淑兰这个新妇。 也亏得盛家长房能忍。 难怪养出来的女儿,也是这般逆来顺受,打落牙齿和血吞。 “我当是什么呢!” 赵治静静听了,才笑着安慰,“嘉嘉何必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人或事生恼?既给了教训,也就揭过不提了。” “我再管盛家的闲事,我就是猪!” 知韫窝在他怀里,咬着牙道,“一个个的,配得上自己的苦难!” 自己不争气,吃苦也没办法。 只要能吃苦,这辈子就有吃不完的苦,想吃就吃去吧! “好,我们不管了。” 赵治顺着她的毛捋,温声笑道,“左右岳母和五姨姐是最叫人省心不过的,至于其余的,且由着他们去就是了。” 真是失策。 他只顾着汴京盛家,倒是忘了她还有一门宥阳盛家的亲戚。 啧。 他的嘉嘉怎么就生在了盛家? 第280章 一点也配不上她。 “那是。” 烦事一说出来,心里就舒坦了。 “跑这一趟也不算全无收获。” 知韫想想也觉得好笑,“皇城司大约也是怕无功而返会受申饬,于是回城的路上,倒是顺带剿了一窝土匪。” 特务去剿匪,也是很不务正业了。 赵治摸了摸鼻子,无辜一笑。 那什么,铲除破坏社会安稳的不稳定因素、影响百姓生活的黑恶势力,其实也是皇城司的职责之一来着。 “你今儿又在忙什么呢?” 她这几日来了月事,身上不太舒坦,故而给自己放了假。 随手拿起折子翻了翻,她漫不经心的眸光微顿,继而一亮。 “要对西夏和辽国动手了?” 说起这事儿,知韫当即精神焕发,“九郎,咱们计划先打哪一个?要不,先把李谅祚这个软柿子给捏爆吧?” 赵治:“……” 第698章 知否(72) “稚奴,你说话呀!” 知韫急坏了,“咱们先揍谁?” 早知道要把打西夏和辽国提上议程,她这几天绝对不偷懒。 “嘉嘉怎这样着急?” 自小与她一道长大,赵治自然知道这小姑娘心心念念都是捏死北边那侵占中原而建国的异虏,此刻不禁失笑。 “只是刚刚提起,欲要拟出章程罢了,本还想与你作个惊喜。” 才放完假回来,就发现现在进行的是她最爱的课题,多好? “怎么不着急?” 她哼哼道,“这都多少年了?咱们家的地还没拿回来呢!” 老赵家就这点不好。 对北方的态度实在是太软脚虾了些,开国之初就没带好头,等到雪乡二圣和臣构上位,更是一路拉到地底。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也要一件一件做,慢慢来,不着急。” 赵治何曾不恼怒呢? 他的大唐,自他耶耶灭东突厥、洗刷渭水之盟的耻辱之后,何曾有过这样屈辱的时候? 他的东西,自不能叫异虏占着。 只是攘外必先安内,若要对辽、夏作战,他得先掌控住中枢,并培养出一批年轻的将领和能战的军队。 要么不打,要么一击则胜。 赵治眉眼微敛,“左右你我都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他这辈子又没有患风眩头重之症,不至于目不能视到难以操持政务,就算他真的又得了什么病,那也有她在。 总不会两个人都倒下吧? 赵治不以为意地想,大宋朝应该还不至于倒霉成这样。 “咱们是还年轻不假,但狄汉臣可是不年轻了呀!” 知韫一脸“此言差矣”的表情,“不能让老将军携着遗憾而去呀。” 她记得历史上,狄青早几年就该去世了,只是如今他不曾收到排挤,以至郁郁不得志,现在还老当益壮。 赵治:“……” 既然自家妻子如此跃跃欲试,赵治自然要全力配合着她。 “明儿再召诸臣议事。” 他垂眸轻笑,“今日么,还劳嘉嘉与我一道拟一道檄文来。” “这个我懂!” 知韫眉梢微扬,自信满满,“九郎且忙别的去吧,这个我来!” 保管听了就让人热血沸腾。 说罢,她微一沉思,而后取笔蘸墨,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赵治来了兴趣,便在她边上看着,越看,神色越是微妙。 “大宋是大宋人的大宋,辽夏所占的燕云十六州等地自古以来就是大宋的领土,神圣不可侵犯。” “大宋民族是世界上最伟大、最勤劳、最善良、最朴实的民族,他们应当拥有世界上最广阔肥沃的土地。” “辽国和西夏正在压迫大宋百姓的生存空间,解决问题刻不容缓。” “你知道我们每年要给辽国和西夏多少岁币吗?这些岁币用几千辆大车都装不下,足以让我大宋的将士着盔配甲、所向披靡。” “大宋的百姓需要土地,英勇的大宋士兵将用手中的刀剑和胯下的战马,为百姓们的犁和牛赢得土地。” “……” “大宋万岁!大宋必胜!” 赵治:“……” 他看得目瞪口呆,表示从来就没有读过这样的檄文。 但不知道怎么的,热血沸腾啊。 “怎么样?” 知韫满意地放下笔,“够不够振奋人心?九郎你来帮我润色一下,明儿我就派人送到汴京的酒楼茶馆去。” 赵治还没回神,难得有些呆呆的,“送到酒楼茶馆作甚?” “当然是让百姓们一起来听啊!” 知韫理所当然,“对辽夏的战争是整个大宋的事情,纵然收复失地的战争是必须且正义的,也需民心支持。” 大宋君民,一起奋斗! 第699章 知否(完) 太子妃娘娘的《奋斗说》在别的地方效果如何,暂且还不得而知,但在汴京城里,显然还是很有市场的。 以狄青、英国公为首的武勋势力尤其支持,激动地嗷嗷叫。 天可怜见的。 武将素来以战功晋身,年轻的将领们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文臣们颇有异议。 倒也不是这群士大夫们真的一点也没有灭了西夏和辽国、让大宋一家独大的心思,只是他们察觉到,太子夫妻意欲变法。 家国家国,家在前,国在后。 于朝中某些人而言,国家利益哪里有家族利益要紧呢? 故而,朝中倒是有些风浪。 知韫和赵治二人都不是喜欢退让的脾性,想做的事情必须要做到,为此,无论挡在前头的人是谁都会除去。 赵治这些年也不是什么也没干的。 诸如变法图强、灭辽夏这些事情,急不得也就算了,但收拾你们这群人还不是手拿把掐? 什么? 你说大宋刑不上士大夫? 这还不简单,只要你不是士大夫了,那就不算刑上士大夫喽。 某些士大夫:“……???” 这合理吗?! 官家,你真不管你儿子儿媳啊? 再次被拉出来的赵官家:“……” 怎么又来找他?他管不住儿子儿媳这件事你们第一天知道吗? 真是的,敢情他们老赵家,就他看上去最好欺负呗! 仁厚了一辈子的赵官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即在朝堂之上郑重地宣告,这个圣天子他不当了! ——他要退位当太上皇! 朝堂诸位相公:“……” 哦豁。 事情好像有点玩脱了呢! 官家,古往今来,有几个能比您还圣天子?这都效仿尧舜了呢。 (呆滞.jpg) 赵治:“……” 哇哦。 他就说他这辈子就是妥妥的天命之子吧?皇帝独生子还不够,现在老爹还活着,就已经给他把皇位腾出来了。 那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嘿嘿.jpg) 知韫:“……” 想笑就大大方方地笑吧,嘴角都压不住了还搁这装啥呢。 (白眼.jpg) 当然玩归玩,闹归闹,这样的大事不能草率马虎。 嘉祐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奉皇太子令,汴京戒严。十二月初六,赵祯正式下旨,禅让于皇太子赵治。 赵治登基之后,改次年年号为归元,册立发妻盛知韫为皇后,尊奉父亲赵祯为太上皇、母亲曹皇后为太上皇后,此外,太上皇的妃嫔、女儿亦有加封。 短短一个月,大宋权力完成更迭。 别说北边两个“邻居”没反应过来,汴京许多人也没反应过来。 “我闺女这就当皇后了?” 盛纮激动地手在抖、心在跳,面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颤动。 “我成国丈了?” 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但他从前总觉得还得再等上个几年,毕竟,太上皇虽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但他有儿万事足,还想着要抱孙子呢。 没想到啊,诶,他退位了! 盛长柏:“……” 您可真高兴啊,但是,您不觉得您有点高兴地太快了吗? 他幽幽道,“母亲得封正一品吴国夫人,五妹妹亦得了封诰,您呢?” 本朝向来礼遇外戚,若是帝后乐意,莫说封个伯爵侯爵,就是封个公爵郡王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家…… 满朝文武都在称赞圣人贤德明理,不曾过分施恩于母家呢! 盛纮:“……” 坏了,他一时激动,竟然忘了他闺女女婿都挺记仇啊! 苍天啊,他泼天的富贵! * #春枝暮 明天番外。 第700章 番外 重回汉唐(1) 【叮—— 系统已升级,正在加载中——】 伴随着一声冰冷的机械声,诸天万界的幸运观众不由得一愣。 第281章 天幕于他们已经不算陌生了。 每月十五,都会有所谓的“up主”盘点漫漫历史中的英才俊杰,最初尚还惊为天人、惊异无比,到现在,已是习以为常且隐隐期待了。 只是,这个月还没到时间啊! 而且,今日这番动静,瞧上去竟与之前的有些不像。 帝王将相们眉宇一沉。 【系统加载完毕。 平行时空交错互动功能已上线。】 众人:“……???” “祂这说的是什么意思来着?” 刘邦端着酒杯沉思几许,转头就去咨询他亲爱的智囊。 萧何和张良:“……” “陛下莫急,稍后自有分解。” 天幕还搁头上呢,有什么好着急的,往下看不就知道了? 刘邦:“……”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李二陛下皱着眉头,“或许,世上果真有三千世界,而每一个世界中都有一个我,但,祂的意思,莫不是三千世界中的我能相互交流?” 还有这样的好事? 三千个李二一起交流经验,不敢想到时候他会变得多强。 这不妥妥地开挂了?! 【hello各位,有没有想我呀?】 正当诸天万界各自猜测之时,熟悉的up主终于上线。 【大家可能也发现了,咱们集团公司的技术再次得到精进,所以呢,今天,up主会给大家带来全新的玩法。 是不是很期待? ok,事不宜迟,咱们开始吧!】 随着她的声音,天际铭文流转,亮白的天幕骤然一暗,无边的黑色笼罩世界,又很快,一道白光照亮天际。 【所以历史的遗憾,到底是什么? 是奋六世之余烈而一统天下,却短短十五年便分崩离析的秦?是煌煌四百年,却终未能再次复兴的汉?是……】 诸天万界的帝王神色怔然。 是啊。 这样多回的盘点,他们从只言片语中窥见王朝的命运,又何曾不是辗转反侧,不断地推演、复盘。 若朕在,必要…… ——如此假设,他们都做过。 只是,历史长河漫漫往前,又如何会有“假设”的余地呢? 视频不长,很快结束。 天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转盘,写着自古往今各个王朝。 【今天,我们将随机选取一个幸运朝代,作为本期的主角。 它将拥有一次向上下历史中的英才俊杰发布英雄帖、用以挽回遗憾的机会,同样,接下英雄帖之后前往该朝代的英才俊杰将成为执行者,并获取丰盛报酬。 注:执行者进入之后,该世界将成为独立的新世界。三千世界兼容并蓄,容得下新世界的诞生。】 诸天万界众人眼神一亮。 卧槽! 这个玩法他们喜欢。 虽然会独立成新世界,是否改变也很薛定谔,但,至少让他们看到了不一样的全新未来。 再说了,还有报酬呢! 快,让我康康这个幸运儿是谁? 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中,天幕上的转盘指针转动又停下,最终指向—— 宋。 始皇、武帝、二凤:“……” 啊,就是那个知名的伪装大一统的某割据势力啊? 啧,运气真好。 赵匡胤:“!!!” 我的天,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日常被辱的大宋竟然也有时来运转的一天! 第701章 番外 重回汉唐(2) 自打绝命毒师兼大宋车神、泰山封禅终结者、雪乡二圣、完颜构等人或是主角、或是配角,但一定是丑角地登上天幕之后,赵老大的太祖长拳便重出江湖。 揍完弟弟揍侄子,揍完侄子揍弟弟,赵匡胤那是越揍越气,恨不能把那群混账拉下来一个一个揍过去。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作为王朝的开创者、奠基人,让他知道自家江山亡了就已经很让人emo了,结果还要告诉他,老赵家“人才辈出”,耻辱柱上留其名,更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更令人觉得操蛋的是,这几位人才那都不是他的血脉! 虽然南宋那群他的血脉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至少人家平平无奇,没怎么干过被后人念念不忘的事儿。 平庸,怎么不算是能力的体现呢? ——底线已经被拉得无限低的宋太祖诚心实意地如是想道。 但现在,机会来了! 一个向诸天万界证明,他赵大跟赵二不一样的机会摆在眼前! 赵匡胤摩拳擦掌。 这个机会,谁也别跟他抢! 但这样好的机会,赵匡胤志在必得,旁人却也并非毫无兴趣。 别说还有天幕赐予的报酬,就是没有,往旁的世界走一遭,于诸位怀揣着雄心壮志的英豪而言,亦好处良多。 让给你? 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哇,大家的报名十分踊跃呢! 话不多说,接下来,将公布本期执行者的人选,他就是——】 无数个名字在天际一闪而过,有青史留名的帝王将相,也有埋没于滚滚历史长河的无名之辈,最终,天幕定格。 众人:“???” 怎么有两个人一起被选上? 【诶?】 up主显然也有些惊奇,但不过瞬间,便若无其事地继续cue流程。 系统新上线嘛,有bug是正常的。 不慌。 反正系统程序也能正常运行,就不必去试着修正bug了。 【让我们恭喜两位入选执行者。 他们是—— 编号xxxx位面,大唐黑莲花、永徽之治缔造者,唐高宗李治。 编号xxxx位面,二圣临朝、延嘉盛世缔造者,大汉明珠·孝武襄皇后郦知韫。 请注意,执行者即将进入编号xxxx大宋位面,进入时间随机、身份随机,关于天幕的一切记忆将被封锁,以寿终转世的认知进入。 期待您成功修正历史的遗憾。 准备进入,倒计时……】 天幕之上,倒计时进行中,“三十”、“二十九”这样的数学极为显眼,但众人的注意力却为执行者的人选吸引。 “谁?” 赵匡胤尚且还来不及为自己的落选感到失落,就忙不迭转头去问赵普,“唐高宗李治?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吗?” 天幕这是在开玩笑吧? 虽然李唐的灭亡跟他们大宋没什么关系,但毕竟两个王朝离得这样近,他们老李家不应该回避一下吗? 谁来都行,就他李唐的人不行! 如果将江山比喻成美人,这美人在李唐这个前夫哥去世之后,最后竟然改嫁给了赵宋这么没出息的现任…… 谁见了不得感叹一声明珠暗投? 赵匡胤脸刷得一下黑了。 他甚至都已经能想象到世人会怎么评价这件事了—— 还以为能取代李唐的,能有多厉害,结果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啊? 啧啧啧。 还得他们老李家来收拾局面。 实在不行,你们老赵家干脆效仿尧舜,把江山还给老李家吧。 赵匡胤:“……” 他当即红温,仰天长啸,“不——” 第702章 番外 重回汉唐(3) “稚奴?” 李二陛下一愣,而后眼神一亮。 “我儿子?” 他果然如赵匡胤所预料的那样,兴致勃勃地对左右道,“诸卿,且看朕之麟儿如何一展我大唐之雄风!” 不担心,一点也不担心。 这儿子虽然在私生活上有点那啥,但确确实实干得不错。前期永徽之治,后期虽有些拉了,那也是没办法。 ——风疾都严重到目不能视了,再有本事与雄心,操持不了政务都是白瞎。 “不过,汉孝武襄皇后?” 李二陛下摸着下巴,“听上去倒像是汉武帝的皇后,但是……” 史书上也没这号人物啊! 虽然自天幕出现之后,他们也陆陆续续了解到世间果真有三千世界存在,但,亲眼见到这种此间有别间无的“异数”,还是头一回。 更要紧的是—— “武帝瞧着也不像是能跟他的皇后搞一场二圣临朝的人呐!” 就这老登,能容忍皇后分权? 李二陛下匪夷所思,“这分明是稚奴这孩子能干出来的事情嘛!” 他转头瞥一眼尚在襁褓的九儿子,不由得纳闷道,“莫不是天幕竟如此体贴,还给他配了个搭档?” 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稚奴,你小子还相上亲了是吧? 虽然男女之间,未必也只有夫妻这一条路,但李二陛下瞅一眼自家儿子,表示他对他实在是没信心呐! 这位郦皇后,听上去就很符合这小子的审美的样子呢。 长孙皇后:“……” 凌烟阁众臣:“……” 第282章 陛下,难道现在的问题,不应该是人家武帝陛下怎么看么? ——他坐着看。 “什么意思?朕的皇后?” 刘彻结结实实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去看他的仲卿和去病。 “朕和朕的皇后,二圣临朝,开创延嘉盛世,然后现在她转头和姓李的一起上天幕去搞事情,留朕在下头看着?” 卫青:“……” 霍去病:“……” 舅甥俩一时相顾无言,只能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表示就是这样。 刘彻:“……” 他眨眨眼,蹭一下站起来,指天怒骂,“那乱七八糟的赵宋有什么好去的?有这功夫,怎么不到朕这儿来?!” 这是一般的皇后吗? 这他爹的可是能跟他一起开创盛世、得美谥襄的大汉明珠! 妥妥的高端人才啊! 虽然不知道隔壁的他自己是怎么会与皇后共治天下的,但刘彻无比坚定地相信他自己的眼光和智商。 反正隔壁有的,他也必须有! ——那没骨气的软蛋赵宋也配跟他抢人?! 他,刘彻,求贤若渴! 卫霍:“……” 虽然但是,这听上去确实像是陛下您能说出来的话。 “陛下,到底是皇后殿下呢。” 卫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若叫那方世界的陛下瞧见了……” 他们陛下自然是求才之心,但隔壁那位陛下就不一定了。 连天下都能共治,可见是爱重到骨子里去的,现在人家跑到天幕上去玩儿了,他自己没跟着去护着不说,边上还跟着一个姓李的、战绩可查的黄毛…… 那位陛下怕是得炸吧? 刘彻:“……” 对哦,仲卿,你发现了华点。 如果是知道自己去玩一圈就回来的还好,但他瞧这规则的意思,是一进入就以为自己是转世没喝孟婆汤…… 隔壁的他,你现在还好吗? ——不好。 延嘉四十八年,甘泉宫。 被爱妻的薨逝打击到玩了一出大逃杀的老年刘猪猪眸光阴翳。 “这,就是尔等所说的复生?” 他扯了扯唇角,勾勒出冰凉刺骨的杀意,“复生到赵宋去了?” 被抓来的能人异士们:“……” 吾命休矣! * #春枝暮 那啥,才说要停更,我整个人都犯懒地码不动字了,就这状态,我真怕我一停更就真的不想回来,还是每天一更的先撑着,看看能不能调整过来,大家先攒着看吧,哪天我恢复稳定的三更了,就代表我调整好了。 #春枝暮 有在话本和红柿子看到你们的支持和鼓励,爱你们(有想看的,在这条cos里评论吧) 第703章 番外 重回汉唐(4) 【时间锚点已选定……身份信息已构建……执行者已进入…… 叮—— 《我欲重回汉唐,再奏盛世华章》已上线,请点击进入观看。】 赵匡胤:“……” 这标题究竟是哪个小机灵鬼取的? 你礼貌吗? 怎么的,想要开创盛世,就得回到他刘汉和李唐,他们大宋不配? 真他爹的扎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二陛下着实要对天幕真取标题的本事佩服到五体投地。 手里有刀是真往人家心里捅啊! 但你还真别说,这标题取得果真是贴切极了,一个大汉皇后、一个大唐皇帝,怎么不能代表汉唐呢? 长孙皇后:“……” 陛下,您幸灾乐祸得有点明显了。 不过,天幕确实促狭。 (忍俊不禁.jpg) 甘泉宫的能人异士们:“……” 很好笑吗?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们并不觉得好笑,只觉得吵闹。 被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能人异士们各个眼前发黑,只觉前途无亮。 怎么说呢,自打被提溜到甘泉宫的那一刻起,在场的诸位便已经预见到了自己那除了死还是死的悲惨结局。 毕竟,郦皇后薨逝后,成了鳏夫的皇帝陛下开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发癫,笼罩在大汉头上的阴云就没散过。 更不用说,他们的职责还是让郦皇后复生…… 他爹的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你老婆活着的时候没教过你吗?! 既然口口声声爱老婆,那你怎么不好好地听她的话啊?! (声嘶力竭.jpg) 算了。 人固有一死,活一天算一天。 (心如死灰.jpg) 只是能人异士们也万万没有想到,人死之后竟然还真能复生,就是半路上仿佛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能送他们去死的意外。 能人异士们:“……” 咱就是说,要不要这么玩弄他们? 心如槁木地跪伏在地,能人异士们万念俱灰,只盼能死个痛快。 ——哦豁,是五马分尸呢。 【宋仁宗庆历五年六月十五,皇后曹氏于坤宁殿诞育仁宗赵祯第三子,帝喜,赐名治,册封越王,命祭告太庙、大赦天下。 宋仁宗皇祐元年三月初三,泉州同知盛纮妻王氏若弗诞育幼女,取名知韫。】 正默默吃瓜看戏的赵祯:“……” 我? 他愣愣地指了指自己,又转头去看陪同观看的诸位相公。 “他成了我儿子?” 在得了诸位相公们点头之后,赵祯沉默一瞬,再眨眼时潸然泪下。 “天幕可是怜惜吾膝下三子尽皆夭亡,才教吾于彼界一偿宿愿?” 他悲从心头起,“天亦怜吾!” 他没儿子! 贵为天子又有什么用? 他的儿子都死绝了,偌大的江山,只得便宜宗室子! 真好啊。 甭管天幕里头的“儿子”来历如何,总归能来当他儿子就够了! (喜极而泣.jpg) 李治陛下:“……” 你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味儿呢? “是七娘!” 刘猪猪怔怔望着天幕,几近贪婪地看着那尚在襁褓中的女童。 “这是我的七娘!” 他低声喃喃几许,脚步有些踉跄地想要上前,触摸她的脸颊。 却终是一场空。 “欺人太甚!” 他立时大怒,温柔的眸光染上阴桀,手中长剑指天,厉声怒喝。 “何以夺吾妻往他处,使我夫妻鲽离鹣背、天各一方?!” 这是他老婆! 第704章 番外 重回汉唐(5) “父皇!” 马蹄声由远及近,及至宫门外,匆忙的脚步声替换了马蹄阵阵。 太子下马,越过被羽林卫拖下去的能人异士们,连个眼风也不曾停留,径自往立于殿前的刘猪猪身边去。 指天怒骂之后,他整个人都沉寂下来,只怔怔望着天幕。 “父皇,您……” 太子踌躇着,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自天幕再现,他当即自长安策马往甘泉宫来,路上眼见亡母的尊讳,更是又惊又喜,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能再见母亲容颜自然是他梦寐以求之事,纵然“转生”去了旁的世界,也无妨的,只要母亲安乐顺遂便好。 只是,他也实在忧心父亲与大汉。 ——无论是父亲,还是大汉,都受不得这样的刺激了。 “你瞧见了么?” 出乎他的意料,一通发泄之后,刘猪猪的情绪竟也平稳下来。 “我还从未见过她幼时的模样。” 天幕并不会对两位执行者的襁褓乃是幼年时着墨太多,可纵使只有寥寥几个画面,也足以唤醒他的理智。 “也好。” 他已是桑榆末景,一眼望的到头,她却自有明媚春光无限。 也好。 刘猪猪忽而将手中长剑一掷,随意地坐在殿前的长阶之上。 “昔年我初见她时,她已过及笄之年,出落得仙姿玉色、举世无双,却还未曾见过她这般稚嫩的模样。” 他的眸光贪婪地胶着在天幕之上,只在画面聚焦于另一位主角时,方才嫌恶地挪开眼,顺便瞥一眼太子。 “你也不争气,生得不够像她,沅儿那丫头倒是有福气,眉眼间有几分肖她,只可惜,亦不比她澄澈灵动。” 太子:“……” 虽是透着嫌弃的话语,却没由来得叫他鼻尖一酸。 自母亲去世、父亲大开杀戒之后,他们父子间,还是头一回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 “是儿臣福薄。” 将地上的长剑递给宫人,又挥挥手示意侍奉的宫人与戍卫的将士都退下,他也一掀衣摆,坐在父亲身侧。 “此生有幸承欢于父皇与母后膝下,得爱宠数十年,便已将儿臣几世修来的福气都耗尽了,不敢再求其他。” 帝后独生子,他确实命好。 刘猪猪冷哼,“且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第283章 太子:“……” 一句话把儿子给噎死之后,刘猪猪复又看向天幕,不由蹙眉。 “这盛家不过小门小户,位卑官低,如何能配得上她?” 区区州县里的芝麻小官,还是商贾人家出身,发迹不过一两代,如此鄙薄门第,如何能教她处处顺遂? 他越看越气,眉心拧成一团。 “盛纮匹夫宠妾灭妻,王氏亦是个无脑妇人,竟连个破落户出身的贱婢都压制不住!” 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儿! 他勃然大怒,“天幕怎么给她挑的人家?竟如此上不得台面?!” 姓李的凭什么过好日子? 就不能让他媳妇出生到老赵家,然后继承皇位当个女皇吗?! 怎么的,看不起他媳妇? 刘猪猪再次气上心头,恨不得提着剑劈了这欺负他媳妇的混蛋天幕,只是左右看了看,竟没能找到他的长剑。 “逆子,朕的剑呢?!” 再次被亲爹骂的太子:“……” 果然,方才的心平气和都是假象,老父亲还是这么暴躁。 (苦笑.jpg) 第705章 番外 重回汉唐(6) “朕瞧着怎么有点不对呢?” 虽同为武帝,但作为局外人的刘彻陛下显然要比隔壁的他冷静许多。 “既然此二人都是执行者,天幕就不该给他二人安排差距如此大的身份才对,这个盛纮不过地方小官,瞧着能力也并不出色,纵然有幸迁入京城,也到不了高位……” 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 治国理政是老赵家皇帝与朝堂诸公的职责所在,若是没点国破家亡的压力在,盛七吃饱了撑的去掺和一脚? 若说她习惯了身居高位、拨弄风云,必不会甘于平凡,但女子的上升通道拢共就这么点,难不成还要她先忍辱负重一番,来一个从默默无闻到权倾天下的成长史? 本末倒置了这不是? 这标题取得又不是《盛七传》! 就算天幕口口声声是“随机”,但同为规则的制定者,刘彻以己度天幕,才不相信这背后没有半点暗箱操作。 不合理啊! 一个皇帝独子、天胡开局,一个天然被排斥在权力之外。 莫非天幕偏心姓李的? 正当刘彻陷入沉思之际,天幕之中,盛家已迅速打通了泉州副本、扬州副本,火速进入万众聚焦的汴京副本。 【初春时节,魏国大长公主于别苑举办赏花宴,遍请汴京高门。 作为已故太师的嫡幼女,王若弗依托娘家的颜面,亦领着两个女儿与娘家嫂嫂一道,赴赏花宴之约。】 “来了来了!” 李二陛下神情兴奋,一脸笃定道,“稚奴与盛七应是要相遇了!” 显然,他已将什么更改赵宋王朝命运的事业线全然抛在脑后,俨然以老父亲的心态在看儿子……找媳妇。 “盛七那是和武帝二圣临朝、共治天下的人,骨子里自有傲气,不说目空一切,等闲人也入不得她的眼,巧了不是,咱们稚奴那也是能跟皇后来一场二圣临朝的男人啊!” 他啧啧道,“观音婢你瞧,他们两个多般配?天作之合啊!” 什么锅配什么盖,盛七的性子,就需要能包容、纵容她的男人。 比如,他家稚奴。 长孙皇后:“……” 二郎,怎么瞧上去,不是稚奴在相亲,而是你在隔空相儿媳呢? 瞧着也对人家忒满意了,恨不得扒拉到自家的碗里来。 只是吧…… 她礼貌微笑,温声提醒,“武帝瞧着,怕是心里不痛快。” 李二陛下:“……” 他沉默几许,轻咳一声,含糊道,“武帝应没有这样小气吧?” 这寡妇死了丈夫,有了合适且合心意的男人,改嫁不是天经地义? 总不至于孤身到老吧? 虽然武帝自己可能还没死,但对于从前的郦后、现在的盛七来说,他活着其实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不是? “实在不行,他就当咱们稚奴是郦后在外头养的男宠嘛,权当个小猫小狗,无聊时候的消遣,何必记在心里?左右郦后历尽千帆,总归是要回去跟他过日子的,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李二陛下摸了摸鼻子,引经据典地大言不惭,“男人么,大度一点,想当年,秦始皇他老娘不还跟嫪毐生了私生子?” 那叫一个理不直气也壮。 长孙皇后:“……” 她抽了抽唇角,无奈道,“二郎且仗着始皇与武帝听不见吧。” 听见了非得来跟他决斗不可。 哦,对了。 你那个去当小猫小狗的儿子约摸也得捋起袖子加入战场。 这个爹没法要了。 第706章 番外 重回汉唐(7) 天幕上的赵治殿下并不知道他的亲爹(ed)对他寄予了怎样的厚望,但他确实还有三秒就要抵达“战场”。 【时间:赏花宴ing 地点:魏国大长公主别苑 经过:某几个同样姓李且与某官家有亲缘关系的人在谈论着怎么让某官家的长女下降,然后被随便走走的某七姑娘听了个正着,又被同样随便走走的太子殿下撞了个正着。】 赵祯:“……” 对上来自大相公们意味深长的目光,赵官家不禁有点脸红。 不是,要不要这么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人家随便走走就能撞上“密谋”现场…… 尔等是来令人发笑的吧? 更何况,他本来就打算要把长女嫁到李家,你们这么一搞,实在是显得他一腔真心尽数喂了狗啊。 跟个笑话似的。 但事实上,赵官家的窘迫无人在意,诸天万界的各位更关注—— 【盛七姑娘半点没有在偷听不该听的秘闻的自觉,正大光明地蹲在月门后头,边听边掰着手指把人对上号,顺便骂了一句“混蛋玩意儿”。 太子殿下仗着人家出神,不仅让随侍的小黄门吓唬人家侍女不许出声,还姿态闲适地半蹲在人家身侧,笑眯眯地问她在骂谁。】 自觉认领“混蛋玩意儿”称号的赵祯:“……” 在? 为什么骂他?他哪里混蛋了? 眼睁睁看着儿子把坏心眼地吓唬人的李二陛下:“……” “稚奴,这样调皮吗?” 他沉默一瞬,迟疑道,“让人吓唬那丫鬟就算了,他还蹲人家身边去……这孩子,竟然这样有童心童趣吗?” 这行为,有点不太符合他对自家儿子的刻板印象啊。 他脑补的是汉文帝那一挂儿的。 毕竟,这俩都是面上温温柔柔、反手就逼死舅舅的小能手来着。 “居心叵测!” 刘彻懒洋洋倚坐着,替隔壁的他义正言辞地指责道,“堂堂储君,如此接近一个女童,必然是心怀不轨!” 哼。 都是当了一辈子皇帝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蹲人家旁边。 幼稚! 卫霍:“……” 卫青保持他沉默寡言的人设,霍去病却兴致勃勃道,“陛下此言差矣,或许那李九如殿下一般,爱玩乐呢?” 这样多好?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该玩就玩,七岁稚童非要作成人模样,岂非白白失了重回幼时的乐趣? “他如何能与郦七比?” 刘彻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又满是不赞同地看向霍去病,“郦七是咱们大汉的人,姓李的不过一个外人。” 这事儿,得抛开事实谈立场。 隔壁的他的皇后,四舍五入,也是他的皇后,既然如此,哪有将评价外人的标准套在她身上的道理? 霍去病:“……” 他严肃点头,“陛下所言极是。” 双标罢了,他懂。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你身上的龙涎香都快腌入味儿了!” “你怎么知道这是龙涎香的味道?”】 短短几句话,某太子唇角微抽,有些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 “母后,果然天真烂漫。” 他娘“转世”一回,玩得这么开心吗?从前的聪敏跑到哪里去了? “逆子!” 伴随着阴恻恻的声音,他的后脑勺迎上了老父亲爱的巴掌。 “你敢说你母后的坏话?” 瞪了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倒霉儿子,刘猪猪冷哼。 “什么档次,跟朕用一样的香?” 他眼皮子一掀,唇畔扯开冷然又骄傲的笑容,“不过是仗着外物东施效颦,意图勾引她的小白脸罢了!” 太子:“……” 他爹大抵是疯得更厉害了。 (害怕.jpg) 第707章 番外 重回汉唐(8) 这边猪猪陛下两眼一睁就是雄竞,那边李九殿下已打道回宫。 【听闻了魏国大长公主府传来的消息的帝后二人把儿子叫到眼前,旁敲侧探一番后,稍稍打了个直球—— 第284章 儿子,你要老婆不要? 若是喜欢人家盛七姑娘,只要你开金口,爹娘立马给你定下。 对此,太子殿下表示:“……” 他抽了抽唇角,“儿今年尚未满十岁,盛家七姑娘更是只有七岁。” 他只是觉得她性子灵动,有几分像晋阳与太平,兼之同为有宿慧之人,才着意几分罢了。 他清清白白做人,不要污蔑他。】 “什么玩意儿?” 揣着手坐在金殿前的赵匡胤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没转过弯来。 “没记错的话,晋阳公主是他早夭的妹妹,太平公主是他的女儿?” 他砸吧一下嘴,满脸一言难尽,“这又像妹妹,又像女儿……” 这什么狗屁倒灶的形容? “脾性,脾性罢了。” 一旁的赵普显然就淡定许多,“官家,这毕竟是李唐的人嘛!” 赵匡胤:“……” 他从善如流,“爱卿所言有理。” 后背凉飕飕、冷不丁就中了一箭的李二陛下:“……” 他沉默一瞬,转头问长孙皇后,“稚奴口中的清白,是真的清白,还是假的清白?” 儿子,不是阿耶不相信你的人品,实在是你有前科啊! 比如—— 雉奴,在阿耶病重的那三十秒中,你是在祈求着阿耶的安然无恙?还是担心你的庶母武才人将来独守空房? (小凤凰探头.jpg) 无言以对的长孙皇后:“……” 清白显然是不可能清白的,在长孙皇后的沉默中,李二陛下就眼睁睁看着他儿子从汴京西郊绕了个大圈子跑到南郊,然后打着“顺路”的旗号跑到人家庄子门口去了。 李二陛下:“……” 哇哦。 你这路可真顺呢! 也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甭管是西郊还是南郊,都是老赵家的地盘,在自己家里走来走去,怎么不算顺路呢? (老父亲阴阳怪气.jpg) “虚伪。” 和老李家沾亲带故的杨广以长辈的身份,于以辛辣点评。 “女人之于朕,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者无不可。” 一旁的美人:“……” 昏君、暴君,你的脸是真大! 【“我视你为幼妹,兄妹之间,讲究这等虚礼做什么?” “不然还是假的么?” “七姑娘,你莫不是也觉得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吧?” 次日—— ……可封咸平郡主,邑封千户。母王氏,可封永顺县君。】 猪猪陛下:“……” 猪猪陛下:“???” 他霍然抬头,震惊非常。 恍然忆起那年那月,她第一次拒绝他时,说的“陛下认我做义妹,也封我一个公主”的话,刘猪猪脸都绿了。 “是不是天幕给他泄露情报了?” 他一把扯过倒霉儿子,面目狰狞,“狗贼何以知晓昔年旧事?” 他是怎么知道该如何讨她欢心的?是不是有人帮着他作弊了?一定是天幕这个该死的坏家伙吧?他就知道,这鬼东西笃定没安好心! 天幕:“……” 冤枉啊,幕是清白的! 猝不及防之下,被亲爹扯了一个踉跄的太子殿下:“……” “父皇,您且息怒。”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句,“儿臣猜测,这许是巧合呢?” 猪猪陛下大怒,“巧你爹的头!” 太子:“……” 虽然但是,我爹不就是您么? 第708章 番外 重回汉唐(9) 猪猪陛下被一句“妹妹”刺激到破防,但其他人显然get不到他的点,反而关注起一个他情急之下忽略了的点—— 【“不开心么?” ……探手在她眉心轻柔一抚,“若是觉得不开心,就不要笑了,既叫我一声哥哥,往后自然会护着你……” ……唇畔笑意褪去,精致而稚嫩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淡与漠然。 “知道了。多谢。”】 “郦七过得不开心?” 刘彻微一皱眉,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都已经跟皇帝共治天下了,这皇后怎么还能当得不痛快呢?” 刘彻自己脑补了一下—— 爱她的皇帝夫君、至高无上的地位、操纵朝堂的权柄…… 这他爹的多爽啊?! 这好日子,下辈子也过不够,就算是做梦,那也得笑出来。 “陛下,会不会是咱们误会了?” 霍去病初时也觉得奇怪,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他含蓄提醒,“巫蛊之祸?” 男人么,爱的时候自然什么都好,等到年纪渐长,热情也消退了。 就比如他们家陛下,晚年连带着老婆孩子都一块给逼死了。 指不定,隔壁的陛下爱意上头的时候,连天子权柄都能分一半出去,把皇后殿下捧到二圣临朝的地步,等情分淡了,又觉得后悔了,开始看重天子权柄甚于皇后。 夫妻俩从年少情深走到相看两厌,为了权柄斗得筋疲力尽。 这就叫那什么兰因絮果。 咦惹。 他嗑的cp有点不香了呢! 卫青:“……” 伸在半空中想去堵外甥嘴却慢了一步的手一僵,索性改道,“啪叽”一下抚上了自己那隐隐作痛的额头。 倒霉孩子,嘴是真快啊。 刘彻:“……” 他可疑地沉默一瞬,而后抬手勾着霍去病的肩膀,和善微笑。 “近来可是与哪家纨绔厮混了?” 谁家的倒霉孩子,自己不学好,还敢把他的骠骑将军给带坏了! 他是这样的人吗? 胡说八道! 明明都是江充等小人作祟,他年老力衰、精力不足,方一时失察,以至于事态一发不可收拾,酿成大错罢了。 至于隔壁的他是怎么想的…… 咳,那什么,虽然同样都姓刘名彻,但他俩都是独立的,对吧? 正暴跳如雷地要告发天幕与某狗贼勾结、罪不容诛的猪猪陛下:“……” 你他爹的礼貌吗? 他和他老婆,鹣鲽情深,你个逼死老婆孩子的渣男懂个屁! 滚呐! 【“他既认你作妹妹,也便是我的半个女儿……” “昨儿太子可是一回宫,连坐下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便紧赶慢赶地往官家处请旨,愣是从封号到食邑都定下后,才回的东宫休息。”】 李二陛下:“……” “啊,妹妹。” 他眼角抽了抽,尬笑一声,“稚奴果真颇有兄长之风。” ——见了鬼的兄长! 信这个臭小子是真的想当人家异父异母的亲哥哥,还不如信他李二是秦始皇! 始皇陛下:“……” 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始皇陛下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而后沉眉思索几许,一脸了然。 “有人开始急了。” 这天幕实在是会挑人,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有坏心眼。 他估摸着,乱成一锅粥了都。 随口调侃一句,专注事业一辈子的始皇陛下继续关注天幕。 “汉在秦后,郦七生活的年代,距朕至多百年,她如何懂这样多?” 始皇陛下越看越觉得不对。 若算着年份与时间,明明是那李九所在的唐与宋更相近,但他怎么瞧着,郦七要比他更加如鱼得水一些? 从前还好些,自从郦七有了“靠山”之后,俨然放飞自我,行事间越发恣意而无所顾忌,这感觉就更明显了。 是他的错觉么? 第709章 番外 重回汉唐(10) 始皇陛下隐隐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于是将手中竹简往案上一搁,意欲探究出个所以然来。 ——总感觉这个对他挺重要的。 于是,在始皇陛下目光炯炯地关注下,盛七姑娘开始上学了。 【“听说家里请了学究讲课?连齐国公府的公子也要上门求学?” “原本想叫你到宫学来上课。”】 始皇陛下:“……” 啧。 真是搞不懂这些年轻人,大好的时光,拿来强国多好? 谈什么情?说什么爱? 做人,怎么能够丧失理想信念?! “不过视她为幼妹~” 李二陛下揣着手手,探头对着尚在襁褓的儿子阴阳怪气。 “哦呦,妹妹呢~” 才听了一耳朵的齐小公爷,就暗戳戳把人给记在心里了呢! 呵呵。 怕你的小青梅,又来一新竹马吧? 长孙皇后:“……” 她笑容中带着几分好笑与无奈,“做阿耶的,这样打趣他作甚?” 他再阴阳怪气,天幕里头的儿子也听不见,眼前的儿子又听不懂,这和抛媚眼给瞎子看又有什么区别? 第285章 “现在听不懂有什么关系?” 李二陛下捏了捏儿子的脸,“观音婢,咱们做父母的,不能太溺爱孩子,等他长大了,总是要经受风雨的。” 对吧? 上天幕谈恋爱的李治殿下? 【平宁郡主亲送齐小公爷往盛家学塾,倒引起几句谈论。 盛五姑娘好奇讶异,盛六姑娘作小透明,盛七姑娘浑不在意。 盛四姑娘怪声怪调,“莫非五妹妹觉得,七妹妹封了郡主,这天底下的高门显贵便都要过来攀附她不成?”】 “她什么态度?” 才在太子殿下的安抚下平静下来的猪猪陛下又一次炸了。 “一个庶女,竟也敢来挤兑她?” 猪猪陛下只恨盛家不在大汉,不能让他们与五匹小马相亲相爱。 “那姓李的混蛋呢?” 他臭着脸,咬牙切齿,“没用的家伙,怎么就不能收拾了这群人?” 太子殿下:“……” 他小心翼翼道,“到底是母后此生的血脉亲人,旁人不好插手吧?” 她母后的性子,一惯护短来着。 自家的人,她自己爱怎么收拾怎么收拾,但哪能让外人要来欺负一根汗毛?信不信她反手把你给收拾了? 当然,前提是你是她护的短。 “你说的对。” 猪猪陛下纳罕地看了一眼倒霉儿子,赞叹道,“不愧是朕与你母后的儿子,关键时刻,还是能分清是非黑白的。” 对啊! 姓李的不就是一个外人? 既然是外人,就老老实实站在门外,别老探头探脑想迈进来。 说的就是你,李九! 太子殿下:“……” 行吧,爹你怎么高兴怎么想。 【“在下齐衡,表字元若,妹妹们唤我元若哥哥便是。”】 猪猪陛下:“……” “又来一个?” 他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挑剔地打量齐衡,而后冷嗤一声。 “轻浮之辈,不足为惧。” 这种货色,别说跟他比,就是跟李九比,也是提鞋都不配。 她能看得上就奇了怪了。 果然,她连站都没站起来,只客气地一颔首,唤了声小公爷。 猪猪陛下立时心满意足。 他转头跟儿子炫耀,“别的不说,你母后的眼光那是极好的,寻常货色,轻易入不了她的眼,最起码……” 他顿了顿,勉强万分,“最起码也得有卫青那样的人品本事。” 太子殿下:“……” 他先是一愣,而后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神色渐渐变得一言难尽。 爹,不是儿子说您。 怎么还记着这点陈芝麻烂谷子呢? 第710章 番外 重回汉唐(11) 太子殿下虽然知道自家亲爹在有关亲娘的事情上爱斤斤计较,但也万万没想到,他的心眼竟然小到如此地步。 至于么? 婚姻大事,事关终身,谁家女郎年轻的时候,不得多挑挑? 母后愿意嫁给您,不就得了。 “你这什么眼神?” 猪猪陛下眉头一皱、眼风一扫,“你老子我说错了?你母后这样的女子,受人爱慕多正常?但要是没点本事,也配舞到她眼前来?” 就算比不得他,那起码也不能比卫青差呀! 要不然,多大脸呢? “就这个姓齐的这种货色,偷偷爱慕你母后朕都嫌晦气!” 既不能继承祖传皇位、予她无上尊荣,也不能自己争气地建功立业、捧她高坐云端,除了一张勉强还行的脸和面上光鲜的家世之外,要啥啥没有,纯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太子殿下:“……” 懂了。 您这是要替母后把关第二春。 太子殿下郑重地思考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试探,“那李九呢?” 瞧上去,这位才是第二春来着。 猪猪陛下:“……” “逆子!” 他沉默几许,转而勃然大怒,一巴掌抽在太子的后脑勺,恼怒道,“若是不会说话,就把你的嘴给朕闭上!” 这能一样吗? 他爹的李九真的是能把他这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后浪啊! 让他去夸李九? 别给他逮着机会,要不然,他非得跟这狗贼拼个你死我活! 脸长得好怎么了? 他年轻的时候,照样恭美姿仪! 会泡点绿茶怎么了? 他年轻的时候,同样茶艺一绝! 太子殿下:“……” 他摸了摸后脑勺,默默闭嘴了。 【因着来学塾的学生们年纪各不相同、学问水平也各不相同,故而庄学究的第一堂课,以考校摸底为主,亦能因材施教。 考题不难,却很能分出高下。 对于盛七姑娘而言,显然并不难,微一凝眉,便提笔蘸墨,洋洋洒洒写了一段后,她突然觉得不对,左右看了看,提笔在纸上随意一划、算作废稿,又重新取了新纸落笔。 及至下课,盛七姑娘光荣留堂。 庄学究将她“答卷”抽出来,“七姑娘一手簪花小楷颇有卫夫人之风,方才的考题,亦言之有物、蹙金结绣,敢问可是有了师承?”】 李二陛下蹭一下站起来。 “郦后这字,有些眼熟啊!” 他压根就没关注那份明显遮掩了真实水平的答卷,只是盯着那笔字迹,神色渐渐从诧异不解转向若有所思。 “飞白乃是汉末大家蔡伯喈所创,郦后又是如何习得?” 他皱着眉头,喃喃道,“况蔡伯喈在世时,飞白笔法多用于草篆,可她这笔字,分明是飞白行书……” 作为书圣王羲之的头号粉丝的李二陛下一时间茫然了。 “是王右军的字有郦后之风,还是郦后的字有王右军之风?” 能不眼熟么? 真巧,他自己也是对着偶像王羲之的字帖练的字呢。 “她后来用的是簪花小楷。” 长孙皇后迟疑道,“应是飞白难学难精,不想异于众人之故。” 她应是写惯了飞白行书的。 但长孙皇后粗粗看了眼盛家其他子女的字迹,再思及盛家的地位,就大致猜测到她为何中途改换字体了。 ——无有与旁人解释之出处。 李二陛下俨然沉默了。 “观音婢,你可还记得,当初天幕中出现两个执行者的名字后,天幕本身其实也如我等一般疑惑么?” 当时没放在心上,这会儿仔细想想,背后怕是真有些古怪。 郦后,怕是有来历的。 不过,武帝知道他媳妇不一般吗? 第711章 番外 重回汉唐(12) 猪猪陛下暂且还是不知道的。 他正耷拉着一张脸,委屈唧唧地看着天幕上的少女—— 【“平日里空闲的时候,多爱读些前人先贤的大作,亦受太子哥哥指点颇多。”】 “你母后真是太过分了。” 猪猪陛下委屈坏了,“分明是她自己天资聪颖,就算要说有老师,难道不应该是我吗?跟他李九有个屁的关系?” 他一屁股坐在殿前长阶之上,嘴里不停地碎碎念,哀怨极了。 太子殿下:“……” “那您总不能让母后说,受汉时武帝陛下指点良多吧?” 太子殿下抽了抽唇角,半蹲着身子,好声好气地哄他爹,“李九不过是您的挡箭牌罢了,母后不过随口一说而已,您何必计较?” 动作熟练地令人心疼。 但没办法。 长平侯与冠军侯前些年病逝了,他母后也跑到天上去了,除了他自己,也找不出个能来跟他爹说说知心话的人。 总不能让他闺女来吧? 母后在的时候,长得像母后是件好事,他爹爱屋及乌之下,甚至给他闺女的封邑里都划了盐邑,但母后既已仙去,若还仗着与她容颜有几分相似而跑到他爹这里来…… 太子殿下真怕自己痛失爱女。 就他爹这疯起来六亲不认的架势,他闺女不得下去给母后尽孝? 欸~ 他真的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 这么一想,太子殿下也跟着哀怨起来,蹲在边上长吁短叹。 母后啊,儿子真的想您了。 猪猪陛下:“???” “逆子!” 他眼睛一瞪,“你小子可别污蔑朕,我什么时候跟你母后计较了?” 就躲背后这么偷摸一说,这倒霉儿子怎么还上纲上线? 他俨然急眼了,“朕难道还委屈你了?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堂堂储君,作竟如此姿态,回头莫不是要与你母后告朕一状?” 那不行! 七娘非得抽他不可。 ——猪猪陛下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些年没干人事来着。 太子殿下:“……” 他沉默了。 爹,您真的觉得,母后去了的这些日子,对他很好吗? 第286章 从前母后在时,您都不舍得碰他一根手指头,再看看现在…… 罢了,不提了。 (替自己抹一把辛酸泪.jpg) “……儿臣心疼您呢。” 太子殿下坚强地哄好了自己,然后熟练地对他爹顺毛捋,顺便拿某人转移他爹的注意力。 “您瞧,那李九又凑到母后跟前来了,实在是心怀不轨。” 对不起了,小爹。 但这也是你追求母后、当他小爹所必须经历的风雨对吧? “什么?” 一提这新的眼中钉、肉中刺,猪猪陛下果然不再盯着儿子。 【“她还来了哥哥?” 手下人的回禀没听仔细,顺便还自己脑补了一番的李九当即出宫。 “七姑娘可真是好狠的心,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呐!”】 猪猪陛下:“……” “他还敢吃醋?” 猪猪陛下无比震惊,“他自己不过一个还没上位的小三,竟然敢跑到她跟前争风吃醋?他还要不要脸?” 他这个正宫都还没说话呢! 【“怎么不叫人家元若哥哥了?”】 ——“叫不叫关你屁事?” 【“你竟然还真叫?”】 ——“她想叫就叫,用你狗叫?” 【“我让你叫,你就叫?那我要是不许你叫呢?”】 ——“管东管西,你算哪根葱?” 太子殿下:“……” 他小声逼逼,“父皇,难道您乐意母后称呼那姓齐的这样亲近?” 笑死。 搞得您自个儿有多大度似的。 猪猪陛下:“……” 他一时语塞,显然没什么底气,在口舌上也占不了优势。 但没关系,他还有手。 猪猪陛下再次一巴掌拍上去,“逆子,不会说话就闭嘴!” 教训不到李九,还教训不了你? 呵呵。 你爹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第712章 番外 重回汉唐(13) “稚奴可真好哄啊。” 李二陛下瞧着天幕上的自家儿子,不由得摇头晃脑,啧啧称奇。 “可怜的稚奴,被盛七玩弄于股掌之间。” 听着却很有几分幸灾乐祸。 长孙皇后:“……” 她想说你儿子分明就是自己乐在其中,但话到嘴边,却是一转。 “二郎怎又称郦后为盛七了?” 她唇畔微弯,“有你这做阿耶的为他操碎了心,真是稚奴的福气。” ——与其打趣听不见的李九殿下,不如打趣就在边上的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 他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对吧?” 做人要洒脱一点嘛! 【宋重文而抑武,虽立国数代,却与辽、夏并立,燕云十六州的收回之日遥遥无期,堂堂中原正统、汉家天子,竟与异虏称兄道弟、为其送钱送粮。 这样的“屈辱”,无论是前唐高宗·现宋太子殿下,还是前汉武襄后·现宋咸平郡主,都是无法容忍的。 毕竟,这二位武德充沛惯了,习惯了骑在异虏头上当他们爹妈的人,怎么可能愿意让异虏骑在他们头上?】 老赵家的君臣们:“……” 天幕,你骂得可真脏啊! “终于说正事儿了。” 宋太祖陛下欣慰非常,“骂就骂吧,把正事儿干了就行。” 反正,甭管这二位的芯子是谁,但在世人眼里,都是老赵家的。 ——没错,他看开了! 仔细想想,燕云十六州也不是他丢的,真要怪,还得怪石敬瑭那畜生玩意儿。重文抑武的锅也不能全让他背,无论怎么讲,赵老二的责任远远比他大。 他,赵匡胤,不背这个锅! 【当然,虽然太子殿下与咸平郡主已经不约而同地在心中默默定下了灭辽平夏的战略目标,但受制于年龄等因素,必要的蛰伏与筹谋,还是不可避免的。】 “那不废话么?” 刘邦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若这般冲动,也立不下功业来。” 不能忍,也得忍。 打仗这种事儿,又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完了的,再看不惯这赵宋的德行,也得沉下心,徐徐图之。 【作为仁宗的唯一在世的儿子,太子殿下自身地位稳固,文武群臣天然向东宫靠拢、效忠,亦不会为父忌惮。 于是,太子殿下只管稳扎稳打地将权柄收拢,也就在东宫卫率与皇城司等军队上多花了几分心思。 毕竟,深谙玄武门继承法的太子殿下,手里没兵不踏实。】 李二陛下:“……” 他分分钟垮了脸,委屈地看向长孙皇后,“观音婢,你看他!” 这倒霉孩子,咋说话呢? 若是当年没玄武门之变,你小子别说当皇帝,都没命出生! 长孙皇后:“……” 虽然但是,众所周知,世间唯有实话才最令人破防。 【咸平郡主亦十分关心太子殿下的进程,并友情提供了一份名单。 顺便管他要了一小部分的人。】 眼瞅着自己上了名单、从各种犄角旮旯给扒拉出来收编的人:“……” 郦后娘娘,您真懂我们! 怪道能与武帝陛下共治天下呢,您就是那慧眼识珠的明主! 就是吧,您怎么知道咱们的啊? “他的底细,盛七不说是一清二楚,也猜到了十之八九,但关于盛七,他除了知道她不是原装的外,什么也不清楚。” 李二陛下不禁捂脸,“这倒霉孩子,心咋那么大呢?” 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好歹跟人互相诚恳地交流一下嘛! 不过,交流好像也没什么用。 盛七大概率不会说她是汉武年间的人,要不然她有许多事情都解释不通,最终得把那点底子都漏干净。 算了。 左右稚奴自己也不在乎。 难得糊涂,挺好。 第713章 番外 重回汉唐(14) “郦七给李九提供名单?” 因为所处年份比较靠近,所以对文字演变的认知不够清晰的始皇陛下,直到此刻,方才探知到“不对劲”在哪里。 “汉时人,却甚知宋时事。” 他心念一转,不由得恍然,“原是如此。” 都怪天幕。 祂先定了“盛七姑娘”汉武襄皇后的名头,才引得他先入为主。 以现在的蛛丝马迹来看,她在成为盛七姑娘之前,确实曾当过汉武帝的皇后,而初此之外,她至少还有一世。 就是不知道,是在当武襄后之前,还是当武襄后之后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他爹的不就等同于长生?! 意识到这一点的始皇陛下面上平稳无波,实际心潮澎湃。 真是该死的心动啊! 她能不能来跟他分享一下经验,教教他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有偿也可以。 “父皇,父皇你看呐!” 作为现在的储君、未来的昭帝,妥妥明君一枚的太子殿下自然也不蠢。 他先是本能地揉了揉眼睛、挠了挠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后,立马去拍自己亲爹的肩膀,语调中难掩激动。 “母后竟能不借天幕之力穿梭三千界,莫非真是仙子转世?” 他脑洞大开,“记得幼时,母后曾言《西游记》,其中有诸如玉帝大天尊、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十殿阎罗、齐天大圣等神祇,或许,并非玩笑,乃是母后于天庭之见闻?”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他母后从前说,玉帝大天尊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上行下效,想来母后这样的仙子也要入人间历红尘劫、修大功德。 猪猪陛下:“……” 他沉默良久,缓缓道,“不如你试试?且看人死之后有无天庭地府?” 太子殿下:“???” 他愣了一会儿,而后瞪大眼睛,猛地往后退开,和他爹保持距离。 “父皇,您可别冲动啊!” 太子殿下抱紧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就差表演一个瑟瑟发抖了,“我会跟母后告状的,一定会的!” 天啦噜! 到底是亲儿子,他爹应该不至于拿他的小命来试验吧? 猪猪陛下:“……” “朕如何有你这样的蠢钝之子?” 他冷哼,“世间无神鬼的道理,难道你母后从前没教过你么?” 故事罢了,霍去病那小子都没被忽悠住,怎么他儿子还真信了? 太子殿下欲言又止。 教当然是教过,但母后当年,也没说她能“转世”啊! 再说了,爹你都召集术士来做法了,怎么着,也是你比较信一点吧。 “你不懂。” 猪猪陛下神色怅然,低声喃喃,“她自然是不一般的人物。” 第287章 他与她夫妻几十载,相知相许,他如何能半点也察觉不了? 只是她不提,他便不问罢了。 “此生能得她垂怜,与她携手风雨、相伴一生,是我之幸。” 他眨了眨眼,掩住其中的泪意,“只是,人心总是不满足。” 总想骗她心软,再求一世。 “父皇……” 太子殿下不禁哑然,他默默走回来蹲下,劝他爹,“母后心里定然有您的,或许,来世再续今世缘也未可知。” 虽然瞧上去,小爹待他母后也挺好,但孩子么,总是倾向于生父的。 ——太子殿下如是想道。 “你不懂。” 猪猪陛下自顾自地抹眼泪,自怨自艾,“瞧瞧那李九,你母后身边,何曾缺少过真心爱护她的人?我不是第一个,不是最后一个,如何能叫她长久地记在心里?” 太子殿下哪见过亲爹这般“脆弱”的模样,立时心疼坏了,正要说什么,却见猪猪陛下一把握住他的手。 “我的儿,你最是孝顺不过,定会帮父皇的,对吧?” 猪猪陛下神情满是期许,“术士们都被五马分尸,纵然马下留人也来不及了,你再替父皇去搜罗一批来,记得,需得是有真本事的。” 他顺手给儿子画了大饼,“真有那一日,父皇不会丢下你的。” 太子殿下:“……” 可恶啊,他的同情尽都错付了。 第714章 番外 重回汉唐(15) 【咸平郡主专心修整自己的庄子,又将陆陆续续购置下附近的良田数百亩,并着一处小山林,连成一片。】 诸天万界的皇帝们:“……” “这也值当拿到天幕上来说?” 赵匡胤挠了挠头,“忙活了一辈子,趁着年轻享受享受,咱们也不是不理解,天幕不至于还要挂出来吧?” 这天幕怎么比他还苛刻? 没错。 赵老大误以为是天幕看不惯郦后殿下玩物丧志,特此警示众人。 那什么,何至于此啊? 赵普:“……” 他捋着长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轻笑一声,“官家此言,何以见得?依臣愚见,天幕此行怕是另有深意。” 寻常玩乐,何必着墨太多? “什么深意?” 赵匡胤直咧咧道,“京郊风光好,阡陌农田、山林自然,若非为了游玩赏景,总不至于是来种地的吧?” 说罢,他哈哈一笑,显然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有些荒谬。 虽然依照周礼,皇帝也要领着百官行籍田亲耕礼,但这个礼的水分有多大,但凡是当过皇帝的人,懂得都懂。 堂堂皇后殿下,还是能与皇帝二圣临朝的那种,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也就罢了,但捋袖子下地去干农活…… 恕赵官家想象力有些匮乏。 而很显然,如赵官家这般想的人,并不在少数。 不是他们偏见。 或者说,这不是男子对女子的“偏见”,而是上位者本身以及居于其下之人对整个上位者群体的固有印象。 ——没必要啊。 天底下农夫农妇这样多,用得着堂堂皇后亲自下地? 怎么? 你种的地比旁人要好啊? ——还真是。 嘎嘎笑的赵匡胤眼睁睁看着咸平郡主派人搜罗了来自于不同州县的五谷稻种,连带着土壤一起打包送到汴京,然后就带着一批老农开始热火朝天地改进农具、改良稻种。 赵匡胤:“……???” 诸天万界的皇帝们:“……???” “我眼花了?” 赵匡胤傻愣愣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又用力地眨了眨,然后抬头一看二看、三看四看,却发现都是一样的画面。 哦,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毕竟,天幕自带剪辑和加速功效,他这么一怀疑、一揉眼的功夫,人家咸平郡主都已经搞出成果来了。 赵匡胤:“……???” 诸天万界的皇帝们:“……” 卧槽! 阿耶阿娘,你们快来看啊,这他爹的妥妥的农神转世啊! 瞅着那压弯了腰、一看就产量翻倍的小麦与稻谷,天幕之下,皇帝与群臣皆是目瞪口呆,百姓们震惊过后,已经开始满怀期待地磕头求天赐良种了。 “我了个天爷啊!” 李二陛下眼珠子都直了,“这就是大汉明珠的含金量吗?” 徒手搓高产良种啊? 放汉朝能增汉朝的粮产,放宋朝能增宋朝的粮产,这他爹的妥妥地自带环境适应系统。 真·高端技术人才啊! 从前他还不懂二圣临朝、帝后共治的好处,但现在,他懂了。 “观音婢。” 馋坏了的李二陛下转头去看长孙皇后,满眼渴望,“咱们再生一个女儿吧?说不准,就撞上郦后投胎了呢?” 有没有这个运气暂且不说,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长孙皇后:“……” 她沉默一瞬,诚恳道,“二郎与稚奴,果真是至亲父子。” 一个从前已经抢了小妈当老婆,一个现在打算抢了儿媳当女儿。 你俩绝配。 第715章 番外 重回汉唐(16) 这厢李二陛下正在畅想,那边始皇陛下已经付诸于行动了。 大秦宗庙之前,始皇陛下集历代先王愿力于一身,虔诚许愿—— 天幕啊天幕,快快显灵吧。 咱们打一个商量,劳您给郦后递个话,让她考虑考虑走人才引进政策、投胎到他们大秦来,您放心,他们大秦绝不让您难做,予她的一应补贴与待遇定然拉到极致。 始皇陛下表示,上天入地,也绝对找不到一个比他更有诚意的—— 什么始皇后,什么共治天下,他直接给秦二世,乾纲独断! 所以,劳您问问,她来吗? (期待的小眼神.jpg) 天幕:“……”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祂也跟人家搭不上话呢? 哦,不对。 应该说,祂暂且还没进化出与这种能“穿越”的大佬进行沟通的功能,麻烦您等待下一次的系统更新呢。 当然哈,也不保证能等到哦。 始皇陛下:“……” 不早说? 他分分钟换了面孔,拂了拂衣袖,离开时不带走一片云彩。 (现实得一批.jpg) 【与秦皇、汉武、唐宗等雄主相较,宋仁宗无疑是一位庸常之主。 既无天纵之英明,亦无彪炳之功业,他为政之道中最为显著的宽仁与克制,在北宋永失燕云、武德衰微而与辽夏约为兄弟、纳献岁币的对照下,也成了软弱的象征。 但是,他无疑是适合做官家的。 尤其是在他的储君与储君妃一个比一个强势的情况下,为官家者若无仁宗的宽仁,或许唐之玄武门亟待重演。】 赵祯:“……” 这话听着扎耳朵。 您这是夸他呢,还是骂他呢? 李二陛下:“……” 还提! 他就不明白了,整个的华夏,难道就他在上位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吗?为什么老是揪着他不放啊? 那个谁,宋太宗,烛影斧声,明太宗,靖难之役,谁比谁好啊? 他,李二,天策上将,不夸张地说,大唐泰半天下都是他打下来的,凭什么就要老老实实给他李建成当臣子?还指不定哪天就被卸磨杀驴、全家一起上路? 长孙皇后:“……” 她无师自通地领会了隔壁那至今仍不知真名的太子殿下在面对猪猪陛下时的心情,顺毛哄的动作熟练得可怕。 【嘉祐二年,仁宗长女福康公主正值芳龄,仁宗为其加封兖国公主,并命有司备礼册命,随后,仁宗有意将其下降李太后母家子侄、公主表叔李玮。 公主不愿。 太子与咸平郡主不允,并明言: 使官家坚持己见,为人子女者自不能违逆,只来日官家龙驭归天,必命公主和离、尽徙李氏满门。 仁宗无可奈何,唯有另择驸马。】 赵祯:“……” 啊这,道理他都懂,但是,你们这么直白不讳,真的好吗? 他不要面子的吗? “果然是仁宗,当真够仁。” 儿子都这样了,还得自己哄自己。 赵匡胤无奈扶额,轻叹一口气,“亏得他是真的好脾气。” 人走茶凉、一朝天子一朝臣,确实是至理名言,只是但凡当皇帝的,谁能忍受在活着的时候,就被糊到脸上? “到底是独子呢。” 赵普轻笑,“说到底,施恩于李氏再要紧,也比不得独子要紧。” 至于兖国公主…… 疼爱自然是疼爱的,但这份疼爱,越不过他自己的心意去。 赵匡胤点头,“确实。” 如果他爹是皇帝,他是他皇帝爹从前现在未来的唯一儿子,他也横。 第288章 某同为独子的太子殿下:“……” 温馨提示一下,横的时候,最好注意一下亲妈还在不在。 * #春枝暮 抱歉啊,晚了一点。 #春枝暮 今天下午开始,我家的狗狗生了,跟我妈一起客串了接生婆,共有六只小可爱出生。然后呢,因为家里增添了新成员,猫猫就特别粘人,一直挂在我身上,把它哄睡了才能码字(ps:它现在还在我被窝里)。 第716章 番外 重回汉唐(17) 【当然,由于仁宗在太子跟前十分之没有原则,关于兖国公主出降之事的影响止步宫门,臣下无从得知。】 赵祯:“……” 你以为你这样说,他作为帝王兼父亲的颜面,就能够保住了吗? 呵呵。 你这个冷漠无情、堂而皇之地将皇家辛秘广而告之的天幕,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永远都不会! 天幕:“……” 这年头,幕也不好当啊,前有汉武指天叫骂,后有始皇用完就丢,现在连这个好脾气的软柿子也来欺负祂。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比起兖国公主出降,嘉祐二年中,最受时人关注、后人惊叹的,无疑是在这一年举行的科举丁酉科。 以文坛领袖、宋代文学家之首欧阳修为主考官,宋诗“开山祖师”梅尧臣为副主考,取士三百八十八人,其中官至宰相者九人、位列唐宋八大家者三人、位列北宋五子者二人、宋史有传者二十四人。 作为太子与咸平郡主参与拟题的第一届科举,这批进士无疑天然烙上东宫记号,于嘉祐年间崭露头角,于归元年间大放异彩,构成归元帝后治政的文官核心。】 一路被贬、正在杭州研究东坡肉的苏轼低头掐指一算。 哦豁。 他也正正好就是这一届科举出身的,如此,岂不是说…… 他不用对弟弟喊菜菜捞捞了? “人倒是没怎么变,但名次却变化颇大。” 作为主考官的欧阳修仔细对比了一下,微微颔首,“确也合理。” 宋仁宗、唐高宗、汉襄后三位联手出题,本来就已经是地狱难度,更别说这位郦后显然对诗赋经义不怎么感兴趣,拟定的都是极具实用性的,对长于诗词文章的才子不是很友好。 尤其是最后那一道作为附加题的策论,他看了都觉得棘手。 好在,那些淹没于历史潮流的暂且不提,但能做到宋史有传的,也不可能只会空谈文章、多多少少都能写点。 ——反正也只是用以优中选优。 “她还是收敛了。” 猪猪陛下粗粗一看,“这考题,还是没展露出她的水平来。” 太子殿下:“……” 什么水平? 让考生们欲仙欲死的水平吗? 从小就被自家母后三不五时地突击测验的太子殿下表示,真让他母后放开手,考中的进士中起码得去掉一半。 是真难啊! 什么历史、汇算、治民,以及各郡县的地理、人文、风俗等等,凡是能想到的,都能被他母后团吧团吧塞到一道题里面,问就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反正他们大汉的科举中,一等的录取率简直感人,能上榜的都是狠人,主政一方那是轻轻松松,至于二等、三等……还行,有点水平,先储备着吧,等哪里有空缺了再说。 “这策论妙啊!” 李二陛下细细思索几息,而后抚掌赞叹,“竟是以我大唐立国之初的大背景设题,着实有意思,回头叫辅机和克明玄龄他们研究一番,咱们也这样出一份考题来。” 他兴致勃勃,“假使其后科举皆如此命题,并严格按郦后心中之标准判分,宋之冗官困境倒能消减几分。” 毕竟,考都考不上,怎么冗? 最起码,也得等苦心钻研、适应、并根据郦后的喜好培养出一批实干人才之后,方才能提高科举录取率。 但话又说回来,这样的人才,甭管是谁都不嫌少,多多益善啊! 只要往好了内卷就行。 第717章 番外 重回汉唐(18) 【嘉祐六年,是值得一提的一年。】 赵祯不禁微愣。 说句不好听的,把他整个人放在华夏历史上,都不一定能混上一句值得一提,区区嘉祐六年,凭什么? 他倒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大事件。 【三月,咸平郡主及笄。】 赵祯:“……” 他结结实实地被哽了一下,良久才回神,缓缓呼出一口气。 “正常,能理解。” 郦后娘娘的及笄礼,如何能是一般的日子?自不能等闲视之。 没错,能理解,哈哈。 【三月初三,金明池皇家别苑中,满苑牡丹盛开如繁锦,满池莲花绽开如玉盏,正是风光曼妙无限好。 东宫亲自筹备,帝后携二妃亲临,汴京上下的高门勋爵、文武重臣们携女眷齐至,极近煊赫之排场。】 一张张人脸附带着个人简介,甚至格外有名的还有一个特写。 天幕这操作,把众人都看愣了。 “哇哦~” 刘邦一仰头饮进杯中酒,嬉笑道,“李九这小子挺会讨人喜欢啊!” 世上的人,甭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被人用心对待的,在成年礼这样特殊的日子予她盛大的惊喜,哪怕年纪大了,这段记忆也是充斥着明媚的阳光的。 吕雉:“……” 她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呦呵,老流氓还挺懂,跟人家小年轻还挺有共同语言是吧? 也没见你自己干这事儿啊! 不过吕雉稍稍假设了一下有一天刘邦也干这样的事…… (撤回.jpg)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戚夫人,又或者是美人某某某,都想象不出来。 果然,还得是俊俏美少年才行。 【皇后为正宾,主持及笄礼,三加三拜,而后是置醴、蘸子,最后则是取字。 帝后含笑不语,盛家夫妻不敢言语,太子殿下念着祝词,将一支白玉牡丹坠南珠步摇簪在咸平郡主的发冠上。 “曰清嘉甫。”】 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 “如果我没记错,稚奴字为善?” 李二陛下抽了抽唇角,“治,政治清明也;嘉,善也。是个好名字。” 就是吧,演都不演了。 人家女儿及笄,亲爹亲娘都还没说话呢,你个没名没分的隔壁黄毛反倒在这里又唱又跳的,这合适吗? “取字?” 猪猪陛下立马炸了,“他凭什么取字?凭什么?凭什么!” “消消气,消消气。” 太子殿下熟练地在猪猪陛下背上抚了抚,“女子许嫁,笄而字。左右都是要取字的,盛纮还不如李九呢!” 反正他母后指定不乐意让盛纮来取,真取了,她也不会用。 “那也不行!” 猪猪陛下气坏了,“我当年都没给七娘取字,凭什么他可以?” 可恶啊! 这他爹得不公平! “那不是您晚了一步嘛?” 太子殿下无奈道,“您遇见母后的时候,她都已经取字了,总不能撇了外祖父取得不用,叫您再取吧?” 他外祖父在母后心中的分量,可远远不是区区盛纮可相提并论的,母后对外祖父且尊敬着呢。 猪猪陛下:“……” 他不由得语塞,因为他确实不太敢,却仍是不服气地嘟囔,“清嘉不好听,明明还是引昭二字更好一些。” 韫玉而引昭,多有内涵? 盛清嘉,就是没有郦引昭好听! 太子殿下:“……” 他礼貌微笑,并温馨提示,“如果儿臣没记错的话,天幕仿佛提过一嘴,李九郎姓李、名治、字为善。” 人家在秀浪漫,您还玛卡巴卡呢? 猪猪陛下:“……” “该死的李九,朕要跟他决斗!” 第718章 番外 重回汉唐(19) 猪猪陛下又想找他的剑了。 但这回,太子殿下显然学聪明了,没等巴掌下来,仗着比老父亲要年轻力壮,试图半哄半拖着他往内殿去。 乖乖。 瞅着架势,他父皇容易被刺激大发,还是先掩耳盗铃一番吧。 猪猪陛下:“……???” “撒手!” 他气坏了,“刘珏!你这个逆子,扒拉朕做什么?给朕撒开!” 这倒霉儿子,欺人太甚! 猪猪陛下瞪他,“别以为朕不会收拾你啊,恃宠而骄也得有限度!” 终于有了姓名的太子殿下:“……” 笑死。 他有这个恃宠而骄的资格吗? 好吧,其实也有一点。 “那您说怎么办吧。” 太子殿下无语地笑了一声,索性摆烂,“那要不您废了我?” 他就不信皇帝陛下真能废了他。 第289章 若是他真的敢,当日也不至于圣旨都出了甘泉宫门,也要派人快马加鞭地追回去。 那时太子殿下震惊伤心之下,差点就要带着云麾营清君侧了,结果到手的圣旨被抢走,由得他在风中凌乱。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啥好东西呢。 猪猪陛下:“……” 虽然有点憋屈,但事实就是,他确实拿这倒霉儿子没辙。 没办法,他跟七娘就这一个儿子呢,日常打几下、骂几句也就算了,真要动真格的,他得先把理智给弄没。 “逆子!” 猪猪陛下憋来憋去也就憋出这俩字,太子殿下很是云淡风轻地掏了掏耳朵,“爹,这已经是您今年第九百六十七遍叫我逆子了,您老人家没说厌,儿臣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真是的,也没点新意。 猪猪陛下:“???” 他瞪了瞪眼睛,“逆子,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难不成是数过了?好啊,你竟然敢记你爹的仇!今天敢记仇,明天就敢告状!” 他爹的,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倒霉儿子了,必须出重拳教训! “来人!” 眼瞅着自家老父亲不动手动嘴、反而开始摇人,生怕被甘泉宫卫摁住的太子殿下淡定的神色立马消失。 坏了,真急眼了。 他就只带着一队云麾甲士,在他爹的老巢里干不过他啊! “爹……” 然而比太子殿下的求饶更快的,是天幕中李九的会心一击。 【“可喜欢清嘉二字么?” “我亦非强取豪夺之人,哪有不先来与你求婚,便倚仗权势、当庭下旨的道理?” “盛清嘉。” “吾倾慕汝已久,今日,躬身复请,诚以为妻,此后,寝食相顾,笙磬同音,执子之手,白首不离。” “七姑娘,可愿应否?”】 正在拉拉扯扯的猪猪陛下与太子殿下默契停手,同时抬头。 【少女眼尾上挑,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弯了弯。 他唇角微扬,配合地俯下身子。 她咬了一下他的唇畔,低低笑道,“说了这样多,不想吻我么?”】 再然后,就是一排黑白雪花。 太子殿下:“……!!!” 我的天啊! 天幕的审核在哪里?难不成都是在吃空饷吗?光切黑白雪花有个屁用!这样的画面也是能放出来的吗?! “爹!” 他上前一步,一把接住两眼一翻、倒头就睡的猪猪陛下。 “我的儿啊!” 猪猪陛下眨了眨眼,“你娘抛夫弃子,不要你我这孤儿寡父了!” 呜呜呜,他媳妇不要他了! 他伤心了,他要闹了,还不快点来哄哄他? 太子殿下:“……” 就这? 爹你难道才知道这个事实吗? 第719章 番外 重回汉唐(20) “哦呦哦呦不得了哦!” 分明天幕都已经手动打码了,李二陛下却还是装模作样地抬手捂自己的眼睛,捂就捂吧,偏还留出条缝来。 “嘉嘉,唤我稚奴~” 他怪声怪气地学着某九郎的话,嬉皮笑脸,“真是没眼看喏!” 长孙皇后:“……” “二郎!” 她无奈扶额,眸光盈盈一横,柔声道,“既是做父亲的,又已然这把年纪了,怎么好做出这般姿态来?” 真是太不像话了! 年轻小儿女两情相悦、一时情动,做父亲的怎这样为老不尊? 李二陛下:“……???” 他脸上的坏笑戛然而止,略有些僵硬地转头,声音颤抖。 “我老了吗?” 他才而立之年,哪里老了?! “观音婢,你变了。” 李二陛下握着长孙皇后的手置于胸口,神色失落而泫然欲泣。 “我好伤心,我好难过,我难道不是你眼中最完美的二郎了吗?” 嘤,不哄他就要闹了! 长孙皇后:“……” 这边的李二陛下抱着他那最亲爱的老婆嘤嘤撒娇,隔壁的猪猪陛下抱着他那不怎么亲爱的儿子嗷嗷大哭。 “阿善,稚奴,九郎。” 猪猪陛下泪眼朦胧,“明明这样亲昵的称呼,从前都是我的呀!” 抬头望天的太子殿下:“……” “李九这个无耻的小偷!强盗!狐狸精!他难道没有自己的老婆吗?为什么要来勾引我的老婆?” 猪猪陛下委屈巴巴地坐在台阶上,手中攥着倒霉太子的衣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边哭还边叫嚷着。 “他爹他娘是怎么教儿子的?是叫李世民的吧?一定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才养出了李九这么个狐狸精来!” 正撒娇的李二陛下:“……” 谢邀。 儿子大了不由爹,他当年还为臭小子贡献了一个老婆来着。 安啦,放宽心,左右你又不是第一个,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努力绷着脸的太子殿下:“……” 救命! 他是真的有洁癖啊! 太子殿下都顾不上安慰他爹了,皱紧眉头抿紧唇,只一心一意地想把自己那可怜的衣袖给抢救回来。 “逆子!” 猪猪陛下瞪着噙着眼泪花的眼睛,“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关心衣袖? 太子殿下:“……” 他忍了又忍,忍无可忍,终于还是选择跟他亲爹互相伤害。 “父皇,这就是您不对了。” 太子殿下拍了拍他亲爹的肩膀,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 “母后正值青春年华,自然也有欲望需要纾解,您又不在她身边,养个小白脸亦无伤大雅,您何必记挂?” 面对亲爹水汪汪的大眼睛,太子殿下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起大道理来那是半点也不心虚。 “爹,作为母后的正夫、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您要大度一点,女人嘛,在外面总是要逢场作戏的,但旁人都是过客,只有您,才是她心中永远的港湾。” 猪猪陛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跳起来一巴掌拍在倒霉儿子的后脑勺上。 “逆子!” 他冷笑道,“这种话,还用你来教?她不过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罢了,说到底,都是李九太过狐媚!” 这个该死的狐狸精,他饶不了他! 再次被抽的太子殿下:“……” 行吧。 您能这样想得开,其实挺好的。 (欣慰.jpg) 第720章 番外 重回汉唐(21) 只是任猪猪陛下再跳脚,也阻挡不了李·狐媚子·九的上位。 毕竟,人家神队友多啊! 作为在未来儿媳妇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跃跃欲试地要为自己儿子提前定下这个媳妇的「史上最开明父母」,赵官家和曹皇后那可是妥妥的行动派。 助攻算什么,人家立志当mvp! 【“这孩子,跑哪里去了?” 太子与咸平郡主不见人影,可把赵官家给急坏了,“我都把拟好的赐婚圣旨带来了。” “稚圭,别喝了,宣旨啊!”】 赵祯本官家:“……” 感觉到相公们的目光再一次汇聚在他身上,赵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默默抬手捂住了自己半张脸。 与此同时,韩琦大相公也举起手中笏板,显然与赵祯心有灵犀了。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可恶啊! 你这是祖坟着了啊,还是赶着去投胎啊?这么积极做什么啊! 人家小两口卿卿我我的,不知道过得多快活,用得着你搁这叽叽歪歪、皇帝不急太监急? 啊呸! 真是糊涂了,他才不是太监呢! 赵匡胤也有点没眼看。 本来呢,甭管这二位之间如何,都跟他们老赵家没啥关系,假使武帝和武皇不痛快了,也掰扯不到他们身上。 但现在不一样了。 就赵官家这股子积极撮合的劲儿一摆出来,指定拉满了仇恨。 (武帝 is watching you ) ——说句不好听的,舍不得怪心上人,还舍不得怪你? “幸好。” 太祖陛下心有余悸地对赵普道,“幸好武帝和武皇打不过来。” 要不然,他们大宋就真完了! 大汉铁骑和大唐铁骑,是真的能把他们大宋给撕碎了泄愤呐! 赵普:“……” 他礼貌一笑,“官家所言极是。” ——那什么,您想得真多。 但不要紧,作为一个体贴的臣子,他是不会让主公面上过不去的。 “哥,您这话不对啊!” 被赵匡胤一屁股当凳子坐着的某车神显然没这个眼力见,或者说,被亲哥抽多了的他忍不住就想犯一个贱。 “若是汉唐宋并立,那臣觉得,甭管有没有这回事,他们都得来打咱。” 第290章 这么辽阔肥沃一片土地,就汉唐的秉性,得天天对着他们流哈喇子,能忍住不来打,那真的是忍者神龟了。 一个搞不好,这个爱做媒的小赵还是人家出师有名的“名”呢! 赵匡胤:“……” 他默默低头看一眼倒霉弟弟,继而柔和一笑,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把他打得眼冒金星,脑瓜子嗡嗡的。 “什么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太祖爷屁股用力一坐,呵呵冷笑,“这有你说话的地儿吗?” 当凳子就得有当凳子的觉悟。 赵老二:“……” 您特意把他叫过来,把他当凳子也就算了,还不让说话…… 是人吗? 【赐婚之后,是走六礼。 在此之间,本届科举的殿试虽然不怎么受关注,却也插空举行。】 赵宋家的皇帝和文臣们:“……” 《插空》 这他爹的是科举啊! 关乎天下士子的前程的国之大事,凭什么这么不重视啊! 说好的重塑大宋荣光呢? 好吧。 是他们自己太过没有自知之明了,终究还是你们的爱情最重要,他们亦不过是你们play的一环罢了。 (强颜欢笑.jpg) 第721章 番外 重回汉唐(22) 【基于叛逃西夏的张元的前车之鉴,自嘉祐二年起,殿试只排名次,凡过礼部省试者,不出意外都能高中。 但不出意外的,就要出意外了。】 哦? 一听又有热闹能看,诸天万界的大家伙儿纷纷来了兴趣。 【众所周知,虽然嘉祐六年的这一届科举,远不比嘉祐二年龙虎榜人才辈出,但论起看头来说,一点也不缺。 其一,嘉祐五年的解试与省试,咸平郡主并未参与拟题,而是光明正大的下场参考。 解试放榜时,以头名的出色成绩惊动汴京,引得朝堂相公们就女子能否科举、如何为女子授官而争议不休。 又因太子在朝堂之上力压争议,使得群臣束手,她又参与了省试、高中会元,成为宋开国以来第一个女贡士。】 老赵家的君臣们:“……” (瞠目结舌.jpg) 想说一句荒谬吧,可仔细想想,仿佛科举也确实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女子参考。 但问题是,没有规定,难道不是因为心照不宣、无须规定吗? 这他爹的合理吗? ——好像也确实挺合理的哈。 毕竟,这位郦后娘娘可是能与武帝共治天下的女人,本身就不能等闲视之,干点离经叛道的事情太正常了。 左右她是有真本事的,任由策论挂出来由学子们品评也半点不虚。 至于朝堂相公们…… 那不是还有太子殿下兜底嘛! 老赵家的君臣们:“……” 算了算了,反正就这二位的样子,早晚也是要来上一出二圣临朝的,参加个科举罢了,实在不必大惊小怪。 “我懂了!” 看到这里,李二陛下恍然大悟,“难怪要带上稚奴一起,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他俩这性子果真契合。” 她在闹,他在笑。 除了郦后的原配正夫·武帝陛下,或许,也只有他家稚奴能跟郦后玩在一起,无论她干什么他都不会扫兴了。 嘿嘿,又磕到了.jpg 长孙皇后:“……” “郦后可未必是一时兴起。” 不同于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现在成了彻头彻尾的cp脑,长孙皇后面上温温柔柔,心底却一片清明。 以郦后的懒散性子,大老远地跑到距汴京千里之遥的扬州去考科举,若说没有深意,长孙皇后是不相信的。 许多事,缺的只是先例罢了。 太后、皇后摄政参政之事,自古有之,但那也是借助帝母、帝妻的名分大义,轻易就能被逼着退回后宫。 可若前朝有了女官,还是一步一步考上来的、有真才实学之人…… 长孙皇后不禁若有所思—— 在郦后所处的年岁里,女子也能踏入仕途,与男子同朝为官吗? ——不然呢? 猪猪陛下多了解他媳妇啊?一瞧这架势,就明白她在干嘛。 “迂腐,太迂腐了!” 猪猪陛下义正辞严地指责道,“只要能干活,管是男是女干嘛?” 这什么赵宋,就是不比他们大汉风气开放、包容万象。 大汉众世家名门默默点头。 陛下此言甚是,科举这么难,自然要多让自家孩子来试试,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考中的希望,左右闺女也是自家孩子,了不起到时候给她招赘、让对方相妻教子嘛! 太子殿下:“……” 别以为儿子不知道,没遇见母后之前,您也是“迂腐”的一员。 如此说起来,李九不错啊! 难怪他母后能瞧上他呢,如此看来,他也不是只会绿茶的嘛! * #春枝暮 南宋孝宗淳熙年间,九岁的林幼玉考过了童子科并顺利通过中书省考核,最后被赐予孺人诰命。南宋宁宗嘉定年间,吴志端从八岁开始报名,(可能考了好几回),之后通过国子监初试,在参与中书省复试之前,因为朝臣认为女子“艳妆怪服、遍见朝士”不成体统,最后“量赐束帛、以示优异”。 #春枝暮 她们真的很勇敢,也很可惜。 第722章 番外 重回汉唐(23) 【其二,本届科举中,公认的前途无量的种子选手尽数沉寂。】 呦呵,有意思。 “哪来的种子选手?” 潜水观看的始皇陛下灵魂发问,“这一届的核心,不就是郦七吗?” 她解试是回扬州考的,江南之地出了名的文风鼎盛,省试则是在汴京考的,天子脚下亦可称人杰地灵。 世人的目光,都该被她吸引才对。 【比如,咸平郡主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盛家二郎。】 始皇陛下:“……” 懂了。 这小子挺会投胎,是未来的外戚,扯着裙带关系就能爬上去。 但他运气不好,裙带断了。 “乃公还以为是谁呢!” 原本还以为是这一茬的好苗子都英年早逝了的刘邦翻了个白眼,“就郦七的脾气,像是会抬举他的人吗?” 这姑娘一看就是他们老刘家的人,面上笑嘻嘻,背后记仇得紧。 “早年也没见待着这个嫡亲妹子多贴心,现在还指望人家提拔重用,凭什么?就凭他同姓盛且胯下多了二两肉?” 他哼笑着啐了一口,“脸大!” 勋贵重臣们:“……” 那什么,虽然话糙理不糙,但陛下您这话未免也太糙了点。 您好意思说,他们都不好意思听。 于是大家伙儿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眼观鼻、鼻观心。 【入夏,咸平郡主入宫小住。 初秋,盛二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顾二因其内帷乱事成功地气死亲爹,在汴京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 什么玩意儿? 凡是听到这句话并捕捉关键词的人不约而同地掏了掏耳朵。 “应该不是稚奴干的吧?” 李二陛下很像自信地用陈述的语气,但说出来就成了疑问句。 对自家臭小子,李二陛下不说十分了解,也有个七八分。 他将媳妇接到宫里小住,固然是不想跟人分开,却也未必没有出手替她将某些没分寸的家伙收拾掉的意思。 但是,这样下手是不是不太好? 李九殿下:“???” 阿耶,您老人家能不能对您的亲儿子多一点点的信任? 他是这样的人吗? 【顾二,流放岭南。 为其不平的盛二,明升暗降,命于婚仪之后远放琼州。】 ——您猜对了,他真是。 虽然顾二气死亲爹这事儿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不耽误他把事情利用起来,杀盛二这只鸡,儆盛纮这只猴。 “嘶——” 朝堂之上,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显然,赵官家以及他所倚重的朝堂相公们都非常的震惊。 本朝历来厚待外戚,莫说太子妃乃至皇后的嫡亲兄长,便是妃嫔的母族,升官、封爵、赐诰命亦是寻常事。 这个盛二,也是头一例了。 “把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得罪得这么狠,他是怎么做到的?” 赵祯抽了抽唇角,不忍直视。 琼州啊,都到了天南海角了,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 “秉性不合而已。” 韩琦凝眉几许,道,“那顾二于扬州时,拿他亲姐姐的聘雁作赌注,如此羞辱,他竟转头与人称兄道弟,可见心中并无亲缘。” 真说起来,盛家长女与其的年龄相仿,关系远比幼妹亲近。 “兼之他内帷同样……” 韩相公轻轻咳了一声,含糊道,“有辱斯文,非君子也。” 第291章 赵官家与众相公们:“……” 也是。 左右天底下有才之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既非不可替代,又看不顺眼,自然是打发地远远的。 再说了…… 哪怕不论人品上的瑕疵,但连亲妹妹这样好的资源都不知道把握着,蠢出生天的东西,也配跟他们同朝为官? 滚一边儿去! 第723章 番外 重回汉唐(24) 【咸平郡主亲自下场参与科举的行为,可谓是神来一笔。 更神的是,她到了殿试,又摇身一变,再次成了命题组成员,且不同于往年她还保持了低调、在笔迹等方面稍稍作了遮掩,今年她就差明告天下了。 就参政了,怎么滴吧,放马过来! 虽然大宋好公公·赵官家接受良好,但总有人想要替他拒绝。 ——比如,文臣相公们。】 老赵家的君臣们:“……” 即使天幕没有点名,但他们已经十分自觉地对号入座了呢。 真糟糕。 可千万别把自个儿给混进唐高宗陛下和郦后娘娘的黑名单啊! 郦后娘娘有多记仇,他们不太清楚,但李九陛下可是有帝王本纪的男人,他干过多少缺德事,他们能不知道? 那也忒史盲了点。 【鉴于章献刘太后的先例,以及老赵家的相亲相爱、和睦非常,相公们拒绝无果后,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李二陛下:“……” 这个“相亲相爱”一家人,他有理由怀疑是在对他阴阳怪气。 【众所周知,太子殿下人生两大爱好,一是自己努力奋斗当皇帝,二是培养亲亲老婆当皇帝。 无论是谁,在跟太子殿下进行一番“大宋江山的归属权”的辩论后,都有如醍醐灌顶,觉悟水涨船高。 对啊。 大宋的江山,就是老赵家的江山,老赵家的江山,就是赵官家的江山,赵官家的江山,就是太子殿下的江山,太子殿下的江山,就是太子妃的江山,由此可得—— 这事儿跟他们没半点关系,别搁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 老赵家的君臣们:“……” 虽然但是,咱大宋,难道不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真就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此言差矣。” 范相公沉默几息,故作云淡风轻,“咸平郡主既有功名在身,怎么不算是士大夫呢?这话其实也没说错嘛!” 李九和郦七不带他们玩没关系,他们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嘛! 现在,他宣布,郦七就是士大夫的领头羊,谁赞同、谁反对? 其余的相公们:“……” “希文此言有理,是老夫着相了。” 一众相公们相互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十分默契的笑容。 ——别想把他们撇开! “原来稚奴是这样想的啊?” 这边老赵家的君臣们在默契地维护士大夫政治地位,那边李二陛下听儿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刹那间,他仿佛整个人都升华了。 “好像是有点道理哈。” 大唐的江山,就是他的江山,他的江山,就是观音婢的江山。 李二陛下按着李九殿下的逻辑十分顺畅地自我代入进来,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于是转头看向长孙皇后。 “观音婢,你当皇帝吗?” 长孙皇后:“……” 她相信他只是一时脑抽、被稚奴带歪了,但若不是夫妻感情一向深厚,她真的要怀疑李二陛下是否在试探她。 你是你儿子这样的人么,你就来问?可不是跳脚骂人的时候了。 到底,稚奴这样的,世所罕见。 哦,不对。 那位郦后的原配正夫武帝陛下,大概也是这样的人。 ——可能只有拥有如此觉悟的男人才能与她千里姻缘一线牵吧。 “二郎慎言!” 长孙皇后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妾身怕是没有这个命数。” 她死得早,勿cue。 就让她安安稳稳地当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贤后就行。 她不爱高调。 第724章 番外 重回汉唐(25) 【世人常说“成家立业”,太子殿下与咸平郡主既已成婚,自然要专心于事业,也即重塑汉唐盛世之荣光。 先定个小目标,灭辽平夏。】 老赵家的君臣们:“……” 你们这个小目标可太小目标了,他们三百年都没完成呢! 得。 知道您二位来自武德充沛的强汉盛唐,他们弱宋就看您表演。 (盯.jpg) 【在一致决定先捏爆西夏李谅祚这个软柿子后,为振军民士气,太子妃娘娘亲攥檄文,传檄天下。 武勋震动。 年轻的将士渴望建立功勋。】 李谅祚:“……” 你们欺负人! 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我要勇敢地揭露你们的无耻行径! “这檄文……” 始皇陛下细细品读,而后唇角微抽,“果真是写与士卒与百姓的。” 一般檄文都是鸿笔丽藻、雕章绘句,别的不管,一定引经据典将对方骂得狗血喷头,最好是看一眼就哇哇叫。 但郦七这一篇…… 骂你干什么?滚一边儿呆着去,老娘忙着跟自家的将士百姓说掏心窝子的话呢,没工夫搭理你个胡虏异寇。 爹娘爷奶、叔伯舅姑、兄姐弟妹们,你们听我说。 咱家的子民,那都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生来就是天朝上民,除了咱家人,别的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以前呐,是前头那几个大的不争气,自己丢脸不算,还连累你们也跟着受气,但没关系,你们的小闺女,知耻而后勇,立誓要领着大家伙儿挺直腰杆子过日子。 想要地的,跟闺女来,今天,就要夺回属于咱们的一切! 始皇陛下若有所思。 有点意思。 要不,回头他也试着跟老秦人掏心掏肺地聊一聊? 猪猪陛下:“……” 他喃喃道,“除了把大汉改成大宋之外,真就一字不改啊!” 好文传三代,国走文还在。 回想当年,他家七娘也是这样给关中子弟打鸡血的。再看今朝,关中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了大宋的女儿了。 诶嘿,她换爹妈了! 太子殿下:“……” 有没有可能,他娘没有换爹妈,而是她爹妈换了一身衣服呢? 王朝更迭变幻,百姓还是百姓。 他娘是真能让百姓吃饱穿暖,百姓也是真认他娘这个闺女。 所以,天子算个什么,懂不懂什么叫做天下万民的亲闺女? (战术后仰.jpg) “懂了。” 李二陛下又双叒茅塞顿开,“我,李世民,大唐百姓的亲儿子!” 什么民水君舟,咱是一家人啊! 长孙皇后:“……” 你就天天对着宝贝镜子学吧。 【然而,面对此军民一心的振奋场面,总有人想要拖后腿。】 再次对号入座的某些人:“……” 不应该啊! 他们都认郦七当士大夫的领头人了,怎么还有他们的事儿? 甭管要打西夏还是打辽国,尽管去打嘛,他们是能死谏还是能咋的?反正最后的胜利果实也有他们一份。 【无奈,自古变法,鲜有平和。 为大宋之富强计,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不得不忍痛下手。】 某些人:“……” 《无奈》 《忍痛》 敢问您二位有多无奈、有多痛啊? (呵呵冷笑.jpg) 比起迅速代入守旧派的士大夫,王安石等变法派淡定非常。 对哦。 难怪这帮子匹夫要倒霉呢,阻碍变法,落这二位手里不得赔命? (恍然大悟.jpg) 第725章 番外 重回汉唐(完) 【理所当然的,东宫与朝臣再一次起了“争执”,而处于劣势的朝臣们,再一次试图请赵官家为他们做主。】 赵祯指了指自己,“我?” 不是,你们! 这可是汉襄后和唐高宗啊,就他,像是能管束他们的吗? 他要是有这本事,你,张方平,敢接近他的御榻?你包拯,敢唾沫星子喷他一脸?你,王拱辰,敢拉扯他的衣裳? 平时“欺负”他,这种时候却指望他去硬刚,实在欺人太甚! (委屈得想哭.jpg) 诸位相公们:“……” 官家,您听咱们解释,咱们也是希望您能成为圣天子啊! 赵祯不听。 呵呵。 圣天子有什么用?圣天子也怕儿子来上一场玄武门之变啊! 李二陛下:“???” 你们老赵家有毛病吧? 有事没事就提他一嘴,就不能让他当个安静的美男子吗? 第292章 (气呼呼叉腰.jpg) “世间怎有如此不知趣之人?” 猪猪陛下皱着眉头,“朕不明白,她是这样一个良善之人,又不想要他们的命,只是要一些身外之物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为什么不肯给她?” 他转头去看儿子,“你说呢?” “父皇说的对!” 太子殿下深以为然,“家底没了还能再攒,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何非要与母后过不去呢?” 现在好了,命也没了。 可恶。 他们失去的只是生命,而他的母后却背负了良心的谴责。 痛,真的是太痛了! “好孩子。” 猪猪陛下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还是你懂事体贴。” 如果他的儿子也跟老赵家一个德行,那他真的会怄死的。 太子殿下:“???” 在? 为什么要侮辱我? 【但很遗憾。 虽然赵官家确实是个仁厚的性子,可再宽以待人,也忍不了一次又一次地被朝臣们推着去跟儿子儿媳“斗”。 都欺他是个软柿子是吧? 好哇! 仁厚了一辈子的赵官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熊熊燃烧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 “真的假的?” 赵匡胤的第一反应是质疑,第二反应是疑惑,“就他赵受益,难不成也能喊上一句‘我剑也未尝不利’来?” 大侄孙子,伯爷爷不信啊! 这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只看他们大宋怂得隔壁汉唐都来帮忙,就知道赵官家们得窝囊成啥样。 【嘉祐六年十一月十五日,仁宗于朝堂之上当庭宣告退位;十一月二十七日,奉皇太子谕令,汴京戒严;十二月初六,仁宗正式下旨,禅位于皇太子赵治。】 老赵家的君臣们:“……” 啊这,敢情你就爆发了个这?未免也太浪费他们的期待了。 诸天万界的观众们:“……” 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之外,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啊! 符合他们对老赵家的刻板印象。 “就这样完了?” 李二陛下瞠目结舌,“就不需要来个那什么什么门之变?” 乖乖。 稚奴这小子的命也太好了吧? 嫉妒,太嫉妒了! “备马!” 李二陛下闷头闷脑地在殿内走了几圈,而后大跨步就往殿外走。 “快给朕备马!” 长孙皇后:“???” “二郎,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二陛下头也不回,只回了一句,“去大安宫见父皇!” 老爷子真不懂事啊,他怎么就不明白呢,一个优秀的太上皇,从来不需要儿子来请,自觉就把位子腾出来。 长孙皇后:“……” 【皇权的更迭,平稳而快速。 随着“归元新政”的推行,宋国力日盛,平辽灭夏,复汉唐荣光。 大概只有汴京百姓在烦恼—— 圣人不是说她是汴京的女儿吗?怎么老是去隔壁洛阳小住呢? 一定都是女婿的错!】 * #春枝暮 明天开始是三生,很久很久之前就答应的,结果拖到了现在。为了怕写仙侠水土不服,先人间后四海八荒,神权代言人知知cp君权代言人白毛。 #春枝暮 再之后的话,在秦二世和三国里面纠结,到时候再看。 第726章 枕上书cp东华(1) 正值凛冬季节,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几日,天地间浑然一色,目之所及,尽是琼花碎玉,雪满山川。 美则美矣,就是冷了点。 飒飒寒风之中,知韫裹紧了白貂大氅,仰头眺着那座巍峨高台。 柏梁台。 中容国大祭司所居之处。 没错。 这个连国号也没混上一个“大”字的国家,不仅连大一统的边边角都没碰到,还是个君权与神权分立的国家。 外与东岭、北狄、南诏、西岳四大国以及无数记不清名字的小国并立,内有以大祭司为代表的神权与以王室为代表的君权共治。 十分符合网络小说的风格了。 但这些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玩一些新鲜的了! 大祭司,多酷的名字啊。 知韫一听,就发自内心的觉得,这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岗位。 虽然她几辈子都是一个立志破除封建迷信的唯物主义者和无神论者,但没关系,她深受马克思主义的教导,熟练掌握并能灵活运用“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方法论。 所以—— 礼貌地问一句,现在信哪位神仙可以通过大祭司的政审? 在线等,挺急的。 “大小姐,您真的要入神殿吗?” 知韫身边跟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侍女,纵然望着柏梁台的目光满是敬畏,却还是试图劝她“迷途知返”。 “大祭司早已卜得天命,神殿上下皆在静待圣女归位,您就算进了神殿,也只能当个侍奉大祭司与圣女的神侍……” 她家小姐凭什么要去伺候别人?就算是大祭司和圣女也不行。 知韫微微侧头,笑吟吟问她,“杪春,我今年几岁?” 杪春不解,“十岁。” “那不就得了?” 知韫眨眨眼,迷之自信,“如此巧合,为什么不能是天命在我呢?” 讲道理,她当了几辈子的皇后,这命格,说一句天生凤命,没毛病吧?用玄幻一点的说法,她自带凤气护体,也不能说她臭不要脸地往自己身上贴金吧?兼之她自认为国为民做了不少实事,有功德护体,理所应当吧? 杪春:“……” 你要这样说,那,那也行吧。 就是…… “若果真如此,咱们就在王都,为何大祭司未能测算到小姐的位置。” 知韫:“……” 其实她想说,指不定这劳什子的大祭司也不过是个半吊子,但既然她打算跟着人家混,自然不能太低情商。 “机缘未到,天机不可泄露。” 她义正辞严道,“既有天命在身,自然天道庇佑,大祭司能卜得一丝天机,已是天道垂怜,岂有寻根究底之理?” 没错,就是这样。 当年被她打假的骗子就是一口一个时机、一口一个缘分的。 知韫深得真传的大忽悠术一出马,杪春立马深信不疑,然而她还来得及欣慰,就觉得背后有点凉凉的。 一转身,正撞上来人的眸光。 她着一袭玄色华服,上以金丝绣成日月星辰,又有云纹滚边。这原是极庄重肃穆的服饰,却更显她神清气朗、清贵高华,非尘世中人。 知韫沉默几息,“大祭司?” 说好的大祭司日常宅在柏梁台中、非国家大事不出门呢? 怎么就那么巧地撞上了? 完了。 她那已经制定好的先当圣女、后当大祭司的职业规划,还能用吗? “来了?” 出乎意料,大祭司虽面容冷淡,但语气却隐隐透着几分温和。 “等你许久了。” 知韫一愣,而后眼睛一亮。 谁说这大祭司是个半吊子啊?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污蔑,瞧人家卜算得多准呐,这一看,就是得道高人嘛! 哈哈,走马上任啦! 第727章 枕上书(2) 大祭司是个极神秘的人物。 无人知其来处,亦不知其名姓。 十年前横空出世,因消弭洪水、祈雨治旱而被中容国百姓视为神仙下凡,被尊奉为大祭司。 因为没有亲眼见过,知韫对真实性持保留意见,但也确实好奇。 但无可置疑的是,这十年来,中容国上下风调雨顺、无灾无难。 这是巧合中的巧合,还是说,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灵存在? “想问什么?” 柏梁台后,修有沧池,沧池之上,建有亭台楼阁。 大祭司坐在知韫对面,眸光落在端坐着装乖的知韫身上,“既入柏梁台,便是此处的主人,不必拘束。” “什么都可以问吗?” 拘束二字显然跟知韫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初次登堂的礼貌。既然大祭司都这样说了,她更加不会客气。 “十年前,大祭司测算出的天命圣女,果真是我吗?” 大祭司神色淡淡,“是,也不是。” 知韫:“……” 不愧是当大祭司的,说话神神叨叨,没点悟性还听不懂。 “来,便是,不来,便不是。” 大概看出知韫的一脸懵逼了,大祭司耐心解释,“若想做圣女,便是圣女,若想做大祭司,便是大祭司。” 知韫:“……” 莫名有种既心安理得又受宠若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个萝卜坑还怪体贴的嘞。 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去,知韫转而提起她压在心底的疑惑。 第293章 “大祭司精于卜算,可知从前的神殿,因何而衰落式微?” 中容国立国之初,供奉信仰上古神祇东华帝君,国中遍修道宫不说,更于王都之中修建神殿,并于国中遴选才德兼备的妙龄少女充作神妃、入主神殿。 ——很有河伯娶妻的蒙昧色彩。 但比河伯娶亲好一点的是,每一代的神妃不用去死,而是被视为神祇在凡间的代言人,辅佐君王治国安邦。 更妙的是,因为信奉的是个男神仙,没有哪个凡人敢给祂娶男妃,所以神权一直牢牢掌在女性的手中。 由此,神殿的权势越盛,中容国女子的地位便越崇高。神权最鼎盛的那些年岁,中容国的王室亦以女子为尊。 正因此,知韫每每翻阅史册,都感觉到十分遗憾兼十分疑惑—— 当年,究竟是什么缘故,才导致了中容国女子王权、神权一手抓的大好局面被打破? ——史料断层了啊混蛋! “天命。” 大祭司眸光落向王宫的方向,“或者说,是仙神的旨意。” 知韫以手支颐,若有所思。 “所以,凡间之上,果真有天界?而天界之中,果真有东华帝君?” 只是这位东华帝君不仅小气,还重男轻女,一看男信徒比不得女信徒中用,亲自下场来重塑男尊女卑? 那祂未免也太没格局一点。 小气的家伙,好歹也是祂的神妃,四舍五入也是老婆呢! 而且,她要是混上了圣女或者大祭司,并重新跟王室对着干,岂不是要上这个小心眼的男神仙的黑名单? 大祭司:“……” 她的神色微妙一瞬,再次望向王宫时,眼底竟透着几分同情与……看戏的恶趣味。 “明日起,你便是大祭司。” 她起身抚了抚衣袖,“今日,柏梁台便会有神谕,通传天下。” “啊?” 刚刚不是还说让她自己在圣女和大祭司这两个岗位里面选? 知韫一愣,再回头时,大祭司已飘然走远,她立马急了,扬声道,“老师,还没有教我怎么当大祭司啊!” 没有经过培训,她怎么上岗啊? “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大祭司保持她一惯的冷淡风,“不必教,你生来就会。” 知韫:“……” 她又扬声道,“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啊?” “无名无姓。” 风中传来大祭司的声音,“若是你,便唤我姑姑就好。” 知韫:“……” 她独自一人在沧池之上的六角亭中苦思冥想许久,终于肯定—— 失策了。 她这是自投罗网来了。 第728章 枕上书(3) 俗话说,宽进严出,不是传销,就是诈骗。 既不用过五关斩六将的竞争上岗,又不用一年复一年的熬资历,她一来,就有老大把位置给她腾出来…… 好是好,就是有点不踏实。 尤其是在被神侍们簇拥着沐浴斋戒,并更换了正合她尺寸且符合她审美的大祭司华服后,知韫正想去找大祭司,就听神侍说,大祭司功德圆满,已经白日飞升了。 知韫:“……???” 飞升? 怎么个白日飞升法?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还是紫气东来三万里,日月与星海同辉? 咋滴,这特效还专门屏蔽她啊? “坏了,更觉得有坑了。” 飞升这样盛大的事情,竟然被前·大祭司搞出莫名的偷感来。 “大祭司,王上遣人来请。” 事发突然,觉得措手不及的也不止知韫一人,素来与柏梁台无甚来往的中容国王君,显然也有些坐不住。 就是有点傲。 也是。 少年承继王位,除权臣、拢王权,自然是意气风发。 “他来请,我就要去吗?” 正翻阅藏书阁中典籍的知韫头也不抬,“不曾听闻王君身有残缺。” ——腿又没断,自己不会走? “喏。” 杪·紧急培训之后上岗的神侍·春一点也不意外,转头就去打发来人。 她家大小姐,现在是大祭司! 什么档次,竟妄想把堂堂大祭司当臣下一样呼来唤去? “哦?” 穆少阳听了回禀,眉峰微挑,轻呵一声,“她果真这般说?” 他原以为,前任大祭司如此突兀地飞升而去,而这新任大祭司不过十岁,又是才至柏梁台,许是好拿捏的。 到底身负天命。 旁的不说,胆气与傲气不浅。 “既如此,孤去见见她吧。” 他径自起身,弹指掸了掸衣袖,“到底,孤是个健全之人。” 只是他才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侧头去看身侧的侍从。 “你去,替孤寻一样东西来。” 附耳上前听命,却恍惚间觉得自己听茬了的侍从:“……” 真,真的要这样吗? 只是王命不可违,侍从恍恍惚惚地踩着虚浮的脚步去了。 未几,一行人抵达柏梁台。 侍从强自绷着一张冷静的脸,“还请通禀大祭司,王上来访。” 神侍们:“……” 她们上上下下地将来人打量一番们,表情有些崩裂地去通禀了。 怪哉,也没听说啊。 “王上。” 侍从面上冷静、心底崩溃,“您果真要这样去见大祭司吗?” 无病无痛,坐轮椅要闹哪样? “呱噪。” 穆少阳不以为意,也懒得在正殿会客之所等待神侍的通禀,十分灵活地操纵着轮椅就径自往沧池而去。 然后,正好跟知韫在半路遇上。 知韫:“……???” 面前的少年面容俊秀、眉眼深邃,鼻梁挺拔、薄唇色淡,眸光漫不经心,却正将一国王君的雍容气度显发出来。 除了…… 从前也没听说王君是个瘸子啊! 难不成,他的残疾,就跟她成为大祭司一样,事发突然? 知韫和他大眼瞪小眼一会儿,灵魂发问,“真瘸,还是假瘸?” 如果是假的,那这个人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耍她,简直罪无可恕,如果是真的……那就真的呗,还想怎么样? 愧疚是不可能会愧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她,大祭司,莫得良心。 穆少阳:“……” * #春枝暮 姑姑,父亲的妹妹,所以,为什么会去猜白浅?(ps:是天道) 第729章 枕上书(4) 穆少阳沉默了。 不同于前任大祭司那十年如一日的深沉风衣品,眼前的小姑娘着一身浅橘色掐金绣牡丹花的重纱长裙,肩上裹着白狐大氅,绒白的流苏球坠在胸前,粉嫩嫩、俏生生的,衬得她本就精致迤逦的眉眼愈发灵动。 尤其是当她那双纯粹而明澈的杏眸望着他时,竟让他自心底油然升起一种欺负单纯小孩子的罪恶感。 太可怕了。 如此猝不及防的,他竟然找回他失踪多年的良心了。 真的是太可怕了。 那么问题来了,在他明明没有缺胳膊瘸腿、却已经恶趣味地坐上轮椅的情况下,他该怎么回答她的提问? “大祭司不必关怀。” 穆少阳沉吟几许,故作云淡风轻,“今日出宫有些急,竟不慎崴了脚,并无大碍,将养上几日,便也无事了。” 知韫:“……” “如此,却是我的过错?” 她就呵呵了,“惭愧,早知王君如此脆弱易伤,该命人去迎的。” 第一次见面就耍她是吧? 很好。 “杪春,挑两个医术最好的医者,随王君回王宫,告诉他们,定要寸步不离地贴身侍奉,等哪日王君不必借轮椅行走了,再回来复命。” 知韫微微侧头,语调温柔,“王君应当不会阻止我尽一份心吧?您不知道,我啊,最是个柔软心肠,从来见不得旁人因我而伤,若王君不允,怕是要心有愧疚、寝食难安了。” 她轻叹一口气,拖长了语调,“若只折损了我的康健也便罢了,万一耽搁了天下大事,岂非愧于中容国臣民?” 说着,知韫眉心微蹙,捂着胸口,低声喃喃着“罪过罪过”。 至于是谁的罪过,心里有数哈。 穆少阳:“……” “自然不会。” 他顿了顿,面不改色道,“有劳大祭司牵挂,是孤的不是。” “诶,王君此言差矣。” 知韫弯了弯眼眸,笑吟吟道,“柏梁台与王宫向来和睦,怎好对王君的伤病视而不见?王君千万莫要与我客气,若底下人懈怠偷懒了,只管与我说,定不轻饶他们。” 喜欢坐轮椅,那就多坐坐。 千万别客气! 杪春的动作很快,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领着两个医者到了。 第294章 “这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王君且好生将养,莫要胡乱走动。” 知韫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下逐客令,“本座年少,尚需闭关精修,自今日起,若无大事,柏梁台不见外客。” 便宜姑姑跑太快了,她得好好琢磨一下,怎么伪装神棍。 ——就算真有神仙,但她又不是。 穆少阳:“……” 他来这儿有一刻钟吗? 一句话没来得及说,转头就被柏梁台的神侍客气恭敬却不容拒绝地送到了大门口的王君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今天,干啥来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屁股底下的轮椅,突然觉得有点子碍眼。 “王君?” 全程旁观的侍从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需要臣下为您备马还是马车呢?” ——您给句话啊! 穆少阳:“……” 他侧头看他一眼,凉凉道,“孤的笑话,一定很好看吧?” 侍从委委屈屈地低头不语。 这能怪他吗? 难道他之前没有劝您别玩恶趣味吗?现在迁怒他是闹哪样啊! (抓狂.jpg) “没见大祭司如此关心孤么?” 穆少阳稳稳当当坐在轮椅上,漫不经心道,“她这个年岁的小孩子正是长个头的年纪,回头吃不好、睡不好的,若是长成了个矮冬瓜,岂非累得孤也颜面有损?” 也不知前任大祭司怎么挑的,小小一个,欺负她都良心不安。 侍从:“……” 大祭司不让您进门,是对的。 说出来的话这么不中听,难道不怕挫伤小孩子脆弱的心灵吗? 第730章 枕上书(5) “矮、冬、瓜?” 知韫眼眸微眯,呵呵冷笑,“他竟然敢诅咒我长不高?” 这个恶毒的男人,面目可憎! “可惜啊。” 她以手支颐,轻叹一口气,“真想让他一辈子坐在轮椅上。” 到时候再比比看,谁才是矮冬瓜。 一旁的杪春:“……” 她迟疑了一会儿,小声提醒,“藏书阁中典籍万千,或许,其中也会有前任大祭司特意留下来的秘籍禁书?” ——比如,画个圈圈诅咒你? 知韫眼神一亮,“你说的对。” 很好。 她现在对于闭门深造这件事,充满了热情以及激情。 桀桀桀,狗男人,等着吧! “阿嚏!” 远在王宫的穆少阳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觉得背后有点发凉。 “又有谁看孤不顺眼了?” 他习以为常地揉了揉鼻子,“背后算计,果真小人行径。” 不像他,从来都光明正大。 侍从:“……” “或许,是大祭司在‘关心’您?” 他特意在“关心”二字上加重了语调,以此表示明褒暗贬之意。 “她?” 穆少阳皱皱眉,“虽然孤是骗了她,但她不是已经还回来了?应当不至于还记挂在心上,念念不忘吧?” 他现在还坐在轮椅上呢。 “王上忘了?” 侍从友善提醒,“您说大祭司长不高时,就在柏梁台门口。” 穆少阳:“……” 他侧头看了一眼四十五度标准微笑的侍从,抬脚就踹了上去。 “现在提醒孤,有什么用?” 他身边怎么就留了个像他这样的没有眼力见的人呢? “哎呦!王上!” 还不等苦逼的侍从为自己发声,来自柏梁台的两名医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前,哭天喊地、老泪纵横。 “王上有疾在身,合该静心修养,如何能做这般动作?” 二人叽里咕噜地掉起了书袋子,又拜而泣道,“大祭司特遣臣下来照看王上,还请王上垂怜,若不然,臣下无颜与大祭司复命,怕是只有以死谢罪。” 穆少阳:“……” 柏梁台从哪搜罗来的人才? 其实他真的很想说,你们两个老头儿死不死,关他屁事,但想了想,到底还是把到嘴的话给咽回去了。 认识第一天,就逼死她两个手下,那就真把人得罪死了。 “二位,请、起。” 一惯睚眦必报的王君险些把自己憋成内伤,却还是强自微笑。 “柏舟,请二位医者去休息。” 默默憋笑却突然被点名的侍从连忙应了一声,正要上前,却见两个医者一脸“王君此言差矣”的表情。 “大祭司有言,臣下需得贴身照看王君,岂可有所懈怠?” 穆少阳:“……” 他握了握拳,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出门左拐,直走,右拐,再直走,再右拐,就是昭台馆,其中有一口枯井。” 以死谢罪? 理解、尊重、祝福,跳井去吧。 柏舟外加俩老头:“……” 哦豁。 年轻人,脾气有点大啊,但是,您要不还是先从轮椅上起来? 王宫的热闹,知韫并不知晓。 窝在藏书阁里学习了一天,她颇有收获。瞧着天色已晚,于是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回去洗漱睡觉去了。 然而,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睡得正香呢,知韫总觉得屋子里似乎有点凉飕飕,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一看,正撞见某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迷迷糊糊的知韫揉了揉眼睛。 “……你谁?” 她突然出声,竟叫偷偷摸摸下凡的司命被吓得后退几步。 哇,这个凡人竟然能看得见他? 想了想,他伸出手摇了摇,十分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嗨?” 知韫:“???” 卧槽,还真有人,不是做梦? 那点子瞌睡立马烟消云散,脑海中飞快地划过无数个命案解说。 “有鬼啊——” 她扯着嗓子大喊,“姑姑救我!” 司命:“???” “诶,别喊……” 他一个激灵,连忙上前想让这祖宗闭嘴,结果才跨了一步,却见她的额间显化出一道碎金色的牡丹花神印。 金光乍现,照亮一方天际。 “啊——” 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凄厉喊叫,司命被重重击飞。 “重霖,救我——” 第731章 枕上书(6) 这一击实在有些重。 司命如一颗星子般划破天际,转眼间就回到了九重天,在守卫天门的天兵们惊恐的目光下,重重地砸落在地。 “重霖,救……我……”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抓了抓空气,挣扎着说出这几个字后,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险些喊“敌袭”的天兵们:“……” “司命星君?” 乖乖。 暂且不提司命星君上仙修为,只说他归属太晨宫东华帝君座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人胆敢袭击他? 真看不顺眼,打也就打了,怎么还把人给扔到九重天天门呢? 这不是打九重天和太晨宫的脸吗! 是翼族的擎苍? 还是魔族与妖族的人? 短暂的震惊过后,天兵们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瘫睡在地、不省人事的司命给抬起来。 “速速去回禀天君和太晨宫重霖仙使,司命星君遇袭!” 一时间,九重天震动! “怎么回事?” 事发突然,又涉及太晨宫,天君也顾不上平时最爱讲究的规矩体统,匆匆带着几个儿子就往司命殿来。 “好端端的,谁要杀司命?” 脑海中划过无数个阴谋论,“还是说,是冲着我天族与帝君来的?” 毕竟,撇开帝君座下仙官与天族上仙的身份,司命也不起眼。 “天君莫急。” 重霖拱手一礼,“此事怕是另有隐情,且等司命醒来,一问便知。” 他自然是知道司命的任务的。 帝君历劫乃是关乎四海八荒的大事,不仅对外封锁了消息,他与司命更是一人守着太晨宫、一人守着凡间。 如今司命出事,可是帝君有碍? 想到这里,重霖亦难得有些慌神,连连催促为司命诊治的药王。 药王:“……” “回禀天君。” 这种时候,药王自然不敢怠慢。 “司命星君并无大碍,眼下昏迷亦不过因撞击而致,待臣施针,不过半刻钟,便能醒来。” 上仙之体,硬生生被砸晕? 摇着折扇的司命好基友、天君三子连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司命,你还好吗? “不必多礼,速速施针。” 天君别的本事不说,察言观色一流,一瞅重霖那面上镇定、暗自忧心的神色,立马就联想到东华帝君身上。 ——老熟练,老有代入感了。 天族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物,可千万不能够出半点差错啊! 第295章 作为四海八荒中,于医术一道的造诣仅次于十里桃林折颜上神的仙家,药王的话还是很可靠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司命就睁开了眼睛。 “哎呦~” 他两眼无神,有气无力地哀嚎着。 “哎呀~我的胳膊肘啊~哎呀~我的波棱盖啊~哎呀~我的腰间盘啊~” 众人:“……” 天君的脸,刷一下就黑了。 “司命!” 重霖连忙上前,坐在床沿,“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伤的你?” ——快说啊,帝君有没有事? “啊?” 司命愣了一会儿,终于回神,而后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握着重霖的手,那叫一个捉急。 “出事儿了!大事不妙!” 他也顾不上天君与诸皇子在侧了,着急地跟重霖比划。 “变数!” 司命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 “她绝对不是凡人,定然是来扰乱帝君历劫的!而且,而且她还不是一个人,她有个同伙,是团伙作案!” 话才出口,天际划过一道惊雷,竟诡异地越过殿宇阻隔,无视了一旁的重霖等人,直愣愣地劈在司命头上。 司命:“……” 他张了张嘴,吐出一口黑烟,而后两眼一翻,再次晕厥。 重霖:“……” 天君等人:“……” 卧槽! 司命,你醒一醒啊! 第732章 枕上书(7) 九重天因白日惊雷、重击司命而如临大敌,凡间也乱成一锅粥。 那一道金光照亮半个王都,如此大的动静,莫说是柏梁台上下,便是宫门下钥的王宫亦有人漏夜前去禀报。 “王上,大事不好!” 坐了大半天轮椅的穆少阳将将入睡,就被柏舟给叫醒。 “大祭司遇刺!” 正耷拉着脸想要一发起床气的穆少阳:“……你说什么来着?” 大祭司?遇刺? 孤大概是没睡醒,听岔了。 “千真万确啊,王上!” 柏舟急着道,“刺客夜闯大祭司寝殿,行刺不成反被大祭司的护体金光击退,眼下柏梁台上下已是大怒。” 新任大祭司才上岗,转眼就有刺客越过守卫、摸到寝殿,这对于柏梁台的神官、神使、神侍们简直就是挑衅! 不把这个该死的刺客找出来抽筋扒皮,简直难消她们心头之恨! 当然,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祭司才上任,别说得罪人了,王都的贵胄们她见都没见几个,唯有王上您白天去了柏梁台,瞅着也跟大祭司相处得也不算特别愉快…… 王上,您是第一嫌疑人啊! 穆少阳:“……” 他神色微沉,立时披衣起身,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往柏梁台,然后见到了神色比他还要阴沉的大祭司。 “来了?” 知韫掀了掀眼皮,凉凉道,“我柏梁台的医者,果然医术高明,瞧,不过半日的功夫,王君竟能策马而行了呢!” 左脚刚跨进殿门的穆少阳:“……” 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关注这个? 他唇角微抽,垂眸看了看自己跑个八百米都没感觉的jio,再看看臭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我生气了”的讯息的小姑娘,思考几许,行走之时忽然有点瘸。 “惊闻大祭司遇刺,孤忧心不已,一时间竟忽略了脚伤。” 得力下属·柏舟十分懂事地推来一架轮椅,穆少阳面不改色地坐上去,理了理衣摆,“孤失仪,大祭司见谅。” “哼~” 知韫轻嗤一声,不仅半点也不给面子,还转头把黑锅扣他头上。 “可千万不敢与王君计较,若不然,深更半夜、夜深人静,再有刺客闯入我的寝殿行刺,可如何是好?” 她微一挑眉,“你说呢,王君?” 穆少阳:“……” “今日之事,与孤并无干系。” 他眉峰微拧,指尖轻点轮椅扶手,颇有些心烦意乱之感。 “孤与大祭司并无旧怨,今日更是相谈甚欢,如何会命人行刺?” 他脑子又没抽! 闲的没事,刺杀她干嘛? “大祭司放心,此事孤定不会轻易放过,必将刺客捉拿归案。”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阴沟里的老鼠深更半夜地不睡觉,跑出来胡乱咬人不说,竟然还敢栽赃嫁祸于他。 他扒了他的皮! “是吗?” 知韫以手支颐,淡淡道,“如此,我便信王君一回,若是……” “君无戏言。” 穆少阳接下她的话,“若是捉不到刺客,便算孤欠大祭司一诺,无论何时何地,大祭司尽可来取,绝不推辞。” “如此甚好!” 知韫抚掌而笑,满意极了,“王君如此有诚意,我自然信王君。” 但是吧,他能抓到人就怪了。 ——那个谁明摆着不是凡人。 “友情提醒一下王君,刺客很有些神异之处,怕是并非常人,并且,他亦非孤身一人,有一同伙,名唤重霖。” 怎么样? 她可是已经知无不尽了,到时候还是抓不到人,就别怪她了。 远在九重天的重霖:“……” 天塌了! 他好端端的,怎么就被打成刺客的同伙,还要被帝君通缉? 司命,你不要拉他下水啊! (泪流满面.jpg) 第733章 枕上书(8) 王都上下风声鹤唳了数日。 但所谓的刺客以及他的同伙“重霖”,依旧连个影儿也不见。 这个结果,不仅知韫心知肚明,穆少阳其实也没太大的意外。 那一道金光照亮半个王都,就算穆少阳自己睡着了没看见,事后也会有人告诉他。如此神异,兼之她大祭司的身份,有些事情,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要么,刺客被当场击杀,但柏梁台隐瞒了这个事实,意图借此发难。要么,刺客为修行之人,倚仗修为逃脱。 而无论是哪个原因,都不是他手下的凡人士卒能将人抓获的。 只是能不能抓到是一回事,有没有把不抓到誓不罢休的态度表露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撇开结果不谈,行动总是要有的。 ——抓捕行动,是给信奉柏梁台的黎庶看的,王君一诺,才是予大祭司的赔礼道歉。 …… “大祭司,王君请见。” 冬雪未散,满目银白,风中携着几分凉意,却又止步于殿门。 知韫近来正专心研究穆少阳其人,此刻听神侍通禀,不免嘀咕一声“说曹操曹操就到”,却也让人将他请进来。 “大祭司可还安好?” 穆少阳灵活且熟练地操纵着轮椅,俨然十分喜爱这一出行工具。 “不请自来,还望大祭司莫怪。” 知韫头也不抬,只抬手指了指殿外,“有事请说,无事请走。” “云雾茶,多谢。” 穆少阳客气地请殿中侍奉的神侍去给他沏茶,又道,“无功而返,有愧于大祭司信任,岂敢受大祭司礼待?” 还跟他说请,怪礼貌的嘞。 知韫:“……” 她终于从纸堆里抬起头来,一言难尽地看向眼前这人。 “君有疾否?” 她翻了个白眼,“我柏梁台医者虽说不少,却也匀不出空闲的了。” 别一天到晚跑她这里连吃带拿的。 “孤有腿疾,大祭司不知么?” 穆少阳慵懒地靠在轮椅背上,神色无辜,“多谢大祭司的关怀,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孤怕是还要将养。” 知韫呵呵,“腿疾且还不妨事,怕就怕是颅内有疾,那便棘手了。” 穆少阳:“……” 他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闻听大祭司闭关苦读,不知可有所得?” “有么,自然是有的。” 知韫眉梢微扬,慢悠悠道,“谁叫王君说替我捉拿刺客却迟迟未见结果呢?无可奈何下,我自然要上心些,这不……” “东华帝君。” 她扬了扬手上的笺纸。 “素闻中容国从前供奉东华帝君,想来信徒不少,说不准,就瞧我这个占了人家位置的大祭司不顺眼呢?” 大祭司合情合理地一番推测之后,含笑问王君,“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没由来的,穆少阳背后一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还不等他辩上一二,就见大祭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目光迥然。 “王君,以为东华帝君如何呀?” 知韫以手支颐,似是不经意地随口一说,又仿佛是意有所指。 “听闻,东华帝君生于碧海之上、苍灵之墟,居于云房之间、太晨之宫,盖以东华至真之气,主阳和之气,理于东方,号曰木公,亦号东华紫府少阳帝君。”1 第296章 说着,她微微一笑,“王君与东华帝君,仿佛很有缘分呐?” 在仙神未隐的当下,取名“少阳”二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难道不怕孩子压不住这个名字,当场夭折? 穆少阳:“……” “若孤不曾错误地领会大祭司言语中的深意,可否认为,大祭司是在猜测孤是东华帝君的转世之身?” 他摸着下巴,还真在认真思考。 “如此,岂非是说,孤果然秉承天命,理应一统宇内? 卧槽,还有这好事? 穆少阳欣然接受,“大祭司果然是孤的知音,与孤心意相通!” 桀桀桀,邻居们,尽情颤抖吧! 知韫:“……” 她沉默了一会儿,翻了个白眼,“我不是,我没有,你别扯我啊!” 算了。 也是她昏头了。 都说仙神历劫,需得体会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这人生八苦,眼前这人命这么好,看着就像是来享福的,跟历劫不是很搭噶的样子。 假使是真,那这人历个劫尽是享福不说,还有手下时刻关注…… 他得多天道亲儿子啊? * #春枝暮 摘自《仙传拾遗》《墉城集仙录》 第734章 枕上书(9) “王君今日,有何贵干?” 眼瞅着这人竟还真悠哉游哉地品起了茶,知韫指尖轻点漆案,“莫不是我柏梁台的茶水格外甘甜清润?” “确实不凡。” 穆少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吝夸奖,“有如初春之细雨,又似如山涧之醴泉,此中滋味甚妙,孤甚喜之。” 语毕,他含笑望她。 本以为又会惹来她嫌弃的白眼,却不想,她竟弯了弯唇。 “王君果然有品味。” 她懒洋洋抬眸,唇畔噙着清浅笑意,缓缓道,“这云雾茶可并非凡品,闻一闻,可焕发精神,常饮之,可延年益寿,乃是我柏梁台的奇珍之一,珍贵异常啊。” 穆少阳微顿,“所以?” “什么?王君要以钱帛置换?” 知韫全当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道,“欸,此言谬矣。品茶乃是君子雅事,岂可以铜锈蔑辱?俗,太俗了。” 说着,她微微摇头,叹息不止。 “也罢,我与王君果然非意趣相投的同道中人,不若就此别过吧。” 穆少阳:“……” 不知道为什么,手中这小小一只白瓷茶杯,竟莫名地沉重起来。 哦。 原来是承担了无法承受的责任。 “大祭司,所言甚是。” 他唇角抽了抽,好笑道,“孤素日里最爱品鉴书画佳作,也算收藏颇丰,不若择些来赠予大祭司,共襄雅事?” 知韫微笑,“不巧,不好此道。” 这个世界架空,什么王羲之、阎立本、张择端之类的书画大家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既没点历史底蕴、又说不出悠久的故事,她完全提不起收藏的兴趣。 没错,她就是这样一个俗人。 “孤亦颇擅棋之一道。” 穆少阳挑了挑眉,倒也不气馁,顺势就换了一样,“正好,前些日子得了一副玉质的棋子,其白如蛋清、黑如鸦青,触手生温,十分不凡,不若赠与大祭司?” 知韫来了点兴趣,矜持道,“可。” 穆少阳见此,唇角微扬,隐隐有些猜到她的喜好。 “西岳送来上好的羊脂白玉……” “可。” “东岭送来一株大珊瑚……” “可。” “北戎送来……” “打住!” 知韫皱了皱眉,语气不善,“怎么,王君是要以奇珍行贿?还是说,王君眼中,本座贪图享受、为此折腰?” 穆少阳:“……” 女孩子都这样难伺候么? “岂敢?” 穆少阳心中纳闷,面上确实不显,只含笑道,“一是大祭司正位的贺仪,二是大祭司遇刺的赔礼,三是大祭司相赠医者的回礼,桩桩件件,皆有缘故,还请大祭司千万莫要推辞,亦免却孤心中的不安。” 这还差不多。 知韫缓了神色,又问,“还有事?” “确有一事。” 也知道差不多到了她的忍耐极限,穆少阳不在磨叽。 “经多日来的缉拿与追查,行刺大祭司的刺客,倒有几分眉目。” “是么?” 知韫先是微怔,随即思绪一转,竟隐隐猜到几分。 “细说?” 穆少阳坦然道,“南诏素来与我中容国不睦,近些年颇有纷争。” ——祸水南引,干不? 知韫:“……” 行吧,果然是这个意思。 不愧是当王君的人,不仅脑子转得快,心思也很是肮脏呢。 “于我,于柏梁台,有何益处?” 没好处的事情,她可不干。 她眉梢微扬,索性挑明,“区区王君一诺,兼之几样珍宝,不够。” 殿外的风雪声越发大了。 知韫和穆少阳对视一眼,非常默契地拿了坤舆图,“狼狈为奸”。 第735章 枕上书(10) “确定是这儿吗?” “是这儿吧。” 王都自是繁华之地,人来人往,司命与重霖混迹其中并不显眼。 “我记得真真的,中容国,没错。” 司命手里捧着命书,碎碎念念道,“完了完了,全都乱了啊!” 重霖:“……” “什么时候了,还看命书?” 瞪了一眼司命,重霖抬头望了一眼王宫的方向,随后道,“先寻个客栈住下,而后再仔细打听帝君的境况。” 天上一天,凡间一年。 自那日司命被一记天雷劈晕之后,九重天便慌忙想要查看东华帝君的历劫境况,结果却发现,天机屏蔽,他们用尽了神通术法,愣是找不到他在哪一方小世界里头。 这不就完蛋了吗? 四海八荒之外,有三千大世界和十亿凡世,真要是一个一个地找过去,他们非得找到猴年马月去不可。 没奈何,重霖火速去了十里桃林请了折颜上神,他与药王合力之下,终于将晕得安详的司命给弄醒了。 ——谁叫只有他知道具体位置呢? 当然,吸取上一回司命被“送”回九重天的教训,这一次重霖与司命低调非常,自下凡之后,半点术法也不敢动,准备先摸清具体情况,然后摇人下来助帝君历劫。 没错,他们不是孤身二人。 在遥远的九重天,十里桃林折颜上神、昆仑墟墨渊上神、瑾虞宫瑶光上神正透过水镜观看,随时待命。 当然,看笑话也是必不可少的。 四海八荒平静许久,难得出了点新鲜事,还是老朋友倾情上演,没有前排贴脸围观,已经很给面子了。 “那我不看命书,看什么?” 司命皱着眉头,恹恹道,“上面都写好了的,帝君的凡身与那南诏国公主有一段情缘,分明相爱至深,却因家国对立而彼此伤害,最终南诏国公主红颜薄命、在最美好的年纪离世,帝君坐拥天下、无边孤寂。” 他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 “现在呢?人家南诏国公主一早就殉国了,怎么和帝君虐恋情深?” 重霖:“……” 他沉默了会儿,无语道,“司命,你少看些风花雪月的画本子吧。” 这听着就一言难尽。 也不知道帝君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答应让司命来写命书。 哪怕您素来视脸皮如无物,也不必如此贴心地给老朋友们将笑话送上门吧?回头心里不痛快了、要算计回去的,不还是您自个儿? “九重天近来盛行这种戏么?” 果然,九重天之上,折颜凤眸含笑,“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天君:“……” 他尴尬地笑了笑,想要辩解什么吧,却发现这好像也是事实。 “所以,咱们要怎么做?” 瑶光对了水镜看了会儿,提出问题,“是只要东华没有陨落的危险,便不必去管,等着他寿数尽了之后回归九重天,还是要求个圆满,想法子让他把情劫也历了?” “为什么不呢?” 折颜摇了摇折扇,与墨渊对视一眼,唇畔噙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意,“若不历情劫,他岂非是白下凡了?” 瑶光:“……” 她翻了个白眼,嫌弃地往边上挪了挪,“你们男人的情谊……” 啧,真不是个东西。 顿了顿,瑶光诚恳发问,“不过,情劫这玩意儿,怎么帮?” 咳,热闹么,她也有点想看。 “这还不简单?” 折颜不以为意,“找一个不喜欢他的女子,想办法让他喜欢她,然后来上一出爱而不得,正好应了人生八苦。” 实在不行,让瑶光替一下,或者让墨渊牺牲一下、男扮女装。 第297章 他摸着下巴,“其实比起东华,我倒是对那位大祭司更感兴趣。” 东华何等身份? 她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干扰了东华的历劫,还能让一贯偏爱东华的天道弃东华不顾、且为了她遮掩天机…… 真想知道她是何方神圣啊。 第736章 枕上书(11) 作为唯一一个走了正规程序下凡的人,穆少阳显然并不知道他的老朋友和老部下们对他的近况有多么关切。 如今正是盛夏,阳光灼热,蝉鸣鼓噪,燥热暑气令人难耐。 “大祭司还没回来吗?” 穆少阳姿态慵懒地倚在紫藤花游廊扶手上,一手捻着佛经,一手支在钓竿上,目光却遥遥望向柏梁台。 “去年也没回来,总不至于,她要丢下王都这偌大家业不管了?” 六年前,中容国借着大祭司遇刺一事,发兵南诏,并顺利地扩土千里。遵循开战前的约定,新归附的南诏之地,泰半官员都是从柏梁台的神使、神侍中择优而取。 然后,她就在王都待不住了。 一年十二个月,能有三个月是在王都,那都算是久的。 他初时还不以为意,觉得她年纪小不定性,喜欢在外面跑也是常事,等她玩腻了,自然就会回到王都。 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在外面玩归玩,一年到头,总要有个把月是回家的吧? “王上且不必着急。” 侍立在身侧的柏舟依旧是四十五度标准微笑。 “如今方是仲夏,大祭司素来不耐暑热,便是要动身,也得入了秋。” 时间还早呢,您再耐心等等哈。 “那她为什么春天不回来?” 穆少阳幽幽道,“春日里王都繁花似锦、风光无限,她为何不来?” 柏舟秒答,“因为大祭司爱新鲜。” 穆少阳:“……” 他沉吟几许,侧头去看柏舟,“孤觉得,你这话意有所指啊。” 应该不是在暗戳戳地说他吧? 柏舟不语,只是一味地礼貌微笑,笑容中满是“看透”的了然。 王上啊,您让他怎么说您好呢? 王宫与柏梁台本就是亦敌亦友的关系,如今能保持和睦的合作关系,全靠您和大祭司都有一统宇内的共同目标,结果现在,您竟然还想从合作关系转换成更亲密的关系…… 大祭司没让您滚,那是她涵养好。 瞧瞧您这十足的怨夫样,换他是大祭司,也觉得晦气不想看。 “真令人伤心呐!” 未几,穆少阳从哀怨中振作起来,“孤记得,前些日子的消息,说是东岭、西岳、北狄仿佛有些相互勾结之兆?” 柏舟目露了然:“所以?” “传讯给大祭司。” 穆少阳懒洋洋托着下巴,“休养生息五年之久,也尽够了。” 柏舟:“……” 行吧。 这些邻国摊上您,也是遭了老罪了。 柏舟在心里一点也不真诚地同情三秒钟,转身就要去传话。 “别忘了让她入秋再回。” 身后,某王君装模作样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让她别着急回。” 柏舟:“……” 您搁这装什么样呢? “他搁这装什么样呢?” 正懒洋洋地躺在树荫下乘凉,顺便抱着冰镇西瓜啃的知韫听了传话,当即翻了一个白眼,并辛辣点评。 “真不想我现在回去,他就不能等天气凉快了再派人来?” 她舀起一勺冰西瓜送入口中,嚼嚼嚼,又指了指柏·信使·舟。 “怎么的,就我怕热,你恨不得顶着太阳八百里加急?” 四下无人应答,柏舟陪着笑脸,“大祭司关怀属下,感激不尽。” ——比他们王君当人多了。 “你也别回去了,飞鸽传书得了。” 知韫在柏舟感动无比的目光中大手一挥,又继续嚼嚼嚼。 “杪春,我说,你写。” 杪春当即起身,取了笔墨纸砚。 “攻伐三国,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本座要事缠身,不日归。” 至于不日是哪一日,等去吧。 ——真以为能拿捏她啊? 第737章 枕上书(12) 穆少阳等啊等,等到如火如荼的盛夏转入初秋的澹远。 ——大祭司依旧未归。 穆少阳:“???” 难道,现在竟然连一统寰宇这种一听就热血沸腾的事情,都已经勾不起她的兴趣了吗? 不应该啊! 她的事业心呢?尽数扔了? 眼瞅着大祭司不按常理出牌,王君加班加点地处理完政务,就要来上一出“山不就我我就山”的戏码。 诶,人终于回来了! 穆少阳:“……” 她这是掐着手指头算好的? 虽然但是,她其实也是很了解他的嘛,一算一个准。 …… 知韫的车架入了城门,才驶入通往柏梁台的朱雀大街,就迎面撞上了策马而来的王君。 “hi~许久不见~” 听见马蹄声、又感知到马车停下,知韫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来了,抬手掀开帘子一角,慢悠悠地跟人打了个招呼。 “王君亲自来迎,受宠若惊啊!” 相隔一年零七个月二十六天未见,少女的容颜褪去稚气、越发清绝,黛眉细长而弯、明眸水润清澈,只懒洋洋地一抬眸,便透着摄人心魂的明艳瑰丽。 “大祭司竟也会受宠若惊么?” 穆少阳的语调有一瞬的凝滞,随即笑道,“孤还以为,大祭司已然流连忘返,早已忘却了王都所在何处。” “那不至于。” 知韫以手支颐,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王君不是着人来请了?你我共事多年,也算愉快,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穆少阳:“……” 啥意思? 他不派人去请去催,她就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回王都了? “看来,外面的风光确实极好。” 穆少阳幽幽道,“等哪日卸了肩上的差事,孤也想去瞧瞧。” 知韫:“……” 咋还一言不合就撂摊子了? 她侧眸细细瞧他一眼,思索几息,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 穆少阳见此,矜持地压了压唇角,驱使胯下宝马走近几步,微微弯腰,准备听听她打算说什么悄悄话。 “我觉得,你那个侄女挺不错的。” 知韫目露期待,“你走之后,她挺适合继承王君之位,你觉得呢?” 哇塞! 他竟然不打算当王君了? 真的假的?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本来知韫还觉得,穆少阳此人智商在线、手段不凡,让他把王君之位腾出来十分有难度,但现在,天降馅饼! 暗自期待的穆少阳沉默了。 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原本的心潮澎湃、想入非非,啪一下没影了。 “孤觉得不怎么样。” 他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臭着一张脸,“多谢大祭司的关怀。” 这姑娘想的倒是挺美,空口白牙、什么也不付出就想让他给人腾位置,哼,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知韫就很遗憾,“那可惜了。” 于是,她也没兴趣继续跟人在大街上聊天,随口敷衍几句,正要放下帘子,却忽然一顿,随即抬眸望向临街客栈的某一间二楼雅间,瞥见了一个颇有些熟悉的身影。 鬼鬼祟祟地暗自观察、却再一次跟人对上视线的司命:“……” 要不要这么倒霉? 他慌里慌张地就想往重霖身后躲,却见少女对着他勾了勾唇。 ‘又见面了。’ 司命绝望地闭上了眼。 完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他马上就要中道崩殂了啊! 第738章 枕上书(13) “完了完了,我完了啊!” 司命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转悠,嘴里念叨个不休。 “怎么就这么巧,满街这么多客栈雅间,偏偏就抓着我了呢?” 相隔六七年的时间,她都已经从幼学之年长至碧玉年华,竟然还能一眼就认出他,这记忆得多深刻啊? 他还能落着好? 司命越想越觉得他危矣,于是问重霖,“要不咱回九重天躲躲?” “……至于么?” 重霖无语,“你到底也是九重天上仙,她如何也不会要你性命。” “话是这么说的吗?” 司命不服,小声哔哔,“被一道金光砸回九重天的不是你,被一道天雷劈在头上的也不是你,难怪说得轻松。” 重霖呵呵,“敢情被帝君下令通缉的人,也是你,不是我?” 天知道他下凡之后,发现自己成了天字一号通缉犯是什么心情。 这关他屁事?! 司命摸了摸鼻子,视线游移不定,心虚地不敢与重霖对视。 第298章 “咚咚咚——” 正当同事两个斗完嘴,并开始商量着要不要先避避风头之时,门外传来几声轻敲,然而礼貌不过片刻,转瞬推门而入。 “二位。” 来人客气颔首,“大祭司有请。” 司命和重霖:“……” 这么快? 帝君啊帝君,您就没有拖住人家哪怕一个时辰? 如果不是“君臣”二字已牢牢烙在心头,重霖都想说一句—— 没用的东西。 重霖与司命对视一眼,琢磨着是跑是留,就听脑海中不约而同地传来折颜与瑶光的声音—— “别妄动,跟她走。” “莫伤人,去见她。” 慢一拍的墨渊言简意赅,“去。” 话音落,九重天挤在水镜前的三人各自对视,而后纷纷移开视线。 啊? 重霖与司命一愣,不过既然三位大佬意见一致,那当然要听。 “大祭司召见,实乃幸事。” 重霖上前一步,拱手一揖,尽显太晨宫掌案仙使的气度。 “劳您带路。” 见他们两个这么识趣,来请人的神侍面色也和气许多,还给他们留了整理仪容的时候,而后引着人到了沧池。 “大祭司,人已带到。” 闲来无事、正与自己对弈的知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将手里的棋子随手丢进棋奁,摆摆手示意侍立在侧的人退下,随后起身,好整以暇地打量二人。 “你就是重霖?” 她先看向那个不眼熟的,笑吟吟问道,“当年,你救了他?” “……算也不算?” 重霖想了想,诚实道,“在下并非医者,并无救人之能。” 知韫挑了挑眉,唇畔笑意更浓。 “不错嘛,今儿没跑。” 她转而去看司命,礼貌询问,“既然有缘再见,不知可否告知姓名呐?” 司命讪笑一声,“劳您记挂,在下司命。” 司命? 知韫思绪一转,“司命星君?如此说来,穆少阳还真是东华帝君转世?” 哇塞,她的直觉很准嘛! “正是,正是。” 被天雷狠狠教训过的司命格外懂事,完全不敢得罪这位祖宗级别的人物,赔着笑、好一阵挤眉弄眼。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您是何方神圣,但既然都已经下凡来了,这里也没外人,咱们大家伙就别装不知道了。 “你什么眼神?” 知韫和气地笑了笑,又瞬间冷了脸色,“别与我嬉皮笑脸的!” 司命一惊,当即立正站好。 一旁装壁花的重霖:“……” 九重天观水镜三人组:“……” 司命,你好怂啊! 第739章 枕上书(14) “说说吧,下凡做什么来了?” 她慢悠悠走近几步,复又含笑,“要不怎么说是帝君呢?就是下个凡,也要手下来守着,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这排场,啧啧啧。 “帝君乃是天地共主,如今虽已逊位,却仍是四海八荒的定海神针,他老人家下凡历劫,自然是一等一的大事,断然轻慢疏忽不得。” 低眉顺眼的司命老实交代。 “而且,小仙本也不是时刻守在凡间的,只是……” 他悄咪咪看一眼知韫,“按理来说,中容国不该有您这位大祭司的。” 出了偏差,他当然要来看看,结果才一冒头就被教训了,九重天惊动,动静自然小不了。 “这个司命!” 天君皱紧眉头,“不过区区凡女,他对她如此恭敬做什么?关乎帝君与九重天,他竟也吐露干净。” 虽然之前他被一道金光从凡间砸回九重天,又被一道天雷劈晕,但或许,那也只是意外也未可知? 如此谄媚,丢尽九重天的脸! “天君倒是硬气。” 折颜唇角微勾,漫不经心地瞥一眼天君,“天君可知她是谁?” 天君茫然摇头。 她是谁,他怎么知道?打眼一瞧就是个凡人,看不出什么来啊。 “天君该寻药王瞧一瞧眼睛了。” 折颜凉凉道,“这样厚重的功德金光,这样浓郁的龙气凤气,论起天道的庇佑与眷顾,天君怕是拍马都赶不上。” 说句不好听的,给她提鞋都不配。 天君:“……” 敏感肌发作、分分钟领会到其中深意的天君涨红了脸,偏偏说这话的人乃是折颜上神,终究敢怒不敢言。 转头看一眼另外两位大佬,却见墨渊兀自品茶、瑶光专心盯着水镜,别说解围了,连个眼神都不带给的。 天君:“……” 好好好! 他倒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 “按理?” 知韫摸了摸下巴,敏锐地抓住关键词,“按的什么理?” 结合从前听说过的道教神话体系和小说常见设定,她随口一猜。 “总不会,还有什么命书吧?” 应该不至于吧? 真要是什么都定好了,那这还能叫人生?跟皮影戏有什么区别? 司命尴尬一笑,“您聪慧。” 知韫:“……” 她笑意微顿,抬头望了望天,随后笑容散尽,眸光微凉。 “拿来。” “啊?” 司命犹豫了一下,却见少女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额间有碎金色牡丹花神印若隐若现,杏眸深处掠过一抹银蓝。 刹那间,一股莫名的威压降临,司命与重霖竟觉得喘不过气来。 随即,司命眼神惊恐,却动作格外麻溜地掏出命书递过去。 “真当我拿你没法子么?” 知韫轻哼,“你们二人都是仙神之躯,我若没点本事,也不会与你们正面打交道了。” 当了六七年的大祭司,总算让她研究出点什么了—— 移山倒海的法力是没有的,或者说有,但她暂时用不出来,估计得等她集齐七个龙珠,才能龙王归位。 但显然,她家长还是很护她的。 必要时,除了牡丹花神印护体,她还可以心随意动、言出法随。 “对血肉之躯的凡人,不好用超出规则的手段,但你们就不必顾忌了。” 司命和重霖:“……” 天啦噜! 四海八荒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大佬啊?您也太低调了吧! 九重天三人组:“……” 卧槽! 本座以为,东华的读心术就已经很挂逼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天道,您是不是太偏心了? 第740章 枕上书(15) 知韫翻了翻命书,眉心舒展。 大概是她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如今细看,倒也还能接受。 也是。 凡人如刍狗蝼蚁,这份被天神关注的荣幸,怕是无福享受。 其命数基本是由天命根据前生功德与罪孽自动判定演化,也就被拉入某位仙神的劫数时,才需做一回工具人。 不过,这何尝不是福气? 毕竟,知韫打眼一瞧,就觉得这个司命星君并不靠谱。 “呦,看得戏不少啊!” 心头大石暂且松了松,她转头就把某帝君转世的命数给翻了出来,粗粗一看,不免唇角微抽,颇有些难以评价。 “司命,你果真很有天赋。” 当司命星君那是屈才了,做一个虐恋情深文学创作者正合适。 “不敢当,不敢当。” 司命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冷汗,干巴巴道,“您谬赞。” 知韫轻哼一声,握着卷起的命书,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掌心。 “既然你们这些做下属的,如此关心上司的历劫,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能帮的,自然也要帮一把。” 司命与重霖眼睛一亮。 “多谢大祭司体谅。” 重霖连忙拱手一揖,恭敬问道,“不知道大祭司想如何相助?” “对啊对啊!” 司命给点阳光立马就开始灿烂。 “南诏国公主业已殉国,帝君又倾慕于大祭司,依小仙看,不若大祭司您……诶呦!重霖你扯我干什么?” 被重霖重重一扯衣袖的司命嘀咕一句,回头就对上知韫似笑非笑的眸光,随即一凛,复又低眉顺眼。 “司命星君果然护主。” 知韫歪了歪头,笑眯眯道,“不如这样,你来帮你主子历劫。” 真是遗憾,她当皇后许多回了,现在对当王后不敢兴趣。 ——休想给她换剧本! “啊?” 司命茫然抬头,指了指自己,“我?” “你没听错,就是你。” 知韫随手将命书置于石桌之上,双手环胸,仔细地打量司命,明朗杏眸中泛着异彩,惊得司命出了一身冷汗。 “谁说南诏国公主死绝了呢?” 她微微一笑,柔声道,“眼前不就是南诏国王室遗孤,越司敏么?” 第299章 她在南诏旧土经营多年,一个人是死是活,自然是她说了算。 “……???!!!” “大大大祭司,您就饶了我吧!” 在重霖满脸呆滞之时,回过神的司命如火烧屁股一样猛然一跳,连连摆手,几近语无伦次。 “小仙不敢,帝君回归九重天之后,一定会杀了我的!” 救命!他们帝君是个小心眼啊! “仅仅只是不敢?” 知韫故作欣慰,“如此看来,司命星君对于助你家帝君历劫成功一事,很有信心嘛!那我也就放心了。” 司命:“……” 眼看着拒绝不了,他转身就要跑路,却见他周身灵光乍现,伴着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将他变幻成女身。 司命:“???” 折颜上神,求您别添乱! 该死的水镜,这种隔空传送神力的功能,究竟是谁开发出来的? “瞧瞧,这是天意呐!” 知韫好奇地抬头看了看天,凝眉思索几息,又迅速抛在脑后。 “既然是历劫,那么人生八苦自然要一一尝遍,司命,你要加油哦。” 司命:“……” 他沉痛地闭上眼,满心绝望。 重霖:“……”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九重天三人组悠哉看戏。 虽然她在使坏,但真的好可爱,区区东华,就让她玩一下嘛! 天君欲言又止,不忍直视。 帝君你是知道的,他是想帮你的,但是这里没他说话的地儿。 穆少阳:“……” (背后一凉.jpg) * #春枝暮 虚假的情劫:王君与亡国公主相爱相杀。真正的情劫:她不爱我,要把我推给别人,痛,太痛了。 第741章 枕上书(16) 许久未归的大祭司终于回王都,自然要办一场宴会接风洗尘。 虽然没能直接把人拉回王宫,但起码人在眼皮子底下了,穆少阳失落一息,便也兴致高昂地开始抓着菜单、歌舞单等琐事不放,那叫一个精益求精、吹毛瑕疵。 底下的人恨不得把人踢走。 比起做菜,比起唱歌跳舞、弹琴吹箫,你能有她们讨大祭司欢心? 一个外行,在这里瞎指点啥呢! “王君。” 正当穆少阳浑然不觉地惹人嫌时,柏舟带着标志性微笑来了。 “大祭司方才命人接了两个人入柏梁台。” 穆少阳头也不抬,没放心上。 “接就接呗。” 随口回了一句,他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柏舟指指点点。 “不是孤说你,好歹也是孤的近臣,行事怎么如此鬼祟?她如何行事,与你何干?往后不必时时关注着,便是听见了什么,也不必与孤来说,她……” “是两个男的。” 柏舟秉持着“任上司怎么批评都不会变脸”的优秀职业素养,始终保持着四十五度的标准微笑,连声音平稳无波且微凝笑意。 穆少阳:“……” 沉默几息,他缓缓抬头,眉峰微蹙,一副没听清楚的模样。 “你说什么?” 她让人接了什么玩意儿来着? “一回王都就命杪春姑娘亲自去接的,听说到现在,还未出柏梁台。” 柏舟背在身后的手暗暗给自己比了个剪刀手,面上却笑得温柔。 又搁这装什么呢? 嘴毒有什么用,现在傻了吧? 穆少阳:“……” 穆少阳:“???” 他默默放下手上的单子,看了柏舟一眼,摸着下巴沉思了许久。 “他们在王都犯事儿了?” 斟酌着猜了一种可能,他转头就指责,“王都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连这样的小事,都要闹到大祭司跟前?” 柏舟:“……应当是良民。” “良……哦,良民。” 穆少阳勉强信了,又问,“那就是颇有才华,方才慕名而征辟?” 那也行。 人才嘛,她最喜欢人才了。 虽然让她身边的杪春亲自去请,规格有点高,但人才嘛,能理解。 柏舟不语,只是看着穆少阳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并给自己洗脑。 您高兴就行。 又过几息,穆少阳终于忍不住了。 “这两个人,知道是哪家的……算了,先不说这个,不重要。” 才问到一半,他果断换了个问题,“他们长得怎么样?” ——有本王君生得俊朗吗?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就是个颜控,平日里对他都还算和颜悦色,偏有一回他秋狩迷路,给自己弄了个灰头土脸、脸侧带伤回来,本以为能换几句心疼,没想到…… 没想到她竟然嫌弃他脸残了! 可恶啊! 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不知王君的参照是什么呢?” 柏舟当自己没听出他口吻中的暗指,“听底下的回禀,不说十分俊朗,但也是模样周正。” 嘿嘿,不仅不丑,还挺好看哦。 穆少阳:“……” 他现在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先准备洗尘宴吧。” 指尖轻敲桌案,他沉吟了一会儿,终是道,“不着急。” 她还小,不通情爱之事。 她身边陪伴最久的是他。 …… 来日方长。 * #春枝暮 虽然来日方长,但咬牙切齿.jpg 第742章 枕上书(17) “大祭司到——” 夜幕降临,宫宴照常举行。 知韫本来没什么兴趣,但一想到为某人新写好的剧本,那叫一个兴致勃勃,不仅没有踩着点姗姗来迟,反而一早就到了。 穆少阳受宠若惊。 就说柏舟这小子听风就是雨,果然,还是要如他一般稳重才好。 然而,起身整了整衣衫的王君才刚刚露出笑颜,就见到少女的身后两步处竟然跟着一个年轻且俊秀的男子。 穆少阳:“???” 她她她……她竟带着人招摇过市! “王君安好啊!” 知韫缓步走来,笑着跟穆少阳打了个招呼,又走到上首坐下。 “起身迎什么,你我认识这许多年了,实在不必这么客气。” 说罢,她又看向行礼的众臣。 “诸位也都免礼入座吧,洗尘宴而已,大可自在一些。” “多谢大祭司。” 众臣行礼后入座,殿中又奏起舞乐,似乎又有了觥筹交错的热闹,但显然,一半儿的人在暗戳戳打量知韫身侧的重霖,一半儿的人在悄咪咪观察穆少阳的脸色,各个心不在焉。 啧啧啧。 赴宴之前,倒也听闻了大祭司得了新人,只是彼时众人不太相信,眼下再瞧,这空穴来风,也未必无因嘛! 瞧瞧,都带到王君跟前来了。 毕竟是大祭司,而不是神妃,众臣自然也不觉得她养个男宠有什么不对,只是暗自怜惜他们黯然神伤的王君。 这新人容色不比王君出众,但这争宠的手段却似乎高出不少啊。 他们王君还没个名分呢。 重霖:“……”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什么眼神?求求了,不要这样看着他啊! “怎么不见杪春?” 穆少阳神色僵硬了一瞬,又很快调整好,似是不经意出声问道。 “大祭司由她侍奉惯了,贸贸然换了旁人伺候,怕是没她贴心细致。” ——穆少阳,你要冷静,不能急,她吃软不吃硬。 “不是挺好的。” 正在欣赏歌舞的知韫懒洋洋道,“杪春好歹也跟在我身边历练了这么多年,哪能一直叫她做个侍女?诸如端茶倒水、斟酒布菜这等小事,交于旁人就是。” 比如重霖,比如司命。 使唤别人的手下,可比使唤她自己的人,更让她舒心。 “对了,忘了与你介绍一二。” 余光瞥见穆少阳的目光三不五时地扫过跪坐在一侧斟酒布菜的重霖和司命,知韫借着饮酒遮了遮上扬的唇角。 “这是重霖,这是司敏。” 穆少阳:“……” 你补药给他介绍啊!什么档次,也配让你亲自介绍啊! “瞧他那脸色。” 九重天上,折颜以折扇遮面,凤眸满是笑意,“分明想黑脸却又不得不强忍着,啧啧啧,他也有今天啊!” 搁九重天,他早把这两人发配了。 墨渊含蓄地扬了扬唇角,没有出言来打趣老朋友,瑶光以手支颐,随意瞥一眼幸灾乐祸的折颜,轻哼一声。 “男人就是小气善妒。” 她漫不经心道,“不过也是,重霖也就罢了,司命确实差了点,换成我是东华,想来也不会甘心。不过也不打紧,回头若是有机会,我领着她挑些好的。” 说着,瑶光摸了摸下巴。 “我记得,折颜你好像有个叫沧夷的忘年交?山神之主,护佑十亿凡尘山河长盛,听上去倒是十分不错。” 第300章 又年轻,又俊俏,还有本事。 折颜:“……”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的。” 他也不笑嘻嘻了,默默坐直身子,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瑶光。 “只是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拾掇明白,再来管旁人的事吧,若不然,把人家给带进沟里去,那可就不好了。” 被会心一击的瑶光:“……” 被扫射到的墨渊:“……” 第743章 枕上书(18) “折颜,你想死吗?” 瑶光唇畔的笑意稍稍淡去,警告地瞪了一眼折颜,呵呵冷笑。 “四海八荒那些无知无畏之辈、心怀不轨之徒胡言乱语也就罢了,你堂堂折颜上神,怎么也跟着他们乱来?” 瑶光一想这些年的流言,就觉得心疼肝疼胃疼哪哪都疼。 “本座只盯着墨渊吗?你,还有东华,本座哪个没有盯着?” 折颜表示不听。 “那你还搬到昆仑墟去了呢!行动佐证,无怪旁人不信。” 瑶光:“……” “本座再说一遍,那是昆仑之西、群玉之山,不是昆仑墟!” 瑶光当即炸毛。 “当年少绾她们羽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盯紧你们几个,我遵循她们的意愿,有什么不对?” 她愤愤然一拍桌子,眸中满是怒火,“少绾说,群玉山里暗藏她们复生的关键,我就近守着、一步不离,有问题吗?啊?! 折颜:“……???” 墨渊:“……???” 好兄弟两个对视一眼,皆是疑惑不已,随即看向气愤的瑶光。 “我们怎么不知道?” 折颜摸着下巴,皱眉思索,“论起关系,少绾是东华是义兄妹,除了身化冥司的谢冥和沉睡的瑟珈,她与东华最是亲近,没道理,她越过东华不说,反而要交代你啊。” ——东华不比瑶光可靠。 “我怎么知道?” 瑶光虽然也觉得纳闷,但毕竟都是水沼泽同窗,能帮当然要帮。 “祖媞的预知梦?” 一直沉默的墨渊提出一个猜测,“她预知到了一线生机?” “可是正如三子连宋一般?” 一直默默降低存在感、并听了一桩上古秘闻的天君没忍住插了嘴。 他的三子连宋,正是祖媞神的预知梦中的新神纪诞生的最后一位自然神水神,出生之时可是狠狠给天君争了脸面。 就是吧,明明也是悉心教养,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长成了一副不靠谱的花花公子样,连四海水系也拿捏不住。 天君也很郁闷的。 五大自然神之一,哪怕不当储君呢,也该是天族的顶梁柱来着。 正说话的瑶光三人:“……” “你怎么还在这里?” 本就气恼的瑶光没好气道,“这是你能听能插嘴的话题吗?” 真的是,比起东华三人,她果然还是太好说话,谁都能踩她。 天君:“……”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憋了回去,继续当一个小透明。 “会不会,是咱们认错人了?” 折颜沉思良久,忽而提出一个他自己也觉得惊奇的想法。 “自然神,维系天道、确立规则。” 他指了指水镜中正饮酒赏乐的知韫,“比起连宋,她不是更像?” 维系天道——天道时时关怀、指哪打哪,这关系还不够亲近? 确立规则——言出法随都不算? 瑶光和墨渊先是一惊,但仔细一想,好像很有道理啊! 天君:“???” 天君大惊失色,“可是,连宋降生在晖耀海底,甫一坠地便平息四海水患,种种迹象,正合他水神的身份啊!” “这也只能证明是水神。” 折颜反驳,“说不准,最后一位自然神的神位,并非是水神呢!” 天君梗了一梗,“连宋领四海水君之位,是帝君认可的,帝君还将祖媞神和少绾神所制的无声笛给了他。” “这简单。” 瑶光笃定道,“他眼瘸了。” 天君:“……” 服了。 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剥夺他儿子自然神的身份了呢? 连宋啊连宋,让你不争气! 第744章 枕上书(19) 歌舞正酣,穆少阳却如坐针毡。 自宴席初始,至宴席过半,他几次三番欲开口相问,却又顾忌着场合,强自忍耐下来,预备再寻时机。 当然,司命比他更如坐针毡。 只要一想到这位祖宗给他的任务,司命就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重霖啊重霖,你说你,他晕得好好的,非要救醒他干嘛? 现在好了,他进退两难。 “天色仿佛不早了。” 正当此时,歌舞赏看够了的知韫放下手中的酒杯,含笑开口。 “多谢王君摆宴接风,也有劳众卿入宫赴宴,不若就此散了?” 她既开口,穆少阳自无不应,赴宴群臣也深深松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就见知韫忽而一拍脑门。 “瞧我这记性,竟险些忘了。” 她装模作样地轻啧一声,转而道,“却有一事,要请王君相助。” 穆少阳:“……” 按理来说,他该想也不想地答应的,只是现在,他莫名背后发凉,心底不好的预感如涟漪一般层层漾开。 “大祭司不妨直说。” 诚实地遵从内心,穆少阳委婉道,“能力范围之内,自是不会推辞。” ——做不到,也请别为难他。 “诶,王君多虑了。” 知韫摆摆手,笑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王君做个媒罢了,到底这两年不再王都,对于王都的青年才俊知之甚少,少不得请王君相助一二。” 穆少阳默了默,“给谁做媒?” ——应该不是给你吧? “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在他蓦地紧绷起来的神色下,知韫转而向低着头的司命招了招手。 “司敏是重霖的表妹,如今正值芳华,怎奈何她父母都不在了,这些年一直女扮男装、跟着表兄生活,如今既到了我柏梁台,自然少不得要替她操点心。” 司命内心万分抗拒,但也不得不低眉顺眼地上前,并掀开面纱。 “这是应当的。” 穆少阳松一口气,大手一挥,“你放心,孤替她挑个好的。” 这都是小事。 知韫满意点头,随即起身,“既如此,就让司敏暂且留在王宫吧,也方便王君相看,免得来回折腾。” 穆少阳:“???” 他还没娶上媳妇呢,宫里住进个未婚女子算怎么回事? “这……” “恐怕不妥”的拒绝之语尚未出口,又听她道,“重霖也陪着吧。” 于是他默默把话咽回去。 ——能把这男的从她身边扒拉开,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样子? “有劳王君,改日定备谢礼奉上。” 穆少阳犹自纠结着,就见知韫已然挥一挥衣袖,丢下人就走远了。 穆少阳:“……” 行吧,那就速战速决吧。 他也不打算改日了,当即就将目光投向前来赴宴的群臣,思索着应该让谁贡献出自己或者自己的子侄。 天降任务的群臣:“……” 平心而论,这位司姑娘是个美人。 ——总归神仙中鲜少有生得丑的,又是折颜替他变化身形,加之知韫设计的妆容,本就周正的司命愈发清秀。 若果真得大祭司和王君看重,将她迎回家中仿佛也很不错? 深思熟虑之后,有人替子侄求娶。 穆少阳想了想,觉得这人的侄子在同龄人中确实不错,足够让他拿去交差,于是转头看向司命,客套走流程。 “司姑娘,你觉得呢?” 司命:“……” 笑死,你猜我能说什么答案? 在重霖同情且不忍的眸光下,司命眼睛一闭心一横。 “王君容禀!” 他低着头,视死如归,“小女仰慕王君已久,只盼能伴于王君之侧,纵然是端茶倒水的差事,亦甘之如饴。” 对不起了,帝君。 这位祖宗是真拿天雷劈他啊,大不了回去他吃您的糖醋鱼。 穆少阳:“……” 穆少阳:“???” 卧槽!你不要过来啊! 第745章 枕上书(20) 穆少阳想逃。 他少年早熟,又登临王位十余年,早已练就一副遇事不惊的沉着冷静之态,但此时此刻,他破功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呆呆地看着司命,显然大脑失去运算,暂且还未回神。 “小女知道。” 视死若归之下,司命竟有几分不得不淡的人淡如菊的气质。 “王君天姿秀出、雅有风采,天纵神武、智韫机深,放眼天下,难道还有比君上更出众、更令人心折之人吗?” 第301章 大殿中央的司命俯首而拜。 “小女自知出身卑下、薄柳之资,能有今日,亦是仰仗大祭司的恩德,实在不应肖想君上垂怜,只是……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小女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啊!” 说话间,司命硬生生逼出了晕红的脸颊和盈着泪光的眼眸。 “乞请君上怜惜,莫要为小女指婚,只叫小女做个侍奉左右的婢女,不……哪怕只是小猫小狗,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君上,小女便已心满意足、此生无憾。” 美人落泪,自然我见犹怜。 不少乍一听也被惊吓到的臣子们听了这番陈情,倒也理解几分。 自古美人爱英雄。 他们王君贵为一国之君、至尊至贵,又生了一副风姿绝胜、清贵高华的好样貌,更是洁身自好、(为大祭司)守身如玉,这样的优秀男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位司姑娘一眼就看中他,那也是人之常情嘛! 就是吧,实在是勇了点。 司姑娘,咱就是说啊,做人呢,还是不要太好高骛远,你说呢? 重霖:“……” 重霖人都看傻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贯嘻嘻哈哈的同事,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人才,干大事的人才! 不是他说,就算祖宗亲自发话,但你这么拼,不怕帝君弄死你? 司命,你是真的豁出去了啊! 无比敬佩景仰地看了眼司命,重霖小心翼翼观察穆少阳的神色。 穆少阳面无表情。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司命,眉眼如同冰雪雕刻而成,眸中一片寒凉。 “重霖,你觉得呢?” 恍惚间,重霖好似回到太晨宫。 “这……” 这位太晨宫的掌案仙使,素来以多虑谨慎而闻名八荒,数万年来一直是九重天上诸位仙使们拜学的楷模,但现在,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放在旁人眼中,就是因自家表妹“异于常人的勇敢”而羞愧。 穆少阳脸色微缓。 ——如此看来,这个司敏的行径,应当只是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地突发奇想,而非是得了她的指使或默许。 这就好,这就好。 她只是太过于心善,竟不曾料到会有攀附之辈妄图利用她。 没关系。 把这些人处理了,就无事了。 还不知大难临头的司命悄咪咪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重霖。 兄弟,事已至此,你这么怂干什么?跟他一起莽上去啊! “孤身边,不缺端茶倒水之人,司姑娘当真想做小猫小狗?” 穆少阳凉凉扯了扯唇,“那真是遗憾,不过,也并非不可行。” 他微微抬手,正要让柏舟弄死眼前这个敢觊觎他的失心疯,却见司命满脸欢喜地抬头,俨然喜不自胜。 “当真?” 他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起身就往外跑,“小女这就去回了大祭司,大祭司定也为小女高兴!” 装了一下深沉的穆少阳:“……” 他一秒破功,蹭的一下站起来,声音中透着慌张凌乱。 “拦住她!” 第746章 枕上书(21) 王宫大殿登时鸡飞狗跳。 然而,别看司命现在是个身量纤纤的柔弱女子,可他终究还是上仙之身,哪怕不能光明正大的动用法力,但暗戳戳地搞一点小动作还是不要紧的。 于是,众人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以灵活的走位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拦截失败。 赴宴众人:“……” 哇哦,不愧是大祭司看中的人呢,虽然脑回路奇特了点,但勉强也算是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比如,跑路。 追赶阻拦的侍卫:“……” 天塌了! 王君明鉴呐,他们真的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不是吃干饭的! 意外,这一定是意外! 穆少阳:“……” 前不久才拍案而起的王君以慢动作重新坐下,并陷入了沉思。 他最近,是不是有点流年不利? 若按正常的情况,他现在是该祭个天地、拜个祖宗呢,还是请大祭司来主持一下祈福驱邪的祭祀? 再就是,她还肯过来吗? “重霖公子?” 他侧头看向瞳孔地震、尚未回神的重霖,语气竟还挺客气。 “您觉得,这该如何是好啊?” 重霖:“……” #危险##危险# 背后油然蹿升一股寒意,叫他整个人都打了个冷颤,这一刻,他仿佛看向幽冥司的黑白冥主在想他含笑招手。 清醒,他立马清醒了。 “小妹莽撞而不知分寸,竟冒犯王君,实在草民管束不当之过。” 身体比脑子还快地俯首而拜,重霖急促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样。 “乞请王君恕罪,草民这就去寻小妹,必教导她往后谨言慎行。” ——您放心,一定不让她乱说话。 穆少阳凉凉地看着他。 有了说跑路就跑路的司命的前车之鉴,他是真的想吸取教训,直接把重霖扣住处置了算了,但到底忍住了。 不生气,不生气。 在心里狠狠地劝了自己一通,穆少阳闭了闭眼,深深吸一口气。 “孩子不懂事,就要好好管教,溺子如杀子的道理,该明白的。” 穆少阳咬着牙,险些憋出内伤。 “滚。” 重霖忙不迭地跑路了。 “你们也滚。” 赴宴的王公大臣也跑路了。 所有人都走了个干净,又让柏舟去给侍卫加强训练,等到空荡荡的大殿只余他一人,他反手给自己一巴掌。 让你装! 再有下次,他非得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下去见祖宗! 可恶啊! 到底是哪里来的失心疯啊! 重霖在王宫前往柏梁台的必经之路上,找到了司·失心疯·命。 他给自己施了个隐身术,孤零零地蹲在路边角落,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和稀疏的星子,神情无比惆怅。 “重霖。” 听见细碎的动静,他头也不回,只幽幽道,“我以后,是不是回不去太晨宫,要无家可归、四处流浪了?” 重霖一时无言以对。 你也知道你把帝君给得罪死了?眼瞅着都把人给气出内伤了,如此英勇无畏之举,四海八荒独你一份啊! “那你说,祖宗会保护我吗?” 司命转头,眼里是虔诚地渴望,“我是听她的命令才这样干的啊!” 重霖再次无言以对。 这位祖宗,貌似看热闹不嫌事大,大概率只要不死就不会管。 良久,他问,“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司命不假思索,“当然是继续找机会纠缠帝君啊!他现在又弄不死我。” 重霖:“???” 在他可疑的沉默中,司命理所当然道,“做事情哪能半途而废?一条路走到黑,只是得罪了帝君,若是中途反复横跳,可是把帝君和祖宗都得罪了。只得罪一个总比得罪两个好,孰轻孰重我还是知道的。” 重霖:“……” 呵呵,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司命,帝君有你这么个聪明的下属,真是他的福气啊! 第747章 枕上书(22) 不得不说,以司命精于风花雪月、男欢女爱的资深话本编写者的素养与本事,当他铁了心要给穆少阳添点堵的时候,也是真的能把穆少阳给膈应到内伤。 是真的要吐血的那种。 鉴于穆少阳给王宫侍卫下了死命令,但凡见了司命的人影就要拿下,故而不能明目张胆动用法力的司命也不得不避这些渴求洗刷耻辱的侍卫锋芒、远离王宫。 但不要紧,他可以在宫外堵人。 虽然他进不去王宫,但生怕被他造谣且心心念念着要向大祭司证明自己的清白的王君却不可能不出来。 守株待兔,还不简单? 于是,甭管王君是从王宫大门出来的,还是从侧门、偏门、后门等各种门出来的,又或者是翻墙出来的,总能在前往柏梁台的必经之路上,在王都百姓的见证下,遇见一个含羞带怯、大胆表白的人。 表完白就嘤嘤嘤转身就跑。 更要命的是,穆少阳若是不抓她,就是用嘴巴表白,一旦派人去抓,就立马改换策略、变成用眼神表白。 穆少阳:“……” 这疯子是属兔子的吧? 不仅一天到晚的瞎蹦跶,还贼啦能跑路,真是的,烦死了! 一次两次三次,眼瞅着要被司命搞得不清白了,被逼急眼的穆少阳忍无可忍,当即封锁王都、进行地毯式搜索。 就不信了。 这个该死的家伙就算有些鬼蜮伎俩,还能挡住数万大军? 司命……司命终于老实了。 第302章 继数年前推重霖背锅之后,司命终于承担起了上通缉榜的责任,暂且蛰伏下来,不知道猫在哪个角落里静待时机。 ——现在真的是露头就秒。 穆少阳终于能够松一口气,而后忙不迭地就往柏梁台跑。 “呦,来了?” 看戏看得正欢的知韫一见人就笑眯眯地打趣,“近来之事我也听说了,王君果真爱慕者甚众,艳福不浅呐!” 穆少阳:“……” “我不是,我没有,不能瞎说啊!” 他激动地就差跳起来,当即否认三连,“我可是清清白白大好男儿!” 苍天可鉴! 他,穆少阳,矜矜业业守了二十四年的处男之身,就是为了娶媳妇的时候不被划进黑名单,怎能凭空污他清白? 六月飞雪亦不足以明他之冤! “这么激动干什么?你的王君风范、君子气度还要不要了?” 知韫略有些不走心地摆了摆手,“行行行,是假的就行,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为人君者,哪有不被议论的?内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不要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 她柔和了语气,似乎是在安慰。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女易换,大抵也是如此,被人喜欢爱慕也是好事,最起码证明了你的魅力不是?” 穆少阳欲言又止。 他的魅力竟然需要姓司的失心疯来证明,那是真的很没有魅力了。 所以,他是真的不吸引她? “大祭司觉得……” 有被打击到自信心的王君踌躇几许,临到嘴边的话被咽了回去,重新提出一个他想知道又不敢知道的问题。 “当日,真的是想让我给那个谁做媒,而不是要把她扔给我吗?” 这疯子也太肆无忌惮了点,若无她的默许甚至应允,可能太低。 知韫:“……” “王君怎能如此疑我之诚?” 她仰头望了望天,复又满是失望与受伤地看向穆少阳,义正言辞,“王君此言,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穆少阳:“……” 他猛地抬手捂住了胸口。 好了,不用说了,他已经知道了,后面的话都不用说给他听。 她,她,她真的太过分了! 第748章 枕上书(23) 穆少阳满是幽怨地望着知韫,眼神中写满了委屈与控诉。 知韫全当没看见。 这命书上的剧本是司命写的,她顶多就是推荐了司命亲自执行而已。更何况,她也就那么一提,既不勉强也没威胁,谁知道司命能这么上心、这么积极啊? 不是她说,司命这小子连鱼都不摸,指定是带点坏心思的。 所以,太晨宫内斗,关她什么事? 这么一想,知韫顿时觉得她只是个看戏的路人,无辜清白极了。 “不是说休养生息够了。” 阳光甚好,知韫窝在高大榕树下的秋千上,捧着半颗冰西瓜。 “从你上回命柏舟传讯给我,再到今日,也有一两个月了。” 她脚尖轻点地面,随着秋千轻轻晃动,随口问道,“怎么样,朝堂上可商议出什么章程了?我也先听一耳朵。” 虽然在这种有神仙在的世界里,南征北战搞大一统仿佛有点格格不入,但不管怎么说,这是她刻在基因里的武德充沛,纵然画风不对,也得发扬光大。 “大祭司可真无情呐!” 见她提起正事,穆少阳哀怨地叹了一声,又幽幽反问,“章程自然议出了章程的,只是,我前几日送来柏梁台的书信折子,大祭司难道半点也不曾过目吗?” 他一早就给她送来了啊! “嗯?” 他什么时候送来的? 知韫舀西瓜的手一顿,而后将小块的瓜馕送入口中,嘴里含糊不清地嗯嗯啊啊一会儿,脑海中飞快组织语言。 “看自然是看了的,只是攻伐三国这样的大事,自然需要慎重相待,与其我自个儿瞎琢磨,不如请王君当面阐述,若有什么不明之处,也不必带着疑问含糊过去。” 穆少阳就静静听着她瞎编。 他一听就知道,这姑娘最近大概全副心思都在看他笑话。 “此话也确实有些道理。” 他也没揭穿,只是微微勾唇,又将他的想法与规划仔细说来。 “不错。” 知韫边听边思索,最后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完全可以。” 虽然有点看不惯这人下凡历劫还要弄一个一国之君的位置来享福,但好歹他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不是水货。 ——万一跟司命一样不靠谱,那她真得怀疑九重天的水平了。 “就这么办吧,这几天,我会召集柏梁台上下,将事情安排下去,左右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熟门熟路。” 她想了想,“我让杪春负责。” “什么意思?” 穆少阳微愣,随即眉心微蹙,问道,“你不留在王都?” 这能对吗? 如此大事,竟然还不能留住她? “是也不是吧。” 知韫将西瓜往一侧的石桌上一摆,取了帕子擦手,颇有些烦闷道,“收了几封密信,打算去抓几个人。” 穆少阳不解,“亲自去?” 不能派遣将士亲信前往么,什么人,竟要劳她亲自出马? “你以为我想啊?” 知韫翻了个白眼,暗自瞪他,嘀咕道,“还不是因为你?” 堂堂帝君、天地共主,竟然连神仙也约束不好,纵得他们随意下凡来扰乱凡人生活,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给人摸骨算命也就算了,反正凡间的算命瞎子多得事,顶多就是让他们混个铁口直断的活神仙名头而已。 但也不能什么话都说呀! 没读过书本就愚昧,铁口直断活神仙随口一言,不得往死了信?日子再苦点,听了不好的,直接就走极端了。 ——宁愿她鼓起勇气杀了仇人呢,好歹也别直接跳河自尽啊! “这事儿你别管。” 知韫郁闷地吹了吹额间几缕碎发,“到时候我带着重霖去。” ——让他去认认人看看。 没地儿插嘴的穆少阳:“……” 也,也行吧。 好歹,她也是因为他嘛! 听话只听表面、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的王君如是想道。 第749章 枕上书(24) 大祭司行事,素来雷厉风行,召集亲信部下安排妥当之后,就不准备在王都继续耽搁,当即要去抓人。 “怎么就你?” 出发之日,知韫见只有重霖跟在队伍里,不免问道,“司命呢?” 她都要走了,他还不撤? 总不至于,这位司命星君如此尽心竭力,就算她不在王都,他也要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地“帮助”某人历劫? “这……” 重霖尴尬地笑了笑,诚实地回答,“小仙找不着他的人。” 也不晓得司命这家伙窝到哪里去了,莫说是帝君凡身的手下了,竟然连他也找不到,偏偏折颜上神他们看帝君的笑话还没看够,完全不带帮他通知一下司命的。 “……那随他吧,不管了。” 知韫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唇,“我都要同情你们帝君了。” 她冷眼看上去,他身边除了重霖这个掌案仙使之外,仿佛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身后几乎空无一人呐。 重霖不语,只含蓄地微笑。 ——九重天三人组连带着天君还听着呢,这话忒得罪大佬。 正说着话,穆少阳也来相送了。 虽然知韫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十里相送的,但也随他乐意呗。 就是吧,他放松警惕地出了城,好像又被某女装大佬给堵了。 远远地听见穆少阳恼怒、绝望又崩溃的声音后,知韫连忙回头,果然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走位飞快,后面跟着一连串喊打喊杀的追兵,那场面,叫一个热闹! 知韫:“……” 司命,今年的感动九重天十大优秀员工没有你,她绝对不看! 重霖:“……” 兄弟,求你了,悠着点吧。 重霖悄咪咪地探头看了一眼大祭司,却见她兴致勃勃地掀着帘子、趴在窗户上看戏,就差捧着一把瓜子嗑了。 祖宗真不一定乐意护着你啊! 司命的勇,超出所有人的想象,连天君也不免望而生畏。 反正这种把帝君往死里得罪的事情,天君不仅自己不干,也得摁住别人不许干,生怕别人的锅砸他头上。 “还不如让他继续睡着呢。” 天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嘀咕道,“尽跟着瞎胡闹。” “说谁瞎胡闹呢?” 看着少女眉眼欢悦的模样看出了姨母笑的瑶光皱眉,冷眸一扫。 “你,闭嘴,懂?” 老登搁这胡咧咧啥呢? “瑶光此言甚是。” 第303章 折颜凤眸含笑,也跟着附和,“本座看,东华也很乐在其中嘛。” 墨渊矜持点头,“历劫为重。” 天君:“……” 得,他闭嘴。你们都是好人,就他一个是坏人,行了吧? “不过话说,她要抓谁来着?” 折颜摸了摸下巴,“听她的意思,是有人下凡给凡人算命去了?” “八九不离十。” 瑶光平静道,“虽说规则不允我等八荒之神入凡与人族相交,亦不可在十亿凡尘动用法力,但钻个空子并非难事,终究管束并不严格。” 墨渊没说话。 这道规则还是他当年立下的呢,现在吧,脸被打得啪啪响。 “也不知道会是谁?” 折颜自觉事不关己,理所当然地高高挂起,“是该给个教训。” 瑶光:“……” 她眼神诡异地看了一眼折颜,又瞥了一眼墨渊,唇畔浮现一个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简直压也压不住。 “就求这事跟你们没关系吧。” 折颜和墨渊:“……” 二人对视一眼,心底浮现出不好的预感,立马坐直了身体,伸出手开始掐算,未几,二人默契地低声咒骂。 靠!天机屏蔽了啊! “本座忽然记起,昆仑墟中尚有要事不曾料理,失陪。” “本座的桃花醉忘记埋地里了,先回去挖个坑埋了再回来。” 话音未落,二人已不见人影。 天君:“???” 瑶光:“……哈哈哈哈哈!” 第750章 枕上书(25) 几乎同时起身的墨渊与折颜不约而同往昆仑墟跑。 “师父?折颜上神?” 正从后山出来的昆仑墟大弟子叠风与九弟子令羽迎面撞上了脚步匆匆的墨渊和折颜,不由得诧异非常。 “你们来得正好。” 来不及多说其他,墨渊言简意赅,“司音可在昆仑墟?” 叠风和令羽:“……” 两个弟子相互对视一眼,眼神有些许躲闪,但到底尊敬墨渊这个做师尊的,见他问起,也不敢替师弟隐瞒。 “小十七和小十六下山去了。” 叠风老实回了一句,又连忙道,“师父放心,小十六和小十七虽顽皮淘气了些,却也都是有分寸的,不……” “够了!” 墨渊皱眉,冷冷打断,“本座前往九重天前,命尔等在昆仑墟好生修习,你身为本座的开山大弟子,理应约束师弟。如今他们违背师命下山,你不仅不加以管束,竟还巴巴地袒护求情,眼中可还有本座这个师尊?” 叠风大惊,“师父……” “好了!” 折颜打断后面的一系列叽叽歪歪的话,“平日里不严加管束,关键时刻自然管不住,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墨渊:“???” 他难以置信地看折颜一眼,“敢情她的胡闹性子都是我没教好?” “不然呢?” 折颜面不改色心不跳,“教不严、师之惰,墨渊,你太纵着弟子了。” 说罢,他转身就往凡间去。 墨渊:“……” “折颜,你给我站住!” 一惯严肃耿介的墨渊硬生生被气笑了,偏偏还没来得及回嘴,折颜就跑了,他也只能骂骂咧咧地跟上。 叠风和令羽:“……”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小十六、小十七,自求多福吧。 折颜和墨渊往昆仑墟跑一趟的功夫,知韫已经领着重霖堵住人了。 “你瞧瞧,认不认识?” 她支着身子,从茶楼临街的包厢上往下看,顺便招呼重霖来看。 重霖探头望去,却见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摆了两个小摊子,摊子的桌面上摆着命签,两个收敛了周身仙灵之气的人正在那儿给人算命,瞧上去生意还不错。 “不认识。” 重霖仔细盯着两人的脸瞅了半天,摇了摇头,“小仙不曾见过。” 他和他家帝君一样,都是日常宅在太晨宫不出门的宅男来着。 知韫:“……” 她默了默,翻了个白眼,转身下楼跟人面对面交流去了。 重霖连忙小步快跑地跟上。 “摸骨算命?” 柏梁台卫士客气却强硬地将围在摊子周围的人全部清空,知韫方才大摇大摆地上前,坐在其中一个摊子前。 她眸光在二人身上流转,礼貌颔首,“算上一卦来瞧瞧?” 司音和子澜:“……” 偷偷摸摸下凡这么多回,呼奴唤婢的凡间大户人家也见过不少,但如眼前人这般气势不凡的,还是头一回见。 子澜心道不好。 他们不会引来凡间的高门贵族了吧?看着不像是来算命的,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更何况…… 这凡人姑娘身后跟着的男子,瞧着仿佛不像是凡人呐。 重霖若有所觉地抬头,正对上子澜打量的视线,疏离一笑。 背后蓦地蹿起一股寒意,他连忙就要拉着司音跑路,却看见这人已经被美人勾走了魂,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子澜:“……” 司音,你真的够了! 第751章 枕上书(26) “摸骨算命?” 司音满是惊艳地看着眼前女子,浑然没注意到自家师兄使的眼色。 少女容颜清绝,穿了身芦苇色银丝绣牡丹花的曳地长裙,外披月色纱衣,领口、腰带缀以南珠,清净雅致。 她只背着光坐在那里,以手支颐,懒洋洋地一挑眉,不必言语,司音就颇受宠若惊地捧住她伸出来的手。 “啊对对对,算命,算命。” 乖乖。 从前只以为男生女相的四哥已是四海八荒第一绝色,如今再看,果然山外有山、狐外有人,是她没见识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们九尾狐一族,竟然跟人比美比输了。 司音在心里想得摇头晃脑,面上却装得十分正经,准备好好算一算眼前之人的命数,结果却发现…… 嗯,怎么算不到? 司音蓦地瞪圆了眼睛,见了鬼似的抬头看了眼知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尝试了一次,开始怀疑起人生来。 她的学艺,这么不精么? 不应该啊,虽然她确实不学无术了点,好歹也是堂堂神女,怎么着也不可能算不出区区凡人的命数啊。 “如何,可算出来了?” 知韫倒是颇有耐心,甚至还安慰她,“年轻人手艺不精是常事,我本也只是好奇,实在算不出来,也不妨事,两位收了摊子,再回去跟令师好生学一学就是。” 重霖:“……” 您这“安慰”,也太“安慰”了。 “怎么可能?!” 司音一激就上当,听她提起师父,也顾不上欣赏美人了,当即拍着胸脯道,“在下铁口神算的名声响当当!只是姑娘尚未告知算什么,在下才迟迟不曾给予回复罢了。” “哦~” 知韫缓缓点头,“那铁口神算,可能算我想要算什么?” 司音:“……” 身后正熊熊燃烧的火焰虚影立马矮了一截,司音转头看子澜,子澜对着他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于是随口胡扯。 “姑娘可是要算姻缘?” ——她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她想什么?反正来往算命的女子中,十有六七都是来算姻缘的。 知韫没说是与不是,“细说?” 司音:“……” 仗着凡人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司音果断选择瞎编。 “姑娘这骨,摸起来情路既坎坷又顺畅,只看姑娘心意。” 她故作神虚,“想来姑娘身边,应有不少爱慕姑娘之人吧?依在下浅见,姑娘任择其一,都是天赐的良缘。” 废话! 谁娶了大美人都得捧在掌心! “是吗?” 知韫弯了弯眼眸,笑吟吟问道,“既如此,那坎坷在何处啊?” “自然是爱慕姑娘之人坎坷喽!” 司音笃定道,“见识过姑娘这般神仙人物,怕是此生难忘,之后的情路可不要坎坷非常?” 子澜:“……” 小十七,你好会哄人家哦。 “你倒是会说话。” 知韫勾了勾唇,“说起来,我身边也确实有个样样出色的人物,倒也不是没考虑过他,只是吧……” 她顿了顿,吊足了某些人的胃口,方才缓缓道,“我家中纳娶的夫郎不少,尚且不知他愿不愿意入府为侍不说,若再添上一个,其余几个吃起醋来,也着实烦人。” 重霖:“……” 祖宗,您一直不曾正面回应帝君,该不会想让他当小吧? 可您也没娶正夫啊! ——不对! 原来他们家帝君是要嫁出去吗? 重·老实人·太晨宫大总管·霖一时间茫然了,不知该不该提前准备嫁妆,毕竟,他家帝君看上去真的挺不值钱。 第304章 其实已经到达现场却偷偷摸摸隐身偷听的折颜和墨渊:“……” 这么好,把他们也算进来啦? 第752章 枕上书(27) “啊?” 司音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好一会儿,才敬仰地看着眼前人。 乖乖,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 “姑娘为何不问他?” 司音脱口而出,“或许他愿意伴于姑娘身侧,哪怕是妾!” 子澜:“???” 他怔愣一瞬,随即大跨步上前捂住自家师弟的嘴,神色尴尬。 这个这个,这个应该怎么说啊?在昆仑墟,师父也没教过啊! 知韫眉梢微挑,倒是被逗笑了。 “你很会说话。” 她托着下巴,笑吟吟看着司音,“只是,说谎是坏孩子的行为哦。怎么办,我刚才的话,都是在骗你呢!” 司音:“???” “这可真令人失望啊。” 知韫勾了勾唇角,眸光微垂,漫不经心地挑动着新染的指甲。 “不过几句随口胡言,都不能分辨真假,反而以此为基础胡乱下论断,莫非,从前在此算命之人都是这样的待遇?” 她装似惊讶,“不会是欺负人家老实,来骗人家的血汗钱的吧?” “你不要瞎说啊!” 司音一把挣开子澜的手,急声道,“我们什么时候骗钱了?我与师兄算命摸骨,分文不挣,没收过一个铜板!” 子澜也连连点头,“对,没错!” ——凡间的钱对他们又没用。 “哦,这样啊。” 知韫缓缓点头,“那就是没有骗钱,仅仅只骗人了喽?” “谁骗人了?” 司音急了,“明明是你骗了我,怎么能说是我骗了你呢?” 这人果然是来砸场子的吧?分明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这样啊? “那怎么啦?” 知韫一摊手,无辜道,“小小的考验而已,没有通过,如何能怪我呢?二位,骗人就是骗人,不必狡辩。” 抱歉。 不把你们打成骗子,之后会麻烦很多,所以,委屈一下下嘛。 “重霖?” 知韫微微侧头,“请二位到咱们那儿做个客,盘问一下来历。” 躲角落的墨渊:“……” 怎么办,不是很想被“揪”出来。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劫法场”之事,司音已经气得跳脚了。 “真是歪理!用谎言来验证谎言,得到的一定是谎言!” 她臭着脸,脾气也上来了,一手负于身后片刻,在伸出来时,却见一柄乌木扇骨、镌刻飞龙的折扇握于掌心。 “姑娘今日,怕是带不走我与师兄,在下奉劝姑娘一句,莫……”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子澜扯了扯衣袖,被打断放狠话的司音诧异回头,却见子澜瞳孔地震,如同见鬼一样。 “小十七,是重霖。” 他强调,“太晨宫的重霖。” 司音:“???” 她熊熊燃烧的气势一顿,一转头,就见重霖对着她礼貌点头。 卧,卧槽? “你你你你……你什么人?” 怎么办? 她是不是应该摇师父来救场?但是,现在摇人,还来得及吗? “你这扇子,有些眼熟。” 知韫原本懒散的眸光在触及折扇时便已凝固,虽然她可以担保自己没见过,但总觉得十分熟悉的样子。 真是奇怪。 “你竟然还想抢我扇子?” 她凝眉思索之际,司音已然震惊了,“这是我师父给我的!” “你师父是谁?” 知韫问了一句,想了想,又问重霖,“这扇子你认识么?” 嘿,这他还真认识。 “这是昆仑墟的神器玉清昆仑扇,被墨渊上神赐予十七弟子司音。” 顿了顿,他又道,“司音乃是十里桃林折颜上神送到昆仑墟拜师的,根据帝君的分析,应是青丘白家五女。” 司·白浅·音:“……” 怎么还带扒她马甲的? 知韫:“……” 他闲的没事还分析人家是谁呢? 墨渊和折颜:“……” 重霖,你一定要把他们两个的大名都带上,安的什么心? 第753章 枕上书(28) 眼瞅着自己的名字都被没安好心的重霖给扒拉出来,又怕白浅被戳穿之后恼羞成怒地动手,躲在角落里的义兄弟两个对视一眼,不敢再继续隐身下去。 “咳,这里好生热闹。” 折颜一挥袖,施法将此处除了算命摊子前的几人之后的所有人都定住,方整了整衣衫,从容优雅地现身。 “折颜上神,墨渊上神。” 在重霖体贴的问好声中,知韫悠悠侧眸,看向走来的两个男子。 一个身着黑衣,面色沉肃,仔细看其实生得挺俊的,就是蓄了胡须,旁人再看他,只觉颇有“严师”风范。 另一个则是着一身粉衣,容颜俊秀、凤眸含笑,手中拿着把折扇摇来摇去的,跟开屏的孔雀一样骚包。 “师父,老凤凰!” 白浅先是惊喜,复又踌躇,“师父,我这个……那个……” 昆仑墟不收女弟子,她女扮男装拜师,此刻戳破不免心虚,连忙去给折颜使眼色,期望得到安心的回复。 折颜脸一黑,没搭理她。 ——没大没小,叫谁老凤凰呢? “是挺热闹。” 一个两个的声名显赫的“大人物”,竟都跑到这不起眼的地方来,怎么不热闹? 知韫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两人几许,“二位是来带弟子回去的?” “是啊。” 折颜面不改色,“墨渊出门一趟,不想不肖弟子竟违逆师命、私下凡尘,这不,我一听说就拉着他紧赶慢赶地来带她们回去,生怕她们惹下什么祸事。” 顿了顿,他又正色道,“昆仑墟弟子私下凡尘,是墨渊管教不严之过,还请大祭司见谅,回去定严加惩戒,给大祭司一个交代。” 白浅:“???” 什么惩戒?老凤凰,你和师父难道不是来捞她和师兄回家的? 墨渊:“???” 哦,什么锅都是我的,你折颜清清白白,一点关系都没有哦? “白浅是你送来的人。” 他皱紧眉头,“教不严是我之过,但折颜,我昆仑墟不收女弟子,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收下了她的。” “所以呢?” 折颜先是露出诧异的神色,随即纵容又无奈地看向墨渊。 “白浅是青丘白止的幼女,白止又与你我同为水沼泽同窗,人家求上门来,我实在不好抹开脸面,方才带着人来见你,不过走一趟罢了,也并无迫你收徒的意图啊!” 他一摊手,“墨渊啊,我是你义兄,与你同在父神母神膝下长大,又如何会如此逼迫你呢?更何况,不管是什么缘故,既然收入门下,合该好生教导才是。” 墨渊:“……” 墨渊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这花凤凰好不要脸。” ——瑶光替他说出了心里话。 “你们,说够了么?” 知韫却对这些你来我往半点兴趣也无,不耐地点了点桌案。 “这定身术,还不解开?” 她扯了扯唇角,轻哼一声,起身就走,“人多眼杂,都跟上。” 身后,重霖客气行了一礼,“两位上神以及两位神君,请吧。” 折颜:“……”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责任全部撇清的折颜一惊,猛地意识到他在不知不觉间,竟然犯了她的忌讳。 “呵!” 墨渊嘲笑了一声,又对着两个弟子冷眸一扫,撇下折颜就走,白浅和子澜互相撞了撞肩膀,也跟了上去。 折颜:“……” “喂,等等我啊!” 连忙挥袖解除了施予凡人的定身术法,又清除了他们的记忆,被落在最后的折颜脚步匆匆地跟了上去。 可恶。 早知道就让墨渊当出头鸟了。 * #春枝暮 不出意外的话,下周一恢复三更(出意外的话当我没说。 第754章 枕上书(29) 知韫颇爱置办不动产。 尤其是她养了大批手下,就算她不住,也可以充当赏赐。 因此,一行人也不必往什么茶馆酒楼去,直接就到了某处用作落脚的僻静小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把扇子给我。” 没兴趣搭理这两位满嘴跑火车、不知为何而来的上神,知韫的心思全在那柄让她隐隐觉得熟悉的折扇上。 “只是看看,不抢你的。” 白浅:“……” 是吗?她怎么就不太信呢? 但显然,一惯“霸道”的白浅在这里霸道不起来,眼瞅着没人给她做主,对面的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显然跟太晨宫的东华帝君关系匪浅,也只能嘀嘀咕咕地认了。 第305章 “大祭司可是觉得不妥?” 作为玉清昆仑扇的炼制者,墨渊不由得出言提问,复又道,“此扇乃是在下所制,或可解答一二。” “你?” 知韫抬眸瞥他一眼,没说话。 作为神器,玉清昆仑扇纵然华光内敛,也隐隐流露出不凡气势,但知韫把扇子打开合上、翻来覆去好几遍,也没能寻摸出那点让她觉得熟悉的地方。 感觉错了? 还是,她找的法子不对? 白浅看得心都在滴血,这可是昆仑墟神器,她一向爱惜至极,怎么到了她手上,竟翻来覆去的“揉捏”? 扇子,你的脾气呢?! “大祭司想寻什么?” 折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思及少女的特殊,心底忽而生出一个猜测来,于是他道,“滴血试试。” 若是仙神,自然结魂契,可她现在,未必能随意调动神魂之力,那就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血契。 知韫手一顿,面露迟疑。 她倒不是想不到这个法子,只是仙神世界,一根头发丝都能下个咒术,更别提关键的血了,真要人命的。 只是…… 她抬头看了看天,思索几息,终是咬破手指,滴血在扇子上。 ——姑,你得保护她啊! 意外却又不意外,血珠甫一滴落,就被扇柄上镌刻的飞龙被吸收,随即,折扇周身绽放出夺目的青光,比那天夜里将司命踹回九重天的金光还要耀眼几分。 知韫:“……” 还真的有封印啊? 但是,既然她的血都能用来当解开封印的秘钥了,这把破扇子不千里迢迢来找她也就算了,怎么她人都在眼前都不带搭理一下的? 服了,这谁下的破封印? 脑海中这个想法飞快掠过的同时,青光从这座不起眼的凡间小院直插九重天,勾连天地,刹那间,风云变幻。 重霖和折颜:“……” 九重天的瑶光和天君:“……” 虽然他们一直都知道昆仑墟的法器有震慑四海之威,但就现在这架势来看,威力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这合理吗? 墨渊:“……” 这真的是他炼制出来的吗?怎么突然就那么陌生了呢? 在众人或惊异或思索的注目下,整一柄玉清昆仑扇如冰入水一般,化成一道青光,直直地撞向知韫,与她眉心显化出来的碎金色牡丹花神印相抗衡。 只听“咔嚓”一声。 隐约间,似乎有什么碎了。 既是青光融入了金光,亦是金光吞噬了青光,天象随即变幻,曜日隐没、明月高悬,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凡人听不见的天道希音昭告四海八荒—— 月神归位。 王都之中,正在写一天一封的问安信的穆少阳茫茫然抬头。 天怎么黑了? * #春枝暮 女娲:臭小子大言不惭,竟敢把老娘留下的东西说成是自己炼制的神器,真是臭不要脸! 第755章 枕上书(30) “墨渊,折颜!” 瑶光匆匆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慌里慌张的天君。 她原本只是想就近看两个老朋友的热闹,故而墨渊和折颜前脚走,她后脚就有点坐不住了,等见了异象,那是火速赶至现场。 至于天君么…… “月神尊上何故独自一人?” 天君此刻全然没了之前对凡女的轻视,一双眼睛里满是对自己的未来的忧愁和对抱大腿、拜码头的渴望。 完犊子了啊! 四海八荒虽大,却也五族并存,他天族纵然势大,却也只占了四海、北荒外加九重天,拢共就这么点地盘,天道还要抢了四海给月神,他们天族可怎么办?! 一大家子人呢,万一被人家扫地出门,岂不是要四处流浪? 天君急啊! 也不知道这位月神性子如何,乐不乐意当天族的太上皇。 反正已经供了太晨宫的祖宗,再来一位太阴星的祖宗也是一样供,他们九重天上下对这一套已经十分熟练。 ——他天族自有族情在此! “不知道。” 别说折颜和墨渊了,就是重霖都被人家给一股脑赶出来了。 “她先是盯着我和墨渊看了会儿,说了句‘是你们啊’就不搭理了,再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就变了。” 折颜百思不得其解,“喏,也不知在测算什么,现在还没停。” 瑶光:“……” “这些事儿还用你说?” 她翻了个白眼,“明摆着的事,长了眼睛的都知道。” 说罢,她径自往六角亭走去。 折颜和墨渊:“……” 不是,他们都被赶了,她哪来的底气?就凭同为女上神? “月神。” 瑶光也不知为何,竟然十分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就过来了,只是真走近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语塞。 “你来了?” 知韫正皱着眉头掐算,见她过来也只随口说了句,“等我下。” 于是瑶光就坐在她对面等。 又过了约摸半刻钟,她终于不再掐算,只是神色却并不好。 “少绾因开若木之门而羽化,祖媞因化育自然四时、山川造化而献祭,谢冥因演化冥司而以身为祭,就连瑟珈也沉睡了。” 知韫抿了抿唇,茫茫然地看向瑶光,“一个都没给我留啊!” 麻了! 她拢共就这么三个姐姐、一个哥哥,有一个算一个地全没了!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此时此刻,知韫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回来”了,实在是不能不回、不得不回啊! 她家都被偷没了啊! 瑶光:“……” 如此突兀的,一个“新生”的神祇如此自然而然地说出那些早已不在的老友们的名字,瑶光也不免一怔。 “月神知道她们?” 她反射性地问了一句,又迅速反应过来,又惊又喜。 “少绾她们要等的人是你!” 是了。 祖媞本就身负预知之能,又与眼前之人同为五大自然神之一,想来冥冥之中也是有些感应与联系在的。 “少绾在东华手中留了无声笛,只是被东华送到了水神连宋手中。还有,她说昆仑之西的群玉之山十分紧要,命我搬到此处。最后,她还让我紧盯着墨渊、折颜、东华三人。” 瑶光迅速将老友留下的、她一直不懂的信息告知眼前之人。 知韫:“……” 她默了默,“瑶光,你的心是好的,剩下的我来就是。” 无声笛乃是她的本命神器,就算她用不了、也一直在她手中,少绾留下的那支大概率是仿造了当纪念的。 至于群玉之山,是挺重要的。 她当年当月神时,在八荒之中开辟的一座度假别苑来着。 剩下三个么…… 知韫嫌弃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黑毛与粉毛,强调道,“不用管。” ——这姐姐真是贴心过头了。 第756章 枕上书(31) 瑶光其实有点点懵。 怎么说呢,这种人家对她很了解、但她却一无所知的感觉不是很好,总感觉她缺了很多课,已经落后版本了。 不过这个念头转眼消失。 该她知道的事情,她总会知道的,不急于一时。好歹也活了几十万年,又是上神之尊,不至于念头不通达。 再说了…… 她顶多就是落后少绾几人,但某些人却比她还要落后版本。 “月神可是要相助少绾?” 瑶光直言直语,“若有所需之处,月神只管吩咐,必不推辞。” “不必叫我月神。” 知韫看了眼这个前部下兼好友,“来得这么快,应当关注已久,想来也不必我再介绍了,唤我名讳就是。” 顿了顿,她道,“阿姮也可。” 瑶光微怔,“阿姮?” “嗯。” 知韫应了声,一点也不见外地拉人干活,“我之后会很忙,归期不定,在此之前,四海就劳你看顾一二,也不必太上心,只要别折腾出大乱子就行。” 等她回来,再一个个收拾。 “好。” 瑶光心领神会,“你放心,我会多盯着些,不会给你添乱。” 比如,有谁不服、有谁可用。 “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知韫弯唇轻笑,随即翻手召出白玉灵笛,只随意一划,眼前便出现一道时空缝隙,通向心之所念处。 瑶光:“……” 少女的身影转瞬消失,但她的思绪却仍停留在那支玉笛上。 好熟悉的感觉啊。 她什么时候参与炼制的? “人走了?” 老老实实地站在不远处的一行人连忙来打探情报,“去哪?” 他们这么没有存在感的吗? “关你们什么事?” 第306章 回过神来的瑶光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轻呵一声,“人家堂堂月神,难不成还要跟你们报备行踪?” 被堵回来的折颜:“……” 这人的火气怎么这么大?明明他也没有哪里惹到她啊! “还请瑶光上神指点一二” 重霖却顾不得瑶光说话冲不冲,神色懵然且崩溃,“月神尊上走得这样快,凡间柏梁台之事该如何处置?”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家那留守在王都的帝君怎么办? 心上人出来一趟,跑没了? “你……” 瑶光正要回答,却见金光一闪,前脚才走的知韫又回来了。 “差点忘了。” 她一翻手将一柄折扇扔到墨渊手里,赫然是玉清昆仑扇,只是比起方才的震天动地,显得十分“宝物自晦”。 “下回再炼器的时候注意点。” 知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别什么东西都一股脑地往里头塞,连你母神留下来的东西都不放过,险些坏了大事。” 亏得他是女娲亲儿子。 墨渊:“……” 他眨了眨眼,终于恍然大悟。 他说呢,玉清昆仑扇在炼制之时,也不像东皇钟那样融入了红莲业火这等神物,何以有如此威能、竟能调动昆仑祖庭、八荒地脉之力,原来是他母神的功劳。 还以为是他的炼器本事又进益了。 (略微失落.jpg) “在下谨记,多谢月神提醒。” 墨渊将扇子握于掌心,正要说什么,少女又不见了人影。 重霖:“???” 他扯着嗓子就喊,“大祭司!上神!您走了,帝君怎么办啊!” 没了您,帝君可怎么活啊! “这还用问?” 风中遥遥传来她的声音,“你告诉他,本座得道飞升了。” 重霖:“……” 帝君,对不住,但他尽力了。 * #春枝暮 知知:红莲业火也是我的东西(微笑.jpg) 第757章 枕上书(32) “什么叫得道飞升了?” 自那日天生异象后,穆少阳心底便生起不妙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事实证明,他没感觉错。 前脚才联合了留守王都的柏梁台诸神使对异象进行了解读,并再一次将祸水东、西、北引,给攻伐邻居的行为竖起了“天命所允”的大旗,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点一个赞,充当信使的重霖就回了王都。 “她不是说出去抓几个人就回来?怎么抓人还能抓飞升?” 穆少阳人都傻了。 “这得是多作恶多端、丧心病狂的匪徒,才能叫她一下就攒齐了功德,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得道飞升了?” 早说啊! 早说他就是死缠烂打也得跟着一起去,好歹能见最后一面呢! 正降低存在感的重霖:“……” 帝君您这瞧上去,怎么仿佛对心上人飞升接受良好的样子? 他来之前,还以为您怎么着也得拍桌子瞪眼,或者当场吐血三升来表示一下心上人丢下您跑了的悲痛之情。 这搞得,显得他一路上的磨磨蹭蹭、心惊胆战有点子多余。 “飞升是好事啊!” 穆少阳埋首桌案,语调平稳,面容上并未展露出什么情绪。 “七年前,前任大祭司不就在功德圆满之后白日飞升了么?她既然是前任大祭司卜得的天命所钟之人,多年来亦是宽刑恤民、积德行善,飞升亦在常理之中。” 不能飞升才是天道瞎了眼。 “……哦。” 重霖愣愣点头,随即小声提醒,“君上,臣下没有问您。” 所以,您这是在跟谁解释? 穆少阳:“……” 他握着玉笔的手一僵,指尖用力到发白,虽未言语,却也缓缓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扯了扯唇角。 “你想死么?” “咔嚓”一声,玉笔断了。 重霖:“???” “臣下失言,君上息怒!” 背后蓦地蹿起一股凉意,直冲脑门,惊得他当即大惊失色。 “臣下告退,这就告退!” 说着,也不管穆少阳有没有应允,他就着急慌忙地往外头跑。 乖乖。 别回头也把他给劈成两截。 “重霖?” 等在王宫之外的,过来看看柏梁台该怎么安排、需不需要她来暂时充当领头人的瑶光丝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是不是气疯了?可是要宰了你来一解心头之恨?” 啧啧啧,这人又要踩坑了。 “上神莫要取笑了。” 逃离王宫的重霖苦笑着理了理衣衫,“帝君若真发泄出来还好些。” 如现在这般,分明一潭静水之下掩藏着波涛汹涌,却连他这个跟随数万年的部下,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嗨,你急什么?” 瑶光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该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不急。” 重霖:“……” “对了。” 瑶光随口问道,“司命呢?” 是又躲哪个角落里蛰伏,还是已经被他主子给抓住了? 重霖:“……” 对哦,司命这家伙跑哪去了? 苦命的太晨宫大总管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满王都找人。 然而,司命还没找到,他家帝君却又开始搞事情了—— 他把王君之位禅让给了年仅九岁半的侄女,然后把自己“扫地出门”、跑到柏梁台去当大祭司去了。 重霖:“???” 瑶光:“???” 不是,你再干啥呢?! 第758章 枕上书(33) 我也要得道飞升。 ——前王君·现大祭司如是想道。 心上人飞升了,这是前途无限的好事,虽然有点小小的失落,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爱慕者,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但是,他也得想法子跟上去。 前前任大祭司能飞升,前任大祭司·心上人也能飞升,由此可见,中容国大祭司这个位置着实是有点玄学的。 所以,他果断来了。 杪春:“……” 虽然有点子无语,但看在他将王位交到她们柏梁台看重的人手中,且不干涉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的份上,来镀个金就镀个金吧,反正能不能飞升,也得看他的天命。 好处已经拿到手了,就当把大祭司这个位置暂时租出去了。 王都的宗室和重臣们:“???” 君上,您这是在跟他们来玩笑吗?老穆家的日子真不过了? 天塌了啊! 眼瞅着穆少阳前脚把王君之位禅让给小侄女,后脚就把自己的名字从宗庙族谱上划掉,一众老臣们被他的雷厉风行和决绝不留后路给震惊得血压飙升,哭着喊着要死谏。 还他们英明神武的王君! 他们还想在史书上记一笔明君贤臣的佳话呢,现在明君跑了,他们还怎么当贤臣?谁家贤臣的明君跑去当大祭司、找飞升路? 君上您得为他们考虑啊! (暴风式哭泣.jpg) 才调整了赛道的穆少阳被一群老橘子皮给吵得头疼极了。 没正事干了吗? 哭哭哭,一天天就知道哭,他的福气都被你们给哭没了! 虽然让了王位、但手中依旧掌着权柄的穆少阳先是把侄女给拎到跟前,又把老橘子皮们召集起来,在他们期待的眼神中,冷酷无情地下达了攻伐邻居的命令。 赶紧的,他急着攒功德呢! 严肃地警告你们啊,要是因为你们的不给力,耽误了他迈向进步的脚步,他就是死,也得拉着你们一起! 一众老臣:“……” 笑死。 他们现在都已经是老橘子皮了,怕是活不到您飞升失败、带着他们一起死的那一天。 诶,算了算了。 看在君臣多年且相处和乐的份上,他们再最后宠您一回吧。 奏折来! 近距离“窥屏”的瑶光:“……” 还能这么玩儿? 不过,真要是为情所伤、一蹶不振,确实不像东华,化悲愤为动力,从千万条不可行的道路中找出一条勉强有点希望的并全力以赴,才是他这个人的脾性。 就是吧…… 这一招也就他能玩儿,好歹是天地共主,天道会给面子的。 ——真以为谁都能飞升啊? “得,看来是本座多虑了。” 瑶光看完了戏,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又拍了拍重霖以及才被重霖从刑部大牢里捞出来的司命,转身就走。 “走了,本座忙着呢。” 她既得帮阿姮看着点四海,又得收拾收拾准备迎接少绾、祖媞等老朋友们归来,可不像墨渊和折颜游手好闲。 正在昆仑墟查资料、开小会的墨渊和折颜蓦地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说他们? 第307章 塑料兄弟俩对视一眼,又各自低头,翻找昆仑墟藏书。 ——既然少绾她们一早就知月神,且母神亦为她留下礼物,那他们就不可能半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到。 至于凡间还有个历劫中的东华? 关他们屁事。 第759章 枕上书(34) 知韫很忙。 字面意义上的很忙。 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呢,换成是凡人,还没捞完自己就没了。 但再怎么,也不能丢着不管,至于怎么管…… 知韫思索几许,轻车熟路地寻摸到素白的天道空间,然后就赖在那里不走,跟她爹的妹妹·她姑大吐苦水。 姑啊,你侄女我苦啊! 当年小命都险些豁出去,付出了沉睡数万年的惨烈代价,才在不阻拦四海八荒趋于圆满的前提下留住哥姐的命,现在您这么冷眼一旁观,哥姐们又全没了。 姑啊,您可帮侄女啊! 侄女我孤身一人到您这儿来做客,您要是不管我,回头叫我爹、您哥哥知道了,祂老人家一定会不高兴的! 天道:“……” 眼见着小姑娘一点形象也不要地在祂这儿撒泼,俨然从兄长口中的乖女儿成了小天魔星,天道不由得头大。 “别嚎了。” 到底是自家亲侄女,不能真不管她,天道心中轻叹一口气,以凡间使用过的大祭司形象显化出一道虚影来。 “你这丫头,眼泪都没有,干打雷不下雨,哭给我看呢?” 祂哥果然是被滤镜给糊住了。 “哪能啊?” 知韫当即展露笑颜,亲亲热热地贴到祂身前,“姑姑您不知道,父亲可说了,女孩的眼泪最珍贵了,轻易可不能掉的。” 但关键时刻,该掉还得掉。 “别拿你父亲来点我。” 瞥了一眼装乖的小姑娘,心底软了软,面上却是不显。 “你这丫头,不去寻你的哥哥姐姐,跑到我这儿来闹什么?” “这不是来求姑姑相助么?” 知韫歪了歪头,轻轻扯了扯祂的衣袖,“姑姑,您一定也见不得我四处奔波劳累的吧?就帮我这一回嘛!” 她就知道瑟珈在幽冥司沉睡,大概率能唤醒,但其余三人,虽然没有彻底死绝,但要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与其绞尽脑汁,不如先回来撒个娇,说不定就能省了功夫呢? “别想。” 天道表示,祂才不像兄长那样是个女儿奴,滤镜八百米厚。 “天命如此,我不阻拦已是纵容,你倒好,竟还想我去寻人。” 知韫:“……” “哪儿就天命了嘛!” 她鼓了鼓脸颊,“那之前,我不也让她们好好地活着了?” “你也说了,是你插手。” 轻轻敲了敲小姑娘的脑袋,冷面无情,“自个儿想法子去。” “……好吧。” 她瘪了瘪嘴,眼巴巴地盯着祂看了会儿,见祂果真铁面无私、铁石心肠,不由得满脸失落、垂头丧气,跟雨淋霜打的花儿似的,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三、二、一……’ “回来。” 才默数了三个数,果然听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与留步,知韫唇角微扬,悄咪咪在心底给自己比了个“耶”。 “姑姑,就知道姑姑最疼我了!” 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去,熟练地摇着祂的衣袖,眉眼欢悦。 “我替她们多谢姑姑呀!” 嘿嘿,计划通! 天道:“……” 算了,到底是祂哥宠出来的小牡丹花,不好叫她委屈了。 抬手在她额间轻点,一道金光没入她眉心的牡丹花神印中。 “去吧。” * #春枝暮 滴滴,三更送达 第760章 枕上书(35) 从天道空间出来之后,知韫径直去了东岳泰山。 论起冥司,除了谢冥之外,大概连瑟珈也比不得她了解,利落地开辟完幽冥通道,她避开了现今执掌幽冥司的黑白冥主,寻摸到了最深处的混沌荒漠。 “瑟珈?” 知韫在这方一片荒芜的鬼地方转悠了一圈,只看见数不清由执念造就的不枯之泉,她也没直愣愣地去闯不枯之泉中的无数幻境,而是再一次熟练地蹲在一口泉水前,开始和尚念经。 “瑟珈瑟珈瑟珈瑟珈。”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醒醒醒醒醒醒醒醒。” 一边念叨,她还一边扒拉属于谢冥的原初之火和属于瑟珈的本命风种,跟钓鱼打窝似的往不枯之泉里头扔。 “再不醒我走了哦,去十亿凡尘去找少绾和祖媞,不管你们了哦。” 她念叨完,就从一口泉眼换到另一口泉眼继续念叨,主打一个就算不文明地制造噪音,也要把人给吵醒。 “哥,亲哥,别睡了,你妹子我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理理我啊!” 正沉溺于幻境中不肯醒来的瑟珈:“……” 好吵。 谁搁这儿叽叽喳喳说个不休?谢画楼和谢孤洲连看门都不会? “哥哥哥哥瑟珈哥……啊!” 知韫正捧了个木鱼一边敲打一边念叨,眼前的不枯之泉中的水蓦地喷射而出,若非躲得快就要成落汤鸡了。 沉睡的瑟珈还没现身,反倒是羽化的谢冥留下的情丝被惊动了。 “哇塞,真是我的亲姐!” 知韫险些被气笑了,“不让我喊是吧?嘿,我偏要喊!哥哥哥哥!瑟珈哥哥!” 不枯之泉泉水涌动。 知韫见此,越发来劲了,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无奈的声音。 “你非要气她做什么?” 一袭白衣的冷峻男子显化出真身,冷凝的眸底沁出几分暖意。 “阿姮,总算把你盼来了。” “呦,终于肯醒啦?” 知韫双手环胸,眉梢微挑,轻哼一声,“若是谢冥的意识不醒,你还不肯搭理我是吧?” 这哥哥,真是错付了。 “怎会?” 瑟珈微顿,在幼妹略带控诉的眼神中,缓了神色和语气。 “只是睡得久了,意识昏沉,不知今夕是何年,还以为是错觉。” 他垂眸看向不枯之泉,“这十几万年,总觉得听过很多回了。” 知韫:“……” “你那是正经的沉睡么?” 她翻了个白眼,“算了,懒得说你,时间紧任务急,先谈正事。” 一翻手,掌心显出一抹蓝色光团,其中隐隐有一只蓝色的鸾鸟。 “小焱……” 瑟珈沉寂的眸底骤然亮起微光,一点点将冰雪之色逼退。 “我从姑姑那里求来的。” 知韫信手一挥,就将蓝色光团送至瑟珈手中,下巴微抬,挑眉道,“剩下的,应当不用我亲自来了吧?” “去寻少绾与祖媞吧。” 瑟珈小心地捧着蓝色光团,平静的声调中潜藏着激动的颤。 “这十余万年,我已将小焱残存于世的灵息尽数收集,冥司的法则也参悟颇深,有了这抹神魂,足够叫她复生。” 他缺的,只是最后一点。 “算你没白等着。” 知韫颔首,正要赶下一趟,又好奇问道,“分明瑶光与折颜墨渊都已记不得我了,怎么你竟还记得我?” 第761章 枕上书(36) 此方世界与她诞生的世界,虽同根同源,却各自独立。 按理来说,如瑶光等人那样并不知她的存在,才是合乎情理的,而像瑟珈这样的…… “祖媞擅预知,若于虚实之间窥得我的存在,倒是不奇怪。” 知韫微微侧头,好奇道,“只是纵然她与你们提起,终究不曾相处过,今日你我见了面,何以如此熟稔?” 须知上古神祇皆冷心冷情,除了放在心里的,一概不入眼中。 “虚与实,本就介乎于生与死。” 瑟珈坦然道,“从前是不知的,听少绾与祖媞提起,也只半信半疑,只是这些年陷入沉睡,竟是有幸窥得几分天机。” 他之前,还以为她们骗他,就为了让他别给谢冥添乱来着。 之后么,就一心等着她来。 “懂了。” 知韫点了点,恍然大悟,“你忙吧,我去赶下一场了。” “等等。” 瑟珈唤住她,见她回头,将两块玉牌递给她,解释道,“这些年我于冥司沉睡,倒也留意了她们两个的灵泽,或许与你有些帮助。” 顿了顿,他道,“阿姮,多谢。” “谢什么。” 知韫弯了弯眼眸,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兄长,回见。” 她们于天地,于四海八荒的生灵皆有大功德,并不是一定要死,也不是一定回不来,只缺了一点点机缘。 ——机缘缺在哪,回头再说。 …… 离开幽冥司之后,知韫去往十亿凡尘,顺道回了一趟柏梁台。 第308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杪春这姑娘跟着她这么多年,没道理不把她也捞到四海八荒去,要知道,她这个月神虽掌着四海,手下却空无一人,老部下以及老部下的后代还不知道窝在哪个角落呢! “大祭司?” 四海八荒与十亿凡世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知韫耽搁了几天再回来,中容国已过了数年,杪春也褪去青涩、长成了沉稳的模样。 只是见了她,沉稳烟消云散。 “您回来了?” 她眸带惊喜,兴冲冲地冲了上来,一眨眼的功夫就红了眼眶。 “您过得好不好?天上应当没有人对您不敬吧?我好想您!” 眼瞅着杪春如机关枪一般吧嗒吧嗒说个不停,知韫颇有些幸福的烦恼。 (heart软软.jpg) “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拍了拍杪春的肩膀,安慰了会儿,知韫溜溜达达走到她处理公务的桌案前,随手翻了几本后,眉梢微挑。 呦,这人…… 杪春见此,立马收了泪,凑到她跟前将要紧事过了一遍。 “您果真料事如神。” 她满目敬仰,“果然,您走之后,王君果然禅位给了小殿下。” 知韫:“……” “别说的跟我算计他一样。” 她唇角微抽,颇为无语,“我当年,只是打一个比方,是假设。” 反正,就算她笃定她“不在”之后,他一定会选择完成她“在时”的心愿,让他那个小侄女继承王位,但是! 她好好的,为什么要“不在”? 就为了如司命写的命书那样搞一个生离死别,成全一下他坐拥江山、享无边孤寂的深情人设,顺带帮他历劫? 她又没疯! “恢复身份”是意外,如果没有这一出,她绝对跟他“斗”到底。 现在么,属于阴差阳错。 第762章 枕上书(37) 大概了解了下已经一统的中容国的现状,知韫就丢开不管了。 “你要跟我走么?” 知韫托着下巴,懒洋洋道,“我身边还缺个贴心得力的下属,要不要继续跟着我,放心,绝不会亏待你。” 参考重霖,做个掌案仙使。 “当然!” 杪春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连连点头,“主上莫要丢下我!” 至于她走后门、一跃从凡人成了神仙预备役是不是不好…… 抱歉,她的道德水准没那么高。 再说了,主上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其他人想当葱就老老实实栽到地里,别吃饱了没事干跑过来指指点点的。 “很好。” 知韫就喜欢她这性子,很是欣慰,“我还有事要忙,给你留下令羽,随你是多留些年,还是先去四海八荒。” 指尖轻点,一道碎金色牡丹花状的印记没入杪春眉心。 “我乃月神,你可先去太阴……” 知韫顿住,迅速改口,“先去群玉之山寻瑶光上神吧。” 她自个儿都还没来得及回太阴星呢,没收拾过的地盘,对杪春这尚未褪凡为仙的小身板来说,危险系数太高。 “哦。” 对四海八荒一概未知的杪春懵懵地点头,“属下知道了。” 知韫颔首,又嘱咐几句、留下护身法器,便匆匆走了,她前脚走,得到消息的穆少阳后脚就赶了过来。 分秒之差,却赶了个空。 穆少阳:“……” 他愣愣看着空荡荡的、除了杪春再没别人的大殿,满是失落。 “她这就走了?” 也不奢求她能特意来看他一眼,但多留一会儿,等他一下也不行吗? 真是狠心呐。 “主上月神之尊,下凡一趟已是屈尊,如何能叫她等人?” 杪春肃着脸,满是不认同地看向穆少阳,反手就是指责,“大祭司,您怎么来得这样慢?可是自个儿懈怠了?” 穆少阳凉凉瞥她一眼,俨然习以为常,只是熟练地忽略杪春的“指责”,出声问道。 “她今日来,可有什么事?吩咐了你什么?” 跟在后面的重霖:“……” 帝君啊帝君,瞧您现在这日子过得,属下看了实在是不忍心呐! 诶,他也只能闭上眼了。 “哦,也没什么。” 杪春道,“主上说舍不得我这个贴心得力的属下,来带我走。” 她微微一笑,“大祭司,我也要飞升了,承让承让。” 穆少阳:“……” 他直直看着杪春,怎么看都是一股子炫耀的味道,令人厌烦。 “恭,喜!” 他勉力微笑,硬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两个字,随后拂袖而去。 呵,他就不信他不行! 重霖:“……” “杪春姑娘,请口下留情些。” 忠心耿耿的老部下幽幽叹了口气,拱手一礼,“恭喜杪春姑娘了,待日后回到四海八荒,定然送上一份贺仪。” 毕竟是月神的人,得罪不得。 没办法,既然主子不争气,也只能由做臣下的周全一二。 帝君啊帝君,不是他说,您不如别死犟着追求什么飞升了。 说句不好听的,与其辛辛苦苦积攒功德去走白日飞升这个独木桥,还不如老老实实按命书上来,醉生梦死也好,殉情也罢,把自个儿的肉身给折腾死了,也就能回去了。 诶,难哦。 第763章 枕上书(38) 柏梁台忽然访客众多。 从宗室与前朝的老臣,再到他一手提拔的心腹近臣,各个都寻了个或走心、或不走心的借口来找他。来就来吧,偏偏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眼睛里的同情都要溢出来了。 穆少阳又不瞎。 本来心情就不是很畅快,现在被这么一搞,就更郁闷了。 一片好意是吧? 呵呵,他一定好好报答! 面上带着略渗人的微笑,穆少阳心平气和地捏断了一支玉笔。 “哇,王叔你好吓人!” 虽然得到消息比较早、但还是非常敬业地将手中的事务全部处理完了,才乐呵呵宣布下班、赶过来凑她亲叔叔热闹的王君表情夸张地“哇”了一声。 “干嘛呀干嘛呀?不就是阿韫姐姐来去匆匆吗?这么小气做什么?” 又不止是他一个人没见到。 “你很闲?” 穆少阳头也不抬,“没大没小,太傅就是这么教你的?” 倒霉孩子。 会不会说话?硬生生地把他和她喊成两个辈分,还死不肯改! “王叔,太傅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 ——背不动这口锅。 已然颇具威仪的王君敛眉轻笑,径自走到一侧坐下,才慢吞吞道,“大家都知道您心里苦,也是为您好。” 若不然,才懒得走这一趟。 “呵!” 穆少阳冷笑一声,随即抬头看向大侄女,眸光中满是探究。 “看什么?” 大侄女打了个冷颤,继而挺直了腰板,严肃道,“有话直说。” ——别吓唬人! 这叔叔这些年越来越吓人了,跟他对视久了都得做噩梦。 “瞧你那点出息。” 穆少阳略显不屑地睨她一眼,随即正色道,“我不明白。” 大侄女:“???” 你不明白个什么东西?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来同情我、可怜我、安慰我,仿佛这得道飞升之事对于我终究是希望渺茫。” 他皱着眉头,简直疑惑非常。 “十四年前,第一任大祭司得道飞升,六年前,第二任大祭司得道飞升,截至目前,柏梁台大祭司的飞升成功率是百分之一百,这条路上俨然勃勃生机、万物竞发,前途一片光明灿烂。” 他郑重点头,仿佛说服了自己,“无论怎么讲,优势在我。” 大侄女:“……” 她看了看发自内心这般认为的亲叔叔,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对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迟疑着道,“先例太少,基于此得出的数据并不具备代表性?” 两个人,能算什么概率? “侄女我说话直,王叔您随便一听,别往心里头去。” 提前打了个免责声明之后,王君耿直道,“说句不好听的,前头两位大祭司,是真能上通天庭的神仙人物,王叔您这个半道出家的,不能跟她们混为一谈!” 咱得有点自知之明不是? 穆少阳:“……” “麻溜的。” 他沉默地盯着大侄女看了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向殿外。 “滚。” 不行了,这破孩子太气人了,他心肝脾肺哪哪都疼啊! “啊王叔,您没事儿吧?” 眼瞅着自家叔叔突然捂着胸口、面色发白,王君一惊,连忙喊医者进来,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就气死了。 第309章 “叔啊,您年纪也渐渐大了,平日里悠着点,别太动气。” 真是的,她不就是小小的忠言逆耳一下嘛?也挺大的人了,怎么就不爱听实话呢? 穆少阳:“……” 很好,心肝脾肺更疼了。 第764章 枕上书(39) 穆少阳坚强地挺了过来。 然后在当天夜里,就把差点气死他的大侄女扔到军营里,让她操练一段时间,再领着一支精锐骑兵北上,去把北狄旧土上刚刚刷新出来的新邻居给收拾了。 当然,他自己也没闲着。 柏梁台灯火通明,被连夜召集过来的王都重臣,开始商议如何让中容国百姓安居乐业、家家户户都不必为生存苦恼,以及如何根治边境总刷新邻居的毛病。 打着哈欠的重臣们:“……” 不是,他们今天好心好意地来安慰您,您就这样恩将仇报? 自己大晚上不睡觉也就算了,还拉着他们来加班,人干事? 对于重臣们满是幽怨和抱怨的眼神,穆少阳全当没看见,反正只要他们不说出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 至于说出来了怎么办…… 抱歉,他今年正好三十岁,对比一下中容国的平均年龄,已经算得上是半截身子在土里了,难免有点小毛病。 ——比如,耳朵不太好。 重臣们:“……” 眼瞅着自个儿一天比一天憔悴,某个黑心肝的人却还是毫不留情地死命压榨他们,重臣们出离地愤怒了! 非人哉! 你不想活,他们还要活呢! 然而很可惜,愤怒是无用的情绪,被无情镇压的重臣们继续勤勤恳恳、当牛做马,顶着黑眼圈007。 基于此,选官制度顺利革新。 ——他们年纪大了,干不动了,找点新牛马来分担一下。 穆少阳很欣慰。 “果然,孤的爱卿都很懂事。” 他神色欣然地对重霖道,“自古变法哪有不掀起腥风血雨的呢?如爱卿们这般为了国家繁荣昌盛,甘愿牺牲自家利益的,真乃贤臣也,纵是史书上也少有啊!” 重霖尴尬一笑,没吱声。 穆少阳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嘀嘀咕咕地开始计划下一项。 ——她当年说好了要干却来不及干完的,他总得帮着干完。 “爱卿们能力出众。” 他缓缓道,“还得加加担子。” 重霖:“……” 此时此刻,哪怕是太晨宫大总管,也不免同情心泛滥。 难怪柏舟都憔悴了。 也难怪帝君您现在在王都高层之中人见人烦,除了他这个能作弊的之外,已经找不到人能说说“心里话”了。 谁也扛不住这种上司啊! “您要不缓一缓呢?” 实在有些不忍心的重霖小心翼翼地劝道,“好歹给喘口气儿。” 血肉之躯,不能当铁打。 “你在教我做事?” 穆少阳分分钟展示变脸绝活,眉峰一压、唇线拉平,分明是极神清骨秀、松风水月的容颜,硬是让重霖看出几分属于奴隶主的充满罪恶的刻薄嘴脸来。 “孤没给俸禄吗?孤没给赏赐吗?拿了孤的钱,凭什么不干活?” 他中容国不养闲人! 重霖:“……” 忠厚老实的大总管实在应付不来画风突变的上司,面上艰难微笑、心中默默流泪,并呼唤溜走的小伙伴司命。 司命不敢吱声。 没办法,之前太浪,把帝君得罪透了,以帝君现在的变态程度,他但凡敢冒头,就不是蹲大牢这么简单了。 再说了…… 命书彻底乱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他说什么了吗? (欲哭无泪.jpg) 第765章 枕上书(40) “帝君怎得还不回来?” 又一日朝会之后,天君满是惆怅地溜达到一十三天太晨宫,负手立在门口看着牌匾长吁短叹、唉声叹气。 “想是快了。” 天君次子桑籍熟练安慰,“父君莫忧,帝君虽不在九重天,月神亦不知去向,关乎四海之事,尚有商榷余地。” “本君怎能不忧?” 天君皱紧眉头,“四海人心浮动,起了异心更是不少,表面上一池静水,底下却暗流涌动,眼下月神未归尚且不显,待到月神归来,怕是立时就要改弦易辙!” 天道钦定的四海之主啊。 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低头看鞋子的连宋,“不争气的东西!” 当了几万年的水神和四海水君,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 连宋:“……” 说得好像父君您争气一样,他们一家子不都得靠帝君庇护撑腰? “本君与你说话!” 天君见连宋面上恭顺、眼底不服,不由得越发恼怒,“瞧瞧你,整日里风花雪月,成何体统,难怪四海不服你!” 连宋:“……” 本就自在潇洒惯了,一连受了多日冷眼,连宋气性也上来了。 “这个水神,是儿臣想当的吗?儿臣自出生那日起,就被定为水神、命掌四海,难道还是儿臣自己争取来的吗?” 连宋突然的爆发惊呆了天君和桑籍,他却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当年说儿臣的降世是祥瑞,如今月神归位,儿臣就成了废物。” 他冷笑,“父君为何不与天道,与月神,与帝君去说这些话?难道是不敢吗?也是,这几位可不比儿臣能拿捏。” 天君:“……” 亲儿子的实话最是扎心。 “逆子!” 天君蓦地涨红了脸,捂着胸膛踉跄退了几步,指着连宋的手都在颤抖,显然气得不轻。 “父君!父君息怒!” 终于回神的桑籍连忙安抚,“三弟少说几句,父君近日也苦。” 连宋呵呵冷笑,并不领情。 ——搞得他不苦一样。 “父君!” 正当父子三人在太晨宫大门口上演“父慈子孝”之时,天君长子央措兴冲冲地跑过来。 “父君,月神的宫殿图纸已经画好了,可是命人修建起来?” 他来得晚,什么也没听见,眼见着亲爹和两个弟弟都在一十三天,动了动机智的小脑瓜,觉得自己懂了。 “可是要建在一十三天?”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儿臣听闻,月神与帝君……” “闭嘴!你这个蠢……” “啊!” 天君的呵斥还没来得及出口,晴朗的天际已经划过天雷。 天君与桑籍连宋作为未能及时阻拦的旁观者,一人吃了一记天雷,而祸从口出的央措则一人独享三记。 一阵噼里啪啦之后,太晨宫门口只剩四个穿乞丐装的人。 天君:“……” 他张了张嘴,吐出一口黑烟,随后眼中落下泪来,冲刷了脸上的黑灰之后,留下两道十分明显的泪痕。 “逆……逆子啊……” 天君一口气上不来,直挺挺地往后倒去,绝望到老泪纵横。 他怎么能有这么蠢的儿子? 生于天族、长于天族,央措这个逆子怎么连抱大腿都不会? 蠢物啊蠢物! 帝君倾慕月神是帝君的事,他们算哪根葱,未经月神允准,就敢擅作主张地去插手她和帝君的事情? 如此不敬,取死之道啊! * #春枝暮 相思无解不是上番茄了吗?然后我今天去搜,才发现番茄给它搞了个“江知韫李长”“周玄凌李长”的书测名,然后我又搜了搜,发现春山这本也有个“知韫李长”的书测名,咱就是说,番茄不会取名可以不取的,给李长加这么多戏,他死得不冤(狗头.jpg) 第766章 枕上书(41) 就在天君一大家子全被天雷给撂倒,不得不卧床修养之时,姑媱山、章尾山、幽冥司都有异象惊动四海八荒。 “天君!” 天君的近臣匆匆忙忙进来,扒在天君床前告诉他最新情报。 “少绾神、谢冥神、祖媞神、瑟珈神都已复生归位了!” 颓然赖床的天君:“……” “什么?!”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直冲后脑勺,立马就让他忘了emo,哆哆嗦嗦地掰着指头数。 “乖乖,怎么短短时间里,算上还在凡间的帝君,十二神竟然归位了八个?这么多的祖宗,让本君怎么供?” 这可让他如何是好啊! 近臣:“……” 他犹豫一下,小声提醒,“祖媞神不问四海八荒事,少绾神与谢冥神、瑟珈神都是魔族,应当轮不到咱们供吧?” 把月神和光神当成祖宗供也就算了,抱大腿嘛,不磕碜,但其余的几位…… 天族与魔族向来对立不睦,彼此之间新仇旧恨不少,供人家的大佬,是不是显得他们天族有点太没傲骨了? 天君一愣,继续越发颓了。 第310章 “是啊。” 他老脸皱成一团,忧愁道,“魔族本就桀骜,眼下怕要翻天了。” 一口气回来三个上古神坐镇,七大魔君不得高兴地做梦都要笑? 天君简直愁得唉声叹气,“帝君这个劫,怎么还没完?” ——帝君本君也想知道。 穆少阳也很愁。 他的目标清单,已经从一统天下转换到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再到吃好穿好、读书上进,最后又去追求满足精神娱乐需求,勤勤恳恳干了几十年,连头发都已经白了,也没等到让他飞升的金光。 穆少阳:“???” 咱就是说,这合理吗? 他兢兢业业地干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足以得道飞升吗? 此刻,穆少阳道心破碎。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哪里不对,凭什么不让他飞升? “我真傻,真的。” 已经被医者含蓄地表示没多少时日,与其继续没日没夜地为国家富强人民幸福而做贡献、不如好好安享晚年的穆少阳心灰意冷地躺在藤椅上,怔怔望着天际。 “我单知道第一任大祭司飞升了,第二任大祭司也飞升了,我不知道我不行。从年轻的时候开始,我就致力于开疆拓土、济世安民,无一日懈怠,结果……” 他哽咽道,“我真傻。” ——贼老天简直欺人太甚! 估摸着正渡劫的儿子命数将终,抽空过来看一眼的天道:“???” 臭小子敢骂祂? 是他飘了,还是祂拿不动刀了? “轰隆隆——” 天空中骄阳散去、风云汇聚,黑云压顶间隐有银蛇游动。 给自己也染了白头发的重霖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道这是干什么? 就现在的帝君,劈一下就成灰了,可扛不住您造啊! “说的就是你!” 正兀自黯然神伤的穆少阳抬头看一眼天,“太欺负人了!” 他抽抽搭搭抹眼泪,控诉道,“要不就让我飞升,要不就索性劈死我得了!我就是想跟在她身后,这要求过分吗?啊?这难道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 ——他又不是白嫖! 天道:“……” 第767章 枕上书(42) 天道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对这个祂亲自择定的、当儿子养大的代言人,天道自以为从来都十分厚待,哪怕他犯懒,前脚才完成平定四海八荒的任务,后脚就把天帝的位子给让出去了,也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收回给予他的天眷。 但现在,天道突然后悔了。 难道不是他自己在命书上写的“寿数六十”吗?本来就是为帝王的命数,能让他半路转专业去修仙已经很宽容了,就算功德够了,也得等死后才能飞升! 呵,怪祂不让他飞升,怎么不怪自己当初脑抽手贱呢? “君上,您别哭了!” 重霖简直被顶头上司给折磨得心力交瘁,尤其是一睁眼就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哭得委屈巴巴,更是辣眼睛。 “帝君啊,实话跟您说吧!” 一时冲动,重霖索性不遵守仙神渡劫的潜规则,直言不讳。 “您是九重天的帝君下凡渡劫,所以您好好的过几天松快日子,等历完劫,就能回九重天去,指定能见着月神!” 当然,月神肯不肯见,重霖不作任何保证,只能说祝他成功吧。 “昂?” 穆少阳抽抽搭搭地声音突然顿住,一个激灵坐直身子,顾不得险些扭伤老腰,只呲牙咧嘴地盯着重霖。 “此言当真?” 重霖郑重点头,“若有半句假话,臣下必受天打五雷轰。” “轰隆隆——” 听了一耳朵的天道当机立断,十分慷慨地赏他一道天雷。 重霖:“……” 天道,您真的好过分哦。 穆少阳:“???” 他抬头看了看格外活跃的天,又看了看乌漆墨黑却硬抗了天雷还没死的重霖,思考一秒钟,果断选择相信。 “你怎么不早说?!” 得知真相的第一秒钟,穆少阳没有半点的激动,只是满心的卧槽,他面目狰狞地扯着重霖的肩膀用力摇晃。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难道没长嘴吗?!” 他白白浪费了多少时间! (歇斯底里.jpg) “别……别摇了……” 才被天雷劈得两眼无神、目光呆滞的重霖艰难地转动眼珠子,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得以聚焦在穆少阳脸上。 “要……要摇死了……” 话毕,他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穆少阳:“……” 他沉默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缓缓站起身,勃然大怒! “我现在是个老头!” 区区老头能有多大的力气? 竟然还说他是九重天的帝君,谁家帝君还会被碰瓷啊? 还有,多年前那个一直骚扰他的、姓司的失心疯,应该也是那什么劳什子的九重天出来的他的下属吧? 谁家下属性骚扰上司啊? 穆少阳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仍然觉得好气啊,于是他在宽敞的庭院里踱步几圈,果断拔剑自刎。 这倒霉日子他不过了! 九重天是吧? 等着,他现在就来看看这狗日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等把你们都给收拾干净了,他再整理仪容去找她。 天道:“……”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略敷衍地给已经断气儿的儿子扔了个飞升异象,天道果断跑到太阴星,去参与大侄女举办的聚会去了。 真晕了的重霖:“……” 不是,就没有人带我走吗? 第768章 枕上书(43) 太阴星中满是欢声笑语。 落星湖上,六角亭中,刚刚才复生归位的几人尽数在此。 “真的是多亏了阿姮!” 少绾拎着一壶从折颜的十里桃林中现挖出来的桃花醉,仰头咕噜咕噜地胡饮了半壶,姿态随意而潇洒。 “真是差点就回不来了。” 她伸出手臂搭在知韫的肩膀上,笑吟吟道,“好妹妹,多亏有你,若不然,咱们还不知能回来几个。” 大概就祖媞能回来。 但天道让她回来,也只是为了让她在下一次大劫献祭。 ——还不如一次就死透呢。 “别来!” 知韫身体动了动,却也没有挥开扒拉在她身上的少绾,只是轻哼一声,“还把不把我当妹妹了,这么客气?” 她手中同样拎着桃花醉。 因着未特意用法力散去酒气,她的脸颊已晕上浅浅的绯色,娇艳若桃花初绽,杏眸亦泛着一泓迷离雾色。 瞥来一眼,满是慵懒的风情。 “我家阿姮长大了啊!” 酒量甚好、拿酒当水喝的少绾看了会儿,突然捂着胸口。 “难怪!” 难怪她义兄还在努力修仙。 “别作怪啊!” 歪在瑟珈身上跟他说悄悄话的谢冥抬眸,轻飘飘踢她一脚。 “自家姐妹聊天,像话吗?” ——提什么外人啊! 瑟珈:“……” 虽然他们几个里头就他一个男神,但也别把他当姐妹啊! “我说,你们好在意哦。” 知韫懒洋洋地歪了歪头,“我都成年了,别说有个追求者了,就算真的谈个恋爱玩玩又怎么啦?大惊小怪。” 说着,她一抬下巴,“看看,祖媞和瑟珈就不跟你俩一样。” 少绾和谢冥:“……” 祖媞和瑟珈:“……” 几人面面相觑,祖媞慢吞吞道,“你看上他的脸了?” 他的脸确实挺俊俏的。 当然,那仨其实都挺俊的,就是吧,让他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有点儿?” 知韫凝眉想了想,诚恳道,“我等上神寿数攸长,总得给自己找点乐趣嘛,本座堂堂月神,养个小白脸怎么了!” 她托着腮,漫不经心道,“我还是挺不喜欢孤单一人的。” 少绾几人:“……” “也行吧。” 谢冥想了想,勉强道,“反正如今已不是上古洪荒之时的,新生的小年轻不少,你若是腻了,再挑就是。” 小辈们虽然修为权势不如老菜帮子,但胜在年轻新鲜。 少绾轻轻笑了笑,没说话。 “我忽然觉得,阿姮能在凡间遇上东华,未免有些太巧了。” 祖媞素手执壶,往白玉杯中斟了一盏清茶,似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终究十亿凡尘呢,竟让他给遇上了。” 而且,无缘无故的,他跑到凡间去历哪门子的劫? 知韫闻言,微微讶然。 “你是说,他一早就猜到了,所以特意来偶遇我的?” 不能吧? 第311章 “瑶光都不记得我了诶。” 折颜和墨渊也都一头雾水、啥也不知道,他凭什么是例外。 “谁知道呢?” 祖媞耸了耸肩,“我亦不过是猜测而已,事实如何,得去问他。” 反正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呦,回来了。” 祖媞侧头望向九重天的方向,挑眉轻笑,“莫不是长了顺风耳?” 不然怎么这么及时呢? 第769章 枕上书(44) 东华沉着脸站在太晨宫外。 “司命呢?” 他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透着要将人拨皮抽骨的狠意。 这个该死的家伙,平日里看着是一副浓眉大眼、老实敦厚的模样,结果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敢这么坑他? “回禀帝君。” 太晨宫留守的仙侍行了一礼,恭谨道,“司命星君并不在九重天。” 至于去哪儿,不知道。 “呵!” 东华冷笑一声,凉凉道,“他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回九重天!” 千万别让他给抓住喽! “呦,在生气呢?” 折颜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墨渊。 “干你何事?” 东华冷冷抬眸,本想嘴毒一番发泄一下心里的郁气,却在看到两人顿住,扯了扯唇角,眸光中染上几分嘲讽。 “你们两个做贼去了?” 堂堂上神之尊,是怎么做到把自己搞出熊猫眼来的? “我倒是想哦。” 折颜摸了摸自己的脸,颇忧愁地叹了口气,“我同墨渊老老实实地在昆仑墟翻阅四海八荒的典籍史册,眼见着少绾回来,想着好歹同窗一场,总要道贺一番,结果她见面就是一拳,半点也不讲道理。” 打就打吧,偏偏她和月神聚会,不带他们去也就算了,还跑到十里桃林把他辛辛苦苦酿出来的桃花醉一抢而空。 真是好一只土匪凤凰! “那是你们活该。” 东华掀了掀眼皮,凉凉道,“凡事多找找自己的原因。” 少绾为什么只揍他们?还不是因为这两个人太不像样了? 心中不屑地冷哼一声,东华抬了抬下巴,“都在太阴星?” “怎么着?你想去凑热闹?” 被骂活该的折颜幽幽道,“要我说东华,你就别折腾了。月神把你丢在凡间不闻不问,还不能表明她的态度吗?听兄弟一声劝,有点君子风度,别凑过去惹人家烦心。” ——别搞的你有多成功似的。 东华:“……” 眼瞅着折颜哪壶不开提哪壶,东华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 “你这话,跟墨渊说了多少遍?” 他理了理衣袖,呵呵一笑,“本君可不是墨渊,没那么好糊弄。” 墨渊:“……” “与本座何干?” 他皱了皱眉,“还有,在这里斗嘴,除了丢脸,有意义吗?” 已经被折颜的嘴皮子给深深地“骚扰”过了的墨渊不想再被东华和折颜联手夹击,迅速点明走这一趟的目的。 “你认识月神?” 墨渊满是探究地看着东华,“我问的是,在你下凡历劫之前。” 他和折颜翻遍了典籍也找出蛛丝马迹来,偏偏之后谢冥、瑟珈、少绾、祖媞先后复生归位,并同月神关系亲如兄弟姐妹,由此可见,他和折颜定然缺课了。 当然,这不重要。 缺课还能补,但如果兄弟比他们提前补完课,就很糟糕了。 “是又如何。” 东华闻言,好整以暇地在墨渊和折颜身上打了个圈,见他们二人神色微变,不禁心情愉悦地勾了勾唇。 “不是,又如何?” 墨渊和折颜:“……” 不是,都这时候了,您还跟他们打哑谜呢? * 第770章 枕上书(45) “什么是不是的?” 瑶光风风火火地赶来,话还没听全,就想也不想地反驳。 “别吹了,你能知道个什么玩意儿啊?少绾给你留的无声笛,你不都给了连宋那小子?尽在他们俩跟前装!” 见三个人好好的太晨宫坐着说话,反而要在大门口站着聊天,瑶光不由得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随即一挥衣袖。 “哎呦喂!” 一个被捆仙绳绑住的司命仙君在地上滚了两圈,勉强支起身体后又一抬头就对上了东华不善的眼神,当即脸色煞白、脑门冒汗,扯出一个艰难的微笑。 “帝……帝君……” 司命一面在心里高呼“吾命休矣”,一面尝试着垂死挣扎。 “帝君,您听我解释!小仙,小仙也是听月神尊上的命令啊!尊上也是关心您,才要小仙助您渡劫啊!” ——也是为了您好啊! “呵呵。” 面对司命各种各样的借口,东华只冷冷一笑,半点也不动容。 “牙尖嘴利。” 他一挥袖连人给扔到一方上古时留下的、乌漆墨黑什么也看不见不说、连灵气也没有一点的空间里关着,随即抬眸看向瑶光。 “本君何时将无声笛给他了?” 东华轻啧一声,“瑶光,你是个成熟的上神,怎么能人云亦云呢?别的不说,数万年来,本君可没有信过你与墨渊的流言,更不曾到你跟前来阴阳怪气。” 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总结道,“你该像本君学习才是。” 人云亦云的瑶光:“???” 她被东华的倒打一耙给气笑了,余光一瞥窝在角落的天君一家四口以及连宋手中玉笛,笃定他是在狡辩。 “你既说不曾给过,那连宋手中的无声笛又从何而来?” 她呵呵一笑,“总不至于要临时给那笛子改个名吧?不是我说,阿姮与少绾她们都在,你这样狡辩又有何……” 话还没说完,却见东华慢悠悠取出一支白玉笛,瑶光立时愣住。 这……这怎么回事儿? 《真假无声笛》?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随即盯着东华手中的白玉灵笛看了看,又盯着连宋手中蓝玉灵笛看了看,简直不可思议! “少绾留下的无声笛,从始至终都在本君手中,何曾送人?” 东华气定神闲,“至于连宋手中的那支,不过是本君闲暇时的练手之作,随手送做生辰礼罢了,再说了,本君可从来没说过那是无声笛,你们自己瞎猜又不来寻本君问明,实在叫本君想解释也无奈何啊。” ——抱歉,这都是他编的。 其实是少绾没跟他说明白,弄得他自己当年也糊里糊涂地没搞清楚“水神”和“四海之主月神”之间的区别。 ——连宋确实是水神没错。 但是吧,他就不想给出去。 于是,仗着没人见过真正的无声笛,他就理不直气也壮地昧了下来,然后造了个假的送给了“水神”连宋。 本来他还有点小小的不好意思,但等到后来,他闲来无事去钻研时空秘术时,因着意外而不小心窥见了时间长河的一角,就完全没有心理压力了。 ——连宋他用得明白吗?! 第771章 枕上书(46) 天君直呼好家伙! 帝君就是帝君啊,光明正大地把四海八荒给耍了一通。 您老人家是不甚上心,但他却真真切切把三子当成得少绾神、祖媞神与帝君三位大佬看重的四海之主了啊! 结果现在,全是假的! 又听着瑶光上神与墨渊上神的那点子事也是假的,如此一来,四海八荒“公认”的传言,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的? 天君简直要恍惚了都! “呦,真热闹啊!” 喝酒喝到一半的知韫正打算拉着哥哥姐姐们来谈个“关于四海归属权正式转让”的判,就撞见了这么一幕。 ——东华的心眼子是多点。 “无声笛的名字取得好,瞧瞧,四海八荒都有三支了呢!” 她微微侧头,笑着打趣,“别回头人手一个了,那我多亏啊?” 一点排面都没有了。 少绾打趣地看了一眼自己义兄,“我与祖媞制的也不叫无声笛呢。” ——可真有他的! “我……” “月神尊上说笑了。” 东华都还没得来得及开口,天君就忙不迭道,“无声笛乃是您的法器,自然是独一无二,连宋手中的虽是帝君所制、却未曾赐名,我等又如何敢冒犯僭越?” 生怕得罪了知韫的天君一股脑地说了一长串,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把东华的话茬给打断了,才挤出来的笑意立马僵在脸上,小心看一眼东华的脸色,默默低下了头。 完啦! 月神的大腿还没抱到,就先把自家的帝君给得罪啦! 东华:“……”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他的眼光莫非很差?若不然,手下怎么出这么多“人才”? 第312章 (怀疑神生.jpg) “你很闲?” 东华温柔微笑,“堂堂天君,竟整日游手好闲、无事可做?” 听懂了他言外之意的天君唯唯诺诺,赶忙就要领着儿子们远离祖宗们的场合,却听知韫轻轻一笑,出声阻止。 “天君且慢。” 知韫疏离一笑,客气道,“本座今日,有事寻天君商议。” 说罢,她又看向东华,“好歹本座与帝君在凡间时共事尚算愉快,帝君应当不介意出借太晨宫一用吧?” 其实在大门口划分地盘,她是不在意的,只是怕有些人太激动。 “怎会?” 东华侧身示意请进,又用带着一点点幽怨的语气道,“大祭司可真是无情,这么多年,竟连声招呼也不打。” 正走到他身边的知韫脚步微顿,哼笑一声,“你还叫上瘾了?” 都到九重天了,还大祭司呢。 “这也没办法不是?” 东华目不斜视,将其余人全当了空气,“月神尊上不肯允我唤名,思来想去,也就这个称呼稍稍亲近一些了。” 什么“月神尊上”、什么“上神”的,实在是太疏离陌生了。 相较而言,“大祭司”好歹是他和她共同的、独有的回忆不是? “倒是挺会想。” 知韫睨他一眼,“那你知道,本座上一任的大祭司是何方神圣吗?” 东华一顿,旋即轻啧一声。 这他哪里能猜不到?可是,天道跑下去凑什么热闹嘛? 说的那啥一点,要是当年天道没有跑下去客串一把大祭司,他和她最后都不会走到飞升这条“岔路”上去。 ——他的计划全打乱了。 第772章 枕上书(47) “你果然早有预谋。” 知韫迅速抓住东华这一点细微的神色变化,面露了然。 “心眼子真多啊你!” 仗着先知先觉,跑到凡间来找她谈恋爱,然后等各自归位是吧? 但你别说,还真别说。 假使中容国没有开辟出以大祭司为核心的柏梁台神权体系,那她指不定还真会去当王后,好歹是她的舒适区嘛。 就是吧…… 知韫眯了眯眼,“从前的那个神妃神殿,别是你搞没的吧?” 那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当然不是!” 东华想也不想地就摇头。 “神殿覆灭的时候,我还没想好要去凡间,亦不曾定下要去哪一方世界,怎么可能对她们下手?再者,就算我确定了要去中容国历劫,也不至于下作到仗着神力欺压她们。” 他先澄清,又道,“掐算一二就可知的事情,我骗不了你。” 知韫:“……” 她觉得哪里不对,仔细想了想,旋即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 “怎么着?若是你当真能骗的了我,你还真就要来骗我不成?” 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她懒得理他,径直入了大殿。身后,默契地落后几步、给腾出说话空间的少绾等人见状,立马加快了脚步,一个个越过傻在原地的东华。 ——顺便无情嘲笑他一下。 东华:“……???” 我不是,我没有,他的话不是这么理解的,你听我解释啊! “真是不会说话!” 恨恨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东华横了一眼满眼担忧的天君,一挥衣袖,腰杆挺直、却脚步匆匆地走进大殿。 天君:“……” 得,惹不起,他忍。 “人都齐了,说正事吧。” 等到天君也走进大殿、并在墨渊下首落座,知韫轻轻点了点桌案,指尖掐诀,四海八荒的虚影浮现。 “今儿也巧,天族、人族、魔族、幽冥司的各位都在,大家也别打打杀杀地伤了和气,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 至于谈什么,懂得都懂。 “我幽冥司本就是另辟一界,独立于四海八荒的存在。” 谢冥道,“本座和瑟珈出生的登备山与少和渊,以及若水一带,归属我幽冥司,其余的,本座并不参与。” 说罢,她看向知韫,“虽说泰山开辟了幽冥通道,但仍属你座下。” 至于瑟珈,就当她下属吧。 瑟珈:“……” 所以,爱会消失吗? 算了,好歹小焱把他的少和渊一并要过去了,她心里还是有他的。从幼妹处讨个泰山府君的位置来帮幽冥司打工,可谓是帮两个上司干一份工作,是他赚了。 “本座无异议。” 少绾默默翻了个白眼。 ——搞得你敢有意见一样。 祖媞无奈看她一眼,随即道,“人族自有十亿凡尘,亦不参与今日之议,只是本座以为,昔年若木之门所处一带,应当归属人族,也好作一缓冲之地。” “我没意见。” 知韫托腮,懒洋洋道,“不过,你们三个真的好克制哦。” 现在,她终于明白,原本的四海八荒中,为什么能有五荒之地归属于青丘白家了,就她们这群人的德性,哪一天四海八荒全归了白家,她也一点也不意外。 这就是上古神的慷慨吗? 恕她不懂了。 一直很茫然的天君左看右看,终于看明白大佬们在聊什么了。 分地盘儿啊?! 第773章 枕上书(48) “就是!” 少绾一手支着头,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杯盏,笑得漫不经心。 “虽然南荒宽敞,也适合魔族,但我魔族新生魔不少,身边又跟了个妖族小弟,拖家带口,实在是住不开啊!” 妖族示弱已久,不是散落于四海八荒,就是跟着魔族混。 ——渺落还没抵达战场呢。 这位也不是个好性子,先给留块地儿,免得她自己动手抢。 “东南荒,本座要了。” 少绾眸光在某些人身上一扫,哼笑道,“在座的虽然不是什么内人,但也算不上什么外人,何必拘谨着放不开?本座可不信,四海八荒之中有谁嫌手下地盘少的。” 她说着,又似想起什么,懊恼地拍掌,“啊呀,本座竟是忘了,仿佛咱们之中,也确实有这样志行高洁、闲云野鹤之人。” 比如—— 折颜和墨渊:“……” 二人一个抬头看天花板、一个低头看地板,表示有被内涵到。 “西南荒。” 墨渊言简意赅,“离昆仑墟近,又与翼族相领,方便看顾。” ——至于是看顾地盘,还是盯梢翼族,大家懂得都懂。 折颜也忙不迭道,“那我就要西北荒吧,给羽族的小辈们。” 敛眉听着的知韫蓦地嗤笑一声,没说话,但其中意味深长。 折颜:“……”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发现好像确实没什么能辩解的,于是默默闭上嘴,往椅背上一靠,老老实实地降低存在感。 “你们都已经分完了,就剩这么点,我也没什么挑的余地。” 瑶光耸耸肩,看向知韫,“东荒吧,拿来予三十六战部驻兵。” 东荒好是挺好,地大物博,可谓是八荒之中资源最丰富的一荒。但就是因为太好了,不少大能的出生地和道场都在东荒,因此东荒主君若不够强横,其实根本做不了东荒的主。 就比如现在的东荒女君白浅,她能管到东华的碧海苍灵去吗?只要有东华在一天,东荒的生灵就心向他一天。 与其说白浅年少顽劣,所以未正位女君,不如说,她正位不了。 ——除非把东华拿下,让他心甘情愿地辅佐对方彻底掌控东荒。 若不然,白止膝下四子一女,最好的东荒也不会迟迟不曾分封给年长的、已飞升上神的四子,而要留给幺女了。 “这不就好了?” 知韫心中这般想着,慢悠悠挑眉,“少绾她们当年献祭殉世也就罢了,你们几个活得好好的,怎么也跟死了一样?” 对号入座的某某:“……” “谁知道呢?” 顶着一个前·天地共主的名头,虽然退休了但该有的影响力和权力其实一样不少的东华半点也不心虚。 “我当年可是让他们自己挑的,都不要,我也不能逼着他们吧?” 他无比坦然,“我既担了天地共主,为向众生展露公正之态度,名义上自然不能再领一荒,但东荒也在我掌控之中。” 左右实权在手就好,名头上归属于谁,一点也不重要。 ——只要能翻手之间废了东荒主君,谁敢说东荒不是他的? 某某:“……” 别骂了,别骂了! 这年头,淡泊名利都是错了。 第774章 枕上书(49) “那就这么定了。” 知韫托着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本座有四海及诸水脉外加五岳之地,便是收留散修一脉也尽够了,至于剩下的北荒与东北荒……” 第313章 她掀了掀眼皮,看向天君,微笑,“你应该不至于说不想要吧?” 那就可以换个天君了。 天君:“……” 不是,这合理吗? 重新划定四海八荒的地盘这样大的事情,就这么简简单单、心平气和?难道不应该先上战场真刀真枪干一场? 天君满脑袋都是问号。 ——眼前的场景,简直跟他对四海八荒的认知天差地别。 勾心斗角呢?战场相见呢?这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但虽然脑子里已经乱到开始打结了,但数万年来供奉祖宗金大腿养成的良好习惯还在支配着天君的身体和嘴巴。 “月神安排,自无异议。” 虽然堂堂天族就剩两荒之地挺可怜的,但天君的眼珠子往在座的各位大佬身上提溜一圈,却也不得不承认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他抢不过任何一个。 别的不说,他们天族所拥有的上神,全都已经坐在这里了。只要她们达成统一意见,完全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啊。 (心酸.jpg) “只是翼族擎苍野心勃勃,早已不满足于西荒一隅之地,青丘白家亦掌五荒之地久矣,若是他们联合起来……” 在心里头默默地替自己心酸完了,天君继续忧心忡忡。 “擎苍手中有东皇钟,兼之白家一门六位上神,实在是不得不防啊!” 没办法。 大佬们各个都是上神修为,自然不在意,但天君着实做不到。 “白家不用管。” 少绾挑了挑指甲,与身侧的祖媞对视一眼,“本座倒是想会上一会,这事儿都别插手,免得坏了本座兴致。” 老狐狸,真是不可爱。 但不要紧,他们狐族身上的皮毛,还是挺油光水滑的。 就当给她的赔罪了! 想到这里,少绾越发糟心,恶狠狠地瞪了眼折颜。 “没用的废物!” 连个羽族都守护不好,堂堂毕方、精卫等神鸟都被狐狸给弄去当坐骑了,他也跟个睁眼瞎似的不闻不问。 她死了,难道他也死了吗? 折颜摸了摸鼻子,心虚地低着头,半点也不敢吱声。 “东皇钟是什么东西?” 知韫皱了皱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一时也没想起来,于是暂且撇开不提,只是好奇提问。 “何以如此畏惧?” 区区一神器而已,威力再大,难道还能镇压四海八荒吗? 又不是她的无声笛! ——这可是在天道老父亲给她开挂的情况下才炼制出来的。 “东皇钟不妨事。” 尚在天君和墨渊开口之前,东华解释道,“主要是其中的红莲业火,有焚天灭地之能,却无人能够收服。” ——连东皇钟的创造者和第一任主人墨渊上神也不能。 知韫:“……” 她想了想,一言难尽地看向墨渊,“不会又是你炼制的吧?” 知韫掌心一翻,一簇熊熊燃烧的红色莲花状火焰便显化出来,赫然就是那鼎鼎大名、焚天灭地的红莲业火。 “又把你老父亲老母亲留下的东西给掺和到法器里面去了?” 墨渊:“……”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狼狈之余,也不免万分失落—— 敢情他炼制的、最声名赫赫的两个法器,都是父神母神余荫? 现在想起“昆仑墟法器素来有威震四海之能”这句话,墨渊不免脸红,暗暗觉得臊得慌。 于是知韫懂了。 毕竟老男人的脸红胜过一切。 第775章 枕上书(50) “真是服了你们一个个的。” 知韫托着下巴,仰头望天,“难怪连瑶光也被你们带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瑶光从前跟着她的时候,无论是做属下还是为主君,都十分得宜,哪里像是现在,连地盘都不知道争了。 简直让人头疼。 瑶光:“……” 她眼神飘忽一瞬,随即无比坚定地点头,表示事实就是这样。 对,没错,她是被带坏的。 带坏人的某某:“……” 这关他们什么事嘛! 瑶光她自己不知道圈地盘,难道还要他们逼着她圈啊? 未免也太偏心了! 只是几个人都不敢当面哔哔,只敢在心里头小声嘀咕。 “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 知韫喝了酒就想睡觉,就算当了神仙,这个习惯也还保留着。 “各回各家?” 反正她回去补觉去了,剩下的事情,等她睡醒了再说吧。 “太阴星与此相隔甚远。” 东华犹豫了下,果断选择不要脸,“阿姮不若在此小憩?” “啊?” 顶着在场的一众上神们不善的眸光,东华反而越发坦然了。 “左右咱们也不是生人,不必计较这些,更何况,四海从前在天族手下,等阿姮休息好了,正好能翻看典籍名录。” ——巧了,都在他这儿呢。 虽然她不必怕四海生乱,但以她的性子,大概还是更喜欢以和平的手段收回四海,能不起纷争总是不起得好。 “西海水君次子是我弟子。” 墨渊忍不住插嘴,表示东华可以做到的,他也不是不行。 “……啧。” 东华不悦地看了眼现在不闷了的闷葫芦,“光一个西海有何用?再者,你那弟子难道瘸了,非要阿姮走一趟?” 真是一点也不懂事。 “墨渊,若我是你,此刻定然已赶回昆仑墟去将你那弟子给带来了。” 他语调悠悠,光明正大地拉踩,“我可是一早就都已经整理好了,若是今日阿姮不来,也是要送到太阴星去的。” 废话,多好的上门的理由? 他才不像这两个蠢货,分明一直在四海八荒,却连跟人找一个能聊的话题都做不到,至今没有摸到太阴星的门。 墨渊:“……” 折颜:“……” 你这石头实心的吧? 大概密密麻麻的全是心眼子,随即吓死一个密集恐惧症。 “你倒是想得周全。” 知韫唇角微抽,幽幽道,“能长这么高的个子,真是不容易。” 没明说,但东华秒懂。 他沉吟片刻,欣然笑纳,“确实生得还算俊俏,勉勉强强也有些急智,多谢阿姮夸奖。” 没有骂,就是夸,他懂。 知韫:“……” 真是好厚的脸皮哦。 “我突然想起……” 瑶光左右看了看,果断出手破坏东华的计划,“方才过来的路上途径昆仑墟一带,仿佛看见了天族的灵宝天尊,他形容有些狼狈,似乎押着什么往昆仑墟去了。” 在知韫好奇、东华黑脸中,瑶光努力回想,终于一拍手。 “好像是一尾凤凰!” 少·白凤凰·绾:“!!!” 她立时拍案而起,恶狠狠地瞪一眼折颜,“你干的好事!” 折·花凤凰·颜:“???” 他着急忙慌起身,连连声明,“昆仑墟是墨渊地盘,我不清楚、不了解、什么也不知道。” 墨渊:“……” 不是,又把锅甩给我? 第776章 枕上书(51) 当本座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是本座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说的就是你,折颜! 墨渊上神心里苦,但墨渊上神不说,因为一说就全是辛酸泪。 仰仗着亲爱的义兄折颜上神,短短时日,墨渊上神身上的锅都已经多到背不动,险些压弯了他挺直的腰背。 “我是龙,不是凤凰。” 墨渊眨了眨眼,缓缓吐出解释的话,“再者,昆仑墟中除去少部分禁地,其下的地方都不禁止外人出入。” 只要他能上去就可以。 “最后,按时间算,瑶光途径昆仑墟时,我应当不在,与其问我,不如把那灵宝天尊抓过来问上一问。” 说出这句话时,字里行间的委屈劲儿已经消散,只余满满的杀意。 该死的家伙,没地儿去了是吧?干了坏事竟然往他家里跑? 这是赤裸裸的陷害! 天君:“……” 天君默默缩了缩脖子,屏息凝神,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 灵宝天尊是灵宝天尊,虽然也是在九重天混了个编制的,但像他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当真和天君没关系。 “呵呵。” 奉行着有事没事踩上一脚的原则,东华当即指指点点,“四海八荒中,谁家好人会把自己家大门打开、任意来去?” 他一昂下巴,矜持道,“如本君的碧海苍灵,就闲人免进。” 墨渊:“……” 好贱的嘴,能不能闭上? “凤凰?” 知韫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怎么感觉,有点点熟悉呢?” 第314章 凝眉思索几许,知韫蓦地一拍桌案,在众人纷纷看来的视线中,她磨了磨牙,气势汹汹地就往外走。 她总算想起来了! 四海八荒里面哪里来的这么多凤凰?拢共就三只,少绾、折颜,外加她一手养大的羽族之主、华山神君。 “敢动我养大的凤凰!” 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该死的家伙,这就来送你去投胎!” #灵宝天尊 危# “不识趣的孽畜!” 并不知道自己血光之灾将近的灵宝天尊此刻正将一尾沾染了魔气而神志不清、性情暴戾的火凤凰压入昆仑墟半山腰的一处山洞中。 “唳!” 火凤凰奋力反抗,却被他设下的阵法禁制与昆仑墟龙脉镇压。 “本尊见你沾染魔气,本想施以援手,谁知你竟死不悔改!” 灵宝天尊听着火凤凰痛苦的叫声,抚了抚长髯,大义凛然道,“孽畜,且在此处好生反省,不然……” “不然怎么样啊?” 他身后突兀地出现一道时空缝隙,知韫从中现身,懒得多加废话,当即狠狠劈出一掌,击在灵宝天尊后心。 “……啊!” 莫说躲避,灵宝天尊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击飞出去,重重撞在坚硬的山石之上,捂着胸口吐血不止。 “你……你是何人?” 似乎那一掌已伤及肺腑,更有至阴至寒的神力在身体中肆虐,以至于他的呼吸间都充斥着刻心刻肺的疼痛。 额生冷汗、两眼失神,眼前雾蒙蒙一片,只能勉强见得一个十分陌生的青衣女子动作利落地解开禁制,在她的安抚下,原本暴戾的火凤凰渐渐安静下来。 至阴至寒的神力,陌生的女上神。 “月……月神?” 他才从迷迷糊糊的脑海中搜索出这个尊号,就见眼前又出现了许多道身影,各个都散着强横的上神威势。 唯一一个仙泽弱些的…… 哦,是天君呐。 * #春枝暮 加班,别等,早点睡 第777章 枕上书(52) 天君并不知道灵宝天尊在心底默默说了句扎心的大实话。 因他修为最低,来得自然也是最晚的。 作为唯一一个还算关心灵宝天尊死活的人,天君刚一落地,就见灵宝天尊重伤倒地的凄惨模样,不禁背生冷汗,倒吸一口冷气。 这,看上去就很痛啊。 一照面就被打得去了半条命,灵宝天尊今日还能活着离开吗? 虽然已经决定要跟这家伙撇清关系,但好歹也是九重天上神之下最有实力和资历的那一波人,能不死总是活着好。 ——不过看着有点悬啊。 “这就是灵宝天尊?” 知韫将变成胖啾啾的火凤凰抱在怀里,指尖以丝丝缕缕的灵力安抚她,并一点点地将她身上沾染的魔气净化。 “啾啾。” 火凤凰眨了眨乌溜溜的豆豆眼,亲昵地用绒毛蹭她的掌心。 虽然第一次见,但好熟悉啊。 仿佛是啾的阿娘一样,见之可亲,格外让啾觉得安心呢。 知韫脸色微柔,指尖在她下巴轻轻挠了挠,复又凉凉地看一眼缩在地上的那团东西,厌恶且不解地皱紧眉。 “是谁给他封的天尊?又是谁给他定下的灵宝二字?” 她冷嗤,“他也配?” 上清灵宝天尊,三清尊神、大道化身,什么混账东西都能碰瓷? 怎么没一道雷劈死他? 天道:“……” 偷偷摸摸溜过来凑热闹吃瓜的祂沉思几许,选择默默闭上眼睛耳朵,表示祂什么也没有看见听见。 东华瑶光目不斜视,折颜墨渊则十分默契地转头看向天君。 天君:“???” “尊上明鉴,与我无关呐!” 天君惊得一激灵,生怕被知韫顺手一掌、步了灵宝天尊后尘,求生欲极强地解释。 “灵宝是元始天尊的弟子,看在天尊的份上,兼之他在天族很有些资历,方才予了尊号,这封号也都是挑了底下人拟好的好听字眼,真没别的意思!” 他冤枉啊! 众所周知,他天族什么都缺,就不缺各种各样的天尊、元君。 除了“帝君”给了太晨宫的祖宗当专属,其余的好听又威风的尊号,哪个没有封它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 等,等会儿? 如果他当时没记错的话,月神的尊号仿佛是月宫素曜太阴元君? 天君想到这里,蓦地一惊。 悄咪咪探头看一眼,见知韫似乎还不知道“元君”二字已经贬值到连区区上仙都不是的小仙都能获封,其余的大佬也还没来得及注意到这个细节,天君暗自松一口气。 改! 回去就把这俩字改了! 开着读心术,但只能读天君、火凤凰和灵宝天尊的东华:“……” 嘶—— 他之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天族各类尊号通货膨胀的问题呢? 面上气定神闲,负在身后的手却不停掐诀,遥隔大半个四海八荒远程指挥重霖赶紧回九重天把事情处理妥当。 重霖:“……” 呦,现在想起他了呢! (阴阳怪气的微笑.jpg) 知韫并不知道天君在想什么,只是颇无语地抬头望天。 不带大佬日子不能过了? 盘古和伏羲女蜗先不提,东华也算了,好歹前几个开天辟地地开天辟地、当大家共同的父神母神地当父神母神,后头那个也起码混了个天地共主当当,要修为有修为,要威望有威望,干的事也不至于丢了大神的脸。 但这二位…… 元始天尊没见过,她就不先妄加论断,可灵宝天尊这玩意儿,绝对是本尊看了恨不得一剑劈死的地步。 就不能独立行走吗? 第778章 枕上书(53) 天道装死没回应。 众人皆在,知韫也没揪着不放,只是抬眸看想少绾和折颜。 “关于他。” 她轻啧,“有什么建议?” 唯三的凤凰之二,小凤凰的长辈,总要替她撑撑腰。 “都听你的。” 折颜忙道,“我没意见。” ——印象分已经很负了,真的真的不能继续跌下去了。 “随你呗。” 少绾随口道,“放过是不行的,不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区区一个灵宝天尊,连上神也不是,她压根不放在眼里。 伸手摸了摸火凤凰的脑袋,她爱怜道,“小家伙叫什么名儿?” 少绾真身虽是一尾冰凤凰,长得也是一副疏冷模样,但骨子里极炽热爱热闹,年少时还想过要不要推演功法、给予羽族通过修炼化凤凰的机会,只是因当年局势问题终究没弄成。 