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童话》 烟火童话 第1节 本书名称: 烟火童话 本书作者: 不知江月 简介: 再次见到陈逐是七年后。 林孟随临危受命去做人物专访,对象是国内芯片研究领域取炙手可热的科技精英。 她当时以为是重名,等照了面,只剩哑言。 反观陈逐,淡漠疏远,好似忘了他们拥有过的曾经,更忘了她这个人。 一句“你好”,清晰分割出两人的距离。 — 学生时代的陈逐是性转版童话故事里的灰王子。 女生们喜欢他的英俊外表和学神光环,但崇拜里也还有那么一丝同情,时常感叹要不是家道中落,他肯定会是一颗耀眼的明星。 林孟随没这么有善心,她就是觉得陈逐哪儿哪儿都好,和自己正配。 林孟随闯进陈逐的生活。 亲手为他做点心、给他讲笑话、带他去看烟花……一切的一切,好到陈逐彻底沦陷。 但也就在高三开学前夕,林孟随突然远赴国外,和陈逐断的干干净净,留给他的只有一张写着“我们不合适”的纸条。 据说,她的绝情令陈逐成为全校笑柄,大家都嘲他痴心妄想,以为公主真能看上他这么个穷小子。 林孟随知道陈逐骄傲,不可能原谅她给的屈辱。 所以这次重逢,她不敢妄想什么,对他的冷淡也能理解,凡事公事公办。 直到那天。 林孟随阴差阳错和相亲对象看了场画展,结束后,在公寓楼下意外看到陈逐。 男人沉默地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长长的影子映在地面上,孤单又寂寥。 一开口,声音碎在风里:“我们哪里不合适?” “我改。” — 《陈逐日记》节选: ——林孟随又冲我撒娇,我一天都没学进去。 ——她说喜欢我,她是个骗子。 ——骗也没关系。 小贴士: 1、白富美vs穷小子,久别重逢,破镜重圆; 2、女主没落魄过,一直有钱,是男主加倍努力奋斗翻盘,追赶女主; 3、故事从再相遇开始,中间穿插两人的少年往事; 4、双洁,双初恋,he; 5、未成年期间不存在任何亲密或不恰当行为。 (2023年7月31日,第一版文案)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甜文 成长 高岭之花 主角:林孟随陈逐 一句话简介:破镜重圆 立意:梦想终会实现 第1章 林孟随睡得正香时,接到了台里的电话。 来电人是策划组的同事,语速快、语调尖地吐出一句“有任务,立刻到台里一趟”,就挂了。 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林孟随后知后觉揉揉眼,瞄了下时间:星期六,8:27,am。 不早了。 可对于凌晨四点多才睡的人来说,还不到起床的时候。 她苦苦挣扎,抱着被子打滚儿撒癔症,反复确定刚刚的电话不是做梦,爬起来去了卫生间。 白黄色的灯光刺得眼睛难受,林孟随适应了片刻,对镜发呆。 镜子里是一张白皙清透的脸,面颊上带着初醒后的桃粉,眸子里雾蒙蒙的,睫毛上粘着泪花,一对硕大的黑眼圈挂在眼下。 算起来,回国也有段时间了,可时差始终没调好。 一到晚上就来精神,一到白天就犯困,每每去台里上班,咖啡一杯接一杯,引得同事打趣原来海归新闻人也这状态。 林孟随不尴不尬地笑。 她本科社会学,研究生才念的新闻传播。毕业前,同学拉她入伙开传媒公司,她犹豫不决,而后也不听谁说了一句国内现在机会更多,就稀里糊涂给电视台投了简历。 以她的学历和履历,录取是必然的。 于是,办理手续、打包行李、和同学老师道别,不消几天,回归故土,进程快得叫人头脑发昏。 父母几次打电话劝说不如回去,国内工作的强度和节奏她适应不了,她嘴上说好啊好啊,却半分行动没有,大有在哪儿都是干,过过再说吧的意思。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林孟随冲自己扮个鬼脸,然后拉开化妆包翻遮瑕膏。 正屏着气描摹,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朱晓慧,行政办公室的“百晓生”,也是林孟随入职后关系不错的同事。 “起了吧。”朱晓慧说,“台里给你打电话了?” 林孟随画到关键时刻,嘴都在跟着使劲,慢了两拍才回:“嗯,说是有采访任务呢。” “知道什么采访任务吗?” “一会儿给我发资料。” 朱晓慧呵呵一笑:“那你等着吧。” 话里有话。 林孟随放下笔刷,拿起手机贴到耳边,一个轻巧转身,上一秒还无精打采的人,已然灵动起来。 “晓慧姐人最好啦,提前跟我透露透露嘛。” 隔着听筒,朱晓慧叫这甜甜柔柔的撒娇声弄得耳朵痒痒。 没了卖关子的瘾,她压低声音,简明扼要:“是老任的人物访谈。” 林孟随微微一愣,欲言又止,电话那头的人也不多言,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长点儿心眼”。 电流声悄然而过。 朱晓慧又说起待会儿的采访对象来:“我知道的也不多,说是芯片架构设计师,去年拿下国际大奖,身价飙升,是个科技精英。” 林孟随问对方叫什么?资料等不来,她可以先求助网络。 朱晓慧卡壳,嘀咕叫什么来着?是姓陈,还是程,又或者郑?还没回忆起来,她不方便讲了,电话挂断。 林孟随只好又去催同事发资料,随后她快速涂了点唇膏,再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匆匆下楼。 坐上出租车,林孟随趁着路上的时间搜索国内芯片的发展历史和前景,顺带浏览了几篇近一两年关于芯片设计的报道,边看边在本子上做记录。 车里放着北城特色的曲剧,司机师傅见后座的姑娘神情认真,调小了音量。 不想,林孟随是个一心好几用的,直说:“您别关小呀,这出《龙须沟》正到精彩地方呢。” 师傅一听是个懂行的,话多了起来:“姑娘是咱北城人?” “您看我像吗?” “听口音听不出来,看长相的话……”师傅打量这个漂亮年轻的女孩。 说是南方的温婉吧,眼里透着股机灵劲儿,一瞧就是个活泼的;说是北方的艳丽吧,又有小女儿家的娇憨,乖巧讨喜。 师傅摇摇头:“也看不出来。” 林孟随笑着在记录旁边画了个猫爪子,揭秘:“打我爷爷的爷爷起,就在北城生活了。” 可巧,师傅祖祖辈辈也是北城人。 老乡见老乡,距离一下拉近。 两人就着北城闲话,得知林孟随在国外求学多年,才回来不久,师傅给她说了好多北城的变化,诸如哪个老景点翻修了、哪座高架桥建五年还没完工、哪条马路又拓宽了…… 林孟随耳朵听着,嘴上和着,手下催着,几个“拜托拜托”的表情包过去,同事可是发来了资料。 三十多页的pdf,她吸了口气,开始阅读。 这次采访的芯片架构设计师是云筑科技公司的创始人,兼技术总监。 云筑科技成立于三年前,别看公司年轻,却是势头迅猛的后起之秀,实力直追国内头部芯片公司。 尤其去年,云筑科技联合北城大学一同研发的纯国产温感芯片“筑光”一经推出,直接给智慧医疗提供了重要技术支持,在业内引起很大轰动。 云筑科技的技术总监也一跃成为芯片领域炙手可热的人物。 了解完大致背景,林孟随往后翻,内容终于来到主角这一页。 她挺直了背,集中注意力准备好好研究,却叫首行跳出的两个字弄得脑子一嗡,空白了。 “……要我说,这城市建来建去的,还没过去好。还有那些吃的,也没过去的味道了。” 师傅叹了口气,似是感慨良多,他将曲剧换成了小调,节奏欢快了起来。 烟火童话 第2节 中年男人听得摇头晃脑,跟着唱了几句,末了,还是忍不住说:“人活着啊,有时候要的就是一个追忆。有句话怎么说的?回忆总是美好的。你说是不?” “……” 林孟随醒过神来,搭腔说是啊,等低头看去,本子上不知何时上多出了许多缠乱无章的线,她问:“还有多久到?” “快了。”师傅看看,“有条近路。” 林孟随点点头,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再度将资料捧到眼前,一字一句地看:陈逐,毕业于北城大学,微电子科学与工程专业,工程博士,先后获得…… 心里那根弦又放松下来。 那人的理想是追随父母的脚步研习数学,高考目标也是华城大学数学系,怎么会跑到北城大学学什么微电子工程? 纸上的“陈逐”并不是她想的那个。 重名而已。 林孟随靠回椅背,不觉碾了碾手心里的薄汗。她降下车窗,让清风灌进来。 车子在这时拐进一条小路,街道幽静,两边种着葱绿的高树,各种小吃店和文具店半隐在树影下,摇曳出几分旧岁月的味道。 看到某家店时,林孟随一怔。 反应过来后,她急急去寻觅路牌,竟又是一个“巧了”。 “能躲三个红灯。”师傅比划,“今天学生们还都不来上课,不会堵。” 话说到这里,师傅顺口多问一句:“姑娘出国前读哪个学校的?” 窗外倒退的街景重合成一条光带,滑动着,一去不回。 林孟随近乎喃喃:“就前面那所。” “前面?北城一中啊!” 师傅竖起大拇指,那可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他家亲戚的小孩也有从一中毕业的,保不齐这里面能有缘分。 林孟随笑了下:“够呛。” “你哪届的?我回去问问。” “您问了也没用,我都没从一中毕业。” 师傅一惊:“怎么还没毕成业呢?” “闯祸了呗。” 女孩语气似开玩笑,说完便继续读资料,没给师傅机会追问出这话到底是实话还是玩笑。 * 下了车,林孟随一路小跑进了大楼。 正逢休息日,大厅里十分空荡,林孟随刷卡过了门禁,往化妆室赶。 半路遇上朱晓慧,朱晓慧说还去什么化妆室?直接会客室弄去,能节省一些时间是一些。 两人一同乘上电梯,就她们俩,朱晓慧无所顾忌打开话匣子。 “老任这次太过了,真拿自己当明星主持了?” “策划组那些棒槌也是看人下菜碟。” “台里不会由着他胡来的。等着吧,下午肯定有事发生。” 林孟随望着电梯面板上闪烁的数字,琢磨采访的事,过程中,偶有一根神经游离在外,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朱晓慧以为林孟随是紧张,也不叨叨了,安慰:“凡事都有第一次。你来台里也有段日子,全当锻炼机会了,也是累积人脉。” “人脉?” “我听策划组的人私底下讨论过这个设计师,牛得很,好多大团队攻克不下的难题,他几下就给解决了。”朱晓慧摸摸下巴,“三四十岁就能有这个成绩,确实牛。” “你怎么知道人家三四十岁?” “不然呢?难不成还是个青年天才?” 林孟随抿抿唇,没接话。 电梯即将抵达十七楼。 朱晓慧拍拍林孟随肩膀,说:“真别紧张。以你的专业水平,没问题。” 听到这话,林孟随忽而又释然了。 别说资料里的人不是那个人,就算是,又能怎样? 时间是橡皮擦,也是淡化剂,不管使用了哪种效果,结果早早在那儿摆着,大差不差。 该来的,多害怕都得来;不该来的,求神拜佛也没用。 采访在即,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林孟随扬起头,露出往日里的自信笑容:“难得的机会,我要好好表现。” “这就对了。我等着看老任被打脸。” 好消息是,林孟随皮肤底子好,大大减少了化妆上的麻烦。 加上访谈类主持人的妆容要求也不复杂,即便在会客室化妆不太便利,也没大的影响。 多得些空当,林孟随将资料上的内容又捋了一遍。 十几分钟后,同事来报信,说人到了。 林孟随起身,照照镜子,整理衣着,面带微笑走到门口迎接。 门开启前,她还在默默回顾记下的内容,对于那个相同的名字,她坦然地剔除出去,只想着一定要出色完成任务,直到—— 撞上那双浅瞳。 那是一双看什么都清清冷冷的琥珀色眼睛,只有在起了脾气的时候,才会带出些许压迫。 她最怕他这样看她,会立刻卖乖求饶,他往往不肯退步,她就耍无赖。赖皮到最后,他别过头,不看她了,阳光洒进他眼中,又是一片温暖光芒。 那样的暖看得她心底烫烫的,和眼前的冰凉萧瑟,一天一地。 “劳烦陈总亲自过来一趟。”陪同的主任笑道,“来,我给陈总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台里特别优秀的青年主持人,林孟随。” “小林啊,这就是云筑科技的陈总。” 林孟随脸上维持职业笑容,不见神色波动,心里则经历着一场狂轰乱炸,她万分懊悔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豪迈地想就算遇见了也没事? 果然,人最不能做的就是自己骗自己。 陈逐静立在门口。 上学那时他个子就高,几年的成长,如今的他褪去少年时期的青涩稚嫩,宽肩长腿,完美撑起西服,黑色领带周正地束在领间,浑身散发着成熟男性的矜贵冷淡。 而那张脸,还是那么好看,不,是更好看了。 鬼使神差的,林孟随又有些后悔昨晚非要熬夜。 陈逐垂下眸,视线漠然地掠过林孟随,稍顿,他上前一步伸出手,礼貌绅士,也陌生疏远,:“你好。” 林孟随指尖轻颤,同伸出手:“你好。” 两人的手指一触即分。 主任走在前面,嘴里说着恭维赞扬的话,请陈逐去沙发落座。经过林孟随身边时,她并没有多看一眼,可心底还是无法自控地产生恍惚之感。 七年。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像是一片片散落在各处的拼图,在这一瞬间自动拼成了无数幅清晰鲜活的画面,重现眼前。 在教室里、在图书馆的书架后、在操场的草坪上…… 她从追在他身后跑,到跟在他身边,到被他紧紧握着手,依偎在侧…… 一帧一帧,好似昨日。 作者有话说: ---------------------- 开文啦![墨镜][墨镜][墨镜] 陈同学先走一波红包! 第2章 “小林?小林?” 主任连喊好几声,林孟随如梦初醒。 她扭头回了一个开小差被抓的歉意微笑,跟到了沙发旁。见状,主任也没多说什么。 三人坐下。 林孟随坐左边单人沙发,陈逐和主任一排,坐中间的三人沙发,两个男人一左一右,陈逐在右,和林孟随隔得最远。 关于主持人临时换人的事,主任一字未提,他只夸林孟随好,专业能力强,职业素养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三言两语,硬生生把她这个入职才一个多月的新人塑造成未来的传媒界女王。 林孟随听得汗流浃背,又不能表现出什么,就笑,笑得脸又热又僵。 夸到词穷,主任该告辞了。他和陈逐握手,预祝采访顺利,再来嘱咐林孟随不得怠慢,务必完成好任务。 没了领导的场面话,宽敞的会客室内,剩下林孟随和另外两位同事,一个编导组的,一个策划组的,以及陈逐。 林孟随和陈逐保持对角线的距离坐着,谁也不说话。 气氛尴尬沉闷,林孟随几次想搞点小动作,偏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明晃晃的光线刺透落地窗照进来,让一切都无法遮掩躲藏。 编导组的同事接到电话,出去了,剩下策划组的那个时不时瞧瞧林孟随,瞅瞅陈逐,表情疑惑。 哪个主持人在采访前和采访对象一句话不说的? 而且,同事还隐约觉着哪里奇怪,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反正他在屋子里待得不太舒服,憋气得很。 林孟随避开同事的眼色,探眼望向窗外,远方的云团飘飘荡荡,她的余光谨慎地跟着偏移。 那人背靠沙发,背脊笔挺,一只手臂随性地搭在扶手上,交叠的长腿修长有力,让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间显得格外逼仄。 烟火童话 第3节 通常男人摆出这种姿态时,给人的感觉要么散漫不羁,要么帅气冷硬,而他,是雅致端庄。 主要还是因为气质清冷吧。 就跟天上的月亮似的,管它圆的弯的,总是洁白孤高,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先开口的。 意识到这点,林孟随莫名心头一跳,喉间涌上了难以言明的滋味。 她顾不上去体会咂摸,工作就在眼前,无论如何,她不能在工作期间思绪不端。 林孟随思索起用什么话作为开场白好,天气?美食?又或者芯片设计?还没找出个方向,摄制组那边来人叫他们进演播室了。 林孟随一愣,去看墙壁上的挂钟,再看策划组的同事,同事挠挠脸,假装看手机。 心里拱起丝丝火苗,不能发作,林孟随强压下去,转头问:“时间提前了一些,陈总介意吗?” 刚才还绞尽脑汁想该说什么,这会儿话就这样出口了,林孟随讶异自己“陈总”叫得还挺溜。 也是,从前她在他面前,什么称呼不敢叫? 一直没有动静的陈逐循着女人的声音看过来,他沉默几秒,探身放下咖啡杯,西服袖口随他的动作后移,露出一节冷白手腕。 “不介意。” 两人往门边走。 策划组的同事先溜一步,林孟随边走边埋头整理资料,不知不觉和陈逐成了并肩而行。 她灵敏地嗅到不属于自己的气味,类似冷檀香,低调幽微。 林孟随不由紧紧鼻子,抬头看了陈逐一眼,男人神情自若,在门口停住脚步。 林孟随一时迷糊,也停住了,见对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才明白过来,她赶紧道谢,快步走了出去。 * 这次访谈是录播,留给后期剪辑的时间充裕,工作难度低,大家就比较放松。 陈逐出现时,几个年轻女孩还有工夫惊叹八卦。 助理给林孟随和陈逐送来领麦。 不知有意无意,给陈逐别麦的是女生,给林孟随别麦的是男生。 林孟随不想揣测什么,但她不喜欢外人靠近自己,便说:“我自己来就好。” “还是我来吧。”男助理手伸过去,“你第一次别吧?不熟。” 她退身:“我知道怎么弄,自己来就好。谢谢。” “还是……” “我来吧。” 女助理过来了。 男助理乜了眼同事,没再言语,拉着脸走开。 女助理走到林孟随身前,作势帮她,林孟随笑道,“不麻烦了。你还是……” “陈先生说不用。” 闻言,林孟随侧头看去。 男人站在灯光后面的昏暗之中,被黑色的影线勾勒出轮廓,从额前开始,沿着鼻峰到下颌、喉结、肩膀、腰腹,像一幅电影海报。 林孟随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手底下一滑,领麦戳到皮肤,锁骨处红了一小片。 等他们这边准备就绪,导演也戴上耳麦,让现场工作人员各就各位。 林孟随和陈逐相对而坐,主光灯、补光灯尽数大开,对准他俩,周遭温度一下飙升了好几度。 “好,各部门注意。5、4……” 眼前光线有些晃人,林孟随往前坐了一点,抬起眼时,在光晕重影中看到陈逐。 那双琥珀色浅瞳被人工灯光催生出些许温情,有那么一刹那,她好像看见了过去的那个少年,背着书包,在海棠树下等她。 她热衷于制造惊喜,或者说是惊吓,每次都计划着要背后偷袭。而每一次,他都精准预判她,一把扣住她的手,将她的坏心思消灭在他怀里。 他对她说:“林孟随,你骗不了我。” “1。” 林孟随闭上眼,再睁开,光晕消散,重影清晰,得体的笑容洋溢在她脸上。 进入状态的林孟随脑子里不再有其他,对面坐着的人就是她的一个普通采访对象。 而她的专业水平也的确不俗,尽管这是她在台里第一次做人物访谈,但在美国时,她隔三差五就会做街头采访,和一些学者或知名人士也能侃侃而谈。 她身上有种天然的亲和力。 可能源于她甜美明艳的长相,可能是她幽默逗趣的说话风格,又可能是因为她的眼里充满真诚,会让人卸下防备,无法拒绝。 现场渐入佳境,林孟随有条不紊地推进进度。 但她很快也发现,某人惜字如金的习惯延伸到了采访中来,她问什么,那人能用两个字回答,绝不会说三个字。 换做以前,林孟随早开始不依不饶,可现在的她只能调整自己去配合受访者的步调。 她转变了问话方式,将一些小问题形成快问快答,将一些大问题揪到细节之处,几个回合下来,对面的人说的字渐渐变多。 这样的转变令林孟随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她眼中漾出几分小窃喜,想继续用这样的伎俩,却又在对上那人的目光后,一阵心虚。 那是看穿了的了然。 林孟随顿时脸上燥热,垂眼去翻桌上的提纲,想找补过去,又听:“这样解释,可以吗?” 清润的嗓音被话筒放大音量,使那份低沉磁性也更有穿透力,加上这是男人第一次语气里带了疑问,尾调微扬,寥寥几个字,竟衍生出一丝别样意味。 台下的女孩子们骚动起来,一位女编导让摄影师拉近镜头,对焦陈逐。 陈逐毫无察觉,淡然地看着林孟随,等她说话。 林孟随只觉自己要被灯光烤焦了,稳了又稳,她语带俏皮,把这个问题四两拨千斤地推回去:“这个恐怕需要增加我的工作量了,我得采访几个文科生去。” 工作人员们笑了笑,都觉得小姑娘反应蛮快,陈逐则面无表情,还在看着林孟随。 两人对视,时长不过三四秒。 林孟随却觉得好漫长,长到她能感到自己呼吸时身体的起伏幅度。她调节坐姿,试图换下一个问题。 这时候,陈逐开口,给出了通俗易懂的详细解释…… 一小时后,采访进入尾声。 剩余一两个问题是之前老任团队罗列的私人情感问题,林孟随一概没问,换成对国产芯片技术的展望,陈逐的回答诚恳有力,采访圆满结束。 主任提早进到演播室观看现场,鼓着掌上台迎陈逐下来。 林孟随收拾桌上的资料,耳朵竖着,心想主任给她捧这么高,这会儿肯定还得拉她去客套一番。 客套什么好呢? 她苦思冥想,一时比刚才采访时还要紧张几分。 死了大片脑细胞无果,林孟随懒得再想,扭头看去,主任和陈逐已经离开演播室,瞧样子,像是有事要商议。 林孟随:“……” 脑细胞白死了。 林孟随从演播室出来,她找到饮水机,斟了满满一杯,颇为急切地喝起来。 朱晓慧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吓她一跳。 “至于吗?”朱晓慧给林孟随拍背,“瞧你这你一惊一乍的。” 林孟随脸通红:“姐,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朱晓慧笑笑,掩嘴道:“真是没想到啊,这个芯片设计师居然这么帅!我跟你说,有人把偷拍的照片发群里了,直接刷屏!还有还有,他们说这人的声音也超级苏,是吗?” 一旦启动说话功能,朱晓慧的嘴就跟上了发条一样,停不下来,但说来说去,无非是理工男能有一副这么好的皮相,实属难得。 再有就是,天纵奇才。 “北城大学!六年完成本博连读。”朱晓慧小手指差点戳林孟随眼里,“我知道北城大学有这种快速培养人才的机制,可没听过谁成功走过。这还真是个青年天才啊!” 林孟随喝下最后一口水,低眸看着空了的纸杯,轻轻“嗯”了声。 朱晓慧本以为像林孟随这样的学霸也得惊奇陈逐的才华,但听她这么波澜不惊的,好像事前就知道似的。 她问是资料上写着了吗?林孟随摇头。 那份资料注重隐私,给的信息都是大方向。 也因为都是大方向,林孟随又仗着自以为是的了解,才把人家归为重名。 想想也是可笑,她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陈逐不会有改变呢? 哦,也还是有没变的地方的,比如——依旧是个天才。 学生时代,在数学领域就获奖无数,还全是国际上含金量极高的奖,物理化学也有天赋,考个满分和玩一样。 从小被劝着跳级,家里不同意,因为依据家族成员的前车之鉴,跳级会影响社会人格的培养,不利于人际交往…… “人比人,气死人呐。”朱晓慧啧啧,“同样都是长一个脑袋的,人家的就是不一样。诶,你说…… 手机上来了条信息,打断了朱晓慧,等她回完消息,刚才的话茬也接不下去了。 林孟随暗暗舒口气,由衷感谢这位素未谋面的发件人。 “中午了,一起吃饭吗?”朱晓慧换掉话题。 林孟随没什么胃口。 朱晓慧又说:“那要不你等等我,咱俩下午去吃甜品?我今天加班到两点多就行。” 这个好,甜的。 朱晓慧约上别的同事去吃午餐,林孟随无事可做,打算回办公室待着。 路过主任办公室,门突然打开,主任高声说对不住、对不住,送陈逐出来。 看见林孟随,主任二话不说招呼过来:“小林,你来得正好。帮我送送陈总。” 烟火童话 第4节 林孟随:“……” 脑细胞又要开始大面积自杀了。 林孟随沉沉气,走过去,像个假笑的迎宾员:“陈总,这边请。” 陈逐瞥她一眼,握了握主任伸过来的手,主任喜笑颜开:“陈总,合作愉快啊。” 说完,主任回办公室里处理电话。 长长的走廊上,一个旁人没有,分外安静。 林孟随站在陈逐斜后方一点,彼此隔着合适的社交距离,不紧不慢地走。 林孟随身型尚算高挑,但在陈逐身边就小鸟依人了。 他们的影子映在地上,走动间偶尔重叠包容,但大部分情况还是泾渭分明。 林孟随的脑细胞已经死绝了。 她几次想要张口,那句经典的“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含在嘴里,就是冲不出嘴皮。 陈逐呢,更没有说话的意思。 林孟随干脆想,要不就这样吧,以后也不会见面,何必多此一举?可心里又有个声音在和她说:起码说声对不起。 念头一起,后者逐渐压过前者。 林孟随鼓起勇气,提速想超过陈逐,而陈逐的手机在这时响起。 他看了一眼腕表,随即加快脚步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恰好电梯停在十五层,很快就上来了。 陈逐大步迈进电梯,林孟随反应过来,追上去,陈逐微微颔首,请她止步不必再送,接着利落按下关门键。 林孟随呆呆站在电梯之外。 在门完全合上前,她从缝隙里看到陈逐眉眼放松,神情也不似之前那样凉淡,整个人像是一下有了温度。 他接通电话,语气平和地说:“这就回去了。想吃什么?” 话落,电梯门关闭。 作者有话说: ---------------------- 每天中午12点准时更新哦[猫头] 第3章 说是两点下班,等朱晓慧忙完,已经将近三点半。 朱晓慧拉着林孟随说她请客,两人离开电视台大楼,步行去了隔壁街的甜品店。 这家甜品店算是附近的网红店,每天客流量不少,林孟随她们运气不错,来的时候还剩下几块招牌芝士蛋糕。 坐下后,朱晓慧的嘴又开始上工。 关于某人的八卦还有余热,但因掌握的信息太少,余着余着也就冷却了,重点还是办公室里的那些事。 朱晓慧低声道:“老任把事情搞成这样,我预感他要完。” 这位老任,全名任思阳,三十四岁,以前是记者,后来做了人物访谈主持人。 今年六月,任思阳因采访了一位颇为传奇的乒乓球运动员而名声大噪,狠狠圈了一波粉,有了一定流量。 自那以后,任思阳计划打造个人品牌,想让台里以他的名字成立一个全新栏目,而台里始终没有松口。 “像今天这样突然撂挑子,老任不是头一次了。”朱晓慧冷哼,“他还指使手底下那帮策划组的到处挖坑,先是故意拖着不给你资料,又故意和摄制组提报错误时间……幸亏你没出差错。” 林孟随用吸管搅着柠檬茶,她不太关心老任,给的回应也不痛不痒,朱晓慧瞧出她兴致缺缺,歪头打量。 “怎么了?”朱晓慧问,“你今天老走神,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林孟随“啊”了一声,而后浅浅一笑:“没。都是让今天的事给搞的,我第一次接这么急的任务。” 朱晓慧笑:“你完成的很好。” “谢谢晓慧姐。” 说完,林孟随挖了一小块柠檬芝士蛋糕送进嘴里。 心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着她,蛋糕尝不出滋味,她不耐地偏偏头,不经意间,看到店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 这两人估计是周末刚补习完,在甜品店旁边的面包房买了一个甜圈圈填填肚子。 女生先咬一口,笑着点点头,去喂男生。男生避开,不太想吃,女生就踮着脚往前送,男生躲不过,只好尝一口。 女生见男生吃了,笑得更开心,男生看女生笑了,自己也笑了。 看着这幅场景,林孟随不觉跟着笑,她低头吸柠檬茶,再看过去,那对情侣忽然又变了模样…… “陈同学。” “陈学霸?” “陈天才……” “陈逐……哥哥!” 绿树下,正在看书的少年终于抬起头投去一眼。 对上女孩水灵灵的眸子,他未做停留,又将视线移回书中,书本挡住了他抿嘴的动作。 林孟随见这人就用0.1秒理自己,哪里肯干? 叫人没用,她就过去抓他的书本:“别看了!再看你就该上天了!” “不要闹。” “怎么就闹了?现在是午休时间!” “……” “非看是吧?我回头就把你的书都锁我柜子里去!” “……” 没办法,陈逐合上书,问:“什么事?” 女孩一脸神秘兮兮:“噔噔噔!” 林孟随从背后变出一个全新的粉红色餐盒,上面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一只傻憨憨的奶牛猫坐在右下角抱着盆吃小鱼干。 “……” 陈逐不知该如何点评这样的审美,林孟随也不用他点评,打开盖子,献宝似的捧出去。 里面是两个甜甜圈,上面裹着一层浅黄色的果酱,闻气味,是柠檬。 这不是林孟随第一次给陈逐做吃的。 前段时间,林孟随迷日剧迷得不行,每次看到女生给男主准备爱心便当,心里便涟漪不断,她有样学样,也企图用美食拴住某人的胃。 只可惜林大小姐是典型的人菜瘾大,且动手能力基本为零。 陈逐第一次吃她做的可乐鸡翅时,一下午跑了好几次厕所。之后陆陆续续又有炸虾、饭团、炒饭,味道一如既往地可怕,唯一优点是没让陈逐闹肚子。 眼前的甜甜圈,品相堪忧,有的地方炸糊了,有的地方看着还欠火候。 陈逐内心叹气,却也不甚在意,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另一个地方。 果不其然,多了创可贴。 他皱了下眉,林孟随不喜欢他皱眉,捏着甜甜圈往他嘴前喂。 “你尝尝,这次好吃!” 陈逐不肯,后退一步,林孟随就前进一步。 一退一进,互不相让,女孩越发向少年贴近,薄薄的校服也越发遮不住他们热烘烘的体温。 “林孟随,你无不无赖?” “真的好吃呢!你就尝尝嘛,尝尝。” “……” “陈逐~” 放在身侧的手掌握成了拳,陈逐躲无可躲,一把抓住女孩纤细的手腕,向外移了一点,然后垂眸,低头咬了一口甜甜圈。 陈逐吃东西十分斯文讲究,他家里有这方面的规矩,小时候严格教过,林孟随不催,盯着他把东西咽下去,才问:“好不好吃?” 陈逐没答,视线又一次落到创可贴上。 林孟随看他不予置评,不免沮丧,也着急,明明按照教程一步步做的,怎么就是不行呢?到底哪里出了错? 她噘噘嘴,眼中黑亮的光黯淡下去,作势将盖子盖回去,握着她手腕的那人忽然使了一点力。 “以后别做了。”陈逐说。 林孟随以为他是嫌自己做的难吃,想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她的母已经快要来认领她了,然而话没出口,又听—— “你要是喜欢这种形式,我做给你吃。” 少年说这句话时,声音略带沙哑。 他低下眼帘,长密的睫毛颤了颤,白皙的皮肤上爬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风吹着他的发梢,一遍遍扫过眉眼,他身上有股干净清爽的冷香。 林孟随心跳如鼓,刚才还紧追不放的人,这会儿又不敢去看少年的脸,可如果真不要她看了,她又舍不得。 那是一张太过好看的脸。 林孟随咬咬唇,贴着创可贴的手指轻戳了下某人,小声说:“骗人会长鼻子。” 说罢,又更小声地再补一句:“你这鼻子这么好看,长了多可惜呀。” 头上绿叶哗哗作响,帮忙掩饰少男少女不愿道破的心事。 片刻后。 少年侧过头,似是扬了下嘴角,问:“想吃什么?” 烟火童话 第5节 “……你还有想吃的吗?” 听到声音,林孟随眨眨眼。 她恢复了清明,窗外也换了景,刚才还在店门口吃甜甜圈的男女,已经走出去好远。 林孟随又喝了一口柠檬茶,这才看向朱晓慧,说不了。 “那我再去看看。”朱晓慧起身,“我得多吃点儿甜的,抚慰我加班的疲惫。” 面前少了个人,林孟随说不上是感到轻松了些,还是空虚了些,复苏的记忆在她脑子里盘旋。 她当然不会让陈逐每天做东西给自己吃,他是厉害、是天才,但那也有很多事需要他忙,没有那么多精力。 可每到月底,陈逐都会送给她亲手做的食物,送之前,他也都会问她:想吃什么? 这么多年在美国独立生活,已经很少有人问林孟随想吃什么了,她也不需要别人询问,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她自己会去得到。 现在冷不防再听到这四个字,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心里生出几分庆幸来。 林孟随虽不知道陈逐电话对面的人是否是他的女朋友,但起码的,应该是和他关系亲近的人。 她之前本想为当年的事亲口向他道歉,却忽略了一点:他们已经走出“当年”,是成年人了。 如今,他很好,事业有成,生活中也不乏亲密贴心之人,她这个早早退出舞台的过客就该秉着成年人的体面,少去刷存在感。 有时不做打扰,就是最好的道歉。 长呼了口气,林孟随重新拿起小勺吃蛋糕。 朱晓慧拎着两个小纸盒回来,说是买的巴斯克和提拉米苏,要是好吃,回头和林孟随说。 林孟随笑眼弯弯说好啊。 瞧着她,作为资深颜控的朱晓慧忍不住想掐掐这小姑娘的脸,手都伸桌上了,又是一愣。 朱晓慧问:“眼睛怎么红了?” 林孟随反问有么,然后鼓着脸颊告状:“这柠檬太酸了。” 朱晓慧哈哈笑:“我就说吧?你再怎么喜欢柠檬口味,也不能柠檬茶还就柠檬蛋糕。” “是呢。”林孟随托着下巴,甜美娇俏,“以后不这么吃了。” 半小时后,两人从甜品店出来,太阳已有西沉之势。 朱晓慧说开车送林孟随回家,林孟随没麻烦人家。 分别前,朱晓慧抓住机会再预言一波:“你看吧。老任这事,绝对没完。” 林孟随对老任的下场如何,还是没兴趣,但有无兴趣的,这也是她目前生活中的一部分。 是啊,她的生活也在继续。 * 陈逐开车前往市中心老城区。 遇上休息日,路上交通状况良好,单行路上没怎么堵车;可到了休息日,来买东西的人也多。 停好车,陈逐进入一家北城卖糕点的老字号。 乌泱泱的人站满铺面,有老人,也有小孩儿,吵闹声不绝于耳。 陈逐来到排得最长的队伍后面,他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吸引了无数目光,有那种热心肠又自来熟的老阿姨,甚至酝酿着是不是打探一下感情状况? 好在帅哥好虽好,却也是高岭之花一朵,只可远观,难以靠近。 陈逐无视周围的探究,单手执着手机回消息,处理工作。 排了快二十分钟的队,他成功买到玫瑰饼和枣泥酥,全是木糖醇版的。 结账时,年轻的收银员望着他脸红,磕磕巴巴推荐店里新出的产品,是一款松饼。 “有、有豆沙的、黑芝麻馅儿的,还有那个,”收银员清清嗓,“巧克力、草莓、柠檬,和凤梨。买三送一,买五送二。” 陈逐顺着收银员手指的地方看去,玻璃橱窗里,一块块点心码得整齐,每一组点心前面放着一张卡片,写着口味和价格。 看到某一张的时候,男人目光似有停留,收银员以为他想买,刚想说可以试吃,那人又说—— “不用了,就这些。” 作者有话说: ---------------------- 林同学其实是陈同学颜粉[墨镜] 第4章 新的一周到来。 整座城市恢复加速度,生活在其中的人也被推着进入忙碌之中。 林孟随去台里上班。 摄制组的同事发来几张周六做访谈时拍的照片,她一一看过,高度肯定了自己的形象以及专业水平,等再看到另一人时,轻轻地笑了。 目光似有流连,但也仅仅只是几秒钟,她将照片保存下来,保存的自己那部分。 至于其他,都过去了。 林孟随放下的干脆,朱晓慧那边却过不去。 一到午休时间,朱晓慧总得念叨老任的事,但几天过去,任思阳工作好好的,半点影响没有。 倒是林孟随这边发生一件事。 ——台里提前给她通过了试用期。 通知贴在公告栏上,不少同事围观。 大家纷纷向林孟随道恭喜,说以后一起努力,也有人似笑非笑地说这名校毕业的海归就是不一样,长得还那么漂亮,难怪台里如此器重。 林孟随又是不尴不尬地笑,该干什么干什么。 * 几天过去,风平浪静。 周五,林孟随哈欠连天到了台里,一上午灌了两杯咖啡,还是困。 第三次去茶水间时,林孟随思考都回国这么久了,如果过几天她还是这样的状态,那就得去医院看看了……就是不知道国内的安眠药对她有没有效? 她半睁着眼胡乱琢磨,又要打哈欠,茶水间有人来了。 哈欠生生憋回去,林孟随眼里涌起生理性泪花,一副泫而欲泣的楚楚模样被任思阳看个正着。 任思阳步伐微顿,随即露出一口白牙:“昨晚没睡够啊?” 林孟随礼貌一笑:“前辈好。”她看了眼咖啡机,还得再等一等。 任思阳去了旁边的吧台沏茶。 很快,绿茶和咖啡两种气味产生对冲,在屋里形成一种奇怪味道。 “我前两天在剪辑室看到几段素材,”任思阳漫不经心开口,“那访谈你做的不错,有潜力。” 林孟随道:“前辈过奖了。” 任思阳动作一顿。 换做别的新人怎么也得恭维客套一句“都是前辈前期准备充分”之类的话,可面前这个女孩答得简单,语气不卑不亢。 任思阳不知道是该说这姑娘单纯还是愚蠢,不禁又多加打量,然后像是明了什么,笑了笑。 这个笑很“任氏”。 就是一边嘴角上扬的那种带着痞气的笑,任思阳的粉丝都觉得这笑容很帅、很男人,但在林孟随看来,纯属是葱香面包黄油放多了。 林孟随背过身咧了下嘴,也不等机器工作完,拿了咖啡想先走。 刚按完按钮,“滴”的一声和任思阳的声音又一同响起。 “小林,你一看就是个特有前途的女孩子。”任思阳笑眯眯盯着林孟随的脸,“但大多时候,干工作还是靠实力说话,你说是不是?” 林孟随:“这是自然。” 任思阳点一点头:“你懂这个道理就好。加油干吧。” 从茶水间出来,林孟随的困意少了些。 她往办公室走,路上遇上同事,对方说主任正找她,叫她过去一趟。 于是,林孟随撂下咖啡,又去了主任办公室。 屋内茶香四溢,比之在茶水间的混合味道要正常。 但许是茶泡得太浓了,反而有种假感,又像是香精放多了。 林孟随低头皱皱鼻子,感觉自己的困意完全是被气味给制服了。 “小林来了啊。”主任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下说。” 林孟随依言坐下,一番领导和下属的寒暄过后,主任开始了。 先是从面试那时就觉着林孟随这孩子错不了说起,一点点扩大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再到周六那次的临危不乱,能力出众。 在国外待久了,林孟随挺反感这种冗长的开篇。 而且她这人也算是急性子,没听多久就有些坐不住,眼睛时不时滴溜溜一转,观察起办公室里的物件,脑袋瓜里天马行空。 主任看对面的女孩神色专注,还以为自己的说辞真挚又打动人,心里感慨要是他还在一线的话,保不齐早拿新闻大奖了。 忆往昔岁月稠,主任摇摇头,端起杯喝了口茶润嗓子,之后也不绕弯子了:“咱们说正事。” 林孟随正因为墙上的奖杯联想到上次吃的香芋甜筒,听到这话,立刻坐直:“主任您说。” 主任手臂放到桌上,提气开口时忽又调转话头,问了句:“你周六那次采访时,和陈总关系搞得还不错吧?” 林孟随一怔:“这个嘛……” 烟火童话 第6节 “云筑科技完全可以发展成我们的赞助方。”主任语重心长,“别看他们公司成立时间短,资金可不短。” 这话不应该和招商部或广告部说吗?为什么要嘱咐她? 林孟随不明所以,她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就给面子应和了。 主任笑笑,终于进入正题:“鉴于你一直以来的优秀表现,台里决定对你委以重任。明年国庆献礼的科技人物访谈第一集,给你了。” 说罢,大手一挥,气势仿佛甩出一张五千万的支票。 林孟随呆愣,嘴巴动了动,没发出音来。 主任无视她并不兴奋也不喜悦的脸,靠回椅背,继续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别说落到你这种新人的头上,就是那群老人也都争。” “那为什……” “但台里还是愿意给新人机会的。” “我认为……” “毕竟你们才是台里的新鲜血液,台里不会吝惜对新人的培养的。你放手去做,不要……” 林孟随深吸一口气,果断问道:“这个访谈不是任前辈的吗?” “……”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主任看着林孟随半天没言语,最后一口干了杯中茶。 * 下午,林孟随接替任思阳献礼人物访谈的事就在台里传开了。 同事们面上不说什么,最多见到林孟随时说一句“未来可期”,实际背地里全都等着看好戏。 朱晓慧抓空找林孟随问这事,两人去了楼梯间。 “台里的处理办法怎么会是这样的?”朱晓慧惊讶之余,心里还隐隐发毛,“用你去对抗老任,这简直……” 简直太绝了。 林孟随专业水平是不低,但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哪能这就挑大梁? 可台里恰恰看中她新人+专业好的特点。 项目给了,要是她能完成,那就彻底打压了任思阳的气焰,叫他再不能威胁台里; 要是不能完成,反正她新人一个,丢脸是她自己的事,出现任何失误也她自己扛,再不济就开除,到时候还能给任思阳一个台阶。 横竖台里是“双赢”。 朱晓慧搓了搓胳膊:“都说主任是老狐狸,我还说哪儿有这么圆的狐狸?现在看看,这都不是一般狐狸了,这是聊斋里的狐狸啊!” 朱晓慧问林孟随打算怎么办? 这事要是接了,那就是公开和任思阳叫板。 “老任这几次闹的是过了,但该有的待遇和职级从没变过。”朱晓慧愁眉不展,“他手里资源多,人脉也广,手底下那帮人还都听他的话……你这回可是骑虎难下了。” 林孟随笑了笑,站在窗户边吹风。 她还好,没害怕、没担忧,就是有些气愤不平。 不怪他家老林之前说她适应不了国内的职场环境,就这些个心眼和心计,她一个都懒得动,她不喜欢为工作以外的事情费精神,可是—— 她也更不喜欢被人平白当枪使,又被人明里暗里说是花瓶。 不就一个访谈吗? 林孟随甜甜一笑,自信张扬:“你为我祝福吧。说不定明年的主持人新人奖就是我的。” 朱晓慧:“……” 妹妹你是真敢想啊。 主任那边雷厉风行。 下班前就给林孟随派了两个人来,说是辅助她前期准备。 这两个人,林孟随在台里有碰过面,他们一个负责摄像,叫蔡达,大家都叫他老蔡,一个负责文字,兼助理,叫离离。 老蔡个子不高,头发吹得可高,定型一次怕是少说得用一瓶发胶。离离呢,留着樱桃小丸子头,戴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文文静静。 三人找了一间小会议室开碰头会。 老蔡和离离坐在林孟随对面,男生吊儿郎当,女生谨小慎微,却是统一的“我就是炮灰”的气质。 林孟随也不知道该怎么鼓励安慰他们好,索性上来就谈工作。 老蔡一问三不知,说到时候就扛着机器拍呗,还能咋的? 到离离这边,她早些时候接到邮件,里面是关于这次访谈的资料,她复印了三份,给到林孟随和老蔡手里。 林孟随道谢,冲离离笑笑,离离头埋更低了。 林孟随觉得这女孩很可爱,又夸她准备工作做得充分,离离一听,胆子似乎大了一点,说了几句对访谈的看法。 “我感觉这次的,嗯,这次的访谈任务还好。”离离声音软软的,“台里想用纪录片的方式展现,我们只要把握好北城大学的研发团队和云筑科技这两个地方,信息收集就……” 林孟随边听边跟着点头,听到后面,察出哪里不太对,她打断:“你说哪两个地方?” 离离又紧张起来,以为自己出错了,闭着嘴不敢多说。 林孟随翻开离离给的资料,那两个字又一次映入眼帘。 ——陈逐。 作者有话说: ---------------------- 接下来,陈同学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5章 站在北城大学校门外,林孟随的心情颇为复杂。 这几天,她沉浸到项目中去,尽力在开展工作前制定出一套完美的策划方案来。 功夫尚算见效,她心里已然有了几分成算。可每当工作结束,看着白板上用马克笔写出来的名字,她又会陷到一种虚无迷乱中去。 像是不相信还会有交集,又像是害怕交集的到来。 此刻,交集在即。 林孟随不再是无准备面对重逢,但她又觉着早前那股“见就见,见你咋滴”的豪迈,哪怕打脸,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浑身长草。 叹了口气,林孟随低头踢脚边的小石子玩。 一旁的老蔡偶有观察她,心想这就是一个天真小公主,跟着她,这几个月铁定是白忙乎。 老蔡摇摇头,也踢上了石子。 过了几分钟。 离离指着前面说:“这是不是来接我们的人啊?” 嘎啦。 林孟随让一石粒硌了下,她赶紧踢开,接着拽拽衣摆,捋捋头发,这才抬起头。 并不是那位。 也对,人家是研发团队负责人,又不是搞公关的。 “抱歉!抱歉!来晚了!”男生小跑过来,额头上覆着一层汗,模样稚气未脱,“老师拖堂来着。” 正好林孟随口袋里有半包纸巾,她顺手递出去,笑着说:“我们也刚到。” 男生一愣,看林孟随的眼神有些发直。 两秒后,耳朵一红,他拿过纸巾,欠着身说了好几遍谢谢。 男生名叫郑征,北城大学微电子科学与工程专业研二在读生,也是研发团队里的一员。 他跟林孟随他们说:“本来应该是刘老师接待你们的,团队对外的事都是刘老师负责。可老师这两天在市里有会,赶不回来,我就顶个班。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先和我说。” 话语间,一行人进入了校园。 宽阔的主干道两旁,大树参天。 时下已入十月下旬,北方的秋意浓素来时间短,寒冷悄然渗透进风里,枯黄的树叶散落满地。 林孟随踩到一个脆的,心觉脚感不错,回道:“没关系。我们先过来熟悉一下情况,正式工作还要等等。” 说着,她拂开脸上的发丝,明眸璀璨,仿佛让黯淡的景色都亮了起来。 郑征多看了一眼,险些踩空台阶跌下去,好在一辆观光小车适时路过,他忙请客人们上车,这才没出糗。 林孟随在车上问了郑征一些基本情况。 郑征对采访拍摄的事多少知道一点,说:“主要还是拍陈学长吧?” 一提那人,林孟随就跟肉里埋了根针似的,突然就冒头扎她一下。但因那人和工作捆绑在一起,她又能利落地把针再按回去。 “他的确是主角,又或者说是主要线索。”林孟随说,“但团队记录也很重要。” 郑征似懂非懂,笑笑,两个小虎牙显出来:“陈学长是我见过最最厉害的人!以前带学长博士的那位教授,快九十的高寿,都要退了,为了能教学长,愣是又多工作了两年。” 后来,校领导还想请老教授再出山,哪怕一个学期就办个讲座呢。 老教授坚决拒绝,说:“我这辈子死之前能有陈逐这么个学生,无憾了。” 听着这话,林孟随心情昂扬,甚至产生了如果有幸,她一定要去采访采访这位老教授的念头。 ——老人家这么有眼光。 不过,她也就是过过脑瘾而已。 林孟随向郑征又询问了团队里其他的事,两个年轻人一路有说有笑,直到下车。 “这里是雅拙园。”郑征介绍,“雅拙园后面是图书馆,还有翎湖。你们感兴趣的话,我回头带你们去看。前面的话,就是科研楼了。小白车不允许开进去,我们得步行了。” 烟火童话 第7节 林孟随让老蔡这就开始拍些素材。 他们来之前征求过校方的同意,公共区域可以适度拍摄,只要素材提交校方审查留档即可。 “这有什么好拍的?”老蔡不以为然,“学生又不是受访对象。” 林孟随好脾气说:“这次访谈的关键词是‘纯国产’和‘年轻化’。北城大学的研发团队很重要,拍拍团队所在的环境只有益处。” 老蔡哼了声,说行吧行吧,磨磨蹭蹭拿出从台里带出来的便携摄像机,胡乱拍了拍。 大家进入楼区。 科研楼近在眼前,而在科研楼前有一个小篮球场,场上有两拨人在进行拔河比赛。 林孟随要过去看看,嘱咐老蔡把这个也拍下来。 老蔡:“……” 又不是校园纪录片。 比赛正处于白热化阶段。 三局两胜,目前两边各胜过一次,最终结果就看这局。 围观的学生和老师大声喊着加油,参赛人员也斗志满满,不管男生女生,全铆足了劲儿拼。 郑征告诉林孟随,这算是北城大学学生们的“放松”项目,搞研究的尤其爱释放一下。 比赛持续了好一会儿。 因为两方各不相让,始终没能分出胜负。 林孟随是个代入感极强的人,她看队员们脸红脖子粗,大汗直流,又看他们齐心协力拼搏,自发地一同心急,手脚不自觉使劲儿,全身跟着发力。 这毛病她以前就有。 每次学校开运动会,她都是观看完全程的那个,谁上场她都跟着揪心,揪心不够,还恨不得下场和人家一起比去。 有一年秋季运动会,她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而扭到脚,后来被背去医务室,叫那人笑话了好久…… 眼下,林孟随和大家一起憋着一口气,就看哪边撑不住,哪边就输了。 只见左方为首的一个戴眼镜的文气小伙大吼一声:“老子想出来怎么解了!!!”随即,洪荒之力爆发。 右方没有防备,整支队伍往前扑去。 哨声响,比赛结束。 林孟随“哎呀”一声,也卸了力气,人依着惯性往后踉跄,踩到了人。 那人反应很快,非常有分寸地扶了她一下。 所以林孟随并没有感到令人不适的触碰,却又一股沉稳的力量即时给予了她平衡后盾。 这学生还挺绅士。 林孟随扭头向人家道谢,“谢”字说了一半,哑了。 陈逐依旧穿着一身黑,但不是上次的西装革履,而是休闲裤搭配衬衣。 衬衣下摆内扎,腰部束一条黑皮带,内里一件白t恤,在领口处露出一点边,刚刚好衬托着锁骨。 人还是那个清冷的人,但又多了几分随性俊逸。 林孟随没料想这次的重逢又是这么猝不及防。 出门前还冲镜子演示过的几种表情管理,忘个精光,人更是傻傻地动弹不得,连嘴都没有合拢。 陈逐低头看她,逆着光,那双琥珀色眼睛深邃如海。 他张口说了句什么,林孟随听不清,下意识踮起脚—— 周围突然一阵欢呼。 混乱之中,有人挤到林孟随,她不小心又踩了身后的人一脚,身后的人也又一次扶住了她。 唯一不同,是这次她的背几乎贴上了男人的胸膛。 林孟随顿时感到来自陈逐的体温,很暖,她还闻到了那股幽微的冷檀香,丝丝缕缕,飘飘荡荡,环绕着她…… 那一刻,在一众沸腾的热烈下,林孟随安于一隅。 她感觉自己醉了,又或者是迷蒙了,仿佛一脚踏入梦境,梦境里有她曾经藏起来的某种眷恋,叫她不想醒来。 “学长!” 声音闯入,还是惊醒了梦中人。 林孟随回神,立刻移开了两步,和陈逐拉开距离。 陈逐眼睫微垂,回落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半秒,随后插进口袋里,转身迎上郑征,问:“数据分析报告出来了吗?” 郑征:“……” 话题粉碎机啊。 郑征东拉西扯,一通解释。 林孟随趁着没人注意自己的空当,手背快速蹭了下脸,又往后站站,瞥到那人鞋子上脏了一块,她小小心虚。 离离这时候靠过来,小声问:“小林姐,这位就是陈总?” 林孟随“嗯”了声:“你没看群里的照片吗?” 离离个子矮,几乎是用仰望巨人的角度看着陈逐,说:“那些照片没拍出陈总万分之一的风采。” 林孟随:“……” 篮球场上的人渐渐散去。 陈逐听完郑征的千字小作文之《报告没出来》后,交代了一些事项,郑征疯狂点头做保证,然后给陈逐做引荐。 “学长,这就是电视台的同事们。”郑征看向林孟随,笑意藏不住,“这位是——” 陈逐打断:“见过。” “啊?你们……” 林孟随忙说:“上次访谈多亏陈总了。接下来,又要麻烦了。” 陈逐:“……” 郑征恍然:“是之前那次人物专访吧?你们还挺有缘。” 孽缘还差不多。 林孟随展示出职业笑容,客气礼貌,这次她先主动伸出了手。 陈逐看她一眼,回握,两人又是一次一触即分。 郑征再去介绍老蔡和离离。 说到一半,陈逐手机响了,他看了下,冲林孟随三人示意,到一边接电话。 郑征说:“咱们先进去吧。学长的电话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林孟随点点头。 进门前,她没忍住回头瞧了眼,那人还在讲电话,一边讲,一边快步向车子那边走,应该是要出去。 林孟随想,她是不是找个机会和陈逐聊聊?毕竟她现在有工作在身。 可聊什么呢? 聊她用一张纸条把他甩了?还是聊一个前任的自我修养? 林孟随更心虚了。 * 下午,林孟随一行人在郑征的带领下,对研发团队有了初步了解。 确实是年轻化,主要成员的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四岁,领头的那个更是年轻的叫人不敢相信。 林孟随一路随看随记,本子上写满了可挖的点,离离见了,有时也跟着提提意见。 郑征临时替班,不能全天陪同,之后回去工作,林孟随他们三个便自由活动。 林孟随分配任务,老蔡再去拍一些校园素材,离离去档案馆收集资料,她自己则是干老本行,做街头采访…… 不知不觉,日暮降临。 原本还好好的天气忽然变了脸色,不见昏黄,倒是阴沉灰白,打了好几道闷雷。 林孟随看看时间,在群里发消息让老蔡和离离这就下班,万一下雨被淋就不好了。 只有离离回复好的。 另一位,想是早就收工大吉了。 得想个办法搞搞团队建设。 林孟随头痛,翻翻包,又发现自己有东西落在研究楼的会议室,她连忙折返回去取,进楼前也没注意到楼外多了一辆黑色汽车…… 办公室里。 郑征坐在工位上望天,嘴里念叨:送还是不送? 眼看要下雨,他帮个忙理所应当;可才刚认识,要是太热情,会不会让人家觉得他图谋不轨? 他想得投入,直到门口传来响动才停止。 “学长?”郑征站起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陈逐没答,径直走到办公桌前,伸手。 郑征了然,递过去数据分析报告,这时,窗外又是一记雷鸣,比先前声音都要大。 郑征不纠结了,说:“学长,我出去一会儿行吗?” 陈逐抬眼:“不行。” “就一会儿。”郑征说,“我完事还回来。” 陈逐又不答,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在数据报告上做批示。 他手生得极为好看,手指修长精致,骨节却不秀气,但也不过分粗犷,恰到好处地展现出男性的力量和稳重。 烟火童话 第8节 “你急着出去干嘛?”隔壁桌组员笑道,“想英雄救美?一点儿气象知识没有。这天下不了雨的。” 郑征嘴硬:“人家是客,我们总得有待客之道吧?” “你来待客?老刘的饭碗你也要抢?” “刘老师又不在。”脸也憋红了。 看小年轻着急就是有趣。 对方还想再逗逗,忽又记起别的来,话头转向下一位小年轻:“那个林小姐是北城一中的,我问哪届的,一算,和你一届啊。” “真的吗?学长!”郑征惊讶。 可很快又觉得哪里不对,依照林孟随中午的话,他们过去应该不认识才对啊…… 不等郑征想出个所以然,他面前的人用一贯淡漠的口吻说了句:“是吗?不记得了。” 说罢,陈逐画出一处分析错误,将报告搁到桌上,语气如旧:“改掉你的毛躁。” “成天冒冒失失,走路都能踩空。” 郑征:“……” 都欺负他。 作者有话说: ---------------------- 陈同学这人,难评哟[坏笑] 第6章 这是一场骗人的雨。 雷声大,却连个雨点都没挤出来。 林孟随踩在北城晚高峰序幕拉开前回到家。 打开门,放下包,脱下鞋,跟个阿飘似的,游荡到沙发前,一头栽进去。 屋里没开灯,昏暗的光线让眼前雾蒙蒙的,林孟随脑子里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 这样呆躺了一会儿,她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跑去卫生间卸妆洗澡,给自己整理清爽了,开始工作。 今天收集来的信息不少。 林孟随记录归纳,把原本的策划方案依据现实情况进行了一番修改。 她这人平时闲不住,也不喜欢过于安静,但一旦工作了,可以几个小时不动地方。 等把所有内容都处理好,已经快十一点。 林孟随也不饿,更不困,人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精神头十足的状态下没了工作给她干,那些被刻意压制的情绪成倍地翻涌上来。 林孟随没奢望过陈逐会原谅她。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不管是因为他惊人的天赋,还是他因家庭承受的辉煌和落寞,他都有骄傲的资本。 也是因为这份骄傲,当初年少,她在开学的新生演讲上对他一见倾心,之后便天天跑到人家面前献好。 很多人并不支持女追男,认为女生就该矜持,但对林孟随来说,她奉行的信条是:喜欢的、好的,就要去追。 而陈逐是她人生中唯一满足“喜欢”和“好”这两个条件的人。 不,陈逐是她见过最好的。 她答应要和他一起去华城大学,他学数学,她学新闻,她说她永远不会离开他,要一直跟着他。 但也是她,用一张写着“我们不合适”的纸条就给他打发了,远走国外…… 所以,当重逢来临,陈逐就是指着她林孟随的鼻子破口大骂,她都不会还一句嘴。 可事实是,陈逐把她忘了。 她当然知道这个“忘”不是那种忘,陈逐口中的“忘”,是把过去那些错误的、不对的经历忘掉,就当曾经发生的事不存在。 这样挺好。 至少证明陈逐的生活有新的开始,他在往前走。 他是真的放下了。 林孟随趴在桌上,后知后觉感到浓重的疲惫。 眼角蹭了蹭衣袖,她想,她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 转天,林孟随到台里开会。 和领导汇报完工作进展,她组织三人小组开会,会上就昨天在北城大学的所见所感进行了详细总结。 老蔡全程心不在焉,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刷什么,反正没离手。 林孟随会上没说什么,等午休时间找到朱晓慧,拜托这位百晓生提供老蔡的八卦,朱晓慧一口应下。 后面的两天里,林孟随都在台里工作,期间郑征发微信告诉她刘老师回校了,请她有时间到学校一趟。 林孟随手头上还有别的活儿,便约的下周一。 * 这次去学校,林孟随没带离离和老蔡。 她特意赶在上午到的学校,想看看学生们在这个时间段的面貌,也想在学校里走走,找些灵感。 林孟随漫无目的的转悠,路过一片小灌木丛,有什么快速蹿了过去。 她追过去看,一只肥硕的橘座悠哉地坐在草地上舔美腿。 那橘猫见有人窥视它,也不遮羞,觑过去一眼,一点儿不怕人地换了个更妖娆的姿势,继续舔。 等过了会儿,又来了一只白猫,两只猫互相看看,各自安好。 林孟随把这一幕完整录下来,收起手机时,听到有人说:“我们学校的猫不怕人,也不打架。” 她转头一看,是郑征。 两人到一边的长椅上小坐,顺带观看两只猫的融洽日常。 林孟随问郑征是在附近刚下课吗? 郑征给她指前面的楼:“这就是研究楼,我们现在是在它后身。” 原来如此。 林孟随笑笑,又问:“你刚才说学校里的猫都不怕人?” 闻言,郑征掏出手机,点进一个叫北城大学猫协的app。 上面记录了学校里的几十只流浪猫,每只都有名字,公猫是学长或学弟,母猫是学姐或学妹,有无绝.育也清晰注明。 林孟随面前的这两只就在榜上,橘猫叫大盘鸡,白猫叫小锤锤,都已经免去了俗世烦恼。 “好可爱的名字啊,这app做的也有爱心。”林孟随稍靠进些手机看,“它们还都有生平?” 一股馨甜的橙花香冷不丁钻进鼻腔,郑征清了下嗓:“可不?每一只都有故事,随便一个挑出来,都是谁同你恨海情天。” 林孟随又是笑,两只鹿眼弯起来,问:“这app校外人能下载吗?” “能、能啊。”郑征看着她,“你还能在上面捐猫粮和领养。” 林孟随立刻问郑征在哪里下? 郑征帮她,两人围着手机鼓捣,没注意周围有人靠近,直到听到一声枯叶被踩的脆响。 “学长?”郑征惊讶,“你怎么又来了?” 陈逐:“……” 两只猫见来了一个不太面善的,一溜烟跑去别的地方逍遥了。 林孟随站起来,余光见猫已经跑没影儿了,放下心,转而大大方方叫人:“陈总好。” 陈逐颔首回应。 郑征跟着站起来,顺带把林孟随的手机还给她,两人的手指轻微滑碰了一下。 “学长,你过来是为了射频测试的吗?”郑征问,“老孙不是说那个还得等一两天?” 陈逐移开视线,默了两秒,回道:“别的事。” 郑征“哦”了声,不再多问,他看看时间,该吃午饭了。 他问林孟随:“要不要尝尝我们学校的食堂?有些味道还不错的,我给你当向导。” “好啊。” 林孟随爽快答应,正好app的事她还想问问郑征,她觉得这个猫协很有意思。 见女孩同意,郑征提着的一口气舒坦下来,他笑得外露,就差把开心写脑门上,恨不得这就带着人去尝遍美食。 视线一瞥,见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还杵在原地没动,他又说:“学长,老规矩是吧?我去二食堂给你打包回来。” 陈逐:“……嗯。” 如此,郑征和林孟随先走一步。 路过陈逐身边时,林孟随礼貌地道了声“陈总再见”,然后就又和郑征聊起来。 陈逐看着二人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拐角,自己也回了研究楼。 快到办公区,陈逐遇上孙泉,就是上次拿郑征找乐子的那位。 孙泉正要出去吃饭,问陈逐去不去?陈逐婉拒,直接进了办公室,一把关上门。 看这情景,孙泉冷哼一声:牛逼轰轰。 * 烟火童话 第9节 下午,林孟随在研究楼的会议室见到刘老师。 刘老师全名刘建兰,四十岁出头,以前学电子信息工程的。 早些年,刘建兰很是挣了笔钱,但压力也大,给头发都挣没了。去做体检,浑身上下除了耳朵,哪儿哪儿都有毛病。 于是,在要钱还是要命的二选一下,回母校发挥光热了。 “实在不好意思啊,林小姐。”刘建兰笑呵呵的,人很和气,“这才和您见面。” 林孟随说:“您太客气了。是我们打扰团队研究了。” 刘建兰看小姑娘漂漂亮亮的,说话还周到有礼,心里好感度飙升,也不打那些虚的官腔,和她就采访的事聊了起来。 两人在会议室待了一个多小时。 他们把后面拍摄过程可能遇到的问题都摆出来了,能配合的配合,不能的就想办法协商。 刘建兰说得口干舌燥。 等见到曙光,人放松下来,聊起点儿别的:“小林,过几天我们给你和电视台另外两个同事搞个欢迎仪式吧。” 林孟随忙说不要麻烦,刘建兰却道:“就在学校附近的餐厅,团队也该聚餐了。正好借你们的由头,公款吃喝。” 林孟随叫老师幽默的话逗笑,也不好再推脱。 从会议室出来,刘建兰带林孟随去研究楼的资料室。 “只要没上锁的,你们都能借阅。”刘建兰说,“可如果要在片子里展示的话,你再和我打招呼。” “好的,刘老师。” 两人来到三楼,才出电梯,刘建兰的手机哇哇作响。 他让林孟随稍等他一下,他接个电话,但不想对方事情急,一句两句处理不完。 见状,林孟随想说她多等等没事的,话没出口,电梯门又一次打开。 陈逐走了出来。 刘建兰一见他,二话不说把资料室的钥匙丢过去,然后冲林孟随笑笑,跑去楼梯间继续讲电话了。 一时之间,走廊上只剩下林孟随和陈逐。 研究楼里静悄悄的,只有机器发动带出来的细微声响,而他们,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孟随微笑:“麻烦陈总一趟。” 陈逐又是看她一眼,依旧没多言语,做了一个女士优先的手势。 一个小时前,陈逐收到公司助理来的消息。 助理说电视台的人来约时间,问陈逐什么时候方便就这次访谈聊一聊? 陈逐问是电视台的谁来约?助理说是一位林姓小姐。 明明,他人就在研究楼,距离会议室不过几百米,却还要流程规范地去找助理约时间。 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嫌麻烦”。 怪不得和别人说起话来能妙语连珠,滔滔不绝。 林孟随也不知道这男人为什么要走那么快? 本来腿就长,一步顶她两步,还不停加快速度,是生怕她跟上他吗? 她也不好叫他慢点儿,既然下定了公事公办的决心,他们之间最后就不要有工作以外的交流。 这是林孟随给自己定下的界线。 林孟随一路一言不发,“提速”到了资料室门口,陈逐打开门,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别人或许看不出,但林孟随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不耐烦,想来是突然要送她过来,耽误他事情了。 林孟随说:“谢谢陈总。我会敞开资料室的门,也不会乱动什么。你去忙吧。” 她一说完,陈逐便利落地走了。 林孟随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没回头。 作者有话说: ---------------------- 好一个学长你怎么“又”来了? 第7章 林孟随开始了在台里和北城大学两头跑的生活。 忙是忙了点,但发现校园里有猫后,她时不时就带着猫条和罐头去喂喂猫,心情上得到了不小满足。 郑征说,以前学校里的流浪猫不是现在这样,虽然也有志愿者管理,但松散无序,是几年前有位学长做了那款app后,情况才慢慢好转。 林孟随心说这学长也是爱猫人士了,可巧,她从小也特别喜欢小动物,尤其猫咪。 现在每天可以免费撸猫,也是快乐上班了。 至于其他—— 自那次资料室外一别,林孟随没再见过陈逐,倒是陈逐的助理给她回电话说陈逐暂时没空接受谈话。 林孟随麻烦助理继续跟进,之后也没再惦记这事。 * 周五,林孟随又起晚了。 她急急忙忙出门,也没顾上看看天气,等出去了,叫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北城这几天降温降得厉害,之前干打雷没下出来的雨全移到了这周。 一场秋雨一场寒,北城的冬天已然开始了。 林孟随来不及回去取衣服,拦了辆车上去,想着到台里就好了。 来到工位,林孟随放下包,照例先去茶水间沏杯咖啡。 路上遇上同事,大家互相问候早安,快到茶水间门口,一位女同事看她的表情有点奇怪,但没说什么就走了。 林孟随疑惑,准备推门,听到里面一男一女的对话。 “……真以为自己国外毕业就高人一等了?咱们台里博士也一抓一大把啊。” 女人声音柔美,但盖不住语气里的刻薄。 男同事说:“她那个学校牛,含金量高。” “那又怎么样?要不是仗着脸好看,那次人物专访换人能轮上她?主任还给她国庆献礼的项目,指不定拍出来是一坨什么屎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男同事低低地笑,“你们女人长得漂亮不就是资本?要是还能干,不得逆天?” 男人加重那个“干”字,换来女同事娇笑。 林孟随有时候挺不明白的。 男人对女人以貌取人,那是因为他们不是女人,很多事不懂。 而女人最理解女人,知道这个社会对女人要求高,女性想做出些成绩不容易,为什么也要以貌取人呢? 林孟随深吸口气,正要抬手,又听见其他动静—— 老蔡正坐在茶水间旁边的小休息区吃汉堡。 茶水间里的话,老蔡都听到了,见林孟随发现他,他也不尴尬,耸耸肩,继续大口啃。 他认为林孟随反正也是息事宁人,毕竟人家没指名道姓,冒然进去,说不定—— 诶?这就进去了? 林孟随将门敞得大大的,站在门口,直视两位同事。 女生是隔壁组的,播音专业,平时在台里的存在感不强;男生的话,林孟随熟,不就是上次专访时的那位策划组同事吗? 这两人一看见林孟随当即换了一副皮,笑着说早上好啊,然后放下杯子想走,林孟随没动。 “看不出两位私下这么能聊。”林孟随说,“什么这么有意思?拿出来分享一下呀。” 女同事摆摆手:“瞎聊,就瞎聊。快到上班时间了,我们——” 林孟随还是没动:“说真的,评判一个人的长相是最低级的。长相是爸妈给的,又不是自己选的,凭什么要拿长相说事?” “不是。”男同事打岔,“我们就是、就是……” 林孟随打量男同事,用那种男人凝视女人的目光去打量,不需要说什么,男人便红着脸,自卑又不自在了。 “以后有意见,当面说。”林孟随底气十足,来来往往的同事都听到了,“还有,不要因为别人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就认为人家用了不正当的手段。” “我既然能得到,那就是因为我值得。” 说完,让开位置,两位同事夹着尾巴跑了。 空气清新了。 林孟随进去沏咖啡,没一会儿,老蔡进来,说:“够刚啊。” “不然呢?”林孟随揉揉太阳穴,从下车后她就有点儿晕乎乎的,“让他们以为我是个海归吉祥物?” 其实大多时候,林孟随活得蛮“糙”。 用父母的话说:你这孩子神经粗得像电线杆。 除了真正上心的,没什么能让她在意计较。 可再粗的神经也不能在听到别人这么诋毁自己时还无动于衷,这情况要是还无动于衷,那叫傻子。 老蔡为组长点个赞,也去沏咖啡。 林孟随看看他,说:“老蔡,我知道你想的什么。你觉得我一个新人,绣花枕头,中看不中,跟着我做项目,到头来就是白忙一场。” “没没没!我没有……” 烟火童话 第10节 “但凡你认真一点,看看我每天给你和离离发的工作计划还有方案,我不信你还会这么认为。” “……” “当然了,如果你连一个人有没有真正的能力都看不出来,那你也活该在台里这么窝着,还理想当一名自由摄影师?” “……” “做梦。” 老蔡傻了。 他忽然觉得面前的人好陌生。 那个玩小石子的天真小公主呢?那个看人家比赛比参赛本人还激动的小女生呢? 哪儿去了? “不是……”老蔡抹抹汗,“你……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想当个自由摄影师?” 林孟随笑得甜,湿漉漉的眼睛更显得她无辜:“这你就管不着了。” 老蔡:“……” * 很快,林孟随茶水间大战嘴贱同事的事也传开了。 现在别的不说,林主持的名气是越来越大,而且也别管她做没做出实绩,她都给广大同事们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谓功德一件。 朱晓慧对林孟随这次的行为赞不绝口,两人吃饭时,给林孟随都夸到天上去了。 林孟随嗯啊嗯啊地应和,朱晓慧看她无精打采,问:“怎么?还生那俩气呢?” “没。”林孟随喝口汤,“我感觉我好像要感冒。” 朱晓慧端着餐盘坐另一头去了。 林孟随:“……” 那些赞美都是骗人的么。 朱晓慧说:“友谊想要持久,还是同甘比较好。不过我看你这脸色……你要实在不舒服就早点下班,正好明天周末,好好休息一下。” “不行。”林孟随叹口气,没胃口吃了,“今晚研发团队为我们准备了欢迎宴。” 一早就定好的,不去不合适。 * 办公室里,郑征小声哼着小曲儿。 他抽屉里有一面小折叠镜,这一下午,他拿出来照了好几次。 刘建兰进来的时候,正好瞅见郑同学偷偷摸摸对着镜子挤眉弄眼。 “咱们团队改走美妆路线了?”刘建兰笑道,“小郑,你够呛出道啊。你学长比你美。” 郑征羞臊,给镜子放了回去。 孙泉说:“人家不为出道,为上道。” 刘建兰笑了笑,转而问他们陈逐今天来科研楼了没? “我是没看见。”郑征说,“孙哥,你见了吗?” 孙泉摇头。 刘建兰一听,也不问了,出了门直接打过去电话。 那头隔了几秒接通。 刘建兰上来就是一波输出:“晚上和电视台的吃饭,你是团队领队人,不来不合适。七点,那家江南菜,包间416。” “没时间。” “那就挤挤。”刘建兰说,“你说你,作为主角怎么这么不配合呢?再说了,这本来也是制造机会让大家放松放松,增进增进团队意识。人家小林一个姑娘家不爱应酬都答应了,你能不能也大气点儿?” 整个研发团队,也就刘建兰敢这么和陈逐说话。 一是因为年长,是前辈;二是因为陈逐除了搞技术,什么都不想管,团队打理全靠刘建兰一个人。 队伍组织到现在,陈逐是感谢敬重刘建兰的。 沉默片刻,陈逐说:“我看吧。”然后挂了电话。 刘建兰对着手机骂“臭小子”,转念一想,又记起他今天好像在开发区有个会? 要是真的,是很难赶回来。 * 傍晚,三人小组坐老蔡的车前往酒店。 这是老蔡主动提出来的。 他说吃完饭也晚了,林孟随和离离单独回家不安全,到时候他再把她们送回去。 说这话时,老蔡脚掌一个劲儿在地上啪嗒。 他年纪不大,虽是人人叫一声“老蔡”,实际比林孟随还小两岁,有孩子气。 见他这样别别扭扭的,离离嘴巴张成一个“o”,看着林孟随,心道这还是老蔡吗? 林孟随笑笑,三人愉快出发。 到了地方,林孟随远远便看见郑征站在门口等他们。下了车,郑征又热情地迎上来,说大家已经在里面了。 这场聚会算上林孟随这边,一共十四人。 包间定的大包,两张大桌,一桌十个人,大家坐着宽敞舒适。 林孟随数了下,团队里是七男三女,学历清一色博士毕业或在读,只有郑征和一个女同学是研究生。 也是高学历人群聚会了。 但成年人到了饭桌上,不管什么学历职业,还是逃不过烟酒那一套。 尤其男性占比大的时候。 孙泉几次带头说大家举杯喝一个。 前面还好,女生们统一果汁,后来也不哪位女生起头喝了酒,孙泉就让林孟随她们怎么也得意思一杯,就当为拍摄工作图个好彩头。 林孟随不是放不开的人,只是她今天不太舒服,也不知道这酒喝下去,会不会有事? 正犹豫着,郑征对她说:“你要不想喝,我替你喝。” “诶诶诶!替喝可得加倍啊。”孙泉拍桌子,“至少三杯!” “三杯就三杯。” 有人起哄了,说郑征长大了,懂得怜香惜玉保护女孩子了。 郑征红着脸不说话,看林孟随意思。 林孟随谢谢郑征的好意,但这酒要是真让郑征喝了,有些事恐怕就说不清了。 最终,林孟随端起酒杯,笑道:“特别开心因为这次的访谈而认识大家,我先干为敬。” 白酒一口下肚。 孙泉鼓掌说好样的,其他人也跟着干了一杯。 聚会气氛越来越热,大家的话也多起来,有的聊技术上的事,有的也说家长里短。 林孟随坐在期间,耳边的声音时近时远,不太妙。 她想找服务员要杯水,刘建兰举着酒杯过来,说:“小林,我敬你。你喝果汁就行啊。”说着,又放低声音,“我没酒瘾。” 林孟随:“还是我敬刘老师,辛苦您了。” 刘建兰见小姑娘面如桃花,大好青春,忍不住又问:“恋爱了吗?我手里别的不多,年轻高材生可是一把一把的。” 林孟随总能叫这位老师给逗笑,回道:“没呢。我手里项目一个,时间不够不够的。” 刘建兰哈哈笑,不再多嘴,叫她好好吃,便去找别的团队成员说话了。 郑征一直竖着耳朵听林孟随这边的动静,见刘建兰都把话题引到这上来了,就想要不一鼓作气,他现在就毛遂自荐? 林孟随坐下后头晕得厉害,水都忘了要,完全没察觉到郑征的跃跃欲试。 郑征一点点靠近,心跳如鼓,张开口:“孟随,我想——” 话才起了个头,包间门打开,众人一顿,齐齐看去—— 陈逐来了。 只见男人阔步前行,身姿高大挺拔,手臂上搭着一件西服,深灰色的衬衣两粒扣子解开着,露出一片冷白的小三角区。 他像是从哪里开完研讨会似的,眉眼之间似有疲倦,但状态松弛,还不失儒雅。 “学弟啊!” “头儿你可来了!” 大家纷纷呼唤,起身相迎。 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恰恰好打消了郑征一时产生的勇气。 男生闷口酒,萎在了椅子上。 林孟随也跟着起身叫人,声音湮灭在其他话语声中。 陈逐被团团围住,说了两三次抱歉迟到,回应间,目光越过他人肩头看向某处……瞥到那张脸,以及脸上的粉红时,他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林孟随一手撑在椅背上,盼着赶紧坐下,可有人众星捧月,簇拥者太多,话没完没了。 心里小抱怨,她往某人身上白了一眼,好死不死,竟和正主撞上。 她火速别过头,想装作我很忙的样子,可脑袋一转,又是晕得厉害。 有人说:“作为我们团队的核心人物,来晚了是不是得罚一杯啊?” “没错!得罚!” “要我说,罚一杯都不行。”孙泉似笑非笑瞧着陈逐,“今天是给电视台的同事接风,怎么也得对着人家再自罚一次。” 烟火童话 第11节 林孟随听到又要喝酒,胃里咕噜一下。 按理说,陈逐作为“头儿”,她要是不喝这酒说不过去,可是…… “既然是罚,就没有他人还作陪的道理。” 说这话时,陈逐走到了林孟随身边。 林孟随抬头看向他,男人侧脸出色,鼻梁高挺,下颌优越,比画里的人物还好看。 他拿起分酒器和小酒杯,满上,说:“我自罚三杯。” 说罢,仰脖就是一杯,每次都喝的干净利落。 离离拽拽林孟随袖子,耳语:“多亏陈总了,我可不想喝了。” 林孟随点点头,再向那人看去,他喝完最后一杯,向大家展示空杯,然后转过头说了一句:“欢迎你们的到来。” 头顶水晶灯明亮迷乱,有那么一瞬间,林孟随产生错觉。 ——错觉她和陈逐的视线有了交互。 聚餐还在继续。 陈逐被引到正位上落座,和林孟随又是对角线的位置。 大家都去找陈逐交谈,郑征也来了精神,成员们凑在一起,聊起技术改进或技术难点。 只有一个人,孙泉,会突兀地插嘴说什么“不愧是大神”、“大神一出手,小喽啰全没有”之类的话。 林孟随这会儿已经上升到头昏脑涨,但还是敏感地觉出这人话里的阴阳怪气。 不过她现在也没心思多想什么,之前喝下的酒开始烧她的胃,她想吃两口东西缓冲一下。 看了看,也就那道清淡的素炒山药还能合胃口,她也爱吃山药。 林孟随滑动转盘取菜,神奇的是,每当山药快转到她这边时,就会有另外的人也转动转盘,让山药离她远去。 她不知道是谁在和她较劲,就想赶紧吃口东西,结果第三次转的时候,又有一股反作用力和她对抗。 林孟随撂下筷子,不吃了,而下一秒,峰回路转,山药又出现在她面前。 她依旧没看到是谁转的桌,但见没人再转,赶紧夹了两块。 对面,陈逐解答着同事们在模拟电路中遇到的问题。 他说完一点就倾听同事们的反馈,等待的工夫,拿起茶杯抿了抿,眼神跟着茶杯轻微转动。 之后,又有人过来向林孟随他们三个表示欢迎。 现下再来的都是比较随和的人,没非找什么由头让喝酒。 但林孟随喝与不喝都不太行了。 那两片山药吃下去,胃里居然更不舒服,她感觉她可能要吐。 “离离,我去趟卫生间。”林孟随站起来,“有事你给我发微信。” 林孟随捂着嘴往卫生间小跑。 来到马桶前,她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了出去,本以为这样也就轻松了,可她忽然又觉得好冷,骨头缝里都冷的那种。 她从隔间出来,往水池那边走。 女卫生间的三个水台都有人占着,她去了男女卫生间之间的公共水池。 捧了几把水漱漱口,林孟随看着镜中自己潮红的脸,知道自己不是感冒,是发烧了。 这几年,她身体不比从前,一到换季或者流行病多发季,十有八九就得中招。 医生说是以前服用药物导致的免疫力低下,得慢慢养回来,可偏偏她回国后连时差都调整不好…… 林孟随掏出手机,想和离离说一声她得先走了。 然而,眼前模糊,手指也不听使唤,摇摇欲坠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扭头看去,也瞧不清对方的模样,只感觉是熟悉的,让她心安的,再就是—— 林孟随失去了意识。 第8章 陈逐离开了包间。 刘建兰见状,想起有件事还没和他商量,这会儿抽空说一下,便也跟了出去。 走廊上,刘建兰遇到几个服务员。 刘建兰笑呵呵朝人家问好,他是这家餐厅的老主顾,都熟,平时吃饭都有折扣。 快进入卫生间区域时,刘建兰收到老婆大人的消息,他停下脚步回复。 老夫老妻,油里调蜜。 刘建兰笑着搓光头,归心似箭,等回完消息,再抬起头,愣住。 ——十米外,陈逐抱着一个人。 男人身型宽大,两只手臂从身侧绕到前面,肩胛骨处凸起着,在衬衣上形成两个鼓包。 他是完全包裹住了怀里的人。 刘建兰揉揉眼。 探身再看,又见男人黑色西裤旁多出一抹柔和浅淡的米白色,是女人的裙摆。 刘建兰:天啊。 他这是酒喝多了出现幻觉了吗? 刘建兰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躲起来,还是过去看看谁让万年铁树张开的怀抱,纠结间,陈逐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朝他走来。 四目相对。 陈逐眼中无波无澜,只两只抱着人的手,手背上青筋分明。 反观李建兰,那真是就着他光头的反光,原地跳了一出迪斯科,嘴里“你你你、这这这”说了一串儿,目送陈逐抱着林孟随离开。 来到酒店外,陈逐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见这情景,不太想接这个活儿:“这是不是得叫救护车?” “发烧。”陈逐解释,“我给您加二百。” 也不是为了钱,主要怕惹麻烦。 师傅咂咂嘴,瞧这一男一女倒也不像那些胡乱的人,又看人家着急,最终心一软,点头同意。 司机下来给他们开门。 他本想搭把手,结果男人手稳得很,护得也细,没叫女孩磕着碰着半点儿,倒显得他这好心多余了。 安置好林孟随,陈逐绕到另一边上车。 师傅问去哪个医院?离这里最近的应该是第三医院。 陈逐看了眼靠在车窗边的女孩,她的脸比之前更红了,唇色却苍白,眉头紧锁,张着嘴,小口小口地快速呼吸。 “去德仁。” “那个私立医院啊?” “嗯。” 车子在前面调转了车头。 没过一会儿,刘建兰打来电话。 “这是怎么回事?小林昏倒了?你带着人家去哪儿啊?”刘建兰三连问,“我现在还没回包间呢,我和大家怎么说?” 陈逐:“对她的两个同事说实话,请他们吃完饭来一趟医院。其他人,就说她有急事先走。” 一口一个“她”,弄得刘建兰还有点迷糊。 等反应过来后,他又品出了陈逐话里的滴水不漏。 虽说电视台和北城大学是合作关系,但再怎么说,电视台也是“乙方”。 今天“甲方”请客,乙方的人在饭桌上病倒了,这叫甲方怎么想? 一个搞不好,小姑娘落个娇气的名声都是轻的。 “行。”刘建兰说,“这事交给我。等完事了,我和小林同事一块儿过去。” 陈逐“嗯”了声,还要嘱咐什么,肩膀一沉。 “小林情况怎么样?严重吗?”刘建兰又问,“也怪我没拦着,孙泉那几个就好劝酒。你……陈逐?你在听吗?” 陈逐一动不动。 他的半个身子正在急速升温,似有火钻进他体内,直烧到心脏。 而这时,车子又是一个颠簸,那人直接倒他腿上,趋势还要再往下滑…… 陈逐一把将人捞起,按进了怀里。 可许是他动作有些粗鲁了,怀里人抗议,发出细小的抗议声,把脸埋到了他胸膛上,不满地蹭了蹭。 “抱紧你对象。”师傅说,“这条路这段时间翻修,坑坑洼洼的。” 陈逐:“……” 电话那边,刘建兰已经喊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要不我现在就过去吧!” “不用。”陈逐低声道,“她……没大事。” 就是身体很烫。 可有多烫,他也分不清。 * 到了医院,值班医生立刻给林孟随进行急诊。 烟火童话 第12节 林孟随被安排着,躺在床上,似醒非醒。 她感觉有什么刺目的东西在照她的眼睛,还好就照了两下,她还听到了说话声。 有一个特别好听,低沉有磁性,叫她心里既享受又踏实;还有一个,嗓子尖得很,像鸡打鸣。 林孟随用力掀开眼皮,眼前就跟蒙了一层雾似的,什么都看不清。 只是那轮廓和他好像。 是他吗? 林孟随想。 不。 不是的,他早把她忘了。 喉咙里涌起一股酸涩,林孟随又没了意识。 “应该是最近这些天降温,着凉了。”医生说,“验一下血,看看情况,再决定用什么药。保险起见,今晚可以留院。” 陈逐遵医嘱,去交费,出了门又折返回来,说:“值班医生有女医生吗?” 男医生一愣,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想说你这是不尊重人吧,我有职业操守,可眼看面前这位如此理直气壮,又觉得人家也是一心为了女朋友着想。 末了,男医生点头:“有,我去换她过来。” “谢谢。” 陈逐转身,医生叫住他,又问:“病人有药物过敏史吗?” “她桃子过敏。” 医生噗地一笑,是真不计较了,说:“药物,不是食物。” “……” “我不清楚。” “那之后用药的时候多注意一些吧。”医生笑笑,“实在不行,就得皮试了。” 陈逐皱了下眉,没说什么,去交费了。 很快,单据开出来,医生让护士给林孟随抽血。 护士端着器具来到诊室外,见陈逐站在门口,说:“家属可以进去。” 陈逐没动,护士也没多管闲事,进了诊室,将门关上。 护士给林孟随手臂绑上止血带,观察后,确定符合抽血标准,又戴上手套,给针消毒…… 规范操作完毕,护士刚要进行穿刺,诊室的门忽地打开,陈逐进来了。 “……” 不是不进来么。 节奏被打乱,护士看了陈逐一眼,重新来过。 可不知怎么的,诊室里多了个人后,气氛就不一样了,紧迫、压抑,好像她扎个针是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护士去瞄“肇事者”,对方也并没有盯着她,而是专注地看着床上的人。 护士不再多想,工作。 冰凉的针头即将刺入女孩皮肤。 林孟随生得白,眼下因为充血,血管尤为明显,游走在她的白皙之上,泛青的、纤细的、脆弱的。 好像稍有不慎,她就会被折断。 陈逐双唇紧闭,别过头。 诊室里静得落针可闻,仿佛把无数细微的声响放大了无数倍,包括疼痛。 在针距离林孟随一毫米时,男人转回来,低叹了一句:“轻点。” 护士:“……” 我又得重新酝酿。 * 化验结果出来:病毒感染。 医生开了药,今晚输液,预计半夜就能退烧,病情明天便也好转。 老蔡和离离以及刘建兰大约一个小时后赶到。 林孟随还睡着,离离说她想等小林姐醒了再走,她自己留下就行。老蔡说还是别,他俩一起也有个照应,等人醒了,他再送离离回去。 有自己人看护,刘建兰也不多做打扰,告诉离离有什么事别不好意思,随时打电话给他,就告辞了。 这趟过来,刘建兰是找代驾开陈逐车过来的,他想着走时再找个代驾,让陈逐先把自己送回去。 两人从医院出来,刘建兰正要点开app,听:“你走吧。” “???” 陈逐看着前方:“我得回趟公司。” “这都几点了?”刘建兰问,“还回去干什么?” “有事。” 刘建兰无语,气呼呼地叫了辆出租车,放下窗户指着陈逐:“你小子回头给我报销车费!” 说完,又不放心:“回公司叫代驾啊。” 陈逐点头。 出租车的红色尾灯消失在路的尽头。 陈逐在医院门口静立了片刻后,从台阶上下来,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开门上去。 夜色如墨。 今晚的风格外地冷,吹得人心里发寒,但寒中又带着一丝疼痛的爽利。 陈逐让车窗大开着。 他翻出储物箱里的烟,点上一根,吸了一口后,将手臂探出窗外,不动了。 袅袅白烟升起,混入空中,飘向远方…… “你们知道吗?隔壁班又有五个同学没来,这次的流感太厉害了!” “还用看隔壁班?你看咱们班,就剩不到四分之一了。” “诶,你们知道苏倩也请假了吧?” “怎么了?” “知道她怎么病的吗?被传的哟。” “这病不就是互相传?不然还能——” “哎呀!老张传的!俩人那天在小楼后面……懂了吗?” 同学们戴着口罩,别有意味地“哦”了起来。 陈逐头正昏,趴在桌上,不想动弹。 今年这波冬季流感来势汹汹,不管平时身体是好的,还是身体差的,基本都中招了。 没中招的,那是天选上学人本选。 林孟随是其中之一。 脚步声传来,陈逐费力地抬起点脑袋,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某人来到他身边。 “喝点水吧。”林孟随打了热水回来,“水温刚刚好。” 陈逐看着她,因为尚在病中,他的眼神有些凝固,看得林孟随心里莫名慌慌的,也怯怯的。 “你要不回家吧?”林孟随说,“反正竞赛的事你一百个没问题,何必浪费时间?” 竞赛是没问题,但竞赛老师对他多有照顾,开了口需要他帮忙,他不好推辞。 陈逐不说话,还是看着林孟随。 林孟随咬咬唇,问:“那下午自习时,我陪你去图书馆?” “嗯。” 到了下午,陈逐状态越发不好。 林孟随担心得不行,跑了几趟医务室,老师告诉她陈逐的状况属于轻症,应该不要紧,但如果想回家,也可以开假条。 陈逐不要假条,说今天完成老师交代的事,明天自然就在家里休息了。 “你就硬撑吧。”林孟随气道,“你看咱们班硬撑的那几个,哪个没倒?倒完之后,同桌倒,一倒倒一片。” 听到这话,陈逐一顿,说:“林孟随,你坐那边去。” “干什么?”林孟随噘嘴,“嫌我烦啦?” “坐那边去。” “我不。” “你……”陈逐感觉自己快要晕了,“会传染。” 林孟随笑道:“我才不怕呢。我是天选上学人。” 陈逐:“……” 她还挺自豪。 陈逐坚持让她离自己远些,她也坚持不肯,说传上又能怎么样?正好在家躺着。 越说越来劲儿,林孟随凑倒陈逐跟前,耍无赖:“你现在就传给我,我在家多歇歇!有几部电影我早就想看了,这下刚好补上。” “你不要闹。” 烟火童话 第13节 “谁闹了?我说真的呢。”她眨眨眼,“你传给我吧,传给我,你也好了。来吧!传给我!传给我!” 光说不够,她还唱上了。 也亏得这几天学校没什么人,图书馆更是座空馆,不然林孟随这样的,非得上图书馆黑名单不可。 陈逐摇摇头,由她闹,可还是不允许她坐自己身边。 见他来真的,林孟随急了,索性摘下口罩,靠过去:“来!现在就传!” 陈逐本来脑子里就懵,突然见她这一张俏生生的脸尽在眼前,又丧失了说话功能。 因为这段时间一直戴口罩,林孟随鼻梁连同眼下的位置有了一道浅浅的压痕,像是一个记号,也像是一道分界线,将她那双小鹿眼衬得更加分明。 她还常常说个不停,又不及时喝水,嘴巴有些干,但也还是粉粉的,带着无论什么颜料都调不出的色彩。 陈逐越看越晕,可又挪不开目光,看着看着,耳边冒出一句同学的话来:“知道她的病怎么传的吗?” 少年无法遏制自己思想的翻涌,连同身体上的,一起叫嚣着,使他双耳通红。 林孟随见他如此,以为是叫自己给气得病情又严重了,她赶忙戴上口罩,想着还是用别的方法求他让自己留下。 话未出口,陈逐哑声说:“你知道怎么才能最快传上吗?” 林孟随歪头:“嗯?” 看她一副纯真懵懂,陈逐懊悔,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说:“没什么。” 林孟随盯着他,他低下头,继续一本正经:“生病不是闹着玩的。你不要……” “我知道。” 陈逐心脏猛地一跳。 林孟随趴到桌上,羞红的脸埋在臂弯里,咕哝:“传就传。” 啪。 陈逐撂下笔,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躲躲闪闪,不敢往女孩身上移,只说:“林孟随,你能不能矜持点?” 林孟随整张脸埋进去。 过了会儿,小声顶嘴:“跟你怎么矜持。” 作者有话说: ---------------------- 护士:这种干扰人的家属,下次还是不要陪同了。 第9章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陈逐眯了眯眼睛。 适应后,他的车子前停了辆suv,车主降下车窗,问道:“走吗?” 陈逐收回撂在外面的手,香烟经他一抖,烟灰掉落大半,他告诉对方:“喝酒了。” 车主明了,挥挥手,去找别的车位。 几分钟过去,香烟燃尽。 陈逐拿出手机找代驾,屏幕解锁,显示的还是他刚刚在医院的付款账单,费用并不多,但检查项目不少。 天选上学人。 这么多年过去,到底还是变了。 陈逐眼底刮过一丝冷嘲,他退出界面,点进代驾app。医院附近接单的人不少,只要他下单,马上就能有人来接。 手指悬在“确认呼叫”的按键上,按下前,他脑海里浮现出那抹白皙之上的青色…… 良久。 陈逐将手机扔到副驾上,又点了根烟。 * 林孟随终于醒了。 渴醒的。 离离看出她是想找水喝,斟了一杯,喂她喝下。 林孟随睁开眼,病房内灯光柔和,没叫她太难受。 “我这是在医院?”她问。 离离和老蔡一人一句说了大致情况。 “刘老师和我们说的时候,吓我俩一跳。”离离说,“小林姐,你不舒服该早说啊。幸亏没出大事。” 老蔡“哼”了声:“不喝酒到不了这份儿上。真没想到这些搞研究的也都是酒虫子。” 听着这两人的话,林孟随坐起来,脑袋还是晕,嗓子也痛得要命,她声音沙哑道:“那研究团队的人不知道我是病了,对吧?” “不知道。”离离又递去一杯水,“他们以为你是被台里紧急召回,我和老蔡又拿台里的八卦打打马虎眼,他们就都信了。” 那就好。 不然在人家做东的时候她出事,别人得以为她是纸糊的。 林孟随松口气,举起杯子喝水,突然想到什么,又问:“你们刚刚说是陈、陈总送我来的医院?” 离离说是啊,然后起身去拿林孟随的包,让她检查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 林孟随道谢,随便看了看,心里想的是:居然真的是他,不是梦。 她心生感激,可感激的同时,又还有丝丝缕缕别的情绪缠绕在心头,说不清道不明。 “小林姐,你是不是打电话叫你家里人过来陪你?” 离离这么一说,林孟随才晓得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她忙道:“真是不好意思。你们快回家吧,耽误你们时间了。” “这才几点?”老蔡一个熬夜王者,“我们等你家里人来了再走。” 林孟随说:“不用,我一个人没问题。” 况且,她爸妈也来不了。 老林在德国谈合作,领导孟女士在外省调研,两位一个比一个忙,等他们来了,她都出院八百年了。 “那还是我留下陪你吧。”离离说,“我在沙发上休息就很好。” 林孟随摇头:“真的不用。这里护士二十四小时监控输液,不会输空液。我也就是睡觉休息,根本不用人陪。” 离离和老蔡互相看看,觉得也有道理。 私立医院旁的不说,设施和安保是真的好。 尤其这个德仁,保安全天候巡逻,内里也跟五星级酒店似的,病房还都是单间,豪华舒适。 离离放下心,不再勉强,和老蔡离开…… 病房里剩下林孟随一个人。 她重新躺好,输液管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空气里飘散着清淡的香氛气味,有助眠功效,可她却睡不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想点什么,就那么呆呆躺着,躺得腰有些酸了,翻个身。 一动,后背被硌了一下。 林孟随手在被子下面摸索,摸到拿出来——一支签字笔。 看到的第一眼,她的反应是有些眼熟,配色眼熟:深棕色配金色。 林孟随一向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 上学时,她就致力于把自己用的东西打造成“彩虹系”——这是她自己总结的派系,毕竟那时还没有多巴胺配色这个词。 棕色和金色并不属于林孟随喜欢的范畴内,但这俩配在一起,会让她想起小时候爷爷奶奶带她去乡下麦田里放风筝的情景,所以她对这两个颜色还是颇有好感的。 是离离的笔吗?还是老蔡的? 林孟随拍了张照片发群里,离离和老蔡都说不是他们的。 那是谁的? 林孟随一下想到了另一个人。 陈逐能送她来医院,没什么好奇怪。 他只是“忘”了她,又不是想让她如何,能帮忙的时候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只是她该怎么去表示她的感谢呢?又或者不表示? 要是不表示的话,未免白眼狼;可表示的话,人家未必会接受,而且以他们如今的关系,少有互动才是最好的。 叹了口气,林孟随将笔放进包包的隔层里。 总躺着有些难受,她小心地固定好输液针,取下输液瓶,走到窗前。 窗下对着医院的停车场,黑压压的一片,乍一看,有些吓人。 但若细看看,零星一两辆车内有微弱的光亮发出,像小星星似的,成了黑夜里唯一一点暖的点缀。 林孟随看着那一点光,看了很久,直到睡意降临。 * 林孟随这一病,休息了四天。 她和台里请假,每天和“病魔”做斗争。 不过生病虽苦,但托这次病毒的福,她回国后怎么都调不过来的时差调过来了! 她也不知道是医生开的药助睡眠,还是怎么,总之从在医院回家后,她就能在十二点前进入梦乡了。 林孟随非常高兴。 人一高兴,病好得也快。 周三,林孟随早早起床,化了一个美美的妆,前往北城大学。 烟火童话 第14节 今天研发团队召开分析会,内容不涉及机密,可以录像录音,非常适合取材。 林孟随溜溜达达来到科研楼,保安室值班的大叔看到她,打招呼:“好几天没见林小姐了,今天来得很早啊。” “徐叔早上好。”女孩笑容明媚,“前几天有点事,现在好了,得上班啦。” 大叔跟着她笑,抓了一把自家炒的瓜子送她。 林孟随来到刘建兰为电视台特意安排的临时办公室。 放下包,她惦记去科研楼后面的便利店买点饮料咖啡什么的,等一会儿给离离和老蔡,不想一出屋,和拐角的一只黑猫警长撞个正着。 这奶牛猫不愧是北城大学猫协培养出来的猫,进人家地盘就像回自己的家,给了林孟随一个傲娇不屑的眼神,就竖着尾巴往前走去。 林孟随克制住撸猫的冲动,看着它一步步走远,走到某个房间前,轻巧一跳,竟然打开了门! 这就是名校的猫吗? 林孟随惊叹不已,可等她看清楚奶牛猫进的是哪个房间后,又倒吸了口气。 那是陈逐的更衣室,也是休息室。 而陈逐他—— 顾不了那么多,林孟随跑了过去。 奶牛猫正在陈逐的衣柜前伸懒腰,衣柜外挂着陈逐的一条西裤,裤脚上已然沾到了猫毛。 林孟随招手:“咪咪,你出来!我那儿有猫条。”说着,又跑回办公室取猫条。 再回来,奶牛猫窝在陈逐的沙发上销.魂舔毛。 “你不能在这里!”林孟随说,“快下来!下来!” 她撕开猫条,猫咪鼻子嗅嗅,似乎是觉得东西不行,打动不了它,继续大爷似的躺着。 林孟随:“……” 嘴还挺刁。 林孟随琢磨是不是上手直接抓? 可这些猫亲人归亲人,如果认为有人要攻击它,想必也不会乖乖就范。 “下来吧。”林孟随蹲下和猫打商量,“你听话。” “喵!” “……” 引诱不成,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林孟随放下猫条靠近,那猫却是成了精,像是知道她的来意,“嗷”的一声,跳到别处。 抓捕失败。 林孟随不放弃,猫也不认输,一人一猫在陈逐的休息室里上演了一出:它逃她追,它插翅难飞。 郑征在食堂吃完早餐来科研楼。 走在楼道里,就听哪个屋乒乓乱响,他过去一看,惊道:“孟随,你干什么呢?” “郑征!”来的正好,“你快帮我捉住这只猫!” 郑征弯腰看躲在沙发下面的奶牛猫,想说这只不用管的,没事,可林孟随催得紧,又十万火急,非要他抓。 郑征只好过去搬沙发,林孟随和他一起。 两人靠的有些近,手臂几乎快贴上,正要劲儿往一处使,就听:“二位。” “……” “……” 门口,陈逐静静站着。 他的表情一如往常淡漠,眼神却凉凉地在林孟随和郑征的胳膊间一扫而过,问:“在我休息室做什么了?” “你快出去!”林孟随说,“快出去!” 陈逐:“……” 双方一时僵持,躲起来的奶牛猫则是看到了靠山,它嗖地一下从沙发下面跑出来,然后灵巧地蹿到了陈逐身上。 林孟随心都揪起来了,下意识喊道:“陈逐!” 陈逐一怔,托猫的手颤了颤,差点让猫掉下去。 他看向林孟随,林孟随也看着他,两人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一个满眼焦灼,一个似是平静。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他们之间流过。 “学长。”郑征扫扫手上的灰,“孟随可能是和警长闹了什么误会,让我帮忙捉警长。” 陈逐眼睫低垂,顿了顿,点头表示知道,然后便轻柔地摸摸警长的脑袋,奶牛猫在他怀里打起呼噜来。 看着这一幕,林孟随定在原地,难以置信。 陈逐收起余光,走进来,对郑征说:“让你准备的开会要用的东西都弄好了?” “哦!对对!”郑征一拍脑袋,跑出去,“我这就发你邮箱!马上。” 休息室里消停了下来,就是稍微乱了些。 陈逐不甚在意,打开柜子拿出一盒罐头,撕开给警长吃。 林孟随还站在沙发旁,为了捉猫,她的头发翘起来了一点,配上此时呆掉了的表情,朱晓慧要是见了,肯定要狠狠捏一捏这张可爱的脸。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林孟随抓抓头:“你先说。” 陈逐垂眸看着大口吃肉的警长,半晌没有回应,久到林孟随快要张口了,才问:“病好了?” “嗯。” 林孟随看着和警长密切接触的男人,想问的问题就在嘴边,又不知为何开不了口。 可能是因为过于震惊,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在她犹疑不决时,离离打来电话,说是遇到了大堵车,恐怕得晚些到,问方不方便发一下这两天的工作安排?她得在规定时间内提到台里的oa上。 “我电脑里有。”林孟随说,“你等我一下,我发你手机。” 挂了电话,她看了看陈逐,陈逐在看警长,她不做打扰,转身往门口走。 临要出门,又停下脚步:“那个……” “什么?”陈逐问。 林孟随背过手,抿着唇,黑亮的眼珠转了转。 这模样…… 陈逐皱了下眉。 林孟随:“你西裤让我给踩了。”说完,跑了。 陈逐愣了愣。 等他低头去看,就见自己的西裤被踢在角落里,上面布满女人的鞋印和猫爪印。 他过去捉起裤子一脚拎起来,扑腾起的猫毛跟着乱飞。 警长喵喵叫着过来蹭他的腿,他看看猫,看看裤子,最后轻笑一声。 “一闯祸就这样。”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林孟随脚底生风。 她偶尔回头看上一眼,见人没追上来,稍稍放心,但下一秒又怕对方冒出来,于是跑得更快……跑了一路,可谓是把“做贼心虚”演绎得淋漓尽致。 到了临时办公室,林孟随关上门,靠在门上长舒了口气。 沾上他,还是怂。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和胆量无关,她想。 林孟随拿出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开机找文件,刚找到,离离又发来微信说她邮箱里还有。 —[不好意思啊,小林姐] —[没事,路上注意安全,迟一些没关系] 扣下手机,林孟随呆坐了会儿,随后顺手点进今天的工作任务栏。 她盯着屏幕上的字,认识肯定都认识,就是联结不起来。 满脑子都是:陈逐怎么不猫毛过敏了呢? 这种事难道还会随年龄的增长而好起来? 林孟随疑惑不解,想上网搜搜相关内容,老蔡又扛着机器气喘吁吁地来了。 自上次把话挑明,老蔡转变了许多。 一些男生的小关照暂且不论,关键是老蔡对工作的态度变了,变认真了、上心了,开小组会时会跟着讨论了,对拍摄也不再稀里糊涂,得过且过。 眼下,老蔡带着从台里申请来的两台机器,准备在会议室设置机位,林孟随和他一起忙,两人就光影效果讨论了一番。 不知不觉,就到了开会的时间。 离离踩着点赶在开会的前三分钟冲到科研楼。 烟火童话 第15节 林孟随去门口迎她,没想到陈逐从电梯出来,半路“截胡”,挡住了她的视线。 陈逐换了一身衣服。 黑西裤万年不变,上衣则是一件薄款羊绒毛衣,浅灰色,简约大气,毛质柔顺,熨帖在他身上,隐隐勾勒出好看有力的肌肉轮廓。 林孟随也就随便看看,在男人快走到自己身边时,略低下头,飞快地瞅了一下那人的裤子——一尘不染,不见猫毛。 更别说脚印。 衣柜里存货不少啊。 她装成没事人,礼貌问候:“陈总早上好。” 陈逐脚步停滞了一下,回“早上好”,视线扫过女孩白皙修长的脖子。 林孟随今天穿的是一件婴儿蓝一字领针织衫。 早上出门凉,她还围了一条白色羊毛围巾,不过刚刚连同外套一起脱下,放办公室里了。 两人擦肩而过,相安无事。 九点整,人都到齐了,开始开会。 林孟随打开录音笔,老蔡开启摄像机,离离摊开记事本。 会议前半部分主要是总结上一阶段实验中的问题,并进行修正,这部分主要由研发团队里的二号人物,一位女博士来阐述。 会议中期则是各分管内容的负责人汇报工作进度,这些也正常顺畅。 唯独到孙泉那里,他负责的射频实验迟迟没有给下一级提供数据,导致下一级不好开展工作。 双方就此事讨论起来,说的全是专业术语,林孟随他们三个一句听不懂。 老蔡理科奇差,更是听得烦躁,固定好机器,他来找离离借纸巾。 才开了半个小时的会,他满头大汗。 “有这么热吗?”离离问。 老黎压着声抱怨:“不知道谁把空调调高了?刚进来时没这么热。” 林孟随倒觉得现在的温度挺舒服。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柠檬薄荷糖给老蔡,让他凉快凉快,还想说矿泉水放后面了,就听前面会议桌被人拍得啪的一响。 “孙泉!这是集体工作,你耍什么?” 孙泉笔扔桌上,混不吝:“那要不我给错误数据吧?你们就有活儿干了。”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这不赌气抬杠吗?” “我能怎么办?测试一直不通过,我也没辙啊。” “你负责的部分,你没辙?那大家都撂挑子不干好了!” 两边剑拔弩张,眼看要吵起来。 这时候,陈逐起身,做了一个“冷静”的手势,淡定道:“射频实验,我会跟进,下周一定出结果。现在进行下面的内容。” 陈逐开口了,大家都没异议。 孙泉笑道:“就是嘛。大神出手,还不手到擒来?要我说,有大神一个人就够了,要什么团队?不如……” 刘建兰:“老孙。好好开会。” 孙泉不言语了。 插曲过去,后面是郑征讲他那部分的进度,照旧一堆专业名词。 林孟随为了不打瞌睡,在会议室里四处看,转移注意力。 她一会儿看刘建兰的光头,一会儿瞪瞪孙泉,心里暗骂这人阴阳怪气,再一会儿瞄一瞄端坐在最前面的某人。 也没什么好看的。 这人平时就没表情,一认真起来更是面瘫。 可面瘫能瘫这么好看的,恐怕也不多见。 林孟随任由思想放飞到外太空,飞着飞着,她瞧见窗外有猫闲庭信步。 就是她第一次在学校里看见的那只橘猫——大盘鸡。 上次遇到大盘鸡,林孟随就紧张它们会让陈逐过敏,而大盘鸡和小锤锤跑得快,她便理所应当认为是没影响到陈逐。 可陈逐的猫毛过敏症居然好了。 怎么会好呢? 他猫毛过敏最严重的时候,隔着几米的距离都会狂打喷嚏,甚至起红疹。 她当时吓坏了,还为此第一次和他哭…… “对不起!陈逐,对不起!” 医院里,林孟随快哭成泪人儿。 陈逐不知道第多少遍和她说没事,但她哭上头了,哭得两只眼睛比兔子还红,根本听不进去。 医生开了单子,让先打一针缓解。 林孟随吸着鼻子,再三问:“不用住院吗?还是住院吧。” “同学,这症状都在退了,还住什么院啊?”医生是一位白头发老爷爷,慈眉善目,“你要是担心啊,以后别让你同学再靠近猫就行了。” 一听不能靠近猫,女孩脑袋耷拉下来。 她想问医生这个有办法治好吗?可医生让他们快去打针,她不敢耽误。 来到诊室外,陈逐让林孟随在外面等,林孟随不肯,她说这种时候没人陪着会害怕。 陈逐拗不过,由着她。 护士让陈逐脱下校服,卷起t恤袖子,少年的皮肤暴露出来,上面挤着大大小小的红疙瘩,吓人又不雅观。 林孟随站在陈逐身边,背着手,嘴唇紧紧抿着。 见她一直在看自己,陈逐背过身,可无奈手臂后面也是疙瘩,根本遮不住。 “你还是出去吧。”陈逐低声道。 林孟随摇头。 陈逐莫名起了脾气,想强行让她出去,话还没说出口,她眼眶里含起泪花,又要哭。 陈逐皱眉:“不是说没事了吗?” “我怕你疼。”林孟随看着他的胳膊,想碰不敢碰,“疼吗?” 心头似是被什么给戳了一下,刚才那点脾气也烟消云散。 陈逐不再逼她离开,别过头:“不疼。”只是有些痒,“你别再哭了。” 一旁的护士姐姐看着少男少女的互动,笑了笑,说:“好啦。针打下去,配合吃药,这段时间别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和发物,很快没事的。” 说罢,护士弹弹针管,过去扎针。 林孟随“感同身受”的毛病又犯了。 她盯着针头,两只手攥得死死的,浑身跟着使劲。 眼看针要刺进去,她恨不得替陈逐挨,但最终也只能是和护士姐姐说一句:“轻点。” 从医院出来,林孟随和陈逐去车站。 比起刚来医院时,陈逐好了很多。 而林孟随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儿,因为她发觉红彤彤的陈逐也蛮好看,跟个剥了壳的荔枝似的,晶莹剔透,白里透红。 这人果然怎么都好看。 林孟随想夸夸他,又想过敏不是好事,还是不要乱夸。 并且,一想到陈逐的猫毛过敏这么严重,她不禁又有些难过了。 陈逐余光看着身边的人从不停偷看他到埋头只顾踢石子,平时说个不停地嘴巴也闭上了,知她是有心事。 