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 富冈义勇不要再想跑掉》 第1章 [bg同人] 《(鬼灭同人)富冈义勇不要再想跑掉》作者:城北徐奶奶【完结+番外】 文案: ※这世界上还有容身之所吗? 佐久间雪华本来可以不用杀鬼的,她本可以顺顺当当过富裕的一生。 可……鬼王竟然是继父?? ※鬼杀队……是新的家吗? 被拜托照顾这个黑发少年,雪华觉得无论怎样都不能半途而废! 可是这个少年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样子! ※不会让任何人夺走! 佐久间雪华,想要努力保护这个温暖的地方! —————————————— 1.时间线严谨,全程按照鳄鱼老师主线剧情来,会刀!会刀!会刀!不喜请绕开 2.尽量避免ooc,原著大部分cp还是会保存(当然除了师兄!) 3.会有私设,对原著进行改动,勿喷勿喷!!会弥补好的! 4.1v1攻略师兄原创女主 5.为爱发电!!希望客官老爷们看得开心看得愉快 内容标签: 少年漫 未来架空 史诗奇幻 正剧 主角视角:佐久间雪华 富冈义勇 配角:鬼灭众人 其它:所有人都会出场客官老爷不要着急 一句话简介:全心全意攻略富冈义勇 立意:生必有其义 切莫负之 第1章 楔子 下雨了。 雪华静静地看着窗外,雨滴争相扑向结实的玻璃窗,随后化作一滩小小的水渍,顺着前面打下的雨滴滑下,留下了一道狭长的痕迹。 她有些心疼这些小小的雨滴,四岁的孩童或许没有消亡的概念,她静静看着水滴顺着玻璃滑槽流下,不知道去往何处。雨滴接连打落,她只知道,一道雨迹不是终点,很快还会有更多的雨滴顺流而下。 爸爸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在一个平常的夜晚离开了偌大的宅邸。雪华眼睁睁望着父亲的背影,仅仅两步,他就消逝在匆忙的人海。 母亲在身后一把将家中的大门关上。雪华是很诧异的,平时关门的事情都是下人来做,铁门可不是每家每户都能按上的,即便按上了,也不是一个弱弱的女人可以随手关闭的。怒不可遏的母亲,或许激发了更深刻的力量,她的身躯在颤抖。 爸爸是入赘到母家的,离开的时候,就带走了一个黑色的箱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以往,这里面装的都是好吃的,好多雪华喜欢吃的。 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妈妈的裙摆,雪华期望着爸爸的再一次归来,像往常一样,将她高高的抱起,抱到极高的地方,手一松,待她微微滑下,再猛地接住。 她等了好久,好久,可是从那之后,雪华再也没有见到亲爱的爸爸。 母亲家族做的是珠宝生意,特别是钻石生意。宅邸的地下室里,有很多大箱子,里面多是刚刚打来的钻石,还未经打磨,虽说粗糙了些,可就连漆黑潮湿地下室也无法遮掩它们散发的熠熠辉光。 雪华见过萤火虫,爸爸说萤火虫亮的原因,是因为钻石在它们的肚子里。 所以,她一直想吃吃看。 那天,雪华在客厅里玩着管家买来的小汽车玩具,是一个木头做的,下面有四个轮。她发现,只要轻轻地从后面往前推,小车就会往前走,只要力气够大,小汽车似乎就可以走得比较远。 她肆无忌惮地玩着,这个小车往哪里推,它就往哪里走,直到…… 停在了一双黑色靴子面前。 小雪华最初没意识到那是个什么东西,顺着黑色的靴子往上面看过去,黑色的西装裤,黑色的西装外套……难道是…… “爸爸!……” 木头小车停在了那个人面前。雪华抬头,直直对上了…… 暗红色的眼眸。 小雪华不知道什么是俊美,她感受到了这个人冷冷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活生生吞掉。她莫名感到委屈,下一秒就大哭了起来。母亲稍稍有些不耐烦,随手招呼了一个佣人,把她抱起来,抱回了婴儿房。 她觉得好冷,好想哭,所有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不管是宅邸的温度,还是佣人的手,更冷的是,那个人的双眼。 在佣人的哄唱声中,她抱着牛奶瓶沉沉睡去。 第二天,罕见地是母亲坐在她的床边,温柔地朝着她笑。母亲总是很严厉,平时会经营家中的事业,大部分时间繁忙异常,根本没什么时间陪她玩儿,更别说早上叫她起床了。今天究竟是为什么? 雪华朝着旁边微微侧头,又看见了那双明明有着炽热颜色,却透露着无穷寒意的红色眼眸。 她“哇”的一声再度哭了出来。 母亲稍稍有些尴尬,她略带不好意思地看向旁边的男人:“月彦君,很抱歉,小雪华可能有些怕生。” 等着母亲转过脸来,顺势也有了这个男人所带了的冷意,说话也是:“雪华,他是爸爸,以后他会对你很好的,你一定要好好依赖爸爸,听到了吗,小雪华?” 小雪华不吱声,她继续哭,肉肉的小脸差点挤到一起。 这个男人对母亲低声说了几句,母亲立刻让下人把所有的窗帘拉上,明媚的早晨没有任何阳光进入,唯一的一丝丝暖意也顺势消散。 母亲见雪华没有停止哭泣的意思,许是不愿意再应付小孩子,她转身就走了,房间里只留下那个“爸爸”和小雪华两个人。 小雪华更觉得寒冷,留在被子外面的脸颊都充满着凉凉的感觉,她只想把自己往被子里缩,尽可能地全缩进去。刚拽着被子,她就看见,即将成为“爸爸”的男人,对她笑了笑。 “孩子,你不喜欢我?” 小孩的感觉最是敏锐,小雪华长这么大,短短四年的时间,仍然拥有生物最本能的应激反应,她眨眨眼,呜咽起来,一个劲儿地抽泣,她什么也不说。 男人伸出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雪华肉嘟嘟的脸,不知是不是小孩子的错觉,她竟然觉得眼前这个“爸爸”似乎咽了口口水。 见雪华不说话,男人轻轻笑了一声,那乌黑的卷发与血色的瞳映现了极为诡异的画面,他的声音稳重得像是发酵了多年的醇酒:“没关系,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相处。我们会好好相处的……” 房间重新恢复了静谧,她有点儿害怕,可又有点饿。雪华下了床,听到外面好久都没有声音,这才悄悄打开房门。奇怪的是,一个仆人也没有,这是很奇怪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佣人,在佣人去温奶的时候,小雪华百无聊赖地在大客厅玩着昨天的木头小车,这个玩意儿吸引了小姑娘大部分注意力,刚才一个不经意,小车不知道滑到哪里去了。 小雪华有点着急,她不想丢掉那么可爱的小车,猛然,身后传来什么东西滚下楼梯的声音,雪华顺着声音过去,发现……是地下室的入口。 下面黑咕隆咚,要是不开灯,或者没有爸爸的陪同,小雪华是绝对不会下去的,尽管里面潮湿的味道是那么好闻…… 可是小车在下面…… 雪华觉得可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车那么有意思,既然在下面,那去拿就是了。 大理石台阶的冰凉狠狠给了雪华一击,她快速下了台阶,减少脚面与台阶的接触。明明在上面看地下室里面黑乎乎的,但雪华心里明白,里面只需开小小的一盏灯就足够,因为很多原生钻石本身可以折射出璀璨的光。 雪华稍稍有些期待,自从爸爸离开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里面果然发亮,雪华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她左摸摸右摸摸,越亮的石头她越喜欢,甚至想要用小手抓住不放,偷偷带出地下室。 顺着亮度,她慢慢挪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面前。灰扑扑的盒子,全然不像旁边发着夺目光芒的石头们。 小车卡在了这个盒子和另一个盒子中间,小雪华蹲下身子,她鼓捣了一下,发觉没法直接把小车取出来。她稍微愣了愣,随即打开那个灰扑扑的小盒子。 霎那间,整个地下室仿佛变成了白昼。 夺目的光芒,全然不同于那些堆积在一起的宝石,这一颗小小的像是烈火的一粒种子,好似在散发着热量,那耀眼的光芒仿佛可以穿透一切黑暗。 雪华想起了萤火虫。 她的双目闪烁着无与伦比的光,她好想,吞下去。 再次回过神来,她好像听到了咽东西的声音。 不得不说,有点硌嗓子,但吞下去之后,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肚子里甚至热热的。 雪华失望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并没有像萤火虫一样发光。 低落的情绪袭来,大人真的全是骗人的。 好暖和……雪华的手脚都热乎乎的,就连光着脚在大理石瓷砖上走路,也全然感受不到凉意,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有点开心,毕竟,这么暖和的话,就不会害怕那个“爸爸”冰冷的感觉了。 第2章 晚上睡觉的时候,雪华始终睡不着,她好像能听见有人在吵架。 “这可是最重要的商品!有价无市的珍品!到底是谁把地下室打开的?今天不找出来谁都别想睡觉!”是母亲的怒吼。 “美香小姐不要生气了,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再说了,商品毕竟是商品,何必为了一块石头大伤肝火呢?”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月彦,你是不知道,这可是离太阳最近的那座山上产的钻石,听说大部分时间只会产一种叫猩猩绯砂铁,在一千斤的铁里面,只能提取出这么一点点晶石,是太阳的能量……贵得很啊!万一被对家偷走了怎么办……” “太阳的能量?哦?这么厉害。” “是啊。我们一定要找到!卖出去一颗就能顶三个月的收入!” 小雪华热得不行,明明还没到春天,天气还冷,她却热得直冒汗。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旁送牛奶给她喝的佣人,见小雪华脸颊发红,额头一个劲儿的冒汗,吓得不轻:“小姐啊,这是发烧了吗?我的天,额头滚烫……不行,我得告诉夫人老爷,这样的话是要去看医生的!” 小雪华热得要晕过去了,她感觉眼前狭长的走廊渐渐变得模糊…… 在即将倒下的下一秒,被一双手接住了,但也只是接住了一霎那,那人迅速丢掉了手中的雪华,像是触到了烫手的山芋。 “怎么回事……”男人咬了咬牙关,颤抖地伸出双手。 母亲闻声赶来,摸了摸雪华的额头,立刻吩咐旁边的佣人:“快叫车!现在我们就去松本先生那里。” 男人一直没有抱雪华的意思,最后旁边的佣人看不下去了,裹了两件被单,上了马车。到了松本先生那里,松本医生先是前后试了试雪花的全身,初步判断是普通风寒引起的发热,具体的结果需要化验血。 松本医生迅速抽了小雪华的血液,针头拔出来的时候,针尖上带着一滴将滴未滴的血珠,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只是将它快速收起,那一滴血珠恰好滴到了“爸爸”的手上。 好热,灼烧的感觉。男人眯了眯眼。 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大口大口呼吸的雪华,冰冷的红眸试图将她扼杀,他完全有能力做到,只是,如此简单的事情,甚至比不上碾死一只蝼蚁,可行但没必要。 早就听闻佐久间财团的珠宝生意做得很大,千年来的生命,他需要物质基础,可这是其次,他更希望得到活在阳光底下的生命。黑市上流传的太阳晶石,可是从日轮刀材质中提取来的,鬼杀队也鲜少能遇到,几乎是碰不到,要不是打听到在佐久间财团宅邸中刚进了一颗,他鬼舞辻无惨,绝不会舍得看这里一眼,更不会费尽心思杀死原来的男主人。 他的目光一刻不离雪华胖乎乎的身体,万万没想到,那玩意儿竟然被这个小姑娘给吃了! 想必刚才灼烧的感觉,同日轮刀切在身上的感觉相同,他感受到细胞所在的鬼身,那些被鬼杀队消灭的鬼,那种感觉,在他们死去的刹那,生生楚楚感受到了。 这个小姑娘……无惨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大不了就让她变成鬼。因为,在他的眼皮底下,从来都不存在“威胁”二字,千年以来一直如此。 换了好几盆水,凉毛巾敷在她身上,很快就变得热乎乎的,在她身上刷了半瓶多酒精,整的小姑娘醺醺的,这才渐渐降下温来,沉沉睡去,一直折腾到凌晨三四点。 这场突如其来的病,很快便衰退了下去,小雪华回到家,感觉身上是前所未有的舒服,就连钻到凉冰冰的被窝里,也可以瞬间让被窝暖融融的,更别说害怕外面刺骨的冷风。 她渐渐习惯了新来的爸爸。他不是很会笑,但性格还算温和,可总是不愿亲近雪华,就连拉拉她的小手都不愿意。母亲说新爸爸从出生开始就得了一种罕见的皮肤病,绝对绝对不可以暴露在阳光下,就连阴沉的白天也不行。雪华得知之后更加失望,爸爸总会带她去田野间放风筝,把她扛在双肩,托着她在阳光下奔跑…… 这些,都不可能在他身上实现。 雪华不怕他不喜欢自己,只要她喜欢新爸爸就可以。于是,雪华试着主动亲近新爸爸,比如突然扑到他身上,这样“爸爸”就不会避开;睡觉前紧紧抓着他的手,让他念故事给自己听…… 他似乎很是反感。当雪华扑到身上的时候,他仿佛调动全身每一块肌肉,从而灵活躲避开来;每当雪华紧紧抓着他的手时,他会恶狠狠地瞪向她,这样小孩子就会哭着跑开。 雪华不会放弃。 上了小学之后,雪华每次考核都是班上第一名;家里经常会有外国人来,她也早早学会了基础的英语;钢琴和舞蹈,是每一个有钱人家里孩子的标配,这些对雪华都得心应手;她对文学不是很感兴趣,但听佣人说“爸爸”对文学很有造诣,她硬着头皮看完了整本《万叶集》,只为能在他面前背诵一首…… 她的生活中没有爸爸,所以,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能够触到爸爸的机会。 可他的红色眼睛,始终冷冰冰的,就算母亲在旁边,他露出微笑,也是透着寒意。 雪华感觉万分窒息。 自从开始学写字之后,雪华发现自己在用钢笔集中精力书写的时候,胳膊和手会变得无比坚硬,仿佛晶石一般,但只要放松下来,就又会恢复柔软的□□。刚发现自己有这个毛病的时候,雪华吓了一大跳,生怕自己得了什么大病,整晚整晚吓得睡不着,可后来发现没有什么影响,便也没告诉别人,权当自己拥有一个不平凡的能力。 就这样,在毫无家庭感的家中过了六年。 四岁之前的事情,雪华已经记不大清了,但她只觉得温暖,家中从不会放过任何一道阳光。阳光会从玻璃窗户中透进来,穿过浮在空气中的尘埃,照耀到身体上,那种触感,天鹅绒般的触感。 会有爸爸爽朗的笑声,会有阳光,会有家。 现在,只剩下无穷的阴冷和黑暗。 第2章 第1章·天明 看来,今年又是一个人的生日。 雪华习惯了,生日本来就是一个人过的。 吃完母亲带来的羊羹,她决定像往常一样,做完算术就去睡觉。顺着楼梯往上走,路过书房的位置,里面是“爸爸”办公的地方,由于是大宅里最北面的房间,常年冷嗖嗖的,她没有跟这个男人说话的欲望,于是便加快了走路的步伐。 今天同往日稍稍有些不同,书房里面有一种奇怪的声音。 换作平时,雪华不会好奇是谁在书房里,十有八九是“客户”,可今天不一样,她察觉有些许的异样,那声音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巴,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雪华瞬间紧张了起来,她的心脏开始狂跳:难道家里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宅子里静悄悄的,死一般的沉寂,隐约只能听到雪华一个人的呼吸声。灯光不是很亮,昏昏暗暗的环境,佣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此时此刻一个人都没有,走廊深处的灯没有开,远处一片漆黑。 母亲……母亲在哪?今天母亲回来过,只是一直没有出现。 她转头朝着母亲卧房跑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打开电灯,卧房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她轻声唤了一句:“……妈妈?” 卧房很大,雪华觉得背后发凉,但不知是什么力量促使她继续往卧房里面走,她绕过床,之后看到了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母亲的喉管被整齐地割开,一看便是利器,血液喷溅到床头的木头柜子上,母亲表情惊悚,那惊诧的眼睛好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就是母亲最后的结局吗?雪华双腿发软,她跪倒在母亲面前,眼泪似乎憋在嗓子里,声音全然被堵住了,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随后手脚开始发热,不久变得梆硬。雪华大脑一片空白,尽管不想要这样的家庭,但她也不愿意亲眼看着失去。 从脚底那里发热,她仍然记得四岁那年发的高烧,听佣人说所有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雪华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双腿跪在地上,很快地上就结起了一片…… 硬硬的、透明的…… 她颤抖着低下头看着全身的变化,双腿下面是光滑的晶面。这些石头什么的,雪华再熟悉不过,她立刻认出来这是一种晶体,但却也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 不能这样……这是什么……雪华吓傻了,她挣扎着站起,之间地面的晶体仍然在不断延伸,直直地朝着母亲的尸体去了,很快,透明的晶体覆盖住了母亲全身。 十岁的小姑娘哪知道这是什么,雪华现在有充分的理由觉得,自己才是宅邸里最不干净的东西。 不对,刚才“爸爸”的书房不是有声音吗?说明“爸爸”还在啊!雪华拖着渐渐僵硬发热的躯体,扶着墙朝书房的位置挪动过去。 她大声喊着:“爸爸!爸爸!妈妈她……” 第3章 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 血液溅到了每一块墙壁上。 雪华绝望了。 窗户大大地开着,圆润的月亮,清冷的月光洒在血溅在墙上的斑点上,巨大的红色鲜血基本上铺撒在四壁的每一处,俨然地狱。 所有人……都死了? 