不过,现在可以试试。 名字? 知韫迟疑了一下,当着少绾的面,垂眸与小凤凰沟通。 “啾啾!” 小凤凰的豆豆眼满是期待。 从前她是没有长辈的孤儿啾,才随便给自己取了一个,现在有了“阿娘”,自然要“阿娘”来给她取! 喜当娘的知韫:“……” 其实想纠正她是师尊、不是阿娘,但师尊如母,没毛病。 “令曦。” 她敛眉一笑,反手就废了灵宝天尊的修为,也不收回那道肆虐的灵力,只将其封印在他替火凤凰准备的山洞之中,牵引八荒地脉镇压。 ——何时死,何时自由。 “羽族新主,正位华山。” 她慢悠悠说出这句话,指尖一点,将象征华山君位的令羽没入小凤凰眉心,冥冥中,天地气运加持她身。 “啾啾!” 虽去除了魔气、但有些许虚弱的小凤凰精神抖擞地抖抖羽毛,轻轻挣开她的手,跳到她的肩膀上蹭她脸侧。 阿娘真好! 不像某只坏凤凰,她想去求一下庇护都找不到影子。 “如此,咱们有了侄女?” 谢冥一挥袖,将一道原初之火的火种赠予小凤凰,见她张嘴就嚼吧嚼吧咽下去,唇角微抽,却也帮她炼化。 “是个机灵的小家伙,最起码,比我家的两个蠢东西聪明。” 真不想承认是她生的。 哪怕谢画楼与谢孤洲姐弟其实是她吞服轮回之钥后感而有孕,事实上应该算是天道的孩子,但是吧…… 天道大约也不想认。 ——不然也不至于她都死了十几万年,姐弟俩还没飞升上神。 好好的资质全白费了! 谢冥一带头,在场的“长辈”们纷纷慷慨解囊,拿出各种法器灵物来给小凤凰作见面礼,各个出手大方。 最大方的是东华。 送的是他自己的护身法器天罡罩,纵然是天崩地裂、海荒四移,只要躲进去也能保得平安,堪称苟命神器。 “她眼下只是神女修为,比起主攻伐的,还是主守护的更有用。” 第315章 不知何时已经踱步过来的人满脸慈爱地看着小凤凰,“等她日后飞升上仙、上神了,咱们再给她炼制趁手的作本命法器。” 言外之意,旁人送的东西再好,也不比日后量身打造。 掏箱底的折颜和墨渊:“???” 你礼貌吗? “令曦神女拜入尊上座下,又正位华山女君,当真可喜可贺。” 唯一一个上点档次的好东西都在宝库里收着的天君无比尴尬。 他抚了抚长髯,也跟着笑得和蔼,“稍后天族必有厚礼奉上。” 懂什么叫二代吗? 这就是! 月神尊上不好巴结,年纪小的小凤凰还不好巴结奉承吗? 第779章 枕上书(54) 天君当即重振旗鼓。 月神位高权重又得天道偏爱,更要紧的是一看就不好糊弄,实在让天君不知如何抱大腿,但现在,机会来了! 小小年纪就得以执掌华山,连羽族之主的位置都被月神从折颜上神那里扒拉过来了,可见小凤凰的得宠。 得宠好啊! 终于可以继续抱大腿了。 第一时间寻摸到熟悉的赛道的天君正要给自己点个赞,结果一抬头,就见知韫神色不悦地看着他。 天君:“???” 肿么了?说错话了? 可天君绞尽脑汁儿地回想,也没感觉到他有何处冒犯了啊。 “女君。” 知韫微微侧头,缓缓道,“什么时候,四海八荒的君位分了男女?” 怎么着? 男子为君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女子为君却要格外强调? “本座一早就想说了。” 她轻啧一声,“四海八荒不比凡间,哪来的这股子不良之风?” 都修仙了,还男尊女卑呢! 也不睁大眼睛看仔细喽,在场的女上神哪里比男上神少了? 瞧不起谁呢! “来。” 她抬手指了指东华,微笑道,“现在,喊他一声东华男君。” 又指了指折颜和墨渊。 “同样,喊他们两个一声折颜男上神、墨渊男战神。” 末了,她还笑吟吟道,“改日本座宴请擎苍,记得喊翼男君。” 东华:“……” 折颜和墨渊:“……” 三个被打包带上的男性对视一眼,摸了摸鼻子,不敢吱声。 唯一逃过的瑟珈悄咪咪往后退了一步,躲在谢冥的身后。 ——才不要被叫瑟珈男君。 天君:“……啊?” 天君茫茫然抬头,看着柔和微笑的月神,只觉得吾命休矣。 这这这,真要喊啊? 天君的脑子这辈子都没有转动地这么快过,余光瞥见或抬头望天际云朵、或低头看衣袖花纹的三人,权衡利弊几许,终于眼睛一闭心一横,得罪就得罪了! “东华男君。” 他先冲着东华拱了拱手,又看向墨渊和折颜,半点也不含糊,喊得字正腔圆,“折颜男上神、墨渊男战神。” ——低眉顺眼、老实巴交,但严格遵守月神的要求。 东华:“……” 折颜和墨渊:“……” 虽然但是,这听上去真的好怪哦,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可。” 东华最先恢复神闲气静的从容模样,微微颔首,又道,“如此称呼,确实是对女上神的不敬与蔑视。” 他只在私底下听了一句,都觉得不舒服,若换成四海八荒公认…… 他是绝对忍不了的。 ——瑶光真是好性子啊。 “我是真好欺负啊!” 瑶光不禁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但偏偏之前别说知韫,少绾她们也都不在了,四海八荒的女上神,只有她和狐后两个,就算觉得不对…… 仿佛也孤木难支啊! ——这几个家伙都不会听她的,她也打不过他们几个。 “都怪你们太有大义了。” 瑶光想了想,诚恳道,“假使当年为四海八荒殉世的上神,并非是你们几个,而是东华他们,四海八荒的风气绝不会是如此这般。” 也难怪。 位高权重的全是男上神,女上神险些死绝不说,仅存的瑶光和狐后还成了“对照组”。 生灵都是慕强的,也都有惰性,兼之现在的生灵血脉不必从前纯粹、天地间灵气也不必当年充沛,走捷径可比刻苦修炼容易多了。 “谁知道呢?” 知韫轻哼,“大概,是天道也觉得咱们女孩子更能承担重任吧。” 搁这儿欺负老实孩子呢! 天道:“……” 祂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想的呢,似乎理所当然就这样了。 是有点不太好哈? 第780章 枕上书(55) 事了,各自散去。 左右聚已经聚过了,都是手掌一方的显赫人物,当务之急,自然是以和平的手段完成权力的过渡转移。 旁的事,日后有的是时间。 但很遗憾,四海八荒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大佬们回来的。 魔族的七大魔君和幽冥司的黑白冥主以及羽族还好一些。 少绾作为魔族始祖女神本就名望极深,昔年旧部也只是隐退而不是死了,兼之她一回来就给魔族添了东南荒的地盘,故而魔族上下都高高兴兴地迎接老祖宗回归,偶有格格不入的,也只能老老实实闭嘴。 至于谢冥,虽然她不是很想认谢画楼和谢孤洲这对姐弟当儿女,当她感而有孕的事实摆在这里,两个小辈还反抗不了亲妈以及光明正大要上位当爹的瑟珈叔叔。 至于羽族,那就是纯高兴了。 去掉一个虽然修为高、辈分高却不乐意管她们的前任老大,迎来一个虽然目前修为低、辈分低却有月神尊上撑腰的新任老大,怎么算,都是她们羽族赚了。 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从前没人护着,早把前任老大踹了。 ——光享着羽族的气运,却啥事不干,忒不要脸。 但青丘和翼族就很懵逼了。 翼族的擎苍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数万年,就准备有朝一日举兵反天,一脚踹开天君老儿,喊上一句“天君轮流转、今年到我家”,结果眨眼之间,一群死了的上古神又活了! 这合理吗?! 擎苍看了看隔壁,西南荒和西北荒被昆仑墟和羽族接掌,相较从前的青丘狐狸,一个比一个骁勇善战。 再看看隔壁的隔壁,南荒的魔族老祖宗回归,意气昂扬,北荒的天族地盘一缩再缩、紧张兮兮地天天练兵。 哪怕是中泽大陆,也有祖媞神召回神使,就连一直在四海八荒底层的、柔弱可欺的花花草草们都有人撑腰了。 擎苍:“……” 他一张老脸刷一下变得漆黑,骂骂咧咧地回大紫明宫自闭去了。 这他爹的还造个屁的反! 欺翼族太甚! 天道真是演都不演了,怎么不直接把盘古也给复活算了?! 比起造反大业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但事实上属于自家的地盘一点没少的擎苍,青丘白家觉得自己更苦一点。 这合理吗? 青丘五荒之地啊,说拿走就拿走了,竟然一荒也不给留啊! 自新神纪后,压在白止头上的惊才绝艳的大佬们殉世的殉世、退隐的退隐,他手掌五荒之地,被四海八荒的生灵敬称帝君,膝下四子一女皆掌君位,何其风光? 然而咔嚓一声,梦碎了。 白止先是恍恍惚惚—— 原来他青丘白氏连天君也不得不敬让三分的风光,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而后是恼怒耻辱。 她们果然还是这样,压根不将他放在眼里,分明已经归属于他的五荒,也是说分就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最后是憎恨黑化。 不行,他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她们一回来,他就要灰溜溜地将地盘拱手相让,谁还不是个上神?他白家早已不是当年的白家,一门六上神,如此轻视他,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老狐狸窝在狐狸洞里转了几圈,转而看向西荒翼族方向。 擎苍,本座来助你! * #春枝暮 擎苍:你不要过来啊! 第781章 枕上书(56) 知韫现在很麻爪。 原本大家各自散去之后,她就打算带着小凤凰去一趟羽族,而后再回太阴星,虽然东华一直跟在身后,但看在他也没唧唧歪歪的份上,也就没赶他走。 但是! 随手救了一个被欺凌的小可怜,看人脸嫩,随口问了句是谁家的,却发现是她老部下的后代,是要闹哪样啊? “巴蛇一族?” 知韫一脸懵然地再次确定,“你真的是洞庭湖的巴蛇一族?” 四海八荒有第二个巴蛇吗? 小巴蛇气息奄奄,勉强能化成人形,闻言也只怯怯点头。 第316章 知韫:“……” 她扎扎实实沉默了很久,连东华问她怎么了也没搭理,直到小凤凰捉急地“啾啾”叫唤个不停,她才终于回神。 “欺人太甚!” 知韫安抚地揉了把小凤凰头上的呆毛,然后果断把她塞到东华怀里,席地而坐,开始一脸严肃地掐算。 这什么狗屁倒灶的世界? 哥哥姐姐们险些死绝,一手养大的弟子差点被打成坐骑,现在连她老部下们的后代,都沦落到如此境地! 这姑姑是亲的吗? 天道:“……” 天空中响雷阵阵,东华抬头看了眼,莫名觉出色厉内荏的味道。 啧。 劈他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了。 “发生何事了?” 他抱着不是很乐意待在他怀里的小肥啾,在她身侧席地而坐,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神色怯怯的小巴蛇。 “可是如少绾她们一般?” ——她所熟悉的、关系很亲近的人也得了不好的下场? 东华心底升起这个猜测,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至于,她好歹也是天道之气运所钟,没道理倒霉成这幅德行。 知韫忙着掐算,没应声。 但天道却是恼羞成怒地劈下一记天雷,警告他别乱说话。 东华:“……” 幸好本君动作灵活、躲得很快,不过是衣角微脏罢了。 “先去太晨宫吧。” 他轻飘飘地拂去衣袖上的些许痕迹,抬眸看她,“凡登仙者必至青云殿拜谒,太晨宫的藏书阁中也有最齐全的各族资料记载,先有了囫囵的印象,再一个个查看。” 顿了顿,他又道,“正好,借着这一趟将四海给收拾了。” ——省得日后多生事端。 “我好烦。” 天雷劈下的瞬间,知韫就已停止掐算,只是坐在那里,以手支颐,满脸忧伤地看向天际,似是怀疑人生。 “难道我千里迢迢过来,就是来奔波着当救火队长的吗?” 她眨了眨眼,神色疑惑非常。 “你与我的眼光差别这么大吗?我不在,你竟然看不上我的部下?” 他是天地共主诶! 几乎可以说是顶替了她位置的存在,难道不应该收拢她的部下当自己的部下,带领着一起平定四海八荒? 是她挑手下的眼光太差,还是他挑手下的眼光太差,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她们两个注定不是一路人? 东华:“???” 从她的脸上明明白白读出以上信息的东华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缓缓扯出一个微笑,“是因为四海八荒之中的族群太多了呢?” 反正不可能是某原因! “在凡间时,你也曾与我说过,一县之才足以治国的话虽有夸张、却不无道理,以此来证明改革选官制度、开放人才上升通道的重要性。” 他组织了语言缓缓说来,末了,道,“我想,四海八荒与十亿凡尘虽是两处,但二者的道理应是共通的。” 平定四海八荒是需要人才,但也不至于需要所有人才,他当年本就是以伏羲所创的神族为基础,有遗漏很正常。 哦,对,差点忘了。 “阿姮大约是一时忽略了,墨渊才是神主,在我之前执掌神族。” 知韫:“……” 得,她算是听明白了,四海八荒的一切黑锅都是墨渊的。 真是好兄弟啊。 第782章 枕上书(57) “阿嚏!” 正在昆仑墟上安排弟子们接管西南荒的墨渊蓦地打了个喷嚏。 “又被谁惦记了?” 不想回十里桃林,又无别处可去的折颜厚着脸皮留在昆仑墟,摇了摇折扇,百无聊赖地猜测,“我猜是东华。” 兄弟才会惦记兄弟。 忙着安排的墨渊:“……” 老实人抬头看一眼他亲爱的义兄,实在没忍住啧了一声。 他还有脸说东华? 在如何当他的好兄弟这件事情上,折颜和东华彼此彼此。 “你……” “师父!” 墨渊正要说什么,从殿外传来的焦急的女声就打断了他,皱着眉抬头,就见白浅冲破叠风的阻拦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令羽、子澜等未离开的昆仑墟弟子。 “师父,折颜!” 白浅神色慌张又不解,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与愤怒质问。 “你们为什么要夺走属于青丘的西南荒与西北荒?瑶光上神和少绾上神也就罢了,天君亦本就是贪婪至极的人,可是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晴天霹雳不外乎此。 她最最敬爱的师父,她自幼亲近的老凤凰,对青丘露出獠牙。 “你来做什么?” 墨渊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本座早已与你说过,你不再是我昆仑墟的弟子,自然也不必再称本座师父。” 说罢,他看向叠风。 “堂堂上仙,本座的开山大弟子,竟连区区神女都拦不住?” 如此无用,丢尽他的脸面! “师父恕罪!” 因着一时心软,故而算得上半阻拦半让路的叠风大惊。 “弟子只是想,小十六与小十七当日虽犯下大错,但终究……” “所以本座的吩咐,在你的耳中尽数成了耳旁风,对吗?” 墨渊微微抬手表示不想听解释,只道,“叠风,你很有主意。” 一而再地违抗师命。 “是月神是吗?” 眼见叠风因未能拦她在外而遭受训斥,白浅难堪地脸色涨红、眸中含泪,顷刻间,就被愤恨摧毁了理智。 “昔年月神不在,一切都好好的,如今她来了,四海八荒都乱了!” 她恼恨道,“师父,老凤凰,都是因为她对不对?你们是都喜欢她!呵,你们可别忘了,她与东华帝君……啊!” 原本作壁上观的折颜随手打出一记灵力,耳边立时清净下来。 “真是不会说话。” 他掀了掀眼皮,淡淡道,“白止当真是把你养废了,修为不济、性情顽劣也就罢了,如今竟连眼色都不会看了。” 从前在他跟前,不是挺听话乖巧,挺知道哄人高兴的吗? “她,也是你能攀扯的?” 折颜托着下巴,漫不经心道,“本座当年征战四海八荒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区区一荒之地,本座要了又如何?” 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折,折颜?” 见惯了折颜平日里和善可亲,乍一见他这般模样,白浅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恍然间想起从前听闻的他的旧事。 是啊,昔年他伏羲琴在手时,可是神魔鬼妖敬惧的人物。 “又忘记了。” 折颜轻轻一叹,似是无奈,“你该称本座,折颜上神。” 白浅讷讷,“折颜上神。” “这才对了。” 他颇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道,“事情既然说了,就回去吧,告诉白止,若想要西北荒,本座等着他打上门来。” 也让他好好看看,这许多万年来,他长本事了没有。 白浅咬咬唇,还想说什么,却见折颜微微一笑,和气道,“再不走,可千万别怪本座下手不留情面。” ——简直翻脸无情! 白浅:“……” 她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捂着胸口起身,沉默转身。才走到门口,又折身回来,将一柄折扇放在地上。 “物归原主。” 她缓缓道,“白浅日后,再不会上昆仑墟来打扰墨渊上神。” 说罢,转身离去。 第783章 枕上书(58) “你今日的火气很大。” 等到人走了,墨渊方才转头看向折颜,语调似是漫不经心。 “好歹也在你跟前养了这么多年,倒也不必如此不留情面。” 当然,墨渊上神并没有好心到关心白家上下的死活,就是有点看不惯折颜上神这么干净利落地跟人切割。 他怎么就不能犯个浑呢? 虽然他也知道,折颜平日里将白家的小辈放在跟前养着,纯粹是退隐之后闲着无聊给自己找个乐子,左右白家兄妹无论在外人跟前如何跋扈,在他跟前都要装乖卖巧,就算有些娇纵,在他眼中也无伤大雅。 但是,他就不能脑抽一下? “怎么,你心疼了?” 折颜以手支颐,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也是,到底做了你万年的小徒弟,就算逐出师门,也没收回法器。” 他哼笑一声,“强扭的瓜不甜,若心疼了,可千万别勉强自己。” 墨渊:“……” “你说话可真不中听。” 墨渊结结实实地被梗了一下,复又别开脸,含糊其辞。 “既已无震慑四海八荒之能,便只是寻常法器,收不收回无关紧要,认了主的东西,本座也不稀罕去抢来。” 第317章 只是嘴上说归说,心里郁闷还是郁闷的。 他辛辛苦苦炼制的法器,却不带搭理他的,这往哪说理? 真是奇了怪了,他惯来只知道开了灵智的生灵之中或许会出白眼狼,却是不曾想过,竟连法器也出白眼狼了。 本来,若玉清昆仑扇如东皇钟一般有些震慑四海之能,墨渊还能安慰自己得法器认主的人身负天命,现在么…… 连人带法器,一起滚。 “你还挺要脸面。” 折颜就嗤笑一声,“墨渊呐,你真该同东华好好学一学。” 他的眉宇间凝着几分冷然与郁闷,忽而反问,“他说是钻研时空秘术有所得,你真信他的这个借口么?” 时空秘术。 呵,谁年轻的时候没研究过? “信不信的,重要吗?” 墨渊微顿,敛下眉眼,淡淡道,“重要的是,咱们三个之中,眼下也只有他没干过什么得她厌烦的事情。” 他幽幽看了一眼折颜。 “当年你若不将白浅送来,今日也不至于只有他一人专美于前。” 拖他后腿的混蛋义兄! 折颜:“……”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墨渊这话,本来烦闷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对啊。 虽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东华那家伙献殷勤,但起码他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个墨渊陪着他难兄难弟啊。 当年若没有灵机一动把白浅带过来,岂不是只剩他一个人了? “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折颜手中的折扇欢快地摇了摇,眼中矜持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又已是过去的事情,往后不必再提。” 墨渊:“……” 花凤凰是真坏心眼啊! “不过也不必急。” 折颜心情好了,也乐得分享一点信息,“东华也没那么得意。” 他指尖轻点桌案,意味深长道,“月神执掌四海,端的是位高权重、自在逍遥,可不会乐意去做他的帝后。” 说得直白点,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谁要成为另一人的附庸? “你说的有道理。” 墨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继而道,“那假如东华选择入赘呢?” 以他视脸皮与四海八荒非议如无物的性子,可不会在意这些。 折颜:“……” 良久,他才幽幽道,“若果真如此,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比脸皮,老神仙没在怕的。 墨渊:“……” 还是高估他的节操了。 * #春枝暮 在查秦朝的资料,咱们就说,关于男主有推荐咩? 第784章 枕上书(59) 东华不知道两个好兄弟在想些什么“恶毒”的事情,就差被小凤凰给骑在头上的他显然也没功夫搭理。 “令曦,下来!” 他皱着眉头把化身愤怒小鸟的小凤凰从他的头上抱下来。 “我的手艺有这么差吗?” 这小凤凰才吃了一小口,就险些晕厥过去,甫一清醒过来,就无比气愤地跳到他头上开始扒拉爪子。 他好心好意给她做鱼吃,就算觉得不好吃,好歹给个面子。 难伺候的小凤凰。 “啾啾!” 小凤凰显然已气炸了毛。 是她不给面子吗? 这可怕的白毛紫茄子,他做出来的鱼,简直是在谋杀啾! 啾要跟阿娘告状! “干什么呢?” 走开一会儿的知韫一回来就见这幅场面,挑了挑眉,口中虽好奇提问,可眸光瞥见东华跟前的那一个烤鱼架子以及那死不瞑目的烤鱼,立马在心里“哦豁”一声。 “怎么想到做烤鱼的?” 原本直直走过来的人脚步一转,在隔了几步的位置席地而坐,顺手将委屈又气愤的小凤凰抱过来咕噜咕噜毛。 “不是我说哦,东华,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你厨艺十分惊人吗?” 那种“死不休”的惊人。 看上去倒是色香俱全,但实际上,咸中带着腥,腥中带着苦,苦中带着酸,酸中带着涩,涩中带着…… 充满了通向地府的味道。 “令曦饿了。” 东华动作优雅地理了理衣衫,慢吞吞道,“味道应该还行吧?从前司命连宋他们虽然不太爱吃,但总能吃完,想来,就算水平一般,但也不至于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他又不瞎。 当然能看出司命和连宋不太爱吃,但话又说回来,他们两个都是天族中有些份量的人物,素来入口的都是珍馐美食,挑剔惯了,自然接受不了味道略差些的。 “……你还挺谦虚。” 知韫唇角抽了抽,好笑道,“不说别人,你自己难道就没吃过?” 东华微顿,矜持点头。 “能吃。” 他淡定地伸出修长的手指从烤鱼上轻轻撕下一点送入口中。 “食可果腹即可。” 知韫:“……” “要不说你是天地共主呢,瞧瞧这觉悟,真是少有人能及啊!” 她当即给人比了个大拇指,啧啧赞叹,“佩服,实在佩服。” 就是吧,道理她都懂,但她是绝对不会委屈了自己这张嘴的,这可是要跟她一辈子的,委屈谁都不能委屈它。 “我说的,是我。” 东华慢条斯理地取了帕子擦手,“从前松懈了,我已命食神开始编纂菜谱与庖厨秘籍,之后定然会有长进。” 他就不信,他还学不会。 默默在心里定下一个惊艳所有人的小目标,他提起了另一事。 “可是去了南隅山谷?那里头的三毒浊息应是快要化形了。” 他们二人一凤凰现在所在之处,便是在他从前避居南荒时所建的小院中,距离南隅山谷并不算遥远。 “我去那儿干嘛?” 知韫托着下巴,“化形就化形呗,总不至于还需要我护法吧?” 那排场可够大的。 “我方才去了一趟南海取件东西,顺路把鲛人族的事儿给处理了。” 这些年来,知韫倒也没闲着,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将四海之事以及老部下们给慢慢地安排好,到现在为止,基本已经走完一圈,之后可以安心摆烂了。 这么想着,她心情愉悦。 “凤凰乃五德之鸟,擅音律,最适合与我修习音律之道了。” 她从前为令曦制的法器就是一架箜篌,如今正好去了炼器材料。 “箜篌?” 东华闻言,眉梢微挑,笑道,“这倒是巧了,我最擅箜篌。” “所以?” 知韫瞥他一眼,“你来教?” “可。” 东华再次矜持点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下子,辈分就十分对味儿了。 * #春枝暮 之前不是说想要秦二世咩?我本来主要是比较纠结选韩信之类的原有人物还是原创一个,但看评论,大家是想cp老祖宗? 第785章 枕上书(60) 东华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新的辅助赛道,十分满意,殊不知知韫也同样欣喜于有人上赶着来帮她带幼崽。 ——她其实一如既往地只爱享受云养崽的情绪价值来着。 于是,东华还来不及高兴,知韫就挥了挥衣袖,打着炼制法器的旗号,丢下一人一凤回太阴星闭关去了。 东华和小凤凰:“……” 一人一凤凰对视一眼,都觉得被丢下的自己好委屈,并认为阿姮/阿娘一定是因为对方太讨厌了才走的。 “啾啾!” 小凤凰气势汹汹地想要“报仇”,却被东华给一手镇压。 “乖孩子,别闹。” 作为一个诞生于上古洪荒、如今芳龄三十余万岁的老神仙,东华的养气功夫可比年少气盛的小凤凰好多了。 “阿姮既有事要忙,咱们两个自然也不能扰她分心,来,我先教你如何修习音律之道,回头给她一个惊喜。” 他和声笑道,“令曦,你一定也想让阿姮夸你是个好孩子吧?” “啾啾?” 小凤凰歪了歪头,“啾啾!” 虽然这个人的语气听上去有点怪怪的,但他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等着,等啾先把他的本事都学到手,然后就一jio把他给踹得远远的,以后啾就可以跟阿娘一起过二人世界了! 嘻嘻,啾真聪明.jpg 一直开着读心术的东华静静听着,看向她的神色越发柔和。 真是有志气的好孩子。 作为一个疼爱孩子的长辈,东华表示十分欣慰,并暗自决定,一定要尽快教导小凤凰飞升上仙、上神。 然后踹她出去独立门户。 于是,一人一凤凰虽然心里头各怀鬼胎,面上却相处得十分愉快,叫外人看来,真有些师徒(funv)的情分。 出关的知韫:“……” 她诧异地挑了挑眉,虽然不明白这两个的关系是怎么进化到如此“融洽”的地步的,但她表示欣然接受。 第318章 “我家令曦果然用功。” 检查了一番小凤凰的功课,知韫满意地将小凤凰抱在怀里咕噜咕噜毛,并将炼制好的箜篌流羽作为奖励。 “我就说嘛,我家的小凤凰,天赋跟脚、心性悟性都是顶尖的,何至于快两万岁了,都还没能飞升上仙?” 知韫笃定道,“都是折颜这个撂挑子不干的甩手掌柜的锅!” 东华:“……” 虽然但是,纵然是墨渊当年,也是两万五千岁才飞升的上仙。 “阿姮所言极是。” 虽然隐隐觉得知韫这话,大约是以己身度四海八荒众生,但反正背锅的折颜本身就不无辜,没必要解释。 他从善如流地颔首,“以令曦的进度,千年内必能飞升上仙。” ——离小凤凰独立门户、执掌羽族和华山,又进了一步。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小凤凰!” 知韫前有天道爸爸开挂,后有天道姑姑开挂,从来都是一步到位直升上神的,发自内心地不觉得两万岁的上仙有什么值得稀奇,故而完全不带谦虚一下的。 只是月神尊上显然闲不住。 狠狠夸了一通小凤凰,又美其名曰劳逸结合地带她玩了一段时间,再次挥一挥衣袖,去找老朋友串门了。 东华和令曦:“……” 四海八荒也有留守儿童吗? 正当一人一凤凰大眼瞪小眼之时,风起云涌,天生异象。 “啾啾!” 习惯化作凤凰真身的令曦先是翅膀一甩,而后迅速化成人形。 “是少绾姑姑的南荒!” “走,去看看。” 迅速掐指推演了一下,却发现天机又屏蔽了的东华无语望天一瞬,果断捞起小不点就往南荒的方向去。 “咱们去和你阿娘汇合。” 也不晓得天道在搞些什么名堂,屏蔽天机上瘾了是吧? 算了。 正好给了他跟上去的借口。 第786章 枕上书(完) 异象波及甚广。 偌大的南荒天际,尽是携带着无尽凶煞之气的黑云,透着妖异的红光,打眼一瞧,就是大妖魔出世的不详。 “怎会如此?” 知韫刚到姑媱山,就见天生异象,估摸着是渺落出世,便与祖媞相携而来,至南隅山谷时,正好撞上少绾。 “虽是三毒浊息化形,可到底未曾危害四海八荒,天道何以如此?” 祖媞微微蹙眉,纳闷道,“妖魔亦有善恶,并不曾被天道厌弃。” 四海八荒虽有仙神妖魔之分,可在天道眼中,却并未格外偏向一族,纵然是十二神中,亦有几人出生魔族。 “并非天厌。” 知韫双手环胸,随意倚在一株老榕树上,轻笑,“是有人惹急了渺落,也惹怒了天道,正好撞在一起了。” “哦?” 少绾挑眉,思索几息,猜测道,“青丘白家那几只狐狸?” 知韫颔首。 “那老狐狸想找死呢!” 她漫不经心地哼笑一声,“五荒尽失、风光不再,心里头着急坏了,本想挑拨擎苍出头,不成想他不吃这一套。” 于是盯上了渺落。 毕竟,渺落乃是贪嗔痴汇聚而成三毒浊息化育,比起寻常妖魔,她的脾性无疑要更加疯狂恣意、凶煞弑杀。 ——实在是颗好棋子。 “白家的自视甚高倒是一脉相承,尽会小觑四海八荒生灵。” 慢一步赶来的东华听了几句,便迅速猜测到事情的大概,于是道,“三毒浊息自身就是贪嗔痴的汇聚而成的,对于世界的罪恶再敏感不过,白止打着坏主意,想来在她跟前一转,就得被看个分明。” 渺落是冲动,不是傻。 她都不需要知道白止是谁,只需要看他浑身透着让她感到愉悦的气息,就知道这老家伙损到骨子里了。 然后就是—— 好啊! 本座都还没化形呢,你个老家伙就敢把坏主意打到本座头上? 等着,本座这就弄死你! 至于天道么…… 知韫分出心神去戳了戳天道,却十分遗憾地发现祂似乎自闭了。 这下知韫真的好奇了。 白止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能把天道给气自闭? ——总不能是四海八荒被他弄没了吧? 脑海中蓦地升起这个猜测,可仔细想想,知韫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能性不大,于是摇摇头将它忘在脑后。 渺落很快化形而出。 伴随着滚滚天雷将青丘劈没了大半,新一任的妖族之尊降生。 “本座,渺落。” 一袭黑红二色法衣的女子冷着一张脸,打了个招呼就往妖族去了,显然被白止气得压根没心思人情世故。 “妖族惨了。” 知韫挑了挑眉,“她这股子气,怕是要发泄在不长眼的、胆敢违逆她的妖族身上了。” 谁叫白止皮有点脆,不能让她尽情地将怒火宣泄出来呢? “管她呢!” 少绾慢悠悠道,“她是妖族主君,妖族内政,不必外人去管。” 她终于可以松快些了。 一想到她复生以来,几乎每天都要面对不争气的魔族后辈,顺便还要代掌更加不争气的妖族后辈,少绾就不禁露出痛苦面具,觉得以身殉道也不是什么坏事。 怎么搞的啊? 从天族到魔族再到妖族,就没有一个争气的,全靠远古上神的余荫镇着,也难怪翼族的擎苍想掀桌子。 换成是她,她也得掀。 知韫:“……” 余光一瞥,见少绾身上充斥着满满的、醒目的、属于社畜的怨气,知韫眼神飘忽一瞬,果断找了个借口遁了。 打工人都是十分可怕的,被手下逼着打工的老板也不例外。 少绾:“……” “好生无情的妹妹。” 她眸光幽幽地看着知韫溜走的背影,转头对祖媞道,“她现在算是什么情况?这小白脸也没养起来啊。” “……你好操心哦。” 祖媞唇角微抽,无奈地睨她一眼,“她现在不是挺好的?四海八荒的到处游玩,日子怎么着都比你要自在逍遥。” “好是好。” 少绾沉吟道,“只是我当初以为,她只是不给正夫的名头,可眼下看来,她仿佛连小白脸的名分都不打算给啊。” 默许他跟在她身边,但相处起来,又似乎有点无所谓他来去。 “不是我说啊。” 少绾欲言又止,“咱们是不是该带她去看看小白脸该怎么养啊?” 不睡觉养什么小白脸? 怎么的,是跟人家追求精神共鸣,还是搞什么柏拉图式恋爱? 她家妹子有点放不开啊! “小白脸嘛,总要睡过才知道合不合格,真要是那什么不是很合拍,咱们也好给她找新鲜娇嫩的嘛!” 毕竟,她家义兄也是个几十万岁的老男人,万一那啥啥的…… 也好早点把人踹开嘛! 祖媞:“……” 光神尊上听君一席话,当即瞳孔地震,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你何时养过小白脸?” 她沉默良久,无语发问,“哪来的经验之谈?别带坏小孩子。” “纵然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少绾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又耸耸肩,“好吧,随她去吧。” 上神寿数攸长,行事间随心随性也是应当的,至于能不能上位当正式的小白脸……得看她义兄的本事了。 祝他好运吧。 * #春枝暮 可能明天可能后天写二世女皇,能写几更……祝我不失眠吧。 第787章 大秦:女主天下(1) 秦王政八年三月。 此刻尚未破晓,天色犹且灰蒙蒙一片,明亮天光只在遥远的天际露出一线,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横竖睡不着,郑长使索性起身梳洗,又往后殿去寻女儿。 “公主可醒了?” 年幼的婴孩嗜睡,她方走到门口,便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纵然是询问侍奉的宫人,也将声音压得极低。 “回长使,两刻钟前公主醒过一回,用了些羊乳后又睡了。” 听了回禀,郑长使微微颔首,入殿看了女儿一会儿后,又轻手轻脚出来,吩咐宫人们预备女儿的周岁来。 “也不知,王上会不会来。” 将一切都安排、检查妥当后,郑长使忽而轻叹一口气,清莹秀澈的眉眼间凝着几分如烟似水般的愁绪。 “公主还未见过她父王呢。” 为人母者,没有不希望孩子得到父亲宠爱的,尤其是她的父亲贵为一国之君,他的宠爱与看重关系女儿的一生。 只可惜…… “长使,公主醒了。” 正当郑长使忧愁之际,侍立在外的宫人悄声入殿回禀了一声,紧跟着,乳母抱着一个眉眼精致的女童入殿。 第319章 “阿母!” 本还由乳母抱着懒洋洋打哈欠的知韫一见郑长使,立时露出笑容,又轻轻拍了拍乳母、示意将她放下,自己则迈着缓步却稳当的脚步扑到郑长使怀里。 “孟嬴昨夜可睡得安稳?” 郑长使亦在知韫来的那一刻收了愁绪,濯濯眉目间满是温柔之色。 她的容颜清秀,却算不得极美,可这股温柔婉约,在秦王宫却极少见,或许,这也是她得幸于秦王的原因。 “自然睡得香甜安稳。” 知韫竖起两根手指,笑盈盈道,“昨儿夜里只醒了两回。” 没办法,小孩子的身体嘛。 控制吃喝拉撒睡已经很困难了,强求更多属实是为难她了。 “我的孟嬴真乖。” 郑长使柔柔浅笑,随即传了膳食,安静地看女儿吃朝食。 ——一碗蛋羹。 对于这份质朴到极点的食物,知韫握着勺子,吃得面无表情。 ——她可能又要厌食了。 哪怕有着一回生长于汉朝的经验打底,她依旧对现在的饮食水平无比绝望,几乎是出生的那一刻就想去死。 刘彻那时候好歹还有张骞踏上严选的道路,嬴政有谁? 他自己都还没亲政呢! 当然,关于嬴政今年还没亲政的事情,是她自己推测出来的。 谁叫她都满周岁了,至今还是个连亲爹都没见过的嬴某某呢? 没错,她连名字都没个。 亲爹秦王当她这个女儿不存在,亲妈郑长使连个乳名都不敢取,至于亲祖母赵太后、亲曾祖母华阳太后同样不带搭理她的,以至于她除了公主这个称呼之外,只有个孟嬴的名号。 孟,即长女,嬴,为姓氏。 但也没办法,谁叫她出生的时候不挑年份,正撞枪口呢?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七年,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五月见西方。将军骜(蒙骜)死。以攻龙、孤、庆都,还兵攻汲。彗星复见西方十六日。夏太后死。 哦豁。 作为宫中唯一一个出生在秦王政七年的小孩,在迷信的秦王眼中,她无疑被盖上了一个“生而不详”的印章。 知韫:“……” 真是几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嬴政,活该你被中老年人诈骗啊! (脱粉回踩.jpg) * #春枝暮 现在的政哥:彗星现,将军、太后死,此子不详。后来的政哥:天生异象,吉兆也,是他们承受不住麟儿降生的福气罢了。 第788章 大秦(2) 如今这时候,自然是没有抓周的概念的,所谓周岁,也只是郑长使私下为女儿庆祝,主要也是一个仪式感。 等到知韫吭哧吭哧地干掉了一碗蛋羹,郑长使取帕子替她擦拭干净,又带着她去了日常玩乐的偏殿。 云台殿不大不小,幸而如今秦王的姬妾不多,郑长使膝下又有公主,倒得以独居此殿。除却她和知韫二人的寝殿外,还能收拾出一间偏殿来作“儿童游乐室”。 这当然是知韫“引导”。 没办法,她如今还是个小不点,总要给自己找点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于是,知韫盘腿坐在小床上玩着鲁班锁和九连环,郑长使则高高兴兴地取了笔墨,于白色绢帛上作画。 这是她最爱的活动。 用她最擅长的绘画,将最爱的女儿的幼童岁月记录下来。 其实很无聊的知韫歪头看了她一眼,忽而轻轻叹一口气。 诶,好愁。 她阿母现在用以绘画的绢帛,还是从前她没出生的时候攒下来的,现在狠心爹丢下她们娘俩不管,就她这小胳膊小腿的,以后她阿母绘画都没绢帛使。 “孟嬴何故叹气?” 郑长使习惯了女儿的聪慧,交谈之时,既似母女,亦似友人。 “是想念王上吗?” 小孩子,总是孺慕父母的。 “……没有。” 刚刚还准备找个借口糊弄一下的知韫慢吞吞反问。 “为何要想?” 虽然她很久很久以前确实对秦始皇有着“政哥”滤镜,但不代表她受了冷待,还要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吧? 等着。 待来日,秦失其鹿,吾取之,秦不失其鹿,吾更要取之! 莫欺少年穷啊混蛋! 郑长使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继而抿抿唇,神色忧愁。 闺女太聪明也挺烦恼的。 比如现在,她在吃奶的年纪就懂了来自父亲的冷待,并迅速且果断将父亲这个角色从她的心中和生命中剔除。 可问题是,她的父亲不是一般人,而是大秦的王上啊! 郑长使欲言又止—— 闺女,不是阿母说,哪怕你装呢,好歹也装出点对亲爹的孺慕啊!现在她还能照顾她,等往后她的婚事还是要秦王做主的,万一嫁到关系恶劣的国家,可怎么是好? “哦。” 知韫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又含糊道,“阿母所忧必不会实现。” 六国都没了,许个鬼啊。 “汝何以如此笃定?” 陌生的、冷冽清朗的男声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剑眉星目、仪范峻秀,着一身玄色衣裳,其上以殷红、暗金之色点缀,是如王宫一般的庄严肃穆。 他神色淡淡,语气平静且不含温情,整个人都散着疏离之感。 ——跟全世界都不熟。 “妾携公主拜见王上。” 郑长使立时收拢神色,并将手中的笔墨妥帖放好,俯身行拜礼。 知韫显然也有些惊讶。 毕竟,就这位那闻名于史册的迷信程度,来见她确实挺稀奇的。而且来就来了,还带偷听的,属实有点崩人设了。 “阿父。” 她将手中握着的一个鲁班锁放下,微微仰起头唤了一声,至于他方才问了一句什么…… 抱歉。 她还是个年幼不知事的孩子呢,没有听见,也没有听懂。 第789章 大秦(3) 嬴政今日来云台殿,纯属是临时起意。 朝议之后,他先去了华阳太后的常宁殿,顺便在哪里遇上了带着长公子扶苏来给华阳太后请安的芈夫人,略说了几句话后,他离了常宁殿,回去的路上思考着朝中事务,等回过神,竟已到了云台殿附近。 身侧寺人见他往这边来,揣度他心意,以为他是想起了还有个女儿,于是稍稍提了句今日乃是长公主的周岁。 嬴政:“……” 他淡淡扫了眼寺人,在心里给人打了个叉,到底走了一趟。 罢了,来都来了。 虽说这个女儿“生而不祥”,嬴政心中有些忌讳,但他如今到底还年轻,膝下拢共只一儿一女,忌讳也很有限。 最起码,不至于连见上一面都不乐意。 因着郑长使阶品不高且已失宠,纵然云台殿有着两位主子,侍奉的宫人寺人也不算多,索性规矩确实极好的。 ——好就好在轻易不发出声音,为秦王的“偷听”提供条件。 当然,嬴政不觉得自己是偷听,他只是刚好走到殿门口,又正好耳力比较好,才光明正大地听了个墙角。 “汝还未回复寡人。” 嬴政负手而立,深邃的眸光在不大的殿中巡视一圈,随即落在穿着朱红色锦衣的女童身上,似是探究。 “阿父?” 女童的眸光却落在俯首而拜的郑长使身上,对于他,只是歪了歪头,眸光纯稚,慢吞吞道,“阿父想听什么?” 想听什么,她说什么呗。 要不然,她难道还说等她长大,他早就已经把六国给收拾了? 也不知道秦信不信巫。 但楚国显然是信的,秦与楚数代联姻,多多少少有点被影响。 “你,免礼。” 嬴政微一蹙眉,随即摆手示意侍奉的寺人、宫人全部退下,又让郑长使起身,而后走近几步,跪坐在软垫上。 “寡人是汝之父亲。” 他显然并不是能含糊过去的性子,“吾女何故支吾其词?” 她心疼母亲,是为人女的孝心,他甚是赞许,他虽是她的亲父,但自出生便未曾见过,要她敬爱他远甚母亲,显然是强人所难。 但对君父,至少应当坦诚。 知韫:“……” “儿是阿父之亲女。” 她慢腾腾地回道,“吾父何故避而不见?既见,何故言辞咄咄?” 当了渣爹就别要求太多了。 嬴政:“……” 此时此刻,他看向这个女儿的眸光不免带上几分惊异。 嬴政比郑长使好一点,他目前有两个孩子,长子扶苏比长女大上几个月,两个孩子一对比,差别就出来了。 她不仅能听懂他的话,甚至还能迅速组织语言来反唇相讥。 聪慧甚矣。 以十二岁之龄使赵、归而拜上卿的甘罗,想来也不过如此。 第320章 “汝很聪明,也很大胆。” 这是他的长女,聪慧有胆色是好事。 嬴政的心底其实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恼怒,惊异之后便是赞赏,只是面上却绷着脸,语气平静。 “既如此,于君父前奏对,何故吞吐,故作钝口拙腮之态?” “……哈?” 她原本端肃着的小脸上划过一丝震惊,显然表情管理失败,而后,她果断放弃表情管理,气哼哼地鼓了鼓脸颊。 “儿今日周岁。” 她也不想说话慢吞吞啊,但语言系统及硬件设备没跟上,说快了口齿不清也就算了,还容易流口水啊! 她不要形象的嘛! 于是,嬴政就见女童幽怨地反问,“阿父不曾有过幼儿之时吗?” ——你没当过小孩子啊?! 嬴政:“……” 第790章 大秦(4) 嬴政恍然惊觉失言。 实在是她在他跟前,虽有幼儿之身、却无幼儿之态,言辞间颇有君臣议对之分,他一时间竟有些忽略了。 “寡人……” 他迟疑几许,见原本肃着脸的女童气鼓着脸颊,展露出符合年纪的、灵动鲜活的幼儿之态,话到嘴边又咽下。 “寡人幼时沉默少语。” 至于其他的小孩…… 一者,不会说话的小孩他没兴趣沟通交流,二者,若将这样的小孩与她相较,她怕是也不会觉得高兴。 “哦~” 女童似是恍然大悟般点头,缓缓吐出几个字,“我懂。” 秦王的童年,懂得都懂。 小孩子牙牙学语,在亲善的长辈眼中自然是可爱想rua,但要是换个不友善的,容易不和谐且伤害幼小心灵。 “我也不爱与人说话。” 知韫瞥了嬴政一眼,不甚开心地嘟囔,“容易说不过他。” 吵架这件事,一看思维敏不敏捷,二看嘴巴利不利索,假使她在脑子里推演吵架推演到高潮,但因为嘴笨而无还手之力,那她真是的半夜都得气醒过来。 还好。 秦王跟她半斤八两。 嬴政沉默了。 看着长女那似乎将他的过去看透的小眼神,嬴政微微挑眉,转头去看长女的生母郑长使,“你……” “启禀王上。” 他正想问郑长使平时都是如何教导早慧的长女、是否有给她讲什么小故事,却听殿外有寺人轻声回禀。 “瑶泉殿芈夫人、净居殿赵美人等送来贺仪,贺公主生辰之喜。” 嬴政:“……” 知韫:“……” “阿父不想看看吗?” 知韫弯了弯眼眸,言辞诚恳,“若无阿父,儿可见不到。” 一大一小对上视线。 嬴政渐渐从面色冷淡进化成面色冷厉,只随意摆了摆手。 “妾告退。” 郑长使心领神会,又见自家女儿笑眯眯地冲她眨了眨眼,于是悄然起身出了殿外,不一会儿,寺人垂眉敛目地将各殿送来的贺仪捧入殿内,又悄声退出去。 嬴政眸光一瞥,神色更冷。 说实话,能在秦王尚在之时送到云台殿的东西,都不会上不得台面,只是到底仓促,好归好,却不适合幼儿。 “你很高兴?” 他看向托着下巴、显然还挺喜欢的长女,“这是对你的轻视。” “哦。” 知韫随意点头,“所以?”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幽深的眸光静静地望着她,似是等待。 “轻视与否,重要吗?本就是白得的东西,何必与她们较真?” 知韫慢吞吞道,“况且,阿父可能对天下人一视同仁?” 嬴政回道,“秦国上下,都是寡人之子民,自当一视同仁。” “那就是做不到。” 什么“自当”的,一旦说应该怎么做,大概率就是没有这么做。 她甚至举例说明,“儿与扶苏,同为阿父之子女,亦同为阿父之子民,阿父可有对儿与扶苏一视同仁?” 嬴政:“……汝生而不祥。” 这话其实不该在年幼的长女面前说,但莫名的,他想听听她的答复,或许能给他带来“惊喜”的答复。 “生而不祥?” 知韫微微一笑,“既说要一视同仁,岂能将人划分出三六九等?今日是因祥与不祥,来日便是贫富贵贱、聪慧愚笨,只要想找理由,自然就能找出千百个理由。” 嬴政眸光微动,只是不等他回,女童微微侧头,柔和一笑。 “况且,儿是秦王政之亲女,血脉相连,儿若不祥,秦王政何以祥?若秦王政不祥,嬴秦王室何以祥?” 一家子不祥之人生出她这个不祥来,不是理所应当的? 没嫌尔等晦气就偷着乐吧! 哦,对了。 能生出胡亥这么个糟心玩意儿,你嬴秦是有点不祥在身上的。 嬴政:“……” 好吧,确实挺“惊喜”的。 知道长女早慧但没想到早慧到这个程度的嬴政将她的对照组从扶苏换成了甘罗,现在又果断把甘罗一脚踹开。 “子女生,得父精母血。” 他微一挑眉,似是带着几分抬杠的意味,“汝又该作何解?” 知韫:“……” 她微愣,脸刷一下黑了。 “为何要解?” 她臭着脸,迅速转换思路,绕开自证的陷阱。 “旁人言我不祥,又与我何干?使天下人言秦王不祥,秦王也要与天下人分辩吗?” 她冷哼,“纵然无中生有,亦能众口铄金,敢问秦王,何解?” “如汝之言,为何要解?” 嬴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而朗然一笑,眉宇眸光之间,意气风发,尽显睥睨之姿态。 “寡人乃秦王,手中有秦剑,剑锋所指,何需与人解?!” “理非一耶?!” 知韫仰头看他,眸光沉静,“今日无剑,且由旁人评论,来日剑锋指向,自有千万人俯首,称颂吾得天所授!” 生而不祥? 错了。 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 #春枝暮 知知(幼儿版):用最奶的声音,说最霸气的话(努力吸溜口水.jpg) 第791章 大秦(5) 嬴政是个勤勉的君王。 纵然如今的他尚未行冠礼亲政,但也不代表他无所事事。若真如此,吕不韦得第一个急眼,生怕他被掀下去。 ——秦国不养废物秦王。 和长女一通辩论并了解到长女的聪慧后,嬴政心情颇好,离开云台殿时,一惯面无表情的脸都缓和了几分。 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宣徽殿,他先是日常召见臣子议事、处理事务,等到忙完了手上的事,他方才吩咐左右。 “召奉常来见。” 奉常,位列九卿之一。 其下属官有太乐、太祝、太宰、太史、太卜、太医六令丞,分掌音乐、祝祷、供奉、天文历法、卜筮、医疗。 ——专业对口。 奉常一头雾水地来了。 不年不节,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事,王上突然召见他是为何? “卿可记得去岁彗星现?” 嬴政眸光沉肃,缓缓道,“长公主生于去岁三月,逢太后薨、将军逝,谣传其生而不祥,卿以为,其命格如何?” 奉常:“……” 王上您都说了是“谣传”,现在问,是想听什么样的回答呢? 真的好难猜哦! 一脸严肃恭谨的奉常在心中腹诽一句,复拱手道,“回禀王上,臣去岁曾上奏,言彗星现与长公主并无相关。”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慢吞吞道,“臣曾言长公主命格极贵,利大秦,只是彼时王上您,似乎颇有异议。” 他去年就说了,您不信啊! 他能怎么办嘛?难不成,让他别的事不干了,成天拉着秦王及重臣,扯着他们的脖子告诉他们长公主很祥? 那秦王估计觉得他病得不轻,得给他请个楚巫来看看。 嬴政:“……” 他心情复杂,沉默几许,侧目示意随侍左右的蒙毅,蒙毅心领神会,带着寺人去侧殿翻找奉常去岁的上疏。 虽然竹简都已经堆满几间偏殿,但好在根据时间、上奏部门等标准整理得很清楚,蒙毅很快就捧着竹简回来。 嬴政一看,又沉默了。 “天花乱坠,确实难信。” 星象他不懂,略过不提,但奉常通篇上下全是夸的,就差把人说成神女下凡、天下大吉,搁谁看都是邀宠媚上。 他幽幽道,“若非郑氏并无根基,寡人还以为尔等相互勾结。” “……臣何以媚公主?” 奉常表示他有话要说,“六年长公子生,臣亦并未上疏。” 他有病? 芈夫人所出的、有华阳太后和昌平君等楚系支持的长公子他不捧,拼命去吹捧一个母族不显的小公主? 第321章 他人品好,捧低踩高是吧? 奉常欲言又止,“王上,臣在疏中所言,已然十分含蓄。” 再多的,他目前不敢说。 嬴政:“……” “寡人今日见了长公主。” 他别开脸,不理会奉常的怨念眸光,悠悠道,“长公主天资粹美,有如璞玉,不待雕琢而光华自现。” ——确实聪明的不像凡人。 奉常了然。 难怪,眼见为实嘛,秦王这是被长女的聪慧给惊艳到了。 不过话说,能把迷信她生而不祥的秦王给惊艳到推翻自己的认定,这位年幼的小公主得聪慧到什么地步? 比之甘罗,孰胜? 奉常正顶着严肃的脸在心里好奇,就听秦王道,“长公主尚未取名,寡人欲为之名‘姮’,奉常以为如何?” “善。” 奉常思索几息,拱手一礼,“臣择吉日为公主姮上嬴氏宗谱。” 嬴政颔首,等奉常退下,又命蒙毅研墨,提笔写下一封诏书。 “送去云台殿。” 他心情颇好地轻哼,“告诉长公主,这是寡人予她的生辰贺礼。” 蒙毅应道,“唯。” * #春枝暮 查了下,关于应声词,好像是秦嗨汉喏,一直以为是唯来着,不过用嗨太奇怪了,还是用唯吧 第792章 大秦(6) “夫人。” 傍晚时分,芈夫人用过哺食,正捧着一卷《商君书》念给长公子扶苏听,见她从楚国带来的陪嫁侍女入殿,微微抬手,等到乳母将扶苏抱走之后,才转头问她。 “何事?” 那侍女垂眉敛目,轻声道,“王上方才下了诏书,为长公主赐名姮,加号栎阳,又晋其生母郑长使为良人。” 如今,该称栎阳公主了。 “栎阳?” 芈夫人微微一愣,而后缓缓点头,“看来王上很喜欢她。” 栎阳之地,乃是秦国旧都、孝公与商君变法所在之处,于秦国意义非凡,如今,竟赐给了刚满周岁的长公主。 更要紧的是,长公主素来为秦王不喜,今日才第一次见他。 所以,发生了什么? 芈夫人若有所思几许,温声吩咐侍女,“替我再备一份礼送去云台殿,贺栎阳公主与郑良人今日双喜。” “唯。” 待到侍女应声退至殿外,芈夫人又询问一侧的乳母,“我记得,这位郑良人似乎是个温柔娴静的性子?” “大体如此。” 乳母也跟着拧眉想了想,迟疑道,“隐约记得郑良人是个安静的性子,一惯独来独往,鲜少与夫人们来往。” 主要也是来往不起来。 秦国王宫,王后之下,分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七等。 如芈夫人、赵美人等都是各国的公主王女,昔年入秦时,都是奔着王后之位来的,虽然因为华阳太后、夏太后、赵太后等几位明争暗斗而导致王后之议暂且搁置,但她们依旧位居高位,是后位的有力竞争。 小小长使,并不被放在眼中。 芈夫人轻轻一笑,“母以女贵,郑良人也是苦尽甘来了。” 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乳母觉得,过几日我带扶苏去见见栎阳公主,如何?” 她将手中的竹简卷拢,妥善置于案上,“至亲兄妹,不该疏离。扶苏也渐渐大了,两个孩子若能玩到一起,也是好事。”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栎阳公主得秦王喜爱,扶苏是秦王长公子,彼此之间和睦来往,本就是互惠互利之事。 思及此,芈夫人道,“有劳乳母,亲自替我走一趟吧。” “唯。” ——知韫表示丑拒。 自打秦王贵足踏入云台殿,云台殿就成了众人眼中的热灶,来往者甚众,等秦王诏书下,来往的人更多了。 新鲜出炉的知·栎阳公主·嬴姮·韫:“……” 虽然但是,算了。 至少她们还带了精心挑选的礼物,没有臭不要脸地空手上门。 “好了,莫要不高兴了。” 刚刚升职成良人的郑菁笑着抱着哼哼唧唧地赖在她怀里的女儿,轻抚她背,“无论如何,都是好事,不是吗?” 她柔声道,“姮字寓意美好,栎阳亦是旧都,可见王上是用了心的。” “那是应该的!” 知韫鼓了鼓脸颊,气哼哼道,“阿母都不知道,他今日可坏了,害得儿说了好多好多话,腮帮子都酸了。” 为了不说着话就流着口水地丢了脸面,知韫真的是很拼了。 “指定有点毛病。” 她嘀嘀咕咕,“二十岁的成年人,拉着周岁的女儿辩论,人干事?” 未行冠礼,真当自己小孩啊! 郑菁:“……” 她眉目舒缓,柔柔一笑,并未应声,只是给女儿掖了掖被子。 这对父女之间该如何相处,还是让她们自己决定吧,她就不多掺和了。虽说女儿的性子很有锋芒,但…… 秦王不是挺喜欢的吗? 郑菁觉得,只看她们母女得的封号,就知道秦王喜欢被怼。 哦,这不叫怼,叫辩论。 第793章 大秦(7) 栎阳公主近来是咸阳的热点人物,颇受王宫内外的贵勋们关注。 知韫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郑菁虽性子温柔,却不是个软弱的,除了宫中辈分最高、最尊贵的华阳太后实在无法推拒外,无论来者是谁,都以女儿年幼为由,温声细语地推拒了。 礼来者不拒,人一个不见。 左右以秦王的性子,无论他自己对长女是否喜爱、眷顾,都不会容忍旁人欺凌她。 从前是,现在更是。 众夫人:“……” 说好的温柔恬静的性子呢?怎么跟她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嬴政倒是很满意。 秦人尚武,刚烈桀骜,自然更欣赏不卑不亢、内有傲骨之人。 尤其是…… 他的长女,岂容旁人想看就看,莫不是将她当成了豢养的鸟兽?郑氏既为人母,若面对此等境遇都选择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真是白费了他那一封诏书。 对此,知韫表示:“……” 首先,我阿母很好,其次,我阿母很好,最后,我阿母很好。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良人。” 午后时分,知韫午睡醒来,正高高兴兴地给郑菁当模特画画,一个略有点眼熟的寺人被引了进来。 “王上召见公主,还请良人为公主收拾妥当。” 知韫:“……” 他这几天不是经常来打卡吗?昨儿才见过,又找她干嘛? 郑菁一愣,“召见公主?” 秦王素来是个工作狂,从前有召公子、公主入宣徽殿相见吗? 反正她女儿是第一次。 至于公子扶苏有没有,她从前没怎么关注过,还真不太清楚。 “唯。” 虽然诧异,但她也很快就让宫人们将女儿要用到的东西都收拾一份,虽说很快就回来,但幼儿轻慢不得。 趁着收拾的空隙,她又问,“除了公主,王上可还召见了长公子?” 见寺人点头,她心下了然。 郑菁抱着闷闷不乐的女儿哄了会儿,才让乳母抱着她离开。 “公主年幼,劳寺人看顾。” 那寺人连道不敢,又恭敬行了一礼,方才退出云台殿。 云台殿距离宣徽殿有些远,等知韫到时,瑶泉殿已经先一步将扶苏送到了,不过很遗憾,秦王不见人影。 被放在偏殿和扶苏大眼瞪小眼的知韫:“……” 搞什么? 大老远地把她叫过来,结果自己却连面也不露的吗? 她鼓了鼓脸颊,眸光在偏殿中巡视一圈,当即迈着缓慢的脚步,爬过了三阶台阶,稳稳地走到殿中央坐好。 居高临下。 就是这两头身不够气势。 “阿父呢?” 她慢吞吞道,“为何不见人?” 愣愣地看着她一连串的无比顺畅且自然的动作的寺人:“……” 宫中是有传闻栎阳公主聪慧,可是,聪慧成这样,正常吗?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坐在漆案后头、被挡的只能看见她严肃的小脸的栎阳公主,又看了看乖乖坐在下方的软垫上、昂着小脸看他妹妹的长公子,总觉得不太对。 好在能在秦王身边当差的,都是机灵警醒的人,他很快回神。 “回公主,王上正在议事。” 秦王前脚才刚派人去把长子和长女带来,后脚就有重臣求见,如此,自然是以国事为重。 “哦。” 知韫点了点头,然后就无聊地往后一仰,直接倒头就睡。 扶苏小公子惊呆了。 他坐在软垫上呆呆地往上看,白嫩的小脸皱成一团,似乎思考犹豫了很久,他抬头在殿中四处看了看,竟慢慢地爬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地往知韫所在的方向去。 第322章 扶苏的乳母正想拦,却见寺人先一步拦住她,微微摇头。 “妹。” 扶苏皱着脸,盯着台阶看了很久,然后仰起脸,蹦出几个字。 “阿妹!” 阿母说,他有个阿妹,今日来,是要见阿父和阿妹。 可是,阿妹为什么不理他? 知韫先是睁开一只眼,见扶苏小公子长得还挺符合她审美,于是多了几分耐心,慢腾腾地坐起来,歪了歪头。 “你上不来吗?” 扶苏小公子不语,只是一味盯着她的脸看,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脚下,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抬脚。 “尔等在做什么?” 嬴政一过来,第一眼就看到撅着屁股爬台阶的长子,然后再一抬眸,就跟正对大门坐着的长女对上视线。 嬴政:“……???” 第794章 大秦(8) 踏入这座偏殿的第一秒,嬴政就沉默了—— 她坐的,是他的位置。 秦国注重法度尊卑,尤其在王宫之中,更是如此。这上首的尊位,不用说,所有人都知晓这是属于秦王的。 但现在…… 跟刚满周岁又十天的长女较这个真,好像没什么意义哈? “哇呜~” 正当嬴政在短短几秒中从皱眉恢复成平静时,扶苏哇一声哭了。 他本就眉眼精致,生的玉雪可爱,哭起来也惹人心疼。 ——但不包括秦王。 在秦国的律法中,成年男子哭泣是违法的,也就扶苏现在还是个小孩,暂且还没有失去自由哭泣的权力。 ——好奇葩的律法。 “你好像吓到他了。” 知韫歪了歪头,慢悠悠道,“阿父,幼儿是经不起吓唬的哦。” 扶苏小公子本来在专心爬阶梯,结果嬴政突然出现,还出声问话,扶苏被惊得脚下不稳,不小心磕了一下。 小孩子皮嫩,殿中又铺了质地坚硬的地砖,这一下怕是有点疼。 “……你尚且未被吓到。” 嬴政无言几息,皱着眉让人去传太医令来,又示意俯首而拜的乳母将孩子抱出去哄,自己则龙行虎步地径直走到上首,垂眸看向占了他的位置的长女。 知韫仰着头跟他对视。 “阿父真是小气。” 让她坐一下怎么了嘛! 她鼓了鼓脸颊,不甚开心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个地儿。 “他和我不一样,自然不可一概而论。” 她有挂。 “有何不同?” 嬴政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跪坐下来、跟自家长女挤了挤,而后眸光瞥了一眼长子,轻哼一声。 “他尚且长你四月有余,是你的兄长。” 其实扶苏小公子在同龄人中已经是比较聪慧的那一批了,嬴政从前也挺满意,但人吧,就是不能对比。 有长女珠玉在前,秦王看长子的目光也不免更加挑剔了几分。 “可我比他聪明啊!” 知韫理直气壮,完全不带有半点欺负真小孩的负罪感的。 有挂,没关,不算开。 “学无老少,达者为先,我其实并不介意他唤我阿姊的。” 嬴政:“……” “尔倚仗自身灵慧而以幼欺长,岂非是恃强凌弱的一种?” 他眉梢微扬,“从何处学的?” “阿父不要冤枉我啊!” 女童皱了皱眉头,“我哪有欺负扶苏阿兄嘛,兄妹间嬉戏耳!” 嬴政淡淡道,“寡人猜,这是从你口中吐出的第一句阿兄。” 知韫:“……” “阿父,你好烦哦!” 她当即垮下脸,甚是怨念地看了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秦王。 “儿年幼,说话很累哒!” 她瘪了瘪嘴,粉雕玉砌的小脸上满是忧愁,轻叹一口气,严肃谴责秦王总爱与年幼的女儿作辩论的行为。 “照阿父这话,我大秦倚仗国势之盛、兵甲之利而东出函谷,以诸侯之身灭周,不也是恃强凌弱?那我身为大秦的公主,骨子里流的是秦人的血,效仿一下怎么了?” 她那高祖父嬴·战国大魔王·小米骑在六国头上耀武扬威的时候,可比她要嚣张多了,她作为后辈还有的学呢! “更何况……” 知韫一昂头,理所当然道,“强则强,弱则亡,不趁着我强的时候欺负别人,难道等我弱了被别人欺负啊?” 再过几年,扶苏就长大了。 他是长公子,等到了年纪,身边聚起人来,就不好欺负了。 嬴政:“……” “寡人真的很好奇,你阿母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你的。” 他神色复杂。 长女口中吐露出的言辞,张扬桀骜,十分有老秦人风范,但她刚说完话,就连忙捧着小脸、揉着腮帮子…… 这反差,实在令人恍惚。 于是秦王掀眉,眸光落在殿中尚未退去的寺人身上,见他们一个个比他还要震惊,不知怎么的,突然欣慰起来。 看,寡人才是正常的! “你该启蒙了。” 嬴政在心里默默推翻原本的计划,“从明日起,这就是你的寝殿。” 这样好的天资,实在不可白白浪费,若不然,历代秦王都会觉得他暴殄天物,怕是恨不得入梦来骂他一顿。 只是他暂且还没有想好该怎么给长女挑老师,兼之她的年纪实在太小,还是先放到他自己身边先带着吧。 多智虽好,可慧极却易伤。 “……啊?” 正揉腮帮子的知韫猛地抬头,无比震惊,“我才刚满周岁!” 周岁小孩上学,人干事? 她扯出扶苏作旗子,“阿兄比我年长,他都还没有启蒙。” “你自己也说了。” 见她变脸,嬴政反而流露出几分笑意,“你阿兄不及你聪慧。” 见女童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他会用她的话来堵她,嬴政慢悠悠补充道,“或者,你与你阿兄一起?” “……那还是算了吧!” 知韫果断改口,“我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呢,才不要去带孩子!再者,难道有我一个,还不够阿父操心吗?” 秦王精力有限,只带一个小孩怎么都比一次性带两个要用心些。 咳。 太子之争,素来如此。 ——这么说,她好像有除某某门之变外的正统的上位之路? 等会儿…… 知韫蓦地顿住,随即往嬴政身上扑,扯了扯他玄色的衣袖。 “我不要和阿母分开!” 第795章 大秦(9) 最后一大一小各退一步。 知韫白天待在嬴政身边,等到了晚上,则看她自己想不想回云台殿,左右无论在哪边,都给她留了寝殿。 “我这是为了他考虑。” 当日夜里,被秦王放回云台殿的栎阳公主和她阿母睡在一起。 她趴在床榻上,两只小手托着犹自带着婴儿肥的下巴,小脚翘起来乱晃,压低了声音,笑得坏兮兮的。 “如果整日整夜都待在宣徽殿里,那我一定会打扰到他的。” 咳,那什么,未来的秦王可是拥有几十个孩子的人呐,如今这二十出头的、血气方刚的男人,那什么,对吧? 郑菁:“……” “从哪儿学过来的?” 她眉眼一弯,轻轻点了点女儿的眉心,柔声道,“日后去了王上殿中,可不能再这样随心所欲,知道吗?” 郑菁对秦王要亲自养育女儿并无太多意见,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她也知晓,这样对女儿的前程是最好的。 左右都在一个宫里,秦王也不会阻拦女儿回来见她。 “知道的,阿母放心嘛!” 知韫笑嘻嘻道,“我可是阿母的宝贝女儿,天下第一聪明的小孩!” 她窝在郑菁怀里,小声道,“我是阿母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自然和阿母天下第一亲近,有些话,只和阿母说。” 至于秦王…… 以后或许可以争一下第二。 “我的乖宝儿。” 郑菁莞尔,对着女儿眨了眨眼,难得带了几分青春年华的俏皮。 “在王上跟前,你要与他最亲近。” 至于她,就委屈一些,做一个藏在女儿心里的人就好。 知韫也眨眨眼,表示明白。 母女俩相视一笑,说悄悄话说到知韫眼皮子打架才睡下。 第二天日上三竿,知韫才从床上爬起来,陪着郑菁吃了一顿迟来的朝食,背着小书包去宣徽殿上学。 “公主。” 被嬴政指派过来接孩子的人是目前任中郎的蒙毅,他一早就来了,等了许久才见到吃饱喝足的栎阳公主。 “蒙中郎。” 知韫昂着头看了他一眼,就觉得有点累,于是示意他蹲下来。 “我不想走,你抱我。” 蒙毅一愣,有些迟疑,“臣未曾抱过幼儿,恐叫公主不适。” 第323章 要不,还是让乳母抱吧? “没关系,我相信中郎!” 小公主甜甜一笑,“我长大了,乳母抱我太久会很累的,中郎身材高大,想来,于气力上定然远胜于乳母。” 再者,蒙中郎也是美男子呢! “……唯。” 蒙毅见此,踌躇了一下,请教乳母之后,将小公主抱在怀里。 他出身武将世家,虽说任着文官,却也自幼习武、身体强健,就小公主这点份量,抱在怀里轻飘飘的。 只是小公主胖嘟嘟的,身上都是软肉,他生怕弄疼了她。 “蒙中郎。” 正当蒙毅绷着脸往宣徽殿走时,小公主忽然叫了他一声。 “我听说,我出生不久,你的大父蒙骜将军就去世了。” 并不知道蒙毅在心里说她胖的知韫歪了歪头,慢吞吞道,“你会觉得,这是我的原因吗?” “……不会。” 蒙毅先是一愣,而后摇头。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事,大父年事已高,又常年征战,去岁本就病重,家中亦早已有了猜测。” 蒙家是武将世家,子弟多征战沙场,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于生死之事上,自然比之旁人要豁达许多。 “此事与公主无关,世人愚昧、人云亦云,公主莫要放在心上。” 蒙家从来不觉得本就年高病重的蒙骜是被一个刚出生的小公主“克”死的,只是偏就这样巧,先有彗星现,后有夏太后薨,一连串下来,他们的想法于世人而言,其实也不重要。 “哦。” 知韫点点头,转头看了眼几步之外的宫人,凑到蒙毅耳边。 “可我阿父也信了。” 所以,愚昧的人包括他吗? 蒙毅:“……” 蒙中郎脚步微顿,脸都僵住了,懊恼地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公主应是误会王上了。” 他连忙开始狡辩,“王上从来不曾信过此等谣言,他只是……” ——只是什么呢? 他卡壳了。 “我与中郎玩笑呢!” 知韫冲他眨了眨眼,笑嘻嘻道,“不要紧张嘛,阿父不会知道的。” 蒙毅:“……” “中郎不会生我的气吧?” 小公主眸光纯稚清澈,笑意温软乖巧,“我其实只是想说,阿父殿中规矩严谨,乳母定然拘束,往后许得劳烦中郎多多照顾我呀!” 这可是秦王的心腹近臣呢! 蒙毅:“……” “自然不会。” 他愣了一会儿才道,“公主若有吩咐,毅自当尽心竭力。” 蒙中郎后知后觉。 所以,小公主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能安心使唤他? 乖乖,奉常真有水平啊。 丁点大的奶团子,竟然这般灵慧,难怪秦王要亲自养在身边。 啧,羡慕。 他也想要这样聪明的女儿。 蒙中郎肃着脸思考—— 是他自己生的女儿聪明,还是他大哥生的侄女聪明?他是文官,应该比他大哥这个武将的脑子要好使点吧? 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回去就和媳妇生闺女,说不准还来得及送到小公主身边。 第796章 大秦(10) 到了宣徽殿,蒙毅原想先带她去划分给她的偏殿,但知韫表示她昨天已经去踩过点了,现在一点兴趣也没有。 于是,云台殿跟来侍奉的宫人们先去偏殿归置东西,他则是抱着知韫直接去了秦王日常办公的偏殿。 “拜见公主。” 侍立在殿外的寺人显然得了秦王吩咐,直接省略通传的流程。 嬴政正在批阅奏简。 他虽尚未行冠礼,可随着年纪渐长,秦国的权力正慢慢由相国吕不韦向他过渡,虽说大部分政务依然需要先经过吕不韦的处理,但他却很沉得住气,也并不会有半点懈怠。 ——抓住每一个出现在眼前的机会,才能让天平向他倾斜。 知韫刚到殿门口就往里头探头看了一眼,想了想,决定做一个乖孩子,给秦王一个安静的工作氛围。 于是她先轻轻地拍了拍蒙毅的肩膀,等他看过来,才指了指嬴政,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指地面。 蒙毅:“???” 他一脸茫然,表示没看懂。 “……直走。” 知韫跟他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小声道,“走近些再放我下来。” 她懒,不想多走一步路。 自入殿后越发神色肃穆的蒙毅一板一眼地执行她的命令,抱着她到秦王王座之下的阶梯前,准备将人放下。 “等等。” 小公主瞪大了眼睛,又指了指秦王和台阶,“还没到呢。” 蒙毅这下懂了,有些为难。 “不是会走路?” 嬴政放下奏简,好整以暇地看着长女,“想上来,就自己走。” 长女到来,他如何能察觉不到动静,想着她身边有蒙毅,便也专心批阅奏简,只是不曾想,她倒是会偷懒。 “我不累的吗?” 知韫鼓了鼓脸颊,示意蒙毅把自己放下来,一边啪嗒啪嗒爬台阶,一边严肃地提醒没有带过孩子的秦王。 “小孩子很脆弱的,需要悉心呵护,爬阶梯是危险的事情。” 她稳稳当当地走到嬴政跟前,挨着他坐下不说,还理直气壮地戳着他的腰、想要让他给腾点地儿出来。 “阿父不能因为我很聪明,就不把我当小孩,这对我不公平。” 嬴政:“……” 他挥退蒙毅,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伸出小爪爪的长女。 “让一让嘛,我都没有垫子坐了,地上这么凉,阿父舍得吗?” 她微微仰着小脸,理直气壮,“我昨日都让阿父了,这叫礼尚往来!” “是寡人让你上来的吗?” 秦王正色道,“汝可知,此乃秦王之宝座?” “那不然呢?” 女童一脸诧异,“不是阿父的宝座,难道还是儿的宝座?” 这倒也不是不行。 “……人小心不小。” 嬴政顿了顿,抬手指向下首摆着的垫子,“那才是你的坐席。” “我不要!” 栎阳公主看了一眼就嫌弃地皱眉,转头向秦王装可怜,“我还是个孩子,怎么能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呢?” 她可怜巴巴地扯着秦王的衣袖,眨眨眼,硬生生挤出两滴泪。 “阿父,你要赶我吗?” 她生得粉雕玉琢,清凌凌的杏眸似被冰雪濯洗,纯粹明澈,眼巴巴、满是信赖地望着人时,最叫人心软。 嬴政:“……???” 他的长女,昨天还张扬桀骜,今日怎么就成了小可怜的画风了? 秦王震惊,秦王不解,秦王……默默地往边上挪了挪。 “就知道阿父最心疼儿!” 她刚挤出的泪珠子说收就收,迅速抢占空位,抬头甜甜一笑。 ——早这样不就好了,她好久没玩这一套了,差点没憋出来。 “乖一点。” 嬴政神色肃然,不怒自威,信手拿起奏简开始阅看。 “若吵闹,就将汝扔出去。” 知韫:“……” 她看了眼似乎已经开始专心工作的秦王,慢吞吞“哦”了一声。 不过什么事都不做太无聊了,她虽然没有多动症,却也实在不喜欢瞪着眼睛发呆,于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趴在他的手臂上对着奏简探头探脑。 嬴政:“……” 他低头看了眼半个身子都挂在他手臂上的长女。 “看得懂?” 知韫歪了歪头,没说话。 ——她不想被扔出去。 看懂了她的小眼神的嬴政唇角微抽,无奈道,“可以说话。” ——难道像这样挂在他的身上,就不是吵闹的一种吗? “谁让阿父吓唬儿呢?” 小公主娇气地哼了声,才道,“我不认字呀,当然看不懂!” 谁家周岁小孩能认字啊? 再者,就算她认字,也得为亲爱的老父亲考虑而装不认字。 这做学生呐,不能不聪明,也不能太聪明,只有他手把手、倾尽心血教出来的,才会有成就感和满足感,会不舍得放弃,会考虑将她视为延续意志和基业的继承人。 感情,加上沉没成本,再加上猪对手们的衬托,才是成功秘诀。 “是吗?” 嬴政微微挑眉,“那你趴在寡人身上,看得这么认真做什么?” “这是态度。” 她捧着小脸,理所当然道,“阿父案前的奏简,记述的都是国家大事,虽然我看不懂,但也要郑重对待啊!” 说着,她诧异提问。 “难道阿父不觉得,对于家国大事嘻嘻哈哈,十分不妥吗?” ——他不得真揍她? 嬴政闻听此言,深深地看了长女一眼,神色更柔和几分。 第324章 “你阿母还未教你认字?” 他将小团子给拎起来抱在怀里,顺手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寡人来教你。” 第797章 大秦(11) 知韫觉得有点糟糕。 眼前的这位秦王似乎不太擅长教孩子,所谓的教她认字,竟然是在对着她朗读奏简的基础上展开的。 平铺直叙,枯燥至极。 虽然秦王的声音清越好听,但在此刻,确实让人昏昏欲睡。 知韫:“……” 怎么说呢,就很能理解。 毕竟,亲爱的政哥可是在教育界“声名狼藉”的存在。 “阿父。” 努力了一会会儿的知韫伸出小爪爪盖在的奏简上,神色严肃。 “你难道不觉得,咱们现在用的字实在是太复杂了吗?” 可恶啊! 她竟然忘了,现在通用的字体是大篆,小篆得等到秦一统六国,才由李斯主持简化,至于隶书,等往后稍稍。 她当年学过汉时之隶书,也略研究过小篆,但大篆么…… 看倒是勉强能看得懂,就是分辨起来,稍微有点点累脑子。 “复杂?” 嬴政微愣,“你觉得难?” 他的长女,天生灵慧,璞玉之资,竟然被区区认字给难倒了? 这不可能! “什么叫我觉得难啊?” 知韫皱了皱眉,觉得嬴政这话说得实在是太难听了。 有被秦王那不可置信的小眼神给激将到的知韫果断把他教过的这一卷奏简给朗读一遍,除了时不时要歇下来喘口气、揉揉腮帮子之外,流利而准确无误。 “我可是阿父阿母的孩子、大秦的公主,区区认字也配难倒我?” 她骄傲地一抬下巴,“能难倒我的东西,世上还没出现呢!” 嬴政:“……”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长女的后脑,“自信是好事。” 虽然她似乎有点太自信了,但也不必非要在此刻打击孩童,少年之锐气,若是非要摧折,与毁了她何异? 再者,她确有自信的资本。 心中其实很为长女的聪颖自豪的秦王矜持地压着唇角。 “既非难,又是何故?” “因为难易之分是相对的。” 知韫歪了歪头,认真道,“或许我觉得不难,阿父也觉得不难,但这是因为我与阿父都聪慧远胜常人,故而,不能以我父女二人的标准来判定难与不难。” 她是开挂的,不算。 等他回头去教一下扶苏就知道了。至于其他的公子公主,既然现在还没出生,就没有被提起的资格。 知韫往嬴政怀里靠了靠、让自己坐得更舒服,才道,“它的笔画繁复、书写困难是事实,若要推广,会很难。” 六国士人暂且不提,各国字体总有相通之处,他们更多的还是心里的抵触,但于寻常黎庶,难度有点大。 “推广?” 嬴政敏锐地抓住这两个关键字,“汝要向何人推广?” “秦人。” 知韫迟疑了一下下,“还有以后的秦人,反正都是秦人。” 嬴政懂了。 随即,就是自心底而涌现出的巨大的喜悦,他朗然大笑,她茫然的视线中,将窝在他怀里的长女抱起。 “汝是说,六国之人?” 他的凤眸明亮,看似平静的面容中难掩激动,“汝觉得,秦灭六国之后,应当统一文字,让他们习秦文字?” “不是六国之人,是秦人。” 她小小地纠正了一下,而后理所当然反问,“不然呢?不让六国习秦之文字,难道还让秦习六国文字?” 那她们这赢家也太没排面了。 嬴政很高兴。 比当日知晓长女天生灵慧的那一刻,还要高兴万倍。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知他心意、合他心意之人?真可谓是知己也,还是他的骨肉、是与他血脉相连的知己! “为何这样想?” 他兴致勃勃地问道,“东出函谷、平灭六国,眼下只是历代先王的大志夙愿,何以想到这样遥远的以后?” 先王在时,虽夺取赵、魏数十座城池,却也被五国联军逼退。 截止目前,六国一个没灭掉。 “遥远?” 栎阳公主诧异抬头,“阿父对自己竟然这样没有信心吗?” 她掰着手指头算,“阿父今年尚且只有二十一岁,难道有生之年,还不能够统率大秦铁骑平灭六国吗?” 哪里遥远了? 也就十几年的事情,她甚至担心她动作稍微慢点,他就把六国一口气给灭完了,那到时候,就会有点棘手。 毕竟,秦的问题有点难搞。 “汝说得对。” 嬴政心情愉悦,洒然一笑,“寡人有生之年,定然平灭六国。” 他揉着长女的毛毛头,“让寡人的栎阳,成为最尊贵的公主。” 最尊贵的公主? 知韫表示,她的胃口有点大,仅仅是公主,满足不了她。 但现在…… 她看了看年轻的秦王,又看了看小胳膊小腿的自己,打了个哈欠,扭了扭身子,直接趴在秦王怀里睡觉。 不着急。 现在这个时间点,秦王自己都还没亲政,说什么都太早。 她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第798章 大秦(12) 小孩子需要大量的睡眠时间,有时候困意完全不受控制。 秦王身上还挺香的。 她迷迷糊糊闪过这个念头,嗅着竹简墨香和淡淡的兰香入眠。 嬴政微怔,而后神色微缓。 他垂眸看着长女,她醒着时,生机灵动,睡着时,却是睡颜恬静,看了会儿,他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软乎乎的,手感颇好。 于是嬴政稍稍迟疑了一下下,然后又轻轻地戳了一下。 “阿父别闹~” 小公主含糊地嘟囔了一声,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直接翻滚小身子调整姿势,把整张小脸都埋在秦王怀里。 哼哼,才不给戳。 嬴政见此,唇角微扬,眼底凝起点点笑意,也没继续逗她,只是一手搂着她的小身子,一手拿着奏简阅看。 虽说怀里压着一只幼崽有些不太方便,但他显然并不在意。 “王上?” 蒙毅进来送奏简,见此不免觉得惊讶,复又压低了声音。 “可要臣送公主去寝殿?” 年轻的秦王威仪天成,怀里却抱着个小团子,实在在视觉上很有冲击感。 “不必。” 嬴政专注阅看奏简,只随口道,“她既睡得正香,也不必搅扰,你去取条薄被来,也免得她受了寒气。” 虽然三四月的天气已经十分暖和,但孩童总要多注意些。 蒙毅低声应是,“唯。” 知韫睡了约摸两刻钟就醒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裹着被子坐直身子,继续趴在嬴政手臂上看他阅看奏简。 不得不说,秦王真勤政也。 就是吧…… 知韫瞥了眼厚重的、在几案上堆积成小山的竹简,心中暗暗咋舌,悄咪咪伸手在秦王的手臂上捏了捏。 哇,强健有肌肉。 突然想起《荆轲刺秦王》里面有一句秦王拔剑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这么看,秦王纯倒霉在剑太长上。 “你在想什么?” 嬴政阅看完一卷奏简,就见自家长女捏着他的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顺手捋了下她头顶的呆毛,随口问道。 “啊?” 知韫回神,慢吞吞道,“没想什么,只是觉得,阿父好辛苦。” 他也是真厉害啊。 每天都要批阅大几十斤、上百斤竹简,属实是又费脑子又费体力,这活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 反正她指定扛不住。 还是等先把纸给搞出来,哦,对了,笔墨砚都有改进的余地。 ——苍毫是蒙恬改进的。 但问题是…… 她现在跟嬴政说历代先王给她托梦,并在梦中给她找了个神仙当老师,他会相信她、并给她人手的吗? 好像不太行得通诶。 他现在还只是有一点点迷信,暂时对神仙不感冒,回头真让老父亲一头栽进这个大坑里,就很罪过了。 既如此,那就只能继续走偶得灵感、灵机一动这条路线了。 让她想想该怎么搞。 “辛苦?” 嬴政先是疑惑,见她眸光盯着堆成小山的竹简,随即了然。 “方才不是还晓得与寡人说,于家国大事,不可随意嬉笑?” 他眉梢微扬,“寡人为秦王,处理政务乃天经地义,谈何辛苦?” 长女心疼他,心意是好的。 可他身为秦王,若是觉得每日处理政务是一件辛苦的事情,甚至萌生懈怠的念头,岂非辜负了先王的期许? “两回事嘛!” 第325章 小公主微微仰头,认真道,“就如同我刚刚跟着阿父学认字一样,学习是理所应当,但不能否认它耗费心神。” 突然,她皱了皱鼻子,仰着小脸看向嬴政,迟疑问道,“阿父,刚刚我认了那么多字,你有夸夸我吗?”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嬴政:“……” 他神色微滞,随即又取了一卷奏简,专心地阅看起来。 夸夸?什么夸夸? “阿父!” 栎阳公主啪一下伸出小手盖在竹简上,虽然也盖不住几个字吧,但也明确地向秦王传达了她的意思。 “你不能这样忽略我,小孩子都是需要夸夸的,这叫鼓励!” 她鼓了鼓脸颊,转而又扯着他的衣袖哼哼唧唧,“阿父~” 嬴政:“……” 虽然他只要稍稍抬手就能避开长女“碍事”的小爪子,可小小的幼崽圆滚滚一团,窝在怀里赖唧唧地撒娇…… 秦王其实也挺受用的。 只是,心里受用归受用,秦王唇角弧度几不可见地扬了扬,轻轻捏了捏长女软乎乎的、手感极好的脸颊。 “你还需要鼓励?” 他哼笑一声,“本就张扬,若再得寡人夸赞鼓励,怕是寡人这咸阳宫都要装不下你了。” 她的尾巴得翘上天去。 知韫:“……” “阿父真是过分,明明阿母每日里都要夸儿好几回呢!” 她鼓了鼓脸颊,噘着嘴巴轻哼一声,慢腾腾地收回手,拢着小被子抱在怀里,撅着屁股往边上挪了挪。 “人不大,气性不小。” 嬴政眼疾手快地摁住这个一言不合就要走人的小丫头。 “有你阿母夸,还不够?” 他的语调带着一瞬的滞涩,显然不信他目前在长女眼中能和生母相较,并对这个事实有些许的不畅快。 “当然不够啊!” 小公主仰头,嘴里吧嗒吧嗒地控诉,“难道我只有阿母,而没有阿父吗?阿父果然不爱我,直到我生辰才来见我也就算了,我就想阿父夸一夸,难道也不行吗?” 嬴政:“……” 他微微垂眸,却见小小的女童面上气势汹汹地控诉,澄澈的杏眸中却蓄满了泪水,偏又倔强地不肯低头。 他抿抿唇,蓦地心一软。 之前的事,终究是他的过错,伤了这个年幼的孩子。 “不许哭。” 似乎觉得口吻有些强硬,他将小童摁在怀里,才道,“寡人的栎阳,是最聪慧乖巧的孩子,是寡人……” 剩下的字,含糊隐没在唇齿之间。 “说什么?我没听见!” 小公主在秦王的怀里扑腾几许,抵着他的腰身抬起头来。 “我没听清楚就不算数。” “……你该用膳食了。” 秦王别开脸,略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幼童应是多餐少食。” “我才不饿呢!” 知韫对吃饭一点兴趣都没有,扯着嬴政的衣袖坐直身子,“阿父还没有说呢,我是不是阿父最爱的孩子?” 难得的机会,这回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下次就不一定合适了。 会闹的孩子有糖吃。 小孩子,就要会闹,再说了,跟他闹,那是不把他当外人呢! 嬴政觉得头疼。 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孩子,明明这样聪慧,可养起来怎么这样闹腾?只会喊阿父阿母的扶苏比她乖巧多了。 有心想训斥一句让她安静,可偏偏她也只是想与他亲近。 罢了罢了,幼童尔。 秦王顺利地说服自己,把长女从身上扯下来、让她乖乖坐好,无奈道,“栎阳,是寡人最疼爱的公主。” “公主?” 知韫先是弯了弯唇,而后迅速皱眉,“阿父现在只有我一个公主!” 都不带有个对照组让她比一下的,这能算什么“最疼爱”? “……最疼爱的孩子。” 嬴政默了默,随即改口,又问,“如此,可觉得高兴了?” “这还差不多。” 小公主显然满意了,眉开眼笑,“阿父要善于表达自己的爱呀!” 明明他都能和王翦撒娇! “高兴了就乖一些。” 秦王瞥一眼乐呵呵地捧着小脸的长女,微微扬了扬唇,口中却道,“既然睡醒了,那继续与寡人学认字?” 他也不能白夸她吧? “啊?” 知韫倒也没反对,“好吧。” 只是吧,才专心学了一点点,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迅速捧住嬴政的手,严肃问道,“阿父以后也最疼爱我吗?” 小公主眼神期待,“就算阿父有几十个孩子,也最疼爱我?” 嬴政:“……” 他眉峰微挑,“你是寡人的长女,竟要与你的弟妹相较?” “那怎么了嘛?” 知韫轻哼,“大不了以后我多照顾她们,但阿父不可以让出去!” 这可不是她小气。 但这让的是亲爹吗?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储君宝座啊喂! “……那你照顾她们吧。” 秦王神色平常,“你这样闹腾,寡人养你一个,就已足够操心。” 今天还只是第一天呢,等长女把地盘踩熟了,怕是更闹腾,但把人送回去是不可能的,她也只是想与他亲近罢了,身为父亲,他何必非要去伤她的心? 左右她又不会扰了国事。 “就知道阿父爱我!” 小公主终于觉得心满意足,乖乖地跟着秦王学认字。 然后—— “阿父,儿有点饿了。” 嬴政:“……” 他蓦地掀了掀唇,俨然被气笑了,“方才是谁信誓旦旦说不饿?” “可刚刚也是阿父说的,幼童易饿,应当多餐少食呀!” 知韫振振有词,“再者,方才心心念念阿父的回话,自是顾不上旁的,眼下阿父说最爱我,一高兴就饿了嘛!” 她眨了眨水汪汪的黑葡萄似的眼睛,期期艾艾地摇着他的衣摆。 “阿父~” 嬴政微顿,唤道,“蒙毅!” 看见蒙中郎领命而去的栎阳公主甜甜一笑,“阿父最好了!” “寡人不好。” 秦王轻哼,揉了一把长女的毛毛头,而后微微正色。 “乖一些,莫要吵闹。” 见他似是要专心政务,知韫忙在嘴边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而后乖乖地坐在他怀里,并不出声打扰。 等到等到吩咐的宫人捧了膳食进殿,她才轻悄悄地起身准备到下首的矮几上去吃东西,只是才走了两步,她想了想,掉头回去,轻轻地扯了扯嬴政的衣袖。 嬴政低头,“又有……”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小小一团的长女已吃力地踩在他身上、垫着脚丫子,啪叽一口亲在他的脸侧,眉眼弯弯。 “我也喜欢阿父呀!” 说罢,她扑通一下从他身上跳下去,摇摇晃晃地去吃饭。 嬴政微怔。 方才本能护在她身侧的手还残存着温度,与脸侧一般的温度。 他微微敛眉,唇角微扬。 真是个会哄人的丫头,虽然爱闹腾,但也是一片赤子之心。 * #春枝暮 驷儿:寡人的老婆是蜜罐子;政哥:寡人的女儿是蜜罐子。总结:老嬴家祖传的喜欢蜜罐子(狗头.jpg) #春枝暮 懒得分章了,二合一,前天缺的直接补在这一章了哈。 第799章 大秦(13) 自栎阳公主成了秦王的小跟班之后,宣徽殿立时热闹许多。 年幼的小公主粉妆玉砌、爱笑爱闹,半点也不怕生,不仅爱黏着秦王撒娇,上至来面见秦王的臣子、下至侍奉的近侍,都能得到小公主的甜甜一笑。 可以说,栎阳公主在最短时间里,就把秦王的地盘给混熟了。 知韫觉得很赞。 亲爱的老父亲对宠爱的孩子的底线,比她想象中还要好踩。 怎么说呢,堪比纵容。 于是,知韫每天早上辰时到宣徽殿陪老父亲上班,晚上酉时回云台殿陪老母亲睡觉,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就算每天要读书,偶尔还要带一下小孩,都不影响她的快乐。 “阿父!” 午后时分,嬴政才见完吕不韦,就有一颗小脑袋从门外伸出来,她探头探脑地看了会儿,见没外人,立时高高兴兴地跑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两头身的小跟班儿。 “阿父想我没有呀?” 每日活动多了的栎阳公主走路越发灵活,蹭一下就窜到身边。 “没有。” 嬴政阅看着奏简,漫不经心地提醒,“一个时辰前,你还在这里。” 他可不似她一般离不得人。 “话怎么能这样说呢?” 知韫十分熟练且自然地挤在秦王身侧,笑嘻嘻道,“《诗经》中说,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这一日是十二个时辰,一岁是十二个月,所以我与阿父一个时辰未见,就是……” 第326章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肯定道,“我与阿父三月未见了!” “原来如此。” 习惯了长女各种甜言蜜语的嬴政点点头,又犀利反问,“既然三月未见,那《商君书》可能背下了?” 虽然小孩现在还学不了写字,但是没关系,她能读能背。 知韫:“……” 栎阳公主刷的一下就垮了小脸,“阿父,你真的好过分哦。” 她还是个孩子啊! 栎阳公主果断抛弃不近人情的老父亲,拉着终于慢腾腾地走过来的扶苏小公子窝在一起说小孩语。 以扶苏小公子的年纪,自然是养在芈夫人殿中,只是华阳太后见知韫俨然已经混成了宣徽殿第二个主人,于是隔上一两天也会把扶苏送过来跟秦王培养父子感情。 但很遗憾,秦王对暂时还不能和他正常交流的真小孩没兴趣。 所以,为了不让扶苏小公子白走一趟,栎阳公主当即挺身而出,每次来都会拉着他一起培养兄妹感情。 ——立志把他养成自己的形状! 就是吧…… “你不要胡乱哄他。” 听了一耳朵的秦王实在没忍住,“不要欺负他年幼不懂事。” 这个年纪的小孩最是藏不住话,回头若是在华阳太后和芈夫人跟前漏了口风,到时候觉得头疼的还是他。 “有吗?” 知韫诧异转头,“阿父不要乱说,我与阿兄分明相处愉快。” 说着,她戳了戳扶苏的脸颊,弯了弯眼眸,故作委屈。 “阿兄,你难道不想跟我一起玩吗?阿父冤枉我,好伤心啊!” 扶苏小公子连忙摇头。 “阿妹!” 小小的两头身很有兄长风范地护在妹妹身前,对着老父亲随意瞥来的眸光悄咪咪咽了咽唾沫,挺直腰板。 “阿父,喜欢阿妹!” ——不许欺负阿妹! 嬴政:“……” “我就知道阿兄最护我了!” 栎阳公主从扶苏小公子并不宽阔的小身子后探出脑袋,得意地给秦王飞了个眼神,随即用崇拜的眸光看他。 “阿兄是全大秦最好的阿兄,一定会保护好阿妹的,对不对?” 在秦王一言难尽的眼神中,扶苏小公子默默红了小脸蛋,眼神亮晶晶的,拍着小胸脯对着妹妹做保证。 “保护,阿妹!” 栎阳公主感动无比。 “阿兄!” “阿妹!” 两小只全然不管老父亲的感受,高高兴兴地在一起贴贴。 嬴政:“……” 这傻孩子,简直不忍直视! 他不禁想,就长女这爱满嘴甜言蜜语哄人的性子与本事,华阳太后和芈夫人把扶苏送来,简直是羊入虎口。 哄得都找不着北了都! 第800章 大秦(14) 如今奉行一日两餐,一般都是辰时用朝食、申时用夕食,故而知韫拉着扶苏一起陪嬴政用完夕食,就准备收拾收拾,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被丢下的老父亲:“……” 怎么说呢,孩子在的时候,觉得闹腾,真走了,又太安静。 嬴政将手中的公务处理完时,天色已然黑沉,漫不经心地瞥一眼虽然归置好、却没人住的偏殿,神色淡淡地回去沐浴、就寝。 呵。 难道他这里没有寝殿吗? 并不知道老父亲一个人空虚寂寞冷的知韫在路上和扶苏分开,回云台殿第一件事,就是陪着郑菁一起用夕食。 ——每天两顿早饭、两顿晚饭,她都已经有点习惯端水了。 “阿母~” 意思意思吃了一点的知韫托着下巴,开始跟郑菁分享今日二三事,末了,她还轻轻哼了哼,开始告状。 “阿母不知道,阿父今日实在过分,竟还叫我背《商君书》呢!” 虽然《商君书》这东西,她早八百年就能倒背如流,但是,一个正常的、豆丁大的小孩,能这样教吗? 她辛辣点评,“揠苗助长!” 不过,似乎也有些好处,起码拔高了秦王的阈值,以后指定见到所有的小孩,都要嫌弃人家不够聪明。 “这毕竟是王上第一次教导孩子,想来也是没有经验的缘故。” 郑菁柔柔一笑,轻描淡写地将话加以修饰,“王上是你的阿父,拳拳爱护之心,有什么话,只管与他直说。” “那是自然。” 知韫眨了眨眼,随即笑嘻嘻道,“我只是觉得,阿父对我的期许甚高,自然也不能叫他失望,只是……” 她似是苦恼,“竹简厚重,丝帛昂贵,儿又不比阿父健壮,等到日后学起写字来,岂非是十分辛苦的事?” “习字之事,怎能怕苦?” 郑菁先是莞尔一笑,随即睫羽微动,看着女儿若有所思。 “若是能有比竹简轻便、比丝帛便宜的东西能替代就好了。” 知韫似是恍然未觉,只是鼓了鼓脸,好奇问道,“阿母,竹子既然能制竹简,那能不能制成旁的轻薄的如同丝帛一样的东西啊?实在不行,就跟咱们穿的衣服一样也行呀!” 轻薄的如同丝帛的东西? 郑菁凝眉思索,脑海中恍惚有灵光乍现,却只一闪而过。 “或许呢?既然咱们要穿衣裳,或许竹子也要穿衣裳呢?” 她不动声色地配合女儿,以长辈哄孩童的口吻,笑道,“咱们的丝帛能用来作画习字,竹子的衣裳或许也能用来作画习字,只是竹子的衣裳与咱们的不一样,暂且还分辨不出罢了。” “是吗?” 栎阳公主皱巴着小脸,苦恼道,“那该怎么办呀?” 郑菁笑着摸了摸她的毛毛头,“宫中就有竹子,若是宝儿真想知晓,或许,可以命宫人砍下一株来瞧瞧呢?” 知韫给她点了个赞。 就知道她亲爱的阿母一定能听懂她的话,并给她打配合的! “那好吧。” 知韫弯了弯眼眸,“等明日早晨,我就带着人去砍竹子!” 她,行动力max! 于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嬴政下朝,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栎阳呢?” 眼看着都已经到了用朝食的时辰,长女却依旧不见人影,嬴政不由得微微蹙眉,“她今日莫不是赖床了?” “王上恕罪,臣不知。” 蒙毅一愣,随即请罪,又道,“臣这就往云台殿去接公主。” 他毕竟出身蒙氏将门,又是秦王的近臣,第一日去接,是表重视,可若日日去接,就是把他当打杂的了。 “不必。” 嬴政安静地用朝食,只道,“小儿懈怠,如何要劳动你去请?” 蒙毅:“……” 真的不需要他去接吗? 蒙中郎欲言又止,想了想,决定悄咪咪让人去请公主来,只是还没等他行动,就见嬴政起身,似乎要去散步。 蒙毅:“……” 他张了张嘴,最后默默闭嘴,安静地跟在秦王身后,只是一行人才出了宣徽殿不远,就隐约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蒙毅微愣,随即凝神辨别。 “王上,似是有人在伐树?” 本该是笃定的话,愣是让蒙中郎说得带着几分迟疑的味道—— 谁闲的没事在王宫砍树? ——哦,是栎阳公主。 “你在做什么?” 嬴政循声而来,远远就见一个小团子指挥着寺人砍竹子,不仅将长得好好的竹子砍倒,她还让人给劈开。 嬴政:“???” “阿父!” 见到他来,小团子立时眼睛一亮,怀里抱着一个从宫人手中接过的小盒子,兴冲冲地向他跑过来。 “慢点。” 嬴政微微蹙眉,又见叮嘱无用,索性几步上前将人抱在怀里。 “急什么?摔了怎么办?” 这里乱糟糟的,可不比宣徽殿与云台殿有宫人日常清理的。 “不要紧的啦!” 小团子浑不在意,只是从小盒子里轻手轻脚地拿出几片浅黄色的、表面平整光滑如丝帛的东西,只是它薄厚不一,甚至有一片打眼一瞧就十分易碎。 “阿父瞧!” 知韫将其中一片最接近天然竹纸的递给嬴政,“这是竹子藏在肚子里面的衣服哦,我觉得它能用来写字呢!” 她歪了歪头,满是期待。 “竹简好重的,有了它,阿父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那样辛苦了呀?” 嬴政微怔。 他微微垂眸,却见长女眸光清澈纯稚,满满的都是关怀。 恍然想起那日她心疼他处理政务辛苦,竟不是随口一言,反而这样地记在心里,甚至寻找为他分忧之法。 得女如此,父复何求? * #春枝暮 政哥:我女爱我(感动.jpg) #春枝暮 有些竹子劈开来就会有一层薄薄的膜,我也不知道叫竹衣还是竹膜,反正有一些厚度合适的可以用来写字,小时候试过,就是容易破,应该算是纯天然的竹纸了。 第327章 第801章 大秦(15) 嬴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是先庄襄王在赵国为质时所生,两岁时,秦围邯郸,先王在吕不韦的帮助下,抛妻弃子、脱身回国。 秦赵之间战乱不休,长平之战后更是血海深仇,纵然他母亲赵姬是赵国豪族之女,亦不得不东躲西藏。及至昭襄王薨逝,加冕秦王的孝文王立先王为太子,赵国终于送赵姬和他归秦。 可是,那时的先王已有新妻幼子,他几乎“失去”了父亲。 再后来,先王早逝,他登秦王位,没几年,与他一路从赵国扶持着走来的赵姬却又有了男宠新欢,这也就罢了,男宠而已,不过是取乐的玩意儿,算不得什么,可她偏偏…… 思及赵姬究竟为何向他提出要移居蕲年宫,嬴政眸色微暗。 不动声色地整理好心情,嬴政眸光温和地看向自家贴心孝顺的长女,揉了揉她的毛毛头,复又看向竹纸。 “此物果真能用来写字?” 他微微蹙眉,“虽说轻薄光滑,可……蒙毅,取笔墨来。” 能不能用,口说无凭。 “唯。” 蒙毅听了一耳朵,也觉得此事十分要紧,一边吩咐秦王亲卫们迅速将此处殿宇封锁起来,一边去取笔墨来。 “应该可以?” 知韫歪了歪头,“先试试嘛,只要能着墨,就说明它有这个资质潜力,这个法子是可行的,之后可以再想法办法让它变得更好用嘛!” 秦墨又不是吃干饭的。 只要点明了方向,他们不断试验之下,总会摸索出来的。 “此言甚是。” 嬴政微微颔首,眸光落在被劈砍地乱七八糟的竹林,问道,“这是从竹子中寻得的?栎阳又是如何想到的?” “这阿父就问对人啦!” 知韫眼睛一亮,眉飞色舞地跟他讲述虚假的“灵感来源”。 “实践出真知。” 她笑嘻嘻道,“若想错了,也不过几株竹子而已,可若想对了,那于阿父、于儿本身、于秦,都是极好的事情!” 说着,她悄咪咪凑到嬴政耳边,小声道,“儿力气小,不如阿父体健,可拿不动竹简,吃不了阿父的辛苦。” 正感动于“我女爱我”的秦王:“……” 有心想告诫长女学习态度应端正、不可畏苦怕难,但一看她的两头身,想想还是算了,只是默默地将到嘴边的“吾之麒麟女”的夸赞给咽了回去。 她应当不需要他的夸赞。 ——秦王面无表情地想。 知韫并不知道自己皮一下就把夸夸给皮没了,余光瞥见蒙毅匆匆而来,迫不及待地就要演示给秦王看。 “阿父,快试试啦!” 她的小身子微微扭动,示意嬴政将她放下,得到自由后,又将蒙毅拿来摆放笔墨的托盘放在地上,取竹纸抻平铺开,然后用期待的小眼神看向嬴政。 嬴政:“……” “汝这般,让寡人如何试?” 他堂堂秦王,大庭广众之下,难道要和小儿一样趴在地上? 成何体统。 嬴政无奈抚额,转头示意蒙毅将托盘捧至与胸腹齐平,而后取笔沾墨,轻轻地在竹纸上写了一个字。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知韫扑腾着就要往秦王身上爬,然后被捞起来抱在怀里。 “有些洇墨诶!” 实话实说,效果不算理想。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要是拿起来就能用,那造纸术早就有了。 “可以一试。” 嬴政亲自试过之后,大致有了底,“速传少府卿与相里氏墨前来。” 他垂眸看向有些失望的长女,安慰道,“虽有些洇墨,但确能用来写字,可见栎阳的思路是对的,如此,只需沿此思绪加以改进,必然能制出真正的、能替代竹简丝帛的竹纸来。” 只是要不断尝试而已。 他不怕要研究试错,就怕没有方向去研究试错。少府中收拢的这许多相里氏墨,不就是在这时候派用场的嘛? “真的?” 有些失落的小公主微微仰起小脸,“那我有帮到阿父吗?” “当然。” 嬴政神色和缓,轻触长女的脸颊,“为寡人的栎阳,记一功!” 纸是好东西。 一旦真正能取代竹简的纸被秦国制出,必将成为秦国手中的重宝与利剑,至于如何发挥最大效用,还需商议。 不过,暂且也不着急。 “那就好!” 得了秦王的保证,栎阳公主显然安心下来,又问道,“那等少府卿和相里氏墨来了,儿可以一起吗?” 她轻轻扯了扯嬴政的袖子,澄澈如星子的杏眸中满是期待。 “我也想为阿父造纸!” 多好的和前朝接触并参与的机会啊,可不能轻易放过。 而是,这可是相里氏墨啊,她当年那是辛辛苦苦搜罗,才勉强找到一些传人,现在竟然有现成的相里氏墨…… 几辈子没有的富裕仗! (喜极而泣.jpg) “可。” 嬴政颔首应允。 虽然长女的年纪小,但这本就是她提出的想法,又是一片为父分忧的孝心,既然想要参与进去,亦无不可。 只是,在放她去少府前,得给她身边找些稳妥的人跟着才行。 再者,若果真造出纸来,他也得想想该如何奖赏长女—— 若此物是墨者所献,厚赏之外,亦能获赐爵位,只是以长女的身份年纪,若予她授爵,是否不妥? 素来行事果决的秦王难得觉得踌躇不定。 * #春枝暮 有功不赏这种事肯定不会发生,就是怎么赏的问题。蔡伦改进造纸术在汉朝能直接封侯,但在秦,以知知的年龄、性别、身份,还真有点说不好,理论上最可能按公主的方式赏,但我想给知知二十等爵里面的爵位,就有点拿不准(挠头.jpg) 第802章 大秦(16) 秦国的效率向来很高。 如今任少府卿的颠1与几个相里氏墨匆匆而来,嬴政与他们大致讲述造纸之事后,颠神色一肃,郑重应下。 为九卿者,自然思维敏捷。 虽然如今的秦国重法家、行愚民之策,但各级官吏处理公务却是要使用大量竹简的,若能造出廉价而轻便的纸,对内可以提高文书效率、政令传达,对外,亦能从关外六国攫取财富。 不说别人,只六国的王公贵族,绝对会花大价钱来购买的。 至于相里氏墨…… 这些精通手工的理工科大佬们对造纸充满了该死的兴趣! 墨翟去世后,墨家分成三派,相较于邓陵氏墨与相夫氏墨,归于秦的相里氏墨无疑是最为务实的一派。 但务实,不代表他们真的对自家老祖宗的兼爱非攻不感兴趣、反而对帮助秦国研究制造军工武器兴致勃勃。 无奈之下的选择而已。 就指望秦国平灭六国之后,能给天下黎庶带来和平的生活。 眼下听闻秦国竟要研究一看就对文化传承有大益的纸,为首的相里和眼睛都亮了,恨不得立马就上手研究。 秦国,是要改变了吗? 被相里和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的嬴政冷然的眸光一扫,见他恭谨低头,而后才继续与颠谈话。 “此物乃是公主栎阳忧心寡人辛劳,苦思冥想之下寻得。” 秦王矜持道,“她虽年幼,却也聪敏,有心要参与造纸、为寡人分忧,虽胡闹了些,到底一片赤子之心。” 颠秒懂。 他稍稍侧头,看向坐在秦王身侧乖巧端坐的小公主,小公主对他甜甜一笑,“栎阳年幼,却也想为阿父分忧,还望颠叔父莫要怪罪栎阳多事,栎阳定听从叔父吩咐,绝不添乱!” 直接喊少府卿,太过官方,喊名字,又失了对九卿重臣的尊重。 作为年幼的小辈,哪怕颠跟她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客气礼貌地喊一句叔父,嬴政也不会反对。 ——反正甭管哪个重臣,她见了就喊叔父,主打一个嘴甜。 “臣不敢当公主一句叔父。” 作为时常入宫与秦王议事的重臣,颠对这位栎阳公主其实还算熟悉,最起码,他已经习惯被喊叔父了。 ——玉雪可爱的小公主一点也不怕生,每回见了都笑得跟蜜糖似的,软乎乎地喊叔父,这谁能扛得住? 实话实说,自家小辈见了他,都未必有小公主这股亲热劲儿。 现在嘛,也就是当着秦王的面,意思意思客气一下而已。 “公主对王上一片孝心,实在令人动容,臣必当照顾好公主。” 不到两岁的小公主,让她去和墨家一起搞研究,颠除非是真的癫了,要不然干不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就当是哄孩子玩了。 “小儿胡闹,劳卿看顾。” 嬴政微微颔首,垂眸瞥一眼喊叔父喊得越发顺嘴的长女。 第328章 “只是卿到底公务繁忙,寡人的意思,是从少府中挑选年轻稳重的谒者郎官跟在她身边,充当她的属官。” 如今就跟在她身边,日后等她长成,也不必费心再培养心腹。 “唯。” 颠微微一愣,旋即应是,并迅速从脑海中扒拉合适的人选。 年轻,稳重。 虽然秦王只有这两个摆在明面上的要求,但作为臣子,又是给年幼的栎阳公主挑选属官,他得多考虑些。 “臣记得,中书谒者丞下,有一个名叫章邯的谒者。” 颠道,“虽然年轻,但行事稳妥本分,跟在公主身边倒是妥当。” 至于他是不是个人才…… 现在还得练就行,以后若是崭露头角,自然也能另外重用。 “明日传他来见。” 嬴政并未立即应是,反而道,“寡人与公主先见见再定。” 跟在长女身边、且还要当成长女的得力属官培养的人,他自然要亲自掌眼,省的他内里藏奸、带坏长女。 颠应是,“唯。” “明日你自己也看看。” 等到颠与相里氏墨都离开之后,嬴政才低头对长女道。 “等再长几岁,寡人从宗亲与重臣家中挑选与你年纪相仿的孩童。” 一起长大的,不比旁人。 “哦。” 知韫点点头,又问,“为何还要等我长几岁?现在不可以吗?” 干嘛一定要年纪相仿? 比她大上几岁的也不要紧,反正对她来说,都是带孩子。 嬴政:“……” “现在不行,你太小了。” 他语调淡淡,迅速掐灭长女的念头,“至少等你五岁。” 几岁的小孩,哪怕家中再教导,也难免有些孩童天性,做不到时时刻刻都让着公主。若只起了口角,他倒是不怕她辩不赢,可若是气急之下莽撞动手…… 就她这丁点大的小身子,打输了不得哭着回来找他告状? “好吧。” 知韫有点小小的失望,但一想,章邯马上就要成为她的手下,还是老父亲亲自送给她的,立马又精神了。 “儿多谢阿父!” 小公主把自个儿窝在秦王怀里、抱着秦王的手臂甜甜撒娇。 “就知道阿父最爱儿了!儿何德何能,有这样好的阿父呀?” 秦王矜持地压了压嘴角。 * #春枝暮 秦国实行物勒工名制度,根据出土的铜戈铭文,秦王政十年吕不韦罢相之后,秦王政十二年的丞相是启、颠,十七年的丞相是启、状(槐状),二十六年是槐状、王绾,我就基于此私设丞相和九卿。 第803章 大秦(17) 次日朝议之后,嬴政带着知韫一起见了章邯,并予以考察。 此时的章邯年不过十四五岁,刚刚进入少府下担任谒者没有多久,稚嫩、青涩,但,跟在公主身侧已足够。 嬴政略问了几句,甚为满意,又侧眸看向长女,询问她的意见。 知韫小鸡啄米式点头。 这可是章邯诶,率领骊山囚徒军扫荡六国余孽的大秦最后一个名将,要不是他的对手是刘邦项羽、队友又是胡亥赵高,指不定大秦还能再挣扎一下。 大才! 换个时间地点,她都想学刘备来一句“我得少荣,如鱼得水”。 “汝往后就跟在栎阳身侧。” 见此,嬴政当即拍板定下,又道,“公主年幼,汝务必尽心,若有敢犯上懈怠之处,寡人定不轻饶。” “唯。” 初次面见秦王的章邯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恭谨道,“臣必定尽心竭力侍奉公主,听从公主之命,绝不懈怠。” 嬴政微微颔首。 这种表忠心的话听听就算,可信与否,且看他日后之行事。 又对长女嘱咐了几句,见蒙毅来禀告说王翦、蒙武和长安君等人请见,便由得坐不住的她带着章邯走人。 原本确实想溜、但听见关键词后又不想了的知韫:“……” 长安君成蟜? 不就是那个在攻赵之时倒戈反叛,被镇压后自杀的家伙吗? 怎么办,有点想听。 知韫悄咪咪看了一眼嬴政,见他诧异望来,迅速甜甜一笑并与他告别,然后火速带着新跟班章邯走人。 无论长安君最后是否反叛,他的反叛的背后又是否有嬴政的干预,这件事都是现在的她无法插手的。 既然如此,一动不如一静。 “章邯。” 出了宣徽殿,知韫肃着小脸看向章邯,严肃道,“我有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交给你,能做到吗?” “但请公主吩咐。” 刚被提拔的小透明章邯不禁惶恐,“邯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诶,没那么严重。” 知韫满意地点点头,“相信自己,现在,先和本公主去少府。” 明年就是嬴政行冠礼亲政的关键时刻,将造纸术以及附属技术作为贺礼,才能够将她的利益最大化。 时间紧迫啊! 于是,知韫开始了云台殿、宣徽殿、少府三点一线的日子。 作为跟技术人才打过数次交道,且自己就是技术人才的人,知韫可太懂怎么跟墨家交流并不经意地点拨了。 造纸的进程十分速度。 偶尔过来巡视一眼的颠亦为之赞叹,并表示要为墨者请功。 “叔父可以先不告诉阿父吗?” 相里和向颠进行工作汇报之后,知韫举起小手、提出请求。 “哦,为何?” 颠和声道,“公主难道不想在第一时间就将此物献与王上吗?” 再者,墨者也要奖赏啊。 颠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相里和,见他神色平淡,显然早就已经被栎阳公主打过招呼的模样,不禁微微挑眉。 “倒也不是啦。” 知韫鼓了鼓脸颊,“只是我觉得,这造纸术还能够再改进。” 她歪了歪头,一边用手比划,一边笑嘻嘻道,“我与相里师有一点点别的思绪,现在还在不断地尝试中。” 并不是说,知道用竹子、树皮之类的东西造纸,就能把造纸的成本大幅度降下来了,水碓、水碾、水排等技术的进步才是缩减时间与人力、压低成本的关键所在。 更重要的是,秦国重耕战。 水碓、水碾、水排在农业与冶铁上同样能极大的提高效率,至少在现在,相较于造纸术,秦国绝对会更看重水碓、水碾和水排冶铁。 “阿父明年就要行冠礼了。” 栎阳公主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面上却一派纯稚,澄澈的杏眸中望向颠时,带着几分期待与请求。 “我想在那时献予阿父,所以,颠叔父能否为我暂且保密?” 颠:“……” 他郑重考虑几息,应下了,只是提醒道,“公主的心意是好的,只是,于情于理,都应先与王上提一提。” 可以不说是什么,但至少要透个底,以示并非隐瞒君上。 “我知道了。” 知韫乖巧点头,笑盈盈道,“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多谢颠叔父提醒,若不然,回头阿父怕是要训我了。” “不敢当。” 颠抚了抚长髯,神色悦然。 就是吧…… 相里和这家伙什么时候成公主的老师了?这事儿秦王知道吗? 专注搞研究的相里和闻言,悄咪咪转头看一眼栎阳公主。 公主前几天不是还跟他说,让他安心带着人搞研究,她会去和秦王说的吗?怎么现在还要少府卿来提醒? 算了,搞不懂。 栎阳公主是秦王的亲女儿,父女俩的事,用不着他这个外人管。 还是搞研究好啊! 尤其是跟栎阳公主这种重视人才又懂技术、还肯诚心实意地喊他一句老师的人一起,更是让人心情愉快。 什么? 你说公主年纪小? 这都不是事儿,人嘛,总是要接受这世上有天才的存在的。 第804章 大秦(18) 秦国行颛顼历,以十月为岁首。 此时的天气渐渐寒凉,知韫向来怕冷,缩水之后更甚。 原本天天三点一线的她默默降低了出门的次数,去少府的频率从一天一两次,到两三天一次,再到三五天一次,更甚者,她现在连去宣徽殿刷脸都没什么激情了。 躺被窝不好吗? 拜托,这大冷天的,谁还没有个起床困难症啊?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开始冬眠。 嬴政对此并未发表意见,只是等他忙完了年末、年初的祭祀,立马就过来云台殿,手动帮助长女搬家。 美其名曰,不叫她受冻。 郑菁:“……” 女儿搬到宣徽殿,你这个当阿父的是能随时见到她,她也不用大冷天往外跑,可谓是两全其美,就是吧…… 她这个当阿母的呢? 第329章 郑菁看着人高马大、将女儿连人带被子地往大氅下一裹就要把人给抱走的秦王,那叫一个欲言又止。 怎么搞得跟偷孩子似的? 算了算了。 反正他过几个月就要去雍城,总不能行冠礼也要带着女儿吧? 睁眼就换地方的知韫:“……” “阿父?” 刚刚睡醒的知韫习惯性地在被窝里滚了几圈,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一个坐在不远处的、正专心阅看奏简的秦王,她犹自迷蒙的思维一滞,然后一骨碌爬起来。 “我怎么在这儿?” 谁趁她睡觉的时候给她换地儿了?不会是她亲爱的老父亲吧? 不会吧不会吧? “醒了?” 嬴政从奏简中抬头,就见一个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头顶翘着几个呆毛的小公主,她揉了揉眼睛,满脸惊奇。 他垂眸,轻描淡写地解释。 “你阿母说,你昨日夜里梦呓说想寡人了,今日一早就送了你来。” “……啊?” 正揉脸颊去除残存的困意的知韫动作一顿,然后瞪圆了眼睛。 “我吗?” 她指了指自己,“真的假的?” 哇塞,她竟然还有晚上睡觉、梦话说想别人的一天? “自然。” 嬴政神色平淡,看她的眸光十分之自然且理直气壮,“你不信?” 废话,当然不信! 她夜里从来不说梦话,尤其是这种“想某人”的梦话,要不然她从前的日子没法过了,得天天修罗场不可。 但是吧…… “信,当然信呀!” 她迅速掀开被子爬起来,啪嗒啪嗒跑到嬴政身侧,然后从他胳膊下一钻,十分熟练地把自己塞到他怀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亲亲热热地抱着秦王的胳膊,甜甜道,“儿好想阿父啊!” 她懂。 老父亲的面子要维护。 然而秦王并不如往常一般受用长女的甜言蜜语,反而眉梢微蹙。 “胡闹。” 让长女踩在他的腿上,又将宽阔的衣袖盖在她身上,嬴政才轻斥道,“怎好不穿衣裳鞋袜就乱跑?” “不冷呀!” 秦王的寝殿,怎么可能冷? 她啪叽一口亲在秦王的脸侧,笑嘻嘻道,“知道阿父是关心我,我向阿父认错,下次绝对不会再犯,好不好?” 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嘛! 栎阳公主做足了乖巧听话、知错就改的好女儿姿态,秦王却只轻轻挑眉,缓缓道,“你还没洗漱。” “……什么?” 知韫脸上的笑意僵住,她眨眨眼,再眨眨眼,还是难以置信。 “阿父你真的太过分了!” 遭受到会心一击的小公主气得转身就走,脚步声啪啪响。 “水呢?!” 她叉腰,“没水怎么洗漱?” 嬴政见她这炸毛的模样,唇角微扬,眸底尽是愉悦的笑意。 宫人们则连忙上前,捧热水的捧热水、拿衣裳的拿衣裳,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精致的玉娃娃新鲜出炉。 “看我看我!” 知韫气势汹汹地折回来,“啪”地一声,两只小手撑在几案上,又呲了呲两排小小的白米粒似的乳牙。 “嗯,白白净净。” 嬴政自然而然地将小姑娘抱在怀里,“寡人的栎阳最是爱洁。” 知韫:“……” 炸开的毛毛渐渐收回来,但她的小嘴还是嘀嘀咕咕个不停。 “阿父你刚刚让我伤心了!” 她鼓了鼓脸颊,气哼哼道,“作为阿父,你怎么可以嫌弃你的女儿呢?难道我不洗漱,阿父就不要我了吗?” “自然不会。” 嬴政摸了摸她的毛毛头,“是寡人不好,让栎阳伤心了。” “……那倒也没有。” 小公主很想笑出声,却又努力压着唇角,比划道,“一点点啦!” 会道歉的阿父才是好阿父。 “想笑就笑。” 嬴政哼笑一声,垂眸瞥她,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小小年纪,肃着脸作甚?” “阿父~” 想装高冷的小公主被点破后立马破功,抱着他的胳膊歪着他身边,水润润的杏眸眨了眨,一声又一声地唤着。 “阿父~阿父最好了~” 很好。 这下换秦王矜持地压着唇角、维持高冷老父亲形象了。 知韫在心里得意比耶。 哼,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抵抗得住她的甜言蜜语! 不过她也很快见好就收。 一边窝在秦王身侧吃着迟来的朝食,一边陪他处理政务。 “你可以先专心吃饭。” 嬴政听着耳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吃东西的声音,无奈道,“这般挤在寡人身侧吃东西,像什么样子?” “不可以吗?” 知韫诧异挑眉,理直气壮,“我很小心的,没有弄脏奏简!再说了,人家只是想陪着阿父,难道这也不行吗?” 说着,她还挤眉弄眼—— 要是不想让她陪着,干嘛还要趁她睡觉把她抱过来啊? 咦惹,口是心非呢! 嬴政:“……” 第805章 大秦(19) 午间阳光甚好,金灿明朗。 陪着嬴政看了一上午奏简的知韫跟他打了声招呼,回了趟云台殿。 毕竟她是睡觉的时候被抱走的,还没和郑菁说再见,再加上之后天气寒凉,她也确实不能经常在两处宫殿中往返,所以,她总要先报备一声。 嬴政:“……” 午间阳光好,所以她去见郑氏?那前几日怎么不来见他呢? 哼。 偏心的小家伙。 随侍在侧的蒙毅:“……” 他不动声色地看一眼上首面无表情地批阅奏简的秦王,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悄咪咪在心里头腹诽—— 只是去陪一下母亲而已,又不是不回来,您至于这样么? 公主才走半个时辰啊王上! 不过实话实说,公主不在,宣徽殿确实有点安静得过分,莫说王上觉得不习惯,他现在也有点不习惯了。 蒙中郎一本正经地想。 “王上。” 谒者悄声入殿,垂眉敛目,“治粟内史、少府卿请见。” “传。” 嬴政提笔在奏简上落下几笔,刚说了一个“传”字,还不等谒者退出去,就听见殿外隐约传来熟悉的笑声。 笑声清越如银铃,一出现,就驱散了宣徽殿的肃穆沉冷。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秦王轻哼一声,又瞥了没眼色的谒者,“还不让她们进来?” 蒙毅熟练地低头。 王上,您就别嘴硬了,唇角的弧度都藏不住好嘛! “启叔父,颠叔父!” 知韫在云台殿睡了个午觉,刚回宣徽殿,就见治粟内史庄启1和少府卿颠相携而来,笑吟吟地和二人打招呼。 “公主。” 相较于庄启,颠和知韫更熟一点,他稍稍压低了声音,笑呵呵道,“许久不见公主,公主瞧着越发可爱了。” “真的吗?” 小公主眼睛一亮,捧着脸颊笑,“阿母也说生得越来越好看了!” 她高兴了一会儿,又扭了扭小身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天气有些冷了啦,我怕冷,都不爱出门了。” “公主年幼,正该注意身子。” 庄启亦和声道,“冬日寒冷,王上与郑良人都不会希望公主受凉。” 这么点大的孩童,若真受了风寒,那简直是要命的事情,这样灵慧乖巧的孩子,谁会舍得她年少夭折呢? “我知道的。” 知韫乖乖点头,甜甜一笑,“多谢启叔父关心我,我会多多注意身体的,若是太阳不曾出来,一定不会出门!” “公主。” 谒者先对着知韫一礼,又向庄启和颠道,“王上有请。” 庄启和颠肃色,整理衣着。 “阿父!” 知韫跟在庄启和颠身后进了大殿,等到他二人与秦王见礼之后,才啪嗒啪嗒地爬上台阶,往秦王身侧一挤。 然后,就乖乖保持安静。 嬴政垂眸瞥她一眼,见她安安静静的,倒也没说什么。 又不是第一次了。 既非朝议,私底下的请见,本也没有那么严肃,再者…… 他不动声色看了眼同样不曾发表意见并自然而然开始切入正题的两位九卿重臣,心想,这果然不是什么大事。 蒙毅倒是觉得这场面似乎有点不妥,但转念一想,小公主乖乖巧巧地认真听,总比歪在秦王身上睡觉好吧? 于是他也理所当然地忽略那一点点不对,开始做会议笔记。 今日庄启和颠一起来,主要是为了战死的秦卒和负伤退役的秦卒的抚恤问题,虽然有旧例可依,但军功爵制乃强秦之基,又牵扯钱粮调拨,自然要与秦王汇报。 第330章 知韫托着下巴安静听着。 等到奏简被奉至秦王案前,她还探头探脑地凑过去看。 嬴政:“……” 他瞥一眼两位眼神温和、全当没看见的九卿重臣,抬手按住长女的小脑袋,等到他们议完事告退,才松开手。 “看得懂么?” 秦王关起门来教训女儿,“九卿重臣当前,不可如此胡闹。” “……儿哪里胡闹了?” 栎阳公主觉得自己冤枉,“儿方才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噘着嘴,不甚开心。 “启叔父和颠叔父都直接说出来了,那我看看奏简怎么了嘛!” 大家又不是外人。 “奏简所述,乃国之机要。” 秦王教导长女,“若奏简随便就能翻阅,岂非危及社稷?” “没有随便啊!” 知韫理直气壮,“一者,我是阿父亲女,不是那种会背叛阿父的坏人;再者,我每次看,都是在阿父身侧正大光明地看,从来不偷偷摸摸,也不会出去跟别人乱说;最后……” 她悄咪咪看秦王一眼,小声道,“阿父你之前教我认字,都是直接拿的奏简呢,反正已经看过了,那也不差这一回了啦!” “……那不一样。” 嬴政耐心道,“你在寡人殿中也就罢了,当着九卿重臣之面,如何能干此事?若是他们谏言,寡人又该如何?” 罚,还是不罚? “可是启叔父和颠叔父他们都很疼我的,不是外人呀!” 栎阳公主不服气道,“如果是吕相国在,我肯定不会这么干!” 嬴政:“……” “你究竟有多少好叔父?” 嬴政心累,“这来往于寡人跟前的重臣,莫非都是你的叔父?” 她亲叔父长安君搬新家进坟了,却是又冒出来这么多干叔父。 “我不能喊叔父吗?” 小公主惊讶又困惑,“可是他们都是我的长辈,还是为了大秦呕心沥血的国之重臣,我应当要尊敬他们的呀!” 她捻着秦王衣角,委委屈屈。 “阿父,若是不喊他们叔父,那我见了该怎么称呼他们呀?” 嬴政:“……” 算了算了,随她去吧,反正这群重臣也听得挺开心的。 秦王面无表情地想—— 又不是他一个人在惯孩子,孩子恃宠生娇,他们都有份! * #春枝暮 这里采取丞相启和昌平君熊启是两个人的说法。毕竟熊启是扶苏外戚,最后又是要反秦归楚的,对知知无用的家伙就别来当丞相了。至于私设姓氏,一是为了和熊启区分,二是他孙女有戏份。 第806章 大秦(20) 嬴政的生辰在正月初一。 因着长女昨夜千叮咛万嘱咐,散朝后,嬴政领着王翦、蒙武等一众重臣回了宣徽殿,连吕不韦都没落下。 也不知她要作甚,送个生辰礼而已,竟搞这样大的阵仗。 罢了。 全当寡人宴请群臣了。 “阿父!” 知韫今日难得没有睡懒觉,一大早就爬起来倒腾,然后蹲在门口等人。这会儿见嬴政回来,立马迎上前,端着笑脸把一众重臣们叫了个遍后,才拉着嬴政回大殿。 “礼物等一下下看哦。” 她对着章邯打了个手势,笑盈盈道,“阿父和叔父们先用朝食,相里师正带着墨者们在后殿搭建呢!” 毕竟这大冷天的,总不能让秦王和重臣们饿着肚子去少府看。 秦崇水德,尚黑。 身着朱红色锦衣的小公主却笑颜灿烂如春光,在一片肃穆庄重的玄色中,她是一抹明媚鲜艳的亮丽色彩。 颠看着秦王特意放慢脚步迁就年幼的小公主,小公主则眉眼欢悦地说着什么,笑了笑,与庄启一道入座。 “公主为王上备了何礼?” 既不必商议国事,一惯严肃的王绾也松缓下来,侧头看向坐在右手边的颠,好奇道,“听闻公主这几日又往少府去得勤了,这样畏寒的孩子,竟连寒冷也不怕了。” 不说秦王,他们也好奇。 “稍后便知。” 因为掌管少府而最知晓内情的颠抚了抚长髯,故作神秘。 王绾:“……”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颠,突然觉得手有那么一点点的痒。 “自然是极好的东西。” 颠见此,哈哈一笑,随即道,“于秦国有益,可谓重礼也。” 颠也确实是没想到。 原以为是小公主“玩闹”,不成想,竟研究出了这等好东西。 “咱们别理他。” 槐状摇头失笑,与王绾低声道,“看来少府确实立下大功,且让他故作玄虚,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他的功劳。” 竟还“拿乔”起来了。 吕不韦看了看上首说悄悄话的秦王父女,又看了看身侧轻声说笑的重臣,虽面无异色,却也微微垂眸。 随着秦王年纪渐长,对秦国朝堂的掌控愈深,他这个相国的位置便渐渐有些尴尬起来,尤其是秦王四月就要往雍城的嬴氏祖庙行冠礼,冠礼之后…… 思及大秦历代先王的信重之臣在新王继位掌权后的凄凉下场,吕不韦亦不免有些为自己的未来而忧虑。 车裂的商鞅,逃亡的张仪…… 吕相国只稍稍参考一下前辈们的经验,就觉得自己怕是要完。 但让他归权于秦王…… 又实在有点不甘心。 他自己知道他自己,贪恋权势,好名、好利、好排场。 若他归政秦王,秦王大概率不会杀他,可失去了权势名利,还要老老实实低头做人,这跟杀了他有何区别? 就,很苦恼。 正当吕相国郁闷纠结之时,宫人们已经捧着朝食鱼贯而入。 “阿父尝尝?” 知韫托着下巴,笑吟吟介绍,“这个呢,是包子和馒头,这个呢,是福袋,还有这个,叫做长寿面,吃的时候不能咬断的哦,寓意阿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朝食,以清淡鲜美为佳。 长寿面的汤底是用嫩乌鸡和冬笋熬出来的,包子和福袋的馅是笋丁鸡肉的,油、盐等调料,也都尽力了。 “栎阳有心了。” 嬴政神色柔和,摸了摸长女的脸颊,又夹了只福袋到她碗中。 “寡人的栎阳亦福寿延长。” 而后,他方才慢慢品尝起长女为他置办的“爱的早餐”。 秦王动筷之后,一众重臣们同样举筷,不过比起秦王和文臣们动作文雅、不疾不徐,武将的动作就豪迈许多。 ——毕竟武将易饿饭量大,早起到现在,他们也是真饿了。 “这汤好生鲜美。” “怪哉,这汤饼怎么比从前吃的要劲道许多?还有这什么包子馒头,好生暄软可口!” “竟无苦涩之味。” 在座的各位都是秦国最顶尖的人物,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可纵然是他们,也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美食”。 “你知道是怎么做的?” 王绾细细品了品,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迅速转头问颠。 颠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公主在少府,不是专心造纸和那些大家伙么,何时研究吃的了? 王绾:“……” 他登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这少府卿真是白当了。” “绾叔父想知道,问我呀!” 栎阳公主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他们身边,正眨巴着水润润、亮晶晶的杏眸,满是期待地等着他们来问。 “还请公主赐教。” 王绾见了乖巧的小公主,也不由缓和神色、露出笑意。 “是膏脂和盐哦!” 知韫先让章邯去将剩下没用完的菽油和雪盐都拿过来,然后捧着小脸,认真道,“我想给阿父做好吃美味的长寿面嘛,倒是膳房用的膏油都是羊油牛油这些,味道很重,盐呢,又带着苦味,实在算不上好吃。” 她皱了皱鼻子,一边比划一边道,“然后我就想办法嘛……” 见王绾等人仔细听着,她又嘀嘀咕咕解释了一大串,最后才总结道,“菽可以制油,盐可以变成雪盐。” 但就是浪费很严重。 一来,榨油技术还不过关,本身就有很大一部分菽被浪费。 二来,菽是豆类的总称,为五谷之一,黔首们把菽当主食都还怕不够吃,用来榨油实在是太过浪费,怎么着,也得先让大家能吃饱饭不是? 所以,菽油在目前只能拿来尝个鲜,推广是不可能的。 倒是盐的提纯更要紧,毕竟,带有太多杂质的盐是真有毒啊。 “阿父看!” 正巧章邯拿着东西来了,知韫忙让他给文武重臣们都分一点,然后自己拿着其中一份到嬴政跟前献宝。 “这个就是菽油和雪盐哦!” 菽油黄灿灿的,过滤之后透亮无杂质,雪盐则洁白如雪。 第331章 重臣们仔细看了看,甚至还捻了一点尝了尝,皆是赞叹不已。 这个菽油暂且不提。 为了口腹之欲而耗费无数粮食,这种事,他们是不会去做的,不过,倒也是可以制一点出来,以物以稀为贵之由,高价卖给关外六国的王室贵族。 至于雪盐…… 他们自己照样吃,于六国照样高价卖,做的就是垄断生意。 这可都是钱粮啊! 思及掠六国贵族之财富以滋养壮大秦国的计划,在座的诸位秦国君臣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原是如此。” 王绾诚恳感慨,“公主天资聪颖,孝心可嘉,是王上与大秦之福。” 嬴政瞥了一眼被夸得眉眼弯弯又期待看他的长女,唇角轻扬。 “寡人确实好福气。” 古往今来,应是没有谁的儿女,有他的栎阳这般聪慧有孝心,莫说是与她相提并论,怕是分毫也不及她。 “阿父!” 知韫眼睛一亮,越发高兴。 “还有汤饼哦!” 她高高兴兴地比划着,“把面饼揉好了放置,等它从这么大,变成这么大,再拿来做汤饼,就会劲道可口!” ——其实就是发酵。 “什么?” 秦王和重臣们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会儿,而后开始心跳加速。 面饼会凭空变大? 脑补了仓库里的粮食自己会填满仓库的美好画面,哪怕是一直专心吃饭的王翦和蒙武两位将军都有点激动。 “公主此言可当真?” 吕不韦亦不免惊奇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事?” “当然呀!” 知韫想了想,道,“这是偶然发现的,我也不是很明白其中道理,但试了几次后倒也能确保这并不是个例,听相里师说,这似乎和酿酒制曲有异曲同工之妙。” 听她这么一说,嬴政等人倒是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 “相里和何在?” 嬴政果断道,“传他来见。” “相里师就在后殿啦!” 知韫制止了要去找人的寺人,“阿父忘了,还有生辰礼呢!” ——重头戏还没上呢! 第807章 大秦(21) 嬴政还真忘记了。 不过现在想起也不晚,他当即起身,朗声笑道,“诸卿与寡人一道,且瞧瞧栎阳为寡人备了何等生辰贺仪。” 既然在后殿,走几步无妨。 “阿父,抱!” 知韫忙伸手要抱,嬴政习以为常地将长女捞起来抱在怀里。 重臣们:“……” 他们看了眼抱起栎阳公主就走的秦王,再看看他们案前那因为专注了解而没怎么动的朝食,立时沉默了。 王上,他们还没吃呢! 王翦与蒙武率先起身跟上,正皱眉思索着什么的吕不韦紧随其后,见此,其余重臣摇头笑笑,也跟着起身。 算了。 先去看看栎阳公主还有什么好东西献上,朝食晚点再吃。 “拜见王上。” 正领着一众墨家弟子忙忙碌碌的相里和见秦王领着一众重臣过来,连忙行礼,末了,看向知韫,“公主?” “请相里师将纸拿来。” 知韫笑吟吟地唤了一声,又问道,“东西可都组建好了吗?” “已搭建完毕,正在调试。” 相里和从弟子手中接过一个盒子递给知韫,才道,“只是这等器械,以水力驱动,在此处怕是无法演示其效。” “不要紧。” 这玩意儿,别说在宣徽殿了,就算在少府都未必施展的开。 先过了明面,之后再说。 “劳蒙中郎转交诸位叔父。” 知韫先从盒子里取出一沓竹纸,然后将盒子递给蒙毅。 “阿父看,咱们已经能够造纸了哦,竹简可以被完全替代了!” 然后她边比划边说地将造纸流程讲了一遍,最后指了指被墨家弟子围在中间的三个大家伙,给大家介绍。 “这是水碓、水碾、水排。” 她歪了歪头,笑道,“其实造纸一早就研究出来了,只是我觉得耗费人力还是有些多,或许可以借用水、风等自然之力,故而与相里师又研究了一会儿。” 顿了顿,她道,“水碓、水碾可以用于舂米,水排可以用以冶铁。” 什么? 正一边听一边低头交流的秦王与众臣迅速抬头,盯紧了水碓、水碾和水排,目光炯炯,俨然十分感兴趣。 墨家弟子:“……” 秦王与一众重臣神色认真地听相里和叽里咕噜讲了一大通,虽然没怎么听懂,但看了演示后也有大概印象。 “尔等尽快在少府搭建铁炉。” 秦王当即吩咐,“确定此法之效用后,寡人重重有赏!” 知韫悄咪咪翻白眼。 就知道。 这几样东西在同一时间放在秦王跟前,他一定最关注能冶铁的。 大秦,武德充沛。 短短时间里,秦王和诸位重臣见了太多的好东西,可谓是激情澎湃,等见识完了,立马转移阵地,开始商讨起如何将这些好东西最大程度的利用起来。 该自己用的怎么扩大生产,卖给六国怎么卖出高价,当然,还有保密问题,等等等等,都需要众人议定。 知韫认真听了很久。 但她今天实在起太早了,没抗住,歪在嬴政身上睡着了。 正专心议事的嬴政微愣,随即不动声色地调整姿势,让长女睡得更舒服,又侧眸示意寺人去取薄被来。 大商人出身、对怎么高价赚六国钱得心应手的吕不韦正侃侃而谈,见此语调微顿,随即稍稍压低声音。 秦王都没管,他自不会多嘴。 再者,栎阳公主于秦国立下大功,享受特殊待遇是应当的。 而且…… “公主此番献宝有功,王上可曾想好如何赏赐于公主?” 思及秦王对栎阳公主一惯的宠爱,吕不韦脑子转得飞快,在说完正事后的第一时间提出论功行赏之事。 刚歇口气的重臣:“……” 吕相国今日真是好生积极,这精神头,我等自愧不如。 “寡人意欲为公主授爵。” 嬴政垂眸看着长女恬静的睡颜,沉吟几许,下了决心。 “诸卿以为可行否?” 授爵? 栎阳公主本身就是秦王长女、公主之尊,又以秦国旧都栎阳为号,除了为其易号咸阳或雍城外,封无可封。 赏赐寻常的金银绢帛不足以表其功,授爵似乎合情合理。 只是究竟该授何爵? 既要赏其功,又要服人心,其中的度,需得好好斟酌把握。 不过也不着急。 待栎阳公主献上的各项都步上正轨,再行封赏也不迟,届时,纵然旁人提出异议,他们亦有理可服人。 更要紧的是,四月后,秦王就正式行冠礼亲政了。 ——于秦王亲政之时,长公主献出诸多利国利民之物,大吉。 “王上所言,臣以为甚妙。” 众臣思索间,吕不韦率先表示赞成,“公主有大功,理应授爵。” 嬴政:“???” 诸位重臣:“???” * #春枝暮 吕不韦:我感受到了当年面见先王的灵魂悸动,现在,全体都有向我看齐,奇货可居2.0的show time 第808章 大秦(22) 知韫一觉睡到了快上午。 “公主。” 醒来发现自己在寝殿,她揉了揉脸颊,随口应了声,打着哈欠往外走,却听宫人道,“王上去了常宁殿。” 常宁殿? 那就是去见华阳太后了。 “哦。” 因着刚睡醒,她有些慢半拍地想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那我也要回云台殿。” 嬴政又不在,她一个人待这儿干嘛,还不如回去陪郑菁呢。 “阿母!” 郑菁正在庭院中绘画,刚听见女儿的声音,转头奶团子就扑到怀里,她柔柔一笑,放下笔,将女儿抱在怀里。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临近午间,一般都是女儿用午膳、睡午觉的时候。 “阿父不在,我就回来了。” 知韫歪在郑菁怀里,笑嘻嘻问她,“阿母,我让章邯送来的菽油、雪盐还有发面的法子,都试过了吗?” 虽然她把这些搞出来已经有段时间了,但还是等到今天宣徽殿的膳房开始用上之后,才送到云台殿来。 毕竟,她现在还做不到瞒过秦王偷偷摸摸让郑菁提前享受。 “朝食便用上了。” 郑菁莞尔,抱着女儿往殿中去,又吩咐宫人去准备膳食来,而后夸赞道,“我的宝儿果真天资拔萃,竟能想出这样奇妙之物来。” “那是!” 小公主得意地扬起了眉,神采飞扬,“我可是阿母的女儿!” 第332章 趁着午膳还没来,她和郑菁嘀嘀咕咕地分享了最新的日常,然后一拍掌,扬声让随侍的宫人捧来几样东西。 “这是给阿母的呦。” 知韫指着被放在几案上的东西介绍道,“这是笔墨纸砚,全部都是我改进过的,正好可以用来给阿母绘画。” 纸是竹纸,墨是松烟墨,砚是洮砚,至于笔,则兔毫、狼毫、羊毫都有,主打的就是哪个顺手用哪个。 文房四宝,自然要配套使。 颇好风雅的郑菁果然喜欢,抱着女儿亲了一口,才细细把玩,爱不释手。 等到知韫吃了午饭,又见她养足了精神、一点儿也不困,于是母女俩转移阵地到庭院中,一个绘画、一个当模特,不知不觉就消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光。 暮色渐浓,似橙似红的绮霞将半边天际渲染得流光溢彩。 “哇,这么晚了?” 知韫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到了吃夕食的时候,犹豫了三秒钟,对着宫人道,“去和阿父说一声,我……” “你如何?” 秦王踏着霞光而来,沉冷庄穆的玄衣亦染上了几分温暖色彩。 “……我用过夕食回去。” 栎阳公主迅速改口,亲亲热热地凑过去,“阿父怎么来了啊?” ——怎么每次都这么突然? “寡人若是不来走一趟,怕是今儿就见不到你的影子了。” 这丫头,他还不晓得? 用了夕食,说会儿话,夜里正好歇在云台殿,等到明儿早上起来,又用朝食,再说会儿话,又用午膳…… 等她舍得走,不知要磨蹭多久。 “免。” 嬴政轻哼,摆手示意众人起身,而后熟练地弯腰将长女捞起来抱在怀里,缓步走到郑菁的画作前端详。 郑菁极擅绘画,落笔时又满含爱意,画出的女儿自然灵动可爱。 “是不是很可爱?” 知韫的口吻中带着几分炫耀,“阿母给我画的画最好看了!” 这样的画,她有一大盒子! “确实极好。” 秦王欣赏了会儿,有些蠢蠢欲动地想要全部都拿走,但看着怀里的长女,犹豫了下,决定就拿今天这幅。 ——反正长女在身侧,就把画留给郑氏睹画思人吧。 郑菁并不知道秦王抢了女儿还想要抢画,见父女俩正在说话,她退来几步,悄声唤宫人准备夕食。 “这是……?” 嬴政看完了画,视线落到一侧的笔墨纸砚上,眸光微凝。 “这是笔墨纸砚啊!” 知韫看了眼,随口道,“不是已经给阿父了嘛?” 嬴政:“……” “是吗?” 他垂眸看向长女,幽幽道,“寡人似乎不曾见到。” “怎么可能!” 她一副被冤枉的炸毛表情。 “我最是公平,所有东西都是准备了阿父阿母两份的,怎么……” 话说到一半,她似乎想起什么,炸毛的表情僵在脸上,呆呆地仰头,“阿父,我说我忘了,你信吗?” 因为洮砚所用的绿漪石暂时只搞得一点点,制成的洮砚不足以给所有的好叔父们人手一块,为了不厚此薄彼,所以她是打算等人走了再给嬴政的。 ——至于亲爱的叔父们,等她攒够了再一次性批发给。 但是……她睡着了…… 小公主对了对手指,眨巴着眼眸,“晚上给阿父好不好?” “忘了就忘了,不打紧。” 嬴政揉了揉长女的脸颊,“不是想你阿母了?明日也来得及。” 只不过是先给母亲而已,又不是全然把他给忘在了脑后。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栎阳所献,虽为寡人之生辰贺仪,却也于秦国有益,不可不赏。” 他抱着长女往殿中走去,低声问道,“可有什么想要的么?” “给阿父的生辰礼,本就是为着孝敬阿父,能对秦国有益是意外之喜,如何还能再问阿父要赏赐回报呢?” 知韫当即一通甜言蜜语把老父亲哄得神色大悦,而后才道,“不过若说想要,儿确实有一事想求阿父。” “谈何求字?” 嬴政言简意赅,“何事?” “儿想请阿父寻农家入咸阳。” 知韫托着下巴,小声道,“之前在少府制出用以舂米的水碓、水碾,本以为定能极大地减轻秦人负担、减免他们的劳苦,谁承想,相里师却说,我想得有些太简单的。” 她抿抿唇,神色有些茫然。 “阿父,是不是有好多好多秦人舍不得吃舂去麦壳的麦饭呀?” 不舍得吃舂去谷壳的谷物,归根结底,还是粮食不足,吃饱已是难事,又如何有心力去追求吃好呢? 年幼的小公主仰着脸,声音虽轻,却透着穿过迷雾的坚定。 “既然墨家能够制出这样有利于农事的器械来,若是请最善农事的农家入咸阳,与阿父和叔父们群策群力之下,定然有一日,能够让秦人都不必担心会饿肚子,都能够吃上和咱们一样的不带壳的麦饭。” * #春枝暮 可能上一章没写清楚,这里补充一下哈:春秋战国铁器就已经大规模运用了,秦国肯定是有冶铁的,但是水排冶铁是东汉杜诗改进的,政哥说的搭建,指的是使用了水排冶铁的新式冶铁,而不是从无到有。(是写省略了,不是我乱写??) 第809章 大秦(23) 让秦人不必为饥馁所困。 让秦人都能吃上去壳精米。 嬴政垂眸看向小小一个的女儿,一时间心情复杂至极,不知是该斥她年少无畏,还是该赞她心怀大愿。 但复杂之下,亦深受触动。 “若果真如你所言,确实足以诱人心动,为人心所盼求。” 他正色道,“可你年幼,又长于宫中,可知晓秦国有多少黔首?黔首又如何耕作?耕作后又能得多少粮食?” “不知。” 知韫摇摇头,“可我会长大,会学习,现在不知,不代表永远不知。” “可这很难很难很难。” 嬴政轻触长女的脸颊,“农家自许行至今,未曾听闻有如此大能,你之所求,是一条注定艰难而无望的道路。” 他将女儿抱在怀里,缓缓道,“栎阳能有这样的心,寡人亦引以为傲,可你毕竟年少,不知乾坤之大、不识世事之艰,这一颗意气无畏之心,若于此事受挫……” 旁人也就罢了,这是他的长女,为父者,如何忍心? “纵识乾坤大,亦怜草木青。” 知韫仰着脸,神色认真,“难又如何?历代先君筚路蓝缕、拓土创业,难道不艰难吗?秦人,从不畏难而怯。” “我听相里师说过,昔者神农氏斫木为耜、揉木为耒,及至如今,已有铁犁牛耕,于农事上胜于先辈。” 她抿抿唇,露出笑容。 “阿父,这难道不是已经为我们指明了一条道路吗?怎会无望呢?” 嬴政默然。 “罢,寡人会下诏,命人寻农家子弟入咸阳,日后为你所用。” 他抬手揉了揉长女的脑袋,“只一点,五岁之前,乖乖在寡人身侧听学,农家也好,墨家也罢,不可与之见。” 他加重语调,“不可揠苗助长。” 这么点大的孩子,读书认字也就算了,万一真把这小身板给压垮了,他又该去找谁,才能够留住女儿? “啊?” 刚准备扑进秦王怀里撒娇的栎阳公主一愣,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小声道,“儿现在,似乎已经两岁了?” 她试探地伸出小jiojio。 “等过了三月的生辰,就是三岁,再过十月岁末,就是四岁,再过了明年三月的生辰,应当就满五岁了?” 算法嘛,按她的需要来。 出生就算一岁,甭管过年、过生日,通通都往上添一岁。 嬴政:“……” 属实有被长女这神奇的算法给震惊到的秦王轻呵一声,“若果真如你这般计算,那就满十岁再说,如何?” “那还是算了吧。” 栎阳公主神色悻悻,窝在秦王怀里,眼巴巴地问,“真的不可以通融一下吗?至少,让我听听他们讲学嘛!” 三年,够她干多少事儿了? 小公主不甘心地捻着秦王衣袖撒娇,“阿父~你就答应我嘛~” “不行。” 秦王冷酷拒绝,“五岁之前,寡人亲自教你,五岁之后,随你选择。” 知韫:“……” “好吧,听阿父的。” 栎阳公主失落地叹气,而后昂起小脸,“那阿父不许嫌我烦哦。” 好歹是秦王亲自教,不亏。 至于农家、墨家,不见就不见吧,等她能握笔了,就鸿雁传书! 笔友也是友,能交流就行。 “自然不会。” 嬴政看着长女虽然失落却仍乖巧听话的模样,心下微软,稍稍放柔声音,“过些时日,带你去雍城可好?” 第333章 什么,她可以去雍城? “真的吗?” 知韫眼睛一亮,立马高兴起来,眉眼欢悦,“阿父最好了!” 等会儿…… 那时候不是有嫪毐之乱?她去了雍城,她阿母怎么办? 知韫仔细回想,确定没有咸阳宫被乱军攻破的记载,才安下心来。 也是。 咸阳宫里头,秦王的后宫以及华阳太后、芈夫人都在呢,扶苏也在,她阿父总不至于让人把全家端了。 嬴政扬唇,摸了摸她的脸颊。 咸阳怕是会有动乱,虽说不至于乱及咸阳宫内,但与其留她在此,却也不如跟在他的身侧更为安全。 至于郑氏…… 到底是长女的生母,多遣些士卒护她周全就是。 * #春枝暮 知知:咸阳宫很安全,阿母在这里很安心。政哥:我身边最安全,带上长女很放心。 第810章 大秦(24) 秦王说到做到。 自第二日起,秦王就严格遵循“禁止揠苗助长”的基本方针,盯紧了长女不许乱跑,并让太医丞来制定最适合这个年纪的孩童的生活作息,坚决劳逸结合。 想学习? 可以。 秦王忙碌的时候,就把长女揣身上,拿着奏简一边批阅一边讲解,闲适之时,则给她讲秦法秦律秦史,顺带再穿插着提一嘴六国。 当然,每日也要带着人出去转悠一圈,散散心、晒晒太阳。 知韫:“……” 感觉自己像是一株被秦王种在花盆的花儿,伺候地贼拉精心,就怕她一不小心蔫吧了、没能开出花儿来。 秦王的爱与不爱,真的挺明显的。 不过,知韫虽然一开始有些惊诧,但很快就理所当然地享受。 ——这是她应得的! “听闻李师师从荀子?” 午睡醒来,见嬴政在忙,知韫索性去“骚扰”刚好也在的李斯。 她之前总去少府和相里墨搞研究,但现在留在秦王身边的时间越发长了后,李斯和蒙毅就替代了墨家的位置。 都是启蒙的老师之一。 “回公主,正是。” 李斯原是吕不韦的舍人,任郎官,得以向秦王进言并入秦王眼,被擢升为长史,前些日子又拔擢为客卿,还领了个为栎阳公主启蒙的职务,可谓是春风得意了。 “我听闻荀子学问深厚、德高望重,曾任齐国稷下学宫的祭酒,如此名师,才教导出如李师这样的高徒。” 栎阳公主托着下巴,先是一通彩虹屁,而后神情期盼。 “李师的师兄弟中,若有李师之风采者,可能把他们都请来秦国?” 情不自禁扬起唇角的李斯:“……” 啊? 这是想让他把所有的、有才华的师兄弟都扒拉到秦国来? 包括那谁谁吗? 李斯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秦王,却见他毫无反应,于是自己认真思考几息,道,“公主若想,臣或可一试,只是,秦重法家,老师门下多儒家,未必……” “先试试再说嘛!” 知韫打断李斯的“免责声明”,笑眯眯道,“荀先生能有李师这般高足,想来座下弟子不至于如此拘泥于门户之见,儒家也好,法家也罢,终究能为大秦做贡献就好,对不对?” 李斯:“……” 他正想说儒法门户之见真的很严重,却见栎阳公主眉眼含笑。 “行不行的,先把人找来。” 她笑吟吟道,“天生我材必有用,早晚都能发挥用处,再者,哪怕咱们用不着,也不能白白让给别人不是?” 李斯:“……” 不是,这对吗? 栎阳公主小小年纪,怎得竟如此有虎狼之秦的风范? “你又想做什么?” 嬴政终于开口,“才要寻农家入咸阳,又要去寻儒家弟子来?” 其实秦王重实用,虽重法家,但对诸子百家也并不算排斥,只是在他看来,此时的秦国不能动摇法家之基。 墨家农家也就算了,撇开治国主张还有实用,但儒家…… 辩(喷)起来让人头疼。 “没想做什么呀!” 知韫蹦蹦跳跳地凑到嬴政身侧,“都是人才,自然要入大秦彀中,等什么时候想用了,随手可取,不好吗?” 说着,她不免有些郁闷。 “就比如农家,大猫小猫三两只的够什么用,还得慢慢找人。” 秦国作为诸国中最强盛的国家,哪怕重法家,诸子百家也不可能完全放弃秦国,多多少少都有弟子在的。 农家自然也有。 只是农家自许行至现在,拢共也就几百个弟子,分散到七国去种地后,简直如滴水如大海,眨眼就没影儿了。 想找到人都不是简单的事。 “心不在秦国,纵然召入咸阳,亦无甚用处,平白添乱。” “怎么会添乱呢?” 知韫吃惊,“又未必需要让他们掺和国事,能给阿父添什么乱?” 嬴政翻阅奏简的动作微顿,“所以你连博士之位也不想给?” “为什么要给?” 栎阳公主困惑,“既未立有寸功,如何能立于朝堂之上?” 嬴政:“……” 李斯:“……” 在一侧旁听的李斯都震惊了,连小官也不给,谁来你秦国啊? “他们可以修学啊!” 知韫想了想,道,“论及势强,天下莫过于秦,论及安稳,亦莫过于咸阳,咱们还有取之无尽的纸,若是效仿稷下学宫,也弄一个什么学宫让他们安心著书做学问,难道他们就真的一点也不想来吗?” 这可是纸诶! 诸子百家,谁不想将自家学问流传下去?有了纸,谁乐意出个门都得驾车拉大几百斤的竹简,不嫌麻烦啊? “昔年孝公一纸求贤令寻来商君,咱们也可以效仿一下嘛,先用求贤令把人给骗……请来,现在用得上就用,暂且用不上就让他们先自己交流学问。” 知韫小声地提着建议,说着说着,还遗憾地砸吧砸吧嘴。 “其实最好还是请荀子这样德高望重之人坐镇,但他好像年纪很大了,七八十岁的,长途跋涉太不人道了。” 万一让老人家死在半路上,多不好?她会觉得良心不安的。 李·荀子弟子·斯:“……” 首先,多谢公主对老师的体贴,其次,她刚刚想说的是“骗”吧? 嬴政:“……” 他抬手摸了摸长女的头,感慨道,“若你高大父在,定然赞许。” 别的不说,这把人骗过来扣下的行事风格,很有昭襄王遗风。 看来,给长女讲秦史还是很有用的,这不就活学活用了? * #春枝暮 被嬴小米骗来会盟却被扣在咸阳的楚怀王:你们老赢家从老到小,就没一个好人! 第811章 大秦(25) 对于栎阳公主的提议,秦王在斟酌之后,表示大致同意。 想招纳人才就招纳人才吧。 他亦不过写道求贤令的事,若真有人来,建个学宫也无妨。 于是,李斯心事重重地回府,满怀愧疚地给记得住名字的师兄弟挨个写信,个别比较有本事的多写一封。 当然,某韩国公子除外。 毕竟,其他师兄弟都是儒家的,就算来了秦国,也决计越不过他去,但韩非不同,这位可是与他同为法家。 同行相忌来着。 李斯纠结了半个时辰,才不情不愿地给写了一封意思意思。 做事情不能留下把柄,韩非有大才,万一被别人举荐到秦王和栎阳公主耳中,可就显得他里外不是人了。 尤其是栎阳公主。 她对荀门从老师到徒弟都觊觎得很,又是如秦王一脉相承的天资,若有荀门弟子入咸阳,她必然还会再问。 不如把事情做周全。 反正,以韩非那一心强盛韩国的心思,指定也不会事秦。 等写完了所有的信件,已近三更天,李斯略收拾之后和衣而卧,但翻来覆去没睡着,开始琢磨秦王的心意—— 他见识得比较少,但栎阳公主这样的,是正常公主待遇吗? 撇开她的年纪不谈,由秦王亲自抚养和教导,并遣秦王近臣任启蒙之师,朝堂公卿重臣亦随她交往…… 对比一下现在还养于后宫、在前朝却近乎查无此名的长公子扶苏,栎阳公主的存在感已经不能说是强了。 简直是搏杀。 说句不好听的,但凡栎阳公主是位公子,以她的天资和魅力,等到扶苏公子长到能入朝听政的年纪,满朝文武都得是她的人,轻轻松松就能把人按死。 等会儿! 李斯心下一惊,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开始严肃思考。 公主,能当秦王吗? 细数秦国历史,并无此先例,但话又说回来,秦国的律法之中,似乎也没有明文规定公主不能当秦王。 第334章 法无禁止即可为啊! 至于周礼什么的,这是在秦国,他是法家,这玩意儿不好使。 重要的是,栎阳公主有无争储之心,秦王有无立女之意。 李斯想。 他是秦王的近臣,亦是栎阳公主的启蒙老师,只要秦王有心、栎阳公主有意,他必然坚定地跟随二人。 思及此,李斯果断起身,给荀子写了封问安信,诚恳请他来秦。 虽然老师年事已高,但印象里,他的身子仿佛还十分硬朗,若是有意,往秦国来看一眼,应当也无妨? 反正他把人请来,能不能把人给留下,就看栎阳公主的本事。 把信写完,李斯终于安心地去睡觉,等到第二天一大早让人把信给送出去,他又入宫去侍奉秦王、教导公主。 知韫觉得他怪怪的。 分明顶着俩黑黝黝的黑眼圈进宫,却是十分积极的样子。 回家一趟,中邪了? 虽然觉得他不对劲,但知韫也没说什么,男人嘛,每个月总是有几天奇奇怪怪的,只要不耽误干活就行。 当然,不妨碍她关心老师。 毕竟是未来的廷尉、左丞相,虽是她爹的心腹,但既然能干出矫诏立胡亥的事,踹了扶苏跟她也不是没可能。 她总不至于比不上胡亥。 一时间,便宜师徒俩各怀心思,却是相处得和乐融融。 蒙毅:“……” 感觉我有点格格不入。 “毅师!” 栎阳公主和李斯师徒相得,也没忘了蒙毅,秉持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转头就捧着小本本来请教他。 果然都是我的错觉。 蒙中郎想。 他才是第一个见到公主的外臣,李斯一个后来的,拿什么比? * #春枝暮 其实荀子快死了,但他儒法并用,感觉和知知会比较合拍,所以私设一下,让他多活几年。 第812章 大秦(26) 秦王的冠礼定于四月,在雍城举行,碍于某些原因,在咸阳宫过完了长女的生辰后,父女俩就提前出发。 这还是知韫活到虚三岁,头一回出咸阳宫。 车架虽未走咸阳市集,却也足够让知韫看咸阳的百姓。只是她趴在窗户边掀开帘子看了会儿,就默默放下了。 她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热闹与繁华属于少数人,大多数人总是挣扎着温饱线上。 苦,或是很苦。 活得下去,或是活不下去。 就像是一张泛着枯黄的老照片,看来总是叫人觉得心酸。 得以出门的喜悦消散,知韫挪到嬴政身边,先是趴在桌案上看他批阅奏章,渐渐困了,又往他怀里一滚。 嬴政习以为常。 伸出一手护在她身侧,等她拱来拱去、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才从蒙毅手里接过小被子给她盖上。 咸阳距离雍城算不得远。 只是秦王出行,大队人马,速度自然提不上去,路上休整一回,等到抵达雍城的蕲年宫,已是黄昏时分。 知韫已经蔫吧了。 “阿父。” 她挂在嬴政身上,睁着无神的眼睛,声音都透着一股有气无力。 “我们要去见大母吗?” 她还没出生的时候,赵姬就已经从咸阳宫搬到蕲年宫来了。 虽然现在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但她毕竟是秦国的太后、秦王的母亲,无论如何,都应该去拜见她。 “先送你回寝殿。” 嬴政神色淡淡,垂眸看女儿,“等会儿叫夏无且来给你瞧瞧。” 是他忽略了。 平日里总看她生龙活虎,想着随行也无碍,谁成想她在路上睡了个昏天黑地,连休整时也没吃多少东西。 要不是已经在半路上了,他都想先把她给送回咸阳宫再走。 “我没事儿。” 就是有一点点晕车啦。 都不必劳动夏无且的,她晚上睡一觉,明天天亮就精神满满了。 知韫摇摇头,小声道,“阿父去见大母,我一定要陪着的。” 前些天,嬴政接到雍城的秘报。 嫪毐这个家伙,不仅跟赵姬私通生子,还收敛财物、招纳党羽,甚至还敢张口自称“秦王假父”,就差上天了。 就算是再好的养气功夫,遇上这种事情,都能被气炸。 况且,嬴政骨子里其实并不是喜怒不形于色那一挂的,只是他少年继位、朝有权臣,习惯了理智与隐忍。 不过,近来有“恢复”的迹象。 最起码,那天在收到秘报的时间,当着她的面发了好大的脾气。 她哄了好久来着。 反正知韫觉得,与其让嬴政一个人去见赵姬、回来之后再生个闷气什么的,还不如她陪着他一起去呢。 嬴政神色微缓。 只是分明对女儿的关心很受用,口中却道,“寡人是小童吗?” 见亲妈还要人陪? “阿父当然不是,可我是呀!” 她抱着秦王脖颈撒娇,“我第一回 来蕲年宫,人生地不熟,心里头多慌呀?阿父若不在,怎么睡得安稳嘛!” 真小孩从不怕撒娇。 “阿父~” 她眨巴眨巴眼,“不是我陪着阿父,是阿父陪着我呀!” 秦王又被哄成翘嘴了。 他十分矜持地压了压唇角,见女儿的气色确实好了点,便也没再说什么,抱着她一起去了赵姬的宫殿。 赵姬确实是个美人。 极秾艳的长相,似是微雨过后枝头那犹自带着清露的花儿,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间自然带出一段妩媚艳色。 就是她身侧有个碍眼的男的。 怎么说呢,看上去赵姬确实是有一点点心虚的,倒也不是养男宠的心虚,是怕男宠被儿子弄死的心虚。 就是吧…… 你心虚,还这么不避讳地当着儿子的面跟男宠眉来眼去啊? 知韫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盯着赵姬看了会儿,然后转头去看后世在某方面鼎鼎有名的嫪毐,只是还不等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嬴政就已经抬手将她的脸往怀里压,顺便给她换了个看不见的方向。 知韫:“……” 别介啊,这可是传说中xx能转动车轮的奇男子,她看两眼怎么了? “这就是你的长女?” 正跟儿子进行客套社交的赵姬也顺着看了过来,“是叫栎阳?” 秦王宠爱长女,在咸阳的贵族公卿中可谓是人尽皆知,虽然赵姬没兴趣打听咸阳的事儿,但嫪毐有兴趣啊! “栎阳年幼,一路奔波累着了,若有失礼,还请母亲莫要见怪。” 嬴政宽大的衣袖再次将女儿掩了掩,继续询问赵姬近况,只是他神色和语调都那么平静无波,再关切的话也充满了敷衍,听起来也大约不会得劲儿。 这客套话也忒客套了。 “你倒是疼爱孩子。” 赵姬懒洋洋抬头,细细看了嬴政会儿,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小孩子嘛,既然累了,你带着她回去歇息吧。” “既如此,母亲好生歇息。” 赵姬对长子没什么话想说,嬴政也没兴趣多待,他微微颔首,而后抱着女儿就往外走。 至于嫪毐…… 秦王连眼神也没给一个。 “他急了,觉得屈辱了。” 悄咪咪探头看了一眼的知韫凑在秦王耳边告状,“什么档次,竟然敢瞪咱们,真是骨头轻,经不起一点抬举。” 这家伙,若非他侍奉的主君是赵姬这样用智商换美貌的,但凡换个主君,别说得宠了,早就被赏一丈红了! 对啊! 知韫眼睛一亮,小声提议。 “虽说春来雍城风景如画,儿却总觉得少了几分瑰丽艳色,阿父,咱们不如就用嫪毐的血,来积点颜色吧?” 嬴政:“???” * #春枝暮 知知:一丈红!赏嫪毐一丈红! 第813章 大秦(27) 嬴政无可无不可。 左右都是要死的人,既然女儿有想法,那就随她处置就是。 往后的日子,嬴政面上并无半点异常表现,处理政务之余,日常给赵姬问安,暗中却在“钓鱼”。 嫪毐自去岁封长信侯后,野心越发膨胀,偏偏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性都没能跟上,背着嬴政时口出狂言,当着他的面却又心生畏惧。如今听门客说他与太后有私情并生子之事暴露、秦王正命人暗查他时,先是心慌,而后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决定谋逆。 四月乙酉,嬴政行冠礼,配剑。 长信侯嫪毐取太后玺、矫秦王玺,发县卒及卫卒、官骑、戎翟君公、舍人进攻蕲年宫。 本就无大义,仓促起兵,更是诸多破绽。 先为蕲年宫精兵所败,后转攻咸阳,又败,溃散而逃。 得益于老父亲的关爱,知韫在蕲年宫期间,几乎与他形影不离,光荣地成为了秦王随身携带的挂件。 第335章 妥妥的大秦时尚单品。 嬴政行冠礼,她在奉常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混了个观众席,嬴政平嫪毐之乱,她在…… 对着定秦剑流口水。 秦王政三年,命采北祗铜铸剑,长三尺六寸,铭曰定秦。 目前还是个小不点、站直了都远没有剑高的栎阳公主眼巴巴看着定秦剑,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两个大字—— 想要。 定秦剑有两把呢,嬴政一把,她一把,刚好够分来着。 嬴政:“……” 她的这点小心思实在是太明显了,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 但不得不说,本来还隐隐有点压抑的心情,见了她这眼巴巴觊觎他佩剑的小模样,竟也松快许多。 “再看,你也拿不动。” 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瓜,他哼笑一声,“怎么见了什么都想要?” “我哪有什么都想要?” 知韫鼓了鼓脸颊,骄傲地一抬下巴,“可不是什么都看得上的。” 如果这不是秦王政命人所铸之剑,又以“定秦”为名,就算这剑做工再好、再削铁如泥,她也都看不上眼。 “再说了,我现在年纪小,当然拿不动,但是我会长大呀!” 知韫眨巴眨巴眼,伸出试探的小jiojio,“阿父,等我长大能拿得动了,能不能分我一把呀?反正还有一把嘛!” 嬴政看着她,似笑非笑。 “阿父~” 栎阳公主挤到秦王怀里,抱着他胳膊撒娇,“我可是阿父最最最疼爱的孩子,一把剑而已,就给了我嘛!” “一把剑,而已?” 若果真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剑,她才不会来向他讨要。 嬴政轻轻拧了拧女儿的鼻子,“等你长大了,再铸一柄就是。” “那怎么能一样?” 知韫哼哼唧唧不肯,“等我长大了,若自己想铸,别说一柄,十柄、百柄也有,但这都不是阿父给我的呀!” 不信去问李二凤。 虽然他能凭本事在玄武门竞争上岗,但要是他爹肯自愿给他走接管大唐集团的正规流程,他绝对会欣然接受。 再不然去问judy也行。 比起让老爹诈尸传位,怎么着都是“爹地爱我”更让人高兴。 嬴政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磨来磨去也没能磨到松口的栎阳公主瘪瘪嘴,气哼哼地走了。 小气。 阿父真是太小气了! 嬴政眼底笑意渐深,吩咐人跟上去护卫,才专心处理事务。 蒙毅:“……” 无师自通了装壁花之能的蒙中郎惊叹地看了眼栎阳公主的背影。 乖乖。 栎阳公主都敢和秦王讨要定秦剑了么?如今明目张胆地觊觎君父具有非凡意义的贴身之物,这简直是…… 再者,秦王虽没说给,但也没拒绝啊,训斥一句都没有,见她生气走了还让人跟去保护,和要给有何区别? 若果真半点不肯,就应当在苗头初露之时,一把掐灭啊! 蒙毅恍恍惚惚地想。 他好像有点明白,李斯这段时间,为什么跟打了鸡血一样了。 不行。 他需要父兄的场外支援。 知韫气呼呼地走了,但没走出去多远,又开解好了自己。 定秦剑意义不一样嘛。 等她爹深刻认识到了她那群兄弟们的不靠谱,肯定会给她的。 不要急,慢慢来。 不过非常迅速就想开了的知韫也没急着回去,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在蕲年宫转着圈玩儿,等到天色渐晚,老父亲派了人来叫她回去吃夕食,才慢悠悠地打道回府。 “公主……” “嘘——” 入夜,知韫沐浴之后,穿上寝衣、裹了小披风,就让侍女打着灯去嬴政寝殿,守夜的寺人见她来,正要行礼问安,却见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推门进去。 嬴政难得没有在批阅奏折。 虽说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的亲生母亲拿出太后印玺来帮情人造反杀他这件事,也确确实实有伤到他。 夜深人静。 身边没了叽叽喳喳个不停的长女,无尽的孤寂开始蔓延。 嬴政阖着眼,任思绪飘远。 等到明日天明,他依旧会是威严凛然、无懈可击的秦王。 就是…… 哪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堂堂秦王之尊,寝殿之中难道还能让老鼠给跑进来吗? 听着声音不仅没消失,反而越来越近,嬴政微微蹙眉,不耐地睁开眼,然后和爬上床的女儿对上视线。 嬴政:“???” “阿父,原来你也没睡啊?” 知韫眨眨眼,伸手摇了摇,十分迅速地拱进了秦王的被窝。 “好巧,我也没睡着呢!” 嬴政:“……” 怀里突然多了个暖呼呼、香喷喷的幼崽,嬴政一下子就清醒了,他微微坐直,下意识透出窗去看黑沉的天色。 “你怎么来了?” 虽然知晓女儿在云台殿时,喜欢和她阿母同床而眠,但在宣徽殿时,顶多在睡前会赖唧唧地撒娇让他哄一下。 如现在这般,还是头一回。 “我来陪阿父呀!” 知韫趴在床榻上,托着下巴、晃着脚丫子,摇头晃脑。 “我听见夜风的声音,说阿父在想我,所以我就来了呦!” 夜深人静,多容易emo啊? 虽然以她爹的刚强性子,一晚上足够他整理好心情,但这种时候,她身为大秦第一孝女,怎么能不露面呢? “……胡说。” 嬴政垂下眼眸,声音轻飘飘的,“夜风如何能够说话?” “当然可以呀!” 宁静的夜晚,幼崽叽叽喳喳。 “万物都是有灵性的,不仅风儿会说话,就连天上的星星月亮也会说话,它们都在告诉我,阿父在想我哦!” “阿父,不要不好意思嘛!” 她眨眨眼,笑嘻嘻道,“承认想我又怎么了嘛,又没有人会笑你。” 年幼的小公主捧着精致的小脸,扬着天真明媚的笑颜,清亮而明澈的杏眸中似是揉进了星子,泛着璀璨光彩。 “毕竟,本公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谁会不喜欢我呢!” 嬴政:“……” 第814章 大秦(28) 嬴政忍不住轻笑。 玉雪可爱的小娃娃,眉宇之间洋溢着自信与骄傲,哪怕是自夸自擂的话,由她说来也是落落大方、本该如此。 “看,我说吧?” 知韫见此,一拍手掌,得意道,“没有人能抵挡本公主的魅力!” 她,嬴姮,可是要成为大秦魅魔的女人呐! “……睡觉。” 嬴政不想对女儿的臭屁表示赞同,以免增长她的张扬气焰,伸手将支起大半个身子的小姑娘塞进被窝里。 往常这时候,她早就睡了。 “哦,好吧。” 小公主乖乖巧巧,眨巴眨巴眼,甜甜道,“阿父晚安!” 殿中又安静下来。 嬴政却觉得与方才不一样。 他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哄她入睡,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只觉得飘忽的心忽而有了落脚点,被牵绊着落下。 “阿父?” 微微垂眸,却见刚刚还乖乖闭着眼的小公主仰着小脸看他。 “我睡不着。” 她小声问道,“阿母从前都会给我唱歌的,你也给我唱好不好?” “为什么睡不着?” 嬴政眉心微蹙,手背触及女儿的额头与脸颊,“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啦!” 小公主鼓了鼓脸颊,“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阿父好像还没有给我唱过歌谣,难得与阿父一起睡,想听阿父唱啦!” 真是失策。 她之前竟然没想过让政哥给她唱摇篮曲哄睡觉,亏大了。 嬴政:“……” 他迟疑几息,“我不会。” 其实是会的。 年幼在赵国时,他与赵姬相依为命,她也曾疼爱过他,母亲哄孩子入睡时唱的歌谣,她也是给他唱过的。 只是,他不想去回忆。 既然已经被遗弃在时间长河之中,就不必再特意去捡起来了。 “不会没关系呀,我会!” 殿中的灯火熄灭了大半,角落里寥寥几盏人鱼膏点燃的烛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帐幔,只余下影影绰绰的微光。 她灵动润泽的眸子弯成月牙儿,“阿父学会了再唱给我听嘛!” 说着,她也没管嬴政有没有答应,翻身趴在床上,清了清嗓子,捧着小脸儿开始唱给他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才唱了两句,她忽然停住,皱了皱鼻子,“这首不好,换一首。”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不对,这首也不行,谁家孩子大晚上听战歌啊?” 一连换了好几首,换来换去,她似乎都不满意,嬴政都忍不住问,“你究竟想听哪一首?” 第336章 “我都喜欢呀!” 小公主理所当然道,“可是阿父今日才学,总要挑首简单的吧?万一阿父没学会、丢了面子,下回不肯给我唱了怎么办?” 她肯定地点点头,“竭泽而渔是不对的,要可持续发展!” 嬴政:“……” 竭泽而渔是这么用的吗? 还有…… “你何时读过《吕氏春秋》?我怎么不知道?” 如果他没有记错,“竭泽而渔”这个词,正是出自《吕氏春秋》。 知韫:“……” 振振有词的栎阳公主卡了壳,眼神飘忽、低眉顺眼对手指,搞了好一会儿的小动作,才扭扭捏捏地开口。 “我就看了一点点啦。” 她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相国跟我分享他的劳动成果,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看了一点点。” 《吕氏春秋》去岁成书,虽然不是吕不韦自己编写的,但也是他的一项得意之作,前段时间她过生日,吕不韦就给她送了一份用栎阳纸新抄录的《吕氏春秋》当生辰礼物。 不过跟书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匣子珍珠,嬴政可能就忽略了。 知韫老老实实地将事情前因后果解释一遍,然后小声道,“阿父不是也看过嘛,那我看看也不要紧嘛!” 他要是没有看过,怎么能这么精准说出这个词出自哪里? “他没安好心。” 背着他勾搭他闺女! 秦王对吕不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搞小动作的行为表示愤怒。 “我也觉得他别有所求。” 知韫顺着他的话同仇敌忾,“无事献殷勤,一定非奸即盗!” “那你还看?” 嬴政不甚开心地轻哼一声,“看也就罢了,还不与寡人提起?” 这语气有点娇啊? 咂摸出味儿来的知韫弯了弯眼眸,往老爹身边拱了拱。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吕相国费心血修出来的书,白送给我,当然要来者不拒呀!至于那什么,咳,这不是阿父管我管得有些严么,我就晚上睡觉之前看一点点。” 睡前读物来着。 前头的话,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后面的话,含糊到嬴政差点没听清。 “哎呀,不要说这些嘛!” 小公主扯回话题,“阿父不许转移话题,还没有给我唱歌呢!” “……倒打一耙。” 嬴政哼了声,揉了揉她翘着呆毛的头发,“方才不是你唱来唱去,都没找到自己想听的,如何能冤我?” “那我现在想到了嘛!” 知韫哼了哼,“阿父你不要打断啦,很简单的,好好跟着学哦!” 说着,她清了清嗓子。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干净清澈、空灵清越。 听来就好似满天星子从天际坠落山间,顺着潺潺溪水缓缓流淌,被孤独的孩童拾起,如珍宝般捧在掌心。 星星不会说话。 但会散着温暖的光芒驱散黑暗,将孩童的全世界都一一点亮。 “……这是什么歌儿?” 嬴政沉默了会儿,才轻声说道,“从来不曾听过的曲调。” “当然不可能听过啊!” 知韫笑嘻嘻道,“我自己编写的哦,阿父是第一个听的呢!” “所以……” 她枕在他掌心,满是期待,“阿父,你会唱小星星吗?” “……” 低沉轻缓的声音响起,生疏地唱着歌谣,随风飘向天际。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 #春枝暮 未来的天幕上满屏弹幕:政哥,你会唱小星星吗?(狗头.jpg) 第815章 大秦(29) 祖龙唱小星星。 又完成一项集邮的知韫快乐无比,如果不是怕老父亲恼羞成怒,她能跟整座蕲年宫的人一一分享喜悦。 嬴政没管撒欢的女儿。 他给了自己一个夜晚放纵情绪,天明之后,他又成了秦王。 扑杀赵姬与嫪毐的孽种,将赵姬从蕲年宫关进萯阳宫,捉拿嫪毐、车裂曝尸,参与其中的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尽数枭首…… 年轻的秦王雷厉风行地扑平叛乱,将权柄握于掌心,剑指相国。 ——吕不韦想骂人。 在一代秦王一代相、代代秦王负秦相的老嬴家,如他和嬴政这般秦王与相国之间的关系本就微妙至极。 吕不韦不想死,也没想谋反。 但问题是,嫪毐是吕不韦推荐给赵姬的,嫪毐这么一谋反,就把本来想和和气气交接、给自己谋一条生路并希望能保全富贵的吕不韦给弄得很尴尬了。 彼其爹之! 吕不韦关起门来痛骂出声,恨不得弄死赵姬和嫪毐这两个坑货。 跳跳跳,跳你爹呢! 但骂归骂,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光是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吕不韦开始严肃思考,是他想办法逃回封地起兵弄死秦王的概率大,还是秦王顺手把他也镇压的概率大。 算了。 商君的下场可摆在那里呢! 吕不韦当即下定决心,在秦王腾出手前,一封奏章送去雍城。 不管了。 梭哈,是一种智慧,是成是败、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把了! 看到奏章的嬴政:“……” 他微一挑眉,最初的惊诧很快退去,眼底浮现玩味的笑意。 “栎阳呢?” 他指尖轻点漆案,随即吩咐道,“叫她过来,寡人有事寻她。” “唯。” 蒙毅低头应是,而后亲自出去找栎阳公主回来。 “阿父!” 正带着人忙着的知韫得到召唤,迅速回去,“你找我啊?” 六七月的天,热得厉害。 这一走动,她额间又热得冒出汗来,不甚在意地随手一抹,又想拿起漆案上早已晾凉的水一气喝了痛快。 “不许喝凉的。” 嬴政看得直皱眉,拦住她的手,取了帕子给她擦汗。 “又折腾那池子荷花去了?” 入了夏后,蕲年宫中小荷初绽,她听宫人说荷花开败后生的莲藕能作吃食,就对那一池子荷花充满了兴趣。 “我哪有?” 侍女已重新奉了温水来,知韫捧着小口小口地饮着,“这么热的天气,我又不傻,哪里可能晒太阳去啊?” 回头荷花没事,她中暑了。 “我在清凉殿里看书呢,前头临水有荷花可赏,后边临竹风吹瑟瑟,多好的清净地儿啊,最适合用来看书了。” 她笑嘻嘻地解释了一句,又问,“阿父这会儿寻我来作甚呀?” “无事就不能寻你?” 嬴政轻哼,盯着她喝了碗去暑气的汤饮,才将几份绢帛展开。 “纸、水碓、水碾、水排等都已展露其效,既有功,自该封赏。” 他简单解释一句,示意她看绢帛,“你想要哪一种封赏?” “诶?” 知韫微微有些惊讶。 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她还以为是上回对着老父亲把话说得太好听以至于真的没有后续了呢。 “阿父真好!” 她先是一通甜甜地夸夸,然后才探头去看漆案上铺开的绢帛。 共有三份。 一份是封关内侯,一份是封咸阳公主,一份是封栎阳君。 “关内侯?” 知韫惊讶,“咱们秦国行军功爵制,我都没有上过战场,可以吗?” “为何不行?” 嬴政神色自若,“你有功,纸或是冶铁与农事,皆无异于军功,再者,连嫪毐都能封侯,你为何不能?” “此言有理。” 一提起嫪毐,本来就觉得自己很配的知韫立时觉得自己更配了。 “那这两个呢?” 她指了指剩下的两份绢帛,“是让我挑一个的意思吗?” 嬴政颔首,“你想要哪个?” 要哪个? 知韫左看看右看看,纠结了会儿,问道,“可以咸阳君吗?” 咳,那什么,她已经三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她选择都要。 嬴政:“……” “不可以。” 秦王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女儿贪心的要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哦。” 栎阳公主鼓了鼓脸颊,不情不愿道,“那我选择要栎阳君。” 咸阳公主听着是好听,以国都为号,可再好亦只是公主得宠的极限,可栎阳君不一样,这是属于公子的赛道。 她是第一位封君的公主。 “确定了?” 嬴政复又问了一遍,见知韫坚定点头,才取出印玺落印。 ——诏书即时生效。 “哇呜~” 知韫感动地抱住爹地的腰,泪眼汪汪,“阿父,你真好~” 第337章 像这种连年幼女儿的功劳都一一兑现、甚至超额兑现的君王兼父亲,数遍中华五千年,也没有几个啊! 有这样大气的领导,何愁大秦集团的员工们不努力奋斗? 她现在充满了激情! 这不是为了她爹地在奋斗,这是为了她自己在努力啊! 嬴政唇角微扬,抬手护在她身侧,由着她作怪,父女俩旁若无人地腻歪了一会儿,他才提起另一事。 “这是吕不韦送来的。” 他将一封奏折展开、递给女儿,问道,“你怎么看?” “我?” 知韫义正辞严地表示,“朝堂要事,当然是要由阿父定夺啊!” 但嘴里说是这么说,一点也不妨碍她第一时间探头去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不免觉得惊异非常。 “这是吕相国?” 她拿着折子翻来覆去地看,“他竟然能写成这种折子,不可思议!” 吕不韦诶! 他在奏折中说自己年老失察,反省已过,又追忆当年与先王君臣相得的岁月,最后表示,愿辞去相国之职、文信侯之爵,归还先王所赐之封邑,请为栎阳公主之师。 知韫:“……” 她呆呆仰头,“这就是相国的以退为进吗?退得未免也太多了。” 但不得不说,确实是个法子。 吕不韦毕竟有功于秦国,在没有犯下谋逆大罪前,退让到如此地步,若秦王仍步步紧逼,未免有些难看了。 “以退为进?” 嬴政冷哼,“到底是商人。” 干起投机来得心应手,更气的是,他投资眼光确实在线。 “你想让他做老师吗?” “阿父想让他做我的老师吗?” 知韫不答反问,“阿父原本,是想要如何处置相国的呢?” “罢相位,逐封地,流巴蜀。” 嬴政言简意赅,“要么安分守己,要么给自己一个体面。” 知韫点点头,“那现在呢?” “……我在问你。” 嬴政一滞,伸手弹了弹女儿的小脑瓜,“不许糊弄。” “我都听阿父的。” 知韫神色认真,“虽然我觉得吕相国有功,也有本事才华,若能免他一死也不错,但他毕竟是大父留下的重臣,阿父少年继秦王位,他大约也给阿父添了许多麻烦,除了阿父,没有人有资格决定他的生死。” “当真?” 嬴政掩住眸底的愉悦笑意,“那我可就不手下留情了?” “……当然是真!” 知韫悄咪咪捂着胸口,声音铿锵,“老师可以有很多很多个,但阿父只有一个,自然是阿父的心意最要紧!” 呜呜呜~ 这可是慧眼识珠、踢开扶苏选她的ssr,她爹不稀罕,她稀罕啊! 可恶,心痛! “出息。” 嬴政欣赏了会儿女儿那丰富的小表情,才轻笑一声,“罢了,吕相国既然如此知趣,寡人也不能不留情面。” 他沉吟几许,道,“罢相,收回封地,文信侯之爵……虚爵而已。” 知韫小鸡啄米式点头。 封地是要收回来,这年头的封地自主权太大了,说造反就能造反,换做是她,也绝对不乐意封出去。 ——封地是她的,那另说。 “至于做你的老师……” 嬴政垂眸看女儿,见她虽然没好意思张口、但眼睛亮晶晶的小模样,哼笑着打趣,“你要几个老师?” 有了一堆的叔父还不够,现在又想要一堆的老师。 “老师嘛,多多益善啦!” 知韫眨巴眨巴眼,羞涩地笑,“想让天下大才都做我的老师。” 天下贤才,入她彀中。 “……随你。” 嬴政选择满足女儿的小小心愿,“只是仅仅有他,不行。” 比起身份资历与老谋深算,现在的蒙毅与李斯显然都压不住吕不韦,必须得再找一个能与他抗衡之人,如此,在她长成之前,方才不至于被裹挟住。 他思虑再三,择定人选。 “等到回了咸阳,你随我去拜见一人,请他来做你的老师。” 嬴政道,“若他应下了,那我便允吕不韦也做你的老师。” “谁啊?” 他语气严肃,知韫不免正色。 “纲成君,蔡泽。” 听到这个名字,知韫微愣,压抑住心底的那一缕惊诧与欢喜,看着嬴政认真道,“我一定请纲成君出山。” * #春枝暮 纲成君蔡泽也是一牛人,当过几个月小米的相国,侍奉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以及政哥四代秦王还能善终的人物。 #春枝暮 政哥给的两个选择:咸阳公主——做大秦最尊贵的公主,荣宠无限;栎阳君——踏上走向秦王的荆棘之路(虽然给女儿铺路铺得最顺手的还是咱政哥) 第816章 大秦(30) 入了秋的雍城,褪去盛夏的灼烈与燥热,转入秋日的澹远。 挑了个多云的天气,知韫把老父亲请到湖畔凉亭室外办公,自己则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开始了挖莲藕的大业。 蕲年宫中的这处景观湖约摸三四十亩1的样子,遍植荷莲。而以莲藕的产量,这处景观湖中挖出来的莲藕,已经多到了让秦王都忍不住放下奏折的地步。 莲藕而已,他也是吃过的。 可是,从前也没人告诉他,莲藕的产量能高的这种地步啊! 嬴政看似沉着地快步走到站在另一边给挖莲藕的秦卒们加油打气喊号子的女儿身边,冷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哎呀别动,忙着呢!” 知韫沉迷于充当拉拉队,致力于给干活的人提供情绪价值。 嬴政:“……” 他沉默地将女儿提溜起来,突然升空的知韫反射性地蹬了蹬离地的双脚,终于回过神来,露出甜甜的笑容。 “阿父~” 孩子的声音掺了蜜似的。 但此刻的嬴政,显然不会被糖衣炮弹给击中,他指了指已经堆成小山的莲藕,“你知晓莲藕的产量极高?” “啊?我不知道啊!” 知韫攀着她爹的胳膊就爬到了他的怀里,“但管它产量高不高呢,只要能吃,就能填一填秦人的粮缸。” 说着,她乐呵呵地笑了。 “不过看起来,我的运气好像很好,莲藕的产量似乎很高呢!” 嬴政:“……” 他恍恍惚惚地想,她的运气确实挺好,他的运气也很好。 女儿,他的。 高产量的藕,也是他的。 整座蕲年宫当即被封锁调动起来,挖藕的挖藕,称重的称重。 只是碍于能够调用的小舟有限,老秦人中会通识水性的又是极少数,故而还是从晨光绚丽挖到了暮色苍苍。 但没有一个人喊累。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总是对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怀着虔诚的热爱。 “王上,公主。” 带人进行称量的蒙毅声音都在抖,“共挖得莲藕七万九千六百二十三斤2。” 七万九千余斤! 眼前这小小一方观景湖,竟然能够挖出七万九千余斤的藕!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能让秦人不必担忧饿肚子、秦国不必忧愁军粮的概念! 别说蒙毅不淡定,就连嬴政,显然也有点淡定不下来。 “七万九千余斤?” 栎阳公主看了看都不说话的亲爹和老师,选择自己来说。 “有点少啊!” 嬴政:“……???” 蒙毅:“……???” 少? 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阿父,毅师,我觉得你们有点点高兴得太早、想得太简单了。” 知韫举起一节莲藕,“它似乎不比麦菽能保存,从早上挖出来,放在外头放了大半天,它似乎就有些……” 她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词穷失败后直接道,“我估摸着,它过不了十天半月,就会腐烂,所以,若想以它作粮食,咱们还得考虑如何让它耐存放。” 知韫蹲在地上,掰着指头数。 “它的生长需要很多水,需要大池塘,而且,从前咱们也只偶尔将它当菜吃,谁也不知道若是光吃它,对身体会不会有坏处……” 末了,她严肃道,“所以咱们还不能高兴,得继续研究才行!”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原本激动的嬴政立马清醒,短暂的失落之后又恢复平静。 “但它依旧有用。” 嬴政思路清晰,“虽说暂时不可推广,但可以先命人挖掘养殖塘大量养殖,收获之后充作赈灾之物,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它能够长久保存,至少也得一年以上。” “对,没错。” 知韫点头,“依照今日估算,它一亩约能产两三千斤,哪怕十只余一,亦能叫很大一部分秦人填饱肚子!” 其实,如果将藕制成藕粉,大概十斤藕能得一斤藕粉,而除了藕粉之外,剩下的藕渣也能直接做成藕饼吃。 第338章 总的来说,收获挺大。 至于能不能长期吃和营养问题,怎么着也比树皮观音土好。 因此,在她看来,比起保存,更难解决的还是水源问题。 但如果不推广到家家户户,仅作为中央灾年储备还是没问题的。 “明日,回咸阳。” 嬴政前些日子就打算返回咸阳,毕竟从三月至现在,出来也有半年了,再过不久就是岁首,身为秦王总不能不回去。只是知韫惦记着她的莲藕,这才耽搁了些日子。 “前几日收到折子,农家的陈辛、陈相已经到咸阳,正好,咸阳宫中应当也有藕可挖,叫他们挖来研究。” ——讲究的就是效率! “啊?” 知韫一愣,随即指了指堆成小山的藕,“那这些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雍城的县卒不少,足够将这些藕合情合理不浪费地消化掉。 嬴政看向女儿,笑道,“难不成你留在这里,就能把它吃干净了?” “……阿父讨厌!” 小公主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想说,既然没办法长久保存,那不如咱们多留几日,将其发挥最大的效用。” 见她似乎有了主意,嬴政微微挑眉,“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我想想哈……” 知韫再一次开始掰手指头。 “划出一部分给雍城的官吏县卒,就当是秋日福利;再取一部分给随行护卫的秦卒,给大家尝尝鲜;剩下的,分成小份,送至此次在嫪毐之乱中有伤亡的人家,东西虽然不多,但亦能够展示阿父关怀秦人。” 说罢,她仰头道,“如果仍有剩余,倒是可以送至年老孤寡的老秦人家中,以昭示秦王不忘秦人之心。” 蒙毅听着听着,神色呆滞。 三岁的小公主,干起收拢人心的事情,怎么能这么熟练? 是,几斤藕菜并不多。 但高高在上的秦王,在吃到一口藕菜时,都能惦记着秦人…… 这不得把老秦人感动死? 比起蒙毅的震惊,嬴政倒是淡定得很,“由你来代寡人前去?” “知女莫若父也。” 知韫羞涩地扭了扭身子,“其实我是很想去啦,但我太小了。” 想也知道,她爹不可能同意。 “算你还晓得分寸。” 嬴政轻哼,弯腰将女儿捞起抱在怀里,“三岁幼童就该做三岁幼童的事情,好好长大才是正经事。” 不过,法子倒是好法子。 * #春枝暮 1秦国商鞅变法之后,一亩地(称大亩)大概461㎡,相当于咱们现在0.7亩样子。(换算一下,大概就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湖) #春枝暮 2现代的藕亩产已经在2000公斤以上,放在古代削弱再削弱,500~800公斤差不多。而秦朝一斤大概相当于现在258克(半斤),换算一下也就是2000~3200斤样子。 #春枝暮 这样说的话,换算成秦国的亩和斤,亩产两千斤应该可以有,再考虑种植密度啊啥的,大概估算了一个数字,不一定准确哈。 第817章 大秦(31) 一行人在雍城多留了几日。 秉承着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好的行事原则,嬴政吩咐雍城令将嫪毐之乱中波及到的人家以及雍城孤寡老秦人的名单整理出来,从府库中调拨了一批物资,和藕菜一起分发下去。 这并不算困难。 秦国行军功爵制,这些孤寡秦人要么自己上过战场,要么父、夫、子上过战场,本就有抚恤名单在,只需稍加整理就行,以雍城官吏的效率,几天时间尽够了。 好歹是嬴秦王室宗庙所在。 当然,他同时往咸阳传了谕令,将农家子弟安置在渭水之南的上林苑,让他们专心研究莲藕的保存问题。 秦王对农家那希望他也跟黔首一起种地的治国主张没兴趣,但对让农家为大秦农业添砖加瓦很有兴趣。 ——君臣与民共同耕作的主张,没有国家会感兴趣。 “那咱们要住章台宫吗?” 不得不说,秦王们是祖传的爱修宫殿,渭水之北,孝公迁都后修建的咸阳宫乃大朝正宫,渭水之南,惠文王修建的章台宫为主要朝宫。 ——秦王·语文课本大反派·嬴稷见蔺相如就是在章台宫。 嬴政简短道,“住腻了。” 他自邯郸归秦,就是住在咸阳宫,这么些年来也住腻了,左右咸阳宫殿多的是,换个地方住也不麻烦。 “……哦。” 知韫砸吧了一下嘴,“咸阳宫的地儿,我还没有踩完呢。” 一来,她年纪小,基本都是嬴政与郑菁处两点一线,偶尔也会去华阳太后宫中给老人家请安。二来,各处宫殿中都住了人,且并非都是友善阵营,没到能上门的地步。 想想还有点小遗憾。 不过,这偌大的咸阳宫早早晚晚都是她的地盘,迟早踩熟喽! 想到这里,知韫又把搬家的事儿给丢在脑后,伸手扯了扯嬴政的衣袖,“阿父,你今天是不是不忙呀?” 她眼睛亮亮的,满是期待。 “既然要回咸阳了,那咱们今天出宫去玩一玩、转一转吧?” 来都来了,总要出门转转。 她兴致勃勃道,“虽然秋日里的风光没有春夏两季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父和我一起享受时光呀!” 踏秋,怎么不算是一种亲子活动呢? 正要说忙的嬴政:“……” 他在奏折上落下最后一笔,而后放下笔,姿态随意且自然地整理衣袖,瞥了一眼托着下巴畅想的女儿。 “去换衣服。” 他们所穿的衣物,无论是衣料材质还是绣样纹路都异于常人,带着属于王室的尊贵奢侈。 ——仅限于横向对比。 栎阳公主显然没料到秦王这么容易松口,犹自叭叭个不停。 “阿父你才说让我做符合年龄的事情,那小孩子就是爱玩乐呀!实在不行,就让毅师或者恬恬跟着嘛!” ——章邯是她的人,在她爹那里的信誉值不比蒙家兄弟俩。 “不玩一趟就回去我……” 她突然顿住,迟疑着仰头,“阿父,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句什么?” “有吗?” 突然发现自己只是选项之一的秦王勾了勾唇,“你听错了。” 不带他,还想出去玩? 呵! 也不看看自个儿的小胳膊小腿,乖乖在宫里待着吧。 “不——” 知韫哀嚎一声,火速扑到他怀里,“阿父,我听见了,我真的听见了,作为秦王,一定不能骗小孩啊!” 她抱着老父亲就不撒手。 “不要毅师,不要恬恬,就要阿父陪我!阿父~你最好了~别人都不能跟阿父比,连阿父的指尖都比不上!” 蒙·别人·毅:“……” 他跟故作矜持地看过来的秦王对上视线,默默低头,憋笑。 “好了,停。” 听够了女儿的甜言蜜语的嬴政神色淡然地叫停,“换衣服。” “好嘞!” 知韫弯了弯眼眸,立马起身,小跑着去了寝殿换衣裳。 哼,拿捏! “毅师?” 换好衣服的知韫出来是没见到老父亲的身影,于是她眼珠子一转,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向蒙毅勾了勾手指。 蒙毅半蹲下身体。 “咳,那什么,我刚刚的话有一点点地加工和夸张,你懂吧?” ——她在哄老父亲嘛! 蒙毅忍着笑点头。 “殿下。” 他压低了声音,“王上其实已经换好了衣裳,所以……” 知韫笑容僵住。 缓缓转头,就见一个秦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蒙恬。 “阿父,好巧哦。” 她眨巴眨巴眼,露出乖巧无辜的笑,伸出爪子摇了摇。 秦王掀了掀眼皮,回以冷笑。 知韫:“……” 完了,抓包现场。 可恶啊,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她不应该在这里翻船啊! “突然觉得,小孩子不该成日惦记着玩乐,我现在就回去读书!” 脑海中乱七八糟地瞎想一通之后,知韫打了个哈哈,果断起身、转身就走,一双小短腿迈得飞快。 “跑?” 嬴政仗着人高腿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逮住跑路的女儿。 “啊!” 栎阳公主尖叫着扑腾,被老父亲镇压后哭唧唧喊救命。 “毅师!恬恬!打小孩了!” 从天而降一口大锅的秦王俨然被气笑了,当即选择坐实罪名。 “嗷!” 小公主的叫嚷声戛然而止,杏眸圆睁,委屈又震惊。 “阿父,你真打啊?” 她伤心坏了,哭唧唧抹眼泪,“变了,阿父变了,再也不是疼我爱我、连一根头发丝也舍不得碰的阿父了!” 第339章 嬴政:“……” 他扯唇,面无表情地提醒,“你的眼泪还没有流出来。” 光打雷,不下雨。 “……” 栎阳公主的哭声可疑地停滞一瞬,然后她迅速往秦王的颈窝一埋,嚎得更大声了。 嬴政:“……” 他轻啧一声,想放着不管,又怕她把嗓子给嚎坏了,于是抱着人上了马车,将小姑娘扒拉下来摆在漆案上。 “嗓子不要了?” 他提醒道,“不想去玩了?” “要。玩。” 栎阳公主委屈唧唧地瘪了瘪嘴,控诉道,“阿父,坏。” “我坏?” 嬴政呵笑,“那我问你,你方才与蒙毅说的夸张,表现在何处?” “其实也不算啦……” 她小声辩解,“别人自然是比不上阿父的指尖儿,但毅师和恬恬也不是别人啊,就算比不上阿父,也比别人要好上几个档次,我总不能让他们误会呀。” 她比划了几个圈,嘀嘀咕咕。 “阿父阿母是最要紧的,然后是老师们、叔父们外加曾大母、阿兄和恬恬、章邯他们,然后才是外人。” 她分的可清楚了。 嬴政点头,然后犀利问道,“那你刚才心虚地跑什么?” “谁心虚了?” 知韫炸毛,然后在嬴政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乖乖把炸开的毛毛收回来,悻悻然道,“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啦。” 她比了个手势,小声道,“背后说人被抓包,搁谁不心虚?” 说着,她忧愁捂脸。 “本公主那高贵典雅、乖巧懂事的形象,啪嗒一下就碎了。” 嬴政嘲笑她,“你何时有过?” 高贵典雅撇开不提,乖巧懂事?在某些时候或许有过吧。 “什么啊?阿父,你不可以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栎阳公主捧着小脸甜甜一笑,“我不乖巧吗?我不懂事吗?我明明就是阿父最最最贴心的乖女儿呀!” 嬴政:“……” 他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下手指,忍住去捏女儿脸颊的冲动。 粉嫩嫩的,一看就好捏。 “是吗?” 秦王嘴硬道,“既然是乖孩子,怎么叫人家蒙恬为恬恬?” “那怎么了?” 知韫诧异道,“恬恬这个昵称听着就很好听啊,难道他不喜欢吗?” “你非蒙恬,安知他喜欢?” “那阿父也非恬恬,又安知他不喜欢?他都没有拒绝我!” 话音刚落,知·行动派·韫已经挪到车窗边,掀开帘子探出头。 “恬恬,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策马随侍的蒙恬:“……” 武将出身,自然不太喜欢这样甜腻腻的称呼,但如果只是小公主喊……听习惯了的蒙恬觉得其实还好。 “你看,他犹豫了。” 嬴政怀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笑吟吟提醒女儿。 “哦。” 知韫敷衍地应付一下老父亲,然后神采奕奕地对蒙恬道,“那不如你来当我的老师吧,到时候我……唔!” 帘子轻摇,随地大小认(老师)的栎阳公主给秦王捂着嘴拎了回去。 她就这么缺老师吗? ——他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蒙恬:“……” 不是,王上怎么就不让殿下把话说完呢?就差几个字儿啊! 蒙毅没忍住笑出声。 太有意思了。 自从秦王将栎阳公主养在身边,日子真的精彩热闹太多。 * #春枝暮 没有人发现一章很肥吗?只是懒得分章了而已 第818章 大秦(32) 雍城的市集甚为热闹。 虽说昔年商君变法,提出重农抑商政策,奖耕战、抑商贾,但与其说是“抑”,不如说是“限”。 《商君书》中说,“农、 商、官三者,国之常食官也。农辟地,商致物,官法民。三官生虱六,六者有朴,必削。” 说的直白些,就是商君认为农、商、官这三种职业各担其职、各生其害,一旦让六害生根,国家就要衰弱。 那应该怎么做呢? “三官之朴三人,六虱之朴一人。”三官生出的六虱之根源,全在国君一人身上,身为君王,应当发挥积极作用,依据法律对其进行限制。 也即“以治法者,强”。 ——亲爱的秦,咱们一起愉快地用法家来治国、强秦吧。 也因此,大商人吕不韦能在秦国位至相国,豪商乌氏倮与巴清亦能得到始皇帝礼遇,封倮誉清,礼抗万乘。 知韫觉得挺好。 最起码,和昔年管仲划定士、农、工、商一样,只是社会分工的不同,而非社会阶层的高低。 ——“士”,指的是军士。 平等地歧视,就不是歧视。 平等地让所有人都不好过,那就……这还是要修正一下的。 “阿伯,这是狼牙吗?” 逛了一圈的知韫蹲在某个小摊前,饶有兴趣地挑挑拣拣。 她见惯了好东西,比起珍贵之物,更看重意义,就比如狼牙,买回去做个护身符,用来送人再合适不过了。 摊子的主人上了年纪,眇了一目,周身气势沉默且冷肃。 他看了一眼无论穿着还是气度都一看就是贵族的知韫和嬴政等人,有些拘谨,但面上倒也没有太多的畏惧之色。 秦律禁斗殴。 秦律规定公共场合必须见义勇为,冷眼旁观者同样犯法。 如果他们当街欺负他,路过的秦人必然会拔刀相助,事情一闹大,秦吏会平等地将在场所有人都抓回去审问。 ——先完蛋的肯定不是他。 “正是哩。” 他将几颗狼牙往知韫跟前挪了挪,“前日从山间猎了狼来。” “哇,真厉害!” 小姑娘特别捧场,眼睛亮亮的,捧着小脸对着人好一通夸,把人家的拘谨和沉默都夸没了,愣是说故事似的将如何猎狼的事儿说了个明明白白,说完了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阿父阿母与我说过,狼可凶猛的,会吃小孩的,阿伯竟然能猎狼,这样厉害,从前为咱们秦国征战沙场的时候,一定十分英勇!”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满眼崇拜,又是一通夸后,语气中充满了炫耀与骄傲,“我阿父……阿叔也很英勇呢!” 她的手从嬴政指向了蒙恬。 嬴政:“……” 他抿了抿唇,周身气压降低,凉凉地瞥了眼蒙恬,没说话。 他,比不得蒙恬英勇? 没眼光的破孩子! 蒙恬:“……” 他将翘起的唇角往下压了压,又不动声色地将腰板挺了挺。 他,蒙恬,大秦勇士! 老秦人客气且疏离地顺着知韫的手往她身后看了看,又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继续对着知韫谈论昔年旧事。 实在是没忍住。 那些在战场上刀口舔血的峥嵘岁月,是他此生最骄傲的光辉,他年纪大了,孤家寡人,说不准哪日就去了,难得有个孩子愿意听他说过去的事情,对于这个名为林的老秦人来说,是一个充满诱惑的事情。 聊着聊着,他边上一个名叫拓的老秦人也没忍住加入进来。 嬴政和蒙家兄弟:“……” 他突然觉得,将女儿随便往外头一扔,她不会被饿死。 就比如现在。 他看着两个老秦人看女儿那跟看自家孙女一样的和善眼神,突然升起一种女儿不是他家的错觉。 “阿父,帮我给钱呀!” 嬴政正胡思乱想间,忽而听女儿捉急的声音,定睛一看,哦,原来是人家不要钱了、要把东西免费送给她,所以她着急万分地让自家家长赶紧地过去帮她付钱。 “这可不行呀。” 知韫弯了弯眼眸,“这可是阿伯辛苦劳动所得,我们哪儿能白白拿走呢?若真这般,阿父阿母会责怪我的。” 林和拓看了眼嬴政。 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多管闲事几个大字。 嬴政:“……” 他越发肃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儿和陌生秦人“祖孙情深”。 真是孝死你阿父和大父了! 由于林和拓太过热情,知韫最后还是没能全部给钱,意思意思收了其中一颗当见面礼,不过她将随身携带的、装了琥珀糖的小荷包给了他们作为回礼。 ——糖可比狼牙值钱。 “阿父!” 跟人家告别的小姑娘高高兴兴地回来,伸出手要抱抱。 嬴政真不想理她。 但看着林和拓那不舍得的眼神,他果断抱起女儿、转身就走。 跟他抢人,做梦去吧! 蒙恬和蒙毅:“……” 默默跟上的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清晰地看见对方眼中的笑意。 “好可惜,只有四颗呢。” 坐上回程的马车的知韫拨弄着几颗狼牙,“阿父一颗,阿母一颗,曾大母一颗,再给扶苏阿兄一颗。” 第340章 大半年没见,也不知道回去之后,扶苏还能不能认出她来。 知韫掰着手指头分配完,遗憾地砸吧砸吧嘴。 “不够分啊。” ——郑菁前段时间的信里面说,她又有了俩弟弟妹妹呢。 “你呢?” 听到第一个就是给他的,有被哄到的嬴政面色缓和了些。 “我?” 知韫理所当然地看她爹,“猎狼又不难,不该是阿父送我吗?” 自己送自己有什么意思? “猎狼不难?” 嬴政轻哼一声,阴阳怪气,“也不知是何人,将旁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寡人可不是英勇之辈,猎不到。” 知韫:“……” 她歪着头看向自家亲爹,哧哧地笑了会儿,然后挪啊挪,挪到他的身边,然后抬起他手、挤到他怀里。 “阿父,你生气了呀?” 她眨巴眨巴眼,“不要生气嘛,我何时说过阿父不英勇了?” 秦王轻哼。 方才不是你指的蒙恬?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要面子的吗? “哎呀!” 栎阳公主熟练地顺毛。 “我夸恬恬英勇,是与林与拓一样哦,为大秦征战之英勇。可阿父不一样呀,阿父是如山一般为女儿遮风挡雨、庇护己身的英勇,如何能够一概而论呢?” 秦王矜持地压了压嘴角。 “阿父~” 小公主甜甜撒娇,声音跟蜜糖似的,“我想要阿父为我猎的狼~” * #春枝暮 抱歉哦,没想到会几天没更新,之后会将欠的补上的。还有红柿子的读者,我不知道平台会不把我的请假条同步过去,让你们等了几天(鞠躬.jpg) 第819章 大秦(33) 秦王迷迷糊糊就答应了。 不得不说,老父亲真的很吃女儿亲昵地与他撒娇提要求这一套。 “方才为何与他们闲谈?” 迷糊之后,嬴政提起另一事,“你似乎是特意寻他们的?” 雍城市集来往的人不少,她转了一圈也没在何处逗留、却为了几颗狼牙与人闲谈良久,嬴政总觉得有缘故。 “有吗?” 知韫满脸无辜地眨眨眼,见嬴政一副“我听你编”的表情,才笑嘻嘻道,“其实也不算特意,就是刚好遇上。”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秦国行军功爵制,家家户户的男儿,鲜少有没上过战场的,以林的气势、年纪以及眇了一目的身体情况来看,他年轻时,或许也参与过不少战事。” 老秦卒么,聊一聊不亏。 “我看过雍城令整理出来的孤寡老秦人名单,他和拓应当都在名单之上。” 知韫仔细回想一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林和拓应当都是高大父时期参军,参与过的大大小小的战役不少,似乎还曾经追随蒙骜老将军和王翦老将军。” “……你记得?” 嬴政微顿,不免惊异,“雍城令的名单,你全部都记下来了?” “也不算啦。”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名单就在阿父桌案上,我闲着也是闲着,就翻着看了遍,这不是时间短么,脑子里还有印象,没忘干净。” 嬴政:“……” 过目不忘真是一个好技能。 他心情复杂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所以你才与他们闲谈?” “不是我想,是他们想。” 知韫迟疑了一下,微微坐直身子,正色道,“阿父难道没有发现吗?林和拓,似乎很渴望有人听他们说话,听他们讲过去的事情,哪怕是一个陌生孩子。” 见此,嬴政同样正色。 “何解?” “我不知道我想得对不对,但我总感觉,这非常重要。” 她抿抿唇,小声道,“阿父觉得,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没有子孙、孤独伶仃,他们心中最害怕的是什么呢?” 是死亡吗? 不是。 曾在战场上刀口舔血的人,对于死亡,绝对不至于惧怕。 “我想,他们怕被遗忘。” 知韫仰起脸,“所以,咱们是否能再给予他们一些人文关怀?” “你觉得军功爵制有问题。” 嬴政一针见血地点明核心,而后道,“依照军功爵制,立功能授爵,战死有抚恤,伤残有遣散补偿,何处不足?” 他目前不觉得有何不足。 比起隔壁六国连抚恤金都能贪墨,他们秦国能公平兑现奖励并足额发放补偿,已是良心得不能再良心了。 关爱? 嘴上的关爱值几枚秦半两? 秦王觉得,只要脑子不蠢,就不会为了什么关爱放弃利益。 知韫:“……” “阿父,不要跟六国比烂啦。” 栎阳公主神色认真,“我的意思是,军功爵奖励要给,人文关爱也要给,以利赏、以情合,二者相辅相成。”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继续。” 嬴政若有所思,而后道,“说说你的想法。”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知韫弯了弯眼眸,“儿请阿父,在咸阳与各郡县修筑英灵阁,用以祭祀自秦立国以来所有战死的秦卒,并修筑英灵碑,咸阳碑无名、各郡县碑刻秦卒之名。” 她缓声道,“每年岁首,由阿父率文武重臣、嬴氏宗亲于咸阳祭祀,各郡县官吏于当地祭祀,永世不可改。” 嬴政只觉得浑身战栗。 就像是一道闪电从身上穿过,自心底而起的激动。 “彩!” 没有丝毫犹豫与迟疑,他当即就要拍板同意,“此法甚妙。” 事死如事生。 于秦人而言,还有什么,能比在死后享受偌大秦国和数百万秦人的香火祭祀,更能让他们舍生忘死? 与国同祀,与国同休。 谁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回咸阳后,我立时与众臣议,必将在最快的时间将此事办好。” 不仅要快,还要高质量。 说罢,他又期待地看向女儿,“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想法?” 太好用了。 秦王不得不承认,他闺女在收拢人心上,真的是天赋异凛。 “有倒是有。” 知韫迟疑了一下,“正如前些日子以藕菜慰问老秦人一样,若是在年末岁首这样的日子,能有人代表秦王上门慰问,想来也很不错,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秦王本人不可能去。 若换成大臣或宗室,万一碰上心怀不轨又手段厉害的,可就不知道人心是给秦王收的,还是给他自己收的。 嬴政略一思索,深以为然,“若你年长几岁,或可行。” 知韫一听,立马就高兴了。 “阿父所言甚是!” 她一双杏眸亮晶晶的,乐呵呵道,“我与阿父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虽然让她去,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将这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熟悉秦国地形的老秦人收在掌心,但…… 她又不会造她爹的反! 顶多顶多,就是把扶苏、胡亥这群跟她争的家伙给按死嘛! “阿父,我还有一个法子。” 心里头一高兴,知韫给老父亲出主意的兴致就更高昂了。 “除了英灵阁和英灵碑之外,咱们还可以再设置一枚勋章,用以肯定秦人的付出、表彰秦人的功绩。” 嬴政眉梢微扬,“细说?” “勋章可以分三类,比如说,为国战死者授大秦烈士勋章,奋勇杀敌者授大秦勇士勋章,百战精锐授大秦锐士勋章,当然,具体的要求可以再商榷。” 栎阳公主兴致勃勃,“最要紧的是,阿父可以在咸阳为他们授勋!” 她仰头看向嬴政,充满暗示。 “士为知己者死,秦王如此礼遇,何愁大秦士卒们不归心?” 赴汤蹈火啊陛下! * #春枝暮 补4.18更新 第820章 大秦(34) 秦王看女儿的眼神都变了。 这收拢人心的手段,一环扣一环的,简直是精妙绝伦。 更要紧的是,这是阳谋。 哪怕有人明知这是收拢人心的手段,也会甘之如饴、心甘情愿地上钩,对他这个秦王感激涕零、奉献忠诚。 勋章+英灵阁+英灵碑三管齐下,佐之以军功爵奖赏与抚恤,大秦将士们将悍不畏死,甚至有些秦人为了能享秦国祭祀,直接在战场上与敌人同归于尽也有可能。 幸好这是大秦的公主。 如果生在隔壁六国,给他们出一个这样的主意,他会头痛的。 虽然以秦王对六国王室贵族的了解,就算有好的主意也未必能有好的执行,但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呢? 万一他们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脑子突然就灵光了呢? 第341章 秦王觉得,若果真如此,秦国绝对会使出金钱大法,要么直接弄死这位公主,要么让六国将公主嫁到秦国来。 人才,绝对不能留给六国。 “阿父,你这样看我作甚?” 知韫不自觉地摸了摸胳膊,觉得老父亲的眼神怪怪的。 “无甚。” 嬴政发自内心地感慨,“能得栎阳,是寡人之幸,亦是大秦之幸。” 再说一遍,女儿,他的! “那是当然呀!” 栎阳公主得意扬眉,一点也不知谦虚为何物,神采飞扬。 嬴政看得手痒痒。 白嫩嫩、软乎乎、肉嘟嘟的脸颊,真的很让人有捏的欲望。 正巧父女两个说话间,车架已经入了蕲年宫,嬴政趁此机会,捏了捏女儿的脸颊,然后捞起人就抱着下车。 “这几日,你写个折子吧。” 趁着女儿还没反应过来,嬴政问道,“知晓折子怎么写吗?” “啊?” 思绪慢了半拍的小公主愣愣的,“会是会,可是为何要我写?” 折子她当然是会写的,几辈子的基本功,老熟练了。哪怕是现在,有秦王这个拿奏简给她当启蒙书的亲爹,她对于秦国的折子格式也是十分了解的。 可是,秦篆这么难写。 她还等着荀子带着弟子们到咸阳后,让他们来帮着一起简化字,现在她练字都是要嬴政手把手教才肯练的。 ——主打一个懒。 嬴政自然是有考虑的。 毕竟自家闺女在此道上如此得心应手,说不准写个折子的功夫,又想出一个两个的好主意添补上去了呢?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 先由提出者将自己的想法完善,然后再由他们来周全并实施嘛。 当然,他说是不会这么说的。 “难道你不想要功劳了?” 嬴政一句话就拿捏住女儿,“我的栎阳竟这样孝顺,此等妙计,也白白送给为父,就连留个名儿也不必。” 知韫:“……” 虽然但是,确实有被拿捏到。 “有何不可呢?” 她眼眸弯弯,好似月牙。 “儿贵为大秦公主,得阿父养育、大秦供养,更是受封栎阳君、关内侯,如此厚待,为阿父与大秦分忧,乃是应有之义,何必非要留下虚名、让旁人称颂?” 栎阳公主张嘴就是一通甜言蜜语,随后笑着眨了眨眼。 “不过阿父身为秦王,于情于理,自然是要赏罚分明的,儿若是让阿父为难,岂非不孝?” 所以,她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嬴政:“……” 他瞥了眼笑意盈盈的女儿,哼笑一声,道,“看来,请纲成君来做你的老师,真是再合适不过的决定。” ——纲成君蔡泽虽是计然家1出身,但在秦国能拜相封君,靠的却是纵横之道。 “……我当阿父是在夸我。” 意思就是她嘴皮子利索、能哄人呗,怎么不算在夸她呢? 知韫骄矜地抬了抬下巴。 哼。 等回了咸阳,她收获了蔡泽和吕不韦两个老师,如虎添翼之后,嘴皮子能更加利索、哄人能更加麻溜。 “我想阿母了。” 小公主往秦王肩膀上一趴,蔫巴巴的,“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嬴政:“……” 因为这事儿、那事儿没忙完,所以推迟回去的人,不是她吗? 属实是有点迟钝了哈。 “明日就回。” 虽然心中腹诽,但老父亲还是十分熟练地开始哄想家的女儿。 到底是幼童嘛。 秦王如是想道,次日回程路过上林苑,眼见着天色还算早,他直接领着女儿一起在上林苑中游猎一番。 郑菁已经搬到章台宫。 ——秦王的谕旨早一步到咸阳,咸阳宫中人已提前搬了过来。 一行人回到章台宫后,知韫跟嬴政告别,心满意足地带着他猎的狼牙和一窝小兔子回了郑菁在章台宫的寝殿,准备在岁首前的这段时间里好好陪陪她。 嬴政也没反对。 一来,他大半年不在咸阳,又临近岁首,这段时日确实忙碌得很,二来,女儿也确实很久没陪着她母亲。 过了岁首再接回来就是。 * #春枝暮 计然家是以经济学为核心的学派,主张通过商业调控实现治国安民 第821章 大秦(35) 回咸阳后,知韫和嬴政各忙各的。 她大多时间都在陪自家阿母,偶尔去拜访华阳太后,顺便将伴手礼送给她亲爱的叔父们和老师们,末了还抽空将英灵阁的构思再完善一下,并写成奏折。 这并不废功夫。 说到底,这种收拢人心的法子能奏效,就是把对方当成人看。 一方是连姓氏也没有的底层黔首,一方是高高在上的权贵,上位者只需稍稍垂眸看一看他们的容颜、听一听他们的声音,给予他们以最基本的尊重,就能得到他们的最虔诚的回报。 士为知己者死。 可是,回首千年往事,何时有人将底层黔首也当作“士”了呢? 没有。 所以,每一个从他那里得来的法子,都能在这个时代惊为天人。 “太阳啊。” 知韫轻轻呢喃一声,揉了揉手腕,换一行继续写。 谁会不喜欢太阳呢? 写完了折子,本来想让章邯帮她送过去的,但知韫看今儿的天气不错,于是和郑菁打了个招呼,溜溜达达地去章台殿刷脸去了。 “殿下。” 侍奉在外的谒者忙迎了迎。 “似乎没见过你?” 知韫随口应了一声,仔细看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生。 “新来的?” 她爹身边的人,她早混熟了,既然觉得陌生,指定是新来的。 “回殿下,小臣赵高。” 谒者神色恭谨中藏着几分殷勤,“小臣原在章台宫中担任杂役,蒙王上看重,有幸调至王上殿中侍奉。” 这位可是栎阳公主。 是第一位有封号的公主,也是第一位封侯、封君的公主。 哪怕赵高从前只是不起眼的杂役,也知晓栎阳公主是秦王最宠爱的孩子,亲自抚养不说,连行冠礼也要带上。 这得多撒不开手啊? 本就荣宠无限,等到嫪毐叛乱又迅速被秦王平息,聪明人窥测到几分,立时将栎阳公主的份量再提几分。 这种时候都要随身带着…… 赵高心中越发警醒,神色恭谨非常,不怕有半点懈怠。 “赵高?” 本还漫不经心的知韫脚步微顿,打量他几眼,将那抹杀意压下去,笑道,“阿父提拔,更要勤谨才是。” 说罢,她收回目光。 不着急。 她完全不需要特意找借口杀他,毕竟是章台殿的谒者,她的所有小动作都瞒不过嬴政,与其惹他来问,不如等赵高犯错,阻止嬴政因惜才而特赦他就是。 毕竟,原本要处死赵高的蒙毅是她的老师,法家的李斯也是她的老师,她来掺和一手,再正常不过了。 思绪一转,知韫懒得再给赵高视线,脚步轻快地去找嬴政。 “阿父?” 知韫走到门口,探头往里看一眼,蹦蹦跳跳地跑进去。 嬴政并未在议事。 殿中除了他和随侍的太史、谒者外,只有蒙毅和李斯两人在。 不过,李斯脸色不太对? 是她感觉错了吗?怎么觉着她出现的这一刻,他眼睛都亮了? “回来了?” 嬴政瞥了一眼他不去请就真的不来的女儿,“与谁说话?” “我来给阿父送折子呀!” 知韫权当自己没听懂老父亲的幽怨,她还想在郑菁那住几天呢。 “阿父殿中新来了一个叫赵高的,我看着眼生,就问了几句。” 一句话将事情带过,她好奇地看向李斯,“李师似乎有话想说?” 您可终于看见我了! 李斯想。 这弟子从前天天能见着,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没影儿了呢? “殿下。” 对着嬴政看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神,李斯到底没敢直接说。 “臣的奏折,就在王上案前。” “奏折?” 知韫仰头对着嬴政笑笑,果断往他身边一挤,李斯的奏折都不用找,直接就是摊开在桌案上等她来看似的。 “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缪公求士……” 她刚读了开头一句就觉得有些眼熟,再往后一看,呦呵,这不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雄文《谏逐客书》吗? “阿父要逐客?” 栎阳公主大惊,“我才几天没来章台殿,竟然错过了这么多?” 版本更新得把她落下了? 李斯:“……” 不是,这对吗? 我辛辛苦苦写完文章,你看了就这感想?我是你老师啊! 第342章 “尚未。” 嬴政简短地吐出两字,随手将另一叠奏折往女儿跟前挪了挪。 “你自己看吧。” 自己看就自己看。 知韫当即将那一叠奏折拿来阅看,但翻了几本,见都是嬴氏宗亲子弟上的请求逐客的奏疏,就没了兴趣。 “说说你的想法?” 见她大致了解,嬴政便问道。 “阿父还没钓完鱼吗?” 栎阳公主仰头,忧心忡忡,“既然李师上了谏言,可见咸阳多风言风语,如此,怕是引六国客居之人人心惶惶。” 算算时间,荀子应快到了。 这位虽是儒家,却是和孟子齐名的喷子,脾性可绝不会好。 “钓鱼?” 嬴政微一思索,就知晓这个词的意思,心下满意,却不由笑着问她,“你怎知我在钓鱼?” “这还用说么?” 知韫翻了个白眼,“正如李师谏书中所言,远至由余、百里奚,近至商君、张仪、范雎,虽为六国客,却为强我大秦基业立下大功,这个道理,连我都晓得,阿父如何能不明白?” 那也太小看秦始皇! “就他们肚子里那点子花花肠子,当咱们眼瞎,看不出来呢!” 知韫哼了哼,“从前倒是没见着他们,如今嫪毐叛乱而死,吕师亦辞去相国之位,倒是一窝蜂地冒出头来。” 吕不韦已经辞去相国之位。 前段时间嬴政抽空带着她去拜访了蔡泽,如今他和吕不韦都已经走马上任栎阳公主傅一职。 显而易见。 面对权臣的缺位,有些嬴氏宗亲忍不住想摘嬴政的桃子了。 想得还怪美的。 * #春枝暮 史记里说《谏逐客书》是因为郑国的间客身份暴露,但我觉得,以政哥的行事风格,不可能看不出来重用六国才智的好处,他也不太像是会因噎废食、因小失大的人。 第822章 大秦(36) “是么?” 嬴政神色愉悦,俨然对自家女儿的敏锐十分满意。 “其实他们所言,未必不对。” 他指尖轻点漆案,缓缓道,“水工郑国,乃是韩国所遣之间客,入秦只为施以疲秦之计,此事证据确凿。” 忽略李斯略沉重的神色,嬴政笑吟吟看向女儿,“郑国辜负寡人与先王信任之事暂且不提,人心难辨,入秦的六国之人甚多,或许其中不少是领命而来的间客,与其耗费心力一一分辨,不如驱逐算了。” “阿父,不要吓唬人嘛。” 知韫慢吞吞道,“这种损己利人、资敌益仇之事,以阿父的英明,是绝对不可能做的啦。” 秦国真这样做,六国得笑死。 “那不英明,就可以做了。” 嬴政点点头,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地看向李斯,“寡人英明否?” 李斯:“……” 这让他怎么回答呢? 说王上不英明,这绝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王上英明…… 他着急慌忙写啥谏书? “王上雄才大略、任贤使能,乃天纵之英明主,是臣妄议。” 咳,有点不稳重了。 “哎呀,不至于不至于。” 知韫笑呵呵打圆场,“这如何能算妄议呢?就事论事嘛。咱们大秦最是包容,可从来不讲究什么拒谏饰非。” 也能理解李斯。 好不容易得了秦王重用,正要施展抱负,却遇上这事儿,见识过隔壁六国的物种多样性的李斯不免心忧。 而且吧…… 就她爹手下的这群臣子,外斗很内行,内斗么……是能被赵高跟胡亥这二位卧龙凤雏一波送走的程度。 只能说还得多练。 “别的不说,李师的这篇谏书就写得很好嘛,字字珠玑。” 知韫笑夸,“日后定有不少学子颂此雄文,既赞李师才华洋溢,亦羡李师有阿父这般主君,明君贤臣、相得益彰,勠力同心、共襄大秦。” 毕竟,隔壁六国的类人生物们大概率是听不进去谏言的。 蒙毅默默给栎阳公主点赞。 瞧瞧人家这语言艺术,一夸就是夸两位,听着多悦耳啊? 蒙中郎觉得,有栎阳公主在,绝对不必担心有郭开后胜之流在秦王跟前得用、祸乱秦国之朝纲,毕竟…… 他们的套路都out了。 在秦国想混出头的难度越发大了,不如去隔壁六国好就业。 李斯听得红光满面,看向上首的一大一小二位主君的眼神都泛着光芒,行稽首礼,感怀道,“臣李斯,愿为牛马走,辅佐王上,创千古未有之功业。” 看,这个都激动得昏头了。 ——蒙中郎如是想道。 李斯并不知道蒙毅在腹诽,知道了也会觉得他是在嫉妒。 谁有他命好啊? 主君经天纬地,少主天资粹美,不仅能让他一展抱负,还不必担忧下场,这样的命,商君张仪得馋哭喽。 什么? 你说栎阳公主还不是少主? 呵呵。 秦王是明主,你们懂个屁! 嬴政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女儿,却见她无辜地眨眨眼,没说什么,与激动的李斯君臣相得几句,才转回正题。 “郑国此人……” 他心中其实早有决定,却没有明说,只是目视女儿。 “用,得重用。” 知韫果断道,“他是不是间客,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于水利一道确有大才,于修渠之事确有大功。” 她托着下巴,眉眼带笑。 “真希望赵魏楚燕齐这五国也能效仿韩国,送一个郑国这般的人才到秦国做间客,那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是。 郑国是来施疲秦之计的。 但这道疲秦之计想要奏效,就不能把秦国的君臣都当傻子,至少,这个方案一定是可行且于秦国有益的。 要不然谁搭理你啊? “殿下此言甚是,只是,如此大才,怕是六国也不多见。” 没了心事、只觉前途一片光明的李斯笑呵呵道,“六国君王庸碌,身侧的贤臣良才,可是越发不多见了。” 再者,他们秦国的间客也不是吃素的,金钱开道,无往不利。 “我晓得。” 知韫一拍手掌,“赵国的郭开、齐国的后胜嘛,在尉缭和姚贾二位叔父游说之下,可是咱们的得力帮手。” 郭开的实力,无需质疑。 战国四大名将,白起、王翦、李牧、廉颇,他一人干掉俩,如此辉煌战绩,是赵国的极限,不是郭开的极限。 后胜么…… 秦国目前正从他这儿使劲儿,想要让齐王建入秦会盟。 后胜已经答应了,齐王建么,有楚怀王这个被外甥给骗到秦国扣到死的先例在,他敢答应也是需要点勇气的。 比秦国还信任秦国的节操。 “亲小人,远贤臣,无怪气数将尽。” 知韫轻蔑地哼了声,随即看向嬴政,眸光满是仰慕。 “不像阿父,亲贤臣、远小人,纵然是郭开后胜之流,在阿父手中,亦能从赵齐之奸佞小人,摇身一变为我秦国之忠臣、贤臣。” 栎阳公主杏眸弯弯,甜甜道,“他们连阿父的头发丝儿都比不上,能有幸与阿父相较,全凭祖上余荫罢了。” “甜言蜜语。” 嬴政扬了扬唇角,打趣道,“如此乖嘴蜜舌,是要学做佞臣?” 知韫:“……” “若阿父愿意,也未必不行呀!” 她皱了皱鼻子,复又歪在嬴政身边,抱着他的手臂,笑盈盈道,“不过,我才看不上呢,要做就做宠臣,让阿父只宠爱信重我一人,跟前全然没有旁人站的地儿!” “尽会浑说。” 嬴政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声。 “大忠似奸,大奸似忠,于他们,也不是这么好分辨的。” 毕竟水平就摆在那里。 “贤愚忠奸都能伪装,唯有利益是实实在在的,不会骗人。” 知韫漫不经心道,“与其费心思去分辨他们的品行,不如细想是谁得利。是君,是国,还是他们自个儿。” 她轻哼,“若是连自个儿吃亏都看不出来,不如早些去死,说不准,还能给自家聪明的后辈腾个地儿。” 嬴政:“……” 当了昏君就得麻溜地去死,给未来的明君腾位置? 好生犀利,好生无情。 李斯和蒙毅:“……” 殿下此言一针见血,不过,早些去死有些没必要,秦国可巴不得这些庸碌之辈长长久久地坐在王位上。 晋级赛,很不必增加难度。 * #春枝暮 补4.19更新 第823章 大秦(37) 君王无能,不如去死。 栎阳公主这等言论相当刺激,起码李斯和蒙毅不吱声了。 嬴政身为君王,虽然本能的不太喜欢这样的言论,但女儿口中的无能之辈又不是他,自然不觉得被扫射到。 第343章 他只是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女儿的眉心,拿起她写的折子细看。 “基本与上次说得差不多,只是增添了一项劳动勋章。” 知韫见此,解释道,“咱们大秦重耕战,自然不能忘记了躬耕于田亩之中、纺织于机杼之间的秦人。” 大致类似于劳动模范。 “英灵碑与勋章的样式,我已经画好了,阿父若觉得可行,就能直接用,至于英灵阁,相里师还在绘制图纸。” 她托着下巴,小声道,“至于被授勋者的待遇问题,刚过岁首,绾叔父与状叔父都忙得很,我就没有去打扰。” 自吕不韦辞相后,大秦的中枢朝堂又经了一番变动,原本的治粟内史庄启和少府卿颠升任左右丞相,王绾与槐状分别接掌治粟内史和少府卿,余下各有调整。 “请左右丞相与九卿议事。” 嬴政大略看了一遍,吩咐蒙毅去传唤重臣来商议细节,而后才指着某一处问道,“你要收养秦卒遗孤?” 上面写着请设济幼院抚育秦卒遗孤,教授其生存之道。 “为秦国舍生忘死者,其妻儿,秦国养之,本就是应有之理。” 知韫试图从她爹的神色中看出点什么,未果,于是道,“其实除了济幼院,我还想设养老院来着,但此等民生工程,虽能聚人心,却实在耗费钱粮,只能暂且舍弃。” 没办法。 仁政,是需要钱粮支撑的。 “……暂且?” 嬴政敏锐地抓住关键词。 既然是暂且,那就是在她的计划里,迟早都是这样做的。 又要抚育孤儿,又要奉养老人……哪怕是秦王,一想到这背后需要的钱粮,也不由得感觉到如山的压力。 ——他得给女儿攒下多大的家底,才够让她这样造? 想想都觉得头大的嬴政忍不住问,“你近日都在看什么书?” 法家可不讲究这一套。 “没看什么呀。” 知韫茫然,“咱们才从雍城回来多久?我就不能好好玩玩吗?” 她还是个孩子啊! 嬴政:“……” 他和女儿对视几许,果断选择放弃深究这个话题。 “秦国没有那么富裕。” 秦王神色淡淡,“你的想法或许很好,但没有实施的可能性。” “我知道呀!” 知韫抿抿唇,轻声道,“所以我也只提了济幼院嘛,暂且只把范围圈定在得授烈士勋的秦卒后代中,总归还是承担得起的。” 她又不傻。 没学会走就想跑是大忌,养老、济幼注定以百年为单位推行。 栎阳公主一挥手,财大气粗,“实在不行,我来出钱粮。” “……你哪来的钱粮?” 嬴政险些被三头身小豆丁的豪言壮语给惊到,好笑道,“第一次授勋,人数注定不会少,哪怕其中只有一小部分需要入济幼院抚养,所需的钱粮也不是小数目。” 不到四岁的孩子,哪来的钱? “我怎么没有钱粮?” 知韫诧异抬眸,“我有封号爵位的,虽然没有封地,但有岁俸啊!” 光是关内侯就岁俸九百五十石,再加上栎阳君的岁俸和栎阳公主的岁俸,摞在一起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思及此,她神色警惕。 “阿父,难不成你不打算把我的俸禄给我呀?这是不对的!” 这是她的钱、她的粮! 嬴政一滞。 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纵然是王室宗亲亦不能无功授爵,故而她是秦国百年来最年幼的有爵之人。也因此,嬴政一时半会儿还真忽略他该给眼前这小豆丁发放岁俸的事实。 “自不会克扣了你的。” 秦王轻咳一声,捏了捏女儿的脸颊,气定神闲地反问,“寡人在你眼中,难道是会克扣幼女岁俸之人吗?” “那当然不可能呀!” 知韫迅速变脸,弯了弯杏眸,腻歪在她爹身边,甜甜道,“儿年幼,有阿父养育,岁俸再多亦无处可用,与其堆积在府库之中,不如敬献出来养育秦卒后裔,为阿父分忧呀!” 她眨眨眼,压低了声音。 “吕师也很有钱,弟子有事,想来老师也很愿慷慨解囊。” 吕不韦,大商人,有钱! 钱粮这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如拿来给她用。 “……他才献了别墅。” 吕·栎阳公主傅·不韦听说自家弟子要办学宫,可是慷慨地将自家别墅都给献出来了,属实是十分尽心了。 “那咋了?” 栎阳公主理直气壮,“我是他弟子,就相当于半个女儿,做老师的有钱花不完,给弟子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投资嘛,哪能小气? 李斯:“……” 一直默默旁听但没插嘴的李·栎阳公主师·斯不禁坐立难安。 虽然但是,他没钱啊! 他不比吕不韦豪商出身,又为相多年,没攒下多少家底啊。 “你是我的女儿。” 秦王皱眉,显然不爱听这话儿,抢他的女儿,吕不韦也配? “我当然是阿父的女儿呀!” 小公主哧哧笑道,“就这么一说嘛,谁也取代不了阿父的位置。” ——本就如此。 嬴政轻哼,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济幼院一事为国事,何须你一幼童来筹措钱粮?稍后自会与朝中公卿相议。” 捐粮,也不必幼童来。 “朝堂大事,自然是由阿父与诸位叔父们商议而定。只是儿既为大秦公主,受家国奉养,亦愿尽绵薄之力。” 她狡黠笑道,“再者,儿还想请阿父允我从中挑选亲卫呢!” 她已经有置亲卫的资格了。 而论起亲卫的人选,自然是受她抚育恩惠的秦卒孤儿最为恰当。虽然现在还是半大小孩,但她也是小孩啊,等她长大,正是忠诚可用的青壮精锐。 嬴政:“……” 哦,原来是想养死士。 难怪。 刚刚还准备夸赞女儿的秦王收回感动,面无表情地如是想。 * #春枝暮 知知:对老父亲毫不保留、无话不说,诚实到让政哥心梗 第824章 大秦(38) 秦国朝堂的效率不必质疑。 知韫拟好大体框架,嬴政与丞相九卿填补细节,而后在廷议时征集众臣意见作最后完善,立马付诸行动。 如今刚过岁首,依照秦人的高效,大约等到明年岁首,秦王就可以领着王室宗亲、文武百官在英灵阁祭祀。 天命在秦,非幸,数也。 不过知韫目前没工夫去感慨什么天命不天命的,她给自己放完小假之后,刚回章台殿,就忙碌了起来。 倒也不算是因为她爹。 虽然嬴政已经给女儿定下了好几个师、傅,但也只是定下而已,教还是他自己教,就算是讲学,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怕把自家那茁壮成长中的花骨朵儿给累坏了。 与其说是老师,更贴切的说法,是秦王拉拔到女儿身后的支持者。 有了这层师徒名分在,别说他们投向其他公子后人家会不会接纳且信任,就算得到了利益捆绑之下的信任…… 你一个秦王亲自指给栎阳公主的人,背弃了她投向旁人,这不仅是对栎阳公主的背叛,更是往秦王的脸上抽啊。 他还没死呢! 岂能容得臣下欺凌爱女?! 对此,作为秦王近臣的蒙毅和李斯还好,毕竟他俩和秦王与栎阳公主父女俩都很亲近,至于两位退休的前相国…… 文信侯表示很满意。 虽然以后怎么样暂且还不知道,起码他又重新踏上赛道了。 这条路他熟啊! 当年陪着先庄襄王归秦,他们君臣二人已经扶持着走过一回。 沉醉于掌权的美妙中多年的前任相国在五十多岁的年纪,终于重新找回了年轻时与先庄襄王一起创业闯荡时的初心,摩拳擦掌,励志于焕发事业第二春。 当然,搞事业归搞事业,也不能忘了经常与栎阳殿下交流,虽然他不能日日入宫,但不是能写信吗? 纲成君表示很淦。 作为一个以狡兔死、良狗烹来点明应侯范雎使其功成身退的多智之士,蔡泽深谙“月满则亏”的道理,当了昭襄王几个月的相国就辞去相位,只留居秦国、偶尔献计。 这样的为人处世,他当然不乐意掺和进嬴秦王室的争斗之中。 他只想享着富贵养老啊! 但纲成君的抗拒在见到与秦王一道上门拜访的栎阳公主时消散。 她懂他。 不仅仅是在纵横一道上,还在他最引以为傲的经济学上。 从平粜法到常平仓的宏观调控、物价平衡,从都江堰到郑国渠的以水代兵、因势利导,从屯田爵到工师爵的耕战拆解、爵位改革…… 她竟然真的懂他! 年纪大了、含饴弄孙后被小辈的愚钝给气到的纲成君与栎阳公主一番考校与交谈后,立时升起爱才之心。 第344章 别管这是不是秦王提前教的,就算是,不到四岁的小公主能够理解,就已经是值得悉心雕琢的美玉良材。 当然,作为四朝老臣,纲成君也是教导过秦王一些时日的。 秦王能不能教,他不知道吗? 当然,为君王者,本就不必处处精通,只需要在臣下提出方案后能够准确判断它于国于君有利与否即可。 纲成君看得很开很通透。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年老之时,想要一个能继承衣钵的弟子。 栎阳殿下还那么懂事可爱,还甜甜地叫他阿翁…… 于是,纲成君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秦王请了他当栎阳殿下的老师,但又没给他倾囊相授的时间,弄得他不得不与自家亲亲弟子每日以书信答疑解惑、交流感情。 一封两封三四封。 五天六天七八天。 日常用小短手拿笔写着复杂的秦篆,给亲亲老师和大才们鸿雁传书的栎阳公主没多久的功夫就急眼了。 这不是欺负小孩吗?! “阿父!” 栎阳殿下放下笔,气势汹汹地走到秦王身边,往他怀里一挤,伸出手,委屈巴巴仰头,“儿的手都疼了。” 嬴政:“……” 他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折子,握着女儿的手仔细看了看。 白净的手上沾染了点点墨痕,握笔的手指指腹微微泛红。 “谁教你每日写信?” 秦王拿起案上素绢帕子替她擦拭干净,轻轻揉捏,没好气道,“我不叫你与他们常见,你倒是会阳奉阴违。” 嚣张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写信,送信的章邯的腿都要遛细了! “那……那也是有事呀!” 栎阳殿下委委屈屈地掰着手指头细数,“吕师在改建咸阳学宫,蔡师准备著书立学,相里师领着墨家在研究曲辕犁和耧车等新式农具,二位陈师带着农家在研究代田法与堆肥等增产之法,桩桩件件都是正经事!” 秦王冷笑,“没有你就不行?” “那倒不至于。” 知韫谦虚道,“但他们都是我的老师呀,老师和弟子交流,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嬴政一梗。 他气道,“既然你什么都想好了,那还来寻寡人作甚?” “我手疼呀!” 栎阳殿下委屈中带着几分理直气壮,“阿父,你哄哄我呀!” 小姑娘噘着嘴,一双清亮澄澈的杏眸眼巴巴地望着他,嬴政一下子就心软了,再多的气也转瞬间烟消云散。 “下次不许这样了。” 他把女儿抱在怀里,垂着眼眸,轻轻揉着她的指腹与掌心。 “我教你写字,不是让你每日与人书信伤了手的。你不是总嫌弃秦篆繁复难写?我会安排人去简化字体。” 化繁为简之事,他原本还不着急,但现在想想,早些也无妨。 “阿父真好~” 栎阳殿下眼睛亮晶晶的,甜甜撒娇,“就知道阿父最心疼我了。” 她伸手捧着嬴政的手,仰着小脸,小声道,“我只是手太嫩了,歇一歇就好,还是阿父更辛苦一些。” 虽然纸在秦国上下已经推广使用,中枢奏事亦广泛使用纸质奏折,各类卷宗存档也慢慢开始重新抄录,但边境军队和各郡县却还没有彻底将竹简取代。 无它,不想浪费。 因此,嬴政的桌案上,还是有一些笨重的竹简存在的。 “我无碍。” 嬴政对女儿的关心十分受用,温声道,“空白竹简再多,也快要用尽了,奏折轻便,批阅起来并不费事。” “怎么会无碍呢?积少成多,一点点累加起来,就很累了呀。” 小姑娘轻轻哼了哼,“阿父心疼我,我也心疼阿父呀!累了就说嘛,我总是陪着阿父的。” 死犟。 现在还好些,从前算是竹简的时候,忙碌起来手都抬不起来。 软乎乎的小孩窝在怀里,小大人似的嘀嘀咕咕个不停。 嬴政眉眼舒缓,心下熨帖。 抚养一只幼崽虽然操心了些,但还是很有满足感和幸福感的。 “阿父!” 栎阳殿下仰头唤了一声,眸光灵动明亮,泛着明媚笑意。 “嗯?” 嬴政应了声,“作甚?” 小姑娘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扶着他的手臂、踩着他的腿站起来,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阿父,你什么时候能与我撒娇呀?” 她眨巴眨巴眼,笑嘻嘻道,“换我来哄阿父,好不好嘛?” 嬴政:“……” 他虚虚握了握手,突然觉得有些痒,蠢蠢欲动地想要揍人。 “嬴姮。” 秦王难得叫了女儿的大名,匪夷所思地问,“你为何总有本事,让寡人在最动容的时候想要揍你?” * #春枝暮 知知:因为皮一下很开心。 第825章 大秦(39) 皮一下很开心的栎阳公主“险些”挨秦·老父亲·王的揍。 不过既然是险些…… 哈,哈,哈。 栎阳公主嚣张且得意地表示,就知道阿父你舍不得嘛! 秦王见此,更想揍她了。 俗话说,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俗话又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虽然今天天气晴朗,但秦王觉得,他现在其实也挺闲的,可以好好“教”孩子。 “王上,殿下。” 正当嬴政蠢蠢欲动时,悄声入殿的寺人打断了他,“李客卿来报,荀子已入咸阳,李客卿正与文信侯相迎。” 荀子学问深厚,曾任齐国稷下学宫祭酒,可谓是德高望隆。 昔年昭襄王尚在时,荀子曾入秦国游学,得当时的相国应侯范雎以礼相待,如今再度入秦,由前相国吕不韦和弟子李斯一道相迎,倒也不算是失礼慢待。 “当真?” 知韫先是一愣,而后笑道,“我还以为荀卿半路又折回去了呢!” 荀子既然接了李斯的信答应入秦,自然是与他回信了的,只是早几个月就收到了信,却一直没等来人,弄得知韫还以为荀子走到半路又觉得秦国重刑法吏治、轻仁德君子的国策不符合他的理念,半路折返了。 “荀卿是儒家大贤,重诺。” 嬴政敲了敲女儿的额头,吩咐道,“让文信侯二人好生款待,荀卿毕竟年高,自楚入秦一路长途跋涉未免劳累,且等歇息之后再入宫为寡人与公主讲学吧。” 听说荀子都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先养养身子骨吧。 李斯可真是个孝顺弟子。 “对对对!” 知韫也连忙补充,“荀卿年高,请太医丞去为荀卿瞧一瞧吧。” 寺人应是而去。 “阿父?” 听说荀子入咸阳,知韫就有点待不住了,轻轻扯了扯嬴政的衣袖,满是期待地看他,“我可以去寻荀卿吗?” “你去作甚?” 嬴政重新拿了奏折批阅,“荀卿舟马劳顿,你要去打扰他吗?” “这怎么能是打扰呢?” 知韫一本正经道,“我是李师的弟子,李师是荀卿的弟子,如此说来,我也是荀卿的徒孙,师祖入咸阳,我这个做徒孙的若不去拜见,岂非是失礼之举?” “……你是属猴的吗?” 嬴政无语,“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李斯顶多教你秦法秦律。” 人家荀子是儒家大贤。 “话不能这样说呀!” 栎阳殿下笑嘻嘻扬眉,“荀卿既能教导出李师这一法家弟子,就说明他的思想本身就与法家有相通之处。” 她想了想,道,“就比如说,他的性恶论吧。既然人性本恶,那除了教化之外,是不是还应当以律法管束呢?” 知韫托着下巴,故作高深。 “所以,我觉得在思想上,荀卿定然会与我十分合拍的。” 比起孔子和孟子,绝对还是荀子最跟他合拍,最起码,荀子大概率是不会上来就是一句“牝鸡司晨”的。 该死的周礼! 她早早晚晚要重立秦礼! 章台宫中栎阳公主正雄赳赳、气昂昂立下小目标,咸阳客邸中荀子命随行弟子送走了吕不韦和李斯,独自一人坐在秦椅秦凳上,拿着李斯送来的几本纸质书翻阅。 自打知韫腿脚越发利索之后,立马就把椅子凳子给弄了出来。 它在咸阳流行的很快。 跪坐虽有支踵,但不可否认,坐久了没有椅子凳子舒服。 因此,除了在一些重要场合以跪坐表示庄重和尊敬之外,私底下比较随意的场合,大多都已改用椅凳。 荀子初见时颇觉新奇,了解之后,欣然在屋子里试着坐了坐。 果然舒服,对老人家很友好。 虽然说于人前正襟危坐乃是以礼相待的基本,但既然不是在人前,自在随意些又有何妨? 礼岂是如此迂腐不便之物? “老师。” 第345章 相送吕不韦和李斯的浮丘伯与毛亨入内,“秦王遣了亲随来,待老师休养后入章台讲学,又遣了太医丞来。” 师兄弟二人颇为满意。 秦国蛮夷之邦、虎狼之国,一直有儒者不入秦的传统。虽然此传统在荀子入秦后渐渐打破,但偏见仍在。 毕竟,荀子这位首位入秦的大儒,最终也没有留在秦国。 “劳秦王挂念。” 荀子颔首,欣然接受了这份好意,“老朽之身,确不如从前。” ——他今年都七十六岁了。 荀子原在楚国任兰陵令,去岁春申君被杀,他亦被免职,毕竟年纪大了,未在奔波,留于兰陵颐养天年。 李斯来信时,正逢他生病。 对于这个学成后弃儒从法的弟子,荀子并不似旁人揣测的那样厌弃,能走出自己的道,本就是一件好事。 李斯在信中关切了他的身体,又说楚国新旧交替、或生动荡,他已在秦国得到秦王看重,任客卿、为栎阳公主师,又隐晦地提及栎阳公主造纸以及秦王要建学宫之事,最后诚恳地请老师到秦国来养老。 看完信的荀子:“……” 这弟子似乎有点没法要了,老师都一把年纪了还惦记着呢! 不过…… 纸?学宫? 如此有益于文风发扬鼎盛、百家论道争鸣之事物,竟出现在秦国? 实在是不可思议。 亲眼见识并使用过纸之后,荀子亦对新秦王产生几分好奇,只是碍于年老病衰,只能遗憾地选择回绝李斯。 ——他是真走不动了。 只是也不晓得是不是心里的遗憾太深,眼瞅着没几个月好活的人身子竟渐渐病愈,目测还能再活个十年。 荀子:“???” 难道,这是天命要他入秦? 正纳闷间,荀子又忽然发现,自家那位远在咸阳的好弟子似乎并不是只给他写了信,他门下有些本事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收到了,竟连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 荀子:“……” 活到七十五的高龄、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荀夫子倒吸一口冷气,险些扯断了长髯,表示有被这种霸道无比的、把看中的人全部打包带走的行事风格给震惊到。 而震惊之后,他又重新把李斯的信拿出来一字一句仔细看。 秦国对他门下求贤若渴。 只是…… 真正希望他入秦之人,究竟是秦王,还是那位栎阳公主呢? 抱着这样的猜测,身体康健更甚往昔的荀子当即决定亲自来秦国看一看,于是他收拾行李,带着收到信且愿意跟随他的弟子一路游山玩水地自楚入秦。 “我听闻文信侯正在修筑学宫,你们若是想,可以去看一看。” 荀子透过窗瞧了瞧天色,温声道,“稍后或许有客来访。” ——若不愿见,可先行避开。 “何人来访?” 浮丘伯一怔,“文信侯与通古才走,秦王使者刚至,咸阳贵族士人在老师讲学前,大约不会上门打扰。” 顶多就是送礼问候。 “或许吧。” 荀子但笑不语。 浮丘伯与毛亨对视一眼,二人的眼底是如出一辙的疑惑不解。 未几,客邸侍者匆匆而来。 “荀先生。” 侍者垂眉敛目,语气客气而恭谨,“您的徒孙前来拜访。” 浮丘伯和毛亨:“……” 哦豁,还真有。 只是,老师在咸阳竟还有徒孙?是李斯的弟子?是谁来着? 荀子笑着抚了抚长髯。 ——竟还真是这位最得秦王宠爱、受封君位的栎阳公主。 第826章 大秦(40) 秦王抱着女儿下了马车。 他冷着一张俊脸,看着小姑娘一落地就撒了欢地往里头跑。 “王上。” “见过秦王。” 客邸的官吏在门口迎驾,恭谨行礼,身后还跟着两个儒士。 “荀卿的弟子?” 嬴政的眸光漫不经心从二人身上掠过,随口问了一句。 “回秦王,正是。” 二人拱手作揖,神色庄重而坦荡,“小子张苍,此乃师弟陈嚣。” 他们二人本在客邸收拾行李,正要去见荀子,就闻得侍者言秦王亲至,自然要来见礼,亦是代师来迎。 ——谁能想到秦王亲自来啊? 不成想,刚到,就见一个着橘霞色锦衣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 嬴政微微颔首。 他并无兴趣现在就考校二人,命侍者引路,径自往荀子处去。 “跟上。” 蒙毅章邯等人侍从在侧,去而复返的李斯在路过时低声提醒。 他离开客邸之后,本是要入章台宫复命的,结果才走到半路,就遇上了耐不住女儿磨的秦王低调出宫的车架,既然撞上了,那自然是要跟着过来的。 他们殿下怪上心的嘞。 “荀况,见过秦王。” 荀子洒然一礼,温和而笑。 他本以为来的只是“徒孙”,却是不成想,“徒孙”的家长竟也跟着一起来了。 年轻的秦王骨重神寒、仪望风表,玄衣佩剑,深邃似寒星的凤眸湛湛,眸底隐隐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 恍惚间,叫荀子想起了许多年前曾见过一回的昭襄王。 “请起。” 嬴政瞥了一眼蹦蹦跳跳地从荀子身侧回到他身边笑得乖巧的女儿,牵起她的小手,又抬手虚虚一扶。 “小女年幼,叨扰荀卿了。” 虽然没人能在他的地盘上嫌弃他女儿,但看在对方是女儿看重的大贤的份上,秦王意思意思地说了句场面话。 荀子微微摇头,笑呵呵道,“公主纯稚,以礼相待,谈何叨扰?” “是吧?” 知韫弯了弯眼眸,得意地冲嬴政扬了扬眉,而后道,“不要这么客气嘛!今日呢,我是以徒孙来拜访师长,阿父则是作为我家中长辈,既如此,何必这样拘礼?” 她笑嘻嘻道,“没得生份了。” 嬴政:“……” 他很想说你今日才见到荀子、本来就很生份,但深知自家女儿那自来熟的本性的秦王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她比他先到一步,鬼知道这一老一小会不会在这短短时间内又相见恨晚?万一是,岂不是显得他多嘴又多事? “都坐吧,不必多礼。” 嬴政心中轻哼,领着女儿到上首坐下,而后给众人赐座。 正堂中摆放的是坐垫与支踵,知韫想了想,凑到跪坐在右首位的荀子身边,小声问他要不要换了椅凳来。 “劳公主关怀。” 荀子温和道,“老夫无碍,面见君王,言行自该合乎礼仪。” 虽然他并不是只看重礼仪之人,但毕竟是初次面见秦王,言行庄重而守礼,亦是尊重秦王的一种表现。 “夫子唤我栎阳就好。” 知韫难得跪坐得标准端正,神色认真。 “人前危坐虽合乎礼仪,却实在算不得舒适。夫子恭敬对待君王,是践行礼,君王体恤夫子年高,亦是践行仁。既然二者皆是一片诚挚恳切之心,何不稍作变通呢?” 儒家,就要用儒家的话术。 说罢,她回头看嬴政,笑意盈盈,“阿父,我说得对不对呀?” 嬴政:“……” 他看了儒言儒语的女儿一眼,心累得不想说话,只微微侧头,随侍的谒者立时心领神会,另取了椅凳过来。 “我阿父含蓄不善表达。” 知韫眉眼弯弯,“夫子年高,我年少,阿父心疼咱们呢!” 荀子:“……”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威严凛然的年轻秦王,险些想要透过他“含蓄”的外表去窥测他那“柔软”的内心。 ——不像会心疼人的样子。 不过他并没有再次拒绝。 他自己也就罢了,活到这把岁数年纪,一直都是这样坐的,可这位小公主毕竟年幼、身子骨软,又显然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自在随意惯了,跪坐久了怕是伤了骨头。 眼见着稚嫩的小公主跪坐得端端正正的知礼模样,荀子眸光温和,欣然接受了这份体恤关怀,更换坐具。 至于在座的其他人,身份辈分都不够,没他们说话的份。 不过,瞧这位栎阳公主那张口“礼”、闭口“仁”的模样,当真是有些颠覆了他们对虎狼之秦的刻板印象。 时代变化得这么快吗? 荀门弟子恍恍惚惚,等回神时,对面的一老一小已聊得兴起。 “……老夫曾三次任稷下学宫的祭酒,亲眼见彼时学宫中诸子百家的学者汇聚一堂、互相交流辩论的盛景,无论是年长的先生,又或者年轻的学子,总是充满了活力。” 荀子忆及往事,眼眸中隐隐闪现泪光,又是怀念又是遗憾。 只是一眨眼,学宫盛况如镜花水月,“砰”得一下就散了。 第346章 “听起来很美好啊!” 知韫姿态随意,托着下巴聆听,“来自不同地域、不同学派的学子云集一处探讨学习、共同进步,确实浪漫得令人神往。” 就好比同时代的雅典学院,也像后世的西南联大,战火纷飞中的一方净土,如同乌托邦一样的存在。 “只是,往事不必追、来日尤可待。” 她眉眼弯弯,含笑道,“咱们秦国亦要立学宫,来日未尝不可现此盛景,夫子与其念昨日,不如待明日。” 栎阳公主试图拉着嬴政一起加入交流,“是不是呀,阿父?” 嬴政不想理她。 他沉默了会儿,道,“学宫可以立,但必须以法家为主。” 吸纳才智之士是重要,但无论如何,不能动摇法家在秦国之根基,所有的事情,都要为统一天下让路。 “看,阿父说可以。” 知韫笑吟吟地给荀子进行中译中翻译,“做学问么,自然是要求同存异、和而不同,博采众长、兼收并蓄。” 荀子:“……” 秦王,原来是这个意思? 旁听众人:“……” 恍然回神的浮丘伯脱口而出,“秦王说得不是以法家为主?” 这算什么答应? “那他也没有拒绝诸子百家学者入学宫啊!没有拒绝,就是答应。” 知韫看向他,神色坦坦荡荡,“自商君变法之后,我秦国本就以法家为显学,国内自然是法家弟子最多,就算阿父不明说此言,难道学宫中以法家为主就不是事实了吗?” 她的言语和表情都很直白。 起步线都不一样,就算荀子名望极盛,但你们这大猫小猫两三只,暂且别想在法家的大本营里压过法家。 做梦比较快一点。 莫不是真当法家在秦国百余年的扎根与经营是吃素的? ——至于让秦国彻底舍弃法家,甚至还不如做梦可能性更大。 浮丘伯:“……”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虽然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的样子。 李斯:“……” 他默默低头,努力让自己别在殿下忽悠人的时候笑出来。 秦国,不可能摒弃法家。 秦王不会。 栎阳公主,亦不会。 第827章 大秦(41) 荀子听懂了秦王父女的意思。 以法家为根基,兼纳诸子百家,择其中能者而重用之。 所谓咸阳学宫,与其说是诸子百家坐而论道之所,不如说是为秦王和秦国培养、遴选贤能之才的摇篮。 不过荀子并不心生抵触。 昔年稷下学宫,亦有学子以自身学术演示于君王,在齐宣王时,受其上大夫称号的稷下士子多达七十六人。 得君王看重,没什么不好。 儒家的先师孔子、孟子周游列国,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学说能够得到国君的认可、从而实现政治理想吗? 至于以法家为首…… 荀子有点遗憾,但是不多。 一来,他自身儒法兼修、礼法并行,二来,法家于强秦有殊功,后来者想取而代之,亦该先展露其用。 他现在唯一觉得犹疑的,就是以上两点能不能得到保证。 秦之商君变法,燔诗书而明法令、禁游宦而显耕战。若依此旧制,纵然百家聚于咸阳学宫,也只有压抑沉闷,而无蓬勃朝气,断然不是坐而论道的好去处。 秦祖制、商君法,愿变否? 荀子心下踌躇。 不知是该询问能做主的秦王,还是该询问好说话的栎阳公主。 ——若只是空言,那他便不再抱有期许,也不必浪费时间。 “寡人听闻荀卿入秦日久。” 没人说话,嬴政索性自己找了个话题,“既于秦国游历数月,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可有什么教寡人?” 本是想等荀子入章台讲学再问的,但来都来了,早晚无甚区别。 “秦国百姓淳朴,百官肃然,士大夫明通而公,朝廷听决百事不留。佚而治,约而详,不烦而功,治之至也,秦类之矣。” 荀子两度入秦,对于秦国自然有较深了解,温声回答并总结。 “秦之强盛,非幸也,数也。” 秦王闻之,神色悦然。 “粹而王,驳而霸,无一焉而亡。秦虽兵强海内,威行诸侯,非以仁义为之也,以便从事而已,实乃强而未安。但请力术止、义术行。” 秦王的笑容缓缓消失。 不过荀子显然不是一个看人脸色不好就退缩的人,他神色坦然且温和,将自己两度入秦的见闻一一道来,若有良政,不吝夸赞,若有恶政,亦针砭其弊。 嬴政:“……” 他抿唇,冷着脸听着荀子说他的大秦有这样那样的不好。 “嬴姮。” 他唤了一声听得津津有味的知韫,“荀卿所言,你怎么看?” “啊?” 再次被叫大名的知韫一愣,而后心领神会,迅速往发小脾气的秦王身边一挪,握着他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不要生气啦! 又不是充满偏见、只言秦过,客观的论述,没什么好气的。 “夫子所言,我听明白了。” 知韫转头,正色道,“夫子以为,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却见秦国无王治而有霸业,未免失士林、庶民之心,故请秦国行仁义之道,对否?” 荀子颔首,“然也。” “面刺己过,自是逆耳。” 她声音清亮,如山泉潺潺,“然此诚为秦祚永固之忠荩之言。” “公主赞许老夫?” 荀子不免微微诧异,他原本以为栎阳公主会反驳于他。 “我并非是全然赞许夫子之论断,只是,夫子既非以私心偏见诋讦毁誉于秦,而是诚心指陈秦弊、冀秦愈善,则此等诤言,当先闻而后判之。” 知韫点点头,又摇摇头。 “假使夫子所言非虚妄,难道这些弊处是旁人不去提就真的不存在了吗?有则改之,无则自勉而已。” 她眉眼弯弯,“我父并非刚愎之人,闻此谏言亦甚欣喜,夫子与我父,皆是为了秦国的长治久安而思虑。” 闻谏而喜的秦王:“……” “大善。” 荀子闻言,大为欣喜,甚是激动地与知韫道,“虚怀若谷、纳谏如流,秦王果真有明君贤主之风采器量。” 虽然他是看不太出来,但秦王的亲女儿都这么说了,姑且就当是真的吧。 这正是他渴求的明主啊! “对吧对吧?” 栎阳公主一拍手掌,俨然看到了知己,蹭一下就挪到荀子身边,跟他交流起了“秦王是明主”二三事。 嘿,她就喜欢有眼光的大才! 嬴政:“……” 潜藏在心里的那丝不悦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看着笑吟吟转头冲他眨眼的女儿,微微摇了摇头,唇畔扬起笑意。 算了。 她说的其实也有点道理。 坐在另一侧的蒙毅与李斯不经意对视一眼,各自看向旁处。 ——王上真好哄啊。 “……明礼仪以化之,起法正以治之,重刑法以禁之,使天下皆出于治,合于善也。” 荀子捋着长髯,温声对着年幼的公主阐述自己的主张。 “严刑峻法,伤损于庶民。” 七国归于一统之大势已不可挡,秦国数代君王接力而强秦,无疑是最有可能行此事的一国。可是,秦法严苛,秦一天下,于天下黎庶当真是好事吗? “我虽年幼,却也由阿父教导过秦法秦律,确实繁琐严苛。” 知韫静静听着,神色自若,“只是夫子觉得,繁琐严苛之秦法,难道从诞生起,就真的一无是处吗?” 荀子道,“愿闻其详。” “弟子年幼,些许浅薄之言,还请夫子斧正。” 她以弟子自称,意思很明显:今日的谈论,皆从于本心,为师门长者与弟子的探讨,无关秦国政事。 “任何一项制度的诞生,都必然有其土壤。秦法能在秦国扎根百年,甚至做到强秦之基业,必然有其正确性。” 知韫仰头,轻声道,“严刑峻法固然有伤民之处,也未尝没有利民之处。夫子以为,严刑峻法伤贵族否?” 荀子颔首,“刑无等级,大善。” “商有《汤律》、周有《吕刑》,所有的严刑峻法,从它诞生的一开始,真正想要限制本就是贵族。” 她轻叹,“贵族想要欺压庶民,君王想要伤害庶民,需要用到律法吗?他们的权力地位,就是最锋利的刀刃。” 现在还是在奴隶社会啊。 别说奴隶了,庶民在贵族眼里,也不过是能随意碾死的蚂蚁。 说要你死,你就得死。 相比于同样限制贵族的刑法,权力不受控的贵族才最伤民。 “以法治国,非是严刑峻法。” 第347章 荀子虽然觉得她说的有理,却也同样坚持自己的观点。 “以礼教化,未尝不可。” “可矫枉必须过正。” 知韫亦坚持道,“若礼果真有用,夫子又何必援法入礼?” 贵族最不怕跟他讲礼,也最擅得寸进尺,若是没有严刑峻法压制,肆意妄为的行事作风绝对打压不下来。 “所以公主以为秦法无过?” 荀子哑然一瞬,身侧的浮丘伯立时见缝插针,“坚持严刑峻法?” “非也,秦法有过。” 知韫坦然道,“正如我方才所言,秦法繁琐严苛,确有伤民之处。” 甚至伤民甚于伤贵族。 说句不好听的,百余年下来,秦国的贵族基本都老实了,就算有不老实的,也都学会了钻律法的空子,没有动辄要人性命的贵族挡在前头拉仇恨,严刑峻法自然惹人厌恶。 “栎阳。” 嬴政微微蹙眉,不悦。 “实话而已。” 知韫回到嬴政身侧,“商君之法立于百年前,本就是战时之法,它诞生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调用秦国上下的力量,以定天下于秦。” 无论是贵族还是庶民,都是秦国这辆战车上的一个零件。 “各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礼法以时而定,制令各顺其宜。” 她仰头,无辜脸,“阿父,这可是你教给我的,《商君书》中的原话。待到秦国一天下之时,秦法自然也要应时而变,不可因循守旧。” “秦尚未一天下。” 嬴政不置可否,“现在谈论易商君法,只会动摇秦国根基,让一天下遥遥无期,这远比严刑峻法伤民。” “所以只是师门谈论嘛!” 知韫弯了弯眼眸,扯着他的衣袖轻摇,“阿父,你现在不该把我当成秦国公主,而是荀子门下的一个小弟子。” “可你就是秦国的公主。” 嬴政蹙眉,“你之所思所想于寡人,岂能当作荀门小小弟子?” 知韫:“……” 好吧。 这是说她的影响力不是荀门弟子能比的,是她爹对她的看重。 “阿父所言甚是,儿知错。” 栎阳殿下从善如流,抱着秦王的胳膊认错卖乖,甜甜道,“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左右阿父一天下是迟早的事,待儿长成,需要考虑的自然就是新的问题了嘛。” 她仰着小脸,满是信赖。 “与其临事才商议,不若早早就做准备,再者,只要不动摇秦法之核心根基,小修小改其实无碍于大局,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呀。” “……嬴姮” 嬴政垂眸看向自家女儿,诚恳道,“你有时候真的很欠打。” 知韫:“???” 她大惊失色,“阿父,师门长辈俱在,难道儿不要面子的吗?” 师门长辈们:“……” 谢邀。 可以当我们都不在。 第828章 大秦(42) 小孩果然最能活跃气氛。 打小孩同理。 不仅荀子抚着长髯露出和蔼笑容,就连浮丘伯等人彼此眸光相接时也含着笑意,方才探讨时的严肃一扫而空。 当然,也有在座的诸位都对秦王父女的态度还算满意的缘故。 虽然秦国不管能不能、有没有统一天下都不打算放弃法家,但起码没有表示出对他们儒家的排斥与厌恶。 唯才是举而已。 对于在座的对自己颇有信心、且人均收到了来自李斯的两封求贤信的荀门弟子们,并不会觉得无法接受。 “面子?” 嬴政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小团子,抬手轻轻捏了捏她那肉嘟嘟的、带着点小奶膘的脸颊,随意哼笑一声。 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原来你这个当着外人的面与他撒娇卖乖的小豆丁还要面子? 读懂了的知韫:“……” “阿父,你真的好过分哦。” 栎阳公主鼓了鼓脸颊,气哼哼道,“我生气了,从现在开始,我要和你冷战一刻钟,你不要跟我说话啦!” 说罢,她双手抱胸,下巴微扬,目光炯炯地看着秦王。 怕了吧? 还不快点来哄她? 嬴政看了她一眼,随手拿起不知道谁摆在桌上的一本书翻阅。 知韫:“???” “阿父,你看什么书啊?” 栎阳公主脸上写满了困惑与震惊,“不明显吗?我在生气诶!” 秦王不语,只一味看书。 “阿父~” 小姑娘一下子就急了,迅速扑过来挂到秦王胳膊上,又挤到他怀里,哼哼唧唧撒娇。 “阿父,你理理我呀!”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秦王压了压唇角,眸底划过一抹笑意。 蒙毅与李斯默契地低头研究漆案上纹路,原本担心秦王当真生气的荀子见此,摇头失笑,随即目视别处。 咳,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不要看书,先看我呀!” 小公主眼巴巴看着秦王,扯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你是不是生我气啦?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不要不理我嘛!” 她委委屈屈,“我错了嘛!” “错哪儿了?” 嬴政放下书,垂眸看她。 “错在……” 栎阳殿下更委屈了,“阿父说我错哪儿,那就错哪儿嘛。” “……” “好吧,我自己说嘛。” 小公主噘着嘴巴哼了哼,老老实实地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错在历代先君皆明君贤主,错在文臣谋深、武将骁勇、秦人一心,错在阿父英明神武、英才大略,以至于儿一介稚子,仰赖秦之强盛,竟得意忘形,远眺六合归秦之盛景。” 说罢,她总结,“我错了。” “……你闭嘴吧。” 嬴政险些被她给气笑,没好气地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 这能叫认错吗? 他如果说她错了,岂非是在说他给不了她骄傲的底气? “好嘞!” 知韫眉眼弯弯,手指在唇畔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然而安静不到三秒,她伸手握着嬴政的手指轻摇。 “阿父,你不生气了哦?” 嬴政轻哼,“我何时生气了?” “你没有吗?” 知韫不解,“若是没有生气,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理我。” 她都彩衣娱亲了! “方才是你说要与我冷战,一刻钟不让我与你说话。” 嬴政眉梢微扬,语调含笑,“谁知你自己竟半刻钟也耐不得?” “……就因为这?” 栎阳公主瞠目结舌,“若是我让你不说话,你就当真不说话,那我还想让你哄我呢,你干嘛不来哄我呀?” “你有说吗?” 嬴政轻笑,“你只在心里想,嘴上却不说,那我又如何知晓?” 知韫:“……”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缓缓道,“阿父,我现在真的生气了。” 哄不好的那种! 小姑娘气鼓鼓的,果断远离逗她的老父亲,跑去和朝思暮想已久的大才们交流感情。 秦王愉悦轻笑。 心情不好的时候,逗一逗小孩,果真心情愉悦、神清气爽。 荀门弟子对这位年幼的小师侄观感甚好。 生得精致可爱又性子灵动活泼的小姑娘,谁见了都喜欢,兼之她虽是秦国的公主,却并不重法轻儒,对儒家先师的学问也并非一窍不通,与他们交流起来甚是舒心。 “你这样年幼,秦王除了法家著作外,还教你儒家的学问吗?” 陈嚣不禁好奇道,“我在你这个年纪,尚且还未启蒙呢。” “那倒是没有啦。” 知韫在一群师伯师叔中如鱼得水,“不过宫中藏有不少儒家书籍,我可以自己看呀!” 重法家归重法家,对于其他学说最基本的了解总是要的。就算要禁,也是禁别人,没有禁秦王自己的道理。 “不如夫子来教我可好?” 她捧着小脸,满是期待,“我身边还没有教导儒家学问的老师呢!” “自然可以。” 有人诚心求学,荀子自然不会拒之门外,兼之又是自家小徒孙,帮着弟子教导一二也不碍事,只是…… 他疑惑,“你有很多老师?” 他记得李斯的来信中,似乎说他是栎阳公主的启蒙老师? “当然呀!” 知韫笑吟吟道,“李师教我法家,蔡师教我纵横家与计然家,相里师教我墨家,陈师教我农家,还有吕师、毅师,他们都是我的老师呢!” 荀子:“……” 他手一抖,险些拔下几根胡子,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秦王。 孩子才多大啊? 就算孩子天资聪颖、勤敏好学,也不能给她找这么多老师啊! 秦王怎么当的父亲?! “夫子误会了啦!” 第348章 知韫见荀子神色震惊,连忙出声解释,以免老父亲风评被害。 “是我自己想要跟着老师们求学,阿父很关心我的,现在只是帮我定下老师,等我再长大些才让他们教我。” “原是如此。” 荀子神色缓和,见小姑娘眉宇间不乏郁闷,温声道,“秦王亦是爱惜你的身体,需知凡事皆过犹不及。” “我明白的。” 栎阳殿下眼睫弯弯,眉宇间洋溢着灿烂笑意,自信而明媚,“阿父爱我嘛,自然是处处为我考虑妥当呀!” “善。” 荀子见小公主托着下巴笑意粲然,又见秦王虽少言,可目光却总是似有如无地萦绕在她身上,含笑捋着长髯。 这是被爱滋养着长大的孩子。 无论是依偎在父亲身侧撒娇卖乖,还是任性地与他生气闹别扭,她都拥有充足的、不被呵斥怪罪的底气。 是阿父,而非君父。 荀子也曾周游列国,却是头一回见到王室中有这样的父女情谊。 但,很美好,不是吗? 第829章 大秦(43) 然而荀子的笑容很快消失。 因为他的小徒孙栎阳公主和他的弟子们开始争辩起来了。 陈嚣惊诧,“依公主所言,咸阳学宫竟仿佛允许女子一同入学?” “不可以吗?” 栎阳公主困惑,“我以后也是要去学宫的呀,难道我不能去吗?还有我以后的伴读们,她们都要跟着我的呀!”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陈嚣委婉道,“只是以公主之尊,不应该于宫中受名师教导吗?” “可是学宫中亦有大贤。” 知韫反驳,“待到学宫建成,夫子与诸位师叔师伯都会入学宫,还有我的老师们亦是如此,我总不能为一己之私,就让学宫的学子失去诸位大贤教导吧?” 本公主是大秦公主。 你们不让本公主去学宫,可以,那全部进宫来当私人老师吧。 陈嚣:“……” “公主入学宫自是无妨的。” 浮丘伯道,“只是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学宫中若男女弟子混居一堂,岂非是乱乎于礼数。” “可大家千里迢迢、汇聚一堂,都是来求学的啊。” 年幼的小公主懵懂不解。 “既是前来求学,无论男女弟子,自然都是同窗,自该潜心修学、提升自我,纵然是互相交流学问,也是为了共同进步,如此坦坦荡荡,如何会是乱礼之举?”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这些人究竟是来求学的,还是来乱礼的? ——分明是在虚心请问,落在耳中却似乎透着嘲讽的味道。 “子曰,有教无类。” 她清亮的杏眸染上失望之色,“难不成,孔夫子所言亦是虚妄,无类之中亦有类吗?” 浮丘伯:“……” 虽然这是事实,但被你这么一说,搞得孔夫子跟伪君子一样。 “学宫会明示天下吗?” 张苍温和道,“若是明告天下,怕是许多有才之士会拒绝前来。” 于秦国求贤的战略不利。 至于名声…… 不好意思,秦国虎狼之国、蛮夷之邦,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 “这么迂腐?!” 栎阳殿下先是大惊失色,而后托着下巴猫猫叹气,“是我年纪太小了吗?你们这些大人,真的好难懂哦。” 在座的大人们:“……” “为什么学宫收不收女弟子,还要特意昭告天下呢?” 小公主纳闷道,“之前齐国的稷下学宫也没听说过这个说法呀,若是想要诚心求学,那就只管来就好了呀!” ——她疯了才会大张旗鼓。 目前这一阶段的态度,就是不明说可以,也不明说不可以。 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她和她的未来的伴读们、嬴秦王室以及公卿贵族的贵女们,是倚仗身份与年龄,在学宫撕开的一小道口子。 等到她们长成,想来学宫的学子们也渐渐习惯了女弟子。 “倒也有理。” 张苍轻轻笑了笑,“如此心性坚毅、兼有胆魄之人,确不可等闲视之。” 既然已经打算留在秦国,那么自然要为秦国开始考虑。 只是不昭告天下,依照惯性思维,六国中几乎不可能会有女子前来求学,某些才智之士自然也不会抵触。 至于栎阳公主与她的小伙伴们,秦国贵女,本就不比旁人。 至于若干年后…… 张苍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面无余色的秦王及其近臣,心想,到时候恐怕就没有心思关注女子的求学问题了。 李斯这个师兄是真的坑人。 什么好的坏的事情,也不忘拖着他们整个师门一起下水啊! 还说什么来看看、不行就走。 呵呵。 他们能走得了吗? 感受到自家师弟的目光的李斯若有所觉地侧头,颔首,微笑。 张苍微顿,移开目光。 “稷下学宫并无女子。” 他温声提醒栎阳公主,“稷下学宫与咸阳学宫仿佛,既是各国才士求学之所,又是谋官之地,故而其中并无女弟子存在。” ——先做足了准备再说吧。 “是吗?” 栎阳公主恍然,又好奇道,“是不是因为你们儒家所说的牝鸡司晨?” 在座的儒家弟子:“……” 他们沉默了一下,然后在荀子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争辩再起,又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主线,开始争辩起孔家三代出妻且不给被休弃的生母守孝的行为究竟是不是不仁不义不孝。 栎阳公主舌战群儒。 和儒家弟子辩论是一件非常令诸子百家感到头疼的事情。 因为他们有时候会不谈事实、不谈逻辑,只谈子曰以及子曰。 巧了不是,知韫也喜欢。 你说子曰,我说孟子曰,你说孟子曰,我说子曰,再不然还能曾子曰、子思子曰、荀子曰,反正儒家的先师大贤这么多,她总能找到逻辑相悖的子来曰一下。 用魔法打败魔法。 用儒家打败儒家。 就算在座的诸位荀门弟子其实没那么喜欢讲子曰,但没关系,知韫喜欢,可以把他们强行拉到熟悉的赛道上,然后用她几辈子的丰富经验来打败他们。 “……”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闻义不能徙,闻善不能改,是吾之忧。” 栎阳殿下满是疑问。 “可见孔夫子也是赞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的,既如此,又为何要如此崇古呢?” 矛盾不矛盾啊? “生前都会有错处,难道去世之后,就立时变得完美无缺了吗?” 小姑娘神色认真,“做学问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先贤们著书立学,不正是想要以毕生所学托举后来者,希望后来者能够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看得更高、更远吗?” “……” 荀子看得瞠目结舌。 就栎阳公主这对儒家经典信手拈来的程度,还需要老师教吗? 她已经走出自己的道了啊! 她今年是三岁还是四岁来着?自学竟然能学到如此地步? 老夫子恍恍惚惚,转头看向秦王,却见他深邃的凤眸中是藏不住的笑意,满满的都是对女儿的骄傲之色。 荀子:“……” 行吧。 也确实该觉得骄傲。 等到送走了得意洋洋的秦王父女,荀子温和地看向一群没辩过的弟子,摇头失笑。 “也不必觉得气馁。” 他和蔼地看向自家弟子们,温声道,“栎阳公主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求学问道,本就是求自己的学、问自己的道,若一味地盲从师长,又如何能寻到自己的道呢?” 继承、发扬而已。 老夫子抚了抚长髯,感慨道,“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甚善。” “老师所言甚是。” 荀子本人并不迂腐,他门下有所成的弟子自然也没那么迂腐。 浮丘伯笑道,“师门探讨论道而已,自由辩论,有理即可。栎阳师侄虽有质疑之言,却也算不上冒犯先贤。” 都是自家弟子。 说句不好听的,儒家与诸子百家辩论,听过的质疑还少吗? 人嘛,总是要豁达一点的。 “弟子只是在想,李斯师兄这个老师,怕是有些名不副实。” 仗着李斯已经告辞离去、并不在场,张苍毫不客气地打趣道,“以栎阳师侄的天资,怕是用不上他来教导。” 荀门弟子纷纷哄笑。 荀子轻轻斥了一声,却也同样抚髯而笑,又觉天色不早,打发了一众弟子各自休息去。 老喽。 他也要早些休息了。 “方才栎阳师侄说她的老师有谁来着?” 离了荀子住所后,毛亨忽而问道,“相里是墨家相里氏,二陈是农家陈辛、陈相,李是法家通古,蔡应当是纲成君蔡泽、吕是文信侯吕不韦,还有毅……” 第349章 “秦王近臣,蒙家的蒙毅。” 张苍补充,似不经意地感慨道,“无一不是秦国的重要人物。” 众人一默。 “栎阳师侄似乎有个兄长?” 良久,浮丘伯迟疑道,“隐约记得秦国的长公子比师侄年长?” 没什么印象啊! 师兄弟几个相互对视一眼,没再深谈,各自回寝居洗漱休息。 此嬴秦家事也。 第830章 大秦(44) “阿父?” 傍晚时分,一天不见人影的栎阳公主终于出现在了章台殿,她扒在门框上探头看了看,兴冲冲地跑进来。 “快帮我个忙啦!” 她扬着笑脸,将秦王案上的奏折往边上挪了挪,而后将一张宽阔的白纸平铺在案上,并用蓝田玉镇纸压好。 “你又要作甚?” 嬴政将手上拿着的奏折与毛笔都放下,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一整天都跑得不见人影,才刚回来,就到我的案前来添乱?” 求贤令+栎阳纸+咸阳学宫+荀子的效用还是不错的,咸阳的客邸已住满了来自于六国的俊才,不过正因如此,栎阳殿下近来已然轻易见不到人影了。 没办法,她老师够多。 诸如儒家、墨家、法家、农家等当世显学,她都能跟人家混一个自己人的身份,十分之自来熟,就算原本没什么关系,她也能跟人家聊上几句就拉上关系了。 据嬴政所知,除了极少数人之外,或多或少都跟她能聊几句。 简直离谱。 “我没有乱跑呀!” 知韫无辜眨眼,“今天刑名家的师兄们在辩论呢,我去凑了个热闹。” 这帮逻辑鬼才,太对她胃口了。 “阿父,帮我写几个字啦。”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张小纸条,“吕师运了好多奇石来,用以雕刻学宫名字以及训言,这不,来请阿父的墨宝。” “这就是你们简化的字体?” 嬴政饶有兴致地接过写了字的小纸条,“李斯写的?不错。” “对,李师写的。” 知韫解释道,“不过我们一共简化了两种字体,这是李师负责的小篆,肃穆庄严、端庄和美,很有咱们老秦人的风范,比较适合用来刻写祭天铭文、印玺章符。” 她又拿笔写了几个字。 “这一种是隶书,适合用来日常书写,是听闻咱们在简化字体,一个叫做程邈的狱吏自荐整理的,说是因着籀文繁琐难写,民间其实已经有简化的字体了。” 籀文,也就是秦大篆。 至于古隶书,大约能追溯到秦武王时期,由程邈删繁就简、去粗取精,加工整理为秦隶。 虽然她最擅长的是楷书、行书,但也没必要跳跃太大,在现有的基础上进行简化,更容易被世人接受。 “不过这只是第一版,我觉得还是有点复杂,准备再优化一下。” 她笑嘻嘻道,“等最终版好了,我再把简化字小组的名单给阿父。” ——得论功行赏来着。 嬴政:“……” 他手指微屈,敲了她一个脑瓜崩,“寡人是专给你拟诏的吗?” “怎么会呢?” 小姑娘眉眼弯弯,“只是赏罚要事,自然要由阿父来做主。” 说罢,她将手中的毛笔塞到嬴政手中,然后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后,两只小手握成拳,在他肩颈间轻轻敲击。 “辛苦阿父赐下墨宝呀!” 她们秦国第一所高等学府,没有秦王的题字,这像话吗? 嬴政唇角微扬,提笔蘸墨。 一共三句。 分别是“咸阳学宫”“天生我材必有用”、“不拘一格降人才”。 “这应当是你想的?” 他瞥了一眼乖巧的女儿,“难得,你竟没有引用先贤之言?” “不合适啊。” 知韫笑吟吟道,“学宫中诸子百家的弟子都有,无论是引用哪家的,都容易引起争执,不如重新写一句。” 她歪了歪头,“阿父难道不觉得,我这两句用在学宫很妥帖吗?” 作为培养人才的地方,一边请求上天不要拘泥规格以降下更多的人才,一边告诫学子,每个人生来都有独特的才能与存在的价值,务必相信自己、奋发图强。 再合适不过了。 “妥帖与否并不打紧。” 秦王慢悠悠道,“如果是儒家,寡人会让人把石头扔出咸阳。” 知韫:“……” 虽然但是,她还真的考虑过直接抄张载的横渠四句来着。 “阿父真会说笑。” 她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咱们秦国当然坚持以法立国嘛。” “心虚什么?” 嬴政睨她一眼,似笑非笑。 “被我说中了?” 栎阳公主老实巴交地坐在秦王身侧,听见问话,连忙摇头。 “没有!坚决没有!” 小姑娘肃着小脸,就差举手发誓了,“阿父你是知道我的,我对法家没有意见,只是单纯的贪心罢了。” 她眨巴眨巴眼,羞涩一笑。 “甭管是黑狸奴、白狸奴,能捉鼠的就是好狸奴。同理可得,甭管是农家、墨家,还是法家、儒家,能为我所用的就是好学说。” 她亲亲热热地抱着秦王胳膊,“天下无不可用之人,亦无不可用之学说,小孩子才做选择,咱们全都要!” “是么?” 嬴政轻笑,“你今年才四岁,难道不是小孩子吗?” “当然不是啊!” 她的眉梢扬起,笑意狡黠,“我是四岁的大孩子,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怎能一概而论?” “原是如此。” 秦王故作恍然,又笑吟吟道,“既是四岁的大孩子,可就不能整日与父亲撒娇卖乖了,所以,可要撒开手?” “……不要!” 栎阳殿下鼓了鼓脸颊,“儿就算一百岁,在阿父阿母跟前,也是要疼爱呵护的小孩子,怎么不能撒娇了呢?” 哼,她就要! 嬴政:“……” 虽然有点想象不太出来,但,天伦之乐,不外乎此。 等嬴政写完了字,知韫小心翼翼地将字吹干、收好,打了声招呼,就准备送到吕不韦处去进行拓印、镌刻。 “慢着。” 嬴政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你去做甚?让章邯去送就是。” “啊?” 知韫迟疑了一下下,“阿父有事吗?我还要去陈师那里诶。” 她本来就没打算亲自送。 “再过月余就是秋收,我听陈师说,粮食产量大约能提好多呢!” 小公主眼睛亮亮的,“耧车、曲辕犁这些农具已经开始往各郡县推广,若代田法与沤肥、绿肥有用,等到推广开来,咱们的粮食产量能往上提好大一截呢!”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关于此事,陈辛与陈相已经上了折子,等到秋收,我会与三公九卿一道前去观看。” 嬴政已经过了激动的时刻,只道,“我有事要与你说。” “哦。” 知韫点头,将整叠纸转交给章邯,才问道,“什么事儿啊?” “齐王、赵王快要到了。” 嬴政缓缓道,“这段时间,你不要往试验田去了,好好学习礼仪。” 他捏了捏女儿的脸颊,提醒道,“不可失了秦国的颜面,知道吗?” 是的。 齐王田建成功被说服,决定入咸阳与秦会盟,人已经在路上了。 她听吕不韦说,齐国人很反对齐王建入秦,临淄西门的司马官甚至横戟阻拦谏言,但很遗憾,齐王建更愿意听后胜的,掉头回宫之后还是重新出发了。 而后胜么…… 只能说秦国的礼真的很厚。 除了齐王建,赵王偃也将入秦,盖因赵国欲往北兼并燕之土地,故而迎求秦之特许,别趁此机会背后捅一刀。 ——放心,包捅的。 “阿父放心。” 知韫郑重点头,“我一定好生与奉常学习礼仪,绝不给阿父丢脸!” 外交场合丢脸,那往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不过她对先秦的礼仪确实不太熟悉,得临时抱一下佛脚才行。 “也不必太拘束。” 嬴政颔首,又宽慰女儿,“只是带着你见一见这等场合罢了,只要不失了待客之礼,与往常一般即可。” “我晓得的。” 栎阳殿下眨巴眨巴眼,笑意温软,“就知道阿父最疼我了~” 秦王是绝世好爹! 她坚决不允许任何人反驳! 第831章 大秦(45) 秦国行远交近攻战略,对于齐国这个得灭了三晋才能接壤的国家,自然是需要结交、稳定的重要“盟友”。 至少得定三晋后才能翻脸。 当然,最好的结果,自然就是齐王建和齐相后胜足够给力,直接等秦国灭了其余五国,再麻溜地不战而降。 第350章 ——就如同历史上一样。 不过知韫倒是觉得,齐国若是能垂死挣扎一下,她会更开心。 毕竟,她喜欢烈性的。 (bushi) 主要还是不流血的统一不够完美,如果能趁着战争期间,近可能地把齐国的贵族、豪族清洗一遍就好了。 就像对待燕国一样。 反正也是最后一个国家,也不怕干得太狠遭到强烈抵抗。 至于赵国…… 虽然秦赵打生打死的情况持续已久,但咱俩谁跟谁啊?! 往前追溯个几百年的,好歹都拥有同一个祖宗,一笔写不出两个嬴字,日子跟谁过不是过,没必要抵抗嘛! 栎阳公主如是想道。 她今日还是第一次打扮得这样庄重,玄色礼服,衣摆与袖口以金线织就玄鸟纹样,腰佩革带,缀蓝田水苍玉。 花里胡哨的,怪好看的。 知韫对坐在对面的齐王建和赵王偃一点也不感兴趣,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嬴政下首,姿态优雅大方、面带礼节性微笑,其实眸光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嬴政的身上。 跟她同款的玄色织金冕服,头戴九旒冠冕,唇畔噙着笑意,凤眸漫不经心地一扫,自然而然地透出独属于他的霸道威势,在五彩旒珠的半遮半掩下,更添几分莫测高深。 超级bking、超级蛊的。 栎阳殿下不得不承认,她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这种调调。 但她爹不喜欢。 实用主义者秦王嫌弃这玩意儿麻烦不是一天两天的,只要不是不得不佩戴的重要场合,他绝对能省就省。 要不然,等她爹以后要废除冕服制度的时候,她想办法拦一拦? 废除又恢复,怪麻烦的嘞。 嬴政并不知道自家女儿在想什么父慈女孝的事情,他态度和煦地款待齐、赵二王,举爵互敬、共赏歌乐。 必要时刻,秦王很能放下高傲。 哪怕齐王建年过四十依旧是个烂泥扶不起墙的废物货色,哪怕赵王偃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看在齐国、赵国的份上,秦王也能设九宾礼、郑重相待。 就当哄傻白甜了。 说上几句好听的话又不会掉块肉,能从中谋取到利益就行。 齐王也确实被哄得飘飘然。 去岁,秦攻魏,杨端和取衍氏等三城。然而,这等虎狼之国竟然对他如此礼敬友好,实在让齐王感到自得。 一旁的赵王偃很没眼看。 浑然不觉得自己是在五十步笑百步的赵王在心里鄙夷齐王愚蠢。 得亏有个好母亲。 若非齐王建的亲妈君王后主政十余年,哪来他傻白甜的资本? 不过赵王偃也没有提醒齐王的意思,秦国固然不是好东西,但齐国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乐意看齐国笑话。 然后齐王建就真的嗨了。 “寡人听闻,这是秦王长女?” 他一早就注意到了。 秦王宴请赵王、齐王,此等场合,竟有一个年幼的小姑娘跟在秦王身侧,着礼服、佩玉璜,实在惹眼。 不过齐王也没多想。 他对秦王的子嗣并不了解,顶多也就是入秦之际现听底下臣子紧急科普了一下,但齐国和秦国相隔甚远,秦王的子嗣又都年幼,所以齐国也就知晓个囫囵大概。 所以,齐王理所当然地觉得,秦王是为表重视,才让他的长女也随于身侧,至于秦国的长公子,大概年纪还小,怕他在宴会上闹腾。 ——没错,齐王自我脑补了一下,断定这是秦王最长的孩子。 栎阳公主。 听说很得秦王宠爱。 酒过三巡后,齐王建听着乐曲越发兴致高昂,“如此稚童,却是应对有节、玉振金声,果真有秦王之风。” 嬴政矜持微笑。 会说多说,寡人爱听。 然而还没等他故作谦虚一下,就见笑呵呵夸了一句他崽的齐王暗示道,“寡人之长孙与公主年纪相仿。” 秦王,咱俩结个亲怎么样? 他与相国后胜同样觉得应当与秦结盟,既如此,为何不约为姻亲,日后一东一西、守望相助,岂不美哉? ——寡人真是太聪明了! 齐王看向嬴政,神色期许。 寡人很有诚意的,愿聘为嫡长孙之妻,未来就是我齐国的王后! 知韫目瞪口呆。 天啦噜,小孩子都不放过? 嬴政:“???” 秦王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怎么个事儿?! 他只不过是带着女儿来熟悉熟悉、见见世面,顺便炫耀一下,还是花骨朵儿呢,怎么就要连盆一起端走?! 欺人太甚! 秦王唇畔的笑容缓缓僵住,眸底的温度寸寸变凉,握着酒爵的手收紧,指节泛白,无声地昭示他的不悦。 什么档次,觊觎他的长女? 