指了指医院外的小超市,他问她要不要吃零食? 她说不吃,看看他,惋惜地说:“我以后不能去杨伯伯那里帮忙了。” 杨伯伯是北城一中外一家文具店的老板,平时收养救助了一些流浪动物,有时一中的学生会去做志愿者。 今天是林孟随做志愿者的第一天。 她非拉着陈逐也过去,哪想动物没帮成,倒给陈逐整医院里来了。 林孟随脑袋耷拉得更低,宛如一只脱了水的蘑菇。 “为什么不能去?”陈逐说,“我不去就行。” “那我就少了一天和你一起坐车。” “……” “少一天就少一天。” “我不想少。” 可她也不想重色轻小动物。 林孟随愁眉不展,脚边的石头都叫她踢光了。 过了会儿,公交车来了,两人上车。 林孟随为这件事烦恼,没怎么说话,她不说,陈逐更不会说,就这么安静着,一路摇摇晃晃到站。 下了车,陈逐往前走一个路口就能到家,林孟随则还要再打车。 她和陈逐说再见,去道边拦车,陈逐叫住了她。 “我可以在外面等。” 少年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但林孟随一下就懂了,眼里也一下亮了。 她忙不迭点头说好,可陈逐又想到即使他在外面等也大概没用,因为她会沾上猫毛,还是能叫他过敏。 烟火童话 第16节 林孟随想聪明的时候能特别聪明,她也想到这点,笑着说:“我可以多带一套衣服。做完志愿者,我换新衣服出来。” “你……” “我不嫌麻烦!” 正值雨季年华的少女,甜美灵动,眼眸中更是盛着最纯最真的光芒,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不会不心动。 少年甚至不敢再多看,胡乱点点头说“随你”,就要落荒而逃。 可转身之际,窥见女孩又轻轻皱起眉,他的心便也跟着皱了皱,不由自主问怎么了? 还不开心吗? 林孟随没不开心,但她想到了另一件万分可惜的事:“你有猫毛过敏,以后我们没法养猫了。” 微风阵阵,天空中有大雁飞过。 远方传来的鸣笛声划破少年的镇定和武装,他无比羞赧紧张,不知所措,想跑,却没力气,心底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在一刻落地生根。 “林孟随,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女孩坚定地看着少年:“知道啊。” …… “小林姐,散会了。小林姐?” 林孟随怔了下,醒过神来。 抬头看去,窗外哪里还有猫? 再四下看看,会议室里已经有人离席,她敛了思绪,关上录音笔,咕哝:“这么快就开完会了?” “这还快?”离离忍不住吐槽,“我听得头都晕了。” 旁边,老蔡为应和这评价,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听天书不过如此。 三人从会议室出来。 陈逐比他们早离开,和刘建兰走在前头,两人交谈着什么。 林孟随看看男人的背影,麻烦离离帮她把东西带到办公室去,她稍后过去找他们。 跟着陈逐和刘建兰,林孟随来到科研楼侧面的小花园,她没出楼,躲在门旁,想等他们说完话再过去。 林孟随没什么复杂的想法,她也知道谢不谢的都是虚礼而已,可她得把住院的费用还给人家。 陈逐耳边是刘建兰的喋喋不休。 他望着面前的枯树枝,几次看时间,刘建兰毫无察觉,还在说,他终于出声打断:“这个事我再想想。” “……” “那你可真想啊。”刘建兰严肃道,“别因小失大。” 陈逐“嗯”了声,刘建兰又说:“还有。” “还有什么?” “你是不耐烦吗?”刘建兰不乐意,“我这是替你管事呢,你小子还不情愿了是吧?” “……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刘建兰气呼呼地捋了把光头,继续道,“马上就是学校的冬季义卖活动,你有要卖的吗?” 陈逐:“……” 见对方说不出话了,刘建兰出了口气,憋笑:“回头看看,能卖还是卖。你的行情,你也知道的。” 陈逐:“没别的事了?” “没了。”刘建兰见好就收。 刘建兰走后,陈逐在小花园里站了片刻。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大晴天。 尽管气温低些,但没到寒风刺骨的地步,在室外待着挺舒服。 陈逐在手机上处理了点工作,几处该回办公室核实的数据,他直接心算出结果。 等所有的地方都算完,他又看了看枯树枝,迈步离开。 “陈逐!” 林孟随也不知道自己磨蹭什么,都想好要说的话了,又迟迟踏不出那一步。 要不是见那人要走,她可能得站到明天早上。 现在人也叫了,没退路了,那就上吧。 林孟随走下台阶,来到了陈逐身后,说:“医院的事……” 陈逐转过身,表情似乎几分疑惑:“你是在叫我?” “???” 不然呢? 这里还有别人吗? 林孟随眨眨眼,有点懵。 男人低眸看着她,嘴角轻轻牵引了一下:“听惯了‘陈总’,不太适应。” “……” 或许是今天阳光太好,晃到了林孟随。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这家伙该不会因为她一开始叫了他陈总而生气到现在吧? 作者有话说: ---------------------- 从第2张章生气到第10章 第11章 这个想法在林孟随脑海里持续不过一秒。 毕竟实在是太荒谬。 而且,她转念一想,就想出来一个可能性最大的——陈逐是在变向提醒她。 他们现在的往来都源于工作,等工作结束了,估计也不会有交集。 既然如此,在公开场合还是不要让外人察觉出什么来比较好,这样能避免不少麻烦。 女孩子的心思百转千回,林孟随面上不显山露水,只笑笑,重新叫回:“陈总。” 陈逐却也没应。 林孟随:“……” 叫陈总也不对吗? 林孟随越发猜不透这位的心思,她不浪费时间再纠结,索性直奔主题:“之前的事,谢谢你。费用是多少?我现在还给你。” 陈逐一手插着口袋,又把枯树枝收到眼里,过了几秒,说:“交了三四次费用,总花销多少我不知道。” “那你给我看下账单,我算一下。” “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 “我没习惯把手机给别人看。” 男人语气还是平淡的,林孟随却有些窘,觉得自己冒犯到人家隐私,她立刻想别的办法。 陈逐注视着树枝的斜角,不言不语。 过了会儿,林孟随同他商量:“要不我直接转一万?两万也行。” “我没有敲诈的打算。” “那……”林孟随挠挠头,“那你愿意我们加下微信吗?你把账单截图发给我,我算好了,直接微信转账。” 陈逐思考犹豫了一下,最后像是没办法的办法,点头:“只能这样了。” 他找到自己的二维码名片,林孟随扫完添加好友,他点下同意。 看到界面上显示的“你已添加了xi”,陈逐收起手机,回道:“稍晚些发你账单。” 林孟随:“好的。” 两人无话可说,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各自离开。 这时,那只叫警长的奶牛猫从草丛里出来,朝着陈逐直直走去。 陈逐停下脚步,蹲下伸出手,警长眯着眼睛嗅他蹭他的手指,和他十分亲昵。 再次看到这幕人猫和谐,林孟随也又一次按捺不住好奇心,尤其陈逐此时散发出的那种柔和,更叫她卸下防备。 以前就是这样。 只要他袒露出一丝温柔,她便头脑发白,什么都顾不了,身随心动,由着自己的性子对他为所欲为。 此刻,她也是脑袋管不住嘴,张口道:“你的过……” “嗯?” 陈逐转头看过来,林孟随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睛,卡了一下,冷静下来。 她心里嘲笑自己:又不是对自己柔和。 他的猫毛过敏症好与不好,也与她没关系了。 林孟随笑了笑,反应还算快,接着话:“你的西裤还好吧?” 陈逐又骚了几下警长的下巴,然后站起身,说:“我以为你不想认账。” 烟火童话 第17节 林孟随:“……” 她是不想认账。 反正她和他赖皮不是一次两次,甩了他都干得出来,一条裤子算什么? 这不是为了遮过原本的话题,愣再找一个嘛。 “我出干洗费。”林孟随不知尴尬为何物,语气更是在开玩笑,“或者你给我,我拿去给你洗干净,保证完好如新。” “好。” 陈逐撂下一句,转身进了楼。 警长看看林孟随,又看看离去的男人,喵叫着追了上去。 * 回去路上,林孟随琢磨陈逐的“好”是什么意思? 是真要叫她出干洗费?还是叫她拿回去洗? 哪个都不像陈逐能干出来的事。 更何况,他们不应该保持距离吗? 林孟随想不明白,在拐口处看到郑征出电梯,郑征叫她等等,说是有话和她说。 “我找你半天了。”郑征笑着,两颗小虎牙很可爱,“你刚才去哪儿了?” 林孟随打马虎:“没去哪儿。你有什么事?” 郑征手伸到口袋里掏什么,正要说,走廊那边的办公室传来几声争执。 听声音,一个是孙泉,一个应该是今早和他争论的那位同事。 郑征被打断,撇撇嘴,嘟囔:“工作不好好干,闲事倒不少。” 林孟随无心听别人家的“家务事”,但郑征一心和她亲近,少不得八卦几句。 这位孙泉,是团队里年龄第二大的成员。 家里做化工生意,有些家底,不必他忙于生计,所以一连几年备考,去年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博士。 可虽说考上了,但孙泉的资质平平,至少在团队里,他能力很普通。 之所以让他留在团队里,是因为他的博士导师是陈逐的同门师兄,师兄开口讨人情,陈逐不好拒绝。 “我记得我很早和你说过的吧?”郑征回忆,“带学长博士的那位老教授,德高望重。这位老教授也是老孙博士导师的老师,所以算起辈分来,学长是老孙的师叔。” 林孟随笑道:“孙博士比陈——”她差点嘴秃噜叫陈逐,“比陈总大十岁吧?” 郑征也笑:“对啊!” 因为这,孙泉一直不服陈逐。 办公室里又传来喊叫。 孙泉吼道:“有本事你们让我走人!就怕你们没这个能力!”说完,踢门出来。 郑征抓着林孟随手臂躲避,林孟随挣了一下,手臂抽出来,自己站到拐角后面。 郑征有些不自在,林孟随又说:“你想和我说什么事来着?” “哦!”郑征掏出票来,“我们学校每年这个时候有冬季爱心义卖活动,就在雅拙园举办。到时晚上有夜市,还挺好玩的,你要来看看吗?” 林孟随刚才听刘建兰也提了义卖的事,她问:“你们研发团队参加吗?” “有我们的摊位。” “那好呀。”林孟随收下票。 郑征笑笑,心里盘算什么,但紧跟着又听:“你能再多给我两张票吗?我带着离离和老蔡一起去。这场景应该也能取取材。” 郑征笑容僵了下,说没问题。 和郑征分别,林孟随往电视台的临时办公室去。 陈逐的账单截图在这时候发过来,她算了下,转了一个整数,并发了一个谢谢的表情包。 陈逐没回复。 林孟随有心问西裤的事,但想想说不定陈逐就是随口一应,她要是追着问,反而有套近乎的嫌疑。 于是,西裤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几天后,北城大学这边的工作告一段落。 三人小组来学校的次数减少,都是在台里工作,为下一步到云筑做准备。 朱晓慧夸林孟随第一次接项目就有鼻子有眼的,林孟随不过分谦虚,也觉得自己做的还不错。 可任思阳在部门联合会上,当着同事们的面说她进度缓慢,还明褒暗贬地说她是电视台的门面,是得多注意形象,可要是业务水平还能再提高提高,就更完美了。 林孟随会上没有发作,回家冲着抱枕来了一套组合拳。 她越来越认可她爸说的话,可她不认为自己是不适合国内的工作环境,而是不喜欢。 她不喜欢把精力花在人际和职场规则上,只想做出来一档她想要的谈话栏目。 林孟随萌生了些想法,点开微信想找读研时的老同学聊聊,结果发现她给陈逐的转账又退回到她账户了。 林孟随:“……” 自他们加完微信,聊天界面上就是林孟随的“独角戏”。 陈逐从未回复。 他也不用回复,每天微信自会提醒林孟随他的存在,因为他不点接收,转账超过24小时自动退回来。 退一次,林孟随就再转一次,退一次,转一次。 来来回回多日,搞得倒像是他俩每天按点聊天似的。 眼下,林孟随又一次转账,还贴心地留言:记得收款/微笑/。 不然她就只能数现金还钱了。 * 桌面上,手机震了两下。 陈逐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他摘下眼镜,捏捏眉心,刚要拿起手机,助理在外面敲门。 “请进。” 助理带来几份文件让陈逐签字。 陈逐一目十行浏览内容,助理见缝插针地说:“陈总,电视台那边几次问你是否有时间和他们进行一次谈话。” 陈逐:“谁问?” “那位林姓小姐。” “没时间。” 助理:“……” 这个月,公司只有陈逐坐镇,另一位出去谈合作,大事小事全落在陈逐身上,是忙。 可再忙,时间总能挤出来一些。 助理每每想到那位林小姐拜托他跟进,就不由得心软,想着能帮人家一把是一把。 助理试探:“下周,电视台的人会来公司和公关部的对接,要不陈总你抽些……” 陈逐抬眼,助理闭嘴。 全公司上下,谁都知道他们的技术总监是个天才技术控,为人礼貌客气,可也没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因为总监虽重礼,却也清冷至极。 助理爱莫能助了,只能看领导的意愿了。 陈逐看完所有文件,从桌上拿起签字笔,深棕色的笔身衬得他的手更加冷白,助理瞄了眼桌上的笔筒,里面全是这一种笔。 签好字,陈逐将文件整齐地放到桌中央,问:“哪天过来?” “谁?电视台吗?” “嗯。” “周四下午。” 陈逐没应声,助理也没多嘴,敛了文件,离开。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陈逐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片刻后,他睁开眼,点进手机微信。 内容划两下就能到底,且每一条内容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条转账消息,今天倒是加了一句话。 想起以前,他不理她,她自己一个人能打出一篇千字作文来。 如今,今时不同往日。 陈逐锁上屏幕,继续工作。 至于收款,没点。 作者有话说: ---------------------- 陈逐:我一天不点,你就欠着我。 第12章 来云筑科技这天不太顺。 先是老蔡颈椎病犯了,疼得实在上不了班,三人组痛失男劳动力;二是离云筑科技不远的会展中心附近,堵车堵得厉害,林孟随迟到了快二十分钟才到。 “没事,小林姐。”离离安慰,“我和公关经理说了,他们理解。” 烟火童话 第18节 林孟随调整呼吸,擦擦汗,整理好仪容,和离离一起上楼。 云筑科技位于金融科技区的核心位置。 办公地点是江边一座写字楼的二十五层到三十二层,写字楼建得现代又大气,电梯是科技感十足的观光电梯,三面环绕落地窗,人站在里面,跟在外面飘似的。 林孟随进去后就贴着门那边站,目不斜视。 离离欣赏完美景,见她这么拘谨,问:“姐你恐高啊?” 林孟随笑笑没答,余光带了一下外面的场景,心脏就突突跳。 叮—— 电梯到。 林孟随快步出去,松了口气。 公关部经理正在门口等候,见人来了,笑脸相应。 “不好意思,堵车耽误了时间。”林孟随抱歉道。 经理说:“没关系。会展中心今晚有活动,四面的路好多戒严的。我们同事今天也有迟到的,都不算迟到。” 说话间,三人进入办公区。 林孟随打量云筑的内部,环境整洁明朗,但又不失轻松温馨的氛围,墙面白板上贴着很多公司团建时的照片,大家笑容灿烂。 还有人画小漫画,画旁边写着“雄心壮志”:谈下这一单,明天就躺平。 林孟随不禁笑笑,想赞一句公司文化真好,就听身后一阵骚动。 不少员工自发站起来,男女都有,有的抻着脖子看,有的抿着嘴笑,统一期待着什么。 几秒钟后,双开玻璃门自动打开,陈逐率先进来。 他身后跟着许多人,高矮胖瘦美丑皆有,可没人去看,所有人眼睛都只注视一个人。 那男人骨相皮相都是一等一的好,一身黑色西服套装,高大挺拔,因为没打领带,穿着不显正式,可配上清冷出尘的气质,远远看着,矜贵优雅,精英味十足。 林孟随听到有女同事压着嗓激动道:“我是陈总的走路粉!太帅了!” “那是长得好看走路才好看!”另一个同样激动,“我还是陈总的颜粉!” 林孟随:“……” 上个班走红毯么。 她嘟嘟嘴,一眼没少看。 陈逐一行人走路带风,不一会儿就到了林孟随身前。 林孟随和陈逐目光短短一碰,陈逐看向公关经理,经理说:“这两位是电视台的同事,我准备带她们去会客室。” 陈逐颔首,没多言,跟同事们进入前面的大会议室。 办公区里重新空落下来。 员工们欣赏完一场“走秀”,该干嘛干嘛,林孟随也收敛心思,和公关经理聊起工作。 相对北城大学那边,云筑这里的条条框框要少些,可拍摄的内容更多,不过在要求上,还是很严格。 “涉及商业机密,也请咱们电视台的同事理解下。”经理说,“想拍什么,务必报备走审核。不然一旦出了什么状况,我们是要追责的。” 林孟随明白,一一记下。 聊到后面,经理说回头让公司的法律顾问加一下林孟随,这样林孟随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法律顾问,保险高效。 双方交流顺畅和谐,该说的都交代得差不多,公关经理邀请林孟随和离离吃午饭。 林孟随婉拒了。 她和离离收拾东西准备告辞,这时有人敲会客室的门,进来的是一个面貌周正的年轻男人。 他笑着看向林孟随,自我介绍:“林小姐,我是陈总助理,季维。” “你好。”林孟随上前伸出手,“之前多有打扰。” 季维回握:“应该的,都是我的工作。是这样的,林小姐。陈总说他下午可能有时间接受谈话,不知道林小姐这边方便等等吗?” 林孟随倒没有着急要回台里处理的事,要是留下能多完成一项工作,何乐不为? 她点点头:“方便。” “好的。”季维微笑,“那后面的事我来安排,林小姐和同事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季维口中的“安排”非常妥帖。 中午,送来的是从私家菜馆打包来的饭菜,六菜一汤,精美可口;午休时,则请她们从会客室移到小休息室,那里有舒适的躺椅和按摩椅;等到下午回到会客室,甜点零食,应有尽有。 离离彻底被“腐化”了。 她一口接一口吃着吃马卡龙,说:“我当初怎么没学理科呢?在这种的公司,卖命我也心甘情愿。” 林孟随在一旁整理今天的工作,笑道:“离离,我以前也没问你。你不是学教育的吗?怎么来电视台了?” “阴错阳差。”离离叹气,“我本来还想去——” “什么?” “没,没什么。” 人家不想说,林孟随也不好揪着不放,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各自投入工作。 窗外,天空从湛蓝色一点点变暗,直至余留一片即将承接墨色的橘黄。 离离几次瞧时间,林孟随看出来,问她是不是有事? 离离承认:“今晚我爷爷过寿。我以为咱们五点半就能下班……” “要是六点还没叫咱们,你就先走。”林孟随说,“初次交涉,我一个人没问题。” 还真让林孟随说中了。 一直到七点,陈逐那边的工作都没完,离离等不了先离开了。 季维又送来一次晚饭,再三道歉,说一结束肯定第一时间通知她。 林孟随在国外当过一段时间的实习记者,别说等半天,就是蹲点蹲半个月也遇上过。 她既来之则安之,人家忙,她也忙自己的…… 八点左右,季维来请林孟随到陈逐办公室去。 陈逐的办公室很大,也敞亮,和办公区连接的那面墙是一排落地玻璃,要是他不拉窗,外面可以看到他里面的场景。 此刻,窗上折射出的一道光影落在陈逐肩头。 他坐在桌后,两只手手肘撑在桌面上,一只手托着额角,眉眼间尽是疲倦。 林孟随脚步微顿,不由得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要问的问题。 “陈总,电视台的林小姐来了。”季维做“请”的手势。 林孟随进入办公室,陈逐放下手坐直,看向林孟随:“请坐。” 季维在身后关上门。 浓郁的咖啡味填满房间,林孟随走到沙发前,看陈逐端起杯喝了口咖啡。 男人脖子仰起,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然后起身朝她走来。 他坐在自己对面,清淡的嗓音里透着些许沙哑:“想问什么?” 林孟随翻开随记本,上面早已罗列好问题提纲,照着问就是,她酝酿着,却又有点开不了口。 她挺想问问他吃饭了吗? 又或者她可以把时间挪到后面,不必非是今天。 但她也知道,她这些想法并不适用于他们之间,公事公办是唯一办法。 “问题不多。”林孟随微微一笑,“我开下录音笔,就可以开始了。” 林孟随尽可能把问题缩减精化,而陈逐的逻辑能力和语言组织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往往她问题一抛出来,他就能以最简练精准的语言给予回复。 一番谈话下来,比林孟随预计的结束时间早了半小时。 林孟随合上随记本,不再多打扰,说:“谢谢陈总。等我整理好内容,会发给你助理。” 陈逐看着她,夜晚霓虹在他的眼中覆上了一层浅淡的光膜,让他看起来像是欲言又止。 林孟随便多了句嘴:“陈总还有什么事吗?” 他侧过头看向窗外,语气不明地说了句“没事”,随后切内线叫助理送林孟随出去。 林孟随不好再说什么。 出门前扭头看去一眼,男人站在窗前俯瞰外面,背影略显单薄。 林孟随让季维不用麻烦,送到电梯口就好。 季维手头上是还有些事,道了谢,说:“林小姐慢走,今天辛苦了。” 说完,回到办公桌拿上审批表返回总监办公室。 陈逐见助理这么快回来,皱了下眉,季维没察觉到领导的心思,说:“陈总,底下人说今天能不能就到这里?一会儿会展中心那边的活动结束了,会很堵。到时就不好走了。” 陈逐愣了下,接过审批表快速浏览,签下字,说:“下班。”然后,大步流星先走一步。 季维替领导锁好门,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会儿,拿文件夹给自己扇风。 他有些闹不明白领导最近是怎么回事? 明明过了这几天就没那么忙了,却非在最忙的时候还接受电视台谈话。 实在是难捉摸。 * 街道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林孟随没有用打车软件的习惯,都是直接招手拦车。 奇怪的是,大马路上这么多车,却没一辆出租车。 遛弯的大爷好心告诉她:“会展中心今晚有表演,车子要么停门口等着拉活儿,要么不想进来。等十点一过,这里得堵成海。” 烟火童话 第19节 林孟随一听,那还是下载一个打车app,让车过来接自己,结果在她前面排队的还有五十多个人…… 今天果然不顺。 林孟随叹口气,犹豫是排队继续等,还是走出这一片再试试打车? 她穿着小高跟,不想走路呢。 烦躁之际,身边停了一辆suv。 这车她见过的次数不少。 迈巴赫gls600,曜岩黑,和它主人一样低调内敛。 车窗降下来,露出陈逐的脸。 他淡淡地看了林孟随一眼,便直视前方,说:“上车。” “我……” “现在不走,就凌晨以后走。” “……” 林孟随想了想,有没有司机愿意接她先另说,等一会儿会展中心活动结束,可能走都走不了。 既然人家都没嫌和她在一块别扭,那她也别矫情了。 “谢谢。” 林孟随走下便道,临到车旁,又想自己是坐副驾驶还是后座? 陈逐直接给了答案——他探身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车内,空气被进来的人搅动,冷风灌进来,连同几缕带着馨甜的清香。 陈逐不觉握了下方向盘,然后调节车内气温,待人坐好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林孟随报上地址,陈逐输入导航,之后就是机械女声在说话。 林孟随不是没有试图尬聊,比如“陈总真忙啊”、“贵公司很好”、“挣钱的公司加班是常态”之类的,她都硬着头皮说。 身边男人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嗯。” 林孟随:嗯你个大头鬼。 以前就嗯嗯嗯的,现在长这么大,还嗯嗯嗯,你就没学点儿别的吗? 林孟随心里腹诽,面上客客气气的,她瞅了眼车载屏上的显示,距离她家还有三十七分钟的路程,这可怎么熬? 更叫她绝望的是,前面还遇到了堵车,到达时间从三十七分钟变成四十五分钟。 林孟随:我脑袋疼。 对比林孟随的内里抓狂,陈逐淡定自若,还利用堵车的时间处理了不少工作。 林孟随心想你能处理工作,我也能,于是拿出手机刷刷刷,而这一刷,叫她看到了别的。 ——钱又退回账户了。 林孟随赶紧再转一遍,心道这次她人就在跟前,他总不能还忘了点收款了吧? 陈逐手机震了下,屏幕上方弹出消息,他扭头瞧瞧,女孩笑着看他,那意思是:你快收下,咱俩就两清了。 陈逐按下锁屏,说:“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林孟随一愣:“什么?” “自己想。” “什么啊?” “……” “到底什么啊?” 女孩语气疑惑急切,不经意间带出了几分娇憨,像是撒娇。 陈逐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他扯了扯领口,还在看她:“再想。”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这是他们自重逢后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看对方。 本是并无他意,可视线对接上的那一瞬间,就仿佛被什么东西黏在一起,竟怎么都分不开。 林孟随渐渐感到自己心跳的提速,下意识攥住了衣摆,陈逐几乎是在凝视她,昏黄的街灯穿过车窗映在他脸上,一半晦涩,一半清明。 就像此时的气氛,带着暖绒绒的朦胧不清。 林孟随嘴唇动了动,没出音,倒是后面突然传来鸣笛声。 “干什么呢!走啊!”暴躁的夜,暴躁的大哥探出车门暴躁拍门,“要瞅回家瞅个够!” “……” “……” 视线终于断开。 陈逐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踩下去,林孟随则是暗暗舒了口长气。 走过最拥堵路段,路况好转起来。 林孟随在想她究竟忘了什么?可问题他俩都没接触,她能忘什么? 反而是有人还没点收款。 “陈总,住院的费用……”她提醒,“你收一下。” “开车了。” 才说完,前面就是个红灯。 陈逐:“……” 林孟随盯着他,他不得不拿起手机,刚解锁密码,有电话打进来,他点了接通。 “……还没……在回去的路上。” “……” “还好,不累。” “……” “这次想吃什么?” 又是那样温和的口吻,和电梯里那次一模一样。 女朋友吗? 林孟随心里噔的一下,她低头看看自己所处的位置,顿时如坐针毡,脸上也一阵儿一阵儿发热。 她不该上车的。 陈逐耐心十足地讲着电话,绿灯亮了也不挂,大有一路聊下去的意思。 林孟随没想到陈逐还有话这样多的时候。 她两条腿不自在地动了动,放在膝盖上的包一滑,她的耳机从里面掉出来。 林孟随心烦意乱,弯腰去捡,这情景叫她又想起句歌词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她觉得好笑,差点笑出声来,直起身子的时候也忘了车里空间有限,脑袋照着收纳箱那里撞过去。 却不疼。 林孟随一看,陈逐用手给她垫了一下。 陈逐低眸看着快在他车里缩成一团的女孩,心道:她怎么这么小?还总是顾前不顾后。 他一边开车,一边又要注意某人,没功夫再聊下去,说:“我这边不太方便,回头再说。” “奶奶您早休息。”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前方遇拥堵路段,预计通行时间三分钟。” 机械女声又一次播报路况。 车里,空调源源不断输送着适宜的暖风,林孟随保持“坐位体前屈”,还在看陈逐。 夜色深沉,车内光线更是昏暗,在这种采光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反倒衬得女孩的脸更加白润,宛如含光的温玉,白到几乎晃眼。 陈逐视线从斜下方游弋而过,然后缓缓踩下刹车,说:“你要以这样的姿势回家?” “……” 林孟随恍然,赶紧坐好。 手里还握着耳机,半天没往包里放,隔了一会儿,她问:“刚才的电话是奶奶?” 陈逐看着前面:“嗯。” “奶奶她,身体还好吧?” 林孟随问得小心,似是担忧这个问题会触及到过去,但不问又不放心,语气格外轻。 陈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说:“这些年各项指标还不错。” 就是年纪上来了,有些贪嘴,今天想吃老字号点心,明天又想吃年轻人喜欢的那些小吃。 林孟随笑了,声音也更轻了:“那就好。” 林孟随非常喜欢陈逐的奶奶。 因为家庭圈层的缘故,她从小接触的人大多都是家族底蕴深厚的,财力名声地位俱全,但论真正的大家闺秀,她只认奶奶。 烟火童话 第20节 她从没见过那么美好的女人,气质温婉,腹有诗书气自华,还弹得一手的好琴,不夸张地说,陈逐奶奶往那儿一坐,就是岁月静好的具象化。 林孟随和奶奶接触的次数不是很多,但见面的那几次,长辈都是温声细语,用心招待……尽管那时的陈家根本拿不出什么能款待客人的东西,可林孟随从不觉得被怠慢。 回国有段日子,按理说,也该去探望问候长辈。 只是……她没有去的身份了。 林孟随心中惋惜,只能遥祝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余下的路,畅通无阻。 车子停在北城靠近市中心的一片洋房区外。 这里是老林亲自为女儿挑的房子,闹中取静、私密性强、安保严格。 林孟随不麻烦陈逐,让送到大门口就行。 解开安全带,她说:“谢谢陈总。” 陈逐粗略打量了一下小区外貌,全是矮楼,最高楼层不过四层。 她以前不是喜欢高的地方? 陈逐没往深处想,见人要下车,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又忘? 到底什么呀? 不对,是有人忘了点收款才对。 林孟随张口要反驳,陈逐又说:“以后还是叫名字吧。” 说这话时,男人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黑色衬衣衣袖翻折到手肘处,露出的小臂修长有力。他侧着脸,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冷硬紧绷。 林孟随有点没跟上话题跳转的节奏,半天没言语。 身边那人也不催,外面马路上陆陆续续开过去几辆车,只有他们纹丝不动。 “这……”林孟随不知道该怎么说,“合适吗?” 陈逐反问:“你是我员工?” “不是。” “你不知道我叫什么?” 更不是了。 “那就叫名字。” “可是……” 陈逐瞥来一眼,林孟随不说了。 曾经相处那么久,林孟随的“无赖神功”虽然了得,但她更晓得什么时候无赖有效,什么时候无赖没用。 某人打定主意的事,是再无法更改的。 也罢,既然人家说了让她叫名字,她就叫呗。 林孟随揪揪耳垂,说:“那我回去了。” “等等。” “嗯?” 陈逐也解开安全带,上半身转了过来。 他动作并不大,但不知是不是他太高的缘故,林孟随顿时觉得空间逼仄了不少,人不由自主往后靠了靠。 “上次是你主动提的,现在却不认。”陈逐表情严肃,“你什么意思?” 林孟随懵:“我提什么了?” “你说呢?” “我真不知道,你告诉我,行吗?” 她眼巴巴瞧他,那个“吗”字尾调稍长、上扬,漾出自然而然的娇俏。 陈逐嘴角微动,终于给了答案:“西裤。” “…………” 说真的,林孟随刚才在车上把他们从重逢到现在的经历捋了一遍,连她上次要捉他的警长也考虑了进去,都没想到会是那条西裤。 他这是要她洗? “谁弄的,谁负责。” “陈债主”理由充分,“林罪人”没法抵赖。 林孟随认了:“那我送去干洗,洗好还给你。” “下次去学校的时候取走。” “怎么取?”她问,“你最近都不去学校。” 闻言,陈逐又摆正身子坐正,扭头去看窗外,默了会儿,说:“周一,你去吗?” 他语调平淡,林孟随却无端心头一动。 她下意识说:“去。”说完,不觉抬眼去瞄那人。 不想对方也转过脸来看她,两人视线相连,险些又要像之前那次,无法断开。 林孟随快速撇开眼,加上了解释:“你们学校周一就要开始义卖活动了,我和离离他们过去取材。” 陈逐没说话。 林孟随只好没话找话,又来了一句:“你卖吗?” 陈逐一愣:“你说什么?” “……” 林孟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立刻重说:“我的意思是义卖活动,你卖……不是,你有东西要卖吗?” 陈逐看了她几秒,转回去:“有几本书。” 林孟随“哦”了声,再不多嘴,草草给这一路的尬聊画上句号。 她打开车门下去,外面的冷空气再次吹进车里,她俯下身,一手扶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一手摆摆:“再见。” 陈逐闻着似有若无的清甜,说:“周一见。” * 回到家,林孟随给浴缸放水。 躺在泡泡浴里,她复盘了一下今天的工作,然后顺着工作联想到今天的工作对象,以及叫她思念的奶奶。 居然是奶奶。 林孟随两只脚丫搁在浴缸边缘,小指头晃了晃。 她点开一个视频,里面放着一首节奏欢快的民谣,挺好听,她跟着瞎哼哼,手舞足蹈,弄得泡泡飞满浴室。 而与她相隔遥远的某处,行驶在某条路上的某辆车里,同样有音乐声,正顺着车窗飘向漫漫夜空。 * 周一下午,三人小组来到北城大学。 雅拙园那边已经搭出雏形,各式各样招揽客人的宣传牌立在摊位前,学生和老师们忙前忙后。 老蔡说他过去拍些素材,离离跟着一起,林孟随便自己先去了科研楼。 科研楼外的小院,团队里的人也在准备义卖的事。 郑征帮着运东西,瞧见林孟随来了,他将东西往小推车一撂,跑过去找人。 和他一起的女生拉不动那么沉的书,喊郑征回来,郑征没听见。 “孟随,你来了啊。”郑征笑道,“吃午饭了吗?” 林孟随点头:“吃了。你们的准备很充足啊。”她指指那几个堆满物品的小车。 “我们这些人别的没有,就是书多。”郑征顿了下,又说,“晚上除了义卖,不是还有夜市吗?我们学校的一位宿管阿姨会出来卖关东煮。这位阿姨做的关东煮,特别好吃!我请你吃啊。” 林孟随还挺喜欢吃关东煮,笑了笑说:“还是我请大家。在这里打扰大家那么久,怎么也得小小感谢一下。” 郑征看着面前的女孩,她不过随便说几句话,他的心就砰砰跳。 他觉得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赶紧行动,不然等电视台在这边的工作结束了,机会会大大减少。 “孟随,我还有个事想和你说。”郑征清清嗓,“下周二晚上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 “郑征。” 一道女声打断郑征的话。 说话的是郑征的同班同学——凌珊,也是团队里唯二的研究生。 林孟随对这位同学印象比较深,主要是人家一看就是那种文静聪慧的女孩,平时待人接物也教养良好。 “你们有事先说。”林孟随侧开身,“我进去了。” “孟随,我……” 凌珊拖着一摞死沉死沉的书,横在郑征跟前,她想和他说林小姐摆明了对你没意思,每次都有分寸地保持界线,你就不要总往上贴了。 可凌珊没勇气说出来,她怕郑征嫌她多管闲事。 她小声嘀咕:“还这么多东西没搬,先做正事吧。不然刘老师一会儿又得数落你。” 郑征难掩失落,不过还是干起活儿来,回道:“刘老师现在哪儿有功夫管咱们?光那位就够让他头疼的了。” 凌珊:“你说孙学长是为什么呢?他明明也知道自己跟不上团队的节奏,还非要留在团队里,不是为难自己吗?” 郑征冷哼:“我看他纯属是为了恶心学长!” 林孟随去了留给电视台的临时办公室。 离离在小群里发来几张照片,拍的是有同学在卖二手玩偶,且都是绝版的那些。 烟火童话 第21节 离离问晚上她可不可以抢购? —[我和你一起抢] 林孟随回复完打开电脑,等待开机的工夫,她往前院望了一眼,并没有黑色的车,她继续工作。 一直忙到快傍晚的时候。 三人组帮着团队把东西布置的差不多,大家一边运最后一波物品,一边商量待会儿吃些什么晚上好有力气吆喝……陈逐来了。 他拎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有两本书体积大,冒出尖尖的角。天气冷了,他在黑色西裤和羊绒衫外加了一件深灰色大衣,很有秋冬复古的感觉。 几个组员说学弟来了,他点点头,谦和有礼。 林孟随抱着一小箱子的手套围巾,站在离他有些远的位置,但他们的目光还是对上了,然后一个往雅拙园去,一个进了楼。 没过几分钟,林孟随收到一条微信。 —[什么时候拿西裤?] 那西裤是拿金羊毛织的吗?这么在意。 林孟随忍笑。 —[你说什么时候?] —[现在。] 还是笑。 —[我现在忙,过不去,要不你放到临时办公室去?走时我会带走。] —[不行。] —[为什么?] 林孟随停下来等这条消息。 她说不清自己期待的是什么,但总归是有期待,而期待来临前的等待,又总是磨人。 但她隐隐有种感觉:他们在向另一种崭新的方向转变。 “孟随,干什么呢?”郑征从身后冒出来,“是不是累了?” 林孟随锁屏,摇头:“没。回个消息。” 郑征:“我们定了学校附近一家餐厅的盒饭,已经送到科研楼了。一起吃?” 林孟随转告给老蔡和离离,放好箱子,和郑征往科研楼走。 郑征话不少,林孟随没怎么听,她在细细感受口袋里的震动。 快到郑征办公室时,她想说她等老蔡和离离,话没出口,办公室里传来孙泉的声音。 “凭什么他要我走我就走?真以为这里是他陈逐一个人说了算?” “我就不走。” “只要我不交原始数据,他奈何不了我。” 另一个同事:“老孙,何必呢。” “看他不顺眼,不行?”孙泉嗤笑,“真当自己是天才呢。我告诉你,他以前就是个穷小子,家里穷得叮当响,靠助学金过活呢。” “而且,说一个你们不知道的吧——这小子上高中时一心想傍他们学校的白富美!” 林孟随一怔,人仿佛被重重抡了一拳。 她想进去阻止孙泉的话,可又不知道自己的阻止会不会反而让事情坐实,给陈逐带来不好的影响,一时进退两难,脑子压根转不起来。 而也就在她犹豫的这不到一秒的工夫,孙泉又说:“陈逐,典型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不想想,人家那种名门望族的千金能看上他这种没爹没妈的穷秀才吗?看他一眼都是给他面子!不甩他甩谁!” “该!不自量力!” 郑征气得肺要炸了。 他抬脚要踹门进去,视线一扫,又当即愣住。 “学长……” 林孟随心脏一抽,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她扭过头,就见陈逐站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神色淡漠,眼中冰冷。 那一刻,刚刚的那些期待、那些笑容,全都化为乌有。 林孟随悲凉地想:她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他们之间有了转变呢? 她看着陈逐,心里的酸楚快叫她窒息,可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想抓住他…… 也并不意外的,看到陈逐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 和大家说下,小说明天就入v啦! 届时大肥章掉落,且看陈总越来越憋不住。 ———————— 另外,给自己的一篇预收文打个广告。 《夏挚》文案: 孟漪搬到小姨家的第一天,撞见她哥向星丞和死对头在巷子里对峙。 双方剑拔弩张,孟漪躲在哥哥身后,偷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少年个子高高的,清瘦冷峻,漆黑的眼像是带着磁力的漩涡,深邃沉静。 “沈戒,今天先到这儿。”向星丞护着妹妹,“回头学校见。” * 在所有人眼中,沈戒是个异类。 他不爱和人交流,也不正眼看谁,性格极为冷僻。 可如果有人惹他,他会凶狠反扑,毫不留情,哪怕教导主任来了,他也得打趴下对手,让对方认错。 向星丞和沈戒不对付,怕殃及池鱼,没少叮嘱孟漪离沈戒远些。 而话说回来,他妹妹乖巧文静,压根儿也不会和沈戒这种学生有交集。 * 一段时间后。 某天,向星丞看到有人挑衅沈戒。 他留下看戏,猜这五六个人能不能让沈戒挂彩,结果不想沈戒直接转身走了。 对方被这诡异的举动弄得心里发毛,问沈戒几个意思?要打就打,给个痛快话。 沈戒淡淡道:“赶时间。” “……” “……”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向星丞纳闷地回到家,孟漪不在,一问,说是去小超市买东西了…… 巷子里,沈戒等候已久。 他盯着巷口,直到那道身影出现,瞳孔中的冰冷融化、变暖,盛着女孩的模样。 孟漪打量了一遍人,见没有异常,交出笔记:“我得走了。”不然她哥发现就麻烦了。 要离开时,校服被人小心翼翼拽住。 “没打架。” 少年硬邦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柔软:“你说的话,我都听了。” * 再后来,向星丞和沈戒不打不相识,成了哥们儿。 沈戒念的大学和孟漪挨着,向星丞把宝贝妹妹托给兄弟照顾,嘱咐:“你可帮我看好了。特别是防着那些男生,知道吗?” 想起昨天在楼梯间的拥吻,沈戒哑着音“嗯”了声。 ———————— 小贴士: 1、温柔独立少女vs对外烈犬、对内忠犬少年; 2、双向救赎,双向奔赴,双c,he; 3、微群像,少男少女欢乐多,友谊地久天长。 第14章 郑征又叫了一声学长。 他想追上去, 可办公室的门在这时打开。 孙泉和另一个同事出来看情况,几双眼睛的目光撞到一起,那边陈逐也还没走出走廊, 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目了然。 同事说他还有事, 先溜了。 剩下孙泉, 他看到郑征一脸气愤的模样,满是无所谓, 甚至还有些得意, 好像让陈逐的崇拜者听到陈逐是个什么人, 他能得到好处似的。 郑征脾气上来, 想要讨说法,林孟随拦下了。 “孟随?”郑征不解。 林孟随摇摇头, 转脸看向孙泉。 烟火童话 第22节 奇怪的是,孙泉在面对林孟随的时候表露出了几分心虚,人也立刻回了办公室,不再嚣张。 林孟随若有所思, 而后麻烦郑征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郑征看着她, “我一定给你办到。” “你帮我打听打听孙泉的情况, 越多越好。” “打听这个干什么?” “你就当帮帮我, 拜托了。” 女孩的眼睛有些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红的, 郑征心一软, 答应下来。 * 夜幕降临,雅拙园灯光明亮。 大大小小的摊位有几十个,摊上摆着各种物品,书自然是最多的, 但也有穿的用的,价格非常便宜。 园内人潮涌动,这次义卖挣到的钱会全部捐给山区,所以大家哪怕没有需要,也会过来看看,能买一点是一点,全当献爱心。 林孟随还看到一位老师在卖书。 老师头发花白,年逾七十的样子,精神头却足,戴着一副镜片厚厚的玳瑁框眼镜,举止言谈温文儒雅。 林孟随喜欢观察人,在观察过程中她会去想象这些人经历过的故事。 这位老师引起了她的兴趣,可她这会儿却无心过去交谈,她偷看了陈逐好几次。 陈逐和平时并无不同,神情清冷,不失礼数,站在拥杂的摊位前照旧遗世独立。 他把带来的几本书放到研发团队的摊位上售卖,刚一摆上,不对,是还没摆上,大波的学生就蜂拥而至。 “哪本是陈学长的?我要!” “你要什么要?你一个学艺术史的,看得懂吗?” “你管我看不看得懂!” “我也要!” 学生们争抢起来,刘建兰习以为常,早有准备。 他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幸运转盘,说一块钱转一次,谁先转到谁先买。 摊位即刻收账两百元,有个学生直接转了五十块,要转五十次。 所有人为了陈逐的一本书疯狂,而陈逐站在摊位后的一个角落,置身事外。 他一向如此。 别人的赞扬也好,诋毁也罢,他从来不往心上去,因为早已听过太多太多。 可孙泉的那些话对他真没影响吗? 林孟随不敢想下去,她向离离和老蔡交代好工作,往摊位那边走。 她并不知道她该对他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不对,毕竟她就是让他遭受他人侮辱的始作俑者。 可不说,她又过不去。 林孟随做好接受冷言冷语的准备,等到了摊位,却不见那人。 她四下看去,哪里都没有他。 林孟随又掏出手机,微信上,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她的那句“为什么”上。 她点击键盘,想问“你去哪儿了”,又觉得这么问不太好,删掉;转而输入“我能和你谈谈吗”,还是删除;最后,她敲下一句“方便给我西裤吗”,也被她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末了,依旧只剩下那句:为什么。 * 林孟随一连几天没再去北城大学。 台里的讨论会上,林孟随提出想在片子里不仅加入义卖活动的场景,也把当时做的随机采访加进去,任思阳不同意,说不符合主题。 林孟随反驳这次访谈的两大特点是“国产化”和“年轻化”,加入年轻人对芯片发展的认知和理解,是无可指摘的。 而且,国家这些年越来越注重对学生们文化自信的培养,听听学生们的看法,才能更好地树立自信。 再者,片子想吸引当代学生们去看,那就得有学生参与,不然空有一群专业人士讲大道理,别说学生,老年人都未必爱看。 主任认可了林孟随的意见,同意她这么做,任思阳气得后半场会上没说一个字。 午饭时间,又到了晓慧姐的夸夸时间。 朱晓慧说不愧是林主持,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稳,以后把老任踢下去,妥妥的电视台一姐。 林孟随对对自己有着八米深滤镜的朱晓慧同志已经免疫,给只耳朵,手底下回复信息。 朱晓慧最近逮她好几次,一不工作时就捧着手机不放,问:“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什么情况?” “和我还藏着掖着?”朱晓慧眯起眼,“是大学里的小鲜肉还是科技公司里的技术精英?” 知道朱晓慧是误会了,林孟随笑笑,搁下手机:“没有。我发誓。” 瞧着不像是说谎敷衍,而且朱晓慧回忆林孟随发消息时连个笑容都没有,表情全程严肃得像是要去执行刺杀任务,也就信了。 朱晓慧往前探身,掩声说回正经的:“你现在和老任这么刚,有没有想过万一项目出了什么纰漏,你怎么办?” “没想过。”林孟随夹起一块黄瓜,“凉拌。” 朱晓慧点了下她,叫多留个心眼…… 今天食堂的红烧肉做得很不错。 郑征好不容易抢到,又没心思吃。饭盒扔在桌上,他两手捧着手机,手指哒哒哒移动得飞快。 “你这是和谁聊天呢?”有位学长问,“嘴角都快裂到耳朵后面去了。” 郑征揉揉脸,咕哝哪有。 说罢,从外面吃完饭的孙泉回到办公室,屋里算上郑征的三个人,谁都没理他。 孙泉“切”了一声,从柜子里拿出健身衣,走了。 他出门时,正好陈逐进来。 两人狭路相逢,一个不屑轻蔑,一个云淡风轻。 陈逐来到郑征斜对面的韩学长桌前,有几处数据要和韩学长再核实一下。 韩学长找实验参照组,翻半天没翻着,喊郑征来帮忙:“谈恋爱先缓缓的!正事要紧。我那份实验报告是不是给你了?” “没有吧。”郑征站起来,又小声补充,“我可还没谈呢。学长别瞎说。” 韩学长笑话他:“还没谈呢?天天恨不得给手机贴眼前边。是不是电视台的那个林小姐啊?” 咚。 坐在窗边的凌珊没拿住笔,掉在了地上。 大家往凌珊那边看了一眼,都没说话,郑征这边也找到了实验报告,还真在他这儿。 韩学长打他肩膀:“你小子心思全飞了!”说完,去找陈逐,叫了几声,陈逐才有反应。 陈逐视线扫过郑征还攥在手里的手机,眼见他窝回座位上又开始发消息,捏着文件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陈逐和韩学长进行沟通核验,郑征不凑热闹,搜索起适合约会的浪漫餐厅。 等陈逐这边完事,郑征想到韩学长和妻子是校服到婚纱,夫妻俩结婚多年还特别恩爱,就起了请教的心思。 “韩学长,你说和女生告白需要准备什么啊?” 韩学长瞪他:“还狡辩说没谈!” 郑征嘿嘿:“就是没谈嘛。这不向你取经来了吗?” 韩学长冲他勾勾手指,郑征跑过去,看陈逐站在办公室中间不动弹,问他是还有什么事吗? 陈逐深深地看了郑征一眼,摇头。 他离开后,凌珊也没在办公室待下去。 * 处理好台里的事,林孟随最后一趟来北城大学。 说是最后,也不准确,应该是这段时间最后一次才对。 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后面会有电视台的团队来系统拍摄研发团队的日常,用于全片剪辑,林孟随只需等到拍摄后期来学校采访几位相关对象即可。 林孟随找到刘建兰,把之后的工作安排和刘建兰阐明。 刘建兰很开心这些日子和电视台的合作,让林孟随以后想来学校玩了,随时来,他全程招待。 林孟随笑道:“谢谢刘老师。我买了一些点心,晚些时候会快递过来,还麻烦刘老师您帮我分给大家。” “太客气了。” “应该的,谢谢大家一直的配合和支持。” 刘建兰送林孟随出办公室,郑征等在门外。 得知林孟随今天要过来,郑征早上就在微信上问林孟随要不要一起吃午饭?他又打听来不少孙泉事。林孟随答应了。 刘建兰眼看林孟随和郑征站一起,一对金童玉女,欣慰地笑笑:“行了。你们去吃饭吧。” 林孟随和郑征并肩前行,快走到楼口,迎面进来一个人。 今天阳光非常好,照得哪里都亮堂堂的,但男人进门的那一下,挡住了大半光线,林孟随只觉眼前一暗。 自周一后,林孟随和陈逐完全断联。 那晚车上的对话也好,微信上的信息也好,都如黄粱一梦。 转账也在周一晚上就退了回来,林孟随很多次想借由转账冒冒头,又怕万一转账起到了提醒作用,陈逐会删除好友。 但删不删的,两人本就没什么内容的微信,已然和死了一样。 “学长今天怎么过来了?”郑征问,“不会是我报告又不对了吧?” 陈逐说不是,看了看郑征身边低着头的女孩,还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往前走去。 烟火童话 第23节 林孟随没有抬头,只余光跟着那人一点点偏移。 她看着那双黑皮鞋从远处向着自己靠近,擦肩的时候,她闻到那股好闻的冷檀香,飘忽一瞬,就消失了。 林孟随和郑征去了学校的食堂。 打好饭,林孟随也不啰嗦,问郑征又打听到了什么? 这几天,他俩除了孙泉这个话题,没说过别的,郑征有心说点个人的事,又找不到切入口。 眼下,又是一场孙泉专题讲座。 自然了,涉及到工作上的事,郑征也有点八卦,他忍不住吐槽:“刘老师好言相劝,想跟老孙好聚好散,老孙就是不走!天天来了也不做事,就为恶心人。” “开除了不行吗?” “不好开。”郑征皱眉,“他手里有一部分原始数据,要是他存了坏心想篡改或者删除,就麻烦了。” 林孟随明白了,又和郑征说别的。 等该搜集的信息都搜集齐了,林孟随思考下一步,期间郑征和她说了什么,她全都没入心,只想到回头事成买一份贵重的礼物感谢郑征帮忙。 从食堂出来,郑征下午还有课,先走了。 林孟随也要回台里,她慢吞吞地走在校园里,走到距离科研楼不远的一处小花坛时,遇上正在喂警长的陈逐。 如今北城已是冬日,寒风萧瑟,万物凋零。 陈逐蹲在树边,专注地看警长吃东西。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干净柔和,给这寒冬染上了丝丝暖意。 林孟随看了他好久,他才察觉她的存在,站起身,手掸掸衣摆,冲她微微点头,就要离开。 林孟随几乎是脱口而出:“对不起。” 陈逐看向她,顿了一顿,问:“对不起什么?” 林孟随眼睛酸得要命,她不想失态,拼命在忍:“你……你别这样,行吗?我是真的……” “你是真的丢下了我。” 林孟随一怔,感觉有什么从心口一下子穿了过去,继而痛感迅速蔓延至全身。 陈逐还在看着她,没看一会儿,又转过身抿抿唇,似是叹息了一声。 等过了片刻,他重新转回来,继续:“你不用说对不起。不管是孙泉的话,还是你当初留下的纸条,说的都是事实。” 林孟随下意识摇头,陈逐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其实,陈逐出身不俗,只看他的涵养和言行就能窥得一二。 陈逐的爷爷是一位数学家,外公是数学教授,外婆是建筑师,两家人都是知识分子。他们培养出来的儿女,陈逐的爸爸妈妈,也是数学领域的绝对精英。 陈逐爸爸十七岁大学毕业,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和青梅竹马领证,组建了一个简单幸福的家庭。 那时,陈逐父母成立的软件研发公司是行业里有名的夫妻公司,人人都羡慕他们事业爱情双丰收,就连爱情结晶也继承了父母的数学天赋,早早展露出过人才华。 可人这一生又哪里是会一路顺到底的呢? 陈逐父亲被合作伙伴背刺,公司倒闭,欠了巨额外债,陈逐父亲也背上“骗子”的骂名。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陈逐父亲去找合作伙伴理论,气急之下从楼梯上摔下来,磕到后脑,还没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陈逐母亲在巨大悲痛面前,强撑着卖房卖车,尽可能还清欠款,然后在一个平静的午后,殉情。 八岁的陈逐没了爸爸妈妈,从此和奶奶相依为命。 陈逐再没享受过稍微富足一点的生活,每一分钱都要算计着、节省着,而艰难之下,奶奶的身体也出现问题,所有事只能陈逐一个人扛。 孙泉说得没错,年少时期的陈逐就是靠助学金和四处打工挣钱过活。 即便现在他在世俗眼中是取得了一定成绩的成功人士,那也改变不了他贫穷的过去,更改变不了他和林孟随之间的差距。 陈逐连郑征都比不过。 郑征家起码父母健在,父母也是高级工程师,家庭背景积极健康。而他…… 想到这里,陈逐再度看向林孟随,他眼里说不清是对自己的嘲讽,还是对林孟随的怨恨,他什么也没说,又一个人离开了。 林孟随这次没叫他,望着他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之后,她在原地站了好久,风吹得她的脸裂开般的疼。 * 又几天过去,北城迎来一次降温,天更冷了。 孙泉还是赖在团队里不走,也不配合工作,成日晃晃悠悠,看见陈逐便阴阳怪气一通。 大家都烦孙泉,又拿孙泉没办法,只能寄希望陈逐早点清理门户,可陈逐从来没在孙泉身上浪费过一丁点时间,始终淡然处之。 下午,郑征穿上他最帅的夹克外套去了科研楼。 韩学长说可是了不得了,这么个天穿这么少,回头再冻傻了。 “想要风度就不能要温度。”郑征吸吸鼻子,“付出才有回报。” 韩学长为学弟的觉悟点赞。 两人一起处理了些工作,孙泉中途回来,脸色不太好。 也是奇了,这些天孙博士每天神采奕奕,回回和打了胜仗的斗鸡一样,怎么突然蔫儿了呢? 八成是来报应了。 大家谢谢“报应”,各自忙乎手里的事,没人理孙泉。 凌珊也讨厌孙泉,觉得这人简直是给他们学科丢脸,她绕开孙泉走,来到郑征身边,看到郑征的打扮,心里又是一绞。 “郑征,有个地方得你看看。”凌珊说。 郑征接过演算纸算了两遍,告诉凌珊怎么回事,然后问凌珊能不能出去说两句? 两人来到走廊上。 郑征开门见山:“小珊,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花是不是?要是花里还有小熊什么的,是不是更好?” 凌珊绞着手指,问得艰难:“林小姐答应晚上和你吃饭了?” “对啊。”郑征傻笑,“你说她答应吃饭,是不是就是有同意和我交往的可能?” 凌珊倒吸了口气,没接话。 郑征畅想着晚上的事,没注意到楼梯上多了一尊“雕塑”,发现时,吓了一跳。 “学长你怎么一点声音没有呢?”郑征抚着心口。 陈逐不说话,只一味盯着郑征,郑征叫陈逐的眼神弄得背后发凉,小心问:“学长,我是哪里又出错了吗?” 陈逐从楼梯上下来,走到郑征跟前,郑征不矮,有一米八二,但在一米八八的陈逐面前,还是像个小弟弟。 “没有。”陈逐从嘴里挤出这两个字,走了。 郑征莫名其妙,问凌珊学长这是怎么了? 凌珊哪里说得出来话? 郑征也不在意她回不回答,看看时间,说坏了,然后急忙忙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出门时,孙泉也要走,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郑征都想好了要怎么呛孙泉,但孙泉六神无主的,根本没在意他,走得比他还快…… 陈逐往电梯那边去。 离离今天过来调取关于一代芯片的资料,一进楼,就叫陈逐冷冰冰的气势给震了一下。 她打招呼:“陈、陈总好。” 陈逐下意识看了眼离离身后,颔首:“你好。” “您忙。”离离指指里面,“我先走了。” 陈逐回到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他翻开这段时间的实验报告,每一页纸对下一步研究都至关重要,陈逐以往在看这些的时候,都更为认真。 可此刻,他只觉这些数字和文字像是春天恼人的柳絮,胡乱在脸上飞舞,挥之不去。 他放下报告,闭上眼,沉沉气。 没过半分钟,又睁开,他看着屋里的一陈一设,周遭静极了,心跳声就更为明显。 陈逐看了许久,最后将目光落在柜子上的纸袋上。 那里装着一条西裤。 陈逐又看了纸袋许久,豁地,他起身拿上袋子,下了楼。 * 这是一家私密性不错的餐厅。 公共区域的餐位很少,两边则是一个个隔断好的小空间,纱帘挂在外侧,遮住了一些空间里的情境,又没都遮住。 林孟随提前十分钟到的,要了一壶龙井,嗅着缕缕茶香,她不慌不忙,耐心等候。 六点四十分整,人来了。 孙泉到这会儿都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老子下午给他打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还告诉他今天不把事情摆平了,以后别想回家,更别想得到一分钱。 于是,孙泉来了,赴约来了。 看到女孩的那一刻,他猜到什么。 “孙博士很聪明。”林孟随转着手里的茶杯,“你一早就知道我和陈逐高中时的关系,但你把我给隐去了。” 孙泉尚不知林孟随究竟想做什么,便给了一个讨巧的回答:“女孩的声誉很重要。” 林孟随笑笑:“谢谢你为我考虑。” “客气了,我也是……” “可你搞错了一件事。” 烟火童话 第24节 孙泉挑一挑眉,林孟随娴熟地给他添茶,说:“是我追的陈逐。” * 陈逐去了郑征的办公室。 工位是空的。 陈逐问凌珊知道郑征去的是哪家餐厅吗? 凌珊不知道陈逐问这个干嘛,说要是工作上的事,郑征有拜托她帮忙先…… “他去的哪家餐厅?”陈逐打断,“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凌珊:“不知道。” “他走多久了?” “半个小时了。” 陈逐皱了皱眉,离开办公室。 他边走边拿出手机,想给林孟随发微信,想让她不要去吃饭,可他该用什么理由? 瞥到手里的东西,只有这个了。 他编辑微信,让林孟随今天履行承诺,把西裤拿去干洗,而信息发出去,显示的却是:你不是对方的好友。 陈逐一愣,人定住了。 就在他茫然时,离离抱着一堆资料从他面前经过。 许是出于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吧,陈逐问离离知不知道林孟随今晚去哪里吃饭? 歪打正着,离离还真知道。 因为那家非常适合谈话的餐厅,就是离离推荐给林孟随的。 * “你到底想干什么吧?”孙泉问。 林孟随眨眨眼。 她的眼睛是标准小鹿眼,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就清纯无辜,若是眨动起来,更是灵动极了,叫人看一眼就心生喜欢。 她就用这双眼看着孙泉,问:“你父亲没和你说?” 孙泉张张口,林孟随又说:“你家做化工生意,都是和药厂合作吗?” 孙泉:“有话直说。” “好吧。”正好林孟随也懒得绕弯子,“你退出团队,不许给团队造成任何损失,并且向陈逐道歉。不然——” “你们家就滚出北城。” 孙泉蹭地站起来:“你以为你……” “不对,说错了。”林孟随抬起手,仰头面带微笑,“是但凡有培西制药的地方,你都待不了。” 孙泉手里握着茶杯,手背上青筋炸了起来,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泼向林孟随。 可他还是忍住了。 林孟随父亲这一脉从医,林孟随爷爷是国内肝胆外科泰斗级别的人物,而她父亲林正声创办的培西制药是制药行业的超级企业。 这还不包括林家其他的那些人,从政的从政,搞学术的搞学术,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人物。 至于林孟随妈妈这边…… 冷汗从孙泉头上流下来。 对于这些,孙泉原本是不知道的。 林家很低调,林孟随更低调,只是孙泉上次无意中得知林孟随和陈逐同是北城一中的学生后,又因为他嫉妒陈逐,就有意找人打听了一下。 这一打听,才知两人有这么深的渊源。 可孙泉没把这事捅破,也没抖落出来林孟随,就是怕惹到这位大小姐,没想到结果还是…… 孙泉咬牙坐下,他点了点头:“我可以按照你说的做。” 林孟随还算满意:“道歉时,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要鞠躬。” “……你这是欺人太甚。” “你说是就是咯。” “……” 孙泉额角抽抽,他这是踢到铁板了。 眼前的林孟随像是变了个人,明明平时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动真格的,半点不含糊。 陈逐值得她这样? 孙泉不禁冷笑:“据我所知,是你甩了陈逐去国外的。现在这么为陈逐撑腰,怎么?是良心不安?还是旧情难忘?” * 陈逐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餐厅。 他停好车进去,迎宾的服务员问他有预约吗?还是有朋友已经到了? 陈逐说他找人,女人,身高一米六七,到自己这个位置——他把手精准地卡在下巴下面一点。 长得非常漂亮,皮肤白皙,长发,微微卷曲,可能是披散着,可能是简单扎了一个低马尾,说话声音也好听,嗓音偏甜,语调轻快。 服务员:“……” 这是警察上门逮捕犯人吗? 服务员不知道陈逐说的是谁。 事实上,哪怕他说句对方是个年轻女人,她都可能会想起来一二,但偏偏就是这番详细描述,反倒让人失忆。 陈逐看出服务员派不上用场,道了声失礼了,便直接进去找人。 服务员在后面说等等,他也不管,进去之后,眼睛搜索了一圈,一下捕捉到林孟随。 她坐在纱帘后面,背影朦胧,可陈逐不会认错。 他朝她走去,在几米外的距离看到她对面坐着的人,又停了下来。 服务员这时追上了他,劝阻道:“先生,不如您还是先联系一下您的朋友?您这样恐怕不合适。先生?” “这里有人坐吗?”陈逐指着一个位置。 服务员说:“这个座位有客人预定了。八点的时候……” “我八点前走。”陈逐过去,“麻烦来一壶龙井。” 服务员:“……” 陈逐坐在林孟随他们后面这桌。 餐厅的保密性做的不错,他并不能很真切地听到隔壁的对话,只有只言片语…… “我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林孟随反问,“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就行。” 孙泉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笑得很欠:“听我一句劝,你这么护着他也是多余。甩都甩了,回头草没那么好吃。” 林孟随不耐烦:“明天就道歉。你别想着蒙混过去,只要你不郑重一点,我就兑现我的话。” “你这是以权谋私!” “有权不谋是傻子。你在学校里那么猖狂,不也是仗着家里和学校有点关系?” “……” “孙泉,你年纪也不小了,还读了那么多年书,怎么为人处世跟个小孩一样?” 这句话正中孙泉痛点。 他恨陈逐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比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子低一辈,他的导师每每谈及他这位“师叔”,那种赞美、欣赏,都让孙泉无比厌恶。 “我看你才是涉世未深的小孩吧?”孙泉反击,“要我说,你为陈逐出头,纯纯多余。这种穷小子不知道伺候过多少富婆才……” 林孟随一杯热茶泼了过去。 孙泉叫了一声,跳起来要抓林孟随衣领,林孟随没在怕的,同样站起来,抄起茶壶想抡过去。 两人就比谁快。 而林孟随刚抬起手,手腕就被人握住。 那人力气奇大,不由分说将她搂到怀里,还夺走她的茶壶,紧跟着,又朝孙泉踢去一脚。 等林孟随反应过来时,孙泉已经趴地上了。 “伤到没?” 听到声音,林孟随抬头看去,陈逐近在咫尺。 男人眉心紧蹙,见她不说话,他的手很轻很轻地触碰她的脸,然后是脖子、肩膀、手臂,检查一般,又问:“有没有受伤?” 林孟随讷讷道:“没有。” 还没来得及开打呢。 陈逐松了口气,又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行为过于亲密了,他放开手,退开一步。 林孟随衣服被挤得有些凌乱,她整理了一下,问:“你怎么在这里?” 陈逐没答,那边孙泉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喊道:“陈逐!你他妈疯了是吗!我要告你伤人!” 陈逐站出来,林孟随比他还快,将他护在身后,说:“我还告你蓄意打我呢!孙泉,大家都成年人了,体面点,不行吗?” 孙泉快气哭了。 林孟随又说:“离职,道歉,就这两个要求。你好好考虑吧。”说完,她拉住陈逐的手,带他离开。 走了两步,陈逐反拉住她,她被迫往回踉跄了两步,差点跌他怀里。 “怎么了?”她问。 陈逐单手掏出手机,扫了墙上的二维码,付给店里两千块。 烟火童话 第25节 “赔茶杯。”他说。 林孟随一瞧,地上茶具碎了一地,不远处,还有一群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她的服务员们目瞪口呆。 * 陈逐一路牵着林孟随来到车子旁。 陈逐没急着给车子解锁,站在车门前,他胸膛起伏着,整张脸隐在街灯盲区,影影绰绰,瞧不清表情。 但林孟随知道他是生气了。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陈逐也来了这家餐厅。 她自作主张给他“解决”麻烦,不是想邀功,也谈不上补偿,更多的是看不惯孙泉这样的人欺负他。 可她也知道,他根本看不上孙泉这种人,也不屑和这种人费心思。 所以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在陈逐眼里大概率就是多此一举,甚至,他可能还会觉得她这种“仗势欺人”的做法是对他的讽刺。 林孟随垂下头,做回了那只脱水蘑菇,等待陈同学的批判。 然而,很长时间过去。 长得林孟随后知后觉他们一直牵着手,并且紧贴在一起的手心已经出了汗,也不知道谁出的,总之黏糊糊的。 她顿时有些脸热,稍微挣了一下,想提醒陈逐松开。 谁知这动作跟刺激到陈逐似的,他忽然用力,力气大的快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冷声问:“去哪儿?” “疼。”林孟随咬唇,“你弄疼我了。” 陈逐一怔,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弄疼她了,最后发现是手,他缓缓松开。 林孟随手背通红,依稀可见男人的指痕。 陈逐低声道:“抱歉。” 林孟随揉了揉,说没事,她小心翼翼去看他,想着他是不是该开始指责她了? 果然,他开口问道:“谁让你插手这件事的?” 林孟随破罐子破摔:“没谁,我行侠仗义。” “……” “做好事,不留名。” 陈逐转过身,手插在腰间,长吁了口气。 这是发火的前兆。 林孟随把心一横,心说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可又过去了一会儿,火山并没有爆发。 陈逐等情绪平稳了,扭头看过来,说:“孙泉手里掌握的数据都是我审核过的。关键数据,我看过就会记得。但为求保险,我用我记住的数据进行了实验论证,今天得到的结果,和过往研究论断是一致的。下周一,我会直接开除孙泉。” 林孟随消化了下这番话,也就是说,孙泉自以为手里的原始数据能威胁陈逐,可陈逐过目不忘,早把数据记下来了。 孙泉手里的那份,根本没用。 这么说,还真是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不好意思,我……”林孟随背着手,眼珠乱转,羞赧不已,“我自作聪明,管太多了。我还以为……” “我不是在怪你。” 林孟随又是一愣。 她抬起头,陈逐向她走近,街灯的光终于落在他身上,那张好看的脸在她眼里不断放大。 他对她说:“以后,不要单独见这种心术不正的人。” 林孟随心里一动,犹豫都没犹豫,乖乖说:“知道了。” 闻言,陈逐眼中流露出几分笑意,他又上前一步,两人挨得更近,林孟随得头扬得再高些才能看清他,而他只用垂眸,就能把她收进眼底。 寒风一遍遍刮过,发出呼呼的声音,混杂着马路上汽车行驶的响动,以及来往行人的笑声或脚步声。 林孟随听见了,却又觉得自己身边是静的,因为有人替她把这些都隔绝在了外面。 他们看着彼此,这次的视线交汇远比想象中长。 直到林孟随肚子发出的咕噜声。 林孟随赶紧捂住,可越捂肚子叫得越欢,陈逐侧过头轻笑了一下,问:“想吃什么?” 林孟随刚要回答,包里手机震了两下。 她拿出来查看,是郑征发的消息,问她人在哪里?是不是路上遇到意外或麻烦了?要是有什么事,快联系他。 林孟随一脸懵。 陈逐瞥到对话框上的“郑征”二字,后退着靠在车门上,双手抱臂:“你行侠仗义的时候,忘记告诉人家你要爽约了?” “什么爽约?” “你不知道?”陈逐看向别处,“他约你吃饭,要和你告白。” “什么?!” 林孟随是真想不起来郑征什么时候说要约她吃饭了。 该不会是那天在食堂时提的吧?她当时一心想着怎么收拾孙泉,完全没留意。 “这可怎么办?”林孟随急道,“他现在在餐厅等我呢?” “你要去?” “我……” “你喜欢郑征?” “开什么玩笑!” 林孟随从来都是拿郑征当普通朋友看,她自认也没做过任何暧昧行为,就是这几天他们微信聊的有些多,可说的也全是孙泉。 怎么就上升要告白了? 林孟随挠挠头,想着该怎么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陈逐直起身走到她跟前,说:“这也用纠结?” “不喜欢,就明白告诉他。” ----------------------- 作者有话说:感谢订阅的宝子! 陈总送红包啦~~~[玫瑰][玫瑰][玫瑰] 第15章 上车后, 林孟随给郑征发微信。 她告诉对方她没遇到意外,不用担心,然后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有答应过去吃饭。 林孟随想的是, 这事虽然是个乌龙,但该说的话必须说清楚, 得找个机会郑重其事地说。 于是, 她又告诉郑征过几天她请他吃饭。 发完消息,林孟随以为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不想郑征直接打来一通电话。 林孟随下意识瞄了一眼身边的人。 陈逐目视前方, 专心开车。 林孟随划开手机, 转过头:“喂。” “孟随, 你真的没事?”郑征关切道,“要是有什么, 你别不好意思和我说。” “真没事。你现在……” “那你知道我约你吃饭想和你说什么吗?” “……” 本来不知道的。 林孟随一时沉默,郑征等了一晚上,再按捺不住,索性就说了:“你能考虑考虑我吗?” 林孟随又想挠头。 她倒也不是不能在电话里表示拒绝, 可问题她旁边还坐着一位, 她觉得当着这人的面说这种话题很别扭。 “郑征, 我们还是……”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 林孟随往前冲了一下, 陈逐及时地伸出手臂挡在她身前,说:“没事吧。” “你怎么回事呀?”吓了她一跳。 陈逐收回手, 慢慢踩下油门, 语气淡淡:“不好意思。” 两人一来一回,郑征那边听不太清对话内容,但能分辨出和林孟随说话的是个男人,并且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孟随, 你是和陈学长在一起吗?” 心里咯噔一下,林孟随不自觉心虚:“没有。” “我怎么听着像学长的声音?” “你听错了,那是……是我同事。” 说完,没等郑征回应,林孟随打了一个嗝儿。 这是林大小姐的又一毛病。 除了爱感同身受外,但凡她在心虚的情况下说谎,就会控制不住打嗝儿。 “嗝!” 烟火童话 第26节 又是一个。 林孟随跳车的心都有了,她快速和郑征说:“抱歉,我这边有点事。回头联系你!” “嗝!” 林孟随挂了电话。 她用憋气大法试图让自己停止打嗝儿。 无奈这种方法一个憋不好就会“撒气”,陈逐就看她的脸一会儿鼓成只海豚,一会儿又凹回去。 反复几次,面颊由红转粉,由粉转红,像支颤巍巍的花骨朵。 陈逐别过视线,嘴角不经意扬了扬,问:“想好吃什么了吗?” 林孟随尴尬死了,跟他说话前先捂住嘴。 陈逐看她:“不吃了?” “吃。我吃……嗝!” “嗝是什么?” “……” 林孟随眼睛都憋红了,盯着陈逐,又怨又气。 而盯着盯着,居然不打嗝儿了。 林孟随舒了口气,她想起郑征之前说的义卖活动上卖的关东煮,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宿管阿姨做的那个?”陈逐看看时间,“应该还有。” “就是不知道卖不卖‘嗝’。” 林孟随:“……” 我听不见。 * 今晚是义卖的最后一天,场面远不如最开始热闹。 东西都卖的差不多,留到现在的,想来也不大会有人看上。 可林孟随喜欢“浪里淘沙”,她举着一杯关东煮,流转在各个摊位,想找出个沧海遗珠来。 陈逐跟在她身后,有学生认出他,纷纷打招呼。 还有的女生“学长、学长”地喊他,要微信、求合照,陈逐都礼貌地拒绝了。 林孟随眼看一波又一波女同学前仆后继,她溜达回他身边,不经意道:“你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啊。之前你的书就都被抢光了。” 陈逐对此不甚在意,没说话。 林孟随却顺势回忆义卖第一天的场景,属研发团队的摊位最热闹。 刘建兰组织学生们转转盘,像个经验丰富的婚礼司仪,一会儿恭喜,一会儿可惜。 陈逐那几本书被一扫而空,有个抢到的男生当场以八百的高价转卖给一个女同学,女同学激动得不行,双手抱着书,就差喜极而泣。 问题是:那书男生只花了五块钱啊。 大家最不愿看到这种情况,但架不住需求决定市场。 林孟随用签子戳了戳杯里的鱼丸,问:“你每年都参加义卖吗?” “嗯。” “每年销路都这么好?” “没注意。” 嘁。 “不就二手书嘛,至于吗?” 她说得很小声,可陈逐耳力好,问她:“二手你不也存了一堆?” 林孟随:“……” 上学那时,林孟随致力于收集陈逐的各类物品,笔记本、课本什么的,是一大项。 陈逐字写得好,小时候他妈妈手把手教的,他逻辑思维又清晰,且伴随一点强迫症的意味,笔记记出来不说知识点什么的,单说外观,就好看得不行。 陈逐写完一本,林孟随收一本,陆陆续续收了得有几十本,现在都还在她的…… 林孟随就此打住,她抿抿唇,回道:“我那是看你成绩好,想学习学习。这些人可不是为了学习吧?” 陈逐并不理会其他人,又问:“学习?你不是总抱怨我记得太简练,你看了也是白看?” 林孟随:“……” 这人成心接她短是吧? 林孟随想还嘴,又怕越说越露陷儿,最后瞪了陈逐一眼,去别的摊位寻宝去了。 陈逐瞧她又蹲到地上,指着一串贝壳手链问多少钱,又好奇那团灰溜溜的东西是什么,那双灵动的眼含着光,似乎永远都是这么水亮亮的,带着清澈纯真。 看着这样的她,陈逐很难联想到那个抄起茶壶要抡人的她,也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女孩子强硬起来,竟然比谁都固执。 他以前只见过一次…… 那是高一的时候,下学期,天气正热。 有一天,教务处的某位年轻老师把陈逐叫到办公室,说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鉴于陈逐的优异成绩和在校表现,学校想为陈逐搞一次捐款活动,只要活动那天,陈逐自己做一场事迹报告就好。 陈逐拒绝了。 老师问为什么?说这是学校关心他,也是同学关心他,他可以坦然接受。 陈逐还是拒绝。 老师不太高兴,让他回去考虑考虑,还说不要小看同学们的力量,就算是一块钱一块钱捐出来,也是笔不少的费用,起码几个月不愁生活费。 听着这话,陈逐耳根通红。 之后几天,老师没再找过陈逐,他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某天值日,他倒完垃圾回教室,班里几个男生叫住他,为首的那个问:“你怎么不让大家给你捐款了呢?给钱就拿着,你也换双鞋嘛。” 男生打量他刷得发白的球鞋,咯咯笑,身边那几个男生跟着一起笑。 陈逐没理会,去干自己的事。 男生又拦住他:“装什么装?初中时就让大家给你捐钱,你忘了?” “你想干什么?”陈逐问。 男生说:“不干什么。提醒你收钱了,不行吗?” 话落,又是一声声放肆的嘲笑。 陈逐根本不用人提醒。 初二时,学校的老师不经他同意为他办了一场爱心捐款,当时他站在捐款箱后面,人是麻木的,身体是滚烫的。 同学们中,有的的确是真心实意想帮他,但也有不满的,他们找到机会就取笑他,问他今天吃饱了吗?吃饱了记得谢谢他,这里面有他贡献的饭费。 少年的自尊脆弱又顽固,更何况陈逐是一个骄傲的人。 陈逐去教务处找到老师,明确和老师表示自己不需要捐款,请学校尊重他的意愿。 这位老师是刚调到北城一中不久的新人老师,急需做出点成绩来,陈逐是他的机会。 况且,他之前叫陈逐回去考虑,不过是随口一说,捐款的事已经报给学校,下周一就办。 陈逐一字一句说:“我不需要大家的钱。” 老师面容冷酷:“别逞强,你需要。” 那天,陈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办公室,他只觉自己的脊梁骨在被人狠狠地往下压、往下按…… 他没写什么事迹稿,打算下周一的时候公然反抗,然而一直到周五,都没有捐款的通知发下来。 陈逐无意中在卫生间听到有同学说—— “林孟随太牛了!直接给校长写信要求开了赵老师!” “也就她敢这么干。她妈妈是教育局的。” “她妈妈教育局的,也不能她说开人就开人吧,理由是什么?” “说是……说是什么不尊重学生,自私自利,毫无师德?” “这么大的帽子?赵老师悬啰。” 那时候,陈逐和林孟随还处于半熟不熟的状态。 他们不是一个班的,但是这个女孩从高一一开学,就总是在他眼前晃。 陈逐不爱交友,也没兴趣交友,他想如果这个女同学没完没了,他就要严肃警告她离自己远些。 可林孟随从没有越界,她只是喜欢和他打招呼,哪怕他们中间隔着好多人,她也会踮起脚冲他挥手。 每一次,脸上都是甜甜的笑。 她还偷偷给他书桌里塞糖,柠檬口味的。 尽管后面他们熟了,他问她糖果这件事,她并不承认,可她不承认也没用——她打嗝儿了。 得知林孟随给校长写信后,陈逐先是惊讶,再来又是事不关己的态度。 他认为他没必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用把这件事关联到自己身上来,毕竟他没要求林孟随为他做什么。 可在听到林孟随被叫到了校长室后,他还是跟了过去。 校长室是不关门的。 站在门外,陈逐亲耳听到林孟随对校长说:“我认为关心学生要从学生真的需要什么出发,而不是作秀。赵老师完全不考虑学生的感受,胡乱做决定,这违背了老师教书育人的底线。学校里有这样的老师,我作为学生,有权表示抗议。” 校长听了,问她:“你怎么知道陈逐同学不需要大家的捐款呢?” 林孟随反问:“那赵老师又怎么看出来他需要的?他有奖学金、助学金,他用自己的成绩获得他应该得到的钱。这才是他需要的。” 烟火童话 第27节 “你确定吗?陈逐同学家里的情况你真的了解?” 林孟随心说我早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她讨厌死那些可怜同情陈逐的人了,明明陈逐得到东西都是他用实力换来的,可就因为他家里不富裕,反倒叫人忽略了他的优秀。 林孟随绝对不会让学校安排什么捐款的。 可那时的她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不谙世事,天真懵懂,听了校长的话,她觉得校长不会帮她,她就把她家孟女士搬出来。 她本想说得有气势一点,就说这事孟局长已经知道了,可说前嘴一瓢,成了:“这事我已经告诉我妈了!她很重视。” 校长直接叫这孩子给逗笑了。 他想问问那你妈妈是什么观点,话没出口,敲门声响起。 陈逐来了。 他走进办公室,林孟随见到他,表情就变了,眼里有了笑意,一直盯着他看。 陈逐感受到这道视线,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加速了一点,可能是因为这女孩眼睛太大的缘故。 陈逐站在林孟随身边,和校长表示了自己不想接受捐款的意愿。 校长听后没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两个孩子,告诉他们:“这件事我会慎重考量。” 从校长室出来,陈逐酝酿良久,还是向林孟随道谢。 林孟随说:“为什么谢谢我?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样的老师就会为自己着想,根本不适合做老师。” 陈逐低头垂眸:“那也谢谢你。” 林孟随看不到他的表情,歪着头往上瞧,她想说陈逐你眼睛真好看,可这样的事实没什么好说的,她转而问他:“那你能给我一个谢礼吗?” 陈逐:“你想要什么?” 女孩两只手背到身后,倒退着走了两步,那双小鹿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说:“以后我再喊你的时候,你看看我好吗?” 陈逐忘了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只是后来,捐款取消了,赵老师被调到了别的学校。 而他,再不需要甜甜的笑,也会把目光全部交给她。 ----------------------- 作者有话说:记录一下陈总的情窦初开~ (和宝子们说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pc端和手机端都发不出去红包。但宝子们放心,我不会忘,能发了一定发,就是可能会稍微晚一些,请宝子们见谅) 第16章 林孟随淘到一包捷克珠。 珠子长得奇形怪状, 颜色乱七八糟,但她喜欢里面的一颗姜黄色珠子,像朵小花。 她举起来迎着灯看, 珠子中间部位有点透光,黄色变得浅淡, 仿佛花蕊的心。 林孟随很满意, 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就听:“学长不用给了, 不值钱。” 她扭头一看, 陈逐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 站在她身边, 拿着手机付了钱,转头问她:“其他还有要的吗?” 林孟随想说她自己花钱买, 可摊主笑嘻嘻地看着他俩,她觉得自己要是为这点小事掰扯,反而引人遐想。 “没有了。”林孟随说,“谢谢学长。” 她说得顺口, 陈逐微愣了一下, 她已经跑到下一个摊位。 林孟随把摊位逛了一个遍。 逛完后, 她肚子也填饱了, 但看陈逐从来了就没有吃过东西,就想着自己是不是再吃些什么?正好她请客, 把珠子钱还回去。 结果陈逐说他不饿, 白费林孟随一番心思。 雅拙园里渐渐清静下来,学生们开始收摊,准备回宿舍。 林孟随也该回家,陈逐看出她想走, 说送她回去,两人快出义卖场时,林孟随遇到之前那位卖书的老师。 老师在和一位学生说话。 林孟随又一次观察老人家,她发现老师的衣服很旧很素,但干净,身上有一抹亮点,是左手无名指上戒指散发出的柔和光芒。 “这位老师在北城大学教什么啊?” 林孟随问完才觉不妥,北城大学的学院何其多、老师何其多,要不是有学科关联,陈逐哪里认得过来? 陈逐顺着林孟随的话投去一眼,问:“你找老师有事?” “没有。”林孟随摇摇头,“我就是觉着……这个老师有故事。” “然后?” “没然后啊。我喜欢听故事,但也不能追上去让人家给我讲吧?” 林孟随没说的是,她的梦想就是请人讲出他们的故事。 她把这些故事记录下来,再讲给更多的人听,大家听了以后不需要写观后感,也不用发表听后感言,就是听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可能微不足道,但在它讲出来的那一刻,时间也会记住。 就够了。 林孟随又看了看那位老师,没再说什么,往前走去。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今晚事态转变得突然,林孟随也是到了这会儿才静下心来,也就想到了她和陈逐目前的处境,以及那天陈逐和她说过的话:你是真的丢下了我。 这些天,她一直不敢回想陈逐当时的语气和表情,因为想一下,她就感觉有人在她心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孙泉固然可恶,但孙泉说的那些谣言,是她给陈逐种下的。 她有什么资格去“行侠仗义”? 真要做起来,她才是该被除掉的那个“害”。 林孟随吸吸鼻子,扭头去看窗外。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小区大门外。 林孟随解开安全带,想向陈逐道谢,却见陈逐望着前路出神,模样专注,也不知道是想什么能想的这么入神。 林孟随的预感告诉她:或许和她有关。 心里的酸涩再次蔓延。 林孟随攥紧包带,忍了又忍,终于压抑不住:“你恨我吗?” 陈逐没有回应,林孟随以为他是没听见,又或者是装作没听见,她更不是滋味,愧疚感快要把她吞没,她转身去开门,又发现门没解锁。 她想请求开门,陈逐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你想我恨你吗?” 林孟随愣了愣,她该说“不想”才对,因为比起恨一个人,她希望陈逐能好好地继续他的生活。 然而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不想”这两个字。 因为她希望陈逐恨她,因为他只有恨她,才能说明她在他心中有过分量。 车里陷入漫长的沉默之中。 林孟随迟迟没有言语,她分不清自己的动机为何,可能是她不想让陈逐看出她的自私,也可能是她单纯不想把他们的过去以这样一种方式做个潦草的了结。 但了结与否,早也由不得她了。 林孟随轻叹一声:“谢谢你送我回来。麻烦解一下车锁。” 陈逐没动。 林孟随要再说一遍,陈逐忽然也解开了安全带,他侧过身展开手臂,向她这边靠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时大幅缩短,男人身上的冷檀香和荷尔蒙气息撞上女人的甜美芬芳,二者交缠一个回合,一退一进,男人便占了上风。 林孟随怔怔地看着陈逐,眼里说不上是怕是惊,人往后退,后背贴在了车门上,有点凉。 陈逐一只手扣在她座椅的椅背上,低眸看着她,问:“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没,没有。” 林孟随没好意思说,她是怕他是生气了要劈头盖脸说她。 陈逐眸光在女孩脸上流转一圈,然后长臂一伸,取来后座的纸袋递了过去,林孟随接住,又是怔了好几秒。 而等拨开纸袋一看,人由怔转呆。 “承诺的事就要做到。”陈逐说,“骗人不是好习惯。” 林孟随看着西裤的“尸体”,嘴角抽了下,忍不住回敬:“那别人还你的钱,也应该及时查收。不要每天折腾人。” 说到这,林孟随猛地想起件事来。 她莫名有点慌,眼珠轱辘一转,又很快想那人估计也没发现。 “我洗好后还你。”林孟随想走,“我……” “为什么删了微信好友?” “……” 他居然发现了。 这事不好解释,林孟随不敢撒谎,就扯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大众回答:“手滑。” 听到这个答案,陈逐又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孟随,淡漠的表情叫人瞧不出端倪,林孟随屏息静气。 片刻后,陈逐解锁手机递过去。 “加回来。” “……” “还钱。” “……哦。” 烟火童话 第28节 林孟随扫码、申请好友,一气呵成。陈逐也动作利落,当即点了同意,她一看,赶紧把钱再转了回去。 两人一手还钱,一手收裤,在车里完成了一场“暗箱交易”。 陈逐问:“之后还去学校吗?” 林孟随说短期之内不会去了,后续等电视台的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她才会过去。 陈逐:“既然不去了,收尾工作记得做好。” “什么收尾工作?”林孟随问,“我都和刘老师交代完了,没别的事了。” 陈逐不答,给她一个“好好想想”的眼神,林孟随这人也是丢三落四惯了,他这么一说,她就想一会儿回家一定得捋一遍工作日志。 两人再无话可说,林孟随下车道了再见。 陈逐没回再见,只说“进去吧”,她便走了。 等走出好远,林孟随转头看去,那车子还停在原地。 回到家,林孟随洗澡卸妆。 把自己整理清爽了,她打开电脑看这段时间的工作任务是否都已经完成。 她一边看一边打勾,手机震了一下,是陈逐点了收款。 林孟随有种可是还完了“债”的解脱感,但对方紧跟着又发来一条消息。 —[裤子什么时候还?] 林孟随:“……” 一债才平,一债又起。 —[我明天送去干洗店,可能得两三天?等拿回来了,我下次去你公司时给你带着,行吗?] —[什么时候去公司?] 这个说不准,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去。 —[去之前提前告知。] —[我要验货。] 林孟随笑了。 这感觉像是回到那个周一,事情发生之前。 —[陈总很缺裤子吗?] —[不缺。] —[但得有人负责。] 林孟随把这话看了好几遍,脸上笑意的加深,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她本以为孙泉把过去的事撕开,陈逐肯定不想再看到她,可现在看来,好像也还没那么糟? 至于那个恨与不恨的问题,她这会儿选择自动跳过。 林孟随琢磨回句什么好呢,又忽地想起自己今天凌晨做的事。 当时她睡不着,在床上打滚,脑袋里的一根筋抽风,搭得偏了点,在社交平台发了一个求助帖。 请问:我惹对方生气,不敢在微信上说话,怕被删,可不说话又无法沟通,该怎么破局? 大半夜的,夜猫子比林孟随想象的多得多,一群人给她出谋划策。 有个用户留言:[你是女的,对方是男的?] 林孟随回复是的。 很快,这位用户发了一长串话来。 —[妹子,听我的,你这么做。你把他的微信好友删了,他要是能发现,就证明他虽然不说话,但他在关注着你,那你俩绝对还能和好!可如果你删了他,他都没反应,那我看也就别联系了。] 这条回答有两百多点赞。 林孟随由此觉得该是有道理的。 她点进陈逐的微信,找到删除联系人,界面立刻提示她删除了联系人,还会删除聊天记录。 于是,她又点回去看了一遍寥寥无几的信息,看到快背下来了,再回到删除界面。 删不删呢? 万一删了就真删了的话,那不就……要真是这样,也确实足够表明陈逐的态度。 可陈逐平时用微信多吗? 林孟随又开始在床上打滚,从床头滚到床尾,两只脚空中蹬自行车,蹬来蹬去,她手一滑,点到了删除…… 所以说,她跟陈逐说的话算不上说谎。 只是她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就把这个人给加了回来。 为了这份“失而复得”,林孟随决定好好对待那条金贵的西裤。 —[裤子我一定让人家好好给你洗,要是洗得不好,我赔你一条新的/酷/] 陈逐刚进家门。 他在玄关换了鞋,然后按下开关,屋里灯火通明。 来到客厅坐下,他整个人仰过去,脖子靠在沙发边缘上,微合着眼,像是做完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人放松下来。 等过了会儿,手机震动,他坐起来,点开。 看到消息,他没急着回复,而是想到她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恨吗? 这个问题,在她离开自己的第一年,他就有答案了。 陈逐眼中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点出键盘,敲下一句话。 —[我只要这条。] * 如大家所愿,孙泉离开了研发团队。 走前,他当着大多成员的面,和陈逐道歉。 言辞谈不上特别诚恳,但也还算有点态度,没有敷衍了事,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道歉。 林孟随得知这一情况,还是从郑征口中。 提到郑征,林孟随想起有一件事还没做,这事如果不处理好,以后去北城大学免不了要尴尬。 林孟随打算约郑征出来,一是把话说明,二也是谢谢郑征为她提供了那么多孙泉的信息。 可郑征说不用了。 “其实那晚,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郑征在电话里说,“那我……是一点机会没有了吗?” 林孟随不能给人家假希望,回道:“抱歉。” 郑征窝在工位上郁郁寡欢一整天。 韩学长见他臊眉耷眼的,问他该不会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吧? 郑征不说话。 “还真是啊?”韩学长惊讶,“咱这条件不差啊,林小姐……” 凌珊冲韩学长摆摆手,叫韩学长别说了。 她从自己抽屉里拿了包可可,沏好给郑征送去。 郑征喝了些甜的,心情有了一点点好转,陈逐这时候过来,往他桌上放下一份文件,上面大大小小的圈画了几个,都是要他重算的。 “天啊。”郑征抱头,“学长你能不能放过我一天?” 陈逐正要说什么,韩学长冲他挤眼,用口型说:“这小子失恋了。” 闻言,陈逐将文件拿了回去。 郑征又问这什么意思? 陈逐说:“我来算。” 还有这好事? 以往就是十万火急,陈逐都不轻易插手别人手里的工作,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节奏和风格,陈逐不想把自己的那一套加在别人身上。 陈逐看着郑征,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就当你失恋的奖励。” 郑征:“……”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 作者有话说:郑征:只有我的世界达成了伤害。 第17章 林孟随在台里忙了一周。 一周五天工作日, 她有四天半在和任思阳斗智斗勇,期间,还得防着任思阳手底下的人给她使绊子。 这样的职场状态让她心累, 也厌烦。 心里的那个“想法”越来越迫切,可她又不愿由着性子来。尽管只要她和她家老林开口, 老林肯定都能给她办好。而她怕的, 就是家里什么都给办好。 胸中卡着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小疙瘩,无处诉说, 林孟随只能是逼自己更加全神贯注地做好项目。 来云筑科技的这天, 天气不错。 进了电梯, 林孟随照旧是贴门站。 老蔡自打工作上心了以后, 像是打通任督二脉一样,逮着机会就拍, 说是多累积素材总没错。 烟火童话 第29节 老蔡在北城大学拍的那些东西,林孟随事后挨个看过,确实有才华。 老蔡的镜头语言很“客观”,他不会用他的个人视角去引导观众, 只是把事物的本来面貌记录下来, 这种风格很适合纪录片。 至于离离, 林孟随觉得她有捡到宝——离离的文字功底超出她想象的好。 要是将来这两个人能…… 叮。 电梯到。 公关部经理站在门口等候接待。 今天要拍摄和查阅的东西已经提交审核, 经理带林孟随他们去办公室,说是派了个做行政的同事给他们做向导, 有事找这位同事就好。 林孟随道谢, 和迎面走来的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先是扫了她一眼,就跟看陌生人一样,并没在意,可很快他又像是惊到了, 瞪大眼睛,人一下定在了地上。 “林孟随?!” 林孟随吓了一跳。 她看着面前的人,个子很高,长相英俊,一双桃花眼风流多情,穿着也十分时尚,休闲裤配英伦马甲,身上散发着男士古龙水的香气。 这样一个人,林孟随不该没有印象啊。 她歉然地笑:“我们见过吗?” “你可能没见过我吧。”男人也笑,“但我可太知道你了。” 说罢,他绅士地伸出手:“谢嘉昀。以前北城一中国际部的。这家公司,是我和陈逐合伙开的。” 云筑,昀逐。 原来如此。 “你好。”林孟随回握,“没想到还能遇见老同学。” 谢嘉昀一听这话,心说那位是早知道林孟随来了?怎么不告诉他? 他出个差的功夫,居然有这样的惊天大事件发生。 谢嘉昀心里敲锣打鼓,面上不显,他还有个会,让林孟随先去忙,说等等再好好叙旧。 林孟随进了云逐这边安排好的办公室,离离问她这位谢总也是校友吗? “算是吧。”林孟随说,“国际部和正常的高中部在一个校区,但不在一个楼,平时不怎么接触得上。” 那陈逐是怎么接触上的呢? 据林孟随所知,国际部的学生大多是家里有钱,无所谓高不高考,将来奔着出国去的。 当然了,她不能以偏概全说国际部的学生成绩都不好,但好的也确实不多。 林孟随想着是不是发个微信问问陈逐? 可她有点杵联系陈逐,因为她没有提前打报告,因为那条裤子还没洗好。 干洗店的老板娘很有个性,加钱也不给加急,说:“衣服有贵贱之分,我的干洗技术没有。请排队。” 大约就是老板娘身上这股自信飞扬的劲儿,林孟随被镇住了,她想看看洗条裤子能洗出什么花来,就没换地方…… 犹豫了一会儿,林孟随决定还是先工作吧。 而没过一个小时,季维亲自过来找她,说是陈总请她去一趟办公室。 谢嘉昀自然也在。 他这人是个社牛,自来熟得很,问林孟随喝咖啡还是茶?陈逐这里都有。 林孟随说:“我喝水就好。” “好嘞。”谢嘉昀笑笑,冲陈逐挑眉,“要喝水。听见了吗?” 陈逐不接话。 从林孟随进来,男人就面色冷淡。 他戴着一副银丝眼镜,坐在桌后,两条手臂衣袖卷到手肘,肤色冷白,肌肉有力,搭在漆黑的皮质面板上,颇有视觉冲击力。 他显然不想搭理谢嘉昀,目光瞥在电脑显示屏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谢嘉昀过去敲他桌子:“林同学要喝水,你没听见?” 陈逐觑他,谢嘉昀笑,两人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孟随想说我什么都不喝也行,陈逐站起来了。 他走到吧台的冷藏箱前,没打开,转而从柜子里拿了一瓶常温水,送到林孟随面前的茶几上。 放下瓶子的时候,男人不可避免要弯下腰,鼻梁上的副眼镜因此向下滑动,他随手推了一下,说:“还需要什么,自己去那边拿。” 林孟随盯着这张脸,点了下头,心里喊了一声:要命。 这人怎么戴眼镜也这么好看啊。 三人围着沙发坐下,闲聊几句。 大多时候都是谢嘉昀在说,说一些和陈逐的创业史,还说已经好多年没回母校看看,继而又问林孟随这些年过的如何?之前在哪个学校深造? 问到哪个学校时,陈逐看了谢嘉昀一眼,眼神暗藏凌厉,谢嘉昀就当看不见。 林孟随报了她大学的名字,谢嘉昀听后皱起眉:“你念的美国的学校?” “是啊。”林孟随应和,“有什么问题吗?” 谢嘉昀的表情像是这里面问题大了去了,可他一张口,陈逐就说:“工厂的人马上就到了,你去接待。” “工厂?不是说明……” “今天。” “……” “去忙。” 谢嘉昀看了陈逐几秒,说行,然后起身和林孟随说抱歉,问她最近有没有空?哪天大家吃顿便饭。 林孟随还好,只要没有加班,都挺空闲。 谢嘉昀和她一起出去,走前她瞄了下陈逐,陈逐垂眸坐沙发上,一脸严肃。 等林孟随回去工作后,谢嘉昀坐电梯玩了一圈,返回陈逐办公室。 他上来就问:“你什么意思?” 陈逐伏案审阅文件:“什么什么意思?” “你少跟我打太极。”谢嘉昀说,“你当初给英国快翻过来,结果人家在美国!我都以为你这辈子是完蛋了,没想到……” 人回来了,又遇见了。 那还等什么? 谢嘉昀又说:“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有资本了,未必就不行。趁着人还在国内,赶紧的吧。” 陈逐还是那副淡淡的口吻:“赶紧什么?” 谢嘉昀一口气提上来,点点他:“你丫就是有病。” 陈逐指门口:“请不要打扰病人。” “我……我还就打扰了,有本事你轰我走。” 谢嘉昀一屁股坐沙发上,灌了杯水,他觉得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可问题哪儿有他这么帅的太监? 呸!他才不是太监! 谢嘉昀翘着二郎腿运气,过了会儿,他扭头问:“你不会是怕了吧?” 陈逐:“……” 谢嘉昀拍手哈哈笑。 陈逐拧眉瞅着他,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文件扔到一边,坐椅子上闭目养神。 谢嘉昀等笑够了,叹了口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倒也理解你。可你要是放不下,那还是上。万一那边也没放下呢?” 闻言,陈逐缓缓睁开眼,脑海里划过那些曾经的画面,悲喜交加,爱恨两半。 他低声问道:“要是放下了呢?” 谢嘉昀一怔,看着陈逐,笑不出来了。 * 林孟随和老蔡他们在云筑食堂吃的午餐。 云筑伙食不错,自助餐,荤素丰富,菜品齐全,还有各式各样的餐后甜点。 离离尝了不少,认为食堂这个水准,可以让牛马们再战五百天。 林孟随笑道:“回来咱们给台里提提意见,也照着这个样子弄。” “快得了吧。”老蔡说,“公家饭哪儿是那么容易吃的?” 三个人说说笑笑,餐厅里忽然嘈杂声高了些,他们循着看去,是陈逐和谢嘉昀来食堂吃饭了。 离离已经打听清楚,陈逐和谢嘉昀是云筑的“双子星”。 谢嘉昀有背景、有财力、有手腕,负责云筑的一切运营与对外合作;陈逐有专业、有能力、有技术,负责云筑的核心命脉。 两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默契互补,在员工中威信很高,称得上是明星老板。 而除去这些,这二位还有个加分项:颜值。 谁不愿意上班时对着帅哥呢?还是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帅哥。 女同事一见他们来了,窃窃私语声都多了。 林孟随远远瞧了瞧,也没想着来个隔空对视什么的,但谢嘉昀却是一眼捕捉到她,还冲她挥挥手,她赶紧回个礼貌的笑,低头吃饭。 陈逐和谢嘉昀坐在离林孟随四五个桌椅远的位置。 两位老板和大多数人一样,也是趁着吃饭的工夫交流交流,但交流主体都由谢嘉昀一个人完成,陈逐只偶尔回个眼神,点点头。 烟火童话 第30节 林孟随他们来的早,吃完的也早,收拾好餐盘就离开了。 从食堂出来时,林孟随手机震了一下。 —[到三十层楼梯间来一趟] 林孟随把这条消息和消息的发件人来回核实了好几遍,确定是陈逐发的。 她心里犯嘀咕:这位该不会是又要问责西裤的事吧? “小林姐,怎么了?”离离见她不走了,问道。 林孟随收起手机,说:“我有点事,你们先回办公室休息。” 等离离和老蔡走了后,林孟随找个安静地方回信息。 —[有什么事吗?] 食堂里,陈逐看到消息,掀了一眼谢嘉昀。 谢嘉昀:“不用谢,帮你打几个字而已。你要是成了,再谢我不迟。” “你能不能……” “有本事你别去。” “……” 林孟随跳楼梯玩。 空荡荡的楼梯间,除了她,一个人没有,有时有铁门关闭、拉开发出的嘎吱声,但离她很远,估计是别的公司的区域。 等了得有十分钟,她身边的铁门也嘎吱响了。 林孟随站好,看向陈逐,没说话。 陈逐也没话。 两人奇妙地各自站了会儿,好像是在为一周没见的陌生感做铺垫。 “你……” “你……” 要么不说,要么同时开口。 陈逐:“你先说。” 林孟随心道你叫我过来的,不该是你有事吗? 可她还是搜肠刮肚地想了一圈,无奈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老生常谈——裤子。 他俩除了裤子就没别的话题了吗? 林孟随噘噘嘴,刚要开口,楼上又传来声响,是大门开启的嘎吱声,紧跟着,还有女人细碎的娇笑。 “你怎么这么急?” “都几天了?你说我急不急?” “别……别在这儿……有摄像头!” “检修了。” “那有人来怎么办?” “这里上哪儿有人?” 说着,男人可能还是有些不放心,走到了楼梯扶手的缝隙处去看,只要他低头,他就能看见他老板和一个女人也在楼梯间里。 这要是撞见了,不说坏没坏人家好事,光是尴尬度就够脚趾抠八个三室一厅了。 林孟随第一反应是跑,还没迈腿,手腕上便是一热——陈逐拉着她躲到了死角位置。 楼上,男人检查发现没问题,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再之后……就都是那种声音了。 林孟随捂着嘴大气不敢喘,但她脸好热,跟火烧似的。 这不仅是因为那些声音,更因为她身前的人。 男人的胸膛在她眼前规律地起伏着,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他的体温透过衬衣那层布料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上涌,温度算不上多高,却烘烤得她血液加速流动。 