她连忙调整自己的呼吸,如此急促的呼吸,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肺泡从嘴里吐出去。 “‘爸爸’……也死了吗?” 她呆呆地面对着书房门,正对着窗外的月光,浓烈的血腥气布满了她的全身。 就在这时,窗口有一个人一越而上。 雪华吓得不轻,泪水无声从两眼滑下,她已经无法思考了,这人是来取她性命的吗?果然,是对家杀人灭口吗?连一个孩子也不肯放过…… 那人手里拿着的是……红色的刀! 雪华不准备再反抗,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果然啊,还是来晚了。”那个男人背着月光,渡过满地血腥,径直朝着小雪华走了过来。 是来杀我的吗?是来杀我的吧。雪华紧紧咬着下唇,等待着刀刃的劈下。 她没有等来刀刃,等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和她拥有一样温度,一样炽热的体温。那是一个可靠的男声,雄厚有力,浑身充满阳刚之力,这不禁勾起了有关爸爸的回忆。是爸爸吗?雪华再也抑制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湿透了那人的衣裳。 “孩子,要活下去!要坚强的活下去!”男人轻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试图安抚几乎崩溃的佐久间雪华。 “记住,是鬼杀害了你的家人……你想要,加入杀鬼的队伍吗?” 男人一说完,就意识到有些许的不对劲,他或许是在对牛弹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知道鬼呢,又怎么会知道…… 由于哭泣的缘故,雪华说话十分地不利索:“叔叔……带我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炼狱槙寿郎也不忍心将小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毕竟是鬼舞辻无惨刚刚血洗的宅子,还是尽力所能及的努力减少血腥对孩子的影响。他抱起小姑娘,从窗户上一跃而下。 雪华只觉得叔叔的怀里好暖和,像是爸爸小时候握着她的手,坚定而有力,不曾有丝毫的犹豫。她终于安下心来,身体也由刚才的僵硬,变得柔软放松。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个充满阳光的房间里。沐浴在阳光里,实在是久违了。 旁边的板门敞开,迎着阳光,雪华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和式住宅的庭院,绿葱葱的冬青下是涓涓的流水,还有紫色藤花瓣顺着水流下,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娇嫩。 这是在哪?她揉了揉眼睛。阳光的明亮差点儿打散昨晚恐怖的经历,眼睛已经哭肿了,她的嗓子也完全发不出声音。 静静地坐着,她甚至开始庆幸终于摆脱了阴暗的日子。 “哟!你醒了啊!嗯!身体还是很结实的!”板门外露出一个小孩子的头,似乎和自己年龄相仿。他的头发是麦浪的金黄色,发梢是火烧的赤红,嘴角带着阳光爽朗的笑,他的眼睛映射出火焰,明亮如昼。 雪华见他没有恶意,同样友好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你好……我叫佐久间雪华,实在是很抱歉,麻烦你们收留我一晚上,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雪华即刻从被子里站起来,她从来没有自己收拾过床褥,但她知道这样把被子放在那里不好,于是准备动手卷起来。 男孩子也过来帮她,两个人把被褥放到了壁橱里。 “我叫炼狱杏寿郎!嗯!很高兴见到你!雪华!”男孩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有停过,这让雪华感到暖暖的,戒备也放了下来。 炼狱杏寿郎递过一杯热茶,雪华道谢接了过来,两个人坐在房间外面的木地板上,两只脚自然垂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昨晚是……” “我父亲!他说你刚刚经历了灭门之痛,让我不要提起来!但是!我还是要说!昨天晚上,是鬼干的!有鬼舞辻无惨在附近出没的情报,于是我父亲还有几名队员进行了搜查,然后……就看到了你们一家!”炼狱杏寿郎说话声音也同父亲一样雄壮有力,阐述的是悲惨的事实,可他却仿佛未来仍有希望。 雪华不解:“鬼?” “嗯!看来连这个也不知道啊!就是吃人的怪物!你们家人是被鬼吃掉的!” 小姑娘不说话。 她现在成了,佐久间家最后一个人。 总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一个人的感受,一个人走路,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过生日,一个人努力,可事实上,真正成为一个人的时候,雪华发觉自己无法忍受孤独。 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明明失去是一个毫无暖意的家,为什么还是心痛地想要停止呼吸?明明没有得到任何认同和关怀,为什么还是在怀念逝去之人的脸庞? 可能是血缘吧。 她的拳头握起,四肢开始变得僵硬,全身僵硬得如同晶体,滚烫浓烈的热量满腹溢出。旁边的杏寿郎满脸笑容,他继续说道:“这是什么?呼吸法吗?” 他的一句话惊醒了雪华,雪华反应过来,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紧张或者集中精力的时候,就容易变得很僵硬,而且,昨天晚上,地板上都结晶了……这是不是什么病啊?” 炼狱杏寿郎丝毫没有怀疑:“说不定是呢!” “杏寿郎!”远处有人叫他。 杏寿郎同雪华说了再见,一溜烟消失在了玄关。 “雪华,你也过来。” 炼狱槙寿郎把雪华叫到茶室,面前是一张报纸,上面的标题赫然是“佐久间财团宅邸遭遇血案!钻石与人俱失!无一幸存” 雪华两眼发直,她盯着黑色的印刷大字,看着上面再熟悉不过的语言,有些许离神之感,字好似一个个飞了出来。 “钻石恐怕是幌子,其实是鬼。杏寿郎应该跟你说了。雪华,你是怎么想的?” 她艰难地将眼睛从报纸上抬起,温润的茶色眸子看向对面的炼狱槙寿郎:“炼狱先生,我已经没有地方去了。我不想继续麻烦您,请问,要是想加入杀鬼的队伍,我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小姑娘的发色极浅,似乎连发色都带着病态,通体雪白……槙寿郎这才想起,佐久间财团貌似之前有一个外国人赘婿,小姑娘应该是混血,长相恬恬淡淡,倒是一点儿没有外国人尖锐的五官。 槙寿郎看着身体稍稍有些肉感的小姑娘,要是没有鬼,她应该会过上衣食无忧的优越生活,继承家族产业,继续荣光下去……可惜了。 可她的眼睛里满是坚定,就连雪华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如此肯定。 炼狱槙寿郎叹了口气:“我会把你介绍给培育师,从而学习剑技和呼吸法,之后去参加最终选拔,你就可以成为真正的鬼杀队剑士。” 雪华果断点头:“就按您说的办。” 第二天一大早,雪华就登上了去培育师家中的车。 槙寿郎先生说,手臂僵硬的问题,很可能是一种呼吸法,再加上地面结晶,很可能是岩之呼吸之类的,既然这样,就要去岩之呼吸的培育师那里学习。 雪华似懂非懂,她决定去试试运气。 临走的时候,杏寿郎领着小一点的千寿郎给她送行。仅仅用了一天,杏寿郎、千寿郎和雪华就完全混熟了。杏寿郎用极其开朗的语调告别:“嗯!雪华!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在鬼杀队里见面!” 雪华一直很羡慕能有如此开朗性格的少年,她也深受感染,脸上显现明媚的笑容,因为她感觉,只有比他更明媚,才能吸取他身上的光。 “嗯!到时候再见!” 岩之呼吸的培育师住在一大片山林之上。雪华找了好久,期间一直饥肠辘辘的,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山高耸入云,在山底下看不到山顶,山顶上弥漫着丝丝云雾,布满悬崖峭壁,岩石突兀地覆盖整山。 炼狱先生说鬼不能接触阳光,一点儿阳光都不行,晚上才是他们活动的时间。 雪华想起了“爸爸”。 他还活着么?雪华在山下意识到这个问题。 或许,不应该再想起他。那个有着红色眼眸、全身冷冰冰的“爸爸”。 已是黄昏,雪华望着高耸的山,她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登上山顶,万一在夜晚地山林中遇到鬼,可能直接就丧命了,完全没有进入鬼杀队的机会。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她终于看见了那一个小屋子,还冒着袅袅炊烟。 全身早已累得虚脱,每走一步脚下都是极端的刺痛,好像行走在一根根竖起的尖刺上。好像从小到大,车接车送的缘故,她从未走过如此远的路程,脚底好像磨起了血泡,关节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弯曲。 她终于登到了山顶,坐在了小屋的玄关,等到呼吸平复下来,她用手摸了摸脸上的灰,希望自己可以看起来干净一点,脸颊的肌肉攒动,雪华在努力学习微笑,她已经绷了一路,不愿再像这样紧绷着。 第4章 敲了敲木门,没有人回应。 雪华有些疑惑,明明屋里面着着灯,烟筒里面有烟不停地冒,为什么没人回应呢? 她接连敲了三四回,仍然没有人回应。 雪华意识到,自己可能就是没被允许进入这间屋子。她没有什么理由抱怨,既然是自己选择的道路,那便会有艰难之处,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换了个姿势,她把行李放在头部,直直地躺了下去。 今天晚上先凑合一下吧。山极高,空气明显比山下稀薄好多,雪华只能保持最基本的呼吸,温度也比较低,石头上落了一层淡淡的薄霜。 实在是太累了。雪华全身好像散架一样,身上到处是树枝和草叶划过的痕迹,双脚疼痛地无法动弹,她直直地侧身躺下映入眼间的是硕大的月亮。 好明亮的月光,好清冷的月光,和那天一样。 没过一会儿,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是被一个很大的力气踢醒的。雪华直接从玄关滚了下去,山上的坡很陡,要不是雪华反应还算快,及时拽着一棵小树不放手,这才免遭一难。 那是一个很老很老的爷爷,瘦弱地如同山上的一棵松,全身都是苍老的皱纹,看上去干枯无力。听炼狱先生说叫冰室先生,是一个很资深的培育师,前任岩柱和许多岩之呼吸的剑士都是出自他的培育之手。 “冰室爷爷好!我叫……” “佐久间雪华。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特地告诉我。”冰室爷爷抬了抬眉毛,“看来你是个稀血,连刀上东西都能融合到血里,你的胃是怎么长的啊?不过也省事了,呼吸法什么的学起来可能会容易一点吧……” 冰室爷爷一个劲儿叨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雪华没有插嘴,她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所有的自言自语。看上去冰室爷爷好像没有反对她的意思,雪华刚想进门,就被冰室爷爷重新踢了出去。 这令雪华甚是不解。 “你先把那边柴房放着的木头全部砍掉,记住,徒手。否则不要想进我的房子。”他随手一指柴房的方向。 随后木屋那扇小小的门被狠狠地关上,雪华眼睁睁看着冰室爷爷消失在了门的另一边。她整个人几近饿到虚脱,难道这就是修行的开始吗? 小姑娘看到了柴房,打开柴房门,吃了一惊。柴房虽然小,但是里面满满当当塞满了未经整理的树木,大部分是松树。雪华呆在原地,她全然不知道这些东西要砍到猴年马月,更别说徒手了,估计手被砍烂了也劈不开一根吧? 雪华咽了口唾沫,她原以为自己会打退堂鼓,可手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一棵松树出奇的重,这地方又是高山,令她简简单单运动一下都很不适应,需要停下来喘上好几口气。 拽着松树的松针,好不容易把树拖出了柴房。 她觉得松树的松针应该不能烧,于是开始动手先把这些碍事的松针摘掉。 刚摘下来一小撮,额头一阵剧痛,甚至还让雪华往后连退了几步。她定睛一看,一个小石子不偏不倚掉到了脚下。耳边传来了冰室爷爷的声音:“让你砍,没让你摘!” 雪华揉了揉额头,她这才明白了冰室爷爷的意思,就是徒手把这些木头分成小块,松针什么的也必须用砍的。 她抬起手,又嫩又滑的手,她印象中自己的手好像是胖乎乎的,这才两天没有吃饭,她就发觉好像稍微单薄了一点,但仍然白白嫩嫩,一看平时就没干过重活儿。 佐久间雪华皱了皱眉,些许的犹豫,她怕疼,十分怕,可既然来到了这里…… 就没有第二条退路了! 她高高抬起,又快速落下,力量必然是大的,可毕竟是软乎乎的手落到坚硬的地方,因此并没有什么用处,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雪华疼得呲牙咧嘴,恨不得立刻把右手剁掉。 这样怎么能砍下来!雪华缓了好久,她开始想怎样才能快速把一棵树砍掉…… 右手火辣辣地疼,刚才砍树的接触面已经泛红,甚至稍微擦破了皮。她静静地望着使用过的右手,似乎里面有什么她没有意识到的奥秘,脑子里全是怎样用这只手解决掉这一棵树。慢慢地,她似乎感受到了,血液在右手的流动,那种快速通过血管的感觉,血液充满毛细血管,血细胞在其内横冲直撞…… 似乎在升温,她静心屏气,有一种全神贯注做算术的感觉。渐渐地,从指尖开始,右手转而变得僵硬。 雪华深吸了一口气,呼出,她把所有的思考都放在眼前正在做的事情上,很快,腹中的饥饿感也感觉不到了。 全身都开始变得炙热,雪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再度高高举起双手,随后快速落下,她用了自己可以做到的最快速度,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触碰到了树,接下来便没有知觉了。 睁开眼,那棵树从中间被拦腰砍下。 雪华惊喜地笑,激动地从原地跳起,她找到了!这个办法有用! 可就在她欣喜的时候,一不留神忘记了手上的事情,很快又恢复了寻常的□□,变得软软的。 雪华找到了窍门,她盘腿坐到地上,注意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心脏的跳动趋于一个不变的速率,她闭上眼,想着刚才找到的感觉,试着让两只手都变得僵硬,这样说不定可以大大提高任务完成的效率。两只手从天劈下,树被分成了好几部分。 她又拽出来两棵松树,继续重复上面的动作。可是每次砍完都会放松,无法持续性地使用僵硬的手,砍完一棵之后,需要重复一遍凝神静气的动作,而这个过程会耗费好长时间,要是中间出现一丁点走神的情况,她就需要从头开始。 不知不觉,她盘腿的位置形成了结晶,是一大块一点点向外蔓延的晶面。 这是怎么回事?记得那天晚上也是这样。 雪华不解,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集中的精神又被打乱了。 她正准备重新敛气,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冰室爷爷。 “这就是呼吸。” 雪华吓了一跳,她立刻从原地爬起来:“冰室爷爷好!” 冰室爷爷没有理她,继续说道:“当你进行全集中的呼吸时,就会调动身体中大部分能量,从而强化自身的□□。你这种可以晶化的能力,说明你天生就是用来杀鬼的。” 雪华认真地听着,她脑子努力理解冰室爷爷所说的话。 “猩猩绯砂矿本身就是杀鬼武器——日轮刀的原料,你的身体又融合了其精髓,想必你的存在本身就可以对鬼造成伤害……至于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冰室爷爷慢悠悠说着。 “光有这能力并不够,你这只能算优势,不能成为制胜的关键,因此,你需要学会这个。”不知从哪里,冰室爷爷递给了雪华一把武士刀。 “试着结合着你的能力,用它砍树吧。” 下一秒,冰室爷爷消失了,雪华的手上出现了一把武士刀。 雪华见过武士刀,母亲曾说过这是粗鲁之物,早就应该被文明时代淘汰的。雪华信了母亲的话,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碰这种东西。 可现在,刀结结实实地握在手上。 她将刀从鞘中取出,是一把泛着银光的新刀。 好漂亮。 这是雪华的第一想法。她一想到用这把刀劈柴,就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握着刀,雪华的心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世间万物都有灵,与她有关的同时,又在时刻远离,与她毫无关联。奇妙的感觉,充斥她的大脑,吸气,呼气,一呼一吸之间,她能明确感知气流进入肺腑,冲入细胞的每一瞬间。 手臂渐渐晶化,雪花没来得及看清,刀的锋刃似乎也与手臂同化了,那种势如破竹的念头,在与树木接触的同时,得到了最好的印证。 决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四天之后的晚上,佐久间雪华得到了进入小木屋的许可。 此时的雪华,头发早就乱成鸟窝,原本细腻白嫩的脸颊是炭灰和泥土,衣服有些破烂,可好在仍套在身上,手脚已经没怎么有知觉了,四天没有吃饭,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重生了,她变成了同以前截然不同的模样。 冰室爷爷露出笑容,来这里五天了,第一次露出笑容。那是一个和蔼的老头,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双颊红润的,尽管身形消瘦,但看上去气色很好,精神矍铄。 “来吧孩子,今晚喝鱼汤。” 第3章 第2章·始雨 “雪华!去把石头运到山下去,然后到俊介那里买点盐巴回来。用那个钟表……” “四十分钟对吧!” 雪华笑嘻嘻地接话,她蹬上草鞋,熟练背起比自己大上一圈的箩筐,里面满满当当是最近练过的石头,不是被整齐劈开,就是七零八落碎成小块。 