田建这个蠢货,仗着齐国距秦甚远,竟敢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 秦国重臣们:“……” 能在今日来赴宴的,不是三公九卿级别的重臣,就是在秦国地位甚高的宗亲、外戚等等,其中,栎阳公主亲爱的叔父们就占了一大半儿。 现在,齐王说什么来着? 让他们秦国把天纵之才、灵心慧性的栎阳公主嫁到齐国去?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 就他们栎阳公主这样的,就算生在你们齐国,也早晚被他们秦国扒拉到自己碗里来,轮得到你们来伸筷子? 不外嫁! 听见了吗?! 不外嫁! 他们王上就是跟你炫耀一下,没让你臭不要脸地往自己家里扒拉! 文信侯气坏了。 什么人啊?他好不容易找到奇货来居一下,怎么还带抢人的? 这不是想要他的命吗?! 等着,可千万别让他给逮到机会,坑不死你丫的! “噗……咳!” 齐王全然没有感受到大殿中骤然冷淡下来的气氛,正在得意于自己的灵机一动,倒是赵王,不慎喷了酒。 “咳!寡人失仪。” 他以手握拳咳嗽几声,瞥了齐王一眼,笑呵呵地打了个圆场。 “秦王长女确实出色,不怪齐王喜欢,寡人也甚喜。只是毕竟年幼,提起婚事尚早,想来秦王也舍不得爱女。” 他打岔道,“再者,两国联姻,岂能在酒宴之上?未免失之礼数。” 蠢货! 不晓得秦国一言不合就喜欢扣住人不放吗?还想不想回去了? “这倒也是。” 齐王恍然,笑道,“是寡人失礼了,如此,往后再议。” 嬴政:“……” 议你个头啊! 只是秦王是个理智的人,纵然心里头恼怒至极,也绝不会流露出来,他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个话题,丞相庄启和颠亦是抚髯而笑,十分配合,殿中气氛复又热闹起来。 齐王与赵王在咸阳驻留三日。 期间与秦王一道于上林苑游猎作乐,待盟誓后,方各自离去。 赵王偃得了秦国不会在赵国攻燕时捅他腰子的保证后,匆匆告辞回国,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去打燕国。 没办法,家里出事儿了。 他宠爱倡姬,为此废了王后所出嫡长子公子嘉的太子之位,立了倡姬所出的公子迁为太子,如此废长立幼、废嫡立庶,搞得国内议论纷纷,迫切需要用外战转移视线。 打燕国最合适了。 一来,燕国实力够弱。 二来,当年赵国先后经历长平之战、邯郸之战,元气大伤,燕国想来捏软柿子,偏偏又反应迟钝,等到赵国回血了才想着趁虚而入,结果被廉颇一路打到燕国国都。 虽然被打得亲爹都不认识的是燕国,但燕赵的梁子已经结下了。 打不过秦国还打不过你? 受死吧! 齐王倒是不紧不慢,颇有闲情逸致,甚至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提一嘴联姻的事儿,气得嬴政差点想把他扣下来。 “阿父不要生气了啦!” 当事人·栎阳公主连忙哄自家老父亲,“咱们不跟蠢货计较,昂?” “竖子!” 秦王面色愠怒,俨然气炸,“他算什么东西,竟敢在寡人面前狺狺狂吠!” “消消气,消消气。” 知韫抱着嬴政的胳膊,哄道,“大局为重,秦国为重。齐国如今还有价值,需得拉拢,咱们暂且不跟他计较,等来日再一并算账。” “匹夫!竖子!” “对,他就是混蛋玩意儿!” “寡人迟早要杀了他!” “好好好,等咱们先收拾了其余几个,再把他给抓到咸阳来为阿父跳舞,好好地出一口气!” “寡人要他跳舞作甚?” 嬴政眸色沉沉,冷笑道,“作舞无趣,寡人要抓他去修长城!” 知韫:“……” 长城包工头,不愧是你。 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地骂了好一会儿,秦王终于有些消气了。 第351章 “你怎么不生气?” 嬴政不悦,“未免也太好性子了,都是儒家把你给带偏儿了!” 一点烈性都没有。 “……哪有?” 知韫微滞,随即笑意盈盈,“正因我知晓有阿父会为我发怒,受庇于阿父羽翼之下,自然是万事无忧了呀!” 她窝在嬴政怀里,眉眼弯弯。 “左右阿父不可能让齐国有机会递来国书,也必不可能将我许嫁,我又有什么好气的呢?未免也太给他脸面。” ——齐王前脚刚走,她亲爱的老师吕不韦和蔡泽就已经带着厚礼,准备和齐相后胜聊天谈心去了。 “那也不行。” 嬴政面色稍缓,又道,“寡人是绝对不可能将你许嫁出去的。” 他重复,“绝对不会。” * #春枝暮 政哥:寡人的闺女不嫁人! #春枝暮 我之前查资料,以为是齐王建于十年入秦、赵王偃于八年入秦,然后今天再查,发现有一句记载是“齐、赵来置酒”,所以上一章修正了一下,不过番茄可能改不了,凑合一下哈。 第832章 大秦(46) 麦熟在初夏,称麦秋。 秦国以稻、黍、稷、麦、菽为主食,撇开主要种植在蜀中、汉中的稻不谈,其余几种在试验田中均有种植。 自五月起,各类作物陆陆续续成熟,收粮成了最要紧的事情。 治粟内史无疑是最忙碌的。 不仅要关注秦国各郡县的粮食收割、赋税等事宜,还得抽出人手前往试验田,积极学习先进的种植经验。 但这种忙碌,又是兴奋的。 “民以食为天”,绝不是一句妄言,看着明显产量高于其余土地的试验田,莫说是辛苦了一年的农家子弟和咸阳老农,就算是朝中公卿,亦不可抑制的激动。 这可是粮食! 安定庶民需要粮食,供养军士需要粮食,哪哪都需要粮食! 天佑大秦! 祭祀、收割……秦王豪情万丈,站在田埂上指点江山。 知韫拉着扶苏蹲在树荫下。 天气有点热。 火辣辣的阳光照耀大地,知韫怕中暑,坚决不往太阳底下跑。 “阿父果真厉害。” 栎阳殿下目光敬仰,小声与兄长嘀咕,“这么大的太阳,还穿戴整齐、一身玄衣,我都不敢想象得有多热。” “他们在做什么?” 扶苏一眼不错地盯着试验田众人,好奇道,“阿父,很高兴。” “当然高兴啊!” 知韫拿着一把竹扇摇啊摇,顺便粗略地给自家兄长讲了讲农耕之事,末了,轻声道,“这是能救命的。” 一粒粮食,能救一个国家,也能够绊倒一个国家。 秦国一直都算不得太平。 秦王政三年,岁大饥。四年十月,蝗虫自东方来,敝天,大疫,百姓纳粟千石,拜爵一级。八年,黄河泛滥,河鱼大上,轻车重马东就食。九年四月,寒冻,有死者。 短短几年,就有这样多的天灾,于秦国的打击是沉重的。 哪怕秦国每逢天灾,都会对关外六国用兵以抢夺粮食,秦国的府库依旧难以为继。 得赈灾啊。 说得残酷一点,就算秦王清一色都是冷酷无情、把秦人当耗材的虎狼之辈,也会想尽办法来赈灾以活秦人。 耗材,得耗尽价值才能死。 秦王政四年的蝗灾,秦廷下令百姓纳粟千石就能拜爵一级。可这种时候,能够纳粟千石的,都是什么人呢? 贵族、豪商。 蝗灾引发饥荒和瘟疫,逼得秦国不得不鬻爵以填充府库。 结果显然是好的,至少,太史公的笔下都不曾写下“人相食”。 可熬过了这一回呢? 十二年,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十五年,地动。十七年,地动,民大饥。十九年,大饥。二十一年,大雨雪,深二尺五寸。 就这,还仅仅是能被太史公给记在《史记》上的天灾。 不敢数,真的不敢数。 历朝历代的崩溃,大抵相同。秦的崩溃,亦早有迹象。 天下未定,秦国上至贵族公卿、下至黎庶黔首,尚且还能团结一心,等天下定了,人心就要开始散了。兼之原本的矛盾只是转移、没有消失,灭六国又增添了许多新矛盾。 别的都不提,就说一点,灭六国前,秦国遇上了天灾可以去抢六国的粮,可灭六国后,还能去哪里抢? 再者,天下都不太平。 原六国的黎庶,不仅不能抢,还得想办法赈灾,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最完蛋的,是他们还有统战价值。 一言不合真的反秦啊。 粮食就这么多,给了秦地,原六国恨,给了原六国,秦地恨。 人心难定,皆恨秦廷。 嬴政活着,以他的能力还能统筹各地资源、以他的威望还能争取时间来缓和矛盾,等换了胡亥上位,连同赵高一通操作猛如虎地把整个权力中枢都干掉,就彻底压不住了。 这也是她不肯听嬴政的等到五岁之后再接触农墨的原因。 ——没有时间。 只要一想到秦国未来几年那连个喘气机会都不带给的天灾和饥荒,知韫就两眼一黑,充满了急迫感。 等到嬴政一统天下,必定要战略重构,这种关键时刻,必须要有安稳的大环境,最起码,基本盘不能丢失。 再让关中秦人来一出“喜迎沛公”,就真的要了老命了。 “章邯!” 栎阳公主给自己打气鼓劲后,扬声问道,“去瞧瞧凉茶煮好了没?好了就赶紧抬过来,记得加点冰块。” 她爹真是胡闹。 万一真把自己给整中暑了咋整?他倒下了,秦国可怎么办? “唯。” 章邯领命而去,未几,领着人抬着几大缸的凉茶过来。 所有人中场休息。 嬴政与一众重臣们聚在树荫底下,人手捧着碗凉茶,一边吸溜凉茶去暑气,一边商量起如何推广的事情。 “于治粟内史下设农部。” 嬴政的眸光看向陈辛、陈相二人,“农家子弟迅速将所有种植方式整理出来,分发于各郡县,传授给黔首。” “唯。” 陈辛与陈相压抑住激动,连忙回禀,“王上放心,按殿下的吩咐,我等在试验之初,就将所有的要点记录成册,并以图释文,如今只需将其抄录,便能分发于各郡县。” 农家果然大兴! 他们不仅在增产之道上有所成就,还凭借在农事上功绩,令秦王为农家专门设置了一个实权部门,大善! “甚好。” 嬴政颔首,复又笑道,“有栎阳在,寡人不必为此事忧矣。” 重臣们与有荣焉地附和。 虽然秦王是在日常向他们炫耀女儿,但难道那只是秦王的宝贝女儿,不是他们宝贝弟子、宝贝侄女了吗? “阿父!” 知韫拉着扶苏一起,让人给在场的农人、将士们都分了凉茶,指挥着他们找地方休息,才重新回到树荫底下。 “阿父与叔父们说什么呀?” 她自然而然地往嬴政身侧席地而坐,拿起竹扇猛猛扇了几下去去热气,然后塞到坐在她旁边的扶苏手里。 重臣堆里的昌平君与昌文君笑意不变,眸光却微微一闪。 栎阳公主确实讨人喜欢。 但扶苏堂堂长公子,怎么就混成了妹妹身边的小跟班呢? 真是…… 好像也确实不能怪他。 秦王偏心栎阳公主,大大小小的场合都带着她一起,若非栎阳公主偶尔拉着扶苏,秦王都不带想起他的。 但这也正常。 一个四五岁的小孩,都未曾启蒙,换作他们是秦王,大概也只会将他养在后宫,让他在母亲身边安稳长大。 二人:“……” 长公子相较于寻常孩童已十分出众,只能怪栎阳公主太bug。 算了,眼不见为净。 反正长公子得不得秦王看重,暂且也影响不到他们的地位。 “在夸你。” 女儿在身侧,嬴政立时就收敛了方才那炫耀的姿态,取了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早知就不该带你出来,不在树下乘凉,竟跑去管什么凉茶的事儿。” “阿父!” 知韫捂住耳朵,满是怨念,“不是说夸我吗?怎么成了训我了?” “如何是训?” 秦王轻哼,“这不是正在夸寡人的栎阳公主礼贤下士吗?” 知韫:“……” 她不敢应对老父亲,转而将目光投向她亲爱的老师和叔父们。 别看了,快来救救我~ 含笑旁观的三公九卿们见此,连忙将不赞同的目光投向秦王,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方才地谈话复述一遍。 “是该分发,不过不够。” 知韫点头,又道,“农耕关乎秦人生计,稍有差错就是生死之灾,最是要郑重对待,我以为,最起码也要分发到什、伍的级别才行。” 第352章 ——秦国的基层架构,五户为伍、十户为什、百户为里,五里设邮、十里设亭,五亭为乡、十亭为县。 秦王与重臣:“……” 若按你这算法,不如索性让秦人每家每户都有一本算了。 “咱们不用抄录的法子。” 知韫从荷包里取出她的私印,在掌心摁了一下,一边展示给众人看,一边详细解释。 “相里师领着墨家弟子研究出了一种叫做印刷术的法子……陈师整理出来的《农事手册》,已经在刻录了。” 秦王:“……” 重臣们:“……” 一听就是个好东西啊,《农事手册》人手一本仿佛不是空话。 就是吧…… 秦王瞥了一眼女儿,默默看向现任少府卿槐状,缓缓道,“下次又鼓捣出什么来,先给寡人递个折子?” 万众瞩目的槐状:“……” 看我作甚? 他轻咳一声,坚决不肯背这锅,“殿下说,无凭无据就是空口白话,要等第一本《农事手册》印刷出来,再献与王上。” 于是秦王看向女儿。 栎阳殿下故作无辜地眨眨眼,“想要给阿父一个惊喜嘛!” “不要惊,只要喜。” 嬴政抬手敲了她一个脑瓜崩,“难不成你还想拖延到我生辰?” “哪能呀?” 知韫夸张地揉了揉额头,笑嘻嘻道,“阿父的生辰礼我另有想法,只是寻常日子,也要时时有惊喜呀!” 她亲昵地抱着嬴政的胳膊,“阿父收到惊喜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很开心吗?这可是女儿的一片心意呢!” 秦王扬了扬唇角。 于是父女俩高高兴兴地跟重臣们继续商议其余的细节。 “……虽然册子里都有对应的绘图加以解释,但若只给他们册子,定然心下不安、不敢妄动。” 虽然会有秦吏解释,但在种地这方面,他们不够权威。 她提议道,“农家子弟在咸阳的约摸有三百余人,留一部分继续研究,余下的可以先遣往各县,以农事指导员的身份开辟试验田教导秦人,并于各乡亭巡走以及时为秦人答疑解惑。” 她补充道,“至于咸阳附近的乡亭,交由那些农人就是。” 本地人,可比农家好使。 “甚善。” 陈辛颔首应是,“农事本就该因地制宜,各地情况不同,有精于农事的农家子弟在,也方便及时调整、纠正。” “可惜弟子不够。” 陈相遗憾道,“若能每一乡、每一里都有农事指导员在就好了。” 兄弟俩期待地看向秦王。 “……可。” 嬴政颔首,“精于农事之人不够,那就继续培养,教他们认字、种地,学成之后,入各乡亭为农事指导员。” “此外,农部的架构与秩禄,庄卿与王卿商议出一个章程来。” 庄启与王绾应是。 昌平君与昌文君:“……” 虽然但是,重点难道不该是栎阳公主说要给秦王准备惊喜,少府卿就真的听了她的话、没有立刻上报吗? 就这么轻飘飘揭过了? 虽然目前只是小事,但这种苗头,王上你好歹训斥一声啊! 算了。 他们是看出来,为什么槐状这么乐意配合栎阳公主的惊喜了。 全是秦王纵出来的! 宠吧宠吧,你就尽管宠吧,迟早把人给宠上天去! 第833章 大秦(47) 闲来无事,荀门团建。 虽然荀子已经收到了担任咸阳学宫祭酒的秦王诏令,其实也闲不到哪里去,但不妨碍知韫溜达过来躲个懒。 “听闻秦王近来忙碌至极。” 浮丘伯看着懒洋洋趴在六角亭的栏杆上看鱼的知韫,笑着打趣道,“倒是难得见你不陪在秦王身侧。” 入咸阳数月,他自然知晓。 秦王召见重臣入章台殿议事,基本上不会避讳栎阳公主,甚至可以说,他是有意将长女带在身侧旁听的。 就如前不久赵王、齐王入秦会盟,秦王也要带着长女一道。 虽然一不小心发生了齐王欲与秦联姻的意外…… 只能说,齐王够傻白甜,也够勇,齐国有此君王真是有福了。 “我还是个孩子啊!” 知韫以手支颐,慢吞吞道,“师伯,你不要给我太大压力啦。” 浮丘伯:“……” “是你给旁人太大压力吧?” 他沉默一瞬,幽幽道,“造纸、印刷弘扬文风鼎盛,又革新农事以增产,殿下,原来你还晓得你是个孩子啊?” 她还不满五岁啊! 浮丘伯不禁同情起了长公子扶苏,如今咸阳上下只闻栎阳公主而不知长公子,有这么一个妹妹,压力很大吧? “低调低调。” 栎阳殿下故作羞涩地捧着小脸,“皆仰赖于墨家与农家,我只是混了个小小的功劳而已,是万万不敢骄傲的。” “想笑就笑吧。” 因为被扔到奉常去研究历法,故而忙得整个人散发着怨气的张苍掀了掀眼皮,“殿下又岂是如此谦虚之人?” “胡说,我哪里……” 正想怼回去的知韫一转头就看见了张·打工人·苍那几乎要具象化的怨气,默默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竖起大拇指,诚恳道,“师叔看人真准,我其实一点也不谦虚。” 张苍:“……” 荀门弟子:“……” 荀子含笑扶着长髯,神色和蔼地看着自家园子里栽种的树木。 “殿下年少,张扬些亦无妨。” 虽然知韫一直让荀子唤她名号即可,但老人家回回都是笑呵呵地应了,转头却不带听的。 “凡有才之人,胸中自有傲气,若折了锋芒,反倒不美。” 再者,若为臣下,或许还要事上敬谨、待下肃慎以保全自身,可她贵为秦王长女,自不需如此小心谨慎。 自信些好。 上位者足够自信,就不会随意忌惮臣下,才能使其尽展其才。 “对嘛对嘛!” 知韫一拍手掌,骄矜地扬起下巴,“我只是自信,又不是自负。” 她和她爹一样,该谦虚的时候绝对谦虚,就比如她爹能和大将军王翦撒娇,她也能。 “对了,韩非何时能来啊?” 她忽然想起了荀门人才拼图还没有收集完,“李师给他写了信,没来,现在师伯师叔们写信,还不肯来?” “大约是不会来了。” 陈嚣道,“他毕竟是韩国公室子弟,一心想要辅佐韩王强国,虽然韩王不肯用他,但大抵也是不会入秦的。” 毕竟,韩国弱小,说不准他事秦几年,就能看见秦兴兵灭韩。 ——太刺激人了。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知韫满脸可惜,“我和阿父都看了他的著作,十分赞赏他的才华,除了秦国,还有哪国能如此看重于他?” 陈嚣深以为然地点头。 秦王父女在慧眼识才以及重用人才上,绝对是第一档的。 “亦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宽慰道,“韩王昏庸,等哪一日他心灰意冷,入秦也未可知。” 虽然他觉得不太可能。 “那要等多久?” 知韫不甚赞同地“啊”了一声,“既然是大才,又如何能看着他郁郁不得志呢?回头我请阿父遣使去往韩国,聘韩公子非为我的老师,难不成韩王还敢违逆于秦国吗?” 行李都用不着韩非自己收拾,韩王就屁颠屁颠把人给送来了。 陈嚣:“……” 他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 不是,你都打算逼他入秦了,还搁这儿可惜个什么劲儿啊? 荀子不赞同,“既要用人,如何能违背其本心?如此强取豪夺,纵然他无奈入秦,亦不会真心事秦,何必呢?” “我要他的真心做什么?” 栎阳殿下诧异,“强扭的瓜甜不甜的,啃上一口不就知道了?如此大才,不为我所用,必为我……咳咳。” 她话说到一半才想起眼前这位不是秦王、而是荀子,于是立马改口,“韩非毕竟是夫子的弟子、我的师叔,只是做我的老师而已,难道还怕他会心怀不轨、加害于我吗?” 小姑娘无辜地眨眼,“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我相信,秦国定能以德行感化于他。” 武德怎么不算德呢? 荀子:“……” 老人家哪怕是从前周游列国却屡屡受挫,没能找到一个实现政治抱负的舞台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心累过。 难道这就是血脉的传承吗? 他的小徒孙,明明是个仁主明君的好苗子,却在某些时候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传承自昭襄王的虎狼之风。 偏偏还没法教。 因为道理她都懂,但就是不想改,面上乖乖巧巧地应了,一转头却依旧我行我素。 第353章 “你要走煌煌正道。” 荀夫子疲惫微笑,虽然心累,但还是絮絮叨叨地教导小徒孙。 知韫也不反驳,乖巧应是。 她生得好,一双杏眸似醴泉清亮明澈,认真听讲的模样十分有好学生风范,师叔伯们见此,纷纷为她解围。 “入秦的士子越发多了。” 性沉稳安静的毛亨温声道,“不知何时才进行入学考试?” 咸阳学宫的一个重要属性就是遴选人才,自然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地方,入学有入学考试,毕业有毕业考试。 勉强算科举取士·大秦版。 “快了吧?” 知韫想了想,道,“我看试题好像已经拟好了,等阿父忙过这段,腾出手调整修改一二,大约就会开始了。” 荀子颔首,“择优而取,善。” “那是!” 她笑吟吟道,“每一次的试题都要阿父亲自过目,日后咸阳学宫的学子们,都是秦王门生,自然不能太拉胯,否则,岂非损了阿父脸面?” 更要紧的,是借着“秦王门生”的名头,避开推举制的弊处。 若君王有识人、用人之能,推举制确实能帮助发掘人才,但一旦推举人和君王立场相对,受他举荐之恩的人才要么背负忘恩负义之名,要么也跟着违逆君王,其弊深矣。 至于什么打破知识垄断的,现在谈这些事儿都为之尚早。 ”合该如此。 荀子很赞同考试制度。 他主张君主专制,使君王拥有绝对的权力和权威以维护社会的稳定与秩序。以考试的方式选取贤才,将选官之权逐步收拢于君王之手,无疑是符合他的政治主张的。 ——韩非的许多思想,皆是在他的老师荀子的基础上发展而来。 “接下来会很忙啊。” 知韫懒洋洋托着下巴,正准备掰着手指头数一下,却见章邯引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寺人脚步匆匆地过来。 “殿下。” 那寺人恭谨一礼,低声道,“蒙中郎遣奴来请殿下回去。” 知韫微愣,“毅师?” 蒙毅随侍在她爹身侧,怎么突然让人请她回去?就算要找她,也该是她爹派人来才对。 “我知道了。” 她匆匆与荀子等人告别,等上了马车才问道,“有何事发生?” “奴不知。” 寺人只在殿外侍奉,无法得知殿内之事,蒙毅的口风很紧,自然也不可能透露给他,故而他只低声道,“午后时分,有一个似乎叫茅焦的人觐见王上,未几,蒙中郎遣奴来寻殿下。” “茅焦?” 知韫琢磨了下,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那个来劝谏秦王、请秦王迎太后赵姬回咸阳奉养的人? 难怪。 她爹现在大约心情不好了。 “殿下。” 侍立在外的寺人谒者纷纷行礼,知韫只摆了摆手,径直入殿。 “阿父,我回来喽!” 她与蒙毅对了个视线,笑盈盈地提着裙摆走到嬴政身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嬴政分了一叠奏折出来。 “来得正好。” 他头也不抬,“这些你来批。” “……啊?” 栎阳公主当即神色呆滞,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傻愣愣地看着秦王。 “阿父,我才四岁。” 让一个四岁的孩子来批奏折,是不是有点太丧心病狂了。 “不是什么要紧的,你先批着,若是有拿不准,再来问我。” 嬴政淡淡道,“明日朝议之后,你随我一道前往雍城。” 知韫:“……哦。” 救命,她爹真的受刺激了。 她内心尖叫,面上却只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而后在一旁的用来读书写字的漆案前坐下来,认命地当童工。 好在秦王还不至于太丧心病狂,分过来的都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她能处理。 知韫面无表情地看完一本折子,将大致内容进行总结概括并将她的处理意见讲述出来。 嬴政没反驳,就表示可行。 ——就算她能处理,也得先询问她爹意见,再写下批注。 不过她处理政务的经验丰富,兼之周岁后就被秦王带在身边,十分熟悉他的风格,故而提出的处理意见基本上不会被驳回,顶多在涉及她认知盲区的时候会被指导着稍作修改。 一大一小,配合地很顺畅。 蒙毅:“……”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面冷若霜、化身无情童工的栎阳公主,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愧疚,还是该如何。 不是,这对吗? 第834章 大秦(48) 两个人一起干活,效率和速度大大提高,等到天黑,不仅今天的工作干完了,连带着明天的也都干完了。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加班。 栎阳公主两眼无神地趴在桌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阿父,你太过分了。”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委委屈屈,“我明明是想来安慰你的。” 现在,她才最需要安慰。 “很累吗?” 嬴政握着女儿的手掌轻轻揉捏,“其实也没有分给你很多折子。” 都是能用来给她练手的。 再者,都没有前段时间她给她的大才们鸿雁传书时写的字多。 “明明就有很多!” 小姑娘皱了皱鼻子,赖唧唧地歪在他身上,“阿父如今才二十来岁,正是当打之年,可我却只是个孩子呀!” 谁家孩子四岁上班啊? 就算工作量其实也没有大到她受不了的程度,但是,她又不是她爹这种工作狂,真的没有那么热爱工作。 压榨童工是不人道的! 嬴政:“……” 通过批阅奏折来将负面情绪发泄出来的秦王此时此刻难得觉得有些心虚,于是栎阳公主享受到了来自于秦王的“体贴”,连吃饭都不用自己动手的那种。 知韫愉悦地眯眼。 虽然自从她的手指灵活到能抓住勺子之后,就拒绝了郑菁或宫人喂饭,但现在可是祖龙在哄她吃饭诶! 糟糕,她的血条空了。 栎阳殿下迷迷糊糊地用过宵夜,迷迷糊糊地沐浴更衣,迷迷糊糊地抱着抱枕在床上打滚,时不时笑几声。 “……你又笑甚?” 嬴政披散着半干的长发,无奈地看向嘿嘿傻乐的女儿,“方才不还嚷嚷着累坏了?眼下怎么还不歇息?” 吵得他都不能专心看书。 “我高兴嘛!” 秦王的床榻宽阔,一不留神就翻滚到角落的知韫又滚了几圈才重新回到秦王的身侧。 “阿父,其实我很爱工作。” 被冲昏了头脑的栎阳殿下瞬间就忘记了方才的怨念,明澈的杏眸满是期待,“以后都可以像现在这样吗?” 只要有酬劳,她可以! 嬴政:“???” 他沉默了一下,灵魂发问,“所以,现在的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当然是啊!” 小姑娘捧着脸颊,笑嘻嘻道,“不过既然阿父需要我,那当然要来为阿父分忧呀,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嘛!” 她趴在床上,戳了戳嬴政的手臂,“我都不要阿父给我俸禄,只要阿父哄我就可以,真的非常非常划算呦!” “真的?” 嬴政唇角微勾,“那每年府库中倒是省却不少钱粮,确实划算。” “当然划……啊?” 正准备拍掌附和的知韫突然止声,犹豫了一下,她小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说的俸禄不是那个俸禄?” 她只是可以不要加班费啊! 一张嘴就要赔进去她所有的岁俸,什么哄哄,竟然这么值钱?! “阿父,你是秦王。” 栎阳殿下语重心长,“对于人才,身为秦王怎么能吝啬钱粮呢?尤其是我这种年幼的、可塑性强的、心向大秦与秦王的人才,更应该要好好呵护才对呀!” “如何呵护?喂你用膳?” 秦王挑了挑眉,提醒道,“再过几个月,你就要五岁了。” “五岁也是孩子啊!” 她振振有词,“我的要求又不多,周岁前都是阿母在照顾我,那阿父也如阿母一般照顾我一年,很公平!” “然后让史官在秦史上记一笔,栎阳公主年五六岁,仍需秦王悉心照抚如待襁褓婴孩?” 他抬手点了点女儿的眉心,哼笑道,“我自然是觉着无妨的,反倒是你,真的不会觉得丢脸、感到后悔么?” 知韫:“……” 那还是算了吧。 若真让史书记上一笔,回头促狭的后世乐子人不得嘎嘎乐? 她也是很注重形象的。 “阿父你真的好过分哦,为了伤敌一千,竟然不惜自损八百。” 她甚是怨念地嘀嘀咕咕,“你可是我的阿父,咱们父女俩一起被记下来,难道丢脸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吗?” 第354章 “我为何丢脸?” 嬴政轻笑,“只是疼爱孩子罢了,难道这也是我的过错吗?” “……哼!” 栎阳公主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嬴政见此,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时间不早了,睡吧,明日还要去雍城。” “哦。” 聊天越聊越精神,知韫现在倒是不太困,随意应了一声,仰着脸看他的神色,“阿父,你真的想去吗?” 嬴政微怔,沉默不语。 “这重要吗?” 他眼睑微敛、声音极轻,似乎是在问她,又似乎是在问自己。知韫没有说话,他却已经自己给了自己答复。 “这不重要。” 他不只是嬴政,更是秦王。 幽生母于离宫,有违孝道,不利于秦王和秦国的形象,应改之。 “怎么会不重要呢?” 知韫支着下巴,小声道,“阿父是人,如何能做到全然理性呢?若是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逼着自己去做不愿意的事儿,难道不是一件很委屈的事情吗?” “委屈?” 他淡淡道,“委屈就可以不去做了吗?” “这倒也是。” 她思索了一下,遗憾道,“世人总爱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身为子女,跟父母谈委屈似乎就是不应该的事,总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举着孝道的大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叽叽歪歪。” 亲生母亲联合情人和私生子要弄死自己,搁谁身上都得气炸。 嬴政看她,“那你还问我?” “这天底下的道理,难道就只有应不应该,却没有想不想吗?有时候,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知韫哼了哼,“若我是臣子,自然要劝谏秦王以大局为重,诸事为秦国计。可我是阿父的女儿,难道也要不顾父亲的委屈与苦闷,来劝他一忍再忍吗?” 她嘟囔道,“又不是关乎秦国存亡的事情,名声而已,左右咱们秦国都被骂了几百年,也不差这一回。” 嬴政:“……” 他没忍住勾了勾唇,“能不被骂,自然是不被骂的好,再者,荀子不是教导你要施行德政、行仁义之道?” “这又不冲突。” 知韫理所当然道,“治国能安民、不使黎庶受冻馁之苦是德,临阵能致胜、不使将士枉死也是德,余下的,不过是君王私德而已,就算任性一回又有何妨呢?” 跟她讲私德,就找对人了。 她的历任前夫,有哪一个是道德高尚之辈?这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的,也不能指望她出淤泥而不染吧? “依我看,阿父的道德水平实在是还有很大的降低空间。” 栎阳公主活脱脱一个佞臣嘴脸,跃跃欲试地想要蛊惑秦王,“勇敢点,直接告诉他们,寡人无德也!” 道德绑架,通通滚粗! “……跟谁学的?” 正因女儿的关心而心中熨帖的秦王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这还用得着别人教吗?” 知韫诧异地看他一眼,很想问他对她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跟楚国学的啊,他们不是总喜欢说什么我蛮夷也么,多好用?” 无赖有无赖的好处嘛。 “是么?” 秦王幽幽道,“可我觉得我是有道德的,不想学楚国蛮夷。” “那行吧。” 栎阳殿下虽然有点小小的遗憾,但还是选择支持自家亲爹。 “既然如此,那为了心里舒服些,咱们就往好处想想嘛。” 知韫立时就换了口风,“虽然大母受嫪毐蛊惑而做下错事,但她一惯就是个糊涂的人,或许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下的事情的后果。再者,阿父年少时,毕竟也是与大母共患难过的,相依为命的情分总是不一样。” 多想想从前的美好回忆,是不是找回一点旧日情分了? “你很有经验?” 嬴政眉眼舒缓,看着她迅速找出若干个原谅赵姬的理由。 “我当然有经验啊!” 栎阳公主目光幽幽地看向秦王,“阿父,你难道忘了我小时候也是同样的被父亲丢下不管、和母亲相依为命吗?” 嬴政:“……” “也不晓得是谁家的小可怜,长到周岁才第一次见到父亲呢!” 她阴阳怪气,“这是谁呀?一点头绪都没有呢,真是好难猜哦。阿父,你知道吗?” 嬴政:“……” 秦王哑然,无言以对。 “是我之过。” 他诚恳道歉,“是我未曾尽到为人父的责任,叫你受委屈了。” “……当然是阿父的错!” 小姑娘骄矜地扬起下巴,“我难道是这么好哄的小孩吗?哼,我才不会就这样原谅阿父呢,除非阿父现在、将来都最最最爱我,要不然,这件事我要记一辈子!” 嬴政失笑,“好。” “这还差不多。” 知韫轻哼一声,又好奇道,“茅焦究竟是如何劝谏阿父的?竟能让毅师遣人来寻我回来?” 史书上说法不一样来着。 秦王脸色一黑。 “他说我车裂假父嫪毐,不仁;杀年幼弟弟,不友;软禁生母,不孝。” 他气得咬牙切齿,“区区嫪毐,也配称寡人之假父?寡人诛杀谋逆之辈,竟成了商纣、夏桀一般的昏君?!” 真是好一个亢直之臣! 如此侮辱于他,他不仅不能杀,还要听从他的劝谏、赐予他厚赏! 知韫:“???” 茅焦这家伙真这么说话?刘向的《说苑》竟然不是全部乱编? 栎阳公主沉默几许,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走。 “你作甚去?” 正向女儿告状的秦王汹涌的怒气被打断,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我找人套他麻袋去!” 栎阳殿下炸毛,“他不是讲孝道吗?那正好,我这个做女儿的来替阿父出一口恶气,正符合他口中的孝道!” 劝谏不能好好讲道理? 上来就人身攻击,这是劝谏,还是踩着秦王来博青史之名?! 她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秦王:“……” 原本的恼怒立时烟消云散,心里暖洋洋的,唇角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不可控制地上扬,简直压都压不下去。 不过,他得先哄好女儿。 女儿愿意为他出气是好,但总不能真让她背上不好的名声。 跳梁小丑,不值当。 第835章 大秦(49) 知韫终究没能去套麻袋。 但没关系。 人活于世,食五谷杂粮,怎么可能没有生病难受的时候? 暂且用他来给秦王立一个“宽以纳谏”、“不计前嫌”、“孝顺母亲”的名声,等过了风头,再送他去见嫪毐。 高官厚禄? 就怕他有命拿,没命花! 至于让此等沽名钓誉、侮辱她父亲的人落个好名声不甘心? 不好意思,她是儒家弟子。 孔夫子的春秋笔法,她自然深得精髓,必然不会有辱先师。 (和善微笑.jpg) 次日朝议结束后,秦王车架大张旗鼓地前往雍城,群臣相送。 “也是难为了。” 目送秦王车架远去后,重臣们纷纷回官署办公,路上,冯去疾不免低声感叹,“家事,国事,混成一团乱麻。” 若以国事论,嫪毐谋逆,赵太后至少也算是个附逆,其罪当诛,只被幽禁在雍城离宫,已经是秦王碍于母子情分,以处理家事的温和方式来处理国事了。 可偏偏这样还不行。 有些人又要将秦王的孝道再次上升到国事,略过赵太后犯下的谋逆过错不提,只谈秦王幽禁生母、有违孝道。 真是乱扯! 这种撇开事实与律法不谈、只谈劳什子孝道的行为,着实让他这个现任廷尉看不过去,只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除了忍,又待如何?” 庄启抚着须髯,微微一笑,“昔年郑庄公立誓与其母不及黄泉绝不相见,最后不照样要隧中相认、母子如初?” 虽然最“初”本来就不是什么和睦关系,但好歹面子上过得去。 “这如何能一样?” 冯去疾不赞同,“郑庄公乃忤逆而生,共叔段也是姜夫人与武公之亲子,虽偏幼子而厌长子,好歹情有可原。” 难不成赵太后生他们王上的时候,也因为难产险些去了半条命? 养情夫也就养了,他们大秦还不至于如此迂腐,但再怎么说,也顶多让你效仿宣太后,没让你超越先辈啊! 和情夫联手谋亲儿子的反,脑子没进水的人都干不出这种事。 先王还是薨逝得太早了。 “你呀。” 庄启失笑,“且放心吧,有殿下在,不会叫王上心中憋着气的。” “……也是。” 冯去疾一想,觉得这话甚是有理,忍笑道,“以殿下的本事与性子,怕是王上压根分不出心思来气恼这些。” 第355章 他们殿下一张嘴就是甜言蜜语,谁跟她说话都得迷糊一阵。 这种事,苦就苦在心里。 若所有人都来指责他、怨怪他,那自然是气愤委屈的,可若有人站在他的角度来护他、哄他,其实也就还好。 “茅焦……” 提及此人,庄启微微摇头,转而轻笑道,“你信不信,等殿下抽出时间来,定会来寻你商议修改秦律之事?” “秦律?” 冯去疾微怔,“何意?” “子告父母,臣妾告主,非公室告,勿听,而行告,告者罪。” 庄启轻叹,“这条秦律,不正是赋予了父母于儿女可任意处置的权力吗?于王上太后今日之境况,何其相似?” 无论父母对子女做了什么,擅自杀死或是擅用刑罚,若子女控告父母,都是“非公室告”,官府不予受理。 子于父母,竟如臣妾于主。 怎么? 同样的事,落在黎庶身上就理所当然,落在秦王身上就不可忍受? 他笃定,“殿下必改此律!” 继而以此为突破口,一点一点修改调整那些不恰当的律法。 “原来如此。” 冯去疾恍然,“此律确有不妥当之处,加以修正也是应当的。” 至于怎么改,让他先想想。 ——总不能等殿下来寻他的时候,却全然没个头绪。 于是,他一边凝眉思索,一边回廷尉官署,正要办公,却在打开章台殿送来的秦王批阅过的奏折时顿住。 “嗯?” 这略熟悉的稚嫩的字迹…… 冯去疾默默打开被他妥善夹在惯常翻阅的书册中的几封鸿雁传书,仔细比对了下字迹,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这…… 是他亲爱的侄女的字迹啊! 刚坐下的廷尉蹭一下起身,活像屁股底下的椅凳上扎了针似的,拿起手里的奏折就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巧的是,不止他一人。 三公九卿在门口撞上,相互对了个眼神,若无其事地转身。 真是大惊小怪。 冯去疾复又安坐,心想,他还是不够稳重,需得再修身养性。 王上本就宠爱殿下,兼之殿下的天赋秉性、手段本事,王上想要以她为储,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嘛! 说句再直白些,要么,就眼睁睁放着这个嬴秦王室嫡系的人才不用,可若要任由她肆意展露才华,就意味着来日除非秦王亲自打压,若不然,诸公子根本就压制不了她。 反正长公子肯定压不住。 至于秦王会不会为了长公子而打压栎阳公主,那是显而易见的不可能,以他们家王上的脾性,是绝对不会让一个无能到需要他亲自下场来打压对手的公子继承他的王位的。 再者,栎阳公主能顺利成长,又何尝不是秦王亲自铺路的结果呢? 至于以后秦王能不能再得一个如殿下般天纵之才的公子…… 诸位先王行贿白帝了吧? 要不然,实在没法解释这种天纵之才扎堆降生在嬴秦王室的事情。 “殿下快五岁了啊。” 一惯恪尽职守、夙夜匪懈的廷尉难得在上班时间发散思维摸鱼。 似乎隐约听说,等栎阳殿下满了五岁,秦王就要为她挑选伴读? 他家纾儿和殿下同岁。 冯劫和冯毋择家的绚儿、缬儿、绗儿也只大个二三四岁。 总有冯氏一个名额吧? 于是,在三公九卿们默契的心照不宣下,咸阳风平浪静。 哪怕是昌平君也没异议。 只要秦国没有要灭楚、毁了他贵为楚国王室公子的骄傲,他乐得秦国能有一位能干的储君,就算不是楚国公主所出,以后也可通过联姻等方式亲近起来,这都不是事儿。 ——他的母亲是秦国公主,不管秦国储君是不是楚国贵女所出,都影响不了他与嬴秦王室的血脉亲缘。 若秦国要灭楚…… 他可不会分心思去管秦国的王储,而是直接掀桌子去干秦王了。 至于公主还是公子…… 笑死。 秦国虎狼、楚国蛮夷,他们彼此彼此,五十步不笑百步。 当然,咸阳城中贵族们的想法,秦王和栎阳公主暂时没心思管。 赵太后被幽禁于雍城的萯阳宫,父女俩领着史官与大队人马在天黑前赶到萯阳宫,与赵太后上演了一场“你认错我也认错”的剧情,而后引她往蕲年宫暂居一夜,次日启程回咸阳。 回到咸阳又是傍晚时分。 百官郊外相迎,奉着秦王父女和赵太后一道回章台宫,设宴。 逢场作戏,本就是君王近乎于本能的基本素养。 秦王与太后再次演绎了一场母子二人摒弃前嫌、重归于好的合家欢剧情,并在赴宴群臣的感动中落幕。 次日,赵太后移居甘泉宫。 ——心平气和地把人接回咸阳已是极限,住在一起实在强人所难。 不过这也尽够了。 甘泉宫虽不及咸阳宫与章台宫,但也是个安享晚年的好地方。 天下谁能言秦王不孝? 再敢给脸不要脸地得寸进尺、叽叽歪歪,那秦国就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世人,秦王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 #春枝暮 秦国祭祀白帝,所以刘邦随机伤害一条无辜白蛇、斩白蛇起义。 第836章 大秦(50) 九月,咸阳学宫广招贤才。 知韫拉着主管礼仪的奉常和学宫祭酒荀子嘀嘀咕咕许久,增加了秦王亲临学宫、在广场上的玄鸟旗下发表演讲的重要行程,并十分贴心地为秦王准备好了演讲稿。 秦王:“……” 他缓缓侧头,看向兴致勃勃地提建议的栎阳公主,诚恳发问,“你不是在与你阿母商讨兔肉的一百种制法吗?” 前几日还跟他抱怨兔子下崽太慢了、都不够她烤了吃的呢! ——当时她明明说那窝兔子是抓来让郑氏养着玩儿的。 “兔兔这么可爱,当然要煎炸烤闷炖炒样样来啊,不能浪费呀!” 要不然她花心思研究美食的烹饪方式作甚?不还是为了满足这张嘴、让日子过得稍微有乐趣一点? 知韫扬了扬眉,笑嘻嘻道,“阿父,你不要太小看我了,本公主怎么可能因区区口腹之欲而忘了正事呢?” 她得意洋洋,“洒洒水啦!” “正事?” 嬴政不轻不重地敲她一个脑瓜崩,“你的正事就是让我去讲话?” 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可能就这一件?” 栎阳殿下鼓了鼓脸颊,不满道,“我还与太乐一起谱词作曲呢!” 她郑重地将行程表交付于秦王手中,“明日早上辰时,于咸阳学宫广场,升玄鸟旗、奏唱校歌,而后阿父向诸参考学子发表重要讲话。” 升国旗、唱国歌、国旗下讲话,这是华夏学子刻进dna里的。 多有仪式感啊? 校歌、校训,都是塑造校园文化的一种方式,最能增加凝聚力。 至于校领导发表讲话,这不是基操吗?放在现代,或许学生们还会觉得主席台上的老头们唧唧歪歪浪费时间,但现在,学子们只会感动于秦王对他们的看重。 这可是未来的顶头上司! 能来咸阳学宫的,十有八九未来都是要走秦国仕途的,那必然得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和橄榄枝啊! 栎阳公主神色笃定,“阿父信我,这绝对是非常完美的一套流程。” ——命比大秦国祚还长。 秦王:“……” 这套流程究竟完不完美,他暂且不想管,他只想说—— “我的臣子都被你带坏了。” 嬴政粗粗掠过演讲稿、又去看所谓的校歌,顺便面无表情地吐槽道,“换作从前,他们必定先上一道折子请示,决计不会如你一般,想一出是一出。” 别说他的臣子了,就算是先王在世,都没有她会支使他。 不省心的逆女! “……其实也没有吧?” 知韫迟疑了一下,“明天的事儿呢,我现在不就是在与阿父请示?” 现在才刚过午时,她提前了整整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呢! ……好像是有点晚哈。 她略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目光游移一瞬,抱着她爹甜甜撒娇,“我错了嘛,阿父最好了,不要怪我呀!” “……不许撒娇。” 秦王停顿几息,勉强作出严父模样,板着脸严肃警告,“这次就罢了,再敢有下次,寡人一定狠狠惩罚你!” 换作旁人,早抽她了。 “好嘛好嘛!” 栎阳殿下一点儿也不怕老父亲的冷脸,赖唧唧地窝在他怀里撒娇,“阿父最疼我了,才不会舍得惩罚我呢!” ……糟糕。 严父有点维持不下去了。 “阿父~” 小姑娘眉眼弯弯、好似月牙,蜜糖似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得意。 第356章 “儿就算有些任性娇纵,那也都是阿父宠出来的呀!正因为阿父宠我爱我、万事都纵容我,叔父们才愿意陪着我一起胡闹嘛!” ——换作是扶苏或者其他公子公主,看他们乐不乐意搭理。 “你就给我灌迷魂汤吧!” 算了。 都是他自个儿宠出来的臭毛病,不惯着她,还能怎么的? 秦王是彻底装不了严父了,只能泄愤似的捏了捏小孩肉嘟嘟的脸颊,轻哼,“再有下次,就来陪我批折子。” 既然精力这么旺盛充沛,不如拿来陪他一起为大秦基业而奋斗。 “哦。” 栎阳殿下委委屈屈。 见此,嬴政心情好了点,又补充道,“也不许回你阿母殿中。” “啊?” 栎阳公主大惊失色,“这怎么可以?至少一天让我回去一趟吧?” 幼崽离不开母亲的呀! “不要这么狠嘛!” 知韫试图跟她爹再谈谈条件,“批折子就批折子嘛,但总得让我回去见阿母的呀,实在不行,两天回去一趟?” 批折子无所谓。 好歹也是她未来接管大秦集团的必经之路,提前适应而已。 但不让见她阿母…… 哒咩! “呵。” 嬴政缓缓垂眸,凉凉道,“所以,你果然是还想有下次的吧?” 每一次的认错,都是在为了下一次的明知故犯作铺垫。 知韫:“……” 殿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栎阳公主仰头与秦王对上了视线,几息后,她眨眨眼,立时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捻着秦王的衣袖开始委屈唧唧地抹眼泪。 “阿父,你变了。” 她哽咽道,“你竟然在试探你最贴心最乖巧的女儿,真的太过分了。” 嬴政掀了掀眼皮。 试探。 那就不是污蔑。 所以,被试出心里话了? 他只觉得脑门处似乎蹦出了一个黑色井字符号,一跳一跳的。于是环视殿中,想要找到一个趁手的家伙事儿。 未果。 遂选择最朴实无华的方式。 知韫浑然未觉,继续装模作样地抹着不存在一滴眼泪的眼角。 “阿父……” “噗……” 日常降低存在感,旁观父女俩的相处的蒙中郎实在没忍住笑。 秦王父女俩同时转头。 一大一小,一俊朗一灵秀,相似的面容,如出一辙的死亡凝视。 蒙毅:“……臣失仪。” 他迅速收敛了没憋住的笑声,垂眉敛目,就地伪装陶俑。 当他不存在,谢谢。 于是秦王父女收回视线。 “咦?” 被打断玩闹兴致的知韫瞥到嬴政微抬的手,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阿父,你应该不是想打我吧?” “……” 静默数息,无人应答。 ‘糟糕,要完。’ 栎阳殿下当即就要跑路,但很遗憾,喜欢赖在秦王怀里撒娇的小孩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跑路的时间和空间。 “嗷!” 这下是真哭唧唧抹眼泪了。 “阿母,快来救我嘤~” * #春枝暮 抱歉啊,有点发热了,困得厉害 第837章 大秦(51) 次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咸阳学宫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来自于秦国本土与六国的学子们仪容整洁,早早抵达学宫,被小吏牵引往广场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 怪新奇的哈。 从前还没听过学宫搞什么典礼的,也不晓得秦国在搞什么花样。 今日不朝。 故而卯时末,身在咸阳的文武官员与贵族公卿们纷纷前来观礼。 这还是他们秦国第一次在文化事业有这样的活动。文化荒漠难得当一回“文化人”,这感觉还怪新鲜的。 “怎么现在就奏乐了?” 忙里抽闲来凑个热闹的王绾见秦王未至却已奏乐,不免好奇。 “人员齐聚,难免喧闹,用乐声掩盖,甚合学宫之雅韵。” 正好在一侧的李斯含笑解释,“再者,此曲乃是以楚国屈原的《天问》谱曲而成,虽不宜定为校歌,但放在此刻,却也能显我秦国海纳百川、兼容并蓄之气概。”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对天地、自然和人世等一切事物现象大胆怀疑、勇敢发问,这种追求真理的探索精神,正是学宫所需要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屈原是楚国人,自沉于汨罗江、以身殉楚国。 且他的死,秦国是反派。 ——攻破楚郢都的秦王就是大名鼎鼎、作恶多端的昭襄王。 不过,问题不大。 毕竟,秦国是胜者,胜者用败者的东西,说明秦国胸怀坦荡。 “原是如此。” 王绾微微颔首,而后好奇问道,“那最后定下的校歌是哪一首?” “殿下与太乐亲作的。” 李斯熟练地塞到王绾一封纸笺,又顺手给周围的同僚们分发一圈,末了伸手指了指汇聚在广场边缘处的一群稚童,道,“殿下命名为《少年说》,亦称《少年大秦说》《少年华夏说》,看见没,他们来唱。” “……你要给多少人?” 王绾实在没忍住吐糟,“怎么着,随身携带着准备给咱们发呢?” 他压低了声音,念念叨叨个不休,“殿下从前可是赞过你的谏书字字珠玑的,怎么如今你竟不主动请缨、一展文采,反倒要殿下亲自作词?” 他们殿下才几岁? 真是一帮没分寸的大人。 李斯:“……” 他摸了摸鼻子,在同僚们或是谴责、或是揶揄的目光中,笑呵呵地替自己辩解,“斯年长,无少年气矣。” 再说了,他也不能写啊。 前面“红日初升”那段也就罢了,至多意气昂扬了些,但后面动辄“敢将日月再丈量”、“敢问天地试锋芒”…… 日月为何物?天地为谁人? 是能随便写的吗? 如此骄狂桀骜之词,也就只有殿下亲作,秦王才不会有异议。 ——他们殿下纵然再张扬,在秦王眼中,也是有乃父之风。 “此言倒也有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正要再调侃一句,却听得学宫的钟声响起,一连九声,沉稳而攸长。 秦王亲至。 李斯等人立时肃色,整理衣着仪容,恭谨立于道路两旁静候。 众学子亦是如此。 玄甲锐士开道,秦王的车驾徐徐而来。 “恭迎王上/秦王。” “免。” 嬴政沉静的眸光漫不经心地一扫,而后将长女抱下车驾。 看在大庭广众且她确实腿短的份上,栎阳殿下给了秦王这个面子,但一落地,她就身子一扭,挪了两步。 哼。 她现在可还在生气呢! 嬴政:“……” “王上,殿下,请。” 吕不韦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马请秦王前往学宫广场举行仪式。 虽然不晓得一惯黏黏糊糊的秦王父女俩怎么闹别扭了,但不管怎么说,他得维护好二位主君在外的颜面。 学宫广场是一处宽阔的围合式建筑,高台坐西朝东,一侧立有一根六丈高的旗杆子,四个方向都建有亭台楼阁,为观礼之所。中间则是广阔的草场,不过如今正逢秋日,枯黄一片。 此时此刻,秦王与众臣立于亭台之上,亭台下是玄甲执戈的锐士,众学子则神态肃穆的立于草场之上。 未几,在学宫祭酒荀子的主持下,一队十五六岁的玄衣少年护送玄鸟旗至,行升旗礼。 学子们:“……” 目送着象征着大秦的玄鸟旗升到空中,秦国本土的学子神色愈发恭谨严肃,六国的学子则渐渐有些微妙。 这个仪式…… 貌似有点太不见外了。 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毛病,这是在秦国都城,不升秦国的玄鸟旗,难道还能把六国的旗帜升起来嘛? ——其实也可以。 知韫的第一版方案,其实是参照联合国,六国也升,但要把它们的旗帜做小一号、升的高度也比秦国低一档。 只是想想还是算了。 这种比不升还要拉仇恨,不利于她在学宫搞凝聚力和向心力。 而且,秦王作为强迫症,见不得咸阳有不属于他的脏东西。 学子们胡思乱想间,玄鸟旗已升至最高点,随风舒展。而后,乐声再起,年不过十岁的稚童于高台前排列。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第357章 稚嫩的童声或许不能最好的展现词曲的磅礴,但却最能打动人心。 起码学子们就被触动了。 他们之中,大多都渴望有一番作为,只是要么家中铺好了路却因年少而求学,要么是胸有锦绣却无处施展。 可不管他们是何人、来自于何国何地,今日汇聚于此,听秦国说他们前途似海、告诉他们来日方长。 原来在秦国和秦王的眼中,他们“身似山河挺脊梁,敢将日月再丈量”,他们“心似骄阳万丈光,敢问天地试锋芒”,他们“千难万挡我去闯、披荆斩棘谁能挡”。 太感动了。 真的是太感动了。 皇天在上,祖宗在上,虎狼之秦竟然夸他们是意气风发少年郎。 这可是虎狼之秦! 从来只倚仗兵锋打得六国落花流水,哪有如夫子般温和寄语? 真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殿下此曲,确实激昂,尤其是稚童高歌,更是神来一笔。” 蔡泽感慨道,“纵然是老夫,听了亦不免心潮澎湃,遑论学子?” 他算是最有感触的人了。 蔡泽善辩多智、才华出众,却因貌丑,走遍燕、赵、韩、魏却始终没能得到重用,甚至还被赵国赶出去。 思及他年少求学时的大志、谋求出仕的艰难,蔡泽不禁老泪纵横,“幸得昭襄王眷顾重用,才能有我今日。” 唯才是举、不以貌取人的主君,真的是太难得了! 垃圾六国,怎么不去死啊? 暂且不说几代秦王,就是栎阳殿下,虽年幼稚嫩,却也从不以貌取人,对他以弟子礼相待,敬重有加。 尔等虫豸,怎么搞得好政治?既然德不配位,不如早点让贤吧! 一时间,观礼的重臣们也纷纷想起重用、信任他们的秦王,主君已经不在的抹眼泪,主君还在的看主君。 嬴政:“……” 他看了看广场上激动得眼眶发红的学子,又看了看身侧老泪纵横的臣子,最后默默低头,看向自家女儿。 ——哄吧。 知韫扭头当没看见。 这么多人,哄不过来啊。还有,咱们俩现在在冷战呢! 歌声止,易曲。 秦王自观礼台登上高台,沉静深邃却透着凛然锐气的凤眸扫过众人。 “秦立学宫,广迎才彦。” 本来觉得女儿写的稿子有点啰嗦,但他到现在都还没把人给哄好,还是听她的吧。 “……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望诸君不渝此志,砥砺前行。” 振聋发聩! 荀子激动得揪下几根须髯,底下犹自沉浸在情绪中的学子们纷纷仰头,眸光呆滞。 这是秦王的志向? 还是秦王对他们的期许? 虽然但是,其他几句也就算了,“为往圣继绝学”,秦国认真的? 算了。 不提过去的事儿了。 扪心自问,他们可曾怀揣此等大志宏愿?可能做到此等地步? 众人仰头,却见高台之上,高大俊朗的秦王玄衣佩剑,金灿灿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更增添几分凛然之气。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极致的沉默后,是如烟花般骤然绽开的喧嚣。 “大秦万年!王上万年!” 某个情绪激动的秦国学子率先高呼,“愿为王上效死,开万世太平!” 零星的声音汇聚成河海。 “大秦万年!王上万年!” “愿为王上效死,开万世太平!” ……嗯? 什么玩意儿? 一时间热血上头的六国学子等到口号喊出口才反应过来,立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是,这对吗? 秦国人自己喊也就算了,怎么他们也一起跟着喊上了? 是他们的王么,就效死? 回神的六国学子神色呆滞,环视左右,一行清泪缓缓落下。 都怪秦国。 搞得这么有感染力,弄得他们都反应不过来了,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儿,他们不知不觉就喊出来了啊! 呜呜呜~ 王上,是他们对不住你啊! “看!” 观礼台上的知韫一拍手掌,笑意盈盈,“这就是诗书礼乐的力量。” 她眉梢扬起,笑道,“压是压不住的,与其等压到极限后反噬,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将这股力量握于掌中。” 重臣们面上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却在心中呐喊—— 殿下,这是你蛊惑人心的力量啊! 又进步了呢! 第838章 大秦(52) 一场别开生面且具有仪式感的开学典礼结束,学子们或是情绪激昂、或是恍恍惚惚地被牵引往各学室。 接下来,是考试时间。 没错,虽然大家伙开学典礼都已经参加了,但实际上学生证都还没拿到呢。万一考试没能通过,还得挥泪告别同窗。 听上去似乎顺序反了。 不过学宫初立,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再者,本次考试的试卷分基础题和附加题,除了附加题是为了辨别学子的水平、遴选最优秀之人外,基础题很大程度上是走个过场。 起码知韫是这样觉得的。 毕竟,只要在读书的时候别三心二意、浑水摸鱼,或者偷懒归偷懒但确实在读书上很有天赋,基本上都能通过。 只要进来了,就别想偷懒。 除了日常的随堂测试外,一月一次小考、一期一次大考,统一阅卷,公平公正公开,成绩按分数高低排列之后张贴在公告栏上,包括姓名、籍贯、学派等信息都明明白白地备注上。 她就不信了,都排倒数了,这帮人还有脸面在学宫里摆烂过日子。 通通给她卷起来! 对此等规定,荀门师长们纷纷表示丧心病狂、恐怖如斯。 时人最看重颜面。 哪怕自己是个混不吝呢,一想到家乡、师门都要因他而蒙羞…… 都让开,榜首是我哒! 哪怕是头悬梁、锥刺股,也得力争上游啊! 甚至都不能随意退学。 要不然以后乡邻、友人问他为什么离开学宫,难不成还好意思跟人家说是因为考试考不过同窗所以提桶跑路? 这年头的学子,哪个没点傲气,承认自己比不过别人,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但是,一听就很刺激诶! 反正浮丘伯几人都被礼聘为学宫讲师,就算卷成麻花,也卷不到他们。 看热闹嘛,谁不喜欢呢? (嘿嘿嘿.jpg) 然而,很遗憾,讲师们也没能高兴多久。 因为栎阳殿下表示,就算是讲师也不能摆烂,得努力升职称,博士、教授、掌院正虚位以待。 名额有限,先到先得哦。 荀门师长:“……” 突然觉得自家小师侄确实有点欠嗖嗖的,请问秦王能管上一管吗? ——管了你们帮他哄吗? 虽然有些意外于学子们的反响热烈,但秦王只是矜持地颔首,就准备折回观礼台。 “王上!” 荀子连忙吩咐了弟子们随同其余各学说的讲师们前往各学室监考,自己则紧随秦王脚步,满脸红光的捋着长髯。 “敢问王上,方才那四句真言,是王上所作,还是殿下所作?” 这几句话太对味儿了! “荀卿以为呢?” 荀子年迈,嬴政略略放缓脚步,侧眸看他,“这像是寡人所言么?” “果真是殿下!” 荀子微微凝眉,仔细思考了三秒钟,神色欣然,而后一揖,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好徒孙”、“何其幸哉”等话,精神矍铄地转身去干正事,连背影都透着几分意气风发。 嬴政:“……” 怎么连他也奇奇怪怪的? 秦王望着荀夫子的背影无言一瞬,抬脚走向观礼台。 “她人呢?” 因着秦王尚未回宫,故而虽说礼已毕,但重臣们仍旧驻留在观礼台上等候,唯独栎阳殿下,竟是跑没了身影。 “回禀王上。” 李斯正色,回道,“殿下说她是学宫的创始人之一,所以要去学室巡游监考,坚决杜绝徇私舞弊现象的发生,致力于给学子们提供公平公正公开的考试氛围。” 反正理由就是这么个理由,至于可不可信的,是你们父女俩自己的事儿,他只是一个传话的,管不了恁多。 不过话说,咋回事儿啊? 真的很好奇呢! 知晓内情的蒙毅默默低头,避开重臣们探究疑惑的目光。 别问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了。” 嬴政抿了抿唇,正要说什么,却见一个锐士匆匆忙忙赶来。 “王上,殿下与人斗殴。” 嬴政:“……???” 第358章 重臣们:“……???” 什么玩意儿? 谁跟人斗殴? 电光火石间,在脑海中迅速理清,秦王当即变色,猛一挥袖,迅速赶往现场,反应过来的重臣们也连忙跟上。 夭寿喽! 谁家的混账东西没管好,竟然冒犯到他们殿下头上来了? 随侍的锐士都是死人吗?! 他们殿下才多大啊,怎么能跟人斗殴呢?这拳脚无眼的,万一伤了哪里可怎么是好? 章邯及锐士:“……” 谢邀,完全插不上手。 发生得太突然了,以至于他们只能着急慌忙地站在旁边旁观栎阳公主单方面把人给摁在地上揍得哇哇大哭。 事情是这样的—— 碍于某点小脾气还没彻底消下去,她没等嬴政回观礼台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结果在抄近路通往教学区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一个欠社会毒打的小胖墩。 小胖墩看上去比她大一两岁,衣着华贵,身侧侍从跟随,应当是今日前来观礼的那家贵族公卿家的小孩。 本来她也没放在心上。 结果还没等她走远呢,就隐隐约约听到这小胖墩“口出狂言”。 “……得意什么……赵姮……公主罢了……哪哪都有她……” 知韫当即停住脚步。 “他喊我什么来着?” 她微微敛眉,唇畔的笑意淡去,看向章邯复述道,“赵姮?” “……似…乎是的。” 章邯瞳孔微缩,结结巴巴。 “赵姮。” 栎阳殿下缓缓点头,在章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步上前,狠狠一脚踹在小胖墩的屁股上,然后将因为猝不及防被偷袭而踉跄倒在地上的小胖墩摁起来打。 场面当即大乱。 “殿下!” 章邯连忙带着锐士三两下将小胖墩的护卫拿下,但却对栎阳公主束手无策,于是只能匆忙让人去请秦王。 “哇呜~” 小胖墩被邦邦两拳揍成了熊猫眼,反抗无果后哇哇大哭,“你谁啊?干嘛要打我?呜呜呜我要告诉阿父阿母!”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知韫冷笑,“敢在背后说我坏话,就得做好被我打的准备!” 小胖墩一滞,嚎得更大声。 “你还敢哭?!” 栎阳公主甩了甩跟骨头碰撞后有点发麻的手,而后又是重重一拳,“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蔑辱我为赵姮?” 如今姓氏尚未彻底合流,女子称姓,男子称氏,故她名嬴姮。 “赵”怎么来的呢? ——源于赵政。 秦国王室与赵国王室有共同的祖先飞廉,秦国王室为飞廉长子恶来后裔,赵国王室为飞廉次子季胜后裔。 但这不代表他们同姓同氏。 姓为始,氏为分。 姓,是家族追溯祖上的起源,氏,是家族得以显贵的封地。 赵国王室的祖上造父受封于赵城,故称嬴姓赵氏。秦国王室的祖上秦非子受封于秦地,故称嬴姓秦氏。 因此,在统一天下前,嬴政应该是秦政,或者称秦王政。等到统一天下、称帝后,称始皇帝政、嬴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故而天子无氏,只称姓。 赵政是蔑称。 《索隐》的注释中写明了,“(政)生于赵,故称赵政”。 嬴政生于赵国、质于赵国,生母又为赵人,故而才这样蔑称。 就和吕政、嫪政一样。 “混账东西!” 知韫越想越气,就算已经打累了,也忍不住再给他几拳。 “先王曾在赵国为质……” 话说到一半,她觉得不太对,于是迅速改口,“先昭襄王亦在燕国为质,你怎么不称他为燕稷、我为燕姮?” 就是欺负她爹脾气太好! 栎阳公主愤愤不平地挥拳,“欺软怕硬的狗东西,欠打!” “……哇呜呜~” 小胖墩鬼哭狼嚎,眼泪鼻涕混成一团,“不敢了,呜呜呜别打!” 知韫:“……” 咦惹,好恶心! 她嫌弃无比,慌里慌张往旁边躲避,然后摔了个屁股蹲。 “栎阳!” 第839章 大秦(53) 嬴政听了消息就匆匆忙忙赶过来,才刚到,就见自家女儿摔了个屁股蹲,以为她被打了,当即色变。 “阿父?” 知韫只觉得眼前一花,视线突然拔高,她爹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我在。” 嬴政应了一声,难得失了冷静,急声吩咐蒙毅去找医官来,又将女儿抱在怀里,蹙着眉头检查她身上可有伤。 “他打你哪里了?哪里疼?” 她脸上并无伤痕,穿着衣裳,也无法判断身上有无伤痕,嬴政正要带她去找间屋舍让宫女仔细检查,余光却注意到她的手在发抖,于是小心地握着她的手细细察看。 “他竟伤你至此?!” 原本白净细嫩的手通红一片,尤其是指骨的位置,红得刺眼醒目,肿胀过来,带着点点青青紫紫的淤痕。 秦王勃然色变。 “哎呀,怎么伤成这样?” “医官呢?快去找医官啊!殿下年幼,伤到骨头可如何是好?” 紧跟而来的重臣打眼一瞧这红肿的手,心疼坏了,都顾不得礼仪尊卑,将父女俩围在中央,七嘴八舌地关切。 秦王:“……” 虽然但是,真的好吵。 “阿父。” 知韫缓缓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她的手又麻又疼,还有些使不上劲儿,于是她瞬间就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骂我!”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委屈唧唧地告状,“他不仅骂我,还打我!他的脸可硬了,打得我的手好疼好疼的!” 老父亲心疼坏了。 她一惯爱说爱笑,眉眼之间尽是明媚鲜妍的色彩,就算是哭,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装模作样地以此撒娇。 嬴政还是第一次见她哭得抽抽搭搭,眼睛鼻子红彤彤一片,跟兔子似的,委屈劲儿铺天盖地向他传递过来。 “不……” “殿下真是受委屈了!” 他才刚吐出一个字,身侧的重臣们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起来。 天呐! 他们殿下竟然哭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好端端的,怎么能用脸打人呢?” “以大欺小,成何体统!” “他阿父呢?赶紧去找,养而不教,纵出个混账来,真是不像样!” 小胖墩:“……???” 鼻青脸肿、浑身都疼的小胖墩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一群大人当着他的面颠倒黑白。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打人的是她,被打的是他,他有动她一根手指头吗?现在她打他打得手疼了,竟然还要怪他的脸打了她的手?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秦国的律法难道是摆设吗? 小胖墩顿时委屈坏了,却又不敢大声哭,只能抱着自己抽噎。 ——无人在意。 秦王本就心疼女儿,又被挤挤攘攘围成一圈的重臣们吵得头疼,甚是烦躁地凤眸一扫,凛然的威势逼退众人。 “冯去疾,李斯。” 他冷冷道,“此人以下犯上、伤及公主,你二人速速审理此事。” 说罢,他抱着人就走。 “唯。” 冯去疾与李斯应是,目送秦王远去后,二人对视一眼,淡淡扫一眼小胖墩,从章邯手中交接瑟瑟发抖的仆从。 敢伤及殿下,罪不可恕。 他们毕竟是长者,于情于理,都不好跟一介幼童计较,但,养不教、父之过,自然要找源头来算这笔账。 ——廷尉府雅间一位! 学宫就在咸阳,来一趟自然不会随身携带医官,等蒙毅一路快马回宫又带着医官过来,秦王车驾已在半途。 夏无且提着药箱上了车驾,就见秦王正抱着小公主轻哄。 “给她瞧瞧。” 见医官到了,嬴政紧绷的神色缓了些,“她的手可有伤到骨头?” “应……应该没有。” 知韫吸了吸鼻子,乖乖地把两只红肿的手伸出去给夏无且看。 “我……我能感觉到,没有伤……伤到骨头,就是……有点肿。” 虽然止了眼泪,但刚才哭多了还没缓过气儿来,她说话的鼻音很重,还有点一抽一抽的。 “你先别说话。” 嬴政将几案上的蜜水端来喂她,“哭了这么久,嗓子难不难受?” “……难受??w?? ” 小姑娘委屈地噘了噘嘴。 丢人。 太丢人了。 她跟人打架,分明是打赢了,结果却当着一群长辈的面,哭得稀里哗啦地跟她爹告状,实在是太丢脸了。 第359章 “回王上,殿下无大碍。” 夏无且初时被唬了一大跳,但仔细瞧过后倒是送了一口气,他一边回复,一边从匆忙收拾的药箱中翻找药膏。 “殿下手上的伤虽看着可怖,但只是皮肉娇嫩的缘故,并未伤及骨头,只需抹上一段日子的药膏,也就能渐渐消红退肿了,只是这些日子,需得千万注意些……”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串注意事项,嬴政仔细地听了,才接过药膏,用指尖挖了点,化开后涂抹在知韫手中。 冰冰凉凉,带着草药清香。 “我无事啦。” 涂完了药,知韫习惯性地往嬴政怀里一滚,仰着脸好奇地看自己的爪子。虽然又红又肿、看着还有点像红烧猪蹄,但其实缓过了那股子疼劲儿之后,也没太大的感觉。 没办法。 娇生惯养,就是细皮嫩肉。 小姑娘不甚在意地嘀嘀咕咕,“等我以后练了武,就不会这样啦!” “如何会无事?” 嬴政蹙眉,“你都疼哭了。” “不是疼哭!” 知韫严肃道,“我就是太气了,情绪上来,一下子没忍住。” 这是生理问题,非战之罪。 ——这关乎她的颜面。 “再气,也不必自己动手。” 他抿唇,宽厚的大手拢着女儿的一双小手,神色冷然,“章邯,还有你身边的锐士,难道不能吩咐指派吗?” 连拳拳到肉的打架都要主子亲自上阵,那要侍从属下做什么? “那怎么行?” 她自然是没有什么不能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自觉和美德的,但有些事情,就是要自己动手,才算真正出气。 “他竟然管我叫赵姮!” 栎阳殿下还是觉得好气,“嘴巴这么臭,不揍他一顿我气不过!” 嬴政微怔,随即眸含厉色。 赵姮。 赵政。 这样的蔑称,他在赵国时听过,回秦国后也听过,但自从他被先王立为太子、又继位秦王后,就不再听过了。 可不曾想,再一次听见,竟是被一稚童用在了他的女儿身上! 好。 很好。 他的睫羽颤了颤,将所有的波涛汹涌都压抑在平静的眼眸深处,而后垂下眸,温声安抚泛起了困意的女儿。 “不生气,睡吧。” 这些人,自该他来料理。 第840章 大秦(54) 知韫醒来就是在寝殿。 她习惯性地在被窝里滚了几圈,又想抬手揉揉脸、醒醒神,身侧就伸来一双手,温柔轻巧地止住她的动作。 “阿母?” 她睁眼就见到坐在床沿的郑菁,立时眼睛一亮,翻滚到她怀里。 “什么时候来的呀?” 秦王是个十分有领地意识的人,若无他召见,是坚决不允许旁人踏足他的地盘的,其中也包括他后宫的妃嫔。 因此,类似于送汤送点心之类的争宠,不可能出现在秦王后宫。 至于公子公主们…… 丁点大的小孩,哪有表达意见的机会,他们的生母不敢带他们过来,自然也只有秦王在想起的时候去看看。 偏他还喜欢捎带上知韫。 愁人。 不知事的小孩真的很烦人,每次去都听他们哭唧唧要抱抱,抱吧,她累得慌,不抱吧,哭起来又可怜兮兮。 就跟进了盘丝洞似的。 “有些时候了。” 郑菁眉心轻蹙,小心地拢着女儿的手,“蒙中郎回宫请医官,我囫囵听了几句你与人斗殴受伤的话,心里放心不下,便往章台殿来,正遇上你与王上回来,那时你还睡着呢。” 郑菁平日从不往章台殿来。 她和嬴政就是十分普通且平淡的君王与妃嫔的关系,哪怕她的女儿就被他带在身侧抚养,她也没兴趣凑上来。 她看得很开,也很透。 秦王的宠爱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与其借着女儿邀宠、惹得秦王不悦,不如安安静静地过她的小日子。 今日是例外。 她毕竟已经不是从前的小透明了,王宫中的寺人宫人,大多都愿意向她卖个好,一些不打紧的消息也很灵通。 听说了自家女儿受伤的消息,没有哪一个母亲能坐得住。 “我好像有点感觉?” 知韫歪着头想了想,似乎在半梦半醒间,是隐隐约约地听到她阿母和阿父说话的声音,但她很快就又睡沉了。 打架和哭都耗体力。 偏偏她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早上又起得早,困劲儿一下就上来了。 “那不叫斗殴。” 她一本正经地纠正,“今天是我单方面揍他。打得有来有回才叫斗殴,那小胖墩哪里有跟我还手的余地啊?” 别看她小,有的是力气。 嬴政身高八尺六寸,郑菁身高七尺五寸,得益于父母的高个子基因和最顶尖的成长环境,她在同龄人中绝对是比较高的那一波。 她好歹也是练过骑射、学过剑术的,揍个小孩绰绰有余。 ——那小胖墩看着壮实,但温室的小孩一点也不抗揍。 “你倒是挺得意啊。” 郑菁轻轻点了点女儿的眉心,“单方面揍人,结果自己伤了手?不是在你阿父面前哭着告状被人家的脸打了?” “……阿母!” 可恶,她就知道! 她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栎阳公主脸爆红,哼哼唧唧地不肯依,“你怎么可以笑话我?还有阿父,他怎么能什么好的坏的都跟你说呀?” 她不用想都知道。 除了秦王,谁敢跟人说? “难道阿母是外人?” 郑菁眸中浮起点点笑意,揽着女儿,温声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你的手伤成这样,晓不晓得阿母多担心?哪怕他言语不逊,辱及你与王上,难道不能回来告状么?” 老母亲温柔地碎碎念。 早晨气势汹汹地揍人的栎阳殿下乖巧得不得了,眼神都清澈了。 别念了,别念了。 她现在严肃怀疑,嬴政跟郑菁告状,就是为了让郑菁来管她。 ——崩人设了啊喂! “我饿了。” 趁着郑菁中场休息,听得眼睛发直的知韫连忙使出她百试百灵、屡试不爽的独门绝技。 果然,郑菁立时打住。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 于是,秦王一来就见到栎阳公主被她阿母悉心照顾着吃饭。 那叫一个神采飞扬。 小姑娘嘴里叼着一块炙羊肉,嘀嘀咕咕地在那挑食,被郑菁温柔拒绝后,嘟了嘟嘴,却还是乖乖吃下了。 “阿父!” 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她笑盈盈地转头看来,似晨光明媚。 “王上。” 郑菁侧眸,正要起身行礼,就被嬴政抬手制止,而后他走到床沿坐下,握着女儿的手看了看,眉峰聚起。 “还疼么?” 抹了药后,手背上的淤痕紫意更浓,瞧上去倒是更可怖了,虽然他知道这是伤愈的必经阶段,但就是心疼。 “还行。” 知韫刚被喂了一勺米饭,嚼了嚼,口齿不清道,“一点点啦!” 她真的没那么娇气啦! 嬴政不置可否。 想着该叮嘱教训的方才郑菁都已经叮嘱教训过了,故而他只示意帮着布菜的宫女退下,十分自然地接过玉箸。 “嗯哼。” 玉箸刚伸出去,就听知韫咳嗽一声,对着他挤眉弄眼。 “我不要吃葵菜!” 嬴政:“……” 他冷哼一声,调转方向给她夹了一筷子藕菜,凉凉道,“你阿母给你夹的能吃,我给你夹的就不能吃了?” “哪有嘛!” 小姑娘故作乖巧地眨巴眨巴眼,才不肯承认,“我刚刚都吃过了呀,不喜欢的菜,吃一口尝个味儿就好了嘛!” 秦王轻呵,“借口。” 这丫头就是偏心她阿母! 郑菁:“……” 虽然但是,难道不是王上你太好说话的缘故吗? 甚至都用不着她撒娇的。 “怎么可能!” 栎阳殿下弯了弯眼眸,无比快乐地享受阿父阿母的投喂。 这才是生活啊! “对了。” 她这会儿终于想起来问了,“那嘴臭的小胖子是谁家的小孩?” 管生不管养。 嬴政随意地说出一个人名,知韫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记忆的角落里把人给扒拉出来。 嬴秦宗室。 小胖墩的大父,是孝文王之子,排行不高不低,正如他的存在感,说是透明人,不至于,说得宠,更不至于。 于是,这位非嫡非长、非贤非爱的公子对于比他还没存在感的庄襄王自赵归秦并上位秦王的事儿满是忮忌,对嬴政自赵归秦并上位秦王的事儿同样忮忌,并在后来的岁月里念念不忘,连带着自家的小辈也受到了“熏陶”。 第360章 至于知韫,纯粹是误伤。 当然,就算她是小孩,也不妨碍心眼小的人暗戳戳忮忌她。 “蠢货。” 栎阳殿下表示无语,“曾大父诸子中,论长,有公子傒,论嫡,有大父,论爱论贤更是沾不上他的边,他哪来的这么多戏?” ——庄襄王归秦后,认华阳太后为母,算是有了嫡出的名分。 “自己蠢,又生一窝蠢的。” 知韫给予这一蠢蠢一窝的一家子辛辣点评,而后问道,“养不教、父之过,阿父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秦王言简意赅,“死了。” “……哦。” 有被自家亲爹的雷厉风行震惊到的小姑娘愣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辱及君王,是该杀。” 秦法极严,用刑极重,尤其注重维护君王威严,像这种忤逆犯上的大不敬之罪,轻轻松松就能带着全家去死。 不奇怪。 就是这效率有点点高。 她就睡了一觉的功夫,顶多也就一两个时辰,竟然已经去喝孟婆汤了,速度略有点快哈。 不愧是当始皇帝的男人。 等知韫吃完了饭,郑菁先退了出去,给秦王腾出说话的空间。 知韫对父母相处习以为常。 她早过了那个非得让父母相亲相爱的年纪,只要他们俩各自过得舒服,且足够爱她,才懒得管这种事情。 “阿父。” 知韫盘腿坐在床榻上,“这些日子,我可以回阿母殿中吗?” “为何?” 嬴政一顿,“我不能照顾你?” “可以倒是可以。” 她歪了歪头,小声道,“可是现在已经九月了,岁末岁首多祭祀大事,阿父你会很忙啊,不如让我回去陪着阿母住一段日子呢!” “可以。” 嬴政应允,“最多十日。” “为什么?” 知韫不解,“我前两年也是这时候回去的呀,能住好一段日子。” 再说了,十天之后就是他最忙碌的时候,往年都等闲见不到人影儿的,非要让她回章台殿来住有什么意思? 睡觉前看她一眼啊? 虽然她是她爹最爱的小甜果,但也没到安眠药的程度啊! “十日后,你的伤应好了。” 秦王神色平淡,轻飘飘地吐出一句,“今年的祭祀,你与我一起。” 他垂眸,“没准备好?” 知韫:“……” “阿父,你下次说这种事情,能不能用点有起伏波澜的语气?” 简直平地一声雷啊! 当然,吐槽归吐槽,栎阳公主还是十分迅速地伸出爪爪。 “一言为定!” 她眉眼弯弯,跟树袋熊一样挂在嬴政的身上,啪叽一口亲在他脸侧,笑盈盈道,“十日就十日,阿父放心,我一定回来,绝对不带耽搁一丁点的!” ——生动形象地向秦王展示了“有奶便是娘”、“利益动人心”的变脸绝活。 嬴政:“……” 他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孩脸颊上的软肉。 “嬴姮,你真欠打。” * #春枝暮 政哥:前一秒还在心疼女儿,后一秒又被气的想揍她 第841章 大秦(55)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无论在哪个王朝,祭祀之事都是极紧要的,务必严肃对待。 秦国也不例外。 再者,今年较往年不同。 依照传达至各郡县的秦王诏令,于秦王政十一年岁首,祭英灵碑、祀英灵阁。为此,奉常与宗正适当调整了各祭祀的时间。 无他,祭祀英灵关乎国运。 国家层面的祭祀,甭管是祭天地、神明还是祀嬴秦先王,都是秦王及贵族公卿的事,黔首们大多都是不关心不在意的,顶多在遇上天灾、活不下去的时候,惊恐于秦王是否祭祀好天地神明。 但祭祀英灵不一样。 秦国全民皆兵,祭祀英灵与每一个秦人都息息相关。每一个镌刻在英灵碑上的名字,每一个入英灵阁享香火的灵魂,都是他们的父母亲长、兄弟姊妹、儿女孙辈。 当秦王诏令下达的那一刻,没有一个秦人不为之欢欣,他们积极配合英灵阁的修筑,满心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卯时初,秦王车架出发。 “累不累?” 因着英灵阁修筑于骊山之麓、渭水之滨,故而从章台宫出发还有一段时间,知韫就在车架中吃着热腾腾的包子。 不垫垫肚子,体力不足。 “还行。” 她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脸颊鼓鼓囊囊的,含糊道,“我又不是所有场合都参与了,没那么累人。再说了,我晚上睡得又早,足够将耗费的体力补回来了。” 年纪摆在这里。 嬴政说是让她一起,也只是让她在关键的时刻露个面、参与一把,其他时候她都是在休息的。 “这些日子是起的早些。” 嬴政取了帕子给她擦脸,“过了最后几日,就能好好歇一歇。” “我只是爱犯懒而已。” 知韫仰着脸由着他擦拭,笑嘻嘻道,“又没有正事儿,可不是得犯个懒嘛?等以后大了,怕是想犯懒也找不着时间了。” 秦王是个自律勤勉的。 就算再疼爱她,但在关乎秦国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允许她偷懒。 ——她自己也不允许。 居其位而行其事,若真想过悠闲自在的日子,就别占这个位置。 “你才几岁?” 嬴政随意道,“做父亲的还在,总归不会叫你连松快日子都没得过。” 不就是喜欢睡个懒觉么? 又不是什么大事,比起贪图美色、宠幸奸佞,小毛病而已。 “知道阿父爱我呀!” 小姑娘精致娇俏的眉眼弯弯,歪在他身侧,语气甜丝丝的。 “只是阿父爱我,我自然也爱阿父,想为阿父分忧,再者,总躲在阿父羽翼下的孩子是飞不高的。” 她笑吟吟道,“惠文王曾因触犯新法而流于民间,昭襄王曾于燕国为质,阿父和大父曾于赵为质,却都成了一代雄主,由此可见,不经历风雨,是长不成参天大树的。” 她啧啧感叹,“比如六国,好日子过多了,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所以?” 嬴政沉默几息,问道,“你想说什么?总不会是也想去民间吃吃苦?” ——离秦是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 知韫差点炸毛,而后在她爹含笑的目光中清一清嗓子。 “像我这样有天赋、有本事还有良好的道德观、人生观的孩子,当然不用有这么个流程,但不代表别的孩子不用啊!”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等以后我的伴读们到位了、弟妹们长大了,就让他们去干点活,不识人间疾苦哪行啊?” 这可都是她的牛马! “干活?” 嬴政挑眉,“什么活?” “比如说,种地?” 栎阳殿下眼神飘忽一瞬,小声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我觉得吧,农家的君臣与民共耕也是有点道理的。” 嬴政:“……” 他面无表情,“我也要?” 秦王紧紧盯着自家胆大包天的逆女,俨然一副只要她敢说是,就狠狠抽她的模样。 “和阿父有甚关系?” 知韫不解,“只是让小辈们知晓世事之艰、莫要耽于安乐而已,阿父为秦王,自然以国事为重,时间那样宝贵,如何能浪费到种地上?” 他种的地又不会高产,让他种地,简直就是浪费人才浪费地。 秦王迅速缓了神色。 他就说嘛,他家宝贝女儿最是爱他,怎么可能支使他去种地。 “可。” 嬴政颔首应允,“你是我的长女,管教弟妹本就理所应当。” 末了,他补充,“扶苏亦去。” 没道理漏下一个成为例外,不如一视同仁,反正又不是让他去。 知韫:“……” 咦惹,她爹变脸好快哦。 说话间,车架已至骊山脚下,父女二人肃容正衣、下了马车。 一条六丈宽的大道,墨色砖石铺就,通往英灵阁。两侧遍植白墨二色相间的菊花,此为高洁之花,寓意孤傲坚毅、正直不屈,正如老秦人一般。 “拜见王上、殿下。” 大道两侧是披坚执锐的大秦锐士,其后,是咸阳士人黎庶。 太乐奏响礼乐。 在奉常的引领下,秦王率领众人踏过砖石大道、拾阶而上,先于英灵阁前殿祭香,又至殿后广场的英灵碑前祭拜。 高大的墨色石碑,简简单单,并无刻字,只在上首镌刻一只威风凛凛的玄鸟,玄鸟的爪中衔着一颗五角星。 知韫手执祭香,站在嬴政的右后方,静静聆听他以秦王之名宣读的祭词与誓词,而后,随众人一道恭谨地躬身三拜。 第361章 一注注祭香汇入青铜宝鼎,一缕缕烟雾聚在一起、飘向天际。 太乐易曲。 这一次,是《无衣》的曲调,却不是《无衣》的词。 “玉盘玉盘,栖我屋梁。 玉盘玉盘,流辉盈光。 或翳云惟,或隐桂芳, 曾贮饴浆,曾拭泪淌。 …… 千载诗章,万祀歌扬。 曜曜银汉,漫漫长长。 渭水汤汤,骊山茫茫。 揽星携月,归我家乡。” 有六七岁的稚童,也有十来岁的少年,着黑裳、披麻衣。他们都是战死士卒留下的孩子,为亡父唱祭歌。 锐士顿甲拍戈为之和,士民闻之,无不深受触动、潸然泪下。 孩子们,回来看看吧。 秦国没有忘记你们,秦王也没有忘记你们。 “玉在盘中,即为国。稚子所在,即为家。” 知韫轻声呢喃,“有千千万万个秦人的家,才会有秦国。” 嬴政沉默。 他听到英灵阁的那一刻,就清楚地意识到这能给他收拢多少秦人之心,可此时此刻,亲眼所见,依旧令他震撼。 不是竹简上那一串串冷冰冰、轻飘飘的数字,是一条条人命、一个个家庭,厚重甚于泰山。 “以武止戈。” 他缓慢而坚定道,“这持续数百年的战乱不休,是时候结束了。” 知韫莞尔浅笑,向嬴政伸出手,“愿随阿父,开万世太平。” 嬴政垂眸,牵住女儿的手。 ——他和她一起。 重臣宗亲见此,齐声道,“愿随王上、殿下,以武止戈,开万世太平!” ——请一定带上他们。 “愿随王上、殿下,以武止戈,开万世太平!” 锐士与黎庶的高呼如零碎星子汇成满天星河,璀璨放光芒。 “军心可用,民心可用。” 待到秦王车驾远去,人群中,一位面若好女的青年低声感叹,“秦国本就威势极盛,今日过后,既得了以武止戈、开万世太平的大义,又使得军心稳固、越发锋锐难挡。” “上……上疏王上。” 他身侧,一个样貌俊朗的中年男子慢吞吞道,“秦国……以……以此收军民之心,韩国……也可以。” 今日祭祀英灵,秦国并不禁止士民旁观,许多咸阳学宫的学子以及六国客居之人都前来一观。 韩非与张良亦是如此。 因着秦王一道为栎阳公主聘师的国书,刚继位没几年的韩王安不敢得罪秦王,立时着急忙慌地遣韩非入秦。 韩非倒是不想来。 奈何韩王安扯着他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仿佛他不来就要天塌了、地陷了、国破家亡了,软硬兼施地求他。 至于张良,韩国贵族子弟,其大父、阿父在世时皆位至韩相,拢共辅佐五代韩王,只是现在的他,不过是四处游学的士子,与韩非结伴入秦。 “何其难也。” 张良苦笑,“祭祀乃国之要事,让韩王与公卿祭祀军士,不易啊!” 说句不好听的,如这等举国祭祀,他们自个儿看了都眼热非常,但凡有个机会,绝对能抢破头,谁会乐意让给庶民? 指望连抚恤都要贪墨的贵族老爷给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庶民祭祀,不如指望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试,怎……么知道?” 其实心里都明白的韩非轻叹,“使秦王为……为韩王,大善。” 张良:“……” 他唇角微抽,无奈道,“公子还是想想如何安然从秦国脱身吧,不说秦王,就是那位栎阳殿下,怕也不是好相与的。” 他在路上可是听韩非说了,荀子与其弟子皆在咸阳,且荀门师兄弟几乎每人都给韩非去信、请他入秦。 是奉谁之令,显而易见。 得秦王宠爱看重、得秦国重臣偏爱维护,甚至咸阳士卒黎庶亦愿高呼追随,公主当到这份上,与储君何异? 韩非:“……” 他沉默了一下,再次感叹,“若使栎阳公主……为韩王,亦善。” 张良:“……” 所以,秦王和栎阳公主馋你的才华,你也馋他们的本事? 得,感情还双向奔赴上了。 是他多余了。 (微笑.jpg) * #春枝暮 问一下哈,大家是想写到立太子(马上了)就结束、剩下的放天幕打乱了讲,还是写完完整故事再看天幕?这个的话,就是中间会时间大法,但结束点是政哥和知知泰山封禅然后天幕正好降临,不过这样会是大长篇的,如果不想看,我就不往下写了。 第842章 大秦(56) “啊球~” 并不知道有她心心念念的大才正在偷摸惦记她的知韫蓦地打了个喷嚏,在嬴政投过来的担忧目光中不甚在意地揉了揉鼻子。 “定是有人在说我坏话!” 她自恋道,“没办法,本公主就是这样出色,惹来旁人忮忌。” 嬴政:“……” 刚想伸出来触摸她额间温度的手反手就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人,怎么能自信成这样? 秦王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自信的人,但现在,他甘拜下风。 “阿父,你这什么表情?” 栎阳殿下鼓了鼓脸颊,幽幽问道,“难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都对。”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奈附和,“大约忮忌我的人也许多。” “那当然啦!” 知韫扬了扬眉,理所应当,“不招人忮忌的都是庸才,阿父就算如明日高悬,也有藏于黑暗中的鼠辈畏惧阳光过于明灿灼热!” 嬴政饶有兴致,“那你是小金乌?” 《山海经·大荒东经》有载,“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不不不,我是月亮。” 小姑娘捧着脸,笑嘻嘻道,“鼠辈们白日里畏惧阳光明灿灼热,夜里难道就不畏惧月华皎洁如霜雪?就是要让他们日日夜夜都不敢冒头!” 嬴政失笑,“甚善!” 祭祀英灵阁之后,是于章台宫大殿举行的授勋仪式。 因着是第一次授勋,规模极大,拢共有六千余人获此殊荣。哪怕只是唱名就要许久,更遑论秦王还要在其中随即选取一些人展示来自于秦王的温情关怀,速度就更慢了,持续了十日才算是完成。 知韫这回是真累趴下了。 最后一日的赐宴刚结束,她就迅速往嬴政身上一歪,倒头就睡。 “好困。” 嬴政:“……” 他迅速将女儿抱在怀里,宽阔的衣袖拢在她身上,低声吩咐了几句,就带着她回了寝殿。 先让宫女给她更换了寝衣,嬴政熟练地接过热帕子给她擦脸、抹上面霜,又帮她梳理头发、松缓头皮。 知韫:“zzz??” “王上,医官到了。” 宫女脚步轻巧地入殿通禀,见秦王微微侧眸,迅速引医官入殿。 “王上放心,殿下无碍。” 夏无且把了脉,压低声音回道,“只是有些劳累,休养些日子就好。” 是药三分毒。 这个年纪的小孩,自然是能不用药就不用药,巫这玩意儿就更不行了。吃好睡好玩好,没几天就生龙活虎了。 嬴政颔首。 养了孩子几年,这些常识他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不太放心,才让夏无且走一趟而已。 夏无且:“……” 一长串的祭祀之后,秦国的重臣与宗亲们迎来了难得的休沐时间,然而,还不等他们好好歇几日,一大清早,就被秦王传入章台宫。 “寡人欲立储。” 神色平淡的秦王冷不丁地放了个大雷,“以栎阳为储,尔等以为可否?” 众人:“……啊?” 这么快? 其实当栎阳公主亦步亦趋地跟在秦王身侧,出现在各项祭祀场合时,秦国的重臣与宗亲便十分清晰地领会到秦王的心意。 ——储君已定。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栎阳公主的天资摆在这里。 秦国奉行狼性法则,讲究能者上、庸者下。 虽说不能完全免除出身论,但能位列三公九卿、朝中重臣的,自身的能力也绝对不差。兼之大家伙儿也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甘罗这样的少年英才也是见识过的。对比一下自己以及少年英才们年幼时的模样,心里也都有数了。 别说天才和普通人,就是天才和天才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这差距,比人和彘还大。 秦王眼下拢共三子二女,除了长女栎阳公主外,二公子、三公子和二公主他们没见过,长公子扶苏倒是因着被栎阳公主带着而见过几次,但对他的印象是也就那样。 继秦王位估计没什么问题,就算做不到开拓,大约也能守成。 但这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 第362章 他们想要的,是如栎阳公主这般,既拥有巩固秦王打下的基业甚至更进一步的能力,又真心实意地亲近尊敬他们的储君! 对于荣华富贵皆系于秦国的重臣而言,秦国越强盛,秦王越亲近尊敬他们,他们及家族未来的前程就越光明。 除此之外,都是虚的! 若是在这两点上做不到最好,那就赶紧麻溜地退位让贤吧。 什么? 你说栎阳公主是女儿? 那咋了?! 女儿就不是亲生的子嗣? 再者,他们秦国难道是那种坚决贯彻周礼和宗法制的国家吗? 往前数一数,自秦非子至当今秦王,秦国共传了三十余位国君,虽父死子继为主流,但兄终弟及亦甚是频繁,甚至还有叔伯抢了侄子位置的。 相较而言,立栎阳公主为储君,至少属于“父死子继”,这可远比兄终弟及、侄死叔继要符合周礼和宗法制。 别管! 他们秦国自有国情在此! 唯一的问题,就是栎阳公主年幼,眼下还不到五岁呢。 说句不吉利的,这个年纪的幼童,一场病就夭折…… 呸呸呸! 晦气的话得少说,怎么能咒殿下呢?他们殿下必然平平安安。 对比之下,嬴秦宗室的意见倒是大些。 只是嫪毐之乱后,秦王清洗了一批心怀不轨的,前不久又处理了一批暗藏不敬的。死的死,流的流。几番震慑下来,宗亲们也学会乖了,选择看秦王脸色行事。 算了,爱咋地咋地吧。 到底不是孝公、惠文王时期了,宗室不比从前,以旁支代主支的心思趁早收收,反正也轮不到他们,没必要跟秦王作对。 “回王上,殿下天资聪颖、屡献奇策,堪为王储,只是……” 庄启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殿下毕竟年幼,是否等待几年?” 言外之意,大家伙儿都赞同殿下当储君,毕竟一早就默认了,就是吧,毕竟是个孩子,是否等她再长大几岁? “庄卿所言有理。” 嬴政微微颔首,又道,“明珠宝玉,难掩其光。寡人的意思,既然诸子嗣中无人能及栎阳,不如早日定下名分来,也免去纷争。” “至于尔等之忧……” 秦王深邃沉静的凤眸徐徐扫过众人,“栎阳身子康健,玄甲锐士贴身护卫,医官日日诊脉,如何会发生意外?究竟是寡人无能以至护不住她,还是天命不佑秦国?” 谋害秦国太子,比之谋害一个公主,绝对要难上许多。 ——哪怕天命不眷,当真夺走她,也是以秦国太子的仪制举丧。 重臣们互相交流一下目光,随即拱手作揖,“臣等无异议。” 宗亲见此,也纷纷附和。 “善。” 嬴政唇畔扬起笑意,“既如此,拟诏,册寡人长女姮为太子,奉常与宗正立即筹备,于三月初三,往雍城祭祖庙、行册礼。” “唯。” 奉常与宗正应是。 “王上。” 见秦王说完了正事就准备让他们走人,冯去疾出声,“臣以为,还有一事,需王上斟酌。” “哦?” 嬴政挑眉,“何事?” “殿下之母郑良人之事。” 冯去疾缓缓道,“储君之位,立嫡立长。公子扶苏乃王上长男,殿下乃王上长女,长公子毕竟长殿下数月。” 立栎阳殿下,乃是立贤。 不占嫡,不占长,不占贵。 若以长以贵,当立公子扶苏,其生母芈夫人又是楚国公主。 ——楚国不知何时灭呢。 虽然以他们秦国的强盛,立太子之事,既不需要考虑后宫妃嫔的意见,也不必担忧她们背后的母国插手。 但是…… 诸多出身六国的妃嫔居于后宫高位,不仅压制了太子生母,还容易让她们在一些细小之处对太子母女不利。 不如,让郑良人掌后宫。 亲生母亲,必然会竭尽全力,护独女周全,免后宫之忧。 “寡人确是忽略了。” 嬴政当即道,“那就册郑良人为夫人,代掌王后玺印。” 众人拱手,“唯。” 只是还不等他们退下,就忽而听秦王说了一声,“慢着。” 众人诧异抬头,却见秦王凝眉沉思,指尖于漆案上轻点,几息后,他沉声道,“拟诏,立郑良人为王后。” 下了决定,他反露出笑意。 “既然要做,不如就做最好,栎阳为寡人嫡长,为储位不二之选。” 重臣和宗亲:“……” 这就是爱屋及乌吗? 自夏太后薨逝、赵太后迁别宫、华阳太后不问事后,也不是没有人谏言秦王册立王后,但都被他给拒绝了。 眼下为了殿下的名分不可动摇,他竟选择立殿下生母为王后。 当真是母凭女贵。 奉常暗自在心里得意—— 他就说殿下命格极贵、利大秦,如今看来,他果然是正确的嘛! 于是他矜持微笑,“唯。” 嬴政:“……” 被奉常这么一笑,他也想起当年干出的蠢事了,脸上不由划过一抹不自在,于是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筹备册礼、传诏各郡县、宣告诸国之事,莫要懈怠。” 秦王表示,“我大秦册立太子,自然要煊赫非常、诸国献礼。” 谁不来,就发兵打谁。 第843章 大秦(57) 知韫是被饿醒的。 其实还懒洋洋地不想睁开眼睛,但肚子不间断地向大脑中枢传递讯息,催促着她赶紧起床,于是她在被窝里蛄蛹一会儿,选择爬起来填饱肚子再继续睡。 反正已经忙完祭祀,她就算睡上一整天,也没人来管她。 ——但不吃饭会。 “殿下。” 听见内室的细碎动静,淡青色素纱帷帐被错金螭首帐钩挽起,捧着热水帕子和衣物的宫女们鱼贯而入。 “有什么好事,挺高兴?” 知韫正以指梳理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随意抬眸一瞥,却见她们竟各个面露欢喜之色,不免升起几分好奇。 她身边的人,基本都是她爹精挑细选出来的,那叫一个稳重。 “殿下大喜。” 为首的何蘩领着众人行大礼,笑道,“王上下诏,立殿下为太子、立良人为王后,已遣使昭告秦人、列国。” “……啊?” 知韫有点懵,“真的假的?” 虽然从她爹的举动来看,确实有以她为继承人的意思,但她以为,怎么着也得再过上几年才会正式下诏。 毕竟扶苏那家伙,可是到死都没能混上太子的名分。 不过仔细想想…… 她从前的孩子,似乎每一个都是刚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的。会不会夭折、贤能不贤能,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 ok,fine。 是她的速度慢了。 知韫迅速想通,美滋滋地接受她爹的爱,兴冲冲地就去找人。 宫女们:“……” 殿下,还没有梳洗啊! 何蘩怔愣后迅速起身,拿过狐裘就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 嬴政并未在处理公务。 虽然他最爱大秦,但这不代表他会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处理公务上,闲暇之余,他也会满足自己的兴趣爱好。 就如此刻,秦王慵懒倚坐,静静地欣赏乐声,神态闲适而松弛。 “阿父!” 人未至,声先到。 嬴政唇畔扬起笑意,睁开眼就见裹着狐裘的小姑娘满脸笑容地向他跑来,一双杏眸流光溢彩、灿若星辰。 然后,他的笑意顿住。 秦王迅速起身,几步上前将小姑娘捞起来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脸颊与手,见并无凉意才缓和了神色。 “怎么不先穿好衣裳?” 他的目光凉凉看一眼跟随在后的宫女们,挥退奏乐的乐师,抱着女儿往内室去,宫女们忙跟着入内侍奉梳洗。 “想见阿父呀!” 知韫搂着他的脖颈,眉眼弯弯,“今儿刚醒来,就听她们说阿父立我为太子了,心里高兴,迫不及待想见阿父!” “这样高兴?” 嬴政挑眉轻笑,“难道这是什么值得你觉得震惊的事情么?” 他的态度不够明显? “这倒不是。” 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惹得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但心里知晓阿父最爱我是一回事,亲眼见证阿父将太子位给我又是另一回事,当太子了,怎么可能不高兴嘛!” 她眼睛亮晶晶的。 “以后,我就是阿父唯一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啦!” 而且他还立她阿母为王后。 一生都没有立王后/皇后的秦始皇为了她选择立她母亲为后! “这种阿父全心全意为我考虑、将所有好东西都捧到我的眼前的感觉,真的是超级超级幸福的!” 第363章 她就喜欢这样的偏爱。 “不立你,还能立谁?” 嬴政慢条斯理地给她梳了两个小揪揪,仔细瞧了瞧,觉得对称了,才满意地点点头,给她扎上珠玉发饰。 “几个小的,都两岁了,连话都说不利索,扶苏倒是好些,但他比你还大几个月,到现在连《商君书》都背不下来,更别提知其深意、化为己用了。” 他客观地点评了一句,认真道,“除了你,何人能为太子?” 秦王深深觉得,这一代的灵气,已经全部被他的长女给吸收了。扶苏先于她出生,所以勉强还能看,在她之后出生的几个小的,简直平庸地不像他的子嗣。 也就在讨他们长姊喜欢、哄他们长姊高兴上有几分天赋。 真立他们,秦国怕是要完。 知韫:“……” 虽然她最开始确实是打算通过将扶苏和弟妹都衬托地平平无奇来获取太子之位,但此时此刻,她略觉愧疚。 ——她有挂。 “阿父,对他们宽容些吧。” 已经成功当上太子的某殿下顿时对自家弟妹生出了友爱之心。 “都是小孩呢,快快乐乐就行,长大再慢慢教导。就算能力有限,但有阿父与我在,当个富贵闲人总是行的。” 至于担当大任…… 从始至终没被秦始皇考虑过继承人、连点存在感都不带有的家伙,说明能力也就那样。 “也不必有多大本事。” 知韫劝她爹宽宽心,“只要听话,别给咱们添乱惹事就行。” “……养彘呢?” 嬴政吐槽,“要求真低。” 虽然他知道女儿是在安慰他,但是,并没有被安慰到呢! “怎么会呢?” 太子殿下理所当然道,“就算是养彘,彘好歹也能作吃食,那就意味着他们必然也有自己的本事与用场,等过几年上学了,说不准就发现他们的天赋了呢?” 嬴政:“……” “天气不错,去狩猎吗?” 他拒绝再讨论这个让他心梗的养彘话题,“再给你猎条狐裘?” 她今日裹的狐裘,就是他去岁猎的,火红色的皮毛油光水滑,无一丝杂色,衬得她肤色白皙、玉雪可爱。 “啊?” 知韫迟疑,“可是我想去找阿母哎,想和她一起庆祝一下!” 双喜临门嘛! “晚间再去。” 嬴政漫不经心道,“猎些野物来,命庖厨制了送到她殿中。” “那行!” 知韫一想也觉得挺好,于是催促她爹赶紧去换一身利索的衣裳,又给他提要求,“今年我想要白色的狐裘!” “知晓了。” 嬴政颔首,“我尽量。” 万一真就运气那么不好,没能找到纯白的狐狸,也没办法。 ——只能等下一次了。 “什么尽量啊?” 小姑娘不满,“阿父是秦王,天命所属,自然是想要猎什么颜色的,就会有什么颜色的猎物出现在阿父眼前啊!” 她笑盈盈道,“实在不行,我把我的运气分一点给阿父呀!” “定与你猎来,可好?” 嬴政失笑,复又打趣道,“既然你说了我天命所属,自然心想事成,至于你的运气,且自个儿留着用吧。” …… 秦王父女俩兴致勃勃地往上林苑狩猎时,册立王后与储君的消息已经以章台殿为起点,不断地往外扩散。 最先知晓的是后宫妃嫔。 酸甜苦辣咸,种种滋味浮上心头。尤其是芈夫人等或生育公子、或出身尊贵的妃嫔,心里那叫一个失落郁闷。 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事? 纵然都知道秦王宠爱长女,也不曾想,他竟会立她为太子! 自周以来,未曾见闻。 可再离奇,秦王诏书已下,重臣、宗亲皆无异议,她们也只能整理好心情,先去拜见新王后以示友好之意。 咸阳士民紧随其后。 “你可以不用想栎阳殿下为韩王之事了。” 张良对韩非道,“人家未来是秦王之尊,如何会去当韩王?” 哪怕韩国是他成长的国家,但平心而论,秦国比韩国强盛得不止一星半点,没道理弃秦王之位而择韩王之位。 韩非:“……” 他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只是想想而已,她本就是……秦国的公主,如何……如何能继韩王之位?” 张良扬唇轻笑,“纵然生于韩国,她也不可能成为韩王的。” 除了秦国,都不行。 “你看,他们都无甚异议。” 张良今日随韩非一起前往咸阳学宫拜见荀子,听闻此消息时,荀子和他的弟子们竟欢欣非常。离了荀子处,目之所见的学宫弟子中,秦国学子欣然接受、三五成群地去酒肆欢饮。 这还罢了,甚至连六国学子,虽有诧异,但也没觉得不对。 他们才来咸阳多久啊? 竟然一个个地都变成了他不认得的模样。 张良不禁开始反思—— 他在听闻消息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震惊,是不是有点太迂腐了? (皱眉沉思.jpg) 如果让秦人知道的话,他们定然会认真表示,你就是迂腐。 因为他们的反应是—— 什么? 王上立太子了? 太子是何人啊?品行能力如何?会不会昏庸地连累他们受苦? 栎阳公主? 是那位奏请王上,为他们修筑英灵阁和英灵碑的栎阳殿下? ——岁首的时候他们都去县里祭拜了。真好,以后他们就算战死,也不会成为没有香火祭祀的孤魂野鬼了。 是那位与农家一道研究出了耧车、曲辕犁、水碓水碾龙骨水车等新式农具的栎阳殿下? ——听说县里来了农事指导员,新一年就要教他们代田法、堆肥的法子,以后的粮食量产能高出好几成嘞! 那没事了! 这样聪颖能干、关心他们的公主,就应该当太子、当秦王嘛! 至于六国…… 楚国的新王刚继位没两年,还在专心稳固权柄,没工夫去管楚国公主在秦国生的公子能不能当上太子的事。 自己没本事,找他就有用? 怎么着?他还能因为秦国没立楚国公主所出的公子为太子,就派兵去打?呵呵,秦国不来打他们就算好事了。 魏国势弱,想搞点小动作,又怕当了出头鸟被秦国盯上,商量来、商量去也没能下定决心,最后选择躺平。 算了算了。 总归有赵国顶在前头呢! 韩王喃喃道,“以后,我韩国的公子非就是秦国太子的老师了?” 那,秦国能不能不打韩国? 他充满憧憬,“叔父入秦教导秦太子,应当会庇护韩国吧?” 韩臣:“……” 算了,你高兴就好。 “秦王立长女为太子?” 赵王挑了挑眉,想起当日在咸阳见过的小姑娘,既惊讶又不惊讶,反倒有心思嘲笑齐王。 “齐王竟想让秦王将他的太子嫁到齐国去,可真是……” 能活着从咸阳出来,命真大。 不过嘲笑过之后,他当即一挥衣袖,召集众臣商议攻燕之事。 ——秦王立长女为太子,想来需得耗费心力于稳固国内上,确实没功夫来插手赵燕之事,正是攻燕的好时机。 燕王:……去你爹的! 他慌忙找来太子丹,千叮咛万嘱咐,“赵国近来对我燕国蠢蠢欲动,当年你与秦王同在赵国为质,也算有旧,此次便由你亲往咸阳贺他册立太子,务必要请秦王派兵援手燕国啊!” 太子丹郑重点头。 齐王:“……” 齐相后胜来禀报时,他正披着狐裘兴致盎然地欣赏红梅白雪,听闻消息的那一瞬,齐王眼前一黑,踉跄倒地。 “王上!” 后胜大惊,匆忙上前想把他扶起来,却被齐王一把握住手。 “当真是栎阳公主?” 他不死心地问,“就是寡人提出联姻、为长孙求娶的栎阳公主?” 后胜艰难点头,“正是她。” 齐王:“……” “怎会如此啊?” 齐王欲哭无泪,“寡人当真只是想与秦国永结为好,没有觊觎秦国太子的意思,后相你说,秦王会信寡人吗?” “会……会的吧?” 后胜略迟疑了一下,又十分笃定地安慰齐王,“王上你想,秦国虎狼,昔年昭襄王敢直接扣留楚怀王至死,王上既然从咸阳平安回国,那就说明秦王并未因此无心之言恼恨王上,秦国与齐结盟的诚挚之心,天地可鉴啊!” ——宝贝确实很真诚。 “是吗?” 齐王被他安慰到了,“想来也是,寡人当日并不知情,俗话说不知者不怪,秦王应当不会记恨寡人的无心之言。” 他都没有扣押他在咸阳! 第364章 于是他欣然道,“既如此,劳后相代寡人携厚礼入秦观礼吧。” ——反正他是不敢去了。 后胜:“……臣遵王令。” 他去就他去吧,反正秦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他扣在咸阳。 “诶,后相觉得,寡人要不要挑一个太子的儿子也跟着去?” 齐王摸着下巴,“既是两国联姻,秦国太子不能嫁过来,但咱们齐国的公子可以嫁过去啊!把人选换一换就是。” 嘿,他真是个机灵鬼! 后胜:“……” 他不禁痛苦面具,表示有被自家王上的奇思妙想深深折服。 怎么还敢惦记人家太子呢? 不要命啦! 齐王并不知道后胜的绝望,他兀自感慨,“真乃秦王之掌上明珠也。” 第844章 大秦(58) 父女俩显然运气不错。 不仅猎到了知韫心心念念的白狐,还顺带捡了一只幼年期的白罴。 ——也就是大熊猫。 也不知道白罴妈妈是出去找东西吃了还是去干什么了,反正知韫和嬴政回程的时候,正好见两只白罴幼崽相互依偎着睡在石洞里,挨挨蹭蹭,憨态可掬。 知韫眼睛一下就亮了。 “阿父!” 她连忙拍了拍嬴政的手臂,“是白罴幼崽,我要养它!”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在上林苑见到白罴,只是之前遇上的都是成年白罴,然后可怜的黑白胖子就成了黑白熊皮,因为秦王觉得挺适合铺在自家女儿的寝殿中当地毯。 (???.???) 太子殿下实在觉得暴殄天物,只是猎都已经猎了,白罴死不能复生,于是只能忍着心痛铺在椅背上当垫子。 ——好歹尊重国宝。 嬴政并不觉得养只宠物是什么大事,见她想要,当即勒马,只微微侧头,就有几个随侍的卫士翻身下马。 “诶,等等呀!” 知韫见此,连忙让他们止步,“阿父,我要下马亲自去挑。” “麻烦。” 秦王轻哼,却也顺着她的意思翻身下马,又把人给抱下来。 “这怎么能是麻烦呢?” 知韫扬了扬唇,“白罴拢共就生了两只幼崽,咱们总不好都带走。” 独居动物来着。 而且等白罴妈妈回家,发现两只崽都被偷了,似乎有点不太好。 “既然要留一只给白罴母兽哺育,那自然不能让留下的那只幼崽沾染了人的气息,万一白罴母兽因此而嫌弃幼崽、将它丢弃就不好了。” 一边说,她一边小步快走到石洞前,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 “养这只瘦弱些的吧。” 大多数情况下,野生大熊猫一胎能生一到两只幼崽,但野外生活艰难,一般它们会选择哺育强壮的那一只。 “你的怜弱之心太甚。” 嬴政不赞同,“壮者随其母于外,未必能生,弱者随你于宫中,未必不死,不如择壮者而养,至少能活其一。” 至于弱者被母兽放弃……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本就是符合天道自然的道理。 “那也只是未必啊!” 知韫甩了甩有点松散开来的小揪揪,转过身子,眼巴巴看他,撒娇道,“阿父,我就是想要养这一只嘛!” “……随你吧。” 秦王勉强应了,只是提醒道,“不许花太多心思在它身上。” 也省的没养活,惹她伤心。 “知道啦!” 小姑娘美滋滋地笑了,正要伸手把白罴幼崽抱回去,就发现她自己已经先一步被嬴政给捞起来抱回马上了。 “脏。” 嬴政慢条斯理地将她裹在大氅里,只露出一张白嫩小脸,才伸手握住缰绳、一夹马腹,“让卫士带回去,等宫女洗干净、找医者看过,再送到你殿中来养着。” 脏兮兮的,小孩碰不得。 “哦。” 太子殿下乖巧点头。 不几日,章台宫上下就听闻秦王为太子猎了只白罴幼崽作宠物,听闻它极得太子宠爱,时时抱在怀中,甚至连正在修筑的承明殿后,也被吩咐栽种绿竹成林。 ——承明殿就是东宫。 虽然嬴政觉得自家女儿还小、没到独居一殿的年纪,但不妨碍他提前吩咐少府在章台殿右侧择址修建新殿。 眼下住不住是一回事,有没有又是另外一回事。 慢慢建嘛。 总要合她心意、住得舒坦。 于是等韩非入章台宫觐见,就见年轻的秦王高居上首,漫不经心地一抬眸间,尽显睥睨之色彩,与昏懦无能的韩王不同,他只肖坐在那里,纵然姿态随意,亦有如虎踞龙盘,凛凛的君王之威扑面而来。 而在秦王身侧,年幼的秦国太子眉眼精致,正笑吟吟地挠着白罴幼崽的下巴,侧眸望来时,清透的目光分明噙着暖煦如春风的笑意,却似要将人看透一般。 果然人与人不能比较。 韩非垂眸,掩住心中的失落,行礼,慢吞吞道,“外臣……韩非,拜见秦王、秦太子。” 他有口吃之症,但此时拜见秦王父女,为不失韩国颜面,亦努力将话说得清晰流畅。 “免礼,赐座。” 嬴政爱才,对于有才之人都有着超出常人的包容与耐心,自然不会揪着韩非这点小毛病不放,言辞间十分客气。 “师叔可总算来了。” 知韫以手支颐,笑道,“去岁从夫子口中闻师叔之名,又拜读师叔大作,实在是心向往之。却不曾想,夫子与师伯、师叔们去了这样多的信,都未能将师叔请来咸阳。” 她的语调中含着轻盈的笑意,却带着几分若有似无地抱怨,似乎是与自家人闲话一般。 “师叔,你可叫我好等。” 韩非:“……” “殿下已尽得……荀门上下俊杰,何昔……一韩非尔?” 他缓缓道,“我弃儒从法,曾言儒者为五……蠹之一,此等……荀门逆徒,实在不敢当……殿下一声师叔。” “……你应已见过夫子?” 知韫挑了挑眉,好奇道,“你这样说话,夫子没有打你么?” 说儒者为五蠹这事儿先撇开不提,学术的事,跟人情不搭噶,但韩非这口口声声与荀门撇清关系的样子…… 有点欠老师管教了哈。 别看荀夫子年纪大了,入秦前还生了一场大病,但老人家近来吃嘛嘛香、睡嘛嘛香,那叫一个精神矍铄、红光满面,身子骨硬朗到提着教鞭抽一个韩非不在话下。 ——反正韩非既不敢跑,也不敢还手,就算想大逆不道,荀门有的是壮劳力能按住他。 韩非:“……” 他迟疑了下,不说话了。 学说之辩归学说之辩,但他对荀子还是十分尊敬的,要不然,入咸阳之后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去拜见他老人家。 见此,知韫向嬴政扬扬眉。 “太子曾将公子的著作献与寡人,其中法术势之论,寡人甚喜。” 嬴政放下手中捻着的折子,指尖于漆案上轻扣,客气请教,“不知公子可否为寡人详解七术六微之于秦国?” 知韫礼貌补充,“若师叔对秦国未有深刻了解,可以对比师叔最为熟悉了解的韩国而作具体分析。” 韩非:“???” 他瞳孔微缩,无比震惊。 他们今日才第一次见面,话题有必要这么犀利吗? 这跟直接让他具体分析一下“秦国应该如何运用他的学说理论以求将韩国灭亡吞并”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本就拙于言的韩非这会儿已经不只是卡壳,而是直接宕机。 “师叔?” 知韫担忧道,“可是远道而来,尚未休息妥当?可要寻医官来?” “不……不必。” 韩非缓缓眨了眨眼,终于回过神来,慢吞吞地从随身携带的布囊中取出他所提前写好的策论,“我所想说的,尽在……其中。” ——让他长篇大论地说话,属实是有点太为难他了。 等到殿中的谒者将策书捧到嬴政案前,他郑重地补充道,“外臣此次……入秦,乃是为……两国之友好而来。” “寡人知晓。” 秦王微微颔首,看似真诚地敷衍道,“远道而来,辛苦。” “师叔莫要紧张嘛!” 知韫笑吟吟安抚,“学术探讨,无有国界之分,我与阿父不过是举个例子,别无他意,师叔可千万莫要多心啊!” “……qaq” 韩非委屈,但韩非不说。 “师叔孤身来咸阳么?” 嬴政在看韩非写的策书,知韫探头跟着一起看,顺便拉着韩非闲聊,以免让这位大才觉得被他们秦国冷落。 “秦立学宫,各国学子多有前来参考入学者,想来韩国也有?” 韩非并未注意到某人眼中闪过亮光,诚实点头,“确与人同行。” “哦?” 第365章 她循循善诱,“何人?” “已故相国,张平之子。” 张良此时还是个未及冠的小年轻,声名不显,故而韩非完全没想过他也会被秦国给盯上,回答地十分诚恳。 “他名叫张良,入秦游学而来,我二人……正好相伴而行。” “张良?” 知韫饶有兴致地问,“我听闻他父祖二人先后辅佐五代韩王?” 韩非警惕抬头。 “如此家学渊源,想来他学成之后,也是韩国相国之选。” 她托着下巴,笑吟吟道,“既是师叔友人,那就是自己人,何必这样生疏客气?不若请他也一道来探讨一二吧。” 韩非:“???” 他茫然又无措,却见殿中已有卫士领命而去,请张良入章台宫。 “殿下……” 他正要说什么,嬴政已看完了策书,随口提出一个问题来,韩非无法,只能专心应对秦王,加上知韫也时不时地插上几句,他就更分不出心思去关心张良了。 但不得不说,跟秦王探讨,其实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情。 ——因为他真的懂。 韩非思想是理论指导,秦王所行是具体实践。理论分析、指导实践,实践则验证、推动理论。二者相辅相成,以求达到知其言更知其义、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的境界。 韩非既高兴,又忧愁。 好消息,他找到能贯彻他的学说思想的君主了,还一找就是俩。 坏消息,这俩一个是秦王、一个是秦太子,都跟韩国无关。 不,还是有点关系的。 毕竟,这二位显然都对韩国虎视眈眈,只等着寻摸到合适的机会,就将这块肉叼进嘴里。 韩非:“……” 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 历代先王在上,何故不佑韩国?请睁开眼睛看看吧,他们韩国的王,别说和秦王相较,就连秦太子都比不了啊! 她才四岁,还是个孩子! (羡慕到落泪.jpg) 卫士引着张良来觐见时,三人之间的探讨正好告一段落。 嬴政十分满意韩非的才华与学说,欲要重用于他,但韩非却是心念韩国,除教导太子外,不愿为秦出力。 正要上演一场《公子哪里逃:霸道秦王强制爱》时,张良到了。 “拜见秦王、太子。” 十七八岁的青年面容俊美,体态修长而挺拔,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流淌着优雅从容,若山间清泉、林下清风。 嬴政颔首,“免礼,赐座。” 没有人会不喜欢美好的事物,长得好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会好上许多,区别在于,是只看脸,还是除了脸外还看重其内涵。 而张良有脸,也有内涵。 青年时期的张良自是不曾达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圣境界,但显然,他已经展露出湛湛风采。 “可欲入学宫进修?” 秦王爱才的毛病又犯了,“或者,寡人可直接予你客卿之位。” 张良:“……” * #春枝暮 小良子: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请问,我还能离开秦国吗? 第845章 大秦(59) 一连得到两个人才,秦王心情极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们两个似乎有些过于留恋故国。 没眼光的家伙。 那个昏懦的韩王和弱小的韩国究竟有什么好的?如何能与寡人和寡人的大秦相较? 太子殿下却觉得还好。 总要允许有人爱自己的国家,哪怕这份“爱”,未必纯粹无私。 “我听闻师叔曾上书先韩桓惠王,请求他任贤才、务法制,却不被他采纳,只得感叹‘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而发愤著书立说。” 她含笑问他,“如今师叔因阿父一封聘书,被韩王安哭求入秦,我想问,直至此刻,师叔仍想归韩辅佐他么?” “然也。” 韩非沉默几息,缓慢而坚定道,“非为韩公子,愿与……韩国同休,虽死……而无憾矣。” “果真?” 知韫表示不解,“师叔瞧着,不像是如此迂腐不知变通之人啊。” 韩非抿唇,“殿下何意?” “既然明知韩国有如此多的弊病,自然要努力去改变它,此途荆棘遍地、艰难险阻无数,又如何能将所有的希望尽数寄托于一昏君身上?” 她一摊手,举例道,”正如我秦国,若无孝公倾付全部信任、鼎力支持,又如何能有商君变法之大成、我秦国之强盛?君臣二人如青山松柏、永不相负,这方是佳话。” “可商君被车裂而死。” 张良微笑着补充,“这段佳话的结局,似乎有些不尽如人意。” “……这与孝公何干?” 知韫卡壳一瞬,复又理直气壮,“商君虽死,商君法却得以长存。” 至于人…… 那是惠文王杀的,关孝公什么事?反正青山松柏cp绝美就对了。 “殿下……想说什么?” 韩非默默将话题拉回正轨,“是想让我……弃王上……而择他人?” “然也。” 太子殿下抚掌而笑,“韩国与韩王安孰轻孰重?韩国数百万子民与韩王安孰轻孰重,想来师叔心中有一杆秤。” 她笑吟吟道,“师叔欲为韩王安殉死,倒也可赞忠贞气节,可此举弃韩国与数百万韩人于不顾,倒是有些因小失大了,是忠于韩王安,还是忠于数百万韩人,师叔可千万要考虑清楚啊!” 韩非顿住。 他分明是想为韩国殉死,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为韩王安殉死了? 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错。 毕竟,就韩王安那扶不上墙的损样,韩国亡在他手里,似乎并不奇怪,将他与韩国等同,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但好像还有哪里不太对。 韩非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终于抓住了脑海中的灵光一闪。 “殿下……让我弃王上而……择他人辅佐,可是,我观太子……学识言行,似乎也……并无变法图强……之大志。” 先不提韩王安刚上位没几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也不提他一个在韩国并不得看重的王室公子有没有这个能力让韩王换人当,哪怕历代先王垂怜,让韩王安立马去死、太子登基,但这太子看上去,跟韩王安没区别啊。 父子俩一个熊样来着。 “小了,格局小了。” 知韫满是不赞同地看着他,“太子不行,不是还有其他公子公主?” “也……也不行。” 于是韩非认真考虑了下,诚恳道,“他们……甚至不如太子。” “既然公子公主都不行,不是还有宗亲?” 知韫又给他扒拉了人选,“都是姬姓韩氏,谁上位都一样嘛!” 于是韩非又认真考虑了下,嫌弃道,“都……都不行,都是……硕鼠。” “你也是硕鼠?” 太子殿下指了指韩非本人,“师叔,你也是姬姓韩氏的公子诶。” “啊?” 韩非先是茫然抬头,而后果断摇头,“我……我不行的。” 于是太子殿下怒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韩国怎么就有这么多事儿呢?!” 韩非:“……qaq” 他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他们韩国就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呀。 (委屈.jpg) “殿下不如直言。” 张良先看了眼秦王,见他正眉目温和地看着他的太子给人挖坑、完全没有来插上一手的意思,又看了眼韩非,见他似乎有些emo了,不禁摇头轻笑。 “殿下以为,何人可为韩王?” 秦国亡韩之心昭然若揭,韩王安在位,符合秦国利益,不过,他真的挺好奇这位殿下口中值得辅佐之人是谁。 “子房果然一语中的。” 太子殿下轻咳一声,迅速将怀里的白罴幼崽塞到她爹怀里,然后肃容正衣,诚恳自荐。 “二位以为,我怎么样?” 眉眼精致的小姑娘眨巴着明净澄澈的杏眸,险些让人忽略她的虎狼之词。 张良:“……” 他唇角笑意一僵,眼眸微微瞪大,显然不敢相信她竟这么直白。 这合理吗? 让秦国的太子去当韩王? 这跟韩国放弃抵挡、任由秦国吞并有什么区别?! 他反射性转头去看韩非—— 不是还想让她去当韩王?现在好了,她真的有这个想法了。 公子,你为何不笑? 韩非:“……” 你猜我为什么不笑? 他结结巴巴、慌里慌张,“殿下莫……莫要玩笑,你并……并非姬姓韩氏,如何……如何能为韩王?” “诶,此言差矣。” 知韫满是不赞同地看着他,痛心疾首,“师叔,你格局又小了啊!” “……哪里,小了?” 韩非觉得她在强词夺理,但不知为何,竟有些底气不足。 第366章 “师叔有所不知,我虽随父,为嬴姓秦氏,可我阿母却不是。” 知韫耐心地给他们扒族谱。 “我阿母出身汉中南郑,如今虽不显,可祖上却能追溯到周宣王之弟、郑桓公姬友,只是昔年犬戎入关、平王东迁,从前未随桓公迁走的郑国王族与国人南逃至汉中,并以国为姓。” 这年头,但凡有姓氏的,往上数个几百年,谁还不是个贵族。 “诸侯以国为氏,韩国是姬姓韩氏,我阿母是姬姓郑氏,四舍五入,我与韩国,岂非就是同根同源一家人?” 太子殿下理直气壮,“既然都是一家人,我为何不能当韩王呢?” 她,天生就该当韩王! 韩非:“???” 追溯祖上,是这样用的吗? “你们想啊,若我为韩王,师叔依旧是韩王叔父,子房依旧能承父祖遗志、为韩王相国,岂非是什么都没变么?” 师叔怎么不是叔父呢? 至于张良,既有如此才华,若能效忠,不当相国实在是可惜了。 知韫一拍手掌,笑着感慨,“这正是能够三全其美的方法啊!” 多好? 只需要再苦一苦韩王安,至于骂名,他自己来担。 韩非:“……” 他磕磕绊绊道,“可你不会……果真为韩王,必会……易韩为秦。” 如此,韩国还是亡了。 她仍为秦太子,非是韩王。 “这个么……” 知韫摸了摸下巴,迅速想好了新的狡辩词,而后诚恳道,“师叔有所不知,秦国刚刚整理了新字体,在新字体中,韩字与秦字其实是一个写法来着。” 通假字嘛。 秦乃根本,可通万字,包括且不限于赵魏韩楚燕齐。 “……qaq” 韩非说不过她,自闭了。 张良含笑问道,“若诚如殿下所言,燕国为姬姓燕氏、魏国为姬姓魏氏,岂非亦可如此行事?” 可她为秦国太子,若身兼韩、魏、燕三国王位,又置秦王于何地? “怎么不行呢?” 太子殿下骄傲地挺起胸膛,“昔年苏秦尚能配六国相印,区区韩王燕王魏王,孤难道还不能够兼任?” 话音方落,她迅速凑到嬴政耳边,笑道,“阿父为王上王!” 嬴政:“……” 他失笑,抬手轻点女儿的眉心,嫌弃道,“这个名号不好听。” “那咱们换一个。” 知韫笑嘻嘻道,“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嘛,到时候,我一定给阿父想一个既响亮又威风、还没有人用过的名号!” 秦王矜持颔首,表示应允。 张良:“……” 并不想看你俩父慈女孝。 于是他又问,“若再如殿下所言,郑桓公为周宣王之弟、周厉王之子,岂非是说,殿下于大义上,可承周之天下?” “哇塞,你都会抢答啦!” 太子殿下竖起了大拇指,“子房,你果然是相国根苗啊!” 张良:“……” 没想让她夸他来着。 他张了张嘴,试图辩驳,却发现,在她的逻辑中,她无懈可击。 周厉王为什么不能传给郑桓公?郑桓公为什么不能传给郑王后的祖上?郑王后的祖上为什么不能一代一代地传给郑王后? 如此说来,郑王后其实也有成为周天子的可能和资格嘛! 既然如此,作为郑王后的独女,她以秦继周,不是理所应当? 于是张良闭上嘴,自闭了。 秦太子简直是个逻辑鬼才,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跟名家学的,把“抛开事实不谈、只谈逻辑”这一套玩得贼溜。 年轻的谋圣不禁看向秦王。 天姿秀出,容止可观,气质矜贵而威严,看着就是个正经人。 所以…… 秦太子遗传的昭襄王? 张良回忆了一下史书上的昭襄王,再看看眼前的秦太子,不禁赞叹血脉相传的奇妙,虽然隔了几代,但昭襄王那股子霸道又不要脸的行事风格还是传了下来,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觉得他们能用吗?” 秉持着“人才进了咸阳就不许走”的原则,张良和韩非被分别塞了咸阳学宫的学生证和讲师聘书后,终于得以离开章台宫。 嬴政其实挺喜欢这两人的,都是人才,合该为他的大秦效力。 “或许吧?” 知韫撸着白罴幼崽的毛毛,随意道,“看他们能不能转过弯来呗,若是能想通,就用,实在想不通,杀了就是。” 不为她所用,必为她所杀。 虽然有些浪费人才,却总好过把人放出去给自己添乱。 不过,大概率能用上。 韩非在历史上虽然死于狱中,但他死前曾想再面见秦王、当面向他陈情表白,或许,那时候的他其实也是想过为秦效力。 至于张良…… 他或许爱韩国,但他也爱他在韩国的贵族身份,爱他五世相韩的家世,爱他继父祖之后为韩相的坦荡前途。 不纯粹,有私心。 但也称得上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指摘的。 至于秦灭韩的仇恨…… 若是秦国灭了他的母国,自然有仇,但若是他愿意入秦为官、为秦效力,帮着秦灭了韩国,那不就没仇了? 投秦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韩国能给他的,秦国能给,韩国不能给他的,秦国也能给。 做人就要灵活变通嘛! “多挑几个宗亲家的。” 知韫瞥了一眼嬴政圈的名字,小声道,“反正还要等咱们见过才会定下,多圈几个,到时候不行的再踢出去。” 这是在圈定她的伴读名单。 原本只打算挑几个出色的,但商量后,父女俩打算一网打尽。 秦国的文武重臣和嬴秦宗亲家中,但凡适龄的,都上了这份名单,就算经过仔细筛选,怎么着也能有几十个。 这就是她未来的班底。 跟她一起长大的,哪怕天赋能力有限,但忠心却是有保证的。 双赢的结果。 她得到了秦国重臣与宗亲的拥护,稳固了储君之位,他们则得到了受下一代秦王重用的子嗣,延续家族荣耀。 再者,有了这批忠诚可信的班底,她也能大胆启用六国人才,而不必担忧他们心念故国。 “要这么多宗室作甚?” 因着幼时经历,嬴政对宗室印象一般,兼之收拢权柄、巩固拔高王权的需要,他对宗室的态度偏向于打压。 ——先庄襄王亦是如此。 “毕竟都是嬴姓秦氏,他们或许会反我,却不会反嬴秦,既然根本利益是一致的,自然要挑上一部分人重用。” 秦国若是亡了,嬴秦宗室之中,有几个人是能得到好处的? 知韫笑吟吟道,“打一棒子,再赏个甜枣,阿父与大父压制够了,我松松手,他们自会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可以。” 嬴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点头应允,只是很快,他似是想到什么,凤眸微眯。 “嬴姮。” 他平淡的语调中带着几分警告,“若是以后,你敢传位于宗室,寡人现在就废了你。” “啊?” 知韫先是一愣,而后深觉困惑,“阿父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我的王位是继承自阿父,又如何能送给旁人?” 如果是她自己打下来的江山,那自然是想给谁就给谁,纵然是想玩什么“有才者居之”,也无人可以置喙。 但她不是。 她的王位继承于父祖,拱手让给别人,让她们这一系从大支变成小支,岂非是背弃辜负了传位于她的父亲? 甚至,以后还会有父亲,敢将家族基业交由女儿来传承吗? “阿父,我不会这样做。” 知韫认真道,“日后的每一代秦王,必将流淌着我与阿父的血脉。” * #春枝暮 关于下一代,她一定会是知知的孩子,哪怕生育伤身。 #春枝暮 因为知知是自周以来女帝一代目,为后代定先例的,她的功绩越高、威望越高,对后代的束缚越大。如果她以生育伤身为理由过继,那后代女帝可能一登基,就会以祖制、关心的理由被宗室、朝臣逼着过继宗室,失去生育权和传承权。天下女子也是如此。就相当于她们拥有的继承权是虚的,不过是帮兄弟管家的变种。 第846章 大秦(60) 十二月,吕不韦回咸阳。 秦国地处西垂,陇西、北地等郡皆与羌戎等胡族接壤。多年来,时有边地将士将入境的无主野马收入囊中,也不断地通过战争和贸易的方式获取上等胡马。 穆公时,秦国就拥有独立的畴骑部队,昭襄王长平之战,更是投入了数万骑兵部队。 当之无愧的骑战强国。 而随着骑兵在战场中的地位越发举足轻重,如何获取更多、更健壮的良马用以扩建骑兵部队,并提升骑兵的战斗力,便成了重中之重。 第367章 因此,自吕不韦辞去相国之位后,除了担任知韫的老师外,还接手了与月氏、羌人等戎胡部族互市的任务,以丝绢锦缎、雪盐、蔗糖、瓷器等秦国物产交换胡人的马匹香料,并收集秦国未有的作物种子。 其实酒的市场也很大,尤其是度数高的酒。但酿酒需要粮食,秦人还不够吃饱呢,哪来这么多粮食酿酒去卖? 顶多先从西域弄了葡萄来自己种,以后再高价卖他们葡萄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搭配着卖,甭管西域贵族还是六国贵族,都得心甘情愿为大秦的统一大业做贡献。 于是除了丝绢锦缎和雪盐外,知韫也只能先把蔗糖、瓷器这些在西域和戎胡中能卖出高价的东西给弄出来。 经过与戎胡的数次沟通商讨,在咸阳学宫的开学典礼后,吕不韦再一次率领使团出陇西前往月氏、羌胡,直至十二月月末,带着三千匹良马满载而归。 正月初一,廷议后,秦王领着他的文武重臣去了上林苑马场。 墨家的动作十分迅速,已为抵达咸阳的第一批良马装备了马蹄铁、马镫,马鞍、马鞯、马衔镳也都进行改良。 将军们激动坏了。 王翦、蒙武等年长的还稍微稳重些,蒙恬、李信、杨端和等年轻些的,已经忍不住翻身上马、亲自体验一番。 “少府可能量产了?” 嬴政仔细看了会儿,侧头询问槐状,“需得尽快在军中普及。” “王上所言极是。” 王翦亦附和道,“殿下这般一改造,不仅大大减少了马匹的折损,且极大降低了我秦国骑卒的训练时间、难度与成本,规模与战斗力都将得到大幅度增强。” 秦国增强一分,六国就削弱一分,战场上的差距就这样拉开了。 “王上放心。” 槐状道,“少府已熟练掌握打造方式,只待王上下令,便可传令栎阳军械司,大规模打造,而后于军中普及。” 咸阳少府中的墨家子弟与工匠只是一部分,秦国在栎阳有规模极盛的、最完备的军械基地,对咸阳少府研究出来的军械,进行流水化、标准化的大规模制造。 这也是知韫受封栎阳君、栎阳侯,却不能拥有实封的原因。 ——军工厂怎么能封? “善。” 嬴政满意颔首,“诸国中,秦、赵皆善骑战,以最快的速度武装出一支骑卒,将军今岁的伐赵,便可亲见成效。” 赵攻燕,秦必插一手。 “只是,怕是不好保密啊。” 蒙武道,“其中诀窍未必有多难,几次交战,大约赵国也能察觉,只需俘虏几匹战马,也能照猫画虎进行仿制。”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两国交战,绝对不能把对方当成傻子、瞎子,这是愚蠢的行为。 “能拖延就拖延。” 王翦沉声道,“秦国能以最快的速度武装骑兵,赵国却未必,只要秦国得到的增益多于赵国,那就是值得的。” 大鱼吃小鱼,快鱼吃慢鱼。 “也不是不能做文章。” 蔡泽笑道,“赵国最善骑战的将领,是常年与匈奴作战的李牧,他心向公子嘉,倡后想来也不愿增强他的力量。” 心不齐,就有文章可作。 秦王与他的文武重臣们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熟悉的赛道,老熟练了哈。 “殿下今日怎么不在?” 见大家伙儿正事儿都聊完了,吕不韦终于插嘴,“臣从月氏带回了两匹小马驹,听月氏说,是从西域大宛国得来的汗血宝马所繁育,想来殿下定会喜欢。” 因着三月就是自家弟子五岁生辰,故而文信侯自掏腰包从月氏购置了两匹小马驹,正好给她用来学习骑射。 谁成想,刚踏入陇西郡,就听说了她被立为太子的好消息。 文信侯顿觉人生圆满。 他就说嘛。 他吕不韦当年可是阳翟有名的大商人,又慧眼识珠地投资了彼时在赵国为质的庄襄王,顺利进入秦国高层,有前面的几十年经验,没道理二次投资会失败。 请尊称他投资圣手,谢谢。 (得意.jpg) “她在章台殿呢。” 嬴政无奈道,“一大清早就将寡人从章台殿赶了出来,说什么朝议完也先别回去,也不晓得她在折腾些什么。” 吕不韦:“……” 看似抱怨,实则炫耀。 王上,这边建议先把唇角的弧度给压一压呢,笑得太明显了喂! “今日乃是王上生辰,想来殿下又有奇思妙想献上。” 略知内情的槐状笑道,“王上可千万莫要小气,也叫臣等开开眼啊!” 嗯? 众人立时来了兴趣。 大家都有经验,若殿下想要准备什么惊喜,必然是通过少府的墨家弟子,身为少府卿的槐状指定也知晓大概。 既然他这么说…… 一众臣子立时眼巴巴看向秦王,表示请带他们一起去看看。 嬴政:“……” 于是一行人转移至章台宫。 “……这是作甚?” 只是刚到章台殿外,嬴政就见到一行少府匠人抬着砖石从殿中出来,仔细一看,似乎是大殿上铺地的砖石,再往后看,似乎还有宫人拿着打扫的工具清理出尘土来。 秦王大惊。 “她今日让寡人出去,难道就是为了拆了寡人的章台殿?!” 什么生辰惊喜,要拆房子? 啊这…… 文武重臣面面相觑,槐状连忙道,“非也,非也,王上一看就知。” 虽然老嬴家几代秦王都爱修宫殿,但绝不包括他们家殿下哈。 “王上。” 宫人的叩拜声传来的时候,殿中已经收拾妥当,知韫正坐在章台殿上首、秦王宝座下的阶陛上欣赏她的成果。 “阿父!” 见嬴政回来,她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迎了上去,然后被他一把捞起来抱在怀里。 “你在做什么?” 他问道,“怎么我一回来,竟见匠人们抬着砖石尘土出去了?” “当然是好东西呀!” 知韫指了指身后的大殿,笑嘻嘻道,“阿父你瞧,喜不喜欢?” 嬴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大殿正中央的砖石被尽数撬去,四四方方的一块地,往下挖了约摸一寸深,重新平铺修饰后,嵌入了一面黄铜制成的舆图。 “秦国的山川郡县比较详细,六国的则要粗简些,只有个大概,不过不要紧,咱们打下一国,就换新的舆图。” 知韫催促着嬴政往上走,“这就叫脚踏山河,气吞万里如虎!” 秦王王座高居于上首,文武重臣落座于两侧,中间则是七国的山河舆图,想一想,当秦王踩着七国舆图登上王座,那种踏山河、登帝位的气势是不是一下就出来了? 我大秦灭国天团,bking中的bking,简直帅炸了有没有! 秦王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当他抱着女儿,缓缓地从七国舆图上走过,登上阶陛,落座于秦王宝座,居高临下地再看这山河舆图时,竟只有一个念头—— 合该如此。 与周围的一切都无比契合,它似乎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王上万年,殿下万年。” 文武重臣们不得不赞叹他们殿下的奇思妙想,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从黄铜舆图两边行走而过,齐声高贺。 “免礼,赐座!” 嬴政显然心情极好,脸上的愉悦笑意掩都掩不住,“你是怎么想到这样的法子的?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不愧是他的宝贝女儿,最知晓他的喜好,送到他的心坎里了。 “阿父喜欢就好。” 知韫眉眼弯弯,“我总觉得章台殿上太空荡荡,但也不能随意布置,必得要符合阿父的大气魄、大志向才好。” 至于怎么布置的他喜欢…… 这还不简单?她喜欢的东西,她爹一定喜欢。不仅她爹喜欢,她家的祖宗也一定喜欢。 (笃定.jpg) “甚善!” 他兴致勃勃道,“不止章台殿,咸阳宫的正殿也要铺上,还有你的承明殿,也一起铺上。” 通通都要铺上! 知韫十分捧场,完全不带扫兴的,务必让她爹感受到情绪价值。 文武重臣:“……” 虽然被秦王父女俩给忽略了,但不要紧,他们也很喜欢。 只是这玩意儿象征秦王权柄,给殿下同款,是秦王对自家宝贝女儿的爱重,他们敢搞同款,绝对是找死行为。 所以…… 请多铺几个殿吧,他们往后议事的时候,也能多看上几眼不是? * #春枝暮 秦国历代先王从地府探出头:好圣孙,给寡人也搞一个同款啊! #春枝暮 谁懂啊,折腰剧组是怎么想出来的?魏劭从黄铜舆图上走过去那场面简直帅炸了,不行,必须给知知和政哥搞上一个同款! 第368章 第847章 大秦(61) 秦王高兴过后,又将方才在马场里谈的事情给女儿提了嘴。 “是该如此。” 知韫点点头表示了解,又问,“我听说乌氏倮和巴清都到咸阳了?” 封倮誉清,礼抗万乘。 巴清以开采汞矿和提炼水银为主要产业,她暂时没太大兴趣。 倒是乌氏倮,秦国畜牧业大亨,通过豢养牛羊马等牲畜卖给秦人获取丝织品,又将丝织品献给戎王获取价值十倍于丝织品的牛羊马,手里的牲畜多到以山谷数计量。 她可太馋他的家业了。 “已在客舍暂居。” 嬴政询问,“可要召见?” “过几日吧。” 知韫微微摇头,而后转到正事,“岁首授勋后,不少烈士遗孀留于昭台苑,行纺织之事,我调了些墨家弟子专研织机改良,颇有成效,再过些日子,大概就能成了。” 昭台苑位于渭水之南。 原本是打算修成离宫的,现在成了知韫的私人别苑,得授烈士勋的秦卒妻儿都被她安置在这里。 “能有多少提升?” “不太清楚,三五倍总是有的,具体要等改良好后试验对比。” 知韫一早就跟嬴政打过招呼,故而他只是询问了下,大概了解后满意颔首,准备等有了最终成果后下诏封赏。 她办事,他没什么不放心。 只是…… “你提起巴清与乌氏倮,又提起纺织,这二者可是有何关联?” 能让她上心,必有利可图。 “阿父知我。” 知韫扬唇一笑,而后拍了拍手掌,何蘩便捧着一个盛放着衣物的托盘上前,摆放在漆案上。 “这是用羊毛纺织成的。” 纺织衣物的线种,拢共不过丝、麻、棉、毛四种。 如今棉花尚未传入华夏,棉线自然无从谈起,就连“棉”这个字,都得等到宋朝才出现,在此之前,只有“绵”字。 羊毛分山羊绒和绵羊毛。 唐朝时,有用山羊羊绒制成的绒褐。至于羊毛,得十九世纪末才通过华人织工传入中国,当时被称为毛冷、绒线。 “我大秦的衣物以丝、麻制成,今日后,得再添一类毛线了。” 嬴政和文武重臣们立马来了兴趣,两件样品衣物来殿中传了一圈才回到秦王漆案上,然后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人生八字,不过“生老病死、衣食住行”。 于黎庶而言,有食可饱腹、有衣可蔽体、有片瓦可容身,这样的日子,平平淡淡却安安稳稳,却足以让他们满足。 既能收秦人之心,又能强秦国之力,积极性必须得高啊! 知韫托着下巴静静听着。 “虽然咱们也养羊,但比起规模与手艺,还是得看戎胡,像什么羌胡、东胡,甚至匈奴的,坐拥广阔草原,一定养了很多羊吧?” 等到嬴政和重臣们的商讨告一段落,她才慢悠悠道,“若能用无用的羊毛与咱们交换贸易,想来他们一定会高兴,也很乐意养羊吧?” 嬴政与重臣们隐约领会到她话中未尽之意,眼睛一亮。 “怎么办呀?” 她眉眼弯弯,笑意温柔,“羊多了,吃得可就不只是草了。” 是牛。 是马。 也是,人。 “殿下此计甚妙!” 庄启赞不绝口,“既满足了我大秦黔首的用以制衣的羊毛需求,又无声无息、兵不血刃地削弱、掌控草原胡族。” 羊毛贸易。 这是裹着蜂蜜的毒药。 一旦草原部落对这桩贸易产生依赖性,就彻底成为他们手中的羔羊,就算想反抗,也有心无力。 虽然他们秦国现在打个胡族算得上手拿把掐,但能把他们从野狼训成家犬,彻底将边患解决,也是极大的功绩。 何乐而不为? “只是小小巧思而已。” 知韫眨了眨眼,笑吟吟道,“具体如何实施,如何让他们愿意与咱们交易,又如何让他们在察觉后无力拒绝,就得看阿父与叔父们运筹帷幄了。” 众臣纷纷笑着应是。 具体实施,自然不需要年幼的太子殿下亲力亲为,精于纵横之道的,如蔡泽,已经开始头脑风暴、草拟战略了。 此事易耳。 四个字,以利诱之。 天底下,哪有对摆在眼前的利益全然不动心的人?如果有,一定是利益不够多。 他们加钱! 一众文武重臣讨论得干劲十足,嬴政转头看向知韫,笑着摸了摸她的小揪揪。 “再计你一功。” “那阿父得计多少呀?” 小姑娘扬了扬眉,骄矜道,“只怕阿父赏不够呢!” 嬴政扬唇轻笑。 真想跟列祖列宗们炫耀一下,他家乖崽就是聪颖绝伦! …… 二月初七,于咸阳宫行王后册立之礼,三月,秦王与王后携同文武重臣、宗室亲贵、六国使节前往雍城。 雍城的宗庙修得巍峨壮丽。 嬴政牵着她的手,踏着长长的台阶,一步一步,直至最高处。 隔着冠冕上垂落的五彩旒珠,她可以看见碧蓝晴朗的天际那丝丝缕缕的缥缈云气,也可以看见长阶之下,玄鸟旗在风中猎猎翻卷。 这是她第四次来雍城。 第一次,她在蕲年宫受封栎阳君、栎阳侯;第二次,她随嬴政至萯阳宫迎回赵姬;第三次,她随嬴政一道于宗庙祭祀。 而今日,是她受封太子。 秦国的文武重臣、宗室亲贵、玄甲锐士,无一不恭敬拜倒,浩浩荡荡的参拜声响彻云霄。 纵然是前来观礼的六国使节,也不得不低下头颅、俯下身。 她想。 雍城果真是个好地方。 于是,秦王与王后、太子并未立时返回咸阳,反而于雍城小住。 六国使节:“……” 啊? 你们不回咸阳了吗?那你们不回去,他们可不可以先回国呢? “后相,咱们能回去的吧?” 齐国太子苦着一张脸看向后胜,唉声叹气,生怕被扣在秦国。 “殿下何出此言?” 后胜老神在在地安抚他,“此次除赵国外,各国皆是以太子与相邦为使节前来观礼,秦国若果真将咱们都扣下,岂非要促成六国合纵?” 怎么可能呢? 秦王只要不傻,就不会干出这种将六国逼到统一战线的事情。 因此,虽然被齐王那让人眼前一黑又一黑的联姻大计给搞得头昏脑涨,但等到后胜抵达咸阳,并见到几乎到齐了的六国太子相邦后,就立马把心给放回了肚子里。 “雍城的景致不错。” 他甚至还有心情劝齐国太子出去散散心,“既然秦国如此好客,那咱们就多留几日,也好好欣赏秦地风光。” 齐国与秦国相隔千万里,这次回去,怕是就没有机会再来了。 齐国太子:“……” “算了吧。” 他悻悻然道,“燕赵二国正在交战,燕国的太子丹也与赵国的春平君争锋相对,一个欲请秦国援燕攻赵,一个称赵、秦有盟约,孤还是不出去凑这个热闹了。” 被扣下来就完蛋了。 也不晓得父王为何要让他来,不是说让后胜与他的次子来吗? 后胜笑而不语。 废话! 齐王脑子进水,他又没有! 真让太子的儿子来谈联姻,那他这辈子真的走不出秦国了! “啊球!” 知韫揉了揉鼻子,含笑坐在郑菁身侧,陪她一起接见母家之人。 她长到五岁,终于见到了汉中南郑的人,是郑菁的嫡亲兄嫂,和郑氏这一代主支的当家人。 虽然她对第一次见的郑氏没什么感情,但这是她的母族,再没有遇上更大的利益前,郑氏是她天然的同盟。 “阿母帮我看着吧。” 等郑氏的人走了,她才和郑菁道,“挑几个天赋灵秀或忠厚耿介的,或为伴读,或为属官,总归少不了前程。” 没道理放着母族不用。 至于情分,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 “宝儿放心。” 郑菁莞尔,动作轻柔地替她整理衣裳,“郑氏的人,我会仔细把关的。王上不是遣人请你去议事?莫要耽搁了。” “不就那点事儿么?” 她嘟囔了声,到底跟郑菁告别,带着人去了嬴政议事的书房。 “殿下。” 因着只是小会,只有少部分文武重臣在,见她过来,纷纷行礼。 “不必多礼。” 她摆摆手,自然而然地走到嬴政身边坐下,一心二用,一边听着他与重臣商议,一边翻看蒙毅作的会议笔记。 还是燕赵之事。 燕太子丹和赵春平君争锋相对,秦国朝堂自然也开小会商量。 掺和,是肯定要掺和的。 第369章 只是在什么时间点掺和进去最合适,就得仔细商榷。 知韫安静旁听。 虽然她和许多名将名帅都学过兵法,但毕竟没有亲自上过战场,在场的将军,哪一个不比她纸上谈兵来得强? “太子。” 待到大致商议完毕,嬴政忽而问道,“你可有什么想补充的?” “是有一点。” 见众人看来,知韫正了正神色,“赵国攻燕,正合秦国的驱虎吞狼之计,只待坐收渔翁之利。我年幼,于军略上知之甚少,自然不敢妄言,只是……” 她微顿,而后缓缓道,“去岁赵王入咸阳与秦会盟,今朝秦国翻脸插手赵燕之战,未免失之大义,虽然阿父并不在意,但,若能寻出个借口,总是好听一些。” 要她说,秦国就是太清纯不做作了,说虎狼就真的虎狼。 别管是什么理由,别管这理由的可信度高不高,只要给了理由,面子上能过得去,日后总有大儒能为秦辩经。 洗白上岸这一套,她熟。 “你有想法?” 嬴政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是我有想法。” 知韫狡黠一笑,“太子丹不是在雍城么?燕不敌赵,他定然着急。” “求人,总要有求的态度。” 她笑吟吟道,“阿父与叔父们只管备战,面上却以秦赵会盟为由拒绝发兵。燕丹既然想请咱们援手,总要付出点什么,最起码,得给咱们找到出兵的理由。” 秦国的兵,是这么好借的吗? 什么? 你说秦国攻赵,必然能夺下赵国城池?笑话,那是秦国将士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打下来的,关你燕国什么事?! 咱们秦国可是你燕国求来的雇佣兵,燕国不得表示表示? “你的想法挺好。” 嬴政轻笑,“只是,燕丹怕是没有那么聪明,未必如你所愿。” 他年少时与燕丹同在赵国为质,有过来往,虽然许多年没见了,但燕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大概能摸得准。 “不聪明其实也不要紧。” 知韫托着下巴,随口道,“他不聪明,咱们教教他不就得了。” 只要听话,就是好孩子。 “赵国来的是春平君?” 她勾唇轻笑,“其余五国来观礼的,可都是太子与相邦,赵国既是我秦国的盟国,怎不见太子迁和公子嘉呢?” 当然是信不过秦国。 年仅十岁的现太子赵迁是赵王偃与倡后的爱子,哪里舍得他离赵入秦?万一被秦国给扣下了,不就完犊子了? 至于前太子公子嘉…… 强国插手别国王位继承是常有的事,昔年在燕国为质的昭襄王就是被赵武灵王护送着回秦国争夺秦王之位的。 万一公子嘉借观礼为由入秦说服秦国助他继赵王位,怎么办? 于是,赵国的前太子嘉和现太子迁都没来,来的是曾在秦国为质的宗室春平君,就算真被扣了,也无所谓。 “阿父~” 太子殿下转头,委屈巴巴地看向秦王,泫然欲泣。 “赵国是不是看不起我?” 嬴政:“……” 虽然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出兵借口,但是,你别说哭就哭啊! * #春枝暮 说一下哈,本篇是大长篇,主线就是父女俩搞事业,暂时不知道会写多长,但写就完了。(虽然在话本的数据凉透了、番茄的在读也一直掉,但既然开了这个世界,就坚持把它写好、写完) #春枝暮 然后呢,我看番茄有读者问什么时候恢复更新,我已经恢复了哈,只是懒得分章节。如果不请假的话,每天三千字以上的更新,(请假就之后补),直到这个故事写完。 #春枝暮 最后呢,希望还在话本的读者可以动动小手打卡点赞评论送点鲜花、也希望番茄读者可以点点催更发个评论,至少让我知道有人在看、收获点情绪价值,也有动力继续写下去,爱你们。 第848章 大秦(62) 三月中旬,秦王返回咸阳。 只是,虽从雍城转至咸阳,但关于赵燕之战的争论却愈发激烈。 秦王以去岁秦赵会盟为由,高谈秦赵的深情厚谊,拒绝出兵攻赵援燕,只是碍于他昔年与燕太子丹同在赵国为质的情分,拒绝得比较委婉。 燕丹:“……” 你的委婉,让他觉得恶心。 燕丹麻了。 秦国,有名的虎狼之国,这么多年来干过的缺德事儿还少吗? 暂且不提秦惠文王时,张仪是怎么拿着商於六百里地骗得楚怀王团团转、差点哭出血来的,也不提秦昭襄王时,是怎么把楚怀王给骗到咸阳关了三年、让他客死异乡。 咱们就只说点新鲜的。 秦王政三年,秦赵联盟,秦将井忌配合赵国的李牧一起攻打燕国,拔二城。而后燕国遣使入秦拜见文信侯吕不韦,赂以河间十城请求秦国罢兵。 嘿,你猜怎么着? 秦国答应了,连在前线的井忌和秦军都不管了,反手就捅了赵国一刀,井忌被愤怒的赵国驱逐,归秦就死了。 ——这就是盟友。 随时随地,说卖就卖,不讲一丝道义,嘴里心里全是生意。 因此,燕丹险些骂爹。 你秦国与赵国之间有个屁的深情厚谊! 前几年才为了他们燕国(的贿赂)卖过人家一回,现在倒是跟他们装起道德君子来了。 呵呵。 你秦国是狼。 就算披上羊皮,张开嘴也是锋利的獠牙,谁也不带信你们的。 ——胡说八道! 赵国的春平君严肃表示,他们赵国和秦国同根同源,两国之间的情谊比天还高、比海还深,不是区区燕国能挑拨的。 什么,你不信? 那他问你—— 秦国的太后是不是他们赵国人?秦王是不是在他们赵国邯郸出生、长大的?他们赵王是不是亲自跑到咸阳来和秦王会盟? 来,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燕丹:“……” 不是,这合理吗? 你俩还真相亲相爱上了? 难道,这一代的秦王果真有君子之风,当年捅赵国一刀非他本意? 也对。 当年秦王还没亲政呢,他们燕国贿赂的是相国吕不韦来着。 商人嘛。 见利忘义乃是本性。 …… “殿下。” 吕不韦并不知道他用自己的利欲熏心将秦王衬托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正人君子,正对着自家亲亲弟子笑得和蔼。 “吕师、李师。” 知韫下午去了趟昭台苑,才回章台殿,就见吕不韦和李斯在殿内。 她走到嬴政身边坐下,笑吟吟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议?” “非也。” 吕不韦捋着须髯,笑呵呵道,“今日那燕太子丹又往臣与通古府上送了厚礼,原也没什么,只是其中有一样,臣想着殿下或许会喜欢,便送来献于殿下。” “哦?” 知韫来了兴趣,“何物?” 燕丹在咸阳大肆送礼的事儿她知道,作为秦王最爱重的太子,燕丹自然不可能落下她。 但,也就那样。 她想要什么好东西,她爹不能给她,用得着燕国来送? 再说了,等日后灭了燕国,燕国的一切都是她的战利品。 ——包括送礼的燕丹。 “是一对鹰隼。” 李斯解释道,“听太子丹说,这对鹰隼从肃慎得来,肃慎语称为雄库鲁,意为飞得最高和最快的鸟,十万只鹰中才能出一只雄库鲁,被肃慎国人敬为万鹰之神。” 吕不韦笑道,“旁的也就罢了,只这个万鹰之神的名头听来不错。” 知韫了然。 什么雄库鲁,就是海东青。 确实又帅又飒,是她喜欢的调调,她当年还养过一只呢。 “万鹰之神?” 嬴政抓住关键字,从奏折中抬起头,蹙眉问道,“既然此鹰如此神骏,那燕国此次献上的贺仪中怎么不曾见?” 不献给他的太子,反倒拿去给臣子送礼? 这个…… 吕不韦和李斯不敢吱声。 鬼知道燕丹怎么想的,不献给太子,反而拿来贿赂他们。 给他们能有什么用? 就算他们磨破了嘴皮子,也比不得太子的随口一句话好使。 “大概是因为,比之太子,燕丹更将我视为得阿父宠爱的公主吧。” 知韫以手支颐,轻笑道,“礼单上不是有一株大珊瑚树?或许他以为,我会更喜欢这些奇珍异宝、美玉华服。” 吕不韦眉毛动了动。 他觉得吧,燕国没这个意思,奇珍异宝是送礼的通用物来着。 就如献上的这株大珊瑚树。 大概率是燕王收藏的奇珍之一,特意拿出来讨殿下高兴的。 至于这对鹰…… 再是什么“万鹰之神”,也不过是区区肃慎小国追捧出来的,放在他们秦国,未必称得上有多好,只是毕竟是拿来送礼贿赂人嘛,就算平平无奇,也得把它吹得高大上。 第370章 就是吹得有些高了。 都“万鹰之神”了,甭管是真是假,必须得给秦王和太子啊! “愚蠢。” 嬴政冷哼,“年过而立,却半点长进也无,难为燕喜不仅没废了他的太子位,还将请秦国攻赵援燕之事交给他。”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见燕丹深肖其父。” 知韫扬了扬眉,侧眸看向吕不韦和李斯,笑吟吟道,“不过也不打紧,我秦国的风水养人,必能叫他有所长进。” 二人心领神会。 三月末,秦国的军队与辎重准备妥当,咸阳的大戏终于到了高潮。 抢在六国使节离开咸阳的前一天,燕太子丹谏言秦王,痛心疾首地怒斥赵国轻慢于秦国,竟连贺秦国太子册立这样的大事,都只遣了宗室春平君为使节。 身为秦国盟友,竟连他们燕国都不如,简直枉顾秦国的深情厚谊。 秦王,可恶的赵国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看不起你的宝贝太子,让册立礼失了完美,这是轻视于你和秦国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教训赵国! 春平君:“???” 燕丹,你在胡咧咧什么?! 他们赵国什么时候看不起秦太子了?什么时候轻慢于秦国了? 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其余四国:“……” 燕丹,你这个疯子! 谁不晓得秦王最是爱重他的太子,你不要害得他们走不出咸阳! 韩魏楚齐四国的使节恨不得将坑人的燕丹千刀万剐,生怕秦国借题发挥,心惊胆战地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 事情也不出他们所料—— 秦王大怒。 在宣召赵国使节春平君入章台宫质问后,当即调兵遣将、发兵赵国,宣称要向赵国报此太子被辱之仇。 至于春平君…… 没宰了他祭旗就算好的,还想离秦归赵? 不如做梦。 四国使节:“……” 咸阳城风云变幻,他们看得心慌慌,哪怕没被波及,离开咸阳时还有秦国臣子和善送别,也觉得腿都是软的。 “这一定是杀鸡儆猴。” 险些被逼着身临其境地体验了一把自家老祖宗当年的凄惨遭遇的熊犹喃喃道,“秦国,果真是虎狼之辈!” 他是真的差一点。 因为新任楚王还年轻,没有太子,所以派了他这个同母弟来。如果秦国想要借题发挥,扣一个他不在话下。 不过既然秦国现在要打的是赵国,没必要把楚国也拖进来。 “燕丹也没走。” 齐国太子脸色发白,“后相,你说,燕丹该不会也被秦国扣了吧?还有齐国,秦国今日攻赵,明日可会攻齐?” 他们仨一起会盟来着。 后胜:“……” “殿下何出此言?” 临出发前才被吕不韦宴请过的齐国相邦和声安抚,“秦国攻赵,乃是因赵王轻视于秦太子,与我齐国有何干系?” 分明是赵国作死嘛! “殿下且仔细想想,数百年来,诸国可曾有过立公主为储君的?” 后胜循循善诱,“纵然是当年的中山小君公子倾,也只是以她来周全赵、魏二国而已。” 彼时赵襄子攻占了中山国的国都中人城,致使中山国崩溃,魏文侯却不想让赵国独占中山国、意欲瓜分中山。 赵、魏二国互相妥协下,扶持中山文公为傀儡,魏文侯将女儿公子倾嫁给中山国君,赵襄子则将公子倾册封为中山小君,以周全赵、魏二国在中山国的利益。 “能舍弃几位公子而立长女为储君,可见秦王宠爱她至深。” 后胜笑呵呵道,“赵国轻视于她,自然会惹得秦王大怒,再加上燕太子丹在咸阳煽风点火,发兵攻赵也不奇怪。” 齐国太子顺着他的话仔细一琢磨,立时深以为然。 “赵人暴烈,自作自受。” 没了忧虑后,他立马站着说话不腰疼,对着赵国好一番指指点点后,又感慨道,“燕丹,也是一心为了燕国。” “秦国最是精明。” 后胜捋着须髯,轻哼,“他纵然能借赵国轻慢秦太子一事引得秦国发兵攻赵,但,总得付出点什么来喂饱秦国。” 燕丹留于秦为质。 燕国负责承担秦国大军开拔的所有物资和战死秦卒的抚恤。 “这才像是秦国嘛。” 齐太子嘀咕道,“前些日子秦国满口大义,孤险些都恍惚了。” 不是秦国的风格啊! 像现在这样,既捅赵国一刀、抢它几座城池,又狮子大开口地宰燕国一笔,两家通吃,才是秦国该有的作风嘛! 吓死了。 他还以为秦国变样了。 后胜:“……” 他看了眼安心下来的齐太子,不由得在心里吐槽他的傻白甜。 秦国没有变样吗? 从前,秦国可是说打就打,从来不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的。 算了。 反正齐国与秦国并不接壤,无论如何,也不关他的事情。 第849章 大秦(63) 秦王政十一年,秦伐赵。 对于秦王“怒极”下的“冲动”兴兵,秦国上下都没太大的反应。 毕竟,他们秦国本来就是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函谷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暴揍一顿的行事作风。 再者,他们师出有名啊! 虽然秦人都没有见过这位年幼的、生活在咸阳宫中的太子殿下,但不妨碍秦人对她的印象极好。 或许在高高在上的贵族眼中,他们只是沉默不起眼的、渺小卑微如野草的庶民,但是,野草也是鲜活的、坚韧的、独一无二的。 他们并不无知,也不愚昧。 都是一样的人,有着属于自己的智慧与思想的人。 每个人心中自有一杆秤。 谁待他们好,他们也会倾尽所有的回报。 每当秦人抬头看看郡县中为他们修建的英灵阁与英灵碑,再低头瞧瞧自家在指导运用了代田法与堆肥法后明显产量提高的麦田,最后再期待一下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拿到手、但郡县官吏们已经很努力在推广的各种新式农具…… 可恶的赵人,谁给他们的胆子,竟敢轻视殿下、对殿下不敬?! 揍他们,没商量! 春平君:“……” 请不要这么理直气壮,这会让他误会赵国才是反派。 (微笑.jpg) 被扣在咸阳的春平君简直有一肚子的脏话想说。 虽然他数年前曾在秦国为质,这次被秦国扣留,也算得上轻车熟路,最起码,他还挺习惯在咸阳的生活环境。 但是! 他们赵国没有对你们秦国的太子不敬,是你们秦国臭不要脸,分明想要背弃盟约,却还要给赵国泼上一盆脏水。 一想到眼下赵国主力已经深入燕国境内,秦国却趁着赵国空虚之际,闪电般攻向赵国腹地,春平君就觉得难受。 枉信秦国矣! 也不知道这一次,赵国又要被秦国抢去多少座城池。 王上啊,可长点心吧! 被强行扣在咸阳为质的春平君不开心,“自愿”留在咸阳为质的燕丹其实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虽然秦国出兵赵国,燕国之危已解,但是,他自个儿回不去了,不仅他回不去,燕国还要筹集钱粮充当秦国的军需和抚恤。 不给还不行。 若是燕国敢耍赖,秦国也有的是力气和手段,绝对不会跟燕国客气。 最起码,他得死在咸阳。 燕丹:“……” 燕国出钱出粮供给秦国出兵,那秦国抢的城池要不要分燕国一点? 有了平等地欺压他们的大反派,前些日子还争锋相对、恨不得对方赶紧去死的春平君和燕丹眼里顿时没了对方站的地儿。 呸! 虎狼之秦,贪得无厌! 更令春平君和燕丹感到难受和心碎的是,当他们想找咸阳学宫中的本国学子谈谈心、骂骂秦国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竟然“叛变”了! 天朗气清,骄阳正好。 只要不离开咸阳、日常并未受到太多限制的春平君和燕丹受邀坐在观礼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举行的“咸阳学宫第一届运动会之蹴鞠友谊赛”。 蹴鞠起源于齐国临淄,而后传至各国,民间多有流行。 除了秦国。 蹋鞠,兵势也。 一群人在草场上玩这种对抗性的、一不当心就从玩成一团变成打成一团的游戏,在从前的秦国都是被禁止的。 至于现在…… 谁叫太子殿下爱玩呢? 没有谁,能抵挡得了太子殿下的撒娇,无论是秦王还是重臣。 毕竟还是个孩子呢! 既然爱玩,就随她去呗,他们才不要做一个扫兴的大人。 就比如今日,秦王和他的重臣们特意空出时间,拖家带口地坐在观礼台上,悠闲地看太子踢球。 第371章 而草场之上—— 来自各国的学子混在一起、分成两队,其中一队夹杂了一只年幼的秦国太子,另一队也同样夹杂了一只用以平衡两队战力的秦国长公子。 实打实的友谊赛。 本场蹴鞠赛拢共二十四个人,其中,二十二个都在踢假球,还有一个是想踢假球但实力不允许的长公子扶苏。 热火朝天,激情四射。 一身火红色胡服的太子殿下在己队队友的“精诚”配合下,“艰难”地突破对方的封锁、成功地将球踢进球门。 全场欢呼。 太子殿下高兴地直蹦跶,大笑着跟她的队友们击掌庆祝。 而她的对手们则勾肩搭背,含笑看着她跑到场边被一群小豆丁围着擦汗、喂水、捏肩膀、吹彩虹屁,又在她回到场上后故作失落、等着她来安慰鼓励。 春平君揉了揉眼睛—— 那个笑嘻嘻地给她喂球、一路护着她进球后还跟她击掌庆祝的学子,是他们赵国人。 燕丹揉了揉耳朵—— 那几个扯着嗓子喊得比谁都大声、甚至还搬了鼓来擂着助威的学子,是他们燕国人。 真是没有天理。 他们来秦国才多久啊? 满打满算一年都不到,竟然已经渐渐成了秦国太子的形状。 春平君与燕丹在咸阳城无事可做,偶尔也来学宫听讲,也曾遇见过带着她的伴读团们前来听课的秦太子。 怎么说呢? 宛若鱼儿入水、鸟儿归林,太子殿下莅临忠诚于她的学宫。 全是友方,没有敌方。 哪怕是因为正在发生的秦赵燕之战而有些芥蒂的赵、燕学子,也顶多蛐蛐秦国和秦王,不带迁怒到她身上的。 暗藏鬼胎、意欲行挑拨之事的春平君和燕丹曾眼见为实—— 斥秦王不似人君,可以。 骂秦国不当人子,也行。 但太子殿下却是无辜的,她不过是个刚满五岁的孩子,天真烂漫,大人之间的肮脏斗争,跟她有什么关系? 二人:“……” 晦气! 一群脑子被眼屎给糊住的家伙,被她给灌了迷魂汤了吧?清醒一点啊,她的心眼子指不定比你们都多! 二人骂骂咧咧。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小姑娘也就长得精致了点、说话悦耳了点,何至于此?也没听说秦国王室祖上出过能蛊惑人心的人物啊! ——这合理吗? 知韫有点玩累了。 年纪摆在这里,哪怕她亲爱的队友们和对手们都很照顾她,但跑来跑去实在很消耗体力。 她最后给扶苏也让了一个球,在双方默契地配合下,让他也体验了一把进球的满足感,才笑嘻嘻地和学子们击掌告别,将下半场让给他们。 “阿父,阿母!” 太子殿下手里拉着一个脸红红的扶苏、身后跟着一长串高高矮矮的小萝卜头,眉眼欢悦地登上了观礼台。 “我是不是很厉害?” 因为剧烈运动,她的脸颊红扑扑的,额间带着汗意,晨起时扎好的小揪揪有些松散,垂下的碎发黏在脸上。 “自然厉害。” 嬴政取了帕子给她擦汗,笑着打趣,“场上的学子都被你支使得团团转,怎么不厉害?” “……阿父!” 太子殿下不甚开心地噘着嘴,“蹴鞠诶,玩得就是团结,我不仅能团结队友,还能团结对手,难道不厉害吗?” 虽然他们都在踢假球哄她开心,但,这也是她的本事啊! 她傲娇地轻哼,把同样一身汗的扶苏往嬴政跟前一推,自己则挪到郑菁身边,笑嘻嘻地跟她说悄悄话、让她帮忙梳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芈夫人微怔。 眼见着秦王也替扶苏擦汗,芈夫人将手中的帕子收好,唇畔的笑意真切了些,看向知韫的目光也柔和许多。 作为母亲,没有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个好前程的。 如今储君已定,秦王又是众所周知的偏爱长女,芈夫人为着扶苏的将来考虑,自然希望他能和太子多亲近。 思及此,她不禁苦笑。 前些年,太子周岁而封栎阳公主,她想让扶苏与她亲近,也不过是想着互惠互利,扶苏借着她的宠爱增加在秦王眼中的份量,来日扶苏为秦王,她也能延续荣宠不衰。 如今,却是要仰仗于她。 幸好,太子的性子确实很好,心胸广阔,待兄长与弟妹们都十分友爱,瞧着并不是容不下兄弟姐妹的人。 因此,芈夫人虽有落差和遗憾,但也不至于到心态失衡的地步。 主要也是二人年纪相仿。 在太子还是个受困于“不祥”之名的公主时,扶苏也只是个只会咿咿呀呀四处爬的懵懂婴孩,唯一能胜过她的,就是仰仗芈夫人和华阳太后,三五不时能见到秦王。 但也仅限于此。 连话都不会说的襁褓婴儿,能指望秦王怎么呵护宠爱?有芈夫人和宫人在,难道还能让秦王亲自照顾小儿? ——谁知道他真能? 等到扶苏磕磕绊绊地能说话、会走路的时候,秦王已经找到了他的心尖崽,将比扶苏还小几个月的长女带在身边亲自抚育,几乎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她的身上。 直到现在,别说是扶苏了,就是和其余几个公子公主摞在一块儿,也比不过秦王的宝贝太子在他心里的份量。 芈夫人:“……” 这大概,就是命数吧。 她半垂着眼,动作轻柔地为回到她身边的扶苏梳理微乱的头发,余光瞥见太子亲昵地歪在秦王身侧,精致的眉眼凝着明媚笑意,和他押注究竟哪一支队伍会赢得蹴鞠赛。 挺幼稚的话题。 但秦王却是兴致盎然。 他和太子分别挑了支队伍进行押注,若他胜,太子明日陪他去垂钓,若太子胜,他明日陪太子去练习骑射。 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芈夫人想。 无论是去垂钓,还是去骑马,总归都是让太子陪着他一起。 * #春枝暮 政哥:胡说,明明就不一样!寡人爱吃鱼,太子爱骑射,赌注分明是谁来迁就谁的爱好。 第850章 大秦(64) 次日,秦王父女轻车简行前往宜春苑,于曲江池上泛舟垂钓。 司马相如过宜春宫时,作赋以哀二世行失,其中有一句“临曲江之隑州兮,望南山之参差”,说得就是此处。 隑州,岸曲而长的洲渚。 孟夏四月,草木蔓发。 夹岸细柳轻斜,黄绿不匀的柳色之中,有芦苇葱葱郁郁,鹤鸟振翅、白鹭栖止,于宁静中充斥着盎然生机。 然而,知韫无心欣赏。 “我不明白。” 太子殿下坐在杌凳上,托着下巴,眸光虚虚渺渺地落在平静无波的水面,“凭什么我的队伍会输给对面?” 她百思不得其解。 “我在的上半场,打了对面四比零,就算为着阿兄的缘故让了一球,那也是领先三球,怎么看,也是优势在我。” 她幽怨地戳弄钓鱼竿,惹得池水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怎么可能呢? 分明这么大的优势,踢到最后竟然叫人家给反败为胜了! “你要念叨多久?” 嬴政心情极好,瞥一眼满身怨气、嘀嘀咕咕个不停的小姑娘,打趣道,“怎么,陪我垂钓,就这样不情愿?” “那倒也没有啦。” 知韫鼓了鼓脸颊,“陪阿父当然很乐意啊,但是,我竟然输了诶!” 虽然她对吃鱼没什么兴趣,但既然她爹爱吃鱼,陪他在闲暇之余体验一把钓鱼佬的乐趣,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但是! 优势在我,怎么能输呢? 她不开心地噘嘴,又气又委屈,“长这么大,我还没有输过!” 嬴政:“……” “哪来这样大的胜负欲?” 他不禁觉得好笑,又问,“拢共就你和我,你不想输,那让我输?” “也,也不是不行啊!” 太子殿下眼神飘忽一瞬,微微坐直身子,狡辩道,“我年纪还小,正是增长自信的时候,阿父需得让让我呀!” 死道友不死贫道。 输阿父不能输她。 “自信?” 嬴政哼笑一声,“你的自信已经足够,还是由你来让让我吧。” 把她的自信分他一点。 知韫:“……” “哇,阿父你真的……” 太子殿下哇了一声,所有的幽怨失落一扫而空,蹭一下就丢下鱼竿跑到秦王身侧,眼睛亮亮地抱住他胳膊。 “你怎么这么会哄我呀?” 她眉开眼笑,小手一挥,“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一次也没什么。” 嬴政:“……” 他看了眼刚刚有点动静就被惊没的鱼竿,下意识道,“我的鱼!” 太子殿下笑容一僵。 第372章 她探头看了眼秦王目前空无一鱼的筐篓,又看了看只余涟漪的水面,沉默一瞬,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心虚之感。 脚步挪了挪,又挪了挪。 她飞快地撒开秦王,抱起杌凳就撒腿往另一头跑,随侍的章邯连忙提着她的鱼竿和筐篓跟着她转移阵地。 “……你作甚去?” 秦王转头就见一只溜得飞快的太子殿下,唇角微抽,按耐住想扶额的冲动,叮嘱道,“跑慢点,别摔着了!” 船上可不比陆地踏实。 “知道啦知道啦!” 太子殿下扬了扬手,“阿父,咱们来比一比谁抓的鱼多吧!” “比什么比,不比。” 嬴政拒绝,“回头你输了,又在我跟前唉声叹气一整天?” 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怎么可能?!” 知韫反驳,“我输得起!” 紧跟着,小孩那黏糊糊的、甜滋滋的、如同浸了蜜糖般的声音传来,拖长了语调,一声又一声地唤着阿父。 “……随你吧。” 秦王简直想叹气,“且安静些吧,鱼儿都被你给惊跑了。” 偌大的曲江池,池鱼不知多少,他一条都钓不到,这合理吗? 难道他今日要空手而归? ——这必不可能! 身后的蒙毅眉毛微动。 王上怎么好意思说殿下胜负欲重的?明明父女俩一脉相承。 “这不行啊。” 知韫安安分分地钓了大半个时辰,结果才钓上来小鱼三两条,实在是个令人不满意的收获,于是她摸着下巴思考一瞬,对着章邯招招手。 “殿下?” 章邯俯下身子,听她压低声音吩咐几句,转身入船舱取东西。 等他折身回来,知韫果断放弃鱼竿,化身“打窝仙人”,拌了一大团饵料扔到池中打窝,等到鱼群聚集,掏出改良过的小型弩箭对着鱼群biubiubiu一通狂射。 中箭的鱼儿死不瞑目,翻着肚子浮出水面,被打捞上船。 太子殿下满意点头。 钓鱼? 钓什么钓,且看孤的超级弱化版南无加特林大法! “你就这样跟我比?” 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的嬴政敲了她一个脑瓜崩,“如你这般,水面都晕染了血迹,如何能再引诱鱼儿浮出?” 他似笑非笑,“竭泽而渔?” 鱼儿也不是傻鱼,血腥气这么浓郁,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冒头。 “哪里竭泽而渔啦?” 小姑娘甩了甩头,笑嘻嘻道,“让船往别处挪一挪不就行了?” 打一窝,换个地方。 “……那我呢?” 嬴政险些被她给气笑了,“你倒是玩了个痛快,让我空手而归?” “哪能呀?” 小孩乖乖巧巧,眨巴着水汪汪的杏眸,拉着秦王的手摇摇晃晃,发出邀请,“很好玩的,阿父要不要试试?” “你呀。” 秦王无奈叹气。 “蒙毅。” 到底还是陪着她再玩了一回,而后才将人给拘在自己身边。 知韫也没再嬉闹,老老实实地陪着他垂钓,顺便扒拉着筐篓、掰着手指头计划今天究竟要怎么吃这些鱼。 她爹钓的,可不能浪费。 “宝儿?” 知韫应了声,“嗯?” 自立了太子,栎阳公主就彻底成为过去式,嬴政虽习惯喊她栎阳,但也不合适了,因此他也开始随着郑菁喊。 虽然貌似有些过于腻歪了,但,私底下喊太子,也太官方且疏离了。 “可要从中尉军中挑选你的太子卫率?” 嬴政询问,“虽说你打算将昭台苑中的孩童培养成亲卫,但等他们长成、练成,也需数年之功,在此之前,不若先从中尉军拨一批充实太子卫率?” 总不好一直空置。 “诶?” 知韫想了想,“也可以啊!” 虽然前段时间忙于秦赵战事,但秦王是个精力充沛的人,愣是让他抽出时间来整合、设置、填充太子班底。 像左右丞相、九卿重臣、王翦蒙武等军方巨擘外加嬴秦宗亲,基本上都在太子宫中挂职兼任,人均一个头衔。 不过他也没填满。 重臣只兼高位虚衔,实职都留着让她以后提拔自己的心腹。 如此,既不必担心她和他的重臣班子太过疏离,也不会让她无人可用,日后交接起来也稳稳当当。 只有太子卫率还空着。 知韫也不着急,准备等她的小树苗们都长大了再组建填充。 兵权本就敏感。 她爹对她这么好,她自然不会现在就筹谋兵权的事情,也省的搞得她是迫不及待盼着他给她腾位置似的。 不过既然他自己提起来了,那知韫也不会非要拒绝他。 “那你可要自己挑?” 嬴政颔首,“一千精锐护卫于你,大约也不必担忧你的安危。” “不不不。” 知韫摇头,“阿父挑吧。” 一千精锐? 秦国对军队控制得很严,凡兴士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合君符。 现在她爹把太子卫率从郎中令下独立出来,又从中尉军调一千精锐给她,再加上她养在昭台苑的小树苗们…… “阿父。” 太子殿下捂着胸口,郑重道,“我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儿。” 秦王:“???” 他顿时顾不上什么钓鱼了,松开钓竿就把女儿捞起来抱在怀里,仔细打量她的脸色,皱眉道,“哪里不舒服?” 可太医令日日请脉,也不曾向他回禀过她的心肺有何病灶。 “蒙毅,让……” “不是这个喘不过气啦!” 他正要吩咐蒙毅将船靠岸,就被自家女儿一把握住手,眼泪汪汪,“是阿父那厚重如山的爱,让我觉得喘不过气,这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呀!” 嬴政:“……” 怎么办,好想揍她哦。 “阿父~” 感动坏了的太子殿下亲昵地搂着秦王,“你怎么可以这样好呀?莫说放眼天下,就是翻遍史册,也找不到一个能与阿父相较的!阿父~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要给你当女儿!” “……满嘴甜言蜜语。” 嬴政眉眼柔缓、唇角扬起,打趣道,“可是偷食了蜜糖了?” “才没有呢!” 知韫仰着脸窝在他怀里,笑嘻嘻道,“什么甜言蜜语呀,阿父可不许冤枉我,明明字字句句都发乎肺腑!” 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认真道,“真诚才是打动人心的关键,所以,阿父听了我的话,才会觉得开心呀!” 秦王眼底的笑意越发浓郁,唇角却十分矜持地只扬起浅浅弧度。 “只有一千,不能再多。” 他愉悦地捏了捏女儿的脸颊,“再哄我,也不会给你更多。” “一千人足够了啦!” 知韫眉眼弯弯,“我就在咸阳哪里也不去,出行皆有郎中令和卫尉所辖的郎官、卫士护卫,哪用得着这么多人?” ——需知李二陛下手里有八百人就敢玄武门竞争上岗呢。 “那行。” 嬴政颔首,“我明日下诏让中尉挑一千人给你,至于太子卫率的统领,直接从中尉军中挑一个二五百主?” “让章邯领着吧。” 知韫不假思索,“我在王翁和蒙翁府上学兵法的时候,章邯都跟着我一起,王翁和蒙翁都说他在领兵一道上很有天赋,既如此,只让他在我身边打理杂务未免屈才。” “果真?” 嬴政挑眉,侧眸看了眼激动的章邯,想着他跟在女儿身边几年也从未出错,确实是个稳妥的,于是点头答应。 “那就擢他掌卫率吧。” 若不堪用,再换人就是。 章邯激动得红了脸。 他今年还不到二十,却已担任太子卫率、秩比千石,不出意外,日后最少也是一个九卿,可谓是前途似锦。 如何能够不高兴呢? “臣谢王上、殿下,必恪尽职守,不负王上、殿下厚望!” 第851章 大秦(65) 中尉军屯于内史、拱卫咸阳,乃是大秦最为精锐的军队之一。 如今执掌中尉军的是王贲,秦王的诏令抵达大营后,他当即带着副将蒙恬、李信从中遴选精锐、优中选优。 卫率驻于昭台苑附近。 于是,知韫往昭台苑跑得越发勤快,三五不时就带着人来看章邯带着他们训练,顺便在边上提点小建议。 她虽然没有亲自带过兵,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云麾和羽林,哪个好?” 她看了会儿,问跟着一起的伴读们,“你们呢,更喜欢哪个名号?” “殿下是要赐下番号?” 王离挠了挠头,“我觉得这两个名号都好听,不能全都要么?” 殿下可是常与他们说什么“小孩子才做选择、大孩子全都要”,他们可都已经是大孩子了,自然是两个都要啊! 第373章 “对啊对啊!” 李承和杨峥都看着卫率将士眼睛发亮,“殿下,以后咱们是不是也能进卫率?殿下放心,咱们一定不给你丢脸!” 王离是王翦长孙、王贲长子,李承是李信长子,杨峥是杨端和次子,出身将门、耳濡目染,对军伍十分向往。 别说他们几个,就是其余的小萝卜头里面,也有不少附和的。 “当然可以啊!” 知韫弯了弯眼眸,笑吟吟道,“不过,眼前这批就甭惦记了,人家章少荣干得好好的,总不能给你们腾位置吧?” “也不是不行啊!” 王离跃跃欲试,“他对咱们大十几岁呢,好男儿战场上建功立业,等咱们长到这个年纪,他可以去其余军队啊!” “那你怎么不去啊?” 桓齮的女儿桓锦翻了个白眼,“你还挑三拣四起来了,殿下,我才不跟他一样多事,殿下让我去哪就去哪里,让我往东、绝不往西,让我去云麾、绝不去羽林!” 王离:“……” 在? 为什么要拉踩我? “殿下,我……” 他满脸问号,震惊地看着笑嘻嘻的桓锦,张嘴就想辩解,然而才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小萝卜丁们挤到一边。 “我也是,我也是!” “殿下让我去哪就去哪!” 王离:“……” 刚回神就发现自己靠边站了的小男孩涨红了脸,尤其是在看到李承和杨峥虽然同情地看他一眼、却毫不客气地同样拉踩他的时候,更是气得跳脚,差点捋袖子跟他俩干架。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殿下身边的竞争十分之激烈,这帮人都跟雀鸟似的开屏,但万万没想到,她们竟然这么不讲情面。 混蛋! 王离恨恨咬牙,就地蹲下并画个圈圈诅咒这群可恶的家伙! “好好好,都去都去。” 知韫熟练地在一群小豆丁里面端水,务必不让任何一个受到冷落。 她年纪轻轻,就已经担任昭台苑幼儿园园长,等她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想来就可以晋升大秦幼儿园园长了。 “云麾、羽林,何解?” 等同伴们都安静下来,庄启的孙女庄灼抿唇轻笑,“殿下亲赐番号,自然是寄予厚望,不若殿下先说一说对咱们的安排?” 昭台苑的主殿为昭阳殿,殿后修有花园,众人围成一团坐着。 “可以啊!” 知韫笑吟吟道,“云麾,取云同天高,云麾所属,自然是精锐之精锐。至于羽林,取国之羽翼、如林之盛。” 她以手支颐,笑道,“我觉得都挺好,只看云麾郎和羽林郎,你们更喜欢哪一个,等定下好,我再告诉阿父。” “都是军士么?” 冯去疾的幺女冯纾略迟疑,“殿下,阿父为我启蒙,都是用的秦律。” 她似乎不适合上战场。 “自然不是。” 知韫含笑的目光在一圈小豆丁身上掠过,“行文、行武,自然要看你们的偏好与学习成效,只是眼下还小呢,我觉得吧,与其顶着太子伴读之名,不若换个云麾郎或羽林郎的名号,听起来也威风些不是?” 郎,为待选之官。 她们作为公卿子弟,跟随在她身侧,本就是作预备官,只是现在年纪小,若不然,东宫有的是舍人等位置。 小豆丁们眼睛亮了。 一群人小的四五岁、大的八九岁,正是最爱向往、模样长辈们的时候,一听她们有个威风的称号,都很高兴。 “我喜欢羽林郎!” 仗着年纪最小抢到了离知韫最近的位置的辛胜之女辛宓以最快的速度举手,抢在众人前面说道,“最强不最强的不重要,我要做殿下的羽翼,让殿下飞高高!” 女孩子们纷纷应和,刚想投云麾一票的男孩子们默默闭嘴。 这,这样玩的吗? 知韫感动坏了。 她揽过辛宓,揉了揉她的小揪揪,“还是我的阿宓最好!” 小姑娘脸立马红通通的,眼睛亮晶晶,得意得扬起下巴。 女孩子们:“……” 可恶,慢了一步啊! 男孩子们:“……” 臣乃武将,不善言辞。 可恶! 死嘴,怎么这么没用,就不能像她们一样说出好听的话吗? “就叫羽林吧。” 知韫愉悦地摆摆手,“至于云麾,等到以后你们谁要是在战场上立下大功,我一定向阿父为你们讨来这个称号。” “我!” 男孩子们迅速举手,而后对视一眼,用眼神威胁对方不许抢。 “你们,要不打一架?” 楼缓的玄孙女楼梧眼中闪过狡黠笑意,“都是要做将军的,手上功夫不会差吧?” 七八岁大的男孩子本就是招猫逗狗的年纪,被简简单单一击,立马就到一边去约架去了,空余子婴举起的手。 子婴:“……” 他收回手,在知韫笑盈盈的目光中微微红了脸庞,小声却认真,“阿姊,我不想做将军的。” 他是长安君成蟜的儿子。 比知韫小两个月,成蟜死的时候,他不过襁褓婴儿,嬴政自然没兴趣为难这个侄子,也算是安安稳稳地长大。 只是,成蟜毕竟谋逆而诛。 早慧的子婴觉得,他应该不太适合去做领兵打仗的事情。 “没事儿。” 知韫捏了捏他的脸颊,“我们子婴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孩子还挺惨的。 作为胡亥赵高败了江山后的最后一任秦王,有心恢复山河,却大势已去、无力回天,最后落在焚秦宫室、屠杀咸阳的项羽手中,大约在死前也受了极大的折磨。 “有阿姊在呢!” 她摸摸他的总角,“不喜欢打仗也不要紧,帮阿姊做旁的事。” 比如,司掌谍报机构。 秦国自然有自己的间谍情报部门,通过对六国的渗透而获取大量情报,并在整合之后进行离间计等情报战。 她也准备组建一个。 虽然连影子都还没有,但名字已经取好了,就叫“悬星使”。 星星悬于天际,拱卫月亮。 “嗯!” 子婴弯了弯眼眸,重重点头,认真保证,“我都听阿姊的!” “乖。” 知韫笑着应了声,而后起身,“咱们也去瞧瞧,既然精力这么旺盛,不如明日就让他们跟着去帮忙收麦子吧!” 又是一年秋收。 治粟内史和农部已经连轴转地忙碌起来,不过再忙碌,瞧着较之去岁明显增加的粮食产量,心里头也觉高兴。 这可是丰收! 秦国如今对寻常秦人的赋税,主要分田租、户赋和刍稿税。田租总体维持在十二税一,户赋分两次,十月出户刍一石十五斤、五月出户钱十六钱,刍稿税则每顷是3石刍+2石槀。1 当然,徭役、兵役属于更赋,除此之外,还有路赋、羽赋、义赋、訾税之类的杂七杂八的赋税。 不算低,但也称不上苛。 赋税这种东西,本就不能脱离基本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 最起码,在保证官吏俸禄、军队粮草等种种财政开支后,秦王们没有想出口赋、算赋、献费等赋税种类。 果然前人的智慧不比后人。 (微笑.jpg) 嬴政没有提高赋税。 前几年秦国天灾频频,秦人基本没攒下余粮,总算能缓一缓了。 左右基数大了,不仅秦人留下的粮食多了,交上来的赋税也多了。再加上今年秦赵交战,秦春种后出兵,秋收时已破赵国数城,可以截胡赵国的赋税不说,还有燕国买单,实在没必要火急火燎地搜刮秦人。 不仅吃相难看、让收拢的人心又散去,还打击秦人的积极性。 竭泽而渔,傻子才干。 秦王又翻阅完一本郡县送上来的关于秋收的折子,心情愉悦,准备等忙完了手上的事,就把到处跑的女儿喊回来一起赏乐。 然而,意外来得更快些。 ——加急军报到了。 蒙毅从谒者手中接过贴着封条的漆盒,快步递到嬴政的漆案上,嬴政撕开封条、取出帛书一扫,眉峰皱起。 “传召蒙武、王贲还有……” 嬴政起身走到偏殿的地图沙盘前,又快速报出几个名字,“去昭台苑把太子也叫回来。” “唯。” 事情紧急,蒙毅也不耽搁,转身出殿吩咐寺人去传召太子和重臣。 很快,众人齐聚。 * #春枝暮 1:秦国的赋税参考《睡虎地秦简》和《岳麓书院藏秦简》 #春枝暮 没有找到秦朝征收口赋、算赋、献费的资料。《新出简牍与秦汉赋役制度研究》中通过竹简分析秦孝公十四年的“初为赋”指户赋,而非口赋、算赋、口钱。认为秦征收口算是在统一天下后,引用了东汉班固的《汉书·食货志》中写的“二十倍于古”论证。另外再查其他资料,甚至还有明朝董说《七国考》引宋朝《大事记》来证明秦有口赋的。但太史公在《史记·李斯列传》中记载李斯有一项重要作为是辅助秦始皇“缓刑法,薄赋敛”,这就和秦统一天下后加重赋税的说法矛盾了。 第374章 #春枝暮 如果秦真的有泰半之赋,这锅得给胡亥。(西汉刘安的《淮南子·兵略训》,“二世皇帝……发闾左之戍,收泰半之赋……”,这是最早的出处,再往后到东汉班固,就成“至于始皇……收泰半之赋”,黑锅直接扣到政哥头上了) #春枝暮 当然,泰半之赋也不是秦的专利,东汉荀悦《前汉纪·孝文皇帝纪》“……豪强富人占田逾侈,输其赋太半。官收百一之税,民收太半之赋,官家之惠优于三代。”——没错,说的三代以降第一明君。 第852章 大秦(66) 知韫回来得最快。 去找她的寺人一句“紧急军情”,知韫立马抛下小伙伴们赶了回来。 “阿父。” 她在正殿没见到嬴政的人,径直去了摆放沙盘的侧殿。 “可是赵国回援了?” 前线传来的每一封军情奏报她都看过,大致情况还算了解。 秦军趁着赵国主力攻燕的空虚之际兵分两路,南路的桓齮、杨端和取安阳、邺,北路的王翦破阏与、橑杨。 理论上,若一切顺利,南路越漳水而上、北路越太行山而下,就能对赵都邯郸形成南北夹击以一举亡赵。 但理论,毕竟只是理论。 国内的形势危急至此,赵王的位置上就算是坐了一头猪,也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调主力部队回师救援。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赵军回师。” 嬴政将手中的帛书递给她,言简意赅,“南据漳水一带的长城要塞、西据太行山之险要固守,避秦军锋芒,暂且陷入僵持局面。” 赵国尚武,又有良将。 哪怕自长平之战、邯郸之围后,秦国几乎打断了赵国的脊梁,但到底也只是几乎,依旧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赵偃没调李牧南下?” 知韫一目三行地扫阅帛书,略惊讶地“咦”了声,又从头开始仔细看,发现没看漏后,纳闷道,“他在想什么?” 固然,打仗打的是综合国力,不能过于依赖个人的力量,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优秀的将帅,确实能最大程度地扬己优、避己短。 李牧、王翦皆是如此。 可赵国如此,是自信主力回师就能击退秦军?或者,想据险而守、拖垮秦军后勤? ……好吧,他想得对。 秦军深入赵地,一旦陷入拉锯战,无论是粮草军需的运送还是兵员的补充都不如赵国方便,就算有燕国买单,兵力损失多了也心疼,这可都是壮劳力呢。 不是不能打,是不值当。 后头还有韩魏楚燕齐排队等着,赵国只需要亡国就行,可她们秦国需要考虑的就多了。 “未必。” 嬴政凝眉,“赵偃虽庸碌,却不算蠢钝,赵国连失数城,却只采取这等保守的战略,怕是邯郸那边出了什么事。” 据险而守? 难道他们秦国的将士就真的只能傻乎乎地在险塞外填命?完全可以调整战术,将赵军调动起来打歼灭战。 “赵偃的身体如何?” ——应该快要死了吧? 知韫问道,“郭开或是身处邯郸的间客可有消息么?若赵偃的身体出了状况,那赵国如此部署,倒也合乎情理。” 攘外必先安内。 尤其是在牵扯到王位交接的时候,赵国绝对优先稳固内部。 “你是说……” 嬴政微微迟疑,“若如你所说,确有道理,可他似乎才三十余岁?” 也没个预兆啊。 赵偃也就比他大个几岁,正值壮年,不至于说死就要死了吧? “这谁知道呢?” 知韫耸耸肩,“具体情况,得等新一批的线报传来,不过我觉得挺有可能的,大父薨逝的时候,也不过三十余。” 嬴政:“……” 说起他那早逝的父王,就不得不信了,虽然先王早逝也有为质多年、损伤身体的缘故,但,这都说不准的。 “那可真是件好事儿。” 他扬了扬唇,“若赵偃果真死了,赵迁不过稚子、尚需倡后摄政,郭开之流能发挥的作用,可就越发大了。” 倡后也就比赵姬强点。 ——至少倡后知道要给赵偃吹枕头风、力保赵迁的储位。 只是,既然赵国动荡…… “宝儿。” 秦王跃跃欲试,“你觉得,若现在增兵,可能一举纳赵于秦?” “……哈?” 知韫仰头看向她爹,满脸写着“你在逗我”,委婉道,“我觉得,咱们还是先纳韩地于秦,比较好一点。” 硬骨头,得慢慢磨。 一个赵国,一个楚国,都不是能够一战而定之的。 嬴政理智上其实也知晓不太可行,但看见一个好机会摆在眼前,难免眼馋一下,蠢蠢欲动地想要趁火打劫。 “真是可惜。” 略有些遗憾地感慨一声,他迅速掐灭有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正巧王贲、蒙武等人到了,转而与他们商议起如何巩固并扩大前线的战果。 其实只要能将此次攻占的城池全部消化,就已经达到此次出兵的预期,为大胜,只是胜利果实,谁也不嫌多。 直到夜幕降临,诸将离去,秦王的诏令也封入漆盒传至前线。 “你在想什么?” 父女二人正吃着迟来的夕食,嬴政见她吃饭都不太专心,不由出声询问,“可是今日的饭食不合心意?” 秦王略有些忧愁。 自家女儿哪哪都好,就是对吃饭不太上心,别看她总是跟庖厨研究什么这个那个的一百种吃法,但每次做出来的吃食,不是给他和郑菁,就是分享给她广阔的交际圈。 说她挑食吧,偏她有什么吃什么、能吃饱就行,说她不挑食吧,又什么吃食都不上心。 “没有啊!” 知韫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李牧和赵嘉的事儿。” 嬴政挑眉,“待要如何?” “再打下去,真到了赵国的生死存亡之际,无论坐在赵王位上的是赵偃还是赵迁,都必然会调李牧南下,咱们自然也得想法子去掉这根赵国的军中柱石。” 她用勺子舀了颗鱼丸子,咬一口、嚼啊嚼,才慢吞吞道,“离间计自然是必用的,只是,李牧必死不可吗?” 知韫仰头看向她爹。 “阿父,我的人才收集癖有点犯了,能把活的李牧弄过来么?” 嬴政:“……” 他垂眸看向满脸诚恳、眼神期待的女儿,沉默了一下,询问道,“大秦的将帅,难道还不够令你感到满足?” 竟然馋到如此地步? “瞧阿父这话说的,这与咱们大秦的将帅有什么关系?哪有人会嫌弃自家的人才太多的?” 她笑嘻嘻反问,“阿父,咱们俩谁跟谁啊,实话实说,难道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将李牧给收入麾下吗?” 怎么可能! 秦王对人才素来是来者不拒、不来者想方设法地让他们来。 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想也无用。” 嬴政淡淡道,“李牧家族世代为赵镇守雁门,如此忠于赵国的人,兼之秦欲以离间计使赵王杀之,纵然在他死之前,耗费心力掳他入秦,他也未必愿意为秦效力。” 弃之可惜,得来无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知韫咬着勺子,“先把人给弄过来,就算好言相劝不行,还能威逼利诱,所有的法子都试了,若实在不行,再杀他也不迟嘛。” “威逼利诱?” 嬴政抓住关键词,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他威逼利诱?以李牧的性情,降秦的可能远不及以死殉国明志。” “阿父此言差矣。” 太子殿下露出乖巧无害的笑意,“比起威逼利诱,自然是好言相劝更好,李牧是君子,得以君子之礼相待才是。” 嬴政点点头,“说人话。” 他还能不了解自家女儿的性子?什么君子之礼,听着挺好,但大概也有着和武德也是德一样的门道在里头。 “……哦。” 被知晓她秉性的亲爹打断施法的知韫眨眨眼,也不装什么好人了,“李牧是君子,而君子,可欺之以方。” 她轻咳一声,直白且坦荡。 “大父昔年在邯郸为质,受了赵人不少折辱,以至伤损身体,归秦后亦未能调理休养回来,竟于壮年薨逝。” 知韫避开自家亲爹幼年的不好回忆,拿着亲爹的亲爹作伐子。 “如此深仇大恨,若秦国攻破邯郸,替大父报仇雪恨以尽孝道,纵然是天下人,也不能谴责秦国暴虐无道。” 虽然谴责了,也不痛不痒。 “所以,你准备拿邯郸城数十万赵人的生死,来威逼李牧?” 秦王唇角微抽,提醒道,“你从前还总嚷嚷着要收赵人之心。若果真屠邯郸,赵地人心,有生之年都别想了。” 第375章 比他还狠。 他也只是想着把从前那些欺负过他的人给统统活埋了而已。 “又不是真要屠邯郸。” 知韫戳了戳碗里的饭食,理直气壮,“不过是和李牧讲道理的一种法子罢了,除了这一个,还可以用什么给赵地增加赋税啊之类的法子,左不过是拿捏他的软肋而已。” “也是你的软肋。” 嬴政侧眸看向女儿,“若他知你之品行、笃定你不舍得对赵人下手,于你坦然相告而以死殉赵,又待如何?” “他不会。” 知韫弯了弯唇,“若他果真是与我一样的心境,就不会来赌我的人品,因为,他输不起。” “万一”二字,重于泰山。 若李牧当真为了所谓的“忠赵”来赌她是人是鬼,那就说明他与她并非同道中人,既然如此,杀了也不可惜。 “试之无妨。” 嬴政颔首,又问,“你想要收李牧,那赵嘉呢?莫非也想收服他?” “他?” 知韫嗤了一声,“也配?” * #春枝暮 小剧场: 庄襄王(高兴地合不拢嘴):谢谢好大孙还记得寡人这个大父,嘿,她给寡人报仇哩!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政哥(王之蔑视):醒醒,你只是顺带,寡人的乖女只是顾忌寡人这个阿父的心情,才扯了你来作借口罢了。 李牧(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关心我要被她这样那样的威胁吗? 赵嘉(满是心酸地微笑):谢邀,我不配。 第853章 大秦(67) 虽然知韫重视人才、渴望人才,但在她眼中,也并不是所有的人才都值得她花费大量的心思去招揽的。 李牧是特殊的。 固然,李牧是难得的将才、帅才,在治军上很有一套,但他也不是全然不可替代。 就以目前的秦国来说,王翦、蒙武尚能征战,王贲、杨端和、桓齮等正当盛年,蒙恬、李信、章邯等茁壮成长,底下还有王离等小一辈,梯队建设十分完美。 再不然,过个几年,她还可以去截胡一下刘邦的创业班子。 ——很久很久以前,她和老刘家还称得上是一家人呢。 既然是一家人,那自家的人才借她使唤使唤,也理所应当不是? 左右她又不会亏待他们。 能收服李牧,自然是好,实在收服不了,也没到让她心疼的地步,之所以想要试试,不过是想借此安一安赵人之心。 “失去”是一件奇妙的事。 纵然过去对某个人或某件事有些这样那样的意见,但一旦它们成了过去式,又会不自觉地开始怀念、开始美化。 亡国更是如此。 俗话说,人离乡贱,只是离乡尚且如此,更遑论是亡国呢? 赵人必然惶恐不安。 比起秦这个与赵国打生打死几百年的外来者,和秦国派遣来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调离的流官,赵地的黎庶自然会更信任原赵国的自己人。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秦国要完成从征服者到统治者的转换,需要漫长的磨合期,在这个磨合期中,吸纳赵人进入统治阶层是必须要做的事情,秦国绝不可能将所有赵人永远地排斥在外。 那么,该吸纳谁呢? 最好是在赵国地位高、却非王室的,在赵人心中有名望、信任度高的,有理想、有信念的,有超越常人的才能的、忠于赵地黎庶而胜于赵国王室的…… 李牧就很合适。 秦国将他树立成招揽、安抚赵人的旗帜,赵人则将他当做与秦国上层沟通的桥梁、庇护赵地黎庶的靠山。 至于李牧世代为赵将…… 说句实话,在这个人才们觉得国家不够重视自己、不值得自己效力,就可以完全不带留恋地收拾行李跑到隔壁去的年头,“世代”二字,水分真的很大。 就比如在后人眼中所谓的世代为秦将的蒙氏家族,自蒙骜这一代才离齐入秦,满打满算,也就蒙骜、蒙武、蒙恬蒙毅三代。 李牧也差不多。 他的祖父李昙,初为赵国名将,封柏人侯,后入秦,拜御史大夫。李家的族谱再往上数,仕秦和仕赵的对半开,再把族谱往下数,李信还是李牧嫡嫡亲的堂侄子呢。 打来打去都是一家人。 降秦而已,又不是什么背弃祖宗的事情,都是为了天下太平啦! 但赵嘉不一样。 他是赵国王室子弟,当过赵国太子、在赵国素来得贤良之臣与黎庶的人心,若非赵王偃为了美人昏了头,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代赵王。 ——比韩非还过分,韩非好歹只是旁支,还不得韩王的重用。 这样的人,疯了才会降秦。 世上有几个人,是会背叛自己的阶级和利益的? 就算换做知韫是赵嘉,也得喊着羁绊啊、家国啊什么的冲上来推翻无道的暴秦、恢复赵国的宗庙社稷。 别说是赵国。 就算是在最弱鸡的韩国,只要她是正统的太子,那也得头铁地试着硬刚秦国,就算刚不赢,也只会像张良一样蛰伏下去等待时机,哪怕秦始皇是她的偶像,也绝对不带投降的。 笑话。 她就算刚不赢秦始皇和他的重臣天团,难道还刚不赢胡亥和赵高? 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其实有些想不好。” 知韫的神色有些纠结,“若赵偃果真病重将死,那么邯郸城内,倡后和现太子赵迁一脉与前太子赵嘉一脉必然进行最后、也最激烈的争斗,于秦国而言,比起素有贤名的赵嘉,自然是让赵迁上位更合利益。” 赵王的位子上,必须得是猪,绝不能让正常人坐上去。 “你想除去赵嘉。” 嬴政迅速领会到她话中未尽之意,“想让他入秦为质?” 在如今这个时候,各国互送质子就跟互嫁公主一样,是如吃饭喝水般寻常的事情。 秦国自秦武王后的几代君王里,昭襄王曾于燕国为质,庄襄王和嬴政曾于赵国为质,至于孝文王,如果不是他那个曾于魏国为质的太子兄长早逝,也轮不到他上位。 只是时移世易,秦国的国力愈发强盛,将终极目标都定成了定天下于秦,自然对互送质子这一套没什么兴趣。 真要送质子,送谁? 是刚满五岁没多久的扶苏?还是正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小公子、小公主?总不至于是秦王和秦廷重臣的心尖尖、大秦的太子殿下吧? 那可能是真的想找死了。 (和善微笑.jpg) 不过,虽然秦国没兴趣把自家孩子送出去,但也完全不介意抢别家的孩子来。 恃强凌弱,最快乐了。 (桀桀桀.jpg) “既然咱们目前无法一战而定赵国,那早早晚晚都是要休战的,且必须在我秦国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提出休战,说不准还能从赵国咬下些没在战场上得到的东西。” 知韫咬着勺子,含糊道,“咱们不是打着赵国轻视于我的理由攻赵么?若是以令赵嘉入咸阳为质定做秦赵停战条件之一,也算是有始有终。再者……” “再者,倡后一脉视赵嘉如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嬴政接着道,“秦国有此提议,正中倡后下怀,秦赵也能借此休战,和好如初。” “芥蒂”消了,可不就和好? 至于赵国被秦国抢走的若干座城池,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啦。人家倡后都不在意,她们秦国还在意什么? “是这样。” 知韫点点头,补充道,“就算赵偃现在还没死,秦国提出这样的要求,再加上倡后吹的枕头风和赵国两派的争斗不休,也说不定能直接把他给气死。” 赵偃的气性可不小。 尤其是嬴政当年在邯郸为质,弱小可怜又无助,只区区十余年,他眼中的弱者翻身成了强者,令他不得不入秦会盟不说,如今还嚣张地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真不一定能想得开。 “只是让我犹豫的是,赵嘉毕竟在赵国颇有贤名,留他在赵国,就算赵迁登基为赵王,也依旧消不了倡后的芥蒂。” 她神色迟疑,“往后若要行离间计,也可说李牧扶持赵嘉之心不死,关乎自己屁股下的王座,更容易让赵迁舍弃李牧。” 总的来说,有利有弊。 “我知晓了。” 嬴政微微颔首,放下玉箸,慢条斯理地擦拭,而后才看向女儿。 “区区赵嘉,竟叫你这样上心,为何?” 要知道,就算是赵王偃、齐王建,在她口中也就直呼其名的尊重度,区区赵嘉,让她这样惦记,可见看重。 “也不算是上心吧。” 知韫眨眨眼,“只是,我对于赵嘉这种拥有正统与人心的王室嫡系,抱有深刻的警惕,毕竟,他们是真的具备号召力。” 她抿抿唇,略羞涩一笑。 第376章 “若我是赵嘉,必然会趁着秦灭赵的机会带着一批死忠于他的心腹逃离,之后无论是立马举起大旗、自立反秦,还是蛰伏下来、静待良机,都能给秦国添些麻烦。” 嬴政:“……” 好一个以己度人,竟叫他无法反驳。 不过嬴政也来了兴趣,“那换做是你,是立时自立,还是静待时机?” “当然是静待时机啊。” 知韫想也不想,“赵国既亡,虽能收拢些人,但也不足以抵挡秦国,不如等候秦国亡其余诸国,由征服转向治理。” 她正色道,“以秦一国而鲸吞六国,如何消化,才是真正的难关。” 一不当心,就会被撑死。 “时间可贵。” 嬴政神色自若,“历来行变法者,如商君、吴起,少有不殉死者,秦国若要行开天辟地之事、灭六国而一天下,所行必更甚于变法。” 只是变法,就能危及无数人的利益,想方设法地要杀死变法者、除去变法成果,若他们仰赖的权势富贵在秦灭六国的途中被泯灭,也必然会引来更加浓烈的仇恨、更加凶猛的反扑。 都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只是,纵然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嬴政也不会选择退缩,只会想尽办法剿灭这些会危及他的大秦的余孽。 “慢慢来就是。” 知韫弯了弯眼眸,“阿父正当盛年,只需稳扎稳打,自然能将这些碍眼的、不该存在的家伙一个一个拔出,至于往后,也有我在,必不叫阿父的毕生心血尽皆付诸于流水。” 一代不行,就两代。 两代不行,就三代、四代。 只要前两代稳得住,后面的三代、四代里别再出一个把全家和中枢一口气干掉的胡亥第二,就算是温水煮青蛙,百年的时间,也足够让天下人心归附于秦。 “是啊。” 嬴政眉眼舒缓,勾唇轻笑。 “有寡人的太子在,自然不必担心寡人身后,秦国之承续大事。” 第854章 大秦(68) 赵王偃薨,秦赵止戈。 赵嘉离开邯郸、西入咸阳的时候,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 雪晴复雨,缠绵不休。 “公子。” 春平君虽心情复杂,却也亲往咸阳城门迎接与他同病相怜的赵嘉。 “叔父。” 赵王偃薨逝不过数月,赵嘉仍在孝期,只是他如今入秦为质,倒也没有着生麻衰裳,只在细微之处略做彰显。 二十来岁的青年眉目清秀,对着春平君浅笑颔首,眸光却掠过他落在几个来迎他的秦廷官吏身上,神色疏淡。 “劳诸位冒雪来迎。” 春平君见此,忙客气地对秦廷官吏交谈几句,待他们转身离去,方才让赵嘉随他回邸中。 “舟车劳顿,先回去歇歇。” 他压低了声音,“也不必去急着谒见秦王,近来太子姮感染风寒、抱病在身,莫说是秦王,就是秦廷重臣,也挂心担忧得很,大约都分不出心思来见你。” 如赵嘉这种重孝在身的,秦廷只怕还要嫌弃他冲撞了太子。没看来迎的都是小虾米,三公九卿压根不带搭理。 赵嘉:“……” 他结结实实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道,“叔父,是秦国要我入咸阳为质。” 逼着他来,又嫌他晦气? 能不能讲点道理,难道秦王和秦国重臣不知道他刚死了亲爹吗? “这个么……” 春平君略尴尬地笑了笑,无奈道,“秦人何时讲过道理?” 唯一一个爱做些表面功夫、肯讲些道理的,这不是病了么?她自个儿都被秦王给训了一顿、拘在殿中,哪里还顾得上赵国质子? 铅云低垂,乌沉沉得阴暗。 天际又下起了雪,如同鹅毛似的,纷纷扬扬,簌簌飘落,将天地都拢上白霜,融入无边的静谧与冷寂中。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莫名地觉得有些凄凄凉凉。 “太子姮病了?” 过了一会儿,赵嘉才蹙眉问道,“秦王不是最看重他的长女么?” 刚还借此暴打赵国一顿呢。 风寒可不是小事。 五六岁大的孩子,身子骨到底不比成人,一个不慎就夭折了。 “秦王看重,就能百病不侵么?” 春平君神色平淡,对着侄子解释,“前些日子,咸阳学宫行本学年结业典礼,太子姮出宫观礼,谁知半途遇上了大雨雪,吹了风、受了寒,回宫就发了病。” 天有不测风云,算不准的。 “她这一病可不得了,莫说是秦王和秦廷重臣,就是学宫那帮学子也担心得不得了。” 说到这里,他竟然还有点想笑,笑过之后,又满是心酸。 “都是咱们的人呐!” 一个个的,竟然生怕秦国的太子夭折,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赵嘉:“……” 看样子,咸阳的水很深呐。 是的。 咸阳的水很深,最深的,就是秦王所在的章台殿。 知韫肩上披了件狐裘,百无聊赖地趴在漆案上,发了会儿呆,把脸给埋在白罴的毛毛里。 “阿父,我好无聊哦。” 闷闷地声音传来,小姑娘侧着头露出半张脸,认真地和秦王强调。 “我真的真的已经好了。” 所以,他真的不用这样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了啦! 十天。 她整整十天没有迈出章台殿一步,这和被禁足有什么区别? “收起你的心思。” 秦王头也不抬,“想也别想。” 天知道他大半夜被宫人着急慌忙地叫醒说太子病了,匆忙披衣起身却看见女儿烧得小脸通红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让人省心的逆女! 比起睁开眼睛回到白天、把答应让她出去撒欢的话给咽回去,嬴政更想让女儿一觉醒来就恢复活蹦乱跳。 然后狠狠地抽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我错了嘛。” 太子殿下深深叹了口气,忧愁道,“阿父,我也不是故意要生病的啊,真的是意外。” 没事儿谁要生病啊? 要不是她反应得快、撒娇技艺熟练,她爹不得狠狠抽她啊? 但很显然,仅限如此。 秦王难得展现出了如磐石一般的坚定意志和冷硬心肠。 不舍得打,还不舍得关? 知韫:“……” 她郁闷地吹了吹碎头发,复又把脸重重埋在洗得干干净净、正呼呼大睡的黑白滚滚身上,哼哼唧唧地撒赖。 忽而,她轻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 嬴政迅速抬头望来,语调带着几分急促,“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没抬头,也没吱声。 于是嬴政立时放下奏章,起身走过来,“去传夏无且过来。” “别……” 终于传来含糊的声音,她抬起上半张脸,露出精致的眉眼。 “我无四……” 刚细声细气地吐出了几个字,她就闷闷地闭上了嘴,只一双水汪汪的杏眸眨呀眨,带着几分委屈巴巴的意味。 嬴政立时有了猜测。 “门齿掉了?” 他眉目含笑,试图捧着她的脸仔细瞧瞧,却被她警惕地避开。 于是无奈道,“幼童换牙是常事,扶苏前两个月不也掉了门齿?等过些日子长出新的牙齿,便也无碍了。” 一个个的,都爱面子。 前一个扶苏羞羞答答地躲在芈夫人殿中不肯出来,现在他的太子也紧随她阿兄其后,不过,她暂且没地躲。 “嗦话,漏风。” 知韫拿过帕子捂着嘴将掉落的牙齿吐出来,接过温水漱了漱口,舌头忍不住在空荡荡的牙床缺口上舔了舔。 “好藏,食间。” 嬴政:“……” 习惯了女儿口齿伶俐、能说会道的模样,突然见她变得比周岁时说话还不利索,嬴政眼底漫起几分笑意。 怪新鲜的。 不过怕爱面子的小姑娘恼,秦王压住唇畔的弧度,秉持着君王喜怒不形于色的优良素质,捧着她的脸、让她张开嘴,仔细地看了看。 “是下齿。” 心里大致有数后,他神色淡定地收回手,“前些日子医者是如何叮嘱扶苏的,你应当还没有忘记吧?” “记得。” 知韫点点头,“没忘。” 咳,那什么…… 前段时间她还溜达过去逗扶苏呢,害羞的小孩超级可爱。 结果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知韫郁闷地鼓了鼓脸颊,随即将腰间的小荷包解下来,打开,将里头装着的用来送人的珍珠都噼里啪啦地倒出来,最后将牙齿装进去,郑重地交给嬴政。 “作甚?” 嬴政反射性地接过,等手里多了东西,才挑了挑眉。 “要我保管?” “才不是呢。” 第377章 太子殿下绷着小脸,努力让自己说话不漏风,“掉的牙齿有什么好保管的?我听人家说,有一种风俗是,把上齿扔床底、下齿扔屋顶,这样牙齿就能长得整齐。” 她慢吞吞地说完,认真地点点头,“阿父,帮我扔一下。” “……哪来的风俗?” 嬴政轻轻啧了一声,“秦国可没有这种习俗,你又把别人家的习俗给带过来。” “什么叫别人家的。” 知韫不赞同,“早早晚晚都是咱们自己家的习俗,挑一些来信一信又不要紧,咱们要兼容并蓄、海纳百川,尊重各地的风俗人情嘛。” “就你的道理最多。” 嬴政轻哼一声,将她抱起来往殿外走,“一定要扔到屋顶上?” “不然嘞?” “既然放在荷包里,挂在檐牙上不行?反正都在高处。” “为什么?” 知韫不解地询问,“难道阿父要拿我的牙齿当檐铃吗?” 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我就问问。” 嬴政面不改色,走到殿前的空阔地,略估了估角度,使巧劲儿将荷包扔到章台殿的屋顶。 “也不知有无雀鸟经过?” 他随口问道,“万一被雀鸟叼走了,应当没有什么不好的意头?” “啊?” 被他这么一问,知韫愣住了,皱着眉头想了想,迟疑道,“应该不会吧?没有听说诶?” 一直都只听长辈说掉下来的牙齿要往屋顶和床底扔,也没人想过万一牙齿被雀鸟之类的动物叼走会怎么样。 “阿父。” 太子殿下细声细气道,“你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啦。” 嬴政:“……” 他垂眸,父女俩对上视线。 于是,等夏无且再次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时,就发现秦王正臭着脸看着章台殿的卫士们架梯子、爬屋顶。 “???” 虽然心底满是疑惑,但作为一名优秀的宫廷医官,夏无且是绝对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的。 “王上,殿下。” 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还不待细问,就见秦王身侧的太子殿下乖乖巧巧地举起小手。 “是我的下齿掉了。” 哦。 牙齿掉了。 夏无且了然,以太子殿下的年纪,是到了换牙的时候了。 他熟练地把脉,又让她张开嘴仔细看了看,而后道,“无甚大碍,殿下只需注意些,等新齿长出即可。” 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最后才对着嬴政道,“幼童换牙时症状不一,有些幼童许会起高热或牙疼,虽殿下身体一惯健壮,但毕竟前些日子才受了风寒,还请王上多留意些。” “高热?牙疼?” 嬴政皱眉,“无征兆么?” 夏无且又细细地解释清楚,嬴政微微颔首,等他告退了,才对知韫道,“听见没?你这几日先跟我住。” 与其大半夜的被宫人吵醒,不如他自己来盯着她。 “……啊?” 太子殿下疑惑不解,太子殿下迟疑不决,太子殿下点头答应。 行吧。 如果这样能让他安心的话。 第855章 大秦(69) 天色终于放晴。 煦煦阳光明澈如水,从天空倾下,或浓或淡地落在残雪之上。 被秦王拘在章台殿中的太子殿下终于恢复了自由,但很遗憾,与好消息同时到达的,往往是坏消息—— 全章台宫都知道她换牙了。 如庄启、槐状等前朝的臣子还好,虽然在议事时,会忍不住用“和蔼”得过分的眼神看她,却也仅限于此。 但后宫就不一样了。 小萝卜头们已经到了能跑能跳、会说会闹的年纪,不仅张口“阿姊”、闭口“抱抱”,好奇心还格外重。 阿姊的牙牙怎么掉了? 阿姊什么时候能长出牙牙? 阿姊嘴巴难不难受? …… 谢邀。 你们的阿姊有些头大。 知韫实在不想在说话漏风的时候被这群幼崽缠上,十分果断地把扶苏从殿里揪了出来不说,她伴读团里但凡进入了换牙期的都被她给薅了过来帮忙带小孩。 于是,章台宫中多出了一溜没了门齿、说话漏风的幼童。 嬴政:“……” 寡人的章台宫,竟然成了幼儿园了吗?昭台苑不够她折腾? 这能对吗? 秦王眼前一黑又一黑。 但好在,也没闹腾太久,开了春,章台宫就彻底地清净下来—— 太子殿下伸出魔爪,但凡有力气活蹦乱跳到处折腾的,全部被她给收拾收拾打包到了昭台苑的试验田里。 陈辛和陈相:“……” 埋首田间的两位农家贤者眼瞅着这么多王室贵族子弟被送来,简直一个头比两个大。 这可都是祖宗级别的幼童。 “殿下……” 二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陈师不必管她们。” 知韫毫不客气地摆摆手,“大的就给派些轻省的活,小的就让在边上玩,生于王侯之家已是大幸,日后都是我秦国之栋梁,纵然不事农,也不可不知农、不重农。” 说着,她往边上高喊一声。 “阿兄、子婴,看着些小的,别叫乱跑,阿灼、阿悟,盯着点大的,别让添乱!” 至于谁大谁小,以她为界限。 她迅速划分好,又指派了几个年纪不大的农家少年过去指点。 扶苏几人熟练地应下,王离等年纪大的,都不用特意提醒,就开始捋袖子的捋袖子,拿出习武的专注与毅力。 陈辛和陈相:“……”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欣慰与满足。 虽然农家主张“君民同耕”、“君臣并耕”,但自农家创立以来,这两条主张就压根没有落地生根的土壤。 谁家国君贵族乐意种地? 是赏乐观舞的日子不够惬意,还是骑马游猎的日子不够自在? 谁爱吃苦谁吃苦,反正他们不吃这个苦。 但现在,太子殿下一声令下,给他们农家送来几十个王室贵族子弟跟着学农,虽然只是插班生一样随到随走的存在,但当秦国下一代的君主与重臣都是知农、重农之人,何愁农事不兴? 农家大兴,就在眼前! 果然,当初他们兄弟收到秦国的诚挚邀请后,没有选择拒绝、而是西行入秦,是一个无比正确且明智的决定。 虽然秦国也没给拒绝的机会。 ——不过,这不重要。 他们殿下果真是农家的明君圣主,瞧瞧这话,说得多有道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不事农没关系,至少得知农,真不知农也算了,至少得重农。 轻农事而重享乐,昏君尔! “这就是蹲鸱和玉延?” 知韫蹲下身子,伸手拿了两个看了看,“按照去岁的初步试验,不是说咱们这儿至少要等到三月底播种?” 蹲鸱,就是芋头。 《管子?轻重甲篇》记载“春日倳耜,次日获麦,次日薄芋,次日树麻,次日绝菹。次日大雨且至,趣芸壅培。” 《史记·货殖列传》记载,“秦灭赵,迁……此地狭薄。吾闻汶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鸱,至死不饥。” 《史记·项羽本纪》记载,“……今岁饥民贫,士卒食芋菽。” 可见,现在这个时间点,至少蜀地、楚地、齐地是有芋头种植的,且至少在齐地,种植的规模不会太小。 只是种植技术尚未成熟。 西汉的《氾胜之书》、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中都有专门的种芋篇。两晋南北朝时,芋头的种植技术趋向成熟,再到唐朝,种植面积扩大,成为夏季主食。 玉延,则是山药。 薯蓣生于山者,名为山药,秦、楚名玉延,郑、越名土藷,齐、赵名山羊。 《山海经·北山经》记载,“……曰景山……其上多草、藷藇。” 《卫国志》中记载,公元前734年,卫桓公将生长于古怀庆府的山药进献给周王室,被大赞神物、列为贡品。 除此之外,汉时的《神农本草经》、东汉张仲景的《金匮要略》、唐时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药方》、明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等医学著作中都有相关记载。 作为一种药,可谓历史悠久。 至于作为主食,杜甫倒是写过一句“充肠多薯蓣”,至少在唐宋时期,山药作为主食登上历史舞台。 不过现在的时间点还早呢,距离唐宋至少八百年打底。 ——有研究的必要性。 “这正是我等欲向殿下与王上禀告的。” 陈辛肃色凝眉,声音微沉,“今岁的气候较之往年暖和许多,臣忧心今岁生有旱情。” 他二人种了大半辈子的地,不仅和土地农事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也研读了许多关于农事的书籍、与各地的农人交流,对天时气候自有一套判断的逻辑方式。 第378章 “陈师也这样觉得?” 知韫也不觉得意外,只道,“前几日奉常与太史上了折子,同样忧心今岁的气候过暖,阿父已召重臣廷议。” 农耕乃国之大事。 既然它仰赖于天时,那么秦国自然会有一批人才专门研究它。 或多或少总有点成果的。 “如此,臣可安心了。” 陈辛二人见知韫神色自若、并无太大的忧愁,暂且放下心来。 也是。 脚下踩着的可是秦国的地。 秦王与秦廷重臣,若为敌对阵营的对手,自是虎狼一样的存在,但若为同一阵线的队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只管带着农家弟子教导农学院的新弟子、安心研究种地,其余事,自然有秦王和秦廷重臣担着,若连秦王也无能为力,他们的力量于大势就更是杯水车薪。 “只盼旱情来得晚一些。” 知韫慨叹道,“只要五月之前未有旱情,就能保住今岁的麦收,余下的再进行抢收,损失便在承受之内。” 感谢郑国渠已彻底完工。 《史记?河渠书》载:“渠就,……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收皆亩一钟,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 一钟,即六斛四斗,换算下来,大约是亩产一百七十多市斤。 这已是难得的高产。 再加上这四万余顷为关中腹地,无论是新式农具还是种植方式都是推广得最快的一批,粮食产量还要再高些。 永无凶年,当然是夸张绝对。 遇上个大灾或兵祸、天灾或人祸,大饥都是轻的,直接人相食。 但实话实说,抗风险能力确实要上涨许多,毕竟,总不会一年两年三年都有旱涝蝗灾之类的要命事。 这就真的是天要亡我了。 (心酸微笑.jpg) 不过该做的准备也得做。 如今秦国各郡县的粮仓暂且不提,咸阳仓、栎阳仓、霸上仓、成都仓等几大粮仓都还算充裕,吕不韦和巴清也正在想尽法子用奇珍异宝从六国贵族手中购置粮食。 陈粮也无所谓。 反正他们自己吃不完,真有灾情也少有舍得拿出来赈济庶民的,不如卖点给她们秦国,若有灾民,秦国来赈。 ——粮食运输的损耗极大,与其汇入几大粮仓,不如在秦国边境就近贮存,无论是作为日后征战三晋之地的军粮,还是赈济流民的赈灾粮,都更方便些。 当然,戎胡贵族也没放过。 蚊子再小也是肉,只要是能用来饱腹的,她们秦国都不嫌弃。 左右在他们眼中珍贵异常的瓷器、琉璃都是秦国制造。 知韫掩去一些不方便说的,挑挑拣拣地粗略讲了几句。 ——安心种地。 陈辛与陈相却在听到她的话后,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提起了心。 “粮食,他们也卖?” 陈相不免咋舌,“给秦国?” 颅内有疾否?粮食这种要紧的东西也敢卖给秦国,这不是资敌么? “那倒不至于。” 知韫摆摆手,“谁家大量买粮食是大张旗鼓、明明白白地打着自己的旗号的?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添乱么?” ——就算是股市上收购散股,不到一定比例都得保密不是? 买卖是商业。 商业嘛,自然要用商业手段,比如,披个马甲、套个娃。 本国的勉强能搭上话的贵族、游商,隔壁国的能七拐弯八抹角地扯着那么一星半点关系的贵族、游商…… 反正跟秦国没关系。 再者,六国的贵族多于牛毛,哪个城池没个贵族,谨慎地打一枪换个地方,卖了他们还得帮秦国数钱呢! 陈辛和陈相:“……” 这就是商业吗? 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害怕.jpg) 不过,既然他们现在都是秦国人,看着秦国对别人使这招…… 那没事了。 (微笑.jpg) 第856章 大秦(70) 暮春夏初,天气越发炎热。 一日连着一日的晴朗天气,鲜有落雨的时候。瓦蓝的天空瞧不见一丝云彩,也感受不到一缕风,空气浓稠得仿佛被压缩凝固,闷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咸阳的气氛渐渐沉重起来。 观测天时气象的、驻于田垄之间的,各自忙碌着应对几乎可以确定的旱情。 “天行有常。” 荀子看着天际那耀眼灼目的烈日,“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强本而节用,养备而动时,尽人力矣。” 咸阳学宫难得的寂静。 倒也不是学子们一个个都出师了,而是学宫近来新开了一堂“实践课”,学子们都被分成小组去社会实践了。 身为祭酒的荀子很赞同。 被礼聘入学宫担任教授、讲师以教导学子的法家、农家、墨家、阴阳家等诸子百家的大贤们也都十分认可。 真正做到受世人景仰的大贤,少有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也少有高高在上、对于农人疾苦不闻不问的。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无论学子们日后是为官还是研学,多接触农事,都是一件好事。 于是,在太子殿下提出建议后,迅速得到了学宫教师团队的全力配合,至于学子们……他们的意见不重要。 要考核哦,攒学分去吧! “夫子。” 荀子思索间,韩非从外头进来,神色间有些不明显的闷闷。 “回来了?” 荀子有些好奇,“你今日不是说要去寻殿下?怎么来得这样早?” 韩非入秦,已一年有余。 除了太子傅的头衔外,他并未在秦廷中担任任何官职,只是每日与师门一道在学宫教导学子,时而入章台宫与看重他的思想学说的秦王和太子一起交流探讨。 渐渐的,也习惯了。 只是如今眼看着有秦地有大旱的征兆,虽然不知道关外情形如何,但至少,与秦毗邻的韩地怕是会有旱情。 韩非不免忧心于韩地子民。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韩人,韩王和韩国贵族、官僚究竟是一帮什么样的拟人玩意儿,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指望他们,不如指望秦国。 最起码,无论谏言是好是坏,上疏于秦王和太子这样的主君,绝不会一连五年没有反应。 重用很迅速,惩治也麻利。 “殿下……不在。” 韩非慢吞吞道,“殿下又被王上……禁足于章台殿中。” “又禁足了?” 荀子错愕,又不那么错愕。 自荀子入咸阳以来,见惯了秦王对太子那视若馆中之陶、冠上明珠般的爱宠,那真的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今年倒好,都禁足第三次了。 不过包括荀子在内的秦廷重臣完全不觉得是秦王厌弃太子的缘故。 ——谁家君王厌弃太子是把人给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的? 太子殿下在章台殿中吃好住好,每天有老师入殿讲学,秦王与重臣议事也带着她一起,偶尔还帮着批折子…… 也就不能出章台殿。 除此之外,太子殿下想干嘛就干嘛,这能算是什么惩戒? 反正,荀子就觉得秦王在教导太子的时候,有些心太软—— 第一次禁足,是太子在冬日里受了风寒,当然不能让她出门。 第二次禁足,是太子在领着羽林卫于上林苑中练习骑射的时候,猫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围观了一场虎熊相斗,然后趁着它们两败俱伤之际把它们都当成猎物给猎了。 回程时,还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只虎崽子,带回去说要养着。 秦王当即裂开。 全然不顾君王形象,化身暴躁老父亲,抄起手上的奏章就追着太子要抽她,早有警惕的太子撒腿就跑,将懵懂的虎崽子顶在头上就满章台殿地兜圈子、绕柱子。 然后,太子就被禁足了。 至于罪魁祸首之一的虎崽子,至今仍安安稳稳地被养在章台宫中,过上了张开嘴就有肉吃的幸福日子。 荀子:“……” 哪怕荀夫子是太子殿下的忠实拥趸,此刻也很想谏言秦王,让他对自家女儿别太纵容了。 “这次又是何故?” 虽然心累,但还是微笑。 “殿下……想出咸阳。” 韩非道,“欲巡关中、汉中。” “那不要紧。” 荀子刚提上去的心立马就放下了,“王上不会应允于她的。” “是吗?” 韩非看着自家老师,幽幽道,“那若只巡……内史诸县,溯……郑国渠而归呢?” “……只巡内史?” 荀子眼前一黑,“若果真如此,怕用不了几日,王上就要应了。” 若说要巡关中、汉中、蜀地,那太子想都别想,秦王绝对不可能答应放她出咸阳,但若只是内史诸县…… 第379章 别看太子现在被禁足了,但用不了几日,秦王就得被她磨到松口。 “殿下果真是……” 老夫子既欣慰又心酸,“中庸二字,算是被她给弄明白了。” 韩非:“……” 真好。 都觉得秦王会答应呢。 连他们这些旁观者都这样笃定,无怪太子殿下这样有恃无恐。 ——秦王自己宠的! 在太子殿下被禁足于章台殿的第七天,秦王终于松口,在答应放女儿出咸阳的同时,严格制定出行计划。 “不要这么多人。” 知韫坐在漆案一侧,托着下巴,“我只是走走看看,又不是跑过去添乱的,有章邯领着羽林卫足够护卫。” 秦王面无表情地看她。 “……行行行。” 她能屈能伸,“既然阿父担忧于我,那恬恬或者李信之中,随意挑一个跟着我就行。” “口气倒是挺大。” 嬴政凉凉道,“寡人的将军,岂能由你这小童挑挑拣拣?” “哦。” 她委屈巴巴,“我本来就说用不着旁人,阿父偏不放心章邯。” “我放心他?” 秦王掀了掀眼皮,冷笑,“章邯对你唯命是从、百依百顺,他若能看住你几分,章台宫中就不会有幼虎。” “有幼虎怎么了?” 知韫忍不住小声反驳,“咱们家大业大,又不是养不起。” 她偷偷摸摸看了眼老父亲的脸色,嘟囔道,“虎也分聪明虎和笨虎,聪明虎不能养,长大了会想要吃我,但笨虎不一样,蠢兮兮的,长大了也得要我投喂才能活得好。” 就她捡的这只,瞅那清澈愚蠢的模样,就是被虎妈妈遗弃的。 笨虎中的笨虎。 “是么?” 嬴政微微点头,“这就是你将堂堂山君取名胖仔的原因?” 山君听了会哭的。 “不可以吗?” 知韫弯了弯眼眸,“它可是山君诶,竟然这么小一只,必须得养得胖乎乎才好呀!” 至于名字不够威风…… “虎乃猛兽。” 她理所当然道,“所以要给它取个可爱一些的名字中和一下。” “……它不想可爱。” 嬴政哼了声,随即转入正题,“你不想从中尉军再择人随行,可以,但蒙恬和李信二人都必须跟在你身边。” 左右今岁并无大的战事,与其在大营中练兵,不如跟着她。 ——大营有王贲在。 “可以可以。” 知韫连连点头,卖乖道,“阿父做主就好,我都听阿父的啦!” “听我的?” 嬴政挑了挑眉,语调平淡地重复一遍,迅速道,“那别去了。” 知韫:“……” “君无戏言,阿父都答应我了,自然不能出尔反尔、折损威信。” 她严肃道,“大不了,我留一只海东青给阿父,随时传信嘛。” 那两只海东青经过一番驯养,在咸阳附近送个信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信鸽,虽然也开始进行规模化、体系化的驯养,并开始构筑飞鸽传书的网络,但哪里有海东青瞧着威风? 而且还自带标记。 信鸽放出去,被人射下来还能说是意外,但在咸阳周边的地带,若有谁敢射太子的海东青,那真的是想死了。 “一日一封?” 嬴政估算了一下距离等因素,“偶尔可两日一封,但若是连续三日未曾接到你的信,别怪我立时派人捉你。”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儿。 “寡人的太子既然这样爱惜颜面,应当不会愿意被捉回咸阳?” 知韫:“……” 她迅速想象了一下被捉回咸阳的场面,顿时觉得天塌了。 “我保证!” 太子殿下立马竖起三根手指,就差赌咒发誓,“只要没人猎我的海东青,定准时回信。” “姑且信你一次。” 嬴政颔首,随即又跟她细细商量了路线与要做的事情,觉得差不多了,才将人放出去。 其实她去巡内史也好。 今岁的大旱已显露峥嵘,连春日里都未见多少雨水,等到入了夏,形势怕是更加严峻。 内史乃关中腹地所在,好不容易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与十载之功修成了郑国渠,还没丰收两年,就遇上了大旱。 太子亲往,可安定人心。 ——不然怎么办? 他还能真把她给关在章台殿里不成? “路上不必着急,慢慢行路,每至一县,在城中多留些时日,既能了解具体情况,也有时间让你恢复精神、养精蓄锐。我让夏无且跟着你,一定要多听他的话。” 他叮嘱道,“也不必去太多地方,只泾阳、云阳、池阳、频阳、栎阳、重原等几个渠水途径的县就行。” 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左右是在关中腹地,无甚危险,既然雏鹰抖擞羽翼、振翅欲飞,他替她安排妥当就是。 * #春枝暮 政哥(忧愁):我崽打小就爱往外跑 #春枝暮 知知:现在在家门口转悠,等老父亲习惯了,就可以走远啦! 第857章 大秦(71) 秦王政十二年四月十六,晴。 这是平凡又不平凡的一天。 晨起后,我一如往常地在中尉军大营练兵,看着体格健硕、气势高昂的将士们满意颔首,并琢磨着什么时候再和李信各领人马进行实战演练。 就在此时,秦王传召。 我和李信一头雾水地入章台宫,还没来得及跟蒙毅对上眼神,就冷不丁地被笑容可掬的殿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震惊。 什么叫殿下要出咸阳? 什么叫巡内史、溯郑国渠? 我茫茫然抬头,试图从秦王处得到一个否定的说法,却见他虽然面无表情,却也默认了殿下的话,并嘱咐我和李信好生护卫,并再三强调,务必看着殿下不能乱跑,绝对不能像章邯一样顺从主上。 我:“……” 不是,这对吗? 王上你自己顶不住殿下的恳求,把她放出咸阳,现在指望我和李信来管束她,不觉得有点太看得起我们二人了吗? 还有章邯。 别看王上你现在嫌弃章邯太听殿下的话,可一旦章邯违逆殿下的命令,第一个要收拾他的,绝对是王上你自己啊! 我欲言又止。 我止言又欲。 我只能和李信对视一眼,在蒙毅满是同情的目光中保证完成任务。 * 秦王政十二年四月十七,晴。 我恭谨会见了前来府上的左丞相庄启、右丞相颠、治粟内史王绾、少府卿槐状、廷尉冯去疾等包括且不限于三公九卿的、人在咸阳的大秦重臣贵勋,听他们嘱咐了一遍又一遍关于如何保护殿下、照顾殿下并在要紧的时候拦住殿下的话。 我熟练地应对众人。 在经历了回中尉军大营被主将王贲叮嘱、归家后被父亲蒙武叮嘱、弟弟蒙毅下值后被弟弟叮嘱、回后院后被妻子叮嘱…… 我已经拥有丰富的经验。 ——因为我会背了。 (微笑.jpg) 虽然我依旧没有信心在秦王不在的情况下拦住奇思妙想的殿下。 但没关系。 有李信陪着我一起。 我欣慰地想。 既然是袍泽兄弟、生死之交,就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节选自《蒙恬日记》 * 晨光微明。 养精蓄锐多日的知韫就算起了个大早也依旧神采奕奕,和自家阿父阿母一起用过早膳后,便告别二人,揣着虎崽子就上了马车。 “殿下要带着胖仔吗?” 因为皮糙肉厚而被自家亲爹给扔到队伍里的王离蠢蠢欲动地想要伸手摸摸虎头,“胖仔还小呢,带着会不会不好?” “正因为小,才要带着啊!” 知韫满是不赞同地看他一眼,顺便把虎崽子塞到他怀里让他抱着。 “我一走就是几个月,不带着它,等回来的时候,它定然不认得我,猛兽嘛,小时候不多熟悉,长大就养不熟了。” 别说。 这毛绒绒的虎皮大衣抱在怀里怪热乎的,还是冬日里抱着更合适。 “山君纵长成,恐野性未退。” 被薅来随侍的张·太子中庶子·良微笑,“养至一岁,殿下便该放生了。” 就算她不放,秦王也会放。 毕竟是能择人而噬的猛兽,秦王怎么可能放心太子长久地养它? “那就更该带着了啊!拢共也就能养一年多的时间,更要珍惜才是。” 知韫耸耸肩,随即拿出她的小本本,“咱们第一站是泾阳,而后经池阳、过谷口、抵云阳,再沿郑国渠往东至栎阳、频阳,最后巡重原而归。” 这是她爹划定的路线。 “殿下还想去哪儿?” 第380章 张良一听就知道,这位主儿绝对想当着秦王一套背着秦王一套。 于是提醒,“王上遣了蒙将军和李将军随行,他二人定会阻拦。” “子房怎这样不信任我?” 太子殿下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我出来前,可是答应了阿父不乱跑的。” 张良微笑。 “其实也不算偏离路线啦。” 见糊弄不了他,知韫迅速变脸,笑嘻嘻道,“只是多走了一点点而已。” 她随手在纸上绘出一副粗略的地图,而后在上面圈了几个名字。 “过云阳而至栒邑、漆县,出重原而至征县、临晋,然后就回咸阳。” 张良:“……” “栒邑、漆县临陇西郡,征县、临晋更是过了大河就入河东郡地界。” 他抽了抽唇角,无奈道,“殿下如此,王上会生你的气的。” “那也是回去之后的事。” 她眨眨眼,“不要慌嘛,阿父很好哄的,只要我平平安安回去,他顶多禁我的足,绝对不至于迁怒你们这些听命行事的属官啦!” 张良:“……” 于是,中途休整时,蒙恬和李信就发现殿下身边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属官正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们。 二人立马打了个激灵。 不会吧? 眼下才刚出咸阳半日而已,殿下不至于这么快就想出什么点子吧? 二人立马绷紧了精神。 然而,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又觉得大约是自己想多了。 四月二十,殿下至泾阳。 入县衙见诸县官,阅览泾阳县政务并听取诸县官汇报。停留五日,殿下至试验田,随行的农家子弟与驻泾阳县农事指导员交流后,一同前往泾阳城外各乡、亭巡视。 五月初五,逢端阳。 前一天,殿下购置了大量五色彩绳,带着羽林卫们一起编五彩绳,并笑称此乃长命缕,于是一群人高马大的糙汉子各个盘腿而坐,抓耳挠腮地编五彩绳与同袍互赠。 殿下看得哈哈大笑。 然后将她自己编的五彩绳送给随行属官和泾阳县官,把人感动得够呛。 端阳当日,殿下祭英灵碑。 又调了批随行携带的物资,连带着五彩绳一起,亲自上门慰问泾阳县中曾荣获大秦勋章的老秦人。 当然,羽林卫也没闲着。 骑着马、带着自己忙碌了一天编出来的五彩绳满泾阳县地晃悠,见人就送,直至天黑方陆续而归。 “这是哪儿的风俗?” 李信坐在烛火前,抬着左手看那根五彩绳,“从来没听过啊。” “咸阳学宫中汇聚了诸国学子,想来是殿下从谁哪里听说来的。” 蒙恬埋头写着要传回咸阳给秦王的工作日记,“不过,管它是哪里的风俗,从今儿起,就是咱大秦泾阳的风俗了。” 没瞅见泾阳的黔首们在被羽林卫们送上五彩绳,又笑着说这是驱邪避瘟、祈福避灾的长命缕后,那茫然中又带着几分惊喜的神色吗? 太子亲赠以祈福。 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倒也是。” 李信点点头,又道,“不过,我方才想说的意思是,既然咱们前些年在咸阳不曾听说过这长命缕,那是否意味着,王上与王后未曾收到过呢?” 毕竟,以他们殿下那有好东西一定到处分享的性子,绝不会落下他们。 蒙恬手一顿,墨迹晕染。 “不……不会吧?”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系着的五彩绳,又看了看写进工作报告中的字样,只觉得眼前一黑,努力地绷住神色。 “今日晨起,海东青带着信回咸阳,殿下应当不会忘记给王上王后送吧?” 应该不会吧? 他们殿下是父宝女、母宝女,出了名的爱阿父、爱阿母来着。 他努力回忆,“我记得,早间海东青出发时,爪子上携着小包裹呢。” “大概吧?” 李信耸耸肩,又安慰蒙恬,“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不要多想。” 蒙恬:“……” 他扯了扯唇,真想揍这个吓唬他一顿后晃晃悠悠去洗澡睡觉的家伙。 这让他怎么不多想啊喂! 殿下亲手编的长命缕,若真落下了王上,他们一定会被穿小鞋的! 好了。 蒙恬是彻底睡不着了。 “你干嘛呢?” 知韫刚收拾完准备睡觉,就听何蘩说院子里有一只蒙将军在晃悠,于是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 “咱们明日就要出发去池阳了,你还不打算去睡觉嘛?” 蒙恬老老实实问出疑惑。 知韫:“……” 她沉默了一下,托着下巴笑,“恬恬,你怎么这么可爱啊?用以祈福的长命缕,我当然已经送往咸阳了呀,怎么可能忘了阿父阿母嘛!” 不仅是她爹她娘,还有咸阳城里的亲友们,一个都没落下。 “是臣多虑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蒙恬也顾不上被打趣“可爱”,当即松了口气,然后迅速告退,回去继续写他的工作日记。 ——王上等着看呢! 泾阳与咸阳相隔不到百里,以海东青的速度,抵达咸阳时,嬴政尚在与众臣廷议。 章台宫的谒者接了包裹,又连忙吩咐宫人给海东青喂食喂水,等到廷议一结束,忙捧着包裹送到秦王的漆案。 正要离去的重臣驻足。 前几日都只是送了一卷信,今日是个小包裹,莫非是殿下送了礼来? (眼巴巴看着.jpg) 嬴政:“……” 他顶着重臣们好奇又期待的眼神拆了包裹,又取了信来阅看。 哦豁,还真有他们的份。 于是,重臣们出宫时人人面带笑意,左手手腕系着五彩绳。 听说了么? 殿下送了长命缕来呢! 真好。 就算离了咸阳,也还惦记着咱们呢! (感动.jpg) * #春枝暮 今日份咸阳问候语:你收到殿下送来的长命缕了吗? 第858章 大秦(72) “蒙恬的信还未到?” 嬴政将女儿的信一字一句地阅览之后,才转头询问蒙毅。 是的。 他不仅要求女儿时时给他来信,还吩咐了蒙恬至少三日来信一封,严防这个不省心的逆女出了咸阳就想翻天。 “尚未。” 蒙毅回道,“兄长一般都是夜间写信,大约明日晨起就能到了。” ——就算半夜就能到,也不能把秦王给喊起来看信不是? 嬴政微微颔首。 “将这些长命缕送到王后殿中,让她给公子、公主分一分。” 他慢条斯理地将一条长命缕系在左手手腕上,而后吩咐道,“再取五色彩绳,让宫人们编织好,送与咸阳的官吏与学宫的老师、学子。” “……唯。” 蒙毅微愣,拱手应是。 ——殿下又端水了。 虽然不是殿下从泾阳送来的,但也是殿下在信中请王上帮忙,怎么不算是殿下的心意呢? 他信中这般想着,上前将摆放着长命缕的托盘捧起,正要往王后的殿中去,却又听秦王的吩咐传来。 “让人取些五色彩绳来。” 他似是漫不经心道,“顺道也询问王后,可有什么要给太子送去。” “唯。” 蒙毅秒懂。 秦王不仅自己要给殿下编织一条长命缕,也希望王后也编织一条。 也是。 这样好的意头。 午后时分,吃饱喝足的海东青振翅飞向天际,掠过章台宫的飞檐翘角、越过咸阳城的屋舍街巷,划破苍穹。 “那是殿下的海东青吧?” 有正好仰头的学子眼尖地瞥见那疾驰而过的神俊身影,与身旁友人笑道,“殿下在外头,竟还惦记着咱们。” “还以为咱们没有呢。” 友人笑嘻嘻地拨弄手腕的五彩绳,“早晨我叔父在往官署当值前,还特意归家一趟,炫耀此乃殿下相赠。” 嘻嘻,他也有了。 幸好他有些天分,亦没有辜负少时光阴,成功考进了咸阳学宫。 “我听说,楼杼购置了不少五色彩绳,正带着人一起编织呢。” “为何?” “你忘了?他家中堂妹是殿下的伴读,归家后听他堂妹说,殿下相赠长命缕乃是为我等祈福,既如此,若他也编织长命缕赠予咸阳黎庶、这份祝福传递出去,定然能讨殿下的欢心。” “……” “你怎么不早点说?” 友人立马笑不出来了,“我这就让家仆去取彩绳来,咱们也编。” 谁还没生了两只灵活的手? 可恶! 究竟还是不是同窗了?没义气的家伙,竟然吃独食不带着他们! 路过的求盗若有所思。 第381章 他只是咸阳一名普普通通的负责逐捕盗贼的小吏,不曾想,今日竟也有得到王上与殿下相赠的长命缕的福气。 或许不值钱。 但,王上与殿下还想着他。 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想,左右他也想为家中妻儿编织一条,不若多编织些,赠予下属与邻舍,也叫沾沾福气。 长命缕。 王上和殿下,都要长命。 一声清越而高亢的鸣叫,章邯迅速发出哨音作回应,未几,海东青自天际盘旋而小,安稳落在他的手臂上。 “殿下小憩呢,不要叫昂?” 他嘀嘀咕咕地从鹰爪上取下绑着的东西,就看见马车一侧的窗被推开,一张尚有些迷蒙的脸从窗中探出来。 “小白回来得好快。”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笃定道,“里面除了信,定然是阿父和阿母为我编的长命缕。” 她还不了解她爹吗? 看着自家殿下翘着唇角、美滋滋地将两根长命缕系在手腕上的模样,策马随行在马车边上的蒙恬几人沉默了。 王上,你这样宠着殿下,真的让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很难办啊。 怎么看得住她嘛! 抵达池阳县时正赶上麦收,知韫让池阳县官专心安排麦收、不必管她,又让蒙恬和李信带着羽林卫帮忙收麦。 都是精壮汉子,暂且卸甲归田,各个都是干活利索的好手。 “到底受了影响。” 知韫伸手捻了一根麦穗垫了垫,又捏了捏麦粒,心中大致有数。 “比之泾阳,要低上些许。” “今岁少雨,谷物生长难免受了影响,池阳不比泾阳地处泾水之北,灌溉上差了些许,自然表现在收获上。” 随行的农家子弟道,“不过毕竟修了郑国渠,虽及不上去岁的丰收,但兼之往年,还是要胜出一二来的。” 他笑,“至少麦收保住了。” 就算入夏后旱情严重,余下的谷物尽皆折损,也不至于饥荒。 “是啊,不幸中的万幸。” 知韫勾了勾唇,站起身子,“你们留在这里帮着一起收麦吧,郑卿、李卿,咱们一起去河渠附近瞧瞧吧。” 她这次出来巡郑国渠,专门带上了如今担任都水长的郑国和担任都水丞的李桉,以及一些都水司的官吏。 郑国是郑国渠的修建者,李桉是主持修建都江堰的李冰的幼子,都水司的小吏中还有一个未来修建灵渠的禄。 可谓是专业人才济济。 至于她…… 关中水利网究竟应该怎么样搭建,这里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 于是一行人兵分两路,收麦子的收麦子,考察水利的考察水利。 忙完了池阳,又去云阳。 蒙恬:“……” 懂了。 难怪殿下肯带上满编的羽林卫,原来是行走的麦子收割队啊! (恍然大悟.jpg) 也是。 多健壮的劳动力啊? 要不是顾忌着人要吃饭,她能将数万中尉军全带上一起收麦子。 “这就是石涅?” 忙完了云阳的麦收,知韫照例前往获大秦勋章的老秦人家慰问,在某户老秦人家中看见了她此行的目的之一。 《山海经·西山经》中记载,西南三百里曰女牀之山,其阳多赤铜,其阴多石涅。 石涅,就是煤炭。 云阳县,即后世的淳化县,县中藏有比较丰富的煤炭资源。 云阳以北的栒邑县、漆县、鹑觚县,也即后世的旬邑县、彬县、长武县,皆是临近咸阳一带的煤矿产地。 “回殿下,正是。” 随行的墨家弟子上前仔细辨认了一下,作出了肯定的回复。 墨家善冶炼铸造,而冶炼铸造,就少不了要与各种矿石打交道,石涅作为矿石的一种,他们自然不会陌生。 ——虽然作为冶炼的燃料,很容易将冶铁口堵住。 但不要紧,他们现在已经彻底将此解决,不仅可以扩大使用,就连所得的铁的锋锐度与耐用性也得以增强。 具体怎么提升,这是机密。 “这是山上捡的哩。” 这会儿被上门慰问的,是一个荣获劳动勋章的、名叫彤的妇人,她见知韫拿着黑乎乎的石涅与身边人低声说些什么,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出声解释。 “殿下,它能烧,冬日里捡不到柴火,就能拿来烧着取暖。” “彤姨用过?” 知韫微一蹙眉,“我听说,石涅燃烧会散发浓烟使人中毒而死……” “也没办法咧。” 彤甚是无奈地笑笑,“雪天捡不到柴火,也会冻死的,可若是烧了这个石涅,运气好的话,也不会死咧。” 知韫默然。 所谓的石涅中毒,其实就是一氧化碳浓度过高,若是外头的风大、屋子里又透风,空气流通下确实会好很多。 “那今年不必怕了。” 她将手里的石涅扔到角落,取帕子擦了擦手,仰起脸轻笑,“咱们既然离不得它,自然得想法子驯化它。” 彤微怔,“殿下?” “别担心。” 她指了指几个墨家弟子,“秦人遇上了麻烦,自然得孤与父王来替秦人解决,这些都是供职于少府的墨家弟子,最善解决这些问题,给他们时间,必然让咱们不必担忧冬日寒冷。” 墨家弟子和气地点头。 ——殿下在咸阳就吩咐他们钻研解决,其实已经有了头绪了。 “诶!” 彤立时红了眼眶,抬手抹去,又重重地点头,“我信殿下。” 知韫弯了弯唇。 又在彤家中略停留了一会儿,将荷包里的糖塞给她的一双儿女,才婉拒了彤的留饭请求,带着人告辞离去。 ——家里头就这么点好东西,还是留着让她们自己吃吧。 “殿下果真有法子解决?” 回程的路上,张良轻声道,“那妇人显然已心生期许,若于此事上失信,不利于殿下。” 他其实有些不赞同。 哪怕殿下有把握解决,可在确定能拿出方案前,不该这般许诺于人。 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你说的,自然有道理,可人活于世,哪能没有希望?” 知韫轻笑,“放宽心,石涅关乎秦人冬日里的取暖问题,我让人研究许久了,如今已大体有了眉目,只差最后的整理、归纳、总结,就能呈报于阿父,推广于秦地。” 张良沉默几许,又问,“这就是殿下来云阳的目的么?” “也算吧?” 她随口道,“少府于石涅有研究,此地又有石涅山,左右要出咸阳,正好来瞧一瞧。” 太阳有些大,她拿着扇子扇了扇,有了风才觉得舒服些。 “秦人缴纳赋税以供养朝廷与军队,不就是为着在遇事的时候能为他们解决疑难、使他们生活安宁?食民之赋税、得民之供养,哪里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富贵荣华?” 她眨眨眼,“孤总不能当个于家于国于民百无一用的蛀虫吧?” 张良:“……” “殿下此言,怕是叫许多人无地自容,当然,恼羞成怒的更多。” “也包括你?” 她饶有兴致地问,“那你是无地自容的,还是恼羞成怒的?” “都不是。” 张良微微一笑,沉静的眸光中透出几分锋芒,“臣虽不才,却是知耻而后勇的那一个。” “那不就行了?” 知韫扬眉一笑,“子房既然有如此才华,合该为天下人谋福祉嘛!” “天下人?” 张良挑挑眉,含笑询问,“可我毕竟是韩人,殿下不怕我窃取了秦国的机密,回到韩国去为韩王效力么?” “为何要怕?” 她侧眸打量眼前的青年,伤心道,“莫非我就这样不济,竟叫子房为我属官一年余,还惦记庸碌的韩王?” 话音落,她迅速变脸。 “那也迟了。” 太子殿下得意洋洋地表示,“到了孤手里的大才,可没有叫他跑了的道理,子房,你定然是走不出秦国啦!” 张良:“……” 冷静,她还只是个孩子,纵然玩性重些也是合乎情理的。 (深呼吸.jpg) 第859章 大秦(73) 知韫在云阳待到麦收结束。 云阳的县官们忙碌完麦收的一系列事务后,刚要松一口气,就接到太子殿下意欲在云阳举办丰收庆典的命令。 云阳县官:“???” “殿下真要举办庆典?” 蒙恬忧心忡忡,“若让云阳黔首聚集,臣恐生乱,于殿下不利。” 若按他们殿下的意思,这所谓的丰收庆典自日落时分开始,至少举办两个时辰,结束时天都彻底黑了…… 天色昏暗,人员混杂,还搞得热热闹闹的,万一混进来个心怀不轨的,借此机会制造混乱行刺殿下怎么办? 第382章 “那不是有你们在么?” 知韫满是信任地看着未来的大将军,“孤有大将三人、羽林卫千人,还有云阳县卒可调动,又身处关中腹地,难道还维护不了云阳的秩序、保证不了孤的安危?” “臣谢殿下信任。” 蒙恬迟疑了一下,“只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再者,黔首在夜间汇聚,说不准也有些人会趁乱触犯秦律。” 比如,小偷小摸点什么。 “有你们在啊!” 太子殿下还是这句充满信任的话,又道,“恬恬,咱们也要对秦人交付信任,或许千万人中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行差踏错,但是绝大部分人都是良善忠厚的。” 她眉眼弯弯,“再者,这些事难道平时就没有?何必因噎废食。” “……可秦国有宵禁。” 蒙恬不死心,仍然想挣扎一下,“城门戌时闭、寅时开,殿下若要举办丰收庆典,大抵是触犯秦律的。” 大抵。 真是好灵活的词。 知韫看了眼蒙恬,想笑。 “秦律如此,孤自然知晓,只是恬恬,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认真道,“如今麦收结束,开特例、免宵禁一日,与秦人同乐,也能让他们缓一缓数月来紧绷的心神。” 顿了顿,她低声道,“天未落雨,旱情未解,接下来的几个月于秦人而言,怕是更难捱,总要给点希望的。” 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想举办,也没人有心思参与进来了。 “就这么定了。” 她一摆手,不容拒绝,“孤是太子,出发前阿父更是允孤可便宜行事,既然如此,如今的云阳,孤说了算!” 蒙恬:“……” 他绝望地闭上眼。 不是,王上,你怎么没告诉他们,还允了殿下便宜行事之权呢? 这还让他们怎么管? 也就是殿下现在还小,若再长个几岁,有这个便宜行事之权在手,她甚至敢直接渡过大河、直插三晋腹地! 蒙将军眼前一黑又一黑。 既想让有人能管着些殿下别乱来,又生怕有人胆敢欺负殿下年幼、对她不敬…… 王上,这活没法干啦! “臣,遵殿下之令。” 蒙恬艰难微笑,“臣这就领羽林卫和云阳县卒演练护卫之事。” 不然还能怎么办嘛。 “诶,别着急嘛!” 见蒙恬满是压迫感的就要去干活,知韫忙拦了一手,“晚间的秩序与安全问题确实要紧,等会儿我让人把他们都叫过来,咱们细细商讨出个方案来,至于现在……” 太子殿下露出期待的笑容。 “恬恬,你出身将门,想来多才多艺,要不要出一个节目啊?” 蒙恬:“???” 举办丰收庆典的地点,就在云阳县英灵阁前的宽阔广场上。 架起高台,燃起篝火。 云阳县的黎庶前两日就听闻了消息,殿下下令解宵禁一日,欢庆麦收,若有想参与庆典者,可自行前往。 大多都是想来的。 忙忙碌碌劳作许久,谁不想松一松神、高兴高兴呢?正因为过得太苦,才更期盼欢愉,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 夏日的天黑得迟。 傍晚时分,午间的热浪随着日落而褪去,似橙似红的绮霞将半边天际渲染得流光溢彩,亦有几缕风拂去闷意。 忙碌一天的云阳黎庶牵儿带女地走出家门,与邻舍友人们三两作伴,说笑着往广场去。 盛夏蝉鸣,万象人间。 人来人往处,有得到许可的商贩叫卖着月牙饼之类的吃食,也有手艺巧的人做了满是野趣的木头玩具来卖。 家中富裕的,给孩子买上一两个,手中拮据的,看着也觉高兴。 偶尔遇上县里的大户,还不等他们慌忙避开,就见那些贵人们笑呵呵地下了马车,让家仆驾着车架在空阔处停着,自己则带着家人汇入人群,慢悠悠走着。 太子明摆着要与民同乐,谁会在这种时候砸她的场子呢? 云阳县的大户不仅不敢在这种时候闹事,甚至还十分积极地派出了自家的家仆来帮着羽林卫和县卒维持秩序。 和谐云阳,人人有责。 殿下和羽林卫从咸阳来,对云阳知之不详,但他们是本地人,哪里有刺头需要特别关注,谁能比他们清楚? “嚯,真热闹。” 知韫掐着点过来时,广场上虽算不上挤挤攘攘,却喧嚷热闹。 幸好英灵阁广场在建造时本就考虑到容纳云阳黎庶,她又命人以盛放着硝石所制的冰块的大缸将广场划分成小块的场地,既免去人潮拥挤,也能添着凉意。 “殿下!” “殿下来了!” 她从一早空出的小道上走上高台的时候,底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但很快又归于寂静。 老规矩。 开场第一件事,祭祀。 知韫仪式简单却神色郑重地领着人祭祀了英灵碑,又将一束金黄的麦穗放置在英灵碑前。 “麦收这样的大事,自然要祭告咱们云阳的子弟兵,他们在天之灵,定然会庇佑云阳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她转过身,轻轻笑了笑。 “今日这片土地上,没有太子,亦无将军,只有生于斯长于斯的云阳人,还请诸位莫要将我等视作来客。” 庆典这种活动,最烦的就是领导们长篇大论的讲话,故而知韫只简单说了几句、定下同乐的基调,就迅速下了高台、给接下来的热闹节目腾出位置。 第一个节目以活跃气氛为要。 正好羽林卫中有两个云阳本地人,知韫就让他们拉上在老家时的好兄弟,然后让好兄弟继续拉上好兄弟。 年轻小伙子举着火把、红着脸,在简单的伴乐下吭哧吭哧地唱着云阳的乡野小调,舞步从羞涩至豪迈。 虽然貌似跑调,但挺质朴。 最起码,他们的父老乡亲们就看得十分欢乐,有的看得哈哈大笑,有的跟着一起哼唱。 很快,场子就热起来了。 在太子殿下的再三请求下,蒙恬和李信表演了一个剑舞,张良抚了一首琴曲,章邯带着海东青一起表演了如何驯鹰,王离抱着虎崽子就上去整了个杂技。 当然,他们还有点放不开,不过士卒们就玩得嗨多了。 唱歌的、跳舞的、说趣事儿的,击缶的、敲瓦罐的、吹树叶子的,比赛摔跤的、拔河的、掰手腕的…… 没有才艺不要紧,只要人站上去,底下的关众就捧场的欢呼。 当然,知韫也没忘了观众。 她亲自客串了一把主持人,随机从底下挑选幸运儿上台问问题,问题也简单,基本都是几月份种麦、几月份收粟之类的农事上的问题,基本上都能答出来。 回答出来了,就送点用的上的小礼品,没答上来,就让人上台来表演个节目,等表演完再送上小礼品一份。 这下就更热闹了。 不仅没有彩排,更没有准备,主打的就是一个最本真的表现。 台上台上笑成一片。 临近戌时末,准备的节目差不多都表演完了,习惯天黑就睡觉的云阳黎庶们虽然精神亢奋,却也有了困意。 最后,是社戏。 它起源于远古时期的祭祀歌舞,本就是为了农业性生产而表演以酬神祀鬼的节目,今日演来再合适不过。 沿着河岸架起了篝火。 初时只是少部分县卒,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云阳黎庶们也加入进来,或是围着篝火,或是高举火把,脸上带着欢笑,载歌载舞。 “热闹吧?” 知韫于高台的边缘处席地而坐,笑吟吟看着不远处的欢声笑语。 “我与阿父处理政务,尚且还会寻出空隙来,或赏乐观舞,或骑射垂钓,他们劳作不休,自然也是如此。” 人又不是机器。 哪里能承受得住一日复一日枯燥的、看不见头的苦日子? 面包要有,鲜花也要有。 蒙恬李信正与云阳县官领着羽林卫和县卒维持秩序、警惕贼人,章邯与张良则带着部分精锐立于她身后。 章邯一惯少言,张良也未回话。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一张张虽然平凡、却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的笑颜。 “与民同乐。” 张良轻声喃喃,“这样的场景,良竟从不曾见识过。” 他突然觉得,虽然这几日加班加点地忙碌不休,可若能换来这样的场面,也都是值得的。 “与民同乐?” 知韫轻轻笑笑,没说话。 当一个人将自己与民划出界限之后,就再也无法与他们一同享受欢愉了。 “很晚了。” 她手撑在地上,微微用力就站起来,又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 “差不多该结束了,只剩下让他们平安归家这最后一哆嗦,可别出什么岔子。” 第383章 说罢,她哼着曲儿走下高台。 张良跟在身后凝神倾听,只恍惚听见一句“……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他仰头眺望天际。 月儿明,星儿亮,正如她的眼睛一样,温柔地看着所有人。 这是她的子民。 她会是他们最好的君主。 第860章 大秦(74) 月落日升。 虽然空气中仍残存了几分昨日的余韵,但却已是新的一天。 “昨儿夜里竟然下雨了。” 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知韫一觉睡到半上午,才伸着懒腰到庭院里。 “这么巧?” 她刚办完丰收庆典顺便让人组织着黎庶归家,天际就飘起濛濛细雨,虽然是非常吝啬的小雨,好歹下了一整晚呢。 老天这么给面子的嘛? “殿下昨日祭祀英灵、祈风调雨顺,想来上天亦眷顾殿下。” 张良轻笑,“恭贺殿下。” 这些时日的亲临麦收,昨日的丰收庆典,再加上这一场雨,云阳上下的人心,大约尽归于她了。 “没什么好贺的。” 知韫不甚在意,“一场小雨而已,用处说大不大的,上天若果真眷顾于我,不若多下点雨,免去这一场旱情。” 她仰头看向已经出了太阳的天际,玩笑道,“祭祀若真这般有用,我可就不回咸阳,直接遍走秦国、四处求雨了。” 运气好罢了。 秦国那么大,总有些地方偶尔能下场雨,叫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张良含笑不语。 是不是巧合,重要吗? 云阳上下,亲眼见了太子祭祀,又亲眼见了下雨,在他们的心里,这场雨,就是天命所钟的太子为他们求来的。 “明日,可要往栒邑?” 他的语调中带上几分笑意,“殿下可要知会蒙、李二位将军?” 毕竟马上就要出发,蒙恬和李信又不是完全不认路,像那种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上了贼船”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知韫闻言,无辜一笑。 “什么?!” 突然被“摊牌”的蒙恬和李信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殿……殿下……” 李信磕磕绊绊,“咱们出咸阳时,王上似乎并未让我等去栒邑。” 这不在计划之内啊! “计划是计划,变化是变化,这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知韫笑吟吟道,“栒邑离云阳也不远,反正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呗。” 李信:“……” 栒邑离云阳是不远,可泥阳离栒邑同样也不远,照殿下这“来都来了”的说法,她不得溜达到北地、陇西去耍耍? 这还了得? 他们还能回咸阳吗?! “殿下……” 蒙恬只觉得自己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殿下知晓,臣一直得向王上去信,禀报殿下在外的动向与行事的吧?” 他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 “若殿下前往栒邑,臣又该如何向王上去信?” 在线等,挺急的。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啊!” 知韫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恬恬,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自己都不打算瞒着阿父,怎么可能会让你们欺君罔上啊!” 不听话是一回事,骗她爹又是另一回事,性质完全不一样。 她顶多就是仗着自己人在外边儿撒个欢儿而已,等回了咸阳,她爹该怎么罚怎么罚,最多最多也就是通过撒娇的法子让她爹不忍心地把惩罚换成禁足嘛。 “喏,看看,我报备啦!” 知韫取出一封已经写好的、准备送往咸阳的信,诚恳发问,“至于你那封怎么写,若没有头绪,要不要参考一下?” “……啊?” 蒙恬先是一懵,但很快,又松了口气。 虽然殿下这先斩后奏的报备方式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气人,但好歹她对王上实话实说、没想过要欺骗王上。 这么一来…… 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然还能怎么办嘛? 王上与王后又不在,就他们殿下的性子,真想干什么,哪里是做臣下的能拦得住的? 于是,当知韫整装待发往栒邑去时,两封信一前一后抵达咸阳。 “王上。” 嬴政刚从华阳太后处回章台殿,蒙毅就捧着两封信上前。 “殿下与兄长的信到了。” “今日倒是挺早?” 嬴政刚舒缓了眉头准备看看自家女儿又在信里写了什么,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这信,一起到的?” 一个用的是海东青,一个用的是寻常信鸽,信怎么会一起到? 心底立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迅速接过信,并将知韫的那封拆开来看,初时还好,最后一页纸,越看脸色越难看。 “这个逆女!” 他咬牙道“寡人就知道,放她出了咸阳,指定要给寡人惹事儿!” 竟然敢往栒邑一带跑! 出了栒邑就能往北地郡去,怎么着,她是不是还想去草原溜达一圈? “她竟然还敢与寡人说什么是她挟持了蒙恬和李信,怎么着?章邯和那足足千人的羽林卫,也是被她给挟持了不成?” 秦王将两封信都看了个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到底是寡人的太子,真真是好本事,有她在,寡人何必耗费钱粮供养几十万大军?直接让寡人的太子往前线去,指不定能挟持几千几万的敌军,为我大秦开疆扩土!” 他短促地冷笑一声,气恼道,“哈!这个逆女,她怎么不上天呢?” 蒙毅:“……” 他琢磨了之下秦王的话,立时觉得背后的冷汗有点冒出来了。 殿下,胆魄过人呐殿下! 在咸阳城里折腾也就算了,出了咸阳城还这样折腾,真不怕惹怒王上啊! “蒙毅!” “臣在!” 听到秦王的点名,蒙毅一个激灵,连忙道,“王上有何吩咐?” “你,亲自去。” 嬴政叉着腰在殿中踱了几步,冷着脸,“将这个逆女给寡人抓回来!” “唯!” 蒙毅领命,立马就要收拾收拾去把太子殿下给带回来。 “慢着。” 他止步,等候秦王命令。 “跟着她。” 秦王咬着牙道,“拿着寡人的手谕,让那些县官都听从她,等她想去的地方都走完了,就赶紧把人给寡人带回来!” “……啊?” 蒙毅茫然抬头,“王上的意思是,臣先跟着殿下,不必急着回咸阳?” “不然呢?” 嬴政黑沉沉的凤眸一扫,冷着脸,“太子巡内史,若是半途就被寡人抓回来,她身为太子的脸面和威严还要不要了?” 这个小混蛋,就是故意的! “让她玩个痛快!” 他冷笑,“等回了咸阳,寡人打断她的腿!” 蒙毅:“……” 真的吗? 我不信。 蒙毅欲言又止地看向秦王。 王上啊,气成这样了都还顾念着不能伤了殿下的颜面,怕是等殿下回了咸阳、说上几句软话,就又轻轻揭过了。 嬴政:“……” “还不快去!” 他被蒙毅这略直白的眼神看得越发气恼,“给寡人盯紧了这个逆女,你告诉她,寡人就在咸阳等着她回来!” “唯!” 蒙毅被这一声冷喝惊得一激灵,连忙退出章台殿准备去找人。 嬴政尤未气消。 “来人,去请王后过来。” 秦王气怒道,“寡人要与王后好生商讨一下如何教导太子!” 不是最听她阿母的话? 他就不信了,堂堂秦王,竟然还拿捏不住一个六岁稚子! 就在章台宫中的秦王夫妻俩开始研究起《育儿经》时,令他们头疼的太·熊孩子·子正捂着耳朵往前冲。 哪怕没过几天,蒙毅从咸阳而来,也不妨碍太子殿下装不懂。 八月底,一行人抵达最后一站临晋,隔着大河眺望对面的蒲坂后,就近找了棵大树,在树荫下围城圈席地而坐。 “关中水系,以渭水、泾水、洛水为要,水利自然也依托于此。如郑国渠,便是引泾水东注洛水,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 知韫拔出匕首在地上写写画画,“但它上游北面的农田地势较高,无法自流灌溉,若是以云阳、池阳一带的冶峪、清峪、浊峪这几条小河来修建辅助性的沟渠,大抵能让渭水之北的这片土地得到更充分的灌溉。 ——即,六辅渠。 “再者,渭水之北土地广阔,仅靠郑国渠仍显不足,若再在郑国渠南修一条,同样自谷口出,向东南经池阳、高陵、栎阳,入渭水,便能得一南一北两条干渠。” ——即,白渠。 郑国与李桉、禄几人亦低声参与讨论,时不时互相补充几句。 第384章 水利是大事。 别的不提,只说实地考察、勘测、定址等一系列流程下来,就需数年之功,不过,她们眼下也只是初步探讨。 “重泉、征县、临晋一带依托洛水,是否能修渠借洛水之利?” ——即,龙首渠。 “再者,这些都是渭水之北、关中平原偏靠东部的,那西部是否也能考察择址,修渠引水以灌溉农田?” ——即,成国渠。 “还有渭水以南呢?” ——即,灵轵渠。 水利专家们:“……” 他们迅速在脑海中构思想象了一下这密密麻麻的水利网,突然觉得,他们肩上的任务似乎略有些沉重呢! “殿下,这是个大工程。” 张良正色,“非一日之功。” “我知道。” 知韫拿帕子拭去匕首上的黄土,“单单修建一条郑国渠,大秦就耗费了十年之久、倾注了大量人力物力,如今我大秦将心神转移至东灭六国,已无力开此工程。” 她笑了笑,“民力有竭,如此竭泽而渔之事,当然不能做。” 哪怕这些工程完成之后,就能使关中农业得到跃升、有无数人可以从中收益,但太急切,好事也成了坏事。 有什么好急的呢? 她今年才多大,怎么着也还有五十年好活,何必急着作死? “只是……” 她慢悠悠挑眉,“一来,此等工程,在开始前,必先有缜密构思,如今提起来,郑卿等人既可分出心神来进行实地考察勘测、给出一个最合理的方案来,也能多往学宫去,培养些水利方面的人才来。” “二来……” 她缓缓道,“咱们大秦的民力自然要体恤,可若,非我族类呢?” 第861章 大秦(75) 若,非我族类呢? 分明是带着笑意吐出的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可落在张良等人的耳朵里,却仿佛带着欲要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 张良和郑国作为在场众人中唯二的两个韩国人,欲言又止。 “怕什么?” 知韫一眼就看出他究竟在担忧什么,轻笑一声,“莫不是子房想要告诉我,纵然我大秦纳韩地于秦,韩地的黎庶,也依旧不肯归心于我、做我大秦的子民么?” 张良指尖一颤。 清透的眸光中虽拢着一层薄薄的笑意,却莫名透着几分寒凉。 似是隐在冬日晨雾中的微光。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或许,她将天下人都视作自己田地中的庄稼,悉心照看,希望它们都能够茁壮成长,可若是其中有几株染了病,纵然心中再可惜,亦会毫不犹豫地将它们连根拔除。 她的温柔,只给予自己人。 “自然不会。” 他道,“待到天下归于秦的那一日,天下人都是王上与殿下的子民。” “那不就行了?” 太子殿下慢条斯理地将泛着湛湛寒光的匕首收入鞘中,精致的眉眼拢着柔和的笑意,好似明煦的曦光终于拨开晨雾、倾泻而下,轻盈地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既然都是我大秦的子民,孤与阿父自然待他们一视同仁。” 她随口就给了个承诺,又轻飘飘道,“咱们的眼光,总要放长远些嘛,对于自家人,那自然是要且爱且怜的,可北边的匈奴、南边的百越,难道不都是人么?” 再远一点,西域诸国的,阿拉伯半岛的,劳动力哪里找不到? 实在不行,努力发展科技树,造船跨海,去把某座岛上的人给抓回来干苦力嘛,就算死上再多,她也不心疼。 “百越也还罢了,远在楚国南地,咱们并不曾打过交道。” 一直保持安静的蒙恬在他的专业领域上发表若干意见。 “匈奴就在北地郡、上郡以北,与咱们大秦也算得上是交战多年,倒也不是说怕了他们,只是草原辽阔,他们打不过就跑,这来去如风的,若想要捕捉大量的俘虏,怕是不易。” 至于大规模地捕捉匈奴人到秦国来当奴隶是不是有点不太道德…… 别闹。 匈奴人也算得上人吗? 再说了,数百年来诸国战乱不休,战死的、饿死的人也是以十万、百万计,这不比那些异族让人心疼多了? “为什么一定要打?” 知韫勾唇轻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虽然咱们大秦崇尚军功,但任何战争,都得考虑成本,既然通过战争无法得到咱们理想中的收获,就得转换思路。” 她支着下巴,“咱们既然能购买羊毛,为何不能购买奴隶呢?” 太子殿下耸耸肩,笑吟吟道,“天下熙攘,皆为一个利字。若是我没记错,匈奴应当行的是奴隶制,若有利可图,总有哪个利欲熏心的首领肯卖咱们一些奴隶的。” 有钱嘛,大家一起赚啊! 这种“神对手”不仅六国有,匈奴百越里估计也少不了,总会有人觉得自己小小的通敌行为无伤大雅的。 卖国嘛! 谁来卖不是卖? 于他们而言,国不是自家的,但钱,却是到自家的兜里的。 再说了,也就是卖几个奴隶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事,只当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他们都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 甚至…… “实在不肯卖也没关系,可就算那些首领不想削弱自己部落的实力,只要舍不得咱们给出的利益,那么,对那些更弱小的部落动兵,似乎也是个十分不错的主意。” 掠夺和欺凌弱者,是刻在他们的骨髓和血液中的本能。 自家的奴隶舍不得卖,隔壁邻居家的奴隶还不能抢过来卖吗?了不起,就是充当大秦的雇佣兵、捕奴队嘛! 办法总比困难多,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至于她们要给钱…… “草原上可不比咱们中原,别说瓷器这种奢侈品了,像什么盐啊、糖啊之类的必需品,可不都得从中原获取?只要咱们严防他们纵兵来抢、逼他们与咱们进行贸易,这一来二去的,钱不就流动起来了?” 她们秦国怎么花到草原上去的,往后就怎么从草原上收回来。 “匈奴逐水草而居。” 张良补充道,“纵然是奴隶,好歹也是在草原上生活了许多年的,与其全部用来修渠,不如从中挑选一些聪明的、有野心的充当探子,若能探明匈奴的轨迹,便可派遣大军入草原。” “子房知我!” 前一秒还在缺德的太子殿下眼睛一亮,分分钟披上了纯良的皮。 “我听闻,匈奴的先祖也算是夏后氏之苗裔,虽然这血脉有些不太纯吧,但勉强也算得上是诸夏血脉,咱们总得给他们一个弃暗投明、回归诸夏怀抱的机会嘛!” 她笑嘻嘻道,“咱们大秦海纳百川,容得下匈奴族的存在。” 众人:“……” 殿下,变脸有点快哈。 不过再缺德那都是若干年以后的事儿了,太子殿下眼下最需要烦恼的,是在撒欢后该如何应对家里的老父亲。 诶。 要回家见家长了。 回咸阳的路上,知韫略有些忧愁地托着下巴,捏了捏脸上的肉。 在外面奔波了将近半年,她脸颊上软乎乎的肉肉都有些瘦下去了,看上去,也就没之前那么圆润可爱了。 “诶~” 太子殿下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你们说,若是我回去和阿父撒娇,阿父还能吃我这一套吗?” 她将趴在一边睡得正香的虎崽子搂过来,捧着它圆滚了一圈的胖脸揉圆搓扁,惹得它睁开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哼唧声。 “胖仔,怎么办呀?” 她也跟着哼哼唧唧,“等回去之后,阿父不会真的抽我吧?” “嗷呜嗷呜~” 虎崽子懒洋洋地打了个滚,咧开嘴笑,嗷呜嗷呜地叫唤。 “胡说!” 太子殿下捏住虎崽子的两只耳朵,“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嗷呜嗷呜!” “不会就是不会!” “嗷呜嗷呜!” “好你个胖仔,真是坏透了,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先抽你啊?” “嗷呜嗷呜?????” “这就对了嘛,阿父这么爱我,怎么可能舍得打我呢?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旁观的众人:“……” 难道有些人与虎之间没有语言障碍吗?要不然,他们殿下和胖仔怎么交流得这么流畅? 再者…… 原来殿下也怕王上生气啊? 那在外头的时候,怎么先斩后奏、阳奉阴违玩得这么溜呢? 李信看了眼章邯,没等到回应,于是又撞了撞蒙恬的肩膀,蒙恬抿了抿唇角,转头看向蒙毅,蒙毅则是无比心累地耸了耸肩—— 王上若是真的舍得教训殿下,一早就让他把殿下给带回咸阳了。 第385章 “殿下瘦了。” 他压低了声音,在蒙恬耳边道,“王上见了定然会心疼,觉得殿下在外面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如此,也算是得到教训了。” 既然得到了教训,那回家之后自然是需要父母的关怀呵护的。 这掉没的肉,不得养回来? 等着看吧,秦王顶多训斥几句,然后就被殿下的撒娇给弄得心软,再然后么,大概就是把太子给拘在章台殿,什么时候胖嘟嘟的脸颊肉长回来了,太子就什么时候能自由行动了。 蒙恬:“……” “好巧。” 他微笑,“我也这么觉得呢!”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只是他们王上作为一个著名显性女宝父的基操罢了。 “殿下。” 太子一路的消息不间断地传入咸阳,在她刚至咸阳外三十里的时候,就遇上了秦王派遣过来的“接”她的人。 知韫探头一看。 好家伙,卫尉蒙武亲自领着一队卫士,这架势,不像是来接她的,倒像是来抓她的。 “蒙阿翁。” 太子殿下苦巴巴地眨眨眼,“我的人都到咸阳了,又不会长翅膀飞走,没必要劳动大驾吧?这架势,简直弄得我胆战心惊,都不敢回去见阿父了。” 看上去也忒吓人了。 “殿下莫怕。” 身着甲胄的威严将军刚刚才瞪了一眼自家那两个没用的儿子,此刻又露出一个笑来,安慰道,“殿下在外许久,王上与王后都惦念着殿下,与王上好好说,王上不会生殿下的气的。” “那可说不准。” 太子殿下小声地嘟囔了一声,抱着虎崽子缩回车架,没敢在耽搁,乖乖在卫士们的护卫下回咸阳。 章邯领着羽林卫回驻地,蒙恬和蒙毅兄弟俩被老父亲训得蔫头巴脑,生怕也被一起训的李信借口送王离回家就忙不迭地拎起他跑路。 于是,太子殿下只能孤零零地回章台宫去见自家的老父亲。 章台殿一如往日沉静肃穆。 不。 似乎比往日更沉静肃穆。 她的眸光心不在焉地从殿外那森严的守卫上掠过,心想,等下她爹不会一言不合就一声令下,让他们摁住她吧? 越到门口,她心里就越有点虚,磨磨蹭蹭地爬过高高的阶梯,没敢立马进去,趴在门上往里头探头探脑。 “还不进来?” 秦王冷淡的声音传来,“怎么,需要寡人亲自来请你不成?” 知韫:“……” 第862章 大秦(76) 知韫缩了缩脖子。 这平淡的听不出一丝起伏的语气,何尝不是秦王情绪的外显? 看来确实挺生气的。 她乱七八糟地瞎想一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确定还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凌乱气息,方才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踮着脚尖猫猫祟祟地往里走。 秦王正在处理政务。 就跟方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专心地阅看手中的奏折,偶尔提笔在上边落下几笔。 太子殿下瘪了瘪嘴。 什么嘛。 对小孩冷暴力是不可取的,这会伤害到她幼小且脆弱的心灵的。 她对着侍立在殿中的寺人谒者们使了个眼神,又伸出手对着殿外指了指,寺人谒者们立时心领神会,余光见秦王似乎并无阻止的意思,便也顺从且安静地退下。 于是知韫心下立马安稳了。 “阿父,我回来喽。” 她迅速露出最乖最甜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地踏过阶陛,跪坐在他摆放奏折的漆案前,“我好想好想阿父的,阿父有没有想我啊?” 拖长了调子,粘牙得很。 “你挡光了。” 冷酷的秦王不为所动。 知韫:“……”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瞬,悄咪咪看了老父亲一眼,悻悻地往边上挪了挪,又挪了挪,直到挪到他的身侧。 “阿父~” 太子殿下怯生生地伸出小手,牵着秦王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下次不敢了嘛。” “不敢?” 嬴政冷嗤一声,眉目间似是凝着霜雪,讥诮道,“先斩后奏是你,阳奉阴违也是你,这天底下,竟还有寡人的太子不敢做的事情?寡人孤陋寡闻,却是想请教一二。” “……我错了。” 太子殿下蔫头耷脑的。 “阿父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不敢有下一次了。” “不敢,不是不想。” 嬴政险些被这个死犟死犟、知错就是不改的逆女给气笑了,捏着奏折的手没忍住使了几分力气,奏折的边缘立马蔓延上几道皱痕,于是他将奏折随手掷在漆案上,黑沉沉的凤眸一扫。 “你……” 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顿住,他瞳孔微缩,眉峰瞬间拧在一起。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他立马捧着女儿那不再胖嘟嘟的脸蛋仔细看了看,又起身将人抱在怀里掂量了一下。 “他们都是怎么照顾你的?还是你在外头压根就没有好好吃饭?” 秦王大怒! 他抚养一只幼崽容易吗?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天天的尽是操不完的心,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与心血,才将她从丁点大的小崽子养成如今这般模样,结果放她出去撒个欢,身上的肉都没了! 他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肉! 都!瘦!没!了! “……啊?” 正一心一意地装着可怜、试图磨得老父亲心软的知韫猝不及防就被提溜起来,跟称量猪崽子似的掂量体重。 “阿父。” 她眨了眨眼,慢吞吞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长高了呢?” 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在外边嘛,自然是比不上在章台宫中养尊处优,整日里跑来跑去的,当然长不了肉,再加上小半年的时间,足够让她长高一两寸,视觉上自然显得她瘦了太多。 太子殿下有点忧愁—— 老父亲这样见不得她变瘦,那等她以后抽条了,可怎么办呦! “你说什么?” 嬴政面无表情,“嬴姮,你还记得在出咸阳前,是怎么答应我的吗?” 怎么出去的,怎么回来。 现在呢? 身上软乎乎的肉没了,白里透红的肤色也没了,就差把自己混成乡野小孩的模样了。 知韫:“……” “那我也不想这样的嘛!” 太子殿下委屈巴巴,“可我是出去巡视的,又不是出去享福的,风吹日晒,怎么可能保持住原来的模样嘛!” 她伸手环住嬴政的脖颈,小猫儿似的蹭了蹭,泫然欲泣。 “阿父,你嫌弃我了么?” “胡说八道什么?!” 嬴政被她气了个仰倒,咬牙切齿道,“寡人就是太宠着你了,才纵得你胆大包天,连寡人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什么事情都敢干!” “可我就是阿父宠出来的呀!” 小姑娘水汪汪的杏眸盈着雾气,眼尾染上薄红,吸了吸鼻子,嗓音中带着委屈巴巴的哭腔,小声又怯怯。 “我就是被阿父宠着长大的小孩啊!难道阿父不愿意再宠着我了么?” 嬴政:“……” “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牵他的手,“阿父,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嬴政:“……” “嬴姮,你就是仗着寡人舍不得教训你,才这样胆大妄为。” 他深吸一口气,哪怕知道她不过是在装模作样,到底还是心疼压过了恼怒占据上风。 “别哭了。” 秦王缓和了语气,指腹轻轻地擦去她的泪珠,“本来就把自己折腾地又黑又瘦,一哭起来,看着就更丑了。” 