林孟随很想后退,可身后是墙。 再不说点什么,得窘死。 林孟随极小声:“你们……” 陈逐听不清,俯下身靠近些,声带震动:“嗯?” “……” 林孟随耳朵麻了一下。 她原本想说“你们员工真有激情”,这下则变成:“咱们走吧。” 她的声音发颤,尾音不自觉又拉长了一些,像柄小小的钩子,专勾人心。 陈逐喉结轻滚,抬起一只手撑在林孟随脑袋上方,手指的粗粝划过墙面,引得青筋明显了几分。 “怎么走?”他也放低声音,几乎是气声,“开门会有声音。” 那也不能在这听全场啊。 林孟随急得额头冒汗,咕哝:“真会挑地方!” 说完,蓦地想起什么来。 她抬头去看陈逐,陈逐恰好也在低眸看她,两人视线一对上,不消说,想到一处去了…… 那时,他们最腻歪的时候,林孟随时不时就趁着两人去图书馆自习时,把人拉到楼梯间去。 要说做了什么,倒也没有。 可当时虽然青涩懵懂,但情意在那里摆着,没做比做了更欲说还休。 陈逐说她真会挑地方,不怕有人来吗? 林孟随说怕啊,但更想和他这样待着,要是真有人来了,她钻他怀里让他挡着,丢脸也只丢他的脸。 他们很幸运,从没被人看见过。 但实话实说,她也一点没少往他怀里钻…… 眼下,楼上简直是演他们当年的成人版,林孟随再不想听,也没资格批评人家。 陈逐见她脸红得像是煮熟了一般,连脖子都泛起粉色,他也并不好受,只能尽可能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不过,他还没开口,林孟随就主动问:“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啊?” 要不是你,也不会有这一出! 陈逐张了张嘴,似是在酝酿,而这时,楼上似乎也在酝酿什么。 林孟随下意识抓住陈逐衣摆,晃了晃,踮起脚向他靠拢:“你快说话!快说!”她一点不想听后面的音儿。 陈逐皱眉,撑在墙上的手收紧。 沉住了气,他在林孟随急切的注视下,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林孟随等离开楼梯间后才清楚过来。 ——“你这周六愿意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 作者有话说:设置了一个小抽奖,大家来参加玩呀~ (ps:14章的红包还是发不出去,已经站短过一次,没解决。我会继续找问题,一能发送,立刻补给大家。请留言的宝子再等等~) 第18章 林孟随往自家小区大门走。 一路上, 她还是稀里糊涂。 那天从楼梯间出来以后,她就稀里糊涂,答应人家的时候, 也是稀里糊涂。 这会儿,眼看就要见到那人, 她都还不知道他们要去干嘛。 她也不是没在微信上询问, 可对方没回复,不知道是太忙没看见, 还是不想说。 来到门禁前, 林孟随和小区保安打完招呼, 按下开门键, 出了小区。 黑色迈巴赫停在老位置,她拽了拽包带, 过去。 因为不知道是要去哪里,林孟随的穿着比较“混搭”。 稍显正式成熟的驼色羊毛大衣,内里是一身黑,黑色半高领羊绒衫和黑色牛仔裤, 唯一的小点缀, 是头顶上的咖啡色格纹贝雷帽。 她脚步轻快, 一出现在街道上, 就让萧瑟的冬日有了暖人的亮点。 陈逐下车,绕过车头给她开门, 林孟随道谢。 上了车, 林孟随摘掉帽子,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我们要去哪儿啊?” 陈逐调高车内温度,回道:“去了就知道。” “……” 这么神秘? 林孟随是个好奇心重的人,陈逐越是不说, 她越想知道。 她旁敲侧击地又问了几回,陈逐太熟悉她那点小伎俩,非但没让她探听到什么,反而搅得她更加心痒难耐。 不过看路线,和去北城大学高度重合。 而车子最终驶向的目的地也确实是北城大学旁边的一个老小区。 停好车,陈逐去后备箱拿东西,大大小小的礼盒堆叠了四五个,林孟随帮他拿。 到了这档口,林孟随猜测陈逐会不会是带她来看望奶奶?这个想法叫她莫名激动,又忐忑紧张。 烟火童话 第31节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陈逐非常孝顺,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就算了,现在他事业成功,肯定会给奶奶换个更好的居住环境。眼前的小区地段虽好,但不免年头太久,有些老旧。 林孟随憋不住,问:“是要见长辈吗?谁啊?你告诉我嘛。” 陈逐左手右手都拎着东西,交给林孟随的,是一盒精致的小点心,瞧着女孩躲在围巾后面的半张脸,眼睛黑白分明,他说:“你马上就能知道。” 林孟随:“……”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 老小区还没改造,没有电梯,楼梯修得也比较陡窄。 陈逐提醒注意脚下,林孟随不领情,不放弃追问到底是见谁? 陈逐又不说话,她气鼓鼓道:“你这人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说一句能怎样。” “不怎样。”陈逐扭头瞥她,转回去后,声音略低地补了一句,“上学时跟人学的。” “谁那么坏?不教你好。” 说完,楼道里的空气都安静了。 还能是谁? 酷爱制造惊喜的林大小姐每次都要提前预告惊喜,然后咬死不说惊喜是什么,非得到最后一秒才揭晓谜底。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缺德呢? 林孟随想。 她盯着前面那位的后脑勺,只能继续憋着了。 他们来到七楼顶层,一层两户,门对门的格局。 要去的是左手边的那户,门上贴着雅致“福”字,红底黑字,纸张的四角画着写意的梅花,留白的地方恰到好处。墙角处放着一个三角小矮几,矮几上有盆绿植。 陈逐不方便,让林孟随按门铃。 看来是真没希望在谜底揭开前知道答案了,林孟随不大高兴,但还是整理好仪容,端端正正过去按下门铃。 几秒后,屋里传来一声“稍等”。 紧跟着,门打开,露出老人的笑脸。 居然是北城大学那位卖书的老师! 林孟随又惊又喜,看向陈逐,陈逐见她这又开心地笑了,眼底温和。 “涂老师,打扰了。”陈逐说。 涂静山说不打扰不打扰,侧过身,邀请他们进屋。 老师的家和他的人一样,干净朴素。 房子面积不大,有限的地方都放着书,纸张染得整个屋子都是墨香。 林孟随规矩站在一边,主动叫人:“涂老师好。” 女孩嗓音甜美,涂静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欢喜地应了声,笑道:“小逐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我这里,没想到是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林孟随自小听人夸奖自己听得多,不会忸怩,歪着头说俏皮话:“不好看的,他不好意思往您跟前带。” 这话听得涂静山又是一愣,接着开怀而笑。 陈逐在一旁摇摇头,像是在说:林孟随,你能不能矜持点? 可等别过头,却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涂静山知道他们要来,一早备好了茶点,陈逐也买了新鲜水果,要给老师尝尝。 陈逐熟门熟路拎着东西去厨房,林孟随和涂静山留在客厅,两人刚要说话,涂静山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他远在国外的一个学生,这时候来电,不知道是什么事。 涂静山只得先抛下客人,去了书房。 林孟随估摸这个电话一时半会儿打不完,她起身往厨房走,先在门口巴头,露出个脑袋来回瞧。 瞧好了,就把视线定在某处,不动了。 陈逐卷着衣袖,正在淘洗水果。 厨房很小,男人个子很高,像是快要顶到房梁。不过即便是在狭小空间里做这种接地气的事,有人也依旧超凡脱俗。 林孟随背着手进去,想像领导一样视察下工作,无奈地方小,施展不开。 站在冰箱前,她问:“你怎么会带我来看涂老师?” 陈逐反问:“不是你说想听故事?” “……” 这也太直接了。 林孟随眼里划过笑意,又说:“那你提前告诉我能怎么样?现在可好,你买了一堆东西,我空手,老师得怎么想我?” 陈逐倒掉第一遍清洗的水,手上挂着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滑,滑过凸起的骨节,他淡淡道:“你带着你的自信就行了。” 林孟随:“……” 我就自信了,怎么了? 下回带个丑八怪来,把你老师吓一跳你就高兴了。 林孟随狠狠白了那背影一眼,转过身对着冰箱“面壁”,等过了会儿,身后传来叮咚声响,她余光往后瞄,一碗水灵灵红艳艳的草莓放在了厨台上。 林孟随很爱吃草莓。 不过这都是给老师买的,老师没动,她也不能动。 想到这,她又转回身问:“涂老师是你们学院的?教什么学科?” “不是。”陈逐解释,“老师是文学院的,教中文。” “那你们怎么会认识?” 陈逐顿了顿,说:“涂老师和我外公有几分交情。” 一提陈逐的外公,林孟随不由得站直了一些。 陈逐外公是数学教授,在陈逐三岁时走了,陈逐对外公并没有什么记忆。 但外公对陈逐妈妈的影响很深,所以潜移默化,陈逐通过妈妈去认识外公,继而十分敬重外公。 林孟随咬咬唇,语气认真起来:“我现在去给涂老师买些礼物吧?附近应该有商场。我买些保健品之类的。” 陈逐说不用麻烦,可林孟随觉得第一次见面还是要注重礼数,她想快去快回,陈逐拦住她,同样认真告诉她:不用。 “这样行吗?”林孟随不放心,“不合适吧。” 她随口一说,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却骤然低沉了下来。 陈逐不言不语,他双手浸泡在冷水中,因水波的晃动显得他的手有些扭曲,像是在用力抓着什么,又像无力地由着水从手里流走。 林孟随也意识过来,她张了张嘴,没能发出音来。 午后光线正足,但厨房的位置背阴,光照不进来,周遭很是黯淡。 陈逐站在阴影里,洗好了一种水果,又去换另一种。 他看也不往回看一眼,只顾自己手头的事,直到听到“哎呦”一声,他才抽神一般,给出反应。 林孟随看着自己冒出血珠的手指,想甩甩,陈逐握住了她手腕。 他拉着她到水池这边,打开水龙头,将她的手指置于水下冲洗,林孟随一凉,又是“哎呦”一声。 “这么疼?”陈逐觑她,“去医院挂急诊?” 林孟随嘟囔:“那倒也没有这么严重……都怪那仙人掌刺太尖。” 陈逐刚才还想她怎么就又伤到自己了?结果居然是去摸仙人掌……这是身上太过太平,想找点不痛快? 陈逐忍不住想说几句,转念一想,心口微微收紧,又没了言语。 林孟随小心翼翼观察着,见这人眉头皱了松开,松开了再皱,她小声道:“你是不是高兴了?” 陈逐没明白:“我高兴什么?” “我疼了,你就出气了呗。” “……” “不要胡说。” 林孟随“哼”了一声:“我要是胡说的话,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林孟随。” “你看。”她仰头盯着他,“你就是心里暗爽。” “我没有。” “那你笑一个。” “你无不无赖?” 林孟随把手抽出来,不给冲了,一个人可怜巴巴地瞅着自己找不到伤口的手指神伤,大有一副“我就是无赖,你奈我何”的意思。 陈逐深呼吸。 他又看了眼那细细小小的指头,心道不冲算了,他拿来剩下的水果继续洗。 可手一碰到水的冰凉,他心里又激灵一下。 陈逐关上了水龙头。 静站片刻,他抽出几张纸巾,反手递过去。 林孟随不接,还要走人,陈逐转身拉住她,把纸塞她手里。 林孟随抬眼看去,两人无声对望,陈逐那张好看的脸肌肉紧绷绷的,他闭上眼,一侧的嘴角有了弧度。 见他不生气了,林孟随心里好受了些。 只是这份好受还伴着更加酸涩的愧疚。 烟火童话 第32节 * 涂静山讲完电话回到客厅。 他和两个小辈直道抱歉,请他们快快坐下,都别拘谨。 林孟随坐在陈逐的身边,手边是那碗草莓。 作为中文系的教授,涂静山说话多少爱引经据典一些,唐诗宋词更是信手拈来。 林孟随对文科一般,好在她上学时爱看书,看得也杂,那些野史什么的更是直接当作小说看,所以还算能勉强跟上老师谈话的步调。 涂静山问林孟随平时有什么消遣爱好? 林孟随不好说自己就爱玩,便说自己比较好动,喜欢到处走走看看。 “走走看看好啊。”涂静山说,“人来世上一遭,就是为了走走看看。我是老了,年轻时还爱仗剑天涯,现在就爱钓鱼。” 林孟随还没钓过鱼,问钓鱼有意思吗? 涂静山说这个得自己亲自去试试才知道,他看了看林孟随,又看看陈逐,笑道:“等哪天有时间,你让小逐带着你,咱们去东湖垂钓。” 林孟随去看陈逐,这人又是淡漠清冷状,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林孟随和涂静山越聊越投缘,陈逐基本不怎么插话,跟个摆设似的。 中途他接到一个工作电话,得去趟车里用笔记本处理一下。 陈逐不在,涂静山怕林孟随不自在,就说刚才提到的那几本书他手里有初版,问林孟随有没有兴趣看看?林孟随说好啊。 两人去了涂静山的书房。 那是真的书房,书可以摞起来当桌子使,就连窗台上都排了两行书。 林孟随感叹老师博学,视线一扫,看到正中央位置摆着的香案和照片,愣住了。 “这是我爱人。”老人笑得温柔,用手轻摸照片里温婉的女人,“和我是同行,我教文,她教理。” 林孟随问:“师母什么时候仙逝的?” 涂静山没有立刻回答,仍是笑,笑中有泪:“十年生死两茫茫,不自量,自难忘。” 林孟随不忍再看,也不忍老人伤感,急着说些什么,就指了墙上的一幅字,说写得真好。 她本是为了换掉话题,但说完后仔细去瞧,是写得好。 笔走龙蛇,尽显风骨。 其实书法讲究的就是风骨,就是心境,不然那么多传世作品也不会是以佛经为主,为的就是养心。 涂静山听林孟随这话,似是懂行的,便问:“你也会写?” “一点。”林孟随说,“写的不好。” 涂静山说她肯定是谦虚了,正好桌上笔墨纸砚是齐全的,就问她愿不愿意写几个字看看? 林孟随不想班门弄斧,但老师说得真诚,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孟随坐下,取笔蘸墨,涂静山这时又说:“小逐的字是我见过的在年轻一辈中相当不错的。你们是因为书法认识的?” “不是。”林孟随答,“我们是高中同学。” 涂静山点点头,不再多言。 书房里沉静下来,林孟随也沉静下来。 在国外的这些年,林孟随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写字,她最感谢的也是写字,帮助她度过了那段煎熬时期。 这会儿,她心无旁骛,连陈逐什么时候进来,涂静山什么出去,都不知道。 等写好了“福寿双全”四个字,她起抬头,就见陈逐定定地看着自己。 ----------------------- 作者有话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第19章 林孟随下意识想挡住自己写的字。 可想想, 挡也没用,于是便笑了笑。 陈逐绕过桌子走到林孟随身侧,低头看着纸上的柳体楷书, 评价:“进步不小。” 林孟随得意:“我这是质的飞跃。” 她说完,那头沉默了几秒, 也不知是在看桌上的字, 还是看其他,再开口, 声音有些低:“在国外这些年, 一直都有练字?” 林孟随在陈逐看不见的地方暗自握紧了手。 她不能撒谎, 只能尽可能语气轻松地回道:“还好吧。想起来就练练。你不知道, 在国外久了,有时候需要用咱们国家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熏陶一下。” 她一边说, 一边盯着自己写的字,陈逐立于她上方,也不晓得听到这样的回答他会是什么表情反应,她只希望他不要再问下去。 陈逐确实没有继续问, 又一阵沉默过后, 指出“寿”字的撇还是写的不够好。 说着, 他弯腰执起她的手, 带着她在空白处重新写…… “我不写了!” 林孟随把毛笔扔到一边,笔尖浸着的墨汁胡乱溅到宣纸上, 染开一片。 陈逐在一边翻着书, 说:“不写就算了。” 林孟随托着腮,眯着眼瞅前面的人,问他:“你是不是就等我这话了?这样你就不用费心思了,是不是?” “胡说。” “我看是我说中了才对。”林孟随拍桌子, “你根本就不想好好教我!” 陈逐深吸口气,合上书放到一边,转头看了过来。 一对上这位的目光,林孟随秒怂,当即表演了一个气焰熄火,瘪着嘴小声嘟嘟:“我写得那么丑,你都不管我。我看你就是想看我出丑。” 说着,眼圈还红了。 陈逐无奈,走过去观摩林大小姐的“丑作”。 不得不说,是够丑的。 陈逐忍笑,林孟随瞪他,他敛了笑:“写字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要慢慢来。” “慢慢来也得有人带着啊。”林孟随反驳,“哪有你这样的老师?就会坐在一边偷懒。” “那你是想我手把手教了?” 陈逐这话是带着调侃意味的,但林孟随眼睛一亮,像是一下找到了练字的动力。 陈逐说这是胡闹,都多大了?还要这么去学一样东西。 可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陈逐就跟身体不听自己的话了一样,他鬼使神差地弯下腰,又鬼使神差地执起了林孟随的手。 事实证明,教学生要因材施教。 因为可以享受陈逐手把手教学的待遇,林孟随的字突飞猛进,原来是狗爬一般,现在起码能认出来是什么字。 林孟随兴奋得不行,觉得自己是未来书法界的新星,她开始翻阅大量诗词想要临摹,无意间,发现了一句诗。 她找到陈逐,让他把这句写下来,她要裱起来挂在自己床头。 陈逐不肯。 “为什么?”林孟随问,“你字那么好看。” 陈逐绷着脸:“没为什么。又或者……你换一句。” “我不换,我就要这句。” 陈逐还是不肯。 林孟随耍起无赖,但这次耍无赖没用。 她又威逼利诱,说自己有一支棕金色的水笔,她管这支笔叫锦鲤笔。有次她考试答不完了,阅读理解全是蒙的,五个全对了!只要陈逐肯写,她就把这支笔送给他。 陈逐依旧拒绝。 林孟随急了:“为什么不行?你那么多都给我写了,为什么这个不行?” 陈逐看着那句“春梦随我心,悠扬逐君去”,连脸带耳朵,红了个遍。 他就没见过比林孟随还直白的女孩子。 林孟随不以为意:“这本来就是写我们的诗啊。你看,上面写的明明白白,以后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连梦里都是你。” 陈逐受不了,少见地没了风度,分寸大乱:“林孟随,你!你怎么这么……” “嗯,我不矜持。” “你……” “我无赖成性。” “……” “还有什么?你说吧。说不出来,我替你想想?” 陈逐气得出走。 在楼下转了两圈,他带着零食回来,继续手把手教林孟随写字。 然而,那句“春梦随我心,悠扬逐君去”,到底是没写。 倒是那只锦鲤笔,后来陪着陈逐参加了高考…… “撇在末尾要抬笔出锋,你每次都不敢抬,怕甩出去。主要还是手腕不够灵活……” 耳边的絮语让林孟随恍惚不清。 她茫然地以为自己还是在那张小桌前写着她的鬼画符,可定睛一看,她早已蜕变出形,字迹有模有样了。 不变的,是那人握着她的手。 还是那么暖,那么有力,手掌变大了一些,但在没变大前,就已经能轻松将她的手完全包裹。 烟火童话 第33节 陈逐说:“自己写一遍试试。” 林孟随想也没想说:“不行,你得再带我一遍。” 说完,她抬起头扭过脸看他,眼里带着一点狡黠,一点期待。 两人都没有设防,就这样面对面,挨得很近,和以前无数次的对视一样,近到气息喷吐在对方脸上。 陈逐看到林孟随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他的样子,他克制不住在她的面庞上流连,从额头到眉毛,从眉毛到眼睛,然后是鼻子、脸颊、嘴唇…… 她的唇形偏小巧,唇不薄也不厚,刚刚好,粉润润的,带着年轻肌肤该有的弹性。 陈逐握着人的手不断用力,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可他能做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再对她做什么? “咳咳!” 突兀的声响打破屋内的春潮暗涌。 涂静山没想到他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遇上了这种讨人嫌的事来,他也没处理经验,只能是咳嗽了两声。 林孟随这才如梦初醒。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一下红了脸,慌忙要起身。 陈逐不得不松开手,站直时,另一只手往后提了下木椅。 林孟随顺当站起来,干巴巴笑:“涂老师,我写好了,您来看看我写的怎么样?” 涂静山进屋,林孟随绕开椅子出去,给老师腾出地方,陈逐站在她身后,两人的衣袖触到一起摩擦了一下。 涂静山戴起老花镜端详:“不错,不错。力道虽然还是有所欠缺,但胜在秀气灵动。这个‘双’字写得最好。” 说着,看了眼陈逐:“有你的影子。” “……” “……” 林同学过去十分爱让陈老师教她写一个成语,那就是:比翼双飞。 陈老师每次教得不情不愿,林同学学得有滋有味。 涂静山又给林孟随提了一些小建议,不过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老师练字时的感悟。 涂静山收下林孟随的“福寿双全”,然后从他以前的作品中找到一幅“静好”,送给林孟随。 林孟随受宠若惊,想着下次见老师必须得带着多多的礼物才是。 赏完字,三人从书房出来,回到客厅小坐。 待到窗外斜阳照耀。 涂静山养生,过午不食,没多留两个小辈。 林孟随和陈逐向老师告辞,两人又一前一后从楼里出来,过程中没有交谈。 现下刚过五点,时间不尴不尬,可林孟随觉得还是要问,这是礼节,更何况陈逐介绍她认识了涂静山,她怎么也得表示感谢。 于是等一上车,林孟随就想问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结果陈逐比她先开口:“想吃什么?” 林孟随挠了挠耳后:“我都行。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最终,选定了一家日料。 他们要的单间,地方宽敞舒适。 等餐的时候,林孟随问了陈逐关于涂老师爱人的事。 陈逐知道的也不多,他不是爱探寻他人的性格,只知道涂老师爱人去世十几年了,因病去世。 两人十几岁认识,一路扶持,相敬相爱。曾有过一个女儿,不幸夭折。此后,他们助养了许多山区的孩子,没再要过自己的孩子。 爱人去世后,涂静山把大多积蓄和工资都用在了助养上,日子过得十分清贫。 陈逐的叙述平直浅淡,可林孟随听完,心里还是有点闷。 她只在网上听过类似这样的故事,没想到自己身边也会有。而当这样的事发生在认识的人身上时,感受自然也就不同了。 除了唏嘘惋惜,更多了难过。 陈逐见人闷闷不乐,添上茶,说:“既然要听故事,就要做好面对悲剧的准备。” 林孟随摇头:“老师这个不是悲剧。他有过真爱的人,那人也爱他,老师的精神世界是富足的。” 只不过有情人没能白头偕老,终归是遗憾。 可这世上有多少夫妻能携手走完一生呢? 又有多少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太多的变数存在,不变的是变数一直都在。 林孟随忽而有点伤感,她端起茶杯,眼神向前带过,低头抿茶。 陈逐似乎也欲言又止,两人都心里有话,偏服务生这时端菜上来,把当下的时机给揭了过去。 话题再难续上,林孟随放下茶杯去拿筷子,还没握稳,离离发了条微信来。 离离说,策划部的人刚刚找她,给她骂了一顿,说她提交的方案乱七八糟。 可问题是那个方案是林孟随和离离再三商讨后得出的最好的一种,哪里就乱七八糟了? 离离还说,策划部叫她今天不管多晚都得提交一个全新的,否则就是耽误工作,到时候会上点名批评。 离离问林孟随怎么办? 林孟随心里起火,让离离不用管,转告策划部的人有事来找她。 发完消息,林孟随啪地把手机一扣,吃东西。 陈逐瞧她看也不看自己夹了个什么,蘸了料就往嘴里塞,他都来不及说什么,下一秒,女孩就让芥末弄得人傻了。 林孟随只觉自己的魂儿从天灵盖嗖地飞了出去。 她眼睛本来就大,这下又生生抻圆了两圈,看着十分滑稽,也憨态可爱。 陈逐剥了块糖喂她,她一口吞掉,整个人还是快要升天的模样,只能是咬牙等呛劲儿过去。 “这家……这家餐厅,不错。”林孟随泪眼汪汪,“我得给它个五星好评。” 陈逐低头夹菜,肩膀微微颤动:“哪里不错?” “真材实料。” “那再吃一个?” 林孟随吸吸鼻子:“我吃过了,你快吃吧。” 陈逐又不傻,就算吃,也是少量蘸取。他给小傻子夹了块天妇罗,然后叫服务生再送来一杯鲜榨果汁。 喝着酸酸甜甜的苹果汁,林孟随缓解过来,重新吃起东西。 她人虽然好动闲不住,但餐桌规矩也是被严格教导过的,不比陈逐差。 两人吃得斯文,偶尔点评下菜品的味道,氛围尚算和谐,直到陈逐问了一句是不是工作上遇到问题了,林孟随才不想演了。 她撂下筷子,捏了块鱼子酱寿司塞嘴里。 满腹的心事,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愤懑,但在看到对面的人后,一下有了倾诉的欲望。 林孟随说起她职场上的那些糟心事。 她并不喜欢背后议论人,可这个任思阳实在是烦,天天变着花样给她添堵,搞得她不仅要工作,还得对抗油腻男,实在累得慌。 陈逐耐心听她说完,并没有安慰,只是说:“职场中的人际关系也是工作中的一部分。你想要继续工作,就必须处理掉这个问题。不管是忍耐还是出击,三思后行。” 林孟随问:“怎么处理?我要是有权限,直接开了他。” “在这上,我不能给你提供可行的建议,因为我不了解你的职场环境。”陈逐顿了顿,“或者,你可以换个工作。” 林孟随一愣,之前埋在心里的那个“想法”呼之欲出,可她不敢贸贸然交待出去,便试探着问:“你觉得我才在电视台工作不久就换工作,这样好吗?” 林孟随很有自知之明。 她知道她能这样闹脾气,是因为她背后有支撑。她不需要靠电视台的工作当她的饭碗,那她当然可以想走就走,走了会有比电视台工作好更多的等着她。 可她又拧巴地不想靠家里给的底气,想要自己给底气。 陈逐像是把她看穿,说:“你的背景是你的一部分,没办法割掉。” 换言之,拧巴没用,重要的是自洽。 林孟随抿着唇,心情复杂。 年少念书时,便知道理想和现实之间是有差距的,现在走进社会了,才明白差距能有多大,更明白理想之所以称之为理想,归根结底,是因为它足够昂贵。 想到这,林孟随也不气了。 管他任思阳、任思阴的,关键还是她想怎么规划自己的事业。 林孟随纾掉胸口憋堵的那口气,端起果汁尝尝,忽又想到什么,顺口问了出来:“陈逐,你为什么没学数学?” 不是说好要继续父母的志愿,当一名数学家吗? 陈逐没想她会突然问起自己,默然片刻,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我爸也没有成为数学家。” 林孟随没明白。 她知道陈逐的父亲是数学系的,但却没有往数学界发展,而是开了一家软件研发公司。 可这和陈逐没学数学又有什么关系? 林孟随不解又好奇,然而陈逐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也只好闭嘴。 * 吃完饭,陈逐照旧送林孟随到小区大门口。 这个周六可以说是林孟随回国后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周六了,她诚心向陈逐道谢。 陈逐没说什么,转身拿过后座涂静山的字,让她不要忘了。 烟火童话 第34节 林孟随点点头,准备下车,又听:“涂老师说去钓鱼,有兴趣吗?” “……” 她还以为他不想去呢。 “有。”林孟随说,“我没钓过。” 陈逐“嗯”了一声,看着前面空旷的马路,回道:“约好时间,我提前告诉你。” 林孟随说“好”,伸手去开车门,想起件事又转回头,视线不偏不倚迎上陈逐的视线。 林孟随心里一动,觉得这次的对视和先前那几次不太一样。 可要她说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不清楚。 林孟随:“还有个事。” 陈逐:“什么?” “就是你那条西裤……” 陈逐皱了下眉。 林孟随暗笑:看吧,我们除了西裤,就是如此匮乏。 陈逐问:“怎么了?” 林孟随看着他,顿了几秒,才说:“我周一给你送公司去。” 说罢,撂下声拜拜就跑走了。 等她一路气喘吁吁地进到小区里,回头看去,还停在原地的黑色汽车旁站着一个人。 那人立在风中,和她遥遥相望。 ----------------------- 作者有话说:春梦随我心,悠扬逐君去。——包融·《送国子张主簿》 第20章 北城周一的早高峰是一周之内最凶猛的。 整座城市就好比是一个大型机器需要重新启动, 得消耗大量的动能,每个赶早高峰的上班族就是机器动能,大家急吼吼地运转起来。 林孟随比计划时间早一刻钟出门。 顺利拦到车, 她报了云筑科技的地址,然后在车上浏览早新闻。 达到目的地准备下车时, 收到一条微信——云筑科技法律顾问的助理告知有一部分录制内容有待商榷。 林孟随拎起包和袋子, 下了车,腾出一只手敲着手机键盘问是哪里的问题? 她步伐匆匆, 没注意看路, 差点和行人撞上。 “这么早就投入工作?”男人语带笑意。 林孟随没看见人时, 先闻到的古龙水味, 就猜会不会是谢嘉昀? 还真猜对了。 林孟随笑笑:“打工人不比老板自由。” 谢嘉昀善意地帮林孟随托了一下包,说:“你和陈逐学的也拿我找乐子是吧?你家那家业, 用你打工?” 林孟随没接这话,指了指:“你怎么从……” 谢嘉昀解释:“车在地库。这边小街里有家特别地道的英式早餐,我总光顾。” 话语间,两人一道进了写字楼。 林孟随顺着话又问:“谢总以前在英国待过?” “念的本科。”谢嘉昀按下电梯, “叫名字就行, 不用那么客气。” 林孟随莞尔一笑, 她和助理还没沟通完, 仍在发微信,谢嘉昀瞅她几眼, 抓空给那位通风报信。 电梯到, 谢嘉昀女士优先。 电梯里就他们俩,闲着也是闲着,谢嘉昀又是话痨,便找话说电视台很忙啊, 这个时间就布置工作。 “不是我们台里。”林孟随答,“是和你们律师的助理说话呢。” 谢嘉昀“哦”了声,本想问问是哪里有问题?他亲自给解决了得了,话到嘴边,人一怔,他赶紧看了眼腕表上的日期。 我去。 谢嘉昀咧咧嘴,刚才他还叫楼上那位准备好接驾,现在又忙不迭发去一条:[李以恩是不是快出完差了?] —[不清楚。] —[另外,我知道。] 这什么跟什么什么啊? 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知道的。 谢嘉昀莫名其妙,但他这人玲珑心思,转念再一咂摸,又乐了。 有人是还没怎么着就嘚瑟上了。 谢嘉昀发了一个“脸呢”的表情包,对方不再理会。 电梯到达,林孟随和谢嘉昀道别。 走出电梯,谢嘉昀叫住她,问:“林同学晚上有时间吗?咱们一起吃个饭啊。” 林孟随:“目前晚上没安排。” 谢嘉昀比个“ok”:“我再问下陈逐。” 来到办公室,林孟随放下东西,去开窗通风。 今天到得早,离离和老蔡还没来,她把桌面整理了一下,坐下后,给某人发微信。 —[裤子带来了,怎么给你?] —[午休,楼梯间。] 还去楼梯间? 嫌上次抠的别墅不够多吗? —[没别的地方了吗?] 那边不回了。 林孟随发现了,这人现在是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就自动忽略。 还说她无赖?他才越来越无赖吧。 林孟随不觉一笑,倒也没继续追问。 投入工作后,时间就过得快了。 一直忙到中午,离离说她在网上看到一家特别好吃的牛排店,就在写字楼附近,问林孟随和老蔡要不要去尝尝? 大家一致同意。 他们来到大楼后面的小路,照着导航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餐厅生意火爆,他们又在门口排队。 离离让老蔡守住阵地,然后拉着林孟随去对面的甜品店转转。 过马路时,林孟随远远瞧见前面有个人进了一家咖啡店。 是个女人。 林孟随只看到一个十分模糊的侧身,也不是熟悉的人,可不知怎么的,她心慌了一下。 这感觉一闪而过,她没深究。 吃完午饭返回,林孟随去办公室拿上袋子,和离离和老蔡说抓紧时间午休,她出去一趟。 林孟随本就在云筑的三十层办公,去楼梯间很近,这会儿办公区的同事们也都是要么趴着午睡,要么戴着耳机刷手机,没人关注她。 可林孟随还是紧张,也心虚。 她跟特.务接头似的来到楼梯间,进去后,还伏在小玻璃上左看右看,来回侦查。 陈逐插着口袋站在窗边,欣赏完林大小姐影后级别的表演,出声:“怕什么?” 林孟随吓一跳:“你在呢?”她捂着心口,“怎么不出声?想吓死人呀!” 她分明是在抱怨,偏因为音调压低,又因习惯性拉长一点尾音,显得更像是在娇嗔。 陈逐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改为抱臂,冷淡的嗓音又低沉了些:“我就站在这里,你看不见?” 林孟随心说那就怪你不显眼呗,她“哼”了声,递出袋子:“为什么非在楼梯间见?你们公司又不是只有这点地方。” 陈逐接走东西,随意拎在手里,然后指了指斜上方的监控摄像头。 上次那对男女那么大胆,主要是因为监控检修,现在的话,看来是修好了。 林孟随明白了,但马上又想到别处:“监控好了,那我们……”她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不就被看见了?” 听到这话,陈逐侧头看过来。 他背后是面窗户,由于是逆光而站,反衬得他周身黯下来。直到他迈步走来,光一点一点从他身上退去,他便一点一点变得清晰,展露出坚硬的男子气概,高大的身影顿时笼罩住林孟随,让林孟随黯了下来。 林孟随不得不仰头看他,他也顺势低眸去看她,两人目光相连,谁也没躲闪。 陈逐问:“我们有做什么吗?” 林孟随:“……” “还是你想做什么?” 林孟随急眼:“你可别冤枉人!” “我说什么就冤枉你了?” “……” 烟火童话 第35节 “嗯?” 男人不紧不慢地一次次反问,那双琥珀色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蒙上一层淡淡的薄雾,格外幽深晦涩。 他明明还是那副冷得不行的面瘫脸,却又仿佛似有若无地熏染上了别的色彩。 此地不宜久留。 林孟随咽了口口水,后退半步,打算跑路,陈逐早有预料,事先拉住她的手腕。 是非常礼貌有分寸的拉,拉一下就放开,只为让人别走。 陈逐一本正经:“钓鱼的事,恐怕得等等。” 林孟随:“钓鱼?” 陈逐皱眉:“忘了?涂老师约你……” “哦哦!想起来了。为什么要等?” “涂老师这段时间要为一个国家级比赛做评委,没有空。” 原来如此。 林孟随笑笑说没事,那就等老师空闲了再去,她不急。 不过提到涂老师,林孟随倒想起另一件事来。 那天拜访老师,陈逐带的那份点心是北城一家老字号店铺的糕点,她记得奶奶最爱吃那家的枣泥酥。 许久没见奶奶,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怎么样? 而再过不久,就是奶奶的生日。 林孟随有心为老人做点什么,哪怕是道声生日快乐,可她以怎样的立场和身份去拜访奶奶?又怎么和陈逐开这个口呢? 陈逐见林孟随像有心事,问怎么了? 林孟随顿了下,看了眼陈逐,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说没事。 过了会儿,陈逐又说:“谢嘉昀说晚上一起吃饭?” “是啊。”林孟随点头,“你去吗?” 陈逐“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从楼梯间出来,林孟随往办公区走。 她以为陈逐回三十二楼,可他走过了电梯,跟在她后面也进入办公区。 林孟随扭头看他,他看了一眼大会议室——下午有会。 这个时间,同事们陆陆续续结束午休,有看见陈逐的,纷纷打招呼,还有看见林孟随的,也友好地笑笑。 林孟随和陈逐一左一右准备分开,这时就听谁叫了一声“陈逐”。 女人的声音很好看,是那种清透的好听,咬字字正腔圆。 林孟随听得心头一跳,寻声看去—— 居然是李以恩。 李以恩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梳了一个低马尾,姣好的面容,高挑的身材,让她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 就和以前在学生会时给人的感觉一样。 李以恩踩着高跟鞋向陈逐走来,看到林孟随的时候,她明显怔愣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好仪态,朝陈逐递出去一杯咖啡。 “街角那家的美式。”李以恩说,“排了好久的队,顺便给你捎一杯。” 陈逐接过去,道了声多谢。 李以恩笑笑,将目光转向林孟随,开场白和她这个人一样利落干练。 “好久不见,林孟随。” 林孟随站直,微笑颔首走上前去,她本身比李以恩矮两三公分,穿的高跟鞋又是小高跟,两人站一起,看起来倒像是她比李以恩矮一截。 林孟随说:“好久不见。” 陈逐见此情景,问:“你们认识?” 林孟随没说话,李以恩则大大方方道:“谁不认识咱们北城一中的校花?现在比以前更漂亮了。你怎么会来云筑?” “我现在在电视台工作,有任务。” 李以恩恍然,又对陈逐道:“我今天刚出差回来就奔你这来了。你们新项目的合约我看了,有些地方得好好斟酌下。从法律角度上看,对你们不利。” 法律层面的事并不由陈逐负责。 他想让李以恩去找风险合规部的经理,又或者找谢嘉昀,话没出口,那边谢嘉昀来了。 谢嘉昀打眼一看这“三足鼎立”,心里就一串妈妈咪呀。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谢嘉昀整整衣领,笑呵呵过来:“李律来了。” 李以恩:“谢总。” “辛苦李律了。”谢嘉昀又道,“我们这边马上有个会,要不李律先去办公室歇歇?开完会,我去找你。” 李以恩说好,然后又看向安静半晌的林孟随,笑道:“开会前,我再说句私人的事。咱们几个校友难得遇上,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 林孟随和陈逐都没说话,李以恩见状,刚要说那就这么定了,谢嘉昀插话:“不行。我晚上有应酬。改天吧,改天。” 说罢,谢嘉昀让秘书送李以恩回办公室。 林孟随看着李以恩消失在拐角处,自己也没久留,和陈逐还有谢嘉昀说了声,回办公室去。 陈逐直觉她脸色不太好,想询问一二,又被谢嘉昀拉到会议室隔壁的接待室去。 关上门。 谢嘉昀嘀咕:“这李以恩上门的速度是真够快的。” 陈逐没听清:“什么?” 谢嘉昀嘴巴张了又合。 是啊,人家上门就上门,怎么了?这是人家的工作场所之一,还能不让来了吗? 谢嘉昀在屋里踱步,陈逐看不懂他,又问:“你晚上有什么应酬?” “没应酬。” “那为什么不吃饭?” “你说为什么?”谢嘉昀像是看傻子,“你还想一左一右,左拥右抱?” 陈逐冷下脸,这也才明白谢嘉昀是怎么了,他说:“我和李以恩怎样,你知道。” “我知道有用吗?” “你说话能不能有逻辑关联?” 谢嘉昀扶额,叹了口气,点点陈逐,真心疑问:“除了脸,林孟随看上你什么了?” 陈逐被说得一愣,脸上少见地出现一丝质疑的表情,谢嘉昀看的心里爽,以为终于让这位吃了一回瘪,结果下一秒又听—— “关你什么事。” 理不直,气却壮。 坐在工位上,林孟随还有些恍惚。 离离见她状态似乎不太好,问是不是犯困?给她沏了杯自己带的蜂蜜柚子茶。 林孟随道谢,离离又说:“我听刚才外面有动静,是有什么客户来了吗?” 不等林孟随回答,之前公关经理安排给电视台做辅助工作的那位行政口同事,叫小柳的,开了口。 “是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李律来了。”小柳说。 离离“诶”了声:“我听声音是个年轻女生呢。我还以为律师顾问都是那种威严持重的中年男人。” 小柳笑道:“李律是年轻。不过人可厉害了,实习期就在北城最好的律所,累积了好多经验,之后才用一年多的时间就能单独执业了。” 外行人不懂其中的门道,但多少知道这种专业性强的职业往往都要耗费大量时间去打地基,比如医生。李以恩既然能快速独当一面,想来实力绝对强悍。 老蔡扭扭脖子,接话:“真正的牛人往往牛得超乎常人想象。” “可不。”小柳深有体会,“以前还小不觉得,工作以后才发现资质普通的和人家有天赋的,就是有壁。就像我们陈总,那真是天才级别,别人研究一年半载无果的东西,他两三天就能解决……对了,李律和陈总高中大学都是同校,认识很多年了。所以啊,这聪明人也都找聪明人。” 老蔡跟离离和小柳又八卦了些别的,林孟随坐在一边,时而听得到,时而听不到。 她觉得她周围像是被人罩了一层毛玻璃,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唯一清楚的,是当年李以恩问她的那句—— “你真的愿意陈逐的光芒完全被你掩盖吗?” ----------------------- 作者有话说:和大家说下:女配的戏份非常少,也没狗血剧情哈。 第21章 下午的时候, 律师助理请林孟随去办公室商讨拍摄的事。 林孟随想让离离去,可又觉得躲避不是办法,再说又有什么好躲的?便拿着资料和随记本去了楼下。 助理将她引到律师顾问的办公室, 李以恩坐在皮椅上,正放下手里的咖啡。 见到林孟随, 李以恩笑着请她坐, 并让助理去沏茶。 “不用麻烦。”林孟随说,“我不渴。” 李以恩不勉强, 随手从包里翻出一条糖果来, 取出一颗剥了外皮塞到嘴里, 这让她说话有点口齿不清, 但也随和了不少:“我爱喝咖啡,但不喜欢喝完后咖啡留嘴里的感觉。你也来一块吗?” 林孟随笑笑说不用了。 她看了一眼, 那是一款柠檬口味的软糖,她高中时倒是总吃这个牌子的。 烟火童话 第36节 一番寒暄后,两人就工作上的事进行了沟通交流。 李以恩的专业能力确实没得说,条理清晰, 有理有据, 哪怕有的地方林孟随还想争取一下, 也都被李以恩说服。 正事说完, 林孟随不做打扰,起身告辞, 李以恩又很自然地问道:“这几年都还好吗?” 林孟随只得坐下:“按部就班吧。” 李以恩点点头:“你肯定错不了。本身就聪明漂亮, 家里父母给的底气也足,以后还会更好。” 林孟随回了个带着感谢的笑容,李以恩像个老朋友似的,继续:“我看你没什么变化, 陈逐变化却挺大的,你觉出来了吗?” “是有变化。”林孟随说,“都这么多年了。” 李以恩感慨地说是啊,然后喝了口水,抬眼望着林孟随:“你刚去国外那会儿,陈逐不太好过。” 林孟随蓦地握紧了手。 “不过高考在即,他很快也就调整过来了。”李以恩撂下水杯,“这几年,陈逐进步很大。我算是他的一个见证者吧,看着他把自己的才华发挥到最大化,又遇到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事业上可谓是事半功倍……所以,他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父母可以依靠的人,凭自己走到今天这步,实在是不容易,以后更得谨慎。” “你说是不是?” 林孟随心往下沉了又沉,面上轻轻地笑,算是默认。 李以恩也笑:“那就希望我们未来在各自的道路上越来越好。” 说罢,她起身送林孟随出门,想起什么,又幽默道:“我们加个微信吧。以你的家世,我将来指不定还要从你这里挖资源呢,你可别嫌我水平低啊。” 加上好友,林孟随让李以恩不必再送,独自进入电梯。 待到门缓缓合上,彻底隔绝外界,林孟随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 * 因为法律这方面有新要求,三人组今天多加了会儿班。 云筑没有加班文化,都是只要完成了手头工作就能按点下班,林孟随他们三个出来时,办公区的灯已经暗了大片。 离离又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没学理,这是她这只牛马一生的痛。 老蔡叫她别成天动摇军心,真给他逼急了,他改行来这边做保洁,也好过现在颈椎病犯起来要他命。 林孟随听这两人说闹,电梯来了,她提醒他们走了,一抬头,看到里面站着的人,笑容倏而有些僵。 谢嘉昀帮忙按着开门键,玩笑道:“瞧瞧。电视台的同事比咱们员工走的还晚,这像话吗?” 离离之前和谢嘉昀接触过几回,觉得这老板人帅没架子,现在听人家这么一说,她也回了句玩笑话:“谢总要是惜才,给我们来点加班费就好。” 说着,进入电梯。 陈逐站在落地玻璃前,往一侧挪了挪,把中间位置空了出来。 老蔡瞅准那里俯瞰夜景最好,滋溜钻过去,掏出手机拍照片。 离离留在谢嘉昀的身边,就着加班费的问题还在说笑,林孟随则站到按键面板前面,依旧贴墙。 陈逐皱了下眉,脚尖调转方向,谢嘉昀这时说:“马上年底了,电视台有活动吗?”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离离和老蔡更想转行当保洁了。 台里每年年底搞年会,各部门都要出节目,出就出吧,要是社死后能得个奖金奖品什么的,也能忍。 可问题是台里并没有奖励机制,就是单纯把大家凑一起痛苦俩小时。 “那是够惨的。”谢嘉昀说,“要不你们今年和我们玩吧?我们不开年会,就去温泉小镇放松两天。我和小镇那边的负责人是老熟人,费用也便宜,你们不用有负担。” 蔡牛马和离牛马顿时又露出被“腐蚀”的表情,两人齐齐看向林孟随,那眼神就差当场给她表演一个跪地请求。 林孟随无法,只好说:“那就谢谢谢总了。” 谢嘉昀看了一眼陈逐,摆摆手:“客气。” 三言两语的工夫,电梯到达一楼。 林孟随离门口近,第一个出去,走在前面。 但很快她就感到一股暖暖的热源在向自己靠近,带着冷檀香的味道,二者一冷一热碰撞在一起,让人生出一种想要靠近的依恋感。 “回家?”陈逐问。 林孟随握紧包带,快速瞥了下男人硬朗的下颌,回道:“我得去台里拿东西。” “那我……” “正好搭老蔡的顺风车。” 说着,她便叫住老蔡,头也不回地追了过去。 * 林孟随的的确确上了老蔡的车,也让老蔡给她捎到了电视台。 只是等老蔡走后,她没有进电视台大楼,而是拦了一辆车,打道回府。 进了家,林孟随和往常一样,先把自己整理清爽。 冰箱里没什么存货,她随便拌了个沙拉,就着点牛奶,草草吃完晚餐。 今天工作比较顺,不需要再处理什么,碗筷也都堆在池子里,懒得刷,林孟随无所事事,坐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 老林给她买房的时候说,现在流行四代住宅,那种带空中花园的房子,问她想要几层? 孟女士当时正巧在老林身边,咳嗽了一声,老林立刻又转口说高层不好,风沙大、水压爱出问题、电梯坏了没辙……给高层贬得一文不值。 最后,选了这里。 小区环境是好,安全系数也高,就是到了晚上只能看到对面楼亮着的灯火,其余全部黑黢黢的,什么景观也没有。 林孟随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中感到一阵茫然…… “你知不知道陈逐身上的担子很重?他不能走错一步。” “你又知不知道他和你走得近,同学们都是怎么看他?怎么笑话他的?” “林孟随,做人不能太自私。” “你的存在对他就是最大的压力。” …… 一句句,一声声,林孟随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惊肉跳。 她把脑袋靠到膝盖上,盯着对面一户人家窗户发出的黄色光亮,光亮慢慢晕开,仿佛也要融入黑色之中。 林孟随胸口憋堵得厉害,就在她想起身去拉上窗帘时,手机响了。 她用手背抹抹脸颊,看到来电显示是美国号码,接通时用了英语。 电话那头的人一顿,随即笑起来,那笑声轻柔温和,很能抚慰人心。 “是我。”对方说,“我们用母语交流就好。” 林孟随一愣,反应过来后,惊喜道:“小裴哥。” 裴觉又是笑。 他问林孟随最近过得好不好?说临近年底了,他和医院申请了年假,打算回国看望看望长辈,不知道有没有幸也见见林主持? 林孟随笑道:“你打趣我是吧?我连个正式节目都没有,还主持人呢。” “早晚的事。”裴觉说,“到时我天天在电视机跟前等着你。” 裴觉告诉林孟随他还买了很多她喜欢的小零食,以及几本她之前追的小说,他也买到了最新版,一回国全部移交。 “那我能干嘛呢?”林孟随问,“我请你吃饭吧。” 裴觉说:“吃饭这种小事就不劳烦你了。到时我有别的事拜托你。”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 裴觉那边是上午,即将要开始工作,他们便道了再见,约好国内见。 放下手机,林孟随瞧对面那户人家的灯光调暗了些。 她过去拉窗帘,眼睛一花,见有个类似黑影的东西从她面前急速坠落,她吓得连连后退,差点跌倒在地上。 等再仔细一看,是只在她窗外落脚的小鸟。 * 之后几天,林孟随都在台里工作。 任思阳不嫌累,费尽心思继续在她面前舞,她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手机微信里除了工作消息就是工作消息。 就一条,是干洗店老板娘发来的,老板娘希望林孟随能在app上给店铺一个五星好评,除了好评,最好还能附上几张西裤清洗洁净后的照片。 林孟随是想帮老板娘的,可西裤早已不在她手里…… 早上,林孟随刚到台里,接到了刘建兰的电话。 刘建兰说之前提供的某项研究资料恐怕不能对外公开了,问林孟随哪天方便,过来一趟,他们说说这事。 林孟随不拖沓,和刘建兰说自己稍后就到。 也是有段时间没来北城大学了。 冬日里的校园自然不比夏季的时候有活力,但也更能突显出静谧之美。 之前波光粼粼的翎湖犹如一面光滑的银镜,折射着阳光,冷风扫过,卷起缕缕寒烟。 林孟随裹紧衣领坐上小白车,下车后,遇到两张熟面孔。 郑征和凌珊。 凌珊站在郑征的斜后方,笑意盈盈,郑征侧着头同她说话,两人之间隔了那么一点距离,但明眼人都知道那点距离是欲盖弥彰。 林孟随冲他们笑笑,郑征和凌珊都是一怔,凌珊先红了脸,郑征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怎么过来了?”郑征问,“是拍摄团队快来了吗?” 林孟随说:“估计要年后了。你们俩也去科研楼?” 凌珊点头,说咱们一起。 三人走在主干道旁的人行路上,这会儿正好是第一节课下课的课间时间,路上学生不少,有的还骑着自行车,鼻头被风吹得通红。 烟火童话 第37节 快到科研楼前院时,凌珊忽然指了下:“那是学长和李律师吗?” 林孟随顺势看过去,只来得及看到陈逐的背影和李以恩的一角裙摆,两人便进了楼。 林孟随没忍住,多了句嘴:“你认识李律师?” “不认识。”凌珊摇头,“不过她和陈学长的事,我们都听说过。” 郑征接话:“我们系无人不知。” 据说,关于陈逐和李以恩之间,也是有一段关于金童玉女的故事的。 他们高中相识,大学又是同校,自然多了些相互照应。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李以恩开始非常频繁地来找陈逐,陈逐他们学院的人撞见过好多几次,都以为他俩在谈。 可陈逐身上从没散发过恋爱的气息,私下里除了学习也就是打工,完全不像是有对象的人的状态,大家渐渐也就认为搞错了。 但也就在大二结束的那个暑假,有同学亲眼看到陈逐和李以恩上的同一火车,而好巧不巧,暑假结束,又有人看见他们坐同一次火车回来。 “李律师家不是北城的,陈学长应该是陪她回家了。”凌珊说,“大家都传他们这发展速度是坐着火箭直接见家长了,可后来又……没有后来。” 郑征说:“怎么没有后来?李律师不还是隔三差五地来找学长?” 凌珊反驳:“那学长也没和她有深入的发展啊。” “你怎么知道没有?”郑征好笑,“难不成学长谈个恋爱还要闹得人尽皆知?” 凌珊跺脚:“不是!有的话不要瞎说,学长明明……” 这两人都是那种比较轴的脾气,各有各的立场,互不相让,为这么个事就争执起来了。 不过凌珊真要急了,郑征就不说了,赶紧哄人…… 林孟随耳听小情侣的打情骂俏,心里想的是:原来这些年陈逐和李以恩没断过联系,甚至联系还很密切。 也是。 从那天李以恩的话里,她就该听出来的。 这七年里,李以恩一直陪着陈逐。 * 林孟随在办公室见到刘建兰。 刘建兰和她详细地说了情况,还挺麻烦,因为不能公开的部分正好涉及到初代芯片研发的关键处,也是国产设计中要攻克的技术难点。 刘建兰帮忙想用别的替代,两人打算去资料室翻资料。 从电梯出来,正好遇上陈逐。 刘建兰一见了他,忙说:“你现在有空吗?有空帮小林个忙。我那儿还有点事,教务处等我电话呢。” 陈逐手里拿着一摞文件,看了眼林孟随,应道:“我来吧。” 林孟随跟着陈逐去资料室。 两人这次并排走的,步调一致。 进了屋,陈逐脱下大衣撂在椅子上,问:“想找哪方面的?” 林孟随说:“芯片检测的温度系统和麻醉检测系统联动的那部分。” 陈逐“嗯”了一声,一边卷起袖子,一边走到档案架前,他抬起一只手臂,背脊肩胛骨的位置便鼓起来,在衬衣上留下一道褶皱。 陈逐伸出手指滑到最上方的一排档案盒,从中抽取出两个盒子。 林孟随过去站到他身边,他利落打开其中一个盒子,手指又灵活快速地翻动页面。 男人双眼聚神,眼睛的浏览速度比手速还要快一点,眸光似上下翻飞的蝴蝶一般跳耀着。 林孟随不觉放轻了呼吸,怕吵到他的专注,而也不消一会儿的工夫,陈逐就找到了。 陈逐取出档案文件,侧身靠近过来,高大的身躯像是一个半弧,把林孟随圈在他和架子之间,他问:“是这个吗?” 林孟随接过文件,低头查看。 工作上的事马虎不得,她也看得认真,也就没注意有人把之前的专注移到了她身上来。 林孟随指着一处,问:“宽温域实现的精度主要突破的是什么?” 闻言,陈逐弯下腰,那个半弧因此收拢,他说:“这里涉及到过去的热敏电阻技术,就是……” 林孟随打开录音笔,陈逐放慢语速一点一点讲。 讲到后面,陈逐嗓子有些干哑,林孟随说:“我包里有没开封的水,我给你——” “不用。” 陈逐把声音放得再低些,想要减少口舌损耗,可他声音一低再低,就变成了厮磨般的耳语,不偏不倚就悬在林孟随耳畔。 林孟随这才发觉他们挨得有些太近了。 她往外挪挪,肩头撞到陈逐胸口,陈逐也不给她让地方,只问还有哪里不明白? 林孟随心说我哪里都不明白。 你们芯片领域的知识都什么啊,比天书还难懂。 林孟随瞪了陈逐一眼,索性去拿包里的水,陈逐也直起了身子。 喝了两口水,陈逐问:“最近很忙?” 林孟随低着头,说是。 “谢嘉昀一直等着请你吃饭。”他又说,“哪天方便?” 林孟随也不知道自己哪个筋又搭歪了,回道:“谢嘉昀想请我吃饭,就让谢嘉昀联系我。你传什么话?” “……” “你这么爱传话,是有做信鸽的潜质?”她又问,“还是喜欢做信使,来回跑?” 陈逐被说得一愣又一愣,皱起眉,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接这话。 林孟随瞧他说不出话来,心里倒是舒坦了些,还要再补几刀,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响由远及近传来。 “你在这里啊。”李以恩是跑着上来的,说话有些喘,“楼下开会就等你了。”说着,像是才看到林孟随似的,又补了一句:你也在。 林孟随:不,我穿了隐形斗篷,下一秒我就要阿瓦达啃大瓜。 陈逐把林孟随需要的资料归整好放到桌上,然后拿起自己一开始带进来的那摞资料离开。 出门前,他扭头看了林孟随一眼。 林孟随别过头,没理会。 ----------------------- 作者有话说:为迎接小裴哥的到来,陈总买了泳衣,准备到醋池子里遨游。 (ps:关于芯片的内容都是参考网上资料写的,还请大家不要细究) 第22章 直到林孟随离开科研楼, 陈逐那边的会都没开完。 林孟随打车回到了台里,坐到工位上没一会儿,离离滑着椅子过来, 找她说话。 “小林姐,云筑科技行政的人找我要咱们信息, 说去温泉小镇登记要用。”离离说得小心, 观察着林孟随的表情,“咱们给吗?” 林孟随知道, 离离和老蔡都觉得去了相当于占人家便宜, 不合适, 可又架不住真的想去玩玩, 放松一下,所以就想看她的态度坚不坚决, 要是她可去可不去,他们也就放弃了。 三人小组合作也有段日子,从最初的每天混时间到现在的协同配合,林孟随早有心请两位伙伴出去玩一次。 既然这样, 她回头悄悄把他们三个人的费用给云筑行政的人好了。 “给啊。”林孟随笑道, “我听说过这个小镇, 也想去看看。” 离离开心了, 滑回去时冲老蔡比个耶,老蔡嘿嘿笑。 因为北城大学这边的内容有变动, 林孟随他们又开会修改了一部分原来的方案。 修改方案并不麻烦, 麻烦的是一旦审批通过的地方要返回去再改,会比一开始走审批流程时更繁琐。 林孟随和离离下午光填表就填得头昏脑涨。 去茶水间沏咖啡时,林孟随感觉自己眼前都是表格里的“是”、“否”、“请注明详细原因”,比考试还叫人煎熬……她捏捏眉心, 手机这时候震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林孟随顿了下,接通。 “没打扰林同学工作吧?”谢嘉昀说话的语气总是带着笑。 林孟随:“没有。谢总有事?” 谢嘉昀咳嗽了一下,说他认识的私家菜餐厅老板今天新得了一批澳龙,个个新鲜,要是不去尝一尝实在可惜。 “你看你有时间吗?”谢嘉昀又咳嗽一声,“叫上陈逐,咱们三个老同学吃个饭。” 林孟随想了想,如实说:“今天事情有点多,我可能得加班。” 谢嘉昀很体贴:“没事。我吩咐厨房先做着,然后我和陈逐去电视台接你,时间不会差很多。”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林孟随要是拒绝,未免太不给面子。 她说她抓紧时间,尽量正常下班。 然而,现实往往总是和意愿拧着来。 林孟随紧赶慢赶,还是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下班。 她出来时,外面天已经黑透,霓虹初上,电视台大楼的灯光悉数亮起,闪烁着色彩。 林孟随隔着一段距离便看到停在车场里的黑色迈巴赫,谢嘉昀也看到她,按下窗户冲她挥挥手,人跟着下来。 林孟随小跑过去,直说抱歉,谢嘉昀很是大度,说男士等女士天经地义,还不忘问一旁的“雕塑”:“是吧?” “雕塑”不答。 林孟随噘噘嘴,说:“谢总是真绅士,不是人人都和谢总一样觉悟这么高的。” 谢嘉昀笑着说没错,然后挤开陈逐,给林孟随开门。 烟火童话 第38节 林孟随觑了一眼某假绅士,他低眸看着自己,表情冷酷,她便心里得意,正要和谢嘉昀说谢谢,有人叫了一声“西西”。 林孟随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又一声“西西”传来。 她四下寻觅,斜对面,裴觉从车上下来,笑着向她扬手。 “小裴哥!”林孟随又叫裴觉给惊到,迈步迎了过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后天的飞机吗?” 裴觉温和地笑着。 他不是那种一眼惊艳型的帅哥,可只要注意到他,就又会被他吸引,他身上有种宁静温柔的气质,让人感到舒心。 更何况,虽然不是一眼惊艳型,但也绝对是个帅哥。 裴觉说:“这就叫惊喜。告诉你航班让你去接机,多俗套。” 林孟随是挺惊喜的,可看到身后站着的二位,惊喜多少打了些折扣。 林孟随和裴觉说:“小裴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现在负责的项目的受访嘉宾。” 裴觉看见林孟随后,下一眼就捕捉到了陈逐。 多年未见,曾经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如今已经是一个男性特征十足的成熟男人。 就是看他的目光,还是那么冷冰冰的,带着股凌厉。 三个男人客气地寒暄了一下。 裴觉意识到什么,说:“我是不是来的不太巧?你们已经有约了。” 谢嘉昀想说没关系,大家一起吃,可他余光瞧着陈逐的神情,并不敢自作这个主张。 于是,决定权交到林孟随手上。 她要说一起吃,那便一起,她要是想顾一方,就看她选谁。 林孟随脑袋疼。 怎么吃个饭到她这里还要这么麻烦呢? 她偷偷瞄了眼某人,他从下车起就一句话不说,和裴觉说了句“你好”以后,更是成了哑巴……这要是凑一起吃饭,会不会太尴尬? 林孟随的天平倾向裴觉,可陈逐站在那里,她偏又张不开嘴。 踌躇纠结之际,陈逐的手机响了。 他接通,言简意赅地回复对方,而后听到什么,皱了皱眉,低声道:“我现在回去。”挂了电话,看向谢嘉昀。 谢嘉昀会意,含笑对林孟随和裴觉说:“公司突然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那今天就不打扰了,我们改日再约。” 陈逐和谢嘉昀上车,林孟随站在一旁向他们说再见。 谢嘉昀回再见,而陈逐看都没看她一眼。 迈巴赫穿梭在车道之间。 眼下还是晚高峰的尾巴,市中心车满为患,想要提速是不可能的,但谢嘉昀还是体验出一种飙车的感觉。 陈逐油门踩得猛,刹车踩得更猛,来来回回,谢嘉昀快要吐了。 “要不你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吧。”谢嘉昀绿着脸说,“我坐十几亿的地铁回公司。” 陈逐不说话,见左侧车道有空缺,又是一脚油门下去,挤了进去。 后面的车主大敞窗户骂道:“他妈的赶着投胎啊!抢抢抢!神经病!” 谢嘉昀瞅了眼面静如水的陈逐,问:“怎么了?刚才那男的你认识啊?” “……” 谢嘉昀“啧”了声:“说话啊。” “说什么?” “你说……诶,我刚才听林同学叫他小裴哥?那男的叫林同学……西西?” 陈逐握紧方向盘:“她的小名。” 谢嘉昀点点头:“这人怎么知道小名的?他们两个什么关系?” 前方绿灯。 陈逐又一次夹缝变道,轮胎和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迈巴赫几乎是擦着一辆沃尔沃,飞驶出去。 谢嘉昀一看,也别问了。 这么熟悉,又知道小名,十有八九就是青梅竹马了。 * 林孟随上了裴觉的车。 车子是裴觉找表哥借的,裴觉许久不开国内的车子,有些不习惯。而林孟随也帮不了他,她自己的国际驾照都没换过来。 裴觉开着车在路上慢慢磨。 林孟随笑道:“会不会被人骂?” “骂吧。”裴觉也笑,“我惜命,车上还坐着你。” 车子就这么龟速前进,林孟随问裴觉爷爷奶奶身体都还好吗? 裴觉毫不夸张地说:“比我身体还健康。” 两人又是一通笑。 裴家和林家是世交。 裴觉的爷爷是心外科医生,和林孟随爷爷以前在一个医院工作。 后来,裴觉爷爷去援藏,两家很多年没联系,但交情始终没断,在林孟随和裴觉这一辈又重新来往起来。 小时候,裴觉经常去林家玩,林孟随可喜欢抓着这个小哥哥陪自己玩扮演医生的游戏。 而裴觉扮着扮着,最后真的继承了爷爷的衣钵,成为一名外科医生。 只是裴觉和他的父母早在十几年前就移民了,裴觉是在国外当医生,对此,裴爷爷多次表示不满。 林孟随说:“你之前说有事拜托我,是什么啊?” “你得陪我去选趟礼物。”裴觉琢磨了下才打转向灯,“今年是我大姑奶奶九十岁生日,我也是为这个特意赶回来的。” 林孟随只听说过裴觉有位大姑奶奶,没见过人,他们林家和裴觉爷爷这一脉的接触比较多,其余亲戚并不熟悉。 林孟随说:“这个好办。正好我也想为一位长辈选礼物,我们一起。” 说罢,前面遇到一个超长红灯。 裴觉调出一首柔缓的轻音乐,借着街灯昏暗不明的光去打量林孟随。 林孟随察觉他在看自己,问怎么了? 裴觉说:“没什么。看你气色精神还不错。和dr.dawson最近有联系吗?我这次回来,他托我向你问候。” 林孟随敛了笑,把头扭向窗外:“最近没联系。回头麻烦你也替我向dawson医生问好。” 裴觉知道她不愿多说,轻轻“嗯”了一声,换掉话题:“对了,你怎么又遇到你的高中同学了?这也太巧了。” 林孟随简单解释了一下,裴觉笑道这估计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林孟随对缘分不缘分的,没有多发表个人观点,她心里总有个人影晃来荡去的,惹得她思绪飘忽。 她想,等这段忙完,她得主动请一次客。 * 两天后,有个外出采访的任务。 三人组要去和云筑科技合作的芯片制作工厂进行拍摄。 不过去之前,林孟随和离离得先到云筑科技这边做些别的工作,下午才会出发去工厂那边。 两个女孩才进电梯,后面就有人喊请等一下。 林孟随及时按下开门键,李以恩赶了过来,向她道谢。 电梯门合上,离离继续之前和林孟随没说完的话。 “西广场那边是我认为的高奢品聚集地了,但是城南新开的那家百货商场,东西也齁贵。”离离说,“我上回和我爸妈逛了一次,就在负一层的超市买了点卷纸。” 林孟随笑笑:“也不一定是要贵的。还是那种品质好,品牌有保障的比较好。送长辈东西嘛,心意更重要。” 离离说:“那就还是西广场吧。牌子多。你到时和你朋友也能多看看。今晚去吗?” “嗯。”林孟随点头,“最近一直加班,今天不去不行了。” 离离双手合十:“那我希望咱们今天在工厂一切顺利。” 电梯到达二十八层。 李以恩在这层下,走过林孟随身边时,两人礼貌地向对方点点头,无话。 下午,老黎从电视台开车过来接林孟随和离离,三人组前往工厂。 工厂的位置并不远,就在开发区的科技园附近,路程大约需要四十分钟。 林孟随到的时候,陈逐已经到了。 谢嘉昀也来了,见到她,又是热情地挥挥手。 林孟随事前和季维沟通过采访的事宜,季维也都转告给陈逐,所以林孟随这会儿不用再多费口舌,等着开拍就行。 老蔡和离离紧锣密鼓地做前期准备,林孟随在看采访提纲,大家一时顾不到,那头陈逐只能自己戴收音设备。 林孟随瞥到陈逐找夹领夹的位置,试了几次,都不太合适,便想过去帮一下。 “我来吧。”林孟随伸出手,“这个得……” “我自己来。”陈逐别过身,往后退了一步。 林孟随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有些错愕。 “行。”她低下头,“你要弄不好再叫我。” 陈逐没说话。 十分钟后,一行人进入工厂内部。 烟火童话 第39节 林孟随走在陈逐身边,以她的视角展示工厂里的机器和运行模式。 厂长非常重视采访的事,且对能上电视满怀期待,林孟随提问的时候,厂长滔滔不绝,恨不得从开天辟地开始讲起,期间还抽空问了老蔡三回这个角度拍他好看不? 老蔡:“……” 无奈之下,老蔡给厂长拍了个三百六十度环绕式的特写。 厂长心满意足。 如果说厂长这边是过于配合,那陈逐就是极其不配合。 他本就是个面瘫冷脸,全仗着长得好看才没显得那么可气,而当他冷到底的时候,那真是叫人起急。 林孟随问他什么,他都是一两个字回答,老蔡想拍他和国产机器的合影,他停留都没停留,转身就走。 几次三番下来,离离拽拽林孟随,小声问:“陈总今天心情不好吗?” 林孟随哪知道这位抽的什么风? 中途休息时,林孟随找到陈逐,问他是不是对今天的流程不熟悉?她可以再和他说一遍。 陈逐拿着手机处理工作,头也不抬,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反问:“我没给你回答?” 这话说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林孟随说,“我们先做好工作,然后——” “没有。” “……” “你的问题,我都回了。” 说完,他淡淡地瞥了林孟随一眼,走了。 这样的态度就好像是回到他们初初重逢的时候,冷漠疏远。 林孟随觉得莫名其妙,可疑惑的同时,又控制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叫他离自己远点。 心里泛酸,她本还想越界一回,问他能不能去看望奶奶? 这下,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了。 休息结束,拍摄还得继续。 林孟随压着自己的情绪,保持专业。 陈逐跟刚才一样,惜字如金,林孟随绞尽脑汁让他多说,他也不上套,到后面,林孟随是没招了,陈逐话却又慢慢多了起来。 林孟随搞不懂这人,脑子稍微走了下神,没留心身后机器凸出的铁柱离自己很近。 陈逐还在进行讲解,忽然看到什么,三步并做两步,抓住林孟随往自己怀里扯。 林孟随叫他弄得一个踉跄,鼻子撞上硬邦邦的胸膛,她揉了揉,看到身后的铁柱和自己不过几厘米的距离,心知他是帮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谢之意,一把推开了人。 陈逐一怔,松开手顿了几秒,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讲解…… 一小时后,拍摄结束。 过程虽有波折,但好歹达成了想要的最终效果。 林孟随和离离他们收工,赶回市里,陈逐一行人也从工厂出来,两人相隔甚远对视了数秒,各自上了各自的车。 关上车门,谢嘉昀先徒自叹了口气。 陈逐闭上眼,封闭视听,谢嘉昀又吩咐司机开车。 过了会儿,陈逐手机震了下,他还没睁开眼,就将手伸进口袋里摸索。 是条微信。 陈逐立刻查看,看到后,又将手机随意扔在一边,重新闭上眼。 谢嘉昀顺手捞过去,看完啧啧摇头,问:“去吗?” 陈逐又不说话。 “去也是正理。”谢嘉昀说,“王董在晚辈里就欣赏你,你也理解王董的品味。李以恩找你帮忙挑东西,没毛病。” 片刻后,陈逐睁开眼。 也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和谢嘉昀说:“你也去。” 谢嘉昀笑道:“我是真不行。我妈发话了,说我今天再不着家,以后就当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陈逐:“……” 谢嘉昀拍拍兄弟肩膀,祝他好运,然后吩咐司机去市里西广场的购物中心。 ----------------------- 作者有话说:祝祖国妈妈生日快乐! 也祝大家国庆节快乐~~~[玫瑰][玫瑰][玫瑰] (ps:14章的红包终于发送成功啦~今天继续,陈总送红包~) 第23章 林孟随准时来到西广场的购物中心。 裴觉比她到的早得多, 在一家咖啡馆里看书,顺带捎了一杯果汁给她。 林孟随道谢,两人进入商场。 裴觉说大姑奶奶年纪大了, 说不清喜欢什么,可能是带有年代感的老物件, 也有可能是年轻人喜欢的新鲜玩意儿, 不好把握。 “那就多买几样。”林孟随说,“谁说过生日就只能送一样了?” 裴觉笑着说有道理, 问她要送礼物的长辈喜欢什么? 奶奶会喜欢的东西, 林孟随已经思索好几天了。 奶奶是大家闺秀, 喜欢精致有质感的东西, 而且奶奶祖上是南方的,小时候没搬迁到北方的时候, 跟着母亲学过刺绣。 林孟随想送奶奶一幅凤穿牡丹的苏绣。 裴觉叹了口气:“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刚才还说多买几样,自己就给长辈想了一个这么用心的礼物。” 林孟随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不是不太了解大姑奶奶嘛。” “那先去六楼吧?”裴觉提议,“我刚才看到商场导购上有写这层楼卖刺绣。” 林孟随说得头头是道,真要去了, 又迈不出那一步了。 她怕她买了也是拿回去落灰。 裴觉见她不动, 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 说还是先给大姑奶奶挑礼物, 于是两人便从楼上的精品区一层层往下逛。 期间,裴觉看到许多带有传统文化色彩的礼品, 他觉得做的既有创意又很美观, 想买下来送给国外要好的朋友。 林孟随给他做参谋,心思却总时不时往外飘一下。 飘了几次,裴觉察觉出来,问她是不是累了?累的话, 先去吃饭。 林孟随说不累,指着一把小巧的双面绣熊猫团扇,说这个不错,拿来送人很好。 两人拿起扇子端详,林孟随又瞅见一个梅兰竹菊的屏风小摆件,想过去看看,一转身,看到店铺对面的一对男女。 男人高大英俊,女人高挑美丽。 他们并肩站着,面前是一套围棋,女人指着围棋,稍稍弯腰,向后扭头看着男人,男人垂眼同她说着什么…… 裴觉有意买下扇子,想叫林孟随过来再挑一把别的样式的,就见她人站在前面,一动不动。 裴觉放下东西过去,顺着林孟随的视线,看到对面的俊男美女。 陈逐似有感应,这时也抬起头,同样的,一对惹眼男女映入他的视线。 双方就这么定格住了。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李以恩,她走出来,笑着说:“好巧啊。居然在这里碰上了。” 林孟随看着陈逐,陈逐也看着她,两人都没言语。 难为裴觉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站出来圆场,陪笑道:“要不说这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呢?” 他一说完,李以恩就细细打量他一番,问:“这位先生以前是不是去过北城一中?” 裴觉看了眼林孟随,点头:“以前有去接过人。” “我知道你是谁了。”李以恩了然,“你是孟随的青梅竹马。”说着,又看向陈逐,“你还记得吗?以前快到放寒假的时候,这位先生就来学校接孟随,大家还说……” 陈逐冷冷地扫了李以恩一眼,李以恩心口一收,不说了。 场面一时尴尬。 林孟随收回视线,她喉咙有些发哽,咽了咽。 裴觉在她身边一直留心她的一举一动,两人目光对上,她给对方一个放心的笑容,然后向对面的人说:“我们这边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闻言,陈逐上前一步,李以恩抢先开口:“我们也是。有机会下次一起吃饭。” 林孟随礼貌性地点头,和裴觉离开。 走过陈逐身边时,她目不斜视,好像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压制不住什么,到时候可就真成了笑话了。 等她和裴觉走远了些,李以恩轻声说:“人家一会儿烛光晚餐,我们两个电灯泡怎么好打扰呢?” 陈逐不接话,她继续:“这两人也是门当户对了,郎才女貌,还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说不定以后……” 陈逐冷声打断:“我的建议给到了。先走了。” 李以恩脸色一变,差点没绷住,她拦住陈逐,忙说:“送佛送到西,你再帮我看看送给王董夫人的礼物该选什么好。” 陈逐沉默。 他鲜少会在脸上表露出情绪来,可此刻,他眼中的不耐烦表达得很明显。 “王董夫人的喜好我不了解。”陈逐说,“你自己决定。” 烟火童话 第40节 李以恩还是拦着他,语气放软:“陈逐,王董这个客户对我特别重要。事务所里不好混,我也没背景,全靠自己,真的是一点差池不能出。你就当帮帮老同学,行吗?” “……” “又或者你现在联系一下奶奶,奶奶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给我提出什么好建议呢。” 李以恩说的真诚,看着确实是为了自己的工作在做努力。 陈逐压抑着什么,转头看去,那人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挫败苦涩翻腾,亦或者想赌口气,他最终没有离开。 可他看向李以恩的目光是锐利的,一张口也是疏冷的:“李律师,有些话没必要一再重复。” * 裴觉说不想逛了,想吃饭,林孟随依他。 她本以为他会选择吃法餐,可裴觉神秘兮兮地说请她吃更好的,然后开车带她离开了商场,去了老城区。 老城区这边的交通情况就没好过,不管几点钟。 裴觉还不熟悉路况,车子开得七弯八绕,最后在一条单行路上找到车位泊车,下来后,裴觉带着林孟随往小街深处走去。 是一家路边大排档。 林孟随一看到它,就乐了。 上初中那会儿,林孟随迷港剧,里面的人动不动就吃路边摊、大排档,她也想吃,可孟女士嫌不够卫生,不许她去,她就偷偷央求了裴觉。 裴觉不过比她大四岁,当时也是个孩子,两人跑出去找大排挡,找了好久找到一家,吃完之后,发现就那么回事,林孟随一下祛魅。 但回家的那顿批评,可是相当惨烈。 林孟随说:“这家要是比咱们小时候那家还差,你得再赔我一顿贵的。” 这话恰好叫老板听见了,瞪眼道:“姑娘,咱们这儿的手艺绝对北城独一份儿!不信您就试试。” 林孟随和裴觉点了一桌子菜,老板不算吹牛,味道是还不错。 林孟随光顾着吃,很少说话,裴觉也不拆穿她,等见她实在往嘴里塞不下了,才说了句要学会倾吐,不然会撑坏。 林孟随抽出纸巾擦嘴,笑了笑:“你是不是偷摸把心理学也学了?” “万变不离其宗。”裴觉回答,然后停顿了好一会儿,没前没后地问,“是那个人吗?” 林孟随晓得说的是谁,没否认。 裴觉夹了粒果仁,没吃,放到了小碟里,又说:“那天在电视台我就感觉到了。你和他分开,除了那件事,是因为刚才那位女士吗?” 林孟随沉默半晌,给自己斟了一点啤酒,一口干掉,说:“不是因为她。但她……算是个导火索吧。” 其实林孟随和陈逐从在一起的那刻起,暗雷便已经埋下。 可那时的感情太真,太纯粹,纯粹到根本看不到外界,只看得到彼此,所以当危机浮现时,他们完全不具备承受能力。 至少她是没有的。 事情要从陈逐高三上学期一次竞赛失利说起。 竞赛结束后的某天,数学老师把陈逐叫到办公室,并支出去了其他老师,只有林孟随蹲在楼外的窗根底下偷听。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高考十拿九稳就放纵懈怠了?”老师问道,“还是你觉得这些竞赛对你来说太简单了,你不屑参与?” 陈逐低着头,没有应声。 老师胸膛起伏,点着面前的学生,言辞严厉:“陈逐,我告诉你,你不要觉得你比别人聪明,你就高枕无忧了。越是有能力有才华,你才越该对你的人生谨小慎微!” “老师,我……” “我再问你一遍,这次失利的原因是为什么?” 林孟随在外面听得揪心,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可她问陈逐,陈逐什么也不说,只说下次不会了,叫她不要担心。 此刻,少年再次无言。 老师气极反而平静下来,他让陈逐出去吧,以后想怎么样就怎样,他不会再管了。 陈逐惭愧,无颜面对老师,深鞠了一躬,转身要走,老师又把他叫住。 “十三年前,我教过一个和你很像的学生。”老师突然说,“聪明,非常聪明,在数学上是真的有天赋。说实话,天赋、天赋,上天赋予的,不是人为能求来的……” 老师很喜欢这个学生,倾注所有去培养。 可这个学生仗着自己聪明过人,渐渐把普通考试、比赛都不放在眼里,只盯着那些有难度的题目去做。 长此以往,养成了粗心草率的毛病,他在一次重要的考试中失利,因此失去保送资格,学生接受不了落差,一蹶不振。 多年后,老师在街上再次遇到这个学生,学生已经泯于众人,不复少年意气。 老师望向陈逐,眼底带着一丝湿润:“陈逐,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陈逐从教学楼出来,林孟随跑过去迎他,两人面对面,谁也没说话。 他们相处那么久,这样相顾无话的时候,少之又少。 林孟随知道陈逐比赛没发挥好,他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她想让他宣泄出来,可他就是什么也不说。 偶尔,她小心翼翼地问他,他也是立刻冷下脸,不想理她。 她不敢再问,但心却总也放不下。 没过多久,林孟随家里的事情一桩接一桩发生,她自顾不暇,对陈逐的关注相应减少了一些,两人都不再提比赛的事,相处起来反而像回到了从前。 可事实上,那时的林孟随也有了她的心事,她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和陈逐说。 每每他们在一起,那些甜蜜仿佛带上了刺,越甜刺得越疼,一根根全扎在了林孟随内心深处。 可哪怕很痛,她还是不想放开陈逐的手。 直到李以恩找到她。 林孟随到现在都还记得李以恩出现的那天,天灰蒙蒙,乌云密布,像是憋着一场大雨下不来,空气里满是泥土气味。 两人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奶茶店坐下说话。 李以恩一向喜欢直奔主题,她说她的妈妈和陈逐的奶奶在一个机构里教小孩弹琴,所以她认识陈逐要比林孟随早。 林孟随在学校并没见陈逐和李以恩有过什么接触,不知道他们还有这层关系。 李以恩也不让她误会遐想,解释他们虽然认识得早,但来往不多,主要还是上面两位长辈有交集。 李以恩知道陈逐家里的情况,她有和陈逐有相似的遭遇,也是儿时家道中落,无依无靠,未来的路全得指望自己打拼。 所以,她理解陈逐。 李以恩问:“你一定很好奇以陈逐的能力怎么会在竞赛里失利吧?” 林孟随心里升腾出一丝不安,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想知道原因。 李以恩揭开了谜底:“因为你的十八岁生日,陈逐在为你攒钱买礼物。” 对陈家来说,日常生活开销,学习开销,奶奶的医药费,以及将来上大学产生的费用,这些仅仅用奶奶教琴的工资,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陈逐从上高中起便勤工俭学。 学校了解陈逐的家庭状况,会给他安排一些轻松的劳动,像是维护图书馆书籍之类的,从而给他一些报酬。 但这些报酬自然是聊胜于无。 好在陈逐在外面比赛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学长,他托学长给他介绍了一些家教工作。 原本,那些家长听说陈逐还是个高中生,都不同意他来教,可后来他们看出他不是一般学生,也看出他的实力,也就允许了。 “其中有一家的孩子后来不学了,准备出国,每天在家只剩下玩。”李以恩说,“这个孩子特别喜欢打游戏,就联系上陈逐给他当陪练,陪一个小时一百块。” 陈逐为了这笔钱,竞赛前的一段时间天天陪这个孩子打游戏打到后半夜,每天睡眠不足三小时。 在竞赛那天,他一个没控制住,在考场上睡着了…… 李以恩看着林孟随,一字一句说:“现在,你知道原因了。” 林孟随拧着眉,眼圈红了一片。 怪不得有段日子他一到课间就趴在桌上不起,她还说他忽略自己,非缠着他说话,他被闹得没办法,就强打精神陪她聊天…… “我……”林孟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让他准备礼物。我不需要他……” “林孟随,你懂不懂人都有自尊?”李以恩反问她,“你看看你,一身的名牌,随便一支笔都是精品店里几百块的东西。陈逐和你在一块儿,你觉得他要送什么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穷?不那么糟?” 林孟随摇头。 她从来都不需要陈逐的任何礼物,她只想要陈逐这个人。 但李以恩给她下了定论:“你这个人真的非常自私。” 为了满足自己的喜欢,完全不顾他人的感受,也不去想她自身的种种是否会给人造成压力和难堪。 甚至,李以恩还告诉林孟随:“陈逐和你在一起,别人都会说他高攀,也都会嘲笑讽刺他。他的才华、他的天赋、他的能力,会成为你强大的家世背景之下的陪衬品。” “你真的愿意陈逐的光芒完全被你掩盖吗?” 那天,李以恩走后,林孟随一个人在奶茶店里坐了好久。 久到外面的大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她脸上都还是湿的。 * 吸吸鼻子,林孟随又给自己斟了点酒。 她还是有分寸的,别看喝得勤,其实还没喝满一杯。 裴觉也替她盯着,不会叫她喝多,宿醉的滋味太难受,他不想她经历。 两人都没在这时候说话,很安静,像是在把刚才这段过往消化干净。 许久过后,裴觉问:“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林孟随:“什么?” “你和陈逐。”裴觉很直接,“有想过和他重新在一起吗?” 林孟随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无法欺骗自己再次见到陈逐后的感觉,那样的感觉,这辈子只有陈逐给过她。 可若是在一起,又谈何容易? 且不说现在的他们是否能跨过当年的障碍,单说他们之间空白的这七年,这里面就有许许多多的变化。 烟火童话 第41节 他们都长大了,年少时可以肆意张扬无所顾虑的时候都没能守住这段感情,何况是如今?该考量的地方,多到数不过来。 或许陈逐今天对她的态度已经就在说明陈逐也觉得他们是不合适的。 “我倒不这么认为。”裴觉说,“西西,你该学着放下过去的包袱。” 林孟随笑了笑:“你也知道,我和陈逐分手,不光是因为李以恩的这些话。” 裴觉皱起眉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了,林孟随干掉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劝他还是少操心她了,大姑奶奶的礼物还没买,明天他拿什么去参加寿宴? 提到这个,裴觉作揖,只得麻烦林孟随待会儿再陪他回趟商场…… 末了,裴觉买下一枚华美的玉如意,而林孟随也还是买下了凤穿牡丹的苏绣。 裴觉送林孟随回家。 苏绣回头会有专门的人送到林孟随家里,林孟随两手空空,也就不用裴觉发挥绅士作用。她和裴觉道别,下车。 进入小区后,林孟随收到一条微信。 朱晓慧说林孟随的部门里有同事要结婚,问她打算随多少礼金? 林孟随问哪个同事?她还不知道。 朱晓慧叫她看朋友圈,有电子请帖。 林孟随点开朋友圈翻找,同事的请帖没找到,倒是看到了些别的。 内容是:提前庆祝奶奶生日!祝奶奶永远年轻,永远健康。 下面附着九宫格照片,每一张,都是李以恩、陈逐,以及奶奶的三人合影。 看到奶奶精神矍铄,风采依旧,林孟随先是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真好,然后……她看着朋友圈的发送者“李以恩”这三个字,自嘲地笑笑,心道这不就是变化吗? 来得多快。 ----------------------- 作者有话说:陈总下章出击! 出一波绝对大的! 第24章 林孟随不想去温泉小镇。 可离离和老蔡早盼望着这天, 离离还让她的妈妈做了许多小点心,宛如要去春游的学生那样满怀期待,林孟随实在没办法扫伙伴的兴。 出发那天, 三人组取中,在离离家门口集合。 本来谢嘉昀让他们去云筑科技坐统一的大巴走, 但离离说万一因为多出他们三个叫人家的车辆安排还得重新规划就不好了, 于是还是让老蔡开车自驾过去。 林孟随他们到的时候,云筑科技的人也刚到。 大巴停在小镇停车场, 同事们或背着大背包, 或拉着小行李箱, 一个个瞧着心情都很好的样子。 除了他们的面瘫老板。 来之前, 林孟随还心存侥幸,因为云筑的员工是分批次来小镇, 某人未必会和她在同一个日期。可惜,事与愿违。 老蔡从后备箱拿出行李,三人过来和大部队集合。 负责行政的小柳还是专门招待他们,鞍前马后, 帮着运行李、办入住, 搞得离离老蔡都有些不好意思。 林孟随说:“小柳你别和我们客气, 我们自己来就行。” 小柳看了眼不远处的领导, 想了想,说:“这又不麻烦!林小姐你们别和我客气才是。” 拿完房卡去乘电梯。 等待工夫, 又来了几个人, 其中包括陈逐。 陈逐站在林孟随的斜后方,两人距离不远不近。 陈逐只简单拎了个行李包,林孟随则是拉着小箱子,进电梯的时候, 行李箱的轱辘在门缝那里卡了一下,林孟随才要使力往前拉,就有人直接帮她托起箱子,送了进去。 谢嘉昀笑道:“跟我混久了,你可是有点绅士精神了。” 陈逐不搭理,抬眼看向林孟随,林孟随就当没看见,也没道谢,拽着箱子站到电梯角落里,封闭视听。 电梯来到十一楼。 林孟随和离离他们在同一楼层,但房间不挨着,林孟随往右,离离和老蔡往左,三人暂时分开。 进入房间,林孟随放下东西,吐了口气。 她稍稍看了下房间,干净温馨,附带一个欧式半弧阳台,阳台上放着餐椅餐桌,以及一个秋千。 林孟随拉开玻璃门,没有走到阳台上,站在屋里往外看,对面是一片小树林,种着大片松柏,绿意盎然,远处是山,层层叠叠,白雾缭绕。 一阵清风吹来,夹杂着几分湿气和热气,想来温泉也就在附近了。 林孟随觉得这地方还不错,她在房间里歇着,离离不找她,她懒得出去。 一直到傍晚,不出去不行了。 云筑在酒店这边租了一个超大包厢,带一个户外露台,可供客人烧烤,小柳亲自来请林孟随过去吃烧烤。 到了包厢,这一波来度假的员工基本都在。 大家玩桌游的玩桌游,打扑克的打扑克,还有聊天的、唱歌的,做什么娱乐的都有,氛围轻松欢愉。 离离刚开始害羞,不好意思加入,后面也跟着k起歌来。老蔡更不用说,谁不喜欢身边有个能出片的人呢?蔡摄影师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 只有林孟随,干巴巴直愣愣地杵在角落,像个被遗弃的吉祥物。 但小柳特别关注她,总跟她说话,还把她介绍给行政部的同事,她就加入了行政部这边的小团体。 行政部里有个女生擅长交际,拿着副塔罗牌给女同事算命。 女生说:“信就准哦。而且就算不准,也是上天给你的提示。能不能达成,主要看你和天意是不是契合。” 不少女同事跃跃欲试,小柳让林孟随也去玩玩,林孟随刚想说她不信这个,周围人忽然骚动起来。 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门口——陈逐和谢嘉昀来了。 所有人极力招呼老板加入自己的队伍,无奈老板就两位,队伍却分成七八支,没人知道老板会落谁家。 女同事们吵着让谢总过来玩,谢总表示咱们是正经团建,他要是来了个万花丛中一点红,回头让旁人误会了,把他们举报了,就坏了。 所以谢嘉昀选择“雨露均沾”,绕场一周问候。 另一位老板没谢嘉昀这孔雀开屏的功力,他冲看向他的人礼貌点头,然后径直往一处走去。 有女生顿时星星眼,捂着脸说:“陈总不会是要加入咱们吧?” 林孟随想要抬屁股走人,结果陈逐在离她几步之遥的时候,转弯去了旁边的桌游队伍。行政部的女同事们无不惋惜。 但很快,拿着塔罗牌的那个女生打了响指,叫大家都看她这边,她要开始“发功”了。 女同事们重新期待起来,个个积极。 女生告诉大家都不要抢,人人有份,但第一个抽牌的人,必须得是她心有感应的那位。 女生眯着眼睛一一扫过身边人,林孟随心不在焉,低头喝果汁,一抬眼,一摞塔罗牌出现在她眼前。 “林小姐,你第一个。” 林孟随说还是把机会留给有需要的人,但女生坚持叫她来。 见状,林孟随只好捧个场,抽了一张。 她也就抽了一张,手机便响起来,她一看来电显,和大家说不好意思,先去接个电话。 林孟随离开后,那女生将她抽的牌翻转过来,是一张恋人牌,正位。 同事们围着女生,问这牌什么意思? 女生说:“就一张,很难感应。不过——” 恋人牌象征一段新关系的开始,或者一段关系的结束。 至于是开始还是结束,都是一念之差。 林孟随出走包厢,包厢外有个空着的小休息室,她推门进去,顺手带上门,接通电话。 “小裴哥。”她叫人。 裴觉问没打扰她和朋友玩吧?他没什么事,就是之前林孟随提到过一家老字号糕点不错,他想买点孝敬长辈,问是哪家店铺? 林孟随也好几年没去了,忘了店铺叫什么,只记得在哪条路上。 “我开地图查一下。”她说,“你别挂,很快。” 林孟随点进app,室内信号不太好,一直检索不出来,她想去室外试试。 打开门,陈逐站在门外。 林孟随心头蓦地一颤。 她举着手机,瞥了陈逐一眼,继而往左迈一步,想要绕过去,不想陈逐同样往左迈了一步。 她又往右迈,他也往右。 两人堵在了门口。 林孟随眼神询问他这是干什么?陈逐不答,就那么看着她。 僵持了几秒,林孟随说:“小裴哥,我这儿有点事。你等等我给你打回去。” 电话挂断,林孟随返回休息室,陈逐跟在她身后进来,反手关上门。 林孟随问:“有什么事吗?” 陈逐又是目不转睛地看她,眼中神色不明,默然了一会儿,语气凉凉地说了句:“是不是打扰你了?” 打扰什么? 挡她路倒是真的。 林孟随不知道这人又是抽的什么风,想走,他堵在门口,一点机会不给。 两人你瞪瞪我,我瞅瞅你,再各自别过头,互不理会。 烟火童话 第42节 陈逐原本不是要说这句话的,可他控制不住。 深吸了口气,又缓缓舒出去,他刚才冷冰冰的声音转好许多:“我想和你解释一下之前商场的事。我和李以恩——” 林孟随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顿时炸毛,音量都提高一个八度:“你和李以恩的事跟我说干什么?我不想听。” 陈逐:“你能不能……” “不能。”林孟随不想待在屋里,闷气,“请你让让,我要出去。” 陈逐语气又冷了:“出去做什么?打电话?” 林孟随反问:“不行吗?”莫名其妙。 她走到门口,陈逐不让,她就推他,她也是高看了自己,以陈逐的力气,他要是不想让她讨到好处,那她就讨不到一分。 林孟随推不动、出不去,起急,而人一急,脑子就会乱,她脱口喊道:“你凭什么不让我出去?你以为你是谁?” 陈逐一怔。 他张了张口,没来得及出音,林孟随又说:“怎么?我不听你和李以恩的合家欢就不能出去了吗?你有那时间,还是多和她拍拍照。不行的话,我让老蔡帮帮你们。” 陈逐眉头蹙起:“什么合家欢?什么照片?” “……” 林孟随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提照片做什么?好像她多在意似的。人家和谁照相、怎么照,是人家的自由,关她什么事。 林孟随走到房间里的沙发旁,冷静下来后,她低声道,“没什么。你还是先让开,我得出去。” 就这么急着回那个电话? 陈逐本来就冷的脸这会儿更是成了一块坚冰。 他极力压制什么,侧过身在门口踱了两步,长臂屈起往腰间随意一插,另一只手扯了扯衣领。 再开口时,他放缓了语气。 陈逐问:“你最近是怎么了?” “没怎么。” 他再问:“没怎么为什么不联系?” 林孟随笑:“我们为什么要联系?” 本来就是因为工作的缘故才叫他们又有了交集,否则早在那次临时访问过后,他们就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想到这里,林孟随这几日挤压的情绪又开始折磨她,就像钝刀割肉一般,刀刀不见血,却刀刀生疼。 陈逐听她如此轻巧的反问,额角绷得紧紧的,他嘴角动了动,竟是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等过了过,他才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等你的项目结束了,我们也不用再见了?” 林孟随心脏一抽,忍不住身体颤了颤,硬声回答:“难道不是吗?我们本……” “别撒谎。”陈逐语气倏而严厉,“你撒谎也没用。” 林孟随最怕他这样和自己说话。 她又惊又怕,下意识捂住嘴,眼睛无助地眨巴了好几下,看着他,像委屈,也像寻求什么。 被她这么一看,卡在陈逐心口的那口气又一下消散了。 他上前走了几步,声音变得更轻缓:“怎么了?告诉我。” 林孟随心里也更酸了。 她不明白,他都带着李以恩给奶奶庆生去了,还来招惹她干嘛? 她也不明白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和好,做不到;就此断了,又似乎断不干净,仿佛总有看不见的线在操控着他们,逼得他们身不由己。 林孟随不想多说,只想赶紧走,她再次去扯陈逐,急道:“你让开!我要出去……让开!你听不懂话了吗?小裴哥还等我电话呢。” 屋里的气氛到底还是冷沉了下来。 陈逐站在门前,像块石头一样,岿然不动,慢慢直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孟随,平静地问:“因为裴觉,是吗?” 什么啊? 林孟随没明白。 见她像是默认,陈逐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收紧,那张面瘫脸难得出现一丝嘲讽的神色。 林孟随被他这样的表情刺痛,好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又好像……他很讨厌她,连看到她都会令他感到不适。 林孟随问:“你到底想怎样?” 陈逐说:“该我问你要怎么样。” 林孟随糊涂:“什么我要怎样?我有要求你为我做什么吗?还是我叫你过来和我说话的?” 陈逐咬了咬牙,眼眶微红:“没有。” “是我自己蠢。” 说罢,陈逐转身开门,扬长而去。 门带起的凉风呼地吹到林孟随脸上。 * 陈逐没再回包厢。 林孟随也不想这么待着,可离离和老蔡还在,她不能说走就走。 林孟随强迫自己的和大家待了会儿,吃了点东西,也不知道吃的什么,没滋没味的,倒是喝的饮料凉凉的、沁沁的,还不错。 小柳说:“别喝太多。虽然是果酒,但度数不低的。” 林孟随知道了,还是想喝,再斟上一杯,又听身边有人说:“他们这儿有个木屋酒吧还不错,都是进口高级酒。就是得要最低消费,价格可不便宜。” 念头被勾起,林孟随顾不得许多,和离离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 谢嘉昀在包厢里像只花蝴蝶乱飞。 飞着飞着,他发现两位重点观察对象都不在了,他有点不放心,找个借口从包厢出来。 找了半天,谢嘉昀在一楼某个小观景阳台上看到陈逐。 男人穿得单薄,背对着入口站着,长长的影子斜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一只手搭在栏杆上,手指中间夹着一根烟。 陈逐是谢嘉昀见过烟瘾最小的人,一年到头都未必抽得了两包,只有在为着工作累极了的时候才会吸一根,解解乏。 可现在绝对没有工作叫他累。 谢嘉昀过去,找陈逐要了根烟,叼在嘴里,含糊道:“碰钉子了?” 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 谢嘉昀又说:“你直接把你和李以恩怎么回事明明白白说清楚不就好了?” 还是无应答。 “我知道了。”谢嘉昀转身背靠着罗马柱,桃花眼里尽是清明,“让我猜猜你的想法啊。你肯定是想让她知道你守身如玉多年,但是呢,你知道这种话要是挑明了说,你和她目前的平衡就得被打破。而你不知道她心里还没有没你,怕说了,万一她并没有复合的想法,很有可能会直接和你划清界限,到时候你就一点机会没有了。” 陈逐夹着烟吸了口,白烟从齿间飘去,他觑过去一眼,仍是不答。 谢嘉昀心知说中了,嬉皮笑脸,还想再剖析剖析又想到什么,补了句:“差点忘了还有个青梅出马来了!你是不是快酸死了?” 陈逐:“……” 谢嘉昀笑得前仰后合。 笑够了,两个大男人对着远方吞云吐雾。 谢嘉昀吸得比陈逐快,弹了弹烟灰,人严肃了一点:“陈逐,你有想过干脆放弃吗?” 在谢嘉昀看来,不同阶级的两个人想要走到一起,难度太大。 即便克服困难在一起了,初始珍贵的感情也会在彼此相互适应、相互磨合、相互迁就的过程中消耗殆尽,最后从眷侣变成怨偶。 所以与其为着一个未必如愿的结果飞蛾扑火,不如及时止损。 对于谢嘉昀的问题,陈逐又一次选择沉默以对,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只是当香烟燃烬时,他没有任何迟疑地将烟头碾灭,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木屋酒吧建在温泉湖旁边,是小镇专门服务高端人群的场所。 湖水周围布置了灯光,一看就是请专业人士特意设计过的,湖面倒映的光、玻璃反射的光,还有月光,所有光交织在一起,勾画出这么一个迷幻似梦的好地方。 林孟随一进入酒吧,服务生便上前接待。 服务生请她先看看这边的消费规则,她直接压下黑卡,让他们给自己找一个清静地方。 很快,林孟随被安排到湖边的观景位。 这里的卡座比较有特色,是一个个半球形的独立位,人坐在里面,像在安全舱,绝对的私密。 林孟随点了许多酒,一杯杯尝,一杯杯品。 她觉得自己多少是有点矫情病,明明上学那时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婆婆妈妈,拖泥带水。 可能是因为岁数大了吧。 林孟随笑了笑,端起酒杯时,斜上方多了个人。 这人一只胳膊屈着搭球面上,一只手拿着杯酒,冲林孟随晃晃:“美女,一个人?” “对。”林孟随说,“请你不要打扰。” 男人笑,那双一看就是割出来的双眼皮快能挤出油来,他居然还敢还来了个wink:“漫漫长夜,还是找个人陪着好。” 林孟随不想看这人,伤她眼,盯着桌上的水晶杯,她回道:“我更喜欢一个人。” “没人会喜欢一个人。”男人笃定,“说喜欢的,只是还没找到那个愿意陪着你的人。” “是吗?” “当然。我很愿意陪在……” 男人话没说完,肩膀被人按住。 烟火童话 第43节 林孟随坐在卡座深处,视线有限,只能看到男人转过脸在和谁说话,没说多久,男人就走了,另一个男人顶替了他的位置。 别说,比刚才那张脸不知道好看几百倍。 林孟随暗骂自己就是为色所迷,气鼓鼓别过头。 自然,别之前又多看一眼,不看白不看。 陈逐进到卡座里,坐在边上的位置。 他又不说话,就坐着,林孟随心想这人也有病。 刚才都气成那个样了,还过来干什么?想再和她甩次门?还是再和她吵一次? 林孟随背过身,继续喝酒。 酒吧里放着慵懒的蓝调音乐,和她相隔不远的另一个“球”内,时不时传出几声肆意笑声。 在这样纷扰的环境下,林孟随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 那声音离她很远,又像是近在耳边。 陈逐说:“我们不吵,好好说。” 林孟随心道谁愿意和你吵?她那么文静的一个人。 陈逐坐过来一点,问道:“你刚才说的照片究竟是什么事?” 林孟随压根不想提照片的事,丢脸。 可话说到这里,她的脾气终是无法在他面前掩饰,再加上酒精作祟,她丧失了大半思考能力,索性掏出手机,扔在了桌上。 陈逐拾去查看,半晌没说话。 林孟随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表情,但打量也是白打量,这人什么时候有过表情? 和她吵架时倒是有,一副恨她、厌恶她的表情。 林孟随揉揉眼,又去拿酒喝。 片刻后,陈逐把手机锁好,放回桌上,他有心把话说明白,但见桌上堆放着的大大小小的酒瓶,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这是喝了多少?”陈逐去拿林孟随手里的杯子,“别喝了。” 林孟随拂开他。 陈逐又坐近了一些,直接将酒杯抢走,林孟随来气:“你少管我。” 他说:“你以为我想管?” “那你就别管!”林孟随作势夺回杯子,“谁稀罕你管。” 陈逐不配合,林孟随却非要喝,两人你争我夺,不知不觉靠在了一起。 陈逐虚虚圈着林孟随的腰,不敢太用力,像是怕她察觉,又像是刻意在为自己留有余地。 他低眸看着她,女孩眼神迷离,面颊酡红,喝醉了的她少了平时的天真甜美,多了女人的妩媚娇柔,就像手中的酒,浓烈诱人。 陈逐哑声问:“你和裴觉,有没有?” 林孟随是早就醉了。 只不过她和一般人的醉法不一样,没有明显特征,不了解的人看不出来。 听到男人这样问她,她本能给出回答。 她说:“我和小裴哥能有什么?” 男人命令:“不许这么叫他。” 他又凶她,她有点委屈:“我从小就这么叫他,他本来就是我哥。” 男人似乎温柔了些:“只是哥哥?” “不然呢?” 林孟随烦死眼前这个人了,说的话全是废话。 要不是看他长得实在好看,她才不会在这里和他颠三倒四,浪费时间。不过,趁讨厌鬼不注意,她把酒杯偷了回去。 又喝了几小口,林孟随的头已经晕得不行了。 她趴在桌上哼哼,哼得全是之前包厢里大家唱过的歌,可她五音不是很全,哼得像是创新之作。 陈逐在一边专注地望着她,见她和挡脸的一缕头发作斗争,便伸出手帮她把发丝轻轻别到耳后。 头发弄得林孟随有点痒,她看向陈逐咯咯笑,那样子和过去一样,笑容无邪,眼里含光。 而他就在她清澈的眸光里无所遁形。 陈逐忽然就再无法克制下去,他的手慢慢抚过女孩的脸,一张口,沙哑的声音里藏着小心:“这些年,你有想过我吗?” 这个问题太好回答了,连想都不用想,何况她现在还醉了。 可即便是醉了,林孟随在当年决定离开他时,就给自己的心覆上了一层膜,透明的,别人都看不到这一层隔阂,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定定地看了陈逐一会儿,然后坐直了,抿口酒,露出一个很甜的笑:“当然没有。” “甩都甩了,谁还会去想?” 说完,她继续喝酒,没有去看陈逐的脸。 陈逐在她身边坐了三四秒,或者更长,随后起身,走出卡座。 林孟随死死握紧酒杯,为自己的坚定感到骄傲,可下一秒—— “嗝!” 这该死的臭毛病。 林孟随气得打自己的嘴,又满上酒,想要压下去。 正当她端起酒杯的时候,身侧又笼来一大片阴影,她抬起头,什么都没看清,嘴唇就被狠狠地吻住了。 ----------------------- 作者有话说:陈总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发红包[墨镜] 第25章 林孟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 她回到那一年的初雪天,站在考场外…… “你看那个女孩。冷成这样,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过去看看。” 一对中年夫妻走到林孟随身边, 问她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助? 林孟随冻得直打哆嗦,人跟个车载摇头娃娃似的, 晃啊晃, 张嘴都张不利落。 其实她在考点外面也就站了十分钟,可架不住北城深冬的风如同刮骨一般, 吹得人皮肤快要裂开, 再加上下起了雪, 可谓是雪上加霜。 “谢谢叔叔阿姨。”林孟随跺跺脚, “我等人,他很快就出来了。” 见状, 夫妻二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心提醒这天气在外面可久站不得,要是等的人再不出来,就快到室内暖暖去。 林孟随笑得僵硬, 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 陆续有参赛学生从考点出来。 林孟随躲在柱子后面, 两只手圈成望远镜侦查敌情, 看到陈逐是一个人出来的,她松了口气。 