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龙妃》 1、预言 天安历年,大靖。 平安城,原本是大靖的都城,后大靖疆土几经变迁,国都三次迁徙,原本的首都变成了边境小城,城外三十里就是沉风要塞。 平安城有些贫困,人口却排前三,沉风要塞乃四国交界之地,一有战事周围城池便成了难民营,平安城为最。 凯旋桥原是靖国开国之初,开国君王率军凯旋归来而提名,如今已经荒废,成了难民桥。 桥上堆满了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难民,如同货物一般。 是年,年仅十六的大靖九皇子奉旨出征,途经凯旋桥。 在无数难民畏惧渴求的眼神中,他却看到一位倔强的少女,风一吹就会倒的消瘦身体,却端坐在那里,戴着脏兮兮的面纱,眼神却异常坚毅。 似乎是命运使然,九皇子从身上摸索出二两散碎银子,交给了少女。 故事便从这二两银子开始…… 天安历33年,平安城。 近些年风调雨顺,四国之间少有争端,昔日已成一道风景的难民,早已不见了踪影。 苏水河早已干涸,凯旋桥已然荒废,本来准备拆除,却被人以天价买下。 今日,凯旋桥上久违的来了两个访。 依身在桥上的人一袭白衣,戴着青铜面具,清澈的眼眸出神的望着远方。 虽是男装打扮,若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其女子的特征。 在她身后,一名俊俏的女子恭敬的站在她身后,身穿紫色纱衣,腰挎精致长剑。 “主上,窥天侯托人给您一封密信。” 女子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交给被她唤作主上的人。 从失神中醒来,祀月接过信,满不在乎的拆开。 “这老家伙终于开始了吗。” 龙主亲启 老夫有感大限将至,前些日子您托我为您引荐一人,您对老夫有大恩,老夫自不会推脱,老夫将死所幸做一件瞒天之事! 您可知什么是预言?预言便是根据已有情报,讲述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预言有十,中其一,便为真! 与此同时,大靖国都永安城窥天侯府。 “王上驾到!” 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了侯府的宁静。 侯府没有守卫亦没有仆从,大靖国王赵昊便与随行之人推门进入。 侯府看起来有些荒凉,杂草丛生房屋有些破败,到处都是蛛网,看起来像个鬼屋。 窥天侯郭星枯坐在庭院中央,白发白须满脸皱褶,仿佛做化在那里。 赵昊见此面露惊色,窥天侯府可是他着手监督修建的,这和他印象中的侯府可不一样。 预言如何让人信呢?赵昊生性多疑,老夫连夜将侯府布置了一番,奢华的侯府突然破败他会如何想?老夫便让他疑,让他惊,让他猜,让他信! “郭师?”赵昊小声呼唤,担心他已经死了。 郭星轻轻抬头,枯朽的脸上露出一双死寂的眼眸,把赵昊吓了一跳。 “王上,您来了。” “郭师,您这是怎么了?” 郭星重新低下头,嘴皮抬动:“还请王上原谅臣无法礼迎,王上昨日托付臣的事,臣已经完成。” 听到郭星的话,赵昊也忘记了关心,问道:“如何?” “王上且离臣远些,昨日窥探天机,恐遭天谴,莫伤了王上。”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天色突然就暗了下来,阴沉沉的有雷声响动。 赵昊脸上惊疑之色更重,更多的还有兴奋。 这天地之说看似玄疑莫测,实则有理有据,地陷之前必有百兽恐慌,天象风雨亦有征兆,老夫可断言明日午时前后,必有雷公震怒大雨滂沱。 为方便老夫观星,侯府地势高耸,可观王都全景,却为引雷之地,入住三年常有雷霆劈落,而老夫身上戴有引雷铜器。 “郭师,结果如何?” 郭星抬头望天,像是担心天谴,又像交代遗言。 “帝星大亮,入主东天,西方将星出世!” 轰隆隆! 一道响雷划破苍穹,如同天怒。 赵昊抬头看天,后退了两步。 天上星辰何其之多,凡人哪能尽知,你说那是帝星它便是帝星,你说它是煞星它便是煞星!大靖在四国中的方位恰好是东。 “郭师,何意!” 郭星一字一句,声若雷霆:“天命之主出世,得应龙者得天下!” 轰隆隆! 一道雷霆劈落,正好劈在郭星所在的位置,电光散去,只留下一堆焦炭。 赵昊仓惶倒地,数百侍卫一拥而上,把赵昊围住。 国之将盛,草包亦能当治世良臣,国之将衰贤才亦会背负骂名。 龙庭出来的人才能老夫自不怀疑,这世道稍加勇猛便可为将,加之预言必能名动天下! 若老夫雷陨,此预言将成绝响,成老夫万世威名。若不成,亦无影响,此事老夫算还了您的恩情。 天下将乱,龙主既决定插手,老夫便祝龙主龙腾万里! 龙主既阅,后会无期。 读完,祀月将信交给女子,道:“这小老头真有意思。读完之后把信毁了。” 女子一目十行,把信读完贴身放置:“主上,窥天侯引荐的能人遍布天下,留着此信或有大用!” “一直贪生怕死的郭骗子,舍得用命还恩情,呵。”祀月轻蔑一笑,转身道:“毁了,我们也该出发了,既然他这么诚意,岂能辜负了,去大周。” “是!” 两人刚要走,一位挑扁担的农夫与之擦肩而过。 “三日后,沉风要塞百里外小凤坡,燕国公主将到。” 祀月前进的脚步猛然停下,脸上露出让人惊艳的笑容,如沐浴春风。 “看来要先把他的诚意放一放了,带上应龙,我们先去见一见这燕国公主。” 近年,靖燕两国交好,为维持两国友好关系,燕国昏君将女儿福康公主李汐月许配给靖国九皇子。 随着祀月的走动,独特的铃声响起,细细听像凤鸣又似九霄龙吟。 清冷的街道上陆陆续续走出一些人,有农夫,有商人,有游侠,有官差,有龟公…… 彼此之间像从不相识,与祀月二人先后走出城门。 2、劫婚 三日匆匆而过,靖,燕,周,胡四国之间依旧风平浪静,百姓安居乐业,帝王似乎也没了争霸之心。 只是四国之间突然多了一个传言,自大靖传出的一个谣言。 大靖窥天侯泄露天机,苍天震怒,使雷公降下九天雷劫!接连三日风不停雨不止,窥天侯府一夜破败。 而郭星的预言本应是皇家机密,却也泄露,在四国大街小巷流传。 天降帝位,得应龙者得天下! …… 沉风要塞外,小凤坡。 小凤坡就是一处普通的山坡,很久以前这里有棵梧桐树,有农夫谣言在这里见过一头凤凰,谣言越传越广最终人尽皆知。 现在那棵被奉为神树的梧桐死了,这里早已变成荒地,只有小凤坡之名流传。 祀月与她的贴身侍卫晴雨站在凤坡上,一袭蓑衣,天空还下着蒙蒙细雨。 “主上,还下着雨,天凉,不如回帐篷中等待,此事应龙一人便可解决。” 祀月依旧戴着青铜面具,看不到表情,只有一双眼眸仿佛能包容天地万物。 “不用,在雨中等花开也是一件美事。” 晴雨不再劝阻,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良久无言,凤坡上又走上来一位绝美女子。 “主上,事情办好了,预言之事已天下皆知。” “嗯。”祀月不以为然,眼睛一直望向西方。 “主上,当今世道四国都不愿挑起事端,仅凭一个预言恐怕难以改变,还有暴露龙庭的风险……” 晴雨美目一瞪,手不自觉放到剑柄上,喝道:“多嘴!暖风你这是在质疑主上的决定吗!” 暖风急忙说道:“不敢,属下失言。” 似乎是觉得有点吵,祀月不耐的摆手,道:“无妨,你的意思我明白,靖国国君荒淫无道,燕国国君无能,周国国君疯癫,还有一个神秘的胡国,四家都无心争霸。但潜龙出海,这天下乱不乱就不是他们说了算!” “来了!” 远处,一队人马护送着十多辆马车,士兵加随行仪仗约千人,为首将领高举燕国旗帜,队伍中央是一架大红色马车,绫罗绸缎镶金戴玉奢华至极,后面十几辆装满货物的马车。 燕国公主到了。 四月初十便是婚期,如今已是三月底,正常赶路尚有三日富裕。 奇异的铃声再度响起,燕国公主队伍行径的官道上突然多了一个人,骑着赤红色马匹,手持精钢长枪,赤裸着上身。 这人相貌平平,却有一道伤疤自右脸一直延伸到丹田,触目惊心!不知是如何造成。 一人,一马,一枪,拦下了整个官道。 “来者何人!竟敢阻挡燕国公主车骑!” 随着为首将领一声质问,随行士兵纷纷取出兵器。 应龙冷冷的开口:“杀人之人!不需要名字!” 燕国将领双眼一迷:“杀!” 大吼一声,应龙单枪匹马冲入军阵! 燕国全副武装的精锐之师无一是应龙一合之敌,长枪一挑便有一人丧命!精良的盔甲就像纸糊的一样,健壮的战马连他一枪都承受不住! 一人,于千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凤坡上,祀月嫣然一笑。 “走吧,陪我去见见燕国这朵花。” 三人从凤坡上跳下,如燕子一般滑落,转眼间就来到了应龙身边。 此刻的应龙浑身是血,大多是敌人的,身上的伤疤如同苏醒的恶龙,让人颤栗。 见祀月过来,应龙双手平托长枪,作出抛物姿势。 “恭迎龙主!” 祀月如蜻蜓点水单脚踩在枪尖上,应龙猛然用力,祀月便如飞鹰冲向马车。 燕国军队已经死伤小半,见祀月冲进公主马车纷纷回援。 刚到公主马车前,轿夫已经倒在血泊,车前多了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手中长剑一动,寒光一闪,靠近的几名士兵已然倒下。 暖风持剑而立,冷声道:“靠近者,死!” 应龙也持枪冲了过来,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大喝一声竟让这些士兵吓破了胆。 马车中。 祀月与晴雨进入马车,车里共有两个人,一位身穿华丽宫装戴着面纱的女子,淡然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两人,眼神中有少于慌乱,隐藏的很好。 另外一个女子应该是她的贴身侍女,已经被吓晕了。 李汐月强装镇定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袭击本宫车队!” 止住晴雨拔剑的动作,祀月轻声道:“我们是谁你没必要知道,我们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有这么做交易的吗,是她太久没出宫,还是大靖民风太彪悍。 “什么交易?”毕竟命现在握在对方手中,李汐月只能顺着祀月的话走。 祀月轻笑道:“我给你你想要的自由,而我要你燕国公主的身份!” 李汐月脸色一变,紧张的问道:“你难道想刺杀九皇子?还是要挑拨靖燕两国的关系!我不可能同意的!” 祀月摇头,手指微晃,晴雨心领意会道:“李汐月,燕国国君十六女,封号福康,生辰天安历一五年九月二十,后腰有圆形胎记……曾五次出宫,爱上一位周国男子……” “不要说了!”晴雨每说一句李汐月脸色就苍白一分。 祀月抬手,晴雨立马止住了声音。只见祀月撩开窗帘看向窗外,跟随李汐月一同来的士兵,已经被应龙和暖风解决。 “你的事我一清二楚,而且你没在外人面前露过脸吧,所以,你没得选。” 燕国有个传统,所有女孩一旦记事就要戴上面纱,除了自己的父母、丈夫,任何人不能看。 因为这个传统燕国没少闹出笑谈,亦有不少美谈。作为燕国公主,这项传统她必须要遵守。 “我知道了。”李汐月手臂无力的垂下,看似是认命了。 “那就合作愉快,能得到你想要的自由,你应该开心。” 祀月说完,晴雨摆出了送的手势,俨然一副主人模样。 李汐月也非常人,从马车中走出,面不改色的踏着满地尸体走向远方。 “主上,就这么放她走吗?” 祀月趴在窗边,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无妨,此去燕国国都快马亦需要七日,只要三日后和他成婚的是我,管它身后洪水滔天!” 晴雨低头不去直视眼前思春的龙主,轻声问道:“这个侍女怎么处理。” “带走,有大用!” 3、代嫁 叮铃铃,叮铃铃。 奇异的铃声响动,小凤坡围上一百来号人,换上了燕国士兵的衣服,处理着战场,把所有燕国人的衣服都换成了夜行衣。 铃声响动间,祀月思绪恍惚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的马身上也挂着铃铛,十年来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说出来可能也没人信。 从怀中取出几块散碎银子,有点发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而且是贴身放置。 细细的抚摸着散碎银子,上面还有些余温,这一晃十年过去,那件事竟成了他的执念,到底是爱还是恩,她也搞不清了。 晴雨和暖风静静站在祀月身后,一言不发,默默守护着祀月。 “主上,柔云和映雪到了。”感受到脚步声,晴雨打断了祀月的思绪。 “让她们进来吧。” 柔云和映雪恭敬的托着一个小箱子,身后跟着五十名侍女。 柔云和映雪走进马车后,祀月开口道:“其他人就守到外面吧。” 五十名侍女闻言朝马车行礼,长裙一挽取出长剑,将马车团团围住。 “主上,您的衣服到了。” “嗯。” 祀月打开箱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件深蓝色长裙,如无边壮阔的大海,又如深邃的夜空,上面镶嵌的宝石摇曳,像漫天的星辰。 箱子打开的瞬间,四女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很快被压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件衣服只有她们的主上才能穿! 星海谪仙裙,召集无数服装大师,历时八年做出来的衣服! “帮我更衣吧。” “是!主上!”四女的声音都有些激动。 星海谪仙裙为了极致的美,设计也是异常的繁琐,断然不是一个人能穿上的。 风云雨雪四女上前,温柔的褪去祀月的衣服,露出洁白如雪的肌肤,只是有些许伤痕,无伤大雅反而平添了几分妖艳。 晴雨颤抖着手摸向其中一道伤疤,在心口,唯一难看的一道疤,眼眶有些红。 祀月也不在意,轻声道:“暖风,晴雨,柔云,映雪,自六年前那一次变故发生,我们有五年没有这么聚在一起了吧?” 柔云和映雪解开祀月的束发,整理着祀月的头发,道:“为了主上的大业,属下万死不辞!” “主上吗,为什么变得那么拘谨,我更喜欢你们叫我月姐。” 四女忙碌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忙碌起来。 “主上,规矩就是规矩,您是龙庭之主!” 暖风站在祀月面前为她穿衣,祀月伸手摸向她的俏脸,温柔道:“规矩是做给外人看的,现在没有外人,暖儿,喊声月姐听听。” 暖风小脸一红,有些慌乱,喏喏道:“月…姐…” 祀月笑了,笑的那么甜美。 四女忙碌了好一阵才把衣服穿好,把头发盘成燕国女子出嫁时的发型,戴上公主头饰,算是大功告成了。 祀月指了指脸上的面具,道:“给我化个妆。” 四女同时一惊,面面相觑没人行动。 自六年前那场变故发生,便从未在龙庭中露过真容,龙庭虽然发展越来越壮大,甚至能左右天下局势,但龙庭也变得越来越冰冷,没有一丝人情味。 那一场变故,风花雪月,云雨巫山,只剩下了风雪云雨月。 如今祀月愿意在她们面前摘下面具,难道她的心结解开了? 四女久久没有动静,祀月轻声道:“暖儿,你来吧,我还记得八姐妹中你的化妆技术最好。” 暖风眼眶微红,上前慢慢取下青铜面具,为她画上浓妆。 妆太浓并不一定好看,但逢婚嫁必是浓妆,妆同彩,图个吉祥博个彩头。 画好妆后,祀月起身轻轻转了两圈,深蓝色的长裙,宝石闪烁发光,如星海中走出的仙女,美艳不可方物。 祀月嫣然一笑,一切都黯然失色。 “你们看看,月姐美吗?你们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吗?” 被祀月的美貌所惊艳,连女人都无法抵挡的魅力,四女都红着脸。 暖风取出面纱亲自为祀月戴上,道:“月姐,您就不要再魅惑我们了。” 祀月摇头,宠溺道:“调皮。” “外面搞定了吗?” 晴雨探头看了一眼,燕国士兵的衣服已经全换了,她们的人陆陆续续赶来,共有五百人,而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上百具尸体!人数刚好持平。 “月姐,已经好了。” 祀月点头:“嗯,派一个人去沉风要塞求救!我们在这等着。暖儿,你随我嫁入王府。” 没有让晴雨陪着她,晴雨性格太火爆,而且对她变态的崇拜,不适合在王府。 相反暖风性格多疑谨慎,更适合在王府那种地方。 没等多久,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沉风要塞的援兵到了。 为首的是靖国最年轻的将军沈奇,同时也是九皇子最好的兄弟之一,就是他负责在沉风要塞接迎燕国使团,接手后续的保卫工作。 听到燕国公主遇刺的消息,就带着骑兵快马赶了过来。 应龙往队伍最前面一站,浑身散发的煞气竟让战马止步不敢前行,靖国士兵也感觉浑身发寒。 沈奇若有所思的看了应龙一眼,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祀月马车前,单膝跪下道:“末将救驾来迟,请公主殿下恕罪!” 燕国公主与靖国公主理论上同级,沈奇作为将军对外国公主本不需行大礼,但毕竟公主是要嫁给他的兄弟的,将来的王妃,行大礼倒也不为过。 “无妨,多亏了应龙壮士出手相助,本宫没有大碍,只是我燕国士兵……” 应龙?沈奇再度看向应龙,想起了那个传闻,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请公主放心,这些将士的尸首会完好送到燕国,并由大靖出资抚恤他们的亲人。” “嗯,那就好。” 沈奇扫了一眼周围狼狈的人,又问:“不知公主仪仗可曾受损?需要末将派些人来吗?” 皇家子弟出行,特别是出使他国,仪仗就相当于脸面,非常重要。 “还好,不劳将军费心了,天色渐晚,快些出发吧,本宫觉得心里不安。” 沈奇抱拳翻身上马,一声令下,车队再度行进。 待车队走远之后,柔云,晴雨,映雪从隐蔽的地方走出。 映雪:“通知龙庭旗下所有青楼赌场等玩乐之地,全部关门十日!” 柔云:“通知龙庭旗下所有旅馆酒馆茶馆等实用之地,全部开门免费宴十日!” 晴雨:“通知龙庭旗下所有黑色势力,并告知靖国所有混混,四月禁止闹事!” “违者,杀无赦!” 4、大婚 燕国公主还未到王都,整个靖国就开始庆祝起来了,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特别是大半青楼赌场都关了门,一众风流才子无处可去。酒馆旅店之流全部免费供应,可谓是举国同庆。 老百姓们不管什么权谋轨迹,也不管是谁这么大手笔,只要有便宜占就行了。 当朝者以及一些势力可是愁坏了。 能造成举国同庆的盛况,足以证明这个势力有撬动一国之力,若是以钱通神,那财力也让人畏惧。 混乱从未停止,这个世界亦从未太平。 别看如今四国鼎立,导致前朝覆灭,引动四国大战那些势力还都在蛰伏,四国君王不想起冲突,这何尝不是一个原因呢。 平和只是一时,风且停,雨未下而已。 唯一值得高兴的可能就是靖国整体治安变好了,全国各地几天下来竟没一个人犯事。 但仔细想想,这个情况更加恐怖。 贤王府 “九哥,你成婚闹的挺大啊!” 贤王府会厅酒桌之上围坐着三个人,看起来年岁最小,虽是英俊却仍有些稚气的少年开口调侃。 贤王赵晟,也就是当今靖王九子,轻抿了一口酒:“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赵晟如今已经二十六岁,却看起来像二十岁的小伙子,生的是俊郎非凡,似剑似玉。 另外一人乃当今靖国丞相次子王墨,也是如玉般的少年。 “这声势弄得比王上立后都大,若有心人做些文章恐怕对九哥不利。” 赵晟放下酒杯道:“这本王倒是不担心,就是这股势力未免有些大了!靖国何时冒出一个这样的势力,竟无人知晓。” “会不会是那些隐藏的门派?倾城,鬼谷之类的。” 赵晟摇头:“不会,那些人以玩弄天下为乐,出世之人无一不是祸国殃民,权倾朝野的能人,如此大张旗鼓的从未听说。” 王墨目光如剑道:“那或许只有龙庭了!也只有这个以贩卖情报为主的组织,有能力调动这么多衣食住行的商家了。” “龙庭?父王曾派人围剿过一次,听说击杀了几位龙庭高层,他们怎么会和本王扯上关系?” “此事说不准啊!” 靖王十一子赵治慵懒的趴在桌子上,显得很无聊,懒散的说道:“管他呢,想太多头疼,安心当个逍遥王爷挺好的。” 赵晟宠溺的看了赵治一眼,微微摇头。 赵治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了兴趣,道:“对了,九哥,听说你的王妃遇刺了!” 王墨补充道:“听说燕国士兵全军覆没,燕国公主被一位名为应龙的人所救,此人一骑当千勇猛无双!这是阿奇传回来的消息。” 赵治眼前一亮:“哇,沈奇这小子不厚道,这消息怎么没和我说,应龙,岂不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赵晟摇晃着酒杯:“应龙,倒是想见见。” …… 穿过明邱关距离王都只有三四日的路程,祀月与暖风坐在马车中,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就算知道了祀月也不会在意。 沈奇充当了马夫的职位,顺道近身保护燕国公主的安全。 应龙在穿过沉风要塞之后就走了,任沈奇如何挽留头也不回。 晴雨对他说,祀月觉得只是一骑当千保护燕国公主的战绩,还是太弱了,所以他去了周国,闹他个天翻地覆! 三日匆匆而过,在百姓夹道欢迎中,燕国公主的车队平安到达王都。 是夜,为了迎接燕国公主,靖王在青云宫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国宴,宴请皇亲国戚文武百官。 但赵晟没有来,祀月兴趣缺缺草草应付了过去。 在她意料之中,燕王曾送给靖王一个女人,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导致靖王沉迷后宫荒废朝政的罪魁祸首。 所以靖国上至皇亲国戚,下到文武百官,都讨厌燕国人,特别是燕国女人。 又过了三日,无事发生,四月十日靖国九皇子与燕国公主结亲之日到了。 “暖儿,你看我漂亮吗?” “漂亮!月姐,您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暖儿,你觉得我的妆容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您的妆是我亲自画的。” “暖儿,我的衣服会不会太亮眼了?” “不会……” “暖儿……” 相似的问题祀月问了一遍又一遍,暖风不厌其烦的回答。 俏脸微红的思春少女,惴惴不安又满心崇敬的小心思,这般少女的祀月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真是有点羡慕呢。 不是羡慕祀月,而是羡慕赵晟。 他凭什么能得到龙主的心,暖风几个姐妹都在心底问过这个问题。 “吉时已到,请福康公主上轿!” 在十六名侍女的搀扶下,祀月坐上轿子。 八抬大轿自万象门出发,绕城一圈,而后穿过明德门,进入王府,时间刚好在午时。 阳光明媚,恰似那年相遇之时。 阔别十年,祀月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赵晟。 他还是没有变,还是那么年轻英俊,眼神始终眺望着远方,只是侧脸都让人心跳加速。 只是这一次,他的视线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天安33年,天佑大靖,国泰民安…… 大典开始!” 主殿前,靖王与王后端坐主位,一位小太监宣读贺词,冗长的贺词读完之后,赵晟与祀月手挽着手走进主殿。 赵晟表情肃穆不像是成婚,反而像入刑场。祀月俏脸微红洋溢着幸福的神色,却被面纱阻挡。 在场观礼的人也不在意,但凡政治联姻,又有哪个是高高兴兴的, “一拜天地,敬天威浩荡,愿天佑大靖,国泰民安。” 赵晟与祀月同时向天跪拜。 终于等到这一天,虽然我现在是李汐月。 “二拜王上,敬真龙天子,愿君贤臣明,主宰千秋!” 赵晟跪拜,祀月虽然也拜了,但膝盖却没有碰到地面。 十年间你的容颜铭刻在心,今日一见,我确信这不是执念! “夫妻对拜,愿新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赵晟与祀月对拜,祀月偷偷的望着赵晟,眼中娇羞流淌,只是赵晟的视线依旧没在她身上,深邃的眼神不知在想什么。 有点开心呢! 5、空闺 入夜,祀月早早就被送回了婚房,满怀春意的少女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 婚房布置的很漂亮,整体大红色调,粉红色的帷幕将卧房遮挡,隐约能看到卧房的情况,房中不知点燃了什么熏香,散发着诱人的气味,让人血脉喷张。 一张红色的大床,被褥雕龙绣凤,红宝石做的珠帘轻轻摆动,奢华气息尽显。 窗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壶酒,两个白玉杯,一个果盘,上面是苹果花生枣之类干果水果。 偌大的婚房却只有一个人。 已经等了半夜,祀月一点都不困,小脸红扑扑的,局促的手掌不知放到何处。 祀月耳朵一动有细微的响声传来,是脚步声,喜色挂在脸上随即变成浓浓的失望。 来人脚步轻盈响声连续却不大,步小体轻,很明显是个女性。 砰砰砰。 轻微的扣门声响起。 这个时间王府之人不可能来打扰洞房,只可能是暖风了。 “进来。” 房门打开,来人果然是暖风,脸上戴着些许愤怒。 “月姐,赵晟去了乐王府,同去的还有沈奇王墨,今晚恐怕不会回来了。” “不是今晚,可能以后都不会来。” 祀月表情变得黯然,转瞬即逝,随后变成化不开的冰冷。 那一瞬间暖风就明白了,她们的龙主回来了! 将温热的面纱取下,重新戴上冰冷的青铜面具,星海谪仙裙褪下,换上男装,思春的少女转眼变成俊郎少年。 “把这件衣服毁了!” “这……月姐,这件衣服可是你花了八年制作的!” “它已经尽了它的义务,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穿,毁了吧。” 暖风还未平息的怒火再度升起,气冲冲的说道:“月姐,你等着,我今天绑也要把赵晟给你绑回来!” “不用了,他不来也好,嫁给他的是李汐月,而不是我祀月!” “可……” 暖风还是觉得不甘心,费了这么大周章,却是这么个结果。 “今日他错过了一个王妃,他日便让他嫁于我当龙妃好了!” 平淡的语气,却有着无与伦比的霸气,试与天公比高的自信,让暖风不由有些痴了。 “这个王妃的身份还有用,但格局太小,你就用我的样貌替我打发那些妖艳贱货吧!” “放心吧姐姐,小事一桩。” “嗯,辛苦你了。” “义不容辞。” …… 一袭白衣的祀月推开门,几个跳跃离开了王府。 若说龙庭对哪个势力渗透的最彻底,外人可能不知,但暖风却知道,一定是贤王府! 为了保护赵晟,整个贤王府七成的人都来自龙庭!不干涉他的生活,不窥探他的隐私,只是默默地保护着赵晟。 可以说赵晟每天见到的人,有八成是祀月的人! 所以就算祀月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离开王府,也没有一人阻止。 祀月离开后,暖风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夜空的明月很美,却有些凄凉。 “赵晟!竟敢让姐姐伤心,若不是姐姐喜欢你……伤害姐姐的人不能饶恕,你不是想让大靖和平安乐吗?那就让靖国先乱起来好了!” 夜已深,这个大喜之日,无论是婚房还是赵晟居住的承清阁,都空无一人。 一袭白衣在城中穿行格外的显眼,特别是月色正美。 靖国有宵禁,夜间除了偷鸡摸狗的很少有人走动,祀月小心的避开守卫,走向乐王府。 乐王府中灯火通明,琴声悠扬,杯盏交互声此起彼伏,莺歌燕舞比大婚的贤王府还要热闹。 琴声渐止,嬉闹的声音传出。 “好好,阿墨的琴音越来越好听了,余音绕梁已经超越你师傅了。” 王墨端坐在琴前,温柔的摸着琴弦,道:“九哥谬赞了,我不过学到了皮毛,师傅乃当世奇人,琴音冠绝天下,只是再难听到。” “柳姬吗,是个妙人,也是个苦命的人,不必气馁,在音律上,整个靖国你怕是难寻知音。” 赵晟吃着酒,想起了一些往事。 王墨苦笑摇头:“九哥就别再夸我了。” 赵治和沈奇坐在一起勾肩搭背的,沈奇满脸的不情愿。 “九哥,你们两个就别吹捧了,这大婚之日,你不去陪你家王妃,非拉着我们来喝酒,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本王与燕国公主的婚姻,不过是联系靖燕两国的一纸盟约罢了,仪式到了那便够了。” 与此同时,祀月已经偷偷摸进乐王府,站在屋檐上,静静地看着喝酒的四人。 “九哥,你还是不是男人?大婚之日让你的小娘子独守空房,白天一见,虽然看不到脸,但我敢肯定王妃绝对是天下少有的美人!你说是不是,阿奇。” 敢和赵晟这么说话的,也就只有赵治了。 沈奇一脸懵逼:“关我什么事?” “我对她无心,她对我也无意,既然她愿为燕国付出,那就这样好了,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啊!”赵治用手臂撞了一下沈奇道:“九哥,你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我让阿奇帮你绑回来!” 沈奇:“又关我什么事?” 赵晟看着一脸八卦的赵治,无奈的摇头:“本王现在无心儿女情长。” “切!九哥,你现在都二十又六了,你看看像你这么大的,连女人都没碰过的,整个王府有没有?” 赵晟轻笑,道:“有啊,阿墨,阿奇,还有你!巷间不是流传着你们是本王的男宠吗!” “哪个烂嘴的传的!让我抓到非撕烂他的嘴!我和你们三个不一样!我才十六!” 