冰室爷爷端着一杯热茶,里面的茶根竖了起来,他感觉这可能是个好兆头。 第5章 “好!开始!” 他一声令下,雪华飞快地从木屋门外窜出去,速度之快甚至把周围的草根都掀了起来。雪华凝住心神,迅速调整呼吸,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脚中,几乎是立时,脚步明显僵硬起来,她的脚下立刻结出了光滑的晶面,减少了土坡摩擦的阻力,下山速度进一步加快。 三年了。 她已经可以掌握基本的呼吸法则,基本上可以实现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间断进行呼吸,听冰室爷爷说,这叫全集中呼吸·常中,最基础的水平。 一开始雪华并不习惯睡四个小时,吃油水很少的食物,加上近乎残忍的训练,砍柴很快就成为雪华再基础不过的训练,推巨石、攀爬悬崖、一天上下山十多次……这些陪伴了雪华每天每夜。 她的身体素质可以抵得上一个壮小伙儿,但是剑技却是她的短板。鬼杀队的剑士们都是耍刀的好手,挥刀比用筷子吃饭还得心应手,可就算是这样,雪华只能依靠稀血的能力勉勉强强运用到挥剑上,那些颇具攻击性和技巧性的剑技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冰室爷爷说,剑技不仅建立在良好的身体素质上,时机也在发挥中起到很大的作用。 四十分钟还未到,当她背着一筐盐巴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冰室爷爷穿上了自己最舍不得穿的那套衣服,正襟坐在门外。 雪华疑惑极了,她想了想,今天既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什么祭典的日子,为什么爷爷要这么正式?她于是问道:“冰室爷爷穿得这么好,难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冰室爷爷不像往常习惯性露出笑容,他面容严肃,说道:“雪华,我已经把全部知识传授给你了,今日,你就启程迁往藤袭山。” 她浑身一颤,意识到今天就是离别的日子。雪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深深地贴近地面,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对于您三年来的教导,雪华感激不尽!雪华定不负您的期望,顺利进入鬼杀队!” 冰室爷爷的眼睛也湿润了,他走到雪华面前,稍稍浑浊的双眸望着她,盛满了年长者的慈爱:“孩子,活着最重要,千万别死了!” 雪华深深一拜,拿起自己简单的行李,再往回看一眼小小的木屋,调转方向,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跑去。 在去往藤袭山的路上,雪华脑中一遍遍过着冰室爷爷教导的话。 “孩子,‘晶’是你天赐的武器,你可以随意掌握从你血液中渗出的‘晶’,你要让剑和你身体合一,让‘晶’渗透到剑的每一处锋芒。 “太阳是鬼最害怕的东西,你要记住,自己就是太阳的化身,不要畏惧。 “‘晶’一旦接触到鬼身,切记,让它蔓延,这样控制的范围便会加大,只要‘晶’占据了鬼,再去粉碎,就会连带鬼身一同击毁。 “脖颈,瞄准脖颈! “呼吸不要乱,晶化不会断…… “你会成为一名,出色的鬼杀队剑士。” 雪华到了藤袭山,她心中满是冰室爷爷说过的话,漫步在紫色花瓣的海洋,她深深地被美景沉醉了,很难相信这山后面锁着大量的鬼,那些以人为食的恶鬼。 参加选拔的人好多,三三两两成群,每个人都和雪华一样,腰间佩着刀。他们脸上的表情几乎人人不同,有的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的人满面愁容,畏惧死亡。 佐久间雪华没有很兴奋,也没有很恐惧,说句实在话,她心情还不错,完成了上个阶段的学习,这场选拔是下一个阶段的开始。 没有等太久,黑发小姑娘和白发小姑娘出来了,雪华啥也不知道,她觉着这应该是鬼杀队的……工作人员吧?雪华不是很在意,她仔细听完规则之后,便开始做进山的准备。 带了点干粮,带了好多水,她知道自己进入全集中呼吸·常中的时候,经常会忘记吃饭,但是并不会影响训练,于是也没有带很多,权当减少负重了。 一声令下,鬼杀队准剑士们一拥而入地进了山。 雪华没有同门师兄弟,没有熟悉的人,她一个人快速穿梭在茂盛的树木之中,天色渐暗,不久就是鬼出没的时间了。 保持着平稳又高强度的呼吸,她的眼睛四处搜索鬼的身影,天全暗了,她隐约能听到挥刀的声音,但是却看不到任何影子,大概其他人在进入的时候,朝着各个不同的方向走了吧。 前面出现了声响,雪华意识到是鬼,立刻停下脚步。 她警惕起来,眼睛迅速扫向四周,尽可能捕捉任何可疑的事物。骤然,她躲避身体的树木仰面倒下,直直朝着雪华的方向!她飞快躲开,拔剑,转移位置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个庞然大物。 是一个身形魁梧的……鬼!看上去得有八尺,高出雪华两三个身型,而且肌肉无比发达。 一上来就是一个大家伙啊。雪华退后几步,保持安全距离,谁料这个肌肉鬼朝她扑来,一看便是吃了很多人才得到的身躯和速度。鬼嘴里流着大量的口水,看来好久没遇到人肉了,一个劲儿嘟囔着“吃……吃……”之类丧失神志的话。 模样真是……可悲。雪华瞬间产生了悲悯之心,她灵活地跳起,体内血液瞬间流动全身,四肢僵硬起来,她手握刀,感觉刀也汇聚了血液中那股未知的力量,直直冲向那鬼的身体,即是碰触的一刹那,晶体便布满了鬼的左肩。 成功了!果然这玩意儿能转移! 她继续试着控制那些附着在鬼身上的晶体,想象着晶体破碎的模样,只听身后传来了鬼的惨叫,伴着石头粉碎和血肉的四溅,那鬼立刻少了一边肩膀。 这也成功激怒了鬼,他变得暴躁起来,怒吼着,再生的身体将缺失的部位补齐了。 雪华不忍看这个鬼,她只觉得可悲,嘴中喃喃自语:“我现在就……让你解脱。” “晶之呼吸·一之型——”她深吸一口气,“晶落。” 伴随着刀刃的挥出,无数细小晶片飞落到鬼身的周围,有的落在了鬼的身上,有的从鬼身旁飘过,但无一例外的是,那些落在鬼身上的晶点,迅速蔓延开来,虽说小,但奈何不过数量之多,每个细小的晶片也在鬼身上延伸,很快就形成了巨大面积的晶面。 也就五六秒,身躯庞大的鬼被晶全部覆盖,不管怎样挣脱也无法逃出,而且伴随着太阳的炙热,他好似在鬼哭狼嚎。 雪华一脸沉重,她的刘海儿随着风浅浅飘动,口中轻声说: “破。” 鬼脖颈处的晶瞬间碎裂开来,裹着晶的鬼头也随即掉落在地,一点点化为灰烬。 在山上修行的时候,冰室爷爷最常说的话是万物有灵,不管是岩石还是水流,都是有固定的生存模式,而它们都孕育无穷的灵性。可怜那些变成鬼的人,他们正是被剥夺了,生之灵。 雪华收起刀继续往前走,期间斩杀了几只鬼,基本上都是能力比较弱的。快要天明的时候,她听到了熟悉的打斗声。 很明显是剑士斗鬼。雪华隐匿自己的气息,潜入战斗圈的附近,映入眼帘的是三人,不,准确的是二人一鬼,那鬼移动速度很快,雪华需要很努力才能看清鬼的移动路线。有两名剑士,一个剑士有着醒目的肉色头发,是个小男孩,移动速度极快,几乎能跟上那鬼的移动,另一个黑发的男孩受了伤,头的一侧在流血,显然有些招架不住。 雪华悄悄地靠近,很明显没有被任何人发…… “那边的小姑娘!” 雪华的动作停止了,她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并没有找到。 “照顾好我的朋友!他进山没多久就负伤了,请你务必照顾好他!” 声音来自于肉色头发的少年。雪华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她被少年的剑技惊到了,那是流畅无比的水之呼吸,流流乱舞的步伐顺滑如同涓涓细流,却同时锋利无比,紧紧跟着鬼的步伐。雪华看明白了,那是肉色头发少年逼迫的结果,逼得鬼只能四处逃窜。 厉……厉害! 倒是眼前的黑发少年已经失去了意识,好在头已经止血了,可是仍然没有意识。雪华探了探黑发少年的脉搏,还算平稳,但让他继续战斗恐怕是不行了。下一秒再抬起头,眼前的肉色头发少年已经将那只鬼成功斩杀。 他朝雪华和黑发少年二人走来,蹲下去轻摸了摸黑发少年的伤势,确认并无大碍后说道:“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叫义勇,虽然这样说很自私,但我恳请你照看他,将他早点带离藤袭山,越快越好!” 佐久间雪华懵了,她倒是不介意带着一个男生,这跟平时背一大箩筐石头没分别,爽快答应下来:“好……既然你觉得自己无法胜任一边杀鬼一边照顾伤员的话,交给我就好了!” 那个肉色头发的男孩被这话逗笑了:“你看我像胜任不了的样子吗?杀鬼的任务交给我就行,拜托你全力带他离开吧。” 说罢,那少年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丛林中。 第6章 天亮了。雪华双臂环着黑发少年的脑袋,她一动不敢动,生怕全力前进的时候,这个昏迷少年的伤势会愈发加重。 可毕竟还需要赶路。她两只手托着少年的腿,卯足了力气朝着藤袭山的另一个方向奔去,山不算很高,可面积却广大得惊人,雪华中间要查看男孩的伤势,白天需要休息,晚上还会有鬼流窜,她生怕自己杀鬼的时候,这黑发男孩儿被别的鬼偷着吃了。 不知道为什么,鬼的数量大大减少,第五天晚上就碰见了三只鬼。 第六天晚上过去的时候,背着昏睡了七天的伤病少年,雪华着实累到了,不是体力上的累,而是心累。终于迎来最后一天的阳光,临近中午的时候,雪华远远便望见了紫藤花海,她也不管那受伤男孩的伤势,拼尽全力冲向终点。 终点处已经聚集了好多人,雪华有些疑惑,看上去和参加时的人数没有区别啊,这届鬼杀队剑士实力出奇地强啊。 她将黑发少年一只手臂架起来,寻思着找一开始出现的那俩小姑娘安置一下伤员,貌似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雪华在人头中寻找,那个有着醒目肉色头发的少年,扫了一遍没有找到,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漏掉了,重新仔细搜寻了一遍。 没有…… 难道是还没有出山? 思来想去,只有这一种可能。 于是,雪华一只手抱着仍未醒来的黑发少年,一边等着肉色头发少年出现。从白天等到黄昏,大部分鬼杀队剑士已经领了玉钢离开,广场的人渐渐从密密麻麻变成稀稀寥寥,她和黑发少年两人的身形渐渐隐在了夕阳西下的阴影之中。 雪华不解,那个肉色头发少年为何还没出山啊?那样的剑技,一般的鬼应该是奈何不了吧,何况,藤袭山上的鬼实力并不是很强,会血鬼术的鬼不多。 直到最后,黑发和白发少女走到他们俩面前,问道:“剑士们,不选玉钢吗?” 雪华面露难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思考了好久:“我们是在等人……请问你们见没见过一个肉色头发,带着狐狸面具的男孩?喏……就是和这个面具一样的?”雪华从昏迷男孩的身后拿过面具。 两个少女面面相觑,随后毕恭毕敬地说道:“所有通过选拔的剑士,就差您与旁边的少年未领玉钢。至于您所说的锖兔少年,他几乎杀光了山上所有的鬼,然后牺牲了,对此很抱歉。” 雪华愣住了。 什么?那个剑技高超、从容不迫的剑士少年,没有通过选拔? 她好久都没能缓过来,那个少年的剑技很明显在自己之上,甚至在同龄人中可以说是顶尖,可以说是最不可能被斩杀吞噬的剑士了,怎会这样? 只身一人,杀光了几乎全山的鬼……难怪越往后面走,夜晚碰到的鬼数量越少,果然如他所说…… “杀鬼的任务交给我就行……” 雪华浑浑噩噩领了玉钢,她也为那个负伤的少年选了一块,两人的鎹鸦也选定了,昏迷的少年立刻被送去了救治。 雪华无处可去,陪同少年一起去了救治的地方。 她仍然无法理解和相信,那个叫锖兔的少年,那么厉害的水之呼吸剑士,竟然会有打不过的鬼。流水一般的剑技,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天赋和努力,这两样缺一不可。 好好洗漱了一番,吃过饭,雪华主动要求前去受伤少年那里照看,这里的后勤部队也很是配合,在得知雪华被死去的锖兔嘱托照顾好友的时候,隐部队的队员们也很是感动,把雪华的被褥安置到和少年一个房间。 少年的名字叫啥来着?雪华想了想,这才想起来锖兔曾经说过,黑发少年叫义勇。 隐部队的人补充了一下,全名叫富冈义勇。 雪华晚上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锖兔临走前的种种,她万分后悔,锖兔走的时候,她就应该主动跟上去,两个人照顾一个人,肯定会比一个人单打独斗更好,要是出现什么紧急情况的话,可以一起面对…… 她望着黑发少年的侧脸,不知为何有些愧疚。 雪华暗暗下定决心,她绝不会让锖兔失望的。 第二天一大早,雪华出去帮忙端饭,回来的时候,发现好多昨天参加选拔的剑士围在富冈义勇的周围,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她离得有点远,听不大清。突然,一个剑士指向了她,大声说道:“就是那个女孩!是她在第一天之后一直照顾你,把你从山里带出来的。” 雪华浑身激灵了一下,她不好意思朝那一群人看过去,正好对上脑袋上缠着绷带的黑发少年,他的眼眸,蔚蓝如深邃的大海。 那是深海的颜色,浑厚又充满力量的颜色,她坐船去九州岛的时候,见过那种广阔包容又沉静无比的颜色。 雪华愣住了,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喜欢这双眼。 这样愣着算什么!雪华大大方方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友好地冲少年笑:“你好!我叫佐久间雪华,来自京都……” 没等雪华介绍完,她就眼睁睁地看着男孩的眼睛黯淡地吹了下去,失去了焦点,仿佛一块焦炭浇了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次点燃。这样的色彩转换,触动了雪华的心弦。很难受、很痛苦吧……锖兔的死,最好的朋友的死,想必不管做什么都无法弥补眼前之人的心。 听说刀匠村来人送刀了,众人纷纷退出房间,只留下雪华和富冈义勇两个人。 她放不下心,这个男孩给她的感觉,好像下一秒就会自裁。 可是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伤处的血渗了出来,看着就很疼,男孩平静的面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血不是为他自己生命而流动。 刀匠先生把刀送了过来,雪华听说鬼杀队的杀鬼之刀是“变色之刀”,会根据每个人的呼吸变幻颜色,这估计就是刚才那些人兴致勃勃出门的原因吧。雪华也十分好奇,她好奇自己的刀会是何种颜色。 她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拔刀的过程,心中升起了几分敬畏。 会是什么颜色呢?刀在接触空气之时,没有立刻变色,没过多久,雪华手中的刀就从根部升腾起银白色的光,很快整个刀就成了……银白色。 雪华呆住了。这……这跟没变有什么区别啊! 她怀疑是不是刀出现了问题,打听了一下刀匠先生,雪华意识到这个颜色可能就是刀的颜色吧,陪伴她今后剑士生涯。她耸了耸肩,回过神来定睛到刀锷初,会不会单调了些?雪花突发奇想,她在上面覆盖了一层晶面,瞬间整把刀就显起来亮晶晶的。 心情好了些许,她颇有兴致地想要给身边的人展示自己的杰作,自信地拿到受伤少年面前,转过身去,雪华刚要开口说话,便发现原来的位置上没了那男孩的身影。 咦?去那里了?雪华左右看看,满脸疑惑,那人的刀还没打开变色,这时候又去哪里了?雪华心中有不祥的预感,难道是……自裁去了? “不行啊!”她喊出声,提溜着自己的刀和男孩的刀就冲了出去。 好在那男孩并未走远,雪华急忙赶过去:“喂!你!停一下,怎么连自己的刀也不管呢?停一下啊!” 男孩越走越快。雪华奇怪极了,明明受了伤,怎么还能走这么快。 叫啥来着?义勇是吗? 见他没有丝毫停步的意思,雪华开始着急了:“义勇君!富冈义勇?富……富冈君?富冈君,能不能稍微停一下啊……” 男孩停下了脚步,但是仍然沉默,这下倒成了完全没有和人交流的欲望。 雪华表示很理解,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肯定是既难受又自责,没有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应该痛不欲生吧? 既然这样,雪华也不愿再说什么,她递过去:“给你的,刀。” 他默默接过来,默默将刀从刀鞘中拔出,那把刀瞬时变成了蔚蓝色。雪华在一旁看着,直呼神奇,这颜色……和他的眼睛一样呢。浑厚的蓝,纯粹的不带一丝杂质,明明凛冽地过分,却奇迹般拥有几分温情。 这把刀,好似生来就是用来救人的。 富冈义勇静静凝视整个过程,一句话没有说。雪华站在旁边,自己反而兴奋起来:“好好看的颜色,这个颜色好美,和你眼睛很相衬。” 他一声不吭将刀重又收回刀鞘之中,继续开始大步朝前走。 雪华正想要跟上前去,毕竟她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锖兔把他交给自己,雪华一刻也不愿辜负锖兔说过的话。 雪华的鎹鸦阻止了她前进的想法,它压着嗓门的声音在雪华的脑袋上盘旋:“佐久间雪华!佐久间雪华听令!即刻前往产屋敷总部!即刻前往!主公大人召见!” 那鎹鸦声音极大,而且一遍一遍循环,吸引了好多周围人的目光。雪华左思右想也不知道为什么主公大人要见自己,不过一定有主公大人的理由吧。她望着渐渐消失在人和人之间的富冈义勇,决定从主公大人那里回来之后再去找他。 第7章 她换上鬼杀队队服,发现胸前露出一大块,可她还没怎么发育,十三岁的小姑娘哪有什么暴露的概念,雪华找来针线和纽扣,运用在冰室爷爷那里学习的裁缝技能把前面缝上。带着自己的小包袱和刀,雪华一刻也没有停留,奔往鬼杀队总部。 第4章 第3章·嗅草 被蒙着眼睛走了好几圈,一个接一个的隐部队接力背着她,一个上午过去了,临近中午的时候,雪华才被告知可以摘下眼罩。 摘下眼罩的那一刻,雪华惊呆了。 那是一个传统的和式庭院,周围种满了紫藤花树,偌大的宅邸,占地面积恐怕比雪华之前的家还要大。灰色的砖瓦与白墙相得益彰,显得肃穆又不是素雅,一看便能领会到这其中的美学素养,想必主公大人应是一个颇具情趣之人。 “佐久间小姐,请随我来。”两个白发少女出现在雪花身后。雪华觉得格外眼熟,与那天在选拔现场见过的黑发和白发少女面容非常相似。 