既然确定了, 她也没打算久留, 更没打算露面,想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倒霉的是,她冻得时间太久了, 一个没忍住,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不仅震到路人,连她自己都被震得有些耳鸣。 林孟随慌忙捂住口鼻,回头看了一圈,没见那人,估计已经走了,她又松口气。 转回头,她准备速速撤退,结果撞进了某人怀里。 陈逐面无表情,垂眼看着她。 林孟随被逮个正着,自知躲不过,嘿嘿笑了两声,她脸颊通红,鼻头更红,像只化了妆的洋娃娃。 “我那个……路过。”林孟随支支吾吾,“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啊。我先……嗝!” 又打嗝!又打嗝! 她这个破毛病太要命了,简直是克她来的。 林孟随气得低下头,不狡辩了,辩也没用,她认命地等着陈逐的审问批评,期间还在打嗝儿。 没等多一会儿,话没有传来,手上倒是传来一点温度。 她冷了太久,一开始还感知不出,渐渐的,那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她才觉出那人体温好热。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陈逐皱着眉,“手冷成这样?” 不待林孟随回答,陈逐拉着她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这次比赛的考点离陈逐家很近,陈逐向师傅报上地址,把林孟随带回了家里。 老小区的设施和环境一言难尽,却有一点好,就是暖气烧得足。 林孟随一进门,感觉自己像是进入春天,那些积攒在身体里的寒气顿时因为乍暖火热起来,她的脸更红了。 陈逐去厨房做姜糖水。 林孟随乖乖站在客厅里,主人不叫她坐,她不会乱动。 “坐吧。”陈逐从厨房出来,递出水杯,“喝了。” 林孟随接过去,那玻璃杯烫得不行,她拿了一下便马上放到茶几上,两只手去抓耳朵。 这么烫,陈逐怎么拿过来的? 林孟随佩服学霸连体感都异于常人,没注意到少年背过了手。 林孟随打量陈逐的家,这是她第一次来。 面积不大,两居室,客厅里放着一架有年头的立式钢琴,钢琴上摆着一些精巧复古的摆件。 烟火童话 第44节 不仅钢琴上,还有柜子、置物架上,随处可见这类用心的摆设。未必多么贵重,但展现出了主人的格调。 林孟随喜欢这种有品位又不失温馨的家,她继续看,看到两扇关闭的门,猜测哪一个是陈逐的房间。 她想进去看看。 于是,在房门和陈逐之间,她来回看了好几回,无声表达自己的意愿。 陈逐视而不见,叫她快喝了姜糖水。 她噘噘嘴:“太烫了,喝不了。不如我们干点什么……嗯,然后它就凉了。” 陈逐问她:“你想干什么?” 林孟随又去瞟房门。 陈逐抿抿唇,弯腰将茶几上的杯子拿起,说:“喝完了再说。” 林孟随一听,捧过杯子咕嘟咕嘟喝起来,当真又热又辣,都没喝完,她的鼻头和额头上就沁出一层细密的小汗珠,皮肤也像是被蒸过一般,水嫩粉润。 “喝完啦!”她吐出舌头呼哧,不忘举着杯子给陈逐检查。 陈逐别过视线,顿了顿,过去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林孟随小跑过去,进门前,她还捋了捋头发和衣服,好像是要进什么重要场所一般。 而这个重要场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一张靠窗的一米二的单人床,床单深蓝色,一个原木色的带着书架的书桌,以及小小的双开门衣柜。 可虽然简单,林孟随还是看得特别认真,好像是要把这里所有的细节全部刻到脑子里去。 她慢慢走到床边,看着整洁的书桌,上面摞着许多书,按照科目分门别类,放在最中间的,是一个硬壳本。 “这是哪科的笔记?”林孟随之前没见过。 陈逐一怔,随即进来将本子放到抽屉里,说:“什么也不是。” 林孟随猜他或许有秘密,人人都有秘密,她也不好刨根问底,就没再问。继续看,她看到床头和书柜之间的那一点空隙还摞了四个纸箱子,她问里面是什么? 陈逐掀开最上面箱子的盖子,给她看,是奖状。 林孟随惊诧:“四个箱子都是?” “嗯。” “……” 别人拿奖状糊墙,陈逐是奖状太多,墙不够糊,只能装箱。 林孟随翻了翻,有一部分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居然还能累积出这样的高度,这得是多少奖? 林孟随为陈逐感到骄傲,可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些奖状,她还有一点心疼。 优秀是要用付出换的。 陈逐见林孟随不说话,不由稍稍靠近些,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林孟随闷声说,“就是觉得你太辛苦。有些比赛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参加啊?你那么厉害,不需要用这些证明。”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陈逐迟迟没有接话。 林孟随没发现他的异样,更没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了变化,她又去打量别的地方,在陈逐床头发现了惊喜。 “你居然把它放在这里了!”林孟随拿起床上的毛毡小猫,“你不是嫌它丑吗?” 刚才的情绪被打破,陈逐这会儿又有些手足无措。 耳根也热起来,他伸手将奶牛猫毛毡拿走,攥在手里,低声道:“忘收起来了。” 林孟随盯着他,笑意盈盈,他耳朵更热,说不出话。 那毛毡小猫是林大小姐最新的手工作品。 以前,她就有个奶牛猫的毛毡钥匙扣,是偶然从一位老奶奶的小摊上买的,她特别喜欢,一直拴在书包上。 可惜的是,高一开学第一天,那个钥匙扣丢了。 林孟随为此闷闷不乐好久。 这学期,毛毡手工在学生之间流行起来,她便来了兴致,给陈逐亲手做了一个钥匙扣。 当然,形象差了些。 她要不说是奶牛猫,陈逐还以为是一只花猪。 “我看你是真的不喜欢。”林孟随说,“那你还给我吧。” 陈逐下意识将钥匙扣攥得更紧。 林孟随还是盯着他,人也向他靠近,冲他摊开手。 “还给我吧。” “你……” “反正你也不喜欢。” “我……” “你什么?我什么?” “……” “说啊。” “林孟随。” 陈同学没话的时候,就会叫林同学全名。 林孟随偶尔会怂,但大多时候更会选择顶风作案,她直接上手抢陈逐手里的钥匙扣,陈逐不给,两人在床边狭小的空间里拉扯起来。 一不留神,林孟随叫椅子腿绊了一跤,陈逐赶紧迎上去扶她,女孩自然而然落入他怀里。 两具年轻的身体骤然贴合在了一起。 那是陈逐从未触碰过的柔软,软得好像他稍微使一点点力气,女孩就会融化掉。 他的两只手支着,不敢收拢,也不想放开,人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任由那柔软化进他的皮肤中,血液里。 偏偏,女孩也是懵懂无知,她抓着他胸口的衣服,为磕到脚面而撒娇,仰起头叫了一声“陈逐”。 陈逐只觉心跳不再是自己的,咚咚地撞击着,撞在女孩身上,女孩似有感知,心跳也如他这般莽撞,两人心跳很快合二为一,分不清是你跳得更快,还是我跳得更重。 陈逐喉结滚了一滚,问:“为什么去考点等我?” 林孟随看着少年那双琥珀色眼睛,琢磨该怎么说。 陈逐又道:“别撒谎。” 女孩无法,只好承认:“我听说有个参加竞赛的女孩想在今天和你表白,我就想……我就看看。” “只看看?” “那万一有什么……”林孟随咬咬唇,“我再拦拦。” 说完,她的手又一次被包裹住,暖暖的,略微有些黏,是少年手心里的汗。 “下次别这么傻。” 那么冷,会生病的。 林孟随仰头望向陈逐,陈逐同样凝视着她。 窗外雪越下越大,像是要倾覆掉整座城市。 而他们像两个寻找热源的小动物,一心想要紧紧依偎着彼此…… 林孟随闭上了眼睛。 这波来势汹汹的吻弄得她大脑彻底宕机。 她感觉自己的嘴唇一会儿像是果汁,被人反复吮吸;一会儿又像是有嚼劲的口香糖,被人来回啮咬;等再过过,她又成了一块奶油小蛋糕,被含住了,舔舐。 不同的感受带来相同的颤栗,林孟随去推人,那人就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死死往他怀里按,不允许她离开。 渐渐地,她也开始沉迷,沉迷他的气息、他的冷檀香、他滚烫的体温,两只手从坚实的胸膛向上滑出,攀到肩膀上,缠到脖颈后。 肌肤贴合,唇舌交缠,热浪淹没所有。 等到陈逐微微松开口,他的额头抵住林孟随的额头,粗喘着,说:“林孟随,你就是个骗子。” 林孟随呼吸也乱得很,说话绵软无力:“我才不是。” “你不是?”陈逐低哑地笑,胸腔震动,惹得林孟随心跟着颤悠,“愿意骗就骗好了,反正你也骗不过。” “你骗一次,我就这样对你一次。” * 一夜过后。 林孟随头痛欲裂地醒来。 睁开眼,视线所及并不昏暗。 房间里留了一盏小夜灯,窗外的光也透过窗帘映进来些许,照得周围清晰明了。 林孟随忆起自己这是在温泉小镇的酒店房间里,她喉咙又痛又干,咽了口口水,嗓子里像是被砂纸磨过。 宿醉果然痛苦。 她按着头坐起来,瞅见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二话不说喝下去,暂保了一下小命。 缓过些劲儿来,她又想起刚才的梦。 好真实。 可她记得当年她去陈逐家后,他们并没有接吻。因为奶奶突然回来,他们不得不分开。 怎么现在却变成如此…… 林孟随都不好意思回想。 难不成是她现实里得不到,就用这种丧心病狂的方式把陈逐的便宜给占了? 她都已经龌龊到这种地步了吗?也太令人发指了。 烟火童话 第45节 林孟随敲敲脑壳,警告自己要守住底线,不要这么奔放。 她深刻检讨批评了自己,转头瞥到阳台窗帘那边透进来的光,总觉得亮得有些过。她掀开被子下床,拉开帘,外面一片银装素裹。 原来真的下雪了。 是北城今年的初雪。 林孟随不由得浅浅一笑,手按在玻璃门上,被凉得激灵了一下,她又清醒了些,疑惑起她昨晚怎么回的房间。 林孟随有严重的酒后断片。 从她醉的那刻起,后面的事在醒来后就会如失忆一般,一星半点儿都不会浮现。 她现在只记得她去了木屋酒吧,要了一桌子的酒水,有一个割过双眼皮的,比任思阳还油腻的男的找她搭讪,然后……陈逐来了,让男人离开,再然后…… 叮咚。 门铃响起,林孟随过去开门。 来的是离离。 离离先是打量了一下林孟随,见人好好的,酒也醒了,放下心来。 “小林姐,你昨天怎么能一个人跑去喝那么多酒呢?”离离后怕道,“幸亏是遇到了陈总,否则出事了可怎么办?” 林孟随问:“陈、陈总送我回来的?” 离离点头。 昨晚,陈逐联系小柳,让小柳找离离,两人去林孟随房门口等候——林孟随喝多了。 离离一听,很是着急,后悔自己没陪着林孟随。 她和小柳等了半天,心里正七上八下,陈逐抱着林孟随回来了。 林孟随当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嘴唇和脸都红扑扑的,人完全靠在陈逐怀里。 陈逐给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嘱咐小柳和离离照顾好人,又提醒她们务必放杯水在床头,这才离开…… “因为什么喝那么多啊?”离离又一次打量林孟随,关切询问,“是不是台里的事?” 林孟随不好说台里那点破事儿还犯不上她这样,可想想也是够丢人的,喝什么酒呢?喝酒又不能解决问题。 “最近压力是有点大。”林孟随只好这么解释,“下次不会了。” 离离点点头,还要说什么,又“咦”了一声:“小林姐,你嘴唇是不是破了?”说着,还给指了一下。 林孟随跑到镜子前查看,下嘴唇还真破了一个小口子。 估计喝酒喝迷糊把自己咬了吧。 离离也觉得是,她见林孟随这边没什么大碍,又问后面有什么计划没? 他们今天还要在酒店再住一晚,明天早上离开,中间空了这么久,总得做些什么。 林孟随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半,她让离离先自由活动会儿,她洗个澡,整理一下,然后两个人好好逛逛小镇。 * 十二点过一点,林孟随和离离下楼来到酒店大堂。 老蔡昨天和人家云筑的几个男同事也喝大了,到现在都没起床,正好两个女生去逛,更自在。 不过林孟随多少还有些晕,肚子里也空,和离离说想先吃点东西。 “我看一下啊。”离离说,“我之前有做攻略,有家韩料店不错。” 林孟随在一边耐心等待。 这时,又听“叮”的一声,电梯那边有人出来,为首是谢嘉昀,而谢嘉昀身后毫不意外的是陈逐。 一看到陈逐,林孟随脑子里顿时闪现梦里的那些画面,脸腾地热了。 她想拉着离离赶紧走,可谢嘉昀看到她们,已经出声打招呼,林孟随不得不转过身面对。 “林同学昨天还好吗?”谢嘉昀笑着问,“听说多喝了几杯,没事吧?” 林孟随低头看鞋面:“没事。让谢总挂心了。” 谢嘉昀还要说什么,陈逐给他拨到一边,来到林孟随跟前,主动开口:“方便说几句吗?” “嗯?”林孟随感觉不太方便,“有什么事?我……” 陈逐指了指大厅角落的安静处,林孟随又只能跟着他过去。 林孟随的记忆还停留在俩人在休息室吵架,她估摸陈逐这是没吵够,又来继续?她不免心里打鼓,疲于应对。 可不想,陈逐说的是:“我和李以恩什么关系都没有,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林孟随一愣,表情有点不自然:“干什么和我说这个?我管不着你们……” 陈逐打断:“不是你拿着照片非要我给你一个解释的吗?” 五雷轰顶啊,五雷轰顶。 什么叫非要、解释? 林孟随张着嘴,一双小鹿眼瞪得大大的,眨也不眨,只剩一脸呆萌状。 陈逐低头微顿,之后插着口袋往林孟随身前走,淡淡地继续道:“你不会是不记得了吧?昨晚在酒吧,我帮了你后,你怎么都不肯让我走,然后给我看了李以恩的朋友圈,问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不可能。”林孟随脚趾抠地,声音很干,“你少胡说了。你这是污蔑。” 陈逐反问:“我污蔑?你不给我看你手机,我会知道朋友圈发的什么照片?” 林孟随:“……” 是啊。 她不给人家看,人家怎么会知道? 那么,真的是她借酒发疯,逼问解释了? 苍天啊。 林孟随脸红得透到了底,她羞得快哭出来,看都不敢看陈逐,只想刨个坑给自己埋了算完。 陈逐细观她的反应,视线落在她唇上的那处伤口上,那伤口已经结痂成一个小红点,不太明显。 可他舌头上的那个…… 陈逐不自觉动了动舌头,伤口还火辣辣地疼着。 两人各怀心思,站在落地窗边,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窗外的雪依然簌簌而落。 片刻后,陈逐再次靠近过去,在和林孟随只有十几厘米距离的位置,他停住脚步,一本正经地说:“照片是真的,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 作者有话说:陈总面冷,心里可活了呢。[菜狗] 第26章 照片是在去年拍的。 当时不只有陈逐的奶奶、陈逐、李以恩在场, 还有李以恩的妈妈,以及从前奶奶在机构里教过的一些学生,他们一起给奶奶庆生。 李以恩朋友圈里发的, 是把旁的人都给p掉或截掉,只留下了她和陈逐、奶奶三人。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林孟随半信半疑, “为什么要……” 陈逐看着她:“你说为什么?” “……” 林孟随嘟囔:“解释全凭你一张嘴, 谁知道……” 陈逐掏出手机来。 “奶奶半个月前去新西兰疗养过冬。”他说,“现在还在新西兰。” 说着, 他就要给奶奶拨去电话, 林孟随这下信了, 连忙上前阻止, 两人手碰到一起,一个微凉, 一个温热。 陈逐将手机放回口袋,低头又说:“还有那天在商场,是我第一次和李以恩单独出去。” 李以恩的重要客户——王董,陈逐算是他们之间的搭桥人。 李以恩做律师这行, 客户维系很关键, 少不得要在送礼上多花些心思。而王董过去搞技术出身的, 十分欣赏陈逐, 所以李以恩把挑礼物这事拜托到他头上,他并没多想别的。 “她一挑完礼物, 我就走了。” 回公司加的班, 一屋子人可以作证。 林孟随抿抿唇,心里揪着的疙瘩在慢慢地解开,可她又不想表现出她此刻的欢喜,是以还想找找茬儿。 但偏偏她这人天生是个直性子, 尤其在面对陈逐的时候,哪怕心思弯弯绕了十八圈,最后还是会袒露真心。找的茬儿十分不高明。 她说:“什么第一次单独出去?以前不还坐火车送她回老家?” 陈逐倒是惊讶了:“你这个都知道?” 林孟随脸一红,掰扯:“我搞新闻的,什么查不出来?再说了,你那些个学弟学妹全知道,还不是因为你们那时候太高调?” 陈逐静静听她说完,看她的眼神里有浅浅的笑意漫开。 林孟随本是别扭又不好意思,这下又叫他这模样弄得一时心中微漾,移不开目光。 陈逐说:“是送过,同行过。” 但也仅此而已。 李以恩家庭条件不是很富裕,童年时,父亲病逝后,她就和母亲相依为命。 高考结束,李母为了节省开支,从北城搬回了老家,老家是一座三四线城市,物价要低许多。因为不在女儿身边了,李母想到和陈逐奶奶的交情,又想着陈逐和李以恩是一个大学,就拜托陈逐多多关照李以恩。 大一时,李以恩有意无意和陈逐来往,但她并未寻求过帮助,陈逐也就无所谓帮衬。 大二时,李以恩打工时得罪了一个富二代,富二代扬言要整她。李以恩这人虽独立惯了,但到底是个女孩子,不免害怕,就请求陈逐送她回家。 烟火童话 第46节 正好陈逐那时要去海城,从李以恩老家到海城,高铁只要半小时,他便答应了。 “我和她在高铁站就分开了。”陈逐说,“之后一点联系都没有。” 不仅在高铁站分开,他俩连座位都是隔了好几个车厢。 至于回去还同乘一列车,是因为陈逐办完事又回到海城,李母从陈逐奶奶口中得知他离自家这么近,非要邀请他到家里吃饭,这才顺便,和李以恩一起返校。 来龙去脉,清清楚楚。 林孟随彻底没茬儿可找了,只能耍无赖:“你没事去什么海城?” 陈逐微顿,没解释这事,反而是声音低沉下来,略带不爽道:“我不过是帮了一次忙。以前快放寒假时,有人倒是天天被接送。” 林孟随“啊”了一声。 想了想,才知他说的是谁。 林孟随脚掌啪嗒了两下地毯,背着手小声咕哝:“什么天天?不就几次嘛。人家从国外回来看看朋友,我还能拦着不成。” 陈逐不作声,扭过头看窗外的雪。 过了一会儿,谢嘉昀和离离往他们这边走,林孟随转身去迎,又听:“总而言之,我是单身。你少乱给我安排。” 林孟随忍不住嘴角上扬,她赶紧咬住压下去,回道:“单身了不起?谁还不是单身了。” 说罢,两人无言对视了一眼。 离离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小林姐!谢总说请咱们吃刺身去!” 谢嘉昀点头:“对,我请客。陈逐买单。” 林孟随笑笑,余光带过跟到她身后的某人,说:“那我们可不客气了。” 四人往大门那边走。 没走多远,陈逐看看窗外的大雪,又和谢嘉昀说:“你不是说要回房间换件厚一点的衣服?” 谢嘉昀:“???” 听到这话,离离瞄瞄自己的外套。 这已经是她带来最厚的衣服,但她瞧林孟随穿得似乎单薄了些,说:“小林姐,你是不是也换一件厚外套?” 林孟随剩下的那件外套和身上这件差不太多,她懒得折腾,刚想说不去了,陈逐便道:“我那里有条围巾。” 林孟随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脖子,又看看陈逐,没道谢,但也没拒绝。 而陈逐也像是当她默认,带着她找谢嘉昀上楼。 谢嘉昀看着陈逐,心说学霸心眼就是多,他面上笑呵呵的,说自己忽然想起来得回个电话,拿外套的事就麻烦陈逐一并了。 林孟随和陈逐一同进入电梯。 电梯里有个三口之家,男孩蹦蹦跳跳,好几次差点踩到林孟随,林孟随往里站,男孩又追着她过来。 眼见父母也不管,林孟随正要说几句,陈逐站到她身前,男孩一下缩了回去。 过了会儿,一家三口在四楼餐厅下去,电梯里只剩下林孟随和陈逐。 两人刚各自放话说自己是单身,现下突然独处,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密闭,静止。 只有屏幕上显示着一层层攀升的楼层。 林孟随轻碾了碾衣摆,陈逐这时忽而往后退了一步,她心跟着提了一下,不由得握紧了双手。 陈逐退到和林孟随并肩位置,静静地站了会儿,问:“现在还生气吗?” 林孟随张口就来:“我什么时候生气了?你别……” 陈逐侧过头看她,她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又要捂嘴。 这个说谎就打嗝的毛病能治吗? 她愿意花重金,重重金,只要能别让她不打自招。 林孟随气鼓鼓地闭上嘴,电梯也到达了十一楼。 陈逐的房间和林孟随不在同一楼层,林孟随先走,不想陈逐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看他眉眼低垂的清冷模样,她又蓦地想起昨天两人吵架时,他气急了时的红眼眶。 心头一软,林孟随小声问:“那你还生我气吗?” 陈逐稍楞,看女孩低下头,做回了她的脱水小蘑菇,轻声说:“昨天是我态度不好。” “我也是。那……” 不待她问完,陈逐又说:“什么时候再去公司?” 林孟随卡了下:“还没定好。”她试探着,“定好了……我给你发微信?” 陈逐点头:“嗯。” 换好衣服,林孟随又和陈逐去楼上拿谢嘉昀的外套,以及围巾。 围巾围在脖子上时,软软的羊绒扫过皮肤,弄得林孟随有些痒,但也舒服,陈逐帮她把围巾往上拉拉,几乎快把她的脸埋里面。 陈逐说:“围严实了。一冻脸就红。” 本是一句关心,却让林孟随想起昨晚的那个梦。 她不自觉看向陈逐的嘴唇,脑海里的画面高清无.码,连陈逐怎么箍着她的腰附在她耳边喘着气说狠话,都清清楚楚。 简直跟亲身经历过一样。 陈逐见她一直不言不语的,想问怎么了,又纳闷:“脸怎么这么红?热?” 林孟随歘地收回视线,说没事,无非是她觉得自己堪比造梦大师,且还是个色中饿鬼罢了…… 穿戴整齐,四人前往餐厅吃饭。 小镇里有各个景点的接泊车,但林孟随和离离都觉得踩踩雪也挺好玩,而且餐厅离得并不远,大家便决定步行过去。 两个女孩走在前头,陈逐和谢嘉昀跟随。 等双方拉开了一些距离,谢嘉昀杵杵陈逐胳膊。 “又和好了?”谢嘉昀眉飞色舞,“怎么做到的?” 陈逐轻舔了下嘴唇,说:“不记得了。” “什么?”谢嘉昀没理解,“不记得什么?” 陈逐又说:“有时不记得是好事。” “……” 什么跟什么。 这些学霸说话怎么跟猜哑谜似的。 谢嘉昀不死心,让陈逐把话说清楚了,陈逐搭理才怪,他望着前面笑颜如花的女孩,想的是他们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关于林大小姐喝醉就断片的事。 那是高二下学期期中左右,林孟随有位要好的朋友因为减肥失败,痛苦不已,两个女孩子约了去ktv唱歌发泄。 年少无知,女孩家有了心事无处排解,只能想到些笨法子、蠢主意——她们喝了酒。 一开始两人还能把控,后面越聊越嗨,酒也不知不觉喝得多起来,等该停止的时候,人也早没了停止的能力。 万幸陈逐给林孟随打电话时听出不妥,及时赶到了ktv。 陈逐联系了林孟随好友的父母,好友的妈妈过来接走孩子。等这边处理好,剩下林小酒鬼时,对方极不配合,不肯告诉陈逐爸妈的电话。 “别闹。”陈逐说,“你得赶紧回家休息。” 林孟随摇头:“我在你身边就是休息。” 两人在ktv门口拉拉扯扯,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陈逐没辙,就说那他送她回家,让她把地址说一下。 林孟随眼巴巴看着少年,指指喉咙说她渴,陈逐只得牵着她去便利店买水,喝完水,她又说嘴巴里苦,他买了她喜欢的那个牌子的柠檬软糖。 坐在高脚凳上,女孩晃着两只脚,嚼着爱吃的糖,美滋滋的,见人路过,问人家:“你看他是不是特别好看?” 陈逐耳朵连着脖子红了一路,向路人说不好意思。 路人是个年轻小姐姐,笑笑说没事,还跟林孟随道:“好看。妹妹眼光真好。” 林孟随捂着脸傻笑。 在便利店里闹了一通,陈逐背着林孟随走在小路上,边哄边叫她说出地址。 无奈小姑娘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明明白白,她才不要就这么回家,她要赖着他,一直赖着他。 她安静地伏在少年背上,发现他的背要比她想象中宽,他的手臂也比她想象中有力,还有他的体温,他耳后散发的沐浴露的清新味道,都让她深深依赖眷恋。 迷蒙中,女孩望向前路,忽然希望这路再长点就好了。 她对少年说:“陈逐,我好喜欢你。” 陈逐身体一僵,险些手脚不稳,摔了身上的人,沉默了好久,他才勉强镇定下来,问道:“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我当然懂。”林孟随支起身子,举着手,“你是不信我喜欢你吗?我就是喜欢你,确定,以及肯定。我喜欢——” 她要喊起来,陈逐心惊,当即把人放下,捂住了她的嘴。 林孟随只剩一双眼露在外面,看着陈逐,不错眼珠,但她其实很想说一句:陈逐,你手好烫啊。 “你想出名是吗?”陈逐说,“不要闹了。” 林孟随皱起眉,为他的不信任而生气,张开嘴,她狠狠咬了陈逐手心一口。 陈逐触电一般缩回手,瞪着她,想说什么,又一个字说不出来。 林孟随非常严肃地说:“我懂什么是喜欢。” “是什么?”陈逐问。 她说:“喜欢就是你开心,我也开心;你不开心,我会更加不开心。” “喜欢就是,我想让你永远都开心。” 烟火童话 第47节 夏日午后的街头,树叶悬在枝桠上随风摇曳。 阳光穿过缝隙在地上洒下片片斑驳,那些光是如此温暖,又不刺眼,落在身上,把人也给照亮了。 陈逐就这么看着林孟随的笑脸,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里的他自己,心脏从一瞬的停止跳动到如获新生。 他走上前,林孟随也走上前,两人面对面,谁都看不到旁的。 陈逐说:“把眼睛闭上。” 她问都不问,乖乖闭上了眼。 轻柔的触感像是来过,又像是没来过,只有少年的那句话是真切实在的。 他说:“林孟随,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然而,不过一夜,林大小姐就断片全都忘了…… 陈逐摇摇头。 想当初,因为林孟随的断片,他也不知是该生气郁闷,还是庆幸自己做的事没有败露,自己跟自己别扭了一个礼拜,倒叫她以为他是不开心了,每天变着法儿逗他笑。 而现在,陈逐还挺感谢这个断片功能。 “你在那里迷之微笑什么呢?”谢嘉昀快急死了,“我天天为你的事操碎了心,你还跟我藏着掖着,合适吗?” 陈逐眼睫低垂,变回那个面瘫脸,说:“不和你藏着掖着。你不是想知道吗?我的答案是——” “从来没有。” 谢嘉昀:我了个靠了。 是我的脑子出现了问题吗?我怎么听不懂人话了呢。 什么从来没有?答什么案? 谢嘉昀想骂人,话到嘴边,又倏而愣住,这家伙说的该不会是昨天…… 陈逐淡淡一笑,向前走去。 ----------------------- 作者有话说:陈总他要展开攻势了[墨镜] 第27章 从温泉小镇回来后, 林孟随在台里忙了几天。 主要忙的并不是工作,而是即将到来的元旦年会。 年会上,人人都要出节目, 像林孟随形象条件这么好的,更是跑不了。 部门里一开始想让她表演唱歌, 林孟随不扭捏, 大大方方地唱了两句,大家一听, 认为要不还是换一个吧。 又让跳个舞, 林孟随也施展了一下…… 最后, 林孟随被安排在部门编排的小品里, 演一个花瓶路人甲,顺带搬搬道具。 朱晓慧私底下问林孟随怎么能什么才艺都没有呢? 白瞎咱一张那么漂亮的脸蛋。 小时候家里没给报个班? 还真不是。 以林家的条件, 林孟随小时候想学什么,一句话的事。 她也学了,像是跳舞、乐器、绘画,可每一样不过三分钟热度, 要说学得最长的, 其实是舞蹈, 毕竟她好动, 舞蹈可以动。 无奈林孟随在舞蹈上一点天赋没有,身体倒是够柔软、够舒展, 就是协调不行, 跳舞堪比指挥交通。 朱晓慧叹口气,直言:“可惜了。” 林孟随没得所谓,有无特长就那么回事。 不过有一位,特长那是多多的, 钢琴、书法、素描,简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 临近中午,林孟随来到云筑科技。 她上午在台里有个会,离离和老蔡比她先过来,整理了好几项工作事宜等着她定夺。 林孟随看了看,多半还是拍摄许可的问题,得和云筑的法律顾问沟通。 那就又得见李以恩。 自从陈逐把李以恩的事情解释清楚后,林孟随也晓得李以恩的心思了。 她不想点评李以恩背后的这些小动作,工作是工作,她得把分内的事做好,再说其他。 林孟随带着离离总结的文件去二十八楼,找到坐在办公区的律师助理,她问对方方便现在见一下李律师吗? 助理说可以,带她过去。 敲响门,屋内传来一声“请进”。 听到这个声音,林孟随愣了下,觉得哪里不对,来不及多想,门已经打开,里面坐着的是一位年逾四十的女律师。 林孟随一时有点懵,那位律师看了出来,起身解释:“以后由我接替李以恩律师在云筑科技的工作。林小姐在拍摄上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林孟随自觉刚才的反应失礼,忙应了一声,而后和新的李律师沟通,倒也是十分畅通。 协商好法律上的事,林孟随返回办公室又忙碌了会儿。 午间,三人组照旧在写字楼附近觅食。 这边的馆子卧虎藏龙,离离说每一家她都想尝尝,林孟随和老蔡一致认为这个想法甚好。 三人享用完美食又回到云筑,林孟随刚坐下没多久,收到微信。 她无意识清了清嗓,和离离老蔡说她出去下,然后再度半熟不熟地演起谍战片,溜到了三十楼的楼梯间。 陈逐已经在等她。 “就不能换个地方见面吗?”林孟随真诚发问,“搞得人心里慌慌的。” 陈逐看着她:“慌什么?” “……” 林孟随又不说了。 陈逐眼底染笑,顿了顿,递出手中的纸袋。 林孟随认出上面的牌子,没立刻接,问:“给我的?”难不成是圣诞礼物? “别多想。”陈逐抿抿唇,“是奶奶给你的。” “奶奶?!” 林孟随一下拿走了纸袋。 袋子里放着精巧的小盒子,盒子里是一条金色手链。 款式是这个品牌的经典款,但有私人订制的部分,链子环扣那里坠的小小金牌,牌子上刻着:xixi。 林孟随不太敢相信,奶奶怎么会给她准备礼物?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存在? 其实,早在林孟随第一次坐陈逐的车,陈逐和奶奶通话那次,老人家就品出一丝不同寻常来。 自家孩子是孝顺,但绝不会和她一个老太婆没完没了地聊天。 事后,奶奶问陈逐是怎么一回事? 陈逐三缄其口。 直到要出发去新西兰,奶奶给谢嘉昀打了一通电话,谢嘉昀立刻卖了陈逐…… “去温泉小镇前就寄过来了。”陈逐低声道,“但是——” 他没有说下去,林孟随也没有,两人心照不宣。 林孟随看了看手链,心里欢喜感动,想到摆在家里的那幅凤穿牡丹的苏绣,她可是有理由送给奶奶了。 陈逐见林孟随拿着手链在笑,放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人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刚要开口,又见林孟随把手链妥善地放进了盒子里收好。 “替我好好谢谢奶奶。”林孟随说,“奶奶什么时候回国?我请奶奶吃饭。” 陈逐把手插回口袋,退回到窗户边,声音有些闷:“要等天气转暖以后。” 那岂不是得过完年? 陈逐“嗯”了一声,补充:“春节我会飞新西兰。” 林孟随点点头,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多说什么。 无言了一会儿,林孟随想起别的来,又问:“李以恩为什么被换掉了?是律师事务所那边有工作调动?” 陈逐:“不是。” 看到照片后的转天,陈逐就告知季维更换法律顾问。 按理说,这部分属于公司管理运作范畴,陈逐不太参与,也不管这些,但他的权限和谢嘉昀一样高,有直接决定权。 李以恩打电话问陈逐因为什么? 陈逐没有接电话,转交给季维,季维会妥善处理。 林孟随脑子略有点乱。 她劝不了陈逐别这样安排,毕竟李以恩对陈逐有想法,两人要是在一个屋檐下工作,她是会不太舒服。尽管她并没有立场和身份不舒服。 再者,林孟随对李以恩的观感一直是复杂的。 除去李以恩的爱慕,当年李以恩对她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实话。李以恩在看待她和陈逐之间的这段关系时,是旁观者清。 而一想起那些话,林孟随的心又开始往下沉。 她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察觉陈逐是什么时候靠近的,等发现时,他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好闻的冷檀香和男人暖暖的体温包围着她。 “不用多想。”陈逐说,“公私不分的人,我不会用。” 烟火童话 第48节 林孟随皱眉:“可是李以恩的业务能力……” “公私不分就是业务能力差的表现。” 他说得板上钉钉,颇有上位领导者的果断,林孟随笑了下,自觉也有道理,也就不一味纠结了。 陈逐又问:“钓鱼的事还记得吗?涂老师忙完了,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林孟随说:“元旦以后吧。元旦前事情有些多。”她还得搬道具、演路人,参加痛苦的年会。 提及元旦,陈逐若有所思。 恰好林孟随的手机在这时响起,他不经意投去一眼,看到屏幕上“小裴哥”三个字。 林孟随看到他看到了,拿着手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觉得挺别扭,明明是一个正常的电话,搞得跟捉那啥似的。 林孟随还是接了,裴觉没事不会找她。 果然,裴觉是来告知他的假期要提前结束,他得回美国了。 “这么快?”林孟随问,“不是说7号走吗?” 裴觉解释:“我一个病人情况不太好,我得回去瞧瞧。” 那这就没办法了。 林孟随祝他一路平安,还说自己有空会去看看爷爷奶奶,叫他在国外照顾好自己。 裴觉笑道:“我你就放心吧。倒是你……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回来和dr.dawson见一见,让他再评估一下。小心谨慎总不会错的。” 一听到dawson医生,林孟随背上一紧。 她下意识去瞄陈逐,对方抱臂站在窗边,神色淡淡,和往日并无二致。 稍稍松口气,林孟随说:“我会的,谢谢小裴哥。” 挂了电话,林孟随收敛掉一些旁的东西,踱到陈逐身边,叫了他一声。 陈逐漫不经心地移来视线,不说话。 林孟随主动开口:“小裴哥要回美国了,和我道别。” 陈逐平静道:“听出来了。” “那……” “裴觉这个名字很拗口?” 那当然不是。 林孟随噘噘嘴:“这不叫习惯了嘛。” 陈逐放下手臂站直,以林孟随过往丰富的经验,这人不是要严肃地批评她,就是要毒舌地刺上几句。 于是,赶在陈同学开口前,林同学揪住了他的衣袖。 陈逐不由得一愣。 他识破她的小伎俩,又不甘心轻易放过,微微张口要出音,揪着他的那只手又轻轻晃了晃他。 纤细白嫩的手指紧紧抓着黑色衬衣一角,鲜明的色彩对比,衬得那只手更加小、更加软。 女孩低着头不语,脖子弯出一道柔柔的弧度,雪白的肤色同样分外晃眼。 陈逐就这么多看了两眼,所有的话在他喉咙里滚了一遭,最后悉数咽了回去。 林孟随见他不说了,唰地把手收回去背在身后,得逞道:“那我回去了。”说着,还举举袋子,“一定替我谢谢奶奶。” 陈逐瞧着她出了门,站在门外,东看西看一圈,确定没人,笑嘻嘻地走了。 他又低头看自己的手腕,看来看去,轻声一笑。 * 31号这天,台里很忙。 除去负责跨年晚会的同事出外场,剩下驻守在台里不太忙的,全都去礼堂布置会场。 林孟随上午和任思阳的手下唇枪舌战一番,下午抱着彩带气球,在礼堂里忙前忙后。 部门里的同事让她忙完抓紧再去彩排一遍,说真的,林孟随就是在台上站会儿,哪里还需要彩排? 但这是集体活动,她还是应了。 做完一波劳动力,去找同事的路上,林孟随抓空看了下手机。 除了一些零散的工作消息,还有两通未接电话,一通是陌生号码,区域显示也在外地,她不理会;还有一通,是林孟随表姑。 表姑很多年前就定居伦敦了,好端端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林孟随有心回电问问,但事情太多,前边同事还催说就等她了,她只好先顾眼前。 表姑的电话也就被她遗忘在了脑后。 晚上,大家准时在礼堂集合。 几十张大圆桌放在舞台下面,桌上摆着瓜果零食饮料,员工们对着这些东西都没什么胃口,只想赶紧回家。 台里领导一一上台讲话,说的自是老生常谈那些,总结教训与不足、展望美好未来、砥砺前行,等等。 离离听得抓耳挠腮,今晚其他地方台有她喜欢的爱豆表演,她想回去看直播。 “忍忍吧。”林孟随叹口气。 离离小声说:“表演完以后偷偷溜了应该也没事。” 但前提是没叫领导发现,如果发现了,在领导那里观感会不太好。 林孟随问:“你要溜吗?” 想溜啊! 但有贼心,没贼胆。 毕竟很少有员工一点不在乎领导对自己的印象,一个弄不好,以后怎么混? “你呢?”离离反问,“溜吗?” 林孟随不怕领导发现。 只是她溜了后,干什么去呢?不过是回家瘫着。 老林还在德国昏天黑地谈合作,孟女士的考察巡视也得过年前才结束,她一个人,在哪儿不是待着。 林孟随和离离东拉西扯半天,台上领导也讲完了,表演开始。 在此期间,台下观众是可以走动的,只要不发出太大动静,影响到表演的同事就行。 所以,每到这时候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些晚辈要去前辈那里“意思意思”。 林孟随不喝酒,端着杯果汁去说场面话。 到任思阳这时,他假模假样地说这段时间总让小林不高兴,他得和小林多喝几杯,表表歉意。 “小林,你是不是换成酒啊?”任思阳笑道,“红的、白的、啤的,你随意。” 林孟随也笑:“我就不喝了。一会儿还得上台,万一喝多闹笑话就不好了。” 任思阳又开始了他的“表演”。 什么不喝就是还气他总在会上提意见、不喝是不是不给他这个前辈面子、别人都喝你不喝不合适……嘚嘚半天。 林孟随淡定地看着他,就俩字:不喝。 她这么坚决,弄得任思阳脸上反而有些挂不住,只得自己给自己找台阶,说那就算了。 两人碰了下杯。 林孟随象征性地抿口饮料,转身离开时,听到任思阳小声对她说:“明年,我一定让你滚出电视台。” 林孟随回过头,轻哂:“那你就试试。” 应酬完,也到林孟随他们部门的小品了。 站在台后备场,林孟随有些走神。 她是真的厌倦了职场上的这些事,可她也迟迟下不了决心说不干就不干,好像如果她就这么放弃,便是印证了她不过是在父母强大庇佑下的温室花朵,可以任性妄为。 心里很烦,也茫然。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掏出来查看,看到一条不是工作的信息。 —[想不想过一个有意思的跨年?] 林孟随一下笑了。 —[陈总有什么好意见?] —[跟我走。] ----------------------- 作者有话说:中秋节啦~西西和陈总送红包! 祝福大家中秋快乐! 第28章 一表演完, 林孟随就溜了。 离离看见了,想跟着一起溜,但想到自己不过一只牛马, 实在怕砸了饭碗,最终只能是羡慕地眺望她小林姐远去的窈窕背影。 林孟随一路小跑着出了大楼。 黑色迈巴赫停在车场上, 和上次的位置差不多, 电视台大楼的灯光映得车面色彩梦幻,车旁边, 立着一个英俊不凡的男人。 林孟随继续跑, 不觉越跑越快。 陈逐看她向着自己而来, 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两人半路相逢。 陈逐问:“跑这么快做什么?” 烟火童话 第49节 林孟随双眼晶亮:“出去玩啊,还能不积极?我们去哪儿呀?” “去了就知道。”男人说。 又是这句。 林孟随又气又笑:“你现在卖关子卖得特别得心应手是吧。” 陈逐不答, 打开车门,看着林孟随上车。 坐在车里,林孟随也闲不住。 她把今天年会上的各种事倒豆子一样说一遍,略去了油腻的任思阳。 陈逐一边开车, 一边听她说谁谁唱歌高音没唱上去、谁谁跳舞顺了拐、还有谁谁昧着良心朗诵热爱上班…… 陈逐丝毫不觉得聒噪, 时不时应和一句或提问什么, 林孟随也不会觉得他这是在敷衍, 更不觉得光自己说个没完是种尴尬,他们维持着以前就有平衡, 彼此都很舒服。 等车子前往的方向渐渐有了苗头, 林孟随问:“不会是去见涂老师吧?我什么都没买,这又是过节,你不能坑我。” “不见老师。”陈逐调转车头,“放心。” 车子确实没有开去涂老师所在的小区, 它开进了旁边的北城大学。 他们在科研楼附近的位置停好车下来,陈逐领路,带林孟随来到一座教学楼。 楼里灯光明亮,两人穿过走廊,走到一楼的尽头,笑声和音乐声从里面隐隐传出。 陈逐推开门,一股小小的热潮扑面而来。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音乐教室,桌椅分散到四面铺开,窗户上挂着彩带,有个迷你小舞台,舞台上有学生挎着吉他唱歌。 最先注意到他们的是凌珊,她过来问怎么来这边了? 林孟随看向陈逐,陈逐说:“来看看节目。” 凌珊噗地笑了。 他们学院这群理工男女,掘地三尺挖不出一个有艺术细胞的,亏得院学生会主席的女朋友是学校里学竖琴的,拉了些外援来,才没让场面那么惨烈。 不过,他们节目虽磕碜,大家高兴却是真高兴。 凌珊给陈逐和林孟随找了座位,又拿了零食小吃来,这会儿工夫,台上人唱完歌,换了个人上去说脱口秀。 别说,这位搞研究的理工生嘴皮子挺溜,讲的内容也紧跟时事、槽点满分、反讽到位,林孟随笑得肚子都有些疼。 等脱口秀表演完,舞台上空落下来,半天没人上去。 陈逐给林孟随解释:“没有规定非要有什么节目。都是自发的,谁乐意上去表演谁就去。” 难怪教室里人不是特别多,估计是来与不来同样自愿。 这样的聚会才叫聚会。 林孟随问:“你以前有没有表演过节目?” 陈逐摇头:“没有。” “不能吧。”林孟随托着下巴看他,“你那么多才艺。” 陈逐嘴角翘了翘,幅度非常的轻,不仔细看,看不出的那种。 但林孟随目光很专注,捕捉到了,又或者说这个男人的许多细微变化,只要她想,她都可以获得。 陈逐侧过身往前探探,一只手臂随意搭在桌上,他也看着林孟随,两人面对面,之间就隔着那点零食的距离,彼此的模样十分清晰地呈现在对方眼中。 “我知道你想的什么。”男人低沉的嗓音中掺着一星半点儿的调笑,“我不去。” 林孟随心口小小收紧,耳朵有些痒,叫她十分想揪揪自己的耳垂。 她忍下来,咕哝:“什么啊?听不懂你说什么。” 陈逐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林孟随又有点儿坐不住,盘算是不是尿遁一下,有人上台了。 是郑征。 郑征刚才有过来和陈逐林孟随打招呼,他今天看来起人紧绷绷的,说话也磕磕巴巴,不知道怎么回事。 现下站到台上去,症状好像又重了些。 郑征举着话筒喂喂好几次,然后又清清嗓,莫名其妙的举动引得大家都去看他。 他闭闭眼,似是把心一横,从身后掏出一朵玫瑰花,然后对着话筒大喊:“凌珊,请你做我女朋友!” 这句话在教室里产生了回音,大家先是一愣,随即欢呼声掀翻屋顶。 凌珊红着脸被人推到台上去,郑征举着玫瑰等她接,凌珊一伸手,郑征便又一把抱住她,狠狠亲了女孩一口。 台下沸腾一片。 林孟随看得也是心潮澎湃,这种肆无忌惮地宣告与热烈,大概只有学生时代会有。 她为郑征和凌珊鼓掌,高喊祝他们幸福,在一众欢呼中,她撞上陈逐的目光,心跳不由得漏掉一拍。 看陈逐的样子,她直觉他有话要说。 会是什么呢? 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以及不安。 在这样纷乱复杂的心情下,那人终于开口:“你倒是挺大方的。” 什么? 林孟随以为自己听错了,陈逐继续说:“之前这小子不还要和你告白?” “……” 这都什么呀。 林孟随说:“人家刚官宣,你不要说这种话好吗?再说了,我有什么好大方的?我对郑征从头至尾半点儿感觉都没有,人家和谁告白是人家的自由。” 陈逐“哦”了一声,悠然地喝了口饮料。 林孟随叫他气到,鼓了鼓脸颊,跟只海豚似的,谁来扎她一下,她就得爆。 陈逐再清楚不过,自顾自地喝饮料,心情仿佛不错。 等过了会儿,郑征和凌珊开始在台上对唱情歌,陈逐问林孟随要不要出去逛逛? 林孟随白他一眼,拿着包蹬蹬瞪先走了。 两人来到了校园里。 之前没注意,林孟随这会儿发现学校为迎接元旦,在树上缠了小黄灯,校内的超市也都有所布置,霓虹闪烁,新年气息很浓。 路上来往的学生非常多,有情侣,有闺蜜好友,成群结队,大家说说笑笑。 林孟随被感染到,也忘了刚才生的气,和陈逐说:“你们学校真不错,自由又温馨。” 陈逐问:“国外的学校不是这样?” “不一样。”林孟随摇摇头,“我们这些‘外国人’不可能真的融入进去。” 陈逐还要说什么,林孟随又笑着说:“看来你在大学的这几年应该过得还不错,起码校园氛围很轻松。” 陈逐说还好。 事实上,他并未停下来享受过校园生活。 除了繁重的学业,他要不停地打工挣钱、攒钱,每天想得最多的是如何能再高效地把时间利用起来、如何再多赚一些钱。 大二下学期,他终于积累了一点钱,他又马不停蹄去做另一件事,等钱花光了,再重复之前的生活,循环往复,连体会疲惫都是奢侈。 好在快大四的时候,他用积蓄尝试了一次投资,他运气不错,有了回报。之后陆陆续续又投了几个,有亏有赚,但总体是盈利状态。 林孟随惊讶:“你是私下还学了经济学?” “看了几本书。”陈逐淡淡道,“懂一下皮毛。” 林孟随:“……” 我也想要这样的皮毛。 林孟随心道这人就是凡尔赛,不过转念一想,数学是学科之首,以陈逐在数学上的天赋,想学其他的,是真的不难。 林孟随懒得再探究陈天才到底多天才,她看到前面雅拙园的草坪上有光亮,想去看看。 音影学院的学生在开露天party。 全开放式,不只局限于本院的人,谁愿意加入,随时都可以。 一支不插电小乐队在树下围了个圈,演奏着轻快的乐曲。 学生们还搬出来了投影,在一块挺大的幕布上投放电影,但投的不是一整部完整电视,而是经过剪辑的各种电影的经典片段。 林孟随基本上都看过。 她以前迷港剧、日剧,更迷电影,尤其爱看冒险电影和爱情电影。她本以为这会是她长久的爱好,但后来也慢慢搁置了。 “你看!是斯嘉丽。”林孟随指着屏幕,“费雯·丽太美了。” 陈逐应了声,并未接话。 林孟随瞄他一眼,猜他是都忘了吧。 那时候,林孟随有机会就会拉着陈逐陪她看电影,他们看的第一部电影就是《乱世佳人》。 林孟随全程沉浸在费雯·丽的美貌和克拉克的帅气之中,看完电影,她还问陈逐费雯·丽美不美? 陈逐说:“斯嘉丽是一个勇敢顽强的女性角色。” 见他和自己不同频,她呲他看电影又不是做语文阅读,要什么核心主旨。 后来,他们又去看《泰坦尼克号》。 林孟随为露丝和杰克的爱情哭得稀里哗啦,陈逐关注的则是究竟是怎样的船速和角度,能让船在撞到冰山后产生这样的破坏力? 他甚至还心算了一下船舱进水后,船下沉的速度,得出这部电影还算严谨的结论。 林孟随放弃了。 所以,等他们再去看《暮光之城》时,她直接和他说:“要是我们的学校也举办舞会,我也能和你跳舞就好了。” 可惜,除了国际学校,国内很少有学校会搞校园舞会那套,她的这个愿望也就是说说而已。 烟火童话 第50节 回忆起过去的事,很少能有不带着遗憾的。 林孟随习以为常,笑了笑,又说:“你们学校办这些活动办到几点啊?可以跨……”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陈逐转过头,望向她。 林孟随愣住,一时没有说话,而前面投影屏幕上,放得恰好正是《暮光之城》中贝拉和爱德华在学校里跳舞的片段。 林孟随的心让眼前的画面以及陈逐的这句话狠狠一搅,她脑子有些空,下意识抬起一点手,陈逐就握住了她。 草坪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情侣在跳舞。 乐队中场休息,只有弹琴的男同学还坚守岗位,弹了一首老曲子《叶塞尼亚》。 流畅的乐声在夜空中飘荡起来,如轻丝萦绕徘徊。 陈逐牵着林孟随走进算不得舞池的舞池,两人都没专门学过华尔兹,充其量也就是有个架势,能不踩对方的脚就是好的。 陈逐手放在林孟随腰上,林孟随手搭在陈逐肩膀上,他们看着对方,夜色混着周围暖黄色的灯光,照得他们的脸都很柔和。 林孟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你是不是还没忘?” 陈逐垂眸,顿了顿:“忘什么?” 林孟随又有点要生气,可她无从可气,因为相比生气,她其实更想得到一个答案。 但得不到也不会怎样,难受一会儿也就好了。 林孟随这样安慰自己。 她不再问,专心和陈逐跳舞,她协调不好,有些笨拙,陈逐不错,比较游刃有余地带着她,她成功漂亮地转了两圈。 林孟随暗自想,这是不是也算迟来的许愿成真? 想到这,她心情有些小雀跃,又一个转圈,她走出去,再回来时,她感到陈逐搂着她腰的手,力气紧了些。 “实现的有些晚。”陈逐说,“但还是来了。” 说这话时,男人的琥珀色眼睛里有细碎光亮,像是月光洒在海面上的波光,剔透深邃。 林孟随的心再次随之搅动起来,她感觉这会儿的她成了一只氢气球,轻飘飘的,浮来浮去。 而陈逐手里,攥着气球的线。 “陈逐,我……” “嘘。” 他又加了些力气,下巴轻轻抵在林孟随额角,说:“好好跳。” * 深夜,陈逐送林孟随回家。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的老位置,林孟随没急着下车,陈逐也没开口。 就这么静静地待了会儿。 陈逐从驾驶座那边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个礼盒,递给林孟随。 林孟随看到牌子,问:“奶奶又给我买礼物了?” 陈逐转过头:“不是。” 林孟随打开盒子,这次是一条金色项链,可以和奶奶送的那条手链配成一套。不过,奶奶送的是经典款加了一点私人订制,而这条项链则完全是私人订制。 项链吊坠由两颗心叠在一起,后面的心比前面的要大出一圈,包容着前面那颗心,心的正中央刻着:xixi。 “你这是……”林孟随抿抿唇,“新年礼物吗?” 陈逐:“嗯。” “可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陈逐看她一眼,不知想的什么,说:“不用了。” 林孟随有点不好意思,她看着手掌里的项链,心里无疑是开心愉悦的,可看着这份礼物,她控制不住想到当年陈逐为给她准备十八岁生日礼物,比赛失利的事。 项链似乎变重了一点。 林孟随觉得她该说什么,可她能说什么? 及时中止吗? 又或者任由他们的关系继续发展下去。 林孟随犹疑不定,陈逐又问她:“项目还有多久结束?” “快了。”她说,“等年后……” “结束后,继续联系吧。” 林孟随心头又是猛地一跳。 她没想到陈逐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把他们之间隔着的那层纱布给扯掉了。 也是到了这一刻,她才惊觉她在纵容自己靠近陈逐,甚至是没有去管住自己去在意陈逐身边的异性并冲陈逐闹脾气时,实际完全没想过他们会有“下一步”。 之前裴觉问她有没有想过和陈逐复合,她说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除了种种客观原因,除了空白的七年,更深一层的,是她在有意去忽略这个问题。 她根本连问都不敢问自己是否期盼和陈逐再有以后,因为她怕不过又是一个短暂的“以后”,最终的结果是害人害己。 林孟随忽然有些慌。 “陈逐,我们……” “我们顺其自然,好吗?” 说完,陈逐没有任何举动。 他看着林孟随,耐心等待。 尽管这份等待里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他还是在等。 等到不知哪里发出了不小的庆祝响动,他才看一眼时间,已经过了零点,迈入新的一年。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林孟随说:“好。” ----------------------- 作者有话说:1、《乱世佳人》,美国电影,费雯·丽饰演斯嘉丽,克拉克·盖博饰演瑞特·巴特勒; 2、《泰坦尼克号》,美国电影,杰克和露丝是电影的中男女主角; 3、《暮光之城》,美国电影,爱德华和贝拉是电影中的男女主角; 4、《叶塞尼亚》,墨西哥电影,同名主题曲也叫《叶塞尼亚》。 第29章 和涂老师的钓鱼, 约在了元旦过后的第一个周末。 林孟随早上起床,收拾钓鱼要带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她没有钓具, 但陈逐发微信和她强调衣服必须要厚。 男人当时的语气跟班主任告知考生考试一定要带准考证一样,她便又翻箱倒柜, 把自己所有的厚衣服拿出来, 选妃似的,对比哪件最厚。 林孟随一边找衣服, 一边还得搭衣服, 正忙时, 手机响了。 是表姑。 她一下想起元旦那次忘回电话, 赶紧接通。 “表姑~”女孩声音甜得不行。 表姑本都想好上来先好好批批这个臭丫头,结果叫她这么一喊, 词儿全忘了。 “还记得你有表姑呢?”长辈故作嗔怪,“回国这么久了,也不打个电话报平安。还都习惯吗?” 林孟随说自己好着呢,又问表姑好不好?是不是更年轻漂亮了? 表姑以前是位芭蕾舞演员, 平生最喜欢人家夸她漂亮, 这下被哄得心花怒放, 说:“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嗯?您要来北城啊?” 表姑说:“下周吧。要不就是下下周。” 林孟随笑道:“您怎么突然要回来?我爸可不在北城。” “我还能指望你爸在?”表姑哼道, “你爸你妈世纪大忙人,我是没这个荣幸见了。倒是你, 我有些惦记。这次回去啊, 表姑要为你忙一忙。” 林孟随不知道她有什么值得表姑千里迢迢回来忙的,表姑也没多说,只让她到时候接机就是。 姑侄俩又闲话几句家常,挂了电话。 林孟随选了一件米白色派克服。 这是她最最厚的衣服, 穿上后,化身成北极熊,抗冻。 可在抗冻和动人之间,她又犹豫,以这么一个造型出门,是不是影响她的形象? 再一想,她要是不穿,陈逐得给她裹条棉被,这事他绝对做得出来,如此,还不如做一只北极熊。 林孟随整理好自己,背着双肩包,出门。 陈逐看到她时,上下打量,颇为满意地点了下头,林孟随低头撇撇嘴。 她不光是嫌弃陈老师事儿多,更重要的是他穿的也很厚,是那种偏运动风的羽绒外套,可却丝毫不显臃肿。 高个子,宽肩膀,衣服完全被撑起来,帅气又清爽,很有男大的感觉。 林孟随越看越不是滋味,还没出发,心情先矮一截。 而等她上车,闻到一股香糯的味道,是城南一家老字号的招牌红枣燕麦粥,她吸了两口,心情又高了三个度。 他们先去接上涂老师,然后前往东湖。 到了地方,林孟随一下车就庆幸自己穿得足够多了。 她面前是一片未经打磨的开阔“镜子”,湖面冻结成冰,风平浪静还好,要是刮一点风,那简直就是个天然冷冻箱。 烟火童话 第51节 涂静山和负责管理钓鱼的工作人员很熟,他去找人家打了招呼,工作人员带他们来到化冰最多的湖边。 即便如此,涂静山也提前和林孟随打了预防:“现在是一年之中钓鱼最难的时候。太冷,鱼大多也冬眠。所以钓鱼不是目的,主要是为了养心静心。” 林孟随点点头,有模有样地跟在涂老师屁股后面,观摩学习。 陈逐拎着一大一小箱子,见林孟随一个劲儿往涂老师身边凑,放下东西,招手道:“老师钓鱼前喜欢安静准备,你不要吵到老师。” 林孟随心说我也没说话啊,不是只看嘛,但还是乖乖回到陈逐身边。 陈逐取出钓具,利落地一一组装好,林孟随在涂老师跟前不敢多嘴,对着陈逐,什么都敢问,傻子问题也敢问。陈逐有问必答。 架好鱼竿,陈逐告诉林孟随要是看到鱼漂往上送了又或是向下沉,可以尝试收杆。 林孟随可以理解往下沉,往上送怎么也要收杆呢? 她不由得问:“鱼难不成还会提醒我,‘我来了,你收了我吧’?” 涂静山听到这话,笑了起来。 林孟随有点懵,看向陈逐,陈逐解释:“有些鱼,比如鲫鱼,它在咬钩的时候,头朝上,吞到了鱼饵后是抬着头游,就会导致鱼漂往上送。”说着,用手做了模拟动作。 钓个鱼还挺复杂的,林孟随依旧一知半解,陈逐让她先上手,有了实践,理解起来就好办了。 三个人,一老俩小,湖边排排坐。 林孟随蜷在小板凳上,跟个雪球似的,陈逐带了保温壶来,里面有热乎乎的柠檬红茶,她捧着杯子,看会儿茶水升起来的白烟,看会儿幽静光滑的湖面,再看看她的鱼漂,心一点点归于宁静。 他们中,陈逐第一个钓到鱼,是一条鲫鱼,个儿头不小。 林孟随在旁边看着,比陈逐这个当事人激动,她那个感同身受的毛病叫她差点抱着陈逐一起收杆,好在涂静山在了,她克制住了。 她笑着给陈逐递桶,陈逐将鱼放进去。 受了惊的鱼胡蹦乱跳,搅起噼啪水花,几滴溅到林孟随脸上,她被乍一下的冰凉激得缩起肩膀,脸也皱巴到一起。 她不管了,把桶给陈逐,陈逐不接,盯着她看。 林孟随:“你的鱼!你不拿谁拿?” 陈逐:“不愿意拿就放地上。” “会不会蹦出来?”她不放心,“蹦出来我可不敢捉。” “你看它蹦不蹦。” 林孟随死心眼,还是觉得不看着这鱼,它会不老实,就想让陈逐抱着桶,这样最稳妥。陈逐偏不听她的。两人旁若无人地拉扯起来。 那鱼跟看戏似的,在他们的斗来斗去中,自得地在桶里游弋起来。 一旁的涂静山也默默观察着两个年轻人,唇边笑纹深刻。 过了会儿,陈逐接到一通工作上的电话,又得去车里拿笔记本处理一下。 走之前,陈逐让林孟随坐到他的位置上来。 林孟随不乐意动,她坐得好好的,干什么换位置?她让陈逐赶紧去忙,陈逐不肯,让她必须坐过来,她只好挪挪小板凳,来到涂老师身边。 涂静山钓鱼很随意,也没有不许聊天的规矩,钓得上来、钓不上来,都没所谓。 他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喝了口热茶说:“小林,你和小逐以前不只是同学吧?” 林孟随握着鱼竿的手稍稍不稳,湖面漾起了一圈圈涟漪。 她不好瞒着老师,点了点头:“嗯。” “别紧张。”涂静山说,“你们都正当好年华,有点什么才正常。我不是那种老古板。” 林孟随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们现在……” 她没说完,涂静山笑笑,只道:“我第一次见小逐对一个人这么有耐心。” 在涂静山看来,陈逐这孩子多少有些少年老成。 这也是没办法,背后无人,什么事都得自己来,要是性子再不稳重点,那还了得? 但陈逐的家世并不俗,知礼明礼,教养和涵养都培养的非常好,这样的人基本上不会和人翻脸,遇到不喜欢的人或事,顶多敬而远之。 可陈逐又很聪明,智力高,这使他不免多了一分傲气。是以在对待一些“不聪明”的人时,他多少还是抗拒的,绝对不可能费心思、费口舌。 “对你,”涂静山说,“小逐唯恐说少了。” 林孟随抿嘴笑笑,脸颊泛红,也不知是不是叫热茶熏的,她回道:“他那是怕我问得多更丢人,赶紧提前说了。” 涂静山又是笑:“你说是,那就是吧。” 师生俩不再多聊这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谈起别的,渐渐不再留意鱼上不上钩。 林孟随上次在日料店听陈逐说起涂老师和爱人的过往,心中仍是好奇,她小心地问了问涂老师。 本以为涂老师会有所避讳,可许是老师今天看到什么,心有触动,倒是很愿意讲一讲。 “我和我爱人啊,是上学那时认识的,我们俩是同学……” 涂静山家里条件不好,父亲早逝,母亲靠做杂活儿抚养家中子女们,日子过得很艰苦清贫。 涂静山爱人则不同,她是独生女,父母工作也都不错,在他们那个年代,可以称得上是“白富美”。 两人因诗歌结缘。 涂家虽不富裕,可涂静山天生乐观又富有浪漫情怀,对诗歌这些是信手拈来,自己作的几首诗在学校里也很风靡。 涂静山爱人学理,对舞文弄墨不是很看得上,可她的好友崇拜涂静山,非拉着她去瞧瞧,她就去了。 那天午后,阳光正好,风也正好。 少女看着少年站在讲台上诵读李白的诗句,那种意气风发、豪情万丈,毫无征兆地敲开了少女芳心…… “她事后还不承认呢。”涂静山笑道,“非说那是李白的功劳,和我不相干。我就问她了,你不是不喜欢吟诗作对的,那李白的诗好与不好,你知道?” 林孟随趴在自己的腿上,也笑着:“师母怎么说的?” 涂静山笑得更开怀,比划个数儿:“你师母三天没搭理我。” 再后来,两人确定对彼此的感情,但师母家里不同意。 他们认为两人门不当户不对,涂静山底下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负担太大,自家女儿若是嫁过去,就是遭罪吃苦。 为此,两个有情人也分开过。 可在那之后,不管他们再遇到什么样的人,都没心动过。 两人年纪越拖越大,涂静山还好,可师母一个女儿家,在当时是要被狠狠说闲话的。 师母家里急得不行,师母跟他们说要她嫁也行,她只认涂家。 父母拗不过女儿,最终同意了。 事情比他们想得要好,涂静山虽然家里负担重,可他是真的爱惜妻子,师母的父母每每看到小夫妻俩恩爱有加,也就认了。 然而,好景不长。 动荡年代,夫妻两个抵抗不过大洪流,被迫硬生生分开了八年之久。 再见面,初心不改情未变,只是岁月已逝,人已老…… 涂静山望着远方,叹息:“她是个执拗的人,坚持要为我们生下一个孩子。她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太好,年纪也大了,又被磋磨了那么多年……” 老人闭上眼,只能说到这里。 林孟随蹭蹭眼角,给老师递去一杯茶,老师两只手颤抖地接了过去,笑带哽咽:“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啊。” 林孟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师,她的阅历还太少,她也没经历过这么痛彻刻骨的死别,可要是说生离……她喉咙也是一哽。 “老师,就当您和师母又经历了一次分别。”林孟随说,“我想在曾经的那八年里,您和师母肯定是彼此精神上的支柱,现在也是。所以等未来时间一到,您和师母还会重逢。” 到时,依旧是誓言无悔,但再无惧岁月。 涂静山听到这番话,竟是真的在一瞬感到了释然,天上地上,左不过是分别了几年而已,他和爱人迟早还能再见。 “谢谢你,孩子。”涂静山说,“你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林孟随笑道:“不怕您笑话。我以前就想,如果可以的话,我要搜集很多很多故事,再把这些故事里的爱恨情仇,贪嗔痴念告诉给其他人。我想做一个故事的倾听者和记录者。” 涂静山说:“这个想法很好啊。你不是主持人吗?你大可以做一个这样的节目。” 林孟随眼前一亮,又有些疑虑:“您觉得……我能行吗?” 涂静山拍拍女孩肩膀:“这世上没有行不行,只有做不做。” 陈逐处理完工作回来,发现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林孟随和涂静山聊得可开心,他偶尔插个话,她也不理自己,继续和涂静山谈天说地。 几次被拒,陈逐孤零零坐板凳上,一条鱼都没再钓上来。 等三人准备回去,涂静山去卫生间时,陈逐问林孟随为什么不和自己说话? “让你省省啊。”林孟随玩着帽子上的毛毛,“你之前和我说了那么多,让你歇歇嘴。” 陈逐皱起眉:“我之前说什么了?” “跟我科普钓鱼知识呀。” “那不是……” 林孟随晃晃手指,眨着真诚的大眼睛:“我都是为你好。” 陈逐:“……” 他闷头整理后备箱,本来就有强迫症的人,这会儿更是要把箱子摆的严丝合缝才行,哪里稍不规整,就得重弄。 林孟随瞧他忍气吞声的,心里嘚瑟,凑过去明知故问怎么了? 陈逐觑她一眼,不说话。 “这可是你不说的啊。”林孟随背起手,“那就别说……” “林孟随。” 陈逐撂下箱子,发出砰地一小声,说:“你又无赖,是不是?” 林孟随扬起下巴,那意思是对啊,你能怎样? 陈逐胸膛微微起伏,清亮的眼眸直直瞧着她,片刻后,他别过头吁了口气,低声道:“无赖就无赖。” 后面还有一句,林孟随没听清。 烟火童话 第52节 但一见他这样,她也没了耍坏的心思,小声说:“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还要处理工作,不累吗?让你多歇歇,你还不领情。” 说完,转身走人,手臂被拉住。 “领。”男人说,“为表示感谢,请你吃鱼。” 林孟随:“怎么吃?带到餐厅让厨师给咱们做?” 陈逐想了想,问她:“我下厨,你吃吗?” ----------------------- 作者有话说: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啊。——宋·贺铸《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 第30章 林孟随兴冲冲告诉涂老师有人要给他们当厨师。 涂老师笑了笑, 说陈厨师的手艺不错,他尝过,林孟随点头表示赞同, 涂老师便看着她又补了一句:“你尝过不少次吧。” 林孟随:“……” 三人整装待发,准备返回市区。 刚要上车, 涂静山忽然“哎呦”一声, 说:“瞧我这脑子。我中午约了马院的老张一起下馆子。” 那鱼怎么办? 林孟随看看陈逐,又看看涂静山, 涂静山又说:“你们两个吃吧。小逐再买些菜, 带小林回家做去。你家那厨房是真好, 比我那老房子可强多了。”老人一拍手, 笑呵呵上了车。 林孟随和陈逐都是一愣,站在原地, 谁也没看谁。 过了几秒,陈逐打开车门,林孟随也上了车。 将涂静山送回去后,车子往市中心的方向开。 一路上, 林孟随没说去陈逐家吃饭, 也没说不去, 而陈逐没问她的意思, 直接把车子开到商场,这里的地下一层是一家进口超市。 还差一个路口进地下停车场, 等红灯时, 陈逐开口:“鱼得趁新鲜吃。” 林孟随瞥他,男人神色淡然,侧脸轮廓立体。 林孟随想,吃就吃吧, 去就去吧。 虽然他俩目前的关系去家里比较敏感,但不去更欲盖弥彰。况且,她已经好久没吃他做的东西了。 “鱼是新鲜,你的手艺就不知道了。”她没事找找茬儿,“鱼可不是谁都能做好的。” 陈逐这才转头,眉眼轻松:“试试就知道了。” 林孟随不看他,扭头看外面。 几幅巨大的广告海报挂在商场外墙上,其中一个品牌男装,她记得这家的领带蛮不错,她以前用奖学金给老林买过一条,老林挺喜欢来着…… 看着海报上西装革履的男模特,林孟随脑海里又不禁浮现出和陈逐在电视台重逢时的画面,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穿正装、打领带。 不得不说,帅出新高度。 到了超市,陈逐推购物车,林孟随跟在他身边。 陈逐问林孟随想吃什么?她说都可以,让陈厨师自行发挥。 两人围着蔬菜区转悠。 陈逐做事一向干净利落,这点在挑菜上也能体现出来。 他将羊绒衫的袖子略微撸起,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小臂,挑拣东西时,弯腰展臂,上衣下摆便随他的动作抻平、收回,抻平、收回,反反复复,褶皱的衣料一部分卡在皮带上方,一部分紧贴着他的腰肌。 林孟随挺纳闷的。 过于清冷的气质叫他看起来并不像食人间烟火的,可他做起这些接地气的事来又丝毫不违和,不仅不违和,甚至还有一种叫人踏实心安的魅力。 由此,她得出结论:这人买菜也好看。 林孟随是只小跟屁虫,跟在陈逐后面,左右来回绕,陈逐怕购物车剐蹭到她,车推得七扭八歪。 转完蔬菜区,他们又往超市深处继续逛。 陈逐拿了些调料,而林孟随趁他不注意,一头扎进隔壁零食区,乐不思蜀。 看到有款饼干新出了花生口味,她刚要拿,就听某人叫了一声“林孟随”。 林孟随不死心,还是想拿,偷偷瞄过去,那人站在货架旁瞧她,抬手指了指,摇头。 林孟随耷拉下脑袋。 她有轻微的花生过敏。 但这种花生类小零食能添加多少花生?吃一点怎么了。 陈逐推着购物车过来,扫了眼这些零食,随意拿了几样放到车里。 林孟随瞅瞅,也是她爱吃的,可这些能有花生口味好吃吗? “别倔。”陈逐说,“过敏就晚了。” “……” 林孟随心说她那点过敏症状都不叫症状,最多是嘴边有些刺痒,不比某些人猫毛过敏起来浑身起疹子,一个搞不好还会呼吸困难,吓死人。 想到这,曾经那个疑问也再度浮上心头:陈逐的猫毛过敏症怎么好了呢? 林孟随想问问,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陈逐走到前面,又挑了几样零食,看到某个牌子的柠檬软糖时,他下意识多看了两眼,没有拿。 林孟随跟过来,也瞧见了,顺手拿了一条,说:“这个好吃。”扔进购物车。 “不用买。”陈逐想拿出去,“家里……” “什么?” 陈逐一怔,站直了:“没什么。” 说完,大步往前走去。 这么一打岔,林孟随也没问成。 采购完毕,陈逐带林孟随回家。 陈逐家是老林说的四代住宅,离云筑科技不远,挨着一座森林公园。 公园绿化非常好,有个挺大的人工湖,到了夏天,想必环境清新惬意。而现在正值深冬,给人的感觉更偏静谧深沉。 车子停在地库车位,陈逐拎上购物袋和箱子,留了两个小的给林孟随,两人乘电梯上楼。 二十七层,黄金楼层。 林孟随一进门,便看到视野开阔敞亮的空中庭院,庭院里摆着一些绿植以及休闲椅和休闲桌,远处湛蓝的天空中白云飘动。 她心脏突地一跳,当即转过身,吐了口气。 几秒后,才说:“有我能穿的拖鞋吗?” 陈逐这个家除了陈逐,连奶奶都没怎么来过,许多生活用品都是单数,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不用换鞋。”陈逐说,“直接进来。” 主人这么说了,林孟随也不矫情,她走进来,帮陈逐把采购的东西放到厨房去。 厨房没做成开放式,有一个长条吧台和酒柜隔断在前,厨房内里空间不小,器具齐全,不怪涂静山都说好。 林孟随撂下购物袋,深呼吸:“那我们开始吧。” 陈逐扭头:“我们?” “对啊。”林孟随指着食材,“这么多,难不成你要自己来?” 陈逐点头:“我来比较快。” “……” 这话什么意思?不信任她的能力? 林孟随想辩解,陈逐眼疾手快拎上装满零食的袋子,拉着她,带出了厨房。 陈逐说:“自由活动。” “可是……” “如果你想尽早吃上饭。” “……” 厨房门关上,林孟随抱着她的零食,怎么看怎么像过年时就知道吃喝玩乐的二傻熊孩子。 可真要她进去添乱,不,帮忙,那确实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吃上。 林孟随嘟嘟嘴,把袋子放吧台上,来回扒拉,看到一袋法国牌子的小泡芙时,人一愣。 她把零食拿出来,确定是当年她吃的那款。 刚才在超市她没发现这个,那也就是陈逐拿的,是巧合吗? 林孟随咬咬唇,心跳有点快。 她记得,这款巧克力口味泡芙,夹心爆浆,一个咬不好,巧克力酱就会滋出来。 有一次,她带着泡芙去了学校,给陈逐尝了一个,陈逐说太甜,她就没再勉强他吃。 那时,他们经常趁午休的时间在操场偏僻的实验楼后面独处,那里有一棵很高的香樟树,每次,陈逐在树下看书,她就陈逐身边玩。 林孟随边吃泡芙边看悬疑小说,看到惊险处,嘴巴跟着使劲儿,泡芙里的巧克力酱被她一口咬到爆破,滋一下流出来,全滴在她的卫衣上。 那卫衣是她新买的,第一次穿,樱花粉的颜色,印着小熊,她很喜欢。 她尖叫一声,去掏纸巾,喊着完了完了。 见状,陈逐也帮着她一起擦。 两人都一心想着把巧克力擦掉,全然没注意巧克力沾的位置。 等发现时,陈逐的手覆在上方。 烟火童话 第53节 少年的手掌在那时就不小了,几乎足以掌扣住。 林孟随脸还没红,陈逐却像是被点着了一般,血液上涌,皮肤换了个颜色。 纸巾掉到地上,少年往后退出好几步,他手指胡乱颤抖着,想握拳都握不住,连说了三声“对不起”。 林孟随不尴不尬地站着,倒没什么太过激的感受,她知道陈逐不是故意的。 而且,她觉得自己大概也确实如陈逐说的那般,一点女孩子家的矜持都没有,因为……她想借机讨回来。 陈逐看女孩一直不说话,更加羞愧自责。偏这会儿他脑子也转不动,不知道该怎么求得对方的原谅,只能是傻傻等着发落。 就在陈逐无地自容至极的时候,林孟随说了一句话。 陈逐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什么?女孩看着他,目光一点点往下移,面颊粉红,又说了一遍。 “我能摸摸你的吗?” 陈逐:“…………” 林孟随自有一套歪理:“你看,你都那啥了,我要是不那啥,我不就吃亏了吗?我要是吃亏,你心里必定过意不去,所以还是……” “林孟随!” 上方的树叶抖了抖。 林孟随从没听过陈逐这样吼自己,她有点怕,缩着脖子不敢说了,而陈逐整张脸爆红地瞪着她,也没再说一个字。 当然,他也没让她摸…… 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 林孟随现在每每想到和陈逐的过往,都觉得自己就跟个色狼似的,成天想方设法占陈逐便宜。 都说美丽就是原罪,这话一点没错。 所以也不能全怪她,要怪就怪陈逐那张脸。 林孟随坚定这个想法,成功给自己催眠,她把泡芙塞到自己的背包里,以免陈逐看到也回忆起他屈辱的过去。 做完这些,林孟随挑了一包别的小零食,边吃边在客厅范围内打量。 陈逐的家很“陈逐”。 性.冷淡的色调与装修样式,冷硬流畅,现代感很重,找不出一点暖调的点缀。 林孟随看一圈就不想看了,坐在沙发上,无聊生花。 厨房里时不时传来锅碗碰触的清脆声响,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开始好奇陈逐做饭时会是什么样子? 林孟随是那种好奇心重,且好奇心被勾起就必须得一探究竟的性格,她放下零食,擦擦手,走到厨房前,推开了一点门。 男人正站在案板前切菜。 和之前在超市时的样子相似,撸起衣袖,露出手臂,稍有不同的,是他把羊绒衫的扣子解开了两粒,脖子连同锁骨以及锁骨下面的肌肤一下暴露出来,形成一片冷白的三角区。 切好菜,他放下刀去掀锅盖,腾腾蒸汽哗地冒起来,有一瞬模糊了他的样子,他不慌不忙地拾起旁边的汤匙,舀起一勺汤送到嘴边吹吹,浅尝了一口。 喉结滚动,黑眉微皱。 林孟随猜他可能不太满意。 她盯着他嘴唇沾上的一点油脂,不由得跟着一起皱眉,还想接着看,陈逐忽然转过头,目光精准对上她的视线。 林孟随心口一紧,想关门逃跑,又觉那样更没面子,索性敞开门,装成领导审查状走了进去。 “我来看看进度。”她扫视桌上的备菜,点点头,“勉强还行。抓紧速度啊。” 林孟随撑不过三秒,假模假样一完,是真该溜了,结果又听:“等等。” 她硬着头皮问干什么? 陈逐淡定地看着她,不说话,就跟故意磋磨她似的,等她要憋不住了,他才放个缺口出来。 “尝尝汤。”陈逐说。 林孟随“哦”了声,随手拿起他用过的勺子往锅里舀了一勺,吹吹,刚要尝,炉灶另一边炖着肉的锅沸腾起来顶起锅盖,滋出几滴汤汁。 林孟随都没反应过来,陈逐就一把拽过她挡在前面,关了火。 陈逐说:“我看看。” 林孟随:“看什么?” “手。” 林孟随不明所以伸出去,这才看到自己手背被烫红了几个小点,也慢了两拍觉出一丝疼痛。 陈逐又一次拉她去水池那边冲洗。 冲之前,他先把手伸到水下,然后握着林孟随手腕往前送,低声道:“你就不能进厨房。” 林孟随:“……” “不是被烫,就是被割。” 被割? 她什么时候……以前啊。 林孟随抿抿唇,嘟囔:“还不是你?让我尝什么汤。你不是都尝过了吗?我看你就是存心折腾我。” 陈逐轻哂:“你怎么知道我尝过了?在门外看多久了?” 林孟随张张嘴,她很想反驳狡辩,可她也知道辩了也是白辩,自有打嗝儿收她。 有口不能言,她气得眼睛瞪老大,要吃人一样,陈逐瞧着摇了摇头,关上水龙头,抽纸给她擦手。 她不要他好心,自己擦,擦完再来个华丽转身。 可真转了,陈逐又端起碗递到她面前,碗里是一只白嫩嫩圆乎乎的鱼丸。 “超市里出的新品。”陈逐说,“我之前没做过,简单煮了一下,你尝尝?” 林孟随爱吃鱼丸。 她在美食和脸面之间纠结了一下,选了美食。 陈逐拿小勺舀起鱼丸,送到林孟随嘴边,提醒她小心烫。 林孟随呼呼吹了两下,一口咬下去,鱼丸里肉馅的油汁呲一下喷出去,全喷在了陈逐的衣服上。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它带馅儿!”说着,林孟随赶紧抽纸给陈逐擦。 油汁呈放射状,溅得哪里都是,她估计陈逐这件羊绒衫是废了,又或者她找之前那位干洗店的老板娘洗洗试试? 林孟随想和陈逐说她会负责,一抬头,冷不防撞进男人专注的眼眸里,又忘了言语。 陈逐低着头,睫毛抖了抖,他的眼神像无形的手在摩挲着林孟随的脸,轻柔缓慢,最后定格回她的眼睛,说:“终于摸回来了?” 林孟随开始没明白。 但一看自己手所在的位置,再联想那零食,心尖一颤,唰地收回手,气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陈逐向前迈出一步:“我故意什么?” “你说呢?”林孟随后退,“那个泡芙!” 继续向前:“什么泡芙?” 她不得不再后退:“你少装傻。” “我真的不知道。”陈逐仍是不解,“你跟我仔细说一下。” 林孟随来气,心想这人现在怎么学会耍无赖这套了? 她必须挫挫他的锐气,才要还嘴,陈逐紧盯着她又上前一步。 被他这么一看,林孟随也不知怎么的,就说不出话来,人更是节节败退,退到后背挨上了冰箱,无路可退。 两人无声对视,煲汤的炉灶迸出零星火花。 再开口时,男人低沉的声音带出压迫感:“我故意什么了?” “说。” ----------------------- 作者有话说:今天复工上学,陈总知道大家辛苦啦,送上红包一枚~ 第31章 厨房里渐渐氤氲起水汽。 潮湿, 黏腻。 林孟随后背贴着凉硬的冰箱,身前是岿然不动的男人。 林孟随不敢轻举妄动,陈逐更是耐心十足。 他们像是在进行一场定力角逐, 除眼神交汇对接,再无任何肢体接触。 可那双琥珀色眼睛, 那么明亮深邃, 此刻却仿佛因蒸汽迷离而晕开出其他更为原始的情绪,那是一种属于男性的, 带着强烈荷尔蒙的侵略感。 这样的目光只是落在林孟随身上, 就好像给她的身体里里外外都剖开了一样。 林孟随从没见过陈逐这一面。 在她心里, 这人是天上月, 清冷洁白,以往只有被她逼急了, 他才会在脸上染上几分颜色。 而就是见惯了他的冷然,这样直白的强势才滋生出一种反差,像是禁欲的外表被撕开了一角,性感藏不住泄了出来。 林孟随心跳如鼓。 刚才斗气产生的气焰这会儿散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明的燥意, 在身体里流窜撩拨。 她低下头, 说:“你学坏了。” 陈逐:“林老师过去教得好。” 林孟随冤枉:“我可没这样, 我都是……动动嘴罢了。” 陈逐:“我动什么了?” 烟火童话 第54节 “……” 你是没动,比动了更要命。 两人僵持, 谁都没有再进一步, 但也没后退一步。 厨房里气温越来越高,气氛犹如锅里的汤汁,再这么加热下去,早晚会沸腾顶起锅盖, 溅得哪里都是。 林孟随迫切想扭转局面,又想不出办法来,心一横,干脆直接跑了得了,丢人就丢人。 正要这么做,陈逐忽然往前再走了一步。 林孟随心脏跟着他的脚步一阵紧缩,头皮在发麻,呼吸在加速,各种想法一时全涌上来。 她甚至想到如果他们真做了什么,又有什么大不了?都成年男女了。 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又骂自己怎么能这样无所谓? 那是陈逐,不是别人。 林孟随进退两难,脸上越来越红,像个挂在枝头颤巍巍的桃子,眼里噙着团水雾,似乎一掐就能淌出汁来…… 然而,陈逐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他静立着,始终和林孟随保持那一点距离,站了良久,他探身拉开冰箱旁边柜子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支烫伤膏。 然后,他执起林孟随的手,将药膏挤在她还红着的手背上,再用指肚轻轻推开,帮她上药。 这一瞬,刚才的攻势也如清凉的药膏一般,化开了,恢复原样。 林孟随那颗心也从过山车上跌落到棉花堆上,软绵绵的。 她说:“我自己来就行。” 陈逐没放开她,继续揉涂,问:“送你的项链为什么不戴?不喜欢?” “没。”她摸摸脖子,“昨天洗澡才摘下来。” 今天为了钓鱼,穿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她不想再多道工序。 陈逐“嗯”了声,涂好药膏,往后退了几步,背过身说:“出去等吧,饭一会儿就好。” 林孟随哪里还敢再多说一个字?麻利逃了。 等厨房门一关上,陈逐双臂张开,颓然地撑在厨台上,重重呼了口气。 * 林孟随坐在沙发上玩小游戏。 玩一关死一关,广告倒是没少看。 她口渴得厉害,却不敢问陈逐要水,只能是逼着自己继续玩,好早一点把注意力转移。 万幸也没难受太久,离离就来了一条工作微信。 林孟随看了后,去拿随记本和笔,她思考问题不喜欢干想,而是在本上写写画画,一点点连成线索。 去包里翻了一圈没翻到,她才想起来今天出去钓鱼,她压根没往包里搁工作相关的东西。 离离那边等着回信,还挺急,林孟随只得又来到厨房。 扒在门边上,她问:“你这里有笔和纸吗?” 陈逐正开冰箱拿水,听了回答:“书房里有。” “我借用下,可以吗?”她瞄了一眼冰凉凉的矿泉水瓶,吞口口水,“能不能给我也来一杯?” 闻言,陈逐将水瓶放到一边,转身去直饮机那里斟了一杯温水递过来。 林孟随没说什么,接过去又说:“书房我方便进吗?” 陈逐重复之前的话:“自由活动。” 关上厨房门,林孟随一口闷掉整杯水,有点热,不如冰水来得爽快。 她将杯子放在吧台上,穿过客厅,往过道那边走。 房间大多集中在这边,有三扇门,最里面的肯定是主卧,那剩下两间中的一间估计是书房了。 林孟随打开离她最近的那扇,是间客房,她又去开对面那间,结果这个房间是锁着的。 她愣了下,以为是陈逐上锁忘记告诉她,正要折回去和陈逐说,陈逐端着一碟油焖笋出来,直接道:“书房在这边。” 他指了位置。 林孟随“哦”了声,又看看面前紧闭的房门,心下生出一丝奇怪。 她明明闻到这个房间散发出来的墨香,怎么会不是书房呢? 算了,人家有人家的安排。 林孟随从走廊出来,往空中庭院旁边的房间走。 陈逐还没回厨房,见她经过庭院时,头埋得很低,好像在刻意避免看到窗外的景象,心中也生出一丝奇怪。 不是喜欢高处? 以前还说要去高空跳伞,坐世界最高的摩天轮。 不待陈逐解惑,林孟随进入书房,他的思绪也戛然而止。 陈逐的书房和涂老师有一拼。 除去门的位置,所有墙面前全是书架。 陈逐强迫症的作风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一个相关领域占一列,一列里又按照语言各自规划,再根据书本大小从高到低排列。 林孟随有冲动都给弄乱了。 但想到刚才压迫感十足的某人,还是别欠。 她来到桌前,桌面上放着电脑和几摞文件,文件码得和豆腐块一样齐,台灯下是素白的便签纸,旁边的笔筒里插着几支笔。 一看到这些笔,林孟随又想起当初在医院里落在她床上的那支,现在还在她抽屉里躺着,等有机会了,也该还给它的主人。 林孟随坐下处理工作。 一可以写了,她脑子转得还是很快的,没耗费多长时间,就给离离回了消息。 等她完事收拾好桌面从书房出来,餐桌上已经摆了三道菜。 除了油焖笋,还有红烧鲫鱼,娃娃菜闷鸡腿肉,单看这些已经是色香味俱全,引人流口水。 而陈逐这时又端着一道蚝油生菜出来,桌上多了这抹绿色,更加诱人。 “还有吗?”林孟随问,“再多就得浪费了。” 陈逐说:“还有鲫鱼汤。” 四菜一汤,荤素搭配。 林孟随和陈逐落座,陈逐用公筷先给林孟随夹菜。 林孟随冲他笑了笑,尝一口,点点头:“好吃。” 陈逐没应声,他习惯食不言,只经常给林孟随夹菜,看她小餐碟里一空,就有新的菜添上。 林孟随并不喜欢被人投喂。 小时候她挑食,家里阿姨为追她多吃口饭,楼上楼下满场跑。后来她大了,没人喂她,就改成给她夹菜,每次她看到碟子里堆着的菜,都会倒胃口。 可对于陈逐的夹菜行为,她却觉得很受用,大概是他手艺确实很好,而且他每次夹菜都是等她吃完了才给她夹。 林孟随不知不觉吃了好多,算是她回国后吃得最饱的一次。 陈逐给她算着位置,知她还有一点余量时,给她盛鱼汤。 林孟随用勺子搅着鱼汤,等它变凉,她和陈逐说:“你厨艺又长进了,看来这几年没少下厨。” 陈逐嘴里有食物,不方便说话,也就没告诉她,他已经很久没下过厨了。 没时间、没精力,更没心气。 之前涂静山说尝过他的手艺,也仅仅是一次而已。 陈逐咽下食物放下筷子,抽纸擦了擦嘴,说:“再尝尝汤。” 林孟随应言尝了一口,大为惊艳,她还以为光那四道菜就很好了,没想到这道鱼汤才是王炸。 “你将来要是不想搞技术了,就开个餐厅。”她由衷建议,“一定也会火。” 陈逐给自己也盛了一点,说:“喜欢就把剩下的带走。明天热一热,味道不会差太多。” 连吃带拿的是不是不太好? 林孟随这么想着,对面陈逐斯文地尝了口汤,又说:“零食也都带走。” 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孟随想说什么,又心有忌惮不敢说,只能拿眼夹陈逐。 陈逐眼帘低垂,并没接收到她的不满,唇上挂着一滴残留的汤汁,他无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又抿了一下,低头继续喝汤。 林孟随叫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弄得有些脸热,不免思绪放飞,又去想某人那处的手感。 硬邦邦的,并不怎么好摸。 可是能清楚感到中间有道沟壑,沟壑两边是垒块分明的肌肉,不过分健硕,但绝对坚实有型。 林孟随越想越入神,直到陈逐连叫她两声,才回过神来。 陈逐问她怎么了? 林孟随摇头,视线胡乱扫了扫,蹦出一句:“你把衣服脱了。” 陈逐:“……” 林孟随:“……” 林孟随想抽自己的嘴:“不是!我没想看你胸……我的意思是,你回头把衣服脱下来,我送去干洗店清洗。” 说罢,两人又是无声对视起来。 过了会儿,陈逐起身,往走廊那边去。 林孟随问他干什么去?不吃了吗? 烟火童话 第55节 陈逐头也没回地说:“脱衣服。” * 周末过后,工作如旧。 林孟随这周主要在台里忙。 因着得到了优质投喂,她心情不错,看任思阳都略微顺眼了那么一点。 周四,台里不需要加班,林孟随按计划打车去了商场。 元旦刚过,商场里还保留着喜庆氛围,而且再过一个月就该过年了,各种营销活动也是早早预热。 林孟随略过那些充值满减的彩妆专柜,直奔楼上男装。 “这位小姐,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导购问,“我来给您介绍一下。” 林孟随说:“我想看看领带。” 导购引她到饰品区,又问是想在什么场合佩戴? 林孟随想了想,也没什么场合,主要是好看,得配得上那人。 林孟随和导购说她先自己看看,如果有问题再来询问,导购说没问题,站到一边。 各式各样的领带排布在林孟随眼前。 每一条,她都有看,继而去想象戴在那人身上的样子,连那些花花绿绿,印满logo,她认为很俗气的领带,她都想了,结果意外发现那人戴上了应该也会好看。 这可真是难为她了。 正苦恼时,林孟随瞥到旁边柜子里的一对袖扣。 纯黑色玛瑙,外包一小圈铂金,十分简约大气的设计,但仔细再看,袖口锁那里又有点小心思,是一个暗红色小桃心的造型。 林孟随请导购帮她拿出来,她看看。 导购戴上手套为她取出,笑道:“这是我们的设计师款,叫芳心暗扣,很适合送给男生哦。” 林孟随心说这名字起得稍微差了些意思,可这袖扣偏合她眼缘,她摸摸脖子上的双心项链,让导购帮她包起来。 有了这个袖扣,林孟随依着它去配了一条黑色真丝领带,再又挑了一件黑色法式衬衫反过来去搭配领带和袖扣。 原本只想买一条领带,结果成了三件套。 不过补上新年礼物外,很快也是那人生日了,多送点没关系。 签单付款,林孟随拎着东西出来,又去珠宝区。 表姑这周六来北城,长辈难得回国一次,还专程来看她,她一点心意不表示,就不懂事了。 知道表姑喜欢收集珠宝,林孟随特意挑选了一款古法工艺的黄金玫瑰胸针。 同样签单付款,本次购物任务圆满完成。 林孟随想着去楼上吃点什么,快走到电梯旁,听到谁在叫她的名字。 她寻声看去,不远处,有个苗条漂亮的女孩正看着自己。 “您是……” 女孩眼睛有点红,又气又笑:“还您呢?果然没把我当朋友!是我啊,周桐!” 林孟随一听,惊得呆了几秒,随即跑到女孩跟前,上上下下打量,激动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周桐,林孟随高中时最好的朋友。 “居然遇上你了。”周桐抹抹眼,“看来咱俩的孽缘还没了干净。” 林孟随笑着点头,二话不说,拉着人到楼上吃饭去。 两人选了一家泰国菜,要的安静的卡座位置。 林孟随是真没想到能再和好友相见,而且说真的,好友变化太大,以前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妹,现在瘦成一条闪电,走在大马路上,她都未必认得出。 周桐笑着说:“我为了瘦下来遭老罪了。你还记得上学那会儿你为了鼓励我,陪我一起减肥,结果我一两都没瘦,大受打击,拽着你陪我去ktv买醉吗?” “那能忘吗?”林孟随叹口气,“回家我妈给我批得狗血淋头。” 周桐说谁不是呢,她看着林孟随,心里是真高兴,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这份高兴里,也有埋怨。 “你当初出国,明明说和我保持联系,可过了不到半年就了无音讯。”周桐说,“你知道我多惦记你吗?” 后来,周桐试了无数方法都没效。 在确定失去好友后,她大哭一场,恨恨地想自己绝对不原谅不告而别的人。可没过多久,她又想只要好友再出现,比什么都重要。 终于,她们时隔七年又一次重逢了。 林孟随说:“对不起,桐桐。都是我不好,我……” “没事,都过去了。”周桐拍拍她的手,“你是刚回国吗?在英国的这些年还好吗?” 林孟随当初走时是说去英国,可后来的事又让她转去美国,这个事,她没和周桐交代。 周桐惊讶:“去的美国?那……” “怎么了?” 周桐语塞,摸不清该不该提,只得先暂且压下,说没什么,然后换了话题:“我记得你那时出国是为了陪姐姐治病,现在回来,姐姐的病也好了吧?” 脸上的笑容倏而冷却了下来。 林孟随伸手去抓桌上的水杯,热茶的温度穿透冰凉的指尖,她抠了抠,回道:“她走了。” “走了?”周桐一怔,“你是说……” 林孟随垂下眼:“到美国没多久就去世了。” 第32章 气氛沉重下来。 周桐想问姐姐还那么年轻, 怎么就走了呢? 但看林孟随神色,她若问,就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她能说的也只有:“节哀。抱歉我……” “你道什么歉。”林孟随笑了下,“你又不知道。” 两人沉默一会儿。 服务员过来上菜, 林孟随给周桐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咕咾肉, 又问:“你这些年怎么样?都还顺利吗?” 说到这,周桐羞涩又甜蜜, 她亮出左手的戒指, 宣告:“我六月要结婚啦。” “恭喜!” 周桐嘿嘿一笑, 说了些她的事。 她大学是去南城上的, 毕业时正好得到南城一家大型上市传媒公司的岗位,就留在了南城打拼。 前两年, 父母开始有意无意给她物色相亲对象,她觉得自己年轻要以事业为重,没动这方面的心思,可碍着长辈面子见了见, 竟就一步步走下来, 谈婚论嫁了。 “我们要是再早点遇上就好了。”周桐惋惜, “那你就能给我当伴娘, 现在流程什么的都定死了。” 林孟随说:“当伴娘好,能见证你的婚礼也好。” 周桐说也是, 她差点顺口问林孟随感情方面怎么样, 话都到嘴边了,心里一阵发酸,觉得问了有些对不住陈逐当年一次次找她追问打听。 但她想都这么多年了,林孟随和陈逐应该早就断联了。 既然如此, 她又何必提及那些往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 林孟随和周桐这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两人和高中时一样,有说不完的话。 周桐这趟回北城是出差,她得等三月份以后才能从南城总公司调回北城分公司。 她约林孟随到时候再一起聚聚,她和以前几个个别的高中同学还有联系,要是林孟随愿意,大家可以叙叙旧。 从商场出来,林孟随和周桐依依不舍地道了别,两人一人打辆车,驶向不同方向。 没有了好友的笑声和说话声,林孟随坐在车里忽然觉得周遭好安静,她看向窗外,车水马龙,五光十色,也丝毫不觉得热闹。 回到家,林孟随放下购物袋,去卫生间。 她照旧习惯先把自己整理清爽了再去做别的事,但今晚没什么别的事可以给她做,她便早早上床睡觉。 然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林孟随是十一二岁的年纪。 那时的她没有七八岁时那么顽皮,但也不是个文静性子,成日里各种新奇想法不断,谁都管不住她。 老林和孟女士的事业在那两年迎来关键期,他们无暇照顾女儿,又怕女儿长时间得不到家庭关怀会导致性格缺失,商量之下,就让她到小姨家住一段日子。 林孟随开心坏了,因为小姨家有她最最爱的姐姐。 姐姐是她见过最温柔的人,不仅包容着她的活泼好动,还会给她讲各种有趣故事。 而她的小姨,孟女士的亲妹妹,曾经著名的话剧演员,气质长相都是顶顶好,小姨会经常板正她的一些坏毛病。 林孟随长大后的仪态那么好,当主持人声台行表也出挑,有一大半功劳要归功于小姨早年的教诲。 住在小姨家的那一年,林孟随很快乐。 后来,林孟随的小姨夫把事业重心迁到南方,小姨一家随之搬去了南方,那几年,林孟随和姐姐只能逢年过节可以见面。 直到—— 梦境画面急速变换,林孟随一下又来到她的高中时期,她和姐姐在房间里说悄悄话。 她问姐姐:“你们有接吻吗?” 姐姐红着脸点点头。 “接吻是什么感觉?” 姐姐不告诉她。 她缠着姐姐非叫姐姐说不可,姐姐跟她说等你将来有男朋友了,亲亲不就知道了? 姐姐原本不过是想逗逗妹妹,不想妹妹听了这话,比她的脸还要红上一个度,姐姐立刻问她是不是有情况了? 烟火童话 第56节 林孟随支支吾吾不肯说,姐姐瘙她的痒,姐妹俩在床上拧做一团。 林孟随受不住投降,和姐姐一起趴在床上,两双白生生的腿齐齐翘起来碰着打架。 林孟随托着下巴告诉姐姐:“姐,我遇到了一个特别喜欢的人。我感觉我以后都不会遇到这么喜欢的了。” 姐姐掐掐她的小脸,说:“那我打赌这个人肯定也会特别喜欢你。因为被我们西西喜欢过,他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林孟随问真的吗? 那她一定要更更更用力地去喜欢,好叫那人永远都忘不了她。 她还说:“姐,等我高考完,我就带他来见你。” 话音落下,画面也再次切换。 深夜里,纱帘飘飘。 姐姐站在阳台前,白裙随风飞舞。 她的脸比月色还要白,她的身体比月光还要轻,她转过头看着林孟随,说—— “西西,不要学我。” “不要害人害己。” …… 林孟随倏地睁开眼。 床头柜上,手机嗡嗡震动没完。 林孟随瞳孔还在失焦,缓了一会儿,够来手机一瞧,闹钟已经响过两轮了。 她按掉闹钟,拽起被子蒙住头赖床,没过多久,手机又是一震,这次进来了一条微信。 —[八点半。不要吃早餐。] 今天林孟随要去云筑科技,她告诉了陈逐,陈逐便说早上来接她一起去公司。 看着简简单单的消息内容,林孟随不觉笑了笑,两只脚丫在被子下面晃啊晃,她莫名觉得心里很踏实,踏实中还有那么一点点甜。 她想回个“收到”,却没拿稳手机,手机啪地砸她下巴上,疼得她一下清醒过来。 林孟随揉着下巴坐起来。 卧室里窗帘紧闭,仍有天光渗透进来,光晕绕着窗户边缘,围出一个大大的长方形,白色蕾丝纱帘的花纹在地板上投下浅浅疏影。 林孟随盯着那抹影子发呆。 刚刚梦里的内容已经不大能想起,但有些画面却已刻在脑子里,这辈子都挥之不去。 * 因为起的有些晚,林孟随跑着出的小区。 陈逐站在车子外,一见了她,往前走去,提醒:“时间宽松。” “那也超时了。”林孟随喘呼呼的,嘴里冒着哈气,“都八点四十了。” 陈逐没说什么,过去拉开车门,林孟随上车。 车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奶香甜味,林孟随闻着熟悉,扭头去瞧后座,一个纸袋放在上面,纸袋上的标志和十年前的一样。 林孟随等不及某人给她拿,自己探身出去,抓过来袋子。 不出所料,里面是她喜欢吃的蓝莓西多士。 陈逐绕过车头上车,见人已经知道了,依旧没说什么,只从身边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一瓶热可可奶,递过去。 林孟随笑道:“这俩是绝配。” 陈逐弯了下唇,准备发动车子,林孟随问:“你吃早餐了吗?” 他摇头,她又说:“那你跟我一起吃点儿呗。这么多,我也吃不了。” 陈逐:“好。” 两人在车里将一副一次性手套分成两只,一人一只。 林孟随吃东西的时候喜欢聊天,这点不管对方是不是惜字如金的陈同学,都不会改变。 但她今天话有点少,眼睛总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陈逐领口瞟。 陈逐发现了,在她第n次偷看时,捉住她的视线,用眼神询问她又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林孟随“嘁”了声,“你一个男的还怕看吗?” 陈逐反问:“你只是单纯看?” 林孟随:“……” 心里有点冤。 她看领口,是在想陈逐似乎平时不太戴领带,要是这样的话,她送领带不就成摆设了吗? 除此之外,也就顺便带那么一下下喉结锁骨什么的。 吃的差不多,林孟随将手套摘下扔进袋子里,再擦擦嘴,然后掏出包里的镜子补口红。 陈逐吃东西细嚼慢咽,一时半会儿吃不完,她不慌不忙,仔细专心地补,没注意到有人的视线也在往她身上落。 林孟随从小就生得唇红齿白,一双鹿眼最传神灵动,鼻子高度也正好,鼻头小巧精致。 除这两点,她的嘴也很好看,有一点点肉感,唇色极漂亮,不涂口红时就是润润的粉红色,涂上后更是饱满诱人。 补好口红,林孟随轻轻“啵”了一下,合上镜子时,她发现陈逐在看着自己,手里的西多士似乎没动过。 “吃不了了?”她问,“你胃口比我还小。” 陈逐别过头,没言语。 男人下颌紧绷,显得骨骼感更重,车里的空调温度有些高,叫他烦躁憋气,他皱眉咬了一口食物,嫌太干,转而喝了口水。 吃完东西,两人前往云筑科技。 路上,林孟随浏览早间新闻,看到有意思的,就给陈逐念叨念叨。 酒店的电话在这时候打进来,管家来和林孟随再次确认入住信息。 林孟随一边听,一边嘱咐些事宜,强调:“一定得是新鲜的黄玫瑰。屋里的香氛也注意下,不要有薰衣草调的。” 酒店那边一一应是。 挂了电话,陈逐问:“订了酒店?” 林孟随简单说了下表姑明天要来的事,陈逐听后没立刻接话。 林孟随也没在意,她让陈逐不要把车子开到停车场,先找个路口把她放下,她步行去写字楼。 “为什么?”陈逐问,“天气很冷。” 林孟随心说他俩什么关系? 这要是让他的员工撞见了,指不定得传出什么八卦来,对她对他都不好。 林孟随把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告诉陈逐,以为陈逐肯定也会觉得她想事情周到,但陈逐一言不发,找了一个最近的路口,一脚踩下刹车。 林孟随不知道这又是抽的什么风,收好自己的东西,说:“那我先走了。” 说罢,去拉车门,又听:“表姑她……” 她转头:“嗯?” 陈逐看着前面,酝酿了片刻,才说:“我派个车和司机给你。要是你觉得不妥,我明天……” “不用麻烦。”林孟随笑道,“现在坐车多方便呀,我搞得定。” 陈逐又没接话,林孟随下了车。 她想说声再见,结果车子嗖地一下开出去,着急忙慌的。 看吧,他肯定也意识到叫人撞见不好了。 林孟随觉得自己真聪明,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不想转天就翻了车。 任思阳那个老葱油面包又作妖。 他非说三人组目前提供的关于云筑科技的部分资料存在问题,如果把这么不严谨的东西播放出去,会让观众质疑电视台的公信力。 大好的周六,林孟随和任思阳大战三百回合,不见胜负。 主任那边也不给个准话,只说任思阳作为电视台的老人儿,有些意见还是要采纳。 林孟随说她可以再审核这部分内容,但今天她有个人事情要办,能不能周一工作时间再来协调解决? 任思阳说:“小林,亏你是学新闻出身的,难道不知道时间对我们这行是最重要的?一点时间都不愿意付出,还说自己用心做项目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嘴厉害。” 林孟随气到没脾气。 无奈之下,她给表姑发短信说明情况,表姑下了飞机后回复她,表示理解,利落叫了车,自己回酒店。 林孟随觉得特别对不住表姑,她化气愤为工作动力,誓死要做出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片子出来,把任思阳踩在地上摩擦。 而这一干起来,林孟随被激出新思路。 下午那时,林孟随给云筑行政部的小柳发微信,问她公司今天有同事在吗?她急着要份资料,不知方不方便。 小柳说有啊,公司这几天忙,好几个部门加班。 林孟随又赶到云筑科技。 期间,林孟随回复了无数条任思阳手下的“追击”微信和夺命连环call。 有一个外地号码夹杂在其中,她没在意,也没想着回复,不了了之。 一直忙到六点,林孟随给表姑打电话说去接她吃晚餐。 表姑笑呵呵说:“我们家孩子那么努力工作,我哪儿能就干等着?我到你说的那个科技公司了,你下来。咱们姑侄俩好好吃一顿去。” 林孟随立刻下班,然后在写字楼大厅里见到表姑。 表姑背影年轻极了,加上舞蹈演员出身,体态无敌,林孟随当即就被迷成星星眼,叫着表姑哒哒跑过去。 表姑抱抱自家宝贝,细细打量:“才一年多没见吧?更漂亮了。你爸你妈的好基因全给你了。” “比您还是差着。”林孟随嘴甜,“您是美丽端庄有韵味。” 烟火童话 第57节 姑侄二人一人奉上一波彩虹屁,手拉手,准备离开。 恰巧谢嘉昀和陈逐这时从电梯出来,四个人就这么撞上了。 谢嘉昀的嘴比林孟随更邪乎,见了表姑直说以为是哪个大明星驾临,激动得他想要签名。 表姑心花怒放,问表侄女这两位大好青年是谁啊? 林孟随做介绍,到陈逐的时候,男人彬彬有礼,身上那股清冷劲似是收敛了些,对待表姑很是恭敬有礼。 “你们还真是有缘。”表姑说,“又是同学又是合作伙伴。既然遇上了,表姑今天请你们几个孩子吃饭。” 一锤定音。 林孟随跟表姑坐陈逐的车,和谢嘉昀兵分两路。 陈逐给表姑开车门,提醒表姑注意脚下,关上门,又去给林孟随开。 林孟随下意识以为自己还坐副驾驶,直到看到陈逐去了后座另一边车门的位置,她才跟着他转过去。 开门前,陈逐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想坐副驾吗?” 林孟随一愣。 抬眼瞥了下车里,表姑正在看手机,她小声说:“还是不了。万一表姑多想,到时候……” 陈逐淡淡道:“我知道。” 林孟随又是一愣。 她看向陈逐,陈逐侧身上前,身体几乎挡住了大半的车窗,他也垂眸看她,一向清透的眼睛里似是藏了一柄小小的钩子,勾人不见血。 他问:“坐吗?” 第33章 谢嘉昀介绍了一家江南私家菜。 车程适中, 不到半个小时便到了餐厅。 表姑下了车微微打量餐厅环境,曲径通幽,清静雅致, 很不错。 服务生将四人引到名叫“翠濡”的包厢,陈逐将菜单递给表姑, 让服务生把餐厅今天有的最鲜食材都和表姑说一说, 由表姑挑选。 表姑许久没吃中国菜,兴致蛮高, 点了不少, 还问陈逐和谢嘉昀喜欢吃什么?两位男士都听长辈意思。 点完菜, 谢嘉昀说去卫生间, 陈逐处理工作电话,包厢里剩下林孟随姑侄俩。 林孟随给表姑添茶, 表姑看着她问:“这两人和你都是普通同学?” 林孟随:“……” 表姑:“陈逐有女朋友吗?” 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林孟随想到来之前—— “坐吗?” 陈逐问完这话,直视着林孟随。 夜色朦胧, 停车场上的路灯洒下月辉般的光亮, 笼在男人脸上, 使一贯清冷的他多了些柔情脉脉, 可那双眼睛又像是之前厨房那次,埋伏着攻击性。 林孟随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身体里跟长了草似的, 痒痒的。 不就问她坐不坐副驾驶吗? 声音压那么低做什么,当自己低音炮啊? 眼瞧他们在外面耽误的时间越来越长,表姑随时都有可能察觉,林孟随不管三七二十一, 伸手扒拉开陈逐,咬牙回道:“坐什么坐?你边去!” 男人愣了下,随即短促低笑一声,依着女孩的力气挪开,顺势打开车门…… “您怎么问起这个了?”林孟随放下茶壶,手背到身后碾了碾,“这都人家的隐私。” 表姑笑道:“我看这俩孩子真是不错,一表人才,还事业有成。我比较喜欢陈逐,看着就稳重,长相也非常英俊。” 林孟随抿抿唇,心说不愧是他们老林家的人,眼光杠杠滴。 她也想夸两句,话没出口,表姑笑容又略带凝滞,皱眉道:“就是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你清楚吗?” 林孟随:“……” 表姑端起茶杯品了品茶,还要问,林孟随什么都不想说了。 表姑也知道现在年轻人交朋友不喜欢上来就调查户口,可不调查又怎么能行? 林孟随叹口气:“表姑,他们就是我高中同学,您别多想。” “没多想,我问问不行吗?”表姑拿出长辈威严,“西西,你都二十五了,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考虑择偶的问题了。” 表姑从来不赞成什么闪婚闪恋,她认为两人想要走长远,前期必须留出足够的时间了解彼此,如今二十五岁,谈个两三年恋爱,要是合适就结婚,皆大欢喜。 林孟随听得头大:“现在哪有人这么早谈婚论嫁?我还得拼事业呢。” 表姑说:“咱家不用你拼。你就高高兴兴,平平安安的,你爸妈就知足了。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像网上说的什么恋爱脑,遇上喜欢的人不管不顾,理性全没了。