王墨和沈奇无奈的看着兄弟俩斗嘴,还老是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 一夜狂欢,尽主欢,四人一直喝到天渐亮,全都醉倒在桌上。 祀月就这么在屋檐上,陪了他一整夜,衣服都被露水打湿。 等四人都喝的不省人事的时候,祀月悄悄来到赵晟身边。 想要触摸他的脸,手刚伸出去又缩回来,转而取下来他的随身玉佩,放在手中细细把玩。 “无心儿女情长吗?也好,等天下一统之时,便来当我的妃吧!” 6、月先生 日晒三杆,宿醉的四人被一阵悠扬的琴声唤醒。 如空谷幽兰的琴声,像是在徐徐展开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却在即将看到真容之时戛然而止,别提多难受了。 王墨率先清醒,这样的琴声风格他只在一个人身上听过,那就是他的师傅,曾经以音律名动天下的柳姬。 满脸兴奋的冲出屋子,寻找琴声的来源,另外三人不明所以只好跟上。 三人顺着琴声走了片刻,在乐王府后花园找到了琴声来源。 祀月换了一件相同的衣服,席地而坐,素手抚琴,身边燃着一炉熏烟。 青烟缭绕,如世外高人。 简见到祀月,王墨兴奋的神色变成浓浓的失望,微微叹息一声。 “小治,你府上既然有如此音律大师,何必藏着掖着,让我献丑。” 赵治死死的盯着祀月,道:“他不是我府上的人!” “王总管,张侍何在!” 铮! 刺耳的琴声响起,让四人眉头紧皱,祀月笑道:“我既然来了,他们自然不会出现。” 与赵晟一母的弟弟,而且是赵晟常来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龙庭的人。 王墨忍不住问道:“请问你认识柳姬吗?” 柳姬?祀月愣了一下,然后想了起来,几年前柔云为了发展上层业务,化名柳姬,曾在四国引起不小的轰动。 细细想来,自己的音律也是跟着柔云学的。 “我认识她,但她不认识我。” 柳姬这个人已经从世上“消失”,祀月自然不会自找麻烦。 王墨与赵治心大,一时没想到个中因果,赵晟和沈奇却眉头紧皱。 这人能自由出入王府,倘若心怀不轨,在他们喝醉之时来一下,他们兄弟四个就在黄泉路上见吧。 赵晟沉声道:“你是何人?” 祀月目光灼灼,直视赵晟的眼睛,道:“月!” “月,倒是狂妄,怎么不叫日。” “太阳和月亮皆高高在上独一无二,但太阳要恩泽苍生,太累。” “有意思。”赵晟嘴角微翘,这人倒合自己口味。 “你是怎么进乐王府的?” “天下之大,只要我想去,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狂妄!” 祀月慢条斯理的拨弄着凤尾琴,狂妄吗?这是自信。 “为何而来?” “为你而来!” “为我?所为何事?” “天地大同!” “如今天下安稳的很。” “是吗?”祀月目光转向远方,轻声道:“胡国荧惑,燕国天灾,周国鬼谷,靖国倾城。世道乱不乱从来不是皇家说了算。” 赵晟瞳孔收缩,因为青铜面具看不清祀月的表情,但他能听出她话中傲视天下的自信。 “你是哪个隐世门派的人?” 赵晟不禁怀疑祀月是隐世门派的人,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又要出来搅动天下了。 “无门无派,一介散人罢了。” 赵晟不相信,又问:“为什么找上我?” “因为我想,这个理由可以吗?” 赵晟无言,这个理由还真是……没办法反驳。 “你怎么肯定我会相信你?” 祀月已经猜到了结果,默默地将琴收起,道:“因为你想!” “我不想!” “不,你会想的。” 赵晟:“……” 祀月起身走到赵晟身前,一股幽香涌进赵晟鼻中,让他不禁皱眉,一个大男人还擦胭粉。 “贤王不必现在就决定,若是想通了可以随时找我,入夜,月无处不在。” 祀月现在就住在贤王府,入夜当然无处不在。 祀月转身欲走,一直没有动静的沈奇忽然拔出佩剑,全力刺向祀月。 祀月嘴角上扬,轻身一跃踩着剑尖,“飞”出乐王府。 “劳烦沈将军相送了,后会有期。” …… 祀月走后,王府侍卫才姗姗来迟。 与沈奇对视一眼,赵晟神情严肃道:“如何?” 沈奇摇头:“难说,但只看身法,我不如他。” 能让沈奇说出这话的可不多。 “有意思,世道将乱啊,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王墨终于从失神中醒悟,恢复了以往的沉稳多智,认真思量祀月说过的话。 “九哥,你觉得他的话可以信几分?” “七分!至少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我们!” 赵晟的想法与王墨不谋而合,能轻易杀了他们的人,没必要和他们玩什么阴谋。 “那您准备……”王墨的称呼都变成了敬语,沈奇持剑坚定的站在赵晟身后。 赵晟目光眺望王宫的方向,幽幽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此事莫要再提。” 赵治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这家伙怎么看着像个女人,和九哥王妃的背影蛮像的。” …… 当天,乐王府的守卫从上到下,彻底换了一遍,虽然让人疑惑,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祀月对此毫不在意,龙庭最不缺的就是“侍卫”。 …… 时间回溯,这一夜暖风也没有闲着,戴上和祀月相似的面具,用祀月给她的令牌开始行动。 “姐姐……幸好你只是爱着赵晟,依旧恨着靖国,留下这么多后手,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通知下去,腾龙行动开启!先从靖国开始!” 一道黑影从王府飞出。 “龙庭在靖国旗下所有生活店铺全部停业转移,务必在一个月内,让靖国衣食住行短暂瘫痪!” 又一道黑影从王府飞出。 “所有青楼赌场传播靖帝将亡,真龙已出的谣言!” “将近些年来收集的官员资料全部公开!让龙庭渗透蛰伏的官员开始行动起来!” “暗杀部,偷窃部,无赖部……通通行动起来!闹他个天翻地覆!” …… 一道道命令从暖风口中传出,一个个黑影从王府飞出,王府的夜空好生热闹。 “战龙部,龙爪部……” “青鳞龙右,您越权了!”冰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一道人影在黑夜里若隐若现,只有一双如利剑般的眼眸。 暖风瞳孔猛缩,因为祀月的关系她的情绪失控,差点越权,这在龙庭中是大忌。 主管军事战争的几个部门,是归金鳞龙左也就是晴雨管的。 “抱歉,你去通知其他龙左龙右吧。” “我是督查龙庭的逆鳞,直属龙主,你可有龙主手谕?” “你……!” 7、靖国变天 一夜过去,看似又是普通的一天,却到处流露着诡异的气氛。 暴雨来临前的燥热,仿佛一阵微风吹起,就将迎来狂风暴雨,连普通百姓都察觉到了些许异常。 “这就是靖国王都吗?没有多少美人啊,还不如我们隔壁山头。” 靖王城很平常的开门,很平常的进来两个不平常的人。 说话的公子一身天青色儒服,束发戴冠,衣服上没什么花纹,穿在他身上却异常般配,流露着儒雅的气质。 常言道人靠衣装,但衣服也需要人来衬托。 虽是穿着轻简的衣服,依旧不能掩盖他俊俏的模样,腰配剑,手执扇,风流公子若玉颜。 背负着小山般行李的小童跟在他身后,腰都快压断了,虽满头大汗,长得也颇是俊俏。 “公…公子,我们隔壁是倾城!这能比吗。还…还有,公子,能帮我拿点东西吗,一点就行!您的书籍您自己拿着呗。”小童闪烁着明亮的大眼睛哀求。 凌然手持纸扇轻轻点在行李上,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堪重负的小童直接倒在地上。 “不帮!出发的时候是谁想坑自家公子,与我打赌,结果却输了?愿赌服输对吧,童童。” “已经到了王城,再走不了多久就可以找间旅店住下了。” 童童侧躺在地上,身上压着厚厚的行李,脑袋枕着胳膊,不停地翻着白眼,嘴上念念有词: “可恶,臭公子,坏公子!祝你一辈子找不到爱人,天天被倾城的妖妇纠缠……” 砰! “哎呦!疼!”童童惨叫一声。 去而复返的凌然听到了他的嘟囔,用纸扇用力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背后议论公子,该打!”说完,顺手提起压在童童身上最重的那个书箱,背在身上。 “走了,你太慢了,耽误本公子正事。” 童童欢喜的跳起来,背上剩余行李,小声嘀咕道:“口是心非的公子,明明是关心我。” “你说什么?”凌然回头。 “没什么,嘿嘿,我说公子最帅了!” “瞎说什么实话,圣贤曾言,做个英俊之人要低调。” 童童:“……” 公子给个杆子就上天的本事,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童童,你说怎么没有美丽姑娘找本公子谈人生理想呢,是本公子魅力下降了吗?” 童童撇嘴,直翻白眼:“公子,你就别自恋了。靖国女性比燕国还要保守,待字闺中的女子很少出门,你在街上看到的年轻女子,要么已为人妇,要么是青楼娼妓。会主动勾引公子的,只有我们邻居的幺幺、梦梦、妍妍她们了。” 凌然猛的打了个寒颤,道:“住口!不要提那几个名字!” 走了没多久,主仆两人找到了一间旅店。 “店家,还有没有空房?” 正在收拾东西的老板斜眼看了两人一眼,随口道:“没有,本店关门不做了!” “关门?”凌然不解道:“我观这家店位于外城与内城中心,前后不远就是城门,交通便利,又处闹市,且周围只有一家旅店,生意就算不是兴隆,至少有的赚,为何关门停业?” 老板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胡扯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老子钱赚够了,回老家养老造坟不行吗!” “可……” “赶紧走,浪费我的时间,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凌然还想再说些什么,老板却不耐烦的直接轰人了。 推搡之间,凌然顺势再老板手上捞了一下,然后两人被赶出旅店。 砰! 大门紧闭。 “什么人啊!”童童气恼。 凌然手指搓动,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笑道:“有意思。” “走,我们去别处,偌大的王城旅店酒馆又不是只有一家。” 王城可不小,正常人步行一两天肯定是转不完的。 主仆两人像是有地图一样,目标精准的找到一家又一家旅店,但不是正在关门就是已经关门,根本不接。 “奇怪,这些店家明明占据着最合适的地理位置,生意兴隆,怎么一个个的都关门了?” 童童:“公子,要不我们去偏僻的地方看看,可能是世道变了,人都不爱钱了。” “胡言!” 两人在城中转了大半天,没有一处旅店酒馆开门,不仅如此,一路所见,服装店,珠宝首饰店,当铺,甚至连菜市场都关门了。 看似繁华的王都,恍惚间有种凄凉的感觉。 有些店关门了,有些店却没有,风月街异常的火爆,青楼赌场,白日宣淫,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将整条街占满。 凌然主仆二人实在找不到住的地方,只好找了一家青楼。 主仆两人带着行李进了青楼,还不点姑娘,不听小曲,不去舞文弄墨,而且只要了一间房!估计是有史以来第一例了。 奇葩年年有,两个不算多,两人倒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没想到来王城第一天就来了青楼!本公子一世清白毁了!”凌然唉声叹气。 童童也是面如菜色:“完了!我竟然来了青楼,要是被小青知道,她会讨厌我的!” “别自作多情了,小青姑娘是当代倾城的贴身侍女,注定要陪嫁君王的。” “公子,我和你拼了!” 童童愤怒的骑到凌然身上,张口就咬。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主仆两人皆是一愣,对视一眼脸都红了,两人都想到一块了,而是想歪了。 童童一脸羞涩的走过去开门,门打开却空无一人,地上留着一张纸条。 “公子,只有一张纸条。” “哦?上面写着什么?” 童童大声朗诵:“靖君将亡,真龙……!” 凌然急忙捂上了童童的嘴巴,左右环望,把大门紧闭。 “你是傻吗,念之前不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 类似凌然所经历的事情,整个靖国都在上演,而且比王都更加严重。 一夜之间,靖国的天变了。 而祀月现在却身在周国,她笃定赵晟短时间内不会找她,而且还有擅长易容的暖风在府中。 但她没想到,暖风会擅作主张。 8、周风 大周边境。 自靖国王都向北,穿过佑龙山,跃过漆水河,全程大概十五日的路程,就到了大周边境万象要塞。 十五日的路程祀月只用了十日,疾驰赶到万象要塞与应龙汇合。 “主上!这种小事何须劳烦您亲自赶来,阿龙一个人就办好了。” 万象要塞外汇聚了上万龙庭众,皆是全副武装,这架势看样子是想进攻万象要塞。 有些不可思议,一般被称为要塞的地方都是军事重地,常驻三万守军是基本,而两国交界处的要塞,常驻五万都不足为奇。 但如今万象要塞却被应龙带万人给围住了,要塞内无人应战。 祀月扶起跪拜的应龙,身体接触间,这个如地狱中爬出的男人,身体竟然颤了一下,让祀月有些想笑。 “无妨,我本意是想让你从万象要塞一路打到洛水城,但没想到周风却临时成了万象要塞的守将,这可是条大鱼,晴雨去了北冥,只有我来了。” 周风,大周一代战神,四国祸乱时期征战十数年未曾一败,近些年战事减少,他却被大周群臣和世家百般排挤,最终离开军权中枢。 其中有没有鬼谷的影子,那就不好说了。 应龙长枪锄地,发出如雷鸣般的声音,道:“来人,将龙辇抬上来!主上,您且好生歇着,看我攻破万象要塞,将那周风给您生擒过来!” 人群散开,十六位壮汉抬着一架轿子走了出来,轿子整体呈金色,远远看去像是金色纱帐做成的帐篷,上面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上面还有酒菜水果。 轿子后,映雪之前为她准备五十名侍女团也来了。 祀月嘴角微抽,轿子上还能看到斧凿痕迹,很明显是刚赶工出来的,应龙倒是有心了,只是这审美吗,有待提高。 强壮如牛的应龙此时却局促的看着祀月,像个找大人炫耀的小孩子一样。 祀月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应龙的脑袋,没想到他竟然脸红了。 不在调戏这个纯情的大男生,祀月翻身躺在轿中。 十六人抬轿,五十名侍女分批站在轿子两边,撑伞抬扇,琴瑟笙歌,尽管轿子的造型有些感人,丝毫不影响祀月若巨龙腾空君临天下的气势。 慵懒的躺在床上,两名侍女上轿伺候她,这一瞬间,君临天下的帝王仿佛变成了魅惑众生的妖狐。 “何时进攻?” 应龙恢复了正常的冷酷如恶魔一样的形象,举枪道:“昨日要塞内士兵已被龙尾部设计调离要塞,城中士兵不足三千!只要主上一声令下,属下必将踏平要塞!” “那就进攻!” “杀!” 应龙一人之声竟盖过了万军之声,如远古的恶龙苏醒,要吞噬天地! 一万大军一往无前的冲向要塞,地面都为之震颤。 自古以来攻城拔寨都是用人命去填的,特别是要塞,没有十倍以上人数,强攻根本是痴人说梦。 但周风被坑的有点惨,五万守军的要塞如今只剩下不足三千,而且这三千中恐怕还有龙庭的人!这么点人连城墙都站不满,更别提守关了。 祀月让应龙打出自己的名声,自然不是让他去送死,不管战况如何,冷兵器时代战况从来不都是胜利者说的算吗! 周风也不愧是一代战神,依靠要塞也与应龙斗的有声有色,死亡人数也是应龙一方居多。 厮杀声,哀嚎声,漫天箭雨落下,血液滴落,死亡的哀歌。 自小就见惯了这种场景,祀月丝毫不慌,只是眉头轻皱。 看到祀月皱眉,应龙身上顿时冒出了青筋,配上恐怖的伤疤,让人不寒而栗。 大喝一声,应龙直接抱着三丈长的攻城锤冲了出去! “给老子开!” 周风自然不会让应龙这么如意的冲过来,仿佛无穷的箭雨对准了应龙一人!应龙亦不是神仙,到达城门之时,身上已经中了几箭。 赤裸的上身却如盔甲一样坚硬,箭身只没入一点,都是皮外伤。 抱着攻城锤狠狠地撞向城门,因为守城士兵都在城墙上,根本无力顾及城门,城门很轻易的就被撞开。 “杀进去!一个不留!” “杀啊!” 曾经的一代战神如今已经步入中年,被岁月打磨过的面容却更有韵味,独自一人站在城墙上,遥遥眺望着祀月。 祀月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对着他的方向吐了一个葡萄籽。 “敌将通名!” 周风大喝一声,从城墙上跳下,手持丈二长枪劈向应龙!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应龙!” “陷阵将周风!” 应龙与周风长枪碰撞,地面都塌陷下去,可见力道之凶猛。 两个绝世猛将厮杀,周围的士兵竟无一人敢靠近,也无一人能靠近! 应龙是个直脑子,好不容易碰上了势均力敌的对手,打起来就不管不顾了,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的战场正在朝祀月靠近。 祀月倒是发现了,摆摆手,蠢蠢欲动的侍女们停了下来。 两人距离祀月越来越近,最终与祀月近在咫尺的时候,周风忽然拼着重伤,冲向了祀月。 祀月不急不慌,吃着葡萄笑看一杆长枪朝自己冲了过来。 一往无前的长枪在距离祀月三指远的地方时,忽然停了下来。 十名侍女已经将周风团团围住,十把长剑抵在他各个要害之处,进一分死无葬身之地! “啊!敢惊扰主上,死来!”应龙突然疯癫。 祀月一抬手,他又安静了下来。 手指轻轻弹开近在眼前的枪尖,祀月一个探身,脸靠近周风耳边,姿势有些暧昧。 “战神周风,我很欣赏你,跟我混吧?” “哼!痴心妄想!要杀就杀!我周风皱一下眉头就不姓周。”就算被人制住,周风丝毫不服软。 “杀了多可惜,再坚强的人都有软肋,你说对不对?” “哼!”周风不言。 祀月毫不在意,在其耳边轻声道:“比如,嫁给赵晟的不是李汐月!” 周风瞳孔剧烈收缩,表情几度剧变,最终浑身青筋暴起,手中长枪无力的落下。 八尺男儿在万军前跪了下来。 “我任你处置,还请放了汐月。” 祀月后退重新躺在床上,枕在侍女腿上,翘起二郎腿。 “果然,最难消是美人恩,英雄难过美人关。” 9、忠于自己 三年前,十六岁正值青春叛逆的李汐月,在某个骗子帮助下,偷偷溜出宫。 但那个骗子把一个如花似玉,颜值能排盛产美人的燕国前十的公主骗出宫,竟然只是为了李汐月几百两私房钱,和一个胡国出产的七色夜明珠玉簪。 把李汐月身上所有值钱物件抢走之后,就把她丢在了荒郊野外。 这个骗子祀月认识,如今被雷劈了。 一个身无分文从小在深宫中长大,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公主,如何能在荒郊野外生存。 忍饥挨饿整整三天,在即将晕倒的时候,碰上了出使燕国的周风。那时的周风虽然已步入中年,但还没被排挤的那么厉害,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周风作为使臣在燕国住了两个月,被他救下的李汐月常去找他,周风这样功成名就,长得又帅自信风发的中年大叔,对一个十六岁春心刚萌动的少女是致命的。见惯了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的周风,面对天真烂漫的少女李汐月也难以低档。 一来二去,两人竟然萌生感情,结果显而易见。 周风曾向燕国国君求亲,但周燕两国素来关系不好,燕国国君拒绝了。 周风自此郁郁不得志,在周国处处受人排挤,最终地位一落千丈,被派镇守要塞,还被坑了一下恨的。 而李汐月则成了政治婚姻的牺牲品,远嫁靖国。 很俗套甚至有些狗血的剧情,但仔细想想祀月和赵晟也是这样的关系,不同的是祀月是单相思。 自古英雄救美人,美人惜英雄,这是常事,这样的情感往往来的轰轰烈烈,结果却大多凄凄凉凉。 祀月没想到周风两人三年未见,彼此之间还深爱着对方,李汐月愿意放弃姓名,放弃荣华富贵,而周风愿为她放弃尊严。 痴情的人儿,令人羡慕。 “其实,李汐月现在并不在我手上。”祀月嘴角上扬,道。 “你!” 周风怒极,想要站起来,却被应龙一枪压下。 “噗,哈哈。”祀月掩嘴轻笑,笑声如九天仙音。 一众侍女呆住,应龙也痴了,他们的龙主何时这么笑过。 “被美人迷了心窍的战神,你的反应真有意思。李汐月确实不在我手里,我的人代替她嫁入王府,但这么漂亮的美人你觉得我会放任不管吗?” 躺在床上享受着侍女的按摩,祀月双眼微眯,道:“她现在应该到了周国,我可以带她找到你,为她创造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帮你们成婚!”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周风深知这个道理,问:“那么代价呢?” 祀月从侍女身上坐起来,把玩着侍女的脸蛋,弄的侍女一脸羞红。 “代价吗?也算不上。” 要塞中喊杀声已经停止,主将被擒,城中一些残兵已被清理干净。 “之后我会交给你五千人,这次来攻要塞的应龙带兵十万,而你率五千精兵坚守三天,而应龙率千人绕开要塞,杀入周国腹地。” 祀月的话说的云里雾里,但周风听明白了。如今对这场战役知情的人除了他,就只有对方的人,剩下的全死了! 而祀月随口扯出来的战报如果传出去,看似是他的失误,实则是为他扬名,五千残兵对十万精兵,坚守不败! “你想要干什么?” 祀月手指放到唇边,示意他闭嘴,继续说道:“三日后,应龙带着千人会一路杀入洛水城!应龙的实力你应该不会怀疑,到时候,你将大败十万精兵,一路回援与应龙相遇,一番征战难分伯仲,最终应龙退去。” “而且你放心,从万象要塞中调出去的那些人,不会回来了!” “多么完美的剧本,你说对不对?” 周风的脸色一变再变,他实在弄不明白,这个男装的女人在想什么,这么做全是在扬他的名,顺带扬应龙的名,她能得到什么? “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祀月居高临下看着周风,冷冷道:“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棋子只要执行,不要问为什么。 嘛,今天我心情好,就勉为其难为你解释一下吧。” “现在的你对我们没用明白吗!我不仅会帮你扬名,还会助你重归镇南大将军之位,甚至周国兵马大元帅之位!那时的你才能算一颗有用的棋子!” 周风双拳紧握,从来没人这么小看过他,但虽然祀月的话说的难听,却是事实。 “我明白了,你就不怕我最后背叛你,你一无所有吗?” “哈哈!怕?怎么写的?”祀月放声狂笑。 “你只要掌握周国兵权,我的目的就达成了,我只是为了给周国装上一柄神剑而已!得名的是你,得势的是你,得权的是你,抱的美人归的也是你,你忠于的只是你,何来背叛我一说?” 龙庭有多强祀月自己甚至都不清楚,撬动一国易如反掌,但龙庭也很弱。 祀月从来不关心龙庭的忠诚问题,龙庭之人忠的都是自己,龙庭生,他们生,龙庭亡,他们亡,龙庭盛,他们盛,龙庭衰,他们衰。 仅此而已。 “这样做你似乎得不到什么好处。” 祀月眺望远方,意味深长的说:“有了强大的武器,才有搅动天下的底气。” “你这样让我想起一些讨人厌的家伙。” 和那些隐世门派一样,荣华富贵不值一提,他们只是为了祸乱天下,哪怕自己什么也得不到,哪怕因此而死,他们单纯的享受这个过程。 “我和他们不一样。” “阁下大才,虽女儿之身却丝毫不弱与男子,倘若……” “呵,男子能做到的事,女子为何做不到?往上推千年,尔等不过是女子身下的奴!” 周风笑而不语,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是一两个惊艳的女子能改变的。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窜进轿中,在祀月耳边低语。 也不知道黑影说了什么,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祀月爆发的怒气。 砰! 一拳将桌子打碎,水果散落一地,手掌微红尚不自知。 “胡闹!通知映雪,即刻赶往靖国!” 10、惩罚 祀月很生气,气到直接放弃了周国战场,这个对龙庭战略意义非常大的点。 靖国发生的事逆鳞卫已经告诉他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靖国已经彻底大乱。 龙庭不仅将自家的衣食住行方面的店铺全部关门,而且切断了各个城池间的通商往来! 生生造成了有钱没地方花,只能去青楼赌场消费的局面。 各种混混无赖走上街头,打砸抢烧无恶不作,乱成了一锅粥。 四处传播着靖国将亡的流言,弄得人心惶惶,繁荣鼎盛的靖国仿佛瞬间就要倾塌。 而靖国朝廷在干什么呢?靖王流连后宫,不理朝政。 文武大臣因为龙庭放出的证据,都在铲除异己,可以说朝堂中比其他地方更加乱,刀刀见血! 祀月之所以生气,是这看似龙庭一己之力即将推翻靖国,但实则是镜花水月。 靖国刚与燕国结盟,应龙在周国大闹,胡国距离太远,靖国没有外忧,此不合天时。 靖国百姓近些年安居乐业,没有大灾大旱,靖王虽是荒淫无度,但对百姓却很好,这样做只会让百姓厌恶,失了人和。 龙庭在靖国经营了不到十年,虽然发展神速,但朝中那些掌权者那个不是经营了几十年,连地利都没有。 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样,如何能胜利? 靠奇迹? 等到朝中掌权者清除过异己之后,调转枪头对准龙庭,恐怕龙庭在靖国的布局就全完了! 祀月实在没有想到一向谨慎的暖风,竟然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不经过大脑就上了。 早知道就不把龙令交给她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她现在只能全速赶回王都,还有补救的机会。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是,虽然龙庭公开了一些官员的致命证据,但那些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加上靖王不理朝政,实际掌权者排除异己的行动进展缓慢。 虽然已经有人针对龙庭开始了行动,但只是小规模的试探,无伤大雅。 七日后,祀月回到了王都。 王都已经有很多商家重新开门,截断通商是很愚蠢的一件事,特别是这个时代,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不需要掌权者解决,那些如疯狗一般逐利的商人,铜墙铁壁都能硬生生给咬个大洞。 而且城中多了许多军队的士兵,那些个小混混根本不敢露面。 祀月认识这些士兵,是她的夫君赵晟手下的逐日重甲军!靖国精锐中的精锐。 看样子靖国已经缓过来气,准备向龙庭反击了。 祀月叹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找到王都负责情报和传递命令的龙首部,祀月寒声道: “中止龙庭在靖国所有行动,立刻!马上!将命令传达道每个人耳边,不得延误!” “谨遵主令!” …… 处理好事情之后,祀月恢复女装光明正大的进了贤王府,刚进门就有下人将一切情报告知了她,比如赵晟现在在何处,这些天有没有找过她,有没有找过王妃。 祀月进去之后,守门的几个重甲军纳闷了。 “喂,兄弟,今天王妃出门了吗?” “不太清楚,刚换的哨。” “王妃长得可真俊!天上的仙女都比不上吧!” “闭嘴!王妃不是我们能谈论的。” “……” 祀月冰冷着面容走向花影阁,也就是王妃的住处,一路上只有少数侍女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们王妃什么时候出的花影阁? 砰! 祀月一脚踹开了花影阁的门,暖风顶着和祀月八分像的脸,在窗前画画,画上的人是祀月。 祀月前脚走进屋子,后脚就有两个侍女把门关上,守在外面。 “谁!姐姐……” 暖风被惊醒,看到来人之后瞬间变得欢喜,当看到祀月冰冷刺骨的表情后,又紧张了起来。 祀月越想越来气,外面她苦心经营的龙庭,都快被一窝端了,她竟然还有闲心在这画画。 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起来,如三九酷寒的声音道: “暖儿!是谁给你的胆子擅自开启腾龙行动的!” 祀月动了真火,手上力气很大,暖风整张脸憋的通红,双眼微微翻起,意识逐渐模糊,弥留之际手抓住了祀月的胳膊。 “姐……姐……” 一声姐姐让祀月的怒火平息了下去,一瞬间想起了很多往事,自己始终是个不称职的姐姐啊。 幽幽叹息一声,将暖风放了下来。 “咳咳!咳。” 如劫后重生,暖风大口喘着粗气,良久才恢复过来。 “月姐,您屈尊下嫁给赵晟,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暖儿不甘心!反正龙庭已羽翼丰满,提前开启腾龙行动又有何妨。” “胡闹!”祀月一甩胳膊,怒火再度升起,气呼呼的坐到椅子上上,道:“我看你是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把脑子都顺没有了!你差点坏了我的大计!龙庭这些年在靖国的苦心经营差点毁于一旦!” 暖风脸色剧变,呆呆道:“怎么……可能……” “不可能?”祀月从袖口中拿出一沓情报,摔在暖风眼前,道:“你自己看看吧。” 暖风拿起散落的纸张,每看一眼脸色就苍白一分。 “看清楚了吗?因为你的冲动,龙庭在靖国的势力全部暴露,平白蒸发巨额财产,情报机构受损,基层人员损失惨重!” “月……主上……”一声姐姐竟叫不出口,低下头颅,道:“属下错了,任凭主上惩罚,纵死无怨!” “唉!