知韫:“……” “阿父,你太过分了!”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控诉,“你怎么可以嫌弃我?” “我说错了么?” 他掀了掀眼皮,凉凉道,“故意不收拾妥当,这样狼狈地来见我,不就是为着让我心疼你、不忍心责怪你?” 还能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思? “那阿父确实不忍心呀!” 她亲昵又依赖地歪在他的身上,蜜糖似的语气中透着骄矜得意。 “正因为阿父爱我,我才有任性骄纵的底气,恬恬他们才会听从我的吩咐,这都是阿父在背后为我撑腰呀!” 小姑娘坦坦荡荡—— 她就是仗着老父亲的宠爱与纵容,才敢这样有恃无恐地任性行事。 嬴政:“……” 心头有点梗。 很想找根棍子来狠狠揍她一顿,偏偏又确实不太舍得下手。 “嬴姮,你真欠抽。” 最后的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说出这句已经说过许多次的警告。 第386章 “再敢有下次,打断你的腿!” “哦~” 真是嘴硬心软的阿父。 如果他说下次打她的屁股,那就是要真打,但如果说打断腿…… 就是纯吓唬她了。 知韫弯了弯眼眸,乖乖巧巧地顺着他的话作出保证,给老父亲消气的台阶,“好嘛,肯定不会有下次啦!” 又仰着小脸,笑得贼兮兮的。 “阿父,虽然你为我取的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但是,怎么办啊,我还是更喜欢听阿父唤我‘宝儿’呢!” “……嬴姮!” 秦王有点恼羞成怒了,“你真当寡人不舍得教训你吗?” ——是的。 太子殿下其实很想再皮一下,但很显然,老父亲现在真的有点炸毛了,为了不被暴怒的祖龙狠下心真抽一顿,她立马缩回犯贱的小jiojio,露出无比乖巧的笑意。 “我错了。” 她歪了歪头,啪叽亲在秦王的脸侧,“我喜欢与阿父亲近呀!” 就跟戳气球似的。 秦王刚刚才升腾起来的怒气还没等聚拢,就在转瞬间散开了。 “先去洗漱,换身衣裳。” 他甚是心累,拧了拧自家女儿瘦巴巴的脸颊,实在说不出重话,只是没好气道,“既然想去的地方都已经去过了,那就收收心,乖乖地待在咸阳,知道么?” 也没喊宫人们入殿,就直接抱着女儿去了她居住的寝殿。 “作为你此次阴奉阳违的惩戒,禁足于章台殿,有异议没有?” 知韫连忙摇了摇头。 “与阿父说话不算数、让阿父为出门在外的我担心,本就是我的过错,阿父如何惩罚教训,都没有异议的。” 她弯了弯眼眸,小声道,“是我不好,多谢阿父包容我的任性呀!” “……嗯。” 嬴政淡淡地应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错了就行。” 蒜鸟蒜鸟。 他自己宠出来的倒霉孩子,跟她计较个什么劲儿呢? 下次盯紧点也就是了。 于是,等蒙·秦王秘书·毅从自家老父亲的训诫中逃脱,回府沐浴更衣后再入宫来复命时,就见更换了锦绣衣裳的太子殿下正笑嘻嘻地赖在秦王怀里,而那位曾经放话要打断太子的腿的秦王虽然冷着脸,却还是纵容又宠溺地给她扎头发。 “毅师,你来了呀!” 太子殿下笑吟吟地冲他摇了摇手,“出差归来,好好在府里休息嘛,就算要与阿父复命,也不急于一时啊!” 蒙毅:“……” 虽然一早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但王上,好歹多撑一会儿啊! 他现在真的很怀疑,秦王教训太子所花费的时间,和他爹教训他和他哥的所花费的时间,究竟哪一个更多呢! (心酸的微笑.jpg) “好了,起来。” 嬴政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而后整理衣袖,对着蒙毅微微颔首。 “累不累?” 他和气道,“太子任性,也累得你们几个跟着劳累,左右近来无甚大事,回去歇息几日再回来当差也无碍。” 没办法。 自家崽的锅,得收拾好。 “臣不敢。” 蒙毅忙道,“多谢王上体恤,只是,殿下也是为了秦国大事才在外忙碌奔波,殿下尚且不言累,臣又岂敢?” “对嘛对嘛!” 知韫骄矜地一抬下巴,“毅师说得对,阿父,我可是去干正事的。” 嬴政不轻不重地敲她一个脑瓜崩,惹得她悻悻地闭上嘴。 “可不可以明日开始禁足?” 她扯了扯嬴政的衣袖,“阿父,我回来都还没有去拜见阿母呢,就算要禁足,好歹也得等我见过了阿母呀!” “去吧。” 他也没拦着,“准你今日夜里不必回来,从明日开始,不许再踏出章台殿半步。” “知道啦!明日就回来!” 小姑娘立时绽开灿烂的笑意,应了一声,就提着裙摆欢快地往外头跑,跑到殿门口时,还扒在门上、探出头。 “阿父,今天不要想我呦!” 说罢,她蹦蹦跳跳地跑远,只隐隐传来她哼小曲儿的声音。 嬴政:“……” 他的唇角微微抽了抽,终是没忍住,带出几分笑意来。 蒙毅:“……” 看吧,他就猜是禁足吧? 王上,你的原则呢?这么好哄,也不怪殿下有恃无恐呢! (笑一下算了.jpg) 第863章 大秦(77) 禁足是什么样的体验呢? 已经开始轻车熟路的太子殿下表示,好像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感受。 虽然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章台殿,但没关系,章台殿修建得高大宽阔。 虽然她不能主动出去找别人,但没关系,绝大部分人她都可以在章台殿见到,实在不行,她还能让人出去传个话、让对方来见她。 虽然……但没关系…… 当然,最主要的是,刚回咸阳的太子殿下真的很忙。 远离权力中枢几个月,她总得先将缺的课给补上吧?毕竟,她爹可是会在每日廷议上点她名的,要是答不上来,或者答得不好…… 挨罚事小,丢脸事大。 堂堂太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再者,她在外巡视几个月,总要将收获与成果向她爹做个汇报吧? 像什么关中水利网啊、修渠抓奴隶什么的倒是不着急,至少也得十年后才说,故而知韫也只是将报告往嬴政案前一放就不管了,但烧煤取火这事儿却是当务之急。 ——她都已经许诺人家啦! “现在知道着急了?” 嬴政冷哼,“人还在外面,就一纸飞鹰传书回来,使唤起寡人来倒是理直气壮,只当个太子真是委屈你了。” 知韫:“……” “这哪能啊?” 理亏心虚的太子殿下老实巴交,“能当阿父的太子,是儿的福分呢,怎么可能会委屈?完全不可能嘛!” 说着,又是好一通甜言蜜语,直把秦王给哄得神色悦然。 “少府下已筹建石涅工坊,按照总结递上的折子,蜂窝煤的制造并不算困难,等到工坊和生产线建造完毕,就能售于各郡县的黔首。” 嬴政随手从漆案上取出一份折子递给她,“冯去疾和李斯草拟了石涅开采的相关律令,又从学宫中遴选了一批阴阳家弟子往各郡县去勘测矿脉,若有所得,便为他们特设一部。” 铁血大秦,就是高效率。 知韫接过折子,着重看了看关于售卖的部分和律令的拟定。 售卖,自然是官方渠道。 这种关乎地藏矿脉与民生取暖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渠道和命脉交付于私人之手,石涅官营是必然的。 再说了,石涅可不仅能用于烧煤取暖,焦炭还可用于冶铁铸造。 至于拟定律令…… 如今有一项山海池泽之税,收归少府,以给私养,自为别藏。 广义上来说,凡名山大泽的土特产、木材、鱼类、飞禽走兽及地下矿藏如盐、铁等都包括在内,从狭义而言,仅指入山伐木、采薪、放牧及下水捕鱼、采珠之类。 都是国有资产。 ——就算再往后数个百年、千年,也都属于国有资产。 所以毋庸置疑,秦国境内的一切石涅矿脉的所有权都归属于秦王,私自开采,就是挖秦王的墙角,这种事情,不管是在秦国还是隔壁六国,都是妥妥的找死行为。 “我基本没什么意见。” 草拟的律令中,以当地的矿藏是否上报中枢,中枢是否派遣官吏、军卒接管为时间界限,在此之前,一律不予追究,在此之后,明知禁令而触犯的黔首将被问罪。 并且,若有官吏明知当地有矿藏而行瞒报之举,无论从中谋利多少,一律死刑;若有官吏玩忽职守,未向黔首明析律令而使黔首私自开采石涅,同样严惩不贷。 秦国的严惩,自己掂量着吧。 “只是以石涅制蜂窝煤取暖,应为一项民生工程,律令的拟定与执行,应以规范石涅开采、避免混乱为主。” 这是很有必要的。 煤炭这玩意儿可不比旁的,是具有一定技术含量的,胡乱的、不规范的开采,真的会出人命不说,要是一不当心搞出个火焰山来,那可就真的要阿弥陀佛了。 知韫对制定律令没意见,但对律令的拟定和具体实施有点意见。 “所以,接管石涅矿脉、蜂窝煤官营后,必须得考虑到家境贫苦的秦人能否使用得起。” “蜂窝煤定价极低。” 嬴政自然不会不明白她的顾虑,又道,“也可以工抵兑。” 以工抵兑,是惯用的方法。 在修路、挖渠、开荒都需要大量人力的当下,徭役应运而生,而以工抵兑,其实就是徭役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秦人为秦廷劳作,秦廷为秦人交付包括且不限于农具、牲畜在内的实物工资。 第387章 不过这相较于徭役的优势在于,秦人可以在自己有余力的情况下就近劳作,而且,有些活通过这种方式干完了,量产积累成质变后,有些徭役就可慢慢减免。 唯一的问题是…… “若家中无壮劳动力呢?” 知韫轻轻摇头,“超出了承受界限,就成了对他们的欺凌压榨。” 蜂窝煤和农具不一样。 再新式的农具,也大多没有复杂到不能轻易复刻的地步,只要有个样本在,手巧的匠人可以自行仿制,就算不会仿制又仅凭自家兑换不起的,也可以与邻舍共同兑换,或者付出点代价问邻舍借来使用。 但蜂窝煤不一样。 它不仅是每个冬日都要用的消耗品,且原材料被国家管控。 “那你待如何?” 嬴政颔首,“说说你的想法。” “民生工程,应为惠政、德政,既如此,就得让利于民。” 至于怎么让利…… ——免费送。 知韫托着下巴想了想,道,“首先,咱们得拟定出一个补贴方案来,符合条件的每年冬月都能领取一定的蜂窝煤补贴,至少要保证,他们可以凭借补贴取暖过冬。” 就比如,那些曾荣获大秦勋章的,凭借此荣誉,每年冬月可领取一定的免费蜂窝煤。 嬴政秒懂。 “曾荣获大秦勋章的秦人,以及鳏、寡、孤、独这四者。” 前者自不必说。 能够获得大秦勋章的秦人,所归属、所代表、所联系的,都是大秦的基石,暖他们的心,就是暖秦人的心。 至于后者…… 孟子曾言: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 是最需要国家扶助的一批人。 “阿父果然心系万民。” 知韫连忙点头,“前者奖其忠诚,后者怜其困苦,如此,应该能够覆盖掉绝大部分无家财无劳力的家庭。” 至于剩下被遗漏的…… “若有特殊的情况,经过审核且在当地公示无异议后,应对其建档立户,并上报咸阳。” 也算是一种“普查”了。 中枢对各郡县往下的基层贫苦秦人有一定的了解,之后的政策也能做出相对应的调整。 “再给各郡县的长官都增添一项考核指标,不怕他们不用心。” 在秦国,敢骗秦王的补贴,那只能祈祷自己手脚干净点别被抓出来,要不然全家都可以收拾收拾去修长城了。 至于把人给漏了…… 如果在秦廷明令发放补贴的情况下,还有人因此冻死,那对不起,同样可以全家收拾收拾一起去修长城了。 长城施工队欢迎诸位。 (微笑.jpg) “可。” 嬴政颔首应允,“你和丞相与少府卿对接,将补贴名单与补贴的数目都拟定好。” 钱不钱的无所谓。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自然是稳固秦人之心最为重要。 “荀卿又要高兴了。” 他含笑看着女儿,打趣道,“为政以德的仁圣之君,荀卿怕是又要叮嘱弟子们辅佐明主开辟太平之世了。” 知韫:“……” 众所周知,现在的荀子是个忠实的太子吹,拜入荀门第一件事就是听他老人家吹太子,并一起展望光明未来。 李斯早已失去了信使的职责。 因为现在,甭管是不是荀子门下的弟子,只要有才华有理想,他老人家会亲自写信去给对方安利太子殿下。 ——我,荀子,相信我,有明主,速来投效! “谁叫夫子爱我呢?” 她没忍住翘了翘唇角,精致的眉眼间洋溢着愉悦灿烂的笑意。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啦!” 太子殿下得意了一会儿,又开始脚踏实地,“蜂窝煤是我提出来的,我之所行,是为秦人谋生路,而非逼迫秦人走向更艰难的死路,若不然,不如不做。” 原本秦人可以捡取石涅,或许会因烟气之毒而死去,但若幸运些,就能熬过寒冷的冬天,可若是因为购买不起蜂窝煤,又无法再捡取石涅,最后不得不在寒冷的冬日艰难煎熬…… 她认真道,“阿父,每一条因此而折损的性命,都是我的罪孽。” 嬴政:“……” 充当秘书的蒙毅:“……” 殿下,这话不能乱说啊! 王上疼爱殿下疼到了骨子了,说这种话,不是往他心肝上戳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出蒙毅所料,秦王大怒,“嬴姮,你是不是在故意气我?” “我没有想气阿父。” 知韫微微仰着脸,语气平静,“只是在其位而谋其政,阿父,我为太子一日,秦人就是我肩上的责任一日。” “你!” 嬴政被她气得口不择言,“寡人是已经崩逝了吗?轮得到你一介稚子将秦人担在肩头?” “那就咱们一起担嘛。” 她也不害怕,只是笑着来拉他的手,“这样厚重的责任,只由一人来担,岂非太过沉重?阿父放眼天下伟业,我便为阿父护好秦人。” 嬴政微顿。 蒙毅沉痛地闭上眼睛。 “往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秦王严肃地叮嘱女儿,“什么罪孽不罪孽的,跟你没有关系。” ——就他崽这心怀苍生的架势,就差成仙了,有个屁的罪孽。 “哦。” 太子殿下乖巧点头。 * #春枝暮 补6.7更新 第864章 大秦(78) 很快,又是十月岁首。 忙忙碌碌地忙过了各项祭祀,装乖扮巧了许久的太子殿下终于得了秦王的应允,得到了足足半日的自由活动时间。 这可是足足半日! “夫子!” 她连章台宫都没回,半道就下了马车,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去了学宫。 “我想死你们啦!” 人未到,声先至。 正与诸子百家的大贤们一起交流探讨的荀子微怔,无奈地笑笑。 其实如此行为略有些不合乎礼,但看在太子殿下被关了许久终于被放出来的份上,也情有可原。 虽然这个许久也没多久。 但,谁在乎呢? “殿下。” 在场的大贤们与旁听的学子们纷纷起身,知韫连忙摆了摆手,又笑嘻嘻地往荀子身边走去。 “别这么见外嘛。” 她歪了歪头,“虽然确实几个月没见了,但也别把我当成外人啊,要不然,我可要伤心了昂!” 众人闻之,不禁失笑。 “殿下这是从雍城归来?” 荀子含笑询问,“如何也该先回宫歇息,怎么今日就过来了?” “我也没别的时间啊!” 知韫不甚在意道,“阿父好不容易才肯放我半日的假、让我透个风,待会儿回去,怕是还得继续在章台殿禁足呢!” 荀子:“……” 身为太子,把被君父禁足这种事情说得这么随意,也是真的……只能说,以秦王这种程度的惩戒力度,也不怪太子总是“我错了,但下次还敢”。 “学宫来了好多新人哦。” 并不知道荀夫子正在又一次感慨秦王惯孩子的太子殿下随口道,“我刚才过来时,乍一看就见了好些不认识的,真可惜,都没时间找他们聊聊天。” “也不急,有的是时间。” 浮丘伯笑着回了一句,又对着一个少年郎招招手,介绍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唤刘交,楚国沛县人士。” 半大的少年,生得挺清秀,瞧着倒是个安静的性子,跟在他老师身后,乖乖巧巧地行了一礼。 知韫挑了挑眉。 刘交? 拜入浮丘伯门下的刘交,若她没记错,应该就是刘邦的亲弟弟吧? “师伯很喜欢师弟啊。” 她先是笑着打趣了一句,又对着刘交道,“叫声师姐来听听?” 刘交小少年迟疑了一下下,转头叫浮丘伯对着他微微颔首,才小声唤道,“师姐。” “真乖。” 知韫完全没有这少年其实比他还大的自觉,托着下巴笑眯眯道,“你看着年纪也不是很大,家中长辈竟也放心你出来求学?” “兄长陪我来的。” 刘交老老实实地解释,“兄长叫了他的友人同行,路上又寻了商队挂靠。” “那挺好,路上安全。” 她微微点头,又问,“就你一人入学么?楚国离咸阳千里之遥,你兄长他们来都来了,难道完全不想在学宫中研习?” 刘交点点头,又摇摇头。 “今日天气晴朗,学宫中有蹋鞠赛,兄长他们去观赛去了。” 知韫:“……” 行吧,听着挺刘老三的。 也不晓得跟着他一起来的友人是谁,但既然是年轻版的刘三从沛县带出来的友人,那不管是哪个,能截胡都不亏。 第388章 ——相信高祖的眼光。 她没再接着询问,也没立马跑去找刘邦,转头和荀子等人聊起天来。 又过了会儿,众人散去。 “刘季,非池中之物。” 于学宫中行走时,荀子道,“他与他的友人们,我见过几次,虽年少稚嫩,若以见识阅历加以雕琢,堪为九卿之才。” “夫子这是与我荐才?” 知韫扬了扬眉,“鲜少见夫子这般赞誉旁人,那我可要见一见了,若果真如夫子所言,我大秦愿以厚禄相待。” 荀子却是微微摇头。 “刘季有游侠之风。” 他温声道,“我听他说,曾向往魏之信陵君,只是信陵君已逝,如今正是信陵君门客张耳的门客,未必会留于秦国。” “是么?” 她敛眉轻笑,“想不想留下,是他的心意,能不能让他留下,是孤的本事。”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都已经自己把自己打包送到咸阳了,她还能把人从眼皮子底下放走? 荀子:“……” “你啊。” 他无奈道,“对待庶民,总有许多温柔与耐心,怎么招揽起才士来,竟总爱行那强取豪夺之事?” “我不够温柔么?” 太子殿下表示不服,“尉缭叔父当年多次拒绝阿父,跑了还被阿父给抓回来委任国尉呢,我可没干过派兵抓人的事情。” 荀子:“……” 好好的孩子都被带坏了,嬴秦啊嬴秦,你欠老夫的拿什么还?! “好嘛,我知道了啦。” 见老夫子带上了痛苦面具,太子殿下安慰道,“夫子放心,既然是有才之人,孤必礼贤下士、诚心相邀。” 她保证道,“夫子你是知道我的,对于人才,我一向很有诚意的。” 真好。 她现在都会用“诚意”二字了,最起码,不是强啃强扭的瓜了。 荀夫子既欣慰,又心酸。 “有游侠之风,也挺好的。” 知韫笑吟吟道,“再者,信陵君重义,为人仁爱宽厚、礼贤下士,前有窃符救赵、解邯郸之围,后有合纵伐秦、耀马于函谷关外,确有明主之风。只是可惜了,他只是信陵君,而非魏王。” 所以才被秦用盘外招逼死。 “夫子别这样看我嘛,虽立场不同,但也不妨碍我赞叹他的才华品性。” 她耸耸肩,“如果信陵君窃符救赵时,在邯郸受苦的秦国质子并非我阿父,我会更赞扬他。” 但现在…… 不好意思,咱俩有仇。 荀子:“……” 半日的假期实在不禁用,只觉得一晃眼,就到了回去继续禁足的时候。 真是一件令人忧愁的事。 不过比起太子殿下,更觉得忧愁的显然是秦王。 因为他崽在云阳县免宵禁、办庆典还不满足,现在打算复刻到咸阳来。 “阿父~” 小姑娘赖在他身侧撒娇,“你就答应我嘛!我在云阳都办过一次了,已经有经验了,一定不会闹出乱子来的。” 嬴政:“……” “得寸进尺。” 他无奈抚额,“我都没有追究你在云阳私开宵禁的过错。” “这怎么能算私开呢?” 知韫表示不认可,“明明是阿父允我便宜行事,那我开宵禁,就等同于提前得到阿父的应允啊!” “你还在禁足。” 嬴政拒绝给自己找事。 “禁足怎么了?” 禁足就不能弄点事情来干吗? “阿父~” 她竖起一根手指,眼巴巴地看着她爹,“一日,就一日好不好?阿父的生辰诶,就让大家一起来为阿父庆祝祈福嘛!” 被秦王拘在殿中精心养了快两个月的太子殿下虽然肉还没长回来,但肤色已经白回来了,白白嫩嫩的精致小孩撒起娇来,效果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不出意料,秦王扛不住。 “随你,去吧。” 嬴政被她纠缠得头疼,到底还是应了,“你自己去找廷尉、卫尉、少府和咸阳令。” 反正他是不来加班。 “阿父最好了!” 太子殿下立时眼睛一亮,欢呼一声,忙道,“那是自然,阿父的生辰,怎么可能让阿父操心嘛!” 说罢,她又对着他爹吹了一通彩虹屁,才高高兴兴地去拉人搞策划了。 众人:“……” 虽然但是。 算了,加班就加班吧。 “新历法是不是快制好了?” 从看着少府忙碌到加入忙碌队伍的冯去疾忍不住问李斯,“要是我没记错,殿下是不是提过一嘴,新历法的岁首是正月初一?” “大约是的。” 李斯木着脸,“不出意外的话,自今年始,每年的正月初一,殿下应当都会以为王上庆贺生辰的名义解除宵禁。” 毕竟,她前两天还在问,天长节、千秋节、万寿节这几个名字,究竟哪一个听起来更好听。 都要把王上的生辰弄成节庆了,不明摆着要搞成年年欢庆的定例么? 等着吧。 指不定以后啊,王后的生辰、太后的生辰,都得来上这么一出。 冯去疾:“……” “殿下果然有孝心。” 他打了个哈哈,又好奇道,“少府在制花灯我知道,但殿下这些日子神神秘秘的,在研究什么?” “既然是惊喜,自然得保密。” 李斯耸耸肩,“殿下的口风可紧了,想知道,还是等到王上生辰吧。” ——其实也不用。 提前三日,章台宫中便已挂上了鲜艳明亮的花灯,又顺着章台宫外的大道,一点点地向咸阳城的大街小巷铺开。 天际的最后一抹霞光散去,整座咸阳城被暖黄金灿的灯光点亮。 更换了衣裳的嬴政和郑菁被知韫拉着登上了章台宫的宫墙。华阳太后、芈夫人等以及得到邀请的重臣们也都登上宫墙。 长长的大道尽头,是咸阳的黎庶万民。 “这是什么?” 章台宫外的空阔广场上早已搭起了丈余高的二层八角大棚,棚顶铺上一层细长的柳树枝。 “这是花棚。” 鉴于身高不够,知韫是被嬴政抱在怀里的,她借着嬴政的身高对着两侧宫墙大致数了数人头,觉得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连忙给章邯使了个眼神。 “这是贺礼哦。”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广场上的匠人们行动起来。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一棒铁花冲天起,绽向夜空化星斗,铁如花,火如雨,万点金光灼灼璀璨。阵阵惊呼声中,有金色龙灯在铁花飞舞的花棚下舞动穿梭。 “这是火树繁花。” 她轻声道,“亦是群山万壑,烟火人间。” 第865章 大秦(79) 秦王政十七年,初春。 出了正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一连数日的晴朗天光,山林间积雪消融,鸟雀在枝头啁啾不休,灰兔啃食着破土而出的碧草嫩芽,风中携着泥土与草木复苏的气息。 忽而,地面发出细微的震动,伴着踢踢踏踏的马蹄声,鸟雀振翅高飞,灰兔也有些受惊地欲往山林深处去。 “咻——” 比它更快的,是一支白羽箭。 伴着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嗡鸣,白羽箭矢离弦破空,精铁打造的箭头在明灿阳光的照耀下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流光后,精准地没入灰兔的后腿,将它死死地钉在地上。 身着黑甲的卫士驭马而过,弯腰将穿透灰兔的箭矢拾回。 被黑甲卫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群锦帽貂裘的少年男女,而被少年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她着一身极素雅的淡青色锦衣,肩上裹着银白狐裘,细密的风毛软软地拂在脸侧,两颗绒白流苏球垂落胸前。 “没意思。” 知韫懒洋洋地将弓箭挂在马背上,调拨马头回到官道上,抬手去追求跳跃的阳光,“都寻不到什么猎物。” “毕竟冬寒未散。” 庄灼抿唇轻笑,“官道两侧,鸟兽们本就鲜少出现,只是咱们对此处山林并不熟悉,为殿下安危虑,还是莫要往深处去了。” 如虎、熊之类的大家伙们,这会儿怕是正跃跃欲试地寻觅猎物。 “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勇。” 知韫弯了弯唇,笑吟吟道,“我在上林苑里玩也就罢了,出来了若还敢如此,阿父定然会气得想揍我的。” 这里可不是上林苑。 虽然豢养了不少猛兽,但边上就驻扎了精锐军士,兼之秦王与贵勋们四时游猎,里面的情况早已经摸透了。 但她们这次出内史、入陇西,所经之地尽皆崇山峻岭,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深入山林去打猎,暂且不提这种行为是不是在找死,就算她没受伤,回去后也得挨揍。 “王上才舍不得呢!” 第389章 辛宓笑嘻嘻道,“王上最是疼爱殿下,殿下的射御都是王上手把手亲自教授的,怎么可能舍得揍殿下呀?” “那可说不准。” 太子殿下轻哼一声,小声嘀咕,“正月还没过完呢,孤就被打发出了咸阳,大孩子果然没有小孩子得宠爱。” 众人:“……” “王上让殿下来巡郡县学堂,难道不是因为殿下想去河东么?” 冯纾幽幽道,“腾叔父如今为南阳假守,不日就要发兵攻韩,殿下此时想去河东,王上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去岁,韩王安敬献韩国南阳一带于秦,九月,嬴政任命腾为南阳假守,同时,又下令国内男子登记年龄。 ——大战的序幕已经拉开。 而在这个时候,刚过完年的太子殿下突然跟秦王说她想去河东…… 太子的属性,咸阳皆知。 万一她在河东待着待着,领着羽林精锐就直插三晋,远在咸阳的秦王难道还能插上翅膀飞过去把人给拦下来? 总不能指望太子的属官吧? 这帮小崽子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凑在一起简直能上天。 秦王坚决不肯放女儿去河东,又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松了口,索性找了个正经事,把人往反方向的陇西打发。 知韫:“……” “我真没想过要掺和。” 她仰头望天,神色忧伤,“你们为什么就没有人肯相信我呢?我还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跑过去上战场啊?” 她还不到十一。 哪怕她爹她妈都是身材高挑的,她现在也还没到一米六。 小矮子上什么战场? 再者,她打过仗吗?就会纸上谈兵的家伙,上战场不是给人送菜去的? 少年们微笑不语。 殿下,你和她们说,没用啊,反正王上和她们的老父亲都不信呢。 这次太子出行,除了领羽林卫护卫的章邯之外,诸如张良、萧何等太子宫的舍人属官,秦王一个都没有放出来随行,不就是怕太子有了智谋之士后又玩一次先斩后奏? 知韫:“……”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哪里?” 至于这么防她么?! 太子殿下悲愤,“孤只是想遵守当日对师叔和子房的诺言,亲自去韩地当韩王而已,真的没有想干什么啊!” “……当韩王?” 正不停地吹哨子试图将在天际盘旋的海东青喊下来的王离一脸懵逼地抬头。 “韩国都要亡了,还当什么韩王?殿下这不是纡尊降贵么!” 日后,偌大的天下都是大秦的,也是王上与殿下的,韩地不过一隅之地,去当韩王不是丢了明珠去捡瓦砾么? “你不懂。” 太子殿下故作高深莫测,“小明啊,你看前面有河溪,要不然咱们去抓点鱼来吃?” 刚取字明的王离:“……” 明明阿父给他取的这个字寓意极好,怎么被殿下这么一喊,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呢? 少年们哄笑出声。 不过确实也临近午间,一行人索性翻身下马,羽林卫们或是沿着溪水架起篝火、或是取出渔网捕捞鱼获。 “这是清水吧?” 楼梧取出地图看了看,“咱们到邽县、绵诸道一带了,殿下,可要在县中停留几日?” “不了。” 知韫摇了摇头,“直接往西县去,看过了县学,再往狄道的郡学,至于邽县、冀县,等回程再去转一圈。” 她这次出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巡视狄道的郡学和西县的县学,就算要视察其余诸县,也得先往后放放。 “陇西这边的郡学、县学应当已经开设了有两年多了吧?” 庄灼抱着水囊咕噜咕噜饮了几口,才道,“若不出差错,今年应当能有一批学子通过遴选前往咸阳学宫。”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这几年虽然以内史和咸阳学宫为起点,向各郡县推广郡学、县学,但郡学、县学的学习氛围和师资力量毕竟不如咸阳,若有出类拔萃的,自然要拔擢至学宫去。 “或许?” 知韫随手扯了几根草叶子折来折去,“能不能发掘出可进入学宫的学子,我倒是不着急,只是,各郡县办了几年,怎么着也得让我能抽调出一批学子来充当小吏。” 这才是各郡县治学的目的。 大秦的官吏体系中,最急缺的不是官,而是下放到基层去的吏。 “殿下重县学甚于学宫。” 太子对各郡县的郡学、县学,可比学宫看重多了,如今已经逐步整合的学部,名义上由丞相兼管,实际上却是由太子亲自掌管。 调来教学的夫子需得经她面试,使用的教材也是她带着人编纂审核的,各郡县的月度汇报也是她来负责。 冯纾询问,“可是为了韩地?” “也算吧。” 知韫微微颔首,“等咱们回到咸阳,大概率就能得到腾叔父攻灭韩地的消息,如此,怎么治理就成了要事。” 她微顿,“哪怕郡县中的官员暂时不替换,但深入乡里、与韩地黎庶打交道的小吏,必须换成咱们的人。” “这倒也是。” 冯纾点点头,“王上取韩地后,必定会置郡县,有郡守在,这些官员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只要郡守把住大方向、小吏严格执守诏令,不怕他们搞小动作。” 诏令的制定,依靠的是以秦王为核心的中枢,诏令的执行,依靠的是最基层的小吏。 中间的官员,最主要的职能,就是方便中枢进行层级管理。 “诏令的执行是个妙事。” 知韫弯了弯唇,“尤其是在新纳的土地上,若是依靠原有的那些心向故国的韩地官吏治理,那对于新土的掌控力就会十分有趣。” “何解?” 楼梧不解,“若任用旧吏,不就代表咱们大秦对新土的掌控力弱么?” 毕竟,他们对中枢阳奉阴违。 “得看朝廷的诏令啊。” 知韫看她一眼,轻笑,“若是善待于民、稳固人心的诏令,那自然是要阳奉阴违的。” 要么拖延,要么扭曲。 “可若是中枢未能周全地考虑实际情况,诏令本就有差错呢?” 她哼笑,“怕是都不必咱们想法子,他们就会帮着咱们执行贯彻,生怕这条虐民的诏令漏掉任何一个黎庶。” 在这片土地上,办事的效率是可以十分灵活的。 只要想拖,就能拖到欲仙欲死,想快,又能快到目瞪口呆。 两千年后如此,现在亦然。 就跟谈起始皇的功过,夸书同文、车同轨时,就说秦一统天下不过十几年,人心未定,根本做不到贯彻深入,但骂秦的暴政时,又能迅速改口说天下人尽受秦苦。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秦在干好事的时候,对于基层的掌控力简直跟纸一样一戳就破,什么好的政策都是后继的汉执行的。但秦在行暴政的时候,又能够基层掌控度和执行力爆表,将从秦故地到六国旧地的所有黎庶平等地敲骨吸髓、欺压到卖儿卖女都活不下去? 矛盾吗? 不。 看似矛盾,实则合理。 “你信不信?” 知韫讽刺笑道,“若秦一天下,孤下一道严刑酷法、横征暴敛的诏令,短短数月就能贯彻到最遥远的楚地?” 秦廷的诏令是今天到的,征税征徭役的小吏是昨天就已经开始干活的。 为什么呢? 因为自费八百里加急了。 (微笑.jpg) 众人:“……” 草(一种植物)。 第866章 大秦(80) 一众尚未出茅庐的少年人见识到了世情险恶,不由得心头发梗。 “不如杀个干净。” 冯纾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既心向故国,那便去殉故国,难道没有他们,咱们大秦就不能治理地方了吗?” “确实不行。” 楼梧冷静道,“县分大小,但无论大县、小县,所需吏员何止百人?只韩地也就罢了,若果真一统天下,至少会设有千余县,大秦拿不出这么多吏员来填补各县。” 就算将关中、汉中、巴蜀的吏员全部都抽空,也填补不了空缺。 “至少,短期内不行。” 庄灼补充了一句,“于基层吏员的填补,咸阳学宫无甚作用,而郡县学堂的吏员培养计划,也需要时间。” 要识字。 不仅要懂秦国的字,在彻底推广书同文前,至少需要会一个国家的文字与方言,不然无法与当地的黎庶沟通。 要通晓律令。 哪怕这些年陆陆续续修改、废除了一些秦律,但已经称得上复杂,再者,一天下后,律令也必然会做出调整。 ——哪怕只要求这最基础的两点,秦国短时间内也拿不出数以万计的吏员。 除非秦国放慢统一的步伐。 第390章 但这显然不行。 天时、地利、人和,必须抓住时机,绝不能给六国喘息的时间。 尤其是赵国。 去年,赵国北部的代地发生大地震,自乐徐以西,北至平阴,台屋墙垣太半坏、地坼东西百三十步。本就发生在代地的人口聚集区,又正逢秋收季节,一时间,代地的兵员短缺,大量流民南下涌入邯郸,直接导致了赵国的大饥荒。 当然,也有涌入秦国的。 好在她们秦国虽然前年也发生了地动,但好在没发生在人口聚集区,前两年又是丰收,倒也承纳得住流民。 这是天赐的灭赵良机。 “杀,是自然要杀的,关键在于,怎么杀,什么时候杀。” 知韫垂下眼眸,指尖拨弄把玩着一颗用野草编织成的小星星。 “六国存续数百年,盘踞在地方上的宗室旁支、贵族公卿、乡绅豪强盘根错节、不知凡几,若一律诛杀,在各地黎庶未归心的情况下,必然会有漏网之鱼。” 天底下贵族豪强这么多,总有一些人是对黎庶还算不错的,若要杀他们,当地的黎庶必然会帮助隐藏逃脱。 “黎庶震恐,不是我想要的。” 她的神色平淡至极,仿佛所谈论的,不是数以万计的性命。 “所以,才立了学宫。” 几人默然。 她们亲眼见了太子在咸阳学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可如今想来,学宫的学子,不过只是她的“退而求其次”。 因为杀之不尽,所以退而求其次,从中遴选可为她所用的。 “他们忠于王上与殿下。” 楼梧迟疑道,“应当可用。” “自然可用。” 知韫莞尔轻笑,“他们拜入学宫,是秦王门生,又与秦太子师出同门,来日在秦国入仕,还有学宫的同窗相互扶持,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为故国殉死?” 谈对故国的忠肝义胆? 若果真对故国忠心耿耿,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入咸阳学宫。 除了那些被六国派遣过来作探子的之外,他们既然愿意来秦国,就说明只要给了上升渠道,就愿意为秦效力。 这也是她能收拢人心的原因。 ——心照不宣的互惠互利。 “难不成,你们还真以为他们忠于我,是因为什么人格魅力?” 她嗤笑,“不给好处,就算再有人格魅力,那也只能是敌人。” 难道她爹不够有人格魅力? 无利可图,都是屁话! 几人:“……” 突然之间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犀利,有些汗流浃背了啊殿下! 一直默默旁听、没有插嘴的辛宓反射性地环视四周,然后松了口气—— 还好,这里没外人。 庄灼了然,“殿下要去韩地?” “嗯。” 知韫应了一声。 “欲治韩地,首先就要理清谁是可以拉拢的,谁是需要打击的。” 她慢悠悠道,“比之韩地的贵族豪强,自然是韩地的黎庶是咱们可以且必须要团结的,但贵族豪强中,也能再继续分而化之,拉一批、打一批,方为良策。” “可殿下也不必亲自去。” 楼梧皱眉,“以殿下的身份,若亲往韩地,怕是少不得要遇上韩室死忠余孽的刺杀。” “我最合适。” 她屈起一条腿,漫不经心道,“有些事,轻不得、重不得,只能阿父和我来做,来回请示,实在耗费时间。” 在咸阳远程指挥,哪有亲自坐镇来得稳妥且方便?具体是什么情况、又该怎么做,只有亲自去过才能做抉择。 秦王镇咸阳,太子抚关外。 对于亡了故国的黎庶而言,秦太子亲至,能让惶恐不安的他们更容易安心,当然,仇恨大概也会更加浓烈。 但她难道要遇难而退? 然后等到一统天下后,让她爹继续十年东巡五次、最后死在路上? “如此,也罢。” 庄灼本想继续劝她,只是见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便道,“我等随殿下一起去。” “当然要带着你们。” 知韫扬了扬眉,笑道,“你们可是我的左膀右臂,等以后啊,你们各自领守一郡、坐镇地方,那就算我常年在咸阳不出,也不必为各郡县有余孽作乱而忧心了。” “那是自然!” 辛宓拍着胸脯保证,“必将属地治理妥当,绝不给殿下添乱!” “好。” 知韫失笑,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正要说什么,却听不远处传来惊呼声,一惊一乍的。 “王小明,你作甚呢?” 她转头看向那群去抓鱼的少年,远远地喊,“你们几个,抓鱼还抓出兴味来了不成?” “殿下,好多鱼!” 王离正带着李承、杨峥几个扯着渔网在岸边,一网撒下去就是一网的鱼,少年们脸上都是惊奇与兴奋之色。 “河里的鱼都冒出头来,恨不得往岸上跳呢,抓都抓不完!” “你们撒了多少饵料?” 楼梧挑了挑眉,扬声笑道,“河水才化冻没多久呢,鱼儿都饿坏了,饵料撒下去,可不得跃出水面来吃么?” “没撒饵料呢!” 凑过去跟他们一起抓鱼的桓锦兴奋道,“都不必撒饵料,它们都跃出水面来了,殿下,这里的鱼好多啊!” “真的假的?” 楼梧几人好奇地起身过去。 “哇塞,真的诶!” “这么多鱼啊,看样子,咱们今儿吃鱼能吃个够了。” “哪够啊?这么多人呢,也亏得方才咱们陆陆续续地猎了不少猎物,不然还得结队入山林去围猎呢。” 知韫托着下巴笑吟吟看着。 “你们……” “这水怎么了?” “好浑浊啊,还冒泡泡呢!” 冯纾疑惑的声音传来,“难道是因为咱们捕鱼太过的缘故?” “怎么可能!” 桓锦立马反驳,“我们刚来就这样,大概是因为鱼太多了,蹦来跳去的,把水给搅浑了。” 她话说得倒是笃定,其实心里也不太确定,于是远远地转过头问知韫。 “殿下,是这样吗?” 知韫:“……” 鱼大规模跳出水面,水变浑浊还冒泡泡…… 她反射性地转头去看不远处的马,虽然被栓在树上,但却不停地踢踏着马蹄,羽林卫倒是想给它们喂草料,只是马儿们却仰着头躲避,并扯着绑在树上的缰绳。 ——这是焦躁的表现。 “秦王政十七年,地动。” 脑海中猛然闪过这一行字,红到发黑,伴随着“咚咚咚”的声音,一跳一跳地变大变粗。 “都回来!” 知韫眼前有一瞬的发黑,又迅速稳下心神,镇定地发号施令,“有可能是要地动了,现在,立刻出发邽县!” 提着渔网抓鱼的章邯:“……” 兴奋大叫的少年们:“……” 欢笑声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殿下说什么来着? 地动? 怎么就要地动了?前年不是才地动过么?怎么现在又来?他们大秦是惹了地龙不成? “都愣着干什么?” 知韫率先起身,三步跨作两步地走过去,翻身上马。 “上马,去最近的邽县。” 说罢,她调拨马头,策马而出,正在喂马的羽林卫反应迅速,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时间紧迫,必须要赶在地动发生之前,将人群疏散到空阔之处,黎庶财物不多,能抢救出来的也要尽力抢救。 章邯:“……” 他的脸色刷得一下变得苍白,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叫喊,“殿下,危险,不能去啊!” 人已经一溜烟地没影儿了,章邯慌里慌张地丢下渔网,连忙跑过去骑马,在上马时甚至踉跄了一下,而后用力挥舞马鞭就追赶上去。 “殿下,臣去传讯即可啊!” 少年们:“……” “快,跟上殿下!” 天际有鸟雀成群结队地飞来,千余骑顺着它们来的方向一路狂奔,扬起大片尘土,令呼喊声也变得模糊起来。 章邯绝望不已。 王上啊,早知道陇西会有地动,还不如让殿下去河东算了啊! * #春枝暮 《史记》上没记载地震的具体位置,但天水市档案局2008年7月在天水在线上发布的《天水历史上的地震灾害资料汇编》中有一条是,秦王政十七年春,乙亥,清水地震,波及张家川地区。 #春枝暮 清水、张家川一带,差不多就是秦陇西郡的邽县一带 第867章 大秦(81) 明知道前方将会发生地震,是该退至安全的地方,还是继续前行? 理智告诉她,是前者。 人在天灾面前是极其无力的。 她不知道地震发生的具体时间,也不知道地震的强度烈度,贸然进入,或许救不了人,还会将自己也陷进去。 第391章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最稳妥的做法,是她留在城外的开阔处,让章邯拿着她的印玺赶往邽县调动县官与县卒进行疏散工作,等到地震发生后,她再前往邽县主持救灾、安抚黎庶。 既无危险,也能收拢人心。 可是…… 秦地官吏依照法令行事。 她此次出来,并未携带太子印玺,遣散黎庶、搬调粮食这样的事情,只凭借章邯和一方私印,邽县的官吏未必愿意听令行事,就算肯听令,也必然会想要再三核实确认,行事之间也会带上踌躇不定。 太耽搁时间了。 在这种需要争分夺秒的时候,哪怕只耽搁一刻钟,都是要用生命来填补的。 “子婴,阿映!” 耳边是章邯满是着急又透着崩溃的劝解声,她仰头看了眼天际,成群结队掠过的鸟雀遮掩了阳光,穿过阴影、与它们擦肩而过的同时,脑海中混乱的思绪也迅速平静下来。 ——不如赌一把。 “在!” 护在身侧的人迅速拨马让开,子婴和嬴映则驭马向她身侧靠拢。 “拿着我的私印。” 知韫从腰间解下印鉴扔向嬴映,见她眼疾手快地接住,扬声道,“你们二人立即领百余羽林卫往绵诸道去。” 绵诸道位于邽县以北。 她一个人毕竟分身乏术,只能让子婴和嬴映这两个出身嬴秦宗亲的代她前往。 “唯!” 嬴映并不多话,只保证道,“殿下放心,我与子婴必尽力疏散黔首、不使绵诸道生乱。” 说罢,她调拨马头,带着子婴和自行分出的一队羽林卫往另一条路去。 她不知道殿下所判断的地动究竟会不会发生,但比之在地动中或许会折损的人命,纵然大动干戈也是值得的。 “殿下!” 章邯不忘初心地想要做一个谏臣,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了太子不容拒绝的声音。 ——服从命令。 他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 大秦历代先王在天之灵,请庇佑殿下,让地龙只小小地翻个身吧,当然,若是可以,最好还是请地龙安安稳稳地睡觉,不要翻身了。 真的扛不住啊! 不到三十里的路程,是有些遥远,可对于配备着最上等的宝马、舍弃了所有车驾辎重的一行人来说,快马加鞭也不过是两刻钟的功夫。 邽县一如往日的平静。 “什么声音?” 地面微微震动,远处滚滚烟尘,戍守城门的士卒有一瞬的茫然,而后神色凝重,快步去寻统领他们的上司。 “或是敌袭,要关闭城门吗?” “敌袭?” 上司猝然色变。 此地虽处陇西,却靠近内史,无论是匈奴还是羌戎,轻易都不能突破西、北防线侵扰。 好端端的,哪来的敌袭。 他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边让人去通禀县令、县丞与县尉,一边快步上前就要让人关闭城门,然而这样短的距离,远处的来人已经能看清几分。 为首的是着锦衣的少年们,护卫在侧的则着秦制甲胄,队伍中更有人高举着一面绘制金色玄鸟的黑色旗帜。 “这是……” 他猛地想起前些日子县尉的叮嘱,似乎是说太子正往陇西郡来巡视? 可也没提前派人来知会啊! 正当他踌躇不定时,来人已勒马止步于百步之外,又有一人越众上前,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掷到他手中。 “我乃太子卫率令章邯,太子殿下至,开城门,速令邽县县令、县丞、县尉来见。” 邽县城门大开。 士卒们帮忙疏散城门处的人,知韫跃马经过,迅速道,“阿灼、阿梧,留在此处。” “唯。” 庄灼和楼梧勒马。 邽县的县令刚收到城门士卒的回禀,才出了县衙,就听见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他脸色一变,正惊恐于来人这么快就攻破城门,却发现为首之人略有些眼熟。 “杜考元!” 好吧,声音也有点耳熟。 他当即正色,拱手行礼,“臣邽县县令杜式方,拜见太子殿下!” ——杜式方,字考元,北地郡泾阳县人,现任邽县县令。 “时间紧迫,孤长话短说。” 知韫急声道,“孤判断邽县或有地动,现在,立刻着急邽县县卒和所有能调动的人,让黎庶远离房屋、疏散到空地之中,再让人同羽林卫一起,将邽县府库存粮全部搬到英灵广场!” “……什么?” 邽县或有什么? 哪里或有地动? 杜式方先是一愣,而后脸色大变,急声道,“臣遵殿下之令,还请殿下为安危计,先行前往英灵广场!” “孤有分寸。” 知韫颔首,“快去!记得嘱咐他们,走路远离墙根、树木,若察觉地动,迅速往空地跑、等待救援,务必以自身为重!” 说罢,她又补充了几句。 “若是黎庶,尽可能保全他们的存粮家财,若是城中大户,只允许他们携带存粮盐油等物资,若有为钱财而不肯转移者,不必客气!” “唯!” 杜式方应是,又坚持道,“请殿下保全己身,先行前往英灵广场!” “孤这就去。” 知韫无奈,“章邯,你带着人配合杜考元,孤先往广场去。” 她不走,他们安不下心。 “唯!” 整个邽县都调动了起来。 不得不说,秦法那恨不得将细枝末节都管束住的风格,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就比如现在,她亲自下令,杜式方连问也不问就去执行,县卒们绝对服从命令,他们上门之后,黎庶们纵然茫然无措,却也老老实实地将家中要紧之物收拾打包,就拖家带口地往英灵广场等就近的空地上去。 偶尔有几个想叽叽歪歪一下的,也都是城中的大户,但一听太子就在英灵广场坐镇,也都不敢冒头惹事儿了。 不过,当真会有地动么? 邽县上下的士民心底又是慌乱畏惧,又是茫然不解。 地动,竟然能提前预测? ——当然能。 “井水上翻,鸡鸭乱跳。” 知韫几乎将所有羽林卫全部遣散出去,身边带着仅剩的十来个穿过民居,通知黎庶的同时也仔细观察了一下。 虽然有些不太合适,但不得不说,她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了一半—— 至少,地动是在邽县。 而邽县的地动预防已经开始,只要没到大地四分五裂的那种程度,邽县的伤亡就不会太大,甚至,再给她足够的时间疏散,甚至能将伤亡控制得无限接近于零。 幸好。 幸好她爹当时没放她去河东,反而让她来了陇西,要不然她也不能这么巧地赶上。 前年地动之后,她其实已经派人前往地动的地方,让人去回忆地动发生前可有什么不同往日的异象,并整理出了一份防范预警下发各郡县,但显然,效果不太大。 “地龙翻身”。 如今不信鬼神、不迷信的人才是少数,上天降下的灾厄,凡人又如何能够提前知晓呢? 希望这次后,能敲敲钟。 英灵广场是县中最广阔的广场,官府修筑时极其精心,又有太子坐镇,故而绝大部分的黎庶都往此处汇聚。 而因为怕时间不够,余下那些距离远的,则选择就近寻找空地,庄灼等人各自领一队士卒坐镇,以安抚黎庶不叫他们因惶恐不安而生乱。 从明日高悬,到夕阳西下。 英灵广场中汇聚的人越来越多,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 “让有身孕的妇人都到孤这边来,人挤人的,免得伤了她们。还有那些幼童,让家中长辈盯紧,别错开眼。” 知韫侧头,吩咐县丞钟沂。 “再去警告那些大户,别在这儿给孤摆什么人上人的谱,若是敢给孤添乱,孤就送他们全家都去挖渠!” “唯。” 钟沂迅速走到侧边,吩咐维持秩序的县卒,而后回到知韫身后,犹豫了下,询问,“殿下,果真有地动么?” 大约是怕她不悦,他连忙找补,“非是臣质疑殿下,实在是这般大动干戈,若未有地动,对殿下声名不利。” “声名算个什么东西?” 知韫轻哼,“他们想怪就怪吧,孤还巴不得没有地动,难道没有人员伤亡,就真的连物资财产也没损失了?” 当谁家都是大户人家呢? 钟沂张了张嘴,想说这会折损殿下的威望,诸公子年纪也渐渐大了,若生了异心,这就是攻讦殿下的把柄。 可是…… 殿下想来是不在乎的,她最在乎的,是他们邽县的黎庶。 他想。 就算地动没有发生,他们邽县的黎庶,也定然不会怨怪殿下,更不会让旁人拿他们作筏子来对殿下不利的。 第392章 “趴下!” 天际最后一抹霞光散去,还不等人们因黑夜的到来而越发不安,一声险些撕破嗓子的吼声传至众人耳中。 再之后,是大地开始震动。 “啊!” “地龙!是地龙翻身了!” 当脚下的大地呼啸着沉闷的嚎叫开始震颤颠倒,当天旋地转的错乱感将整个人淹没,没有人不为之惊悚畏惧。 这是天地的伟力。 然而,当害怕地跌坐在地的黎庶从慌乱中抬头,越过嘈杂的人群,却能看见有一个身影手中扶持着玄鸟旗帜,身姿挺拔地站定于台上,似乎地龙也不能叫她倒下。 他们怔怔地看着。 大地仍然在震动,可他们,似乎也并没有那样害怕了。 * #春枝暮 站军姿的太子殿下:帅吗?孤用力得牙都快咬碎了啊! 第868章 大秦(82) 十九秒。 天摇地晃中,知韫前所未有的冷静,甚至有心思在心中默默数着数。 只有十九秒。 天空黑漆漆的,寥寥几颗星子和月牙似的月亮似乎跟着天地一起晃动不休,在远离人群的空阔处架起的篝火跳跃个不停,将这十九秒拉扯地格外漫长。 但再漫长,也总会过去。 等到脚下的晃动渐渐停止,她合上眼,终于能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殿下!” 身侧钟沂的声音分明发着颤,却透着浓浓的劫后余生的惊喜之色,又迅速上前,担忧询问,“殿下无恙否?” “无事。” 知韫缓缓摇头,镇定地将放在旗杆上的手收回来,不动声色地伸张手掌。 地动来的那一刻,她迅速发生警示的同时,自己其实也有点站不稳,但就在她踉跄着要往后倒的时候,发现玄鸟旗就立在她左后方一步的位置,电光火石间,她本能就抓住了旗杆子,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站得比直。 很好。 虽然是意外,但这个帅被她给耍到了。 虽然在用尽力气的情况下,也难免有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之类的不足之处,但没关系,这种时候应该也没有谁有心思关注她的表情。 ——也真是够了。 脑子里杂七杂八想了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终于回过神的太子殿下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然后火速将心思都放到正事上。 事儿还没完呢! 无数尖叫声、哭泣声混杂在一起,铺天盖地地向她席卷而来,还有或是沉闷、或是尖锐、或是无力的呼痛声。 “迅速将没倒的帐篷都清理好,再把动了胎气的孕妇抬过去,让医者和会接生的妇人都过来看护她们。” 她粗粗扫了眼惊魂未定的人群,快速吩咐,“若有受伤的,从人流中挪出来,安置在空阔的地方等待医者。” “唯。” 钟沂领命而去。 知韫没动。 在这种时候,她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比她亲自到人群中去,更能让他们安下心来。 只是…… 虽然她让人提前搬了不少粮食和药材出来,不必担忧仓库那边的情况如何,但能用的医者却没几个,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的东西她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整个邽县都没多少医者,至于她自己,仗着队伍里都是身强体壮的人,连夏无且也没带,只带了两个来应急。 知韫:“……” 靠北! 早知道就把太医院给搬空了。 “有笔墨没有?” 环视一圈,她身边但凡有个能担事儿的,都被她给撒出去坐镇一处空地了,只有个章邯咬死了要跟在她身边。 搬了粮食和草药回英灵广场后,他更是直接就装起了半聋,任何要离开她十步之外的吩咐全都当做听不见。 “有。” 谢天谢地,终于不用装聋了。 章邯从身上挂着的布袋子中拿出一沓纸和几只毛笔,连带着墨条和砚台一起,虽然这纸有点皱巴巴、脏兮兮的,但现在就别要求太多了。 知韫接过,从一沓纸中挑挑拣拣出还能用的,往地上一坐,就开始给她爹写信报平安顺便要人要物资要救援。 “可惜海东青不在。” 一边写,她一边低声嘀咕。 也是巧的不能再巧,今日出发前,海东青就带着信回咸阳了。 “有信鸽。” 章邯连忙道,“方才臣让人去带了邽县的信鸽出来。” “能飞咸阳吗?” 知韫笔微顿,先问了一句,又迅速道,“孤写完后你抄录几封,信鸽今夜就放出去,等到天亮之后,再让人快马加鞭送往咸阳。” 现在就算了。 乌漆墨黑的,在不知道路况受损情况以及有没有余震的情况下,让人摸着黑行动跟让他去赌命有什么区别? 一切都等天亮再说。 至于什么地震黄金救援时间、会不会还有人没彻底被埋了…… 这她也没办法了啊! 除了她的羽林卫以及不愁营养的富家大户之外,其余的人,十个里面至少有六七个有夜盲症,天一黑就抓瞎。 救个屁,等天亮再说。 “殿下!” 仅有的几座帐篷中传出来的痛呼声越发大了,知韫蹙着眉、忧心地看过去,却见钟沂面色沉重地疾步走来。 “此地拢共有有孕妇人四十三人,大部分都只或轻或重动了胎气,医者已开了方子让人在熬药了,只是……” 他微顿,“有五个临近产期的妇人要生了,其中有一个难产。” 知韫:“……”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她竟然还有听别人汇报妇人生产的一天。 怎么会有这么多孕妇? 好吧。 在人力是种资源的现代,确实讲究多子多福,太平的时候家里能多个干活、养家、种粮食的劳动力,天灾的时候还能卖儿卖女,实在活不下去了还能易子而食。 “所以呢?” 她木着脸问,“医者和收生婆怎么说?能不能保住产妇的性命?” 钟沂肉眼可见地迟疑了。 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闯荡,平民家的妇人怀孕期间要养得多好是空话,本来就没什么营养、全靠母体撑着,又因地动而受惊早产…… 大概率两个都保不住。 知韫:“……” 她仰头,眼前一黑又一黑。 “孤还真就不信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太子殿下将写得差不多了的信让章邯手里一塞,然后将手里的毛笔一扔,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就往帐篷的方向走去。 “孤要保的人,就算是黄泉主、幽都君亲自来,也别想轻易带走!” 不就是接生吗? 干了! 钟沂:“……???” 章邯:“……???” 二人傻呆呆地对视一眼,神色渐渐变得惊恐万分,着急忙慌地就要去拦。 “殿下,不可啊!” “殿下,产房里血气重,若是冲撞了殿下,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请止步啊,殿下!” “都给孤滚一边儿去!” 太子殿下难得爆了粗口。 “屁的冲撞,生命繁育之地,至纯至净至真,能冲撞孤什么?你们二人与其在这里大放厥词,不如赶紧去给孤找几个能担事儿的来。” 她一把甩开二人,骂骂咧咧,“懂医术么就拦?人命关天了还在这里叽叽歪歪,仔细孤送你们两个去挖渠!” 说罢,她掀开帐子进去。 “殿下!” 帐子里的人无不惊恐。 “慌什么,继续接生。” 知韫沉着脸,绕开收生婆往产妇头部的位置去,大刀金马地坐在床头,拉着她的手。 麦娘疼得厉害。 被汗水浸透的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身体已渐渐没了力气,恍惚间,竟然看见那最尊贵的人物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可是,怎么会呢? 她想。 她大概是要死了吧。 身下撕裂一般的疼痛,使得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越发汹涌,意识昏沉沉地坠向黑暗,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促使着她睁大了眼睛,费力地翕动嘴唇。 “……殿……下?” “别怕,孤在。” 她低声安慰,“孤是太子,天底下除了阿父阿母,再没有比孤更福气深厚的,孤就在这里,必定母子平安。” 原来,真的是殿下啊? 麦娘觉得眼睛有些热乎乎的,翕动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啊? 可是…… 真的是殿下啊! 钟沂:“……” 他重重地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章将军,这可怎么是好?” 一辈子都待在小县城、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钟县丞茫然且无措,求救地看向从咸阳来的、见过大世面的章邯。 第393章 章邯:“……” 他从脸到身体都僵硬起来,缓慢地、嘎吱嘎吱地转头看向钟沂,面无表情地询问,“你觉得,我还能活吗?” 殿下! 王上会杀了他的,真的会的! 臣这一生,如履薄冰,殿下啊,挖渠也好,修长城也罢,好歹让臣活着走到对岸吧! (暴风雨哭泣.jpg) 钟沂:“……” 突然觉得,他还是幸运的。 至少以他的身份,既去不了咸阳,秦王也大概率不会特意发一道旨意来打发他去修长城。 “章将军,你……” 钟沂试图安慰已绝望到两眼发直、目光呆滞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章邯,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然苍白。 于是他拍了拍章邯的肩膀,严肃道,“章将军,殿下有事忙碌,邽县的黎庶还等着咱们一起主持大局呢!” 别emo了,干正事吧。 就算回咸阳后秦王要杀你,也得先把手上的事儿给办好,说不定就能将功折罪呢? 再说了,殿下会护着你啊! 虽然钟县丞就觉得吧,哪怕秦王对殿下爱重非常,这次大概也必然会狠下心来教训殿下。 ——孩子也忒吓人了。 作为邽县的一员,殿下明知将有地动还一往无前地来救援他们,当然铭感五内、誓死不忘,但作为父亲…… 孩子不打不行啊,王上! 章邯:“……” 他恍恍惚惚,他凄凄切切,他咬紧牙关将已经飞到天外的灵魂给拽回来,艰难地迈着沉重的脚步去干正事。 然后,等天亮。 等那群被太子殿下给散出去的公子贵女们汇聚过来,说不定,就有谁能在要紧关头拦住任性的殿下呢? (期盼.jpg) * #春枝暮 小章:我这一生,如履薄冰,还能走到对岸吗? 第869章 大秦(83) 夜里又发生了两次余震。 虽然只有轻微的震感,但依旧惊的黎庶们不敢闭眼,胆战心惊地聚在一起,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天明的到来。 天亮就好了。 章邯和钟沂同样一夜不曾闭眼,忙忙碌碌着安抚、统计的工作,又让人打着火把将周围给收拾清理出来。 夜里放了信鸽出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又调了一什的羽林卫快马加鞭赶往咸阳。 “天快亮了。” 钟沂看了看天色,快步走过来询问章邯,“是否先架起篝火煮些饭食来,而后等到天光大亮,组织青壮去察看城中房屋折损情况并救援那些或许被落下的人?” “自然。” 章邯先是点了点头,而后一顿,忍不住询问,“地动这样要紧的事,你竟然还有功夫让人将饪食器搬出来?” 这玩意儿可沉了。 “哪有人手?” 钟沂摇了摇头,转而指了指英灵阁的方向,“不过阁中倒是有用以祭祀的大鼎和大釜,足以拿来应应急了。” 他神色坦然,“英灵阁中祭祀的,都是我邽县的血脉亲友,这种时候,他们也一定愿意让咱们借来一用的。” “……那就搬吧。” 章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表示赞同,又道,“殿下的意思,这些日子用府库的存粮,黎庶带出来的那些粮食,且让他们自己好好留着,到底是能让人活下去的底气。” 手里有粮,心头不慌。 眼下正是春耕的时候,地动来得突然,农时一耽搁,纵然之后补救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没带出来多少也不打紧,殿下已经写了信给王上,咸阳会尽快调一批赈灾粮下来,总不会叫大家饿肚子。” 至于耽搁春耕后赋税怎么办,这就不是他一介属官能多嘴的事,需得王上与殿下做主。 “殿下仁善。” 钟沂点点头,没忍住抹了抹眼尾,“不说了,早些让黎庶吃上饭食,有了力气,就能重建房屋、补救春耕。” 说罢,他顶着一双外圈黑得跟白罴似的、内圈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去继续干活了。 章邯:“……” 当金乌缓缓从地平线升起,明灿的霞光穿透云层、笼罩大地,黎庶们还来不及为渐渐明晰的、损坏的台屋墙垣的轮廓难过,就被萦绕鼻尖的麦黍的清香吸引。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一想到虽然房屋可能损坏了,但他们的人没死没伤,家里的粮食也尽可能地带出来,又觉得日子还能过下去。 再者,殿下还在嘞! 殿下最是爱惜他们,一定不会不管他们的死活的,只需要好好听从殿下的吩咐就是了。 于是黎庶们安下心。 他们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广场上,或是看着那几口正煮着饭食的大鼎,或是看着那随风舒展的金边描饰的玄鸟旗,又或者,是看向那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帐篷。 殿下在里面嘞。 听说是有妇人受惊难产了,殿下才亲自在里面坐镇,只为保她母子平安。 一定会的。 “哒、哒、哒……” 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桓锦和冯缬带着几个羽林卫前后脚过来。 “章将军!” 桓锦翻身下马,扫视了一圈,蹙眉询问,“殿下呢?难道没在这儿么?” “在的。” 章邯忙指了指其中一间帐篷,含糊回道,“殿下在里面呢。” “在休息?” 桓锦眉头皱得更紧,一边往帐篷走,一边压低声音询问,“你与我说清楚,殿下究竟是累着了还是受伤了?” 若不然,以她们殿下的性子,这时候可不会待在帐篷里面。 “没,殿下没受伤。” 章邯沉默了一下,小声道,“有妇人难产了,殿下在里头陪着呢。” “……就这?” 桓锦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瞧你这含糊吞吐的模样,我还以为是殿下受了什么重伤呢,真是的,吓得我连遗书该怎么写都想好了。” 真是,这也值当大惊小怪。 说着,她止住脚步。 “妇人生产时不能见脏东西,我一路过来,身上沾染了不少尘土,就不进去见殿下了。你记得帮我告诉殿下,我那儿一切都好,对了,药材我得带点回去。” 她那儿也有几个孕妇。 只是运气好,仅仅有些许动了胎气,等熬上药吃了就好了。 说罢,她转身就搬药材去了。 “我也不进去了。” 冯缬对着章邯微微颔首,“我在邽县西北,已经派人开始清理道路,房屋虽有倒塌,但并不算很多,等我统计完毕再来汇总给殿下。” 而后,他也带着药材走了。 是的。 冯缬和桓锦来得这么快,是因为他们俩一点药材也没搬到,这才亲自来取些药材回去,顺便向殿下报个平安。 至于粮食…… 路都还没清理出来,搬也搬不走多少,他们俩也不白费力气,索性向黎庶借粮,等到赈灾粮下来再还给他们。 章邯:“……” 他楞楞地看着二人来去匆匆,再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坐镇在别的地方的人或是亲自来、或是派了卫士来,但几乎每一波人都是话也没说上几句就匆匆忙忙地回去了。 忙着呢,谁有空唠嗑? 邽县并不算大县,在全县青壮们齐心协力下,第一日就将几条主干道清理出来,能汇聚的人流都汇聚过来。 无他,粮食、药材都在这。 再者,殿下在这,与其各自为战,不如聚在一起,也好商讨下一步并统筹现有资源。 “殿下已去信咸阳。” 庄灼道,“我已派人去子婴和阿映在的绵诸道询问她们那儿的情况,又让人快马往附近几个县去信,让他们先送些粮油盐布等物资来。” “还有咱们落下的辎重。” 冯纾补充,“我已经派人去取了,昨日捕了这么多鱼呢,也不知道死没死、臭没臭,先拉回来瞧瞧能不能吃,鱼肉呢,可不能浪费。” 昨日走得太急,竟然忘了。 “我粗粗统计了一些。” 李由轻声道,“县衙与大户家的屋舍倒是损毁不大,主要是城郭民屋,倒塌者不算,或多或少都有些折损,需得修葺后方能再住人。” 他补充,“这是县城中的,至于各乡亭里,大约比县中要严重些,不过万幸的是,转移及时,不曾压死人。” 磕伤、摔伤、划伤的倒有不少,但不算什么大事,目前情况最严重的,还是受惊的孕妇。 “未必。” 楼梧摇了摇头,“我询问过杜县令,邽县以北、未至绵诸道的地区有几个戎人混居的乡亭,咱们人手不够,只派了人去通知,也不知道那边受波及严不严重、有没有及时转移。” 再者,她们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场地动所波及到的范围,无法保证没有派人通知转移的地方有没有受灾死人。 众人沉默。 第394章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先……” “哇——” 庄灼正要说话,却听见不远处的帐篷中传来新生儿的哇哇大哭声,没一会儿的功夫,知韫神色轻松地出来。 “都在了啊?” 她扬了扬眉,“母女平安。” 众人:“……” 她们先是露出笑容,又道,“殿下亲自看着这孩子出生,她们母女二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顺遂无忧。” 太子接生,大秦第一例。 “那是!” 知韫笑了笑,“这孩子的名字可都是我给取的,单名一个翀字,随我母家姓郑,也算是我给这个看着出生的孩子的祝福了。” 翀,鸟儿向天上直飞。 “郑翀?” 楼梧微怔,笑着打趣,“得殿下这般厚爱,她与殿下半子有何区别?” 嬴秦乃王室姓氏,不可轻易赐下,但郑亦是王后家族,可追溯至郑国,称得上是显贵。 “那也行啊。” 知韫不甚在意,只随口道,“我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孩子?” 说罢,她又询问现下县城中的具体情况,大致了解后,不免松一口气。 “比我想象中好得多。” 知韫已经很知足了,“至少咱们的努力不算白费,这些日子先以稳妥为主,慢慢地清理收拾起来,等到咸阳的物资都到了,再对那些屋舍进行大规模的重建修葺。” 众人皆是颔首。 “先去休息吧,也都熬了两天一夜了,别事情没办完,咱们自个儿先倒下了。” 说着,她正要起身去休息,却见一众人皆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不由得动作一顿。 “你们什么眼神?” 莫名地觉着有点瘆得慌。 “殿下。” 辛宓努力控制自己不往殿下的尊臀看去,绷着小脸问道,“咱们冒着地动的危险往邽县来,殿下可想好回去后怎么应对王上与王后?” 知韫:“……” 她沉默,然后开始发愁。 “我没想好。” 太子殿下开始唉声叹气,“突然觉得屁股有些隐隐作痛,总感觉我这次回去,怕是真的要挨阿父、阿母的揍。” 她爹现在还没收到消息。 但只要一想到她爹收到消息之后,大概会是怎么样的惊怒,她就有些害怕且不想面对。 这次怕是撒娇都不管用。 她阿父、她阿母大概率得给她来上一场夫妻混合双打不可。 “要挨揍也是一起挨揍。” 她的小伙伴兼“同伙”们相互看了看,纷纷露出同款的屁股疼的表情。 王上与王后这样宠爱殿下,要是殿下都挨揍了,那她们也十有八九逃不了。 害怕。 有些不想回咸阳了。 第870章 大秦(84) 嬴政正在生闷气。 如今秦国已开启攻韩之战,虽然弱小的韩国不值一提,但狮子搏兔尚用全力,秦廷自然不会轻视,免得让其余几国再上演一出信陵君窃符救赵的好戏,功亏一篑。 故而嬴政每日也忙得很。 晨起后稍微锻炼一下,沐浴更衣后进行廷议,结束后又提溜一些重臣回来,一起吃早膳顺便进行灭韩及相关事宜的军事会议,再之后就是批折子、吃饭、批折子、睡觉。 今日难得有点空。 想着有段时间没过问公子公主们的学业功课了,于是又将已经上学的公子公主都叫过来,一边翻看作业,一边随机提问。 然后,就开始生闷气了。 怎么说呢? 也不能说功课完成得不好。 毕竟都是王室贵胄,从小接受的都是最顶尖的教育资源,别说他们天资本来就不差,就算真的天赋平平,也不至于在如今这个阶段的基础课业上就遇到难处。 但秦王还是不满意。 有了天纵奇才的他自己和惊才绝艳的长女珠玉在前,再加上自家的祖宗孝公、惠文王、昭襄王、庄襄王也都是狠人中的狠人、聪明人中的聪明人,秦王理所当然地被老嬴家代代相传的聪明基因养刁了眼光。 现在再看这明显达不到他心理预期的学习进度,和基本上中规中矩、偶尔才能有些出彩的课业,那简直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也看不顺眼。 明明他已经再三放宽要求! 嬴政已经有了让他满意的、能放心托付基业的继承人,对于其余的孩子就比较包容,也不会拿对继承人的严格标准来要求他们。 平庸些就平庸些吧。 只要知道自己的水平有几斤几两,以后老老实实给他们长姊当个帮手、别整天觊觎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就行。 但话又说回来。 也不能真让他养彘啊! 比不上他的长女,这很正常,人之常情,可再怎么说,也都是一个爹生的,这有老师教的怎么着也不能比自学的差这么多啊! 嬴政抬头看了看按身高从高到低排列成wifi的孩子,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课业,忍了又忍,抚上额头。 不行了,看得眼睛疼。 他深呼吸几下,尽量用平稳且和气的声音开口,“真不错,亏得太子能在寡人面前三五不时地夸你们几句。” 嬴政不理解。 她究竟是怎么夸得出口的? 三五不时地就到他这儿夸上几句,弄得嬴政还以为他的崽们虽然小时候看着不怎么样、但上学后就开窍了。 结果呢,还是那样儿! 扶苏:“……” 作为秦王的长子、太子的长兄,他在成长过程中感受到的各方面压力和成为太子对照组的机会频率是最大的。 要知道,被秦王安排来负责教导公子公主们的老师也是会互相交流、互通有无的,尤其是那些朝廷重臣忙里抽闲来兼任一下的老师。 由于他和太子的年纪相仿,故而他的老师们在制定教学计划的时候,基本都是和太子对标,发现他跟不上,就开始一点点地降低要求、直到制定出一份为他量身打造的学习计划。 再然后,就带着从他身上摸索出来的经验,继续修修改改地去给其余的公子公主制定合适的学习计划。 ——这是太子殿下的要求。 太子殿下表示,每个人的天赋、年龄等基本条件都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必须因材施教,尽可能扬长避短。 老师们自然都很听她的话。 只是在摸索出一套合适的方案来的过程中,总是难免要走些弯路的。 扶苏:“……”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偶尔看见老师们不经意露出“哦,原来跟不上这个进度”的恍然大悟的眼神并迅速给他调整学习计划时,对他幼小的心灵的伤害有多大! 作为长子,他承受了太多。 扶苏有时候会忍不住窝在被窝里偷偷摸摸地想,他干嘛要出生得这么早,如果他是阿妹的弟弟,就不会有这种身为长子长兄的包袱了。 想当弟弟,不想当长兄。 “父王,儿……” 此时此刻,他正想站出来为低头装鹌鹑的弟妹们吸引一下老父亲的火力,就见殿外有寺人脚步匆匆地入内。 “王上,宫门处的卫士前来禀报,说是太仆有要事请见。” 嬴政微愣,“太仆?” 此刻天色已晚,已经到了宵禁与宫禁的时间,郎中令这个时候求见,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快请。” 他果断将手里的课业都放下,选择眼不见为净,“时间不早,都回去吧。” 高高低低的大小萝卜头们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就离开的章台殿。 父王太吓人了。 尤其是考校他们功课的父王,边上还没有帮他们说好话的阿姊在,就更吓人了。 “臣拜见王上。” 太仆行了一礼,不等嬴政询问,迅速将一封信件奉上。 信鸽司归属于太仆下。 往来各地的信鸽都是太仆下的属官们在训练,它们回咸阳自然也是回到专属于信鸽的地方,那里有专人日夜值守。 “这应是殿下送来的。” 太仆神色严肃,解释道,“方才信鸽司的属官来寻臣,说是有一封信上盖了太子卫率章将军的印章,他们不知其缘由,却忧心殿下处有何要事,匆忙送至臣府上,臣见信封上竟是殿下的字迹,不敢擅专,方漏夜禀报。” 太子与秦王以海东青通信,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太子竟以寻常信鸽送信,信封上盖的甚至不是她自己的私印,不由得令太仆悬心,也顾不得宵禁与宫禁,立即前来禀报。 “太子的信?” 嬴政眉头一皱,接过信后见果真是长女的字迹,迅速拆开信件,粗粗一看,神色凝固。 “陇西邽县地动了?!” 他失声惊呼,而后猛地起身。 “快,传左右丞相、治粟内史、少府卿来见,还有蒙恬和蒙毅,快去!” 第395章 殿中的寺人迅速应是。 太仆:“……” 太仆:“???!!!” “陇西邽县地动了?” 太仆脸色大变,“殿下难道在邽县?这、这、这,殿下可无恙乎?” 夭寿喽! 怎么就这么巧呢,地动这样的事情,竟然也能让他们殿下给赶上?万一出点什么事儿的,可怎生是好呦! “她不在邽县又能在哪?!” 秦王勃然大怒,用力地将手中的信件捏得皱成一团,“这个逆女,明知将有地动,不仅不退,竟仍往邽县去了!” 他一甩衣袖,叉着腰在殿中踱步,走过来,又走过去,只觉得心底有一团火在烧,越烧越旺,叫他整个人都要炸开。 “孽障!” 他试图冷静,但完全冷静不下来。 “寡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难道寡人没有教过她吗?她身边有这么多人,哪个不能往邽县去提醒,非得要她亲自去?她究竟有没有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里,有没有将寡人放在心里?!” 刚刚还在担忧太子殿下安危的太仆已经闭上嘴,在降低存在感的同时悄咪咪地瞥一眼秦王。 很好。 不仅声音在抖,手也在哆嗦。 太仆:“……” 侍奉秦王这个主君十余年,他还是头一回见他气成这幅样子。 殿下啊殿下,还得是你啊! 第871章 大秦(85) 嬴政气得心肝脾肺哪哪都疼。 刚刚还在庆幸他幸好还有个出色的太子能托付基业,但现在,他又觉得那些平庸的儿女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最起码在听话这一点上,远胜于他那时不时就平地一声惊雷、就差把他给炸上天的逆女。 她怎么能的? 她怎么敢的? 她是他唯一的继承人,是大秦唯一的太子,她身上承载着他全部的期许、维系着大秦的未来,又如何能在这样的时候将自己的安危全然抛在脑后? 早知道! 早知道…… 早知道她的性子。 骨子里奉行的就是荀子“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的那一套,若将有地动的事情她不知道也就罢了,既正巧遇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的。 有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那股子的气愤与恼怒梗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只在胸腔之中凶狠地横冲直撞。 “寡人就不该放她去陇西。” 秦王闭了闭眼,从来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的人头一次感受到后悔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不如让她往河东去。 就算她耐不住性子想要掺和上一脚,韩国羸弱,又有大军在侧,无论如何也能护得住她,总也好过如今直直地往地动的邽县去。 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就算受了伤,大约也会报喜不报忧,只等着回来之后,再在他跟前撒娇卖乖地含糊过去。 这是她惯用的法子。 “这个逆女!” 他低低地骂了声。 可再不让他省心,这也是他最疼爱的孩子,是他如珠似宝地养大的、倾注了全部心血与期许的孩子。 沉睡在黑夜中的咸阳被唤醒。 城门大开,蒙恬领着秦王的手谕和兵符,前往中尉军大营抽调了一部精锐赶往邽县,再之后,蒙毅领着咸阳紧急调取的粮油盐布等物资和几乎整个太医院赶往邽县。 等到天明,担心得一晚上没睡着的秦王和同样睁着两眼到天亮的三公九卿们在举行廷议的章台前殿碰了面。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唉,愁。 这都是什么事儿? 唉,好愁。 王上啊,这回可千万得好生管管殿下,天灾无情,真遇上了,不赶紧跑也就算了,怎么还直直就闯进去了呢? 唉,愁死人了。 荀子也险些要厥过去了。 虽然在天下归秦的大前提下,他确实希冀大秦下一代是个行仁义、重民生的仁君圣主,可倒也真没必要如此。 这也实在是太激进了点。 是。 邽县的黎庶很重要,若能保全,自然是不折损任何一人为好。 可这是地动,是天灾。 世上没有人能预料到天灾的情况,身处其中者,是生是死,又岂是人力所能掌控的? 荀子只要一想到他的小徒孙在地动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觉得眼前一黑,未来的日子简直毫无希望可言。 秦王打完了天下,谁来守? 他年愈八十了,活了一把岁数,好不容易才在秦王身上看到了结束这数百年的战乱不休的希望,又在太子身上看到了弥合七国离散的人心、不使天下再生动乱的希望。 天下战乱数百年了。 秦王虽好,可一统天下就耗费了半生心血,再让他来弥合人心,时间就不够了。太子虽好,可毕竟年少,若无秦王为她铺平前路,同样会陷入人寿有终事无穷的困境。 父女俩简直是上天赐下的主君,一者打天下、一者守天下,为苍生计,哪个都不能出事。 “夫子。” 韩非上前扶住荀子,宽慰道,“殿下……应有分寸,王上已遣人……去邽县,想来殿下……很快就归咸阳。” 其实他昨儿也一夜没睡。 殿下都跟他说好了,等到秦灭韩设郡,她会带着他一起去治理韩地,他连各种计划都写了一大摞,万一殿下真出点什么事儿,好不容易想开的韩非觉得,他可以收拾收拾去殉国了。 作为被秦王和太子喊去教导诸公子公主的法家老师之一,韩非可太清楚他们的水平了。 后继无人。 原来秦王也会有这种烦恼啊,他从前还以为,这种烦恼是他们六国王室特有的呢。 突然有那么点平衡了。 上天其实也没那么眷顾嬴秦,只是嬴秦运气好,一连几代都精准地摒除了废物、让最出色的登上秦王宝座。 ……好吧。 还是有那么点眷顾的。 韩非不情不愿地承认。 “希望王上这次能狠下心,好生管束殿下吧,若是又轻轻揭过,怕是殿下往后依旧会如此行事。” 禁足? 家常便饭了都。 别说殿下自己不当回事,他们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要紧的,大概也就不舍得对他的宝贝太子下狠手的秦王还在继续自欺欺人。 老夫子唉声叹气,无奈道,“虽说王上爱重殿下,可总得有人来做这个恶人。” 韩非沉默。 几息后,他慢吞吞道,“怕是……满朝重臣……都是这般想的。” 谁都希望有人能站出来管束殿下,谁都不希望这个充当恶人的人是自己,那就只能指望作为君父的秦王了。 但秦王本人么…… 最纵容殿下的就是他了。 说着,韩非慢腾腾地抬头,灵魂发问,“夫子,你心中其实也不舍得教训殿下吧?” 毕竟,他也不舍得。 推己及人,大概夫子也是。 荀子:“……” 老夫子沉默几息,略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自家一把年纪了还没什么眼色的弟子。 “就你话多。” 韩非委委屈屈。 他有口吃之症,已经很少说话了。明明是夫子自己被他说中了心思,何以这样说他?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荀子的眸光透过渺远的天际,迢迢飘向远方,低低地呢喃,“殿下不该往邽县去,可正因殿下毫不犹豫便去了,才是真正值得黎庶敬仰信服的殿下。” 这才是他心中的明主。 知·荀夫子的明主·韫半是高兴半是忧愁地迎来了秦王火急火燎派遣来的蒙家兄弟。 “殿下。” 不必携带辎重、一路急行军的蒙恬先一步抵达,先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太子殿下,见她虽然穿了身简朴的麻布衣裳,但脸色红润、活蹦乱跳、确实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才将悬了一路的心放下。 “臣冒犯,殿下恕罪。” 他先请罪,又紧跟着道,“蒙毅已携着各项赈灾物资往邽县来,至多明日晚间就能抵达,由他来接手邽县赈灾,还请殿下不必为邽县忧心,随臣启程回咸阳。” 知韫:“……” “啊?这么急么?” 太子殿下磨磨蹭蹭、扭扭捏捏,小声打探消息,“恬恬,阿父是不是特别生气啊?我回去,他不会揍我吧?” “臣不敢揣测王上心意。” 蒙将军微笑,“王上挂念殿下安危,出咸阳前,对臣与蒙毅耳提面命,务必要将殿下安然无恙地带回咸阳。” 知韫:“……” 她看了蒙恬一眼,又看了一眼,但始终没能换来他心软地给她透露有关她爹的情报。 完了。 她爹大概也许真的气坏了。 第396章 “那好吧。” 确实心虚的太子殿下神色悻悻,“恬恬你等我几天,我把手上的一些事情收个尾就回去,都已经干了一半了,总不能就这样撒开手。” 再之后,交给蒙毅,她放心。 “唯。” 蒙恬也没非要马上就回咸阳。 撇开深陷险境的是太子殿下这一点不谈,提前预知了地动的到来并将当地的黎庶转移这样的事儿,对于大秦来说,是能向关东六国进行舆论战的重点论据之一。 对比起去岁经历代地地动却到现在还没能赈灾救民的赵国,他们秦国简直是一股清流,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而且,是太子殿下更好。 更利于他们秦国宣传塑造起天命所归的良好形象。 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子殿下真是他们大秦的掌中宝,她一涉险,别说秦王着急上火,整个咸阳都睡不着觉了。 次日,蒙毅抵达。 以夏无且为首的诸医者将人给围了个团团转,直到太子殿下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才终于得了无碍的结论。 知韫:“……” 她难得没敢吱声,老老实实地转身去干活,又在邽县待了十天半个月的,等步上了正轨,才依依告别邽县的县官与黎庶,跟着蒙恬回咸阳。 “恬恬,我还没去巡学堂呢,甭管是西县的县学还是狄道的郡学,都没来得及去,回去怎么跟阿父汇报啊?” “恬恬,你说阿父会揍我吗?阿母应该会帮我求求情吧?” “恬恬……” “恬恬……” 太子殿下一路上“恬恬”地喊个不休,越临近咸阳,喊“恬恬”的频率就越高。 大概是真的心里没底吧? ——蒙将军如是想道。 “恬恬。” 在抵达章台宫的那一刻,知韫勒马,转头看向“押送”她回宫的蒙恬,神色严肃,“你说,我要是效仿廉颇先来上一出负荆请罪,阿父会效仿蔺相如原谅我吗?” 说不准,就是如同将相和一般的美名。 蒙恬:“……” 他微笑,“臣不敢为殿下取此伤身之物,殿下,王上还在等着见你呢。” 知韫:“……” 她当即垮了张脸,磨磨蹭蹭地去见她爹,然后一进章台殿,就吧唧一下给她爹跪了。 “阿父,我错了。” 太子殿下眨巴着那双清凌凌、水润润的杏眸,诚恳认错。 然而,秦王并未应声。 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又略带随意地对着殿中的人摆了摆手。 蒙恬无声地退下。 殿中侍奉的寺人、宫人也都鱼贯而出,并将殿门合上。 知韫:“???” 她眨眨眼,茫茫然抬头,却见她爹从漆案上抽出一条早已准备好的戒尺,然后慢条斯理地挽起了碍事的衣袖。 知韫:“……” 救命! 她爹这次是真要打她啊! 第872章 大秦(86) 众所周知。 如果家长在外人面前作势要打孩子,那都是假打,就等着有个人能说上几句好话、稍微拦上一拦,然后踩着台阶就麻溜地下来了。但如果家长准备关起门来打孩子…… 完辣! 这是铁了心要真打了。 虽然从路上她一连几封信送回来都没收回回信时,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事到临头,还是想要再挣扎一下。 “阿……阿父……” 太子殿下一下子就慌了,连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弱弱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阿父贵为秦王,亲自动手打孩子实在有些不够威严,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她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她爹,可怜兮兮道,“阿父,我都是快十一岁的大孩子了,这个年纪还要被阿父打,人家一定会笑话我的。” “你先闭嘴。” 嬴政拒绝在动手前听太子的求饶撒娇,“不管有什么话,都等寡人打完了再说。” 他不想喝她的迷魂汤。 知韫:“……” 可是,她真的不想挨打啊! “阿父,冷静!” 她左看看、右瞅瞅,悄咪咪地往边上一挪一挪,慌里慌张道,“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寡人现在很冷静。” 嬴政轻呵一声,提着戒尺走过来,凉凉道,“别说喊阿父,就算喊大父都没有用,今天这顿打你是挨定了。” 这个逆女! 竟敢如此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简直胡作非为,他非得要叫她长个记性不可! “……不要啊!” 高大空阔的殿宇,禁闭的门窗,外加气势汹汹来揍她的老父亲,压迫感扑面而来。 本来还在老老实实挨打和逃跑之间犹豫不决的太子殿下一个没忍住,在秦王距她三五步的时候蹭一下站起来就跳到大柱子后面躲着。 章台殿的柱子,老熟人了。 “阿父,商量一下嘛!” 她从大柱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爹,“就算……就算真的要打,那咱们先说好打几下嘛。” 秦王不语,只一味抓人。 太子大惊,亦一味绕柱。 “嬴姮!” 秦王大怒,“你再给寡人跑一个试试?寡人打断你的腿!” “小杖受,大杖走。” 知韫探头,弱声弱气道,“咱们先说好是打手还是打屁股,我都长这么大了,再被阿父打屁股,这像话吗?” “无人看见。” 秦王面无表情,“又或者,你是希望寡人召集三公九卿和你那群老师们一起来观看?” “我才不要!” 她瞬间炸毛,跳脚道,“挨打就挨打,还当着别人的面挨打,难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那你想怎样?” 嬴政冷笑,“别想着逃。” “不打屁股!” 知韫不情不愿,“我站着进来、横着出去,那人家不是一眼就看出来我被打屁股了吗?不行,这太丢人了。” 嬴政:“……” “你竟然还要脸面?” 他俨然被气笑了,“到这种时候了还顾及着面子不面子的,那你在邽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安危,有没有想过寡人和你阿母,有没有想过大秦的未来?!” 嬴政勉强让自己保持冷静。 “邽县的黎庶是重要,但再重要,重要得过你的安危吗?你是太子,来日大秦将托付到你的手中,这样以身涉险,万一出了事,让寡人怎么办?让大秦怎么办?” “……不会出事的。” 她小声道,“我一直都在空阔的地方,就算地动,至多受点小伤,除非真的天崩地裂,都不至于危及性命。” “万一呢?” 嬴政质问,“你能保证吗?” “……我不能。” 虽然心虚气短,但还是要说。 “我知道阿父和阿母担心我的安危,也知道阿父对我的期许,这次贸然闯到邽县去涉险,是我不孝,可是……” 她仰着脸,认真道,“阿父,我实在做不到弃邽县的黎庶于不顾,若上天真要让我在万中之一的可能中……” “你给寡人闭嘴!” 嬴政厉声打断她,恼怒道,“你只顾邽县的黎庶,那天下的黎庶了?难道就不顾了吗?” “邽县一隅和天下万方,都是阿父与我的子民,本就不该有轻重贵贱之分。” 她道,“所有的道理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我这样做是冲动的、是莽撞的、是没有顾全到大局的,可是阿父,难道我要和邽县的黎庶去谈一个没有他们的大局、没有他们的未来吗?” 知韫不是没有想过后果的。 她需要在嬴政一统六国之后,接下弥合人心的任务、不使天下再生动乱,若她出事,大约又会偏回原有轨迹。 可是…… 眼前的都救不了,谈何未来? “黎庶为何会信服爱戴于我?不过是以真心换取真心。” 她吸了吸鼻子,倔强道,“我今日能在权衡利弊之后舍了邽县,来日就会在权衡利弊之后舍了陇西,底线破了,莫说黎庶不会信我,我自己也不会再信我自己。” 嬴政沉默。 几息后,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寡人不与你谈这些,现在,把手伸出来。” 知韫:“……” 她瞪大了红彤彤的眼睛,震惊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阿父怎么还要打我?” “不然呢?” 嬴政冷呵,“你既自己认了不孝的名头,寡人作为你的父亲,小惩大诫,难道不该吗?” 这么些日子下来,她这点心思他早就琢磨明白了,但知道归知道,不打她一顿,他心头的这口气实在消不了。 “……” 她鼓了鼓脸颊,不情不愿、磨磨唧唧地伸出手,“那……那阿父记得轻一点哦。” 嬴政没说话。 用戒尺摊平她的掌心,正要落下,就见她飞快地收回手。 第397章 “等等,我先换只手。” 知韫的眼神一瞥一瞥的,见她爹完全没有心软的意思,才慢腾腾地伸出不用写字的左手。 戒尺抬起,戒尺落下,戒尺打在空气上。 戒尺再抬起,戒尺再落下,戒尺又一次打在空气上。 嬴政凉凉地抬眸。 “我怕嘛!” 躲在柱子后头的知韫小声嘟囔道,“我从小到大就没挨过打,这眼睛看见戒尺落下,缩手是我的本能反应。” “那你就把眼睛闭上。” 秦王冷酷道,“手伸出来。” “哦。” 太子殿下委屈唧唧地瘪了瘪嘴,老老实实地伸出左手、闭上眼睛,纤长的睫羽颤个不停。 嬴政微微缓了神色。 然而—— 戒尺抬起,落下,“嗷!” 再抬起,再落下,“嗷!” 嬴政:“……” 他无语道,“你要不先睁开眼睛看看呢?寡人有打到你吗,就在这里鬼哭狼嚎的?” 都没碰到她,就叫个不停。 “阿父,你不懂。” 太子殿下紧闭双眸,振振有词,“比阿父的戒尺先到的,是戒尺携带来的飒飒凉风,打是亲、骂是爱,所以风中满满的都是阿父对我的那厚重的爱,这可比戒尺打人疼多了。” 说着,她还催促道,“所以阿父快点打吧,要不然我的手都要沉重得抬不起来了。” 嬴政:“……” 他哼笑,“满嘴胡吣。”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本来就没太舍得下狠手,被她这么一闹腾,他手上的力道更是收了又收,“啪啪啪”十下手板,光听着响了。 “行了,去见你阿母去吧。” 嬴政慢条斯理地将衣袖放下来,“这些日子,你阿母也很担心你,先去陪陪她,再之后,就回章台殿来……” “禁足!” 知韫揉了揉红彤彤、热乎乎的掌心,笑嘻嘻地凑过去,“阿父不用说我也知道的嘛!” 毕竟长大了。 她早两年就已经搬到承明殿去独住,不过章台殿的寝殿也依旧保留着,省得她爹让她禁足的时候没地方去。 “阿父~” 太子殿下眨巴眨巴眼,拖长了调子,“我就知道阿父最疼我了,怎么可能狠心打我嘛!” “你啊!” 嬴政没好气地敲她一个脑瓜崩,“也不是小孩子了,往后行事,也让寡人少操点心。” “哪有嘛!” 她夸张地捂住额头,理所当然道,“再长大,在阿父阿母跟前,也是小孩子呀,阿父可千万不能嫌弃我啊!” “……赶紧走吧。” 嬴政不轻不重地瞪她一眼。 “再不走,立刻禁足。” “哦。” 知韫立马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又将他手里的戒尺抽出来,眨眼轻笑,而后大摇大摆地开了门、出了章台殿。 “殿下。” 守在殿外的蒙恬见她安然无恙的出来,就知道他们王上酝酿了半个月,最终还是雷声大、雨点小,虎头蛇尾。 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呢。 (微笑.jpg) “蒙恬。” 听到传唤,蒙恬立马入殿。 “王上。” 坐在上首的秦王漫不经心地垂眸,“让章邯和夏无且来见。” “唯。” 这边秦王喊了人来详细了解女儿在外的经历,那边知韫欢欢喜喜地进了郑菁的永延殿,又慌里慌张地跑出来。 “阿母!你冷静啊!” 太子殿下一手抱着头、一手捂着屁股,着急忙慌地绕着柱子躲避,“阿父已经打过我了,就不用再打了吧?” “你阿父是你阿父,我是我,如何能混为一谈呢?” 郑菁手中提着嬴政同款的戒尺,温柔道,“宝儿,过来。” 知韫使劲摇头。 “阿父是故意的!” 她控诉,“你们是串通好的!” “关上殿门!” 郑菁轻笑,“也让我好好瞧瞧咱们太子殿下的本事。” 知韫:“……” 哪有一事二罚的?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 #春枝暮 有点中暑,请一天假哦 第873章 大秦(87)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知韫趴在几案上,支着脸,满是幽怨地看着她爹,嘟嘟囔囔个不停。 “阿父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哼,一定是故意的!” 她就说! 她爹作出这么大的阵仗,却被她三言两语就哄好了,知韫还以为是她撒娇卖乖的本事又精进了,末了才发现她爹就是个幌子! 爹是假打,妈是真抽啊! “怎么能这样嘛。” 她小眼神一瞥一瞥的,怨念道,“要打就打嘛,怎么还耍我呢?你们真的是太过分了。” “有么?” 嬴政瞥了眼气得他心梗的熊孩子现在老老实实地窝在跟前,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愉悦道,“我可是一早就跟你说过了,你这顿打是挨定了,决计逃不过的。” 要么,他动手打一顿,让郑菁来嘘寒问暖、温柔关切,要么,他没舍得下手,换做郑菁来狠下心教训她一顿。 谁来都一样。 “……这我哪能知道?我还以为是阿父在吓唬我呢,谁曾想是与阿母商量好了要打我?” 知韫回忆了一下,发现他好像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于是不开心地鼓了鼓脸颊,轻哼,“一定是阿父的主意。” “随你怎么想。” 嬴政心情好,不跟她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较真,只是推了推漆案上的一摞奏折。 “过来,把折子批了。” 知韫震惊,“我才挨了打,难道要让我趴着干活吗?” “歇了几日还不够?” 嬴政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揭穿她,“你阿母能舍得使多大的劲儿?趴在这里唉声叹气的,装模作样给我看呢?” 知韫:“……” “阿父不要冤枉我啦!” 她眨眨眼,露出乖巧的微笑,却在嬴政随意瞥来的视线中不自觉地坐直身子,老老实实地让人把折子搬过去。 “咦,不是折子?” 她随手翻了本,见是扶苏和弟妹们的课业,挑了挑眉,“他们的课业怎么攒了这么多,阿父都没有批阅吗?” 嬴政目光幽幽,“你说呢?” 知韫:“……” 她默默闭嘴,老实干活。 不过…… “这课业写得不错嘛!” 她趴在垫子上,把一本本的课业摊开摆在地上,拿着毛笔,时不时在上面圈圈画画,又在最后写上几行批注。 “攸宁的字越发端正了。” “舜华又学会了一首诗。” “将闾也……” 她一本一本批阅,每一本都找了个点夸上几句,最后心满意足道,“不错不错,都认真学了的,没有糊弄。” 都是听话的好孩子。 嬴政:“……” “你哪来这么多夸赞之词?” 嬴政听了一会儿,实在听不下去了,匪夷所思地询问,“除了夸,你就没点别的想法?” “啊?” 咬着笔头的知韫茫茫然抬头,“有吗?我只是实话实说啊,她们的课业确实有进步,那我总不能骂她们吧?” 至于别的想法…… 她疑惑询问,“阿父,我难道需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没有吗?” 嬴政轻哼,“看了他们的课业,你就没有点压力?你仔细瞧瞧,你身上的责任,他们中有哪一个能杠起来?” 知韫:“……” “我都知道错了嘛!” 她眼中漫起几分笑意,果断爬起来,啪嗒啪嗒就跑到他身边,替他捏捏肩、捶捶背,做足了乖女儿的姿态。 “阿父放心,我一定记得阿父的教诲,以后啊,一定让他们在阿父与我的羽翼下的舒舒服服的,绝不让他们有机会站出来杠起不属于他们的责任,好不好?” “你最好说到做到。” 嬴政不轻不重地瞪她一眼,又神色舒缓,转而道,“你也对他们太过宽纵,怕是在学业上会失了进取之心。” “没有吧?” 知韫想了想,不甚在意道,“小孩子嘛,总归要多多鼓励的,读书学习这种事情哪能强逼?平时多夸夸她们,这心里头一高兴,学习的积极性不就咔咔往上涨了?” 她举例子,“就像我平时也很喜欢让阿父阿母夸我一样,这就叫鼓励教育、快乐教育。” “那也不能哪哪都夸。” 嬴政不赞同,“倒也不是说要对他们严厉对待,没必要,但好歹也学学荀卿,该夸的夸,该斥的也得斥。” 他对自己的孩子都很不错。 虽然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朝政和他的太子身上,但也给其余孩子提供了最好的衣食住行,等到渐渐长大了,也会抽出时间来关心他们的学习情况。 第398章 作为一个父亲,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们都能成材的。 他不是喜欢打压孩子的人。 在保证和维护太子的地位稳固的前提下,也会悉心培养其余孩子,希望他们长成后能够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毕竟…… 哪怕日后大秦兼并六国、一统天下,他也不打算再分封膝下诸子女以封地、人口,总要另外安排一条出路来。 托付给太子,他放心。 “好好好,我知道啦!” 知韫也没反驳,只笑嘻嘻应了,又转移话题,“阿父,再过几日就是我生辰,能不能在那一日解了禁足呀?” 嬴政:“……” 他顿住,一言难尽地睨她一眼,“我才禁了你几日,这么快就又想往外头跑了?” “我哪有?” 知韫弯了弯眼眸,温言软语,“只是再过些日子就是我的生辰诶,总不好让我的生辰都是在禁足中度过吧?” 现在都已经二月底了。 “放你一天假。” 嬴政却是没有松口,“总归在韩地归秦前,我是不可能解了你的禁足的。” 他侧眸,“不是想去韩地?” 言外之意,若想出咸阳、去韩地,就老老实实听话,要不然,就别想出去撒欢。 “……好叭。” 她老实巴交地答应了。 虽然禁足还放假有点奇奇怪怪的,但没办法,在有前科的情况下,她爹还肯放她出去已经很不容易了,再乱来,是真的会被关在咸阳的。 还是安分些吧。 第874章 大秦(88) “韩地应当也快了吧?” 知韫回忆了下看过的前线送来的军情,“或许前线再送奏报来,就是破阳翟、掳韩王、尽得韩地的好消息。” 韩王安奉行割地求和的投降政策,前年试图纳地效玺、请为藩臣,去岁又献了南阳地,待到今年大秦对韩用兵,韩国既无准备、又无实力,再加上其余几国要么不想救、要么腾不出手也来不及救,可以说是毫无抵抗之力。 “大概吧。” 开疆拓地总归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嬴政也露出笑意。 “等到接管了韩地,便能再对赵用兵,这块硬骨头也磨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吞入腹中。” 比起兵微将寡、一早就是秦国嘴边肉的韩国,跟秦国同根同源又打生打死的赵国才是几代秦王的心心念念。 嬴政也不例外。 尤其是他和赵国之间还隔着一段并不怎么愉快的童年岁月,更是对其念念不忘。 “打了四次,也差不多了。” 知韫笑吟吟道,“廉颇客死,庞煖老迈,赵国尚能战的,唯有李牧和他麾下久战匈奴的雁门、代郡精锐,可如今,莫说抚恤了,代郡的粮饷怕是都要李牧自疏家财来垫上了吧?” 从秦王政十一年起,至十五年,秦国四次发兵攻赵。 十一年,王翦和桓齮、杨端和分兵夺取九城,而后见好就收,在赵国主力回援后以稳固新地为要。 十三年,桓齮攻赵,与赵主力战于平阳,杀赵将扈辄、斩首十万,之后赵王迁欲调李牧南下,秦军收兵休整、巩固战果,大秦编外名将郭开收了钱后在邯郸搅风搅雨,赵王迁又把李牧给调回去了,于是秦军于十四年再次兴兵,将武城、平阳、宜安等城池收入囊中。 十五年,秦又兴兵,北路秦军出太原而夺狼孟,越太行山而攻番吾,赵王迁又调李牧南下,秦军又收兵,郭开又搅风搅雨,李牧又回去了,于是秦军又夺番吾。 就真的非常有意思。 几次下来,秦军击溃赵主力、夺城无数,兵锋锐利得都要逼到赵王迁脸上了,只要秦军作出见好就收的模样,然后郭开那么一发力,赵王迁就会把李牧按回代郡。 也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把人当狗一样溜着玩,换她是李牧,被这么呼来唤去,早就调转方向去干赵王迁了。 “啧啧啧。” 太子殿下满怀悲悯,“可怜代地才经历了地动,又逢干旱、饥荒,却偏偏遇上这样的昏庸君王,换做是我,必然是想要另寻生路。” 能活着,谁会想死呢? 饿死这种死法,可太痛苦了。 “所以?” 嬴政慢条斯理地在一封奏折上落下几笔,合上后又取了本新的来阅看,随口问道,“你的悬星使练出来了?” “那倒没有。” 知韫微微摇头,笑道,“不过若只撒到代郡一地,倒是也不至于捉襟见肘,毕竟,咱们大秦正在攻打韩国,谁会将眼神放到赵国北部的代地呢?至于李牧……” 她轻哼,“他若真要眼睁睁看着代地黎庶饿死,那不如多给郭开送点金子,让他再努力努力弄死李牧算了。” “倒也可行。” 嬴政颔首,却问,“郭开的胃口可不小,你哪来的这么多金子去喂饱他?” 郭开毕竟是赵国的相国,还是那种能把赵王迁糊弄得跟傻子似的相国,可不是随便给点东西就能被收买的。 知韫其实也不穷。 虽然当栎阳君的时候没能得到实封,但当太子之后,嬴政却以栎阳为她的封邑,虽然栎阳的粮仓、工室等关键地方都是无秦王诏令不可调用,但却能享其赋税。 这就是很大一笔钱了。 栎阳面渭背荆,右拥丰岐之饶,左扼关河之险,北却戎翟,东通三晋,亦多大贾,是秦国商鞅变法时“初行为市”的地方,也是关中地区仅次于咸阳的富饶。 所以,理论上她很有钱。 但问题是,钱这种东西就是拿来花的,她养昭台苑中的秦卒遗孤、给羽林卫和小伙伴发福利、设立悬星使…… 花钱如流水啊。 作为日常被太子殿下打秋风的对象,嬴政自然是知道她的钱大致都花在哪里的,也因此,才会有这么一问。 ——她拿不出金子来。 知韫:“……” 太子殿下沉默,随即哽咽,“儿实在贫穷,恐不能给也,还请阿父支援我一些吧。” 嬴政:“……” 他面无表情,“又欠打了?” “不不不不不!” 皮了一下的知韫飞快摇头,眨巴着眼睛卖乖,“我与阿父开玩笑呢,别说我没钱,就算有钱也不给郭开啊!” 虽然把金子给出去,等以后攻破邯郸之后,她可以通过抄家的方式拿回来,但…… 她爹有钱,先花她爹的钱。 (守紧小金库.jpg)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嬴政相信自家崽不会乱来,也自信能在她有所疏漏的时候为她周全、兜底,因此也不介意放手让她去施为。 “若能分裂代地与邯郸,那对赵的攻伐,倒也能提前几许。” 此次攻韩,不过调腾为主将,莫说王翦、蒙武了,就连桓齮、杨端和都不曾调动。撇开在咸阳的蒙武不提,王翦驻上地,桓齮、杨端和驻河内,虽是防备赵国出兵救韩,可若有战机,也能迅速出兵灭赵。 “阿父放心,我有分寸。” 知韫弯了弯眼眸,意有所指道,“地动、干旱、饥荒,赵地早已人心浮动,邯郸贵族自然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咱们大秦却是要为天下人开太平、谋福祉的,如何能对赵地黎庶的苦难视而不见呢?” 所付出的,不过是一批即将临期、无法再继续保存的藕粉、山药粉、芋头粉而已。 “赵人悍勇,若叫他们糊里糊涂地为那些视他们为猪狗邯郸贵族舍命,实在可惜,既有直面大秦锋芒而舍生忘死的勇气,不如拿来为自己和父母妻儿博一条生路呢。” 陈胜那句话说得实在好。 “举大计亦死,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于是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回响不绝。 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从来不会缺少反抗的勇气。 千年前的夏民尚且能说出“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的话,难道现在的人就不能么? 她不要求赵人站出来跟赵王迁和邯郸贵族硬碰硬,但,为了一家人别被饿死,稍稍跟她勾结一下,没问题吧? 嬴政:“……” 他看了自家崽一眼,又看了一眼,没忍住再三叮嘱,“墨家那帮人,让他们专攻器械之道也就是了,余下的你少跟他们学,知不知道?” 尤其是尚贤那一条。 让尚贤贯彻到贵族公卿就足够了,正好符合他拔高君王权威、削弱贵族公卿的政治目的,但让君王也尚贤…… 嬴政坚定地拒绝。 真敢如此,等到了地下,嬴秦先祖就不是抽她一个了,怕是得连他这个不孝子也一起抽。 “知道啦!” 知韫小鸡啄米式点头,坦坦荡荡道,“我又没疯没傻,何故造阿父和我自己的反?” 快半步是天才,快一步是疯子。 她爹晚年的时候,分封和集权这两种思想都还碰撞得厉害,再乱搞,是真怕大秦亡得还不够快、再给添把火。 第399章 尚贤,可没法和平应用。 “墨家太理想化了。” 她诚恳道,“若尚贤得以执行,必然会伴随着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的混乱不休。” 恕她直言,这天底下有野心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认为自己是最“贤”的,到最后,还是比谁手里的兵多。 给乞丐十万铁骑,乞丐也贤。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诱惑,世上没有谁可以抵挡。 “你心里有数就行。” 既然自家崽没有被忽悠瘸,嬴政也就没再多说,只是将还没批完的奏折分一半给她。 有人分担,他干嘛一个人干? 空出来的时间赏赏舞乐、垂钓游猎不好吗?等以后工作量暴增、自家崽又出去浪,怕是就没机会享受生活了。 知韫:“……” 行吧。 她已经是一个芳龄十一却有七年工作经验的优秀太子了。 没关系,她热爱工作。 (微笑.jpg) 三月初三,太子生辰。 一大清早,就得到了攻韩的部队从前线传来的好消息—— 秦军已破韩都阳翟。 主将腾将韩王安和一众韩王室子弟搜罗起来、暂时扣在阳翟,却是将韩王符玺连带着韩王安的降书一起打包好、快马加鞭地送回咸阳。 “阿父,你难道不觉得吗?” 太子殿下以手支颐,把玩着小小一方符玺,笑意盈盈,“叔父们现在可真是越来越会制造点小惊喜了呢?” 啧啧啧,秦地汉子玩起浪漫来,真是让人感到受用无比。 “你又知道了?” 纳韩于秦,嬴政心情极好。 在廷议上与重臣们商议了论功行赏及于韩地设郡县等诸多事宜,又让奉常拟定吉日、于太庙告祭先王,这会儿闲下来,听她如此说,不禁打趣道,“巧合而已。” “那可不一定。” 她将韩王符玺放在托盘上,随手将手中的檀木折扇舒展开来,挡住骄矜扬起的下巴,只露出一双含笑的杏眸。 “反正降书和符玺是在我生辰上送到的,我不管,这一定是腾叔父为我准备的贺仪。” 哼。 不是也得是。 “随你吧。” 嬴政失笑,“既然这样喜欢,等过几日祭告了太庙和历代先王,就留与你把玩吧。” 至于供奉在太庙之中…… 没有必要。 手下败将而已,给先王们看一看、过过眼瘾就足够了,与其放在太庙里面当摆设,不如留着给她收藏把玩。 “那感情好啊!” 知韫一点也不知道客气二字怎么写,兴致勃勃道,“既然阿父这样说了,那赵魏燕楚齐的符玺也给我吧,我把它们都放在一块,等我有了小孩,一定要跟她炫耀!” 她轻摇折扇,笑意明媚且得意。 “这可是世上最为独一无二的礼物,往后千百年,所有人都会知道阿父最爱我了!” 嬴政:“……” 难道他还不够疼爱她吗? 若不然,她为何总是致力于向旁人展示证明他有多爱她呢? 秦王陷入了沉思。 不过…… “如今尚是春日,你整日里拿把扇子摇来摇去作甚?” “阿父不觉得很好看吗?” 知韫扬了扬眉,笑嘻嘻道,“这可是我特意让墨家弟子打造的,不仅使起来风度翩翩、很是潇洒自在,更是能作为一柄应急的武器,用来防身也十分不错。” 她倾力推荐,“阿父要不要也来上一把?咱们做亲子装扮呀!” “就这?” 秦王表示质疑,“旁人使刀枪剑戟、你使折扇,你是对自己的身手太过自信了么?” 知韫:“……” “难道我的羽林卫全部战死了吗?竟有匪徒突破防线、拿着刀枪剑戟来跟我近身搏斗?” 太子殿下表示疑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最是惜命,可是随时随地都带着一队精锐士卒来保护的啊!” “……你确定?” 嬴政似笑非笑地嘲讽,“原来寡人的太子还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啊?寡人还以为不曾教过你呢。” 知韫:“……” 呔,这事儿真是过不去了。 眼瞅着她悻悻闭嘴、不敢吱声,嬴政轻哼一声,随即起身,“左右无事,也叫我瞧瞧你这些日子可有进益。” “啊?” 知韫满脸拒绝,“不用了吧?” 她爹可是能高台射雁、剑击猛虎,哪怕是五十岁快嘎了都还能连弩射大鱼的猛人,就她爹这体格,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岁的她大概率也打不过四十岁的他。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去换衣服,小声嘟囔,“阿父你明明就是想要名正言顺的揍我。” 剑者,君子之器也。 秦王的剑,如其人,虽轻描淡写,却若蛟龙跃海、穿云破晓,浩浩剑意无声无息、无影无形,却又渺渺茫茫,带着独属于他的霸道,令天地为之低眉、万物为之俯首。 知韫手腕一转,避实就虚、顺势而起,折扇于掌心一张一合,既是抵挡,亦暗露锋芒。 彼此间都太过熟悉了解。 只需眸光微一交汇,就能在瞬息之间猜测到对方的下一个变招,然后见招拆招。 “阿父,我可以耍诈吗?” 知韫手中折扇向上一挑,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又稳稳落入另一只手,以柔化刚、避开木剑的锋芒,并礼貌询问。 “怎么耍诈?” 嬴政不甚在意,“若能赢,有何不可?” “哦。” 她点点头,而后折扇一张一合间夹住木剑,手腕一横,“那阿父你输了哦。” 她眨眨眼,笑得无辜,“这柄折扇可是墨家打造的,十二支扇骨凿空,里面可置银针,而银针上会涂抹我与夏无且一道研究出来的迷药,若十二针齐发,哪怕是胖仔也得含恨倒下。” ——胖仔现在已经是七八百斤的大家伙了。 嬴政:“……” 他看了一眼虽然笑得矜持却藏不住得意的自家崽一眼,漫不经心地哼笑一声,手腕一动,手中的木剑上挑,从喂招转为攻伐,顷刻间,她手中的折扇便脱手而出。 知韫:“……” 太子殿下原地立正站好,低眉顺眼、老实巴交,不敢再捋她爹的虎须。 “用的迷药?” 嬴政收了剑势,又抬手将折扇握在掌心,“既是打算用做暗器,怎么不用毒药?” “不想有误伤嘛。” 知韫解释道,“毕竟是想要随身携带的,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误伤了就不好了。” 枪还能走火呢。 “总算不是百无一用。” 嬴政满意颔首,点评道,“虽然用来近身搏斗无甚用处,但做暗器却也有可用之处。” “那不是跟阿父打么?” 知韫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我好歹也是阿父手把手教出来的,若换做是阿兄,绝对不可能被打掉武器。” 她和扶苏差不多的年纪,又都是从小就接受系统的军事训练,扶苏勇武,她也不差好吧? 嬴政睨她,“就这志气?” “哪能啊?” 太子殿下正色,“我一定以阿父为榜样,或文或武,皆要向阿父看齐,绝不认输!” 于是秦王满意地摸摸她头。 “你还小,慢慢来就是,也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毕竟,想要达到乃至赶超他的水平,还是很有难度的。 知韫:“……” 阿父,你学坏了诶。 * #春枝暮 昨天缺的半章补在这一章了哈 第875章 大秦(89) 知韫本打算等嬴政将灭韩之事祭告太庙之后,就收拾收拾带着人去韩地,结果她还在跟嬴政商量着前往韩地后如何行事的初步方案呢,就传来消息,华阳太后病了。 毕竟年事已高,病痛来了总是难耐,等入了夏,天气渐渐热起来,对于老人就更是折磨。 嬴政对这个克制而温和的祖母还是有些情分的,听闻她病重,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往她殿中侍奉汤药,只是哪怕医学界大佬夏无且和神学界大佬奉常联手,也没能多留住老人家一些时日。 六月中旬,华阳太后薨。 周礼中对着不同身份等级的人的丧仪都有着详细的规定,不过这是个“礼崩乐坏”的年代,又是在行法家的秦国,自然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完整的礼仪制度。 简化了,但没完全简化。 毕竟是秦王的祖母、秦国的太后,停灵守灵、吊唁发丧,一整套举丧流程下来,繁琐肃穆得让人晕头转向。 ——说的就是太子殿下。 又要守灵哭灵、又要帮着嬴政分担政务的知韫此刻心情复杂,不知道该不该觉得高兴。 鉴于这个社会对于男、女的区别对待,她直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在长辈的丧礼上有了实际意义上的参与感。 第400章 哪怕只谈服叙制度,出嫁女在夫家要降一等,在娘家也要降一等,和家族的继承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不像现在,哪怕扶苏是长兄,在她跟前也要退开一射之地。 她垂下眼眸,眸光平静如水。 慢慢来。 一点一点来。 权力果真是个好东西。 比起贵为皇后、二圣临朝,她果然还是更喜欢当太子、为帝称王,大权在握、乾纲独断。 她想。 该多谢他们。 一点一点地教会了她,让她拥有了能够掌握权柄的能力。 “王上,殿下。” 父女俩守完灵,一起回了章台殿,准备吃点夜宵垫垫肚子,就收拾收拾睡觉,郑菁身边的长御女官就过来了。 “移风殿的胡少使于亥时五刻诞下一名公子,母子平安。” “嗯?” 嬴政还没反应,知韫正困得两眼发直,迷迷瞪瞪地支着脑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韭菜馅大馄饨,此刻就像是捕捉到什么关键字,重新启动已经半关机的大脑程序。 胡少使。 亥时。 所以,这小子是胡亥? “十八子?” 她低低嘟哝一声,“晦气。” “什么?” 嬴政没听清她说了句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地漱口净手,随口道,“若按序齿,他于兄弟中是排行第十八。” 他神色平静,没什么喜色。 这也正常。 孩子这种生物,其实也讲究一个物以稀为贵,初为人父的时候自然高兴,但现在连儿子都生到第十八个了…… 心底哪怕算不上毫无波澜,也相差无几。 毕竟,十月怀胎的苦没受过,顶多就是在胡少使诊出喜脉的时候吩咐一句妥善照顾,孩子出生能有多少情分? 更何况…… 胡亥这家伙可是生在华阳太后的举丧期间,参考她的先例,她爹大约觉得晦气不祥。 “让胡姬好生照看。” 果然,嬴政漫不经心道,“移风殿清净,无事就不必出来,也省的冲撞了。” 至于是被冲撞还是冲撞……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唯。” 长御女官沉稳应是,见秦王再无别的吩咐,便告退离去。 “阿父~” 知韫托着下巴看她爹。 “嗯?” 嬴政疑惑,“怎么了?” “也没什么。” 她歪了歪头,笑眯眯道,“只是想着我又多了一个年幼的弟弟,亦不免也回想起了一点幼年时的往事。” 嬴政:“……” 翻女儿旧账的感觉确实挺好,但被女儿翻旧账的感觉就不怎么好了。 这心虚气短的滋味呦! “旁人如何能与你相较?” 秦王轻咳一声,神色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馄饨都凉了,还不快些吃了,早些去休息?” 说着,他又仔仔细细地看他崽的脸,没忍住碎碎念,“你如今又瘦了,从前脸上肉乎乎的,瞧着多好看?” “……这不叫瘦,叫抽条。” 知韫弯了弯眼眸,笑吟吟道,“我长大了嘛,都十一岁的大孩子了,脸上的婴儿肥自然要慢慢消退,若不然,等我长成了还是肉嘟嘟的,多没有太子的威严啊?” 她现在进入抽条期,身高猛涨,二月底回咸阳,到现在才三个多月,又长了一寸多。 “太医日日诊脉,如今的膳食都是跟他们一起商量着来的。” 其实她自己会医术,但一般情况下很少展露,这种关键的技能,藏上一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发挥作用呢? 不过她没瞒着嬴政和郑菁,毕竟是要在外面浪的,总要叫家里的留守父母安心些。 她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满意道,“软乎乎的肉有什么好的?远远比不得我辛苦练出来的肌肉,一抬腿就能把人给踹成重伤。” 嬴政:“……” 老父亲还是喜欢自家崽圆滚滚的小脸蛋,不情不愿道,“身上的肉和脸上的肉又不一样,总归是圆润些好。” 至于什么威严的…… 谁敢说他的太子没有威严?这种不长眼的家伙都应该被打包送去修长城! (恶龙咆哮.jpg) 知韫:“……” 已经彻底圆润不回去的太子殿下拒绝和秦王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于是道,“十八还没取名呢,阿父觉得呢?” “嗯,什么?” 正念念叨叨的嬴政微愣,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又纳闷道,“你怎么对他这么上心?” “那人家也不想上心呀!” 太子殿下捏着嗓子作怪道,“可是我都已经有一个阿兄、十七个弟弟、八个妹妹了诶,阿父,这么多弟妹,往后可怎么教导他们成才啊?真是令人发愁呢!” 不得不说,她爹是真牛。 她封太子那年,也才有三个兄弟、一个妹妹,虽然那时候后宫也有几个美人怀着身孕吧,但看着确实没多少。 这才过了六七年,她的弟弟妹妹们就一个一个地蹦出来,都能凑成两个蹴鞠队了。 日常绝嗣的老赵家都馋哭了。 嬴政:“……” 嬴政:“!!!” 他恼羞成怒,“嬴姮!” 然而,皮皮的太子殿下已经趁着秦王的沉默震耳欲聋的机会,夹着尾巴就偷摸跑路了。 虽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先溜为敬,反正她爹跟她就从来不带生隔夜气的。 (得意叉腰.jpg) “哎呦!” 殿外传来一声哀嚎。 “宝儿?” 正恼怒的嬴政一顿,将升腾到半空中的怒气压下去,连忙起身出去查看,结果才出了殿门,就看见一只太子殿下被宫女们搀扶起来。 “怎么摔了?伤着没有?” 嬴政蹙眉,“去传太医来。” “千万别,不用去!” 章台殿的廊下点着盏盏明灯,暖黄光晕在苍茫夜色下摇曳生辉,照明前路,也照亮太子殿下羞窘泛红的面色。 “阿父,我没事儿。” 她故作无事地站直身子,摆摆手,作云淡风轻状,“今夜的月色甚美,我一时失了神,脚下才不甚踩空了。” 嬴政仰头看了看天际,幽幽道,“可今夜只有残月。” “……残月不美吗?” 她微顿,仰头望天,吭哧吭哧地狡辩,“日升日落、月圆月缺,都是自然之理。世人喜圆满、厌残缺,可天下物无全美、无物不美。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是故满而不满,方得圆满;缺而不缺,方为不缺。” 嬴政:“……” 他抽了抽唇角,幽幽看她。 于是知韫也渐渐说不下去了,悻悻道,“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乱七八糟往下编就是了。 要不然,她这么大一人,好端端地走路却摔了个狗吃屎…… 她不要面子的吗?! “真不知道你哪来的习惯,一天到晚就捧着你那面子不放。” 秦王没忍住吐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脸面算什么东西?” 嬴秦何时出过这么讲究的崽? “阿父,你不懂~” 太子殿下骄矜地扬起下巴,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脸面这东西啊,就和名声是一样的,平时就得好好珍惜维护,往后到了关键时刻,才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来啊!” 梭哈一把大的,就回本了。 嬴政:“……” 他沉思,随即恍然—— 都怪吕不韦带坏了他崽! 吕不韦:“???” 文信侯暂且还不知道他再一次天降黑锅,他现在正领了自家亲亲弟子的命令,暗中前往与代地相邻的太原郡。 大秦在短短时间里就以闪电战灭亡韩国、尽得韩地,令余下五国震恐,然而还不等他们作出反应,华阳太后薨、秦国国丧,上下的注意力都转回国内,又让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祖母薨逝,秦王作为孙辈,需得服齐衰,如此,至少有一年的时间,不会再兴兵戈。 真好。 总算能让虎狼之秦安分些了。 然而—— 他们大秦难道是这么遵守礼制的国家吗?战机稍纵即逝,傻子才会为了守孝就放弃战机。再说了,他们就算明面上不大兴兵戈,难道背地里还不能搞点小动作吗? 正当邯郸的赵王迁和倡后及一众贵族们复又沉浸在歌舞升平中时,代地的黎庶中却混入了一群别扭地操着生疏的赵国口音的陌生面孔。 但,无人揭穿他们。 夜色沉沉,李牧独自一人坐在庭院,低垂着眼眸,看着手中那一小碗泡得浓稠却早已凉透的藕粉,沉默不语。 他在代地驻守多年,代地的动静,如何能够瞒得住他呢? 可正如代地的黎庶默契地选择不揭穿一样,他在挣扎之后,也选择了沉默和视而不见。 第401章 粮饷抚恤也好,粟米兵戈也罢,代地和雁门已经很久不曾收到了。 很久很久。 久到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现在回想,上一次收到补给,大约是在赵王迁四年。 那一年,秦国两路大军来势汹汹,赵王迁想调他南下,于是紧急送来了一批粮草辎重,并许诺会尽快补足代地欠缺的抚恤和粮饷,只是很快,秦国休兵,赵王迁又让他回代地,许诺也成了遥遥无期的空口白话。 一次又一次地上疏,换来一次又一次的斥骂和愈演愈烈的猜疑忌惮,李牧从前或许还会义愤填膺地怒斥奸佞惑君,现在却只余心灰意冷。 赵国是有奸臣作祟。 可若君王贤明,又何来奸臣生长的土壤? 错在赵王。 他无力改变,于是麻木。 李牧大约能猜到混入代地的这些人是哪国派来的,或者说,他们压根也没想隐瞒,笃定了他不会捉拿他们。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大肆捉拿这群虽然偷偷摸摸、却带了粮食来的秦人?然后将他们斩杀得一干二净,断绝代地黎庶活命的机会? 他找不出粮食来赈灾了。 先是地动,又是旱灾,受灾的黎庶不知凡几,没有邯郸的支持,光靠他自己无疑是杯水车薪。能调动的粮食他都已经想办法调动,只有军粮,他实在不能动。 冬春季节,胡人南下,若军士也倒下了,代地就真的完了。 李牧慢吞吞地将凉透的藕粉全数喝下去,神色平静如水。 算了。 秦人要救,就让他们救吧。 人都要饿死了,山穷水尽到如此地步,还说什么秦赵之分、谈什么仇秦抗秦。 李牧苦中作乐地想。 郭开竟还没胡乱弹劾他,他现在倒也是真的跟秦国相互“勾结”了,赵王若是派人来查,必然是铁证如山。 “咕咕咕——” 寂静的夜里忽而响起几声鸟鸣,李牧微愣,垂眸思索许久,到底起身,顺着声音寻摸过去。 “李将军。” 今夜残月,夜色朦朦,来人隐于黑暗,李牧凭借为将多年的良好视力才勉强看清他的脸。 他微微一笑,“在下张良。” * #春枝暮 李牧(苦笑.jpg):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没想到浓眉大眼的我也有勾结秦国的一天 #春枝暮 小良子(微笑.jpg):既然我的韩国没了,那你们赵国也该亡了,正好拿给我攒攒功绩 第876章 大秦(90) 李牧木着脸不说话。 他分明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有人堂而皇之地站在面前,甚至欺身上前想要将他闭上的眼皮撑开。 “你叫张良?” 他悄然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手指,眸光冷淡而锐利,审视地看着眼前这面容姣好的青年。 “韩国的张开地与张平是你的什么人?” 张开地与张平父子二人皆为韩之相国,一者辅佐三代韩王、一者辅佐两代韩王,其声名,李牧亦有所耳闻。 张良微笑,“正是家中父祖。” “那你就是韩人?” 李牧扯了扯唇,“你张家世食韩禄,父祖五世相韩,怎么如今竟弃韩投秦,反倒为了秦国以身入代地涉险?” 为秦国效力的人可真多啊。 “将军说错了。” 张良神色不改,坦荡道,“所食所禄,尽皆民脂民膏。我张家既世代受韩地黎庶的尊敬供养,自然要不能对他们的苦难视而不见,既韩室昏庸无能、不可庇佑韩地黎庶,那,换殿下与王上来,有何不可?” 现在的张良已经不是从前的张良了,这种话,根本就动摇不了他。 “所食所禄,民脂民膏?” 李牧咀嚼着这简短的八个字,定定地看他一眼,扯了扯唇,“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一介文士,就这样站在他的跟前,杀了他也就一刀的功夫。 “怕,也不怕。” 张良温和一笑,“世上无人不惜命,良一介凡人,自然也无法免俗,只是,良既然敢站在将军跟前,便是信将军并非滥杀无辜之人。” 他微顿,“将军心系代地黎庶,应当不会为了一时之痛快,而断绝了他们的生路吧?” 杀了他有什么用呢? 告诉秦国,莫要想着用柔和手段让代地屈服,代地上下尽皆仇秦、恨秦,宁愿痛苦饿死也不愿食秦一粒粟米? 还是以此来取信邯郸城中的昏君奸臣,他李牧对赵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让他们莫要再受秦国的离间之计? 恕张良直言—— 大概只有饿死的代地黎庶是真实存在的,至于让赵王迁回心转意、对李牧信任有加? 他怎么跟韩非一样天真? 可哪怕是天真如韩非呢,好歹也只是幻想着给秦王父女俩换个韩国王室的出生点呢。 指望韩王安? 那只会让他气得一麻又一麻、眼前一黑又一黑。 “真可怜呐。” 温润青年满是悲悯,“良一路行来,唯见庶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饿死于路边者不知凡几,丁点大的孩子,本该在长辈庇护下成长,却连哭的力气也没有。” 李牧指尖用力得发白。 “这是天灾……” 他的声音艰涩,显然是想要在外人面前为自己的母国周全一二,却又很快止住声音。 天灾可畏,人祸更可恨。 若邯郸城中的赵王与贵族们肯低头看一看黎庶的血泪,肯拿出粮食来赈灾,又如何会有如今的饿殍满地? “高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某个外人丝毫没有孤身在敌营的自觉,只是轻飘飘地询问,“将军,邯郸城中,不是歌舞升平么?怎么赵地,竟半点不见太平之景呢?” 猛踹瘸子那条瘸腿。 哪里疼,就往哪里狠狠踹。 李牧:“……” 他哽住,反射性就想问你们秦国能比赵国强到哪里去,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比赵国强。 “将军是想说秦国?” 张良气定神闲,微笑道,“秦国前年关中地动、今岁陇西地动,尽皆处理妥善,想来将军应当也有所耳闻?” 换了好上司,就是底气足。 “我听说过。” 李牧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你们的太子预知地动后亲自赶赴现场,将黎庶尽皆转移。” 张良:“……” 这下换成他心梗了。 自家殿下不顾安危去救黎庶,是令人赞叹折服,但,现在回想起来也确实为之后怕。 李牧见此,扯了扯唇。 秦国的人会觉得他们太子为黎庶冒险的行为过于莽撞,但别说等不到赵王的人影,连粮食都左等右等等不来、只能自力更生的李牧却只觉得他们就是好日子过多了。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少年人行事意气,能算得了什么大事儿? 能遇上这样贤明的少主就偷摸着乐吧,若不然,把他们赵王给换到秦国去当太子,这帮人立马就知道老实了。 李牧不想对比,但忍不住对比,不想怨恨,也忍不住怨恨。 明明他们赵国也不是没有可称贤良的公子,但偏偏,先悼襄王废长立幼,一意孤行地扶持赵迁坐上了王位,导致了如今倡后把持朝政、郭开搅风搅雨的局面。 至于贤良的公子…… 一早就被秦国弄到咸阳去了。 想想都令人灰心。 于是在一个有心、一个无意中互相伤害了一轮的李牧和张良对视一眼,没再继续下去。 “你想做什么?” 见李牧一副开诚布公的态度,张良挑了挑眉,轻笑,“将军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是何?假话又是何?” 李牧蹙眉,“直说就是。” “假话就是……” 张良微顿,“我来劝降将军。” 李牧:“……” 李牧:“???”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他的疑惑显而易见。 不劝降? 冒着被他诛杀的危险出现在他面前,竟然不是为了劝降他? 这人在玩什么路数? “很奇怪么?” 张良扬唇,“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假话,良私心里,自然是想要劝降将军的,只是将军一心为国、忠义无双,良实在敬仰将军之品行,亦不知该如何劝降将军。” ——假话。 若果真不想劝降,他跟刘季萧何一起去搞事情不好吗?至于大老远地跑到代地来么! 他家殿下对这位未逢明主,被猜忌、被打压的将帅那叫一个心心念念,作为属下,自然要为她分忧解难才是。 “孟子曾有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他轻轻一笑,神色坦然。 第402章 “虽然良以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忠于昏庸无道、猜忌于将军的君王,还是忠于淳朴良善、信赖于将军的黎庶,亦不可兼得,但,将军却未必如此觉得,既如此,又何必多言呢?” 李牧:“……” 多不多言,不都说出来了? “是么?” 李牧没说信不信。 主要是劝降这种事情,人家都说不是了,他还非要说人家是,未免有些太过于自恋了。 “那真话呢?” 他说不是,那就当不是吧。 反正他自愿与赵国共存亡,也不需要有个人来劝降他。 “良为代地黎庶而来。” 张良敛眉,神色间满怀悲悯。 “殿下与王上听闻代地先逢地动、又遇干旱,黎庶水深火热、饿殍无数,而赵王竟未有赈灾救民之举,实在为代地黎庶哀之痛之怜之。” 他先作痛心疾首状,又大义凛然道,“秦赵同根同源,我王与殿下愿对代地黎庶伸出援手、助其渡过难关。” 李牧:“……” 这真话听着比假话还假。 偏偏,他们又已经在做了。 “秦赵尚且敌对。” 他心情复杂,“我一直想问,难道就不怕代地黎庶借助你们的粮食渡过难关,来日又踏上战场与你们厮杀?” “是吗?” 张良幽幽道,“听闻赵王曾两度命将军领代地精锐南下,不知可曾与秦军交过手啊?” 被遛的李牧:“……” 这话未免也太扎心了。 邯郸都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秦军的锋芒锐利到他远在代地都能感觉到,结果那帮人还在忙着勾心斗角…… 谁能信? 谁敢信? 若武灵王和惠文王在天有灵,怕是都恨不得从王陵诈尸,然后提刀砍了这帮不肖子孙。 他们当年容易吗? 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为什么?” 李牧低声重复,“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张良语调平淡,似乎在阐述一个无需质疑的事实,“赵地必将归秦,王上与殿下爱惜黎庶,愿尽力保全。” “哪怕赵国还在?” “哪怕赵国还在。” 于是李牧不再询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张良一眼。 “我不会带着代地降秦,若是赵王下诏,我也会带着将士南下,但现在,我不会阻拦你们赈济代地黎庶。” 至少他们在赈灾救民的过程中有没有“蛊惑”代地黎庶…… 他管不了,也不想去管。 他自己尚且看不清前路、不知有无未来,又何必去阻拦代地的黎庶做选择? “良代黎庶多谢将军。” 张良不客气地反客为主,又得寸进尺道,“既然将军不做阻拦,那为了我等行事顺利,是否该给些方便呢?” “……你想作甚?” 李牧唇角微抽,眸光惊奇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你安排个官职吧?” “有何不可?” 张良微笑,“良自认颇有几分才智,想来也能为将军分忧。” 李牧:“……” 不需要,谢谢。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道,“那你便充当我的门客吧。” ——反正已经跟秦“勾结”了,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 “多谢将军。” 张良颔首,又礼貌询问,“只是,可以将称谓换做客卿么?” 李牧不解,“为何?” “此事说来话长。” 张良仰头望天,“曾经有一个成为客卿的机会摆在眼前,但我没有珍惜,现在也只能如此来弥补遗憾了。” 都过去好几年了,他总不能再跟王上和殿下说他后悔了吧? 他张良也是要面子的。 “……随你吧。” 李牧觉得他有些奇奇怪怪的,但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一个称呼而已,细枝末节的东西,实在不必太在意。 次日,张客卿走马上任。 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家将军身边多了个陌生的门客的副将司马尚一脸懵逼且茫然。 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跟不上节奏了?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自家将军那活人微死的平静面容,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于是,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 代地难得的平静。 邯郸也难得的平静。 就在一片风平浪静中,传来一个如平地生雷的消息—— 有人高喊着“赤天已死、玄天当立”的口号,斩红蛇起义了。 李牧:“???” 司马尚:“???” ber,路子这么野的吗? * #春枝暮 赵国的五德尚“火德为主,木德为辅”,象征“木助火性,火德愈烈”,故以红色为主、蓝色为辅。 第877章 大秦(91)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李牧和司马尚面面相觑,俨然被着神来一笔给弄麻了。 “赤天?玄天?” 司马尚两眼发直,茫茫然询问,“这说的不会是咱们赵国和他们秦国吧?” 如今阴阳家的“五德终始说”盛行,诸国皆据此来确立国色,且为保证自身的独特性,取色上可谓五花八门。 秦国尚黑,自不必多说。 燕国以周室火德已衰故,尚水德、崇北海之蓝;楚国以炎帝后裔自居,尚土德、崇土黄色;齐国为彰独特,尚火金德,金炼于火,崇紫色;魏国以继承晋国正统为由,续周火德、崇红色;韩国为了区别于魏国,尚木德、崇绿色。 至于他们赵国,则介乎韩、魏二者之间,火德为主、木德为辅,旗帜为七分红、三分蓝。 赤即红,玄即黑。 这个口号一喊,但凡不是个傻子,都能明白是秦国在搞事情。 可是吧—— 历来两国交战,要么在战阵之间凭刀剑,要么在庙堂之上以口舌庙算,怎么竟还偷摸跑到民间玩起义了呢? 这是怎么个路数啊? 挺新鲜啊! 李牧面色发沉,沉默几息,猛地起身就往外走,却正好遇上悠哉游哉地晃悠过来的张良。 “将军这是要往何处去?” 张良衣袂轻振,行云流水地拱手一礼,含笑询问,“将军似乎面色有些不太好,不知良可能为将军分忧的?” “赤天已死,玄天当立。” 李牧审视地看着他,眸光沉冷,“在赵地鼓动赵人作乱的,是你们的人?” “将军这话,未免不妥。” 张良眉心微蹙,慢悠悠道,“如何能是作乱呢?这是赵人的呐喊,是反抗,亦是求生。” 唯独不会是作乱。 “说得轻巧!” 司马尚冷哼,“若易地而处,换做秦人在秦地作乱,难道你们也要说这是反抗求生?难道也不会派兵镇压?” “这矛盾么?” 张良神色淡定,“若是明君贤臣、重民爱民,庶民又何必拼死反抗?若换做昏君奸臣、苛民伤民,又怎会将庶民之反抗求生放在眼中?” “邯郸尚有兵可调。” 李牧没有与他争辩,只是陈述事实,“或许无法与秦相抗,可镇压庶民之乱却是轻而易举,这样做,虽能乱赵国人心,却是将赵人视作手中刀剑、置他们于不顾。” 他沉声道,“有何分别?” 与赵王,与倡后,与郭开,与邯郸城中那些贵族,有何分别? “将军是否误解了?” 却不想,眼前的青年微一蹙眉,不解询问,“良方才不过是纠正二位将军言辞中的不当罢了,我王与殿下既怜悯代地黎庶,又如何会让赵地黎庶白白葬送性命?” 他坦诚道,“饥饿的流民,纵有反抗之心,遇上着甲持刀的士卒,不过螳臂当车。” 李牧:“???” 司马尚:“???” “金子果真是个好东西。” 张良微笑,“左右是些犯了死罪的刑徒,迟早要死的,不如拿来换些金银珠宝、珍奇之物,将军以为呢?” 死刑犯而已,怎么死不行? 李牧:“……” 他缓缓眨了眨眼,有些麻了。 烂透了。 上上下下都烂透了! ——刘季也这么觉得。 被太子殿下委以重任、带着学赵国口音学得跟本地人没区别的那部分悬星使潜入赵国搞事情的刘季有些麻爪。 情况有点点不太对啊。 刘季得到的命令,是进入赵国后,挑一个县城,买通县官、小吏以及当地的贵族地头蛇们,金子开道,把牢狱中的刑徒换出来,然后跑到另一个灾情严重的县,效仿鲁国的盗跖起义,杀几个贵族地头蛇、弄出动静来。 镇压肯定会被镇压。 但是,在赵国流民满地的大环境下,这样一场动乱足以让邯郸的贵族对他们充满警惕。 第403章 赈灾是不可能赈灾的。 暂且不说舍不舍得粮食,在贵族眼中,流民心存怨恨,让他们吃饱喝足有力气了,反手捅他们一刀怎么办? 如此,赵国贵族与庶民之间的关系,怕是会越发紧绷。 再之后,刘季等人往李牧的代地一跑,稍微露点痕迹,邯郸就会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李牧,完成最后的离间。 然后张良就能趁着邯郸派人去杀李牧的机会,带着那批赵国口音学得不怎么样的、潜入代地的悬星使把李牧打包带走、献给太子殿下了。 至于“赤天已死、玄天当立”的口号,还有斩无辜红蛇的流程,是太子殿下提议的。 刘季和他的沛县小伙伴们一听就觉得有意思,于是和太子殿下一拍即合、欣然笑纳。 然而,现在出了点差错—— 本来只是他们自己搞点事情,结果不知道是口号喊得太响亮,还是赵地黎庶在这两年的天灾人祸中对赵国官吏贵族怨恨太深,又或者只是单纯贪图他们给的那点勉强能填填肚子的粮食,有了人起头,他们还真就跟着上了。 刘季:“……” “咱们现在怎么办?” 正想找个机会让起义失败的刘季看着那迅速壮大的队伍,顿时觉得牙花子疼,想起临行前太子那意味深长的笑,牙花子就更疼了。 不是,你早说会这样啊! 难怪,她不仅知会了上地的王翦、河内的杨端和,还特意把文信侯也派到太原坐镇。 真是讨厌的谜语人。 “都到这份上了,若是被镇压失败,咱们自然是能在接应下逃之夭夭,但这帮赵人可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萧何与曹参二脸沉默。 “给文信侯传信吧。” 过了几息,萧何果断道,“先让送一批粮食辎重来,咱们将这场假起义变成真起义,拖延到秦国大军攻赵。” 不玩真的,就没法收场了。 “桓齮、杨端和二位将军本就在河内厉兵秣马,若真动兵,驰援应是十分迅速,至于北边,也有王翦将军。” 他抬眸,徐徐扫过众人的脸庞,语调坚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咱们动作要快。” “那就传信。” 刘季迅速作出决定,又起身看向远处,“但粮食辎重的运送需要时间,咱们也不等白白等着,先就地抢吧。” 现在就是双方抢时间了。 幸而赵国也有不少人拜入咸阳学宫,他们的家族哪怕不会明目张胆背叛赵国,但行些方便却是没有问题的。 “诸位。” 刘季抽出腰间的长剑,“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今日,灭了赵国,我等皆有锦绣前程。” 讲虚的没有用。 他们这帮人中,就没有一个土生土长的秦国人,这种时候,当然得大谈利益与荣华富贵。 刘季许诺起来完全不虚。 反正他们立下功劳,等回了咸阳,秦王与太子都不会亏待他们。 “唯!” 樊哙等人抱拳应是。 沛县与咸阳何止千里,他们能被刘季说动前往,除了彼此相交的情分外,不就是因为他受秦太子看重,能够带着他们一起改换门庭么? 哪有人想当一辈子庶民的。 现在,机会来了。 然而,他们意气昂扬地准备建功立业,赵王迁只觉得天塌了。 “叫郭相来,叫郭相来!” 赵国国内的庶民起义如星星之火,渐生燎原之势,秦军又抓住战机,北路的王翦出井阱,南路的桓齮、杨端和出邺城,齐齐向邯郸攻来,赵王迁整个人都麻了。 不是,这合理吗? 他们赵国的军队,打不过秦国锐士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个庶民作乱都压不下去? 一帮流民而已。 哪怕有秦国在背后支持,也不过疥癣之疾,只要大军出马轻易就能将其镇压,又如何能演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年轻的赵王迁在大殿中化身暴躁的倔驴,转了一圈又一圈。 “王上!” 受到召唤的郭开匆匆而来,“臣拜……” “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虚礼。”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王迁打断,“如今内有暴民作乱、外有秦军来势汹汹,我大赵危如雀卵,郭相可有什么可教寡人的?” 被打断的郭开:“……” 慌什么慌? 不就是秦国要打过来了吗? 多大点事儿啊。 “王上莫忧。” 多年来收了秦国无数厚礼的郭相尽职尽责地完成金主的要求。 “我大赵北拥太行之险、南有漳水长城之要,秦军如何能突破防线、攻至邯郸?王上想啊,秦国一连数次兴兵攻赵,哪一次不是气势汹汹而来,又哪一次不是折戟沉沙、铩羽而归?” 他捋着长髯,宽慰赵王迁。 “至于那些暴民就更不必放在心上,我大赵将士只是怜悯他们同为赵人却为秦人蛊惑,不忍与同胞残杀而已,如今见他们执迷不悟,自然不会再心慈手软,定能很快就镇压暴乱。” “……果真?” 大概是郭开的神色太过于淡定从容,赵王迁也不知不觉地收到他的感染,觉得他的话听着也很有几分道理。 对嘛。 他们赵国怎么可能连流民之乱都镇压不了,原来是因为他们至今顾惜这些被秦国蛊惑的暴民、不忍对其下手。 合理了。 立马就很合理了。 “郭相所言甚是有理,只是秦国大军压境,寡人实在心忧。” 赵王迁道,“相国以为,寡人调李牧南下如何?” 郭开:“……” 哪怕他自己就跟秦国勾勾搭搭、在邯郸搅风搅雨,此刻也不禁为赵王迁的行为感到真诚的疑惑—— 心理没点数么? 都遛了人家两次了,还遛? 也就是仗着人家李牧是个忠心的,换做是他郭开,一早就踹了你去投奔秦国去了。 “不可,万万不可啊!” 心中腹诽不止的郭相国连忙作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实在不是臣要挑拨王上与李将军的君臣情谊,只是王上有所不知,那李牧……诶!” 他重重一叹气,痛心疾首。 “李牧怎么了?” 赵王迁见此,连忙道,“如今秦军压境,相国有话不妨直说。” “这……诶!” 郭开做足了欲言又止的模样,等到赵王迁耐不住性子了,才道,“王上不知,臣听闻李牧竟是勾结秦国!” 赵迁:“???” “相国的意思,是寡人治下的庶民通秦,寡人的将军也通秦?” 这个将军,还是李牧? “难说。” 郭开予以肯定的回复。 “不可能!” 赵王迁脱口而出。 “这绝无可能,相国莫要胡言,李牧对我大赵忠心耿耿,如何会勾结秦国?!” 郭开也不觉得意外。 别看赵王迁这么冷待李牧、将他遛狗一样遛着玩,他心里其实是相信李牧的忠诚的。 或者说,正因知晓李牧忠诚于赵国、绝不会行谋逆之事,他才敢这样对待一个手握代地、雁门兵权的将军。 就跟他郭开一样。 冤枉李牧的人,最是知道他如何冤枉。 “王上糊涂!” 郭开故作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急切道,“王上忘了?公子嘉可就在秦国。各国之间,扶持质子回国为王之事,可是再寻常不过的。公子嘉在咸阳为质多年,若是与秦国相互勾结……” 赵王迁脸色一变。 说李牧勾结秦国,他是不信的,但若说李牧勾结公子嘉…… 他是一定会信的。 公子嘉毕竟是先悼襄王的元后所出,居嫡居长,若非先王废长立幼,他是再正统不过的。 而李牧…… 他确实是对赵国忠心无二,可对他这个赵王呢?他忠的是赵王这个名号,还是他赵迁? 郭开窥他神色,又添了一把火,“臣知王上不愿怀疑李牧,但此事事关重大,臣斗胆谏言,请王上三思啊。” 赵王迁沉默几息,轻声询问道,“那相国以为,寡人该当如何行事。” “此事易耳。” 郭开笑道,“请王上命人前往代地暂时接过李牧的兵权,让他回邯郸与王上当面陈情。若他心中坦荡,自然会放下兵权、自述清白。” “那就如此吧。” 赵王迁道,“让赵葱和颜聚去代地整兵,若李牧果真对寡人忠心无二,便让他领兵抵御秦国,若不然……” 那就不能再留他了。 “王上英明。” 郭开行了一礼,于垂首高呼间,遮掩住脸上的笑意。 人在江湖混,要讲诚信的。 他,郭开,拿钱办事,绝不含糊,记得给好评呦秦! 第878章 大秦(92) “真是见钱眼开的蠢货。” 第404章 知韫收到刘季传来的讯息,冷哼一声,“他们也不想想,我的金子是这么好拿的吗?” 这可是她的私房钱! “谁让你弄得这么复杂?” 嬴政漫不经心道,“一个县城的牢狱能有多少看守?若真想要刑徒,直接杀了看守把人给劫出来不就行了?” 悬星使又不是没这个本事。 “我要的是赵人起义。” 知韫摇头,“若真大张旗鼓劫了刑徒,动静就太大了,总会留有痕迹,不利于后续将秦国摘出来洗干净。” 她能让刑徒把拿了她金子的官吏和贵族抄家团灭,总不能让刑徒把知道有人劫狱这事儿的赵地黎庶也杀了吧? 至于为什么不让真流民…… 不可控。 以刘季的本事,煽动第一波开团的人是绝对没问题的,但万一有人开团、没人跟团,达不到plan b的开启条件,那不是纯纯让他们送死么? 不如让刑徒伪装流民。 就算没人跟团也不要紧,死了也就死了,完全不心疼。 麻烦就麻烦些吧。 反正给出去的金子,早早晚晚都会翻倍地拿回来,但是—— 这必须是起义。 跟秦国没有一毛钱干系。 什么? 你说领头人刘季是秦国的? 胡说八道! 她们秦国明明只有一个叫刘邦的人,哪里来的刘季? 至于“赤天已死、玄天当立”,谁说玄天就是秦国?赵国为火德,五行水克火,以玄天代赤天理所当然好吧。 都是巧合,巧合而已。 来日史书工笔,她会将秦国在其中的痕迹抹除地干干净净。 这就是农民起义。 是赵王昏庸无道、赵国上下的官吏和贵族贪腐成风、层层盘剥,才导致的流民起义。 是庶民不堪暴政下的反抗与怒吼,是正义的,是发人深省的,也是警示与启迪后来人的。 虽然失败,但是胜利。 “赤天已死、玄天当立”的响亮口号,“斩红蛇”而化天意为已用,杀官吏贵族而斩断后路、团结利益共同体…… 总得开条口子打个样。 不过现在对着她爹,当然不能说实话。 “咱们掺和进去不好听。” 知韫以手支颐,笑眯眯道,“赵王昏庸无道,赵人舍生忘死以反抗暴政,咱们秦国不过是救其于水火之中。” 听听,多正义凛然啊? “你……” 嬴政抬眸瞥她一眼,正要说话,却见谒者脚步匆匆地进来。 “急报!” 他半点不敢耽搁,将漆盒呈给蒙毅、又由蒙毅呈至秦王案前,口中道,“王上、殿下,文信侯与王将军急报。” 嗯?谁的急报? 捕捉到关键字,正百无聊赖地帮着批阅奏折的知韫眼睛一亮,蹭地一下就窜到嬴政身边。 “阿父快打开呀!” 她巴在边上,急切地催促,“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是不是刘季那边儿弄出大动静了?” 是不是开团了?有没有人跟团? 在线等,挺急的。 嬴政:“……” 他撕开封条,拿出帛书一扫,眸光一凝,快速道,“蒙毅,召左右丞相、九卿,还有蒙武、王贲、尉缭……” “唯。” 他报出一串名字,蒙毅闻言也不耽搁,迅速安排人去传唤。 临时军事会议紧急召开。 很快,加盖了秦王玺印的诏书火速送往上地的王翦、河内的杨端和处,咸阳各处也调动起来、做好后勤工作。 在彻底灭亡韩国的四个月后,灭赵的最后一战正式展开。 “刘季果然还是刘季。” 知韫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如此,赵地的那些王室贵族、官吏豪强,咱们都可以细细地清理一遍了。” plan b:明末李自成剧本。 李自成的农民军刀起明朝宗室的那群猪可一点也不手软,同理,这群自发跟团的赵人对赵地的那群欺压他们、不让他们好好种地活下去的王室贵族、官吏豪强,也绝对不会有半点手软。 杀一个和杀一群,没区别。 刘季他们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控制着赵人别杀得太疯,万一把考入咸阳学宫、已经跳船到秦国的那帮人的家族也都给突突个一干二净,那就有些不太好了。 不过这帮人也得聪明些。 既配合刘季的起义,又配合南北两路的秦军,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把这个带路党给做好,总能保全自己。 ——带路党表示很呔。 权衡利弊、综合考虑后主动带路,和大祸临门后不得不带路,还是很有区别的好吧? 虽然家中有了子弟拜入秦国咸阳学宫,但他们谁家不是家大业大、子弟众人,有人仕秦,自然也有人仕赵。 大家族嘛,谁喜欢绑死? 本来还琢磨着,赵国若在,他们继续安安稳稳当贵族,赵国若亡,借着这一层关系,低调些,也能安稳落地。 现在好了,不得不二选一了。 陆陆续续收到自家远在咸阳的孩子送来的“劝降信”后,一群赵地的豪强贵族齐齐骂爹。 内有赵人起义、外有秦军压境,他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当然只能选秦军啊! 秦国毕竟还是有顾忌的,为了让他们那已经效忠的孩子安心,也为了让其余诸国有子弟前往咸阳的家族安心,只要秦军先一步占领他们所在的城池,必然会保证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但若换成赵人起义军…… 谁知道率先打到他们这里的,是真起义军还是假起义军? 钱财家产被抢就已经很让人伤心了,若是连小命也保不住,那真是连哭都没头没脑了。 该死的赵迁! 没用的家伙! 一天到晚就知道搅风搅雨,结果连个暴民作乱都压不下去,真是活该被秦国给灭了! 李牧独自坐在山坡上。 夕阳西下,即将隐去的霞光,落在三三两两归家的黎庶身上。 自他任命张良为客卿后,潜入代地的这群秦人越发明目张胆,俨然将邯郸当成空气、将代地视为秦土,也不偷偷摸摸地赈灾了,直接带着代地黎庶开始灾后重建。 修房修路、挖渠犁田,会木工的被集中起来打造曲辕犁等农具,农人们跟着新赶来的几个农官学习增产之法,白日里忙忙碌碌,到了夜间,还被组织起来学认字。 代地黎庶们都很积极。 不用新农具和增产的法子,是因为他们不想吗?不识字,是因为他们愿意当文盲吗? 没有机会而已。 黎庶们虽然没文化,但不代表他们分不出好坏来,别管是赵人还是秦人,既然是为他们好,当然不能往外推。 李牧:“……” 安能辨此地是秦赵? 但不得不说,秦人教的这种名叫“楷书”的字体,比之赵国的字体,确实更工整秀丽、简洁大方,“横、竖、撇、点、捺、挑、折”的一笔一划,学起来也容易。 这群当老师的也不错。 别看一个个都年纪,瞧他们稚嫩的面容,顶多也就二十岁出头,但在教认字上,比那些夫子先生的强多了。 李牧好奇,于是询问张良。 “将军可知他们的来历?” 李牧摇头。 按理来说,能被派来深入代地的,应当是受过精心训练的死士,只是观他们的行事作风,又与死士截然不同。 “他们都是秦卒的遗孤。” 青年温文而笑,“殿下收养了他们,教他们读书认字,他们现在也只是用殿下教导他们的法子来教导赵人。” 在教育上,秦国遥遥领先。 简单明了的字体,完善的句读和标点,新编纂的成体系的启蒙教材,重新整理注释的各学派经典著作…… 唯一欠缺的,只是时间而已。 于是李牧不再问了。 越问越扎心,这令人糟心的对比,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霞光尽散。 黑沉沉的天地间燃起篝火,孩童们团团坐在内圈,父母长辈们站在外圈,远远的,似乎能传来清亮的读书声。 都是赵国的未来与希望。 “将军。” 轻巧的脚步声传来,张良提着一盏灯笼愈行愈近,含笑道,“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将军可想听么?” “再好还能怎么好?” 李牧并未回头,只淡淡询问,“怎么?难道是你们秦国的军队攻到邯郸城下了?” “那还没有。” 张良微笑,“邯郸传来的最新消息,赵王派人往代地来了。” 他见李牧的睫羽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补充道,“赵王欲令代地整兵南下、平乱抗秦。” 似乎有人往死气沉沉的平静湖面扔了块石头,搅乱了死寂的宁静,漾开涟漪,一圈又一圈地往外扩散开来。 第405章 “果真?” 李牧顾不得去思考为什么在赵地的秦人获取邯郸的消息会比他还快,他只是如同走到绝路的人终于寻见微光。 危急存亡之刻,赵王终于想起,代地还有李牧可用了吗? “自然是真。” 张良微顿,垂下眼眸,尽力不让自己流露出怜悯的情绪以刺痛这位忠诚为国的将军。 “郭开进谗言于赵王,言将军与秦国勾结,欲废赵王迁、扶公子嘉为王,赵王信了,命将军往邯郸面君自陈,由赵葱、颜聚前来接替将军的兵权、整兵南下。” 李牧:“……” 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眼底的希望一点点散去,慢慢地,慢慢地弯下挺直的脊梁,一身颓然。 真奇怪。 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就仿佛,他方才听了张良的话,就对赵王抱有希望和期待,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 可他还是觉得恼恨。 秦国的大军都快要兵临邯郸了,赵王如何能相信郭开所说他与秦国勾结以扶持赵嘉上位的胡言乱语?能将整个赵国收入囊中,秦国怎么可能还会再扶立一个赵王? 愚蠢! 愚不可及! 李牧攥紧了冰凉的掌心,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藏着怨恨的。 可这让他如何能不怨呢? 大敌当前、存亡之际,不思团结一心、任贤举能,却仍在听信谗言、排除异己!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君王?! “将军。” 张良轻声提醒,“赵葱和颜聚很快就要到了,将军可有想过该如何应对?” 李牧沉默不语。 张良等了一会儿却没能得到他的回答,隐隐猜到他的想法,于是轻叹一声,诚恳劝道,“将军,归秦吧。” 良久,李牧疲惫摇头。 “我是赵人。” 他不愿亲眼看着赵国亡国,若是实在无力回天,与秦军对战而死也好,被赵王杀死也罢,让他死在赵亡之前。 “可我也是韩人。” 张良温声劝道,“韩国虽亡了,韩地却仍在。黎庶也不过是换了个贤明的君主,只要日子过得好,称韩人、称秦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李牧:“……” 哪怕此刻心情沉重,他也实在没忍住转头去看张良,“张子房,你未免有些太积极了。” “有吗?” 张良眨眨眼作无辜状,而后坦诚笑道,“亡国之心实在沉痛,良不得不做些法子以作缓解,还望将军见谅。” 要亡国,大家一起亡啊! 只要想到他的韩国亡了,就忍不住为之心痛,但一想到其余几国也跟着一起亡了,心里立马就会舒坦很多呢。 你想啊—— 如果秦国只灭了一个韩国,那只能证明他们韩国太过于菜鸡,但如果秦国横扫六合、把其余几国统统灭了…… 实乃秦国天命所归也。 李牧瞠目结舌。 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光风霁月的青年,竟会怀有自己的伞没了就撕大家的伞的恶毒心思。 但话又说回来…… 如果赵国一定要亡,那让隔壁的魏楚燕齐一起给赵国陪葬,好像也很不错的样子啊? 呸呸呸! 他真是被眼前这家伙给带歪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李牧自嘲地笑了笑。 “你不……” “将军千万三思啊。” 张良打断李牧的话,“代地黎庶好不容易将日子走上正轨,若赵葱和颜聚前来,将此地消息禀报给赵王……” 他满是忧心,“赵王心胸狭隘,若代地黎庶失了将军的庇护,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毕竟,代地真的勾结秦国呢。 李牧:“……” * #春枝暮 被步步紧逼的李牧:张子房,你真的好恶毒! 第879章 大秦(93) 李牧降了。 他自己倒是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但赵葱和颜聚二人虽然能力一般般,却也不是个瞎子。 代地黎庶逐渐从地动、大旱、饥荒中恢复过来,是好事,他们虽然不舍得把自家的粮食拿出来给黎庶,但如果李牧有这个本事,他们也不会非要搞个破坏什么的。 毕竟,代地的赋税还是很香的。 但问题是,你李牧不能让秦国的人来帮忙赈灾救民啊! 赵葱和颜聚惊呆了。 他们两个是不相信的所谓李牧与秦国勾结的话的,赵王迁的德行和郭开的属性,只要不是傻子心里都有点数。 因此,他们二人低调地到了代地,打算和和气气地跟李牧交接了兵权,然后让李牧去邯郸跟郭开对质、他们领着大军南下,等李牧跟赵王迁证明了清白就回来领兵。 只是二人万万没想到—— 他们刚进代地,还来不及感慨李牧不仅治兵有道,连安民也很有一手,就撞见孩童趴在地上拿着树枝学写字。 还不是他们的赵国的字。 巧了不是? 作为赵国的近支宗室,又是能在这种时候被赵王迁派来取代李牧,赵葱是极得赵王迁看重的,自然也对秦国发出的公文字体十分熟悉。 这是秦国的文字啊! 更甚者,还不是从前的秦文,是秦国最新整理、推广的秦楷。 赵葱:“……” 试问,究竟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们赵国的孩童才会学习起秦国的文字? 天塌了! 他李牧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真的跟秦国有勾结,暗戳戳地带着代地都降了秦国啊! 郭开这次竟然没说谎! 你降了,他怎么办? 他姓赵,是赵国王室的近支,还没有隔壁韩非那样让秦王和秦太子都看重的才华,若赵国亡了,他讨不了好。 赵葱迅速下定决心。 不能让李牧降秦,更不能让他带着代地的军队和黎庶降秦。 于是他压抑住发现“李牧投秦”这个真相的愤怒与慌乱,和颜聚二人作出无知无察的模样,大张旗鼓地打着赵王迁的旗号去面见李牧。 既是宣读密旨,在场的除了赵王使者,便只有李牧和几个副将,赵葱和颜聚便打算趁着李牧不备、挟制住他。 李牧没有反抗。 然而正当赵葱和颜聚挟李牧以令代地军队,刚“拿到”兵权,就准备在代地大肆捕杀“通秦”之人、将叛徒清洗干净再整兵南下时,被挟持的李牧心下一凉。 “我与将军打个赌吧。” 半张脸拢在夜色中的青年含笑道,“若赵王迁的使者只怪罪将军而不牵连代地黎庶,那我等便退出代地、战场上见,若他们准备在代地大肆清洗,那将军便随我归秦,如何?” 怎么会不牵连呢? 如何会不牵连呢? 既领代地大军南下抗秦,不先一步清理了其中的通秦之人,岂非刚到战场就要倒戈相向? 至于代地黎庶……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秦国间谍? 一群胆敢背叛赵国的贱民,若不杀之,难道要等他们也跟那群暴民一样犯上作乱吗? 在以司马尚为首的代地将士和黎庶与挟制李牧的赵葱、颜聚僵持之际,悄咪咪混入人群中的张良放了支冷箭。 “咻——” 虽然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这支箭射歪了,没能要了赵葱的性命,但,本就紧绷的场面迅速失控。 司马尚为护李牧受了轻伤,赵葱、颜聚一行人当场横尸。 李牧:“……” 杀赵王使者,再无退路了。 * “殿下。” 傍晚时分,一早就收到飞鸽传书的吕不韦终于在晋阳城外迎到了神采飞扬的太子殿下。 “吕师!” 她高居马上,笑意盈盈地冲吕不韦眨眨眼,“我怎么感觉吕师似乎有些不太欢迎我呀,这可真令人伤心呢!” “臣岂敢?” 秦王不在,又是对着自家亲亲弟子,说起话来自然随意许多。 “只是如今赵地尚未平定,王上怎么让殿下往晋阳来了?” 若非顾忌着君臣之别,文信侯真的很想吐槽一下秦王—— 王上啊,您难道忘了,几个月前殿下才在陇西犯险,气得您把她给禁足么?这才多久啊,就又把人给放出来了? “在咸阳待着无聊嘛。” 知韫翻身下马,整了整衣裳,才笑嘻嘻道,“我长这么大,一直都在关中打圈儿,还没有跨过大河呢,反正等邯郸城破,阿父也要亲自过来的,只是先行一步而已。” “……殿下毕竟年少。” 吕不韦无奈笑道,“臣向殿下这般大的时候,亦只见识过濮阳一地的天空,等到长成,才南来北往地行走。” “少年时安稳长大,青年时走南闯北,虽辛苦劳累些,却也能见识到不同风光以增长阅历,等到壮年,又与大父君臣相得、云龙鱼水,一展胸中宏图、得享高官厚禄。” 第406章 知韫跟着吕不韦一起往城内走,轻笑道,“如此,其实也不失为幸事、乐事。” 也算什么都见识体验过了。 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人从生到死都被困在方寸之地,或许,他们唯一能离开家乡的机会,就是去服兵役、徭役,这一去,或许回得去,也或许,就再也回不去。 “殿下还漏下一句。” 吕不韦捋了捋须髯,笑呵呵道,“晚年时,又能一连遇上两位经天纬地的主君,不仅可见我大秦成就千秋伟业,亦能安享晚年,如此人生,已无憾事矣。” 虽然他永远不会后悔入秦,但,能安享晚年,总是不死的好。 他还想见见天下一统的那日呢。 “这倒也是。” 知韫失笑,“不过,君与臣,相辅相成罢了,我呢,唯一值得称道的好处,就是有几分本事,又足够年轻。” 特别适合当二代目。 不过她也没接着往下说,要不然跟自夸似的,只问道,“我这一路上都没看过军情奏报,眼下什么情况?” “代地、雁门已定。” 吕不韦道,“北路的王翦攻占了太行山东麓,南路的杨端和越过了漳水长城,正南北两路夹击、进克邯郸。” 他先大致说了正面战场上的情况,又笑道,“殿下的这一出深入敌后,倒也颇有奇效。李牧降了,那些赵地的贵族豪强为了不撞上刘季的起义军,可是尽心尽力。” 但即便如此,起义军所过之处,也有无数贵族豪强被屠戮,所得金银财宝、地产田亩无数,也利于秦国统治。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听闻了一连串的捷报,太子殿下不禁翘起了唇角,又问,“李牧降了?那云中的庞煖呢?他老人家总不会还打算跟咱们负隅顽抗吧?” 老人家八十多了,不至于吧? “并未。” 吕不韦微微摇头,“据张子房传来的讯息,李牧给庞煖去了信,庞煖虽未有回复,但云中至今唯未有异动。” 既如此,也不必逼迫。 云中的部队若要南下,要么过雁门、走代地,要么过雁门、走太原,无论走哪一条路,他都无法去救援邯郸。 当然,如果他还能上马的话。 想想也怪辛酸的。 哪怕重权、恋权如吕不韦,一想到八九十岁的年纪了,不仅不能退下来安享晚年,还要为国家镇守边境、抵御胡人,也只有一个念头——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毫无希望可言,不如死了算球。 “那就先不管。” 知韫完全没有去云中的意思。 别说云中,在邯郸没有攻破、赵国没有覆灭之前,她连李牧所在的代地都不打算去。 将心比心,以己度人。 才玩了一出携代地黎庶以令李牧,万一他转过头就给她来上一出携秦太子以令秦王呢? 没必要弄点意外出来。 “我与阿父说好了。” 她提起正事,“等到邯郸城破、诸事皆毕,我就留在关东治理赵、韩二地,阿父的意思,是让我驻于洛阳。” 洛阳属三川郡。 不过不是三川郡的郡治。 三川郡的郡治在荥阳,它是秦国攻灭关东六国的桥头堡,修建于广武山上的敖仓更是离荥阳只有十五里。 “殿下想更三川郡治?” 吕不韦道,“洛阳为周之故都,若为郡治倒也妥当,只是当年先王将其赐予我为封邑,便无法再为郡治了。” 自庄襄王元年,至秦王政九年,十余年的时间里,洛阳都是吕不韦的封地所在。 “不着急,以后再说。” 知韫轻轻摇头,“只是我想着,咸阳毕竟地处关中,论起控扼关东,比不得洛阳方便。” 这也是同样起于关中镐京的周武王和周公旦选择在洛邑修建成周并作为辅都建设的原因。 在保证关中老底子的基础上,以天下之中的洛阳为辅都,无疑能最大程度地扩大周王朝的集权半径和影响力半径,也即内服、外服范围。 虽然她不太喜欢周王朝,但不妨碍她汲取它的经验为几用。 两都制,挺好的。 左右秦国立国以来,迁过那么多都城,多一个陪都不痛不痒。 “洛阳从前是吕师的封地,想来吕师对洛阳也十分熟悉。” 她转头对吕不韦道,“我想请吕师在洛阳辅佐我,毕竟,我大概不会长时间停留,有吕师坐镇我也放心。” 而且吧…… 某种意义上,她和吕不韦的政治思想还是很贴合的—— 依天时、人情、地利,以道家的无为而治为基调,兼儒、墨,合名、法,融兵、农,百家之道无不贯综。 讲究的就是博采众长! “唯。” 吕不韦明白她的意思,笑道,“臣必倾尽所有以辅佐殿下。” 这可是他的亲弟子! * #春枝暮 老吕:我又幸福了.jpg 第880章 大秦(94) 嬴政其实不想放他崽出去。 虽然老父亲对崽的滤镜比长城的城墙还厚,但也不得不承认—— 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还好些,一旦让人出了咸阳,指定就要放飞自我,别管安排谁跟着,都没一个能管束她的。 秦王表示,他已经看透了。 吕不韦? 他顶多意思意思说上几句“殿下不可”之类的话,转头就会帮着她铺桥搭路,让她能无后顾之忧地放心去浪。 但孩子大了,不好管呐。 ——又一次没能扛住宝贝闺女的撒娇的秦王如是感慨道。 对此,蒙毅有话要说。 是不好管,还是不想管,这是一个十分值得商榷的问题。说句实话,与其寄希望于王上能狠下心管束殿下,还不如指望王后出手管呢。 再者…… 这回肯放殿下出咸阳,难道不是因为想在咸阳北坂仿照韩国宫室的风格修建宫殿,结果却被殿下给撅回去不说,还被殿下给惦记上这笔用来修宫殿的预算了吗? 修宫殿的计划半道崩殂。 虽然被爱女打劫的秦王再三强调他只是私底下想想,没有下诏书,更没有让治粟内史规划出修建宫殿的预算。 但,很遗憾。 这笔暂时不存在的修仿韩宫室的预算被掏走了,甚至,若殿下仍在咸阳,怕是连不可能存在的仿赵魏燕楚齐宫室的预算也得被她掏空。 (微笑.jpg) “蒙毅。” 秦王批阅完了今日份奏折,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询问道,“邯郸那边还没有消息?” “回王上,暂未。” 尽职尽责的蒙秘书给分明心里有数的秦王重新回禀了一下,又补充道,“大约今日夜里,殿下的信就能到。” 晋阳与咸阳,估算一下就行。 他懂。 看来已经从被打劫的肉痛中回过劲儿,又开始惦记宝贝闺女了。 至于为什么问邯郸…… 等邯郸城破,秦王就会亲自前往,届时自然能见到太子殿下。 被戳中心思的嬴政:“……” 讨厌。 有时候,秘书太体贴也不好。 被秦王心心念念的邯郸城并没有抵挡住大秦锐士的攻伐,十月底,邯郸城破,赵王迁携符玺与和氏璧乞降。 消息传到咸阳后,嬴政安排好一应事务,亲自前往邯郸。 “阿父!” 秦王的车架刚到邯郸,提前出城迎接的太子殿下捧着一个檀木盒子,蹭一下蹿进了车架。 “和氏璧诶!” 她眼睛亮亮地献宝,“这可是昭襄王心心念念的和氏璧!” 嬴政:“……” 他接过盛放和氏璧的盒子,却没有打开,只是静静地看着笑意盈盈的女儿,也不说话,直把人看得一脸茫然。 “阿父?” 知韫被他看得心底发虚,不自觉地正襟危坐,并开始认真思考刚跟老父亲见面的她又有什么地方戳到他眼了。 应该没有吧? 她一直都老老实实的啊! 总不至于是她爹到现在都还记着被她打劫的事儿吧? 也不应该啊。 从小到大,她爹“填补”她的小金库的频率也不低啊,这点小事,也值当他记这么久? “阿父你有话直说嘛!” 想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的太子殿下鼓了鼓脸颊,幽怨地看着她爹,“咱们父女俩都多久没见了,阿父难道不想我吗?怎么还这样冷着脸吓唬我呢?” “我吓唬你?” 嬴政冷哼,“何时到的邯郸?” “也没多久啊。” 知韫想了想,道,“得到邯郸城破的消息,我就从晋阳出发,走的井陉关,在邯郸待了差不多大半个月吧?” 晋阳到邯郸可比咸阳到邯郸近多了,她又是轻装简行,路上也没怎么停留,自然要比安排好一应事务后才从咸阳出发的嬴政快上许多。 第407章 “大半个月?” 嬴政缓缓点头,“那我姑且算你一个月。邯郸城破才多久?你来邯郸不过一个月,就敢这般在外随意出行?” 知韫:“……” 太子殿下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眨了眨眼,“我到邯郸的时候,是羌瘣带着军士来接我的,之后又一直在王宫里翻阅整理赵地的各项户籍账册来着,今天还是第一次出门。” 她一挪一挪地挨着他坐,捻着他的衣袖摇了摇,拖长了调子。 “我太想见阿父了嘛~” 嬴政听了她的解释,稍稍缓了神色,只似笑非笑地看她。 “想我?” 他轻哼,“那怎么在咸阳待不了多久,就惦记着往外头跑?” 一天天地不知道着家! “天下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阿父知道的,我喜欢见识不同的风景、描绘不同的色彩。” 知韫弯了弯眼眸,亲亲热热地抱着她爹的手臂,笑嘻嘻道,“再者,阿父阿母久在咸阳,我来做阿父阿母的眼睛,见阿父阿母之未见,再说与阿父阿母听呀!” 于是秦王愉悦地扬唇。 看看,看看,他崽就是孝顺! “这就是和氏璧?” 被太子殿下给哄好的秦王终于打开盒子欣赏和氏璧。 平圆形玉璧,中间为圈孔。触手温润、质地细腻,侧而视之色碧、正而视之色白,柔和内敛的白色与清透灵动的青色融合地极为恰当,莹莹生辉,纵然是在光线昏暗的车架内,也隐隐流动着水波似的一弯光泽。 倒也无愧于稀世奇珍之名。 嬴政心情极好。 不仅是因为得到了一件稀世奇珍,更因为它所代表的意义不凡。毕竟,秦国自昭襄王始,几代秦王对它以及它的拥有者赵国都心心念念,都快成一种执念了。 “你喜欢么?” 嬴政知道自家崽最爱玉饰,“回去后,先拿着它和赵王符玺祭告太庙,再让工匠重新雕刻,给你用作配饰。” “喜欢倒是喜欢,但……” 知韫迟疑了下,“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也不必重新雕刻了,和氏璧之美名天下皆知,若没了也实在可惜。” 她也不缺玉饰用。 “多在太庙里放一会儿吧。” 她想了想,低低笑道,“昭襄王当年为了得到它可费了不少周章,渑池之会时都被逼着击缶了,最后还是让蔺相如给完璧归赵了。” 就是吧,天下秦王皆嬴政,这件事最后还是被张冠李戴到了锅多不压身的她爹身上。 (憋笑.jpg) “不许非议昭襄王。” 嬴政以为她是在笑当年的事情,抬手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又道,“再是天下皆知的美玉奇珍,能得你喜欢、为你作配,也是它的福气,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他大秦的太子,尊贵无双,与她相较,一块美玉算什么? “那不一样嘛,破坏美好的东西,难免让人觉得可惜。再说了,这和氏璧是当年楚文王让人雕刻而成,形制已定,就算能重新雕刻,也弄不出什么新意来。” 知韫歪了歪头,“不过,我记得当年应侯入秦的时候,曾与昭襄王说,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不若等灭楚之后,从楚宫得了和璞来重新设计雕刻吧?” 要雕刻东西,自然是拿着原石来雕刻更为合心意些。 “如此,便随你心意。” 嬴政微微颔首,又忍不住吐槽,“才定韩赵,又惦记上楚国,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吕不韦难道没有说你么?” 毕竟,吕不韦对六国主张稳扎稳打、步步蚕食的战略。 “吕师为什么要说我?” 知韫笑嘻嘻道,“天不再与,时不久留,把握了机会就要果断出击嘛。蚕食六国虽然稳当,但变数有些大。” 但凡秦国遇上昏君,或六国有了明君,蚕食计划就容易破产。 “不过确实也不易开战了。” 她戳了戳和氏璧,“怎么着也得缓两年,等韩赵稳定了再说。” 不着急,慢慢来。 “燕丹近来蠢蠢欲动。” 嬴政漫不经心道,“我打算将他与赵嘉凑在一起,等过两年时机成熟了,就放纵他们逃回燕国,届时,便以燕质子携囚徒逃亡之由,拟诏质问燕王、兴兵灭燕。” 正好给秦国找个大义之名。 秦王政十七年这一年,年初灭了韩国、年末灭了赵国,如此雷霆之势,实在令诸国震动,燕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从咸阳逃回燕国,然后想办法阻止燕国灭亡了。 虽然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至于赵嘉…… 这位不甘心亡国的赵国前太子,与燕丹简直是一拍即合。 索性凑一块收拾了。 知韫:“……” 额,突然想起一点事情。 燕丹这个蠢家伙,不会还搞一出荆轲刺秦王的大戏吧? 这不行,绝对不行。 虽然她经常气得她爹追着她打,父女俩绕章台殿的柱子都不止一次两次,但,她爹怎么能让一个外人欺负? 必须得把这出给蝴蝶喽! 嬴政并不知道他崽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想起了什么,询问,“可见过李牧和庞煖了?” “还没呢。” 知韫摇摇头,“邯郸未定的时候我没敢往代地去,怕被李牧给来上一出挟我以令阿父,等到邯郸城破,李牧、庞煖南下,我又一直在忙,没能抽出时间来。” 嬴政立时老怀欣慰。 真不容易。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他崽终于记在心里了。 看来,孩子确实不打不行。 知韫:“???” * #春枝暮 政哥的传国玉玺主流有和氏璧和蓝田玉两种说法,这里采用我之前看到过的一种说法,即和氏璧原石。秦昭襄王渑池之会是在公元前279年,这时候和氏璧在赵惠文王手里。范雎入秦是在公元前271年,跟昭襄王说“……楚有和璞”。所以猜测和氏璧仍有原石在楚国,等秦灭楚得到原石,制成了传国玉玺。 第881章 大秦(95) 嬴政没急着见李牧和庞煖。 虽然得到一张正当年的ssr卡和一张年迈的sr卡是一件挺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他手上不缺卡牌,故而也不急于一时。 不过忙得没空想东想西的知韫被他这么一提醒,倒是来了兴趣。 于是,在邯郸府中闭门许久的李牧和庞煖终于得到召唤。 那是秦王抵达邯郸的第二日清晨,朝阳新升,金灿灿的阳光驱散雾气,拢在这座已经改旗易帜的古老城池上。 丛台。 赵武灵王在位时修筑,是他用来检阅军队和观赏歌舞的地方。于丛台之上,可见邯郸城南的滏水涌沸如汤之在釜,亦如胡服骑射后的赵国鼎盛强横、兵锋赫赫。 只可惜,那已经是过去了。 丛台之外、滏水之畔,攻破邯郸的大秦锐士在勤勤恳恳地挖坑,边上有不少赵人被堵住嘴、五花大绑,呜呜咽咽地挣扎着,试图通过求饶的法子躲过将死的命运。 李牧和庞煖眸光微顿。 他们二人回到邯郸的时间,比秦太子要稍稍早一些,自然知道,她在抵达邯郸后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大肆搜捕当年曾欺辱过在邯郸为质的幼年秦王的赵人。 她应当是按名单抓人。 因为在她下达抓捕的命令之后,羽林卫也好,悬星使也罢,都展现出极为明确的目的性。 对此,李牧表示:“……” 也不是说不该记仇。 但秦王今年似乎已而立之年,他九岁归秦,至今已有二十余年,竟然还把当年欺辱过他的人记得这么清楚吗? 年少聪颖、过目不忘的天赋,竟然是用在这种地方吗? 记就记,还告诉女儿的啊? ——倒也没有。 嬴政一惯喜欢自己的仇自己报,当然不会将这种事情告诉他崽,但没办法,他崽孝顺,非管他要名单,不给还不高兴,那他能怎么办嘛? “这帮人骨头真的好软哦。” 太子殿下正嘀嘀咕咕地跟她爹吐槽,“我把人抓起来,也没说要上上刑呢,就一天天哭天喊地的,甚至还妄想通过把别人供出来的法子来戴罪立功、保全性命。” 也不想想,可能吗? “不过还真别说,骨头软是软了点,记性却很不错,还真供出了不少名单上漏下的人。” 要么是当年没出面、只是躲在背后挑唆几句的,要么是当年涉事的长辈在去世前给孩子改名换姓了的,都有。 应当是知道嬴政回秦就开始警醒,听说他当上太子、秦王就开始惶恐,这些年秦赵交战,怕是一直都陷在惴惴不安的忧惧惊怕之中。 放过是不可能放过的。 她为人子女,才不会去管他们欺辱年幼的嬴政,是纯粹心理变态,还是因为当年长平之战、邯郸之围的仇恨。 第408章 都不重要。 他们当然可以将仇恨发泄在年幼的孩童身上,待到如今,她们自然也可以报复回去。 冤冤相报又如何? 秦赵之间的血仇不少,多一笔不多,等她报复回去再说其他。 虽然阬杀有些残忍…… 但她脑子又没抽,怎么可能为了他们委屈爱她护她的亲爹,当然是选择帮亲不帮理啊。 嬴政摸了摸她的头发。 年少时的仇人被绑在眼前任他宰割,自然是觉得畅快的,但也只有那么一点,还不如他崽的孝顺让他高兴。 “滏流东渐,紫气西来。” 他看着正在丛台的城垣上敲敲打打的公输家弟子,神色满意。 滏水发源于太行山东侧,浩浩东流,虽隆冬而不冰。祥瑞紫气自赵地以西的大秦滚滚而来,如游龙翱翔九天。 “不错吧?” 知韫环手抱胸,得意扬眉,“我也觉得不错,虽然丛台还是丛台,但很有一番新气象。” 虽然胡景翼当年题词的时候,“紫气西来”指的是邯郸城西的紫山常年云雾缭绕,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反正跟大秦很搭就是了。 刚刚经过“安检”后被卫士牵引着走近的李牧和庞煖:“……” 杀人诛心啊,你们大秦! “庞煖拜见秦王、太子。” “李牧拜见秦王、殿下。” 二人同时行礼,只是庞煖听见李牧喊出口的称呼,实在没忍住撇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叫张子房的,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知韫挑了挑眉,冲着嬴政挤眉弄眼,唇角的弧度简直压都压不下去,满满的得意劲儿。 嬴政:“……” 他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女儿一眼,而后又让李牧和庞煖免礼,客气而含笑,对着高级人才卡十分之友善可亲。 只要忽略呜吱哇呀的背景音。 好在,李牧和庞煖二人都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秦王为儿时报仇乃人之常情,只要没有扩散化打击赵人,他们都不会对此发表意见。 秦王与两位新进口的将军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再然后,两位将军就被太子殿下给拉到一边进行私聊了。 “今日非是在朝堂之上,咱们交流起来,也不必太拘泥了。” 知韫姿态随意地席地而坐,笑盈盈询问二人,“在入咸阳之前,二位将军可有什么想要提前了解一下的么?” 她眨眨眼,“孤定知无不言。” 新同事入职肯定有点小忐忑,作为领导,当然要帮助他们尽快地融入大秦这个大家庭。 李牧和庞煖:“……” 庞煖其实很想说,第一次见面,其实对你也没有很深的了解,但余光瞥见一旁的李牧,老将军选择保持沉默。 “秦国打算如何治理赵地?” 李牧沉默了一下,询问,“我听张良说,是殿下亲自坐镇?” “他连这都跟你说了?” 知韫挑了挑眉,“这么看来,李将军和子房共事得很愉快?子房善谋,或许可以让他在将军身边做个军师?” 李牧:“……” 谢谢,并没有呢。 这个表面温柔、内心恶毒的青年,他才不要跟他一起搭档。 见李牧的脸色就跟吞了苍蝇似的一言难尽,知韫抚掌大笑。 笑过之后,她正经回答。 “也算吧,我会驻于洛阳。韩地、赵地会常来常往,毕竟新附之地、人心未定,总要让黎庶相信大秦的诚心。我觉得我还是挺有亲和力的,二位觉得呢?” 她托着下巴,笑吟吟道,“至于怎么治理,子房在代地应当没有偷懒吧?大致就是如此,以安民抚民为要。” 庞煖年纪大了,或许以后就是在咸阳养老,但李牧却是要回代地的,知韫自然不会介意跟他一起探讨一下。 毕竟是土生土长的赵人,又甚得人心,询问、汲取他的意见,对于治理赵地也很重要。 彼此之间都还算抱有诚意,因而得以坦率地交换了意见,于双方关心的点上进行了比较深入地探讨,并在大部分点上都能达成一致的意见,即便有些分歧,也只是不够磨合的缘故。 李牧松了半口气。 庞煖放下了半颗心。 至于剩下的一半,就不能光听她怎么说,得先看她怎么做。 “牧有一问。” 犹豫了下,李牧还是问出了这个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 “若是以秦赵之间的国力相较,纵然殿下不派人进入代地、赵地未有起义,大约也阻止不了秦灭赵的大势。” 他问,“所以,为何呢?” 知韫听懂了。 他想问的不是她为什么派人进代地赈灾,这事儿张良肯定一早就跟他讲明白了,区别只在于他愿不愿意相信。 他想问的是后者—— 为什么要鼓动赵人起义。 于统治者而言,这种最底层的造反行为,是最不被他们接受的。 “将军以为,为何会有起义?” 知韫斟酌了下,轻声道,“因为天灾人祸并行,黎庶活不下去,而活下去,是黎庶最基本的生存要求,一旦得不到满足,再沉默的羔羊也会变成凶狠的饿狼。” 这个火药桶究竟会不会爆炸,只看有没有人去点燃它。 “其实从这个角度去想,灭韩灭赵的,又何尝不是自身呢?” 她缓缓道,“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若赵王亲贤臣、远小人,自然朝堂清明,若赵王爱民重民,自然民心归附,如此,就算秦有百般计谋,怕也是无处可施,战场之上,还不知要流多少血。” 李牧和庞煖沉默。 “将军可听过撒豆成兵?对着一群饥饿的流民,只要给他们一把豆子用以饱腹,他们就会愿意成为我的兵。” 她慨叹,“多么可怕的力量,多么深刻的教训,正因如此,我大秦更该哀之鉴之,务必不再重蹈覆辙。” 说罢,她余光见忙完的嬴政对着她招手,于是也没管李牧二人的沉默,打了声招呼,就起身去找嬴政去了。 “灭赵国者,赵也。” 庞煖老泪纵横,捶胸顿足,“是奸臣之过,更是赵王之过!” 是赵王昏庸,整日里排除异己,不知重用贤臣良将、也不知爱护赵民,连赈灾都不舍得钱粮,才使得他这个土都埋到脖子的八十多岁老人家,还要经历亡国之痛。 不怨天地、不怨秦,怨赵! 李牧:“……” 虽然这说的也是事实,但她真的把秦国摘的好干净哦。 算了。 至少,赵地还在,赵人还在。 * #春枝暮 会加快进度,尽量在下个月结束正文哈 第882章 大秦(96) 仲春二月,天气回暖。 新草吐露嫩芽,乡野小径覆上新绿,春风携着生机拂过田地,与穿行于田垄之间的农人们一起,将种子播洒。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愈行愈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们倒也未有什么惊慌之感,只是从田地中直起脊背、抬头望去,见是一行被黑甲卫士簇拥护卫着的少年人,一张张布满风霜的面容不禁染上惊喜。 “殿下回来了?” “上个月还听说殿下去了云中哩,没想到这个月就回来了。” “那是,赵地怎么跟咱们比?我听说王后是郑国的公主,郑国从前不就是咱们这儿?” “咱们不是韩国吗?” “你傻啊,当年不是咱们韩国灭的郑国?那咱们从前也是郑人啊!” “郑国没了好多年了吧?”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反正殿下跟咱们是一家人就对了。” “……说的也是。” “听说是匈奴人南下,李牧将军打了大胜仗哩,应该抓了不少匈奴人吧?真好,赵地应该又能修不少水渠了。” “啥时候才能给咱们也分一些匈奴人来啊?诶,白沙里那边说要修水堰,说了一年多了也没个动工的影子。” “做梦呢,赵地都不够分。” “知足吧,殿下那是爱惜咱们,才没让咱们去修,若不然拿咱们的命去填,啥水堰修不成?等着吧,眼下咱们里都挖了井、修了水沟,不赶上灾年就少不了水用。” “你这话说的,他们赵地能打匈奴,咱们韩地就不能打了?大不了咱们也去打,把匈奴人分咱们一半就行。” “那其它国家来打咱们怎么办?” “……” 那真的是很不懂事了。 几个凑在一堆的汉子虽然没说话,但满脸都在骂骂咧咧。 匈奴人多好用啊?又能挖渠又能修路又能开荒田的,一个人能当两个使唤,把活干完了,他们不就不用干了? 真是耽搁事儿! “今年的天倒是不错。” 知韫翻身下马,蹲下身子拾了一捧土捻了捻,神色满意,“大约能有个好收成了。” 第409章 因着冬春时候,在云中一带计划了一次大动作,她去年过年都没回咸阳,反而是在云中一带过的,如今事了南下,想着正值春耕季节,索性又往颍川绕了一圈。 “怎么着都比之前好啊。” 这次跟在她身边的,是留守颍川的冯纾和辛宓,听闻此言,不禁道,“颍川有颍水,咱们这两年可是将挖水井、修水沟当成第一要务来办的,就怕耽误了农事。” 如郑国渠这样的大工程,她们自然是做不了、也不能做的,但尽可能多的依托颍水挖水井、修水沟还是行的。 留守于韩地的驻军可以干,韩地的黎庶也可以酌情征发。 韩地黎庶可比驻军积极多了。 毕竟,她们都是就近征调,途径哪些乡亭,就征调哪些乡亭的黎庶,只有需要连接的部分才安排驻军来修建。 以徭役的名义征调,有工钱拿,还不必离乡,甚至甭管是挖的井、通的沟、修的路都是自家人能用的上的…… 好处都看得见,能不积极吗? 都是一个地方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要是敢磨洋工,都不需要秦军来惩戒,长辈们就能把人教训一顿。 “人都是利己的。” 知韫从水沟里捧了水净手,笑吟吟道,“哪怕如郑国渠,再好也只惠及关中良田,若征调其余地方的黎庶背井离乡去修,心里头纵然有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说关中粮食丰收了,万一其余地方遇上天灾,也能从关中调粮食来赈灾…… 这些事情都太远了。 虽然这似乎表现得有些短视,但大多数人本也只需要关心自己、关心眼下,地域统筹是朝廷才要考虑的事情。 * #春枝暮 这章是半章,剩下的补在下一章哈 第883章 大秦(97) “楚国那边有动静了么?” 知韫起身,又抬起手对着田垄之间的黎庶摇了摇,示意他们不必过来、专心做自己的事。 “楚王悍病重。” 先一步抵达颍川的子婴轻声回道,“他膝下无子,有意立同母弟公子犹为储,公子负刍一系对此并不甘心。” “何止是熊负刍不甘心?” 知韫冷哼一声,“咱们秦国的昌平君、昌文君,不也不甘心?” 子婴:“……” 昌平君熊启和弟弟昌文君乃是楚考烈王在秦国为质时与秦国公主所生的子嗣,算起来,是楚王悍的异母兄长。 楚王悍作为楚考烈王所立的太子,继承楚王之位天经地义,除非秦国派兵强行护送昌平君为王,若不然他争不了这个王位,既然如此,自然是在秦国做封君、兼领楚系势力首领更得意。 可现在不一样。 他与熊悍、熊犹同为楚考烈王的子嗣,既然可以兄终弟及,那为什么不能弟终兄及? 如今秦国兵锋锐不可当,楚国内主张抗秦的贵族不少,若是在秦国高爵厚禄、为楚系势力代表的昌平君能使秦国内部大乱,这些贵族必然会支持他继任楚王之位。 所以,昌平君兄弟叛秦了。 去年,燕丹和赵嘉在“有心人”的帮助和放纵下逃离咸阳。 放纵的人,是嬴政。 出手帮助的,是昌平君兄弟。 嬴政当即大怒。 虽然他一早就有心理准备,甚至这本身就是他的试探、是计划中的一环,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因此而心生恼怒。 嬴政此生,最讨厌背叛。 震怒后,他一面派遣使者前往燕都蓟城问责燕王,同时命屯兵中山的王翦率军越过燕境、陈兵易水,一边大肆清洗国内的楚系势力。 也因此,他传信让知韫待在洛阳别回去。 一来,如今秦国国内动荡,她回去的路上容易遇到刺杀,二来,扶苏的母亲芈夫人是楚国公主,秦楚友好时,自然是身份尊贵的象征,如今反目了,受到牵连也是在所难免。 他为秦王,行事自然不必顾忌芈夫人与扶苏,但知韫和扶苏一起长大,若人在咸阳却不过问,不免影响情分。 不如等尘埃落定再回去。 其实人在云中的知韫:“……” 私密马赛,阿父,人家只是还没来得及给你写信报备啦。 (看我坚定的眼神.jpg) 那时候她正和李牧、司马尚还有章邯王离等人一起开军事会议收受到吕不韦从洛阳转送过来的信后,她跟李牧大眼瞪小眼一会儿,猝不及防地问他,“赵嘉跟着燕丹一起逃离咸阳了,你现在要不要去燕国追随他。” 李牧:“???” 他愣了一下,抽了抽唇角,看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太子殿下。 “牧此生只为已国而战。” 他幽幽道,“殿下现在应当考虑的,难道不是赵嘉是否还有忠于他的门客尚未被拔出么?” 殿下,你现在在赵地啊喂! “怕什么?” 知韫眨眨眼,十分自信地一挥手,“区区一赵嘉耳,有将军保护我,又有何可惧的?” 李牧:“……” 被主君用充满信任的眼神眼巴巴看着你,嘴里还说着甜言蜜语……这种待遇,李将军大半辈子都没能享受过。 秦国的臣子吃得是真好啊。 鉴于前半生一直被垃圾赵王排挤、忌惮、打压,故而李牧在这方面的阈值略有点低,纵然拼尽全力亦无法抵挡,当场就迷糊了,等他醒过神,已经把不甘心去燕国当燕丹的小跟班、故而潜入云中找他的赵嘉给反手抓了送到知韫跟前。 赵嘉:“……” 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他的满腔真心与热血都凉透了,这数年来的心心念念与信任期望,尽皆错付了啊! (暴风雨式哭泣.jpg) 李牧摸了摸鼻子,垂眸避开赵嘉那看负心汉一样的眼神。 公子,对不住。 但这也不能怪他对吧? 这一年多来,为了避免秦王和太子误会,可从来没跟他有过联系的,这么突然一出现,其实也怪让他为难的。 “赵嘉是要来刺杀我么?” 其实已经得到赵嘉行踪的太子殿下故作茫然,大惊失色后又充满信任与感动地看向李牧,三步跨作两步地上前握住他手,目光黏黏糊糊的,“将军果然爱我,有将军在,可无忧矣~” 李牧:“……” 李将军吭哧吭哧地涨红了脸,“赵地的黎庶都爱殿下。” 再说一遍,秦国人从前背着他吃得是真好啊! 被五花大绑堵住嘴摁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君臣相得的一幕的赵嘉:“……”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咸阳学宫里的赵人都爱她,没想到李牧竟然也被她给收服了。李牧从前是很忠诚于赵国的,长驻代地、雁门,北逐单于、破东胡、灭澹林,他是很忠诚的…… (祥林嫂碎碎念.jpg) 赵嘉一露头就被秒,知韫拿着他当诱饵在赵地钓鱼执法,抓了一批他的死忠后,果断把人给砍了,头颅送回咸阳给她爹看,身上能象征身份的玉佩则送到燕国。 忙着在家里搞大扫除、现在才知道女儿在云中的嬴政:“……” 逆女,又瞒着他乱跑! (祖龙咆哮.jpg) 刚被燕丹一番“谏言”,就先后收到来自于秦王与秦太子的警告的燕王喜:“……” 他本来就在燕都蓟城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发现在秦国为质子的太子丹不打一声招呼就回来,第一反应不是父子久别重逢的惊喜,而是“你怎么偷偷摸摸跑回来了”的惊吓,等到紧随而来的秦使带着秦王问责的书信前来质问时,更是转变成了惊恐。 直至现在,他麻了。 逆子,你究竟在干什么?! 既然入秦为质,那么若无秦王允准,你哪怕是死也得死在秦国,如何能私逃归燕? 你以为你是秦庄襄王吗? 当年秦庄襄王身后有秦昭襄王能庇护,虽然他老人家其实不怎么在意这个孙子,却也丝毫不惧赵国问责,赵国事实上也不敢去问责,可他们燕国有这个底气吗?! 逆子,你这是害苦了燕国啊! 燕丹对此感到气愤与委屈。 在他看来,他是一心为了燕国,才不顾危险地从秦国逃离,回来力谏父王秦国有兴兵灭燕的虎狼之心,请他早做准备,联合魏楚齐、煽动韩赵,以抵抗秦国。 父王怎么能如此伤他? 燕王喜表示呵呵。 不抵抗秦国,是因为不想吗? 你小子嘴巴一张,就觉得自己出了个顶好顶好的主意,可也不想想,难道燕国上下就没有心向燕国的聪明人? 合纵抗秦? 那也得合得起来啊! 魏国已经半死不活、楚国距离燕国何止千里,至于齐国…… 燕昭王在位时,曾派遣苏秦入齐,极力鼓动齐湣王灭宋国、制造齐国与其他诸侯国的矛盾,并推动五国伐齐。 五国联军击溃齐国主力、齐湣王逃奔到莒后,燕国的乐毅率领燕军直入都城临淄,将财宝礼器全部运往燕国,此后五年,乐毅留在齐国巡行作战,攻下城邑七十余座,使得彼时的齐国仅剩莒和即墨这两座城池。 第410章 当年的齐国多强盛? 与秦国一东一西两强对峙,甚至齐湣王还与秦昭襄王互约称帝,虽然称了两天就放弃了,但也可见齐国强盛。 可现在呢? 骨头都被打断了,哪怕复了国,也一蹶不振,再不复昔年荣光。 就这,还想联合人家? 这可是死仇! 别说拉拢齐国共同抵挡秦国了,在齐国的眼里,燕国的使者那都是头顶红名、恨不得一刀一个的存在,没跟着秦国一起打你就不错了。 这还怎么玩合纵抗秦嘛? 玩不了了啊! 至于鼓动亡国的韩赵作乱…… 你睁大眼睛看看,去赵地勾连赵人的赵嘉一露头就被砍了啊! 你是不是也想被砍啊?! 燕丹:“……” 被暴躁的燕王喜一顿狂喷之后,燕丹怀揣着“竖子不足与谋”的心思,沉默地离开了燕王宫,决定撇开没用又没骨气的老爹单干,用他自己的方式拯救燕国。 而在云中诸事皆毕后,知韫将王离和李承留下,带着人南下,准备绕一圈就回咸阳。 “现在叛,总比灭楚时叛好,清理了心怀不轨的乱党,又有了灭楚的大义,也算好事。” 子婴有一个在征战路上反叛的亲爹长安君,故而在此话题上保持沉默,于是冯纾便道,“若不然,等来日灭楚时,他们再反手捅咱们一刀,猝不及防下怕生动乱。” “那不至于。” 知韫轻哼一声,直言不讳,“先楚王的亲子,这样的身份,孤可从来不曾信过他们。” 冯纾和辛宓:“……” 子婴:“……” 仔细想想,好像也是哦。 除了韩非,她们殿下对于别国的旁支宗室都没什么信任,更别说是先王亲子、现王亲兄。 至于韩非…… 他倒也确实被殿下重用,目前负责的主要工作也确实是韩地的治理,但鉴于殿下太过“信重”,所以他的工作地点是在洛阳,只有殿下往韩地巡视的时候才会跟随。 洛阳,那是文信侯经营了十余年的地方,韩非可翻不出天去。 别说韩非,张良都嫩了点。 “韩地那些遗贵有动静么?” 作为战胜国,自然有战胜国的姿态,理论上,秦灭韩、赵,那么韩地、赵地所有的土地田亩都是秦国的战利品。 但具体肯定不能这么做。 别的不说,要是敢将黎庶的田地抢走,他们能当场拼命。 但也不能无条件直接给,要不然,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搏命的老秦人心里绝对会不平衡。 如此,便要行变通。 名义上,收缴土地归国有,然后按“功”进行分配。 什么是功? 于贵族而言,在秦攻灭韩赵之时,出钱出人出力,是功;于黎庶而言,在秦灭韩赵之后,投降秦国、遵纪守法、缴纳赋税,是功,举报妄图复国之人,也是功。 ——大致就是这意思。 有了功,就能授田。 而作为秦王对新归附子民的恩典,可以提前授予他们使用权,只要老老实实当秦国子民,就不会被剥夺土地。 这在黎庶的接受范围之内。 因为豪族的田地被收缴之后,除了被赏赐给有功之士的,也被划归到可重新分配的范畴。 这可都是上好的良田。 豪族们高不高兴暂且不知道,反正黎庶们是高兴的,对于清查人口和土地都还挺配合。 只是韩国不比赵国。 当初将军腾率军灭韩,大规模的战役都没怎么打,虽然秦军没什么伤亡,但韩地的豪族贵族也没怎么被削弱。 但赵国不同。 在秦军有意无意地纵容下,起义军有目的地对赵国盘踞在地方上的贵族豪强进行了物理消灭,知韫在邯郸时,又借着为当年为质的父祖报仇的名义,对邯郸的贵族进行了扩大化的打击。 如今还能留下的,要么是家族子弟入秦、又在秦灭赵时立过功的,要么是贵族中的清流、难得对黎庶不错的。 真的不算多了。 比之从前贵族豪强多如牛毛的“盛况”,如今甚至可以用大猫小猫三两只来形容。 简直老实得不得了。 “有些动静。” 冯纾轻声道,“只是在咱们的掌控之中,随时可以收网,闹不出什么大的动静来。” 悬星使的渗透暂且不提。 主要是韩地的黎庶为了立功,对于举报十分上心,稍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举报,她们还得花费心思来分辨真假。 ——贵族的田都被秦国分给他们了,万一死去的韩国又回来了,他们还能讨得了好? “不。” 知韫摇头,“不仅要让他们反,而且动静要越大越好,若犹豫不决,咱们就推一把。” 只要反了,就能杀了。 冯纾:“……” “殿下该不会是因为想要钓鱼,才特意往颍川来绕一圈的吧?” 她抬眸,幽幽道,“殿下吩咐,臣已记下,只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还是先行离开颍川,避开锋芒。” “我避他们锋芒?!” 知韫先是反射性地回了一句,而后对上小伙伴儿的眼神,迅速改口,“你们信我,我没这个意思,这次过来纯粹只是来看看春耕情况。” 她诚恳道,“真话,不骗人。” 冯纾和辛宓:“……” 殿下你这样再三强调,她们反而不敢相信这里头没问题了。 知韫:“……” 可她这次说的真的是真心话啊,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她嘞? 子婴低头不语。 阿姊,前科略有些多呢。 第884章 大秦(98) 前科略有点多的太子殿下悻悻然地挠了挠头,继续用纯稚清澈的目光看着自家小伙伴,努力让她们相信自己。 ——真的是实话。 这事儿本也不需要她亲自来。 颍川的郡守等主要官员都是嬴政亲自挑选出来的,清理镇压贵族反扑轻易而举,她虽然将冯纾、辛宓放在这里,但她们毕竟年少,目前还是以跟在郡守身边历练为主。 所以,信任她一点啊喂! (抓狂.jpg) 小伙伴们回以诚恳的目光。 殿下说的都对,咱们都相信殿下,所以,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走? (诚恳.jpg) 知韫:“……” 讨厌! 太子殿下不甚开心地表示,她那亲爱的小伙伴们其实还是小时候的模样最可爱呢! 不过她也确实没再耽搁。 说过来绕一圈就真的只是绕一圈,她只在阳翟逗留了两日就启程离开。 急着回家呢! 知韫是去年三月过完生辰后从咸阳出来的,之后就只在郑菁生辰的时候回去陪她小住了一段时间,随后又去了洛阳,仔细算算,她离家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其实她骨子里挺恋家的。 虽然在家里待久了就总想着往外跑吧,但实际上,她刚出门就想家了,总是在想家和想出去浪之间反复横跳。 也因此,知韫在回去的路上少有停留,偶尔才会突发奇想地对途径的乡亭突击检查一下。只是等到抵达宜阳时,她收到了嬴政传来的赵姬病重的消息,之后的路程更是半点都不停留,一路快马加鞭地回去了。 毕竟不是“小事”。 虽然她对赵姬没什么感情,但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太后兼祖母病重,她这个做太子兼孙女的若仍在外逗留,说起来难免有点不太好听。 不管怎样,表面功夫总要做好。 三月底,知韫回到咸阳,也没先回章台宫休整,而是带着满身的风尘仆仆,径自去了赵姬所居住的甘泉宫。 “殿下万安。” 随侍嬴政而来的蒙毅出来迎了一迎,顺便跟她仔细地说了下赵姬目前的情况。 ——不太好。 依照华阳太后病重时的旧例,医学大佬太医令和神学大佬奉常都来看过,并且都给家属秦王下达病危通知书。 “我知道了。” 知韫点点头,“我去看看。” 其实也不用他说。 有嫪毐之乱这个心结卡在赵姬和嬴政这对母子之间,若非赵姬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他不可能到甘泉宫来的。 “殿下可要先去更衣?” 蒙毅轻声道,“太后刚用了药睡下,王上正在与太医令问话。” 具体表现如下: 对医治太后无能为力的太医令愧疚地向秦王请罪、口称“无能”,秦王则强忍悲痛、宽慰他“非卿之过”。 “不着急,看望大母要紧。” 有前例在的。 当皇帝的亲爹病重,太子和兄弟前往探望,一个带着满身尘土就哭着见亲爹了,一个则怕亲爹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担心、特意沐浴更衣,结果让亲爹觉得他不孝、记在心里几十年。 由此可见,探望病重的长辈,一定不能太注意自己的形象。 第411章 虽然病重的是赵姬,她只要注意一点、别当着外人笑出来就行,但,做做样子就能换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于是知韫随意地摆了摆手,跟着蒙毅一道进了赵姬殿中,然后在进门的那一瞬间迅速酝酿出悲痛的神色,跟一阵风似的上前扑倒在赵姬榻前,泪眼汪汪地喊大母。 嬴政:“……” 太医令:“……” 正在你来我往的君臣二人顿住,大眼瞪小眼一瞬,转头看向就差以哭灵的架势哭赵姬的太子殿下,纷纷沉默。 ——入戏这么快吗?比他们还能演呢。 秦王抽了抽唇角。 虽然刚刚和太医令的你来我往中,他装的成分比较多,但毕竟是相依为命、母慈子孝过的亲母子,母亲病重,作为儿子,心里多多少少总是会难过悲戚的。 只是复杂的情绪更多而已。 然而,心底再复杂,在见到扑在他病重的老娘的榻前上演感天动地祖孙情的亲闺女后,秦王实在没忍住抚额。 ——崽,你这样未免衬托得你阿父我有些不够孝顺啊。 正当秦王心情复杂之际,却听一旁的太医令已然哽咽出声。 “殿下孝心可鉴。” 多孝顺的好孩子啊? 听闻大母病重,就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分明素来爱洁净,却连沐浴更衣都不曾,就匆匆赶来看望病重的大母。 太感人了。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真挚的祖孙情谊呢? 虽然他们太子殿下从小到大见赵太后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血脉亲缘是不讲道理的,哪怕相处不多,但在关键时候,也会迸发出浓烈而真挚的祖孙情来呢! 这真的是太感人了! “若太后醒来,知晓殿下如此忧心她的身体,必然也会感怀不已。” 太医令低下头,用袖子抹了抹不存在一滴眼泪的眼角,满是感动地哽咽,又连忙劝慰太子殿下,“殿下莫要伤心,太后素日里最是疼爱殿下,千万是见不得殿下这般模样的。” ——他们殿下多好的孩子,太后不最疼爱她,还能疼爱谁? “是我不孝。” 太子殿下泪眼朦胧、满心愧疚,“明知大母上了年纪,又身子不好,本该在大母榻前侍奉以极尽孝道,却是迟迟不归……” “殿下言重。” 太医令苦口婆心,“殿下乃是安定韩赵庶民、为王上分忧,太后只有关心殿下衣食与安危的,怎会怪罪殿下?” 说着,又是好一番劝慰。 “殿下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先去沐浴更衣、休养精神,莫要叫太后与王上王后担忧才是。” “卿所言甚是。” 太子殿下余光瞥见睡着的赵姬似乎快被她给吵醒了,于是从善如流地起身离开赵姬的榻前,挪到她爹跟前。 “阿父。”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抹抹眼角,然后十分不走心地将太医令劝她不要伤心难过的话拿过来改一改就直接用了。 嬴政:“……” 本来是有点的,现在没了。 崽,他现在真的很怀疑,你是因为懒得动脑子想劝解安慰他的话,所以才故意装模作样、让太医令先来哄你。 (心情复杂.jpg) “一路赶回来,累不累?” 他抬手摸摸女儿的头发,见她眉眼间难掩疲倦之色,不免心疼,“瞧你这狼狈的样子,慢些回来也不要紧。” 还没着急到这个地步。 “还行?” 知韫歪了歪头,小声道,“比起马车,其实我还是更喜欢骑马啦,最起码能快一些。” 这年头的路,甭管是坐马车还是骑马,路程长了都舒服不到哪里去,相较而言,骑马最起码速度快,不会晕车。 就是容易被暗箭刺杀一把。 所以嬴政几次三番耳提面命,让她在出行时尽可能地乘坐马车,尤其是往返于咸阳和韩地、赵地之间的时候。 她大多数时间都会听从。 毕竟,在生死面前,众生平等,做人嘛,总是要惜命些的。 “……先去沐浴。“ 嬴政睨她一眼,起身,“换身舒服的干净衣裳,咱们再来说说你跑到云中去的事情。” 知韫:“……” 都多久了,怎么还记着呢? 太子殿下瞬间垮了脸,不情不愿地起身,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顺便琢磨着该怎么样让她爹把这事儿揭过去。 秦王也很想知道,他家这个总爱阳奉阴违的逆女打算怎么在他这儿把事情给含糊过去。 然而他没能等来人。 因为一路奔波回来的太子殿下沐浴到一半就趴在汤池上睡过去了,若非有宫女在,她能把自己淹死在汤池里。 听到回禀的秦王:“……” 他沉默一瞬,转头看向一旁的蒙毅,满是疑惑地询问,“寡人应当不曾记错,她今年是十三岁,不是三岁?” “……是的。” 蒙上卿微笑着给予秦王肯定的回答,“殿下是七年三月出生的,刚过了十三岁的生辰。” “那她还跟小孩似的?” 嬴政俨然被气笑了,“多大了,还这样不让人省心?竟然能把自己累成这样,赶紧的,让太医去给她看看。” 说着,他将手上的书册放下,起身往外走,显然是准备亲自过去看看。 蒙毅:“……” 说实话,宫中可从来不缺少听话乖巧省心的公子公主,可唯有“不省心”的殿下,才会让王上放心不下、时时刻刻惦念牵挂着,不是吗? 王上,似乎乐在其中哦。 (看透的微笑.jpg) 第885章 大秦(99) “怎会如此啊?!” 天色犹自蒙蒙亮,从充足睡眠中醒来的知韫趴在榻上,两眼呆滞,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欲哭无泪的气息。 不行了,太丢人了。 只要一想到那沐浴到一半就睡过去的糗事,太子殿下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恨不得删除所有人的记忆。 “殿下?” 想来是听见殿内的动静,侍奉在外的宫女们轻声唤了一声。 知韫装作没听见。 被子往上一拉就把整个人都裹了进去,试图在被窝里伪装鹌鹑。 然而很遗憾,她失败了。 ——因为她饿了。 她是昨天的早午饭都是在路上吃的,只随便填了下肚子而已,下午抵达咸阳,又直接来了甘泉宫,然后又…… 咳,她晚饭还没吃呢。 这都第二天了,与其说是睡饱了醒的,不如说是被饿醒的。 于是太子殿下躲在被窝里蛄蛹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饥饿感战胜了羞耻感,选择爬起来勇敢面对她的黑历史。 “何蘩?” 她披衣起身,坐在床沿以指梳理头发,又对着外面唤了一声。 “殿下。” 何蘩迅速带着人进来,有捧着热水帕子的,也有捧着熏过香的衣物的,未过多久,又有一队人捧着膳食进来。 “昨日王上本想着唤醒殿下用过晚膳再睡,只是见殿下睡得沉,便也舍不得打扰,只吩咐我等时刻准备着。” 都困成这样了,强行把人叫起来吃饭,估计也吃不下多少。 “嗯。” 知韫端了碗小米粥,搭着清鲜小菜吃着,含糊地应了一声。 “阿父还在甘泉宫么?” 以秦王的工作狂属性,鲜少有缺席廷议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个曾相依为命却又背叛他的母亲能不能成为例外。 “王上尚未起驾回章台。” 何蘩微顿,又道,“臣昨日询问蒙上卿,王上亦未有罢廷议之举,只在忙完朝政之后,前来甘泉探望太后。” “那就是等会儿走。” 知韫先是慢腾腾地点了点头,而后顿住,探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估算了下时辰,大惊失色,“不会是在等我一起去廷议吧?” 若干年前,秦国廷议的时间是定在卯时初,廷议后正好赶在辰时用朝食。 但自秦王册立太子后,就让她每日在廷议上旁听学习,于年幼的孩子来说,这个时间就显得稍微有些早了,故而在商议后,顺理成章地改成了先用朝食、再行廷议。 甘泉宫与章台宫同处于渭水之南,相隔并不算远,就算等她一起,时间上也完全来得及。 就是吧…… 她昨天才回到咸阳,她爹难道不应该先给她放几天假吗? ……算了。 她的旧账略有点多,翻都翻不完,还是不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招惹她爹的注意力了。 (╥﹏╥) 不过秦王虽然自己是个工作狂,但对于他的掌上明珠,显然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今日的廷议取消了。 左右手上的事情还没急切到一天都耽搁不了,他也就没有费时费力地特意传诏让三公九卿们都跑到甘泉宫来。 ——有要紧事再喊来开小会。 第412章 因此,等知韫用过早膳,瞅着天色,晃晃悠悠去找嬴政的时候,正好遇上他在晨练。 知韫:“……” 哦豁,真是巧了。 眼见着她爹手中长剑一转就冲她而来,知韫反应十分迅速地从卫士腰间抽了柄剑迎上去,被迫参与到晨练中。 讨厌的阿父。 吃饱喝足,并不想动弹呢。 “不错。” 考校了一番女儿的剑术之后,嬴政满意地收剑入鞘,“有进步,看来你外边也没偷懒。” “我哪儿可能偷懒嘛!” 就她这辈子的情况,习武可不止是强身健体,在关键时候可是能保命的。 知韫将手中的剑递回给卫士,又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抱怨道,“我过来前刚沐浴过呢,都怪阿父。” 虽然说身上也没出太多汗,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还是比较愿意过得讲究一点的。 “怎么?” 嬴政睨她一眼,嘲笑道,“怕自个儿又在沐浴的时候睡过去?” “……阿父!” 被亲爹拿着黑历史贴脸开大的太子殿下迅速红温,羞恼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嘛,咱们别提好不好?” 她走在边上,嘀咕个不休。 “我难道不要面子的吗?这样的糗事,阿父阿母知道也就算了,万一传出去,那我……” 她忽而停住脚步,止声。 “怎么?” 嬴政回眸看她,不解询问。 “阿父。” 知韫肃着脸,眸光警惕地看着角落的史官,小声问道,“我的这点糗事,应该不会被记载到史书里面去吧?” 就跟她爹的破圈名梗“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无且爱我”、“秦王绕柱走”一样,经典咏流传。 ——不要这么对她啊! “史官落笔,寸字寸金,哪来的笔墨记载你这点琐事?” 嬴政随口回了一句,甚是惊奇地看了眼他家这个从小到大都不怎么消停的崽,纳闷道,“难道你小时候不知道我身边有史官随侍么?” 小时候不怕,现在又怕了? “知道自然是知道的。” 知韫挠挠头,“但是不一样啊!我小时候一直跟阿父在一起,假若我被记下了,那阿父也一定有份,咱俩一起被记,后人大概率只会记在阿父身上,但现在就剩我一人了呀。” 就算她小时候再“闹腾”,但以她爹的神奇体质,估计也能帮她背锅来着。 天下秦王皆嬴政嘛! 虽然她以后是秦皇,但没关系,她爹也是秦皇,还是秦始皇,对于不太熟悉历史的人而言,他的存在感更高。 嬴政:“……”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她话中的意思,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你的意思是……” 他幽幽道,“你做下的事情,却让寡人来给你背锅?” 太子殿下抬头望天。 咳,那什么…… 作为秦国的最后一位秦王、秦朝的第一位秦皇,这是她亲爱的阿父必须经历的考验呢! (允悲.jpg/比心.jpg) “你给寡人等着!” 秦王见此,短促地冷笑一声,对着自家崽警告了一句,随即也将目光放到的史官身上。 ——他拒绝替她背锅。 别的事情也就算了,若是连这种糗事也按在他头上,那他就算是进了骊山陵,也得爬出来把这帮人统统杀了! 史官:“……” 日常待在角落里奋笔疾书的史官骤然被秦王和太子如此关注,不禁身体一僵。 “史家据事直书。” 他先是郑重申明了一下史家的原则,而后才在秦王与太子炯炯的目光中悄悄透露,“王上与殿下对太后孝心可鉴,当为后世之表率。” ——只记录了太子的孝顺。 虽然说史家讲究“直书其事”的实证精神,但有些无关紧要又不利于主君威严的,那自然是要一笔带过的。 史书以叙事为工、以简要为美。 又不是“崔杼弑其君”这样的关乎原则的大事,他实在不必将自己活成太子的黑粉模样。 秦王与太子面色缓和。 “史书本该求真。” 既然黑历史没记上去,知韫就很愿意效仿一下李二凤陛下。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可以明得失。若无史家据事直书、秉笔直言,后来人怕是就要失却这面宝镜了。” 史官:“……!!!” 他眼睛锃亮,满是激动地望着太子殿下,就像望着高悬天际却洒下清光的皎皎明月。 太子殿下矜持微笑。 ——快记! 这个可以有! 果然,在给自己经营名声这方面,还是抄二凤来得更爽一点。 嬴政:“……” 他看了眼满脸写着“得遇明主”四个大字的史官,再瞥一眼努力矜持却仍流露出几分小得意的他崽,开始思考—— 他是不是也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名声? 现在开始,还来得及么? “蒙毅?” 趁着太子殿下回去沐浴更衣还没回来的空档,秦王慢悠悠用着早膳,又若无其事地询问,“寡人记得,你平日里也有记载太子的言行?” 蒙上卿老实回答:“正是。” 其实蒙毅原本是没有记录的,毕竟他是秦王的近臣,主要的工作是辅佐秦王处理日常政务,而非当一个史官。 只是许多年前,秦王从太子的母亲郑王后处拿来了绘有年幼太子的画,觉得这样用笔墨将她幼时的模样记述下来,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于是便让蒙毅也跟着记录。 与史官的平铺直叙相较,更啰里啰嗦,也更显脉脉温情。 嬴政偶尔也会翻阅。 真奇妙。 有些事情,似乎已经遗留在回忆里,但看着这些文字,又能清晰地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就似乎,成了永恒的存在。 嬴政很感谢那时的决定。 每当他崽出去浪的时候,就会让蒙毅拿来给他看看,然后等他崽回来了,再让蒙毅去将她在外的经历都细细问来、填补进去。 不过这事儿没让他崽知道。 ——秦王也是要面子的。 “据事直书。” 他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暗示道,“巨细无遗,务必不能漏下一点一滴,知道么?” 蒙毅:“……” 他憋住笑意,“臣明白。” “甚善。” 秦王满意颔首,又提醒道,“藏得仔细些,莫让她知道。” 毕竟,黑历史扎堆呢。 * #春枝暮 政哥:寡人有一样要瞒着崽带到骊山陵里的东西(祖龙得意甩尾巴.jpg) 第886章 大秦(100) 等知韫再回来,嬴政已经开始忙碌新一天的工作,见她过来,十分自然地分了一半给她。 知韫也迅速进入工作状态,能直接处理的就直接处理,遇上不适合她独自决定的,就询问一下嬴政的意见。 可谓是十分之熟练了。 啧。 她以后有了小孩,也要从小培养,最晚最晚,长到她现在这个年纪,也能帮着一起分担政务,既能避免她忙死累死,也能让太子在实践中历练出来,简直一举两得。 优良传统,必须发扬光大。 父女二人又在甘泉宫待了半天,为史官及大秦宣传部提供了较充足的“孝子贤孙”的素材后,就回了章台宫。 毕竟,大局为重。 身为秦王和太子,无论如何,也该以秦国国政为重,对吧? “阿母!” 知韫回永延殿时,郑菁正倚坐在秋千上晒着太阳翻阅书册,听见声音,刚露出笑意,就感觉到有人拥着她肩。 “回来了?” 郑菁笑着握住她手,微微侧头,“昨儿刚回咸阳就去了甘泉宫看望太后,可歇息好了?” “那当然呀!” 知韫将下巴抵在郑菁的肩膀上,小声道,“总要去走一趟的,宜早不宜迟,我这两年杀的人可不少,往她老人家跟前尽尽孝心,也算是积攒德行的一种方式不是?” 俗话说:百善孝为先。 一个孝顺长辈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就算造下些许杀孽,那也指定是别人的错。 郑菁:“……” “又贫嘴了。” 郑菁拍了拍她的手背,嗔她一眼,“既是意欲反叛之辈,难道还要对他们心慈手软吗?” 纵然国已灭,却仍不甘心。 或是想要串联韩赵旧臣、贵族发起动乱、降而复叛,或是躲在阴沟里以死士或门客玩上一把刺杀,如此冥顽不灵,自然要以最果决而狠辣地手段镇压下去。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 这群余孽想要刺杀的可是她的亲闺女,郑菁是半点也无法共情他们的亡国破家之痛、失权失势之恨,只希望他们能早些死得干干净净、到黄泉去哭他们的故国去。 第413章 “只是有一样事。” 郑菁坐直身子,看向女儿的眸光温柔含笑,“我听王上说,前段日子你又去了云中?” “……啊!” 知韫反射性地立正站直,小小地“啊”了一声,才挠了挠头,“我去的时候,也不知道会发生昌平君之乱。” “果真?” 郑菁挑眉,缓缓道,“可王上说,当日在邯郸时,你就与他提过,昌平君与昌文君二人不可信,既然赵、楚两强敌已去其一,便可开始清洗国内的楚系势力。” 于秦而言,楚、赵是大敌、强敌,韩魏燕齐是小敌、弱敌。 因情料势,量敌用兵。 有楚国这个强敌在,为防它趁秦国空虚之际突袭,秦国对赵国的作战,必须在兵力部署上有留有回旋的余地,也必须在邦交上与楚友好、在内部稳住楚系势力。 态度越暧昧不清越好。 而今韩、赵已灭,魏燕齐都不是什么难啃的硬骨头,自然就能腾出手来先把自己家里打扫打扫、以免生乱。 “……或许是的吧?” 知韫眨眨眼,诚恳道,“我大抵是与阿父说过这样的话吧?只是时间久远,近来又忙碌,竟有些记不清呢。” 母女二人对上视线。 “好吧好吧。” 太子殿下露出乖巧的笑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下,“我确实隐隐约约有那么一点点的猜测啦,但我毕竟人不在咸阳,对于一些时机的把控没那么精准。不过云中毗邻上地、太原,在那儿的人又是李牧,倒也不必多忧。” “是他捉的赵嘉?” 郑菁点点头,“这面旗帜,如今倒是彻彻底底地握在你掌心了。” 知韫:“……” 众所周知。 秦王并不是一个会和后宫谈论政事的人,哪怕是他的王后。 所以…… 她哼哼着嘟嘟囔囔,“阿父怎么老是跟你告状啊?一点也不符合他秦王的威严形象。” 崩人设了啊喂! “威严形象?” 郑菁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打趣道,“难道王上被你气得提着戒尺追着要打你,就很有秦王的威严了么?” ……好吧。 人设似乎很早就开始崩了。 “阿父才舍不得打我呢。” 她下巴微扬,带着点小得意地哧哧笑着,“阿父这辈子都当不了严父,没有什么是一个撒娇解决不了,如果不行,那就再来一个。” 老父亲最吃她这一套。 “而且,我觉得这样闹一闹,也很能增进父女情分呀!” 这可是一起绕柱的情谊呢。 (偷笑.jpg) “你呀!” 郑菁睨她一眼,微微摇头,却也没有对父女俩的相处方式发表任何意见。 没必要。 秦王显然就很受用。 女儿时不时地闹腾着气他一下,他只会觉得这是跟他亲近,真要是听话乖巧懂事省心了,他反而觉得不高兴,并且怀疑是不是有不安好心的人挑唆他们的父女情分。 若不然,他的宝贝太子怎么会突然之间跟他生分见外起来了? 定是不轨之徒蛊惑了太子! 别管,他乐在其中。 思及前段时间咸阳与王宫中进行的大清洗,郑菁微微敛眉,轻声道,“既回来了,明儿抽时间去瞧瞧弟妹。” “啊?好。” 知韫微愣,而后点点头,“阿母不说,我也会去瞧瞧她们的。” 想了想,她问,“吓坏了?” 倒也能理解。 哪怕自个儿的母亲没有受到牵连,但从小到大看着他们长大的仆从全部被处理掉,对于他们来说也够吓人了。 难怪他跑去甘泉宫看赵姬。 生了一大堆儿子女儿,本来就跟他不太亲近,现在更是跟鹌鹑似的,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能高兴才怪。 “明儿我去看看他们,批阅考校一下功课,顺便谈谈心。” 知韫随口应了一声,就将这事儿抛到脑后,兴致勃勃道,“院子里的芍药开得这样好,不如咱们采摘一些来制成花茶或是花糕吧?” 郑菁最爱苕花(凌霄花)。 故而永延殿的宫墙边上种了不少苕花,绿色枝蔓攀墙而上,待到花季,簇簇橙红花朵向阳而生,热烈而张扬。 不过如今尚是春末夏初,苕花未开,庭院中正是芍药独芳。 ——牡丹亦为木芍药。 《古琴疏》中有记载,帝相元年,条谷贡桐、芍药。帝令羿植桐于云和,令武罗佰植芍药于后苑。 可见其作为宫廷观赏植物的历史之悠久,从帝相元年到现在近两千年的培育历史,哪怕不如后世品种繁多,也足够满足她的观赏需要了。 于是等到傍晚时分,秦王迎来了永延殿的女御—— 给他送芍药花糕吃。 粉粉嫩嫩、状如盛开芍药的花糕,乍一看与章台殿格格不入,但秦王对此显然接受良好,或者说是习以为常。 毕竟,太子殿下最爱木芍药。 章台宫上下,但凡是她经常出入的宫殿,都种满了木芍药。唯一的例外是秦王用以举行廷议朝会的章台前殿,因为这样的鲜妍亮色,会显得廷议不够威严正经。 “太子还在王后处?” 嬴政随口问了句,又抬手捻起一块花糕,极清淡的甜味,绵软而细腻,很符合他的口味。 “正是。” 女御垂眉敛目,恭声回道,“殿下正与王后一道采摘拣选花瓣,或以制香、或以酿酒。” 微顿,她又道,“殿下说,永延殿的花不够使,为免有碍观赏,所以想请王上将章台殿的花也挑一些采摘。” 是的。 太子殿下之所以满章台宫的种花,就是为了在花季时有足够的花给她赏看、让她造作。不论是章台殿还是永延殿,都只是暂存的地方罢了。 至于她自己的承明殿…… 那可都是各位老师、叔父们送她的名种,品相极好,合该用以赏玩,摘了实在暴殄天物。 嬴政:“……” 秦王凉凉抬眸,冷哼一声,“她自个儿的承明殿怎么不去摘,偏要来摘寡人殿中的?” 花摘没了,他赏看什么? 当初也不知是谁,口口声声说着给他赏看、以悦心情。 他垂眸看向漆案上摆着的花糕,呵呵笑着吐槽,“就拿这么一盘点心,就要来换走寡人殿中的花,她果真不愧是文信侯的得意弟子。” 啥都吃,就不爱吃亏。 女御:“……” “殿下说,既是为王上与王后制香酿酒,自然要在百花之中拣取最好的,且章台殿与永延殿乃王上与王后居所,生于此的花天然与王上与王后亲近,气息相和。” 她迟疑了下,一次不落地将太子殿下的话转述给秦王听。 “再者,花开一季,短则数日、长则旬余,不若制成香、酿成酒,其后数月都能留一抹芳香,就如同殿下陪伴在王上与王后身边。” 嬴政:“……” 心情诡异地有点变好了。 不过,秦王是不会承认他对于女儿的甜言蜜语毫无抵抗力的,他只是故作淡定地起身,略矜持地扬了扬下巴。 “寡人倒要看看,她究竟要如何为寡人制香、酿酒。” 女御:“……” 蒙毅:“……” * #春枝暮 牙疼起来整个脑瓜子都嗡嗡的,这两天都别等哦,可以先攒一攒 第887章 大秦(101) 主动送上门的秦王刚踏进永延殿的大门,就被纷纷扬扬的花瓣洒了一身,桃花、樱花,芍药、蔷薇,于沉冷肃穆的玄衣上点缀明媚昳丽的色彩、熏染上清甜淡雅的香气。 嬴政:“……” 他抬眸,就见知韫提着一只残存着几瓣鲜花的篮子,笑意盈盈地站在他几步之外,而郑菁则是倚坐在一侧的秋千上,发间簪着一朵盛开如繁锦的丰满芍药,正掩唇而笑。 “给你阿母簪花还不够么?” 心思一转就猜了个大概的嬴政轻飘飘瞪了眼女儿,又掸了掸身上的鲜嫩花瓣,“将寡人诓来,像什么样子。” “当然是像阿父啊!” 知韫亲亲热热地上前抱着嬴政的手臂,笑嘻嘻地曲解他话中的意思,“我可是阿父阿母的亲生女儿诶,无论是容貌还是脾性,当然是像极了阿父阿母呀!” “是么?” 嬴政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 “容貌暂且不提,就你这活泼的性子,哪里与我和你阿母像了?” ——倒是和武王有几分像。 “不像吗?” 她歪了歪头,眼带笑意,“可是我觉得,不仅阿母很活泼,阿父其实也挺活泼的诶!” 内敛的活泼,也是活泼。 若不然,在嬴政和郑菁身边长大的她也不能快快乐乐地保持本性,一早就改走稳重路线了。 “哎呀,阿父陪我玩嘛!” 第414章 太子殿下眉眼弯弯,摇了摇秦王的手臂,又拉着他往前走,笑吟吟道,“左右今日的政务都处理好了,阿父与其一个人待在章台殿中,不如来陪我与阿母一起玩呀。” 一个人多无聊啊? 尤其是如今赵姬病重,作为儿子,至少在明面上,他甚至连垂钓、赏乐的爱好也得暂且放弃。 不过话说,十次有八次空军的钓鱼佬对于钓鱼还怪锲而不舍的,有这执着,难怪能东灭六国、开创千秋伟业。 (在心里偷偷嘀咕.jpg) 并不知道又被他崽在心里腹诽的秦王唇角扬起、眉目柔和,显然心情不错,十分受用女儿对他的亲昵与依赖。 郑菁:“……” 啧,真好哄,没眼看。 “香气这么浓,不觉得腻么?” 嬴政被带着坐在一堆花中间,略嫌弃地挑挑拣拣,“调香应以素雅为美,如兰草一般。” 知韫低头嗅了嗅,“有吗?” 很好闻啊。 浓是浓了点,但这不是摘的花太多了么,还各种各样都有,混在一起才香气杂了些、重了些。 ……闻久了是有点晕乎哈。 于是她提着一篮子的木芍药就麻溜地挪了位置,背着花堆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顿觉神清气爽、心满意足。 嬴政:“???” 他看了看不打招呼、说溜就溜的女儿,又看了看被花堆环绕的自己,瞬间满脑袋小问号。 “你跑什么?” 秦王简直不可置信。 “你把我从章台殿诓过来,刚刚还在撒娇让我陪你,现在却丢下我自己跑了?” “哪有哪有?” 知韫才不肯承认呢,狡辩道,“难道我没有在阿父的视线范围之内吗?只是换了个座位而已,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我偏在意这些细节。” 他哼了声,在“细节”二字上加了重音,又幽幽地盯着她,“坐回来,陪着我一起。” “可香味这么浓!” 她试图拒绝,“阿父你也可以往边上坐嘛。” “不。” 秦王表示,“我就喜欢这儿。” 知韫:“……”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一会儿,谁也不肯退一步,于是纷纷转头去看郑菁,郑菁微笑不语,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她才不要管他们呢。 平日里一个比一个的稳重,待在一块又一个比一个的幼稚。 “算了算了。” 知韫见得不到来自母亲的场外支持,一边抱着杌凳一挪一挪地挪了回去,一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谁叫你是我阿父呢?” ——俨然一副“离开了我还有谁会这么宠你”的模样。 嬴政:“……” 逆女! 简直是倒反天罡! 然而他刚刚升腾起来的怒气还没等聚拢就被打断,警惕地看着他崽那拿着一朵木芍药就向他靠近过来的动作。 “你作甚?” “没作甚啊! 知温记异抬眸,神色坦坦荡荡地解释,“我给阿父簪花呀! “……不要。” 赢政嫌弃地看了看粉粉嫩嫩的花儿,拒绝把这玩意儿戴在头上。 “要的要的~” 知韫努力诱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阿父美姿仪,簪上花就更好看了啊!再者,我与阿母都簪了诶,一家三口就阿父不簪,这不是显得咱们在排挤阿父嘛!” 老嬴家祖传的美貌。 很久很久之前,因护周平王东迁有功而获封诸侯之位的秦襄公就拥有“颜如渥丹”的赞誉;嬴政的亲爹先庄襄王当年归秦,华阳太后“悦其状、高其知”,认他当了儿子,至于亲妈赵姬,那更是《史记》中唯一“绝色”。 美人与美人,生了大美人。 (超级小声.jpg) “尽是哄人的花言巧语。” 秦王表示他才不吃她这一套,“想哄骗我,你还嫩了些。” 郑菁:“……” 突然觉得,她女儿说得其实也挺有道理。秦王貌似确实挺“活泼”的,只能说父女两个能从小到大都腻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桃花酿酒,芍药制香。 然而香还未成、酒亦未醇,甘泉宫的赵姬便已薨逝了。 秦王甚哀,为太后举丧。 又是一套繁琐肃穆得让人晕头转向的丧仪后,赵太后被葬于芷阳,与先庄襄王合葬阳陵。 按照流程,接下来就是守孝。 只可惜,总有些觉得自己死得太慢,绞尽脑汁推自己一把。 此时为秦王政十九年冬。 虽未出孝期,但也不妨碍秦王和重臣商议下一步的战略目标。 先攻魏,或者先攻燕。 昔日的三晋之地仅余魏国苟延残喘,若要攻楚,必先灭魏。 而恰好,今年三月,楚王悍薨逝,谥幽王,其同母弟熊犹继位楚王,只可惜在位才两个多月,就被异母兄长负刍的门客给刺杀了,谥哀王,负刍则自立为楚王。 王位更替频繁本就易生动荡,这种夹杂着兄弟阋墙相争的情况,更是让楚国国内惶惶不安,楚王负刍想收拢权柄、坐稳王位,没个三五年怕是不太可能。 三五年,秦国都能灭楚了。 至于燕国…… “燕国欲割地、请为臣。” 章台殿的重臣小会议上,嬴政指尖点了点燕国送来的国书,“为表燕国对大秦之诚心,愿献叛将樊於期的头颅与燕国督亢地区的舆图。” 樊於期昔年为秦将,后来因参与长安君成蟜叛乱,不得不奔亡他国,后又辗转流亡至燕国,嬴政深恶之,诛杀其家人,甚至以“金千斤,邑万家”悬赏其首级。 这么丰厚,那确实很恨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么多年来,竟然也没个武功高强的义士提着他的头颅来秦国领赏。 简直不科学。 知韫看着都觉得眼馋。 至于燕国督亢地区,指的是太行山东麓山前平原,不仅是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河湖相连的膏腴之地,更盛产马、盐、铁等资源,当之无愧的咽喉要冲、战略要地。 如果燕国是真降,以此二物为信物,确实还挺有诚意的。 如果是假降…… 假降就假降呗,算什么大事。 东西进了秦国就是秦国的,得樊於期头颅能让秦王消了多年前的那口气,得督亢地图能让秦国攻燕越发顺利,就算两个都是假的,也能得一个攻燕的大义之名。 秦国总是稳赚不赔的。 就是吧…… 等嬴政和重臣们商议好了允许燕使入咸阳的事情后,托着下巴旁听的知韫才道,“听说燕使似乎精于剑术。” “所以?” 嬴政侧眸,“你的意思,是燕国派刺客入咸阳来刺杀我?” 知韫耸耸肩,“难说。” 嬴政:“……” 他沉默几息,深感疑惑,“若是如此,燕国理应是谋求存续之道,可若刺杀我,无论成与不成,燕国必亡。” 割地的事儿,六国没少干,请为蕃臣的事儿,从前韩国也干过,因此,在秦国屯兵中山、兵临燕境的情况下,燕国慌不择路地做出此等选择,在秦国的眼中是有先例的、合乎情理的。 至于借此来行刺杀事…… 颅内有疾否? 刺杀秦王这种主意,已经不能用“激进”二字来形容了。 若是失败了,暴怒的秦王必然会灭燕,若是成功了,暴怒的秦国必然会灭燕,新任秦王哪怕是个只会哭的婴儿呢,也得先为君父报仇。 意义何在? “谁知道燕丹怎么想呢?” 知韫诚恳道,“若是能理解蠢人的思维,岂非是代表我与阿父也变得跟他一样蠢了?” “……此言有理。” 谈起燕丹的个人素质,嬴政立马就觉得合理了,毕竟以燕丹的脑子和他对嬴政的忌恨,干出这事儿倒不奇怪。 “那就让他们来吧。” 他轻轻一笑,“在咸阳城,还能让他们翻出天去不成?” 知韫微笑,“自然不会。” 刺杀么,本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提前有准备了还能让人玩一出真刺杀,那她爹这个秦王也不必再当了。 正要出发的荆轲:“……” * #春枝暮 荆轲:如果我说我不想去刺杀秦王,会有人相信吗?(允悲.jpg) 第888章 大秦(102) 冬日的易水寒风潇潇凛凛,然而却比不上荆轲心底的寒冷。 他真心觉得燕丹脑子有病。 秦军兵临燕境,燕国不想亡国、想要谋求生路,他能理解,但却是通过刺杀的方式,那就有点不太能理解了。 秦强燕弱。 当年打燕国就跟爹妈打孩子似的赵国都亡在了秦国的铁骑之下,燕国对上秦国,不更成了大父大母打孙子么? 刺杀? 亏他想得出来这个主意。 第415章 更完蛋的是—— 荆轲转身,在高渐离的击筑声中,看向穿白衣、戴白帽,一副为他送丧(划掉)架势的燕太子丹和他的宾客。 “还请太子早做决定。”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究竟是刺杀秦王,还是刺杀秦太子,请太子给予准确的答复。” ——他都快要出发了啊喂! 燕丹:“……” 是的。 截止目前,燕丹还没想好究竟要刺杀哪一个,在秦王和秦太子中反复横跳,犹犹豫豫,不舍得放弃任何一个。 他只能满是期待地看向荆轲。 秦王,我所欲刺杀也,秦太子,亦我所欲刺杀也,二者不可得兼乎? 不可!不可!不可! 不管再问多少遍,都是不可! 荆轲快烦死这个燕国太子了。 他本是卫国人,卫国为秦所灭,又在赵国的榆次、邯郸等地,至燕国时,被燕之处士田光引荐给燕太子丹。 然后就被他请求刺秦。 荆轲:“……” 他自己的母国亡了都十几年了,也没想过要去刺一把秦王,凭什么为你燕国去拼命? 不去,找别人吧! 他当面就婉拒了燕丹,结果燕丹不死心,又是拜他为上卿、又是给他极优厚的礼遇,也不管他需不需要,直接就把死士的待遇给拉满了。 呔! 你这人不是道德绑架么?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现在“知己”都将他一介剑客拜做上卿了,如此知遇之恩,不给他死一个,像话吗? 人在江湖混,他靠名声吃饭的。 再者,前不久的宴会上,燕丹让善琴的美人鼓琴奏曲,他随口夸了句美人的手真好看,结果燕丹当场就让侍从把美人的手砍下来送给他。 荆轲:“……???” 这是威胁吧? 这一定是在威胁恐吓他吧? 竖子! 荆轲当场傻眼红温,有一肚子脏话想要骂给燕丹听,但仔细想想,骂燕丹一顿,好像也没办法从燕国跑出去。 那还能怎么着? 他只能认命地跟燕丹掰扯。 “刺秦王?” “甚好,只是秦太子极得人心,如今年已十三,顷刻就能即秦王位、发兵灭燕。” “那刺秦太子?” “甚好,可秦王大权独揽已久,权盛威重,又极疼爱太子,盛怒之下必发兵灭燕。” “……” 荆轲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他算是看出来了,燕丹这竖子,恨秦国,更恨秦王和秦太子,与其说是慌乱之下出昏招,不如说是出于私怨。 难道记恨昔年于秦为质? 那也顶多是记恨作此决定的秦王,连带着当年才四岁的秦太子一起记恨是怎么个事儿? 这肚量也忒小了。 白瞎了樊於期的大好头颅。 被迫用命打工的荆轲无视了燕丹的尔康手,在心里骂骂咧咧地爬上了前往秦国的马车。 秦国也给予了应有的礼遇。 ——毕竟是给天下人看的。 秦王其实是个爱美爱打扮的人,又是在接见外使的场合,自然不会随意轻忽,身着玄色织金冕服,头戴九旒冠冕,腰悬太阿之剑,玉绶上的蓝田美玉映衬着织金玄鸟纹与山河日月纹,尽显其端华矜贵之风采。 “阿父还是戴冕旒好看。” 知韫托着下巴,笑吟吟道,“只可惜一年下来也见不了几次。” “太过碍事。” 花里胡哨的珠子垂在眼前遮挡视线,嬴政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他崽显然很喜欢。 于是他瞥她一眼,轻哼,“既然觉得好看,那你怎么不戴?” “我喜欢看阿父戴嘛。” 知韫歪了歪头,眼带笑意,“冠冕这种东西,就得如阿父这般人物佩戴起来才好看,于阿父,是锦上添花,于旁人,反倒分不清主次。” 冠冕,是权力的附属品。 只是,有人是驾驭权力,有人是被权力掌控,自然是不一样的。 “至于我么……” 她指尖点了点脸颊,笑嘻嘻道,“我还小呢,戴不出韵味来。” 主要是她有点嫌弃。 毕竟,秦王现在都只戴九旒,轮到她这个太子就只剩七旒了。 达咩! 她打算得她爹打完晋级赛、升级成始皇帝,顺便让她也从王太子升级成皇太子后,再来美美地享用九旒冠冕。 前提是别把这玩意儿废了。 “也不小了。” 嬴政矜持地压了压唇角,忽而又升起属于老父亲的惆怅。 “等过了生辰,就十四了。” 时光匆匆不饶人。 想当年,他崽还是个要爱要哄要呵护,可以提溜着拎起来、他走哪儿就抱哪儿的幼崽,一转眼竟已长成了…… 要爱要哄要呵护的少年。 “……” 秦王的思绪微妙地停顿几息。 他的眸光不自觉地落在一侧的女儿身上,她的眉眼舒展而欢悦,懒洋洋地坐在那儿,又挑挑拣拣地捻了块点心吃着,嘴里则含含糊糊地说着诸如她还是个孩子的话。 ……好像也没那么惆怅了呢。 也对。 才十三呢,确实还是个孩子。 浑然忘了他自己才十三岁就已经继承王位的秦王如是想道。 不过…… “你觉得王离怎么样?” “王离?” 猝不及防地被提问,知韫愣了下才回答,“挺好的呀,只是毕竟年轻了些,先放在李牧那儿学习历练一二。” “我不是说这个。” 嬴政迟疑几息,将殿中侍奉的人与史官都挥退,才斟酌着道,“我的意思,再过几年,你身边也该挑人了。” 放在从前,历代秦王、太子都是迎娶六国贵女为王后、夫人,他后宫中也多为六国贵女,只是等到她长成、婚配,六国大概已经灭的差不多了,自然不需要再联姻。 如此,便是秦国的重臣。 嬴政所信任倚重的重臣中,首推蒙家、王家、冯家,再之后,就是李斯等法吏集团。 挑来挑去,也没挑好。 “李承?冯缬?杨峥?李由?” 老父亲挑挑拣拣,“蒙恬家的蒙昀倒也行,就是小了些,不过也称不上是什么问题。” 知韫:“……” 她眨眨眼,“是不是早了点?” “是有点早。” 嬴政颔首,“不过既要入你的东宫,自然不能随便,先初步定下人选,再好好教导着。” 免得伺候得她不舒心。 虽然还能再挑一堆新人来替代,但若有个她不喜欢的放在眼前,那也太委屈他闺女了。 “……哦哦。” 没想到老父亲已经考虑得如此周全的太子殿下愣愣地点头,也顺着他的话仔细思考,嬴政见此,只耐心等待。 “王离他们不行。” 知韫想了想,道,“他们自小跟着我长大,一直都是往我的得力助手方向去培养的,如今也都已派遣至各处历练了,做臣子很合适,其他的,就不太合适了。” 她支着下巴,慢吞吞道,“阿父,我不希望我身边侍奉的人,跟朝堂有任何的瓜葛。” 后宫不得干政。 女人如此,男人也该如此。 而王离他们已经培养起来了,就这么让她放弃,实在有点可惜。 “若要入你宫中侍奉,本就不该再行掌权领兵之事。” 从这方面来说,王离等人本来就算不上是合适的人选,只是,这是秦王给他的太子挑人,自是往少年英才中去挑选,难道还能委屈了他的太子不成? 不过既然知韫有想法,嬴政也没说什么,只微微颔首,“我再挑选就是,你若有什么要求,也可与我说。” “阿父看着挑就是。” 知韫表示无所谓,“阿父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至于我的要求么,只要长得好看、能让我赏心悦目就够了。” 男人么,用来放松而已。 她歪了歪头,“阿父从前不是没打算立王后么?正好,我也不是很想立一个正夫人。” 她爹当年是为了她的名正言顺与地位稳固才选择立她的阿母为王后,再或许,还有些她和郑菁感情极深的缘故,但她的孩子,只需要知道她的母亲是谁就可以了。 秦王大悦,神色欣慰。 不愧是他一手养大的崽,就是懂他,保持住,一定记得别改! (我女肖我.jpg) 秦王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了燕使觐见,然后,戛然而止—— “你说,燕丹让你刺杀谁?” 前来觐见的两个燕国使者,秦舞阳刚踏进大殿就已经浑身战栗,冷汗酷酷往外冒、腿软得站不稳,余下的荆轲则在秦王父女与诸秦廷重臣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稳稳地前行数步,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含泪俯首而拜。 “秦王,外臣要告发燕国太子燕丹,逼迫外臣前来刺杀太子殿下,实在是罪不容诛啊!” 第416章 《荆轲刺秦王》? 《荆轲告发太子丹》? 嬴政:“……” 知韫:“……” 秦廷重臣们:“……” * #春枝暮 不会有cp,只会有来自于重臣贵勋之家的各种类型的美男子,后宫么,当然是wuli知知陛下放松心情的地方。后宫美人们当丞相、当将军,睡觉都得睁一只眼。 #春枝暮 咳,果然权力具有排他性,知知当皇后,得让她二圣临朝,但知知当皇帝,又立马理解诸位皇帝、觉得大权独揽赛高(忘本.jpg) 第889章 大秦(103)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列席章台前殿的诸位重臣们面面相觑,而后或是低头不语,或是看向上首的秦王与太子。 虽然在座的各位基本都得了暗示,燕国使节入秦,或许并非诚心请降、而是抱着刺杀秦王以乱秦国的主意,但刺杀秦王和刺杀太子,看似相同,实则大不相同。 于他们王上而言,说燕国想要刺杀他本人,他恼怒归恼怒,很快就能冷静地下令发兵攻燕,但如果说是想要当着他的面刺杀他最疼爱的太子…… 燕王是不是活腻歪了? 祖坟和宗庙是不是不想要了? 又或者是说,姬姓燕氏传国数百年,王室宗族子弟已经多到连自己也找不齐,所以想让他们秦国帮着找一找? 地图被谒者奉至秦王案前,他亲自按着玉轴、将帛图展开,山脉纵横、水系蜿蜒,一座座城池详实地坐落其间,然而他无心细看,只将地图完全展开,果真见一柄短匕薄刃藏于其间。 锋利,且淬毒。 “好一招图穷匕见!” 秦王的脸色已然黑沉如墨,是在上面画一只玄鸟就能去乱假成真、冒充玄鸟旗的程度。 “燕丹让你刺杀谁?” 他几乎是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在反复确定,短短几秒间,殿中的温度降至冰点,让荆轲和秦舞阳梦回易水之畔。 “刺杀寡人的太子?” “正是!” 秦舞阳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荆轲反倒是面不改色,叭叭叭地当面向秦王“告状”。 从燕丹是如何找到他、让他刺秦的,讲到他是如何拒绝燕丹的,从燕丹是如何不肯死心,讲到燕丹如何强行拜他为上卿,并用杀马取肝、断美人手的方式来“拉拢”他。 可以说是怨念深刻了。 知韫:“……” 不得不说,燕丹这家伙“拉拢”人的方式确实不走寻常路,能被他感动到的,不是脑子有病就是不把人当人。 在游玩狩猎时,因为看到马而联想到老人们说起过的马肝味比龙肝凤胆的趣事儿,燕丹反手就把自己的宝马杀了、挖了马肝给荆轲吃。在家里无聊地用瓦片丢乌龟打发时间,燕丹立马叫人给荆轲送了一大堆金瓦片丢着玩儿。在观赏舞乐时随口赞美一句美人的手好看,燕丹直接把人家手砍断送给荆轲。 简直是丧心病狂的程度了。 放在正常人的眼里,这哪里是拉拢,简直是监视、恐吓、威胁,是无所不用其极。 早知道就请荀夫子一起来了,对比之下,她招揽才士的方式简直温柔至极好吧。 ——太子殿下遗憾地想。 秦王听了也觉得极端。 他当年拉拢尉缭的时候,也顶多是衣服食饮与其同,以师礼相待。 燕丹果然是没长脑子。 ——秦王如是锐评。 一想到燕丹如此愚蠢,嬴政就觉得跟他生气太拉低格调,但再一想,燕丹上蹦下跳是为了刺杀他的太子…… 格调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宴会就地解散。 气极怒极的秦王带着一帮子重臣转战章台殿去召开灭燕军事会议去了,太子殿下难得没跟着一起,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荆轲。 他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很令孤意外。” 她姿态随意地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荆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孤以为,你会行刺杀事。” ……好吧。 其实也没那么意外。 荆轲昔年曾以剑术游说卫元君,却未得任用,后卫国国灭,他才一路游历诸国,最后被田光引荐给了燕丹。 田光是怎么引荐的呢? ——当着荆轲的面刎颈自杀。 不知道被田光道德绑架的荆轲究竟是什么心情,反正他最后去见了燕丹,燕丹一听田光死了,痛哭流涕地跪着磕头忏悔,然后又两次用以头扣地的方式请求荆轲。 荆轲他…… 又被道德绑架了。 但答应归答应,拖延归拖延。 历史上,燕丹是秦王政十五年从秦国逃走,之后没多久就通过田光找到荆轲,之后很长的时间,荆轲都一点要行动的想法都没有,直到秦王政十九年,秦灭赵,王翦驻兵中山、挺军燕国南部边境,他实在拖不下去了。 再之后,就是“荆轲刺秦”、“图穷匕见”、“秦王绕柱”、“无且爱我”等诸多成语和典故的诞生。 “……殿下果然知道。” 荆轲既意外又不意外地点点头,“我就说燕丹这竖子疯了。” 想刺杀秦王,不从自己养的死士中挑也就算了,反而大张旗鼓地将他这个剑客拜为上卿,一副生怕秦国不知道他要搞事情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也收秦国金子了。 悄咪咪腹诽一句,他正色道,“燕丹为拉拢于我,能随意将无辜之人的手砍断来取悦于我,来日若拉拢旁人,岂非同样能牺牲无辜之辈?一国太子,行事竟如此暴恣,其民苦矣,轲焉能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天天在他耳边说秦王有多虎狼、有多残暴,要荆轲说,秦王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你燕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起码,秦王他不虚伪啊! 哪比得上你燕丹,一边唾骂秦王暴虐,一边自己草菅人命。 “先生果真侠肝义胆!” 在不到一秒的怔愣之后,知韫立马进入状态,果断起身、走下阶陛,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将荆轲搀扶起来。 她满目诚恳,慨叹道,“我听闻先生曾于卫国、赵国游历,想来是亲眼见识过黎庶为战乱所苦的,今日能为天下之安定而弃燕丹高官厚禄之诱惑,宁背负天下不知内情之辈的唾弃也要向我父告发燕丹之狼子野心,可见先生心怀大义、一片热忱心肠啊!” “……啊?” 荆轲一愣一愣的,“我……” “先生莫要再说了。” 太子殿下迅速截断他的话,真诚道,“先生的心,孤都懂。” 荆轲:“……” ber,你都懂什么了?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余光瞥见史官正激动地奋笔疾书,头顶终于亮起一盏小黄灯,接下了太子殿下的戏。 “不敢当太子殿下盛赞。” 他惭愧道,“轲一介剑士,所求不过行侠仗义、济人困厄,燕太子丹以上卿厚礼待我,赠我以黄金宝马、豪宅美人,轲却未能报其知遇之恩,实在是无颜以对天下,枉有侠士之名矣!” “先生此言谬矣!” 太子殿下连忙安慰他,“行侠仗义、济人困厄,不过侠之小者,如先生这般心怀天下、为国为民,方为侠之大者。” 荆轲:“!!!” “殿下!” 他激动地如同找到了此生的知己,感动地红了眼眶,“能得殿下此言,轲死而无憾矣!”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来日秦国一统天下,后人于秦史中寻得此评语,他荆轲就名留青史、流芳百世了! “先生无憾,孤有憾。” 她笑道,“愿拜先生为太子洗马,还望先生莫要嫌弃鄙薄。” “殿下厚爱,柯感怀于心。” 荆轲当然不会嫌弃,秦国太子拜的属官,可比燕国太子拜的上卿值钱多了,只是吧…… 他犹豫了下,诚恳吐露顾虑,“轲于燕国游历时,曾与狗屠夫及高渐离结交,视为知己,轲今日此行,若叫燕丹知晓,以他的狭隘心肠,恐会牵连友人啊。” “这有何难?” 知韫随意地挥一挥袖,“先生大义揭发燕丹之事,孤会暂且封锁,只对外宣称,燕丹狂悖、遣人刺杀秦王,待到燕国国灭、燕丹身死,再将先生之义举昭告天下。” 她露出愧意,“委屈先生了。” “不敢,不敢。” 荆轲忙道,“轲曾闻秦王与殿下欲以武止戈、开万世太平,轲不才,愿尽鄙薄之力耳。” 奋笔直书的史官终于停笔。 知韫余光瞥见,满意颔首,并在构思着怎么借此事搞宣传。 多好的题材? 被燕国高官厚禄笼络的侠士一进章台宫就对秦王纳头就拜,这是何等鲜明的对比? 秦王的王霸之气藏都藏不住啊! 宣传嘛,得看角度。 想诋毁,就骂荆轲蛇鼠两端,见秦国强盛而降,毫无傲骨。想颂扬,就赞荆轲慧眼识明主,为天下安定、宁愿骂名加身的忍辱负重。 第417章 从这方面来说,吹捧荆轲的行为,就是肯定秦国的大义。 何乐而不为? 知韫满意地挥挥手示意史官可以走了,才好奇地询问荆轲。 “燕丹真让你刺杀我啊?” 不应该啊! 怎么着,燕丹也该更恨她爹啊。 “是,也不是。” 荆轲诚实回答,“臣出发前,他尚未想好是要刺杀秦王还是殿下,欲鱼和熊掌兼得,于是臣帮他做了选择。” 知韫:“……” 丝毫不觉得意外呢。 燕丹对嬴政的心理,大概就是同样是曾在赵国为质的质子,甚至当年我比你还要风光,凭什么现在你为大权在握的秦王,我却因你一句话就不得不到秦国为质? 燕丹对她么…… 大概就是同样是太子,凭什么她风风光光、无人敢不敬,他却要在咸阳为质、看她和她爹的脸色过日子? 心理不平衡到变态了。 不过…… “那你为何选我?” 难道她很招人恨吗? “殿下仁善爱民,遍传诸国,如此盛名,想来非虚妄。” 荆轲老老实实地吐露心声,“臣若说刺杀秦王,不仅秦王大怒,殿下亦会恼恨,臣未必有活路。可若臣说刺杀殿下,固然秦王恼怒,但殿下想来会护下臣之性命。” ——就两个能做主的,总得有一个保持在冷静的状态吧? 知韫:“……” 她沉默又迟疑地询问,“燕丹平日,都是怎么跟你说我父的?” 荆轲不语,只一味微笑。 知韫:“……” ok,懂了,不用说了。 第890章 大秦(104) 安排好了荆轲,知韫才施施然地去章台殿旁听军事会议。 勉强赶了个末班车。 毕竟,自从韩赵已定,灭魏、灭燕之事就已提上日程,秦王和他的重臣们可没少研究。 “李师的文章写得越发好了。” 知韫过去时,正好见李斯勤勤恳恳地为秦王拟写即将发往燕国去问责的书信,她凑过去瞄了几眼,由衷夸赞。 要不怎么说是秦王的御用笔杆呢?字写得好,文章写得也好。 她笑眯眯道,“我瞧着阿父的煌煌天威竟似从字里行间溢出来,燕喜看了,怕是要吓得亡魂大冒、惶惶不可终日。” 正专心拟信的李斯手一顿,墨迹在笔尖处堆聚、洇染。 “咦,怎么手抖了?” 太子殿下歪了歪头,作萌萌哒状,“难道我很吓人吗?李师这般我可就要伤心了呢!” 李斯:“……” 深知自家弟子秉性的他无奈地笑了笑,也没立时换了纸重新写,只慢条斯理地继续拟信,等拟完了再行誊抄。 “诚如殿下所言,王上之天威竟从笔墨间溢出,斯不胜惶恐。” 说着,他虔诚地对着秦王一揖。 “哇哦~” 知韫故作夸张地“哇”了声,“老师,你现在说起话来怎么这么好听呀,瞧你这龙屁拍的,阿父听了一定高兴,啧啧啧,果真是数日不见,应当刮目相看啊。” 李斯:“???” ber,他是顺着她的话说啊! 拍龙屁是什么鬼? 在李斯震惊抬头的同时,重臣们纷纷发出善意的哄笑声,秦王亦忍俊不禁地抬手抚额。 “诶诶诶,笑什么呀?” 太子殿下扬了扬眉,“难道我说错了吗?李师眼下说起好听话来,已然有我三分功力!” 她比划了个“三”的手势,又得意洋洋道,“哄阿父高兴的事儿,那能叫溜须拍马吗?分明是在尽孝心呀!” 俨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重臣们眼底的笑意越发浓郁,纷纷附和着赞太子殿下孝心可嘉。 嬴政:“……” 明明在作怪的人是她,为什么感觉到不自在的人是他呢? 不是很想当这个主角呢。 “过来。” 他镇定自若地唤了一声,等到太子殿下乖乖巧巧地坐到他身侧,才询问道,“你打算将那个叫荆轲的留用?” 嬴政可太了解他闺女了。 方才荆轲一跪一告发,本来还漫不经心的人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仿佛那个要被刺杀的人不是她本人似的,再之后宴会结束、她却没有跟着过来,嬴政就知道她对荆轲很感兴趣了。 “留他做了个太子洗马。” 知韫托着下巴,笑吟吟道,“虽只是一介剑客,但谁叫他还算有点眼光呢?看在他改邪归正、弃暗投明的份上,也不能将人杀了不是?” 太子洗马在东宫属官中的品级算不上高,论起职责,也不过是在太子出行时担任前导引路的侍从官而已。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太子近臣,听起来就很亲近的那种。 不过挺适合荆轲的。 若不然,真让他担任什么舍人、庶子的,怕是也玩不太转。 嬴政颔首,“随你。” 他向来不会插手她对属官的任命与拔擢,只需知晓他们不会对她的安危产生威胁即可。 “哦,对了。” 知韫拍了拍额头,嘀咕了一声“瞧我这记性”,随即支棱起来,笑嘻嘻道,“荆轲说他还有好友在燕丹手里,所以我答应他,会封锁他投秦的消息,宣称他在刺杀阿父时被当场擒拿。” 嬴政先是点头,而后一顿。 “刺杀我?” 他警惕地看向他崽,“你应当没有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吧?” 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在意成为被刺杀未遂的当事人,现在无缘无故将主角调换成他,直觉告诉他这事儿有问题。 “怎么可能!” 太子殿下满脸写着“你怎么可以冤枉我”的伤心,委委屈屈地看向秦王,就差拿一方帕子在眼角装模作样了。 “阿父,你要对我多些信任。人家只是合理揣测一下燕丹的心理活动,觉得比起我,他一定更恨阿父而已,毕竟是要取信于他的嘛。” 她嘟嘟囔囔,“再者,阿父难道不觉得,荆轲奉命欲刺秦王,却在面见秦王的第一瞬间纳头就拜、弃暗投明,听起来就很能展现阿父那藏都藏不住的明主之风吗?如此佳话,在里头掺一个我算怎么回事?” “听着倒有几分道理。” 嬴政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又在太子殿下即将拍掌应和之时,哼笑道,“只可惜,你心虚的时候话会格外多些。” 知韫:“……”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 真是的。 互相之间太了解也不好呢。 可太子殿下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不过觉得“荆轲刺秦王”听起来比“荆轲刺太子”更适合流传千古罢了。 她不想太抢她爹的戏份啦! (心虚微笑对手指.jpg) “你呀!” 嬴政抬手虚虚地点了点她的眉心,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权当是默认了,而后接过李斯递来的问责信大致看了看,就让他誊抄后发往燕国。 秦王政二十年的初春,于燕国而言,注定是一个难忘的春天。 与燕太子丹令燕使以请降之名行刺杀之事的消息一同传至燕国的,是秦王严厉的问责信,与王翦率领的大军。 二月,秦军大破燕军于易水之西,又迅速北上,进逼燕都蓟城。 生死存亡之际,燕王喜与燕国的文武百官、贵族公卿浑然忘了是他们默认了燕丹的计划,只满心想要找一个可以指责的罪魁祸首、一个可以令秦王消气的工具。 蓟城被围的第十日,燕丹被缢杀,头颅被使者送至王翦的大营以求和。 “自古燕赵大地多慷慨悲歌之士,竟被他们给辱没了。” 知韫嫌弃地瞥了眼装着头颅的盒子,轻哼,“给咸阳送去吧,也算给阿父出一口气。” “唯。” 沉默的羽林卫迅速上前将盒子打包带走,同样沉默的李信、辛胜等将军们则是满脸欲言又止地看向太子殿下。 殿下,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虽然说他们秦国素来武德充沛,亲赴前线的秦王不是一个两个,上战场拼军功的公子也一抓一大把,但是—— 殿下,什么时候回咸阳啊? 唯有作为主将的王翦尚且淡定,甚至还有心思与她一起下棋。 “殿下是如何说服王上呢?” 老将军慢悠悠地落下一颗黑子,略好奇地询问,“依着王上对殿下的爱护,想来不会允许殿下前来此地才是。” “王翁何以如此笃定?” 知韫歪了歪头,笑吟吟道,“若换做是别处战场,阿父或许会担忧我之安危,可燕地却是王翁与诸位将军亲自坐镇,我大秦之柱石在此,又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岂敢有负王上与殿下的信重?” 虽然王老将军也知道他家太子殿下话里的水分极大,但甜言蜜语,谁又会不爱听呢? 再者,眼前这位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兵法战略是他一手教导,虽有君臣之名,实则与自家孩子无异,又怎么会不晓得她的性子? 第418章 他信她不会在三军之中随意行事、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既如此,想来就来吧。 在行军功爵制的秦国,身为储君,有军旅经验本就是加分项,虽说因着英灵阁与授勋之事,他家太子在军卒中的名声极好,但,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终究是比不得亲眼所见的。 想来王上也是这样想的吧? 老将军十分体贴地为他的王上找到了一个十分不错的理由。 “王翁觉得蓟城需多久?” 知韫支着下巴,随意地落下一颗白子,轻声道,“或许,这座燕王们经营数百年的坚固城池可以从内部攻破呢?” “哦?” 王翦温声道,“愿闻其详。” “也没什么。” 太子殿下轻哼了一声,才小声跟老将军嘀咕,“燕喜竟敢纵容燕丹那家伙派人来刺杀我与阿父诶,虽然未能成事,但也绝不可轻纵,总得让我出了这口气嘛!” “殿下意欲如何?” 老将军神态和蔼地看着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孩子气的太子殿下。 “区区燕丹,死何足惜?” 知韫挪了挪身子,半个身子支在案桌上,满是期待地问,“王翁以为,当日赵国旧事,在燕都复现,能行否?” 王翦:“???” 他迟疑着询问,“殿下的意思,是效仿当年武安君破楚鄢郢?” 太子殿下连忙点头。 王翦:“……” 短暂的沉默之后,老将军迅速改口,“王上想来还不知道殿下往燕地来吧?还请殿下速回咸阳,若不然,臣可就要向王上王后告状了。” “王翁?” 太子殿下简直不可置信,水汪汪的杏眸眨啊眨,期期艾艾。 老将军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虽然在沉稳谨慎的王老将军眼里,议论先昭襄王是一件十分不敬的事情,但是,他们太子殿下可是要做霁月光风、灿若朝阳的仁圣之君的,如何能沾染上那等焚烧王陵的恶名? 倒也不必如此肖似先祖。 (丑拒.jpg) “好嘛好嘛,我明天就走嘛。” 眼见着王翦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知韫鼓了鼓脸颊,到底没反驳他,只是道,“可是我已经派人去做了诶。” 一回生、二回熟的悬星使已经顺利潜入燕都,伺机而动了。 王翦一愣,“那殿下……” 知韫轻轻拨弄着腰间的狼牙坠子,漫不经心道,“谁都知道这等名声不好听,我又如何能让王翁为我顶替?” 她眨了眨眼,笑意盈盈,“所以王翁可千万要与悬星使配合好,别叫透了风声出去呀。” 王翦张了张唇,又止住。 只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素来沉稳持重的老将军仍是没忍住使眼角沾染了一抹泪光。 何其幸哉? 秦王政二十年,秦军围蓟城,有燕国义士怨恨燕王喜与太子丹昏招频出致使燕国将亡,劫牢狱、驱刑徒,屠戮昏君奸臣、焚烧宗庙王陵。 秦军趁乱攻破蓟城,平灭城内乱象,安抚受惊黎庶。 至此,燕国灭。 * #春枝暮 王翦:虽然昭襄王作为秦王十分优秀,但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还是更想要王上与殿下这样的主君呢! #春枝暮 嬴小米:(小丑.jpg/怒视.jpg) 第891章 大秦(105) 知韫险些没能在第二天离开。 因为感动至极的王老将军准备当天就把她打包送走。 知韫:“……” 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虽然她人已经来过了,早走晚走都一样,但是吧,现在都已经是半下午了,除非她快马加鞭,若不然,露宿野外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她又不傻。 有大帐睡,当然是睡大帐啊! 于是太子殿下摆事实、讲道理地说服了一时激动上头的王老将军,又在大营中逗留一日,次日出发前往洛阳,又在半途转道去了云中。 ——庞煖病重了。 自赵国灭亡之后,为避免残余的赵国死忠联系这两位投秦的将军,庞煖和李牧都随着一起前往咸阳暂居,顺便也和秦国的重臣们熟悉熟悉,等到知韫将赵地捯饬得差不多了,才让李牧重新回到代地、云中一带。 庞煖则留在咸阳。 毕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家,早年征战沙场时也留下不少暗伤,如今年纪上来了,身上多病痛折磨,秦国并不缺少年轻的将军,实在不必老人家继续为国戍守边疆。 ——弄得跟虐待老人似的。 或许是为了让秦国能放心地启用李牧,庞煖倒是安安稳稳地待在咸阳,偶尔闲不住的时候,则会前往咸阳学宫充当一下讲师,为学子们讲解兵权谋与纵横之道。 只是今年,他请求回了云中。 落叶归根。 这是他戍守多年的城池,这里有他守护多年的黎庶,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想回家。 云中的春天要来得晚些。 她到时,草木正吐露新芽,山峦刚染上青绿,伴着耕牛低沉的哞哞声,农人们迎着金灿灿的朝阳穿行在田垄之间,开垦土地、播种麦菽。 庞煖就在不远处看着。 他不喜欢在沉闷的屋子里等待死亡的感觉,不顾侍奉在身侧的子辈、孙辈的反对,让人在田边开阔处摆了一把躺椅,就这样晒着太阳、看着云中的春耕盛景。 真好啊。 今年应当是个丰收之年。 知韫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了会儿,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庞煖听见动静想要起身,她轻轻按住他肩膀制止,而后随意地席地而坐,拔了根野草在手中编织成星星。 “殿下去过燕地了?” 庞煖慢吞吞道,“何必呢?” “想去,就去了。” 她弯唇笑了笑,“突然觉得,名声这东西其实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实在不必太在意。” “此言差矣。” 庞煖摇了摇头,“为虚名所困,自然不好,可殿下可曾为虚名所困过?再者,秦收赵地、韩地于秦,有殿下这样仁慈爱民的太子,两地的黎庶也能更安心些。” 他顿了顿,轻声叹息,“有些事情,也是不得不做的。” “我知道。” 知韫将编织好的绿色小星星放到庞煖手中,低声道,“阿父性子要强,又着眼天下,他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步调难免就急切了些。” 站得太高,看得太远。 总想着由他来顶着骂名将所有需要做的事情都做好,再让她来施行仁政,受万民爱戴。 “难道我是废物吗?” 她垂眸,“让我的父亲如此放心不下?” “怎么会?” 庞煖慢腾腾地坐直身子,见她忙起身来扶了一把,又轻轻地握着她手,“王上最爱重殿下,也最信任殿下。” 他虽老迈,却也不曾老眼昏花,远的不说,眼前发生的事,他还是听过、见过的。 秦国得韩赵后,休养生息两年多,再次露出它锋利的獠牙。 王翦以燕使刺秦为由,兵出中山欲灭燕,王贲趁楚国王位交替、内部动荡之机,与南下的李牧相携掠地,再加上已经提上日程并拟定作战计划的灭魏,短短一两年,就要灭亡两个国家的国祚、侵吞蚕食一个国家的城池…… 秦国这台庞大的国家机器,在一刻不停歇地高速运转着。 也因此,前年年末时,太子才会亲赴云中,与李牧一道计划了一场对匈奴的作战。 她需要人。 或者说,她需要奴隶。 需要可以肆意压榨的奴隶去铺邮驿、修驰道,既满足秦国对关东统治和用兵的需求,又不会太伤损秦国的民力。 庞煖能理解秦王的诏令。 毕竟都是放在廷议上讨论过的,是秦王与重臣们都认可的。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必然要做的,即便将今日的秦国换成赵国,欲行一统天下之事,就必须这样做。 他也能明白太子的悯恤。 她是天下最尊贵的贵族,也是天下最愿意低头看黎庶的贵族,于是尽力寻找能周全大局与黎庶双方的平衡点。 “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 老将军露出笑意,生疏地安慰他的太子,“咱们先将必须修的驰道修了,等到天下一统,再从四夷抓奴隶来把剩下的都修了,别担心,李牧还年轻呢,他啊,对战匈奴最拿手了。” 其实他也很拿手。 只是他等不到那一天了。 知韫:“……” “哪有庞翁这样哄人的?” 原本那点烦闷烟消云散,她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打趣道,“与其推李将军来,不如庞翁好好养身体,自己来?” 于是庞煖也跟着笑。 大概人到年老时,都喜欢跟后辈们谈论起年轻时豪情壮志吧,庞煖也没忍住啰嗦一回,与她“吹嘘”起来。 知韫含笑听着,时不时应和。 第419章 她在云中停留。 就近处理云中与雁门、代地的诸事务,也在空余时间看望庞煖,一老一少就这样谈天说地,直到他精力不济。 很快,蓟城破的消息传至云中。 那日知韫正让人摘了新鲜的榆钱来做窝窝头吃,庞煖精神甚好,也坐在庭院里看着她们清洗榆钱,听闻了悬星使快马传来的消息,他先是微微一愣,而后露出笑意。 “又定了一地。” 他问,“李牧攻楚可还好?” “顺利着呢。” 知韫闲着没事,也凑过去摘榆钱,闻言只笑嘻嘻道,“负刍是靠着刀剑、踏着鲜血登上的楚王之位,如今国内动荡着呢,咱们又不指望一战灭楚,只是夺几座城池而已,有王、李二位大将,岂非是马到功成?” “那就好,那就好。” 庞煖慢腾腾地点点头。 李牧从前一直在代地、云中一带,入秦后唯一一次用兵,就是太子策划的对匈奴之战,如今南下参与攻楚,既能为秦立功,也能与秦国的武将磨合,真正融入进去。 如此,他也能放心了。 “明年就要攻魏了吧?” 他喃喃道,“魏国孱弱,战略要地已失,又数次献地于秦,唯有一个大梁易守难攻。” 庞煖并未参与秦王在章台殿召开的灭魏军事会议,但以他征战多年的优良军事素养,大抵也能猜测到会议内容。 大梁确实城高墙厚,可它介于黄河与鸿沟之间,地势低洼。 老将军闭了闭眼,低声道,“若用……水攻……” “不用水攻。” 他微怔,却见太子对他眨眼轻笑,“庞翁大约还不知道,少府研究了一样秘密武器,我离开咸阳时,少府才将好消息递至阿父案前,想来明岁攻魏时,应当就能用上了。” ——想要合情合理合乎逻辑地搞出黑火药来,她容易吗? 庞煖茫然。 他想象不出来,有什么武器能轻易地破开大梁的城门。 “是一样很神奇的东西,就像天上的雷落在地上,论起威力,开山破石不在话下,日后修渠大约也能容易些。” 知韫比划了一下,又遗憾道,“只可惜,它眼下尚需保密。” “应当的。” 庞煖亦有些遗憾。 不过,若能不用水攻之策,免去大梁城中数以万计的黎庶伤亡,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死的人多了,仇恨难消。 “能用来开山修渠?” 老将军犹豫几息,道,“那我若是安葬在殿下要修的渠附近,来日是否能亲眼见识呢?” 知韫不意他会突然谈起死后安葬之事,不禁稍一怔愣。 “殿下不必伤怀。” 庞煖见此,温声安慰,“人寿有终,我今年已经八十七岁了,为将者,若能如我这般,其实也算是一件幸事。” 他没有战死沙场,也没有死于猜忌,虽说赵国亡了…… 但人生哪能没有憾事? “嗯。” 知韫点点头,抿出笑意。 “会的。” 她没有再说话,只专心料理榆钱,庞煖大抵是精力不济,也没有再说话,只静默地看着她。 及至傍晚,榆钱窝窝出炉。 “真好吃。” 庞煖拿着一个热腾腾的榆钱窝窝,掰下一点放在嘴里抿着,品味着榆钱与小麦的清香。 “我也觉得好吃。” 知韫怕烫,榆钱窝窝正在她两只手的指尖跳舞,闻言笑吟吟道,“在咸阳的时候,我偶尔也会让人摘一些榆钱或是槐花,然后将阿兄和弟妹都叫来,大家一起做成窝窝或者饺子,再请阿父阿母他们一起吃。” 半大的孩子,哪里做得像样?没一会儿就玩了起来,等到最后,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兄姊们吃着模样漂亮的,期待着能把人给看得心软了,分给他们几颗漂亮的。 就是不怎么长记性。 下次亲子活动,还是会起玩心。 嬴政见了,都忍不住跟她嘀咕,说这群小孩都是跟她这个阿姊学的,回回都是光认错,但下次还是我行我素。 知韫:“……” 讨厌。 再翻她旧账,那她也翻了。 庞煖慢慢吃着手里的榆钱窝窝,听着太子殿下盈着笑意的嘟嘟囔囔,觉得十分开胃下饭。 真好啊。 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夕阳渐渐西下。 余霞即将收尽的前一刻,是天际的霞光最为灿烂的一刻。 “他们都很爱殿下。” 他慢吞吞地慨叹,“我有时候也在想,若我能晚生个三十年,不,若能晚生二十年,也一定如李牧那样为殿下披甲上阵、开疆拓土。” 知韫微微侧头,没有说话。 “可是我又想啊。” 庞煖低声呢喃,“若我果真晚生了二十年,就不能在武灵王的麾下效力了,那也是一位很好很好的主君啊。” 他这一生,侍奉过三位赵王,虽有先悼襄王与赵王迁这般听信谗言猜忌于他的庸主昏君,却也有武灵王这样的一代雄主,若非沙丘之变,他大约也会继续为惠文王和孝成王效力,惠文王也是一代明君呢。 他其实比李牧要幸运一些。 庞煖想。 他也是遇到过好主君的。 只是他活得太久太久,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位赵王取代一位赵王,一代不如一代,最后的最后,连赵国也亡了。 不过不要紧,李牧的前半生虽不如他,后半生却比他要幸运。 “现在这样,就很好。” 在他年轻的时候,有武灵王与他君臣相得、让他一展才华,在他即将故去的时候,又能见到秦王政与太子姮,不必再为赵地黎庶担忧。 “殿下。” 他缓缓合上眼睛,声音轻飘地几不可闻,“赵地的黎庶,就托付给殿下了。” ——“好。” 第892章 大秦(106) 庞煖的丧事办得低调却隆重。 知韫下令以军礼将其下葬,并亲自为其撰写祭文。 军士抬棺,黎庶送葬。 “多谢殿下。” 出殡之日,庞煖的子孙身着丧服,满是感激地对着知韫一礼。 时人看重身后之事。 一介降将,未曾为秦立下大功,却能得这般死后哀荣,无论太子是否有安抚赵地的目的,他们都感念于心。 说句不好听的,换做赵国仍在,赵王也未必愿意给这份恩典。 (怨念颇深地碎碎念念.jpg) “这是庞翁应得的。” 知韫微微摇头,只道,“庞翁拱卫云中多年,是华夏的功臣。” 云中城是庞煖守护多年的地方,不仅将士们敬仰这位统帅,城中黎庶亦感念他的庇护。 至于她…… 庞煖归秦不过寥寥几载,她对他敬重归敬重,但要说有多深厚的情分,那就有点假了,很多事,都是做给活人看的罢了。 别的不说,李牧还在攻楚呢。 再者,当年云中、雁门、代地未有大战而归降秦国,驻守此地的胡刀边骑实力得到保全。 这就有点棘手。 将他们全部解散放归吧,不信任的意味未免太明显了,容易“伤”了赵地的人心,再者,当时赵国余孽未清,将这批精锐放归,万一被他们收拢着跟着叛乱就麻烦了。 因此斟酌考虑之后,知韫将李牧和司马尚召回,亲自来接手这支胡刀边骑,放了部分人归家,保留其中精锐。 其实称得上是冒险。 但刘秀收编铜马军之时,为安抚人心,尚敢单骑劳师、推心置腹,她难道不敢效仿吗? 所幸,结果是好的。 ——只能说有赵王的对比在前,这群将士可太吃这一套了。 她和嬴政商量过,这次攻楚只让李牧带着亲卫南下,领秦军作战,等到灭魏的时候,会调胡刀边骑南下参战。 魏国孱弱,大秦的容错率高,正好拿来让故赵边骑与秦军磨合。 六国在时,有国界之分,因为各种原因,合纵攻秦就没成过。可若六国亡了,没了国界之分、有了共同的仇人,联合起来就诚心多了。 可若在大秦灭魏、灭楚之时,均有故赵的名将与精锐参与呢? 能分化一点,是一点嘛! 也因此,在得到庞煖病重的消息后,知韫亲自往云中跑了一趟。 有点真情实感,但不太多。 更多还是做给庞煖的旧部亲故、赵地黎庶和其余已经归降大秦或可能归降大秦的人看的。 她这般想着,又态度和煦地宽慰庞家人几句,让他们安心守孝,尤其是庞煖的曾孙辈,等出孝再到她身边任职。 ——庞煖曾孙辈的庞妟、庞旻和李牧孙辈的李左车都已经被她调到身边充任羽林郎。 “唯。” 庞家人再次感激道,“多谢殿下厚爱,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知韫微微颔首。 第420章 又安抚了几句,正要准备离去,余光却瞥见一个不该在此地的人。 “殿下。” 刘邦带了壶酒,将其洒在庞煖墓前的土壤中,而后悠悠然走过来,拱手一礼,“原是来寻樊哙和周勃吃酒的,不曾想正逢庞老将军过身,便来敬于老将军。” 他眨眨眼,“殿下酿的葡萄美酒,好不容易才从吕侯处讨来的。” 知韫每年都会制茶酿酒。 章台宫与昭台苑中都种了葡萄,若是挂果时她人在咸阳,就会摘一些来酿酒,大多自留,也会分送给重臣。 “何时缺了你酒吃?” 轻笑,“改日回了咸阳,再与你送一些就是,不过葡萄酒未必能有多少,桃花酒、梅子酒这些,你可要么?” “难得殿下这般大方,自是来者不拒。” 他先是故作受宠若惊,又嘻嘻笑道,“旁的也就罢了,桃花酒多来一些,我好送人呢!” “哦?送人呐?” 知韫挑了挑眉,含笑打趣道,“这俗话说,你来我往,吃了我这么多美酒,什么时候也请我吃上一回啊?” 刘邦挠挠头,哈哈一笑。 于是知韫就懂了。 也是。 他已是而立之年,又在秦国称得上是后起之秀,前途一片光明,婚事自然要提上日程。 不过,吕雉在哪儿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当是单父县人,单父县目前属于魏国的大宋郡,等秦灭魏后,就会改大宋郡为砀郡。 很好。 等她什么时候有空去捡个人。 虽然她已经陆陆续续捡了不少人,但谁还没有个集图鉴的心呢? “你此次从西域而归,大约也能休息上不少时日。” 知韫对刘邦的私人生活没兴趣,只打趣一句就转了话题,先询问了他出使西域的成果,又问,“我记得你十分敬仰魏国的信陵君?明岁灭魏之后,可要往魏国去拜祭一番?” ——吕不韦到洛阳坐镇后,他原本的行走西域的差事就由刘邦来接手,他性洒脱豁达、不拘小节,有任侠之风,极擅长与各类各样的人来往,再给他配个有经验的助手,上手得极快。 “若是无事,自然要去。” 刘邦摸了摸下巴,笑道,“信陵君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在魏国的名望可极高啊。” “可不是?” 知韫低声轻笑,“若非魏王昏庸、不能容人,信陵君也不至于在不得志下郁郁而终,魏国也不会彻底羸弱下来。” 对待信陵君这种已经去世的、名望极高的,与其想办法打压,不如将他高高捧起。 与死去的人较劲儿做什么? 信陵君越是如同大魏白月光一样的存在,猜忌他,使他在晚年时不得不沉迷酒色、郁郁而终的魏王就越昏庸无道,越该承担魏亡的责任。 相较而言,她们秦国就非常有识人的慧眼、容人的雅量了,哪怕作为对手,也十分认可信陵君的才华品行呢。 诶~ 若信陵君生在秦国就好了呢。 不过不要紧,生前不能做秦国人,日后也可以入秦国籍嘛! 刘邦:“……” 他可太喜欢这位太子了,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行事作风真的超级合他的胃口。 对味,太对味了。 知韫又在云中待了几日,启程去了洛阳,等到灭燕、攻楚的大军凯旋,才一道回了咸阳。 大概是庞煖年老寿终的缘故,她今年在咸阳停留了格外久。 别误会,不是陪她亲爹妈。 嬴政和郑菁都年轻着呢,做女儿的没必要这么早就开始惆怅。 ——她爹会抽她的。 只是,荀子确实年高。 他在秦王政十年入秦,彼时他七十六岁,如今已过了十年了。 八十多,实打实的老人家。 于是,荀夫子就发现自家这位羽翼初丰就到处飞的小徒孙难得安分下来,在咸阳学宫逗留的时间直逼幼崽时期。 倒也不是不想跟幼崽时期一样,主要吧,她人在咸阳的时候,得帮着秦王分担政务来着。 荀子多通透的人? 只需念头一转,就知道自家小徒孙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好笑的同时,也甚是欣慰。 他这一生,著书立学、教导弟子,临了还能有一位继承他思想的徒孙,也算是无憾事了。 只是人嘛,总是贪心的。 哪怕豁达如荀子,也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想,努努力、多活几载,见一见归于一统的天下。 不过小徒孙还是要开解的。 虽然以她的年纪,在未来会陆陆续续送走很多人,于生死之事上,早晚会看得很开,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是? 孩子嘛,总要快快乐乐才好。 知韫:“……” 谢谢,她其实看得很开。 但理智上看得开归看得开,情感上难免会感到伤心难过。 她毕竟是付出了真感情的。 能混出名堂的,谁也不是傻子,她顶多在情感表达上,有三分情让对方感受到七分情、有七分爱让对方感受到十二分爱,若当真全是虚情假意,那人家也不会傻到半点察觉不出来。 至于现在…… 让她矫情一下下怎么了嘛! 