家里有前车之鉴,你还不吸取……” 话音中止,表姑一对上林孟随的眼神,自知触到雷点。 姑侄俩一时都没了言语。 片刻后,林孟随拿起手边的茶杯,没管烫不烫,喝了一大口,低声道:“表姑,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但我姐已经……就不要再说了。” 表姑点点头,拍着侄女背,轻声道:“是我心直口快了。但西西,若意的悲剧你也看到了,唐家落得个什么样子,你也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都得想想你爸妈。” 林孟随心头狠狠一颤,不禁打了个寒颤。 表姑反过来给她添茶,也不想再说这个话题,继而说起别的…… 陈逐提前在前台签单。 谢嘉昀出来找他,勾肩搭背,挑眉道:“兄弟我今天先帮你拿下表姑。” 陈逐扫开谢嘉昀的手,语气淡淡:“你少说话就行。” “我怎么能少说话?”谢嘉昀呲他不懂,“这种大家族出来的长辈,就喜欢稳重含蓄的小辈,我越叽叽喳喳,越能衬托你的高尚优雅。” 陈逐觑谢嘉昀一眼,没说什么,两人返回包厢。 快到门口,谢嘉昀接个电话,陈逐示意他先进去,才推开一道门缝,他听到里面的人说——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给你介绍几个优质的相亲对象。” “你放心。表姑不会坑自家人,给你介绍的,绝对是哪儿哪儿都好,关键还和咱家门当户对的。” “你一定要好好配合,知道吗?” 陈逐定在原地,手搁在门上,久久没再往前推一步。 谢嘉昀电话打得快,回来见他跟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问怎么了? 陈逐没答,他像是在听候发落,又像是在等医生宣判病情结果,心跳加快,屏息静气,然后—— “知道了。” 人一到齐,菜肴也陆陆续续上来。 有谢嘉昀在,不用担心冷场的问题,他总能适时挑起话题,再巧妙给表姑夸赞一番。 陈逐坐在林孟随对面,不方便给她夹菜,但林孟随爱吃的那几道,总是会转到她面前,并且停留很长时间。 中间有几次,谢嘉昀特意抛话题给陈逐,想让陈逐表现,可陈逐的回馈每次都稍显平淡,说是谦虚,又太谦虚过头,反倒让人觉着这是不想深谈。 而林孟随因为表姑的话,状态也时常游离,有时表姑和她说话,她下意识都是去看陈逐,而陈逐不过在安静用餐,并未看她。 一顿饭吃下来,说不上哪里不好,但似乎也确实差了什么。 陈逐开车送表姑回酒店,之后再送林孟随。 车子停在老地方,两人又是都没急着分别,各自待了会儿。 直到表姑发微信问林孟随到家了没有,陈逐才开口道:“我派车和司机全天跟着表姑,这段时间都由表姑支配。” 林孟随给表姑回了消息,说:“不用。她不是那种喜欢到处逛的性子,多半都是待在酒店做spa。” 陈逐说:“有车方便些。” “真不用。”林孟随坚持,“要是用车,我一开始就联系我爸了。” 如此,陈逐不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还是没有分别的意思,可也没有话要说,就这么生耗着。 耗来耗去,仍是陈逐主动道:“下下周日有时间吗?” 林孟随:“怎么了?” 陈逐顿了顿,说:“谢嘉昀,他一直想三个人吃饭,一直没机会。” 林孟随还以为是什么事,但转念一想,下下周日,不就是二十三号? 他的生日。 礼物她都备好了。 可此刻,林孟随却怎么都说不出“好啊,我给你过生日”。 她转头看着陈逐,车内光线晦涩,模糊了他的脸,但他的眼睛很亮,尽管他很少表露情绪,但她看得出他是期待她的回答的。 这样的期待让林孟随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揪住。 她低下头,说:“时间有点远,临近再定吧。” 车里陷入漫长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 陈逐:“好。” 林孟随几乎是逃回家里。 一关上门,她就跑到窗前把所有窗帘拉得死死的,她抱膝坐在沙发上,一遍遍告诉自己冷静点,没什么的,都过去了,但表姑的话还是回响在她耳边。 她想到姐姐,想到小姨,想到她的父母……林孟随不止是打冷颤,她开始整个人都在发抖。 烟火童话 第58节 而小区外,黑色迈巴赫久久没有离开。 陈逐点了根烟。 吸了两口,他打开车窗,手臂伸出去搭在窗沿上。 袅袅白烟从他指缝间飘上天空。 一阵冷风吹来,他的手也抖了抖。 * 表姑的确不用人陪。 对于这座她曾经生活过三十年的城市,她并没有兴趣去探寻它的变化,有那精力,她更想美美容,再拓展拓展交际圈。 林孟随一直用“知道了”安抚表姑,她知道如果她坚决说“不”,依表姑的脾气反而会按头叫她去相亲,到时更闹得收不了场。 林孟随每天下了班去陪表姑吃饭,姑侄俩说说笑笑,但没吃几次,她就赴不了约了。 工作上越发不太平。 任思阳兑现那天在年会上的“承诺”,动真格在各个方面打压林孟随,主任碍于任思阳手里的资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内斗。 对这些打压,林孟随还好,这方面她比较抗击打。 让她接受不了的是,任思阳把心思动到离离和老蔡身上,离离老蔡先后被找茬儿,有一次,任思阳还当着大半同事的面讥讽离离这种二流学校毕业的差生,是怎么进电视台的?简直笑话。 离离当场忍住了,回过头去卫生间偷偷哭。 林孟随要找任思阳,让他道歉,朱晓慧拦下她,说道歉有什么用?也不是真心的。 再说了,现在这种情况,继续激任思阳,任思阳更得野狗发疯。 “你是真踩到他尾巴了。”朱晓慧说,“云筑这个项目,你和离离老蔡越做越好,他坐不住了。” 林孟随气道:“他也就这些下作手段了!” 朱晓慧习以为常:“想往上爬,又没背景靠山,可不得无所不用其极?不然你以为老任这个岁数怎么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你还是不要和他硬碰硬,就当为离离老蔡考虑。” 这一周,林孟随过得非常糟糕。 除了因为任思阳,她还开始频繁地梦见过去的事,梦见她和姐姐的过往。 梦里的那些画面有的真、有的假,虚实交叉,让她不免恍惚。 陈逐发微信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或者去看看涂老师?她都婉拒了。 她有点害怕见陈逐,怕看到他眼里的光因为她而变得暗淡。 又过了两天,林孟随中午约人在外面谈事,地点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厅。 谈完事后,对方离开,林孟随没急着走,坐在位置上想事情。 没过多久,面前多了个人,是许久没见的李以恩。 “我看着像你。”李以恩说,“我来这边见委托人,刚完事。一起喝一杯吗?” 林孟随叫服务生过来点单,李以恩要的美式。 两个女人面对面,不知道该聊什么。 事实上,林孟随不太明白李以恩为什么要过来和她说话,换做是她,她会当做没看见。 第六感告诉林孟随,李以恩恐怕又有话说。 等待咖啡的工夫,李以恩从包里拿出柠檬软糖。 林孟随这次确定,软糖就是她爱吃的那个牌子,没想到她和李以恩之间还能有共同点。 李以恩取出一颗糖果放在手心里,瞧林孟随神情有些严肃,她笑了笑:“别紧张。咱们也说得上是老同学了。还是说你见我会紧张,是因为心里有鬼?” 她语气幽默,林孟随也笑笑:“想说什么还是直接些好。” 李以恩赞同,她放下糖果,看着林孟随:“我离开云筑是因为你吧。” 林孟随说:“可以这么认为。” 李以恩问:“你现在这样,是想要和陈逐复合?” 林孟随:“这跟李律师应该没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李以恩笑容不减,“但恕我直言,我依旧认为你和陈逐不合适。先别着急否认,你听说的对不对。” 服务员送来美式,李以恩道谢,继续—— “首先,尽管陈逐如今的经济条件和过去大不相同,可这个社会看的从来不单单只是经济条件,背景、资源、势力、圈层,无不重要。” “而以你的家庭来看,你的父母不可能让你选一个毫无背景,无父无母的人。当然,也许你的父母为了你愿意让步,但人言可畏,别人仍然会说陈逐是高攀你。到时候,他现在所获得的成功都会归功于他有一个厉害的女朋友。陈逐的个人价值将变得不值一提。” “林小姐,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林孟随喝了口柠檬水,没有立刻回答,那边李以恩也不急,似乎是有信心不管听到什么样的反驳,道理都站在她这边。 林孟随压根没想反驳。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很不喜欢李以恩说这些话时的样子。 林孟随:“李律师,我要是不知道你在背后搞得小动作,或许还会以为你是旁观者清。可现在你做的事我一清二楚,你又何必打着正义的旗号来游说我呢?我们敞亮一些,不好吗?还是说李律师你只会戴着面具和人说话?” 无懈可击的得体笑容在李以恩脸上一点点褪去,变作了一张极为冷淡的脸。 终于,李以恩不屑地笑了:“林孟随,我太了解像你这样的人了。” “自私、任性、为所欲为,你做任何事全凭自己的喜好来,从不考虑后果。因为反正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最后都有父母给你兜底。你已经享受了比绝大多数人强百倍不止的出身,为什么不干脆继续‘强强联手’呢?” “陈逐和你们这些人不一样,你们唾手可得的东西,他要付出许多努力;你们可以随便潇洒,他不能走错一步。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陈逐?” 听到这话,林孟随心里不能说一丝波动没有,因为她想到分开的这七年,陈逐成长强大的过程,他要吃的那些苦,她心疼。 可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平静地问:“你喜欢陈逐是认为陈逐和你合适吗?” “难道不是吗?”李以恩很快反问,“我们儿时有过相似的遭遇,我能理解他的不容易。而且我也清楚我能给他带来有益于他的助力。我们再合适不过。” 林孟随说:“可合适不等于喜欢。” 李以恩一怔。 林孟随又说:“我和陈逐或许是不合适,但我是最喜欢他的。从头至尾,我对他都是真实的喜欢,不夹杂任何别的东西。你口口声声说我自私,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才是把陈逐看扁了?” “在我眼里,他是最好的,他配拥有这世上的一切。” 说完,林孟随在桌上压下自己消费的那部分钱,起身离开。 李以恩缓不过神,等林孟随都快走出卡位了,她才忙说:“可你还是抛弃了他!你们家是不会同意的,到时受伤的还是陈逐!” 林孟随手指一颤,没有接话。 ----------------------- 作者有话说:文案剧情准备中了~ 第34章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 然而截至中午, 天空都万里无云。 人们见怪不怪天气预报谎报消息,可就在刚刚,一大团云彩遮住太阳, 整座城市陷入阴沉之中。 风雪欲来。 陈逐站在落地窗前凝视阴云。 谢嘉昀进来时,见他背影孤寂寥落, 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先按下话头,说起工作。 陈逐回到桌前坐下, 面对工作, 他很少会分心, 浏览完文件便简明扼要地给出自己的建议和想法, 大多和谢嘉昀不谋而合。 “这次要是能彻底突破传统技术上的弊端,我们在业内的地位肯定更上一层楼。”谢嘉昀笑道, “技术的事,我是不懂。靠你了,陈总。” 陈逐点头,打开电脑, 谢嘉昀拦住他, 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说完公事再说说私事呗。你最近怎么了?自从上次和林同学她表姑吃完饭回来, 总一副四大皆空的样子。” 陈逐垂眼:“你多虑了。” “要我给你拿面镜子吗?”谢嘉昀问, “或者从外面拉个人过来。员工私底下都说你这几天比北城的天气还冷。说说吧,和林同学闹矛盾了?” 陈逐看着好友, 想说没有, 但末了,他靠在椅背上,又是一言不发。 谢嘉昀说这闷葫芦的性格真得改改,有些话憋着不说, 难道不会觉得不痛快? 听这话,陈逐有那么一瞬是想倾诉的。 可他能倾诉什么? 他和她现在就是朋友关系,往深了讲,是有一段过去的朋友。她的长辈要为她介绍适合她的相亲对象,谁也说不出一个“不”来。 更何况,性格使然,他也不爱多言。 童年经历让他明白,话说得再多再漂亮也不能改变命运,否则他也不会在失去父亲之后,又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开自己。 所以,再多的言语于他来说,不如去做。 可他又还能再做些什么? 陈逐一声叹息,心里说不上是累还是涩,他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喃喃:“是我说的顺其自然。” 谢嘉昀听不懂,但他明白一个人如果太过在意某件事、某个人,反而就上了枷锁,要是他自己不挣脱出来,早晚得崩。 谢嘉昀站起身,说:“我听公关部的人说电视台那边快收尾了。明天他们会过来办公,你与其自己瞎想,不如和她聊聊?” 陈逐顿了片刻,点头:“谢谢。” * 从酒店咖啡厅出来,林孟随回台里继续上班。 今天不用加班,表姑那边约了以前的老朋友聚餐,也不用陪,林孟随早早回了家,早早休息。 然后,又做了梦。 梦里的场景是碎片式的,纷乱闪回。 一会儿是她小时候从家里偷跑出来,揣着自己的压岁钱去买蛋糕给姐姐过生日; 烟火童话 第59节 一会儿是姐姐哭着和她说爸爸不同意她谈恋爱; 一会儿又是小姨抱着她,不停低叫着“若意”、“若意”; 再一会儿,她回到少女时代,和姐姐并肩躺在床上,分享少女心事。 姐姐讲了许多话,梦里的她都听不清,只听到那句:“要是一切都没开始就好了……但很快,再也没人能把我和他分开了。” 说完,姐姐转头看过来,一张美丽的脸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 她去握姐姐的手,想说什么,但当她再抬起头,那张脸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林孟随惊醒。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汗珠一条条流下去,没入头发里。 卧室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窗户那里隐隐散发着光亮。 林孟随半天动弹不了,瞪着天花板等呼吸平稳,接着竟就这么一直睁眼到了天亮…… 雪下了一整夜,转天也没有停。 林孟随险些迟到,等电梯时,老蔡和离离也小跑着赶过来。 三人一照面,离离就说:“小林姐,你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瞧着不太好。” 林孟随说是睡得晚了点。 老蔡接话:“是不是因为老任?这种人,你想他就是给他脸。就当是个屁,放过就完。” “就是。”离离笑道,“小林姐,我和老蔡都没觉得老任那些伎俩怎么样。咱们就把咱们的项目做好,别的都不考虑。” 林孟随也笑了笑,为着伙伴们的话,心里温暖不少。 来到办公室,大家投入工作。 云筑这边的事很快就要告一段落,到时只剩下专人采访,会安排在年后统一进行。 越是要到结束的时候,事情越是繁琐,林孟随他们手底下活儿不少,中午没工夫出去觅食,就去了云筑的食堂。 食堂里正值用餐高峰,排起了队。 林孟随端着餐盘,脑子里还在琢磨拍摄的事,没注意到有位端着满满一碗汤的同事说着“借过”,想要从她身后穿过去。 等她发现时,同事已经迫近,她一时反应跟不上,差点要和人家撞上,关键时刻,被轻轻拉到了一边。 陈逐在林孟随身后竖起一道“屏障”,半圈着她,替她挡掉了麻烦。 同事一见老板突然冒出来,刹了刹脚,汤没泼上,但还是晃出来一些,洒在陈逐裤脚边。 “不好意思,陈总。”同事道歉,“我回头……” 陈逐:“没事。去吃饭吧。” 同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其他同事眼瞧自家老板英雄救美,不免有几分喜闻乐见的意味。 林孟随上前两步,和陈逐拉开距离,而后扭头问:“今天来食堂吃?” 陈逐先是看她,看了好几秒,仍没错开视线,答:“事情多,来食堂方便。” 林孟随“嗯”了声,转回头前忍不住也多看了看陈逐。 她觉得他好像瘦了一点。 心脏又鼓鼓胀胀的,林孟随抠紧手中的餐盘,不敢再多看,更不敢再多说。 两人一前一后排队,不远处,老黎离离占到位置,挥手示意。 等林孟随取完餐准备和陈逐打声招呼去找同伴,还没转身,就听:“午休,三十层楼梯间。” 林孟随抿抿唇,想拒绝,陈逐没给她这个机会,先一步走了。 林孟随还是去了楼梯间。 这次没演谍战片。 大门开启,发出笨重的嘎吱声,陈逐站在窗前,闻声看过来。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忽然变成这样,他们其实都有些懵。 可懵一旦过去,他们也就都默契地发现不过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再次被放到明面上来,这是躲不掉的事。 陈逐问:“这段时间很忙?” 林孟随:“台里事情是挺多的。你也不清闲吧?我听你们同事说公司签了一笔大单,研发那块儿任务很重。” “还好。” 说着,陈逐往林孟随这边走来。 林孟随下意识后退,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陈逐脚步定住,不再上前。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并不远,却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对方身边。 陈逐想问有没有去见相亲对象?那些人里有没有愿意试着接触的?他们之间“顺其自然”的承诺是不是要作废了? 林孟随则盯着她和陈逐脚尖之间的部分,很神奇,她想的全是昨晚梦里的场景。 越想心越沉。 这感觉比当年她决定离开陈逐的时候还叫她痛苦艰难,她发现她现在的勇气还不如年少时的自己。 这大概是因为她很清楚,如果这次决定放手,她就永远不可能再和陈逐有交集。 想到这,林孟随又要开始发抖。 她不能久留了,轻声道:“我先回去了。” 林孟随没出息地还是选择逃避,陈逐却再难压抑,他快步上前,在林孟随开门前,将手死死按在门上。 林孟随背贴上陈逐的胸膛,她能感到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渐渐地,和她的心跳同频,在静得只有风声的楼道里,他们紧紧相连。 “你答应我的。”陈逐的声音低哑克制,“我们顺其自然,现在还没结束。” 眼泪逼近眼眶,林孟随有冲动抱紧陈逐,可她无法伸出手。 那些她本来就没能解决的问题,在这几天猝不及防地一股脑反扑上来,她被打得措手不及,没了章法。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选择了。 陈逐低下头,他闻到女孩头发上散发着的淡淡香气,他试着去握她的手,结果触到一片冰凉。 他又皱起眉,想问是不是不舒服? 林孟随却说:“陈逐,你让我静几天,行吗?” 说完,也不等陈逐回应,林孟随用力拉开门,跑了出去。 她一路埋头直奔办公室,她以为离离和老蔡还在午休,不想两人都醒了,正在收拾东西。 看到林孟随回来,离离立刻和她说:“台里下午要召开紧急会议,让咱们赶紧回去。我们——小林姐,你哭了?” 林孟随胡乱抹抹脸,笑道:“没。打哈欠打的。” 离离老蔡对视一眼,都没戳破这个蹩脚的理由。 林孟随去整理自己的东西,问:“有说什么因为什么开会吗?” “没说。”离离道,“但跟咱们没关系,可咱们必须得去,是全体会。” 老蔡烦躁:“公家做事就是爱搞仪式感和参与度。” 三人快速把东西收好,老蔡先下楼开车,离离去卫生间,剩下林孟随检查有无东西遗漏,顺带把窗户关好。 表姑的电话在这时候打来,林孟随没心思应对长辈,可又不能说挂就挂,还是忍着脾气接了。 表姑报喜似的说:“西西,表姑给你物色到一个特别好的人选!爸爸是一中心医院的院长,和你爸估计认识。妈妈是大学教授,教德语。这个孩子呢,是名外交官,一表人才……” 林孟随故作紧迫:“表姑,我这边到工作时间了。不说了啊!” 表姑追击:“那你把微信加了!” 挂断电话,林孟随根本没去看什么微信不微信的,她现在得让自己忙起来,不然一想到陈逐,她什么也干不了。 林孟随拿上东西,关灯出屋,电话又一次响起。 她以为还是表姑,想也没想:“表姑,我根本就不想相亲!您能不能不要……” “林小姐,打扰了。”说话的是一位男性。 林孟随一愣,道了声抱歉,询问对方是谁? 男人介绍自己姓张,是唐致礼先生的私人秘书。 林孟随惊讶:“……小姨夫?” 张秘书说是的,继续:“之前联系过您两次,电话都没有接通。唐先生目前在新加坡治疗,医生说他病情恶化得很快,劝他最好尽快见见想见的人。” “您的意思是?” “唐先生指名要见您。” * 陈逐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下午。 不急的公事,季维都帮他推了,谢嘉昀几次要找人,季维也坚守岗位,没有放人进去。 雪越下越大,漫天的白色快要把一切吞没。 陈逐坐在沙发上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脑子里不断浮现以前的事。 他想到高三那年短暂的寒假,只一周的假期,他陪着奶奶过年,心里却惦记着林孟随。 这几天,她很少给他发消息,就算发了,也是寥寥几句。以往她自己就能说好多话,会把她看到有趣的事情都分享给他,又或者只是说闲话,陈逐、陈逐地叫他……可最近,都没有了。 陈逐隐隐不安,但他想她家里亲戚多,忙起来很难抽出空来,不发信息也是正常。 可去年的春节,他们并不是如此,她甚至还吵着要过来找他。 不安层层加剧,陈逐按捺不住给林孟随打去电话,关机。 不安又变成了担忧,他怕林孟随出了什么事。 她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可实际非常懂事,善解人意,总喜欢自己消化不好的那面,好的一面留给别人。 烟火童话 第60节 如果真的遇到事,他得在她身边。 陈逐贸贸然跑到林家的别墅区外面守着。 寒风刺骨的深冬,下着大雪,少年丝毫不觉得冷,一颗心全拴在女孩的身上,哪怕只是远远看她一眼,知道她好好的,他也就放心了。 然而,林孟随没出现过,林家的人也没出现过,林孟随的电话始终关机,整个林家好像凭空蒸发了。 陈逐不知道那几天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那种恐慌到茫然的感觉,他好多年没体会过了。 终于,熬到开学。 陈逐早早到校,站在林孟随班门口等,所有人都进班了,铃声响起了,他还是没有见到林孟随。 陈逐浑浑噩噩回到自己班里,坐在位置上,他机械地把书包里的书放到书箱里。 周围同学问他春节过得怎么样?他也没言语。 就在他第二次放书时,不小心手滑,带出了书箱里的什么东西,一张纸条轻飘飘地飞出来,落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一眼认出笔迹,上面写着:我们不合适。 而十分钟后,林孟随转学去国外的事就在年级里传开了…… 陈逐从沙发上站起来。 雪还在下,他拿起外套,和季维交代了一声,匆匆去了停车场取车,往电视台开。 路况十分糟糕,但陈逐还是赶在电视台下班时间过一点到达。 他盯着电视台大楼的门,心情和当年守在林家外有几分相似。 一拨接一拨的员工下班出来,有说有笑。 人群中,陈逐看到了离离,离离撑着一柄保险公司赠送的彩虹伞,很好认。 陈逐下车,顶着风雪拦下离离:“请问林孟随还在楼上吗?” “陈总?”离离一惊,“小林姐她……陈总,要不您到这边说?雪都给您衣服打湿了。” 陈逐说没关系,又问林孟随是不是在楼上? 离离看他这么着急,也顾不上想别的,回道:“小林姐去国外了。说是亲戚……诶?陈总?我还有把备用伞。” 陈逐大步返回车子那边。 他听不到离离在身后的话,他甚至听不到四周任何其他的声音。 他只知道林孟随又一次走了。 又一次未和他提及一个字,不告而别了。 第35章 林孟随上一次见唐致礼, 还是六年前。 她小姨的葬礼上。 正值黄金期的中年男人半年内先后失去了女儿和妻子,几乎一夜白头,佝偻着站在妻子的墓碑前, 麻木地看着来往鞠躬吊唁的宾客,一句话都没有说。 葬礼之后, 唐致礼离开美国, 去了澳洲。 林孟随后来听老林提过一两句她这位小姨夫,说是唐家的生意一点一点托管了出去, 曾经终日沉醉在事业成功里的男人, 再无心去管他的雄心壮志, 余生形单影只…… 飞机降落, 在跑到上滑行。 林孟随解除手机飞行模式,离离的微信跳了出来。 —[小林姐, 方便的时候给陈总回个电话吧。他到电视台找你,好像有很急的事。] 林孟随谢谢离离,回复好的。 放下手机,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墨色, 她不是没想过走之前给陈逐留个消息, 可她又实在不愿意陈逐知道一丁点儿关于唐家的事。 深呼吸, 林孟随拿上她临时收拾的小行李包, 出了机舱。 原本这趟也不需要这么急地过来,但张秘书在和林孟随通电话的过程中, 唐致礼那边就第三次下了病危通知。 生死往往不过那一下, 活着人的却要承受无穷无尽的以后。 林孟随不想将来后悔,当即订了机票。 幸运的是,北城虽正逢大雪,这趟飞往新加坡的航班还能照常起飞。 从机场出来, 将近晚上九点。 张秘书举着牌子在出口处等候,双方顺利碰面。 张秘书颔首:“辛苦林小姐。” 林孟随摇头:“人还好吗?” “暂时稳定下来了。”张秘书说,“但医生那边……并不乐观。” “那现在就去医院吧。” 商务车在马路上疾驰。 一路上,林孟随没和张秘书交流,内心尚算平静。 直到站在病房门口,张秘书作势开门,她的心绪才有了起伏——她想到当初姐姐哭着求唐致礼给她和纪临一个机会,唐致礼坚决说“不”时的冷酷眉眼。 林孟随又一次深呼吸,走进病房。 而后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她狠狠定住了。 面前的男人枯槁如木乃伊,灰白的脸色宣告生命的倒计时,一双眼睛浑浊不堪,毫无神采,她怀疑他是否还能看见东西。 林孟随呆站在一边,唐致礼缓慢地转过头,想冲她露出一个微笑,却没有力气。 “谢谢……你能来……西西。” 一句话,唐致礼要断成好几个字才能说完,护工在他身边监控着仪器,必要时提醒他请少说话。 林孟随上前两步,很多话她不知如何说起,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小姨夫”。 听到这个称呼,唐致礼眼里划过一抹清亮,是眼泪迎着光的反射。 林孟随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问唐致礼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 唐致礼点头,示意张秘书递上文件,里面是两份财产捐赠:一份捐给林孟随小姨年轻时效力的话剧院;一份捐给音乐协会,用于国家对青少年大提琴演奏的培养。 看到“大提琴”,林孟随鼻尖一酸。 她姐姐唐若意四岁起学大提琴,一心想成为一名大提琴演奏家,可唐致礼不同意,让她大学学的金融管理。 “林小姐,这两件事,回国后我会帮助您推进。”张秘书说,“请您放心。” 林孟随合上文件,再次看向唐致礼。 唐致礼也看着她,说:“还……还恨我吧。” 恨吗? 林孟随也不知道。 但在唐若意最痛苦的时候,她是会想如果唐致礼给纪临一次机会,就一次,结局会不会就都不同了? 想起纪临,林孟随难过的同时,也想起另一个人。 她极力压制这种联想。 “我……我知道……你们、你们都觉得……觉得我太苛刻……”唐致礼捯了两口气儿,护工起身为他抚胸口叫不要说了,他固执地坚持,“但我现在……依旧认为……纪、纪临,配不上我女儿……是他!害死了我的女儿!” 说罢,仪器立刻发出警报声。 张秘书去叫医生,林孟随看到床上的男人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张开着,像是想要竭力嘶吼,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林孟随不知道自己这时该做什么,她默默看着,直到唐致礼把目光转向她。 他仿佛在用最后的力气说:“请……请代我、代我去墓前……说、说我很想、很想她们。” 之后,医生进来抢救,林孟随不方便继续留下。 * 司机送林孟随回了酒店。 进入房间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时间有些晚,林孟随犹豫还要不要给陈逐打个电话?又或者留个信息。 正想着,陈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接通后,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林孟随察觉到陈逐那边有呼呼风声以及户外的杂音,这才问:“在外面吗?” 陈逐“嗯”了声,声音难掩喑哑:“在酒店?还是医院?” 林孟随:“回酒店了,刚到。” 陈逐又应了一声,这次他沉默的时间有些久,林孟随也没催,但她有点好奇这么晚他还在外面做什么。 一阵漫长的空白过后。 “哪天回来?” “应该是后天。” “几点的航班?” “下午四点多到北城机场。” “航班信息回来发我。” “好。” 其余的话没再多说,陈逐让林孟随早休息,便挂了电话。 谢嘉昀在陈逐身后站半天了,这会儿憋不下去,走到陈逐跟前刚想说话,看到陈逐手上包着的纱布,又莫名觉得不是滋味。 “你说你着什么急呢?”谢嘉昀叹口气,“离离不是说她去新加坡看病重的亲戚,很快就会回来。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烟火童话 第61节 陈逐低声道:“今晚给你添麻烦了。” 谢嘉昀“哼”了声,颇为恨铁不成钢,又道:“交通队这边我都打点好了,该赔赔。车得回4s店返修,你这段时间先开我一辆车吧。不过你伤的位置也是讲究,倒不影响开车。” 陈逐点头,和谢嘉昀一道从派出所前院出来。 谢嘉昀脾气急,刚才没说痛快,忍不住又补了句:“你是不是紧张过头了?反应也太大了,这么下去可不行。” 回想之前的举动,陈逐也觉得太不理智,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谢嘉昀夹他一眼,摇摇头,然后解开车锁示意赶紧上车,却见男人又看着地上的积雪出神。 那雪厚厚的一层,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完全融化。 陈逐说:“当初我以为她在英国,结果呢?” 谢嘉昀一怔。 陈逐抬起头,那张面无表情的清冷脸和往日并无不同,唯独眼中有什么在颤抖着。 “如果不是确认她去了新加坡,”陈逐顿了顿,“我该去哪里找她?” * 林孟随洗漱完快一点了。 这一天下来,她早已经疲惫,可此刻躺在床上,又半点睡意没有。 干躺着难受,她披上衣服起来,在房间里随意踱步,来到阳台前面,她站了会儿,拉开窗帘。 张秘书订的是酒店的观景房,巨大的阳台,可以俯瞰新加坡的夜景。 林孟随小心翼翼往阳台边上走,瞥到一角楼下的样子,她心跳加速,头脑眩晕,依然受不了。 可身体里也还有一股倔劲儿上来,叫她不肯就这么走,咬着牙也要在阳台上站着。 一月的新加坡,温暖如春,听说白天时下了一场雨,眼下夜空晴朗,碎星闪烁。 林孟随仰头望望星星,脑海里闪过唐致礼的模样——他声嘶力竭说着纪临配不上唐若意。 是,人人都说纪临配不上唐若意。 唐若意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而纪临不过一个穷小子,父亲早逝,母亲靠摆早点摊儿供他上学,最后找家里亲戚借钱借了一个遍,才把纪临送到国外镀金一年。 也是在那一年,纪临和唐若意相遇,两人一见钟情。 纪临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他非常有才华,也有天赋,教授们对他赞不绝口。回国前,硅谷有家著名的计算机公司邀请纪临入职,他拒绝了,因为唐若意必须回国。 纪临和唐若意秘密恋爱,林孟随是全家唯一一个知情人。 唐若意经常和林孟随说纪临多么努力,说他现在在国内排名第一的计算机公司上班,等他的事业再稳固一点,她就和爸爸妈妈说。 可没能等到纪临做出成绩,唐致礼就发现了。 唐致礼勒令女儿不许再和纪临来往,唐若意闹也闹了、求也求了,都没用。 而林孟随的小姨孟映,她是个对丈夫百依百顺的妻子,虽然心疼女儿,却也没能说上什么。 为了能得到唐致礼的认可,纪临从公司辞职,和朋友合伙成立公司。 纪临知道他没有家世背景,光那点年薪是不够的,他得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才能入唐致礼的眼。 那段时间,纪临和唐若意假装分手,实则两人都在暗处做斗争。 纪临没日没夜地工作,他常说时间不够用,他必须再快点、再快点,恨不得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普遍认可的成功……他像一根拉满的弦,不管开不开箭,都没有回头路。 终于,在一天深夜,纪临从办公室出来去冲咖啡,低头捡口袋里掉出的钥匙时,再也没起来。 纪临的母亲在唐家门外哭了三天三夜。 唐若意也哭了三天三夜,她不被允许参加纪临的追悼会,就在纪临下葬的那天在家割了腕。 小姨孟映吓得进了医院,唐致礼一时也没了平时的威严强势。 被及时抢救过来后,唐若意整日不说话,拒绝和外界沟通,人一天比一天消瘦,医生建议立刻接受完善的心理治疗。 孟映求到姐姐孟女士那里,希望孟女士让林孟随陪着唐若意去国外养病,孟女士并没有当即答应,而是问了女儿的意思。 林孟随想了两天,最后表示愿意。 唐若意先是到英国治疗了一段时间,效果并不理想。 裴家在国外医疗领域的人脉很广,他们得知这事后,主动帮忙,让裴觉联系了美国的心理医生,林孟随又陪着姐姐到美国治疗。 有段日子,唐若意有了些精神。 她经常到阳台上拉大提琴,拉那首《爱的致意》。 孟映以为她是有了康复的迹象,心中欢喜,问她怎么只拉这一首?也试试别的。 唐若意笑着说因为纪临喜欢啊。 自从来到国外,唐若意没提过一次纪临,大家都以为她这是创伤过后的自动回避,可实际上,她没有一秒忘记过她爱的人。 同样是在一个深夜。 林孟随半夜起床,发现姐姐站在阳台上。 唐若意手里拿着纪临生前的日记,看到妹妹站在客厅,说:“西西,你知道吗?看了日记我才知道他压力好大,每天吃药都无法入睡。他很怕别人说他配不上我,怕别人看不起他,也怕错过我,他想让我的父母满意……他很累,很累,可他不后悔。” 看着翻飞的纱帘,林孟随心里隐隐充斥着阴森不详的恐惧,她让姐姐先进来,她们去屋里说。 唐若意扭头看着她,笑了笑:“西西,是我害了他。” “你不要学我。” “不要害人害己。” 日记掉落在地。 下一秒,唐若意如同一只散发着柔光的蝴蝶,从二十四层阳台上,一跃而下…… 就和此时林孟随站的高度一样。 林孟随瞬间寒毛竖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跑回房间冲到卫生间里,干呕起来。 双手开始止不住地抖,她怎么按都没用,还是在抖。 林孟随坐到地上闷声哭了起来。 那时候姐姐刚去世,她也是常常这样蜷缩起来,躲到角落,一个人偷偷哭。她怕小姨孟映听见,会更伤心。 可孟映还是没熬过去,在唐若意去世后的五个月,郁郁而终。 * 转天,林孟随又去医院看望唐致礼。 唐致礼大半时间处于昏睡状态,谁叫都不醒,大家心知肚明,他将以这样的状态等待那一刻的降临。 林孟随给她家孟女士打了电话,把情况说了一下。 孟女士听后默然了许久。 她对当年唐致礼许多强硬专制的做法深感厌恶,也对妹妹的软弱纵容扼腕叹息,然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既然说要见你,你就陪陪。”孟女士说起话来总有领导的严肃感,“在外注意好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事马上打电话。” 林孟随说知道。 孟女士又说:“再过过,我和你爸就回家了。今年咱们一家人好好过年。” 林孟随按原计划在新加坡待了两天。 离开时,还是张秘书送她,关于捐赠的事,也都是后话了。 六个小时后,飞机准时降落北城国际机场。 林孟随这趟国外之行,来去匆匆,像是到隔壁市出差一般。 陈逐在接机口等她,两人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对方,视线相连,各自涌起纷乱的心情。 林孟随就拎了一个小行李包,陈逐接过去时,她看到他手上的纱布,惊道:“怎么受伤了?” 陈逐说没什么,前天不小心划了一下。 “是划的吗?”林孟随半信半疑,“划得要包这么厚?” 陈逐解释:“划得比较深。” 他说的十分笃定,林孟随只好不再多问,两人去了停车场,她又发现车子不是迈巴赫。 “送去保养了。”陈逐说,“前两天雪太大。” 这是个说服力比较高的理由,林孟随信了。 不过瞧着陈逐受伤的手,她不太想让他开车,可若是叫她开,她还没换本,风险系数更高。 好在陈逐也还算注意他的伤,车子开得不快,很谨慎。 他们从机场回到市中心,找了一家融合菜餐厅,吃了晚餐。 在去餐厅的路上,包括在餐厅里,两人的对话少之又少。 林孟随能感觉到陈逐想让她自己说怎么回事,可林孟随也是真的不想让陈逐知道关于这段过去的任何。 是以他们面对面坐着,却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能看到对方的轮廓,看不清其他。 一直到陈逐送林孟随回家,车子又停在老地点。 陈逐终于问出一句:“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林孟随看着陈逐,极力克制双手的颤抖。 陈逐同样望着她,想一眼望到她内心,却被拦在门外。 这几天,陈逐有想过那天在温泉小镇,她的谎言,是不是只是他自己给自己编造的一个梦? 为的只是给他一个理由继续赖在她身边。 不然他该怎么在一次次被抛弃之后,还能当作一切无事地回来? 林孟随没有回答陈逐的问题。 这晚,也是第一次,陈逐在她下车后就把车子开走,留她一个人站在路边。 ----------------------- 烟火童话 第62节 作者有话说:明天文案剧情啦,马上甜! 第36章 连续一周, 林孟随和陈逐没再见过面,更没联系过。 二十三号也过去了。 不管是领带,还是袖扣, 亦或是苏绣,到头来依旧是搁在家里落灰。 林孟随能感受到陈逐那晚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问出那个问题的。 他本来就是个骄傲自尊的人, 却被她这样一次次愚弄, 换了谁,都会心寒。 所以, 现在这个结局林孟随全盘接受。 她恢复了她两点一线的生活。 除了工作, 她什么都不想再想, 即便她每晚都会失眠, 每晚都会想他,她也仍坚持着, 用这样的戒断方式给她和陈逐画上句号。 任思阳还是喜欢“舞”,每天都想“舞”出奇迹来。 老蔡和离离见多了,皮实了,老蔡甚至感叹:“老任不该在电视台上班, 他该开个少儿艺术培训班。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老师都不用请了, 他一个人全包。” 离离跟着老蔡和林孟随混久了, 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张口就来:“快拉倒吧。老任也就教个‘油’画。” 老蔡笑抽在工位上。 林孟随也跟着笑了两下, 她如今已经看不到任思阳, 他就算在她眼皮子底下舞,她都能把他p掉。 表姑要回伦敦了。 原本她想待到除夕前,和老林还有孟女士吃个饭,但林孟随表姑父在家里把腰扭了, 她不放心,得赶紧回去照顾。 走之前,表姑一万个不甘心。 她预备了一个足球队要介绍给林孟随,现在却一个都没见成。 分别时,表姑对林孟随唯一的请求就是见一见那唯一一个加了微信的大好青年。 林孟随:“……” 这事说起来也怪林孟随。 去新加坡那天,她心里正乱,加张秘书微信的时候没看清楚,把相亲对象的好友申请给通过了。 她想着通过就通过吧,装死好了。 这虽然是个比较拖泥带水的方法,但为着长辈的面子,也算是成年人委婉体面的拒绝了。 可那位相亲对象不这么想,时不时就给她发条微信,有时是分享心灵鸡汤,有时是分享音乐歌曲,她不回复,他也发。 “就见见,又少不了一块儿肉。”表姑说,“我听这男孩的妈妈说,他一看你照片就特别喜欢你。冲这点,你再不喜欢人家,好歹也给一个正式些的说辞吧,不然人家该说咱们家没家教。” 话说到这份儿上,林孟随只能答应和相亲对象见一面。 对方很热情地回应,说光是吃饭太单调,问她愿不愿意一起看个画展? 林孟随同意了。 * 周六这天,林孟随上午在台里加班,离离和她一起。 两人讨论到某部分文案的切入点时,离离说她在云筑的资料室看到过公司刚成立时的一些旧照片,说不定能用上。 离离这就联系了小柳,问公司有没有人? 小柳这段时间加班加到怀疑人生,直接告诉离离她就是晚上十点来,公司都有人。 “小林姐,那我去一趟云筑。”离离说,“你和我一起去吗?” 心里一动,林孟随张了张嘴。 离离收拾着东西,自顾自道:“我自己应该也没啥问题。你要不还是别去了?最近总加班,没事回家休息休息。有事我给你微信。” 离离手脚利落,背上包就走了。 林孟随坐在工位上,心脏怦怦跳。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就不该再见面了,可她控制不住……她要是能控制住,也就不会让陈逐说出那样的话了。 离离来到电梯前,进去时她看了眼时间,然后按下关门键,就听到一声“等一下”。 林孟随快跑过来,用手挡了下电梯门,说:“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多个人,干的也快些。” 两人打车到云筑附近。 先简单吃了顿午餐,之后乘电梯来到三十层。 如小柳所说,是有不少员工在加班,大家刚午休完,都在复工中。 小柳看到林孟随和离离,给她们递去原来她们临时办公室的钥匙,说里面都没动过,随意支配。 林孟随道谢,顿了一顿,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办公区起了骚动,大家交头接耳,纷纷起立,那声势和林孟随第一次来云筑时很像,她当即回过头。 陈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三十层。 同事照旧积极和老板打招呼,作为“走路粉”和“颜值粉”的女同事们也老规矩奉上一波崇拜和星星眼。 陈逐目不斜视,清冷如旧,他步伐迅速,不一会儿便走到林孟随面前。 但和第一次不同的是,陈逐这次没有看她,更没停下脚步,他完全无视她,径直进了前面的大会议室。 心里五味杂陈。 按理说,这境地是她一步步走出来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她应该坦然接受。 可她的那套“高尚”永远抵消不了她对陈逐的渴望,陈逐的无视叫她酸涩不已,连呼吸都变得不再顺畅。 林孟随低下头揉了揉眼,赶紧进入办公室。 半小时后,离离向公关部提交申请,和林孟随进了资料室。 林孟随自觉挺对不起离离的,因为她效率比较低,人在不出功,都是离离在头脑风暴。 离离说没事,能有人陪着加班就很高兴啦。 林孟随谢谢她的体贴,去了走廊上的自动贩卖机那里买饮料犒劳小天使。 谢嘉昀凑巧路过,过来和她说话。 二人先是一番东拉西扯最近忙啊、钱难挣、班难上,扯着扯着,自然绕不开那人。 “林同学,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啊,这点你务必相信我。”谢嘉昀说,“但是你出国又不是出区,也是个事儿了,起码给陈逐个信息啊。” 林孟随抿抿唇,闷声道:“这事是我做得不对。” 谢嘉昀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你一声不吭走了,陈逐他真挺着急的。” 谢嘉昀不敢和林孟随说,那天陈逐从电视台离开一路飙车往机场去,半路出了车祸。 晚高峰的北城,别说下雪天,就是风和日丽也寸步难行。 陈逐为赶时间,差点和一辆suv撞上,好在他反应快,最后撞的是护栏,除了手割破了,没其他事。 事后交警严肃批评了陈逐,说如果不是他这辆车够贵够结实,这大雪天的,陈逐怕是也就玩完了。 “林同学,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呢?”谢嘉昀叹口气,“你俩这样都不好过。” 林孟随盯着自动贩卖机,机器里的白灯有些刺目,晃得她眼睛疼。 她很想说,有时候言语是最苍白的,因为事情已经发生,无法逆转,说再多的话改变不了过去。 但她仍是感谢谢嘉昀,因为他是真心实意为陈逐着想。 林孟随冲谢嘉昀笑笑,也想请他喝饮料,离离这时举着她的手机急吼吼跑出来。 离离原本是看林孟随去买东西没拿手机,给她送手机来的,没想手残误接了个电话。 “对不起,小林姐。”离离说,“对方说是你的相亲对象,问什么待会儿是去台里接你?还是怎么着的。他叫你方便时给他回个电话。” 林孟随“哦”了声,不甚在意,转头问谢嘉昀喝什么? 谢嘉昀一听“相亲对象”四个字,眼珠子快能发射了,哪里还顾得上喝饮料? 他说不用客气,然后一溜烟飞上三十二楼报信儿去了。 不想,陈逐听后异常镇定,镇定到那张面瘫脸跟冻上了一样。 谢嘉昀狂敲桌子,太监病令他脸上冒汗:“还坐着啊?我听那意思,就今天见面,你还不赶紧拦着去!” 陈逐看着手里的分析报告,淡淡道:“拦什么?” “你说拦什么?”谢嘉昀反问,“你就别装了,赶紧的吧!” 陈逐不为所动,继续看报告。 谢嘉昀叫这副样子给气笑了,点点好友,说:“行,谁去谁狗。” * 林孟随三点离开云筑科技。 她没让相亲对象来接,自己叫的出租车。 他们事前在微信上交代过今天的穿着特征,再加上有路标做引,没费什么劲儿就在展馆外碰面了。 表姑没夸大其词,对方确实一表人才,而且谈吐大方得体。 一个人,尤其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绅士,还是比较好辨别的,毕竟行为可以作假佯装,眼神骗不了人。 林孟随能感到对方对自己的尊重。 男人说:“听长辈说你名字的时候,我就想我们父母起名的思路可能是一样的。” “是吗?”林孟随微笑,“怎么看出来的?” “我叫唐邵禾,爸爸姓唐,妈妈姓邵,两人的结合,有了我。” 唐邵禾指指自己,笑得温和爽朗。 烟火童话 第63节 林孟随说:“那确实。” 她爸姓林,她妈姓孟,老林说这辈子他都要追随孟女士,所以她叫林孟随。 唐邵禾这个开场白很增加好感度,两人进入展馆,边走边说,聊得也挺好。 作为外交官,唐邵禾知识储备丰富,思想和表达也颇为有趣鲜活。 但不管唐邵禾如何妙语连珠,风趣幽默,林孟随都不可能对他产生属于男女之间的心动之感,对这样优秀的男生,她只是欣赏而已。 唐邵禾是个聪明人,他也逐渐感觉出女孩有问必答下的礼仪和疏远,不免心生气馁。 吃饭时,唐邵禾想赌一把:既然徐徐图之不行,不如开门见山。 他问林孟随是不是对自己没感觉? 林孟随不遮掩,点点头,她不想发什么好人卡。 唐邵禾惊讶于她的直接,却也不觉得受伤,反倒更添了几分喜欢,他为自己争取:“先试着交往看看也不可以吗?” 林孟随说:“唐先生,我很感谢你的厚爱。但是——” “好吧。”唐邵禾做了个“请停下”的手势,“我懂了。我想好好享受今晚的晚餐。” 林孟随举杯和他碰杯,两人聊起别的。 吃完饭,唐邵禾出于友好,提出送林孟随回家。 林孟随本想拒绝,但天气不配合,居然又下起雪来,她根本打不到车,只能麻烦人家折腾一趟。 路上,唐邵禾偶尔还会暗示,希望林孟随可以再考虑一下他,林孟随一点遐想不留,干脆果断。 到了小区门口,林孟随下意识看向某个位置,那里停着一辆香槟色的保时捷。 看着有些眼熟,她没多想,解开安全带向唐邵禾道谢,下车。 目送唐邵禾离开,林孟随也往小区走。 这会儿的雪比刚才小了一些,她伸手接了两片雪花,雪一落在她掌心就融化了,水凉凉的。 她一下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再一抬头,看见站在前面的男人。 陈逐站了很久。 白雪落在他肩头,他沉默地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陪着他的,只有映在地上长长的影子,孤单又寂寥。 林孟随心尖一抽,一边跑过去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她伸手想为他拂去身上的雪,陈逐躲开了。 太凉。 两人面对面站着,路灯从他们头顶上照射下来。 雪簌簌地下,风轻轻地吹。 陈逐的脸有些僵硬,一开口,声音碎在风里:“我们哪里不合适?” “我改。” ----------------------- 作者有话说:小苦瓜陈总终于要甜起来了! 必须送波红包~ 第37章 雪也落在了林孟随的肩上。 一阵风吹来, 雪花又飞到脸上,冷不防的,激得她一下从迷蒙中清醒过来。 “你……” 她启唇, 喉咙太干,没能发出声音来。 她吞咽了一下, 再开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面颊上的冰凉落在嘴角,漫开一片苦咸。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林孟随问, “你傻不傻?” 陈逐看着她, 眼神笃定:“我知道。” 苦涩加了一倍, 林孟随哽咽:“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委屈你……” “我愿意。” 林孟随扑过去抱住了陈逐。 本以为两具落着雪的身体触碰在一起会冷上加冷, 可当他们贴上彼此时,那些冰雪顷刻间消融了。 “对不起。”林孟随说, “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陈逐紧紧抱着怀中的人。 之前他怕凉到她,现在他只想把自己的体温全部渡给她,让她知道他能带给她依靠和温暖。 陈逐抚摸着林孟随后脑的头发, 她在他的怀抱里颤抖哭泣。 等她哭声小了些, 他稍稍松开, 一只手抬起林孟随的下巴, 让她看着自己,问道:“你对我还有没有感觉?” 林孟随躲不掉那双眼睛, 也躲不掉自己的心声, 眼泪更凶,她说:“有。” 陈逐浅浅一笑。 如雪后初晴,太阳升起,阳光照在冰封大地上, 足以融化掉之前所有的酸楚。 陈逐说:“那我们慢慢来,你不想说的事就不说,我不逼你。” 林孟随摇头:“这对你不公平。” “我不要公平。” 陈逐帮她擦掉眼泪,重新拥她入怀,此刻他怀中的温度已经是火热的了。 “我要机会。” * 林孟随带陈逐回了家。 外面冰天雪地,即便两人心里再暖和,客观上身体也冻得不轻。 小区里统一采用恒温系统,不比过去老房子烧暖气那么火热,日常待着还算舒适,这会儿进来就有些凉了。 林孟随调高了温度,让陈逐赶紧把衣服脱了。 说完觉得哪里不对,再想又对,便又说一遍:“把衣服脱了。” 陈逐站在玄关盯着她看,双方视线一对上,她转过身,脑海里自动出现在那人刚刚在雪中的模样。 冷峻的面庞,立体的五官,英气逼人,偏眼眶里含着那么一汪水红,浮在琥珀色的眼眸中,宛如易碎琉璃,闪着脆弱的微光。 这人怎么连受冻了也那么好看呢? 林孟随有点后悔自己只顾着哭,没有多看几眼,这会儿小心翼翼转回去再瞧瞧,那人眼里不再见破碎,只余下室内温热在他冷白皮肤上柔开的一抹红晕,像剥了壳的荔枝。 也好看。 林孟随抓住现在的机会多看看,直到陈逐发现也看向她。 她赶紧站好,担心自己的色心叫人家害怕,她吸溜下鼻子,小声地表示自己很“正经”:“我也脱。” ——可不会占你便宜。 两人把湿漉漉夹着雪水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林孟随从鞋柜里找出一双男士拖鞋,陈逐没穿。 她说:“这是我爸之前留下的,他就穿过一次。但你要是不想穿,直接……” 陈逐穿上了拖鞋。 房间内的温度很快上来,林孟随让陈逐随便坐,她去厨房做姜糖水。 翻了一圈,并没有红糖,好在有两听可乐,是上次叫外卖为凑起送费买的。 林孟随难得在厨房上的事利落一回,噼里啪啦一通鼓捣,端着两杯姜丝可乐小跑出来。 一杯放在茶几上,一杯递给陈逐。 陈逐一接,愣了一下,当即放到一边,转而抓起林孟随的手瞧,皱眉道:“不嫌烫?” 林孟随搓搓手指:“没觉得烫啊。” 两人在客厅里坐下,林孟随坐单人沙发,陈逐坐三人沙发的边上,他们中间隔着一个转角的距离。 空气里弥漫着可乐的甜味和一点点辣味。 林孟随手机震了两下。 她去包里拿出来查看,是唐邵禾发来的微信,他说他已经安全到家,并表示很开心能有今天的见面……言辞之间,居然还是不想放弃。 林孟随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了,视线一瞥,见陈逐坐在那里,姿态端正,淡漠的神色里透着点不爽。 他斜过眼来,问:“送你回来的那个男的?” 林孟随点点头,又觉不对:“你怎么偷看我信息?” 陈逐毫不惭愧:“你以前不看我的?” “……” “所有消息都看一遍。” 林孟随无话可说,噘噘嘴,琢磨如何拒绝唐邵禾,又听:“相亲感觉如何?” 不如何。 但听这话,林孟随还觉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是去见相亲对象?” 又轮到陈逐无话可说。 微信上,唐邵禾还在锲而不舍地争取,他问林孟随愿不愿意去看音乐剧?就当是最后给他一次机会,还不行,他也就死心了。 烟火童话 第64节 陈逐冷笑:“狡猾。” “你能不能不要看了?”林孟随挡住手机,“哪有你这样的。” 陈逐依旧不肯避讳,直问:“你想怎么回复?” 林孟随苦恼:“能怎么回复?本来就是表姑非让我去见,我根本不想相亲。这都是顾着长辈们的面子。” 女孩说起这话时,虽是埋怨,眉眼间却漾着女儿家浑然天成的娇憨。 陈逐停顿片刻,靠上沙发背,放在腿上的手指敲了两下,淡淡道:“那就更该说清楚。表姑那边也得说清楚。” 林孟随笑得鸡贼:“表姑回伦敦了,管不着我啦。” 闻言,陈逐眼里也染出点点笑意。 又一次拒绝完唐邵禾,茶几上的姜丝可乐也差不多凉了,林孟随和陈逐一人一杯。 他们喝完就都发了汗,陈逐发的比林孟随多。 林孟随把杯子放到水池去,然后拿来陈逐的大衣,挂到衣帽间的熨烫机上,想着用吹风机吹干。 家里不是没有烘干机,可她疑心这样的羊绒大衣放进去会毁了大衣,还是用笨法子比较让她安心。 陈逐见她为自己忙碌,自是不好一个人坐享其成地在客厅待着,他也来到衣帽间,站在门口,和她说说话。 陈逐问:“这几天还像之前一样忙吗?” 林孟随开着吹风机没听清,关上了,回头:“什么?” 他又问一遍:“这几天还那么忙吗?” “好些了。”主要是任思阳可能“舞”累了,得歇歇。 林孟随说:“你们好像还是特别忙?是为新研究的事?” 陈逐“嗯”了声。 他看着林孟随站在他的大衣前,修身的浅灰色针织连衣裙将她的曲线勾勒出来,纤柔曼妙,她的头发比他们刚重逢时长了些,发梢蜷曲着坠在腰间,随她的动作来回摆动。 陈逐过去帮忙扶着衣服,省得有时候肩膀那里滑下去,她还要费劲儿去够。 “下周就能忙完。”陈逐接着刚才的话,“到时也快过年了,可以给大家的年终奖里加一个红包。” 林孟随笑笑,故意用吹风机吹陈总的脸,陈逐躲开,也就没听到夹在里面的那句:陈总就是厉害。 大衣正面吹完,该吹反面,林孟随问:“你们过年休息几天呀?” 陈逐看她一眼,在她给衣服翻面之前,站到她身后替她挂好了衣服。 男人胸膛宽阔,两条长手臂在林孟随身体两侧灵活动作,身上那股幽微的冷檀香散发出来,包围在林孟随鼻尖。 陈逐说:“和法定假日一个安排。你呢?” “一样。”林孟随去翻平大衣袖口,“你是不是得去新西兰陪奶奶?去几天?” 身后的人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答。 林孟随感到他似乎上前了一点,很克制,和她隔着一定的间隙,若即若离,过了几秒,他说:“定的六天。” 林孟随抿抿唇:“哦。” 没说别的。 吹风机又开始呜呜工作起来,热风时不时吹到林孟随和陈逐身上。 陈逐一直默默站在林孟随的身后,必要时搭把手,过程中,他们的手指偶尔会碰到一起,再自然地分开。 等吹完了,林孟随要出来,陈逐挪开,他这才稍稍打量了一下衣帽间。 女孩的衣帽间肯定是空间越大越好,林孟随这间是拿客卧改的,面积惊人,通体大衣柜定制了整整两面墙,颜色是温馨的乳白色,浅粉色的丝绒复古沙发摆在一角,上面堆着毛绒绒的抱枕。 陈逐大致浏览一圈,继而注意到立在角落的刺绣,以及苏绣前面放着的几个男装品牌购物袋。 林孟随完全把这茬儿给忘了,这会儿被抓个现行,想瞒也瞒不了,只能老实交代。 陈逐略有惊讶,他先是看了要送给奶奶的那幅凤穿牡丹的苏绣,向林孟随道谢,说奶奶肯定会喜欢;再来,去看他的礼物。 陈逐问:“有三份?” “领带是补新年礼物。”林孟随解释,“袖扣和衬衣是生日礼物。” 陈逐一下想起那晚的试探,他还以为她根本不记得了。 稍稍呼了口气,他又问:“为什么生日礼物是两份?” 林孟随说:“没为什么。”不过是想着你穿上好看,恨不得都为你买下而已。 陈逐将购物袋拎起,一手拎一个,说:“我的我拿走了。至于奶奶那份,等她回国亲自给她,好吗?” 林孟随看着陈逐,点头。 时间不早,陈逐也该回去。 林孟随送他到玄关,陈逐顺口问明天有时间吗?有的话,和谢嘉昀一起吃顿饭。 林孟随直接说她来请客,陈逐没搭这话,离开前又嘱咐:“把门锁好。” 说罢,他的衣服下摆被揪住。 陈逐喉结一滚,扭头问:“怎么了?” 林孟随巴望他。 回家这么久,她脸上的粉红才彻底消下去,之前又哭又冻的,眼睛红,鼻头也红,和当年在考点外面时的模样一样,像只化了妆的洋娃娃。 陈逐心软下去,声音不觉更加低沉不舍:“怎么?” 林孟随咬咬唇,鼓起勇气:“陈逐,你能再抱抱我吗?” 话落,购物袋发出“砰”的一小声,掉在了地上。 陈逐转身,反手将门关上,把人拽进怀里。 陈逐的怀抱是真的暖,完全包容着她。 林孟随整张脸埋进去,闻着他的味道,听着他的心跳,恍惚间,她清楚了一件事:她渴望这个拥抱已经很久很久了。 有七年那么久。 可是…… “我太坏了。”林孟随闷声说,“我太坏了,是不是?” 一味地迷恋他,贪婪他,却迈不出那一步,总是让他悬在半空中无法向前,还不得不为她无底线让步。 陈逐收紧手臂,说:“不是。” 林孟随更加用力抱住男人的背。 渐渐地,陈逐感到有一丝沁凉穿过衣衫,渗透进他皮肤,最后流进他心里。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蹭着女孩,几乎呢喃地告诉她:“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 雪停了。 林孟随站在窗边看陈逐离开。 男人背影挺拔,月光镀在身上,他几次回头,几次驻足,看向同一方向,直到消失在林孟随的视野中。 而林孟随即便看不到了,也没有马上离开,她又望向月亮,想起他们的一件旧事。 期中,学校组织春游。 那时候,她和陈逐关系虽不错,但没到那一步,多数情况还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 为多多争取和陈逐亲近的机会,林孟随想了一个昏招。 那次春游,学校为保障学生们的安全,决定不让整个年级一起出动,而是双数班级一起,单数班级一起,分两批去。 林孟随在二班,她为了能和一班一起去,故意吃了那么一两粒泻药,以生病为由,错过她本该春游的日期。 大巴车上,一班里就林孟随一个“外人”。 她这人不怕生,人缘也一向不错,和一班的几个女生玩得挺好。 可是玩得再好,不是一个班的,关系还是不一样,等老师组织同学们开始爬山后,林孟随就慢慢落单了。 但她也不害怕,她本来就是为陈逐来的。 她跑到陈逐身边,叽叽喳喳和他说自己背了好多零食,还有火腿三明治,等到了山顶都给他。 陈逐从看到林孟随上车,就猜出七八分她为什么会出现,对于这样胡闹的行为,他不想理会。 林孟随什么都不怕,就怕陈逐冲她冷脸。 而且到底是小姑娘,一次次的主动却换不来那人的一眼,哪怕是石头一样坚固的心,也得出现裂痕。 林孟随一下来了脾气,觉得全世界属她委屈,她看不到自己的错误,只是幼稚地想:你不是不理我吗?好,我也不理你。 恰好一班有个男生暗恋林孟随,见林孟随在陈逐那里碰了钉子,就过来献殷勤。 林孟随顺水推舟,假意对那个男生亲切,还把自己带的好吃的分给了对方,而这个男生也像狗皮膏药似的黏着林孟随。 最后林孟随实在受不了,偷摸溜了。 下午,山里突然变天下起了雨。 老师组织学生们迅速返回大本营,林孟随作为一个临时“插班”的,很自然被人遗忘了。 而林孟随也是倒霉,她为了躲避男生的纠缠,在山里瞎转悠迷了路,又赶上下雨,山里还没信号,无法求助。 林孟随慌了。 她一边哭,一边抹泪儿往前走,手里抓着块儿小石头,防身用,也在过来的路上做记号,以免走重复的路。 走了好久,雨越下越大,身体冷透了,还是没找到回去的路。 林孟随那会儿连遗言都想好了,还想着自己做鬼也要去吓唬陈逐,她冲着大山喊了一声“陈逐讨厌鬼”,然后陈逐就从山里出来了。 少年浑身也湿透了,脸色苍白如纸。 他从书包里拿出他带着的防水冲锋衣给林孟随披上,还把他剩的那点热水,也都给林孟随喝了。 林孟随问他:“你不是不理我吗?” 烟火童话 第65节 陈逐反问她:“我不理你,你就去理别的男生?” “不是!”林孟随立刻说,“我那是……赌气。” 陈逐带林孟随找了一个避雨的地方,他说两个学生不见了,老师一定会来找,他们要做的就是保存体力,耐心等候。 林孟随看陈逐冷得直哆嗦,水珠顺着他的侧脸不断往下滑,明明一副狼狈模样,还是好看得不行。 她问他:我们是不是该和电影里演的那样似的,生生火? 陈逐说:“都是湿木头,也没有生火工具,怎么生?” 林孟随垂下头。 陈逐又说:“现实不是演电影,做任何事都要三思。” 林孟随头快垂地里去,她小声说:“你是不是生我气了?都怪我太蠢了,是不是?” 山雨连绵,雨声不绝于耳。 林孟随一直得不到陈逐的回应,她想他大概是被她气死了,也恨死她了,他们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结果就在这潺潺雨声中,她听到—— “不是。” “是我不该放你一个人。” …… 一小时后,老师和山里的工作人员找到他们。 学校终于放下心来,但批评教育肯定是逃不掉的,于是陈逐写了他学生时代唯一的检讨。 ----------------------- 作者有话说:陈总:没名没分我也要跟着! ps:马上就要谈恋爱啦~ (和大家说下,发红包的功能在我这里又失灵了[爆哭],但不会忘记哒,功能恢复我就补给大家!) 第38章 一夜无梦。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 林孟随第一次睡得这么好,也是第一次一觉睡到自然醒。 她赖床不起,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 各种打滚,想一直躺着。 陈逐算她一算一个准儿, 在林赖皮一次次“我再躺十分钟就起”、“我整点就起”的反复失信中, 发微信问她起了没有? 林孟随翻过身趴在床上回消息,这样肯定不会砸到脸。 —[起了/跳跳/] —[见面时, 我会再问一遍。] 言外之意, 到时撒谎可就会打嗝儿了。 林孟随嘻嘻笑, 两条腿从被子里钻出来折起翘着, 被子一时被她全挤到了背上,她成了一只“乌龟”。 —[中午和谢嘉昀吃饭可以吗?] 林孟随看眼时间, 不到九点,够打扮收拾的。 —[ok] —[那就起床。] —[早餐叫的小笼包和红豆桂花粥,半小时后到。] 林孟随从床上爬下来去了卫生间。 她哼着小曲儿,脑子里全是今天穿什么好看, 隔了半天才听到外面的手机在震。 林孟随叼着牙刷出去拿, 一看, 表姑。 牙膏沫噗地喷出来一口, 她又颠颠回到卫生间处理一下,接通电话。 “表姑, 大半夜的, 您不睡觉啊?” 表姑叹口气:“还在倒时差……而且我睡不着!小唐的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小唐见了你以后更喜欢了,可你坚持表示不再来往。为什么啊,西西?” 林孟随头又大了:“就……不喜欢嘛。”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表姑问,“这喜欢不喜欢的, 不得相处看看才能知道?难不成你相信一见钟情?” 林孟随“嗯”了声:“我信。” 表姑气得语塞,酝酿片刻,开始从林孟随打生下来后就不让人省心说起,延伸到林孟随她爸她妈心忒大,一贯就会放养女儿,导致林孟随现在谁也管不了。 “也就是我。我和你爸从小一起长起来,跟亲兄妹没两样,不然你看我操这心?”表姑气哼哼道,“你表哥我都没这么管过。” 表姑是真的一心为林孟随着想,就怕那么好的孩子拖着拖着,大好年华就拖过去了。 林孟随说:“表姑您别气。您骂我!狠狠骂我!只要别气到自己。会长皱纹的。” 电话那头,表姑赶紧扒拉住眼角,语重心长:“你告诉表姑,你想要个什么样的?表姑给你找去还不行吗?就是大海捞针,我也给你捞上来!” 林孟随没言语。 表姑又要起火,但作为过来人,她立马嗅出不对:“西西,你跟表姑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谈着了?” “没。”林孟随忙说,“还没有呢。” 表姑懂了,敢情是心有所属。 那为什么不说呢? 表姑脑子一转,也懂了,她就怕这个。 “对方是不是家庭条件不行?”表姑一针见血,“还是哪方面不太好?西西,你大了,有些事表姑不想唠叨,可是……” 林孟随拦住后面的话:“我知道,表姑。他——在我眼里是最好的。” “那你带来家里看看。”表姑并不上当,“你啊,心里明镜似的。这么举棋不定的,实际是你自己都过不了你自己那关,我说的对不对?” 林孟随一怔,沉默了。 表姑乘胜追击,就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展开一番宏论,特意强调老祖宗说的门当户对是人世真理,谁不听谁吃亏。 林孟随一言不发,看似虚心受教。 可她清楚,她家老林和孟女士不会因为陈逐的出身就一概否定陈逐,根源始终在她这里,是她心理有病。 * 十一点,陈逐过来接林孟随。 陈逐开的还是谢嘉昀的保时捷,林孟随问他自己的车子还没保养好吗?陈逐点头,没多说,倒是问了点别的。 “我喜欢什么车?”林孟随想了想,她对车子一向没什么兴趣,“我对开车也没兴趣。打车挺方便的,我才不想为停车费脑筋。” 陈逐又问:“一点偏好也没有?” 林孟随说:“你之前的迈巴赫挺不错。车大坐着舒服。”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云筑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林孟随这才知道云筑上下今天全天加班,陈逐是仗着自己是老板提前溜号,谢嘉昀也是,他们吃完饭,还得回去继续加班。 林孟随说:“那就改天呀,急什么?” 陈逐给她解安全带,低声道:“不想等了。” 一直说吃,一直吃不成,叫他怀疑不是什么好兆头。 两人并肩进了餐厅。 谢嘉昀提前到的,已经在包间里等,见人来了,谢总笑得比哪天都灿烂,冲着陈逐来了一句:“陈狗来了。” 林孟随:“……” 陈逐:“……” 林孟随心说怎么还骂人了呢?因为翘班吃饭吗? 她刚想说谢总息怒,陈逐拉着她去前面入座,男人挡住她的视线,扭头瞥了谢嘉昀一眼。 谢嘉昀挑眉:你奈我何?陈狗。 陈逐懒得理,拿来菜单让林孟随点菜,林孟随想着让谢嘉昀点,陈逐说:“不用管他,他吃什么都行。” “是。”谢嘉昀笑道,“狗粮也没问题。” 林孟随:“……” 她看了看这二位,不知道打的什么哑谜。 林孟随快速点菜,怕耽误老板们回去加班。 谢嘉昀说:“没事。咱们陈总现在可以提高效率了,我们也终于熬出头了。” 闻言,林孟随冲陈逐笑了下,陈逐将温柠檬茶放到她手边。 菜上来,三人边吃边聊,说点工作上的事,也说社会上的一些事,用餐气氛轻松愉快。 中途,陈逐接到研发团队的电话,去了外面讲。 谢嘉昀很绅士,看林孟随没了陈狗照顾,就帮忙转餐盘,让林孟随多吃。 “吃不下了。”林孟随笑笑,“谢总还要点些什么吗?” 谢嘉昀也说不用了,转而问:“雨过天晴了?” 林孟随笑容僵了一下。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雨过天晴? 因为她是享受的那一方,陈逐是无条件付出的那一方,他们是不对等的。 谢嘉昀放下筷子。 烟火童话 第66节 他不是什么情感大师,也不是成天关心兄弟私生活的男妈妈,不过是见过了陈逐这一路走来,希望好友能有个好结局。 谢嘉昀说:“你肯定不知道我和陈逐是怎么搭上线的吧?” “不知道。”林孟随也放下筷子,“我还好奇过呢。” 谢嘉昀嘿嘿一笑,他回忆起他和陈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集,是在林孟随出国以后…… 当初,林孟随一走了之,陈逐可以说是成了全校的笑柄。 想想也是,那时候有几个男生不嫉妒陈逐? 学习好、长相好、智商高,还有北城一中的白富美校花捧着。 男生们中很少有不想看陈逐跌落的,偏偏林孟随走得那么干脆,现成的素材,他们不拿来嘲笑陈逐才怪。 面对这些,陈逐从来没吭过一声。 他仿佛还是那个高岭之花学神,对外界这些庸俗,全然不放在眼里。 谢嘉昀是国际部里的小霸王,早有耳闻高中部有陈逐这么一个主儿,知道这些事后,也和大多数男生一样,觉得陈逐够装。 某天,谢嘉昀从国际部后面的矮墙翻出去玩,再翻回来时,看到四个男生把陈逐围在角落里。 “为首的那个叫申什么?我忘了。”谢嘉昀说,“和陈逐都在一班。那小子应该是喜欢你,逮着机会就用各种难听的话刺陈逐。” 陈逐不为所动,看得躲在一旁瞧热闹的谢嘉昀起急,心道这还是爷们儿吗? 结果没过多久,姓申的男生忽然猥琐地笑着说:“实话告诉你,林孟随早就烦你这个癞蛤蟆了,她和我私底下不知道玩过多少次。嘿,你摸过她吗?你敢摸吗?要不我和你形容形容手感,也算是——” 陈逐一记重拳挥出去,男生惨叫都没能发出来,脸上开花。 跟男生一起的同学见这情景,朝着陈逐就是一通拳脚相加,三个打一个,十分不要脸。 但陈逐也不是吃素的,拳拳狠厉,尤其对姓申的那个,更是打红了眼。 谢嘉昀见架势不对,赶紧过去拉架,他从小练跆拳道,四肢发达,竟不是陈逐对手,废了牛劲儿才勉强把人按住。 “还不快滚?找死啊!”谢嘉昀和那几个人说,“滚!” 他们拽起姓申的就跑,谢嘉昀想到什么,补充:“知道我爸是校董吧?今儿的事我可是看了全程,不想吃不了兜着走就别他妈出去瞎说。” 角落里安静了。 谢嘉昀看陈逐挂着彩却像感不到痛的,觉着这人有点意思了,说:“看不出啊,还有点血性。” 能忍别人说自己,不能忍别人说自己喜欢的女孩。 陈逐抹掉嘴角上的血,又掸去身上的土,向谢嘉昀道了谢,便离开了。 在那之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再见面是在英国。 林孟随惊讶:“英国?” 谢嘉昀点头,喝了口茶:“我在英国念的研究生。” “不是,我的意思是陈逐怎么……” “怎么会去英国是吧?” 谢嘉昀笑了笑:“他去找你啊。” 从大二攒到钱开始,每年两到三次不等,主要看手里有多少钱。 而每一次,都是一个人从海城国际机场出发,再一个人回到海城国际机场。 * 吃完饭,林孟随回家。 她不让陈逐折腾,陈逐说没事,用不了多长时间。 而且今天餐厅特供的啤梨和石榴籽不错,林孟随吃着喜欢,陈逐买了些,想帮她拎到楼上去。 回去路上,林孟随话有点少。 陈逐问她是不是谢嘉昀说了什么?那人就是爱说个没完,不用理会。 林孟随心里酸酸胀胀的,抿着嘴笑:“我看人家谢总风流倜傥,风度翩翩,想理他的人多着呢。” 陈逐皱眉:“风流倜傥,风度翩翩?” “不是吗?” “话多事多,一惊一乍,差不多。” 林孟随这下真笑了,而刚进办公室的谢总打了一个喷嚏。 林孟随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会背后说人呢?” 陈逐回道:“当着他的面我也说。” 谢嘉昀说了什么,陈逐多少能猜到些。 那些事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让林孟随知道。 他从来不需要她的同情和感动,也不想让她认为他如何,都是心甘情愿的事,她是何种反应、知道或是不知道,他都会这样。 车子停在小区外的老地方。 陈逐拎着水果送林孟随,两人经过喷泉花园时,林孟随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林孟随一愣,然后下意识看了眼陈逐。 陈逐说:“我去前面等你。” 距离拉开,林孟随背过身按下接通。 “林小姐,打扰了。”张秘书声音低沉,“唐先生于今天凌晨离世了。” 即便早料到会是近期的事,林孟随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她握紧手机,问:“后事……” 张秘书说:“您放心,唐先生之前都有安排,我会妥善处理好。唐先生会回归南方故乡。” 林孟随顿了顿,说那就好。 小姨孟映去世前,撑着最后一口说过:不要和唐致礼合葬。 既然如此,能落叶归根,也是好去处。 张秘书继续道:“过几天我会前往北城,协助您办理唐先生遗嘱里的那两项事宜,不知道您方便吗?” 林孟随说:“没问题。” “好,那到时我再联系您。” 挂了电话,林孟随长叹了口气。 她面前是小区里一排枯败的灌木,冬天到了,万物凋零,这事世间万物的规律。 可人却似乎有些不同,生命只此一次,和春夏秋冬无关,结束的时候就是结束,从此消失得干干净净,再无法等来重生的春天。 林孟随有些压抑,但想到陈逐还在等她,她又转身跑回他身边。 陈逐什么都没问,只是将她送到楼上,问她明早还想不想吃西多士? 林孟随说:“我明天不去云筑。” “我知道。”陈逐看着她,“两者不冲突。” 听到这话,林孟随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很恨自己的畏缩不前,也恨自己的胆怯自私,她想说什么,陈逐却先她一步问道:“还可以抱抱你吗?” 林孟随点头。 他们在门外静静地拥抱。 林孟随侧过头把耳朵放在陈逐心脏的位置,陈逐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外界的任何在这一刻都干扰不到他们。 林孟随说:“陈逐,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 “慢慢来。”陈逐打断她,“我昨天说过的话,一句都不会反悔。” 她知道他答应她的话不会改变,可她不想慢慢来,她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必须自救,必须摆脱现在的状态。 ----------------------- 作者有话说:西西要和陈总告白了! 陈总再次迎来人生巅峰[墨镜] 第39章 春节将至, 事情越发多起来。 台里大量事项都要赶在放假前决定布置,林孟随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还得配合张秘书处理好遗嘱的事。 老林和孟女士倒是潇洒, 说好除夕当天回家,结果孟女士以身作则去慰问基层下属, 老林思念妻子心切, 干脆柏林直飞孟女士巡视的城市,夫妻俩在外地过完三十儿, 初一再回来。 俨然忘了他们还有个女儿。 好在林孟随也习惯了, 更不在意, 他们家不太看重过节, 只要一家三口在一起,什么时候都和过节没差。 陈逐那边订好了去新西兰的机票, 大年二十九,从北城国际机场起飞。 对于林孟随那天的表态,陈逐始终很大度,不催她、不逼她, 知道她忙着一些家里的私事, 也不多嘴, 只说如果有需要他的地方, 尽管提。 他们基本每天都见面。 陈逐跨越大半个区来接林孟随,送她上班, 要是晚上不用加班, 陈逐会再送林孟随回家。 陈逐越是表现的耐心体贴,林孟随越是心急。 她几次想说还是不要那么麻烦送来送去,可陈逐要真的有事不能接她,她见不到他, 到了晚上她或多或少就会失眠,严重时,还会做梦。 林孟随给远在美国的dawson医生打电话。 dawson医生是位十分和蔼的胖大叔,他先是自然亲切地问候林孟随,和她沟通。 聊完后,dawson医生发表观点,他认为不管是从过去的评估来看,还是从林孟随目前的日常生活状态来看,林孟随都符合科学认定标准里的康复。 烟火童话 第67节 林孟随说:“可我总做梦。” 前两天,甚至还出现幻觉,又把从窗边飞过的鸟认为是有人坠落,继而双手颤抖不止,半个小时症状才减退。 dawson医生叹息:“我可怜的孩子。人的思想和大脑是最不可捉摸的。我只能说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看,你无疑是健康的。但你也要知道,‘影响’这种东西是无法控制的。就像有的人溺过水,他就再也无法下水,可这并不耽误他正常生活,他仍是个正常人。” 林孟随理解医生的话,但她不想在“影响”下和陈逐展开恋爱关系。 “那就试着放下,试着接受,要允许失败。”dawson医生笑道,“我知道这很难,但这是最好的办法。” * 大年二十八,林孟随约陈逐午休时在电视台附近吃顿便饭。 林孟随给奶奶买了很多营养品和小礼物,体积都不大,方便陈逐带走。 吃饭时,林孟随几次想问陈逐最后还是定的在新西兰陪奶奶六天吗?有没有可能提前回来? 每次话到嘴边,她都唾弃自己的自私,把话咽了回去。 陈逐给林孟随夹菜,也有些欲言又止。 他是明天傍晚的飞机,有部分时间尚算空闲,他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再见他一面,毕竟她事情很多。 而陈逐没能犹豫太久,林孟随就给出了答案:“明天最后一天上班,台里肯定忙,我就不去机场送你了。你……你出发前落地后都给我发个消息好吗?” 陈逐顿了下,说:“好。” 吃完饭,两人从餐厅出来。 从餐厅到电视台大概得步行十分钟,陈逐陪林孟随走回去。 路上,他们没怎么交流。 他们都清楚他们的关系在向正向发展,可或许是分别即将到来,使心里的不安和怀疑在放大,尽管这些不安和怀疑根本是不必要的。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特别爱为以后的事瞎想,明明也知道这大概率是杞人忧天,但偏偏控制不住,越想越走不来,越走不出来越想,没完没了。 所以勇气这东西才显得尤为可贵。 眼看再有一个路口就到电视台的侧门,林孟随到底是厚着脸皮抓住了陈逐的衣袖。 陈逐反应很快,当即反客为主将林孟随的手抓在手心里。 林孟随说:“我爸妈初一回来,我到时候会回家住几天。我妈不喜欢热闹,来我家的亲戚不会很多,我没那么忙。不过,我有两天我得去看我爷爷和奶奶,但是应该也……” “我每天都会给你发信息。”陈逐浅笑,“每天。” 林孟随也笑了:“我也给你发,每天。” 陈逐抬起手轻轻摸林孟随的脸颊。 午后阳光正好,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神也正好,黏黏的,柔柔的,完全符合亲吻的前奏。 可陈逐没有上前,林孟随也没主动,一切止步于此。 林孟随让陈逐不必送到门口,剩下的一小段路她自己走。 进门前,她回头看去。 陈逐站在原地,一只手插着口袋,一只手冲她微微挥了挥,隔着不近的距离,她看不到他眼中温暖的琥珀色,但她能感受出那份温暖。 有那么一瞬间,林孟随想冲回去抱住陈逐,不管三七二十一,亲了再说。 可她必须忍耐。 哪怕不为自己,也要为陈逐。 于是,林孟随也冲陈逐挥挥手,然后进门,快步回了台里。 她不知道的是,但凡她再回一次头,就会发现陈逐还在原地,等她…… 转天,林孟随利用上午的时间把手头上所有的工作都完成了。 下午的假是早就和主任申请好的。 这个节骨眼儿请假挺招领导烦的,但林孟随压根儿也不在乎领导烦不烦,爱烦烦去好了。 林孟随离开台里到花店取上预定好的粉玫瑰,前往北城的墓园。 随着车子一点点远离喧嚣繁华的都市,越往墓园的方向深入,路两边的风景也越来越寂静空旷。 司机师傅也经历过失去亲人的伤痛,他给林孟随放了一支舒缓的曲子,下车时,还和林孟随说了吉祥话,祝她新年一切顺利。 林孟随道谢。 墓园里的人不算少,很多私家车停在车场,他们都是来看望故去的人。 林孟随想,为什么一定要赶在过年前来拜祭呢? 可能是为了告诉人们,逝者已矣,马上又是新的一年,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林孟随深吸口气,再慢慢吐出去,她做好登记进入墓园,不想居然遇到了涂老师。 这么冷的天,涂老师穿着黑色长款羊毛大衣,内里西装革履,打着一条红领带,皮鞋擦得锃亮,远远看去,像旧年代里的男明星。 涂静山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认识的人,看到小姑娘看向自己时的惊讶,老人笑着说:“你师母就爱看我这样打扮。” 林孟随抿抿唇,赶紧去墓园自带的花店里买了一束百合花。 涂静山说不要破费,让林孟随去做自己的事,林孟随说:“我得看看您这个打扮配不配得上师母的风华绝代。” 涂静山听得直乐,没再拒绝,师生二人一起走进墓园。 师母的墓地在靠边的位置。 黑色墓碑立在那里,和周围其他人的没任何不同,只有墓碑上的姓名和照片,以及立碑人的姓名,彰显出她的独一无二。 师母很漂亮。 和林孟随想象中不太一样,她以为师母学理,会是那种偏知性文静的模样,事实上,师母眉眼娇俏,左眼下面还有一颗泪痣,颇为风情妩媚。 林孟随献上花,向师母鞠了三个躬。 涂静山谢谢她,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绢擦擦碑上的灰尘,接着娴熟地往墓碑前的小台阶上一坐,和坐自家沙发似的。 “今年冬天真是够呛。”涂静山拍拍膝盖,“我这身衣服一点不抗风,纯样子货,不实用,都是为了你穿的。” 老人说话的语气,和天下那些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一样,有点抱怨,还有点明知故犯的挑刺和找茬,非得气一气老伴儿才算舒坦。 林孟随鼻尖蓦地发酸,接话:“师母就爱看帅哥,才不管帅哥冷不冷呢。” 涂静山又是笑,他是真喜欢眼前这孩子,叫他总是想起他的女儿,要是女儿还在,这世上就又多了一个人去思念他们爱着的那个人。 “来,小林,你也坐。”涂静山招手,“没那么冷。” 林孟随说没事,她站着就行,哪能在师母跟前没礼貌?涂静山说师母不是个拘小节的人,叫她只管坐下,他们说说话。林孟随恭敬不如从命。 师生俩并排而坐,墓园里极为安静,连风声都少了肆虐的张牙舞爪,变得轻微。 涂静山没问林孟随是来看谁,不管是谁,进了这里的活人,没有心里好受的。 但涂静山和大多数人比,还是有些区别,他每次来墓园,一看到爱人墓碑上空出来的他的位置,他就觉得踏实。 林孟随从没想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思念可以支撑他如此慷慨地面对生死,她不禁又有些好奇。 涂静山笑道:“想问什么就问。我喜欢和你聊天。” 林孟随想了想,说:“老师,您……有没有怨过师母?就是如果不是师母坚持要生孩子,她可能……” “我懂你的意思。”涂静山叹口气,“何止怨过,我甚至对她说过‘我恨你’。” 恨你自作主张,明知身体不好还非要一意孤行;恨你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自己,不相信我们之间仅仅有我们就够了;更恨你因此丢下了我。 涂静山简直恨极了。 林孟随又问,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一丝希望:“您觉得师母自私吗?” 涂静山点头:“非常自私。” “那您会不会认为和这样自私的人在一起对您不公平?” 涂静山看着身侧的小姑娘:“孩子,爱都是自私的。” 亲情也好,友情也罢,甚至爱情,他们都是自私的产物。 人这一生不停地在为欲望而奔波,为欲望而消沉亢奋,欲望的产生也是源于自私,没人可以没有欲望,除非是神。 林孟随不明白:“爱不该是无私的吗?” 老人毫不客气:“扯淡。” 宣扬爱是无私的人才是极致的自私。 爱,是要去探寻获取你想要的东西,你从这些东西里汲取能量和勇气,从而塑造更好的自己,更好的你们。 “当我们真正地去爱一个人的时候,自私这东西一直都会在。”涂静山说,“而如果那个人也爱你,你们之间相互从对方身上满足了私欲,这个,我们通常就称之为‘真爱’。” 林孟随还是迷糊:“可如果我得到太多,对方得到的太少呢?我从他身上满足了自己的私欲,但他因为我却要遭受……” 涂静山摇头:“只要这个人不离开你,他的欲望就是在你身上得到了满足。小林,不要用你的思想去佐证他人的思想,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可是……”林孟随皱起眉来,“我总觉得亏欠他,我怕因为我的缘故会让他不快乐。我怕我会害了他。” 涂静山摸摸女孩的脑袋,轻叹一声:“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感到害怕。你以为你是为他好,但得他觉得好才是好。” 说罢,涂静山起身,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得去扶小的。 他拍着林孟随的肩,用他这一生的经历告诉她一个他悟出来的道理:“人们总把‘爱’这个字眼捧得很高,想方设法歌颂它,认为有爱可以抵御万难。其实爱这东西,什么魔力都没有,你饿了,它还不如一块面包来得有用。但是,爱也有它的神奇之处,它会使人勇敢无畏,坚不可摧。可爱本身很脆弱,瞬息万变,你知道爱最怕什么吗?” 林孟随摇头。 涂静山望向爱人的照片,淡然一笑:“爱怕错过,怕蹉跎。” …… 送走涂静山,林孟随来到唐若意和孟映墓前。 这母女二人宛如一对姐妹花,岁月在她们身上定格。 这也是孟女士不愿意来的原因。 爱的人“青春永驻”,而自己一年比一年苍老,不过所幸老到一定程度也就能到地底下团圆去了。 林孟随把唐致礼交代的话一一转达,之后她站在姐姐唐若意的照片前发呆。 这些年,姐姐跳楼的场景,每一帧画面,林孟随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此时此刻。 烟火童话 第68节 唐若意和纪临的悲剧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沉重压抑,连带折射出林孟随和陈逐的未来。 每当想到纪临的结局,林孟随都会不由自主联想到陈逐,而只要稍微一想,她就会毛骨悚然,又无比庆幸。 因为她离开陈逐了,陈逐是安全的。 过去的这七年里,林孟随以为自己不会再见陈逐,她也没期盼过和他还有以后。 可兜兜转转,还是不同了。 “姐,我决定了。”林孟随说,“既然一开始就不够果决,不如我就把他‘害’到底吧。反正他以前就一直被我缠着,都习惯了。” 说到这里,她又一下子笑了。 笑着笑着,眼中姐姐的模样慢慢模糊,直到彻底融成一团水雾,林孟随转身离开。 ——姐,原谅我没听你的话。 ——大概是因为我比你更自私。 即便拼尽所有,最后一败涂地,我也不想再错过陈逐。 * 从墓园出来,林孟随立刻叫车返回市里。 之前是犹犹豫豫,纠结不定,怎么都迈不出去那一步,现在是迫不及待,心急如焚,仿佛认定了就是今天,一定要有结果。 林孟随给陈逐打电话,陈逐的手机暂时无法接通。 她看看时间,还不到该去机场的时候,灵机一动,她给季维打了通电话,问陈逐在哪里? 季维那边在做工作尾声,说:“陈总啊?陈总去北城大学了。放假前最后一天,科研团队有个会。” 林孟随道谢,麻烦师傅全速前进,她要去北城大学。 这一路赶来并不顺利,总有曲折。 不是车流量太大遇上堵车,就是有道路临时施工妨碍行驶,总担心会来不及,但最后在担心中,还是到了。 林孟随拿出过去上学跑八百米的架势,进了北城大学又去拦小白车。 这是北城大学这学期最后一趟小白车。 学生们差不多都放假回家了,学校里基本上空了,林孟随是仅有的乘客。 下了小白车,林孟随往科研楼狂奔。 看到前院的保时捷,她舒口气,准备继续跑,陈逐就从楼里出来了。 两人都是第一时间注意到对方,四目相对,一个怔愣,一个一个劲儿地笑。 陈逐张口要说话,没能出音,林孟随飞奔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陈逐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也还是稳稳接住人,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林孟随上气不接下气,鼻头上都是汗:“你别说话,听、听我说。” “是我不好,我太怂了。但我都想通了,什么结局我都能接受……但我不能接受就这么失去你,也不能接受现在没有你在我身边。” “陈逐,上学那时你代表新生发言,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我一直都喜欢你,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我……”林孟随有些语无伦次,“我不会再去喜欢别人了,你明白吗?我把我所有的喜欢都给你了。” 陈逐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想说什么。 林孟随示意他不要说,她还没说完:“还有,你什么也不用改。你是最好的,最优秀的。你配我正好,我配你也正好。我们天底下最合适。” 说完这些,林孟随琢磨她还有哪里没说到? 好像哪里都说了,又好像说了一堆废话,没说到点子上。 算了,反正这也都是她的心里话。 最后,林孟随看向陈逐,那双小鹿眼里湿亮亮的,颤巍巍的水珠挤在眼眶里,盛着男人茫然的模样。 “陈逐,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再也不给你委屈受了,我会越来越勇敢。” “我要让你永远开心。” ----------------------- 作者有话说:陈总起飞了~~~~[坏笑][坏笑][坏笑] 一波红包奉上! (连同36章的红包,先欠着大家,我这边功能一恢复,立刻补上!) 第40章 林孟随以为自己剖白完, 陈逐不说给她一个拥抱,起码也得有些反应。 可结果是那张面瘫脸更面瘫了。 是她没表达清楚她的意思吗? 林孟随思考再说点什么好,就听不远处有人咳嗽了两声, 接着又有人清清嗓,还有人说了一句“恭喜啊”。 林孟随歪过头一看, 陈逐的身后, 科研楼门口的台阶上,站满了人。 以刘建兰为首, 他见林孟随终于发现他们了, 呵呵笑道:“过年了, 好事都来了。哈哈!” 其他人跟着哈哈。 他们一哈, 林孟随感觉自己唰地变成了一根火柴棍,刺啦一声, 着了。 什么认定今天啊? 认定今天丢脸丢到太平洋吗? 林孟随挤不出一个字,想遁地的心都有了,这时,陈逐又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 再揽住她肩膀, 将她转个身, 拥着她去前面上了车。 车子开出去, 过来接韩学长下班的他爱人说:“真浪漫啊,好热烈纯粹的小姑娘。” “羡慕啊?”韩学长笑道, “回家我也给你说去。” 韩学长爱人瞪丈夫一眼, 又说:“小陈会答应吗?” 刘建兰搓搓光头,反问:“这还用说?多少人和他告白啊。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哪个说完了,他从耳朵这里红到脖子根?” 众人了然,都笑了。 …… 陈逐把车子开到了翎湖。 这会儿将近黄昏, 天色悬而未决,空旷无人的学校里,湖水寂静深沉,多少有些瘆人。 可林孟随也顾不得害怕了,她一想到自己的那篇小作文让陈逐同事一字不落地听去,她还怕什么湖?她跳湖。 不过跟她比起来,陈逐应该更尴尬。 毕竟她大不了不见那些人,陈逐却不行。 想到这,林孟随看向陈逐。 这人打停好车以后,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望着前方出神,整个人沉静的仿佛入定了一般。 “你……”林孟随懊悔,“我给你丢人了,是不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在。我要是知道,我就拉你去没人地方说了。” 对方仍是没个反应。 林孟随心里打鼓,想着自己不会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她小心地一点点靠近,刚想拽拽陈逐,陈逐转过头来,目光紧紧锁定她。 她下意识缩回去,陈逐便往前探出来一些,步步紧逼。 “你刚才——”男人一张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知道你都说了什么吗?” 林孟随点头。 陈逐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再睁开,眼神深邃如海,继续道:“你知道你说了这样的话代表什么吗?” 林孟随想说知道,陈逐却拦住她,再问:“你真的知道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为什么会不记得? 林孟随准备再给他重复一遍好了,陈逐又不听她的,垂下眼,自言自语:“我记住了,我都记住了。” “陈逐……” “你记不记没关系。”他还在说,“我记住了。” 林孟随去碰陈逐的手,想说她不会不认账,可陈逐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着什么。 林孟随听不清,只听到什么“骗不骗”、“没关系”什么的,她把陈逐从思绪里拽出来,说:“要不我给你写个保证书吧?不过我觉得必要性不大。因为什么东西都可能会反悔,但我这个人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可以随时检验。” “陈逐,我真的不会再这么喜欢一个人了,你是我唯一的一个。我——唔!” 陈逐再听不下去,吻住了这张叫他惊心动魄的嘴。 林孟随刚还郑重其事表决心,陈逐突然这样,她有点懵,只觉得自己的嘴唇被两片滚烫包裹住,再吸住,滑腻柔软的触碰,令她不知所措。 直到陈逐的手覆上来,顺着她的侧脸移到脑后,手指插.入发丝,手掌扣住她,使他们贴合得更加紧密,她才意识到他们是在接吻。 身体里有什么一下被点燃,林孟随闭上眼,双臂情不自禁攀上陈逐的脖子,绕到他颈后,圈住。 而林孟随闭上眼的时候,陈逐恰好睁开眼。 他看着女孩抖动的睫毛,听着女孩嘴里发出的很细微的嘤咛,以及他们混乱交互的呼吸声……他心里有滋滋火花在冒,人变得无比急躁,吻也渐渐失了初始的温柔。 林孟随自是有感觉。 她感到陈逐攻势越发猛烈,她不甘示弱想回击,但因缺乏经验,节节败退,人一点点变软,快在陈逐怀里化成一滩水。 她越柔软,他越强势。 他牢牢扣紧她的腰,不许她和自己有一点空隙,唇瓣狠狠吮吸辗转,缠绵又磨人。 “啊。” 烟火童话 第69节 猝不及防的一声小小痛呼,拉回陈逐的理智。 他稍稍松开口,问怎么了? 林孟随揉揉自己的胯骨,娇声嗔怪:“磕到我了。” 陈逐低头一看,他快给林孟随抱到驾驶座上来了,她半个身子悬着,可不就磕到扶手箱上了。 陈逐喘息着,手伸过去帮她揉,问:“还疼吗?” 林孟随盯着他看。 男人脸上还是一贯的清冷,唯独那双眼睛,情潮翻涌迷离,细碎的光芒闪烁其中。 林孟随心跳得更厉害,比他吻她时还叫她心动,她抓住他的手带到自己的脸庞,贴上去。 男人的手是真的很大,她的半张脸几乎埋在他掌间,她蹭他手心,直直看他,两人目光交缠,车内潮热得不行。 林孟随说:“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陈逐顿时呼吸加重,他把手垫在下面,再次吻了过去。 这一次,陈逐少了些急躁,多了柔情。 林孟随同样也感受到了。 她在他软化的时候变得调皮,手一会儿滑到他心脏的位置,那里剧烈跳动着,一会儿再揪揪他热乎乎的耳垂,摸摸他偏硬挺的头发。 陈逐驯服在她手中,由着她捉弄,既享受又煎熬。 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将那作怪的手抓住,攥在手里,再也不放…… 两人吻得热火朝天,什么都忘了。 要不是路灯亮起来,晃了下林孟随的眼,他们怕是还得耗上好一会儿。 林孟随吃力地推开身前的男人,陈逐不高兴,轻咬她一口,还要继续,林孟随忙说:“你是几点的飞机啊?是不是误点了?” 陈逐随意扫了下时间,“嗯”了声。 林孟随瞧他不慌不忙,自己急起来:“那怎么办?现在过去来得及吗?我们——” 陈逐止住后面的话。 他用拇指碾揉在林孟随湿漉漉的嘴唇上,她脸上一片酡红,双眼清凌凌的,看着他,像是开在他手中的红玫瑰。 陈逐再次靠近,两人额头相抵,他低叹一声:“我还怎么走得了。” * 飞机不会因为你谈恋爱就等你。 陈逐这次迟到迟得夸张,他改签到大年初一上午的航班。 林孟随很过意不去,但一听陈逐说陪她过除夕,她又充分发挥她的“自私”本色,开心的不得了。 两人从学校出来,林孟随说她肚子饿要吃饭。 陈逐问她想吃什么?她说不知道,随便,好吃就行,任性得不行。 对此,陈逐习以为常,他选了一家距离北城大学比较近的商场,带她吃的西班牙菜。 林孟随喜欢吃海鲜饭,对这个安排完全赞成。 吃完饭,林孟随心血来潮又拉着陈逐去看电影。 看什么无所谓,主要得是情侣座,她上学时候没捞到这个待遇,现在必须找补回来。 陈逐都听她的,然后就后悔了。 林孟随是真的一点电影不看,专来折磨他。 爆米花喂了,不吃不行,要吃又不给了,来来回回,反复无常,末了,还得倒打一耙说他是嫌弃她,明明亲都亲了,还这么多事。 陈逐额角直跳,抓来人,搂在怀里叫她老实,她又笑嘻嘻捂住他的嘴,小声说:“听说电影院里有特殊的红外线,工作人员都能看见。” 陈逐问:“你还怕被看?” 况且放眼周围,哪一对进来是为了看电影的? 林孟随下巴搭到陈逐肩膀上,冲他耳朵吹口气,十分嘚瑟:“我不怕啊。可冰清玉洁的陈总不能被看,你得维持住人设。我最欣赏的就是你的清冷人设。” 陈逐:“……” 一点办法没有。 电影讲了什么,不知道。 回家路上,林孟随百度了一下,发现这部电影的评分居然只有3.7分。 这得是多傻的人才会进去看啊? 陈逐看了眼身边这个“傻”的,再想想自己,两人半斤八两。 车子停在老地方,陈逐送林孟随上楼。 之前在电影院里皮得没边,现下的林大小姐又文静下来,乖乖的,有什么说什么。 她和陈逐约定好,明天早上见面,然后一起去超市采购,再到陈逐家准备年夜饭,他们看春晚,过除夕。 说着,也来到了家门口。 林孟随站定低头看自己鞋面,闷声说:“那我回去了,你路上慢点开。” “嗯。”陈逐捏捏她的手,“锁好门,明天见。” “明天见。” 林孟随转过身输入密码,滴滴声响起,她抿了抿唇,没回头,只说了句“晚安”,便进去了。 门关上,林孟随靠上去,抚了抚自己心口。 她觉得她有点亏。 要一个吻别有什么大不了,反正她在他心里一直都不怎么矜持,还不如趁火打劫,能捞多少是多少。 林孟随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可她家住二楼,陈逐就是爬着走,估计也下楼了。于是,她跑到窗前去看,并不见人影。 该不会是…… 林孟随又跑回去一把打开门。 陈逐站在他们刚刚道别的位置,手悬空在要按门铃的地方,马上就要按下去。 林孟随问:“还有事?” 陈逐点头:“忘了什么。” “什么呀?” 陈逐看着她,没说话。 下一秒,林孟随踮起脚抱住人,陈逐顺势揽住林孟随的腰,两人吻着退进房间。 门再次关上。 林孟随被压在门板上,陈逐使劲儿地亲她,她也用力回应,两人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头上都是汗。 这次的感觉和之前在车里的又不一样,有了难舍难分的加入,吻中的迫切带了细腻,唇舌的节奏也有快有慢,时而嬉戏挑逗,时而争锋相对。 无奈的是男女体力悬殊,林孟随很快再次落了下风,失了战斗力,人慢慢往下滑,全靠陈逐托着。 过后,林孟随挂在陈逐身上平稳呼吸,陈逐给她抚背。 她总感觉这种不要命似的接吻她似乎经历过,可问题他们上学那时没这么激烈过啊,难道是他们长大了变诚实了?又或者是她日若所思夜有所梦? 毕竟之前温泉小镇那次,她就做梦自己和陈逐激吻。 潜意识这东西还真是可怕。 等两人都缓过来一些,陈逐说:“想和你再确定下。” 林孟随正玩他胸口的扣子,闻言抬起头:“确定什么?” 陈逐神色认真,不复刚才的欲色难耐,他望进女孩的眼睛里,问:“我们这是正式恋爱了,对吗?” 林孟随好笑:“不然呢?”谁会和你这样亲来亲去的。 “你不是说你把我说的话都记住了吗?”林孟随戳他,“原来是逗我啊?” 陈逐压着嘴角的笑意,摇头:“没有。只是确认一下。” 林孟随不依不饶:“你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你有主了,知道吗?不管是学校里的学妹学姐,还是公司里的女员工、女律师什么的,我可不想听见什么风言风语。” 陈逐轻哂:“林孟随,你无不无赖。” 都是莫须有的事,她还能说的跟真的一样,那相亲男和裴觉又算什么? “谁相亲去了?”林孟随睁着眼胡扯,“我那不叫相亲,叫解释清楚。而且——” “而且什么?” 林孟随不说,掀起眼皮瞅陈逐一眼,嘟了下嘴巴。 陈逐一愣,明白过来后,别过头笑起来,林孟随叫他笑得脸上火辣辣的,刚要缩回去,下巴又被抬起,叫人印上了一个甜甜的吻。 陈逐问:“一下够吗?” “三下吧。”她啵啵嘴,“五下更好。” 三下了,五下了,然后变成一个不间断的湿吻。 林孟随终于心满意足,靠在陈逐怀里,把没说完的话说完:“而且在那种时候,我很想你。” 她不是拿陈逐和那些男生比较,他们根本没可比性,她只是单纯想他,很想,想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是他就好了。 林孟随问:“你有在类似的时候想过我吗?” 陈逐没答,林孟随有点失落,但很快她又想:就当他有好了。 他们分开七年那么久,这七年里陈逐的任何她都没权干预,包括他有多思念她、恨不恨她、有没有想过放弃她,都是过去式。 两人在门口厮磨,陈逐说他该走了,林孟随问他喝不喝水? 喝完水,林孟随送他回玄关,陈逐又问她明天想吃什么?他们就着年夜饭的菜单,继续磨蹭了十来分钟。 到后来,快十二点了,林孟随送陈逐进电梯。 烟火童话 第70节 陈逐走进里面,按住开门键,让林孟随回去,林孟随不肯,说要看他走,陈逐说去窗户那边看。 林孟随趿拉着拖鞋,一步三回头,陈逐站在电梯门口监督她,等她关门。 门关上,数三下,又打开。 林孟随一脸狡黠跑出来,不料陈逐根本没进电梯,还在门口站着。 他就知道她得来这手。 “回去。”陈逐指指,“锁好门。” 林孟随噘着嘴白他一眼,气呼呼地说“晚安!” “晚安。” 这一次,门彻底关上了。 陈逐却也没有立刻下楼,他多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等他的内心再平静一些。 等再度进到电梯,陈逐不由得靠在墙壁上,长吁了口气。 他细细复盘这一天,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不放过女孩说的每一个字,想到她问他有没有在类似的时候想起过她时,他不觉一笑。 答案是:没有。 他不需要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 ----------------------- 作者有话说:陈总:我的人设居然是冰清玉洁? 正式谈恋爱啦~~~ 第41章 这一晚, 两人睡得不能说不好,但似乎也没那么好。 主要是睡眠时间有些少,起得又有些早。 林孟随睁了眼就从床上爬下来跑进衣帽间, 衣服被她一件接一件甩在沙发上、地毯上,每件穿起来都不错, 但每件都不能让她百分百满意。 以前买这么多衣服干嘛?好难选。 林孟随挑衣服挑得苦恼, 没注意到卧室里的手机震了好多次,等她听到时, 陈逐因为联系不到她, 已经在去她家的路上。 “这是不是太早了?”林孟随看着满地的衣服, “我还没准备好。” 陈逐呼吸有些急, 似乎是处于紧绷状态中没有完全缓解,顿了会儿才说:“我先去买早餐, 你慢慢来。” 他这么说了,林孟随就踏实地继续打扮自己。 最后,林孟随选了一件暖蓝色的长款大衣,内里的话, 简单些, 牛仔裤搭配一字肩毛衣, 再来条乳白色的羊绒围巾保暖。 巧的是, 陈逐穿的是一件深蓝色大衣,两人一深一浅, 算是配成了一对情侣装。 他们踩着商场开门的时间去了家进口超市。 今天是除夕正日子, 春节假期正式开始,不少家庭都过来采购,超市里不一会儿就人满为患。 之前那次去逛超市,林孟随是陈逐的小尾巴, 如今身份换了,她可以大胆地做八爪鱼,挽着陈逐手臂,动不动就戳下腰,掐下手的。 陈逐购物车推得越发不稳,有一次还差点撞到人家的展柜,一气之下,他揪住罪魁祸首的“作案工具”,塞进自己口袋里,义正言辞:“再捣乱,你来推。” 林孟随才不怕这一套,陈某什么时候是真生气、什么时候只是随口说说,她一清二楚。 她歘地把手抽出来,哼道:“不挽了。我自己去前面玩。” 