雪华跟在两个小姑娘的身后,穿过好几道弯,领到了一个和式会客厅。 两个小姑娘退到雪华身后,恭恭敬敬地跪坐。雪华也照着葫芦画瓢,正襟跪坐在地上。 很快,屏幔之后走出一个黑发的年轻男子,他的面容白净,脸上是和煦无比的笑容,俨然春风的化身,看到就让人心里暖暖的。 这是……主公大人? 雪华立刻俯首。 男子的声音也很好听,他脸上的笑容好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温和的声音一点点浸润着雪华的耳膜:“孩子,抬起头来吧。” 顺声抬起,雪华看到了一个有着明亮淡紫色双眸的男子。 “雪华,首先,对于你家人的事情,我很抱歉。”男子面露遗憾神情,“但是,我必须要说的是,你的继父,山下月彦,他是导致我们鬼杀队存在的罪魁祸首。” 雪华眨眨眼,她没有明白:“您的意思是?” “你的继父正是我们鬼杀队要灭杀的最终目标,鬼舞辻无惨。” 一个惊天霹雳在雪华头上炸开。自己朝夕相处的继父,对自己不理不睬的继父,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得不到认可,无论自己多么想要得到缺失的父爱,他,他! 这可以得到原谅吗?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佐久间财团的血案与商业陨落同他定是少不了干系。 愤怒吗?雪华问自己。可能是愤怒吧,但更多的是不甘。她不甘就这样凭空得到一个惩罚,她不甘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不甘继续这样下去忍气吞声。 产屋敷耀哉发觉女孩小小年纪,没有大哭大闹,但隐隐发抖的嘴唇暴露了一切,她太小了,十三岁不是一个可以接受全部的年纪。 可是还要让她知道。 “你的父亲,彼得·约翰逊先生,在离开家之后,当晚就遭到了鬼舞辻无惨的杀害,我本不想告知你,但这是你的父亲,我认为有权让你知道。”产屋敷耀哉静静闭上了眼睛,残酷的事实发生了太多,他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能不能接受。 雪华接受地很平静。 “主公大人,万分感谢您能将一切告诉我,这些,都会成为我在鬼杀队效力的理由。鬼的恶行,将会成为世间我唯一不能容忍的底线。” 她再度叩首:“我,会让他,让他们,加倍偿还。” 产屋敷耀哉微微笑,他轻轻点头:“我感受到了你的意志,相信你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剑士。” “多谢主公大人抬爱。” “去吧。” 雪华起身离开会客厅,走了没几步,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启口,可她实在无法把这件事情憋在心中,她一咬牙,转身重新奔回去跪下,手和头齐齐贴向地面,恳请道:“主公大人,请留步!雪华有一个不情之请。” 耀哉又回过头来,他似乎猜到了雪华的想法:“那个少年吗?锖兔……的确是很可惜。你打算怎么办呢,雪华?” 她的头一分也不敢抬起,一时语塞:“我……我……” 产屋敷耀哉笑了笑,他应是觉着这小姑娘天真得有趣:“义勇是个孤儿,你不必为他担心。” 雪华脸变得滚烫,主公大人是会读心术吗?为什么可以这么准确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告退之后,雪华的心脏怦怦跳,她使劲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她拍了两下,感觉并没有什么作用,更加用起力来打自己的脸,她走着走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一个高出自己一头的人,结结实实撞在了那人的身上。 她立刻冷静下来了,为自己走路不长眼而道歉:“抱歉!太抱歉了!” “嗯!没关系。” 嗯?雪华仔细听了一下这个声音,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那头绚烂的黄金头发以及自信无比的赤红瞳孔。 “杏寿郎?炼狱!是你吗?我是雪华啊!佐久间雪华!”雪华激动地原地跳起,她一脸狂喜,在这里能碰见熟人,实在是一件太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炼狱杏寿郎的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这应该成他一个奇怪的习惯了,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嗯!雪华!好久不见了!” “是啊……你现在一定很强吧?我……” “嗯!主公在传唤我,雪华!有机会再聊!”随后,炼狱杏寿郎的身影幻化成了一道红色的影子,瞬间消失在了走廊中。 留下雪华大眼瞪小眼。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开朗!雪华无奈地笑笑,转身往总部的出口处走去,她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做,得赶紧赶回去才行…… 刚走出总部没几步,鎹鸦的大嗓门又出现了,它用鸟喙揪了雪华的衣服袖子,似是很急迫的样子:“佐久间雪华!佐久间雪华!东南南村庄,有鬼出没!东南南村庄!”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任务了。她立刻跟着自己的鎹鸦前去东南南方向的村庄,到达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正是鬼出没的时间。第一次执行任务,就算以前杀过鬼,雪华仍是免不了有一丁点儿紧张。 她一眼便看见村口站着一个人,那人把黑色头发束起,身上披着一半暗红色一半黄绿格纹的羽织,左侧有佩刀。难道是鬼? 雪华立刻紧张起来,她作好拔刀姿态,大喝道:“鬼!别朝着村口垂涎,朝着我来!” 那人转过身来,雪华只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好尴尬,她不禁开始骂自己傻,现在只想找一个洞钻到地下去。 钴蓝色的眼睛……是黑发少年富冈义勇。 雪华无法描述现在的心情,虽说是很尴尬,但与此同时她有点庆幸能够站在他的旁边保护他,刚才的紧张也一扫而空,她甚至觉得这次任务可能会很快结束。 她蹦蹦跳跳朝着富冈义勇过去:“又见面了!伤已经好了吗?没想到是咱们俩啊,真是太好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伤的。话说,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难不成……是个哑巴?那也没关系,我话很多的,只要跟我呆在一起,基本上没人能感到无聊……” 富冈义勇面无表情地在前面走着,雪华左边一次右边一次凑上前去,无时无刻不在说笑,她发觉自己好像打开了什么按钮,分享的欲望蓬勃而出:“这个羽织是什么时候有的?上次见你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样……” 他仍然不说话。 雪华这下真的郁闷了。是自己被讨厌了,还是这家伙就是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嘘。” 这下印证了雪华的猜想之一。这家伙不是个哑巴,会说话,但是很明显,都让她闭嘴了,那很明显就是自己被彻底讨厌了。 她垂头丧气继续往前走,衣袖猛地被一个很大的力量拽住,紧接着回头便看见男孩冰冷的面庞上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他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沉下气来感受气息。雪华明白了,这是不让她继续向前走的意思,明摆着就是前面有鬼。 雪华也正视起来,自觉走到富冈义勇相反方向进行戒备。 两人后背靠在一起,空气中安静得要命,明明是刚刚入夜,可村庄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着实有些蹊跷。 雪华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村庄感觉怪怪的,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无人的村庄,不仅没有任何炊烟的气息,而且就连村民说话交谈的声音都听不到,要说是个无人村,偏偏又叫剑士过来抓鬼,那肯定是因为有人成为了受害者。 等等,这个气息……空气中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雾,在街道两边缓缓浮升,白白的细腻颜色,掺杂着血腥气。 “血鬼术吗?”雪华咬了咬牙,这很有可能是那个鬼的血鬼术,用薄雾把人困入其中,换作普通人想必无法走出,就这样被吃掉了。 雪华正思考着如何破局,身后的富冈义勇就笔直使出了剑技。 “水之呼吸,一之型,水面斩。”他的声音平稳,如同流水般,无色无味。 随着刀面的斩出,周围用来制造幻觉的烟雾被水光打散了众多。雪华可以感受到周围空气的波动,仅仅是普通的一斩就有如此威力。雪华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还需不需要保护他,说不定最后换成了他保护自己。 第8章 不行,动起来!雪华最讨厌落后于别人,她凝聚血液的流动,将身上的气息聚集到手中的刀上。 富冈义勇使出三之型流流乱舞,在四处击打空中的流雾,流雾已经散开了大部分,耳边渐渐能听到村中人的说话声,可是仍然没有全部解开这个鬼的血鬼术。 “晶之呼吸,一之型,晶落。”一之型的是大范围攻击,雪华想来想去还是用这一招能加快雾境的瓦解。 果然,那些晶片散落在空气中,迅速消散了雾气,两个人四处打散各处的雾,剑技的不断使出,周围的景象逐渐清晰。 繁闹的村庄。果然刚才那个是鬼的障眼法。 破解了鬼的血鬼术,距离斩杀鬼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毕竟他们两个人还没能发现鬼的本体。 “本体在哪?”雪华面色凝重,全然没有刚来执行任务时的兴奋模样。 富冈淡定如常,可也少不了加紧的搜寻:“不知道,必须尽快找到,不然他就要开始吃人了。” 提到“吃人”二字,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他们都不想要出现村民伤亡,两个人顾不得交流,把精神全部投入到寻找鬼的气息之中。 “等等,既然血鬼术是雾,而且这种贴近距离的血鬼术,会不会需要这个鬼在现场施法?说明鬼很有可能就在这附近!富冈!看看有没有地方是能产生气雾的地方?”雪华额头开始出汗,低声对走在前面的富冈说道。 两人开始寻找能产生气雾的地方。 果不其然,在附近的一个小巷子中,富冈找到了一根几近燃尽的香。 富冈低头嗅了嗅,面不改色说道:“是鬼。” 巷子很深,里面黑咕隆咚,一看就不是人会去的地方,但是静悄悄的,身为鬼杀队的剑士,两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异动,一前一后极为警觉地向巷子深处慢慢走去。 鬼的气息越发浓厚起来,他们心里知道,已经很近了。 突然,鬼的气息中止。雪华感到很诧异,前面已经走到了巷子的尽头,刚才一路走过来,明明是循着气息来的,可这一下却突然消失了。 “佐久间,在上面!”富冈义勇挥刀弹跳而起。 雪华反应过来,抬头看到一个宛如幽灵存在的白衣鬼面孔狰狞无比,正朝二人顺势压下,他的身后是那种可以制造幻境的烟雾,眼看富冈义勇就要撞上,只见他速度极快地躲闪开来,那身姿与逝去的锖兔极其相似,越过那鬼的瞬间,富冈义勇转身就是一个横着的水车,鬼也意识到来自身后的攻击,灵活向上飞去逃走。 “他想逃!”雪华大吼,她也跟着跳到房子的屋檐上。 期间,雪华看了富冈一眼,想必富冈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再度使用水车打断了那雾鬼的去路。雪华和富冈分别在鬼的两侧,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以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刀刃之处双双没入鬼的脖子。 那头掉在了地上。 成功地解决了…… 见着鬼头一点点化为灰烬,雪华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下。任务果然存在着不少挑战,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肯定会有拼尽全力也杀不死的鬼吧? 雪华陷入沉思。 把刀收回刀鞘之中的义勇破天荒的说话了,打破了雪华的沉思,尽管很简短:“走吧。” 她“嗯“了一声,不知为何,她的心情差了好多,许是想到那鬼的丑陋模样,许是想到这鬼定吃了不少人,许是想起了今天主公大人对她说的话。 小姑娘立在原地,迟迟不肯走。 富冈许是察觉到她的停滞,微微侧身,回头看向她。 雪华同样察觉到富冈义勇的目光,明明是冰冷的颜色,明明平时不苟言笑,现在又为何能流露如此温和的光?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开始像脱了线的珠子一般,从两只眼睛涌出,她的声音带着嘶吼,像是怨恨,又像是抒发最后的不屈。 “走吧。” 富冈义勇重新说了一遍。 两个小孩子穿过村庄,漫步在月光之下。村庄的外围是一望无际的水稻田,月光的映照下,水面波光粼粼的泛着银光。已是春天,想必过不久就会是漫山遍野的青绿色吧。 接下来要去哪?哪里才是容身之所? 雪华不知道,但她想跟在男孩的身后。 两人就这样默默走着,之间一句话也没有。雪华哭完之后,感觉有些难为情,但仍然厚脸皮地在后面。 “这样的日子,还要存在多久?”雪华头发乱蓬蓬的,她闷闷地说道。 没有任何回答。 雪华料想便知如此。她怎么会有让他开口说话的想法呢? 明明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没人会知道下一秒世界的方向会去往哪里。她懂了,自己就是如此渺小。 “会结束的。” 他没有停下脚步,速度一点儿也没有放慢,根本不知道要前往哪里,可他的脚步却快而坚定。 和他的声音一样。 雪华的眼睛一点点放大,她脸颊上的泪痕没有完全风干,风吹起了凌乱的头发,她早已不是三年前有些婴儿肥的小姑娘,整个人瘦条条的,正在一点点成为女性的模样。 这是安慰吗?雪华刚哭完,鼻音很重,她笑了起来,并不知怎的心里面暖暖的。好像……富冈也不全是和他长相一样凶,说的话还会安慰人呢。 “接下来去哪?”雪华心情好了大半,她小跑几步,蹦到富冈面前,说话的语调都升高了八度。 富冈搞不懂,这个女孩明明上一秒还愁眉苦脸的,下一秒怎么就这么开心?他身子微微一侧,尽力不碰到这个小姑娘。 雪华见他有回避之意,更觉得有趣,她天生就不怕跟人打交道,主动靠近小男孩,这时没怎有性别意识,雪华直觉觉着这富冈义勇闷乎乎的,逗他还蛮有意思。 趁富冈没注意,雪华抻住了他的衣服袖子,仅仅一瞬间,她便感觉血流加快,下一秒手心之处就冒出了晶体。 她吓了一跳,咋回事儿?这样也能产生晶体吗? 富冈抬起袖子,袖子外围结起了一层冰晶一样的东西,正正好好覆盖了全部袖口。他用手指头动了动,冰冰凉凉的,与普通的冰外表上看去毫无区别。 他有些困惑,为什么类似冰的玩意儿会出现在自己袖子上?侧头向雪华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小姑娘憋红了脸,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弄的?”富冈问。 “嗯……”雪华老老实实承认。 话说回来,这女孩儿习的是岩之呼吸吧?她刚才执行任务的时候说的是“晶之呼吸”,是完全没听说过的呼吸法,应该是从岩之呼吸中衍生出来的。富冈这么想着,说道:“给我弄下来。” 雪华回过神来:“嗯嗯!抱歉,应该是我激动的缘故……这就让它消失。”她连忙粉碎了那一点点晶体,摸了摸自己的头,还是一副抱歉的表情。 这时,鎹鸦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大喊道:“佐久间雪华!富冈义勇!南!往南!山上有鬼!” 两个人立刻正色起来,迅速在鎹鸦的带领下朝着南面的山上奔去。 第5章 第4章·默竹 听说最近,新上任了两个柱,具体是谁,雪华也没仔细打听。上一代的柱们陆续退休,最近好像主公大人有选拔柱的意愿。 会是谁呢? 从那次执行完山上的杀鬼任务之后,雪华好久没有再见到富冈义勇。 大概得有两年多了吧。 在这段时间里,比较困扰雪华的,是住处问题。虽然经常能看到带有紫藤花花纹的家舍,但是她总是不好意思过度打扰,而自己在京都的宅邸,早就被警署查封,回去那个又大又冷清的房子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的阶级升的很快,由于不间断的执行任务,加上自己晶之呼吸的晶化能力,受伤比较少,有一段时间基本上是晚上执行完任务,白天赶路前往下一个任务点,这样不间断的工作,持续了大约两三个月。 快三年的时间升到了“丙”阶层。期间,她也经常给冰室爷爷写信,逢年过节都会买很多东西回山上看爷爷。 鬼杀队的制度,雪华大致已经摸清楚了,最高的阶级是“柱”,在这之下就是甲乙丙丁……要想成为柱,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之中的一个,要么杀够五十个鬼,要么击败一个十二鬼月。 雪华思来想去,她全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匹敌,应该还差得远吧。 入夜,又到了工作的时间。顺着鎹鸦的指引,雪华找到了执行任务的地方。 出现了伤者。经历了一系列事件,雪华在一个很温柔的、叫蝴蝶香奈惠的姐姐那里学习了简单的伤口处理技术,她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绷带,娴熟地按住伤口,将伤处处理好。 今天下了大雪,明年再入春,就是加入鬼杀队整整三年的时候了。 半夜,天愈发的寒冷。雪华身边还有一个受了不小伤的旅人,她不能就这样把虚弱的伤者放在下着大雪的深山老林里,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才行! 