回咸阳后,稍微表现出来一点,就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怀,谁能忍住不沉醉一下下? 对此,秦王表示:“……” 他崽自幼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被宠坏,可见她品性之坚韧。 (老父亲夸夸.jpg) 在太子殿下将生活重心转回咸阳之初,秦王显然还是很高兴的,但很快,他就察觉了不对—— “我就在你眼前,还需要画吗?” 见她批阅完手中的折子,就又开始写写画画,还时不时抬头看他几眼,嬴政就觉得无奈。 “怎么不需要?” 知韫忙里抽闲地回道,“从前还没觉得,现在突然觉得,阿母那种日常为我作画的习惯实在是太棒了,虽然晚了点,但我也得学习一下,给阿父和阿母都画一本。” 这就是未来的珍贵史料了。 她笑嘻嘻道,“正好我有空,琢磨着和阿父阿母身边的人多交流交流,然后再慢慢地整理出一本回忆录,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大秦秘史之相亲相爱一家人》!” 嬴政:“……” 虽然但是,照她取的名字,这本还没有诞生的回忆录的内容听上去就不是很正经的样子。 嬴政很想拒绝。 但看着自家崽还兴致勃勃、激情满满的样子,又有点拒绝不了。 算了。 大不了他继续带到陵墓里去。 蒙毅:“……” 只能说,不愧是亲父女。 虽然时间不一样,但记录对方包括黑历史在内的日常的心都是一样的呢。 (微笑.jpg) 第893章 大秦(107)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冷到知韫往被窝里一躺就不想爬起来。 但不行啊,得上班儿呢。 “阿父!” 来找秦王一起吃朝食顺便一起上班的太子殿下噔噔噔地跑进来,跺跺脚,满是怨念地嘟嘟囔囔。 “当年惠文王修建章台宫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这修得也忒大了,我一路走过来,吹着冷风简直想掉头就走。” 虽然承明殿距离章台殿很近,但她其实刚出门就想回去了。 “今岁确实寒冷。” 嬴政眸光示意宫人给她舀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暖暖胃,又道,“你素来畏寒,也不必每日都过来用朝食,自个儿在承明殿中用了,再直接往前殿去廷议便是。” 也省的多跑这一趟。 “那可不行!” 知韫咕噜咕噜地喝了小半碗热汤,立马就觉得活过来了,一边解着肩上的狐裘,一边哼哼着道,“我才不要一个人用朝食呢,孤零零的,再好的胃口都没了。”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嬴政勾了勾唇,笑吟吟地看她一眼,“既如此,那你就……” ……搬回来住些日子吧。 反正章台殿中仍留着她的寝殿,虽说她如今已经长大了,但既然这样怕孤单,那搬回来住些日子也不打紧。 ——毕竟还是个孩子呢。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他崽咬着食物的含糊声音。 “我打算搬到阿母那里去。” 知韫嚼吧嚼吧,咕哝道,“晚上跟阿母一起睡,早上跟阿母一起用朝食,简直完美!” 虽然从永延殿过来章台殿和章台前殿的距离,比从承明殿过来要远,但没关系,她本来也每天都要过去一趟,这点小问题她可以克服。 嬴政:“……” 哦。 原来不是要他陪着一起啊。 (冷漠脸.jpg) “哦,对了。” 美滋滋地计划完毕的知韫抬头,好奇道,“阿父方才想说什么呀?那我就什么来着?” 第421章 “寡人说什么了吗?” 他瞥她一眼,“你听错了。” “哦~” 知韫歪了歪头,笑眯眯地打趣,“阿父,你好小气哦。” “……嗯?” 秦王震惊,“我小气?” “不要不好意思嘛~” 她乐滋滋地托着下巴,冲着她爹眨眨眼,“虽然阿父小气起来的样子也超级可爱,但是,舍不得我就直接说嘛,我又不会笑话阿父!” 嬴政:“……” 真的不会吗?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秦王瞅了眼捧着脸眉开眼笑的女儿,下巴微扬,轻哼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搬到你阿母殿中和搬回章台殿来,你要选择哪一个?” “……啊?” 嘎嘎乐的太子殿下笑容顿住,悄咪咪地看一眼给出“选阿父还是选阿母”这个死亡选择的老父亲,低头吃饭。 “出息!” 嬴政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嘲笑道,“就你,还笑话寡人?” 知韫:“……” 讨厌! “阿父,你好幼稚哦。” 她的小眼神一瞥一瞥的,小声哼哼,“谁叫阿父阿母都这样爱我呢?不管伤了哪一个的心,我都不舍得嘛!” 说着,她伸出手指摇了摇。 “阿父是我的左翅膀,阿母是我的右翅膀,两只翅膀齐全,才能飞得又高又远又稳呀!” (你们都是我的翅膀.jpg) “你就哄我吧!” 嬴政矜持地压了压唇角,又忍不住吐槽,“十几年了,还是爱用甜言蜜语这一招。” “招不在老,管用就行!” 她略骄矜地扬了扬下巴,冲他眨眨眼,笑嘻嘻道,“阿父,难道你不喜欢我哄你吗?” 嬴政:“……” 那似乎也确实不能说不喜欢。 “看嘛!” 一招鲜,吃遍天。 谁叫他就喜欢被她哄呢? 她得意洋洋地一拍手掌,又抢在老父亲恼羞成怒前笑吟吟地提议,“咱们晚上吃锅子好不好?叫人去瞧瞧能不能捉几尾新鲜的鱼来,咱们吃阿父最爱的鱼呀!” “……随你吧。” 秦王唇角微扬,矜持道,“几尾鱼而已,既然想吃,还能叫你吃不到么?” “那是自然。” 知韫半支着下巴,眉眼含笑地看着她爹,没忍住哧哧地笑出声。 好像傲娇的大猫猫哦。 爱吃鱼的、喜欢被顺毛捋的、外表高冷但其实哄一哄就会矜持地伸出爪爪的大猫猫。 灵感来了。 等她晚上回去,就继续偷偷摸摸地进行她那伟大的事业—— 《大秦秘史之始皇故事》 (猫猫探头.jpg) 父女俩聊着天就用完了朝食,而后估摸着时辰去召开廷议。 主要议题就是预防寒灾。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今年的天气格外冷,甚至都不需要奉常和阴阳家弟子示警,秦王与重臣们都已经预料到了可能会发生的寒灾。 事到临头再来仓促应对,不是秦王的行事风格,比起临时抱佛脚,他更爱防患于未然。 虽然天灾也不是很好防。 接连下大雪,使得积雪深达二尺五寸,一不小心摔上一跤,就能把自个儿给埋在里头…… 只能说幸好发生在咸阳。 作为秦国国都、秦王所在,无论是蜂窝煤等取暖物还是粮食,咸阳的储存都很充裕,调配起来也十分迅速。 就是吧…… 咸阳哪哪都好,只是作为秦国的经济政治中心,繁多的人口之中,隐匿着的来自于各国的间客其实也有不少。 没事儿都要找点事,这遇上了天灾,更是忍不住搅风搅雨。 该死的阴沟老鼠! 素来畏寒却被迫在大冷天加班的太子殿下浑身的怨念比鬼还重,前一秒还哼哼唧唧地赖床顺便跟她亲爱的阿父阿母撒娇,转头就顶着风雪去廷尉府亲自盯着将这群惹人心烦的家伙一个一个地抓起来严加审问。 一个带出一个,一群带出一群,俨然是要掘地三尺的架势。 李·廷尉·斯:“……” 说句实话,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见自家弟子这般模样,背后都隐隐约约地冒黑烟了。 瞧着比他自个儿还吓人。 重臣们:“……” 习惯了总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的太子,现在冷不丁收获一只俨然与秦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严肃冷漠的太子,秦廷重臣们表示接受无能。 威严的王上有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小心脏真的受不住啊! 该死的家伙! 把温柔的殿下还回来啊! 一时间,秦廷的效率越发高了,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太子殿下分忧解难、让她展露笑颜。 嬴政:“……”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满脸冷漠的自家崽和打了鸡血的重臣,凝眉思索几息,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还没拼尽全力啊? 依照此情形来看,他安排下去的工作量还是不够饱和呢,完全可以再给他们加加担子嘛! 啧。 爱卿们的觉悟似乎有待提高啊,为大秦基业添砖加瓦的事儿,怎么能如此懈怠疏懒呢? (寡人对你们很失望.jpg) 重臣们:“……” 于是,等到回云中为庞煖吊唁并过了个年的李牧回咸阳参与灭魏军事会议时,就见到一群同款严肃脸的同僚。 李牧:“???” 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发生什么啊!” 面对李将军的疑问,心情随着季节一起进入春季的太子殿下摆摆手,笑吟吟道,“俗话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虽说魏国羸弱,但诸位叔父也得郑重相待不是?” “原是如此。” 李牧虽然对这个解释不怎么信,但也完全没有深究的意思。 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灭魏没什么好说的。 别看如今还有魏、齐、楚三国存在,但以大秦今时今日的国力,也就楚国棘手点,魏、齐都是一波带走的程度。 王贲加上李牧的豪华阵容,魏王假也该感到受宠若惊了。 事实也是如此。 人的名,树的影,才登魏王位不过第二年的魏王假本就战战兢兢,一看秦军的主帅是王贲和李牧,险些厥过去。 何至于此啊? 这阵容,真的不打楚国吗? 当魏王假与魏国的贵族公卿被围困在大梁时,知韫带着一帮方士悄咪咪地到了魏境。 “推演天气,没问题吧?” 她客气地微笑,“孤的要求不多,风起云涌、雷鸣电闪,但是不能下雨,只要算准了,就算尔等将功折罪。” 方士们:“……” 被抓住压榨了几年、早已没有了仙风道骨的模样的方士们各个苦着脸,浑身都写着拒绝,却也只能含泪答应。 不答应不行啊。 他们真的很需要这份功劳,要不然,就得去当炸火药的耗材了。 可恶啊! 早知秦国太子恐怖如斯,他们当年无论如何也得按住了同行们,不许他们招摇撞骗到她的头上,自个儿被抓了不说,还拔出罗卜带出泥地把他们也给填进去了。 这帮同行的骨头真软啊。 不仅充当带路党、帮着秦太子的人抓他们,还写信骗他们说有福同享、过时不候,结果他们一露头就被抓了啊! 用自个儿的小命做ddl,无疑是能最大程度发挥潜能的方式。 魏王假怎么也没想到。 他想过秦国会不计伤亡地强行破城,想过秦国会围困大梁至弹尽粮绝,甚至还想过秦国会狠辣地如同水淹鄢郢一样地水淹大梁。 魏王假在继位的两年中拉着一帮魏臣做过无数次假设,虽然每一次推演都是以魏国灭亡告终吧,但他理论经验可谓是十分之丰富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过,竟然还有天降神雷、炸破城门这一招。 魏王假茫然了。 难道上天就如此偏爱嬴秦?人间打仗,老天还亲自下场啊? 你早说啊! 他要是知道还有天降神雷这种老天开挂的路数,他就投降了啊! (真·灵魂出窍.jpg) 第894章 大秦(108) 这是一个尚且蒙昧的年代。 在方士们拼上性命而精心择定的“天时”下,伪装天雷的黑火药破开了大梁的城门,伪装天火流星的火油囊在墨家的木鸢和公输家的木鹊的运送下自天而降。 亲眼目睹这样的“神迹”,大梁城中,上至魏王贵族、下至黎庶兵卒,无不为之震恐。 魏国果真无道吗? 秦国果真得天命吗? 当魏王假茫然又无措地一遍一遍质问自己、质问身边的臣子侍从时,士气高昂的秦军已然如滚滚黑浪一般将这座被历代魏王精心经营了百余年的坚城吞没。 与之相反的,是惊恐于天怒天罚而士气萎靡的大梁守军。 第422章 他们或许有勇气面对浩浩荡荡的秦军,与他们进行血肉之躯的互相厮杀,但面对上天的震怒,少有未失胆气的。 一个接着一个。 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在勉强组织起的抵抗被秦军撕碎后,大梁的黎庶兵卒选择了投降。 大梁城中乱了半日。 文武百官、贵族公卿或是在组织反抗时被杀,或是死于火油囊爆炸引起的大火,也有不少人死于乱军中不长眼的流矢暗箭,当然,运气最差的还得是魏王假—— 在慌乱的人流中一不小心踩空摔倒,最后死于踩踏事件。 这死法着实有些潦草。 知韫听到的时候,都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并目光询问嬴映。 ‘这不是你干的吧?’ 嬴映果断摇头表示没有。 汲取昭襄王扣押楚怀王客死、使楚人怜之的教训后,秦国不需要被灭亡的国家有一位慷慨赴死以殉国、被国民怀念成白月光的末代国君。 韩王安在韩国灭后被带到了咸阳,看在韩非和张良的面子上,他虽然失去了自由,但也算吃好喝好;赵王迁就没那么幸运了,李牧和庞煖都不鸟他,于是被流放到深山老林去挖野菜去了。 至于燕王喜,那是燕国人自己杀的,关她们秦国什么事儿? 因此,魏王假真死于倒霉。 行吧。 意外就意外吧。 太子殿下满脸肃穆地感慨道,“这就是违逆天命的下场啊!” 而后下令让人给死得潦草的魏王假和魏国的贵族公卿们收尸安葬,虽然简单随意了些,起码也给了体面不是? “又集齐了一个!” 城中动乱渐平,魏王的符玺被送到知韫的手中,她高高兴兴地拿在手中把玩几息,又郑重地放在宝贝匣子里。 “还差楚和齐,就集齐啦!” 至于秦王的符玺,等以后她爹让人制了传国玉玺,现在的秦王符玺就会封存,到时候她再去撒个娇、要过来。 “殿下怎么带过来了?” 嬴映探头看了眼,见匣子里整整齐齐四方印玺,不免诧异挑眉。 “不应该供奉在太庙中么?” 毕竟是诸国的国玺,按照从前的惯例,应当予以封存、供奉于太庙之中,也是将秦王的赫赫功绩告祭先王的意思。 “阿父送给我了呀。” 太子殿下骄傲地扬起下巴,乐滋滋道,“这可是我收藏的、最独一无二的珍宝!” “王上果然爱殿下。” 嬴映多了解她家殿下啊,立马就笑嘻嘻地给她顺毛,哄得她眉开眼笑、越发神采飞扬。 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太子殿下是怎么把秦王给哄成翘嘴的,她身边的小伙伴们就是怎么把她给哄成翘嘴的。 (堕其术中.jpg) 魏国已经是战国七雄中第四个灭亡于大秦铁骑之下的国家,对于如何安抚、稳定魏地,知韫已经摸索出丰富的经验。 鉴于以灭国之功祭告太庙都是第四次了,她甚至都懒得回去,只让带着人符玺回咸阳。 来来回回,浪费时间。 “阿姊。” 只是到了夜间,子婴悄咪咪地来找她,诚恳道,“齐王的使者在前往咸阳的路上了,我觉得阿姊应当回去一趟。” “为何?” 知韫正以“我想你了”为开头给嬴政和郑菁写信,闻言也没抬头,只懒洋洋道,“短短几年,大秦先后攻灭韩赵燕魏四国,赫赫兵锋震慑天下,齐王遣使去咸阳拜见阿父,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都到这地步了,远交近攻已经不怎么好使了,齐王的脑子得抽象到什么地步,才能相信秦国不会打它的鬼话? 拉拉队队长也不是傻的呀! 西边和北边都跟秦国接上壤了,若非南边的楚国还在,孤立主义都快变成全方位包围了。 “非也。” 小少年故作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却在自家阿姊好奇望过来并对着他招招手时,乖乖巧巧地走到她身边蹲下。 “阿姊你不知道。” 他小声道,“我打探到齐王派遣来的使者之中,不仅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公主,还有一位年少美貌的公子。” 给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知韫:“……” 要素过于明显,遥远的记忆被唤醒,她沉默几息,发出灵魂质问,“他想去修长城了?” 子婴眨眨眼,腼腆微笑。 ——不知道呢! “齐王难道真是个天才?” 她摸着下巴点评一句,又压低了声音,悄咪咪询问,“年少美貌,他有多年少?多美貌?与城北徐公孰美?” 子婴:“……” “纵美甚徐公,亦不及阿姊。” 他思考几息,满是诚恳地回答,末了,还认真补充,“非私,非畏,亦非有求于阿姊。” “真是个乖孩子!” 知韫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家乖弟弟的脑袋,果断道,“我明儿就吩咐下去,让阿映留在大梁,我回一趟咸阳。” 没办法,她还是第一次遇上给她送美人的呢,就是好奇心重。 就是吧…… 齐王要被她爹翻旧账了呢。 (微笑.jpg) 知韫回到咸阳的时候,难得有空闲的嬴政正好去了老地方钓鱼,她先回寝殿沐浴更衣、洗去尘土,才去找人。 “呦,钓鱼呢?” 她翻身下马,脚步轻快地溜达过去,探头看了眼秦王那空无一鱼的筐篓,啧了一声,“又没钓到鱼啊?果然,钓鱼佬定理诚不我欺。” ——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钓到,就是钓不到鱼。 嬴政:“……” “寡人有让你看鱼吗?” 空军的秦王险些表演一个恼羞成怒,“垂钓的乐趣在于其本身,什么鱼,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附带之物而已。” “啊对对对,至理名言。” 太子殿下当即竖起大拇指,“阿父的境界,儿望尘莫及。” 嬴政:“……” 他深吸一口气,微笑,“你从大梁回来,就是来气我的吗?” “哪能呀?” 知韫眨眨眼,笑嘻嘻地蹭到老父亲的身边,“我好想阿父啊,难道阿父不想我吗?” “不想。” 嬴政斜睨她一眼,轻哼,“嘴上说得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前些日子才来信说“虽然很想阿父阿母,但为了帮阿父安定魏地,愿意忍受思念之苦”,没几天的功夫再来信,就是“实在克制不住对阿父阿母的想念,所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瞧她这变脸改口的速度! “……我好奇嘛~” 知韫略心虚地笑了笑,“子婴说是个美人,那我不得回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啊?” “你就看脸吧!” 嬴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不看脸我看什么?” 她无辜地眨眨眼,理直气壮道,“他以为他是谁?又不是蔡阿翁这般的大才,没有一张好看的脸,我哪来的闲工夫去看他的内涵啊?有这时间,和我亲爱的大才们交流交流感情多好?” 那些文人写诗作词的时候还将皇帝比作丈夫、将自己比作怨妇呢,不关注他们的心理健康,怎么给她当牛马? “再说了,美人养眼啊!” 她自恋地捧着脸临水自照,“每天早上起来,看一看镜子里的我自己,立马就觉得神清气爽、干劲儿十足了。” 嬴政:“……” 他好气又好笑,打趣道,“怎么,你是想把鱼儿给美死吗?” “……讨厌!” 知韫气哼哼地鼓了鼓脸,眼珠子一转,笑意狡黠,“听闻越国的美人西施在浣纱时,鱼见其美貌而沉入水底,我与阿父的容貌有六七分相似,如此,阿父钓不到鱼的原因大抵如此?” 震惊—— 秦王以美貌迷鱼于无形,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嬴政:“???” 他沉默几息,凤眸在身边逡巡,而后放下手中的鱼竿,随手折了一根芦苇杆就要揍她。 知韫大惊,撒腿就跑。 “干嘛打我?” 她一边灵活走位,一边委委屈屈装可怜,“阿父不爱我了吗?我刚回来,怎么能打我?” “你不是说过?” 嬴政冷笑,“打是亲、骂是爱,如你所言,这可是寡人对你那厚重的爱,躲什么?” 知韫:“……” “不是吧,这都是好多年前的话了,阿父你怎么还记着啊?” 她怪叫一声,又振振有词。 “阿父贵为秦王,心里装的是天下万民、九州万方,这等不要紧的话,哪能占据阿父的心呢!” “要你管?” 他冷哼,“寡人乐意!” 随侍的蒙毅:“……” 他习以为常且满是欣慰地看着父女俩打闹的身影,微笑,“王上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呢!” 第423章 第895章 大秦(109) “打闹”以太子主动认输结束。 倒也不是别的,主要是她眼睛比较尖,在惊鸿一瞥中瞟见了秦王的手指上被芦苇划出了一道血痕,于是立马就不躲了,吧嗒吧嗒地跑回来。 “怎么流血了啊?” 骨节分明而修长匀称的手指上划了一道血痕,可把太子殿下给心疼坏了,没忍住小声嘟囔,“刚才手里不是正拿着钓竿么?作甚还要去折什么芦苇杆子,平白给手上添了伤痕。” “无甚。” 嬴政漫不经心地垂眸看了眼手指,觉得她有点大惊小怪。 ——细细的伤痕并不显眼,约摸再等上一会儿就要自己愈合了。 不过老父亲的心里还是很受用自家闺女的这份关心的,也没说什么,只眉目柔缓地由着她拉着他去清洗伤口。 “钓竿打着了不疼?” 他又不是真想要狠揍她一顿。 “那当然疼啊。” 知韫一边动作麻利地帮他处理伤口,一边理直气壮道,“但我又不是没长腿,难道还真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挨打啊? 嬴政:“……” 他瞥了眼自家崽,没吱声。 听闻秦王受伤而着急慌忙地赶过来的蒙毅:“……” 殿下,有没有可能,作为君父的秦王打孩子,换成任何一位公子公主,都不敢像你一样灵活走位、嘻嘻哈哈地躲呢? (欲言又止.jpg) “好啦!” 知韫上完药,用携带的干净帕子在嬴政手上绕了几圈,扎了个蝴蝶结,才满意地点点头。 “还是阿父最好~” 她心满意足,“现在连子婴和阿映都不愿意满足我的小爱好了。” 不就是喜欢在包扎伤口的时候扎一个蝴蝶结吗?多可爱啊。 她甚至都没有用粉色! 嬴政:“……”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手上一个蝴蝶结,抿了抿唇,经过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淡定道,“挺好看的,是他们没眼光。” 说罢,秦王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十分自然且迅速地藏进袖子里。 “是吧是吧?” 知韫自然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却笑得越发神采飞扬,而后又扯着他衣摆可怜巴巴道,“阿父,我好饿啊,我回来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宫里还缺你吃食了?” 嬴政轻飘飘地睨她一眼,起身挽袖的同时又问,“想吃什么?” “想吃鱼!” 太子殿下甜蜜蜜地冲秦王比了个心,“想吃阿父最爱的鱼呢!” “……你故意的吧?” 他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崽一眼,将刚挽好的衣袖放下,又目视蒙毅,体贴入微的蒙秘书立马去让卫士们张网捕鱼。 “哪能呀?” 知韫眨眨眼作无辜纯良状,又拖长语调,声音中如同揉进了蜜糖,“阿父都受伤了诶,自然要好生歇着,又怎么舍得阿父为我狩猎呀?” 于是秦王矜持地压着嘴角。 “惯爱甜言蜜语。” 他含笑看了眼自家崽,打趣道,“许久没听你这样说话了。” 知韫:“……” 她笑意微顿,而后捧着小脸,一双澄澈的杏眸眨啊眨,越发夹着嗓子,“阿父难道不喜欢吗?这可是限定返场呢!” 说着,还鼓了鼓脸颊,力求让秦王回忆起胖嘟嘟的幼崽时期。 “……还是小童吗?” 嬴政失笑,“尽爱作怪。” 但说归说,面对作萌萌哒状的太子殿下,秦王也确实有点手痒。 咳。 好多年没有捏脸了呢! (怀念.jpg) 卫士们的动作很快,抓鱼杀鱼,架起篝火,没一会儿的功夫,烤鱼的香气就扑鼻而来。 “哇~” “嗷呜~” 正准备给老父亲吹彩虹屁的知韫一愣,纳闷地自言自语,“我什么时候学会老虎叫了?” 哇了一声就变嗷呜了? “这里是上林苑。” 嬴政无语地瞥她一眼,淡定提醒,“是你的那只胖虎来了。” “……” 她挠挠头,“啊,我忘了。” 山君在山林间的奔跑速度毋庸置疑,才两句话的功夫,那“嗷呜”声就越来越近,一只熟虎出现在视线之中。 “嗷呜~” 它仰头啸了一声,响彻山林,又兴奋地跑过来,惊起鸟雀阵阵。 “停——” 卫士们已弯弓搭箭,将秦王与太子护在中间,知韫连忙吹了个哨音,“胖仔,你给我停住,不许冲过来,听见没有?现在立刻马上!” 就算是熟虎,也是只八百斤重的半挂虎,不张嘴也能撞死人。 “嗷呜~” 半挂虎原地刹车,就地打了个滚后,四脚朝天地仰着,仰着头、咧开嘴笑得傻乎乎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果然是只笨虎。” 秦王简直不忍直视,“堂堂山君,竟与你阿母殿中的狸奴仿佛。” “山君本就是大猫呀!” 知韫不赞同道,“阿父,恶语伤虎心,它虽然笨了点,但是只好虎,不能这样说它的。” 说着,她微微招了招手。 那只在地上翻滚着撒赖的大老虎就立马兴奋地起身,抖了抖身上沾染的草屑尘土,甩着尾巴就嗷呜嗷呜地蹭了过来。 “有没有想我?” 知韫淡定地抱着它的虎头,捏了捏它的虎脸和虎耳朵,“饿不饿?是不是闻到鱼鱼的香味啦?来,乖孩子在吃饭之前先说,谢谢阿父~” “嗷呜嗷呜~” 乖乖躺在太子殿下边上并将虎头搭在她腿上的胖虎冲着秦王嗷呜叫,伸出爪子在半空中抓了抓,笑得虎迷日眼的。 喜当虎爹的秦王:“……” 不需要,谢谢。 他抽了抽唇角,实在不明白堂堂山君为何会养成这般模样。 卫士们几个渔网一撒,捕来的鱼能堆成小山,原本还准备放些回去,现在却正好便宜了赶上饭点的大脑斧。 一张嘴一条,吃得喷香。 再然后,高高兴兴rua大猫的太子殿下就翻脸无情地抛弃了它。 满嘴鱼腥气,可太冲了。 (嫌弃.jpg) 父女俩野餐之后,打马回了章台宫,各自回殿沐浴更衣,才又聚在一起谈论起正事来。 “齐使尚在客邸之中。” 嬴政将齐国使者送上的国书递给她,“无用的废话而已。” 知韫随手翻开看了眼。 通篇细数秦齐之间的友好,从秦惠文王时期的蘖桑会盟,到秦昭襄王时期的秦齐互帝,再到数年前的齐王建入秦会盟,抛开秦国在这些会盟背后的合纵连横、远交近攻等战略目的不谈,只一味地大谈秦齐百年友好。 然后……就没然后了。 “下不定决心呢。” 她也不在意,轻笑道,“等大秦将楚国也灭了,田建大约就会开始考虑是战还是和了。” 至于现在…… 那不是还有楚国在吗? 楚国乃是雄踞南方的大国,虽然秦国已经扫灭了韩赵魏燕,但万一在打楚国的时候水土不服、大败而归了呢? 齐王建既下不定决心跟秦国在战场上正面掰头,也不舍得放弃王位尊荣与权势富贵,考虑来考虑去,决定想个办法让秦国先去打楚国。 虽说秦楚几代联姻,但秦王都下狠手清洗了国内以昌平君为首的楚系势力了,还会在意祖上的这点联姻关系? 再说了,联姻而已,难道他们齐国还缺能联姻的公子公主?给秦王送个公主,再给秦太子送个公子,简直完美! 至于会不会觉得耻辱…… 不好意思,一点也没有呢。 很久很久以前,齐国还是姜姓吕氏的齐国,彼时的齐景公为缓和与晋国的关系,将年仅十岁的女儿少姜公主嫁给晋平公,不过数月,少姜便因过度宠幸而香消玉殒。 和亲之事,古来有之。 区别只在于,从前被作为牺牲品的只有公主,现在则多了公子。 “那就没他说话的余地了。” 嬴政冷哼,“楚国若灭,仅余齐国一隅,还需在意他想什么吗?” “人嘛,都是这样。” 知韫耸耸肩,漫不经心道,“不逼到绝路,到手的权势富贵哪会甘心放下?左右齐国武备松弛日久,军士怯于众斗而缺乏大战经验,称不上是难啃的骨头。” 她摸了摸下巴,“不过以田建的心性,到时候应当是能劝降的,若是肯举国以降,让他与韩安当个邻居也行。” “他肯,后胜未必肯。” 嬴政不置可否,只道,“别看他收受秦国的贿赂、行卖国之事,但秦要灭齐,定反抗。” “我还真怕他投降呢。” 知韫哼笑一声,“这些个贵族,干起损国肥私的事儿来可是毫不手软,真要是投降了,这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的,反倒让咱们为难。” 第424章 于后胜这样的大贵族而言,齐国羸不羸弱,完全不耽误他们在国内纸醉金迷、作威作福,甚至齐国越弱、齐王越没有威信,反倒更利于他们凌驾于王权之上。 至于战败了怎么办…… 了不起也就是和亲、割城。 反正和亲的人不是他自己,割的城也不是他们的封邑,无所谓。 “那就先灭楚国再说。” 嬴政颔首,轻笑,“既然齐使来了,那就正好再结个盟,也省的还要再派人去齐国。” 安分点。 别在秦灭楚的时候伸爪子。 不然一刀给你剁喽。 “楚国啊……” 知韫支着下巴,忽而问道,“阿父想好以哪位将军为主将了么?” ——李牧不行。 纵然他是战功赫赫的赵国名将,但在秦军中的威望值与信任度都不够,至多为一副将。 所以…… 是继续任用沉稳持重的老将,还是起用意气风发的少壮派? ——阿父,想撒娇不? 第896章 大秦(110) 秦楚之间关系堪称复杂。 虽然两国频繁联姻,王室嫡系的血脉里都互相流着对方的血,但如此亲近且暧昧的关系,也一点也不妨碍打起来的时候把对方往死里打。 尤其是在昭襄王时期。 虽然昭襄王的亲妈宣太后、正妻叶阳后、儿媳妇华阳夫人都是楚国贵女,但他照样在武关会盟的时候把亲舅舅楚怀王给扣下来要地,照样以白起、司马错为大将,在鄢郢之战时攻破楚国国都、火烧楚国王陵。 但楚国难缠也确实难缠。 连都城都被秦国打到从鄢郢迁到陈郢,又从陈郢迁到寿春,西部巫郡、黔中郡的大山屏障没了,核心区的江汉平原丢了,汉水防线和随枣走廊失守了,楚国却还是照样活蹦乱跳的。 想想都让人难受得睡不着。 也正因此,对待楚国还真不能轻视分毫。 它与其说是一个紧密团结的国家,其实更倾向于是由贵族组成的松散联盟。 看上去不难打,是因为楚王室嫡系的熊氏掌控力日渐衰退,辖制不了屈景昭等大贵族,而这些大贵族往往看重家族利益胜于国家利益。 打顺风仗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猛,但一旦开始进入相持阶段、被拖入持久战,各大家族就不肯继续投入人力物力。 就比如秦楚的蓝田之战吧。 当年张仪拿着商於六百里骗楚怀王,惹得楚怀王愤然伐秦却在丹阳惨败,于是一怒之下发了狠,调集全国兵力反击,连破数城、攻破武关、直逼蓝田,兵锋距离咸阳仅百余里,逼到秦国连咸阳的卫戍部队都出动参战。 这爆发的力量强大吧? 但秦国在生死存亡之际拼死抵抗,一边将深入秦地的楚军拖进消耗战的泥潭,一边联合韩魏反攻楚国本土,眼看着要开始拼物资、拼后勤地打持久战了,楚国的贵族们就开始要求退兵。 没办法。 跟秦国持久战,消耗的是他们自己的人力物力,韩魏联军攻楚,打的是他们自己的地盘。 自家的东西自家心疼嘛! 再然后,有序的撤退变成了无序的溃退,损兵折将不说,连汉中这个战略要地都丢了。 以为这帮贵族会吸取教训? 没错,确实吸取教训了,鉴于屈氏等贵族在此战后势力大衰,其余贵族在之后的战争后越发不愿意出人出力了。 (散装楚国,值得拥有.jpg) 但众所周知,一个团体若是散装了,它内部的个体就比较强。 在楚国将亡的前提下,若这些大贵族联合楚王一起玩命,秦军一不当心就要阴沟里翻船。 只能说,秦楚国情不同。 别看秦国也有贵族,但秦王一脉就是最大的贵族,将秦国的贵族放到楚国跟屈景昭一比,吃饭得坐小孩那桌。 所以,慎重、稳妥为要。 天下共七国,秦已灭其四,仅余齐、楚二国未定,在召见了齐国的使节再续盟约后,秦王召集群臣商议灭楚。 “寡人欲攻取楚地,诸位将军以为,应当调集多少兵马合适?” 今日的军事会议中,三公九卿皆在,如蔡泽、尉缭、姚贾等人亦在,闻言,都将目光投向以王翦为首的武将。 作为灭赵、灭燕的首功,王翦军功极盛,在秦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见秦王问询,他在深思熟虑之后回答。 “臣以为,若要灭楚,非六十万人不可。” 他是个沉稳持重的性子,凡事力求稳妥,不爱打没把握的仗。 当然,这也是秦国将领们的打仗风格,如杨端和、蒙武等将领,大多都不喜欢打险仗。 “六十万人?” 嬴政微微颔首,对王翦的意见不置可否,又询问在灭燕时表现出色的少壮派将领李信。 李信左看看右看看,自信道,“臣以为,二十万足以。” 稳重派的王翦:“……” 嘶,这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老将军默默在心里感慨一句,却正好与对面那秦王不问就保持沉默的李牧对上视线,于是给他使了个眼神—— ‘换做你,要多少人?’ 李牧:“……” 原来你是这样的王将军.jpg 作为将军,提出自己的方案之后,如何决策,那是秦王的事。 秦王选择—— “王将军老了,怎么竟怯战了呢?不如年轻的将军果敢壮勇了。” 说罢,他又迅速下令,“令李信为主将、蒙恬为副将,发兵士二十万南下攻楚,少府与治粟内史务必……” 正和李牧对眼神的王翦:“……” 老将军先是一愣,而后神色微变,本能地抬头看向秦王,以及秦王下首属于太子的位置。 哦,太子今日不在。 听说是游猎归来时感染了风寒,一连数日都未参与廷议。 可是,可是…… 可是王上怎么会如此说他? 说句倚老的话,王上年少登位,从前也向他请教过兵法,素来倚重他、敬重他,纵然在灭楚之战时有了分歧,又如何会在廷议上说出这般难听伤人的话来? 明明前几年,王上还说“将军神武”、“秦有王翦,寡人之幸、大秦之幸”,怎么短短几年后,他就变脸了呢? 怎会如此? 王上是嫌弃他年迈了吗?还是……还是觉得他功高震主了呢? 王翦脑子里乱得很。 一会儿,是被赐死在杜邮的武安君白起,一会儿,又是从前秦王的倚重、太子的敬重。 乱糟糟的。 他想得头疼也想不明白。 于是他不想了,将所有的想不通都压在心底,向秦王告病归。 对面的李牧:“……” ber,这都什么情况? 他从赵氏集团跳槽到秦氏集团的时候,也没人跟他说会这样啊! 入职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啊! 李将军茫然,李将军无措,李将军…… 不对啊! 前些日子他回咸阳的时候,殿下还跟他说他是灭楚的副将来着,怎么现在副将成蒙恬了? 难道殿下跟秦王有分歧? 既然如此,那殿下这次的称病,是真的病还是假的病? 李牧如当年揣测赵王们的心思般开始严肃思考—— 是殿下和秦王父女俩闹了矛盾,所以称病不来廷议,还是这对父女对于灭楚有其余决断? “王将军。” 廷议之后,李牧难得没有立刻离去,而是走到王翦身边对其好生安慰,言辞之间,竟流露几分追忆往昔的怨词。 王翦:“???” ber,你在干什么? 被秦王冷落的他本人都没敢流露出怨怼之词以免牵连家人,你怎么还替他怨怼上了呢?更完蛋的是,你要是私底下怨怼也就算了,怎么人还在章台宫就找上他了? 王老将军瞳孔地震,就差喊上一句“你不要过来啊”了。 李牧故作不知,说完就走。 ——相信殿下和秦王这对父女闹矛盾,还不如相信赵迁是明君。 显然,赵迁是个昏君。 (笃定.jpg) “看你出的臭主意!” 廷议之后,嬴政没回章台殿,反倒径直去了承明殿“探病”。 “什么叫我出的主意呀?” “感染风寒”的太子殿下正埋头于案牍之中,身边凌乱地堆着不少书册和竹简,闻言不仅叫冤,“明明是阿父你自己想这么干的好吧?” 她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王翦回频阳了。” 嬴政一滞,而后大步走过去,捡起一本翻几页,皱了皱眉,放下,再捡起一本看两眼,眉头皱得更紧,又放下,果断选择眼不见为净。 “李信说伐楚二十万人足以。” “哎呀,阿父不要捣乱嘛,这可是我辛苦多年的成果啊。” 知韫连忙将她的宝贝手稿收好,随口道,“正常,秦连续攻灭韩赵燕魏四国,兵锋势不可挡,不自信才不正常。” 第425章 翘尾巴是人之常情。 只看秦对楚那今日夺五城、明日夺十城的战报,生出轻楚之心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太浮躁了。” 嬴政蹙了蹙眉,“李牧去安慰王翦了,言辞间多有怨怼。” “先锋嘛,就要有锐气。” 知韫倒是没多关注李信,只笑嘻嘻道,“李牧竟然还真去了啊?他果然挺懂我的,瞧瞧,这配合的多好?想来不需多久,就会有有心人去他府上挑拨了。” 心灰意冷了吧?对秦王父女俩的明主滤镜破碎了吧? 今不反秦,更待何时?! 秦国舍弃战功赫赫的王翦的六十万人方案而选择少壮派的李信的二十万方案,甚至还寒了以王翦为首的老将和以李牧为首的降将的心,楚王知道了不得信心爆棚? 要的就是他们信心爆棚! 太子殿下发自内心地感慨道,“就是有些委屈了王翁。” 老将军是真想不明白。 “那你去安慰?” 嬴政冷哼,“是你自己非要称病不去廷议,我可没有不让你去。” “我才不去呢。” 知韫支着下巴,笑嘻嘻道,“我若是去了廷议,若出声赞同阿父吧,怪伤王翁的心的,选择维护王翁呢,又伤阿父的颜面,不如不去。” 嬴政脸色稍霁,又问,“廷议之上、众臣皆在,不能这样做,低调出宫总没人管你?” ——反正她也整天往外跑。 “那就更不行了啊!” 知韫弯了弯眼眸,笑道,“王翁在大秦是何等地位?军中柱石啊!若我现在偷偷摸摸地跑去王翁府上安慰他,不就成了我踩着阿父来邀买人心了吗?这事儿我可不干!” “你收拢的人心还少了?” 嬴政矜持地压住情不自禁上扬的唇角,睨她一眼,哼笑道,“从小就晓得收拢人心。” 丁点大一只幼崽,整日里要哄要抱的,却已经知道如何在她的一众“叔父”、“老师”们中混得如鱼得水了。 知韫:“……” “不干就是不干嘛!” 人心虚的时候就会格外大声,但很快,她就又理直气壮了。 “阿父~” 太子殿下眨巴眨巴眼,笑眯眯询问,“欲如何请王翁出山啊?” 嬴政:“……” “如君不行,寡人恨君。” 她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地说了一句,又挪了挪身子,凑到秦王身边,笑得坏兮兮的,“阿父,高大父与武安君旧事,需得引以为鉴呐?” 嬴政:“……” * #春枝暮 抱歉哦,因为快要完结了,所以每次一打开码字软件,脑子里都是番外的脑洞和新书的脑洞,再加上牙疼和生理期,就变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心虚.jpg) 第897章 大秦(111) 嬴政转头就走。 倒霉孩子,越大越不贴心,一天到晚就想着看他的笑话。 知韫笑得越发欢快。 “阿父~” 她故作委屈,捏着嗓子对着他的背影喊,“阿父你怎么走了呀?不是来看望儿的嘛?是不是儿说错话了呀?” “阿父?” “阿父你说句话呀!” 嬴政:“……” 眼瞅着身高腿长的秦王一转眼就没影儿了,她不禁笑倒在漆案上,枕着手臂笑出鹅叫。 天呐天呐! 怎么能这么好逗啊? 她兀自笑了会儿,觉得有些硌得慌,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支着下巴、整理凌乱的桌面。 整理着整理着,又忍不住颓废地叹气。 这都是她这些年下来陆陆续续编写整理的新律法的手稿,参考《大周律》、《九章律》、《永徽律疏》、《宋刑统》、《大明律》、《大清律》以及《民法典》等所有她有过研究的法典,然后开始删删改改、编写她理想中的律法。 只能说幸好她去过的朝代够多,修改律法也不是第一次,积累下来,研究得比较深刻。 但就算如此,编写整理出一整套完善的法律体系也不是人干的事,偏偏现在还没到时候,不适合把李斯、韩非这帮法家大佬拉过来讨论——这两位都是严刑峻法派的,也不适合让张良、萧何过来跟她一起研究——没商君的地位还是别让揽商君的拉仇恨的活了。 改革秦法不是一般人能碰的。 尤其是在看到了历代秦王上位第一件事就是碎了老爹的ssr重新组成自己的ssr的事实后,敢玩变法的都是勇士。 商鞅可是被五马分尸啊。 “诶,好烦哦~” 知韫又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继续埋头苦干,准备先大致整理出一份初稿,等到天下一统,再让满朝文武、诸子百家一起来讨论。 至于秦王…… 别看他刚才看一眼就皱眉,可他不是暂时没提出异议吗? 没反对就是赞同。 (确信.jpg) 被自家闺女那明摆着想看他笑话的态度给气到的秦王气哼哼地回了章台殿,同样埋头苦干以发泄心底小郁闷之后,才心平气和地表示—— 想看笑话? 哼,才不给这个机会! 但给不给看,是秦王的心意,能不能看到,就是太子殿下的本事了。 “你来干什么?” 前往频阳的车架上,嬴政看着嬉皮笑脸地挤进来的女儿,冷哼,“既病,如何远行?” “……我没病。” 知韫幽幽地看着他,“我有没有生病,阿父难道不知道么?” 再说了,就算她真生病了,区区小感冒,在一众太医的看顾下,若还能十天半个月得不见好,她爹非得医闹不可。 “是么?” 嬴政睨她,意有所指道,“这些日子连廷议都见不着你的人影儿,今儿倒是积极得很。” 逆女,就知道看他笑话! ——那可不得积极? 这可是秦王撒娇的名场面啊! “阿父去请王翁?” 于是她笑嘻嘻地凑过去,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甜甜道,“我陪着阿父一起去呀!” “不需要。” 嬴政拒绝,“用不着你。” “怎么会用不着呢?” 她迅速举手,“我可以帮阿父望风啊!这样不管阿父和王翁说了什么悄悄话,都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了诶!” “……不会有第四个?” 嬴政抓住重点,似笑非笑,“那你就是知道的第三人喽?” 知韫:“……”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她亲亲热热地抱着老父亲的胳膊,摇啊晃啊地拖长了调子撒娇,“阿父~我想去嘛,你就带着我一起去,好不好呀~阿父你最好了~” 嬴政:“……” “像什么样子?” 他按耐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努力绷出严肃脸,“太子乃是国储,谁家的太子如你这般爱胡闹的?成何体统!” “当然是阿父家的呀!” 太子殿下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又继续撒娇,“阿父~” 嬴政:“……” “行了行了,一起去。” 他手指微曲,抬手敲了她一个脑瓜崩,在她故作夸张地揉额头时,无奈道,“且安静些吧,闹得寡人头疼。” “就知道阿父最爱我了!” 知韫又是好一通彩虹屁奉上,笑嘻嘻道,“虽然阿父有点装装的,但还是很可爱捏!” 咦惹~ 明明就很喜欢听她撒娇吹彩虹屁嘛。 “……嬴姮!” 秦王有点恼羞成怒了。 “我错了。” 太子殿下迅速滑跪,嘴贱一时爽,哄老父亲高兴火葬场。 骑马随侍的蒙毅:“……” 因为离得近所以听得很清楚的蒙上卿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地调转马头让自己稍微离秦王的车架远一点点。 啧,真是腻歪呢。 分明自太子殿下上了车架后,车架就一直在往频阳前行,还说什么要赶她回去,不过是想听撒娇的借口罢了。 (看透的微笑.jpg) 大概不管是文臣还有武将,告老后都喜欢荷锄田园,回到频阳闭门谢客的王翦也在种地。 种得好不好留待时间验证,暂且不提,但干得是有模有样。 “看吧,就应该带我来吧?” 路过菜地的太子殿下骄傲地抬头挺胸,“我还可以与王翁交流一下种地的经验。” 她,种地能手,菜地王者! 嬴政:“……”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吗? “你,闭上嘴巴。” 他脚下一顿,警告地回头看她一眼,“若不想现在就回咸阳,就给我老实点,知道吗?” 王翦乃是告病归。 虽然这话里的水分懂的都懂,但也不能撕撸到明面上来,互相之间默契地心照不宣而已。 “哦,好的吧。” 太子殿下悻悻然点头。 第426章 频阳距咸阳百余里,父女俩又是在廷议之后出发,到王家时业已入夜,王翦自然也已经收拾收拾准备睡觉了。 这么晚了还有人上门拜访,不免令人不期然想到四个字—— 不速之客。 然而当不速之客是秦王与太子的时候,王翦只觉得震惊。 “王上!殿下!” 他连忙披衣起身,甚至顾不得注意在面君时的仪容仪表问题,匆匆忙忙地迎了出来。 “臣拜见王上、殿下。” 王翦行了一礼,又忙问,“王上与殿下漏夜前来,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不会是李信那儿…… “并未。” 嬴政伸手扶了一把,又解下披风披在王翦身上,温声道,“听说将军病了,夜里风大,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多谢王上关怀。” 王翦受宠若惊,又斟酌着道,“臣毕竟年纪大了,年轻时戎马征战,多少留下些旧伤,如今难免有些病痛。” 说罢,又连忙请父女俩进屋。 安安静静看秦王表演的知韫正要跟上,就见嬴政转头看她,父女俩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她败下阵来,在门口止步。 嬴政见此,继续盯着她。 知韫:“……” 她不甚开心地撇了撇嘴,到底还是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嬴政这才大步进屋。 老老实实地退出一段距离的太子殿下见此,低眉顺眼也不装了,立马就生龙活虎起来,对着一旁眼中尽是了然笑意的蒙毅眨眨眼,就踮着脚尖、猫猫祟祟地往窗户底下溜。 咳,名场面打卡。 别想丢下她! 嬴政正在和王翦说话。 “将军抱病在身,按理寡人不该搅扰,该让将军安心休养的。” 他和声道,“只是眼下大秦正与楚国交战,李信与蒙恬尚年轻,正需将军这般老成持重之人坐镇,不知将军可还愿为寡人挂帅伐楚?” “这……” 王翦微怔,心下迟疑起来。 君王这般和颜悦色地询问他是否愿意为他出征,老将军差点就意动地想拍胸脯应下,只是,他实在没明白秦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于是他谨慎道,“多谢王上看重,只是臣年老体衰、精力不济,灭楚乃国家大事,还是请王上另择良将吧。” 但话一出口,又有些不安。 虽然他们王上的行事风格看着不像是昭襄王,但万一呢? 王翦一时间进退两难。 想找补一下吧,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不找补吧,又实在担心步上武安君的后尘。 他不经意瞥向秦王腰间佩剑。 是太阿。 当年那柄赐死白起的秦王佩剑鹿卢早些年就给太子做佩剑了。 不过太子就在外面。 虽然拿剑很方便,但以太子的性子,万一秦王一怒之下想赐死他,应当会帮他求情的吧? 他正杂七杂八地乱想,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一抬头,却见秦王满是恳切,“将军虽然病着,难道就忍心抛下寡人不管么?” 王翦:“……” 王翦:“???!!!” 他一时呆住,瞠目结舌,竟有些恍恍惚惚不知天地为何物。 “噗嗤~”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笑声,听着耳熟,但他现在思维有些混乱,于是呆呆地问,“是谁在笑?” 嬴政:“……” 君臣二人对视几息,双双往外看,烛光映照下,却见窗户上被戳出两个圆溜溜的孔洞。 倒是没看见人。 大概是蹲在墙根下偷笑吧。 王翦:“……” 虽然但是,他的窗户! “你在干什么?” 嬴政怒,“很好笑吗?” “……没干什么。” 外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藏着笑意的、闷闷的声音。 “阿父,我没有说话哦。” “这重要吗?” 嬴政俨然被她给气笑了。 “还不进来?堂堂太子,竟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 “哦。” 太子殿下乖乖巧巧地应了,然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她从门外探出头。 “嗨~” 她眉眼带笑地对着屋里的两人摇挥了挥爪爪,然后顶着老父亲的瞪视,正衣肃容,快步上前握住王翦的另一只手,无比动情地说道,“将军虽病,独忍弃我父乎?” 王翦:“……” 他尚未来得及回答,余光就见一侧的秦王已然涨红了脸。 “嬴、姮!” 他气得咬牙切齿,凤眸在屋内逡巡,而后果断抓住腰间佩剑。 “王翁救我!” 太子殿下大惊失色,撒腿就跑,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夜色。 “毅师救我啊啊啊啊啊!” 夜色深深,余音回响不绝。 王翦跟尴尬地出现在视线之内的蒙毅对上眼神,又默契地转头看向恼羞成怒到灵魂出窍的秦王,默默地低下头。 (憋笑.jpg) 第898章 大秦(112) 次日,王翦随驾返回咸阳。 未几日,率军伐楚,秦王与太子亲送至灞上。 王翦本来想着向秦王索取些良田美宅、园林池苑,以自污来让秦王放心,但一看这对父女那一个比一个绷得严肃的神色,郑重地思考几息,默默把话给咽了回去。 算了,不着急。 等他带着大军走远了,再差使人回来替他要就是了。 咳,那什么,这对父女间的小矛盾,就让她们自己解决去吧,说不定转头就和好了,他老人家才不来掺和一脚。 哪怕这次跟他有点关系。 于是得到了秦王和太子的撒娇的王老将军也同样绷着脸,一脸严肃地率领大军出发了。 至于李牧,早一步就率领胡刀边骑南下襄助李信去了—— 项燕善机动战。 巧了不是? 李牧可是在代地云中将最机动的匈奴东胡吊起来打的人呐! 目送王翦走远,父女俩也没兴趣在外头多待,上了车架后也不浪费时间,在回章台宫的路上顺便处理一点政务。 时间嘛,就是这样东凑凑西省省地挤出来的,不然还能浪费咋滴? 眼下是真的忙啊! 数十万大军的调动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光是粮草辎重的调配运输,就足够少府和治粟内史忙得晕头转向,各处小吏不仅是笔杆子冒烟,连脑子也快冒烟了。 尤其是李信和王翦分成了两波。 敢这么玩,纯粹是仗着秦国的动员能力远在楚国之上而已。 “王翁似乎有话想说。” 知韫有点晕马车的小毛病,若是在马车上处理政务,基本上得靠特制的薄荷油醒神,但现在自家那顶天立地的老父亲就在边上,她也不就勉强自己,帮着处理了几份奏疏就理直气壮地开始三心二意开小差。 “阿父,你似乎要破财了哦~” 王翦刚刚那神态,显然是有话想说,至于想说什么,只消结合他的性格一想就知道了。 “些许良田宅院而已。” 嬴政不甚在意,“他于秦国立下大功,这本就是应得的奖赏。” 他不免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王翦很知分寸、明进退,大秦武将,当以他为榜样。” 他会不会对臣下起疑心,是他的事,臣下愿不愿意用自己的方式让他放心,是臣下的事。 这才是为臣之道。 那种一味地相信君王不会对他生疑,一面不停地立下赫赫大功,一面又张扬跋扈不知收敛、时不时跟君王唱反调,或是拿着兵权不肯撒手,是愚蠢的找死行为。 就算这一代提拔重用他的君王能容下,下一代的君王也容不下。 更甚者,万一让君王觉得他的继承人压不住这个悍将…… 也唯有一死而已。 “阿父喜欢,我也喜欢。” 知韫摸了摸下巴,稀奇道,“忽然发现,我身边如王翁这样的臣子,似乎都是阿父挑出来的,我自己挑的么……” 额,都比较有个性一点。 ——李牧除外。 这位已经在赵王们的手下磨砺出来的,跟她关系不大。 至于张良和萧何…… 这可是能造反的人啊,面上不显,骨子里可有个性了呢。 “与你性情相合就行。” 嬴政瞥她一眼,随意道,“人以类聚,你性子张扬明媚,自然更偏爱性格鲜明的人,就算本来不是,跟你混的时间久了,也差不多是了。” 知韫:“……” 她琢磨一下他话里的意思,迟疑地问,“阿父,应当不是想说臭味相投这四个字吧?” 秦王不语,只投来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知韫:“……” 她悻悻地挠了挠脸,想了想,又道,“其实也不太要紧,反正他们的年纪都比我大好多,指定活不过我。” 第427章 张扬就张扬,桀骜就桀骜。 她活着的时候能压得住就行了,反正她能把他们都送走。 (就是这么自信.jpg) 嬴政:“……” 虽然但是,还挺有道理。 王翦与李牧虽然作战风格不同,却都是当世最强的将帅,再加上少壮派的李信和蒙恬,以及被知韫塞进去历练的章邯、王离等小年轻,秦楚战场可谓是人才济济。 项燕感觉天塌了。 李信和蒙恬率二十万大军南下,入楚后兵分两路,一者攻平舆、一者攻寝,接连大胜。 项燕并不与他们正面相抗,一面令各个城池抵抗“微弱”以骄秦军,一面派兵攻秦南郡以调动秦军,好不容易逮到战机、马不停蹄地跟踪了李信部三天三夜,正要偷袭一把、让秦军狠狠跌个跟头,李牧从后头冒出来了。 三万胡刀边骑在李牧的带领下千里奔袭,进入楚地后也不找李信和蒙恬合兵,只悄咪咪猫着,在项燕观察李信的时候观察项燕,又在项燕偷袭李信的时候偷袭项燕。 堂侄子,叔叔救你来啦! 南方固然多丘陵地带,水网密布,可此处既然能汇聚秦楚双方数十万大军,李牧的骑兵在这里自然也能施展开。 三万精骑如游鱼在楚军中快速穿插、如虎狼撕碎楚军战线。 楚军虽众,李牧却总能迅速而精准地抓住楚军的弱点并一击即中,连同即将被偷袭的李信部内外夹击,项燕大败而逃,子侄项梁、项伯战死,副将景骐受伤被擒。 到这就结束了吗? 没有。 在项燕和二李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沉稳如山的王翦已然率领四十万大军抵达秦楚战场。 王离等小年轻率领一部占领冥厄要塞以防止楚军南逃苍梧,章邯率领一部越过大别山穿插到楚军后方占领昭关以防止楚军东逃江东,除此之外,还分出一部精锐驻守在蕲县附近以防止项燕北逃回下相老家。 于是从李牧处逃出生天的项燕发现,他似乎已经无路可退。 据城而守吧,秦军能请天雷炸他们的城门,城外野战吧,王翦将步卒、李牧将骑兵,一个擅长以多打少、以强打弱,一个擅长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就问他能打得过哪个。 纵然想依托楚地的水网,可秦国此次所征发的巴、蜀、黔中、南四郡士卒可不是北方的旱鸭子,哪怕跟楚军比游泳呢,也完全没在怕的。 项燕:“……”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被李牧和李信一路衔尾追击的项燕最终在寿春城外被王翦的大军包了饺子,兵败自杀。 而后,秦军兵围寿春。 捷报传至秦王手中的时候,他并不在咸阳,而是在鄢城。 没错,他来楚地了。 知韫本来是想自己来溜达一圈的,反正她常年在关东跑,已经习惯了不是在路上就是即将在路上的日子。 但秦王就不一样了。 他现在还不是那个十年东巡五次、最后累死在路上的秦始皇,虽然称不上“宅”,但自他从邯郸归秦之后,活动范围基本上除了咸阳就是雍城,唯二的远行,就是上一次前往邯郸报幼年受辱之仇,和此次前来楚地。 知韫不禁有点稀奇。 但不管怎么说,跟老父亲一起出行的感觉还挺不错的,带有政治目的的出行也变成旅行,要不是来的是楚地,她甚至想把郑菁一起带来。 “这就是当年武安君水淹鄢城时,让人挖的战渠吗?” 她蹲在水渠边上洗了个手,然后甩着手上的水珠回头问,“叫什么渠来着?白起渠?” “你觉得可能吗?” 嬴政瞥她一眼,无语道,“昔年水淹鄢城时死伤者众,此地的人怕是深恨武安君,如何会以他的名讳命名?” “……那他们不也在用?” 她眼神飘忽一瞬,小声道,“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对不对?” 一边说着,手里一边比划着。 “等楚地定了,咱们再把这条战渠修一修、扩一扩,蓄水引水用以灌溉,将杀人渠变为活人渠,滋养一方水土,不仅于此地黎庶有益,也是武安君的功德不是?” 她一拍掌,“就叫白起渠,谁修的渠就以谁的名字取名。” 嬴政:“……” 《礼记·王制》中说,“有功德於民者,加地进律”。 武安君一生征战、杀人无数,秦国固然尊其为战神,但在关东六国,说起他时大多都称作“杀神”、“人屠”,没想到几十年后,竟也能谈起他的功德了。 还是在楚国的鄢城。 (地狱笑话.jpg) 果然是世事无常呢。 不过,嬴政喜欢。 作为即将在诸国吃鸡大赛中获得最后胜利的国家,他们大秦的将军就应该有这样的待遇。 “王翦传来捷报。” 秦王愉悦道,“秦军坚壁清野,寿春已成孤城,他来信请示,是要围困逼降,还是直接用黑火药炸破城门。” “负刍会降吗?” 她思考了一下,诚恳道,“作为一个踏着兄弟的鲜血登上王位的野心家,他若是宁死不降,我还勉强敬他两分,若是这样轻易就降了,那我还怪看不起他的嘞。” 坏不是问题,菜是原罪。 菜也就算了,连骨气和血性都没有,那是真的完蛋了。 “你轻之,楚人也轻之。” 嬴政漫不经心道,“作甚让他当英雄?得让他当懦夫。” “那就试试呗。” 知韫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又略带迟疑地提起,“屈景昭……” 嬴政没说话。 “诛项氏吧。” 她低声道,“项燕和他二子皆战死在秦楚战场,既然仇恨难解,那就别解了,正好也能震慑楚地这群贵族。” 至于项羽…… 既隔着血海深仇,与其想办法给他洗脑后还要担心他一言不合反叛,不如一开始就掐灭。 她自己知道自己。 就算天下一统,她也会有很长时间在关东六国旧地,以项羽的霸王之勇,给她来上一把刺杀,那就真的gg了。 ——她敢跟刘邦张良玩,是因为她不怕他们跟她单挑。 嬴政颔首,“可。” 第899章 大秦(113) 楚王负刍迟迟未降。 父女俩也不着急,一路悠哉游哉地游山玩水,当二人抵达陈郢的时候,寿春城破、楚地尽降的消息终于传来。 出乎意料,降的不是负刍。 是屈景昭。 伤亡惨重的屈景昭。 在寿春被围之后,王翦一边传信请示嬴政,一边让秦卒将大量的劝降信以箭矢射入寿春城中,这本是动摇军心的惯用手法,王翦也没指望能有多大的效果。 负刍也确实不想降。 他在被围的数日之后,遣使入王翦大帐,表示愿意献出寿春以西的全部土地给秦国,请求秦王看在秦楚两国世代联姻的份上,允许以藩臣的身份降秦以保全祭祀。 这还用得着说? 寿春以西本来就已经被秦军占领,用得着楚国来降?真要是有诚意,怎么不将寿春以东、以南、以北献出来? 都不必派人去请示秦王的,王翦就知道他绝对不会答应。 若是秦国肯接受诸国降为藩臣,那当年的韩、魏早就降了,还用得着他们派兵去打吗? 真当打仗不花钱?! 不过出于为臣的慎重和本分,王翦还是飞鹰传书去请示了嬴政,得到否定的回复后,才打发了负刍的使者。 然后,负刍就没消息了。 王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是关乎国家存亡和未来待遇的大事,多进行几番争吵和拉扯也是应有之义。 外有秦国大军围城,内有出身纵横家的秦使的嘴,再加上寿春城中到现在也不算一条心,拉扯不了几个回合。 都到这一步了,楚王负刍不肯降,屈景昭也会请他降的。 事实也是如此。 屈景昭三氏眼见着楚国大势已去,就准备趁着局面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收拾收拾跟秦国谈判以讨要一个好一点的降臣待遇。 反正他们又不是楚王室,只要以礼相待,那他们这群良禽自然能择秦国这根佳木而栖。 正好,景氏的景骐被俘,可以作为他们与秦对话的代言人。 还在纠结的负刍:“……” 他这个楚王还在“投降让江山”和“战死失社稷”中摇摆,正纠结着是名声重要还是小命重要,你们这帮人竟然就准备越过他投降了?! 负刍大怒! 他能弑兄上位,又杀李太后和春申君并灭其族,性情中原就带着点暴虐,只是被贪生的心思压住了而已。近来本就因亡国的压力而脾气急躁,又听了身边的楚国死忠的添油加醋,骨子里的狠厉又被激了出来。 若非尔等三氏各自为政、分王室与寡人之权柄,不肯全心全意地助他抗秦,他与楚国又如何会到如此之地步? 第428章 想降秦? 做梦! 于是负刍以商议是否降秦为由召见以屈景昭三氏为首的群臣,意欲在他们毫无防备地入宫议事之时举起屠刀。 屈景昭:“……” 竖子! 汝以为宫中没有我们的人吗? 也不看看汝的王宫禁卫之中,有多少是他们三氏的子弟! 一个想杀,一个要反杀。 以负刍为首的王室死忠和屈景昭三氏在寿春城中展开激战,直把还逗留在客邸之中的秦使给看得摸不着头脑。 ber,这玩的是哪出啊? 虽然摸不着头脑,但秦使还是十分麻溜地给城外的王翦飞鸽传书,又冒着被乱兵刀了的生命危险,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屈景昭的子弟,直接就打开了寿春城门。 自此,楚国灭亡。 因为武艺不错所以还活着的在负刍耳边嘀嘀咕咕的死忠:“……” 天塌了! 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只是想坚定楚王抗秦的心思,没让和屈景昭自相残杀啊! 一定要相信他啊! 他真的不是秦国的间谍啊! (暴风雨哭泣.jpg) “这位楚王负刍,竟然这么有血性的吗?” 听到消息的知韫惊呆了,头一回没有直呼其名,而是在他的名讳前加上“楚王”二字。 比崇祯强。 崇祯也就是把儿子送走后杀了妃子和女儿最后自杀而已,这位竟然敢在城破亡国之前提着刀跟屈景昭三氏互砍!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失敬.jpg) 太子殿下肃然起敬长达三息,又好奇地问,“他死了没?” 没被屈景昭剁成臊子吧? “不知。” 嬴政其实也有些惊讶,回道,“虽说郦食其反应快,王翦入城也快,但毕竟城中一片混乱,镇压也需时间,寻到负刍时已然重伤濒死,尚且不知能否熬过来。” 屈景昭开城门投降,当然要迅速入城,但镇压乱战的速度么…… 只能说尽力,尽力哈。 “只是……” 嬴政神色微妙,“据王翦说,寻到负刍时他正躲藏得极好,连熟悉寿春的屈景昭子弟都寻了许久,照这般看来,他似乎并没有那么置生死于度外,所以……” 他侧眸看向知韫。 “谁知道呢?” 知韫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随口应了一句,随后才发现自家亲爹正盯着自己。 “???” 她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询问,“阿父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 “王翦的信中说,负刍身边有一名撺掇他的心腹,被景氏的子弟抓住后乱刀砍死了。” 嬴政神色淡淡,“很像你的行事风格。” 从攻赵时的斩红蛇起义,再到灭燕时的刑徒作乱,显然,她非常喜欢挑动、放大敌国内部的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而后趁着混乱清洗掉她不喜欢的贵族。 知韫:“……” 一口黑锅从天而降。 “这次真不是。” 她无比诚恳地给出十分有说服力的论据,“我从来不会瞒着阿父,若果真是我,在派人之前定会给阿父报备。” ber,这是谁在冤枉她?! “不可能是我啊!” 她皱着眉,嘟囔着给自己分辨,“如果是我派的人,那我绝不可能让他被乱刀砍死啊!” “我知道。” 嬴政当然知道她不会瞒着他私底下搞小动作,只是提醒,“有燕、赵之先例在,会这般猜测的人怕是不会少。” 知韫:“……” 可恶! 孤被坏人给做局了啊! “怎么个事儿啊?” 太子殿下急眼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可背不动这么厚重的黑锅!” 真是她干的也就算了,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可不能让她背锅啊,回头搞成了刻板印象,那黑锅不得咔咔来? “负刍这家伙吃错药了?” 她合理地揣测,“说不定用了什么药,一时热血上头就开干了,结果被砍了一刀就冷静下来,知道惜命了?” “药?” 嬴政挑眉,“什么药有这样的效果?” “那可多了去了!” 精通药理的太子殿下扬了扬眉,兴致勃勃地准备给秦王科普。 “比如啊……” 忽而,她脸上的笑顿住。 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又回忆了一下,她脱口而出,“负刍这家伙竟然还真敢用?!” 她想起来了! 几年前,秦国正专心攻伐三晋,秦楚之间的关系尚算友好,芈夫人作为楚国嫁来的公主,自然也与母国有来往。 既然有来往,总会有礼物。 所以…… “我当时在学调香来着。” 知韫眨眨眼,“跟阿父说过的嘛,我调了一味香放到礼物堆里去的。其实用的都是名贵香料,作为熏香也对身体有益,就是有一点点副作用,在心情烦躁的时候,容易放大负面情绪。” 她略心虚,“本来是为阿父调的,结果调岔了,又不想浪费,就废物利用地塞进去了。” 那谁知道他还真敢用啊? 都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没用完,看样子用得还挺珍惜? 坏了。 这还真是她的锅。 嬴政:“……” 他抿了抿唇,对上自家女儿那清澈无辜的杏眸,淡定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也是一片好心,是他无福消受。” 什么叫放大负面情绪? 只有心志不坚的人,才会受外物之影响,他自己废物罢了。 “阿父,你真好~” 太子殿下感动坏了,装模作样地捻着兰花指,拭了拭不存在一滴泪的眼角,哽咽道,“儿此身,终于分明了。” 嬴政:“……” 他唇角微抽,略无奈地抚额,“别作怪,正常说话。” “哦。” 知韫一秒正经。 于是父女俩针对楚地的相关事宜进行交流,大致都商量妥当后,知韫才问,“楚地既定,阿父打算何时攻齐?” “你有想法?” 嬴政随口道,“说来听听?” “我能有什么想法啊?” 知韫支着下巴,笑嘻嘻道,“大秦一统天下之势已成,齐地一隅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只是呢,正因为它掀不起风浪,我才想问,阿父做好一统天下的准备了吗?” “何意?” 嬴政没好气地睨她一眼,“有话就直说,藏着掖着作甚?” “我哪有嘛。” 她无辜地眨眨眼,又正色道,“我的意思,黎庶在乱世和在太平时对君王的期望是不一样的,大秦一统天下后,就要从攻伐转向治理,缓刑罚、薄赋敛势在必行。再者……” 她微顿,又道,“有敌人的时候,我大秦君臣同心、为一统天下而努力,没了敌人,可就未必还能如此了。” 统治阶层的腐朽堕落,其实就一句话——我打了一辈子的仗,难道还不能享受享受么? 一享受,就完蛋了。 “知道了。” 他颔首,漫不经心道,“该来的总会来,要干的也总要干,早些开始,还能多些时间。也省的拖拖拉拉,最后还要你来收尾。” 嬴政从来不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人,也从不惧任何挑战。 他如今正值壮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若是想干的事情没干完,反倒给她留下烂摊子,那他的面子往哪搁? “那好吧。” 知韫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托着下巴,笑吟吟道,“那我就提前恭喜阿父,从秦国的王,成为天下的王。” 秦王矜持微笑。 秦王政二十二年,灭楚,定江南地,降越君,置会稽郡。 秦王政二十三年,齐王建与其相后胜发兵守西界、不通秦。春二月,王贲率军自燕地南下,齐王建不战而降。 自此,天下归秦。 * #春枝暮 正文还有一章,反正多的少的都团吧团吧塞到最后一章里面,然后就开始天幕番外,八月的更新会恢复正常的频率。然后有想点梗的就在这个段评里说,话本番茄我都会看,但不保证一定会写到。 第900章 大秦(完) 田建再一次入咸阳的时候,正值盛夏,咸阳上空明日高悬,照耀得他整个人都蔫蔫的。 大概是已然一统天下的秦王心情实在是好,在太子的请示下,难得办了场夜宴款待这些亡国失社稷的六国之君。 田建精神萎靡地入席。 看看左边,是心态好到爆炸的前韩王成,正探头探脑地寻找他在咸阳的靠山韩非和张良,上演此间乐、不思韩。 田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却见一个笑容僵硬、一个死亡凝视,一副深感丢人的样子,就差掩面而走了。 再看看右边,是福大命大被抢救过来的前楚王负刍,他面色苍白、捂着胸口,俨然成了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第429章 还是个仇家很多的病秧子。 反正田建觉得吧,列席的几个以屈景昭为首的楚地旧臣连瞥向负刍的目光中都带着刀子。 幸好楚国已经亡了。 若不然,别说是明天的太阳,他连今夜的月亮都见不到。 负刍的边上,是刚从深山老林里扒拉出来的前赵王迁,大概是挖多了野菜、吃多了土,他面色蜡黄、身材瘦小,这会儿正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李牧等降秦的赵臣。 ——求求了,不想吃土了。 李牧…… 压根就懒得搭理他。 (别来沾边.jpg) 燕王喜与太子丹父子连带着燕国王室里数得上号的都去见了燕国历代先王,今儿自然是见不到了。不过魏国的魏王假虽然在大梁城破时倒霉地死于踩踏,但他尚有幼子存世,这会儿正唯唯诺诺地降低存在感。 殿中作着秦舞、奏着秦乐。 田建听着看着,越发觉得悲从心头起,强忍着才没当场落泪。 恍惚记得他上次来咸阳的时候,秦王以九宾礼郑重相待,彼时尚为栎阳公主的太子作陪,可今日再来,他却已成亡国之君、阶下之囚。 悲哉,哀哉,痛哉。 他边上的亡国之君们:“……” (冷笑翻白眼.jpg) “竟然还有脸哭?” 被自家叔父警告地瞪了一眼的韩成正委委屈屈,瞥见田建这悲痛的神态,没忍住往田建的方向挪了挪屁股,压低了声音,当场嘲讽出声。 “可不是与秦友好之时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诚心诚意地与秦结盟,给秦国当拉拉队、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被秦国灭掉也不伸把手。 哦呦,现在知道哭了哦? 晚了! 田建:“……” 他险些没绷住悲痛的情绪,咬牙瞪了一眼韩成,“别搞得好像你们韩国抵抗了似的。” 同样是秦军压境没多久就不战而降,齐、韩两国彼此彼此。 “这能一样吗?” 韩成理直气壮,“我们韩国那是实力弱小,反抗不了,跟你们齐国不可一概而论。” “难道我们齐国就不是?” 田建冷笑,“汝莫非忘了,尔等五国伐齐致使我齐国根基折损,至今尚未恢复元气。” 搞笑。 他们齐国真兵强马壮了你们又不高兴。 韩成:“……” “我楚国可不曾参与。” 韩成败下阵来,负刍加入战场,“好汉不提当年勇,你我谁家祖上不曾称霸于诸侯?只是我等纵使败落了,却也不曾如你田氏一般。” 负·一格电·刍露出虚弱假笑,“一味地给人当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是没有好下场的。” “或许吧。” 田建比他笑得更假,“但弑杀王兄与嫡母的冷血之人,这下场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呢。” 负刍:“……” 赵迁有气无力地看了这几个还有心情斗嘴的人一眼,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们还是吃得太饱。 但凡跟他一起到深山老林里去挖几天野菜、啃几天黄土,就知道还能坐在这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他眼馋地看着案上美食。 不是不想吃,也不是顾忌什么礼仪,而是他在深山老林里饿坏了肠胃,前几天被找回来的时候,还吃坏了肚子呢。 魏王假的幼子则是始终如一的唯唯诺诺,完全不带掺和的。 秦廷重臣们:“……” 要不怎么说是亡国之君呢,就这架势,不亡国没天理。 (指指点点.jpg) 六国降臣:“……” 丢人。 现在就是十分丢人。 (没眼看.jpg) 虽然亡国之君们给秦廷贡献了不少笑料,但一笑而过之后,众人又投入新一轮忙碌之中。 旧时代已然落幕。 在这个由大秦开启的新时代中,上至秦王与太子,下至文武群臣,都意气风发、精神振奋地欲要执笔画江山。 “十五税一,怎么样?” 作为核心决策者兼方向把控者的秦王父女俩撇开群臣,窝在章台殿中头碰头地探讨细节,一项一项地讨论。 “天下一统,再怎么着也得休养生息个几年,削减田租也算是施恩于民,能让天下人认可感念新生的大秦。” 嬴政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默默在心里估算各项数据。 “户赋和刍稿税不动?” 他询问,“只降田租?” “我可以动吗?” 知韫幽幽道,“长城不修了?骊山陵不修了?驰道不修了?水渠不挖了?还有北边的匈奴、南边的百越,流水的钱等着花出去呢。” 嬴政:“……” “咱们大秦既是打着以武止戈、为万世开太平的大义,如今天下一统,自然要兑现承诺,就算做不到最好,最起码要让黎庶看到希望。” 她认真道,“寻常黎庶有多少会在意君王是嬴秦还是姬周?甚至一些处于国与国交界处的黎庶,连自己是哪国人都不知道,赵国的兵吏来了,给赵国缴税,魏国的兵吏来了,给魏国缴税,韩国的兵吏来了,又给韩国缴税。他们,是最期盼天下一统的人,也是大秦施以恩惠,就会认同大秦的人。” 想想就觉得可怜。 一家子辛辛苦苦跟个老黄牛似的埋头苦干,好不容易种出点粮食,却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万一被拉上战场去打仗,更是连仅剩的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那些说大秦不该一统天下、吹捧周制分封的,何曾看过他们? “可。” 良久,嬴政颔首,“待到廷议时与治粟内史和少府商议,若皆觉妥当,便如此推行吧。” “阿父果真仁慈爱民。” 太子殿下立马就吹起彩虹屁,“天不生阿父,大秦万古如长夜,唯有阿父才是大秦高悬的太阳、唯一的明灯!” 嬴政:“……” “少给我来这一套。” 他哼笑着睨她一眼,“既然是你提议的,那就你来负责?” “啊?” 知韫迟疑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我还在修律法诶,要不阿父先看看我拟的大纲和框架,若是没问题,那我就拉着李师、师叔还有子房萧何他们一起来填补了。” “我看过了。” 嬴政眉头紧锁,“若是只保留笞、杖、徒、流、死五刑,未免也太宽松了些,不足以令人心生敬畏,潜藏的六国余孽恐生动乱。” “只是废了酷刑和肉刑而已,又不是全然废了死刑。” 知韫解释道,“什么割鼻子、砍手砍脚的刑法,反倒人为制造了大量失去劳动能力的人,且这些身体有损的人很容易偏激极端,报复性犯罪的可能性极大,不如按罪行轻重判处,轻则笞杖徒流,重则死刑,来得干脆利落。” 她举例,“昔年惠文王为太子时触犯律法,太子傅公子虔受劓刑、公孙贾受黥刑,最后的结果,阿父知道的哦?” 公子虔闭门八年不出,孝公薨逝后,联合他人告发商鞅谋反,并带兵围攻使商鞅战死。 虽然这背后掺杂了变法背后的新旧势力的利益之争,但公子虔因受劓刑而导致的心理变态,也是诱因之一。 “连坐也要废?” “一人犯罪,何故牵连邻里?至多受其益者应当同其罪。” 知韫不赞同,“有连坐在,邻里间的来往都时刻带着警惕,将对方当成未来的罪犯看待,如何能使民风淳朴?不知者不罪,除非能寻到邻里参与和包庇的证据,若不然,就不应牵连。” 嬴政:“……” 他揉了揉额头,“你叫上李斯和韩非,再叫上你用得顺手的人,慢慢地开始修起来吧。” 嬴政叹气,“改吧改吧,就算今日不让你改,等来日你坐了王位,也依旧会改,既如此,索性现在改,纵有反对的,我也能替你镇压。” 不然还能怎么办嘛? 罢了。 天下一统,从前的法度也确实该变了,宽松些就宽松些吧。 “阿父……” 知韫只觉鼻子一酸,走过去枕在他膝上,“阿父万岁,我愿给阿父做一辈子的太子。” “世上哪有万岁之人?” 嬴政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放手去做吧,只盼着你爱护的黎庶不会辜负了你。” “才不会呢!” 太子殿下吸了吸鼻子,骄傲道,“也不看看我是谁啊?我可是阿父的最最爱的孩子,天下人也都会爱我的!” “是是是,都爱你。” 嬴政好笑地应和了一声,又忽而想起了什么,捏了捏她的脸颊,不满地询问,“你不是说要给我想一个响亮威风又无人用过的名号?” 他都已经一统天下,还当一个平平无奇的秦王,这合适吗? “别急嘛,当然想好了呀!” 知韫笑嘻嘻道,“阿父德兼三皇、功盖五帝,便取‘皇帝’二字作尊号,为与后世皇帝区别,再添一个‘始’字,称作‘始皇帝’以彰显阿父的开天辟地之功,如何?” 第430章 “始皇帝?” 嬴政虽然很满意,但还是矜持地压了压唇角,“听来甚好。” 不错,符合他的格调。 大秦始皇帝陛下骄矜地抬了抬下巴,“既如此,不如后世皇帝便以数计之,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知韫:“……”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 嬴政看她,“你觉得不对?” “阿父是想废除谥号吗?” 知韫小声道,“别了吧?二世这个称呼真的好难听的。” 尤其是胡亥还当过。 更晦气了。 “难听?” 嬴政琢磨了一下,没明白哪里难听。虽然不喜欢子议父、臣议君,但既然她不想,犹豫着问道,“那你觉得,应当给我上什么谥号?” “谥号?” 知韫脱口而出,“圣神文武孝始皇帝?” “……” 嬴政的笑容逐渐消失。 (面无表情.jpg) “好像是不太好听哈?” 知韫挠挠头,讪讪一笑,“只是觉得所有的字都配不上阿父的功绩,但堆叠在一块,好像是有些贪多贪足。” 秦始皇就是秦始皇,独一无二,也确实不需要任何庙号谥号。 “不如秦二世。” 嬴政辛辣点评,又道,“我为始皇帝,你为二世皇帝,一听就知道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这不是很好吗?” 知韫:“……” “阿父,你不要拿捏我嘛!” 太子殿下抱怨,“你明明知道这样哄我,我就完全拒绝不了。” 谁能拒绝“秦始皇继承人”的称号? 反正她是拒绝不了。 可是胡亥这令人糟心的玩意儿也当过秦二世诶…… 知韫开始犹豫。 “算了。” 她放弃挣扎,叹气,“二世就二世吧,大不了我努努力,挣一个如阿父的始皇帝这样的独一无二的尊号来。” 很好,有努力的动力了。 父女俩又把剩下的各项事务都先研究了一遍,而后就放到了廷议中,让诸臣也参与讨论。 当然,鉴于大秦乃是始皇帝陛下的一言堂,诸臣的讨论也仅限于如何又快又好地将皇帝陛下的诏令执行下去。 等到朝堂上讨论完毕后,就开始慢慢地向全天下推行。 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历法与度量衡,计人口、量田地…… 注定是浩大的工程。 眼见着亲爱的肱股之臣们都忙得晕头转向,太子殿下觉得,应当给他们点甜头—— “阿父!” 忙里抽闲地跑了一趟骊山的太子殿下兴冲冲地回来了。 “我有个好主意哦!”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就见嬴政手里正拿着一方印玺。 “这是什么?” 她眼睛一亮,“是之前让匠人用和璞刻制的玉玺吗?” 和璞果然在楚王宫。 寿春城破后,和璞就到了父女俩手里,而后又用来刻制玉玺。 “正是。” 嬴政轻笑,“过来看看?” “好啊好啊!” 都不用他说,知韫就已经凑了上去,虽然她以前也用过玉玺,但两者的感觉是不一样。 玉玺乃是极温润柔和的白色,方圆四寸,上钮交五龙,正面则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 传国玉玺。 这件让后世无数人为之疯狂的至宝,在此刻,才刚刚被它的主人赋予号令天下的权柄。 “好看吗?” 小鸡啄米式点头。 “想要吗?” 小鸡啄米式点头。 等会儿…… 太子殿下立马清醒。 “可不兴乱说啊!” 知韫故作夸张地往边上跳开,“我可没有觊觎阿父权柄的意思啊,欣赏,这是十分单纯的欣赏,仅此而已。” 嬴政:“……” “跑什么?我说什么了吗?” 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问你想不想要呢,说这么多作甚?” “想当然想要啊!” 知韫嘀嘀咕咕,“但这是阿父的东西,现在又不会给我,我就算想也没……用嘛……” 她顿住,杏眸睁大。 却见嬴政又取出了另一方印玺,瞧着与传国玉玺同出于和璞,只是小些,为螭虎钮,刻有“承天景命”四字。 “这是什么?” 她连忙凑过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爹,“给我准备的啊?” “不然还能给谁?” 始皇陛下矜持道,“朕为始皇帝,配以玉玺,你为皇太子,自然也该有新的印玺,从前的太子印也该封存了。” “阿父~” 知韫感动坏了,“你怎么能这么好啊?真的好爱好爱阿父呢~” 她顿时对传国玉玺失去了兴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枚嬴政专为她而制的印玺,脸上的笑意简直藏都藏不住。 “这是独属于我的。” 她郑重道,“等以后我再让人制一枚新的太子印,这枚印玺,我以后是要带到陵墓里去的,才不给别人用。” “本就是为你而制的。” 嬴政自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没影儿的孙辈以及之后的小辈们,在始皇陛下眼里,比不得他的爱女一根手指头。 他含笑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又问,“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有什么好主意? “啊?哦。” 知韫回神,将她的太子印玺放到盒子里,开始说正事。 “我是想请阿父立文庙、武庙,并立定秦阁安置诸位功臣。” 她缓缓道,“骊山北麓为阿父陵寝所在,当日在丽山园西侧立了英灵阁,如今正好在东侧立文武二庙和定秦阁。” 她大致解释了一下。 文武二庙名额较少,且遴选范围不仅限于秦国,这是向天下人宣告,大秦乃华夏正统,华夏苗裔尽为秦人。 定秦阁名额则会多些,分为显勋和次勋,自大秦先祖襄公始,至嬴政一统天下,数百年间为大秦立下功勋者,按功勋之高低,立画像于阁中,享大秦之祭祀。 “也不急,慢慢考虑人选。” 知韫笑嘻嘻道,“想来朝堂上下,都会为此殊荣而努力的。” 人活一世,为富贵,为名利。 秦廷的重臣们如今是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唯一能让他们心动的,也就只是这青史留名、与国同祀的诱惑了。 什么? 打完了天下就想享受? 不,你不想。 还想不想入定秦阁了?就算入了定秦阁,难道不想争一争名次先后吗?显勋和次勋,听着差距就有点大啊。 嬴政:“……可。” 虽然但是,他崽拿捏人是有一手的。 始皇陛下欣然接受了太子殿下的提议,并于次日廷议上宣告了这个好消息,立时就收获了无数激动又渴望的目光。 陛下,看看我啊陛下! 有了新目标的文武重臣们又开始卷了起来,加班加点地干事业,力求能够位列定秦阁,并获取更高的位次。 始皇陛下很满意。 太子殿下也很满意。 在满朝文武的齐心协力下,秦王政二十三年很快过去,二十四年年初,嬴政祭祀天地、宗庙,正式称始皇帝,并定秦王政二十四年为秦历元年,宣告新时代的到来。 这实在是令人激动。 然而知韫还没沉浸式激动多久,就立马清醒过来。 “什么?” 她掏了掏耳朵,“封禅?” “你没听错。” 嬴政点头,“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啊!” 嬴政前往泰山封禅有其政治意义在,不是说劳民伤财就能取消的,知韫当然不可能反对。 只是吧…… 她神色稍稍迟疑,“今年就去吗?不然再等上个两年?” “就两年?” 知韫点头,“就两年。” “那行。” 嬴政随口应了,又道,“作为交换,齐鲁儒生就交给你了。” 知韫:“……” “阿父,你好过分哦。” 她怨念道,“齐鲁那群儒生一天到晚嚷嚷着复古尊周,全然比不得荀门弟子可爱。” 想了想,她道,“我得把师叔们都给带上,他们骂起贱儒来,可半点不会口下留情。” 让儒家对付儒家,完美。 要不是荀子年纪太大、受不住长途跋涉,她甚至想把他一起带上,保管骂的齐鲁儒生狗血喷头、抬不起头来。 (遗憾.jpg)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想办法搞点钱来,最好能报销此次行程。 思及被陆陆续续迁移到咸阳来的六国豪族,太子殿下眼珠子一转,果断出宫去找吕不韦商量怎么通过合理的商业手段来打造奢侈品以让富人心甘情愿被她坑钱。 吕不韦:“……” 第431章 得,又干回老本行了呢。 秦历三年,始皇帝携太子与文武百官出咸阳,经洛阳、大梁、陈留、定陶,一路祭祀名川大山、立碑颂德,而后入山东、登泰山封禅。 然后刚登顶泰山,就看见了真·神迹天降——一块金光闪闪的、自泰山之巅而绵延至整个天下的、有图像声音的天幕。 嬴政:“???” 知韫:“???” 天下人:“???” * #春枝暮 终于写完了,六千字大章,内容比较多,一笔带过的地方等番外再填充细节。 #春枝暮 番外不会有前夫哥们的位面,因为我觉得天幕的爽感在于人前显圣,而不是看熟人装逼。 第901章 番外 太平令(1) 泰山之巅,高耸入云,眼下却不见一丝云气,浩瀚天穹无遮无拦,漫天金光自天际倾泻,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这景象实在神异。 方才还因泰山骤雨叽叽歪歪,又被以浮丘伯为首的荀门弟子和李斯等人喷得狗血淋头的齐鲁儒生们人都傻了。 ber,史书也没说啊! 嬴秦难道不是虎狼之国吗?怎么还真的受命于天了? “臣恭贺陛下!” 李斯反应极快,当即行大礼拜下,“昔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诸侯倍叛,法令不行。陛下并一海内,以为郡县,使天下归于一统、万民得享太平。此等功业,千古之未有。是故上天降下神迹,彰扬陛下之功德。” 他红光满面,声音昂扬,“臣李斯,为皇帝陛下贺,为大秦贺!” 慢一拍的群臣:“……” 好快的一张嘴。 群臣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跟着恭贺,“臣为陛下贺,为大秦贺,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彩!” 嬴政神色大悦。 他此次前来泰山封禅,本就有昭告天地,向天下人宣称大秦受命于天、乃天命所归的目的,眼下上天竟如此配合,自然是得意非常。 知韫:“……” 虽然但是,有不好的预感。 这方天地有没有天道、有没有仙神鬼怪,她还能不知道吗? 真有的话,她早当月神去了。 太子殿下心中腹诽,又仰起头看了看这渐渐显化出来的、如同一面水镜一般的天幕,总觉得它会给意气风发的始皇帝陛下当头一棒。 最好不是她想的那样。 万一张嘴就是大秦二世而亡,她爹得气撅过去。 天幕还在继续蔓延。 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 刚与商鞅变法强国并打赢河西之战的秦孝公嬴渠梁,正与张仪商量着怎么拿商於之地骗楚怀王的嬴驷,刚拔宜阳、定三川的秦武王嬴荡,刚打赢长平之战的秦昭襄王嬴稷,正给亲爹守孝的秦孝文王嬴柱,刚送走亲爹的秦庄襄王嬴子楚,以及同样在泰山封禅的始皇帝嬴政…… 当然,还有他们的老对手们。 无人不为此天地异象而感到惊异,一时间,各国的奉常、太常、巫等长于推演之人都被传唤至君王跟前。 赶紧的,算算这是怎么个事儿。 祥否?凶否? 能不能让他们借此来做点文章,打死对头们一个措手不及? 奉常们:“……” 这场面,咱也没见过啊! 不过也不必神学大佬们玩什么神神鬼鬼,安静的天幕终于动了。 金光散去,水镜呈现出画面。 然而,众人:“……” “这怎么没声儿啊?” 老当益壮的昭襄王嬴稷险些怀疑是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问了被叫到身边来的文武重臣和太子柱,才确定是天幕只给画面不给声。 嬴稷:“???” 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奉常。 “或许……” 奉常迟疑道,“或许是上天想要降下神迹之人,并非我等?” 他们只是充当气氛组? 嬴稷:“……” 老秦王不悦地睨他一眼,正要说什么,却听太子柱道,“父王,这天幕想要表达的,似乎是咱们秦国的事?” 偌大的天幕上正显化出一张舆图,不同的颜色象征不同的国家,而在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颜色互相倾吞,小国不断消失,大国不断壮大,象征秦国的玄色如墨入水一般不断扩散,直到,将所有的颜色全部都染成玄色。 嬴稷:“!!!” 是他想的那样吗? 天幕的声音传来,是冷漠的机械声,甚至还带着点卡顿。 但并不妨碍天下人都听得清晰。 【“公元前221年,秦王政灭六国、一天下,建立起华夏第一个大一统王朝……”】 周天子和六国君主:“???” 什么玩意儿? 是说嬴秦把他们都给灭了? ber,哪个不肖子孙这么没用,竟然连祖宗基业都给亡了? 秦君、秦王们:“!!!” 惊喜来的太突然了! “恭喜君上。” 张仪笑着拱手,“臣张仪恭贺君上,有此后辈,终得偿所愿。” “同喜,同喜。” 嬴驷揣着手手,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又道,“也不知是寡人之后的第几代秦王,竟能创下如此功业。”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自襄公以下的历代秦君们都想知道。 嬴异人脸色微变。 他所处的时间正是昭襄王四十八年正月,去岁十月,秦国在长平之战中获胜,而他依旧身陷赵都邯郸、尚未回国,夫人赵姬刚刚产子。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给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取的名字,就是“政”。 天幕中所言的带领大秦统一天下的始皇帝政,是他的儿子。 嬴异人:“……” 不行,这邯郸不能待了。 大父啊大父,让你把他丢在邯郸不管不问吧?现在好了,你孙子要带着你那统一天下的宝贝曾孙开始极限逃生了。 天幕啊天幕,快别说了昂! “公元前221年?” 嬴政并不知道另一方世界的亲爹正带着刚出生的自己玩极限逃生,他只是微微蹙眉,“公元前是何纪年法?” 大秦现在用的是秦历! 知韫:“……” 亲爱的阿父真是一如既往地会抓重点呢。 没错,在某一方世界,你的大秦马上亡啦!二世而亡呢!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也不知道这天幕是不是接触不良的缘故,画面倒是还算流畅,就是声音一卡一卡的。 【“废分封、立郡县,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历法与度量衡……” “征百越,置……郡……” “……击匈奴,收河南地……” “……”】 “天幕何故如此?” 同样在泰山封禅的始皇帝陛下蹙眉,“怎得言辞吞吐不清?” 虽然细数他未来的功绩这一点很令始皇陛下心情愉悦,但这么结结巴巴的,再激昂的事听起来都不得劲儿了。 群臣们:“……” 这他们哪能知道啊? “臣……” 正当「李斯」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听见天幕说始皇驾崩了。 「李斯」:“???”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驾崩……李斯与赵高秘不发丧……矫诏立胡亥……”】 嬴政们:“???” 李斯:“???” 谁矫诏?立谁为二世? 李斯先是懵逼,而后感受到同僚和皇帝陛下投来的目光后,脸色煞白,扑通一声就跪了。 “陛下明鉴,臣断不敢如此!” 他勉强镇定下来,替自己辩解,“臣对陛下与殿下忠心耿耿,如何会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陛下、殿下,臣与十八公子从无来往啊!” 李斯麻了。 怎么可能呢? 作为太子的老师,还是关系亲近、政见相合的老师,他疯了才会背叛她去效忠一个籍籍无名的公子,再说了,以太子的手段,区区一个他,又如何能行矫诏…… 蓦然,李斯脸色越发白了。 是啊。 他不会背叛皇帝,也不会背叛太子,可那时,皇帝已然驾崩,若是……若是太子在皇帝驾崩之前也薨逝了呢? 李斯不敢再深想下去。 但在场之人,哪里有心思不灵敏的? 既然李斯不敢也不会背叛皇帝和太子,那就只可能是…… “传太医!” 嬴政脸色大变,霍然转头看向知韫,急声问道,“宝儿,你可有觉得身上何处不适的?” 知韫:“???” 就懵了这么两三秒的功夫,太子殿下就发现,不仅皇帝陛下正着急地喊太医,连文武重臣也担忧地围了上来。 再然后,她就被簇拥着安置到空阔处,提着药箱的太医令和夏无且从人群里挤过来,动作麻溜地开始给她把脉。 知韫:“……” 第432章 “我没事,真的没事!” 回过神的知韫连忙道,“阿父不必担心,我身体好着呢,便是猎熊猎虎也不在话下。” “你敢?!” 嬴政难得气恼地瞪她,“从今儿起,你老老实实地待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许再去!” 只要想到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宝贝女儿、一手培养的继承人,竟然……竟然会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嬴政就眼前一黑,险些站都站不稳。 这是他最爱的孩子。 怎么能?怎么能! 这世上还有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令人悲痛绝望的事情吗? 有的—— 【于是二世遵用赵高……用法益刻深…… 矫诏赐死扶苏……僇十二公子于咸阳……矺十公主、戮六公子于杜……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宫、流涕自刎……公子高请为始皇殉…… 杀蒙恬、蒙毅…… 杀冯劫、冯去疾…… 杀李斯…… ……】 听到这里的秦君们:“……” 胡亥这小子疯了?他这是要让他亲爹断子绝孙吗?是要让他们祖祖辈辈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全部化为乌有吗? 孽障! 怎么生下来没溺死他! 刚刚还为大秦一统天下而高兴的秦君们已经开始捂胸口了。 秦君们的老对手:“……” 呦,这是谁家的败家子啊? 一群听到自家国家宗庙亡了的诸国祖宗们立马神清气爽,嘲笑起把他们都给灭了的秦国。 此等败家子,千古未有啊! 啧啧啧,风水轮流转呐,他们的子孙是不争气,但好歹也没疯癫到嬴秦家的胡亥这种让人倒吸冷气的地步,对比之下,祖宗们甚感欣慰。 公子公主与文武重臣:“……” 眼瞅着一连串的死亡名额,被点到名的公子公主以及文武重臣们一脸懵逼地抬头看向天幕,简直难以置信。 ber,胡亥他疯了? 掰着手指头数一数,皇帝陛下的儿女被他给杀完了,留下的重臣也死得差不多了,哪有人是这样当二世皇帝的? 这不是自绝根基吗?! 嬴政:“……” 嬴政:“???!!!” 一惯身体强健的始皇帝陛下这下是真的被气到眼前一黑了。 他的子女! 他的心腹! 他的大秦江山! “阿父!” 被太医们被团团围住的太子殿下连忙搀扶住自家那险些脑溢血的老父亲,“都是未来之事呢,咱们现在知道了,定然不会再让它发生。” 然而她的话才刚刚说完,天幕就跟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继续当着炸弹刺激她可怜的老父亲和文武重臣们。 【公元前209年,陈胜吴广假楚公子扶苏之名,起义反秦……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伐无道,诛暴秦!” 屠城……火烧咸阳宫…… 公元前206年,秦亡。公元前202年,汉立。 天下人口三去其二……】 嬴政:“……” 他的大秦亡了?! 哈哈,他也才死了三年而已,他的大秦就来给他殉葬了! “胡、亥!赵、高!” 然而越是恼怒,嬴政就越是冷静,“传旨天下,朕安,太子安,令黎庶勿忧,勿动,若有六国余孽敢作乱者,杀!” “谨遵陛下旨意。” 见皇帝与太子有如定海神针一般,皆安安稳稳地站在他们眼前,一众在死亡名单上的重臣们纷纷安下心来。 是啊。 陛下还在,殿下还在,他们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不过…… 思及从前太子殿下那颇有些浪的行事风格,重臣们互相对视一眼,决定务必不能再由着皇帝陛下惯着殿下。 这胡亥也忒吓人了。 皇帝陛下的其他子女也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不行,太子殿下一定得长命百岁,将他们全部都送走才行。 天下黎庶们:“……” “天神说什么来着?” 代地某处,有人茫然询问身边的人,“皇帝陛下驾崩了,大秦亡了,咱们也要死了?” “胡亥是谁?” 他慌乱地询问,“你刚刚听见天神说太子殿下在哪儿了吗?我怎么仿佛没有听见呢?” 他身边的妇人抱着孩子,面色发白地喃喃,“皇帝驾崩,当二世皇帝应当是殿下才对,怎么会是胡亥呢?” 黎庶哗然! 一时间,各地的官吏都忙碌了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告诉黎庶,皇帝陛下身体安康,太子殿下身体安康,如今二人正在泰山封禅,因此上天才降下神谕,使大秦能够避开未来的祸乱。 潜藏在人群中的六国余孽也蠢蠢欲动地想要搞点事情。 然并软,没多少人搭理。 如今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好好的,谁要跟你们造反啊? 天下人口三去其二。 这三个人里面有两个人得死,这死亡率未免也太高了。 不行! 不能打仗,天下不能大乱。 一时间,但凡敢冒头的六国余孽都被满心满眼过安生日子的黎庶打上了蛊惑他们去送死的标签,全给举报了。 各地牢狱人满为患。 当然,这些事情,人在泰山顶上的嬴政和知韫都还不知道,但两人显然也没心思封禅了,准备下山安定黎庶。 然而,天幕再次变化。 原本就有些卡的声音直接消失,就连画面也开始卡顿,再然后,天幕就布满了黑白雪花。 知韫:“……” 这是……没信号了? 难道这还真是未来的高科技?还发达到了能穿越时空的地步? 天幕黑了。 天幕又亮了。 率先传入众人耳中的,是一道清越而含笑的女声。 “天下哪有不死之人,不亡之国?唯华夏人民万岁耳。” * #春枝暮 观影世界有新大秦、先秦、原大秦,新大秦的后世以弹幕形式出现 #春枝暮 原大秦的剧情就在这一章粗略地讲一讲,主要是形成一个对比,番外内容还是以知知和政哥的父女情和事业线为主。 第902章 番外 太平令(2) 【天地间忽而响起了乐声。 也不知是什么乐器奏的,似乎是琴,听着却又有些不像。 只是这曲儿实在好听。 欢快而激昂。 听在耳中,脑海中竟不自觉地有鲜活的画面徐徐铺展开,那是袅袅升起的炊烟,是翻滚如浪的金色麦穗。 是心之所向的太平与丰收。 黑白雪花终于散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被黄土铺就的平整小径分割成四四方方的农田,一条条沟渠纵横其间,潺潺流水将其润泽得越发肥沃。 三三两两的农人手中拿着不曾见过的农具躬耕于田野之中,将它一点点染上希望的绿色。 绿色越来越浓,又变成金色。 璀璨的金色麦浪一望无垠,饱满的麦穗低垂,收割麦子的农人脸上的满足笑意,诉说着这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越过田野,是淡灰色的干道,瞧着就结实,纵然有人驾着摞着重物的驴车走过,也压不上车辙、扬不起尘土。 沿着干道继续走,便到了村落,一座座小院坐落在道路两侧,大多都是砖瓦建的,偶尔才能见几间黄泥修成的。 跟着一个归家的农人踏入小院,便见庭院里种着的一株桃树,只是如今并非花季果期,既见不到粉嫩的桃花,也吃不到甜美多汁的桃子。 女主人从屋里出来,与农人笑着说了几句,又匆匆忙忙地去了庭院的角落,那里养着几只母鸡,她摸了两颗鸡蛋,又随手在屋前采了颗葵菜,带着笑回了屋里,在煤炉上架着的小锅里煮了锅热腾腾的葵菜鸡蛋汤。 “人之初,性本善……”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两个六七岁的孩童背着书袋蹦蹦跳跳地回家,趴在屋檐下的小黄狗摇着尾巴迎上去,亲昵地蹭着小主人的腿脚。 日落月升,天黑天亮。 孩童们早早地起床,拿上两个窝窝,就背着小书袋出了门。 人烟渐盛,屋舍愈密。 有起得早的年迈老人在悬挂着“芷阳县第七敬老院”的庭院里散步,也有年幼的孩童手里捧着一摞摞写着字的纸从悬挂着“芷阳县第十一济幼院”的院子里跑向人流如织的街巷。 “老师安好。” 孩童们继续往前走,便到了一座颇雅致的院子,门口悬挂着“芷阳县第五小学”的匾额,匾额前也站着两个作夫子打扮的中年男女,往来的孩童见了,都十分尊敬地止步,拱手作揖。 越来越多的孩童踏入学校,向广场汇聚,整齐列队。约摸卯时六刻,学校的夫子们也都来了广场,神色肃穆。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 第433章 一队着玄衣的小少年踏着昂扬的乐声,护送一面玄鸟旗帜到广场前的旗杆之前,孩童们亦随之高歌,目送玄鸟旗升至最高点,随风舒展。 视角渐渐拉远。 越过高山,越过流水,越过平整的大道,来到了咸阳。 “嘭——” 沉冷如墨的天际忽而有缤纷的烟花绽放,氤氲笼罩万堆霞,灿烂争开十段锦,穿过绚烂的烟花,可见灯火通明的咸阳城,千千万万的秦人们正欢呼着高喊——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就仿佛是按下了暂停键。 方才因秦末乱世而骚乱惶恐的人们都安静下来,仰着头,贪婪而欣羡地看着这番太平之景,眼睛也不舍得眨。 这是哪里呢? 是未来的大秦吗? 现在和刚才,生与死,究竟哪一个才是属于他们的未来呢? 分不清,实在是分不清。 但各个时空,天下的黎庶,无不盼望着这才是他们的未来。 无他,实在太过美好。 “有教无类,善!” 孔子满是赞叹地看着天幕,“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此大秦真可谓是大同之世矣。” 儒、道、农、墨……诸子百家的大贤们无一不为之惊叹。 黎庶的眼睛几乎黏在天幕上。 看着那饱满丰收的麦穗农田,看着那砖砌瓦盖的屋舍,看着那自家小院里养着的鸡鸭猫狗,看着那归家之后就能吃上的热汤热饭,看着那寒冷冬日亦能保暖的厚实衣物,看着那教孩子们读书认字的学校…… 这是梦吗? 就算是梦,也是美梦。 “是芷阳?” 芷阳县,有身处农田中的汉子激动又无措地抿了抿唇,粗糙的大手在身上擦了擦,手心里冒出温热的汗渍。 “是芷阳!” 他慌忙转头看向妻子,希望从她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咱们以后,是不是就能过上天上的芷阳那样的好日子了?” 女人唇畔嗫嚅,却也不敢说出那个她心中同样期盼的回答。 但秦君们就很敢想了。 “这是大秦!” 刚被大秦二世而亡的恐怖结局给气到心口发疼、脑瓜嗡嗡的秦君们立时就活过来了。 “这才是寡人的大秦啊!” 嬴稷拍着桌子,生龙活虎地大手一挥,“刚刚那个胡亥肯定是上天搞错了,现在这个大秦才是寡人的大秦呐!” 他就说嘛! 他们嬴秦先祖筚路蓝缕地创业,历代秦君接力了五百年才在秦王政的手中得以一统天下,怎么可能说亡就亡? 政儿既能创下如此伟业,这等雄主,如何会栽倒在继承人上? 一定是刚才的打开方式错了。 秦君们立时神清气爽,不约而同地挥开围在身边的重臣与太医,继续满心期盼地看天幕。 泰山顶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绷着的心神终于能放松下来。 看着那一闪而过的水泥路、水渠、各种各样的新式农具和煤炉子、羊毛衣物,以及天幕给了重点特写的敬老院、济幼院和学校,文武重臣们立马就对号入座了。 没错了。 这个大秦才是他们的大秦。 太好了! 一定是殿下未早逝,他们的命保住了,他们的家族也保住了。 (喜极而泣.jpg) “看吧?” 知韫忙牵了牵嬴政的衣袖,见他的神色也缓和下来,才笑吟吟道,“咱们的大秦才不可能二世而亡呢,方才的那个都不是咱们的结局,绝不可能发生的。” “不许说那四个字。” 皇帝陛下可听不得什么“二世而亡”的,不高兴地叮嘱了一句,又着重强调道,“反正你以后都老实待在咸阳。” 嬴政现在回想起她从前那浪得飞起的架势都有些后怕,是再不敢将她给放出去了,非得放在眼皮子底下不可。 文武重臣们默默点头。 知韫:“……” “好嘛好嘛~” 顶着自家亲爹和文武重臣们那如出一辙的目光,太子殿下摸了摸鼻子,到底没有反驳。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么,让老父亲和重臣们安心、让天下黎庶安心才是重中之重。 “不过吧……” 她砸吧砸吧嘴,小声道,“阿父,我就说秦二世不好听吧?你看,有了胡亥这家伙,实在是太不吉利了呢!” 嬴政:“……” 皇帝陛下血压骤升,咬着牙道,“该死的胡亥,朕要杀了他!” 他的大秦! 李斯:“……” 瞧着皇帝陛下那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李廷尉腿都软了。 “咱们先下山再说吧。” 知韫连忙安慰自家老父亲,又看向李斯,“李师不必惊慌,大秦必不以未有之事问罪。” ——假的。 就算不以未来之事问罪,难道还不能找出点其他的罪行来? 比如胡亥,比如赵高,已然上了嬴政的黑名单,必死无疑。 李斯么…… 人才来着,在知韫出手保的情况,嬴政也不会非要弄死他。 “多谢陛下,多谢殿下。” 见太子依旧称自己为“李师”,皇帝陛下虽然目光冷厉却也不曾出声,李斯悬到嗓子眼的心立马就安稳下来。 有太子在,他的命保住了。 只要继续全力辅佐皇帝和太子,他和他的家族便不会有事。 李斯俯首而拜,感激涕零。 下山的速度很快,一行人刚到泰山脚下,就见到了目光炯炯的秦军和安静如鸡的齐鲁儒生。 前一个二世而亡、拖着大家一起陪葬的未来太过可怕,后一个太平之世的未来太过符合儒家心中的大同世界,以至于最爱叽叽歪歪的齐鲁儒生也都沉默了下来。 虽然但是,如果能选择后一个的话,大秦还是别亡了吧? 一路安安静静地回到了临淄王宫,刚准备紧急会议,画面定格的天幕终于又有了变化。 [来了来了!] [我的天,刚刚怎么回事?] [信号连接错误了吗?] [老师,我们大秦怎么二世而亡了呀?我都退出去好几次了,点进来还是那个胡亥,老师,我们大秦是不是被资本做局了啊(大哭.jpg] [不懂就问,胡亥是谁啊?] [政哥之后继位的明明是姮姐,千古秦两帝的含金量懂不懂啊?] [刚刚千度了一下,胡亥是政哥第十八子、姮姐的弟弟,可是他在秦历三年就夭折了啊,怎么把大秦弄亡啊?] [搞笑!政哥怎么可能不到五十就驾崩了?他可是禅位给姮姐之后还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姮姐也是禅位给执妹后还活了十二年的人,怎么把他们俩都给弄死了啊?(崩溃.jpg] [我的始皇!我的大帝!陛下,我们都被做局了啊(大哭.jpg] 乌泱泱一大片白色弹幕飞快得刷过,虽然不明白自个儿为什么能看懂这不认识的字体,各方时空的人还是屏息凝神地需要一探究竟。 “所以,政儿的太子果然不是那个在上郡被矫诏赐死的扶苏?” 嬴驷抓住关键词,猜测道,“胡亥在秦历三年就夭折了?也就是说,政儿所在的世界,也能看到天幕的存在,故而提前诛杀这个孽障,又保住了早逝的太子?” “想来应是如此。” 张仪也是这般猜测的,“假使姮殿下才是始皇帝陛下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或许正因她的意外早逝,才使得始皇帝陛下悲痛之下有碍寿数,大秦也因继承人不妥而亡。” 储君乃是国本。 皇帝在暮年的时候骤然失了精心培养的太子,文武重臣失去了他们信服的少主,于大秦的动荡轻易不可估量。 又是在那样的时候…… 方才还不明白皇帝身边的心腹重臣为何在他驾崩之后矫诏扶立二世,眼下却也能够理解他的心境与行事逻辑了。 那位被放到上郡、被矫诏赐死的长公子扶苏,不仅不合皇帝的心意,也不合重臣的心意。 皇帝为了嬴秦的江山传承,不得不退而求次地选择了长子,而重臣则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背叛皇帝的心意。 至于什么长公子为何不带领上郡的长城军团南下打回咸阳…… 别闹。 大秦的军队是秦王/皇帝的军队,没有皇帝的诏书与兵符,别说带着大军打回咸阳,能调动百人就算他有本事。 怎么? 长城军是蒙家军吗?还是说,长城军是他扶苏的私人军队? 始皇帝若是连控制军队都做不到,他还谈什么一统天下! 扶苏要是有这个本事,皇帝就不会把他放到上郡,要么早早就被立为太子、精心培养,要么一早就被弄死了。 “也是造化弄人。” 张仪叹惜,“想来那李斯也不曾想到,他的一念之差不仅断送了自己与家族的性命,也将大秦给拖入深渊。” 第434章 “该杀。” 嬴驷冷笑,“为一己之私而叛主,祸及大秦,留他性命有何用?” 亡的可是他嬴秦的天下! “大帝?” 嬴驷又高兴了,“想来方才那说话的女子就是姮儿了,千古秦两帝,不仅政儿争气,姮儿这孩子也争气!” 张仪微笑。 能以公主之身,令始皇帝陛下撇开一众公子、立她为嗣,在个人能力上绝对出挑至极。 性别弱势,只能拼能力不是? 但秦君们显然无所谓。 虽然对始皇帝以女儿为嗣有点惊讶,但这位可是尊号“大帝”的出息孩子,除开天帝,上一位被尊为大帝的君主,还是太昊伏羲氏呢! 这不甩胡亥八条街? “原是如此。” 嬴渠梁恍然大悟,“难怪那胡亥连公主也要杀个干净,若在他前头有一位贵为储君的姐姐,如此行事也不奇怪。” 明白了。 秦君们立马想明白了。 那些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现在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唯有始皇帝陛下陷入沉思。 嬴姮? 他有这个女儿吗? * #春枝暮 秦王们:明白了,寡人都想明白了!/始皇帝政:朕不明白。怎么办?朕好像没有这个女儿呢…… #春枝暮 只有政哥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903章 番外 太平令(3) 始皇兀自沉默。 哪怕天幕谈起他的死讯,谈起他死后重臣矫诏、子女皆亡、江山颠覆,他也只静静听着。 怒吗? 自然是怒的。 恨吗? 他怎能不恨! 他九岁归秦、十三岁为王,自那时起,这秦国的基业就成了他扛在肩上的责任,二十余年来呕心沥血,好不容易带领着秦国一统天下,现在却告诉他,他前脚刚死,后脚大秦就亡了? 哈哈,他的大秦亡了! 始皇心头恨得在滴血,险些控制不住自心底而生的暴虐,将这些胆敢祸乱他的大秦江山之人统统杀个干净。 可他不能。 天下本就人心未定,越是这样的危急关头,他就越要冷静。 不能慌,不能乱。 不能行差踏错哪怕一星半点。 那个在未来亡了大秦的二世皇帝胡亥如今尚只是个还算得君父宠爱的公子,自是没有资格随侍君侧、前来封禅。 赵高、李斯正面色煞白地跪伏在地,连请罪也不敢,唯一随侍的长公子扶苏同样面色苍白,神色中不乏惶恐。 而余下的重臣呢? 有神色惊疑的,有惶然无措的,有对李斯与赵高怒目而视的,也有担忧地望着他的。 “蒙毅。” 始皇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扫过,触及他的眸光,众人无不俯首,他沉默几息,忽而问道,“朕仿佛听见,秦历三年,胡亥夭折?” “正是。” 蒙毅心领神会,恭谨回道,“方才从咸阳传来的消息,公子胡亥不慎感染风寒,不治而亡,还请陛下节哀。” 众臣亦道,“陛下节哀。” “葬了吧。” 始皇神色冷漠,只轻飘飘地下了决断,“赵高,看顾胡亥不利致使其夭折,拖下去,五马分尸,夷三族。” “陛下!” 赵高猛地抬头,刚想要求饶,却被秦锐士给堵住了嘴,轻轻松松镇压住他的反抗,三两下就将人给拖了下去。 殿中跪着的,便只余李斯。 “李、斯。” 始皇缓缓垂眸,看着这个在他活着的时候忠心耿耿、却在他死后立马就背叛的心腹爱臣。 “臣有罪!” 李斯老泪纵横,伏地痛哭,“陛下,臣罪该万死啊!” 他没有想过要害了大秦的。 大秦不仅是始皇帝的毕生心血,也是他李斯的毕生心血,他又如何会想让大秦就此覆灭? 他只是,他只是…… 只是放不下权欲之心,只是与长公子政见不合,只是…… 一念之差! 竟是酿成如此大错! “看天幕吧。” 始皇没有说如何处置李斯,也没有看一眼扶苏,只是将眸光投向天幕,“天下人心未定,六国余孽亡秦之心不死,虽朕的大秦未能……” 他顿了顿,才道,“另一个大秦想来得以传承下去,诸卿且观天幕,看她是如何做的。” “唯。” 文武重臣俯首应是。 不得不说,见始皇帝并未被江山覆灭、断子绝孙的噩耗击垮,文武重臣们无不松一口气。 他们的前程、家族的未来都已与大秦绑定,自然只有期盼着大秦越来越好的,难道还能盼着大秦灭亡,连带着他们的荣华富贵、身家性命也都如河水东流不复回吗? 还就不信了! 始皇帝仍在,他们仍在,当年尚能诛灭六国,如今难道就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秦亡了? 呵,绝不可能! 短短一瞬,自大秦一统天下后便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浮躁之风烟消云散,文武重臣们又沉下心来,如当年一般。 不过…… 嬴姮殿下呢? 作为跟随始皇多年的老臣,他有几个女儿、女儿又叫什么名儿,他们还能不清楚? 扒拉一圈也没找到嬴姮殿下在哪里,众臣不由得看向始皇。 陛下,要不,您现生一个? 与其在您那一群看着就不咋地的公子公主里矮个子拔高个,不如您努努力,将已经证明是明君的嬴姮殿下生出来。 您放心,虽然咱们这个大秦,您还有个七八年就驾崩了,但在另一个大秦,您可是在禅位给嬴姮殿下后还活了二十多年的,由此可见,您定然能将殿下养育成人。 哪怕真不能呢,您也放心,咱们定全心全意地辅佐殿下。 所以…… 陛下,咱把殿下生出来吧? 始皇:“……” (真是疯了.jpg) 嬴政并不知道隔壁的自己人到中年、儿女成群却还要被群臣催生,虽然就算知道了,他大概也只会惊讶又得意地反问“你没有宝儿吗”。 他只是十分迅速地让人快马加鞭赶回咸阳,务必要在他回去前把胡亥和赵高给处理掉。 敢祸乱朕的大秦? 呵,这就把尔等开除人籍! (神清气爽.jpg) 天幕依旧在变换,但上头的弹幕已经开始聊起天来了。 [这个时间点是哪一年啊?不是说能看到幼年版的姮姐吗?] [不知道啊!我现在一头雾水,不知道官方在搞点什么,连大秦二世而亡都整出来了。] [篡改历史,已经举报了(微笑.jpg] [不过这歌好耳熟,如果我没记错,是姮姐作的《太平乐》?] [是《太平令》啦!】 [《太平》三曲里,《太平令》是姮姐在秦历三年和政哥一起泰山封禅回去之后作的贺曲,《太平颂》是太乐府在政哥五十大寿的时候作的,至于《太平乐》,又名《天府乐》,是许大家在姮姐禅位给执妹的前一年作的。] [哦哦,我搞混了(挠头.jpg] [正常,名字一样是容易搞混,不过就记住——《太平令》响,盛世登场;《太平乐》响,凌霄宝殿从天而降;至于《太平颂》,存在感太低,最一般的那个就是它。】 太乐府:“……” ber,他们在音乐上是专业的啊,他们的专业能力有这么差吗? “我作的?” 知韫一愣,“还是今年?” 可是,她现在真的一点点灵感都没有诶,不过吧…… “没错,就是我。” 反正都是她,没区别,太子殿下面不改色地就给认领了。 嬴政:“……” 他唇角抽了抽,都快服了自家闺女这神奇的关注点,提醒道,“她们要看幼年版的你。” 知韫:“……” 太子殿下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吧? 那她的黑历史岂不是要被翻出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救命,她拒绝啊啊啊! td! 赶紧给她td啊啊啊! 然而天幕的变幻并不以太子殿下的意志为转移—— [官方出通告了,说是信号基站出了点小问题,马上就好!] 这个弹幕刚一发出来,天幕就显化出了漫天星辰,星辰在转动、在倒退,观看天幕的人只觉得一阵目眩神迷。 【是巍峨的咸阳城。 然而奇怪的是,只短暂地聚焦于咸阳宫,便投向了天际。】 “这是作甚?” 嬴稷茫然,猜测道,“难道是说,姮儿在出生时天生异象?” ——确实是天生异象。 【秦王政七年。 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 三月初三,云台殿长使郑菁诞秦王长女。 五月,彗星见西方,将军蒙骜病逝。彗星复见西方十六日,夏太后死。】 第435章 嬴政:“……” 感受到自家闺女看过来的目光,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怎么还带翻他旧账的啊? 诸位秦君:“……” 寡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不祥?” 嬴渠梁猛地心头一跳,转头看向少年的太子嬴驷,问道,“政儿不会是觉得姮儿生而不祥,对她不闻不问吧?” “好像是的。” 少年嬴驷不确定地点头。 嬴渠梁:“……” 他忙仰头看天幕,眼见着时间匆匆而过,小公主已然从刚出生时小小一团,长成了白白嫩嫩、大眼睛明亮有神的小可爱,却一直不曾见到秦王来看她,嬴渠梁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重重拍案,“糊涂!” 虽然这年头大家伙都很迷信,换成嬴渠梁自己,可能也会这样觉得,但是,这孩子可是他们老嬴家的出息崽! 这能一样吗?! (理直气壮地双标.jpg) “君上,臣有罪。” 昭襄王时期,正值壮年的蒙骜还来不及为得知自己死期而惊异,就发现他的死竟然成了让嬴姮殿下背负不祥之名的由头,虽然跟他没关系,却也还是立时就向嬴稷请罪。 “此事与将军何干?” 同样双标的嬴稷虽然心里有些许不悦,但却不会表现出来寒了重臣的心,摆手示意蒙骜起身,又温言安抚了几句,才摸着下巴开始琢磨。 “将军既是在政儿在位七年时病逝,如此算来,政儿应当是寡人的孙辈或是曾孙辈?” 嬴稷膝下唯有二子,长子悼太子多年前在魏国为质时就已病逝了,次子正是如今的太子嬴柱,至于孙辈么…… 悼太子虽早逝,却也留下了子嗣,再加上太子柱膝下的二十余子,数量不少,但其中也没有一个取名为政的。 那就是曾孙辈了。 这数量可就多了,嬴稷自个儿都认不全,于是目视太子柱。 “想来,尚未出生?” 太子柱把儿子、孙子都给扒拉了一圈,对着亲爹摇了摇头。 “未出生?” 嬴稷不免有些失望,忽而,一旁的应侯范雎似是想起什么,轻声提醒,“君上,大秦似乎还有公子在外为质?” “有吗?” 嬴稷显然没关注过。 “有!” 太子柱仔细想了想,脸色蓦地一变,“回禀父王,儿臣之中子异人如今尚在赵国为质,他的生母正是夏姬!” 嬴稷:“……” “混账!” 已经六十多岁的老秦王沉默几息,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倒霉儿子的后脑勺。 “你怎么也不早说?!” 太子柱:“???” 这也能怪他吗? 明明打长平之战的时候,父王你都没想过要将异人接回来。 (委屈.jpg) 嬴稷却已顾不上其他,霍然起身,一把握住范雎的手,一字一顿道,“把异人接回来!” 他的好曾孙! 他的好玄孙女! 绝对不能让好曾孙的亲父、好玄孙女的亲大父折在赵国! 就算要死,也得先把政儿给他生出来、送回咸阳再去死! 天幕已现,世人皆知大秦未来能一统天下,为了防止异人遇害,大秦绝不能派兵威胁赵国,那只会适得其反。 “还请君上放心。” 手中掌控着大秦的间谍组织的范雎连忙保证,“臣定竭尽全力,将公子平安接回秦国。” 随即,章台宫的郎官和卫士们都行动起来,为了不泄露风声,所有入宫的重臣都被留在章台宫,对外也只宣称是秦王要与他们一道观看天幕、不忍他们来回折腾。 虽然在明知大秦能够一统天下的情况下,在座的只要没疯都不会在这时候跳反,但嬴稷不能容忍哪怕一丁点的意外。 范雎手中的人手全部都散了出去,连带着赵臣出身的楼缓一起,开始想办法将异人救回。 这可是大秦的未来! 正和吕不韦一起带着刚出生的幼崽政极限求生的嬴异人:“……” 大父,你可终于想起我了。 (心情复杂.jpg) 第904章 番外 太平令(4) 最后一块石头落地,始皇心中不可避免地蔓延起失望之感。 他不曾有过这个孩子。 咸阳宫中的女子众多,又相隔了那样久的时间,他早已记不清当年是否幸过一个姓郑的女子,可他清楚的知道,在秦王政七年,宫中确实无人诞下他的子嗣。 这是为何? 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呢? 始皇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天幕上的女婴,又蓦地冷笑一声。 “枉为人父。” 若这孩子降生在他的膝下,他可不会如那人一般冷落于她。 群臣:“……” 倒也不必如此笃定。 虽然您对公子公主的关心疼爱并非作假,但实话实说,在某些方面,您也确实有点…… (欲言又止.jpg) 【婴孩长得很快。 褪去了婴儿特有的红润,皱皱巴巴的小脸也逐渐长开,舒展出稚嫩的轮廓,白嫩的脸颊肉嘟嘟的,如荔枝肉一般。 她很嗜睡。 一日里十二个时辰,她拢共有八九个时辰都在呼呼大睡。 她也很乖。 不哭不闹,只有在吃喝拉撒等人生大事时才会哼哼几声。 她还很黏人。 只要醒着,就一定要母亲抱着,然后安安稳稳地窝在母亲怀里,或是吐着泡泡,或是滴溜溜地转着水汪汪的杏眸,黑曜石般的眼眸总是好奇而懵懂地看着这个世界。】 [啊啊啊崽崽,好乖的崽崽!] [姮姐小时候怎么能这么可爱这么乖啊?简直长在了我的心巴上(捂着胸口倒地.jpg] [好想养好想养好想养……] [想偷崽,有组团的吗?] [楼上你不要命啦!] [那咋了?难道你不想吗?] [……好吧,加我一个。] [+1] [……] [+10086] [不过话说,这应该是姮姐一生中最低谷落魄的时候了吧?] [是吧?只有妈妈爱的时期。] [俺不中了,政哥是怎么忍心不来看她的啊(痛心疾首.jpg] [……封建迷信害死人。] [政哥!呼叫政哥!你快来看看她啊!这是你的梦中情崽啊!] [别急,马上就是政哥对姮崽一见钟情的打脸时刻(比心.jpg] [???] [一见钟情是这么用的吗?]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姮崽好喜欢跟妈妈贴贴哦!她真的从小到大就是要爱要宠要抱抱的高需求宝宝啊~] [哈哈哈哈姮姐:阿母爱我,阿父爱我,叔父爱我,老师爱我……天底下所有人都爱我.jpg] [哈哈哈哈哈超级可爱!] 知韫:“……” 从天幕开始放她的幼崽时期开始,太子殿下就坐立难安,屁股底下就跟有针扎似的,现在更是尴尬地想捂脸。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难道婴儿就没有隐私权吗? “阿父~” 太子殿下努力绷出严肃脸,往自家亲爹身边挪啊挪,然后故作柔弱地一扶额头,“今日登泰山耗费了不少体力,我竟有些困了呢……” 求求了。 放她去逃避一下吧! “困了?” 嬴政垂眸,看向自家这虽然面上镇定、实则耳朵根都红彤彤一片的崽,眼中的笑意渐深。 “不想看?” 知韫小鸡啄米式点头。 “太尴尬了。” 她小声道,“虽然我也知道是掩耳盗铃,但真的好尴尬的。” “有甚尴尬的?” 嬴政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低声道,“当年是我不好,没能看看你刚出生的模样,纵然有你阿母所绘的画卷,也总觉得差了些,如今,也算是弥补我的遗憾了。” 他是真的觉得遗憾。 这是他缺席的时光,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年。 “都过去了啦~” 虽然这些年里,她跟她爹翻了好多次旧账,但其实她对幼时其实也没有那么耿耿于怀。 一来,这十几年他待她确实是如珠如宝、要什么给什么,父亲做到如此地步,其实也没什么进步的空间了。 二来,也不能全怪他迷信。 现在的人可不知道彗星是正常的天文现象,并不带有诅咒的意味。在彗星反复出现,又有太后和将军两位重要人物去世的情况下,绝大部分人都会联想到不祥。 更何况,比起夏太后和蒙骜的死,国内民心不安动荡,关东六国借此搞些小动作,这一连串的后续反应才是真正惹人厌恶的“不祥”。 他只是没来看她而已。 说得现实点,在后宫三千的帝王之家,其实算不了什么。 第436章 最起码,她和郑菁的一应用度从来没有短缺过,也从不曾被拜高踩低的人欺到头上来。 只因她是当事人。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觉得不满。 又因为他是嬴政。 做得不够好,就成了不好。 “我不是说了吗?” 知韫歪了歪头,笑嘻嘻道,“除非阿父现在、将来都最最最爱我,不然我就要记一辈子,但既然阿父做到了,那小时候的那些事情,我其实也记不太清了呢!” “可是,我很想知道。” 嬴政故意作出失落的模样,“宝儿就当是陪我一起,可好?” 知韫:“……” 糟糕,完全拒绝不了。 【年幼的小公主尚在襁褓,便已展露出远胜同龄人的灵慧。 二月抬头、三月翻身,等到五六个月时,她已经能在铺了毯子的殿中四处乱爬,偶尔还能牵着母亲的手尝试站立,等到她终于学会了站立、又慢慢学会扶着案几挪动之后,这座小小的偏殿就再也束缚不了她。 郑菁爱绘画,也爱阅读。 每当她手中握着竹简时,窝在她怀里数手指的小公主总是会好奇地探过小脑袋,看看竹简上的字,两眼茫然。 “咿呀?” “这是书。” 郑菁便抱着女儿,也不管这个年纪的婴儿能不能听懂,只柔声道,“我的宝儿想读书吗?阿母给宝儿读,好不好?” “咿呀!” 小公主看了看母亲,重重点头,然而当郑菁指着竹简上的字给她念的时候,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还是写满了茫然,再之后,就是两眼无神,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啪叽一下倒头就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了吗,哪怕是大帝,在读书的时候也会犯困(斜眼笑.jpg] [笑死,眼睛里的光都没了。] [补药笑我们姮崽啊!她还只是个孩子!(努力憋笑.jpg] [就是,孩子才多大啊?她还是个不会说话、不认字的婴儿!(严肃脸.jpg] 就是就是! 素来护短的秦君们看着天幕上的小婴儿那叫一个眼热。 “多好的孩子啊?” 嬴子楚满口夸赞,“丁点大的孩子,就知道读书了,瞧瞧这好学之心,世上几人能及?” 说罢,他又看向一旁的太子政,絮絮叨叨地叮嘱,“政儿,回头可不能信那劳什子的不祥、冷落了姮儿啊!” 虽然从他家政儿在七年得长女一事中已经判断出他似乎快要死了,但嬴子楚遗憾归遗憾,却也没什么不甘心。 一来是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二来,有千古一帝的儿子和孙女,他就算到了黄泉面见历代先君,也能挺直腰杆。 看见了吗? 这是他亲儿子、亲孙女! 才十岁的太子政:“……” 他抿抿唇,仰头看向他天幕上的未来女儿,认真地点点头。 乖巧可爱,聪颖灵秀。 比起前头的败家子胡亥和被胡亥打包杀干净的儿女,还是这一个更符合他对子嗣的期待。 至于冷落…… 哼,他才不会干这种事情! (冷酷傲娇脸.jpg) 【“阿、母!” 正在学说话的小公主刚刚脱离咿咿呀呀的阶段,小小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不听话的舌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诶!” 郑菁显然很高兴,亲在女儿的脸颊上,“我的乖宝儿!” “阿母!” 于是小公主眼睛亮晶晶的,又喊了一声,这一次更加干脆。 她学说话很快。 凡是郑菁教给她的,只要能说出来一次,就再不会忘记,就连郑菁与宫人们的谈话,她也能很快复述出来。 只是…… 郑菁犹豫一瞬,还是开始教女儿喊父亲。 “阿父?” 小公主不解,“是谁?” 郑菁:“……” 这让她该怎么解释呢?】 乌泱泱的弹幕顿住,一时间,弹幕区竟有一瞬的空白。 始皇政:“……” 太子政:“……” 虽然不在一方世界,但二人还是不约而同地黑了脸,默默在心里嫌弃起了另一个自己。 这个爹你当得明白吗? 若是当不明白,就赶紧地让开,给他们腾出个地儿来! 嬴政:“……” 滚开啊你们这群混蛋! 休想抢他爱女!!! 弹幕又开始飘起来。 [啊这……] [政哥,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这事儿给搞得……(欲言又止.jpg(指指点点.jpg]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郑后还是很为姮姐考虑的,政哥是秦王,若是与作为秦王的父亲太过生疏、没有情分,对姮姐的未来不好。] [那时候诸国还有联姻吧?] [赵魏韩楚燕齐都在呢,这时候也没人能想到,政哥竟然能一鼓作气把六国都给灭了。] [有的,姐妹有的。] [哈哈哈哈是姮姐啦,她真的对政哥灭六国超级有信心的。] [不是对政哥有信心,是:阿父你行不行?不行让我来(斜眼笑.jpg] [要不怎么说是亲父女呢?] [讲道理,老嬴家的基因还是很有保障的,虽然也会生出些奇奇怪怪的家伙,但至少每一代都能抽出一张金卡,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抽出政哥姮姐这样的神卡。] [隔壁六国羡慕哭了都!] [明明六国祖上也都是明主,怎么老嬴家就是代代明君,到了他们头上,就是昏君一茬接着一茬、各个都不重样?] 齐桓公、魏文侯、韩昭侯等六国明君们听了连连点头。 对啊,为什么呢? [这就是天命!天命在秦!] 众人:“……” 讨厌! 尽说些寡人不爱听的。 (垮脸.jpg) 秦君们则各个喜笑颜开。 没错,就是这样。 天命在秦啊! 不过他们还没高兴多久,就又看到弹幕刷刷飘过。 [说起联姻,我就想到……] [哈哈哈哈齐王你……] [你还真别说,末代齐王虽然本事没多少,但人家的眼光是真不错,一眼就看中姮姐想把人给娶回齐国当未来王后。] [傻白甜的直觉.jpg] 秦君们:“???” 始皇政与太子政:“???” 什么玩意儿? 那个该死的家伙想要把谁给娶回齐国? 短暂的怔愣之后,秦君们纷纷拍案而起,俨然气急败坏。 滚啊,别来沾边! “真是可惜。” 齐王们倒是挺乐呵,乐呵之后又挺遗憾,“可惜秦王也不是傻的,这样灵慧的孩子,是必然不会让她外嫁的。” 还能不知道秦王们的德行? 天底下的好东西,但凡他们看中了,那是想方设法要弄回去,现在他们自家的聪明崽,哪可能送给别的国家。 更何况…… 那可是能果决地放弃儿子、选择立女儿为嗣君的秦始皇帝啊。 虽然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无比正确,但扪心自问,若将他们放到他的位置上,大概,也是做不到如他这般的。 既然女儿有才华,那就让她终身不嫁、辅佐兄弟也就是了,何必非要以嗣君之位许之呢? “寡人不如也。” 六国之中,一些自认开明、也确实比较开明的君主自愧不如。与此同时,这几位也开始真心实意地考虑—— 既然膝下诸子尽是无能的昏君庸君之流,是否该考虑公主? 哪怕,她们不够惊才绝艳。 而他们作为君父,又是否能如始皇帝一般,替女儿压制住国内那些支持宗法制的公子、宗室、重臣、贵族? 或许,是做不到的吧。 又或者说,他们应当是不会愿意为了立女儿为嗣,去与支持宗法制的力量与派系为敌的。 毕竟,他们是受益者。 然而,在他们尚且未曾关注到的角落,公主们望着天幕,亦露出欣羡与渴望的目光。 原来,公主也能为王。 第905章 番外 太平令(5) 【郑菁挑挑拣拣地解释。 女儿还小,她不希望让这些不好的事情影响到她的成长。 好在,小公主显然对这个没见过的“阿父”不感兴趣,学会喊阿父后,很快就被其余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嬴政:“……” 虽然有点小失落,但这确实也是他没尽到为人父的责任。 甚至,郑菁都还在替他周全。 【但显然,有些事情不是郑菁想要瞒着,就是完全瞒住的。 尤其是小公主尚在襁褓。 纵然云台殿伺候的宫人知晓小公主早慧,可仍旧有些随意,在她入睡后,与人闲聊碎语间不自觉地流露几分。 然而,小儿何时入睡、何时醒来,又如何能精准把握?】 第437章 [啊啊啊啊崽崽别听!] [这些人究竟在干什么啊,姮崽她都听得懂啊(大哭.jpg] [她还是个孩子!] [我好恨啊!真的好想爬进去捂着姮姐的耳朵和眼睛(大哭.jpg] 天幕上听取哭声一片,天幕下的秦君们更是急得直拍桌子。 “混账!” 嬴稷大怒,“看顾公主竟敢如此不尽心,还当着公主的面嚼舌根子,就该拔了舌头!” 老秦王已然在位四十八年,不仅在六国眼中是大魔王一般的存在,在秦国同样拥有极高的威严,见他发怒,殿中侍奉的宫人立时跪倒一片,文武重臣也不约而同地低眉噤声。 嬴稷却没心思管这些,他只是抬头看一眼乖乖巧巧坐着、歪着头安静听着的小公主,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寡人的乖乖玄孙女,你受委屈了啊! “父王息怒!” 太子柱生怕自己老爹气上头,连忙上前,正要安慰呢,却见老秦王瞪了他一眼,如同找到了一个出气筒一般。 “怪你!” 舍不得怪罪有大出息的宝贝曾孙,还舍不得怪罪没用的儿子? 面对太子柱的茫然,嬴稷理直气壮,“若非你对异人疏于教导,异人又对政儿疏于教导,如何会到这般地步?” 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 “啊???” 太子柱瞠目结舌,“我?” 这又怪他? 虽然他这个当爹的确实对异人疏于教导,可异人这不是去赵国为质了么?他就算想教导,也得先见得到人啊! 再说了…… 太子柱瞥一眼亲爹。 若按您这套逻辑,岂不是还能往上追溯到您对他疏于教导,先惠文王对您疏于教导,先孝公对惠文王疏于教导? 懂了。 都是先祖非子的错! 秦非子:“???” 不孝子孙,真是孝死他了。 (捧读.jpg) 【“公主!” 私下说完小话的宫人一转身就见小公主正安安静静地看着自个儿,立时脸色发白地跪倒。 “什么,是,不祥?” 听闻小公主的好奇询问,宫人越发惶恐,冷汗浸湿额角。 “公主想是听错了。” 她勉强扯出笑容,试图遮掩,“公主午睡醒来,可想见长使?奴带公主去见长使可好?” “我、说。” 小公主歪了歪头,一字一顿地重复,“什么,是,不祥?” 分明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婴孩。 可当她那素来带着笑意的稚嫩眉眼褪去柔和,竟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凛然与锋锐之色。】 秦武王嬴荡眼睛一亮。 好崽! 够霸气,他喜欢! 嬴荡眼热极了。 难得能遇上这么合他眼缘的崽,反正他膝下尚未有一子半女,直接来给他当女儿多好? 不就是王位吗? 给她! 【“是……是……” 宫人的脸色越发苍白,却不敢含糊其辞,只得全然吐露。 “哦。” 小公主听罢,抿抿唇,清澈的眼底不可避免地染上失落与受伤,面上竟忍住了没表露出来。 “早说,不就,好了?” 宫人:“……” 宫人瑟瑟发抖,都快吓哭了。 很快,得到消息的郑菁匆匆赶来,一把抱住女儿安慰,又命人拿住了宫人,上报到代掌宫权的芈夫人殿中,芈夫人又上报到了秦王殿中。 云台殿便换了批宫人。】 [宝宝,宝宝你补药问啊(大哭.jpg] [好残忍……] [救命!我不忍心看了……] [?弹幕都在干嘛啊?们姮姐是需要别人来同情她的人吗?别把幼年大帝不当大帝啊喂!] [她好要强哦~] [姮崽虽然会委屈,也会埋在妈妈怀里哭鼻子,但在照顾她的宫人面前只有高贵冷艳呢。] [真是骨子里的傲啊……] [不过话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少年和青年时期的姮姐很爱笑了,哪怕只是幼崽时期呢,她的气场也好强哦。] [虽然两头身,但气场两米八,是想给她跪下的程度(轻轻跪下.jpg] [类父?] [史书里好像说姮姐跟政哥很像的吧?这样貌气场,如果姮姐也冷脸,文武重臣的日子不好过啊(斜眼笑.jpg] [突然想起秦史里记载的晚年姮姐那一连串的“上不语”、“上默然”,已经能感同身受臣子们的战战兢兢了。] [哈哈哈哈不过姮姐本来就是很活泼的性子吧?至于晚年……爹妈没了、看着她长大的老师叔父没了、跟她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也没得差不多了,很难笑得出来……] [据说政哥也很活泼?] [真的假的?] [大概?秦史里姮姐是这样说的,至于是不是她给她爹加了滤镜……反正我觉得肯定加了。] [情崽眼里出慈父(比心.jpg] [哈哈哈哈你们父女两个真的是……(扶额苦笑.jpg] [我一直觉得政哥是高冷挂的诶,如果用颜色来形容的话,姮姐是明媚的暖色调,政哥就是沉肃的冷色调。] [直接说他像大秦就完了!] [国拟真的很恰当啊!他们已经成为了所统治的大秦帝国的化身,千年之后的我们对政哥和姮姐的印象,其实就是对大秦的印象罢了。] [政哥的大秦和姮姐的大秦好像不一样……国随主变来着……] [哈哈哈属于是从玄鸟变成凤凰了(小凤凰抖擞羽毛.jpg] [是黑龙!政哥是祖龙啦!] 活泼? 因为涉及隔壁的陛下一些不太好说的往事,故而文武重臣看天幕都看得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但现在,大家伙儿实在没忍住,悄咪咪地看一眼他们的始皇陛下。 扶苏也抬头看向他亲爹。 用天幕的话来说,始皇陛下简直是身高八尺、气场八丈,这虎踞龙盘的气势,简直是看一眼就想给他下跪。 哪里活泼啦? 始皇:“……” 他压根就懒得搭理不争气的倒霉儿子和奇奇怪怪的糟心臣子,只微微蹙眉地看着天幕。 那谁人呢?死哪儿去了? ——那谁很愧疚。 虽然当年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没多大感觉,只让人将欺上的宫人都处理了、又送了大批赏赐去安抚,但这不是已经和他崽有深厚感情了么? 崽啊,阿父对不起你啊! 知韫:“……” 【代掌王后印玺的芈夫人素来跟着秦王的步子走。 秦王处置并更换了云台殿的宫人,她也亲自来云台殿帮郑菁训诫管束了宫人,秦王给云台殿送了赏赐,她也立马跟着送了不少礼物过来。 大约是听说了郑菁爱读书绘画,礼物中大多是画具和书册。 然而…… “不……不一样?” 窝在母亲怀里陪着她一起看书的小公主指着书简上的字体,乌溜溜的眼睛中满是不解。 “字,不一样?” 郑菁也没想到芈夫人送来的书简中竟然还混了一卷楚地的,正要吩咐人给她送回去,就见听自家女儿的询问。 “这应是楚国的文字。” 她解释道,“楚国的文字与咱们秦国的文字并不相同。” “楚国?” 小公主越发懵懂。 于是郑菁想了想,取过平日里绘画的笔,按照天下诸国的国土位置与大小,在布帛上十分粗略地画了几个圈。 “天下共有……” 她大致讲了讲有哪些国家,笑道,“各国的文字都不一样呢。” “都,不一样?” 小公主的眼睛立马就瞪圆了,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了数,玉雪可爱的小脸上满是震惊。 “那,那……” 她歪着头想了想,小声询问母亲,“我们,打不过,他们?” 郑菁:“???” “我,不想,学。” 小公主委委屈屈地吸了吸气,却又理直气壮地颐指气使,“让,他们,学!” 郑菁:“???”】 [哈哈哈哈姮崽震惊!] [姮崽: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多种文字存在?这难道不是对大一统的背叛吗?(怒吼.jpg]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姮崽听到每个国家文字不一样,第一反应竟然问能不能打得过人家!] [姮崽委屈:不想学外语!] [所以就要灭了六国、让六国来学秦国文字是吧(斜眼笑.jpg] [笑死我了,阿母都懵了。] [姮崽的潜台词:我们打得过他们吗?打得过就把隔壁六国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都废了!] [书同文!一文字!] [还在吃奶的年纪,就已经想要搞书同文了,不愧是你啊大帝(竖起大拇指.jpg] [政哥!你的梦中情崽啊!] 隔壁六国:“……” ber,你礼貌吗? 一众六国君王看着天幕上那真心实意地提问的幼崽,没忍住揉了揉眼睛,开始怀疑人生。 第438章 幼崽这么聪明,正常吗? 秦君们:“!!!” 好崽! 书同文啊,他们也想干。 始皇政和太子政眼睛一亮。 如果说,刚才对这个没见过的女儿的喜爱,是因为她长得好、血脉相连、是未来大帝,那现在就是真喜欢了。 天幕说的没错。 这确实是朕/孤的梦中情崽。 【郑菁突然有些无言以对。 换做旁人,或许只将幼女的稚嫩言语付之一笑、过耳就忘,但郑菁却并不打算糊弄女儿。 “大秦在诸国中为最强。” 她斟酌着组织语言,“在宝儿出生的前一年,赵、楚、韩、魏、燕五个国家一起来打秦国,虽来势汹汹,最后却依旧是为秦国大败。” “五个,打,一个?” 小公主睁大了眼睛,“我们,打赢了?” 郑菁微微点头,“赢了。” “哇~” 小公主满是惊奇地哇了一声,显然是觉得秦国以一敌五、战而胜之的战绩十分厉害。】 老秦人:“!!!” 没错。 他们大秦就是这么厉害! (骄傲地挺起胸膛.jpg) 六国:“……” (骂骂咧咧.jpg) 【“他们,心,不齐!” 小公主惊奇之后,又捧着小脸作严肃思考状,几息后,她满是认真道,“所以,我们要,拉一个,打一个。” 郑菁:“???” 她满是惊奇地看着自己女儿,想看看她的脑子怎么长的。 “怎么拉?怎么打?” 鬼使神差的,郑菁询问道。 “啊?” 小公主慢吞吞地“啊”了一声,水汪汪的杏眸开始放空,正当郑菁以为她答不上来的时候,她又哼哧哼哧爬到了郑菁画的图上,眉头皱起、咬着手手,陷入了更长时间的思考。 “这个,这个。” 指了指齐国和燕国,“远!” “这个。” 又指了指楚国,“大!” “这个。” 最后指了指韩赵魏。 “打他们!” 说罢,她还重重点头,表示她说的没错、就应该这样做。 郑菁:“……” 不得了,她生了个天才!】 [?] [???] [?????] [ber,这对吗?] [跟郑后同款震惊.jpg] [谢谢,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现在她也一起给姮姐跪了。] [不开玩笑,我人都傻了!] [虽然一直都知道姮姐是天才儿童人设,但天才到这种地步我是真没想到(恍恍惚惚.jpg] [我勒个天赋碾压啊!] [一岁的我:阿巴阿巴;一岁的姮姐:远交近攻(怀疑人生.jpg] [谢邀,她还不到一岁。] [……] [更打击人了呢(微笑.jpg] [我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啊!女娲大神在捏姮姐的时候是手工精心制作,捏我们就是用藤条沾泥点子乱甩的吧?(大哭.jpg] [真·天之骄女啊!这个世界对她简直是开放了简单模式……] [老天奶!我以后再也不管你叫奶了,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亲孙女!(嚎啕大哭.jpg] [这就是老嬴家的基因吗?遗传学的魅力时刻?(呆滞.jpg] 老嬴家:“……” 谢谢,他们也在怀疑人生。 第906章 番外 太平令(6) “真乃麒麟儿也!” 嬴驷神情恍惚,“世上竟真有这般天资灵慧的孩子,怪道政儿会弃诸子而立姮儿为储。” 除了她,还能立谁? 是立那个明明是长子却被父亲流放上郡的扶苏?还是立那个三年就把大秦五百年基业给败得干干净净、顺带还让他亲爹断子绝孙的胡亥?又或者是立那些平日里查无此人、只在被胡亥打包送走的时候有点存在感的家伙? 他们配吗?! “我一直以为政儿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选择立姮儿为储。” 他捂着嘴,喃喃道,“这样的天资,只要脑子没问题,都干不出弃她而择旁人的事。” 换成寡人,寡人也行。 (就是这么自信.jpg) 嬴华:“……” “君上也不必如此笃定。” 他小声提醒,“隔壁六国……” “难道他们脑子没病吗?” 嬴驷白了一眼自家弟弟,理所当然道,“寡人这不是给了个脑子正常的前提嘛。” 殿上众臣哄笑出声。 “天佑大秦。” 张仪笑过之后,也忍不住道,“殿下真乃璞玉之资,纵然未经雕琢,可凭着与生俱来的直觉,便已胜过千万人。” 拉一个,打一个。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已经说尽了合纵连横的精髓。 至于说透了,六国怎么想? 合纵连横、远交近攻,玩的都是阳谋,要的就是你明明知道我打着小算盘,但依旧抵不住利益的诱惑与我合作。 再者…… 始皇与大帝统治的盛世这样美好,难道六国的黎庶就不渴望吗? 眼下天幕明示大秦将会统一天下,他们却不觉得焦头烂额、仍有闲余看天幕,一是因为秦国已不是随意就能覆灭的弱国,二是因为关外六国仍做不到同心同德,三么,就是天下的黎庶都在等,等着看那盛世是否荫及他们的子孙后代。 ——若是天下一家亲,那就别怪黎庶奔向美好的未来了。 (微笑.jpg) 真是个好苗子啊! 作为“远交近攻”策略的首创者,张仪看天幕上小殿下的眼神已经开始blingbling放光了。 ——谁不是呢? 嬴稷同样看得两眼放光。 顶着“千古一帝”、“秦大帝”的标签的嬴姮小殿下在赢稷的眼里本就自带金灿灿的光环,现在更是将他膝下除了未来始皇帝以外的所有子孙都压得黯淡无光。 梦中情崽! 虽然还不知道他儿子孝文王和孙子庄襄王加一起在位也不到五年,但老秦王仍是不免遗憾地想,若政儿是他的儿子、姮儿是他的孙女,那他们大秦就能少走两代弯路,直接一统天下。 多好? 孝文王和庄襄王:“……” 阿父/大父果然不爱我。 (猫猫头流泪.jpg) 始皇陛下现在心情很糟糕。 他看一眼天上那天资卓越、不用教就会的女儿,再看一眼边上这怎么教都教不会的亲儿子,只觉得心累无比。 朕不理解。 明明是一个爹生的,崽与崽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朕比隔壁那谁差在哪里? (朕不明白.jpg) 【虽然发现了自己的女儿远胜于常人的聪慧,但郑菁待她依旧与之前并无差别,至多就是就在发现她对书籍与文字有些感兴趣后,会在看书的时候念给她听。 大多都是些诗歌、游记类的杂书,偶尔也会有系统的专著。 比如,《左氏春秋》。 而《左氏春秋》的开篇,就是《郑伯克段于鄢》。 郑菁一边念、一边用小孩听得懂的话进行解释,小公主则乖巧地趴在小床上,两只小手托着肉嘟嘟的小下巴。 “和好,如初?” 小公主好奇,“难道,他们母子,一开始的关系,很好吗?”】 郑庄公:“……” 武姜:“……” 虽然但是,看破不说破。 (微笑.jpg) 【“黄泉,见母?” 还不等郑菁回答,她又慢吞吞地问,“我,与阿父?” 郑菁:“???” “郑,寤生。” 许是以为母亲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于是补充道,“我,不祥?” 郑菁:“……”】 [哈哈哈哈爆笑了家人们!] [前有黄泉见母,后有黄泉见父,姮崽是会自我代入的……] [郑庄公与武姜,姮崽与政哥,黄泉与……(斜眼笑.jpg] [ber,明明是件很心酸的事情,为什么会弄得这么好笑啊?] [政哥知道这事儿吗?] [应该不知道吧?] [完了,我现在真的好想采访一下政哥是什么心情哦(坏笑.jpg] 嬴政:“……” 谢谢,他现在知道了。 至于心情么…… 皇帝陛下转头看向太子殿下,欲言又止。 知韫侧过身、别开脸,看天看地看新染的蔻丹,就是不看她爹。 咳,那什么,她当年为了装真小孩装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确实有点不管她爹的死活。 但是也不能怪她,对吧? “谁叫你都不来看我哒?” 太子殿下哼了哼,嘀嘀咕咕,“我已经够好哄了,甚至都没有让你虐崽一时爽、追崽火葬场,要不然的话……” 她扬起下巴,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的错。” 见她这傲娇的小模样,嬴政眼中的笑意渐深,却也忍不住问,“若我当年没来云台殿见你,你会来见我吗?” 第439章 “嗯?” 知韫一愣,神色迟疑。 “应该会的吧?” 她认真地想了想,诚恳道,“我不会甘心当一个小透明,所以大概率会来见阿父的吧?不过咱俩的关系,应该做不到像现在这样亲近。” 哪怕他依旧立她为太子。 她自己争抢来的,和他主动给的,是决计不能一概而论的。 “……这样也挺好。” 嬴政心底不可避免的怅然,但仔细一想,倒也能平静接受,“错过就是错过,应当的,至少,大秦江山托付到你的手里,我很放心。” 知韫:“……” “你这是什么表情?” 嬴政多了解她啊,心中立时生起不好的预感,“在想什么?” “倒也没什么,就是……” 知韫露出无辜又纯良的微笑,“阿父应当能理解的,权力这东西,也不一定非要从父亲手里接过的,对吧?” 完全可以强抢来着。 她眨眨眼,自信道,“若没有阿父,扶苏他们可抢不过我!” 至于她最后走的是李二凤的玄武门之变路线,还是秀儿的光武中兴路线,又或者是judy的奉天靖难路线…… 那得看具体情况,对吧? 嬴政:“……” 这熟悉的心梗的感觉。 “宝儿。” 皇帝陛下心平气和地唤了一声,语重心长,“有些时候,实在不必如此言无不尽。” 实话太扎心了。 道理朕都懂,但朕不想听。 (掩耳盗铃.jpg) “哦。” 知韫虚心接受建议,又亲亲热热地抱着老父亲的胳膊,笑嘻嘻道,“本来就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嘛,自然是怎么假设都是假的呀!再者,我敢这样与阿父实话实说,也是与阿父亲近呀!” 最起码,她没骗他不是? “而且……” 她歪了歪头,小声道,“事实就是阿父来看我了呀?这说明呐,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就会哄我。” 嬴政试图按耐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最终仍是以失败告终,于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呢喃,“宝儿,我很后悔,但也很庆幸。” 后悔错过了一年的时间。 庆幸没有错过更久更久。 现在想来,那一日的鬼使神差,大约是上天在提醒他吧? “阿父~” 太子殿下感怀不已。 文武重臣:“……” 虽然但是,你们父女情深的时候,能不能别把他们当透明人? 他们还在这儿坐着呢! (欲言又止.jpg) 【转眼,时间走到三月,三月初三,是小公主的周岁生辰。 早晨起来,她吭哧吭哧干掉了一碗蛋羹,郑菁便带着她去了日常玩乐的偏殿,她盘腿坐在小床上玩着鲁班锁和九连环,郑菁则取了笔墨,于白色绢帛上作画。 这是她最爱的活动。 用她最擅长的绘画,将最爱的女儿的幼童岁月记录下来。 但小公主显然有些无聊。 捧着小脸发了会儿呆,又歪头去看母亲,有模有样地叹气。 “孟嬴何故叹气?” 郑菁笑问,“可是想王上吗?” “……没有。” 小公主慢吞吞反问,“为何要想?” 郑菁:“……” 她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继而抿抿唇,神色忧愁。】 [姮崽好果断,阿母好忧愁(笑:-d] [阿母表示:崽啊,哪怕是装呢,也得装出对亲爹的孺慕啊!] [姮崽:装不了一点.jpg] [哈哈哈哈其实郑后怕女儿和父亲不亲、被许嫁到关系恶劣的国家,已经很努力在替政哥周全了,但没办法,聪明的幼崽有自己的想法。] [姮崽:完全不带怕的!] [虽然但是,一想到姮崽现在连个大名都没有,就想叹气。] 秦君们:“……” 寡人们也想叹气了。 [快了快了!] [不出意外的话,政哥现在应该正好在偷听崽和阿母说话?] [是的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 【“汝何以如此笃定?” 陌生的、冷冽清朗的男声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剑眉星目、仪范峻秀,着一身玄色衣裳,其上以殷红、暗金之色点缀,是如王宫一般的庄严肃穆。 他神色淡淡,语气平静且不含温情,整个人都散着疏离之感。 ——跟全世界都不熟。】 [啊啊啊啊啊啊啊政哥!] [音乐起——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仙女落泪.jpg] [好帅,简直是个大美人啊!] [楼上的叉出去啊!] [啊啊啊政哥你怎么才来啊!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嘛(大哭.jpg] [政哥,我被做局了啊!我明明想要追的是感天动地父女情,结果愣是掉进郑后单亲带娃的坑!政哥,你欠我的拿什么还啊(嚎啕大哭.jpg] [?什么单亲带娃?] [政哥表示:寡人还没死呢!] [有区别吗?(挠头.jpg] [补药在意这些细节啊!政哥,你快点去抱抱姮崽啊!我真的好替你着急,急得团团转啊!] 弹幕一片哭天喊地,然而当事人双方都十分之淡定—— 【“汝还未回复寡人。” 秦王负手而立,深邃的眸光在不大的殿中巡视一圈,随即落在穿着朱红色锦衣的女童身上,似是探究。 “阿父?” 女童的眸光却落在俯首而拜的郑长使身上,对于他,只是歪了歪头,眸光纯稚,慢吞吞道,“阿父想听什么?”】 [贴心的姮崽表示: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比心.jpg] [哈哈哈哈装起来了!] [你们补药乱说啊!我们姮崽还是个宝宝呢,听不懂的啦~] 知韫:“……” 天幕你不要什么都放啊! 还有你们这些弹幕,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说啊!!! 【“寡人是汝之父亲。” 秦王微一蹙眉,摆手示意侍奉的寺人、宫人全部退下,又让郑菁起身,而后走近几步,跪坐在软垫上。 “吾女何故支吾其词?”】 “呵~” 始皇陛下蓦地嗤笑一声。 呦,原来他也知道他是她的父亲啊?还以为他不知道呢。 文武重臣:“……” 现在相信他们陛下活泼了。 就是吧,陛下,您嫌弃起另一个您来,真的好真情实感哦。 扶苏抿抿唇,有些失落。 父皇,好像真的很喜欢天幕上的阿妹。 是他让父皇失望了。 【“儿是阿父之亲女。” 小公主显然也不带怕的,只慢腾腾地组织语言反唇相讥。 “吾父何故避而不见?既见,何故言辞咄咄?” 秦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被怼了吧?] [我们姮崽也是有脾气的!(斜眼笑.jpg] [虽然但是,我好爽啊!] “彩!” 嬴荡猛地一拍漆案,赞叹不已,“吾家女合该有这等气势!” 好崽,就这么怼他! 樗里疾:“……” 搁这瞎起什么哄呢?大侄子,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不过…… 小殿下怼得好! 咱老秦人从不知软弱为何物,小殿下这性子,可太对胃口了。 (大拇指.jpg) “这孩子!” 诸位秦君见此,无不露出笑意,纷纷表示,“类寡人!” 不愧是他们嬴秦的血脉! 像我! 嬴政:“……” 我女明明是类我啊! 第907章 番外 太平令(7) 【虽然被怼了一句,但秦王的心底显然也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恼怒,他只是觉得惊异,惊异之后又不免赞赏。 他喜欢聪慧有胆色的孩子。 “汝很聪明,也很大胆。” 他语气平静,“既如此,于君父前奏对,何故吞吐,故作钝口拙腮之态?” “……哈?” 小公主显然很震惊,瞪大了水汪汪的杏眸,“我今日周岁!” 她气哼哼地鼓了鼓脸颊,幽怨地反问,“阿父不曾有过幼儿之时吗?” 秦王:“……”】 [ber,政哥你……] [姮崽震惊:爹你没当过小孩子吗?不知道小孩子说话口齿不清还容易流口水吗?本崽崽也是要面子的!(龙崽咆哮.jpg] [哈哈哈哈政哥表示,谁让他崽表现得跟大人似的,他还以为是在君臣奏对呢!(笑:-d] [你们父女真的是,连初次见面都跟别人家不一样(苦笑.jpg] [场面突然搞笑……] [但不得不说,原本政哥和姮崽一个比一个严肃脸,现在纷纷表情管理失败,那种跟你不熟的生疏感一下就没了。] 第440章 [好有活人感……] [属实是从《大秦帝国》切换成《家有儿女》了(比心.jpg】 赢子楚:“……” 儿子啊,对着虚两岁的女儿问出这句话,你真的没有吃错药吗? (欲言又止jpg) 太子政越发肃着小脸。 这真的是他吗? 未来的他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让现在的他一起跟着丢脸? (好羞耻.jpg) 【秦王这才惊觉失言。 “寡人……” 他迟疑几许,见原本肃着脸的女童气鼓着脸颊,展露出符合年纪的、灵动鲜活的幼儿之态,话到嘴边又咽下。 “寡人幼时沉默少语。” ——他没提旁的同龄小孩。 “哦~” 小公主似是恍然大悟般点头,缓缓吐出几个字,“我懂。” 秦王挑挑眉,正想问她又懂什么了,却见小公主悄咪咪看他一眼,不甚开心地小声嘟嘟囔囔,“我也不爱与人说话,容易说不过他。” 秦王沉默。 随即看向郑菁,想问她平时都是如何教导早慧的长女。】 [哈哈哈哈政哥,点你呢!] [崽啊,你哪里像是不爱说话的人呦!明明就很活泼噻!] [重点是怕说不过别人啦!] [讲道理,跟人吵架没吵过就已经很气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复盘,更是气得睡不着觉……] [忍一时越想越亏,退一步越想越气,我咋就不敢跟人干一架呢!(怒火.jpg] [尤其是姮崽思维这么敏捷,如果因为语言系统和硬件设备没跟上,最后吵架没吵赢,那真的是想想都要气死。] 秦君们纷纷点头赞许。 没错,是这样。 寡人若是在辩论中输给了那谁谁,真是觉都睡不着,非得把丢了的场子面子找回来不可! (类我.jpg) [这个“他”是谁啊?真的好难猜啊!(兔耳朵.jpg] [这我就要说政哥了,怎么就不让着点姮崽呢(指指点点.jpg] [政哥表示:寡人沉默少语。] [哈哈哈哈不过政哥这点好,不会拿别的孩子来跟姮崽比,最多就是拿自己小时候来比。] [?不然嘞?] [姮崽才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政哥:(提溜出比长女大几个月的长子扶苏)(看一眼)(默默把他放回去)(保护幼崽自尊心,人人有责.jpg] [扶苏:?你礼貌吗?] [也别太苛刻了好吧?政哥对扶苏的要求都没有网友对他的要求严格(美甲.jpg] [楼上你……?] [哈哈哈你也没放过他啊!] 公子扶苏:“……” 他抿抿唇,虽然有些尴尬,但事实如此,竟也无言以对。 始皇见此,神色越发冷淡。 从前在他跟前谏言时倒是挺有胆气,这时候倒羞惭起来了,怎么,只有在气他这个父亲的时候骨头才会硬吗? 逆子! “我确实不及阿妹。” 远在咸阳的扶苏神色坦然,身边的弟妹们也十分赞同地点头。 阿姊那还是正常人? 比不过阿姊,一点也不丢人。 [那咋了?有些小说还有穿越回秦朝辅佐扶苏跟姮姐对掏的呢,我对他挑剔一些怎么了?] [???] [我的老天奶啊!这还是中文吗?我咋就突然不认字了嘞?] [这未免也太猎奇了……扶苏知道有人想让他跟姮姐对掏吗?] 扶苏本苏:“……” 现在知道了。 丑拒,谢谢。 [不是对掏的问题啊,重点是,他得辅佐几岁的扶苏才能拥有和姮姐对掏的资格啊?!] [真是大惊小怪,男频还有穿越成子婴他爹跟政哥抢秦王之位的呢!世界那么大,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微笑.jpg] [???] [啊!我的眼睛!宝娟,传太医!我的眼睛它要瞎了啊啊啊!] [原来不止我一个被荼毒……] [避雷某网站,男主穿越到长平之战,先签到羽林卫、后签到云麾营,直接在长平碾压白起、顺便把嬴小米气中风,最后靠着一路签到横推六国,抢了政哥的秦始皇改名赵始皇不说,甚至暴言:祖龙在他跟前也得老实盘着!] [???] [由于阅读速度太快,当意识到读到了什么内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呆滞.jpg] [这是屎吗?] [ber,这……(语无伦次.jpg] [政哥!姮姐!还有小米!大秦这回真被做局了啊!(大哭.jpg] 嬴政和知韫:“……” 始皇政和太子政:“……” 被气中风的嬴稷和被碾压的白起:“……” 天底下但凡读懂了这段话的人无不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后人…… 后人怎能如此不敬?! “定是赵王后人!” 秦君们冷笑一声,“若非如此,又岂会写出如此荒谬之物?” 赵王们:“???” 你们不要乱说啊! 看到“赵始皇”三个字,赵国上下并没有哪怕一点的一统天下的喜悦之情,只有满满的抬不起头来的丢脸,一个个面红耳赤,俨然比隔壁秦王还要气愤羞恼。 天塌了! 他们赵国真的没有那么不要脸啊!不要把他们当成蛮夷啊! 这么侮辱人家,老秦人非得怒发冲冠地来暴打他们不可。 可是,真的与他们无关啊! (声嘶力竭.jpg) 主辱臣死。 满殿的文武重臣已然怒不可遏,纵然是齐鲁儒生也一个个气得脸红脖子粗、跃跃欲试地想要捋袖子干架。 呸! 什么东西! 纵然大秦再如何不好,也只有他们这等忠义为国之士能对皇帝“谏言”一二,何时轮得到尔等无君无父、不闻礼乐之辈在此大放厥词?! (引经据典骂骂咧咧.jpg) “……我不理解。” 知韫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她爹,连语气都有点飘忽不定。 “羽林卫而已,竟然能够左右长平之战的局势、大败武安君?” 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 嬴政:“……” 谢邀,他也不是很懂呢。 ——弹幕也不懂。 [姐妹宠宠我,我没懂。] [羽林卫作为姮姐的亲卫,政哥给的编制只有一千人,虽然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超编状态,但也绝不会超过三千。哪怕是姮姐登基,羽林卫扩编,也只有万人而已。] [一万人就能扭转长平局势,总不会是开局就天降正义了?] [怎么可能!] [升级流不得慢慢来,开局就天降正义,不得直接完结?] [你们是不是忘了?羽林卫和云麾营同样都是姮姐一手组建的亲军,之所以地位在云麾营之上,是因为它有羽林郎的编制!得到羽林卫,就相当于得到姮姐大半个武将集团加小半个文臣集团!而且小说嘛,甚至直接给完整体……] [虽然男主只是平平无奇一公子,但作者开挂,他那个赵王爹直接给了他政哥对姮姐的无条件信任呢(微笑.jpg] [……] [???] [弱弱地问一句,那作者知不知道,羽林郎中除了被姮姐看中的野生天才和来自于原六国的、天资出众的贵族子弟之外,基本上都是由大秦的宗室和重臣子女充任?] [懂了,也就是说,赵王和他的决策班子全部靠边站,完全被姮姐的昭明阁功臣取代,上演大秦跟大秦对掏是吧?]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 [或许,这作者可能没听说过承天门继承法?(试探.jpg] [望周知,羽林卫是姮姐的羽林卫,它从创立之初到大秦灭亡,从始至终都只有姮姐一个主人,但凡敢对姮姐不敬的,都会被教做人,秦五就是最好的例子!(微笑.jpg] [等等啊,让我捋一捋,意思就是让王离去和王翦对打?] [那小王回家还不得被老王和中王吊起来抽啊?] 王离:“……” 这里头怎么还能有他的事儿? 小王挠了挠头,悄咪咪看一眼老王,又看一眼中王,只有一个念头——总有刁民要害我! “原来如此!” 秦君们恍然大悟,“竟是借我大秦之力来攻我大秦。” 那没事了。 若果真如此,那败了也就败了,没什么好生气的,这只能证明他们大秦一代强过一代。 作为长辈,他们很欣慰。 就是吧…… “定额一千,超编至三千?” 嬴驷的神色有一瞬微妙,笑着摇头感慨,“到底是政儿啊。” 王权至高无上。 君与储君,父子之间为权柄而反目者不知几许,作为太子,能在父亲眼皮子底下随意地将亲卫超额配置,可见父女二人对彼此的信任。 不过…… 承天门继承法是什么鬼?羽林卫竟然还能教皇帝做人? 第441章 有没有谁来给解释一下啊? (抓耳挠腮地好奇.jpg) 六国贵族却是眼睛一亮。 秦大帝的亲卫中竟然有来自于六国的贵族子弟,岂非是在说,纵然秦国一统天下,他们也依旧拥有一席之地? 贵族们互相对了个眼神。 ——似乎投了也不错? 世上从不缺少投机者,在发现这一点后,某些贵族的心里就生起些不可明说的小心思。 比如,赵国。 于是,正在极限逃生的嬴异人和吕不韦就发现,似乎有人在一路开绿灯,甚至还有人准备直接送他们回秦国。 嬴异人:“……” 吕不韦:“……” 刚刚接到自家公子和小公子的秦国密探:“……” 你们投的好快哦。 不过众人虽然腹诽不止,但还是十分麻溜地带着刚出生的小公子回秦,只要踏入秦境,就有军队接应,赵人就算反悔追击也来不及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政哥小时候真的沉默少语吗?] [大概?] [不一定吧?他都会撒娇诶!] [反正我眼里的政哥是这样的,至于姮姐眼里的政哥……我从不与父宝女争辩(比心.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父宝女和女宝父,政哥和姮姐真的是天选父女(鼓掌.jpg] 嬴·女宝父·政:“……” 知·父宝女·韫:“……” 父女俩对视一眼,深深觉得后人简直比他们俩还要腻歪。 咦~ 低调,低调.jpg 文武重臣却十分赞同。 天底下还有比他们陛下和殿下感情更好、更腻歪的父女吗? 这称呼实在是贴切极了。 隔壁的重臣:“……” 谢谢,完全想象不出来他们家陛下是怎么成为“女宝父”的,长公子,你有什么头绪吗? 公子扶苏:“???” 在? 为什么要强调父皇不爱我? [感觉政哥应该没骗姮崽,他小时候大概确实不爱说话。] [我也觉得。] [毕竟政哥小时候可是被他爹给丢在赵国邯郸、直到九岁才回秦国的,当时经历了长平之战和邯郸之战,赵人恨秦入骨,政哥和赵姬在邯郸为了活下去已经用尽了力气,再活泼爱说话的性子,也只能自言自语了。] [环境影响性格,把姮姐放到政哥的位置上,她也沉默少语。] [我政哥真乃美强惨啊!] [开局:邯郸质子;结局:千古一帝。要不怎么说政哥是祖龙呢?这不妥妥的龙傲天大男主?] [虽然但是,人果然不能共情曾经的自己,对吧,政哥?] [哈哈哈小嘴巴闭上.jpg] 嬴政:“……” 说话要不要这么扎心? “???” 秦君们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政儿幼时在赵为质?” 嬴驷脸色微变,“若赵国知晓政儿在邯郸,岂非要痛下杀手?” 也不知天幕囊括多少世界。 只希望秦王们都警醒些,在赵国反应过来前就将政儿保护好。 ——父王放心! 正和群臣商议着是否可直接立“王太曾孙”的嬴稷表示,吾家麒麟儿已在回家的路上。 赵王丹眼睛一亮。 “长平之战后?” 他霍然转头看向平原君赵胜和平阳君赵豹,“照这天幕的意思,那嬴政在长平之战后出生于我赵国,岂非是说,他现在就在邯郸?” “应当是的。” 平原君道,“秦太子之子异人在赵为质,想来是他的子嗣。” “快!” 赵王丹连忙吩咐左右,“速速去将异人父子给寡人带来!” 立时有宫人卫士领命而去。 然而,还不等赵王丹畅想,卫士们又神色惶惶地回来复命。 “回禀王上,公子异人在数日之前便已经带着刚出生的幼子逃离邯郸了!” 赵王丹:“???” 他立时傻眼,与脸色难看的叔父平原君对视一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殿中的贵族与重臣。 如今是天幕现世的关键时刻,一个在赵为质的秦国公子想要无声无息地逃离邯郸,凭他一己之力绝对做不到,必然有赵国贵族暗中襄助。 甚至,就是殿中在座之人! 赵王丹很受伤。 憎恨秦国,只是你们的谎言,另择良木,才是你们的心里话。 * #春枝暮 话本最近好像上线了一个爱发电的功能,我看到有读者宝宝给我看广告发电了。首先谢谢宝子们的爱发电,爱你们!但是,如果宝子们自己不需要看广告的体力值的话,那就不用给我爱发电哈。 #春枝暮 早上的时候收到站短,说昨天有9个宝子给我爱发电,然后呢,平台给我分成1金币,这1金币的收益还要继续跟平台分成。也就是说,平均一个宝子爱发电,四舍五入到手0.009元,而且第二个广告就必须跳app,所以,宝子们真的没必要浪费时间看这个广告,不划算的。 第908章 番外 太平令(8) 【秦王至云台殿未有多久,如瑶泉殿芈夫人、净居殿赵美人等后宫高位皆以贺长公主生辰之喜为名送来贺仪。 “阿父不想看看吗?” 小公主眉眼弯弯,言辞诚恳,“若无阿父,儿可见不到。” 一大一小对上视线。 秦王渐渐从面色冷淡进化成面色冷厉,随意摆了摆手。】 [干得漂亮!] [姮崽:告状状~/政哥:生气气~(兔兔斜眼笑.jpg] [咦,叠词词,恶心心~] [政哥,现在晓得生气了哦?我们姮崽真的受了好大的委屈啊!] [虽然但是,一直都知道宫中拜高踩低很常见,但姮崽毕竟是政哥的长女,周岁生辰甚至都不给送个礼,真的是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六国贵女,傲得嘞!] [不送就不送吧,但政哥前脚来,礼物后脚就到,这到底是送礼,还是在争宠?(微笑.jpg] 始皇陛下神色冷然。 诸位秦君笑容消失。 实话实说,其实在这件事上,某秦王迷信的锅最大,奈何秦君们都是护短的人,自家的孩子,关起门来能教训几句,打开门,当然是只有将罪责都怪到旁人身上的。 (护短又双标.jpg) 【虽说仓促,但能在秦王尚在时送来,都不至于上不得台面,只是,却不适合幼儿。 他随意一瞥,神色更冷。 “你很高兴?” 他看向托着下巴、显然挺喜欢的长女,“这是对你的轻视。”】 [可以说吗?是你先的。] [虽然但是,姮姐还只是一只幼崽,所以,政哥,这其实是对你的轻视哦~(比心.jpg] 秦君们缓缓点头。 这些后人看上去嘻嘻哈哈的,但看事情倒也算一针见血。 政儿会因姮儿的一句话而恼怒,不仅仅是因为对她的看轻,还是那句话,他自己可以待长女态度平平,却容不得旁人苛待于她,因为这同样代表着对他的不敬。 这个时候到他跟前来冒泡,可不是刷存在感,而且上黑名单。 他们老嬴家,就是记仇! (骄傲.jpg) 不过吧…… “政儿这么问,不会是想考校姮儿吧?” 嬴驷呢喃一句,不确定地摸了摸下巴,越想越觉得他猜对了,于是神色间满是不赞同。 “姮儿还是个孩子呢!” 虽说孩子聪慧,可毕竟还是个小不点呢,何必这般操之过急? “想来陛下也是见猎心喜。” 张仪轻笑道,“再者,难道王上就不好奇殿下如何应对吗?” 嬴驷:“……” 咳,相国不要揭穿寡人啦! 【“哦。” 出乎意料,小公主却是神色平淡,见秦王静静地望着她、似是等待,才慢吞吞道,“轻视与否,重要吗?白得的东西,何必较真?”】 “正该如此!” 嬴渠梁甚是赞许地颔首。 秦国积弱,于关外诸国中受过的轻视难道还少吗?可这又如何呢?他们照样利用这份轻视为秦国争取了时间,如今变法大成,诸国可还敢如曾经一般轻视于秦吗? 忍一时之气,方可成就大业。 “果然是个通透的孩子。” 他实在是见猎心喜、心痒难耐,见商鞅含笑看来,忍不住搓搓手,笑呵呵道,“类我!” 商鞅:“……” 虽觉好笑,却也顺着他的话,“君上的子孙,自然像君上。” 正当二人君臣和乐之时,却冷不丁听到一句“汝生而不详”。 嬴渠梁:“???” 商鞅:“???” 同样与臣子们一起看天幕的诸位秦君和始皇陛下:“???” 不是,你……? 这一刻,甚至怀疑是耳朵出错了,但在确定自个儿没听错后,始皇陛下刷一下就沉了脸。 第442章 虽然道理朕都懂,也大致猜测到他是想更深一步地试探长女的天资与心性,但是…… 把孩子让给朕,好不好? 这个爹你压根就当不明白,听朕的,把姮儿给朕,朕拿胡亥跟你换,实在不行,扶苏也给你,还是不行,咸阳宫里的那群家伙任你挑选。 如果还不满意,那朕吃点亏,允许你把他们全部打包带走。 (看似勉强实则伸手.jpg) 嬴政:“???” 朕不需要,谢谢。 家里已经养了一群彘,再送来一群,他也别当始皇帝了,直接洗手去当养彘厂厂长算了。 (抱紧朕的心尖崽.jpg) 【“生而不祥?” 小公主不仅神色不改,甚至还微微侧头,甜甜一笑。 “儿是秦王政之亲女,血脉相连,儿若不祥,秦王政何以祥?若秦王政不祥,嬴秦王室何以祥?” 秦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贴脸开大!] [从不内耗,专注外耗,哪怕是亲爹,也吃我一记如来神掌!] [精神状态简直领先千年。] [哈哈哈哈姮姐说得有道理啊,她这个当女儿的都不祥了,那政哥这个亲爹以及那些祖宗们能祥到哪里去?] [论连坐的实际应用……] [政哥:你生而不祥。/姮崽:你也不祥,你全家都不祥!] [笑得越甜,骂得越狠!] [哈哈哈哈姮崽:别惹我,我狠起来别说亲爹了,连自家祖宗十八代都一起骂!(憋笑.jpg] 始皇政和太子政:“……” 被扫射到的秦君们:“……” 被一起骂了,不开心。 但是,他们家崽崽真的好聪明、好机灵、好讨人喜欢哦! (夸夸.jpg) 文武重臣悄咪咪看一眼自家君上的脸色,默默低头,憋笑。 不愧是小殿下。 大概这世上也只有小殿下在骂了嬴秦王室之后,不仅不痛不痒,甚至还能让君上露出既牙疼又骄傲的表情了。 不过…… 若是他们家的儿女子孙能有这般天资灵慧,不,哪怕只有一半呢,别说是在受委屈后反击,就算是无理取闹地爬到他们头上拉屎撒尿,他们也得夸孩子身体倍棒。 别笑! 话糙理不糙,虽然这话有点粗俗,但道理是这么道理,对吧? [秦王越发觉得惊艳。 知道长女早慧但没想到早慧到这个程度的秦王将她的对照组从扶苏换成了甘罗,现在又果断把甘罗一脚踹开。 “子女生,得父精母血。” 他微一挑眉,似是带着几分抬杠的意味,“又作何解?” 小公主:“……”】 [政哥你……] [ber,怎么还想被怼啊?] [政哥,我怎么感觉姮姐怼你一通,似乎还把你给怼爽了呢?(目瞪口呆.jpg] [你这不废话么?换我有这么个女儿,我也爽!(红眼病.jpg] [政哥表示:寡人的快乐,尔等根本就想象不到!(得意.jpg] [……突然手好痒哦~] [好了,不许说了,再说下去,我就要跟政哥抢崽了(微笑.jpg] 诸位秦君:“……” 咳,其实寡人也有手痒,也有点想抢崽。 【“为何要解?” 小公主臭着脸,迅速转换思路,绕开自证的陷阱。 “旁人言我不祥,又与我何干?使天下人言秦王不祥,秦王也要与天下人分辩吗?” 她扬起肉嘟嘟的小下巴,冷哼,“纵然无中生有,亦能众口铄金,敢问秦王,何解?” “如汝之言,为何要解?” 秦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而朗然一笑,眉宇眸光之间,意气风发,尽显睥睨之姿态。 “寡人乃秦王,手中有秦剑,剑锋所指,何需与人解?!” “理非一耶?!” 她仰头,眸光沉静,“今日无剑,且由旁人评论,来日剑锋指向,自有千万人俯首,称颂吾得天所授!”】 [啊啊啊啊啊啊好帅!] [救命!姮姐怎么能帅到这种程度啊?被一只幼崽迷得五迷三道,这正常吗?我是不是要去喝中药调理一下了?] [我也……] [这一天天的,班也不想上、恋爱也不想谈,只一味地沉浸于老祖宗的美貌与霸气之中,真的是……(扶额苦笑.jpg] [斯哈斯哈,姮姐杀我!] [我的天!就这个对手戏爽,看得简直是热血沸腾!扛起我家那八十斤的狗就是八百米!] [妈妈,你想看的双强来了,男强女强势均力敌,快来看啊!] [大帝(幼年版):天命在我,舍我其谁(墨镜.jpg]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政哥好帅!姮姐好帅!我的老天奶啊,为什么给了我欣赏美的眼睛,却没有给我拥有美的能力和机会呢?] [我愿意嫁给政哥和姮姐,哪怕政哥和姮姐都不愿意(大哭.jpg] [?楼上你……?] [啊啊啊啊啊滚出去啊!] [我大秦锐士何在,赶紧将觊觎我政哥和姮姐的家伙架出去!] 正激动的秦君们:“……” 嬴稷一个“彩”字硬生生被弹幕堵在了嘴里,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成何体统”。 不像样,真是不像样。 觊觎政儿也就算了,好歹是个成年男子,被觊觎一下也不会少块肉,但他家姮儿才多大? 她还是一只幼崽啊! “好气魄。” 太子柱看得眼热,凑过来小声跟老父亲嘀咕,“别说政儿喜欢她,儿臣看了也喜欢。” 多好的孩子啊? 想要! “你就别瞎想了。” 老秦王不客气地推开儿子,“就你?生不出这样的孩子来。” 太子柱:“???” 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呢? 什么叫他生不出来,难道政儿不是他亲孙子、姮儿不是他亲曾孙女吗?还是说,隔了一个异人,就不带他玩了? (猫猫头流泪.jpg) “真像啊。” 嬴稷懒得搭理心灵受伤的倒霉儿子,感慨道,“瞧瞧,姮儿与政儿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情,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看就是父女俩。” 好巧。 始皇陛下也这么觉得呢。 瞧瞧这小模样,不是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他亲生的亲闺女吗? 所以,他闺女人呢? 是谁! 究竟是谁偷走了他闺女! (糟心.jpg) [姮姐真的……她不仅打小就聪明,而且还聪明且自知,所以与生俱来的自信从骨子里透出来,真的超级有魅力的。] [大秦魅魔假的喽?] [虽然但是,你们都在斯哈斯哈,难道只有我很想笑吗?] [我也……] [姮崽:用最奶的声音,说最霸气的话!(但捧着肉嘟嘟的腮帮子吸溜口水.jpg] [哈哈哈哈哈还是幼崽呢!] 知韫:“……” 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啊啊啊啊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要放在天幕上给天下人看啊? “可恶!” 太子殿下恨恨磨牙,又气又羞地对着她爹告状,“阿父你看她们啊,竟然都在笑话我!” 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嬴政:“……” 虽然但是,她们其实也没说错,崽,你真的很可爱。 (想rua.jpg) 第909章 番外 太平令(9) 【和长女一通辩论并了解到长女的聪慧后,秦王心情颇好,回到所居住的宣徽殿后,先是日常召见臣子议事、处理事务,等到忙完了手上的事,又召奉常来见。 “卿可记得去岁彗星现?” 秦王眸光沉肃,缓缓道,“长公主生于去岁三月,逢太后薨、将军逝,谣传其生而不祥,卿以为,其命格如何?” 奉常:“……???” “回禀王上,臣去岁曾上奏,言彗星现与长公主并无相关。” 严肃恭谨的奉常微微一顿,慢吞吞道,“臣曾言长公主命格极贵,利大秦,只是彼时王上您,似乎颇有异议。” 秦王:“……”】 [哈哈哈哈政哥你……] [《谣传》] [变如脸哈(大笑.jpg] [政哥,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麻烦恢复一下哈!] [我真的服了,政哥你看看你家臣子的脸色啊,他真的好命苦!] [政哥:寡人觉得爱女的生而不祥是假的,爱卿你觉得呢(充满暗示.jpg)/奉常:本来就是假的啊,是你自己带头搞迷信,说了你也不听啊(打工人碎碎念念.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奉常:我去年就说了生而不祥是假的,但你不信啊!哦,现在想跟女儿和好,就把锅甩到我身上哦?(白眼.jpg] [来,政哥你跟我念,祥,西~一~昂~祥(斜眼笑.jpg] [笑死,奉常表示:就算你是秦王,也不能质疑我的专业水平!] 第443章 [奉常:命格极贵、贵不可言!/政哥:天花乱坠、谄媚奉承!/奉常:???你懂个屁!我什么时候谄媚过!不谄媚长公子就谄媚长公主,我人品就是好呢!人家拜高踩低,我拜低踩高呢!(阴阳怪气.jpg] [哈哈哈哈哈哈命苦的奉·打工人·常表示:请苍天,辨忠奸!] [奉常:我为殿下硬刚王上那些年(墨镜.jpg] [姮崽:叔父爱我(比心.jpg] [救命!我笑着笑着就哭了!原来奉常早就给姮崽澄清,但是,新生的小透明幼崽没有地位就没有话语权啊!] [诶,封建迷信害人呐!] [难怪姮姐从不信鬼神,并行走在打击封建迷信第一线,这都是幼年的创伤和心理阴影啊!] [姮崽:爹,你真好骗,都不用人家来骗就上当呢!(幽怨.jpg] 嬴政:“……” 宝儿说的对,天幕上的这些后人翻起旧账、看起笑话来,确实不顾老祖宗的死活。 (尴尬.jpg) 当然,敢当着皇帝陛下的面看他笑话的人少有,包括奉常在内的文武重臣都十分默契地低头找点东西来研究。 啊~这桌案可真桌案啊! 咦~这杯盏也很杯盏呢! (低下头并竖起耳朵.jpg) 但,太子殿下除外。 她笑嘻嘻地顺着弹幕的话给老奉常比了个心,然后就托着下巴、一眼不错地看着亲爹。 “阿父,你真好骗呢~” 她故作幽怨的模样,“瞧瞧,都会自个儿都骗自个儿了呢!” 嬴政:“……” 人不仅不能共情从前的自己,甚至都不能共情刚才的自己呢。 “竟并非奉常所言?” 嬴稷愕然,“那他究竟是听了哪个混账的胡言乱语,竟还信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一直是以为奉常上疏,又确实有彗星现,再加上夏太后和蒙骜二人都这么巧的病逝了,才导致了所谓的“生而不祥”之事的发生。 嬴稷之前还在想呢,虽说政儿信错了奉常之言以致姮儿受了委屈,但若真说起来,也是奉常水平有限的缘故。 结果现在告诉他,奉常一早就替姮儿正名了,结果是他不信?! 嬴稷:“……???”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 (一言难尽.jpg) “异人带着政儿回来了?” 刚刚还看奉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老秦王无言一瞬,转头看向一旁的太子柱,见他点头,又道,“等政儿回到咸阳,你与异人都不必管了,就在寡人殿中给他收拾出寝殿来,往后由寡人亲自教导。” 还是那句话,这一切都是倒霉儿子和倒霉孙子的错! 太子柱:“……” 在他们老嬴家,只要有本事,就是绝对的政治正确呢。 “儿臣知晓。” 太子柱忙道,“政儿来日是要继承大秦、率领大秦铁骑一统六国的,自然是由父王来教导最好,只是……” 他迟疑着问,“政儿出生不过几月,送到父王身边,是否有些太早了?不若先由华阳与夏姬来看顾一些时日?” 倒也不怪太子柱心存迟疑,实在是,他父王会带小孩吗? 可别给孩子带坏喽! (忧心忡忡.jpg) “把政儿送来就是了。” 嬴稷觉得自家老儿子话真多,“政儿虽年幼,想来也如姮儿般乖巧聪慧,再者,寡人殿中难道还能少了宫人?安排几个乳母跟着就是。” 这是章台宫,又不是乡下地头。 他是照顾不好小孩,但他是秦王,会支使能照顾的人就行。 “诶,慢着。” 老秦王忽然觉得不对。 “你方才说将政儿给华阳与夏姬照顾?那政儿的亲母呢?” “约摸还在邯郸呢。” 太子柱尴尬道,“异人毕竟走得急,只顾得上护着政儿。” 嬴稷:“……” 其实这也很正常。 就像嬴稷给范雎下的命令中,公子政是第一优先级、异人则是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带回、甚至都没提孩子的母亲一样,异人同样选择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妻儿之前。 人命,是有尊卑贵贱的。 只是毕竟是政儿的生母,孩子嘛,哪有不与生身之母亲近的?既然宝贝曾孙已经在回咸阳的路上了,不必再有所顾虑的嬴稷也愿意分出点心思给宝贝曾孙的亲阿母。 “给赵王拟信。” 嬴稷吩咐,“让他将政儿之母送回,若不然……呵!寡人便要请武安君亲自去讨要了。” 老秦王一冷笑,生死难料。 再加上刚打完长平之战、在赵国的威名甚至能使小儿止啼的武安君白起,赵王得了信,怕是连睡觉都要吓醒。 “唯。” 太子柱毫不意外地应下。 都说了,在他们老嬴家,有本事就是唯一的政治正确,就是老嬴家大家长的心肝宝贝。 如他父王待政儿。 也如政儿待姮儿。 之后能相处出多少情分暂且不提,但一切的起点,必然是因其展露出了远胜常人的天资。 而废物,是没有资格得到优待的,至于那个胡亥,只配去死。 听上去很现实,是吧? 实际上就是这么现实。 (微笑.jpg) 【“寡人今日见了长公主。” 秦王别开脸,不理会奉常的怨念眸光,“长公主天资粹美,有如璞玉,不待雕琢而光华自现。寡人欲为之名‘姮’,奉常以为如何?” 姮,月之女神。 又可释为女、亘二字,取永恒亘古之意,愿其如月之恒明。 奉常自然应是。 而后,秦王又拟下为长女加号栎阳和晋其母为良人的诏书。】 [可喜可贺,我们姮崽终于有大名了。(撒花.jpg(鼓掌.jpg] [滴——栎阳公主上线!] [虽然被怼了一通,但我们政哥对聪明的孩子从来不吝啬于优待,这不就给实惠大礼包了?] [阿母的位分暂且不提,姮姐应该是第一位拥有封号的公主吧?] [好像?] [先秦时期封号是跟封地挂钩的,无论是公主还是公子,都没有封号,只有在封君、拥有封地的时候,才会拥有封号。比如魏文侯的女儿中山小君,虽然中山国不是她的封地,但她象征着魏国在中山的利益,也差不多了。] [是的,而且大秦一统天下之后,公子公主统称皇子,只有立功才能得到爵位和封号。直到秦九在位,老来得女宠溺过了,又不好违逆律法给她无功封爵,所以效仿姮姐的栎阳公主,给封了个永乐公主,就纯好听。] [大秦这一点就超好,唯才是举,只要有本事能立功,旁支宗室也能高官显爵,若不然,哪怕是皇帝亲生的,也得老老实实低头做人。] [很好了,不像有的朝代,打压得宗室连混吃等死都做不到。] 嬴秦宗室:“???” 什么叫混吃等死都不行? 不给进步的机会也就算了,连吃喝玩乐、醉生梦死也不行? 呸!什么东西! 还是他们大秦优待宗亲。 (骄傲.jpg) “唯才是举,唯功可封。” 商鞅听了只觉得心满意足。 连皇帝的老来女,都疼爱到骨子里了,也只是给了个面上听着光鲜、实则一点实惠都没有的封号,可见后世大秦对此原则的不容动摇。 这是对宗室的约束。 也是对贵族世袭的打压。 更是皇帝对大秦的律法制度的坚决维护与坚定贯彻。 “栎阳?” 嬴渠梁满口赞许,“政儿不仅名字取得好,连封号也挑得好。” 虽然数年前他便已经将都城从栎阳迁到了咸阳,但栎阳毕竟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又是他行变法之地,在嬴渠梁的心里,栎阳的地位反而要胜过咸阳几分。 “既得了封号,无论有没有得到实权,栎阳都是姮儿的封地。” 他兴致勃勃地询问商鞅,“君以为,寡人在栎阳藏下一份礼物,留待姮儿去寻,如何?” “礼物?” 商鞅微愣,“君上的意思,是只留下言语说栎阳宫中留有礼物,但不告知具体位置,待小殿下亲自去寻么?” “正是。” 嬴渠梁笑道,“寡人无缘与姮儿相见,便以此来与她玩乐一番。” 至于政儿…… 倒也不是偏心,主要是嬴渠梁想象不到他去玩游戏的样子。 不过…… “也与政儿备一份。” 嬴渠梁大手一挥,“虽说政儿瞧着严肃些,但寡人这个做长辈的也该一视同仁才好。” “如此,甚好。” 商鞅也觉得有意思,便出言附和,顺便还给他家君上出主意。 隔着百年的馈赠。 是长辈对孩子最真挚的祝福。 【栎阳公主正在生气。 第444章 “阿母都不知道,他今日可坏了,害得儿说了好多好多话,腮帮子都酸了。” 她鼓了鼓脸颊,气哼哼道,“指定有点毛病。这么大的人还与周岁小儿辩论,人干事?” 为了不说着话就流着口水地丢了脸面,她容易吗? 未行冠礼,真当自己小孩啊!】 嬴政:“……”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崽。 知韫:“……” 在? 为什么连她的心里话也一起放出来?有读心术了不起啊?! (摔桌.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怨念哦~] [不然嘞?姮宝,你阿父还没行冠礼,当然是未成年人啊!] 秦君们亦是忍俊不禁。 “到底是孩子。” 嬴驷忍着笑微微摇头,“政儿十三岁登基,如今应当是二十一岁?那倒确实还未行冠礼,勉强也算是孩子。” 他是在二十二岁行冠礼。 若无甚意外,后世的秦王也同样会在这个年纪行冠礼。 毕竟,在他们秦国,秦王可不是一定得在行冠礼后才能掌控权柄的,只是名义上需得行冠礼后方可亲政罢了。 “政儿也不容易。” 嬴驷感慨道,“十三岁便失了父亲、扛起大秦的江山,也难怪他总是严肃的样子,大约在姮儿跟前,是他难得流露出少年模样的时刻。” 不是说秦王一定要严肃。 只是少年秦王不得不严肃,做出老成的样子来免去群臣轻视。 “所幸小殿下活泼烂漫。” 张仪笑道,“始皇陛下将要行冠礼亲政,又有小殿下伴在身侧,想来也维持不了这般严肃模样了,毕竟……” 小殿下瞧着可不喜欢冷脸呢! 就问重燃父爱的始皇陛下舍不舍得让小殿下伤心难过呢? 怎么办,真期待啊! 嬴驷:“……” 他顺着张仪的话发散思维,郑重点头,“相国所言甚是。” 咳,他也怪想看的嘞。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露出彼此都懂的期待笑容。 * #春枝暮 好多人说政哥二十二岁行冠礼是被吕不韦给推迟了,但秦惠文王、秦昭襄王都是在这个年纪行冠礼的,所以这个年纪行冠礼亲政应该是战国后期秦国的惯例。 #春枝暮 至于公主的封号,可能是从政哥一统天下后就有比较正式的封号体系,但没有史料,什么华阳公主、阴嫚元嫚全部都是假的,所以第一位有正式封号封地的应该是刘邦吕雉的鲁元公主。 第910章 番外 太平令(10) 【自发现了长女的聪慧,秦王便如同发现了宝藏,每日都要来云台殿看望,只是幼儿嗜睡,他又是趁着空余之时前来,撞上睡着的小公主的概率远大于撞上醒着的。 于是秦王便会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女儿,又询问她的衣食。 若是运气好些,睡得香喷喷的小公主感受到父亲的气息,就会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睛,也不说话,只是理所当然地冲秦王伸出小手。 初时秦王还有些迟疑,小公主便会高高地噘起嘴巴,并努力地翻身背对着他,整个小身子都在表达她的情绪。 哼! 不抱就不抱,不稀罕! 直到感觉到父亲将她抱在怀里,小公主才会收回能挂油瓶的嘴巴,迅速又霸道地霸占父亲的怀抱,继续呼呼大睡。 秦王:“……” 于是秦王来得更勤了,当然,抱孩子的手法也在极速进步。】 嬴政:“……” 真是的,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还在孩子跟前提什么呢? 怪难为情的嘞! [哦呦,政哥,翘嘴了哦~] [啧啧啧,明明心里就美滴很,还在哪里装什么矜持哦,想笑就笑噻,我们大家又不会笑话你(指指点点.jpg] [姮崽:噘嘴/政哥:翘嘴。] [堕其术中啊政哥(笑:-d]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阿政,已经被闺女哄成翘嘴的他正在朝着女宝父的康庄大道一路狂奔(兔兔斜眼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本崽只需略微出手,就能得到一只翘嘴的阿父(得意.jpg] [《论如何捕捉一只傲娇高冷的阿父》——秦大帝嬴姮著。] [姮崽:咦阿父又来看我了?既然这么喜欢本崽崽,那就大发慈悲让你抱抱吧!什么?你竟然不抱我?哼!没眼光的家伙,本崽崽不跟你好了!(噘嘴巴生气气.jpg] [楼上好形象哦,有画面了!] [哈哈哈姮姐傲娇起来怎么能这么可爱啊?我也好想抱抱她哦!] 知韫:“……”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这可是秦始皇诶,她撒个娇怎么了?哄好老父亲就能亲亲抱抱举高高,甚至连太子之位都是她的,简直超值! 哼! 我愚蠢的后辈们,你们呐,压根就不知道孤有多快乐! “哈哈哈哈。” 不同时空的秦君宫殿中,不约而同地传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原来政儿喜欢这样的孩子。” 孩子越是喜欢跟他撒娇,越是依赖他、亲近他,他心里就越高兴,简直受用得不得了。 嬴驷忍俊不禁,打趣道,“吃软不吃硬,就喜欢蜜罐子。” “可见陛下肖似君上。” 嬴华忍着笑,贼兮兮地凑过来,“君上不也喜欢蜜罐子么?” 毕竟,芈王妃…… 殿中立时响起阵阵哄笑声。 嬴驷:“……” 他环视一圈,见哪怕是张仪亦露出笑容,于是忍了忍,勉强作出严肃冷脸,故作恼怒地一拍漆案,指向嬴华。 “好你个嬴华,竟还笑话起寡人来了,成何体统!” 等嬴华强行将笑意憋回去,正要请罪,嬴驷反倒哈哈大笑起来,并拍着嬴华的肩膀打趣道,“华弟,你还年轻,不懂蜜罐子的好处!” 喜欢蜜罐子,人之常情。 嬴华:“……” 哥,你这…… (欲言又止.jpg) 这厢秦君们哈哈大笑、气氛融洽,那厢文武重臣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家陛下喜欢这样的。 难怪。 前头那个胡亥明明看着不怎么样,偏偏在诸位公子公主中颇得陛下宠爱,想来,也是胡亥不惧陛下威严的缘故。 别管那小子是不是装的,最起码,他还有投陛下所好的心思。 总好过整日顶撞的长公子。 也是。 纵然陛下于国事上再如何雄才大略、挥斥方遒,到底也是一个父亲,作为父亲,哪有不喜欢孩子与他亲近的? 公子扶苏尴尬抿唇。 其实他也知道,他的谏言经常惹得父皇大怒,身边的老师、侍从也常劝他,子对父、臣对君,不可不敬、不可不顺从,莫要惹恼父皇。 可是…… 若他发现了问题,却不向君父谏言,难道就是为人子的孝心吗? 【秦王召见膝下儿女。 午睡刚醒的栎阳公主正高高兴兴地给自家阿母做绘画模特,就见到了来传令的寺人,不免有点被打断的小情绪,被郑菁哄了好一会儿,才由乳母抱着前往秦王殿中。 长公子扶苏先她一步到达。 被放在偏殿的兄妹二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没见到父亲的小公主鼓了鼓脸颊,眸光在殿中巡视一圈,当即迈着缓慢的脚步,爬过三阶台阶,稳稳地走到殿中央坐好。 虽然两头身,但居高临下。 “阿父呢?” 她慢吞吞道,“为何不见人?” 寺人:“???” 扶苏小公子:“???” 于是,等处理好要事的秦王过来,就见到一个撅着屁股爬台阶的长子,以及一个稳稳当当坐在上首的长女。 秦王:“???”】 [哈哈哈哈政哥:我眼花了?] [别看咱姮崽现在只有两头身,但这气势杠杠的昂!] [政哥:倒反天罡!] [姮姐:这上面视野最好,反正阿父你现在也不在,那让我坐坐怎么了?(理直气壮.jpg] [世界名画(斜眼笑.jpg] [不得不说,有些事情就是注定的,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了这对兄妹之间谁为主、谁为从。] 啊这…… 文武重臣齐刷刷低下头。 虽然通过天幕,他们已然知晓小殿下乃是陛下的心头宠、未来的大帝,但是,小殿下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这可是秦王的宝座啊。 这是能随便坐的吗?说得严重些,这叫僭越犯上,是大罪。 始皇陛下只微微挑眉。 真是人小心不小,小小年纪就有这份气魄,旁人是争不过她。 不过,挺好的。 他自认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不至于容不下一个有野心又聪慧的孩子,当然,他就算真的心胸狭隘、容不下人,如今也毕竟年过四十,该考虑这偌大江山的继承人了。 第445章 该交托于谁呢? 又能交托于谁呢? 为君者,若是连争抢的意识和勇气毅力都没有,纵然强行被扶上去,早晚也会被拉下来。 愁。 无人可倾诉的愁。 (糟心.jpg) 【“呜哇~” 秦王的突然出现与出声显然吓到了扶苏小公子,啪叽磕在台阶上,哇一下就哭起来。】 远在咸阳的扶苏:“……” 顶着弟妹们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眼神,长公子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免有些羞赧。 “我那时尚且年幼。” 他努力绷着脸,一本正经地替自己辩解道,“幼儿摔倒了哭闹,想来也是寻常事?” “是是是!” 公主阳滋“噗嗤”一声笑,又迅速学着长兄的模样肃起小脸,“阿兄何必害羞?咱们幼时谁还不曾哭闹过?若果真翻起旧账来,岂非各个都要羞恼地不敢出门了?” “就是!” 公主攸宁也笑嘻嘻道,“大约也就阿姊不曾有过这样的岁月了。” 她们嘛,都黑历史一大堆。 “那可不一定。” 公子将闾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确定这边只有他们兄弟姐妹,才小声道,“阿姊在咱们跟前自然是不曾哭闹过的,但在父皇面前,却不一定没有啊,说不定就……” 咳咳,阿姊可是天幕主角! 兄弟姐妹们:“……”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眸光中明明白白地写着想看自家长姐的热闹的小激动,当然,明面上肯定不能表现出来。 “好你个将闾!” 阳滋叉着腰,义正辞严,“你竟想看阿姊的笑话,等她回来,我定然要与她告你一状!” 骂了将闾,就不能骂她喽! 将闾:“……” 好塑料的兄弟姐妹情! (猫猫头落泪.jpg) 【“你好像吓到他了。” 栎阳公主歪了歪头,慢悠悠道,“阿父,幼儿是经不起吓唬的哦。” “……你尚且未被吓到。” 秦王无言几息,皱着眉让人去传太医令来,又示意俯首而拜的乳母将孩子抱出去哄,自己则龙行虎步地径直走到上首,垂眸看向占了他的位置的长女。 盯—— 小公主仰头跟他对视。 “阿父真是小气。” 让她坐一下怎么了嘛! 她鼓了鼓脸颊,不甚开心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个地儿,又慢腾腾道,“他和我不一样,自然不可一概而论。” “有何不同?” 秦王挑眉,“他长你数月。” “可我比他聪明啊!” 小公主理直气壮,“学无老少,达者为先,我其实并不介意他唤我阿姊的。” 秦王:“……”】 [哈哈哈哈姮崽:来,喊姐姐!] [扶苏啊,姐姐疼你昂!] [救命!学无老少达者为先,这么有道理的话被姮崽用在了这种地方,突然就变好笑了。] 孔子颔首赞许。 “三人行,必有我师。无贵无贱、无长无少,达者为先,达者为师。” 他对着弟子感慨道,“这位殿下如此年幼,便已领悟到这般道理,果真是姿禀卓绝。” 抛开她是女子、且是虎狼之秦的公主这一点偏见不谈,纵然是他,亦会偏爱这样的孩子。 孔子心情复杂一瞬,可思及方才看见的大同盛世,又实在说不出那些刻薄的驳斥之言来。 “仁”。 她真正贯彻了“仁”。 某种意义上,抛开偏见后,这就是他周游列国所寻的明主。 【“尔倚仗自身灵慧而以幼欺长,岂非是恃强凌弱的一种?” 秦王眉梢微扬,“何处学的?” “阿父不要冤枉我啊!” 小公主皱了皱眉,“我哪有欺负扶苏阿兄嘛,兄妹间嬉戏耳!” 秦王道,“寡人猜,这是从你口中吐出的第一句阿兄。” 小公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对父女的互怼日常我能看八百遍!] [我们政哥就是双标哈,自家崽崽哪哪都好,就算有什么不好,也一定是被人给带坏了。] [哈哈哈突然想起来看到的野史小段子,在姮姐温温柔柔好脾气的时候,政哥嫌弃儒家给姮姐带坏了,在姮姐跟皮皮虾似的管不住的时候,又嫌弃儒家没把姮姐教好(笑哭.jpg] [并非野史。] [并非段子。]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出自萌1的日记吧?] [大概?反正起承转合、都怪儒家,终究是儒家背负了所有呢!] [哈哈哈哈荀夫子无语:难道不是你这个当爹的拼命惯孩子吗?] [政哥表示:要你管?!] 嗯↘嗯↗ “儒?” 嬴小米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姮儿的老师是儒家的?荀?难道是荀况?” 他对荀况还算熟悉。 四十三年的时候,他曾派遣丞相范雎亲赴赵国礼聘荀子,欲借其儒家思想完善秦国治理,而后,荀子打破儒家“不入秦”的传统,亲自入秦与他讨论治国之道。 但荀子到底没留下来。 (不开心.jpg) “哼,最后不还是选择秦国?” 老秦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后一靠,得意道,“该是我大秦的人,早晚都是我大秦的。” 就是吧…… “这得活了多久?” 嬴稷碎碎念念,“竟然还能教导姮儿,得活到多大的年纪?” 可恶啊! 他也想教导姮儿! 嬴大魔王正纠结细枝末节的事,前头的几位秦君则微微一愣。 “应当的,应当的。” 短暂的怔愣后,商鞅低声道,“天下一统,是该行变法之事。” 治国不一道,便法不常古。 法家,本就该是顺应具体的现实条件而不断进行自我变革的。 拒绝变革,才是背弃法家。 但…… 道理商鞅都懂,只是他和嬴渠梁才刚刚搞完变法,现在就告诉他未来大秦又变法了,心生惆怅也是人之常情。 坏了,我成守旧派了。 (惊恐.jpg) 【“阿父,你好烦哦!” 小公主当即垮下脸,甚是怨念地看向毫不留情拆穿她的秦王,“儿年幼,说话很累哒!” 她瘪了瘪嘴,粉雕玉砌的小脸上满是忧愁,轻叹一口气,严肃谴责秦王总爱与年幼的女儿作辩论的行为。 “照阿父这话,我大秦倚仗国势之盛、兵甲之利而东出函谷,以诸侯之身灭周,不也是恃强凌弱?那我身为大秦的公主,骨子里流的是秦人的血,效仿先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一昂头,理直气壮,“强则强,弱则亡,不趁着我强的时候欺负别人,难道等我弱了被别人欺负啊?”】 “彩!” 说得好啊!说得真好! 他们老秦人代代努力、奋发图强,不就是为了有一日能够欺负别人而不是被别人欺负吗? 恃强凌弱怎么了? 那些谴责秦国恃强凌弱的人,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想吗?不过是因为他们的母国势弱,只能为强国所欺凌罢了! “这才是嬴秦的血脉啊!” 嬴稷越看这孩子越喜欢,赞不绝口,“好孩子,类寡人!” ——在大魔王眼里,这已经是他对子孙后代的最高赞誉了。 就是这么自信! (墨镜.jpg) “强则强,弱则亡。” 嬴·大魔王亲爹·驷笑得合不拢嘴,满是期待地看向张仪,“相国可还记得?当年寡人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呢!” 张仪多了解他家君上啊? “殿下肖祖。” 他笑眯眯地说出了嬴驷现在最想听的三个字,“类君上!” “诶,哪里哪里。” 嘴角已经翘起来的秦王摆摆手,故作谦虚,“是政儿的孩子呢,该说她类政儿才是。” “政儿也类父王呗!” 一旁的太子嬴荡大咧咧地抢在张仪之前回复了他爹,并满是期待地问,“父王,你难道不觉得也很类我吗?” 就这股霸道劲儿,对味! 嬴驷:“……” 讨厌! 寡人正与相国说话呢,有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什么事儿啊? 太子嬴荡:委屈.jpg 老嬴家高高兴兴、吵吵闹闹,荀子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是他的弟子? 如此张扬霸道,打眼一瞧就是与秦王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的孩子,竟然是他的弟子? 真的假的? (怀疑人生.jpg) 第911章 番外 太平令(11) 荀子现在有点懵。 若按秦国历法算,他生于秦惠文王更元十二年,也就是秦惠文王和张仪拿商於六百里骗楚怀王的那一年,而今年则是秦昭襄王四十八年,也就是打完长平之战的次年。 第446章 如此算来,他已年逾五十。 虽然荀子自我感觉身体倍棒,如今还担任着稷下学宫的祭酒,但他也万万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有给秦国小殿下做老师的一天。 要知道,别说是这位小殿下了,连她爹现在有没有出生都尚未可知。 别说,他还怪长寿的嘞。 掐指一算发现自个儿最起码还有二三十年的寿数的荀夫子如是想道。 “老师?” 荀子沉思之际,他座下的一众关系亲近的弟子不禁面面相觑。 那什么,他们该怎么办? 前脚才知道了同为荀子座下的李斯在未来入秦,不仅高歌猛进地成为始皇帝心腹、大秦丞相,甚至还搞了出“矫诏立胡”,成功助力赵高胡亥达成三年亡秦的成就。 众人还没想好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位师兄弟,现在好了,不用想了,亲爱的老师竟也摇身一变成了秦大帝的老师! 荀门弟子:“……” 所以意思就是,在未来某个时间点,他们整个荀门都入秦了是吗? 那,是不是该收拾东西了? 现在动身入秦,至少也能少走二十年弯路不是? 荀子:“……” 嘶—— 难道汝等还是个天才? 荀门上下一派和乐融融,唯有年轻的李斯心中满是淡淡的忧伤。 谢邀,天幕说我未来会背叛老板,矫诏立了他不成器的儿子最后把他家几百年积累的家业全部败光,咱就是说,大秦集团还会聘用我吗? 在线等,挺急的。 (心如死灰.jpg) 当然,蒙毅上卿也感同身受了李·青春版·斯的忧伤—— “毅师还写了日记?” 太子殿下笑意温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知可否拿来与我一观啊?” ——让孤康康你是怎么写的。 嬴政也向他看来。 虽然朕确实让你记载了太子的日常,但朕一定以及肯定是要带去骊山陵的,既然现在后人都知晓了,必然是你小子背着朕偷偷备份了! 不然,难道他的陵被挖了?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蒙毅:“……” 天幕害我! 【“寡人真的很好奇,你阿母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你的。” 秦王神色复杂一瞬,然后默默地推翻了原本的计划。 “你该启蒙了。” 这般天资,实在不可浪费,否则历代先王都会觉得他暴殄天物,恨不得入梦来骂他一顿。只是暂且还没想好挑谁做老师,兼之年纪太小,还是先放到他自己身边吧。 “……啊?” 小公主震惊,“我才周岁!”】 “……嗯???” 荀夫子震惊。 一众荀门弟子以及六国的贵族士子们同样震惊。 她才周岁! 大秦,竟恐怖如斯! [???] [我勒个望女成龙的老父亲啊!感情咱华夏家长爱鸡娃的根在老祖宗这儿呢!(恍然大悟.jpg] [政哥这说的还是人话吗?三十七度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又恐怖的话来的(惊恐.jpg] [懂了,这就是铁血大秦!(确信.jpg] 诸位秦君:“……” 老秦人:“……” 谢谢,其实也没有这么铁血。 “揠……揠苗助长?” 嬴稷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政儿说的对,若是可以,寡人确实想要入他梦去狠狠骂他一顿。” 孩子才多大啊? 就姮儿这丁点大的年纪,饿了会吃奶、想拉了会吱声,不哭不闹、乖乖巧巧,就得夸她是好孩子。 启蒙? 这就不是这个年纪的事儿! 最起码,也得三岁之后啊! [ber,弹幕都扣什么问号呢?政哥那是想给姮姐启蒙吗?其实就是打着启蒙的名义把孩子接到他身边养而已。] ——原来如此。 秦君们迅速松一口气。 “寡人就猜是这样。” 嬴驷默默收回震惊的神色,故作淡定模样,并对自家玄孙指指点点,“想养孩子就直说嘛,还非得拐弯抹角地吓唬人。” 啧,傲娇。 寡人差点就被他给吓到了。 张仪微笑不戳穿。 ——君上,真的是差点吗? [冷知识,政哥是已知的、第一位给孩子当陪读的皇帝爹。] [?这知识可太冷了,简直比冷笑话还冷,楼上,你猜他为什么是始皇帝(微笑.jpg] [啊……口误了(尴尬.jpg] [笑死了,人家陪读,那是监督孩子别开小差,政哥陪读,是生怕自家闺女读书太用功把自个儿累坏了。] [姮崽:我爱读书(墨镜.jpg] [哈哈哈哈别看姮姐现在满脸抗拒,但很快她就要满地大小认老师了。(憋笑.jpg] [法家、儒家、墨家、农家、名家、兵家、纵横家……咱就是说,诸子百家中但凡有名有姓的,哪家没给姮姐贡献出一个老师?] [咱姮姐学贯百家假的喽?] “嘶……” 公子扶苏满脸惊恐。 隔壁的父皇恐怖如斯,才周岁的阿妹竟也如斯恐怖…… 难怪父皇对他不怎么满意。 但,若以这种高标准高要求,请恕儿臣实在是做不到啊! (望而生畏.jpg) 诸子百家:嗯↘嗯↗ 什么意思? 这位小殿下是吾家弟子? 秦国自孝公与商鞅变法后就在法家这条路上狂奔,若后代秦君重法,那是事之必然,亲儒,也算情有可原,毕竟儒家确为当世显学。 但,她竟然是学贯百家? 学通一门已是不易,触类旁通可为大贤,至于一通百通者…… 被治国耽误的治学好苗子啊! 不过吧…… 人的五指尚有长短,就算学贯百家,也难免有先来后到、地位高低之分,所以…… 谁先谁后? (警惕.jpg) 嬴子楚和太子政身侧,中年版·吕不韦的眼神缓缓亮了。 自嬴子楚成为秦王之后,吕不韦也收获了丰厚的投资回报,开始了他的相邦生涯,而随着他进入秦国核心决策层并渐渐掌控权柄,执政思想也初具雏形并日渐成熟。 听上去,这位小殿下似乎跟他很合拍啊?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投资这种事情,上瘾啊! (心脏砰砰砰.jpg) 【虽然和长女相处还不算久,但秦王显然已初步摸索到拿捏她的法子。一句“你与你阿兄一起”,立时叫栎阳公主改口。 “我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呢,才不要去带孩子!再者,难道有我一个,还不够阿父操心吗?”】 [政哥:拿捏????] [姮崽:要养只能养我一个!必须要让阿父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操心我一个就够了!] [哈哈哈哈好霸道的崽崽。] [人之常情,合理合理,毕竟政哥主业是秦王,能空余下来的时间和精力就这么多,养一个孩子就是独占、养两个孩子还要平分,而众所周知,人是感情动物,哪怕是政哥呢,越是对一个孩子倾注了心血,就越是偏爱她。] [咳,那什么,太子之争素来如此,咱姮姐从小就有竞争意识。] [为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她又争又抢(笑:-d] 诸国公子缓缓点头。 看似学到了有用的知识,实则这知识压根就没什么用。 不争宠,是因为他们不想吗? 诸国王室在选择储君上大多奉行嫡长子继承制,他们生得晚,除非能拥有绝对的实力能够碾压嫡长兄甚至父王、打破宗法制规则,否则,就算跟父王撒娇争宠成功,在父王的眼里,也只是为他们提供情绪价值的存在。 对继承人的看重和对其余孩子的宠爱,诸王其实分得很清的。 就天幕上这位,和兄长的年纪相差不大,又天资远胜于兄长,虽然生为女儿身,但她父亲足够开明且大权独揽,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比不了,完全比不了。 最起码,先给他们这样的爹!要不然,给他们这样的脑子也行。 (望眼欲穿.jpg) 【秦王说到做到。 次日廷议之后,便遣近臣蒙毅前往云台殿把长女接过来。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爬起来的栎阳公主吃饱喝足,昂着头看了他一眼,就觉得有点累,于是示意他蹲下来。 “我不想走,你抱我。” 蒙毅一愣,有些迟疑。 他未曾抱有幼儿,而小公主身上都是胖嘟嘟的软肉,他生怕弄疼了她。但小公主坚持,蒙毅迟疑几息,也只能在请教乳母之后将她抱起。 “蒙中郎。” 路上,小公主忽然问道,“我听说,我出生不久,你的大父蒙骜将军就去世了。你会觉得,这是我的原因吗?” “……不会。” 第447章 蒙毅一愣,而后道,“此事与公主无关,世人愚昧、人云亦云,公主莫要放在心上。” “哦。” 小公主点点头,转头看了眼几步之外的宫人,凑到蒙毅耳边。 “可我阿父也信了。” 所以,愚昧的人包括他吗? 蒙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宝,你好恶趣味呦(大笑.jpg] [姮崽:偷偷摸摸跟人说阿父小话;/萌1:恨爹妈给我生了对耳朵。] [萌1: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哈哈哈姮姐表示,我只是到了新地盘之后想要给自己找一个能照顾我(并让我使唤)的人罢了,还有谁能比蒙家子弟更合适呢(墨镜.jpg] [萌1——秦王的心腹近臣,但,哪个秦王?(斜眼笑.jpg] [挖亲爹墙角,从周岁开始!] [别胡说昂!萌1是姮姐的启蒙老师,纯正的师徒情懂吧(笑:-d] [懂,这就叫感天动地师徒情(比心.jpg] 嬴政:“……” 他唇角微抽,转头看一眼他崽,他崽心虚地抬头望屋顶,再看一眼他心腹,他心腹尴尬地低头看地板。 好好好。 宝儿,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假的,都是假的!” 太子殿下义正辞严地谴责了天幕的胡言乱语,又对着皇帝陛下比了个心,眨眨眼作乖巧状,“我怎么可能挖阿父的墙角呢?阿父你知道的,你的乖宝儿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呀!” “你又心虚了。” 嬴政没好气地看她一眼。 打小就这样,一心虚就话多,不仅话多,还肉麻兮兮的。 “这怎么能是心虚呢?” 知韫才不肯认呢,理直气壮地替自己辩解,“实话实说而已,以咱俩的关系,我用得着挖墙角吗?阿父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阿父的,分得那么清不是伤感情吗?” 嬴政:“……” 虽然但是,确实有点道理。 文武重臣:“……” 殿下此言,真的有道理吗? (欲言又止.jpg) 算了算了。 一众早就对皇帝父女俩的腻歪见惯司空的文武重臣们表示,请务必继续这样腻歪下去吧。 毕竟—— 谁家还不是个太子党呢? (微笑.jpg) 隔壁的文武重臣:“……” 谢谢,其实有些时候,真的也挺想有个太子让他们党一下的。 虽然比起所谓的太子,他们肯定更忠诚于始皇帝陛下,但好歹继承人定了,他们也能安心些,不用担心出个胡亥来把大家伙给团灭不是? 我们的痛苦,你们不懂! (猛男落泪.jpg) 第912章 番外 太平令(12) 【被栎阳公主偷偷使坏了的蒙中郎看似沉着冷静,实则悄咪咪加快了脚步,将人带到后,本想将她安置在为她准备的偏殿,但显然,昨日已经踩过点的小公主更想点亮新地图。 秦王正在批阅奏简。 小公主探头看了看,便保持安静,与蒙中郎好一通比划。 蒙中郎……没看懂。】 蒙毅:“……” 这点细枝末节就不用提了吧? 再者,就不信你们看得懂! ——确实看不太懂。 秦君们表示,虽然有点看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们猜出来。 “还知道偷懒呢。” 嬴驷笑着打趣一句,又迅速道,“不错,就该如此,该偷懒就别勤快,真是聪明孩子。” 众人:“……” 得,君上您呐,看小殿下是哪哪都好,哪哪都能夸上一嘴。 【“不是会走路?” 秦王放下奏简,好整以暇道,“想上来,就自己走。”】 [是我听岔了吗?仿佛听成想当太子就自己走上来(掏耳朵.jpg] [没有听错吧?我好像也听见了呢(美甲.jpg] [哈哈哈对的,没错,我们政哥是这个意思(比心.jpg] 嬴政:“……” 虽然但是,那时候真没有。 “阿父~” 太子殿下眨眨眼,拖长了浸了蜜糖的调子,满是期待的询问,“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你猜?” 嬴政好笑地睨她一眼,“不许作怪。” 任何一个合格的君王都不会这样随意地敲定储君人选,但,反正她都已经是太子,也就没必要说得这么冷酷。 多伤孩子的心啊? 【“我不累的吗?” 小公主鼓了鼓脸颊,啪嗒啪嗒爬上台阶,稳稳当当走到秦王跟前,挨着他坐下不说,还理直气壮地戳着他的腰、想要让他腾点地儿出来。 “让一让嘛,都没有垫子坐了,地上这么凉,阿父舍得吗?” 她仰着小脸,理直气壮,“我昨日都让阿父,这叫礼尚往来!” 秦王:“……” “是寡人让你上来的吗?汝可知,此乃秦王之宝座?” 他抬手指向下首摆着的垫子,“那才是你的坐席。” “不是阿父的宝座,难道还是我的?” 小公主一脸诧异,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嫌弃皱眉,迅速转头,可怜巴巴地扯着秦王衣袖,眨眨眼,硬生生挤出两滴泪。 “我不要!我还是个孩子,怎么能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呢?阿父,你要赶我吗?” 秦王:“???”】 [哈哈哈哈政惊.jpg] [姮崽说的对啊!不是政哥的宝座,难道还是我们姮崽的?当然,如果政哥要给,那我愿意收回这句话。] [那楼上是收不回啦!] [姮崽出生自带技能——变脸(斜眼笑.jpg] [张扬桀骜长公主秒变小可怜,咱就是说,谁看了不迷糊?] [人之常情(比心.jpg] [政哥你糊涂啊!你不应该挪脚脚的,姮崽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这不是让她知道撒娇管用了吗?来,听我的,赶紧拒绝她、告诉她你不吃这一套(狗头.jpg] [哈哈哈哈楼上你好坏哦~] 诸位秦君:“……” “好生促狭的后生!” 正乐呵呵地看着孩子撒娇的嬴渠梁不禁哑然失笑,“若姮儿与政儿也能看见这天幕,眼下怕是要觉得羞了。” “那怕是一早就羞了。” 商鞅也跟着笑道,“毕竟,始皇陛下尚好,小殿下却是将婴孩时期都放到天幕上了。” 撒个娇算什么? 自从小殿下登上天幕起,难道还有不在撒娇的时候吗? 她大约已经习惯了呢! 嬴渠梁:“……” 商君,你也好促狭哦~ 不过,作为孩子祖父的祖父的祖父,他表示,这大概就是成为一名天才儿童的代价吧。 (严肃脸.jpg) “小孩都这样爱撒娇吗?” 嬴稷简直看得心痒痒,于是问道,“政儿何时能到咸阳?他的女儿既这般爱撒娇,那他应该也很会撒娇吧?” 太子柱:“???” 政儿……很会撒娇吗? 太子柱满脸震惊地看向天幕,反复确认,终于确定他没看错,二十岁的秦王政看上去就跟撒娇这两个字不搭边。 他父王恐怕要失望了。 “要不……” 太子柱犹豫了下,小声道,“要不父王再次礼聘荀子入秦,跟他一起研究长寿之术?” 政儿撒娇是看不到了,但只要活得久,就可以收获姮儿撒娇。 至于他熬不死他父王…… 嗨~ 搞得他现在熬得死一样。 (冷漠脸.jpg) “你在说什么胡话?” 嬴稷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找了荀子,你是不是还想让寡人去找什么狗屁的方士炼点药丸子吃吃啊?” 笑话! 若真如他们嘴里说得那么好,怎么还在为荣华富贵汲汲营营? 信这东西,这辈子都有了! 嬴稷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估摸着自个儿的身子骨,活到七十不成问题,这已经是万人中才能有一个的高寿了。 该知足了。 “往后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若敢带坏政儿,寡人饶不了你!” 老秦王警告完自家老儿子,又道,“不过荀子确实要去请,还有姮儿要用的诸子百家,都给她寻来。不过,先不着急,再等等,说不定,他们很快就会主动入秦。” 虽然对大才要礼贤下士什么的……满天下地找人也很累的。 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啦! 【栎阳公主的泪珠子说收就收,对着父亲甜甜一笑的同时,迅速抢占他让出来的空位。 “乖一点。” 秦王信手拿起奏简开始阅看,“若吵闹,就将你扔出去。” 小公主:“……” 她瘪瘪嘴,慢吞吞地“哦”了声,然后乖乖巧巧地依偎在他身侧,只是没多久,就没忍住调整了姿势,挂在他手臂上对着奏简探头探脑。 第448章 “……看得懂?” “我不认字呀,当然看不懂!” “那你趴在寡人身上,看得这么认真做什么?” “这是态度!” 她捧着小脸,理所当然道,“阿父案前奏简记述的都是国家大事,虽然看不懂,但也要郑重对待啊!怎么能对着国家大事嘻嘻哈哈呢?” 于是秦王神色越发柔和。 “你阿母还未教你认字?” 他将小团子给拎起来抱在怀里,顺手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寡人来教你。”】 始皇陛下:“……” 他年轻的时候有这么好哄吗?这只幼崽不明摆着在套路他吗? 怎么“他”一哄就上钩? 这么好哄,始皇已经能想象到他日常被哄成翘嘴的模样了。 (朕不理解.jpg) 诸位秦君见此,先是一愣,而后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孩子,就是机灵!” 看了天幕的诸秦君自然知晓,小公主虽然还未启蒙,但毕竟她母亲经常拿着书念给她听,靠着过目不忘技能,还真不能说她完全不认字。 只能说认识得不多、不全。 但,这重要吗? 一句半真半假的话,既哄了父亲高兴,又达成她的目的。 “多智近妖啊!” 嬴驷啧啧称奇,“寡人算是知晓,天幕为什么说世人都爱她了,姮儿生来就在把握人心上有着敏锐的直觉。” 她太知道怎么才能占据父亲的时间,也太知道怎么才能让父亲在她身上投入更多的精力。 真是天生的君王啊。 她太知道怎么用不经意间的一言一语来让人感受到她的“真心”,虽然这真心其实也不一定有多真,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被她放在心里。 语言的艺术。 于君父,于臣下,无往不利。 要知道,士子们推崇“士为知己者死”,主君如此厚待,又焉能不感激涕零、为她效死? 至于政儿…… 咳,反正被哄成翘嘴的也不是寡人,再说了,姮儿也只是想让父亲亲自教她而已,都花心思哄你了还想怎样? 被哄的嬴政:“……” “不认字?” 他幽幽地看向他崽,“都是在哄我?” 知韫:“……” “怎么可能?” 太子殿下可理直气壮了。 “我本来就不认字啊!虽然跟着阿母学了一点点,但这么多字,我怎么可能学完啊!” 拜托! 秦篆很复杂的好吧~_~ “真的?” “比珍珠还真!” 见太子殿下说话如此掷地有声,皇帝陛下勉强接受了解释。 不然还能怎么办嘛? 他就这么一个心尖崽,最后还不是只能笑着把她原谅? 皇帝陛下迅速安慰好了自己。 然而—— 【栎阳公主昏昏欲睡。 秦王似乎不太擅长教孩子,所谓的教认字,竟然是在朗读奏简的基础上展开的。 平铺直叙,枯燥至极。 就算他的声音再清越好听,也挡不住扑上来的昏沉睡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政哥,不是我说,但这样教小孩是真的行不通的(苦笑.jpg] [循序渐进啊!上来就这么高难度,除了姮姐谁受得了啊?] [这也忒吃顶级生源了……] [因为姮姐和执妹都是政哥亲自教的,所以我一直认为政哥在教育孩子这方面是大拿,其他儿女没几个出彩是他太忙、没时间教,但现在,我严重质疑政哥的真实教育水平(认真脸.jpg] [姮姐和执妹不一样吧?姮姐是满周岁就被政哥待在身边教,但执妹一开始是姮姐教的,只是后来她太忙了,就把孩子扔给政哥带,政哥教的时间更长而已。] [咱们现在这么说,是因为执妹有“大帝遗风”,而姮姐教的照姐有“始皇遗风”。] [是的,说白了,大家其实是在磕这对父女那“你在我眼中就是最好的继承人,所以互相将孩子养成对方的模样”的感天动地父女情,主角还是政哥和姮姐。] [额……共轭继承人?] [……ber,原来都是磕学家?什么都能磕上一嘴?] [那咋了(美甲.jpg] [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营养均衡,就这个绝美父女情,好磕!(星星眼.jpg] [啊?原来是这样的吗?] [我是真信了……你们骗的我好惨……] [坏了!政哥立了千年的教育专家人设塌了!(惊恐.jpg] 诸秦君:“……” 想说天幕这嘲讽太狠了,但思及那让人一听就头疼心疼的胡亥,诸秦君表示,政儿这教育水平确实忽高忽低。 上限够高,下限也够低。 就胡亥这种家伙吧,轻轻松松就让政儿在教育界身败名裂。 啧啧啧。 连寡人们听了都摇头。 嬴政:“???” 皇帝陛下震惊且受伤,“她们竟然觉得我不擅长教孩子?!” 他怎么就不会教孩子了? 胡说八道! 明明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太子文武双全,千古无二的出色! 至于其他孩子没几个出彩…… 就这资质,给请了这么多老师都教不会,难道也要怪他? 知韫:“……” 她沉默了漫长的半秒钟,果断选择支援亲爱的老父亲。 “没错,她们就是胡说!” 太子殿下满脸坚定,“我就是阿父一手教导出来的,足以证明阿父极为擅长教导孩子,只要投入了时间和精力,就能教出出色的孩子!” 什么倔驴扶苏,什么败家子胡亥,没有发生过,就是不存在! “真的?” “比真金还真!” 于是皇帝陛下被安慰到了。 他教出了一个“大帝”、一个“大帝遗风”,是有实绩的! 至于那个“始皇遗风”…… (我女爱我.jpg) 隔壁的始皇陛下:“……” 谢谢,确实有被天幕嘲讽到。 毕竟,他是真的教出了日常跟他顶撞谏言的扶苏,还养出了个三年败光大秦基业的胡亥。 (艰难微笑.jpg) 第913章 番外 太平令(13) 【“阿父难道不觉得,咱们现在用的字实在太复杂了吗?” 努力了一会会儿的小公主伸出小爪爪盖在奏简上,神色严肃。 “复杂?” 秦王微愣,“你觉得难?” 他的长女,天生灵慧,璞玉之资,竟被区区认字难倒了?】 [政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哈哈哈政哥:孩子想偷懒?] [虽然但是,我知道秦篆很符合你的审美,可它真的好难!政哥,考虑一下我们这些普通孩子吧(大哭.jpg] [?楼上专业是……] [古文字研究专业(比心.jpg] [那很苦了。] [其实也还好,毕竟都有简体字的基础,虽然看不太懂甲骨文、金文,但秦篆还是勉强能看个囫囵的,只是吧,先秦的人可不像咱们学过简体字,上来就高难度……] [文盲率高是有原因的。] 文武重臣默默点头。 对比才能产生美,简体字的好处,谁用过谁知道。 纵然是偏爱小篆的嬴政也不得不如此认为,毕竟,他是真的每天都要批阅无数奏折。 “秦篆,很难?” 已经让李斯推进书同文项目的始皇陛下微愣,迟疑地呢喃,“不是已经整理简化了吗?” 还难? 那碰上六国那一个字有十几种写法的,岂不是得叫苦连天? 各地小吏却连连点头。 不仅难认,还难写,每到忙碌时候,他们写字都得累个半死。 “要这么简单做什么?” 有些贵族不满地皱眉,“文字乃是我等贵族交流之物,贱民只需听命就是,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读书认字了?” 他一早就觉得不满了。 那天幕的开始,竟连贱民家的孩子也能进学堂读书,不分贵贱、尊卑颠倒,简直是笑话! 秦国,果真是蛮夷也! 怪不得竟能让一女子登上至尊天子之位,依他看,那胡亥登基、二世而亡才是嬴秦的命! (用力哔哔.jpg) 但也有大贤表示赞许。 文字越是复杂,就越是阻碍文化的交流、传播与延续,谁还没写过书、收过弟子,哪怕收的弟子都是认字的,但毕竟上了年纪,谁还没教导过家中的小辈们? 这里头的苦,谁教谁知道。 (微笑.jpg) 秦君们接受还算良好。 虽然他们一直在推行愚民政策、抑制文化交流,但这只是为了更好的维护秦国的统治而已,若有一天,这套法子阻碍了统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更改。 就是这么实用主义! 【“什么叫我觉得难啊?” 第449章 小公主觉得这话太难听了,有被激将到的她果断将这卷奏简朗读一遍,除了时不时要歇下来喘口气、揉揉腮帮子之外,流利而准确无误。 她骄傲地一抬下巴,“能难倒我的东西,世上还没出现呢!” 秦王:“……”】 [一生要强的姮姐,政哥的激将法百试不爽(斜眼笑.jpg] [崽,把你的自信分我一半吧,我真的很需要,实在不行,把我的自卑分你一半也行!] [姮崽:拒绝!(严肃脸.jpg] “少年之锐气?” 嬴渠梁无语,“这能是少年吗?谁家的少年这么一丁点大?” 她还是只幼崽宝宝呢! 【“既非难,又是何故?” “难易之分是相对的,我与阿父觉得不难,是因我二人聪慧远胜常人,故而不能以我二人的标准来判定难与不难。” 小公主认真道,“若要推广,会很难。” “推广?” 秦王敏锐地抓住关键字。 “向何人推广?” “秦人。” 小公主迟疑一下下,“还有以后的秦人,反正都是秦人。” 于是秦王朗然大笑。】 但始皇陛下笑不出来。 血脉相连的儿女中,能有一个知他心意、合他心意的孩子,无疑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一想到这孩子是隔壁的他的,就很让人忧伤了。 他瞥一眼天上的自己。 冷哼。 真是小气吧啦的。 还说什么“最尊贵的公主”,再尊贵,那不还是个公主?不说立为太子,封侯封君总得有吧?这般扣扣搜搜,真的很难让人为你出力啊! 始皇陛下选择性忽视他看中的崽目前还是个真·幼崽,且早晚会被隔壁的他立为储君的事实,作出如上嘲讽。 “以后的秦人,都是秦人。” 天下各地,正和家人们一起安安静静地看着天幕的六国黎庶眼睛一亮、露出笑意,只觉得被喂了一颗定心丸。 所以,以后他们也是秦人? 那,天幕上秦人能过上的神仙日子,他们是不是也能过上? 哪怕差上一点呢,就算只能天幕上的一半,能叫他们吃得饱、穿得暖、有房住、有田耕,不会被随意地拉去服徭役、服兵役然后死在外头,他们就心满意足啦! 至于什么年纪大了还能去什么敬老院,那是想都不敢想。 当然,若是能教孩子跟着读书认字,往后就算当不上小吏,也能过个体面日子,那就算过得差些也不要紧。 “咱们还打秦国吗?” 某地,一个年轻士卒小心地左右看了看,低声询问与他同在军中的父亲,他抿抿唇,满是期待,“阿父,我想回家种地,再和媳妇生个娃,让娃也念上书。” 固然,秦国是推行军功爵制最彻底的国家,但诸国哪个不曾横强一时?其实国内大多都有着类似的制度以激励庶民,至于具体执行的如何,那是另外一回事。 而无论执行如何,无论在何国何地,普通士卒才是大多数。 这些不起眼的蝼蚁,随意一场战争就能收割无数的人,最期盼天下太平、最不愿意打仗。 于是中年士卒沉默了。 能好好活着,谁想死呢? 可是…… “再等等,再等等。” 最底层的士卒能知道什么呢?他不知道现在在位的秦王是哪一位,也不知道天幕上的好日子,还要等待多久。 “六国人也能跟咱一样吗?” 秦地的人对于天幕上的未来自然是期待的,但期待的同时又不免质疑,“咱们流血流汗地为王上打天下,好不容易打完了,难道就要将咱们的好处分给别人吗?” 那他们祖祖辈辈为秦国流的血、付出的性命,究竟算些什么? 再者…… 有人小声道,“打完了天下,那往后还有法子得爵位吗?” 念了书,也能给爵位? “急什么?” 稳重老者却是沉声道,“只看天幕上的小殿下让秦人都过上了好日子,她的心里一定是有老秦人的,你说的这些难道小殿下会不清楚?难道你比小殿下聪明?” 周围的人把头摇成拨浪鼓。 “额也想嘞!” 那人挠挠头,“别说额了,家里的娃娃也都不认字嘞。” “那不就成了?” 老者一锤定音,“继续看。” 【幼儿需要大量睡眠时间,于是小公主歪在秦王怀里,迷迷糊糊入睡,又迷迷糊糊醒来。 然后发现他还在批阅奏简。 小公主:震惊.jpg 她认真地看了许久那厚重的、堆积成小山的竹简,又悄咪咪伸手在秦王的手臂上捏了捏。 “在想什么?” “阿父好辛苦。” 小公主的眸光中满是敬佩。 她阿父,神人也。】 [哈哈哈哈哈哈姮崽那震惊又敬佩的小眼神,感觉政哥在她眼里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了。] [崽心疼,崽要说出来!] [但讲道理,政哥这体力我是佩服的,要不他能当秦王呢?] 始皇陛下:“……” 他默默看向长子,上上下下打量两眼,又冷冷地收回。 大概这就是幼崽的参差吧。 不仅在天资上远不及人家,就连跟人家比贴心,也远远不如。 隔壁的他才需要批阅多少奏简?别说还没正式亲政,就算亲政了,也不过区区一个秦国,而他,可是要处理天下的政务,胜于昔年数倍! 明明更需要关心的是他! 这公平吗? 诸秦君:“???” 就这? ber,不过批阅些奏简而已,难道他们不是这样过来的吗?怎么轮到政儿身上,就有一大堆人来心疼他辛苦? 不公平! 对,不公平! 就连六国的王也表示抗议。 当王上的,尤其是励志当明君的,谁还没个勤政的时候? 这也值当心疼吗? 呵,幼崽就是没见过世面。 众人看着天幕上那正在对父亲撒娇让他夸夸、并保证最疼爱她的小公主,又看了眼那嘴角高高翘起的秦王政,毫无疑问,他们的脑电波在这一刻达成了共鸣—— 葡萄是酸的。 听见了吗? 葡萄是酸的!是臭的! (红眼病.jpg) 但很快,天幕转换,呈现了更令他们破防的画面—— 【清晨,日常赖床的栎阳公主难得没有在陪阿母用过朝食后去见父亲,而是由乳母抱着,带着宫人们大摇大摆地去了咸阳宫中一处无人居住的、种有竹林的宫殿。 小公主满意地看着旺盛的竹林,而后发号施令,“砍!” 宫人们:“???” 虽然不解,但面对秦王最宠爱的栎阳公主的命令,众人也不敢有半点怠慢,迅速执行。 “劈开!” 等到宫人们砍下了几棵竹子,小公主又命令道,“一部分横着劈开,一部分竖着劈开!” 于是宫人们又执行。 场面一时有些乱糟糟的,被竖着劈开的竹子里,有的空无一物,有的长了虫子,也有的,藏着薄薄的一层膜。 小公主的眼睛亮了。】 “这是……” 思及之前天幕上那惊鸿一瞥的书本,秦君们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莫非能用来写字?” 【“阿父!” 正巧等来等去没等到女儿的秦王寻了过来,小公主一见到他,立时抱着盛有竹膜的盒子,兴冲冲地向他跑去。 “阿父瞧!这是竹子藏在肚子里面的衣服哦,我觉得它能用来写字呢!”” 她轻手轻脚地从盒子里拿出一片浅黄色的、表面平整光滑如丝帛的竹膜递给秦王,歪了歪头,清澈纯稚的眸光中满满的都是关怀。 “竹简好重的,有了它,阿父是不是就不用那样辛苦呀?”】 [啊啊啊啊崽,你怎么能这么好啊崽?我真的好想去偷你啊!] [是纸!承载文字、传承文化的纸!是四大发明之一的纸!] [丝帛昂贵、竹简厚重,有了成本低、能量产的纸,再加上印刷术,先贤著作才能传播,知识才能传入寻常人家!] [孔夫子的有教无类,是在姮姐手上贯彻推行下去的啊!] 诸子百家:“!!!” 孔子、孟子、墨翟等无数诸子百家的大贤们死死地望着天幕。 原来这就是纸。 就藏在他们日常接触的地方。 墨翟立即起身去砍竹子。 作为手工大佬,他也曾自己亲自砍竹子、制竹简,有时也见到过竹膜,却都因竹膜的易碎而不曾细想其用处。 墨翟不禁懊悔。 竟白白耽误了这许多年。 “来人,去砍竹子!”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干货。 他们等待的干货终于来了,甚至一来,就是举足轻重之物。 第450章 诸秦君自然知道,从竹子中取出来的薄膜虽然能着墨,但直接实际应用的可能几近于无,必然要进行改进。 但这都不算是个事儿! 有些事情,差的就是那一星半点的灵感,有了灵感,群策群力之下必然有人能制出来,就算真制不出来…… 照瓢画葫芦总会吧? 秦君们当即许下丰厚的赏赐,并吩咐道,“传令少府中的墨家子弟,务必要给寡人照着天幕将纸给制出来!” 始皇也迅速吩咐少府。 相较于诸位先祖,已经一统天下的他显然对纸的需求更急。 然而—— [谁能想到呢?开启纸时代、推动文明进步的关键,就诞生于一个孩子对父亲的心疼呢?] [姮姐真的超绝行动力。] [哭死,这就是政哥最爱姮崽的原因啊,心疼从来不停留在口头上,而是实实在在地解决问题、为政哥分忧。] 嬴政大悦! 没错,就是这样,朕的崽就是这么爱朕,继续说,朕平生无甚爱好,就爱听些大实话! (骄矜微笑.jpg) 始皇陛下:“……” 抄作业的快乐迅速消失,始皇陛下面无表情地散发冷空气。 朕没有崽。 朕的崽在哪里?她是不是不小心在投胎路上走岔路了?朕觉得天幕上这个崽就是朕的! (不开心.jpg) 第914章 番外 太平令(14) “扶苏。” 始皇微微侧眸,定定地看了长子几息,忽而出声询问,“你观此天幕,可有何想法?” 公子扶苏微愣。 自从天幕出现并宣告大秦二世而亡的结局后,父皇看向他的目光中,有失望,有恼怒,最后归于平静的冷漠。 现在,是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回禀陛下。” 公子扶苏定了定心神。 “臣以为,少府当造新纸,颁官曹,凡诏令典册悉以纸存。且天幕言小篆繁复,臣以为,可以天幕所示字体为楷式,再拟制新字。今大秦兼天下,新附郡县吏员短缺,若有新纸与新字,训士储才,其速倍焉。” 简而言之——抄作业。 “还有呢?” 始皇神色淡淡,“继续。” “儿臣不孝。” 公子扶苏面露愧怍,“父皇日夜操劳与繁琐政务,为大秦殚精竭虑,儿臣既不能为父皇分忧,亦不曾解父皇之辛劳,枉为父皇子嗣。” “……就这些?” 始皇停顿几息,“没了?” 还有吗? 公子扶苏不由得茫然。 他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啊,还需要再说什么吗?总不会是……父皇他也想要听撒娇吧? 可是…… 他悄咪咪环视大殿,只见三公九卿、文武重臣悉数在场。 这这这…… 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鉴于公子扶苏脸上的纠结之色太过明显,不仅始皇陛下看懂了,文武重臣也都看懂了。 始皇:“……” 难道他的要求真的很高吗? (心累.jpg) 文武重臣:“……” 只能说,作为皇帝陛下的长子,都已经及冠娶妻,却还迟迟未被年过四十的君父立为储君,确实是有缘故的。 (低头腹诽.jpg) “长公子想来是想岔了。” 作为公子扶苏的老丈人,李·戴罪之身·斯觑着皇帝陛下的神色,斟酌几息,低声提醒。 “栎阳殿下见陛下辛劳,便苦寻解忧之法,机缘巧合之下,终觅得造纸之术,公子以为,最要紧的是什么?” 秦王政处理政务辛苦,是客观事实,栎阳殿下心疼父亲辛苦,是点明问题表象,寻得造纸之术,是解决方案。 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啊! 你光嘴上叭叭个不停,天天说这不对、那不对,但是又说不明白问题的核心根源在何处、该如何解决,更完蛋的是,明明皇帝是自己亲爹,却偏偏不私底下劝谏,反而要在朝堂之上跟皇帝对着干,换他李斯是始皇帝,也不爱听这个长子的忠言逆耳。 你扶苏是皇长子! 在大秦定鼎天下、六国余孽复辟之心不死的当下,在明面上传达出皇帝与皇长子政见相合的政治信息,让反对派死心、让支持派安心,不必担忧皇长子上位后推翻先帝政策、清算先帝旧臣,这应该不难做到吧? 连他李斯,你扶苏的老丈人都安不下心,更遑论其余人?! 你总不会是跟试图踩着始皇帝名声来博青史留名的谏士一样,靠跟他对着干来换取反对他政策的臣子的支持? ——那真的挺可笑的。 就算你有自己的想法,那不求你和皇帝处处政见相合,但别把自己当谏臣,没毛病吧? 人家谏臣谏这谏那是职责所在,他们只管提出问题,具体解决方案可以交由皇帝和群臣群策群力,但你能吗? 偌大江山,是你嬴秦的啊! 一个只管提出问题却不管解决问题的人,如何能做大秦的储君,乃至在皇帝陛下殡天之后,成为二世皇帝? 啃完爹,再去啃臣子吗? 这不是胡闹嘛,啃爹虽然没出息,但不会出事,而啃臣子…… 李斯默默低头。 并再次唾骂胡亥和赵高。 公子扶苏:“……” 他做错了吗? 可父皇这般雄才大略、英明神武,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做到的呢?他的些许浅薄之见,如何比得上父皇的想法? 公子扶苏嘴唇翕动,垂下头,眼中是一片空白的茫然。 【秦王心中五味杂陈。 他是先庄襄王在赵为质时所生,两岁时,秦兵围邯郸,先王在吕不韦的帮助下抛妻弃子离赵归国,而后拜华阳夫人为母,又娶了韩国贵女,娇妻幼子在怀。 直到昭襄王薨逝,加冕秦王的孝文王立先王为太子,赵国才将与母亲一起东躲西藏的他送归秦国,再后来,先王早逝,与他相依为命、相互扶持的母亲也有了新欢。 这也就罢了,她甚至…… 秦王不动声色地整理好心情,垂眸看向自家贴心孝顺的长女时,眸色越发温和。】 诸秦君:“???” 甚至什么?还有什么坏事噩耗?赶紧说呀,快急死寡人了! “胡闹!” 嬴渠梁重重一拍漆案,勃然大怒,“我秦国纵然再艰难,何曾送过公子为质?送孩子为质也就罢了,怎么连兵围人家都城时,都还把孩子扔在哪里不管不问?这不是让孩子等死吗?!” 当然,嬴渠梁其实也能理解。 送公子为质,乃秦国之邦交大事,牵扯甚大,定然有其必要性。打仗前没把孩子接回来,大约也不单单是这孩子不受重视的缘故。至于抛下婆姨孩子,毕竟是逃命。 可道理他都懂,他就是接受不了大秦的希望险些夭折在赵国! 寡人不管。 反正寡人是那劳什子的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的亲祖宗,祖宗骂几句,就得好好听着! “政儿阿母做什么了?” 嬴稷眉头紧皱,“若只是寻了新欢,政儿绝不至于耿耿于怀,所以她丢下政儿,跟男宠恩恩爱爱生孩子去了?” 那他确实可能介意。 毕竟政儿从小就被父亲抛弃、跟母亲相依为命,他对母亲的依恋和占有欲必然会比别的孩子强盛许多。从母亲的独子,再到跟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分享母亲,这其中的落差确实很大。 嬴稷对此很有发言权。 毕竟他的母亲宣太后当年也与义渠王私通生子,只是后来她诱杀义渠王并诛与其所生二子,义渠国彻底灭亡。 ——从一开始,就是专门针对于义渠王的计策圈套而已。 嬴稷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他却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猎奇的事情—— [政哥真的手拿美强惨剧本啊,小时候亲爹丢下他,长大了母亲放弃他、弟弟背叛他……] [幸好上天是公平的,美强惨男主一般都会配个治愈系女主,政哥还有他的治愈系·小太阳·小甜果姮崽。] [我不懂,紫薯逃命的时候不带老婆儿子也就算了,回去站稳脚跟之后为什么不赶紧来接啊?老婆儿子东躲西藏、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他却在咸阳娶妻生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甚至小儿子后来还造政哥的反!] [秦赵需要有质子,紫薯走了,政哥正好顶上这个空位啊!] [同父异母的弟弟造政哥的反算什么?他亲妈都还为了男宠和私生子谋反抢他的王位呢!] [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 [怎么会有人为了私生子造儿子的反啊?就算她成功了,秦王室还会让她那没有嬴秦血脉的私生子当秦王吗?] 嬴渠梁和嬴驷:“……” 什么玩意儿? 再说一遍,谁造谁的反?! (不可置信.jpg) 嬴稷:“……” 第451章 “是寡人看错了吗?” 老秦王难得神色恍惚,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又伸手揉了揉,而后睁大眼睛去看天幕,确定自己没看岔后,他怫然变色,抬手就将身前的漆案给掀翻过去。 “放肆!” 年迈的秦王如同被激怒的雄狮,散发着令人战栗的赫赫威势。 “君上息怒!” 殿中文武重臣尽皆俯首,太子柱与范雎迅速从坐垫上膝行至他身侧,一左一右地扶着老秦王、为他抚背顺气。 “君上。” 范雎轻声劝慰,“幸得天幕警示,政公子已然在归咸阳的路上,不必再受赵人欺凌之苦,至于……有君上庇护,一切都不会再发生的。” “可那都已经发生了!” 嬴稷冷冷扯唇,“苦,政儿受了,背叛,政儿也受了,一句不会再发生,就能将所有都抹得干干净净吗?” 想什么美事呢! 不以未有之事迁怒? 呵! 他看上去像是好性的人吗? 未来秦王的生母又如何? 他当年逐四贵时,照样下令废黜了母亲宣太后,致使其在次年忧死。区区孙儿的妻子,于他而言有什么下不了手的?他能看在她是曾孙的生母的份上给予几分优待,自然也能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于是范雎不再言语。 既然他家君上心疼曾孙的遭遇,让他把这口气尽情地撒出去也就是了,若不然憋在心里,憋坏了可怎么是好? 尚在守孝期的孝文王嬴柱正搂着他的宝贝孙儿一起看天幕,待他看到此处,他反射性地捂住孙儿的眼睛与耳朵,而后看向下首的太子子楚一家时的眼神冰冷至极。 太子子楚,抛妻弃子。 太子夫人赵姬,与情人私通生子,并造她亲儿子的反。 太子次子成蟜,造他哥的反。 好家伙,一家子骨肉血亲,各个都没拿他宝贝孙子当回事。 可把嬴柱给心疼坏了! 不行! 嬴柱当即下定决心要好好保养身体,他熬不过长寿的老爹,难道还熬不过体弱的儿子? 反正他儿子也就在位三年时间,他努努力,熬死儿子,直接把秦王的位置传给孙子,顺便把其余背叛政儿和大秦的家伙通通都带下去。 隔壁的秦王子楚:“……” 他捂着胸口深呼吸几许,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让你混账,逃命不带儿子。 让你看脸,也不看看内涵。 让你生幼子,结果幼子造反。 “政儿……” 子楚平复心情,而后看向一侧的太子政,准备询问他的想法。 ——他当然知道他的过错很大,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迁怒。 太子政:“……&#%¥” 才十岁的小少年看似镇定,实则已经被亲妈造反的消息给冲击得大脑宕机,正在重启中。 (信号连接中.jpg) 始皇陛下却很淡然。 生气? 有一点。 毕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始皇自然不会喜欢有人将这些事情对着天下人广而告之。但此一时彼一时,大秦二世而亡的消息都人尽皆知了,他这点私事又算什么呢? 都是过去的事情。 而他,只会一往无前,从不会驻足过去,他来时路上的风风雨雨,从前伤不了他,现在,也同样伤不了他。 嬴政,是大秦始皇帝。 他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谁来救赎…… 这个似乎可以有? 始皇陛下沉思几息,随即面无表情地看向天幕—— 天幕,汝擅自向天下人揭露朕的心理创伤,深刻地伤害到了朕脆弱的心灵,必须赔偿! 赶紧的,把崽赔给朕! (祖龙咆哮.jpg) 第915章 番外 太平令(15) 【秦王召少府卿颠与相里氏墨来见,交托以造纸之要事。 “此物乃是公主栎阳忧心寡人辛劳,苦思冥想之下寻得。” 秦王矜持道,“她虽年幼,却也聪敏,有心要参与造纸、为寡人分忧,虽胡闹了些,到底一片赤子之心。”】 [《矜持》] [哈哈哈哈炫娃的老父亲!] [政哥:看到了吗?这是我的宝贝女儿弄出来的,她不仅聪明还有孝心,超级超级爱我的!] [我女爱我.jpg] 诸秦君:“……” 刚刚还在恼怒生气的秦君们见此,不由得哑然失笑。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嬴驷忍笑道,“原以为政儿严肃得紧,眼下看来,姮儿也不曾说错,确实是活泼性子。” 就如同孩童得了我有你无的珍宝,分明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炫耀、引人羡慕夸赞,却偏偏要作出矜持的样子。 超绝不经意的傲娇。 也难怪后人不信姮儿的话,谁能想到堂堂秦始皇还有两副面孔? 不过,人之常情。 他要是有这样的崽,当年龙门相王之时,他非得把崽走哪带哪,提溜过去跟魏王、韩王狠狠炫耀一通不可。 “殿下还喊叔父呢!” 嬴华和张仪头碰头嘀嘀咕咕,“若细算起来,我还是殿下的叔祖嘞,要喊也得喊我啊!” “没那么近。” 张仪微笑,“若细算,君上之后,至少历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才至始皇陛下,按辈分,你至少是始皇陛下的叔高祖父,和殿下已经是出了五服的远亲关系了。” 嬴华:“……” “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嬴华“嘿”了一声,“再怎么样,我也是殿下的血脉亲长,如果我是远亲,那君上跟我一辈,他也是远亲。” 大家都是出了五服的远亲。 “……嗯?” 无辜被扫射到的嬴驷一愣。 ber,关他什么事?! 虽然这说法其实也没毛病吧,但政儿和姮儿是他的直系血脉后裔,怎么能说是远亲呢?! “相国。” 他幽幽地看向张仪,“相国能言善辩,目下这样说,不会是心中欣羡却不得的缘故吧?” 我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 张仪:“……” 【少府卿乃九卿之一,公务繁忙,栎阳公主既想为父分忧,秦王便打算给她挑个年轻稳重谒者充当属官随侍。 “臣记得,中书谒者丞下,有一个名叫章邯的谒者。” 少府卿颠听闻秦王的要求,迅速在脑海中将符合标准的人扒拉了一圈,最后推荐了章邯,秦王并未立即定下,只等亲眼见过再做决定。 “明日你也看看。” 他摸了摸小公主的毛毛头,“等你再长几岁,寡人从宗亲与重臣家中挑选与你年纪相仿的孩童,充作你的陪读。” “哦。” 小公主点点头,“为何还要等我长几岁?现在不可以吗?” “……不可。” 秦王迅速掐灭她的蠢蠢欲动。 “至少等你五岁。” 毕竟是稚童,难免有冲动莽撞的时候,若只起了口角也就罢了,万一打起来,就她这丁点大的小身子,打输了不得哭着回来找他告状? “好吧。” 小公主虽然有点小小的失望,但也很快消散,高高兴兴地把自个儿窝在秦王怀里、抱着秦王的手臂甜甜撒娇。 “儿多谢阿父!就知道阿父最爱儿了!儿何德何能,有这样好的阿父呀? 秦王矜持地压了压嘴角。】 [政哥日常:矜持.jpg] [哈哈哈哈又是被姮崽哄成翘嘴的一天呢!] [姮崽跟阿父阿母撒娇的时候把自己当小孩,但说起正事就完全忘了自己还是个幼崽呢!两头身的小豆丁,真给你找一群同龄小孩,咸阳宫不就成了育儿所了吗?] [虽然但是,其实五岁的孩子也没多大,照样是姮崽这个孩子王带着她的小伙伴们玩。] [大秦幼儿园园长即将上线!] [姮姐表示:本殿下不爱打架,就算真的动手,输是不可能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输的!] [是的,把人摁在地上打,然后哭着跟政哥告状(捂嘴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叔父真的好会挑人哦,一挑就挑了个未来的昭明功臣。] [大才!姮姐的第一个大才,是阿父亲自掌眼后给她的班底啊!] [姮崽:我得少荣,如鱼得水.jpg] [不过让章邯在少府干真的屈才了,战场才是他的归宿啊,姮姐的第一任太子卫率,官至宁南节度使、加兵部尚书衔,姮姐心腹中的心腹、封疆大吏中的封疆大吏。] [追赠中书令、位列昭明阁显勋、附葬盛陵,几乎可以说是人臣待遇的极致了。] 章邯:“!!!” 什么节度使、中书令之类的官职现在还没有,不清楚其中含金量的章邯只能模糊猜测,但位列昭明阁显勋、附葬盛陵这两句话他懂啊! 如今已经有了英灵阁和正在建的定秦阁,顾名思义,昭明阁大约是殿下为她手下的功臣们设立的定秦阁第二。 第452章 章邯有自知之明。 定秦阁中的功臣囊括了自襄公以降的无数文臣武将,再加上跟着陛下定鼎天下的重臣们,为了名额就差卷成麻花了,那叫一个竞争激烈。 没办法,立的功确实不够。 毕竟年纪摆在这里,他比少壮派的李信蒙恬还要晚上一辈,若是定秦阁截止时间早些,连他们两个都不一定能混进去,就更别提他了。 但现在,峰回路转! 昭明阁显勋、附葬殿下陵寝,还有几个能比他风光?! 殿下果然爱我! 章邯的嘴角越扬越高、眼睛越来越亮,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他周围的人:“……” 可恶,拳头硬了啊,好想给这个得意的家伙正义的群殴哦。 知韫:“……” 她默默地摸出不知道从哪里翻找出来的乌木折扇,刷地一下展开扇面,遮住大半张脸。 人臣待遇的极致? 那极致的人可能有点多哦。 毕竟是她自己会干的事,知韫稍微预测一下就能猜个大概。 但显然,她知道,别人不知道,于是灼灼目光向她投来—— 殿下! 殿下你看看我啊!你若肯睁开眼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隔壁的文武重臣:“……” 昭明阁? 之前虽然听说了昭明功臣,但也只以为昭明是小殿下的年号的文武重臣纷纷对虽然人在大殿但并算不上显眼的章邯投以欣羡的目光,并迅速转头看向始皇陛下。 人活一辈子,高官厚禄有了,荣华富贵有了,他们现在还差的,不就是这点青史之名吗? 陛下,这个????,想要! (期待星星眼.jpg) 始皇陛下显然也觉得这是个非常不错的想法,于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对他的梦中情崽用了拿来主义。 “便立定秦阁吧。” 至于何人入选,不着急定,正好用来激励他们努力干活,毕竟,若大秦依旧二世而亡,定秦阁就失了含金量了。 “陛下圣明!” 文武重臣齐声高呼。 始皇陛下满意颔首,而后才看向他梦中情崽的心腹重臣。 章邯。 他自然知道这个名字。 虽然现在的章邯还没有官至少府,却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只是始皇也没想到,他一个管礼仪竟精于兵戈。 不过现在知道,也来得及。 始皇收回视线,准备等天幕结束之后考校一二,再考虑怎么将他放在更合适的位置。 章邯做属官,跳过。 宗室重臣子女做伴读,跳过。 她打架告状,跳…… 嗯? 那个不长眼的敢欺负到她头上?身边跟着的人都是废物吗?用得着她亲自去跟人打架? 哼,这个爹怎么当的?! (指指点点.jpg) 【栎阳公主开始了云台殿、宣徽殿、少府三点一线的日子。 造纸的进程十分迅速。 当然,她和相里氏墨的关系也进步地十分迅速,等少府卿颠抽出时间来巡视成果时,小公主已然与为首的相里和师徒相称,成了墨家弟子眼里的“自己人”。 颠:“……” 这事儿王上知道吗?】 [哈哈哈哈政哥:你猜我知不知道(微笑.jpg] [幼崽版·大秦魅魔发力中!] [现在的政哥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啊(斜眼笑.jpg] [打卡,第一位老师登场!] [各位承让!我们墨家的老祖宗领先一步啦hiahiahiahia] [?你的笑吵到我眼睛了。] 墨翟露出笑容。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栎阳小殿下虽然还有着初学者的新奇和懵懂,但在器械制造上显然很有天赋。 当然,这并不是关键。 关键是,当相里和等墨家弟子或有意或无意地在她耳边谈论起墨家的核心思想时,她不仅对此甚感兴趣,而且在此道上同样天赋异禀。 虽稚嫩,却有耳目一新之感。 是治墨的好苗子! 【秦国行颛顼历,以十月为岁首,此时的天气渐渐寒凉。 栎阳公主显然有些畏寒。 活力满满的小公主失去了外出的激情,别说少府,连秦王殿中也不太去了,如小动物般窝在云台殿中猫冬。 秦王对此并未发表意见。 只是等他忙完了年末、年初的祭祀要事,便立马就过来云台殿,将睡得正香的长女连人带被子地往大氅中一裹,准备手动帮孩子搬家。 郑菁:“……” 怎么搞得跟偷孩子似的? (欲言又止.jpg)】 嬴政:“……” 天幕上充斥着满屏的“哈哈哈”,偶尔夹杂着诸如“政哥偷孩子啦!”、“他揣上孩子就走,就像下定某种决心”、“报警,我要告到中央!”的字样,欢乐至极。 但是! 都在说谁偷孩子呢? 他这个当爹的光明正大把崽抱到身边,怎么能说是偷孩子呢? 一个个的,真是不会说话! 【“阿父?” 终于睡醒的小公主揉揉眼,满脸惊奇,“我怎么在这儿?” “醒了?” 秦王轻描淡写地解释,“你阿母说,你昨夜梦呓说想寡人了,今日一早就送了你来。”】 嬴政:“……” ber,怎么连这也要放出来? 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恼羞成怒.jpg) 诸秦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jpg) 始皇陛下:“……” 很好。 有好事都是他的、轮不到朕,现在倒要拉着他一起跟着丢脸。 (这不好笑.jpg) 第916章 番外 太平令(16) [哈哈哈哈哈哈哈] [简直给我笑发财了,政哥怎么每天都在嘴硬啊(大笑.jpg] [但身体很诚实呢(比心.jpg] [姮崽满脸震惊:我竟然还会说梦话吗?阿母也没跟我说过呀!] [郑后:?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我要告到中央!] [中央管不了.jpg] [政哥:堂下何人状告寡人(墨镜.jpg] [低声些,难道光彩吗.jpg] 天幕上一个个笑出鹅叫,各种哈哈哈和打趣的弹幕乌泱泱一大片,天幕下却安静的诡异。 文武重臣:“……” 怎么办,有点点想笑。 众人并不敢抬头去看上首的皇帝陛下的脸色,只悄咪咪地互相对视一眼,低下头,努力绷住严肃的脸,憋笑。 咳,不能笑,忍住。 “噗嗤——” 蓦地,传来一声熟悉的笑声,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努力憋笑的文武重臣们也一个传染一个地笑出声。 于是乎,满堂欢笑声。 至于笑话皇帝陛下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哎呀不管了,反正是太子殿下带头的,她肯定会把她爹给哄好的。 嬴政:“……”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皇帝陛下恼羞成怒,先是冷冷地扫视一眼那一边笑一边装模作样地作出憋笑的样子的文武重臣,而后又看向那毫不收敛的“罪魁祸首”。 “好笑吗?” 逆女,又带头看他笑话! “有点儿?” 对上老父亲的羞恼的眼神,太子殿下立马就收敛了笑意,并严肃地“警告”文武重臣,“好了好了,有什么好笑的?都不许笑了昂!” 而后,她清了清嗓子,用满是笑意的嗓音一本正经地说道,“阿父不要害羞嘛!你只是想我了而已,这很光彩,请继续大声地说出来!” 她眨巴眨巴眼,伸手比了个心,“阿父,我真的好爱听的!” “那你也不能笑我。” 皇帝陛下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压低了声音抱怨道,“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难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明明以前的朝堂很严肃的,现在倒好,嘻嘻哈哈的像什么样! “好嘛,我错了嘛~” 知韫挪了挪身子,牵着他的衣袖摇了摇,甜甜撒娇,“阿父最最最疼我了,不要跟我计较呀,好不好嘛?” 嬴政:“……” 皇帝陛下没有说话,但满殿的文武重臣却已然知晓答案—— 每当殿下用浸满蜜糖的语气说出“阿父最爱我了”,并附带“呀”“嘛”等语气助词,纵然皇帝陛下有再大的气,也都尽数消了。更甚者,殿下再掉上几滴小珍珠,那她将在皇帝陛下处拥有无限的豁免权。 (就是这么笃定.jpg) “政儿这做得不对。” 嬴稷“哈哈哈”地乐了一会儿,又忽然止住笑意,在太子柱疑惑的眼神中严肃道,“姮儿的年纪还这样小,怎么能让她离了母亲呢?政儿他知道怎么养孩子吗?” 太子柱:“???” 虽然但是,父王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把政儿养在你的殿中? 第453章 政儿不会养,你就会了? 太子柱在心中嘀嘀咕咕,又问,“所以父王的意思……” “让他把姮儿送来!” 老秦王义正辞严,“寡人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多,他年轻养不来孩子,寡人来养!” 太子柱:“……”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 天幕上下都在笑秦王的口是心非,但小公主显然不会—— 【“信,当然信呀!” 栎阳公主迅速掀开被子爬起来,啪嗒啪嗒跑到秦王身侧,然后从他胳膊下一钻,十分熟练地把自己塞到他怀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吧唧一口亲在秦王的脸侧,亲亲热热地抱着他的胳膊,甜甜道,“我好想阿父啊!”】 [……] [哈哈……完全哈不出来。] [你笑政哥口是心非的傲娇,政哥笑你没有善解人意、不让老父亲的话掉地上的贴心小棉袄,谁是小丑我不说。] [楼上,扎心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jpg] 天幕下众人:“……” 好了,不要再说下去了,现在他们呲着的大牙一下子就收回去了,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小丑.jpg) 【午间的阳光金灿明朗。 在睡觉的时候被秦王被抱走、并且将将在宣徽殿长居的栎阳公主跟他报备了一声,就回去和母亲说再见,顺便又在云台殿中睡了个午觉。 等她回来时,正好遇上治粟内史庄启和少府卿颠相携而来,于是笑吟吟地和二人打招呼。 “启叔父,颠叔父!” “许久不见公主,公主瞧着越发可爱了。”】 [姮崽这社牛属性我是服气的,满朝文武都是好叔父啊!] [那些明明地位足够、经常刷脸却始终没有被姮崽喊过一声叔父的,建议好好反省一下呢!] [姮崽对这些臣子的态度,好像是根据政哥对他们的态度来的,政哥倚重亲近的,她也亲近,否则就略疏远。] [差不多?] [虽然但是,就政哥那张脸,姮姐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知道呢,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父女连心吧(比心.jpg] 嬴政满是认可地点头。 没错,就是父女连心。 朕完全不需要对朕的崽明示暗示,她就会明白朕的心意,并坚定地站在朕身后支持朕。 爱朕之所爱,厌朕之所厌。 (我女爱我.jpg) 始皇陛下:“……” 一个个的,哪壶不开尽提哪壶,小嘴巴都给朕闭起来。 (不开心.jpg) “真是敏锐啊!” 嬴渠梁不由得感慨,“天生的好苗子。” 在情感与利益的交织之下,秦王与不同臣下的关系必然会有远近亲疏之分,这很正常,就如他自己,对商鞅的倚重和信重就远胜于旁人。 但秦王倚重一个臣子,往往会表现得很明显,因为这能让这个臣子对君上越发忠心、让其他臣子轻易不敢去阻碍他所执行的秦王诏令。 可不信任一个臣子,却只会藏在心里,而非表露于人前。 ——于臣子而言,你不信任我,说不定哪天就要把我弄下去,那我凭什么要为你效忠? 当然,若秦王的城府不够深,或臣子过于敏锐,另当别论。 栎阳公主,显然就很敏锐。 只要她见过几次她的父亲与臣下交谈,她就能大致判断出她的父亲对臣下的态度,并反映到她对臣下的态度上。 秦王政显然会很高兴。 ——果然是他亲生的孩子,看人的眼光就是跟他一样! 臣下们也不会有想法。 ——两岁的幼童,哪里会懂这些呢?大约是平时里见得少些,或是不合眼缘的缘故吧。 一声“叔父”,不动声色地哄了父亲高兴,又与父亲的重臣建立了情谊,还不会得罪父亲不喜却暂时身居高位的人,可谓是一举数得。 嬴渠梁都忍不住赞叹。 “有了姮儿珠玉在前,政儿其余的孩子注定要黯淡无光。” 拿什么跟她去争呢? 【“阿父!” 小公主跟在庄启和颠身后进了大殿,等到他二人与秦王见礼之后,才啪嗒啪嗒爬上台阶,往秦王身侧一挤。 然后,乖乖保持安静。 秦王垂眸瞥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庄启和颠同样没有发表意见,并自然而然地开始切入正题,蒙毅也理所当然地开始做会议笔记。 直到奏简被奉至秦王案前,探头探脑地凑过去看的小公主终于被秦王按住小脑袋。】 [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制裁的姮崽:垮脸.jpg] [哈哈哈哈不是我说,政哥和叔父们真的好纵容姮崽,旁听国家大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不然嘞?我们政哥可是直接拿奏简给姮崽启蒙的(墨镜.jpg] [郑后启蒙用《左传》,政哥启蒙用奏简,要不说你俩是夫妻呢,难怪能养出绝世聪明崽!] [笑话,实践出真知,我们铁血大秦培养太子从来不玩虚的!] 诸秦君:“……” 都说了,大秦没那么铁血。 谁家的正常秦王会把才两岁的孩子放在身边旁听政事啊? 都不是听不听得懂的问题。 万一孩子要吃喝拉撒,或者哭了闹了,难道议事议到一半,还要先停下来照顾孩子吗? 这成何体统! 除非秦王一把年纪却膝下唯有一子,看谁都像是要害他的独苗苗,那把人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倒是情有可原。 所以,这是老来独生子待遇。 诸秦君如是腹诽。 各国的公子同样如此认为。 虽然很羡慕她这从小就养在君父身边、接触政事的待遇,但实话实话,真把同龄的他们放到君父身边旁听…… 大概离被君父厌弃不远了。 谁还不知道谁啊? 幼崽嘛,玉雪可爱、聪颖乖巧的自然惹人喜欢,但若是无法沟通、动辄哇呜大哭的,那就得眼不见心不烦了。 除了亲妈,谁有这个耐心? (微笑.jpg) 【“看得懂么?” 秦王关起门来教训女儿。 “奏简乃国之机要,岂能随便翻阅?九卿重臣当前,不可胡闹。” “……我哪里胡闹了?启叔父和颠叔父都已经直接说出来了,那我看看怎么了嘛!” 栎阳公主噘着嘴,理直气壮,“我是阿父亲女,不是那种会背叛阿父的坏人;再者,我每次看,都是在阿父身侧正大光明地看,从来不偷偷摸摸,也不会出去跟别人乱说;最后……” 她悄咪咪看秦王一眼,小声道,“阿父之前教我认字,都是直接拿的奏简呢,反正已经看过了,也不差这一回了啦!” “……那不一样。” 秦王耐心道,“在寡人殿中也就罢了,当着九卿重臣之面,如何能干此事?若是他们谏言,寡人又该如何?” 罚,还是不罚? “可是启叔父和颠叔父他们都很疼我的,不是外人呀!” 栎阳公主不服气,“如果是吕相国在,我肯定不会这么干!” 秦王:“……”】 [哈哈哈哈姮崽:不容本殿下看奏简,都已经看过多回了,还差这一回吗?(理直气壮.jpg] [我真的笑死,姮崽和政哥的重点完全不在同一条线上啊!] [政哥讲来讲去就一句话:崽,你低调一点,别当着外人的面干这事儿,我不想罚你。] [姮崽:这哪有外人啊?] [哈哈哈哈对啊,这不都是姮崽亲爱的阿父、叔父、老师吗,哪有外人啊?(斜眼笑.jpg] [政哥:你有多少好叔父?/姮崽:这取决于阿父你哦(比心.jpg] [政哥,你还说是叔父们惯着姮崽,明明最惯着她的就是你!] [没人注意到老吕吗?] [哈哈哈哈吕相国:你们都是内人,就我是外人(小丑.jpg] 吕不韦:“……” 秦王子楚与太子政不约而同地看向吕·外人·不韦,意外又不意外地开始猜测他在不久的未来干了些什么。 咳,那什么—— 已知秦王子楚早逝、太子政少年登秦王位,那么如今已为秦国相邦的吕不韦必然会“辅政”,或者说摄政。 众所周知,秦国历代相邦的下场都不太好,更别说这位相邦还是辅佐幼主、行把持朝政之事的,他的下场…… 吕不韦直冒冷汗。 “王上,殿下,臣……” 他正要辩几句、表表忠心,又见天幕刷过让他安心的话—— [你们不要这样打趣老吕啊!] [哈哈哈哈老吕:当不上叔父我就当老师,看我奇货可居大法!] [老吕:虽然我落后进度,但没关系,我会弯道超车(墨镜.jpg] [就是就是,懂不懂投资之神的含金量啊?自孝公以后,打破秦王碎相卡重组定律的第一人,含金量杠杠的!] 第454章 [老吕,彩票号码多少啊?] [老吕,怎么挑投资对象啊?有没有什么诀窍分享一下啊?] [老吕,我该买哪只股票啊!我买的股票绿得我心发慌、首付都赔进去了啊(大哭.jpg] [老吕,我真的好想发财啊!能不能把你的投资眼光和事业运分我一点啊!(伸手.jpg] 吕不韦:“!!!” 原来我是小殿下的老师吗? 不愧是我。 就是眼光卓绝! 不过…… 你们这些后辈不要把他当成许愿树啊!投资眼光和事业运也是绝对不可能分享给你们的! 被碎的相卡们:“……” 孝公之后? 孝公是谁?嬴渠梁啊! 孝公的相卡是谁,商鞅啊! 商鞅的最后结局是什么?被继任的惠文王下令行车裂之刑啊! 众人:“……” 所以,被碎的相卡里有没有我?如果有,又是怎么个碎法? (突然笑不出来.jpg) 第917章 番外 太平令(17) 沉默在蔓延。 撇开暂不知情的孝公与商君,之后的诸位秦王和他们的相卡大眼瞪小眼,陷入了沉默。 尴尬吗?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在最君臣相得的时候知道了他们的结局是be,是个人都尴尬,但缓过劲儿,其实也还好。 就拿张仪本人来说吧。 难道他入秦之前,不知道商鞅的下场是什么?还是他能确保自己定然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他是人,又不是神。 只是,能在风起云涌的朝堂之上做到一国之相的位置的人,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比起碌碌无为的一生和安定的晚年,他们当然更愿意在盛年时意气风发地辅佐认定的君王以天下为棋子、成就一番大事业。 天下熙攘,利来利往。 在波诡云谲的朝堂上混,能全身而退自然最好,一不小心遭遇了“一代秦王一代相”的剧情杀,那也没办法。 就是吧…… 君上啊,咱们这关系也不说什么虚的,就开诚布公地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罢相收权也就算了,没让我跟商君似的也得了个车裂的结局吧? (小心翼翼.jpg) 诸秦君:“……” 这厢诸位秦君们如何安慰自家心腹爱臣暂且不提,那边的文武重臣们面面相觑,又抬头去看始皇陛下的神色。 咳,那什么,吕不韦…… 当年的始皇陛下和吕不韦的“分手”其实也不是十分和平,只勉强保持明面上的体面罢了。 “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其与家属徒处蜀!” 而后吕不韦饮鸩自尽。 当然,并不是说始皇陛下在吕不韦之事上处理不妥当,按当时的具体情况来看,吕不韦的死可太正常不过了。 一个在始皇年少时把持朝政多年的相邦,还跟嫪毐之乱有所牵扯,始皇只是罢其相位、令其归洛阳封地颐养天年,已经是宽宥至极。 按正确的做法,吕不韦应当闭门谢客、夹起尾巴低调做人。 但他偏不。 各国的宾客使者在他府上络绎不绝,这是想干什么啊? 不管吕不韦本人有没有背叛秦国的想法,换谁在秦王的位置上,都不会继续放任,因为这是对秦国的不负责。 但隔壁的吕不韦是怎么个事儿?听上去仿佛混得很好啊? 始皇陛下却没太大意外。 他了解吕不韦。 吕不韦本性贪恋权势,好名、好利、好排场热闹,当年被他迁去洛阳封地时,与宾客使者来往也正因如此。 但他没想过背叛秦国。 从一介商人走到大秦相邦,这是他最骄傲得意的事情。押注先王、封侯拜相,这种成就感是六国给不了他的。 奇货可居。 难怪能放得下名利荣华,原来是又回忆起了当年创业的激情。 始皇陛下冷哼一声。 真是可惜,朕这里可没有“奇货”给他居,没了精神上的追求,可不就得抓着虚假如空中楼阁的热闹不放么。 呵,谁叫他运气差。 【养育幼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纵然是再聪颖乖巧的幼崽,也有闹腾的时候,尤其是在夜里,最是折腾人。 秦王对此深有体会—— 洗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小公主趴在床榻上,两只小手托着胖嘟嘟的下巴,小脚翘起来乱晃,而秦王则是坐在床沿,给她讲故事哄睡觉。 秦王能讲什么故事呢? 左不过是《鹬蚌相争》《负荆请罪》之类的诸国往事。 然后,就触发了小公主的十万个为什么,秦王耐心地解释着,解释着,就从讲睡前故事变成诸国历史小讲堂。 秦王:“……你不困?” “不困啊!” 小公主精神奕奕,杏眸亮晶晶的,“听起来好有意思的!” 秦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是给姮崽讲故事哄睡觉,结果把姮崽给哄精神了!] [讲道理,就政哥这平铺直述的语调,我都听得快睡着了,姮崽竟然还能问为什么,那她是真的很感兴趣了。] [哈哈哈哈政哥都纳闷了。] [原来政哥也是这么哄幼年期的姮姐的啊?还讲睡前故事,跟我哄我女儿简直是一模一样。] [那很好代了(笑:-d] [好有人情味儿啊。] [横扫六国、兼并天下的始皇帝陛下其实会给孩子讲故事哄睡觉,这反差感简直绝了!] [能说吗?给姮姐讲睡前故事的政哥真的好有……咳咳!] [人夫感?] [?楼上竟然敢说出来,不要命啦!等下政推打过来我先跑。] [你的评论我喜欢,你的私信记得关(比心.jpg] 公子扶苏:“……” 文武重臣:“……” 刚刚还在震惊于隔壁的父皇/陛下竟然还会哄孩子睡觉,就看见“人夫感”三个字,众人立马收敛表情并低头。 人夫感。 他们虽然没听过这个词,但如果替换成“人妻感”,就立马能明白是在说某人温柔贤淑、适合娶回家当老婆。那也就是说,天幕的意思是他们陛下很适合当丈夫? 听上去倒像是夸人的词。 但是吧,把这个词放在他们陛下身上,怎么听怎么别扭。 ——跟明褒暗贬似的。 始皇先是微微皱眉,又松开。 人夫感也好,人妻感也好,主体都是“人”,夫感和妻感都是为了满足“人”的体验和需求而存在的附属。 让他做附属,世上有谁配? 始皇心中本能地升起不悦。 但仔细一想,这些后人与他隔了千年,看起来也十分尊敬他,想来只是无心之言,或是只单纯地在与人玩笑。 ……算了。 懒得跟这些后生计较。 ——反正他又不是本人。 嬴·本人·政:“……” 那你最好永永远远都保持着这个认知,别来跟朕抢崽呢! 【秦王的生辰在正月初一。 因着前一日夜里,栎阳公主便千叮咛万嘱咐,于是散朝后,秦王便领着王翦、蒙武等一众重臣回了宣徽殿,连吕不韦都没落下。 也不知她要作甚,送个生辰礼而已,竟搞这样大的阵仗。 罢了。 全当寡人宴请群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今日份的傲娇政哥呢!] [政哥:哎呀你们不知道,我家宝贝女儿非要给我庆祝生辰,其实又不是整寿,实在不必如此,但没办法,说她她也不听啊(故作矜持.jpg] [昂首挺胸翘嘴炫崽.jpg] [笑死,简直是个傲娇鬼!算了,谁让你崽宠你呢(摊手.jpg] [姮姐超级有生活情趣的,非常善于给政哥制造仪式感和小惊喜,政哥真的被她养得很好!] [?哈哈哈倒反天罡!] [没毛病,姮姐玩浪漫很有一手,不止是给政哥,之前我看过姮姐给郑后写的回忆录,里面也有好多惊喜点子。] [别的不说,政哥的生日在正月初一,之后姮姐重修历法的时候,以正月为岁首,政哥的生日就是万象更新的一年之始,大年初一的含金量,在座的没谁不懂吧?] 天幕下齐刷刷点头。 夏正以正月为岁首,殷正以十二月为岁首,周正以十一月为岁首,所以秦国升级为秦朝后,改用夏正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岁首一般都与各项祭祀绑定在一起,那也就是说,后世人每祭祀一次,就等同于给始皇帝庆祝生辰一次? 众人:“……” 可恶!我也想要! (红眼病.jpg) [咱们现在管大年初一叫元旦,但在大秦,称大年初一为天长节,就是祝愿政哥寿比天长的意思,虽然那时候政哥早进丽山园了,但这称呼一直延续了下去。] 第455章 [哈哈哈神特么进丽山园!] [而且大秦还有一项针对全民的福利,叫做鱼豆腐补贴。] [因为政哥爱吃鱼、郑后爱吃豆腐,所以在太平二十五年,姮姐下诏,每年的年三十,由少府出资给老百姓发放补贴,每户都能领到一条活鱼、一块嫩豆腐。] [过年吃鱼,寓意“年年有余”,过年吃豆腐,寓意“都福”,相隔千年,我家过年这两个菜都是必吃的。] [我家也,都成定例了。] 天下黎庶:“!!!” 竟然还有这种补贴? 虽然不知道豆腐是什么,但鱼他们知道啊,就算有刺,那也是肉!白送给他们的肉! “每户都有?” 诸秦君们掐指那么一算,满脸震惊,“也就是说,光年三十这一天,少府就要给黎庶分发数以百万计的鱼?” 这都不是钱的问题。 哪来这么多鱼?这得把全国上下的鱼都给捕捞过来吧? 这人力物力…… 嘶—— 秦君们倒吸一口凉气。 崽啊,就算想宠你爹,也实在不必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啊! 有这钱,送给寡人多好? (渴望的眼神.jpg) [楼上说错了啦,姮姐在位的时候是没做到全民发放的,毕竟姮姐就算想给,也没办法一口气抓到这么多鱼。] 天下黎庶:“……” 啊,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有啊? (小失落.jpg) [福利是在进步的,姮姐时期,发放对象是大秦勋章获得者和登记在籍的鳏寡孤独贫困户以及各级官、吏、军士等公职家庭,到了执妹时期,扩展到有年五十以上的老人的家庭,直到照姐在位的时候,才正式定性为全民福利。] [对的,主要是在这几十年里,很多商人开始养鱼,大秦的水产养殖业迅速发展,规模化、体系化,供应商能够给少府充足供货了。] [哈哈哈要不怎么说大秦尚水德呢?水产养殖业蓬勃发展啊!] [那可不?姮姐坐镇楚地的时候,大力发展稻田养鱼和桑基鱼塘,养鱼在我们大秦是一种时尚好吧(墨镜.jpg] 农家迅速抬头—— 稻田养鱼和桑基鱼塘? 听上去有点搞头啊,有没有哪位王上来当天使投资人啊?再不然,你们秦国什么时候才能把楚国打下来、让他们搞搞研究和试验田啊? 在线等,挺急的。 [笑死了,秦史上还说姮姐在楚地养了大堆的鱼,结果等她挑好了鱼准备送回咸阳给政哥吃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路太远了鱼容易死在半路上,直接麻爪(大笑.jpg] [哈哈哈哈姮姐裂开!] [责任都在墨家和公输家,给姮姐造一架飞机不就解决了?] 墨家和公输家:“……” 飞机? 难道就是能在天上飞的机械? 墨翟做过木鸢,历三年而成,飞一日而败;公输班也曾削竹木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 但要楚地飞至咸阳,还得附带上最少大几十斤重的鱼…… 恕他们无能为力。 [其实还是送过一次的,毕竟姮姐的性子就是死犟死犟的铁头娃,冰块加水箱,派了一整个专业团队去送鱼。] [结果嘞?] [政哥给姮姐飞鹰传书告状,抱怨说扶苏伙同萌1把他的鱼全部抢走了,他一条鱼没吃到。扶苏也送信告状,说送来的鱼基本上都不行了,就一两条半死不活的,放在水池里养了两天也被养死了,根本不敢让政哥吃。] [哈哈哈哈哈哈哈] [扶苏和萌1:请苍天辨忠奸!] [笑死,姮姐头铁,政哥也头铁,一个非要送,一个非要吃!] [政哥:鱼不是还没死吗?既然还有气,怎么就不能吃了?] [哈哈哈哈姮姐都无语了,但还是写信回去哄政哥,只是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头铁地往咸阳乱送东西了(笑哭.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秦史怎么什么东西都记啊!我笑得肚子都要疼了!] [请理解一个老父亲想要向所有人炫娃的心情(比心.jpg] 天幕下众人:“……” 抱歉,理解不了一点呢! (有被炫到.jpg) 第918章 番外 太平令(18) 酸。 太酸了。 被炫耀了一脸的众人只觉得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淡淡的柠檬清香,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柠檬是什么东西。 “政儿好福气啊!” 嬴稷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楚地与咸阳,相隔何止千里,姮儿惦记着他爱吃鱼,竟还大废周章地给他送新鲜鱼来,寡人怎么就没这个福气呢?” 虽然这个鱼最后也没送成吧,但这份孝心却是实打实不掺水的。 老秦王瞥向一旁的太子柱。 ——太子,你真的把寡人养得很差! 太子柱对老父亲的幽怨浑然不觉,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天地为何物。 “还给天下人发鱼吃啊!” 他羡慕坏了,嘀嘀咕咕,“俗话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姮儿以政儿的名义给天下人发鱼吃,天下谁不记着他的好?” 富贵人家也就罢了,不差一条鱼吃,但那些贫苦人家,就算运气好捕到鱼也是拿去换成钱粮,一年到头沾不到多少荤腥。这样的人家,朝廷打着为始皇帝庆贺生辰为由给他们送鱼和豆腐吃,那一家人吃饭前还不得虔诚高呼皇帝陛下仁德、始皇帝陛下万岁? 再者,都形成传统了啊! 千年之后的人过年都这么吃,或许是单纯觉得寓意好,又或许只是习惯如此,但这都改变不了“为始皇帝庆生”一事已然融入诸夏的风俗与血脉之中,绵延千年不绝。 只要诸夏儿女还过年,过年的时候还吃鱼,就总会有人记得,正月初一是始皇帝的生辰。 太子柱酸死了! 他的子嗣缘比他爹和他祖宗们都强多了,膝下儿女众多,光是儿子就有二十多个,但扒拉来扒拉去,也找不出一个这样聪慧有孝心的崽。 保底呢? 生这么多也不触发保底吗? (羡慕.jpg) 得红眼病的不止太子柱一人。 作为华夏传统的封建大爹式家长,谁还没点爱攀比的小心思? 平日里看看自家的孩子,用觉得哪哪都好,哪怕有什么不足的,跟隔壁那谁谁家的孩子一比,也总能看顺眼。 但现在呢? 跟小殿下比天资,不及人家分毫,比孝顺贴心,还是被人家吊打。 糟心,太糟心了。 最糟心的就是始皇陛下。 毕竟,于旁人而言,再好,终究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但于始皇陛下不是啊,这可是“嬴政的亲女儿”! 偏偏,此嬴政非彼嬴政。 所以,他的崽不是他的崽。 始皇陛下:“……” 完全不想探讨这种哲学问题,只想知道他的崽到底去哪儿了。 他看一眼面上严肃实则眼神乱飞的文武群臣,烦。再看一眼满脸尴尬的公子扶苏,更烦。 “农家……” 于是始皇压下烦躁,将注意力都转移到正事上,“农家博士可在?关于稻田养鱼和桑基鱼塘,尔等如何看?” 被点名的农家博士微微一愣,随即肃然起敬—— 陛下不愧是陛下,他一个外人都羡慕坏了,陛下竟然还能撇开小殿下,专心于天幕上都只提了一嘴的农事。 “启禀陛下,稻田养鱼,臣未有听闻,桑基鱼塘,却可稍加揣度。” 作为能代表农家在始皇陛下跟前占有一席博士之位的人,他自然不是徒有虚名之辈,在专业领域半点不虚。 “昔年有吴越之国立国于震泽一带,其地河道不畅、洪涝频发,是故曾行溇港圩田之事。也即以疏浚河道的泥土堆成圩堤,外挡洪水、内蓄清水。想来殿下的桑基鱼塘之策,便是脱胎、发扬于此。” 他侃侃而谈,越谈越觉得这样做不仅可行,且好处多多。 “堤上种桑、塘中养鱼,桑叶喂蚕、蚕沙养鱼,鱼粪肥塘、塘泥壅桑,从而使桑茂蚕壮、鱼肥塘清。陛下,此举大善啊!” 小殿下果然是他们农家的弟子,不仅重农,更是知农! ——这还用你说? 只需要瞅瞅天幕上那满是欢乐的弹幕,就知道此举在后人眼里绝对是利国利民,还用得着你来强调正名吗? 某些博士心中如是腹诽。 “善。” 始皇陛下听罢,微微颔首,“既如此,汝且先拟个章程出来,待到天幕之后,便前往会稽、鄣郡,挑选合适的地域试行桑基鱼塘之策与稻田养鱼之法。” ——至于哪些部门要配合,不着急,之后再开小会讨论吧。 “臣遵陛下诏令。” 农家博士心中狂喜,“必不负陛下所托。” 以始皇陛下的性格,他领了任务,只消做出些成绩来,农家日后必然会得到重用,而不必再居于博士一位。 第456章 农家大兴,已不远矣! (精神振奋.jpg) 其余各家博士:“……” 怎么办? 他们现在好像更酸了。 但酸也没用,始皇陛下吩咐完正事,才懒得搭理酸成柠檬精的百家博士,反而开始琢磨为什么嬴姮会在楚地。 ——天下人心未附。 始皇对此有着清晰的认知。 赵魏韩这三晋之地还好些,到底离关中近,可燕、齐、楚却实在遥远,尤其是楚地,地域广阔又不服管教。 前些年,王绾与李斯便基于此而产生了分封与郡县之争。 始皇拒绝分封,坚持郡县。 对于六国故地人心不定、余孽妄图作乱复国,他心底的打算,是亲自带着重臣组成流动朝廷于关外巡视震慑。 虽然这听上去就很累,也很耗费人力物力,但始皇陛下骨子里是个铁头娃,不撞南墙不回头,哪怕撞了南墙也得咬着牙把墙给撞破。 但现在,有了另一条路—— 皇帝陛下继续与文武百官坐镇于咸阳中枢,而太子则亲自坐镇偏远之地,一点点地将藏于民间的余孽刺头处理干净,并使人心归秦。 ——其实就相当于把太子给分封为楚王,但鉴于她日后是要回来继承皇帝之位的,所以也就等于是没有分封。 非常完美的主意。 除了十分考验皇帝和太子之间的信任度外,没有别的缺点。 那么问题来了—— 朕的太子在哪里? (灵魂拷问.jpg) “你想去楚地?” 嬴政同样抓住了关键词,甚至来不及得意于“我女爱我”,他立马就警惕地看向自家崽。 “洛阳还不够?” 竟然还要跑到楚地去? “大概也许可能?” 知韫眨了眨眼,露出无辜的微笑,“天幕所言都是未来之事,阿父却来问现在的我,又如何能得到结果呢?” “借口!” 嬴政瞪她,“我还能不知道你的性子?素来走一步想十步,你未来既去了楚地坐镇,想来是早有这个主意。” 知韫:“……” “好吧,是有这个想法。” 被老父亲戳穿的太子殿下悻悻承认,随即又道,“楚地辽阔,人心未附,我去最稳妥。” 她歪了歪头,小声道,“难道有我在,还需要辛苦阿父出巡以震慑天下吗?那我这个做女儿的未免也太不孝了。” 嬴政:“……” 仿佛心头被触动,酥酥麻麻、酸酸涩涩,但—— “不行。” 道理嬴政都懂,但只要一想到他崽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死劫,就放不下心,哪怕被说是因噎废食,他也认了。 知韫:“……” 她哪来的死劫? 那是平行世界的事情,阿父你不要发散思维、自我代入啦! 【“阿父!” 栎阳公主今日难得没有睡懒觉,一大早就爬起来倒腾,然后就蹲在门口等人。此刻见秦王回来,立马迎上前,端着笑脸把一众重臣们叫了个遍后,才拉着他回大殿。 “阿父尝尝?” 小公主托着下巴,笑吟吟介绍精心准备的朝食。 “这个呢,是包子和馒头,这个呢,是福袋,还有这个,叫做长寿面,吃的时候不能咬断的哦,寓意阿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栎阳有心了。” 秦王神色柔和,摸了摸长女的脸颊,又夹了只福袋到她碗中。 “寡人的栎阳亦福寿绵长。”】 [诶呀,好美好的画面。] [在肃穆庄重的玄色中,姮崽是一抹明媚鲜艳的亮丽色彩。] [好像小太阳啊!] [叔父们都好放松后,还在说悄悄话呢!那个是王绾吗?看上去好想揍他旁边的颠哦!] [哈哈哈哈装起来了,那种我知道内情却故作神秘的小表情,真的看得人手好痒啊哈哈哈!] 王绾:“……” 颠:“……”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一个抬头看屋顶、一个低头看地板。 讨厌! 看得这么仔细干什么?有陛下和殿下在,作甚要看他们嘛! [老吕被孤立了吗?] [旁边的都在聊天说悄悄话,他一个人坐着,怪孤单的嘞!] [有点?] [这个时期的政哥和老吕关系挺微妙的吧?政哥马上就要行冠礼亲政了,但老吕这个辅佐幼主的相邦不太舍得放权……你懂的(耸肩.jpg] [老吕你糊涂啊!] [看看你的前辈们,被车裂的商鞅,被迫流亡的张仪,被迫逃亡的甘茂,被小米赐死的白起还有罢相的范雎……] [秦王上位,先刀小妈(狗头.jpg] [错了,咱小米是不一样的烟火,别人都是继任者上位刀,他不一样,他自己刀(比心.jpg] 商鞅瞳孔地震。 谁被车裂了?我吗? 虽然在行变法之事时,他就做好了步上楚国吴起之后尘的准备,但亲耳听见的时候,心中也不可避免地失落。 “商君!” 嬴渠梁先是微愣,反应过来后瞪了一眼一旁的“逆子”太子驷,而后连忙起身握住商鞅的手,“寡人……” “君上不必多言。” 商鞅平静道,“臣行变法之事,得罪的世族贵族多矣,太子杀臣以平众怒,臣能明白,只要秦法尚存、大秦一统天下,臣便不觉有怨。” ——总比吴起人死了,变法成果也都跟着一起没了要好吧? (自我安慰.jpg) 张仪大松一口气。 只是逃亡。 也就是说,他只是在秦国待不下去,只能换个国家生存而已。 不要紧,不要紧。 反正他那时候应该已经年纪大了,回魏国也算落地归根嘛! (知足常乐.jpg) 甘茂:“???” 我也要被迫逃亡? 可王上他还年轻啊!今年也才二十几岁呢,究竟是我的寿数太长,还是王上寿数太短? (陷入沉思.jpg) 被赐死的白起:“……” 被罢相的范雎:“……” 亲自刀的嬴小米:“……” 大殿之上,老秦王与应侯、武安君大眼瞪小眼,纵然是太子柱,也识趣地降低存在感。 (看不见我.jpg) 然而,天幕之下的气氛都已尴尬到如此地步,弹幕却是—— [啊啊啊啊给我看饿了!] [热腾腾的包子馒头长寿面,还有政哥做吃播,看上去就是很好吃的样子啊(吸溜口水.jpg] 众人:“……” ber,你们礼貌吗? 第919章 番外 太平令(19) 礼貌不礼貌的,总归是民以食为天。 “看着真香嘞!” 楚地某处,有人看着天幕上的“美食”,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这就是秦王吃的东西吗?看着就好吃。” “那可不?” 他边上一人小声道,“那可是秦王,贵人中的贵人,就我们吃的东西哪里能跟人家比?” 说着,他撞了撞身边人的肩膀,“你说,那稻田养鱼和桑基鱼塘,是在我们这儿吧?究竟怎么个弄法来着?” “……你问我?” 那人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我像是弄得明白的人吗?” “……” 于是大家伙儿都沉默了。 “要不,试试?” 那稻田养鱼,听着名儿,应当是将鱼苗苗放到种稻子的水田里头养着,听上去也不难啊。 “这你也敢试?” 其中一人连忙道,“能养的是哪种鱼?多大的鱼?几月里放下去?什么时候抓上来?我们样样都不知道,万一让鱼把稻苗吃了怎么办?” 那一季的收成就毁了! 别说一家子都得饿肚子,若交不上税,还得把田给卖了。 这哪里试得起呦! 于是大家伙儿又沉默了。 “王上会教咱们吗?” 有人期待地问,“等王上和贵人们弄明白了,再教给我们?” 他小声道,“小殿下是对咱们好,还给咱们发鱼和豆腐吃,但是,咱们也不晓得小殿下这会儿有没有出生啊!” 总不能就这么等下去吧? 他的同伴们深觉有理,又问,“那万一王上也不会,或是王上不教咱们,那怎么办?” “……” 沉默几息,他挠挠头,脸上写满了憨厚诚恳和老实巴交。 “我听我丈母娘的三叔的孙子的表兄的……说,小殿下已经出生了,就在栎阳。” “……秦国的都城是咸阳。” “咸阳?” 天幕不是说小殿下的封号是秦国的都城?那应该是栎阳啊! 算了,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若无其事地憨笑,“你说得对,就是咸阳,我刚说岔了。” 众人:“……” 好生灵活,真有你的啊! 第457章 (竖大拇指.jpg) 好生灵活的劳动人民继续仰头看天幕,然后就听到了—— 【“这是水碓、水碾、水排。” 栎阳公主先将一沓竹纸递给秦王,而后又指着墨家弟子正在搭建着的大家伙道,“水碓、水碾可以用于舂米,水排可用于冶铁。”】 要素察觉—— “哎呀!挡住了!” 比起关注新式舂米用具的天下黎庶,秦君们显然更关注水排,正瞪大了眼睛准备抄作业呢,立马就气急败坏。 “都围在那里做什么?你们看得清楚,寡人却看不见了啊!” 本来就被一群墨家弟子围在中间,就那么一点点缝,还被以秦王为首的大高个们堵上了。 这可把嬴稷给急坏了! 前头那什么菽油、雪盐就只讲了个皮毛,现在到冶铁的关键时刻,更是连个影子也不给看,实在是叫人生气! 小米在生气,弹幕在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姮崽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政哥和叔父们就听见“能用于冶铁”(笑哭.jpg] [哈哈哈信号对接成功.jpg] [我们大秦是这样的,武德充沛,人均热爱开疆拓土的主战派,没灭过几个国的皇帝死了都不好意思进皇陵。] [这么说吧,就连秦五那个被秦六联手军方拉下来的家伙,在位的时候也是灭过国的,换其他皇帝,有这种开疆拓土的功绩,屁股底下的位子别提多稳,但在我们大秦,只能说他还得练。]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灭国啊,明明是我们大秦心怀大爱,见不得那些穷乡僻壤里的人继续过苦日子,所以才将文明带给他们、让他们加入大秦这个温暖的大家庭!] [对,这叫王化!] [就是,们大秦乃礼仪之邦、文明起源,懂不懂啊!(捧读.jpg] 秦君们:“……” 悄咪咪地抬手摸摸胳膊,总感觉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虽然但是,说得对啊! (骄傲挺胸.jpg) 墨翟:“……” 《人均开疆拓土主战派》 《没灭过国不好意思进皇陵》 你们大秦怎么回事?都灭六国一天下了,怎么还往外打啊? (欲言又止.jpg) “用夏变夷,大善。” 与墨翟不同,孟子对“行王化”的行为表示赞许,随即发表疑惑,“难道这些异族全部都不通礼仪、不明教化?怎么都对大秦不敬呢?” 虽然他们也说秦是虎狼蛮夷,但也轮不到区区异族这么干啊! 什么? 你说其实这些小国对大秦毕恭毕敬,是大秦无礼地侵吞小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华夏乃礼仪之邦,如何会行此等无礼之事,必然是尔等小国不沐王化、冒犯诸夏之故! (笃定.jpg) 【秦王和诸位重臣激情澎湃地见识完了好东西,立马转移阵地,开始商讨起该如何将其最大程度的利用起来。 栎阳公主认真听了很久。 但她今天实在起太早了,没抗住,歪在秦王身上睡着了。 秦王微愣,随即不动声色地调整姿势以让她睡得更舒服,又示意寺人去取薄被来,正侃侃而谈的吕不韦语调微顿,随即稍稍压低声音。】 [终于把姮崽累趴了(欣慰.jpg] [大家都好宠哦,姮崽不仅旁听廷议,还在廷议上睡觉呢!] [那不然嘞?姮崽从小到大都是大秦团宠好吧(*≧u≦)????] [虽然这个时期的政哥确实还没有产生立姮姐为太子的想法,但不得不说,姮姐享受到的一直是太子的待遇啊!] [真·在龙椅上长大。] 文武重臣赞许点头。 这是实话。 不说别的,只说他们这儿的长公子扶苏吧,就小殿下的这个年纪,长公子还长在后宫呢,等到长公子启蒙,他们这些外臣才渐渐有了和他接触的机会,但也不多。 忙着灭六国呢,除了长公子的老师,谁有功夫搭理小孩啊? 如小殿下这般,满了周岁就被秦王亲自养在身边、一应重臣随之来往、廷议也允许旁听,确实找不出第二个。 公子扶苏:“……” 作为始皇的长子、目前来看最有希望成为二世皇帝的公子,他享受到的君父关注和教育资源是远胜于弟妹的。 最起码,他小的时候,始皇虽然忙碌,却也会抽出时间来过问他的功课,偶尔空闲的时候还会亲自为他讲授。 这是弟妹们没有享受过的。 但现在和天幕上的阿妹一对比……差距好像是有点大哈。 【“公主此番献宝有功,王上可曾想好如何赏赐于公主?” 思及秦王对栎阳公主一惯的宠爱,吕不韦脑子转得飞快,在说完正事后的第一时间便提出论功行赏之事。 刚歇口气的重臣:“……” 吕相国今日真是好生积极,这精神头,我等自愧不如。 “寡人意欲为公主授爵。” 秦王垂眸看着长女恬静的睡颜,沉吟几许,下了决心。 “诸卿以为可行否?” “臣以为甚妙。” 众臣思索间,吕不韦率先表示赞成,“公主虽年幼,却有大功于秦,理应授爵。” 秦王:“???” 诸位重臣:“???”】 [哈哈哈哈老吕,你真的好积极啊老吕!(斜眼笑:jpg] [政哥疑惑:你想干嘛?] [看政哥和重臣们的表情,真的超级疑惑(笑:-d] [我们老吕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热爱于奇货可居罢了。] [不愧是你啊老吕!] [难怪老吕刚刚饭都不吃了在那里若有所思,承认吧老吕,你在看到姮崽的第一眼就热血沸腾了(比心.jpg] [老吕:我太想进步了.jpg] 吕不韦:“……” 顶着亲亲弟子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吕侯正襟危坐、矜持微笑以应对同僚们的目光。 没错,就是本侯! 本侯可不像尔等一样没眼光,第一眼见殿下的时候就已发现殿下乃紫微临凡、贵不可言! (骄傲.jpg) [政哥真的好好哦,姮崽还这么小,又只是给父亲送生辰礼,但政哥就是承认了姮崽的功劳,而且还论功行赏。] [赏罚分明啊!] [政哥从来不亏待功臣,各项待遇拉满,对比某些把开国功臣杀的干干净净的开国皇帝,政哥真的是一股清流。] [姮姐也不杀功臣。] [主要是父女俩都很自信,自信自己能压得住功臣,也相信选择的继承人不会被老臣辖制,所以功臣得以善终。] [一代目和二代目真的是给王朝定基调的,仔细算起来,大秦的皇帝少有杀功臣的,当然,我说的是那种因为忌惮与猜疑而杀功臣的,功臣自己作死犯法的不算。] 文武重臣:“!!!” 众人满怀激动地看向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目光无比炽热。 明主啊,明主! 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也愿为陛下、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星星眼.jpg) “不是在点寡人吧?” 嬴小米眉头一皱,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可他肯定也是不得已啊。 虽然还不知道是为什么赐死了白起,但嬴稷就是如此笃定。 他不是爱杀功臣的人! 所以被他给下令赐死,建议武安君也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呢! (从不内耗、专注外耗.jpg) 白起:“……” 面无表情,但无话可说。 诸位秦君也略有点尴尬,但很快,也都理直气壮起来—— 寡人也是无可奈何啊! (寡人没错.jpg) 【栎阳公主一觉睡到上午。 醒来时发现秦王去了华阳太后殿中,于是立马就回了云台殿,母女二人不知不觉间消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光。 “哇,这么晚了?” 小公主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到了吃夕食的时间,犹豫了三秒钟,“去和阿父说一声,我……” “你如何?” 秦王踏着霞光而来,沉冷庄穆的玄衣亦染上了温暖色彩。 “……我用过夕食回去。” 栎阳公主迅速改口,眨眨眼,亲亲热热地凑过去,甜甜道,“阿父怎么来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爹,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政哥(突然冒出来):你说什么?] [还笑,抓你来了.jpg] [哈哈哈哈场面突然搞笑,被阿父撞上的姮崽改口迅速啊!] [变如脸哈~] [从心(斜眼笑.jpg] 知韫:“……”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啊! 难道你们就没有经历过选阿父还是选阿母的修罗场吗? (恼羞成怒.jpg) “幼儿果然还是依恋母亲。” 就差酸成柠檬的秦君们又活过来了,纷纷嘲笑秦王,“谁叫他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孩子更爱母亲吧?” 第458章 看看,那笔墨纸砚,姮儿就送了她阿母,没有给你送吧? 选择性忽视其实她只是忘记了的秦君们得意地表示—— 让你嘚瑟,该! 重臣:“……” 君上啊,不管小殿下是否更偏爱母亲,但陛下在小殿下心中的分量也不是假的呀,那些令您羡慕的待遇,陛下也是实打实享受过的呢。 所以,您在得意什么? (不理解.jpg) 【“栎阳所献,虽为寡人之生辰贺仪,却也于秦国有益,不可不赏。” 秦王抱着长女往殿中走去,低声问道,“可有什么想要的?” “给阿父的生辰礼,本就是为着孝敬阿父,能对秦国有益是意外之喜,如何还能再问阿父要赏赐回报呢?” 小公主一通甜言蜜语把秦王哄得神色大悦,而后才道,“不过若说想要,儿想求阿父寻农家弟子入咸阳。” 她小声道,“我问过相里师啦,咸阳的农家弟子好少的。” “谈何求字?” 秦王言简意赅,“为何?” “之前在少府制出用以舂米的水碓、水碾,本以为定能极大地减轻秦人负担、减免他们的劳苦,可相里师却说,我想得太简单了。” 小公主抿抿唇,神色茫然。 “阿父,是不是有好多秦人舍不得吃舂去麦壳的麦饭呀?” 年幼的小公主仰着脸,声音虽轻,却透着穿过迷雾的坚定。 “既然墨家能制出有利于农事的器械,若请最善农事的农家入咸阳,与阿父和叔父们群策群力,定能让秦人都不必担心会饿肚子,都能够吃上不带壳的麦饭。”】 [啊啊啊陛下!陛下爱我!] [我真的哭死,年幼的大帝小声却又坚定地跟始皇说想让所有秦人都能吃得饱,她怎么能这么好啊!(大哭.jpg] [好朴素的愿望,可华夏人民的愿望从来就是这么朴素啊!] [政哥:你年纪小,不知秦国有多少黔首,也不知黔首如何耕耘。姮姐:可我会长大,现在不知,不代表以后不知。]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心怀仁爱,以民为本,姮姐从来没有辜负过她的子民啊!] [救命!她在发光啊!] [大秦统一天下之后,讨论各种称谓时,本来是要把平民称为黔首的,也就是用黑巾包头的意思,但姮姐坚持将平民的称谓定为“人民”。] [先是人,而后才是大秦的民。] [她坐镇楚地的时候,遇到被贵族欺压、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不仅不觉得被冒犯,甚至还很欣赏他,不仅陈胜本人被她培养重用,这句话还写进秦史!] [有食饱腹、有屋容身、有衣保暖、有医治病,使秦人幼有所长、壮有所用、老有所终、鳏寡孤独皆有所养……] [我哭得好大声,姮姐一生都在为了秦人的衣食住行而努力,她真的有努力让每一个秦人都能活出个人样来!] [世上怎会有这般君王?] 是啊。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君王? 天幕下,秦人嘴唇嗫嚅,攥紧的手掌渗出密密麻麻的热汗。 茫然而又无措。 第920章 番外 太平令(20) “人民?” 有人神色茫然地低声呢喃,“先做人,再做大秦的民?” 真的,可以这样吗? 只是庶民而已。 庶民应该是无知的、愚昧的、麻木的,既理解不了贵族们那春赏百花秋赏月的闲情雅致,也听不懂诸子百家的圣人之言,虽然垦荒造田、纳粮从征的总是庶民,可在面见贵族时,依旧要卑躬屈膝地将头埋进泥土里。 可庶民是人。 会用青草编织出可爱的蟋蟀鸟儿,会在木簪上刻出简单质朴的纹路,会在回家的路上摘一枝满是生机的花儿,也会去河边捡漂亮的石头。 只是,太累了。 贵族对着春雨吟诗作赋时,他们在高兴春雨绵绵滋润大地,期盼着能有个好收成;贵族迎着冬雪赏梅作画时,他们在依偎着取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寒冷的冬天。 光是活着,便已耗尽力气。 “殿下……” 温热的泪珠划过脸庞,坠落于地没入黄土,秦人放声大哭。 “赤子之心啊!” 这个年纪的孩子,再是天资聪颖,也会困囿于常识的缺乏。 在相里和向她提起水碓、水碾可以用于麦穗脱谷时,她甚至都不知道麦子稻子收割之后需要脱去粗糙的谷壳。她高兴于水碓、水碾能减轻农人劳苦的时候,也不知道于农人而言,麦子脱谷后折损的谷壳是他们不舍得放弃的果腹之物。 没有人会主动告诉她这些。 作为秦王之女,她生来便站在无数人毕其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于她不过是寻常之物。 但是,她选择了低头去看。 托庇于高大树木下的小树苗未及长成,便已试着伸出枝丫,为脚下的小草小花遮风挡雨。 “收拾行囊吧。” 荀子起身,“待我向齐王请辞之后,我等一道前往咸阳。” 这是他的弟子啊! 虽然还得等上至少二十年才能等到她出生,但,值得等待。 无独有偶,农家的许行也带着陈辛、陈相等弟子前往咸阳。 他等不到没关系,他的弟子等得到。 墨翟:“……” 墨子的沉默震耳欲聋。 那什么,从商鞅、张仪到白起范雎,他一个都没听说过。 现在的秦君,是嬴师隰。 墨子并不知道嬴师隰就是和商鞅变法强秦的秦孝公嬴渠梁他爹,墨子只觉得眼前一黑。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只余满地坟头草。 究竟还得等上多久啊? 小殿下他是真喜欢啊! 之前就喜欢,现在更喜欢,尤其在看到她甚至愿意重用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后,喜欢得不得了。 是真的爱民还是装的爱民,墨子他老人家心中自有分辨。 唯一的问题是—— 殿下,嬴师隰是你几世祖啊? (抓狂.jpg) “阿嚏——” 被墨子的心心念念给扫到尾巴风的嬴师隰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他不甚在意地揉揉鼻子,而后乐呵呵地对身边坐着的嬴渠梁兄弟道,“不愧是老嬴家的孩子!” 他捋了捋长髯,笑道,“当年穆公遇野人盗马,不仅未加责罚,反赐美酒以防食马伤身,姮儿心性肖似穆公。” 嘿,尔等还别不信,他们老嬴家也是有爱民的传统的! (抬头挺胸.jpg) 少年嬴渠梁:“……” 虽然但是,穆公因盗马赐酒而得盛赞,薨逝后却殉葬了包括子车氏三良臣在内的百余人,一世明君成了暴君。 《黄鸟》一篇就是骂他的。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君父啊,这可不兴肖啊! (欲言又止.jpg) “实在是天生的仁圣之君啊。” 嬴驷情不自禁地揉揉眼尾,“小小的孩子,便对黔首心怀悲悯仁爱之心,不怪世人爱她。” 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君主? 嬴驷想,换做他是黔首,也喜欢这样关心黔首衣食住行、对待他们如同春风的君主。 哦,不对,不是黔首。 是人民。 “哪有这样驭民治下的呢?” 嬴驷小声地嘀嘀咕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怎么能行?” 崽啊,你和你爹倒是当皇帝了,但寡人却还只是个秦王啊!秦王之位无种?那寡人辛辛苦苦是为了个什么呀? 真的有被冒犯到啊! 依寡人看,侯、将、相无种就行了,至于王,就不必了吧? (止言又欲.jpg) 【秦王默然。 随即,他抬手揉了揉长女的脑袋,“罢,寡人会下诏,命人寻农家子弟入咸阳,日后为你所用。只一点,五岁之前,乖乖在寡人身侧听学,农家也好,墨家也罢,不可与之见。” 他加重语调。 “不可揠苗助长。” “啊?” 刚准备扑进秦王怀里撒娇的栎阳公主微微一愣,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小声道,“儿现在,似乎已经两岁了?” 她试探地伸出小jiojio。 “等过了三月的生辰,就是三岁,再过十月岁末,就是四岁,再过了明年三月的生辰,应当就满五岁了?” 秦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的笑死,政哥的表情都空白了,表示有被姮崽的算法震惊到(大笑.jpg] [哈哈哈姮崽的神奇算法!] [姮崽:没错啊,我一出生就是一岁,过了年加上一岁,过了生日再加上一岁,这算法完全没毛病啊!(叉腰.jpg] [政哥:你猜我为什么让你五岁之后再上学(面无表情.jpg] 第459章 [哈哈哈哈政哥,原来你还知道揠苗助长这四个字啊?一天天的,拿着奏简就给姮崽读读读,现在好了,拦不住了她吧?(指指点点.jpg] [那不至于,别看政哥老被姮崽哄成翘嘴,但他想拿捏姮崽的时候,还是能一击即中的。] [互相拿捏罢了(了然.jpg] [愿者上钩罢了(看透.jpg] “这才是父女嘛!” 嬴渠梁面带笑意,“不过政儿之前确实有些过了,姮儿这年纪正是该玩乐的时候,何必这样早就开始教导她?” 才两岁的小豆丁呢! 亏得是天资灵慧的姮儿,若是换做其他孩子,不得成了他眼中的笨蛋孩子、朽木之才? “可姮儿也想学啊!” 一旁罚跪的少年嬴驷小声接话,“孩子知道上进,好事儿啊!” “寡人让你说话了?” 嬴渠梁刷地一下就耷拉着脸,凉凉地瞥一眼倒霉儿子,斥道,“给寡人跪好,嬉皮笑脸的,像什么样子?!” 逆子,竟敢车裂了商君! 呵,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少年嬴驷:“……” 爹啊,讲点道理,那是未来的我干的,关现在的我什么事? (嘀嘀咕咕.jpg) 【秦王冷酷地拒绝了栎阳公主的“无理”要求。 “好吧,听阿父的。” 小公主失落叹气,到底应了。 但看着她那虽然失落却仍乖巧听话的模样,秦王心下微软,稍稍放柔声音,“过些时日,带你去雍城可好?” “真的吗?” 她眼睛一亮,立马高兴起来,眉眼欢悦,“阿父最好了! 秦王扬唇,摸了摸她的脸颊。 咸阳怕是会有动乱,虽说不至于乱及咸阳宫内,但与其留她在此,却也不如跟在他的身侧更为安全。】 [哈哈哈哈政哥你……] [明明一句重话都没有说,可姮崽失落一下就哄着要带她去雍城,政哥,你真是底线全无啊!(恨铁不成钢.jpg] [他本来就想带姮崽去吧?] [那肯定的,政哥这个女宝父根本就不舍得离开自家小棉袄好吧,小小一只姮崽,揣袖子里走哪带哪(^w^)????] [楼上的描述好可爱!但是,我只要一想到政哥很快就要当上留守老父亲,我就好想笑!] [哈哈哈哈长大的姮崽简直就是属狸花猫??的,天天想着往外撒欢(大笑?(′w`)??] [哈哈哈哈哈哈哈] [政哥主要还是不放心吧?毕竟他这次去雍城不仅仅是行冠礼的,马上就是嫪毐之乱,政哥心里肯定有数,他哪里放心把姮崽留在咸阳啊?] [虽然但是,政哥,我觉得留在后方比跟在你身边安全……] [哪可能不安全?政哥的一大家子,除了他和姮崽都在咸阳,他总不至于让区区一个嫪毐把全家都给端了吧?] [心理,心理作用啦!] [其实我觉得政哥就是单纯地想让姮崽陪着他吧,毕竟……] [诶……赵姬……诶!] 诸秦君神色一肃。 之前天幕曾说政儿的母亲赵姬曾为了私生子谋反,现在又提到嫪毐之乱,所以,就是在政儿行冠礼亲政的时候,赵姬和她的情夫谋反了? 糊涂的东西! 简直混账! 终于抱到了宝贝曾孙的嬴稷在心里骂骂咧咧,看向异人的眼神寒冷无比,直把人给看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始皇陛下神色冷淡。 总归是在意的。 他只是不允许自己被赵姬的背叛伤害,却不代表不会被伤害。 尤其是在年轻的时候。 但…… 他看向天幕,心想,有她陪在身边,他应当比他好上许多吧? 至少,还有爱他的孩子。 “父皇……” 公子扶苏自然知道当年旧事,如今天幕却又重提旧事,将始皇的陈年伤疤再一次撕扯开来展示在天下人面前…… 何其冒犯? 何其残忍? 他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安慰,尤其是当始皇看过来时,在心里润色过的腹稿又被咽回肚子,变得干巴巴起来。 始皇陛下:“……” 真的。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 你就压根不是这块料!除了气朕在行,别的哪哪都不会! * #春枝暮 这一章有点短,下一章会补一点哈 第921章 番外 太平令(21) 【秦王说到做到。 严格遵循“禁止揠苗助长”基本方针,盯紧栎阳公主不许乱跑,坚决执行太医令制定的最适合她的生活作息。 想学习? 可以。 虽然又指定了中郎蒙毅和客卿李斯二人为栎阳公主的启蒙老师,但依旧是秦王亲自来教。 忙碌时,就把人揣身上,拿着奏简一边批阅一边讲解,闲适时,则给她讲秦法秦律秦史,顺带穿插着提一嘴六国。 当然,每日还要带着人出去转悠一圈,散散心、晒晒太阳。】 [新手老父亲进化了啊!] [虽然但是,政哥你对“揠苗助长”的理解是不是有点偏差?都已经把姮崽挂身上手把手教怎么批奏简了,还不算吗?(猫猫头疑惑.jpg] [怎么不算呢?不是每天都抱着崽出去晒太阳散心了嘛?] [懂了,政哥养崽秘诀:晒太阳(记笔记.jpg] [不懂就问,请问萌1和斯相起到了什么作用?(斜眼笑.jpg] [哈哈哈装饰的作用(确信.jpg] [胡说!我们斯相可是人才市场、荀门人贩子!(大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斯:“……” 神特么的荀门人贩子! 真不会说话。 他只是将老师和师兄弟引荐给殿下而已,多好的事儿啊? 殿下可是明主! 老师和师兄弟还得谢谢他! 隔壁的李斯:“???” 所以隔壁的他不仅跟长公子没关系,还是小殿下的启蒙老师? 凭什么?! 同样是姓李名斯,怎么隔壁的他就能有这样的好狗命? 这不公平! 这一刻,李斯前所未有地共情了隔壁有崽他没崽的始皇陛下。 青春版李斯:“!!!” 蔫头耷脑地跟在荀门队伍中的李斯眼睛一亮,瞬间活过来了! 他是殿下的启蒙老师? 哈哈哈哈哈我李斯又行了! (晾牙花子.jpg) “李斯?” 嬴稷眉头微皱,“就是那个在政儿驾崩后矫诏扶立胡亥的?” 这印象可太深刻了! 一个李斯,一个赵高,再加上那个败家子胡亥,嬴稷刻骨铭心,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们仨。 (记仇.jpg) “所以李斯是姮儿的人?” 大魔王嘀嘀咕咕,“那他怎么还能看得上胡亥这种货色?” 前头的两位主君,一个政儿、一个姮儿都是千古无二的顶尖明主,结果他俩没了之后竟一头栽进胡亥的坑里? 这眼睛瞎得挺快啊! 太子柱:“……” “想来李斯也不曾预料到。” 因为只是罢相所以接受良好的范雎笑道,“臣若是李斯,在侍奉了始皇陛下与小殿下二位主君后,大约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胡亥竟无能荒谬到如此地步的,若不然,作为拥立者,李斯也不会落一个满门尽灭的下场。” 至于胡亥这家伙看上去就比不上始皇陛下和小殿下…… 那这不是废话吗? 天纵之才哪能满地都是? 反正都不如陛下和殿下,那就随便挑一个顺眼的呗,再怎么差,中人之姿总归有的吧? 然后就一足失成千古恨了。 嬴稷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在始皇帝死后矫诏另立,是李斯抹不去的黑点。 老秦王眯了眯眼。 这样的臣子能干有才华,只是私心也重,若少主压不住他,就如同狡诈的狼失去了枷锁,必有噬主犯上之祸。 可惜政儿去时没带走他。 想到这里,嬴稷思绪微顿。 若是姮儿还在,政儿似乎也确实不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哈? 嬴稷:“……” 扶苏无能,误我大秦! 【然而,秦王的“禁止揠苗助长”计划出了点小差错—— “吕相国。” 栎阳公主刚从云台殿回来,就遇上了前来面见秦王的吕不韦。 “公主安好。” 吕不韦面带笑意,与栎阳公主闲聊几句,又取了个匣子给她。 “公主生辰快要到了,正好府上门客寻摸了些品相极好的珍珠,便送去公主把玩吧。” 小公主显然有些惊讶,但还是接了礼物,又笑盈盈道,“多谢相国百忙中还记挂我的生辰,只是还有些日子呢!” “不妨事。” 吕不韦笑呵呵道,“若是公主喜欢,臣过些日子再送些来。” 第460章 随后吕不韦便去面见秦王,等他走了,栎阳公主也将收了吕相国生辰礼的事告诉了父亲。 秦王并无意见。 只是到了夜里,昏昏欲睡的小公主突然想起这事儿,打开匣子却发现不仅有流光溢彩的珍珠,还有一本吕不韦主持编撰的《吕氏春秋》。 小公主:“???” 她转头看了看父亲的寝殿,犹豫了下,没去打扰,试探着翻了一页,又翻了一页…… 次日,栎阳公主赖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就像吃了士力架,根本停不下来!] [遇到不认识的字,姮崽那叫一个抓耳挠腮(大笑.jpg] [哈哈哈笑死,政哥本打算先给姮崽用法家打打基础,没想到老吕横插一脚(斜眼笑.jpg] [老吕:(路过)(探头看一眼)(发现奇货)(决定投资)(塞一本《吕氏春秋》试试水)(哼着小曲走了)】 [政哥疑惑:泡在法家溶液里的姮崽怎么提取出了诸子百家的杂质?] [没错啊,老吕是杂家嘛!] [哈哈哈哈政哥失算了啊,谁能想到老吕下手这么果决啊?] 嬴政:“……” 这倒是确实没有想到。 他看了眼自家崽,又看了眼看似矜持实则得意的吕不韦。 这谁能想到呢? 一个敢压宝两岁的公主,一个两岁能看懂《吕氏春秋》…… 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例来。 [其实某种意义上,姮姐的执政思想和老吕的最相近——依天时、人情、地利,以道家的无为而治为基调,兼儒、墨,合名、法,融兵、农,百家之道无不贯综。] [毕竟是老吕的亲弟子嘛,老吕退下来之后,姮姐可是继承了老吕包括门客、钱财、人脉在内的一切资源来着。] 知韫赞许地点点头。 这倒确实是。 当年嫪毐之乱,吕不韦辞去相位之后,他的门客除去散去的一部分,余下的全成了她手下的可用人才库,至于什么钱财啊人脉的,就更不用说了,老师的就是她的。 (理直气壮.jpg) 【但我真的不懂啊,老吕是怎么敢在姮姐幼崽期就压宝她的?要知道,自周以来,天下就再也没有女君过了。] [风险投资嘛,没有风险算什么投资?老吕这就叫魄力!] [一半一半吧?毕竟姮崽还小,感觉老吕原本应该是打算慢慢投资、平稳落地的,但不是出了点小意外了吗?就只能孤注一掷地赌一把了。] [这话说的,老吕要没有前期投资,他也不会在姮姐这里挂上号,就那连声叔父也混不上的待遇,死路一条啊!] [明明老吕是人生赢家,怎么被你这么一说,听着好惨?] [赌嘛,赢家通吃来着。] [当过紫薯的好兄弟、相邦,当过政哥的仲父、相邦,当过姮姐的老师、尚书令,三代为相,就问还有谁!] 吕不韦:“!!!” 他竟然还能再当丞相? 自从秦王政九年从相邦的位子上退下来后,哪怕成为太子的老师,吕不韦也没再想过还能有再当丞相的一天。 但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吕不韦激动地抹抹眼角,殿下,我果然是你最爱的老师! 商鞅、张仪、范雎:“……” 怎么个事儿? 他们侍奉完一代秦王,就紧赶着被下一代碎卡了,甚至运气不好的都没等到下一代,怎么你就能侍奉三代? 这合理吗? 老嬴家一代秦王一代相的行事准则在你吕不韦这里失效了? 这不合理啊! [姮姐登基的时候,老吕都已经病重了,但姮姐还是拜他为丞相之首,然后让萧何和张良作为副手代行其职。] 人在沛县当小吏的萧何:“!” 这说的是我吗? 所以隔壁的我,不仅入朝为官,还得遇明主、平步青云了? “恭喜恭喜!” 叼着根狗尾巴草的刘季最先反应过来,呸一下吐了草,哈哈笑着向他道贺,“有了大好前程,可莫要相忘啊!” 萧何:“……” 他无奈笑道,“天下叫此名的不少,也未必是沛县萧何。” 说着,他微微沉吟,而后看向刘季,“若我没记错,四郎是拜在荀子的弟子浮丘伯的门下?那他可是与小殿下同为荀门弟子了啊!” 刘季秒懂,眼睛一亮。 这叫什么? 这叫朝中有人,前途无量! 沛县那还没创业的草创天团气氛热闹,韩地的张良却沉默了。 我吗? 我散尽家财、立志反秦,隔壁的我竟然混到秦廷当高官了? ber,这对吗? (怀疑人生.jpg) [好像老吕在尚书令的位置上只待了七个月就病逝了吧?] [不到七个月,老吕是太平元年六月拜相,十一月多就去世了,不过老吕也算是高寿了。] [这就叫信重啊!] 吕不韦高兴地点头。 文武重臣幽怨地点头。 一个马上就要病死了的老头子都能拜相,如果这都不叫皇帝的信重,那还有什么叫信重? 殿下,你好生偏心! (咬手绢.jpg) 知韫:“……” 胡说,孤平生最擅端水! 嬴政若有所思—— 以他崽的性子和手底下人才储备情况来看,完全没必要将老迈的吕不韦提拔到相位上,而且,前头的章邯追封的中书令是相,现在吕不韦的尚书令也是相…… 所以,她是在分割相权? [……姮姐知道你们给她立了个好弟子人设吗?(疑惑.jpg] [姮姐拜老吕为尚书令,纯粹是因为尚书令统管执行诏令的诸部,名义上是丞相之首,她不希望这个位子上有人!] [姮姐和政哥是一个路子的,都是不断地建构、强化中央集权,而丞相作为百官之首,一直在被他们俩削弱。] [政哥在位后期就开始慢慢调整三公九卿制了,等到姮姐登基,将丞相府分割出尚书令、中书令、侍中,再加上御史台的长官御史大夫,和从九卿中拔擢出来的少府的长官少府令,就相当于一次有五个丞相。] [而且尚书令被姮姐给了老吕,老吕又不能干事,所以将尚书令的副手左右仆射拔擢一级,也相当于丞相。] [还有中书令的副手中书侍郎、侍中的副手门下侍郎、御史大夫的副手左右都御史,这几个也都能被称作副相。] [这么说吧,姮姐一朝提拔过的丞相,比从孝公到政哥加起来都要多,主打一个丞相轮流当明天到我家(笑:-d] 嬴政满意颔首。 看,朕就说吧? 朕的宝贝崽怎么可能对他吕不韦深情厚谊到这种地步,她最爱的明明只有朕这个阿父! 只是吧…… 崽,你的丞相有点多啊! 诸秦君们纷纷点头。 虽然这种分权的行事十分符合秦君们对于合格君王的幻想,但是,同一时间存在六七个丞相,真的有点多了。 [主要是姮姐会做人呐!] [明明是她想要分割丞相的权柄,但她嘴上不这么说,她只会说,我大秦人才济济,诸位都是丞相之才,实在舍不得各位爱卿委屈啊!所以,大家都来当丞相吧!] [是的,姮姐不想尚书令上有人,但她不说,而是先拜老吕,后拜王绾、槐状等年老病重的老臣,相当于将这个位置变成一些为大秦奉献终生的老臣的临终关怀。] [老臣们谁不高兴呢?] [就问老吕,难道他看不出来嘛?但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方式,就很容易被老臣们接受。] [姮姐(握住老吕的手)(真诚的眼睛):老师做过秦国的相邦,还不曾做过天下的相邦吧?] [老吕表示:垂死病中惊坐起,还能再为姮姐效力一百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且大家入朝就是为了当高官,原本只有三公九卿这么十二个位子,三公之一的太尉甚至不对他们开放,现在光是丞相都有六七个,往下一级的位置就更多了。] [除了当时被分割权柄的丞相本人,所有人都是受益者。] [然而政哥退位时为了交权不出意外,将左右丞相暂时免职了,所以没有人是利益受损者。] [完美!] 天幕下,众人赞许地点头。 确实完美。 主要是这个法子不杀人。 当丞相的很满意。 君王与丞相,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在强势又英明的主君手下,权力本就受到极大的制约。 就比如始皇陛下的丞相,有谁敢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的吗? 至于丞相强势的,有。比如始皇少时的吕不韦,不放权的结果就是死,再比如胡亥的赵高,拉着大秦一起死。 ——都不是好下场。 分权就分权吧,只要大家和和气气、别打打杀杀的就行。 第461章 对于还没当上丞相的人,也很满意。 朝堂上一个萝卜一个坑,高官的位置多了,他们的机会也更大不是?至于丞相的权力小了……等当上再说的。 若当不上丞相,都是屁话! 诸位秦君就更满意了。 当君王的,谁不喜欢大权独揽、说一不二?受制于臣下,在君王界是黑点,是耻辱! “姮儿这样很好。” 嬴稷满意地点头,“虽仁善爱民,却不仁懦可欺,大善!” 天知道他之前有多担心孩子心太软从而被臣下拿捏,虽然可能性有点小吧,但万一呢? 现在他不担心了。 就看她这能把丞相分成六七个的架势,对臣下绝对的强势,说一不二、搓圆揉扁的那种。 就该这样。 皇帝嘛,合该唯我独尊。 她只是行事风格偏爱怀柔,喜欢立个宽仁的人设罢了,谁不想如尧舜一样为后世盛赞?大秦一统天下之后的二代目,本就更需要这样刚柔并济、锋芒内敛的君主。 始皇陛下最是满意。 作为君主专制中央集权制度的建构者,且在年少时吃过相邦独揽大权的亏的人,世上没有人会比他对削弱相权、加强皇权的事情更热情。 有些时候,不能看她嘴里说了什么,得看她做了什么。 别看她嘴里说得肉麻兮兮的,什么“老师还没当过天下的相邦吧”,其实就是利用吕不韦的威望来压制不满决策的人,顺便拉一把没当上丞相的人的仇恨值。 前朝和后宫是一样的。 集君王之荣宠于一身,同样也是集后宫/前朝的怨恨于一身。 ——你吕不韦仗着是皇帝的老师,都已经黄土埋到脖子了还来抢丞相的位置,简直过分! 当然,她给好处的时候够大方,吕不韦也确实吃她这一套。 或者说,世人都吃她这一套。 至于重用那个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 没毛病啊! 她爹是皇帝,她以后也是皇帝,当然要让王侯将相都无种,最好是想杀就杀、想换就换。 不仅十分符合她和隔壁的他那打压贵族公卿、拔高皇权的基本方针,还收拢了那些没当上王侯将相的人的心。 多好? 虽然朕当秦王的时候要让秦王的权柄越大越好,什么周天子,完全不带放在眼里的。 但朕现在是皇帝了啊! 要是再来个不把朕放眼里的王侯,那朕和朕的祖宗们这几百年不是白干了吗?打什么天下,不如做秦王痛快! 听上去好像是有那么点双标和忘本,但这都是实话啊! (理直气壮.jpg) 始皇陛下糟心极了。 只看这一点,他就知道,姮儿不论在别的细微之处与他是否政见相合,但起码在最核心的点上,是他政治理念最坚定的继承者与贯彻者。 驾驭权力,而非被权力驾驭,掌控文武重臣,而非被文武重臣架空,重用百家,而非被百家当成学说工具人。 这才是他理想中的二世啊! 只要能当好这个皇帝、别把大秦带沟里,管你喜欢哪家学说,只要你有这个能力,就算是想变法也没人拦着。 至少别被忽悠瘸啊! 始皇陛下看一眼旁边的倒霉儿子,又开始沉痛地思考—— 朕当年是不是没算好日子,在姮儿该投胎的时候没有临幸后宫,而是熬夜批阅奏简去了? (寡人失悔.jpg) 第922章 番外 太平令(22) 【“听闻李师师从荀子?” 午睡醒来,见秦王在忙碌,栎阳公主索性去“骚扰”刚好也在的李斯。 “我听闻荀子学问深厚、德高望重,曾任齐国稷下学宫的祭酒,想来如此名师,才教导出如李师这般高徒。” 小公主托着下巴,先是一通彩虹屁,而后神情期盼。 “李师的师兄弟中,有李师之风采者,可能都请来秦国?” 情不自禁扬起唇角的李斯:“……” 啊? 包括那谁谁吗?】 [哦呦豁,那谁谁是谁啊?是谁让我们斯相魂牵梦萦、念念不忘啊?(坏笑.jpg] [非非子:听说有人在想我?] [李斯:没喊你,你别来!/韩非:你不让我来,我还非要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郑重声明一下,非非子其实不是自己来的,他是被姮崽强取豪夺来的(憋笑.jpg] [哈哈哈哈那怎么办嘛,政哥看上了他,姮崽也看上了他,当然是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啊!] [震惊——秦王父女爱上同一个男人,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别走开,精彩马上就来!(憋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政和知韫:“……” 明明是很正常的招揽人才的行动,怎么突然就暧昧起来了呢? 后辈,你们真的很不礼貌啊! 李斯和韩非:“……” 师兄弟二人对上视线,几息后,韩非慢吞吞问,“师兄难道……非常讨厌我?为何……不想让我……入秦?” “因为我是好师兄。” 李斯微笑,“师弟,当年的你可是一心强韩、不愿入秦的,师兄实在不忍强迫于你啊。” “你没有……问过我。” 韩非认真地控诉:“你非我,又如何……知我……不愿入秦?” 胡说! 他明明就是自愿入秦的! 那个可恶的姓韩名安的家伙,跟他一枚秦币的关系也没有! 李斯:“……” 是不是自愿的心里没点数?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要脸? 你这就叫忘本! 然而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李斯终究没抗住忘本的韩非的纠缠,于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没好气道,“行行行,我小心眼,行了吧!” “行了。” 韩非点头,“不要紧的,虽然你小心眼,但我现在原谅你了。” 李斯:“……”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而后咬着牙道,“你少跟那个张子房混!” 姓张的虽然美丽却实在恶毒! 张良:“???” ber,这都关他什么事? 而且,他韩非也就算了,你李斯是怎么有脸说他恶毒的啊! 自己恶毒看谁都恶毒,谢谢。 (微笑.jpg) “对韩非强取豪夺?” 隔壁的文武重臣闻言,不期然想起了当年的始皇陛下。 咳,这事儿他真干过。 “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 然后陛下就稍微用了点手段,韩非入秦,只可惜他身在秦国心在韩,最后还是死在狱中。 不过吧…… 小殿下和陛下不愧是亲父女,连看人的眼光都是一样的呢。 【李斯下意识看向秦王,见他毫无反应,于是思考几息,道,“公主若想,臣或可一试,只是秦重法家,老师门下多儒家,未必……” “试试再说嘛!荀夫子能有李师这般高足,想来不至于拘泥于门户之见,儒家也好,法家也罢,能为大秦做贡献就好,对不对?” 小公主打断他的“免责声明”,眉眼含笑,“行不行的,先把人找来,哪怕用不着,也不能让给别人不是?” 李斯:“……”】 人在路上的荀子:“……” ber,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什么叫“用不着也不能让给别人”?她真是好强的占有欲。 嬴稷却眼睛一亮。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不愧是寡人的玄孙女,她好生霸道,寡人好生喜欢! 【“你又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呀!” 小公主蹦蹦跳跳凑到秦王身侧,“都是人才,自然要入大秦彀中,等什么时候想用了,随手可取,不好吗?” 秦王不置可否,只道,“心不在秦国,纵然召入咸阳,亦无甚用处,平白添乱。” “怎么会添乱呢?” 小公主吃惊又不解,“又未必需要让他们掺和国事,能给阿父添什么乱?” 秦王翻阅奏简的动作微顿,同样很震惊,“所以你连博士之位也不想给?” “为什么要给?” 栎阳公主困惑,“既未立有寸功,如何能立于朝堂之上?” 秦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的抠门超出政哥的想象(憋笑.jpg] [政哥(震惊.jpg):你想白剽?/姮崽(疑惑.jpg):难道不是他们白剽我?不给大秦办事,凭什么当大秦的官?] [姮崽表示:我看中的人才当然要到我的兜里,但来了之后能不能得到重用,那还得看人才的具体表现。当然,就算表现不好也不会放你们走的(理直气壮地叉腰.jpg] [哈哈哈哈没毛病啊!把人才放出去不是资敌吗?给自家添麻烦的事儿姮崽可不干昂!] 第462章 百家博士:“……” 嗯↘嗯↗ 说好的百家圣君呢? 这态度不对啊,始皇好歹还给了博士之位,她怎么这么抠? (不可置信.jpg) 但文武重臣觉得没毛病。 他们大秦的官位这么不值钱吗?既然当了大秦的官,当然要为大秦办事,若不然,请麻溜地哪凉快哪待着去。 小殿下也没说错嘛。 虽然这话貌似有些直白了,但毕竟孩子还小嘛,难道你们这些大人还要跟孩子计较不成? (指指点点.jpg) 【“昔年孝公一纸求贤令寻来商君,咱们也可以效仿一下嘛,先用求贤令把人给骗……请来,现在用得上就用,暂且用不上就让他们先自己交流学问。” 她小声地提着建议,说着说着,还遗憾地砸吧砸吧嘴。 “其实最好还是请荀子这样德高望重之人坐镇,但他好像年纪很大了,七八十岁的,长途跋涉太不人道了。” 秦王:“……” 他沉默几息,抬手摸了摸长女的头,感慨道,“若你高大父在,定然赞许。”】 [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真的对荀夫子心心念念啊,就像猫猫一样,明明很喜欢这个人类、超级想伸出爪爪,但他年纪大了,也只能委委屈屈地收回爪爪。] [好形象,好可爱?(●?●)?] [姮崽放心,荀夫子还能看着你长大呢!] [真的像有天命一样,荀子那时候都已经病重了,结果接到李斯的信之后,竟然慢慢好起来,又活了二十年。] [我真的觉得姮姐很有天命之女的感觉啊!因为她想要,所以上天就将荀夫子留给她了。] 人在咸阳的荀子含笑点头。 确实很奇妙。 但能叫他得以教导一位仁圣之君,能看见天下安定、万民安乐,已是大幸,死而无憾矣。 隔壁的李斯:“……” 刚刚还在想呢,明明老师在秦王政十年的时候便已病逝于楚国兰陵,如何能来秦国教导小殿下,原来如此啊。 “果真是天命在身啊!” 李斯低声呢喃。 此方世界没有小殿下,老师也逝去多年,另一方世界有小殿下,老师更是寿数攸长…… 铁一样的事实佐证啊! [虽然但是,骗?崽,说太快嘴瓢了吧?(斜眼笑.jpg] [哈哈哈政哥(摸摸头):我女肖祖,有昭襄王遗风(欣慰.jpg] [嬴小米,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 “那咋了?” 嬴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姮儿就是肖我!” 看看,看看! 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崽,但比他亲生的崽还要像他啊! [哈哈哈哈当年嬴小米就是把他亲舅舅楚怀王给骗过来扣下要地的吧?虽然最后搬石头砸自己脚、把自己给架起来了,但他这行事作风呦!] [我记得楚怀王总被骗?] [对,他被骗了两次,被驷哥和张仪拿着商於六百里骗得团团转的是他,被小米以会盟之名骗去咸阳扣着要地、最后客死秦国的也是他。] [……他好惨,我好想笑!] [楚怀王:你们老嬴家祖祖辈辈、从老到小就没一个好人(委屈.jpg(控诉.jpg] [哈哈哈哈哈怜爱了。] 熊槐:“……” 光说楚怀王,他还不知道是谁,但说起嬴稷的舅舅和商於六百里,熊槐就能对号入座了。 “寡人又被骗了?” 熊槐难以置信,“寡人很好骗吗?怎么都逮着寡人使劲骗啊?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当爹的骗他,当儿子的也骗他,嬴秦这对父子欺人太甚! 差点被气哭的熊槐看了看天幕上那一丁点大就把祖辈的作风学得有模有样的幼崽,更气了,“果真虎狼也!” 这像话吗? 竟然比他们楚国还蛮夷! 骗他的嬴驷和张仪:“……” 骗他的嬴稷:“……” 啧啧啧,这心理素质不行啊,这么好骗,下次还来骗你。 (嘻嘻.jpg) [真的笑死,每一次姮崽露出霸道的苗头或者干点坏事,荀夫子他们就会满脸痛苦面具地表示别跟昭襄王学。] [虽然但是,老嬴家的行事风格也不是从嬴小米这一代定型的,对吧,驷儿?(憋笑.jpg] [张仪的嘴,骗人的鬼,明明这对君臣也没少干缺德事啊,属于是放到现在连扫个共享单车都费劲好吧~_~] 嬴驷:“……” 张仪:“……” 怎么说话呢?政治家的那点事儿,怎么能说是缺德呢? (正人君子脸.jpg) [但没办法啊,谁叫咱们现在提起虎狼之秦,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战国大魔王赢小米啊!] [这就是口碑(比心.jpg] 嬴稷:“……” 嗨呀,真是的,这么夸寡人,还怪有点不好意思的嘞。 大魔王? 没错,寡人就是大魔王! (得意.jpg) [能说吗?我觉得姮崽不是隔代遗传小米,是像极了政哥。] [政哥九岁归秦、十三岁当秦王,为君之道都是自己摸索的,孝公、惠文王、昭襄王等先王就是他学习的模板,而昭襄王距离他时间最近、在位时间最长,无疑对他的影响也最大。] [你这么一说,有道理啊!] [看政哥对待王翦的态度,很明显有吸取小米和白起的教训。] [因为政哥有点像小米,所以他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姮崽也像小米,只是区别在于一个比较内敛,一个比较张扬?] [?政哥……很内敛吗?] [对比起姮姐来,难道不内敛吗?明明是父女俩一起干的坏事,但就因为姮姐那跟嬴小米如出一辙的张扬,所以锅全让姮姐给背了……] 知韫:“……” 知韫:“???” ber,怎么回事啊? 鉴于她爹那奋六世之余烈、背七世之黑锅的教训太过沉重,她一直都有学李二凤好好经营自己的名声,怎么现在成了她替她爹背锅了? 这合理吗?! 太子殿下的沉默震耳欲聋,脸上的震惊所有人都看得见。 嬴政有点想笑。 但鉴于他崽这一波受到的心理伤害有点大,于是他努力地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知韫:“……” 阿父,你真的太过分了! (气哭.jpg) [要不怎么说是亲父女呢?政哥也替赢小米背了好多锅来着。] [政哥替小米背锅,姮姐替政哥背锅,亲父女,没毛病!] [别说了!我都怜爱姮姐了!别说政哥的锅了,就连赢小米那把蔺相如逼得要拿和氏璧撞墙的锅也是她的……明明姮姐根本没当过秦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怎么会这么离谱啊!] [虽然但是,我大概能理解,毕竟姮姐爱玉,赵国国灭之后政哥把和氏璧给她把玩,然后姮姐又忍不住炫耀……] [还是很离谱啊!] [我不理解,明明在大秦姮姐的名声超好的,大秦白月光啊,怎么突然成背锅侠了啊?] 对啊,为什么呢? 太子殿下对此耿耿于怀! [这得怪萌1,好端端的,写什么日记啊?(指指点点.jpg] 蒙毅:“???” 难道就他一个人写日记吗? 好多人都写了日记的! 而且,他的日记当然是陪他下葬,你们究竟是怎么看见的? [前些年萌1的日记出土,里面透露了很多姮姐和政哥的父女日常,都是秦史里没有记载的那种,所以姮粉的圈子里掀起了一股考古风,还不断有新粉入坑,到处找科普。] [众所周知,姮姐一直是大秦白月光人设,但有些姮粉吧,比较迷表面白月光、实则大魔王的人设,在科普的时候就夹带了点私货。]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有人抢着要背锅,政推当然是高高兴兴地拱手相让啦!(撒花.jpg] [然后大众对白月光的印象就是清冷温柔挂的,但姮姐的性格就比较明媚张扬,所以很多人不仅信了这科普,还觉得很有反差感……] [???] [救命!我是真没招了!]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再加上黑粉和乐子人添乱,现在就连原本政哥背着的小米的锅都给她了(抱头痛哭.jpg] [这么说吧,姮姐的名声在古代和现代完全是两个极端,在大秦,因为掌控舆论的文化人和天下百姓都爱她,所以她的形象简直就是被神化到飘在天上的真善美。] [至于那些不太符合传统意义上明君的事,要么怪罪到站在姮姐对立面的人的头上,要么往前推到政哥头上,要么往后推到执妹头上,不论如何都跟姮姐无关。] [然而到了现代,被推出去的锅都被连本带利地抢回来了……] [要不怎么说一粉顶十黑呢?] [粉到深处自然黑,姮姐有这种粉丝,真是她的福气啊!(呆滞.jpg] 第463章 知韫:“……” 这福气给你们要不要啊? (笑不出来.jpg) 第923章 番外 太平令(23) 【秦王的冠礼定于四月,在雍城举行,碍于某些原因,在咸阳宫过完了长女的生辰后,父女俩就提前出发。 这是刚过三岁生辰的栎阳公主第一次踏出咸阳宫。 年幼的小公主显然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高高兴兴地被秦王抱上车架后,迅速爬到窗边,掀开帘子一角,欲要探索咸阳宫外的世界。 车架并未走咸阳市集,却也足够让她看清咸阳的百姓。 她呆呆地看了会儿,眼角眉梢的喜悦之色渐渐消散,瘪了瘪嘴,情绪有些低落地挪回父亲身边,趴在桌案上看他批阋奏简,渐渐困了,又熟练地往他怀里一滚。】 [啊,这就是咸阳吗?看上去有点旧旧的诶……] [感觉有点像记忆里泛黄褪色的老照片?] [其实在那个时代已经很热闹了,咸阳是秦国的都城,放眼天下,能和咸阳比繁荣的城池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姮崽看上去有点难过……] [没办法,哪里都是富人,哪里都有穷人,纵然是咸阳,繁华之下也有无数囿于平凡困苦的人。] [所见即世界,姮崽之前没出过门,对世界的认知就是咸阳宫,现在看到外面的世界,对世界观的冲击有点点大。] [睁眼看世界?] [不,是低头看世界,对于姮姐来说,秦人才是她的全世界(比心jpg] 秦人:“!!!” 全世界? 我们吗? 我们是殿下的全世界? (殿下爱我.jpg) 嬴政:“???” 秦人是他崽的全世界,他呢?他岂不是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胡说八道! 他崽明明就最爱他! “啊对对对。” 有被后世的粉丝行为打击到的太子殿下神色恹恹,暂时还停留在上一part没回过神来,勉强敷衍了一下老父亲后,又小声道,“阿父,要不然,你封我个秦王当当?” 嬴政:“???” 他沉默一瞬,果断伸手抚上她的额头,知韫也没躲,只幽幽道,“我没病,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听着就不正经。” 嬴政冷哼,“好好的太子不当,当什么秦王?” 从王太子到秦王当然是升级,但从皇太子到秦王可就是妥妥的降级了,她闲的没事干就专给他找点事儿呢?! “可我都背锅了诶!” 太子殿下嘀嘀咕咕,“我都不是秦王,凭什么让我背锅?” 降级不降级的无所谓,但都从“天下秦王皆嬴政”变成“天下秦王皆嬴姮”了,她不得先弄个秦王来当一当? 嬴政:“……” 这不是胡闹吗? 虽然不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她是唯一继承人的事实,但若真让她跑去当秦王了,天下人怎么议论暂且不提,照后世人那放荡不羁爱造谣的性子,还不得给他按上一个忌惮打压太子的罪名? 不行,这绝对不行! 皇帝陛下拒绝被后世子孙造谣,有心想说他那异想天开的崽两句,但一看她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又心软了。 “当秦王你就别想了。” 他当即放缓语气哄她,“把我的秦王印玺也给你玩?” ——乖乖当太子,至于秦王么……躲在承明殿里过过瘾得了! “真的?” 知韫眼睛一亮,“给我了?” 其实她当年就想问她爹要来着,只是她爹给她备了“承天景命”玺,她就把这事儿给忘在脑后了。 但既然他说要给…… 太子殿下瞬间精神抖擞。 “我何时骗过你?” 嬴政没好气地横她一眼,到底摆摆手,示意蒙毅去取印玺。 “就知道阿父最爱我了!” 知韫美滋滋地对着老父亲比了个心,“我也最爱阿父呀!” 于是父女俩都高兴了。 文武重臣:“……” 虽然但是,就连秦王符玺,也是你们父女play的一环吗? 真的有被腻歪到。 【秦王车架抵达雍城蕲年宫时,已是黄昏时分。 “我们要去见大母吗?” 蔫巴巴的小公主挂在秦王身上,睁着无神的眼睛,声音都透着一股有气无力。 “送你回寝殿。” 秦王垂眸看她,“先叫夏无且来给你瞧瞧。” “我没事儿。” 她摇摇头,小声道,“阿父去见大母,我一定要陪着的。” 秦王对女儿的关心很受用,口中却道,“寡人是小童吗?” 见亲生母亲还要人陪? “阿父当然不是,可我是呀!” 小公主抱着秦王脖颈撒娇,“我第一回 来蕲年宫,人生地不熟,心里头多慌呀?阿父若不在,怎么睡得安稳嘛!” “阿父~” 她眨巴眨巴眼,“不是我陪着阿父,是阿父陪着我呀!”】 [咦惹~好甜,甜得牙疼!] [啧啧啧,政哥又被他的宝贝女儿哄成翘嘴了(没眼看.jpg] [人之常情罢了(美甲.jpg] [谁被姮姐这么哄不翘嘴啊?政哥已经很矜持了,换成是我,能被姮姐哄成胚胎(星星眼.jpg] [不敢想姮姐如果这么哄我,我会是多么开朗的小女孩!] [胆小鬼,我就敢想!] [政哥好傲娇哦,“寡人是小童吗”?有没有一种可能,但你问出这句话,就很小童了呢?] [超级可爱!] [咱就是说,有人心疼有人哄,谁不愿意短暂地当个孩子啊?] [撒娇男人最好命(比心.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政:“……” 寡人撒娇了吗? 这不就是正正常常地和他崽说话,哪里撒娇了? (严肃脸.jpg) 知韫却是满是赞许地点头。 没错,她爹在私底下确实很喜欢跟她撒娇,但他这人十分要面子,从来就不肯承认,被戳穿了还要恼羞成怒。 嗨呀,真是甜蜜的烦恼! (美滋滋.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稷乐得嘎嘎笑,一拍大腿,“寡人就说政儿也很会撒娇吧?” 有其女必有其父嘛! 他的身边摆了张小床,才三个月大的小嬴政正安安静静地发呆,听见他的笑声,乌溜溜的眼睛满是好奇地看过去。 这个大人,很高兴? 为什么? ——因为想看你撒娇。 太子柱怜爱地看了眼自家年幼懵懂的心肝宝贝好大孙,再一次质疑起了他爹养孩子的真实水平。 【于是秦王带着长女一道去了赵太后的宫殿。 她的男宠嫪毐也在。 在秦王与赵太后进行客套社交时,栎阳公主悄咪咪看向嫪毐,正要仔细打量,秦王就已经抬手将她的脸往怀里压,顺便给她换了个看不见的方向。 小公主:“……”】 [哈哈哈哈政哥表示:崽,脏东西,别看!] [政哥好熟练自然的动作,强行埋胸、打断好奇(兔耳朵.jpg] [姮崽啊,这不是你这个年纪看的东西,三岁孩童禁止观看!] [政哥和他妈好生疏啊……] [明明小时候在赵国也是相依为命过的,怎么这么客套啊?感觉我和我老板说话也就这样了诶。] 太子政微微抿唇。 这个时期,他和赵姬归秦才一年多,虽然当上了王后和太子,但鉴于子楚还在,且后宫中尚有韩国公主所出的公子成蟜,所以母子感情还是很好的。 可是以后却…… 难道亲生母子间的情分,也需要靠着共同的利益才能维护吗? [这就是嫪毐啊?长得也没到绝世美男的地步啊,能生出政哥这样的大美人,紫薯的脸应该也不差吧?赵姬怎么就被他给迷得五迷三道了?] [这话说的,赵姬需要看脸吗?她自己对着镜子一照就能看见绝世大美人。] [咳咳,传奇转轮王?] [?楼上你?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但是,嫪毐的那啥真的能转动车轮啊?我一直以为是野史来着……] [确实是野史,但是吧……咳咳,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觉得嫪毐能得赵太后的宠,那方面伺候的应该确实挺好……(害羞〃?〃] [比紫薯强?] [那肯定的,毕竟紫薯三十几就没了,应该是身体不太好,所以……咳咳,病弱美人嘛,大家意会一下就行了哈!(扭扭捏捏.jpg] 天幕下众人:“……” 天幕上的大黄丫头们一边害羞扭捏一边将话题向着不可描述的方向撒腿狂奔,天幕下的男人们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玩意儿能转车轮? 嘶—— 天底下竟有资本如此雄厚的男人?真的假的?吹牛的吧?! (我不信.jpg) 第464章 嬴子楚:“……” ber,你们一个个的礼貌吗? 眼瞅着文武重臣那若有似无的目光隐晦地落在他某处,俨然实在怀疑他的男性尊严,嬴子楚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很行! 真的,他明明就很行! 造谣! 你们这是在造谣啊! (恼羞成怒.jpg) 嬴子楚好歹已当上秦王,没人敢光明正大地冒犯秦王、顶多在背后蛐蛐,但隔壁尚且只是王孙的异人就惨了。 顶着自家亲大父和亲爹那或是意味深长、或是欲言又止中带着点同情的目光,异人整个人都僵住,偏冷白的肤色一点点染上红色。 胡说八道! 污蔑! 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那个该死的叫嫪毐的家伙,可千万藏好了别让他抓到,要不然非得将他五马分尸不可! (破防.jpg) 【赵太后对长子没什么话想说,秦王也没兴趣多待,他微微颔首,而后抱着女儿就往外走。 至于嫪毐…… 秦王连眼神也没给一个。 “他急了,觉得屈辱了。” 趴在秦王肩膀上悄咪咪探头看的栎阳公主凑在他耳边告状,“什么档次,竟然敢瞪咱们,真是骨头轻,经不起一点抬举。” 她果断瞪了回去,想想还觉得有点气,于是小声提议,“虽说春来雍城风景如画,儿却总觉得少了几分瑰丽艳色,阿父,咱们不如就用嫪毐的血,来给雍城积点颜色吧?” 秦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阿父你别气,我跟你同仇敌忾,一起收拾这个坏家伙!] [哈哈哈哈阿父,打呀!] [姮姐:什么档次的玩意儿就敢瞪我?等着,我弄不死你的!] [杀气毕露啊(笑哭.jpg] [政哥都懵了:究竟是谁!是谁带坏了我崽!(龙颜大怒.jpg] [得了,宝贝女儿这么心疼你、要帮你出气,心里头别提多美了哦(美甲.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孩子!” 秦君们纷纷露出姨母笑。 自我带入一下秦王政,谁不喜欢有一个坚定地心疼自己、维护自己的女儿啊? 至于她对嫪毐起杀心…… 难道嫪毐不该死吗? 谋逆之大罪,让他五马分尸都是轻的! 虽然小孩子提打打杀杀确实有的不太好,但毕竟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当然要杀伐果决嘛! 诸子百家的大贤:“……” 倒也不是说嫪毐不能杀,只是吧,孩子明明看上去这样乖巧温柔,怎么突然之间杀性这么重?难道这就是嬴秦的血脉遗传? 荀子想起天幕所言的“起承转合、都怪小米”,深觉有理。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长辈们的言传身教做得不够好,带坏了她! [姮姐这话听着还怪渗人的嘞?这是想用什么刑法来着?] [?她嘴炮呢哈哈哈!] [嫪毐最后死于五匹小马,政哥下的命令,想也知道政哥可不能让这个年纪的姮崽牵扯进来的。] [姮姐不喜欢用酷刑的。] [大秦一统天下后,姮姐主持修订新法,只保留笞、杖、徒、流、死这五类刑罚,其余像什么劓刑、黥刑、剕刑之类的肉刑统统都废除了。] [对的,肉刑制造了大量失去劳动能力的残疾人,像那种断手断脚的人,以后怎么活啊?] [而且侮辱性太强了,就比如黥刑,脸上刻着字,就算改过自新了,在社会上也会被歧视,一辈子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心里偏激之下容易走极端,反而提高了犯罪率。] [主要是很多受肉刑的都是轻罪重罚,没必要,直接明确制定量罪标准,轻罪轻罚、重罪重罚,越线就死刑,没越线就笞、杖、徒、流。] [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立法贵宽,不可无好生之意;行法贵断,不可有姑息之心。——这是姮姐所修订新法的根本准则] 秦人:“!!!” 小殿下竟然废除了肉刑! “当真吗?” 秦人们欢呼雀跃,“殿下果真将肉刑都废除了吗?这可真是太好了!殿下果然爱我们啊!” 六国的黎庶亦目露渴望。 商有《汤律》、周有《吕刑》,各国的律法大多基于此发展而来,轻罪重罚、重罪罚死,其中皆少不了劓刑、黥刑、剕刑等残酷的肉刑。 譬如献和氏璧的卞和。 因为想将和璞献于楚王而王宫玉石匠不识此宝,卞和先后被楚厉王、楚武王以欺君之罪施以刖刑、砍去双足。 天下受肉刑之害者何其多也? “大善。” 诸子百家的大贤们无不为此感怀,纷纷起身,对着天幕敬服地行一礼,“此千古之仁政也,真乃仁德之君!” 诸秦君:“……” 嘶—— 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虽然知道一统天下之后需要宽政恤刑,但是吧……这是不是稍微有那么点点太激进了? 坏了,寡人成守旧派了! (心情复杂.jpg) [而且死刑也审核得特别严。] [一般情况下都用绞刑,允许保留完整的尸身入葬,只有重罪才会枭首示众。至于车裂、腰斩,主要还是起到震慑的作用,如果要动用,必须由刑部和大理寺会审后上报,丞相们讨论之后无异议再上报,最后由皇帝亲自定夺。] [但姮姐会用一票否决权。] [哈哈哈哈她是真没招了,为了新法的事情天天跟人吵架,但吵了几天实在没吵过,最后才妥协保留下来。] [姮姐表示:有病吧?弄出严刑峻法来,最后还不是用在你们自己身上?难道还能用在我身上不成?(烦死了.jpg] [对啊,当时是定下“死刑覆奏”制度的,规定死刑案件需三次奏请皇帝核准,且奏报需间隔两日以确保审慎复核,这是死刑必走的流程,如果违反被查出来,相关官吏是要流放的。] [人命关天,死了就活不过来了,对于死刑当然要慎重。] [虽然这项制度的本意是慎刑恤杀、尽可能避免误判,但流程这么麻烦,一般平民又很难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最多到绞刑、斩刑就顶天了,车裂、腰斩基本跟他们无缘。] [王公贵族阶级限定酷刑哈,地位一般的还轮不到他们用呢!] [哈哈哈哈姮姐:我都说不要用了,一个个还跟我吵架,那行,你们自己享受去吧(微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下百姓:“!!!” 殿下!殿下你在哪儿呢?我们真的很想你啊殿下!好日子不能光让子孙后代过,所以殿下能不能现在就出生?我们一定拥护你当皇帝啊! (大哭.jpg) 诸子百家:“!!!” 仁政这两个字,已经说腻了,明主这两个字,也已经说腻了。 所以,她人呢? (掰着手指头算时间.jpg) 唯有拼命反对废除酷刑却享受到酷刑的王公贵族反对派陷入了沉思—— 咱就是说,反对是为了什么呢?让自己或者子孙后辈在犯下大罪的时候死得更惨,并以此来震慑旁人别犯法? 咱是这种舍己为人、为秦法献身的人吗? ——那必须不是啊! 幸好幸好,殿下会行一票否决,殿下还是爱我们的。 知韫:“???” ber,你们一个个的都怎么个事儿啊?就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吗?竟然都觉得自己会犯下需要车裂腰斩的大罪? 乖,好好做人,别犯法,昂? (微笑摸摸头.jpg) 第924章 番外 太平令(24) 大殿之上,诸子百家的博士们已然红光满面,纷纷请他仿效天幕,行仁政、废肉刑,一些重臣则是进行驳斥,双方为此争吵得不可开交。 始皇只静静听着。 天幕现世,有好处,也有坏处。 就比如废肉刑,既然天幕上做了,黎庶同样也会期盼着他做,做了,他们会感念,不做,也会失望甚至怨恨。 难道要处处学天幕吗? 不行。 哪怕那是对的,也不行。 两方世界看似大体一致,但细微的差异,就可能导致天壤之别,一味仿效而不考虑具体情形,同样自寻死路。 其中分寸,需得好好斟酌。 “噤声。” 始皇听够了众臣的争吵,于是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待到殿中寂静,他才道,“今天下一统,缓刑罚理所应当,只是肉刑乃诸刑中之中刑,若废肉刑,轻重如何衡量尚需议定,若使轻重无品,亦非仁德之政。” 把肉刑换成笞刑,笞多少? 少了轻了,不足以惩其罪、止恶风。多了重了,万一直接把人打死……那还不如肉刑呢,好歹人还活着不是? “先继续观天幕。” 始皇道,“待天幕后,再行廷议。” “谨遵皇帝陛下旨。” 第465章 他话音落,文武重臣与诸子百家纷纷躬身俯首,“伏惟皇帝陛下德被四海、恩被万民!” 【四月乙酉,秦王行冠礼,配剑。 长信侯嫪毐取太后玺、矫秦王玺,发县卒及卫卒、官骑、戎翟君公、舍人进攻蕲年宫。 先为蕲年宫精兵所败,后转攻咸阳,又败,溃散而逃。 秦王扑杀赵太后与嫪毐的孽种,将其从蕲年宫移入萯阳宫幽禁,捉拿嫪毐、车裂曝尸,参与其中的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尽数枭首……】 “好胆!” 诸秦君神色一寒,冷笑出声。 “卫尉、内史?” 嬴稷眸含厉色,“好啊,真好,九卿重臣竟也附逆,卫卒与官骑竟跟着叛贼攻打秦王所在,当真是好极了!” 卫卒是什么? 卫卒由九卿之一的卫尉所掌,身负守卫宫禁之要责,是禁卫! 官骑是什么? 官骑是王室直属的骑兵部队,也是禁卫! 秦王的禁卫军,竟然跟着一介叛贼造反,这简直是笑话! 是天大的笑话! 纵然那嫪毐取太后玺、矫秦王玺,可秦王所在的蕲年宫能不能攻打,太后王妃所在的咸阳宫能不能攻打,难道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吗?! 老秦王勃然大怒! “君上息怒!” 文武重臣噤若寒蝉,顺便开始琢磨被天幕点到名的这几位是谁,毕竟幼崽始皇就在殿中,可见太子柱和公子异人在位都不久,被点名的这几个大概率已经入朝为官。 这不得荣登秦王的黑名单? 会是谁呢? 正好叫这名的某某:“……” 应该不是我吧?我应该没这么糊涂吧?救命!要被害死了啊! (冷汗直冒.jpg) 【得益于老父亲的关爱,栎阳公主在蕲年宫期间,几乎与他形影不离,光荣地成为了秦王随身携带的挂件。 秦王行冠礼,她在奉常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混了个观众席,秦王平嫪毐之乱,她在…… 对着定秦剑流口水。 秦王政三年,命采北祗铜铸剑,长三尺六寸,铭曰定秦。 栎阳公主眼巴巴看着定秦剑,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 想要。】 [姮崽:一见钟情(星星眼.jpg] [笑死,我们姮崽还是个小豆丁呢,站直了都没有定秦剑高!] [哈哈哈哈楼上你好坏呦~] [我突然想起个冷笑话——问:政哥为什么喜欢抱着姮崽?答:因为政哥太高、姮崽太矮,如果不抱着,政哥走路的时候容易一jio踩死视线盲区里的姮崽(憋笑.jpg] [?怎么这么缺德啊!]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我真的要被这些天赋选手笑死了啊!] 知韫:“……” 很好笑吗? 神特么视线盲区! 嘲笑三岁幼崽的身高太矮,你们这些乐子人真的有点缺德。 (臭脸.jpg) 始皇陛下眼底漫起笑意。 不得不说,她这眼巴巴觊觎他佩剑的小模样瞧着还怪可爱的。 眼光不错。 他的定秦剑自然是当世宝剑,又以“定秦”为名,本就是想用以镇大秦基业的,给了她,倒也不算违此初衷。 【“再看,你也拿不动。” 心情松快许多的秦王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瓜,哼笑一声,“怎么见了什么都想要?” “我哪有?” 栎阳公主鼓了鼓脸颊,骄傲地一抬下巴,“我可不是什么东西都看得上的!再说了,我现在年纪小,当然拿不动,但是我会长大呀!” 她眨巴眨巴眼,伸出试探的小jiojio,“阿父,等我长大能拿得动了,能不能分我一把呀?反正还有一把嘛!” 秦王看着她,似笑非笑。 “阿父~” 栎阳公主挤到秦王怀里,抱着他胳膊撒娇,“我可是阿父最最最疼爱的孩子,一把剑而已,就给了我嘛!”】 [啊对对对,你就喜欢你爹的东西呢(斜眼笑.jpg] [哈哈哈哈提前预定!] [崽啊,你说的是定秦剑还是玉玺,我都懒得揭穿你(憋笑.jpg] [崽啊,你说的是定秦剑还是太子之位,我都懒得揭穿你(捂嘴笑.jpg] [崽啊,你说的是……] [哈哈哈哈你们在干嘛呢!我们姮崽不就是对定秦剑一见钟情了吗?这把剑这么好看,讨幼崽喜欢很正常啊!] [崽想要,赶紧给她!] [哈哈哈哈太溺爱了(比心.jpg] “不错。” 嬴驷赞许地点头。 “???” 正姨母笑的嬴华一愣,诧异地看向他哥,试探着询问,“君上这是……也觉得对小殿下有些太过溺爱了?” 不应该吧? 他哥很喜欢这宝贝孙女啊! 但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这样觊觎君父的佩剑,是有点不太好。 “你搁这儿瞎猜什么呢?” 嬴驷轻轻“啧”了一声,略无语地瞪他一眼,“寡人是在说这柄剑不错!不怪姮儿喜欢,寡人看了也喜欢!” 剑铸得好,名也取得好。 他没好气道,“再如何也不过是一把剑而已,姮儿既想要就给了她呗,哪里就溺爱了?” “……哦。” 嬴华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张仪笑眯眯地看他一眼,随即笑道,“想来也是天命,始皇陛下正好铸了双剑呢。” 这不正好一人一把? 至于始皇陛下不打算将定秦剑给小殿下这个可能…… 你瞅他那样儿,像是不想给的样子吗? [姮崽真的好直白……] [崽想要,崽就要大声说出来!] [政哥你就逗她吧,最后逗生气了还不是要你自己哄(笑哭.jpg] [哈哈哈所以政哥给了吗?] [当然给了啊!] [咱就是说,但凡是姮姐喜欢的东西,政哥有不满足她的吗?在政哥眼里,姮姐想要什么都是小小的愿望好吧~_~] [孩子有点小心愿罢了,当然要满足她啊!(斜眼笑、jpg] [咳,那什么,政哥,我也有点小小的愿望,您看……] [?哈哈哈哈建议楼上换个名字,姓嬴名姮才行哦(比心.jpg] 太子殿下矜持地扬起下巴。 没错,就是这样。 阿父就是这样爱我! (好听,爱听,多说点.jpg) [虽然但是,我隐约记得姮姐的配剑是六合?盛陵珠丘不还有个知名景点六合台?昭明阁就立在六合台上啊!] [可姮姐有好几把剑的呀!] [这么说吧,定秦剑两把,一把政哥自留,一把给了姮姐,最后也是一把在始皇陵东的定秦阁,一把在盛陵西的昭明阁,所以也有以定秦剑镇大秦基业气运的说法。] [对,但其实政哥和姮姐平时佩剑都不是定秦,政哥更偏爱太阿剑,从不离身,现在应该陪葬在始皇陵地宫?] [大概吧?专家是这么说的,反正不在始皇陵地宫就是在盛陵地宫,就这么俩地儿呗!] [没错,六合剑也没出土,专家同样怀疑在盛陵或是始皇陵的地宫,有可能这对父女互相交换佩剑给对方陪葬。] [咦惹,好腻歪哦~] [我们大秦父女是这样的(比心.jpg] [他们父女俩腻歪也不是一天天了,习惯就好(美甲.jpg] [六合剑是大秦一统天下之后,政哥专为姮姐铸的,正合了大秦一统六合的好意头,在此之前她的佩剑是鹿卢,也就是历代秦王的佩剑。] [就是小米赐死婉君那把?] [……?] [不是,虽然剑确实是同一把剑,但楼上这么说,能对吗?(呆滞.jpg] [好地狱的说法……] [如果能让你有记忆点的话,其实也行(欲言又止.jpg] [哈哈哈哈哈好缺德啊!] 嬴稷:“……” 白起:“……” 确实有亿点点缺德呢! (面无表情.jpg) 其余重臣:“……” 默默低下头,开始憋笑。 公子扶苏:“……” 他眨眨眼,心情有点点复杂。 不论是定秦还是太阿、鹿卢,都有着不凡的意义,不曾想,天幕上的父皇竟给了阿妹…… 他们感情真好。 不管是父皇的贴身之物还是阿妹的贴身之物,后人都能这样随意而笃定地猜测他们是送给了对方、让佩剑代替自己在九泉之下陪伴对方。 有点羡慕。 ——谁不是呢? 始皇陛下想,正巧定秦、太阿、鹿卢他都有,六合也可以现铸,就差一个可以送的崽了。 (在线等,挺急的.jpg) 【入夜,栎阳公主沐浴后,穿上寝衣、裹了小披风,就让侍女打着灯去秦王寝殿,守夜的寺人正要行礼问安,却见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王难得没有在批阅奏折。 虽说没有表现出来,但亲生母亲拿出印玺来帮情人造反杀他这件事,也确实有伤到他。 第466章 夜深人静。 身边没了叽叽喳喳个不停的长女,无尽的孤寂开始蔓延。 他阖着眼,任思绪飘远。 就是…… 哪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堂堂秦王之尊,寝殿之中难道还能让老鼠给跑进来吗? 听着声音不仅没消失,反而越来越近,秦王微微蹙眉,不耐地睁开眼,然后和爬上床的小公主对上视线。 “阿父,原来你也没睡啊?” 她眨眨眼,伸手摇了摇,十分迅速地拱进秦王的被窝。 “好巧,我也没睡着呢!” 秦王:“……”】 [名场面打卡!] [政哥亦未寝(憋笑.jpg] [秦王的寝殿不会刷新老鼠,但会刷新心疼阿父的姮崽呦,绝不让老父亲孤寂呢(比心.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政哥,现在还觉得孤寂伐?你的宝贝崽来陪你了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史上地位最稳的太子、明明兄弟姐妹一大堆却享受到独生子待遇的大帝陛下现场传授经验,大家快来画重点啊!] [哈哈哈别喊了,你让他们来他们也学不会,东施效颦罢了!] 公子扶苏:“……” 正打起精神准备学上一两招去对付老爹的公子公主们:“……” 好了别说了,小嘴巴闭上! (微笑.jpg) “哎呀,好贴心的娃!” 诸秦君也不禁露出笑容,“有这般孝心,不怪政儿疼爱她。” 虽然政儿看上去是个刚强性子,大抵天明后便不会再露出半点情绪,但他毕竟也是有着七情六欲的血肉之躯,被母亲背叛哪有不受伤的? 他自己能调整好情绪是一回事,但孩子能不能发觉他的情绪并来哄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情分最是要培养的。 平日里再会撒娇卖乖,关键时刻却漠不关心,纵然体谅她年纪小,心里头也难免有疙瘩。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政儿还不得爱死她? 【“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阿父呀!” 小公主趴在床榻上,托着下巴、晃着脚丫子,摇头晃脑。 “我听见夜风的声音,说阿父在想我,所以我就来了呦!” “……胡说。” 秦王垂下眼眸,声音轻飘飘的,“夜风如何能够说话?” “当然可以呀!” 宁静的夜晚,幼崽叽叽喳喳。 “万物都是有灵性的,不仅风儿会说话,就连天上的星星月亮也会说话,它们都在告诉我,阿父在想我哦!” 年幼的小公主捧着精致的小脸,扬着天真明媚的笑颜,清亮而明澈的杏眸中似是揉进了星子,泛着璀璨光彩。 “阿父不要不好意思嘛!承认想我又没有人会笑你,毕竟,本公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谁会不喜欢我呢!” 秦王:“……”】 [啊啊啊啊啊可爱宝宝!] [夜深人静忧郁时,有一个崽为你而来,安慰你陪伴你哄你,真的好窝心啊!(心软软.jpg] [姮崽想说:阿父不必故作坚强,因为你的强来啦!] [?玩尬的是吧?] [救命!我正感动地眼泪哗啦哗啦流呢,你们不要逗我笑啊!] [崽,你怎么这么好啊崽!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啊崽?我真的好想去偷你啊(大哭.jpg] [人之常情罢了。] [爱上姮姐,就想呼吸一样简单!] [但想偷姮姐,就得先考虑能不能干过政哥的大秦铁骑了(?>?<?)] [政哥表示:敢抢朕的心尖崽?记得下辈子回家好好反省呢!] [不懂就问,不能这辈子就回家反省吗?(对手指卖萌.jpg] [因为你没有这辈子了。] [也没有家了(比心.jpg] [(拿一个粉粉嫩嫩的麻袋)(偷偷摸摸溜进咸阳宫)(左顾右盼)(捞起姮崽就跑)(偷偷摸摸溜出咸阳宫)(狂奔)(被政哥追杀)(继续狂奔)(被政哥抓住)(五匹小马贴贴)] [?好形象,也好地狱!] 嬴政微微挑眉。 形象吗? 不存在的,别说把他崽偷走,能进入咸阳宫,就算她有本事。 真当郎官卫士是吃干饭的? 再说了,五匹小马多浪费啊?连人带全家的去修长城多好? (勤俭节约.jpg) 始皇陛下沉吟不语。 大秦铁骑? 巧了,朕也有。 只差一个抢崽的路线通道了。 (万事俱备.jpg) 诸位秦君:“???” 你也想抢? 那腾个地儿,寡人也来! (果断捋袖子.jpg) 【“……睡觉。” 秦王不想对女儿的臭屁表示赞同,以免增长她的张扬气焰,于是伸手将支起大半个身子的小孩塞进被窝里。 “哦,好吧。” 小公主乖乖巧巧,眨巴眨巴眼,甜甜道,“阿父晚安!” 然而乖巧不过三秒—— “阿父,我睡不着。” 她扬起小脸,小声问道,“阿母从前都会给我唱歌的,你也给我唱好不好?” 秦王:“……”】 [啊啊啊名场面它来啦!] [急急急,给我急得上蹿下跳,都快成吉吉国王了啊!] [期待(???)] [球球!搞快点搞快点啊!] 嬴政:“???” 打住! 给朕立刻马上就此打住,不许再往下放了,听见没有?! (祖龙咆哮.jpg) “什么意思?” 诸秦君却是眼前一亮,“难道政儿要给姮儿唱歌哄睡觉?” 怎么办?寡人好期待啊! (搓手等.jpg) 第925章 番外 太平令(25) 疑似秦王政要唱歌! 猜测到这个可能后,所有认识秦王政、不认识秦王政的人都打起了精神,锃亮的眼睛将他们的期待表露无遗。 这可是堂堂大秦始皇帝! 寻常人家的父亲都少有给孩子唱歌的,他竟然能做到? 不可思议! 文武重臣压抑着心底的兴奋互相对了个视线,并悄咪咪看向上首的皇帝与太子,见皇帝陛下那阴沉沉带着点恼怒别扭的神色,以及太子殿下那捂着嘴笑得得意的样子,心里就有数了。 (激动.jpg) 唯有王翦神色淡定。 他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默默对同僚给予锐评—— 啧,真是没见识。 【“为什么睡不着?” 秦王眉心微蹙,手背触及女儿的额头与脸颊,“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啦!” 小公主鼓了鼓脸颊,“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阿父好像还没有给我唱过歌谣,难得与阿父一起睡,想听阿父唱啦!” 秦王:“……我不会。” “不会没关系,我会呀!阿父学会了再唱给我听嘛!” 小公主说得理所当然,也没管秦王有没有答应,翻身趴在床上,清了清嗓子,捧着小脸儿开始唱给他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唱了两句,她忽然停住,皱皱鼻子,“这首不好,换一首。”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不对,这首也不行,谁家孩子大晚上听战歌啊?” 一连换了好几首,换来换去,她似乎都不满意,秦王都忍不住问,“你究竟想听哪一首?”】 [想听你唱的那一首(比心.jpg] [政哥,不是我说你,未免有点太不解风情了哈,姮崽哪里是想听你唱歌,明明就是想给你唱歌、哄你睡觉嘛!] [她把政哥当小孩哄呢!] [姮崽:给阿父找点事情让他没时间难过;/政哥:你身体不舒服?] [哈哈哈哈哈哈好直男哦!] [不错了,起码政哥没问姮崽要不要喝热水(扶额苦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理性与感性的碰撞,政哥就是太理智了,什么都压在心里,私底下就需要姮崽这样活泼开朗的小孩来陪着他。] [这话说的,谁不需要啊?] 是啊,谁不需要啊? 天幕下的诸秦君满是赞许地颔首,同时又在心中腹诽—— 寡人也需要,但没有啊! 嬴渠梁默默看向太子驷,嬴驷默默看向太子荡和公子稷,嬴稷默默看向太子柱…… 儿啊,阿爸也想体验一下政儿的快乐,赶紧跟人家学学啊! 各位当儿子的:“……” 政儿年轻,您如今几岁?姮儿年幼,儿如今又几岁? 父王啊,假使儿子晚上不睡觉爬您床上来给您唱歌,您觉得您是感动的可能性大,还是一脚把儿子踹开、顺便找巫医来驱邪的可能性大? 我倒是敢撒娇呢,您老人家敢听吗? 什么年龄干什么年龄的事儿,您啊,就别指望大号了,看看能不能努力生个小号出来吧。 第467章 (语重心长.jpg) 诸秦君:“……” 逆子,你真的把寡人养得很差! (耷拉脸.jpg) “什么是直男?” 就在诸秦君与少年秦君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无儿无女的嬴荡摸了摸下巴,关注点清奇。 “男子难道还分直与弯吗?” 甘茂和樗里疾:“……” 虽然他们也有点好奇,但这个问题从君上你的嘴里问出来,莫名其妙地有点怪怪的呢。 (陷入沉思.jpg) 【“我都喜欢呀!” 小公主理所当然道,“可是阿父今日才学,总要挑首简单的吧?万一阿父没学会、丢了面子,下回不肯给我唱了怎么办?” 她肯定地点点头,“竭泽而渔是不对的,要可持续发展!” 秦王:“……” 他幽幽问道,“你何时读过《吕氏春秋》?我怎么不知道?” 小公主:“……”】 [哈哈哈哈心虚了心虚了,姮崽心虚的时候看起来好忙啊!] [糟糕,暴露了啊(大笑:-d] [虽然但是,政哥好敏锐啊,听到“竭泽而渔”就立马知道姮崽看过《吕氏春秋》……] [不然嘞,过目不忘假的喽?] [政哥:吕不韦竟然背着我勾搭我崽,生气╰_╯;我崽竟然没跟我说,更加生气╰_╯] [语气好娇哦,一副我不高兴了你还不赶紧来哄的样子呢~] 嬴政:“……” 寡人有吗? 明明只是很正常的“拷问”而已,哪里“娇”啦?你们这些后人不要胡乱脑补啊! (生气╰_╯) 知韫捂着嘴巴偷笑。 是吧是吧? 终于有人能懂她了,她爹这种冷冷淡淡的撒娇的感觉,真的很让人受用,就跟大猫猫一样,超级想rua一下的! 只可惜她没人能分享。 毕竟,老父亲真的很要面子! “很好笑吗?” 嬴政盯她,“你笑什么?” “因为我生性就爱笑。” 太子殿下一本正经地皮了一下,又眨眨眼,悄咪咪扯着他衣袖轻摇,“阿父不要生气嘛,大家都在夸你呢!” “夸?” “对啊,夸你可爱!” “朕需要她们夸吗?” 皇帝陛下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旋即冷笑。 可爱? 呵,朕才不需要这种夸夸! “为什么不需要?” 知韫歪了歪头,又一挪一挪地靠近几分,压低了声音笑眯眯道,“那不要她们夸,换我来夸阿父好不好?阿父超可爱,我最爱阿父了~” 嬴政:“……” 生胖气的大猫猫又一次被成功顺毛,矜持地扬起了嘴角。 行叭,可爱就可爱吧~_~ (我女爱我.jpg) 隔壁的始皇陛下:“……” (呵呵^_^) 【“哎呀,不要说这些嘛!” 小公主扯回话题,“阿父不许转移话题,还没有给我唱歌呢!” “……倒打一耙。” 秦王哼了声,揉了揉她翘着呆毛的头发,“方才不是你唱来唱去,都没找到自己想听的,如何能冤我?” “那我现在想到了嘛!” 她哼了哼,“阿父你不要打断啦,很简单的,好好跟着学哦!” 说着,她清了清嗓子。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干净清澈、空灵清越。 “……这是什么歌儿?” 秦王沉默了会儿,才轻声说道,“从来不曾听过的曲调。” “当然不可能听过啊!” 小公主笑嘻嘻道,“我自己编写的哦,阿父是第一个听的呢!” “所以……” 她枕在他掌心,满是期待,“阿父,你会唱小星星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我真的要哭了啊,明明刚刚听姮崽唱歌也没有想哭!] [不一样的,小星星是不一样的(猫猫头落泪.jpg] [谁小时候还没有被妈妈唱小星星哄睡觉过啊?是童年啊!] [是爱的味道啊(大哭.jpg] [啊啊啊啊我简直像个猩猩!政哥,政哥你行不行啊,你快点给她唱啊!(吉吉国王.jpg] [来来来弹幕刷起来,让我们用弹幕大军为政哥加点助力——] [政哥,你会唱小星星吗?(狗头.jpg] [政哥,你会唱小星星吗?(狗头.jpg] [政哥,你会唱小星星吗?(狗头.jpg)x9999+] 嬴政:“……” 别刷了,要放赶紧放! (生气╰_╯) “阿父?” 嬴政微微侧眸,就见知韫如小时候那样轻轻戳了戳他的腰,笑嘻嘻地冲他眨巴眨巴眼,满是期待地询问—— “你会唱小星星吗?” “……” 二十岁的她风华正茂,举手投足间尽是明媚鲜妍的色彩与权势浸润出的矜贵,却在此刻奇妙地与幼时重合。 于是鬼使神差的,嬴政别扭点头,细微的弧度几不可察。 知韫扬唇,笑意绚烂。 【“……” 低沉轻缓的声音响起,生疏地唱着歌谣,随风飘向天际。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弹幕有一瞬的空白,仅仅一瞬之后,就是更汹涌地爆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激动!怎么办好激动!我扛起我家的大鸡毛就跑了个八百!(红光满面浑身有劲.jpg] [尖叫鸡!我是一只尖叫鸡!] [好听!好温柔!] [姮崽唱小星星哄政哥,姮崽好!政哥唱小星星哄姮崽,政哥也好!我大秦父女情就是最棒的!(大哭.jpg] [清汤大老奶!] [救命!我真的要酸成柠檬精了,好想冲上去一把拉开政哥、让姮崽唱给我听,再一把拉开姮崽、让政哥唱给我听!(语无伦次.jpg] [120,这里疯了一个。] [陛下!我真的在家哭得好大声啊!这样哄孩子的歌,你从来没有给我唱过啊(大哭.jpg] [120,这里又疯了一个。] [?楼上你……拱啊,红蛋!] “好听啊!” 在秦地,尤其是关中腹地,老秦人对于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尊崇与忠诚,几乎可以用狂热、偏执来形容。 除了夸,就是使劲夸。 当然,开头那一段实在夸不下去,就只能拉不存在的“罪魁祸首”来给皇帝陛下顶锅。 “陛下和殿下感情真好。” 老秦人纷纷露出姨母笑,“原来陛下也这样哄殿下呀?” 实在是在大家伙儿眼里,别管见过还是没见过,但太子殿下的形象比较亲民,是个总带着笑意的人,而皇帝陛下的形象则偏高冷,总觉得是个威严凛然的人。 但现在…… “人”味儿突然就浓郁了。 “幺儿?” 妇人忽而笑着唤了声自家孩子,“这可是殿下编的曲儿,阿母也唱给你听,好不好?” “好!” 扎着小辫子的女孩依偎在她怀里,笑意烂漫,“阿母唱给我听,那我也要唱给阿母听!” “那我呢?” 汉子忙凑过来,指了指自己,“只给阿母唱,不给阿父唱?” 女孩:“……” 嗨呀,真是甜蜜的烦恼~ 这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那边太子荡看得眼热,跟弟弟公子稷一番眼神交流后,狗胆包天地挪过去戳了戳嬴驷的腰,在他看过来时努力憋出一个期待的眼神。 “阿父,你会唱小星星吗?” 嬴驷:“……” 嬴驷:“???” 欢笑声满堂的大殿顿时一静,张仪嬴华等人目光炯炯,俨然准备现场吃瓜,正乐呵的秦王脸上的笑容缓缓僵住,先是瞪了眼他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腹爱臣们,而后呵呵一笑,迅速伸手捏住了太子荡的耳朵。 “逆子!” 他凉凉道,“寡人看你倒挺像小星星!” 也不看看自个儿多大了,十几岁的大个头,站起来都快比他这个阿父高了,竟还好意思学人家娃娃撒娇卖萌。 太子荡:“……” 刚刚是谁想让孩子撒娇的?看看,真撒娇了你又不高兴。 公子稷:“……” 说实话吗? 其实换我,我也觉得辣眼睛。 ——确实。 嬴稷先是看了眼一把岁数的老儿子,再看了眼确实不太熟的孙子,果断抱起宝贝曾孙,笑得跟狼外婆似的。 “太乐!” 他一边抱孩子一边乐呵呵道,“让太乐记下来,谱成曲儿,回头寡人带着政儿一起听!” 听得多了,不就会唱了? 婴儿政:“……” 他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不感兴趣地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又睡着了。 第468章 勿cue,宝宝听不懂捏~ “好偏心啊!” 一众公子公主们聚在一起,满是羡慕地看着天幕,瘪瘪嘴,小声道,“阿父偏心也就算了,阿姊竟也偏心!” 对于从小到大都看着父亲最偏爱长姊的公子公主而言,父亲偏心长姊已然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长姊偏心…… 好像也挺司空见惯哈。 她只是对兄弟姊妹一视同仁罢了,但跟阿父还是比不了的。 “我也想听。” 阳滋小声道,“你说,我晚上爬阿姊的床,她会给我唱吗?” 攸宁舜华也眼睛一亮。 对啊! 阿父的床不敢爬,阿姊的床还不敢爬吗? 扶苏:“……” 阿妹,希望你的床够大。 “阿湫~” 正美滋滋地托着下巴看她爹的知韫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 嬴政蹙眉,“着凉了?” “没,哪有?” 知韫揉了揉鼻子,笃定道,“肯定是有太多人都在羡慕我,也是,谁叫阿父最爱我呢?” 嬴政:“……你收敛点。” “我才不要!” 太子殿下扬起下巴,笑容中透着小得意,“阿父这么爱我,当然要向旁人狠狠炫耀呀!” 她眨眨眼,“阿父不喜欢吗?” ……那倒是没有。 不仅没有,还有点小高兴。 但这话显然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的,不然他本就得意的崽能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要矜持.jpg) “诶~” 知韫忽然往嬴政边上凑了凑,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压低了声音,“阿父觉得,这个天幕是只有咱们能看见吗?” 嬴政:“???” 他迟疑地问,“比如?” 太子殿下微笑,“比如阿父的阿父、阿父的大父、阿父的曾大父……或许还会有年轻或年老的另一个阿父?” 嬴政:“!!!” 不好,想想就脚趾抓地了! 但在尴尬到脚趾现扣阿房宫的前一刻,皇帝陛下严肃地纠正女儿,“你只有我一个阿父,没有另一个阿父。” “……啊?” 知韫犹豫,“可是……” “没有可是。” 嬴政道,“另一个我自然也有另一个你做女儿,想来心情与我是一样的,你我父女间并不需要旁人插进来。”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好吧。” 于是知韫点点头,“我本来也就只有阿父这一个阿父。” 隔壁的始皇陛下:“……” 可恶的家伙,得了便宜竟然还卖乖,仔细朕弄死你! (冷笑.jpg) * #春枝暮 米亚内~之前刷小红书说微醺刷得心痒痒,然后就买了果酒,昨天晚上干了一整瓶,确实很微醺啦(挠头.jpg) 第926章 番外 太平令(26) 鉴于有太子殿下日常对着皇帝陛下撒娇卖乖皮皮虾、让他想严肃都严肃不起来,故而文武重臣对于皇帝和太子互相唱歌哄睡觉虽然兴奋激动,但其实接受还算良好。 但隔壁就不一样了。 始皇陛下泰山封禅是在二十八年,也即一统天下的第三年。 称帝之后的始皇威势较之前越发厚重,虽然从他前不久还给躲雨的松树封了个五大夫一事来看,他本人的性格并未有多少变化,但无奈文武重臣皆不敢有半点放肆。 至于享受过始皇陛下撒娇的王翦,也于去岁便寿终病故。 也因此,这一幕“秦王政唱小星星”的世界名画,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力度不可谓不大。 陛下,原来你是这样的陛下! (震惊到惊恐.jpg) 以公子扶苏为首的诸公子公主也震惊地咽了咽唾沫。 虽然每次见面,父皇也会关心过问他们的衣食起居、为他们赐衣赐食,但是,他可从来没有给他们唱过歌谣!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真的不是他们眼睛花了吗? (恍恍惚惚.jpg) 公子扶苏震惊之余,抿抿唇,亦是转头看向始皇陛下。 他静静地看着天幕,神色淡然,似乎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似乎又能从他眼中窥探出几分清浅温柔的笑意。 似乎是在看他心爱的孩子。 意识到这一点后,公子扶苏微微抿唇,有些失落地低头,却在低头的那一瞬,瞥见始皇半隐在袖中的手指似乎在按照某种轻快的旋律,在虚空中轻轻地敲点着。 他微愣,继而心领神会。 是啊。 那是专为“他”所编的歌谣啊。 【阿父唱小星星。 栎阳公主快乐无比,如果不是怕老父亲恼羞成怒,她能跟整座蕲年宫的人分享喜悦。】 [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好想炫耀(忍.jpg] [幻视小凤凰抖擞羽毛了,姮崽真的好可爱(?′3`?)] [虽然但是,她真的好爱炫耀哦(捂嘴笑.jpg] [不然嘞?要不然咱们怎么知道政哥唱给姮姐小星星这种私密的事情?(斜眼笑.jpg] [不要这么说吧……这件事本来也不是姮姐炫耀出来的……] [对啊,这件事甚至都不是记载在姮姐的起居注里,是照姐的回忆录里,那年她陪姮姐去谒陵,姮姐好像做梦梦到政哥和郑后了,醒了之后就再睡不着,看了一晚上的雪,她身体又不太好,直接病倒了……] [她病得很重,都有点病糊涂了,哭唧唧地跟执妹和照姐说她想阿父阿母了,让她们给她唱小星星听……] [那场雪一直没停,她的病再也没好……] [她甚至都没能再回到咸阳,是驾崩在丽山园行宫的(t﹏t] [?走开啊!你们在干什么啊?我好好地嗑着糖甜甜嘴,为什么要突然捅我一刀啊! ???????????]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该死啊(大哭.jpg] [救命!“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欢”,我真的每次看这一段我都要哭一次啊!(大哭.jpg] 天幕上弹幕哭得稀里哗啦,天幕下众人亦深受触动。 史册之上、工笔之下,书写了太多王侯将相,描摹了太多权谋机变、纵横捭阖,可唯有这样简单平凡的人伦喜乐,最是能扣动人的心弦。 嬴政大恸! “宝儿……” 他握着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没有一个父亲,在听到最爱的孩子……的消息时,会无动于衷,哪怕那是遥远的事情。 尤其是…… 尤其是她竟在他的埋骨之地…… 文武重臣也悄咪咪抹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酸酸涩涩的,就是觉得怪好哭的嘞。 知韫:“……” 谢谢,但我还没死呢! 给她哭灵的事儿等过个几十年再说的,哦,不对,在座的各位大概率没机会给她哭灵。 太子殿下真的很想嘴毒一回,但当务之急,是安慰她家老父亲,再不哄回头真伤心了。 (微笑.jpg) 【秦王没管撒欢的女儿。 他只给了自己一个夜晚的时间放纵情绪,待到天明之后,他又成了无懈可击的秦王,雷厉风行地扑平叛乱,将权柄握于掌心,剑指相邦。 然而赶在他腾出手前,一封奏章送至雍城。 看到奏章的秦王:“……” 他微一挑眉,最初的惊诧很快退去,眼底浮现玩味的笑意,随即让人将撒欢的长女喊来。 “阿父!” 得到召唤的栎阳公主迅速回来,“阿父这会儿寻我作甚呀?” “无事就不能寻你?” 秦王皱着眉,取了帕子给她擦汗,又盯着她喝了碗去暑气的汤饮,才将几份绢帛展开。 “纸、水碓、水碾、水排等业已展露其效,既有功,便该赏。” 他简单解释一句,示意她看绢帛,“你想要哪一种封赏?” ——写有封赏的绢帛共三份,一份是封关内侯,一份是封咸阳公主,一份是封栎阳君。】 “嗯?” 嬴驷微微挑眉,心下了然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惊讶,“这样早?” 封侯也就罢了。 军功爵制本就是向所有立下功劳的秦人放开封赏通道,不分男女,当然,女子的难度肯定会比男子大许多,只是说,从立法的角度,并没有断绝女子封侯的可能性。 ——但男子封侯就已经是高难度了,更遑论是女子? 倒是封君,还真没有。 显而易见,秦王政或许还未想过立长女为太子,但已经给了她选择,是做一个安稳躲在父亲羽翼下的尊贵公主,还是进入继承人序列、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封君。 而得以封君,便意味着她已然拥有了与诸公子等同、甚至优先于诸公子的王位继承权。 毕竟…… 咳,嬴驷目前除了将魏王后所出嫡长子嬴荡立为太子之外,膝下诸子尚未一个得封君位。 第469章 原本只是维护太子之位的稳固,只是现在,听天幕的意思,太子嬴荡早逝,公子稷继承王位,秦国在他与他一脉的子孙带领下得以一统天下,储位之争又起波澜。 嬴驷短暂地凝眉沉思一瞬,复又淡定地继续看向天幕。 三岁封侯封君? ——有点离谱。 什么,受封的人是姮儿? ——那没事了。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像嬴驷这样接受良好,文武重臣们看了看三岁就要封侯封君的小殿下,再看看长公子…… (神色微妙.jpg) 公子扶苏:“……” 始皇陛下倒是觉得挺好。 虽然严格说起来,这份功劳未必能打破规则、使她一跃而封侯封君,但话又说回来,她是他的亲女,纵然优待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军功爵制说得再公平,但对于王室贵族子弟依旧有着优待。 再者,连嫪毐都能得封长信侯,成蟜也能得封长安君,有大功于秦的她又凭什么不行? 年龄、性别,都不算数。 【“你想要哪个?” 要哪个? 栎阳公主左看看右看看,纠结了一会会儿,直白地问道,“我可以要咸阳君吗?” 秦王:“……” “不可以。” 他面无表情地拒绝女儿的贪心要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哦。” 栎阳公主鼓了鼓脸颊,不情不愿道,“那我要栎阳君。” “确定了?” 秦王复又问了一遍,见她坚定点头,才取出印玺落印。 ——诏书即时生效。 “哇呜~” 栎阳公主感动地抱住秦王的腰,泪眼汪汪,“阿父,你真好~”】 [哇呜~阿父你真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真的好甜啊,明明就很简单一句话,她说起来就能甜到我的心巴上(陶醉.jpg] [小甜果是这样的(比心.jpg] [笑死了,政哥给两个选择,如果换成我就好好选一个了,但姮崽就不,她全都要!] [是这样的,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们大人都是全都要的。] [?虚三岁的大人?] [那咋了?(美甲.jpg] [虽然但是,我觉得咸阳君听上去没有栎阳君好听哎,这名号听上去就有点咸咸的……] [哈哈哈哈咸咸的,好搞笑!] [虽然我也觉得栎阳君更好听,但这不是好不好听的事情啊,栎阳毕竟只是旧都,咸阳才是现在以及未来的国都,这个意义就不一样啊!] [雍城君也不错,也是旧都,还是宗庙所在,执妹在正式封太子前,封的就是这个名号。] [那是因为政哥不同意把她用过的栎阳君封出去,当然,姮姐自己也不太想,所以政哥一反对她就从善如流了……] [……好吧,她们父女是这样的(完全不觉得意外.jpg] [只能说幸好执妹没效仿,要不然大秦的旧都不够用的。] [我说句实话,管它什么君,都没有太子好听(比心.jpg] [……好了,楼上杀死了比赛,真知灼见,实在无法反驳。] 天幕下众人:“……” 确实真知灼见。 除了某王,还有比某王太子更好听的名号吗?除了皇帝,还有比皇太子更悦耳的称呼吗? 没有,完全没有。 但是,不当王太子/皇太子,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想当吗? (面无表情.jpg) [政哥真的好好啊,姮崽才那么一丁点大,他竟然也承认她的功劳、给予她应有的封赏和回报,真的赏罚分明。] [要不怎么人家是始皇帝呢?] [那种光给臣子画大饼,实则不仅不兑现还要人命的皇帝,都赶紧来跟政哥好好学学!] 文武重臣默默点头。 没错,他们陛下这点超好。 他们努力干活,把功劳输进去,始皇陛下就把赏赐输出来。 虽然始皇陛下坚持郡县、拒绝向周天子一样分封诸子与功臣为诸侯,但起码在别的地方待遇赏赐是给足了的。 至少不会像胡亥那样团灭他们。 哦,拿胡亥那个糟心玩意儿跟陛下比,实在是玷污了陛下。 (微笑.jpg) 【父女俩旁若无人地腻歪了一会儿,秦王才提起另一事。 “这是吕不韦送来的。” 他将一封奏折展开、递给女儿,问道,“你怎么看?” “我?” 栎阳殿下义正辞严地表示,“朝堂要事,当然是要由阿父来定夺啊!” 但嘴里是这么说,一点也不妨碍她第一时间探头去看。】 诸秦君:“……” 崽,你这探头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凡你动作慢上哪怕一点点呢,寡人勉强还能信你几分,现在么……真是信不了一点哈! 【“这是吕相国?” 她拿着折子翻来覆去地看,惊异非常,“他竟然能写成这种折子,不可思议!” ——他在奏折中说自己年老失察,反省已过,又追忆当年与先王君臣相得的岁月,最后表示,愿辞去相国之职、文信侯之爵,归还先王所赐之封邑,请为栎阳公主之师。 栎阳殿下:“……” 她呆呆地仰头看向她爹,“这就是相国的以退为进吗?退得未免也太多了。”】 [没错,这就是老吕的以退为进,虽然他现在退得多,但他最后进得也多呀(比心.jpg] [老吕:梭哈!我要梭哈!] [真的好果断……] [不果断也没招了啊,政哥都已经磨刀霍霍了,他再继续负隅顽抗下去,不是找死吗?虽然可以效仿商鞅逃回封地试图组织私兵反抗,但失败之后的结局更凄惨呢!] [五匹小马贴贴警告??] 商鞅:“???” 哇哦,在他被上位的太子驷碎卡前,他竟然还试着反抗了啊? 坏了。 他这个受害者不够完美了。 [其实老吕不仅没掺和嫪毐之乱,反而还连同昌平君兄弟一起镇压平定咸阳的动乱,如果嫪毐不是他引荐给赵姬的,他不仅无过还有功。] [但谁让他推荐的时候光看那啥啥了,也没多看看人品呢?] [但政哥的人品行啊,只要老吕老老实实放下手中权柄、安分守己,凭他以往对大秦的功劳,政哥不会杀他的。] [那不是放不下吗?] [想让一个贪权的人放下权势欲望,除非有更感兴趣的事。这不是巧了吗?老吕这一生就爱奇货可居的投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还得是我啊(挺胸.jpg] 嬴稷收回审视的目光。 有才华,有功于秦,虽然在辅佐幼主时贪权了点,但不管什么原因,索性也退让得及时,倒也还算勉勉强强。 中年吕不韦悄悄松一口气。 别说,老秦王不愧是在位近五十年、压的山东六国战战兢兢的大魔王,眼神中的压迫感简直能抵十个奇货1.0。 异·奇货1.0·人:“?” 你礼貌吗? 说好的是他的好兄弟兼相邦呢?怎么着,没爱了是吧? (幽怨.jpg) 【“到底是商人。” 秦王冷哼,旋即又问女儿,“你想让他做老师吗?” “阿父想让他做我的老师吗?” 栎阳殿下不答反问,“阿父原本,是想如何处置相国的呢?” “罢相位,逐封地,流巴蜀。” 秦王言简意赅,“要么安分守己,要么给自己一个体面。” “那现在呢?” “……我在问你。” 秦王一滞,伸手弹了弹女儿的小脑瓜,“不许糊弄。” “我都听阿父的。” 栎阳殿下神色认真,“虽然我觉得吕相国有功,也有本事才华,若能免他一死也不错,但他毕竟是大父留下的重臣,阿父少年继秦王位,他大约也给阿父添了许多麻烦,除了阿父,没有人有资格决定他的生死。”】 始皇陛下微怔。 诸秦君也微微愣神。 [我的天!她真的好会说!] [我真的要羡慕死政哥了,他怎么能拥有怎么暖心的崽啊!不仅智商高,情商也高,说起话来超级窝心的!] [我的求情:他有才华也有功劳,请别杀他(求求了.jpg/姮姐的求情:他一定也给阿父添了许多麻烦吧(心疼.jpg] [你一定也受了很多委屈(挺起小胸膛让你可以依靠.jpg] [我真的爆哭!难怪政哥爱她,换成我也爱姮崽爱得不得了!] [这谁能不爱啊?] [政哥吃软不吃硬的,他就喜欢姮崽将他放在第一位,当情感需求得到满足后,甚至都不需要姮崽说什么,自然而然会考虑起老吕的处置。]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那些天天跟皇帝爹顶嘴的家伙都赶紧来学学啊!祖师爷都开课了,还不赶紧来划重点?!] 第470章 始皇陛下意味深长地看向长子,文武重臣亦看向长公子。 公子扶苏:“……” 第927章 番外 太平令(27) 成为焦点的感觉算不得好,尤其是作为对照组存在的时候。 公子扶苏抿唇。 易地而处,他会怎么做呢? 他想。 以这对君臣的关系,若父亲要杀吕不韦,他大抵是不会求情的,若要求情,大约会细数吕不韦对大秦的功绩,表示其过不盖功、又颇有名望,与其杀之,不如恕之。 可是…… 是杀是恕,孰优孰劣,难道当年的秦王政心中会考虑得不清楚明白?又何曾需要一介稚子来与他讲事实摆道理? 在始皇陛下与文武重臣饱含深意的目光中,他羞惭地低下头。 他好像,确实不会说话。 【“当真?” 秦王掩住眸底的愉悦笑意,“那我可就不手下留情了?” “……当然是真!” 栎阳殿下悄咪咪捂着胸口,声音铿锵,“老师可以有很多很多个,但阿父只有一个,自然是阿父的心意最要紧!” “出息。” 秦王欣赏了会儿她那丰富的小表情,才轻笑一声,“罢了,他既然如此知情知趣,寡人也不能全然不留情面。” 他沉吟几许,下了决定,“罢相,收回封地,文信侯之爵……不过虚爵而已。”】 [好好好,老吕平安下车。] [姮崽的嘴是真的甜,政哥也是真的超级吃她这一套。] [不然嘞?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人无条件站在你身边护着你、支持你,难道你不吃这一套?] [……我吃(诚恳.jpg] ——寡人也吃。 诸秦君也在心中默默道。 卑微如庶民,尊贵如秦王,没有人不喜欢被偏爱的感觉。 [不得不说,老吕这种梭哈的精神实在值得学习,虽然是以退为进,但他也是真的退让到极致,若不然,不仅政哥不会手下留情,哪怕是姮姐也不会帮他求情的。] 吕不韦默默点头。 权力场上,要么半步不退,要么就退得彻底,那种半退半不退的最是惹人烦,不止秦王烦,他自己也看着烦。 当然,人嘛,总是既要又要的,如果是他,也想半退半不退,慢慢地试探容忍度底线。 [其实说到底,还是政哥对功臣的容忍度比较高,可以的情况下,都愿意让对方得以善终。] [对的,也因为政哥的这个态度,姮姐才会帮老吕求情,毕竟现在的老吕可不是之后那个跟她师徒情深的老吕,就这见过几面的关系,再惜才也不会反对政哥的决定。] [别人哪有亲爹重要?姮姐对里外亲疏分得很清的,超级护短!] [政哥和郑后在姮姐心里是最亲近的,如果和其余人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她永远不会选择除政哥郑后外的人。] 嬴政矜持地压着嘴角。 (我女爱我.jpg) [咳咳,虽然貌似有点坏,但我还是很想问,如果发生矛盾的人是政哥和郑后呢?姮姐会选阿父还是阿母?(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jpg] [?哈哈哈哈哈哈] [姮姐说:你在为难我胖虎!] [糟糕了啊,姮姐要面对史上最难的问题了啊(斜眼笑.jpg] [姮崽啊,阿父和阿母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啊(坏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知韫:“……” 滚呐,你们这群可恶的家伙! “宝儿?” 皇帝陛下果然看过来了。 “阿父,你好过分哦~” 太子殿下哼了哼,嘟嘟囔囔,“分明知道她们就是想看我笑话,不帮着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跟她们一起呢?” 碎碎念后,她努力端水。 “我都救!我有两只手呢,一手一个,哪个也不带落下的!” 嬴政:“……”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和郑菁被他崽一手一个提溜起来的画面……算了,这画面实在太美。 (不忍直视.jpg) [姮崽那小鸡啄米式点头的样子好可爱哦(-o⌒)] [政哥:罢相、收回封地;/姮崽:对对对,就是这样(小鸡啄米.jpg]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年头的封地自主权应该很大的吧?那确实要收回来(肯定.jpg] [姮崽超双标的,如果封地是给她的,那她就欣然笑纳,但给别人?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人之常情(比心.jpg] 始皇陛下露出笑意。 秦国行郡县已有百年,如何平衡县制与封君封侯的封邑,已然有一套十分成熟的模式。 她连封侯封君的封邑都不舍得,如何肯弃郡县而行分封?后世人这般含笑而随意的调侃,可见郡县制得以成功,在后人心中已是寻常事。 (心满意足.jpg) 不止始皇陛下,文武重臣、诸子百家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得—— 分封与郡县,不必议了。 皇帝陛下本就坚定的心思,在另一方世界的成功之后,只会更坚定,再争执也动摇不了,除非大秦依旧覆灭。 但,想什么呢? 他们身处大秦的权力中心,若大秦没了,他们能有什么好?人都没了,是行分封还是行郡县,又有什么区别? (可拉倒吧.jpg) 【“至于做你的老师……” 秦王垂眸看女儿,见她虽然没好意思张口、但眼睛亮晶晶的小模样,不禁笑着打趣,“你要几个老师?” “老师嘛,多多益善啦!” 栎阳殿下眨巴眨巴眼,羞涩地笑,“想让天下大才都做我的老师。” “……随你。” 秦王选择满足女儿的小小心愿,“只是仅仅有他,不行。” 他思虑再三,择定人选。 “等到回了咸阳,你随我去拜见一人,请他来做你的老师。若他应下了,那我便允吕不韦也做你的老师。” “谁啊?” “纲成君,蔡泽。”】 [滴——蔡翁上线!] [姮姐:天下贤才,入我彀中(小凤凰张开翅膀迎接大才.jpg] [可爱?(ゝw???)] [虽然但是,“小小心愿”。] [政哥啊,你就宠她吧~] [大手一挥就给姮崽两位老师,这两位还都是前相邦,一个封侯、一个封君,说不把姮姐当太子培养,谁信啊!] 对啊,谁信啊? 诸国公子公主赞许地点头。 老师与弟子的关系不比旁人,没有血缘却胜似血缘,尤其是在王室中,天然就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政治同盟。 若非如此,昔年惠文王触犯秦法之时,也不会是他的老师公子虔和公孙贾来代他受刑。 真·一荣共荣、一损俱损。 诸国太子:“……” 生而为太子,我很抱歉。 没能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是我给太子这个职位丢人了。 (笑一下算了.jpg) [蔡翁的经历也算传奇了。] [燕国人,先后至赵、韩、魏却不得重用,不仅被赵国驱逐,还在前往韩魏的路上惨遭抢劫,连炊具都被抢了。最后去了秦国,被范雎举荐,当了小米的相国,历小米、大柱、紫薯、政哥四朝,最后位列定秦阁。] [这就能看出六国和大秦的差距了,大才诶,就因为人家长得不好看就拒绝驱逐他,也就这么格局啦(白眼.jpg] [用人嘛,唯才唯德都行,但你唯脸……活该亡国(微笑.jpg] 被点名的赵魏韩:“……” “什么玩意儿?” 赵武灵王、赵惠文王这对明君父子齐齐发出震惊的呐喊,“就因为大才长得不好看,把大才给驱逐了?是哪个兔崽子在当赵王?他怎么不把自己给驱逐了呢?!” 家门不幸,不肖子孙! 刚驱逐蔡泽的赵孝成王:“……” “快!将蔡先生请回来!” 他和叔父平原君大眼瞪小眼几息,一拍大腿,连忙吩咐左右。 平原君:“……” 人走远了你倒是想起来追了。 有了天幕上的秦国五代明主等着他,他能搭理你才怪呢! 刚进入韩国的蔡泽:“……” 他抬头看了看天幕,又低头看了看正在使用的炊具,确定讲的就是自己后,果断将食物往嘴里一塞,抱紧他的宝贝炊具就改道往秦国去。 殿下,你的老师来啦! (狂奔.jpg) [其实说起来,范雎也不算被小米罢相吧?他是自己告病归的,临走前举荐蔡泽为相,小米也接受了他的举荐。] [这么说,也确实不算。] [我感觉比起老白,小米和范雎的关系要好上很多的样子?] [毕竟是一手提拔起来的嘛,范雎在得小米重用前也过得比较惨,这对君臣还能嗑救赎嘞!] [?虽然但是,小米当救赎文男主,恕我撒腿就跑(害怕.jpg] 嬴稷:“……” 第471章 什么意思?嫌弃寡人啊? 虽然寡人自己也不喜欢这几个字,但你们不能跟着嫌弃啊! (耷拉脸.jpg) [老范哪哪都好,如果在长平之战的时候不要因为忌惮婉君功高、劝小米允许赵国割地求和就好了,人生败笔啊!] [小米难得信一次,结果赵国骗他,说好要割让的六座城池不仅没给,还反手拿去贿赂齐国,玩起了合纵抗秦。] [小米大怒:从来只有寡人骗别人,什么时候落到别人骗寡人?] [然后又发兵攻赵,结果邯郸之战打了两年没打赢,最后信陵君一招窃符救赵,大败而归,把小米给输破防了。] [邯郸之战真的亏死,打输了不说,战后老范因为举荐的郑安平叛秦降赵、王稽与诸侯私通被诛,忧惧之下告病归了,婉君又因为小米怎么请都不肯出战,被小米给赐死了……] [小米输麻了啊!] 嬴稷:“……” 范雎和白起:“……” 终于知晓了整个事情经过的三人面面相觑、若有所思。 咳,谁都不无辜。 范雎收贿而劝说君王在长平之战做出错误决策,举荐的二人又犯下大罪,他仅仅只是被罢相已经是好结局了。 白起么…… 秦赵前线战事焦灼,老秦王都着急上火了,几次求他都不肯出战,这种态度在战后被秦王清算,好像也没问题。 毕竟,老秦王的命令都不听,来日新君上位,岂非越发跋扈? 至于老秦王…… 他是做下最终决定的君王,功是他的,过自然也是他的。 很好,既然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错,那就相当于大家都没错,那就可以继续当君臣了。 ——就凑合着继续过吧,不然还能离咋地? 嬴渠梁和嬴驷:“……” 其实有点想说孙子/儿子几句,但仔细一想,还是选择怪赵国。 若非该死的赵国诡计多端、贿赂他们大秦的相国,若非该死的赵国言而无信、说好要割让的城池不给了,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总结——都怪赵国! 赵国:“……” 算了,你开心就好。 (耸肩.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此刻,最高兴的就是被两代秦王骗了两次的楚怀王了,他不顾形象地在群臣面前笑得张扬,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嘲笑,“嬴稷啊嬴稷,你也有今天!” 好样的,没丢武灵王的份,真是狠狠地给寡人出了口恶气! 殿中群臣:“……” 虽然但是,确实很好笑。 (微笑唇.jpg) “窃符救赵?” 窃符?窃的是谁的符? 魏王圉仔细琢磨了其中意味,随即神色微妙看向信陵君。 “臣有罪。” 知晓这个兄长对自己的忌惮,信陵君果断先请罪,而后才细细分析局势、阐明行事动机,并表示无犯上之意。 魏王圉只冷然不语。 无论他有没有犯上作乱之意,所行的都是犯上作乱之事。 只是…… “无忌何罪之有?” 他露出笑意,又亲自扶信陵君起身,口中却道,“是寡人之过,是寡人行事糊涂啦。” 信陵君:“……” 如果你要这样阴阳怪气我,那还不如让我继续请罪呢。 (翻白眼.jpg) [小米和婉君真的是……] [小米眼看着打不赢了,赶紧去找老白,结果老白还嘲讽他,把小米气了个够呛(大笑.jpg] [老白:“不听臣计,今果如何?” 小米:“君虽病,强为寡人卧而将之。有功,寡人之愿,将加重于君。如君不行,寡人恨君。”] [哈哈哈哈小米:你去不去?你不去,我恨你!(狗头.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这段的时候简直要被他们两个笑死,我们小米和婉君的恨海情天文学也是仙品啊!] [好嗑,爱嗑(星星眼.jpg] 嬴稷:“……” 白起:“……” ber,你们礼貌吗? 他们两个都已经是弄死和被弄死的关系了,竟然还能嗑上? (匪夷所思.jpg) 第928章 番外 太平令(28) 【入秋后,栎阳殿下挑了个多云的天气,把秦王请到湖畔凉亭室外办公,自己则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开始挖莲大业。 没多久,便堆成小山一座。】 “嗯?” 诸秦君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有点不太简单,随即转头看向自家的心腹爱臣,迟疑地询问,“藕的产量这么高?” 莲藕嘛,他们自然是吃过的,可那也只是当做一种应季的蔬菜而已,也从来没人告过诉他们,莲藕的产量这么高啊! 才挖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然堆成小山,那将整个湖都挖完了还得了?不得从小山堆成大山?! 这是什么神仙蔬菜?! 不。 这是什么神仙粮食?! 诸秦君只一想就觉得内心火热,看着天幕上的藕的目光炽热得如同看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珍宝一般。 “怕是有极大缺陷。” 只是在短暂的狂喜之后,嬴驷便迅速冷静下来,“大概不能长久保存。” 他从前也吃过藕,自然知道藕的口感,这等鲜甜脆爽之物,大抵就如树上的果子一般,需得吃新鲜采摘下的。 “需要大量的水。” 嬴稷微微眯了眯眼,“纵然不提如何引水,光是挖掘池塘便是一项大工程,其中所需劳力要胜于耕地数倍。” 诸位秦君都是世上最顶尖的聪明人,自然不会被藕的高产量给遮蔽住双眼,在短暂的喜悦后,便迅速且敏锐地抓住了它的缺陷,但是…… (依然心动.jpg) 道理寡人都懂,但是这个藕的产量看上去就很高诶,既然如此,那就群策群力,想办法去克服这些困难嘛!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诸位秦君一边在心里思索着怎么请一批专业人士来研究,一边看着天幕,准备看看有没有优秀作业可以借鉴。 (期待.jpg) 【看着藕堆成小山,秦王忍不住放下奏折,看似沉着地快步走到给挖莲藕的秦卒们加油打气喊号子的女儿身边,冷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哎呀别动,忙着呢!” 秦王:“……” 他沉默地将女儿提溜起来,突然升空的小殿下反射性地蹬了蹬离地的双脚,终于回过神,露出甜甜的笑容。 “阿父~” 孩子的声音掺了蜜似的。】 [哈哈哈夹起来了啊!] [政哥一出手,姮崽就被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捂嘴偷笑.jpg] [两脚离地了,智商就占领高地了(确信.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似沉着》《冷静》] [正常,藕虽然缺陷有点大,但产量确实高,放在那个年代,确实是件值得激动的事情。] [玉雪可爱的幼崽用小奶音喊号子,萌死了(星星眼.jpg] [好可惜,可爱版的姮崽只是幼年限定,等她长大了就变帅气版了(猫猫头叹气.jpg] [有吗?哪个时期的姮崽都一直很可爱啊,只是你不是政哥和郑后,看不到而已(耸肩.jpg] [……虽然是实话,但这太扎心了(黄豆头流泪.jpg] 文武重臣默默点头。 小时候的太子殿下,是日常的可爱,别说是眉眼带笑的时候,哪怕她肃着小脸呢,但因为脸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去,声音也奶呼呼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软软的。 但长大后的太子殿下吧…… 别看她跟皇帝陛下撒娇卖乖的时候跟猫儿似的,可一旦冷下脸不说话,再配上那张肖似皇帝陛下的脸和气势,简直就是皇帝陛下的翻版。 甚至,但凡她用似笑非笑的表情多盯着他们三息,他们就立马得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犯她忌讳了。 (一个激灵.jpg) 知韫却觉得没问题。 毕竟是老板和员工,私底下关系好些,是她这个当老板的体恤下属兼老臣,但工作的时候得称职务,若是还嘻嘻哈哈的,像个什么样子? (公私分明.jpg) 【“你知晓莲藕的产量极高?” “啊?我不知道啊!” 栎阳殿下攀着她爹的胳膊就爬到了他怀里,“但管它产量高不高呢,只要能吃,就能填一填秦人的粮缸!” 说着,她乐呵呵地笑了。 “不过看起来,我的运气好像很好,莲藕的产量似乎很高呢!” 秦王:“……” 他恍恍惚惚地想,她的运气确实挺好,他的运气也很好。 女儿,他的。 高产量的藕,也是他的。】 嬴政矜持微笑。 嗨呀,虽然这确实是实话,但毕竟这么多人呢,咱得低调一点,别放出来嘛,回头人家太忮忌他可怎么是好? 第472章 (矜持中带点得意.jpg) 始皇陛下:“……” 能别再强调了吗? 知道你的运气好,但抢了朕的崽不说,竟然还要在朕的跟前炫耀,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朕听着真的很不顺耳! (不开心.jpg) 【蕲年宫当即被封锁调动,挖藕的挖藕,称重的称重,从晨光绚丽忙碌到暮色苍苍。 “王上,公主。” 带着人称重的蒙毅声音都在抖,“共挖得莲藕七万九千六百二十三斤。”】 “多少?!” 越等越着急的诸秦君终于听见最终数字,也不禁为之震撼。 蕲年宫也不过是诸多离宫之一而已,里头的观景湖能有多大?顶了天也就几十亩。这样算起来,一亩莲藕的产量岂非能达到两三千斤?! 诸秦君:“!!!” 额的天爷啊! 寡人有点晕数字了。 天下黎庶:“!!!” 多少? 你说多少?! 诸夏大地地域广阔,有些地方的黎庶已然将藕作为吃食,可有些地方的黎庶甚至都不知道荷花还能长出藕来。 但现在,无人不为之心动。 或许藕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在极高的产量下,这些缺点已然不再是藕的缺点,而是他们的缺点—— 就算是吃坏肚子,那也必须得是自个儿的肠胃不好啊! (热忱.jpg) [我的天,这么多?] [在政哥时期的产量藕的产量就已经这么高了吗?咱们现在常规种植的话,也就三四千斤一亩吧?(疑惑.jpg] [差不多吧,但很多基地都是浅水种植加精细化管理,管理得当能达到八千到一万斤每亩。] [其实是楼上搞混了啦,那时候的亩和斤的标准跟咱们这时候不一样,咱们现在用的是政哥统一度量衡后重新制定的。亩产的总体换算起来,差不多是1比1.4。] [哦哦,我说呢(吓我一跳.jpg] [其实也还行啦!] [藕的问题和菱角的问题一样,主要是难保存外加需要水资源,这两个是硬伤,但总的来说,还是瑕不掩瑜的。] [在政哥时期,主要是以中央统筹形式来考察地形、挖掘养殖塘,池塘里种植莲藕和菱角,顺便养点小鱼小虾,等到收获之后,池地的淤泥会被挖出来肥田,种稻、种桑,其实和桑基鱼塘差不多是一个模式。] [对,各乡亭里等基层单位如果想挖养殖塘是需要先在官府登记备案的,毕竟种小麦这些主粮也需要水,总不能让别人家没水种地吧?] [至于藕的保存,主要是制作成藕粉,大概十斤藕一斤粉,能保存个一两年,而且做藕粉剩下的藕渣也能吃。] [藕、菱角、芋头、山药这四样产量都很高,但也都是需要做成粉才能长久保存的。] 诸秦君:“!!!” 什么? 像藕这样高产的粮食还有三样? 额的天爷啊! 寡人究竟错过了什么?! (心痛.jpg) “农家博士何在?” 始皇陛下当即下令,“于治粟内史下设农部,置司农令,一应架构秩禄由丞相与治粟内史商议出章程来,不过这个不急,眼下当务之急,是进行藕、菱角、芋头、山药的养殖试验,总结出可推广的法子来。” “唯。” 左右丞相、治粟内史以及农家博士神色一肃,纷纷出列应是,“臣谨遵皇帝陛下旨意。” [其实很不错了,本来也只是作为主粮外的填补存在,在玉米、红薯、土豆这三大高产作物被从东洲引进之前,它们可是活人无数的。] 嬴政:“!!!” 能被后人提及的高产作物啊,只要想想就觉得心头火热。 “东洲是何处?” 他火速转头看他崽,目光炯炯,俨然已经迫不及待要派出铁骑去带土豆红薯玉米回家了。 朕听到,朕想要,朕得到。 (就是这么简单.jpg) 知韫:“……” 东洲啊? 她大概晓得—— 以华夏大地为世界中心,它西边的欧洲非洲就是西洲,随便喊个上西洲、下西洲,同理可得,东边的南北美洲就是东洲,随便喊个上东洲、下东洲,南边的大洋洲、南极洲也能随便喊个上南洲、下南洲。 蛮夷么,有名字就不错啦! 让天朝上国浪费脑细胞给蛮夷取寓意好的名字,做啥美梦呢! (翻白眼.jpg) 至于土豆玉米红薯…… 爹啊,就咱现在这技术水平,跨海去美洲找还是很有难度的,也不晓得白令海峡能不能走,就算能走,万里之遥,又是在未开发的蛮荒地带,她估摸着派多少人都基本得死在路上。 当然,可能也有运气好的没死,但估计也得学赵佗当野人去了。 总而言之,先洗洗睡吧。 别说是老爹你呢,说不定她都得留下“王师寻得土豆日,家祭无忘告乃母”的遗言呢。 (辛酸微笑.jpg) [玉米、红薯、土豆在最开始的产量也没现在那么高,和水稻小麦一样,都是农科院的专家不断研究才提上去的。] [还有工科院,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墨家对各类农具的革新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啊!] [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农墨千古!] [姮姐组建农科院、工科院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农家墨家这帮技术大佬搞什么政治,就应该爬科技树嘛!] 农家墨家:“……” 虽然但是,咱也是有政治主张和诉求的,也别太绝对了昂? (激动的心瞬间平静.jpg] 【“明日,回咸阳。” 秦王当即决定返程,“农家的陈辛、陈相已到咸阳,正好,咸阳宫中应当也有藕可挖,叫他们挖来研究。” “啊?” 栎阳殿下一愣,指了指堆成小山的藕,“那这些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秦王笑道,“难不成你留在这里,就能把它吃干净了?” “……阿父讨厌!” 小公主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想说,既然无法长久保存,那不如咱们再多留几日,也好将其发挥最大效用。” 见她似乎有了主意,秦王微微挑眉,“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我想想哈……” 她再一次开始掰手指头。 “划出一部分给雍城的官吏县卒,作为秋日福利;再取一部分给此行随行护卫的郎官卫卒,给大家尝尝鲜;剩下的再分成小份,送至此次在嫪毐之乱中有伤亡的人家,东西虽不多,却也能昭示阿父关怀秦人。” 说罢,她仰头补充道,“若是仍有剩余,倒是可以送至年老孤寡的老秦人家中,以昭示秦王不忘秦人之心。” 蒙毅听着听着,神色呆滞。 三岁的小公主,干起收拢人心的事情,怎么能这么熟练?】 对啊,她怎么能这么熟练? 天幕下众人与蒙毅同款呆滞脸,再一次怀疑起人生来。 “寡人讨厌天才。” 某平庸却努力的诸侯默默流下两行泪,恨恨咬牙控诉,“寡人的努力在她的天赋面前竟一钱不值,上天实在不公!”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不就是点藕菜吗? 分着吃也就完了,怎么她眼珠子一转,竟还玩出花来了? (酸死了.jpg) “寡人就爱天才!” 诸秦君险些笑得合不拢嘴,得意地跟群臣炫耀,“看看,这就是寡人家的孩子,天生就是当王的好苗子!” 官吏阶层、秦卒军士赏赐了,受到嫪毐之乱影响的秦人安抚了,年老孤寡者关怀了,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妥帖。 不过是几斤藕菜、几句好听话,就换来了他们对秦王的感念。 有限的资源,无尽的人心。 需知权力并非是虚浮之物,哪怕贵为秦王,也只有在文臣效命、武将效死、秦人敬服的时候,才是大权在握、说一不二的秦王。 邀名怎么了?邀买人心怎么了?只要能邀到,就是她的本事! “诶~” 正当嬴稷得意之时,太子柱忽而轻轻一叹,并在他爹皱着眉头望过来时幽怨感慨,“多孝顺的孩子?秦人怕是又要高呼政儿仁德了。” 她这一套收拢人心的组合拳打下来,谁受益最大啊? ——当然是秦王政! 羡慕。 太让人羡慕了! 嘎嘎乐的嬴稷:“……” 他蹭一下就收回了呲着的大牙,随即冷笑,“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你,怎么就不知道跟着学呢?一把年纪了,寡人就没享过你的福!” 太子柱:“……” 正酸溜溜的太子柱也顾不上酸了,皱巴着张脸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他爹,没敢吱声,果断选择转头看向他儿子。 儿子啊,你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该是做父亲的享你的福啦! 第473章 异人:“……” 他沉默几息,艰难微笑,“阿父,儿近日才从邯郸归秦。” ——找别的儿子去吧。 这边老嬴家祖孙三代日常“欺压”食物链下游,那边老秦人却是感动坏了。 “殿下想着我们呢!” “不仅想办法找高产粮食来填咱们的粮仓、不让咱们饿肚子,眼下就连吃点藕菜都还想着要分给咱们呢!” “她还是个娃娃哩!” 小小的孩子为了让他们能吃饱而努力,实在让人心中酸软。 尤其是孤寡老秦人。 年纪大了,孤零零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这会儿见小殿下竟处处惦记着他们,没忍住湿了眼眶。 (殿下爱我.jpg) 第929章 番外 太平令(29) 【于是一行人在雍城停留。 秉承着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好的行事原则,秦王吩咐雍城令将嫪毐之乱中波及到的人家以及雍城孤寡老秦人的名单整理出来,从府库中调拨了一批物资,和藕菜一起分发下去。 同时,他往咸阳传了谕令,将农家子弟安置在渭水之南的上林苑,令他们专心研究莲藕。 秦王对农家那希望他也跟黔首一起种地的治国主张没兴趣,但对让农家来为大秦农业添砖加瓦很有兴趣。 ——君臣与民共同耕作的主张,没有国家会感兴趣。】 许子:“……” 虽然但是,这其实也是事实,当年他还曾与孟子就劳心者与劳力者的关系进行了一番关于社会分工的争辩。 不过谁也没能说服谁。 (微笑.jpg) [政哥:让寡人种地,想都别想,但可以来帮寡人种地。] [政哥(三分淡漠三分不屑四分笃定):没有人会对你那让君王种地的主张感兴趣,没有人!/姮姐:默默举手.jpg] [哈哈哈哈姮崽表示:阿父你说话不要太绝对啦(对手指.jpg] [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大秦从秦国升级成秦朝之后,唯一一个没有完整地种过一次地的皇帝,就是政哥本人呢?] [确实,姮姐本人研究过新式农具和增产之法、编写过农书,是当时首屈一指的农业专家,她之后包括末代在内的皇帝,都有过种地经验。] [虽然越到末代,就越敷衍,但最起码流程还是要走的。] 嬴政:“……” 挺好。 种地就种地吧,吃点苦也好,反正只要不让他去种地就行。 (无所谓.jpg) 许子的眼睛缓缓亮了。 明主! 竟然连君臣与民共耕的主张都能接受,实在是农家的明主啊! 诸秦君:“……???” ber,崽,你来真的啊?! 他们老嬴家的祖先秦非子当年养马起家,当了几百年秦君秦王,好不容易当上皇帝了,怎么还种地传家了呢? 这能对吗? [其实也不算完全支持啦。] [姮姐其实也觉得孟子的劳心者与劳力者的说法没问题,但问题是,既然劳力者供养了劳心者,那劳心者有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呢?彼此之间都得责任和义务啊!] [农家的这项主张,本质是反对不劳而获,而合格的皇帝,就应该为天下黎庶谋福祉。] [对啊,作为天下共主,该享受的时候享受一下也没什么,但最起码该干事的时候得顶上,总不能光享受吧?往上数个几百年,咱老嬴家也没出过不干活的君王啊!] [她的教育准则中有一条,就是必须知农事。只有真切明白农人的辛劳,才会在决策时三思而行,不让沉默的农人辛劳一生却受尽委屈。] [所以她直接定下凡皇子在正式册立太子前需亲自种一季麦稻的规矩,简单粗暴但有效。] [对,而且皇帝站得太高了,很容易就脱离底层,一旦完全脱离底层,就很容易被中间的官吏贵勋给架空糊弄。] 诸秦君松一口气。 这还行。 只是教育后继君王要知农重农而已,大秦本就重耕战,她这也只是做得更加极致罢了。 不过种一季而已。 少年时期本就是学习的时候,礼、乐、射、御、书、数都要一一学过,再添一项种地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竟然连这点苦这点累都受不了? 没出息的东西! 吃不了苦还当什么太子皇帝,不如早点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嫌弃.jpg) 再者,农人乃是天下黎庶中占比最大的群体,皇帝都为他们做到这种地步,再好好宣传宣传,不得感动坏了? 别管是真心实意还是单纯作秀,你就说有没有亲自下地吧。 这还不得人心滚滚来啊! (叉会儿腰.jpg) 许子喜形于色、心满意足。 够了,足够了。 许子本人当然知道,如果君王与文武重臣励精图治、忙于国事,必然每天忙得要死,让他们种地完全是浪费。 但漫天要价、就地还价。 口号要喊得响亮一些,给了君王们讨价还价的空间,这样他们不用种地、只用尽职尽责地完成君王的本职工作,想想是不是还觉得赚了? 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嘛! 【“那咱们要住章台宫吗?” 渭水之北,孝公修建的咸阳宫乃大朝正宫,渭水之南,惠文王修建的章台宫为主要朝宫。 秦王简短道,“住腻了。” “……哦。” 她砸吧了一下嘴,“咸阳宫的地儿,我还没有踩完呢。”】 [崽,怎么跟圈地盘一样啊?] [就是圈地盘啊,姮崽看到、姮崽想要、姮崽得到,这些都是属于我们姮崽的(叉腰.jpg] [那可能有点难哦,老嬴家祖传的爱修宫殿,小短腿幼崽哪圈得完啊?(斜眼笑.jpg] [?哈哈哈哈楼上不许嘲笑我们姮崽啊,她还只是个孩子!] 就是就是! 太子殿下绷着脸严肃点头。 “我的就是我的。” 她嘟嘟囔囔,“没圈完怎么了?只要产权是属于我的就行。” 嬴政:“……” ber,你还真是圈地盘啊? 怎么跟郑菁养的那只狸奴似的,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到处蹭。 “不要紧不要紧。” 嬴渠梁揣着手,笑得乐呵呵的,“左右咸阳宫早晚都是她的地盘,什么时候不能踩啊?” 现在毕竟还小嘛,等以后长大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喜欢哪个宫殿就腾出来住上几天,不喜欢了就换一个。 什么? 你说里面住了人? 嗨呀~多大点事儿啊,让人搬出来换个地儿住不就行了么! 谁不答应就来找寡人聊聊,咸阳宫可是寡人修建的,寡人才是咸阳宫第一任产权所有人! (墨镜.jpg) 太子驷:“……” 阿父,这样宠孩子的话,你从来没有对儿说过! (哽咽.jpg) 隔壁秦王驷:“???” 何故做小儿姿态?我大秦男儿,从不知眼泪为何物! ——顺便说一句,章台宫的第一任产权所有人是寡人,如果有异议,同样也请来找寡人。 (严肃脸.jpg) 嬴政:“……???” 当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是朕有问题,而且你们有问题。 话让你俩说完了,朕说什么? 修宫殿! 朕要重新修一座崭新的、大大的、跟别人都没关系的宫殿! (生气╰_╯) 【将搬家的事儿给丢在脑后,栎阳殿下伸手扯了扯秦王的衣袖,满是期待,“阿父,你今天是不是不忙呀?” “既然要回咸阳了,那咱们今天出宫去玩一玩、转一转吧?” 她俨然兴致勃勃,“虽然秋日的风光没有春夏两季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父和我一起享受时光呀!” 正要说忙的秦王:“……” 他在奏折上落下最后一笔,而后放下笔,姿态随意且自然地整理衣袖,又笑着瞥了一眼托着下巴畅想的女儿。 “去换衣服。”】 [《姿态随意且自然》] [政哥,所以现在不忙了哦?] [不要揭穿政哥嘛,他只是喜欢矜持而已(捂嘴笑.jpg] [就是就是,姮崽的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谁听了不迷糊啊,让人怎么舍得让她失望嘛~] [我想出去玩(?);/我想和阿父一起享受美好时光(?)] [语言的艺术(′e` )?] 公子扶苏:“……” 不知道是不是条件反射,每当天幕提起“语言的艺术”,就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似乎有人在说他似的。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迟疑.jpg) [哈哈哈哈笑死了,姮崽压根没想到政哥答应得这么快,还在哪里叭叭替代方案呢(笑:-d] [政哥:不带我,还想出去玩?乖乖在宫里待着吧(生气.jpg] 第474章 [姮崽:(迅速往阿父怀里扑)(抱着阿父不撒手)(甜甜撒娇)(又一次把阿父哄成翘嘴)] [熟能生巧,易如反掌。] [政哥好矜持哦,被姮崽哄高兴了还看人家萌1呢,炫耀哦?] [哈哈哈哈哈可爱(-o⌒)] 嬴政:“……” 都说了注意点分寸,别什么都放出来,朕不要面子的吗? (不开心.jpg) 始皇陛下:“……” 得了便宜还卖乖,朕都不稀罕说你,赶紧的,把崽给朕! (更不开心.jpg) 【雍城的市集甚为热闹。 栎阳殿下由秦王抱着,粗粗地逛了一圈后,对某个小摊产生了兴趣,于是饶有兴致地蹲在小摊前挑挑拣拣。 “阿伯,这是狼牙吗?” 摊子的主人上了年纪,眇了一目,周身气势沉默且冷肃。略有些拘谨,但面上倒也没有太多的畏惧之色。 “正是哩。” 他将几颗狼牙往她跟前挪了挪,“前日从山间猎了狼来。” “哇,真厉害!” 小姑娘特别捧场,眼睛亮亮的,捧着小脸好一通夸,把他的拘谨和沉默都夸没了,愣是说故事似的将如何猎狼的事儿说了个明明白白,说完了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阿父阿母与我说过,狼可凶猛了,会吃小孩的,阿伯竟能猎狼,这样厉害,从前为咱们秦国征战的时候,定十分英勇!”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满眼崇拜,又是一通夸后,语气中充满了炫耀与骄傲,“我阿父……阿叔也很英勇呢!” 她的手从秦王指向了蒙恬。 秦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的手指那么随意地一划,政哥心里受的伤害就那——么大(超级无敌大圈圈.jpg] [政哥:冷脸,不高兴(#`n′);/恬恬:翘嘴,挺胸膛(骄傲.jpg]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虽然但是,政哥,我们恬恬可是姮姐亲口夸过的中华第一勇士,咱就别跟他比英勇了哈!] 嬴政:“……” 什么时候夸的?朕怎么不知道? “人家是武将嘛!” 见自家老父亲望过来,知韫很熟练地顺毛哄,“阿父自然英勇无比,但咱跟他不是一个赛道,不跟他一起比,权当是让着点他,昂?” “我说什么了么?” 皇帝陛下矜持地扬起下巴,“朕是会计较细枝末节的人吗?” “当然不是啦!” 太子殿下笑眯眯地继续哄,“只是阿父在我心中,本就是世上第一勇士,我得向阿父表达出心中的仰慕来呀!” 于是皇帝陛下矜持地压嘴角。 底下的武将们:“……” 陛下,您搁这儿横插一脚添什么乱呢,这是咱的场合啊!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凭什么他蒙恬是中华第一勇士?不止陛下,连殿下也偏心他! (不服.jpg) 【老秦人客气且疏离地顺着栎阳殿下的手往她身后看了看,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继续对着她谈论昔年旧事。】 [哈哈哈哈阿伯:我承认你很英勇,但如果跟我年轻的时候比,只能说你还得练(墨镜.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地上至秦王百官,下至寻常秦人,不约而同地哄笑出声。 是这样,没错! 老秦人尚武,谁还不是在提着刀剑上战场杀敌?比勇武,还从来没有怕过,跟一个年轻娃低头,想都别想! 只是笑着笑着,一些年老的孤寡老秦人也不由得心头一酸。 多好的孩子啊? 既不嫌弃他们身上的残缺,也不畏惧他们的冷漠肃杀,不仅愿意听他们唠叨那些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还这样捧场地夸他们勇武。 多好的孩子啊! 年纪大了,又是孤家寡人,说不准哪日去了,世上就再没有人记住他们的名字和英勇了。 (落寞.jpg) 【栎阳殿下与这位名为林的老秦人聊得热闹欢快,聊着聊着,边上一位名叫拓的老秦人也没忍住加入进来。 秦王和蒙家兄弟:“……” 他突然觉得,将女儿随便往外头一扔,她不会被饿死。】 [是这样的,社牛是这样的。] [我们姮崽妥妥的社交恐怖分子,拿出哄政哥功力的一两分,就能把见过的人哄得晕头转向(????????????biubiu]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政哥你准备往哪扔呢?我立马去捡!(撸袖子准备冲刺.jpg] [?还能这样?(呆滞.jpg] [加我一个!粉色麻袋已经准备好了,我立马开超跑去捡!] 始皇陛下微微坐正。 诸秦君眼睛一亮。 就连隔壁六国的早已眼馋得不行的诸侯也有点跃跃欲试。 ——管她现在姓什么,抢回寡人家里自然就跟寡人姓了。 赶紧的,别啰嗦,把地址给寡人报上来,现在立刻马上! 嬴政:“???” 朕说朕不养了吗? 连玩笑话也听不出来吗?! (抱紧朕的心尖崽.jpg) 【“阿父,帮我给钱呀!” 秦王正胡思乱想,忽而听女儿捉急的声音,定睛一看,哦,原来是人家不要钱了、要把东西送她,所以她着急地让家长赶紧付钱。 “这可不行呀。” 她弯了弯眼眸,“这可是阿伯辛苦劳动所得,我们哪儿能白白拿走呢?若真这般,阿父阿母会责怪我的。” 林和拓看了眼秦王。 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大字—— 多管闲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还觉得阿伯好严肃,但现在一看,他也好活泼啊!] [就好像家里的祖父一辈的老人啊,看着很严肃还不太好相处,但其实很疼爱小孩的,跟他撒娇就能要啥有啥!] [好搞笑啊,政哥作为亲爹,却只能冷着脸站一旁看姮崽跟别人“祖孙情深”(憋笑.jpg] [总比紫薯好吧?他得在地府里踮着脚尖探着脑袋往外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子楚:“……” 你们礼貌吗? 给他起外号让他痛失姓名也就算了,还开这种地狱笑话。 这好笑吗? 太子政悄咪咪地勾了勾唇,又迅速整理好表情,作严肃状。 咳,确实有亿点点好笑。 “……我看见了。” 嬴子楚抽了抽唇角,随即幽幽道,“政儿,想笑就笑吧,毕竟,你这个做阿父的也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呢!” 来啊,互相伤害啊! 太子政:“……” 他微顿,而后扬了扬眉,大度道,“姮儿只是讨人喜欢罢了,儿是她的亲父,又何必与萍水相逢之人计较呢?” 未免显得有些跌份呢! 嬴子楚:“……” 儿子,你真的有亿点装! (犀利吐槽.jpg) 【由于林和拓太过热情,栎阳殿下最后还是没能全部给钱,意思意思收了其中一颗当见面礼,却又将随身携带的、装了琥珀糖的小荷包送给他们作为回礼。 “阿父!” 跟人家告别的小姑娘高高兴兴地回来,伸出手要抱抱。 秦王真不想理她。 但看着林和拓不舍的眼神,他果断抱起女儿、转身就走。】 哦豁—— 嬴子楚默默看向太子政。 太子政:“……” 不好,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未来的我,你实在是太不矜持了! (恨铁不成钢.jpg) 第930章 番外 太平令(30) 【“好可惜,只有四颗呢。” 回程路上,栎阳殿下拨弄着狼牙,“阿父一颗,阿母一颗,曾大母一颗,阿兄一颗。” “你的呢?” 听到第一个就是给他的,有被哄到的秦王面色缓和了些。 “我?” 她理所当然地看她爹,“猎狼又不难,不该是阿父送我吗?” “猎狼不难?” 秦王轻哼一声,阴阳怪气,“也不知是何人,将旁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寡人可不是英勇之辈,猎不到。” 小殿下:“……”】 始皇政和太子政:“……” 咦惹,好丢人,真的不想承认这个酸里酸气的人就是朕/孤。 (没眼看.jpg) [啧啧啧,好酸哦~] [不是我说,政哥你怎么还惦记着姮崽夸恬恬的事儿呢,真是一点也不大度(指指点点.jpg] [当然是因为姮崽还没来哄他啊(小猫咪已经看透了所有.jpg] 嬴政:“……” 看透不说透,懂? [哦呦哦呦~阿父不一样~是如山般遮风挡雨、庇护己身的英勇~我想要阿父为我猎狼~(努力捏着嗓子.jpg] 知韫:“……” 救命! 她的脚趾真的要扣地了。 第475章 她自己私底下跟她爹撒娇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被天幕这样一搞,未免也太尴尬了。 (脚扣阿房宫.jpg) ber,有意思吗,难道你们这帮人在家里没跟爹妈撒过娇吗? (生气╰_╯)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当笑容从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的脸上消失的时候,就意味着要出现在别人的脸上。 比如——诸秦君。 哈哈哈哈好看爱看多来点,不管父女俩谁撒娇,寡人都爱看! (姨母笑.jpg) 【“方才为何与他们闲谈?” 雍城市集来往的人不少,她转了一圈也没在何处逗留、却为了几颗狼牙与人闲谈良久,秦王总觉得有缘故。 “有吗?” 栎阳殿下先是无辜地眨眨眼,见秦王一副“我听你编”的表情,才微微坐直身子,正色道,“不是我想,是他们想,阿父难道没有发现吗?他们似乎很渴望有人听他们说话,听他们讲过去的事情,哪怕是陌生孩子。” “何解?” “阿父觉得,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没有子孙、孤独伶仃,心中最害怕的是什么呢?” 是死亡吗? 不是。 曾在战场上刀口舔血的人,对于死亡,绝对不至于惧怕。 “我想,他们怕被遗忘。” 她仰起脸,“所以,是否能再给予他们一些人文关怀?”】 老秦人心尖一颤。 就仿佛有人在用极柔软的羽毛抚摸一样,痒痒的,酸酸的。 秦国重耕战,行军功爵制,凡适龄男儿,大多都曾在沙场效命,甚至在紧急时刻,强健的女子亦要提刀上阵。 怕死吗? 当然怕,谁不想好好活着? 可再怕,也只在初初踏上沙场之时,数次征战、刀口舔血,只有勇敢的人才能从绞肉机般的战场上活着走下来。 再者,他们业已年老。 人至暮年,再回忆从前,怯弱稚嫩是怀念,沙场峥嵘更是怀念,那是他们赌着命换来的、此生最骄傲的光辉。 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世人都在赞叹敬仰那些纵横捭阖的将帅,对着他们的每一场战役如数家珍,又有几人肯听一听小卒的唠叨呢? 并非是他们不敬重将军。 只是羡慕。 青史之上,有将帅的威名赫赫,而他们却只是一串数字。 “殿下……” 她是真的明白他们的心意,也愿意正视他们心中的渴求。 他们仰着头,神色期待。 始皇陛下神色微肃,诸秦君亦收敛笑意。 ——似乎又有作业抄了。 【“你觉得军功爵制有问题。” 秦王一针见血地点明核心,而后道,“依照军功爵制,立功能授爵,战死有抚恤,伤残有遣散补偿,何处不足?” 小殿下:“……” “阿父,你不要去跟六国比烂啦。” 她神色认真,“我的意思是,军功爵奖励要给,人文关爱也要给,以利赏、以情合,二者相辅相成。”】 正竖着耳朵听的六国:“……” 这种时候还不忘踩他们一脚,小娃娃,你真的很不礼貌。 (耷拉脸.jpg) “说谁呢?谁烂了啊?” 赵雍不乐意了,“寡人什么时候对军士的奖赏与抚恤抠搜过?” 这不是搞笑吗? 他要是扣扣搜搜,既不会有诸多文武贤才效命,也搞不了胡服骑射改革,都不是傻子,待遇不好,谁玩命啊? 庞煖等臣子欲言又止。 王上啊,人家秦王政的时期,都不知道是您的那代儿孙在位了,子孙不成器带累先祖名声,这也没办法不是? 赵雍:“……” “不肖子孙!” 他沉着脸,“别让寡人知道是哪个不成器的,寡人弄死他!” 赵王迁:阿嚏,谁在说寡人? 六国的明君对着不孝子骂骂咧咧,六国的昏君却毫无羞惭愧怍之心,只在心中嘀咕—— 不是不给,是缓给、优给、有节奏地给,具体情况具体给。 反正就算寡人给了,也大概率到不了那些士卒和家人手里,那索性不给得了,都是钱,给谁享受不是享受啊? (理不直气也壮.jpg) 【“继续。” 秦王若有所思,“说说你的想法。”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栎阳殿下弯了弯眼眸,“儿请阿父,在咸阳与各郡县修筑英灵阁,以祭祀自秦立国以来所有战死秦卒,并修筑英灵碑,咸阳碑无名、各郡县碑刻秦卒之名。” 她缓声道,“每年岁首,由阿父率文武重臣、嬴氏宗亲于咸阳祭祀,各郡县官吏于当地祭祀,永世不可改。”】 “彩!” 诸秦君当即喝了一声彩。 是啊。 既然可以立定秦阁、昭明阁用以表彰为秦立下大功的文武重臣,又为何不能立英灵阁以祭祀千千万万的秦卒呢? 难道他们对大秦的贡献不大吗? 自襄公护送周天子有功而被正式分封为诸侯以来,不,应当说,是自非子正式受封于秦邑以来,是一代又一代的老秦人浴血征战,才使得秦国从占据西陲一隅之地的小国发展到能够东出函谷、一统天下的大秦。 又怎么能忘记了他们呢?! 与国同祀,与国同休,这是千千万万老秦人应当享有的待遇。 “传旨,立英灵阁与英灵碑。” 始皇陛下当即吩咐,“择址何处及一应仪制,左右丞相速速拟出章程来,明年岁首,朕就要祭祀我大秦英灵!” “唯!” 左右丞相及文武重臣自然能意识到这背后的巨大好处,也不含糊,当即应下并头脑风暴。 儒家博士眼睛一亮。 礼制?这玩意儿他们熟啊! (康康我.jpg) 然而始皇陛下与文武重臣显然并不打算让他们掺和进来—— 他们又没有健忘症,封禅前儒家的叽叽歪歪就在眼前,这等关乎大秦根基的大事,如何能交到这帮人手里? 别说他们自己能行,就算不行呢,难道还不能抄隔壁的作业? 儒家博士:“……” 陛下,齐儒是齐儒,他们跟齐儒真的不是一伙儿的啊! (尔康手.jpg) “什么?!” 始皇陛下与诸秦君已经反应迅速地准备开始抄作业了,天幕下的秦人却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殿下和王上这是……” 一个失了只手臂的老秦人茫茫然环视四方,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是要为我等立祠立庙、让我等在死后也能享受到王上与殿下的祭祀,与大秦同不朽吗?” 这……这是当真的吗? 他们的名字会被刻在石碑之上,王上与殿下每年都会前来祭祀,纵然无儿无女,在死后也依旧有人记得他们? “啪——” 他猛地抬起那只完好的手臂,又狠狠地一巴掌打在脸上。 火辣辣的疼! 是真的!他没有看错! 哪怕失了手臂也咬着牙不肯落泪的硬汉子,此刻却情不自禁红了眼眶、老泪纵横,与千千万万个如他一般曾在军中或正在军中的老秦人一起,满目热切地望着天幕。 这是何等的殊荣! 王上和殿下记得他们的付出,大秦也没有忘记他们的付出。 足够了。 真的真的足够了。 纵然是方才那些期待的老秦人,眼下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殿下爱我.jpg) (王上也爱我.jpg) [呼——这就是英灵阁和英灵碑的诞生啊,我刚刚都有点不敢呼吸了……] [我也……] [总感觉嘻嘻哈哈的对先烈太不尊重了,连弹幕都不敢发。] 有了带头的,沉寂已久的弹幕终于如潮水般涌动起来。 [我的天,这可是定秦三阁之首的英灵阁啊,等政哥和姮崽第一次率宗亲重臣祭祀的时候,咱们能云祭拜吗?] [赳赳老秦!] [我也好想云祭祀,现实里的英灵阁太难预约了,我约了好久都没约上(猫猫头流泪.jpg] [很难约吗?我还打算高考结束后去咸阳旅游,把始皇陵、盛陵以及定秦三阁全部打卡呢。] [?楼上好天真,始皇陵和盛陵以及定秦三阁全部都是预约制,能一次性打卡完,不是有钱有权就是运气爆表。] [成年后的第一张高铁票就贡献给了咸阳,第一笔医药费也贡献给了咸阳(比心.jpg] [?不至于吧?官方一直是预约制控制人数,就算是寒暑假高峰期,也不至于进医院吧?] [不是,是因为我本人泪点很低,去的时候刚好赶上祭典和官方的特别演出,身临其境地祭祀英灵的那种,然后我听着《无衣》和《玉盘》,直接哭到进医院吸氧……] [哈哈哈哈虽然楼上有点惨惨的,但我真的好想笑,笑着笑着,羡慕的眼泪就哗啦哗啦流。] 第476章 [每年的官方祭典,我!都!没!有!预!约!上!是每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 [既然这样,那就给大家分享一下我珍藏的照片吧(英灵阁图.jpg(定秦阁图.jpg(昭明阁图.jpg(始皇帝铜像合照.jpg(大帝铜像合照.jpg] [那我也来晒一晒(图.jpg] [我也有!我给政哥带了青铜仙鹤、给姮姐带了牡丹瓷花,还给英灵阁的先辈们带了一大盒糖,超甜的!(图.jpg] [?带什么糖啊?带酒啊!最豪迈的老秦人就要喝最烈的酒!茅台西凤五粮液统统给安排上(图.jpg(墨镜.jpg] 不放图不知道,一放图,不仅弹幕炸了,就连天幕下也炸了。 好多人! 虽然每一张照片的主角都是个年轻娃娃,但在她的左右和身后,目之所及都是满满当当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甚至还有年轻的小夫妻抱着几岁大的孩子的。 “这都是来祭拜咱们的吗?” 某大营,年轻的秦卒忍不住问身边的同袍,“她们手上拿着的花儿,还有糖啊酒啊,也都是要送给咱们的?” “是的吧?” 另一个秦卒挠挠头,有些受宠若惊的腼腆,但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那花可真好看,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花儿呢!” 糖也一定很甜。 酒也一定很香。 就跟她们的人一样,白白净净、面色红润,都是漂亮娃。 “娃娃们都还记得我们啊?” 年轻秦卒语气都飘忽了,“天音说,她们是千年后的人,她们都没有见过我们,竟然愿意大老远地来祭拜咱们吗?可是……可是咱们也没有为她们做过什么呀!” 飘忽到带着点颤意的声音之中,透着点惊喜,也掺着点不敢置信,更是夹杂着几分委屈。 他也不知道在委屈什么。 但就是委屈。 比他更委屈的,显然是其余诸国的士卒和黎庶,他们沉默又怔然地望着天幕上的照片,眼中满是羡慕和渴望。 凭什么呢? 大家都是为各自的国家打仗杀敌的,凭什么秦国的士卒就能被秦王立庙,就连千年后的娃娃们都抢着去祭拜?祭拜也就算了,竟然还大老远地给他们带礼物?! 这是千年不断的祭祀啊! 谁不想让自己能够英灵碑上有名?千百年后也祭祀不断?! 秦人为秦王和秦国效死,难道他们就没有为国家和王上效死吗?难道他们流的血、死的人难道比秦人要少吗? 当真可恨! 王上与王上之间的差距,怎么能大到这种程度?! (怨念.jpg) 第931章 番外 太平令(31) 诸国士卒和黎庶的怨念,如赵武灵王、韩昭侯之类的明君显然感受到了,但他们的不肖子孙们显然感受不到。 因为他们暂时得了红眼病。 时人事死如事生,贵族们生前追求权势与富贵,死后自然也不甘心籍籍无名、在几代之后被子孙给忘在脑后。 千年不绝的祭祀! 想要! 作孽哦,这样好的机会竟白白给了庶民,合该是他们的呀! “这不合理啊!” 某贵族一边窝在家里看天幕,一边小声嘀咕,“一听就知道,定秦阁和昭明阁的门槛很高,非为秦国立下大功者不可位列其中,凭什么英灵阁就是死了就能进?” 难道贵族与百官,竟还比不上那些低贱的庶民士卒不成? 哼,尊卑不分! 他心里头酸坏了,面上却作不屑一顾的模样,抬头看一眼,又看一眼,然后切了一声。 “果然是秦蛮的后人。” 他冷嘲热讽,“一个个面色红润,显然也是贵族家庭出身,结果穿的衣裳竟露胳膊露腿的,比蛮夷还无礼!” 诸秦君也在犯嘀咕。 倒也不是觉得不好,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庶民家贫,在劳作的时候只穿短打甚至不穿衣服的都有,但这些后辈既然能带着礼物前来祭拜,显然家境都很不错。 ——别说她们随手送出去的糖、酒和精致的小玩意,只说出远门的衣食住行,就不是一般的人家舍得花费的。 哪怕相隔千年,道理是一样的。 黎庶能赚取积攒下来的钱财多了,那么在衣食住行上的花费也必然会随之高昂起来,毕竟是当秦王的,虽然没深入学过计然,但这点基本的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 所以,她们如此衣着,与家境无关,而是后世风气如此。 诸秦君:“……” 也行吧。 没有衽,总比左衽好。 毕竟是自家后辈,寡人虽然是老祖宗,但也不是老古板。 (骄傲.jpg) “那只青铜仙鹤挺好看。” 嬴政一眼就看到了那只专门送给他的青铜仙鹤,矜持道,“虽然比不得宫中的精细,但毕竟也是一番心意。” 到了他这个地位,在意的已经不是东西的贵重程度,而是其中所包含的心意。 “那是!” 知韫笑眯眯道,“阿父雄才大略、千古一帝,后世自然景仰者无数,送予阿父的礼物又怎能不精挑细选呢?” 至于不够精细…… 废话! 普通人买的,大多都是流水线上下来的,怎么能和顶尖工匠的精雕细琢相比?不要小看他们和生命的羁绊啊! 嬴政矜持扬唇,深以为然。 但是…… 他碎碎念,“朕的丽山园里怎么进来了这么多人?好吵的!” 陵寝之地,最是庄重肃穆。 后世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那时候大秦不在了、掌权者不再是嬴秦的子孙,也不能把他的丽山园对外开放啊! 他忽而警惕,“宝儿,后世这些人,不能还挖朕的陵寝吧?” 要不然她们是怎么知道那些他和她私底下相处的事情的? 这个念头一起,皇帝陛下的眼神都不对了,就算这些后人都是敬仰他、来祭拜于他,也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知韫:“……” “那肯定不能!” 太子殿下无比笃定,“就算挖了我的陵寝,也不可能动阿父的陵寝。” 毕竟她在陵寝上花费的人力物力与心思肯定没法跟他比。 嬴政:“……” “你给朕闭嘴!” 皇帝陛下更不高兴了,瞪她一眼,“你这是哄我还是气我呢?” 哪有这么咒自己的? 不让人省心的破孩子,不行,她的陵寝之事,他得接管过来。 知韫:“……哦。” 她眨眨眼,乖乖巧巧地伸手在嘴边一划拉,表示她闭麦了。 嗨,老父亲就是难搞。 (摊手手.jpg) 【“此法甚妙,回咸阳后,我立时与众臣议,必将在最快的时间将此事办好。 没有丝毫犹豫与迟疑,秦王当即拍板同意,又期待地看向女儿,“可还有什么想法?】 对啊! 还有什么好想法? 始皇陛下与诸秦君皆热切地看着天幕,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年龄的老秦人亦充满期待。 【“有倒是有。 栎阳殿下迟疑了一下。 “正如前些日子以藕菜慰问老秦人一样,若是在年末岁首,能有人代表秦王上门慰问,想来也很不错,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秦王略一思索,深以为然,“若你年长几岁,或可行。” 小殿下一听,立马高兴了。 “阿父所言甚是!” 她一双杏眸亮晶晶的,乐呵呵道,“我与阿父是一家人嘛!”】 [论怎么用一句话哄好姮崽(ok黄豆头.jpg] [之前怎么没发现呢?不仅政哥很好哄,就连姮崽也好哄诶。] [?你换个人来哄一个试试?] [主要是政哥话里的意思啊,像这种代表秦王去慰问的,能是一般人吗?而且还说除了姮崽没合适的人选,这不妥妥的独一无二的信任?] [她就喜欢这个调调(美甲.jpg] [巧了,政哥也喜欢这个调调(比心.jpg] [要不怎么说这父女俩互哄手拿把掐呢?骨子里的各种喜好相似度九九,哄对方就跟哄自己似的,能不拿手么!] [好啦,不许说啦~别又给政哥和姮姐说爽了(我父爱我.jpg(我女爱我.jpg] [?哈哈哈哈别怕,政哥和姮姐在骊山呢,听不到哈(比心.jpg] 嬴政:“……” 知韫:“……” 谢谢,有点不巧,我俩不仅没进骊山,还看到了你们的发言,耽误你们在网上玩笑了哈? 隔壁的左右丞相:“……” 槐状和王绾互相对视一眼,耸耸肩,将想说的话咽回肚子。 咳,本来觉得这主意挺不错的,但仔细想想,还真是,隔壁的陛下对小殿下无条件信任,且小殿下在这方面确实天赋异禀,办起事来让人放心,但他们可没这条件。 这等代皇帝慰问以收拢老秦人之心的事儿,臣子肯定不能干,就算皇帝陛下信任,他们自已也不能没点分寸。 第477章 至于诸公子公主…… 按常理来说,最合适的肯定是长公子,但现在这情况吧,实在是有点复杂。 就…… 他们不多嘴了,让皇帝陛下自己斟酌考虑要不要采纳吧。 “慰问?” 关中老秦人看着天幕,羡慕坏了,“你说说,同样是陛下治下的老秦人,怎么他们就比咱们要享福多了呢?” 小殿下不仅关心他们吃不吃得饱,还请陛下为他们立英灵阁和英灵碑,甚至还可能会亲自上门去慰问他们! 可他们呢? 他们什么都没有! 这公平吗? “你问我我咋知道?” 他边上的秦人坐在田埂上,神色蔫巴巴的,“我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陛下怎么就没把小殿下给生出来呢!” 至于为什么这么笃定—— 他们就在关中内史治下,甚至就是咸阳下辖的乡亭,实打实的皇帝脚下,对皇帝儿女的消息自然比别处灵通。 皇帝的儿女之中,他们有印象的,也就一个长公子扶苏。 哦,天幕之后得加个胡亥。 天幕放了两个大秦,一个大秦辉煌绵延,一个不仅二世而亡,甚至连咸阳都被屠了、咸阳宫都被一把火烧了。 假若皇帝膝下真有殿下,为安稳人心,必然一早就紧急昭告天下,说二世而亡的大秦不是他们的大秦,哪像现在,就只听说胡亥死了。 “好在陛下还在呢。” 秦人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那帮公子是指望不上了,也就只能指望皇帝陛下多活几年,最好等皇帝陛下驾崩的时候,他已经先一步下去了。 至于慰问…… 别来,千万别来,他们晓得皇帝陛下和小殿下的心意就行。 甭管是谁,都不想看见。 (面无表情.jpg) 【“阿父,我还有一个法子。 心里头一高兴,栎阳殿下出主意的兴致就更高昂了。 “除了英灵阁和英灵碑之外,咱们还可以再设置一枚勋章,用以肯定秦人的付出、表彰秦人的功绩。” 秦王眉梢微扬,“细说?” “勋章大体可以分三类,比如说,为国战死者授大秦烈士勋章,奋勇杀敌者授大秦勇士勋章,百战精锐授大秦锐士勋章,当然,具体的要求和标准可以再商榷。” 她兴致勃勃地仰头看向秦王,语气中充满暗示,“最要紧的是,阿父可以在咸阳亲自为他们授勋!士为知己者死,秦王如此礼遇,何愁大秦士卒不归心?”】 老秦人:“!!!” 额的天,这个额是真想要! 到咸阳面见始皇帝陛下,并由皇帝陛下亲自为他们授勋…… 想想就要美死了! 更要紧的是,始皇帝亲自授的勋章,简直是传家宝一样的存在,放在家里,纵然是贵族,也不敢来欺负他们。 得到始皇帝接见授勋过的有功之人被人欺负死了,那不是把始皇帝的脸打得啪啪响吗? 这不仅是前所未有的荣誉,更是独一份的庇护与保障。 果然还得是小殿下啊! 处处惦记着他们,荣誉给了,祭祀给了,庇护与保障也给了。 什么? 你说她在收拢人心? 她甚至都没想让他们为她赴死,只是效忠而已,当然给她啊! (殿下爱我.jpg) “陛下!” 低头摸鱼的槐状和王绾立马来了精神,“臣以为此法甚妙,我大秦亦可以仿效之。” 抄优秀作业一时爽,一直抄就一直爽。 始皇陛下:“……” 妙不妙的还用你们俩说? 明摆着抄他崽作业就行的事儿,竟然还给你们抄美了。 “去拟章程。” 始皇陛下盯了他俩一会儿,终于开尊口,“授勋之事,与岁首的祭祀英灵同期举行。” “唯。” 二人识趣地保持稳重安静。 咳咳,皇帝陛下看上去似乎心情有点不太好,不过也是,抄作业再怎么痛快,也比不上优秀作业就是他的。 怎一个糟心了得哦! “寡人都羡慕了啊!” 嬴稷一边指挥着赶紧抄作业,一边酸溜溜地感慨,“多灵慧的孩子?给政儿出的这个主意,无疑于帮他民心与军心掌控得更加牢固。” 正如她所言,士为知己者死,秦王对秦卒如此礼遇厚待,他们又怎么能不为他舍生忘死? 民心所向,军心所向。 就算历代秦君都站在一块儿,老秦人也只认他嬴政做秦王。 太子柱连连点头。 然而还没等他出声附和,就见老秦王的目光又一次向他投来。 太子柱:“……” 行行行,知道啦,我这个当儿子的把您养得很差,行了吧? (真是服了.jpg)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陛下!赴汤蹈火啊陛下!万死不辞啊陛下!(大哭jpg] [我靠!都别拦着我,我要为政哥和姮姐上刀山下火海!给我授勋!快点给我授勋啊!] [我的天,姮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又是英灵阁和英灵碑,又是咸阳授勋,别说老秦人了,我都热血沸腾了啊!] 老秦人默默点头。 确实,现在就想上战场,为陛下和殿下砍几个敌人的头颅来。 [这就热血沸腾啦?那我让你再沸腾一点!(勋章图jpg] [? ] [???] [ber,阿珍,你来真的啊?] [我眼花了吗?怎么还真有人往外晒大秦勋章的啊?这玩意儿不应该放博物馆买票参观吗?] [让我康康——大秦锐士勋章……郑筹……征百越……秦历十五年……始皇帝政授……] [???] [我的老天奶啊!竟然还是政哥授发给征百越功臣的,还姓郑?不会连姓都是姮姐赐的吧?] [有可能……众所周知,姮姐爱给人赐姓取名,但碍于嬴、秦的特殊性,所以她一般都赐她的母族姓氏郑……] [恭喜你,猜对啦(比心.jpg] [我家老祖宗当年就是征百越的一员,还是姮姐亲自指挥的那一路,据说名字是姮姐起的,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反正祖辈都是这么说的。] [?我红眼病了,没开玩笑!] [真的假的?还真有点想康康红眼病长啥样,那我也来晒一下吧(图.jpg——“大秦锐士勋章……秦历三十二年……嬴姮授……”] [哇,楼上一个政哥一个姮姐,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晒了(图.jpg——“大秦烈士勋章……八世皇帝琰授……”] [?] [???] [救命!我好好的看个直播,怎么还身临其境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误闯天家呢?(大哭.jpg] [假的吧?骗人的吧?拿博物馆里的图p出来的吧(恍惚.jpg] [我不懂,我不理解!你们怎么都有啊?秦八也就算了,怎么连政哥和姮姐授发的都还在啊?就算被授勋者在世的时候有对应的礼遇和待遇,但都过去千年了啊!] “???” 老秦人迅速抓住重点——后生,能不能细说待遇和礼遇? [楼上你这不是废话吗?] [传家宝啊!只要不是全家死绝一个子孙后代都没有,哪怕是家道中落,也必须得把这玩意儿保存得好好的啊!] [别的不说,政哥和姮姐授发的勋章,绝对还有不少存世于民间,其次是执妹和照姐。] [第一个和第三个不知道,第二个铁定真,因为姮姐觉得二世皇帝这个称号不好听,所以她在位前、中期,一直都很抗拒用这个称号,勋章上写嬴姮就很细节了。] [真的假的?可博物馆里那个就刻的是“二世皇帝姮”啊!] [真的,博物馆那块是姮姐晚年授发的,那时候政哥已经不在了,所以……(你懂的.jpg] [政哥在的时候,姮姐任性地拒绝二世皇帝称号,等政哥不在了,她又把这个链接政哥和她的称号捡回来用了。] [……靠!这都能秀!] 就是! 这都能让这对父女秀起来! ——不然嘞? 太子殿下表示,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忮忌她和她爹关系好! 嬴政:“……” 然而皇帝陛下难得没有沉浸在“我女爱我”的得意中,而是眼睛微眯,抓住关键字—— “征百越,亲自指挥。” 他转头看向他崽,面无表情,“嬴姮,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百越那地儿是能去的吗?! 不用想,嬴政知道他自己绝不可能答应让她去,但她那时大概在楚地坐镇,天高皇帝远的,他还真拦不住她! 逆女,又先斩后奏、阴奉阳违! (祖龙咆哮.jpg) 知韫:“???” 她沉默了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阿父,如果我说,我真的一点想要亲自去百越的想法也没有,你信我吗?” 嬴政冷笑,“你猜?” 第478章 知韫:“……” 虽然但是,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要亲自去啊!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人在会稽郡,就已经算是她亲自指挥了呢?! 远程指挥怎么不算指挥? 再者,隔了千年,一代吹给一代听,失真的可能性很大啊! 太子殿下就差对天发誓了,但碍于她前科过多,皇帝陛下依旧半信半疑,只道,“管你有没有去,反正这次别想了,老实在咸阳待着!” “……哦。” 她委委屈屈地应了。 讨厌。 干嘛不相信她嘛! 第932章 番外 太平令(32) 老秦人可不知道信用破产的太子殿下是怎么被皇帝陛下瞪的,他们只是感动,越发感动。 殿下怎么能这样好啊? 生前能有机会入咸阳得陛下与殿下授勋,死后更是能将名字镌刻在英灵碑上,魂魄入英灵阁享千百年的祭祀。 别说跟隔壁六国比,就算往前数一数,那周天子治下可曾对庶民与士卒有过这般厚待? 只有殿下愿为他们请命。 (殿下爱我.jpg) 秦国的一众将军也十分触动,看着小殿下的目光别提多柔和。 就是吧…… 他们手下的士卒能进英灵阁,那他们呢?总不能落下他们吧? 虽然始皇立定秦阁、大帝立昭明阁,但目前已知位列二阁的,只有章邯和蔡泽,都曾在始皇和大帝手下效命。 所以,他们能进吗? (眼巴巴.jpg) 【回咸阳后,栎阳殿下和秦王各忙各的。 她大多时间都在陪母亲,偶尔拜访华阳太后,顺便将伴手礼送给亲爱的叔父们和老师们,末了还抽空将英灵阁的构思进行完善并写成奏折,看天气不错,又溜溜达达地去了章台殿。】 [溜溜达达的街溜子(笑:-d] [明明才三岁,但姮崽每天真的好忙(划掉)充实啊~] [这才哪到哪啊?等姮崽被政哥抓去当童工,就晓得现在已经是快乐童年了(比心.jpg] [……得亏那时候没有劳动法,要不然,以政哥的丧心病狂,非得被抓进去判个几年不可!] [?那完了,别说政哥了,就连姮姐也得被抓进去,以及执妹和照姐还有后面的一连串皇帝,就没有一个尊重劳动法的,各个都是压榨童工的法外狂徒(擦汗.jpg] [楼上不要瞎嗦啊,那时候虽然没有成体系的劳动法,但也是有劳动相关的法律条文的,再说了,姮崽乐意啊!] [换谁谁不乐意啊(白眼.jpg] 诸秦君:“???” 什么意思? 什么叫压榨童工?说的是政儿让姮儿听政?可培养继承人的事怎么能叫压榨呢?况且再小又能小到哪里去? (不以为意.jpg) 嬴政和知韫秒懂。 但是,让太子参与处理政务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压榨童工呢? 就问问那些当皇子的,究竟想不想被这么“压榨”一下? (理直气壮.jpg) 【“殿下。” 栎阳殿下至章台殿时,侍奉在外的谒者忙迎了上来,她应了一声,随意瞥向他时觉得有些眼生,于是问道,“似乎没见过你?新来的?” “回殿下,小臣赵高。” 谒者神色恭谨中藏着几分殷勤,“小臣原在章台宫中担任杂役,蒙王上看重,有幸调至王上殿中侍奉。”】 诸秦君:“!!!” 他说他叫什么来着? 赵高? 就是那个跟李斯一起矫诏扶胡亥上位并败光大秦家业的赵高? 好啊,奸臣已经跳出来啦! 他就是赵高! “姮儿跟他废什么话啊?” 嬴稷一拍桌子,那叫一个着急,“有什么好提点的,赶紧的,把人拖出去,五马分尸!” 话一出口,他又立马改口。 “什么档次,也配和商君一个死法,赶紧的,俱五刑安排上!” 再不然,学学人家商纣王杀伯邑考,直接把人做成肉饼也行。反正酷刑这么多,随便扒拉两个下来用上就行。 太子柱:“???” 刚想说天幕上的父女俩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太子柱默默把话给咽了回去,整个人都有点木。 赵高死不死、怎么死都是小事,但是…… 爹,您不会以为商君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会觉得很高兴吧? 这简直是地狱笑话。 【“阿父?” 栎阳殿下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探头往里看一眼,蹦蹦跳跳地跑进去。 “回来了?” 秦王瞥了一眼他不去请就真不来的女儿。 “与谁说话?” “我来给阿父送折子呀!” 还想在母亲那多住几天的栎阳殿下权当自己没听懂老父亲的幽怨,迅速转移话题,“李师似乎有话想说?”】 [请注意——你的姮崽探头探脑、蹦蹦跳跳地来喽(^o^)/] [萌死谁了啊?(捂胸.jpg] [政哥好幽怨哦,姮崽就是回去跟妈妈住了几天吗?不要这么小气啦!(指指点点.jpg] [政哥:盯——/姮崽:听不懂~] [看吧,世上哪有什么超绝顿感?哪怕高情商如姮崽,在不想回去陪政哥的时候,也会故意装作没听懂呢!醒醒吧,她只是不够爱你^3^] 嬴政:“???” 知韫:“???” 啊这…… 好日子过多了,想去修长城/挖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楼上好坏,小心姮姐和政哥知道之后,从骊山爬出来入你梦哈(斜眼笑.jpg]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好事?!(星星眼.jpg] [?哈哈哈哈我看楼上大概是红豆吃多了,想喝点紫菜蛋花汤解解腻(扶额苦笑.jpg] [没有菜,没有花,没有汤。] [不开玩笑,敢在政哥面前说姮姐不爱他,他是真的会把你全家送去修长城的(点蜡.jpg] [那姮姐嘞?] [送你全家去挖渠(比心.jpg) [好好好,我大秦建筑集团董事长和执行总裁果然名不虚传~] 嬴政和知韫:“……” 被说中心思的父女俩对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这都是恶意揣测! 朕/孤才没有这么小气呢! 蒙上卿就笑笑不说话。 ——看透不说透,是他担任皇帝陛下秘书二十年的秘诀。 【“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缪公求士……” 栎阳殿下读到一半,大惊。 “阿父要逐客?我才几天没来章台殿,竟然错过了这么多?”】 [姮崽:政惊.jpg] [是呢,版本更新没带你呢!] [幻视好像上数学课的我,低头再抬头,听不懂了(哽咽.jpg] [……楼上怎么突然开团了?误伤友军了懂不懂啊(大哭.jpg] [并非误伤(比心.jpg] “逐客?” 诸秦君微愣,“逐什么客?” 秦国地处西陲、人才匮乏,自穆公首开先河任用由余、百里奚以来,来自东方各国的客卿已然成为强秦之路不可或缺的一股强大力量。 逐客? 这不是损秦国而利他国吗? 谁出的臭主意? 【“阿父还没钓完鱼吗?” 栎阳殿下阅看了几本由嬴氏宗亲子弟上的请求逐客的奏折,仰头道,“既然李师上了谏言,可见咸阳多风言风语,如此,怕是引六国客居者人心惶惶。” “钓鱼?” 秦王微一思索,就知晓这个词的意思,心下满意,却笑着问她,“你怎知我在钓鱼?” “这还用说么?” 她翻了个白眼,“正如李师谏书中所言,远至由余、百里奚近至商君、张仪、范雎,虽为六国客,却为强我大秦基业立下大功,这个道理,连我都晓得,阿父如何能不明白?” 她哼了哼,“就他们肚子里那点子花花肠子,当咱们眼瞎,看不出来呢!从前没见着,如今嫪毐叛乱而死,吕师亦辞去相国之位,却是一窝蜂地冒出头来。” 显而易见。 面对权臣的缺位,有些嬴氏宗亲忍不住想摘桃子了。 想得还怪美的。】 诸秦君:“……” 哦~原来是嬴氏宗亲啊~ (面无表情.jpg) 嬴虔、嬴华、嬴疾:“???” 放屁! 什么玩意儿就敢说是嬴氏宗亲?为了争权夺利而勾心斗角、置秦国利益于不顾的混账东西,也配当嬴氏宗亲? 呸! 有多远滚多远,哪凉快待哪里,别来带累老子的名声! [摘政哥桃子,想得真美!] [那可不?长得丑,自然就只能想得美啦(美甲.jpg] [呵呵,区区一个嫪毐,拿太后玺、矫秦王玺就能调动卫卒和官骑明目张胆地造政哥反,猜有没有嬴氏宗亲在背后搞小动作(冷笑.jpg] [嬴氏宗亲确实不会允许赵姬的私生子上位当秦王,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了政哥他们就能上位当秦王呢!] 第479章 嬴稷沉着脸,目光冷厉。 季君之乱。 当年他的兄长武王举鼎绝膑而亡,秦国发生储位之争,惠文后与甘茂欲拥立公子壮为王,宣太后在得到樗里疾的支持后欲拥立公子芾为王,而后燕国送他西归,赵武灵王亦派兵护送,迫于燕赵二国的压力,立他为秦王。 只是秦国国内不服者众,次年,便有公子壮连同大臣、诸侯、公子叛乱,最后兵败被杀。 王位之争,他是亲历过的。 若秦王政当真草率地死于母亲情人的叛乱,只余下三岁的幼子,那么,由嬴氏宗亲登秦王位的可能性极大。 嬴稷很不高兴。 虽然他也知道,就算宗室上位,也必然从血脉最近的选,大概率依旧是他的孙辈,但,他依旧觉得不痛快。 他是秦王。 自然带入的是秦王的角度。 血脉相连的宗亲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帮着心怀不轨的外人算计他,搁谁身上都不能忍。 不过很快,他又高兴了。 他说呢。 难怪,区区一个嫪毐,政儿竟然没立刻把人按死,原来是准备拿着他当鱼饵钓鱼啊? 肖寡人! 不愧是未来的始皇帝! (得意.jpg) 始皇陛下并不知道他隔壁的曾大父有多骄傲,也对天幕上正在上演的逐客完全没兴趣,只是眼巴巴看着那都不用“他”点明就能猜到“他”的意图的幼崽。 这么懂他,一看就是亲生的。 诶……明明都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崽,怎么差距能这么大? (又是想抢崽的一天.jpg) [我有时候真的不懂,明明历代秦王身边都有嬴氏宗亲当帮手,怎么到政哥这里,就全是搞事情的糟心货色?] [孝公有公子虔,驷哥有嬴华、嬴疾,荡哥虽然死得早,但嬴疾也依旧得重用,小米虽然在上位的时候经历了季君之乱,但前期重用的四贵中也有同母兄弟,至于大柱和紫薯,一个三天一个三年,忽略不计算了。] 太子柱:“???” 三天?! 其实自从幼崽政被接回咸阳,再算算他登秦王位的年龄,大家伙儿也大致晓得异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了。 总共就十三年,除去给还没死的老秦王预留的,太子柱和异人父子俩再瓜分一下,一只手都用不完的可怜巴巴。 但纵然如此,太子柱也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就在位三天! 虽然按秦国的惯例,应当是守孝一年之后再继王位,但是…… 有区别吗?! 正如天幕上的后人所说,这点时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太子柱眨眨眼。 该向父王说句感谢吗? 好歹没真熬死他,最起码还给了他三天秦王体验卡呢。 (艰难微笑.jpg) [姮姐身边其实也有不少宗室子的,好像也就政哥这一代,嬴氏宗亲们比较叛逆爱生反骨。] [这大概就是上天对开天辟地第一个皇帝的考验吧(确信.jpg] [懂了,上天也沉迷于小说无法自拔,偏爱美强惨人设是吧?] 小说家:“!!!” 小说?什么小说?是他们小说家的这个小说吗?所以他们小说家不仅传下去了,在后世的门生也有很多吗? (激动.jpg) [讲道理,政哥美强我是认的,但哪里惨了?虽然他小时候被亲爹抛下,虽然他长大了被亲妈背叛,虽然亲弟弟在内的嬴氏宗亲也脑生反骨,虽然……但他有姮崽啊!] [虽然楼上的虽然略有点多,但我承认楼上说得很有道理(摸下巴思考.jpg] 嬴政深以为然。 虽然他们所有人都不爱朕,但没有关系,朕的宝儿爱朕,她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好一万倍! (我女爱我.jpg) 始皇陛下表示不认可。 怎么着? 这些“虽然”难道他没有吗?考验是从来不落下他的,奖励是永远不给他的,这公平吗? (生气╰_╯) [能理解啦!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失去什么,怎么可能世界上所有的圆满都给了一个人?] [姮姐举手:谁在叫我?] [哈哈哈哈姮崽确实圆满,阿父阿母爱她、兄长弟妹爱她、文武重臣爱她、师门长辈爱她、天下黎庶也爱她,完全被爱包围的一生啊!] [漏了,就连六国的降臣和士卒黎庶也爱她爱得不得了呢!] 六国诸王:“……” 谁!究竟是谁在爱她? 可恶啊,你们一个个的,眼里还有寡人,还有这个国家吗? (无能狂怒.jpg) [依然漏了,就连几百年后的文臣武将也爱她(比心.jpg] 太子殿下骄矜地扬起下巴。 没错,所有人都爱我! (得意.jpg) 嬴政眸中露出笑意,正要调侃,却见一条不合时宜的弹幕—— [咳咳,虽然你们都这样说,但还是要泼一盆冷水——政哥,你还记得当年被不祥糊住眼睛的自己吗(狗头.jpg] [楼上简直人如表情包,狗胆包天,搞得我都有点怕怕的~] [长城施工队、驰道施工队、水渠施工队诚挚邀请楼上加入,包吃包住有编制,一日上岗、终身在岗哦(比心.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铁饭碗是吧?楼上还不赶紧谢谢政哥?(斜眼笑.jpg] 嬴政:“……” (笑容缓缓消失.jpg) 第933章 番外 太平令(33) 什么档次? 他的心尖崽跟他翻旧账也就算了,毕竟确实是他理亏在先,但是,后人竟然也敢来翻?! 皇帝陛下不高兴极了! (生气╰_╯) 太子殿下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先跟皇帝陛下同仇敌忾,然后再慢慢哄人呗。 (唯手熟尔.jpg) 【“是么?” 秦王神色愉悦,俨然对她的敏锐十分满意。 “其实他们所言,未必不对。水工郑国,乃是韩国所遣之间客,入秦只为施以疲秦之计,此事证据确凿。” 他指尖轻点漆案,笑道,“人心难辨,入秦的六国客甚多,或许其中不少是领命而来的间客,与其耗费心力一一分辨,不如驱逐算了。” “阿父,不要吓唬人嘛。” 小殿下慢吞吞道,“这等损己利人、资敌益仇之事,以阿父的英明,绝对不可能做的啦。” “那不英明,就可以做了。” 于是秦王点点头,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地看向李斯。 “寡人英明否?” 李斯:“……”】 [李斯:老板你都这么问了,我还能说什么呢(笑一下算了.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现在相信政哥是活泼的了,竟然还会跟臣子开玩笑诶!] [不要被刻板印象带偏嘛,其实去看看秦史就知道了,大秦高层的气氛真的超级和睦的,大家都很活人,这种感觉真的是后世君臣怎么效仿都效仿不出来的。] [超级有爱的!!!] [对啊,大家总说姮崽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但某种意义上,政哥也是,年少登位的秦王在一众老臣的簇拥下掌权,除开某些人之外,其实大家都很爱政哥的。] [只是背叛他的人都是他的血脉亲人而已。] [政哥有老王、老蒙、蔡翁这些老臣长辈,有甜甜和萌1竹马竹马,还有姮崽这个贴心崽,其实也很圆满啦!] [但话又说回来,也正是因为大家都爱政哥,所以他的一点点不圆满就成了缺憾,哪怕政哥本人或许早就已经不在意了,但千年后的大家依旧替他耿耿于怀。] 嬴政微怔。 他看了眼殿中安坐的文武重臣,勉勉强强地承认这些后辈虽然有些时候说话不中听,但其实还是很有眼光的。 知韫捂着嘴小声笑。 明明就被哄得很高兴嘛,非要端着那矜持的模样,傲娇怪! 始皇陛下眸光缓和。 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情,爱憎分明、喜怒随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喜欢给他贴上冷漠端肃、阴鸷暴虐的标签,但他就是他,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不理解也不想尊重.jpg) [郑国在水利方面真的是大才啊,咸阳学宫水利学院第一任掌院,主持修建郑国渠,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收皆亩一钟,于是关中为沃野。] 诸秦君:“!!!” 关中老秦人:“!!!” 多少?你说多少?! 四万余顷地收皆亩一钟? 在脑子里噼里啪啦一算,嬴稷的眼睛里已然充斥着渴望的目光。 大才,想要! (星星眼.jpg) [不得不说韩国是有点东西的,政哥那时候刚登秦王位呢,韩国就派了郑国外加郑国渠修建方案入秦,本来是想要秦国专心修渠没工夫打韩国的,结果渠修完,打起韩国来更猛了。] [多谢小韩的郑国大礼包(′e` )?] 第480章 [好国啊!又给技术人才又给施工方案,为了帮秦国修渠,仅存的脑细胞都用透支了吧?] [哈哈哈哈楼上好嘴!] [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只是以己度人,自己做不到就觉得秦国也做不到,大概还幻想着秦国修渠未半而中道崩殂,人力物力花了但成果没多少,谁想到真修成了?] 韩桓惠王:“……” 你还真别说,寡人当年确实是这样想的,他也没想到,秦国还真能一修就是许多年啊! 他是这样考虑的—— 项目发起者兼主管郑国是刚刚入秦的韩国人,如果一修许多年没结果,秦国内部质疑声一起,各部门在配合上出点差错,修渠之事半途而废的可能性极大。 再者,郑国入秦的时间点正好是秦王政元年,刚刚称王的少年秦王和手揽朝政大权的相邦吕不韦,这对君臣间的博弈也有极大的可能会影响到郑国渠的修建。 所以虽然这计划看上去有点蠢、还有点白给,但可行性很大的,成功率也是相当高的。 唯一的意外就是…… 谁能想到秦王和相邦在这方面的意见这么统一?谁能想到各部门上下竟然还真全力配合? 这也不能怪他啊! (委屈.jpg) 老秦王才不管他委屈不委屈呢,一听到竟然是秦王政元年开始的工程,扒拉了下时间,果断让人去索要郑国。 “寡人要活的,能修渠的。” 他强调了一句,又道,“识相的就把人送来,若有丝毫损伤,寡人就让武安君去新郑。” 怎一个嚣张跋扈可形容! 白起:“……” 得,他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问赵国索要赵姬要找他,问韩国索要郑国还要喊他。 (冷脸.jpg) [咱就是说,小韩其实还是很讲义气的,不仅给政哥贡献了水利专家郑国,还给姮姐贡献了一个法家集大成者当老师、一个谋圣当丞相,介就是仗义(大拇指.jpg] [舍己国为秦国,瞧这无私的胸怀,实在是太感人(赞.jpg] 韩昭侯:“???” “相国,寡人的心口疼!” 韩昭侯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手去握申不害的手。 “寡人以为我韩国是昏君奸臣凑一块儿了,无力回天以至亡国,结果现在却告诉寡人,韩国将亡之时,不仅有郑国这等水利大家,还有法家集大成者和谋圣?” 他脸上又是痛苦又是咬牙切齿,隐隐显露出狰狞的神色。 “混账!他怎么不去死!” 他得一个申不害,便已变法强国,使国治兵强、无侵韩者,结果这个不肖子孙手握一把好牌竟然打得稀烂!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声嘶力竭.jpg) [小良子也就算了,虽然他家里五世相韩,但被姮姐拐走的时候还是个美少年,但非非子可是韩国王室公子啊!] 韩昭侯:“???” 他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即两眼一翻、捂着胸口厥过去了。 不肖子孙,气煞寡人也! “君上!” 申不害大惊,连忙喊医丞。 这边韩昭侯险些被气得当场就嗝屁去见祖宗,那边嬴小米激动得眼睛一亮又一亮—— 五世相韩? 不用想,肯定是张平的儿子! 把他弄过来! 等会儿,张平现在有儿子吗?算了不管了,全家一起弄过来,就算没有也能现生,咸阳的风水好,生出来的崽肯定比在韩国生的聪明! 韩国王室,名非? 有名有姓有出身,这人选太好锁定了,也把他给弄过来! 什么,不给? 出函谷关,放武安君! (墨镜.jpg) 白起:“……” 老登,虽然你口口声声“君若不行,寡人恨君”,最后还把他赐死,但你现在指使起他来,真的好理直气壮。 (死鱼眼.jpg) 【“王上雄才大略、任贤使能,乃天赐英主,是臣妄议。” “这如何能算妄议呢?就事论事嘛。咱们大秦最是包容,可从来不讲究什么拒谏饰非。” 李斯向秦王请罪,栎阳殿下忙打圆场。 “别的不说,李师这篇谏书就写得很好嘛,字字珠玑。日后定有不少学子颂此雄文,既赞李师才华洋溢,亦羡李师有阿父这般主君,明君贤臣、相得益彰,勠力同心、共襄大秦。”】 [一夸夸俩,好会说话!] [萌1:不知道说什么了,就给殿下浅浅点个赞吧(666.jpg] [就姮崽这浸了蜂蜜的甜言蜜语,俨然是走佞臣的路,让佞臣无路可走(斜眼笑.jpg] [斯相那叫一个红光满面、两眼放光,都被迷昏头了(笑:-d] [李斯:如果你知道我的两任老板是谁,你也会觉得我命好,就这命,商君张子都得馋哭喽!] 商鞅和张仪:“……” 谢谢,但我俩没招惹你。 (礼貌微笑.jpg) 嬴渠梁和嬴驷:“……” 什么意思?怎么像是拉踩呢?寡人难道不是一个好老板吗? (耷拉脸.jpg) [虽然但是,姮崽夸得也没错,《谏逐客书》,高考必修古诗文,朗读并背诵全文。] [……靠,这是真背过。] [天杀的!我真的想跪下来求老李专心仕途、别写文章,这个真的好难背,我背了整整一天啊(痛苦面具.jpg] 李斯:“!!!” 世上没有谁能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李斯看着满屏的哀嚎与哭泣,只觉得心在怦怦跳。 《高考必修》 《背诵全文》 八个硕大的金色字体碰一下砸进他脑门,把他砸得晕乎乎的。 虽然不知道高考是什么,但猜也能猜到是极其重要的、参与者众多的大型考试,而他的文章竟登上这等考试的教材,还必读必背……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如在梦中.jpg) 他边上的文武重臣:“……” 商鞅张仪等前辈:“……” 靠! 这老小子究竟踩了什么狗屎运才能有这好狗命,仕途一帆风顺也就罢了,结局下场还好,甚至写篇文章都能让千年后无数学子拜读背诵。 (柠檬成精.jpg) [姮崽真的好会夸哦。] [对政哥:亲贤臣,远小人,此大秦所以兴隆也;对六国:亲小人,远贤臣,此六国所以倾颓也。总结:阿父最棒!] [政哥:矜持地翘嘴.jpg] “大善!” 孔子、墨子等诸子百家大贤不由得露出笑容,“亲贤臣、远小人,用人之道尽在其中。” 这就是贤臣渴慕的明主啊! (眼睛放光.jpg) 【“大忠似奸,大奸似忠,于他们也不是这么好分辨的。” 秦王表示,隔壁六国那些家伙的水平就摆着这里,有些事情对他们的难度实在有点大。 “天下熙攘皆为一个利字,贤愚忠奸都能伪装,唯有利益是实实在在的,不会骗人。” 栎阳殿下却是漫不经心道,“与其费心思去分辨品行,不如细想是谁得利。是君,是国,还是他们自个儿。” 她轻哼,“若是连自个儿吃亏都看不出来,不如早些去死,说不准,还能给自家聪明的后辈腾个地儿。”】 [好犀利,也好无情……] [六国:你们再骂?] [姮姐平时不舔嘴唇吧?舔一下还不得把自己毒死啊(笑哭.jpg] [虽然但是,很有道理。] [皇帝这位置是什么人都能上的吗?与其让昏君坐在上面努力亡国,还不如让他早点去死,说不定还能换个明君!] 六国的明君先祖十分赞许。 没错,与其让那些不肖子孙败光家业,不如让他们去死,说不定就能撞大运,儿孙辈里也能出个明君面子。 有道理,至理名言啊! 始皇陛下也深以为然。 虽然貌似有点失了对皇权的敬畏,但不敬畏就不敬畏吧。 与其让胡亥把家业都败光了,不如让他一上位就离奇暴毙,说不定还能出个有本事的,哪怕维持不了统御天下的帝国,但保住关中根基,来日未必没有东出之日。 当然,他更喜欢前面那句。 不以评判品行优劣来断定忠奸,而以分析谁人得利来判断忠诚与否、可用与否,这才是一个上位者该有的心态。 上位者用人,只看结果。 贤臣忠臣未必好用,愚臣奸臣也未必不能用好,说到底,臣子如何得看君王如何去用。 [明君贤臣、昏君奸臣,基本都是同时出现,且顺序不会错。] [有贤臣,不一定有明君,但有明君,一定能挖掘出一个又一个贤臣;有奸臣,不一定就会有昏君,但有昏君,奸臣就会一茬又一茬冒头。] [总结:明君上位昏君去死。] 诸王:“……” 首先,寡人要严肃地谴责这些后人那毫不留情、以下犯上的大逆不道言论,其次—— 第481章 寡人是昏君,还是明君? (陷入沉思.jpg) 众人:“……”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君上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算不是昏君,也跟明君扯不上一钱的关系? (欲言又止.jpg) [人治嘛,怎么用人、会不会用人、能不能用好人,还是太依赖于皇帝的个人素质了。] [其实就如姮姐所言,黄河水浊、长江水清,却都灌溉两岸数郡,是以不因水浊而偏废、不因水清而偏用,至于具体怎么执行落地.....这问题太高深,我不是皇帝,我不会(摊手.jpg] [你不会,那我也不会。] [+1] [……] [+10086] 诸秦君露出骄傲的笑容。 看看,看看! 这就是寡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便将用人之道与为王之道看得清透,就问谁家孩子能比! (得意炫娃.jpg) 始皇陛下:“……” 活泼开朗是做不到了,但喜怒随心、爱憎分明尚能保持—— 朕爱崽,想要崽,什么时候才能给朕个崽来继承祖传的皇位? 第934章 番外 太平令(34) 【栎阳殿下一番暴言,李斯与蒙毅当即闭麦,秦王却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女儿的眉心,拿起她写的折子细看。 “大体与上次一致,只增添一项劳动勋章,咱们大秦重耕战,自然不能忘了躬耕于田亩之中、纺织于机杼之间的秦人。” 栎阳殿下托着下巴,“英灵碑与勋章的样式,我已经画好了,阿父若觉得可行,就能直接用,至于英灵阁,相里师还在绘制图纸。”】 “陛下!” 刚被安排了相关任务的槐状与王绾迅速抬头看向始皇陛下。 这作业不错,抄不抄? 殿下将英灵碑与勋章的样式画好了,方才那些后生放出来的图中也有定秦三阁的外立面,完全可以直接抄嘛! 节省时间精力脑细胞,多好? 始皇陛下:“……” 虽然但是,言之有理。 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始皇陛下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这可是他亲崽的点子,他拿来用用怎么了? 如果有意见,请让她本人亲自来找他商榷。 (微笑.jpg) “竟还有劳动勋章?” 老秦人面露惊喜,尤其是农妇与织妇。 虽然都知道,作为一项荣誉,无论是授予军卒的锐士、勇士、烈士勋章,还是授予农、织的劳动勋章,选拔的标准必然不会低,但它们的存在就很让人窝心。 这是对他们的付出的肯定,哪怕他们本人未必能够得到,但仍为之欢喜。 【“你要收养秦卒遗孤?” 秦王大略看了遍,传唤重臣前来商议细节,而后才指着某一处询问——那上面赫然写着请设济幼院抚育秦卒遗孤,教授其生存之道。 “为秦国舍生忘死者,其妻儿,秦国养之,本就是应有之理。” 栎阳殿下试图从秦王的神色中看出点什么,未果,于是小声道,“其实除了济幼院,我还想设养老院来着,但此等民生工程,虽能聚人心,却实在耗费钱粮,只能暂且舍弃。” 没办法。 仁政,是需要钱粮支撑的。】 秦卒们:“!!!” 正欢欢喜喜且满是期待地与同袍谈论君上是否会为他们立英灵阁和英灵碑、他们又能否荣获勋章并前往咸阳接受授勋的秦卒霍然抬头,而后眼眶隐隐泛起泪光。 人的一生,心心念念、无法舍弃之事,又能有多少呢? 一旦踏上战场,生死之事便不再由他们说了算,可他们自己回不去也就罢了,家中的老父老母、妻子儿女又该由谁来奉养呢? 殿下竟这般为他们考虑。 生前为他们设立勋章荣誉,死后让他们与秦国同祭祀,现在还准备为他们免除父母妻儿无人照顾养育的后顾之忧,简直考虑得面面俱到。 她怎么能这样好啊? (感动.jpg) 隔壁六国的士卒:“……” 难道他们没有为国家舍生忘死吗?为什么他们的君上就从来不曾这样为他们考虑过? (羡慕.jpg) 诸子百家亦赞叹不已。 虽然天幕中的对象暂时仅限定于为秦国舍生忘死的将士,但这已然是古今未有之仁政。 更何况秦国哪家哪户没有从军的?给予士卒的的仁政,其实与给予秦国黎庶的仁政无异。 再者……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苛求太过无异于异想天开,脚踏实地更胜过不切实际百倍,慢慢来就是。 【“……暂且?” 秦王敏锐地抓住关键词。 既是暂且,那在她的计划里,迟早都是要这样做的。 又要抚育孤儿,又要奉养老人……哪怕是秦王,一想到这背后需要的钱粮,也不由得感觉到如山的压力。 ——他得攒下多大的家底,才够让她这样造? 想想都觉得头大的秦王忍不住问,“你近日都在看什么书?”】 [近来读的什么书?吃的什么药?(捂嘴笑.jpg] [政哥:压力山大.jpg] [哈哈哈哈姮崽一出手,政哥就见到了亚历山大(鼓掌.jpg] [亚历山大?谁啊?] [就西洲的那个马其顿国王,13年征服500万平方公里领土,听说还东征过的,不过他和政哥不是同期的,差不多是驷哥、荡哥时期的,到小米也就跟他擦了个尾巴。] 诸秦君:“!!!” 作为在西陲扎根数百年的国家,诸秦君虽然念念不忘着要东出,但对西边也没手软过。 东征? 什么玩意儿就敢东征?! “五百万平方公里?” 嬴稷眯着眼眸,暗藏精光。 他对西方自然不是一无所知,但是现在看来,西方的地域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辽阔数倍。 (心动.jpg) [哦哦,是他啊,有点印象了,之前好像还刷到过短视频,说什么如果亚历山大东征的时候打到华夏、对上未统一的秦国会怎么样……] [精罗狂喜是吧?] [真是搞不懂,修个地铁挖个坟而已,一个个就开始给千年前就被华夏征服的民族当起孝子贤孙来了(挠头.jpg] [吃太饱了(美甲.jpg] [还能怎么样?所谓的东征军团就这么点人,婉君审了三天三夜也没问出他们的主力部队藏在哪里呗(白眼.jpg] [我懂,然后婉君一脸凝重地禀告小米,说这支队伍是有预谋的、有决心的、有骨气的,若不除之必生大患,所以他决定打破原则、亲自去消除隐患。] [什么原则?] [低于十万人不接单的原则(比心.jpg] [……?] 地狱笑话一出,不仅弹幕停滞了一瞬,就连白起本人和被他攻打过的国家与城池里的黎庶也都沉默了。 后辈,你们真的很不礼貌。 (欲言又止.jpg) 弹幕显然并不知道冒犯到了老祖宗,一番东扯西扯却被地狱笑话冷到之后,便迅速将话题转回到正题—— [姮崽真的很会爱人。] [因为她特别喜欢设身处地,把自己带入到秦卒或黎庶的情境里去思考,她想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又因为她出身王室,她的需求哪怕削减再削减,也都是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老秦人纷纷点头。 有些事情,都已经不是敢不敢想的问题,而是想不想的到的问题。 只一个与国同祭祀的待遇,哪怕秦王站在他们面前和颜悦色地让他们随心所欲地提要求,他们都想不到还能这样。 除了被供奉在太庙宗庙之中的历代先君,谁还能有这待遇? (殿下爱我.jpg) [政哥也很好啊,姮崽有这样的想法,他第一反应不是制止,而是盘算着要给她留下多少家底才够让她造作。] [为什么会有压力?因为他也同意这样做并准备这样做了,假如他拒绝这样做,那显然就没有半点压力。] 老秦人再次点头。 很多事情,不明确制止便已是支持,更何况陛下都在准备给殿下攒家底了,这不是支持是什么? 只不过是因着秦国现在的国力还不支持这样做罢了,他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自然也能够理解陛下的不易。 (陛下也爱我.jpg) [其实就算政哥拒绝也没用啦,毕竟他潜意识里都已经觉得秦国未来是要交给姮崽的了(偷笑.jpg]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政哥:两眼一睁就是攒家底,让宝贝女儿想干嘛就干嘛(努力.jpg] [哈哈哈哈按照“钱在哪爱就在哪”的原则,政哥,承认吧,你比你表现出来的还要爱姮崽。] [绝世好爹(确信.jpg] 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露出矜持地微笑。 一个得意于被后人夸赞“绝世好爹”,一个得意于“阿父爱我”,显然,两个人都被哄得很高兴。 第482章 至于旁人…… 继诸国君王陷入望子不成龙的幽怨后,诸国公子也陷入了望父不成龙的怨念——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一天天的只晓得说他这个当儿子的这里那里比不上大帝陛下,难道你这个当爹的就比得上人家始皇陛下吗? 始皇帝陛下一统六合的丰功伟绩咱就不说了,毕竟这确实卡智商,但他对孩子的爱呢?这总不卡能力了吧? 躬亲抚养、三岁封爵,百分百的疼爱和信任,这些你给了吗? 呵! 一分价钱一分货,就您老人家给的这点,也就能得个他们这样的孩子,想要像天上那样聪明贴心的,得加钱! (理直气壮.jpg) 【“实在不行,我来出钱粮。” 栎阳殿下一挥手,那叫一个财大气粗,差点被她惊到的秦王好笑地问,“你哪来的钱粮?” “怎么没有?我有封号爵位的,有岁俸啊!” 她先是诧异,而后神色警惕,“阿父,难不成你不打算把我的俸禄给我呀?这是不对的!” 秦王一滞。】 [政哥,你不会是忘了你每年都要给姮崽发放俸禄吧(大笑.jpg] [姮崽的小豆丁身材和年龄真的太具迷惑性了,别说政哥,我都忘了(苦笑.jpg] [公主、君、关内侯,三笔俸禄加一起真的不少了,虽然姮崽现在还没有封地赋税,但妥妥的小富婆一枚呀。] [而且她还有老吕全力支持。] 吕不韦乐呵呵点头。 钱粮这玩意儿,本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况且他现在已经脱离赚钱的低级趣味了,殿下需要自然要给。 反正没了还能再赚嘛! (有手就行.jpg) [怎么能是忘了呢?明明就是——崽还小,这些俸禄用不到,阿父帮崽收着(斜眼笑.jpg] [懂了,压岁钱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政:“……” 朕是这么小气的人嘛? 不懂就不要乱猜,朕就真的只是单纯忽略忘记了而已。还有,他有钱,他崽要钱,不需要吕不韦来满足她! (生气╰_╯) 【“济幼院一事为国事,何须你一幼童来筹措钱粮?稍后自会与朝中公卿相议。” “朝堂大事,自然是由阿父与诸位叔父们商议而定,只是儿为大秦公主,受家国奉养,亦愿尽绵薄之力。与其让岁俸堆积在府库之中,不如敬献出来养育秦卒后裔,为阿父分忧呀!” 她狡黠笑道,“再者,儿还想请阿父允我从中挑选亲卫呢!” 秦王:“……” 哦,原来是想养死士。 难怪。 刚刚还准备夸赞女儿的秦王收回感动,面无表情地如是想。】 [上一秒的政哥:我女爱我.jpg;/下一秒的政哥:撤回感动.jpg] [哈哈哈哈小棉袄漏风了~] [姮崽对政哥太诚实了,啥话都说,毫无保留到让他心梗。] [梗什么?赶紧夸啊!] [就是就是,既昭显恩德又物尽其用,这才是为君之道嘛!] 始皇陛下与诸秦君点头。 施仁政、行王道,自然是好事,但若一味的仁,就成坏事了。 千万不可小瞧人性之恶。 (满意.jpg) 老秦人也不觉得有问题。 养育孤儿成人、教授生存之道已是天大的恩情,从中遴选优者为殿下死士难道不应该吗? 再者,这是一般的死士吗? 这可是殿下的亲卫! 未来太子、皇帝的亲卫,又哪里是一般人能够充任的?这是殿下信任与看重,亦是赐予他们的前途与机会。 [这就是未来的羽林卫了啊!] [羽林孤儿,亦称昭台孤儿。除了第一批羽林卫是政哥从中尉军遴选出来的,之后的羽林卫清一色都是遗孤。] [教养之恩加上千古一帝的人格魅力,真的很能理解羽林卫对姮姐的那堪比信仰的忠诚度。] [秦五……] 诸秦君立时精神一阵。 那个被羽林卫教训的皇帝?快讲,他们真的很想知道前因后果。 (好奇.jpg) [别提那晦气的东西!] [重男轻女、废长立幼,甚至还敢施压史官改史,妄想把姮姐执妹照姐从女性改成男性,甚至姮姐连名字都要改!] 嬴政:“???” 知韫:“???” 父女俩扎扎实实地愣了一会儿,对视一眼确定自己没弄错,大怒! [胯下生出刺向她的尖刀,照姐要是知道,得从景陵爬出来撕了他不可(白眼.jpg] [别说照姐了,就连政哥都得弄死他,姮姐的名字是政哥取的、皇位是政哥传的,结果一个小辈竟然还反了天了!] [史官也是有气节的,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一出宫门就宣扬了出去,甚至当场撞死在姮姐修的人民广场以明志。] [咸阳哗然,要不是被赶去骊山守陵的秦六反应迅速地抓住机会,联合同样不满的羽林卫政变,关中都要哗变。] 诸秦君和始皇陛下:“???” 什么玩意儿? 能者居之不好吗?怎么就突然看性别了?而且你看性别也就算了,大不了就是下一代继续传位给男孩,怎么连你亲母、亲大母、亲曾大母的性别都要去改动? 真是个大孝子啊! 三代女主执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朝中有多少她们的老臣忠臣与利益相关者,这不是妥妥地往内乱的方向去吗?! 谁教你这么干的? 混账东西,活该被废! [但不得不说,秦五这么一闹也是有点好处的,最起码大秦之后的皇帝不敢摆烂了。] [女帝们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功绩不够就会被不孝子改女为男,各个励精图治不敢有半分懈怠,男帝们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能力不行就会亲妈和亲女儿拉下去,也充满了动力。] [这大概就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比心.jpg] 诸秦君神色缓和。 还算那个混账有点用处! 始皇陛下微微挑眉。 胡亥杀尽他所有子女、屠戮文武重臣、更改律法用法益苛,难道秦五所行还能恶过胡亥?可胡亥依旧坐在皇位上直到大秦大势已去,秦五却在短时间内就被政变拉下马…… 看来,她改动了不少啊。 (若有所思.jpg) 第935章 番外 太平令(35) 天幕下一片寂静。 自听闻秦二世大帝为女子后,便一直被世人有意或无意地忽略的男女性别之争,就这样赤裸裸地展露出来。 男女之争,亦是利益之争。 上古时候暂且不提,可自周制礼以来数百载,何曾有过女君?纵有女子主政,亦大多是仰仗母后之尊代行辅政摄政之责,待到君王行冠礼亲政,便需退回后宫、将手中权柄尽数归还。 一个“代”字,道尽所有。 但嬴姮却不同。 她是由她的父亲始皇帝明旨册立的、亲手托付江山基业的继承人,是再正统不过的二世皇帝,任何想要从她手中夺取权柄之人,都会被冠上篡权僭越的恶名。 所以,她行事无需顾忌,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地去触碰那些前辈们不能去触碰的禁忌——提拔女官。 人天生渴慕权力。 至高处的宝座上坐着一位女君,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再驯服的女子见了,亦会生出从前不敢生的野望来。 ——陛下是女子,她也是女子,陛下可以,她为何不行? 权力之争便由此而来。 可是啊,人,天然排斥与之争夺权力的人。 这甚至无关性别,只要威胁到手中权柄的,都会被视作敌人。 人性而已。 至多是在有了男女之分后,平日里明争暗斗不断的男子便好似从来都一团和气、纷纷联手将剑锋对外罢了。 要允许女君再次出现吗? 有人不禁在心底阴暗地想——既然她的功绩都被天幕所披露,为何不能抢先一步为之、行篡夺替代之事呢? ——不可。 诸秦君一思、二思、三思地反复思虑后,否认了这个想法。 天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处变而处处变,只会一味窃取旁人功绩之人,不仅无法应对变化,更惧怕变化。 可凡事岂有不变之理? 自天幕现世以来,天下大事、未来轨迹,便已然大变! 女君又如何? 既然她能稳稳坐在王位上,便意味着她拥有平衡各方势力的能力,若她平衡不了被拉下马,亦不过是她无能。 嬴秦乃是胜者。 只要坐在至尊之位上执掌天下的人依旧是嬴秦血脉,是男君或是女君,又有什么要紧的呢?都是他们的子孙。 (念头通达.jpg) 始皇陛下就更不在意了。 朕的大秦在废物手里都二世而亡了,当务之急是延续大秦江山,谁要因为狗屁倒灶的男女之争来舍弃最出息的继承人? 第483章 只恨自己没个出息的好女儿的始皇陛下共情不了牛马的争斗。 ——管尔等是男是女的,不都是朕的好牛马? (祖龙蔑视.jpg) 至于文武重臣…… 大家日子过得好好的,眼瞅着未来一片光明,你一句不要女君要男君,就想让他们全部麻溜地从太子的船上下来,顺带再找个公子支持一下、去跟皇帝和太子硬刚? 做什么白日梦呢! 万一他们下船开团了结果却没人跟,那不是明摆着找死么? (拒绝.jpg) 嬴政只在乍一听秦五那竟敢给他崽改名更性的放肆行径时有一瞬的震怒,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秦五为何能登基? 仅仅凭借他是秦四独子吗? 这显然不够。 秦四俨然是一代明君英主,既如此,她不可能发现不了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秦五骨子里的忤逆不孝,除非…… 这本就是她有意纵出来的。 固然,秦五废嫡长而立幼是不争之事实,可他当真愚蠢到明目张胆地施压与他并非一条心的史官行更改三代先帝的性别与姓名之事了吗? 未必。 在位期间能诛灭小国的君主,纵然可以说他仰仗先辈遗泽,但本人的能力绝对不会拉胯。改史、不孝,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不是一句年少轻狂就能解释的。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被秦五召见的史官在众目睽睽下以死明志,再加上有心人搅动舆论,被扣上罪名的秦五百口莫辩。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算计。 自周以来,男子毕竟独揽权柄已久,他们对于失权的警惕远甚女子,能够一连三代女君已是极限,秦五的上位是各方利益妥协下的必然。 与其让聪明沉稳之人一点点地试探底线、潜移默化地篡夺权柄,不如在三代女君余威仍重、旧臣仍在的时候,让他犯下各方势力都不能容忍的过错,利用他将潜藏在平静水面下的男女之争陡然激化到不可控制,再以铁血兵戈将顽固派清洗,为秦六铺路。 秦五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成为他的母亲与最后的顽固派博弈的棋子与牺牲品。 当然,他也不算无辜。 他的对手从来不是将他拉下马的秦六,而是三代女君。羽林卫胆敢兵变废帝的骄横,同样是三代女君纵出来的。 ——与其让羽林卫忠于一代又一代的皇帝,不如将它的创建者二世大帝神化,让羽林卫成为她最虔诚的信徒。 ——每一位女君都在这样做。 甚至不止羽林,秦六守陵的骊山,必然还有一支军队可用。 大抵,是云麾吧? 羽林和云麾,一者为天子亲卫、一者为骊山守陵卫,一内一外,才能在秦六被赶去骊山守陵后护她性命,亦能在她兵变时迅速掌控局势。 若是嬴政没有猜错,除她之外,秦三、秦四皆为女君,秦五虽为男却在短短数载内被废,秦六、秦七亦为女君,直至秦八方为男君,如此五代女君、百余年经营,才勉强算得上稳妥。 “宝儿?” 嬴政忽而唤了一声,正凝眉思索的知韫抬头望来,“怎么?” “无甚。” 嬴政轻笑,“她很像你。” 因为担忧秦五行破窗之事,索性抢先一步掀了屋顶,激化内部矛盾、引入民心舆论,并借着混乱进行大清洗。 ——这是她的拿手好戏。 “那是自然!” 知韫微怔,随即扬眉轻笑,“毕竟,是我教养大的孩子啊。” 嬴照,引昭。 这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啊。 【秦王政十年,荀子携弟子入咸阳,文信侯吕不韦与客卿李斯相迎,耐不住栎阳殿下磨的秦王亦低调带她出宫。】 [政哥啊,你就宠她吧~] [用最冷的脸做最暖的事,难怪各大网站的《冷脸文学》长盛不衰,原来根子在老祖宗这里啊(恍然大悟.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来了他来了,大才带着一连串大才向姮崽走来了!] [荀夫子真是名师出高徒啊,非非子是法家集大成者,斯相在治学上的成就虽然比不上非非子,但仕途亨通、位极人臣,张苍精通历法和数学,参与制定新历法、修订《九章算术》,被姮姐和执妹两代拜相,毛亨和浮丘伯在治学上也很有成就。(大拇指.jpg] [要不姮崽怎么眼馋呢?] [这叫求贤若渴(斜眼笑.jpg] 李斯脑子转得飞快。 韩非已经死了,毛亨和浮丘伯才能只在治学上,张苍…… “陛下!” 他当即道,“臣之师弟张苍,目下正在朝中任御史,掌文书档案。” 虽然他们师兄弟两个明显是有点关系却不多,李斯从前也没想过要提拔庇护这个师弟,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行顺水推舟、锦上添花之事。 至于张苍本人乐不乐意记他的好、领他的情,李斯表示完全不在意,他本就是为了向始皇陛下表忠心而已。 始皇似笑非笑睨他一眼。 “传他来见。” 人才嘛,自然是来者不拒,至于李斯的私心…… 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荀况,见过秦王。” 荀子洒然一礼,温和而笑。 他本以为来的只是“徒孙”,却是不成想,“徒孙”的家长竟也跟着一起来了。 年轻的秦王骨重神寒、仪望风表,玄衣佩剑,深邃似寒星的凤眸湛湛,眸底隐隐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 恍惚间,叫荀子想起了许多年前曾见过一回的昭襄王。】 [不愧是你啊小米!] [嬴小米,一款名副其实的六国大魔王,若干年后依旧有人对他念念不忘(大拇指.jpg] [怪道有故人之资,原来是故人之孙(捂嘴笑.jpg] [荀夫子看姮姐觉得她像小米,看政哥也觉得他像小米,夫子,其实你最爱的人是小米吧(细思极恐.jpg] [某年某月,荀夫子邂逅了他的白月光嬴小米,自他去后,世间人人都不是他,却又人人都似他(哽咽.jpg] [后来,有人似你三分,我便慌了神(大哭.jpg] [?救命!不思也很恐了。] [好抽象啊,偶遇天赋选手,拼尽全力却无法战胜(裂开.jpg] 荀子:“……” 你们这些后生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他怎么可能对昭襄王念念不忘? 红口白舌,怎能污人清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稷不禁抚掌大笑,“如此倒是寡人之错了,当年竟没能留下荀卿,以至于他对寡人念念不忘、遗憾终身。” 不愧是寡人呐! 老秦王神色间不无得意。 太子柱:“……” 父啊,真的很想让您把这股迷之自信分给他一点呢。 (欲言又止.jpg) * #春枝暮 应该是新打卡的一家店不太干净导致的急性肠胃炎,喝一口水就吐得稀里哗啦,饿到差点饿死、拉到差点脱水。在医院挂水的时候我狠狠反思,区区一个肠胃炎就把我打倒了,我竟然敢让我的崽每个世界都怀孕受苦,我真不是人啊(大哭.jpg) 第936章 番外 太平令(36) 【一番你来我往的寒暄后,秦王领着女儿到上首坐下,又给众人赐座。 正堂中摆放的是坐垫与支踵,栎阳殿下想了想,凑到跪坐在右首位的荀子身边,小声问他要不要换了椅凳来。 “劳公主关怀。” 荀子温和道,“老夫无碍,面见君王,言行自该合乎礼仪。” “夫子唤我栎阳就好。” 她难得跪坐得标准端正,神色认真。 “人前危坐虽合乎礼仪,却实在算不得舒适。夫子恭敬对待君王,是践行礼,君王体恤夫子年高,亦是践行仁。既然二者皆是一片诚挚恳切之心,何不稍作变通呢?” 说罢,她回头看秦王,笑意盈盈,“阿父,我说得对不对呀?” 秦王:“……” 他看了儒言儒语的女儿一眼,心累得不想说话,只微微侧头,随侍的谒者立时心领神会,另取了椅凳过来。 “我阿父含蓄不善表达。” 小殿下眉眼弯弯,“夫子年高,我年少,阿父心疼咱们呢!” 荀子:“……”】 [《儒言儒语》] [瞧瞧这说话的调调,张口礼闭口仁的,怎么不算儒家弟子?] [跪坐的好端正啊,我敢打赌,这是姮崽的幼崽生涯中第一次跪坐地这么端正(确信.jpg] [小孩嘛,骨头软啊。] [真的很理解姮崽为什么在诸子百家都很吃得开,因为她不管在政治上对某一学说的态度怎么样,在治学上都是非常尊重,而且很愿意以该学说的作风与他们来往。] [如沐春风.jpg] 诸子百家的大贤默默点头。 毕竟都是文化人,文化人的交流注重灵魂上的同频共振,若连讲的是什么都不能理解通透,自然聊不到一起去。 第484章 哪怕互相之间的文化交流吵翻天呢,也不是门外汉能进来插上一脚的。 纵然撇开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谈,小小一团的漂亮孩子跪坐得端端正正,那尊师重道的知礼态度摆出来,基本上没有哪个长者会在第一眼对她心生恶感。 [……你直接说她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就完了?] [楼上好犀利(大拇指.jpg] [只能说老嬴家一脉相传的小甜嘴,想当年嬴小米那一连串的“先生教我”、“先生何以幸教寡人”、“先生卒不幸教寡人邪”、“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直接就把老范给哄成翘嘴了(斜眼笑.jpg] [他还喜欢跟人拉手手呢!] [真是的,这整得我都有点想嗑你俩了(扶额苦笑.jpg] [哈哈哈哈小米他爹当年也是这么哄张仪的,孝公当年和商君大概也这么腻歪,至于政哥……咳,懂得都懂.jpg] 嬴政:“……” 这个就不必详谈了吧? 请专注他崽,谢谢。 (礼貌.jpg) 知韫:“???” 亲父女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别想一个人上岸呢! (一把拉住.jpg) [难怪老嬴家祖传的喜欢蜜罐子,原来他们最知道蜜罐子的杀伤力,在后宫养几个蜜罐子,不仅能提供情绪价值,还能当素材库收割灵感去哄心腹是吧?(小猫咪已然看透了太多.jpg] [?楼上你……哈哈哈哈!] 诸秦君:“……” 咳咳,那什么,喜欢蜜罐子是人之常情嘛,忙了一天回到后宫,不喜欢有蜜罐子甜甜嘴,难道喜欢有人顶嘴? 至于他们和大才怎么交流…… 这如何能混为一谈呢? 都说了是心腹,既然是心腹,必然要对其交托国家大事,那当然要把人哄得死心塌地啊! 历来君臣关系如夫妻,对吧? 这是每一位秦王的必备技能兼基本素养,若只拥有一张连哄人都不会的臭嘴,那基本就告别这个秦王之位了。 说的就是你,某某! [我真的好想笑,荀夫子看政哥那怀疑的眼神——会心疼人?真的假的?信不了一点呢!] [不善表达秦始皇(捂嘴笑.jpg] [哈哈哈哈胡说!我们政哥怎么就不会心疼人啦?瞧瞧他把姮崽养得多好啊!] [就是就是,他还会撒娇呢,怎么可能不善表达啊(斜眼笑.jpg] 王翦低调地挺直腰板。 没错。 不仅殿下很会撒娇,王上也会撒娇。 然而老将军的同僚们显然未能领会到他的矜持,甚至完全不对皇帝陛下撒娇有太多惊奇。 毕竟皇帝陛下素日里是怎么和太子殿下相处的,大家都看在眼里,这还是在人前,至于私底下,他都能唱歌哄睡觉了,撒个娇而已,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这不,又在说悄悄话呢! (见怪不怪.jpg) 【“……老夫曾三次任稷下学宫的祭酒,亲见百家学者汇聚一堂、交流辩论的盛景……” 荀子忆及往事,眼眸中隐隐闪现泪光,又是怀念又是遗憾。 “听起来很美好啊!不同地域、不同学派的学子云集一处探讨学习、共同进步,实在令人神往。” 栎阳殿下托着下巴聆听。 “只是往事不必追、来日尤可待。咱们秦国亦要立学宫,来日未尝不可重现盛景,与其念昨日,不如待明日。” 说着,又试图拉着秦王加入交流,“是不是呀,阿父?” 秦王不想理她。 沉默了会儿,才道,“学宫可以立,但必须以法家为主。” “看,阿父说可以。” 栎阳殿下一拍掌,笑吟吟道,“做学问么,自然要求同存异、和而不同,博采众长、兼收并蓄。”】 荀子默默点头。 孔孟墨等诸子百家的大贤亦默默点头。 做学问,确实该有这般心态,但是,秦王政是这意思吗? 寻思着也没漏听什么呀,怎么你们父女俩说话还打哑谜呢? (疑惑.jpg) [神奇的《中译中》] [完了,姮崽要是不翻译一下,我甚至都听不出来政哥是同意的意思(尴尬挠头.jpg] [幻视我上班的领导了,话说一半,就让去猜(微笑.jpg] [其实很简单嘛,学宫能不能立——能,要求是什么——以法家为主,ok这就完了,剩下的就可以自由发挥啦!] [其实政哥就一个意思——随姮崽怎么发挥,只要不搞出乱子影响到他磨刀向六国就行。] ——不!这不能够! 诸秦君欲言又止。 立学宫何等大事,怎么能就这么点要求?许多事看起来细枝末节的,但若是不去管,真出事了可是棘手得很。 咱们也不是说不能立学宫,最起码……最起码一套相应的规章制度总得先整理出来吧? (止言又欲.jpg) [懂了,法无禁止即可为。] 商鞅李斯韩非:“???” 虽然严格来说,法律没有明确禁止的事情确实可以干,但为啥这话从你们嘴里说出来,莫名地有点瘆得慌呢? (警惕.jpg) [笑死,这很姮姐了!] [姮崽:只要阿父没有明确说过我不可以这样做,那我就都可以去做(理直气壮地叉腰.jpg] [阳奉阳违,老熟练了。] [?不是阳奉阴违(疑惑.jpg] [姮姐什么时候偷偷摸摸过?她哪次不是光明正大地浪?] [只要想到政哥给“老老实实”坐镇洛阳的姮姐写信,却发现她其实带着人溜达到云中去干匈奴,我就好想笑。] [那么问题来了,政哥要怎么样才能提前知道姮姐会浪并且精准地在她放飞自我前给她带上紧箍咒?(沉思.jpg] [政哥发布悬赏:在线求管束孩子的方法,不能打不能骂不能凶,也不能不让她出去玩(省略若干点要求.jpg] [不存在呢亲亲(比心.jpg] [姮姐仗着政哥爱她宠她简直为所欲为,一天天在外头浪得飞起,徒留留守老父亲在咸阳暴跳如雷骂逆女(苦笑.jpg] [都是他宠出来的(美甲.jpg] 知韫:“……” 别说了,听到没? 正和老父亲说悄悄话的太子殿下突然就成了全场焦点,顶着亲爹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只觉得屁股底下扎了刺。 救命,管管她的死活啊!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为什么要来翻她的旧账啊! (捂脸.jpg) 诸秦君:“???” 什么叫溜达着去干匈奴? 调兵打仗何等要事,怎么说起来竟然这么轻描淡写? “云中守将何人?” 嬴驷蹙眉,“太子至边关,自然要以保护她的安危为要,再者,如何能在不知会咸阳的情况下,说打就打?” 这是想翻天呐? 今天敢打匈奴,明天是不是就敢调转方向去打咸阳啊? ——简直离谱! 此时此刻,所有意识到这一点的政治生物们无一不咋舌。 难怪之前天幕说始皇帝对他的太子百分百无条件信任呢,就她这随意调兵的架势,但凡这信任掺了一丝一毫的水,立马得废太子一条龙。 必须十成十,九成九都不成。 (倒吸凉气.jpg) 公子扶苏简直瞠目结舌。 换想一下—— 他在没有知会始皇的情况下跑到上郡跟蒙恬说要去打匈奴…… 这都已经不是蒙恬和上郡大军会不会听他的话的问题了,这是蒙恬需要多久才能把他打包送回咸阳的问题。 甚至他可能都到不了上郡,若是咸阳发现他人不见了,传令搜寻,他在途径郡县的时候就会被扭送回咸阳。 这就是感天动地父女情吗? 简直恐怖如斯! (不敢动.jpg) 【“听闻荀卿入秦日久。” 秦王询问,“既于秦国游历数月,先生可有什么教寡人?” “秦之强盛,非幸也,数也。” 荀子两度入秦,对秦国自然有较深了解,他神色坦然且温和,若有良政,不吝夸赞,若有恶政,亦针砭其弊。 秦王:“……”】 [被夸的政哥:嘻嘻;下一秒的政哥:不嘻嘻。] [该夸夸该骂骂,咱荀夫子主打一个头铁+喷子(笑:-d] [感觉他已经收敛了(笑哭.jpg] “正该如此。” 诸大贤见此,纷纷赞许不已,“既眼见弊政,又如何能视而不见?若一味地谄媚君上,吾等羞于与之为伍!” 做人,哪能没点气节? “还是这样的话。” 嬴稷浑然不在意,甚至对着范雎哈哈大笑,“当年他就是这般与寡人说的,如今见政儿,竟也不改改话术。” “这是好事。” 当年亲自去请荀子入秦的范雎笑道,“可见太子与王孙皆贯彻君上的意志,多年来勠力同心、不移其志。” 第485章 “是啊!” 嬴稷一拂衣袖,“我大秦东出之志,数代皆不曾动摇半分。” 可,东出之路将至尽头。 待到大秦真正统御天下的那一日,也确实该变一变了。 荀子两次入秦相隔二十余年却见闻一致,是好事,也是坏事。 端看从何角度了。 [叽里咕噜地在说什么呢?没听懂,朕的皇家翻译呢?] 众人:“???” ber,这都看不懂?瞧着也不像是没读过书的样子啊? (不理解但大为震撼.jpg) 第937章 番外 太平令(37) 【“嬴姮。” 秦王点名,“你怎么看?” 栎阳殿下微微一愣,随即心领神会地往发小脾气的秦王身边一挪,握着他手指轻轻摇了摇,而后才予以回答。】 [大名警告??!] [政哥现在喊姮崽大名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笑哭.jpg] [以后会更多(比心.jpg] [姮崽真的好会哦,政哥不开心了她还先去拉手手哄他呢!] [心都化了(姨母笑.jpg] 诸秦君同款姨母笑。 这是谁家的贴心娃娃呀? ——寡人家的! 为王者,谁没被谏官气过? 别说是谏官,就连那些入秦求官的大才们,许多都是喜欢先骂一通君王或国政引起关注、再展露才华的行事风格,挨了骂你还得虚心地夸他骂得好、让他当官儿呢! 始皇陛下对此深有体会。 也不晓得是不是他上位后六国颓势尽显的缘故,反正作为秦王的他俨然是天下最靓的崽,是人是鬼都能来蹭一把。 尤其是天下一统后,为拢士人之心,他在咸阳置了许多博士,结果这帮人正事不怎么干,却像是有kpi一样到处找茬,甚至连他的长子也作出忠臣的模样来“劝谏”他。 ——光知道做个忠臣,却不知道怎么当儿子了。 (面无表情.jpg) 【“夫子以为,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却见秦国无王治而有霸业,未免失士林、庶民之心,故请秦国行仁义之道,对否?” 她正色道,“面刺己过,自是逆耳,然此诚为秦祚永固之忠荩之言。” 荀子微诧,“公主赞许?” “既非以私心偏见诋讦毁誉于秦,自该先闻而后判,假使夫子所言非虚妄,难道这些弊处是旁人不提就真的不存在吗?有则改之,无则自勉而已。” 她眉眼弯弯,诚恳道,“我父非刚愎之人,闻此谏言亦甚欣喜,夫子与我父,皆是为秦之长治久安而思虑。” “大善。” 荀子大为欣喜,“虚怀若谷、纳谏如流,秦王果真有明君贤主之风采器量。”】 诸大贤欣然颔首。 纳谏从善,自是明主风采。 “有则改之,无则自勉。” 孔子含笑道,“合该如此。” 行事上出些差错不是大事,只要被指出错误后能虚心改正便可,若是明知道错了却死不悔改,那才是真的完蛋。 当然,也不能一听到上谏就立马去改,作为一国之君、天下之主,总得有点判断力嘛。 [都说虚心纳谏是明君标配,仔细扒拉一下,哪怕是在被称为虎狼之秦的阶段呢,秦君们好像基本都有这个优点?] [是的吧?只要说得有道理,他们基本上都能接受的。] 诸秦君矜持微笑。 没错,就这样夸寡人们! [其实也不一定,可能单纯是咱们的历史水平不行,事实上有却不知道而已(挠头.jpg] [一般知名度较高的,不是英明得出奇就是昏庸到极致,秦国历史上好像也没特别昏庸的?] [反正我没印象(耸肩.jpg] [俗话说,对比产生美,就算秦王们偶尔也是有点离谱在身上,但跟隔壁的妖魔鬼怪一比,妥妥的明君一枚!] [类人群星闪耀时(苦笑.jpg] 诸秦君:“!!!” 悦耳,实在太悦耳了,后生们请继续夸,寡人爱听! 其余诸国君:“……” ber,怎么还带拉踩的呢? 大家也晓得,既是秦国一统了天下,这些后辈自然将秦国视为正统的先祖,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只有夸的。 但夸秦国就夸秦国,怎么还骂上他们呢?骂也就算了,竟然还骂得这么难听。 《妖魔鬼怪》 《类人》 很好,寡人被开除人籍了。 (笑一下算了.jpg) [荀夫子也好有意思,明明见政哥第一面完全不了解,但姮崽这么说,他就立马应和了。] [姑且听之,姑且夸之,姑且哄之(斜眼笑.jpg] [要不怎么和姮姐关系好呢,姮姐表示,只要你跟我一起夸阿父,我就承认你是一个有眼光的大才(点赞d(^^*)] [哈哈哈哈姮姐的脉很好摸的,只要夸政哥和郑后夸得好,她都愿意给个眼神,如果还有才华,直接平步青云。] [所以太平年间各种形式的文学艺术蓬勃发展啊(笑:-d] [张苍的弟子贾谊,初出茅庐时写的一篇《秦论》把从孝公以来的秦王夸了个遍,尤其是夸政哥的那段——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姮姐都退位了,还特意把人提溜过去看两眼夸几句呢。] [全文背诵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就哭了,贾谊你小子是前途似锦了,我却背到头秃,《秦论》有上中下三篇!(大哭.jpg] [不然嘞?《秦论》里除了夸秦王们外,不仅连执政过的宣太后夸了一段,甚至连郑后他都能绕过去夸上一嘴。] [别提了,贾谊一想起美好的前途在向他招手,就夸得发了狠忘了情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宣太后挑了挑眉。 她也有? 果然还得是女君在位啊,若不然,这些男人哪能带上她一起。 郑菁微微一愣。 嬴政并不是一个会与后宫谈论政事的人,哪怕她如今贵为皇后、是太子的母亲,不过宝儿私底下与她聊天时倒是会提起,他也睁只眼闭只眼、不会特意制止就是了。 只是在《秦论》上夸她…… 郑菁扬唇,露出清浅笑意。 诸秦君正让人将天幕上放出来的《秦论》片段誊抄下来。 多好的文章啊? 气势磅礴,铺张扬厉,这雄浑的气势正该匹配大秦的鼎盛! 唯一的遗憾是…… 怎么不把全文放出来呢? (催更.jpg) 嬴政在矜持地压嘴角。 只是他心里实在受用,哪怕努力保持淡定,嘴角上扬的弧度依旧十分明显,得意的愉悦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 ——有眼睛都能看出来。 不过文武重臣们也都很能理解,毕竟被人夸是一回事,宝贝闺女的孝心又是另一回事。 “用人岂能如此随意?” 皇帝陛下试图用平淡的语气“教训”太子殿下,“用人重才,又岂能因他夸赞于我便另眼相看、予以拔擢?” 嗨呀,低调,低调~ 知韫:“……” 阿父,你的嘴角比ak难压。 [姮姐自己也很会夸啊——“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也超级有气势的啊!] 嬴政龙心大悦,彻底放弃压嘴角的行为。 (我女爱我.jpg) 正想调侃他的知韫:“……” 救命! 你们不要夸她啊! 她当了文抄公她知道,别的也就算了,毕竟玩政治的心都脏,但在文学方面夸她,她是真的会脚扣阿房宫的! 李太白,你听她解释! (脸红.jpg) 【夜晚,章台殿。 秦王照例给栎阳殿下讲睡前故事,在讲完了一个后,忽而问道,“你很喜欢儒家么?” 白日里,她与荀子与荀门诸弟子交流,除却在某些地方有点意见相对外,大多时候都与他们聊得契合畅快。 “不喜欢啊!” 出乎意料,她不仅没有点头,反而诧异又直白地反问,“阿父,我是女子,为何要喜欢鄙弃女子的学说?”】 嗯? 孔孟等儒家大贤不由得一愣,荀子及弟子亦为之震惊。 不喜欢儒家? 那你怎么还废老鼻子劲地把荀子和他的弟子搜罗到咸阳,跟人聊天愉快不说,甚至连自己都混成儒家弟子? (震惊.jpg) 诸秦君略惊讶挑眉。 他们还以为她果真对儒家有些兴趣偏爱,没想到竟是如此? 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弹幕同样傻眼—— [啊?姮姐竟然不喜欢儒家?] [虽然儒家男尊女卑的观点我也不喜欢,可是姮姐一直都很重用儒生啊,儒家是她手下最得用的学说之一诶。] [儒家的圣皇不喜欢儒家……] 第486章 [我小脑都萎缩了,姮姐一直都自认是荀门弟子的啊(疑惑.jpg]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姮姐重用的是她的儒家呢?] [等等,你的意思是……哦↗我懂了(恍然大悟.jpg] “……???” ber,你们都懂什么了啊? 【“不喜欢?” 秦王的神色俨然意外又不意外,只问,“那你喜欢哪一家?” “一定要喜欢吗?” 栎阳殿下真情实意地疑惑,“重用哪家学说不过看实际需要而已,又为什么一定要对其喜欢或是厌恶呢?”】 “……原是如此。” 方才被惊得险些一不小心把胡子给捋下来的荀夫子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即摇头失笑,“天幕竟也这般促狭!” 瞧这大喘气的! 她只是平等地审视每一家学说,择其善者而从之用之,不善者而改之弃之,无关喜恶。 合该如此。 为君者在行事之时若掺杂了太多的个人喜恶,并非是好事。 站在最高处俯视而下,用局外人的公正眼光看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家学说,不为私情与偏好影响,方能做出最妥善合适的选择。 说得直白点,作为天下之主的皇帝,别管私底下如何,但在政事上,就该是个政治机器。 ——当然,得提前给设置一些诸如“爱民”的关键词。 始皇陛下微微扬眉。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底竟莫名地生出欣慰与心酸之感—— 不过是“实用”二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难道这真的是什么很难的要求吗? * #春枝暮 知知和荀子的对话那一段实在是太长了,又不太好删减,写出来跟复制没区别,我写完之后还是选择全部删掉,就以知知和政哥私底下的聊天的形式夹杂着提上一嘴吧。 第938章 番外 太平令(38) 【“自然不必。” 秦王笑着捏了捏小殿下的脸颊,“只是你今日与荀门会见时,与他们聊得这般畅快,实在很容易令人误解。” “这是基本的尊重嘛!” 她噘着嘴躲开秦王的手,笑嘻嘻道,“夫子毕竟德高望重,又是我的师祖,那我自然要尊敬他呀,至于儒家的学说么……” 她想了想,诚恳道,“固然其中那些崇古、男尊女卑、亲亲相隐……的思想我并不认可,但其中亦是有很多精华的嘛!” 秦王:“……”】 [能说吗?姮崽你不认可的有那么一点点多(比手指.jpg] [都是糟粕,我也不喜欢啦!] [好巧,姮姐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四舍五入我就是姮姐亲传!] [?楼上吓我一跳!] [虽然但是,大秦的教科书姮姐都有参与编撰,而咱们现在的教科书是在秦版的基础上不断修正增补发展而来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确实是姮姐的学生。] [儒家的思想吧……] [只能说可取的地方很可取,不可取的地方就应该扫进垃圾桶,也是真的蛮难评的。] [崇古……孔子、曾子这些大儒活着的时候天天“吾日三省吾身”,生怕自己“闻义不能徙,闻善不能改”,去世之后倒好,直接就成了被崇的古,有些儒家弟子跟人家辩论满口的子曰圣人言(挠头.jpg] [不谈事实、不谈逻辑,只谈子曰以及子曰(白眼.jpg] 诸子百家深表赞同。 没错,就是这样,除了少部分儒生外,大部分儒生都喜欢张口闭口“子曰”,一副先圣之言怎么会有错的理直气壮模样。 名家的“白马非马”已经够抽象了,遇上儒生也得甘拜下风。 这还有什么好辩论的? 还不如等哪天他死了,再让后辈弟子拿着他的话来上一个“某子曰”,也别摆事实、讲道理了,直接魔法对轰算了。 (礼貌微笑.jpg) 孔夫子:“……啊?” 老夫子的笑容缓缓僵住,慢吞吞“啊”了一声,并陷入沉思—— “子曰”竟然这么有用? 那假使他平日在如厕便秘时的小小抱怨之语被人听见,到后世岂非也要被传作圣人之言? 他不要面子的吗?! [跟儒家辩论还得看姮姐啊,跟荀门会见第一面就舌战群儒(笑哭.jpg] [你说子曰,我说孟子曰,你说孟子曰,我说子曰,再不然还能曾子曰、子思子曰、荀子曰,主打的就是一个用魔法打败魔法、用儒家打败儒家(中门对狙.jpg] [谁叫儒家就爱玩左右脑互搏这一套,逻辑简直稀烂(摊手.jpg] [姮崽:论辩论,我是专业的(墨镜.jpg] “彩!” 诸秦君抚掌大笑。 虽然每一代秦王都是注重实用的人,该用都得用,但对于“儒不入秦”的儒家,真要说好感,那还真没多少。 再者,谁听到自家的崽崽小小年纪就能舌战群儒不为之骄傲啊? (昂首挺胸.jpg) [最难绷的就是儒家对女子的态度了,儒家讲仁、讲义、讲孝,结果孔家三世出妻,曾子因为妻子没有把蒸熟的梨给后妈吃休妻,孟子若不是因为有个贤明的妈拦着,也要因为妻子在自己的卧室里箕踞而坐休妻!] [讲点道理啊!因为这么点小事休妻,难道就对她仁、对她义了吗?也对,毕竟也没把自己妻子当成人看嘛!] [子思子名言:为伋也妻者,是为白也母。不为伋也妻者,是不为白也母——因为离婚,就否定生身之母的母亲身份,不让她生下的孩子认她当妈,孝,简直是哄堂大孝了!] [名家有个“白马非马”,儒家就来个“妻母非母”,谁看了不得竖个大拇指啊(白眼.jpg] 惠施等名家大贤:“……” “白马非马”再抽象,那也是基于逻辑的思辨,是有学术价值的!跟孔伋这“妻母非母”能是一回事儿吗?! 不要过来弄脏他们啊! (嫌弃往后退.jpg) “啥意思啊?” 天下黎庶多文盲,太正经的话他们听不太懂,但现在—— “就因为这点小事休妻?” 有妇人瞪大眼,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而且被休了,我生下来的孩子就不再是我的孩子,不认我当阿母了?” 这简直离谱! 别说女子觉得离谱,就连男子也觉得离谱。 文化人就是跟他们泥腿子不一样哈。 黎庶不懂,黎庶大为震撼! [至于亲亲相隐……这个就不用多说了吧?假使一个人在某地当官,任职期间贪污受贿、欺压百姓无恶不作,那子女亲属是应该为其隐瞒呢,还是应该大义灭亲?] [怎么说呢,这个就比较考验人性了,就算儒家不这么讲,亲亲相隐也会成为一种心照不宣的社会潜规则。] [所以姮姐都懒得多讲,在修订秦法的时候虽然废除了邻里连坐,但亲属连坐依旧得以保留,敢犯法犯罪,轻则牵连满门,重则三族九族整整齐齐一起上路。] [邻里犯法也不能说完全不连坐,按是否知情受益进行判定。] [如果不知情或不受益,那邻居就不会受到牵连。而有没有受益其实很好判断,至于知不知情……如果办理此案的官员无法证明邻居知情,那便视作不知情处理。] [对,办案官员如果没有证据,不能用我怀疑我觉得来判决。] [疑罪从无。] [谁主张,谁举证。] [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出现邻居明明不知情却因为无法证明而受到牵连的情况。] 天下黎庶:“!!!” 顾不上继续嘀咕儒家大贤们的荒谬行为,黎庶的心思已全部被“废除连坐”给吸引。 “殿下不仅废除了肉刑,竟然还废除了连坐?!” 虽然亲属间的连坐没废,什么牵连满门、三族九族齐上路的还挺吓唬人,但这跟他们这些普通人有什么关系? 明摆着是贵族官吏限定嘛! 几乎所有的普通人,想犯点诛三族诛九族的罪也难,就算脑抽了想去刺杀一把皇帝呢,那也得能靠近皇帝不是? 外地的得先想办法进咸阳,咸阳的得先想办法靠近王宫,即便皇帝出巡,路线等信息是普通人能知道的吗? 但邻里连坐不一样,邻居犯法都得牵连遭殃,他们顶多管住自家人不犯法,哪能管住邻居?这不是为难人嘛! 还得是殿下心疼他们啊! 老秦人大为感动。 (殿下爱我.jpg) “谁主张,谁举证?疑罪从无?” 包括孔孟本人在内的诸子百家的大贤立时就领悟到这背后所展露出来的温情—— 每一条人命都很珍贵,所以执掌法度生杀大权的朝廷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行使执法权时也要更加缜密慎重。 宁愿错放,也不愿错杀。 哪怕是刚刚被弄得很尴尬的孔孟也不禁感慨,“真仁君也。” 荀夫子既欣慰又骄傲。 第487章 这是他的弟子啊! ——什么徒孙,胡说,难道不能既弟子又徒孙?各论各的嘛! (灵活.jpg) 【“所以荀卿援法入礼,你援礼入法?” 秦王微微沉吟,“秦法……” “太繁琐了。” 栎阳殿下小声道,“虽然我还没和李师学完,但确实有些繁琐严苛了,不是说这种方方面面都作出细致规定的律法不好,只是人嘛,总有放松的时候,哪能时刻警着神呢?” 她歪歪头,“孟子说人性本善,荀子说人性本恶,可世上千千万万的人,哪能这样简单判定?因而我以为人性无善无恶、亦善亦恶,应以德礼扬其善、以律法绝其恶。” 秦王并未立时回复,略思索几息,又问,“你如何看待法家?”】 诸秦君微微正色,商鞅也目露期待。 在知晓眼前这对父女乃是未来的始皇与大帝的情况下,众人自然看得出来,这是秦王政对于长女的考校。 究竟是援法入礼还是援礼入法都不重要,想起用那家学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秦重法家百余年,法家在秦国之根基深厚,作为未来的王,能否平衡好法家与新学说。 某种意义上,维稳更重要。 【“解决问题的实干派。” 小殿下认真思考几息,“除咱们秦国的商君变法外,阿父还与我讲述过魏国李悝变法、楚国吴起变法、韩国申不害变法,都是法家,变法时却有相似也有不同。” 她补充,“因而我以为,法家之所思所行都基于本国实际,专为解国家与君王之难而来,且只解当时之难。” “哦?” 秦王露出笑意,“何解?” “昔年孝公为何求贤?不过为强秦耳。” 她托着下巴,慢慢道,“是故商君变法,只为在最短时间内使秦国强大,并最大限度地调用秦国上下的力量,帮助秦国在诸国争霸中获取最后的胜利,以定天下于秦。” 她仰头,“只是战时与太平时毕竟不同,若将战时之法用在太平时,会水土不服的。” “因而你选用儒家?” 秦王微微颔首,垂眸看她,“孔子说仁者爱人,孟子说民贵君轻,荀子说君舟民水。” 他轻笑,“得民心者得天下?” “不。” 栎阳殿下轻轻摇头。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她认真道,“得民力者得天下,得民心者安天下,王道霸道,兼而用之,方可长久。” 于是秦王神色满意至极。】 诸秦君也满意至极! 只凭此刻这番见解,诸秦君便可直接作下论断——秦王政膝下,再没有比她,更适合做大秦的少主的了。 “寡人都羡慕政儿了啊!” 嬴稷越听脸上的笑意越甚,直到此刻,激动得直拍大腿。 “姮儿才四岁的年纪,便已有这般卓越见识,莫说远胜于同龄人,便是放眼天下,能与之相较者亦是寥寥。” 她如今也不过听着父亲讲史而已,来日进学,本就光华自显的璞玉还不知如何耀眼夺目。 “恭贺君上!” 范雎笑道,“殿下天纵之才,乃大秦之福,亦是君上之福。” 毕竟是嬴秦的孩子嘛! “甚是,甚是!” 嬴稷哈哈大笑,“寡人有政儿与姮儿,纵死亦无憾矣!” 老秦王得意大笑,弹幕却疑惑不已—— [兵强马壮者为天子这个我知道,但是,难道不应该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吗?(疑惑.jpg] [完了,我现在真切感受到历史与现实了,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可达鸭抱头.jpg] [有没有姐妹宠宠我啊?] [一直都是得民力者得天下,得民心的目的也是为了得民力。] [就这么解释吧——怎么样才能得天下?兵强马壮者为天子。怎么才能兵强马壮?要有人当兵,也就是需要征黎庶服兵役,要有钱养马,也就是向黎庶征收赋税。] [征收赋税、征发兵役,就是得民力的基本表现形式。] [对,姮姐走的是得民心者得民力、得民力者得天下的路线,简化后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她把天下人都当成死士来养,所以天下人也愿意为她效力。] [哦↗懂了懂了(#^.^#)????] ——这谁能听不懂? 幼年版千古一帝亲授为君之道,听到就是赚到,还不赶紧学? ——但学不会怎么办? 有些道理吧,听到耳朵里就是你懂我也懂,但落实到具体应该怎么做,直接抓瞎。 ——再蹲一个保姆级教程。 同样听得满意至极的始皇陛下转头看了眼自家长子,见他一副若有所思且时不时恍然大悟的模样,有心想再考校一二,又怕自个儿实在承受不住考校的结果。 算了,等没外人再说吧。 丢不起这个人。 到时候把他膝下的公子公主都叫到一块一起考校,也看看有没有被他忽略的沧海遗珠。 别笑。 虽然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不能百分百没有,对吧? 始皇陛下都想叹气了。 抬头看一眼认认真真的小姑娘,渴望之意由心而发。 他的崽啊…… 明明她除了眉眼像她母亲外,长得就跟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仅容貌像,就连政见都不是一般的契合,怎么就不是他的崽呢? 这不应该啊! 他的长子扶苏,“他”也有,“他”的长女嬴姮,他凭什么没有? (心疼地抱紧自己.jpg) 越看越觉得眼馋的始皇陛下不由得开始严肃思考—— 现在生,还来得及吗? 四舍五入,他今年才四十岁,努努力,应该还能再生幼女。 (严肃认真脸.jpg) * #春枝暮 关于男尊女卑,有人在评论区质疑我不懂它的意思,它的原意不是男的尊贵女的卑微而是男的要自尊女的要谦卑,这里解释一下—— #春枝暮 最早的《周易·系词》“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这里应该是上面的意思,甚至还能解释说是互文,对男女双方的品行要求。再到《列子·天瑞》:“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写得这么明白了,难道还要解释成对品行的要求?列子里还有一则故事,是隐士荣启期回答孔子,说人生三大乐事是为人、为男、年高——为男都是乐事了,还不重男轻女? #春枝暮 古代和古代也分阶段的,一个词的具体含义指代也要看具体情境,不能说它最开始本意是好的,就把后面不好的用意全部忽略,然后指责是现代人曲解老祖宗的意思。毕竟老祖宗这么多,究竟是哪个老祖宗呢,对吧?还有就是,一个人的曲解是曲解,一代人的曲解就不是曲解,而是对那个时代的主流思想的一种反映。 第939章 番外 太平令(39) 【“如此,以荀卿为学宫祭酒,确为妥当。” 秦王沉吟几许,道,“秦重法家,山东六国却以儒生为众,荀卿儒法兼修,又曾任稷下学宫祭酒,倒是最合适的。” “是吧是吧?” 栎阳殿下笑嘻嘻道,“管它是法家儒家墨家道家的,觉得对的好的,就只管拿来用,觉得不对的不好的,索性不用或反着用不就行啦?” 她挪了挪身子,枕在秦王怀里,“只一本《商君书》,自孝公至阿父的每代秦王读来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见解,可见世上必不会有人的所思所想处处合旁人心意。” “道理一套一套的。” 秦王失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打趣道,“也包括你?” “……诶?” 小殿下眨了眨眼,抱着秦王的手甜甜一笑,“当然不包括我呀!我是阿父亲女,自然处处合阿父心意呀~”】 [诶呀,我牙突然疼了~] [政哥:我女处处合我心意(矜持.jpg;/姮崽:没错,就是这样(墨镜.jpg] [还没被气得跳脚骂逆女的政哥说话就是底气足(斜眼笑.jpg] [虽然但是,别看政哥被气得跳脚骂逆女,但姮姐永远是他心肝宝贝崽,敢对她指指点点,政哥反手就能教做人。] [政哥表示:那咋啦?虽然我女时不时气我,但这正是因为她跟我亲近不见外,你们这些外人懂个屁(傲娇.jpg] [哈哈哈哈楼上真相了!] 蒙毅深表赞许地点头。 作为皇帝陛下的近臣,天下再没有比他的体会更深刻的人了。 忠告—— 假如太子殿下又放飞自我地把皇帝陛下气跳脚,当他对着你吐糟抱怨的时候,请保持沉默,一定不能顺着他的话去责怪殿下,否则你就会收获皇帝陛下的死亡凝视和怒火转移。 因为有首歌是这样唱的—— 把对她的怒火转移到另一个的身上,将她犯下的错全部都原谅~ 第488章 (微笑.jpg) [不过姮崽的话也确实有道理啊,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处处都合心意的人或物呢?] [冷知识:如果你遇到了一个哪哪都合心意的人,请一定警惕,因为你有可能是遇上杀猪盘了,小心倾家荡产。] [其实也不一定吧?就比如政哥和姮崽……] [你就说政哥祖传的家业和他自己打拼下来的家产最后是不是都给了姮崽吧(比心.jpg] [靠!竟无法反驳(挠头.jpg] 嬴政:“……” 知韫:“……” 父女俩齐齐沉默,随后她嘀嘀咕咕,“她们可真不会说话。” 说什么杀猪盘呢? 她怎么可能对她爹杀猪盘? 胡说八道! 她可是她爹的小棉袄兼小甜果,对她爹再真诚不过了。 嬴政深以为然。 并予以点评,“她们竟比你还会胡言乱语,颇擅诡辩之术。” 知韫:“???” 【“关于学宫,你可还有什么想法?” 秦王揉揉她的头发,“记得你白日里说,想用考试的法子?” “阿父曾与我说过,治国之道,首在得人。” 栎阳殿下凝眉想了想,才慢慢道,“立学宫,一来可使咱们秦国本土的学子入内学习,培养本土人才;二来,山东六国中亦多良才,必不甘心碌碌无为,咱们为他们提供一个学习、入仕的平台,亦有稳固人心之效;再者……” 她微顿,小声道,“若能向郡县推广,也能为黎庶中有才能、有上进心之人开辟通道,毕竟等天下一统,立军功的机会便不多了。”】 诸秦君亦是凝眉沉思—— 秦国本土有人才吗? 当然有。 一个国家数百万人,哪怕万里挑一呢,也能找出不少人才。 但有一句很贴切的谚语“关西出将、关东出相”,秦国本土的人才多为将帅之才,奇谋文士大多都为六国客。 若是于咸阳立学宫,请诸子百家的大贤坐镇,这样强悍的师资力量下,怎么着也能培养出一批新锐将、相才来。 而吸纳六国才士…… 重点不在于他们能为大秦一统天下的进程出力多少,而在于给了他们入仕为官、延续富贵的通道后,就不会在国灭后投身于反秦之事中。 一心为母国殉死、不为富贵前程折腰而前仆后继反秦的人自然有,但有多少,值得商榷。 诸国纷争数百年,各国的才士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于别国出仕的屡见不鲜,若说对母国的忠诚,也怪好笑的。 第三点,就更重要了。 因为它关系到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待到天下一统后,为秦根基的军功爵制何去何从。 没仗打,怎么立功?不立功,怎么分田封爵?怎么进步? 可六国都灭了,打哪呢? 打北边的匈奴?打南边的百越?还是往西域一路打过去? 问题是,这么个打法,军功是有了,地呢?把匈奴的草原、百越的山地分给有功将士,这与将他们流放何异? 这个现实问题,诸秦君自然是还没遇到,但始皇陛下显然已经遇到了—— 南征百越的大军已然整装待发,若非天幕现,在他东巡回咸阳后,秦廷就会发兵南征。 固然,南征的缘由也有一部分是因他本人对开疆拓土、扫灭四夷的热忱,但这背后,也未尝没有旁的考虑。 很多时候,对外的战争,是转移内部矛盾的最好方式。 ——就像从前的秦国总是在因天灾而致饥荒时,便匆匆忙忙发动对关东六国的战争一样。 若是他带着大秦平稳地度过各项矛盾积压的艰难阶段,那么征百越也好、攻匈奴也罢,都是他功绩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但若最后失败了,便是穷兵黩武、饮鸩止渴。 始皇对此再清楚不过。 但有些话,他无法对人吐露,有些事,也不能与臣下商量。 新生的大秦帝国,终究只能肩负在他一人的肩上,踽踽独行。 始皇忽然有些释怀? 虽然二世而亡听上去太惨,但其实也并非全无征兆,他一人扛着的帝国在他去后轰然倒塌,似乎也并不奇怪? ——个屁! 不可能释怀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释怀的,一想到胡亥那孽障让他的大秦亡了,始皇就恨得连鞭尸的想法都有了。 铁头娃人至中年依旧头铁! 【“至于考试……” 大抵是有些困了,栎阳殿下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往秦王怀里滚了滚,才发出含糊的声音。 “如今选才多仰仗亲缘或举荐,如李师便曾为吕师门客,我想着,若在学子们入学与结业时各增一场考试,由阿父亲自出题,择优者授官,如此,不仅能挑选出更合用的人才,且他们亦可视作秦王门生。 “秦王门生? 秦王只一瞬便知晓她话中的意思,眸中异彩连连,却也没有再细问,而是轻轻抚着她的背,轻声哄睡。】 哄睡什么哄睡! 诸秦君那叫一个神采飞扬。 “秦王门生?” 嬴稷拍案叫绝,“姮儿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考试选才配以咸阳学宫,实在是个妙招!” 巧了。 选才的两种方式,亲缘外戚和举荐,嬴稷都深受其苦。 亲缘就不用说了,昔年宣太后掌权时重用穰侯、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等四贵,亲党专政,至于举荐…… 老秦王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沉默的武安君。 白起乃是由穰侯魏冉举荐,他的成名战伊阙之战,便是穰侯力排众议举荐为帅,二人之间可称伯乐与千里马,关系十分亲近,也因此,在穰侯被罢相且逐回封地后,若非白起实在善战,怕也要受其牵连。 但,真的一点也没受牵连吗? 不是的。 至少在君心上,白起便受了极大的牵连,最后被他赐死,亦未尝没有这些旧事的缘故。 这就是举荐制啊。 举荐者与被举荐者天然就是政治同盟,其弊处实在深矣。 秦王门生,再到皇帝门生。 以考试的方式选取贤才,一步步将选官之权逐步收拢掌控于君王之手,于秦君们而言,简直可以用脚来投票。 “拟诏,立咸阳学宫。” 始皇陛下斟酌思索后,果断下定决心,“传旨天下,除郡县官吏推举外,若有欲一展所长者,可自行上报郡县乡亭,统一护送至咸阳,朕将亲出试题,遴选贤才。”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先把咸阳学宫立起来再说,至于郡县……慢慢来吧。 文武重臣互相对视一眼。 新血液的涌入显然会对他们发起挑战,虽然短时间内威胁不到他们的地位,但有竞争后,也得绷紧心弦来了。 不过,这也势在必行。 文武重臣纷纷俯首高呼,“臣等谨遵皇帝陛下旨意。” 始皇陛下只摆摆手。 儒法兼修的荀子已逝,他现在还得再扒拉出学宫的祭酒来,一个又一个名字从心头滚过,却总觉得不太合适。 啧,烦。 看一眼靠着谏言混了个“仁厚”之名、但其实正经的朝中重臣没几个愿意鼎力支持的长子,再看看那不仅和父亲关系亲近,且在诸子百家中如鱼得水的梦中情崽。 啧,更烦。 瞧瞧人家! 一边和庄启、槐状等重臣,李斯、冯去疾等法吏集团,王翦、蒙武等武将集团,吕不韦、蔡泽等退休相国关系亲密,一边将墨家、农家拉至身边,眼下又借着咸阳学宫与儒家、名家等诸子百家建立联系,甚至连小说家她都不放过。 这个喊夫子老师,那个喊师兄的,谁来都跟她是一家人。 无论是招揽贤才还是收拢人心,都不需要她爹亲自出马,她就把事情给办得妥妥当当。 这才是储君该有的样子。 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爹怎么可能给谁当都一样? 唉,算了算了。 与其指望别人,不如自己努力,朕还年轻,朕还能干。 (微笑.jpg) 第940章 番外 太平令(40) 【“阿父?” 一天不见人影的栎阳殿下终于出现在了章台殿,她扒在门框上探头看了看,兴冲冲地跑进来,扬着笑脸,将秦王案上的奏折往边上挪了挪,而后将一张宽阔的白纸平铺在案上,并用蓝田玉镇纸压好。 “快帮我个忙啦!” “你又要作甚?” 秦王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一整天跑得不见人影,才刚回来,就到我的案前来添乱?”】 [如果政哥你没有那么快就放下奏折毛笔给姮崽腾出空地,我就相信你的无奈(微笑.jpg] [口嫌体直(指指点点.jpg] [哈哈哈哈不要拆穿政哥嘛!] [姮崽真的好喜欢猫猫探头哦,可爱捏~] [主要是她想看看政哥有没有在忙啦,毕竟她在章台殿出入无阻的,比起询问宫人谒者,更喜欢自己猫猫探头。] 第489章 太子殿下连连点头。 “毕竟是阿父身边的人嘛,我问来问去好像跟打探消息似的。” 窥伺帝踪,要不得~ 嬴政:“……” 能说吗? 其实与询问他身边人相比,直接到门口探头似乎更那啥一点。 但…… 算了,反正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也一早就习惯了。 【“哪有?今日刑名家的师兄们辩论呢,我去凑了个热闹而已。” 栎阳殿下无辜地眨眨眼,又拿出张小纸条,“吕师寻了奇石以雕刻学宫名字及训言,这不,我来请阿父的墨宝呀。” “这就是简化的字体?” 秦王饶有兴致地接过细看,“李斯写的?不错。” “对,李师写的。” 她解释道,“我们共简化了两种字体,这是李师负责的小篆,适合刻写祭天铭文、印玺章符。另一种是隶书,适合日常书写,是叫程邈的狱吏自荐整理的。” 她笑嘻嘻道,“不过我觉得有些复杂,等最终版好了,再把简化字小组的名单给阿父。” 秦王:“……”】 [政哥:我是专门给你签字敲章发奖金的吗?(敲脑壳.jpg] [笑死,怎么不算呢?] [姮崽表示:我要是越过阿父行赏罚之事,那不是倒反天罡了嘛!(丑拒.jpg] [别看姮崽从小到大都喜欢浪,阳奉阴违也不是一次两次,但那都是私底下,在正事上她很注重维护政哥的威严的。] [就这么说吧,在正式场合,姮姐从来不会跟政哥唱反调、对着干,从来不会(重音.jpg] [如果一件事政哥和姮姐的意见有分歧,那姮姐会先思考出一套方案,然后父女俩私底下商讨,看谁能说服谁。] [对的,根据史料来看,那时候一项政策从出台到执行的流程是这样的——政哥和姮姐先私下讨论达成统一意见,再召见核心重臣开小会丰富完善、查漏补缺,最后放到廷议上走个流程,然后就可以直接执行了。] [咱们现在站在历史长河的下游回望,姮姐真的始终与政哥步调一致,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执行者和继承者。] [所以建议那些羡慕政哥对姮姐无条件信任的太子先停止羡慕,反省一下自己能不能做到姮姐这样呢(白眼.jpg] 嬴政深以为然。 没错,什么档次,就妄想跟他崽一个待遇? 不是朕说话难听,而且尔等摞一块也比不上朕爱女之分毫! 你们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好! 哪怕所有人都不支持朕,朕的崽也会坚定地选择朕、支持朕,和朕一起齐心协力将事情做到最好。 懂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我女爱我.jpg) 然而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在皇帝陛下得意的同时,有一只始皇陛下悄然酸成柠檬精形状。 虽然句句不提某人,却是字字都在点某人。 上至始皇陛下、下至文武重臣都默契地看向某人,眸光中直白地写着四个大字—— 听懂了没? 若是对某些事情有异议,请先思考明白、整理出一套可行方案,再拿着方案去找你亲爹私底下讨论,实在不行没方案也去,反正别老是在廷议上当铁头娃让你亲爹下不来台。 公子扶苏:“……” 听懂了……在努力学了…… (尴尬.jpg) [虽然但是,真的好好笑哦,就姮崽的小短腿,想给政哥捏个肩膀,都得踩着凳子挂在政哥背上(捂嘴偷笑.jpg] [?哈哈哈哈我们姮崽不要面子的吗!] 对啊。 我不要面子的吗? 再次被笑话小短腿的太子殿下面无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诸秦君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才说起正事,“这简化的字确实方便许多,只是最终版是何模样?是天幕上所用字体么?” 身边的重臣自然无法回答,但好在弹幕可以—— [斯相的书法真的是一绝,哪怕是看不太懂的小篆,也赏心悦目。] [政哥的字也超好看,姮姐的篆书还是政哥手把手教的呢!] [其实在美观上小篆确实胜于隶书,但我还是最喜欢楷书,一撇一捺端端正正,附一张姮姐的簪花小楷(图.jpg] [楷,法式模范也。毕竟是姮姐负责优化、且得到政哥认可的大秦官方字体,她们二位的审美绝对没得黑。] [然而姮姐最爱飞白行。] [额……撇开飞白好看这一点不谈,它写起来快啊!姮姐最忙的时候甚至每天都要手写千份打底的授勋文书……] [她的书法字体是随着时间变化的——大篆→小篆/隶书→楷书→行书→行草,要不是怕写的字太龙飞凤舞以致臣下认错字,感觉她甚至会用狂草(挠头.jpg] 弹幕上陆陆续续晒出了传至后世的始皇与大帝的书法作品。 诸秦君:“……” 怎么能有这么多种字体? ber,姮儿忙着当太子、当皇帝,竟然还有时间精力在这么多种书法字体上都造诣甚深啊? 好旺盛的精力! (咋舌.jpg) 【一番插科打诨、撒娇卖乖后,秦王写完了字,栎阳殿下将其收好就准备走人,然后被他眼疾手快地摁住,交代了齐王与赵王将赴咸阳会盟之事,并叮嘱她学习礼仪。】 [政哥的手速绝了(拇指.jpg] [谁让他有一个爱撒欢的崽呢?手速要是不快,姮崽可就一溜烟地跑没影儿了(偷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啧啧啧,咱就是说,姮崽的待遇真的没谁了,还是个四岁的小豆丁呢,就被政哥带着出席重要外交场合了。] [他想跟人家炫崽呢!] [然后眼光贼好的大秦拉拉队队长就有话说了——既然你的崽这么好,不如咱俩当亲家吧(发出邀约.jpg] [?救命,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个外号不笑啊!(憋笑.jpg] 嬴政:“……” 皇帝陛下迅速拉下脸。 田建:“……” 求求了,这一段就别放出来了,跳过吧,别回头皇帝陛下看着看着回忆起当年的愤怒,再来把他咔嚓一下喽! (汗流浃背.jpg) 齐王们:“???” 什么叫拉拉队队长?而且齐国的王,怎么跑去秦国当拉拉队队长了?难道是在亡国后?那也忒乐不思齐了。 (耷拉脸.jpg) 【未几,齐王建与赵王偃入咸阳会盟,秦王设九宾礼郑重相待。 着秦王同款玄色织金礼服的栎阳殿下安安静静地端坐在他的下首,姿态优雅大方、面带礼节性微笑,然而眸光却是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秦王的身上。】 [斯哈斯哈,好帅!我嘞个穿亲子装的大美人小美人(星星眼.jpg] [楼上收敛一点啊喂!] [那咋啦?