你啊!”祀月叹息:“罢了,我已经把雪儿叫回来了,暂由她接替你的工作和在王府中当我的替身,你就将功赎过,一年之内把龙庭损失的全部补回来。” “那些想咬龙庭尾巴的人我会替你解决,如果做不到,那就不用再见我了。” 暖风身体一颤,这个惩罚实在是太轻了,龙庭虽损失严重,不过都是外物,没有伤筋动骨,只要没有咬着尾巴不放的人,想要恢复太简单了。 “多谢主上!” 暖风眼泪情不自禁就流了下来,祀月还是当年那个祀月,无论她们犯下多大的错误,她虽然严厉,却总是默默把她们护在身后。 “别哭了!哭哭啼啼什么样子,雪儿没来这两天你继续当我的替身,晚上我去见见晟哥,明日一早,随我入宫!” “是!” 11、这天下,我为你取来! 贤王府位于王宫西北,属于王都边缘,靠近风月街。 倒不是赵晟受靖王冷落,是他特意将王府建在这里的。 一入夜,风雪街灯火通明,喧嚣嬉闹声不绝于耳,而王府却异常的安静。 已入五月,天气回暖,夜空中的月亮分外明亮,只是有些残缺。 赵晟从书房中走出,望着有些残缺的月亮轻轻叹息。 龙庭开始行动后,他或许不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但却是第一个针对龙庭行动的,也是他咬着龙庭的尾巴不放,让龙庭受到如此大损失的也是他。 人世间万事万物或许大抵如此,阴差阳错吧。 但是越是深入,他越是无力。 造成动荡根源的,说到底都是靖国的百姓。 那些关了店铺,断了通商的商人,一口咬定自己钱赚够了不想做了,一来没有前科,二来家境清白,抓来又有何用,只不过落人口舌罢了。 谣言更是难以下手,谣言传的多了,就找不到源头了,大街小巷都在传,而且衍生出十多个版本,抓谁? 而那些闹事的无赖混混就更加难啃了,本来就是混混,不闹事还叫混混吗?自古向来是小鬼难缠,他们没犯大罪,就算光明正大的接受罪行,不过也就一顿板子而已。 或许正如王墨所说,自己太过仁慈了吧。 最为关键的公开官员信息的和真正的幕后黑手,他派了大量人手去查,无一人归来! 越查越无力,深感这个势力的恐怖,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在对方眼皮底下一样。 想到出神,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在乐王府,见到的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那个口出狂言,天下无处不可去,天下无事不可知的人。 如果是“他”,现在应该不会这么忧愁吧。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赵晟不自觉把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 皎洁的月光照耀下,男装的祀月半躺在屋檐上,手中一壶清酒,微风卷动青丝,被风吹来的嫩叶碎花,轻轻拍打在青铜面具上。 仿佛凡人的王府落下了一位潇洒的仙人,美的不属于人间,时光在此定格,变成了绝世的画卷。 赵晟不由得看呆了。 大口喝着酒,掩盖看到赵晟因她呆愣的小欣喜,祀月调侃道:“王爷,为何对着我发呆?” 赵晟徒然惊醒,感慨道:“刚刚那一瞬间,本王还真以为月亮落在屋檐上了,月先生真若天仙,若生得女儿身,怕是天下的男人都会被你倾倒。” 祀月脸色通红,大眼睛扑闪扑闪,可惜赵晟看不到。 飞身跳下屋檐,落在赵晟身边,两人近在咫尺。 “那天下的男人包不包括王爷你呢?” 赵晟脸上泛起红晕,急忙后退,慌张的样子倒是有些可爱。 祀月不免有些失望,随即想起来现在自己是“男人”,大笑道:“哈哈,早听闻九皇子贤王赵晟有龙阳之好,还养了几个男宠,莫不是真的吧?” 赵晟满头黑线,道:“月先生不要听信谣言,若是找到谁传的谣言,本王定然诛他九族!” 祀月白眼一翻,这个谣言是她让人传出去的,现在她怎么说也是和赵晟拜堂成亲过的夫妻,诛九族先把靖国皇室诛了吧。 “可我看王爷刚刚的表现,可不像是谣言啊?” 赵晟摇头苦笑道:“月先生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那些自诩倾城的女子恐怕都比不上,你没看这花草风月都甘愿为你陪衬,凡人无法承受,本王也不过是一介凡人。” 祀月转过身,脖子都羞红了,没想到二十多年没接触过女性的赵晟(侍女不算,而且赵晟大多时间在军营,后文会讲……),竟然也会撩人,猝不及防。 “没想到王爷竟然也是满嘴花花。” 赵晟:“……” 气氛越来越不正常,赵晟头皮有些发麻,急忙转移话题。 “咳,月先生今日怎么来了?” 祀月忍不住调侃道:“月无处不在,有人想我了,我自然就出现了。” “月先生不要胡言,这大半夜的本王想一个男人,若是传出去,本王一世英名就毁了。” “我说是你想我了吗?” 祀月与赵晟对视,良久,赵晟败下阵来,扭过去头。 “唉,先生莫要调侃本王了。” “王爷为何叹气?” 赵晟反问道:“先生不是无所不知吗,不如猜猜我为何叹气,又为何想你?” 祀月再度转身,这小妖精又偷摸撩人。 “为靖国动荡幕后主使之事?” 赵晟点头:“先生倒是懂的。” “那王爷不妨猜猜我又为何而来?” 赵晟想了想,摇头。 “为解决这件事而来!” “哦?” “这次动荡看似对方有备而来,实则是仓促而行,或者说是一次错误的试探,能让一国动荡,这个势力必然倾尽所有,既然如此为何又莫名其妙收手了?雷声大,雨点小。 说明他们心虚了,察觉到了事不可为,现在的靖国不是他们能推动的,所以仓促收手了。” 顺着祀月的思路去想,赵晟顿时觉得很有道理。 “先生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祀月撇嘴,有个屁道理,搞事的是她的人,不让搞事的是她,无论她怎么扯都有道理。 “他们纵然仓促收手,但能撬动一国的势力必然有其底蕴,王爷一味追查反而查不到什么,不如反其道而行。” “嗯?” “那么多店铺关门,既然他们不要了,王爷为何不取而代之?那可是非常可观的经济收入。朝堂遭到大规模清洗,王爷为何趁机不培养自己的势力……” 一言惊醒梦中人,赵晟眼前一亮:“此计甚妙!先生大才!晟自愧不如。” 祀月耸肩道:“王爷谬赞了。” “晟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如实相告。” “何事?” “先生如此大才,去任何国家都能位及权臣,为何要帮本王这个不受重视的王爷?还请不要用你想这种理由搪塞。” 场面瞬间变的安静,与府外的嬉闹喧嚣形成了显明的对比。 良久,祀月伸出手,似乎想要握住什么。 “因为我想要为你取来这天下!” 赵晟:“?!!” 祀月嫣然一笑道:“你可以把我当成那些隐世门派的人,棋盘早已摆好,而你是我选中的棋手,陪我下一盘棋吧?” 或许是命运使然,赵晟情不自禁回答道: “好!” 12、东宫太子之位,我要了! 是日,天刚蒙蒙亮,祀月便认真的梳妆打扮,带着暖风去了王宫。 作为明媒正娶还是异国公主的九王妃,祀月自然有出入王宫的权利,毕竟新婚燕尔还要向长辈请安,只不过这些礼节先前都是暖风代替她完成的。 说实话,这还是祀月第三次进王宫。 王宫很大,富丽堂皇奢华之极,可以看到很清晰的翻新痕迹。 赵昊原本也是一代明君,自从将紫嫣然也就是当今皇后接入宫中,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荒淫无度,奢侈成风,还尽信些鬼神之说,渐渐的荒废了朝政,成了靖国人口中尚且爱民的昏君! 王宫经过数次翻新,从原本比王府强不到哪里去,成了现在的金宫玉殿。 祀月二人不急不缓的走在青砖路让,王宫奢华至极,风景自不用说。 穿过承德门,有两条路,一条路是通往王宫主殿,靖王处理朝政,书房等地方。另一条路则是通往后宫的路,祀月来自然不是为了向靖王请安,就算是也是在后宫。 女子未经允许是不能去王宫主殿的,包括皇后以及后宫佳丽。 祀月走到路口的时候,恰好有一些官员从另一条路走过,一群官员簇拥着一位身穿儒服的青年,让祀月不免多看了一眼。 儒服男子面对一众官员依旧不卑不亢,神采自信且张狂,眼中亦流露着不屑的神情,只是掩饰的很好。 “凌公子一纸盛国策,当真惊为天人,王上都赞谓有佳,难得着手国政之事,公子功不可没,未来不可限量啊。” “是啊,公子在朝堂上提出的平乱计策也是妙不可言,王上都赞不绝口。” “……” 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让人有些厌烦。 凌然不着痕迹的撇嘴,要不是他帮助这些人解决对手,这些人又怎会搭理他。 一群拍须溜马之辈,无有大才,靖国也不过如此,凌然顿时觉得有些兴趣缺缺。 “诸位大人言重了,今后还要仰仗诸位大人才是。” “好说,好说。” 一行人边走边说,刚好与祀月两人擦肩而过。 祀月这次是经过盛装打扮的,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倾城容颜让人移不开视线,如突然降世的太阳一样耀眼。 凌然同样被祀月吸引,但祀月根本看他,错身而过留下一缕芬芳。 嗅了嗅鼻子,凌然怔怔道:“北国有佳人,倾世而独立,焉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公子,醒醒了。”一位官员唤醒了出神的凌然。 凌然问道:“那位姑娘是谁?可是王上妃子?” 一位官员摇头:“不知,未曾见过。” 另一位官员道:“看装束应该不是后宫嫔妃,也不是皇室成员,既然能出入后宫,想来应该是最近刚嫁入靖国的,燕国公主九王妃。” “九王妃吗?有意思。” 一位官员见气氛不对,急忙道:“公子你还有大好前程,千万不要鲁莽,九王爷虽然不受王上重视,终究是皇室,而九王妃又是燕国公主,对两国意义重大,美人虽美,公子莫要自误啊。” “多谢钱大人提醒,在下谨记。” 凌然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中自信,可丝毫不像放弃的样子。 在心底自语道:“这天下除了倾城的女人,可没有碰不得的!” 双方各自走远,祀月方才对暖风说道:“让人查一下刚刚那个年轻男子,他身上有讨厌的气息。” “是,保证完成任务。” 祀月提醒道:“这次不要再冲动了,那人不简单。” “嗯。” 一路无话,两人在宫女指引下来到了凤仪宫,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宫中莺莺燕燕的嬉闹声,与传闻中冷清的宫廷有些不同。 “九王妃求见……”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嬉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一道媚意十足的声音传出:“让她进来。” “王妃请。” 小太监开门请祀月进去,却拦下了暖风,暖风也不介意,就这规矩,她现在只是祀月的侍女。 宫中的嬉闹还在继续,丝毫没有因为祀月的到来而变得拘谨,反而放的更开了。 祀月放眼望去,几乎后宫内所有受宠的美人嫔妃全在这里,彼此之间没有隔阂,就连伺候众人的宫女太监脸上都洋溢的幸福的表情。 简直不可思议。 这就是倾城的魅,无论男女老少都能征服才能被封为倾城,能将所有倾城包括师傅在内都征服,才能出山。 每一代下山的倾城,必然是祸国殃民的妖孽,被历史铭记,虽然都是恶名,但她们却乐此不疲。 祀月躬身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容颜常驻,倾城依旧。” 说话间祀月微舔嘴唇,手指撩动发梢,做了一个极其诱惑的姿势。 紫嫣然目光一凝,挥手让宫中的人都散了,不消片刻,宫中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紫嫣然很美毫无疑问,和祀月的美不同,祀月是九天仙女下凡只可远观不属于人间的美,而紫嫣然却是发自骨子里的媚,触手可及却是穿肠毒药的媚。 两人站在一起着实惊艳,可惜没有人欣赏。 “王妃,你终于愿意以本尊来见本宫了,现在的你才当的起燕国前十之名,那个替身还差些火候。” 紫嫣然半靠在凤椅上,媚意不由自主的散发。 对于她说的话祀月并不惊讶,作为下山的倾城,若连这都看不出来,那就对不住她倾城之名了。 祀月先前说的话和做的动作,也明示了她知晓紫嫣然倾城的事实。 算是一次交锋,互相试探,捅破了一层窗户纸。 “王妃以本尊来见本宫,怕不是为了来请安吧?” 祀月抬头,直截了当霸气的说道:“东宫太子之位,我要了!” 紫嫣然一双媚眼直勾勾盯着祀月,良久,掩面轻笑,当真是一笑倾城。 “哈哈,王妃可是在说笑,当今王上正当壮年无病无灾,你却向本宫来讨要太子之位,你可知这是大逆不道之罪!” 祀月不以为然,面对倾城最好不要拐弯抹角,不然很容易就着了对方的道。 “皇后娘娘,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没必要遮遮掩掩,来找您,自然是您有这个能力!” “但本宫为何要帮你!” 13、道不同 紫嫣然半躺在凤椅上,姿态慵懒,魅惑众生。祀月傲然站在她对面,如大雪寒梅,亦倾国倾城。 “本宫为何要帮你!” “不是帮我。”祀月摇头,直视紫嫣然的眼睛道:“而是帮你。” “哦?说来听听。”紫嫣然慢悠悠的捏起一块糕点,放到嘴边。 “作为当代倾城,您下山也有几年了吧,虽然在后宫混的如日中天,但也只是让靖王落个爱民的昏君的名头,靖国依旧风调雨顺,这对倾城之名来说有些可笑了。” “最近靖国动乱相信您也有所耳闻,却不是出自倾城之手,落幕也与倾城无关,您这个倾城当的可不称职。” 紫嫣然将糕点咽下,抹去嘴角的残渣,微舔嘴唇,媚意十足。 “激将法吗?对本宫无用,给了你家赵晟太子之位,对本宫又有什么好处呢?靖国还是这个靖国,乱不了。” “皇后娘娘可能理解错了,您只要让靖王立储,或者流露出这个意思就行,太子之位我自己来拿!” 祀月本来不想这么早让赵晟争太子之位,但暖风的冲动打乱了她的计划。 想要甩掉群臣对龙庭的追捕,就必须要转移他们的注意,有什么比立储更加吸引他们的呢? “你有什么资格去夺太子之位呢?凭你燕国公主的身份?王上曾说过,赵晟适合为将镇守四方,不适合为君。” 紫嫣然并不相信祀月有能力,尽管祀月识破了她的身份,她又没有刻意掩饰过。 祀月嘴角微翘道:“如果说,靖国这次动乱是因我而起呢!” 紫嫣然身子一正,终于正视起眼前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 “你不是燕国公主!” “是与不是又如何?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九王妃,李汐月!” “呵呵,倒是本宫着相了。” 紫嫣然枕着胳膊,闭目沉思,祀月没有打扰她。 当今靖国共有十七位皇子,抛开两个还是孩子,有能力有资格争夺太子之位的最少有七个! 自古无情帝王家,如果他们争起来,在加上一个藏在暗处的恐怖势力…… 不得不说,祀月确实戳到了她的点。 “你真是一个妙人,嫁给赵晟倒是屈才了,不如本宫和王上说说,将你收入后宫,这后宫着实寂寞。” 没有对手的后宫确实寂寞,那些妖艳贱货没有一个是她一招之敌,她想给自己找个对手。 “女人的路未必就是在帝王身下辗转承欢,人前母仪天下,背后勾心斗角,这天下女子也可以去争一争!” 祀月转身欲走,既然紫嫣然这样说了,她必然心动,事情已经办成了。 紫嫣然重新躺回凤椅上,撩起裙摆,露出大片如玉的肌肤,素指轻捻,无边魅态,寻常男人根本把持不住。 “征服天下是男人的事,而我们女人只要征服男人就行。” 祀月摇头,边走边道:“道不同。” “呵,本宫倒想与你交个朋友呢,等你征服了天下,本宫好去征服你。” 祀月走到门前忽然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当朋友可以,不如皇后娘娘再陪我演一场戏吧!” 紫嫣然:“???” …… 日头正中,赵晟正在处理动乱的事情,祀月给他出的主意虽好,但他却发现有人已经动手了,而且和祀月的思路差不多。 让他一阵恍惚,随即他选择了相信祀月,没有理由的信任。 “这天下奇人还是不少,可惜不属于本王。” 赵晟明白自己手下有多少资源,自己有多少斤两,既然有人争,他很干脆的放弃了商政,选择了军权,这块无人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未曾见过的侍女闯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 “何事这么慌张,有本王在,天塌不了。” 侍女喘了口气道:“今日王妃代王爷向王上皇后请安,却被皇后娘娘刁难,说王妃偷窃宫中财物,现在被扣在了宫中。” 赵晟眉头一皱,起身道:“来人,备马,本王要入宫!” 赵晟刚走出书房,无处不在的“月先生”已经在等他了。 “王爷要去哪里?” “入宫。” “为了什么?” “本王的王妃被无故扣在宫中,本王要去带她回来。” 祀月嘴角上扬,装作疑惑的问道:“王爷不是并不待见这个王妃,从大婚之日后就没再见过王妃,如今又为何这么上心?” “先生还真是无所不知啊!”赵晟并不意外,平静道:“她终究是本王的妃子,自燕国千里迢迢而来,虽本王对她无意,但她在靖国又没有仇家,终究因本王而起,本王的人还由不得别人欺负!” 祀月压下心头的窃喜,叹道:“赵晟,我果然没看错你。” 说完从树后取出一杆红缨长枪,递给赵晟,这把枪本就是赵晟的武器,破阵霸王枪。 “先生这是何意?” “要入宫,就带着这把枪去!” 赵晟眉头紧皱,眼皮微挑,道:“先生可知道带兵器闯宫是多大的罪吗?!” “我当然知道。” 祀月当然知道,不带兵器,这场戏可就白演了。 “但王爷怎么说也是皇子,身为将军为靖国立下汗马功劳,王上最多把你逐出权利中枢,罚你镇守边关。 王都要起风了,这趟浑水太深,王爷入水太早不好。” 赵晟盯着祀月的眼睛,祀月不躲不闪与之对视,纯净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谎言的痕迹。 最终,赵晟从祀月手中接过霸王枪,选择了相信祀月。 “本王既然答应了陪你下棋,所幸就陪你疯狂一把,先生,莫要害本王啊。” “当然不会。” 怎么会害你呢,那么爱你的人。 当天,怒气冲冲的赵晟骑着战马,手持破阵霸王枪,杀气腾腾的冲向了王宫。 本来是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好戏码,但战马上却坐着两个人。 “先生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长这么长还没去过王宫呢。” “那你自己不能骑一匹马吗?” “不会骑。” “……” “先生,有点挤。” “嗯。” 哦吼,完蛋,赵晟可能要坐实龙阳之好的名头了。 14、演戏 赵晟骑着战马手持长枪直接冲进了王宫,一路上士兵倒是不敢阻挡,没有起什么冲突。 两个“男人”共骑一匹马虽然让赵晟感觉难受,但这何尝不是月先生信任他的表现呢,把一切托付给他,若靖王怪罪下来,“她”也是共犯逃不了关系。 当然这只是赵晟的想法,祀月可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想吃点豆腐,搂搂腰什么的。 靖王怪罪什么的,有皇后在那托着呢。其实祀月巴不得赵晟反了,那样更简单了。 赵晟冲进王宫后直奔凤仪宫,此刻凤仪宫大门紧闭,隐约能听见女子的抽泣声。 赵晟二话不说,一枪破开大门,无视太监宫女的阻拦闯了进去。 暖风易容的王妃此刻正半躺在地上,一边脸有些红印,潸然泪下的模样让人心疼。 紫嫣然站在暖风身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模样,丝毫没有先前的媚态。 赵晟上前一巴掌扇在紫嫣然脸上,将其推开,他早就看紫嫣然不顺眼了,反正闯宫都闯宫了,这一巴掌真的解气。 紫嫣然抹了抹嘴角的血,眼眶微红,吼道:“赵晟!你反了不成!你可知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凤仪宫!本宫乃当今皇后,你敢打本宫……” “闭嘴!” 赵晟长枪出手抵在紫嫣然脖子上,眼神如噬人猛虎,把紫嫣然吓一趔趄,瘫倒在地上。 “人本王带走了,闯宫之事稍后本王会亲自向父王请罪……” 赵晟真的很想一枪杀了这个妖女,但被祀月拦下了,闯宫事小,真要闹出人命就没办法收场了。 赵晟将暖风公主抱起,吓的暖风脸色苍白,急忙观察祀月的脸色。 因为面具的关系看不到祀月的表情,但暖风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浑身鸡皮疙瘩都炸了。 “放…放我下来……我能走。” 赵晟瞪了她一眼,道:“闭嘴!” 暖风一脸生无可恋,完蛋,刚犯了个大错,还没有弥补,现在又被赵晟抱在怀里,未来一片黑暗啊。 三人走后,“紫嫣然”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到屏风后面,后面竟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紫嫣然! “娘娘!他们走了。” “嗯。” 真正的紫嫣然将假紫嫣然的人皮面具摘下,玉手轻轻抚摸着她挨打的脸,弄得她小脸通红。 “好好养伤,下去领赏去吧。” “谢娘娘。” 侍女走后,紫嫣然喃喃道:“你倒是找了个好男人,龙庭是吗?终究还是差了点底蕴。” …… 赵晟一路抱着暖风回到了王府,祀月骑着马,暖风只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背后冰冷的视线如同刀子一样。 回到王府祀月就找个借口离开了,赵晟掉头去了王宫。 暖风绝望的回到花影阁,祀月已经在等着她了。 “月姐……我……”暖风支支吾吾,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祀月摆手道:“我不怪你,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对,作戏……” “明日映雪就到了,你准备和她交接一下吧。” “是……” 暖风苦笑,祀月到底还是吃醋生气了。 另一边,奉天殿。 赵晟跪在地上,靖王赵昊坐在主位上,一脸怒气,紫嫣然坐在赵昊的旁边,垮着脸眼中却带着笑。 “儿臣当时正在练枪,听闻自己的妃子受到刁难,一时冲动忘记了规矩擅自闯宫,还请父王责罚,儿臣毫无怨言。” 砰! 赵昊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一时冲动?!冲动你就拿着武器闯宫!再冲动你是不是就要提着刀把孤砍了?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王!” 赵晟垂下头,看不清表情,道:“不敢,请父王责罚。” “不敢?我看没有你不敢的事,你今日敢闯凤仪宫,明日就敢闯奉天殿!” 紫嫣然拉住赵昊的胳膊,忽然开口道:“王上不要生气了,晟儿可能一时糊涂了,这事说来也怪臣妾,听信了小人谗言,造成这个局面臣妾也有罪。” 说着紫嫣然眼眶微红,眼角有泪珠滑落。 “好了,嫣然不要哭了,快给皇后道歉!” 赵晟一脸纳闷,这女人怎么会帮他说话?不过他还是很识趣的开口道:“儿臣一时冲动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原谅。” 紫嫣然擦拭着眼角的泪珠,道:“无事,晟儿冲冠一怒为红颜,本宫可是羡慕的很啊。” 说着挑逗的看了赵昊一眼,看的赵昊身子都酥了。 “哼!嫣然虽然原谅你了,但你闯宫是事实,必须要罚,罚你……”赵昊很久没有管理朝政,一时间竟想不起来罚些什么。 紫嫣然再度开口道:“王上,臣妾听说近来有宵小闹事,晟儿即是将军,不如罚他镇守边关一年,权当戴罪立功好了。” 赵晟眉头紧皱,这女人怎么回事。这种情况他还想不明白他就是傻了,月先生恐怕与她有点关系。 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晟儿!发什么呆呢,这样的处罚你可有异议?” “儿臣无异议。” “嗯,下去吧,三日后出发。” “是,儿臣告退。” …… 满怀心事的赵晟回到王府时天已经渐黑,在后花园中尝试喊了两声,祀月果然出现了,让他不禁怀疑祀月是不是住在他王府。 事实上祀月就是住在王府,王府都是祀月的眼线,只要赵晟喊她,就会有人通知祀月。 “先生,你是不是住在王府了。” “你猜猜看。” 赵晟摇头,他只是随口问问,没打算追根问底。 赵晟不接这个话题,祀月自不会纠缠,问道:“王上是如何惩罚王爷的?” “镇守边关一年,一年内禁止回王都。” 祀月点头,看来紫嫣然还是很讲信用的。 “先生,你和那个女人是不是认识?今日之事恐怕是你们联合的一场戏吧?” 祀月也不隐瞒,直言道:“的确是一场戏,我和她一面之缘而已。” “一面之缘就能让她陪你演一场欺君之戏?”赵晟不相信。 “刚好目的相同罢了,她和我是一类人。” “她是什么人?” “倾城!” “果然如此。” 15、男宠 是夜,赵晟和祀月聊了很久,关乎江山社稷,关乎人生理想,无关风月。 两人俨然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从猜疑,到豪赌,赵晟算是认可了祀月,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大抵如此。 “先生,本王这王府你大可随意居住,不必躲躲藏藏,御清阁随时为你打开。” 主要是被一个男人在背后盯着,赵晟总觉得不舒服。 “那就多谢王爷了,终于不用睡路上了。” 祀月没有理由拒绝,月先生这个身份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陪在赵晟身边,总不能神出鬼没的吧。 对于祀月睡大路上的话赵晟自然是不相信的,只是轻微摇头,没有反驳。 “三日后出发前往涵水关,先生要陪本王去吗?” “那是当然。”祀月点头。 “那好,明日先生陪本王见几个朋友,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都是值得信任的。” 祀月轻笑,调侃道:“是王爷养的几个男宠吗?” 赵晟脸一黑,道:“先生再这样说,本王可就生气了。” “哈哈,不拿王爷打趣了,明日让下人喊我就行。” 祀月踏着月光,身姿如燕,几个跳跃去了御清阁。 看着祀月跃动的身影,赵晟嘟囔道:“大好的路不走,非要走房檐,奇人的想法都是如此不走寻常吗。”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映雪就赶到了王府。 没有惊动祀月,和暖风交接好任务之后,她代替暖风留在王府,暖风则直接离开了王府。 或许是心情好,祀月久违的睡到了日头正中,方才被王府侍女唤醒。 “先生这么贪睡,怕难成大事啊。”赵晟难得调侃了祀月一句。 祀月翻了翻白眼:“我好梦中思考不行吗?” 这明显耍无赖的话,赵晟无言以对。 马车已经备好,不出祀月预料,马车缓慢前行来到了乐王府。 “九哥,你又养个新男宠啊!”孩童一样的赵治,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着调。 王墨看着祀月,眼中带着热切,用着温和的语气道:“九哥,先生。” 沈奇踢了赵治一脚,道:“别胡说。” 不同于对其他兄弟的戒备,对于赵治,赵晟只有宠溺。 “给你们介绍一下,月先生,你们之前见过一面,现在算是本王的……” “男宠!”祀月突然开口,两个字差点没把赵晟噎死。 “开个玩笑,在下不才,现任王爷幕僚。” 赵晟看了祀月一眼,点头,对赵治三人道:“不用在意这些,以后都是兄弟。” “月兄,在下王墨,没什么本事,只是略懂些音律,希望有时间探讨一下。” 师傅柳姬一直是王墨的执念,到现在也不曾放弃。 “哪里哪里,我也只是懂些皮毛。” 沈奇抱拳道:“月先生,在下沈奇,如今在军中混口饭吃。” “沈将军谦虚了,当今最年轻的将军,如果说只是混饭吃,那叫别人怎么活。” 沈奇是个老实人,经不得夸,微微垂下头,问:“月先生,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听你的声音很耳熟。” “我想应该没有,我这种没有特色的声音应该很常见吧?” 祀月的声音偏中性,稍微压低就与男声无异,祀月平时说话也没有刻意掩饰,没想到沈奇竟然有印象。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月…先生?”赵治一脸的纠结,随后看看赵晟,又看看祀月,仿佛恍然大悟,不再多言。 几人在门口一阵交流,算是各自认识,然后一同进了乐王府。 酒宴早已备好,五人各自落座。 “九哥,你昨日真是出尽风头,单枪匹马闯入王宫救下王妃,大街小巷都在传,你都成王都少女的梦中情人了。” 赵治这个不安分的孩子,酒还没喝几口就开始找话题了。 王墨纸扇轻摇,笑道:“单枪是单枪,匹马也是匹马,只是听说这匹马上还坐着另一个男人!民间已经开始流传好多版本了,不管哪个版本,九哥你除了少女的梦中情人外,还坐实了龙阳之好的名头!” 赵晟瞪了祀月一眼,祀月扭过去头,仿佛没看到一样。 “再胡说,本王把你的青山琴给你烧了!” 闻言王墨即刻闭上了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天不怕地不怕的赵治继续说道:“九哥,你不是不在乎王妃吗?怎么会为了她强闯王宫,口是心非可不好。” 赵晟斜眼撇着祀月,祀月低头喝酒,根本不看他。 “被“奸人”算计了!此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赵晟不愿意提,其他人自然不会自找没趣。 “对了,父王是怎么惩罚你的?