第9章 来时的路上,雪华很是清楚,这附近几乎没有人家,距离她看见住店的地方也是得有三四里地,她倒是可以撑住,可是伤员肯定撑不住啊。 情急之下,雪华只得让鎹鸦去周围搜寻一下,自己用结晶覆盖住伤者肩部得伤口,希望能减少感染的发生。更何况,夜晚的深山,正是鬼的出没时间,雪华害怕有些鬼趁人之危偷袭他们。 那是一位中年男子,出来赶路好几天了,本来想要在日落之前找到住店,可这附近一带一直未能找到,只好冒着大雪在深夜中赶路。 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到这个旅人身上,很明显,要是再得不到药物的治疗的话,这人很可能就会失去意识。 “坚持一下!我很快就会把你安置好的……” 远处,传来一阵声音,听上去像是高速的移动。 雪华神经立刻紧张起来,这样的速率,普通人是做不到的,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是……鬼!说不定会是一个吃过很多人的鬼! 怎么办!怎么办!雪华意识到事态的危机,她看了看那男人的伤势,他已经几近昏迷。雪华一咬牙,她别无办法,只能迎战。 越来越近…… 雪华拔刀,用全身挡在伤者的面前,她下意识地凝望着不明来者的前进方向。 近了近了…… 那声音停止了。几乎是同时,在前方的阴影处,有一个东西从树上掉落了下来。 这个气息已经很明显了,是鬼!而是一个实力不弱的鬼! “血的味道?好香啊……诶哟哟,小姑娘?我可喜欢吃小姑娘了。”那是一个头上长着鬼角的女鬼,短短的银色头发,双眼是嗜血的鲜红,獠牙毕露,想必作为人的时候应该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吧。 雪华没有被吓到,她却有点不耐烦,主要是再不进行规范的治疗,救下的人很可能就白救了:“我应该是不怎么好吃,毕竟,当年你们老大还是我继父的时候,可是碰我都不愿意碰我呢。” 果然,这一招激将永远有用,那女鬼立刻炸毛:“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那位大人!看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可是十二鬼月!我……” “下弦。”雪华其实很慌,但她气势不能输,于是装作很轻蔑的样子,一脸不屑。 “我……” “你什么你,我听说下弦的鬼就没有完完整整存在过多少年的,还以为多厉害呢……”雪华上下打量了那个女鬼,“也就那么回事吧。” 谁料那女鬼,立时哭了出来。 雪华无语了,这家伙是来搞笑的吗?要不是眼睛里刻着数字之六,雪华绝对不会承认眼前的这个女鬼是……十二鬼月。 真是自己想要什么就来什么。雪华脑子转得飞快,自己杀的鬼应该不少了,是不是说明很快就能成为柱呢?她甩甩脑袋,这并不是现在应该思考的问题,要是能从这个十二鬼月的战斗中活下来,就算让她毛遂自荐她也认了。 女鬼哭的声音越来越大。雪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这个女鬼的哭喊声已经大到一个不可以忍受的地步了,身边的雪都被声波震了起来,逐渐弥漫在空中,挡住了雪华继续进攻的视线。 这就是血鬼术吗?靠那个声波? 雪华抱着伤者一跃而起,把伤者安置到一棵高高的松树上,他已经昏过去了。雪华知道必须速战速决。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雪华继续磨练自己的剑技,结合自己呼吸的特点,她努力使任何可能到达鬼身上的晶片扩大,直至覆盖鬼的整个身体。现在的状况,必须要先接近鬼再说,可以看出来,很难接近这个鬼的身体,更别说脖子了。 她从树上跳下来,直直面对着那女鬼。 女鬼的声音越发犀利,人的耳膜很难在这么长时间承受住,雪华只觉得头疼欲裂,刺耳的声音传到脑袋里,无论在强悍的身体也接不下直击脑髓的攻击。 更奇怪的是,雪华甚至发现,自己开始变得……浑身无力? 雪华意识到,好像这个下弦的能力,不仅是声波拥有巨大的威力,而且这个声音进到人脑中,似乎会让人变得更迟钝。 她继续保持着呼吸频率,开始趁自己全身无法动弹之前实现全身晶化,这样说不定可以大幅度减少这个声波攻击的伤害。 雪华完成了全身晶化,果然这样受到的影响少了好多,可是之前没有做任何措施,耳朵疼的不行,可能里面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呼吸法可以使雪华全身连同刀刃一起实现晶化,她猛地向着那女鬼哭泣造成的声波攻去,由于浑身坚硬的原因,那些声波形成的利刃攻击性大大降低了,几乎造不成什么影响。 女鬼见雪华离自己越来越近,拼命尖叫:“你你你!不要过来!” 雪华压抑着手脚无力的不适感,终于顶着噪音立在了不远的位置。她不想再同这聒噪的女鬼废话,可又觉得她满面泪水、明明吃掉那么多人却还装无辜的样子恶心,于是雪华冲她微笑:“你,下弦之鬼,还有什么招数能使出来?” 那女鬼半跪在地上,双眼赤红,腿全部隐藏在雪中,肉眼可见她在颤抖。 雪华耳朵开始流血,应是刚才硬冲的原因,她忍受着极大的疼痛,说道:“变成鬼,真的这么好吗?” 女鬼颤颤巍巍:“下弦……我可是下弦……不可能那么容易辜负那位大人的期望……” 雪华叹了口气,她蹲在那女鬼的面前,轻柔地拂拭了一下女鬼脸上的泪水,泪水瞬间变成结晶,再下一秒,女鬼的凄厉尖叫就伴随着浑身的粉碎消逝在这片丛林中。 下弦的鬼,似乎和其他的鬼也没什么不同。 雪华的耳朵一个劲儿往外冒血,她感觉脑子只有“嗡——”的声音,自己不会是要聋了吧。那也太可惜了,明明唱歌那么好听…… 她感觉自己要晕倒了,手中的刀不自然滑下,失去意识的下一秒,好像有人在面前……等等,是人还是鬼! 不行了…… 雪华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情便是检查自己的手脚是否还在,看到浑身没有缺少零件她实在是太开心了,晕倒之前还看到一个人,是他救了自己吗?雪华摸了摸自己的双颊,耳朵处包着厚厚的纱布,很明显是有人细心包扎过了。 诶?这是哪里? 她身上的队服已经被褪了下来,身上被清洗过了,换上了白色的和服,旁边放着茶水、饭团、鲑鱼和梅子干,茶水还是热的,散发着热气。 这是哪里?紫藤花之家吗? 耳朵出了问题,不代表不能走路。雪华站起身,走到门外,正好看见蝴蝶香奈惠的妹妹蝴蝶忍和…… 富冈义勇。 雪华面容凝滞,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蝴蝶家的姐妹同雪华关系是极好的,鬼杀队中女孩子本身就少,这几个小姑娘又是温和的主,自然平时有说不尽的话题。见到蝴蝶忍,雪华很是激动,自从上次去蝴蝶居看那个被收留的小姑娘之后,雪华再也没有见过这俩人,之后一直是接连不断的任务,休息的时间几乎没有,这次能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见面,着实把雪华激动坏了。 “忍!我好想你!将近半年没见面了!”雪华一个飞扑过去。 蝴蝶忍长得小小的,一下子被高出一整个头的雪华抱在了怀里。忍身上始终都是香香的,雪华非常喜欢她身上的香气。 “我也想你啊雪华。这次的伤不是很重,但也要好好调养,我把药给你留在这里,你要记得定时把药汤滴到耳朵里。哦,富冈先生会帮你的。对吧,富冈先生?”蝴蝶忍笑眯眯地看向了一旁呆呆站在门口不知道要回答什么的富冈义勇。 雪华笑着应下:“好的,忍。谢谢你照顾我!哦对!昨天那个受伤的先生呢?他怎么样?” “那位先生并无大碍,多亏你的绷带和凝固的晶体止住了血。”蝴蝶忍投去赞赏的目光。 雪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蝴蝶忍站在玄关处穿鞋,这是要走了。雪华疑惑地问:“忍,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嗯!我还有任务,这也是路过的时候看见……呃……详细的情况,我相信富冈先生会给你解释的,时间比较急,我先走了。”说罢,蝴蝶忍意味深长地看了富冈义勇一眼,眼角带着笑意。 门“哐”的一声关上了。霎时间,空气陷入了一片不知名的安静中。佐久间雪华和富冈义勇齐刷刷站在原地。 她有些不适,主要是因为这气氛较为尴尬,于是先开了口:“话说,富冈先生,这是哪里啊?” 富冈义勇缓缓看向她,极其简短地回答:“我家。” 雪华呆住了。 富冈义勇的……家?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富冈义勇,没等富冈义勇说下一句,她就一把推开门冲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茂盛极致的竹林,下了一场大雪,竹尖还挂着几小撮雪,被风一吹就径直从叶子上掉了下去,青翠欲滴的竹叶,绿得好似感染了其上的雪水。绿色和白色相衬,雪的白色恰到好处地削弱了竹子平时锐利的锋芒,倒显得几分温和可爱了。 第10章 旁边还有一块石头,上面刻着四个汉字“千年竹林”。 他住在这么人杰地灵的地方吗? 雪华慢慢踱回屋内,她惊异地发现富冈义勇保持着相同的站姿,相同的眼神,相同的表情站在原地。 她羡慕了。这样美好的地方,远离车马喧嚣,如此才会保有那一份平静。 “我……”雪华的脸红了,“我……” 富冈义勇看着她,听她吞吞吐吐的,半天吐不出个字来。他觉得有些头疼,于是走到屋子里面,随后转身看呆愣在原地憋红了脸的佐久间雪华。 “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雪华身体一抖,她有点好奇是什么事情,于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回到了雪华休息的房间,她这时候感觉饿了,坐在了吃的面前,问:“富冈先生,我饿了,你介不介意我吃点东西?” “不介意。”富冈义勇答道。 雪华喝了口茶水,随后就着米饭夹了一块鱼肉,这鱼肉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吃!她已经好久没有吃上热乎的饭了,三下五除二把托盘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好吃……这是你做的吗,富冈先生?”雪华拍了拍肚子,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富冈义勇面无表情:“不是,是……” 雪华瞬间看向他:“你现在是什么等级了?我有点好奇,咱们自从第一次任务执行完就再也没见过面。” 富冈义勇伸出右手,手背上显现了…… “柱。” 雪华喃喃念出了声,她睁大了眼睛看富冈义勇手背上的字,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家伙成为了柱,而且还在她前面! “富冈先生这么快就成为了柱!不愧是富冈先生啊!”雪华惊喜地朝他笑,她一把握住富冈义勇的右手,在那个“柱”字样上面反复看。 原来最近成为柱的人,其中有一个是他啊…… 富冈义勇抽回自己的右手,平静地说道:“我接下来说的话,是主公大人特意传来的。‘雪华,无论是在杀鬼的数量还是质量上,你都已经表现得十分出色,并且杀鬼能力是队中剑士们有目共睹的,因此,在你醒来之前,我特地告知义勇,准许你成为新的柱’。就是这样……” 雪华的嘴也无法正常的合拢。 “我……成为柱了?”她依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晶柱。”富冈义勇似乎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可是随即就看不见了。 雪华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兴奋地冲过去,一把抱住毫无防备的富冈义勇,抱着他左右摇摆,还伴着欣喜的叫声:“我成为了柱!感谢主公大人!不行,我要把这一切写给冰室爷爷!我当上柱了!……” 雪华意识到了事情好像有点不妥,她怀里抱着的分明是大活人,还是个不苟言笑的大活人。 她即刻松开富冈义勇,乖乖坐好:“万分感谢主公大人的提携!感谢水柱大人的传话!接下来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杀鬼……” “不,”富冈义勇打断了她的话,“请不要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随即,他便起身离开了。 雪华愣在原地。 和她……混为一谈,是什么意思? 第6章 第5章·鱼斗 原来,当时是这样的。雪华听做饭的隐部队说起来。 “那天下了大雪,水柱大人按照惯例去自己负责的范围巡查,正好碰见倒在雪地里一耳朵血的您,以及在树上受伤的旅人,他召集来隐部队,然后一把抱起您,飞奔向竹林的住处,可他的医术无法给您治疗,小伤小口还好说,耳朵里面的问题则是束手无策。他实在是无法离开浑身是血陷入昏迷的佐久间小姐,得知蝴蝶小姐在附近执行任务,他便用鎹鸦去通知了蝴蝶小姐,之后,给你换了衣服……” “等!停!”雪华实在无法再听下去,这都是些什么?什么无法离开,什么换衣服,这一身和服是富冈义勇换的吗? 她叹了口气,虽然在富冈义勇的宅邸里养伤很不错,景色好空气好饭也好吃,但是一天下来真是清净的过头了,富冈义勇白天要么是出去锻炼,要么是处理事务,晚上先去进行例行巡视,然后执行任务,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影。雪华实在是无聊透了。 每早每晚他倒是准时过来看着换药,早上,可能也是凌晨四五点钟的样子,他执行任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雪华从被窝里拽出来,在她半睡半醒之间帮她滴药;傍晚,富冈义勇执行任务之前,第一件事就是把雪华从任何可能去的地方揪回宅子,在她强烈反抗中滴药。 雪华被整得实在是无话可说,该说感谢他尽职尽责履行忍的交代好呢,还是该说他不近人情直男癌晚期好呢? 该说不说这些,雪华真的觉得这房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那天白天,雪华早起,碰巧碰见刚穿好队服准备走出房间训练的富冈义勇。她连忙堆笑,笑吟吟道:“早上好啊,富冈先生,今天天气真好,很适合训练剑术。” 他的眼神从雪华脸上轻轻飘过,许是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转身拿着自己的剑就走了出去。 雪华受到了冷落,自是不甘心,赶紧换上队服,从早餐的托盘上拿了个饭团,就紧跟着跑了出去,边跑心里边腹诽着,跟自己混为一谈有什么不好的吗? 鎹鸦送来了好多同仁们的祝贺,有来自蝴蝶姐妹的,有来自炼狱杏寿郎的,有来自冰室爷爷的……同样也有来自主公大人的,他说临近新年了,可以在新年的会议上正式公开这个消息。 她很快赶上了步伐紧凑的富冈义勇,在他身后一个劲儿说个不停,大致是关于最近来自各种地方的消息。 雪华低头吃着饭团,全然没有意识到前面的富冈义勇已经停了下来,闷着头撞到了他的背部。 “好疼……”雪华抬起头,很快便发现这是一块空旷的场地,放着一些木桩,应该是富冈义勇平时训练的地方。 富冈全然不在意身后的雪华,径直进行了自身的训练。 雪华在旁边呆呆地站着,她看着富冈义勇行云流水般使出了一整套水之呼吸,快速又锐利,看得出来这几年来他的技艺已经大大长进。 她知道自己也应该投入到训练当中,于是冲到富冈义勇的面前,打断了他的训练:“富冈先生,请停一下!” 富冈义勇又是那样淡淡地划过她的脸庞,说道:“怎么了?” 说……说话了!雪华自信心大涨:“来……来对打吧!我的剑技其实并不是很强,很想让富冈先生赐教!” “可以……” “如果我赢了的话,能不能让我住在这里呢!”雪华期待地看向他,终于把这几天想说的话说出来了,这个感觉真的是太舒爽了。 这下轮到富冈义勇不解了,鬼杀队的待遇向来是很好的,只要能当上柱,基本上主公大人都会分配房屋或者是任由其挑选,这女的应该也被问了住处的问题,最终为什么要……和他挤一处? 两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雪华大声说道:“请赐教!”随后鞠了一大躬。 富冈义勇见此状,递给她一把木刀,自己作出迎战的姿势:“请赐教。” 雪华丝毫没有客气,她率先刺向富冈义勇:“晶之呼吸,二之型,晶刺!”木剑的末端迅速形成巨大尖锐的水晶刺,直直冲向富冈义勇。 他灵活的躲避开来,在原地向上跳起:“水之呼吸,二之型,水车。”竖向的水车切向了雪华的晶刺,摩擦的部位似乎能摩擦出火花。 果然晶刺的速度奈何不了富冈义勇,水之呼吸的招式过于灵活轻巧,而从岩之呼吸中衍生出来的晶之呼吸,则携带了岩之呼吸的力量却较为笨重的特点,实在是不好对付。 “水之呼吸,柒之型,雫波纹击剑。” 是从侧面吗?速度好快!雪华往后闪躲了数步,木刀立在身前:“晶之呼吸,四之型,晶壁。”她快速的竖起了一道厚重的晶体墙壁,富冈义勇的剑正正好好落在晶体的壁面上,其突刺的力量之大,雪华需要时刻不断地在水晶壁的后方持续使用呼吸法。 还好,抵挡住了。 “谁说你剑技不好了?”富冈深蓝色的眼眸凝视着相隔一段距离的雪华。 雪华仔细想了想:“倒也没有人专门说过这件事情,但是我能感觉出来,要是没有体内那玩意儿,我应该不会很强吧……所以,我一直觉得剑技是我的短板。毕竟,我的挥刀速度不快,移动速度也不是很快……” 富冈义勇打断了她的话:“接着来。” 雪华正色起来:“嗯!” 她很想试试那一招,不知道学习水之呼吸的富冈先生会怎么接住呢?她略微狡黠地一笑,挥动木刀:“晶之呼吸,一之型,晶落。”瞬间无数的晶片和碎块飞向富冈义勇,铺天盖地的白色透明的水晶飞去,与刚下过雪的周身环境交相融合,为竹林增添了支离破碎的美感。 第11章 你会怎么接下这一招呢,富冈先生? 富冈平静如常,他立在原地,如同在水中踏着波浪:“水之呼吸,十一之型,凪。” 所有的晶片都被打飞了!片甲都没有靠近他的身体。不过,水之呼吸不是只有十种形态吗?她完全没有听说过第十一种。 “富冈先生,水之呼吸还有第十一种吗?” 富冈义勇面无表情:“我自己创的。” 雪华睁大眼睛,水之呼吸是使用人数最多,也是很多人容易掌握的五大呼吸之一,因此鬼杀队的剑士们很多都是水之呼吸剑士,实际上能把水之呼吸运用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实属罕见,更不要说再自创招数了。 他……果然成长了好多。 