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说了,姮崽都小眼神一瞥一瞥地看政哥,我们这些俗人把持不住很正常啊!] [冕旒麻烦,却实在霸气。] [姮姐真的超级喜欢看政哥穿冕服、配冕旒,就因为她喜欢,实用主义的政哥分明碎碎念了n年麻烦挡视线,但依旧没有把它废掉。] [咳,能说吗?姮姐其实自己也有点嫌麻烦,但就是喜欢看政哥这样穿戴……只能说她是有点制服控在身上的……] [?楼上的用词哈哈哈哈!] “制度控?” 老古董的诸秦君显然不是很懂后辈们的点,“冕服虽繁琐厚重,但确实好看,也不怪姮儿喜欢看却不爱穿。” 毕竟美不美,只需要用眼睛来欣赏就行,但累不累、麻不麻烦,就是自己的真切感受了。 [这就是田建和赵偃啊?] [对,一个傻白甜,另一个么……虽然他废长立幼、废嫡立庶、废贤立昏,将赵国交到抽象的赵迁手里,但他在同期的诸侯王里,除了不能和政哥比外,还是很能打的。] [比上不足,比烂有余。] 赵王们:“……” 虽然已经很习惯后人这先扬后抑的虽然但是,但是吧…… 赵偃他爹赵丹霍然转头看向自家儿子。 你是说这个小兔崽子把集嫡、长、贤于一体的太子给废了、然后另立一个抽象废物当赵王以至于赵国亡了?! (脸色狰狞.jpg) 少年赵偃:“……” 虽然但是,亲爹啊,你前不久那贪图韩国的上党而跟秦国打了个长平之战的行为,难道不是也挺抽象的吗? 都是遗传来着。 【酒过三巡后,齐王建听着乐曲越发兴致高昂。 “寡人听闻,这是秦王长女?如此稚童,却是应对有节、玉振金声,果真有秦王之风。” 秦王矜持微笑。 然而还没等他故作谦虚,就见笑呵呵夸了一句他崽的齐王神色期许地暗示道,“寡人之长孙与公主年纪相仿。” 秦王:“???” 栎阳殿下:“……” 文武重臣:“!!!”】 第490章 [6,傻白甜就是勇哈!] [政哥:无暇不出自留款,纯炫耀,谢谢(丑拒.jpg] [小田啊,你就别搁这傻乐呵了,看看政哥的脸色啊!还有姮崽的叔父老师们也都齐刷刷地看过来了,虽然面上还端着笑,但眼神凉透了啊(欲言又止.jpg] [老吕:敢跟我抢弟子(怒??] [重臣们表示,从来只有咱老秦人从别国手里抢人的,还没见过别国从他们手里抢人,懂什么叫虎狼之秦吗??] [哈哈哈他是真不怕政哥一怒之下也效仿小米把你也扣下啊!] [楚怀王:朋友,或许你听说过我当年的旧事吗?(微笑.jpg] 嬴稷:“……” 熊槐:“……” 正拍案而起、怒骂齐王建厚颜无耻的老秦王又默默坐了回去。 ber,你们礼貌吗? 第941章 番外 太平令(41) 沉默在蔓延。 其实吧,嬴大魔王素来张扬跋扈、作恶多端,骑在六国头上作威作福也不是一次两次,区区扣人要地的事儿,他老人家干起来简直半点心理压力也不带有的。 但问题是,他没成功啊! 一通操作猛如虎,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手就把人楚怀王给弄成了楚国的精神领袖白月光,甚至他的梓棺自秦返楚之时,“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 这就有点尴尬了不是? 假若成功了自然要得意洋洋,但失败了咱就得低调地揭过去嘛! 真是不懂人情世故。 (嘀嘀咕咕.jpg) 【齐王与赵王在咸阳驻留三日,期间与秦王一道于上林苑游猎作乐,待盟誓后,赵王匆匆告辞回国准备发兵攻燕,齐王倒是不紧不慢,临走时还不忘提一嘴联姻,气得秦王差点想把他扣下来。】 齐王们:“……” 好家伙,你小子撩虎须是真有一手啊!都已经是当王的人,是怎么做到在别人的老巢里这么不会看眼色的? 寡人不懂,寡人大为震撼! 齐襄王和君王后:“……” 惭愧惭愧,但也请祖宗们体谅一下,毕竟孩子就这水平,他们当爹妈的总不能把孩子扔了再捡一个聪明的来养吧? 再者,自五国伐齐后齐国便元气大伤,亡国倒也不能全怪孩子。 (护崽开脱.jpg) 田氏齐王们震惊于齐王建的傻白甜,而姜氏齐王们依旧在沉浸在思考之中—— 田? 齐王为何会氏田? 天塌了! 感情他们真情实感了这么久的齐国竟然不是他们姜氏的齐国,这个齐王建也压根就不是他们姜氏的子孙! (怒??) 燕王们:“……” 现在是纠结这有的没的时候吗?赵偃那小子回去打燕国了啊! ber,寡人们刚还在猜呢,这几个一看就没安好心的家伙凑一起会盟是有什么大事儿,结果是因为想打燕国啊? (笑不出来.jpg) [俺不中嘞!是梁静茹给他的勇气吗?竟然敢在咸阳用一句话拉爆政哥的怒气值?政哥都要被气炸毛了啊!] [只能说政哥的人品太值得信任了,换成小米试试?] [小米:这就是口碑(ok.jpg] [哈哈哈哈你也没放过小米!] 公子稷:“……” 已然进化为大魔王的老年嬴稷对这些调侃不痛不痒,甚至还有点小得意,但少年嬴稷顶着亲爹和亲哥满是打趣的眼神,显然有点不自在。 咳,那什么…… 可见他未来的进步空间还是很大的,对吧? (正经脸.jpg) [我真的要被这对父女笑死,你骂一句我骂一句的,什么小学生行为啊(笑哭.jpg] [姮崽在哄政哥呢,众所周知,这种时候一定要跟他同仇敌忾,要不然他只会越来越气,甚至还会觉得委屈。] [幻视我和我的闺蜜了。] [父女俩的爱好真的好明显啊,一个喜欢抓人去跳舞,一个喜欢把人发配修长城(笑哭.jpg] [千古一帝的小爱好罢了。] [大秦长城建筑集团董事长和大秦文艺歌舞团团长(确信.jpg] [笑死,姮姐当年偷溜到云中和李牧一起干匈奴的时候,曾经惊天一箭将匈奴头曼单于的儿子冒顿给射下马并俘虏,然后她还超级恶趣味地问他会不会跳舞!] [冒顿:你不如弄死我算球!] [活该,谁让他好好的匈奴太子不当偏要南下犯边?这下好了,直接成大秦歌舞团的头牌了吧(指指点点.jpg] [最搞笑的是,李牧后来又活捉了冒顿他爹匈奴单于头曼,姮姐得到消息后立马飞鹰传书让他把头曼送到咸阳跟冒顿一起跳舞(笑哭.jpg] [牧猫猫:看吧,就知道她会这样(淡定.jpg] [老李啊,你就宠她吧!] [姮姐:将军爱我(比心.jpg] [反正自那之后,大秦的将领们就很懂姮姐的乐趣了,甭管是往东西南北打,都尽可能地活捉异族首领送到咸阳充实她的少数民族歌舞团。] [姮姐:满足.jpg] 诸秦君朗声大笑。 “歌舞团?到底还是姮儿有巧思,寡人竟没想到这样的好主意!” 嬴渠梁笑着赞了一句,又矜持地与商鞅抱怨,“政儿实在太过松懈,坐镇后方也就罢了,如何能让她亲临阵前呢?虽说一箭就射伤俘虏匈奴太子,但也实在太过鲁莽。” 商鞅:“……” 都是老伙计了,谁还不知道谁?他眼睛又没瞎,哪里能看不出自家主君那矜持下藏都藏不住的得意和炫耀? “大秦尚武。” 他笑着顺着嬴渠梁的心意赞道,“殿下勇武,有君上之风采!” 于是嬴渠梁笑得合不拢嘴。 “肖我!” 嬴荡猛地一拍漆案,大赞后又颇为遗憾。 “惜哉,竟非吾女!” 她不仅长于军略,而且一看就很擅长搞内政,巧了不是,他平生就喜欢打仗,如果她是他的女儿,那么她为太子坐镇咸阳,他则在外征战诸国,这分工多好? 他指定也能和秦王政一样,和她父女相得、永不相疑! 嬴稷:“???” 想抢崽? 白日做梦呢?哪怕你是寡人的亲兄长也不行啊!寡人这个亲祖宗都还没抢到呢,哪里轮得到你这个旁系祖宗? (护食.jpg) 这边的老嬴家欢乐多,那边的老赵家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李牧?” 赵丹和赵偃脸上的笑容缓缓僵住,陡然拔高的声音都隐隐有几分破音,“不可能!李牧怎么可能会降秦?!” 假的吧? 李牧是良将,更是忠臣啊! (难以置信.jpg) 人在雁门的中年版李牧眨眨眼,慢吞吞地发出疑惑。 “……啊?” 真的假的?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也降秦了? (茫然.jpg) “咦?” 始皇陛下与重臣同样惊异。 李牧? 他们自然还记得这位赵国的武安君,曾在肥之战、番吾之战两却秦军,少有的能让秦军折戟的名将,最后还是贿赂郭开、用了离间计才使李牧冤死,没想到在隔壁,他竟然也降秦了? 而且看上去,他不仅降了,而且和她的关系还很好啊? ——难怪。 他们正奇怪呢,也不晓得云中守将是谁,竟敢在没得到咸阳命令的情况下就跟着她去打匈奴,原来是李牧啊! 懂了。 他自降秦起,就是她的人。 (恍然大悟.jpg) “李将军?” 赵地黎庶先是怔然,随即眼中含泪,“太好了,李将军没有蒙冤而死,还归降了殿下!” 对于这位戍守边境、保护他们数十载的保护神将军,赵地的黎庶感情还是很深的,直至此刻依旧念念不忘。 真好啊。 爱他们的殿下和护他们的李将军都在,这才是最好的模样。 只是他们没这个运气。 (委屈.jpg) [虽然但是,都没有发现吗?政哥又被姮崽给带沟里去了,他一开始明明说的是要弄死齐王建,结果姮崽一句抓他跳舞,就变成把人发配修长城了(摊手.jpg] [正常,政哥日常被哄好吧~_~] [从结果来看,六国末代君王中除了作死的燕王和倒霉的魏王,其余几个虽然失了自由,但都在咸阳活得好好的。] [怎么说呢,其实也算是安抚黎庶的一种方式啦,虽然这作用也就聊胜于无,但反正养着他们也花不了几个钱。] [诛心可比杀人有用。] [姮姐:哪有什么齐王赵王韩王楚王?都是我大秦的忠臣啊!什么?竟然有人打着我大秦忠臣的名义搞事情?尔等要不先来咸阳问问他们的意见?(和善微笑.jpg] [隔三岔五就拿末代王当鱼饵钓鱼执法一波的姮姐表示:废物点心假忠心,干杀头的活也不知道先到咸阳把人劫走!] [哈哈哈哈犀利(大拇指.jpg] 第491章 诶嘿? 这么说来,虽然亡国了,但是他们不仅没被弄死,而且听上去待遇好像挺不错的样子啊? 虎狼之秦还怪仁厚的嘞! 时间线已然临近于国灭的、认为自己有可能是倒霉的亡国之君的诸侯王们面上不显,心底却莫名地觉得安稳。 放心了放心了。 不就是当一下钓鱼执法的诱饵吗?这算得了什么事儿啊! 再者,寡人人在咸阳待着,这帮家伙不先想办法把寡人救出去,还搁外头搞事情,这不明摆着想整死寡人吗? 呸!假忠心! 既然他们都不管寡人的死活,那寡人还管他们的死活作甚? (理直气壮.jpg) 欲复国者:“……” 呸!贪生怕死之徒,不殉国也就算了,竟然还拖他们的后腿,真是活该你当亡国之君! (骂骂咧咧.jpg) 世间的纷纷扰扰与燕王无关,他只是陷入沉思—— 作死? 究竟是怎么个作死法啊? (提心吊胆.jpg) 【麦熟在初夏,称麦秋,自五月起,各类作物陆陆续续成熟,收粮成了最要紧的事情。 上林苑中,应用了各式新农具和新式种植方式的试验田收获了前所未有的丰收,故而秦王与栎阳殿下携同文武重臣们亲临试验田,主持祭祀与收割仪式。】 什么?! 诸秦君霍然站起,眸光炯炯地盯着那饱满的麦穗不放。 天下黎庶亦是如此。 一个个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那诱人的丰收之景,热切而渴望,完全舍不得挪开视线。 粮食。 这世上,再也没比满仓的粮食更能让他们觉得安心的了。 [嚯,丰收年啊!] [这才哪到哪啊?再过上几年,粮食产量还要高呢!] [曲辕犁、踏犁、耧车、简车、龙骨水车……还有代田法、绿肥沤肥……基本上从种植到灌溉到收获,都在这几十年内得到高速进步,并沿用后世。] [就这么说吧,在彻底进入农业现代化、机械化前,所有的能够实际应用的农具都已经在政哥和姮姐执政期间出现并定型成熟,往后的时候都是在吃老本!] 诸秦君连连点头。 好了好了,寡人们已经知道姮儿于农事上的本事了,所以这事儿先往后头稍稍、等会儿再聊,先把新式农具啊、新式种植法的放出来,寡人们还等着抄作业呢! 在线等,非常急! [农乃国之根本,姮姐重农可是出了名的,再者,农科院里的农家弟子起早贪黑的辛苦研究也不是白费的啊!] [我们大帝可是能手搓杂交水稻和早稻的女人啊!前者产量高,后者能提前近两个月成熟!] [而且她征百越时还从百越之南寻摸到了不择土地肥瘠、随种随收的良种,成熟早结粒快,一年能收获两三次。] [大秦白月光是假的喽?] [让天下黎庶不必再担心吃不饱穿不暖,谁能不爱她呀?!] 天下黎庶:“!!!” 第942章 番外 太平令(42) ——想要! 上至诸秦君和始皇陛下,下至天下黎庶,无不怦然心动,眼中已然看不见其余东西,只余下对良种的渴望。 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 这世上,有谁能够抵挡得住产量高、成熟早、一年多收、不挑土地肥瘠的良种的诱惑? 反正他们不能。 “这个叫做杂交水稻和早稻的良种,暂且先不必想了。” 嬴驷艰难地让自己冷静,“纵然遍寻农家弟子入咸阳,怕也不能得之,既如此,便只能想法子取百越良种。” 一个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去研究,而且他们还不晓得嬴姮在其中发挥的作用是否是不可替代的,另一个却摆在哪里,虽然难度高,但拿到就能直接用。 用脚投票都晓得选哪个。 “楚国尚在,大军攻取自不可行,不过咱们也只求良种。” 张仪道,“若遣精锐一部携从巴蜀中人,越群山而至百越之南寻觅良种,此途虽艰险,却也有成功的可能。” 换而言之,拿人命去试。 不过话又说回来,纵然楚国不存,遣大军南下攻伐百越,其实也需要有大量士卒去填命。 但,为求良种,值得。 “惜哉!” 朝闻道,夕死可矣。 明知良种却见之不得,明知明主亦见之不得,许行再是豁达,此刻也不由得深感遗憾。 君生我未生啊…… 他前所未有地共情了生得比他还要早百年的墨翟,并瞅了自家运气爆棚、混成大帝老师的弟子一眼又一眼。 啧,羡慕。 当大帝的师祖,哪有当她的老师好呢? 至于天下黎庶…… 羡慕的口水从哗啦啦眼角流下来,再懵懂无知的黎庶也开始跟邻居友人打听起秦国现在究竟是哪位秦君在位。 什么赵人/韩人/魏人……不当了,俺们要喜迎王师当秦人! 唯有秦人欢呼雀跃—— 究竟是哪个幸运儿在不久的将来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啊? 哦,是我呀! [百越之南的良种可不好拿,别看长江中下游和珠江流域在现在是一等一的富饶,但在当年完全是未开发状态。] [征百越的主帅是屠睢,他到南方后先在湘桂走廊一带修建了严关和秦城,禄则带领一队水利专家修建灵渠以贯通湘江漓江保障粮草后勤的运输,甚至疫病防治也都考虑到了,可以说是做足了前期准备才发兵。] [毕竟南征百越的时候,姮姐已经在楚地坐镇数年,对长江以南的情况,她是亲身经历的。] [长江中下游的东瓯、闽越和珠江流域的南越都还好打,棘手的是岭南的西瓯和骆越,十万大山不是开玩笑的。] [瘴气、潮湿的高温气候、数不胜数的毒虫蛇蚁、雨季暴涨的洪水和泥泞的道路以及水土不服导致的疫病……] [姮姐就是这个时候从襄阳抵达秦城坐镇,接过指挥权的。] 嬴政:“……” 他缓缓转头,对着心虚地低头扣指甲的某人发出死亡凝视。 知韫没敢吱声。 咳,她之前还笃定地跟他说不可能,结果现在直接就打脸了。 可是,不应该啊! [其实姮姐本来应该没打算亲自去的,毕竟非必要的情况下以身涉险,回咸阳政哥得抽她。] [南征军团攻东越、南越的时候,她一直是在襄阳、寿春做后勤保障工作的,之所以去秦城,主要还是不放心。] [我之前看专家的分析视频,好像是秦军擅长大军团作战,在攻城战和阵地战中是当世最强,但西瓯和骆越在主力被击溃、散入山林后依旧反抗,跟秦军打游击战。] [对的,姮姐去秦城,除了视察军中疫病的情况并组织救治外,就是应对瓯越的游击战的。] [十六字游击战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就是在这一战成型,彼时充任羽林郎的彭越也一战成名,从籍籍无名之辈一越成为征伐云贵的副将。] 彭越猛地抬头。 彭越?是哪个彭越?是砀郡昌邑县的名越字仲的彭越吗? (惊喜.jpg) “游击?” 如嬴华、嬴疾、白起等名将,自然被游击战术给吸引了注意力。 “相传黄帝时丞相风后所著兵书中,曾有言‘游军之形,乍动乍静,避实击虚’,想来说的便是这游击战了。” 嬴华拍掌赞道,“只是细细想来,到底不如这十六字精髓啊。” 是个好战术。 [咱就是说,姮姐的眼光不得不服,她从六国旧地挖掘出来的野生人才人均都是封侯拜相、位列昭明阁的水平。] 那可不? 照着名单找人当然又快又精准啦!老刘严选,值得拥有! (得意.jpg) [总体来说,征百越还是很顺利的,既维持了大秦的不败神话,又符合姮姐那以最小成本获得最大成果的貔貅本性,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去之前没通知政哥(挠头.jpg] 知韫:“……” 才支棱起来的太子殿下果断低头,坚决不对上她爹的眼神。 (心虚.jpg) 嬴政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会儿,眼见着人把头埋得越来越低,想着文武重臣都在,到底没舍得当着外人的面训她。 只是…… 游击战再好,也是利用对环境的熟悉来保证机动性和隐蔽性,本质在于以弱胜强,故而必不可能是秦军所用之战术,毕竟他们对山林不熟悉,玩这一套是自寻死路。 所以,被胜的强,是秦军。 她之所以突然前往,是因得到的战报等前线信息隐隐透露了不祥征兆,前去阻止秦军在岭南山林中损兵折将。 他的眸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屠睢,沉思之后心下了然—— 还是轻敌了啊。 第492章 了解他崽的嬴政瞬息之间便分析出了当时的情况,不太了解他梦中情崽的始皇陛下稍稍思索,也猜了个大概。 南征百越之事需得再议。 就天幕透露的信息来看,他原本的南征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成功征服百越、置郡县治理,但在征伐岭南地区的西瓯、骆越时,或许打得惨烈,甚至败得惨烈。 毕竟,他这儿可没有在战前就修建灵渠以保证粮草输送。兼之迥异于中原的气候环境,恐怕光是水土不服的疫病就会使秦军倒下一大片。 如此,便暂且先搁置吧。 【闲来无事,荀门团建。 “韩非何时能来啊?” 闲得没事儿干的栎阳殿下忽然想起她的荀门人才拼图还没有收集完,于是询问道,“李师给他写了信,没来,现在师伯师叔们也给他写了信,还不肯来么?”】 [是谁让姮崽念念不忘、三请四请?——是我们非非子啊!] [没享受过这个待遇的某某:韩非,你是真的很装(酸溜溜.jpg] [斯相,上大号说话(比心.jpg] 李斯:“……” 他羡慕韩非? 笑话! 他可是皇帝陛下的心腹重臣、太子殿下的启蒙老师,区区一个韩非,他用得着羡慕他? (嘀嘀咕咕.jpg) 【“既是大才,如何能让他郁郁不得志?我请阿父遣使往韩国聘公子非为我的老师,难不成韩王还敢违逆?” 荀子不赞同,“既要用人,如何能违其本心?” “我要他的真心做什么?” 栎阳殿下诧异,“强扭的瓜甜不甜的,啃上一口不就知道了?如此大才,不为我所用,必为我……咳咳。” 她话说到一半才想起眼前不是秦王、而是荀子,于是无辜地眨眼,立马改口,“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我相信,秦国定能以德行感化于他。” 荀子:“……”】 孔子:“……” 他的话是这么用的吗? 而且就她这强取豪夺的架势,也不像是准备以德感化的样子。 (捋掉胡子.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等着,既然写信请不来你,我这就让我爹派人把你抓回来!] [苦果亦是果!] [姮崽表示:管他是甜瓜还是苦瓜,反正得是我手里的瓜,就算不甜也能解渴,实在不行还能蘸糖(霸道叉腰.jpg] [韩王,你敢动吗(斜眼笑.jpg] [哈哈哈哈被强取豪夺的非非子:死鬼,你好讨厌哦qaq] 韩非:“……” 咦惹,怎么能这么恶心心? [笑死,真的不怪姮崽学小米,她想装一波温和有礼的文化人,结果没用啊,最后还是老嬴家的虎狼之风好用。] [没错啊,大才诶,不扒拉到自己碗里,还留给别人啊?如果得不到,那当然是毁掉啊!] [武德怎么不算德呢?抡语怎么不算语呢?(以德服人.jpg] “……嗯?” 一众儒家大贤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武德也就算了,毕竟老嬴家的德行无需多言、懂得都懂,但是吧,什么叫“抡语”? 跟《论语》什么关系? (警惕.jpg) [上一秒嚣张跋扈,下一秒乖宝宝,姮崽这个变脸(笑哭.jpg] [哈哈哈哈憋说了,我们荀夫子都已经带上痛苦面具了。] [荀夫子:都怪嬴小米!] [好好好,今日份起承转米,口碑这一块,咱小米就没输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稷抚掌大笑,笑过之后又连声道,“虽说荀卿年纪大了,但眼光还是不错的,这话也没说错,姮儿肖我!” 羞耻? 不存在的! 大魔王只会得意于他喜爱的玄孙女骨子里真像他,并觉得荀子以及后辈们都很有眼光。 看上的人才,自然要想方设法的弄到手为我所用,实在弄不到手,那就得放下那点惜才之心,想法子除掉他。 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 若不然,难道还要留着人为他的敌人效力、给他添堵吗? 这是打哪儿来的蠢蛋!一看就不像是他们老嬴家的种,姮儿这样的,才是他嬴稷的子孙! (得意洋洋.jpg) 然而老秦王还没来得及拉着范雎炫耀,就见天幕上的栎阳殿下被秦王近臣蒙中郎遣来的谒者匆匆忙忙喊了回去。 嗯? 这么急,发生什么事儿了? 老秦王顿时压下了炫耀的心思,略严肃地定睛看去—— 【“来得正好。” 刚回到章台殿的栎阳殿下与蒙毅对了个视线,笑盈盈地提着裙摆走到秦王身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头也不抬地分了一叠奏折出来。 “这些你来批。” “……啊?” 栎阳殿下当即神色呆滞,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傻愣愣地看着秦王。 “阿父,我才四岁。”】 是啊! 她才四岁,还是个幼崽! 瞅着慢吞吞挪到漆案前坐下、面无表情却动作麻溜地帮她爹批阅奏折的幼崽,诸秦君和始皇陛下同款目瞪口呆。 ber,这合理吗? 恍然想起之前天幕所说的“压榨童工”、“违反劳动法”,原本还不以为意的诸秦君和始皇陛下陷入沉默。 坏了,这个喷不了。 这是真童工,也是真压榨啊! 简直丧心病狂! 第943章 番外 太平令(43) [好好好,姮崽即将和她的快乐童年说拜拜,开始童工生涯!] [我们铁血大秦是这样的。] [是谁芳龄二十却拥有十五年以上的工作经验?原来是姮崽啊!] [资本家狂喜(美甲.jpg] [咳,那什么,家族企业、不开工资,在法律上完全不构成雇佣关系,怎么能是压榨童工呢?(疑惑猫猫头.jpg] [?带资本家竟是你!] [望周知,资本家在封建地主面前得坐小孩那桌,地主在奴隶主面前还得坐小孩那桌,大家看着办吧(比心.jpg] [虽然但是,把姮崽喊回来安慰你的萌1都有点良心不安了,政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是啊,良心不会痛吗? 虽然那叽里咕噜的资本家地主的话没听懂,但大家长了眼睛会看,瞅着这对配合默契的父女,作恶多端的嬴稷大魔王不由得摸摸心脏。 嘶…… 好像也不是很疼? “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吗?这个年龄的孩子就已经能理政了?” 他仰头看了眼除了因为年纪小而存在知识盲区外,处理起政务有模有样、可圈可点,且十分符合秦王风格的栎阳殿下,沉思几许,缓缓转头看向呼呼大睡的政崽。 既然姮儿这个当女儿的可以,那政儿这个当阿父的是不是也…… (灵稷一动.jpg) 太子柱:“……” 很好,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政儿和姮儿像他爹了。 这个喷不了,是真像。 (甘拜下风.jpg) 胡说! 哪里像啦? 并不知道有一只年幼的政崽将在不久的将来开启被“压榨”的童工生涯,始皇陛下可见不得他的梦中情崽被压榨。 像什么样子? 还是丁点大的孩子呢,平时教她学习着处理政务也就算了,不能真让她跟着一起干活啊! 会不会养孩子? 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她! (指指点点.jpg) [虽然但是,我一想到政哥现在冷着脸加班是因为在生闷气,就有点想笑,怎么会有人用加班来发泄负面情绪啊!] [工作狂是这样的(确信.jpg] [其实也没有吧,政哥还喜欢钓鱼、听音乐、游猎呢,啧啧啧,这日子别提多惬意了。] [望周知:如果有人岁月静好,一定是有人在替他负重前行,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人是谁呢(斜眼坏笑.jpg] [姮崽:我爱上班(开朗.jpg] 嬴政:“……” 皇帝陛下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难道他真的太压榨他崽了? 应该没有吧? 他略带不确定地看向他崽,并得到坚定的否定回答—— 压榨个屁! 给人打工和掌控权力能是一回事吗?她爹爱放权,多好的事儿啊?天底下再没有哪个太子比她更畅快恣意了。 [只能说都是要还的,姮姐当太子的时候扛起了政哥的大半政务,等政哥退位,又被姮姐薅过去干活(笑哭.jpg] [姮姐:想退休?不,你不想,五十岁正是闯的年纪(微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难道不是姮姐在生政哥的气吗?政哥装病把她骗回去诶!] [那政哥就有话说了:逆女,谁让你不打招呼就跑去百越的?喜欢浪是吧?现在就回咸阳来继位,看你怎么浪!] 第493章 知韫:“???” “阿父为什么要吓我?” 她简直不可置信,“你喊我一声我不就回来啦,干嘛装病?” 而且大致估算一下时间,百越战事彻底结束后,大概就是他四十八九岁,没两年就是历史上驾崩的时间点…… 她不得被吓个半死啊? ——他怎么知道? 嬴政哪知道未来的他是怎么想的,但现在,想起他崽浪得飞起就一肚子火气,于是他淡定地反问,“只许你吓唬我,不许我吓唬你?” 知韫:“……” 好吧,太子殿下不吱声了。 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女正在纠结“你骗我、我骗你”的事儿,各时空的太子公子们却只觉得又被秀了一脸—— 皇帝装病骗太子回去继位? 这文字也太小众了。 难道不应该是太子在外权柄过甚,所以皇帝装病把人骗回去,是废是杀只能悉听尊便吗? (小丑.jpg) 【“阿父真的想去雍城吗?” 栎阳殿下那点加班的小委屈迅速被顺毛哄好,便准备开解秦王的委屈情绪。 秦王沉默,“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呢?” 她小声道,“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逼着自己做不愿意的事,本就是一件非常委屈的事情呀。” “委屈就可以不做吗?”】 [是的!] [政哥,如果你觉得委屈,那就不要去做啊(大哭.jpg]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是我最讨厌的话之一。一个个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等自己摊上跟情夫造反的亲妈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白眼.jpg] [怎么会不重要呢?有好多好多人都很在意你有没有受委屈的,姮崽更是不舍得你受委屈啊!(猫猫头流泪.jpg] 始皇陛下沉默。 委屈? 只是将太后从离宫接回而已。 幽生母于离宫,有违孝道,不利于秦王和秦国的形象,与之相比,那点委屈算什么呢? 分明有许多人来劝谏于他啊。 【“若我是臣子,自然可以劝谏秦王以大局为重,诸事皆为秦国计。可我是阿父的女儿,难道也要不顾阿父的心中的委屈与苦闷,来劝阿父一忍再忍吗?” 她嘟囔道,“又不是关乎存亡的事情,名声而已,都被骂几百年了,也不差这一回。” 秦王:“……”】 [哭鸟,在大局和政哥的心意里,姮姐毫不犹豫地选择政哥。] [冷知识,当一个人来劝你以大局为重的时候,就意味着你不在这个大局中,你的利益即将被牺牲(微笑.jpg] [理智上,作为秦国的王,为秦国利益牺牲一下自己的利益是应该的,毕竟对秦国有利其实也意味着对秦王有利,左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而已,但从情感上来说……] [舍不得就是舍不得,于姮姐而言,这点对秦国名声上的助益,她宁愿用其余方式去挣,也不愿意委屈政哥。] 始皇陛下微顿。 公子扶苏脸色煞白。 回想起从前那一次又一次的劝谏,他终于明白错在哪里—— 他从来没有“心疼”他的父亲,因为找不出更好的、能互相周全的解决方案,于是选择让他的父亲做出退让,舍弃他的心意、利益、政治理想来成全他眼中的大局。 可他眼中的大局就一定对吗? 他嗫嚅着唇瓣,鼓起勇气看向始皇陛下,却见他并未看过来,只是神色专注而温柔地看向那个爱他护他的孩子。 于是他抿唇,沉默地垂下眼眸。 是啊。 谁会不喜爱这样的孩子呢? 应当的。 [政哥的道德水平还是太高了。] [得亏是政哥,换成某些皇帝,赵姬在幽禁离宫后就得病逝。] [其实主要还是政哥对亲妈还有感情,虽然有失望怨恨,但也仅限于此,哪怕只惦念着年幼的相护呢,将她幽禁离宫不见已经是极限了。] [……诶!] 诸秦君并未发表意见。 不是不想,也不是没有,只是母子间的事情,哪怕是亲祖宗,也没有插手置喙的资格。 然而眼见着他将母亲幽禁在离宫好吃好喝地奉养着,都还有人跑来劝谏他做得不对,诸秦君也不免越发心疼。 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要像他们这样说,天地君亲师,对君王的忠诚可在孝道之前,怎么不来讨论一下赵姬在嫪毐之乱中的罪过呢?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发牢骚.jpg) 诸子百家大贤亦是蹙眉。 哪怕是最提倡孝道与孝治的儒家孔孟,也有些异议—— 事父母恪尽孝道是应当,可父不慈,子尚且能奔他乡,更别提是和情夫行谋逆事的母了。 秦王既未行弑杀生母的大逆不道之事,也不曾假借亡父之名废黜她,甚至把人好好奉养了,有什么好劝谏的? 这茅焦是哪家的弟子? 别千万别跟他们说,这位“亢直之士”也是儒家的弟子。 (拒绝.jpg) [姮崽:咱老嬴家都被骂了几百年虎狼之国了,现在跟咱们谈仁义道德是不是有点太晚了?滚粗,寡人无德也!] [也没错啊,寡人寡人,寡德之人,都寡人了,就让让他吧。] 诸子百家:“……” 虽然但是,寡德之人是一种表达谦虚之意,不是真无德啊! 此时此刻,诸子百家的大贤们隔空与荀夫子心有灵犀—— 都怪嬴小米! 好好的孩子都被带坏了! [笑死,姮崽的“寡人无德”一说出口,政哥立马问她跟谁学的,可见在政哥眼里,姮崽的形象是多完美(笑哭.jpg] [姮崽那叫一个欲言又止:爹啊,你对咱老嬴家的血脉传承是不是存在什么误解?要不然先瞅瞅咱祖宗的德行呢?] [秦国,虎狼之国啊!] [虽然但是,姮崽说她是跟楚国学的(斜眼笑.jpg] [大差不差啦,难道楚国的“我蛮夷也”就好到哪里去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王们:“……”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哦,学好了就是老嬴家遗传的好,学坏了就是他们楚国的错? 那还不如起承转儒家呢! 儒家:“???” 【“茅焦究竟是如何劝谏阿父的?竟能让毅师遣人来寻我回来?” 栎阳殿下好奇询问。 秦王脸色一黑。 “他说我车裂假父嫪毐,不仁;杀年幼弟弟,不友;软禁生母,不孝。” 他气得咬牙切齿,“区区嫪毐,也配称寡人之假父?寡人诛杀谋逆之辈,竟成了商纣、夏桀一般的昏君?!” 栎阳殿下:“???” 她沉默几许,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走。 “你作甚去?” 正向女儿告状的秦王汹涌的怒气被打断,下意识问了一句。 “我找人套他麻袋去!” 栎阳殿下炸毛,“他不是讲孝道吗?那正好,我这个做女儿的来替阿父出一口恶气,正符合他口中的孝道!” 她越想越气,“阿父你别拦我,我非得弄死他不可!”】 诸秦君:“???” 别说栎阳殿下气炸了,诸秦君和文武重臣也气到炸毛。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假父?!” 短暂的怔愣之后,嬴子楚勃然大怒,“他当寡人是死人呐!” 哦,不对,气蒙了。 他那时候好像确实是死人。 于是嬴子楚迅速改口,怒骂道,“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就算寡人已然驾崩,也不轮到他茅焦来给寡人的儿子、我大秦的王上找个假父!” 彼其爹之! 他儿子需要这么个假父吗?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碰瓷! 呸! 说他是阿猫阿狗都辱猫狗了! “你也是!” 嬴子楚转头看向太子政,“这脾气未免也太好了,之前你竟还说姮儿背儒家带坏了,我倒觉得是儒家把你给带坏了!这个该死的茅焦一张嘴,你就该以不敬先王之名将他拖出去问罪,怎么还憋着气忍下来了?!” 他碎碎念后,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他儿子,语重心长,“政儿啊,你合该多跟你曾大父学学,昂?” 太子政:“……” 他,被儒家给带坏了? 真的假的? [6啊,之前看秦史的时候就已经很气,现在更是气到爆炸??] [茅焦是齐国人吧?那地方的人是这样的,符合刻板印象。] 齐国上下:“???” ber,怎么突然开地图炮了? 关他们什么事?! [这家伙是真勇啊,敢这么跟政哥说话,人间不值得留恋了吗?] [怎么不值得留恋?对着政哥一通喷,直接混了个上卿当当。] [然而他一定想不到,政哥回去就跟姮崽告状,于是他当夜就上了姮崽的黑名单(美甲.jpg] 第494章 [霸道姮崽:天凉了,隔壁老茅也该上路了(墨镜.jpg] [烫知识:让一个快死的人活,很难,但让一个活着的人死,其实有一百种方法(微笑.jpg] 嗯? 这意思是,她杀了茅焦? [就这么说吧,小米、政哥、姮姐祖孙三代,政哥其实是道德水平最高的那个,另外两个简直就是大魔王。] [别看姮姐纳谏如流的名声流传千古,但事实上,就没有几个谏官敢像对其余皇帝那样对她人身攻击的,因为她是真的不会惯着这帮人。] [先秦士人为了吸引掌权者注意力,走的就是浮夸风,最喜欢危言耸听外加人身攻击,然后再来个欲扬先抑,但这股风气在太平年间被叫停,因为敢这样犯到姮姐手里,她会先把人送去挖渠修路、醒醒脑子。] [她对谏官的要求:就事论事,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就直说,摆事实讲道理,但不接受浮夸地对她人身攻击。] [如果是她决策错误且一意孤行,那她躺平任骂,指着她鼻子骂都行,但如果是沽名钓誉准备踩着她刷名声……] [不好意思,你命没了,名也没了(微笑.jpg] 天下士人:“……” 啊这…… 倒也不是说偏爱务实风不对,就是吧,怎么瞧上去,她在某些方面的底线远低于她父亲? 说好的大秦白月光呢? ——怎么不是呢? 天下黎庶听懂了,她只接受合理的、摆事实讲道理的劝谏,不接受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指着她鼻子骂、踩着她来博取亢直刚烈之名的劝谏。 这有什么问题? 难道要像这个姓茅的一样,不关注民生大事,而是抓着秦王软禁参与谋逆的生母的事儿就对着他一通狂喷? 还商纣夏桀…… 秦王若是商纣夏桀,敢这么对他说话,不早成肉泥了? (白眼.jpg) [春秋笔法,值得拥有(比心jpg] 孔子:“……” 哦豁,这下好了,甚至都不用起承,就能直接转儒家了。 第944章 番外 太平令(44) 【九月,咸阳学宫广招贤才。 栎阳殿下拉着主管礼仪的奉常和学宫祭酒荀子嘀嘀咕咕许久,增加了秦王亲临学宫、在广场上的玄鸟旗下发表演讲的重要行程,并十分贴心地为秦王准备好了演讲稿。 “明日早上辰时,咸阳学宫广场,升玄鸟旗、唱校歌,而后阿父发表讲话。” 她郑重地将拟定好的行程表交于秦王手中,神色笃定,“阿父信我,这绝对是非常完美的一套流程。” ——命比大秦国祚还长。】 嬴政:“……”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 等等,她在心里头想什么来着?什么比什么长? (满头小问号.jpg) 知韫:“???” 都说了,能不能不要擅自使用读心术?这是侵犯隐私和人权哒! 被迫吐露心声的太子殿下只觉得头发发麻、背后发凉,一骨碌站起来就想偷溜,却被皇帝陛下眼疾手快地摁住。 “命比大秦国祚长?” 嬴政语气温柔,“那宝儿以为,我大秦的国祚几何啊?” “……这我哪知道啊?” 对上“温柔”得让人惊恐的老父亲,太子殿下略心虚气短,讪讪道,“大概也许可能有个二三四五百年吧?” 嬴政:“……” 他沉默良久,才勉为其难道,“把二去掉。” 又想了想,“三也去掉。” 再怎么样,四五百年总得有吧?如此,加上秦一统天下前的时间,勉勉强强也有个千年,这应该不算过分吧? 他甚至都不要求万世了诶! (超级勉强.jpg) 知韫欲言又止。 有没有一种可能,除了把自个儿分成两截的汉和宋外,封建大一统王朝里就没有是一个存在超过三百年的? 算了。 有二世而亡的噩耗在前,还是别戳她爹那脆弱的小心灵了。 于是她勉强道,“咱努力吧。” 虽然吧,其实她也不晓得当努力的祖宗对上败家的不肖子孙时,胜算究竟能有多大。 ——说实话,真要是遇上败家子,那还不如早点亡呢。 (在心里嘀咕.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啊,敢不敢大声说出来啊,别丢份儿啊(斜眼笑.jpg] [别闹,真要说出来,那她不得挨揍啊(笑哭.jpg] [政哥不舍得的啦!] [虽然但是,姮崽这话其实也没说错,升国旗、奏国歌、发表国旗下讲话,虽然中间停用了一段时间,但咱们现在不是又捡回来用了嘛?咳,大秦可没有复国呢!] [?救命,这可太地狱了!] 是啊。 这也太地狱了。 诸秦君心想,既然他们大秦定下的礼仪能够被后人复用,那凭什么他们大秦不能卷土重来呢?败家子败完了家业,难道不能有出息的孩子又把家业挣回来吗? 做人嘛,梦想还是要有的,再者,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对吧? (理直气壮.jpg) [但也不得不说,这一套流程真的超有仪式感,而且在增强集体凝聚力和培养爱国主义思潮方面真的超有用!] [话倒是没说错,但是吧……咸阳学宫不只有秦国的学子,还有六国的学子啊(笑哭.jpg] [没毛病啊,爱上秦,人之常情(比心.jpg] 六国国君:“……” 当着他们的面谈论秦国是如何对他们国家的青年才俊进行爱秦国主义思想教育的……是不是有那么点不太礼貌? 这何尝不是一种牛头人? (憋屈.jpg) 【次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咸阳学宫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身在咸阳的文武官员与贵族公卿们亦纷纷前来观礼。 ——文化荒漠难得当一回“文化人”,这感觉还怪新鲜的。】 [哈哈哈哈好可爱啊!] [从今往后,我们大秦就不再是文化荒漠啦,而是永远走在思想风潮最前沿的世界文化中心(撒花.jpg(鞭炮.jpg] [那是!诸子百家汇聚咸阳,学宫藏书万卷,老嬴家修的宫殿都被征调了好几座用来放书,甚至敢放言——如果想找书,请去咸阳,如果咸阳没有,那这本书一定不存在(骄傲.jpg] 诸子百家:“!!!” 天下士子:“!!!” 这是何等豪言壮语? 只稍稍一想,就觉得咸阳学宫像一轮明日,令人心驰神往,吸引着天下读书人如夸父般追逐而去,趋之若鹜。 忽而,颜回面色微变。 “夫子……” 他轻声道,“似乎在最开始的天幕中,曾说咸阳被屠戮、咸阳宫被焚烧,那藏在咸阳学宫中的百家经典是否也都……” ……也都付之一炬了? 孔夫子:“……” 渐渐的,诸子百家的大贤们也都回过味来了—— 谁干的?! 攻破敌国国都,焚烧王宫以报复倒也能理解,屠戮无辜黎庶却实在是罪恶滔天的行径,只是透过那句“天下人口三去其二”,诸大贤便已隐约猜到彼时是何等残酷的乱世,相较下,咸阳被屠竟都显得不起眼了。 但现在,旧事重提—— 竟然连书都烧?! 古往今来,多少大贤辛辛苦苦写下著作传于后人,纵然是再如何珍之重之爱之也不为过,它招你惹你得罪你了?怎么还带毁灭经典的?! 蛮夷! 简直是蛮夷行径! 可恶啊,跟这等蛮夷相比,竟然连虎狼之秦也显得格外眉清目秀、有君子之风了呢! (痛心疾首.jpg) 【秦王虽未至,学宫却已奏乐,正是由楚国屈原作词、栎阳殿下谱曲的《天问》。】 屈原:“???” 秦国的学宫,为什么要用他写的诗歌? [人在汨罗江的屈原:版权费给一下,谢谢(礼貌微笑.jpg] [死人不受版权保护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抛开屈原和老嬴家的那点破事来看,把《天问》用在咸阳学宫的开学礼上,真的非常合适(挠头.jpg] [问题是怎么抛开啊?当年鄢郢之战,婉君攻破楚国国都、火烧王陵,屈原可是自沉汨罗江殉国了啊(笑哭.jpg] 屈原:“!!!” 楚王们:“!!!” 什么玩意儿?攻破国都之后还火烧王陵?怎么的,伍子胥啊?可哪怕是伍子胥,也只鞭了楚平王一人的尸啊! [小米,又是你干的(笑:-d] [要不怎么说是战国大魔王呢?我们小米实至名归(骄傲.jpg] 嬴稷深以为然。 没错,战国大魔王就是寡人,这是寡人凭本事挣来的名号! 就欺负你怎么了? 有本事,你欺负回来啊! (反派的笑容.jpg) [那咋了?] 第495章 [屈原的死其实也不能全怪小米和婉君吧,他生前就被楚怀王和楚顷襄王父子两次流放,都已经到辗转流离、生活困顿的地步了好吧~_~] [就是,比起楚怀王父子俩,姮姐对屈原可尊敬多了(白眼.jpg] [《天问》被选为咸阳学宫的校歌之一,《离骚》被收录为必学必背课文,就这待遇,多少人羡慕到流眼泪啊!] 屈原微愣,神色微妙。 怎么说呢,对于任何一个文人来说,这份待遇都是顶级的,其中隐含的尊敬,也十分让人触动,就是吧…… 他是楚人啊! 是即使两代君王将他两度流放,也依然愿意殉国的楚人啊! 这合适吗? [最搞笑的,难道不是姮姐带起了大秦过端午的时尚风潮吗?] [虽然但是,纪念屈原只是端午的起源说法之一吧?还有纪念曹娥、纪念伍子胥的说法呀。] [不是说这个啦,是姮姐在楚地坐镇的时候,曾主持举办过一次赛龙舟的活动,本来是纪念龙图腾的,但她开玩笑说,如果当时有船划得快,说不定能把跳江的屈原救上来(笑哭.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屈原表示:我谢谢你啊!] 屈原本原:“……” 看着天幕上满屏的善意调侃,顶着楚王与文武重臣那微妙的眼神,屈原不由得心绪复杂。 就……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但挺奇妙的,他不仅不觉得排斥,甚至还有点想笑呵呵地融入到里面去。 她和楚人相处得很好啊。 只粗略一听,便能从这只言片语中窥探到当时的自在与热闹。 真乃盛世景象! * #春枝暮 我真的不理解,写点玛丽苏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有人爱看不谈感情的纯宫斗,也有人爱看玛丽苏啊!为什么会有人在别的小说的评论区拉踩审判鄙夷我的小说,仅仅只是因为单元男主给知知取了七七、皎皎这样的小名?免费小说诶,爱看就看,不爱看就不看,简介上就写了玛丽苏,还非要点进来,然后怪我脏了你的眼睛?就算脏了你的眼睛,在我的评论区打个差评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去别人的评论区拉踩审判鄙夷? #春枝暮 更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会有作者看到这样拉踩诋毁别人的成果来吹捧自己小说的时候,竟然会顶着作者号下场点赞啊?难道这是什么很得意的事情吗?都是写文的,互相之间最基本的尊重总应该有吧?这真的很不礼貌。 #春枝暮 发下牢骚,这一章的内容有点短,会在下一章补上。 第945章 番外 太平令(45) 【临近辰时,学宫的钟声响起,一连九声,沉稳而悠长。 ——秦王亲至。 “恭迎王上/秦王。” “免。” 秦王沉静的眸光漫不经心地一扫,而后将长女抱下车驾。 看在大庭广众且确实腿短的份上,栎阳殿下给了秦王这个面子,但一落地,她就身子一扭,往边上挪了两步。】 [那猹却将身子一扭,反从……咳咳,抱一丝,串台了(对手指.jpg] [真的好难得看见姮崽和政哥闹别扭诶,生气气的姮崽也好可爱哦(?><)☆] [嘿嘿,挨揍了(捂嘴笑.jpg] [哦呦,不得了哦,我们政哥竟然当了一回严父、给了姮崽完整的童年诶,还以为他就只会禁足呢!(偷笑.jpg] [轻轻拍了两下就要哄崽的严父?(斜眼笑.jpg] [哈哈哈哈已经很严啦!] “严父?” 说实话,提起这个词儿,诸秦君甚至都有点想笑。 他们老嬴家祖祖辈辈,还从没出过这样疼孩子、宠孩子的爹。 都娇惯成啥样了都? 倒也不是当祖宗的有意见,就姮儿这把亲爹安排支使得明明白白的行事,但凡换个人,一早就被训得老老实实了。 只能说人的本性是双标。 有些事情,也就只有最疼爱的孩子能干、敢干。 【“王上,殿下,请。” 吕不韦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马请秦王父女俩前往学宫广场举行仪式。 虽然不晓得一惯黏黏糊糊的父女二人怎么突然闹别扭了,但不管怎么说,得维护好二位主君在外的颜面。】 [老吕你人还怪好的嘞!] [怎么说呢,一旦让老吕走上他最爱的奇货可居道路,他的脑子就格外清醒,真的是当之无愧的大忠臣啊!] [因为他已经是最顶尖的那一批贵族了,相较于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显然更追求享受精神上的满足感。] 吕不韦欣然颔首。 二三十岁的吕不韦追求功名荣华,一步步挤入秦国权力的顶端,到了四五十岁,该有的都有了,自然追求精神上的富足。 作为商人,他从来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愿意支付筹码去做一笔他认为值得的买卖。 买定离手。 哪怕筹码是他的性命。 【辰时正,在学宫祭酒荀子的主持下,众学子神态肃穆的立于广场之上,一队玄衣少年护送玄鸟旗至,行升旗礼。 学子们:“……” 目送着象征着大秦的织金玄鸟旗升空,秦国本土的学子神色愈发恭谨严肃,六国的学子神色则渐渐有些微妙。 这个仪式…… 貌似有点太不见外了。 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毛病,毕竟这是在秦国的都城,不升秦国的玄鸟旗,难道还能升六国的旗帜不成?】 [额……怎么不行呢?] [假如啊,假如大秦真的把六国的旗帜也升起来了,但是比玄鸟旗小一号、升的高度也低一截……真的会觉得高兴吗?] [楼上还漏了一点,如果隔上一两年的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一面旗帜彻底消失在学宫广场,是不是更扎心啦?] [这妥妥的得破大防啊!] 天下士子:“……” 他们十分自觉地自我代入并发挥想象力,然后果断摇头。 也忒扎心了点。 这还怎么让人潜心求学?怕不是得按母国分出若干派系来,整天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的就差打一架。 他们入秦,难道是为了在非必要的时候跟同窗勾心斗角的吗? 也别太把他们当外人了。 真的。 诸秦君倒是美滋滋的。 一想到他们大秦的旗帜最大、最高,而死对头们的旗帜却要小上一圈、矮上一头,就觉得爽歪歪,再一想到死对头的旗帜会慢慢地连悬挂的资格都没有,更是爽得头皮发麻。 这个想法虽然被废弃了,但它简直戳在寡人的爽点上! 真是可惜啊。 算了算了,寡人胸襟开阔,就勉为其难地退上一步,也免得尔等这些失败者耿耿于怀破大防,误了我大秦的事! (得意.jpg) 六国君王们已经耷拉脸了。 ber,嬴秦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这种花里胡哨的升旗仪式? 当年稷下学宫也没这么搞啊! 臭不要脸! 竟然让他们国家的青年才俊用充满敬仰的目光目送秦国玄鸟旗升空……这主意忒缺德,完全是当他们不存在啊! 这也就算了,竟然还想让他们国家的旗帜给秦国当陪衬,难道不觉得有点太过分了吗? 还有! 尔等这些学子怎么还真就配合地参与升旗礼了?一个个的都这么乖巧温顺的吗?哦,在心里头纳闷一下不见外就完了?真是的,咋就不敢跟人干一架,狠狠地闹上一场,好让虎狼之秦脸面丢尽、成为一时之笑话? (恨铁不成钢.jpg) ——要不你行你上? 都说是虎狼之秦了,还敢在人家大本营狠落人家面子,莫非是觉得脖子上的脑袋呆得不舒服、想挪个地儿? (丑拒.jpg)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 学子们胡思乱想间,玄鸟旗已升至最高点,随风舒展。而后,乐声再起,年不过十岁的稚童于高台前排列成队。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最稚嫩的童声展现最磅礴的词曲,最能打动人心。 “美哉,我少年华夏,与天不老!壮哉,我华夏少年,与国无疆!”】 “彩!” 嬴荡抚掌大赞,“好激昂的曲,好张扬的词!” 敢将日月再丈量,敢问天地试锋芒,这词儿实在是有些骄狂桀骜,但他们嬴秦王室就该有这样的心性与气魄。 好崽,对他胃口!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 嬴渠梁摇头失笑,“姮儿真是打小就晓得她想要做什么。” 文字最能展露一个人的心声,尤其是在这等重要的、充满政治色彩的场合,一言一行都将传递出重要的讯息。 [莫名有点想哭?°(°ˉ??ˉ?°)°?] 第496章 [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说我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的人(猫猫头落泪.jpg]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这首歌,也好想做意气风发少年郎,但是不知不觉间,我就已经没有少年时的心气了(大哭.jpg] [真的永远都会被触动啊!] [《少年华夏说》,最初名《少年大秦说》,亦称《少年中国说》,姮崽亲自填的词,完全和姮崽一脉相承,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张扬、明媚、自信。] [不懂就问,为啥同一首歌,要取这么多名字?(疑惑.jpg]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我们华夏就是世界之中!(骄傲.jpg] [因为大秦不会永远存在,但中国与华夏民族却会永远存在!] 嬴政:“……”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 [其实有两点原因啦,一个是大秦一统天下后,姮姐一直努力于弥合天下离散的人心,所以她高举华夏民族的大旗,虽山川异域,却皆为华夏儿女。另一个么,就是上面所说的原因。] [姮姐看得开,也清晰地知道强盛的大秦也终有衰落的一天,会有新的王朝取代大秦,所以为了保全一些东西,她一直在淡化大秦的烙印。] [《少年说》只是其中一项,更明显的就是秦历与华夏历。] [秦王政二十三年政哥一统天下,定二十四年为秦历元年,也就是将官方历法定为“秦历”,而姮姐上位后,她同时采用秦历和华夏历两种说法,都是官方正统。] [原因就在于,如果采用秦历,那么当大秦灭亡,新的王朝就会为了抹除前朝的影响,必然会采用新的历法以纪年,到时候出现一堆乱七八糟的纪年法,这是她不能接受的。但华夏纪年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是华夏儿女,你不用华夏纪年,难道是认为自己不是华夏正统吗?] [与其说是淡化大秦的烙印,不如说是将大秦的烙印内化,刻入华夏民族的骨髓、融入华夏民族的基因里去。] [也因此,华夏纪年一直沿用到现在,大家也都知道华夏纪年就是秦纪年,将漫长的华夏历史分割成秦与先秦。] “大善!” 嬴政满意极了。 漫长的华夏历史只分秦与先秦,可见大秦在华夏史上独一无二的崇高地位,再者,这怎么不算是大秦万年呢? 只要华夏纪年/秦纪年沿用一日,那么他的大秦便存续一日。 (心满意足.jpg) 诸秦君同样很满意。 要不还得说年轻人的脑子好使呢?瞧瞧这一招,简直绝了! 管它是尧舜禹还是夏商周,统统都是先秦! (骄傲.jpg) 诸侯们:“……” 得,辛辛苦苦传国几百年,临了竟然只用“先秦”二字,就把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概括了。 她真是好深沉的心机! (怨念.jpg) “二十三年?” 始皇陛下微微挑眉。 他是在二十六年灭掉最后的齐国、彻底一统天下,倒是不曾想到,隔壁的“他”竟然比他还要快上三年的时间? 啧。 两个人就是比一个人高效。 【歌声止,易曲。 秦王自观礼台登上高台,沉静深邃却透着凛然锐气的凤眸扫过众人。 “秦立学宫,广迎才彦。” 本来觉得女儿写的稿子有点啰嗦,但他到现在都还没把人给哄好,还是听她的吧。 “……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望诸君不渝此志,砥砺前行。”】 诸子百家大贤:“!!!” 孔孟等儒家大贤:“!!!” “彩!” 孔子不由得大赞出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样的话,老夫听来亦觉心潮澎湃,只可惜……” 听着是好,做起来却难。 这四点中,若能做到任意一点,便已是世间少有的君子了。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得劲儿,太得劲儿了!这四句话真的不管什么时候听,都觉得提气!] [不然嘞?这可是自此往后千年岁月,文人士大夫的最崇高的理想啊,当然得劲儿提气啊!] [都呆住了啊!] [正常,换我我也得呆住啊,看看人家荀夫子,激动得须髯都被揪下来了还无知无觉呢。] [地道的儒家味道(笑哭.jpg] 儒家大贤纷纷昂首挺胸。 没错,就是儒家的味儿!从今往后,这就是他们儒家的圣人级别的至理名言啦!是他们儒家弟子要求自我的标准! 其余诸子百家:“???” 在?是不是有点太不把他们大家放在眼里?脸咋这么大呢?真是啥好东西都敢抢啊! (捋袖子.jpg) 【极致的沉默后,是如烟花般骤然绽开的喧嚣。 “大秦万年!王上万年!” 某个情绪激动的秦国学子率先高呼,“愿为王上效死,开万世太平!” 零星的声音汇聚成河海。 “大秦万年!王上万年!” “愿为王上效死,开万世太平!” ……嗯? 什么玩意儿? 一时间热血上头的六国学子等到口号喊出口才反应过来,立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是,这对吗? 秦国人自己喊也就算了,怎么他们也一起跟着喊上了? 是他们的王么,就效死? 回神的六国学子神色呆滞,环视左右,一行清泪缓缓落下。】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 虽然但是,有一点点好笑,真的只有一点点啦!咳咳,朕/寡人只是嘴巴有点热,所以放出来晾一晾牙齿而已! (开朗大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六国学子:对不起母国对不起王上对不起祖宗,我脏了(两行清泪缓缓流下.jpg] [识时务者为俊杰(比心.jpg] [笑死,真的没有安排托吗?这场面真的好魔幻啊,简直就像误入传销组织,头脑一热就开始宣誓了(笑哭.jpg] [想成功,先发疯,不顾一切向前冲(确信.jpg] [大秦万年!陛下万年!] [哈哈哈不管了,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儿了,给谁效死不是效啊?给咱政哥和姮姐效死,也算是你们的福气啊!]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斜眼笑.jpg] [当然要啊(伸手.jpg] ——当然不要啊! 臭着一张脸的六国君王们默默在心中如是腹诽,简直想冷笑着反问——“这究竟是寡人的福,还是寡人的孽?!” 哈哈! 从寡人之国中走出去的少年英才,才刚到咸阳学宫一日,就被人家给糊弄得晕头转向、不知母国为何物了。 这合理吗?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母国生他养他的情谊,究竟是错付了! 真是可恨! (破防.jpg) 【一场别开生面且具有仪式感的开学典礼结束,学子们或是情绪激昂、或是恍恍惚惚地被牵引往各学室。 接下来,是考试时间。】 [6啊,气氛搞得这么热烈,感情还没考试啊?那不是考试没考过的,还得收拾包袱走人(笑哭.jpg] [不白来,都不白来昂!(人手一个洗脑包.jpg] [完了,i星人已经提前替人尴尬上了,要是开学典礼都参加了却没考上,那也太抓马了!] 就是就是! 天下士子嘀嘀咕咕。 ——多丢人啊? 难道他们的面子不是面子? ——当然不是! 诸秦君面不改色地想,连区区入学考试都过不了的废物,竟然还在乎面子?呵呵,尔等当务之急是好好读书! [开学就考试可太地狱!] [咸阳学宫真是卷生卷死的地方,除了日常的随堂测试,还有一月一小考、一期一大考,统一阅卷之后,会把成绩按分数高低排列之后张贴在公告栏上,包括姓名、籍贯、学派等信息都会明明白白地备注上。] [救命!这谁敢松懈啊?] [就算自己好意思摆烂,难道家乡、师门也都不要脸吗?一次垫底也就算了,毕竟总要有人垫底,但如果次次垫底……] 天下学子顺着想象了一下。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不可能垫底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垫底的,大不了日子不过了,头悬梁、锥刺股,也不能让他当垫底的那个! 退学? 这辈子都不可能退学的!就算要退学也是让别人退,反正他才不要丢这个脸! (坚定.jpg) [学生卷成麻花也就算了,就连老师也得卷生卷死地努力升职称,要不然别人都当上博士、教授、掌院了,你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讲师……] [甚至人家带的学生次次考第一,但你带的学生却稳居倒数……] 第497章 诸子百家的大贤:“……” 众人也想象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呐! 这究竟是什么鬼热闹?! 第946章 番外 太平令(46) 【“她人呢?” 秦王回到观礼台上,却见重臣们仍在,唯有栎阳殿下不见人影,正询问她人在何处,便有一个锐士匆匆忙忙赶来。 “王上,殿下与人斗殴。” 秦王:“……???” 重臣们:“……???”】 不仅是天幕上的秦王与重臣神色大变,天幕下的始皇陛下和诸秦君也在短暂的怔愣后收敛了脸上的愉悦笑意。 什么玩意儿? 谁跟谁斗殴? 始皇陛下与诸秦君勃然大怒,冷着脸,迅速猜测起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在咸阳欺负他们大秦的长公主! 斗殴? 她才四岁!能斗殴吗?! 哪怕是天生神力呢,这个年纪的孩子去打架,也纯纯挨打吗? 该死的,随行的锐士都是死人吗?既有人胆敢冒犯,直接将人拿下问罪就是,竟然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欺负了少主,简直是岂有此理! (怒??) 或是生闷气、或是骂骂咧咧的诸侯王们却是眼睛一亮—— 好家伙! 秦王和他的重臣们就在咸阳学宫,竟然有人敢在这里打他最疼爱的、有锐士护卫的女儿? 究竟是秦王提不动刀了,还是秦锐士不比当年骁勇了? 如此勇猛,是谁的部将? ——嬴秦家的。 【正和秦王冷战闹别扭的栎阳殿下没等他回观礼台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结果在抄近路通往教学区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一个口出狂言、欠社会毒打的小胖墩。 “……得意什么……赵姮……公主罢了……哪哪都有她……” 栎阳殿下当即停住脚步。 “他喊我什么来着?” 她微微敛眉,唇畔的笑意淡去,看向章邯复述道,“赵姮?” “……似…乎是的。” 章邯瞳孔微缩,结结巴巴。 “赵姮。” 于是栎阳殿下缓缓点头,又低低复述一遍,而后在章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步上前,狠狠一脚踹在小胖墩的屁股上,将因为猝不及防被偷袭而踉跄倒在地上的小胖墩摁起来打。 场面当即大乱。】 始皇陛下脸色阴沉。 诸秦君的脸色比他还要阴沉。 都不是傻子,只单单凭一句“赵姮”,众人便迅速将前因后果猜测了个大概,知晓她为何会动怒到与人动手。 ——为人子女者,眼见旁人如此侮辱亲父,不动手还了得?! 更何况,嬴政贵为秦王,便是嬴秦的大宗嫡系,是嬴秦的族长,这般侮辱于他,岂非是将整个嬴秦都侮辱了?! 氏赵? 谁要氏赵? 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 他们嬴秦自秦非子始,受封于秦地为附庸,自秦仲始,为西陲大夫,自襄公始,位列诸侯,自惠文王始,称王,直至秦王政一统天下、称始皇帝,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他们为此而骄傲,这是他们最大的荣誉! 赵氏? 嬴秦没发家的时候,嬴赵是大夫,嬴秦是附庸的时候,嬴赵是大夫,嬴秦是西陲大夫的时候,嬴赵是大夫,等到嬴秦位列诸侯国了,嬴赵还是大夫。 氏别贵贱。 除了前头那点时间,嬴秦跑去氏赵难道不是纡尊降贵? 再者,虽说是同根同源,可嬴赵始受封的造父和嬴秦始受封的非子都已经是出五服的远亲关系了,得一直往上扒拉到蜚蠊才能扯上关系。 谁家追溯祖上这么追啊? 怎么的,当他们嬴秦是臭要饭的呢,巴着一个出五服的、连祭祀都混不上座的旁系祖宗不放?更何况,你嬴赵一受封,难道连带着祖宗也要跟着你氏赵不成? 真要如此,那不如一直往上追溯到嬴姓的老祖宗伯益,他的一个儿子大费是秦赵先祖,另一个儿子若木受封于徐。嬴徐历夏商周三代、享国千六百年,为东夷最强大者,跟周天子硬刚都不是一次两次,可见其鼎盛时之强。 所以也别氏秦氏赵了,索性一起氏徐算了。毕竟按这说法,远亲的荣誉是他们的荣誉,那远亲的远亲的荣誉怎么不算是他们的荣誉呢? 做人,得一视同仁才对嘛! “此为赵人乎?” 嬴稷面色阴沉,蓦地冷笑一声,“尽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连五六岁的稚童也都给教坏了。” “简直放肆!” 太子柱也气坏了,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异人,才爱怜又心疼地看向政崽,“政儿已贵为秦王,赵人都敢在咸阳如此侮辱于他,可见当年他质赵时究竟受了多少苦。” 彼其爹之! 就是你赵国是吧?嘿,汝真当我大秦之铁骑刀戈不利乎? 异人不语,只低垂着眼眸,遮掩住眸底的阴冷之色—— 赵人吗? 未必吧。 [6啊,嬴秦的这帮子宗亲,真的永远能震惊到我(微笑.jpg] [造反谋逆的、背后说坏话的……我的天呐,真的是什么拟人的货色全让政哥撞上了,难怪政哥独揽大权后对宗室不怎么感冒,换我我也不爱搭理这帮人(白眼.jpg] 嬴稷和太子柱:“……” 诸秦君和他们的兄弟:“……” 宗亲? 又是宗亲? ber,怎么哪哪都有他们?而且还是好事找不到人,坏事却一找一个准? 嬴华、嬴疾当即破口大骂。 其实文武重臣也有点想对某颅内有疾且不长眼的家伙开麦怒骂,但他们不敢,因为始皇陛下就坐在他们上首,正阴沉着脸散发冷空气。 还别说,怪凉快的。 (抱紧自己.jpg) 始皇陛下恼怒极了! 赵政。 这样的蔑称,他在赵国的时候听人喊,回秦国的时候也听人喊,直到他一步步成为太子、秦王乃至始皇帝,终于没人敢这样蔑辱于他了,哦豁,现在又搁天幕上听见了。 这次还不只是骂他一个,而是连带着他的亲闺女一起骂! 呵、呵。 老虎不发威,真当病猫了。 始皇陛下心里怄得要死,瞅着把那死胖墩摁在地上揍得哇哇大哭的亲崽,又是觉得熨帖、又是感到心疼—— 作甚要她自己动手? 他瞅着她手上白白嫩嫩的皮肤都有些青青紫紫了,这得多疼啊?她哪吃过这样的苦?哪里值当她伤了自己呢? (心疼.jpg) 【“哇呜~” 小胖墩被邦邦两拳揍成了熊猫眼,反抗无果后哇哇大哭,“你谁啊?干嘛要打我?呜呜呜我要告诉阿父阿母!”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栎阳殿下冷笑着甩了甩跟骨头碰撞后有点发麻的手,又是重重一拳,“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蔑辱我为赵姮?” 她越想越气,就算已经打累了,也忍不住再给他几拳。 “先王曾在赵国为质……” 话说到一半,她觉得不太对,于是迅速改口,“先昭襄王亦在燕国为质,你怎么不称他为燕稷、我为燕姮?” 就是欺负她爹脾气太好! 栎阳殿下愤愤不平地挥拳,“欺软怕硬的狗东西,欠打!”】 嬴稷:“……” 什么玩意儿?燕稷? 突然就被玄孙女给拉出去充当旗帜的老秦王扎扎实实地愣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后抽了抽唇角,摇头失笑。 “这孩子……” 他状似无奈,“虽是给政儿出气,可哪有这样拉寡人出来的?罢了罢了,到底是一番孝心,寡人给她撑腰就是。” 嗨呀,谁叫她阿父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她大父和曾大父又没那个本事威望给她撑腰呢?既如此,寡人这个当高大父的就受受累吧。 燕稷? 呵,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活腻歪了的敢这样蔑辱于他。 (冷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真的是服了姮崽的超绝反应速度了,拉祖宗下水她是有一套的(笑哭.jpg] [骂人是吧?来,有本事就把祖宗十八代一起骂,谁不敢骂谁是孙子(叉腰冷笑.jpg] [姮崽表示:本殿下当着秦王的面骂嬴秦祖宗十八代不祥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雕虫小技竟也敢在本殿下面前班门弄斧!] 嬴秦祖宗十八代:“……” 姮崽本崽:“……” 咳咳,过去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不必再提了吧? (n脸尴尬.jpg) [还得是小米有震慑力啊!] [紫薯输了啊(笑哭.jpg] [紫薯赢了也没用啊,他跟政哥都在赵国为质,把他拉出来不还是赵?顶多就是从父女俩氏赵变成祖孙仨氏赵。] 第498章 子楚和异人:“……” 怪他喽? [虽然但是,其实燕姮赵姮都还挺好听的,不过最喜欢嬴姮,因为我是赢学家,在赢的路上从未停歇(比心.jpg] [主要这就不是好不好听的事儿,带上了恶意的称呼,就算再好听,听在耳朵里也刺耳。] [能让姮崽这么好脾气的人一听就急眼地上去跟比自己大且壮的胖墩干架,甚至都没想过她能不能打得过人家,可见这个称呼的侮辱性质。] [虽然知道是蔑称,但不太懂,先秦的姓氏太复杂了(挠头.jpg] [氏别贵贱,你觉得老嬴家是为一步步从附庸成为诸侯的自家祖宗骄傲,还是认为有个当大夫、当诸侯的远房亲戚才值得骄傲,哦,秦当诸侯的时候赵还是大夫呢。] [?说什么屁话呢?] [我考上华大,我妈得高兴到摆流水席,我远房亲戚考上华大,我妈连送份子钱都懒得去。] [懂了懂了,这下懂了。] [主要还是先秦后期乃至晚期的时候,已经有姓氏合流的趋势了,政哥一统天下后,直接官方推动姓氏合流,所以早八百年就不分姓氏了。] [唯一还有点分的就是嬴秦,因为规定是五代以内的嫡系可姓嬴,五代以外只能姓秦,算是王室宗亲的区分吧。] [毕竟是宗亲嘛,总要给点特殊待遇的,但要是只管生,那对中枢的财政也是一种负担。] [所以秦时有很多被赐姓嬴的就是这样来的,旁系远亲,立下大功入了皇帝的眼,于是把人提溜上来当近亲。] 嬴氏宗亲心满意足。 虽然不能恩泽于世代子孙,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已经很让他们感到满足了——尤其是在商君之法的对比下。 再者,只要一直立功,那不就一直能当宗亲享受优待了吗? 能接受,完全能接受。 (满意.jpg) [咳咳,我忽然发现,这小胖墩蔑辱姮姐为赵姮,其实受到最大伤害的人似乎不是姮姐本人,甚至也不是政哥。] [?那是谁?] 对啊。 那是谁呢?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最开始信号错误的时候放出来的画面里,那个和斯相一起矫诏扶胡亥让大秦二世而亡的奸臣,似乎就叫赵高?] [对啊,咋了?] [冷知识——政哥有一个儿子就被取名为高(微笑.jpg] [?难你天?!] [所以赵高是政哥的儿子是吧?6啊,难怪胡亥那个又蠢又毒的家伙甚至连扶他上位的斯相都弄死了,却还信任赵高,感情他俩是亲兄弟,搁这玩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呢!(阴阳怪气.jpg]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赵高,赵高,傻傻分不清楚?] 公子高本高:“……” 第947章 番外 太平令(47) “这……你……我……他……” 公子高不懂,公子高大为震撼,他瞠目结舌了半天,心态崩了,“我要见父皇!我要见阿姊!我不要被人喊成赵高!” 诸公子公主同情地看着他。 虽然他从前叫秦高、现在叫嬴高,虽然不管他叫什么高,天底下除了父皇和阿姊就没人能连名带姓氏的喊他,虽然…… 但他现在成赵高了啊! 她们自然看得出来那是天幕上的后辈们不过是在揶揄打趣、嘲笑讽刺,可天下黎庶中,有太多人会对此产生误解了。 若是再让贼心不死的六国余孽带点节奏、泼点污水……那完了,公子高彻底成赵高本高了,到时候说不准得让父皇和阿姊亲自出来为他辟谣站台。 倒霉的孩子啊! 扶苏抿唇,本来想说名乃君父亲赐,但瞅着弟弟那遭受了一万点暴击的小可怜模样,默默将话咽了回去,并安慰起来。 诶……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呦,父皇怎么就取了这么个名字呢? 嬴政:“……” 谢谢,朕也想知道。 本来听到“赵姮”俩字有点生气的皇帝陛下在听到“赵高是政哥儿子”后,已经完全想不起来生气,只剩下满腔的恶心。 儿子? 赵高是他的儿子? 三十七度的嘴里是怎么能说出这么可怕的话的? “阿父,你没事儿吧?” 同样被后辈们的脑洞和嘴震撼到的太子殿下担忧地瞅着她爹的脸色,斟酌着询问,“要不,咱给高弟改个名儿?” 爹啊,别把自己恶心坏了啊。 “改名?凭什么改名?” 皇帝陛下反射性道,“区区一介逆臣,凭什么让朕的儿子避他的讳?” 就算要避也该是他赵高避! 知韫:“……” 可问题是赵高死翘翘了啊,再者,甭管死没死的,赵高这名都跟他绑定、成他专属了,就算改成阿其那、塞思黑也没用啊。 自赵高之后,天底下有几个姓赵的敢给自家孩子取名为赵高的? “就不改!” 皇帝陛下呵呵冷笑,“高姓嬴氏秦,朕倒要看看谁敢管他叫赵高!” 知韫:“……” 【“……哇呜呜~” 小胖墩鬼哭狼嚎,眼泪鼻涕都混成一团,连连求饶,“不敢了,呜呜呜别打!” 栎阳殿下:“……” 咦惹,好恶心! 她嫌弃无比,慌里慌张往旁边躲避,然后摔了个屁股蹲。 “栎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打人的时候把人摁地上打,结果打完了被恶心到摔一屁股蹲,这下好了,单方面打人变成双方互殴了(笑哭.jpg] [谁说是被恶心地摔倒的?胡说嘛这不是?姮崽明明就是被这个小胖墩给推倒的(斜眼笑.jpg] [没错,我证明(举手.jpg] [他推了姮崽,他推了姮崽啊!] “难道不是吗?” 秦地某处,围在一起看天幕的秦人茫茫然地互相对视,忽而有人问,“难道不是他推了殿下吗?我明明看见他伸手了啊!” “你也看见了?” 他身边,另一人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好巧,我也看见了呢,就是这小子推的!” 其余诸人:“……” “没错,就是他推的!” 他们殿下正好端端的在打人呢,无缘无故,怎么可能会摔倒? 一定是有人推了她! 咱人民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笃定.jpg) [不是我说,政哥这来得也忒巧了点(笑哭.jpg] [能说吗,突然有种在看偶像剧的感觉……] [我懂,偶像剧是这样的,男主永远来迟一步、且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女二受欺负,然后女主百口莫辩,上演“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狗血剧情。] [错了错了,其实应该是真假千金的剧情,日常欺负真千金的假千金在看到人来之后立马从楼梯上摔下去来陷害真千金!]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这个时候应该配上背景音乐(握爪.jpg] 知韫:“……” 虽然但是,谁是女主,谁是女二?谁是真千金,谁是假千金? 嬴政:“……” 前脚才拥有了一个名为“赵高”的“儿子”,现在又成了偶像剧里的瞎眼男主,皇帝陛下不懂,皇帝陛下大为震撼。 ber,尔等还是人吗?! 【匆忙赶来的秦王刚到,就见栎阳殿下摔了个屁股蹲,以为她被打了,当即色变,难得失了冷静,急声吩咐蒙毅去找医官来,又将人抱在怀里,蹙着眉头检查她身上可有伤。 “阿父?” “我在。” 他应了一声,又问,“他打你哪里了?哪里疼?” 等看见她白净细嫩的手通红一片,尤其是指骨的位置红得刺眼醒目,肿胀处带着点点青青紫紫的淤痕的模样,更是勃然大怒,“他竟伤你至此?”】 [嘶——看着都疼!] [我天,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成猪蹄了(政惊.jpg] [?我还以为姮崽只是屁股疼,没想到她是手疼,我刚才竟然还哈哈笑,我真该死啊(大哭.jpg] [该死的小胖墩,怎么把我们姮崽伤成这样啊,我要弄死他!] 诸子百家和诸侯们:“……” “寡人的眼睛瞎了吗?” 某诸侯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而后转头看向相邦,询问,“难道不是她把人摁在地上打,而是她被人摁在地上打?” 相邦们:“……” “君上须知,爱是盲目的。” 被问到脸上的诸相邦们露出微笑,“世人爱她,纵然她只是伤了个头发丝,也都是旁人的过错。” 这就叫护短。 【“阿父。” 栎阳殿下缓缓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她的手又麻又疼,还有些使不上劲儿,于是她瞬间就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骂我!” 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唧唧地告状,“他不仅骂我,还打我!他的脸可硬了,打得我的手好疼好疼的!”】 第499章 诸秦君心疼坏了。 看天幕这样久,他们哪里见她哭得这样委屈过?纵然是装模作样地撒娇,也足够惹人心疼爱怜,更遑论是如今这般? “啊呀,快点哄她啊!” 嬴渠梁急坏了,“都哭成这样了,回头哭伤了眼睛和嗓子怎么是好?还有她的手,都肿成什么样了,赶紧寻医丞啊!” “那胖墩是谁家的孩子啊?” 太子驷也皱着眉头,“子不教父之过,必须问罪其父祖才行!” “光是问罪父祖哪够?” 嬴稷气得直拍桌子,“胆敢辱及伤及我大秦少君,难道说一句年幼无知就行了吗?晓得蔑辱旁人,可见已知事矣!” 既然已懂事,就该负责任。 至于孩子其实本性不坏、只是被长辈教坏了……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看上去很闲吗?有时间不关心自家受了伤的孩子,反而体谅伤了他家孩子的人的心理路程?管你是熊孩子还是熊家长,敢犯到他手里,都团吧团吧一起收拾喽! (冷笑.jpg) 始皇陛下脸色沉冷。 虽然不曾言语,可看着天幕的眼神却透露着心疼与担忧。 [救命,我都想哭了啊!] [谢邀,我不仅有点想哭,我甚至还有点想笑——谁懂政哥想安慰姮崽却被文武重臣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断的好笑啊?] [被迫闭麦的政哥:能不能让让?打扰到寡人发挥了(微笑.jpg] [?哈哈哈呜呜呜别搞,我现在又哭又笑啊!] [叔父们也都真的超级护着姮崽啊!姮崽:他用脸打我(哭唧唧告状.jpg;/叔父们:对,他用脸打人(准备找他爹算账.jpg] [小胖墩:请苍天,辨忠奸!] [别辨了,就算一辨二辨三辨也都是你用脸打人。十二年义务教育中的物理学告诉我们,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姮崽打你脸的同时你的脸也打了姮崽!而众所周知,姮崽还是只幼崽,所以她就算打人也根本没伤到你,相反,你在众目睽睽下推了姮崽,所以你就是罪魁祸首!] [清汤大老奶!] [楼上上,你,是我的神!(狂奔下跪.jpg(狗头叼玫瑰.jpg] 【“我无事啦。” 栎阳殿下乖乖地由秦王为她上药,等涂完了药,又习惯性地往他怀里一滚,不甚在意地嘀嘀咕咕,“等我以后练了武,就不会这样啦!” “如何会无事?” 秦王蹙眉,“你都疼哭了。” “不是疼哭!” 她严肃道,“我就是太气了,情绪上来,一下子没忍住。” 这是生理问题,非战之罪。 ——这关乎她的颜面。】 知韫:“……” 虽然但是,这就不用放出来了吧?给她留点面子啊喂! 始皇政和太子政:“……” 诸秦君:“……” 崽啊,阿父/大父/……晓得你爱面子,但也不必这样爱面子。 [一生爱面子的姮崽(苦笑.jpg] [政哥:你都疼哭了(心疼.jpg;/姮崽:才没有疼哭(较真炸毛.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这样的,其实比起疼,更多的还是又气又委屈的情绪。打架的时候是气上头,等打完了看见疼爱关心自己的家长,就只剩下委屈了。] [别说,就姮姐的性子,真要是只有疼,她反而咬牙就忍了。] [她会很得意地叉腰跟政哥和郑后炫耀,说她打架打赢了,然后政哥和郑后就会夸她,等到发现她手受伤后先是心疼,再把人训一顿、关在章台殿禁足(笑哭.jpg] [笑死,这很姮姐。] [禁足?那也很政哥了。] 文武重臣深深赞同。 没错,禁足可太符合他们家陛下的行事风格了,完全不ooc。 从小到大,太子殿下哪次犯错不是被禁足?他们从一开始的担忧到后面的习以为常,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 甚至…… 陛下,禁足也不是万能的啊! 嬴政视若无睹。 禁足还不够吗? 尔等懂什么,对于一个热爱自由、一天到晚不着家的孩子来说,禁足已是天大的惩罚了。 (确信.jpg) 隔壁的始皇陛下:“???” “禁足?” 他略诧异地低声呢喃,眉宇之间俨然透露着不赞同—— 孩子都受伤了,纵然再有错也该揭过去,哪能禁足呢? 堂堂太子,犯点错就被君父禁足,传出去,岂非折损她的脸面和威严,叫旁人轻视她? (不赞同.jpg) 第948章 番外 太平令(48) 【打架和哭都耗费体力,秦王哄睡了犯困的栎阳殿下,车架便回到了章台宫。 “王上。” 已然得到消息的郑菁等候在章台殿外,见秦王抱着女儿回来,连忙迎了上来,见人正睡着,虽心底着急却也没急着询问,跟着秦王的脚步回寝殿将女儿安置好,才压低了声音询问。 “妾听寺人来禀,说宝儿在学宫与人打起来了,偏只说个囫囵,又见蒙中郎回来请夏侍医,心中实在担忧。” 她眉心紧蹙,小心地拢着女儿的手,“可还有哪里伤到了?” “伤了手,已抹了药。” 秦王言简意赅,又微微沉吟,选择将起因经过说与她听。 于是,等栎阳殿下醒来—— “听说你与人斗殴?”】 [一觉睡醒的姮崽:天塌了!] [政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政哥,怎么还告状的啊?(笑哭.jpg] [啊,楼上竟然才知道这事儿吗?不管是萌1还是萌甜的日记里,好像都有说政哥经常和郑后告姮姐的状的诶。] [不是告状啦,是和郑后一起就姮崽的教育问题进行探讨!] [啊对对对!绝对不是因为政哥对姮崽的撒娇毫无抵抗力,每次都是理智上想管但又实在狠不下心管,于是求助郑后这个搭档(斜眼笑.jpg] [笑死,政哥舍不得管束,难道郑后就舍得了吗?一个慈父一个慈母,一个比一个惯孩子。] 嬴·慈父·政:“……” 在太子殿下托着下巴含笑看来的打趣目光中,皇帝陛下淡定非常地侧眸看向蒙毅和蒙恬。 日记? 一个写了还不够,另一个竟然也写? 蒙恬和蒙毅:“……” 兄弟俩默默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虽然略有点心虚,但很快就理直气壮——写日记怎么了,不许有点小爱好? 比起皇帝陛下的死亡凝视,兄弟俩现在更关注一个问题—— 这些后人是怎么得到他们的日记的?按照他们对自己的了解,这妥妥的是要变成陪葬品下葬的,总不会是…… 竟然挖他们的陵墓?! (惊恐.jpg) “惯孩子怎么了?” 嬴稷不甚在意,“孩子又听话懂事又聪明伶俐,还爱撒娇,惯着点也是人之常情嘛。” 多大点事儿啊! 比起惯孩子,他显然对日记更感兴趣,于是兴致勃勃地转头问蒙骜,“这蒙恬和蒙毅都是将军的孙辈?既然他二人都如此爱写日记,想来将军应当也挺喜欢的吧?” 蒙骜:“???” 他是该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猫猫探头.jpg) “慈父?!” 隔壁被灭国的余孽们正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躲躲藏藏,这会儿不禁掏掏耳朵,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他嬴政竟然还是个慈父?” 笑死人了! 跑到咸阳去问问他的儿子女儿,有几个觉得他是个慈父的? 诸公子公主:“……” 额,怎么不算是慈父呢? 虽然这个模式不对他们开放,但他们幻想中最最最慈爱温和的父亲,也不过是这个模样。 (羡慕.jpg) 【“那不叫斗殴。” 栎阳殿下一本正经地纠正,“今天是我单方面揍他。打得有来有回才叫斗殴,那小胖墩哪里有跟我还手的余地啊?” 别看她小,有的是力气。 “你倒是挺得意啊。” 郑菁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单方面揍人,结果自己伤了手?不是在你阿父面前哭着告状说被人家的脸打的时候了?” “……阿母!” 栎阳殿下的脸爆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补药笑我们姮崽啊,小小年纪就有了黑历史,我们姮崽会害羞的啊(捂脸.jpg] [楼上请把手拿下来哦,已经看见你的微笑唇了呢(比心.jpg] [就你笑得最大声(美甲.jpg] 知韫:“……” 你们的笑声吵到她眼睛了。 (臭脸.jpg) [虽然但是,姮崽的身体素质超级棒,对上比她年纪大、比她身体壮的胖墩,也是将人摁着打,这身体素质在同龄人中绝对是最顶尖的。] [姮崽: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孩,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叉腰.jpg] 第500章 [现在她还小呢,等接受了系统的军事化训练,踹我一脚就得跪在地上求我别死(微笑.jpg] [老嬴家都这样,遗传的。] [别的也不提,就说在勇武方面最出名的荡哥吧,虽然总拿他举鼎而亡的事玩梗,但他的鼎也是真举起来了啊!] [真·力能扛鼎,荡哥的神力和勇武无需多言(大拇指.jpg] 嬴荡:“……” 就算你们这样夸他,他也不会高高兴兴地说你们夸得好的。 举鼎而亡? ber,他这是举的什么鼎啊?怎么还把自己的小命给举没了? (傻眼.jpg) 嬴驷比他更傻眼。 他说呢,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早逝,怀疑了突发恶疾、怀疑了刺杀战死,就是没怀疑过是你小子把自己浪死了! 举鼎? 就算你小子跑到周天子的洛阳去举鼎,也不能把自己举死啊! (骂骂咧咧训儿子.jpg) [其实荡哥做大将军真的挺合适的,如果他和小米换一换就很好了,小米当秦王坐镇后方,他当大将军所向披靡,兄弟俩一起成为骑在六国头上作威作福的大魔王。] [那真的很爽了(笑:-d] 六国:“……” 爽?何爽之有啊? 知道你们这些后人偏心眼,但不要老在他们的伤口撒盐啊喂! [虽然但是,小米也很勇。] [想当年赢小米还让工匠造钩梯登顶华山,然后在华山之巅用松柏之心做了棋子,顺便勒石“尝与天神博于此”,成功地装了波大的。] [?大魔王这么中二的吗?] [突然明白姮崽的虎劲儿是随谁了,荡哥和小米一个举鼎一个爬华山,都挺冒险精神的。] [今日份起承转米(?)] 嬴稷欣然接受。 什么叫冒险精神?连爬个山都不敢,半点胆色也无,遇上合纵联军岂非要吓得亡魂大冒? 有虎劲儿怎么了? 肖我! 嬴荡却是满头问号。 “寡人呢?” 他转头看向嬴疾:“前头还在说寡人呢,现在提及姮儿肖谁,就光起承转米,不带寡人?” 那还提他干什么? 再者,别的那些他也不争了,但勇武这点,总该是类他了吧? 嬴疾:“……” 大侄子,别怪叔叔说话直,但你只是姮儿大父的大父的兄长,再怎么肖也肖不到你身上。 他面上微笑,心里腹诽。 而后仰着头,继续看天幕上的秦王握着栎阳殿下的手仔细察看,又十分自然地接过宫人布菜的玉箸和郑良人一起投喂她,顺便对她偏心的选择性挑食行为表示吃醋。 嬴疾:“……” 虽然已经看了很久,但还是有点不太习惯这种女宝父行径。 啧啧啧,怪宠的嘞! [宠孩子段位哪家强,秦国咸阳找秦王(大拇指.jpg] 嬴政:“……” 别说,说着还怪顺口的。 [真的挺能理解姮崽性格的养成,有这样宠娃爱娃的阿父阿母,还是这样尊贵的出身地位,真的很难不自信。] [别说政哥和郑后了,咱就是说,咸阳上下的重臣贵胄有哪个不宠着姮崽的?哪怕她浪得飞起呢,也各个都指望别人去管孩子,轮到自己却惯她惯得不得了(苦笑.jpg] 文武重臣:“……” 啊这……他们,有吗? (试图否认.jpg) 【“阿父。” 吃饱喝足的栎阳殿下盘腿坐在床榻上,“我可以回阿母殿中去住吗?” “可以,最多十日。” 秦王虽应允,却又道,“十日后,你的伤应好了,今年的祭祀,你与我一起。” 说罢,他垂眸,“没准备好?” 栎阳殿下:“……”】 [姮崽表示:有没有准备好暂且不提,但真的有被吓到。] [政哥啊,咱就是说,下次说这种重量级的事情的时候,能不能用稍微有点起伏波澜的语气?你这么淡定,会让我误以为祭祀也不过是平平淡淡的日常的(挠头.jpg]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不平淡的事,甚至怀疑政哥立姮姐为太子的时候,也是用这种语气。] 当时在场的重臣默默点头。 嘿,您猜怎么着? 猜对了! 他们陛下用最淡定的模样将他们所有人都衬托成了新兵蛋子! 嬴政却不以为意。 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始皇陛下亦不以为然。 不就是准备带着人去祭祀,等祭祀回来再筹备着立太子吗? 有什么值当惊奇的? 难道这个太子之位不给她,还有什么其他的人选不成? 要他说,若非她之前年纪太小,经受不住参与祭祀的劳累,前两年就可以立她为太子了。 诸秦君:“……” 虽然但是,你们俩这样淡定,显得寡人略有点不够稳重啊。 惊讶一下都不行吗? “等过了年,姮儿五岁了?” 嬴驷虽然有点惊讶,但也接受良好,赞许道,“储君乃国本,兼之姮儿又情况特殊,早点定下来也是好事。” 毕竟是立长女为储。 早点定下来,从开始就斩断一众公子的野心、将他们培养成太子的能臣,总好过让她们兄妹相争、姐弟相斗。 正好。 秦王正式亲政也有两年的时间,该收拢的权柄都收拢在掌心,等到祭祀英灵之后,军心民心更甚从前,对于立储也不会受到太多的掣肘。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尽有,可谓是立储最恰当的时机。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既然天幕外的诸位能看出秦王的心意,栎阳殿下自然也能。 【“一言为定!” 她眉眼弯弯,跟树袋熊一样挂在秦王的身上,啪叽一口亲在他脸侧,笑盈盈道,“十日就十日,阿父放心,我一定回来,绝对不带耽搁一丁点的!” 秦王:“……” 他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孩脸颊上的软肉。 “嬴姮,你真欠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一言为定驷马难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伸爪.jpg] [姮崽这个变脸术呦!] [没毛病,俗话说得好,钱在哪爱在哪,给钱的不一定爱你,但不给钱的一定不爱你,政哥都准备把太子之位给她了诶,这还能不是爱?] [姮崽(飞扑)(抱抱)(亲亲):阿父爱我,我爱阿父(星星眼.jpg] [哇塞,是甜妹!] [笑死,政哥日常在“我女爱我”和“我女气我”中反复横跳,前一秒被哄成翘嘴,后一秒又想揍她(大笑.jpg] [养孩子哪有不疯的?] [得了,他天天喊着要揍姮崽,哪次真下手了?不舍得的啦!] [谁能舍得啊?你能吗?] ——不能。 始皇陛下瞅着那被他梦中情崽亲亲抱抱撒娇却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某人,那叫一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呵,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能有这样会既聪颖能干又跟他亲近的崽,就偷着乐吧,若不然,把他这里的笨崽换过去,就晓得他有多痛了。 (不辛苦,命苦.jpg) 第949章 番外 太平令(49) 【秦王政十一年岁首,祭英灵碑、祀英灵阁。 卯时初,车驾自章台宫出,前往修筑于骊山之麓、渭水之滨的英灵阁,至骊山脚下,秦王与栎阳殿下肃容正衣。 六丈宽的大道,墨色砖石铺就,两侧是披坚执锐的锐士,其后是咸阳士人黎庶。 在奉常的引领下,秦王率领众人踏过砖石大道、拾阶而上,先于英灵阁前殿祭香,又至殿后广场的英灵碑前祭拜,并以秦王之名宣读祭词与誓词。】 天幕上下皆沉默庄严。 原本充斥着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的欢声笑语的弹幕区空白一片,诸秦君与始皇陛下亦是神色肃穆,当秦王政与栎阳殿下手执祭香郑重地躬身三拜时,他们也毫不迟疑地起身,率领文武重臣俯身下拜。 秦人自然看不见。 但有些事情,其实也未必需要让秦人看见,祭祀为大秦基业而付出生命的英灵,本就是应有之义。 甚至,这场祭祀来得太晚。 于秦王为首的权贵而言,人命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不过是战报上的冰冷数字,死一千人、一万人,其实都无甚区别。 若是这场战争赢了、战线推进了,便是“举国”欢庆的喜事,纵然败了,也不过惋惜对秦国国力与元气的折损。 于国而言,个人太过渺小。 可当战报上的寥寥数语,具象化为一块又一块英灵碑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串联起一张张陌生而不同的面容、一个个失去亲人的家庭,它便重若泰山。 沉默无声,却震耳欲聋。 【如同一只被赋予灵识与智慧的眼睛,天幕悄然转动着视角—— 第501章 从聚焦于骊山北麓英灵阁广场中的秦王父女、君臣,慢慢地将锐士军卒、黎庶士人囊括其中。 而后,徐徐拔高、缓缓拉远。 从骊山至咸阳,从咸阳至关中,从关中至陇西、北地、巴蜀……在秦王政十一年岁首,秦国上下自老人至稚子,尽皆汇聚于英灵阁与英灵碑前祭祀英灵,庄严而肃穆。 《无衣》的曲调被奏响,锐士顿甲拍戈为之和。 先是稚嫩的童声,再是青涩的少年声,而后,温柔的、雄厚的、沙哑的、激昂的……各种声音如雨滴坠入涓涓细流,汇聚成浩浩荡荡的滔滔大河。】 老秦人忽而泪如雨下。 温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于是他们用力地眨眨眼,抬手抹去泪珠,泛红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一块块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的高大石碑,那上面,有他们的长辈的名字,或许,也会有他们和他们的子辈、孙辈的名字。 看啊看,直到看得眼睛都酸了,秦人才眨眨眼,挪开视线,温和地看向那些着黑裳、披麻衣、高歌《无衣》的少年稚子。 这是他们的孩子。 不论这些孩子的父母是谁,都是秦人的孩子,会在陛下和殿下的庇护下,安安稳稳地长大成人。 真好。 他们付出的一切,秦国没有忘记,陛下与殿下也没有忘记。 (陛下爱我.jpg) (殿下爱我.jpg) 于是秦人仰头,看向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的目光炽热而忠诚,如同看向此生信仰。 ——愿为陛下、殿下效死! 六国黎庶:“……” 羡慕这两个字,他们已经说得厌烦。 虽然只是秦王领着秦人祭祀秦国的战死英灵,但六国的黎庶亦持以庄重而尊敬的态度,毕竟,固然存在国别之分,但庶民的立场却是一致的,自然不会如贵勋一般敌视。 恨秦国? 那要不要恨韩国、赵国、魏国、燕国、齐国、楚国? 诸国战乱数百年,彼此之间的血债太多了,这些被秦国祭祀的英灵,战死在他们的先辈的刀剑之下,可同时,他们的先辈也战死在对方的刀剑下。 分不清了。 合纵也好,连横也罢。 诸侯们以天下为棋纵横捭阖,今日攻打,明日却又结盟,于是庶民们今日是刀剑相向的仇敌、明日便是共同进退的袍泽。 哪里还分得清呢? 索性尽力保全性命,在这乱世中糊里糊涂地苟活也就是了。 但是—— 大家一起麻木地过苦日子也就算了,凭什么你们秦人说撇开他们就撇开他们,转眼就吃得这么好? 这公平吗? 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红眼病.jpg) [救命!我哭得好大声!] [致敬先烈(鲜花.jpg] [待我回家,代我回家,带我回家(蜡烛.jpg] [你们的名字万古流芳,你们的功绩永世长存!] [这个视角太震撼了,从天上往下看,整个秦国的人都在祭祀英灵,千千万万的秦人高唱《无衣》,简直头皮发麻!] [什么叫人民群众的海洋啊?(战术后仰.jpg] [横扫六合,大秦万年!] 安静许久的弹幕汹涌地爆发,狠狠宣泄了激动之情后,才渐渐冷静下来。 [不得不说,姮姐在搞这种大场面上真的很有一手,让稚子来唱《无衣》和《玉盘》……我的眼泪不值钱(落泪.jpg] [英灵阁和英灵碑的存在本身就很让人想哭啊!] [不触动人心那不就完了吗?每年祭祀英灵本就是为了加强秦人对大秦的认同感和自豪感,要是连祭祀英灵都对秦人没作用了,大秦也差不多完了。] 诸秦君:“……” 真是的,寡人正是激动的时候呢,尽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 虽然是实话,但忠言逆耳。 (不想听.jpg) [现在大秦是不是还没有用新历法?岁首应该是十月初一?] [这跟历法有什么关系?就算使用新历法,祭祀英灵的日子也没有变过,一直都是十月初一啊!] [以十月为岁首是颛顼历,嬴秦王室又是颛顼后裔,保持这个日子不变,其实也算是表示重视的一种方式吧。] [主要是祭祀太多了,将十月初一专门划分给祭祀英灵,时间上就很充裕,而且大秦一统天下后,秦历逢五年、逢十年,都会在祭祀英灵后举行阅兵大典,就很流畅。] “阅兵?” 诸秦君微微挑眉。 这太好理解了,想来就是将部分精锐部队拉到咸阳、由秦王进行检阅,既是犒军,也是展示武德。 主意不错,可以搞一搞。 (拿来主义.jpg) [说起阅兵大典,我就想起政哥和姮姐对于年份的争论,政哥的意思是以六为计数,也就是秦历六年、秦历十二年这样挑选年份,但姮姐觉得这对于数学不好的人太不友好了,不如逢五、逢十方便。] [我记得争了好几次吧?] [对,还有币制改革的时候,政哥一开始想发行六铢钱,但姮姐持反对意见,于是最后发行的是五铢钱(笑哭.jpg] [正常,大秦尚水德,水对应的数字就是六,所以大秦有很多制度和文化在设计上都是以六为标准,当然,我猜政哥的幸运数字可能也是六(笑:-d] [道理我都懂,但在这事儿上我赞同姮姐(举手.jpg] [我也(举手.jpg] “呐,我就说吧?” 知韫悄咪咪凑但嬴政耳边,声音中略带着点得意,“逢五逢十就是比逢六方便嘛,面向大众的东西就是要方便大众呀!” 要不然还得背个“一六得六、二六十二”的乘法口诀,多麻烦? 嬴政:“……” 很麻烦吗?也没有吧。 (坚持自我.jpg) 【“玉在盘中,即为国。稚子所在,即为家。” 栎阳殿下轻声呢喃,“有千千万万个秦人的家,才会有秦国。” “以武止戈。” 秦王沉默后,缓慢而坚定道,“这持续数百年的战乱不休,是时候结束了。” 于是栎阳殿下莞尔浅笑,向秦王伸出手,“愿随阿父,开万世太平。” 秦王垂眸,牵住她的手。 重臣宗亲见此,齐声道,“愿随王上、殿下,以武止戈,开万世太平!” “愿随王上、殿下,以武止戈,开万世太平!” 锐士与黎庶的高呼如零碎星子汇成满天星河,璀璨放光芒。】 “彩!” 诸秦君只觉心潮澎湃。 弹幕显然更心潮澎湃——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燃!怎么可以这么燃!我激动得上蹿下跳的!] [在大秦的英灵先烈面前,对着秦人和秦卒宣告志向,怎么可以这么震撼?政哥!姮姐!你们带我一个啊(大哭.jpg] [截图了,姮崽向政哥伸出手、政哥握住她手的画面实在太美好了——“我是你血脉的延续,将继承你的意志”——我大秦父女情就是最棒的!(猫猫头落泪.jpg] [我的天,楼上不仅好会嗑,还好会说,咳,借一步说话——产粮吗?(乖巧等回复.jpg] [?那我也要(张嘴.jpg] [见者有份,麻烦带我一个,谢谢好心人(害羞对手指.jpg] 知韫:“……” 你们怎么什么都嗑? 嗑也就算了,咱就是说昂,产的这个粮,符合公序良俗吗? (猫猫探头.jpg) 【“军心可用,民心可用。” 目送秦王车驾远去,人群中,一位面若好女的青年对着他身侧一个样貌俊朗的中年男子低声感叹,“秦国本就威势极盛,今日过后,既得了以武止戈、开万世太平的大义,又使得军心、民心稳固,怕是越发锋锐难挡。”】 [是小良子和非非子!] [我的天,原来他们俩就在现场吗?姮崽快来啊,抓住这个谋圣和法家集大成者,千万别让这两个大才给跑喽!] 嗯? 诸秦君眼睛一亮,迅速支棱起来,而比他们支棱得更快的,是以韩昭侯为首的韩国明君。 “这是我韩国的大才啊!” 韩昭侯捂着胸口,那叫一个痛心疾首,“不肖子孙!怎么能把大才拱手送给秦国?!” 可真是个败家子啊! 不行了,寡人想想就心疼! [怎么跑啊?] [非非子可是政哥和姮崽施压韩王点名要的大才,他踏入秦国境内的那一刻起,一路上都会有消息送到咸阳的。] [还有小良子,既然他是跟非非子一起来的,那他的名字和身份信息大概率已经被汇总送到政哥和姮崽的手里。] [小韩人还怪好的嘞,政哥和姮崽只要了一个韩非,他还赠送一个张子房,这就是仁义!] [那不然嘞?] [子房和非非子可是小韩在大秦的靠山,是他乐不思韩的底气!] 乐不思韩? 诸秦君微微挑眉,迅速领会到这个词的含义,哈哈大笑。 第502章 其余诸国也哄笑出声。 诸韩君:“……”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诸韩君笑不出来,只觉得他们吵闹。 “说什么来着?乐不思韩?” 韩昭侯瞠目结舌,低声呢喃一遍,勃然大怒、破口大骂! 不肖子孙! 亡国也就算了,毕竟智商能力这种东西比较看天赋,生下来不行就是不行,怪只怪他爹种子不行、眼光也差。 亡国后不殉国也算了,毕竟能活着谁想死?好死不如赖活着,珍惜生命其实也没错。 但话又说回来,最最起码,你亡国的悲痛总是要有的吧? 好歹给你祖宗留点脸面,别让人笑话他姬姓韩氏都是没骨气没血性的不要脸的软骨头啊! (破防.jpg) 【“上……上疏王上。” 韩非慢吞吞道,“秦国……以……以此收军民之心,韩国……也可以。”】 [不,韩国不行(微笑.jpg] [非啊,别太天真了,先想想你究竟是怎么来到咸阳的好吗,咱就是说,你在韩国天天劝谏韩王,他有听过吗?] [别说韩国了,立英灵阁、英灵碑这种事情,也就大秦会干。] [别说政哥没有封锁消息,这么大动静,就算想封锁也封锁不了啊,但直到大秦把六国都灭了,也没见谁跟着学的。] [对啊,最后还是姮姐前来坐镇安抚的时候,才给立了一个无名碑用以让当地黎庶祭祀,并将后续为大秦牺牲的黎庶士卒纳入大秦官方的英灵祭祀体系之中来。] [优秀作业摆在跟前都不晓得抄,难怪亡国,这就是差距(白眼.jpg] 六国黎庶:“!!!” 什么,竟然也有他们的份? (惊喜.jpg) 虽然只是无名碑,但毕竟不是为秦国战死的,这也正常,而且吧……出于对自家王上的了解,他们甚至有点怀疑小殿下是根本没找到从前战死士卒的名单资料。 (辛酸.jpg) 秦人虽惊讶,但也没反对。 毕竟被纳入英灵祭祀体系的只是为大秦牺牲战死的人,既然那时候不分彼此、都是秦人了,且他们也为大秦立功付出,这也是应该的。 至于无名碑…… 只是让当地的人自行祭祀而已,既没有被纳入官方祭祀体系,也没有让他们跟着一起,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何其难也。” 张良苦笑,“祭祀乃国之要事,让韩王与公卿祭祀军士,不易啊!” “不试,怎……么知道?” 其实心里都明白的韩非不禁轻叹一声,“使秦王为……为韩王,大善。” 张良:“……” 他欲言又止,却又听韩非再次感叹,“若使栎阳公主……为韩王,亦善。” 张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非非子:服从调剂,两个志愿不管录上哪一个都行(认真.jpg] [想多了,两个志愿都不对韩国开放,调剂不了,转学校吧。] [我真的要被非非子笑死,他怎么能这么天真啊(笑哭.jpg] [懂了,原来非非子是政哥和姮崽的梦男啊?(斜眼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让政哥和姮崽去当韩王,他想得该怪美的嘞,也不问问老秦人答不答应(扶额苦笑.jpg] ——不答应! 老秦人骂骂咧咧。 这么好的陛下和殿下,谁要让给韩国?真当他们手中的刀剑不利乎?!有本事就战场上见,谁怂谁就是孙子! (磨刀.jpg) [虽然但是,其实我还挺想知道,如果姮崽出生在韩国王室,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坏笑.jpg] [政哥:想去修长城了?] [五匹小马贴贴警告??.jpg] [哈哈哈哈其实结果也不会变啦,毕竟政哥能施压小韩抢非非子,为什么不能抢姮崽嘞?] [不一样啊,非非子只是见猎心喜的大才,但姮崽可是政哥唯一的继承人啊!姮崽成了韩国公主,就算抢回来也不能当大秦的太子啊。] [那完了,政哥得愁死不可。] 嬴政拒绝接受这个可能。 他就这么一个心尖崽,敢跟他抢崽的,统统赏五匹小马! 始皇陛下:“……” 这说的不就是朕么? 是挺愁。 但问题是,也没个崽让他抢啊! 第950章 番外 太平令(50) 始皇陛下日常糟心。 最糟心的是,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后世人宁愿假设他的梦中情崽出生在姬韩王室,也不假设她出生在他这儿。 真是一群没眼光的家伙。 那姬韩王室听上去就又饥又寒的,哪里配得上她? (生气╰_╯) 【祭祀英灵阁后,是于章台宫大殿举行的规模盛大的授勋仪式,拢共持续了十日才算结束,最后一日的赐宴刚结束,栎阳殿下就迅速往秦王身上一歪,俨然是累趴下了。】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捂嘴笑.jpg] [这段时间又耗体力又耗脑力的,能不累吗?得亏是拥有比格般精力的姮崽,换成是我,一早就累趴下了(挠头.jpg] [我可太羡慕政哥和姮崽的过目不忘技能了,在授勋前看几遍提前整理好的信息就能记住个大概,然后在授勋仪式上把人和人名对上号后,就能准确地回忆起他们的大致信息。] [真的超级窝心的,我要是秦人,我得感动死(猫猫头落泪.jpg] 老秦人默默点头。 试想一下—— 当他们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来到咸阳,却见秦王态度温和、殿下笑语盈盈,甚至能十分自然地与他们谈起曾经的辉煌战绩,末了还满是关切地询问他们家中的妻儿老小…… 只恨身边没个敌人可以砍! (热血沸腾.jpg) “以利赏、以情合。” 嬴渠梁摇头失笑,“姮儿于人心上确实天赋异禀,也肯为秦人用心思,难怪都爱她。” 其实每一批秦卒在上殿授勋前,都会有手执名录的使者通传其名,她完全不需要花心思去记他们的名字、出身经历与家庭情况。 但她依旧认真记了。 并在秦王授勋之时,以随意闲聊的姿态,或是提及他们某场表现出色的战役,或是关心他们家中的妻儿老小,既安抚了他们的紧张情绪,也是无声地宣告—— 大秦始终都记得他们。 能来到咸阳参与授勋的毕竟只是少数,可当他们回到散落各地的大营或家乡,将在咸阳的所见所闻告诉军中同袍和邻里友人,那么军心、民心将进一步收拢于父女二人手中。 不仅是秦卒在秦王父女眼中具象化为一张张生动而不同的面孔,秦王父女在秦军与秦人眼中,也脱离了尊贵的、代表秦国的符号象征,成为不可替代的效忠对象。 实在是双赢的结果。 【次日清晨,终于迎来难得的休沐时间的文武重臣与王室宗亲被秦王传入章台宫。 “寡人欲立储。” 神色平淡的秦王冷不丁地放了个大雷,“以栎阳为储,尔等以为可否?” 众人:“……啊?” 文武重臣们惊讶又不惊讶,互相交流一下目光,随即表示无异议,宗亲见此,也纷纷附和。 “善。” 秦王唇畔扬起笑意,“既如此,拟诏,册寡人长女姮为太子,奉常与宗正立即筹备,于三月初三,往雍城祭祖庙、行册礼。” “唯。”】 [不愧是铁血大秦,办事就是高效率,即便是立太子这样的大事也是分分钟搞定(大拇指.jpg] [那可不咋滴?别看我们姮崽过完生日才五岁,但她可是已经当了好几年的隐形太子,全咸阳都默认的好吧啦~_~] [看叔父们的态度就很明显了呀,对政哥立姮姐当太子一点意见都没有,唯一的分歧就是她年纪太小、想等她长大点。] [大秦本来就高度集权,政哥彻底亲政也有两三年了,就算还没到说一不二的一言堂地步,也相差无几,他下定决心,再加上文武重臣本来就不反对,众望所归,流程当然走得快。] [主要姮崽不仅聪明有能力,还很社牛,跟大秦各派系的重要人物都关系亲近,她上位当太子符合大家的利益。] [权力自下而上,要是重臣宗亲都不看好、不配合,就算政哥一意孤行靠着威望强行立了,最后估计还得翻车。] 始皇陛下深以为然,简直不能更赞同。 君王与臣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臣子的利益和君王的利益,也并非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一致。若自身不能让臣下信服,光靠他的威望与扶持有什么用?等他两眼一闭,转头就被架空。 忠心? 呵! 就比如李斯吧,始皇自信李斯是忠诚于他的,他活着一日,李斯就绝不可能背叛违逆于他——前提是他活着。 好消息:李斯忠诚于他。 坏消息:李斯只忠于他。 第503章 于是,他前脚刚驾崩,后脚李斯和赵高就矫诏扶立胡亥,甚至在胡亥和赵高狼狈为奸、脑子犯抽地大开杀戒之前,满朝公卿显然也持默认态度,只是最后翻车了而已。 故而始皇在愤怒之下诛杀胡亥与赵高后,并没有立时诛杀李斯。 没有意义。 待到他晚年驾崩之时,李斯作为朝中法吏集团的领袖,所做出的决定必然是出于整个派系的利益考虑,是法吏集团放弃了扶苏、选择扶立幼主以保障自身的地位与权柄。 而大秦重军功,军吏集团和法吏集团本就是你中有我的关系,除了这两大派系外,就只剩下一堆只有议政权的儒生。 也因此…… 好了停下,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越想下去他就越来气! (憋气.jpg) 【“王上,臣以为,殿下之母郑良人之事,需王上斟酌。” 见秦王说完了正事就准备让他们走人,冯去疾连忙出声,“历来储君之位,立嫡立长。只是公子扶苏乃王上长男,殿下乃王上长女,长公子毕竟年长殿下数月。” “寡人确是忽略了。” 秦王当即道,“那就册郑良人为夫人,代掌王后玺印。” 众人拱手,“唯。” 只是还不等退下,就见秦王凝眉沉思,指尖于漆案上轻点,几息后,他沉声道,“拟诏,立郑良人为王后。” 下了决定,他反露出笑意,“既然要做,不如就做最好,栎阳为寡人嫡长,为储位不二之选。”】 [郑后:我那母凭子贵、被亲亲宝儿带飞的一生(墨镜.jpg] [从长使到良人到王后,这一路畅通的三级跳,接这样的事业运(伸手接.jpg] [政哥真的超爱,舍不得姮崽有一点不完美,现在立嫡立长立贤立爱都是姮崽(好嗑爱嗑多来点.jpg(星星眼.jpg] “合该如此。” 诸秦君纷纷赞许。 虽然不晓得政儿为何不曾立下王后,但总归他已然经顺利亲政、独揽大权,既如此,那立不立王后其实也无所谓。 不过既要立姮儿为储君,那加封其母、使其在名分大义上越发无懈可击,也是应有之义。 毕竟再怎么说,这个扶苏也是政儿之长男,又是与秦国数代联姻的楚国芈氏夫人所出,为了姮儿的地位稳固与安危考虑,也必然要对其母子有所防范和压制。 始皇陛下倒是有点惊讶。 毕竟,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完全不曾有过立后的心思。 虽说之前就听天幕称郑菁为“郑后”,但始皇也没多想,毕竟等姮儿登基,自然会尊奉她为太后,后人称她一句“郑后”亦是合乎情理。 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选择册立郑氏为王后。 不过,倒是也能理解。 于公,册储君之母为王后能稳固其地位,免去纷争,于私,王后之位而已,若能为姮儿增添荣光,便是值得。 (接受良好.jpg) 唯有诸公子公主和后宫诸夫人纷纷沉默、神色各异—— 真是偏心呐。 怪我不够出色/没能生出个出色的孩子喽。 (心情复杂.jpg) [虽然但是,政哥显然是那种不喜欢被关注后宫的人,但老冯却能为了姮崽向政哥谏言后宫的事情,他真的超爱的!] 冯去疾矜持微笑。 尤其是当太子殿下笑盈盈地冲他比心时,脸上的笑意更深。 知韫还是刚知道这回事。 毕竟秦王和重臣议事,虽有谒者寺人侍奉在侧,但如果她不去问,他们也不会特意来跟她透露细节,冯去疾也不是会跑到她跟前来“邀功”的性子,至于她…… 咳,当年就只关心她爹立她当太子、立她妈当王后的事实结果,至于过程中的细节问题,还真没怎么关注过。 (略惭愧.jpg) 虽然她一般也不会找她爹身边的寺人谒者打探消息也就是了。 ——她从来都直接问本人的。 (光明正大.jpg) 【“筹备册礼、传诏各郡县、宣告诸国之事,莫要懈怠。” 秦王表示,“我大秦册立太子,自然要煊赫非常、诸国献礼。” 谁不来,就发兵打谁。】 诸侯们:“……” ber,你们真的礼貌吗? 虽然秦国册立太子,只要没到撕破脸、兵戎相见的地步,诸国前往咸阳献礼道贺也是应当的,但问题是…… 你这态度就不太对啊! 大家都是诸侯,平起平坐,怎么搞得他们像是你秦国的附属小弟一样,但凡有点不听话、不恭敬就得被教做人? 怎么的,能打了不起啊? ——好吧,是了不起。 谁让子孙后代太不争气,合纵联手也没打赢呢?菜,就得认。 (委屈咬帕子.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政哥啊,千古一帝就是霸气侧漏(墨镜.jpg] [姮崽的排面走起!] [笑死,只想对某些人/国说,谁来了不一定能记住,但谁没来那肯定是门清,对吧,隔壁老赵?(斜眼笑.jpg] 诸赵君:“……” “不是,真发兵打啊?” 赵惠文王唇角微抽,嘀嘀咕咕,“那个叫赵偃的小子不是前脚才到咸阳和秦国缔结盟约?这才多久,就成空言了。” 真好,签订的盟约就跟放出来的屁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不愧是虎狼之秦呢! “搁这儿挑刺呢!” 赵武灵王稍稍思索,无语道,“什么盟约,压根就是骗赵国放心去攻打燕国的幌子而已,眼下赵军主力深入燕境,正是秦国发兵的好时机,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只要真心想打,就能找出一千一万个发兵由头,实在找不到,睁眼说瞎话、现编一个都行,当然,不找也行。 毕竟是虎狼之秦嘛! 诸秦君:“……” 谢谢夸奖,真是太客气了。 (欣然接受.jpg) 第951章 番外 太平令(51) 【“阿父!” 人未至,声先到。 秦王正慵懒赏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太子的栎阳殿下便兴冲冲地向他跑来,于是他迅速起身,几步上前将小姑娘捞起来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脸颊与手,又抱着人往内室去。 “怎么不先穿好衣裳?” “等不及呀!” 小殿下搂着他脖颈,眉眼弯弯,眼睛亮晶晶的,“谁叫我迫不及待地想见阿父嘛,竟是一刻也等不了呢!”】 [哎呀,今日份甜度又超标了(姨母笑.jpg] [我勒个直球甜妹!] [谁懂这种姮崽高高兴兴地向政哥跑来的感觉啊?如果是来见你,那我一定会用跑的(比心.jpg] [好嗑,爱磕,多来点!] [讲道理,政哥真的没有得牙疼、糖尿病之类的吗?我光是看着都有点扛不住,不敢想作为当事人的政哥有多快乐!] 嬴政矜持颔首。 没错,是这样的,朕很快乐,朕的快乐尔等完全想象不到! (得意.jpg) [可恶!又想骗我生女儿!] [生什么生!顺产哪有顺手快啊?都别拦我,我要跟政哥抢崽,当姮崽的云妈妈(星星眼.jpg] [ber,楼上怎么还连吃带拿的?政哥和姮崽一个也不放过是吧?(斜眼笑.jpg] [不不不,不仅是政哥和姮崽,就连郑后我也不想放过,我们一家四口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墨镜.jpg] [……加我一个,我们一家五口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抠鼻.jpg] [既然如此,那我也要!] 嬴政:“……” 谢谢,但朕家里不缺人,尤其不缺想跟朕抢崽的人——有郑菁一个跟他抢崽就已经够够的了。 (丑拒.jpg) 知韫和郑菁:“……” 谢谢大家带我妈/我一起玩,但一家三口足够了,人多了我/我崽端水端不过来,容易翻船啊。 (礼貌拒绝.jpg) 众夫人与公子公主:“……” 什么叫一家三口?难道我们都是外人吗? (艰难微笑.jpg) [虽然但是,这手把手养大的崽就是不一样哈,我们政哥不仅会给姮崽会唱小星星哄睡觉,还会给她扎小揪揪呢!]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该羡慕谁(挠头.jpg] [奶爸政哥(姮崽限定.jpg] 诸公子公主:“……” 谢邀,其实完全不需要加个“姮崽限定”的标签提示,因为就算不加他们也很能认清这个事实,毕竟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早就已经习惯了呢。 实在是不习惯也没招啊。 想跟阿姊争宠,先不提有没有成功的可能,但至少得能跟阿父撒娇吧? 让他们去跟阿姊撒娇,那是信手拈来的,但让他们去跟阿父撒娇……起码得有阿姊在场给他们壮壮胆子,阿兄在都不行。 (微笑.jpg) 隔壁诸公子公主:“……” 第504章 大概是他们的接受能力有点差吧,真的习惯不了,甚至比起羡慕,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惊悚。 会唱歌谣,会讲故事,会给擦脸涂面霜,还会梳头扎小揪揪! ——父皇,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父皇! (恍恍惚惚.jpg) 文武重臣也很能理解诸位公子公主的感受,因为他们也同款恍惚。 ——陛下,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陛下! (再一次刷新认知.jpg) 始皇陛下:“……” 别叽叽歪歪这些有的没的,把朕的梦中情崽给朕,就让尔等知道朕究竟是怎样一个汉子! (生气╰_╯) [救命,我真的要被政哥和姮崽的对话笑死了!政哥吐糟:我在养彘吗?姮崽安慰:想开点,就算是彘也是有用处哒!] [懂了,这就是所谓的“天生我材必有用”!] [姮崽:我将继承阿父的一切,包括你,我愚蠢的弟弟妹妹们!(智慧的眼神.jpg] [扶苏:在?为什么把我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扶苏:“……” 在安排他出生的时候有问过他的意见吗?都说不想当阿妹的阿兄了,真是的,就让他晚出生个几个月,不是很好吗? 愚蠢的弟妹们:“……” “我觉得挺好的呀!” 被“赵高”二字给打击得在角落里emo的公子高默默地飘了过来,“小时候有父皇养,长大了有阿姊养,年纪大了也有大侄女接手,多好?总比被胡亥那混蛋弄死好吧?” 能平平安安地享受荣华富贵,就算让他混吃等死一辈子他也愿意啊! 诸公子公主:“……” 虽然但是,言之有理。 知韫和嬴政可不知道他们那朴实无华的心愿,若是知道了指定想冷笑一声并反问——你爹和你姐都快忙死了,不努力上进来帮忙,还想混吃等死?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兴致勃勃地往上林苑狩猎的秦王父女显然运气不错,不仅猎到了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白狐,还顺带捡了只幼年期的白罴。】 [白罴妈妈:我说我不养了吗?] [崽啊,我都不想说你,你那是捡吗?那明明是……(欲言又止.jpg] [出去觅食的白罴妈妈:家熊们谁懂啊,我出去一趟,搁家里睡觉的崽崽就被两脚兽给偷走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知韫:“……” 你们懂个屁! 明明就是“家人们谁懂啊,我捡到一只流浪大熊猫,它想跟我回家”! (理直气壮.jpg) “捡只白罴养养怎么了?” 诸秦君浑不在意,又担忧道,“怎么挑了只瘦弱的?万一没养活,到时候惹她伤心怎么办?” 小孩子嘛,初初养了只爱宠自然是处处惦记着,若是在她最上心的时候给养死了,那不得难过上好一段日子啊? 诸子百家的大贤们却不由得露出笑意—— 生长于野外的兽类遵循着最残酷的自然法则,母兽往往会选择放弃弱小的幼崽、全力喂养强壮的幼崽以保证其生的希望。 这是十分常见的事情,也是生于野外的兽类关于生存和延续的智慧。 她将强壮的幼崽留于白罴亲自抚养,而将大概率会被弃养的瘦弱幼崽带回章台宫精心照料,本就是是“仁”的表现。 以小见大,细微处见人心。 [这只白罴就是盛陵前立了石像的那只吗?] [应该是吧?姮姐也就养了这一只白罴啊!] [一左一右两个石像,一个大熊猫一个胖虎,咱大帝养的宠物都跟别人不一样。] [?胖虎说:你甚至不愿意称我一声山君(恶虎咆哮.jpg] [哈哈哈哈楼上,你也没放过胖虎啊!] 知韫:“……” 怎么办? 忽然有点点对不起她家胖仔,现在千年后的人都知道它胖了。 (略心虚.jpg) “挺可爱的。” 嬴政安慰她,“子非虎安知虎之乐?这些后人知道个什么,胖虎既然没有出声反驳,显然是极喜欢这个名字的。” 知韫点头,“可它叫胖仔。” “……哦。” 于是嬴政淡定地别过头,全当自己刚才没说话。 知韫:“……” 她捂着嘴哧哧笑起来,“阿父,你好可爱哦!” [其实想想还挺有意思的,我小时候被妈妈带着去盛陵玩,然后她指着这俩石像跟我说这是大帝的爱宠和坐骑,传说中大帝打仗的时候都是骑大熊猫和老虎的,给小小的老子带来了极大的心灵震撼。] [姮姐:?我怎么不知道?] [蚩尤:朋友,或许你听过我的故事(开朗笑.jpg] [坐骑一说是出自演义小说啦,姮姐只拿它俩当宠物,但因为她养这俩的时候年纪太小了,而这俩又是猛兽,对那些没见过姮姐又敬仰她的人来说,简直是上好的素材。] [这得怪政哥,谁让他允许姮崽养猛兽当宠物的(指指点点.jpg] 嬴政:“……” 诸秦君却默默点头—— 养白罴幼崽也就算了,毕竟刚出生没多久的崽子就那么点大,让她养上个一两年再放生也不要紧,但换成山君……其实更适合扒了虎皮给她当毯子。 (和善微笑.jpg) [政哥:要不你来拒绝?] [哈哈哈哈政哥不是在妥协就是在妥协的路上,谁让他对姮崽的撒娇毫无抵抗力呢(笑哭.jpg] [宠得嘞,掌上明珠假的喽?] [田建那家伙虽然本事不怎么样,但眼光一级棒,也很会夸人,用“掌上明珠”来形容姮崽之于政哥,再贴切不过了。] [啊?这个词的出处是田建啊?我一直以为是盛陵珠丘诶……] [出自《先秦策·齐策·后胜见齐王建》,不过说珠丘其实也没毛病。] [虽然咱们现在普遍认为盛陵指的是姮姐的陵园、珠丘指姮姐的地宫,但其实在秦朝,珠丘就是盛陵的别称。] [说起来还挺好嗑的,政哥的丽山园不是在骊山北麓吗?然后姮姐提议设立的英灵阁在丽山园之西、定秦阁和文武二庙在丽山园之东,这就把骊山北麓那块平原给占得满满当当了,于是问题来了——姮姐:我住哪?] [基本上每个皇帝上位没多久就要开始择址修陵,然后姮姐登基了才发现,骊山北麓没地儿了,她得另外择址。] [姮姐:天塌了!(裂开.jpg] 知韫:“……” 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也跟着想了想,然后转头看向她爹—— “阿父,我以后埋哪儿啊?” 嬴政:“……” 这是个好问题。 [其实当时的奉常啊等部门都有考虑这个问题,最推荐的择址是咸阳塬,也就是惠文王的公陵和悼武王的永陵所在一带,去跟驷哥和荡哥当邻居,但姮姐不乐意去啊!] [姮姐:我阿父阿母都在骊山,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搬去咸阳塬?(拒绝.jpg] [然后姮姐就坚决不肯修陵,并表示政哥的就是她的,于是让政哥在丽山园给她留个地就行,她不挑的(笑哭.jpg] “这个主意好!” 知韫连连点头,“阿父,你觉得呢?” “……你觉得合适吗?” 嬴政抽了抽唇角,轻轻敲她一个脑瓜,“不许异想天开。” 哪有两代皇帝同陵而葬的? 虽然他也舍不得她离得太远,但陵寝之事是有政治意义的,如何能够儿戏? “那你说怎么办嘛!” 太子殿下不开心地鼓了鼓脸颊,“我不管,反正我不要跟阿父阿母离得那么远!” [文武重臣天都塌了,眼瞅着姮姐死犟着不肯,于是哭天喊地地去找政哥,然后政哥表示:就为了这么点事儿?] [最后姮姐的盛陵择址是政哥定的,在骊山西麓芷阳塬,也就是跟小米、宣太后还有大柱紫薯做邻居。] 嬴驷和嬴荡:“???” “有什么区别?” 嬴驷略有点不开心,“都是跟祖宗当邻居,寡人怎么就比不上别人了?” “……君上莫急。” 张仪连忙笑道,“始皇陛下既能说服殿下,想来还有旁的缘故。” 比如——为何叫珠丘。 [最好嗑的还是政哥是怎么说服姮姐接受这个择址的——骊山在大秦被视为龙脉,政哥的丽山园就在龙首的位置,而姮姐的盛陵差不多就在龙的下颔位置——也就是说,丽山园和盛陵正好构成了“骊龙颔下珠”的格局。] [政哥一句“你是我的掌上明珠”,姮姐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嬴驷:“……” 行吧,这个确实比不了。 [这还不止呢,珠丘前还挖了一弯月牙状的人工湖,号曰“瑶池”,从卫星图上看,差不多就在骊山龙脉的逆鳞位置。] [众所周知,政哥被尊称“祖龙”,而姮姐就是政哥的龙之逆鳞!] [谁懂啊,真的嗑死我了!] 第505章 [这简直就是仙品!] [好香的粮,是路过尝一口都会被踹进坑底的程度,我大秦父女情就是最棒的(猫猫头落泪.jpg(不允许反驳.jpg] “这个地方不错。” 嬴政也觉得是个好意头,于是理所当然地对未来的自己用了拿来主义,“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不错。” 知韫显然也对这个离她阿父阿母近,且能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她爹有多爱她的择址十分满意,于是欣然赞同。 [虽然但是,执妹哇得一声哭出来:阿母你就不想跟我一起吗?] [笑死,大秦除了政哥和姮姐在骊山,其余的皇帝全在咸阳塬,姮姐就这样丢下执妹,高高兴兴跟政哥和郑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笑哭.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政和知韫:“……” 父女俩对视一眼,心想,孩子大了就该独立,黏人是不对的。 (理直气壮.jpg) 第952章 番外 太平令(52) 这边“莫得良心”的父女俩只顾自己腻歪而全然不管某个还未出世的大秦三代目,那边始皇陛下恍然大悟—— 龙之逆鳞,触者杀之。 此言出于《韩非子·说难》,而逆鳞之下,便是龙身最脆弱的位置。 如果用风水等玄学知识来解读,大秦以骊山为龙脉所在,龙首之处是他之陵寝所在,可龙之逆鳞处却少了一座“大帝陵”来镇守,将龙脉最脆弱之处袒露。 虽然听上去似乎有点神神叨叨的,但如果配合大秦二世而亡的血虐结局,这个解释是不是听上去还挺合理的? 所以,他的掌上明珠呢? (伸手.jpg) 【“外臣……韩非,拜见秦王、秦太子。” 韩非有口吃之症,但此时拜见秦王父女,为不失韩国颜面,亦努力将话说得清晰流畅,“外臣此次……入秦,乃是为……两国之友好而来。” “远道而来,辛苦。” 秦王爱才,对于有才之人都有着超出常人的包容与耐心,于是微微颔首,看似真诚地敷衍了一句,才道,“寡人与太子曾拜读公子的著作,其中法术势之论,寡人甚喜,不知公子可否为寡人详解七术六微之于秦国?” “若师叔对秦国未有深刻了解,可以对比师叔最为熟悉了解的韩国而作具体分析。” 太子殿下礼貌补充,并笑吟吟安抚,“学术探讨,无有国界之分,我与阿父不过是举个例子,别无他意,师叔可千万莫要多心啊!” 韩非:“……qaq”】 别说本就拙于言的韩非卡壳宕机,就连诸位韩君亦震惊无比。 不是,你们礼貌吗? 这跟直接让韩非具体分析一下“秦国应该如何运用他的学说理论以将韩国灭亡吞并”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咱就是说,你们俩还记得眼前这人其实是韩国的王室子弟吗?还记得人家是被你们俩恃强权而逼迫入秦的吗? 也太不把人家当外人了点。 (震惊.jpg) [《真诚》《礼貌》] [重新定义礼貌(苦笑.jpg] [额,怎么不算呢?实话实说,政哥和姮崽第一次跟非非子见面就跟他掏心掏肺地说着心窝子话,难道不够真诚吗?姮崽可是一口一个师叔的,难道不礼貌吗?] [喂?大秦公关部吗?你们好像忘记给楼上发工资了,她的银行卡号是xxxxxx,赶紧打钱,谢谢。] [是我的卡号吗你就发?] [竟然还说谢谢?你人还怪礼貌的嘞!] [那是,咱可是姮姐的粉丝,介就叫粉随正主(墨镜.jpg] 知韫:“……” 谢谢,正主并不想承认你是粉丝,所以你就是个假粉!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从非非子脸上看出了弱小可怜且无助,明明他虽然有点结巴,但喷起人来嘴巴毒得很。] [非啊,她其实是在唬你呢!学术虽然无国界,但学者是有国界的啊,你现在还没有更改国籍呢(笑哭.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让非非子面对的是政哥和姮崽呢?这不,三言两语,小良子就到手了(拿来吧你.jpg] [张良: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请问,我还能离开秦国吗?(猫猫探头.jpg] [不能了呢亲^3^] [请记住,每一位大才路过我们嬴扒皮的地盘,都要留下点什么(微笑.jpg] 嬴政:“……” 知韫:“……” 等等,嬴扒皮说的是谁? 前一秒还腻腻歪歪的父女俩对视一眼,纷纷拒绝这个难听到极点的称号,并不约而同地选择将它让给—— 先昭襄王嬴某。 咳,今日份起承转米打卡。 (目不斜视.jpg) 嬴小米:“???” 并不知道有锅从宝贝曾孙和玄孙女处来的老秦王正逗政崽逗得嘎嘎乐,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还忙里抽闲地跟范雎点评道,“这个韩非的学说有点意思,还有这个张子房,虽年轻稚嫩了些,但好好调教却有相邦九卿之才。” 末了,他还乐呵呵地说道,“寡人瞧着,张子房可比他的父祖强多了。” 别看张氏父子五世相韩的名声挺大,但功绩也就这样,辅佐的五代韩君中也就韩昭侯强点。 只是韩国虽在韩昭侯手中强大,但他晚年却没能保住变法的申不害,申不害一死,没两年武王就攻取了韩国的重镇宜阳,又没两年,经历失败后闭门不出的韩昭侯也死了。 再之后嘛,上位的韩王一代简直不如一代。 啧啧啧,真是没眼看呢,全然不像他们大秦,代代都是明主! (得意洋洋.jpg) 诸韩君:“……” 虽然但是,你家出了个胡亥。 (来啊,互相伤害啊.jpg) [姮崽的这张嘴真的是,死的都能让她说成活的(苦笑(.jpg] [她本来就嘴皮子利索,又喜欢和名家那帮逻辑鬼才混,玩起“抛开事实不谈,只谈逻辑”那一套简直炉火纯青。] [俗称:耍流氓(比心.jpg] 名家:“……” 怎么说话呢?谁耍流氓了? 你先别管事实究竟怎么样,你就说他们的逻辑是不是无懈可击吧。 (微笑.jpg) [救命,我真的要被姮崽和非非子笑死了!] [非非子:我想要为韩国殉死(坚定.jpg;/姮崽:什么?你想为韩王安殉死?格局小了,劝你先想想数百万韩人(掏耳朵.jpg] [没毛病啊!韩国灭亡基本已成定局,那等秦灭韩之后,是不是要有一个出身韩国的人在大秦朝堂上为韩人说话?一些好的政策指标和支持,是不是要有人为韩地争取?] [说句不好听的,有人管的家养狗和没人管的流浪狗,待遇能是一样的吗?(摊手.jpg] 天下黎庶默默点头。 尤其是韩地的黎庶,更是点头如捣蒜。 可不是这个道理吗? 待到秦国一统天下,天下人便在秦廷的统治之下,他们出身六国旧地,要论待遇,比之老秦人肯定逊色一筹—— 这是应当的,也是必须的。 毕竟秦国倚仗秦人攻取天下,转头就让新秦人和老秦人享受一模一样甚至优于老秦人的待遇,那也忒让人寒心了。 因此,比老秦人稍逊一筹,他们倒是能够理解且接受,但对于除秦地外的新秦人,秦廷总得一视同仁吧? 但话又说回来—— 资源就这么多,天下郡县却有不少,要是朝中无人帮着争取,那得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们过上好日子啊?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啊! 所以,韩非公子还有子房先生,为了咱数百万韩人的幸福,你们就从了陛下和殿下吧。 (眼巴巴.jpg) [最搞笑的还得是谁当韩王这一段,姮崽提谁非非子都嫌弃得不得了,承认吧韩非,你生来就是要辅佐政哥和姮崽的!] [非非子叽里咕噜一长串,姮崽就四个字——格局小了(笑哭.jpg] [她在逗他玩儿呢!] [虽然但是,非非子委屈唧唧的样子还怪可爱的,就是可惜他这个时期已经不年轻了,如果是小良子这样的鲜嫩美少年,那视觉上绝对更可爱!(遗憾砸吧嘴.jpg] [?楼上你……哈哈哈哈!] 韩非:“……” ber,这难道很好笑吗?怎么还带嫌弃他年纪大的? (小发雷霆.jpg) 张良:“……” 被夸美少年是好事,但为什么要用“鲜嫩”这样的形容词?总感觉他像一块肉,下一秒就会被啃一口的那种。 (拒绝.jpg) [虽然但是,想当年我还磕过姮姐和小良子呢(忧伤.jpg] [这年纪差的有点大吧?] [谁让小良子是除了章邯外最早跟着姮姐的呢?从太子属官一路成为她的丞相,封侯、入昭明阁、附葬,这份君臣情很好磕啊(星星眼.jpg] [?你磕君臣情啊?] [那不然嘞,不磕君臣我磕什么?(挠头.jpg] 第506章 [……没事,我只是想说,你很会磕,很有眼光(支支吾吾.jpg] [哦,那谢谢啊(比心.jpg] [?哈哈哈哈楼上的二位,你们是想笑死我顺便继承我的花呗吗?] [原本以为是虎狼之词的楼主要被政哥赏五匹小马,没想到有正义的路人横空出世,硬生生抢走了这个宝贵的名额。] [我真的服了(苦笑.jpg] 嬴政:“……” 因为后人日常言语放肆,故而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皇帝陛下臭着脸,凉凉地睨了眼笑容僵硬的张某,随即冷笑。 名额还用得着抢吗? 别着急,朕的大秦暂且还不缺小马,别说是五匹,就是五千、五万都有,听话,好好排队,一个一个地来! (生气╰_╯) 诸秦君和始皇陛下:“……” 寡人/朕也不缺小马,如果不够的话,随时可以支援。 (怒??) [我真的笑死,小良子问谁能当韩王,姮崽自信满满地自荐,那一刻小良子转头看非非子的眼神实在太搞笑了。] [子房:你不是还想让她去当韩王?现在好了,她真的有这个想法了,公子,你为何不笑?] [你猜他为什么不笑?] [非非子:因为我格局小qaq] [姮崽:你们懂什么?作为大秦简化字小组的组长,孤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秦是通假字,韩赵魏楚燕齐读作“qin”、写作“秦”,一切解释归大秦所有(墨镜.jpg] 诸侯们:“……” 神特么的通假字!神特么的“秦乃根本,可通万字”! 这简直是在耍流氓! 此时此刻,诸侯们俨然和「张良「」的想法同频共振——赢小米,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 嬴稷:“……” 啊对对对,姮儿就是肖我! (从善如流.jpg) [哈哈哈哈虽然但是,姮崽也没说错啊,政哥是嬴姓秦氏,但郑后的郑氏却可以追溯到姬姓郑氏,作为政哥和郑后唯一的孩子,她当然可以同时继承父母两边的姓氏啊!] [姮崽:不说孤吹,你韩国倒欠孤一个王位!(得意叉腰.jpg] 诸韩君:“……” [错啦,是韩国、燕国、魏国都倒欠我们姮崽一个王位!] 诸燕君、诸魏君:“……” [又错啦,是周天子倒欠姮崽一个天子之位(比心.jpg] 周天子们:“……” 呵呵,她前不久才把嬴秦和嬴赵分得清清楚楚,甚至该气到打人,现在到他们姬姓就只剩同根同源一家人了? 可真是双标啊! 此时此刻,除了诸位秦君哈哈大笑之外,唯有诸位郑国国君眼睛一亮—— “竟是寡人的后裔?” 虽然听上去隔了十万八千里,但你就说她母亲姓不姓郑吧! (高兴.jpg) [蒜鸟蒜鸟,我来说句母道话——往前数八百年,大家都是一家人啊!既然是一家人,那大家伙也不说两家话,你们的就是姮崽的,姮崽的还是姮崽的(公平.jpg] [清汤大老奶!] 太子殿下欣然点头。 没错,是这样的,你们的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理直气壮.jpg) 第953章 番外 太平令(53) 【十二月月末,再次率使团出陇西的吕不韦带着良马满载而归,正月初一,廷议后,秦王领着文武重臣视察上林苑马场。 “殿下今日怎么不在?” 待到正事聊完,吕不韦才笑着说道,“殿下生辰将近,臣从月氏带回两匹小马驹,听说是大宛国的汗血宝马繁育,想来殿下定会喜欢。】 [咱老吕干回老本行了啊!] [还真别说,商业和投资这一块属实是老吕的舒适区(确信.jpg] [老吕真的,从相邦之位上退下来之后怪忙的嘞,又要出使各国搅风搅雨,又要出使西域,等姮姐坐镇洛阳,他还要去帮着托底(笑哭.jpg] [别管,老吕乐在其中!] 吕不韦不语,只一味满足。 尔等这些小辈懂个什么?忙才好呢,对他们这些在朝堂上搞政治的人来说,若是每天闲得抠脚,只能在家带孩子,那才是真的要完蛋了。 [不过西域这条线老吕也就管了几年,好像秦王政十八年之后就由邦子接手了?] [差不多吧?毕竟那时候韩赵都没了,姮姐也打算常驻关东,老吕就被她喊去洛阳了。] [老刘游侠之风,其实从性格和行事风格来说,比老吕更适合行走西域,而且他骨子里还有点流氓,明面上跟人称兄道弟,但背地里没少干挑拨离间的事儿,西域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笑死,姮姐在别人面前还挺要脸,会装一装君子之风,跟邦子混到一块简直是狼狈为奸、臭味相投(笑哭.jpg] 知韫:“……” 刘邦:“……” ber,你们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狼狈为奸、臭味相投啊?能不能用点好听的词儿?这明明是志同道合好吧~_~ 真是一群没眼光的破孩子! [怎么说呢,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其实也挺看磁场的,虽然政哥对人才都挺包容的,但邦子的性格显然跟他不太合得来。] [政哥显然就是接受良好教育的贵族公子风格,而姮姐吧……正经起来很正经,但放飞自我的时候也挺放飞的。]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感觉她跟贵族出身的大才相处就很有贵族风范,跟平民出身的大才来往又很接地气。] [一个猴一个拴法(比心.jpg] 知韫:“……” 太子殿下笑不出来,满是怨念地嘟嘟囔囔,“净是些低情商发言,没礼貌,孤明明是礼贤下士!” 放飞自我怎么了? 她现在是大秦帝国二把手,以后是大秦帝国一把手,都站在这样的高度了还不能放飞自我,那她这些年都白干了呗! 被拴的猴:“……” 虽然但是,殿下乐意,他们乐意,要你们管? (傲娇( ̄^ ̄)) “刘、邦?” 人在沛县跟狐朋狗友们一起看天幕的刘季砸吧砸吧嘴,转头看向萧何,“我总觉得这个刘邦说的就是我,你觉得呢?” (自信.jpg) 萧何:“???”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刘季道,“别说,这名字还怪好听的嘞,礼仪之邦,梆、梆、梆,莫名地很符合我的气质啊!” 于是他一挥手,高高兴兴道,“从今天起,乃公就改名刘邦啦!” 萧何:“……”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只是眼瞅着卢绾已经开始吹捧他大哥了,于是便只无奈地笑笑,没破坏气氛。 ——咳,其实他也觉得刘邦就是刘季,没别的,纯靠直觉。 [不懂就问,老吕送的这两匹小马驹是不是就是盛陵六骏其中之二?] [对,就是赤兔和玄兔。] [盛陵六骏:赤兔、玄兔、照夜清、玉狮子、玉麒麟,还有……小白兔(挠头.jpg] [?小白兔?] [始皇七骏里不是有一匹名叫白兔吗?赤兔和玄兔的取名就按它来的,白马叫白兔,于是红马叫赤兔、黑马叫玄兔。] [至于小白兔,据说是白兔下的崽,然后姮姐就取名小白兔了……] [好简单粗暴的取名方式,姮姐看上去也不像是个取名废啊(笑哭.jpg] [看看她给执妹取的名——“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还有照姐的名——“列星随旋,日月递炤”,一个《韩非子·物权》、一个《荀子·天论》,不仅寓意好,还引经据典啊!] [执妹和照姐:???比不过大父/曾大父也就算了,现在我俩已经沦落到需要和马当对照组的地步了吗?(震惊.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楼上竟然还搁这儿嘎嘎乐呢,这只是姮姐和政哥大秀父女情深的一种方式罢了(小猫咪已经看透了太多.jpg] [哈哈哈哈嘎?(小丑.jpg] 根据笑容守恒定律,当一个人的笑容消失,就会出现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比如—— 日常矜持的皇帝陛下。 (爱听多来点.jpg) 【“她在章台殿呢。” 秦王无奈道,“一大清早就将寡人从章台殿赶了出来,说什么朝议完也先别回去,也不晓得她在折腾些什么。” 吕不韦:“……”】 [《无奈》] [政哥这个炫耀(笑哭.jpg] [老吕:王上您很无奈吗?要不然先把嘴角的弧度往下压一压呢?] [明装暗秀的政哥: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哦,对了,我女又在给我准备生辰惊喜呢!(翘嘴o(′^`)o] [咦惹,傲娇鬼~] 嬴政淡定非常。 有这么好的崽,傲娇一下怎么了?炫耀一下又怎么了?尔等不炫耀,难道是因为不想吗? (犀利.jpg) 始皇陛下只感觉自己好端端地就被捅了一刀,正中胸口。 是啊,他不想炫耀难道是因为他不想吗? 第507章 (面无表情.jpg) 【“……这是作甚?” 一行人刚转移至章台殿外,秦王就见到少府匠人抬着砖石从殿中出来,仔细一看,似乎是大殿上铺地的砖石,再往后看,似乎还有宫人拿着打扫的工具清理出尘土来。 秦王大惊。 “她今日让寡人出去,难道就是为了拆了寡人的章台殿?!”】 [政惊.jpg] [突然有点好笑,虽然姮崽没有拆家,但想象一下——政哥高高兴兴地被姮崽哄出去,然后一回来就发现章台殿被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诸国公子:“……” 好笑吗? 他们只看到了一个无条件宠爱纵容他的太子的秦王,和一个底气十足、被君父宠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太子。 如章台殿这等君父日常起居与办公的地方,他们连进去都得先让宫人通报,结果她打小就住在里头不说,竟然能不提前请示就指挥卫士、匠人、宫人在其中兴土木。 ——而且还都听她的。 呵呵,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比人和猪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不愿再笑.jpg) “姮儿这是送了什么礼物?” 诸秦君显然充满好奇,纷纷搓手手表示期待,“她向来多巧思,也不晓得这回又有了什么新奇的点子。” 啧! 谁还没过过生辰?谁还没收过生辰礼?但实话实说,这种期待感还是头一回。 (羡慕.jpg) 【“阿父!” 见秦王回来,正坐在阶陛上欣赏成果的太子殿下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迎了上去,然后被他一把捞起来抱在怀里。 “阿父你瞧,喜不喜欢?” 她指了指身后的大殿,却见大殿正中央的砖石已然被尽数撬去,四四方方的一块地,往下挖了约摸一寸深,重新平铺修饰后嵌入了一面黄铜制成的弱小简略版舆图。 ——天下舆图。 太子殿下催促着秦王往上走,“这就叫脚踏山河,气吞万里如虎!” 秦王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的眼睛也瞬间亮了——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心脏怦怦跳.jpg) [救命,政哥抱着姮崽踩着七国山河舆图,踏山河、登帝位,这君临天下的气势简直就帅炸了啊!(星星眼.jpg] [帅是一种感觉(大拇指.jpg] [斯哈斯哈,龙骧虎步、脚踏山河,我就是政哥的走路粉!] [对对对,尤其是只有政哥和姮崽才能在踩着舆图走,文武重臣全部都跟随在身后从两边绕,我一下就上头了!] [而且大秦尚玄,这黑压压的一片可太有压迫感了!]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现在向你们走来的是——大秦灭国天团!六国,请尽情地颤抖吧,你们的皇帝马上就要来征服你们啦(墨镜.jpg] 六国诸国君:“……” 谢谢,其实这种时候不用特意提起他们的。 “脚踏山河?” 诸侯们看着这场面,心情实在有点复杂—— 想不想要同款? ——废话,当然想要! 众所周知,装叉是人类的天性,这样的帅,就问谁不想耍一耍? 只是心里想归想,但一想到这个点子是秦大帝赠予秦始皇的生辰贺礼,而他们就是要被踩在脚下的踏脚石…… 渴望中带点排斥,拒绝中带点想要,明明羡慕忮忌到发狂了,还要为了面子故作不屑一顾、云淡风轻的模样。 就,表情略有点扭曲。 诸秦君才懒得搭理死对头的口嫌体直呢。 “彩!” 嬴稷可太喜欢这种踩在六国头上作威作福的调调了,简直是戳在了他的心巴上,于是他果断看向太子柱和范雎。 “这个,寡人也要!” (小米想要,小米得到.jpg) “要要要,都要都要!” 太子柱显然也被扑面而来的霸气和帅气迷昏了头,略敷衍地对着他爹点点头,眼里心里满是对拥有同款的渴求。 范雎:“……” 嘶——不得了,太子竟然敢敷衍他爹了! 悄咪咪瞅了一眼老秦王那刷一下黑沉的脸色,范相国默默低下头,移开视线并竖起耳朵,等到听见那句熟悉的“逆子,你把寡人养得很差”,才心满意足。 嘿,老嬴家就是有节目。 (爱看.jpg) [要不怎么说姮崽是政哥的太子呢?咱就是说,谁能拒绝这样嘴甜能来事的亲崽啊?你能吗?反正我不能!] [我也(举手.jpg] [姮崽:我不能拒绝这样的耍帅,我阿父肯定也不能(叉腰.jpg] [谢邀,老嬴家都不能。] [好贴心的小棉袄,这情绪价值提供得太充足了,我要是政哥,也爱她爱得不得了(笑:-d] 嬴政矜持微笑。 看到了吗?这就是朕的心尖崽,天下最最最贴心的崽,你们都没有吧? (得意.jpg) 始皇陛下:“……” 是的,朕没有崽,所以你是要送给朕吗? (柠檬精.jpg) * #春枝暮 大家不要再问知知的丈夫和执妹的爹了啦,知知只有后宫美男、没有丈夫,执妹也只需要知道知知是她亲妈就行,至于亲爹是哪个,完全不影响她是知知的继承人。 第954章 番外 太平令(54) 【高兴过后,又谈起正事。 一者是被太子殿下调往昭台苑专研织机的墨家弟子已取得较大成果,一者则是关于羊毛用于纺织。 “我大秦的衣物以丝、麻制成,今日之后,便可再添一类毛线了。” 太子殿下笑眯眯道,“虽说咱们也养羊,但比起规模和手艺,还得看坐拥广阔草原的戎胡,若能用无用的羊毛与咱们交换贸易,想来他们一定会高兴,也很乐意养羊吧?” 秦王与重臣们领会到她话中未尽之意立时,眼睛一亮。 “怎么办呀?” 她眉眼弯弯,笑意温柔,“羊多了,吃得可就不只是草了。”】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眼睛一亮。 羊不吃草,吃什么呢? 首先吃的就是与羊同样以草为食物的牛、马,其次吃的就是以骑兵为长处的戎胡军队,再之后,就是整个戎胡。 一旦失去来去如风的骑兵部队,戎胡于大秦不过是可以随意拿捏的掌中之物,再桀骜的草原野狼也终将成为家犬。 此乃治胡之策。 不动一兵一卒,悄无声息地以经济手段控扼草原戎胡。 “此计甚妙啊!” 嬴驷揣着手手,笑得合不拢嘴,“昔有管仲买鹿制楚、买狐降代,今亦有我大秦买羊毛以定戎胡,彩!” 前一秒他还在因天幕对织机改良之事一言概之而捉紧地猛拍大腿,现在却已然将此事抛之于脑后,满心满眼都是羊毛治胡。 他是真有戎胡要对付啊! 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但怎么让它老实安分又是另一回事,这帮戎胡简直记吃不记打,前脚打服后脚又冒头,作为一个心怀东出大志的秦王,嬴驷自然不愿意被戎胡牵扯精力。 [6啊,羊吃马这就来了。] [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狠的话,兵不血刃啊!] [有姮崽这样的聪明崽当继承人,政哥得意死了吧?(斜眼笑.jpg] 皇帝陛下矜持微笑。 没错,朕确实很得意,不仅得意,甚至还想和祖宗狠狠炫耀。 如果你是朕,你也会这样的。 诸秦君:“……” 哎呀,都是嬴姓秦氏,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崽就是寡人的崽! 不要这么见外嘛! (开朗.jpg) 始皇陛下:“……” 祖宗说的对啊!都是嬴政,你的崽就是朕的崽,不要这么小气嘛! (拿来吧你.jpg) [而且这个时间点也很合适啊,政哥现在的重心在灭六国上,无暇顾及草原,羊毛贸易正好能阻止匈奴趁此机会壮大,等到政哥一统天下,就能腾出手来将匈奴干掉。] [更关键的是,对匈奴来说不值一提的羊毛对大秦来说是刚需,羊毛制成的衣服又保暖、质量又好,哪家哪户都需要啊!] [那时候纺织衣物的线种主要是丝线和麻线,毛线刚刚登上历史舞台,至于棉,得平定百越之后,从恒河流域传入大秦。] [新的纺织线种的发现、养殖/种植、推广,以及纺织机的改良、完善、推广,才使得大秦真正地实现衣被天下。]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 天下秦人:“!!!” 无关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光是百越之南的那些好东西,便使得百越之地散发着魔力,吸引他们向南野望。 暴殄天物啊! 那等蛮荒之地,竟然既有不择肥瘠、不畏旱涝的粮种,又有能用来制衣的棉……不是他们说,能种得明白吗?! 第508章 上天真是不公,这等好东西,就该降生于大秦的土地上才对! (理直气壮.jpg) [经济战啊,姮姐好像最喜欢用经济战了,每次她拿着算盘一通摁后发现出兵不划算,就喜欢玩这一套(笑哭.jpg] [你看她的俩老师就知道了嘛,老吕虽是杂家,却是大商人出身,老蔡则是计然家和纵横家出身,从小就耳濡目染啊!] [姮姐吧,就是看到啥好东西都想要,但又不能总派兵强抢,这既不符合休养生息的大环境,也不利于大秦礼仪之邦的形象塑造,于是就只能——开门!自由贸易!] [经济殖民?(划掉);带领世界人民走向共同富裕(?)] [冷知识:土地能滋生秦军,良种能滋生秦军,金银铜铁煤等矿产能滋生秦军,只要拥有好东西,就会有一只兔兔秦闻着味儿就来了(开朗大笑.jpg(比心.jpg]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兔兔将军,使命必达(斜眼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兔兔秦?” 知韫托着下巴,眸光落在武将们的双尾鹖冠上,眼带笑意。 还别说,确实像兔耳朵,还是大红色的兔耳朵,超级可爱萌萌哒。 至于经济殖民…… 那咋了? 灭亡一个国家是一回事,统治一个国家又是另一回事。 受限于现在的生产力、交通等条件,就算大秦铁骑一路以战养战打到中亚、西亚乃至欧非,难道就能完全统治吗? 做不到的。 对于这些所处地理位置远远超出大秦的影响力半径和集权半径的地方,直接统治的成本亦远远超过羁縻统治,产生割据都是小事,就怕直接把大秦拖到泥潭里去。 以外来侵略者的心态,就会发现这个地方处处是黄金,但若是以本土统治者的心态,又会觉得它处处得花钱。 既然如此,那就先别提什么世界民族和平共赢发展的大义了,把自家搞好才是正经事。 想当年慈禧和带清都能“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那她又为什么不能“掠世界之资源,养华夏之子民”? 想骂就骂呗! 她,封建皇帝,莫得良心。 (微笑.jpg) 【秦王政十一年二月初七,于咸阳宫行王后册立之礼,三月,秦王与王后、太子携同文武重臣、宗室亲贵、六国使节前往雍城,祭祀宗庙,行太子册立之礼。】 [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我们姮崽终于是太子啦!(撒花.jpg] [在五岁生日这一天被册立为太子,咱政哥也是会玩浪漫的。] [是虚五岁啦!我们姮崽还只是四岁的宝宝呢( ^3^ )╱~~ ] [对啊对啊,姮崽还是需要阿父抱的幼崽呢(斜眼笑.jpg] [笑死,明明政哥是一直手牵手拉着姮崽登上宗庙的,结果从里面出来就变成抱着了……] [姮崽:台阶好长,宗庙好高,我好累(猫猫头叹气.jpg] [那咋了(摊手.jpg] [哈哈哈哈突然有点幻视狮子王了,政哥把姮崽举起来,然后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宣称——这,就是大秦的太子!] [?楼上别搞!(笑哭.jpg] 始皇陛下与诸秦君皆是面露笑意地看着这场盛大的册立典礼,而隔壁的诸公子却是情不自禁地感到欣羡。 没有人不想成为太子。 凡是说什么当君王、太子太过辛苦,不如当个不参与政事的公子来得逍遥自在的,都是不曾拥有过权力、不曾体会过权力的好处的人。 ——什么劳什子的不当皇帝、不当太子的自由,等先当上了再说的。 他们生于王室,从前为秦王之子,如今为始皇之子,兼之始皇陛下虽看重长子扶苏,却始终未立他为太子,也就是说,他们也未必没有取而代之的可能。 ——要不胡亥怎么上位的? 但话又说回来,该怎么样才能获取始皇陛下的看重呢? 哪怕是从前呢,始皇陛下虽看重长公子扶苏却并不满意的时候,都无法让他对他们另眼相看,现在他有了天幕上的梦中情崽,就更对他们挑三拣四、看不上眼了。 就…… 似乎离太子之位更远了。 毕竟如果他们是始皇陛下,与其捏着鼻子在不成器的儿女里挑挑拣拣,也会想要再拼个幼女,万一就中奖了呢? (尴尬.jpg) 【太子册立礼后,秦王一家三口并未返回咸阳,而是在雍城小住。 浑然不管前来请求秦国发兵攻赵援燕的燕太子丹与称秦赵有盟约的赵春平君是如何争锋相对的,也不管不得不滞留的其余四国使节又是如何提心吊胆的。】 嬴稷:“……” 楚怀王:“……” 虽然但是,这应当不是在影射寡人吧? 嘿,怎么还过不去了呢! 【待到返回咸阳,年幼的太子殿下便开始了每日早起去秦王一道廷议的日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我爱上班(微笑.jpg] [说政哥过分吧,他还特意推迟了廷议的时间,就为了能让姮崽先吃完早饭,说他不过分吧,继周岁启蒙后,他又让虚五岁的姮崽正式上岗了……] [好卷,卷死谁了啊!] [救命,怎么能够这么可怕啊?我还以为政哥只是让姮崽旁听攒经验值,怎么还带突击点名提问的(惊恐脸.jpg] [得亏是姮崽啊,不仅不慌不忙还回答得言之有物,让矜持的政哥都快憋不住得意了,换成是我,嘎嘣一下就死那儿了(猫猫头流泪.jpg] [我了个铁血大秦,简直恐怖如斯??] 诸秦君:“……” 听着,寡人第一千零一次重申,大秦真的没那么铁血。 “嘶——” 嬴渠梁抽了抽唇角,倒吸一口凉气,“寡人现在总算明白,为何政儿诸子中,也唯有一个姮儿足够出彩了。” 他压根就不会教孩子! 大抵是因为他自己是个天才吧,九岁归秦、十三为秦王,不过短短几年就已然成为一个合格的秦王,并在之后的时间里不断地进步、逐渐优秀到超越前辈。 也因此,他只会教导天才。 这样的教育方式,但凡孩子的资质差上一点,简直就是灾难。 至于说由老师教导…… 别闹,为君为王之道,又岂是臣下能教的?要么是身为君王的父亲言传身教,要么是天资出众不用教就能领悟。 “有姮儿就够了啊!” 太子驷却是很看得开,“咱家又没有贿赂白帝,一连两代都出了政儿和姮儿这样的出色孩子已是不易,与其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其实我更想知道姮儿是何时出的意外。” 没办法,他悬着心啊! 毕竟他们老嬴家是真有皇位要一代代传下去,再说了,这么好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哪里舍得她英年早逝呢? 嬴渠梁:“……” 虽然在这个高兴的时候提起这事儿有点不太吉利,但实话实说,寡人也确实有点想知道。 (忧心忡忡.jpg) 始皇陛下又散发冷空气了。 文武重臣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吱声,公子扶苏不免有些如坐针毡。 这对比可太惨烈了。 一个才五岁就跟着父亲廷议,无论被提问何事都有自己的见解,回答起来言之有物,俨然是令人骄傲的存在。 至于另一个…… 不提也罢,提了就头疼。 看似淡定、实则没招的始皇陛下终于发自内心地开始思考—— 郑菁现在人在哪儿呢?今年几岁了?身体还安康吗? 要不,搭个伙、拼个崽? * #春枝暮 始皇陛下这里,最后可能会写一章番外,给一个圆满,至于其余的世界,都是知知去的这个世界的不同时间线,这个能理解吧? 第955章 番外 太平令(55) 【三月中旬,秦王与太子返回咸阳。 就在燕太子丹与赵春平君的争论越发激烈之时,秦王却以去岁秦赵会盟为由,高谈秦赵的深情厚谊,拒绝出兵攻赵援燕。 直至三月末,秦军与辎重终于准备妥当。 抢在使者离秦之前,燕太子丹谏言秦王,痛心疾首地怒斥赵国轻慢于秦国,竟连贺秦太子册立这样的大事,都只遣了宗室春平君为使节,实在是蔑辱秦太子的表现。 于是秦王大怒,发兵攻赵。】 诸赵君:“……” 诸燕君:“……” 真是好一场精彩的大戏啊! (阴阳怪气.jpg) 不管是赵王们还是燕王们,都有点被天幕上这一出给恶心到了。 ber,你搁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呢?都是老对手了,谁还不知道谁啊?这么多年来,你干过的缺德事儿还少吗? 哦呦呦,又是高谈秦赵的深情厚谊,又是顾念和燕太子同为质子时的情分,真是什么好听话都让你给说完了。 可结果呢? 赵国的春平君被扣押在咸阳,秦国的大军闪电战袭往赵国,明摆着是要趁火打劫啃块肉下来。燕国的太子丹也不得不“自请”质秦,甚至连秦国大军开拔的物资和战后的抚恤都报销了。 第509章 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转头却是狮子大开口地两家通吃! 不要脸! 听到了吗?臭不要脸! ——那咋了? 诸秦君却是掏掏耳朵,俨然浑不在意。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再说了,你赵国竟敢对他们大秦的太子不敬,难道不应该给个教训?差不多得了,都找了理由,就知足吧! 理直气壮。 骗你的,理不直气也壮。 (桀桀桀.jpg) [真的太6了,这下不得不给政哥颁发一座小金人了(思考.jpg] [姮崽真的是打小就喜欢“师出有名”啊!] [懂什么叫“春秋笔法”吗?懂什么叫“自有大儒辩经”吗?别管这“名”怎么来的,就说有没有吧(摊手.jpg] 孔子:“……” 儒家诸大贤:“……” 气氛突然有亿点点尴尬,诸大儒们沉默地和弟子们对上了视线。 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沉默是金.jpg) [说到“师出有名”,就不得不提一嘴秦使了,一个个在外面嚣张跋扈、什么缺德事儿都干,但问就是清白无辜小可怜,再问就是蛮夷不通教化、欺辱天朝上国使者。] [砍王子、杀权臣、绑架太后、让国王下跪、杀别国使团……喷不了,真礼仪之邦,梆、梆、梆(擦汗.jpg] [还有就是,匈奴被打残之后,一部分识时务的投降匈奴被收编成匈奴族,另一部分残兵败将被驱赶着往西域去,然后坐等西域求援……] [大儒:别管水火是怎么来的,就问有没有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吧,这分明就是我大秦王师“救无辜、伐有罪”啊!] 孔孟等儒家大贤:“……” 虽然道理貌似也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但是……但是……后生们,这就是你们说的在大秦的体面工作吗? 荀子等儒家:“……” 这你别管,问就是“吊民伐罪”,再问就是儒家的圣君! [姮姐教得好(比心.jpg] [错啦!是小米教得好,众所周知,咱姮姐可是公认的肖似小米(墨镜.jpg] [小米:这就是口碑(龙王歪嘴笑.jpg] 知韫:“……” 别说了别说了,这种事情讲得这么细干什么嘛?多破坏她善良仁慈的大秦白月光形象啊? 她可是一等一的大好人呐! 嬴稷:“……” 老秦王得意洋洋地接受了所有关于“姮儿类我”的赞誉。 就仨字——那咋了? (骄傲.jpg) [虽然但是,为什么不是政哥教得好?政哥听了会不高兴的!] [因为他口碑比不过小米。] [只能说大魔王的威慑经久不衰,始终活在大家的心里、成为一片乌云,至于政哥……] [冷知识,政哥六十大寿的时候,众“得沐王化”的小国前来觐见贺寿,上来就是一句“仁慈的大秦始皇帝陛下”。] [潜台词——你这个当爹的快管管你闺女,赶紧让她收了神通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政:“……” 怎么说呢,其实他平时也没少从他崽、他臣子嘴里听到这俩字,尤其是他崽,日常吹捧哄他。但吾女之美我者,私我也,吾臣之美我者,畏我、有求于我也。 而现在吧…… 莫名地有种荒谬之感。 于是他转头看向那以身入局、反衬他仁慈的崽,却见太子殿下正低头抠指甲,那叫一个专心致志、目不斜视。 (别看我.jpg) 【秦王是个精力充沛的人。 虽然忙于秦赵战事,却也抽出时间来整合、设置、填充太子班底。 诸如左右丞相、九卿重臣、王翦蒙武等军方巨擘外加嬴秦宗亲、半退休老臣,基本上都在太子宫中挂职兼任。 不过他也没填满。 只让重臣兼高位虚衔,要紧的实职都留着让太子殿下以后提拔自己的心腹。 而后,秦王又下诏从中尉军遴选精锐千人充任太子亲卫,调拨出郎中令统辖之下,并擢章邯任太子卫率。】 [还得是政哥啊(大拇指.jpg] [要不怎么说姮姐的储位稳固呢?瞧瞧在姮姐这挂职的太子属官和她的伴读团,就政哥这手把手拉拔势力的架势,完全就是独生子待遇。] [以王氏、蒙氏、冯氏为首的军吏集团,以李斯为代表的法吏集团,以吕不韦、蔡泽这两位前相邦为代表的老臣,还有嬴秦宗亲和儒、墨、农等诸子百家,基本上在大秦叫得上名的势力,或是为重臣的本人,或是适龄的出色子女,都在姮崽身边有个位置。] [姮崽是真的有底气说“阿父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阿父的。”] [热知识:政哥在非正式场合都喊姮姐的小名,你品,你细品。] [补充:姮姐小名宝儿。] [就这个父女情,好嗑爱嗑!(星星眼.jpg] “嗯?” 诸秦君挑眉,“宝儿?” 他们自然听到过郑后这样唤女儿,但一想到政儿也这样唤…… 啧,这父女俩也忒腻歪。 (牙疼.jpg) 始皇陛下不禁瞳孔地震。 怎么说呢,他是发自内心地认为唤“姮儿”就已经很亲近了,毕竟他连把扶苏唤作“苏儿”都从来没有过。 但他万万没有想过,“他”竟然还能喊孩子为“宝儿”! 输了。 这就是他没有崽的原因吗? 那…… 宝儿?宝儿?宝儿? (沉思.jpg) 既然始皇陛下本人都有点难以置信,文武重臣和诸公子公主自然只有比他更难以置信的。 实话实说,这都已经不是让人惊讶了,简直是危言耸听! (震撼.jpg) [这待遇真的绝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哪天政哥想废太子了,也得先下定废了半个朝堂的决心才行(咋舌.jpg] [政哥:?你才废太子呢!] [众所周知,满朝皆是太子党,政哥是最大的那个(比心.jpg] [废太子是不可能废太子的,政哥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这个想法的。我觉得吧,相较于政哥废太子,更值得担心的其实是姮姐不小心出个什么意外,那才是真要完蛋。] [有道理,别的不说,就说新任太子面对一群怀念先太子的太子党,很难相信会有好结局。] 嬴政:“……” 文武重臣:“……” ber,你们搁这咒谁呢?呸呸呸!童言无忌!他崽/他们殿下是要长命百岁的! (生气╰_╯)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也真心实意地觉得这假设简直晦气极了。 虽然他们也晓得这只是后人们表明姮儿储位稳固、地位超然的一种语言方式,但这话听上去未免也太刺耳了。 什么意外? 不可能,绝对没有意外! (拒绝.jpg) 诸公子们:“……” 羡慕这两个字,他们真的已经说倦了。 (柠檬精.jpg) [姮崽真的是团宠啊,因为她喜欢蹴鞠,所以秦国的蹴鞠禁令就解了,政哥带着郑后和有空闲的文武重臣来看她踢蹴鞠,咸阳学宫的学子们热火朝天地踢假赛哄她高兴……] [?哈哈哈哈神特么的踢假赛(笑哭.jpg] [不然嘞?姮崽还是个孩子呢,让着她、哄着她怎么了嘛!] [是快乐成长的嬴小姮呀!] [虽然但是,只要一想到在场上踢假赛和在观礼台上助威的人里面有不少来自赵国和燕国的学子,再瞅一眼燕丹和春平君的脸色,我就有点憋不住笑(试图捂嘴.jpg] [想笑就笑吧(比心.jpg] [那可不?什么叫众望所归的太子殿下啊?懂不懂大秦魅魔的含金量啊?(斜眼笑.jpg] [没毛病啊,管你是来自赵国还是燕国,来了咸阳那就是一家人,未来都是大秦的好臣子,当然要和睦相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诸赵君和诸燕君:“……” 很好笑吗? 寡人一点也笑不出来呢! 一众赵君、燕君们当即裂开,俨然气急败坏、绷不住了。 这合理吗? 你们在这里踢假球哄秦太子哄得热火朝天,秦国大军却正攻打赵国打得热火朝天、打劫燕国劫得热火朝天! 可恶啊! 这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眼里还有母国吗?还有寡人吗?! (破防.jpg) 诸赵、燕贵族:“……” 额……这个那个,其实倒也不是完全不好笑,对吧? 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所以这也不能怪他们,对吧?大家毕竟君臣一场,好聚好散,总不能让他们跟着你陪葬吧?那你们未免也太狠心了点! (试图获取认可并试图反咬一口.jpg) [论钓鱼还得是姮崽啊!] [政哥端端正正、辛辛苦苦,归来仍是空军钓鱼佬,姮崽拿着弓弩biubiubiu,却收获无数,鲜明的对比(笑:-d] 第510章 [邪修就是快哈(比心.jpg] [姮崽:你们懂个什么啊?这就叫火力覆盖!(叉腰.jpg] 太子殿下赞许点头。 没错,她才不是什么邪修呢,她只是对火力覆盖罢了。 质疑老美,理解老美,成为老美,超越老美,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火力覆盖、给老子炸。 诶,真香! 第956章 番外 太平令(56) 【秦王政十一年,攻赵。 北路的王翦破阏与、橑杨,南路的桓齮、杨端和取安阳、邺,而后赵国攻燕的主力回师,南据漳水长城要塞、西据太行山之险要固守,秦赵两军暂且陷入僵持。 是时,赵王偃病重。 秦军暂停攻势,巩固并试图进一步扩大战果,又遣间客贿赵相国、王后,秦赵议和,令公子嘉入秦为咸阳为质,未几,赵王偃薨,赵太子迁继王位,秦赵止戈。】 赵偃:“???” ber,这能对吗?秦王政十年,他还能跑到咸阳去会盟,可见他身体康健,结果到了秦王政十一年他就病死了? 赵偃不禁陷入了沉思,喃喃道,“难道我是被秦国的无耻给气死的?气性这么大的吗?” (怀疑人生.jpg) [赵偃这才三十几吧?死得还怪早的嘞。] [生死自有天命,是天命让他赶紧给赵迁腾位置(美甲.jpg] [赵偃比起赵迁还是强太多了,最起码他临终的时候还记得嘱咐倡后和赵迁要重用李牧呢,然而这俩完全把他的叮嘱当成耳旁风,简直把李牧当狗一样遛啊!] [简直无语死了,每一次秦军把赵军打得节节败退,赵迁就调李牧和胡刀边骑南下,然后秦军伪装收兵休整,收了钱的郭开一阵搅风搅雨,他又把李牧调回去了,于是秦军又攻城略地。] [秦军攻城→赵军大败→李牧南下→秦军收兵→李牧回去→秦军攻城,把人遛了一次又一次,他搁这玩“狼来了”呢!(地狱笑话.jpg] [更完蛋的是,好像李牧和胡刀边骑甚至一连几年连粮饷抚恤、粟米兵戈都收不到,真·自给自足(裂开.jpg] [得亏是大赵忠臣李牧啊,换成是我,早撂挑子不干了!] [牧猫猫:不辛苦,命苦。] 李牧:“……” 胡刀边骑:“……” 天塌了! 这就是他们未来要过的苦日子吗?简直没把他们当人看啊! (惊恐.jpg) 赵王们:“……” “他搁这发什么癫呢?” 胡刀边骑的创立者赵雍简直瞠目结舌,而后勃然大怒。 “他肩膀上扛的是虎子(尿壶)吗?脑子里进了多少水啊?晃一晃是不是能养鱼啊?混账东西,寡人哪怕是放一条狗、一头彘在王座上,起码也比他像点样啊!” 有这么当赵王的嘛? 哦,秦国大军攻城略地,但只要一收兵休整他就撒手不管了?宁愿把自家的将军和精锐当成狗一样遛,也不肯让他去跟秦国干上一架? 混蛋,他咋不上天呢?! “难怪赵国要亡。” 赵雍冷笑,“换寡人是秦王,好不容易让这么个二傻子坐在敌国王位上,不趁机灭了它简直对不起这天赐良机!” 垃圾赵王迁,吃枣药丸! [不得不说,郭开不愧是咱大秦的编外名将啊,排挤廉颇、逼降李牧,战国四大名将,白、王、廉、李,他一个人就干掉俩!(鼓掌.jpg] [然而这是赵国的极限,不是郭开的极限,假使把婉君和王翦放在赵国,郭开就能以一敌四而未尝一败了(笑:-d] [谢邀,先秦名将盘点里头没郭开我不看(滑稽.jpg] 郭开:“……” 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 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个念头后,郭开迅速滑跪在赵偃/赵迁面前。 “王上,臣冤枉啊!” 郭开哭天喊地,“臣对王上、对我大赵那是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呐!天幕上之后人素来偏爱秦国,此言必然是为李牧降秦而开脱,污蔑王上为昏君、冤枉臣为奸臣,如此才好显得灭亡我大赵的暴秦乃是顺应天命啊!” 他一边抱着赵王的大腿抹眼泪,一边高声狡辩,“王上啊,您也是知道的啊,那秦太子姮素来就喜欢师出有名,亦有大儒为她辩经啊!” 赵偃/赵迁:“……” 虽然但是,有点道理啊? 毕竟那天幕之上的秦国可是前脚才向世人展示了一下是如何把锅甩到赵国头上、“师出有名”的发兵攻赵的。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啊! 知韫:“???” 大儒们:“???” 啊对对对,这一切都是她在甩锅/他们在辩经,你们请一定要和郭开锁死,千万别分开喽! 尊重、祝福、锁死! (认真脸.jpg) [说到底还是赵偃废嫡长而立幼的祸根,赵迁可怕赵嘉抢他王位了。] [主要那时候各国送质子回国继位很正常,就像赵武灵王就扶立了秦昭襄王嬴小米和燕昭王,一个成了骑在六国头上作威作福的大魔王,一个在位期间燕国疆域达到鼎盛、一战五国伐齐把齐国的脊梁都给打断了,直接导致齐国成了大秦拉拉队队长。] [还别说,赵武灵王的投资眼光堪称一绝,在我心中他能和老吕并列投资圣手(大拇指.jpg] [哈哈哈哈哈哈雀食。] [只可惜他晚年在继承人上翻了车,沙丘之变被活活饿死、晚节不保,许多忠心他的赵臣要么入秦,要么退隐。] [要不然,他就可以把“灵”字去掉,就是赵武王啦!] 赵雍:“……” 赵雍:“???” 等会儿,什么叫沙丘之变?什么叫活活饿死?什么叫晚节不保? 来,咱们先细说? (面无表情.jpg) [虽然但是,姮崽真的好早就开始惦记李牧了(斜眼笑.jpg] [姮崽:先把活的李牧弄过来,再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他就是我的啦(叉腰.jpg] [笑死,姮姐装得一副乖巧无辜的模样,叽里咕噜一大串,结果政哥很淡定地打断施法、让她说人话(笑哭.jpg] [哈哈哈哈政哥表示:我还不了解我崽究竟是什么属性吗?] [姮崽:李牧是君子,君子可欺之以方(理直气壮.jpg] [将军,你也不想邯郸数十万赵人出事吧?(比心.jpg] [楼上,收敛一点啊喂!] 李牧:“……” 邯郸人:“……” 虽然知道她只是单纯嘴炮,但一想到长平旧事,就汗流浃背了。 殿下,别吓唬人啊! (欲言又止.jpg) [能说吗?我感觉秦赵同根同源的说法好像也挺准确的,毕竟武灵王最后的遗产其实是被姮姐给继承了(挠头.jpg] [李牧、庞煖、胡刀边骑,还有代郡、雁门、云中的赵人,一仗没打,统统都降秦了。] [姮崽:家人们,我捡到好多好多的流浪猫,他们都想跟我回家(抓住不放.jpg] 庞煖:“……啊?” 什么意思?他也降秦了? 庞煖先是惊讶,而后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他那时候的年纪,面色微凝—— 好消息,他能活八九十岁。 坏消息,都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了,他那时候都还没能退休。 (心情复杂.jpg) 赵雍:“……” 什么叫继承了他的遗产? 既然继承了他的遗产,那要不然,她索性来当他的继承人算了! ——正好,女姓男氏,她还是嬴姮,连名字都不用改。 赵雍抽了抽唇角,但也没太纠结不放,而是皱着眉头面色严肃—— 李牧他没见过,不清楚他的性情人品,但既然能让秦王父女都惦记、后人提起时也都口吻亲近,必然是个忠臣良将。 再者,虽然李牧他不了解,但是庞煖他还能不了解吗? 能让一把年纪的庞煖都选择降秦,可见是已经对赵国和赵王都彻底绝望了。 况且,若只有将军归降,其实是常见的事,但若赵国北部的军队、庶民都跟着一起未战先降,其中必有缘由。 所以—— 赵迁这个孽障和郭开这个奸佞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啊?! (抓狂.jpg) 【“阿父~让我去嘛~” 待到秦赵间战事彻底了结,已是冬日,恰逢咸阳学宫将举行第一学年结业典礼,太子殿下便想着出宫去观礼。 秦王不想答应。 前几日才下了一场大雪,虽说出了太阳,但咸阳依旧是冷的时候。 然而他实在耐不住太子殿下的软磨硬泡,终究是松了口,让她早去早回,太子殿下自然连连保证,只可惜回来的路上却遇上了大雨雪,虽说一回宫就泡了热汤驱寒,晚间依旧发起高热。 秦王当即被惊动。 亥时末,太医令与太医丞等医者被宣召至章台殿,未几,得到消息的郑菁匆匆赶来,及至子时,奉常、太卜亦被宣召入宫。】 第511章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 秦人和天下黎庶:“!!!” 前一秒还在乐呵呵地看赵国的地狱笑话的诸秦君当即皱起眉头,正凝眉思考些什么的始皇陛下亦沉着脸不语。 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这是受了风寒?” 嬴驷忧心忡忡,“这场雨雪也来得忒巧了点,但凡早上些许,姮儿便会暂留于学宫,若再晚些,她也回了章台殿。” 结果就正好赶在半路上。 风寒可不得小事,一个不慎可是要命的! “真是一群庸医!” 瞅着太子殿下那烧得通红的脸颊,和任由秦王与王后怎么唤她都是迷迷糊糊的模样,可把嬴稷心疼坏了,急得直拍大腿,俨然是一副想要隔空医闹的架势。 “父王莫忧。” 太子柱着急担忧的同时还得安抚自家老父亲,“姮儿素来身体康健,只是不慎着凉罢了,用了药必然痊愈。” 但不得不说,从来不生病的孩子冷不丁地病了,实在让人悬心。 灿若星辰的眼眸紧紧地闭着,向来活泼爱闹的孩子无声无息地睡着,唯一的动静就是满是难受的、带着哭腔的哼唧声,声音微弱得如同刚出生的猫崽子似的。 始皇陛下不由得抿紧唇瓣,就连心都跟着一颤。 [嘶,这么严重吗?] [不然嘞?虽然姮崽是被政哥宝贝着长大的太子,但能被秦史记一笔的,肯定不是小病啊!] [以前的感冒发烧很严重的,尤其是小孩子,一不当心就夭折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 [其实姮姐的身体一直挺好的,除了晚年,她真的很少生病,但是吧,一生病就是能把政哥和郑后吓死的程度。] [好像拢共也就三五次吧?] [差不多吧,姮姐身体很好,而且本身就极擅医术,就连治疗疟疾的黄花蒿素都是她搞出来的,晚年退位之后还主持修订了医书、农书呢。] 天下医者:“!!!” 疟疾? 虽非绝症,却有着极高的致死率,和绝症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黄花蒿素? 是以黄花蒿入药吗? (惊喜.jpg) * #春枝暮 查了下,咱们现在称青蒿素好像是因为古代将青蒿和黄花蒿混用以及认为具有抗疟疾功效的是青蒿等种种历史渊源,但现在既然没有这一段历史了,就直接写成黄花蒿素,以免当时的老百姓青蒿和黄花蒿傻傻分不清楚,学医的宝宝不要误会哦。 第957章 番外 太平令(57) 【又是汤药、针灸,又是卜算、驱邪,折腾了一夜,临近天亮的时候,太子的高热总算是退了下去,守了一夜的秦王夫妻俩松了一口气。 “王上且先去廷议吧。” 郑菁温声道,“左右夏侍医与医官们都在,我守着宝儿便是。” “无甚大事。” 秦王伸手搭在女儿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又轻轻触碰她的后颈,乱如麻的心绪微定,紧锁的眉头终于松缓开来,却也没起身,只是吩咐道,“今日免廷议,让诸卿径直去署衙,若有要事,再来章台与寡人面议就是。” 立时便有谒者领命而去。 郑菁倒也没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心疼地看着女儿,取了温热的帕子给她擦拭脸颊。] [政哥是真吓坏了吧?] [不然嘞?大半夜的被喊醒说宝贝女儿发高烧了,而且直到天亮温度才堪堪降下来,换我我也得吓死,只要没有天大的事情,都别想阻止我守在孩子的身边。] [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对孩子的爱都是一样的(奇葩除外。] 诸公子公主:“……” 真的吗?我不信。 [虽然但是,我只要一想到姮姐写作文,也可以套用“那个雨夜,我生病了,妈妈背着我去医院”的模板,我就有点点想笑(捂嘴忍住.jpg] [补充:倾盆大雨(笑哭.jpg] [再补充:打不到车(美甲.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作文模板(笑哭.jpg] [咳,怎么就能套用了?咱们是淋雨去医院还打不到车,但姮崽却是专家到卧室来给她会诊,档次不一样好吧~_~] [好了,不许说了,我呲着的大牙一下就收回来了(微笑.jpg] [那如果我告诉你,姮崽马上就要被政哥禁足关禁闭了,会不会高兴一点啊(比心.jpg] [楼上小瞧谁呢?我像是会对姮崽幸灾乐祸的人嘛?——对不起,我真是(开朗大笑.jpg] [?姮崽说你真冒昧(冷漠.jpg] 是啊,你们真冒昧。 知韫面无表情,真的很想对这帮啥话都说的后人们翻个白眼。 看她被禁足这么高兴,说好的都爱她呢?就是这样爱她的吗? (生气╰_╯) 然而,素来追随者人山人海的太子殿下此刻身后空无一人。 “是该禁足!” 瞅着孩子终于退热的嬴渠梁同样舒一口气,又肃着脸道,“都病了,哪还能再出去玩?是该拘着她好好养病。” 病得来势汹汹,多吓人呐? 商鞅:“……” 所以,究竟是禁足,还是养病? 一个是带有惩罚性质的,另一个却是充满了关心与爱怜的,请注意区分其中的不同哦。 (微笑.jpg) 【“阿母~” 直到晌午,太子殿下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大抵是身上难受得紧,小姑娘眨眨眼,委屈地噘了噘嘴,细声细气,“阿父,我好难受……”】 [姮崽:难受??w?? ;/政哥和郑后:心都碎了!] [看到姮崽那苍白的小脸,政哥心里再多的气也都变成心疼了。] [生病的姮崽更依赖政哥和郑后了,阿父抱着、阿母哄着,喝药吃饭都需要喂,是需要陪伴呵护的乖宝呀!] [多正常?我生病的时候也会想要妈妈和爸爸陪着呀,我妈和我爸都是轮流请假,至少有一个人陪在我身边的。] 这很正常吗? 诸国公子公主们表示呵呵。 得宠的、兄弟姐妹少的还好些,若是兄弟姐妹一大堆、自身又不得宠的,指望父亲来陪着?做什么白日梦呢! 荣华富贵和父爱,二选一吧。 (冷漠脸.jpg) 【得益于太子的强健身体,在太医们的悉心诊治与秦王夫妻的精心照料下,很快便病愈,渐渐恢复活泼乱跳。 然而,她被禁足了。 秦王难得展现出了如磐石一般的坚定意志和冷硬心肠,下令将太子殿下拘在章台殿,除了能在午间阳光最好的时候前往郑王后的永延殿外,不允许她外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 [ber,政哥,你听听这能对吗?展现了磐石般的坚定意志和冷硬心肠,最后竟然只是把姮崽禁足?(笑哭.jpg] [哇,都把人禁足了,还不忘让她能去看阿母呢,好贴心呦!] [至于姮崽去找阿母的时候有没有偷偷呼吸新鲜空气,别管,没看见就是没有(比心.jpg] [不是我说,政哥啊,你究竟是想惩罚姮崽,还是只是让她在你眼皮子底下好好养病,我都懒得拆穿你(苦笑.jpg] [其实我猜政哥在姮崽昏睡不醒的时候肯定又气又急,在心里说了无数次等姮崽醒过来病好了就怎么样”,但姮崽说出那句“阿父,我好难受”后,政哥就全忘了。] [楼上,你真相了(笑:-d] 嬴政:“……” 都在这里瞎猜什么呢?尔等非朕,又怎么知道朕所思所想? 朕的宝儿都病了! 生病是多难受的事情啊?别说她只是想出去玩,只是天气变幻莫测之错,就算宝儿有错,也已经受了教训了,当阿父的不心疼她也就算了,怎么还能狠心罚她?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深以为然。 就是,她只是个可怜的生病的孩子啊,禁足难道还不够吗? 让她去见见阿母怎么了?丁点大的幼崽难道不需要阿母陪伴吗?再者,孩子刚病愈,出去晒晒太阳也有好处。 尔等怎么能如此狠心?! (指指点点.jpg) 知韫捂着嘴悄咪咪笑。 能说吗? 虽然她当时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但在睁开眼看到她爹的第一秒,就立马进入撒娇模式。 直接就拿捏得准准的。 (得意.jpg) 【于酷爱撒欢的太子殿下而言,禁足是件挺难耐的事情,于是她让人把养在承明殿的白罴幼崽接过来,又把郑菁殿中养的狸奴抱了来,再加上燕国供来一对海东青,无聊之时招猫逗熊训鹰,倒也颇有几分乐趣。 唯有秦王进退两难—— 不阻止吧,章台殿俨然成了动物园,阻止吧,她又玩得很开心…… 于是秦王略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瞥向抱着狸奴“mua~mua~”亲不停的太子殿下,忍了忍,吐槽道,“你都给它取得什么名字?招财?你难道缺这些东西吗?” 第512章 “缺倒是暂时不缺。” 她歪了歪头,笑嘻嘻道,“俗话说‘猫来财、狗来福’,多吉祥的意头啊?而且李师家的那只大黄就叫来福啊!” 秦王:“……”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等到三月初三太子生辰,又下诏增栎阳为其封邑,依例享其赋税。】 [?] [???] [ber,这一点也不好笑!] [6,这就是政哥所谓的禁足啊,嘴里说要禁足姮崽,结果却任由姮崽把章台殿给弄成了小型动物园(微笑.jpg] [你就宠她吧!] [俺不中嘞,政哥怎么能宠成这样啊?姮崽只是给猫猫取了个“招财”的名字,政哥转头就把栎阳给她做封邑。] [喷不了,这是真招财猫。] [政哥:宝儿给狸奴取名招财?她是不是缺钱花了?一定是的,她一定是在暗示我(思考.jpg] [不开玩笑,我破防了。] [政哥,我妈妈也喊我宝宝,我也养了好多猫猫,我也可以给猫猫取名招财,我也想要好多小钱钱啊(大哭.jpg] [接暴富(星星眼.jpg] [不行了,这个是非信不可了,康康我啊!(伸手接.jpg] 始皇陛下与诸秦君眉头都不动一下,俨然是觉得理所当然,文武重臣与诸侯们也都是一副意外又不意外的模样。 都看多久了? 不是都晓得他宠孩子了吗?若是什么事儿都要震惊一下,那未免衬得他们忒大惊小怪。 (淡定.jpg) 诸公子公主:“……” 好好好,是他们太没见过世面了、看到什么都要震惊一下了。 (柠檬成精.jpg) “才不是因为那只狸奴。” 嬴政轻轻啧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反驳,“明明就是生辰礼。” 才不是他胡乱宠孩子呢。 他崽为他准备生辰惊喜准备得这样用心,送个回礼怎么了? (理所当然.jpg) “就是,她们懂什么?” 知韫连连点头,笑眯眯道,“本就是阿父想要给我的东西,与旁的猫儿狗儿都无关,只是因为阿父爱我呀!” 她歪了歪头,对着她爹比心,甜甜道,“所以我也爱阿父呀~” 于是嬴政矜持地压嘴角。 文武重臣:“……” 啧,真好哄,没眼看。 【生辰过后,天气已暖,太子殿下的禁足令便彻底解了。 某日,她在领着羽林卫于上林苑中练习骑射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一场虎熊相斗,于是猫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围观,并趁着它们两败俱伤之际把它们都当成猎物给猎了。】 始皇陛下:“???” 诸秦君:“???” 【待到回程时,又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只虎崽子,将它揣在怀里就兴冲冲地回去找秦王。】 始皇陛下:“!!!” 诸秦君:“!!!” ber,这能对吗?他家孩子平日里明明就很乖啊,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虎?那是真的老虎,也是真的熊,是猛兽! (瞠目结舌.jpg) 【“阿父!” 她眉眼欢悦地将虎崽子举起来,“瞧,我捡到一只咪咪!” 秦王:“……” 从奏折中抬起头来的秦王眸光微凝,先是仔细地盯着虎崽子确认,而后将眸光缓缓移到高高兴兴的太子身上。 “逆女!” 秦王当即裂开,全然不顾君王形象,化身暴躁老父亲,抄起手上奏章就追着太子要抽她。 “干嘛打我?” 太子殿下大惊失色,将懵懂的虎崽子顶在头上撒腿就跑。 “嬴姮,你给我站住!” “我才不要!阿父你都要打我了,那我当然要跑啊!” 于是秦王和太子就这样不顾形象地满章台殿兜圈子、绕柱子。】 嬴政:“……” 知韫:“……” 虽然但是,这事儿就不用放出来了吧? 朕/孤不要面子的吗? (尴尬.jpg) 第958章 番外 太平令(58)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怎么能这么好笑啊!] [我不行了,真的要被笑死,政哥甚至都不敢相信他的乖巧小棉袄竟然能这么熊,还仔仔细细地盯着胖虎试图否定它的种族(笑哭.jpg] [虎虎呀,她怎么叫你咪咪啊(斜眼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政哥: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裂开.jpg] [老父亲发出尖锐爆鸣!] [铛铛铛——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级身法——绕柱!秦王绕柱!太子绕柱!始皇帝和大帝一起绕柱!(礼花筒.jpg] [名场面打卡,合影留念!] [诸位道友,成为千古一帝的天级功法在此,为何不学啊?] [楼上别管,我有我的节奏(ok.jpg] [知道啦节奏姐,等你先学哦,让我们先学带动后学(比心.jpg] 嬴政和知韫:“……” 好笑吗? 朕/孤并不觉得呢! (冷漠.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诸秦君前一秒才被无惧无畏的熊孩子给惊到发出尖锐爆鸣,后一秒就被“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绕柱路父女给逗得哈哈大笑。 “成何体统?” 嬴驷摇摇头,强忍着笑意,“哪有这样追着孩子打的?堂堂秦王和太子,竟然在殿中绕柱子,像个什么样子?” 实话实说,第一次见。 满殿尽是愉快笑意,嬴华笑得直拍桌子,张仪却是笑眯眯地看了眼那陷入了“站住”、“我不”循环的父女俩,笑道,“殿下此次虽说是顽皮了些,可始皇陛下怕是不舍得打呢。” 想也知道—— 就算不提满殿侍从,秦王毕竟是身高腿长的成年男子,他要是真想抓住女儿揍一顿,太子的小短腿倒腾得再快也逃不了,那有绕柱的份? 气归气,打是不舍得打的。 (看透.jpg) “政儿未免太过纵容。” 嬴驷神色间满是不赞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哪能这样纵着姮儿?需知溺子如杀子,合该在刚出现苗头的时候便及时止住才是。” “不是有羽林卫护着吗?” 太子荡却满是赞许,朗然笑道。“我大秦向来尚武,姮儿虽年幼,却有猎猛虎熊罴的胆魄,虽是趁着它们两败俱伤,却更显她有勇有谋,父王,这是好事啊!” 嬴驷:“……” 公子稷低头,悄咪咪往边上挪了挪,远离要倒霉的太子荡。 “逆子!” 嬴驷陡然回想起这倒霉儿子究竟是怎么把自己浪死的,立时拉下脸、冷喝一声,“你竟还敢多嘴?依寡人看,只怕就是你带坏了姮儿!” 太子荡:“???” “我?” 他一脸懵逼地指了指自己,“父王,我怎么带坏姮儿?” 冤枉啊! 他既不是姮儿的直系亲祖宗,又没有见过她,就算想带坏她也没地儿啊,再说了,就算要带坏也是嬴小米啊! 是,他举鼎是虎,难道嬴小米去爬华山去和天神博就不虎? 要骂就一起骂! 被拉下水的公子稷:“……” 哥,你可真是我的亲哥! 眼瞅着自家君上把两位公子给训成苦瓜脸,嬴华这个做叔父的赶忙解围,乐呵呵地转移话题,笑道,“陛下自然疼爱殿下,只是臣想,纵然换做是君上,怕是也舍不得教训殿下。” 嬴驷:“……” “这如何能一样?”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政儿是姮儿的父亲,自然该承担起教导之重责,可寡人于姮儿已然是隔了数代的长辈,又怎么好胡乱插手她的教导之事?” ——只需要疼孩子就行了嘛! 嬴华:“……” 真是好大义凛然哦,明明就是不舍得嘛! 他抽了抽唇角,默默低头。 (憋笑.jpg) 这边诸秦君哈哈大笑,那边回忆起某些不太美好的往事的始皇陛下却是有点笑不出来—— 这个柱,非绕不可吗? (灵魂发问.jpg) 【伴随着幼虎胖仔被养于章台宫,才解除禁足的太子殿下又被秦王禁足了。 为了给熊孩子一个深刻教训,整整一月,除了随秦王前往章台前殿参与廷议外,太子殿下不被允许踏出章台殿,包括郑王后的永延殿。】 众人:“……” 早就想说了,你管这叫禁足? ber,懂什么是禁足吗?! 禁足指的是被关在寝殿或某个特定地点中反省思过,一般情况下门外都会有士卒看守,若无诏令,里面的人既不可外出半步,外面的人也不可以进去看望。 知道为什么禁足是惩罚吗? 一来,失去自由的、被禁锢的、孤零零的感觉并不好受;二来,于颜面有损;三来,对于政治场上混的人来说,被禁足就意味着不能再插手政事,是一种打击。 第513章 这才是惩罚! 而非像嬴姮那样,每天早晨陪着父亲去廷议,回来后要么跟着老师学习上课、要么帮着父亲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除了不能去见母亲、不能出宫玩耍之外,日子和从前简直毫无区别。 惩罚? 呵呵,奖励还差不多! 越看越觉得无语的诸公子公主不由得腹诽——如果这就是禁足,那他们愿意禁足一辈子! (柠檬精.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服了,这真的是好深刻的教训哦(阴阳怪气.jpg] [怎么不算深刻呢?姮崽甚至连见阿母都不行了诶,这对于一个爱阿母的幼崽来说是多么严重的惩罚啊(捧读.jpg] 知韫郑重点头。 就是就是,你们都不懂,她还是个恋母的宝宝呢! (认真脸.jpg) [那不然怎么办嘛?政哥对姮崽那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打不舍得打、骂不舍得骂,可不就只剩禁足这一个法子了嘛!] [蒜鸟蒜鸟,都不涌易,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和稀泥.jpg] [论熊孩子的长成(比心.jpg] 知韫:“……” “我哪有嘛!” 太子殿下瘪瘪嘴,委屈巴巴地看向她爹,“阿父,难道你也觉得我很熊孩子吗?” 嬴政:“……” 大概、似乎、也许有点? 皇帝陛下略微迟疑半秒钟,看着太子殿下那水汪汪的眼睛,到底还是安慰她,“胡说,朕的宝儿最是乖巧!” 于是太子殿下就高兴了。 她就说嘛,她才不是熊孩子,这可是大秦始皇帝陛下认证的! (得意叉腰.jpg) 【秦王政十二年,方暮春夏初,天气便格外炎热,鲜有落雨的时候,一场大旱展露峥嵘。 幸而郑国渠已然修成,新式农具与耕种之法也已推广,再加上储备着用以应急的藕粉、菱角粉,以及吕不韦、巴清等从六国与西域购置的粮食,秦国应对起来倒也并不艰难。】 [括号:仅限秦国(比心.jpg] [这场大旱好像挺严重的吧?我隐约记得史册上记载的是“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 [差不多吧,反正长江以北、黄河流域或多或少都受到旱灾影响,有不少三晋地区的灾民都越过函谷关入秦籍了。] [政府无作为,老百姓当然要自寻生路啊!] [有粮食但不赈灾,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耸肩.jpg] [要我说这帮垃圾赶紧亡了吧,一个个的碍眼死了(白眼.jpg] [楼上别这样说,辱垃圾了,最起码垃圾还能回收呢(美甲.jpg] 诸侯们:“……” 天下人:“……” 在看到弹幕时,秦人后怕地松一口气,六国庶民却面无菜色。 于庶民而言,战争与天灾是两大夺命符,一场大旱,不仅仅是庄稼颗粒无收,更是他们生存希望的断绝。 缺粮,缺水,疫病…… 一旦蔓延开来,无疑是为他们艰难的生命敲响丧钟。 可人活着,谁想死? 庶民们不禁感到怨恨—— 他们无粮,难道王室贵族们还会无粮吗?明明府库中陈粮堆积如山,却宁愿卖与秦人派出的商队换取珍宝,也不愿意对他们施以援手。 这就是他们所效忠的王上! 让他们怎能不恨! 【然而—— 太子殿下再次被禁足。】 诸秦君和始皇陛下:“……” ber,这都几次禁足了?光是今年,都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让寡人看看是什么原因—— 嗯?什么?她要出咸阳?! (震惊.jpg) “巡什么内史?有什么好巡的?” 嬴稷立马急了,“这事儿不能答应!姮儿才多大,合该在咸阳待着,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等长成再说啊!” 她还是个孩子啊! 太子柱和异人连连点头,范雎白起等重臣神色间也不赞同。 但显然,秦王政没能扛住。 众人:“……” 求求了,别太惯着孩子,支棱起来,拿出严父的气势啊! (恨铁不成钢.jpg)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政哥好像要被姮崽温水煮青蛙了(挠头.jpg] [我也……] [姮崽真是打小就喜欢往外跑,狸花猫属性完全藏不住了。] [政哥,底线啊底线!你扛不住她一次撒娇,就会扛不住第二次、第三次啊!(苦笑.jpg] [不懂就问,政哥对姮崽有“底线”二字可言吗?] [……没有。] [绷不住了,政哥,你是怎么好意思说章邯对姮崽百依百顺以至于章台宫里养了胖虎的?明明是你在纵容她啊!] [上一秒的政哥:口气挺大,寡人的将军岂能由你这小童挑挑拣拣?/下一秒的政哥:不用挑,萌甜和李信都去。] [哈哈哈哈我真的服了啊!] [政哥,你睁开眼睛看看甜甜和李信啊,他们俩真的好命苦!] [笑死,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都有一个无条件袒护她的熊家长。] 嬴·熊孩子家长·政:“……” 朕有吗? 朕不是,朕没有。 (笃定.jpg) 第959章 番外 太平令(59) 【秦王为太子制定好路线,又再三嘱咐蒙恬和李信千万要在她试图放飞自我的时候把人拦住,才放她出咸阳。 然而—— 刚登上出咸阳的马车,太子殿下便随手绘了一副粗略的地图,又在上面圈了几个名字,“过云阳而至栒邑、漆县,出重原而至征县、临晋,然后就回咸阳。” “……王上会生气的。” 随行的太子中庶子·张良抽了抽唇角,微笑着提醒。 “那也是回去之后的事。” 太子眨眨眼,“不要慌嘛,阿父很好哄的,只要我平安回去,顶多禁我的足,不至于迁怒听命行事的属官啦!” 张良:“……”】 嬴政:“……” 皇帝陛下蓦地冷笑一声,眼疾手快地摁住想逃却逃不掉的太子,凉凉道,“朕很好哄?” 知韫背后发凉,连忙摇头。 皇帝陛下复又冷笑,“既然朕不好哄,那你还敢这样乱来?” 知韫:“……” “阿父不要吓唬我嘛!” 她略心虚,小声道,“那我是跟臣下说话诶,当然要有底气啊,难道我还要说我在阿父面前护不住他们吗?” 说着,她牵着嬴政的手摇了摇,微微拖长语调,“阿父~你最疼你的宝儿了,一定会给我撑腰,不舍得让我在臣下面前没有面子的吧?” “……你还知道要面子?” 嬴政没好气地睨她一眼,见她眨眨眼露出“拜托拜托”的表情,终究道,“暂且先记着,等回头再收拾你!” 至于这个回头是多久…… 别管,朕有朕的节奏! “好嘛~” 知韫歪了歪头,露出轻盈的笑意,“就知道阿父最爱我了呀!” 哼,他才不舍得收拾她呢! (自信.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脚出门后脚就原形毕露啊,咸阳点子王非姮崽莫属(大拇指.jpg] [政哥,呼叫政哥,你现在后悔了没有啊政哥!(捂嘴偷笑.jpg] [《好哄》《禁足》] [俺不中嘞,这妥妥的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啊,政哥,是你给姮崽的自由过了火啊!] [楼上别忘了前半句啊——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比心.jpg] “别说,还挺符合。” 伸手捂着眼睛试图掩耳盗铃的老秦王无奈地放下手,叹气,“寡人突然觉得,孩子太有底气其实也不太好。” 瞧瞧,这不就翻天了? “孩子毕竟还小呢!” 太子柱替宝贝曾孙女开脱,“姮儿素来就让人省心的好孩子,她行事定然有分寸,只是在咸阳闷久了罢了,再者,蒙恬、李信、章邯都护在她身侧,又是在关中腹地,出不了什么事。” 嬴稷:“……” 他无语反问,“你在咸阳待了几十年,终于觉得闷了?” “……可能有那么点?” 太子柱面不改色,“儿臣毕竟年长,姮儿却是孩童心性,她对咸阳之外的世界充满好奇,也在情理之中。” 嬴稷:“……” 他稀奇地看了自家老儿子一眼又一眼,“寡人倒是没想到,你竟还是个溺爱孩子的。” 太子柱:“……” 从前悼太子在时,他作为次子不必肩负储君之责,自然随意许多,故而他宫中姬妾众多,当然,儿女也众多,也因此,本就不多的父爱越发稀薄,除了长子公子傒外,也就现在的公子异人父凭子贵在他眼里有个地儿。 溺爱孩子? 呵呵,能关爱就不错了。 就算撇开在老嬴家最重要的聪明能干出息不提,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刚出生时的丁点大,到现在的活泼乱跳,这情分能一样吗? 第514章 ——看天幕怎么不算呢? (淡定.jpg) 【虽然打定主意要对秦王的话阳奉阴违,但太子离了咸阳后的行事还是很有分寸与章程的。 每到一地,先仪式简单地祭祀当地英灵阁与英灵碑,又入县衙见诸县官,阅览政务并听取汇报,而后至试验田,随行农家子弟与驻县农事指导员交流后,一同前往城外各乡、亭巡视,诸事皆闭,亦会调拨了物资前往荣获大秦勋章的秦人家中慰问。】 [哇~好忙啊!] [不然嘞?我们姮崽又不是真的出来玩的。] [姮崽虽然很喜欢浪,但她在正经干正事的时候就很稳重可靠,怎么说呢,就不愧是政哥精心培养出来的储君。] [不然政哥也不会放心她在洛阳坐镇啊,要知道那时候的姮姐才十二岁!] 嬴政矜持微笑。 没错,他崽就是这么出色! 虽然私底下偶尔爱胡闹了些,但他养的是孩子,又不是木偶,难道还要让原本活泼开朗、明媚自信的孩子变得畏手畏脚、胆怯木讷不成? 打压个性、摧折锐气,与毁了她何异?! 他才没那么丧心病狂。 (得意.jpg) 始皇陛下与诸秦君见此,亦露出笑容。 孩子爱撒欢归爱撒欢,但办起事来确实让人放心,不过吧…… 十二岁就坐镇洛阳,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既骄傲又忧心.jpg) “殿下上门慰问咱们了诶!” 老秦人想的可没诸秦君那么远,他们只是高兴于太子殿下竟然还记得几年前的话,如今亲临郡县,不仅祭祀英灵、关心农事,还亲自带着礼物上门慰问老秦人。 这说明什么? 说明殿下把他们放在心里! (殿下爱我.jpg) 【当然,除了日常行程外,太子殿下也不免有些玩乐的心思。 譬如,在泾阳时恰逢端阳节,于是让人采买了五色彩绳,带着羽林卫一起编织起长命缕,不仅飞鹰传书送往咸阳给秦王、王后和文武重臣,还让羽林卫分发给泾阳黎庶。 又譬如,在云阳时正值麦收结束,于是下令解一日宵禁、举办丰收庆典,与黎庶同乐。】 泾阳与云阳黎庶:“!!!”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殿下在别的地方可没有编织长命缕送人/举办丰收庆典,可见他们泾阳/云阳的黎庶在殿下心里是又特殊地位的! (感动.jpg) [天呐,好迷人的幼崽!] [又是长命缕、又是丰收庆典,当姮崽以对待政哥和郑后的用心去对待任何人,任何人都会情不自禁地爱上她。] [那可不?咱们现在在各种节日举办晚会庆典已经是基操了,甚至长命缕五彩绳,都是传承千年的风俗习惯啊!] [姮姐:只是呼吸;/所有人:殿下爱我,我爱殿下(星星眼.jpg] [咱就是说,如果姮姐拿出她编织的长命缕送给我并跟我说端午安康,那我也会为她怦然心动的(捧心害羞.jpg] [?你究竟在心动什么!走开啦,你这个诡计多端的梦女(抓狂.jpg] [楼上别激动,爱上姮姐,就像呼吸那样简单(ps:梦一下不犯法,人之常情啦(对手指.jpg] [就是就是!我还同时梦政哥和姮姐呢,我骄傲了吗?!] [……???] [我看楼上大概是想去和五匹小马贴贴了(擦汗.jpg] 嬴政和知韫:“……” 同时被梦的父女俩对视一眼,默契地当成没看见这等虎狼之词。 咳,毕竟是年轻姑娘嘛! 再者,这大抵只是表达喜爱的口花花,真要是见到了人立马就老实了,很没必要上纲上线地跟她们较这个真。 ——虽然就算较真也没用。 [虽然但是,恬恬和李信都好命苦的样子哦(斜眼笑.jpg] [政哥对恬恬和李信: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严防死守、一定管着姮崽别乱来,每天写信回咸阳;政哥对姮崽:便宜行事之权。咱就是说,政哥,你这是典型的既要又要还要啊(笑哭.jpg] [恬恬和李信可达鸭抱头:王上!你这让我怎么管!(大哭.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恬恬:眼前一黑又一黑,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绝望.jpg] [啧啧啧,好惨一男的。] 蒙恬连连点头。 可不是么? 当年的他真的好惨呐! 主上不语,只一味地强臣下所难,少主微笑,只一味地不听她爹的话,只余弱小又可怜的他挤在中间进退两难。 幸好,当时还有李信陪着他。 好兄弟,在心中! (哽咽.jpg) 李信:“……???” 丑拒了,谢谢。 【便宜行事……这不就是让姮崽想干什么都行嘛?政哥你是有多怕姮崽受委屈啊(笑哭jpg] [便宜行事、先斩后奏,所以姮崽的任何行为都是得到允许的,就相当于政哥给了一道盖过玺印的空白诏令,任由姮崽在上面涂抹写字。] [果然被偏爱的就是有恃无恐,有这么个宠溺又能兜底的老爹,我能比姮崽还浪(苦笑.jpg] [别惊讶,都是基操啦!] [不然嘞?政哥可是在给姮崽编织长命缕的时候都不忘暗示郑后别忘了也编织一根的绝世好爹,生怕他的宝贝女儿少了哪怕一丁点的福气!] [只有姮崽这一个孩子的郑后:我需要暗示吗?(微笑jpg] [?楼上,我怀疑你是在影射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赢政:“……” 所以,怪他孩子太多了喽? 有时候并不想秒懂。 (面无表情.jpg) 同样听懂的诸秦君:“……” 这个这个……那个那个……咳,这些后生们是有点促狭哈! (忍俊不禁.jpg) 被扫射到的始皇陛下:“……” 很好,又是好事死活不带他、坏事死活不忘他的一天呢! (生气╰_╯) 第960章 番外 太平令(60) 【“这就是石涅?” 麦收后,太子殿下照例前往获大秦勋章的秦人家中慰问,在一名荣获劳动勋章的、名叫彤的妇人家中见到了她此行的目的之一——石涅。 “回殿下,正是。” 随行的墨家弟子辨认后作出肯定回复,彤虽不解,亦解释道,“它能烧,冬日捡不到柴火,能烧着取暖。”】 “石涅取暖?” 嬴驷皱眉,“寡人记得,石涅燃烧会生毒气?” 虽然他没用过石涅取暖,但每年冬日都有秦人因石涅中毒而死,偏又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实在棘手得很。 若是把屋舍的门窗紧闭,石涅燃烧的烟气能在睡梦中要人性命,可若是将屋舍的门窗都打开,固然烟气是散了,可暖气也都跑了,大冷的天非得把人冻死不可。 可又不能下令禁止使用。 正如“彤”所言,天寒地冻的时候,既捡不到柴火又不用石涅,就得全靠身体硬扛,是死是活就只能看命了。 ——至于暖和厚实的衣物被褥和坚固不漏风的屋舍……连柴火都捡不到的人家是没有的。 “确实如此。” 张仪凝眉回想,才道,“臣隐约记得,天幕最初所展现的芷阳盛景之中,那户黎庶家中似乎有一个能用来烧水煮饭的炉子?或许,炉子中所用的燃料正是石涅?” “是吗?” 嬴驷想了想,“好像是有?” 当时的信息实在太多,先是大秦二世而亡的噩梦,又有太平盛世的美好,大起大落下,他还真没太注意细节。 ——虽然注意也没什么用。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神人,只要粗粗看上一眼外表就能晓得里面是什么样的东西。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他的好圣孙显然已经解决石涅难题,等着抄作业就行。 (嘻嘻.jpg) 【“那今年不必怕了,咱们既离不得它,自然得想法子驯化它。” 太子殿下仰着脸轻笑,“秦人遇上麻烦,自然得孤与阿父来替秦人解决,这是供职于少府的墨家弟子,给他们些时间,定然让咱们不必再担忧冬日寒冷。” “诶!” 彤立时红了眼眶,抬手抹去,又重重点头,“我信殿下。”】 [好迷人的幼崽(星星眼.jpg] [救命!明明姮崽还是个小孩姐,为什么给人的感觉这么可靠!] [因为姮姐从来不说假话骗秦人(比心.jpg] [姮崽挺起胸膛、张开翅膀:人,你可以放心地在我的怀抱里诉说委屈(温柔地摸摸头.jpg] 老秦人感动坏了。 先是各种新式农具、种植之法、高产粮食以增加他们在田亩之中的收成,又有羊毛制衣之法让他们多了一种获取保暖衣物的途径,现在又着手解决他们冬日的取暖问题…… 殿下真的在从点滴入手,努力让他们的日子能过得更好啊! 第515章 (殿下爱我.jpg) [石涅就是煤炭吧?蜂窝煤和火炕可以取暖,而且煤炉整天烧着也不需要多少钱,却一直有热水喝,超实用的。] [不实用也不能一直传承下来啊,虽然埋汰了点,但却是活人无数的神器啊!] [主要做法简单,煤粉加上黄泥,再添点硝酸钾、高锰酸钾之类的助燃剂,团吧团吧就行。] [煤炭好像不仅可以用在取暖上吧?用于冶铁好像也能提高锋锐度与耐用性,那时候大秦的兵器又上一个台阶。] [众所周知,我们大秦重工的核心科技就是烧开水(墨镜.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毛病啊,每一次的能源革命都是烧开水技术的进步!] 烧开水? 能源革命? 叽里咕噜说啥呢,听不懂。 取暖?冶铁? 这个听懂了,赶紧抄作业。 虽然不晓得那“硝酸钾”、“高锰酸钾”是什么东西,但助燃剂这三个字,诸秦君还是可以理解的,既然已知蜂窝煤配方是石涅粉加黄泥加助燃剂,剩下的就交给专业人士实践出真知。 [我记得秦国本土煤炭资源就挺丰富的吧?] [差不多,咸阳一带的话,云阳、栒邑、漆县、鹑觚都是煤炭资源比较丰富的地方。] [华夏本土的煤炭资源,以赵地、秦地关中储量最丰,再之后是陇西以西的西域、云中太原以北的匈奴草原、西南地区的夜郎国这几个地方,等到政哥一统天下后就能发兵拿下了。] [对,扩大到中洲,漠北以北的广阔平原和百越以南的身毒,再扩大,还有上东洲和上南洲,这些是最丰富的。] 始皇陛下凝眉沉思。 西域、匈奴、西南夷、百越,都是大秦边境之敌,也是他雄图中的一块拼图,原本还有些攻占蛮荒之地于秦廷是得不偿失的忧虑,但现在看来,收获还是很大的嘛。 尤其是百越之南。 既有高产的良种,又有取暖的石涅,这样的好地方,天下黎庶,无论是老秦人还是新秦人,都抵挡不了诱惑。 因而百越之征必然开启。 这已经不再是始皇帝一人的意志,更是天下黎庶共同的意志。 更甚至…… 有着大秦二世而亡的压力的始皇帝反而要先将天下黎庶对百越之南的觊觎压制住几年。 始皇陛下:“……” 万万没想到,朕竟然也有从激进主战派变成保守派的一天。 (心情复杂.jpg) 【“殿下果真有法子?” 回程路上,张良轻声道,“那妇人显然已心生期许,若于此事失信,不利殿下。” “放宽心。” 太子轻笑,“石涅关乎秦人取暖,少府研究许久、已有眉目,只差整理、归纳、总结,就能呈报阿父,推广于秦地。” 他沉默,“这就是殿下来云阳的目的?” “也算吧?” 她随口应了声,又道,“秦人缴纳赋税以供养朝廷与军队,不就是为着遇事时能为他们解决疑难、使他们生活安宁?食民赋税、得民供养,哪里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富贵荣华?” 她眨眨眼,笑吟吟道,“孤总不能当个于家于国于民百无一用的蛀虫吧?” 张良:“……”】 [真的不怪诸子百家团结在姮姐身边,甚至连三分的墨家都再次合而为一,就很符合诸子百家心中的明主形象。] [不是停留在嘴巴上空谈的“仁”,而是落到实地的“仁”。] [在贵族们普遍将庶民视作蝼蚁的时代,她愿意将庶民视作纳税人,告诉他们履行了纳税人的义务就应该享有纳税人的权利,真的是跨时代的进步(星星眼.jpg] [所以秦人才爱她信她啊!] [姮姐许下的承诺、说过的话,秦人是真的相信,哪怕不理解,但只要她站出来,就愿意相信、并坚定追随她。] [她种下的是希望的种子!] [大秦一统天下后本来就是调转方向的关键时刻,政哥的威望、姮姐的民心,是支撑大秦变法转型成功的根本。] 天下黎庶默默点头。 换作他们遇上这样陛下和殿下,也一定会追随信任他们,不会被妖言惑众之辈轻易蛊惑。 很简单的道理。 但凡能被蛊惑,必然是对现实有所不满、对未来有所渴求,既然只要听陛下和殿下的话就能慢慢过上过日子,谁要跟人干杀头的活?若是有敢来蛊惑他们的,统统都举报了! 什么狗屁的故国,胡说八道,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老秦人! (坚定.jpg) [哦呦,这是在说谁呢?] [哈哈哈哈小良子:她应该不是在说我吧?不确定,再看看(思考.jpg] [谁对号入座了我不说。] [那可太多了,这不得人山人海啊(斜眼笑.jpg] 王室贵族们:“……” 虽然很不想对号入座,但这跟指着他们鼻子骂有什么区别?! “这嬴姮果真奇人也!” 从灵魂到肉体都有被冒犯到的某贵族不满地嘀咕,“她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贵族,作甚将姿态放得这样低?” 收点赋税怎么了? 也不想想,若无他们这些贵族治国安邦,那些贱民连缴纳赋税的机会都没有!不感恩也就算了,竟妄想翻天! 享受荣华富贵怎么了? 打从他阿父的阿父的……阿父起,哪个不是为国家流过血打过仗啊?他的苦他们早就替他吃了,他的活他们也早就替他干了。 他生下来就是要享福啊! (大声哔哔.jpg) 然而,无人在意他的破防。 诸秦君不语,只一味地夸好圣孙;诸子百家不语,只一味地渴求明主;秦人不语,只一味地殿下爱我;天下黎庶不语,只一味地喜迎王师。 至于张良本良…… 鉴于知晓隔壁的他在秦廷当高官,张良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麻溜地和六国余孽割席,在壮士的保护下跑路。 此刻,心里仍有反秦复韩之念但显然已经被前同僚排挤憎恶的张良看似冷静、实则麻木—— 隔壁的他,你还记得你是韩人吗?这样为秦国的太子考虑是想要干嘛啊! 还失信于人对她不利…… 你管利不利呢! 再说了,若是站在韩国的立场,引得秦人对秦太子不满、折损秦太子的民心与威望,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还知耻而后勇…… 你究竟在耻什么?又究竟在勇什么啊?! (欲言又止.jpg) 【“我毕竟是韩人。” 张良挑挑眉,含笑询问,“殿下不怕我窃取秦国机密,回到韩国去为韩王效力么?”】 诸韩君:“……” 呦,不容易啊,张大谋圣终于想起他是韩人了呢!看天幕这么久,除了刚入秦的时候,还是头回想起韩国呢! (阴阳怪气.jpg) 张良:“……” 好了,不用说了,自己还能不了解自己吗?当他问出这个问题,就表明他不打算回韩国而是决心为她效力了。 (疲惫微笑.jpg) 【“为何要怕?” 太子殿下侧眸打量眼前的青年,伤心道,“莫非我就这样不济,竟叫子房为我属官一年余,还惦记庸碌的韩王?” 话音落,她迅速变脸。 “那也迟了。” 她得意洋洋,“到了孤手里的大才,可没有叫跑了的道理,子房,你定然是走不出秦国啦!” 张良:“……”】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 他们先是被她的这番变脸绝活弄得微愣,回过神后又忍不住露出笑意。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秒变大魔王:张子房,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这辈子都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哒!(桀桀桀.jpg] [“良愕然,欲殴之”] [小良子:冷静点,她还只是个孩子啊(狂掐人中.jpg] [可不能打啊!打了小的,咸阳那群老的就要组团来护崽,小良子你逃不了的(笑哭.jpg] [蒙恬李信章邯:在?难道我们是死人吗?(微笑.jpg] [姮崽真的好恶趣味啊,总有办法让人在最感动的时候想要揍她。对吧,小良子?对吧,政哥?(斜眼笑.jpg] 知韫:“……” 她有吗? 明明只是玩笑而已啦! 嬴政:“……” 虽然有时候确实会被他崽的皮皮虾行为气到想揍她,但这只是父女相处的小乐趣,不能和你们这些外人分享。 别问,问就是没有! 第961章 番外 太平令(61) 【云阳诸事毕,按照秦王的计划,就该沿郑国渠而下往频阳、栎阳去,但按太子殿下的计划,却是出云阳而往栒邑去了于是,受王命而来的蒙恬与李信突然被“摊牌”。】 [好一个计划赶不上变化,好一个来都来了(笑哭.jpg] 第516章 [姮崽:来都来了,多大点事,我还是个孩子,阿父肯定不会生我气哒(叉腰.jpg] [恬恬和李信: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现在就是脑瓜子嗡嗡的,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眼前一黑.jpg] [知足吧,至少姮崽虽然打算阳奉阴违,但却始终没想过要骗政哥,甚至还主动写信回去跟政哥报备了呢!] 嬴政:“……”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 首先,这不叫报备,叫通知。其次,你们真的好容易满足! (腹诽.jpg) 【“这个逆女!” 当咸阳的秦王收到太子殿下的来信,立时气得咬牙切齿,“寡人就知道,真放她出了咸阳,指定要给寡人惹事儿!” 他将太子和蒙恬的信都看了个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竟还敢说是她挟持了蒙恬和李信,怎么?章邯和羽林卫也是被她给挟持了不成?到底是寡人的太子,真是好本事,有她在,寡人何必供养大军?直接让她往前线去,指不定能挟持敌军,为我大秦开疆扩土!” 他短促地冷笑一声,气恼道,“哈!这个逆女,她怎么不上天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啊,你揽下所有责任的心是好的,但咱能不能换个理由啊?] [抛开这些有的没的不谈,姮姐的优点,不管干什么缺德事,都不会让臣下替她背锅,当然,如果臣下抢着要替她背锅,那她也没办法。] [《挟持》,真是好强大的理由(笑哭.jpg] 知韫神色淡定。 蒙恬和李信怎么不算是被她给挟持了呢?要知道,并不是只有刀剑架在脖子上才算挟持。 她可没有骗她爹呢! (骄傲.jpg) 嬴政:“……”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低声些,难道光彩吗.jpg) [看得出来,政哥有亿点点被气疯了(笑:-d] [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安啦,姮崽能哄好的(ok.jpg] [政哥还说“就知道”呢,不是我说昂,政哥你明明有预感姮崽出了咸阳会不听话,但你还不是放了她出咸阳吗?] [对啊,都“就知道姮崽会惹事儿”了,还给她便宜行事之权……] [都是政哥你宠出来的呢!] 嬴政:“……” 虽然但是,要你们管? (傲娇.jpg) [不过话又说回来,政哥竟然还有预言家的天赋,姮姐之后还真的一人“挟持”几万大军了(捂嘴偷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的单骑劳师对吧?] [因为代、云中、雁门未有大战而归降,胡刀边骑实力得到保全,又鉴于长平杀降,秦赵尚且存在一点信任问题,为了和平解决这个问题,姮姐把李牧从咸阳召回赵地,然后单骑劳营。] [实话实说,有时候真的佩服姮姐的胆魄,她是真不怕被刀了啊!] [不至于,张良和大量悬星使还停留在代地,姮姐对代地和胡刀的心理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虽然有冒险的成分,但也只是怕个别死忠刺杀,而不是怕大军哗变。] [哗变个der啊!姮姐单骑劳军、推心置腹,胡刀痛哭流涕、束甲归心,这可是大秦魅魔的铁证、千古流传的佳话!] [对啊,胡刀边骑不仅听从姮姐的命令对匈奴作战,还和李牧一起千里奔袭、南下灭楚,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 [就算是佳话,也不妨碍姮姐回咸阳后被政哥追着抽(笑哭.jpg] 知韫:“……” 最后一句不用说,谢谢。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 “单骑劳军?” 刚打完长平之战的嬴稷不由得瞪大眼,倒吸一口凉气。 她怎么敢的? 秦赵之间的关系,哪怕是厚脸皮如老秦王也不好意思昧着良心说好,就算之前还算马虎,长平坑杀后,也成死仇了。 造成秦赵信任问题的嬴小米和武安君对视一眼,二脸沉默。 “想来在此之前,赵国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范雎分析,“不仅加剧代地与邯郸的隔阂,还使得他们对殿下有着不一样的信任,故而代地才会未战先降。” 代地和邯郸之间的隔阂由来已久,本就算不上是一心。 远一些,能追溯到赵襄子谋取代地时不光彩的手段,近一些,端看赵武灵王晚年为何退位幼子称主父,又为何欲分裂赵国、立长子为代王,盖因长子善战,与代地关系密切,幼子则代表着邯郸贵族。 沙丘之变,实质上是赵武灵王已无力缓和转圜邯郸贵族与代地将领之间的矛盾,是胡服骑射变法的彻底失败。 ——这也是秦国针对廉颇、李牧的离间计百试不爽的原因所在。 “先生所言有理,大抵应是如此。” 嬴稷微微颔首,又摸着下巴,“不过寡人总觉得,这件令代地与胡刀对姮儿观感特殊的事情,似乎不是好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地觉得手痒痒。 ——有点想揍她。 “单骑劳军?” 赵雍心情复杂至极,“难怪胡刀肯降她。” 说白了,彼时秦已灭赵、大局已定,纵然她不来,胡刀被接管重组的结局也是注定的,至多也就是反抗下出现伤亡。 但她却愿为胡刀来冒险。 于胡刀而言,她的这份胆魄、信任与爱惜,才是最为难能可贵的,尤其是在邯郸那个颅内有疾的赵王迁的对比下,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艰难微笑.jpg) 【“蒙毅!” “臣在!” 秦王叉着腰在殿中踱了几步,冷着脸,“你,亲自去,将这个逆女给寡人抓回来!“ “……唯!” 蒙毅正要领命而去,却又听秦王道,“慢着。” 于是他止步,等候命令。 “跟着她。” 秦王咬着牙道,“拿着寡人的手谕,让那些县官都听从她,等她想去的地方都走完了,就赶紧把人给寡人带回来!” “……啊?”】 “……啊?” 和蒙中郎同款茫然脸的诸秦君抽了抽唇角,无语凝噎,就差不雅地翻白眼了。 嬴渠梁扶额,“寡人算是晓得了,姮儿的性子都是政儿惯出来的。” 说实话,但凡当年君父有这样纵容他,他能比姮儿还嚣张。 (叹气.jpg) 【“太子巡内史,若是半途就被寡人抓回来,她身为太子的脸面和威严还要不要了?” 秦王冷笑,“让她玩个痛快,等回了咸阳,寡人打断她的腿!” 蒙毅:“……” 真的吗?我不信。】 [萌1不信,那我也不信(挠头.jpg] [楼上不信,我也不信。] [既然大家都不信,那我也不信(微笑.jpg] [哈哈哈哈都干嘛啊,政哥不要面子的吗?(小小声:我也不信] [楼上,你也没放过政哥呢(比心.jpg] 嬴政:“……” ber,你们礼貌吗? 眼瞅着皇帝陛下有恼羞成怒的趋势,蒙上卿迅速低头降低存在感,身为罪魁祸首的太子殿下挺身而出、熟练地灭火。 然而,弹幕还在继续—— [我真的要被笑死,对着萌1放了一通狠话,结果转头就找郑后一起研究育儿经(笑哭.jpg] [政哥,你就宠她吧!] [底线啊底线!姮崽养成任性的性子,很难说没有政哥你的责任啊!] [政哥啊,别说是打断姮崽的腿了,哪怕你舍得打她手板一下呢?就是翻遍史书也找不到比你还宠孩子的皇帝爹了。] [得了,别看政哥现在气急败坏想揍人,等姮崽回来,一句“阿父最好了~我最爱阿父了~”,他立马就变翘嘴了。] [堕其术中啊(笑哭.jpg] 知韫:“……” 别说了,听到了没有! 一个个嘻嘻哈哈、看热闹不嫌事大,很快乐吧?但是你们的快乐是建立在她的旧账上啊! “阿父~” 知韫眨眨眼,捏着嬴政的衣袖轻摇,露出无辜的微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咱别听她们胡说,她们都不安好心!” “不安好心?” 嬴政似笑非笑,故意逗她,“我倒是觉得挺有道理的。” 知韫:“……” 有道理? 他觉得哪一句有道理?总不会是笑话他没舍得揍她的那一句吧? 虽然听劝是件好事,但也不必这么听劝呢! 讨厌!又在吓唬她! (委屈巴巴.jpg) 公子扶苏等公子公主:“……” 虽然已经知道隔壁的父皇非常宠爱隔壁的阿妹/阿姊了,但是这对父女依旧能不断地刷新他们的认知呢。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光明正大地阳奉阴违、先斩后奏,结果还担心抓她回来会折损她的威严和脸面,甚至因为怕她受委屈,又派了个心腹近臣过去护卫在侧。 第517章 ber,有这么惯孩子的吗? 诸公子公主:“……” 父皇,您的人设崩了啊!父皇,儿臣真的哭得好大声啊,这样宠孩子的事情,您从来都没有对儿臣干过啊! (大哭.jpg) 始皇陛下:“……” 乖,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 第962章 番外 太平令(62) 【章台宫中的秦王夫妻开始研究起育儿经,令他们头疼的太·熊孩子·子却捂着耳朵往前冲,哪怕秦王又遣了蒙毅来,也不妨碍她装不懂。 八月底,一行人抵达最后一站临晋,隔着大河眺望对面的蒲坂后,就近找了棵大树,在树荫下围成圈席地而坐,开始讨论起关中水利网的架构。 以郑国渠为首,六辅渠、白渠、龙首渠、成国渠、灵轵渠…… 密密麻麻,遍及关中。】 “嘶……” 不仅是水利专家们压力山大,诸秦君迅速在脑海中构思了一下,心底也不由得沉甸甸的,老秦人更是本能地惊恐—— 大工程,意味着徭役。 于朝廷,不过一句轻飘飘的“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落在黎庶身上,却是数不清的血泪与苦楚。 秦人本能地感到恐慌。 但一想,以殿下爱护他们的性子,定然不会如此丧心病狂,于是在短暂的骚乱之后,又平静下来。 隔壁六国:“……” 那什么,他们作为战败国的黎庶,殿下应该不会让他们去修吧? 肯定不会! 殿下可是说了,“大秦的民力是要体恤的,非我族类除外”,等到大秦一统天下,他们自然就是秦人,怎么会非我族类呢? 对吧? [崽,从小爱修渠啊!] [大秦建筑集团执行总裁果然名不虚传(大拇指.jpg] [不过姮崽确实眼光精准啊,虽然她关于关中水利的构想搁置了许多年,但一统天下后的大基建就是以此为蓝图的,彻底修成后关中平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天府之国家,许大家的《太平令》就是为此盛景歌功颂德的。] [不止关中啦,赵地、韩地、楚地……她走到哪就把水利工程修到哪。] [能理解,毕竟水利工程兼具灌溉、防洪、漕运、资源调配等多功能于一体,既是民生工程,也关乎国家战略布局。] [还有修路!] [要想富,先修路!我们姮姐和政哥可是一脉相承的爱修路啊!] 天下黎庶:“!!!” 黎庶们再次不可控制地心底一慌,但听着似乎准备从异族抓奴隶来修…… 啊,那没事了。 只要不是他们,谁来修都行,最好多修点。 ——黎庶们也不是傻的,修渠修路的好处他们自然知道,只要不让他们成为代价,自然多多益善。 诸子百家:“……” 这是不是有亿点点太虎狼之秦了?殿下?要不咱克制收敛一点呢? 墨翟许行、孔孟等诸子百家的大贤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照天幕所言,在全国铺设水利网与交通网,何止能用“大工程”来形容?至少也是要投入数以百万计的人力的! 异族能有多少人?这不是几乎等同于灭一国便尽掠其民充为奴隶? 虽为蛮夷,但罪不至此啊! 可话又说回来,铺设水利网与交通网于秦廷、于秦人都有说不尽的好处,代价不过是区区异族…… 不不不,不能这样想。 (善哉善哉.jpg) [不过吧,姮姐对异族也确实挺狠的,这些年西洲东洲那边不是掀起考古热?姮姐在他们口中已经不是一般的大魔王了。] [考古?考什么古?竟然还有古可考吗?(白眼.jpg] [姮姐:在?觉得我做事情不够干净?(微笑.jpg] [?哈哈哈哈属实是地狱笑话了(惊悚脸.jpg] [等等,西洲和东洲这些地方跟姮姐有什么关系?她在位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打到这些地方啊!] [都一样啦!反正都是老嬴家的皇帝干的,作为祖宗背个锅怎么啦!] 知韫:“……” 虽然但是,她爹才是大秦的始皇帝、老祖宗,为什么不让他背锅! (生气╰_╯) [不过让姮姐背锅好像也没毛病,毕竟大秦对异族基本都是延续她的行事风格,变都不带变的。] [秦·种族主义·大帝·华夏至上·嬴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所周知,姮姐对异族那是人我要、地我也要,剩下的文化啥的,觉得还不错的拾掇拾掇吸纳进来,剩下的全毁了。] [所有书籍全部烧掉,与祭祀和文化沾点边的东西全部毁掉,甚至连坟墓里的金银财宝也不放过。] [是的没错,驻外秦军兼职盗墓,所掠夺之财富,秦军是与以嬴秦皇室为首的秦廷进行分账的,虽然占比很少,但进入驻外秦军,就相当于踏上发家致富的光明大道。] [就这么说吧,近现代所有流行过考古热的地域,没有一个是姮姐在位时就被控制的,甚至执妹和照姐控制的也没有。] [后世皇帝们还是心慈手软了点啊(遗憾.jpg] 诸子百家:“……” 大贤们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他们心中的明主竟然能虎狼到如此地步! 这这这…… 他们都已经把人抬到尧舜之君这样的仁圣之主的高度上,准备以此作为明君模板、谏言君王了啊!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儒家大贤们冷不丁想起这句话,痛心疾首,“荀况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吗?!” 好好的孩子,都给教坏了! 荀子:“……” 首先,他从来没见过孩子这么干。其次,那时候他应该已经死了。最后,孩子有这么多老师,凭什么就怪他一个人? 要他说,都怪嬴小米! [虽然但是,其实也不能只让姮姐背这口锅,对吧,嬴小米?(斜眼笑.jpg] [当年鄢郢之战,婉君火烧楚国王陵,然而考古发现,其实是掘王陵、烧宗庙,没错,大魔王让军队有组织的盗墓了……] 诸子百家:“……” 好啊!原来是你! 就说呢,殿下从小就是个仁慈爱民的性子,怎会如此丧心病狂,原来是你这个无良祖宗带的坏头! (痛心疾首.jpg) 嬴稷:“……” 白起:“……”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略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扭捏承认.jpg) 楚王们:“……” 楚国和秦国世代联姻啊! 嬴稷! 你的亲妈、亲儿媳、亲孙媳、亲女婿都是楚人,你的身上也流着熊姓的血,怎么能下如此狠手?! 屈原沉默。 他好像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鄢郢之战后投江了。 (裂开.jpg) 然而,就在进行“起承转米”的日常打卡时,某地陷入诡异的宁静—— 咳,那什么,想当年燕国太子丹派遣荆轲刺杀始皇陛下,而后陛下盛怒之下灭燕,大概也许似乎……也是这样干的? 殿下果然肖父。 不。 是嬴秦果然一脉相承。 (认真脸.jpg) [不过实话实说昂,虽然大秦在政哥和姮姐手里跟一言堂没区别,但大秦对外的政策其实也不是姮姐一人决定的,显然是秦廷在综合考虑后选择出的最恰当方式。] [对啊,我之前还听过一个专家的分析,核心内容就是姮姐对异族的态度转变及其原因,以及为何当时的贵族、官吏、诸子百家、庶民等都支持她。] 诸秦君不由得面色一肃,诸子百家的大贤也精神一振—— [很简单——不得不。] [大概因为大秦是在政哥手里一统天下的,所以大家一般都忽略了它并非是一个新生的政权,其实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看上去年轻,实际却古老。] [而且最可怕的,新生的大秦不仅需要变法来治愈它本身就有的“老人病”,还遇上了更棘手的问题——战后婴儿潮。] [秦历元年和秦历五年,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两次人口普查,第一次普查的数据大概是三千多万,不过因为那时候天下刚刚一统,可能有隐匿的人口没统计进来,然后到了秦历五年,人口跨过四千万大关,暴涨了几百万。] [各位,以那个年代的生产资料和生产力,这已经触及人口红线了。] [更可怕的是,乱世已经结束了,太平之世下,人口还会不断地、持续性地增长,直到人地矛盾尖锐到无法解决。] 始皇与诸秦君面色严肃。 当人地矛盾尖锐到无法解决之后会怎么样呢——战争爆发,秦亡。 这才是最大的危机。 什么六国余孽,终究只是阴沟里的老鼠,只要天下人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很少有人会提着全家的脑袋掺和造反。 可若天下人活不下去了呢? 第518章 作为皇帝的始皇陛下会得到最大的憎恨,在这个时间点一统天下的大秦也必将在天下黎庶的怒火与怨恨中灭亡。 始皇忽然有点明悟。 大秦在短短三年中暴卒,固然有胡亥暴虐无道的缘故,但祸根早已埋下—— 他在执政的后期,一定进行了大规模的徭役、迁徙、谪戍,一是疏散密集的人口,二是将那些分不到地的人集中起来,或是疏散到边境苦寒之地,或是进行基建工程。 但这在某种意义上,是苛政,是在间接地、缓慢地消耗人口。 然而,治标不治本。 只要没有彻底解决人地矛盾,除非直接举起屠刀进行屠杀,要不然也只能往后拖延时间。 始皇陛下忽然就平静了。 踩着独木桥平衡天下,他尚且举步维艰,胡亥确实驾驭不了。 ——当然,不妨碍他该死。 * #春枝暮 关于大秦的人地矛盾,只是我一家之言哦,但话又说回来,近些年的秦简出土,再加上汉律承秦律,个人觉得政哥执政后期的人地矛盾其实才是最尖锐的矛盾,等到秦末乱世狠狠消耗一波,承秦制的大汉就延续下去了。 第963章 番外 太平令(63) 天下哗然。 黎庶们虽然基本上没怎么接受过教育,但不代表他们的智商有问题,天幕上叽里咕噜一长串,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这片土地养不活这么多人。 道理很好懂,他家现在种地的收成勉强能养活现有人口,可若添了娃娃呢?在收成固定的前提下,多一张嘴吃饭,就得缩减原家庭成员的口粮,直到缩不可缩——饿死。 “四千多万?” 有黎庶掰着手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数,目光直愣愣的,呢喃道,“天底下竟然有这样多的人吗?养得活吗?” 乖乖,这个数字太吓人了。 而在大多数的黎庶尚且沉浸在震撼之中时,也有些聪明人察觉不妙—— 这么多人,大秦还授得出田地吗?当授田制崩溃、军功爵制崩溃……一系列连锁反应下,谁要付出最大的代价?或者说,谁要成为代价? 是亡了江山的嬴秦。 更是“户口三去其二”的天下黎庶。 (害怕.jpg) [其实政哥和姮姐那时候压力应该很大吧?前一秒还沉浸在一统天下的意气风发,后一秒开始踩着钢丝走悬崖。] [对啊,当时人地矛盾最尖锐的是关东大平原,也就是说,政哥和姮姐本来豪情壮志地建功立业,结果打完天下才发现到手的不是优质资产而是债务危机,一个不当心就要暴雷。] [换句话说,政哥和姮姐替六国王室扛起大锅(擦汗.jpg] 始皇陛下:“……” 他突然想起胡亥把大秦弄得二世而亡时,那些造反派各个都打着六国的旗号,也就是说,他和他的大秦直接替六国拉爆了天下人的仇恨。 (心情复杂.jpg) 嬴政和知韫倒是还算淡定。 毕竟第一次人口普查的数据已经到他们手上了,这个棘手的问题也已经发现了,虽然暂时有点麻爪,但不要紧,未来的他们可以解决的。 相信未来的自己的智慧。 ——天幕都说他们解决了,那还怕什么,大胆往前走就是。 (淡定.jpg) [其实大秦真的挺幸运的,一代目政哥、二代目姮姐,都是千古一帝级别的,三代目执妹、四代目照姐,也都是保十争五级别的,明君扎堆出才硬生生让大秦撑下来。] [很多专家不是都分析吗,大秦其实是一个早熟式的政权。] [说的是分封和郡县吧?其实以当时的生产力来说,确实还不足以支撑郡县制的贯彻,姮姐也说分封更符合实情。] [?姮姐不是这个意思吧?] [最后一次、也是最大规模的一次分封和郡县之争是在秦历六年,廷议之上,姮姐是坚决支持郡县的,但在廷议结束后的闭门会议上,她说过分封更适合当时的大秦。] [一来是因为当时的生产力、交通运输等基础条件确实不足以支撑,然后就是人地矛盾。] [根据史料来看,人地矛盾主要集中在关东大平原,至少在秦地本土核心区域是不严重的,也就是说,如果秦廷狠心一点,就可以选择保留秦地核心本土,然后将人地矛盾最激烈的地方分封给诸公子公主。] [众所周知,比起远在咸阳的、隔了一层的皇帝和朝廷,受封于某地的诸侯才是第一责任人,那些困囿于人地矛盾的活不下去的黎庶憎恨的也只会是诸侯无能。] 诸公子公主:“……” 好了,不用再说了,他们已经明白这背后的逻辑和意图了—— 推他们去背锅顶雷。 若能解决问题,自然最好,秦廷可以直接抄作业,等到问题解决了,就可以着手削藩来将他们这些分封的诸侯解决掉、继续推行郡县制。 若不能解决问题…… 那就直接逼反关东,然后发兵平叛,用大秦最擅长的战争的方式将他们这些诸侯和多余的人口一起消耗掉,顺便向天下人证明分封不行,然后继续推行郡县制。 请注意,同样是用战争解决,但皇帝苛政、君逼民反,和诸侯野心勃勃、皇帝平叛,是两个全然不同的概念。 ——黎庶还得谢谢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大义灭亲、为民做主,发兵将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黎庶从他们这些虐民的畜生诸侯手里解救出来! 诸公子公主:“……” 分封有什么好的?一点都不好!他们就喜欢在父皇和阿姊的庇护下过平淡的日子,这辈子都不可能支持分封! (声嘶力竭.jpg) ——尔等真是想多了。 知韫神色平静。 明白有这种法子是一回事,但选不选择执行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会,嬴政也不会。 如果是要用这种方式强行将人口消耗下去,那又与胡亥何异? 至于相信他们能解决…… 她相信她爹的智慧,相信她自己的智慧,勉强相信她未来的女儿、孙女的智慧,但不相信她兄弟姐妹的智慧。 哦,是兄弟妹,没有姐。 (微笑.jpg) [可是弃郡县而用分封本就不符合政哥和姮姐的政治理念,更别说牵涉到人地矛盾之后,他俩就更要死磕郡县了。] [重启分封,就意味着或早或晚要再次使用战争手段要消耗人口,就像周武王之后,周公平定三监之乱、平定东夷,通过二次血洗关东的方式名正言顺地把人口降下来。] [然而在始皇和大帝之前,周武王和周公的名声不是一般的好。] [成功了是这样的,周得天下八百年,自然有的是人辩经。] 儒家:“……” 虽然但是,这是在说他们吧?毕竟诸子百家中,一天到晚喊着要恢复周礼的就是他们了。 墨家和法家要好些。 毕竟墨翟曾提出过供求矛盾,大同小异,韩非也提出过人口和土地的矛盾,虽然也没个具体的解决方案就是了。 [但是,如果政哥和姮姐肯这样做,那么在大秦灭六国的时候,就不会尽最大努力将战争的代价压制到最小。] [“止戈息兵,一统六合”、“以武止戈,为万世开太平”,这才是始皇和大帝的夙愿。] [两个铁头娃(苦笑.jpg] [但这才是始皇和大帝啊,遇难而退就不是政哥和姮姐了。] [所以说,大秦对外政策的出台既是政哥和姮姐的个人意志,也是当时时势下的必然结果。] [华夏子民都想保全,但短时间又解决不了这个即将爆炸的雷,怎么办——抽干异族的血,将其作为耗材,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水利、交通、开荒等大基建工程,为生产力革命、变法以及爬科技树争取时间。] [像长江中下游以南、珠江三角洲等尚未深度开发的平原地带,基本上都是异族填出来的。] [秦人的太平盛世和岁月静好,是建立在异族的负重前行上的。] 诸秦君默然不语。 诸子百家亦默然不语。 如果只说要欺凌压榨奴役异族,自然有点残忍,但若是将华夏子民和非我族类放在天平的两端进行二选一,那么所有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虎狼就虎狼点吧。 比起大秦轰然倒塌之后的天下户口三去其二,他们自然选择将所有的代价转移到蛮夷上。 至于天下黎庶…… 碰上两位拿着大秦江山跟他们一起豪赌的君主就偷着乐吧,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脑子进水了才会同情异族。 (陛下和殿下爱我.jpg) [不过话说到这里,我就想起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笑:-d] [?楼上请分享(星星眼.jpg] [是关于王小明啦!] 姓王字明的王离:“……”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背后发凉,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519章 (猫猫警惕.jpg) [事情是这样的,百越之战后姮姐派遣了一队悬星使继续往南探索,在百越之南发现了水稻良种的同时,也发现了就是咱们现在称为安南的红河三角洲平原,水热充足,土壤肥沃,适合作为粮仓来进行深度开发。] [在探索到身毒那边的大平原并设立宁南郡前,安南郡是开发价值最高的,无疑为当时的大秦打了一剂强心剂。] [姮姐的命令,是不计一切代价,打通安南与中原的通道并将其发展成大秦的储备粮仓。] 诸秦君和始皇点点头。 没毛病,然后呢? [当时大秦在百越之南设立安南郡,除了以孝文王长子公子傒的曾孙女嬴映为第一任安南布政使外,作为王翦之孙、王贲之子的王离也成为第一任安南节度使。] [虽然是外放,但是这跟贬谪没一毛钱关系,也跟姮姐忌惮打压没半毛钱关系,有些营销号真的够了(抓狂.jpg] [天高皇帝远,说句不好听的,安南、宁南和咸阳隔了十万八千里,就算在地方上当土皇帝甚至裂土称王,等咸阳知道也得好久,更别提发兵平叛,会被放出去的都是姮姐最信重的人。] [我记得阿映在出去前代姮姐坐镇洛阳,之后任宁南节度使的章邯是少府令,任宁南布政使的楼梧是中书侍郎。] [对,不是丞相就是副相,各个都是位高权重的核心重臣。] [虽然在外头那几年辛苦了点,但姮姐则不会亏待她们,等回来之后,嬴姓封君、外姓封侯,人均昭明阁功臣。] 知韫和嬴政也点点头。 没毛病,然后呢? [然后搞笑的来了,王小明也不晓得被谁给忽悠了,还是脑子转错地方了,在姮姐下不计代价的命令之后考虑她的名声劝了一句,然后姮姐就误解成是他怕担恶名。] [于是姮姐就让他回去写一份劝谏的奏折来,等王小明写完上交,她特意拿着到廷议上转了一圈,欣慰地表示小明劝谏得很好,但是她不听,让小明执行命令。] [王小明当场就裂开了。] [笑死,满朝文武都对王小明发射死亡视线,他前脚出宫,后脚就被那群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群殴(擦汗.jpg] [这也就算了,等小明回家,那是被他爹吊起来抽啊(笑哭.jpg] 王离:“……” 好了,不用说下去了。 虽然是未来的、未发生的事,但现在的他已经引来上至皇帝陛下、下至满朝文武的意味深长的眼神,甚至…… 他阿父和大父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尤其是他大父,眼神都带刀了,俨然是等他回家就要混合双打的节奏啊! 吾命休矣,殿下救我! (苦瓜脸.jpg) 知韫:“……” 那什么,未来的她的理解能力应当不至于退化到如此地步吧? 误解? 这显然不是她的风格。 虽然有点对不起先被群殴、后被爹抽的王离,但借此展示一下她对她亲爱的臣子们那不舍得叫他们背锅的深厚爱意才是她的正经目的吧? 毕竟爱是相互的嘛! 她爱他们、不舍得他们替她背锅,他们才会更爱她、不舍得她挨骂,并感动且积极地帮她立大秦白月光人设。 多好? 这简直是感天动地君臣情! ——如果没有那些热衷于给她抢黑锅的后世乐子人,简直完美! (微笑中透着怨念.jpg) 第964章 番外 太平令(64) 【“诶~” 回咸阳的路上,太子殿下略忧愁地托着下巴,捏了捏不再圆润的脸颊,忧心忡忡地叹气。 “你们说,等我回去和阿父撒娇,阿父还能吃我这一套吗?他应该不会真的抽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崽,你怎么怂兮兮的啊?之前不是玩得超级开心嘛(斜眼笑.jpg] [小孩子确实是这样的,背着家长在外面撒欢的时候别提多开心,等到回家见家长就立马晓得老实了(笑哭.jpg] [崽啊,不要欺负不会说话的胖虎,政哥才舍不得抽你呢。] 诸秦君默默点头。 瞧瞧孩子这模样,显然是知道错了嘛!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好好教育就行了,打孩子实在不必。 文武重臣:“……” 虽然但是,以他们对殿下的性子的粗浅了解,她应当不是知道错了,只是知道要被打了。 不过…… 蒜鸟蒜鸟,还是孩子啊! (和稀泥.jpg) [萌甜,你们几个在那里挤眉弄眼、嘀嘀咕咕个什么呢(笑:-d] [我知道我知道(举手.jpg] [他们在嘀咕政哥究竟舍不舍得罚姮崽,并猜测究竟是他们挨自家亲爹训的时间长,还是姮崽挨政哥训的时间长。] [这还有猜嘛?恬恬,你难道忘了你在出咸阳前是怎么被姮崽的长辈团千叮咛万嘱咐的吗?] [哈哈哈哈恬恬表示:果然有什么样的君上就有什么样的臣下,一群只会抓着他不放的复读机,有本事就把殿下摁在咸阳别让她出去啊,你们都管不住,难道他就管得住吗(疲惫微笑.jpg] [啧啧啧,好惨一男的!] 蒙恬:“……” 虽然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现在回忆起来依旧后怕,但是你们这些看热闹的后人不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啊! 救命! 全场的目光都看过来了啊! (坐立难安.jpg) 此时此刻,唯有王离低下头,露出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笑容—— 很好,在座的各位都在关注蒙恬,就没有人记得他了呢。 蒙叔父,谢谢你昂! (偷乐.jpg) 【一行人刚至咸阳外三十里,卫尉蒙武便亲自领着一队卫士前来,太子殿下探头一看,立马苦巴巴地眨眨眼。 “蒙阿翁,我都到咸阳了,又不会长翅膀飞走,不必劳动大驾吧?弄得我胆战心惊,都不敢去见阿父了。”】 [姮崽: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不愧是“始皇甚尊宠,信任贤之”的蒙氏,两代三口人全被他派来了啊(大拇指.jpg]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政哥你这样会吓到姮崽的(笑哭.jpg] [有没有一种可能,政哥就是想吓唬吓唬姮崽呢?毕竟打是不舍得打的,骂也是不舍得骂的,可不就是只能给点心理压力了嘛(摊手.jpg] [有道理啊,但是吧……这心理压力是给恬恬和萌1上的吧?] [哈哈哈哈老蒙也是精通变脸术的,前一秒还在瞪恬恬和萌1,看到姮崽立马变脸,安慰她的声音别提多温柔!] [大秦团宠假的喽?] [别说蒙武了,王翦、庄启、槐状等老臣看姮崽都是跟自家孙女一样的,一个比一个惯她。] 嬴政深以为然。 一群惯孩子的,没一个例外,各个都和吕不韦一个德行,他崽能这么浪,他们都有责任! 吕不韦:“……” 文武重臣:“???” 陛下,说话可要讲良心的,虽然他们确实那啥了点,但最惯着殿下的难道不是你本人吗? 上行下效,责任在陛下! (拒绝背锅.jpg) “确实有点惯孩子。” 嬴稷摸着下巴,如是点评。 别的重臣暂且不提,只说那先后掌管少府的颠和槐状,太子殿下能把少府指挥的团团转,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不过,人之常情嘛。 鉴于老秦王与秦王政父女相隔的时间不远,故而这些在未来惯孩子的重臣们此刻也已入朝为官且位置不低,他们顶着老秦王、太子柱与同僚们含笑打趣的目光,摸了摸鼻子,没吱声。 惯孩子怎么了? 你们不惯,难道是不想吗? 呵!都是忮忌罢了! (傲娇( ̄^ ̄)) 【章台殿一如往日沉静。 孤零零回来见秦王的太子殿下心里发虚,磨磨蹭蹭地爬过高高的阶梯,没敢立马进去,趴在门上往里头探头探脑。 “还不进来?” 秦王冷淡的声音传来,“怎么,需要寡人亲自来请你不成?” 太子殿下:“……” 她缩了缩脖子,低头看衣着,确定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凌乱,甚是满意地点点头,踮着脚尖猫猫祟祟地往里走。 “阿父,我回来喽!”】 [姮崽:阿父,我鬼混回来啦!(满脸口红印的萨摩耶.jpg] [请注意——你的姮崽突然出现,请务必及时接收,以免此崽被我拿着麻袋套走(比心.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真的是又怂又爱玩,一秒八百个小动作(斜眼笑.jpg] [心虚的时候是这样的。] [政哥,不是我说你,你现在真的好装哦~] [《你挡光了》] [笑死,嘴上阴阳怪气拉满,但他到现在都没抬头看姮崽一眼,但凡看一眼,他都维持不了这幅冷面秦王的姿态。] 第520章 [楼上,不要拆穿政哥嘛?????] 嬴政:“……” 皇帝陛下很想辩解他不是这样宠孩子毫无底线的人,然而——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秦王的眉峰瞬间拧在一起,捧着女儿那不再胖嘟嘟的脸蛋仔细看了看,又迅速起身将人抱在怀里掂量了一下。 “他们都是怎么照顾你的?还是你压根就没有好好吃饭?” 秦王大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的服了啊!] [政哥,你看看恬恬和萌1啊,他俩都被老蒙训了一顿呢,哪怕看在他俩的份上,你也好歹都坚持一会儿啊。] [秦·溺爱孩子·生气不过三秒·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自己哄自己·始皇(ok.jpg] [笑死,政哥你就宠她吧!] [不要胡说啊!什么自己哄自己,明明我们姮崽有哄政哥哒!] [姮崽哭唧唧:我就是被阿父宠着长大的小孩啊!阿父不愿意再宠着我了么?(眼巴巴.jpg] [拿捏(墨镜.jpg] 嬴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事,被这些弹幕一打趣,突然觉得有点问题—— 他是不是有点太好哄了? (沉思.jpg) ——难道不好哄吗? 诸公子公主心想,分明是违抗父命君令的大事,结果她只是这么轻飘飘地装了一下可怜,父皇竟然就心软了! ber,认真的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哄?! 什么叫“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他们算是真真切切见识到了。 (酸成柠檬精.jpg) 公子扶苏抬头看了眼赖唧唧地窝在父亲怀里的阿妹,和虽然冷着脸、却纵容又宠溺地给她扎头发的父皇,抿抿唇,神色不可控制的恍惚。 虽然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但他每次看到依旧会觉得……幻灭。 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就这样结束了?” 嬴驷正等着看他家好圣孙给好圣孙撒娇呢,结果才刚刚露出姨母笑,就发现不争气的某秦王已经选择了原谅。 嬴驷:“???” 就这?! “差不多得了昂。” 嬴华探头探脑地凑过来,“莫说是将殿下手把手带大的始皇陛下了,若殿下这般哄君上,君上怕也忍不住。” 毕竟他家君上最爱蜜罐子。 如小殿下这般会亲昵地抱着他啪叽亲的蜜罐子,他家君上更是爱得不得了。 “寡人是这样的人吗?” 嬴驷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弟弟一眼,先推开凑过来的大脑壳,再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袖,清了清嗓子,严肃道,“这样惯孩子,成何体统!原则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姮儿又在哪里?” “……啊?” 突如其来的骚,险些闪断了他的腰。 正乖乖低头听训的嬴华蓦地抬头,简直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驷大笑,众臣也忍俊不禁,一时间殿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嬴华:“……” 讨厌!哥,你又逗我! (生气╰_╯) 【在同一年收获了第四次禁足的惩罚的太子殿下显然已经轻车熟路,前一天晚上才与郑王后秉持夜话,第二天早上顶着熊猫眼和秦王去廷议,然后就回章台殿补觉。】 知韫:“……” 混蛋,不利于孤的形象的画面不要放啊! 熬夜熊猫眼太子,这对吗? (不开心.jpg) “画下来!赶紧画下来!” 嬴稷一拍大腿,嘎嘎乐,“好好收着,等以后姮儿出生了,就拿出来好好笑话笑话她!” 太子柱:“……” 爹啊,你真的好恶趣味哦! (欲言又止.jpg) [笑死,谁还分得清禁足和宅家的区别啊?我旅完游就是这样的,姮崽这状态简直演我。] [哈哈哈哈滚刀肉了都!] [虽然但是,政哥,这就是你说的禁足吗?姮崽这自在的架势,连我一个外人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啊(进谗言.jpg] [楼上,你好坏哦~] [温馨提示,进谗言是需要当面进的,要不然先准备去咸阳的路费呢?不贵,单程票就行。] [路费?哪来的什么路费啊!楼上,政哥要给你颁发大秦勋章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出发还包路费哦!] [?拱啊!红蛋qaq!] [我突然觉得,对于在外面浪了几个月的姮崽来说,就算政哥不禁足,暂时也应该没力气到处撒欢了(擦汗.jpg] [看破不说破哦亲^3^] 知韫:“……” 嘿,我发现你们真的特较真! 第965章 番外 太平令(65) 【养足精神后,太子殿下一边开始为缺席权力中枢数月补课,一边就外出数月的收获与成果向秦王作总结汇报。 重点就是石涅之事。 “现在知道着急了?” 秦王冷哼,“人还在外面,就一纸飞鹰传书回来,使唤起寡人来倒是理直气壮,只当个太子真是委屈你了。” 太子殿下:“……”】 [阴阳怪气的政哥,老实巴交的姮崽(捂嘴偷笑.jpg] [俺不中嘞,姮崽在云阳的时候又是许诺人家又是给小良子打包票,结果她自信的背后是给政哥飞鹰传书是吧?] [每一只姮崽的人前显圣,都有一只政哥在负重前行(比心.jpg] 知韫:“……” 太子殿下脑子转得飞快,抢在皇帝陛下阴阳怪气前冲他比了个心,甜甜道,“谁让阿父就是我最大的底气呢?” 嬴政:“……” 皇帝陛下矜持微笑。 [笑死,政哥你还好意思说,姮崽敢这样不都是你宠出来的吗?] [啊对对对,姮崽当个王太子是有点委屈她了,要努力让她当上皇太子、常务副皇帝、二世皇帝哦(白眼.jpg] 诸侯太子们:“……” 莫名地感觉胸口中了一剑,不是,你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这可是王太子!委屈个屁! 不当皇太子,是他们不想吗?这不是没遇上个能当皇帝的爹吗?父王,你让儿臣在拼爹赛道上输得一败涂地! 诸公子:“……” 请问呢,王太子都委屈了,那没当上王太子的他们算什么? 求求了,说点人话吧! “什么是常务副皇帝?” 诸秦君摸着下巴,“寡人知道皇太子,也知道二世皇帝,但常务副皇帝是个什么位置?” 没听说过啊! [常务副皇帝真的是俺们大秦自有的国情在此,姮姐、执妹、照姐、姰妹、钧哥、婋姐、阿策、婙姐都干过。] [政哥和姮姐引领潮流呗!] [姮姐当太子时的权力多大不用赘述了吧?只要记得一点,三公九卿中唯有太尉不对重臣开放,因为从秦历元年起就是姮姐兼任,不过姮姐改制后就不设太尉了。] [虽然姮姐大部分时间都在郡县,但偶尔政哥想出去玩的时候,她就会赶回咸阳坐镇监国。] [政哥好喜欢海边哦(笑哭.jpg] [可能生活在内陆的人对大海都有一种迷之向往吧,姮姐好像也很喜欢大海,她和政哥轮岗排班,然后一个在长江入海口玩,一个在黄河入海口玩(笑哭.jpg] [那还是姮姐方便点,毕竟她在楚地的时候可以打着实地考察的名义去海边玩,一边玩一边因地制宜发展经济。] [最搞笑的是执妹十三岁的时候,姮姐美其名曰孩子长大要历练,所以让执妹监国,她自己带着政哥和郑后一起去琅琊看海去了(笑哭.jpg] [执妹:明明是一家四口,但总是三缺一,猜一猜是谁没有被邀请(强颜欢笑.jpg] [那照姐就有话说了:请问是谁丢下我监国,自己和大母出去玩的?在,看着我的眼睛,为什么不邀请我一起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永远有人年轻,永远有人被留在咸阳监国(苦笑.jpg] 嬴政和知韫:“……” 确实商量好在封禅之后就到海边去乘风破浪、连弩射鱼的父女俩微顿,而后理直气壮——朕/孤辛苦了一辈子,难道还不能享受享受嘛! 咸阳总得有人留守。 年轻人就要多锻炼,十三岁,也不小啦,朕/孤这个年纪都已经当秦王/坐镇关东了呢! 始皇陛下:“……” 是啊,朕也辛苦了一辈子了,难道就不能让朕也享受享受吗? 同样是出巡,一个是放下政务,轻车简行地游山玩水,一个是带着流动朝廷,大队人马出巡震慑,在路上还要忙着干活,能是一回事吗? 人在齐地的始皇陛下在对比了两个他的寿数后,合理推测—— 朕怀疑,朕可能是累死的。 (不辛苦,命苦.jpg) “海边很好玩吗?” 诸位生活在西北内陆、这辈子就没看过海的秦君不由得心痒痒。 第521章 寡人也想去看海。 但通往大海的通道还没有扫平,一群碍眼的死对头还好端端地杵在那里,寡人去不了。 (委屈巴巴.jpg) [前期和中期,大秦的皇帝培养起太子来那是不遗余力,是真的放权,信任度能让后世的太子羡慕到痛哭流涕。] [后世太子:比皇帝更难当的是太子,比皇宫更冰冷的是东宫(大哭.jpg;/大秦太子:阿母/阿父爱我,当太子那不是有手就行(得意叉腰.jpg] [咱就是说,嬴秦真的超现实,就喜欢天资出众的聪明孩子。] [我们大秦是真的抱着培养出最出色的继承人的心态来立太子啊,立嫡立长立爱立贤的争论在大秦是不存在的,你只管出色,其余的一切自有皇帝为你安排妥当。] [主要是大秦的法家基因太强大了,“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时时刻刻根据变化的具体现实来调整政策战略那是基操,当然要挑出能摆平各方利益集团的继承人啊!] “合该如此。” 嬴政点点头,然后又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既然如此,大秦最后又是怎么亡的?” 不应该啊。 听后世的描述,也不像是要亡的样子啊。 “都说了是前期和中期嘛。” 知韫耸耸肩,“阿父,万一再冒出一个胡亥第二来,再好的局面也说亡就亡给咱们看。” 嬴政:“……” 虽然确实有点道理,但,就算有胡亥第二,他是怎么上位的? 难道就这么巧,还有个赵高第二和李斯第二再来上一出矫诏? 李斯:“……” 【“民生工程,应为惠政、德政,既如此,就得让利于民。” 太子殿下托着下巴想了想,“咱们得拟定补贴方案,符合条件的每年冬月可领取蜂窝煤补贴,至少保证其可凭借补贴过冬。” 秦王秒懂。 “获大秦勋章者,及鳏、寡、孤、独四者。” 前者奖其忠,后者怜其苦,大抵能覆盖掉绝大部分无家财无劳力的家庭。 至于有遗漏的…… “若有特殊情况,经审核且在当地公示于民无异议后,应对其建档立户,并上报咸阳。” 太子补充,“再给郡县长官增添考核指标,若有漏报、瞒报、虚报等行为,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可。” 秦王颔首应允,“你和丞相与少府卿对接,将补贴名单与补贴的数目都拟定好。”】 秦人:“!!!” 原以为殿下与陛下发现、研究、并以极低的售价推广蜂窝煤已然是他们最大的幸运,没想到还有更幸运的事。 发放补贴诶! 虽然不是每家每户都能领取到,但老秦人对这个方案极为认可。 能荣获勋章的,都是为大秦作出极大贡献的,给予其这份荣誉与关怀,秦人觉得没毛病。 至于鳏寡孤独及特殊情况…… 谁没有年老的一天呢?谁家没有出个意外的时候呢?有这样的政策在,就意味着陛下与殿下愿意为他们兜底。 毕竟,前有鱼豆腐补贴,后有蜂窝煤补贴,以殿下的性子,怕是各种各样的补贴不会少哦。 (感动.jpg) 隔壁六国:“……” 请问大秦什么时候打过来?不打的话他们等会儿再来问一次。 (迫不及待.jpg) [好耳熟的补贴政策(挠头.jpg] [精准扶贫的起点,差不多就是现在的低保户、五保户、建档立卡之类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以实物补贴为准。] [实物补贴才好的,直接省略购买的时间,而且吧,煤炭和蜂窝煤严格受国家管控,一旦有大量不明来源的蜂窝煤涌入市场,很容易被发现,但如果换成钱……] [钱这东西人见人爱,万一谁没忍住伸个爪子,对吧?] [补贴名单基本每年都有变动,毕竟带有扶贫性质,面向相对最贫困的人群,而且有专门面向天下黎庶的举报和上访途径,管控超级严格。] [姮姐的悬星使中吸纳了以邓陵氏墨为首的侠士,日常行走在大江南北,哪里有不平事,哪里就有他们的踪影。] [等悬星使发现贪污骗保行为上报之后,姮姐会派人核查捉拿,问罪之后会有小说家出场将其事迹编写成剧本,在天下各地进行说书或演绎,手动帮他们青史留名。] 墨翟和邓陵子很欣慰。 能够以这样的方式为天下贫苦百姓谋福祉、为大秦的政治清明作贡献,无愧于心,无愧于墨家传承与本心。 虞初等小说家也很欣慰。 小说家之所行,本就是记录民间街谈巷语、道听途说,并将其呈报上级知晓,如今又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 为贪官污吏扬名。 妙。 实在是妙啊! 心思不正的贵族官吏:“……” 妙你个大头鬼! 名声宝贵,被这么宣扬,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来得痛快。 真是杀人还要诛心啊! (不敢动.jpg) [就应该这么对付贪官,姮姐真的太懂我了,简直是站在我爽点上的女人,随随便便就让我高潮(星星眼.jpg] [?滚呐!(崩溃.jpg] [不然还让人贪污薅羊毛吗?大秦可不是现在,不讲究血浓于酒这一套,敢伸手的统统加入大秦建筑集团(微笑.jpg] [搞笑,贪污骗保也不看看是从谁兜里掏钱,你以为你欺负的是申诉无门的贫苦秦人吗?大秦所有的补贴都通过掌管皇室财政的少府发放,你是在抢皇帝的私房钱啊!] [皇权会教你做人(比心.jpg] [俺不中嘞,这是最支持封建帝制的一集(猫猫头落泪.jpg] 秦人连连点头,感动不已。 再说一万次,殿下爱我,陛下爱我,他们都好爱好爱我! 贪官污吏统统去死啊! “最支持封建帝制?” 始皇陛下不由得微微凝眉,凤眸深处掠过一抹沉思—— 后世已经没有皇帝了吗? 回想起出现在弹幕区的这些后人,虽然不曾见过人,但只凭她们说话的方式和语气,便能判断出她们是与如今的秦人全然不同的个体。 明媚,自信,无惧无畏。 原来如此。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已无种矣! 第966章 番外 太平令(66) 嬴政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天下哪有不死之人,不亡之国?唯华夏人民万岁耳。」 难道,墨家才是对的? 或许吧。 但至少在现在,以及未来的很长时间,墨家都是“错”的。 弃分封而用郡县的大秦尚且被称为早熟式政权,数代明君死磕才得以成功延续大秦国祚,遑论连皇帝也弃了。 从王侯将相有种,到王侯将相无种,再到帝王亦无种,这漫漫的长路,还要继续走很久。 也需要,流更多的血。 ——权力,从来不是靠上位者谦让的,而是需要下位者去争抢的。 【“为政以德的仁圣之君。” 秦王含笑打趣,“荀卿怕是又要叮嘱弟子辅佐明主开辟太平之世了。” “谁叫夫子爱我呀!” 太子殿下没忍住翘了翘唇角,眉眼间洋溢着愉悦笑意,口中却故作矜持,“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有一只姮崽悄咪咪翘起了尾巴(笑:-d] [姮崽的日常:阿父爱我!阿母爱我!叔父爱我!夫子爱我!将军爱我!(得意翘尾巴.jpg] [可爱!(?><)☆] [虽然但是,荀夫子真的超爱姮崽,忠实的姮吹,时不时和学宫弟子展望未来也就算了,还经常写信给大才们安利姮崽。] [我,荀子,明主,速来!] [哈哈哈哈很有说服力了,咱就是说,荀夫子不愧是德高望重的大儒,有好事是真带大家一起啊(大拇指.jpg] 荀夫子乐呵呵地捋着长髯。 为万民谋福祉、为万世开太平的事,当然要邀请有才华、有理想、有道德的才俊加入,人才嘛,谁会嫌多呢? 再者,凡有才之人多是傲气之辈,除了少许是真的寄情山水之间外,大多都不甘心一生碌碌无为,不先一步把人吸纳过来,难道要让他们跟敌人站在同一阵营? 资敌的事情可不能干! ——浑然忘了当年是如何吐槽秦国把荀门上下给打包带走的行事风格过于霸道的荀夫子如是想道。 毕竟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微笑.jpg) “荀子能现在就写信吗?” 嬴稷摸着下巴,“反正他以后也是要请人入秦,早几年晚几年,其实也没多大区别嘛!” 顶多就是让他先用一用。 (眼馋.jpg) 太子柱:“……”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很多大才现在还是在成长中的幼崽,甚至都还没有出生? 第522章 (猫猫探头.jpg) 【“蜂窝煤是我提出来的,我之所行,是为秦人谋生路,而非逼迫秦人走向更艰难的死路,若不然,不如不做。” 太子殿下很是得意了一会儿,复又脚踏实地,认真道,“阿父,每一条因此而折损的性命,都是我的罪孽。” 秦王:“……” “嬴姮,你是不是在故意气我?” 秦王俨然被气到口不择言,“寡人是崩逝了吗?轮得到你一介稚子将秦人担在肩头?” “那就咱们一起担嘛。” 她也不害怕,只是笑着来拉他手,“这样厚重的责任,若只由一人来担,岂非太过沉重?阿父着眼天下伟业,我便为阿父护好秦人。” 秦王:“……”】 [笑死,政哥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小发雷霆.jpg] [一句话把政哥气到大名警告,一句话又把政哥炸开的毛毛顺好,啧啧啧,论哄人还得是姮崽,论好哄还得是政哥(笑哭.jpg] [得了昂,如果姮姐这样来哄你,难道你不迷糊吗?] [我能被她哄成胚胎(害羞.jpg] [虽然但是,姮姐真的总能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震撼的话来。]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一夫之死,皆姮之过(大哭.jpg] [救命!我真的哭得好大声,谁懂政哥和姮崽大手拉小手约定的感觉啊,虽然都是死要强的铁头娃,却也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捧心.jpg] [史上最强父女档!] [怎么说呢,政哥就如同明日,赫赫之光,虽灿烂却容易灼伤,而姮姐则如同皎月,上善若水,虽柔和却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日月合璧,共同铸就了巍巍大秦!] 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纷纷露出矜持微笑—— 好听,爱听,多说点。 始皇陛下:“……” 就非得这样馋朕吗?有本事,就把朕的崽给朕送回来啊! (生气╰_╯) 老秦人却是感动坏了。 君王罪己的奥妙在于“罪己以收人心,改过以应天道”,相对于明告天下的罪己诏,私底下的、不为世人知晓的闲谈显然少了几许政治作秀、收拢人心的意味,更显真诚。 殿下果然爱我! 是谁拥有这样好的殿下? ——是我啊! (得意.jpg) 隔壁六国及隔壁秦人:“……” 来来来,你过来,咱们单挑,谁要是输了就给对方腾位置。 (试图交换人生.jpg) 【“夫子!” 忙完岁末岁首的各项祭祀,装乖扮巧许久的太子殿下终于得到足足半日的自由活动时间,大摇大摆地去了学宫。 人未至,声先到—— “我想起你们啦!”】 [老冯,是你吗老冯!] [我说咋这么耳熟呢,原来是春晚啊(笑哭.jpg] [笑死,姮崽这兴奋劲儿,怎么跟出狱一样啊!] [可不是出狱吗?毕竟她可是被政哥关在章台殿关了将近两个月诶,好不容易出来放放风,能不高兴吗(斜眼笑.jpg] 诸秦君:“……” 才两个月而已,很久吗? “政儿未免也太惯着姮儿了,纵然打骂是千万不该,但怎么连禁足也不舍得?” 嬴渠梁抽了抽唇角,无奈地和商鞅吐槽,“最起码,也得三月起步吧?” 商鞅:“……” 两个月和三个月,真的有很大的区别吗? 有些时候,真是不想跟你们这些溺爱孩子的长辈说话呢。 (礼貌微笑.jpg) 诸侯公子公主们:“……” 谢邀,同感。 恕他们孤陋寡闻,谁家禁足还能放假啊? 可恶! 他们也想要这么宠的爹。 (红眼病.jpg) 【“刘季,非池中之物。” 众人各自散去,荀子与太子一道于学宫中行走,“我见过他与他的友人,虽稚嫩,若加以雕琢,堪为九卿之才。” “夫子这是与我荐才?” 太子殿下扬了扬眉,“鲜少见夫子这般赞誉旁人,那我可要见见,若果真如夫子所言,我大秦愿以厚禄相待。” 荀子却是微微摇头。 “刘季有游侠之风,敬重魏信陵君,如今正是信陵君门客张耳的门客,未必会留于秦国。” “是吗?” 她敛眉轻笑,“想不想留下,是他的心意,能不能让他留下,是孤的本事。” 荀子:“……”】 刘季和他的小伙伴:“……” “啊,原来是荀夫子举荐的我啊?” 正翘着二郎腿、叼着狗尾巴草听卢绾吹彩虹屁的刘季呸一下吐了草,一骨碌坐正,得意洋洋,“不愧是我!” 短暂的得意之后,他挠挠头,砸吧了一下嘴,“不过吧,招揽人才就招揽人才,她这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额,强取豪夺? 冷不丁想起这个曾形容秦王父女俩对韩非的词语,刘季脸色古怪。 啧,没想到他老刘竟然还有被强取豪夺的一天呐。 (不愧是我.jpg) 萧何:“……” 这么自恋,确实不愧是你。 (无语.jpg) [我真的笑死,姮崽一听到手的人才要跑,立马就发挥老嬴家的传统艺能(笑哭.jpg] [来都来了,别走了昂!] [荀夫子:招揽人才要温柔;/姮崽不服:我不温柔吗?我甚至都没有像阿父那样派兵把跑了的人才抓回来委任国尉诶!] 嬴政:“……” 尉缭:“……” 往事随风不必再提,反正他们现在君臣相得就对了! (微笑.jpg) [哈哈哈哈荀夫子立马戴上痛苦面具了,有没有人来打个赌,我赌他心里一定对嬴小米骂得很脏(斜眼笑.jpg] [谢邀,必输的局我不玩。] “嗯?又是寡人?” 嬴稷挑了挑眉,欣然将这口从天而降的大黑锅背在身上。 起承转米嘛,他懂! [不得不说,沛县人杰地灵啊,邦子和他的小伙伴真的是人才扎堆,得到邦子,就能顺着他把一大摞人才收入囊中。] [萧何、曹参、周勃、樊哙、夏侯婴、王陵、周昌……要名相有名相,要名将有名将,果然一县之才足以治国,邦子他们其实也就出身不好,缺个发挥的机遇和平台。]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苟富贵,勿相忘啊!” 沛县天团听到自己的名字,难掩激动地互相道贺,气氛正是浓烈之时,然而,刚刚还挺高兴的刘季却陷入沉思。 一县之才足以治国? 既然他这里人才扎堆,将相尽有,那么,在嬴姮不存在的这方世界,若干年后,当始皇驾崩、秦二世而亡,逐鹿的群雄之中没有他吗? 令他们的才能得以发挥的平台可以是秦太子和大秦,机遇又为什么不能是秦末乱世呢? 需知时势造英雄啊! 刘季思及此,与萧何对视一眼,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后,默契地选择保持沉默—— 沛县县令和郡御史大抵在来的路上,咸阳的诏令想来也快了,作为有幸被天幕点名的人,他们显然上了始皇的名单。 究竟是进储备人才库还是进反贼库,简直可以用脚投票。 然而即使如此,刘季高兴的心情也渐渐散了—— 他能看出来的事情,不信始皇陛下看不出来,哪怕始皇本人有用他的胸襟,可是,若是他的子嗣驾驭不住呢? 不是他说啊,就那个扶苏,还有那个胡亥,以及被胡亥打包单杀的小透明,得亏是始皇,换他老刘早跳脚了。 刘季:“……” 虽然他自认是个豁达性子,但能活着,谁乐意去死?老死那是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倒霉催地被杀可不是。 (笑不出来.jpg) 始皇陛下确实同样有此猜测,不过他也没更多的看法,在一切都还未发生的时候,因为猜测而问罪一众可能在胡亥搞得天怒人怨后造反的人,是冲动又愚蠢的事。 秦末乱世,反者何其多? 真要计较起来,他就算是杀到天下人心惶惶都杀不完。 只要不是那个屠咸阳、火烧咸阳宫的该死家伙,能用尽用。 至于二世能不能驾驭…… 始皇陛下轻飘飘地看了眼扶苏,心想,确实不太指望得上,朕还是努努力多活几年吧。 再不然—— 把崽给朕,听见没有! 第967章 番外 太平令(67) [不过话又说出来,别看姮姐时不时就霸道总裁、强取豪夺一下,但她对人才的尊重和厚待是个人看了都心动。] [孤忠无路哭盛陵假的喽?] [别说是那些真正为大秦效力的人才了,就算是没有为大秦效力、甚至站在对立面,她也很有海纳百川的包容气度。] [就比如说信陵君吧,虽然在他活着的时候,秦国其实也没少干挑拨离间的事情来加深放大魏王对他的忌惮,最后用盘外招把他逼出政局、郁郁而终,但在魏亡之后,姮姐还特意安排了人为他守墓呢。] 第523章 [信陵君还进了武庙呢!] [现在去骊山武庙,还能看到信陵君的铜像,据说里面还藏了信陵君编撰的《魏公子兵法》,这待遇杠杠的(大拇指.jpg] 信陵君微愣。 作为魏国素有贤名、颇具政治影响力的王室公子,他可没少站在秦国的对立面,原以为,作为敌对者,伴随着魏室国祚的湮灭,他的声名渐渐随风消散已是极好,不曾想…… 守墓也就罢了,说破天也不过是安排几户魏地黎庶的事情,他自认在魏地声名不错,如此行事其实也是招揽人心的法子。 可让他进武庙就不一样了。 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机会和名额必定极其珍贵,不说那些尚在人世的秦廷重臣必然争抢得激烈,就是秦国自襄公以来的贤臣良将们定也在候选之列。 哪怕是招揽人心,这样的大手笔也尽够了,实在让人受宠若惊。 进武庙、立铜像于骊山、藏所著兵书于后世…… 坏了。 这个真的拒绝不了。 素来礼贤下士、让门客士为知己者死的信陵君头一回升起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莫名地有种想要效死的冲动。 然而—— 偏偏她是秦国的太子。 (心情复杂.jpg) 魏王圉:“……” 情不自禁地,他心里陡然感受到了被嫌弃、被拉踩的感觉。 喂!怎么个意思? 哦,人家秦国的太子对他魏国的大才重视厚待,然而他这个魏王却忌惮他、猜忌他、打压他,和人家一比有如云泥之别,简直枉为魏王? 呵呵! 还有你魏无忌,不是寡人说,你搁哪儿满脸动容个什么呢? 是,寡人承认,确实忌惮猜忌你,可话又说回来,难道秦国是什么好东西吗?挑拨离间、添油加醋什么缺德事都干,装什么白莲花呢! 呵呵! 听到了吗? 你魏无忌就只知道听“但是”、不知道听“虽然”,活该被哄! 呵呵! (破防.jpg) “信陵君进了武庙?” 诸秦君惊讶又不惊讶地挑了挑眉,一众文武重臣却面面相觑。 很好。 就连身为秦臣的他们自己都还不晓得自己能不能进去呢,倒是先知道隔壁魏国的进了。 后生崽,赶紧说啊—— 他们究竟进没进?在线等,真的挺急的。 (捉急.jpg) [定秦三阁和文庙、武庙都是政哥和姮姐商量确定的名单,狼多肉少,争得可激烈了。] [不过那时候主要争的还是定秦阁,这个是只对为大秦一统天下作出重要贡献的臣子开放的,而文庙和武庙本就是面向天下开放,主要是为了向天下人宣号华夏一体。] [主要是名额也少啊,首批文武二庙总共也就只有三十六个名额,名额一少,其实也没什么争的余地(耸肩.jpg] [当时已经去世的重臣里,秦国的百里奚、商鞅、嬴疾、张仪、范雎、白起、司马错、蒙骜等人都是必然要进的,再加上管仲、李悝、申不害、吴起、孙膑、苏秦、廉颇、孙武、伍子胥、乐毅……数不完,根本数不完!] [这还只是文武庙候选,定秦阁就更多了,嬴华、甘茂、公孙衍、魏章、王龁、魏冉……妈呀,眼睛都要花啦!] [楼上漏了一点,只要贡献和成就足够大,规则是允许同时进文武庙和定秦三阁的,比如吴起同时进了文武庙,又比如商鞅张仪范雎白起同时进了文武庙和定秦阁,不冲突的。] [而且定秦三阁和文武庙的名额一直都是在变动的,像王翦吕不韦等人,他们前脚去世,后脚就有铜像送到骊山。] [啊,好多人啊!] [我的天,我的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这个想选,那个也想选,不敢想象政哥和姮姐那时候得多纠结,太难抉择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先秦诸国分立数百年,华夏大舞台上从来不缺少耀眼的星星(撒花.jpg(鼓掌.jpg] 诸星星们:“!!!” 被点到名的秦国星星们各个都高兴不已,或是豪迈地喜笑颜开、或是笑得矜持而内敛含蓄,哪怕没有点到名,但对比一下榜上有名者和自己的功绩,也差不多心里有数了。 哈哈,今天真是高兴的一天。 虽然文武庙的名额分了一半给隔壁死对头,但他们也明白这是收天下人心、定华夏正统的必要,再者,死对头们讨人厌归讨人厌,但论及能力和功绩那是绝对黑不了的。 ——死对头如果都是些没用的家伙,岂非是拉低了他们的含金量? 呸! 听好喽,他们和死对头那是龙争虎斗,绝不是菜鸡互啄。 (抬头挺胸.jpg) 其余诸国的星星:“……” 虽然吧。能进文庙、武庙万世流芳是好件事,再虽然,著作被妥善收藏、传于后世也是件好事,但是吧…… 诸星星余光看了眼他们现在的满脸忮忌的同僚,又看了眼心情复杂的明主,努力压制住那该死的有自己想法的嘴角。 死嘴,看看场合,不许笑! “仲父想笑就笑吧。” 大概是时间线隔得太远,又大概是姜齐早已被田齐取代,故而齐桓公小白倒是接受良好,甚至神色间颇为欣赏。 “仲父之前不是还很欣赏秦太子,觉得她的某些行为颇合仲父之意?如今看来,仲父与她也算是互相欣赏的知己了。” 