说走就走。 陈逐抿抿唇,原地站了几秒,推着车跟上去。 他几次捞林孟随的手,林孟随存心逗他,不叫他牵。 这下,陈逐来真的了。 他把购物车往不碍事的地方一丢,上前抓住人,看她还怎么跑。 林孟随憋笑:“你看你这人,好奇怪。挽着你的时候你不让,不挽了你又要。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逐问她:“你是好好挽吗?” “怎么不是?”她理直气壮,“我就这么个挽法,你不要就算。” 陈逐攥着那只小小软软的手,有时真想狠狠地捏捏她,叫她疼一疼,但最后,他仍是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臂弯上。 “戳的时候轻点戳。”陈逐告诉她,“不然就请你忍一忍,回家再戳。” 林孟随重新贴回男人身边,不解:“为什么回家可以戳?” 陈逐看看四周的人,一本正经:“不是让我保持冰清玉洁的人设?” 两人眼神一对,林孟随腾地红了脸。 陈同学扳回一局。 他们买了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 林孟随这个眼馋心大的都说太多了,吃不了,陈逐说没关系,吃不了就放在家里,早晚会被吃掉。 结完账,两人拎着大袋小袋,先回了趟车库把东西放起来。接着返回商场,找了一家粤菜餐厅吃午饭。吃完之后,又在商场里随便转转,消食。 林孟随不想购物的时候,对那些服饰商店就一点兴趣没有,她拉着陈逐回到地下那层,那里有好多小店铺,可以寻宝。 果然,林孟随发现一家手工毛毡店。 店主是两个女生,从小到大的闺蜜,合伙创业,店里的东西全是她们亲手制作的,她们尤其擅长制作小动物,每个作品都活灵活现的。 林孟随看到一只胖橘钥匙扣,可爱呆萌,便想起她以前给陈逐戳得那只似猪非猪、似熊非熊,实际是猫的毛毡。 “你还有留着吗?”她顺口问。 但她估计陈逐早找不见了,便也没等回答,又自顾自说:“我初二暑假的时候去我爷爷家玩,医学院家属楼外面有夜市,有个老奶奶卖毛毡……” 说着,她偷偷瞄了下那二位店主,掩着嘴小声和陈逐说:“手艺比这个好。” 陈逐笑了笑,点头,请林小胆小姐继续。 “我当时一眼相中老奶奶做得奶牛猫毛毡,就让我爷爷给我买下来了。”林孟随说,“我可喜欢了,一直别在书包上。结果在咱们高一开学第一天,丢了。我把学校翻了个遍都没找回来。” 林孟随想起这事就得郁闷会儿,虽然不过一个小小毛毡,但她念念不忘好久,大概是失去的东西总叫人挂念吧。 陈逐看她秀眉轻蹙着,眼里软乎乎的,想来是又在回忆她的奶牛猫。 轻轻搂住女孩,陈逐说:“把这只橘猫买下来。” 林孟随又笑了:“好。” 两人在商场逛到下午两点多,驱车回到陈逐那里。 因为也不在国内过年,陈逐家里和平时一样,冷冷清清,处处透着一股灰扑扑的低沉感。 神奇的是,从林孟随进门的那一刹那起,整个屋子明亮起来。 陈逐听她叽叽喳喳东拉西扯,嘴角始终噙着笑,他拿出刚才在超市买的女士拖鞋,剪去商标,让林孟随换上。 林孟随一边穿鞋,一边说:“家里一点红色都没有,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说着,从包中拿出一沓子小福字。 不过说起来也惭愧,这是台里布置办公区剩下的,她看着小巧,就找后勤阿姨要了一袋,想给自己那小家添添喜气。 现在她把喜气都送给陈逐。 “也不贴了。”林孟随想了想,“就每个屋放一些好了。” 她先放了客厅、书房、客房,之前上锁的那个房间还锁着,她看向陈逐,陈逐说那个屋就算了,是堆放杂物的。 林孟随不疑有他,转而来到陈逐卧室。 上次她并没有进卧室,连靠近都没靠近,是以这会儿站在门外颇为踌躇,她觉得就这么进去好像不太好。 陈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低沉的声音浮在她耳边:“怎么了?” 林孟随耳朵连带头皮一起麻了下,她稍稍侧开些,说:“卧室里你自己放吧。”她把福字塞到陈逐手里。 陈逐看看掌中的一团红色,再看看低着头的女孩,无声一笑。 “所有地方都放了,为什么卧室你不放?”陈逐问,“里面有毒蛇猛兽?” 林孟随瞪他一眼,心说里面有狐狸精,男狐狸精。 她说:“卧室是私人领地,我这是尊重你的隐私。你还是——诶?” 陈逐直接拉着林孟随进了他的私人领地。 和林孟随预想的一样,性.冷淡风,一张孤零零的两米大床,床单都是灰色的,哪怕铺个蓝色都活泼些。 陈逐说:“放吧。想放哪里放哪里。” 林孟随不是扭捏的性格,心道既然进来了,那就放。 她观察了一下,先是在两边的床头柜上各放了一个小福字,再来是角落里的老虎椅,以及老虎椅旁边的小茶几上,也放上一个。 然后是主卧的卫生间和衣帽间,都有。 放完这些,林孟随手里居然还剩了不少,后勤阿姨是真疼她呐。 她和陈逐说没地方可放了,陈逐说她漏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林孟随问:“哪里?” 陈逐站在门口,抱臂看着她。 “到底哪里啊?”她想不出,“给个提示。” 陈逐走进来,牵着她的手来到床边。 那么大的床,直愣愣地展现在眼前,虽说整个房间里它占的面积本就最大。 林孟随莫名不太敢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嘀咕:“放这上面……影响睡觉吧。” 陈逐说:“睡之前把它拿下来。”说罢,示意林孟随把福字放上去。 林孟随磨磨蹭蹭拿出一个福字,眼睛在床上乱扫,扫来扫去,肯定是放枕头上最合适。 烟火童话 第71节 但这灰床上面一点红,怎么看怎么别扭呢。 “你确定要放吗?”她问,“你不觉得这……” 陈逐垂眸:“觉得什么?” “像那什么。” “什么?说清楚。” 林孟随一咬牙:“像布置婚床。” 说完这话,林孟随也是佩服自己,她是一点不拿陈逐当外人啊。 陈逐眼中笑意更深,抬起手,他手指触了触女孩通红的耳垂,她瑟缩一下,他便捧起她的脸,用指肚细细摩挲她的肌肤。 四目相对,他告诉她:“那就更得你来放了。” 林孟随脸上火烧似的,心里也热。 最后,陈逐从身后拥着她,手把手,像以前他教她写字一样,两人一起弯腰放下福字。 左右两个枕头,一边一个,成双成对。 * 布置完家里,陈逐开始准备年夜饭。 同样是上次碍于身份没有转换,林孟随耍起无赖底气不足,这次她可是能名正言顺地赖在厨房里捣乱。 陈逐倒也都由她,只要她高兴。 可怪就怪林孟随不争气,得意忘形,差一点又要划破手,陈逐下了逐客令。 当这个男人动真格的时候,林孟随是撼动不了一分的,没办法,她只好搬来凳子,坐在厨房门口当“地主婆”,监督自家“长工”。 快五点时,陈逐从厨房出来,说是要给奶奶打个视频电话。 他问林孟随要不要和奶奶打招呼? 林孟随自是有这个心,可想着自己之前也没亲自拜访,陈逐这次去新西兰耽误了还都是因为她,她实在不好意思在这时候刷存在感。 陈逐说没事。 奶奶其实什么都知道。 但陈逐没逼林孟随,他给她派了任务,看着煨汤的火,自己去了书房和奶奶通话。 林孟随眼看陈逐进入书房,忙补了一句:“等奶奶回来,我和你去接她。” 陈逐浅笑:“好。”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璀璨。 春节这个传统节日被人们赋予了太多太多美好的祝愿,所以这个时候每个家庭发出来的光亮也更为温馨柔和。 年夜饭已经做好,六菜一汤。 陈逐问林孟随要不要去庭院上吃?有暖风系统,也有灯光,环境还可以。 林孟随看都没看庭院,笑着说自己还是怕冷,陈逐心觉哪里不对,又揪不出哪里不对,依然都听她的意思。 他们打开电视,调好了频道,一边等春晚,一边吃饭。 还记得高二那年的春节,林孟随吵着要去找陈逐过年,可两人各自有亲戚要顾,他们又是学生,出了家门没地方好待,只能作罢。 而现在,他们面对面吃属于他们两人的年夜饭。 林孟随给陈逐说拜年话,祝他今年事业进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还有颜值更加抗打,帅上加帅,男神地位屹立不倒;陈逐的祝福则简单很多,他就祝林孟随今年开心。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 吃完收拾好碗筷,春晚演了也有一会儿。 林孟随和陈逐坐在沙发上看节目。 林大小姐必定是不可能专心看的,她得和陈逐聊天,还得给他讲讲自己在台里见过哪几个明星,这些明星私底下人品怎么样,脾气好不好。 陈逐时不时给她递去温热的柠檬茶,让她润润喉,然后无意识圈她在怀里,听她和自己说着那些小话。 说着说着,怀里的人不知不觉枕到他膝上,两条白生生的手臂搂住他的脖颈,他低下头,和她交换柠檬味的吻。 电视里,笑声不断,歌曲音乐声欢快喜庆。 沙发上的两人半分听不见。 林孟随被吻得心跳如鼓,面红耳赤,两只手从缠着陈逐的脖颈到攥着他胸口的衣服,软声问他明天是几点的飞机? 陈逐啄着她的眼角鼻尖,说了一个时间。 林孟随闭着眼,又说:“我想去送你。” “不要折腾。”陈逐吻她眉心,“太早。” “我想送。” 陈逐的吻没有停,他思索该如何尽量不让她太累,又能送他? 还没有想出来,林孟随轻轻推开他,荡着春波的媚眼眨巴眨巴望着他,说起话来声音格外小:“我有一个不太矜持的想法。说了,你不许说我。” 女孩面颊粉红,香肩半露,乌黑长发在男人腿间铺开缠绕,诱惑而不自知。 陈逐直起身略喘口气,低眸看她,帮她别了别耳边乱了的发丝,问:“什么想法?” 林孟随吞了口口水,说:“我今晚想留下来。” 第42章 客厅里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只剩电视里的小品配合林孟随的心境, 演员一个劲儿喊:你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 陈逐一言不发。 他头顶逆光,晦暗的光线柔化了五官的冷峻,有种压抑的情绪充斥在他的眉眼之间, 林孟随读不懂是什么,只觉得他更帅了。 可再帅, 他也不能这时候装哑巴啊! 她也不过是想借他家客房住一晚, 好明早和他一起出发去机场,他这样, 搞得她像是要趁着月黑风高实施犯罪似的。 尴尬死了, 也难为情。 林孟随推开这个讨厌的男人, 一骨碌爬到沙发边上, 拗着脑袋,和他保持距离。 陈逐回过神, 喉结滚动了下,问:“客房?”嗓音沙沙的。 林孟随气道:“不住了!谁稀罕?我明天自己打车去机场。”不就早起一会儿嘛,能有多难。 陈逐皱皱眉,侧过脸看向气呼呼的女孩, 她嘴唇红红的, 唇边也红, 是他留下的痕迹。 陈逐想握林孟随的手, 林孟随躲开不让;陈逐便坐过去一些,林孟随继续躲;再坐, 再躲……躲到没地方了, 林孟随站起来要跑,陈逐一把抓住人,一扯,怀抱被填满。 “干什么?放手。”林孟随乱动, “你不是不说话吗?以后也别说了。” 陈逐钳住这条滑不留手的美人鱼,紧紧夹在怀里,低声道:“愿意你留下。” 林孟随哼了声,别过头。 “特别愿意你留下。” “……” “你留下我会非常开心。” 林孟随本来绷着脸,但真绷不住,她心道自己未免也太好哄,可怎么办?她听到这些话,就是什么气都没有了。 重新搂上陈逐的脖子,女孩得意道:“这还差不多。” 陈逐也笑,从善如流亲林孟随一口,想了想,说:“是不是得让外卖送一些你的日常用品过来?” 还是陈逐心细,林孟随早忘这茬儿了。 而这一想起来,她便发觉她根本没办法在陈逐这里过夜,她的那些护肤品哪里是外卖能送的? 如此,还是得回去…… 林孟随在陈逐这边待到十一点多。 等回到她所在的小区,将将十二点,两人在家门口话别。 陈逐掐着时间和林孟随说新年快乐,林孟随听后没应声,只笑了笑,陈逐问她笑什么? 林孟随说:“想起元旦那时候了。” 他也和她说了新年快乐,陪着她垮了年,当时她答应他顺其自然,顺到现在,他们又在一起了。 陈逐把林孟随拥入怀里,也颇为感慨地轻叹一声。 林孟随仰头瞧他,说:“其实那时我就有预感。” “什么预感?” “放不开你的预感。” 所以,很多情绪都被巨大化,因为太想得到,反而更加诚惶诚恐,畏首畏尾。 陈逐吻林孟随额头,让她赶紧休息,明早他打车过来接她,他们一起去机场。 这样很绕,很折腾,陈逐本来可以直接去机场,轻装上阵,现在不得不舍近求远,多费一道工序。 林孟随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陈逐摇头:“不会。”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其他的佐证,可林孟随知道这就是他的实话。 心里暖融融的,林孟随踮起脚亲陈逐嘴角:“新年快乐。明天见。” “不对,是今天见。” “也不对,是一会儿见。” …… 烟火童话 第72节 末了,陈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放她走的,只知道一看不见她,他心里立时空了一块。 * 机场里,人头攒动。 林孟随陪陈逐办理好行李托运后,在安检外说话。 林孟随让陈逐代她向奶奶拜年,还说自己买的那些东西要是奶奶有喜欢的就告诉她,她再去买,邮寄过去。 陈逐说:“不用麻烦。过不了多久奶奶就回来了,你到时亲自问她喜不喜欢。” 其实见奶奶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 他们这个年纪,奶奶又是陈逐唯一的亲人,按照很多约定俗成的观念来看,这会是一次很重要的见面。 “也不知道奶奶对我印象还深不深?”林孟随有点担忧,“都这么多年没见了。” 陈逐告诉她:“她一直记得你叫西西。” 不然也不会定制一条刻着“xixi”的手链了。 林孟随深吸口气,笑了笑。 机场广播里又一次提醒飞往奥克兰的乘客该办理登机。 林孟随慢慢松开陈逐的手,祝他一路平安,陈逐摸摸她的脸,并未多说,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安全线外,林孟随望着陈逐渐渐远去的背影。 明明并不相干,可此刻,却叫她无端想起当年她离开北城前往英国时的场景。 很巧,也是在大年初一。 唐若意的病情一天都不能再耽误,小姨孟映和唐致礼用最快的速度打点好一切,老林和孟女士也出动,一家人在一个大团圆的日子,离乡背井。 时至今日,林孟随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哭没哭,她只记得她过安检时,不停地回头。 她知道她不可能看见陈逐,陈逐都不知道她走,怎么会出现? 可她还是不停地看。 模糊的,瞧见一个酷似陈逐的背影,她眼前一亮,疯了一样地往外跑,吓了老林他们一跳,连唐若意都对她投来目光。 她死死抓住那个背影,对方吃痛,转过脸的时候,失望和绝望差点令她崩溃…… 陈逐过安检门前,最后一次扭头看去。 林孟随还在原地,见他转头,她就笑着冲他挥挥手,这场景陌生又真实,还带着几分梦幻,叫陈逐有些恍惚。 多少次,他抱着满腹希望前往英国,再又咽下满腔失望回国。 每一次,他告诉自己或许就是这次了,他就能找到她,他也告诉自己,找不到没关系,他还有下次,许多下次。 那时的他多么渴望一回头就能看到她。 如今,竟真的实现。 他内心无疑是极为愉悦的,人生能有几次失而复得? 可越是得来不易,越叫他心有不安,总会想着这次是真的再也不会失去吗? 他真的有如此幸运吗? 陈逐不免患得患失。 * 航班起飞后,林孟随也得赶紧回林家。 家里的阿姨和厨师都是今早回来的,已经各自做着分内工作。 吴姨看到林孟随,高兴坏了,林家没有很严格的称呼要求,吴姨也管林孟随叫西西。 “西西啊,你可把吴姨想坏了!”吴姨说,“你这孩子也是的,你爸妈不回来,你也就不回来,好歹来吃个饭啊。说给你送,又不让。怎么?嫌弃吴姨了?” “哪有啊。”林孟随笑道,“我这是等重要日子再来见您。吴姨,春节快乐。” 吴姨掏出红包:“好孩子。新的一年,大吉大利。” 林孟随大大方方收下,想起什么,说自己先回房换身衣服。 她跑进电梯上了二楼,她的房间在这一层最里面,带一个超大露台,吴姨一早把房间收拾得干净妥帖,床品也都换的新的,是她喜欢的淡粉色。 林孟随关上门,翻着包往沙发那里走。 分别时,陈逐给了她一个红包,叫她回家后再看。 她迫不及待找出来,摘开,先是看到一张不限额的附属卡,再来是一张素描贺卡。 画一看就是陈逐亲手画的,画的不是别的,是她昨天拿着小福字回头看他时的模样,笑容灿烂甜美。 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笑得这么好看呢。 贺卡背面是新年祝福语,笔迹刚劲有力,写着:所愿皆得,诸事顺心——陈逐。 林孟随举着贺卡傻笑,怎么看怎么欢喜,等想起那张附属卡时,傻笑变成大笑。 陈同学还有这么霸总的一面呢? 等他落地了,她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林正声和孟昭下午三点多到的家。 夫妻俩也是够够的,都一把年纪了,回个家还要手牵手。 林孟随叼着挖酸奶的勺子看到这一幕,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捡来的,没跑。 “西西!”林正声声如洪钟,“想死爸爸了!来,爸爸抱抱。” 林孟随:“……” 您倒是松开孟女士的手啊。 林孟随呵呵哒,走过去,叫爸、妈。 孟昭孟女士一贯是严母姿态,含蓄地给女儿一个拥抱,见女儿气色不错,放心地笑了笑。 老林要外放得多,对着女儿又抱又拍,就差举高高,等松开人,就让女儿去翻行李,有两箱是他在柏林专门给她挑的礼物。 一家三口来到客厅闲话。 林正声三句不离妻子,说她这趟巡视可是辛苦坏了,赶紧上楼去洗个澡放松放松。 孟昭点点头,让他们父女俩先聊。 孟女士一走,林孟随立刻坐没坐相,在沙发上葛优瘫。 老林瞧着女儿直笑,说:“也就你妈镇得住你。我跟你说啊,你这回可得好好谢谢你爸我。” “谢您什么?”林孟随震惊,“您还记得我吗?” 老林有着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孔,结合了老林家几代人基因的优势,五官深邃,不是混血,却有混血的模子。 但他爱笑,一笑起来,那种男人的威严感便大大削弱,成了一位幸福大叔。 老林说:“你表姑要和你妈说你有情况不和家里汇报,还说你不满她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大好青年说不要就不要。” 林孟随腾地坐起来:“表姑怎么还背后告状啊?我妈怎么说?生气了?” 老林笑了笑:“所以我说你得谢谢你爸我,我给你拦下了。不过——你表姑说你有情况,什么情况?老实招来。” 林孟随又躺回去,只要不是孟女士,她无所畏惧。 “什么什么情况?”她吊儿郎当,“没情况,表姑污蔑我。” 老林说:“你表姑污蔑你有什么好处?有情况不怕,但你得和我透露透露,我给你参谋啊。” “不要。” “啧,那我告你妈了啊。” 林孟随耸耸肩:“随您。反正您要是告诉我妈,我就告诉我妈您借着工作之便,想让您喜欢的女明星给培西的新药代言。” 老林顿时慌了,点着女儿:“你这孩子!你这是污蔑!” 林孟随淡淡道:“污蔑您,我有什么好处?” “……” 老林气得鼻孔出气,父女情说断就断。 不过,就算老林不出卖女儿,林孟随的“奸情”也都写在了脸上。 孟女士不止一次抓到林孟随对着手机发呆,一副期待盼望的模样,嘴角还挂着笑,压都压不住。 晚上吃完饭,一家人在客厅看节目,林孟随也没多待,九点一过就回了房间。 孟女士问丈夫瞧出端倪来没有? 老林光瞧老婆了,端倪是谁? 孟女士骂他老不正经,说:“这孩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那不是很正常?”老林说,“咱们女儿那么漂亮又讨人喜欢,大好年纪,不恋爱才是浪费。” 孟女士不太放心:“可是……” 老林拍拍妻子的手:“咱不都说好了?只要西西高兴,咱们就一概接受。” 话是这么说,可做父母的怎么也得把把关啊,尤其家里还出过那样一件事。 思及此,孟女士又想起别的来。 她这趟巡视考察,途径一个市,正巧是纪临的老家。 当年唐、纪两家的事,孟女士的秘书,也是她的心腹,是知道的。这次路过,好巧不巧,秘书在当地有朋友,二人抽空见面叙旧,而对方又恰好和纪临家的亲戚相识。 “听说纪临妈妈这两年精神出现了问题,脑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孟女士叹口气,“总把邻居小孩认成纪临,非要拉着人家的孩子回家。” 几次下来,邻居害怕,告到派出所和居委会,说这事必须得管管。 可纪临妈妈就纪临这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谁来管呢? 老林说:“要不我找人想想办法?” 孟女士摇头,不妥。 烟火童话 第73节 且不说他们以什么理由和身份介入,关键是纪临妈妈对唐若意恨之入骨,要是知道是唐若意的长辈出手帮忙,搞不好病情更重了。 过往的事袭上心头,老林和孟女士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由得一声叹息。 对于女儿的任何事,他们也坚定了只要孩子平安健康高兴,剩下的都无所谓…… 林孟随一跑回房间就把卧室门锁上了。 去浴室整理整理头发,又补了点唇膏,她拨过去视频。 陈逐刚刚落地,人还在机场,正往外走。 林孟随说:“到奶奶那里还得多久啊?” 陈逐说派了司机来接,车程大约一个多小时。 林孟随又说:“那这一个多小时我们不挂电话好不好?” 自然是好。 可司机也是奶奶的司机,得林孟随不怕司机和奶奶打小报告才行。 林孟随想想,让陈逐这么干:“我们也不说话,你就把手机立在一边,我看着你就行。” 陈逐立刻道:“你也得把手机对着你,不然——” 林孟随:“……” 她还真想给陈逐找个玩偶猪对着来着。 两人达成共识,各干各的事,但是镜头必须得照得见对方。 上车后,陈逐戴上蓝牙耳机,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林孟随也算老实,自己看看书。 他们互不打扰又寸步不离。 一小时很快过去。 陈逐该准备挂断了,林孟随趴在桌上,盯着男人的脸,说:“怎么回事?你就走了十几个小时,我现在又还能看见你,可我还是想你。陈逐,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陈逐呼吸一滞,快速扫了眼前面开车的司机,低声回道:“我能给你下什么药?” “相思药呗。”林孟随说,“你这个坏人。” 其实林孟随从以前就非常黏陈逐,黏到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她长大了,她以为自己也该理智成熟一些了,可她还是喜欢黏着他。 林孟随歪着头,眼巴巴看着手机里的人,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咪,委屈忧伤地说:“我好想你啊。” 陈逐抿抿唇,侧过脸面向窗外,放在腿上的一只手紧紧扣着膝盖,他耳听林孟随在那里吸了吸鼻子,只觉自己一颗心都叫她给揉碎了。 偏她还明知故问:“你想我吗?” 陈逐忍无可忍:“不要问笨问题,也不要再说话。” 他已经很后悔来这一趟了。 ----------------------- 作者有话说:36章和39章的红包补发出去啦~ (原来是我ios系统的事[裂开][裂开]) 第43章 放到以往, 陈逐语气稍微凶一点和她说话,她必得耍无赖。 可此刻相隔千万里,林孟随感受到了陈逐对她压抑的思念。 她一颗心砰砰直跳, 也学着他去压抑克制,不想给他造成负担和压力, 于是乖乖地叫他先陪奶奶, 等空闲了,他们再发信息。 手机安静了。 陈逐摘下耳机, 闭着眼揉捏眉心。 司机刚才就听陈逐在后面低声说着什么, 这会儿见人比下飞机那时还疲惫, 不禁叹了口气:“是工作上的事吗?你们这些孩子真是辛苦, 大过年的也不能好好放松一下。你奶奶总是怕你太累。” 陈逐回复说还好。 手机又震了下,林孟随没忍住给他发了张照片, 是她和父母今晚吃的饭菜。 非常丰盛。 但林孟随圈出来几道,说还没他做的一半好吃,家里厨师白请了。 说完,又发个“小的告退”的表情包。 陈逐看着这些, 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 他静静地看了会儿窗外, 赶在下车前点开了app查看航班, 心里自嘲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 林孟随和陈逐隔着时差。 林孟随再不懂事, 再自私,也不能无止境地缠着陈逐, 他还得陪奶奶, 也得休息。 所以过去了那个劲儿之后,林孟随也安排起自己的事情来。 初二这天,她全心全意在家里陪父母,尽管这二位压根儿不需要她陪。 不过林孟随知道孟女士在这种时候多少还是思念远在大洋彼岸的母亲的, 也就是林孟随她外婆。 自从外公去世,外婆就不想在国内待,去了加拿大颐享天年,告诉女儿没事不用来,她现在一个人不知道多逍遥自在,不想被人打扰。 可人到底是群居动物啊。 林孟随和孟女士说,等下次有假期了,他们一家人还是去加拿大看看外婆,外婆嘴上说不要他们来,心里指不定多想她这个外孙女。 孟女士一听这话,拍拍女儿,欣慰许多。 等到初三,家里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官场和生意上的客人,都是来看望老林和孟女士的,林孟随不用作陪,闲着无聊便想出去玩。 只是她在北城也没什么朋友,当年走的急,除了周桐还联系过一段时间,其余关系早断了。而周桐今年过年去了未婚夫老家走亲戚,不在北城。 那就自己玩好了。 林孟随给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拍了好几张自拍发给陈逐,陈逐没回。 这个时间正值新西兰的下午,陈逐应该可以及时看到啊。 估计是在陪奶奶,没拿着手机吧。 林孟随没多想,准备出门。 手机这时又响了一下,她笑笑,点开一看却是之前和她一起在美国念研究生的好友——苏小优。 苏小优说她回国了,在家里闲的生花,问她还在北城吗?哪天出来玩玩? 林孟随深感真朋友的缘分就是奇妙。 她当即告诉好友她现在就要出去玩,苏小优回她仨字:哪里见? * 林孟随和苏小优也有小半年没见了。 读研时,她俩关系最好。 苏小优是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工作体面,但在金钱上并不是多么富有。苏小优当初想留美国,家里助力不多,留下来意味要顶着巨大压力,而她坚持留下。 林孟随以为按照她那时的雄心壮志,得给美国新闻传媒界一点“颜色”瞧瞧,结果这才多久?就回来了。 “想开了。”苏小优嘬着奶茶,“国外的月亮也没比国内圆。在那儿卖命,死了我爸妈都来不及给我收尸,何必呢?” 林孟随问:“那你以后什么打算?留北城?” 苏小优摊手:“还没打算。先浪一段时间再说吧。你怎么样?电视台工作能适应吗?” 林孟随火速讲了一个中年男子“舞动奇迹”的故事,苏小优听得又拍桌子又哈哈笑。 没正式进入社会前,稍微有点理想抱负的青年都以为凭着自己的努力奋斗和吃苦耐劳能做出一点成绩来,等真的走进职场,才发现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这话,一点不假。 什么专心拼事业,光是和人打交道就能把精气吸光。 “国外也这个德行。”苏小优说,“在哪儿都一样。所以我越来越佩服那种能为自己理想付诸行动力,还干得不错的人。想混出个样儿太难了。” 林孟随一下想到了陈总。 想得有点专注,苏小优问她在哪里笑什么? 她“啊”了声,说没有呀,苏小优说自己眼又不瞎。 “诶,你个人生活怎么样?谈了没?”苏小优转而道,“放下你心里的那个白月光了吗?” 都这么说了,林孟随是一点藏不住笑意了,她开心地告诉好友:“我把我的白月光追回来了。” 苏小优惊讶又高兴:“真的?那太好了!” 在国外时,多少人追林孟随?什么肤色、什么家世背景的都有,她一概拒绝。 苏小优问她为什么? 她起初不愿意多说,后来有一天她们在一家中餐馆吃饭,点了一道娃娃菜焖鸡腿肉,她吃着吃着,眼泪啪嗒往碗里掉。 苏小优吓一跳,问她是难吃哭了吗? 她点头又摇头,说:“比我男朋友做的差远了。” 苏小优:“原来你有男朋友啊?” 她哭得更厉害:“没了,我没有了。” 这之后,苏小优本着新闻人挖掘真相的态度,又八卦了几次,才知道林孟随在高中有喜欢的男生,可她把人家甩了,甩了之后又还一直喜欢着,非他不可…… 苏小优感叹:“可真有你的。” 其实还有一句话,苏小优没说,那就是:你男朋友心也够大的。 这种被断崖式分手加上不告而别的双重打击要是搁她身上,她绝对和前任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听说林孟随念大二的时候休过一年学,没准儿当初分手时有什么苦衷,人家解释开了,也就冰释前嫌了。 烟火童话 第74节 林孟随全然不知道苏小优的内心活动,她甚至都没去想过陈逐到底有多喜欢她?喜欢到可以原谅她以前的狠心吗? 林孟随沉浸在热恋之中,托着下巴喜滋滋:“我比较幸运。当然,也得益于本人也不赖。” 苏小优故意“嘁”了一声,两人继续聊。 聊到后面,除了感情上的事,林孟随也有心和苏小优提提要不要一起创业? 可这个事在她心里还尚是雏形,许多现实问题需要考量,她就没急于宣之于口,想着有了七八分成算再拉人入伙不迟。 她们吃完午饭去k歌。 苏小优是麦霸,回国一直想唱,就是没人陪,这下可逮着人了。 林孟随五音少了四音半,但架不住人菜瘾大,且她感同身受的毛病令她十分酷爱跟别人一起唱,两人一头扎进k歌世界,纵情忘我…… 陈逐下飞机后,给林孟随打了十来个电话。 每一次忙音都在挑战他的忍耐力和承受力,明知她无非是忙着和亲戚过节,又或者是有私人聚会,可他心里就是不踏实。 而且,陈逐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林孟随。 林家已经不住在过去的别墅区,新的地址,陈逐没问过,林孟随也没提。他能去的,只有是林孟随独居的小区门口,去守株待兔。 陈逐强压着纷杂的情绪,一边继续给林孟随留言、打电话,一边出机场叫车前往小区。他给自己划定了一个时间,如果到那个时间都还联系不上林孟随,他就动用关系打听林家的位置。 这样可能会惊扰林孟随的父母,但陈逐管不了那么多。 又或者这是他多虑了,她的父母可能同她一起不见了,就像那一年的春节…… 林孟随唱得嗓子都快哑了。 但别说,唱歌是个很解压的事情,她吼完觉得浑身轻松,就是手脚发麻,不知道是不是唱缺氧了? 林孟随端起低度果酒咕嘟喝了一杯,苏小优找了一首调儿更高的歌,喊她一起。 “我得歇歇。”林孟随坐回沙发上,“你先来,我殿后。” 苏小优比个“ok”,激情开唱。 听苏小优嚎了会儿,林孟随才想起挖出手机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三十七个未接电话,十一条未读信息,全来自同一人。 莫名的,林孟随有种当年和同学出去玩嗨了被陈主任抓包的心虚感和忐忑感,她麻利跑出包间,找个稍微安静的地方回电话。 对方秒接。 林孟随一时没敢言语,那人也不说话,更叫她心里打鼓。 等她硬着头皮要说话的时候,陈逐先开口了:“你在哪儿?” 男人声音低沉,和平时并没有太大区别,顶多是音调有些干哑,可林孟随却是心头一颤,一种说不清的丝丝痛感在身体里游走了个来回。 林孟随赶紧把怎么回事和陈逐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清楚后,陈逐“嗯”了一声,叫她好好和朋友叙旧,便不再打扰,挂断电话。 林孟随直觉不对,正好两人沉默的空当传来一句机械女声:“欢迎回家。” 林孟随一下就听出来这是她小区大门门禁打开时的声音,她惊道:“你现在在哪儿?” 陈逐过了几秒说:“你家门口。” * 林孟随答应苏小优下次请她吃满汉全席。 苏小优说这也太重色轻友了吧,林孟随抱歉,担下这个罪名,一路从ktv跑出来,拦了车,直奔小区。 万幸大年初三这天路况比较好,没怎么车堵。 还隔着一段距离才到目的地时,林孟随就看见陈逐的身影。 他跟一棵笔直的树一般,扎根原地,屹立不动。 眼看路口的红灯少说还得三十秒,林孟随一秒不想等,给司机转了二百,跳下车,喊了一声“陈逐”。 听到林孟随的声音,陈逐茫然一瞬,随即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恢复。 他丢开腿边的行李箱,大步前行,在离着她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奔跑起来,一把抱住了人。 陈逐把脸用力埋在林孟随颈窝,男人的鼻尖凉凉的,抵着林孟随的侧颈,弄得她一激灵。 “你怎么回来了?”林孟随还有点缓不过神来,“跟做梦似的。” 陈逐不说话,只一味抱紧她,紧到林孟随双脚离地,肋骨都被勒得有些疼。 林孟随快要喘不过气,拍拍人:“陈逐,松开些。” 陈逐又是没说话,好像没听见一样。 林孟随笑道:“怎么啦?一会儿看不见我就这么着急呀?那你就快松松手,不然你女朋友就要背过气去了。”说着,还假模假样咳嗽两声。 终于,陈逐慢慢松开了手。 林孟随扬起脸看他,女孩红润润的面颊,笑意盈盈:“你真的回来了……真的是你。” 陈逐直直望着女孩的眼睛,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脸,忽又想起自己手凉,便放下去。 而林孟随抓住了他的手,搁在手心里搓着,给他哈气,又心疼起来:“你等多久了?真是的,前面路口都是咖啡厅,你怎么不找一家进去等。” 陈逐的手在迅速回温。 当林孟随再向他投来一眼时,他终是克制不住,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林孟随觉得陈逐怪怪的。 “你怎么了?”她问,“不会是……不会是奶奶出事了吧?” 他摇头。 那是怎么了? 林孟随撬不开闷葫芦的嘴,只好由着他抱。 渐渐地,两人的心跳归到同一频率,男人怀里热起来,暖得林孟随一步都不想离开。 过了一会儿,直到前面有热心肠的路人问谁的行李箱啊?他们才松开彼此。 林孟随应声说她的,路人点点头,好心提醒看好了,小偷过年可不歇班。 林孟随拉着陈逐过去,随口逗他说:“大马路上抱着人不放,你冰清玉洁的人设要崩啊。” 陈逐看她一眼,她又笑着道:“就这么想我啊?还是怕我跟人跑了?” 无心之语。 陈逐却在良久之后,说了他俩见面来的第一句话。 他说:“是。” 不知是指想她,还是怕她跑了。 ----------------------- 作者有话说:陈总:我才是被下药的那个。 第44章 林孟随又一次带陈逐回家。 这次虽不像上次一样下雪, 可春节期间北城的低温也是吓人,林孟随不知道陈逐等了多久,她怕他生病。 而且, 先前因为他回来了,她光顾着高兴, 也没细看, 这会儿进了屋再一瞧,男人眼下乌青明显, 眼里也布着血丝, 肯定是没怎么休息。 林孟随把陈逐按到沙发上, 叫他坐着不许动, 然后自己跑进厨房鼓捣。 可乐刚好还剩一瓶,生姜有半个手掌那么多, 够煮一杯姜丝可乐。 林孟随开火忙碌起来,她估摸陈逐也没吃午饭,想着给他做点儿什么好?问题是冰箱里除了鸡蛋和牛奶,什么都没有。 林孟随一着急就容易忽略周围, 陈逐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都没察觉。 直到腰间一紧, 后背贴上温热的胸膛。 “姜丝可乐就好。”陈逐说, “我在飞机上吃了。” 林孟随说:“飞机上能有什么好吃的?要不叫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陈逐说不用,他下巴触碰着她额角, 轻轻蹭了蹭, 又道:“抱歉。破坏了你和朋友的聚会。” “你道什么歉啊。”林孟随叹口气,“要是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不接,我得急死。” 想到这,林孟随也把刚刚小区外陈逐的奇怪反应归结于此, 没再往更深处想。 她转过身,手臂圈在陈逐腰上,问:“你这么快就回国了,奶奶没说什么吗?” 陈逐摇头,顿了下,又微微一笑:“奶奶笑话我。” 林孟随:“笑话你?” 说他明明是二十几岁,心理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没差,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内里疯狂长草,一刻坐不住。 林孟随红着脸忍笑:“奶奶说的对。没轻没重的,说来来、说走走的,像什么话。” 陈逐看着她,眼眸明亮如星,回道:“这次不走了。” 林孟随别过头露出笑容,随后踮起脚抱住人。 本想咬这男人肩膀一口,可想起什么,又说:“怎么办?我明天和后天得去爷爷奶奶那边。这个推不掉。” 陈逐说:“没关系,好好陪长辈。我也要处理工作。” 一听这话,林孟随推开了人。 陈逐疑惑,就见她嘟着嘴,一脸不满:“好啊。你是为工作回来,还是为我回来的?” 陈逐:“……” 林孟随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奶奶还以为是因为我,我成背锅侠了。” 她黑的能说成白的,陈逐又气又笑,点点头:“是,我拿你当挡箭牌了,我是为了工作回来的。” “你太鸡贼了。”林孟随眯着眼睛觑他,“鉴于你让我在奶奶里丢了印象分,你必须得补偿我。” 烟火童话 第75节 陈逐轻哂:“怎么补偿?” 林孟随挑眉,傲娇地抬起了点下巴,陈逐知她用意却不为所动,反倒是站直了,居高临下地瞧她。 他从她的额头开始瞧,视线一点点,由上至下,滑过眉眼、鼻梁、嘴唇、脖子,继续往下。 林孟随下意识含了含胸。 她又有点不认识陈逐了。 眼前的他似乎比那次在他家时,眼神更加直白,瞳仁里似有什么在东西在蓄势伏击,攻击性十足。 这让她犯迷糊,迷糊这男人究竟有多少副面孔? 平静时的、严肃时的、浅笑时的、失落时的、着急时的……不管哪种,每一样都能戳中她,每一样都能勾起她的兴味,她恐怕要用余生的时间去慢慢收集了。 林孟随嗓子里发干,受不住他如同透视的目光,刚要说话,身体忽地一轻,人被抱到了厨台上。 她没有防备,不由得低叫一声,两只手不由自主去搂男人的脖子,好给自己找些安全感。 陈逐顺势上前一步,抵在林孟随身前,林孟随两条腿被迫分开,悬在半空,挂在陈逐腰胯两边。 心里一惊,林孟随想要跳下去,陈逐俯下身挡着不让,将她困在他怀里。 陈逐慢慢靠近,他用鼻尖刮了下林孟随的耳垂,女孩那里体温烫得惊人,引得陈逐哑笑一声。接着,他又用鼻尖划过林孟随的耳畔,亲昵地拨了两下,然后沿着她的肌肤一路划到脸颊上,去寻她的鼻尖。 两人鼻尖轻轻一对。 林孟随体内惊涛骇浪。 她一只手死死抠着厨台的大理石边缘,那里凉沁沁的,能给她带了不多的清醒。 “你这是干嘛呀?”她发颤地说,“我要下去。” 陈逐嘴唇扫了下她的眉心:“不是要补偿?” 林孟随:“……” 这算哪门子补偿? 林孟随不干,陈逐又回到她耳边,声音低沉喑哑,震得她耳蜗里一片酥麻:“以前不是总抱怨仰着头,脖子累吗?现在不会了。” 林孟随懵懵的,没明白这话意思,陈逐亲了亲她的鬓角,直起身,再度低眸看向她。 他们的对视中有无声的电流悄然流窜。 林孟随懂了。 以前上学时,她把陈逐拉到楼梯间后,在墙角,她仰着脑袋,每次结束都说脖子好酸,后来她站到台阶上才好了些。 林孟随想说以现在他们之间的高度,她即便坐高了,也还是得仰起来,可这会儿被那人那双眼睛凝视着,她思考不了那么多。 她咽了口口水,也直起腰,双手不自觉地从抱着变成抓着肩膀,她向他靠近,从盯着他的眉眼,到盯着他的嘴唇。 将将吻上去的时候,林孟随听到陈逐的气息倏而加重,紧跟着,他手掌把她往上一托,两人紧贴在了一起。 这个吻又是不一样的,很难形容。 可能是类似渴极了的人乍然找到水源,水进入口腔后,刷地直流进体内到达肺部,不仅解渴,更使身体里的每个毛孔都得到了释放与舒展。 林孟随闭着眼投入,每次勾缠都叫她蜷起脚趾。 灶上的可乐咕噜咕噜冒泡,空气里满是甜甜的、热熏熏的气味,令人目眩神迷。 陈逐咬了口她的唇珠,有点痛,低喘着问:“喝酒了?” “一点。”林孟随也咬了一口他,“低度的果酒。” 陈逐惩罚性地掐她侧腰,惹得她咿呀乱叫。 “不许在外面喝酒。”男人命令道。 林孟随拽着他往下,咕哝:“真霸道。” 一个吻,时长中度。 林孟随完事后却像洗了个热水澡。 姜丝可不可乐的,早忘了,连陈逐什么时候关的火,她都不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从厨房出来,陈逐问她晚上是不是回家陪父母吃饭?计划是这样的,但林孟随不想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陈逐说,“几点走?” 林孟随就不,不仅不,她也不放陈逐走,她让陈逐在她这里休息会儿。 “你多久没睡了?”她问,“当自己铁打的吗?” 陈逐淡淡道:“我不累。” 林孟随不听:“说了补偿我,那就得听我的。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休息。” 听这话,陈逐又打量起林孟随来,眼神不像之前那样带着侵略性,比较平淡,只是嘴角不经意一扬,带出了几分玩味的邪气来,他说:“你这是不满意刚才的补偿?” 林孟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能从清冷高洁陈同学身上看到这神色,宛如中彩票,更何况这男人的这副模样简直勾死人不偿命,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男狐狸精了。 林孟随心里痒痒的,咬了咬唇,说:“对,不满意。” 陈逐:“那你想如何?” “我要你睡觉。”她扯他过来,“睡醒了——继续补偿。” “……” “到我满意为止。” …… 林孟随家里没安排客房,陈逐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小憩了一会儿。 林孟随坐在地毯看书上,守在他身边。 * 傍晚,两人从家里出来。 陈逐还是说送林孟随回林家,林孟随也还是坚持不肯,他们便在外面餐厅吃了晚餐。 吃完饭后,陈逐说什么不能再耽误林孟随陪父母,将她送了回去。 林孟随说他这才叫折腾,拎着行李箱和她满北城乱转,铁人三项不过如此,陈逐对她的话照单全收。 到了林家别墅区外,林孟随告诉陈逐她家是几栋,还把明天她要去的,她爷爷家的地址也都告诉给了他。 “我就在这几个地方。”林孟随说,“下次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我,也不要急,知道吗?还有,我已经和我那边的物业说了,以后你进小区不用登记。我家的密码你也记住了。” 她报了一串数字。 陈逐静静地听着,握紧林孟随的手。 片刻后,陈逐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请你朋友吃饭赔罪。” 他还耿耿于怀今天搅乱了她的聚会。 林孟随笑笑,心想苏小优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但陈逐尊重她的朋友,就是尊重她,她没道理不给男朋友表现的机会。 她说:“那我回头问问小优。” 陈逐“嗯”了声,缓缓松开手,让她回家。 林孟随也让他早点回家,好好睡一觉。 两人在小路上挥手告别,林孟随往前走去。 十几米外就是别墅区的大门,林孟随几次回头,陈逐站在原地,望着她。 这感觉好像回到两天前,他俩在机场分别时的场景,可身份却对调了,这似乎也令他们品出另一方面对离别时的滋味,同样不好受。 林孟随转回头,她跟自己说别那么腻歪,细水长流才是硬道理,激情要留着慢慢用。 可细水长流是她林孟随的风格吗? 去他的细水长流吧。 林孟随临到门口又往回跑,陈逐先是一愣,随即迎上前去,一把接住人,不再放开。 深冬的夜晚,寒风凛冽,寂静小路上的一对男女紧紧拥抱,满心火热。 “我真是被你害惨了,跟个神经病似的。”林孟随捶过去两拳,“你走了,我想你。你回来了,在我跟前,我也想你。陈逐,你真是有毒!” 陈逐调整着呼吸,压抑到极致的嗓音被激出了几分狠劲儿来,他一字一顿叫她名字:“林孟随。” 林孟随继续捶他:“怎么?” 陈逐呼吸再度加快,几乎是咬着牙在说:“不要总是这样,我没你想的那么柳下惠。” 刚才有那么一秒,他只想抱她回家,给她关起来,管她父母是不是在等她,他什么都不想管,非得好好治一治她这张嘴不可。 林孟随不明白自己说什么就扯到人家柳下惠身上了,但看陈逐隐忍的神情,她又忍不住歪脑筋,故意问他:“你不是冰清玉洁吗?难道也有污秽思想?” 陈逐冷哼一声:“你说的,我可没说过。” “那……你不冰清玉洁是什么样啊?” 陈逐瞧她又好奇又胆小的样子,真是拿她半分办法没有,狠狠捏了捏她的脸,说:“等你试过就知道了。” 林孟随眨眨眼,想问那什么时候可以试? 陈逐就怕她会这么说,赶在她开口前捂住她的嘴,厉声道:“回家。” * 林孟随这一“回家”,就是三天没见陈逐。 初四、初五,林孟随要陪爷爷奶奶;初六,陈逐难得这时候在国内,去拜访了一位教授;直到初七,他们空闲下来,约上苏小优吃饭。 苏小优一见陈逐真人,立马理解她姐妹了。 这样的极品,他不是白月光,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彩月光,搁谁都没办法忘情啊。 白月光人也超好,超有教养,彬彬有礼的,为之前林孟随中途放她鸽子的事,和她郑重道歉。 苏小优心说:有你等,搁谁都得放鸽子啊。 三人吃了一顿法餐。 烟火童话 第76节 期间,陈逐不怎么说话,都是林孟随和苏小优在聊。 苏小优不是爱闲话的人,她听林孟随的意思是不想提她们念书时的事,她便也不说,只聊些生活里的琐事趣事。 等聚完餐,苏小优也特有眼力见地先走一步,不打扰人家小情侣的二人世界。 林孟随挽着陈逐逛商场,左右无事了,她问要不要看电影? 陈逐警钟长鸣:“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林孟随瞪他,“用眼看。” 陈逐不信。 林孟随:“你什么意思?我现在在你那儿就这么不堪吗?” 陈逐看看她,不答。 林孟随气笑了,非得拖着他进电影院不可,刚要发功,迎面而来的人有些眼熟。 待这人走的再近些,林孟随认了出来——唐邵禾。 她那位独苗相亲对象。 唐邵禾起初是看到林孟随紧紧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颇为诧异。再看,发现那男人高大英俊,气质脱俗,从远处随意一瞥,就足以抓人眼珠。 原来她喜欢这样的? 唐邵禾按捺不住在心里和面前的男人比较一番,脸上却不显,礼貌问候:“没想到这么巧。这位是?” 林孟随手臂放下来,改成去牵陈逐的手,陈逐反应比她快,她手臂还没完全抽出去,他就和她十指紧扣了。 “是好巧啊,唐先生。过年好。”林孟随笑道,“这是我男朋友,陈逐。这位是唐邵禾。” 两个男人握手,暗潮涌动。 唐邵禾说:“听说令尊回国了,我父亲还说找一天去拜访。” 他不提,林孟随都忘了唐邵禾的爸爸是医院院长,和她家老林算是同门。 林孟随说:“长辈们有时间能聚聚肯定是好的。” 说着,她扭头看了下陈逐,又道:“我和男朋友还要去看电影,就先走啦。” 唐邵禾眼见这二人从身边走过,女孩满心满眼都是她身边的男人,连一丝余光都不曾停留在他身上。 他们走后,唐邵禾又在原地站了好久,母亲过来找他。 “你这孩子,让你陪我买几样东西就找不到人。”母亲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唐邵禾深吸口气,突然提出来:“妈,之前爸不是一直说想和林董吃饭?干脆邀请林董家人一起,家庭聚会,林董赏脸的可能性更大……” 林孟随和陈逐到了五楼电影院。 林孟随说想喝奶茶,陈逐去排队,等林孟随买完了零食,过来和他一起排。 林孟随时不时瞄一下陈逐,猜他到底会不会问? 以她对他的了解,估计是内部消化了,可没想到这次失算了。 陈逐:“上次就是他?” 林孟随点头。 陈逐不言语了。 等都快检票进场了,陈逐说了第二句:“不怎么样。” 林孟随“扑哧”一声笑起来,抓着陈逐手臂捏来捏去,说可不得了了,今天法餐里醋放多了。 陈逐随她笑自己。 不过除了对那位相亲对象的醋意和不认可以外,对方的姓还叫他想起一个人来。 林孟随的姐姐,也姓唐。 他记得林孟随和这位姐姐感情非常好,她不止一次对他说,等高考完就带他去见姐姐。 只是后来…… 他们并没有一起高考,他连她都见不到,更不要说见她的姐姐。 第45章 假期的时间总是短暂。 复工后, 不说新的一年有多少工作在前头等着,只说节后综合征就够人缓缓的。 离离过年吃胖了三斤,还从家里带了好多父母做的小吃来分给同事, 分到林孟随的时候,她觉着她小林姐哪里不同了。 林孟随问:“我是不是也胖了?” 离离摇头:“不是, 是……小林姐, 你好像更漂亮了。” 老蔡没女孩家心思细,接话:“我看是你更会吹彩虹屁了。” 离离说去你的, 又拉着林孟随看, 真好看, 说不上的一种柔情似水, 比过去更甜了,像是包着花蜜的花朵, 一掐能挤出汁液来。 林孟随心道那就是爱情的力量呗。 不过她还没打算公开,她现在和云筑有项目,要是让人知道她和云筑的老板谈恋爱,指不定得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 到时候不是白白给任思阳送话柄吗? 说到任思阳, 这位上了班后有些蔫儿。 据“百晓生”朱晓慧女士的一手情报显示:任思阳失去了一个重要客户资源。 是谁, 不得而知。 但确实是没了, 因为主任开会时几次没给任思阳好脸色看。 林孟随倒不是幸灾乐祸,但任思阳要是遇到点挫折, 起码她这边能消停一些。 上午, 林孟随接到云筑科技的电话,是季维打来的。 “林小姐好,方便和您说几句吗?” 林孟随估计是采访提纲的事,她昨天刚给季维发过去。 “方便。”她找出一支笔来, “您说。” 季维说是这样的,提纲已经给陈总过目了,陈总表示有些地方还待商榷,具体的,希望林孟随能打电话亲自沟通,陈总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是—— 季维说完,问林孟随大概什么时间给陈总去电话? 林孟随一时没接话,季维以为是自己哪里没表达明白,想再说一遍,又听:“我知道了。我这就问问陈总,他现在没开会吧?” 季维那边核实了一下,回答:“您现在打可以。” 挂了季维这边,林孟随在工位上呆了会儿,接着探身拿起座机,按下那串号码。 嘟嘟声响了两下三。 男人接通,声音低沉清润,十分悦耳:“你好,请讲。” 林孟随不说话,那边也没追问,两人各自沉默了几秒。 陈逐并不知道林孟随办公室的电话,不愿浪费时间,作势挂断时,听到了甜甜的女声:“陈总,是我。电视台的小林,您还记得吗?” 陈逐:“……” 扫了一眼来电号码,他轻哂一声:“记得。” 林孟随夸张地表示荣幸,继续:“陈总,我听季助理说您对采访提纲存在疑问,需要亲自和我沟通。请问是什么疑问呢?是我哪里写的不好或者不对吗?如果是的话,您千万别告诉我领导,不然我要挨批评的。” 路过的同事恰好听见女孩低三下四说着什么“不好”、“批评”,心想他们这行现在也跟服务业没差,一个比一个卑微。 同事顺手往林孟随桌上撂下块儿巧克力以作安慰,林孟随惊喜,冲同事笑笑。 另一边,陈逐揉揉额角,不知该怎么接小林的话。 想了想,他说:“疑问不少,电话里说不清。” “季助理那里有电子版。”林孟随说,“您可以在上面批注,然后发给我。” 男人回:“没这个时间。” 林孟随“惊恐”:“那怎么办?您这不是为难我这个小职工吗?我挣点钱不容易,别回头给我扣没了。” “扣多少?”陈逐问,“百倍补偿你。” 他稍稍加重了“补偿”二字的语气。 林孟随顿时脸热,捂住嘴,怕自己笑出声,陈逐也不多言,一手执着电话,一手翻阅手底下的文件。 又是一阵沉默。 但这次,林孟随开始去细听男人透过话筒传来的呼吸声,沉稳有力,又轻飘飘的似有若无,一下接一下,撩拨着她的耳膜。 林孟随侧过身,压低声音:“陈逐,你这人怎么还假公济私呢?” 陈逐反问:“不玩了?” “谁和你玩了?”她不认,“我说工作呢。” 陈逐合上文件,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说:“来公司说。” 林孟随嘴硬:“不去。电话里就能说清楚的事,干嘛折腾我?” 陈逐淡淡道:“那只能我去电视台找你谈了。” 林孟随心跳如鼓。 这样光天化日在办公区和男朋友打情骂俏实在刺激,她只恨人不在身边,没办法让他纵着自己撒娇。 可刺激归刺激,也不能太过,毕竟还是工作时间。 她看看行程表,这周五她是得去趟云筑,摄制组马上要进驻了,她去把合规上的事和公关部那边敲死。 林孟随清清嗓,重新坐好,公事公办:“陈总,周五我过去,您看您方便给我一个小时时间吗?我们把提纲的事梳理好。” 陈逐停顿片刻,说:“一小时不够。” “那两个小时。” 烟火童话 第77节 “你来了再说。” 挂了电话,林孟随心跳还有点快。 她找出之前的提纲捋了捋,打算自己先把觉得还能再改进的地方圈出来,没过一会儿,手机响起来。她以为还是陈总,想着这次再接得去外面找没人地方了,结果是老林。 “西西,没打扰你工作吧?”老林问。 林孟随控制着音量:“没。怎么了,爸?” 老林长话短说,唐家想这周五晚上请客吃饭,不仅邀请了老林,还邀请了孟女士和林孟随。 “还得我和我妈去?”林孟随不太理解,“我们去干什么?” 老林说:“家庭聚会。” 林正声回忆了下,这些年工作忙,他也很久没带着妻子和女儿搞这些聚会了。正好机会出现,就当去玩玩,让孟女士从工作中抽身,换换心情。 林孟随噘嘴:“那您带我妈去,我不去。” 老林强调:“都说了是家庭聚会,没你叫家庭吗?听话。” 既如此,林孟随为了哄老林高兴,老林为了哄孟女士高兴,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 时间很快来到周五。 林孟随带着离离来到云筑科技。 正事要紧,林孟随还是先去三十层找行政部的小柳。 小柳说他们之前的临时办公室还给留着呢,每天清洁工都会进去打扫,等着他们随时光临。 离离说云筑的公司文化真是没得挑,太友好了,林孟随眼观鼻、鼻观心地整理文件,对此不做点评。 收拾好资料,林孟随要和合规部以及公关部的负责人开个短会。 从办公室出来,办公区里又是一副热烈欢迎的架势,女同事们翘首以盼,男同事们围观偶像。 林孟随心说这些人天天都见,也不觉得腻吗?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很自觉联想到自己:好吧,是不腻。 自动感应门打开,陈逐被簇拥在人群之中,一边抬腕看了眼时间,一边步伐匆匆地朝着大会议室走去。 林孟随贴着过道站,给陈总让道。 陈逐经过她身边时,面容清冷依旧,只目光微微偏移,短而快地在女孩脸上游弋一圈。 林孟随察觉到,也是飞快地瞧他一眼,继而不敢多看,怕露了马脚。 待到陈逐走远,临进会议室之前,他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扭过头看来,林孟随也侧过脸去寻他,两人视线遥遥相连,心中皆是一阵悸动。 中午,林孟随和离离在写字楼附近吃的披萨。 云筑这边还有点扫尾工作,等下午完成后就不用他们再操心,以后的事只管丢给摄制组就行了。 吃完披萨,离离说还想去甜品店逛逛。 林孟随抱歉,说她有点事不能作陪,先一步回了云筑。 这次的谍战片比哪次都要惊心动魄。 林孟随就差捋着墙边走,一个闪身进了大门,又趴在小窗口上左瞧右瞧,确定没人,才舒了口气。 她笑笑转过身,却不见那人站在窗前,正疑惑,手臂上一紧,人被拽去压在了角落里。 陈逐搂着人,手掌在细软的腰间用力箍了下,问:“怎么这么慢?” 林孟随心说这还慢?要是听离离的吃美式汉堡,这会儿怕是还排着队呢。 她仰起头,抽出两只手揪住男人的耳朵,刚要说话,又下意识往男人怀里躲,小声说:“有监控。” “怕什么?”陈逐不以为然,“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嗯?” “你不明白?” “不明白,你说。” “行。”林孟硬气极了,“那你不许亲我!” 陈逐好笑:“我有说我要吻你吗?” “……” 林孟随真要动气了,抬手就要把人推开,陈逐眼底浮着细碎笑意,轻而易举钳住两只细白的手,送到嘴边,轻轻吻上指尖。 这一下,林孟随又跟撒了气的皮球似的,心软成一滩泥。 她拽着陈逐调整角度,避着监控拍到脸,说:“没和你逗。你是公司领导,要是被员工看到这种桃色花边,对你形象不好。” 陈逐抬手帮她把耳边的发丝别到耳后,给了一颗定心丸:“这周线路维护,午休时间监控不工作。” 早说啊。 林孟随放心了,跳起来抱着人不撒手。 陈逐弯腰包裹住女孩,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看着她肆无忌惮地调皮作乱,他的呼吸都由她掌控,时深时浅,最后再和她慢慢归于安宁。 这状态和他们以前上学那会儿有些像,在一起未必有很多话要说,也未必一定要亲吻,只要在一起就足够,就开心。 陈逐问晚上一起吃饭吗? 林孟随说今晚有约,要和家人一起吃。 说这话时,她想到了一下唐邵禾,但一来唐邵禾不一定会去,二来她和唐邵禾毫无关系,她也就没和陈逐多嘴,免得回头弄酸了办公室的空气…… 下班后,林孟随准备赴约。 原本陈逐要送她,可老林间歇性父爱泛滥,说什么还没接过女儿下班,心里有愧,硬是让司机绕了大半个北城来云筑这边,然后还要去接孟女士。 商务车停在云筑所在的写字楼外时,林正声打量了下,等女儿上车了,说:“这边都是新兴科技产业。有的看着小,实际大有乾坤。” 林孟随立刻说:“可不?我现在采访的这家公司就是搞芯片研发的,可厉害了。他们的研发总监是个天才。” 林正声在政、商两界的地位都称得上举重若轻,是以他对国内的科技发展颇为关注,问道:“芯片研发?和哪个领域联动。” “一代是医疗领域。”林孟随说,“二代的话侧重ai算力芯片。” ai的事,林正声到底有些落伍,可医疗领域,他太有发言权了,当即就问是什么联动? 林孟随说了温感芯片,还说这是纯国产芯片,没借助一点国外辅助。 林正声听说过这款芯片,点点头,语气赞赏:“芯片嵌入腹腔镜器械,给医生判断热损伤提供了精准依据。好东西!研发出来的人是个人才。” 林孟随笑着挽上老爸手臂,跟个热情的推销员似的:“我也觉得。这样的人才不仅优秀,还为社会发展做出了贡献。简直是时代好青年!” “青年?”林正声惊讶,“研究人员很年轻?” 林孟随目的达到,故作平常地“嗯”了声:“和我同岁,叫陈逐。” 林正声直呼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了不得,大有前途啊。 父女俩聊了一路,接上孟女士后,一家三口来到餐厅。 唐家这次请客是花了心思订餐厅的,包下整片区域,在半山亭里用餐。 冬日里,亭子四处漏风,而早早升起的炉火不仅让亭内温暖如春,连孟女士喜欢的蔷薇花都开得正艳。 唐邵禾主动问候林正声和孟昭,态度谦逊温和。 邵母说:“这孩子一早就盼着今天一起吃饭。”说着,和蔼地看了看林孟随。 林孟随回以礼貌微笑,其他一概装傻。 落座后,唐父与林正声叙旧。 这两人严格意义上说,算不得是师兄弟,学的方向不一样,老林早年是临床外科,后来半路出家学了制药;唐父则从一而终,是一位骨科医生。 不过都是一个圈子的,话题还是有的。 而邵母和孟女士的话题更是只多不少,两人都在教育领域深耕。 邵母一口一个“孟厅长”,孟女士没官架子,让叫老孟就行,邵母听了笑笑,改口尊称林夫人。 孟女士十分反感冠夫姓,好像她除了事业上的身份外,拿得出手就只有某人妻子似的。 不过这样的称呼太普遍,孟女士虽不喜欢,也得接受。 长辈们各聊各的,剩下唐邵禾和林孟随两个小辈,反而话不多。 唐邵禾问及林孟随最近工作忙不忙?林孟随干巴巴应了几句,又问他的,好不尴尬。 邵母笑道:“平时能说会道的,关键时刻掉链子。孟随,你不知道,邵禾一直记着你。小时候你们一起吃冰淇淋,他都记忆犹新。” 这下林孟随倒是颇为讶异了,她和唐邵禾儿时见过? “你不记得了。”唐邵禾垂下眼,“不过也正常,就一次。我凑巧在你爷爷的医院家属楼附近看望亲戚,你和我在一个小超市买了一样的冰淇淋。” 林孟随打小就不认生,就爱玩,看见来了个俊俏的小哥哥,就问人家要不要一起玩捉迷藏? 他们玩了一下午,后面唐邵禾被家长接走,就再没以后了。 林孟随说:“我是真一点印象没有了,不好意思啊。” 唐邵禾说没关系,他还记得就行。 两家人边吃边聊,怎么看怎么都是融洽契合的氛围。 等吃的差不多时,邵母说这家餐厅供养的红鲤鱼特别好看,夜晚映着灯光更是一绝,问林正声和孟昭要不要去池子那边观赏一下? 夫妻俩说好。 大家都去,林孟随自然也得跟着,可她站起来时不小心碰到杯子,里面的茶水全洒在了她的裙子上,她道声抱歉,说去卫生间整理一下。 见状,唐邵禾说他在亭子里等等林孟随,到时二人作伴去找长辈汇合。 夜里风有越来越大,亭内虽然温暖,但风声不断。 唐邵禾坐在圆凳上思索着什么,忽然听到哪里传来嗡嗡声,找了找,是林孟随落下的手机。 屏幕上,“陈同学”三个字昭示着一种旁人说不出的亲密。 烟火童话 第78节 唐邵禾已经找人打听了陈逐的情况,他并不认为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男人有能力打败自己,可林孟随偏又那样中意这个男人。 一时间,属于男人的胜负欲油然而生。 唐邵禾拿起手机,接通。 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陈逐以为自己打错了,但看“林孟随”三字,又没错。 “请问您是哪位?”他问。 唐邵禾自报家门,然后又说:“孟随去卫生间了。我们两家人一起吃饭,还要晚些结束。陈先生还是等等再打。” 第46章 林孟随回到半山亭, 唐邵禾仍在等她。 她拿上手机,两人一起往鲤鱼池走,路上偶尔交谈, 也都是唐邵禾提醒她注意脚下、小心台阶之类的。 如邵母所说,餐厅里养的这些红鲤鱼是好看, 店家利用灯光烛火特意布置了鱼池周围, 映得池水里波光粼粼,鲜红生动, 美得像是诗中才有的意境。 看着这些鲤鱼, 林孟随想到自己以前好像有一支锦鲤笔。 自然, 笔不叫这个名字, 是她硬给起的,那支笔迎着阳光时的颜色, 和眼前的很像。除此之外,还和某样东西也像,她一时想不起来。 林孟随拍了个小视频给陈逐发过去,不一会儿, 陈逐回了消息来。 —[还在餐厅?] —[快结束了/嘻嘻.jpg/] —[你看这些鱼好不好看?回来咱俩也来这家餐厅吃~] —[好。] 林孟随捧着手机莞尔一笑, 侧颜专注美好, 唐邵禾在一旁默默看着, 双手紧握成拳。 林孟随没和陈逐多聊,陈逐今天加班, 两人约的是等加班结束了, 他再给她打电话。既然没打,那就是还在工作,她不好打扰。 于是,又简单说了两句, 林孟随就去陪父母赏鱼了。 而此刻,陈逐其实坐在车里,他看着手机上寥寥的信息,不知是在回味,还是在抚慰。 屏幕的光在黑夜里分外刺眼,照在他脸上,一片凄冷的白。 * 陈逐周五的加班延伸到了周末。 林孟随抓着午休时间找过去一次,两人偷偷摸摸在离云筑不远的地方吃了顿午餐,陈逐就又回去忙了。 林孟随还处于复工缓冲状态,手头上也没要紧工作,没有陈逐陪着,有些无聊。 好巧不巧,苏小优这时说有事想和她商量,问她得不得空见一面?两人就又无缝约上了。 她们去了一家网红甜品店,苏小优说林孟随得请客。 “你男朋友太帅了!”苏小优说,“一点不夸张啊,我现实中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林孟随得意:“不然我能瞧上吗?” 苏小优纳闷怎么自己遇到的就都是些歪瓜裂枣?要不就是些烂桃花,有不如没有。 难道是她长得不够美? 林孟随笑道:“够美了。你忘了以前追你的那些人?你是缘分没到,没有看上的而已。” 苏小优叹气,也只能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不过她好奇个事儿,这大概是搞新闻的人的通病,遇上什么都要好奇一番,还要一探究竟,不然心里就跟长了疙瘩似的,别扭。 苏小优问:“你男朋友又帅又那么优秀,你当初怎么舍得甩了他?” 林孟随愣了下,连带搅着奶昔的手也停止了动作,顿了几秒,含糊其辞道:“那时候上学,脑子不清楚呗。” “脑子不清楚?完了?”苏小优啧啧,“那你们复合,你也用这样的理由和你男朋友解释?他也认?” 林孟随轻声回:“没解释。” “什么?” “没解释为什么要分手。” 苏小优直喊老天啊,这是什么痴情不改的美男子?简直爱的都没原则了。 听好友咋咋呼呼,林孟随问这个解释很重要吗? 苏小优反问不重要吗? 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无缘无故把另一个甩了,多年后又复合,难道不该给以前一个解释? 林孟随缄默不语。 苏小优瞧她这样子,估摸里面还有事,再挖下去容易伤友谊,她选择适可而止,将话题引到正经事上来。 “创业?” 苏小优点头:“我是这么想的。咱俩要专业有专业,要能力有能力。理想嘛,也算是一致,都想打造一个谈话类节目。我笔头策划好,你访谈应变强,咱俩要是合伙,不就是强强联合吗?” 当然,苏小优也实话实说自己手里没什么大钱,而林孟随家里的情况,她了解一点,在资本上,她多少会占林孟随的便宜。 所以合作能不能成,都看林孟随的意愿,她绝不勉强,不能成,也不会破坏她们之间的感情。 林孟随听完后,呵呵笑了半天,给苏小优都笑蒙了。 她问她是讲了个笑话还是怎么? 林孟随发自真心地说:“我觉得咱俩才是灵魂伴侣。” 苏小优:“???” “不然你怎么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呢?” 两人聊了整整一个下午。 对未来,年轻人总是有着无限的构思和憧憬,本想吃着晚饭继续聊,结果苏小优的妈妈勒令苏小优回家一趟,家里有事要说。 苏小优无法,只能先走一步,林孟随和她在店门口分别。 好友走后,林孟随看看手机,没有消息,应该是陈逐那边还在忙,她忍了忍,没黏过去,以免给陈逐添负担。 远方太阳西沉,天空慢慢渲染成静谧深邃的蓝色。 林孟随在人行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过去了为创业慷慨激昂的兴奋后,苏小优早前的几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旋不下。 换位思考,如果当年是陈逐一声不响和她分手,如今他们复合,她自是得要一个解释,哪怕那个解释很模糊,起码得有。 可陈逐从来没问过她为什么,她也没主动提起。 她不是没想过坦白,可心中总有一个坎儿,一个她自己设置的坎儿,一是不想让陈逐知道唐家的事,一是不想陈逐知道她的问题。 她想等她彻底从姐姐离开的阴影中走出来,以一种淡然平静的姿态和陈逐诉说这段过去,而不是哭哭啼啼,颤抖不止。 再等等吧。 等她心理状况更好些。 这么想着,口袋里手机震了两下。 陈逐发来的微信,问她是否还和朋友在一起? 林孟说已经分开了,然后问他要不要她过去陪他吃饭?陈逐让她回家休息。 —[真不用我陪?] —[火辣辣的诱惑.jpg] —[到家发个消息给我。] 陈逐敲完字将手机放到桌上,看向对面的谢嘉昀。 两人刚讨论完二代芯片发布会的事,后面还有各部门负责人的会,估计今晚又得十点以后下班了。 谢嘉昀说:“叫林同学过来呗。咱仨一起吃。” “麻烦。”陈逐说。 过来待不了一个小时,辛苦她跑来跑去。 谢嘉昀嘿嘿笑:“你还挺会疼人。那我让季维送盒饭?还是食堂?” 陈逐没应声,垂眸思考起什么,再开口,话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问的是公司上市的事。 “啊?”谢嘉昀眨眨眼,“你这思路跳跃得够快的。之前不说还想沉淀几年,把地基打牢固了再考虑这事吗?” 陈逐说:“可以一边打地基,一边考虑。” 谢嘉昀打个响指:“祖宗你可想通了!我早就说凡事要趁早,你却非得十拿九稳。事情是都能按照预期进行的吗?有时时机就是先机。得,我和几个做ipo的公司都聊过,一会儿把资料发你。” “嗯。” 谢嘉昀站起来伸个懒腰,心里已然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的目标就是上市。 有了这个成绩,也就能堵他家老子的嘴了。 “不错,不错。”谢嘉昀看着陈逐,万分欣慰,“爱情没有使你愚蠢,反而更加机智。” * 几天过去,林孟随恢复上班该有的状态,每天为台里劳心劳力。 陈逐倒是忙过了一个阶段,说是晚上接她下班,然后一起吃饭看电影。 为此,林孟随效率提升不少。 赶在六点到来的最后一分钟,林孟随关电脑走人。 从大楼出来,她步伐轻快往车场走,找陈逐的车。 路过一辆银灰色阿斯顿马丁时,唐邵禾从车上下来。 林孟随意外,打了招呼,说好巧啊,唐邵禾还是那么温和,诚实地说自己是专门过来找她的。 烟火童话 第79节 “找我?”林孟随不解,“有什么事吗?” 唐邵禾从车里拿出两个档案袋,解释:“上次吃饭,伯母提到过一些教育学方面的书,基本都绝版了,市面上找不到。正好我妈有收藏,我就影印了一份。” 林孟随听后,代孟女士谢谢唐邵禾妈妈和唐邵禾,而后想了想,还是直言道:“如果下次有类似的事,你直接联系我妈或者我妈的秘书就好。也省得劳烦你跑一趟。” 唐邵禾听出潜台词,不卑不亢,递出资料:“好的。” 林孟随伸手去接,还没碰到档案袋,对方提前松了手,东西掉在地上。 她和唐邵禾蹲下去捡,起身时,唐邵禾绅士地扶了她一下,这画面对当事人来说再正常不过,可远远瞧着,他们挨的很近,显得有些亲密了。 林孟随拿到档案袋便后退两步,正要道别,就听有人叫她:“林孟随。” 她还没扭头,笑容就先扬了起来,然后转身小跑过去,像是鸟儿归巢,来到陈逐身边。 陈逐自然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牵起她的手。 林孟随仰起脑袋说了几句话,应该是说明唐邵禾为什么会在这里,陈逐听后微微点头,唇边染笑。 唐邵禾站在原地,眼看着他们的亲密无间,心头嫉妒的火苗越烧越烈。 而当他们走向自己,唐邵禾又伪装起来。 依照他刚才和林孟随的对话来看,他猜测陈逐并没有告诉林孟随那天他替接了电话。 唐邵禾挺胸抬头,不避讳地看着陈逐。 陈逐淡淡地瞥他一眼,毫无情绪波澜,似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双方礼貌性地问候下,林孟随就急着和陈逐约会去,偏偏同事来了通电话,问她走没走远?有个地方得她签字才能在今天走系统,要是可以,最好回来一趟。 陈逐说:“那你先回去,我等你。” “行吧。”林孟随捏捏陈逐的手,“马上啊。” 林孟随往台里跑,陈逐在身后让她不要急,她不听,跑得更快。 陈逐不觉笑了笑,回过身,唐邵禾还在。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唐邵禾靠在车子旁,一向得体的笑容多了几分刻薄:“陈先生是个执着的人。” 陈逐说:“彼此彼此。” 唐邵禾笑容不减:“陈先生应该也还是个聪明的人。实不相瞒,我打听来了一些旧事。所以我挺不能理解为什么陈先生还会和孟随在一起?不怕重蹈覆辙吗?” 陈逐看着唐邵禾,没答。 换做别人如此,唐邵禾大概会有一种对方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的爽感,可陈逐眼里太静。 他越静,唐邵禾越觉得无力,就像你扔一块小石子到无垠大海中,连个响动都激不起来。 唐邵禾不由得站直了,言语更加直白:“我劝你还是尽早放手吧。就算是孟随喜欢你,你也过不了她家里那一关。何必呢?到时候让孟随夹在中间难做。” “我也实话告诉你,我父母和孟随父母非常聊得来,我们两家门当户对。之前吃饭你也知道,孟随很喜欢我们家的家庭氛围。但你——” 你有父母吗? 唐邵禾点到为止,挑衅地看着陈逐,心里这才舒爽了些。 但没舒爽几秒,陈逐动了动,他猛地一惊,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小腿碰到车子,这又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唐邵禾气急败坏,想说你反驳也没有用,话没出口,陈逐先道:“我说两点。” “第一,别耍心机。”他说,“你的伎俩动摇不了半分我对我女朋友的信任。” “第二——” 陈逐上前一步,唐邵禾瞪着他,人却呈现往回缩的姿态。 “你和我女朋友不熟,没资格直呼她的名字。”陈逐顿了顿,睥睨着面前的人,“请你称呼她为林小姐,这是基本的礼仪和教养。” 说完,陈逐转身离开,去大楼外等林孟随。 唐邵禾咬牙切齿地喊:“我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你早晚还会被甩的!” 陈逐头也不回地回敬:“再奉劝一点,演戏演全套。唐先生演技有待磨炼。” 身后再无声音传来,唐邵禾什么时候走的,无人在意。 林孟随一处理好事情就飞奔来找陈逐。 两人手牵手去车场取车,看到一辆崭新的黑色宾利添越时,林孟随没反应过来。 陈逐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说:“不是说喜欢大一点的车?” “那……”林孟随还是跟不上这节奏,“以前的车呢?” “地库。” 林孟随一听,心说该不会全天下男人都一样?车子是第二个老婆。 她家老林以前就爱收集各种古董车,后来被孟女士劈头盖脸数落一顿,才收敛了些。 陈逐见林孟随迟迟不上,关上车门来到她身边,捏捏她的脸,说:“不要乱想,我没收集车的兴趣,不会在这上挥霍。” “那你这是……” 陈逐抿抿唇,似是有些犹豫,又似是酝酿,最后说了三个字:“接送你。” 说罢,拉着林孟随推进车里。 林孟随呆呆坐着,注视着陈逐从车头绕一圈过来上了驾驶座,然后探身给她系安全带。 嘴角不知不觉上扬起来,她趁人靠近赶紧占便宜,挠挠下巴,亲亲眼角,抱着人不让走,说:“这么喜欢接我送我啊?” 陈逐垂着眼:“更喜欢接。” 林孟随立刻说:“那你就只接不送呀。让我跟你回家就行,你就可以——唔!” 陈逐果断堵住这张嘴…… 再松开时,两人都有些喘,车子玻璃上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林孟随鼻尖上都是汗,陈逐替她抹去,而林孟随看陈逐嘴唇周围都是自己的口红印,也替他抹去。 “车大是好。”林孟随喃喃道,“不会磕到。” 陈逐哑笑:“喜欢吗?” “你指哪方面?”林孟随明知故问,“我对硬件施舍还好啦,主要看人。” 陈逐叹气,不说话了,再说下去,饭也不用吃了。 两人整理好衣着,发动车子往餐厅去。 林孟随闲着也是闲着,顺手看了下唐邵禾送来的资料,倒确实是好东西。她收好,放到包里,等回头交给孟女士。 陈逐看她收得仔细,想来是她的妈妈很喜欢这些。他不想表现的操之过急,却也难以按捺心中所求。 考虑了一路,临下车时,他以平常口吻提到了林孟随那位重要的姐姐。 “带我去见见吗?”他余光盯着林孟随,顿了下,添上一句,“以前不是说过要做引荐?” 第47章 车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林孟随看向陈逐的目光似有闪烁, 她很快侧过脸掩藏,又将颤抖起来的手放到身后,才说:“你, 你还记得我姐姐啊?” 陈逐点头。 有段时间,林孟随经常跟他提起这位姐姐。说她小时候和姐姐生活过一段时间, 两人感情很好, 姐姐也最疼她这个妹妹。所以她的男朋友,父母点头排第二, 姐姐认可排第一。 “怎么?”陈逐握紧方向盘, 喉结轻滚了一下, “不方便吗?” 心头酸楚翻涌, 搅着让人说不出的苦涩,林孟随不知是怎么压下去的, 她在笑,用看起来最自然的样子去面对陈逐。 “还不到时候呢。”她说,“我对你的考察期还没结束。” 陈逐嘴角微微动了下,声音很低:“是吗?” 林孟随还要说什么, 陈逐又像平常那般, 淡然处之:“我的考察期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林孟随说:“看你表现咯。” 说着, 她扑过去揪住陈逐耳朵, 又亲了一口男人的下巴,笑道:“想见家长就好好对我。” 陈逐揉了揉她的脑袋:“知道了。” 车子停好, 两人各自去解安全带。 在看不见对方的时候, 他们脸上的笑容急速退去。 这顿晚餐吃得还是舒心的。 陈逐总是顾着林孟随的口味,凡事以她为主,后面看电影也都是事事顺着她,由着她撒娇任性。 他们的相处和平时并无两样, 但哪里又有细微不同。 非说起来,大概就是林孟随撒娇撒得有些过,陈逐纵容纵得有些多,那个专属于他们之间的平衡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倾斜。 等到分别时,林孟随没让陈逐送自己上楼,陈逐也没勉强。 下车前,林孟随想起个事儿来:“我下周会去一趟北城大学。摄制组也快进驻那边了,我和刘老师得再确认沟通一遍拍摄的细节。你去吗?” 陈逐问周几?林孟随不敢定死,但应该不是周三就是周四。 陈逐说:“我来接你。” 林孟随:“好啊。” 站在车外挥手作别,林孟随让陈逐走吧,慢点开,陈逐说看她进去。 可直到林孟随进入小区走了挺远一段路,她回过头,都还能看到那辆黑色的车子停在原地。 * 末了,林孟随周二去的北城大学。 陈逐依她的行程把事项安排提到了周二,两人还是一起去的北城大学。 烟火童话 第80节 要说他们谈恋爱,看着密不透风,实际研发团队的人个个清楚,但风声却没走漏一点。 刘建兰心思周到,早早提点过同事们,这事不能多嘴。团队里的人也都是搞研究的知识分子,不是那些大舌头爱嚼舌根的,自然不会往外瞎传。 不过郑征着实惊了一大跳。 中午,陈逐请客在餐厅吃饭,郑征依旧云里雾里闹不清楚。 那次林孟随高调告白,就郑征和凌珊不在,他们放假早,都回家享受去了,便错过了精彩时刻。 凌珊现下得知后,接受的很快,又或者说在元旦时她就已经窥出一丝不同寻常。可郑征转不过弯来,他的学长是雪原上的雪莲花,怎么能谈恋爱呢? “真是没想到啊。”郑征嘀嘀咕咕没完,“你和学长怎么……” 林孟随心说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她和郑征碰了碰杯,那意思你就别琢磨了。但没过一会儿,郑征又一拍桌子,想起来了。 他问林孟随那次在车里的男人是不是就是陈逐? 林孟随点头承认,示意郑征还是不要多说,毕竟那次也是他准备和她告白的夜晚,要是被凌珊知道,女孩子肯定不高兴。 郑征是不敢提,但他恶狠狠地瞪了他学长一眼。 陈逐不明所以,郑征则是一下醒悟了自己曾经受的那些伤害都是为什么。 什么雪莲花? 外白里黑! 团队里,除了郑征凌珊,陈逐,都是有家室的。 他们见陈逐这位恋爱绝缘体也谈起了恋爱,心里多少还是好奇,毕竟八卦是人类的共同点。 一有人起头问了句恋爱史,后面问题就一个个蹦了出来。 林孟随顾忌着之前孙泉宣扬的那些话,为避免陈逐又被人议论高攀白富美什么的,林孟随没提他们的过往,也把话说得很模糊。 比如,对方问怎么就有感觉了?她说她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 再比如两人谁先追的谁?她直接不好意思,说自己那些话都被听到了,还来问她? 还有人问到哪一步了?见没见家长? 林孟随下意识看了眼陈逐,她想,如果她把进度说得太快,说不定大家会认为他俩早就暧昧不清,这对陈逐的领导形象不利,于是回道:“目前还没这个打算,还要再相处看看呢。” 对方一听,想以过来人身份建议上几句,陈逐冷声制止了。 他本就不喜这些人问东问西,只是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说更容易引人遐想。但他也并不在乎外人的目光。 见状,刘建兰也帮忙揭过话题:“你们就是天天算数据测数据,给人都算傻算无聊了。知道撬不开陈逐的嘴,就一个劲儿问人家小姑娘是吧?像话吗?” 问得最欢的那几个搓着后颈不好意思,凌珊也说:“林小姐和学长刚谈,咱们瞎起什么哄?还是吃饭吧。难得学长请客。” “就是。”郑征附和,“吃饭。” 林孟随看出其余人有些尴尬,她在桌下捏捏陈逐的手,提醒他脸别那么冷,都是同事。 但陈逐可能是没接收到她的信号,并没有缓和自己的表情,只反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紧得她都有一点痛。 林孟随只好亲自打圆场:“前辈们的关心我和陈逐都收到了。不过,我最想听韩学长的建议,韩学长怎么不说两句?” 所有人里,韩学长是唯一一个校服到婚纱,且婚后和妻子十年如一日甜蜜的幸福男人。 大家这又来了劲儿,气氛重新热络起来,都嚷嚷让老韩传授点儿经验。 韩学长平时秀恩爱秀得一把好手,连郑征凌珊这样的小年轻都自叹不如,这会儿却支支吾吾哑炮了,脸倒是挺红。 最后,韩学长捡了正经的说:“我认为两人交往最重要的是坦诚吧。心里有什么事别憋着,也别钻牛角尖,有什么话摊开说。” 众人齐声一“嘁”,说这话太官方,说了和没说一样。 可林孟随心里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 吃饭完,午休时间还没结束。 大家在餐厅解散,回宿舍的回宿舍,外出的外出,自由活动。 林孟随挽着陈逐回了学校,两人在校园里散步。 寒假没放完,老师和学生寥寥无几,主干道笔直畅通,分外幽静。 一对学生情侣骑着车从身边经过,男孩载着女孩,两人说说笑笑,车铃清脆,叮咚作响。 林孟随眼睛跟了人家一路,等看不见了,她晃晃陈逐的手:“你都没这样载过我。” 闻言,陈逐看过来,又不说话。 林孟随在他的注视下低低头,没什么底气:“干什么?实话还不叫人说了。” 高一时,林孟随和陈逐关系尚浅,陈逐是骑车上下学的。 后来,有了林孟随,她爱黏着他,就央着陈逐陪她坐公交。 陈逐说林孟随家里有司机,不要多此一举,可女孩坚持要这样,还不惜和他在同一站下车,再打车回家。他抗不过,也就默许了,自行车往家里一放,基本没再怎么用过。 其实林孟随也想过和陈逐一起骑车,电影《情书》里不就有一段吗?少年男女主从小道上骑车而过,男主捉弄女主,在女主脑袋上套了个纸袋。 问题是林大小姐不会骑车。 这个上能爬树掏鸟窝,下能游河捉小鱼的林全能,独独不会骑车这个项目。 陈逐说教她,她倒也想学,可如果学会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减少,她也不能像在车上似的不停和陈逐说话,她就拒绝了。 不仅拒绝,但凡陈逐有想骑车的意思,她还得从中作梗。 “你可怪不了我。”林孟随翻脸不认账,“我那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你当时就该说你骑车载我上下学,这样你又能骑车,我又能坐你的车。” 陈逐淡淡道:“然后由着你在后面动手动脚?” 林孟随嘿嘿一笑:“你还真是了解我。” 陈逐摇头叹口气,也不知又想到什么,忽然将手臂从林孟随手中抽出去,走到前面,蹲了下来。 “骑车回头补你。”他扭过脸说,“背你随时可以。” 林孟随一愣,眼眶蓦地有些热,笑着说:“我可刚吃完饭。” “你吃多少都背得动。” 林孟随走上前,趴到男人背上,两条腿被坚实的手臂圈住,继而双脚离地,被稳稳托起来。 已经很久了。 她记得上一次他背她,他的后背就已经很宽阔,但还是没现在的宽,那时他的脸也不像现在这般棱角分明,带着一点青涩的圆润稚嫩。 林孟随将侧脸完全贴在陈逐肩上,她的心一点点静下来,感受着他心脏跳动传来的震颤以及热烘烘的体温。 坦诚。 要不要和他都说了呢? 林孟随刚这么想了想,她的手就又开始隐隐发抖,好像在提醒她还不具备坦诚的条件。 而陈逐也没和她交谈,他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大有一直走下去的架势。 他们仿佛心知肚明,又仿佛全然不知,很有默契地在规避什么,谁都不去点破,谁都不去越界。 离科研楼还有一段路时,季维打电话说有个事得陈逐赶紧定夺下。 手边没有电脑,陈逐得先回办公室,于是林孟随让他放下自己,先回去,她不着急,可以在学校里再溜达溜达。 陈逐去忙,林孟随就到了花坛那边,有只狸花猫在阳光下午睡。 她看了会儿,心情谈不上不好,就是有些沉甸甸的,等再回头,瞧见不远处站个人——李以恩。 两人遥相一望,各自点了下头示意。 李以恩先走来,说:“来学校这边找以前的导师,没想到遇上了。” 林孟随不知道这个“遇上”是现在遇上的,还是刚才就遇上了。 不待她猜测判断,李以恩给出答案:“恭喜你们啊。” 说这话时,李以恩眼中像是有不甘、有失落,但也含着早料到会如此的怅然,很是复杂。 林孟随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便道谢,李以恩也没多言,一个人离开。 下午,林孟随和刘建兰把事项都捋清楚,北城大学这边的任务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刘建兰说陈逐那边可能还得再忙一会儿,要是林孟随留下等,小会议室的门不锁,供林孟随支配。 林孟随就着等待的工夫,把剩余工作处理清楚。 四点多快到五点的时候,表姑来了一通电话。 林孟随照例甜甜地叫人,表姑却一改常态,很是严肃,问她是不是恋爱了? “小唐的妈妈和我聊天,话里话外那意思是你看不上小唐,说既然这样,我干什么要牵线,白让小唐空欢喜一场?弄得小唐现在茶饭不思的。” 怎么又是这个唐邵禾? 亏得之前她还觉得这人是个绅士,现在看来,还是太会演,都是假象。 林孟随说:“表姑,我一早就和唐邵禾说得很明白,没有感觉,不会交往下去。现在是做什么?强扭吗?” 表姑一听这话火了,觉得这是在抱怨她多管闲事,气道:“我没这个意思。但是西西,你如果恋爱了,就不能给小唐希望。” 林孟随惊了:“我什么时候给他希望了?” 表姑反问:“没给人家希望,人家巴巴安排你们一家人吃饭?” 林孟随好笑,那不是唐家为了邀请老林搞得家庭聚会?怎么现在和她扯上了关系? 林孟随没来及问清楚,表姑又问:“还有,你到底是不是恋爱了?” 林孟随懒得瞒了:“是。” 表姑从邵母那里听出来了,这下确定了,火气更甚:“什么人?什么背景?” “这和我喜不喜欢他无关。” “怎么无关?”表姑喊道,“西西,你要我说多少遍?前车之鉴!前车之鉴!你看看你姐和那个姓纪的年轻人,你还敢找个那样的?你是想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吗?你考虑过你爸妈的感受吗?” 林孟随攥着手机,没有言语。 她一缓,表姑也能冷静点,两人都沉默了会儿,表姑才又说:“好孩子,表姑不是不开明,又或者闲着没事干给你添堵。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想要走的长久,就得旗鼓相当。否则即便你肯委曲求全,那个男人他能忍受自己妻子一直比自己强吗?一年两年好说,长此以往都是心生怨怼。” 烟火童话 第81节 林孟随问:“那您有真正了解过我喜欢的这个人吗?如果没有,您所有的话都是假设。” 表姑见她油盐不进,火冒三丈:“我不用了解!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在什么家庭环境长起来的,还用了解吗?还有了解的必要吗?” 本来,林孟随体谅表姑一番用心,又想着是长辈,不管怎么着,得敬着。 可听到表姑说陈逐“无父无母”,林孟随的心一下被拧做了一团。 哪里还管对面的人是谁? “无父无母怎么了?”林孟随语气又冷又硬,“我爸妈都无权关涉我,表姑您再这样,就是不尊重我,我也没必要尊重您了!” 她挂断电话,狠狠把手机摔在桌上,转身站起来,又是一怔。 陈逐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半晌,他眼睛一点点抬起,对上林孟随的视线,笑了笑,笑得很淡:“别和表姑这样。表姑说的——” “是实话。” ----------------------- 作者有话说:马上就说开哈~ 最近陈总光顾着恋爱,都没发红包,今天走一波! 第48章 林孟随觉着自己的心口像是被细针扎了下。 乍一感受, 并不疼,可随之而来是无数根针在扎她,那滋味就犹如排山倒海了。 林孟随摇摇头, 走过去想解释表姑的电话是怎么一回事,可陈逐避开她的目光, 也避开这个问题, 说起别的。 “有个地方验算频繁出错,哪里的问题还没排查出来。”他说, “今晚得加班, 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你先回家?” 林孟随看着陈逐, 没说话, 陈逐又道:“正好刘老师要回市里,你可以坐他的车走。” …… 最终, 陈逐送林孟随上了刘建兰的车。 林孟随从后视镜看着陈逐一点一点变小,直到变成一个黑点,再望不见,她心里更沉了。 别过头揉揉眼, 刘建兰适时地插了句话:“陈逐想自己送你的, 但团队里没他坐镇不行。” 林孟随调整了下情绪, 微笑:“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您也是, 那么客气。我自己叫个车就能走。” “那不好。”刘建兰皱起眉,“学校里留校的学生前段时间打网约车出过问题。” 万幸后续没酿成大祸, 目前又是寒假, 才没引起太大的风波。 林孟随说还有这事? 刘建兰“咳”了声,说大学和社会一样,甚至比社会更充满灰色,有什么事都不稀奇。 他转而笑道:“不过说真的, 小林,我其实早有预感你和陈逐会发生什么。” 林孟随只当刘建兰随口聊天,谁知刘建兰竟把时间推回到她刚来北城大学不久时的那次接风宴上。 “我跟陈逐共事时间不短了。他读博的时候,我们就总打交道。”刘建兰说,“我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慌张的表情。” 唯独那次林孟随病倒,晕在陈逐怀里,陈逐抱着她,小心谨慎,眼里是掩藏不了的心疼和紧张。 林孟随也没想到,低头小声嘀咕:“那时候他对我不是还……” 刘建兰打了转向,又说:“陈逐这个人啊,哪儿都好,就是不爱表达这点,不好。不过我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这男人说再多,不如做得多。你说呢?” 林孟随和刘建兰断断续续聊了一路。 后面车子进到市里,开始堵车,苏小优发微信说她联系上她一个学姐,做栏目策划的,经验丰富,她们没准儿能和学姐取取经,所以问问林孟随这周末能不能跟她飞趟荷城? 工作上的事不能拖,林孟随说没问题,苏小优便着手去订机票酒店。 之后,交通畅通了,刘建兰问林孟随具体往哪个方向开? 林孟随报了一个地址,刘建兰将她平安送到,玩笑说记得在陈总那里给个五星好评。 林孟随道谢,在刘建兰的车子开远后,又步行了一条街,回了林家别墅。 孟女士老样子日理万机,老林倒是难得有闲情逸致,把工作都推给下面的经理,自己在家研究菜谱。 见女儿回来,老林高兴极了,说正好今天尝尝他的手艺。 林孟随说先等等,她有事要说。 见女儿神色严肃,老林问怎么了?受欺负了还是怎么?他来解决。 林孟随笑笑:“我都这么大了,谁能欺负我?是表姑。” 她把事情说了一下,老林听后也是头大,他这个堂妹从前就好给人牵线搭桥。她儿子去年结婚,找的这位媳妇,她不大满意,就更爱起给其他小辈物色对象了,生怕另一半选错了人连累一大家子操心。 说到底,心是好的。 “我也没说表姑心不好,表姑疼我,我都知道。可也得我真好才叫真疼吧?”林孟随说,“现在这叫什么?” 老林明白女儿意思了,说这事交给他处理。 有了爸爸的承诺,林孟随这才舒服一点,可心里还是惦记陈逐,想起陈逐当时的眼神就难受。 老林打量着女儿郁郁忧伤的样子,也明白了另一件事,他问:“你打定主意了,是不是?” 林孟随一怔,还想装傻充愣,但知女莫若父,她只能交代实话:“对。” 老林缄默不语。 林正声深沉起来的时候,和平时的气场完全不同,稳笃厚重,威严并存。 好一会儿过去,千言万语,做父亲的还是自己消化了,最后只说:“有时间带男孩回家给我和你妈见见。” 林孟随“嗯”了声。 见肯定是要见的,她原本的计划就是见完了奶奶,再让陈逐来见她爸妈。 晚上,林孟随在家里吃的饭,有她陪着,老林和孟女士都舒心。 吃完饭,司机送林孟随回她的小家,她在车上给陈逐发消息,问忙完了没有? 陈逐隔了会儿才回复,说还得等等。 林孟随又问吃晚饭了吗?陈逐说和大家一起吃的小食堂。 一来一回,和平时的沟通没什么区别。 但林孟随总不踏实,她知道陈逐父母在陈逐心里的位置有多重,她得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 林孟随把机会放在了周四。 这天,摄制组正式进驻云筑科技,老蔡跟着。 林孟随本来可以不去这一趟,但考虑是第一次拍摄,也考虑到一些私人原因,她还是去了。 到了后,一上午光顾着工作,时间很快就过去。 中午,电视台的一群同事在外面的餐厅吃饭,闲聊逗趣,林孟随也没能抽出工夫找陈逐。 一直到午后,林孟随这边正好有采访的事得征询陈逐的意思,她就找了季维,让季维安排见面。 三点多,季维打电话请林孟随上楼。 电梯门打开,林孟随迈出去。 进入办公区,她扫了下那面开阔的玻璃墙,百叶窗全部放了下来,掩住室内光景。 周二一别,两人周三也没见,都忙。 隔了这么两天的时间,莫名的忐忑和不安在林孟随胸中一闪而过。 她不知道源头在哪里,要么就是自己吓唬自己,要么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发挥了作用。 林孟随很快摒弃掉这股没头没脑的情绪,满心只想见到那人。 季维替她敲门,将她引进去,又关上门。 陈逐坐在办公桌后面正敲着键盘,听到声音,看过来一眼,然后摘下眼镜,起身向林孟随走来。 林孟随站着没动,心跳得却快。 她又一次瞄向玻璃墙,问:“严实吗?外面真的看不见?” 陈逐没答,绕过林孟随走到门口,然后就听“咔哒”一声,门锁上了。 扭过头,陈逐说:“看不见。” 林孟随憋笑,看向陈逐,后者清清淡淡也看着她,随即两人同时走向对方,林孟随一跳,陈逐接住了她。 “这是不是就是办公室激情啊?”林孟随撞陈逐额头,“你这冰清玉洁的人设要塌。” 陈逐勾起嘴角,抱着他的“树袋熊”来到沙发旁,回道:“塌吧。就不用维持了。” 林孟随哈哈笑,又赶紧捂住嘴,问隔音好不好? 陈逐说一般。 林孟随不敢肆无忌惮了。 她从陈逐身上下去,打开文件给他看,一本正经地聊起工作。 陈逐佩服她切换的速度,一目十行,把有问题的地方一一指出,林孟随认真听写记录,公事也就顺利完成了。 林孟随问她是不是该走了?陈逐又是不说话,握着她的手。 他们默默看着对方,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很静,又似乎颇为漫长,游荡着不易察觉的压抑和隐忍。 林孟随还是主动提了,表姑那事。 “表姑一直比较疼我,拿我当半个女儿看,有些操心过头,但这次的事有些过了。”林孟随说,“不会有下次了。” 陈逐依旧握着林孟随的手,半晌没回应。 林孟随拽拽他衣角,又哄又撒娇:“你别瞎想,也别生气。虽然你生气的样子也超帅,但我有良心的,不舍得你不高兴。” 陈逐捏捏她的手,仍是无言,过了片刻,他抬眼看过来,语气一如往常:“表姑和唐家很熟?” “唐家?”林孟随懵了下,“可能吧,我不是很清楚。” 烟火童话 第82节 “你家和唐家熟吗?” 林孟随皱皱眉,不知道这说着话怎么就扯到唐家身上来了,但她如实说了老林和唐父,孟女士和邵母之间的渊源关系。 陈逐听后又一次陷入沉默。 林孟随歪头观察他的神色,这位的面瘫脸在这时候真是利器,让人瞧不出一点端倪来。 她又想戳戳他,逼他给个反应,谁料陈逐站起来,去了吧台。 他先是拿出一包柠檬红茶,就着适宜的温水冲泡了,而后又弯腰从冷藏柜里取出一瓶冰水,拧开,仰头喝了两口。 男人脖子修长,喉结凸出,扬起的下颌线条更为流畅锋利,透着冷毅。 一幅活生生的美男图摆在眼前,林孟随本该好好欣赏,可进门前的不安忐忑又一次浮了上来。 她跟到吧台,没来及说话,陈逐拧上水瓶盖,说了句:“你和父母上次跟唐家吃饭,氛围很好?” 林孟随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们吃过饭?” 陈逐没有回答。 “你不要误会。”林孟随立刻说,“不管是我还是我们家,和唐家就是最最普通的熟人关系。一起吃个饭,也是因为长辈们有点交情。” 说着,她又靠过去轻轻拉着陈逐的手,他的手很凉。 “陈逐,我知道表姑的话伤到你了。但你真的别乱想。我喜欢的只有你。” 陈逐慢慢看向她,女孩眼里写满真诚,和以前她每次说喜欢他时一样,从不掺杂质,可他唇边漫开的笑却带着酸苦自嘲:“那当年为什么还要分手?” 林孟随哑然。 陈逐将手抽出去,走到办公桌前,背对林孟随站着。 他直挺的背脊有了些许弯曲,不知是被什么压垮的,外人看不出,只有他自己清楚。 两个人一人站在一边,中间隔的距离很近,不过四五步而已,可又仿佛有道看不见的鸿沟横在其中,将如今争来的局面打退回了七年前。 他们来到了最初的原点。 良久。 林孟随问:“你是不是觉得累了?有压力了?” 陈逐没答这个问题,说:“我只是在想,是不是父母双全,家庭美满的人跟你才合适?” 偏偏这一点,是陈逐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他可以不眠不休地工作,去攀登更高的社会地位,赚取更多的金钱,可他没办法让他的父母复活。 他给不了林孟随面对外人时,一个体面的介绍。 “我不看这些啊。”林孟随忍着眼泪,“你说的这些跟我喜欢你没有关系,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人。” 闻言,陈逐转过身来,他第一次没有直视她,而是垂下头,低声道:“其他人会看。” 林孟随心头猛地一窒,随即一股刺骨的冰凉像是毒蛇缠上身一样,在她的后背来回爬绕。 唐若意去世后,她收拾姐姐的遗物,有看过纪临的日记。 很难想象一个男孩子会那样的细腻,亲笔记录下他和心爱的女孩的点点滴滴,字里行间充满着真挚纯粹的感情。 可除此之外,里面也还有许多的“抱怨”。 纪临压力非常大,他在意着外界的每一个目光,害怕别人知道唐若意找了一位他这样出身的男朋友,会引来鄙夷和嘲讽。 他也在意唐若意父母的看法,极为渴望能得到对方的认可。 他变得小心翼翼,畏缩胆怯,所有的负面情绪积压在心头,仅凭着和唐若意的爱情苦苦坚持,直到弓弦崩断…… 林孟随的手又开始抖。 她完全控制不住,她不想让陈逐看到,正想藏起来时,有人在外敲门。 两人相视一眼,陈逐轻吁了口气,过去开门,季维进来,汇报:“陈总,黄总又有了变化,咱们得今晚出发去南城。谢总那边我也通知过了,他直接订票从韶城过去。” 陈逐点头,说知道了。 季维还有个事没说,但看办公室里的气氛,又觉得现在说不妥,但是—— 门口又一次传来敲门声。 李以恩由外走来,一身的职业装,干练知性,站在那里,口吻公事公办:“陈总,我们现在恐怕得抓紧时间开个碰头会。然后赶往机场。” 看到李以恩,林孟随和陈逐都愣了下。 李以恩目光精明如炬,在林孟随和陈逐之间逡巡一圈,说自己先去楼下会议室等候,便走了。 她一离开,季维立刻解释:“咱们的顾问李律师孩子突然意外住院了,这两天有个手术要做,李律师请了假要守着孩子。事务所那边衡量过后,只有李以恩律师比较清楚咱们这边的情况,就让她先顶上了。”说完,季维麻利出去了。 办公室回归到安静的状态中,吧台上那杯温热的柠檬茶冒着虚弱的白烟,快要凉了。 陈逐顿了顿,来到林孟随身边,和她说明出差这事是早就定下的,本来应该是后天去,现在情况有变,提前了。至于李以恩,他事先并不知情。 林孟随点点头,表示理解。 陈逐瞧她脸色不好,后悔刚刚没能控制好情绪,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安抚,他说:“最多三四天,我就回来了。到时给你做饭吃,好吗?” 林孟随的手在微颤着,她抓住陈逐的衣摆,有些麻木,问:“陈逐,你很在意外界怎么看我们,是吗?” 陈逐反问:“你不在意吗?” 林孟随没说话。 她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她姐姐跳下去时的画面。 ----------------------- 作者有话说:明天就雨过天晴~ 第49章 陈逐去楼下开会, 林孟随也忙她自己的事情去了。 从公司出发前,陈逐给林孟随发了航班信息,说飞机落地后他给她发消息, 到了酒店也发。 林孟随想起她周五也得跟苏小优去荷城,顺带把她的航班信息告知。 —[去荷城?] 林孟随解释是去拜访一位学姐, 有些工作方面的事想从学姐那里了解一下。 —[注意安全, 随时联系。] 发完这条消息,陈逐盯着手机屏幕瞧了会儿, 直到收到“放心”二字, 才锁了屏。 他闭上眼, 靠在车椅上, 眉头微微皱着,神色说不清是疲惫还是忧虑。 旁边座位的李以恩关上ipad, 关心道:“要不要休息会儿?到机场还得段时间。” 陈逐睁开眼,说不要紧,准备继续和李以恩讨论合同的事。 李以恩说不急在这一时,在法律层面上, 云筑这边已经是万无一失, 主要就看黄总那边还要怎样, 到时见招拆招。 这话陈逐认同, 便不多言,处理起别的工作。 李以恩看他眉宇间笼着倦意, 眼里还细小的红血丝, 有些话忽然不吐不快。 “和她在一起就是会很累,你应该早就知道的。”她说,“何必呢?值得吗?” 陈逐面露不悦。 他这人很少会在脸上直白地表现出分明的情绪来,但对李以恩, 他自认不管是言语还是态度,已经足够明确。 陈逐说:“李律师,我的私事不劳你费心。” 李以恩素来也是冷静理智的,可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管不了自己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那天在学校里看见他背着她,看见他放下她时,那种小心呵护,就怕她磕了碰了,看见哪怕分别时人已经走出去了,手也要到最后再松开…… “陈逐,你和她真的不合适。”李以恩由衷地说,“就算你不选择我,我也要这么说。和她在一起,你要经受方方面面的压力,你取得的所有成功在她强大的家世背景下,不值一提。你甘心做她的陪衬品吗?” 陈逐一时未作答,扭头看向窗外,几秒后,淡淡地说了四个字:“与你无关。” * 苏小优订的是周五晚快九点的飞机。 林孟随下班后回家取上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箱,再到机场,时间刚刚好。 从北城飞荷城挺快,不到两小时。 记忆里,荷城似乎跟某个事或某个人有关联,林孟随一时想不起,苏小优接话:“是他们那边的海鲜捞饭吧?前段时间网上炒得可火了。咱们这次过去尝尝。” 林孟随笑笑,说:“尝。” 两人在候机大厅等待登机,各种话题想到哪儿聊到哪儿。 林孟随这会儿有些困,身体上的困,精神上却好像有根线提着她的神经,叫她无法合眼。 苏小优看到她的黑眼圈,以为是工作闹心,就跟她说了点儿自家的八卦,让她换换脑子。 “那天咱俩吃饭,我妈不是把我紧急召回吗?”苏小优说,“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爸心脏又不舒服了,结果是我堂姐的事。” 苏小优这位堂姐去年结婚,嫁的老公各方面都比她高一截,算是高嫁。 嫁之前,堂姐婆婆就挺挑剔,但堂姐死心眼,爱她老公,觉得这都不叫事,等婚后她好好待公婆,真心换真心就行了。 可谁想这结婚后啊,一件事接一件事地来了。 先是婆婆明里暗里嫌弃堂姐挣得不多,说话夹枪带棒,再来又是嫌弃堂姐没背景帮衬不上丈夫,三天两头拿堂姐和别的姑娘做比较。一来二去,婆媳矛盾越来越深。 堂姐起初的真心慢慢消磨殆尽,一会儿觉得难过憋屈,一会儿又自卑忧思,认为这都是自找的。 苏小优说:“那天我回去,就是堂姐回娘家哭来了。我大伯和婶婶也不好受,说去闹,底气不足,男方各方面都压一头。不闹吧,那就眼看着女儿憔悴消瘦,天天在婆家受折磨。怎么着都不行。” 林孟随本就有“感同身受”的毛病,更别说她从这事里咂摸出一点别的味道来,当即就为堂姐委屈起来,心里跟着堵得慌。 但苏小优说这种事是双方的事,她堂姐不是没问题,她堂姐夫更是不怎么作为。 “我堂姐这人吧,比较懦弱,也爱多思多虑,有时候挺优柔寡断的。”苏小优叹口气,“可话说回来,我堂姐夫要是行呢?他明知道我堂姐嫁过去多少有些自卑,为什么不多给她一点安全感?天天跟个甩手掌柜一样,美其名曰养家,实际就是懒得花心思。我跟你说,任何婆媳问题都是因为有个不作为的老公,这话一点儿错没有。” 苏小优又叨叨她堂姐那位极品婆婆来,家里不过稍微有那么一点儿钱,却和跟财神爷拜了把子似的,牛气的不行,不就比一般工薪阶层多挣点吗?有什么的…… 烟火童话 第83节 苏小优越说越激愤,马上就要上升到社会阶层矛盾的高度,而林孟随还停留在之前的话里,恍恍惚惚。 安全感。 她有给过陈逐安全感吗? * 林孟随和苏小优十点半落地荷城。 打车到了酒店,两人都有点累了,没再怎么聊,赶紧洗洗休息。 睡前,林孟随给陈逐发晚安,陈逐回复得很快。 看着同样的“晚安”二字,她很想他。 她有冲动打过去电话,也不是要说什么,就是听听他的声音。想了想,又还是算了,都这么晚了,他得休息。 林孟随抿着嘴退出微信界面,点进通讯录看这段时间两人的通话记录,解解馋。翻着翻着,发现和唐家吃饭那天的晚上,陈逐给她打过电话。 她查看详情,通话时间有两分钟,可她没接到这个电话啊…… 林孟随意识到哪里不对。 转天,她被手机的嗡嗡声吵醒。 她不免烦躁,心说苏小优这是定的几点的闹钟?天都没亮。结果不是闹钟,是苏小优家里打来的电话。 苏小优堂姐的妈妈因为心疼女儿,跑到堂姐婆家大闹一场,激烈争吵之下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磕到脑袋,现在人还在医院昏迷着。而堂姐因此受到惊吓,竟流产了……总之,苏家现在乱成一锅粥,苏爸爸让苏小优赶紧回家。 于是,苏小优订最快回北城的票,飞机不成就高铁。 “要不你也跟我回去吧?”苏小优慌里慌张的,“你说这都什么事啊?