富冈义勇借着打击之潮的攻击试图缩短两个人之间的攻击距离,雪华自然不能贴近身体同他进行缠斗,于是处处使用五之型晶柱,阻挡他的进一步靠近。 两人这样一来一往,转眼便是一上午的时光,可即便如此,两人仍然没能分出明显的胜负,可能体力方面,雪华仍然抵不过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富冈义勇面不改色心不跳,而雪华的脸已经有了明显的潮红。 雪华的木刀早就破烂不堪,富冈义勇的木刀已经断了,他随手把木刀丢到了一旁的筐子里,拍了拍自己的手,说道:“回去吃饭。” 雪华不为所动,她轻轻地问道:“那……我输了吗?” 富冈义勇回头看了一眼道场,这里的四周基本上全是雪华晶之呼吸留下的大量晶体,就连四周的墙壁也没能免受其害,上面基本上都覆满了一层结晶,而富冈之前站的位置,都凸出来了锐利的刺状晶体,看上去像冰雕。 她似乎并不弱。 富冈义勇头也不回地朝家的方向走去:“我的刀先断,我输了。” 雪华哑口无言,她听不出来这是想赶紧认输之后去吃饭,还是想变相的同意她住在这里。雪华心弦一动,她痴痴地望着富冈离去的背影,望着那个中分的褂子,走神了好久。原来,他是一个这么温柔的人吗? 她开心得不行,微微一笑,这么温柔的人……雪华下定了一个决心,她要…… 让他笑,让他无所顾忌地笑,让他放下心中的重负,然后笑。 那顿午饭,雪华吃得格外香,厨子做的是鱿鱼刺身、味增汤和鳗鱼饭,可以说是非常丰盛了,说是因为富冈大人好久没有得空呆在宅子里过了,必须得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雪华吃完饭,吃得有点撑,抱着一杯热茶坐在自己房间的门外走廊看雪,实在是惬意极了。这竹林里的宅子不大,但也足足住得下他们十来个人,雪华和富冈义勇的房间互为隔壁,因为最大的两间房挨在一起。 她心满意足地环视着自己的房间,六年了,她终于重新拥有了自己的房间,环视了一圈,这房间还需再布置一下。平时,富冈义勇基本用不着那么多房间,这间房就被闲置了起来,现在也算得上物尽其用。 迷迷糊糊的,许是中午吃得太撑了,雪华竟觉得有几分困倦。 披着棉衣,她全身陷在了一个软软的环境中,很快便睡了过去。 富冈义勇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正好看见倚在房柱上沉沉睡过去的雪华。她的刘海儿长长了,即将遮挡住眼睛,她的头发是近乎雪白的浅色,就连睫毛也是浅浅的颜色,一呼一吸之间,白色的肌肤似乎如同花苞般即将盛开,全身上下弥漫着少女的美好气息。 他静立在一旁,看着偶尔磨牙的小姑娘,心底油然生出了异样的情感,应是触碰到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盯了许久,他注意到天上下起雪来,这样睡觉是断然不行的,他刚准备戳一下佐久间雪华的肩膀把她叫醒,还没碰到她,这个小姑娘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恰巧看到伸出手的富冈义勇。 富冈义勇仍旧面无表情。 雪华的睡意一下子一扫而空,她疑惑地问:“富冈先生,你要干嘛?” 富冈义勇面无表情地收回那根手指,不急不忙说道:“下雪了,想着把你叫醒。” “哦,哦,这样啊。”雪华打了个哈欠,“我还以为你要偷着摸我的脸呢,我知道我皮肤好,你不用那么明显地表现出来,富冈先生。”说罢,雪华微微颔首行了个礼,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富冈义勇更加疑惑,他没有理解刚才雪华说话的意思。 见富冈义勇用力思考的模样,雪华偷着笑出了声,开始收拾自己的房间。过了四五分钟的样子,门外的富冈义勇依然坚持站在木头地板上,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实在是好玩儿极了,雪华便朝他说道:“富冈先生,你在那里愣神儿吗?外面冷,要不你到房间里面发呆吧。” 富冈丝毫不客气,他默不作声走进房间,找到一块靠近的门的角落,放下自己的刀,跪坐在地上,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冥想。 雪华倒也没在管他,自顾自地收拾着。翻柜子的时候,她发现这里有一盒棋,打开一看,好像是将棋。 为啥这个房间里会有这种东西?雪华顺手撂给了一旁静坐的富冈义勇,问道:“富冈先生,这里有一盒将棋,是不是你的?” 富冈义勇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放着的将棋,说道:“是我的。” “你把它拿走吧,我对于棋类一窍不通。”雪华手上拿着一块抹布,一边擦拭一边说。 没有回应。 雪华不是很理解,转头看向那边的富冈义勇,发现他打开了将棋盒子,自己在棋盘上摆了一通,静默地盘算了起来。 要不还是不要打扰他了……雪华擦拭完毕,把被褥拿了出来,放在地上铺好,就等着晚上休息了。 这个时候富冈抬起头来,顺便把手中的将棋也收起放好,慢慢说道:“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雪华笑嘻嘻答道:“因为饭好吃,景色好看。” “到底是为什么?” 雪华脸上的笑凝滞了,她感受得到富冈义勇的目光紧紧锁在她的头顶,所以她一直都没敢抬头直视他的目光,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 “我……我一直想要一个家……我觉得,这里很有‘家’的感觉。不管是饭菜景色这些物质上的,最重要的,是……” 富冈义勇的眼睛仍旧没有移开。 “是我觉得义勇先生很靠得住。” 雪华灿烂一笑,她也觉得奇怪,从十三岁那年带着他从藤袭山逃出来,从第一次执行任务开始,她就一直期盼着能再一次见到这个黑发、面容冷酷的少年,可能是怕他走上自裁的道路,雪华始终对他放不下心来。可过去了这么久,她仍旧念念不忘。 这真的是太奇怪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想法……雪华其实也不是很懂。 富冈义勇没有丝毫的停留,他转身走了出去。 她愣在原地,自己说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话吗?雪华赶紧追了出去,她抓住富冈义勇的中分外褂,很好,他停下了。 他转过身,正好对上少女纯净清透的双眸,如同外面下的雪一般澄澈,着实狠狠地在心底打了一拳。 可…… “我,真的靠不住。” 第7章 第6章·慕酒 转眼就是新年了,春天在一步步靠近所有人的身体,空气中的暖意是最好的证明,竹林愈发青翠碧绿。 雪华的伤势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她开始执行巡查和普通杀鬼任务,常常就是一出去一宿,一晚上基本没有休息的时间,白天除了补充一会儿睡眠之外,她开始处理主公大人交给她的一些文职工作,比如说任务报告之类的。 而住在隔壁房间的富冈义勇,雪华则是经常一整天听不到他的声音、见不到他的人影,他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再神不知鬼不觉的走掉,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无论如何,雪华都觉得,住在这里的时光实在是快乐得要命。 新年的这一天晚上,主公大人都要举办年度的柱合会议和新年聚会,所有的柱都会齐聚到产屋敷总部,大家会聚在一起吃跨年荞麦面,然后再喝点酒什么的。 一开始雪华根本不了解这是一项怎样的活动,所以心中忐忑不安,她除了杏寿郎、香奈惠姐姐和富冈义勇之外,根本没见过其他的柱,作为鬼杀队顶梁柱一样的存在,想必应该都是绝顶厉害的人。 那天执行完任务,雪华只想倒头就睡,迷迷糊糊到了下午,门被常年驻扎在这里的一位隐部队成员敲开,说是要赶紧收拾收拾往总部走。 雪华清醒了大半,她跌跌撞撞冲出房间,朝左边富冈的房间看去,瞅见富冈早就穿好了衣服,整装待发的样子。 “富冈先生这么快吗?”雪华呆住了,她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执行完任务后甚至还没进行洗漱,只是简单把身上的血迹擦了擦,而这样根本没法见主公大人。 富冈义勇瞥向她:“还是快一点,不要迟到了。” 第12章 雪华重又返回房间,拿出来一套干净的队服,手忙脚乱地脱下身上这一身脏的,再套上这套新的,稍微拿着梳子整理了一下头发,顾不得仔细梳妆打扮,她回到富冈义勇的面前,转了个身:“怎么样?” 他吐出来几个字:“和平常一样。” 雪华立刻恼了,这家伙怎么这么会说话!女孩子被这样说的话是会生气的!她在后面盯着前面富冈的后背,在脑中想象着冲他拳打脚踢了几千次几万次。 两个人在去往总部的路上,一个人聒噪,一个人沉静,着实让旁人觉得好笑。 就这样磕磕绊绊走到总部,雪华再一次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宅邸。前面的庭院中聚集了好几个人,尤属炼狱杏寿郎的那头金黄色头发最为显眼。见到熟人,雪华兴高采烈地飞奔了过去。 “杏寿郎!香奈惠姐姐!新年好!” 炼狱回过头来看她,他始终带着阳光般的笑容,声音清朗,整个人看上去总是那么有精神:“雪华,新年好!还有那边的富冈!雪华,我们现在都是柱了。” 雪华回想起自己十岁的时候,暂住在他们家里的那两天,炼狱照顾了她好多,因此她一直把炼狱当成亲大哥,她丝毫没有掩盖那种发自肺腑的热情:“当时真的是承蒙炼狱先生一家的照顾了,现在想想,要是当时没有炼狱先生的话,我肯定不会成为现在的我……话说回来,炼狱先生现在怎么样?” 炼狱杏寿郎的笑容完全没有衰退,他说道:“父亲他身体很好,可是最近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我会想办法让他戒掉的!” “这样啊……”雪华露出遗憾的表情。 “没关系的雪华!你千万不要担心!对了,千寿郎听说你当上柱之后,也十分高兴,他让我向你表示祝贺!”炼狱杏寿郎拍了拍雪华的肩膀。 雪华不好意思笑起来:“千寿郎还记得我……你见到他的时候,请务必转告,雪华听到了!等雪华有时间会给他写信的!” “嗯!”炼狱杏寿郎爽快地答应。 这时,不知从什么时候,雪华旁边站了一个极为高大的男子,他额头上镶着大大的钻石,左眼还用红色油彩画着奇怪的眼妆,可他的肌肉块实在是大的惊人,雪华很快便感到了力量的压迫感。 “这个一点儿也不华丽的小丫头片子就是新上任的柱?看上去就那么一点点儿,真的能胜任柱的工作吗?”那高大男子凑上来,左右打量着雪华的样貌。 炼狱杏寿郎哈哈大笑了好几声,说道:“宇髓,你可别小瞧雪华,她厉害着呢。” “哦?”那个叫宇髓的男人挑了挑眉毛,“能有多厉害?” 雪华被这个男人的挑衅稍稍激怒了,她的双拳紧紧握住,极力压制身上的火气,努力挤出来一个微笑:“是啊是啊,我就是一个没您个儿高、没您个头大、没您劲儿大的一点儿也不华丽的小丫头片子,可这个小丫头片子现在站在和您同一个位置。” 她直直回视那个说话有点儿气人的男人,谁知那个男人开始点头,一边点头一边笑着说:“小丫头长得不华丽,但是说的话却很华丽,我很中意这一点!听说你没当继子就成为了柱,这一点也很华丽。” 雪华愣住了,怎么又开始夸奖了?这人也是个怪人。 “我叫宇髓天元,音柱,是世界上最华丽的男人,丫头,你叫什么?” “佐久间雪华,学习的是晶之呼吸。说句实话,我觉得在场的各位柱们都比我厉害,我应该是所有柱里最拉垮的。”雪华干笑了两声。 “哪有,我们雪华才不弱呢。”蝴蝶香奈惠笑意盈盈走过来,顺势牵住了雪华的手,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轻柔无比。 雪华突然被夸,脸颊一点一点变红。 “那边还站着一个男孩子,怎么离我们这么远?我看你们俩是一起来的,是认识的人吗?”蝴蝶香奈惠小声说道,随即指了指在远处阴影下静默的富冈义勇。 顺着蝴蝶香奈惠的手指看过去,雪华急切地喊道:“富冈先生!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干嘛——快过来啊——” 富冈义勇无动于衷,始终保持相同的姿势。雪华有点无语,这家伙为什么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分辨不清场合,她冲蝴蝶香奈惠笑笑,随即小跑到富冈义勇的站处,拉住他的胳膊,说道:“大家在叫你呢!快点过去吧!不要太让大家等了……” “我不去。” 雪华开始不解:“为什么?” “我不配和他们站在一起。” 什么?他为什么又开始说丧气话?雪华万分不理解这个人的心理,她还想说两句,就听见一个忠厚浑雄的声音:“主公大人驾到——” 所有的柱一瞬间单膝跪地,停止了交谈。 产屋敷耀哉领着所有人进入了宴席的地方,所有人落座后,他开始发话:“这一次柱合会议,我们迎来了三位新加入的柱,分别是水柱富冈义勇,义勇;晶柱佐久间雪华,雪华;风柱不死川实弥。三个人都是非常出色的孩子,由于紧急任务的原因,实弥今天无法准时赶回来。希望从今往后,大家能带领鬼杀队走向更好的未来!” 他举起酒杯,其他人也跟着举起。 “让我们欢迎他们,让我们展望新的一年。”随后产屋敷耀哉将酒盅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雪华和富冈其实也不过十来岁,他们哪里喝过酒,但还是照葫芦画瓢,也将杯子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经由喉咙进入腹部,全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 产屋敷耀哉因为身体原因,没过多久就离席了,剩下所有的柱们在这里喝酒聊天。 雪华左边坐着香奈惠姐姐,右边坐着富冈义勇,对面是炼狱杏寿郎、宇髓天元、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大块头男人。 她吸溜了一口碗中的荞麦面,转向香奈惠,问道:“香奈惠姐姐,那边坐在宇髓先生旁边的、一直在流泪的人也是柱吗?” 蝴蝶香奈惠笑着点头:“嗯,那是悲鸣屿行冥先生,现任岩柱,他可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最强的。话说回来,他和你一样是岩之呼吸,说不定你有机会可以去和他讨论一下。” 悲鸣屿行冥始终眼含热泪,就连吃荞麦面的时候也是。雪华静静端详了几分钟,像是发现了什么:“姐姐,悲鸣屿先生的眼睛……” “悲鸣屿先生的眼睛全盲,至于什么原因,我们也不知道,听说自他加入鬼杀队的时候起,就是这样了。”蝴蝶香奈惠解释道。 全盲,却依旧是柱中最强的,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实力?雪华心中生出敬佩,不得不多看了几眼。 “佐久间姑娘,你在看我?阿弥陀佛。”悲鸣屿行冥雄浑的声音中突然冒出了她的名字。 雪华的脸不自主地红了,她老老实实承认:“悲鸣屿先生是我们岩之呼吸的前辈,我……我身为后辈,自然是想多了解前辈的过人之处。” “阿弥陀佛……多么好学谦逊的孩子……你的培育师是谁?” “冰室爷爷,冰室贵吾先生。” 悲鸣屿微微颔首,双眼的泪水不止:“冰室先生,身为前任岩柱,他可是指导过我多次,烦请佐久间姑娘下次同他见面的时候,带去行冥的问候。阿弥陀佛。” 冰室爷爷竟然是前任岩柱!雪华这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情,实实在在有些意外,她应了下来:“好的!我会转告的。” 蝴蝶香奈惠眉眼弯弯带着笑意:“悲鸣屿先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雪华重新用筷子夹碗里的乌冬:“嗯……” 这荞麦乌冬真的很好吃,雪华没几口就把碗中的乌冬面全部吃干净,稍一侧头,她瞟见富冈面前的荞麦乌东一点儿都没动,刚想问怎么回事,再一看,人影不知何时没了。 她心中狐疑富冈的去处,正打算抬腿去寻,就被从对面绕过来的宇髓天元一把按住,她只能重新坐下。 “好吃!这乌冬面真好吃!”炼狱杏寿郎爽朗地称赞道,“我虽然知道雪华还没有成年,按照道理是不能喝酒的,但既然刚才已经喝了,那现在再喝一杯也无妨。来!雪华!” 宇髓天元同样举起酒杯,接着说道:“一年就只有这一次喝酒的机会,丫头,你就委屈一下。还有,香奈惠,你也一起。” 香奈惠无奈地摇摇头,淡淡笑道:“真是拿你们没办法。雪华年龄还小,我代她喝了就好……” “不用,香奈惠姐姐!我三四岁的时候,我爸就让我用筷子沾过白兰地,你不用太担心。杏寿郎,宇髓先生,香奈惠姐姐,悲鸣屿先生,我敬你们,平时辛苦了!”说罢,满盏的清酒一股脑儿进到嘴里。 “哟,不错啊丫头,就连喝酒这一点也非常华丽。”宇髓天元随即也将杯子里的酒喝光。 喝完这一轮,香奈惠注意到了什么:“诶?旁边新上任的水柱,富冈先生去哪里了?” 宇髓天元好像之前就喝了不少,他的脸泛出酒精所致的微醺红色,眼神也开始涣散,他那满是肌肉的胳膊使劲一抡,差点儿打到身旁的雪华,打了个嗝,宇髓说道:“富冈是吧?富冈这小子,我一看他就不爽,总是不笑,一点儿也不合群,一点儿也不华丽。” 第13章 炼狱杏寿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全部饮下,说道:“富冈少年可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他可比你小啊宇髓,别跟他过不去。” 宇髓真的喝大了,他那张脸细看实际俊美无比,醉醺醺的宇髓就截然不同了,话又多又冗,还一个劲儿给别人倒酒。 一旁的雪华对着靠在一起喝酒的前辈们自然是不会拒绝,于是宇髓一倒酒,一举起酒杯,一把酒喝完,雪华知道自己就应该紧紧跟上。 她感觉好热,越喝越热,像是发烧的温度,全身上下似是火焰灼烧一般,脸这下彻彻底底红透了。 “我今天晚上跟我老婆们说了要喝酒,她们都叫我不能多喝,可这样华丽地喝酒的机会,一年就只有一次,谁知道来年……还能不能华丽地坐在这里。”宇髓突然感叹。 蝴蝶香奈惠倒是清醒,她一声不吭端起酒杯,“咕咚“一声喝了下去:”宇髓先生说的很对,谁知道来年会是怎样。” 雪华脑袋晕乎乎的,眼前开始重影,耳边的声音也听不完整,她的身体不再受大脑管制,听完这两人说的话,一把拍向桌子,先抽出手指指向宇髓天元,又指向蝴蝶香奈惠:“大家……嗝……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我会努力保护大家的……” 宇髓“噗嗤”一声笑出来:“就你吗,丫头?” 