他打趣道,“仲父相齐,与寡人也算君臣相得,来日黄泉再见,寡人与秦太子同处一室,不知仲父愿相齐,还是相秦呐?” 正矜持微笑的管仲:“……”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容不会消失,只是从管仲的脸上转移到的齐小白和众臣的脸上。 管仲见此,亦哑然失笑。 一时间大殿中欢笑阵阵、其乐融融,原本那一点点因管仲受秦廷供奉祭祀而产生的芥蒂,不等慢慢放大、被有心人利用,就随风而散。 [等等!李牧嘞?] [?他在昭明阁啊,毕竟是降将,而且降得有点晚,按照实时功绩的统计,他在定秦阁排名偏后、顶多位列次勋,但在昭明阁能位列显勋。] [哦哦,差点忘了(挠头.jpg] [其实就牧猫猫个人而言,比起定秦阁,他更愿意进昭明阁来着。] [姮姐:将军爱我(得意.jpg] 知韫:“……” 那咋了?难道你们都没有将军爱吗?啧啧啧,真可怜呢! (嘻嘻.jpg) 李牧并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小得意,他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他毕竟是赵臣出身,虽已降秦,心中对故国和故土却依旧放不下,比起“定秦”,显然“昭明”要更加适合他。 ——绝不是殿下的缘故! (认真.jpg) [正常啦,谁让政哥和姮姐共用一套班底呢?像蒙恬蒙毅李信,姮姐还特意去问是愿意进政哥的定秦阁还是进她的昭明阁呢(笑哭.jpg] [笑死,姮姐和政哥抢人抢得那叫一个忘乎所以、不知天地为何物。] [她只和政哥抢人吗?她和好多好多祖宗抢人的(斜眼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鉴于某些历史原因,商鞅死后草草入葬,张仪、甘茂他们甚至都没葬在秦国,然而姮姐是连信陵君的守墓人都安排妥当的性子诶,怎么会忘了这些对大秦有大功的人?当然不会啦!] [秦历五年,文武二庙和定秦阁首批名单拟定,关于立铜像、整理著作之类的事都是由姮姐负责,于是她顺便就安排人去找寻商鞅等人的墓,重修并安排守墓人。] 商鞅和张仪:“!!!” 二人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并期待地看向天幕—— 然后呢?一定还有! (期待.jpg) [等到姮姐登基,终于被政哥说服并择骊山西麓为陵寝后,她就开始骚操作了——先打着不能让有功之臣流落在外的名头,让奉常测定吉日,下令将商鞅张仪他们的陵墓迁回去,说是要让他们附葬孝公惠文王陵寝。] [然而等弄得差不多了,她中途变卦,说孝公葬在栎阳、惠文王葬在咸阳塬,离骊山太远了,于是就把他们给迁到了骊山(挠头.jpg] [具体位置就是骊山西麓,因为姮姐义正辞严地表示政哥的骊山北麓没地儿,南麓和东麓风水不好、龙气不足。] [也就是说,商君和张仪明明是孝公和惠文王的心腹重臣,但最后其实是陪葬在姮姐的盛陵(斜眼笑.jpg] [不止是商君和张仪,还有范雎、白起等历代先王的重臣,姮姐在询问了他们后人的意见后,都又争又抢地迁到了盛陵(捂嘴偷笑.jpg] [咱就是说,如果真的有地府存在的话,大秦历代先王就会发现正在地府和他们君臣相得的心腹爱臣换老板了(笑哭.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 [霸道姮姐不仅抢隔壁六国的大才,还抢她祖宗们的大才啊!] 第524章 [为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她又争又抢!] [姮姐表示:阿父/大父/曾大父/高大父……你们的臣子很好,但现在他们是我的啦(得意叉腰.jpg] 知韫:“……” 啊这…… 虽然但是,这好像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啊? 可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是不忍心看着大秦的有功之臣孤零零葬在远方,才想着让大家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啊! (理直气壮.jpg) ——没错,殿下说的都对! 自从知晓自己被车裂后就猜到他的身后事潦草的商鞅第一个点头赞许,被嬴小米赐死的白起紧随其后,张仪和范雎略微矜持了三秒,也欣然接受。 谁要孤零零一个啊? 谢邀,他们都是e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爱热闹! 况且—— 众所周知,每个人一辈子,皆会遇到两个明主,一个在眼前,另一个在远方,但都在心上。 (????????????biubiu) 诸秦君:“……” ber,这能对吗? 寡人好好的心腹爱臣,就这么水灵灵地被好圣孙给抢走了?! (目瞪口呆.jpg) 第968章 番外 太平令(68) 诸秦君面色古怪。 就是那种,虽然有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可真要说生气好像也没有,稍微有点点牙疼,但还是小骄傲占据了上风。 咳,年轻人脑子就是灵活。 他们活了一辈子,都想不到这种把祖宗的大才抢过来的“金点子”。 嬴渠梁默默看向商鞅,嬴驷默默看向张仪。 有心想说什么,但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他们前脚刚死没多久,大孝子就对人下手了,最后下场也忒凄凉。 张嘴都有点不好意思。 吭哧吭哧地憋了好一会儿,嬴渠梁突然道,“寡人也觉得骊山的风水甚好。” ——要不然,他也来? 咳,打不过就加入嘛,寡人不是来阻止姮儿拆散咱们君臣的,而是来加入的,咱们几个一起把日子过好,就比什么都强。 商鞅:“……” 虽然但是,骊山似乎住不下这么多人,回头祖宗们把骊山西麓的地给占完,那殿下大概就只能哭唧唧地去咸阳塬了。 (欲言又止.jpg) “抢人啊?” 连烧楚国宗庙、掘楚国王陵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的、道德底线十分之低的嬴稷摸了摸下巴,悄咪咪在心里嘀嘀咕咕—— 要不然,他也去迁点坟? 这种生前大才环绕、死后大才包围的感觉,听上去是挺不错啊! (跃跃欲试.jpg) 太子柱:“……” 他先是看了眼自家那咕噜咕噜往外冒坏水的亲爹,又看了眼对面的应侯和武安君,心想,搞得他爹抢得过他曾孙女似的。 同样是大魔王,他爹已经到了“摊牌了,不装了”的阶段,但他宝贝曾孙女呢?虽然时不时露出点和他爹十分相像的气质,但她毕竟是小辈,还是从来不曾会面的、尊敬他们的小辈,哪怕使坏呢,瞧上去也是真诚可爱的。 就问拿什么去跟她抢人啊?! (腹诽.jpg) 【半日的假期实在不禁用,一晃眼,太子殿下又得回去继续令人忧愁的禁足,但比起她,更忧愁的显然是秦王—— “阿父~” 意欲在咸阳复刻免宵禁、办庆典的太子殿下赖在秦王身侧撒娇,“你就答应我嘛~我已经有经验了,定然不会闹出乱子的。” 她竖起一根手指,眼巴巴地看着秦王,“一日,就一日好不好?阿父的生辰诶,就让大家一起来为阿父庆祝祈福嘛!” “随你,去吧。” 秦王被她纠缠得头疼,到底还是应了,“你自己去找廷尉、卫尉、少府和咸阳令。”】 [哦呦~这可真是「令人忧愁的禁足」捏~] [底线在哪里呀~原则在哪里~底线和原则就在姮崽的撒娇里~政哥,这足你就禁吧,一禁一个不吱声(斜眼笑.jpg] [别闹!姮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是想给政哥准备生辰惊喜罢了,啧啧,多贴心的小棉袄啊!] [笑死,可不是“父愁者联盟”的时候了(笑:-d] [父见愁,妈见打。] [哈哈哈哈楼上,你们夺笋呐!山上的笋被你们扒拉完了(笑:-d] 知韫:“……” 咦惹,你们真的好缺德啊~ “阿父~” 太子殿下委屈巴巴地看向皇帝陛下,“难道你见了我觉得发愁吗?” 嬴政:“……” 他仔细想了想,诚恳道,“偶尔确实有点愁。” 毕竟他崽的浪,咸阳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偏偏管又不太管得住,她拿捏起他来是挺有一手的。 只是吧…… 抢在他崽变脸之前,嬴政迅速补充道,“没有你,我会更愁。” 懂吧? 一种是独属于老父亲的幸福的烦恼,跟人家倾诉人家都觉得他是在炫耀的那种,另一种则是痛苦的忧愁,带着点让人想死的绝望,这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两种感觉。 “哎呦,怎么这么肉麻呀!” 知韫眨眨眼,努力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扭扭捏捏道,“阿父,爱我你就勇敢地说出来嘛,这样先抑后扬,会吓到我的~” 嬴政:“……” 看吧,是很令人发愁吧? (淡定.jpg) 始皇陛下:“……” 这一路的甜甜甜甜甜甜甜甜,只有你自己知道。 (呵呵.jpg) 【禁足令未解似解。 绝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里,太子拉着少府和廷尉等部门策划关于“秦王生辰庆典”的若干事宜,早出晚归,忙碌得不见人影。 至于其余的空余时间…… “制作成本高吗?” 她和几个墨家弟子凑在一块,面前摆着一捆白中偏黄的、有粗糙纹路的、似乎有些柔软的“纸”,拿起一张揉成团又舒展开来,神色满意,而后对着身边的墨家弟子认真道,“这可是造福千千万万秦人的大事,必须将成本降下来。”】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 天下秦人:“???” 这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好像是比较特别的纸?难道它的作用不是用来读书写字,而是有什么非常特殊的用途吗? (疑惑.jpg) [这是最老式的卫生纸吧?] [虽然但是,看着姮姐和墨家弟子一脸严肃认真地研究这玩意儿,我竟然莫名地觉得有点点好笑(*′?v?)]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都严肃一点昂,拉屎(划掉),五谷轮回乃是自然之理,咱就是说,谁家能不用卫生纸啊?] [看上去有点粗糙啊,擦屁屁应该很疼吧?万一有那啥,不得一擦一屁股血啊?(挠头.jpg] [时代不一样嘛,那时候平民百姓擦屁屁用的厕筹都是草叶子、木棍子、石头、碎瓦片,一不小心可是真一屁股血啊!] [重点是不卫生啊,厕筹甚至不是一次性的,如果屁股上有伤口,或者在擦屁屁的时候划出伤口,然后厕筹上残留的??通过伤口感染人的身体,那很有可能是要命的啊!] [古代打仗的时候不是喜欢用金汁吗?还有匈奴,他们喜欢将箭矢放在粪堆里沾一沾,都是为了利用细菌来杀人。] [古人只是受限于时代,真不是傻,很多东西虽然不太懂原理,但不妨碍他们将其利用到极致。] [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想笑,怎么说呢,我以为姮姐已经够接地气了,但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这么接地气(笑哭.jpg] [哈哈哈哈怎么说话呢?这就叫既能阳春白雪,又能下里巴人,大俗大雅、亦俗亦雅(比心.jpg] 知韫连连点头。 就是,接地气怎么了?她又没有接地府!有本事,拉屎擦屁股别用纸啊!这可是造福亿万人民、有大功德的好事! 嬴政:“……” 虽然但是,崽,咱说话能别满嘴屎尿屁吗? 朕精细养着的宝贝闺女,软乎乎胖嘟嘟白白嫩嫩,结果放出去一次,不仅变成黑黢黢、瘦兮兮的乡下野孩子,甚至还专心跟人研究起屎尿屁相关,谁能懂朕的绝望啊? 她可是大秦的太子啊! (麻了.jpg) 然而秦人显然理解不了皇帝陛下的崩溃,只是感动,满心地感动。 家人们谁懂啊! 殿下那是何等尊贵的存在,为了他们,竟然愿意带人研究起这等……呜呜呜,这真的是太感人了! (殿下好爱我.jpg) 贵族们:“……” 一众将纸给吹捧上天的贵族们瞅着它的上限是读书写字、文化传承,下限竟然是拉屎擦屁股,当即哽住,俨然面如菜色。 混蛋! 你毁了它,你毁了它啊! (抓狂.jpg) 诸子百家大贤:“……” 乍一听确实有点接受不良,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造福天下人的事啊。 第525章 就是这角度吧…… 谢邀,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有想过能这么干,简直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小刀拉屁股给开眼了。 (心情复杂.jpg) 【抽空处理了点暂时不可说的事,太子殿下又被另一波人给喊走了—— 新酿的葡萄酒似乎好了。 玫红色的酒液映着清透的琉璃杯,颇有几分“玉碗盛来琥珀光”的美妙,于是她没忍住,悄咪咪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 然后—— “殿下!” 随侍的宫人惊恐地托住晃晃悠悠、倒头就睡的太子殿下,“快知会王上与王后,速请夏侍医!”】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啊(笑哭.jpg] [崽啊,就你这酒量,真得坐小孩那桌(捂嘴偷笑.jpg] [说什么呢!我们姮崽本来就是小孩子啊,坐小孩那桌不是正常嘛!] [哈哈哈哈虽然但是,姮姐的酒量并不以年龄增长而增长,压根就没好过,顶多就是从一杯倒变成三杯倒罢了(笑:-d] [笑死,无所不能的姮姐唯一的短板,政哥都快愁死了,愁完之后只能给她下禁酒令,于是姮姐每年酿出来的酒,除了给政哥和郑后自留的外,基本上全都送出去了。] [谢邀,我唯一能胜过姮姐的地方,比喝酒,我能喝趴一百个姮姐(得意??] [整顿酒桌文化,从政哥和姮姐开始(墨镜.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姮姐说你们多冒昧啊!] 知韫:“……” 自天幕现世,短短时间里她受到的心理伤害比她之前二十年都要多。 讨厌! 酒量差怎么了嘛?! 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当月神的时候,因为可以用法力散酒意的缘故可以千杯不醉,她从来都是只要沾酒就倒头就睡。 服了。 简直成她的灵魂特征了。 万一哪天来个“真假江知韫”,她们倒是可以通过比酒量来验证一下。 (笑一下算了.jpg) 诸秦君看着那脸颊红红、眼神迷糊的幼崽,先是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却也不过一瞬,便皱起眉头,流露出忧色—— 这个弱点可太明显,也太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了,倒也不是全然无法防范,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然而他们又很快放下心。 能让她的父亲给她下禁酒令,可见是怎么练都练不出酒量,至多就三五杯倒的水平,既然如此,不如索性放大她的这个弱点,让世人以为她半杯酒也不能饮,真借此来算计她时,说不定能有出其不意之效。 ——毕竟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三五杯怎么不算有点酒量呢? 【转眼正月初一,秦王生辰。 提前三日,章台宫便已挂上鲜艳明亮的花灯,又顺着章台宫外的大道,一点点地向咸阳城的大街小巷铺开。宫外的空阔广场上也搭起丈余高的二层八角大棚,棚顶铺上一层细长的柳树枝。 初一傍晚,天际的最后一抹霞光散去,整座咸阳城被暖黄金灿的灯光点亮。 秦王与郑王后抱着太子殿下登上章台宫的宫墙,华阳太后、芈夫人、诸公子公主及得到邀请的重臣们也都登上宫墙。 “这是贺礼哦。” 伴随着太子殿下的话音,广场上的匠人们行动起来。 “叮叮当当”的声响中,一棒铁花冲天起,绽向夜空化星斗,铁如花,火如雨,万点金光灼灼璀璨,金色的龙灯就在铁花飞舞的花棚下舞动穿梭。 “这是火树繁花。” 她轻声道,“亦是群山万壑,烟火人间。”】 第969章 番外 太平令(69) “这是……” 这是何其美丽、何其梦幻的色彩,纵然是见识过无数次烟花盛放的未来,亦无法抵挡火树银花的魅力,更遑论是连最简单的烟花也不曾见识过的现在,上至诸侯贵族、下至庶民百姓,都因它而有一瞬的失神。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满天华彩,遍地生金。 实在是令人惊艳呐。 [好美!] [我的天,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但真的每一次看都觉得震撼,不愧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呐。] [盛大的美好,人在面对这样的美好时,第一感觉果然是落泪。] [救命!怎么能这么浪漫啊!在姮姐为政哥准备的生辰惊喜面前,所有的言情男主都逊爆了!她能不能娶我啊!] [?孩子,排队去吧孩子。] [我真的超爱火树银花,其次炭花舞,是看再多次百万烟花都抵挡不了心灵上的悸动。] [是来自姮姐的爱呀!] [火树银花是姮姐送给政哥的独一无二的礼物,炭花舞则是她送给郑后的专属礼物,至于烟花,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这两件礼物的平替版?] [不能这么说啦,但火树银花和炭花舞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对于表演的人还是有一定的技术经验上的要求的,而烟花不一样,它只需要会点火就行,是能够走进千家万户的、让秦人也能够拥有的——虽然在价格和管控上并不允许。] [但那并不是姮姐的问题,是时代的问题,不是她说放开管控就能放开的,甚至秦廷管控严格也是件好事。] [火树银花和炭花舞还好,只要在空阔的场地就行,但烟花可是会在天上炸开的,一个不小心就是放火烧房子。] [别说对秦人造成的财产损失,姮姐的小金库能不能赔偿过来,万一对生命安全造成威胁,那可就完犊子了。] [于是从军中退下来的秦卒拥有了新的转业岗位和编制之一——专业救火的消防员。] [虽然但是,烟花比起三千明灯来还是要好很多的,成千上万盏长明灯在天上随风飘,落下来就是放火烧山。] [所以她是在大海上搞的呀。] [姮姐和政哥郑后一家三口乘船出海,然后让随行的阴阳家占卜天气,借着从内陆向海洋的风,将九千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点亮升空,灯辉与星月辉映,照彻长夜。] [想象一下真的很美,美到让人想哭。] [不止,还有呢!] [从琅琊放飞的每一盏长明灯上都系着写了祝福的纸条,而这些纸条是来自大秦四十八郡下各县,是请生活安稳圆满的黎庶写下的祝福。] [是来自整个大秦的祝福啊!] [而且据超一线记者萌1的前排报道,姮姐和政哥郑后同样在海上点亮并放飞了一盏祈福的长明灯,合起来就正好一万盏,数始于一、终于十、成于万,圆圆满满。] [天呐!太浪漫了!] [姮姐的爱真的超级拿得出手,她真的把政哥和郑后养得超好!] [梦中情崽,好像拿麻袋把姮姐偷走啊(渴望的小眼神.jpg] [救命!世界上为什么只有一个姮姐?就不能人手一个嘛?我也真的好想被她这样爱一次(猫猫头落泪.jpg] 是啊。 谁会不想呢? 除了上首的皇帝陛下已经开始翘嘴,浑身都散发着矜持都压不住的愉悦外,底下的文武重臣都开始酸溜溜的。 很好。 火树银花,蹭陛下的看过不止一次,炭花舞,蹭郑后的也看过不止一次,烟花也在秦历元年的盛典上欣赏过,说起来,也就只剩最后一项三千明灯还没有打卡。 按道理,应该满足了吧? ——然而并没有。 蹭别人家的孩子精心为人家准备的礼物,和自家的孩子为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完完全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这里蹭来、哪里蹭去的,听上去就怪可怜的样子嘞。 他们也算是身居高位,缺的从来不是欣赏的机会,缺的是专属的拥有和独一无二的心意。 酸。 太酸了。 ——诸秦君比他们还酸。 不止是诸秦君,从诸侯王室,到将相贵族,再到寻常黎庶,不约而同地被泡在由柠檬汁汇成的河流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郁的酸气。 谢邀,一个都没看过。 火树银花和炭花舞也好,烟花和三千明灯也罢,隔着时间,就算是想蹭都找不到机会蹭。 他们就像一个是过客,只能在天幕底下旁观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常,并躲在阴暗角落里羡慕到就差咬手绢嘤嘤嘤。 不开玩笑,真的要破防了。 天幕现世前,他们从来不觉得自己缺爱,不仅不缺爱,还对爱这种没用的东西嗤之以鼻,只有权力才是最棒的,拥有至高的权力的人就是世界上最幸福圆满的人。 然而现在…… 虽然权力在他们心中依旧是排在第一位的、最重要的存在,但是,这样浓烈而炽热的、专属且独一无二的偏爱,他们也真的好想拥有。 太差了! 他们真的被养得太差了! 生这么多崽子有什么用,关键时刻就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他们在拼崽的道路上被比成了渣渣,输得一败涂地。 第526章 (柠檬精.jpg)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太子政的眼睛亮晶晶的,虽然很努力地维持矜持,但显然已经对未来的幸福生活充满了期待,至于始皇陛下…… 笑不出来,完全笑不出来。 可恶啊! “他”的崽把“他”养得这么好,朕的崽却把朕养得这么差! 凭什么?! 同样是嬴政,怎么彼此之间的生活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朕不理解。 朕也不想去理解。 朕只知道,如果再不能拥有朕的崽,那么一直都很活泼开朗的朕马上就要抑郁,并失去活泼开朗的能力了。 天幕,你一定也不希望朕得玉玉症吧? (威胁.jpg) 知韫并不知道隔壁有一个亲爹已经无师自通到用玉玉症威胁天幕,她只是充满幽怨地看向天幕,气得直拍大腿。 “我的惊喜!” 她恨恨咬牙,看了眼身边愉悦到就差冒泡泡的祖龙,嘟嘟囔囔,“讨厌,未来的事情,现在说出来了,这不是一点惊喜感都没有了嘛!” 至于再想新的…… 别闹。 她爹和她妈每年都过生辰,再充满浪漫细胞的人,也做不到数十年如一日的创意无极限。 (幽怨.jpg) “不要紧。” 嬴政摸摸她头,“于我和你阿母而言,宝儿的心意才是最可贵的。” ——她才是上天赐下的、独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最独一无二且弥足珍贵的宝物。 想了想,他又道,“或者,我与你阿母都能当做不曾听见,等着宝儿再送上三千明灯。” “真哒?” 知韫哼哼唧唧,“才不需要呢!不就是提前透露了未来的惊喜吗?我可不是不知变通的人,阿父就等着瞧吧!” 灵感库暂时还没枯竭呢! (得意.jpg) 【盛大而华美的火树银花,缓缓揭开了秦王政十三年的序章。 三月,过完生辰的太子殿下在秦王的依依不舍下搬去了承明殿独自生活,也进入了更忙碌而紧凑的学习阶段。 礼、乐、射、御、书、数等君子六艺不过是基础,诸子百家的理论知识和实践应用,天下政局的推演与掌控…… 年幼的太子积极地汲取未知的知识与经验化为己用,以极快地速度茁壮成长着。】 [忙,都忙点好啊。] [幼年体的姮崽已经把我对比成一个智障,现在她还在不断地进步,这是要把我对比成胚胎的节奏啊(害怕.jpg] [虽然但是,这就是作为大秦帝国的继承人所必须经历的成长之路吗?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参与的高端局(擦汗.jpg] [我简直要被姮姐给笑死,白天在咸阳学宫跟人辩论遇到知识盲区没辩赢,回去后连饭都吃不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愣是半夜里爬起来熬夜苦读,第二天顶着俩黑眼圈去找回场子。] [哈哈哈哈这该死的胜负欲呦!(笑哭.jpg] [我要是有姮姐这份刻苦上进不服输的劲头,我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大拇指.jpg] [我嘞个时间管理大师!] [突然明白少年姮姐为什么很喜欢浪了,富有冒险精神的高精力人群似乎是这个样子的。] [能说吗?虽然有点点冒昧,我觉得姮姐的浪不是单纯的具有冒险精神或者高精力,主要还是有点欠爹妈的打。] [?哈哈哈哈哈哈哈!] [楼上的意思我懂,姮崽的童年确实不够完整(笑哭.jpg] 知韫:“……???” ber,你们真的礼貌吗?夺笋呐!大熊猫的笋都要被夺完了! 她瞬间就猜到了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话里的意思,于是扒拉了一下天幕上的时间线,面色凝重—— 不好,要被翻旧账了! 怕什么来什么,她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旧账立马来了—— 【秦王政十七年初。 秦廷准备就绪,由内史腾率领秦军渡过黄河,兵临韩境、兵锋直指新郑的同时,派遣使者前往说降韩王安。 而在此之前,在咸阳待不住的太子殿下跃跃欲试地想要前往河东,秦王果断制止,又抢在发兵前,刚出正月就将人打发前往陇西巡视。】 知韫:“……” 感受到从自家那刚刚还感动又温柔的亲爹处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以及文武重臣们隐晦投来的眼神,太子殿下立时如芒在背、如履薄冰,颇有些坐立难安之感。 完蛋了。 她最大的旧账要被翻了。 (不嘻嘻.jpg) 第970章 番外 太平令(70) 【“这是清水吧?” 临近午间,一行人翻身下马,羽林卫或是沿着溪水架起篝火、或是取出渔网捕捞鱼获。 楼梧取出携带的简略地图看了看,询问道,“咱们已到邽县、绵诸道一带了,殿下,可要在县中停留几日?” “不了。” 太子摇了摇头,“直接往西县去,看过了县学,再往狄道的郡学,至于邽县、冀县,等回程再来转上一圈。”】 [大秦的教育体系我是佩服的,在那个时代一点一滴地建立起一套完善的、从中央贯彻到郡县的教育体系和制度,谁看了都得竖大拇指。]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管仲还是太超前了。] [以管仲为代表的齐法家主张的就是礼法并行、德教和法治并重,荀夫子在齐地三为稷下学宫祭酒、深受齐文化熏陶,然后又入秦和姮姐师徒情深、相见恨晚,某种程度上,怎么不算姮姐和管仲的思想隔空碰撞呢?] [额,这么说的话,姮姐从始至终都是法家的忠实拥趸?] [废话,这还用说?!] [我记得姮姐好像说过的吧?法家就是从实际出发、解决问题的实干派,她只是兼商鞅学派和管仲学派于一体,但说来说去,都是以法家为骨,吸纳诸子百家精华。] [姮姐对待诸子百家不会像对待异族文化那样把想要的吸收后就把不要的毁掉,而是尊重各家学派的独立性和特殊性,尊重其思想的活跃性、开放性和多样性,表现出来就是百家都用。] [兼容并蓄,求同存异。] [文化垄断并不是好事,垄断必然打压活力,失去活力就成了一潭死水,最后就发臭了。]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也因此,华夏历史上第一次思想解放和百家争鸣在齐国的稷下学宫,第二次思想解放和百家争鸣就在咸阳学宫。] [然而不晓得是不是大秦转型前的虎狼之风太深入人心,连带着和它绑定的法家也有好多刻板印象(挠头.jpg] [举个例子吧,好多人都知道《商君书》里说过“民富国穷”,然而其实还有一句“治国能令贫者富,富者贫,则国多力,多力者王”。] [——人家甚至想搞均贫富和共同富裕啊(笑哭.jpg] [所以政哥、姮姐、执妹、照姐接力打造的分配和再分配体系,打击豪富也好、构建扶贫体系也罢,其实都不属于对商君法的革新,而是对它的坚持和贯彻。] [某种程度上,姮姐对异族的狠,也是缓和与贵族豪强之间的矛盾、推动双方在共同利益下寻求合作的途径。] [最后大秦的崩溃,其实也有这套体系维持不下去的原因。] 好了,不用说了。 知韫和嬴政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说法,但显然已经明白了。 凡国家想要保持活力和生机,定要保证社会阶层和财富的流动,一旦富者越富、贫者越贫,必然要走下坡路。 然而无论是嬴政,还是她,都是做不到彻底对贵族动手的—— 就算豁出去,将六国贵族都清洗干净,那秦国本土贵族呢?王、蒙、冯、李等军政家族,哪个不是贵族?哪个不是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 于是对内怀柔、以时间取胜,对外狠辣、转移内部矛盾,才是会选择的最为妥当的方法。 但,此路总有不通的一天。 不过那时候她和嬴政人都已经化成灰了,也管不了这么远。 (心宽宽,寿长长.jpg) [虽然但是,都这种时候了,你们是怎么有心情讨论这些的?] [赞同楼上,难道就我一个人现在已经紧张到心脏怦怦跳了吗?] [我也……] [安啦!虽然意外来得太突然,打断了姮姐和她小伙伴们的巡视之行,但她们都会平平安安回到咸阳的(摸摸头.jpg] [但还是好紧张啊( ?ˊ????)???] [谢邀,我的心脏它有自己的想法,完全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没有心脏病都跳得跟有心脏病似的(擦汗.jpg] [救命,这大概是政哥一生中最后悔的时刻了,但是,这是我最爱姮姐的时刻啊(大哭.jpg] 诸秦君面色凝重。 意外?是什么样的意外? 是六国死士刺杀吗? 陇西在关中以西,不论是哪个国家,都决计做不到派遣大量精锐潜入,至多送死士来藏于暗处搞搞刺杀之事。 第527章 只是她身侧有羽林卫护卫,只能羽林卫训练有素、经验丰富,除了护在近处的,每到一处都会对箭矢射程内仔细地探查,就算藏在暗处,也几乎躲不过他们的搜寻。 又或者,是戎族勾结反叛? 以大秦地方行政制度,郡之下分县、道二类,县为秦人所居之处,道则为被大秦夷灭吞并的戎族遗民聚居之地。 难道他们还不曾死心? 可就算有戎族勾结判断,羽林卫配着最精锐的武器与宝马,哪怕镇压不了乱象,也能护着她安全地脱离才是。 所以,究竟是什么呢? 短短一瞬,诸秦君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猜测,哪怕天幕言众人平安而归,亦不免忧心忡忡,而始皇陛下则十分迅速地就抓住关键字—— 秦王政十七年初。陇西邽县。 是地动! 她正好遇上了地动! 【“殿下,好多鱼!河里的鱼都冒出头来,恨不得往岸上跳呢,抓都抓不完!” “这里的水好浑浊啊,还冒泡泡呢!”】 始皇陛下陡然攥紧掌心、勃然色变的同时,天幕上那正含笑看着咋咋呼呼的小伙伴们的少年太子亦脸色大变。 【“都回来!” 她显然猜测到什么,反射性地转头去看不远处焦躁不安的马匹,它们的表现进一步佐证了她的猜测,于是她果断起身,三步跨作两步地走过去,迅速翻身上马。 “可能是地动!” 她调拨马头、策马而出的同时眸光一扫,迅速发号施令,“都还愣着干什么,上马,立刻出发前往最近的邽县。” 离她最近的羽林卫不假思索地紧随其后,少年们在短暂的怔愣后亦毫不犹豫地上马跟上。 章邯:“……” 他脸色煞白,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呼喊,“殿下,危险,不能去啊!臣去传讯即可啊!” 尘土飞扬。 天际有鸟雀结队飞来,千余骑顺着它们来的方向逆流而行。】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 商鞅张仪等文武重臣以及嬴疾嬴华等宗室亲贵:“!!!” 诸子百家的大贤:“!!!” 什么叫两眼发黑、直欲昏厥,什么叫心脏怦怦、险些跳停,他们现在终于是体会到了。 不能去啊! 快!快些拦住她啊! “混账!” 嬴稷险些捂着胸口倒下,气得直拍大腿。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她不曾学过吗?明知有地动,如何能让自己置于险境?!” “还有那章邯和羽林卫,一个个的都是吃干饭的不成?如何能由着她胡来,直接将她给拦住押回咸阳才是!” 混账!逆孙! 地动又如何? 难道不能就让旁人传信? 纵然耽搁了又如何?迟了慢了又如何?有伤亡又如何? 就算在地动中折进去千人、万人,也决计比不得她的安危! 老秦王须发俱张,又气又急,恨恨咬牙,“政儿就不该纵着她,若当年就好好教训她、叫她长记性,如今也……” 好吧。 好像也没什么用的样子。 嬴秦的子孙,骨子里各个都是犟种,自个儿认定的正确的事情,甭管是谁来都阻止不了。 ——肖祖也不是好事。 这边诸秦君和始皇陛下又气又急又怕,担心得直上火,那边秦人们在短暂的茫然和怔愣后,终于回过神来。 “殿下……地动……” “回来!不能去啊!” 忽然间,秦人竟觉得自个儿飘在云端,那炽热而璀璨的太阳距离他们那样近,近到他们自心而外的滚烫烧得面红耳赤,近到他们只要睁开眼就酸疼到滚滚热泪流出。 “殿下,不能去啊!” “不要留在此地!快护着殿下离开啊!” “不值当的……不值当的!” 秦人放声大哭,挥舞着手臂欲要阻止,却终究是徒劳无功。 最后伏在地上,仰着头,借着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他们亲眼看着那一行人毫不犹豫地赶往邽县,看着她们争分夺秒地将人群疏散、甚至在疏散之时也尽可能保全贫苦黎庶的稀薄家财,看着天色渐渐黑沉,然后…… 地动天摇。 明明相隔着时空的界限。 但恍恍惚惚间,他们脚下的大地竟同样呼啸着沉闷的嚎叫开始震颤颠倒,天旋地转的错乱感亦将整个人淹没。 天地间蓦然一静。 一切嘈杂的声音仿佛消失,跳动的火光辉映下,只余那扶持着金色描边的玄鸟旗帜,身姿挺拔地站定的身影。 凝在眼中的泪悄然滑落。 他们就这样怔怔看着,一刻也舍不得挪开眼,只满心想着再看一眼,将她的眉眼与容颜,笑容与温柔,都深深地纂刻在脑海中,在骨髓和血液里,在灵魂的最深处。 那是他们的太子。 是世上最爱他们的君主。 或许,他们并没有这个缘分做她的子民,但不要紧,他们已经见过她了,也明白那是属于他们的子孙的未来。 真好啊。 阳光明媚处,有她在等待。 第971章 番外 太平令(71)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谁懂啊!我真的爆哭!] [神图!已经截屏了,这就是我永远的屏保(落泪.jpg] [动物的本能是趋吉避凶,人的本能是违害就利,可是她们毫不犹豫地违背本能选择逆行!] [虽千万人吾往矣!] [电光石火间,姮姐肯定是考虑过所有的可能的,但是,理智告诉她应该后退,情感却让她一往无前(大哭.jpg] [她真的好爱我(猫猫头流泪.jpg] [讲道理,如果站在理智的、大局的角度,遇上地震这样的天灾就应该在第一时间跑路远离,尤其姮姐还是太子这样的身份,其实不应该让她自己身处险境的。] [可是邽县的黎庶呢?] [他们是险些被排除在大局之外的、将在天灾中被放弃的人啊!] [如果我是他们,这辈子简直爱死姮姐!] [不用如果,邽县人就是爱死姮姐,老秦人同样爱死姮姐,谁敢说一句姮姐坏话,他们就要跟人拼命的那种。] 邽县黎庶默默流泪。 老秦人默默流泪。 一边流泪,他们一边点头——若有谁胆敢对太子殿下不敬,就先从他们的身上踏过去! (坚定.jpg) 诸秦君捂着胸口没说话。 瞅着地动已停,而自家逆孙平安无事,诸秦君那险些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开始慢慢回落,虽然脑瓜子还有点嗡嗡的,起码两眼不发黑了。 熊孩子啊! 天底下头一号熊孩子! 人呐,不服老不行,得亏政儿年轻,寡人年纪大了,再来上一回,非得被气到厥过去、收拾收拾进王陵不可。 (嗑速效救心丸.jpg) 始皇政和太子政:“……” 始皇陛下的第一反应——他确实已经不年轻了,受不住这样的刺激;第二反应——崽的倔强千篇一律、崽的气人各有不同,哪怕是梦中情崽,犟起来也能把他气死。 最后—— 孩子不打不行,好想揍她。 太子政默默点头。 这一定是孤第一次养崽没经验才导致的偏差,没关系,孤定然会吸取教训,坚决不让孤的崽再离开咸阳半步! 知韫:“……” 虽然安静若鸡的太子殿下并不晓得她的祖宗们和两个爹有多想揍她,但没关系,她知道她爹好像有点想揍她。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她爹突然地注视。 她弱弱道,“一事不二罚,阿父,我已经挨过打了。” 还是爹妈混合双打来着。 “你怕什么?” 嬴政幽幽地看着她,凉凉道,“朕有说过要打你吗?” 知韫:“……” 都自称“朕”了,说不想揍她谁信啊? ——好吧,她信~_~ [虽然但是,没有人在意章邯吗?他好像有一点死了(挠头.jpg] [小章:我这一生,如履薄冰,还能走到对岸吗?(害怕.jpg] [笑死,政哥生怕姮姐一出咸阳就成点子王,于是把张良萧何这些脑子灵光的属官全扣在咸阳,然而残酷的现实表示,点子王随机刷新。] [伴读团:嗨嗨嗨,在说我吗?] [姮姐:开团;伴读团:秒跟。] [好歹是未来大秦的半壁朝堂,尤其还是和姮姐一起长大的,各方面都超级合拍(捂脸.jpg] [那可不得合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好事的时候姮姐从来不会落下她们,但要被爹妈混合双打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客气(斜眼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崽啊,自求多福吧,政哥要被气炸了(祈福.jpg] 【加盖了印鉴的飞鸽传书带着邽县地动的消息连夜赶往咸阳,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秦王压抑着担忧与怒火,命蒙恬、蒙毅率领中尉军精锐、医者并携带粮油盐布药等物资赶往邽县。 第528章 太子殿下在邽县停留数日,待到一切步上正轨,才依依告别邽县的县官与黎庶,将赈灾事宜转交蒙毅,并在蒙恬的护送下返回咸阳。 然后—— “阿父,我错了。” 甫一进章台殿,太子吧唧一下就给秦王跪了,诚恳认错。 秦王并未应声。 蒙恬无声地退下,殿中侍奉的寺人、宫人也都鱼贯而出,并将殿门合上,而后,秦王从漆案上抽出一条早已准备好的戒尺,慢条斯理地挽起了碍事的衣袖。 太子:“……” “阿……阿父……” 她一下子就慌了,左看看、右瞅瞅,悄咪咪往边上一挪一挪,慌里慌张道,“阿父,冷静,有话好好说嘛!” “你先闭嘴,不管有什么话,都等寡人打完了再说。” 秦王拒绝在动手前听太子的求饶撒娇,“寡人现在很冷静,别说喊阿父,就算喊大父都没有用,今天这顿打你是挨定了。” 太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哦,是什么在闪闪发光?是姮崽那即将完整的童年呐!] [姮姐:丸辣!] [政哥人还怪好的嘞,打孩子还知道要关门呢(捂嘴偷笑.jpg] [笑死,谁家爹妈真心想打孩子是当着外人的面动手的?关起门来才是真的要揍孩子呢!] [姮姐:大家觉得今天我能逃过这顿打吗?] [666,还有互动环节呢。] 知韫:“……” 前一秒还在说爱我,现在就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你们真的很过分诶! (生气╰_╯) “该打!” 嬴驷满脸严肃,“如今不将自身安危放在心上,实在该打!” 太子荡和公子稷赞许点头。 以及同样在殿上的嬴疾嬴华等宗室贵胄、张仪司马错等文臣武将也不约而同地表示赞同。 这回也忒吓唬人了。 幸好平安无事,万一出了点什么差错,那简直是天都要塌了! “打,狠狠地打!” 大父嬴子楚、曾大父嬴柱、高大父嬴稷坚定地站在秦王身后。 孩子不打不行,连着他们的份一起打,必须得让她好好地长个记性,让她知道下回遇上险境必须立刻马上跑路。 多吓人呐?! “政儿可千万不许心软。” 嬴稷皱着眉,嘀嘀咕咕,“竟然还特别强调让姮儿不许说话,寡人怎么总觉着姮儿一旦开口他就又要心软?” 俗话说,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是强调什么——放到这对父女身上,显然是越强调要揍孩子,就越舍不得揍孩子。 这可千万不行! 疼孩子归疼孩子,但该狠下心的时候也必须得狠下心。 不然她实在不长记性啊! “政儿不会又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直接禁足了事儿吧?” (质疑.jpg) 老秦人:“……” 他们本能地想说凭什么打殿下,但一看提着戒尺的人是秦王,莫名地就有点心虚气短—— 作为黎庶,作为被殿下深深爱着、绝不放弃的黎庶,他们自然是高兴且满足的,但若作为殿下的父母亲长…… 不行,只要想到孩子为了外人以身犯险,就脑瓜子嗡嗡的。 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要不然还是禁足吧?” 有秦人低声嘀咕,“虽说殿下以身犯险确实不该,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呢,也是一片好心,实在没必要打孩子啊!” 意思意思,给个教训得了。 “王上也是气急了。” 身边的秦人小声道,“将心比心,王上知晓殿下遇上地动却未远离、而是在邽县生死不知时该多担心?他必然不肯让殿下再这般行事。” 于秦王而言,世上最重要的无疑是大秦社稷,而只要大秦社稷无倾覆之危,那么他心爱的孩子便是最重要的。 他不想知道这样的“同进退”能让多少秦人感激涕零、死心塌地,也拒绝赌上爱女安危。 嬴政是大秦的王。 也是嬴姮的阿父。 【“……不要啊!” 太子殿下一个没忍住,在秦王距她三五步的时候蹭一下站起来就跳到大柱子后面躲着。 “阿父,商量一下嘛!” 她从大柱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爹,“就算……就算真的要打,那咱们先说好打几下嘛。” 秦王不语,只一味抓人。 太子大惊,亦一味绕柱。 “嬴姮!” 秦王大怒,“你再给寡人跑一个试试?打断你的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笑的,但是场面突然搞笑,实在没忍住。] [姮崽发动技能:绕柱!]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俺不中嘞,明明那么严肃,姮崽一个绕柱就只剩下搞笑了,不愧是传说中只有政哥和姮姐才会的帝级身法,简直恐怖如斯(?? ?w? |||?] [神级天赋技能卡:秦王绕柱——当你围着章台殿任意柱子绕圈时,就没有人可以追得上你。] [?真诚求问,为什么不是太子绕柱?虽然政哥和姮姐一起绕柱了,但政哥是追的那个、姮姐才是跑的那个啊!]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难道不觉得秦王绕柱比起太子绕柱听上去要顺耳很多吗?] [……好吧,你赢了~_~] 始皇陛下:“……” 刚刚气急的时候在心里说了一百遍揍崽,但真要揍的时候又情不自禁地开始给她找理由开脱,于是正纠结不已的始皇陛下越发面无表情。 在? 尔等是不是在针对他? (笑不出来.jpg) 知韫:“……” 正老老实实不吱声的太子殿下悄咪咪抬头看一眼她爹,结果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立马就心虚地低下头。 死嘴,忍住,不许笑啊! 本来就已经在重翻她的旧账了,再给她爹加上一个怒气buff,回头他再让她重温并加深绕柱的记忆可怎么办? “秦王绕柱。” 嬴政见此,轻飘飘地哼笑一声,突然问道,“荆轲刺秦王?” 知韫:“……” 哈哈,她爹脑子就是好使。 (t﹏t) 第972章 番外 太平令(72) “得。” 嬴渠梁看着看着,不由得惆怅叹气,“看来是下不了手了。” 原本气势汹汹地要揍孩子,结果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绕上柱子,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这么一打岔,好不容易下定的揍孩子的决心怕是要动摇了。 “他就是不舍得嘛。” 太子驷嘟嘟囔囔,“果真是慈父多败女,姮儿的性子完完全全就是政儿给纵出来的。” 商鞅:“……” 能说吗? 仅仅是秦王一个人的纵容宠爱,那怕是有点不太够哦。 旁观者清,他算是看明白了—— 老嬴家的这些人哦,别看现在气上头的时候满嘴喊着要揍孩子,但真把戒尺塞他们手里、再让殿下到他们跟前来,没一个舍得下狠手的。 以身涉险? 秦君们上过战场的不是一个两个,骨子里就有一股冒险精神,站在旁观的角度看子孙涉险,那自然是着急上火,但换成他们自个儿…… 多大点事儿啊! 区别只在于,同样是涉险,但在诸秦君眼里有值得与不值得。 咳咳,那什么…… 隐约记得,太子驷的嫡长子、未来的武王,就是跑到周王都举鼎,最后绝膑而亡的吧? 这难道不是以身涉险吗? 只不过,武王是带有问周鼎之轻重、损周室之威严,并向天下人展示大秦问鼎中原的雄心壮志的政治意图,而殿下,或许她只是单纯的爱护黎庶,但这一行为本身就能够收拢稳固民心。 ——没有人会不爱她。 嬴渠梁:“……” 他默默地转头看向太子驷,太子驷神色一僵,小声辩解,“阿父,我还没成婚呢,举不举鼎的跟我无关呐!” 虽然倒霉儿子是莽了点,但还没出生呢,就算他是亲爹,现在也管教不到倒霉儿子啊! “没关系。” 嬴渠梁呵呵,“慈父多败儿,荡儿举鼎而亡、稷儿登华山与天神博,他们兄弟二人能养成这性子,想来也离不开你这个做阿父的宠爱纵容,所以寡人管教你就行。” 太子驷:“……” 在?之前不都是起承转米吗,怎么现在突然变成起承转驷了? (t﹏t) 【“……你在邽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安危,有没有想过寡人和你阿母,有没有想过大秦的未来?!” 秦王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邽县的黎庶是重要,但再重要,重要得过你吗?你是太子,来日大秦将托付到你的手中,这样以身涉险,万一出了事,让寡人怎么办?让大秦怎么办?” 第529章 他恼怒质问,“你只顾邽县的黎庶,那天下的黎庶了?难道就不顾了吗?” “我知道阿父和阿母担心我的安危,也知道阿父对我的期许,这次贸然闯到邽县去涉险,是我不孝,可是……” “邽县一隅和天下万方,都是阿父与我的子民,本就不该有轻重贵贱之分。” 她道,“所有的道理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我这样做是冲动的、是莽撞的、是没有顾全到大局的,可是阿父,难道我要和邽县的黎庶去谈一个没有他们的大局、没有他们的未来吗?” 她吸吸鼻子,倔强道,“我今日能在权衡利弊后舍了邽县,来日就会在权衡利弊后舍了陇西,底线破了,莫说黎庶不会信我,我自己也不会再信我自己。”】 [救命!我真的爆哭t﹏t] [我真该死啊,我刚刚竟然还在乐呵呵地等姮姐挨政哥打,我特爹的真不是人啊(大哭.jpg] [真的很难不爱上她啊!] [区区邽县一隅的分量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无论是和天下万方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还是后大秦太子放在同一个天平上,仿佛都应该是理所当然要被舍弃的一方,可是凭什么呢?这也是成千上万个家庭,是温热的生命。] [权衡利弊,大局为重。] [然而当一个人向你谈起大局为重时,就说明这个大局里面压根就没有你!你才是要被牺牲要被舍弃的那一个!] [所以姮姐才难能可贵。] [都说要好好惩罚姮姐、让姮姐长个记性,可是,难道我们心心念念所渴求的,是一个会在任何时刻都权衡利弊,在关键时刻对我们说大局为重,哪怕是放弃我们也要让我们懂事、让我们感恩的君主吗?] [不是的!我们爱的从来都是现在的姮姐,偶尔会做出冲动的选择、会让情感凌驾于理智之上,因为她所有的冲动和不理智都是因为她是真心实意地爱我们(大哭.jpg] [楼上,你要杀了我吗t﹏t] 是啊。 你们要杀了他们吗?! 老秦人捂住眼睛,任掌心被温热的泪水濡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命如蝼蚁草芥,竟也妄想能得珍视爱重。 可笑吗? 或许是挺可笑的。 可是,他们当真等到了这样一个爱重他们的性命的人,告诉他们生命并无轻重贵贱之分。 前不见古人,后,也不知何时才有来者。 (殿下爱我.jpg) [这才是大秦白月光啊。] [中枢的任何决策,哪怕秦人有再多的不理解,但当姮姐站出来向他们诉说时,他们也会坚定的支持她跟随她。] [天下无人不爱她。] [虽然但是,或许也有很多人恨她,比如我就是一个t﹏t] [?说什么屁话?!] 对啊,说什么屁话呢! 前一秒还在呜呜呜感动的老秦人瞬间警醒,凌厉而冷然地眸光直直投来,恨不得能追着弹幕溯源并线下教做人。 [怎么了?不能恨吗?] [凭什么啊?!凭什么她从来不看我一眼,她爱的不是我!她的眼里没有我!?°(°ˉ??ˉ?°)°?] [……6。] [等等,楼上难道不是华夏血脉?凭什么说姮姐不爱你?胡说!姮姐明明就是爱我哒!] [懂了,不是恨明月高悬,而是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和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翻白眼.jpg] [啊这……六国的黎庶还能等着大秦在带他们回家,但咱们隔着时间和空间,等什么时候研究出时空穿梭再说吧。] [时空穿梭也没用啊,大秦千万子民,姮姐也不能一个一个看过去啊,真当她是整天吃饱了没事干的街溜子啊?] [谢邀,街溜子也做不到把全国都溜一遍,这是在为难姮姐。] 知韫:“……” 年轻人的精神状态果然遥遥领先,孤以为孤的心已经修炼成榴莲了,没想到还是不太够。 行吧。 加油努力,继续进步。 【秦王沉默。 几息后,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寡人不与你谈这些,现在,把手伸出来。” 太子:“……” 她瞪大了红彤彤的眼睛,震惊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阿父怎么还要打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姮姐大哭:我的甜言蜜语不好使了吗?为什么我爹还要打我!] [天呐,瞧瞧这不为甜言蜜语所动的如磐石一般的坚定意志和冷硬心肠,要不怎么是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秦始皇呢(大拇指.jpg(点赞.jpg] [?哈哈哈哈哈哈!] 嬴政:“……” 这话莫名得有点耳熟。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话的来源,然后当即就有点绷不住了。 她们怎么能这么促狭?! (祖龙震惊.jpg) 知韫绷着脸,心底狂笑。 当她一个人被这帮乐子人缺德的时候,确实不太好处,但当她爹也被这帮乐子人缺德的时候,突然觉得也挺好。 咳,毕竟是亲父女,自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嘛! 诸秦君也绷不住笑了。 笑过之后,原本的生气恼怒、担心后怕等情绪也渐渐消散,虽然还没看到揍孩子的关键剧情,但被打了这么多次岔,那点想有孩子的心情也略微有点冷静了。 打也行,不打也行。 毕竟,这孩子明显就是认错知错但不改错,除非将她整个人的灵魂与思想都重塑一遍,要不然其实都不管用。 但正如天幕所言,令他们爱不释手的,本就是现在的她。 不需要变,也不应该变。 她有她的路要走,只是这条路,他们可能跟不上,也不想跟上。 诶~蒜鸟蒜鸟~ 诸秦君念头一通达,也就高高兴兴地看着那对父女绕着柱子,玩起了“左手右手”和“戒尺打空气”的游戏。 别说,两个都是活泼孩子。 【“你要不睁开眼睛看看?” 秦王俨然气笑了,“寡人有打到你吗,就鬼哭狼嚎的?” “阿父,你不懂。” 太子殿下紧闭双眸,振振有词,“比阿父的戒尺先到的,是戒尺携带来的飒飒凉风,打是亲、骂是爱,所以风中满满的都是阿父对我的那厚重的爱,这可比戒尺打人疼多了。” 说着,她还催促道,“所以阿父快点打吧,要不然我的手都要沉重得抬不起来了。” 秦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 [俺不中嘞,姮姐真是好会哄人的一张嘴,难怪政哥被她哄得迷迷糊糊的,这换谁来都得晕头转向啊(笑哭.jpg] [会耍宝,会哄人,正经办事的时候可靠至极,彩衣娱亲的时候是超级甜妹,兼具高情商与高智商于一体,难怪政哥被姮姐吃得死死的。] [最后果然还是禁足。] [我服了,政哥这打了跟没打有区别吗?就光听着响了……] [虽然但是,政哥这个女宝父都拿起戒尺打手掌心了诶,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不要太不知足啊(斜眼笑.jpg] 知韫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打手掌心还不够吗?你们都不知道有多疼,她的手掌心都红了诶,皮肤上细胞都死了好多好多呢! ——死皮细胞怎么不算细胞呢? (理直气壮.jpg) 【“阿母!你冷静啊!” 从章台殿离开后,太子殿下欢欢喜喜地进了郑菁的永延殿,又慌里慌张地跑出来,一手抱着头、一手捂着屁股,着急忙慌地绕着柱子躲避,“阿父已经打过我了,就不用再打了吧?” “你阿父是你阿父,我是我,如何能混为一谈呢?” 郑菁手中提着秦王同款的戒尺,温柔道,“宝儿,过来。” “阿父是故意的!” 她使劲摇头,委屈巴巴地控诉,“你们是串通好的!” “关上殿门!” 郑菁轻笑,“也让我好好瞧瞧咱们太子殿下的本事。” 太子:“……” 哪有一事二罚的?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始皇政和太子政:“?” 诸秦君:“???” 短暂的沉默后,从太子脸上消失的笑容成功转移到他们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好。 他家熊孩子的这顿打终于还是没逃过。 (幸灾乐祸.jpg) 第973章 番外 太平令(73)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爹妈混合双打啊(笑哭.jpg] [崽啊,你妈妈还是你妈妈,得意得太早,这下子翻车了吧?]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哄得了政哥,哄不了郑后,崽,该挨的揍是逃不掉的(捂嘴偷笑.jpg] [要不怎么说是夫妻呢,就你俩这同款的戒尺、同款的关门打崽流程,说你俩没有提前商量过,谁信啊(指指点点.jpg] [你们不懂,政哥和郑后显然都是扛不住姮姐的甜言蜜语的,百分百会被哄得下不了重手,既然如此,那就两个人分开来揍孩子,1+1就算不等于2,也肯定大于1的嘛。] 第530章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无论是政哥还是郑后,肯定都不乐意自己唱白脸、让对方唱红脸,也就只是红脸、白脸一起唱喽!] [?姮姐表示:这就是让我绕两次柱的原因吗?] [怎么不算呢?章台殿的柱子已经是老熟柱了,永延殿的柱子不得抓紧时间上场来亮个相啊(斜眼笑.jpg] [柱子:我才是主角儿!] 知韫:“……” 还提?还提! 她都已经挨爹妈混合双打了,竟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往她心里戳刀子,礼貌吗?! 可恶! 她这辈子都不要绕柱了! (生气╰_╯)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瞅着二度绕柱的鸡飞狗跳,别说诸秦君看得哈哈大笑,就连同样对“绕柱”有些许敏感的始皇陛下也不由得勾唇轻笑,嬴大魔王更是嘎嘎乐。 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揍了吗?揍了。揍疼了吗?也远远没到这地步。 非常好。 既让孩子吃了教训、长了记性,却也不至于让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心疼。 “寡人瞧着,她应当比政儿要小上几岁?” 嬴稷摸着下巴,轻声呢喃,“如今这时候,她大抵还没有出生?” 这倒是有点点麻烦了。 ——万一郑菁的父母生出一个女娃就给人取名郑菁怎么办? 实话实说,老秦王对于这个未来的曾孙媳妇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看在未来的曾孙媳妇为嬴秦诞下姮儿这么个优秀的继承人的份上,哪怕她和脑子进水到跟情夫造亲儿子反的赵姬一个德行,老秦王也会捏着鼻子暂且认下她,但是吧…… 姮儿这个玄孙女是他的心肝宝贝,难道政儿这个曾孙就不是了吗?都是他的心头肉,没有为着一个去委屈另一个的道理。 幸而她本身就很优秀。 温柔中不失锋芒,行事也稳妥有分寸,更要紧的是,哪怕是受困于姮儿的“不祥”之名的那一年里,她也始终爱她的孩子,从来不曾有半点迁怒。 荣耀时不骄,落魄时不馁。 这样的心性实在难得,至少嬴稷就十分欣赏。 决定了,先派人去汉中南郑将他未来曾孙媳妇的爹妈找到,得确定人出生了且没有找错,就让她一家都搬到咸阳来。 培养感情是次要的,怎么教养成长也没必要特意插手,嬴稷主要是担心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个狗东西把人给害了,以至于他玄孙女因为找不到亲妈索性不投胎了。 ——凡子女生,得父精母血,虽然爹是同一个爹,但母亲不一样,生出来的崽能是同一个吗?! 拒绝出现任何意外的老秦王赌不了一点。 再者…… 不是他这个当祖宗的非要说扎心的话,但实话实说,政儿的子嗣缘虽然挺旺盛,但孽缘可比正缘多多了,尽是些讨债的,别说生了,白送他都不要。 ——貌似肖他大父。 嬴稷瞥了眼儿女众多但出色的没几个的太子柱,在心里如是想道。 太子柱:“……” 感受到来自自家亲爹稀奇古怪的眼神的太子柱本能地后背一凉,合理地怀疑他爹又冒什么坏水了。 (警惕.jpg) 【秦王政十七年三月初三,赶在太子生辰这一日,攻韩部队将秦军已攻破韩都阳翟的好消息传至咸阳,与这个好消息一同抵达的,是韩王符玺以及韩王安的降书。 至此,韩国彻底灭亡。】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恭喜恭喜,韩国终于灭掉了,我们大秦一统天下进程已经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啦(鼓掌.jpg(撒花.jpg] 诸韩君:“……” 虽然早就知道韩国要亡,也早在天幕展露出秦国整军之时就已经明白了这是秦韩之间的最后一战,但当真听到韩国就是消失在漫漫历史长河时,心底亦不可避免地惆怅。 呜呜呜,韩国亡了,亡了啊! 诸韩君老泪纵横。 想骂虎狼之秦亡人社稷宗庙吧……纵然不提韩氏当年是如何跟赵、魏一起三家分晋立国的往事,就是立国后,韩国也同样灭亡过比韩国弱小的郑国。 怎么?韩灭郑是大义,秦灭韩难道就是不义了? 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想骂不肖子孙无能庸碌吧……这种不肖子孙可太多了,骂都骂不过来,都不知道先骂哪一个才好。 更甚者…… 或许在后人眼中,他们其实也是无能庸碌之辈,只是运气好,在位之时秦国尚未积攒到足以兼并天下的程度,才侥幸没和韩王安一样成亡国君。 于是诸韩君emo了。 然而很快,本以为经历过亡国后已经没什么能让他们破防的诸韩君更emo—— 【“阿父难道不觉得吗?” 太子以手支颐,把玩着小小一方韩王符玺,笑意盈盈,“叔父们现在可真是越来越会制造小惊喜了,实在让人受用呢!”】 [跟你学的呀(比心.jpg] [哈哈哈哈笑死,不过这个日子确实凑得巧,如果说率军灭韩的内史腾没有仔细估算过时间,那我确实是不太信的。] [啧啧啧,是属于秦地汉子的浪漫诶~] [收到这样的生日礼物,姮崽不得得意坏了啊?] [我懂,叔父爱我/将军爱我/将士爱我(叉腰得意.jpg(撒花.jpg] 诸韩君:“……” 诸韩君:“???!!!” 不是,你礼貌吗?你真的觉得你自己礼貌吗? 哈哈,惊喜? 韩国的灭亡,在你的嘴里竟然只是你那不知道哪个叔父的生辰惊喜吗?! 有这样给人准备惊喜的吗?太不尊重他们了,他们究竟算什么啊! (破防.jpg) 【“喜欢?” 秦王轻笑,“既如此,等过几日祭告了太庙和历代先王,就留与你把玩吧。” “那感情好啊!” 她俨然一点也不知道客气二字怎么写,兴致勃勃,“既然阿父这样说了,那赵魏燕楚齐的符玺也给我吧,我要把它们都放在一块,等以后有了小孩,一定要跟她炫耀!” 说着,她骄矜地扬起下巴,笑意明媚且得意。 “这可是世上最为独一无二的礼物,往后千百年,所有人都会知道阿父最爱我了!”】 诸侯们:“……”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 这可是符玺,是他们手握王权的象征之一,你把他们的符玺抢回去也就算了,最起码最起码也得供奉在宗庙里吧? 结果呢! 你竟然拿去给孩子把玩,当成展示父女情深的功绩,甚至一个还不够,要把六国的符玺都抢走组成成向人炫耀的礼物…… 呵呵^_^ 寡人的符玺用来帮你们炫耀,寡人则是需要听你们炫耀,真是搞笑,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把人当成傻子啊! (大怒.jpg/阴暗爬行.jpg) [政哥,你就宠她吧!] [好不容易灭了六国、得了六国的符玺,结果只在宗庙简单地给历代先王看了眼就送给姮姐当私人收藏,别太爱了政哥!] [这才哪到哪?区区一个最弱鸡的符玺而已,大惊小怪(墨镜.jpg] [赵魏韩楚燕齐这战国七雄中的六雄,谁家符玺不在姮姐的收藏柜里?] [还有比符玺的知名度更高的和氏璧,小米对它可是心心念念,然而政哥同样只在祭宗庙的时候顺便给小米看了眼,就把和氏璧也送给姮姐了。] [这都不算什么,毕竟只是从被大秦灭亡的诸侯国身上爆出来的金币和珍宝,再怎么样,也比不得政哥用过的秦王符玺。] [笑死,我小时候还玩过集齐七龙珠就能召唤神龙的游戏呢,结果姮姐已经可以玩集齐七国符玺就可以召唤祖龙的游戏了。] [难怪姮姐想要炫耀,人之常情,换我得到七国符玺,我能捧着符玺一条街一条街地炫耀过去。] [哈哈哈哈笑死,虽然换成我我也是这样,但我真的很想说,楼上,你是懂姮姐的(斜眼笑.jpg] 知韫:“……” 虽然但是,爱炫耀怎么了? “我爹嬴政”加上“我爹爱我”这两个关键形容词简直王炸,既然如此,就要大大方方地炫出来,力求让所有人都羡慕她! 你们不炫耀,是因为不想吗? (嘻嘻.jpg) 诸秦君:“……” 寡人确实挺喜欢炫耀的,尤其是拿着死对头最重要的东西来炫耀,那感觉简直绝了,能爽翻天去! 然而…… 谁让某人有了心尖崽就把祖宗们全部给抛在脑后了呢? 你说对吧,政儿? 诶,蒜鸟蒜鸟~谁让孩子喜欢呢,反正他们人在王陵、压根就用不上,不如留给孩子。 嬴政:“……” 能说吗? 不需要推辞,因为本来也只是给你们看看,没想过要送。 始皇陛下:“……” 第531章 虽然但是,朕也有,甭管是符玺也好,诸侯的佩剑也罢,各种各样的珍贵且有意义的宝物朕都妥善收藏了。 咳,就缺一个有眼光的崽。 (暗示且诱惑.jpg) 第974章 番外 太平令(74) 对于太子殿下的得意与炫耀,始皇陛下与诸秦君显然是充满了长辈的包容与慈爱,但对其余相关人士来说却非如此。 公子扶苏心情复杂。 诸公子公主同样心情复杂。 此时此刻,他们莫名地觉得和嬴姮有壁,类似于独生和非独生的壁。 作为诸多儿女中的一个,他们的脑海中天人交战——既理解不了做儿女的是怎么做到理所当然地将父母的一切都视为自己所有的,又羡慕她的父母确确实实是这样安排的。 嬴姮是郑菁唯一的孩子。 郑后将她所有的爱和所拥有的一切都赠予她,不允许任何人来分薄。 嬴姮也是嬴政最爱的孩子。 他几乎所有的、能够留给孩子的时间、精力和爱意都汇聚在她的身上,他最重要的大秦江山和他的一切传承都只会由她继承。 甚至,也包括他们。 ——作为王室子弟,他们再清楚不过,在某种特殊的时刻,他们本身就是独属于君王的一种可利用的“资源”。 就像前面所提及过的分封诸子为诸侯以中和人地矛盾的法子,难道皇帝和太子不择用,是因为不忍心将他们视作牺牲品吗? 不是的。 皇帝只是坚持废分封、行郡县的战略方向不动摇,也不屑于用这种牺牲儿女的手段,至于太子,至多不过是怜悯黎庶。 诸公子公主清晰地认识到——不管是天幕上还是天幕下,他们从未拥有足以动摇皇帝决策的分量。 (失落且无力.jpg) 【秦王政十七年夏,就在韩国为秦国所灭的消息传遍天下、诸国震恐之际,华阳太后病重,六月中旬,华阳太后薨逝。 秦国为其举丧,暂止兵戈。】 [华阳太后应该是姮姐失去的第一个感情比较好的长辈吧?] [是的吧?虽然华阳太后和政哥姮姐都没有血脉关系,但不管是政哥还是姮姐,对华阳太后都很尊重,感情也很不错。] [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你投桃、我报李,华阳太后作为王室中地位最尊、辈分最高的长辈,却不插手政事、只安心养老,步调保持和政哥一致,这样的长辈可太棒了!] 华阳夫人微微挑眉。 秦王政十七年?再加上庄襄王的三年,算起来,她要比孝文王长寿二十年。 不错不错,她很满意。 虽然庄襄王时有夏太后与她并存、秦王政时有赵太后与她并立,风光自然是比不得孝文王时期,但好在孝文王在位的时间短,华阳夫人的权欲之心也没那么重,这些小细节不妨碍她是大秦名义上最尊贵的女人,也不妨碍她养老。 ——在大魔王的压制下,拥有太强的权欲之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记在她名下的异人…… 别看眼下老秦王和太子柱眼里只有尚在襁褓的公子政和未来的太子姮,但在不知道未来能有这样两个出息崽的情况下,异人在太子柱膝下诸子中已经是最出色的那一个了。 毕竟,在不曾得到老秦王和太子柱援手的情况下,他能在长平之战后从邯郸平安归秦,本身就是能力的一种表现。 太子柱固然爱重她,可也决计不会因为她认了养子,就将无能之辈视为继承人,这样的大情种,在唯爱江山社稷、理性大于感性的秦国王室中,几百年来都没出现过一个。 她与异人,合作共赢罢了。 虽然吧,异人的英年早逝大概是超出她意料的,但好在,孙子和曾孙女都很好,她依旧安享尊荣。 这就足够了。 (清醒.jpg) [虽然有亿点点的不太礼貌,但是,华阳太后薨逝、秦国国丧,最高兴的应该就是隔壁五国了(斜眼笑.jpg] [懂~一年休战期是吧?] [哈哈哈哈我都不想说,真的很出息呢(*^▽^*)] 诸侯们:“……” 寡人深刻地怀疑这群后生是在开嘲讽,且寡人有充足的证据—— 这个笑脸的嘲讽力度实在太大,简直是看上一眼就头疼得紧。 当然,更让人头疼的是这帮子颅内有疾的子孙。 这可是秦国! 谁告诉你们,虎狼之秦会讲究这些杂七杂八的礼数,真的安安分分地窝在家里守孝,对外面的事情一律押后一年处置的? 这可能吗? 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是个人都知道,别说是一个和秦王没有血缘关系、情分全靠知情识趣的太后薨逝,就算是秦王薨逝、新王登基,只要能找到能一举歼灭敌国的机会,就决计不会让良机从手中溜走。 守孝? 守个屁的孝! 带领大秦做大做强、完成一统天下的霸业,就是秦王最大的孝心,谁敢骂上一句,历代先王能急得从王陵里爬出来骂回去。 诸侯们骂骂咧咧。 简直恨不得通过天幕爬过去把这群不肖子孙抽得爹妈都不认识。 (生气╰_╯) 【“王上、殿下。” 守完灵的秦王父女刚回到章台殿,准备吃点宵夜垫垫肚子就收拾收拾就寝,郑菁身边的长御女官的过来报喜—— “移风殿的胡少使于亥时五刻诞下一名公子,母子平安。” “……嗯?” 正困得两眼发直、迷迷瞪瞪支着脑袋的太子努力打起精神,“小十八?” 秦王神色平静,只是慢条斯理地漱口净手,随口道,“若按序齿,他于兄弟中是排行第十八。”】 诸秦君:“!!!” 清醒了,这下可太清醒了! “胡亥?” 嬴稷当即冷笑一声,“寡人当是谁呢,原来是他啊?刚出生就克死曾大母,果然是晦气的不祥。” 狗东西! 报什么喜,报晦气还差不多,胆敢克他的大秦的孽障,生下来怎么没溺死!寡人宁愿把胎盘养大,也要弄死这晦气东西! (生气╰_╯) 太子柱:“……” 他本能地转头看了眼正吐泡泡的政崽,而后小心翼翼地往老秦王边上挪了挪,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声音劝道,“可不能说不祥二字,若叫姮儿晓得了怕是心里不高兴,政儿大抵也不自在,虽然这小子确实是个祸害,但误伤政儿和姮儿就不好了。” 虽说距离政崽长成、姮崽出生还要好多好多年,那时候别说天幕早就消失,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早已不在,但是…… 万一哪个缺德的狗东西把这些坏事给记下了呢? 多影响父女俩的情分啊! 既然做长辈的提前知晓“不祥”引起的不圆满,自然得抹去这点遗憾,让父女俩圆圆满满的才好。 嬴稷:“……” “言之有理。” 老秦王短暂地思索半秒钟,果断点头,“这不祥二字不好,为此生出许多事端风波来,从今往后,任何人都不许再提。” 太子柱连连点头,“父王英明,正该如此。” 于是父子二人达成一致,并转头看向文武重臣。 范雎和白起:“……” 诸文武重臣:“……” 虽然但是,他们谁提过“不祥”二字了?从始至终不都是你们老嬴家的在提吗?跟他们压根就没有半枚刀币的关系啊! 心中腹诽不止,文武重臣们却也纷纷应是,“谨遵王上诏令。” ——确实不应该提。 可以用来骂胡亥这个狗东西的词很多,没有他们则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与创造,实在没必要用这个会误伤殿下的词语。 爱护幼崽,人人有责。 (认真.jpg) 【“让胡姬好生照看。” 秦王漫不经心道,“移风殿清净,无事就不必出来,也省的冲撞了。” “唯。” 长御女官沉稳应是,见秦王无别的吩咐,告退离去。 “阿父~” 太子托着下巴看她爹。 “嗯?” 秦王疑惑,“怎么了?” “也没什么。” 她歪了歪头,笑眯眯道,“只是想着我又多了一个年幼的弟弟,亦不免也回想起了一点幼年时的往事。” 秦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死去的记忆它又回来了(=^▽^=)] [姮姐拿起小本本开始翻旧账,政哥,这下汗流浃背了吧(斜眼笑.jpg] [我服了,别看政哥和姮崽父慈女孝,但不是在互相翻对方旧账,就是在翻对方旧账的路上,在翻旧账这方面简直就是权威的对抗路父女(苦笑.jpg] [楼上,这怎么不算是“父慈女孝”的一种呢(墨镜.jpg] [虽然但是,不怪姮姐翻旧账,政哥啊,你的心尖崽还好端端坐在你跟前呢,闲的没事说什么冲撞不冲撞啊!这下心虚了吧?气短了吧?(笑哭.jpg] 第532章 [笑死,迷信人设不倒~_~] 嬴政:“……” 咳,那什么,他那时候不是没反应过来么…… (心塞塞.jpg) [热知识:像政哥和姮姐这样的“翻旧账”,纯粹是想看对方变脸的小情趣,他们父女俩自己闹着玩呢,敢插嘴就是找死。] [蒙秘书工作指南:当秦王抱怨太子不听话的时候,请一定保持沉默,任何顺从的话都会引来秦王的死亡凝视;同样,当太子抱怨秦王时,同理。] [虽然但是,萌1啊,你的工作指南是怎么总结出来的呀(捂嘴偷笑.jpg] [血泪教训,经验之谈~] [哈哈哈哈楼上好坏哦^o^] 蒙毅:“……” 拿了他的日记他也不说啥了,但这种时候,请一定不要提起他,谢谢。 (心虚低头.jpg) [哈哈哈哈别闹,这对父女之间的事儿,咱们这些外人可不兴多说昂,小心政哥五匹小马警告??] [好的我错了,我闭嘴了,可千万不要抓我去修路挖渠啊(大哭.jpg] 嬴政:“……” 知韫:“……” 可恶,真是显着你们了呢! “谁要她们去修路挖渠?” 脆皮大学生的身体素质,她还能不清楚吗?伸个懒腰能脖子扭伤,打个喷嚏能腰椎间盘突出,江湖人送外号“脆脆鲨”。 太子殿下嘀嘀咕咕,“就她们这小胳膊小腿的,嘎嘣一下就死翘翘了,修的路、挖的渠还不够给她们收拾后事的呢。” (互相伤害.jpg) 正嘎嘎乐的弹幕:“?” 莫名地觉得有点点背后发凉,是谁在说她们的坏话?! (警惕.jpg) 第975章 番外 太平令(75) 【“旁人如何能与你相较?” 秦王轻咳一声,神色不自在地转移话题,没忍住碎碎念,“你如今又瘦了,从前脸上肉乎乎圆滚滚的,瞧着多好看?” “……这不叫瘦,叫抽条。” 她捏了捏手臂上的肌肉,满意道,“软乎乎的肉有什么好的?瞧着多没有太子的威严呀?远远比不得辛苦练出来的肌肉,一抬腿就能把人踹成重伤。” 秦王:“……”】 [心虚版政哥:赶紧转移话题(?o ? o?)] [哈哈哈哈哈哈!] [政哥真的好爱幼崽时期的童年限定·肉嘟嘟婴儿肥版姮崽哦,真的很好奇,是不是长辈的审美都是圆润型?] [能吃是福嘛!] [长辈是这样的,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有一种饿叫奶奶觉得你饿,我甚至都不敢带我家咪咪回老家去,本来就十只橘猫九只胖,再让我奶给投喂上十天半个月的,真成猪咪了。] [不许这样说咪咪!就算是猪咪,也是可可爱爱的猪咪(星星眼.jpg] [虽然但是,明明姮崽几乎可以说是政哥手把手带大的,但直到现在,我每次看到政哥对着姮姐唠叨啰嗦得像个奶爸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幻灭的感觉(挠头.jpg] [我懂~画面太温馨了,就跟我们和妈妈爸爸相处的感觉一样,政哥身上的人味儿浓郁到他的人设都有点崩了。] 嬴政:“……” 他显然不能理解,于是没忍住和知韫吐槽,“我在她们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 他是很冷酷无情的人吗?只是关心孩子就崩人设,不至于吧? 知韫眨眨眼,没吱声。 咳,刻板印象是这样的。 【“子房!子房你在吗?” 华阳太后丧仪结束,终于腾出空的太子殿下在征求秦王的意见后,迫不及待地组织人手开始搞事,在拉着刘季、萧何等沛县小团队嘀嘀咕咕后,她兴冲冲地来找张良, 她认真道,“我有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想要交给你,你愿意吗?” 正慢悠悠与自己对弈的张良挑了挑眉,了然道,“殿下想要李牧?” “子房知我。” 太子坦然承认,诚恳道,“年初才定韩地,又逢曾大母薨逝,若无战机,今岁大秦不会再动兵戈,既如此,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我有点想试试能否让李牧归降。” 张良:“……” 他幽幽道,“我才亡了故国,殿下当着我的面说这些,真的好吗?” “……啊?” 太子当即卡壳,神色间略有点心虚,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哎呀,这么见外做什么?子房如今在咸阳有官职有房产,既已傅籍,秦国才是子房的母国嘛!” 小小地替自己辩解一句后,她又问,“你现下很伤心吗?” 张良果断点头,“非常。” “看不太出来。” 她以手支颐,笑嘻嘻道,“不过伤心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将伤心转化为动力嘛,咳,那什么,虽然韩国亡了让你很伤心,但只要想到让隔壁赵魏楚燕齐也都亡了,是不是就不伤心啦?” 张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良子:我怀疑她是在套路我,而且我有证据(微笑.jpg] [虽然姮姐说话总是一套一套地忽悠人,但确实很有道理啊!] [小良子在秦国都待了六七年了,而且也已经落户入籍,那么韩国只是他的过去,秦国才是他的现在和将来啊。] [况且他各种人际关系都差不多构建完毕,又是姮姐的心腹,虽然目前只是太子属官,但等老一辈退下来,他自然而然就是三公九卿级别的重臣,前途那是一帆风顺,肉眼可见的光明。] [来吧!让冷冰冰的六国变成暖乎乎的前途吧(奥利给.jpg] 诸韩君:“……” 赵魏楚燕齐君:“……” 神特么的化伤心为动力!神特么的让冷冰冰的六国变成暖乎乎的前途!ber,你觉得你们真的礼貌吗? 哈哈。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_= (笑一下算了.jpg) [虽然有点不礼貌,但我想说,老张家五世相韩的含金量加起来都比不上小良子一世相秦。] [先秦诸侯国无数,就算韩国作为战国七雄之一知名度比较高,但有名的韩王都没几个,更别说韩相,比如我,就只知道申不害(耸肩.jpg] [我知道张平和张开地,因为千度百科里小良子的人物关系里有这俩,而且就在第一排。] 籍籍无名的诸韩君和诸韩相:“……” 虽然五世相韩但全靠儿子/孙子带飞的张开地和张平:“……” 真诚地提问—— 她们是怎么做到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么扎心的话的? 歘得一下,心都凉透了啊! 中年张开地和少年张平面面相觑—— 照天幕所言,他们父子二人一个辅佐三代韩君、一个辅佐两代韩君,五世相韩下,可见诸位韩君对张氏的厚待和重用。君投臣以木瓜,臣报君以琼瑶,若说他们对韩国和韩王完全不忠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至少,他们父子二人确实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弃韩入秦。 但在韩国败局已定的情况下,非要让在秦国拥有光明前途的、三公九卿预备役的子孙放弃一切、离开秦国,为已亡的韩国而垂死挣扎…… 那也没忠诚到这种地步。 说到底,韩国是姬姓韩氏的韩国,和他们张氏有多大关系?就算张良辛辛苦苦复韩,难道他还能成为韩王吗? 不能的。 若韩国在其余五国皆在的情况下复国,那么大抵是得到诸国的帮助逼退秦国,若无天大的利益能满足诸国,不会允许张氏取代韩氏为王。 若韩国在诸国皆亡的情况下复国,那大抵是胡亥赵高篡权亡秦,给了诸国遗脉可乘之机,既然是诸国遗脉团结复国,那么他们绝不可能允许张氏取代韩氏为王。 ——既然韩氏能被取代,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行?一旦让因功论赏取代血缘传承,所有的王室遗脉都会被淘汰。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不可能的。 综上,是跟随秦太子身侧,借着秦一统天下的良机积累功劳,按部就班、顺风顺水地在秦太子的提拔重用下成为天下的相邦,还是拼死拼活地赌上家族为韩氏复国,最后顶了天也不过是韩地一隅的相邦,很好选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是而已。 【“李牧乃忠臣良将。” 张良避开所谓的“化伤心为动力”暂且不谈,只道,“殿下欲借去岁代地地动和今岁大旱、饥荒做文章?若果真想以此说降李牧,必不能对代地黎庶视而不见。” “库中尚存有一批旧年的藕粉、菱角粉等可调用,与其堆积库中,不如拿来活人无数。” 太子神色自若,“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就算今年不动兵戈,至多一两年,赵地必然归秦。” “殿下仁善。” 张良道,“只是这份援手的好意,李牧和代地未必肯接。” “那我也认了。” 她轻笑,“我尚且年少,仍有赌上一把的意气与心性,就算输了,这点代价也受得起,阿父也愿为我兜底。” 第533章 张良:“……”】 [小良子:明明在谈正事,为什么突然就被炫耀了一脸(麻木.jpg] [我勒个有爹万事足啊,姮姐的父宝女属性简直藏都藏不住。] [总结:我还小,我有爹。] [精辟(大拇指.jpg] [确实啊,虽然姮姐是想试着以和平的手段招降李牧和赵国北地三郡,但某种程度上,辅助赈灾这种行为算得上是资敌了,也就是姮姐既敢想又敢干,还有政哥兜底。] [然而成功的可能性确实大,谁让赵迁脑子进水不赈灾呢?] [关于秦王政十六年的代地地震,史书上相关记载是“……代地大动,自乐、徐以西,北至平阴,台屋墙垣大半坏,地坼东西百三十步”。] [很可怕了,虽然十五年和十七年秦国都有地震,但都在五级以下,而代地这次地震,按照“地坼东西百三十步”和“视地之白毛”来猜测,大概率在七级以上。] [咱们现在的建筑物都有一项抗震等级的指标,而且各项物资充足,一旦某地发生地震等天灾,最近的官方救援能在半小时内抵达,第一批物资能在两小时内抵达,但那时候可没这条件。] [本来大地震就死了好多人,农业生产也被破坏,偏偏第二年还赶上大旱,直接导致饥荒,远远超出黎庶的抗风险能力,这时候必须要国家机器下场救灾才行。] [然而邯郸表示:救灾?救什么灾?接着奏乐,接着舞!] [哈哈,把我给气笑了。] [彼其爹之,简直就是类人群星闪耀时(白眼.jpg] [有没有条件是一回事,官方肯不肯管又是另一回事,但凡邯郸肯拿出赈灾物资,李牧也不至于接受秦国援手。] [老李是真没招了(笑:-d] [活该亡国(微笑.jpg] [赵亡之后,赵迁被流放到深山老林吃了好几年的土,等到大秦一统天下才被捞回咸阳,除了在亡国的时候就死了的燕王和魏王外,他是唯一一个被流放过的。] [然而赵地的黎庶也好,归降的赵臣也罢,就没有一个在意他的。] [介就是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诸赵君:“……” 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代地从上到下都选择弃赵归秦、不战而降了。 脑子没病的人都会降! 虽然不太理解五级以下地震和七级以上地震具体是如何划分的,但诸赵君和李牧认字,能根据史料进行判断—— 地坼东西百三十步。 若按秦国的度量衡,一步就是六尺,也就是说,地动之时,大地裂开七百八十尺的裂缝! 可怕。 俨然是天崩地裂的具象化。 严重到这个程度的地动,再加上紧随其后大旱和饥荒,或许还有地动后的疫病,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有多少黎庶无家可归、无粮食可果腹,挣扎在死亡的边缘。 结果你告诉他邯郸不管? 呵呵! 诸位赵君瞬间脑瓜子嗡嗡的,暴脾气简直压都压不住。 混账!狗东西!不肖子孙!寡人的江山尽毁在孽障手里,竟还有脸活着,怎么不去死啊! (咬牙切齿.jpg) 李牧和代地黎庶:“……” 谢邀,目前已经不想去思考赵王究竟是人还是畜生,他们只想立刻马上让这个狗东西滚蛋,别来沾他们的边! 搞笑。 这真是天下最好笑的事情! 人家秦国地震,秦国的太子和诸宗室贵族子女都无惧无畏地前往震区,争分夺秒地疏散黎庶、保其平安,咸阳的秦王和诸文武重臣也在第一时间调配物资送往震区。 可他们呢? 明明是赵国的黎庶,为赵国缴纳赋税、为赵王出生入死,结果赵王不管他们的死活,反倒是多有战争的秦国伸出援手,试图在赵国的土地上救援赵国的黎庶。 这个对比实在是太过惨烈,惨烈到让他们如坠冰窖,心寒至极。 彼其爹之! 这个赵人,谁爱当就让谁来当吧,反正他们是坚决不要当了! (掀桌.jpg) 第976章 番外 太平令(76) 代地黎庶直接炸毛。 俗话说得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毕竟大家都不是第一天当人,虽然都没什么文化,但也具备最朴素的价值观,各家的日子过得是好是坏、头顶的赵王究竟是人是鬼,大家心里其实也都有点数。 ——真傻子可活不下去。 看了这么久的天幕,本来就已经被秦人和其余人的对比给狠狠扎心,虽然嘴上没明说,但心里头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想法,只是作为最平凡的普通人,行事之时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 但现在…… 没有了,完全没有了。 就如同细碎的火星落入炸药桶一般,代地上下在短暂的哗然之后当即暴动,越是临近赵王迁在位和地动的时间点,哗变之势便越是汹涌。 寻常黎庶对时间是不敏感的。 但他们知晓长平之战,也通过天幕,知晓长平之战时的秦王是昭襄王嬴稷,嬴稷之后虽然还有孝文王和庄襄王接替,但不要紧,这二位摞一块也就五六年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只要再等一等,就能等到未来的始皇帝陛下登上秦王之位,等到未来的大帝陛下出生。就算他们这一辈等不到,但儿女这一辈也能等到。 黎明已能看见微光。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开门!迎王师! “彩!” 嬴稷当即大笑,果断看向范雎和白起,“代地此刻大抵人心浮动,劳先生与将军速速领兵出上郡、太原,昔年赵武灵王未能分裂代地封予长子,如今寡人却要迎代地入秦,使赵国南北分裂、永失北地!” 代地现在有没有生出归秦之心,这并不重要,无论如何,大秦都要抓住这个良机,就算没有,也得用尽办法让它有! 说的现实一点—— 代地的将军李牧在未来降秦,战功赫赫、列勋昭明,代地的精锐胡刀边骑在未来降秦,为大秦南征北战,现在,竟还添代地的黎庶在地动等天灾后对赵廷绝望归秦…… 赵王还能稳得住吗? 就算李牧和胡刀暂时不打算带着代地归秦,赵王和赵廷贵族又会相信他们的忠心吗? 不会的。 世上固然有愚忠之人,可如代地这般,从主将到精锐到黎庶,都被赵廷给得罪透了、对赵王失望透顶的,是绝对愚忠不起来的。 赵王越是知晓赵迁的行事有多恶劣、黎庶对他的恨意有多深刻,他就越是心虚不安,而越是心虚不安,就越容易猜忌。 ——因为他清晰地知道,假使换他处于李牧和胡刀的位置上,他定然也不会愿意再为赵国和赵王效命。 而猜疑一旦生死,罪名便已成立,早早晚晚,赵国都得走上老路。 嬴稷这样思索着,却见天幕继续变幻—— 【悬星使兵分两路。 一路以张良为首,越上郡、太原而入代地,轻轻松松就渗透进已然走投无路地代地黎庶之中,张良更是挑了个时间直面李牧,一番“斗嘴”之后直接混成了李牧的门客。 于是悬星使在代地更是“胆大妄为”,俨然视代地为秦土,理所当然地带领代地黎庶修房修路、挖渠犁田,会木工的被集中起来打造曲辕犁等农具,农人们跟着新赶来的几个农官学习增产之法,白日里忙忙碌碌,到了夜间,还被组织起来学认字。】 嬴稷:“……” 哪怕是底线灵活到可有可无的老秦王,此时此刻也不由得大为震撼。 卧槽,竟然还能这么玩?! 不好意思,寡人年纪大了,眼神有点不太好,请问这究竟是赵地还是秦土啊? (笑容放肆.jpg) 诸赵君:“……” 谢谢,眼神不好就赶紧把眼睛挖了,不会说话就赶紧把舌头割了。 呵呵,真是显着你了! (耷拉脸.jpg) [笑麻了,要说点子王还得看姮姐啊,这一出“安能辨此是秦赵”简直绝了啊(大拇指.jpg] [牧猫猫:我也不想的,但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害羞对手指.jpg] [虽然但是,没毛病啊!不是都说老秦家和老赵家往上数个几百年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日子跟谁过不是过啊!] [楼上的话术深得姮姐真传呐,像是姮姐会说的话(笑哭.jpg] [姮姐:日子跟谁过都是过,跟我回家吧,会对你好的(温柔摸摸头.jpg;/代地黎庶:你骗人!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啊(猫猫头落泪.jpg] [笑死,代地表示:你早说啊!你早说跟你的日子过得这么好,俺们早跟你了啊!(大哭.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忙着哗变暴动的代地黎庶忙里抽空地给弹幕点了一个赞。 就是! 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赵迁和嬴政嬴姮,谁才是他们的妈生主君,他们认得出来! 第534章 (两眼如炬.jpg) [不过话又说回来,别说没见过世面的代地黎庶了,换成是我也得被姮姐的雪中送炭给感动得一塌糊涂(笑:-d] [就悬星使的这架势,完完全全就是按照治理秦地的标准来的。] [其实像什么挖路修渠、修房修路什么的都还好,毕竟都是就地组织代地黎庶自己动手,但传授的农具打造和种植之法就很珍贵了——虽然我其实也没明白赵国的间客为什么没偷师回来,大秦的保密技术这么强吗?] [怎么可能!像这种面向整个秦地推广的东西怎么可能做到保密?各国的间客探子基本上都有偷学回去,但问题是为什么要教呢?等黎庶活不下去了直接买人买地不好吗?] [……我竟无言以对。] [看来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啊,莫名其妙地让我笑了一下呢。] 诸侯和贵族们:“……” 哎呀,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再说了,又不是他们一个人这么干,大家不都是这么干的嘛! (扭扭捏捏.jpg) 各国黎庶:“……”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心里竟然毫无波澜,大概是被“习惯”已经耗尽了“期待”吧。 (面无表情.jpg) [话说,悬星使也忒忙了吧?拢共就这么点人,分散开更是没多少,结果不仅白天忙忙碌碌,晚上还给教认字?] [老秦人不都是卷卷的?] [卷王之王(大拇指.jpg] [怪不得我一天到晚想躺平,原谅是老祖宗帮我卷完了啊(ip:秦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记得好像看过一篇关于秦国教育的论文,一统天下前,秦国的教育体系还在初步建设中,没有大学、中学、小学的区分,以咸阳学宫为核心,不断向各郡县输送人才以建设郡学、县学,也就是由丞相监管、姮姐亲掌的学部。] [而因为能被学部所统筹征调的教育专用的人有限,师资力量有限,所以郡学和县学的学子是一边学、一边负责教。] [对滴,比如说在芷阳设立了县学以招收芷阳县下辖各乡亭的学生,那么在这些学生课余的时候,所处乡亭的基层干部会抽调一些有空闲的人到学生家里去跟着上课学习,等上完课再回去把学到的教给附近邻居。] [相当于扫盲班,主要就是教黎庶认点字,能看懂官方下发的各种文件政策啦、农书医书啦,不会轻易被人糊弄就行。] [麻烦是麻烦了点,辛苦也确实辛苦,但初期的条件艰苦,相互理解克服,熬过去就好了。] [其实代地算是赶上好时候了,姮姐为了招降把悬星使给派出来,这帮人平时卷惯了,闲着也是闲着才教他们认字,这本来应该是不在任务之内的(笑哭.jpg] 老秦人恍然大悟。 刚刚他们还疑惑呢,好好的怎么还教上认字了,其余的也就算了,毕竟是准备招降,总得拿出些诚意来,如果代地能不战而降、减少秦军的伤亡,代地的黎庶也算有功。 再者,人或多或少都有怜悯之心,看到代地黎庶在地动、旱灾、饥荒中苦苦挣扎,秦人也不是完全不触动。 但问题是,老秦人能接受赵人过上好日子,但不能接受赵人先于他们过上他们都还没过上的好日子,毕竟,秦国暂时能够调配的资源就这么多,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老秦人原本心里头还有点不得劲,但现在却是没有了。 临时的啊? 能理解,能接受。 嗨呀,要不怎么是烈士遗孤呢?都是好孩子,踏实,肯干,完全继承老秦人的优良品格! (骄傲.jpg) 【另一路则以刘季萧何为首。 他们带领着悬星使顺利潜入赵地,顺利从县官手中替换出一批刑徒后,悄然转移至另一个经受饥荒、流民无数的县城。 然后—— “赤天已死、玄天当立!” 刘季斩红蛇起义,赵人群起响应,短短时间内,赵地的庶民起义渐成燎原之势,秦军果断抓住战机,北路的王翦出井阱,南路的桓齮、杨端和出邺城,齐齐向邯郸攻来。】 诸赵君:“……?” 诸侯和贵族们:“……?” 来不及为即将灭亡的赵国哀悼,他们已经被这神来一笔给震撼到灵魂出窍。 等会儿,让寡人先捋一捋昂……算了,捋不清楚,不捋了! ber,你的路子这么野的吗?简直麻了!究竟是谁教你这么玩的啊?嬴秦往上数几百年也没见他们出过这一招啊! 这一招是能用的吗? 嬴姮! 你屁股究竟坐哪边啊! (抓狂.jpg) 始皇陛下和诸秦君也绷不住了,那叫一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险些大脑宕机。 哈哈。 好耳熟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赤天已死、玄天当立!” ——这显然是同一个路子啊! 此时此刻,是象征赵国的赤天死、象征秦国的玄天立,来日,是否又可以是象征秦国的玄天死,象征新王朝的x天立? ——当然可以! 第977章 番外 太平令(77) 墨翟蹭地一下就站起来。 真的很难用任何语言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但显然,这是与听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时候一样的震撼。 看着赵地的那些走投无路的流民勇敢地为自己挣一条生路,尤其是看见他们眼中那虽然微弱却熊熊燃烧着的点点微光星火,竟令他的身体中似有电流划过,莫名地想要流泪。 不是安静的、麻木的,而是鲜活的,灼灼似烈火、灿灿似朝阳。 墨翟从未想到她会这样做。 哪怕听天幕提及过她曾重用豪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 她在教庶民反抗。 “赤天已死、玄天当立”的响亮口号,“斩红蛇”而化天意为已用,杀官吏贵族而斩断后路、团结利益共同体…… 这俨然是一个成熟的、可行的庶民起义方案,后来人改一改就能直接用。 固然,基于她秦太子的出身和立场,她不能让这场起义就此成功,但是,她亲自撕开了一条口子——在大秦迈向辉煌鼎盛的路上,将反抗的刀,赠予未来的秦人。 [家人们,燃起来了啊!] [让我们一起喊出这句嘹亮的口号——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自古燕赵大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好样的!没丢份!(鼓掌.jpg] [邦子:开团;赵人:秒跟!] [笑死,连邦子都被赵人这开团就跟的架势给弄麻爪了(笑哭.jpg] [姮姐微笑,深藏功与名。] [叮—— 恭喜抽取神级天赋技能卡——秦大帝·撒豆成兵:赐予饥饿的流民以饱腹的豆子,他们将献上忠诚、为你而战!] [他们只是想活着而已!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心愿,都成了得不到满足的奢望,不得不舍了命去争抢(大哭.jpg] [可恶!我的眼泪不值钱!] [我记得姮姐教导执妹的时候曾经说过为君之道,大致的意思是: 想要天下民心归附,至少要做到三点—— 其一,让黎庶能活下去。 有地可种、有家可归,只要满足了黎庶最起码的生存需要,天下就乱不了。 其二,保证上升渠道的开放。 或是文采武力、或是智商情商,但凡是能力出众的人,都是不会满足于当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的,所以要给他们以出路、将其吸纳进统治阶层,以免他们为追求权力富贵而生乱。 ——这一条对于六国遗贵士人的适用度相当高。 其三,要足够强大。 皇帝要足够强,不能为权臣所辖制;朝廷要足够强,不能为贵族豪强所欺;国家要足够强,不能为异族胡虏所辱。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反正我觉得挺有道理的,至于怎么让黎庶活下去、怎么保证阶层流动、怎么保持强大…… 谢邀,理论不等于实操。] [……?所以你叭叭了这一长串,就想跟我们说一句你不会?] [真是服了啊,亏得我还一字一句地仔细看完了(=_=] [眼睛:懂了。脑子:懂个屁。] [我算是明白了,弹幕区各个都是理论战神,给一个论点能叭叭出八百字打底的议论文,但真让上手就歇菜了。] [不然嘞?弹幕人均皇帝啊?]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现在教育资源的开放性和流通性这么高,谁还没读过几篇论文、听过几次讲座啊?] [就是!高考作文给一段没读过的材料我都能硬写八百字并拿高分,作为姮姐的粉丝,根据她的话嘴炮几句我还不得行?搁这看不起谁呢!] [高考!看看你带出来的兵!] [中式教育,你赢了(大哭.jpg] [得了昂,嘴炮几句就行了,真让咱们这些理论战神上,简直就是……那个谁叫什么来着?是胡亥吧?对,简直就是胡亥模拟器,论大秦的八百种亡国方式(擦汗.jpg] 第535章 [?神经,害我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嬴政:“……” 始皇和诸秦君:“……” 前面那大段大段的也就算了,虽然看得有点眼睛疼,但毕竟是自家崽的话,让某些人多熏陶熏陶总是好的,但最后那一段胡亥模拟器,完全可以删掉不用提哈。 真是的,也不嫌晦气。 诸秦君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嫌弃某败家子,一边嘀嘀咕咕、嘟嘟囔囔个不停,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但实际上…… 死嘴,别翘太高,注意形象! (努力严肃.jpg) [虽然但是,我要被邦子笑死了,他怎么找蛇怎么熟练啊?难道又是什么天赋技能卡吗?] [老刘:有手就行(墨镜.jpg] [蛇蛇我呀,死到临头惹~] [熟练有什么用啊,抓的一条两条三条都不是红蛇,把邦子给急得呦,差点就抓条白蛇给它染个色了(笑哭.jpg] [这可不兴染昂!] [嬴秦自称颛顼后裔、祭祀白帝少昊,在这种指代天意国祚的敏感时刻,邦子要是敢拿白蛇染成红蛇来斩,回咸阳指定要被御史弹劾一把。] [那不至于,就姮姐这随意拿红蛇指代天意的架势,显然是真不信、纯利用,跟在邦子身边的悬星使都是她的心腹,她知道之后大概率会把这事儿压下来捂死。] [但她肯定不会瞒着政哥。] [政哥的气量没那么小,邦子立下大功,他只有重赏而不会借此问罪,顶多就是敲打几句。] [总归有姮姐在呢,这个项目的第一负责人是姮姐,比起较白蛇红蛇的真,她让邦子带领庶民起义才是重点啊。] [别说,这任务还得是邦子,换个人能不能干好还得打个问号。] [一个敢想,一个敢干,这俩简直是一拍即合的灵魂挚友(苦笑.jpg] “不对劲。” 刘·灵魂挚友·季皱着眉头、摸着下巴,跟萧何嘀嘀咕咕。 “她从小就是她爹的掌上明珠,周岁加号栎阳、三岁不到封君、五岁就被立为太子,在帝国继承人这条路上简直顺风顺水,是怎么生出诱导庶民起义的想法的?” 刘季砸吧砸吧嘴,纳闷道,“我瞅着怎么像是准备随时造反的样子呢?这都计划好了!” 这是一个正经的太子能干出的事儿吗? 反正刘季觉得,如果他只是个被欺压的平头百姓,那他很乐意凑这个热闹,但如果他本人就是皇帝或太子…… 咳咳,人之常情,对吧? 萧何:“……” 他迅速从边上拔了跟狗尾巴草怼进刘季嘴里,微笑,“少说话,皇家父女俩的事情,咱们这些外人少管。” 刘季嘻嘻哈哈,一笑而过。 然而弹幕的情商显然没有刘某人这么高,并不懂得知情识趣—— [姮姐的鬼主意、金点子这么多,我甚至怀疑如果政哥没有把她考虑在继承人的选择上,她最后会拿这招开大。] [有道理啊,姮姐显然不是个肯居于人下的个性,政哥还好,起码能让她服气,但换成她那群兄弟……让她乖乖在兄弟的手底下嫁人讨生活,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肯定又争又抢啊!] [如果政哥的上层路线走不通,以她的性格和与墨两家的来往,必然会走底层路线,直接釜底抽薪、造反上位。] [咱就是说,以姮姐的能力,就算刚不赢政哥和他的重臣天团,但收拾她那些兄弟还不是随随便便就拿捏(笑:-d] 诸公子:“……”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但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句六月寒,看在他们老老实实、从来没想过和阿妹/阿姊争的份上——虽然也争不过,这种时候就别带他们了吧? 求求了,让他们安心当一个零出场的小透明其实也挺好的。 (艰难微笑.jpg) [关键那时候大秦问题挺多,比起从内部自上而下解决,直接从外部自下而上解决可容易多了,破而后立啊!] [明白了,这下全都明白了!悬星使入代地,就是打造敌后根据地,悬星使带领庶民起义,就是农村包围城市!] [咦~俺不中嘞!] [笑死,直接承天门之变是吧?爱你阿兄,承天门见(比心.jpg] [姮姐无长兄(斜眼笑.jpg] [别闹,承天门乃是万年宫的正门,得等到政哥执政后期才进入规划后动工,又在姮姐执政期间建造完毕,姮姐去哪儿找个承天门出来啊?] [就是!直接章台门见!] 扶苏:“……” 谢谢,但大可不必! (丑拒.jpg) [?6,真有你们的啊!] [虽然但是,大家有考虑过政哥和姮姐的感受吗(斜眼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政哥说:竟然敢挑拨朕和朕的宝儿之间的感情,一定是想和五匹小马贴贴了吧(墨镜.jpg] [姮姐表示: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想让我死(汗流浃背.jpg] 知韫:“……” 哈哈。 尽说些让人想死的话。 虽然她在幼崽的幼崽时期确实短暂地升起过这样的想法,但她不是很快就打消了嘛!压根就没有付诸于行动的事情,就让它被埋葬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不好吗? (笑不出来.jpg) 嬴政:“……” 明明是很扎心的话,但大概是已经被太子殿下提前扎过了,所以皇帝陛下竟然觉得还好。 不痛不痒诶,真嘟假嘟?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回生,二回熟”吗?又或者,他被他崽给扩宽了接受的极限? (陷入沉思.jpg) 知韫:“……” 打住!不许思考了! 一旦让您老人家给琢磨清楚,那可怜又无助的她就要挨揍,并再次上演神级功法绕柱了。 (ˉ―ˉ) 第978章 番外 太平令(78) 【“叫郭相来,叫郭相来!” 年轻的赵王迁化身暴躁的倔驴,转了一圈又一圈。 “如今内有暴民作乱、外有秦军来势汹汹,我大赵危如雀卵,郭相可有什么可教寡人的?” 他着急地询问,“寡人调李牧南下如何?” 郭开:“……”】 “你问他问个屁啊!” 正捂着胸口、磕着速效救心丸的赵雍忍不住爆了粗口,“这狗东西一看就是奸佞,背地里指不定收了秦国多少金银财宝,这种时候你去问他,那不是歇菜了嘛?!” 彼其爹之! 一个昏君,一个奸臣,他们老赵家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了这俩。 “转转转!转个头啊!” 赵雍骂骂咧咧,“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却不肯干点正事,那不如给自个儿的脖子上套个圈,好歹磨上点豆子。” 肥义、乐毅等:“……” 楼缓、庞煖等:“……” 眼瞅着自家雄才大略的主君被不肖子孙气成这样,做心腹的自然也跟着看这帮不肖子孙不顺眼,但真让他们劝吧,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劝。 世界上压根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尤其在大殿中的这帮文武重臣,虽说眼下都是赵雍的心腹,但在沙丘之变、赵雍驾崩之后,也都基本上走的走、散的散,去别的国家的有,去秦国的也有。 就比如楼缓。 他的后辈楼梧都混成太子姮的伴读了,可见他在秦国深受诸秦君的重用,当然,指定也在赵国的灭亡中出了大力气。 诶,就这模模糊糊的立场,他是真不太好说话。 (幸福的烦恼.jpg) 【“不可,万万不可啊!” 虽然有被梗到,但忠君体国的郭相显然非常有职业素养,于是忙作忧心忡忡状,“实在不是臣要挑拨王上与李将军的君臣情谊,只是王上有所不知,那李牧……诶!” 他重重一叹气,俨然痛心疾首,做足了欲言又止的模样,等到赵王迁耐不住性子、连连追问之时,才道,“王上不知,臣听闻那李牧竟是与秦国有勾结啊!” “不可能!” 赵王迁脱口而出。 “相国的意思,是寡人治下的庶民通秦,寡人的将军也通秦?绝无此等可能!”】 [恭喜你,答对啦!不仅你的庶民通秦,你的将军通秦,你的相国还通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呔!快快投降吧,你的身边全是秦国的卧底(桀桀桀.jpg] [楼上正常一点,我害怕。] [呦呵,原来你小子还知道李牧不可能通秦叛赵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阴阳怪气.jpg] [他当然知道李牧忠心啊,正是因为知道李牧忠心,才会把他当狗遛啊!(白眼.jpg] [郭开都被他被弄无语了。] [老郭表示:我虽然在赵国搅风搅雨,但那是因为老嬴家给钱了,拿钱办事当然要尽心尽力,这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别说,咱老郭确实是个敞亮人,拿钱他是真办事啊(五星好评.jpg] 第536章 [只要钱到位,赵国都干废(墨镜.jpg] [老郭:别一口一个奸佞的叫,在赵国,你喊我奸臣,我不挑你理,但到了秦国,你应该喊我什么?] [哇塞!是大秦忠臣!]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诸秦君朗声大笑。 他们可太喜欢这些后生们那“可爱”的小嘴了,叭叭的,虽然偶尔会扎点心,但绝大多数时候,说的都是他们爱听的话。 要不怎么是他们的后辈呢? 不仅模样生得好看,就连说话也好听,都是好孩子啊! ——嘴毒也没事儿,只要不扎寡人的心,爱扎谁的心就扎谁的心。 (欣赏.jpg) 然而世间的笑容总是限额的,既然诸秦君们开朗大笑,自然有人戴上了痛苦面具—— 诸赵君:“……” 很好笑吗?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诸赵君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刚生起调李牧南下之念的赵王迁竟然就这么被郭开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不仅不准备再调他南下,竟然还让人前往代地接了李牧的兵权! ber,这是一个会思考的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都什么情况了啊?! 内有庶民暴动、外有秦军压境,此等风雨飘摇之际,只要双方尚且有共同利益、能达成共识,无论从前有什么仇怨,一律都得抛开不谈。 说得难听一点,哪怕是真忌惮人家,想要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可你好歹也得先过了河再拆桥、射尽了鸟再藏弓吧? 真是个混蛋玩意儿! 你小子这么听郭开的干什么?他究竟是你爹还是你妈,自家的祖宗都要被你给气死了,倒是给人郭开当上了孝子贤孙。 (耷拉脸.jpg) [我不懂,究竟是老郭进谗言的水平太高,还是赵迁的脑子里有水啊?] [自信点,二者都有。] [什么锅配什么盖,什么君配什么臣,别看老郭搅风搅雨、尽干缺德事儿,但说实在的,他能把赵偃和赵迁这对父子给哄住,且在维持住自己的地位的同时,顺顺利利地就把金主交托的任务完成,说明他确实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虽然老郭不一定是这样,但有些臣子确实很看君主的水平,在明君的手里那就是良臣,在昏君的手里就是奸臣。] [一体两面,大赵奸臣怎么不算大秦忠臣?] 郭开:“……” 别说了,别说了! 你们的大秦忠臣的小命现在还捏在赵王的手里呢,他的命也是命啊! (汗流浃背.jpg) [不过话又说回来,郭开能够这么顺利地把赵迁给忽悠住,主要还是拿捏住他忌惮赵嘉这个兄长的心态,归根到底还是赵偃废长立幼、废嫡立庶留下的祸根。] [虽然但是,从老赵家还是晋国卿大夫的时候,赵简子就弃长子而立幼子赵襄子,再到武灵王,也同样弃长子赵章而立幼子惠文王,废嫡长而立幼是老赵家的传统艺能啊!] [就是,这就叫我大赵自有国情在此!] 诸赵君:“……” 挺直的腰背突然就弯了下去,难道,真的是当祖宗的带了坏头? 不对! 虽然同样是废长立幼,但因幼子贤能而立,和因偏爱其母、枉顾其无能而立,二者之间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自己的锅自己老实背好,别来攀扯他们这些早已作古的祖宗! (丑拒.jpg) [其实长不长、嫡不嫡的倒也无所谓,赵偃废了赵嘉、又立了倡后,赵迁就是名正言顺的嫡,最关键的还是他能力不行,所以面对赵嘉这个德才兼备且富有名望的兄长时底气不足。] [所谓的忌惮不过是畏惧,因为有威胁,所以才会忌惮。] [假如换姮姐处于赵迁这个位置上,她就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姮姐:什么是忌惮?] [笑死,姮姐一句将军爱我就把牧猫猫给哄得晕头转向,哪怕是郭开都得被她忽悠得找不着北,自带干粮给她当牛马。] [如果真这样,那赵嘉就惨喽,作为被废的前太子,姮姐将心比心之下是绝对不可能相信他会对她毫无怨怼之心,所以他甚至连入秦为质的机会都不会有。] [杀伐果决这一块!] [明知道敌人会利用他来给自己添堵,非要去讲那本来就不怎么有的兄妹情分不是傻?不怕事也不代表要找事。] 赵嘉:“……” 虽然但是……算了。 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我? [《将心比心》] [乐,姮姐在以己度人的赛道上简直遥遥领先(大拇指.jpg] [那不然嘞?会背叛自己的阶级和利益的人是凤毛麟角,换姮姐出生在赵国王室且是正统太子,她绝对喊着羁绊啊、家国啊什么的就冲上来硬刚嬴秦,绝对不会投降。] [政哥和姮姐中门对狙?] [不不不,按年龄来算的话,应该是扶苏和姮姐对掏。] [?为什么不是那个叫胡亥狗东西的被姮姐吊打?万一扶苏在上擂台前就被胡亥给掏了呢?] [……我竟无言以对(擦汗.jpg] 扶苏和公子扶苏:“……” 别骂了,别骂了! 这种时候真的很没必要让他出来刷个存在感,求求了,当透明人其实也挺好的。 (艰难微笑.jpg) 始皇陛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莫名地产生一种丢脸的错觉—— 谢谢,朕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扶苏,一个叫胡亥,虽然那个叫胡亥的现在已经退生物圈了,但他曾经存在过的事实,让朕在生崽、养崽的赛道上输得一败涂地、到现在都抬不起头来。 (生气╰_╯) “真是晦气!” 嬴政不高兴地嘟嘟囔囔。 “可真不会说话,你是我的女儿,跟他赵国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假设也不行啊!再者,旁人如何能与你相较?扶苏也就罢了,好歹是个正常人,至于胡亥……” 他顿住,只余森冷笑意。 “人都没了,提他作甚?” 知韫安慰自家耿耿于怀的亲爹,“她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十分单纯地捧一踩一而已,再常见不过的话术,阿父不必在意这些。” 粉圈嘛,不拉踩一下对家怎么衬托出自家正主的优秀? 虽然有部分理智粉不爱拉踩,也有高傲粉觉得拉踩跌份,但总是有人喜欢这样的,路过的狗都得拉踩一下。 扶苏也是赶上好时候了,要不是天幕最初放了一个名叫胡亥的对照组出来,以扶苏的长子身份,就算他和她关系再好、人也不错,也逃不过被频繁拉踩的命运。 “捧一踩一?” 嬴政挑挑眉,笑着问她,“就像你平日里一边踩赵迁之流,一边来夸赞我一般?” “……” 知韫微顿,随即微笑,“就像阿父总是说阿兄和弟妹们不及我一样。” 嬴政:“……” 父女俩日常互怼一句,又默契地将这事儿揭过去—— 行吧,他俩好像都挺爱用的。 不仅爱用,还都还受用。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招也确实好用,尤其是在哄人的时候。 (正经脸.jpg) 第979章 番外 太平令(79) 天幕之下始皇帝父女俩日常互怼,天幕之上李牧和张良之间的气氛显然也不太和谐—— 【“将军,归秦吧。” 李牧疲惫摇头,“我是赵人。” “可我也是韩人。” 张良温声劝道,“韩国虽亡,韩地仍在。黎庶也不过是换了个贤明的君主,只要日子过得好,称韩人、称秦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诸韩君:“……” 谢谢,但大可不必。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秦人了,很不必再称自己为韩人——虽然你也就只会在这种时候记得自己是韩人也就是了。 也是,秦、韩的国籍之分又岂是如此不便之物?既已入秦,可千万莫要再留恋旧地呢。 (阴阳怪气.jpg) 【李牧没忍住回头,“……张子房,你未免有些太积极了。” “有吗?” 张良眨眨眼作无辜状,而后坦诚笑道,“亡国之心实在沉痛,良不得不做些法子以作缓解,还望将军见谅。” 李牧瞠目结舌。】 张良本良同样瞠目结舌。 他抽了抽唇角,无奈地抬手捂住了眼睛。 张子房啊张子房,你完了,你彻底完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被洗脑成嬴姮的形状了啊! (沉痛.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自己淋了雨,就要把别人的伞统统撕掉,不愧是你啊!] [我不行了,简直蚌埠住了,这就是传承吗?小良子怎么把姮姐的那股子调调给学得有模有样的啊?(笑哭.jpg] [崽啊,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 [怎么说话呢?凭什么说是姮姐带坏了子房?就不能是他终于暴露了坏兮兮的真面目吗?] 第537章 知韫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就是就是! 可别抢锅抢习惯了,就什么大的小的黑锅都往她身上摞,阿父阿母都是能给她担保的。她打小就是个好孩子,从来不干带坏别人的事儿! 别说是张良这种面上光风霁月、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哪怕是打小就乖的子婴,其实也没那么“纯白”。 咳,她不带坏小孩,顶多也就是让他们展露出个性而已。 (理直气壮.jpg) [张小良:将军也不想你勾结秦国的消息被赵王知道吧?失去将军的庇护,代地的黎庶可怎么办呐(恶魔低语.jpg] [张良:虽然美丽,却实在恶毒——来自被劝降的李某(笑:-d] [这码打的,秒解码。] [笑死,老李前一秒还目瞪口呆,一副没见过撕伞这种江湖险恶的样子,结果转头就有点跃跃欲试想撕别人的伞。] [被别人撕伞当然痛苦,但是撕别人的伞就很痛快,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啊(捂嘴偷笑.jpg] [欸,哪怕牧猫猫这样的好学生,跟着学坏其实也就一秒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牧:“……”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他当年只是种种情绪交错下没反应过来,才被张子房给绕进去了,他其实真没想撕伞。 真的,相信他。 (诚恳.jpg) [不过实话实说昂,别看张小良这会儿撕李牧的伞撕得这么高兴,但实际上他也就撕了李牧的伞,碍于工作性质和安排,他后续是一直坐镇洛阳的文臣班子之一,顶多就是在姮姐出鬼主意、干缺德事儿的时候掺和一脚。] [虽然张小良不撕伞了,但李小牧却继承了他的优良作风啊!] [灭魏的时候,姮姐特意把李牧塞去和王贲搭档,让他和大秦的精锐部队磨合,等到灭楚时又让他和王翦搭档,韩赵灭亡后,拢共剩下四把伞,老李就撕了两把呢!] [懂什么?拢共六把伞,竞争多激烈啊?姮姐分了子房一把,又分了李牧两把,这还能不是爱?她简直爱死了!] [牧猫猫就是头婚嫁错人,等和老赵家离婚、改嫁老嬴家,就知道什么是掉进福窝窝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小良和李小牧(三分冷笑三分凉薄三分桀骜一分漫不经心):既然我的母国亡了,那就让你们的母国来为它陪葬吧!我要以汝之血,来祭奠我故去的母国!] [我嘞个扇形统计图啊!] [啧啧啧,楼上还是有点不够对味儿啊,等着昂,我给你补上——天地同寿!(桀桀桀.jpg] [?怎么突然中二?] [我不行了,就得是这个调调,尬得我头皮发麻(大拇指.jpg] 张良和李牧:“……” 谢谢,但你们先别尬,让他俩先尬。 咱好好说点正经话呢?别回头他俩用脚趾给陛下和殿下扣出万年宫,那可真是遭老罪了。 被撕伞的诸位:“……” 他们就知道,不仅老嬴家没好人,能跟老嬴家混到一起的,也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好人。 别看张良介小子眉清目秀、君子之风,也别看李牧介家伙浓眉大眼、忠厚可靠,但骨子里都不是什么好yin呐。 (逼逼赖赖.jpg) 【北路的王翦攻占太行山东麓,南路的杨端和越过漳水长城,两路夹击、进克邯郸。而赵国的两大名将,代地的李牧携胡刀归降,云中的庞煖亦按兵不动。 与此同时,在赵地那如火如荼的庶民起义的有力威胁下,一众贵族豪强从善如流地听从了入咸阳学宫求学的家族子弟的劝降,积极配合并助力秦军攻城。】 [还得给贵族豪强上上压力啊,要不然这帮人指定要在秦赵打仗的时候骑墙,哪像现在,一个个积极得不得了。] [不然嘞?是正规秦军先攻入城池,还是起义的农民军先攻入城池,对于这些贵族豪强的处置可是截然相反的。] [毕竟这些贵族豪强家族都有人在咸阳学宫,为了不寒他们的心,只要投降,秦军必然会保证他们家族的生命安全,但起义的庶民可不管这些,他们的粮食都得靠抢。] [这可不得急眼嘛,生怕带路带晚了,就得亲自上阵和起义军玩白刃战,这损失可就大了。] 赵地贵族豪强:“……” 这合理吗? 敢情他们当带路党还是抢着来,务必要积极向上、当出风采? 还有,说清楚啊,他家究竟有没有孩子在咸阳学宫啊?带路党的名额有没有他家的一份? (捉急.jpg) [丞相收秦国的金子办事,名将被逼到降秦,黎庶也起义了,咱就是说,这还怎么玩?] [此时不亡、更待何时?再不亡就不礼貌了昂!(微笑.jpg] [李牧和代地不提,姮姐连小良子和悬星使都派出来的,至于庞煖……老人家都八十多岁了,含饴弄孙、安享晚年的年纪,却还要为国戍守边境,想想还怪心酸的。] [八十岁,正是闯的年纪??] 庞煖:“……” 别说了,别说了! 一把年纪,不仅要戍守边境,还要承受亡国之痛,越想他越觉得心酸,越想他越要骂人! (耷拉脸.jpg) [其实仔细扒拉扒拉,七国之中除了秦国的人才梯队建设得还挺完美外,其余诸国人才其实都有点断代了,关键时刻能上阵的都是老人。] [也不是没人才,张良是韩国的,刘季萧何等沛县小团伙是楚国的,彭越郦商郦食其吕雉是魏国的……总的来说,各国都从来不缺人才,问题是人才都在民间啊!] [人才嘛,你不用有的是人用,你不珍惜有的是人珍惜,他们现在出不了头没关系,等姮姐跟个街溜子一样把六国都转悠一圈,这些人才全都到她碗里去了。] [姮姐:我的眼睛就是尺,就让天下大才皆入我彀中!] [乐,别看姮姐往家里捡大才的时候就跟收集癖犯了一样,但等她图鉴点完了,发现大才太多、端水太累的时候就麻爪了(捂嘴偷笑.jpg] [姮姐:用不完,根本用不完!就算一次拜六七个相,后头都还有好多人在排队等轮值,真是一种幸福的烦恼啊!] 始皇和诸秦君:“……” 诸侯们:“……” 嘿,她怎么瞅着欠嗖嗖的? 时间线越往前就越缺各类大才的诸秦君抽了抽嘴角,第一次觉得他家的好圣孙竟然也有“面目可憎”的时候。 这孩子,忒欠了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崽啊,既然你的大才多到用不完,那不如让他们这些祖宗帮着用用? (眼馋.jpg) 始皇陛下倒是和他的祖宗们不同,他目前处于一种既不缺人才、又有点缺人才的状态—— 岁月匆匆不饶人。 跟着他一起一统天下、开辟新天地的文武重臣也都老了,去世的去世,病退的病退,老迈的老迈,哪怕是少壮派李信,也是人至中年,算不上年轻。然而下一代的顶梁柱却还未成长起来,暂且还撑不起一片天来。 原本始皇陛下自觉时间充裕,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但现在,他在扒拉完自家的苦瓜之后,没忍住把文武重臣家的甜瓜苦瓜扒拉个遍。 怎么说呢? 出彩的自然有,毕竟他直接拿着嬴姮的伴读团的名单来找人,总得相信隔壁的他和他崽那看人的精准眼光。 但同一个人,经历的事不同,会成长成什么模样自然也不同。 虽然这些孩子的天资都不差,但从小跟着太子一起到处跑、通过实践来磨砺提升自己,和按部就班养在家中学习、但自家的长辈或许忙于政务,显然还是有差别的。 那可是她自己给自己下的人才培养订单,手把手带出来的,不仅能力强,而且还合心意,用起来别提多顺手。 ——甚至还只是其中的男娃,女娃这个年纪都已嫁人生育。 总结:都还得再历练历练。 不过始皇陛下暂时也不怎么着急,毕竟他崽的大才就是他的大才,像什么刘季萧何彭越的,按着名单找就行。 ——反正急也急不来,如果着急有用的话,他一定先把他的梦中情崽给“急”回来。 (怨念.jpg) 【虽说赵地尚未完全平定,但太子殿下却已经在咸阳待不住了,对着秦王软磨硬泡之后,就如同鱼入海、鸟入林,带着小伙伴儿们在羽林卫的护卫下出了咸阳。 当然,作为前脚才玩了一出挟代地黎庶以令李牧的“罪魁祸首”,生怕也被来上一出挟秦太子以令秦王的太子殿下是决计不敢在局势尚未平息的时候往赵地去的,于是便只在晋阳与吕不韦汇合,并停留至邯郸城破。】 知韫:“……” 别的也就算了,但是,真的需要把她的心里话说得这么细吗? 可恶! 她也是要面子的啊! (恶龙咆哮.jpg) 第980章 番外 太平令(80) “说好的禁足呢?” 第538章 嬴驷沉默一瞬,神色渐渐一言难尽,“就这?” 这才多久啊? 她在陇西以身犯险之事恍如发生在昨日,结果转头就把人放出咸阳,你是真不怕她一时兴起就带着人直奔前线啊?! 不是他说昂,孩子真犯起犟来,压根就没人能拦得住。 吕不韦? 呵,也是个惯孩子的! (冷笑.jpg) “父……” 太子荡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刚想开口替玄侄孙女说句话,就被公子稷扯了扯衣袖,显然是怕他哥再次好心办坏事。 ——他爹是舍不得骂他的心肝宝贝好圣孙的,却是舍得骂他们的。 “殿下毕竟少年心性。” 张仪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兄弟的眉眼官司,而后笑呵呵地给自家君上递台阶。 “始皇陛下和郑后才对殿下耳提面命、谆谆教诲,殿下素来孝顺,自然铭记在心,必然不会再以身犯险,君上多虑。” 嬴疾和嬴华亦出声附和。 就是就是,孩子都已经受过教训了,何必再对着过去的事情斤斤计较、抓着不放?她都已经知错并改正了啊! 嬴驷:“……” “寡人说什么了吗?” 他一言难尽的眼神从儿子、兄弟、心腹爱臣的身上一一掠过,实在没忍住吐槽,“瞧你们这一个个袒护纵容的模样,得亏没让你们生在那时候,不然再好的孩子也得被你们给惯坏喽!” 众人:“……” 虽然但是,不至于吧? “危言耸听。” 嬴华不赞同,“好孩子惯不坏,不好的孩子,咱们也不会惯她啊!” 实话实说,在他们嬴秦,团宠是能随随便便就混上的吗? 呵呵,想屁吃呢! “嗯?” 嬴驷威严的目光落在自家弟弟身上,于是嬴华挠挠头,闭嘴。 行吧。 你是当哥的,你说了算。 (老实巴交.jpg) [呦呵,大秦知名街溜子又出门闲逛了哈(斜眼笑.jpg] [不容易啊,浪得飞起的姮姐也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了呢(捂嘴偷笑.jpg] [才挨了爹妈混合双打,这么深刻的记忆能不记住吗(笑哭.jpg] [姮姐别看,是恶评!] [笑死,只想说自家干过多少缺德事,自家的心里最清楚明白,姮姐才对牧猫猫玩了一招强取豪夺,当然怕牧猫猫也对她强取豪夺啊!] [以己度人这一块(笑:-d] [挟姮姐以令政哥,妙啊!] [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一招虽险,胜算却大,只要能顺利地绑架姮姐,就能让人去咸阳对政哥进行勒索打劫,绝对予求予取(坏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知韫:“……” 她是什么很蠢的人吗? 别看她某些时候有点浪,但她该稳的时候绝对稳,就算是在咸阳的地界呢,她出行的时候都有大精锐护卫,更别说是在咸阳之外的地界。 绑架? 难度指数略爆表哈! (自信.jpg) [虽然但是,难道最关键的不应该是政哥又把姮姐给放出来了吗?] [哎呀,习惯就好,也别对政哥的底线太自信了昂,就政哥这显性女宝父的属性,他能扛得住姮姐几回磨啊?] 嬴政:“……” 他有吗? 胡说八道,他才没有呢! (拒不承认.jpg) [能不能扛得住姮姐的撒娇是一回事,能不能扛得住姮姐的打劫又是另一回事,对吧政哥?] [笑死,虽然这世界上,敢绑架姮姐来勒索政哥的勇士还没出生,但没关系,姮姐自己就能打劫政哥(比心.jpg] [韩地不是定了吗?政哥就准备在咸阳仿照韩国宫室的风格修建座宫殿来彰显功绩,然后就被姮姐劫富济贫了。] [乐——姮姐:儿实在贫穷,还请阿父支援(眼巴巴.jpg;/政哥:寡人之国贫,恐不能给也——不愧是亲父女哈,虽然一个比一个有钱,但哭起穷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超搞笑,明明政哥的修宫殿计划暂且还停留在私底下想想的地步,结果姮姐直接按一期二期三期来打劫。] [姮姐:什么?阿父想修仿韩国风格的宫殿?那一定也会想修仿赵魏楚燕齐风格的宫殿吧?(伸手掏兜.jpg] [政哥:肉痛(????)] [笑死,热爱修宫殿的秦王迎来了他精打细算的管家(*^w^*)] 修了很多宫殿的始皇:“……” 修了很多宫殿的诸秦君:“……” 啊这…… 兜里有点闲钱,修个新房子怎么了?隔壁那谁谁不也这么干? (小声嘀咕.jpg) [不过姮姐抠也就是现在抠,毕竟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扒拉一下算盘就忍不住变得抠抠搜搜起来,但看她怎么对待大才和黎庶就知道,她其实也是个大方的人。] [就是,等后期姮姐兜里有钱了,政哥那被搁置的修宫殿计划不就得到了她的全力支持嘛。] [大秦一统天下后,本就是天下最繁华的城池之一的咸阳更是成为天下中心,人口百万、经济繁华,而随着发展,旧的咸阳宫和章台宫显然已经跟不上新帝国的政治需求,新朝宫万年宫计划的上马是必然的结果。] [是朝宫不是离宫,相较于居住和享乐属性,设朝、主政、施令的政治属性显然更浓郁。] [万年宫最开始叫阿房宫,意思就是“那边那座大房子”,政哥在位后期开始进行工程的规划工作,只是刚开始打地基,政哥就退位了,然后姮姐登基之后接着修,修成之后定名为万年宫,寓意大秦万年。] [而且姮姐的性子吧,要么就不修,要修就要修最好的,那些政哥曾经生起过却因为她的打劫而不得不半道崩殂的宫殿计划,她基本上都给揉和进了万年宫里面。] [像什么仿六国风格的宫室,都是在她去过六国后亲自画的设计图,政哥那些小心愿小需求她肯定会满足的啦!] [你宠我小,我宠你老。] 嬴政矜持微笑。 嗨呀,说得这么肉麻作甚? 嘻嘻。 你也知道我女爱我吗? (得意.jpg) 知韫挑挑眉,笑而不语。 大工程嘛,有利有弊,用得不好就是劳民伤财、压榨百姓,但用得好,对经济方面的提振也是有很大益处的。 反正有血包,怕什么? 人嘛,都辛苦了一辈子,享受享受、住个大房子怎么了嘛! 如是想道的太子殿下笑嘻嘻地就去哄皇帝陛下,直把本来就翘嘴的皇帝陛下给哄成胚胎。 (相亲相爱.jpg) 【十月底,邯郸城破,赵王迁携符玺与和氏璧乞降,消息传到咸阳后,秦王安排好一应事务,亲自前往邯郸。 但显然,身在晋阳的太子得到消息和来往路途要比秦王便利,她在抵达邯郸后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大肆搜捕当年曾欺辱过在邯郸为质的幼年秦王的赵人。】 邯郸赵人:“……” 事不关己的赵人微微一愣,但也没将这场报复放在心上,但做贼心虚的某些赵人却不由得开始汗流浃背了。 卧槽,这么记仇的吗? 秦太子都十一岁了,秦王离赵返秦的时间更是久远,十几年的时间都不能淡化旧日仇怨? 死脑子,快点想啊! 他们或者亲朋好友当年究竟有没有欺辱年幼的秦王啊?! (害怕.jpg) [桀桀桀,接下来,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刻啦!]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姮姐:你猜我为什么一定要提前出咸阳?当然是为了把你们这些欺负过我爹的天杀的家伙都一个个搜罗起来啊!] [杀喽!统统都阬杀喽!] [姮姐杀人素来喜欢干净利落、快刀斩乱麻,这应该是她唯一一次用了阬杀这种方式。] [不喜欢用不代表不会用,对欺负亲爹的人讲什么仁义道德?] [虽然当年长平之战、邯郸之战,鉴于秦赵血仇,赵人欺辱政哥的心态其实也能理解,但理解归理解,总不能因为这点理解就选择委屈爱她护她的亲爹吧?] [谢谢,帮亲不帮理。] [冤冤相报何时了?好的,等我报完仇千万不要报复回来喽。] 诸秦君露出笑意。 原本对着自家好圣孙再次乱跑的事情嘀嘀咕咕的诸秦君这下什么也不说了,纷纷露出赞赏的目光,满嘴夸赞。 原来是替父亲报仇啊? 好孩子,果然一片孝心呐! 诸秦君完全不觉得阬杀有什么残忍的,胆敢这般欺辱他们嬴秦的孩子,纵然是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嬴稷更是摸起下巴—— 原本的时间线上,异人归秦之后究竟有没有过告诉他还有个崽在邯郸受苦?他应该不是看着自家孩子在外头被人欺辱却不闻不问的人吧? 第539章 太子柱:“……” 异人:“……” 瞧您这话说的,难道打长平之战的时候,您老人家惦记过留在邯郸为质的异人的安危吗? 哦,差点忘了。 您老人家大抵压根就不记得还有个不起眼的孙子在赵国为质。 (微笑.jpg) 始皇眼底露出清浅笑意。 记仇怎么了? 他收过的欺辱、吃过的苦楚,难道不该记住吗?秦赵的血仇和赵人的迁怒与幼年的他何干?除了空有其名的秦国王孙公子的名头外,他难道享过秦国的富贵吗? 这口气他惦记了二十年,等到灭赵之时,自然要替幼年时无助的他讨回来,原谅他们,就是辜负了幼年的他。 不过—— 虽然他喜欢自己的仇自己报,但有个孝顺贴心的崽惦记着他幼年时受过的委屈,巴巴地想要替他报仇雪恨…… 心底实在是熨帖极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暂时还没有拥有这个梦中情崽。 (不开心(???·????)) 第981章 番外 太平令(81) 【“阿父!” 秦王的车架刚至邯郸,出城迎接的太子殿下就捧着个檀木盒子,蹭一下蹿进车架。 “和氏璧诶!” 她眼睛亮晶晶地向秦王献宝,“这可是昭襄王心心念念的和氏璧诶,最后让蔺相如给完璧归赵的和氏璧!” 秦王:“……”】 嬴稷:“……” 前一秒听到和氏璧这三个字就眼睛发亮的老秦王笑容顿住,简直不敢相信他听见他家宝贝玄孙女说了什么话。 在? 这样提你家祖宗的伤心事,是不是有点不礼貌?寡人难道不要面子的嘛?! (生气╰_╯)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俺不中嘞,崽啊,你给献宝就献宝,怎么还戳小米伤疤的啊!] [小米:戳我伤疤,寡人恨君!] 知韫:“……” 啊这…… “这能怪我吗?” 太子殿下垮着脸,不开心地嘀嘀咕咕,“这谁能想到还会有天幕这种东西?我只是私底下和阿父说话,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谁让你们来听的啊!” 可恶啊! 说好了人生没有那么多观众的呢?怎么现在还给她整上直播回放了? 一想到说不定隔壁就有一只嬴小米在听着她乐呵呵地念叨什么“完璧归赵”,并且被她给气到跳脚,知韫就恨不得钻进天幕上去捂她嘴。 死嘴,闭上,少说点啊! (尴尬.jpg) [话说,和氏璧还怪好看的嘞,不愧是让数代秦王都念念不忘的美玉奇珍,就是不知道是被政哥还是姮姐给带去陪葬了(猫猫头叹气.jpg] [虽然但是,柱子、紫薯以及政哥和姮姐会对它念念不忘,不都是嬴小米带起的风潮吗?] [有点吧?当时诸侯迷信“璧瑞象大”,以玉璧作为祭天利器,于是将和氏璧视为天下独有的无价之宝,诸侯们就开始互相争抢了,抢到后面已经不是抢和氏璧本身,而是抢它“天下第一宝”的名头和象征。] [天下第一宝诶,连我都想要,嬴大魔王当然也想要啊!] [想要归想要,但他只想白剽啊,还说什么拿十五城换和氏璧,这种鬼话连我家三岁的女儿都不信(斜眼笑.jpg] [这就是口碑(大拇指.jpg] [那倒也不完全是,主要是老嬴家都是实用主义啊,和氏璧再珍贵,他们也不可能拿出哪怕一座城池来交换,别说是嬴小米,就算是往前往后数,也没一个肯换的。] [人和地胜过和氏璧百倍。] [当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却也不妨碍对着珍宝眼馋,虽然换是舍不得换的,但这不是还能坑蒙拐骗抢吗?] [那咋了?咱小米堂堂大魔王,好声好气跟赵王商量那是给他面子,再说了,小米是强取豪夺,难道赵惠文王就不是强取豪夺了吗?当年和氏璧从楚国被人偷走,是赵人缨贤用五百两黄金从客商手里买来的,结果被赵惠文王夺走而已。] [就是!都不是什么道德水平高的人,半斤八两,没资格拉踩,也没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别人指指点点。] [怎么没有?和氏璧原本是楚国的宝物,小米的亲妈宣太后也是楚国贵女,四舍五入,和氏璧就应该属于小米!] [?难道你是个天才?!] “此言大善!” 嬴稷一拍大腿,觉得这话说的简直该死的有道理极了。 对啊! 和氏璧是楚国的啊! 他亲妈可是楚国的贵女,他身上也留着一半楚国王室的血,既如此,由他来继承和氏璧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赵王强占了他的宝贝啊! “可恨,寡人当年怎么就没想到这样好的由头说辞呢?” 嬴稷懊恼极了,“蔺相如竟好意思完璧归赵,分明和氏璧到寡人手里才叫完璧归秦呐!” 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呸,臭不要脸! 蔺相如:“……” 就俩字,呵呵。 有本事,你叫它一声,看看这和氏璧究竟是说秦国话,还是说赵国话! 楚王们:“……” 虽然但是,为什么不是说楚国话呢?明明和氏璧是他们楚国的宝贝,你俩才是后来的啊!怎么争抢得忘乎所以,竟然把他们都给忘了呢? ber,这能对吗? (寡人不理解.jpg) [只可惜硬是让蔺相如又给带回赵国了,以大魔王的霸道和唯我独尊,想要的东西没能得到,都给整成执念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昂,这个执念是对和氏璧的,还是对打来打去却始终没能进去的邯郸的,小米你心里有数哈!] [邯郸是一座围城,外面的秦王想进去,里面的秦王孙想出来——出来之后又想再进去。] 嬴稷和嬴政:“……” 虽然确实是实话,但怎么从你们的嘴里过一遍,突然就暧昧了呢? (纳闷.jpg) [(咳咳咳)(清清嗓子)(拍拍麦克风)(击缶)(自信开麦)——我站在咸阳望邯郸~我一直看着你看着你目不转睛~] [?为什么是用缶来伴奏啊?可恶,不许欺负我们小米啊!]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说不定小米自己都不记得缶是什么声音了啦!] 嬴稷:“……” 谢谢,但寡人还记得。 被贴面开大的老秦王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浑然忘了刚才是怎么欣赏人家的,现在的他只觉得这些破孩子实在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 ̄へ ̄) 【“滏流东渐,紫气西来。” 丛台之外、滏水之畔,攻破邯郸的大秦锐士正在勤勤恳恳地挖坑,秦王与太子负身而立,看着正在丛台的城垣上敲敲打打的公输家弟子,神色满意。 “不错吧?” 太子环手抱胸,得意扬眉,“我也觉得不错,虽然丛台还是丛台,但很有一番新气象。” 刚经过“安检”后被卫士牵引走近的李牧和庞煖:“……” 杀人诛心啊你们!】 赵雍:“……” 本来看着自家被人攻破已经够难受了,现在看着人家竟然还在他修建的丛台上敲敲打打地刻字,心里头更是堵得慌。 紫气西来? 你秦国是紫气吗就西来? ——好吧,它是。 于是赵雍心里头更堵了,忍来忍去,索性挪开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但诸秦君却是眼睛一亮。 滏水发源于太行山东侧,浩浩东流,虽隆冬而不冰。祥瑞紫气自赵地以西的大秦滚滚而来,如游龙翱翔于九天。 贴切! 实在是太贴切了! 而且还是刻在丛台之上诶,这可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时修筑的阅兵台,于赵国意义非凡,在这上面刻字,跟踩在赵国和赵王的尊严上屙屎屙尿有什么区别?! 嘻嘻,寡人喜欢! 始皇陛下默默叹气——论起这种鬼点子,他确实是比不得他心尖崽。 简简单单八个字,让赵王们看了破大防。 啧,输了。 [终于看见公输家的弟子了,之前出场的总是墨家,我都忘了还有个公输家,话说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挠头.jpg] [不太清楚,应该有点时间了吧?姮姐身边来来往往的诸子百家这么多,这谁能记得请啊?] [在秦国大本营自然是深耕数代的墨家出场频率高,但姮姐这不是准备从咸阳出来坐镇了吗?自然是抽调公输家随行。] [管他呢,反正齐心协力为大秦做贡献就行啦(叉腰.jpg] 于是弹幕迅速揭过话题。 [不得不说,姮姐玩起杀人诛心这一招来确实是有一手的(大拇指.jpg] [去邯郸旅游过的人表示,邯郸城西有座终年云雾缭绕的山,名字就叫紫山,对,这就是“紫气西来”的表面解释。] [姮姐说:反正解释是给了,爱信不信,非要误会那也没办法(摊手.jpg] 第540章 诸赵君:“……” 呵呵。 糊弄人都这么不用心,能信你就见了鬼了! (耷拉脸.jpg) [不过也能理解啦,毕竟秦赵之间恩恩怨怨数都数不清,而且作为后期的两大强敌之一,赵国灭亡的意义是不同的。] [这下是真的大局已定。] [因情料势,量敌用兵。于大秦而言,楚、赵是大敌、强敌,韩魏燕齐是小敌、弱敌。灭赵之所以这么久,除了赵国是快难啃的硬骨头外,也是因为南边还有楚国在,万一在赵国投入太多兵力,容易被楚国偷家——就像秦国在赵国攻燕时偷家一样。] [咳,因为自己就喜欢这么干,所以不得不防着对家也这么干。] [以己度人这一块(笑:-d] 嬴政和知韫:“……” 嗨呀,瞎说什么大实话呢,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咱不提了昂! (捂嘴.jpg) 【秦王与李牧、庞煖这两位新进口的将军进行一番友好的交流,再然后,两位将军就被太子殿下给拉到一边进行私聊。 “今日非是在朝堂,交流起来也不必太拘礼。” 她姿态随意地席地而坐,笑盈盈地眨眼,“在入咸阳之前,二位将军可有什么想要提前了解一下的么?孤定知无不言。” 彼此之间都还算抱有诚意,因而得以坦率地交换了意见,于双方关心的点上进行了比较深入地探讨,并在大部分点上都能达成一致的意见,即便有些分歧,也只是不够磨合的缘故。 于是李牧松了半口气,庞煖放下了半颗心。】 [《进口》] [哈哈哈哈是会形容的。] [好新闻联播啊(笑哭.jpg] [瞅瞅,瞅瞅,咱姮姐多体贴啊,还帮助新同事融入新环境呢!] [虽然但是,庞翁的脸色好好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明明是有话想说的,结果却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松了半口气》《放下半颗心》,笑死,可不是之后把姮姐当成自家孩子一样哄着安慰着的时候呢(捂嘴偷笑.jpg] [毕竟第一次见嘛,互相不怎么了解,相处起来生疏很正常啊,不过请相信姮姐的魅力和自来熟,要知道咱姮姐哄人的水平那都是从政哥身上练出来的,保管手到擒来!] 嬴政:“……”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他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弄得他像是个磨炼哄人技巧的工具人似的,于是转头看向他崽。 宝儿,你有什么头绪吗? 知韫:“……” 她应该有头绪吗? 第982章 番外 太平令(82) 【“牧有一问。” 犹豫后,李牧问出压在心里的问题,“若是以秦赵国力相较,纵然殿下不派人进入代地,秦灭赵的大势亦不可撼动。” 他问,“所以,为何呢?” “将军以为,为何会有起义?” 太子斟酌着道,“天灾人祸并行,黎庶挣扎求生,而活下去,是黎庶最基本的生存要求,一旦得不到满足,再沉默的羔羊也会变成凶狠的饿狼。” 微顿,她道,“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若赵王亲贤臣、远小人,自然朝堂清明,若赵王爱民重民,自然民心归附。正因如此,我大秦更该哀之鉴之,务必不再重蹈覆辙。”】 [欸,还是那句话,天下万民不需要一个只会享受权利却不肯承担责任义务的君王。] [灭六国者,六国也,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当然,姮姐写这篇策论的时候,主要是为了警醒与自勉,所以一定程度上有淡化了秦国数代的功劳与艰辛,而更强调六国本身的昏庸无道。] [其实也能理解啦,毕竟大秦经过数代的努力,终于在政哥这一代积累完毕,又在十年不到的时间里相继覆灭六国、一统天下,别说政哥和姮姐本身都有点骄傲,就连底下的文武重臣其实也有点膨胀,这都是人之常情。] [然而新生的大秦帝国不需要浮躁的心境,更需要脚踏实地的务实风。] [用姮姐的话来说就是,统治阶层的堕落和腐朽就在一念之间,所以时不时地紧紧弦、整整风气就很有必要。] [我辛苦了这么多年,还不能享受享受吗?——哦豁,你也享受,我也享受,他也享受,完啦,大家一起去地府享受吧!] [从这方面来说,姮姐在赵国玩这一招庶民起义,也可以说是提前给未来的大秦敲响警钟——六国不暇自哀,而秦人哀之,秦人哀之而不鉴之,亦有后人而复哀复鉴。] 始皇和诸秦君面色微凝。 人是情感动物,哪怕他们身为君王,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以理智凌驾于情感之上,但也是做不到在任何时刻都绝对理智的。 在成就一统天下的霸业后,小小地自得一下,这很正常,只要别自得过头,以致行事间失了从容分寸,就不是什么大事。 但话又说回来,很多时候,身处于群体之中,是意识不到分寸的。 ——大家都很骄傲,大家都很自满,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诶嘿,看样子我也不是很浮躁嘛! 古往今来,多少君王从壮年时的英明到晚年时的昏庸,生生地将亲手缔造的功业毁去? 大抵都是如此缘由。 时代的一粒沉砂,落在人的身上就成了大山,最上层的统治阶层哪怕一点点地行差踏错,落在千千万万的黎庶身上也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自该思之虑之、慎之重之。 诸子百家的大贤更是欣慰。 会自省好啊! 帝国最尊贵的太子、未来的皇帝都时不时吾日三省吾身,下边的臣子难道不跟从?肉食者能够三五不时地反省自己,庶民才有好日子过。 就是吧…… 她这么自觉,未免显得干这一行的谏官有点多余啊? 【“灭赵国者,赵也。” 庞煖老泪纵横,“是奸臣之过,更是赵王之过!” 不怨天地、不怨秦,怨赵! 李牧:“……” 虽然这说的也是事实,但她真的把秦国摘的好干净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庞翁都已经对赵王开麦了,结果牧猫猫还在嘀嘀咕咕 (*^▽^*) ] [老李:虽然你说的有道理,赵王确实为秦灭赵立下汗马功劳,但话又说回来,难道你们秦国就真的干干净净吗?] [把锅甩得干干净净的姮姐无辜脸:不然嘞?] [就是就是!我们大秦只是秉承天意、替天行道罢了!(斜眼笑.jpg] [谢邀,俺们大秦平生无甚爱好,就是一颗爱民的心总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从秦国到大秦帝国,专业救人于水火之中,至于水火是怎么来的……这你别管(ok.jpg] [哈哈哈哈牧猫猫懂个什么呀,在赵国起义的明明就是楚国的刘季,关我们大秦的刘邦什么事儿(捂嘴偷笑.jpg] [我嘞个清清白白大秦帝国,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诸秦君乐不可支、朗声大笑,文武重臣们也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 怎么说呢? 老嬴家的历代秦君连带着文武重臣们其实都带点坏得明明白白的“朴实”。 想当年商鞅和魏公子卯交战,商鞅就正大光明地打着商定盟约的由头把公子卯给骗过来扣住,随后秦军出击、大败魏军。 再之后的嬴驷和嬴稷就更是如此,父子俩简直不讲武德,俨然将楚怀王当成经验包,发现一个傻白甜就使劲地骗。 当然,虽然好处确实是得了不少,但“虎狼之国”、“虎狼之君”的名头也死死地扣在了秦国和诸秦君的头上。 但现在,不一样啦! 俺们大秦进化到新的level啦! 别问,问就是清清白白、大义凛然,再问就是承天意、顺民心! 嘿呀,可把寡人得意坏了! (叉会儿腰.jpg) 诸侯们:“……” 六国余孽们:“……”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感,大抵就和之前听见“仁慈的大秦始皇帝陛下”、“嬴政是个慈父”一样。 懂吧? 总觉得是认知出了差错,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天幕里说的和他们印象里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嬴政、同一个秦国。 恍恍惚惚,怀疑人生。 【赵地诸事暂且告一段落,于是秦王和太子携赵王符玺与和氏璧返回咸阳、祭告宗庙和先王,而后,李牧与庞煖暂且留于咸阳,太子则返回赵地。 “燕丹近来蠢蠢欲动。” 太子离去前,秦王漫不经心地与她道,“我打算将他与赵嘉凑在一起,等过两年时机成熟,就放纵他们逃回燕国,以燕质子携囚徒逃亡之由,拟诏质问燕王、兴兵灭燕。” “这个由头不错。” 太子笑嘻嘻道,“不愧是阿父,纵然是废物如燕丹,亦能物尽其用。”】 燕·废物·丹:“……” 第541章 他先是一愣,而后在燕王与诸臣投来的目光中,猛地涨红了脸,又羞又恼,气得吭哧吭哧说不出话。 岂有此理? 士可杀而不可辱,他堂堂燕国太子,王侯之尊,怎可这般蔑辱于他?! 好歹,好歹……好歹他当年与秦王政同在赵国邯郸为质时亦有些来往,他登秦王位后,不留情面地逼他入咸阳为质也就罢了,怎么能如此纵容其女? 简直是岂有此理! 嬴政并不知道有一个燕某破防,就算知道也只会漫不经心地反问—— 你谁? 笑死,是大权独揽、权深威重的秦王当得不够痛快吗?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儿干,谁会怀念那些并不美好的质子生涯啊? 再说了,寡人的太子,骂你几句那是看得起你,别不识好歹昂! (蔑视.jpg) 【“不过,燕丹勇而少谋,心性急躁狭隘,赵嘉虽贤德,但毕竟赵国已亡,二者倒也不足为惧,我倒是觉得……” 太子微微迟疑,低声道,“韩、赵既定,余下诸国中,也唯有楚国尚算强敌,再者,秦楚毕竟数代联姻,楚系固然助秦征伐诸国有大功,可他们或许愿意削弱楚国,却未必愿意亲见楚国为秦所灭。” “你觉得他们会反?” 秦王蹙眉,微微沉吟,才道,“我知晓了,会注意的。”】 [政哥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太相信啊?] [毕竟百年来楚系确实为大秦霸业立下汗马功劳,就像小米的俩舅舅穰侯魏冉和华阳君芈戎,都是位列定秦阁的功臣。] [而且政哥这一时期的楚系势力领头人是昌平君和昌文君,这二位是楚王和秦国公主结合所生,不仅是楚国宗室,也是秦国宗室,当年嫪毐之乱,就是他俩和老吕一起平定的。] [怎么说呢,政哥这人吧,虽然被背叛也不是一次两次,但他对臣下付出信任的时候,是真信任,轻易不会去猜疑的。] [虽然但是,政哥,姮姐猜得很准啊,这俩货确实准备背叛秦国啊!] [歇菜就歇菜在楚国最后历代君王的更替太混乱了,末代楚王负刍更是踩着兄弟的血登上王座,这么一来,真不怪身为先楚王之子、楚王之兄的昌平君觉得我上我也行。] [能自己为君,谁乐意俯首为人臣啊,对吧?] [不得不说,姮姐在拿捏这帮人的心态的时候,真不是一般的准,她从始至终就防着昌平君兄弟,就像哪怕她带着非非子治韩地,也只是让他在有老吕坐镇的洛阳一样。] [她对非非子信任肯定是信任的,也相信非非子不会再搞事情复韩,但是,信任时经不起考验的,比起让那些蠢蠢欲动的韩国遗贵余孽去撺掇非非子、再看他会不会拒绝,她更愿意把非非子放在一个接触不到这些人的地方,断绝他会蛊惑的可能。] [咳咳,姮姐表示:全大秦只有一个人可以忽悠非非子,那就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突然搞笑。] 知韫:“……” 韩非:“……”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吧,但她们两个当事人互相心照不宣就行了,把话说得这么透做什么? 讨厌! 就不能专注于背叛的楚系吗? (生气╰_╯) [将心比心、以己度人这一块(斜眼笑.jpg] [姮姐:你问我为什么觉得楚系会背叛?谢邀,因为我是楚系我可能也叛(微笑.jpg] [笑死,总有种感觉,就是如果姮姐不是政哥的太子而是出身六国,她绝对是反秦的先锋外加中流砥柱,懂吧?] [乐,姮姐一天天不是自我代入赵嘉就是自我代入楚系,然后紧迫感满满,总觉得他们都没安好心(笑哭.jpg) [哈哈哈哈怎么说话呢?这叫防患于未然!] 知韫:“……” 都说了让专注于楚系,老是专注于她的心理活动干什么? (还是生气╰_╯) 第983章 番外 太平令(83) 诸秦君神色淡然。 婚姻是具备阶级性的,王侯与王侯联姻,庶民与庶民结亲,故而别看列国纷争不休,但其实或多或少都能扯上点亲缘,两国立盟约时,甚至有将己国的重臣派去别国为相的。 纵然如此,如昌平君、昌文君这等父为楚王、母为秦公主,又生于秦、长于秦、仕于秦者,亦是极为亲近的关系了。 但依旧得不到她的信任。 缘何? 大抵是因为,天底下会立女为储的,也只有嬴政一人,昌平君兄弟若从母亲,地位再崇高尊贵,终究也只能是臣子,可若从父亲,却有机会能称孤道寡。 为君?为臣? 面对如此抉择,天底下少有人能不受其诱惑。 扪心自问,是老老实实地于秦为臣,还是倚仗秦廷的信任和重用狠狠捅上一刀,而后借着此大功回楚、在主张抗秦的贵族支持下登上楚王宝座,或许就能抵挡秦军锋芒,长长久久地坐在王座之上…… 他们似乎也会选后者。 诸秦君:“……” 以己度人这一套真好用,瞬间就能理解她的想法了呢。 始皇陛下保持沉默。 说什么? 说他没防住这两个辜负他信任的二五仔吗? 呵呵,大概这就是独属于他的冤孽吧,不仅姓嬴的宗室行事不羁喜欢搞事,就连不姓嬴的也不肯安安分分。 (不高兴(???·????)) 有人不高兴,自然就有人高兴—— 吕不韦悄咪咪露出笑容。 殿下特意将人放到他经营日久的洛阳,这叫什么?这就叫信任! hiahiahia,他就知道,他老吕才是最得殿下信重的那一个! (得意.jpg) 【秦王政十八年末,燕太子丹在昌平君、昌文君兄弟二人的帮助下,与故赵公子嘉一同逃离咸阳。 秦王大怒。 一面派遣使者前往燕都蓟城问责燕王,又命屯兵中山的王翦率军越过燕境、陈兵易水,一边大肆清洗国内的楚系势力。 与其同时,亦传信太子,让她今岁暂留洛阳,不必回咸阳。 而此刻的太子—— 正和李牧、司马尚以及章邯王离等人开军事会议的太子收到吕不韦从洛阳转送过来的信后,跟李牧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又猝不及防地问他,“赵嘉跟着燕丹逃离咸阳,你现在要不要去燕国追随他。” 李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姮姐就是姮姐昂,知错认错,从不改错(酷女孩.jpg] [第一个猫塑政哥和姮姐的有福啦!一个是傲娇大猫猫,一个是弃养主人小狸花,实在太贴切啦!] [俺不中嘞,政哥给洛阳送信结果姮姐在云中好笑程度百分之一百,姮姐对着老李贴脸开大好笑程度百分之一万(笑哭.jpg] [崽,你听听你这说话的语气,有没有闻到一股子酸味儿啊(偷笑.jpg] [要不说牧猫猫是姮姐花费大力气才弄到手的呢,就是不一样哈,她竟然还会酸溜溜地让他在她和赵嘉之间二选一呢。] [姮崽:你选我还是选他?你不选我,我恨你!(快来哄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稷和白起:“……” 孩子,这并不礼貌,这种君臣相得的撒娇时刻,很不必带他们俩出场。 并不想当这个反面教材。 (微笑.jpg) [别说,你还真别说,吃过赵王的苦的牧猫猫超级吃姮姐这一套的。] [能不吃吗?姮姐一句“孤有将军,何惧之有”就把老李给哄得迷迷糊糊,反手就把偷偷摸摸潜入云中找他的赵嘉给抓了送给姮姐(笑哭.jpg] [姮姐(充满信任与感动)(握住手)(目光黏黏糊糊):“将军果然爱我,有将军在,可无忧矣~”/老李:吭哧吭哧红脸。] [大秦魅魔恐怖如斯,拼尽全力无法抵挡。] [并非全力(比心.jpg] [并未抵挡(墨镜.jpg] [太好哄了,真的太好哄了。各位当皇帝的看懂了吧?对待自家臣子一定要富养,只有让他们什么都见识过了、精神物质都富足,才不会被外面的黄毛给随便哄走。] 知韫:“……???” 虽然挺有道理,但是—— “她说谁黄毛呢?” 太子殿下小发雷霆,“礼贤下士、君臣相得的事情,能用黄毛来形容吗?!” 懂不懂语言的艺术啊! (生气╰_╯) 嬴政:“……” 能说吗?其实有点想笑,但当着他崽的面,到底还是收敛了笑意。 咳,他崽的嘴素来无往不利,但自天幕现世,对上喜欢胡说八道的后人,吃瘪破防的次数比她前二十年都多。 (学到了.jpg) 【二月,太子自云中南下,巡赵地、韩地春耕之事,途中得赵太后病重之讯,于是快马加鞭返回咸阳。 “大母!” 并未回章台宫休整,太子带着满身的风尘仆仆着急地赶往甘泉宫,在进门的那一瞬间迅速酝酿出悲痛的神色,跟一阵风似的上前扑倒在赵太后榻前,泪眼汪汪地喊大母。 第542章 秦王:“……” 太医令:“……”】 赵姬:“……” 装模作样地演孝顺也就罢了,竟然还提前给她号上丧、哭上灵了! 她还没死呢! 年轻的赵姬气了个仰倒,然而此刻她要面对的却并非秦王政,而是秦王稷/秦王柱/秦王子楚,与她既没有在赵时共患难的情谊,也没有母子间斩不断理还乱的亲缘,对上他们,她再气都得咬牙忍下。 ……不行,想想就更来气。 (掐手掌心.jpg) [夸张了,夸张了昂崽!] [我勒个感天动地祖孙情啊,把政哥都看愣了。] [姮崽是懂探病的,瞧瞧这戏精的模样,演艺界欠你一座小金人。] [姮姐和太医令两大实力派同台飙戏,唯有政哥被她俩排挤在外,显得格格不入(笑哭.jpg] [政哥:显得我很呆诶??] [笑死,姮姐先演一把,然后太医令来哄她,结果她转头就拿太医令哄她的话去哄政哥,真是有够不走心的(斜眼笑.jpg] [姮崽:你就说我有没有哄我爹,我爹又有没有被我哄好吧(叉腰.jpg] 嬴政:“……” 不知道为什么,从你们的嘴巴里过一遍,就显得他格外好哄。 啧,真是不会说话呢! 诸秦君却是忍俊不禁。 怎么说呢,生死之事一贯都是严肃的,不管心里头怎么想,面上总归是装也得装出悲痛来,这是作为政治生物的基本素养。 只是他们自己演的时候还好,现在看着姮儿和太医令对演,再搭配↑政儿的无奈神色与这些后人的解读,就莫名地觉得好笑。 这就是旁观者的视角吗? 没有一点点的悲伤和严肃,只有满满的愉悦和欢脱。 (忍笑.jpg) [不过说归说、闹归闹,也不知道赵姬有没有后悔过因为男宠和政哥离心,明明在赵国那段最艰难的岁月,她也是和政哥相依为命、共患难过来的。] [谁知道呢?终究人死如灯灭,往事如烟散(摊手.jpg] [政哥对赵姬真的是仁至义尽,母子俩都闹成这样了,生前依旧以太后之尊奉养她,称帝后也追尊她为帝太后。] [我记得政哥当时是准备追尊紫薯为太上皇、赵姬为帝太后,将皇帝二字分别分给他的父母吧?] [对?姮姐还嘀咕说帝太后也就算了,但太上皇听着就跟还活着似的,然后政哥一听也觉得有点别扭,于是这个想法就打住了(笑哭.jpg] 子楚:“……” 什么意思? 就因为别扭就不追尊了? 虽然他其实也不在意追不追尊的,但是,都是亲爹妈,赵姬都有,他凭什么没有?! (嘀嘀咕咕.jpg) [最后赵姬依旧是追尊为帝太后,但紫薯是直接追尊为帝,官方秦史上称庄襄帝,不过咱们一般都还是喊庄襄王,喊起来也顺口一点。] [政哥追尊起来真的好克制哦,竟然只追尊亲爹亲妈,姮姐就不一样,她直接追封五代,自孝公以降的秦王,一口气全追尊为帝,直接把含金量给打下来(笑哭.jpg] 子楚:“!!!” 诸秦君:“!!!” 还得是吾家好圣孙啊,有好事是真不忘了祖宗们,介就是孝心呐! (大拇指.jpg) “寡人也有?” 嬴荡微微一愣,这下是真的有点感动坏了。 他驾崩时没有子嗣,王位也由弟弟承继,真说起来,后头的秦君跟他的关系越来越疏远,这种时候其实是不必带上他的。 但她竟然也没落下他。 好玄侄孙女! 高伯大父记着你的情分呢! (感动.jpg) [虽然但是,姮姐这么大方,某种意义上难道不是对祖宗的补偿吗?] [一般情况下,姮姐是不会干这种略有点踩着政哥扬名的事情的,因为她完全可以在政哥准备追尊紫薯和赵姬的时候就提一嘴,但二般情况下可以——比如她有点心虚?????] [笑死,我记得姮姐追尊诸秦君为帝好像和她迁移商鞅张仪等先王重臣入骊山西麓是同一年的事吧?抢了祖宗们的大才,于是连忙追尊哄他们高兴(笑哭.jpg] [姮崽:可不是白抢的哦,拿了我的追尊,回头不许揍我哦(乖巧.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崽,敢干就别怂啊,就算到地府,商君张仪范雎白起也都是你的,怕什么呀(斜眼笑.jpg] [姮姐表示:你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祖宗们想揍我,我阿父都不一定拦得住,人多就有用吗?(气鼓鼓.jpg] [乐,又怂又爱玩啊。] [哈哈哈哈哈哈,崽,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o⌒)] 知韫:“……” 可爱归可爱,但话可不能乱说昂?明明是孝心,说什么哄不哄的。 (心虚尴尬.jpg) 嘎嘎乐的诸秦君:“……” 顶着重臣们隐隐含笑的目光,正得意洋洋地跟大家炫耀的诸秦君顿了一下,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衣袖。 啧,这话可以不用说的。 都是一家人,寡人的就是姮儿的,有什么值当生气的,对吧?所以啊,这些劳什子的话都不必细说,他们只需要知道姮儿待他们的一片孝心也就行了,懂? 啧,真是不懂事呢。 (指指点点.jpg) 第984章 番外 太平令(84) 【赵太后薨,繁琐的丧仪后,赵太后葬于芷阳,与先王合葬阳陵。 未几,燕国遣使入咸阳,欲献秦之叛将樊於期的头颅、割燕督亢地区,请为臣,秦王设宴款待。】 始皇陛下:“……” 他瞳孔微缩,蓦然,不太美好的记忆涌上心头。 该死的荆轲! 讲道理,始皇自认是个心胸宽广之人,虽然有仇必报,但报完之后一般都不乐意再继续记仇,但燕丹和荆轲不一样。 他高高兴兴地着华服、佩美玉,设九宾于咸阳宫款待燕国来使,咸阳的贵胄重臣赴宴者众多,这样的场合,竟被刺杀了一把!被刺杀也就算了,偏偏大庭广众之下,他堂堂秦王,竟然倒霉催的连剑都没能及时拔出,以至于被追得绕柱躲避,甚至该死的荆轲还箕踞而骂他! 这简直是耻辱的黑历史! 只要一想到天幕会将此画面完完整整地放出来,始皇陛下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不能吧?没必要吧? 这种丢脸的事情,就不能直接一笔带过或者零笔带过吗?总不会…… 始皇陛下微顿。 当年荆轲的刺杀目标只有他一人,而他反应也很快,虽然拔剑没能立马拔出来,但在荆轲动手的一瞬也迅速挣断衣袖避开杀机,最终才算有惊无险。 可现在不一样啊。 按照他对燕丹的了解,他不仅会想刺杀他,也会想刺杀她,虽然一次只能择定一个目标,而且他们的反应速度大约都很迅速,但万一荆轲长脑子地玩了一招声东击西,而他俩又在担忧下上钩怎么办? 虽然受伤的可能性还是有点小,但万一呢? 始皇陛下不禁忧心忡忡。 然而—— 【荆轲在秦王父女与秦廷重臣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稳稳地前行数步,扑通一声跪下,含泪俯首而拜。 “秦王,外臣要告发燕国太子燕丹,逼迫外臣前来刺杀太子殿下,实在是罪不容诛!”】 始皇陛下:“……” 始皇陛下:“???” 他眸底那尴尬中带着点担忧的色彩迅速消退,渐渐被不可置信而替代。 在? 为什么受伤的只有他一个? ( o(╥﹏╥)o ) 鉴于“荆轲刺秦王”的名场面对自家陛下有点不太友好,故而公子扶苏和文武重臣都十分默契地低头研究地砖,然而此时此刻,所有人猛的抬头,与始皇陛下同款震惊。 等等! 这是什么情况来着?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完全不一样?! 荆轲这是怎么个事儿啊?他不是燕丹派来搞刺杀的吗?好端端的“刺秦王”,怎么突然就成了“告发太子丹”了? 临场反水,纳头就拜? (震惊.jpg) 这边的君臣伤心的伤心、不可置信的不可置信,弹幕已成欢乐的海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勒个荆轲告发太子丹,不管是看史料也好,还是看相关的电视电影也好,每一次看到这个名场面我都要笑到打鸣!] [名场面?冥场面!] [笑死,如果不是记载在官方秦史中,我真的会觉得这是野史(笑哭.jpg] [真是好抓马的神展开啊,荆轲在不走寻常路这一方面实在太权威了。] [荆轲:你以为我是来刺杀的?谢邀,我是来加入大秦的。燕丹,你不要再来联系我了,我怕秦王和太子误会(墨镜.jpg] 燕丹:“……” 尚未从那一句“废物”的红温中回过神来的燕丹再次遭受会心一击,一张脸俨然呈现出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紫不拉几的五彩斑斓。 第543章 可恶! 秦王政不将他放在眼里就算了,秦太子姮不把他当一回事也算了,你荆轲一介游侠,竟然也敢把他的脸往泥地里踩? 竖子,他再怎么样也是堂堂燕国太子之尊,真当他软弱可欺乎?! ——难道不是吗? 全程看下来的燕王喜盯着自家红温的儿子,那叫一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同情是有一点的,怜爱也是有一点的,但更多的,其实还是对他竟然搞这种打眼一看就没多大的成功率的刺杀行为的恼怒。 难怪! 难怪之前的天幕说,六国末代君王中唯韩赵楚齐四王安居咸阳,魏王那个得了“倒霉”评价的暂且不提,他竟然被说“作死”。 可不是作死嘛! 竟然敢派人去刺杀秦王和秦太子,甚至还不是背地里偷偷摸摸地刺杀、而是当着全咸阳的贵胄重臣的面被杀手给告发…… 呵呵。 蠢得不忍直视、让人发笑,俨然是要被刻在耻辱柱上千万年的节奏。 (麻了.jpg) 【宴会就地解散。 脸色黑沉如墨到画一只玄鸟就能乱假成真、冒充玄鸟旗的秦王带着重臣转战章台殿去召开灭燕军事会议,太子殿下则亲自搀扶荆轲起身,满目诚恳。 “行侠仗义、济人困厄,不过侠之小者,如先生这般心怀天下、为国为民,方为侠之大者。” 她慨叹道,“先生为天下之安定而弃燕丹高官厚禄之诱惑,宁背负天下不知内情之辈的唾弃也要向我父告发燕丹之狼子野心,可见先生心怀大义、一片热忱心肠啊!” 荆轲:“!!!” 他激动地如同找到知己,感动地红了眼眶,“能得殿下此言,轲死而无憾矣!愿为王上与殿下之大业尽鄙薄之力耳。”】 (红温.jpg) [姮姐:三句话,让大才为我死心塌地(墨镜.jpg]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啊,荆轲毕竟是受燕丹的高官厚禄招揽来办事的,临场反水其实对名声不太好,因此姮姐第一件事就是给荆轲洗白白,什么忍辱负重、心怀大义的人设先给塑造起来,坚决不让荆轲背负一点骂名。] [对啊,这种戴高帽的话术算不算道德绑架暂且不提,但是荆轲其实真的很需要这种官方的认证。]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八个字一出,咱荆轲就流芳百世了!] 荆轲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他祖上乃是齐国大夫庆封,但祖上归祖上,再是贵族后裔,也得加上落魄二字,虽有些声名,但想要再次显赫,就必须拥有良好的名声,这也是他老被燕丹道德绑架的原因。 按理,为全忠义之名,他哪怕明知刺杀之事不可为也要为之。 之所以会选择临场反水告发,一来是燕丹这厮着实脑子有疾,一看就不靠谱的那种,二来么,虽说诸国都不遗余力地抹黑秦国和秦王,但秦太子显然不是只挨骂不还口的。 舆论战,她玩得可溜。 兼之大秦也是真干实事,英灵阁诸事也好,太子为黎庶以身赴险也罢,都是实实在在的震撼人心。 庶民也不是全然愚昧的。 荆轲游历于民间,自然也听取过庶民的心声。 是舍生忘死只为必亡的燕国和颅内有疾的燕丹,还是投向要强大国力有强大国力、要军心民心有军心民心的秦王父女,这个选择实在是太容易选了。 呵呵,他又不傻! (骄傲.jpg) 燕·颅内有疾·丹:“……” 竖子! 听到了吗?竖子! (破防.jpg) [丹啊,在招揽人才方面你就是个弟中弟,赶紧的,跟姮姐学学昂!] [别说了,他肯定学不会的,这简直就不是个正常人,翻遍史书都找不出第二个像他一样的人才。] 嗯? 诸秦君立时来了兴趣。 招揽人才?这不是有手就行的事情么,还能被他玩出什么花样来? (好奇.jpg) [真的无语,引荐搭桥的田光是用当着荆轲自杀的方式来“打动”荆轲的,燕丹表示拉拢的方式就是拉着荆轲观赏舞乐,又在他夸美人的手好看时,直接把人家的手砍断送给荆轲,简直丧心病狂。] [杀马取肝、断美人手,与其说是招揽拉拢,不如说他是在威胁荆轲。] 诸秦君:“……” 啊这…… 不得不说,大开眼界啊! 招揽人才嘛,除了灵魂上的同频共振之后,只管给高官厚禄、金银财宝、美人姝色。既然人家夸美人的手好看,那你直接把美人赐给他不就行了,怎么还带砍人家手的呢? 美人何辜?未曾犯下过错便无故受此酷刑?荆轲何辜?不过是欣赏,便平白背负残害美人的罪孽? 人干事?! 你是虎狼,还是寡人是虎狼?寡人都干不出来的事情你竟然干了? 诸秦君突然就觉得自己的人品和素质升华了。 楚王们同样如此。 乖乖,你是蛮夷,还是寡人是蛮夷?从未听过还有这样招揽人才的,笑死,能招揽到也是见鬼了。 燕王们:“……” 丢人,现在就是丢人。 (掩面.jpg) [说实话,我其实到现在都没明白燕丹为什么会搞出刺杀这一套来,动脑子想想就很不切实际啊!] [忮忌呗!不要小看男人的忮忌心,尤其是燕丹这种没啥本事缺自尊心极高的男人的忮忌心,脑门一热干啥都不奇怪。] [我估计他这一辈子,最忮忌的人是政哥,其次姮姐,于是反应到行为上,就是犹豫来犹豫去都没想好让荆轲刺杀哪个。] [秦王,我所欲刺杀也,秦太子,亦我所欲刺杀也,二者不可得兼乎?——废话!当然不能!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奔波儿灞,你去把孙悟空干掉(狗头.jpg] [真的很理解荆轲的选择,本来就是被逼的,天平的一边是政哥和姮姐,一边是燕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怎么选。] [最主要是刺杀也没用啊,先不说以政哥和姮姐的武力值,他能不能刺杀成功,就算他祖坟冒烟、运气爆棚之下刺杀成功,也顶多只能刺杀一个。] [如果是姮姐出事,政哥暴怒之下能立马发兵踏平燕国,蚂蚁窝都得浇开水、蚯蚓都得劈成两半、鸡蛋都得摇散黄;如果是政哥出事……姮姐都已经十三了诶,政哥在她这个年纪都已经上位秦王了……] [阿父在的时候她是阿父的乖宝儿,阿父不在她就是大魔王(微笑.jpg] [别问,问就是发兵灭燕!] 诸秦君深以为然。 一个正值壮年、大权独揽的秦王,一个虽年少、却众望所归的太子,俨然是给大秦上了双重保险。 刺杀? 刺杀有个屁用! 先不说成功率有多少,无论伤了哪一个,都会触发另一个猛涨n倍的怒火和仇恨值,区区燕国,如何扛得住他们的报复? 再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两个都出事,纵然会因为谁继任王位而内乱,但不管谁上位、上位的是不是傀儡,为了大义,都必须为先王和先太子报仇,以燕国之血来坐稳王座。 之后会不会因内乱而丧失灭亡魏楚齐的良机不好说,但燕国必亡。 啧,难怪姮儿说燕丹是个废物,就这行事水平,确实废到一定程度了。 (鄙夷.jpg) 始皇陛下的沉默震耳欲聋。 是啊。 一个个分析得真有道理,那么问题来了——他遇上的“荆轲刺秦王”和隔壁的他遇上的“荆轲告发太子丹”,最大的差别是在哪儿呢? 诸位有什么头绪吗? 公子扶苏:“……” 坏了! 这还是冲我来的! 第985章 番外 太平令(85) 被荆轲的双标和两副面孔给深深伤害到的始皇陛下沉着脸,看着天幕上的他崽在和荆轲君臣相得之后高高兴兴地溜达回章台殿,逗逗李斯、哄哄她爹,整个章台殿都是欢快的气氛。 和天幕下形成鲜明对比。 呵呵。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朕只觉得朕的心哇凉哇凉的。 ^_^ 【秦王政二十年春,秦军大破燕军于易水之西,又北上进逼蓟城,未几,燕丹被缢杀,头颅被送至秦军大营以求和。 然而,以王翦为首的秦军诸将帅以及低调前来的太子殿下显然都不觉得区区燕丹抵得过即将收入囊中的燕地,比起燕丹之死,更令他们在意的是—— “燕喜竟敢纵容燕丹派人来刺杀我与阿父,虽未成事,却也绝不可轻纵,区区燕丹,死何足惜?” 太子满是期待地问,“王翁以为,当日赵国旧事,在燕都复现,能行否?” “殿下的意思……” 王翦迟疑着询问,“是效仿当年武安君破楚鄢郢之旧事?” 太子殿下连忙点头。 王翦:“……” 短暂的沉默后,老将军和声道,“王上想来还不知道殿下来燕地?请殿下速回咸阳,若不然,臣可就要向王上王后告状了。” 第544章 太子:“???”】 [哈哈哈哈崽,你又偷跑?????] [老王,变如脸哈(u??u?)] [王老将军听取了你的(缺德)建议,并迅速撤回了几条消息(斜眼笑.jpg] [乐,全大秦都知道姮姐日常瞒着政哥在外头四处撒欢,只有在姮姐准备搞事的时候,老王才吓唬她说要跟政哥和郑后告状(捂嘴偷笑.jpg] [姮崽:乖巧陪下棋;老王:孩子长大了,既然来了自然有她的道理。/姮崽:搞事!老王:赶紧回家,不回家就告状。] [宠得嘞!] [老王作为战国四大名将自然有他的自信,只要姮姐安安稳稳地待在他的大营,他就能确保她的安危,那肯定乐意姮姐去待几天啊,但问题是姮姐张嘴就是要燕王的九族和祖坟,这种对名声有碍的事儿当然要把姮姐送走。] 燕王喜和燕太子丹:“……” 诸燕王:“……” 哪怕她张嘴就是要他们的九族和祖坟,你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能嫌弃名声不好,准备把她送走后单干? 哈哈。 不愧是虎狼之秦呐! 呜呜呜~江湖道义,祸不及妻儿啊!呜呜呜~该死的燕丹!谁让你去惹这群不讲道义武德的家伙的?现在好了,他们老燕家传承几百年子孙无数,愣是让你给祸害得断子绝孙了啊! 什么? 你想问既然传承日久、枝繁叶茂,为什么断定会断子绝孙? 呵呵,族谱宗谱这玩意儿是谁发明的呢?真好用啊,秦军大军在此,只管拿着族谱宗谱按名单抓人不就行了? 痛!太痛了!痛彻心扉! ?°(°ˉ??ˉ?°)°? [不过这倒也是,虽然姮姐已经初露大魔王本色,但在老王眼里,她依旧是那个跟着他学习兵法武略的幼崽啊。] [感觉大秦上至政哥下至文武重臣的心理都挺统一的,就由是他们来顶着骂名将所有该做的事情都做完,然后由姮姐来施行仁政,做一个受万民爱戴的仁圣之君。] [拳拳爱护之心呐!] [其实,就算姮姐没有来这一趟,老王他们在攻破蓟城之后也会有行动的,毕竟燕丹都派人搞刺杀的,不报复回去就不是大秦的行事风格。] [对啊,这事儿大秦又不是头一回干了,想当年嬴小米和婉君,对吧?往上随便扒拉一下就有大魔王以身作则。] [谢邀,有嬴小米顶在前头,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墨镜.jpg] [笑死,我们大魔王和婉君还是太权威了(大拇指.jpg] 嬴稷:“……” 白起:“……” 充当榜样的君臣对视一眼,一个安安静静不说话,一个下巴微扬,略骄傲地嘀嘀咕咕。 “这有问题?这没问题!” 老秦王那从不内耗、专注外耗的优秀心态依旧在线,“打仗的事儿讲什么道义武德?就是因王陵重要、烧了就是对其士气和意志力的沉重打击,寡人才要烧它。” 若不然,他才懒得浪费火烧王陵的人力物力以及他的名声呢。 别笑! 柴火啊、燃油啊都是精贵的东西,就连火把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至于他的名声,那更是无价之宝哇~ “寡人烧它是看得起它!” 嬴大魔王嚣张叫嚣,“有本事,也来把寡人的王陵烧了啊!” 没本事,就老实闭麦! 太子柱:“……” 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一想到他未来的宝贝孙子现在被他爹亲自养在身边,未来可能就是他爹的翻版,就…… 爹啊,您收敛一点吧。 (害怕.jpg) [我觉得姮姐应该知道?毕竟荆轲的说法是刺杀她,这对政哥来说比刺杀他本人还严重,能轻轻放过就见鬼了。] [猜到归猜到,但姮姐也想给政哥出气呀,这完全不冲突嘛。] [而且吧——“谁都知道这等名声不好听,我又如何能让王翁为我顶替?”——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干下的事总会有人知道,老王爱惜姮姐的名声,姮姐也爱惜老王的名声啊,他为大秦勤勤恳恳了一辈子呢!] [今日份的大秦魅魔已经稳定发挥哈。] [真的,虽然姮姐平时挺爱护名声,但有些时候她也很摆烂,超级直白地表示——对,事儿都是我干的,要不要帮我维护一下明君的人设,你们大家看着办哈!] [哈哈哈哈能怎么办?当然是想方设法地为心中的明主公关呗!不能甩锅前线秦军,又不能让姮姐自己背,那就只能当没看见没听见了呗。] [劫牢狱、驱刑徒,屠戮昏君奸臣、焚烧宗庙王陵,终究是我们大燕的义士扛下了所有?????] [笑死,除了黑粉和粉到深处自然黑外,从古往今的主流都一口咬死是大燕义士,哪怕现在学术界其实公认了是姮姐干的,但依旧有无数人我不听我不听(笑哭.jpg] [乐,野史还虚构出了个大燕义士,说是和荆轲是结义兄弟呢,千百年来为大燕义士编写了多少话本戏剧啊?] [哈哈哈哈别管,反正我们大秦白月光是清清白白哒!] 知韫悄咪咪露出笑容。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这才对嘛,人民群众才不会管是谁把王室杀干净了呢,就算当时在意,但过了一两代也绝对忘了,但艺术不一样,这种深入基层的、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那可是能流传千百年的! 后世信息娱乐大爆发之下的人自然知道什么叫“纯属虚构”,但这年头的人可不管这些,听得多了就是真的。 咳咳,这法子有点眼熟。 ——略有点像她干的。 (骄傲.jpg) [同样清清白白的老王:殿下爱我(感动.jpg(泪汪汪.jpg] [咳咳,突然想起一个人。] [婉君悄然路过,酸溜溜地翻了个白眼并点了下踩(狗头.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婉君别看,是恶评,让我来读给你听!] [嘘——答应我,别这样,咱们低调一点好嘛,等会儿让婉君看到,嘎嘣一下就死那儿了。] [楼上,你也没放过婉君啊(笑哭.jpg] 白起:“……” 虽然没有提他名,但很显然句句都在点他的嬴稷:“……” 嚣张不起来的老秦王正襟危坐,余光悄咪咪瞥向活人微死的武安君,恨不得堵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后生的嘴。 说说说,怎么还说呢? 再说下去,他们君臣可真就要上演那劳什子的恨海情天了昂! 没有情,纯恨的那种。 (这件事情已经严肃到无法配图.jpg) 弹幕并不知道老秦王的恼怒,依旧嘻嘻哈哈地闲聊个不停—— [说起来,姮姐对她的心腹大才们真的超够意思,不仅注重维护他们的名声,也会帮着营造在民间的良好形象。] [功德啊,她超爱这个的。] [政哥和姮姐明显一个画风,就是在搞大工程尤其是关于民生的大工程的时候,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谁主持就以谁的名字来为工程取名,比如郑国渠就是郑国修的。] [从姮姐执政后期到照姐执政时期,大秦官方一直在整合民俗信仰、神话传说,也是在这期间,构建并形成了先天神祇和后天神的体系。] [除了名山大川有神外,像那些一心为民、庇护一方的父母官啊,重要民生工程的主持修建者啊,都会因其功德和天下黎庶的信仰而成神。] [对,比如修建都江堰的李冰,还有修建灵渠的禄,在当地的民俗文化中都被尊奉为水神水君,享千百年香火。] [《礼记·王制》中说,“有功德於民者,加地进律”。但我们大秦不一样,有功德于民者,直接功德成神!] [从霸秦到仙秦的成长史!] [虽然大秦走的是科技侧发展路线,但在那个年代,适当地搞一搞神话侧其实也挺有用的。] [要不怎么说姮姐会玩呢?这一套丝滑的连招下来,不仅满足大秦的良才的精神需求,又鼓励官吏们都为民做主办实事,毕竟别人能被老百姓供奉成神,你怎么不行?] 是啊,我凭什么不行? 不同时空不同地点的文武重臣那就一个目眩神迷无法自拔。 乖乖。 吃得这么好吗? 都已经不满足于人间了,竟然还准备在天庭弄个神位当当…… 可恶!我们也想要! (羡慕.jpg) [说到水神水君,就不得不提起某人了,传说中大秦诸水神水君里头最能打的(斜眼笑.jpg] [老白,你有啥头绪吗?] [哈哈哈哈我们婉君明明是战神杀神,结果被兼职了水君!] 白起:“……?” 他兼职水君? 什么水君? 挖渠放水淹死无数人的水君吗? [想当年婉君打鄢郢之战的时候,在距鄢城百里的蛮河上垒石筑坝、开沟挖渠,引西山长谷水灌鄢城,成就了这条战渠的赫赫雄威,也成就了他本人的杀神威名。] 第545章 [然后等到秦灭楚、一统天下,姮姐就把这条战渠进行重修扩建,灌溉滋养一方水土,又将它命名为白起渠。] [别小看这条渠啊,白起渠以及串联起的水库堰塘灌溉了三十余万亩的土地,当地就没遭过旱,也没缺过水。] [姮姐治楚的时候,就以白起渠为核心重新建城设县以取代鄢城,并取名宜城县,意为宜居之城,往后千百年,一直被誉为“天下膏腴”。] [宜城越宜居,当地的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越好,白起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就越高,也因此,虽然婉君在打仗的时候那什么……但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讲,该供奉的时候宜城人从没含糊过。] 白起:“……” 无心理会身处一地的老板和同僚们的目光,武安君原本绷紧的脸庞轮廓变得柔和,心中酸酸涩涩,胀得厉害。 真是人各有命呢。 你的王上、我的王上好像不一样,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啊! (heart软软.jpg) 嬴稷:“……” 坏了,寡人的武安君的心都被外头的狐狸精(bushi)勾走了! 将军啊! 将军何忍弃寡人耶? (眼巴巴.jpg) 第986章 番外 太平令(86) 【太子又在大营逗留一日,次日出发前往洛阳,又在半途中得到庞煖病重的消息,转道去了云中。 大概人到年老时,都喜欢跟后辈谈论起年轻时的豪情壮志,庞煖也没忍住啰嗦一回,于是她在云中停留,处理公务之余,一老一少谈天说地,直到蓟城破的消息传至云中。 庞煖精神正好,吃着热腾腾的榆钱窝窝,问过了南下攻楚的李牧,问过了明岁的灭魏,问过了他在意的那些人、那些事。 末了,他慢吞吞地慨叹。 “我有时候也在想,若我能晚生个三十年,不,若能晚生二十年,也一定如李牧那样为殿下披甲上阵、开疆拓土。” 太子侧头,没有言语。 “可是我又想啊,若我果真晚生了二十年,就不能在武灵王的麾下效力了,那也是一位很好很好的主君啊。” 他笑了笑,低声呢喃,“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缓缓合上眼睛,声音轻飘地几不可闻,“赵地的黎庶,就托付给殿下了。” ——“好。”】 [呜呜呜~我的眼睛酸酸的,要尿尿了x﹏x] [美人迟暮,壮士暮年,真的令人伤感遗憾啊。] [庞翁,一路走好啊(鲜花.jpg] [救命!我真的看不得这些生离死别,当存在于史书和课本的人鲜活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偏偏又让他离去,真的舍不得!] [他在去世前还惦记着赵地的黎庶,将他们都托付给姮姐(大哭.jpg] 赵地的黎庶也跟着抹眼泪。 虽然他们家的赵王抽象了点,但他们的将军都还是很爱他们的,如廉颇赵奢,如庞煖李牧,都是很好很好的将军啊。 都怪赵王!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的粥! (骂骂咧咧.jpg) [大家不要哭了啦,虽然有点遗憾,但庞翁也快九十岁了,这个年纪是当之无愧的高寿,又是在赵地的安定之景中寿终正寝,其实也算是喜丧了啦。] [去世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姮姐,吃到的最后一口美食是姮姐做的榆钱窝窝,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姮姐对赵地的承诺……] [是说啊,虽然有点不太礼貌,但比起庞翁那些不得不在异国郁郁而终的前辈们,已经很幸运了。] [先入魏、后入楚,最后在楚国寿春悒悒而终的廉颇:在说我吗?] [因为轻敌而战死廉颇之手的剧辛:再怎么都比死在老友手里的我好吧~_~] [别来太多地狱笑话好吗?] 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天幕上的自己去世的庞煖:“……” 就是! 他才刚刚去世诶,多悲伤的氛围啊,好端端地提不开心的事作甚? 来,给他再哭一会儿的。 (期待.jpg) 正大眼瞪小眼的剧辛和廉颇:“……” 在? 这回他们就当做是没看见,赶紧的,把这句话给收回去! 笑死,谁要知道这种关于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杀了老友的事情啊? (破防.jpg) 【庞煖的丧事办得低调却隆重,太子下令以军礼将其下葬,并亲自为其撰写祭文。 军士抬棺,黎庶送葬。】 [真的又想把那愚蠢又残忍的燕丹拉出来敲脑壳了,赶紧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啊,这才是对待大才的正确方式啊喂!] [别管姮姐是不是有安抚赵地的心思,最起码她行事处处都妥帖,看人家庞家子孙感动成啥样了!] 庞煖本人默默点头。 庞家子孙亦默默点头。 君子论迹不论心,真要论心那就没法跟别人来往了,尤其是如秦太子这样的上位者,生来就习惯了权衡利弊,仅有的那点真心基本都给了她最爱、最亲近的人,至于旁人,假意中掺点真心,简直就是仙品! ——人贵有自知之明,刚归降没几年的降将,拿头去跟别人比?! (知足常乐.jpg) [虽然我很敬佩庞翁,但事实就是他作为归降时间尚短的降将,除了携云中归降的功劳外于大秦寸功未立……] [那也不至于噢,至少庞翁还曾在咸阳学宫开过课、教过学,教书育人、为大秦培养军事人才怎么不算是功劳呢?] [庞妟、庞旻也都是少年英才啊,话说庞翁打了一辈子的陆战,结果这姐弟俩却是水战的好手,乘大船跨海作战啊!] [先是占取了百越之南的琼州和琉球,后期又攻占了扶桑,金矿、银矿、铜矿、煤矿简直滚滚来(星星眼.jpg] [姮姐:发财啦发财啦!] [笑死,安南、宁南、琼州、琉球、扶桑都有充沛的金银矿等矿产资源,而且安南、宁南可以发展为大粮仓,琼州、琉球、扶桑可以挖掘渔猎的潜力,整得姮姐一下子就从抠抠搜搜变成土财主了。] [乐,她甚至是抱着外面的金子银子不赶紧捡就来不及的心态,优先挖掘新地的金银矿,至于本土的,虽然勘测了金银矿的位置并派遣驻军,但真正开发的却没多少。] [其实运输真的很麻烦,我记得好像有一次海运,船队中就有一艘船沉海了吧?人倒是在沉船前就往其它船转移了七七八八,但带着金银的船却沉入海底了。] [不止一次(杀马特.jpg] [千百年来,不是一直都有传说说南海海底有宝藏吗?感谢姮姐和大秦的馈赠——虽然至今也没有人找到呢。] 知韫:“……” 哈哈哈哈不用谢,知道你们都没有找到,那她就放心啦! (开朗笑.jpg) [既然觉得麻烦那就努力发展交通运输呗,这还能难得到手握墨家、公输家以及无数理工科手工大佬的姮姐?] [其实也挺能理解姮姐的想法的,自家的金子银子,就算她不挖后人也可以挖,正好等技术趋向成熟,但万一外边的土地控制权丢了,那金子银子不就成别人的了?] [谢邀,姮姐从不相信后人的智慧(微笑.jpg] 诸秦君:“……” 诸侯们:“……” 怎么说话呢? 这哪能叫不相信后人的智慧?这分明就是老祖宗对后辈们那深深的爱啊! 一个个的,真是不懂事昂! 没有人不爱金灿灿、银闪闪,也没有人不爱小钱钱,这是华夏民族刻在基因里的热爱和赤诚,一想到有那么多的无主的金灿灿、银闪闪在等着他们带它回家,不禁热血沸腾。 ——想要! (星星眼.jpg) 【太子又在云中待了几日,启程去了洛阳,等到灭燕、攻楚的大军凯旋,才一道回了咸阳。 大抵是庞煖去世的缘故,她今年在咸阳停留得格外久,难得安分下来,陪伴咸阳的长辈们。】 [庞翁是姮姐第一个亲自送走的长辈吧?生离死别,确实是让人难过惆怅的事,尤其是联想到身边亲近的人身上。] [以姮崽的年纪,注定要送走一个又一个长辈啊(流泪猫猫头.jpg] [成长的路上,她会遇见很多很多亲近的、爱她的、志同道合的人,只是每个人都在遇见的时候就注定了要说再见。] [可是终究舍不得啊(大哭.jpg] [那就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吧,还有,千万记得要抓紧时间记录下美好时光哦(比心.jpg] [不懂就问,你说的美好时光,就是黑历史吗?(疑惑.jpg] [?让我康康——6。] 天幕一转—— 【夜色深沉,承明殿的寝殿却燃着光亮,太子伏在平日里用以堆放奏折公务的漆案上,正兴致勃勃地提笔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回忆,时不时哧哧笑声,似是猫儿偷吃到鱼。 待她睡眼朦胧地起身整理漆案,定睛看去,书封上赫然写着—— 《大秦秘史之秦王故事》】 第546章 嬴政:“……” 虽然确实知道他崽在整理编写什么回忆录,也决定以后一定要带到陵寝里去,但实话实话,这是他第一次见。 谢邀,感觉不是很好。 始皇政和太子政:“……” 谢邀,并不知情的他们感觉更不好——什么“秘史”啊、“故事”啊的,一听就带点胡编乱造的不正经调调。 或许,这会是野史的起源? (不祥的预感.jpg) 知韫:“……” 只要一想到她在《大秦秘史之秦王故事》写了点什么不能写的东西,就忍不住心虚地避开她爹看过来的视线。 咳,她…… 天幕再一转—— 【秦王若无其事地询问,“寡人记得,你平日里也有记载太子言行?” 蒙毅老实回答:“正是。” “据事直书。” 他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暗示道,“巨细无遗,务必不能漏下一点一滴,知道么?” 蒙毅:“……” 他憋住笑意,“臣明白。” “甚善。” 秦王满意颔首,又提醒道,“藏得仔细些,莫让她知道。” 画面一转,是两鬓斑白的蒙上卿正在认真整理厚厚的书册——《太子殿下起居注》、《二世陛下起居注》。】 知韫:“……” 知韫:“???!!!” 太子殿下的沉默震耳欲聋,刚才所有小心虚小愧疚全部都烟消云散,她霍然抬头看向皇帝陛下和蒙上卿—— “你们竟然记我黑历史?!”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中带着点委屈,“你们真的太过分啦!” 嬴政:“……” 虽然但是,崽啊,你也记了阿父的,要不,咱俩互相扯平了? (尴尬中带点心虚.jpg) 蒙毅:“……” 虽然但是,这都不关我的事儿啊,都是陛下让我记的! (试图甩锅.jpg) * #春枝暮 感觉这个月应该能结束,还有一两章的样子 第987章 番外 太平令(87)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了,简直要笑麻了啊,父女两个默契地互记对方黑历史什么的……果然爱到深处自然黑昂!] [姮姐:孤有一样要瞒着阿父带到盛陵的东西(猫猫祟祟.jpg;/政哥:寡人也有一样要瞒着崽带到骊山陵的东西(祖龙得意甩尾巴.jpg] [又双向奔赴了呢(偷笑.jpg] [可爱!?(ゝw???)]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诸秦君俨然被这对父女的神操作给逗得乐不可支、抚掌大笑,文武重臣同样忍俊不禁,然而,人类的悲欢各不相同—— 知韫:“……” 沉默在蔓延。 太子殿下倒是想不依不饶地对着皇帝陛下指指点点,但谁叫她也干了呢?这大哥不笑二哥的,谴责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不过…… “我写的时候是说过的!” 她用委委屈屈又带着点控诉的眼神看着她爹,气哼哼地嘟囔,“我都没有瞒着阿父诶,阿父怎么可以和毅师一起瞒着我呢?难道是在里头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嬴政:“……” “自然不会。” 皇帝陛下几不可察地微滞半息,而后顶着他那威严又可靠的脸淡定道,“只是深觉时光易逝,宝儿又时常在外,这才让蒙毅用笔墨将那些时光记载下来,平日里也好翻阅。” 说罢,他微微垂下眼眸,似是有几分失落,“宝儿难道不信我吗?” ——朕带进皇陵里的东西,这些后人应该不能连里头写了啥都知道吧? 知韫:“……” 嬴猫猫跟她撒娇诶!这谁能抵挡得住啊?并不知道皇帝陛下仍然试图挣扎着含糊过去的太子殿下立马就迷迷瞪瞪了。 “我当然……” [话说萌1是写得发狠了忘情了吗?他是怎么写出厚厚一摞的啊(笑哭.jpg] [那可不?就连那年赵太后病重,姮姐一路回咸阳后累到在洗澡的时候睡着的黑历史都给记了,能不多吗(捂嘴偷笑.jpg] [姮崽:天塌了!我要闹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给我笑麻了啊(拍地大笑.jpg] 嬴政:“……” 好笑吗? 朕一点也笑不出来呢! “阿父~” 被老父亲撒娇给糊住眼睛的太子殿下瞬间清醒,眼神中满是幽怨。 嬴政:“……” [咳咳,不过实话实说昂,虽然政哥让萌1写的这个《起居注》里面带了不少姮崽的黑历史,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在政哥的眼里都是关于姮崽的可可爱爱的美好回忆呢?] [就跟现在非常流行的养崽日记一样,时间一天天过去,孩子一天天长大,按照那种老父亲老母亲的骄傲中带着点惆怅的心理,确实会想要把美好的回忆记录下来的。] [尤其是姮姐从少年时期开始,就是一年里有大半年待在外面,政哥作为将姮姐手把手养大的留守老父亲,他的这种心理会比一般的父母更浓重。] [一言而概之——崽,阿父想你了……] [虽然貌似有点有太恰当,但是那什么……鳏夫带娃(吹口哨.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特么的鳏夫带娃,明明郑后还在的好吧啦~_~] [就是说啊!所以应该是——嬴姮阿父,来接孩子啦?(狗头.jpg] 嬴政:“……” 突如其来的肉麻,让朕着实有些猝不及防。 然而太子殿下显然很受用,方才的幽幽怨怨尽数都烟消云散,含着笑意的眼睛亮晶晶的,正努力地想要压住上扬的嘴角。 嗨呀~ 就知道阿父最爱她啦! (翘嘴.jpg)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对父女也忒小气了,竟然还把东西带进骊山陵里头去了,写都写了怎么还不给看呢(指指点点.jpg] [别想了,以始皇陵和盛陵的安全性,有生之年别想了。说实话,就算技术到位了、可以在不造成伤害的前提下打开,舆论压力也可不能允许的。] [别看网友们一天到晚惦记着骊山陵里头藏着什么宝贝,但要是真敢往骊山去挖一铁锹的土,咸阳上下都得换一遍。] [舆论是一方面,再就是老嬴家还有后人在呢,秦亡只是结束了作为华夏皇族的阶段,又不是血脉断绝,千年来有落魄的也有出息的,开国元勋里的秦、严不都传闻是嬴秦后裔?]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显然不可能让老祖宗的陵墓被“保护性发掘”,专家那套可糊弄不了她们。] [欸,就是知道不可能,所以才觉得遗憾啊!] [仙品粮啊,就算只闻其名不见其影,依旧能闻到那诱人的香气,偏偏就是吃不到,想得我那叫一个抓耳挠腮得难受。] [这时候就得感谢萌1了。] 蒙毅:“……” 谢谢,但真的不用。 这种时候不需要想起他,就让他安静且低调地做个美男子就好。 (微笑.jpg) [谁让姮姐是自己亲自写的,但政哥事让萌1来帮着记录整理的呢?既然是整理,那肯定有初稿,虽然最后的正式本都被政哥带进骊山陵了,但初稿还在萌1这,他也没舍得毁,收拾收拾也跟着下葬了。] [然而,萌1的墓的安全性显然跟始皇陵和大帝陵没得比,于是……] [欸,乱世!欸,盗墓贼!] 蒙毅:“……???” 蒙上卿捂着胸口,俨然受到会心一击,只觉得受到的伤害那——么大! 安全性低怎么了? 就算安全性不能和帝陵相提并论,这也不是从他墓里拿东西的理由啊! (生气╰_╯) 【秦王政二十一年春,以王贲为主将率军攻魏,李牧将胡刀边骑从。 魏亡。 齐国遣使送公子公主入咸阳,与秦再续盟约。】 诸齐君:“……” 其余诸侯:“……” ber,这都什么时候了啊? 山东六国已亡其四,只要再亡齐灭楚,秦国就能彻底扫平天下,这等危急关头,你齐国怎么着也得和楚国报团取暖以抵抗来势汹汹的秦军了吧?怎么还跟秦国续订盟约呢? 唇亡齿寒的道理不懂吗?! 续订盟约也就算了,竟然还送了公子、公主入咸阳,怎么的?瞅着秦王父女灭国实在辛苦,于是一人送一个美人犒劳一下? 哈哈,你人还怪好的嘞! “拉拉队队长……” 齐襄王与君王后夫妻俩对视一眼,又目光炯炯地看向屁股底下疑似有刺的太子建,欲言又止几许,终于安慰好了自己—— 蒜鸟蒜鸟,都不涌易。 左右自五国伐齐后,齐国便再无争夺天下的可能,既然努力没有用,早点放弃挣扎也好,好歹免去一场结局已定的战乱。 再者,他们齐国都已经这么尽心尽力地给秦国当拉拉队队长了,来日秦灭齐、一统天下,总不至于反手就赶尽杀绝吧? 第547章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嘛! (洗脑.jpg) 【“寡人欲攻取楚地,诸位将军以为,多少兵马合适?” 军事作战会议上,秦王询问诸将。 王翦素来老成持重,行军力求稳妥、不爱打险仗,沉思后道,“臣以为,非六十万人不可。” 秦王不置可否,又询问在灭燕时表现出色的少壮派李信,李信自信道,“臣以为二十万足以!”】 楚王们:“???” 你小子搁这看不起谁呢? 有本事就带二十万大军来,寡人非得让你看看,究竟谁胜谁败! (骂骂咧咧.jpg) 诸秦君:“……” 飘了,略有点飘了昂。 楚国再怎么样也是立国数百年的老牌诸侯国,幅员辽阔、雄踞南方,战争潜力不容小觑。 ——楚王能够调动的战争潜力,和楚国再生死存亡下能爆发出来的战争潜力可不是一回事,同样,在别国土地上打仗和在本土上打仗也不是一回事。 鉴于时代的不同,只从半遮半掩的天幕从透露的信息,诸秦君只能断定秦国国力胜于楚国,但具体胜出多少不太清楚。 只能大概进行猜测—— 若是只发二十万大军,未必不能胜,但大概率会胜得比较险。 一来,二十万大军虽不少,但在灭国之战中却也不算多,哪怕秦国有灭楚的实力,也容易给其努努力就能战胜的幻想。 别小看这种幻想,在绝境中给点希望,是能极大地激发其潜力的。 二来,不要高看敌人,也不能小看敌人,这都是会思考的人,战前计划得再好,也不能保证敌人会按照设想的那样来应战。 嬴稷对此深有体会。 打长平之战的时候,他知道赵括不行,所以想方设法让赵王把廉颇换下来、把赵括放上去,但他哪能想到赵括这么拉? 七月份的时候廉颇还在筑垒壁而守,不久赵王以赵括代廉颇,赵军在赵括的指挥下紧跟着就断了粮道,几十万赵军,三下五除二就全被秦军包围了。 听上去很好吧? 但秦国本来是想先分割包围绞杀一部分再慢慢吞下剩下的,结果现在被包围的就是赵军全部主力,那么问题来了——就准备了一桌饭,现在来了两桌客人,该怎么办? 吃又吃不下,放又不能放。 嬴稷都六十多岁了,还要亲至河内前线,赐民爵、发年十五以上尽数前往支援长平。而后数十万赵军被围困四十六日,直至九月,赵括在集结锐卒突围时被射杀,赵军大败,尚存的赵军亦被阬杀。 这能怪秦国吗? 这能怪他和白起吗? 老秦王时至今日尚心有余悸——知道赵括废物但没想到能这么废物,差点就被乱拳打死老师傅了。 (想想就来气.jpg) [信啊,知道你很自信,但你先别自信,咱们稳扎稳打昂(摸摸头.jpg] [项燕其实还是有点本事的。] [未虑胜,先虑败,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李信:“……” 他挠挠头,也知道是有些冒进了,好在都是陛下与殿下计划中的一环,不曾对秦军造成什么损失。 【秦王失望道,“王将军老了,怎么竟怯战了呢?不如年轻的将军果敢壮勇了。”于是令李信与蒙恬率军二十万伐楚。】 诸秦君:“……?” “政儿这是做什么?” 嬴驷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以他的性子,就算决定弃王翦而用李信,也不会这样说话啊?听着倒像是故意的?” “或许是迷惑间客?” 嬴疾猜测,“李信这二十万大军,想来是作先锋之用,一来迷惑楚国,二来……也可警醒诸将。” ——太浮躁了点。 [政哥,你要考虑好哦,真的要这么伤害老王脆弱的小心灵嘛?] [一想到等会儿要发生什么,我就忍不住想笑。] 嬴政:“……” 始皇陛下:“……” 二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某些回忆,立时脸色一僵。 这个……就不必了吧? [笑死,为了给政哥空出表演的舞台,姮姐还特意称病没来呢(偷笑.jpg] [不然怎么办嘛?帮老王说话,伤政哥的颜面,帮政哥说话,伤老王的心,手心手背都是肉的,自然惹不起躲得起喽!] [乐,说得好像姮姐和政哥没有提前商量好似的(斜眼笑.jpg] [哈哈哈哈看破不说破嘛!] 知韫:“……” 虽然但是,那咋了? 策划是她们父女俩一起策划的,可最后撒娇也是一起撒娇的啊! 她又没有临阵脱逃! (理直气壮.jpg) 【王翦告病而归频阳东乡。 秦王父女俩廷议后出发,到王家时业已入夜。 “臣拜见王上、殿下。” 王翦连忙披衣起身,匆匆忙忙地迎了出来,“王上与殿下漏夜前来,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并未。” 秦王伸手扶了一把,又解下披风披在王翦身上,与他一道入寝居说话,并以目光令太子止步于外。 太子:“……” 她撇撇嘴,到底退了一步又一步,只是秦王才进屋,老老实实的太子立马生龙活虎地往窗下溜,悄咪咪伸手戳出小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政哥,不是我说昂,你都把姮姐一起带来了,是怎么有自信能让她不掺和一脚的啊(笑哭.jpg] [姮崽:猫猫祟祟.jpg] 嬴政:“……” 所以,这都怪他喽? 知韫眼神飘忽。 不然嘞?难道还怪她啊? 【“将军抱病,按理寡人不该搅扰,该让将军安心休养的。” 秦王和声道,“只是眼下大秦正与楚国交战,李信与蒙恬尚且年轻,正需将军这般老成持重之人坐镇中军,不知将军可还愿为寡人挂帅伐楚?” “这……” 王翦微怔,心下迟疑,谨慎道,“多谢王上看重,只是臣年老体衰、精力不济,灭楚乃国家大事,还是请王上另择良将吧。”】 [看着有点点眼熟啊?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呢?想不起来了啊,大家有什么头绪吗?(捂嘴偷笑.jpg]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笑死,军书十二卷,卷卷都有小米的名字。] [小米在吗?采访一下,你觉得老王的眼神为什么总往政哥的佩剑上瞟啊?一定不是因为上一个拒绝的被赐死了吧?] [哈哈哈哈哈,我们小米在口碑这方面还是太权威了(大拇指.jpg] 被点名的嬴稷:“……” 搁这嘎嘎乐什么呢?这么戳老祖宗的伤疤,基本的礼貌在哪里? (生气╰_╯) 被误伤的白起:“……” 虽然但是,笑一下算了。 ^_^ 【王翦正杂七杂八地乱想,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一抬头,却见秦王满是恳切—— “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 王翦:“……” 王翦:“???!!!”】 [啊啊啊啊啊啊啊政哥撒娇了啊!看到没有?政哥给老王撒娇了啊!] [名场面打卡!前排合影!] [老王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啊?政哥跟你撒娇诶!] [老王:像做梦一样(恍惚.jpg;/婉君:是的,你就是在做梦(面无表情.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米对婉君:君若不行,寡人恨君!——看看这对比,真不怪你和婉君是恨海情天的be,跟政哥学学啊(恨铁不成钢.jpg] 诸秦君:“???” 诸秦君哈哈大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同时,也对不能现场看对照组君臣的笑话一事甚是遗憾。 嬴稷:“……”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一个个的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寡人与武安君数十载君臣情分,非揪着那点事儿不放干什么?真让寡人与他君臣离心,对你们究竟有什么好处啊?! 哼! 不就是撒娇吗?有什么值当稀奇的,搞得谁还不会似的! 老秦王在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十分迅速地起身握住白起的手,目光诚挚,“君何忍弃寡人耶?” 白起:“……” 要不咱还是正常说话吧,真的,别这样,有点瘆得慌,怪让人害怕的。 (︶﹏︶) 【“噗嗤~” 耳边隐约传来笑声,听着耳熟,但王翦现在思维有些混乱,于是呆呆地问,“是谁在笑?” 秦王:“……” “很好笑吗?” 看着窗户上那俩圆溜溜的孔洞,秦王怒,“还不进来?堂堂太子竟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 “哦。” 太子乖乖巧巧地应了,然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她从门外探出头,眉眼带笑地对着二人挥挥手,然后顶着秦王的瞪视,正衣肃容,快步上前握住王翦的另一只手,无比动情地说道—— 第548章 “将军虽病,独忍弃我父乎?” 王翦:“……” “嬴、姮!” 秦王涨红了脸,俨然气得咬牙切齿,凤眸在屋内逡巡几许,果断抓住腰间佩剑。 “王翁救我!” 太子殿下大惊失色,撒腿就跑,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夜色。 “毅师救我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嗝!我不行了,怎么能这么好笑啊,只要姮崽一耍宝,场面就突然鸡飞狗跳起来。] [姮姐:零帧起手,贴脸开大(墨镜.jpg] [政哥,你是不是有点热啊?怎么还红温了呢?(捂嘴偷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崽,别喊了,赶紧跑吧,不仅王翁救不了你,蒙毅也救不了你,自求多福昂,我会为你祈祷的。] [你就皮啊,谁能皮得过你啊,就这在老父亲的底线上疯狂蹦迪的架势,真的从小到大没有一顿打是白挨的(笑哭.jpg] 知韫:“……” 嬴政:“……” 好笑吗? 大概是挺好笑的吧。 但是作为当事人,不管是被贴脸开大的皇帝陛下,还是皮皮虾似的耍宝的太子殿下,显然都有点笑不出来呢。 (尴尬.jpg) 然而,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文武重臣自然是不敢当着尴尬的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笑得太明显的,至多也不过是对着王老将军挤眉弄眼。 王·独享陛下与殿下撒娇·翦才不惯着他们呢。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昂首挺胸,面上亦只露出淡淡的、矜持的笑意,淡定且从容地与众人对上视线。 文武重臣:“……” 虽然但是,你真的有点装! (微笑.jpg) 然而,隔壁的诸秦君和他们的重臣显然没有这个顾虑,一个个笑得嚣张又放肆,就连始皇陛下也露出笑容。 咳,虽然他也和王翦说过这句话,但好歹没有崽来贴脸开大不是? 别说,还怪有意思的呢。 虽然尴尬是有点点尴尬,但比起循礼而疏离,这种疼爱的孩子与他随意自在地搞怪耍宝的感觉,确实也挺不错的。 (惆怅.jpg) 第988章 番外 太平令(完) 【秦王政二十二年,灭楚,定江南地,降越君,置会稽郡。 秦王政二十三年初,齐王建与其相后胜发兵守西界、不通秦。春二月,王贲率军自燕地南下,齐王建不战而降,齐地定。 自此,天下归秦。】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灯光在哪里?音乐在哪里?欢呼声——尖叫声——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恭喜大秦帝国闪亮登场!(撒花.jpg)(鼓掌.jpg)] [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我们大秦从非子起家,经过五百年、三十六位君王,才终于在政哥这一代成就一统天下的霸业,真的是太励志了(猫猫头落泪.jpg] 弹幕上欢呼雀跃地用文字和动图蹦了个迪,洋溢着充满感染力的喜悦之情,令秦君、秦臣、秦人也跟着心潮澎湃。 然而,诸侯们:“……” 不好意思,请见谅,你们的欢笑声有点吵到寡人的眼睛了哈。 (礼貌微笑.jpg) 只可惜这幅强行挤出来的礼貌微笑不过维持了三秒钟就破功,因为—— 【“竟然还有脸哭?” 前韩王成对着前齐王建阴阳怪气,“可不是与秦友好之时了。” “别搞得好像你们韩国抵抗了似的。” 田建当即瞪回去,冷笑,“汝莫非是忘了?当年尔等五国伐齐使我齐国根基折损,至今尚未恢复元气。” “楚国可不曾参与,好汉不提当年勇,你我谁家祖上不曾称霸于诸侯?只是我等纵使败落了,却也不曾如你田氏一般。” 负·前楚王·一格电·刍加入战场,露出虚弱假笑,“一味地给人当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是没有好下场的。” “或许吧。” 田建比他笑得更假,“但弑杀王兄与嫡母的冷血之人,这下场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呢。” 而在斗嘴的三人身侧,是啃野菜啃得脸色蜡黄、觉得他们吃太饱的前赵王迁和唯唯诺诺的前魏王假幼子,以及…… 事不关己看热闹的秦廷重臣和深感丢人但无处可逃的六国降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爆笑如雷了啊家人们!] [俺不中嘞,都是亡国之君排排坐了,怎么还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呢?] [要不怎么说是亡国之君呢(斜眼笑.jpg] [此间乐、不思韩的韩成,四面秦歌、不闻齐乐的田建,仇家满地走的一格电负刍,两眼一睁就是渴望美食却不能吃的赵迁,伪装蘑菇的忧郁小魏,五缺一的老燕……分不清,实在分不清,都有主角之资啊!] [姮崽:不枉我特意把在深山老林里挖野菜的赵迁弄回来(墨镜.jpg] [非非子、小良子、牧猫猫:谢邀,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有这样的前老大,这辈子的罪孽都一笔勾销了(微笑.jpg] [乐,给我笑发财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诸秦君只觉得自个儿的嘴角有自己的想法,是怎么压都压不下来,相信寡人,再阴郁的人看到这场面也会变得开朗的。 始皇陛下亦是忍俊不禁。 瞅着这场面,他不免有点遗憾,早知道他也把这些人都凑齐了放在咸阳,多精彩有趣的画面,不比歌舞好看? 突然就理解她那特意办一场宴会的恶趣味,和抓住异族首领就充入歌舞团的小爱好了。 好看,爱看,多来点。 诸侯们:“……”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家门不幸的诸侯只觉得隔壁老嬴家的笑声实在有些吵闹——虽然他们的耳朵听不见,但不要紧,他们的脑子里已经在自动进行循环播放。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混蛋啊,混蛋! 亡国就算了,苟且偷生也算了,但起码不能这样转着圈地丢人啊!这不止是丢自己的人,还是拿祖宗的脸面来擦地啊! 下来吧,孩子,下来好不好? 寡人和寡人的祖宗以及你小子的爹妈祖宗都在下边等着你来团圆呐! (面目狰狞.jpg) 【旧时代已然落幕。 在这个由大秦开启的新时代中,上至秦王与太子,下至文武群臣,都意气风发、精神振奋地欲要执笔画江山。 “十五税一,怎么样?” 作为核心决策者兼方向把控者的秦王父女撇开群臣,窝在章台殿中头碰头地探讨细节,一项一项讨论。】 “十五税一?” 诸秦君掩在袖中的手霹雳吧啦一算,微微凝着的眉头稍稍松了些。 若只削减田租一项,而户赋、刍稿税和其余杂七杂八的赋税不动,倒也不是全然不可行,紧巴是紧巴了点,不过战争素来暴利,估摸着大秦在灭六国的过程中也积累了些底子。 ——贵族可是肥羊啊。 一套体系,只要初期能够坚持过去,慢慢地也就运转起来了,再者,等过上个几年,不是还能从异族抽血吗? (磨刀霍霍.jpg) [不懂就问,十五税一在当时是什么水平?] [降到极限的水平。] [拿事实举例吧,历史原因,咱们刚起步的时候需要农业反哺工业,那时候的农业税规定是15.5%,而各地区实际收缴大概在13%到19%之间浮动,后来工业慢慢恢复了,农业税逐步削减,直到彻底取消前,大概是8%样子。] [?卧槽,那这么看,姮姐的刀子砍得这么狠?割自家的大动脉啊?] [那也没狠到这个地步,作为统治者,政哥和姮姐首先要保证的是大秦帝国的正常运转,虽然田租降了,但实际上其余的各种赋税还在正常收缴,综合下来的税率其实也不算低了。] [主要也是那时候交通和损耗的问题,收再多的税,全部浪费在运输的过程中,朝廷明明没有收到预计的赋税,黎庶却切切实实的承担了,两边都觉得自己吃大亏了(;-_-)] [而且战争是天下权力和财富的大洗牌,伴随着大秦兼并天下,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王公贵族们世代积累的财富也汇聚到了大秦手中,最起码在开头几年大秦不差钱。] [也足够了,姮姐缺的是时间,没多久她就和老吕勾肩搭背地去坑那些豪富家的钱来填补国库了。嗯咳……政哥去泰山封禅的钱都是“赞助”的呢(斜眼笑.jpg] [奢侈品从不坑穷人????] [姮姐表示:穷人兜里能有几个子儿啊?就算昧着良心敲骨吸髓也榨不出油来,还是有钱人适合交朋友(墨镜.jpg] [亲爱的朋友,最近有点不凑手啊,借点钱来花花?(狗头.jpg] 知韫:“……” 说什么呢? 那可是孤的上帝,孤的贵宾,孤的至爱亲朋,互相帮助的事情说什么借字呀?未免有点太见外了昂。 (开朗大笑.jpg) 第549章 自认有点小钱的人:“……” 够了!他们说够了! 你这是借吗? 你压根就不打算要还! 家里有点钱碍着你事儿啦?这可是他们祖祖辈辈攒下来的家底啊! (猛男落泪.jpg) [说实话,有些时候真的不太懂那些有钱人的脑回路,那些大牌奢侈品,说好听点是高冷,说难听点就是爱答不理,就这态度,还非得上赶着去买(挠头.jpg] [楼上懂什么?这买的是东西本身吗?买的是我有你无、我能买你不能买、我买得起你买不起的尊贵格调!私人订制、独家拥有,这是什么?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啊(捧读.jpg] [对嘛,尤其是大秦一统天下,六国的老贵族们失去了原本的政治地位,兜里穷得只剩下钱,这种时候来一个能让他们重新感受到尊贵格调的东西,还不是闻着味就来了?] [不错啦!好歹姮姐很良心地只做垄断生意,没真拿那些看着就不值钱、实际也不怎么值钱的东西糊弄人。] [虽然但是,那是因为她没赚够,等贵族豪族对这样东西的需求市场被她榨干了,她立马就把价格打下来、走量卖给有点小钱的普通人,然后火速捧出新的奢侈品继续卖(笑哭.jpg] [姮姐:你或许赔了,或许小赚,但我一定赚得盆满钵满(叉腰.jpg] [商业天才1.0吕不韦和商业天才2.0姮姐倾情联手,为你量身打造,交个朋友、成为贵宾,助你圆千年贵族梦~] [笑死,真的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杀猪盘(狗头.jpg] [冷知识:当拥有的智商和财富不匹配的时候,钱包里的小钱钱就会以合情合理、合法合规的方式流向姮姐的口袋^_^] [哈哈哈哈精辟(大拇指.jpg] 诸秦君:“……” 诸侯们:“……” 他们顺着弹幕的话思索了一下,大概就是—— 她拥有了某种制造稀有珍品的技术,但她先不大批量制造,而是每年制造了几件精品,给它附加上各种各样的价值、吹成天下至宝,然后说只有血脉高贵的人才能拥有…… 诸秦君:“……” 真是的,吹得这么好,弄得寡人都想零元购了。 (老实人揣手手.jpg) 诸侯们:“……” 坏了,在实力不足以零元购的情况下,寡人确实有点想掏兜去买。 败家子竟是寡人自己! (擦冷汗.jpg) [不得不说,姮姐掏富人兜的方法确实让钱又流动起来,毕竟富人的钱只会堆在家里或者买地,但给了姮姐,她就会放到市场上去钱生钱,惠及天下黎庶。] [她赚的就是富人的钱!] [商税和消费税是大秦的重要税收来源,柴米油盐等日常必需品的税率很低,而奢侈品不管是商税还是消费税都高得看一眼就让人晕头转向,甚至能满足她给日常必需品设免税额度。] [劫富济贫。] [我记得姮姐在教导执妹时好像说过,一个国家最核心的就两点:一个是怎么把钱收上来,一个是怎么把钱分下去。] [看大秦的赋税制度演变就知道了,十五税一的田租制度持续了很久,终姮姐一朝都没有再降过,那么她降的是什么呢?] [——是赋。] [要知道“重赋轻税”,而且赋是按户口人口征收的,在某种意义上偏向于人头税的概念,所以她在有了稳定的财政收入后,首先减免的就是杂七杂八的赋。] [执妹和照姐的政策也是延续姮姐,就算后期财政充裕,后继皇帝也没选择继续减田租,而是采取补贴的形式。] [大概意思就是,秦廷每年会根据当年的财政情况核算出一个减免田租亩数,比如说今年每户有两亩的免田租额度,那么家里只有两亩地的秦人和家里有两百亩、两千亩甚至两万亩的贵族,都有两亩田可以不缴田租。] [主打的就是人人平等!] 良田大户:“……” 两亩? 哈哈,你搁这看不起谁呢?这减了和没减有什么区别?说白了,不就是从他们这儿赚钱去贴补那些穷人吗! 贫苦秦人:“!!!” 哎呀,就知道殿下最爱我们,宁愿想出这么麻烦的法子,也要为他们减轻负担呢,她怎么可以这么好啊? 什么? 你说这是后继皇帝干的?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心意就是殿下的心意,咱都记着呢! (比心.jpg) [用姮姐的话说,就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皇帝身为天子,自然要代天行道!] 老子和庄子满脸欣慰。 对的,你没看错,这就是我们道家的圣君呐! 赚贵族的钱怎么了? 贵族拥有这么多钱,不就是让她来赚走的吗?钱财的自然流动乃是天地自然之理,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罢了,她甚至都没有派兵去强抢! 真好呢。 [姮姐也不是光掏兜的啦,她在对异族下手的时候也会带着大家一起赚,不过这种时候,哪个家族能吃肉、哪个家族连汤都喝不到……就需要看她脸色了。] [一手大棒,一手甜枣。] [然而赚了钱也得拿出来花^_^] [姮姐:你不花钱,我怎么花钱?我不花钱,天下黎庶怎么花钱?] [手掌生杀大权的统治者特质在姮姐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别看她平时总笑呵呵的,但实打实的翻手云覆手雨,让你死你就绝对生不了。] [姮姐:遵纪守法的好皇帝一枚,但总能用合情合理、合法合规、合乎民心的方法让你全家都消失(和善微笑.jpg] [《大秦慈母》] [这种时候就必须懂点事,高呼:陛下!我爱你!么么哒!] [哈哈哈哈姮姐露出温柔的笑意:你也觉得我是大秦白月光,对吗?] 诸侯贵族们:“……?” 敢情你流传千年的大秦白月光称号就是这么来的? ber,这能对吗? 她不仅把咱们当想取就取的钱袋子,还把咱们当成狗一样训啊! ——好吧,也不是不行。 贵族最是知道贵族,能让他们心甘情愿被训,不仅是因为她手中拥有忠诚的臣子、愿为她效死的军队、信赖于她的庶民…… 行吧,这貌似已经足够让他们“心甘情愿”了。 既然胳膊拧不过大腿,还不得趁着她愿意带他们一起赚钱的时候麻溜上船啊?面子算个什么东西,里子才最是要紧。 只要他们跪得够快,她就没有理由赶尽杀绝。 ——懂了吧?这下还不开窍,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睿智的目光.jpg) 【商议完赋税制度的调整后,又是律法的调整。 “叫上李斯和韩非,再叫上你用得顺手的人,慢慢地修起来吧。” 秦王揉着额头叹气,“改吧改吧,就算今日不让你改,来日你坐了王位也依旧会改,既如此,索性现在改,纵有反对的,也能替你镇压。” “阿父……” 太子只觉鼻子一酸,走过去枕在他膝上,“阿父万岁,我愿给阿父做一辈子的太子。”】 [仙品,这真的是仙品!] [不行了,真让我嗑上好的了,别说是变法的大事,我妈和我爸在年夜饭怎么吃的事上都没有这么包容支持我的想法?????] [姮姐是政哥最坚定的继承者,政哥也是姮姐最坚固有力的后盾啊!] [你说(嚼嚼嚼)我们政姮双推(嚼嚼嚼)怎么能吃得这么好呢(嚼嚼嚼)] [姮姐说政哥万岁,说愿意给政哥当一辈子的太子,但是,政哥怎么舍得让你和孝文王一样当一辈子的太子呢?] [对啊,他才不舍得呢!] [就像幼年立太子时,政哥牵着姮崽的手一步一步地登上宗庙一样,在姮姐三十岁这一年,政哥也亲手为她戴上冠冕,又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带着她站在大秦的权力之巅。] [这才是双向奔赴的绝美父女情(仙女落泪.jpg] 正感动的太子柱:“???” 所有感动的情绪全部都烟消云散,只觉得自个儿的胸口中了一箭的太子柱在这一刻失去了微笑的能力—— 礼貌吗你们?! 呵呵,你们这些破孩子懂个屁啊,知道四五十岁的年纪,还有个亲爹老骥伏枥、能骑在隔壁六国头上作威作福的安心吗? 你们压根就不懂! “儿愿给阿父做一辈子的太子!” 太子柱在心里骂骂咧咧,转头就学起了他曾孙女,试图枕在老秦王膝上,“若兄长在,儿亦愿做一辈子的安国君。” ——个屁! 能当秦王谁不想当秦王?就算为了他出息孙子和出息曾孙女的名正言顺,他也得死死得占着秦王的宝座! 嬴稷:“……” 倒也不是完全不触动,只是刚看过标杆模范呢,两相对比之下,老秦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难得温柔地摸了摸太子柱的头,笑呵呵道,“姮儿年轻,你如今几岁?” 第550章 太子柱:“……” 呜呜呜,扎心了,爹! 知韫可不知道她那素未谋面的高大父和曾大父再一次互相伤害,只是美滋滋地托着腮,并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得矜持一点。 嘻嘻。 你们也知道阿父很爱我吗? (翘嘴.jpg) 嬴政:“……” 瞅着她那高兴得神采飞扬、就差浑身冒泡泡的模样,嬴政也没忍住跟着扬了扬唇角,嘴上却道,“瞧你这样子,难不成,还想要我一把年纪却辛劳不休?” “我哪有?” 她歪了歪头,笑嘻嘻道,“阿父爱我嘛,还不兴我高兴一下呀?” 说着,她又猫猫祟祟地往嬴政身边挪了挪,小声道,“人家都说权力是毒药,但在咱家显然不是这样呀!” 知韫眨眨眼,伸出手指戳了戳嬴政的手臂,认真道,“绝世好爹”,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绝世好崽”。 她神色间得意洋洋。 “这叫什么?这叫天选父女!” “惯爱甜言蜜语。” 嬴政不免失笑,又抢在她嘟嘟囔囔前抬手整理她鬓边的碎发,矜持道,“不过……勉强算是有几分道理。” “只是勉强?” “……好吧,并非勉强。” “只是几分?” “……也可以再多几分。” 于是知韫被她爹这一本正经地改口给逗得乐不可支。 咦惹,可可爱爱捏~ 这边父女情深、其乐融融,就显得隔壁的始皇陛下格外形单影只。 谢邀,并不是很想旁观隔壁那谁的幸福生活,这只会衬托得他很惨——这和阳光开朗主角质问阴郁反派为什么不爱世界有什么区别?! ^_^ 【秦王忽而想起了什么,捏了捏太子的脸颊,不满地询问,“不是说要给我想一个响亮威风又无人用过的名号?” “别急嘛,当然想好了呀!” 她笑嘻嘻道,“阿父德兼三皇、功盖五帝,便取‘皇帝’二字作尊号,为与后世皇帝区别,再添一个‘始’字,称作‘始皇帝’以彰显阿父的开天辟地之功,如何?” “听来甚好。” 甚是满意的大秦始皇帝陛下骄矜地抬了抬下巴,“既如此,不如后世皇帝便以数计之,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始皇陛下:“……!” 你们看,你们快看! 瞅瞅这机灵的小脑瓜子,他崽简直跟他心有灵犀,凭什么他不能拥有一个崽?! (生气╰_╯) [我嘞个傲娇大猫猫啊!] [以数计世代,这可太符合政哥和大秦的审美了!] [温馨提示,政哥,你要不要先考虑一下姮姐的想法啊,她貌似有点点太不愿意被称为二世皇帝呢(笑:-d] [政哥:我为始皇帝,你为二世皇帝,一听就知道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摸头.jpg;/本来不情不愿的姮姐:其实二世皇帝也挺好听的(翘嘴.jpg] [小小姮崽,拿捏(墨镜.jpg] 知韫:“……” 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的。 (撇嘴.jpg) [哈哈哈哈哈,虽然不礼貌,但还是想说,崽,那什么“圣神文武孝始皇帝”的……不好听,真的不好听啊!] [崽,你的审美怎么突然就花里胡哨了昂?明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谁把你给带上歪路的!(大哭.jpg)] [花里胡哨怎么啦?来,让我们打开谥法表,打头第一个是圣,第二个是神,第三第四就是文和武,姮崽只是想把最好的字都给政哥,她有什么错(超大声.jpg] [咳咳,谥号乃是华贵之物,贪多贪足反而……] [?哈哈哈哈姮姐说你们真的很冒昧呢(笑哭.jpg] 就是就是! 诸秦君纷纷点头应和。 不就是多加了几个字吗?算得上什么大事啊,也就政儿挑三拣四,像寡人,可从来不会对姮儿挑挑拣拣呢! (茶言茶语.jpg) [虽然但是,难道就我一个人在关注姮姐和政哥就这么自然地讨论起谥号的事情吗?(疑惑.jpg] [这有什么的?政哥和姮姐还都很早就开始修建陵寝了呢(耸肩.jpg] [而且“夏殷以上,虽追号帝王,亦是在生之号”,先秦时期吧,不仅有谥号,还有生号,就是在某位君王生前就给上了尊号,等人去世之后直接沿用生前尊号做谥号,比如周文王、周武王都是这样。] [姮姐就是啊。] [姮姐五十大寿时,以刘交、叔孙通为代表的儒家恭请她上尊号“大帝”,则天法尧曰大,大致意思就是“法尧舜之道,承天地之统”。】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我更喜欢这一句唯天为大,大帝一般都是神中的尊大者,人间最早的大帝是太昊伏羲氏,含金量杠杠的(大拇指.jpg] [然而,被姮姐给拒绝了。] [姮姐矜持地表示:在生前就给她上这样的尊号容易让她得意翘尾巴,这样不好,还是让她谦虚一点、等驾崩后再上吧。] [猫猫想要,但猫猫要矜持!] [哈哈哈哈哈,回头被执妹上一个圣神文武孝大帝的尊号就有意思了(偷笑.jpg] 知韫:“……” 够了!我说够了! 一时脑抽竟成千古笑谈。 可恶的某某,你让我怎么理智?欠我的究竟拿什么来还?! (恶龙咆哮.jpg)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刘交可是荀门弟子,他本人是浮丘伯的弟子、姮姐的小师弟,亲兄长又是刘邦,可太了解姮姐的“矜持”了。] [那可不?之后没多久,执妹领着文武重臣、宗室亲贵、诸子百家联袂上书,被姮姐再次拒绝,然后又是来咸阳贺寿的诸小国国君再三泣拜恭请,姮姐终于表示盛情难却,她就不过多地推辞了(斜眼笑.jpg] [哈哈哈哈哈哈可爱!] [乐,我一想到姮猫猫明面上谦虚矜持,转头就去找政哥和郑后炫耀,我就有点想笑,笑着笑着又有点想哭t﹏t] [只要疼她爱她的阿父阿母还在,我们姮姐就算已经五十岁了,也依旧是有人哄的崽崽啊!] [?楼上!捅我一刀对你有什么好处(大哭.jpg] 一边伤心一边腾出耳朵听的诸侯们:“……?” 当寡人打出这个问号,不是寡人有问题,而是寡人觉得你们有问题。 认真的吗? 当女儿的都五十岁了,当爹妈的不得七十?这等高寿,该知足啦,有什么好哭的?! ——有这闲工夫和多余的力气,不如来哭哭短命的寡人! (伤心.jpg) 始皇陛下:“……” 谢谢,有被误伤到。 优秀的崽不是他的,悠长的寿数也不是他的,他只有该死的胡亥。 (笑不出来.jpg) 【“阿父!” 忙里抽闲地跑了一趟骊山的太子殿下兴冲冲地回来了。 “我有个好主意哦!” 话还没来得及往下说,她就见秦王手里正拿着一方印玺—— 玉玺乃是极温润柔和的白色,方圆四寸,上钮交五龙,正面则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 “这是什么?” 她眼睛一亮,“是之前让匠人用和璞刻制的玉玺吗?”】 [啊啊啊是玉玺!是象征正统的传国玉玺!是让无数人心驰神往、心潮澎湃的传国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不行了,我看一眼就上头,哪怕这件象征人皇正统的、人族气运加身的至宝,才刚刚被创造者赋予号令天下的权柄!] 嬴政矜持微笑。 其实有被后人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激动模样给愉悦到,但也就一点点哦,毕竟类似的彩虹屁,他崽很早就对他说过了呢。 (`へ′*) [虽然但是,传国玉玺很好,可我已经在博物馆欣赏过了,只想知道传说中的太子玺呢?] [看一眼,让我看一眼啊!] 【——却见秦王取出另一方印玺,与传国玉玺同出于和璞,略小些,为螭虎钮,刻有“承天景命”四字。 “这是什么?” 太子连忙凑过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爹,“给我准备的啊?” “不然还能给谁?” 秦王矜持道,“朕为始皇帝,配以玉玺,你为皇太子,自然该有新的印玺,从前的太子印也应封存。” “阿父~” 太子感动坏了,“你怎么能这么好啊?真的好爱好爱阿父呢~”】 [哦~就是这个味儿,熟悉的姮崽,熟悉的蜜罐子(陶醉.jpg] [我们大秦父女是这样的,政哥一如既往的宠,姮崽一如既往的甜(姨母笑.jpg] [承天景命玺啊,独属于姮姐的玉玺,只可惜它基本只存在于秦史及相关史料中,至多在姮姐时期的文物上有过痕迹。] [姮姐当太子时的专用玺、当皇帝时的私玺,她驾崩跟着一起葬入盛陵。真是……看都不给看一眼,小气吧啦的 ̄へ ̄] 第551章 [不然嘞?阿父的爱当然要独家私藏啦!] [就像政哥的传国玉玺是历代皇帝的正统天命象征一样,本来承天景命玺也应该是历代太子的正统天命象征的……] [受天明命玺也一样啊,在执妹正式受封太子的时候,姮姐特意为她制的,之后成为大秦太子代代传承的最高宝物。] [笑死,隐约记得执妹当年也准备给照姐重新制一个,再把姮姐为她制的带去陪葬,然后照姐拦住她,说你难道要让大秦每一代的太子都重新刻制玺印吗?] [被拦下的执妹:不开心?_?]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可惜后头那些朝代简直把太子往死里整,我记得最后一个持有的太子被逼到发疯,握玺质问——不是说接受了上天的美好任命吗?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然后皇帝麻溜地把人废了,又从善如流地把受天明命玺直接收归皇帝所有,自此之后的太子不再配玺,而称印,上面就刻着简简单单四个字——皇太子宝。] [承认吧,就是贪心,既想要政哥的传国玉玺,又想要姮姐制的受天明命玺,如果不是因为承天景命玺在盛陵,估计也想抢过来(小猫咪已经看透所有.jpg] “敢?!” 皇帝陛下当即皱眉冷笑,“贪欲权欲熏心,竖子竟敢怀此等觊觎不敬之心!” 他给他崽的东西,也是彼辈配肖想的吗? 呵,当真是不知所谓! “惦记就惦记呗!” 知韫倒是想得很开,懒洋洋地托着腮,“这些人越是怀觊觎之心,越是说明阿父予我的爱与信重是终其一生也不可求之物,啧啧啧,跟这样的人计较竟显得我欺负“可怜”人了呢!” 虽然是笑盈盈的,可语调却带着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幸好她把承天景命玺给带去陪葬了,一想到她的宝贝会在各种奇行种里辗转,就觉得实在委屈了她的宝贝。 嘻嘻,机智如我! (得意.jpg) 嬴政:“……” 糟糕,突然也想把传国玉玺带走,传啥传啊,弄个“皇帝之玺”意思意思得了。 (嫌弃.jpg) 诸侯和诸公子们:“……” 他们可不知道父女俩的关注点有多清奇,只是满是渴望地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件至宝。 两个字:想要;三个字:很想要;四个字:非常想要! ——公子扶苏也想。 作为始皇帝已入朝听政的长公子,他自然也是有象征身份的专属印鉴的,但印鉴上就简简单单地刻着名字,与因受始皇帝宠爱而同样配有私印的弟妹并无区别。 而与那由“始皇帝”特意命人制的、与传国玉玺同源而出的承天景命玺相比,差距简直有如云壤之别。 公子扶苏:“……” 理智上其实能理解两者的差别,但情感上仍不可控制地有些小失落。 (羡慕.jpg) 始皇陛下倒是没注意他那铁头娃好大儿的忧伤,他正琢磨着——当年刻完传国玉玺,剩下的和璞被收哪儿了?应该还在吧?能找着吧? (努力回忆ing) 【秦王政二十四年年初,秦王嬴政祭祀天地、宗庙,正式称始皇帝,并以秦王政二十四年为秦历元年,新时代正式降临。 秦历三年,始皇帝携太子与文武百官出咸阳,经洛阳、大梁、陈留、定陶,一路祭祀名川大山、立碑颂德,而后入山东、登泰山封禅。】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封禅好啊、封禅妙啊,我将再次前排留影!] [好有纪念意义的时候,我要截图当屏保!] 弹幕欢呼雀跃,俨然激动得不得了,然而很快,弹幕就顿住了—— [什么鬼?] [泰山上头那个金光闪闪的东西是啥?咋还有声音画面嘞?] [等等,我突然有一个细思极恐的猜测——那乌泱泱的一片白不会是我们吧?] [谢谢,不思就已经很恐了。] 此猜测一出,弹幕立马就停滞了片刻。而后弹幕背后的人们就眼睁睁看着天幕调皮地调转镜头,很快,一个壮阔雄伟的大殿出现在视线。 大殿两侧整齐端坐着身着交领右衽袍服、只在配冠与绶带上加以区分的文武重臣,正微微颔首、含笑望来。 而大殿的上首—— 着玄衣纁裳的高大男子正值盛年,虽姿态随意,却如虎踞龙盘,他正含笑听身侧的年轻女君说话,漫不经心地抬眸间,凛凛的君王之威扑面而来,尽显睥睨之色彩。 而那年轻的女君亦身着织金绣玄鸟玄衣,正随意地支着下巴与父亲说笑,大抵发现异常,她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眸光流转,又笑盈盈地冲着天际眨眨眼。 “呀,似乎能互相看见了呢?乖,千万不要给我抢锅呦!” 说罢,她还萌萌哒地歪了歪头,并坏兮兮地冲天际比了个心。 弹幕:“……” 时间凝滞一秒、二秒、三秒……直到到达临界点后,弹幕直接沸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我人傻了啊!妈妈你快来看啊!是活的政哥、活的姮姐、活的大秦啊!(大哭.jpg] [嘤~姮姐竟然对我笑,她是不是喜欢我?她还冲我眨眼睛、歪头、比心,她一定是爱惨了我吧(红脸害羞.jpg] [拱!拱出去!] [等等!我知道大家都很激动,但大家先别激动,姮姐刚刚对我们说了句啥来着?我恍惚听见什么别抢锅?] [……] 弹幕再次陷入凝滞,良久,才慢悠悠飘过一句—— [妈妈,我好像有点鼠了?????] ——*——「完」——*—— #春枝暮 始皇政的番外应该要过几天哦 第989章 番外 始皇(1) 始皇二十九年。 尚未破晓,天色犹且灰蒙蒙一片,永延殿却已灯火通明。 嬴政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宫人行色匆匆却有条不紊地来往于产室,难得有些神思不属。 季春三月的夜风早已褪去寒凉,从耳畔拂过时将女子忍耐的呼痛声传递入耳,也将这个夜晚拉扯地格外漫长。 终于,残星隐去、月沉碧潭。 伴着一声稚嫩的婴儿啼哭,嬴政心头一颤,猛地转过头看向那紧闭的殿门,负在身后的手亦不自觉地握紧。 “恭喜陛下!” 殿门打开一角又迅速关上,一名女官神色欢喜地出来报喜。 “是位公主,母女平安!” “当真?” 嬴政近乎本能地追问了一句,又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只觉得有天大的惊喜笼罩着他。 这……是他的宝儿吗? ——宝儿现在很累。 知韫甫一恢复意识,就觉得好像有一股令人窒息的、难受疼痛的挤压力推着她往外出去。 这感觉略有点熟悉。 婴幼儿的大脑尚且支撑不住她更深的思考,于是知韫凭借着本能反应吭哧吭哧往外爬。 “哇~” 在出生的过程中有被累到的女婴在呼吸到第一口空气时忍不住哇地哭了一声,然后就感觉到被一双大手抱起。 “是女娃!” 极为欢喜的声音充满感染力,医女和宫女欣喜地互相对视一眼,又迅速忙碌起来,或是去向等候的皇帝报喜,或是为产育的皇后清理,或是给新生的小公主清洗。 ——她好像……出生了? 新生儿的五感尚未发育成熟,知韫只觉得眼前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到有人动作轻柔地用温热的帕子给她擦洗,又将她裹进绵软的锦被中,然后抱着她放到另一个地方。 似乎是床? 郑菁在宫人的侍奉下清理好身体、换了干净寝衣,倚靠着等宫人将孩子抱到她的身边来。 其实她这个年纪,放到平常人家足以做大母了,可谓是高龄产妇,幸而她身体素来康健,十月怀胎亦未曾吃什么苦楚,眼下虽有些脱力,却也不至于昏睡。 她轻轻触摸女婴的脸颊。 “宝儿?” 女婴显然不能回应。 听力暂且未回归的知韫努力地眨眨眼,想要看清这个应当是她妈妈的人,但显然,不是所有努力都有结果,刚加载成功就高负荷运转的大脑直接来了个强制关机。 于是等嬴政怀着激动的心进来时,只看到一只呼呼大睡的幼崽。 不过他显然不在意。 年过四十、儿女成群的皇帝陛下俨然因期盼许久的幼女降生而满是欢喜,年轻时初得长子时的心情他已然记不太清了,但此刻的喜悦却实实在在地驱散堆积的沉郁。 “辛苦你了。” 嬴政对自己的抱崽技术很有自知之明,没敢在幼女熟睡的时候尝试抱她,只是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又轻轻地伸出手指轻触她的脸颊,才心满意足地看向郑菁。 “多谢陛下关怀。” 郑菁莞尔轻笑,轻声道,“她是陛下的女儿,亦是我的亲女。” 第552章 其实这个孩子来得很意外。 当时天幕消散,她和嬴政都沉浸在对梦中情崽的渴盼中,于是一拍即合地努力造娃,只是等发热上头的脑子冷静下来,她和嬴政又觉得无论是二人的年纪还是现实情况,似乎都不适合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但真放弃,又有点不舍得。 于是二人一边纠结一边造娃,没多久,郑菁就发现她怀孕了。 郑菁:“……” 皇帝陛下的身体是真行啊。 虽然有点不太恰当,但郑菁认为,通过一个男人的某方面能力来判断他的身体健康程度应当是十分准确的,因而她大胆地作出猜测—— 他或许真的是累死的? 若是调养得当,应当能撑到她女儿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年纪? 嬴政并不知道温柔含笑的郑菁在想什么。 他只是一眼不错地看着女儿那红彤彤、皱巴巴的脸蛋,怎么看都觉得不够,于是他让泛起困倦的郑菁赶紧休息,又美滋滋地看了他崽许久,才在谒者的提醒下吩咐宫人悉心照看,恋恋不舍地去廷议。 今日的章台宫似有喜事。 前来廷议的文武重臣敏锐地从宫人卫士的神色中品出些欢欣的意味,在心里估算下皇后的产期,立马有了猜测。 果然—— “皇后平安诞下朕之幼女。” 皇帝陛下矜持地压着嘴角,却也大方地和他们分享喜悦,“宝儿年幼,且立为咸阳君。” 文武重臣:“!!!” 果真吗? 历代先王在上,我大秦果然秉承天命啊! “臣等恭贺陛下!” 同样期盼许久的文武重臣红光满面,简直比自己有崽还要高兴,高呼,“陛下万年!殿下万年!大秦万年!” 大秦一统天下的日子尚短,各方面的事务本就繁多冗杂,兼之去岁天幕的出现,上至皇帝下至群臣的压力都很大,一群上了年纪的人简直比当年灭六国时还要拼。 眼下总算是有了好消息。 没办法,储君之位关乎国本,皇帝陛下毕竟不年轻了,继承人的择定实在是重中之重。 追随皇帝陛下风风雨雨走来的文武重臣倒是不担心现在,但只要想到储君只能从胡亥打包单杀组里矮个子拔高个,就对未来毫无信心,愁得晚上连觉都睡不安稳。 现在,终于能安心干活了。 什么? 你说未必是小殿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虽然道理大家都懂,但就是拒绝去想这个可能——父一样,母一样,凭什么崽不是同一个崽?同样是大秦,上天总不能只偏心另一个,把他们当成是捡来的吧? 嘻嘻。 好日子也该轮到他们来过了。 (容光焕发.jpg) 刚出生的婴儿嗜睡。 一天拢共十二个时辰,她有十个时辰都在呼呼大睡,等到知韫终于可以稍微抵抗住嗜睡本能的时候,她开始悄咪咪地“打探”环境—— 语言有点耳熟。 与汉初关中地区的雅言大抵仿佛,只在细微处略有不同,如果不是架空的话,她估摸着现在应该是秦汉时期,所处位置大约是在秦咸阳一带或者汉长安一带。 她应当出身皇室。 因为她母亲和殿中侍奉的宫人称呼她父亲为“陛下”,而宫人又称呼她母亲为“皇后”。 首先排除嬴秦。 毕竟秦朝就两任皇帝,秦始皇没有立皇后,至于胡亥,这家伙甚至没来得及立皇后就和秦朝一起共赴黄泉了。 所以,是老刘家的哪一位? ——似乎都不是。 随着视觉的回归,终于看清了她那虽然忙忙碌碌但每天都要来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父亲身上穿着的玄衣纁裳时,知韫觉得她本来就转得不快的脑子似乎有点宕机。 等等!秦……秦始皇? 知韫:“???”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ber,这能对吗? 秦始皇究竟有没有皇后,两千年后的人只能遗憾地表示暂无相关史料,可她能不清楚吗?当年她可是和董仲舒司马迁面对面交流、看的都是未删改版《史记》、站在汉初研究秦史的呀! 可不是秦始皇,总不能是胡亥那个狗东西吧?别说她爹这龙姿凤章的样貌和凛然霸道的威势一看就不是胡亥配拥有的,年纪也对不上啊。 她似乎是老来女来着。 知韫努力地昂起小脑袋,伸出肉嘟嘟的小爪爪去碰她爹的脸。 “咿呀?” 政哥?是你吗政哥? 嬴政显然对爱女的亲近十分受用,抱着软乎乎的幼崽、握着胖嘟嘟的爪爪,只觉得老父亲的一颗心都要化了。 这就是有崽的快乐吗? 也不知道宝儿何时能喊阿父。 皇帝陛下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崽,听着咿咿呀呀的婴儿语,余光在崽崽阿母身上一掠而过,心想,既然隔壁的宝儿先喊阿母,那他的宝儿先喊阿父,这应当是合情合理、公平公正的吧? 于是,一番头脑风暴后开始晕晕欲睡的知韫就发现她爹开始一本正经地教她喊阿父,别说,看上去还挺认真。 “咿呀?” 幼崽乌溜溜的眼睛满是困惑。 虽然她确实是个伪小孩,但爹你是不是有点没把她当真小孩? 旁观的郑菁:“……” 皇帝陛下的那点小心思她不用猜都知道,但怎么说呢,对于一个在教育界声名赫赫的父亲而言,只是教孩子喊阿父罢了,又没有把孩子带去廷议,可见是有分寸的。 至于先喊阿父…… 看在皇帝陛下真有皇位要给她女儿的份上,不和他较这个真。 (微笑.jpg) 虽说暮春初夏的天气正是一年中最舒适安逸的时候,只是嬴政怕他崽吹了风,故而一直将她养在郑菁殿中,除了侍奉的宫人和医者外,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等到夏去秋尽,茁壮成长的幼崽已经初步显露出她那旺盛的精力,不仅能在铺满毯子的殿中四处乱爬,还能牵着父母的手尝试站立,嬴政思索后决定带着她在重臣宗亲的面前露露脸。 十月初一,祭祀英灵。 知韫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有人在给她穿衣裳、裹披风,然后就被熟悉的怀抱抱起,初时她还没在意,毕竟她爹每天早上都要先来抱抱她再舍得去工作。 咦惹,真是黏人呢! ╰(*′︶`*)╯ 已经从爹妈的日常交流中攫取到充足信息的知韫确定以及肯定她这辈子的爹就是秦始皇,就是不知道秦始皇为什么有了皇后,而且还有往女宝爹发展的架势。 行三朝礼时,由她阿母抱着她立于殿门处,她爹则亲自取了桑弧蓬矢来射四方天地。而后她爹又命奉常择定吉时,同左右丞相和宗正一道往太庙行太牢祭祀。 ——祭祀太牢,在周礼中是天子的太子才得以享有的待遇。 知韫:“!!!” 她一下就精神了,甚至分不出心思去想胡亥这个狗东西人在何处,只剩下一个念头—— 亲爱的阿父,什么时候能立你的嫡长女兼爱女当太子呀? (期待的搓手手.jpg) 不过话又说回来,睡醒就发现已经被抱着上了车架的知韫挂在她爹的脖子上左顾右盼——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啊? “宝儿醒了?” 嬴政感觉到怀里的小团子扭来扭去,熟练地调整抱崽的姿势,轻摇铃铛,很快有宫人登上车架,从水壶中倒了热水、拧了帕子,而后知韫懒洋洋地窝在她爹怀里,由他照顾着擦了脸、又干了一碗温热的牛乳。 “咿呀!” 被养崽技术日益精进的皇帝陛下照顾得很好的知韫吭哧吭哧地踩着他的大腿,踮着脚丫仰着脑袋,嬴政唇角微扬,配合地低下头,果然感受到她啪叽一口亲在脸侧。 “mua~” 摇摇晃晃的幼崽眉眼弯弯,露出只长了四颗牙的笑容,高高兴兴地歪在他怀里跟他贴贴。 老父亲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嬴政轻柔地摸摸她的毛毛头,放柔声音,“咱们现在正往骊山去,等会儿阿父带着宝儿一道祭祀我大秦英灵,宝儿莫要害怕,可好?” 知韫:“???” 祭祀英灵? 是和祭拜烈士一样吗? ber,大秦在这方面的思维竟然这么先进的吗?而且,带着七个月大的她去祭祀,她爹的爱是不是有点太沉重了? 幼崽歪了歪头,乌溜溜的眼睛懵懵懂懂,带着点困惑不解。 嬴政却觉得她应该听懂了。 “我的宝儿最是聪颖。” 仔细看了看,发现他崽十分精神的样子,嬴政便絮絮叨叨地叮嘱,“祭祀时阿父忙,且让你扶苏阿兄抱着,宝儿若困了就睡一会儿……” 知韫:“……” 她眨眨眼,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果断往她爹的怀里拱了拱,将老父亲的絮叨当摇篮曲听。 第553章 别说,怪催眠的。 虽然嘴里说着要让长子来照顾幼女,但皇帝陛下却一直没舍得撒开手,一路抱着他崽踏过砖石大道、拾阶而上,直到在执祭香、行祭祀时才允许长子来抱幼女,等到祭祀完毕,又一刻也等不得地接回幼女,抱着她走到英灵殿外,俯瞰咸阳士民、锐士秦卒。 观礼的咸阳士民和戍卫的锐士秦卒显然都已知晓帝后得女的好消息,此刻正目光炽热地仰望着那立于高台的高大身影,和他怀里的幼崽。 一个代表现在,一个象征未来。 “陛下万年!殿下万年!” 咸阳士民和锐士秦卒难掩激动地齐声高呼,“大秦万年!” 知韫陷入了沉思。 自从知道亲爹是秦始皇后就将未来的储位和帝位视为囊中之物,并为太子之争制定了一揽子计划的知韫突然觉得,就算她不争不抢,这位置好像也是属于她的。 对一只七个月大的幼崽而言,她的声望是不是有点高得离谱? 算了,等会儿再琢磨。 软乎乎的玉团子歪着脑袋、安静地看了会儿,扭了扭小身子,伸出肉嘟嘟的胳膊抱着父亲的脖颈往上爬,在他垂眸看来时小小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不听话的舌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阿、父!” 嬴政:“……!” 他一时怔住,没反应过来。 直到杏眸亮晶晶的幼崽啪叽亲在他脸侧,又响亮地喊了一声。 “阿父!” 一颗心好似泡在温水里,酸酸的、胀胀的,暖洋洋热乎乎。 “诶!” 嬴政开怀大笑,高兴地应了一声,旋即又将咯咯笑的女儿举起,朗声道,“姮乃朕之嫡长,当为我大秦皇太子!” 重臣宗亲:“……” 虽然但是,当时说殿下年幼、先封咸阳君的是谁?刚出生一天的幼崽年幼,难道七个月的幼崽就不年幼了吗? 重臣和宗亲们笑呵呵地互相对视一眼,决定不和被一句“阿父”迷昏头的女宝父计较。 “谨遵皇帝陛下旨。” 众人俯首,“伏惟皇帝陛下受命于天、光照四海,皇太子殿下承天景命、宜乘鼎业!” 士民锐卒亦再次山呼万岁! 知韫:“!!!” 太子之位来得这么容易吗? 嘻嘻。 小小阿父,拿捏! ╰(*′︶`*)╯ * #春枝暮 回来更最后的始皇政番外啦,大概有三四章样子,应该能在本周内更完,然后这本书就彻底完结啦! #春枝暮 咳,虽然知知是始皇政最小的孩子,但因为嫡出就她一个,所以宗法上知知就是嫡长,至于宗法这东西分男女,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咱只要诸事有利于我就行。 第990章 番外 始皇(2) 一声“阿父”,换太子之位。 知韫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这么划算的买卖了,无异于当年用一声“郎君”换皇后之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震惊! 堂堂大秦始皇帝,竟然是可以与恋爱脑相媲美的恋女脑! 更夸张的是,全大秦上至皇帝陛下、中至重臣宗亲、下至士民锐卒,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皇帝立尚在襁褓的幼女为皇太子是一件值得震惊、质疑、争论的事情。 ber,这能对吗? 固然先秦至秦汉确实残存母系遗风,但也不至于在皇帝陛下有两打儿子的情况下让一个平平无奇的公主为储。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正所谓夜深人静思考时,于是知韫先喊“阿父”哄完爹、再喊“阿母”哄完娘,而后开始慢慢进行复盘。 联想到秦始皇莫名有了皇后、英灵阁与英灵祭祀体系和秦始皇对她超乎寻常的宠爱以及她高得离谱的声望,知韫合理地作出以下推测—— 世界线重开了。 上辈子,她作为始皇帝的幼女,默默地积蓄力量,在胡亥屠杀兄弟姐妹时成功逃脱,并在天下大乱时或效仿秀儿光武中兴、或效仿二凤玄武门之变、或效仿judy靖难之役,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最终成功地截胡了邦子。 make qin great again! 而现在,世界重开,所有人都背着她带着记忆在二周目重生啦!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未来是平定乱世的明君,所以天然对她带有滤镜,并决定不走弯路、直接填写正确答案。 合理吗? 非常合理! 只要带入这个秘钥,那么秦始皇为什么有了皇后、为什么对幼女超乎寻常的宠爱都有了合乎情理的解释—— 作为古今公认的恋秦脑、事业男,不宠爱能扛起大秦的她,难道还要去宠爱可以去争十大昏君榜首的胡亥吗? 既然决定要扶她上位,自然要立她母亲为皇后来为她铺路。 至于英灵阁和英灵祭祀…… 或许是她上辈子搞出来团结老秦人的,然后被她爹抄作业了? 知韫越想越觉得逻辑畅通无阻,整个程序都能流畅地运行。 唯一的问题就是,按照她爹的年龄来算,她是不是生得有点晚?哪怕她的挂一直没关,但甭管是政变、兵变还是造反起事,貌似都不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姐该玩的。 ——不过这个以后再研究。 心中有了猜测,知·天真无邪的小孩·韫开始悄咪咪打探—— 自从在英灵祭祀上见过扶苏后,她陆续见到了她爹余下的二十几个儿子和十几个女儿,各个对她都十分和善。 很好,没有胡亥。 她在白日里经常被她爹抱着去章台殿,重臣宗亲都来刷了脸。 很好,只有李斯,没有赵高。 再一看她爹漆案上的奏章以纸质奏折和竹制奏简对半开,治粟内史和少府禀告农具和种植法的革新、推广…… 很好,她的猜测是对的。 既然如此—— 务必要紧紧披好她的小马甲,绝对不能被发现她是个伪小孩。 她可太清楚上位者的心思了。 如果她是个生而知之、天资聪颖的真幼崽在他未给予太多关注的角落里野蛮成长、接过大秦帝国,他会持有后悔可惜愧疚赞赏的复杂情绪,亦君亦父,但如果她是个老黄瓜刷绿漆、内里不知道是谁的伪小孩…… 哪怕此男作为绝世恋秦脑、铁血事业男,他依旧会选择她为继承人,但他定然会彻底摒除父女的身份认同而只余君臣,二人的关系中只会存在冷冰冰的利益考量。 知韫可不乐意这样。 上头坐着的是一个宠爱她的阿父还是一个审视她的君父,实在是天差地别,权力动物的可怕谁当过谁知道。 同样的一句“我爱阿父”,在亲爹的眼里是女儿撒娇,在权力动物的眼里就是“她在讨好我、她别有所图”。 这日子能过吗? 谢邀,她宁愿去白手起家。 不过既然她装伪小孩已然装得熟能生巧、天衣无缝,那么—— 阿父!你的天才萌宝来啦! (飞扑.jpg) (骨骼太软,飞扑失败.jpg) “阿父!” 艰难地在厚厚的、软软的婴儿床里扑腾了几下,天才萌宝委屈唧唧地瘪瘪嘴,开始摇人。 于是嬴政起身将她抱起。 仔细判断并确定他崽并非是因吃喝拉撒的生理需求而召唤他后,嬴政果断将他崽揣在怀里,在批阅奏章、处理政务的同时,一边朗读教认字,一边讲解教思维。 知韫:“……” 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她应该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啊? 幼崽乌溜溜的眼睛满是茫然扒拉着他的手臂探头探脑地看写着工整清秀的小篆的奏章,又仰着脑袋看他认真的神色,歪着脑袋思索几息,略迟疑地缩回他的怀抱,努力绷住小脸上课。 管不了这么多了。 既然他敢给她启蒙,说明一周目的她立的就是这样的天才人设。 他敢信,她为什么不敢干? 认真地听着听着,就被她爹那平铺直叙、枯燥至极的朗读声和讲解声给催眠睡着的知韫在倒头就睡前如是想道。 行吧,身体机能暂不支持。 (??~????) 依旧是他的蒙上卿:“……” 其实很想谏言陛下,说他这样揠苗助长的行为简直丧心病狂,但仔细观察后,蒙上卿又觉得什么苗配什么农。 或许,殿下这样的天才苗子就需要陛下这样的揠苗助长式教导,只是他等凡人不懂罢了。 (严肃脸.jpg) 始皇三十年正月初一,嬴政在他的四十三岁生辰当日,抱着他的幼女嬴姮祭祀天地宗庙,并正式颁诏天下,册立其为皇太子,授玺印。 三月初三,为年幼的太子举行盛大的周岁庆贺典礼宴会。 然而,来不及为年满周岁就拥有了独一无二的太子玺而惊喜,太子殿下呆呆地看着正让宫人帮她搬家的亲爹。 第554章 “阿父?” 窝在母亲怀里的幼崽探出翘着呆毛的小脑袋,震惊地左右张望。 “为什么搬我的东西?” 她眨了眨湿漉漉的杏眸,委屈巴巴地抗议,“我还是小孩!小孩是离不开阿母的!” “你已断奶数月。” 嬴政一本正经地纠正他崽,“你已两岁,也该正式启蒙了。” 知韫小声反驳,“我才一岁!” “你算错了。” 嬴政淡定地哦了声,语调轻描淡写,“你去岁三月出生,出生后就算一岁,过了岁末岁首就添上一岁,过了今岁三月的生辰再添一岁,所以你眼下已经三岁了。” 知韫:“???” 她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顺着她爹的话,不可置信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简直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神奇的算法? 难他天?! 瞅着他崽那瞳孔地震、怀疑人生的震惊模样,嬴政扬了扬唇角。 师崽长技以制崽的感觉真不错。 “阿母~” 知韫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疑似被她爹给套路了,俨然被气成河豚,于是转身埋在母亲怀里,气鼓鼓地噘嘴控诉。 “阿父骗我!他坏!” 郑菁:“……” 突然就很能理解那关于“皇帝陛下活泼”的形容了,就他这一本正经地逗崽的恶趣味,说他不活泼,谁信呐? 啧。 姮三岁和政五岁。 不过谁把崽逗生气就谁来哄,郑菁并不打算插手父女的相处。 “宝儿?” 嬴政将生气气的幼崽从郑菁怀里抱起来,低声轻哄,“是阿父不好,宝儿原谅阿父,不生气了,好不好?” “哼!” 知韫略有翘嘴,却在第一时间将上扬的嘴角转为向下,并傲娇地别开脸,重重哼了一声。 她是这么好哄的崽吗? 嬴政眼底笑意更浓,面上却握着他崽的爪爪,作出失落的模样来,“宝儿不舍得阿母,难道就舍得阿父吗?” “我哪有!” 她歪了歪头,“明明阿父也可以和我与阿母一起住呀!” “可是阿父每日都很忙。” 一味失落的皇帝陛下善解人意,“深夜过来会打扰你阿母的。” 郑菁:“……” 这种时候不用cue她,谢谢。 知韫:“……” 她很想对她茶言茶语的亲爹说一句“难道不打扰她阿母就能打扰她了吗”,可是,她爹是对着她绿茶、撒娇诶! “那……那好吧。” 幼崽扭了扭小身子,两只胳膊抱住他的手臂,询问,“阿父好辛苦,那我陪着阿父,阿父是不是就不辛苦了呀?” 她歪歪头,甜甜道,“心疼阿父呀~” “……自然。” 皇帝陛下矜持地压住嘴角。 于是知韫认真地点点头,转过头,有模有样地和郑菁商量,“宝儿白日里来陪阿母,晚上陪阿父,好不好?” 郑菁莞尔失笑。 她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女儿胖嘟嘟的小脸蛋,笑着点头,“我们宝儿最是公平,阿母和阿父都听宝儿的安排。” “不对哦~” 知韫捧着小脸,美滋滋地高兴了会儿,认真地纠正,“明明是阿母和阿父都最爱我呀!” 说着,她扑腾着伸出小手。 “要阿母抱抱!” 见郑菁伸手来接她,幼崽在她爹的侧脸啪叽亲了下,咯咯笑着投入阿母的怀抱,母女俩亲亲热热地腻在一起。 嬴政含笑看着,唇角微扬。 到了他这个年纪,独占欲已不似年轻时那般霸道而外显,兼之郑菁高龄产女,其实不该这样早让孩子搬过去。 只是,他毕竟不年轻了。 纵然心中再不甘,但理智也得明白,有些事非人力能更改。 嬴政有时候也会想,既然他能得宝儿为储,或许他的寿数也能够延续数载也未可知,但这毕竟不能笃定,既然身处皇帝的宝座,他就必须冷静地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要尽可能地将他一生的见解与经验都悉数传授于她,并给她铺出一条平坦无阻的路来。 在最后的七年时间里。 知韫并不知道她爹正在悲观地掰着指头数日子,并决定在未来的时间里向她展示何为铁血大秦的储君教育,她高高兴兴地和郑菁告完别,才跟着嬴政搬去章台殿。 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反正都住在章台宫里,她又不是没长腿。 当然,这不妨碍她向她爹撒娇要假期——上学也是要放假哒! (╯^╰ ) 第991章 番外 始皇(完) 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换算到现在,大约就是“旁听廷议三百次,不会理政也能评”。 当然,皇帝陛下还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 毕竟幼崽的年纪摆在这里,保证幼崽每天的充足睡眠,是养育幼崽健康成长的基本要求。 因而知韫每天行程大抵如下: 早晨一觉睡到自然醒,洗漱之后就啪嗒啪嗒跑去找嬴政。 如果嬴政正在与重臣议事,那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专属位置上,捧着温热的牛乳或羊乳吸溜,顺便旁听;如果嬴政只是在批阅奏章,那就麻溜地往他身上一爬,美滋滋地享受老父亲的照顾,然后作为挂件窝在他怀里,由着他在批阅奏章的同时给她上课。 鉴于上学是个脑力活加体力活,她往往听着听着,不是觉得饿了要补充能量,就是被强制进入休眠状态,窝在她爹怀里呼呼大睡个一到两刻钟后,醒来继续听。 等到中午,阳光正好的时候,嬴政就会抱着她出去晒太阳以保证她这只幼崽能够进行充足的光合作用,然后一路散心、走到郑菁的永延殿,让她在这里午睡。 下午回章台殿后的行程如上。 晚上则是轻松愉快的亲子时间。 秉持着“雨露均沾”的公平原则,知韫一般在章台殿睡一晚、在永延殿睡一晚,让嬴政和郑菁轮班给她讲睡前故事哄睡觉,主要内容就是大秦历史外加诸国往事。 非常充实。 充实到一众公子公主看上一眼就觉得头发发麻、两眼发直,直呼铁血大秦、恐怖如斯。 众公子公主:“……” 作为胡亥打包单杀组,在太子殿下出生前,一众公子公主就被皇帝陛下安排了包括下地种田在内的繁重课业。 原本觉得他们每日的行程已经安排得很紧凑,但现在一看幼妹…… 对不起,又拖后腿了。 二世皇帝的重任果然还得让阿妹来承担,至于他们……老老实实地啃完爹再啃妹、啃完妹再啃侄女就行。 (╥_╥) 知韫倒是接受良好。 大秦嘛,本来就是卷卷的,再搭配上带着一周目的记忆和结局来打卡二周目的始皇帝陛下,就更要卷成麻花。 尤其是她的年纪还这么小。 知韫就觉得吧,她爹现在估计已经在他上辈子的死亡节点上画了一个圈,并准备在此之间尽可能地帮她铺路。 既然如此…… 孤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觉的?不就是没有到处撒欢的快乐童年吗?这算得上什么大事儿啊,没有就没有吧! 未来的事情不确定性太大了。 与其整天在脑子里纠结着怎么才能让她爹多活个几年,不如她努努力,一来可以让她爹这个恋秦脑放心,二来,等她再长大几岁就能直接帮她爹分担政务了。 放宽心、少操心才是延年增寿的养生小妙招,比吃啥都管用。 ……等等! 太子殿下猛然惊醒—— 她出生于始皇二十九年,而始皇二十八年,她爹东巡封禅后又南登琅邪,留三月,作琅邪台、刻石颂德,也就是在这之后,徐巿等方士请发童男童女三千东渡。 她爹具体是什么时候进入二周目的来着?钱和人给出去了没? 童男童女加上百工等技术人才,这是多丰厚的人力资源呐?就算是徐福本人,虽然对某中老年人进行保健品诈骗的事儿干得很不道德,但他也是精通医学、天文、航海的高级人才来着。 找什么蓬莱、瀛洲啊? 找某岛啊! 只要一想到某岛上有无数金灿灿、银闪闪在等着她带它们回家,太子殿下的眼泪情不自禁地就从嘴角留下来。 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吸溜.jpg) 怀着对小钱钱的虔诚热爱,太子殿下在日常学习中对其格外关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寻到了蛛丝马迹—— 正在为南征百越做准备的屠睢上奏,汇报了水兵的训练情况,并表示庞妟、庞旻姐弟二人于水战一道天资卓越,加以培养定能独当一面,又提到了徐巿这个名字。 徐巿,也即徐福。 嬴姓徐氏徐偃王之后,往上扒拉两千年,和嬴秦也是一家人。 ……好吧,关系是有点远。 第555章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徐福这家伙竟然改邪归正了诶! “阿父?” 幼崽仰起小脑袋,伸出爪爪指了指奏章,眼眸中满是好奇。 “欲南征百越之地。” 嬴政细细与她讲述征百越的战略重要性和正在进行的灵渠修筑工作,又道,“庞妟、庞旻善水战,等宝儿长大,便可令她姐弟渡海而战,令东海之东的扶桑、百越之南的身毒归秦。” 至于安南郡所在的红河三角洲,作为良种的来源地,已然在他和文武重臣的攻取计划中。 知韫:“……” 扶桑是日本,身毒是印度,一周目的她竟然打到了这么远? 果然,不能小瞧她和金银矿产、平原良种之间的羁绊啊混蛋! “哇~阿父好厉害!” 悄咪咪在心里热血一把,小殿下用满是仰慕和崇敬的星星眼望着皇帝陛下,又骄傲地扬起下巴,“作为阿父的女儿,等我长大,一定把阿父想要的地方统统打下来,都是我和阿父哒!” 嬴政矜持地压住嘴角。 虽然这是在抄他崽的作业,但面对他崽的星星眼和奶声奶气地甜言蜜语,皇帝陛下拒绝去在意这些细节问题。 嘻嘻。 这就是有小棉袄的快乐吗? 可恶啊,隔壁的他竟然提前二十年就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生气╰_╯) “庞?” 知韫并不知道她爹的心理活动,好奇询问,“庞煖老将军?” 印象里,秦国并没有庞姓的军政家族,而能够被屠睢在给皇帝的奏折中特意提上一嘴,这对姐弟显然非常人。 “庞煖的孙辈。” 嬴政颔首,“少年英才,可惜被耽搁了,先和屠睢历练着。” 又摸了摸他崽的呆毛。 “其实宝儿也是见过的,当时宝儿册立太子,庞氏姐弟和子婴、楼梧等人亦在宴上。” 毕竟是他崽的得力人手。 嬴政正是用人之际,自然是拿着名单将她们一个个搜罗起来。 虽说她们被耽搁了少年时光,但能够成为大帝手下重臣的,既离不开后天的培养,也缺不得与生俱来的天赋。 二十来岁的正当盛年,成了婚、生了娃,所有的私人问题都已经解决,各个都是发愤图强搞事业的生力军啊! “有吗?” 知韫努力回想,隐约记得是有和扶苏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不过因为刘邦、张良、萧何等大汉开国天团在场,她对她们其实没太注意,只隐约记得其中有几个女子看她的眼神有点复杂。 “那就是阿父说错了啦,不是我见过她们,是她们见过我!” 太子殿下一本正经地纠正,而后又问,“那这个徐巿呢?” “他通晓天文与航海,在当地黎庶中颇有名望,故琅邪监郡御史举荐其参与水兵训练。” 徐福脑子格外机灵。 虽然早就准备在皇帝陛下东巡的时候骗他一把大的,但眼瞅着天幕现世,虽然没被点名,但也果断取消计划。 ——可不敢冒头! 皇帝陛下只活了四十九岁,再结合一下隔壁的他的长寿,这不是明摆着说他养着的那群方士都是骗他的吗? 哪个方士还敢顶风作案啊! 但很遗憾,他本人取消没用,作为在沿海一带名望甚高的著名方士,他直接被举荐上岸。 徐福:“……” 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他只想当得道高人哄皇帝给人给钱,不想给皇帝当牛做马。 上岸?狗都不上! ——狗不上他上。 不就是帮忙训练水兵,等时机成熟了就跨海作战挖金子么? 等着! 他徐巿亦有因功封侯的一日! (斗志昂扬.jpg) 嬴政对此不置可否。 若果真立下如此大功,就算封侯又如何?大秦又不是给不起。不过封侯的难度确实很高,祝他未来能成功吧。 知韫倒是若有所思。 她爹不仅让徐福去楼船部队,语气还这么轻描淡写,显而易见,一周目的他绝对没有被徐福这家伙诈骗过。 是因为她的阻止? 不,不对。 一来,她的出生时间对不上,二来,如果一周目的她拥有影响亲爹的能力,她大概率不会给胡亥冒头的机会。 知韫猛地回想起楼梧她们的复杂眼神。 怎么形容呢? 现在仔细回想,大概就是——你怎么才来啊?你可终于来了! 知韫突然有了新的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所有人都是一周目,只有她是二周目? 不确定,再看看。 (猫猫思考.jpg) 当人在有目的、有计划地忙碌时,时间流逝得总是特别快。 始皇三十二年,知韫即将年满三周岁,成为一只没那么幼崽的幼崽,按照嬴政的计划,准备在新的一年里将她提溜去正式参与廷议,并将她的东宫属官、伴读亲卫等一应人员配置妥当。 知韫:“……” 铁血大秦,真是恐怖如斯。 尚且是个幼崽就即将拥有一身班味的太子殿下“勉为其难”地答应,然后对着皇帝陛下一通撒娇,要来最后的快乐寒假,满咸阳地撒欢。 很好,她玩痛快了。 直到她的三周岁生辰宴上,玩嗨了的知韫仍有些意犹未尽。 说是她的生辰宴,但对于一只幼崽来说,其实没太大的参与感,顶多就是热闹热闹、欣赏欣赏歌舞,然而比起歌舞,知韫显然对她爹酒樽里的酒更感兴趣。 ——虽然她确实不善饮酒,但秦朝的酒,应该不要紧吧? 心里这样想着,知韫悄咪咪仰头看了眼她爹,见他正含笑听老臣说话,便慢腾腾地往他身边挪了挪,又挪了挪,然后猫猫祟祟地伸爪爪捧下酒樽,探头尝了一口。 酒味不浓,酸酸甜甜的。 其实也不是太惊艳的口感,但大概是偷喝的感觉比较刺激吧,于是太子殿下一啄一啄地喝了好几口,然后…… 她晃晃悠悠地往后倒。 余光一直看着她偷酒喝的嬴政迅速伸手揽住她的小身子抱起来,顺便从她手里拿走酒樽。 “阿……阿父?” 脸颊红彤彤的幼崽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迟疑地嘟囔,“怎么会有两个阿父?欸,怎么又变成三个?四个?” 嬴政:“……” 同样看着的郑菁:“……” 她轻盈地笑了声,而后起身从嬴政怀里接过偷酒喝的醉崽,轻声道,“我带宝儿回去,陛下且继续宴饮吧。” “不必。” 嬴政抱着幼崽起身的同时压低声音,“本就是宝儿的生辰宴,哪有丢下她宴饮的道理?宝儿醒来定会气恼。” 于是将剩下的宫宴交由扶苏来主持,一家三口先行离席。 扶苏:“……” 宴上众人:“……” 好吧,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不过……偷酒喝的小殿下真可爱,喝醉了的小殿下更可爱。 ( ̄y▽ ̄)~* 醉酒的太子殿下格外乖巧,阿母帮她洗漱,她歪了歪头,乖乖配合,阿父喂她喝醒酒汤,她低头嗅了嗅,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干了,抱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等到上床睡觉,安安静静的幼崽一手拉着爹、一手拉着妈。 “听故事!听歌谣!”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幼崽懵懵懂懂地强调,“还没哄我睡觉呢!” 嬴政和郑菁:“……” 能怎么样呢? 夫妻俩将幼崽塞进被窝,然后一左一右地将她护在中间,嬴政给她讲故事、郑菁给她唱歌谣地哄她睡觉。 然而—— “阿父,怎么不唱?” 显然有点迷迷糊糊的幼崽眨眨眼,委委屈屈地控诉,“阿父只会给我讲故事、教我学习,从来都没有唱歌哄我!” 嬴政神色微怔。 见他没反应,她瞬间就红了眼眶,转身往郑菁怀里一埋,抽抽搭搭地告状,“阿父坏!阿父根本就不爱我!” 嬴政:“……” 郑菁:“……” 幼崽变脸太快、说哭就哭,直把夫妻二人弄了个措手不及。 “宝儿?” 嬴政迅速坐直,从郑菁怀里将哭唧唧的幼崽扒拉出来抱在怀里,眉头紧蹙地给她擦眼泪,又柔和了声音哄她。 怎么会不爱呢? 固然对她最初的期许是因天幕,也是出于拥有一位能撑起大秦江山的继承人的考虑,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听闻郑菁有孕时的欢喜是真,郑菁十月怀胎时的期待是真,第一次抱她在怀、第一次听她喊阿父、第一次…… 这是他亲自养了三年的孩子。 看着她从只会咿咿呀呀的小小一只奶团,到现在的爱撒欢、爱闹腾、爱抱着他甜甜蜜蜜地撒娇喊阿父的小童。 他怎么会不爱她呢?! 第556章 “宝儿乖,不哭。” 他轻哄,“阿父怎么会不爱宝儿呢?宝儿是阿父最爱的孩子。” “真、真哒?” 幼崽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 “自然是真的。” 郑菁已让宫人捧了热水,又拧了帕子递过来,嬴政接过,一边动作轻柔地给他崽擦脸,一边保证,“宝儿是阿父最最最爱的孩子,没有任何人可以与宝儿相较。” “那要阿父给我唱歌!” 嬴政:“……” 虽然不太合适,但确实有被崽的倔强给逗到,他没忍住扬了扬唇角,而后摸了摸他崽的毛毛头,“可以。但是宝儿得先乖乖躺好睡觉。” 于是幼崽乖乖躺好。 想了想,她又伸出手,一手拉着阿父、一手拉着阿母,感受到两边的空间分别被父母占据,才满意地闭上眼。 郑菁莞尔轻笑。 用空闲的手给她崽掖好被子,好整以暇地等着听皇帝陛下唱歌。 嬴政:“……” 他看她一眼,而后低沉轻缓的声音响起,生疏地唱着歌谣。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幼崽美滋滋地入睡。 知韫美滋滋地醒过来。 她将自个儿埋在被窝里,抱着被子在宽阔的床榻上滚来滚去,时不时发出哧哧的笑声。 家人们谁懂啊? 她昨天晚上做梦梦见秦始皇唱小星星诶! 果然,她的脑洞还是太克制太收敛了,只有在梦里,才能干出这么放飞自我的事情呢! 决定了,晚上就让她爹唱,梦里的她拥有的,现实的她也得有! “醒了?” 嬴政就坐在床边看着他崽蛄蛹着滚成一团,见她终于安静了,才伸手戳了戳被褥团子。 团子立时一僵。 “阿父?” 一脸懵的知韫顶着凌乱的头发和红彤彤的脸颊从被窝里蛄蛹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 他这时候不应该在上班么? “有话想与你说。” 嬴政挑眉轻笑,“忘干净了?” “……没有?” 知韫歪着头想了想,才慢腾腾地抱着被子爬起来,略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原来不是我在做梦啊?” 啊,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呢。 偷喝了几口酒,结果当着爹妈的面耍酒疯,她的一世英名啊! (猫猫头落泪.jpg) “做梦?” 嬴政轻笑,“既然眼下知晓不是做梦,可有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顿了顿,他道,“你阿母这会儿不在,咱们想说什么都行。” 知韫:“……” “其实也没有啦。” 她揉揉脸颊,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嘟囔道,“我想问阿父的,昨日夜里不都说了吗?” 微顿,她小声道,“我就是觉得,不管是阿父阿母,还是阿兄阿姊,又或是我见过的叔父阿翁,仿佛都对我过分疼爱,当然哦,不是说我不值得哦,而是吧……” 她砸吧砸吧嘴,迟疑道,“总感觉大家都认识我好久好久、对我非常了解的样子,这样感觉我有点不喜欢。” 不受控制。 假使天下人都通过某种途径了解过她的“前世”,不管他们对她的态度是否亲和友好,都让她有点没有安全感。 不是真爱假爱的问题。 而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对她的性情和风格有一定掌握,她却对他们一无所知、需要慢慢了解,这对她是不利的。 至于为什么要说出来…… 作为一个天才,“她”难道当真会对身边的这些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就算“她”自信自己就是人见人爱的魅魔,但内心难道真的从始至终一点猜疑都没有吗? 再自信的上位者也是多疑的。 有些时候,她作出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模样,在旁人的眼里反而是有问题的——是没心没肺,还是太善于伪装? 既然如此,不如直说。 反正她是她爹的亲女儿兼继承人,她爹难道还能害她不成? “宝儿果然敏锐。” 嬴政挑挑眉,虽惊讶于她这样快就有了感知,但更多的还是对她的敏锐的骄傲,也不打算隐瞒,直接将她出生前出现天幕之事如实告知。 知韫:“……” 知韫:“???!!!” 她越听越懵,显然有点不可思议,满是惊奇,“真的假的?” 嬴政颔首:“自然是真。” 知韫:“……” “阿父,你真的好过分。” 她眨眨眼,气哼哼地磨了磨牙,猛地往嬴政身上一扑,恼怒道,“隔壁的阿父都知道给他的宝儿唱小星星,你竟然要等我哭才给我唱!” 前一秒有点失落的嬴政:“……” 他没忍住翘了翘嘴角,抱住气鼓鼓地往他怀里扑的崽,声音中带着点满足的愉悦笑意,“你竟只在意这些?” “什么叫只!” 幼崽超大声地控诉,“难道这不是最最最重要的事情吗?!” 她挂在他身上委屈巴巴地扑腾,“我不管!我超级生气的!阿父一定要给我道歉!” “好,给宝儿道歉。” 嬴政含笑问她,“宝儿想要阿父如何向宝儿赔礼道歉?” “啊?” 正扑腾的幼崽一愣,然后认真地想了想,眼睛一亮,“隔壁的宝儿五十岁了都还有阿父阿母哄她,就罚阿父和阿母也要哄五十岁的我!” 说罢,她傲娇地一扬下巴。 “阿父不许和我讨价还价,我只接受这个方式的道歉哦!” 嬴政哑然失笑。 其实有点想说她“异想天开”,但不可否认,这一刻他的心脏如同被泡在温热的泉水中,暖洋洋地舒展开来。 “好。” 他也没有否认她的话,只含笑道,“阿父一定努力活着,纵然宝儿五十岁了,也有阿父和阿母哄宝儿高兴。” “那咱们说好了哦!” 她眉眼弯弯,伸出小拇指来勾他的小拇指,“咱们拉钩哦!” 嬴政笑着和她拉钩。 于是她高兴地窝在他怀里,咯咯笑了会儿,仰着脸笑嘻嘻问,“比起隔壁的宝儿,阿父一定更喜欢我,对吧?” “是,最喜欢你。” 嬴政失笑,随即认真道,“他有他的宝儿,我有我的宝儿,彼此间都是独一无二的,又如何能混为一谈呢?” 说罢,他严肃地叮嘱,“所以,你也不许喊他阿父,知道吗?” 一人一个崽,不许来抢他的! “……啊?” 知韫眨眨眼,慢腾腾地“哦”了一声,才甜甜道,“我是专属于阿父和阿母的宝儿呀!” 嬴政矜持地翘起嘴角。 于是知韫眼里的笑意更深,扑腾着往他身上爬了一点点,而后肃着小脸、有模有样地拍拍嬴政的肩膀,在他看过来时啪叽亲在他侧脸。 “阿父不要羡慕他哦。” 幼崽认真道,“阿父也是有宝儿爱的阿父,只是宝儿不小心迟到了,所以罚宝儿给阿父当一辈子的太子,好不好?” “……” 嬴政缓慢地眨眨眼。 “不晚。” 只要她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完」——*—— #春枝暮 全文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