我爸心脏也不好,别再也倒了……还有学姐那边,我……” 苏小优那位学姐是个大忙人,本来没工夫见她们,苏小优嘴甜吹了不少彩虹屁,人家才推了自己的事,这周特意等她们。这要是放鸽子了,估计以后也不用见了。 林孟随想想,说:“你走,我留下见学姐。” 苏小优“啊”了一声:“这行吗?” “有什么不行?”林孟随帮她收拾东西,“你先忙家里事,这边交给我。” 苏小优早已六神无主,林孟随不放心,一路送她到了高铁站。 苏小优将学姐微信推给林孟随,也不多言谢了,匆匆离开。 之后,林孟随看再回酒店也是折腾,便直接打车去学姐公司附近的咖啡厅提前等候。 下车时,有个蓬头垢面的阿姨猫着腰在路边捡瓶子,正好林孟随手里有个矿泉水瓶,还没开,她给了阿姨。 阿姨看到她愣了愣,颤巍巍伸出手接过瓶子,浑浊的眼睛闪过一瞬锐利的光亮。 林孟随不以为意,微笑一下,去了咖啡厅。 她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的街景发呆,脑子里有些乱,什么事都细想不了,全是一个个剪影。 学姐比约定时间晚了半小时,林孟随一点脾气没有,笑脸相迎。 苏小优那边的事,她自己给学姐发消息解释清楚了,学姐也理解,把一个存着资料和案例的u盘给了林孟随。 学姐想着人不熟,话也就少聊吧,待一会儿就走人。不料林孟随几个问题抛过来后,她们越聊越多,越聊越投契,有来有回。 学姐说:“小优找你合伙是找对人了。你是一个特别好的倾听者,还擅于观察,看问题能看到关键地方。” 林孟随心道是吗? 那怎么到她自己这里就好像失了章法? 林孟随没表现出这份疑惑,和学姐又说了一会儿,聊到两点多,学姐得回去加班,二人道别。 任务完成,林孟随把情况告知苏小优。 回程机票订的是明天傍晚,那会儿苏小优是想和林孟随在荷城玩一天的,现在就剩林孟随自己,她有心改签。可最快的航班是明天早上五点多的飞机,还不如睡个安稳觉,傍晚走呢。 林孟随百无聊赖,没着没落,想和陈逐说话,又怕影响他工作。 咖啡厅距离商业区不远,思来想去,女人在无聊的时候也只有逛街购物最舒服,林孟随结账,步行前往商场。 另一边,陈逐和谢嘉昀刚结束新一轮谈判。 回到房间,谢嘉昀破口大骂,说姓黄的蹬鼻子上脸,狮子大开口,真当他们没别的选择了吗? 陈逐冷静道:“以目前国内的加工水平,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那也不能由着他们坐地涨价吧?”谢嘉昀说,“想钱想疯了!” 陈逐没言语,这是一个比耐心的事,谁先急谁就输了。谢嘉昀也明白这个道理,慢慢静下心来,点了根烟。 陈逐瞧了眼,说给他也来一根。 谢嘉昀奇道:“这事还值当你抽烟?” 陈逐又是没接话,谢嘉昀嗅出点儿别的意味来。 这两天,谢嘉昀也看出来了,李以恩没死心,还想再给自己争取。陈逐无动于衷,却又似乎隐隐烦躁。他是不可能因为李以恩烦躁的,那就只能是那位。 “最近太忙没顾上林同学吧?”谢嘉昀笑道,“她不乐意了?” 陈逐摇头,吐口烟圈,袅袅白烟从他面前升腾而起。 谢嘉昀拍拍好友肩膀,叹道:“豪门女婿不易做,压力大大滴。” 陈逐微顿,皱了下眉。 这几天他先后听见好几次“压力”,她对他说,李以恩对他说,连谢嘉昀也对他说。 他有点迷糊。 过了会儿,季维敲门,说该准备下一场了。 谢嘉昀磨刀霍霍,陈逐淡定如常,让他们先去,他稍后。 待人离开,陈逐捻灭烟蒂,摸出手机拨去电话,这个时间她和朋友该是聊完了。又或者没聊完,还在继续。 但他不想等,他很想她,想听听她的声音。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是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林孟随在商场里纯属瞎转。 看到平时喜欢的女装牌子,进去瞅瞅,有入眼的试穿一下,可没一件有想法买下来。 她一层一层地转,时间耗得倒是够快,俩小时说没就没。她打算也在这家商场吃晚餐好了,然后就瞧见一家男装店橱窗里的黑灰色大衣,板正、有型,特别适合他。 林孟随进了这家店,导购热情接待。 她询问大衣的材质,上手摸摸手感,又去看了领带等一系列配饰,搭配得差不多,报上尺码,叫导购包起来。 导购心花怒放,这一单少说三四万,这月提成有了。 但等结账时,对面这位大手笔美女迟迟付不了钱,导购欢喜的笑容渐渐转为不屑冷嘲。 林孟随也没想到偷手机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且她对手机怎么没的,一点想法没有,可见对方简直是神偷了。 早上送苏小优心急,林孟随也没带钱包,也幸亏没带钱包,不然还得补证件和银行卡。 可现在没了手机,她是实实在在“身无分文”。 犹豫了下,她和导购说明自己在哪个酒店住,请她帮忙为自己叫个车回酒店,之后她会立刻回来还钱,三倍还。 导购把打包好的东西全部拿出来,说没钱买就没钱买,哪里还有叫她往里搭钱的?多新鲜。 林孟随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类似的事,不免羞臊,她再想别的办法,大不了走回酒店去。 正要离开这家店,另一位导购小姐姐说:“我给您叫车。” 林孟随看了一眼那位还气着的导购,说:“您不怕我骗您?” 小姐姐笑了:“十几二十块而已。您就是骗,我能吃多大亏?要是真有事,我也算帮您一个小忙。” 林孟随回到酒店赶紧拿上钱包去最近的手机店买手机,连带冻结sim卡,再原号补办新卡。因为是异地办理,又耗费了一些时间。 一系列手续办完,已经是晚上了。 林孟随惦记还小姐姐的钱,正要回商场,苏小优电话先打了进来。 “你可是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吓死我了!”苏小优说,“怎么一直关机啊?” 林孟随把事情大致说了说,苏小优说荷城的社会治安也是够差的,不过人没事就行,要不她得自责死……刚舒口气,苏小优又道坏了。 苏小优说:“你赶紧给你男朋友打个电话。他找不到你,人都要急疯了!” 林孟随:“……” 此时,陈逐已经坐在飞往荷城的飞机上。 * 陈逐九点多落地,十点到酒店。 林孟随知道他来,提前在酒店大堂等着。 男人一身风尘仆仆,裹挟着外面的寒气,脸色很不好。 四目相对,林孟随跟做错事的学生似的,小声说自己也是倒霉,手机叫人偷了。 陈逐看着她,没言语。 林孟随揪了揪他袖子,见他不抗拒,拉着人回了房间。 关上门,林孟随殷勤地给陈逐倒水,嘘寒问暖,期间不忘嘀咕嘀咕自己的可怜,企图引发陈逐的爱惜。 可陈逐始终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只眼睛跟着她,她走哪儿,他跟哪儿。 林孟随觉着这反应有些奇怪,跟过年那时他联系不上自己一样,仿佛被什么给魇住了。 她过去握陈逐的手,软声说:“怎么了?和我说说话呀。” 陈逐依旧是眼睛烙在她身上,直到手机响了,他才对外界有了点回应。 来电话的是谢嘉昀。 谢嘉昀嗓门有些大,林孟随能听见一点。 烟火童话 第84节 他先是问找到人了吗?然后又说老黄很生气,拒绝再谈。 陈逐听后,缓了口气,沉声道:“不谈就不谈。你现在也回北城。” “你开玩笑呢?”谢嘉昀说,“你不能因为谈个恋爱,事业不要了吧?” 陈逐说:“回北城。” 挂了电话,陈逐将手机调成静音,搁在了茶几上。 林孟随站在一边,猜到七七八八,忙说:“你有工作要处理就赶紧回去啊!我不就是几个小时没联系上吗?你干什么小题大做?” 几个小时没联系上? 陈逐对她的轻描淡写,有些想发笑。 而林孟随一心担忧他为自己耽误正事,就像当年的竞赛……她不想他因为她出现任何闪失。 林孟随掏出手机给陈逐订票,让他回去。 无奈飞机场不是她家开的,不是她想让陈逐什么时候走,陈逐就能什么时候走。 心里涌上难以言明的滋味,林孟随问:“会影响你吗?” 陈逐说:“不会。” “你骗我。”林孟随不信,又去看高铁,“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陈逐见她眼圈有些红,过去握住她的手,他记得刚见面时,她抓着他,她的手还是温热的,现在,两人的手一样冷冰冰的。 陈逐抽走手机,又说了一遍:“不会影响。” 林孟随一时不言不语,随即又像是被点燃某种情绪,喊道:“怎么不会?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啊?为什么!你把自己绷得那么紧,不觉得压力很大吗?” 又是压力。 陈逐眉头紧锁,想说什么,可林孟随眼泪先流了下来。 她没了刚才那一下子的冲劲儿,喃喃道:“你早晚会累的……早晚。这都是我给你的压力……早晚会扛不住的。” 陈逐抓住她:“怎么了?” 林孟随抬头看过来,她的眼神飘忽迷茫,像是在透过陈逐去看另一个人,问他:“要是有一天你很累很累了,你是不是就会后悔和我在一起?甚至怨恨我。” 陈逐听不懂林孟随在说什么,他试图抱她,让她平静下来,可她十分抗拒,推开他,站到了窗前。 陈逐看看空了的双手,沉默半晌,声音干哑紧涩:“你是不是想分手了?” 林孟随心里一揪,摇头,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一起,他承受巨大压力;不在一起,她又根本舍不下。 林孟随抱着自己,搓搓手臂,又是小心地问:“你现在觉得压力大吗?跟我说实话。” 陈逐不解:“我有什么压力?” 林孟随苦笑:“你怎么会没有压力?”她垂下头,“我们恋爱,本来就对你不公平。你那么好,那么优秀,却因为我的缘故被人议论。你的光芒会因为我黯淡。” 陈逐说:“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林孟随一愣。 来的这一路上,陈逐也以为他会有怨恨情绪产生。 她让他几次三番置身在恐慌和失去中,就算他的心是铁打的,也得出现伤痕。可意外的是,他压根没空去怨恨,他只想找到她。 陈逐走到林孟随身边,两个人冷冰冰的手交握在一起,取不了暖,又无法分开。 他问:“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来吗?” “我怕你又走了。” “我怕你又不要我了。” 林孟随定定地看着男人,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不等她去领悟这句话背后的种种含义,陈逐又说:“你问我在不在意外界怎么看我们……” 她一颗心猛地提上来,甚至不敢听后面的回答。 陈逐没给她逃避的机会,他干脆利落地告诉她:“我在意的,是你在意。” 在短短的二十几年人生中,陈逐不能说经历过大起大落,但相对大多数人而言,他提早看清了一些事。 外界对一个人评价和看法,仅仅是评价和看法,它不能左右你的生活,更不该改变你人生的前行方向。陈逐不在乎外界怎么看他。 可他在乎林孟随。 他不想林孟随难过,哪怕是一丁点,他会比她更难过。 但他却恰恰是她难过的“根源”,这是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陈逐……”林孟随轻声唤他,“那你知道吗?我在意的,也是你在意。” 陈逐怔然。 林孟随不知道该怎么和陈逐说那段过往,她这会儿组织不了那么多语言,她所有的言语都只能随她的心走。 “陈逐,如果说我是因为喜欢你,当年才离开你,你会信吗?” 陈逐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晶润。 “而现在,如果我说我还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再也不会离开你,你会信吗?” “你可以再信我一次吗?” 房间里灯光开得不太足,昏暗的暖黄色调看久了,容易让人眼前模糊。 林孟随心中沉浮着什么,也终于确定了什么,在漫长的等待中,她听到男人说—— “我信。” 第50章 陈逐擦掉林孟随的眼泪, 低头细细地吻她。 两具冰凉的身体贴合在一起,渐渐回温。 林孟随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就像是这么久以来, 她一直背着什么东西前行,因为背得时间太久, 误以为那就是她的一部分。而当它卸下去了, 才发现那并不属于她,她自己是那么轻快。 仰头仰得脖子酸了, 林孟随拍拍陈逐。 陈逐会意, 抱她去沙发那里, 她睁开眼一瞥, 瞧见茶几上陈逐的手机亮起,又想起他的工作来。 “真没事吗?”林孟随问, “你别报喜不报忧。” 陈逐舔舔唇,扯了下衬衣衣领,点头:“没事。” 那位黄总,他观察了两天, 这人在谈判桌上的许多话不过是真假参半, 虚张声势, 想利用心理战为自己博更大的利益。用谢嘉昀的话说:胃口过大, 也不怕撑。 既然如此,以退为进就是最好的办法。 林孟随放心了些, 嘱咐:“那以后也不要这样。我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不见了?” 闻言, 陈逐垂下眼眸,沉默好一会儿,一开口,声音低哑飘忽:“那年春节, 你就不见了。” 林孟随一怔,心又揪起来。 她想起苏小优堂姐的事,想起安全感,终于有些明白他奇怪的反应源于何处。 她踮起脚抱他,陈逐把脸埋在她颈窝,搂紧她的腰身。 两人静静相拥。 林孟随温声道:“陈逐,这段时间你忙。等忙过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陈逐:“好。” 说着,又去寻女孩的唇,她笑笑躲开。 “还有一个事儿。”林孟随想着今天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儿,就都说开了,“如果,我说如果,你因为我感到有压力,你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陈逐真是被这两个字绕糊涂了。 他问:“为什么你坚持认为我会因为你有压力?” 林孟随的家庭背景是她与生俱来的一部分,和一个人的性别一样,是确定的。就像他不可能复活他的父母,她同样也不能让她的家庭质变,让她的出身逆转。 既然是她身上的东西,于他而言都不是压力。 即便有,那也不过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以及…… 林孟随追问:“以及什么?” 陈逐又不说话。 林孟随不依,叫他必须说,陈逐打算走为上计,她看出来,索性整个人压过去,坐到他身上,看他往哪儿跑。 陈逐被磨得没办法,人好似回到上学那时,每每当她撒娇任性,对他纠缠不休,他便心跳失衡,耳根发热,脖子都泛起红晕来。 而末了,赢的都是她。 “压力也是动力。”男人睫毛轻颤,脸上闪过一丝羞赧,“我越好,你和我分手的概率越低。” 说罢,别了过头。 林孟随愣愣的,眼看着那人耳垂又红了一度,快要滴血似的,就连白皙的脸也有了淡淡颜色,白里透红。 她不禁想到少年时的他。 林孟随用手指戳陈同学,陈逐腰肌收缩了两下,攥住她的手不让动。 “疼。”她娇嗔,“你弄疼我了。” 陈逐不看她,他根本没使劲。 见骗他不过,林孟随又蹭过去,他躲,她便像流氓调戏良家妇女似的,边笑着,边再去蹭,蹭他高挺的鼻梁,蹭他的眼睫,蹭来蹭去,落下一个软绵绵的吻。 陈逐心头一颤,喉结不觉滚了滚,想回吻,她又捂着他的嘴不让。 两两相看,林孟随叫他的名字,叫了两遍。 一遍是心疼,是叹息;一遍是欢喜,是甜蜜。 烟火童话 第85节 林孟随说:“七年前,是我放开的你。从今以后,我把我们关系的主动权交给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陈逐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琥珀色的瞳孔在灯光映照之下,剔透明亮,犹如海水一般深邃,而海面之下,亦有暗潮汹涌。 林孟随一点点放下手,他们面对面,周围再没有任何阻碍。 “只要你想,我永远在你身边。” ……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稀薄又湿热。 抱枕丢在了地上,东倒西歪,林孟随蜷于沙发一角,身前是将她压得密不透风的男人。 陈逐衬衣上的扣子掉了两三粒,也不知道是叫谁扯的,还是它自己本来就不结实,雪白的胸膛在林孟随眼前影影绰绰,她把手钻进去,引得陈逐背脊紧绷,力道又加重了许多。 林孟随快要窒息,陈逐找准时机稍稍放口气给她,可也仅仅只是一口而已,之后又是比之前更热烈的缠吻。 她实在受不住,身体不受控在他怀里扭动,膝盖微微屈起,就听“嘶”的一声,陈逐松开了她。 林孟随问:“怎么了?” 陈逐咬了咬牙,坐起来,背过身,沉声道:“我去再开个房间。” 骤然没了“暖宝宝”给她抱,林孟随有点懵,角落里躺了三四秒,见人要走,才反应过来抓住了他。 林孟随说:“干什么还要再开一间?这不是现成的吗?” 她和苏小优订的标准间,两张床,他俩正好一人一张。 陈逐摇头:“还是再开一间。” 他执意要走,林孟随执意不放,略微拉扯间,她瞧见他身前的光景。 林孟随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羞,气氛有点尴尬,又不全是尴尬,幽微暗流浮动,或许只要一个小小的火花,就能勾起大火一场。 “你的冰清玉洁呢?”林孟随打趣,“人设真要塌啦?” 陈逐会接话才怪,抽出手,揉揉女孩脑袋,准备离开。 结果刚迈出两步,腰上一紧,两只白细的手臂缠在其间。 林孟随问:“你想吗?” 陈逐额角直跳,想狠心掰开那只手,又听:“我想。” 他一时僵定在原地,慢慢扭过头去,就见女孩坦坦荡荡地看着他,目光清凌凌的,又埋着勾人的小刺。 她再次踮起脚,这次不再是抱他,而是伏在他耳后,说—— “陈逐,我想和你——” 那两个字,清清楚楚,毫不遮掩。 * 从客厅到卧室,衣衫裙子扔了一路。 林孟随也被扔到床上,身体轻微反弹了一下,她双手本能地抱在前胸,陈逐立在床边,低头解皮带。 他上身未着一物,皮肤平滑光洁,胸膛和肩膀已经有零星几处红痕,林孟随心道都说女人细皮嫩肉,她看他也够嫩,她不过抓了两下,就红了。 可若只说他嫩,显然又实在是冤枉了他。 毕竟女人可少有这样的胸肌、腹肌、腰肌,坚实强劲,垒块分明,没有过分夸张的蓬勃,有的只是带着足够张力的美感,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林孟随咽了口口水。 以前光是摸,真是差点事,还是视觉冲击比较大。 陈逐瞧床上这位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看,视线也不由得在她身上拂过,白玉似的,晃他的眼,只瞧一下,体内又不免一番翻腾。 褪去衣物,陈逐单膝跪在床的一边,俯身看向林孟随。 他没有靠得很近,不想给她压迫感,同时也是给她反悔的机会,可他还没问她确定了吗?她就已经伸出胳膊把他往下拽,甜腻软滑的身体贴了上来。 陈逐再无犹豫,吮住她的嘴珠,单手擒逐她手腕,按在她头顶上。 林孟随下意识便觉得这就是出于劣势了,于是乱动起来,想要挣脱,她这也才知道,这男人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不行。”林孟随抗议,“你这是欺负我。” 陈逐撑在她身上,似笑非笑,眼里有什么在跃动,在释放,再不受管束。 “反抗无效。” 他们不停地亲密厮磨,不一会儿都是大汗淋漓。 陈逐探身从酒店抽屉里翻出东西,林孟随听到包装撕开的声响。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估摸是她爱好奇的毛病又犯了,居然问了一句能不能看他戴? 话音一落,屋内明显静了一瞬。 林孟随后知后觉羞臊,想拿被子蒙住头,手里就被塞了个凉凉薄薄的东西。 “你来戴。”男人声音沙哑,命令她。 林孟随犹豫了几秒,然后裹着被子缓缓坐起来,眼睛乱瞄了一圈,然后……震惊了。 她完全看呆,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只一个念头:待会儿能行吗? 而这时的陈逐紧紧盯着她,他在难以自抑的崩溃边缘诡异地生出了几分另类的酥麻,大概类似于狼在吃掉猎物前,会想一想先从哪部分吃起。 他将林孟随拽过来,说了一个字:“快。” 林孟随回过神,脸涨得通红,一颗心快要跳出来,她强撑镇定,说:“我、我……我得看看说明、说明书啊。我不、不会。” 陈逐捞起床上的盒子扔过去,她拿起,阅读上面的字,又跟文盲似的,不认识。 汗珠顺着她额头往下流,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她只得粗略看看正反什么的,就去傻呵呵操作。 过程并不怎么顺利,她手抖得太厉害,又有点不敢碰,进退为难下,反而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陈逐几次压抑闷哼,她掀眼偷看,就见他双唇紧抿,闭着眼,神色冷峻难耐。 最后,陈逐带着她戴的。 他们一起跌到床上去,林孟随的颤抖有了依靠,陈逐狠狠吻她,揉她,炽热的呼吸喷吐在她耳边,问:“学会了吗?” 林孟随:“……” “以后都你来。” 之后,越来越顺了。 可能是因为这本身就是热恋中男女最原始的行为,不需要人教,都是无师自通。 陈逐小心翼翼,耐心十足。 痛感不过一瞬,林孟随却还是忍不住落泪,不知是因为疼的,还是别的。陈逐吻她的眼睛,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是没一句甜言蜜语。 但她能又感受到他的隐忍不舍,他每一次都带着的谨慎和珍视,他专注地看她,不放过她的细微表情,他看重她的感受,胜过一切。 林孟随在他的爱意下,越来越放松包容,直到敞开心扉,直到体会出别样滋味。 当那一刻真正到来时,那是他们灵魂的交融。 * 凌晨三点,陈逐抱着林孟随从浴室出来。 两张床的优势在此刻体现得十分绝妙,那张不堪入目的,直接弃之一边,还有一张好的供他们休息。 林孟随累得够呛,却又不困。 陈逐搂着她,也不说话,两人安静地躺着,都还没从刚才激烈到神魂颠倒的状态中出来,哪怕热水冲走了汗液,那种极致的欢腾还游蹿在体内的。 林孟随从被子里伸出手往上摸,陈逐捉住她,“嗯”了一声。 “想要耳朵。”她软声软气,“要耳朵。” 陈逐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耳垂上,她轻轻揉揉来回捏,像个孩子抱着心爱的小玩具不撒手。 陈逐问:“不累?” 一听这话,林孟随又拿指尖扎他,换来他一声低笑。 过了会儿,林孟随忽然扬起头,说:“我想起个事儿来。” “什么?”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冲我冷脸。”她说,“也不许不理我。” 陈逐挑眉:“我有吗?” 林孟随噘噘嘴:“你有!你今天一来就冷着脸,对我不理不睬。你知不知道你一这样,我就害怕?” 男人眉眼间含着笑意,有对怀里小女人的爱恋,也有欢爱过后的餍足,总之,他这张冷脸上,是难得的温柔。 “知道了。”他说,“再也不会了。” 林孟随咕哝这还差不多,然后又想起一件事来。 陈逐好笑,她怎么完事以后记忆力大增了呢?林孟随也觉得自己好笑,她都累死了,可脑子却兴奋得能去外面跑八百米。 她翻身趴在陈逐身上,陈逐拽拽被子盖着她。 林孟随问:“我和唐家吃饭的那个晚上,你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 陈逐稍楞,还未回答,她又问:“是不是唐邵禾接的电话?” 陈逐默认。 林孟随气得一下支棱起来:“这个唐邵禾!” 她一动,被子滑落,睡裙的领子也发生偏移,露出左边锁骨的一片,那上面,布满他留下的痕迹。 他想,她身上应该还有很多,全是他给她的印记。 身体又有了燎原之势,陈逐深呼吸,将人拉回怀中,抚着她的背,说不用为这样的人生气。 林孟随怎么能不生气? 唐邵禾不仅未经允许接她的私人电话,还让邵母在表姑那里煽风点火,有仇不报二百五,林孟随必须讨回来。 不过,林孟随也稍稍自我检讨了一下,检讨她当时耍小聪明,以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结果反让外人钻空子挑拨。 烟火童话 第86节 “对不起,我以后什么事都和你说。”她乖乖道,“下不为例。” 陈逐浅浅一笑,心头柔软:“你没错。” 林孟随丧着脸:“可你肯定不高兴了,不是吗?” 其实还好。 相比不高兴,他更多的是担忧,担忧自己因为没有完整家庭,而被抛弃。 林孟随说:“傻瓜。我抛弃谁,也不会抛弃你。” 她凑过去亲亲,陈逐叫她睡吧,可她没亲够,还想再亲会儿。 身体再次蠢蠢欲动,陈逐无奈下只能警告:“不想睡就再做一次。” “……” “你凶我?你凶我!” 林大小姐又要支棱起来,陈逐投降,赶紧搂住人,好好亲。 林孟随生气说不亲了,这是陈逐想要的结果,可真实施起来,他也并不乐意。 是以这个事后吻从半推半就到缠绵柔情,再到难舍难分,心痒难耐,陈逐也不知道这是快乐多一点,还是痛苦多一点。 而有人亲满意了,没心没肺地偎在他怀里甜甜睡去。 陈逐不错眼睛地看着女孩恬静的睡颜,她嘴角微微翘着,嘴巴时不时嗫嚅两下,完全不设防。 在半睡半醒之间,林孟随又又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呓语着:“你都没说过喜欢我……” 陈逐轻声:“什么?” “坏蛋……”她呢喃,“都不说喜欢我……” 陈逐叹了口气,说了句话,她睡过去,没有听见。 这晚,林孟随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见到姐姐,画面有她们姐妹俩小时候的往事,她们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对爱情总是有着各种憧憬,又羞于憧憬。 后来,她们在国外治疗,姐姐从原来爱笑爱说的性子变成终日低沉萎靡,她唯一表达的方式就是拉大提琴,拉她喜欢的那人喜欢的曲子。 她还梦到姐姐的白裙子,翻飞的纱帘,那个绝望的夜晚。 可这一次,她只感到了姐姐离开带给她的悲痛。 她终于将姐姐和自己、纪临和陈逐剥离开来,她不是姐姐,陈逐也不是纪临,他们是不一样的。 不管未来结局如何,她都不会再把他们捆绑到一起。 因为她的陈逐只在意她。 ----------------------- 作者有话说:陈总(羞涩):这有份红包,请收下。 第51章 林孟随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中间几次迷糊, 察觉到陈逐要走,她就是睡着也能把无赖的本领发挥出来,要么抱着、要么夹着, 八爪鱼似的黏在陈逐身上,不让人家离开。 陈逐拿她也是半分办法没有, 工作什么的全部抛诸脑后, 最终只顾搂着她继续睡。 不过,林孟随实在是太能睡。 待她醒来时, 陈逐还是走了, 他在套间外面的小客厅讲电话, 音量压得很低, 她听不清。 林孟随又赖了会儿床,坐起来。 浑身酸痛不已, 尤其两条腿,腿根那里,像是假的肢体按在她身上似的,随便动一动, 就是让人抓心挠肝的别扭。 林孟随不免腹诽几句, 然后清清嗓, 卧室门很快打开。 男人白衬衣、黑西裤, 一身清爽利落地立在门口,他恢复了往日里的清冷优雅, 丝毫不见床上逞凶时的霸道模样。 那双眼睛也极为有神地望着她, 整个人状态好到起飞。 林孟随更是来气,瞪着陈逐,也不说话。 两人对视了几秒,陈逐迈步进来, 站在床边低眸看她。林孟随不甘示弱,唰地扭过头,继续瞪回去。 瞪着瞪着,“扑哧”一笑。 陈逐也笑,弯腰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问:“饿了吗?” 林孟随疯狂点头,她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陈逐抱林孟随去卫生间,林大小姐脚不沾地,事事指使陈逐伺候,其实不用她说,陈逐也早都备好等着她了。 看到垃圾桶里撕坏的衬衣和裙子,林孟随吐掉牙膏沫,说:“你得赔我裙子。” 陈逐问:“那我的衬衣呢?” “我也赔你。”林孟随扬着下巴,“不占你便宜。” 陈逐没说话。 而林孟随很自觉地在心里说:反正都吃干抹净了。 她有点得意,从镜子里偷瞄某人,某人已然就在等她这一眼,两人视线对接上,陈逐抱起她放在水台上,低头吻过去…… 从房间出来,将近下午一点。 林孟随饿得厉害,又不愿意吃酒店的东西,想吃火锅。 陈逐搜索离他们最近的火锅店,林孟随说她知道哪里有,带他去了昨天的商场。 出租车上,苏小优的学姐还客气地发了条微信来,问林孟随今天是什么安排?她可以派人送她去机场。 林孟随道谢,说不用麻烦。 陈逐问:“这人也是电视台的?” “不是。”林孟随说,“搞栏目策划的,很专业。” 陈逐看着她,她想了想,把自己要和苏小优合伙创业的事大概讲了一下。陈逐不太懂这里面的学问,但看林孟随笑得自信,便觉得会是一档好栏目。 林孟随半开玩笑地说:“我连栏目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随便说》,怎么样?” 说这话时,两人正下车。 陈逐牵着她的手,在她出来后替她关上车门,力道不轻不重,回道:“好。” 林孟随又是笑:“你说真的啊?我逗你的。这名字太随便了。” 陈逐认真地说:“我觉得很好。” 林孟随一怔,倒是好好思考了起来。陈逐叫她还是吃饱再想,两人往商场走去。 不远处的公共垃圾箱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妇女。 女人胳膊上挎着两个大大的塑料袋,里面全是废弃的瓶子,她翻完垃圾箱,又去路上捡,听得前面那一男一女说着什么电视台、北城、观众定位的。 她听不懂,茫然地站了片刻,保安过来驱赶她,叫她不要在大门口拾荒,她便走了…… 林孟随想吃红油锅,陈逐不让。 在店门口掰扯起来,林孟随撒娇耍横都没用,陈逐就是不同意。 “火锅不吃辣的,还吃什么火锅?”林孟随气道,“你干什么跟我对着干?就吃辣的。” 陈逐摇头。 林孟随甩开手,打算自己进去吃,没出去一步,又被拽回去。 陈逐揽着人去了没人的安全通道,说了句话。 林孟随听后脸上一红,咕哝:“真的假的?” 陈逐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毕竟是辛辣上火的食物,很容易刺激,他说:“过几天,我再陪你吃。” 林孟随抿抿唇:“你不是懵我呢吧?” “你那里不是还肿?”男人一本正经,说话口吻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我看你走路不太自如,还疼吗?” 林孟随脑袋轰一下炸开,直接一拳招呼过去,陈逐反应迅速一把握住,轻轻一吻:“听话。” 最后,吃的菌汤锅。 林孟随也是真饿了,一旦开吃,管它什么锅,来者不拒。 等酒足饭饱,林孟随又带陈逐去了那家男装店。 昨晚得知陈逐要来,林孟随也没心思过来还钱,耽误了一晚上,她挺不好意思的,这会儿不仅赶紧还了钱,还想在店里买买东西。 林孟随让借她钱的那位小姐姐把昨天她看上的那些先都拿出来,正好真人在这里,穿上试试。 于是,陈逐莫名其妙地开始了换衣旅程。 林孟随悠闲地坐在沙发上,陶醉沉迷,把她有钱任性的特质发挥到极限,只要瞧得上眼的,就一个字:买。 买到最后,周围人打量陈逐的目光都有些异样了。 一对夫妻扒拉着衣服在那儿小声议论—— 妻子:“这男的也太帅了。明星吗?没见过啊。” 丈夫:“什么明星?我看是被包了吧。那女的是真有钱。” 妻子:“你那什么眼神?羡慕是吧?” 丈夫:“没没没!” 陈逐叹了口气,见林孟随还要给他买衬衣,拦下说够了。 可林孟随觉得每件都不一样,每件他穿起来也都好看,那为什么不全部买下? 两人僵持时,昨天招待林孟随的那位导购端着两杯热茶过来,看到林孟随看向自己,她讨好地笑了笑。 林孟随也不想为难什么,不过没接那杯茶。 烟火童话 第87节 买了一堆东西,林孟随不可能拎着回北城,就让店里走快递。 签完单从店里出来,林孟随笑得合不拢嘴,陈逐不太理解她的心态,女孩子不都是喜欢给自己购物吗? “这你就不懂了。”林孟随说,“买的这个东西是不是给自己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购物过程,以及穿衣服的对象。” 她说话时,陈逐盯着她一开一合嫣红柔软的嘴唇,不觉舔了下自己的,说:“那你是喜欢我穿衬衣?” 林孟随多少还是羞涩的,可又架不住男色使人胆肥,她踮起脚把这句话补充完整:“还喜欢你脱衬衣。” 陈逐:“……” 买完东西,他们没在商场久留,还得回酒店拿上行李去机场。 一番周折,飞机六点整落地北城。 陈逐提前吩咐季维把车子开到机场停车场来,他带着林孟随找到车,放好行李,去给她开车门。 林孟随作势上车,陈逐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确定回你父母那里?” 林孟随点头。 上了车,林孟随没说一会儿话就昏昏睡去,陈逐把外套盖在她身上。 一小时后,黑色宾利缓缓停在别墅区对面的街道上。 林孟随半张脸埋在陈逐大衣里,这衣服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冷檀香,好闻,叫她心安。 听到外面的汽车鸣笛声,林孟随睁开眼,揉了揉,眯着往窗外瞧,音调带着点鼻音:“到了呀?” 她准备下车,陈逐说刚醒还是等等,不然下去容易着凉。 “那你就该早点叫醒我。”林孟随看看时间,“我爸待会儿肯定得唠叨我踩点吃饭。” 陈逐没接话。 林孟随靠在椅背上醒盹儿,慢慢清醒过来,对某人的一些行为也回过味儿来,她伸手去挠他下巴,问他就这么舍不得自己啊? 她以为陈逐肯定又是沉默是金,谁想他闷声来了句:“没你舍得。” 林孟随笑出声,扑过去揉搓某人的脸,然后再轻轻亲他嘴角。 陈逐圈着女孩的腰,第三次问:“确定回去?” 林孟随难得没有为色所迷,说:“都定好了的。有事和爸妈说,都等着我呢。” 陈逐皱眉:“什么事?”那么重要。 “告状呀。”女孩眼里满是狡黠,“你就委屈一下啦。” 陈逐想问告什么状?她又打岔问他奶奶什么时候回国? “每年是三月中旬。”陈逐答,“怎么?” 林孟随说:“我计划一下。我见完了奶奶,好让你见我爸妈啊。我爸我妈忙的要死,我跟他们有什么事都得提前预约。” 她说着,撇了撇嘴,没看到陈逐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和喜悦。 又磨蹭了几分钟,林孟随是真得回去了,陈逐去后备箱取下她的行李,送她过马路。 分别时,林孟随说:“路上慢点开。到家了给我微信。” 陈逐吻她额头:“放心。” 林孟随拉着她的小行李箱,哼着歌回家。 果不其然,守在门口的老林说他们家的“开饭号”回来了,可以上菜了。 林孟随“哎呦”着挽上爸爸手臂,说自己从外地赶回家陪伴父母,多么孝顺、多么感人,父亲大人您就不要揪着细枝末节了。 老林“哼”了一声,等菜一上来,先给女儿盛了碗他亲自煲的养生汤。 一家三口边吃边聊,孟女士话少,基本都是听那父女俩说。 也不提到什么,林孟随讲到表姑,她说她今天给表姑打电话哄表姑,表姑对她还是有点介怀,都没以前亲近了。 说到这里,林孟随眼睛有点红。 老林当即安慰说没事,你表姑刀子嘴豆腐心,过几天就好了。 林孟随吸吸鼻子,又道:“其实这事也是我冤枉了表姑,要怪都怪那个唐邵禾!” 她把之前怎么拒绝唐邵禾说的明明白白,然后又说这人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撺掇邵母在表姑那里煽风点火,不然表姑才不会那么生气。 老林听后,看了一眼妻子,说:“真有这事?” “我能骗您吗?”林孟随嘟嘟嘴,“我爸那么精明。” 老林美滋滋偷笑,孟女士这时插了句嘴:“我也不太喜欢唐家那一家子。” 过于礼貌周到就是假,相处起来不舒服。 女儿和妻子都发话了,老林不得不重新评估一下和唐家的合作。 其实也谈不上合作,就是老唐那边想请他帮个忙,他看在大家算得上是同门的份上,能帮就帮。但如果对方一家子都如此工于心计,那不帮也罢。 林孟随给老林夹菜,说:“爸,您是得好好考虑。反正唐邵禾人品不行,他父母估计也……” 老林晓得,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然而,知女莫若父,老林很快就觉出自己似乎中了圈套。 他打量女儿那副得逞后小心窃喜的模样,直接下了定论:“恐怕唐邵禾不止是两面三刀那么简单吧?应该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林孟随咳嗽一声,张了张嘴,看看孟女士,又看看老林,埋头吃饭。 老林和孟女士相视一眼,孟女士说:“是什么样的人?” 林孟随:“男人。” 孟女士:“……” “你妈是问你这人是什么情况。”老林说,“你少贫嘴。” 林孟随擦擦嘴,说:“不告诉你们。等回头你们见了就知道,包你们满意。”说完,撂下筷子,拍拍屁股走人。 老林叫她回来,妻子微微摇头,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饭后,夫妻俩在后花园散步消食。 孟女士那意思是女儿对现在这位应该是动了真心,那种沉溺在爱情甜蜜的姿态,过来人都能看出来。 老林也觉得,就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来路,竟让自己的宝贝这么上心。 孟女士看出有人开始吃味了,嘱咐:“等西西真把人带回来了,你可别那么严肃。回头再把人吓跑了。” 老林不屑:“要是能吓跑,他就配不上我女儿。” 孟女士笑了笑,过后又不由得一声叹息。 老林知她十有八九是想起若意那孩子了,她跟她妹妹孟映姐妹情深,对这个外甥女也是百般疼爱。 其实就连那个年轻人纪临,他们也是见过一面的,男孩一看就很“正”,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 老林说:“我之前不是为西西成立过一个心理健康方面的基金会吗?我和下面的人吩咐了,让基金会以志愿者服务的形式去趟荷城,到时候帮帮纪临的母亲。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孟女士点头:“也好。” * 林孟随今晚留在家里没回小家。 她体力消耗严重,实在没精力折腾,在浴缸里泡半天,她腰上腿上胸前的红痕硬是都没消下去。 那人是使了多大力气? 她拍掉一个飘起的泡沫,一些画面有几帧浮现眼前,有激烈疯狂,也有缠绵缱绻,她从没见过那样的他,禁欲和性感的矛盾体,连在她耳边喘气都勾得她颤栗不已……太要命了。 林孟随不好意思再回想,捂着脸沉到水里去…… 洗完澡,林孟随裹着浴袍出来,一头扎到床上,不想动弹。 手机震了下,她撑着最后的坚强够了过来,一看,苏小优。 林孟随先是问了问堂姐的情况,之后和苏小优谈起工作上的事,一谈就是一个小时。苏小优还得去医院换苏妈妈,后面的事她们约了以后再说。 没了正经事,林孟随举着手机发呆,犹豫了下,还是给陈逐发了一句在干什么? 陈逐并未及时回复消息,他在洗澡。 出来时,镜子上洇着一层水雾,浴室里潮湿闷热。 男人手掌一划,清晰了大半,精瘦强劲的身体也随之在镜中暴露出来,一串串水珠从他的脖颈流过胸膛,没入腰际,冷白的肤色,肩膀上的齿痕尤为明显。 陈逐伸手摸了摸。 那时,她在他身下,面颊酡红,几根发丝湿黏在脸上,含着泪儿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让他轻点。他控制不住,她就又带着哭腔叫他的名字,最后一口咬了上来。 挺疼。 疼得他这会儿有了反应。 陈逐低头看看,返回浴室…… 等再出来,女孩已经发了一篇小作文出来。 先是俏皮地让他出来,女朋友查岗,没回应,她就说再给他一次机会,还没回应,她问他是不是要造反? 陈逐嘴角扬着,拨去语音电话。 林孟随很快接通,上来就问:“干什么去了?” 他说:“洗澡。” “洗那么半天?”她惊讶,“比我还能洗。” 他没接这话,问她休息了吗? 林孟随说她已经在床上躺半天了,想到明天要上班,抵抗情绪十分严重。 陈逐轻笑:“不去了。” “那不行。”她说,“目前我还没成为老板,得站好岗。” 他又是笑,两人随意聊着天,有什么说什么。 直到林孟随打了一个哈欠,陈逐让她睡吧,她也不熬着了,乖乖说晚安,然后又听:“这周找一天来我这里吃饭,嗯?” 烟火童话 第88节 林孟随还没进入大脑休眠状态,立刻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男人低哑地笑,酥酥荡荡的,传到林孟随耳蜗里,惹得她头皮一阵发麻,扯着心脏跟着一起颤巍巍地漾起涟漪。 她咬着唇说:“你再也不冰清玉洁了。” 陈逐顿了顿,回:“让你玷污了。” ----------------------- 作者有话说:昨天影响大家阅读体验了,实在抱歉。 今天陈总继续送红包~ 第52章 班该上班还是得上。 林孟随到台里时, 离离也刚到,两人还没问早安,先各自打了个哈欠。 离离一副被抽魂的样子, 哀叹这牛马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这万恶的周一。 林孟随拍拍她的肩,两人结伴去茶水间沏咖啡。 任思阳也在, 看见林孟随, 他是演都懒得演了,直接把“我很讨厌你”写在脸上, 弄得周围同事都很尴尬。 林孟随作为当事人反倒无所谓, 吐槽都不想吐。她心情不错, 宽宏大量。 工作时间一到, 大家散开,各回各位。 云筑的项目基本已经进入到后期, 余下的任务比较简单,但也是重头戏——采访。 除了主角陈总,林孟随还得走访几位芯片领域的前辈或权威人物,以此来丰富整个记录访谈的内容, 增加推广性和可信度。 林孟随把走访提上行程, 陈逐那边也还在和黄总博弈, 是以这周的开端大家都挺忙, 没办法随时随地黏一起。 这就是和上学那时最大的不同了,那时的他们就负责读书考试, 哪怕天塌下来也得去学校, 那就见得到彼此。 而现在,他们长大了,身份多了,责任多了, 除了恋爱,还有很多其他重要的事等着他们去做。 不过,再忙也不耽误林大小姐骚扰陈总,毕竟她还是电视台的小林,得找陈总聊工作呢。 陈总也很够意思,但凡接小林的电话,都会把百叶窗拉上,和她好好聊、慢慢聊,陈总对电视台的工作那是相当重视、相当支持。 中午,林孟随顺利采访了一位国内初代芯片研究员。 从老教授家里出来,她和离离老蔡看看时间,回台里也赶不上饭点,就在外面找了一家休闲餐吧。 餐吧一边是咖啡厅,一边是西餐,不少上班族来这里吃饭,顺带午休。 林孟随他们三人吃完饭也没急着走,坐着闲聊。 离离看咖啡厅那边卖的马卡龙不错,问林孟随要不要尝尝?两人便去了餐吧的那半部分,然后偶遇了李以恩。 李以恩也是刚见完客户,谈得口干舌燥,没什么胃口,就想来杯美式。 她和林孟随照面,依旧只是点头示意。 两人一前一后在吧台点单,林孟随琢磨李律师今天又得给自己讲什么道理呢?不想,人家这次没这个打算。 林孟随倒还不适应了。 等餐时,她俩还是一前一后站着。 借着这会儿空当,李以恩从包里翻出柠檬软糖,剥了一块儿,放进口中。 发现林孟随视线有落在手中的糖果上,李以恩很大方:“来一个吗?” 林孟随道谢,说不了,笑道:好巧,我前两天也吃了这糖。这个牌子的柠檬软糖出了有好多年了吧?我高中那会儿可爱吃了。” 一句寻常闲话,林孟随却见李以恩的脸唰一下就白了,连瞳孔都有片刻失焦。 林孟随忙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以恩手里还握着那条软糖,嘴唇发颤,半晌,才问:“你……你以前一直吃这个?” 林孟随没太明白,只得点点头实话说对啊。 李以恩没再出声,拿了她的美式后,一个人走到窗边坐下,背影看起来失魂落魄。 离离问林孟随这是怎么了? 林孟随也不知道,又看了一眼,和离离回去找老蔡。 李以恩独坐在窗前望着街道上的行人,看着看着,视线逐渐模糊,她的思绪也一点点飘入回忆的漩涡。 学生时代的她,从来不会把精力放在什么情情爱爱上,她的家庭出身容不得她分心到这上面来。 她从来都是严于律己,自念书以来,成绩一直是第一。直到升入高中遇到陈逐,她最好的成绩就只能是第二。她不服,不明白自己比人家差在哪里,没日没夜刷题做卷子,誓要把她的第一夺回来。但都是徒劳。 渐渐地,她把陈逐当成了假想敌,也当成了目标,处处和他较劲,想压过他一头。还是徒劳。 有次校外竞赛,她因为生理期加睡眠不足,一考完就晕了过去,作为同校同学,是陈逐带她去的医务室。 她睁开眼第一眼就瞧见男生坐在窗边,手里捧着本书,翻飞的浅蓝色窗帘柔缓地拂过他的手,他的侧脸清俊帅气。 见她醒了,男生将书收起,站起身告辞。 她想道谢,又没力气说话,咳嗽了一声。男生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她,似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返回,在她床边放了一颗柠檬软糖。 从那以后,她对陈逐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再之后,她意外发现自己的妈妈和陈逐的奶奶颇有渊源,因为这层关系,她又得知陈逐和自己有相似的遭遇。她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觉得他们之间有命运的联系。 而这联系之间的绊脚石就是林孟随。 她从没见过像林孟随这样的女生,成日里张扬爱笑,完全没有矜持可言,即便有些话都是对陈逐的真心话,可若换了她,打死也说不来。 女人在男人面前必须要有足够高的姿态。 她偷偷观察,看陈逐对林孟随很是冷淡,话也不多说一句,心中痛快。因为这样一来,她一方面可以看到林孟随吃瘪,一方面又使她觉得陈逐更加契合她的所想。 可没过多久,她又看到他们一起坐公交车上下学。 陈逐还是不言不语的,都是林孟随一个劲儿在说,但男生的视线始终牢牢定格在女孩身上,分毫不移…… 和林孟随说的那些话,是她忍了好久的。 她真的看不惯这些有钱有势的大小姐,她们都是何不食肉糜,做事全凭喜欢,自私自利,不顾他人感受。她必须得拯救陈逐,不能让陈逐毁在林孟随的手里。 她做到了,林孟随走了,走得干干净净。 可陈逐的心仿佛也被掏空了。 她不信邪,只信付出就有回报,她放下作为女孩的矜持和骄傲,在大学里尽可能主动去找陈逐,和他说话。而陈逐,从未倾听。 明明林孟随叽叽喳喳说那些毫无营养的话,他都会认真去听,换了她,哪怕她是谈学问、聊理想,他也永远是淡淡的,礼貌疏离。 她想过放弃,又舍不得。 那次,她借着富二代的事请求他送自己回家,为他们制造机会。结果仍是得不到陈逐的半分关注。 唯一得到的,是又一块儿软糖。 她当时卸下防备,暴露出柔软脆弱的一面,和陈逐哭诉自己的压力与不容易,希望他可以对自己感同身受,多份怜惜。 陈逐听后,默默良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果。 他的书包或口袋里似乎总是装着这一种糖果。 他没有安慰她,只说:“吃这个,心情会好一点。” 就是这两块柠檬软糖。 她坚定自己终有一日可以打动他,得到他的青睐,她也养成了吃这种糖果的习惯。即便她并不喜欢其中酸涩的味道。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她去超市都是先拿柠檬软糖。 可原来她以为的那人不经意的温柔,全是他深深爱着另一个女孩的证据。 李以恩看向手中的柠檬软糖,不禁泪流满面…… 林孟随走时没和李以恩打招呼。 虽说她没有因为当年她们的对话而心中有恨,但总归有芥蒂,最适合她们的相处方式就是认识的陌生人。 回到台里,林孟随整理今天的采访内容。 陈逐发微信说接她下班,还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林孟随说自己要是告诉他吃什么,他这个男朋友还有发挥的空间吗?她是充满智慧的女朋友,不会让男朋友没有展示舞台。 看着这条理直气壮的甩锅信息以及“你快夸夸我”的表情包,陈逐没听见谢嘉昀叫他。 发现时,谢嘉昀正端着手机冲着他,他皱了下眉:“干什么?” “让你看看你酸腐的嘴脸。”谢嘉昀恶狠狠说,“这特么对比也太鲜明了!你这个假面男人,我算是认识你了。” 陈逐叫他别闹,摊开文件说正事。 谢嘉昀“哼”了一声,扣上手机,慵懒靠在沙发上:“你对付老黄的招儿还真管用。这几天他们的人三番五次打电话探咱们口风,气焰也不嚣张了。估计是耐不住了。” 陈逐点头:“再按兵不动一段时间。” 谢嘉昀明白,叫陈逐不用管这事了,后面怎么处理他心里有数。 “对了,我听季维说你毙了一家医院的合作申请。”谢嘉昀想起来,“那家医院有什么问题?我记得院长是个挺有名的骨科大夫,姓唐还是汤来着?” 陈逐戴上眼镜面向电脑,敲了两下键盘,云淡风轻:“看着不顺眼。” * 林孟随紧赶慢赶,还是加了会儿班。 黑色宾利停在车场老地方,穿着一身黑的男人也站在车边,见人来了,快步迎上,宽大温暖的手掌将女孩的手完全包裹住。 他们自然而然交换了一个吻,然后手牵手上了车。 接林孟随之前,陈逐已经去超市采购完,东西全搁在后备箱。车子一路开到地下车库,两人拿了购物袋上楼。 林孟随为了早点下班,之前没去卫生间,这会儿进屋换上陈逐拿给她的拖鞋,就往卫生间跑。 一着急,有点迷糊,错把储藏室当客卫,她忍不住没茬找茬,迁怒道:“一个储藏室你老锁着门做什么?储存黄金啊!” 烟火童话 第89节 陈逐没说话,给她打开客卫的门,她一溜烟跑进去,不忘叫外面的人站远点。 陈逐笑了笑,又不是没听过。 他挽起衣袖往厨房走去,今天时间晚,他准备的都是快手菜,马上就能好。 林孟随方便完出来没见着人,只听得厨房那边有响动,她不慌不忙走到她的零食小柜那里,想先偷吃点儿。 小柜里全是陈逐给她备的零食,五花八门,那款柠檬软糖也在。 林孟随拿起糖果托在手心,不免想到李以恩,也不免想到关于软糖的一些往事。 也没什么特别,就是她追陈同学时的一些小表示。 那时候,林孟随和陈逐还不熟,大家都是高一新生,她想接近他,又怕动作太大招人家烦,就用比较缓和的方式刷存在感,像是打打招呼啊、时不时从他班后门路过啊,等等。 新学期,他们第一次召开家长会,学校和老师很重视,再三嘱咐学生们要让家长尽量出席,而且强调最好是父母,不要爷爷奶奶这些老一辈。 某天,林孟随给老师跑腿,快进办公室门时,在窗户那里看到陈逐和他的班主任说话。 她一下屏住呼吸,猫儿似的一步步靠近,听到—— “老师知道你的难处,那就奶奶来也好。” “不过奶奶年纪大了,有些事未必理解的清楚,所以家长会那天,你最好留下,也替我忙忙,接待下家长。” 少年说:好。 林孟随听后,转过脸就去找她的班主任毛遂自荐做家长会的“小服务员”,老师同意了。 开会那天,天黑得有些早。 学校走廊上的灯提前打开,几座教学楼在朦胧夜色中散发着宁静的白光。 林孟随帮着老师忙上忙下,陈逐也是,两人好不容易碰上一面,陈逐也是不看她。她不甘心,做完手里的事,又跑出去找他。 人没找着,却听见三个男生议论陈逐。 一个说:“眼睛长头顶上,牛得啊!有什么了不起的?书呆子。” 另一个:“就是!装x。” 还一个:“让他装呗。反正牛上天,不也没爸没妈吗?咱们就当可怜可怜孤儿,做好事咯。” 三个男生放肆地笑起来。 林孟随气炸了,想过去要他们好看,一扭头,就见陈逐拿着一摞回执单,安安静静站在楼梯口,神色淡然。 她想和他说些什么,而男生仍是没有看她,拿着东西下楼了。 那次之后,林孟随就开始悄悄往陈逐书桌里塞柠檬软糖。 她非常小心,每次都是趁着课间操,大家不在教室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 她并非是想做好事不留名,她巴不得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只是如果他看见她会尴尬,怎么办?又或者看到她想起那天男生们的话,会伤心,又怎么办?她不想他伤心,只想他开心。 柠檬软糖断断续续送了快两个月。 后来,陈逐问她这件事的时候,她死不承认,偏偏说谎打嗝儿的破毛病马上就犯,给她卖得彻底。 陈逐问她为什么? 她说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让你吃点甜的,心情好一点…… 林孟随往嘴里塞了块儿柠檬软糖。 她大摇大摆地进到厨房视察,见陈厨子工作认真,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赏他一个柠檬味的亲亲。 陈逐护着她,怕她又被烫,让她站到一边。 林孟随不乐意也得和冰箱排排站,闲着无聊,她说:“我今天见到李律师了。” 陈逐在切菜,没应声。 “我觉得李律师应该有很多追求者。”林孟随平心而论,“她就没一个看上的吗?” 陈逐淡声道:“有你追求者多吗?” 林孟随瞪他:“你少岔开话题。怎么?我一提李律师,你心虚啊?” 陈逐:“……” 林孟随挑眉:“你跟我说实话,李律师这么多年对你痴心不改的,你就一点感动没有?一点心思没动过?” 陈逐两字作答:“没有。” 这时候的他真的好冷情,就跟一块无论如何都不会融化的坚冰一般,林孟随有点同情李以恩了。 不过,在她同情其他女性同胞的同时,自己又可以高枕无忧。 这可真是个无法显摆的嘚瑟了。 林孟随踱到陈逐身边,杵杵他,说:“我提前和你讲好啊,你以后不要再这么招蜂引蝶下去了。虽然你没有那个意思,但是伤害的女孩太多,也是罪孽。” 陈逐:“……” “人情债啊,是最难还的。它会以各种出其不意的方式让你付出代价。” 陈逐被这番逻辑打败,都不知道该怎么自证。 喂她一块儿胡萝卜,她说他以后不要不检点;再喂一块儿黄瓜,她吃着东西也要告诫他注意言行;最后,直接堵住。 等人老实了,陈逐舔舔唇:“还说吗?” 林孟随捂着嘴,脸上火烧似的,溜了溜了。 今天开饭的时间不早不晚,还是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林孟随吃得有些撑,陈逐让她去空中庭院散散步,她嫌冷,就在客厅里转悠。 等陈逐收拾好厨房,两人在沙发上看电视。 不用陈逐问,林孟随就主动汇报了这一天的工作心得,陈逐适时应和两句,两人谁也没提今晚留不留宿的事。 林孟随想,或许之前是她又污秽了,毕竟面对陈逐,她时常污秽。人家就是邀请她来吃个饭,是她想入非非。更何况,真要是过夜,她也什么东西都没带。 这么一想,林孟随也懒得纠结。 她看时间差不多,想去趟卫生间就让陈逐送她回家。 陈逐和她一起起身,说他也去卫生间,叫她用主卧的,她“哦”了一声,乖乖去了。 林孟随打开灯进去,转身关门时,瞥到洗手台一整排圆的方的、高的矮的、大大小小的瓶子。 一时恍惚,她以为进的是她自己家的卫生间。 这些全是她的日常护肤品,包括沐浴露、身体乳、洗头水、发膜,应有尽有,可是……她又看到置物架上的毛巾,一条蓝色,还有一条粉色。 她有点蒙,这时又听身后传来动静——陈逐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她。 男人问:“还有缺的吗?” 林孟随:“你怎么知道我用什么?” 陈逐说:“见过一次,记住了。” 林孟随:“……” 原来是他从新西兰回来那天,她把他带回家,他借用她卫生间,然后—— “好啊。”林孟随鼓着脸,“你那时候就对我心怀不轨!” 亏她说得出口这四个字。 陈逐不辩驳,只说:“缺什么告诉我,我再买。” 林孟随红着脸嘀咕:“那、那我今天没带睡衣啊……还有,我明天总不能穿一样的衣服去上班。” 这是陈逐的盲区了,原来女孩子每天不能穿一样的衣服? 他皱皱眉,想了一个办法:可以在去台里前,先送她回家换一身,至于睡衣…… “我这里有很多新的衬衣,你挑一件?” 林孟随没说话,只看了陈逐一眼。 陈逐扯了扯领口走进卫生间,站到女孩面前,他抬起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然后轻缓地从她的肩头沿着她的手臂慢慢下滑,直至抚摸到她的双手。 将两只手捧在手心里揉了揉,陈逐还是目不转睛地紧紧注视着她,然后低下头,吻那纤细的指尖。 “行吗?”他问。 林孟随被他这一吻弄得魂儿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再望向他那双眼眸,脑袋里又一阵阵发昏,还没怎么样,便连人带心自觉软了下去。 陈逐笑笑,将她抱起,进了浴室。 -----------------------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墨镜] 第53章 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林孟随算是深有体会了。 一时没能经受住诱惑的代价就是隔天她根本起不来床, 太累了,浑身跟散了架似的,又酸又乏。 陈逐尝试用各种办法叫醒她, 哄人的、强硬的、吓唬的,她只想拿枕头砸他, 让他还自己一个清净。 最后, 陈逐叹口气说只能请假了,林孟随醒了。 因为这种事请假, 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对工作? 见人终于动了, 陈逐赶紧给大小姐穿衣洗漱, 然后带上他早起做的火腿三明治以及热牛奶, 牵着迷迷糊糊的女孩,匆匆去了车库。 一路上, 林孟随没给陈逐一个好脸色,陈逐受着。 比较幸运的是路上没怎么堵车,所以等到电视台车场的时候,时间还有富裕。 林孟随小口小口地把牛奶喝完, 她嗓子有些哑了, 这会儿喝牛奶去润, 也不大见好转。 烟火童话 第90节 她又去瞪罪魁祸首, 后者正在看她喝牛奶,模样是那么神清气爽, 清冷矜贵。 林孟随感叹: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了。 陈逐垂眸:“抱歉。” “现在知道道歉了?”她哼道, “昨天呢?” 陈逐去握林孟随的手,林孟随不肯,他去够、去追,直到握在手里, 捏了捏。 林孟随心里的气又很没出息地消了大半。 其实她也并没有多么生气,毕竟她是享受的那一方。不过是初涉这些事就这么疯狂激烈,她再不矜持,也会害羞害羞。 另外就是时间紧迫,她没有回家换衣服,而她脖子上…… 林孟随打开小镜子查看,她穿的是中领羊绒衫,可以遮住一点。但问题是吻痕主要集中在后面,她不知道她颈后有没有很明显的痕迹?她转过身,让陈逐给她看看。 女孩随意扎着低马尾,乌黑的秀发自然垂坠,半遮不遮地挡住了大半后颈。 浅蓝色的衣服衬得她皮肤又白皙了一个度,陈逐有些怀疑她家是不是白种人的基因?而在这样无暇的洁白中,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点点红印,就越发显眼。 陈逐忍不住伸手去摸女孩的头发。 林孟随动了下:“干什么呢?我让你看看……” 话没说完,陈逐探身过来,在她的侧颈落下轻柔一吻,紧接着,他取下她的发圈,头发瞬间披散开来。 “这样就看不见了。”陈逐说。 还真是的。 林孟随也是累傻了,她笑笑,又补补妆,准备下车。 陈逐这时说:“奶奶下周回来。” 林孟随一愣:“不是三月中旬吗?怎么提前了?” 陈逐没答,林孟随看着他,在他的沉默中,慢慢想起自己之前说的话:我见完了奶奶,好让你见我爸妈啊。 她忍着笑意,揪住陈逐耳朵用力扯了下:“不孝子孙。” 陈逐辩解:“奶奶想回来。” 林孟随还想揶揄他几句,转而一想,又说:“那我这回岂不是又给你背锅了?是你想让奶奶提前回来,可用的理由是我,是不是?” 陈逐轻哂:“又想要补偿?” “你说呢?” “要哪种?”他打量她,眼神又要变成林孟随不熟悉的样子,“都可以。” 林孟随心尖一麻,险些再上头,她赶紧别过脸,说:“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诶?我想到了。” 陈逐:“什么?” “你还没说过你喜欢我呢。” 从学生时代交往开始,都是林孟随主动,林孟随表白。诚然,她并不认为女孩子先说爱就不好,人有表达喜欢的权利,不管男女。喜欢一个人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可尽管如此,女孩子骨子里爱甜言蜜语的天性也还在。虽说甜言蜜语也没什么实质作用,但好歹提供情绪价值啊。 无奈陈逐在这方面跟个哑巴似的,一个字憋不出来。 “快,和我说你喜欢我。”林孟随抓着男人的手摇晃,“说你最喜欢我,只我喜欢我。” 陈逐失笑:“林孟随,你怎么就……” “我知道,不矜持。”她替他说了,“昨晚你没完没了时,我也没见你矜持啊,咱俩半斤八两。你赶紧说!我得工作去了。” 陈逐看着她,眼神似有一瞬飘忽,目光柔和清澈,仿佛一眼看到了过去的什么,他默默了会儿,反握住揪着他的手,唇边含着浅笑:“你自己没听见,还来怪我。” 林孟随懵了一下:“没听见?你什么时候说的?” 男人不答。 “昨天?” 还是不答。 “你这人怎么……” 他提醒她要迟到了。 林孟随气得拧他,然而再气,她是真得走了。 临别前,她飞速想到既然奶奶快回来了,那在此之前,也带陈逐去见见姐姐吧。 “周末要是不忙,跟我去一个地方。”她说。 陈逐问是之前她提过的地方吗?她点头。又问是什么样的场合?是否需要他穿正装? 林孟随笑笑:“不用特别正式。你平时的打扮够了。” “要见对你很重要的人?” “嗯。” 陈逐明白了,林孟随又说:“她一定很高兴见到你。” ——早在七年前,姐姐就期待着见一见妹妹心爱的男孩。 从车上下来,林孟随和陈逐挥手道别。 她手里拿着她的早餐垃圾,快步往大门方向走。路过垃圾桶时,恰好有位拾荒的阿姨,她便把她的空牛奶瓶搁在垃圾桶上,方便阿姨收走。 进到电视台大楼,几位同事也在等电梯,看到林孟随来了,大家纷纷问候早安。 任思阳站在其中,看了林孟随一眼,似笑非笑。 林孟随莫名其妙,未做理会,随着人流跟大家一起进入电梯。 电梯里静悄悄的,除了人喘气儿的声音,就是机器运行的声音,所以任思阳一开口,特别吸睛,所有人注意力顿时集中到他身上去。 任思阳无非闲聊,说他上周采访了一个女性创业者,很牛,年纪轻轻,在事业上已经有一定知名度,目前正在打造个人品牌,非常符合现在人们对独立女性的定位。 听到这里,有同事笑道:“难得见任哥这么欣赏一个人。” 任思阳叹口气也说是啊,目光有意无意带过林孟随,又说:“可等我采访完才知道,什么独立女性?大女主的?不过是找了个有钱的男的当靠山。还是靠……”他指指自己的脸,笑容暧昧,“上位的。” 众人闻言,也跟着含糊地笑了笑,林孟随只觉索然无味。 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女性做出点成绩来,总是要被人指摘是仗着美貌获取的资源,她们不是靠男人,就是骗男人,好像男人无所不能,天上地下数他们最厉害似的。 就不能是女人自己厉害吗? 妥妥的偏见。 电梯到,大家鱼贯而出。 林孟随出去时,任思阳凑到她身边来,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对林孟随说:“小林,刚才我说的这些,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孟随躲开半步,微笑道:“我觉得您可以再深度采访一下,太表面的东西会让观众们觉得肤浅。” 任思阳盯着林孟随,林孟随坦然点点头,走出去,没听到后面还有一句话—— “看你得意到什么时候。” 中午,苏小优趁林孟随午休的时间过来找她谈事。 自林孟随从荷城回来,两人还没碰过面,几天时间,苏小优瘦了一圈,想来是家里的事让她劳心劳力。 “我爸这次挺争气的,一直着急上火,但心脏没出毛病。”苏小优说,“倒是我堂姐,孩子没了,我婶儿醒了后手脚也不利落了,人天天哭。” 林孟随问:“你堂姐夫呢?” 苏小优冷笑:“忙。比大领导们还忙。就去了一次医院,转悠一圈就走了。你说我姐当初是不是脑子叫驴踢了,她爱这个男人什么呢?” 林孟随分析这两人在结婚前估计就有隐患,但堂姐为爱选择掩耳盗铃,男方呢,又粉饰太平,所以等到婚后矛盾就集中爆发了。 苏小优觉得有道理,叹了口气:“所以两个人相处一定得矛盾都化解掉了再往前走,不然心里存着疙瘩,早晚出事。” 林孟随深以为意。 从前,她也是心里带着问题和陈逐交往。她以为她可以独自消化掉,可感情这种事真的得靠两个人携手面对,否则彼此产生认知偏差,看事情就会蒙上一层纱,叫人雾里看花,心头惴惴不安。 好在,现在都好了。 苏小优也看出林孟随的好气色和好心情。 荷城那次,陈逐给苏小优打电话问林孟随的去向,虽然态度礼貌,但语气里不免带着严肃的压迫感。苏小优一直担心因为这趟荷城之行给人家小情侣惹出了麻烦,如今一看,什么事没有。 “是没有了。”林孟随一脸甜蜜和轻松,“我们这次彻底好了。” 苏小优猥琐地笑笑,不正经了几句,还说再过过是不是连喜酒都能喝上了? 林孟随说哪有这么快啊?不过苏小优这么随口一提,她忽而发现婚姻这种于她而言如此遥远的事,若对象是陈逐,她会很期待。 聊完个人,林孟随和苏小优谈起工作来。 苏小优这段时间免不了为家里的事分心,林孟随劝她别急,况且林孟随手里的项目也还没结束,等项目完成,她就递辞呈,然后专心创业。 “行。”苏小优举起杯,“那咱俩就先给以前的事来个圆满收尾,然后迈向崭新目标!” “嗯!” 吃完饭,林孟随和好友在餐厅分别,一人步伐轻快地走在小路上。 自从姐姐离开她,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状态了,神采奕奕、斗志满满,一切都在越来越好,她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构想,今后的人生在等着她大施拳脚。 而不等她飘飘然起来,一回台里,朱晓慧就把她拉到楼梯间,问她和云筑科技的老板是怎么一回事? 林孟随“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你!”朱晓慧指她,“和云筑的陈总,你俩……” 林孟随眨眨眼。 朱晓慧:“现在台里都在传你借工作之便勾搭上了陈总。哎呦!那话难听的啊……我也不给你复述了。是不是误会?” 林孟随明白了什么,轻笑一声:“不是误会。他是我男朋友,有什么问题?” 可惜,没人信林孟随和陈逐是正经恋爱。 毕竟这种事对女记者或女主持人来说,不是稀罕事。 一时之间,大家都觉得林孟随平时立自强独立人设,看着不像是靠脸的类型,结果不过如是。 烟火童话 第91节 林孟随懒得解释,更不屑解释,就是苦了离离和老蔡。 好多人找他们打听,问林孟随和陈逐到哪一步了?林孟随是不是早就勾.引陈逐了?这次的项目是不是就靠那啥得来的? 离离和老蔡一致对外:自由恋爱,关你屁事。 林孟随感动,别人怎么议论她没关系,但对离离和老蔡,她起码要给伙伴一个说明。 等过了两天,林孟随找到离离和老蔡,谁想这两人都是一副“我们早就知道”的样子。 “小林姐,我还替你打过两次掩护呢。”离离竖起两根手指,“你和陈总去楼梯间,有同事想过去抽烟,都是我拦着的。” 林孟随:“……” 老蔡搓搓脖子,牙酸道:“不是我说,陈总那眼睛没事就往你身上盯,谁看不出来啊?” 林孟随:“……” 原来她以为的谍战片在人家那里是喜剧片。 离离嘻嘻笑:“不,是爱情片。姐,你和陈总好配哦。” 林孟随也笑了,很快释然:“谢谢你们这么尊重我,也信任我。今天中午,我请客,让陈总买单。” “陈总中午还要来找你吃饭啊?”离离捂着脸,“你们感情真好。” 午休时间,三人小组从电视台大楼出来。 林孟随让他们别客气,想吃什么就说,离离和老蔡也不整那些假客套,在后面商量怎么吃陈总一顿大的。 他们来到车场,林孟随没在老地方看见车,正纳闷,电话就来了。 陈逐说:“来前面的路口。” 今天车位全满,陈逐绕了两圈才找到一个车位,刚停好,现在正往电视台走。 于是,林孟随他们步行一小段路,在十字路口看到了陈逐。 林孟随和陈逐隔着一条人行横道,红灯还有四十多秒结束。 两人对望,林孟随碍着离离和老蔡,不敢有大动作,就冲陈逐来了一个小小的wink。 陈逐看到,低下头笑了笑,再抬起时,对着对面的女孩轻轻抿了下唇。 林孟随脸上微红,看了眼红灯,还有不到二十秒。 很奇怪,仅仅二十秒而已,那人又近在咫尺,她却仿佛一秒等不了,只想快快到他身边。 陈逐也在看指示灯,看了三四次。 还有五秒时,他见路上并没有车辆来往,想提前过去,这时就见一个女人,胳膊上挽着装满瓶子的塑料袋,直直朝着林孟随走去。 那一刹那,一股莫名的寒意从陈逐脚底直蹿头顶,他当即跑了起来,喊了一声:“西西!” 林孟随没来得及看陈逐一眼,只觉腹部一凉,然后讷讷地低头去瞧,一把刀插在她体内。 下一秒,刀又被人猛地抽出去,女人满脸狰狞,咬牙切齿:“唐若意!你下去陪我儿子吧!” 女人还要再补一刀,离离和老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两人一齐推开了女人。 林孟随倒下去,倒在陈逐怀里。 不远处,离离和老蔡警惕着女人的再次袭击,可那女人似乎又放弃了攻击,她痴痴地笑,说什么妈妈来了、妈妈陪你来了,然后把刀子捅向自己。 离离尖叫,行人也尖叫,马路上乱作一团。 慌乱之中,陈逐一只手颤抖地按着林孟随的伤口,一只手掏出手机,他点了好几次屏幕才拨出去号码,他和医护人员说他爱人腹部中刀,流了很多血,他需要帮助,地点是在电视台的某条路上。 医护人员说他们马上就到,让陈逐将患者放平,尽可能用衣物之类的帮患者止血。 陈逐小心翼翼地放下林孟随随,随即脱下自己的外套去止血,而鲜血很快洇湿他的衣服,他怔怔地看着,冷静到不可思议,问对方他还能做什么? 医生顿了顿:等我们。 他咬着牙:请你们快一些,快一些。 说罢,陈逐扔开手机,跪在林孟随身边俯身看着她,她脸色白得像纸,却冲他笑。 “陈逐……” “我在。” 林孟随抬了抬胳膊,陈逐立刻腾出一只手去握住她,然后听见她说:“你哭了。” 陈逐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想说没事,结果又听:“怎么……怎么有人连哭都这么好看啊?” 她笑得弯起了眼:“陈逐,你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陈逐摇头,还在按着她的伤口,让她别说话,他告诉她:“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医生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 男人泪流不止。 林孟随从没见过他这样,像个无助又绝望的孩子,她好想抱抱他,哄哄他。 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 作者有话说:陈总今日就不发红包了…… 第54章 林孟随被推进了手术室。 谢嘉昀是第一个赶到医院的, 他惊惧未定,想问问陈逐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眼见好友浑身染血,人跟失了魂魄一般, 只剩下一个空壳,定定立在手术门室前, 那双眼睛也仿佛被血色浸泡住了, 他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很快,林正声和孟昭也到了, 跟他们前后脚的, 还有从另一方向而来的医院院长。 林正声大步向前, 一把握住昔日学长的手, 那张总是挂着中年男人幸福笑容的脸一下苍老下去,他说不出话。 院长说:“正声, 孩子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创口面积不大,伤的也没有很深。但是——” 林正声闭上眼,身体摇晃了一下。 见状,孟昭扶住丈夫, 等院长后面的话。 院长长吁了口气, 如实相告:“但是刺中的部位离肝脏很近, 导致大面积出血。情况还是……”院长不忍说下去, 转而道,“主刀的是林老当年的得意门生。正声, 你认识的。现在院里肝胆外科的一把刀, 孩子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拼尽全力!” 说罢,院长也赶紧进了手术室。 林正声和孟昭原地站了会儿,然后相互搀扶,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们的手紧紧交握着,却怎么都止不住各自的颤抖。 谢嘉昀见此一幕,心中不是滋味,和陈逐说去看看两位长辈吧。 陈逐好半晌才仿若回神。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院长刚才的那几句话,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眼前又是一黑。 “陈逐!”谢嘉昀吓了一跳,“我去叫医生。” 陈逐说“不”,第一声没发出来,第二声很微弱,第三声,他睁开通红的眼,低声道:“我哪里都不去。” 陈逐把胳膊从谢嘉昀手中抽出来,往前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停住,而后机械麻木地转过头看向林正声和孟昭。 他一步一步走到二位长辈面前,每一步都好像有千斤重,他数次回头,生怕离那扇门远了一点,就是离她远了一点。 站在长辈面前,陈逐声音发涩:“叔叔,阿姨。” 林正声和孟昭看了眼年轻人,不用多介绍,他们也能猜出对方和女儿是什么关系。 孟昭点了点头,说:“坐吧。” 陈逐谢谢阿姨,尽到礼数,又一步步回到手术室门前,再没动过一步。 手术期间,林孟随紧急输血一次,病危通知下了三次。 第一次,是林正声签的字;第二次,这个如山的男人捂住眼睛,拿笔的力气都没有了,是妻子签的;第三次,孟昭倒在林正声怀里,无声落泪,字是陈逐签的。 护士当时看了看患者的父母,有点不确定,询问陈逐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陈逐接过笔,微微发抖的手尚不影响写字,说:“我是她爱人。” 时间从正午走到黄昏,医院走廊上刺目的灯光始终如一。 离离和老蔡协助警方录完口供也赶到医院,两人到现在都还不太能接受发生的事,离离一直哭,也不敢问小林姐怎么样。 季维和林正声的秘书是一道来的,还有两位警察同志跟着。 警察同志告诉他们,行凶者的身份已经确定:池丽娟,女,五十四岁,荷城人。 池丽娟在老家荷城靠拾荒为生,前段时间忽然多次换乘客运大巴来到了北城,住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里,之后在北城电视台附近拾荒。 根据调查,池丽娟患有精神病,经常认错人,或者间歇性情绪暴躁。 换句话说,这次的事大概率就是意外。 可林正声和孟昭听后却是不住地摇头,孟昭更是泪水汹涌,林正声拍着妻子的背,几度哽咽。 池丽娟是纪临的母亲。 林正声的秘书请警察同志到一边说明情况,季维来到陈逐身边,看老板身上全是干涸的血,那血腥味这会儿都叫人闻着胆寒,他说他取几件干净衣服来? 陈逐无动于衷。 谢嘉昀说取吧,先备着,季维便着手去忙。 人刚要走,陈逐忽然又有了点反应,说:“那个人说了一个名字。” 谢嘉昀问:“什么?” “唐若意。”陈逐喃喃道,“那人把西西认成了唐若意。” 谢嘉昀不认识:“唐若意是谁?” 陈逐转头看向林正声和孟昭,恰好孟昭也在看他,孟昭见他应该是知道唐若意是谁,点点头,说:“你叫陈逐?” 陈逐:“是,阿姨。” 孟昭擦擦眼泪,调整了下情绪,继续道:“我知道你。西西患上失语症的时候,你的名字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 烟火童话 第92节 林孟随感觉自己坠入了另一个维度的空间。 她变得很轻,轻得可以飘向天空,飘到遥远的过去,她仿佛乘上了时光穿梭机,回顾了她这二十五年的人生。 小时候她顽皮好动,妈妈多次教育,她屡次不改。每当妈妈真要动气时,她就会跑到爸爸身后。爸爸一把抱起她,笑着说:“西西就是贪玩,没事。” 妈妈说:“你就惯着她吧。” 她冲妈妈扮鬼脸,扮完之后又挣开爸爸的怀抱,跑到妈妈身边,甜甜地叫她。叫到妈妈笑了为止,然后她就可以得到妈妈的亲吻。 后来慢慢长大,她过于活泼的性子也没有改变,反倒更加无法无天。十来岁,就敢揣着压岁钱从家里翻墙出去,然后倒了三趟车,到城市的另一头给姐姐过生日。 小姨孟映吓坏了,又心疼,牵着她进屋,说要找她妈妈告状。可末了,妈妈要是批评她一句,小姨第一个不干。 她的童年时代和少女时代那样无忧无虑,也可能就是太过美好了,命运便开始想尽办法搓磨她。 姐姐下葬后,她察觉到她丧失了使自己高兴快乐的能力。 她终日像个幽魂,在家里飘来荡去,妈妈叫她出门走走,她不肯。最想做的事,就是多陪陪小姨。 而没过多久,小姨也去世了。 她陪着爸妈忙小姨的后事,有一天,一觉醒来,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爸爸妈妈很着急,带着她去看医生。医生说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病症,究其根源,在心。 她休学了一年,爸妈放下手里所有的工作陪她养病。她并不想爸妈为她着急担心,可她也是真的说不出来话,并且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情绪稍微波动,双手就会止不住地颤抖。 小裴哥给她介绍了dawson医生,医生人很好,和蔼地陪她聊天。她知道,所有人都在想办法救她,但她就是给不出外界反应。 仅有的较为剧烈的一次回应,是爸妈带她出去旅游散心,他们来到了有名的帝国大厦。 站在高处,她平静地俯瞰下面,车子、人、各种各样的事物全部变成一个个小点点,她在想,跳下去的感觉是什么样呢?会不会就像飞起来了一样? 她发誓她只是想想,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在付诸行动。 妈妈看到的时候,人差点瘫软在地,哭出了声来。 在她心里,妈妈是最厉害的女强人,那是她头一次见妈妈哭成这样。 也是从那天起,她开始恐高。 后来,她吃药、接受心理辅导、物理治疗,尝试了许多种方法,都没有效果。 又有一天,他们一家三口驱车来唐人街这边,她无意中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用粗大的毛笔蘸着桶里的水,在地上写字。 这场景在国内的一些广场上,屡见不鲜,国外却是少有。 她不知不觉被吸引,走到爷爷身边,蹲下看爷爷写字。 爷爷看见她,夸赞好漂亮的小姑娘,还是我们东方的女孩美,又问她来自哪里?她说不出来。 爷爷不计较她的没礼貌,招招手,让她到近处看他写的字如何? 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诗词,好多已经干了,消失无踪,但她仍是认出一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当晚回家后,她翻出压箱底的宣纸,在白板上写到:爸,我想要笔墨纸砚。 爸爸立刻为她买齐,她便没日没夜地练字,饭都顾不得吃。在练字的过程中,她的心得到久违的宁静。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许久。 某日清晨,她在书房练字,妈妈端着热牛奶过来了。 妈妈抚摸着她的头,笑着看着她,又去看她写的字,说:“写得越来越好了。” 她也笑,给妈妈展示她新写的“比翼双飞”,妈妈赞赏,又说:“西西,我以前都不知道你会写毛笔字。是谁教给你的?” 妈妈没想得到回应,这么久了,她和丈夫已经习惯,又或者说他们已经做好接受女儿一辈子不开口的准备。不管女儿如何,他们都爱她,都会保护她。 可就在她要离开不再打扰的时候,她听到一个细柔的声音在对她说:“陈逐。” “主任,患者的心率在稳定恢复中,血压也上来了……” “继续关注。” 陈逐。 在林孟随这一趟时空旅行中,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登场的,林孟随挺诧异。 更叫她诧异的,她以为回顾她和陈逐的过往肯定是许许多多的甜蜜碎片拼接在一起,结果画面却是他俩第一次吵架。 就在陈逐十七岁生日那天。 为了给陈逐过生日,她想了好久要送什么礼物,又想了好久当天该怎么庆祝,等她好不容易想出来了,她马不停蹄做准备。 她去北城的游乐园踩了三次点。 每次去,她背着书包,包里是笔记本和照相机,她把能制造惊喜的点一一记录下来。最重要的,是要确定欣赏位置。 她“收买”了园区里负责摩天轮运转的管理员,求人家务必提前通知她来排队,管理员说你们小姑娘真是爱浪漫,在哪儿看还不都一样? 她说:“不一样!要看就看最好的,我得让他记住一辈子。” 管理员被逗笑,也被小姑娘的纯真打动,决定为她以及她的男孩“违规”一次。 林孟随满怀期待,可等到生日的那一天,俩人从见面起,气氛就不对。 陈逐觉得乐园门票太贵,不在他的承受范围内,而女孩说她请客,更是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他不想去,可看到她弯弯的笑眼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是以只能矛盾地来了游乐园。 进入园区后,林孟随把行程安排的井井有条,这令陈逐惊讶。 她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三分钟热度都是多的,这次怎么会这么细心周到? 林孟随还就让陈逐刮目相看了。 她背着一个超大的双肩包,陈逐说给她背,她也不让。到了中午,他们找了一片安静的草地,她从包里一会儿掏出桌布、一会儿掏出饮料、一会儿掏出三明治……书包成了百宝袋。 压轴的,是林大小姐仅拿得出手的柠檬酱甜甜圈。 陈逐问:“这么多东西,不沉?” 林孟随:“不沉啊。你快过来,一会儿这片草地人就多了。” 他们在园区一直玩到傍晚,坐了许多惊险刺激的项目。 日落时分,林孟随接到一条短信,然后就拉着陈逐往摩天轮那边跑。 在摩天轮排队的人数夸张到叫人大跌眼镜,陈逐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在这时候过来乘坐?就听有个女孩和她男朋友说—— “不知道咱们赶不赶得上?在摩天轮上看烟花秀是最好的。” 陈逐恍然,又觉得没必要。 他想和林孟随说还是不要浪费这个工夫,走吧,可林孟随跃跃欲试,他就还是和她一起排队。 排队通道里十分拥挤,所有人像是被困在“回”字迷宫里,站成了一堆。 和林孟随隔着一个排队栏杆的男生几次偷看林孟随,队伍前进时,他总故意往后拖,和林孟随着保持平行。他的手几次划过栏杆想摸林孟随,都没得逞。 许是等得心痒难耐了,在队伍又一次前行时,男生大着胆子把手伸出来,摸了林孟随的腿。 林孟随当时一心祈祷她和陈逐能排上好位置,反射弧慢的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她还没急,陈逐先抓住男生手腕往后一拧。 男生惨叫一声,质问干什么? 陈逐冷冷地看着男生,男生心虚,不敢嚷嚷,但又架不住男人的劣根性,嘟囔:“摸一把怎么了?又少不了一块儿肉。” 陈逐挥拳就要打过去,林孟随拦住他,说算了。 陈逐不可置信:“算了?” “算了吧。”林孟随想着坐摩天轮重要,她就当被癞蛤蟆给碰了一下,“我们不和他计较。” 那时的陈逐到底年轻,想事情片面又直接,他没顾虑到女孩家的面子,质问林孟随:“一个陌生男人占你便宜你都无所谓?” 林孟随心里原本是很膈应的,也是委屈的,只是想着不能因为一个臭苍蝇毁了陈逐的生日,她就忍了。可一听陈逐这么说,她顿时觉得无比羞耻,一时没控制好脾气,吼了句你懂什么?就跑走了。 可想而知,摩天轮的最佳位置泡汤了。 林孟随被气哭,陈逐跟在她身边也不说安慰一句。 她觉得这人简直没有心,她不指望他能接受自己的好意,可他也不能对她漠不关心吧? 她生气说自己以后再不干这些无聊事了,陈逐默默听着,还是不言不语。 林孟随一刻也不想和他待着,掉头走人,一个没留神,差点从拱桥的台阶上摔下去,幸亏陈逐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然后,他就没再撒手。 来来往往的游客看到一对小年轻旁若无人地拥抱,有的笑笑,有的不以为意,还有的皱眉嫌恶,林孟随叫陈逐放开她,陈逐升级了他不言不语的哑巴精神,变成了一动不动。 林孟随又要急,陈逐才终于开了他的金口:“很久没人给我过生日了。” 林孟随一愣。 自从父母去世,陈逐的生活里除了好好读书学习,就是节约或者挣钱,奶奶倒是记着他的生日,但家里经济条件有限,长辈也只是给他做一碗长寿面略微表示。 从没有人这样费尽心思为他谋划一场生日,他不适应,也羞于接受。 其实,林孟随随便送他一支笔、一个本子,就很好了,可她偏偏真诚到底,让他既无法自控地沉迷其中,又为着这样的“好”而心有不安。 林孟随说:“怎么可能就送个笔?送个本?你好意思收,我还不好意思送呢。” 只是猜中陈逐的喜爱实在是个难题。这家伙平时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图书馆,就一个行为:看书。其他的,充其量就是打打球、跑跑步。他连吃东西都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食堂里的饭菜再难吃,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吃干净。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林孟随在男生肩膀上蹭蹭眼角,“我要是问你喜欢什么,你肯定也不会告诉我。” 陈逐没接话。 她继续说:“所以我就想送你我认为最好的,我最喜欢的。” “你喜欢烟花?” “对啊,多漂亮,五彩斑斓的,跟童话世界一样。” 女孩话音一落,就听“砰”的一声,夜空中炸开一朵金色的烟花,随即又是一连串的烟花升空。 今晚的烟花秀开始了。 林孟随拉着陈逐到桥边,兴奋地给他指,说:“这里看也还可以诶。你瞧!粉色的!” 各色的光划过女孩娇俏青涩的面庞,她的眼神明亮,眼里像是含着一颗小星星。 路过的行人也大多驻足观赏,每次有新的花样出现,人群里都会发出喝彩。 确实,烟花绚丽热烈,没人会不喜欢。 烟火童话 第93节 可陈逐看到的只有他身边的这个人。 当最精彩的华彩在夜空中尽情绽放时,当所有人为之欢呼雀跃时,陈逐说了一句话。 “我喜欢你,林孟随。” ——你就是我唯一的喜欢。 第55章 林孟随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林正声和医院的关系不必说, 院方安排的是单人监护室,室内有个小隔间,隔间上半部分是一面玻璃, 家属不能进去探视,但可以透过玻璃看望。 陈逐就在狭窄的隔间里守着, 寸步不离, 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都不肯。 谢嘉昀软话硬话都说了, 没用。陈逐也不吃东西, 人跟个机器人似的, 就知道看躺在病床上的林孟随。谢嘉昀怀疑他晚上也不会去睡觉。 等到第二天, 进来的护士和医生闻到陈逐身上的异味忍不住皱眉,连孟昭都说让陈逐去整理一下, 陈逐还是充耳不闻。 直到晚上,陈逐的奶奶来了。 张素青一得知消息,当即订了最快回国的机票,一刻没歇。 看到奶奶时, 陈逐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垂下头, 沉默许久, 而后一只手捂住眼睛,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 整个人无声虚弱地颤抖着。 “小逐。”张素青上前抱住陈逐, “好孩子,没事了。西西一定会渡过去的,一定会的。” 说罢,陈逐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断了, 人昏过去,迷迷糊糊之际,被医生强行拖走输了半瓶葡萄糖。 醒来之后,陈逐又去守着林孟随。 谢嘉昀忍无可忍,要压着陈逐去清理,陈逐强硬反抗。谢嘉昀真没招儿了,气得随口瞎来了一句:“你照照镜子去!丑死了!人家护士看了你都害怕!” 此言一出,效果神奇,陈逐居然同意了。 二人来到医院外的快捷酒店,陈逐迅速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赶回医院。 熬了三天。 这七十二个小时对陈逐来说,比七十二年还要漫长。 说不尽的恐慌和担忧,杂糅着希冀祈求,一颗心就跟在油锅上反复烹炸一般。他想,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三次至暗时刻。 这样的时刻如果再让他经历一次,他恐怕会就此沉陷,无法战胜。 林孟随转到普通病房。 医生说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接下来只要人醒过来,慢慢调养就是。 所有人舒了半口气。 林孟随的领导——电视台主任和工会同事,来看望过一次。当时林正声和孟昭都不在,陈逐让二位长辈回去休息了。领导是陈逐接待的。 主任看陈逐的态度和行为,确定了台里的八卦,只不过和传的不太一样,这看起来更像是云筑科技的老板离不开小林。 主任说了些场面话,工会也送上慰问水果和鲜花,没待多久就走了。 之后,苏小优也来了。 所有人里,属苏小优最自责。她后悔让林孟随陪她去荷城,没有这趟,就不会撞上神经病,也就没这一劫了。 提到池丽娟,陈逐主张依法处置。 尽管他了解完所有事后,知道池丽娟也是不幸的,唐家和纪家的恩怨是本理不清的旧账,判定不了到底谁对谁错,谁又更惨。但不管如何,这些都和林孟随不相干。 精神病不是免死金牌,池丽娟完全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杀人报复,不能放过。 林正声也是这么想的。但还是那句话,这是一本旧账、烂账。池丽娟如此,都是以前种下的果。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有孟映、唐若意、唐致礼、纪临……有许多人。只是最后还了这笔账的,是林孟随。 “听陈逐的吧。”孟昭说,“咱们不欠纪家的,没道理让女儿承担。” 傍晚,张素青又来看望林孟随。 她吩咐家里的厨师做了营养餐也煲了汤,一并带过来,让林正声夫妇和陈逐好歹吃些。 林正声惭愧,这几天真是过得都糊涂了,六神无主,居然让长辈这么操心奔波。 张素青说:“这点事哪里谈得上奔波?只要西西快点醒过来,我也就踏实了。” 孟昭称张素青一声张奶奶,这两天,她听老人叫过几次女儿的小名,这会儿稍有闲暇,便问张奶奶是很早就见过西西了吗? 张素青侧头瞧了眼,套间的门关着,自家孙儿还在里面守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张素青轻轻一笑,说:“孩子上学那时,见过几次。” 第一次撞见,两个孩子在小区附近的公交站牌那里站着,各自低着头不说话,唯一显眼的,是男孩红透的耳垂,还有女孩羞粉的面颊。 她问孙儿这姑娘是谁?男孩子嘴硬不肯说。 后来又撞见一次,小姑娘倒笑着主动向她问候,还说—— “奶奶,您叫我西西就好。我是陈逐的同学。” 张素青活了大半辈子,自认有些识人的眼力,她当时就觉得面前的小姑娘机灵漂亮,大方得体,更关键的,是真诚。 而这世上千金易求,真情难得。 所以,张素青没有老古板地一定要两个孩子断绝来往,只是多次叮嘱孙儿,西西是女孩,男孩必须尊重女孩,爱护女孩,绝对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女孩的事情来。 陈逐说他知道。 “你们一家后面是不是去国外了?”张素青问,“还是西西去国外了?小逐没和我说。但是高三下学期后,我没再见过西西。” 闻言,林正声和孟昭对视一眼,心中各有异动,张素青也没追问。 当年,林孟随不告而别,在外人眼中,陈逐并没有多少变化。他继续上学、念书、等着高考,成绩一如既往地稳坐第一把交椅。 只有亲近的人才能感受到陈逐变了,变得对外界更加缺乏关注,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变得眼里无光。 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陈逐也长大了。 张素青对他的人生规划很放心,不会过多干涉,一切都由陈逐自己决定。能令张素青感到忧虑的,也就是陈逐的感情问题。 陈逐大二开始有了些积蓄,会定期飞英国。他没说他去英国干什么,但张素青能猜到,他是去找人。而每一次,他也都是无功而返。 博一那年,陈逐又一次一个人从海城回到北城。 家里做好了饭菜等他,他进了门叫了声奶奶,然后说自己没什么胃口,在飞机上吃过了,就回了房间。 张素青没有逼问,将饭菜预留出一部分,想着等他饿了,自然会出来吃。 老人大多有起夜的毛病,凌晨三点多,张素青从卫生间出来,发现门缝下面隐隐有光透出来,她打开门出去瞧瞧,发现陈逐一个人坐在厨房的地上,脚边歪七扭八的都是啤酒罐。 “小逐。”奶奶叫他。 陈逐过了几秒才有回应,他想站起来,但因四肢无力脑袋眩晕又颓废地倒了回去。 张素青过去蹲在孙儿身边,摸摸孙儿的脸,说:“怎么了?和奶奶说说。” 陈逐垂着眼,和许多时候一样,睫毛盖住心事。 张素青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还忘不了西西?” 西西。 陈逐手指惊颤了两下,他依旧不想回答,可压抑沉寂在内心深处的感情为着这两个字喷涌而出,他根本控制不住。 “忘不了。”他声音沙哑,别过头,“永远都忘不了了。” 张素青握住孙儿的手,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陈逐忽然又说:“奶奶,我今天见到一个和她背影很像的人。” 那一刻,喜悦、期盼、忐忑,各种情绪堵在陈逐胸中,他拨开人群向那个背影跑去,待离得近了,又猛地止住脚步,不敢上前。 他不知道这是近乡情怯,还是害怕又一次面对失望和落空,复杂的感情像是拔河绳子的两端,拉扯着他。而就在他迟疑的这几秒钟,女孩身边来了一个男人,男人搂住女孩的肩膀,两人亲密无间,说说笑笑走了。 陈逐也看清了,那人不是她。 可那一秒却有莫名的恐惧铺天盖地袭来,几乎将他吞没。 陈逐摇摇头,语气无力:“我找不到她……怎么都找不到她。她会不会……会不会已经……” 以前,陈逐只一个目标:找到林孟随。 可现在,他又怕找到她。 他怕找到她时,她身边已经站了另一个人,到那时候,她看着他,礼貌地笑笑,说一句不痛不痒的“好久不见”,从此,把他彻底归为过去,归为不再有交集的陌生人。 “奶奶,我该怎么办?” 陈逐问出这句话,让张素青一时恍惚。 上次孙儿这么问,还是他的妈妈离世后,他蜷缩在床上的一角,红着眼睛,问她:“奶奶,我该怎么办?我好想妈妈,我想妈妈回来。” 那时,陈逐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张素青上前抱住孙儿,拍着他的背,告诉他:“继续找,然后面对。” 或许有一天,你找到了,但结果却不是你想要的;又或许在某个瞬间,你自己突然就放弃了,不再寻找;再或许,你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可还或许,你找到了她,达成所愿。 “西西?西西?” 病房里传来声音,张素青他们立刻放下筷子进去。 孟昭请陈逐先让一让,她站到了床边,握住女儿的手,一声又一声唤着她,林正声也是如此。 林孟随听得到他们的声音,就是睁不开眼。 她憋着一口气,非要睁开不可,然后一个用力,她以为的很用力,实际只是动了动眼皮,她的眼球便被光线刺激得有些难受。 林孟随皱着眉,身边全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独独没有那个人的。 她心里更急了,终是睁开了眼。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孟昭,她一下觉得安心了,像小时候一样,叫了一声:妈妈。 孟昭哭着应和,说妈妈在。再来是爸爸,林正声也说他在。 父母在,孩子就永远有安全感。 林孟随笑了笑,然后去寻那人,寻了一圈,孟昭会意,侧开身让位,露出站在她身后的陈逐。 烟火童话 第94节 两人望着彼此,短短五天没见,却好像是分开了好多好多年。 陈逐小心翼翼克制地握上林孟随的手,林孟随嘴唇动了两下,说什么,陈逐没听清,俯身靠近过去。 林孟随看着他的眉眼,看到他眼里的潮红,有些哽咽:“你瘦了。” 陈逐心头揪起,鼻腔喉咙里顿时充斥起的酸涩叫他无法开口,即便能开口,千言万语,似乎也无从说起。 他低头亲吻女孩额头,带着无限柔情与感恩。 ----------------------- 作者有话说:陈总必须发波红包~ 第56章 林孟随在医院住了十天, 准备出院。 林正声的意思是回家继续休养,家里有管家和厨师,照顾起来方便。但林孟随非要去疗养院, 还说自己找的是家五星级的,条件比家里好多了, 医护人员随时保驾护航。 林正声一听就不同意, 她那点小心思,当他们这些上岁数的人看不出来吗?一点女孩子家的矜持都没有。 林孟随不言语, 看了眼陈逐, 陈逐抿抿唇, 没有看她, 也没有看林正声和孟昭,更没说什么。 从病房出来, 老林气得不轻。 孟女士却说:“有什么可气?你女儿这是随了你。” “随我什么?”老林瞪眼,“我多含蓄。” 孟女士看着丈夫不语。 当年,林正声同志就是靠着在孟女士面前不断孔雀开屏且狂刷存在感,才挤掉各大竞争对手, 抱得美人归的。 彼时还是小林的林正声曾说:“喜欢就要主动出手!” 想起年少轻狂, 老林老脸一红, 牵着妻子的手紧了几分, 嘀咕:“可西西是女孩子,也由着她性子来?” 孟女士说:“你女儿你不清楚?不由着她, 她翻墙也得出去。” 啊, 对了,那时林正声为了见孟昭一面,没少翻学校的墙。 孩子这是真真得她爸真传了。 老林:“……” 不过话说回来,孟女士觉得去疗养院也并无太大的问题。 医疗团队足够专业是首要的, 而且陈逐也是一个有分寸,成熟稳重的孩子,有他在,西西反而能收敛不少,听话不少。 再者,就是陈逐照顾西西也实在是细致至极。 这些日子,陈逐是怎么爱护女儿,疼惜女儿的,老林和孟女士全看在眼里。如女儿说的那般,他们确实非常满意陈逐。 只是想起唐若意和纪临的事,又不免还是有些忧虑。 老林叹口气,说:“我回头和陈逐谈谈吧。” * 到了疗养院,林孟随就开始撒欢了。 陈逐陪着她,把电脑和文件搬到房间来,非必要不去公司。 有了大把时间可以黏着陈逐,林孟随都觉得她这一刀挨得值了。 她一时得意,就这么说了一下,换来陈逐一记冰凉严厉的眼风,她又缩缩脖子,做了一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疗养院的套间有个封闭小阳台,阳台上布置了榻榻米,坐在上面,可以欣赏窗外的花园湖景。 每天,陈逐在榻榻米的小茶几上办公,林孟随就转着圈儿地在榻榻米上躺来躺去,转来转去,转到最后,必定是枕到陈逐腿上去。 陈逐永远留根神经给林孟随。 不管处理多棘手的工作,又或是思考多艰涩的技术难点,他总是能知道林孟随的动态。 ——林孟随,不许喝凉水。 ——林孟随,不许脱了披肩。 ——林孟随,不许吃零食。 …… 前面几个就算了,后面一条,林孟随直接怒了:不能吃零食,干什么给她送零食! 陈逐淡淡瞥她一眼,她左顾右盼的,又不怒了。 这些零食,都是她暗示离离和苏小优给她带的,吃了这么久的清淡饮食,她嘴馋啊。 陈逐说:“你受伤的是腹部,饮食要格外注意。” 不要说零食,饭菜里盐多放了一点,他都不让林孟随吃。 林孟随嘴里没味道,难受得抓心挠肝,她蹭到陈逐身边,企图用撒娇耍赖的方式换取一点点零食,哪怕一口呢。 陈逐无视她。 她又耍横,再不济演苦肉计,和奶奶告状,同样无效。 林孟随要哭了,一头栽在陈逐腿上,痛斥:“你这个魔鬼!虐待女朋友,小心变回单身!” 陈逐打着字,觑她。 “看干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她梗着脖子,“都养这么久了,你看我精神多好?可以吃一点。” “不行。” “魔鬼!” “……” “哎呀,我想吃。” “……” “我嘴里空虚寂寞!我——唔!” 陈逐堵住了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本想浅尝辄止,可两人的唇瓣一贴合在一起,就都不受控了。 吮吸也好,舔舐也罢,总是不够,好像只有把口腔里的每一寸空间,嘴唇上的每一道纹路都占据描摹,才能稍稍止渴。 一个缠绵热吻,吻得对方都有喘。 分开时,陈逐舌尖轻轻勾了一下,问:“还空虚寂寞吗?” 林孟随红着脸,手揪住陈逐的衣服,湿润粉嫩的嘴巴啵了啵,软声道:“还有一点。” 陈逐将她的背往上托,她很自然搂住他脖子,在这片阳光中,他们将这个吻升温,直至炙热传遍全身。 这次之后,林孟随只要嘴馋了就去亲陈逐。 每次亲法不一,可能就是碰一下、啄一下,也可能是咬了一口再舔一舔。 陈逐大多时候都是淡定接受,但如果林孟随撩得太厉害,他也会忍不住把人捉回来深吻,可他一这样,她又会威胁他说自己是病号,惹得他皱着眉一点一点放开手,无奈叹气。 看到这位欲求不满,林孟随心里别提多嘚瑟了,她大言不惭地挑衅道:“注意你的思想。这只是一种帮助我的疗法,就叫陈氏解馋疗法吧。你不要把它想成别的。” 陈逐还能说什么? 林孟随觉得自己把康复疗程过成了幸福生活,简直不要太美。 只一个,她从孟女士那里听说陈逐已经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他却从没和自己提过一句半句。 为什么? 是认为过去不提也罢,都过去了?还是觉得当年她选择离开他的这个理由,太过懦弱? 午后,离离和朱晓慧过来看望林孟随。 陈逐见有客人来,礼貌问候,然后自觉带了电脑去咖啡厅工作。 临走时,他捏捏林孟随的手,嘱咐有事叫他。 等他走后,朱晓慧发出狒狒似的笑声。 “你俩好腻啊。”朱晓慧都不好意思了,“你养病,陈总就24小时陪着你?那你们……”她扫了下室内的两张床。 林孟随低头别了别头发。 其实这两张床纯属多余,要不是老林总盯着她,她直接要个双人床的套间,省得晚上睡觉还得挤。 朱晓慧啧啧:“台里那帮不长眼的。这明明就是谈恋爱嘛!” “我早就说了,都不信。”离离接话,“不过我看也不是不信,主要还是任思……” 朱晓慧咳嗽一声,冲离离使了个眼色,离离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 见状,林孟随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朱晓慧本不想让林孟随知道的,怕她还养着病动气。可话说到这里,索性就说了,也好让林孟随之后有个准备。 朱晓慧说:“你和云筑的项目,主任让老任接手了。” 林孟随一愣。 离离抢过话:“主任是想再等等的,但是任思阳每天都去主任办公室游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主任就……小林姐,干脆你让陈总直接拒绝好了。就说不是你采访,云筑不行。” 林孟随笑了笑。 都是工作,又不是拍霸总电视剧,哪有为这样的理由说不干就不干的? 只是她没想到台里会现实成这样,云筑的项目不是没有时间,她出院后完全可以继续做,可台里连这些时候都等不及。 估计也和她这次当街被刺的事有关系,台里怕影响不好。 离离气不过:“有什么影响?就是有,也是有人心术不正乱传……动不动就当着我和老蔡还有其他同事的面儿含沙射影,幸灾乐祸,说你这事指不定是……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人报复。实在可恶!我瞧不起任思阳。” 朱晓慧也这么认为,从前她只当任思阳这人爱往上爬,爱耍手段,现在看来,同事受伤遭祸,他一点同情心没有,是人品有问题。 林孟随听完,反过来安慰两位同事几句。自己心里也想了,既然台里做事这么绝,那她干脆辞职好了,反正早晚都要辞的。 烟火童话 第95节 就是可惜她和陈逐合作的这个项目,就此中止了。 晚上临睡觉前,林孟随为这事还有些闷闷不乐。 陈逐看出来,说等以后她的栏目筹备好了,如果有需要,还可以来采访他。 林孟随笑了:“你的身份和我们节目的定位不符,估计是采访不到你头上去了。况且……”说着,她把陈逐的枕头搬到自己床上来,“我要是火了,人家扒出来我的资料,不就发现咱俩是夫妻档了?” 她说得随意顺口,不忘把枕头拍得松些,全然没看到陈逐眼神里的变化。 等她转过身时,陈逐绕过她去拿回枕头,她也不拦着,说:“你拿吧。拿走了,我过去。” 陈逐:“……” 入院以来,两人同床共枕,想要不擦枪走火是不可能的,是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开睡。 他们也试过,但不管哪一方坚持住了,另一方最终都会又找回去。 当相拥而眠成为常态,离了谁,都是孤枕难眠。 陈逐搂着林孟随躺下。 她没个老实时候,和他说起台里的那些事。离离今天还告诉她,她被刺这事已经有n个版本流出,其中有个最夸张的,说是她对某富二代小少爷始乱终弃,害得人家一大家子破产,曾经的豪门婆婆沦落为拾荒阿姨手起刀落…… 林孟随这么讲着,还笑,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她问陈逐,池丽娟怎么样了? 听说,那一刀没能让她下去找儿子团圆,医院给抢救过来了。 “马上就要转进精神病院。”陈逐说,“别想她了。” 林孟随点头。 她是同情池丽娟的,可谁又来同情她呢?就交给法律吧。 想到这里,林孟随不由得再往深处想了想,心中的疑虑也跟着增加——陈逐对过去这件事的态度和看法到底如何? 她原想等自己彻底康复了再和他好好聊聊,现在突然又不想等了,直接问陈逐怎么看姐姐和纪临的事? 陈逐沉默片刻,垂眸看向怀里的人,说:“没什么想法。” “没想法?”林孟随坐起来,“你怎么会……” 陈逐又说:“你姐姐的事是个悲剧,我很惋惜。” “其他呢?