带兵器闯宫罪名可不轻。” “镇守涵水关一年,期间不准回王都。” 赵治面露惊色,其他人也不敢相信。 “就这样?这根本就不算处罚吧!” “其中牵扯了很多,总之就是这个惩罚了,今日来除了介绍月先生,还想问问你们的打算。” 沈奇率先开口:“镇守边关本来就是我的职责,九哥走后我会向王上请奏,想来王上不会拒绝。” 赵治趴在桌子上,一脸不开心,郁闷道:“我倒是想去,可惜父王不会同意的。” 赵治年纪太小,虽然提前封了王,却没有实际权责,是不允许离开王都的。 “军营那地方,不适合我。”王墨也是摇头。 赵晟早已猜到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嗯,最近王都可能会有变故,各自保重。” …… 祀月原本以为加入赵晟这个小圈子不容易,没想到一顿酒就解决了。 几人丝毫没有因为多了她这个陌生人而变得拘谨,该说说该笑笑,丝毫没有把她当成外人。 相反,几人为了照顾她,还会经常把话题往她身上扯,或者说些她能插进来的话题。 一顿酒下来,几人仿佛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除了赵治,勾肩搭背的毫无顾忌。 这或许就是男人间的友情,当然,这种酒场上的友情可不可靠,不做评论。 天渐黑,祀月和赵晟乘着马车,回了王府。 赵治站在门前嘟囔道:“九哥你真是个木头! 还有那两个憨货,现在和月先生勾肩搭背,以后有你们受的!” 16、映雪 回去的路上,喝尽兴的赵晟在微晃的马车中,渐渐睡着了。 祀月也是好酒之人,但这次并没喝太多,而且早已备好了醒酒药,在颠簸中酒意渐渐散去。 盯着赵晟的睡颜,祀月唤了几声,赵晟没有动静。 睡着的赵晟像个孩子,已经快要三十的人,自十二岁便从军,征战沙场近十载,俊俏的脸上竟没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 祀月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抚上了赵晟的脸,身体如同触电的感觉,小脸霎时间就红了。 “晟哥……” 一脸娇羞的把头埋进赵晟怀中,祀月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就是爱情…晟哥,我确定这不是因为恩情。” 在赵晟怀里待了片刻,祀月脸上涌现古怪的表情。 从赵晟怀中起身,反手把赵晟揽在怀里,一改攻势,娇羞的小女子变成了霸气的公子,熟睡的赵晟任祀月玩弄。 “这种感觉也不错,爱妃,等我把这江山给你取来。” “噗嗤……” 祀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倾国倾城,可惜无人欣赏。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从乐王府到贤王府横跨半个内城,却也很近,转眼就到了。 在侍卫的呼唤下,赵晟慢慢醒来。 一睁眼就发现了不对劲,一股好闻的香味涌入鼻中,脸下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人流连。 一抬头,就看到了祀月面具下狭促的笑容。 瞬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慌乱起身摆正了身体,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祀月调侃道:“哎呦,王爷好生绝情,人家腿都快压麻了。” 赵晟一个激灵,道:“先生,还请忘了这件事。” 祀月坏笑盯着赵晟道:“可忘不了呢,这腿估计要几天不会好了。” “先生,你再这样本王就要生气了!” “好了,不戏弄王爷了,王爷早些休息,不要想我哦。” 说完祀月身形如燕,欢脱的跳出马车,哪有一点腿麻的迹象。 “先生当真可恶,只是先生总是香气袭人的,时常小女子姿态,难不成他真的喜欢男人……” 想到此处,赵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完全没有想过祀月真的是女人。 祀月伪装的很好吗? 不,祀月从未刻意隐藏过,只不过胸小点。 回到住处,一个和她样貌七八分相似的女子已经在等她了。 祀月上下打量了一下被暖风乔装过的映雪,丝毫看不出疑点,暖风的易容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月姐。” 映雪的声音很柔,柔的让人怜惜,仿佛一碰就会碎裂的泡沫。 “暖儿走了?” 祀月小心搀扶着映雪,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嗯。” 映雪和暖风的气质截然不同,非常的内向文静,那种柔弱到骨子里,一碰就会损坏的气质,一眼就能分辨出。 祀月其实不想让映雪来这里,映雪自幼柔弱,基本上就是站起来头晕,躺下去体虚,摔一跤就可能归西的体质。 因为身体的缘故,她的性格也变得非常内向,不喜欢说话,更别提什么勾心斗角。 但上天也非常公平的,身体的柔弱,但映雪的智慧却异常恐怖,祀月都自愧不如,不敢与之对比。 龙庭大大小小的发展计划,基本上都是出自她手,从一条卖卖情报的小蛇,成长为一国之敌的神龙,映雪功不可没。 若她生而为男,别说体弱,就是只剩一张嘴能动,一人之下权倾朝野的重臣也唾手可得。 所以祀月并不想她来,王府不适合她,格局太小了。 可惜晴雨去了北冥,柔云回了胡国,都有要事在身走不开。 一时间自己身边竟没几个完全可以信任的人,有些悲哀,不禁想起了八姐妹都在的时候,那般的轻松快乐。 想到这里祀月就涌现出无尽的恨意,对靖国的恨,对其他国家的恨! 聪慧的映雪察觉到了祀月的情绪,轻声道:“月姐,你还在生暖儿的气吗?暖儿年岁最小,一直被我们宠惯了,一时冲动也是为了姐姐你。咳咳。” 只是多说了几句话,映雪的身体便吃不消了。 祀月急忙止住她的话,道:“我不怪她,她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趁这个机会再打磨一下她,反而是件好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映雪瞬间就明白了祀月的怒气从何而来,柔弱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姐姐不必伤感,靖国必亡!” 祀月点头道:“嗯,后天我就要陪晟哥去涵水关,靖国就交给你了,还有暖儿,她此番受挫难免心有不甘,你多多注意一下,可以让她配合丞相次子王墨……” “姐姐放宽心,这里有我。” 映雪柔弱的话语,却让祀月感觉异常的安心。 “你在这我放心,还有不日朝中将有立储风波,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放心,无论民间还是朝堂,保证都会支持姐夫!” 祀月摇头笑道:“你啊!记得动静闹大点,不用顾及什么。” “嗯。” 三日匆匆而过,赵晟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带着祀月,领着一队兵马,天刚亮便出发了。 赵晟刚走不久,没怎么上过朝的赵昊忽然上朝了,而且在朝堂上很明显的暗示有立储的想法。 如果只是从宫中传出的流言也就罢了,但立储之事却是靖王亲口说出的,风向一下子就变了,刚刚平静下来的王都再度风起云涌。 刚过王都来到风波城的赵晟,也接到了靖王立储的消息。 “先生,你现在该和本王明说了吧,你和那妖女联合,煽动父王立储,却又把本王调到了边关,这是何意?” 人非圣贤,赵晟虽然是不受重视的皇子,但也对太子之位感兴趣。 “王爷这就着急了?” 赵晟不说话,既然选择了相信他就不会怀疑,静静等着祀月解释。 “王爷可自己想一想,您适合为官为政吗?” 赵晟眉头一皱,自己的确不适合政道。 “君之道在军不在政。” “在军不过是……” 祀月手指按在赵晟嘴上,制止了他的话,然后道: “当你拥有足够的力量,自然会有阿谀之人替你解决你不擅长的事,这天下大势从来没有书生靠嘴建立的王朝!” 17、一个骗子的故事 风波城靠近靖周两国边境,常有风波发生,取定风波之意。 因为靖周两国关系还说的过去,边境之地互通有无,风波城位于交通枢纽,加上风景秀丽四季如春,是一座发展比较繁荣的城市。 出了王都,赵晟一行人的行进速度就慢了下来,一来边关暂无战事,二来靖王的处罚没有强制,所幸慢悠悠的前进,当成是在旅游欣赏风景了。 对于军队的行进,风波城的居民并没有感到惊讶,靠近边关城里时常有军队经过,他们早就习惯了。 赵晟一行人慢悠悠的前进,百姓们各自忙碌自己的生活,骑在马背上的祀月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长街的尽头,拐角背阴的地方,一个头发胡子全白的老道士,坐在那里背着一张条幅,上面写着“仙人指路”四个大字。 祀月可以肯定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总觉得莫名的熟悉。 老道士半做在拐角的位置,因为光线不好,老道士并不是那么显眼,但架不住祀月仔细观察,老道士眼神时不时撇向几个路口,似乎是有意又像是本能。 祀月嘴角上扬,终于想到了熟悉感从哪来的了。 “先生,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赵晟与祀月并肩而行,祀月的动作自然瞒不过他。 “没什么,看到一个故人。王爷,您先行一步,我去找故人聊聊天,随后再去找你。” “嗯,先生不比太过着急,今日可能要在城内留宿。” 祀月看了赵晟一眼,没想到这木头还有细心的一面啊。 “那就多谢王爷了。” …… 祀月翻身下马,装作路人一般不经意的走到老道士身边。 老道士见有人靠近,张口就来:“老夫本是天上仙,仙命受损落凡间,今朝得遇有缘人,翻身扶摇九重天,这位小哥,老夫观你与我有缘……” 祀月没有理会他的胡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轻声道:“郭跑跑,你个骗子还没死啊!” 熟悉的场景,相似的话语,老道士征然出神,思绪仿佛飘到了遥远的过去。 依旧是拐角背阴的街口,那一天阳光正好。喧闹的街道,俏皮可爱的少女俯身一处算命摊前。 “喂,大骗子,你还没有被打死啊。” 风景依旧,只是那个无论自己怎么变化,都能认出自己的故人已经不在了。 老道士眼角泛红,竟有一滴晶莹滑落。 “喂喂,郭跑跑,故人见面不用这么激动吧,一大把年纪怎么还哭起来了。” “胡说,刚有块瓦砾吹眼睛里了,小…哥?你是何人,老夫不认识你!” 瓦砾进眼睛里了,眼睛怎么没吹瞎! 祀月一脚踢翻老道士的摊子,道:“别装了,郭跑跑,摆个摊子还选不被注意容易逃跑的地方,半坐的姿势虽时都能起身跑路,眼神时刻注意着街口,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到别人了。” “老夫……我……”老道士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反驳的话,最后干脆承认:“龙主,您怎么阴魂不散的,我都被雷劈死了,你还能找到我。” 举世茫茫,还认识他,叫他郭跑跑的,只要龙庭之主祀月了。 这老道士就是靖国窥天侯郭星,放出了惊世预言,然后被雷劈死的家伙。 “我就知道,你个老家伙怎么舍得用命换名,说说,你是怎么被雷劈还不死的?” 郭星收起摊子,靠在墙上,道:“侯府中我早就备好了暗道,提前准备好灰烬和烟雾,听到雷声放出烟雾,躲到暗道中,鬼知道有没有雷劈下来,反正在那种氛围下,他们一定会以为我被雷劈死了!” 祀月竖起大拇指道:“厉害啊,好一招瞒天过海。” “龙主就别夸我了,话说,预言都已月余,怎么不见您的人出来,世人都快忘了我的预言了。” 祀月也靠在了墙上,道:“嘛,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那个计划现在才开始。” “现在才开始?”郭星眼珠转动,道:“哎呀!龙主,我突然想到还有急事,不如您忙您的,我先走了?” 祀月没有阻拦想要跑路的郭星,淡淡的说道:“和我接触的瞬间,你就被逆鳞卫盯上了,你想上哪去?故人相见不多聊几句吗?” 好不容易又弄个合法的身份,多聊几句又该被拉了壮丁了。 跑也跑不掉,郭星脸色讪讪重新坐了回去。 “算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为什么要杀你,咱们是朋友不是吗!” 郭星可是一个奇人,在某些方面无人能与之比肩,单凭一张嘴,死人都能忽悠瘸了。 “好吧,朋友。” 郭星仔细想想,祀月的确没有对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认识他这么多年知晓他的能力,从来没有强迫过他什么,反而尽心尽力帮助他。 “对了,郭跑跑,你刚刚哭什么?那真情流露可不像迷了眼睛。”世人皆爱八卦,祀月也不能免俗。 她很想知道这个把燕国最美公主骗出宫,只骗了一颗夜明珠的神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祀月渴求的眼神再度刺激了郭星,真的很像。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龙主想听,我便讲给你听。” “大约在三十年前……!” “滚去吧,你怎么不说一百年前!”祀月翻了翻白眼,不相信。 郭星靠在墙上,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情绪被打断,怒道:“别打岔!老夫今年都五十五了!” 祀月撇嘴,没有再插话。 “三十年前,一个山窝子里走出来的少年,不懂文,不懂武,没有一技之长,只有一项与生俱来的天赋,那就是骗!” …… “打!给我打死他!” 阴暗的小巷中,一群混混围着一个瘦弱的少年拳打脚踢,鼻青脸肿的少年眼神如死人般死寂。 “有官差来了!” 围打的混混们一哄而散,少年面无表情的躺在地上,嘴角不时溢出鲜血,但他好像丝毫没感觉到疼痛一样。 “喂,你没事吧?”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弯着腰,小脑袋挡住了少年的视线,少年眼中昏暗的天空多了一张脸。 “疼!” 18、被骗了的骗子 “你为什么会被他们打丫?” “因为我是一个骗子。” “那你骗了他们什么?” “一颗发光的石头。” 阴暗的小巷子里,浑身伤痕累累的少年,面相精致可爱的少女,捧着一颗卖相不怎么好的石头,画面说不出的宁静。 “大骗子,这块石头不会发光。” “会的,要到夜里才会亮。” 少年是远近闻名臭名昭著的大骗子,少女是城中一家商户的女儿,自幼娇生惯养聪明伶俐。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因为一颗破石头产生了一段交集。 天安历初年,这片大地除了四国还有无数诸侯,那一年战乱发生,滔天的战火席卷了世界。 少年所在的这座城被战火吞噬,沦为一片废墟。 少年凭借着一身骗术得以逃生,在战火中苟且,跟百家之人,学百家之长,亦欺骗了百家。 他原以为再遇不上,那个笑着骂他大骗子的女孩。 那一日,刚从一位诸侯手中骗来一队人马,几车粮草辎重的他遇上了一个女孩。 一如既往阳光明媚的天,一如既往背阴的街角,女孩对着改头换面的他说: “大骗子,你还没有被人打死啊?” 原来那一年少女随父行商,避开了战祸,后来一直躲避着战火,在各地奔走。 少年没有和少女相认,经历的越多年纪越大,他就觉得越自卑,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他终究是个骗子。 战火愈演愈烈,无依无靠的骗子依旧满世界游荡,只不过这个骗子从无所不骗,变成了只骗奇珍异宝,特别是发光的石头。 骗子走过很多地方,自天南映画城到汉中八方城,自北冥无夜山到东胜万花谷…… 每到一个地方,或是偶然或是注定,“功成名就”的骗子总会遇上一个女孩。 笑意盈盈的对他说:“大骗子,你还没被人打死啊!” “那个骗子就是我。”郭星颓废的靠在墙上,眼神中满是爱恋,喃喃道:“这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自那一次见面,我便一直暗地里跟着她,为她引来战祸,为她骗来顾。她也知道我在跟着,无论怎么恶劣的局面,她总会在门外放一碗热腾腾的饭菜。” 郭星的声音停了下来,似乎是在追忆,嘴角带着笑容。 “然后呢?后面发生了什么?”故事显然没有结束,祀月继续追问:“这应该走向圆满的戏本,遇到了什么狗血的变故?” 如果没有遇到变故,郭星如今也不会一直一个人。 “什么狗血!老人家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 “我错了我错了,不狗血,你继续。” 郭星想了想,继续道:“天安历20年,那是战火最为激烈的两年,无数诸侯陨落,四国亦是摇摇欲坠,多少人家家破人亡,难民成了一道风景。 那一年,我们来到了靖国定风城,也就是这里风波城。 那一天,小婉突然找到了我,她告诉我世界上有一种石头,能发出九彩的光芒,如果谁能找到这块石头,她就会嫁给那个人。 而且她还说,这样的石头可能出现在已经封国的胡国。” 听到这,祀月嘴一抽,问:“你不会相信了吧?” 郭星苦笑道:“对,我相信了。相信了这个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谎言,她只是想把我骗到已经没有战事的胡国。” “我走后没多久她就死了,因为染上了不治之症,在那个时代最常见的死因。” “我找了整整十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九彩的夜明珠!” 祀月沉默,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狗血吗?在那个命如草芥的时代,发生的一切都不值一提,都合情合理。 郭星自嘲道:“龙主,怎么不说话了,想笑就笑吧,一个靠骗生存的大骗子被人骗了什么的。” 祀月轻轻摇头道:“不,她并没有骗你。” 郭星眉头一皱,看向祀月,如果只是安慰,那这个龙庭之主可就太逊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她的确没有骗你,九色夜明珠是存在的!” 郭星眼睛一瞪,别人说这话他不会信,但祀月不一样。 “差不多一百年前,那时的胡国还只是古月教,当时的古月教主从北冥找到一颗九色夜明珠,送给了当时的圣女,这颗夜明珠便由圣女一脉传了下来。” “恰好在十四年前,胡国遭遇巨大变故,圣女失踪,那颗夜明珠也随之流落在外。” 郭星摇头,他也听过类似的传言。 “谣传罢了,我曾在胡国打听了三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亏你还自称大骗子呢,这么傻。”祀月鄙视道:“胡国那个地方非常排斥外来文化,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叫法,你打听夜明珠肯定没人理你,你去打听一下星神泪,保证三岁小孩都能给你扯出一段典故。” 郭星很惊讶,他还真疏忽了这一点。那个与其说是国,还不如说是教的地方,确实不可理喻。 “算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已经放下了。” “放下,你这些年干的事情可不像放下的样子。郭跑跑,如果说那颗九世星神泪就在我身上呢?” 郭星噌一下站了起来,眼睛通红,抓住了祀月的胳膊。 “给我!” 放下,谈何放下,几十年过去了,九色夜明珠早已成了他的执念,成了他的心魔,如果找不到他死也不会甘心。 祀月眉头一皱,本是背阴处,空气又冷了几分,隐隐听到几声利剑出鞘的声音。 郭星反应过来,后退两步,道:“抱歉,老夫有些心急了,请龙主恕罪。” 幸好他反应即是,要不然这街道上恐怕要多一堆烂肉了。 “无妨,想要九世星神泪可以,但龙庭的规矩你也知道。” 郭星点头:“龙庭不承人情,龙庭不欠人情,龙庭一切等价交换!这样独一无二的宝物,我想不到用什么等价的东西去换,我愿意为龙庭做任何事,只求借用三天!” 祀月着实没想到,只是来听个八卦,却为龙庭收来一员大将。 “应龙现在在周国。” “我明白了。” 19、诸王汇聚 靖王都。 “公子,这么早起床要干什么去啊。”童童揉着朦胧睡眼,被凌然拖拽着一脸的不情愿。 凌然纸扇轻摇,意味深长的说道:“去看狗咬狗!” …… 王都正中心开了一家店,在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居住的城区,多了一家青楼。 青楼名为明静阁,平头百姓不入,岁过中年不收,日不宣淫,夜不开门,进阁需要交入场费,地位越高费用越高。 明静阁一开放,王都所有达官贵人都来凑热闹了,当然吸引这些人的不是这些古怪的规矩,而是这家古怪的青楼背后有皇家的身影。 哪怕只是捕风捉影,在这靖王立储的当口,一点腥味就足以引来大批恶狼。 今日,正值迎丰佳节,明静阁却扬言举办一场文会,一家青楼举办的文会,吸引了王都所有青年才俊。 来的人都是权贵,规矩礼仪自不用说,势力低微小家小户者早早就到了,高官皇亲往往都是拖到最后,这是常识。 明静阁内的装修金碧辉煌,一条金龙浮雕高悬正中,周围雕刻的也尽是凤凰孔雀等圣禽灵鸟,如仙家宫廷,奢华而不是大气。 要说明静阁没有皇家支持,单是这装修,开门第一天估计就被拆了,店主少不了一个诛九族的罪。 大厅里青年才俊三五成群,各自有各自的圈子,气氛倒也其乐融融。 衣着靓丽的女子在大厅中穿行,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姿色才华都属于中上。 时间缓慢流逝,也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进明静阁了。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阁中有人低语,话音刚落,门口的小厮高昂的声音响起。 “左将军之子左春秋到……” “郑家长子郑玄到……” 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小厮的声音自响起便停不下来了。 来人皆是王都高官亲属,上达天听掌握一方大权的存在。 “丞相府次子王墨到……” “上将军沈奇到……” 王墨与沈奇并肩走进明静阁,在侍女的带领下走上二楼的包房。 明静阁共四层,沈奇作为最年轻的将军只去了二楼,剩下的楼层不言而喻。 “墨兄,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舞文弄墨我可不擅长。”沈奇一脸的不情愿,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逛青楼。 王墨轻笑眼珠转动,道:“这是月先生的主意。” “先生啊……” “这场风波可不小,九哥不在王都,我们来看看也好。” …… “护国师凌然到!” 凌然与小童走进明静阁,脸上带着儒雅的笑容,对大厅中的人点头示意,神色谦逊近人,给人的第一印象无可挑剔。 与王墨两人错身而过,凌然微微躬身,非常礼貌。 沈奇皱眉,常年在沙场上厮杀,早就练就了一身野兽的本能,特别是在识人观相上。凌然虽看起来像个儒雅随和的帅书生,但却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这人是谁?怎么没听说过。” 王墨眯着眼道:“阿奇你不关注朝堂,这是一个奇人,也是一个危险的人。” 来王都一个月,凭借一篇文章,一张嘴,就混上了护国师,虽无实权,却能上达天听站在了权利中枢。 当世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王墨两人坐到包厢没多久,喧闹声再度响起。 “乐王爷到!” 众多皇子中赵治第一个到,本身年岁较小,又想当个逍遥王爷,自然不在乎这些。 随着赵治的到来,一众皇子们随之而来。 “平王爷到!” 平王,赵昊四子,管理烟青城,面相忠厚,看起来比较沉稳。 包厢中的凌然道:“性格怯懦之辈,难堪大用。” “幽王爷到!” 幽王,赵昊七子,与赵晟一样在军中,同样是将军之位。生的是虎背熊腰,浑身散发着恐怖的煞气。 凌然摇头:“莽夫而已,难成大事。” “晴王爷到。” 晴王,赵昊三子,是个闲职王爷,娶了靖国最大家族郑家的嫡女,势力也不容小视。 “胸无大志,倒是生了个好皮囊。” “齐王爷到!” 齐王,赵昊五子,也是个闲职王爷,喜欢奇淫技巧,最不像皇室血脉的一个。 “庸人生错了时代,也是一种悲哀。” “厉王爷到!” 厉王,赵昊长子,自幼精通六艺,熟读兵法谋卷,擅长帝王心术。 仿佛完美无缺的人,当今靖王最重视的皇子,太子之位最大的热门。 凌然却再度摇头:“有些才华,却不是容人之人,不足与为谋,龙生九子也不过如此。” 童童白眼直翻,道:“公子,您还真敢说,照您这么说,靖王生了一窝废物?” “我可没有这么说。” “您就是这个意思。” 十多位皇子来了六位,基本上有资格争储的都来了,剩下的要么无心,要么有心无力。 日头正中,再无人来,明静阁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明静阁的“主人”出现。 忽然,小厮的声音再度响起。 “九王妃到!” 明静阁瞬间变得喧哗起来,所有人都在皱眉。 王墨与沈奇脸色一变,彼此对视一眼,王墨道:“九嫂怎么来了?这种场合她来干什么,胡闹!” 凌然咧嘴大笑:“哈哈,有意思了!” 其他人亦在议论。 “九王妃?一个女人来青楼?” “慎言!” “九王妃是燕国公主吧?怎么如此不知礼数?” “说不定是主家邀请的呢?代替贤王而来。” “让一个女人代替王爷,成何体统!” “……” 然而,小厮的声音还未结束。 “皇后娘娘贴身侍女紫姑娘到!” 乱糟糟的明静阁瞬间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嘲讽女性的人都闭嘴了。 如今的靖国,皇后紫嫣然的话某种意义上比靖王还管用。而来人虽然只是侍女,但这种局面她就是代表了紫嫣然。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映雪和小紫一同走进了明静阁,两人虽是并肩而行,但仔细看的话,小紫其实是落后与映雪半个肩膀的。 这一细节让所有人变了脸色,小紫代表了紫嫣然,却跟在了九王妃的身后,其中若没有紫嫣然的点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咳,让诸位久等了,本宫便是这明静阁的主人,既然人已到齐,那文会便可以开始了。” 映雪柔弱的声音却如惊雷一般。 20、风起云涌 一个刚嫁入靖国的王妃,突然成了皇家的代言人,在此聚拢了一大批二代们,俨然一副站在了权利顶端的样子。 着实有些突兀,又有那么一丝理所应当,毕竟都是燕国的女人。 对于这个结果其他人没有怨言,如今的紫嫣然在靖国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但那些王爷们却不乐意了。 “什么文会,本王有意结交天下才子才屈身来此,却是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女人办的,简直荒唐!” 被凌然评价胸无大志的晴王,当了出头鸟。 其他人脸色都微微变化,晴王的话有些重了,特别是对两女来说,简直是侮辱。 小紫脸色铁青,想要发作却被微笑的映雪阻止,映雪的笑似乎有特殊的魔力,能平复一切,小紫瞬间恢复了冷静。 见没人搭理自己,晴王更加来气,道:“一群谄媚之徒,本王不屑与之为伍,摆驾,回府!” 晴王起身要走,映雪不急不缓的说道:“三哥何必生这么大气,本宫只是得了地势,开了这么一家小店,这文会可不是本宫办的。 本宫与皇后娘娘前来,一来是欣赏大靖才子风流,二来娘娘特地为文会上出彩的才子准备了奖品。 三哥莫着急走,不如先看看娘娘准备的奖品如何?” 映雪的话滴水不漏,不仅给了晴王面子和台阶,还隐晦的点出了文会真正的主人,也是为了告诫众人。 看着映雪的身影,赵治一脸坏笑道:“嘿嘿,真想知道九哥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表情。” 晴王脸色变换不停,脚都抬起来了再收回去吗?但映雪又给足了他面子。 就在这时,厉王忽然开口:“三弟还是早些回去吧,弟妹听说你来青楼,别回不了府了!”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晴王脸立马就黑了,手上青筋暴起。 映雪慢慢走到晴王身前,笑道:“大哥不要拿三哥打趣了,娘娘今日在后宫摆宴,郑姐姐还有大哥的几位妃子都去了,今天可是无人管教你们了。” 所有男人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果然是个妙人,不着痕迹的化解了晴王的尴尬,还赢得了一众人的好感。” 凌然用着火热的眼神,肆无忌惮的盯着映雪。 没人注意到映雪轻微蹙眉,只见映雪对晴王道:“三哥,站着累,请坐吧。” “哼,弟妹大婚之日本王没来,今日就当给你一个面子。” 这种情况还找借口,真是……无用啊。 映雪只是点头,和小紫一同上了四楼。 见此,几位皇子纷纷皱眉,却没有人再当出头鸟。 “时值迎丰佳节,本宫做主,今日在明静阁所有花销本宫出了!当然大家肯定不会在意这些,还请玩的开心。” 这时厉王再度开口:“弟妹,你还没说带来了什么奖品,本王可是眼馋的紧。” “大哥你太心急了,不过想来大家也等着急了,本宫就不吊大家胃口了。” 