雪华一脸不屑,脸像个肿胀的红色苹果,雪白的皮肤下透着红润的光泽,她“哼”了一声:“宇髓先生,你还有老婆啊?谁会看上你?” 宇髓天元晃晃悠悠站起来,他身子猛地前倾,弹了一下雪华的脑袋瓜:“喝大了吧雪华,我不仅有老婆,还有三个呢!三个华丽的老婆!哈哈哈,没想到吧?” 喝完酒的雪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推开宇髓天元结实的手臂:“嘁,你老婆真多……等我以后老婆比你还多。” 蝴蝶香奈惠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 这时,炼狱杏寿郎不知从哪里端来了红豆年糕汤。雪华从来没喝过这玩意儿,迷离的视线中,碗中净是红色的粘稠液体,还点缀着白色的年糕团。她迷迷糊糊喝了一口,甜甜糯糯的口感瞬间在口腔中迸发开来。 “好好喝……有一种温暖到心里的味道。”雪华微睁着小声自言自语,低头看着碗中的粥汤,一口一口喝了个精光,肚子里暖呼呼的。 突然萌生了一个不是很成熟的想法。要是富冈喝了这一碗热乎乎的红豆年糕汤,心情会会不会好起来? 她重新盛了一碗,从炼狱杏寿郎和宇髓天元两个大男人之间费了老大劲儿才得以挤出去,小心翼翼护住胸前的红豆年糕汤,生怕洒出来一点儿。 外面的冷风吹拂着雪华的脸庞,喝完酒之后红彤彤的脸,加上近似沸腾的热度,在冷风的抚摸下,冷与热交相交融,分外舒爽。 她摇摇晃晃走在庭院中,一边走一边喊:“富冈——富冈——在哪啊?” 是不是撇下她自己回家了?怎么办,她可不知道回家的路啊。 富冈义勇坐在庭院的院墙上,他早就听到了雪华叫他名字的声音,本觉得有点儿烦,可还是忍不住循着她的声音看了过去,这个小姑娘,仅仅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就走在刚下过雪的外面,月光皎洁无暇,铺满在地面的鹅卵石上,鹅卵石覆上了一层银白色的月辉。她呆头呆脑地四处寻着,手中捧着个碗,看那傻乎乎的模样,富冈义勇很是不想答应她的唤声。 “在这里。” 第8章 第7章·红豆 雪华听到了,她有点儿好奇为什么地上全是白花花的一片,明明是晚上,地面这一层齐整的白色是什么神奇的东西? 是富冈的声音。 雪华瞬间抬头,正好看见庭院的墙上,那个身穿羽织的少年,他亭亭站立在一轮尖细的弦月之下,身形挺拔,腰间的佩刀又增添了几分戾气。 但这一切都没有阻挡—— 他美。 雪华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认清楚富冈义勇的鼻子和眼,她走到墙的下面,三番几次想要从院墙下跳上去,可不管怎样蹦跶,连墙顶最低的那片瓦都够不到。 更可气的是,富冈义勇就这样站在墙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搭把手拉她一把的意思。 雪华又气又急,她想到可以用那一招,脚底升起一段小小的晶柱,直直把她送到了墙顶。 她对此沾沾自喜,挥了挥手,亲切地朝这段友好的水晶柱说了再见,随后水晶柱化为了碎晶,随风消逝了,而她终于和富冈站在一个高度上了。她还是觉得头晕,脚也站不很稳,仿佛随时随地都能从墙上掉下去。 富冈刚准备说话,雪华就一把怀中尚存余温的红豆年糕汤推到他面前,恶狠狠地指着那碗红豆年糕汤,叫道:“富冈!你今天,必须把这碗全喝了!太……太好喝了……喝了之后,你就会变得很开心,再也不会有痛苦的回忆了。” 富冈接过红豆年糕汤:“你喝酒了?” 雪华果断摇起了头:“我没喝……我是小孩子,我爸三岁就给我喝过白兰地,而且,我也就喝了那么几杯而已,不算……” 说的话都已经失去逻辑了。富冈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小抿了一口她送来的红豆年糕汤,是甜到发齁的程度,只是有点儿凉了,看着雪华这没头没脑的窘迫模样,莫名觉得有些想笑,不由自主,轻云一样不易察觉,他的笑融在了月光里。 雪华一步步走近少年,她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是水波在荡漾。 “你终于笑了!”雪华先是惊喜,随后,不知不觉,嘴中泛起一阵苦涩,慢慢地,泪水落了下来。 她好开心,果然这年糕汤有与众不同的魅力,果然,这份暖意最终会传递到他的身处。 抓住了他的衣领,雪华踮起脚尖,她努力把自己的眼睛抵到少年湛蓝的眼眸处,深深吸取那宁静无波的眸子,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唇便抵上了相同的软糯质地,年糕一般柔软,她疑惑极了,为什么富冈义勇的脸上还粘了一块,细细吮吸这块好吃的年糕,想着下一秒就把它吞到肚子里,就像当时吃掉那块晶石一样。 富冈的领子被少女大力拉着,他想要挣脱开来,脸与脸距离过于亲近,少女脸上的热度一滴不剩地过渡到他的脸颊,再一点点渗透到肌肤的每一寸。那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暖,那是无处可躲的热,他感觉身上的水汽即将蒸发殆尽。 他放弃了躲避,任由她拿住。 茑子姐姐、锖兔……我该怎么办。 他的嘴角甜甜的,是红豆汤。雪华恋恋不舍地离开,她好像再来一次,她还没有吃够,这样好吃的年糕和好闻的红豆味道,让她实在欲罢不能,更何况,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人脸上就长着一碗…… “呼——呼——” 雪华整个人倒在了富冈的胸膛前,她的手不自觉地放下,双眼轻轻阖上,关上了两扇美好的窗户。少女身上有清酒的甘冽香气,也有遍布每一根发丝的栀子花香气,她陷入了沉睡。 富冈义勇愣了好久,他无法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可另外的当事人就这样一睡了之,着实让他心里不是那么平衡。 当时,在藤袭山的时候,她是怎样护着自己的呢?富冈义勇轻柔地环抱着眼前不省人事的女孩,他本以为是萍水相逢一场,谁料自己还会陷入一种凌乱纷杂的思域中,那无波淡漠的心境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雪华,雪华,该回去了。”富冈摇了摇轻轻打起呼来的小醉鬼,那小醉鬼一点儿反应没有,手却紧紧抓着他身上的羽织,他决定现在立刻返程。 他横抱着雪华,从墙顶一跃而下,刚准备走,身后一个人就叫住了他:“小子!”听那声音,似是同样喝大的一个醉鬼。 富冈转头,是音柱宇髓天元。他没有继续同他交谈的欲望,只想赶紧往回走把怀里的麻烦精安置好。 宇髓天元高出富冈半个身子,他走起路来已经不稳,好不容易走到富冈面前,俯下身子,坏笑地说道:“小子,我看见了。” 富冈不作声。 “我跟你讲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三个老婆了,”宇髓凑到富冈义勇的耳边,“要办就抓紧。” 富冈继续不作声。 宇髓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他的眼睛平淡地扫过少女的脸庞,心想自己还有未竟的事业,怎会被这样的小姑娘拿捏住呢? 在树间快速穿梭,他丝毫没有因为怀抱着雪华就减慢步伐,没过多久便回到了竹林的家。 隐部队的下属见到水柱大人和晶柱大人回来了,连忙开始布置起来。所有人的面色都很奇怪,这水柱大人向来不亲近任何人,这晶柱大人住在这里本就成为一件稀奇事儿,说两个年纪轻轻就如此有为的人住在一起,要是没点儿什么事,大家都不信。 有人想要从水柱大人的胸前接过满身酒气、昏睡不醒的晶柱大人,可谁料这晶柱大人死死攥着那羽织、连同水柱大人的一绺发丝。 第14章 富冈义勇叹了口气,他示意别人去休息,自己来管这个麻烦。抱着她走进她自己的房间,富冈见隐部队的人早有准备,已经把雪华的被褥全部拾掇了出来,铺设整齐。 “佐久间,是时候该从我身上下来睡觉了。”富冈低头附到雪华的耳边,试图叫醒她。 雪华的呼吸没有丝毫乱象,仍旧平稳且安定。 富冈义勇见她没有反应,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能让这个人碰酒。他缓缓把雪华放到她的被子上,刚想转身离开,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弹,雪华抓着的羽织和头发处,早已不知在何时形成了晶面,凝固在了一起。 他……他看了看这水晶,又看了看熟睡中的雪华,发觉门外似乎有隐部队的人在偷看,顺势让他们把板门关严实。奇怪的是,好像门外的下属议论更纷纷了。 他不是不想离开,只是头发被晶化冻住了而已。富冈发觉最舒服的姿势,就是顺着雪华的方向一同躺下。 房间里的蜡烛未熄灭,金黄的灯光摇摇晃晃,为房间的一切事物覆上了温暖的黄昏颜色。富冈平躺在雪华的旁边,一半身子下面是褥子,一半身子下面是地板。他甚至都没法给自己脱靴,否则就牵动了那一绺头发,根本没法脱身。他就那样直直望着天花板,难道要这样等她醒过来吗? 外面天就要亮了,他这才意识到折腾了整整一夜。 微微侧头,他承认自己只是想看一眼这个麻烦精的睡况,可仅次一眼,他便难以挪开。 不禁回想刚才,那如同羽毛般轻柔,同时带着侵略城池般欲望的吸吮,他面容依然平静如初,可心脏早已跳动得响亮无比。 这是富冈第一次见到女生睡觉的样子,所有的女生睡觉都是这样安稳静谧吗? 由于全集中呼吸·常中的使用,所以她才能在睡觉的时候依然可以使用呼吸法……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真的会有正常人把呼吸法用到这种奇怪的地方吗? 脑中思绪万千,可却意外的平静,他好像遗忘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同她呆在一起的时候,都能让他短暂地忘却。富冈静静闭上了眼,今天晚上不会再被噩梦惊醒了吧。 第二天,雪华侧身躺着,一睁眼看到的便是—— 高挺的鼻梁,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被一个头皮筋束在后面,下颌线顺滑流畅,勾勒出俊美的侧颜。 等等!他怎么会在这里! 雪华立刻坐起来,手部生出了结晶,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小个晶团,硬邦邦的,雪华从褥子上坐起失败了。 富冈义勇被她这么一动弹也醒了,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唯独冰蓝色的眼眸惊为天人。 两个人短短对视了一下。雪华先打破平静:“富冈先生,你怎么在我房间里?我昨晚明明是去总部了,怎么回来的?” 富冈义勇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下段的水晶团:“解开。” 雪华满脸疑惑,她搞不懂自己的手和富冈义勇的头发为啥会搅在一起,连忙道歉:“抱歉富冈先生,我也不知道我干了什么。我现在就解开!” 她乖乖把水晶团粉碎掉。 富冈义勇恢复了自由,他直挺挺从床上坐起,准备离开,想起了什么,说道:“以后不要叫我富冈先生,咱们同岁,也是平辈,叫我富冈就行。昨天晚上你可是一直富冈富冈的叫。” 雪华脸红到了脖子根,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昨晚叫什么了?昨晚干了什么?我为什么要一直叫你的名字啊!”她觉得自己要疯掉了,难道去总部之后,除了吃饭喝酒什么的,还干了什么吗?她脑子里空空如也,只记得音柱宇髓天元过来找她喝酒,后面全不记得了。 富冈义勇一如既往地没理解雪华的话外之意:“昨天晚上,你一直在叫我富冈,我想让你停你都不肯。” 雪华努力搜寻昨晚的记忆,无奈无论用什么努力,全部没有结果,她好像是喝醉了,就怕自己干出什么糊涂事。 “我还有事情处理,先走了。” 雪华头发乱得像个鸟窝,她感觉头痛欲裂,实在是记不起来。 但是雪华很有自信,自己是那么有原则、有才华、懂节制的人,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于是她理直气壮地洗漱了一番,准备去吃饭。 “富冈,我昨晚到底干什么了?你就告诉我,我有没有做出什么没大没小、伤天害理、罪大恶极之举?”雪华夹了一块玉子烧。 富冈没有看她,端起味增汤喝了起来,放下汤碗,依旧没看急切询问的雪华:“自己做什么自己怎会不记得。” 听了这话,雪华苦恼起来,可她喝断片了,就是记不得啊。这话的语气,雪华慌了起来:“难道我……跟谁打起来了吗?还是在众人面前唱歌跳舞了?我怎么可能一个劲儿叫你的名字。富冈,你不要说这种话,快告诉我。” 富冈起身离开,丢下一句话:“自己想。” 他拐到自己的房间,脑中控制不住一遍遍回放昨晚的所有事情。 那个笨蛋,竟然会不记得…… 第9章 第8章·狡兔 从新年的柱合会议结束之后,雪华再也没有见到富冈义勇。 有几次差点儿碰见,但他总是很快闪进自己的房间,要么就是闪到深处的竹林中,很快就看不到人影。 富冈……是在躲自己吗?雪华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在将近两个月的时候,雪华越发确信,他就是在躲着自己。 一切都是新年的那天开始。雪华更加好奇自己那天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让富冈连见她一面跟她打招呼都不愿意。 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他生气了? 雪华回想起在酒会开始之前,她好像说了富冈几句,说不定是因为这个! 总想着要找他好好道个歉,雪华心里始终有这么一道坎儿,要是解决不了的话,她会控制不住地想起来,占据好多思绪。 今天晚上要去巡查,雪华收拾好自己的佩刀和衣服,刚梳完头发,便听见了隔壁板门拉动的声音。 富冈回来了。 雪华飞快跑出去,冲到富冈义勇的面前。听隐的人说,今天上午主公大人找他有点事情,去了整整一天,现在才回来。 富冈义勇注意到了门口纠结如何开口的雪华,问道:“有事吗?” 这一句话立刻打消了雪华在脑子里构思了好久的话术,她决定不管了,说道:“富冈,你在躲我是吧?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从那之后,你就再也没有理过……”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富冈义勇就拾起放在木箱上的日轮刀,径直地走到门口,雪华站的位置上。 “你……” “让开。”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在外人听来是冷若冰霜的呵斥,不留任何脸面。 雪华心里一沉,她的动作不受控制,身体乖乖让开路,随即富冈义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走过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侧向她的举动,视若无物,就连羽织带起来的空气也沾染了决绝与干脆,这些全部化作了冰冷的水汽,雪华只觉得从头冷到脚底。 那天晚上,死在雪华刀下的鬼,生前的最后一瞬间,看到的都是相同的景象:清冷的少女立在月光下,满脸忧郁与后悔。 雪华思来想去,无论如何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富冈义勇连见到自己都不愿意,她一晚上都没什么好心情,见到贪婪憎恶的恶鬼,下手都比往日狠了好几倍。 约莫凌晨三点半的时候,跟在雪华身边的鎹鸦远远地就听到了远处另一只鎹鸦的声音,它小声地同雪花说,那好像是花柱蝴蝶香奈惠的鎹鸦。 雪华停下了脚步,果然,远处的鎹鸦很快便飞到他们面前。香奈惠的鎹鸦很是着急的模样:“香奈惠!香奈惠遭遇上弦之二,正在缠斗!估计坚持不了多久!附近的鬼杀队成员,最近的就是您了,晶柱大人!请快速前去帮忙!” 她没有听错,是……上弦?还是之二? 上弦的鬼在数百年来从未变过,这是雪华很早就知道的,上弦之二的水平,估计是她见过所有的鬼加起来可能还要强。香奈惠姐姐……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雪华没有犹豫,她大声问:“她在哪里?快带我们过去!” 鎹鸦领着雪华朝着西北方向的村落跑去,的确不远。雪华不由地自责,这么近的距离她竟然都没有发现,要是能再来早一点…… 她感知到鬼的气息,暗自开始加快体内的呼吸,先进行全身的晶化。 找到了! 不知为什么,初春本是开始转暖的天气,这里的温度却冷了差不多十多度,仿佛回到了冬天。 雪华看到了蝴蝶香奈惠,她的嘴角渗出了鲜血,呼吸变得急促,身上已经出现了多出伤痕,听鎹鸦说她已经缠斗了将近一夜,体力所剩无几,并且中了对面鬼的血鬼术,一种剧毒的冰雾,身上的器官早已受到或大或小的影响。 第15章 “还能站起来啊,不愧是柱。长着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蛋儿,站在这里打打杀杀实在是暴殄天物,要我说,你还是乖乖放下武器,和我融合在一起吧,这样的话,美好的容颜就可以和我生命一起,获得永生。”男人的声音,絮絮叨叨说了一通。 “你休想!”蝴蝶香奈惠恶狠狠地瞪向他,随后“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香奈惠姐姐……雪华越来越近了,她看到了那个上弦之二,要不是鎹鸦提前说是个男鬼,她根本就想不到这个俊美的男子会是罪大恶极的鬼。 童磨的冰扇微微掩住了满是笑意的嘴角:“我这就完结掉你吧,然后把你一点点吃掉……血鬼术,玄冬冰柱。” “晶之呼吸,四之型,晶壁。” “哦?又来了一只可爱的小老鼠啊,看来今天上天是有意让我开个大荤。” 雪华挡在蝴蝶香奈惠的面前,手心中出现的厚实晶壁挡住从上方袭来的尖锐冰柱,化解了危机。雪华先是回头看身后的香奈惠,扶着她的手臂,关切地问道:“香奈惠姐姐,你怎么样?” 蝴蝶香奈惠面容一改平日的温柔和煦,剩下的是无尽的冰冷彻骨,她见到雪华,面色稍稍一缓:“晶化,太好了。不要呼吸到他的雾,里面有毒。你不要管我,快点把他干掉!” 雪华点点头,拔出腰间的日轮刀,直挺挺立在香奈惠的前面,护住她的全身。 冰雾一点点散去,那是一个带着邪气的俊美男子,他的眼角上挑,身材高挑纤细,手中挥着一把锐利的舞扇。 “小姑娘,你长得真好看,我跟你说,长得越好看的小姑娘,肉越好吃。我很想告诉你我的名字,可惜啊,很快你就要成为我的腹中之物了,因此也就没必要了吧。”