你没别的要和我说的了吗?” 林孟随一问完,就有些忐忑了,她怕陈逐认为当年她为这件事放弃他们的感情,是对他的不自信和质疑。 她看着陈逐,眸光颤动,带着一点怯。 陈逐伸出手抚摸她的脸,力道很轻,充满抚慰意味,林孟随刚要乖顺下来,他忽地又把手探进她的头发里,扣住她后颈按向他。 林孟随猝不及防,却也以为就是寻常接吻,不想陈逐吻得又急又重,带着一股狠劲儿,隐隐有了失控趋势。 林孟随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很快软成一滩水,和他呼吸交缠。 直到有什么不妥抵住林孟随,两人皆是一激,松了口。 陈逐撑在林孟随上方,盯着她,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有暗簇蔟的欲望在升腾,林孟随启唇想说什么,陈逐侧过头,撤了下去。 陈逐作势下床,林孟随抓住他衣摆,声如蚊蚋:“我帮你。” “不用。”陈逐说,“你休息,我马上——” 林孟随把手伸了过去。 陈逐只觉从尾骨传来一阵激麻,顺着他的脊椎一路攀至到大脑,他仰起了些脖子,然后转过头,目光压抑热烈。 林孟随咬咬唇,掀眼看他,眼中则是如水般温柔。 陈逐深吸气,捏住林孟随的下巴,抬起,深吻……两人纠缠着重新回到床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 落地灯散发着晦涩昏暗的光线,加湿器偶尔发出的些微声响掩盖不住混乱不堪的暧昧气息,以及女人口中时不时溢出来的破碎哼叫。 男人鼻息粗糙,额头抵着林孟随的额头,声音嘶哑:“松手吧。我去卫生间。” 林孟随不,手上多使了一点力气,一只手不够了,她把另一只手也探过去。 陈逐闭上眼,汗珠顺着他的侧脸流下,极度的隐忍让他看起来脆弱又性感…… 说不清是享受还是折磨,但陈逐到底不忍心,更舍不得,他想要强行抽离,林孟随又柔弱无骨地往他身上贴,噬咬他的下唇,语调娇软诱惑:“吻我。” …… 陈逐抱着林孟随去卫生间洗手。 等整理一番出来,陈逐又抱着人去沙发那边,安置好,再返回去整理床单。 林孟随又一次发现两张床的绝妙好处。 她不禁发笑,笑了两声又咳嗽起来,陈逐立刻来到她身边,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林孟随一点事儿没有,出院后调养大半个月了,连她家老林都说她恢复得很好,就陈逐紧张个没完。 “你觉得我舒服吗?”她眨着媚眼,明摆着调戏某同学,“你倒是痛快了。” 胡说。 陈逐耳朵脖子又齐齐发红,沉声道:“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林孟随“扑哧”一笑,扑过去:“逗你的。我没事。” 陈逐还是自责,更羞愧,他都不敢看林孟随。林孟随见他这样,玩心更甚,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抬起他的下巴,亲亲他。 陈逐顺从,但也只是由着她亲了两下就躲开,害怕到时又不可收拾。 林孟随同样见好就收,她拉着陈逐坐到沙发上来,像白天似的,枕在他腿上,说:“你要是过意不去呢,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陈逐:“什么问题?” 林孟随顿了顿,也不知道挑这个时候说是不是太煞风景? 算了,不管了。 她问:“你有没有气我因为姐姐的事和你不告而别?” 陈逐:“你认为我会为此生气?” 林孟随相信陈逐能理解体谅她为了姐姐选择和他分手,可她用的方式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残忍。 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在那样一个时候面对都不敢面对他,说到底,无非是因为她自私又软弱。 林孟随为自己感到不耻。 可当时的她真的不能去见他,也不能和他解释半句,她怕她一看到他,就不能和姐姐出国了…… 这段时间,陈逐确实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但原因不是林孟随想的这样。 那天,林孟随还在手术室里抢救。 孟昭和他说了唐若意与纪临的事,也说了林孟随在姐姐、小姨相继去世后遭受的重大心理创伤,她是如何度过的那几年……他听完,险些崩溃。 他不敢细想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那么爱笑爱说的一个人,说不了话了,这会是多么大的创伤才能让她如此? 而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他没有在她身边。 之后,她住进重症监护室,他隔着玻璃看她,看她一个人在生死边缘挣扎,又想到她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他气自己在和她重逢后,那么心胸狭隘,疏忽观察,明明她对于过去的避而不谈,她的书法相较从前进步那么多,还有她曾经爱去高处玩,现在却连阳台都不敢靠近……这些都有迹可循,但他就是明白得太晚。 甚至,为了满足自己的那点安全感,他还提出要去见她的姐姐…… “那你一点都不怨我吗?”林孟随问,“我因为姐姐的事武断地抛弃你。” 抛弃了整整七年。 想到这,林孟随心口泛疼,陈逐给她擦掉眼泪。 他的确因为林孟随的离开而心有郁结,这个郁结在这些年里,是他无法化解的一个死扣,以至于再相见,他也常常为此和自己、和她较劲儿。 可每当她向自己投来一眼,又或者只是冲他笑一笑,他就又觉得都不重要了。 她有千万种理由离开自己,本质上却是一个。 所以,他不用去在意她因为什么离开自己,只要在意如何留她在身边就够了。 陈逐说:“你没有抛弃我。” 是那时的我没能力守护我们的感情。 好在,我们再次相遇,一切都还不晚。 好在,我们还有许多个七年。 第57章 林孟随在疗养院住了将近四十天。 出院前一天, 父母和陈逐陪她去医院做全面体检,负责看诊的医生以前听过林孟随爷爷——林老的课,是林老的“迷弟”, 对林孟随很是认真上心。 医生说,从检查报告来看, 恢复得特别好, 甚至以前因为工作带来的亚健康,也都在这段时间调养过来了。 但医生也还说, 说得比较委婉, 那就是肚子上中一刀不是儿戏。 所以, 之后的半年里还是要多加注意, 不要熬夜,规律饮食, 适当运动,有什么问题随时来医院,别耽误。 从诊室出来,林孟随心情老好了。 陈逐揉揉她的脑袋, 说去给她拿医生开的维生素, 叫她和叔叔阿姨回车上等。 拿着单子, 陈逐先去交费, 然后来到药房排队。 医院里总是人山人海,每个人步伐匆匆或呆立不动, 脸上神色不一, 有的麻木,有的忐忑,也有的像林孟随这样,康复了, 很开心。 陈逐观察着这些人,忽然就听医院大厅那边传来惊叫声和嘈杂声以及轮子快速滚动的声响。 不少人扭头巴望,几名医护人员推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女孩往急诊那边奔跑。 血腥味浓重,哪怕是隔着一段距离,陈逐也能闻到,胃里顿时狠狠一搅,他眼前快速闪过什么,手里的单子掉落在地。 身后的阿姨好心捡起来还他,打量了一下,说:“小伙子你没事吧?你这脸色够差的。不舒服可得说啊。” 烟火童话 第96节 陈逐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洁净如初,他摇了摇头,向阿姨道谢。 从医院出来,四人前往提前订好的餐厅。 老林和孟女士因为女儿这次的意外耽误了许久工作,眼下是再耽搁不起了。 老林明天一早飞柏林,孟女士更是今晚就得出发去j省,开启新一轮考察调研,所以庆祝女儿康复的事就安排在今天中午了。 吃饭时,陈逐包揽了林孟随的夹菜工作。 并非他有意在长辈面前表现,而是有人极不自觉,一秒不盯着,她就得吃一口那些重油重盐的食物。 看着一碟子的清汤寡水,林孟随面上笑呵呵,在桌下掐陈逐的手,小声说:“你养兔子呢?” 陈逐由她,等她稍一松劲儿,反手扣住捏捏,顺带给她夹了一筷子营养青菜。 林孟随:“……” 对面,老林和孟女士相视而笑,果断没有为女儿撑腰。 吃完饭,老林和孟女士都还能再挤出一点时间,便又陪着林孟随和陈逐回了疗养院。 刚进疗养院的大门,林孟随收到一条离离发来的消息。 —[小林姐,主任和那位要过去看你!估计再有十来分钟就到了!] 林孟随一愣,心道他们来干什么?上周她不是已经递辞呈了? 陈逐见她皱眉,问怎么了? 她说了下情况,老林接话:“最后来看望慰问一下吧。你好歹在台里工作过,这点关怀,领导还是该有的。” 林孟随不这么想。 要是主任和其他几位领导过来,或许是如此,可来的是任思阳,八成是来耀武扬威的吧? 林孟随还真没小人之心,任思阳就是这么打算的。 自打得知林孟随辞职,任思阳觉得自己胜利了,之前受的所有屈辱也洗刷了。加之,他接手云筑的项目后,云筑那边丝毫没有不配合的情况出现,他就又认定林孟随和陈逐之间不过玩玩。等人家腻了,也就给她踢了。 靠脸上位的女的他见太多了,都是一路货色。 抱着如此暗爽的心情,任思阳抱着一大捧花,跟在主任身侧,主动敲响房门。 屋内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说请进,任思阳不以为意,带着他的招牌任氏笑容,打开了门,说:“小林,我和主任来看你了。” 林孟随和陈逐正给长辈斟茶,也是为主任他们过来做准备,闻言,抬头看去。 任思阳没想陈逐也在,一怔,随即又换上无懈可击的微笑,引主任进来。 主任准备了不少场面话,诸如辞职了台里也是娘家、有空常回来看看,等等。 但一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林正声,惊讶得忘了台词:“林董?您、您怎么……孟厅也在?您二位怎么……” 等等,这两人一个姓林,一个姓孟,然后——林孟随。 主任脑子嗡的一下,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怕是要在今天戛然而止了。 林正声和孟昭对主任并没有印象,不过他们接受的访问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对方认识自己并不稀奇。 林正声很客气,感谢台里领导对他女儿的培养和关心,还说台里就是女儿的出处,以后如果有机会希望女儿能和台里的前辈们继续学习。 说着,跟主任以及任思阳亲切握手。 主任脑子又嗡了两下,人麻了。 只有任思阳完全状况外。 当着父母的面,林孟随没让主任他们下不来台,同样是说些不走心的场面话,敷衍揭过。 偏任思阳不死心,总想得意两句,可他一要插嘴,就会被主任瞪回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慰问看望。 主任如坐针毡,没听到林正声和孟昭发难,找个话头,赶紧夹着尾巴跑了。 等出了院门,任思阳不解问为什么。 主任恨不得削死他,咬牙道:“要不是你手里有资源,我跟你来这一趟?你闯大祸了!你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吗?培西药业听过吧?那是培西的董事长!” 任思阳瞪大了眼睛。 主任越说越气:“你知道另一个是谁吗?那是咱们教育厅厅长!我……我真是脑子让门夹了,信了你小林不是省油的灯。她用省油吗?!用吗!” 任思阳:“……” 主任大步往前走去,末了,又折返回来,差点和丢了魂儿的任思阳撞上,他点着任思阳的鼻子,气得都笑了:“还有云筑这位,咱们也给得罪了!” “主任我……” “我告诉你,你捅的娄子你自己担。”主任呼口气,“小林要是记仇,你以后也别在业内混了。趁早收拾收拾,该干嘛干嘛去吧!” 任思阳:“……” 小林并不知道她在老任那里由靠脸花瓶变成了巨人形象,她在缠着陈逐要水果吃,倒是老林别有意味地说了句:“你们台里的人还挺客气。” 林孟随心想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什么都瞒不过。 当初,她进电视台走的不是编制通道,而是海外人才引进,没政审,不然主任这个人精也不会拿她当个棋子,随意拿捏了。 这么一想,她再次认清这些人的现实,不过好在以后也不用和他们打交道了。 孟昭说:“你说要创业,有进展了吗?” “这段时间都是小优在跑。”林孟随看看时间,“待会儿小优就过来找我谈这事。爸,妈,小优一来,你们就回去吧。回家整理一下行李,休息休息。出差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 老林和孟女士笑笑,都说知道。 半小时后,苏小优抱着一大堆资料来了,林正声和孟昭离开。 林孟随在套间门口抱抱老林,又抱抱孟女士,说等他们忙完一家人吃饭,陈逐代她送父母出去。 陈逐一路将二位长辈护送上了车,也向他们保证会照顾好西西,请他们放心。 孟昭说:“我们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 林正声会意,吩咐司机先下去,他有几句话想和陈逐说…… 林孟随在榻榻米那里看资料,苏小优一个劲儿盯着她看。 “我脸上有花儿?还是有方案?”林孟随好笑,“值得你这么看。” 苏小优说:“我就是纳闷,受个伤怎么还给自己受美了呢?你现在看起来特别轻盈,状态好好啊。” 林孟随呵呵:你天天吃那么清淡,你也可以。 苏小优蹭过去杵了杵人,贼兮兮地又说:“而且我预感你的好状态还会再上一个楼。” 林孟随:“你又有新主意了?” 苏小优“啧”了声,笑得相当有内涵:“谁和你说工作?我说那方面……你们得两个多月没那啥了吧?明天解禁,还不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什么啊。”林孟随清清嗓,“别瞎说。” “你脸都红了。” “……” * 正式告别疗养院这天,天气晴朗,春意盎意。 北城难熬的凛冬是彻底过去了。 季维过来接林孟随和陈逐,还代表谢嘉昀献上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花,随后开车送他们去张素青那里。 这是一早说好的,老人亲自下厨,庆祝西西康复。 张素青的房子离市中心有些远。 挑选时,陈逐本不想选这里,认为医疗不方便。但张素青喜静,坚持远离尘嚣,最后便选了这处多功能高端社区,全是独栋的小别墅,面积不大,一百多平,胜在绿化好、物业好,有社区医生二十四小时值班。 林孟随第一次来,想准备礼物,但张素青打电话亲口和她说不要准备。今天只为庆祝她顺利出院,想送礼物,以后有的是机会。 院子里传来汽车响动,张素青第一时间去了门口等候。 陈逐先下车,绕过去给林孟随开门,两人牵着手,一起走向奶奶。 “好孩子,可是出院了。”张素青和蔼地笑着,“来,快进来。” 说着,一旁的阿姨拿出备好的柚子叶,还点燃了火盆。 见此情景,陈逐差点想说奶奶您怎么也信这些? 没来得及开口,林孟随先道:“奶奶您对我太好了!我在电视里总看到这些,特别好奇,但没经历过,您可是帮我解惑了。这叶子是不是得多打我几下,霉运才能消除?” 陈逐:“……” 张素青原本还担心年轻人看见这些会嘲笑自己老迷信,这下亲自拿着柚子叶拍了拍林孟随,嘴里念叨:“霉运都走开!不许再来害我的孩子!” 进了屋,林孟随挽上张素青,给陈逐丢到一边,陈逐轻笑一声,也不争,去厨房看饭菜准备的如何。 张素青带着林孟随参观房子。 后花园种着不少张素青精心培育的花卉,无奈现在还差些时候,想要看,得再等一等。于是,张素青就带林孟随去了陈逐的房间。 “小逐很少在这边住。”张素青说,“不过从以前旧房子里带走的东西,大多在这儿。还有一小部分,小逐带回了他自己家。” 林孟随看到当年她看过的那些奖状。 墙还是不够给陈同学贴的,它们依旧放在箱子里,张素青保存的很好。 除此之外,林孟随也看到了一些她没有见过的,比如,高中毕业时的全年级大合影。 照片超长,一老一小同步眯着眼睛找,找了没两秒,一眼揪出陈同学,这位骨相奇佳,不管照片多糊,依然突出。 看到高中时的陈逐,林孟随心里一动。 他和她记忆里的没什么差别,清俊、英气,好看得不行,就是那双眼睛,眼神太过深沉。 林孟随伸手轻轻摩挲着少年陈逐,侧脸专注宁静,张素青看着她,忽地有些鼻酸。 老人及时压制住了,只由衷地说了一句:“西西,谢谢你平安。” 林孟随一愣。 老人笑了笑,没再多言。 烟火童话 第97节 下楼吃饭,林孟随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她心想奶奶都亲自下厨了,那肯定得是拿手的横菜,结果最横的一道:清蒸鲈鱼。 张素青看她迟迟没下筷子,问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林孟随未答,张素青又说:“小逐特意打电话和我说你最近爱吃清淡的,这些都少油少盐。你放心吃。” “……” 林孟随说对、爱吃,然后看了一眼陈某,笑容看似甜美,实则阴狠,陈某面不改色,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 林孟随和陈逐陪着张素青待了一下午,等晚上吃完晚餐才走。 之前在餐桌上暗潮汹涌的两人,上了车又是另一种暗潮汹涌。 林孟随的行李箱放在车子后备箱里,东西齐全,陈逐没问她回哪里,她也没主动说要回哪里,车子直接开到陈逐的住所。 进了电梯,两人并肩站着。 电梯里飘着木质熏香的气味,墙壁光滑反光,将男人女人照得清晰分明。 林孟随低下头,心跳有点快,苏小优那句“不知天地为何物”在她脑子里呈弹幕式滚动播放。 她不由得手指颤了颤,这一动,似有若无地碰到陈逐的衣服,她只听对方稍重的深吸了口气,下一秒,她的手便被他握住。 握得她骨头有点疼。 几十秒的电梯时间极为漫长。 电梯一到,陈逐一手拉着林孟随,一手拉着行李箱,解锁防盗门。 两人一进屋就开始接吻。 适才压抑在心头的热火猛地释放出来,以至气氛一下就到了天雷勾地火的地步。 林孟随身上很烫,陈逐也是如此,他们紧紧抱着彼此,分不清到底谁更烫一点。 林孟随的手从陈逐脖子后面滑到胸前,她手有些抖,解了半天也解不开两粒扣子,心下起急,溢出的气音娇滴滴软绵绵的。 陈逐低笑,攥住她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亲,她以为他要自己来,不想他却是又俯身狠狠吮她,然后托抱起她,进了屋内。 林孟随喘息着靠在陈逐肩头,这个角度刚好方便她打量他的下颌,上面擦着零星红痕,都是她的口红。 还有他的喉结,锁骨,以及他系着的领带。 领带被林孟随扯开了一些,松松垮垮,褶皱不堪,这样子实在是不太雅观,但在陈逐身上就有一种反差冲击,又欲又野的。 就回家吃个饭怎么还系领带呢?影响她解扣子。 再一想,这是她送他的领带。 还有衬衣、袖扣,全是她买的。 林孟随抿着嘴笑,等回过神,发现陈逐给她抱到了客厅,俩人正对墙上挂着的一块白板。 板子上绘制着一个表格,表格名称是:健康巩固——养生月计划打卡表。 上面罗列各种要求,诸如十点前睡觉、不喝凉水饮料、坚持补充维生素,其中还包括:禁欲。 林孟随:“……” ----------------------- 作者有话说:庆祝西西康复出院!陈总送红包啦~ (另外,和大家说下,不会再有什么波折矛盾啦,故事很快就要大结局了。) 第58章 林孟随快要给计划表盯出个窟窿来。 她看着表, 陈逐看着她,过了会儿,陈逐上前两步, 腾出一只手拿起白板旁边的马克笔。 林孟随下意识搂住男人脖子,搂完又觉多余, 他一只手臂托着她, 也稳得很。 陈逐拇指利落推掉笔帽,然后在今天的一列表格上一一打勾, 打到最后一项时, 动作很慢。 林孟随清清嗓:“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陈逐说:“医生怎么交代的?之后得继续注意调养。” 林孟随说话没过脑子, 直接接了一句:“那医生还说适度运动呢。” 说完, 屋里倏地静下来。 林孟随脸上红扑扑的,还烧得慌。 在不矜持这条道路上, 她是彻底不能回头了,问题她也不是色魔啊,完全是话赶话。 林孟随扭了扭身子要下去,陈逐不放, 给她就近放在了柜子上。 两人面对面, 林孟随埋着头, 陈逐两条手臂撑在她身侧, 将她困住,嗓音低沉:“你觉得那是适度运动吗?” 林孟随抿住唇。 陈逐:“说话。” 林孟随急了:“你让开!我要下去。” 陈逐岿然不动:“先回答我。” 林孟随“哎呀”一声, 狠心推开人跳了下去, 说讨厌死了。 陈逐捏着她的脸笑,她打开他,心道不就禁欲一个月吗?有什么的,她又不是多么需要。 再说了, 有些人看起来正经,实际吃人不吐骨头,他俩到时候指不定谁更难受,走着瞧呗。 陈逐看她黑亮的眼珠轱辘一转,猜到什么,又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下面补充上一条:如有违反,违反一次,计划延迟一天。 把这句话翻译一下:你要是故意撩我,我就把禁欲的日子延长。 林孟随气笑了,绕开人往前走,陈逐给她拉回来,她没好气地问还要干嘛? 陈逐说:“你坐着歇歇,我去放洗澡水。” 哼。 林孟随撇过头,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去,气势过足,人还被弹起来了一小下。 陈逐忍笑,拎起行李箱进了屋。 他在里面忙,林孟随自己生气、自己出气,自我消化完毕,无聊了,打开电视找节目看。 视线不经意一扫,她这才发现空中庭院的大落地窗前新安装了一整面百叶窗,眼下窗子紧紧关闭着,一点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以往她经过庭院前都要回避,这下倒是不用了。 心里有什么地方被填满,林孟随莞尔一笑,小声点评:“傻瓜。” 光点评好像还不够,想了想,她又跑到白板跟前,在计划延迟的标注后面补了句话:出家一月,归来仍是王者。 她就听傻瓜的,把自己养得健健康康。 * 林孟随开启了她的“尼姑”生活。 虽说有些索然无味,但这次清心寡欲也寡对了,主要她和陈逐都太忙了。 陈逐那边不必说,将近两个月没去公司,除了技术上的事,剩下全推给谢嘉昀,现在回去上班,等待他处理的工作堆成了小山。 林孟随也不闲着,创业的事紧锣密鼓提上日程。她和苏小优先后进行了市场调研,又做了问卷调查,统计数据后,根据这些一手资料再一点点修改栏目的策划方案。 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台里人事部通知她抽时间回来一趟,有些事宜还需交接一下。 林孟随听后安排了一下,找了一个上午前往电视台。 一到她曾经办公的楼层,她就觉得不对劲儿——气氛不对,路过同事看她的表情和眼神也不对。 林孟随有些疑惑,准备去找人事部的同事,路上遇上主任。 主任笑容满面的,说辛苦了,还得亲自跑一趟。 林孟随心道这不是办她的离职手续吗?她不来不行啊。 主任又说:“小林,说真的,当初招聘的时候,我一看你的履历就知道你是个特别优秀的姑娘,将来必定大有作为。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提,别客气。” 林孟随心里呵呵,嘴上道谢,赶紧溜了。 手续办得很痛快,午休前就办妥了,林孟随便约上离离老蔡和朱晓慧到附近餐厅吃饭。 朱晓慧拍着桌子直呼爽!太爽了! “台里现在都知道你是什么背景了。”朱晓慧说,“之前那些站队老任挤兑你的,你没发现他们今天都特别蔫儿吗?” 发现了。 有几个要么不敢看她,要么笑得特别谄媚。 老蔡说:“我们一开始还不信。你也是的,有这爸妈还跑这里受什么窝囊气啊?” “就是。”离离叹口气,“小林姐,我要是你,我天天搁家里躺着。” 林孟随笑道:“那四肢不得躺退化了?” 离离没在怕的:“享福的最高境界就是原始退化。” 四人说说笑笑,和以往的相处并无什么不同。也就老蔡知道林孟随要创业,多问了几句。 快吃完时,林孟随去卫生间,顺便把账结了,不想半路又遇上位老熟人。 任思阳和下面的人打听了下,是特意过来找林孟随的。 两人去了餐厅安静的角落说话。 “任前辈有什么事吗?”林孟随问。 任思阳笑了笑,这次笑的不油腻了,说:“小林,过去是我不好,我在这里和你说声对不起。我这人小心眼,看你学历高能力也强,主任又故意拿你来压我,我就想从你身上出口气,当然,也是为自己扫清障碍。我……” 他没再说下去,但不得不说,这番话还是比较诚恳吧,至少没故意甩锅洗白自己。 可林孟随在意的从来不是任思阳对自己的排挤和打压。 烟火童话 第98节 “前辈,我称你一声前辈,是因为你资历比我深,阅历比我多。”林孟随说,“既然见过、经历过,你也该知道这个社会普遍对女性很严苛。同样的工作,女性要比男性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得到认可。而且即便是得到认可,也有不少人和你想法一样,觉得这都是容貌带来的资源福利。女性很难得到应有的尊重。” 任思阳低着头,没言语。 林孟随继续道:“所以,你和我道歉,不是因为你认识到你的错误。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接受。至于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也不关心。实力是我自己的,不是你搞点小动作就能搞没的。” “小林……”任思阳紧张起来,“我真的是糊涂了,利欲熏心。你……” 林孟随笑笑,示意不用说了:“好自为之吧。” 从餐厅出来,林孟随复盘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表现。 柔中带刚,霸气小漏,不错。 她忍不住给陈逐打电话过去显摆嘚瑟一下,接电话的是季维。 “陈总在实验室里,没带手机进去。”季维解释,“林小姐有什么事吗?我现在把手机给陈总送去。” 林孟随说那就不麻烦了,又问陈逐吃饭没?季维说没有,而后欲言又止。 “是公司有什么事吗?”林孟随问。 季维说不是的,想了想,还是和林孟随多说了几句。 最近这段时间,陈逐似乎有一点不同。 会上出现过两三次走神的现象,这在以前是绝对没有的。还有就是有时和他说工作,他会出现询问的情况。 陈逐的记忆力超出常人,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哪里还有听过了再返回去问的时候? 不过这些也都是微乎其微的小细节罢了,不是什么问题。 但季维说的这些,林孟随其实也注意到了。 前天在家,她叫陈逐两次,他都没反应,等她走近了,他才问怎么了?然后就握着她的手不放。 如季维所说,这些连问题都不是,可放在陈逐身上就是有些不对。 林孟随说:“谢谢你啊,季助理。还请你再多替他留心,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放心,他不会说你什么的。” 季维笑道:“我知道的。” * 周末,说好去陪奶奶。 林孟随一到,就帮着张素青在后花园浇水翻土。 才十来天的工夫,玫瑰花已经开了几簇,粉的、红的,都有,而最漂亮的,要属紫色鸢尾花。 林孟随让奶奶站到花朵旁边,她给拍几张照片。 之后,阿姨送来柠檬茶和碧螺春,还有小点心,祖孙俩坐在小伞下面品茶谈天。 陈逐说来陪她们,结果电话一个接一个,最后干脆回书房开视频会议,根本见不到人。 “公司刚成立那会儿,更忙。”张素青说,“人瘦了十几斤,眼窝都凹进去了。” 林孟随听着,手指不住地搓着骨瓷杯的把手,还未说什么,张素青又笑笑:“都正常。创业哪有容易的?小逐爸妈创业时,比小逐还难。他爸头都要秃了。” 老人学着网络上那些话,逗笑了林孟随。 林孟随往玻璃门那边看了看,又挪挪椅子,说:“奶奶,您和我说说叔叔阿姨的事,行吗?” 当然行。 只是从哪儿说起呢? 张素青就这么一个儿子,继承了陈家人在数学上的天赋基因,从小就是别人眼里的天才。 人人都道天才好,羡慕天才的脑子,可在张素青看来,过于聪慧又或是太小就暴露聪慧,并不是好事。 陈逐的爸爸打小就被同龄孩子孤立,他们都觉得他不合群,是个怪小孩。加上张素青和丈夫当时没有从宏观上考虑,让陈逐爸爸一直跳级,导致他没有一个良好的社交圈子,人际交往就成了短板。 张素青说:“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让小逐跳级的缘故。” 林孟随点点头,对奶奶感激涕零。 陈逐要是跳级,还有她什么事啊? 然而,陈逐爸爸虽然一直是个另类存在,陈逐妈妈却是始终拿他当竹马哥哥来看。 陈逐爸爸嘴笨话少,不会表达,有时满心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和陈逐妈妈说,就偷偷地给陈逐妈妈书包里塞糖果。 后来被陈逐妈妈发现了,还不承认,但又不会撒谎,人慌里慌张地跑走,摔了个大马趴。 陈逐的爸爸妈妈六岁相识,二十二岁结婚,婚后从没红过脸。 他们相互包容,相互理解,懂得对方的理想信念,并且一路扶持着向前。 可大概凡事都是过满则溢吧,太过幸福会招来上天的妒忌。 “小逐爸爸没了以后,他妈妈撑着我们这一个家。”张素青叹息一声,“这人啊,就跟没事人一样,从来没见哭过。我看着奇怪,她那么爱近甫,怎么会是这个状态呢?” 有天深夜,张素青想起给孙儿包的馄饨还没冻起来,披上衣服出了房间。 客厅里小夜灯亮着,女人坐在沙发一隅,影子映在地上,拉得很长。 “明天给你炖排骨吧。上次你说喜欢吃,我还去那家给你买,那家新鲜。” “……” “不想吃排骨?那吃什么?鱼也行,小逐和你都爱吃。” “……” 张素青捂住了嘴。 细微声响惊扰到女人,她站起身,一只胳膊抬起一些,像是在握着谁的手,说:“妈,您怎么起来了?这都多晚了。” 张素青好半天才说:“这就睡了,睡了。你也早休息。” “嗯,这就睡。” …… 林孟随心揪起来。 人在遭受重大悲痛或打击时,是可能会有这种反应,一种自我保护反应。唐若意也这样过。 林孟随小声问后来呢? 张素青笑了一下,一滴眼泪猝不及防落下,老人擦去,叹了四个字:“放不下啊。” 林孟随起身为奶奶抚背,张素青拍拍她的手,说没事。她活到这个岁数,经历了大多数人没经历过的离别,很多事都看开了。 时间的车轮不会为任何人停下,活着就得往前走。 张素青说:“你看,小逐妈妈最爱的鸢尾花又开花了,她的忌日也快到了。多快啊,又是一年。” 林孟随一怔,明白了什么…… 晚上,回到陈逐那里。 林孟随先去给这一天的计划表打卡,然后又去洗澡,特别乖。 陈逐处理好工作从书房出来,恰好林孟随也洗香香,他张开手臂,她就跑过来扎进他怀里。 “今天这么自觉?”陈逐问。 林孟随仰着头:“请颁给我一朵小红花。” 陈逐吻她额头。 林孟随笑得开心,踮着脚再讨几朵小红花,然后看准时机,提到自己下周二一天都有时间。 陈逐愣了下:“奶奶和你说的?” “嗯。”林孟随点头,“陈同学,你很不地道啊。你都和我爸妈吃过那么多次饭了,却不带我去看看叔叔阿姨,怎么?我拿不出手吗?” 陈逐笑了笑:“不好看的,不好意思往跟前带。” “……” 居然拿她以前的话噎她。 林孟随抬手就要给上一掌,又听:“太好看的,更不好意思。” 她又笑了,抱着人:“那你应该多和我学学。和你在一起,我怎么都好意思。” 两人商定好下周二一起去墓园拜祭陈逐的妈妈。 林孟随放下心来,以为陈逐这几天的小反常到时候也就化解了。 她晚上睡得很熟,这些日子调整作息,她的睡眠质量很好,所以,她一直没发觉陈逐最近已经被噩梦惊醒过三回。 陈逐每次噩梦的内容大体相同,与血有关。 不是在一个四处渗血的屋子,就是他的手上沾满了血,而让他惊醒的,是这血的来源指向一个人。 他醒来后,会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女孩,仔细地看,确定她在平稳呼吸,身上没有一点血迹,他才能慢慢平静下来。 今晚,陈逐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里多了另外一个人——他的妈妈。 陈逐再睡不着,他怕吵醒林孟随,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在客厅里坐了片刻,他去书房拿出钥匙,打开了上着锁的那间房间。 房内黑漆漆的,浅淡的月辉让简单的家具摆设有了模糊轮廓,陈逐没开灯,关上门,熟门熟路走进去,坐在床边,转头面向窗外。 茫茫夜色中还有点点光亮,这一点亮,带着幽静的温度。 陈逐专注凝望,突然又想起林孟随出院前一天,林正声和孟昭跟他的谈话。 孟昭说:“陈逐,我和你叔叔先表个态。西西和你在一起,我们很欣慰,也很放心。但西西姐姐的事,你也知道了。所以我们——” “我们想和你多说几句。”林正声把话接过去,“旁的道理不多讲,你是聪明孩子,想必都明白。我们家或多或少会给你带来一些来自外界的压力和看法,这是避免不了的。恋爱刚开始的时候,情热意浓,可能都没所谓。但随着时间推移,你和西西走的越来越长远,外界带来的东西就会累积下来。” 作为过来人,孟昭和林正声见过太多起初山盟海誓,中间坎坷磨炼,最后却潦草分手,甚至老死不相往来的怨侣。 他们不希望这两个孩子会有这一天。 林正声说:“要是有一天,你觉得累了,又或许你发现你没那么喜欢西西了,没关系。你告诉我和你阿姨,把她送回到我们身边。我们只请求你,不要骗她,也不要勉强自己,更不要走西西姐姐他们的老路。” 陈逐认真听完二位长辈的话,他想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些什么。 烟火童话 第99节 可他不知道能说什么,又该怎么说,他忽然想到了他的妈妈,想到了妈妈当年的选择。 于是,陈逐在沉默良久后,如此说道:“叔叔阿姨,我把西西看得比我自己的生命重。” 第59章 周二这天, 天气有些阴沉。 林孟随坐在车里,话不多,但时不时会关注一下陈逐的状态。 这位还好, 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到了墓园,天空有了放晴的趋势, 云朵散开, 洒下了些许阳光。 林孟随拿上一捧鸢尾花,早先去花店取花时, 陈逐看到这花还愣了下, 随即揉揉林孟随脑袋, 轻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牵着手深入墓园中心。 陈逐父母是一处合葬墓, 由此,林孟随也得以把叔叔阿姨都见了。 不得不说, 这两人都长得太好看了,怪不得陈逐会生得这么好。 尤其陈逐的妈妈,明眸善睐,五官精雕玉琢, 气质既温婉又透着女人味, 一点看不出是个学习理科的软件设计师, 倒像是上个世纪的画报女星。 陈逐的眼睛完全遗传了妈妈, 都是琥珀色。 林孟随献上花,做了自我介绍, 她表现得很端庄, 毕竟场合所限,她也活泼不起来。 她在心里把要说的话对叔叔阿姨说了一遍,诸如我会照顾好你们的儿子之类的,说着说着, 又觉得有点亏心,她哪里照顾过陈逐?都是陈逐照顾她。 于是,她改了话述:我会一直陪着陈逐,一直陪着。 至于陈逐,他本身话就少,鞠完躬也没和父母说说知心话,只告诉他们下次还会带西西来看他们,拜祭便结束了。 林孟随问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陈逐看了她一眼,摇头,说:“够了。” 林孟随总觉哪里不对,这大概又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特别是她看到刚刚陈逐看着墓碑上妈妈照片时的神色,那眼神很难形容,有些幽怨,有些惆怅,又似乎还有某种释然。 林孟随不能理解,也不好追问陈逐。 亲人离开是件无比难过的事情,她怎么还能戳他伤疤? 一切只能交给时间来抚平。 完成这一件重要的事情后,林孟随和陈逐又各自投入到工作中去。 某天中午,林孟随收到周桐的微信。 老同学说她终于回归故里了,问林孟随哪天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林孟随当时正头脑风暴暴到快给自己整没了,左右思路陷入死局,不如出去换换脑子。她说她这两天随叫随到,周桐说那就明天见。 两人又去了上次的泰国菜餐厅。 相比几个月前,周桐胖了些,又或者说圆润了些,人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周桐笑了笑,她不能和别人说,但林孟随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就如实相告现在的她不是一个人,自然要胖一点。 林孟随明白过来后,立刻道上一句恭喜。 “也没什么好恭喜的。”周桐笑叹一声,“我没想这么快要的,可谁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幸亏下个月就办婚礼了,不然我还得挺着个大肚子穿婚纱。” 林孟随说这是双喜临门,叫周桐快偷着乐吧。周桐被这话安慰到,摸摸还平坦着的肚子,舒了口气。 两人聊起了婚礼上的事。 周桐原想好好热闹热闹,现在也不方便了,什么接亲啊、游戏啊,能免则免。到时候就亲朋好友一起来吃个饭,见证一下,完事。 “我请了不少咱们高中的同学。”周桐说,“前两天,我还在小群里放了一点口风,说你会参加我的婚礼,立马就有三四个男同学来找我打听你的情况,有一个条件还不错。怎么样?林大小姐要不要考虑考虑到时物色下另一半啊?” 林孟随一脸严肃地说:“不。” 周桐愣了下,以为自己瞎牵线让林孟随不自在了,刚要道歉,林孟随又甜甜一笑,说:“我有男朋友了。” 周桐“啊”了声,之后同样回了句“恭喜”,又问是哪个幸运儿? 林孟随说:“你认识的,陈逐啊。” 周桐又愣了,这次是震惊地愣,连她肚子里的胚胎都跟着一块儿惊了惊。 “你们……你们怎么又……天啊!”受雌激素影响,周桐眼圈居然唰地红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孟随,我好为你高兴。” 这反应让林孟随意外,她抽了纸递过去,周桐自知失礼,但真控制不住。 周桐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上次见面,我没敢和你说。我想的是,你和陈逐肯定不来往了,说这些干嘛呢?徒增烦恼。你知道吗?你当年走了以后,陈逐一直来找我打听你的消息。” 刚开始,陈逐来找周桐,周桐认为是人之常情。 林孟随那么好的女孩天天围着他转,突然有一天人不见了,任谁都会来询问。 但那时候,周桐只能和陈逐说她不知道。 林孟随反复叮嘱过周桐,叫她一定不要把自己的情况告诉陈逐。周桐理解,分都分了,就干脆一点。 可陈逐每隔一天都会来问周桐:“你有她的消息吗?” 渐渐地,周桐也有些心软了。 但在陈逐和好友的天平上,周桐肯定是站好友,所以她还是咬定了说不知道。 再后来,林孟随和周桐也失联了,陈逐却依旧是每隔一天来问:“你有她的消息吗?” 周桐心情不好,生气林孟随连她也给甩了,对着陈逐没好气道:“你烦不烦?人家都说了跟你不合适,你为什么还这么死缠烂打?不要再问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周桐说完之后,自己都害怕了。 陈逐这人看着清冷文雅,但那种“冷”带着距离感,在一定情况下又会有压迫感,周桐怕陈逐一怒之下,“杀”她泄愤。 但陈逐什么也没做,隔了一天,又来了。 他那时没钱,甚至可以说很穷,却还是给周桐买了一套价格不低的辅导书,跟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极为谦和客气,问:“你有她的消息吗?” 周桐的心就是石头做的,也让陈逐的坚持给击碎了。 她跟陈逐说了实情:孟随和我也断联了,我唯一知道的是孟随去了英国念书。 周桐到现在都还记得,她一说完,陈逐的眼里像是瞬间有了光,他向她郑重道谢,以后没再打扰过她…… “后来我私下里也找人打听你的下落,想着有信儿了就知会陈逐一声。”周桐笑道,“可谁想你跑去美国了!也不知道陈逐有没有去英国找你?要去了,可真是瞎忙乎了。” 林孟随听着这番话,早已经低下了头。 之前谢嘉昀说陈逐多次去英国找她,她就猜到陈逐可能是问了周桐,因为她只跟周桐说过她去了英国。 事情的安排原本也是如此,她去牛津念大学。可在伦敦的时候,唐若意的病情怎么都不见好转,实在没办法了,就又去了美国。她的学业也因此转到美国。 林孟随能想到陈逐去问周桐,但她不知道他是这样问的。 一遍又一遍。 每次带着希望去,再带着失望回。 周桐看到林孟随揉眼睛,抽了张纸巾,也给递过去,本想劝慰劝慰,最后却由衷地说了句:“你们还能在一起,真好。” 上学时,周桐总是看不惯林孟随一门心思扑在陈逐身上。 陈逐就是一座“冰山”,虽说是个天才学神,长得也……好吧,颜值也是神级,可这人再好,捂不热也白搭呀。 更何况林孟随一点不比陈逐差,同样学习好、长相好,关键性格也好。既如此,何苦为着“冰山”委屈自己? 周桐可是没少在陈逐背后蛐蛐他。 直到林孟随离开后,她才明白有些人看着冷,心里是热的。 也有的人,可能不会对你说“喜欢”二字,但他的行为全是喜欢你。 * 晚上,陈逐在厨房里准备晚饭,林孟随和他说了周桐要结婚的事。 关于陈逐过去是怎么找周桐打听消息的,林孟随一个字没提,只说老同学结婚,他们得去道喜。 陈逐问好日期,说到时预留好时间,陪林孟随一起去。 林孟随“嗯”了声,踱到陈逐身后,两只手顺着男人的腰肌弹琴似的绕到身前,又调皮地点了硬邦邦的腹肌几下,最后一把将人紧紧抱住。 林孟随侧脸贴着陈逐的背,蹭啊蹭地撒娇。 陈逐在切菜,见状,问道:“怎么了?” “没事啊。”林孟随说,“喜欢你嘛。” 闻言,男人胸膛轻轻震动了一下,说:“柜子里的零食挑一样,今晚可以吃三分之一。” 林孟随故作夸张地“哇”道:“原来换取零食这么简单,你早说啊!打卡只剩不到十天了,我之前白遭罪了。” “就是因为还有十天。”陈逐从碟子上拿来鸡腿肉,准备切开,“所以稍微宽松。” 林孟随一听,站到陈逐身边来。 两人对视一眼,女孩柔软无骨的身体慢慢贴合上高大坚实的男性身躯,纤细的指尖在男人身上轻轻抚摸流转,一路游走到男人耳边,拨了下那热乎乎的耳垂。 林孟随歪着头问:“那另一件事是不是也能宽松一下?” 陈逐背脊随着手的移动绷紧好几回。 听到这话,更是有股热浪在体内翻涌起来,可还未说话,他手下不小心打滑,刀给指头划了个口子。 林孟随一下没了作怪的心思,她忙握住陈逐手腕,去看伤口,血珠哗哗往外冒,她想也没想,用自己的手替他捂住伤口,然后拉他去水池边冲洗。 “都怪我,都怪我。”林孟随说,“疼吗?是不是有些沙沙的?” 冰凉的水刺激着伤口,痛感是比较明显。 只是陈逐并没有感到疼,他怔怔地看着池子里蓄起的水洼泛起淡淡红色,再看到林孟随的手上也有血,心里咯噔一跳,反执起林孟随的手,问没事吧?伤哪里了? 林孟随愣了愣,有点懵:“我?我伤哪里?是你的手被割破了啊。” 陈逐:“……” 林孟随觉得陈逐这反应有点怪,但她注意力全在陈逐手上,是以也没多想,等手冲干净了,就去外面找医药箱为陈逐包扎。 烟火童话 第100节 而等到晚上吃完饭,两人在客厅沙发上休闲娱乐,林孟随刷到一个特搞笑的小视频,让陈逐也来看,陈逐又像是没听到一样,没给出反应。 林孟随这才觉出哪里不对。 是因为妈妈的忌日,还没走出悲伤吗? 林孟随心焦起来,她不想陈逐不开心。 可对这种情况的不开心,她不知道怎么去化解,当初姐姐和小姨没了,她面对悲伤也是束手无策。 林孟随只能尽量多和陈逐说说话,逗逗他,而陈逐过了之前那个劲儿,似乎又和平常一样。 林孟随这颗心半放不放,也琢磨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过于敏感了。 直到半夜,她醒了一次,身边是空的。 林孟随一下坐了起来,她没立刻叫陈逐,先四下看看,听听动静,确定陈逐不在卧室,她蹑手蹑脚下了床。 打开门,走廊上黑黢黢的。 林孟随心里莫名冒出一丝不安,她缓慢地走出来,一点响动没发出,走了几步,发现那间上锁的储藏室的门缝里有微弱光亮渗透出来。 凌晨三点,陈逐在储藏室里做什么? ----------------------- 作者有话说:马上要储藏室大揭秘~ (今天立冬,陈总送红包,祝大家立冬安康!) 第60章 犹豫了好几回, 林孟随还是没有敲响门。 她不发出动静地又回到卧室,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冲着天花板发呆。 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 应该是好奇吧,好奇陈逐大半夜的在储藏室里干什么?好奇储藏室里有什么? 没敲门, 无非是想给陈逐留点私人空间。 毕竟任何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万一陈逐真有什么不想告人的事,她就这么撞破了, 怎么收场? 可陈逐怎么能在她面前有秘密呢! 林孟随越想越觉着后面这个想法才对, 正要下床返回去, 陈逐回来了。 她赶紧若无其事地装睡, 睫毛控制不住发颤,多亏屋里黑, 不会叫人看见。 林孟随感到陈逐向自己这边走来。 他在她床边站了几秒,给她往上拽拽被子,然后俯身轻吻她额头,接着又脚步极轻地回到他睡觉的那边, 上了床。 躺下后, 往她身边靠, 一点一点的, 很慢,像是怕吵醒她, 直到将她拢到怀里, 轻轻揽着。 等这一切都做好了,林孟随又听他微微舒口气,而后身体渐渐放松,呼吸平稳, 沉沉睡去…… 转天,清早。 林孟随快醒之前,习惯性一个大翻身长腿一挥夹被子,于是这么一滚,发现床上又是空的。 她一个激灵醒来。 照旧没有立刻叫人,林孟随四下打量,确定陈逐不在卧室,下了床噔噔噔跑出去。 路过储藏室,她下意识看了眼,紧闭。 陈逐正在厨房做早餐,见林孟随突然从门口冒出来,动作一顿,放下锅铲,走过来问怎么了? 林孟随也不知道怎么了。 张了张嘴,还未说话,陈逐将她打横抱起。 她小小惊呼一声,搂住男人脖子,眨巴着眼睛看他,陈逐说:“又不穿鞋。” “……” 林孟随晃晃脚丫,没说话。 陈逐抱着她回到卧室,蹲下给她穿上鞋,再领着她去卫生间叫她洗漱,说早餐马上就好。 林孟随呆呆地把牙刷塞进嘴里,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眼前的情景和平时并无二致,凌晨那会儿的异常好似一场梦。 可问题那不是梦。 吃早餐时,林孟随酝酿再三,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她说:“我想给家里买个挂烫机,以后你的衬衣就归我收拾了。” 陈逐浅浅一笑:“你有这个时间?” “有的有的。”她说,“就是……我看中的那个挂烫机蛮大,放哪里呢?不如放储藏室吧,也省得搁别的地方占空间。” 陈逐神色自然,说:“储藏室里没什么地方,还是放客房。” 闻言,林孟随有些挫败,“哦”了一声。 从家里出来,陈逐送林孟随去找苏小优会和。 两人在路边道别,陈逐看着林孟随进了咖啡厅才开车离开。 苏小优已经在单间等候。 她和林孟随还在物色办公地点,一时半会儿选不出满意的,每次开会就来这家店,这里环境清静,单间里的沙发也舒适,适合探讨问题。 苏小优一直在筛选第一次访谈的受访对象。 她们计划创办的《随便说》是以当代各年龄段女性为主体的一档真人秀式访谈节目,风格以轻松聊天对话为主,对受访者没有太多职业上的要求,重要的是故事经历足够鲜明。 苏小优罗列出许多候选人,有宠物殡葬师、小三劝退师、红娘、月嫂、离婚律师……各行各业,各个年龄,都有。就是没一个让她完全满意的。 “要不就一个个约着先谈谈?”苏小优说,“咱们的第一期必须得一炮打响!这个受访人要足够吸睛。话题嘛,先不要太深刻,接地气一些,这样……你听我说话了吗?” 林孟随慢了两拍“啊”了声,点头:“听了。” “我说什么了?” “……” 苏小优合上ipad,把笔一扔:“怎么回事啊你?从一进来我就发现了,心不在焉的。” “没事。”林孟随把笔拿回来,“咱们接着说,刚才不是……” 苏小优盯着她:“你肯定有事。” 林孟随:“你是脑子又转不动了吧。” 没错。 事情憋在心里也别扭,林孟随干脆就说了。 苏小优听后倒是十分平静,端起咖啡做作地抿了一口,说:“有什么好奇怪的?肯定是那什么了呗。” 林孟随:“什么?” 苏小优翻个白眼:“大姐,虽说咱们国内的性教育事业道路还很漫长,但咱俩好歹喝过几年的洋墨水,你说是什么?你不会觉得你对象外形男神,就真的是神了吧?二十几岁的男人,血气方刚的,你俩又好几月……” “好了。”林孟随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一个母胎单身,怎么满脑子这些事?” 苏小优冤枉:“我这说的是人性啊。” 林孟随呵呵。 她懒得讨论了,还是聊该死的工作吧。 不过话都说了,她也稍微琢磨了那么一下,结论是:就算苏小优说的是人之常情,但她在门外听了,里面一点动静没有。 以小小逐的实力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而且说真的,林孟随还是相信陈逐不会背着她做不该做的事,她好奇的是那间储藏室。 陈逐为什么一直锁着它?也不让她使用它? 里面到底有什么? 林孟随把关注点放在储藏室上,对陈逐报以绝对的信任,结果没过两天,陈逐就打了她的脸。 那天,林孟随和苏小优拜访了一位小三劝退师,双方聊得还行。 本打算中午一起吃个饭的,但劝退师临时有事,苏小优那边她母亲大人也呼叫她,大家就散了。 甩下林孟随一个人,正好拜访地点离云筑科技不远,她便临时决定去找陈逐。 她打车过去,到写字楼楼下才给陈逐打电话,想给他一个惊喜。 关机。 这可稀奇了。 林孟随转而给陈逐办公室的座机打电话,也没人接,最后只好打到季维那边。 听到林孟随的问话,季维还挺纳闷:“陈总没和您一起吃午餐吗?这几周周一的中午,陈总都会出去,我以为是去见您。” 见个鬼啊。 出院以后,他们因为工作缘故,从没在中午一起吃过饭。 林孟随脑子里一时有点乱,稳了稳才和季维说:“对,我们改时间了,我给忘了。他关机估计也是手机没电,我等等再给他打吧。” 挂了电话,林孟随心里真没底了。 等到晚上,陈逐从季维那里知道林孟随中午找他的事,解释不是手机没电,而是去见人,当时的场合需要关机。 林孟随瞧着不像说谎,可还是不能踏实。 思来想去,女人的直觉再次告诉她,答案在储藏室。 林孟随是一个好奇心一旦被勾起,不搞清楚不罢休的人,这多少有点职业病的缘故,何况陈逐又似乎还有事瞒着她,这点叫她无法接受。 是以,她决定进储藏室里看看。 上天也给她制造了机会,陈逐这几天要和谢嘉昀一起招待合作商,晚上有饭局。 这种饭局没个九、十点是不可能结束的,林孟随那天忙完自己的事,五点多到家,当机立断联系了一位开锁师傅,叫人家“撬锁”。 烟火童话 第101节 室内房门的锁对开锁师傅来说就跟纸糊的一样,师傅都没拿开锁工具,就用一个类似x光片之类的东西,在缝隙唰地一下,门就开了。 “姑娘,锁还换吗?”师傅问,“一把锁配六把钥匙。” 林孟随说先不换了,给师傅结账,将人送出去。 关上门,林孟随在玄关站了会儿。 找人开门时雷厉风行、迫不及待,现在开了,又不免退缩。 万一里面真有她不该看的东西怎么办?万一陈逐回来知道她进去了,生气了,怎么办? 林孟随迟疑半晌,最后还是:进。 反正都已经开了。 站在门口,林孟随深呼吸,她还捋了捋头发,整理了下衣服,好像她要进入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场所。 她用一根手指在门上一戳。 门缓缓向后移去,有很轻微的嘎吱声发出,随后,房间里的景象一点点呈现,直到完全暴露在她眼前。 看到的那一瞬间,林孟随捂住了嘴。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上的灯光斜照进来一些,可即便光线模糊,林孟随也一眼认出来——这是陈逐以前的房间。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布置,一张单人床,原木色书桌,双开门衣柜……陈逐这是把他过去用的家具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就连当初堆放在一隅的四个大纸箱子都在。 可奖状不是放在奶奶那里吗? 林孟随走进去,走到箱子旁边,箱子并没有封口,她很轻松地撩开盖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她再一次震惊。 堆积成山的宣纸。 上面写满毛笔字,是一句诗:春梦随我心,悠扬逐君去。 整整四个箱子,将近千张纸,只有这一句,都是这一句。 ——“这本来就是写我们的诗啊。你看,上面写的明明白白,以后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连梦里都是你。” 回忆如潮水般袭来,林孟随心脏砰砰直跳,眼眶也不由得发酸。 不是不想写吗? 为什么又写了这么多? 林孟随撑着纸箱平复情绪,过了会儿,她小心地把箱子合上,走到了床边。 也是猜测而已,没想竟就猜对了。 ——当年她送陈逐的那个四不像的奶牛猫毛毡,就放在枕边。 眼泪一下充盈在了林孟随眼中,她捂着脸,不忍再看。 她不知道陈逐以何种心情、何种意义复制下这样一个房间,但她从这个房间里感受到他对他们过去的珍视,也感受到分开这些年他对自己的想念。 林孟随擦掉眼泪,最后将视线落在书桌上。 书桌也和以前的一样,上面摆放了很多书,规规矩矩,分门别类,中间是两摞硬壳本。 这硬壳本,林孟随也有印象,她过去查看,本子旁边还放了一支笔。 深棕色配金色。 去年,陈逐送她去医院时曾遗落一支,事后她一直想着归还,又一直忘记。现在不仅又记起来,她还记起这支笔和哪支笔像了。 ——她上学时送他的锦鲤笔。 心又像是被人揪住,反反复复揉捏,林孟随都有点怕了,怕陈逐还有“秘密”。 而秘密就摆在眼前,就在那十本硬壳本里。 这十本硬壳本,其中有五本封皮有些发旧发黄,想来是存放的有些年头了,还有四本半新不旧,最上面这本特别新,新到像是近期才买来的。 林孟随不知道该看哪本?又该不该看? 擅自进入房间已经够没礼貌,要是再看陈逐的笔记,是不是就有点儿…… 想是这么想的,林孟随的手还是很诚实地伸了过去,她想着她也不多看,就了解下里面写的是什么。 但当她翻开后,根本停不下来…… 20xx年12月17日,星期六,大雪 她来考点等我,人冻得鼻头通红,脸也红。 我担心她会生病,带她回了家。 她进了我的房间,还好我每天都会收拾整理(这个习惯要一直保持),尚算整齐。就是没把毛毡藏好,叫她发现了。之后,我们…… 幸运的是奶奶及时回来,不然我可能就…… 我现在有些遗憾。 20xx年1月23日,星期日,晴朗 她为我过生日,我很开心。 她说烟花很美,我觉得有比烟花更美的。 这是我最快乐的一天。 唯一煞风景的就是排队时遇到的那个男的,以后再出门,我得时刻盯紧她。 20xx年5月24日,星期六,炎热 她居然跑去和人喝酒,实在不像话。以后不能让她和别人一起喝酒(我除外)。 她喝了酒,醉了,说喜欢我。 我怀疑这里的可信度有几分。 听她对喜欢的解释,我觉得可信度还可以。 不过,我仍然觉得她口中的喜欢和我认为的并不一样。 但我记住她的话了。 20xx年2月6日,星期五,大雪 已经三天了,没有一点她的消息。 她到底去哪里了?是不是我之前哪里做的不对,惹她不开心了? 不开心和我说,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开心,即使我没办法,我也会陪在你身边。你可以冲我发脾气,做你想做的一切。 但请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20xx年2月9日,星期一,阴天 她说我们不合适。 她也说她喜欢我。 她是个骗子。 骗也没关系。 20xx年12月29日,星期二,小雪 伦敦下雪了,没有北城的大。 我今天去了一所学校打听,并没有一个叫林孟随的中国女孩在这里上学。 很好,又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20xx年8月13日,星期五,晴天 在机场看到一个和她背影很像的女孩。 怕是她,又怕不是她。 最后不是她。 20xx年9月27日,星期六,晴天 我终于找到她了。 …… 不知不觉,林孟随看完了前九本日记。 从高二开始,除非特殊情况,陈逐都会坚持写日记。 与她相关的内容占了将近三分之二,有段时期空白,是在她和他分手后到高考之间的那些日子,他没有记录。 看着这些文字,林孟随从一开始的感动甜蜜,逐渐转为心疼难过、自责羞愧。再到后面,她仿佛又变成一个看客,她从这字里行间见证了属于一个少年、一个男人的感情历程,从青涩单纯到心动克制,从受伤失望到执着坚守,誓不放弃……然而,这所有的所有,她却并非看客。 她是女主角,可她没听到男主角和她说起过里面的一个字。 这傻子连喜欢她都没和她说过,甚至连写,他都羞于写。 可这九年的点点滴滴,那么多的字,好像仅用那四个字又能全部概括了。 看到后面,林孟随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感动?庆幸?苦涩? 带着如此复杂的感情,她翻开了最后一本。 20xx年5月7日,星期四 今天是我第一次做噩梦。 梦见她浑身是血,倒在我怀里,我叫她的名字,她闭着眼,再没睁开。 我很害怕。 我不知道该怎么保护她?该怎么确保她的安全? 我到底该怎么做? 20xx年5月10日,星期日 又做梦了。 来这里静一静,医生说选择一个我熟悉的方式去消化它,我想到了记录。或许这样可以减少焦虑,也可以减少我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况。 我得赶快好起来,不能让她发现。 烟火童话 第102节 20xx年5月14日,星期四 看她睡在我怀里,我感到很踏实。 可好像越是踏实,越是会让我感到恐惧心慌,因为我不知道是否还有意外在前面等着她。 我还是害怕。 20xx年5月22日,星期五 接受了几次心理辅导,还是有效果的,就是依然有些怕血。 医生说得有一个过程,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不想慢,我想快点好。 …… 林孟随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心也拧得厉害。 这本上就记录了几页,在她出院之后开始记的。 很显然,陈逐有几次噩梦惊醒,就有几次来这个房间用文字记录的方式对自己进行心理疏导。 这么多次,她全然不知。 她就睡在他身边啊。 她到底在干什么! 林孟随用力咬住嘴唇,尝到了丝丝血腥味都没松开,记录还有最后一页,她急着去翻,这时就听门口传来些微响动。 扭头一看,陈逐站在房门口。 第61章 陈逐逆着光站在门口。 高大的身形几乎挡住了门, 长长的影子投映在地上,与床尾形成一个三角区。 林孟随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快十点半了。 她居然看了这么久。 林孟随合上手里的本子, 站起身, 想为自己未经允许的行为道歉,正要开口, 她听到陈逐叹息了一声。 很轻的一声。 他走进房间, 没看桌面上那些凌乱的硬壳本, 只说了句:“抱歉, 让你担心了。” 这话让林孟随一下就绷不住了。 她将本子随便一放,是真想打人, 可挥起手后,又是虚虚一落,哽咽:“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你怎么能瞒着我!” 陈逐握住她的手,说:“都快好了。” “好什么好!前几天不是还做噩梦了吗?”林孟随喊道, “要不是我看见了, 你就打算自己一个人来, 是不是?还自己搞秘密基地, 你这就是拿我当外人。” 陈逐没说话。 林孟随也不说了,看了一圈房间, 然后瞪着陈逐, 意味明显。 而陈逐又是沉默。 他从没想过瞒她什么,这个房间,他也不是有意不告诉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给她看看房间里的东西是想告诉她什么呢? 告诉她这么多年我很想你, 每天都在想,还是告诉她自己是个长情之人? 没必要。 情短情长,都是他一个人的事。 陈逐一向认为在感情中寻求等量回报是件没意义的事,他想做的,都是他心甘情愿做的,不管她是否有所反馈,他都会去做。 况且,他也不想以此给他们的感情添上枷锁,他希望她对他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她的本心,而不是她还要衡量:这个人爱我,我也得爱他。 他不要她有负担。 陈逐给林孟随擦掉眼泪,抱着她,安抚她的情绪。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林孟随更难受,心里就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好多的话,说不出来,也不知道从哪儿说。 看到角落里的纸箱子,她像是找到了可以发挥的点,推开人,说道:“你还说我是骗子,你才是骗子!以前说了八百次让你给我写,你就是不写。我走……你倒是写个没完。你就是存心叫我难过。” 她的无赖本色俨然要冒头,陈逐无奈地笑,思考该怎么哄一哄,话到嘴边,却是说:“我就是后悔了。” 林孟随一愣:“后悔什么?” 陈逐看向那些纸箱。 林孟随刚和他分手时,有段时间,他很幼稚地想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没听她写下这句“属于”他们的诗,导致他们原本的缘分生生断了? 可能人有时候在某种特定情境下,就会产生这么匪夷所思的偏激想法吧。 至少陈逐在醒过神来后,嘲笑了自己一番,可后来他又不自觉地用这种虚无又迷信的方式,试图再把他们的缘分召唤回来。 不得不说,还是有用的。 林孟随看着入木三分的笔迹,去揣测陈逐写下它们时的心境,是期盼多些?还是发泄多些?可能都有吧。 她合上盖子,回到陈逐身边牵着他的手,想了想,还是告诉他:“其实,我在练字的时候也有写过这句诗。” 陈逐心头一跳。 “可我只写了一次。”她说,“写到‘逐’字的时候,就没再往后写。” 那时的她实在是太想他了,连写他的名字都能叫她心碎又满足。她很想回国找他,可她怎么有脸找他? 喜欢他时,不顾一切追求;自身难保时,就狠心将他丢下。 “陈逐,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达或证明,和你这一房间的东西比,我的喜欢好像有点拿不出手。” 说到这里,林孟随扯着嘴角笑了下。 从前的她一直认为在他们的感情中,她是更浓烈的那个,没想到—— “你给我一辈子的时间吧。”她握紧他的手,“我用我的余生和你证明,我也像你喜欢我这样,这样喜欢着你。” 陈逐抿着唇,眼底似有一丝晶亮划过,片刻,他摇摇头,说:“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就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林孟随踮起脚吻陈逐。 这个吻带了一点眼泪的苦咸味道,像是过去某种交织在心中的滋味。 但很快,唇舌间的温度在他们之间流转交换,苦涩被冲淡,丝丝缕缕的甜味在口腔中积累蔓延,流入心中。 林孟随后退着被陈逐抵到桌边。 陈逐将那些硬壳本扫到一边,将她抱到桌上,她身后是桌上的书架,陈逐怕她磕到,手掌托扣着她的后脑,既是保护,也是一种强势。 林孟随被吻得又舒服又动情,手滑到陈逐胸前,摸了摸,去解他的衬衣扣子。 才解了两粒,她忽地推开人:“不行。” 陈逐看着她,嘴唇上水光潋滟,眼里也湿漉漉的,带着几分意乱情迷的懵然。 “嗯?” 林孟随说:“计划表还有两天才结束呢。” 要是他回头反咬她一口,又给她延长了,她这些日子不就白忍了? 陈逐明白过来,低低地笑了声,那声音沙沙酥酥的,听得林孟随的毛孔仿佛一下子张开,它们集体叫嚣着,在等一场酣畅淋漓的洗刷。 陈逐抬眸继续看着她,眼神比之之前几次,没那么直白。 林孟随以为这老古板经她提醒也要作罢,结果下一秒,就见他眼睛依旧盯着她,一只手却是朝着自己喉间用力一扯。 领带松开,掉落在地。 林孟随呼吸一滞,紧跟着,陈逐搂住她的腰往前一收,她两条腿自然勾在他腰两侧,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计划表作废。”男人哑声说,“没用了。” 林孟随咬着唇笑:“你说作废就作废?你怎么这么霸道呢。” 陈逐说:“我补偿你。” “怎么补偿?” “听你的。” 他重新吻上她的嘴唇,显然,这一次没了刚才的缱绻缠绵,有的是越演越烈的欲望宣示。 两人在桌上就迫不及待。 衣衫半解,桌面上的冰凉刺激得林孟随“嘶”了声,她说:“回卧室啊。” 陈逐不言语,两根手指轻轻抚揉她肚子上刀疤,他吻她的脸颊,之后又慢慢直起身,再一点点屈膝在她身前俯首称臣,去亲吻她的伤痕。 林孟随心头震颤,涌起万般柔情。 她抱住陈逐的脑袋,低头去吻他的发顶,陈逐缓缓抬起头,眼中压抑着汹涌情愫,直勾勾看着她。 “我想在这里和你做。” “在这个房间里。” …… * 洗完澡,两人回到卧室的大床上。 也是神奇,每次他俩完事后都还有二号床供他们休息睡觉,难道别家人也像他们这么能费床吗? 林孟随疑惑不已。 她躺在陈逐怀里瞎捉摸,陈逐知道她没睡,手抚着她光洁温暖的后背,时不时摩挲摩挲她的骨节。 陈逐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烟火童话 第103节 林孟随逗他:“你猜。” 陈逐稍微用力地掐了下她的腰,林孟随装痛,斥责他床上床下两幅面孔。 陈逐耳根一热,无言以对。 林孟随就喜欢他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得意道:“能有什么事?是你紧张过头。” 陈逐放心了些,刚才有几次失控,他怕弄伤她。 两人闲聊几句,过了会儿,陈逐以为林孟随该睡了,她又突然一个翻身,趴在他胸口上。 这是事后林孟随最喜欢的一种姿势,大概是之前被压惨了,这会儿就想压回来。 “说。”林孟随语气软凶软凶的,“你还有没有事瞒着我?” 陈逐轻笑,手指勾起她的一缕发丝,在指间缠绕,回道:“不知道。” 林孟随:“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不知道?” 没骗她,真不知道。 有很多东西早都已经融入他的生活中,就跟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你会记得你这九年每顿饭都吃的什么吗?又会记得什么时候喝了一杯水吗? 无从说起,又似乎哪里都可以说起。 林孟随两只手交叠着搁在陈逐胸膛,下巴垫上去,又道:“陈逐,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个人蛮闷骚的。” “什么是闷骚?”他问。 “就是心里一堆小九九,面上却一点不显。” 闻言,陈逐笑了下,眉眼柔和,眼眸澄亮,似是承认了。 林孟随叫他这笑弄得又有些迷糊,心下紧了紧,她伸手想捂住他的脸,叫他少勾.引自己,不想一动失了平衡,人差点滑下去。好在陈逐抓住她的腰,托了一下。 林孟随掀眼看过去,陈逐也看她,视线一对,位置又是上下颠倒。 气氛顿时擦出来点点燥热。 可林孟随是有那贼心没那体力了,她手臂抵着陈逐,小声说:“很晚了。” 陈逐盯着她,喉结滚动。 他当然知道很晚,他也不会如何,他怕她身体吃不消。 “睡吧。”陈逐吻上眉心,“明天多睡会儿。” 林孟随点头,想说什么,又冷不丁想起了个别的事来,不由得一笑。 陈逐问怎么了? 她说:“我之前以为你这段时间注意力不集中是和阿姨的忌日有关,没想到罪魁祸首是我。” 林孟随本是随口一说,陈逐的表情却有点不对。 因为硬壳本上的记录,林孟随现在是惊弓之鸟,她怕陈逐心里有事不告诉她,立刻就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陈逐不太想说。 一是性格如此,二是有些话说再多,不如去做。 可看着林孟随关切心急的模样,他也有了些倾吐的念头,他搂住她的肩膀躺下,让她枕着自己的胸膛,和她说了件事。 一件困扰他很多年,可以说是他心结的一件事。 就是当年妈妈的离开。 “你应该知道。”陈逐说,“我妈她是——” “嗯。我知道。” 她不想他说出来。 陈逐妈妈是殉情离开的。 那一天,陈逐永远不会忘。 放了学,奶奶来接他。 学校的课程对他来说实在太简单,他轻轻松松就拿了全满分。别人家的小孩见了家长可以说“妈妈,我今天数学100分”、“爸爸,我三门都是98分以上”……陈逐没得可说。 孩子可以带给父母的满足和骄傲,他给予不了他的妈妈。 所以,那天放学,陈逐央了奶奶去点心店,要买妈妈最喜欢的点心给她。 祖孙俩拎着不少东西回到家。 张素青进门就说:“婧婧啊,小逐特意买了你爱吃的蝴蝶酥。还热乎着呢,快来尝尝。” 张素青说了两次都没有人应,便让陈逐去屋里叫妈妈出来。 陈逐放下书包,洗干净手,去敲妈妈的房门。房门没关严,他一碰就开了,妈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点心掉了一地。 陈逐妈妈戴着她的婚戒,手里抱着陈逐爸爸的遗照,面带微笑,就这么走了。 床头上放着两封信,一封给张素青,一封给陈逐。 给张素青的那封信上写着:妈,我实在不放心近甫。他不会照顾自己,没我在身边,不行的。您放心,我会和近甫好好的。 给陈逐的那封信上写着:小逐,不要怨恨妈妈。也请相信妈妈,我和爸爸永远爱你。 可陈逐怎么能不怨不恨呢? 他才八岁,再聪明绝顶也不可能想明白为什么妈妈不要自己了?为什么妈妈就这么狠心抛弃了他? 是不是他还不够好?是不是妈妈不喜欢他? 他想不出答案。 后来,陈逐长大,许是时间磨平了童年的伤害,叫他被动接受这一现实,又许是他多了些似是而非的人生感悟,对妈妈不再那么恨,但他也仍然不能理解她当年的选择。 直到这次林孟随出事。 林孟随在手术室抢救时,陈逐有想过她要是就这么没了,他会怎么样? 也是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万念俱灰。 哪怕他很清楚如果他有什么事,剩下奶奶一个老人,她要经历老中青三代的生离死别,他都改变不了内心的决绝。 所以,也是那一刻,他终于理解了妈妈的选择。 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拴着你的爱、你的希望、你的喜怒哀乐。这个人要是不在了,你将带着再也无法磨灭治愈的痛苦,是还可以继续生活,只是那样的生活就是一条笔直的线,除了带你奔向死亡,再无其他风景。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去找这个人。 林孟随早从陈逐怀里挣脱,坐了起来。 暖融融的卧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凉飕飕的。 她眼神惊恐的看着陈逐,陈逐却是格外平静,表情平静,声音平静,说的话更平静:“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可能会像我妈——” 林孟随捂住陈逐的嘴。 死死捂住。 ----------------------- 作者有话说:和宝子们说下,因为故事还有两章正文完结,而本期榜单也已经完成,所以接下来三天木有更新啦。 等下周四、周五会更新结局。 希望宝子们到时候还没有忘记西西和陈总,能过来见证他们的幸福美满。[玫瑰][玫瑰][玫瑰] 第62章 周一中午, 林孟随陪陈逐一起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和dawson医生的感觉挺像,有耐心, 也亲切。 他告诉林孟随,人在遭到重大创伤时出现这种反应是正常现象, 陈逐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 他干预得早,康复也会早, 不用太担心。 林孟随又仔细问了医生一些其他事项, 医生一番解释, 发现林孟随理解很快, 专业词汇用的也准,多嘴问了句是不是学过? 林孟随心道学是没学过, 但被治疗过。 从医院出来,林孟随告诉陈逐只要心理出现任何不适必须第一时间告诉她,晚上做噩梦也得叫醒她。 陈逐一一应好,末了又是笑了笑, 把那句“就你紧张过头”回送给林孟随。 林孟随“哼”了声, 揪了把陈某耳朵, 有句话压在心里没说。 其实, 她最担心的不是陈逐的应激反应,而是那晚他的话。每次想起来, 都是一阵心惊肉跳。 她想找个机会和陈逐聊聊这个话题, 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思来想去,林孟随想到一个人。 * 拜访涂静山的事,林孟随没知会陈逐。 她买了老师爱吃的点心和水果,还有一些保健品便去了。 有段日子没见, 老师精神尚佳,给林孟随开门前,刚完成了一幅字,这就邀请了林孟随赏评。 师生俩品鉴一番,而后来到客厅小坐聊天。 涂静山不知道林孟随先前遭遇的意外,只当年轻人平时都忙,不联络实属正常。这下听了,也是吓得不轻,再三询问身体如何?得知已经痊愈,稍稍放心。 林孟随说自己已经渡劫成功,就是又开始担心陈逐。她把陈逐那晚的话复述一二,想请老师给个开导方向。 涂静山听后,反问:“你想让我开导什么呢?万一你有什么不幸,让小逐坚强活下去?” 倒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又是这个意思。 林孟随不知道怎么说。 涂静山探身够来茶壶,林孟随见状说她来,涂静山说不倒手了。 “我能明白你的用意,孩子。”涂静山说,“但就我个人经历而言,若是真到了那么一天,都是个人选择。选择可以干预,但结果基本殊途同归。有时痛苦地苟活比死了难受百倍。” 烟火童话 第104节 林孟随抿抿唇:“那您……” 涂静山笑道:“你师母希望我如此,我没别的选择。” 林孟随忽然不忍再问下去,又或者问也并不能帮助自己,于是师生二人说起别的。 涂静山问及林孟随工作如何,林孟随说她创业了,初始阶段,比较难,一直找不到出彩的受访对象。 涂静山说他有个学生或许她们可以见见。 林孟随问是谁?涂静山报上一个名字,她听了大为惊讶。 涂静山这位学生是前段时间在网上备受争议的一位文学老师。老师早几年在大学里任教,后来跑去直播带货,被学校开除。网友们对她褒贬不一。有的说这是学者的堕落,为了钱连读书人的风骨都不要了,也有的说有钱不挣才是蠢货。 “她去直播是有什么隐情吗?”林孟随问,“还是就想换一种生存方式?” 涂静山笑眯眯卖起关子,说你去采访吧,看看能不能挖出好故事来。自然了,他只做个引荐,能不能成为最终的受访对象,全凭林孟随决断。 林孟随和苏小优转天就登了赵老师的家门。 一聊,《随便说》第一期专题人物就这么定下了。 运气来得太快,林孟随忙得脚不沾地,苏小优更是成天喝着红牛亢奋,两人凑一起一想这次的故事,就觉得她们要火。 略有苦恼的是她们还没物色出一个好摄影来,只能苏小优这个半吊子上。 而拍了没两天,老蔡给林孟随打电话说他辞职了,要来投奔她……这还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三人野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 林孟随醉心事业,个人时间被严重压缩,想和陈逐谈话这事一拖再拖。而陈逐为着二代芯片的上市,也十分忙碌。 两人独处难得,在一起都是想法设法腻歪,要不就是搞一些废床活动,没工夫探讨深刻话题……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到了周桐结婚的大喜日子。 出门前,林孟随给陈逐系领带。 昨晚她跟着视频学了好久,真等上手了,就是那句:我的眼睛学会了,我的手不听使唤。 “觉得勒吗?”林孟随问,“这个扣应该是活的呀,怎么——” “咳咳。” 陈逐侧过头,耳根红了一片。 林孟随说这么紧啊,赶快为他解开,陈逐想说和领带关系不大,主要是系领带的人。 她这样近的贴着他,软绵绵地蹭他,手如柔夷,在他胸前抚来滑去,他没办法静心。 “你干什么直起腰?”林孟随打他肩膀,“弯下来啊,我够不到。” “……” 陈逐迁就她的身高,继续弯腰低头,两人几乎面对面,热热的鼻息喷吐在彼此脸庞上。 “还是我来吧。”陈逐低声道。 林孟随不肯:“今天是咱俩第一次公开亮相,必须我来。” “……” 这煎熬的游戏。 鼓捣了将近二十分钟,林孟随终于满意,挽着陈逐下楼,往酒店去。 林孟随不是伴娘,也少了伴娘的辛苦。 她和陈逐到了签到处,利落签上名字,之后就去餐桌落座等候,不用跟着忙前忙后。 周桐本想安排林孟随在亲戚那桌,又怕林孟随和七大姑八姨在一块儿别扭,还是给安排在了同学这边。 十人的大圆桌,已经有三四人在坐着聊天。 林孟随远远打过去一眼,有的面孔有记忆,有的面孔相对陌生。 同学们倒是都一眼认出她来,有个挺高的女生还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声如洪钟:“你真来了!” 林孟随一愣,想了想,犹疑:“小聋女?” 龙晓晴激动拍手:“是我啊!” 林孟随也激动了,给陈逐一甩,跑过去给了昔日同学一个拥抱。 龙晓晴,外号小聋女,一是她姓龙,二是她说话嗓门大,上学那会儿大家怀疑她耳朵不好使,小聋女就这么叫起来了。 有了龙晓晴打底,后面几个老同学介绍起来也就方便了。 大家听说林孟随要来,本就倍感诧异,这会儿见到了人更是又惊又喜。不过,相对见到林孟随重出江湖,最叫他们出乎意料的还是:林孟随是和陈逐一起来的,这俩人竟然又好了! “你们这年头也够久的了。”龙晓晴说,“当年你给陈逐甩——” 有人清清嗓。 龙晓晴话头硬转:“你和陈逐还和以前一样般配啊。” 林孟随忍笑,挠挠陈逐手心,说:“听见了吗?我同学说咱俩配呢。” 陈逐和二班的学生并不相熟,面前的几个人更是没交集,但他还是诚心说:“谢谢大家。” 大家回以笑容,说上句恭喜。 可说实话,这些人当年大多数都是看陈逐和林孟随分手的热闹,没在背后嘲笑陈逐就不错了。 过了会儿,他们这桌相继又有同学过来,这些人都立马认出来了林孟随和陈逐,再立马震惊这俩人怎么又好上了? 林孟随只好逢人就说:“我也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又把陈同学追回来的。” 众人一听,皆在心中暗说:牛,现实版破镜重圆。 大家对林孟随和陈逐这对的感情经历颇为好奇八卦,林孟随好歹是搞媒体的,她若不想说,别人套不出来一个字。 不仅套不出来,三言两语,林孟随就把在座同学的状况摸的七七八八了。 陈逐始终安静坐在她身边,安静看着她,安静听她说,感觉她说累了,就递去一杯温水。 林孟随也不忸怩,就着陈逐的手抿口水,还借着这个小间隙,看上陈逐一眼,眼里亮晶晶的,带着笑。 瞧这氛围,大家也明白了:这俩人当年分也没分干净。 人是不在一起了,感情却没断。 一桌人越聊越嗨,话题绕不开学生时代的那些事:谁闯了什么祸以为天塌了、哪个老师作业留的最变态、哪件糗事现在还叫人记忆犹新…… 有个在律所工作的同学,提了一嘴李以恩。 李以恩在北城一中也是有名的,漂亮的学霸嘛,想不出名都难。何况人家后面也保持住了优秀,业务出色,在北城律界小有名气。 “我听说你的公司和李以恩还有业务往来,”同学问陈逐,“是吗?” 林孟随托着下巴看陈逐,陈逐一板一眼:“之前有担任公司的法律顾问,现在不是了。” 同学“哦”了声,说那你估计不知道了。 李以恩啊,最近在他们圈子里的话题度还挺高,不是因为她又做出什么成绩,而是她放弃国内大好前程,出国求学了。 “我有同事跟李以恩他们律所的人认识,说是突然性情大变,整个人佛系得不行,不想奋斗了。”同学摇摇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大家讨论上几句,无非是家里出事,或者感情坎坷。 林孟随耳听着,感觉这事十有八九和陈逐有关,李以恩也是个固执的姑娘了。 “又一笔情债。”林孟随“啧”了声,叹口气,“以后注意啊。” 陈逐有口难言,又听:“你看看。自从你进来,其他桌多少女孩偷瞄你。我还在这儿坐着呢。我要是不在,怎么办?” 陈逐淡淡道:“彼此彼此。” 多少男人也在看他女朋友。 林孟随嘿嘿笑,凑近陈逐:“那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不能分开。” 吉时到,典礼开始。 宴会厅灯光暗下来,浪漫的光影和音乐声交织在一起,新娘从大门一侧登场,现场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周桐比上个月又胖了一些,但状态特别好,光彩照人,既有新娘的美艳,也有快为人母的柔和。 林孟随拿手机拍了些照片,嘀咕几句。 陈逐低头问她说什么? 她转过脸,用手掩住口鼻在陈逐耳边说了一句话。 陈逐一怔,看着她,她坦坦荡荡叫他看,实际心跳快得好像下一秒要蹦出来。 她说:我不太喜欢这件婚纱,我将来要穿露肩的。 两人对视着,藏在桌下的手紧紧相握,陈逐极力克制,怕弄疼她,可又恨不得揉碎她,叫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仪式进行得简单顺利。 周桐夫妇考虑着孩子,不敢弄得太煽情复杂,等仪式结束下来答谢宾客,也都是周桐丈夫一个人喝酒,周桐喝水。 来到林孟随他们这桌,同学们祝福百年好合,周桐道谢,说改天再聚,她回请大家。 看到林孟随和陈逐并肩而立,郎才女貌,周桐不由得想起那时少年一遍遍的追问,心里蛮感慨的。 周桐和陈逐说:“恭喜啊。愿望成真。” “谢谢。”陈逐颔首,“新婚快乐。” 周桐又看向林孟随,杵杵好友,耳语:“我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林孟随高兴,一口干了杯中酒,说:“到时第一个请你。” 宴席继续,大家吃吃喝喝,谈天说地,婚礼在一众喜庆欢腾的氛围中圆满结束。 道别时,林孟随跟周桐约好择日再见,然后便和陈逐回了家。 一进家门,又是都迫不及待。 林孟随今天多喝了几杯酒,醉不至于,但这会儿多少有些晕乎。 烟火童话 第105节 陈逐将她按在门上,发狠吻她的嘴唇,两人口齿间弥漫着浅浅酒香,这让林孟随感觉她又醉了几分,思绪都乱了。 她想到青春岁月,眼前划过很多熟悉又不熟悉的脸,想到那些闪光的日子,想到她的好朋友如今都已经结婚成家,想到逝去的光景,想到她和陈逐失去的这七年。 如果时光倒回,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跟陈逐坦白一切,这七年会不会保住?他们又会不会不用分手? 林孟随越想越入迷。 直到陈逐咬她,咬得她有点痛,她蓦地恢复清醒,脑子里又唰地闪过其他画面。 温泉小镇,酒吧里,观景位,落地窗外迷离虚幻的灯光…… 林孟随猛地睁开眼,推开人。 “嗯?”陈逐按着她的后颈,又来寻过来。 林孟随捂住他的嘴,有点懵,又仿佛更清醒,说:“之前你们公司团建,你是不是亲了我?” 陈逐一愣。 “说啊。”林孟随越发觉得那不是她的春.梦,因为太真实了,“你是不是趁我喝醉亲我了?还……”她摸摸嘴唇上的伤口,“给我咬破了。” 陈逐:“……” 见他一直不说话,林孟随确信了。 她啪啪拍去几掌,气道:“你这个、这个流氓!趁人之危!” “我……” “转天还跟我装没事人!害我以为自己色欲熏心在梦里把你给……”她脸一红,“演技挺好啊,怎么不转战影视圈,决战奥斯卡呢!” “……” “流氓!坏蛋!一点儿也不冰清玉洁!” “……” 陈逐羞臊得满脸通红。 林孟随气鼓鼓地坐到沙发上,插着手,瞪着陈罪犯。 陈逐自知理亏,走过去坐在一边,诚恳道歉。见对方不理自己,他坐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林孟随见他过来一寸,她就挪走一寸。 挪到后来没地方了,起身要走,男人一把拦住她的腰,她一时不备,重心不稳,倒在男人怀里,走不了了。 “放开。”林孟随严厉道,“我还没气够。” “要气多久?” “不好说。” “就在这儿气吧。” “……” 林孟随差点破功。 两人互相看着,一个垂着眸,一个绷着脸。 又过了一会儿,陈逐试探着将手覆到林孟随脚踝那处,轻轻揉捏。 林孟随今天穿了一双美丽“刑具”,她没抱怨,这是女生爱美必须要承受的,就是不知道陈逐怎么发现的。 男人力道适中,指肚略带粗糙,一遍遍碾揉着细腻的肌肤,揉化掉磨在上面的疼痛。 林孟随被伺候得舒服,都有点想在陈逐怀里睡过去了。 她靠在陈逐肩膀上,努力去想今天的事,以免真的睡着,想着想着,思维又发散起来。 还记得,她和陈逐去学校附近的私人小影院看《泰坦尼克号》,是龙晓晴给传的消息。 龙晓晴说这是情侣必看电影,要看抓紧,小影院过两天就下架了。 她一听,马上买票拉着陈逐去看。 杰克的死对她打击巨大,她在影院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和陈逐说,她要是露丝,肯定就跳下去和杰克一起死了,那才是对爱情的忠贞…… 年少时,看待事情总是非黑即白。 林孟随不禁微微一笑,和陈逐说起了这段回忆。 她问他:“你当时怎么想的?” 陈逐坦诚:“没太关注。” 对于那时的少年来说,电影本身并不具备什么意义,他身边那个人才是他会出现在电影院的原因。 林孟随猜到了,笑笑:“那现在呢?你怎么看露丝的选择?” 陈逐沉默。 林孟随也猜到了,说:“之前你和我说阿姨的事,我就想找机会和你聊聊。但我不知道怎么聊。” 二十多岁的年纪去谈生死,太遥远了。 可要是回过头看看,林孟随又实实在在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 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 死亡看似很远,实际离每个人很近,与年龄无关。 “我跟你说说我的想法吧。”林孟随吸口气,再慢慢呼出来,“如果你有那么一天,我肯定不会选择结束生命。我有爸爸妈妈,他们不能没有我。” 陈逐理解。 她又说:“我会很想你,用我以后的时间去想你,让你活在我心里。” 陈逐笑了笑,用额头轻轻撞她。 “这会是你愿意看到的吗?”她再问,“你是想看到我追随你而去,还是希望我能继续生活下去?” 陈逐愣住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 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会这么做;放到别人身上的时候,他又不想你像他这般。 扪心自问,如果有天他不在了,他希望林孟随可以继续好好生活,最好再找一个爱她的人,给她快乐。他绝不要她牺牲。 林孟随看着陈逐的眼睛,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她戳了戳他的脸,眼里有点湿:“所以,我希望你也如此。” “不过——” 她又很快将情绪吞咽,换上自信笑脸:“鉴于我和你都不太坚强勇敢,我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珍爱生命,增强运动,让咱俩长命百岁,一起变老头儿老太太。” 说罢,她看向陈逐,对方半晌没个反应。 林孟随在他眼前晃晃手,问他怎么个意思?他不言语,突然握住她手腕,用力一捏,紧接着便将她打横抱起,往浴室去。 林孟随:“干什么呀?” 陈逐:“运动。” “……” “我还没消气呢。”她挣扎,“我得惩罚你!” “不听。” “你!你怎么这么无赖了?” “名师出高徒。” “……” 林孟随被噎得无语,像条待宰的鱼胡乱扑腾:“你一点儿不冰清玉洁!还无赖,还流氓……对了,还四处欠情债!我看错你了!” 陈逐回答:“那你只能怨自己眼光不行。” 毕竟看错了,也得和他白头偕老。 ----------------------- 作者有话说:西西和小逐回来啦~ 感谢大家还能来看他们,陈总送上红包一枚! 第63章 进入九月, 北城早早下了一场秋雨。 这场雨浇灭了盛夏留有的余温,让空气里多了丝沁爽。 林孟随主持的《随便说》在这时候播出了第一期。 赵老师自带流量和话题,视频一经播放就引来小批网友关注, 讨论度还算可以。 但真正让视频点击量飙升的,是有个网友迷上了林孟随的颜, 给她制作了一个小cut, 在网上意外火了。 许多人因为林孟随的颜值去关注了她的节目,这让林孟随颇为郁闷。 她知道自己人见人爱、魅力四射, 可她更希望大家看到的是她的才华啊。 陈逐安慰她说先别急, 再看看。 林孟随听他的, 让子弹飞一会儿。 慢慢的, 有了关注和热度以后,人们真的开始愿意去倾听栏目中讲述的故事。评论区的留言变得多元化, 不再要么是夸主持人颜值,要么对赵老师恶意揣测,它有了别的声音。 最终,《随便说》第一期播放一周后, 点击量破二十万, 有了那么一点点知名度。 林孟随和苏小优趁热打铁, 投流一波, 苏小优还为栏目拉来了一个小赞助,这创业的第一步算是迈出去, 并且迈得相当不错。 林主持这边事业开花, 陈总那边则是又攀上一座高峰。 云筑科技的二代芯片——ai算力芯片“晨曦”一经上市,可谓在芯片领域乃至全社会都引起了不小轰动。 自然,人们不太会去关注一个芯片,但以“晨曦”为依托的ai app几乎年轻人皆知。 作为“晨曦”的架构设计师, 陈逐又入围了国内外各项大奖,想要和云筑合作的各大企业,快要给云筑的门槛踏破。 烟火童话 第106节 陈逐对此淡泊得很,高岭之花嘛,不会被世俗裹挟,都是谢嘉昀这只花蝴蝶在长袖善舞,陈总也就充当个吉祥物。 可这一回陈总想低调都低调不了。 去年,林孟随还在电视台,临危受命接的那次人物专访,在电视台播出了。 都一年前的采访了,早该播出,但因各种事一直压着。这会儿抬上来,也是电视台那帮人精们看云筑最近风头正盛,关注度不会低。 果然,专访一播,陈总火了。 “这世上真有陈逐这样的人吗?又帅智商又高,简直小说里的人物!” “这样的人才就是咱们国家未来的希望!” “我在陈设计师眼里就是原始人/猴子/” “这么年轻,有没有英年早婚啊?想不出哪样的女孩能配得上/瞪眼/” “没人觉得主持人和陈大神很配吗?” 林孟随躺在床上,一条一条念,念到后面这条,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她本想跑到陈逐身边给他看这条评论,结果点开评论下面的几十来条回复,又不动了。 —哪里配?这种高智商人群瞧不上这样的花瓶。 —同意。感觉这些高精尖人才都是智性恋,找的伴侣大概率是自己同行。 —大家不要随便乱嗑好吗? —有些人眼里除了情情爱爱,什么都没有/呵呵/ —不觉得哪里配。 …… 林孟随看得嘴角直抽抽,抽到后面快成魅邪一笑时,陈逐从浴室出来了。 男人刚洗完澡,热气腾腾,穿着一件黑色浴袍,腰带没有绑得很紧,松垮垮系在腰间。他一只手擦着头,深v领随他的动作越扯越大,胸肌腹肌人鱼线若隐若现,几滴水珠顺着他的侧脸往下颌、脖颈流。 林孟随咽了口口水。 陈逐没注意,还在擦头,问:“你刚才在说什么?” 一提这个,林孟随又气得跪在床上狠狠一砸,告状:“网友说我和你不配!你得找个同行,他们说我就是个花瓶。” 陈逐稍楞,随即轻轻一笑:“这话你也信?” “不信。”她扬着下巴,“但不妨碍我生气。” 陈逐瞧她小脸儿鼓鼓的,眼睛也瞪得圆圆的,心中笑意更浓,随手放下浴巾,走到床边拿走她的手机,看了看评论区。 他本意不过是看看情况以便哄人,谁想看到了叫自己不高兴的。 有几个,一看就是男人,对着林孟随品头论足,言语谈不上轻浮,但他非常不喜欢。 陈逐转手就要点举报,林孟随赶紧拦住他。 “你干什么?这是我大号。”她说,“你举报了,人家就知道我窥屏了。” 陈逐不懂什么大号小号的,要去拿自己的手机举报,林孟随又给他拉回来,说算了。 陈逐很严肃:“不行。” “就一评论。”她说,“你还能怎么着?” “那也不行。” “别那么小气啦。” 陈逐吁口气,将手机放到一边,叫她也别看了。 林孟随本就是图个好玩而已,也不是真动气,他这么说了,她也就不管什么评论不评论的了。 眨眨眼,她看着陈逐,目光开始在他身上绕啊绕。 陈逐由她看,相对她的游蹿,他只盯着她的眼睛。 林孟随说:“我觉得网友们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像你这样的理工男,是不是确实更喜欢另一半和你是同行?这样有共同话题,是吧?” 陈逐对这种明知故问,游刃有余,他依旧盯着她的眼睛,而后俯下身靠近。 见状,林孟随往后躲。 她越躲,陈逐压得越低,几乎是给她困在床上,那片冷白的胸膛也因此大敞四开,一览无余。 林孟随毫不客气地把手探进去淘气:“想干嘛?” 陈逐低头看了眼,反问:“你说呢?” “我哪里知道?”她别过头,绷着嘴角,“我一个花瓶读不懂大神的心思。” 陈逐捏着她下巴给她转回来。 四目相对,男人眼里聚起林孟随熟悉的东西,直白得不行。 有时候她会想,这个在外人眼中清冷不可攀的白月光,只有在面对她时会露出属于男人最原始最野性的欲求。 想想,还真叫人有成就感呢。 “今晚想在哪里?”陈逐哑声问,“这里?浴室?还是……储藏室?” 提起储藏室,林孟随头皮激麻。 她忙说:“不去储藏室。” “为什么?” “……” 这段时间,两人是时不时会去那边做,那里承载着很多他们的过去,做起来的时候总是叫他们格外畅快舒爽。 可问题那张快十年的单人床哪里禁得住? 林孟随想说反正她不去储藏室,话没出口,陈逐将她托抱起,带出了卧室。 “真不行!”她急道,“还是回房吧。” 陈逐步伐迈得很大,一脚踢开储藏室的门,将人放倒在床,按住,说:“我喜欢在这里看你高——” 林孟随堵住了这家伙的嘴。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准的离奇。 这张饱经风霜摧残的床终于还是塌了。 两人当时正奋力在勇往直前的关键时刻,就听“咔嚓”一声巨响,林孟随气得锤人,陈逐也难得有些懵。 愣了几秒,陈逐将被子甩到地上,抱人下床,让林孟随坐到他身上…… 没一会儿,林孟随颤抖着倒在陈逐怀里,奄奄一息。 陈逐也在剧烈喘息,一只手抚着她的背。 等缓了缓,林孟随不忘正事,分出一丝清明追问:“你说啊,你是不是更喜欢像你这样的同行?” 陈逐转过头吻她湿濡的鬓角,说:“不累?” 林孟随:“……” “正好。” 说罢,连人带被抱起来,返回卧室继续。 * 九月中旬,北城迎来第二次秋雨。 这次之后,天气转凉。 临近十一,老林和孟女士结束了他们的工作。 夫妻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郑重邀请张素青一起吃顿便饭。 之前因为林孟随受伤,两家人其实已经相互熟悉,可正式坐在一起吃饭还是第一回,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老林和孟女士以张素青的口味为主,选的是江南私家菜。 五口人围坐在不大的古董桌旁,近身是梅兰竹菊屏风,稍远点是亭台碧湖,环境清幽别致,大家聊聊家常,气氛和一家人没区别。 作为一家之主,老林也不在长辈跟前遮遮掩掩,表示要是两个孩子认定了,今年过年就让陈逐见见家里人,为以后结婚做准备。 林孟随脸一红,心说这不得男方提吗? 孟女士看自己女儿一眼,无声回答:你还在乎这个? 林孟随:“……” 好吧,是不在乎。 她看向陈逐,陈逐站起身,那么聪明的脑瓜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什么?感谢?还是表决心? 张素青瞧孙儿跟个小孩子似的,笑道:“正声,孟昭,我替小逐向西西立下保证,他一定会对西西好。你们放心把西西交给他。” 孟昭笑笑:“放心,我们放心。” “谢谢阿姨。”陈逐说,“谢谢叔叔。” 老林说:“以后就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快坐。” 陈逐敬上一杯酒,才坐下,林孟随就靠过去冲他笑,当着三位长辈的面,陈逐不好有大动作,只在桌下抓着她的手,紧紧攥在掌中。 这餐饭用时不长不短,结束时快下午两点。 老林三点还有董事会,孟女士也是一堆公务等着处理,两人亲自将张素青送上车,约好下周中秋还一起过,便去忙工作了。 张素青问西西要不要和她回家? 林孟随晚点也得和苏小优开个电话会,只能下次了。 张素青理解,看看两个小辈,嘱咐:“多注意休息,别太累。” “知道。” “知道的,奶奶。” 送走张素青,林孟随和陈逐在餐厅门口站了片刻。 烟火童话 第107节 陈逐今天得喝酒,就没开车,这会儿要叫季维派车来接,林孟随说别麻烦,她想和他走走,等走出去了,直接打辆车就是。 寂静绵长的街道,一眼望不到头。 泛黄的树叶落在地上,一脚踩上去,嘎吱响。 林孟随想起那时她去北城大学找陈逐,学校的地上也是积了一层落叶,比现在的脆,踩起来更有趣。 她跟陈逐说:“去北城大学之前,我没想到还能再和你有交集。我以为在台里那次,就是最后一次见了。” 陈逐握着她的手,塞到自己的风衣口袋里,说:“不会。” “什么?” “不会是最后一次见。” 说着,他看了林孟随一眼。 林孟随莞尔一笑,还要说什么,就见前面靠近十字路口的一棵大树下,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学生,看那校服—— “是一中的。”林孟随惊喜,“和咱们那时的差不多。” 陈逐也有点惊讶,他寻找了下路标,又回忆了下路线,想起他们所在的这条路应该是北城一中南侧的一条分支路。 他们上学那会儿,这条路还没通,不想这么多年过去,竟已拓展得这么宽阔笔直。 林孟随拉着陈逐往前走,待离那两个学生近了些,又和陈逐躲到树后。 陈逐问她做什么? 她比了个“嘘”,示意他去看学弟学妹。 只见扎着马尾的女孩脸颊红彤彤,眼里似乎还有泪花,说:“你总是不说话!总是不说话!到底什么意思?” 男孩个子很高,干干净净的,低着头,不肯言语。 女孩瞪着泪眼看着男孩。 林孟随“啧”了一声,小声道:“男生什么意思啊?喜不喜欢也不给个准话。你说他喜欢这个女孩吗?” 陈逐没答,他看到了男孩的红耳根。 五分钟后,女孩见男生还是不表态,她一抹眼,转身走了。男生立刻跟了上去。 没跟很近,和女孩隔着三四米的距离。 两道年轻的身影渐行渐远。 林孟随又拉着陈逐出来,还在嘀咕男孩到底喜不喜欢女孩? “真是的,喜欢就要说出来啊。不说憋着多难受。”她看了眼身边的人,“陈同学,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陈逐也不言语。 而林孟随可没那女孩那么矜持,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直接道:“你现在说还来得及。” 还不言语。 “别逼我在大马路上动粗。” “……” “陈逐!” “有个东西送你。” “……” 什么?转移视线啊? 林孟随又不是傻的,才不买账,直说自己不要,可等看到那人从口袋里掏出的东西时,她愣住了。 又或者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她高一开学丢失的奶牛猫毛毡钥匙扣。 “怎么?怎么……在你这里?”她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定是她的钥匙扣,没错,“你捡到的?” 陈逐点头。 其实,这个钥匙扣就放在储藏室书桌的抽屉里。 林孟随教养太好,因为之前是擅自进去,已经很不好意思,也就不会再翻他的抽屉。可只要她翻一下,她就会发现钥匙扣。 还会发现许多留存下来的柠檬软糖糖纸。 林孟随接过钥匙扣,仍是不太明白:“你捡到了,为什么不还给我?” 陈逐说:“我也不知道。” 他只记得,新高一开学第一天,天气很好,许多像他一样的高一新生在父母的护送下,来到学校。 他独自一人站在一棵树下,看书,等着校门打开。 忽然,马路对面的小路冒出个人来,是个女孩。 她扎着马尾,穿着和自己一样的校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粉扑扑的,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特别亮,也特别澄澈。 她举起手机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王叔叔,您回去吧。我抄近路赶上了,没迟到。” 说完,她收好手机,用手给自己扇扇风,前面应该是她过去的初中同学,对方叫她,她挥着手应和,笑容甜美纯真。 陈逐就这么看着她走向同学,又看着她消失在喧嚣的人群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看她,等回过神来,书里的内容有些衔接不上,他索性合上书,准备进校。 就在这时,他视线一扫,瞥到马路对面的地上有个毛绒绒的东西。 陈逐知道是那个女孩的,他想着回头找个机会还给人家,可后来…… 她一次次出现在他视线里,出现在他班级的后门,她见了他,总是会带着笑,那笑没有她对着她同学的那么甜,却又有种让他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私自扣留了她的“猫”。 不知道为什么,就和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一直看着她一样。 明明那是他第一次见她。 “好啊,陈逐。”林孟随点点头,“你这些问题现在都暴露了是吧?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赶紧交代!” 还真有。 陈逐从另一个口袋里又掏出一只毛毡奶牛猫来。 这只奶牛猫穿的是裤子t恤,很明显,和林孟随手里那只穿裙子的奶牛猫是情侣款。 陈逐说:“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林孟随再是一愣。 说起这段,陈逐有些羞赧。 他问她还记得他失利的那场数学竞赛吗? 他会失利,是因为他陪人家打游戏挣陪练费,想靠这个挣钱买礼物,没想导致精力不足,在考场上睡着了。 她为此很担心他。 每次见了他,想问为什么会失利?可又害怕会勾起他的不开心,所以忍着不敢问。 陈逐都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 但那时的少年还有些固执,要面子,不想她知道自己无能的一面,所以倔强着不肯说。 之后,他想了很久,想明白以她的家庭,她要什么礼物没有?她也不会去在意他的礼物是贵是贱,她在乎的是他的心意。 所以,他不再去熬夜,琢磨起了做毛毡。 他想做一个和她丢失的那个是一对的,把它们一起送给她。 只可惜,没能送出去,她就走了…… 林孟随把陈逐做的那只毛毡也接过去,两只毛毡凑成一对,轻轻一碰,她的眼眶便湿润了。 原来这就是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啊。 最好的,她最想要的礼物。 林孟随揉揉眼,想说什么,而话到嘴边又觉着似乎也没必要再赘述,她将毛毡妥善地放进包里,只问:“怎么等到今天才送我啊?今天有什么特殊吗?我怎么——” 今天是9月27号。 他们在去年的今天重逢。 林孟随真忍不住了,扑到陈逐怀里,说他怎么这么讨厌?大马路上叫她哭,让人看了多不好。 陈逐搂着她,回道:“看不见你。丢脸也是我丢。” 她又咯咯笑,仰起头问:“你的猫毛过敏症会好,是不是也是因为我?” 陈逐:“嗯。” 他始终记得她因为得知他猫毛过敏,为他们将来不能养猫感到遗憾惋惜,他不想让她难过失望。 “脱敏治疗……痛苦吗?”她哽咽,“你怎么这么傻。” 陈逐说:“打针而已。” 林孟随不问了,抱紧人。 头顶上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她的心也如这些叶子一般摇曳悸动,怦然不已。 叮——叮——叮咚 忽然传来铃声,林孟随和陈逐都是一怔。 林孟随在陈逐肩膀上蹭蹭眼泪,说:“是一中的下课铃。” 她对这个再熟悉不过。 这会儿听着,她甚至都还能看到同学们一股脑从教室里跑出来的热闹画面。 大家去哪儿的都有,上卫生间、去小超市、到操场玩,唯独她往人家一班后门晃悠,目光还偷偷往一处瞄去。 “走。”林孟随说,“我们去看看。” 他们从路口出来,凭着陈逐的脑子,很快就看到一中北侧操场这面。 烟火童话 第108节 现在正值课间,不少学生出来放风活动,操场上乌泱泱的全是人,都穿着蓝白校服。 林孟随和陈逐沿着外围的栏杆一边走,一边看学校和过去哪里不同,楼面似乎有翻新过,样子还是从前的样子。 十几分钟后,课间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学楼,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操场,眼下又安静无声。 没的可看了,林孟随便又翻起旧账:“说来说去,你还是没说喜欢我啊。” 陈逐轻哂:“你就那么想听?” “没有女人不想听。”林孟随义正言辞,“快说。” “……” “你别给我来沉默是金这套!” “……” “陈逐!” “……” “我们养只猫吧。” “好。” “原来你不是哑巴呢。快!说喜欢我!” “……” “说啊!” “晚上想吃什么?” “别转移话题!” “想吃什么?” “娃娃菜焖鸡腿肉吧……喂!不要诱导我。” “……” 他们吵吵闹闹,手牵手走过了操场,走过了校门,走向更为广阔的大道。 前面,阳光正好。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说:好啦,西西和陈总的故事到这里就先画上一个小句号啦。 之后还有甜甜番外,希望宝子们到时候还能来看看~ 番外从下周四起随榜更新哟。 (本章陈总继续送红包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