啪啪啪。 映雪拍了三下手,大厅中央一直被黑布遮挡的地方,黑布忽然打开。 是一座微型假山,草木鲜花,白云流水,一应俱全,做的相当精致,美轮美奂如同一件艺术品。 艺术品一般的假山丝毫没有吸引众人的目光,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假山之上。 假山之上坐着一位女子,如天仙一般的女子,着淡青色长裙,画着淡妆,五官如同上天精心雕刻一般,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三千青丝垂落,散发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仙气。 明静阁内都是些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见到这样仙气的女子,眼睛都直了。 暖风坐在假山上,双手抚琴,有点郁闷,不明白映雪为什么会让她来这里。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发挥,一曲琴音,如香醇烈酒,让人沉醉无法自拔。 琴声一响起,王墨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眼眶微红。 “师傅!” 音律这种东西千变万化,但个人的演奏方式往往是固定的,或者说独特的个人风格,特别是这样的时代,法不外传,听其声知其人不是随口说说。 王墨第一次听祀月弹琴也是这样震惊,他不相信世界上还有第三个这么弹琴的人,明明毫无指法节奏,琴声却如同天籁,喜欢在高潮跌宕之时急转直下温柔若水。 沈奇见势拉住了王墨,要不然他恐怕会直接冲出去。沈奇知道那个让无数人夸赞的天才变成如今的废物的人,对王墨是多么大的执念。 “阿墨,不要冲动!” 王墨恍然,低下头看不到表情:“对不起,看来看来王都四废要动点真本事了,替我向九哥道歉。” “嗯。” 琴音渐止,所有人都还沉浸在琴声中,没有注意到王墨的失态,除了一直关注他的映雪。 映雪嫣然一笑,开口唤醒了沉浸在琴声中的众人。 “各位,这琴声是否入耳?” 阁中一片叫好声,夸赞声,没有不和谐的声音。 “这便是第一件奖品,歌姬暖风,来自盛产美女的燕国。” 闻言,假山上的暖风嘴角抽搐,映雪这家伙不吭声就把她当奖品卖了? 嘛,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干了。 映雪挥挥手,给暖风打了个眼色,暖风明悟,向众人行礼,带着琴下去了。 “来人,把第二件奖品拿上来。” 第二件奖品是一柄雕龙剑,剑乃是兵器中的君子,文会以剑作为奖品很常见。 但这个文会意义不一样,难免让人多想,比如天子之剑什么的。 “此剑乃铸剑大师欧冶子历时十年锻造而成,经过千锤百炼,削铁如泥不在话下。” 底下人嘀嘀咕咕的议论,却没有人明面上发表意见,映雪也不强求,挥手让人拿出了第三件奖品。 “第三件乃是皇后娘娘提供,一副字。” 已经下去的暖风,重新捧着一副卷轴走了出来,慢悠悠的打开卷轴,才高八斗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字不算太好,中规中矩,若是放到市场上恐怕一文不值。 大多数人都不明所以,而皇子们却变了脸色。 映雪的声音适时传来:“这是当今靖王亲手写的字!” 21、紫嫣然 迎丰文会结束了,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流露出来,连八卦谣言都没有。 这对喜欢吹嘘自己的二代们简直难以想象,仿佛被下了封口令。 好事者也并非一无所获,只知道从明静阁出来的皇子们,都一脸吃了死苍蝇的表情。 除了不着调的乐王赵治,最都咧到后脑勺了,临走前还放了一串鞭炮。 好事者便猜测,一众皇子估计是吃瘪了,脸面上过不去才下了封口令。 因为没有八卦传出,这股热度很快就散了,无人理会。 当然,明静阁依旧天天满。 …… 凤仪宫 “儿臣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身体安康,容颜永驻。” “权儿无需多礼,来人,赐座。” 一位小太监为厉王赵权搬来了椅子,赵权头微垂撇了撇嘴,坐到椅子上直视紫嫣然。 紫嫣然依旧是老样子,慵懒的侧躺着,一身纱衣似露非露,极其诱惑。 面对赵权赤裸裸的目光,紫嫣然反而挑逗似的动了动腿。 “权儿,怎么有空来找本宫。” 赵权咽了咽口水,道:“儿臣近日刚回王都,想着先向父王请安,但想到父王事务繁忙,就先来和皇后娘娘请安,儿臣还准备了一些土特产,供娘娘与父王共同品尝。” 紫嫣然微微一笑,赵权直接呆住了。 “权儿倒是有心了,不像其他人,回王都也记不得王上还有本宫,王上宠爱你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紫嫣然知道赵权这次来是为了什么,自然挑着他想听的说。 赵权立马提起了精神,仿佛紫嫣然诱人的身体也没了吸引力。 “这是儿臣应该做的,父王宠爱也说不上,父王对我们兄弟一直是一视同仁的。” 紫嫣然动了动身体,道:“权儿不必妄自菲薄,王上真的很重视你,前些日子王上动了立储的念头,第一时间想到也是你呢,说你有治国之才。” “真的!?父王真是这样说的?” 听到紫嫣然的话,赵权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紫嫣然对赵权抛了个媚眼,看的赵权心肝颤颤。 “那是当然,本宫还能骗你不成。” “儿臣失言,请娘娘恕罪。” “无妨,本宫以后还要仰仗着权儿呢。” …… 赵权在凤仪宫待了一会儿,和紫嫣然聊了一会家常,以后便一脸春风得意的离开了。 赵权离开没多久,又一位皇子来到了凤仪宫。 幽王赵武也是带着一堆礼物,和赵权差不多的说辞,这个杀神一般的人做事也挺细致。 “武儿,还是你孝顺,你那些兄弟们可没有一个记得本宫呢。” 紫嫣然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武儿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近来无战事,预计要多待些时日,娘娘可有让儿臣办的事?” 紫嫣然摆出诱惑的姿势,柔声道:“那倒没有,宫里什么都不缺,只是有些寂寞了。” 赵武微微垂下头,道:“过几日儿臣给娘娘找几个唱曲儿的,找点乐子。” “唉!”紫嫣然微微叹息,道:“还是武儿懂本宫,怪不得王上天天夸你,说你若为王,必定扫清六合横扫八荒。” “娘娘说笑了,父王身体还健康,只要父王一声令下,儿臣便可率兵扫清六合!” 嘴上是这么说的,可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 凤仪宫主卧 盯着祀月的脸的映雪与紫嫣然对立而坐,桌子上摆着棋盘,看局势已经到了最后。 “皇后娘娘真是厉害啊,这是第七个来的皇子了,赵雍那样公认的废物你都能夸他有镇国之才。” “不给他们点信心,他们怎么会去争呢。”紫嫣然执黑子落下,道:“看来是本宫赢了。” 映雪轻轻摇头:“那可不一定。” 执白子落在一处,整局棋的局势瞬间反转,看似必死之局给盘活了,隐隐有反攻的架势。 紫嫣然执子久久没有落下。 “厉害厉害,映雪姑娘恐怕开局就开始算计了吧,这么下去是本宫输了。” “娘娘承让了,开局便算计结局,这是棋手的基本功。” 收拾着棋子,紫嫣然道:“你们这些聪明人活的真累,争储已经开始了,而你们主子却把赵晟调到了边关,你们准备怎么争储?” 映雪反问了一句:“娘娘难道猜不出来吗。” 紫嫣然眨眨眼道:“本宫笨,猜不到!” 映雪失笑,索性也开起了玩笑:“在不在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所有皇子都死了,那太子之位不就是赵晟的了!” “有道理啊!” 映雪摇头不想理会恶意卖萌的紫嫣然,干脆转移了话题。 “关于靖王新封的护国师凌然,娘娘怎么看?” 紫嫣然舔舔嘴唇,道:“挺英俊的一小伙子。” 映雪扶额叹息,自从和她混熟之后,这女人说话就开始不着调了。 “他向靖王举荐了几条变革之法,第一……最后,鼓励耕种,允许土地私有化,允许土地买卖,代价是农业税提高了一成,私有化的土地必须达到产量要求,不高,刚好是风调雨顺时产量的极限。娘娘明白了吗?” 紫嫣然正色起来,皱眉道:“这是绝户计啊!” 映雪点头:“咳咳,娘娘说的不错,但是靖王同意了,凌然许的饼太大,而且还是张嘴就能吃到,导致靖王忽略了饼中掺杂的慢性剧毒!” “看来又有不安分的家伙来靖国了,不知道是哪个。” 映雪吃了一点随身带的药,道:“应该是鬼谷,行事作风很像,而且横派已经出世,没理由纵派不出来。” 紫嫣然为映雪倒了一杯茶,关心的说道:“映雪妹妹要多注意身体,你准备搞他吗?” “为什么?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 紫嫣然楞了一下,道:“你们费尽心思帮赵晟争储,就为了让他成亡国之君?” “靖国格局太小!我们的聘礼是整个天下!”映雪柔弱的声音无比的霸气。 “整个天下?妹妹,别怪本宫说话难听,龙庭虽强,但终究差了点底蕴,想争天下或许你们连天灾都争不过。” “没人知道的才叫底蕴,龙庭不过是小姐的一把刀而已。” “小姐吗……” 22、各自的算计 丞相府坐落在靠近王宫的地方,说不上依山傍水,也算的让一处清静地方。 自文会结束,丞相府二公子别院便一直琴声袅袅,琴音虽然好听,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哀愁在里面,闻者心戚。 王墨与沈奇还有乐王赵治在庭院中喝酒,为沈奇践行,弹琴的人便是暖风。 沈奇与赵治有说有笑的喝着酒,而王墨则是一脸陶醉的看着暖风,眼中有些许郁闷。 自文会把暖风“赢”到手之后,暖风便正日在庭院弹琴,一句话也不和他说,无论王墨怎么试探甚至哀求,暖风依旧自顾自的弹琴。 几日的相处虽然没有交流,但王墨可以确信暖风就是曾经名动天下的柳姬。 一个人无论样貌怎么变化,总有一些本能的习惯无法改变,最了解自己的人一定不会是自己。 王墨郁闷,暖风更加郁闷,本来就被映雪给卖了,曾经朝夕相处的徒弟大发神威拔得头筹,她还有点小高兴,但把她“交给”王墨时,映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其中要是没点猫腻,打死她她都不会信。 她也能猜到映雪的想法,但总归心底有个小疙瘩。 面对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别提有多尴尬了,而且当初就是为了逃避王墨,自己才放弃柳姬这个身份,假死骗过了世人。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被映雪把她送给了他,而且王墨一眼就认出了她,一时间心情五味陈杂,不知道怎么面对王墨,索性晾他一段时间。 见王墨和暖风在那眉来眼去,赵治起了坏心思,主动把话题引向了王墨。 “阿墨,你在文会上可真是独领风骚,琴棋书画礼乐诗全都被你赢了,把所有奖品包圆,我现在想起几位兄长的表情就特高兴。” 赵治主动把话题引了过来,王墨也不好再消沉,摇摇头道:“看似出尽了风头,但在这当口却给九哥添了不少麻烦,世人皆知我与九哥情同手足,以前的我是个废物,无人在意,但废物摇身一变成了天才,那就不一样了。” 赵治不以为然道:“怕什么,王……忘了吗,九哥临行前曾说月先生和皇后有过交易,如今九嫂又和皇后牵扯到了一起,而九哥被月先生带到了边关,这其中未必没有联系,或者说这就是月先生布下的局,为九哥争那个位置的局。” 赵治无心参与争储,置身事外反而看的更清。 “阿奇,要是有人找麻烦怎么办?” 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沈奇冷冷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一个杀一个!” “看吧,还是阿奇懂。” 王墨似乎被点醒,眼珠转动,手指不停敲打着桌面,道:“昨日有秘报称预言中的应龙出现,率兵从万象打到了洛水……我差不多明白了月先生的意思了,阿奇,你这次出征,王上有指定你去什么地方吗?” “没有。”沈奇摇头,如今的靖王哪会管这些。 “那好,阿奇,你不要去涵水关了,带着你的亲兵驻守在万通城。” 沈奇皱眉:“万通城?去那里干什么。” 万通城属于靖国中心,离边关很远,却是交通枢纽,四通八达,几乎通向靖国所有城池。 “你去涵水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去万通城却是雪中送炭。” 没有一个人会希望对手带着战功与荣耀平安归来。 王墨没有明说,太过刻意反而不好。 光明正大偷听的暖风微微点头,琴声也变得欢快了许多。 大周王都。 几个月的时间,应龙凭千人一路从万象打到了洛水,一时间弄得周国人心惶惶。 对刚过去不久的战争的恐惧,以及对自靖国流传出的预言的敬畏。 最终应龙在洛水被周风阻击,负伤逃出周国,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周风在周国的声望一时无两。 与周风同时声名鹊起的还有一人,一个自称活了三百岁老头姜神,用了月把的功夫不声不响的爬到了周国权利的顶端! 同样把周国百姓震的不轻,更诡异的是文武百官对他敬若神明,丞相龙参对他礼遇有加,疯癫的周王被他治的服服帖帖。 周风击退应龙之后,姜神代周王一纸诏书召回了周王都。 朝堂之上。 平日里疯疯癫癫的周王老老实实坐在王座上,时不时扭动身体,看向身旁的姜神眼中带着畏惧。 周风戴甲半跪在堂下。 “偏将周风听赏!” “末将在!” 化名姜神的郭星拿出一张白纸,装模作样的念道: “近日宵小犯我大周,孤王深感悲痛,泱泱大周竟无一可用之才。幸,一代战神周风挺身而出,败尽宵小,镇守边关,特封周风为大周兵马大元帅,掌虎符,封镇东侯,赏万金!” “谢王上恩赐!” 底下群臣交头接耳,仅仅一场小战役的胜利就封元帅,这奖赏有点过了。 丞相龙参双手抱胸老神在在,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还没完呢。” 郭星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走出宫殿,不一会儿领过来一名非常漂亮的女子! 周风看到女子的瞬间,眼神立刻就变了,女子赫然是曾经的燕国公主李汐月! “王上念将军尚且无妻,特搜罗来一绝世佳人赠与将军,将军可选良辰吉日与之完婚。” 周风饱含深意的看了郭星一眼,那个女人还真是神通广大。 “谢王上恩赐!” “臣有本奏!” 一直老神在在的龙参突然开口,没等周王开口,就直接说道:“宵小犯我边境,此仇不得不报,否则我大周国威何在!周将军神勇,不如让他率兵十万反攻,扬我国威,届时荣耀加身,再成婚岂不美哉!” 郭星直接跳过了周王问道:“攻谁?” “当然是靖国!” “周将军意下如何?” 周风叹息一声,果然没那么简单。 “末将万死不辞!” …… 早朝结束,郭星与龙参两只老狐狸并肩而行。 “合作愉快!” “无比荣幸!” 两人相视一笑,便分道扬镳。 郭星独自一人回首看向王宫的方向,仿佛看到了独坐在王座上那个疯癫的身影不再疯癫,冰冷的眼神让人生寒。 “一个疯子,一个装傻,一个骗子,游戏该怎么玩呢?” 23、打赌 赵晟的队伍一路走走停停,就像游山玩水的旅行团,月余功夫才到达涵水关。 临近涵水关是涵水河主干,波涛汹涌的涵水就是一道天险,过了涵水河之后是万象山,山不算太高也不算险峻,只是灌木丛生,没有一条正常行进的路。过了万象山,才是万象要塞。 周国与靖国在这一处的交界隔着两座天险,这一处交界自古都很少发生战事。 特殊的地势环境下,涵水关与其说是边关要隘,更像一座普通的城池,没有太多军队的味道。 但要塞终归有个要塞的样子,外城区很小属于居民区,内城全部都是军营,尽管外城属于居民,其建筑风格和排列也设计的非常适合巷道冷兵器的交战。 赵晟一行人的到来没有惊扰到百姓,边关这种地方,常常是军方镀金,与降罪流放之地,来过的大人物数不胜数,不差赵晟一个皇子。 城中驻扎的边关守军也没有太过隆重的迎接,只是几个偏将以上的将领前来迎接。 靖国除了直属赵晟的重甲军,直属靖王赵昊的黄金卫,自东沉风要塞往北到涵水的军队,都是属于赵晟这一派系的。 南方属于幽王一派,剩余的属于镇国侯南宫夏一派,南宫夏也是靖国如今的兵马大元帅,掌靖国虎符。 所以赵晟来涵水关和来自己家没什么区别,自然无需太形式化的迎接。 赵晟和祀月并肩骑行,身后跟随着一众大大小小的将领。 一只飞鹰在上空中盘旋,奇异的铃声响起,飞鹰落在祀月肩膀上,祀月没有掩饰,从飞鹰腿上取下一封信。 赵晟咋舌道:“先生真是神通广大啊,熬鹰之法素来是胡国不传之秘,你这只外形神俊,翅膀孔武有力,想来在胡国军中也少见。” 鹰这种猛禽,飞的高攻击力强,地面的弓箭手难以伤害,一直是各国眼热的东西。 只可惜熬鹰之法只有胡国有,包括鹰这种猛禽也是胡国居多,但成功率一直很低。 祀月边看信边道:“机缘巧合弄到了两只,王爷若是喜欢,改天送你一只。” “那就多谢先生了。”赵晟对飞鹰也眼热很久了,难以拒绝。 祀月很快读完了信,嘴角上扬,露出动人的笑容。 赵晟心情好,见祀月在笑,便问道:“信上写了什么,让先生这么高兴。要是有什么隐私的话,先生可以不说。” 祀月直接把信交给了赵晟,信是映雪亲笔,映雪办事向来滴水不漏,信中没有明确的署名,没有提及祀月以及龙庭,只是说明了王都近来发生的大事。 “哪有什么隐私,反倒是与王爷有些关系呢。” 赵晟翻开信,一目十行快速看完,不由得失笑。 “怎么样,王爷你这好兄弟,文会之上一举夺魁,压得一众皇子抬不起头,一首葬琴吟更是传世之作。” 赵晟摇头:“阿墨隐藏自身装废材这么多年,忽然崛起,在王都得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祀月安慰道:“聪明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过得很好。” 再者说,把暖风安排到他的身边,可不是看他在王都受欺负的。 “但愿吧,还好还有小治在王都帮衬着。” 祀月眨眨眼,道:“王爷光顾着别人了,这次文会的举办者可是你的王妃呢。” 赵晟话声一窒,慢悠悠的说道:“没什么意外的,这桩婚事本就是皇后一手促成,她们有关系很奇怪吗,怕是先生也认识吧。” 祀月摇头叹息,答非所问啊。 “我的王爷啊,这不重要,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就没别的想法?”祀月可以说问的非常直白了。 赵晟眉头一皱,直言道:“本王不喜欢玩弄心机的女人。” 祀月忽然不说话了,面具下的表情有点难看。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身后跟着的一众将领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内城就是一个大军营,穿过马厩、靶场、大校场,来到了将军府,在边关这里就是最大的。 一众将领跟着赵晟来到了将军府,一来是迎接,二来将职权交接。 军中的事务相对比较枯燥,军队人数的清点,军官的报备,武器战马粮草的清点,赵晟初来乍到,这些都是要了解的。 祀月大致听了一些重要的,之后就没了兴趣,趴在桌子上眼睛微眯。 “近来边关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斥候将军回答道:“近来没有宵小敢犯大靖边境,倒是周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哦?什么事?” 此处正好是周靖交界,周国的事赵晟自然有兴趣。 听到周国二字,祀月也醒了。 “窥天侯预言中的将星应龙出现了,而且带着一队人马进攻了周国!” 赵晟眉头一挑:“具体说说!” 又一位将军道:“这事我也知道,据说应龙领兵十万进攻了万象要塞。” 赵晟摇头:“这就有点不现实了,且不说之前籍籍无名的人如何聚拢的十万人,十万人不是十万蚂蚁,无论从什么地方绕,我们都该有所察觉。” “战报什么的向来喜欢夸大,这并不少见,我估计他当时手中应该只有一万。”屋里的人大多都是这么认为的,斥候将军继续道:“万象要塞不知为何兵力空虚,应龙留下了一部分人围了要塞三天,而他带着三千人,一路从万象打到了洛水!” “洛水?!”赵晟很惊讶:“万象到洛水共六百里,七座城!消息可靠吗?” 几千人一连攻破七座城,不是七个村子,确实有些骇人听闻。 “消息可靠,我第一时间派人去查了,七座城一座不少,不过城中的守军都很空虚。” 那也很恐怖了,既然被称作城,自然有牢固的城墙,十几个人堵着门都能守个把时辰。 “沈奇曾经见过应龙,夸他是不世将才,今日听闻果然非同一般。” 祀月见赵晟起了爱才之心,靠在桌子上,道:“王爷若是喜欢,我倒是有办法让他归顺王爷。” “哦?”赵晟眼睛微眯,想到了很多。 “王爷别这副表情,有点吓人,我们玩个游戏,王爷要是赢了,应龙我为你找来。” “先生倒是有意思,好!” 24、策马 大校场 校场很大,乍一看像一望无际的草原,中间修建了一块青砖空地,摆放着各种兵器,主要是以长兵器为主,将士们平常就是在这里训练。 校场中央修建的有一座高台,以猛虎作为主要装饰,平常或战时的点兵祭酒就在此处进行。 最高可以容纳三十万军队,而且赵晟这一派多是骑兵和枪兵,其宽阔程度可想而知。 赵晟与祀月站在马厩前,赵晟表情有些微妙。 “先生你说的游戏就是赛马?” 祀月点头,打量着马厩中的战马,道:“对啊,难道王爷怕了?” “怕?”赵晟失笑摇头:“是怕太欺负先生了。” 他这一派本就以骑兵为主,赵晟十几岁参军常年征战,基本上就是在马背上渡过的,论骑术整个靖国恐怕找不到第二个比他强的。 不是自负,这是无数伤痕与尸骨累计出来的。 “先生如此想帮本王,那本王也不好欺负你,你先选马,或者帮本王挑马也行。” 赛马比赛骑手的骑术固然重要,但一匹好马才是重中之重,赵晟这样几乎等于让祀月两只手了。 祀月撇嘴,输赢重要吗,并不重要,她只是觉得无趣,骑马万一出点小意外,还能吃点豆腐。 总不能和赵晟比武吧,刀剑无眼不说,祀月除了身法好,对武功一窍不通。 在马厩中转了一圈,祀月找到了一条合适的马。 通体枣红色的皮毛,个头要比其他战马小上一圈,看起来小巧玲珑,头顶还有一撮白毛,很是可爱。 “我就要这匹马了。” 赵晟愣了一下,问:“这是你为本王挑的?” 祀月摇头,进马厩把小红马牵了出来,顺了顺马毛,小红马很乖巧。 “这是我的马,想要自己挑去。” “……” 赵晟嘴角微抽,让人随意从马厩中牵出来一匹。 毕竟是军营中的马厩,能找到一匹小红马那样的,可以说万里挑一了,赵晟想让都没办法。 “先生,别说本王欺负你,本王让你先跑。” 祀月自然不会气,翻身上马,马鞭轻抽,小红马踏着小碎步跑了起来。 到底是战马,虽然小巧,爆发力还是很足的,至少比一般寻常的马要快很多。 祀月走了一小会儿,赵晟才骑马去追,体型的优势很快体现出来,在相同的身体素质下,大长腿总是比小短腿跑的快。 没走多远,赵晟就追上了祀月的小红马。 两马齐头并进,赵晟打趣道:“先生,要不要本王陪你聊聊天,你这小马跑到终点恐怕要些时间。” 祀月眼珠转动,装出生气的语气,道:“我现在不想说话,王爷小心别输了才是!” “那本王就在终点等你!”赵晟操纵着战马加速,瞬间就与小红马撇开了一点距离。 赵晟身穿银色盔甲,背后血红色披风随风舞动,说不出的风采。可惜手中少了一件兵器,若手提丈三长枪,不知会有多少少女为之倾倒。 祀月看的出神,差点忘了正事,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错开了几个马身。 反应过来的祀月,哎呦一声,声音很响故意让赵晟听到,然后身子向旁边侧倒,一副快要从马上摔下来的样子。 听到祀月的声音,赵晟急忙回头,刚好看到这一幕。来不及多想,脚下猛的用力,身体从马背上飞出,如雄鹰一般扑向祀月。 看到扑过来的赵晟,祀月心绪急转,心道:“还好选了小红,要是晟哥来不及,小红娇小的身躯,凭借我的身法,估计也不会受伤……” 祀月胡思乱想的功夫,赵晟已经落在小红马身上,强壮的手臂一捞,将祀月拉了回来。 两人的姿势一前一后,祀月在前,赵晟在后,因为赵晟要控制缰绳,这姿势就像赵晟抱着祀月一样。 祀月没有想太多,闻到赵晟身上的阳刚的味道,身子不受控制的抱住了赵晟的脖子。 沁人的香味灌入鼻子,赵晟感觉自己像被一片花海拥抱,随即想到祀月的“身份”,额头上冒出些许细汗。 祀月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有些唐突,不过赵晟没有反抗,她的胆子更大了,贴近赵晟的耳垂,轻声道:“王爷~我好怕!” 赵晟身子一个激灵,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尾巴骨冲到脑门,三九天喝冰水的感觉。 强自镇定道:“咳咳,先生不要怕!” 同时用一只手去扒祀月的手,祀月抱的紧,他又不敢太过用力,一时半会儿竟没有拉开。 “王爷,你怎么出汗了。” “天有点热!” “那用不用我帮你擦擦?” 赵晟急忙拒绝:“不不用了,这马本王已经稳住了,先生可以松手了。” “为什么?我还有点怕!” “咳咳,先生有点瘦,硌的本王不舒服。”赵晟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说了很作死的话。 祀月脸一黑,松开手,一拳重重打在赵晟的肚子上。 祀月的力气并不大,但猝不及防的一拳也让赵晟难受,听着围观将士的嘀咕,赵晟的脸比祀月还要黑。 “哼!” 赵晟能听到,祀月自然也能听到议论,冷哼一声,摆正身体头一扭,心中反倒有些窃喜。 赵晟不明白祀月为何生气,一个“男人”瘦不算什么,又不是说他胖。 身体悄悄与祀月拉开一点距离,只是小红马娇小的身体,又能拉开多大距离呢。 祀月感觉到了赵晟的小动作,嘴角微翘,转移话题道:“王爷,这样胜负该怎么分呢?我在前面你在后面,跑到终点可就算我赢了!” “先生还真赖皮,不过不用担心,你看终点。” 闻言,祀月向终点看去,原来赵晟的那匹马已经自顾自的跑到了终点。 “看来胜负已分,是先生输了。” 赵晟轻轻一跃,从马上跳下来。 “哼!” 祀月骑着小红马扭头就走,眼神恶狠狠的盯着终点那匹马,她还想着与赵晟共骑到终点,然后找个借口输给他…… “答应王爷的事我自会做到,这匹马归我了。” 赵晟挠挠头,有些纳闷,然后对其他人说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一场正常的赛马,明白了吗!” “明白了!” 25、何为善 涵水关,依山傍水的一处好地方,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以往都没有战事发生。 但边关终究是边关,都有一样的通病,以军事为主民生往往都排到最后,偏偏是战争的爆发点,却总是难民聚集的地方。 不得不说在这样的时代下,平头百姓的存在或许就是一种悲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然后呢?水还是水,风平浪静,舟或许是另一只舟,依旧在水上航行。 一切都没有变化。 “先生,怎么有闲心带本王来这里?” 祀月与赵晟两人穿着平常的衣服,漫步在城西最角落的地方。 涵水的支流从此处流过,风景还说的上秀丽,随处可见的花草树木,三两只旧式的建筑,倒是个适合养老的好地方。 只是这里却是名副其实的难民区,一大半人都是黑户,剩下的小部分也是难民混出头了,勉强挂上了户籍,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祀月两人走在泥巴路上,路边跪伏着数不清的人,男女老少皆有,面黄肌瘦是常态,部分人骨头外面只包着一张皮,不是比喻而是事实。 隔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甚至能数清楚那人有几根骨头,看清骨头有没有变形。 “两位大爷,给口饭吃吧。” “大爷,赏两个吧。” “……” 有气无力的声音,哪怕是千人万人加起来,还没一人喊的响亮。 作为自幼从军的赵晟,早已见惯了这种场景,内心难以掀起波澜,只是轻叹一声微微摇头。 祀月也经历过,她曾经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同样只是摇头,没有施舍。 她很清楚,她和赵晟身上全部的财物加起来,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就算搬空整个涵水关,这里的人能活下来的也不会超过十人! 事实就是如此,话挑明了就太过残忍。 走着走着,赵晟忽然停了下来。 祀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人群最角落的地方,坐着一位瘦弱的少年,奄奄一息的少年眼神却无比的纯净坚定,一如十年前的自己。 祀月也不由得一阵精神恍惚。 “希望你能活下去,这世道很差,但不算太差。” 赵晟走到少年身边,掏出身上所有财物,也就几两银子,在这难民区也足够少年活下去。 见这少年赵晟也想起了一些往事,十年前,他刚参军还没太久,那时正是战争最惨烈的时候,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平民最幸福的时候,因为大多数人还有家。 入目皆是尸横遍野家破人亡,数之不尽甚至杀都杀不干净的难民,给了赵晟年幼的心灵巨大的冲击,以至于几次差点放下兵器战死在沙场,都被将士拼死救下。 那一日凯旋桥那个少女坚毅无暇的眼神,再次给他的心灵带来冲击,让他重新有了信心,这世道原来还有救。 自此,战无不胜的白衣丧将的威名响彻四国战场,只是当他再回首找那位少女之时,却再也找不到。 缘啊分啊的就是如此,说不明道不清。 不过赵晟也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去什么场合,身上总会备些散碎银子,不多,却足以让一个人在这世道活下去。 少年抬头看盯着赵晟看了一会儿,看到他眼神没有任何怜悯或鄙夷,方才接下银子,瘦弱却不曾弯曲的身子垂了下去,朝赵晟鞠了一躬。 “借…你…的银子……日后……会加倍……还你!” 少年的声音无比嘶哑,如同地狱的恶鬼,祀月明白,这是为了活下去啃过树皮吃过土,对喉咙造成的不可逆的伤害。 赵晟摇摇头,没有说话直接走了。 少年最后看了赵晟一眼,像是要把他刻在心里,然后抱着几两银子跑了,留下周围无数恶鬼般的眼神。 祀月皱眉,在赵晟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一个手势,奇异的铃声响起。 十年过去了,赵晟还是这么天真,这种情况下直接给少年银子,和给他一杯见血封喉的毒酒没什么区别。 难民会像恶狼一样将少年撕成碎片!若不是她们两人身上都配着兵器,难民们早就扑了上来。 十年前的她也是一样,八姐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没有彻底保全那二两银子。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有祀月为赵晟擦屁股。 “先生,在你身边也有段时间了,时常听到很悦耳的铃声,怎么发出来的,本王很好奇。” 两人渐渐走出了难民的包围,或者说难民的注意力都在那少年身上了。 祀月伸伸手又伸伸脚,但:“我手脚上都有特制的风铃,可以根据我的动作,发出相应的声音。” 赵晟仔细观察,的确发现了祀月身上几只很小巧的铃铛。 “这样不会很引人注目吗?” 祀月自信一笑,道:“当他们把关注放到我身上,那他们也进入我的节奏里了。” “先生这样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和先生一样才智若妖。”赵晟叹息一声,想起了某些往事。 “谁啊,我倒是想见见。” “不说了,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赵晟不愿说,祀月也不去追,想也能想到,这些年赵晟接触过什么人她都知道。 一个智力连映雪都叹服的人,可惜在战争胜利的前夕,死在了沙场上。 “王爷,刚刚你为何单给那个少年银子?” 赵晟看了祀月一眼,本以为祀月会懂他。 “有些人值得救,有些……都不算人了。” 祀月沉吟不语,赵晟继续道:“本王自幼便希望天下太平,从北冥到天南找不到一个难民,但是人的贪婪是无尽的,无尽的贪婪是战争的源因,战争造成了百姓颠沛流离,可能终止战争的只有战争……这似乎是无解的死循环,本王该怎么做呢?” 赵晟眼神迷茫,俊俏的面容似乎苍老了十几岁,祀月看的有些心疼。 “踏月而来的先生,不就是来为你争一个天地大同吗!” 难民也好,赵晟的忧愁也好,反而坚定了祀月的想法。 她现在谋划的事就是扰乱天下局势,掀起无尽战火,注定要有无数人家破人亡。 但蛋糕就这么大,四个国家分,她不做,依旧会有别人做,倾城鬼谷也好天灾也好,乱世终究会来。 何为善? 恶名,善名,妖女,才女,无论历史怎么书写,她一人背负,用万里河山换乱世龙妃! 若天地大同,她就是善! 赵晟咧嘴一笑:“我!相信先生!” 26、切磋 涵水关城西,为数不多的一片房区。 破破烂烂快要坍塌的房区堆满了人,只有一处小院子充满了宁静,建筑也稍微不是那么破旧。 “先生,你带本王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看人间疾苦吗?” 在难民区转一圈,着实不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地方。 “当然不是,今天来是为了兑现我的赌约。” 赵晟反应过来,问:“应龙就在这里?” 祀月点头,推开宁静小院的破旧大门,吱呀吱呀的声音让人很不舒服。 院子里围坐着十几个少男少女,大约都在十一二岁的样子,依旧瘦弱,只是脸色要比外面的人健康许多。 少男少女们围着一个彪形大汉,真的彪,往那里一坐就像一座山。 大汉竭尽全力用着“温柔”的嗓音,为孩子们讲着温馨幸福的故事。 他的声音很大也很难听,孩子们却听的津津有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出现在难民区,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本来应该是一个极其温馨感人的画面,但应龙猛兽一样的身体,蔓延全身的狰狞伤痕,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祀月推开门的动作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应龙猛的转头眼神如恶鬼,孩子们都躲到了应龙的身后。 看清来人后,应龙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祀月身前。 “主……先生,您怎么来了?” 祀月拍拍应龙的肩膀,道:“来看看你。” 应龙欣喜的同时,不自觉把目光转向祀月身边那个俊俏的身影,带着些许敌意。 赵晟没有发觉应龙的敌意,对祀月道:“先生,你真的认识应龙啊?” “偶然的机会认识的,我对他有一点恩情。”祀月悄悄锤了应龙一下,免得他说错话。 “对!先生对我有大恩!”应龙人粗心不粗。 解释的话反而有点像宣誓主权,如争夺领地的狮子。 祀月瞪了他一眼,道:“这位就是预言中所说的应龙,英勇无双,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这位是当今靖王九子,贤王赵晟,也是威名赫赫的白衣丧将。” “幸会。” “幸会。” 祀月各自做了介绍,两人双手相握。应龙手上突然用上了力气,赵晟眉头一皱,毫不示弱,同样用力反击回去。 应龙如山一般的身躯,给人难以想象的压迫感,但赵晟从军十余年,也不是仅凭体型就能压制的。 两人都用了全力,手臂青筋暴起,就在紧要关头,一只小巧的手按在两只大手上。 赵晟和应龙同时卸力,怕伤到祀月。 祀月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调侃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握手握这么久,龙阳之好吗?” 赵晟脸一黑,活动着手臂没有说话。 应龙呵呵傻笑,转身向孩子们走去。 “六月,五月,你们两个带着大家去玩吧,哥哥还有点事情要做。” “好!” 孩子们很听话,在两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孩子带领下,欢快的跑出院子。 应龙温柔的看着孩子们远去的身影,这样的眼神只有看祀月和孩子们时才会出现。 这些孩子并不是龙庭临时找的托,都是被应龙所救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一直被应龙养育。 谁能想到这样恶鬼一样的男人,会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把这些孩子带到涵水关是应龙的意思,他终究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他们也到了合适的年岁。 此间事了,他们就会被龙庭安置到合适的地方,想入龙庭的就入龙庭,不想入的会给他足够的资本和合适的身份。 孩子们走后,应龙搬出来三个石凳子。 “先生,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委屈您了。” “无妨,我不讲究这个。”祀月摆摆手,一屁股坐下,她还真怕应龙再搞出一个八抬大轿来。 三人都坐下之后,祀月道:“阿龙,你前些日子在周国闹的动静可不小啊。” 应龙身子不安的扭动,道:“先生叫我小龙就行了,我做的那些不值一提,最后不还是被人击败,落荒而逃。” 赵晟插话道:“应兄所做可不是小事,现在四国恐怕都记住了你的名字。不知应兄为何进攻周国,可是有什么仇怨?” 应龙撇了赵晟一眼,目光依旧放在祀月身上,道:“无怨无仇,只是为了救一个孩子。” 赵晟想到刚跑出去的那些孩子,顿时脑补出前因后果。 “应兄还真是善良之人,不知随应兄一同进攻周国的那些人去哪了?” 赵晟对此比较关心,根据斥候所说,这些人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但在应龙撤出周国后,这些人都找不到踪迹了。 应龙随口道:“那些人我并不认识。” 赵晟:“??” “人生在世总少不了敌人,而一个国家的敌人更是多不胜数,只要有人带领,聚集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在下自认还有点名气,他们都是响应我号召之人,都是萍水相逢。” 应龙长得粗,心却细发的很。 赵晟若有所思的看着应龙,若真如他所说,那应龙不仅武力值强大,人格魅力也不容小觑,的确当的起预言中将星的名头。 “小龙,你如今得罪了周国,可还有去处?”祀月机智的接过话题。 应龙知道祀月什么意思,回答道:“暂时还没想好。” “那不如来王爷手下供事,你这样的将才,王爷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祀月朝赵晟眨眨眼,赵晟立刻道:“先生说的对,应兄来本王这里,左将军之位便是应兄的……” 赵晟许诺了很多,应龙不为所动。 “先生对我有大恩,既然先生开口说了,小龙在王爷手下供事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不会在比我弱的人手下做事,想让我跟着王爷,王爷先要拿出真本事才行!” 赵晟眉头一挑,道:“好!本王也想试试应兄的真本事!” 祀月狠狠瞪了应龙一眼,刀剑无眼万一伤到赵晟怎么办,不过赵晟一副见猎心喜的样子,她也不好开口。 “应兄这里可有兵器?” 应龙从屋中抱出一堆兵器,刀枪剑戟应有尽有。 “随王爷挑选。” 祀月语气加重,提醒道:“你们两个刀剑无眼,都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 27、风波起 祀月所在的院子不大,但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空间很大,对于两人切磋是足够了。 赵晟和应龙各自挑选了一件长兵器,赵晟用枪,应龙用戟。 军伍出身的人大多习惯用长兵器,作为兵器之君子的剑,在沙场上往往只是装饰品。 应龙魁梧的身躯舞动着大戟,大开大合,大有力拔山兮一往无前的气势。 赵晟双手持枪,不动如山,面对应龙的攻伐防御的滴水不漏,显得游刃有余的样子。 两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应龙大开大合不死不休,赵晟伺机而动见招拆招。在战场上应龙这种风格更容易立功,赵晟则不容易出错。 在个人切磋方面,两种风格难分优劣。 枪与戟的碰撞火花四溅,两人的力气都异于常人,声音如同雷鸣,地面出现片片龟裂。 祀月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虽然知道两人都是久经沙场之人,但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哈哈!痛快!应兄果然神勇,有万夫不当之势。” “王爷也不错,多少年没碰到能和我打的不分上下之人了!” 两人棋逢对手,打的酣畅淋漓。 赵晟一转攻势,转守为攻,枪出如龙,应龙挥舞大戟力劈华山之姿,与之对抗。 两人缠斗了数十回合,难分胜负,额头都有汗珠滑落,多次的碰撞让二人对自身的掌控变得有些不稳。 作为旁观者的祀月看的出来,两人再打下去,定然守不住手,难保落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轻轻动了动身体,奇异的铃声响起。 对于龙庭之人来说,这铃声就是最高的命令,不同的旋律代表了不同的含义。 应龙明白了祀月的意思,心下暗自叹息一声,故意卖了一个破绽。 赵晟抓住时机,长枪刺出直奔应龙面门,在枪尖快挨着应龙之时堪堪收手,这场切磋算是赵晟胜了。 “应兄,承让了。” 应龙脸色不善,冷哼一声道:“败了就是败了,什么让不让的,我还输得起。” 赵晟也听到了铃声,只当是祀月的铃声扰乱了应龙的思考,让他漏出了破绽,应龙心有不忿。 赵晟心中也是有些怨言,不过他也明白,祀月选的时机很好,再打下去他真的控制不住力道了,伤亡是难免的。 “小龙,这场切磋你输了,可愿在王爷手下供事?” 应龙心理早有准备,道:“末将参见将军,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赵晟大喜:“好好好,应兄请起。” 忽然,赵晟手下的一传令官闯了进来,神色匆忙带有一丝骇意。 “报!周国有大军行进,约摸二十万人!正朝万象要塞挺紧,三日后将到达万象要塞!” …… 靖王都,贤王府。 夜以深,九王妃屋中的灯还亮着。 映雪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大量的文件折子,她的身后恭敬的站着一个黑衣人,戴着龙形青铜面具。 “雪姐,您该休息了。” 黑衣人是龙庭的逆鳞卫,直属祀月管辖,拥有监管龙庭上下的权利,平日里除了祀月的命令,谁的话都不会听,没少顶撞暖风晴雨这些龙左龙右。 但所有逆鳞卫除了死忠祀月,还对一个人恭敬有加,那就是映雪,在逆鳞卫眼中映雪的话和祀月的命令差不多。 而为了保护身体羸弱的映雪,祀月安排了一位逆鳞卫常驻映雪身边。 “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对了,暖儿和王墨之间怎么样了?” 逆鳞卫道:“龙右和王墨之间的关系有所缓解,最近和王墨有了对话,还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 映雪点头,道:“那就好,暖儿的性格太谨慎,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抽时间告诉暖儿,让王墨注意凌然,靖国可以乱,还不到倒的时候。” “属下明白。” “嗯,咳咳咳……” 映雪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快要窒息的样子,逆鳞卫紧张的上前一步。 逆鳞卫内心争斗了很久,终究没敢伸手。 良久,咳嗽声渐渐止住,鲜血染红了桌面上的纸张,一张四国兵力分布的详细图。 “派人…将这幅图在画一张……”映雪的声音让人心疼。 “雪姐!属下这就请求主上,让白鳞龙右来王都,或者把您送回胡国!” 映雪艰难的摆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云儿这些年为了我几乎跑遍了大江南北,她来也不过是让我多苟延残喘一阵,无济于事。” 柔云师承药王谷,药王谷当今唯一的传人,一身医术不说冠绝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 但面对映雪这种先天性的残缺,也束手无策。 “可……”逆鳞卫心有不甘,还想说些什么。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你先下去吧。” 逆鳞卫叹息一声,刚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一件事。 “雪姐,还有一件事,周国的大军已经出发,十万精兵,响应者数万,共计二十万大军即将到达万象要塞。” “是吗,已经开始了啊。”映雪揉了揉脑袋,喃喃道:“但愿我的身体还能撑到最后。” 取出一张小纸条,模仿着别人的字体,写下了一行字。 “我再来添一把火,把这张字条放入窥天侯府,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人发现,然后公之于众!” “是!” 逆鳞卫刚准备离开,映雪忽然问道:“逆鳞卫如今还有几人?” “雪姐,您应该明白逆鳞卫守护的逆鳞是什么,共计八人的逆鳞卫如今还有五人。” 映雪点点头,道:“整个龙庭除了特殊的几人,应该只有你们知道龙主的真实身份了吧?” “因为那次变故,龙主隐藏了身份,知晓龙主身份的人已经被清洗过了。” 映雪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交给逆鳞卫。 “这个锦囊贴身放好,等我死后再打开。” “是。” 逆鳞卫郑重接下锦囊,贴身放好,然后离开。 走出房间之后,逆鳞卫喃喃自语道:“逆鳞死了,逆鳞卫也就死了!” 九王妃屋中的灯彻夜未灭,一直守护在这里的逆鳞卫,忽然想起了映雪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高明的棋手,在开局之前就算到了结局。 28、商议 祀月三人匆忙回到将军府,简单安置了一下应龙的住处,赵晟就先行离开了。 “阿龙,你今天的做法我很不满意!”作为龙庭的主人,无论对错都应拿出相应的威严。 应龙知道祀月说的什么,怪罪自己擅作主张和赵晟切磋,但他心有不甘,哪怕违抗命令也想和赵晟斗一斗。 “主上……我……” 应龙想解释,却见祀月冷冷道:“你难道忘了龙庭的规矩!不听指挥之人,哪怕天纵奇才,龙庭不收!” 祀月似乎真的生气了,应龙心下感觉莫名悲凉,什么切磋,自己不是早就输了吗。 垂下高傲的头颅,道:“属下知错,请主上责罚。” 祀月踮起脚,拍了拍应龙的肩膀,这么多年,她自负精通用人之道帝王心术。 “我一直很看好你,知道你有傲气,这次就算了。官职的事情我会尽快安排好,正逢上战事,好好表现。” 祀月自认给了大棒又给了甜枣,转身离开。 “我还要去议事厅,先走了。” 来到涵水之后,赵晟就给祀月安了个军祭酒的官职,也就是军师,应龙现在没资格参与议事,但她必须要去的。 应龙看着祀月离去的身影,心中波澜难定,良久,幽幽自语道:“您什么都不知道……罢了,能守护在您身边,我就该知足了。” …… 祀月走到一处视线盲区的时候,头戴龙形面具的逆鳞卫突然出现。 “什么事?” “主上,那少年已经脱身,属下并未出手。”逆鳞卫的声音听不到一丝情感,像机械一样。 祀月眉头一挑道:“哦?倒是有点意思。” “用不用属下派人继续监视那少年?” 祀月摇头道:“不用,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际遇,不一定非入我龙庭,就算他是奇材,等他成长起来也晚了。” “是!” “以后这种小事你自己就可以处理,不用特地通知我,出门在外当心隔墙有耳。” “嗯。” 逆鳞卫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祀月整了整衣服,大步前往议事厅。 祀月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到了,都在等她一人。 “先生来了,快入座。” 祀月对赵晟微微欠身道:“王爷,有些事情耽搁了,来晚了一些,莫怪。” 赵晟只当她因为应龙的事耽搁了,没有多想,道:“先生多想了,快坐。” 厅内做的将领们别看一个个都五大三粗的,但都是人精。议事迟到,见赵晟不行礼,以及赵晟的态度和祀月坐的位置,他们都明白了祀月在赵晟心中的地位。 祀月的位子就在赵晟旁边,靠下一点的位置。 军祭酒虽然没有明确的官职品阶,但在军中军祭酒的话往往和大将军的话差不多,坐在这个位置也说的过去。 祀月不急不缓的走向自己的位置,途中将领们纷纷向她示好,她也一一点头回应。 待祀月坐好之后,赵晟开口道:“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韩将军,你来说明一下情况。” 被赵晟点到的斥候将军起身道:“根据手下人传来的情报,周国战神周风封兵马大元帅,率精兵十万前往万象要塞,途中响应者无数,经估算,抛开后勤部队,到达万象要塞可投入战场士兵二十万,只多不少。” 闻言,所有将领都面露忧色,都明白其中含义。 二十万人自然不是来玩玩的,二十万人行军一日所消耗的粮草都是天文数字。 “来者不善啊!” 右将军道:“涵水关两道天险阻隔,周国怎么会从万象出兵。” 中将军道:“的确有些出人意料,但二十万大军压境不得不妨。” 赵晟点头:“燃烽火,让就近守军向涵水关聚拢,派人上报王都,请王上定夺。” 祀月开口道:“因地势特殊,涵水关常驻守军只有三万,附近关隘只有一处,守军最多万人,此去王都一来一回至少半月,凭四万人恐怕……” 赵晟皱眉,祀月说的不错,四万对二十万,哪怕占据城关也很难守住。 以少胜多那只是双方将领差距太大,而周风被称为战神,还是以稳著称。 赵晟看向一人:“城中军备如何?” 后将军道:“坠石车两辆,破城弩五架,箭矢五万只,火油百桶,滚石千方…十万军口粮。” 很正常的配置,但面对二十万大军的困守,最多能坚持七日。 “必须要主动出击!” “若无城关之险,主动出击无疑是以卵击石。” “并不是决一死战,而是想办法拖延他们的时间。” 祀月摇头打开挂在墙上的地图,涵水关至万象要塞的详细地图。 “我可以让飞鹰代替快马传递消息,能节省一些时间,但援军开拨也需要时间,而我们守不了那么多时间。” 众将领若有所思,赵晟微笑道:“先生可有良策?” “算不上良策。” 祀月指着地图上一处,道:“周军想进攻涵水关两道天险必须过,想拖延时间也必须从这两处天险入手。” “涵水河宽十多里并无桥梁,但周军可从万象山取材打造船只,二十万人不出三日即可打造出足够简易船只,我们必须在此处拖延。” 赵晟:“该如何?” 祀月语气加重道:“火攻!周军还有两日到达,王爷先行派人渡河一把火烧了万象山!” 赵晟一惊,道:“万象山虽不险峻,却绵延数百里,此举恐有伤天和啊!” 祀月摇头:“如今时节恰是春末未入夏,山上枝繁叶茂空气湿润,大火顶多燃烧三日,却最少能为我们争取五日时间!王爷,现在不是妇人之仁之时。” 赵晟闭目沉思,手指敲打着桌面,良久,问道:“之后先生可有谋算?” “大火并不会彻底烧了山上树木,周军仍能找到足够木材,但却并非良材,可派人寻尖石沉入河岸较浅处……” 祀月不急不缓的诉说,一直从火烧万象山,谋算到了涵水关破后续的撤退路线。 “能得先生相助,实乃本王之幸!就按先生说的做!” “谁愿领兵前往?” 几位将领站出来:“末将愿往!” 我本心向雪(番外一) 我本心向雪, 奈何雨不离。 天阴沉沉的,总是不免让人心情沉闷,早已过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甚至忘了自己曾有过感情。 这个世界是灰暗的,绝望的,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无边绝望的黑幕下,战火是仅存的亮光,鲜血是唯一的色彩,白骨是不变的装饰。 这样的世界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是啊,毁灭了才好。 只是上天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十岁那年,黑暗的世界多了一道光,一道微弱的光。 一成不变的阴雨绵绵,不知下了多少年,冲刷了多少罪孽。 十岁的孩童在尸堆中翻找,翻找可能存在的食物,救命的食物。 饿了五六天,连腐烂发臭的尸体都如此诱人。孩童终究没有突破作为人的底线,瘫倒在尸堆上。 雨未停,滴在少年脸上,冰冰凉凉的,一如少年的心。 “饿了吗?我这里有半块饼。” 恍惚间睁开眼睛,所看到的那是光,最耀眼的光。 “我叫映雪,大雪纷飞的雪。” “这是我家小姐,我们正愁一个搬东西的,你要来吗?管吃管住哦。” 明明只是七八岁的样子,却是母亲一般的安全感,如山似海。 小姐她如太阳一样耀眼的人格魅力吸引了无数人,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连我也被吸引,一度痴迷。 你的光芒越来越弱,不曾消失。 两年过去,小姐暗中聚集的势力越来越大,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本能告诉我,小姐她或许能终结这个黑暗。 最惨烈的战火如期而至,小姐好不容易聚集的势力被打散,众人被分散到各地。 而我和你在一起,负责保护你,映雪,大雪纷飞的雪。 那时候我才明白,太阳虽然耀眼,但,是那微弱的光照亮了我的世界。 你说要好好习武,才不会像你一样,我拼命练习拼命练习,成了组织里最强的。 你说乱世要学会隐藏自己,我去了天灾,学会了潜行与暗杀。 你说要忠于小姐,我在天灾的追杀下逃亡万里,回到了龙庭。 你说…… 你行走不便,我来背你。 你重病在床,我来喂你。 你要为小姐争夺这天下,那我便杀! …… 你想看盛世的大雪,我…做不到。 一场大雪就能要了你的命! 那一天,小姐回来了,带来了一个面具,她问我要不要成为逆鳞卫。 从此放弃姓名,放弃情感,放弃一切,守护龙庭的逆鳞。 我问小姐什么是逆鳞。 “风花雪月,云雨巫山,你想守护的就是逆鳞。” 我戴上了面具,放弃了一切,用另一种方式守在你身边。 我忘记了仇恨,忘记了情感,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样貌。但我记得你的一颦一笑,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在心里。 龙庭开始行动了,我知道你早就谋划好了一切,等这雨停了,太阳就出来了。 或许会下一场大雪,将一切黑暗与罪孽掩埋的盛世大雪,可惜你看不到了,我也看不到了。 我向小巫求了一味药,可以陪在你身边的药,“繁花凋零”! 我是谁? “我叫映雪,大雪纷飞的雪。” 对了。 “我叫叶孤飞,大雪纷飞的飞。” 29、风雨云雪 每日清晨,丞相府别院总会响起悦耳的琴声,引无数人驻足,嗅到商机的商贩纷纷赶来,渐渐地竟在不远处形成了一条小吃街。 左相次子王墨,曾经颓废过很长一段时间,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不受左相待见。 文会后,王墨带回来一个女人,还有一副字,在家中的地位极速上升。 暖风素手抚琴,琴音袅袅,引飞鸟驻足,王墨焚香在一旁守护,金童玉女一璧人,好似人间仙境。 琴声告一段落,王墨捧上一杯精心泡制的茶:“师傅,休息一下,您最爱的南园春。” 暖风白了他一眼,接过茶水道:“我不是你师傅。” 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还是熟悉的味道,南园春最为香醇,却要新鲜茶叶自己烘焙三日,不能久存。 “师傅,你为何不愿与我相认呢?” 放下茶水,暖风不敢看王墨,望着远方问:“认不认,你又如何断定我就是你师傅呢?” “你端茶时微翘的无名指,弹琴时习惯的小拇指收尾,说谎时眼角的下垂,高兴时泪痣的晃动,忧愁时……这些本能的小动作骗不了人。” 王墨说了很多巨细无比,暖风装作整理头发,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她收王墨当徒弟时,这小子才多大啊,洞察力这么强大。 王墨笑道:“师傅,您害羞了!” 暖风一慌,拽下几根头发:“胡…胡说!” 王墨眼前一亮,面容微红的暖风,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 “师傅,您承认了?” 暖风白了他一眼,恢复镇定,道:“承认个鬼,你既然这么尊敬你师傅,你师傅难道就教你在王都当个废物?” 暖风的话有些直白,却直击王墨心灵。 王墨眼神一暗,道:“我……那……师傅,你离开之后,我感觉人生都暗淡了,但我并没有荒废您给我留下的功课。” 暖风叹息一声,当时自己做的确实欠考虑,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王墨还没有释怀。 琴声再度响起,两人相顾无言,沉默良久。 “我不是你师傅,可能和你师傅很像,但如果我是你师傅,肯定不愿让你颓废下去,去朝堂谋个一官半职,发挥你师傅教给你的东西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墨猛的站起来,眼神明亮带着喜色。 “师傅,我这就请求父亲给我个官当当。” 王墨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开心的像个孩子。 “这该死的权势啊。” 暖风嘴角微翘,琴声徒然欢快了许多。 …… 燕国与胡国某处交界,逆龙江边一处小村庄。 逆龙江整个大陆最长的一条江,贯穿了整个大陆,流过四国,养育了不知多少人。 龙尾口河岸处,一位俊俏典雅的姑娘蹲在江边。 手中拿着一个玉瓷瓶,打开封口,表情纠结,挣扎了很久,将瓶中的粉末倒入江中。 “云姑娘,你在干什么呢?” 苍老的声音在女子背后响起,女子不急不慌,手中的动作并未停止,很快瓶中的粉末就倒净了。 “徐爷爷,你身体好点了吗?” 老人家笑眯眯的说道:“好多了,多亏了云姑娘,村里人的身体都好了。” “那就好。” 女子正是在胡国的柔云,听闻此处发生了一场瘟疫,特意来到此处。 “云姑娘这是在干什么呢?” 柔云将瓷瓶收起,道:“这里水质不太好,引发瘟疫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我净化了一下。” 说着捧起一捧水,很干净,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云姑娘真是菩萨心肠,为我们村子做了这么多,叫我们如何报答啊。” “老人家说哪里话,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 “云姑娘,家中做了点小菜,不如去我家吃点吧。” 柔云微微一笑道:“谢谢徐爷爷了,江边风大,您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去。” “好好,爷爷等你。” 老人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了。 柔云手指在水中搅动,水忽然变黑,慢慢流向远方,最终重新变的清澈。 “阿巫,你说的对,离开药王谷那一刻,我就不该把自己当成一个医者,我救不活你,也救不了雪姐,如今又用了你留下的繁花凋零,我已经不配当个医者了。” 两行清泪滴落水中,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 北冥极地。 北冥是一处复杂的山区,地势无比险恶,树木丛生,百兽横行,山中充斥着各种毒障,对于人类来说是一处生命禁区。 但任由无数有冒险精神的人,想要征服这处绝地,但自古深入北冥的人,能平安归来的,十不存一! 北冥深处,一道靓丽的身影手持长剑披荆斩棘,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春光乍泄,却带着斑斑血迹。 晴雨劈开眼前的阻碍,视线豁然开朗,一处北冥罕见的空地,光秃秃的地面,上面只有一朵花。 只有花没有叶,透明如稀世宝玉的九瓣花,随风摇曳,仅闻到花香,晴雨就感觉自己的伤势都好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如置身天堂。 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喃喃道:“终于找到了,小巫,没能救下你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这一次我一定要救下小雪,绝不让遗憾再次发生!” 就在晴雨放松心神,准备采摘花朵的时候,一道巨大的身影忽然窜出! “吼!” …… 王都贤王府。 天气渐渐转热,映雪站在高阁之上眺望王都,身上依旧穿着冬装,脸色异常苍白。 逆鳞卫从阴影中走出,为她披上厚厚的氅衣。 “雪姐,高处风大,下去吧。” 映雪视线转到王府门口,门口站着几个人,像是在争吵。 “那里发生了什么?” 映雪的声音越来越柔弱,让人心颤。 逆鳞卫心中叹息一声,道:“护国师凌然拜贴,想要求见您。” “见我?九王妃?”映雪眉头微皱。 “是的,不为赵晟,为九王妃而来。却被闻讯而来的王墨,以九王妃新婚蜜月不宜见男人为由阻拦,两人发生了一点争执。” 映雪眼珠转动,想清了个中缘由,问:“凌然可曾见过姐姐真容?” “在王宫曾有一面之缘。” “又一个拜倒在姐姐绝世容颜之下的可怜虫,可为龙庭所用!” 30、有乱世者亦有救世者 万象山一场大火蔓延上百里,滚滚黑烟遮蔽了天空,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气味。 灰暗的天空无比的压抑,似乎预示着血与乱的到来,不知又有多少人将葬身在大势的车轮下。 涵水关周围的驻军共万人,已经到了涵水关,被赵晟派去遣散城中居民。 涵水关有很大概率不保,这些百姓都是无辜的。 大火蔓延第二天,火势已经渐渐衰弱,只是烟尘更加大了,隔着一条涵水河的涵水关都觉得呼吸不畅。 大火刚烧起来的时候,就有不少山野道士云游僧人组织救火,但火已经烧起来,面对这近乎天威一样的人祸,人力显得有些渺小。 死伤无数,也不过是为大火添了一把燃料。 第二天,不知从何处来的,数量还不少的医者,不辞辛苦免费救治伤员。 让人不得不感慨,这世界还是美好的。 第三天,如祀月所想,大火渐渐熄灭,只有狼烟依旧滚滚。 祀月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这些天发生的事,赵晟手下的人告诉了她,龙庭的情报更是巨细无比。 “天变了,火要灭了,该下雨了。” 忽然一阵狂风卷动她的衣摆,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身后的赵晟将披风摘下,披在祀月身上。 “先生,我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紧了紧披风,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祀月道:“在战争面前讨论对错,王爷,你还是个孩子吗?” 赵晟叹息一声道:“本王倒希望还是个孩子。” 祀月伸出手,道:“来孩子,让为父抱抱!” 赵晟白眼一翻,躲开祀月的手。 “先生,别闹。” 祀月收回手,暗道一声可惜。 “这世道有乱世者自有想救世者,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大势若浩瀚天威,不是你想就可以抵挡。用一时战乱,换一世太平,这笔买卖很划算不是吗。” 赵晟微微摇头:“先生,你这是诡辩。” “诡辩不诡辩的,你信了不是吗?” “呵,也对。” 天沥啦沥啦下起了小雨,风停了,火灭了,新的狼烟即将升起。 …… 靖王宫太极殿。 周国率兵二十万压境的消息已经传到王都,这种关头,靖王赵昊难得上了一次早朝。 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处理之后,朝堂陷入寂静之中。 良久,大司马开口道:“王上,边关来报,周军二十余万压境,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大将军贤王下令放火烧山,可拖延周军数日。然涵水关守军不过五万之数,难以抵挡周国虎狼之师,若涵水被破,周军便可长驱直入我国腹地,请王上定夺。” “孤已接到消息,大司马该当如何。” “王上,臣以为必须率兵增援。” 丞相也就是王墨的父亲,道:“大司马所言极是,周国无故犯我边境,必须给予警告,不然任何宵小都敢来我国闹事。” 赵昊点头道:“大司马以为援兵多少合适?” 大司马在心中早有计算,当即道:“大将军久经沙场战无不胜,凭借城关与天险,增援十万精兵便足以拒敌之外,待周军粮草耗尽,我军自胜。” 一旁闭目养神的凌然忽然开口:“王上,臣有异议。” “国师,有什么要说的?” 凌然整了整衣袖,道:“丞相与大司马说的很有道理,我大靖国威不容侵犯,必须给予周国重大的打击!大司马太过保守,只追求固守胜利不行,臣建议将周军二十万大军全部留在边境!” “国师的意思?” 凌然笑道:“臣建议元帅亲率北军南军共四十万!一举将周军全军覆没!以示我大靖国威!” 丞相皱了一下眉,其他官员脸色各异。 四十万军队出征不是随便说说,就是四十万牲口从全国各地赶到边关,所消耗的财力物力也是难以想象的。 赵昊不是无能之辈,只是沉迷酒色而已,思索一阵问:“大司农何在?” “臣在。” “国库粮草可足以支撑四十万军马出征,最低三月。” 大司农摇头:“如今还未入夏,食粮还在田中,各地粮仓库存仅能支撑四十万军来回,长期作战力有不逮。” “国师,你看……” 赵昊似乎很信任凌然,这种决断还要询问凌然。 “可以向百姓征粮,大靖人口众多,相信不成问题。” 大司农六十岁的高龄突然激动了起来,大声道:“王上万万不可!如今离秋收还有些时日,百姓家中余粮也仅仅够用,而且中原地带已两月未见雨水,恐有大旱,此时征粮无疑是将百姓逼向死路!” 凌然轻飘飘的说道:“王上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大司农何故说如此丧气之话,是何居心?” “你……你……”大司农脸气的通红,说话都不利索了。 丞相咳嗽一声,道:“咳,国师言重了,大司农也是为社稷着想。” 赵昊眉头紧皱,扫向百官,道:“众位以为该如何?” 赵昊语气很平淡,却让百官心颤,无人应答。 王墨突然上前,前些日子找他父亲要了个小官,能上朝还能说话的小官…… “王上,臣有个主意。” “哦?你是……王相家的孩子吧?” 王墨躬身:“承蒙王上还记得,臣不胜感激。” “无需多礼,说说你的想法。” “谢王上,臣以为王上大可不必纠结。” “为何?” 王墨自信道:“贤王幼年参军,百战百胜,白衣丧将之名谁人不知!对付周军何须四十万?依臣看,十五万足以!” 凌然受赵昊信赖不假,但赵晟毕竟是赵昊的儿子,赵昊心中已有决断。 “那好,就依你所言,增援涵水关十五万精兵,大司马负责调遣兵将,大司农务必确保粮草充足。” 大司农松了一口气:“是!” 大司马上前道:“不知由何人带队?” 靖王想了想:“骠骑将军沈奇如何?” 王墨又道:“王上,将军交战最忌讳多位指挥,王上无需派遣将领,相信贤王即可。” 赵昊点头:“依你所言。” “谢王上!” 目的没有达成,凌然依旧笑眯眯的看着王墨,温和的表情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王墨不甘示弱,与凌然对视。 31、对本宫出手? “昊哥,您来了。” 凤仪宫,靖王赵昊一下了早朝就来了这里,整个靖国敢直呼赵昊姓名的也只有紫嫣然了。 当今靖国的后宫之主,世人皆知的妖女。 赵昊站在镜前,紫嫣然贴心的为他宽衣解带,换上便服。 “嫣儿,孤还是在你这里最安心。” 理着赵昊的领口,紫嫣然道:“昊哥,可是遇上不开心的事了?” 反手将紫嫣然抱在怀中,坐在凤椅上,道:“嫣儿懂孤,周国大军压境,朝堂上那些人各自拉帮结派,孤的那些个儿子回来一个个都在表现,孤都懂。” 能坐在的王位上的人没有一个傻子,更何况曾经的赵昊亦是一个明君。 “孤都懂,看的太透就愈发心寒,难怪父王一直对我讲,一国之君不应有感情。嫣儿,你说孤该怎么做?” 紫嫣然安静的躺在赵昊怀中,没了倾国倾城的妩媚,尽是小女儿姿态,眼中柔情似水。 贴在赵昊胸口,感受着雄厚有力的跳动声,道:“嫣儿不懂朝堂之事,昊哥若是累了,便来凤仪宫吧,这偌大的宫殿,没有昊哥,嫣儿觉得寂寞呢。” 后宫不可干政是入倾城的第一堂课,后宫不可在君王面前干政是出倾城的最后一堂课。 赵昊揉着紫嫣然的头发,紫嫣然温顺的像只奶猫。 “嫣儿,又在哄孤,你这凤仪宫可是天天纸醉金迷的,孤那些嫔妃们可是天天往你这跑。” 紫嫣然抓住赵昊的手放到胸口,柔情道:“妹妹们思念昊哥才会来我宫中,虽是人声鼎沸,但嫣儿这里寂寞。” 赵昊老脸一红,虽是一大把年纪了,也受不了这种撩拨。 “今日怎么不见那些嫔妃?” “嫣儿有感昊哥今日会来,昊哥下了早朝不喜喧闹,嫣儿就让妹妹们散了。” 赵昊心跳有些快,这撩人的小妖精,一开口就直击自己心灵。 “咳,嫣儿有心了,亏的是你才能把这后宫管的井井有条。” “这是嫣儿应该做的,嫣儿能帮昊哥分担的只有这些了。” 抱着紫嫣然,赵昊轻声道:“这些就够了,够了。” “咳咳!咳咳!” 赵昊忽然大口的咳嗽,一股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昊哥,昊哥!小紫,去找太医!” 隐藏在暗处的小紫熟练的推开门,一路小跑去了太医署。 太医诊断之后只说了一句老毛病,紫嫣然便派人秘密将赵昊送到了他的寝宫。 世人皆知靖王赵昊沉迷后宫荒淫无道,其实不然,映雪包括暖风多次入宫,在凤仪宫几乎见过了所有妃子,却从未见过赵昊,甚至许多新入宫的妃子看面相,还是处子之身。 只有紫嫣然知道,整个靖国还在赵昊的掌握中,沉迷后宫只是一个借口,他不是不想上朝,而是不能,身体不支持。 紫嫣然随口提提的立储之事,赵昊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大抵也是这个原因。 这个年岁了,得一两个不治之症太过正常。 当然,究竟是病还是毒,那谁知道呢。 赵昊走后很久,紫嫣然依旧在屋中发呆,捂着胸口,喃喃自语: “师傅,你没有教我为什么心会痛。”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谁?” 紫嫣然惊醒,气质重新变得媚态妖娆。 “娘娘,是奴婢,小紫。” “进来吧。” 小紫端着一盘桂花糕推门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 小紫把桂花糕放到桌上,道:“薛美人派人送来的桂花糕,送来了很多,说是娘娘这里姐妹们常来,给大家分享。寻思着娘娘喜欢甜点,奴婢就先拿来了一些,让娘娘先尝尝。” 紫嫣然轻笑道:“你这丫头,对了,薛美人是?” 紫嫣然记得宫中所有妃子姓名与封号,却对这个薛美人没有印象。 “娘娘您忘了吗?上月储秀阁开阁,王上留了四位秀女,都只封了美人。” 紫嫣然一拍脑袋想来起来,摇头道:“真是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这薛美人倒是有心了,知道本宫喜欢桂花糕,她被安排到哪个宫了?” “回娘娘的话,是翠微宫西殿。” “嗯。” 紫嫣然捏起一块桂花糕,慢慢拿起,桂花的独特香味涌现,忽然紫嫣然停了下来,手臂垂在半空中。 “这桂花糕有毒!” 小紫脸色一变,眼神中冒出恐怖的杀意。 “那薛美人要害娘娘?奴婢去做了她!” 紫嫣然摆摆手:“一个新入宫的美人,连王上的面还没见过,量她也没这个胆子。” “娘娘是说这背后另有其人,需要奴婢去查查吗?” “不用,我先试试是什么毒。” 说着将桂花糕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口。 小紫大惊道:“娘娘,您明知有毒为何还要吃,万一……” “没有万一,烈性毒药气味比这浓,根本送不到这里。”紫嫣然在嘴里品了品,道:“嗯……骆蒴花,茯泠叶……可以让女子丧失欲望,长久服用恐怕难以生育。” 毒药是倾城的必修课之一,当然紫嫣然也没做到尝一口就知道什么料,她能一口道出,是因为对这份毒无比熟悉。 在倾城从小吃到大的东西。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储秀阁开阁之日,亦是皇子进王都之时……” 小紫低下头,阴恻恻的问:“需不需要奴婢去敲打一下。” 紫嫣然妖娆的躺到床上,看的小紫一阵脸红。 “当然要敲打,不是送来了很多吗,加点东西给在王都的每位皇子送一份!好生伺候着,对本宫出手,总要有人付出点代价!” 小紫邪异一笑,甜甜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了,需要给您传太医吗?” “别太着急,再等些日子。” “嗯,那奴婢先行告退了。” 小紫收起桂花糕,转身欲走,紫嫣然忽然叫住了她。 “对了,给九王妃也送一份,她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好的。” …… 皇子争储这场巨大的风波,平静了两个月,终于起了一丝涟漪。 风暴一旦落下,那便是狂风暴雨! 32、战书 “大将军,祭酒,探子来报,万象山浓烟与火星完全散尽,万象要塞城门大开,周军已经整装待发。” 赵晟摆摆手,传令兵退下。 祀月靠在城墙左侧的位置,靠在城垛后,刚好露出一个脑袋小半个肩膀。 祀月上城墙习惯站在这个位置,有安全感,又不影响观察城下的情况。 赵晟则站在城门楼正中,军旗树立的位置,一般来说都是主将或者军祭酒的位置,对于赵晟来说这也成了他的习惯。 “先生,如何?” 人啊,一旦有了依靠,就不喜欢动脑子了,一如曾几何时战无不胜的赵晟有了祀月,也懒得思考排兵布阵的事了。 祀月头枕着胳膊,微风卷动发梢,那一刹那的风华被面具遮挡了七七八八,饶是如此也让赵晟一阵失神,不过赵晟欣赏的是另一种美。 祀月置身世界中,心却隔离在世界之外的孤寂美。 “山火持续了三日,一场阴雨浇灭了山火遗留的隐患,浓烟,高温……却带来了另一种隐患。” 赵晟眺望万象山道:“先生是说…山怒?” 凡人愚昧,将山体滑坡泥石流等统称为山怒。大火烧了三日又突遇降雨,发生山怒的可能性很大。 祀月抬头看了看天空,日头正中,接近夏天,太阳愈发毒辣起来。 “周风是周国一代战神,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相信也明白现在的情况,以周风沉稳的性格,周军可能会在三日后出发。” 赵晟点头,他曾与周风对阵过几次,不贪功不冒进,哪怕遇上小股骚扰也是全军出击的沉稳性格,着实有点难缠。 不过这样的风格适合守城,攻城拔寨容易变成拉锯战,这让赵晟多了一丝信心。 “小成还未回来,算算日程应该已经到王都二日,如果王上重视,现在援军已经开拨,时间还是不够。” 赵晟安慰道:“先生不用担心,固守城池守到援军到来,本王还是有信心的,最坏的结果兵败城破,本王也能保先生无忧!” 祀月微笑道:“王爷这话说的,我要是女人估计就心动了。” 赵晟忽然叹道:“先生若是女子就好了……” 赵晟声音很小,祀月却听到了,小脸通红,可惜有面具阻挡,赵晟看不到。 “王爷……” 赵晟不解风情的打断了祀月的话,指着远方道:“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祀月张张嘴欲言又止,随即叹息一声,顺着赵晟的目光看去。 目光跃过平静无波的河面落在对岸,隐约可以看到一道身影,手中挥舞着旗子。 “好像是一个人,看不太清楚。” 赵晟也看不清楚,唤来掌旗手。 “看看那是什么?” 军营中的掌旗手除了负责保护军旗,还要肩负打旗语传令的职责,眼神都是极好的。 “回禀大将军,那是周国士兵,想通过旗语和我军对话。” 赵晟点头,道:“问问他想干什么。” 掌旗手得令拔出军旗,以特殊的方式挥动几下,对岸的人挥动旗帜回应。 旗手用旗语交流了一会儿,掌旗手将旗帜放回原处。 “回大将军,对方想派遣使者渡河。” “来干什么?” 掌旗手犹豫了一下,道:“下战书!” 赵晟耸肩差不多猜到了是这个结果。 “让他们过来吧。” “是!” 就在这时,祀月忽然道:“这边还有好像还有一个。” 在截然不同的方向,还有一个周国士兵,打着相同的旗语。 掌旗手看了一会儿道:“也是周国的士兵,两人表达的是相同的意思。” 祀月眉头紧皱,疑惑道:“怎么会同时派遣两个人传令,有什么意义。” 聪明人都是多疑的,一个小小的不同就会联想到很多。 赵晟倒是没有在意,回道:“可能是担心我们发现不了吧?” “不会,从万象山大火周风就应该知道,我们已经知道周军压境的消息,城上的戒备必定森严,涵水虽然宽阔却一览无遗,派两组传令完全是多此一举。” 赵晟上前拍拍祀月的肩膀,道:“先生你太过小心了,两个传令兵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现在这局面,周军大军压境根本不用耍什么花招。走吧,去听听周军的战书吧。” “好吧。” 祀月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但一时没有头绪,只好放弃。 突然有些怀念映雪,她总是能算尽一切,如果她在这里一定能一眼看出周风的算计。 …… 没过多久,周军使者十人乘着新做的小船,晃晃悠悠的渡过涵水,来到涵水关下。 赵晟故意晾了周军使者一会儿,才打开城门走了出去。 周军使者也被磨出了火气,面对赵晟直接颂起战书。 “天安历…… 大周与大靖素来交好,互通有无,国君本意与大靖永结邦好,但靖王昏庸,无故派罪将应龙犯我边境,马踏数城,残杀无数黎民百姓,罪不可赦……” 周军使者念了一大堆,大概就是歌颂周国贬低靖国,周围靖国士兵脸色铁青,周军使者趾高气昂。 战书这种东西看似无用,实则有用,关乎士气,关乎底气。 “…… 现命大靖交出罪将应龙,否则大周精兵三十万必将踏破涵水关,亲自将罪将应龙擒获!” 战书上用了命令的语气,完全就是挑衅,赵晟若交出应龙,靖国将无颜面可言,没有回旋的余地。 周围的靖国士兵纷纷举起兵刃,怒目以视,周军使者后退几步,脸上亦没有惧色。 赵晟摆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回去告诉周风,我大靖子民还轮不到周国定罪,自有我大靖守护。他若够胆就让他来,本王定让他一世英名毁在涵水关下!” “回去告诉周风那怂包,大将军战无不胜!” “哈哈,三十万精兵?三十万牲口吧!” “区区小国,安敢犯我大靖国威!” 一众士兵跟着起哄,周军使者脸色铁青想要发作,但双拳难敌众手只好作罢,灰溜溜的离开了。 …… 靖王宫 “王上!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 “皇后……皇后……” 33、剧变 凤仪宫 紫嫣然安静的躺在床上,倾城的俏脸无比苍白,没了以往的妩媚,只有让人怜惜的病态。 一众凤仪宫的太监宫女全都跪伏在殿下,浑身颤抖,大气都不敢喘,脸色比紫嫣然还要苍白。 “怎么回事?” 赵昊背负双手站在床前,脸色无比冰冷,如寒冬腊月的阴风,让整个凤仪宫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老太医一大半年纪了,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回禀王上,皇后被歹人下毒,现在毒已解,但……” 老太医支支吾吾,不敢说下去。 “说!” 声音若天怒雷鸣,老太医一个激灵,声音颤抖道:“解毒时老臣发现皇后已有一月身孕……” 赵昊脸色一变,身子晃动了一下,没有开口。 老太医继续说道:“天佑皇后,所中之毒尽散,但龙子…龙子……老臣无能!皇后之所以昏迷不醒,也是因为如此。” 赵昊深吸一口气,怒道:“废物!要你何用!” 老太医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脸上布满了惊恐。 “老臣无用,请王上赎罪!” “罢了,念你救治皇后有功,孤恩准你告老还乡。” “草民谢王上恩赐!”老太医满脸悲凉。 “来人!” 王宫侍卫统领走上前:“末将在!” “取消一月早朝!即刻起封锁整个王宫,整个王都!任何人不得出入王宫!王都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给孤查!” “末将领命!” 末了,赵昊冷冷道:“不管对方是谁,查不出来的话,你就不用见孤了!” 侍卫统领身子一颤,眼中顿时杀意凛然。 “末将定当查个水落石出!” “小李子,拟旨,内务府办事不利导致有毒食物流入宫中,全部官降一品,罚俸三年,负责凤仪宫饮食的相关人员,全部处死!” 一直跟在赵昊身边的太监弯腰道:“奴婢遵旨!” “还有,凤仪宫这些侍女除了嫣儿带来的贴身丫头,全都换了吧,孤不想再看到她们。” “是,来人!” “王上饶命啊!” “王上,奴婢对皇后忠心耿耿啊……” “……” 一众侍女拼命的求饶,牵扯进这么大的事,赵昊说不想再见到她们,那她们的下场只有一条。 赵昊眉头一皱,冷冷道:“括燥!扰到嫣儿休息了。” 小李子心领神会,一挥手,一队侍卫上前直接把侍女打晕,拖了出去。 紫嫣然偷偷观察着这一切,赵昊的做法虽然残暴,但她心底说不出的甜蜜。 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赵昊发现了紫嫣然的笑容,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道:“可怜的嫣儿,她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估计梦到了孩子吧,醒来后她该有多伤心。” 小李子处理完一切,道:“王上,皇后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有身孕,此事可以瞒下来。” 赵昊叹息一声,道:“只好如此了。” 就在这时,一位侍卫忽然闯了进来,满头大汗神色匆匆。 “王上,不好了!” 赵昊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像地狱的恶鬼,无比恐怖。 “放肆!这里是凤仪宫!谁给你的勇气强闯的!想死不成!” 闯入的侍卫不卑不亢,缓了口气道:“闯宫之罪属下甘愿受罚,还请王上听属下说完。” 看侍卫这样,赵昊也明白估计发生了大事,皱眉道:“说吧,若是无关紧要之事,孤诛你九族!” “回禀王上,如今在王都的几位皇子不知何故全部中毒,九皇子贤王王妃毒发危在旦夕,三皇子晴王爷因中毒之时又吸食璎珞花,毒发时救治无效,现已殡天!” 太监小李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侍卫所说的事不可谓不大,九王妃李汐月乃是燕国公主,而三皇子则娶了郑家嫡女,每个人背后都能让靖国动荡。 最重要的是中毒的人都是赵昊的孩子,而且还死了一个! 赵昊久久无言,十几年前大军压境靖国将亡,手下无可用之将,年幼的皇子率兵出征时,还没有这般绝望无助。 只感觉眼前繁星点点,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王上!王上!” “来人,快传太医!” “把这人打入天牢!” 凤仪宫乱作一团,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躺在床上,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忽然觉得心有点痛。 …… 另一边,贤王府。 “中毒”危在旦夕的映雪,好好的躺在床上,一点也看不出中毒的样子。 逆鳞卫恭敬的站在床边,道:“雪姐,王宫大批兵马调动,如今已经封宫,估计要不了多久靖王就会派人来看您了。” “嗯。”映雪眼珠转动,问道:“郑家情况如何?” “郑家也开始行动了,大量的资金流动,根据手下人拦截的一封密信来看,他们或许有逼宫的可能。” “那是当然了,郑家筹备了这么久,聚集了恐怖的力量,想助晴王登上王位,紫嫣然直接把他弄死了,总要讨个公道的。” 逆鳞卫不解的问道:“但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啊。” 映雪微微一笑道:“一个皇子死了还有很多皇子,未娶妻的皇子还是有几个的,他们只是想逼靖王做出让步。” 逆鳞卫点头,明白了映雪的意思。晴王死了,但郑家还是郑家,随时都能再培养出一个晴王,这场对局他们还没有输。 “既然郑家行动了,我们也不能示弱。” “书信一封,派人送往燕国,就说燕国公主在靖国受到不公待遇,如今身中奇毒,请燕王为公主做主。” “是!” “等等。”映雪拦住了准备离开的逆鳞卫,道:“不用真的送到燕国,容易发生变故,只要让赵昊知道,我们也是有背景的,挨打了也是可以叫家长的,明白了吗。” 逆鳞卫点头:“属下懂了。” “还有,窥天侯府的那张纸条也该现世了。” 先前映雪准备的那张纸条,逆鳞卫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帝星出世,得应龙者得天下,帝星者,当为赵,九龙之身,大日初成! “咳咳!咳咳!” “雪姐,您就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吧,王都还有龙右在呢。” “咳咳,时间不多了,我不放心。” 34、我来 燥热的风吹动河边的黄沙,站在涵水关已然可以看到对岸周军忙碌的身影。 天气已然转向炎热,夏天到了,守关将士的心却还处在寒冬。对战争的心寒,对未来的迷茫。 涵水关大多是老兵,曾跟随赵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心早已被锤炼的坚硬如铁。 他们不惧怕战争,对战争也没有激情,早已忘了心头燥热的感觉,或许是十多年前,父母的喋喋不休,刚过门妻子的温柔似水。 “喂,老刘,你家人都走了吧?” 刚结束一天的训练,两位老兵没有形象的靠在城墙上,神色如常的交流。 老刘点头道:“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了,听说大将军把她们安置到了万通城,是个好地方,我把全部积蓄都留给了她们,应该可以在万通城过的很好。” 另一位士兵调笑道:“你这是在安排后事吗?” 老刘瞥了他一眼,坚毅的眼神却没有什么光彩,三十多的年纪,却像七八十岁的眼神。 “小姬,你也就比我晚入军一年,怎说这样的话。哪一次出征不是在鬼门关游荡,我记得我们最初在一个营吧?” 小姬点头:“对。” “大狗死在了燕侵战役,二虎死在了四国战场,傻郑因为伤口感染不治身亡,老莫战场十连斩,在即将升官加爵的时候遇上了三军破京,坚守国门力竭而亡……他们的样貌我记得清楚,记得他们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如今那一营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估计会死在这里吧。”老徐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淡漠一切。 “说什么胡话,我…你……” 小姬想反驳,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只得叹息一声,望着远方,那是家的方向,柔情的说道:“我家离这里很远,上一次回家探亲用了三个月,只在家待了三天。前些日子的家书,我娘说我刚过门的妻子给我生了个胖小子…嘿嘿,我还没见过呢。” 老徐拍了一下小姬的肩膀,佯装生气道:“好小子,都有孩子了,成婚之时怎么没告诉我,该打!话说你怎么这个年纪才结婚,我以为你孩子都入学了。” 小姬垂下头,道:“有谁想嫁给我们这些小兵呢?一年回家不了一次,和守活寡一样,一封家书可能真成了寡妇……” 老徐也垂下了头,上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忽然小姬撞了撞老徐,看到赵晟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大将军!” 两人迅速起身行了个军礼。 “不必多礼,你们继续聊。” 赵晟上前为他们整了整有些凌乱的盔甲,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衣衫凌乱的可不行,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两人眼神一颤,军营时刻都在变动,士兵走了一波又一波,将军还是那个将军,让他们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大将军。 “对了,杨副将正在为将士们写家书,你们也去看看吧。” “是!”声音有些颤抖。 赵晟微叹一声,眼神坚定,走上城墙。 老徐擦拭了一下兵器,站起身:“走吧,为了天下太平……呵,为了父母安康献出我的生命!” 小姬紧随其后:“嗯,为了刚出世的孩子献出我的生命!” 每个人都有不想战斗的理由,每个人亦都有必须战斗的理由! “王爷,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赵晟一上城墙,等候多时的祀月就发现了他低落的情绪。 赵晟道:“马上就要开始战争了,哪里高兴的起来。” “王爷在为城中的士兵自责吧?”祀月趴在城墙边,关内的将领都在,包括应龙。 “先生懂我。”赵晟走到祀月身旁,道:“涵水关的士兵都是跟了了很多年,当初是为了让他们远离战争,才调到基本没有战事的涵水关,直到卸甲归田,只是没想到……” 祀月安慰道:“王爷不必自责,这是命数,天下一日不统一战争一日不会消失,任何地方都可能成为战场!” “先生说的是,晟受教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赵晟便把话题重新拉回了战事。 “周军的情况如何?” “大将军,自昨日起周军便在河岸扎营,开始大肆造船,没有搭桥的迹象。根据推测,不出三日他们便能凑足船只。” 赵晟点头,又问:“我方援军呢?” 祀月接话道:“小成已经回来了,援军十五万已经开拨,因为是大军行进需等候粮草,最快也要十日才能到达。” “十日啊!”赵晟眉头紧皱。 “王爷也想到了吧,我们时间不够。” 大军急行需要十日,急行而来的大军不能直接投入战斗,至少需要休息一日,十一日,涵水关坚持不了这么久! 赵晟沉声道:“必须拖延他们造船的进度,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祀月点头道:“王爷和我想到一块了,必须派人登山骚扰,能再放一把火最好。” “但周军已经严加防备,渡河也就意味着直面二十万周军!” “所以只能偷袭。”祀月铺开地图,道:“我看过了,这里是周军军营的盲区,入夜可以从这里出发,人数不能太多,最多只能三千人!” 盲区,祀月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难以抓住,心头有不详的预感。 这时,赵晟转头对其他将领道:“有谁愿意带队前往?” 赵晟的话转移了祀月的注意力,她同样把视线转向了众位将领。 三千对二十万,身后隔着一条涵水河,这是必死的局面!换句话说,祀月本身就是在用三千人,换涵水关两天乃至一天的时间! 没错,就是换。 众将领左右环顾,脸色纠结,久久没人站出来。 赵晟也不怪他们,谁的命不是命,怕死并不可耻。 “我来!” 应龙手持大戟站了出来,恶鬼般的身体,雷鸣般的声音,震的一种将领不敢说话。 “好好!应兄乃真英雄!来人,取本王珍藏的方天画戟来,赠与应龙!” “封应龙为前锋左将军,可从军营中任挑三千士兵为属,入夜渡河破周,愿应将军大获全胜!” “愿将军大获全胜!” 35、身后空无一物 “阿龙,你们从这里渡河,破开周军的警戒圈之后,然后杀入这个地方,这里地势狭隘易守难攻,他们肯定会派人守在这里,我相信你的能力。占据这里之后尽量去破坏敌人的船,看到小成之后就撤退。” 议事厅内,祀月赵晟一众将领与应龙交代着进攻路线,一张地图上被祀月画了许多红线,详细无比。 “属下必定完成任务!” 祀月点头,道:“出发时将城中所有船只全部放出去,船上放上稻草人,所有人集中在十艘船上,最后出发。” “祭酒!那可是整整一百艘三桅帆船啊!是五万人的标准!就这样全放出去太浪费了吧?”后勤官一脸肉疼的说道。 祀月眉头一皱,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三千条人命难道还比不过一百艘船!” “这……” 后勤官还真想说不值,这年头就人命最不值钱。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怕祀月直接把他军法处置了。 赵晟一锤定音道:“按先生说的做。” 赵晟的声音让祀月的怒气消了很多,解释道:“现在的情况船对我们无用,我们不可能乘船与周军决战,用一百艘船换涵水关一线生机,消耗周军箭矢、精力,我觉得很值。” 其他人若有所思,纷纷认同了祀月的想法,不同意也没用,赵晟站在祀月的背后呢。 祀月不管他们怎么想,道:“召集士兵吧。” …… 宽阔的大校场上,四万六千四百二十三人!无一遗漏全部坚定的站在那里,像一座座巍峨不倒的高山。 四万多人站在一处地方却丝毫不显拥挤,反而很广阔,像看到了世界。 当知道周军压境时,他们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怕吗?有谁不怕呢! 为什么会来呢?这里不是童话,这里是通往血与骨铸就的地狱的净土,背后没有退路。 为了靖国吗!或许吧? 他们背后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父母,亲戚,爱人或者孩子,有可能只是年幼时一个旧玩具,家乡的一捧黄土,怀中皱巴巴的泛黄家书,亦或者只是一个信仰。 正是因为拥有这些,他们才能从一个又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然后奔赴下一个地狱,只为了与地狱一墙之隔的天堂里,有他们要守护的东西。 这里的人都是老兵,他们还接过了战友所守护的东西,那些“没有”守护的人,都永远留在了地狱! 正如靖国的国语: “为了自己所爱献出自己的生命!” “大家或许是第一次见到我,我也不做多余的介绍,煽情的话相信你们也听够了。 站在这里,你们都明白你们要面对的是什么,背后有什么! 接下来有一个送死的任务!由应将军挑选三千人,深夜渡河骚扰周军,拖延周军的行动! 你们必须拖延二十万周军两日!涵水关必须拖延周军十日!你们的任务至关重要,同样也必死无疑! 为了你们所爱的献出自己的生命!” 祀月作为军祭酒,不管大战小战都是要做战前动员的。 此时祀月和赵晟站在台上,她们说起来有些玄却真实存在的人格魅力爆发。 什么是人格魅力?就是站在那里,哪怕身处地狱也能让人安心,让人想要跟随,哪怕只是陌生人。 “为自己所爱献出自己的生命!” 四万人的齐声呐喊震裂了苍穹,仿佛天地都为之失色。 燥热的太阳丝毫压不住,校场上那一分肃杀,空气忽然变冷了许多。 祀月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应龙走上太。 魔鬼般的身躯,恶龙一样的伤痕,会给敌人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但在这里带来的却是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跟着这样从地狱中挣扎出来的恶鬼,还有什么是不能战胜的呢? 这是独属于应龙的人格魅力。 “在这战场之上,我们都是无名之人,无名而来,无名而去! 老子最讨厌挑选了!此去黄泉鬼门关!谁!愿!随我一战!” 话音刚落,就有大群人站了出来。 “身后空无一物,为自己献出生命!” “身后空无一物,为自己献出生命!” “身后空无一物,为自己献出生命!” “身后空无一物……” 声音此起彼伏,形成一曲战歌! “为了……” 小姬刚想站出来,身旁的老徐却拦住了他,不由分说塞给他一块木雕。 是一把小木剑,很粗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却被保养的很好。 “二百九十九人所守护的交给你了,有点重,接好!” 没等小姬回话,老徐站了出去。 “为了身后空无一物,为自己献出生命!” 祀月叹息一声,眼眶发红,有人替他们背负了一切,所以身后空无一物。 “三千人齐!” 声音落下,四万人抬起的脚瞬间放下,齐声呐喊: “愿君,战无不胜!” 赵晟有些沉寂的心瞬间火热,有这样的军队,没有战败的理由! 祀月再次上前,挥手,留守的诸位将领抬出来十几大坛靖国最好的酒! 军中禁酒,能喝酒的时候只有战争结束,卸甲归田,以及送行酒! 一坛坛酒被分的干净,每个人手中都分到一碗。 祀月身前摆了四碗。 “第一杯敬天!” 祀月将酒撒向高空。 “愿天佑!” “第二杯敬地!” 祀月将酒撒向地面。 “愿路顺!” “第三杯敬国!” 祀月举杯一饮而尽。 “愿国强!” “第四杯敬你们!” “愿你们战无不胜!” 三千人与应龙祀月同时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将大碗狠狠摔碎。 赵晟抬手道:“将三千勇士的名字记下来。” 应龙取出方天画戟背负身后,道:“不用记了!无名而来,无名而去,我们永远在这里,忠魂永在!” “忠魂永在!”三千人齐喊。 祀月拍拍赵晟的肩膀,给记录官打了个眼色,示意他暗中记下。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依旧如同天雷,敲击在每个人心头。 祀月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仿佛永恒不变的星辰已经亮起。 “出发!” …… 36、并肩作战 入夜,明月当空,蛙叫虫鸣点缀了夜的寂静,平静的河面上泛起浓浓的雾气。 涵水关的一众将领见此大喜,道:“大将军,此乃天助啊!” 赵晟脸上也带着化不开的喜色,这一场雾虽然不算太大,却大大降低了河面的能见度。 根据粗略的估算,一百艘船在河面上分散开,这样的雾天,至少行进到河面中央是很难被发现的。 祀月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不少,这是她在赵晟麾下的第一战,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可能真的是她自己想多了,映雪的回信应该也快到了,到时候她就能彻底安心了。 “如此天赐良机不能错过,应将军,可以出发了。” 赵晟一声令下,一百艘战船下水,其中九十艘处于无人驾驶状态,一入水便向不同方向飘走,用以迷惑敌人。 应龙带着三千士兵乘上剩下的十艘船,紧跟在后面,向对岸飘去。 没有战鼓声,没有号角声,也没有军旗摇动,三千士兵默默的奔向战场,有的只是战友无声的祝福,以及身上沉甸甸的重担。 战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没入大雾中,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这边看不到,也就意味着对岸能发现战船的影子,几乎在同一时间,震慑人心的战鼓声与悠长的军号响起。 包括祀月在内,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战鼓声不断,祀月他们看不到对岸的情况,只好作罢,在心底为他们祈祷。 “走吧,要相信应龙,他一定能做到,我们也该做准备了。” 祀月接过赵晟递给她的大氅,披在身上,与赵晟并肩而行走上城墙。 “陷阱的布置不要停,务必要将陷阱布满整个前线。” “末将领命。” 一位将领领命离开。 “护城河再加宽十米!直接把吊桥给我毁了!” “这…”负责此事的将领有些犹豫,这等于把自己的路也断了,成了瓮中之鳖。 赵晟摆手道:“非常时间行非常事,先生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末将领命!” 赵晟给了祀月一个肯定的眼神,祀月点头继续发布命令。 “浅水处继续投放石头,确保周军船只无法通过。” 靖军坠石车和破城弩的射程刚好在浅水区,若周军在浅水区弃船,必然会受到惨重的代价。 “末将领命!” “斥候队加强这条河岸的巡查,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上报。” “末将领命。” “另外,派几个水性好的人,游走两岸之间,打探消息。” “是!” “……” 一条条命令发出,祀月嗓子都有些嘶哑,涵水关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先生保重身体,早些休息,接下来本王盯着就行。” 祀月的行动让赵晟想起来他第一任军祭酒,也是这般事事亲力亲为,年纪轻轻身体就落下了毛病,最终死在了他“最爱”的战场上。 “无妨。” 指挥一场战役确实比在龙庭要累,没有智力若妖的映雪辅助,一丁点差错就有可能满盘皆输,对身体和精神的考验是巨大的。 但祀月却觉得很满足,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小女儿心态涌现。 十年了,她追逐在赵晟身后整整十年,这一次终于可以与他并肩作战,或者站在他身前! …… 另外一边。 周风以沉稳冷静闻名,对巡逻无比重视,大雾中出现异常的影子时,巡逻的士兵就发现了,并迅速拉响了警报。 船只的身影已然可见,情报一层一层迅速传递,周风一声令下。 战船完全显露到达攻击范围后,密密麻麻的箭雨破空而起,一轮抛射大半落在战船上。 如此抛射三轮,战船已经被射成刺猬,周风停止了攻击。 “情况不对,如今涵水关最多只有六万士兵,看这数量恐怕有百艘船,完全能将六万人全部装下,赵晟不是傻子,不会来送死,应该是疑兵之计。” 周风手下之人连忙应承道:“元帅真乃天神下凡!看破了赵晟的计谋,让他平白浪费了百艘战船……” 周风摇头,大周的军队早已不是以前的大周铁蹄,尽是些酒囊饭袋。 他倒是佩服赵晟的魄力,如今的局面船对他们无用,用它换什么都是值得的。 想来船中躲的有人,等到靠岸之时一把火点燃所有船只,不可能把船留给他们。 正当周风准备下令的时候,河面上几艘船忽然加快了速度。 周风脸色一变,道:“将速度增快的船全部击毁!” 指挥二十万大军与以往不同,周风处在中军位置,也就是万象山山顶,等命令传下去已经晚了。 载满士兵的十艘船已经靠岸,应龙带着三千士兵从船中窜出,如神兵天降一样。 上岸的同时点燃了船上的火油,船只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船自然不会留给敌人,包括船上的箭矢,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因为应龙出现的突然,加上应龙逆天的武力,三千人瞬间就凿穿了周军的第一层防御圈,向祀月安排的行进路线前进。 周风及时反应过来,指挥着士兵进行包围。 三千人皆是老兵,有些人可能大字不认识一个,甚至一二三都数不全,十多年的战场厮杀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击杀更多的敌人! 在武力值逆天的应龙带领下,发挥出了不亚于三万人的战力! 周风临时组成的包围圈如同纸糊的一样,脆弱不堪。 片刻功夫,靖军的盔甲已被鲜血染红,有敌人的也有战友的,大多都是敌人的,同时他们离祀月计划好的地方近在咫尺。 周风站在山顶看不清领头的将领是谁,却看清了应龙的行进路线,眼睛一眯,道: “原来如此,骚扰我们的死士吗,既然如此……” 周风悄悄撤去了一部分守在应龙目的地的士兵,同时减弱了包围圈的强度,同样还是绝杀之势,却没有那么决绝了。 厮杀中的应龙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地方,周军虽然在造船,但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拼命连夜赶工,草草做了几艘船像是在做样子。 37、一夫当关 厮杀一直持续到了天亮,鲜血染红了河岸,应龙带领的士兵早已力竭全靠一口气撑着,周军也困倦无比。 二十万对三千本来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但这些人仿佛被锻烧成的利刃,无从下手,反而崩一身血。 战斗还在继续,应龙已经破入祀月定好的位置,一道狭隘的山口,最多能让四五个人并行,长兵器一挥便能封路。 过了这一段路就是一片坦途,可以直接穿过万象山。这是横穿万象山最近的一条路,因为太过拥挤,周风带领着大军走了另一条路,面对这样的路口,百万大军也没了用处。 祀月选择这里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应龙可以来去自如,三千人上岸自然不是来当困兽的,他们要做周军心脏里的一根刺。 这段路就是他们临时修整的地方,就算被周军重新占据,凭应龙一人便可以夺回。 天微亮,应龙手持方天画戟守在山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外面聚集了大量周军,无一人能攻进来,弓箭手也无用,路口就是被巨石阻挡,应龙只需躲在巨石后弓箭便伤不到他。 不知道杀了多少周军,应龙只觉得手臂有些酸软,身前的尸体堆的老高,几乎要把路口堵死。 已经无人敢上前,应龙的身影几乎成了周军士兵的梦魇。 应龙稍稍松了一口气,身后跟着他来的士兵早已瘫倒在地上,不顾浑身血污,睡的香甜。 也就久经沙场的老兵才敢把身后完全交给将军,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睡着,他们需要恢复体力,多睡一秒就能多一分战力,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应龙需要守在这里最少三个时辰,寻常人恐怕早就累瘫了。 应龙目光如恶鬼,震慑着想要靠近的敌人,鲜血从方天画戟滴落,巨大的伤痕狰狞恐怖。 “上,他战斗了一天一夜,已经没有力气了,杀了他!” 相同的话语喊了无数遍,却无一人敢上前。 “啊!” 应龙大喝一声,将身前堆积的尸体掀飞,开出一条血路,围攻的周军竟被这一吼吓得后退了几步。 “谁敢上前一战!” 大军沉寂片刻,无人应声。 应龙目光鄙夷不屑,此情此景让他不禁想起了以前。 被万军追杀,他一人护送着祀月转战千里,也是这般,一人一枪杀得万军不敢上前。 那时龙庭还是几个女孩的小打小闹,充满了人情味,那时祀月还未戴上面具,他们之间如同姐弟。 是什么时候龙庭成了毫无情感的组织,是什么时候祀月与他逐渐疏远。 不知道,也想不通。 他只知道祀月曾经说过,若天下一统,此间便没了战争,她就能彻底摘下面具,真正的露出笑容。 为了一个笑容…… “杀!” 声音若恶鬼,周军再度后退了几步。 “哈哈哈!” 应龙与万军围攻中肆意狂笑。 啪啪啪! 周军士兵忽然分开一条路,周风拍着巴掌走了出来。 “应将军果然英勇,一个人便震慑万军!起初我以为是赵晟亲自来了,不过想想靖国应该不会让他来送死,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应将军了。” “废话还是这么多,上来一战!” 应龙双手挥动方天画戟,指着周风。 周风摇头道:“本将自知不如应将军,就不献丑了。就算放任你们行动,这些人面对二十万大军又能有何作为?” “哼!”应龙冷哼一声道:“试试不就知道了,小心你的脑袋,这一次可没人替你求情了!” “应将军何必这么大火气,故人相见该好好聊聊。”周风神色如常道:“这一次怎么没见到龙主?” 应龙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主上圣姿,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也只有跪在地上之时才能见到主上!” 周风不可置否的耸耸肩,自从上次见到祀月,那道身影给他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之后他便一直调查龙庭的事,越调查越心惊。 龙庭的势力很大,但和一国相比还是差了一些,让他心惊的不是龙庭的势力,而是龙庭的发展。 短短十年的时间,从一无所有发展到遍布天下,龙庭的每一步行动都走在了最正确的选择,现在回看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找不到更好的选择。龙主的每一次出现也就意味着事情的结束,胜者是龙庭。 一次可能是凑巧,但每次都是这样就让人头皮发麻了。仿佛是无所不知的神明,看透了古今未来,操纵着龙庭在行动。 有可能就是龙主,那个如同九天女帝一般的人,也有可能是别人,反正龙庭中必然有一个智力如同神明一般的人。 这才是龙庭最可怕的地方,各国容忍龙庭的发展也是如此,在龙庭没有明显反意的时候,没有人想与神明为敌,哪怕这个“神明”也只是个一刀就能捅死的人。 如果现在祀月站在他面前,哪怕他坐拥二十万大军,恐怕也会犹豫,要不要进攻,要不要撤军。 “应将军,我并不想与龙庭为敌,你现在离开,我保证这里没有一个人敢对你出手!” 应龙用方天画戟拨弄着头发,斜眼道:“听说你成了周国元帅,掌握周国虎符,怎么还是这么笨,你现在是和靖国为敌,未必是和龙庭为敌。” 周风眉头紧皱,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瞳孔微缩。 是啊,他现在在和靖国打仗,什么时候和龙庭为敌了?! 他这个周国元帅也是因为龙庭才当上的,朝堂上那个自称二百岁的老头,谁敢说不是龙庭的人。 龙庭只是想借助战争淡化他们的存在,或者说引动四国战争,当一个幕后黑手。 怪不得当日龙主放走他的时候,对他说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影响龙庭,更不用说背叛了。 两者根本不在一个位面,棋子与棋手争斗?太过可笑! 想明白了这些,周风开口道:“再见到龙主之时替我问声好,感谢她帮助了月儿。” 身处大军之中,周风也不敢说的太白,不过应龙能听懂。 周风转身离开,没有多余的命令,围攻还在继续。 他不担心应龙会被杀,真龙不可能因为蚂蚁多就被咬死。 38、中计了 “元帅,就这么围着他们放任不管吗?” 中军大营,周风与一众将领在营中,周风目不转睛的盯着地图,不知在思量什么。 地图很大,不是两个边关的地形图,而是四国地形图,除了封闭且神秘的胡国,其余三国皆详细无比。 地图上很多地方被周风标上了红色标记,其他人或许看不懂,若祀月在这里一定能发现,这些标记都是龙庭的据点,一小部分对于龙庭来说也很重要。 这些据点若是被拔掉,对龙庭虽然说不上伤筋动骨,也是咬掉一块心头肉。 “元帅?元帅?” 见周风想事情想的出神,说话的将领又唤了几声。 “哦哦,什么事?”周风反应过来。 “元帅,我们就这么放任他们不管吗?属下认为用火攻或者水攻,在那狭小的地方,定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周风摇摇头道:“吃力不讨好罢了。” 将领不理解,问:“元帅此话怎讲?” “依你所说,水攻也好火攻也好,需要多少人力需要多少时间?” 将领想了想,回答道:“若水攻需三万人开河挖渠,若火攻至少需要两万人堵死他们的退路,两者皆需要一天时间。” “而且还有可能被对方提前察觉,导致功亏一篑。”周风接话道:“一天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完成任务了。” 重新摊开两关之间的地形图,周风道:“你以为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我们与靖军之间只隔了一条河,若我军渡河他们挡不住,所以这只部队的目标是我们的船,为了拖延时间,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只要拖延到足够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就等于完成了任务。” “为了我们的船?可是……”将领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关键,道:“那岂不是说元帅的计策成了?!” 周风点头:“他想要我们的船给他又如何,让他们尽情的闹,反而对我们有利。” “元帅神机妙算,我等不如!” “此战必胜!” “……” 不理会一群人的阿谀奉承,周风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了,自己重新看向了地图。 “这一计是你疏忽了,还是早在你的算计之中呢!龙主!不管如何,涵水关我拿定了!” 手掌轻轻按在地图让,手指顺着标记的地方划过。 “龙庭啊龙庭,当你们决定出世的时候,就要面对四国的雷霆一击,不知道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随机周风自嘲的笑了笑,道:“呵,我都能查到的东西,四国怎么可能查不到,都是算计啊,一个几乎预知未来的对手,确实让人畏首畏尾。” …… 三天时间匆匆而过。 应龙带领的人如今只剩下了千人,尽管周风已经放松了围攻,毕竟他们不像应龙一样,拥有逆天的武力值。 同时这些天的行动,也让应龙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们以游击的方式几乎把万象山转了一大半,看到了无数树木被砍伐,却没有看到几艘船。 而且周军对他们的态度也太奇怪了,只围不攻,甚至他们行动的时候周军只是象征性的来看看。 他们毁船周军就收拾残骸,他们放火周军就组织灭火……只要不闹营一概不管不问。 若是周军全力进攻,这些人估计早就没了。 “将军,事情有些不对劲啊,对方的态度太奇怪了。” 周军的诡异行动连小兵都看出来异常了。 应龙眉头紧皱,想了想道:“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天,任务可以说已经完成,最后再请兄弟们陪我最后一次,让我们看看周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将军说哪里话!” “我们这些人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死了不亏活着是赚!” “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无名而来,无名而归!” 应龙重重的点头,他不喜欢靖国,却敬重这些军中男儿。 “那好!刀山火海我们兄弟再闯一次!” “再闯一次!” 应龙掰下一根树枝,比划道:“这两天观察周军的行动路线,我发现他们都把木材运到了这个地方,很偏僻的地方,距离涵水关有点远,我们去看一看,看过之后立刻抢船撤退!明白了吗!” “明白了!” “出发!” 一如往常,应龙带着人从山口离开,周军只是象征性的派了一些人,被应龙打退之后,就只派了几个人悄悄的跟着。 原本应龙都不搭理这些探子,现在不一样了。 应龙使了个眼色,与身后几人悄悄分散,然后迅速冲出,将几个探子击杀! “快!全速前进!” 一行人用尽全力跑向目的地,山路崎岖不平,但跑动起来却没有一人掉队。 很快一行人就靠近了目的地,速度瞬间慢了下来。 一个士兵打着手势,手势的意思是:“前方有大量敌人!” 应龙一喜,看来是找对了地方,扒开灌木丛向前看去。 眼前密密麻麻全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一眼无法估量出数量,估计大半的周军都在这了。 同样,因为士兵的阻挡,应龙也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 应龙打出手势:“往高处走,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尽管大部分士兵都在底下,但越往高处走越危险,一旦被发现几乎无处可逃。 一行人悄摸走到高处,终于看到了周军在干什么,只一眼应龙便脸色大变! 所有木材都切割成木板,被周军用来搭桥了! 没错就是搭桥,很简易的桥,但桥已经快铺到河对岸了! “糟糕!我们中计了!” 应龙不是笨人,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打仗最重要的就是情报。 现在敌人都把路铺好了,己方还不知道,等对方大军军临城下就晚了,自己包括这三千人来次毫无意义。 “立刻撤退!无论如何也要将消息传回去,还不算太晚!” 一行人再度奔跑起来,很快就来到了河岸。 但河岸上已经有人再等着他们了,周风带着最低五万人严阵以待,甚至还有攻城兵器这样的重武器! “应将军急匆匆的是要回去了吗!我来送送。” 应龙一言不发,取出方天画戟,怒吼道: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