童磨舔了舔嘴角,笑容愈发灿烂,嬉笑的眼睛带着令人厌恶无比的谄媚。 雪华彻彻底底被这话逗笑了,她看到了那男人眼中刻的字样,上弦之二,内心还是震动了一下,腿一直想发抖,可被她的呼吸抑制了下来,这份恐惧引发了好奇,她有点儿想知道—— 上弦之二到底能有多厉害。 “我自己长啥样我还不清楚,如果这也能说得上好看的话,那岂不是天下所有姑娘都是绝世美女?”雪华学着他的样子发笑,“我也夸夸你吧,你可是会成为死在我手下最帅气的男鬼。” 童磨的眼睛弯弯,一点儿也不在意:“原来是你,那位大人的……哦呵呵,那我回去可得好好跟大人说说,我今天吃了谁……” 说罢,他极快速地挥舞起手中的扇子,一瞬间空气中充斥了大量的冰晶,密密麻麻布满了周围的空气中,而这些带有冰晶的所及之处,无一例外地结成了厚重的冰霜。 “晶之呼吸,一之型,晶落。” 她的晶体对于鬼来说是滚烫无比的物件,同空气中的冰晶接触到一起,冰晶便一点点失去了效力。 有用!雪华心中大喜,她从空中向下挥舞日轮刀:“晶之呼吸,二之型,晶刺。”一道狭长锐利的冰刺直直冲着童磨的面门而去。 童磨连躲都不躲,口中念道:“血鬼术,散莲华。” 细碎且锋利的冰花抵挡住雪华的晶刺,全部聚拢在顺着日轮刀发出的晶刺上。雪华心说坏了,自己可能一时半会儿融化不了数量如此之多的冰晶,这明显是被他禁锢了行动。 “小姑娘,你也不过如此嘛,可你好像是个柱,原来,柱也不过如此嘛,”童磨调皮地侧头,“血鬼术,枯园垂雪。” 他的对扇挥动起来,笔直朝着雪华的身体切了过来。 完了!躲不过这一击!雪华将全身晶化,准备用全身的坚硬和热度来抵挡这一次的攻击。日轮刀还差一点,说不定能接下来…… “花之呼吸,五之型,无果芍药。” 蝴蝶香奈惠不知何时赶了过来,使用剑技化解了童磨连着九下的攻击。可她的内脏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损坏,每使用一次剑技,都是对自己的一次严重损伤。 趁着攻击的功夫,雪华挣脱了冰花的束缚,趁着香奈惠牵制的时刻:“晶之呼吸,五之型,晶柱。” 偌大的晶柱从雪华日轮刀的位置齐刷刷压向童磨,可他依旧不慌不忙:“血鬼术,莲叶冰;血鬼术,寒烈之白姬。” 他连着使用了两个血鬼术,晶柱在往下压制的同时,两个白莲形状的少女嘴中便呼出了大量的冻气。雪华的晶柱体积和冲量都极大,虽然有两个吹着冻气的人偶冻毁了几个大柱子,可后续接连不断的晶柱仍是压制了那两个白姬。 童磨稍微有些被压制的意思,往后连跳了几步。雪华立刻扶助即将倒下的香奈惠姐姐:“姐姐……” “你太天真了!玄冬冰柱!血鬼术,冻云。” 雪华赶紧拖着蝴蝶香奈惠往后面退去,她继续使用晶落,准备击散阻挡她近身攻击的冻云。谁知面前出现了三四个大小模样完全相同的冰偶,仔细一看,同那个叫童磨的恶鬼别无二致。 很快这些冰偶就把雪华和香奈惠从前后左右和头顶完全封上,她们眼看着被封上了去路,似乎无处可逃。 蝴蝶香奈惠忍着剧痛直起身来,手中握着剑,说道:“雪华,谢谢你能来帮我,一会让你就全力的往外逃,千万不要再管我了。” 四面八方袭来的冻云、冰柱和冰花被这几个小小的冰偶尽数使了出来,雪华虽说使用晶壁抵挡了尖锐的冰花和从天而降的冰柱攻击,可奈何不住这绝大的冰晶量与覆盖面积,她的晶化也坚持不了多久。 一团冰冻的气息猛然朝着她们扑来,正是童磨。这三四个冰偶只是限制住她们二人的活动范围,局限在着小范围里,再趁她们尽全力应付的时候,童磨自己再前来了结人类的生命。 他的速度好快,冲着蝴蝶香奈惠而来。 雪华憋住气,将胸前和前身集中血液晶化,在童磨面带微笑、携动舞扇挥出莲叶冰的瞬间,雪华的日轮刀已来不及挥动,此时化解的唯一办法…… 她只能赌上一赌! 拼劲全力冲着童磨飞来的方向迎了过去。雪华由于刚才被五个寒冰御子消耗掉大部分体力,而且身后晶化过的背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冰晶刺入,从脊椎到四肢,冰冷的感觉在一点点蔓延,体内的晶化力量恐怕无法完全抑制住冰冻的步伐。 来吧,来吧!看看是我的晶之呼吸滚烫,还是你的冰晶血鬼术寒冷。 此时,她的脑中有许多想法,第一个是关于生与死,要是死在这里,她不后悔,毕竟自己是真真实实战斗过了;第二个是关于富冈义勇,她很抱歉,自己以后没有办法陪在他身边给他解闷了;第三是…… 冰室爷爷说过的一句话: “你要记住,你就是太阳的化身,不要畏惧。” 她的额上青筋暴起,吼叫声伴随着极速冲刺冲撞在童磨的身上。 那寒冷的气息呼吸到肺部,是撕裂的痛楚,仿佛在撕碎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和体内的每一处内脏,急剧的痛楚无一不清晰地传入到脑中,她想要喊出来,可吼叫声早已压抑住内心的呐喊,喉咙中传递处些许腥甜,血红色的血液流到了少女雪白的肌肤上。 她的双臂硬生生抵挡住了童磨手中的两把扇子,晶化之后坚硬无比的手指夹在了扇子的利刃之间。 “小姑娘……看不出来你还挺顽强。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会好好的把你记在脑子里的。” 雪华咧嘴一笑,嘴中的鲜血涌了出来:“我不会告诉你的。顽强是吧?还有更顽强的。晶之呼吸,六之型,晶蚀!” 她动员全身上下的血液,将呼吸法产生的能量全部聚集在手指的两个尖端,产生的晶体顺着童磨的扇子一点一点过渡到童磨的身上。 童磨脸上的笑容一敛,肉眼可见这个小姑娘身上的晶体慢慢覆盖他的双臂,即将到达肩周的部位,伴随着激烈的灼烧感,仿佛身上的部位接触到了阳光。很快,他的笑容重新恢复。 雪华瞪大了双眼,自己的晶体不动了,不再向上端蔓延,她快要到达极限了,继续加大晶蚀的力度,可她能清楚感受到,这个鬼体内的冰冻元素也迅速集结了起来,尽全力抵挡住了雪华晶体上的进攻。 要……要坚持不住了…… 蝴蝶香奈惠一个人坚持同五个冰偶战斗,已经显现出劣势,她身上的体力全无,只是在做最最基本的反抗。 “啊!!!!”雪华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她只想让自己的晶体到达这个该死的鬼的脖子啊! 与此同时,与童磨的近距离接触,他口中呼出的冻气尽数进到了雪华的体内,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小姑娘体内已经受到了不少的冷冻,不仅在外面使出大量晶体热量,自己也同样从体内瓦解她的身体。 “小姑娘,近看你真的很好看。”童磨仍旧是厚颜无耻的笑。 雪华不屑地笑着看他:“再多看看吧,这是你生命中见到的最后一个猎鬼人,不,最后一个人类。” 第16章 “晶之呼吸,三之型,晶华。” 从雪华的背后升腾起硕大的白色茶花晶体,上面的花瓣层层叠叠,晶莹得如同未经世间一切尘染。结晶形成的尖锐花刺覆盖于其上,呈现出美好与残酷的统一。 茶花晶体的花瓣打开,直截了当地穿过雪华的身体扑向被牵制住的童磨。 雪华每呼吸一次,肺部都需要承受极大的压力,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不仅要用力气压制童磨的双手,还要使用呼吸法抵抗童磨体内的冻气。 就这样同童磨面对面抗衡,雪华免不了吸入大量的冻气,她能感受到从腹部散发的热量在不断流失。 “不能再陪你玩了,天就要亮了呢。”童磨的笑透着冰冷的寒意,或许他也没想到两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能耗掉他这么长时间。 对啊!天就要亮了! 刹那间,童磨硬是折断了自己完全被雪华晶化的手臂,以便脱出雪华的桎梏,闪躲着逃掉了晶华的攻击。 雪华再也支持不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不行,不能就这样倒下!快站起来!快站起来啊!她感觉自己体内的痛楚,仿佛把所有的内脏尽数挤碎,她想起了后面仍在对付冰偶的香奈惠姐姐。 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快点站起来! 眼前的童磨似是还想看会儿笑话,他知道雪华和香奈惠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动攻击,但是刚才被小姑娘晶化过的手臂处,仍是受到了重创,他的再生速度从未如此缓慢过。 小姑娘,你真的很烦人。 雪华感受得到那笑意的目光背后映射的凄厉气息,她撑着自己的日轮刀,颤抖着站起,口中不住地开始滴血,淋到了银白色的日轮刀上,苍白的刀刃仿佛开出了一朵朵血梅。 由于雪华刚才的晶蚀弱化了一部分童磨的冰冻能力,远处被他操纵的五个冰偶的能力大大减弱,香奈惠终于有机会脱身。 “谢谢你,雪华……”她已经站不稳了,解决掉童磨的五个御子后,甚至连刀都无法抬起。 雪华始终站在香奈惠姐姐面前,她知道香奈惠姐姐已经很厉害了,自己才拖住童磨不过三个小时就受到这样的伤,而香奈惠姐姐则是在她来之前,就独自一人拖了他将近五个小时啊! 不能让香奈惠姐姐的努力,白白浪费! 第10章 第9章·花落 童磨失去了两只手臂,他能感受到那灼烧般的痛楚,这样的热量一点点顺着创口往自己的体内渗透,这厌恶的热度。 他的步伐富有节奏,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回荡着“嗒嗒”的声音。 必须要给他最后一击,还有十多分钟天就要亮了,能撑到天亮是最好,但要是让他逃跑了,后果不堪设想。 “晶,晶之呼吸……” 她的口腔里全是鲜血,身体基本尽数被童磨的冻气所噬,体内温度如同冰晶一般寒冷,似乎连脊髓也一点点被冻住了。此时的她,要想再使出高精度和高纯度的剑技基本上是不可能了,连说出完整的话语也不能做到。 “晶之呼吸,二之型……晶刺,改!”她的腿仿佛两截冰棍,被结结实实的冻实了,雪华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在趋使她往前前进。 沾了血的日轮刀仿佛灼烧起来,刀身散发出强烈的斗气,雪华不顾一切地朝童磨刺去,她的四肢全然失去了知觉,可能是信念在发力。 童磨无法正面使用血鬼术,他的双手和舞扇都在刚才的战斗中折损,重生还需要一段时间。 日轮刀上的晶刺随着刀刃的挥出,一道锋利的晶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童磨的胸膛。 童磨的嘴角也流下了鲜血,可他的笑容丝毫没有因此衰退,此刻看起来就像是焊在了他的脸上一般,令人作呕。 “还是好可惜,吃不到你们了,”他的眼睛凝视着雪华,“可是小姑娘,你应该也知道,鬼的弱点是脖子吧?刺中我的胸膛,和没刺中的结果,是一样的。” “花之呼吸……六之型,涡桃!” 蝴蝶香奈惠用自己最后的力气使出最后一击。 “香奈惠姐姐!不要靠近他!”雪华的泪涌了出来,她看到了,看到童磨的双手已经完成了再生,这说明他可以使用血鬼术。 香奈惠的涡桃剑技同他的枯园垂雪硬碰硬,接触的地方浮现了一大圈飞舞的冰晶。 “香奈惠姐姐!不要!”雪华试图往两人的位置处挪动,可她的腿脚早就无法正常移动,踉跄倒地。 天亮了。 冰晶在阳光的照射下尽数化成烟雾。雪华身子趴在地上,她吃力地朝香奈惠的位置爬去,可是手指已经冻成了冰块,连最简单的弯曲抓地上的土都做不到。 烟雾散去,那个鬼的身影消失了,而香奈惠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雪华心如死灰,她的泪水不住地冒出,全身的冰冷感受不到了,冷到极致会变成巨大的热,身上仿佛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肺部是撕裂的疼痛。 还不够,还不够!她要赶到香奈惠姐姐那里…… 是她没有保护好香奈惠姐姐,是她拖了后腿,如果能早来一会儿,哪怕早来一点儿也好,香奈惠姐姐就不会伤得这么重,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她呜咽着扣地上的土,恨自己这该死的身体为什么偏偏不能动起来,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弱小。 “姐姐!雪华!” 是忍的声音。雪华看见忍奔了过去,她好想爬过去,说一声抱歉。 后面还有脚步声,应该是隐的人过来善后了吧……不要来管我,去香奈惠姐姐那里……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模糊,身上一阵阵的发烫,果然,那些冻死的人最后感受到的是热的感觉。 “佐久间!佐久间雪华!” 等等,这个声音? 她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正常的血色,口中的血流满了面前的地面,狼狈不堪。 随后,她被一把抱起,原本趴在地上的身体被手臂托起,她正面朝着天上的晨光,迎着光亮,她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富冈……咳咳……”不断往外面涌出的鲜血堵住了口中的话语。 富冈义勇环抱着她,眉毛皱了起来,这是雪华第一次见到皱眉毛不开心的富冈义勇。 “你……你不生我的气了吗?”雪华吃力地扯出一个笑容。 “好了,够了,不要再说话,”他转头朝着身后抬着担架的隐部队吼去,“快把担架抬过来!” 雪华感觉眼皮重的很,身上的痛楚好像在一点点消散,脑中出现了好多场景,有小时候爸爸带她荡秋千,有她吃掉那颗晶石之后暖呼呼的知觉,有在班上拿了第一名的喜悦,还有在客人面前弹钢琴说英语……这就是临死之际的走马灯吧。 她的眼皮即将阖上。富冈义勇护住她的头,面容是肉眼能够看到的焦急,蓝色的眼眸中再也掩饰不住痛楚,他的嘴里一直在开合,但是雪华根本听不清说话的内容。 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能看见他这样的表情。 雪华闭上了眼。 经历这一次战斗,鬼杀队失去了年轻的花柱。 所有人的脸色都悲戚无比,就连天气也仿佛得知了所有人的心情,连着下了三天的阴雨。 “这样啊,上弦之二。南无阿弥陀佛,”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佛祖保佑香奈惠前往极乐之地。” 产屋敷耀哉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所有的柱们都环绕在其周围。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忍,香奈惠的后事是否都处理妥当?” 蝴蝶忍的脸上出乎意料地没有悲伤的神情,反而带着浅浅的笑容,她同香奈惠的面容本就相似,乍眼一看宛如香奈惠仍旧坐在此处:“嗯,请主公大人放心,姐姐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 产屋敷耀哉点点头:“对于香奈惠的陨去,我很抱歉。可是孩子们,我们不能因为悲伤就停下脚步。” “主公大人说的没错,我们应该将这一份悲伤牢牢记在心里,然后让鬼加倍偿!我同意主公大人说的!”炼狱杏寿郎点头表示赞同。 产屋敷耀哉淡淡一笑,他转而问蝴蝶忍:“忍,雪华的伤势如何?” 蝴蝶忍想了想,答道:“雪华的伤势极重,她的身体基本上被上弦之二尽数冻住,上弦之二的冰冻同一般的结冰不同,极难恢复,就算恢复,也不能保证完好如初;另外,她的肺部也受到了冻云的重创……” “她有意识了吗?” 蝴蝶忍摇了摇头:“我们每天都会用各种方式恢复她的体温,成效是有的,可是雪华的意识却迟迟没有恢复。” 产屋敷耀哉露出遗憾的神情:“雪华是个顽强的孩子,我不觉得她会就此倒下。如果无法克服不了上弦之二冻气的话,我会考虑把她送到……” 产屋敷耀哉不说了,既然人类的方法效果甚微,说不定鬼的那里会有解决的方法。雪华是目前所有人里面和鬼舞辻无惨相处时间最长的,而且她体内的晶石并没有受到严重损伤,因此医治好雪华,她仍然会是鬼杀队强有力的武器。 第17章 柱合会议结束之后,产屋敷耀哉叫来了鎹鸦,在鎹鸦的脚上绑了一个纸条。 “请向珠世小姐致以耀哉的问候。” 第11章 第10章·慧石 “珠世大人!珠世大人!那个丑女,不不,那个半死不活的鬼杀队剑士醒了!” “愈史郎,不要那样说别人,说人半死不活是不对的。” “哦哦哦,好的珠世大人!您去看看吧,她的体温已经恢复到正常了。” 好吵…… 雪华睁开眼睛,她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的自己好像从头开始活了一次,这一次,她拼尽全力拦住了四岁时离家出走的父亲,避免了好多事情的发生,就这样活到了十四岁,幸福而又快活。 梦中的她走在路上,看见了一个帅气的男生,他有着星空般的蓝色眼眸,就那样凭空出现在路的中央。她似是见过那个人,嘴中喃喃叫出了声:“富冈义勇……” 然后,她就醒了。 脑袋好痛,可她仍然没有忘记之前发生的全部。遇到了香奈惠姐姐在和上弦之二战斗,她加入了战斗,之后…… “香奈惠姐姐!香奈惠姐姐!香奈惠姐姐呢?”她开始无助地大喊大叫,身上麻木无比,手指能动了,但是仍然没有触觉。她僵硬地躺在病床上,只有喉咙发出声音, 愈史郎气鼓鼓进到房间里,凶狠地朝雪华呵斥:“别叫了别叫了,再叫魂儿就出来了!明明是个丑女,嚷嚷什么……” “愈史郎!” “珠世大人!”那个叫愈史郎的鬼怒气冲冲的模样立刻衰弱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上一秒还是凶狠极恶的模样,下一秒就恭敬了起来。 为什么自己会在鬼的住所中? 雪华吃力地爬起,到处去寻自己的日轮刀,发现它被整齐擦试过,架在了床头柜的刀架上。她这就开始奇怪了,这分明是鬼的住处,为什么还要如此妥善的处置自己的日轮刀? 没过多久,门外走进来了两个鬼,一男一女,那女子姿容优雅,绰约端庄,一看便是恬静的女鬼。 雪华警惕地望向他们:“你们是鬼,要干什么?” 那个叫愈史郎的少年鬼怒气冲冠,他用手指向雪华,劈头盖脸地说:“你个丑女,是我们美丽端庄大方贤淑的珠世大人救了你的命,怎么还这么不要脸地反咬我们一口?” 雪华懵了,她的四肢依旧没什么力气,但的确是温暖的,早不是当初中了那个上弦之二冻云之后的模样。不管怎么说,要让雪华相信,两个鬼救了一个鬼杀队剑士的命,她需要一些时间,毕竟,天生相克的两方,怎会帮助对方? 叫珠世的女鬼一点点靠近,她带上厚重的手套,掏出体温计放到雪华的嘴里:“你身上的那个晶石,能量甚是巨大,就算你体温正常,那种灼烧对于我们鬼仍是无法承受的,我只能带这样的隔热手套为你医治。既然你醒了,我便让鎹鸦转达给耀哉先生。” 雪华乖乖含住体温计,尽管她一开始有点担心这上面有毒药,但听到了主公大人的名字,不知为何心中大石落下去不少。 珠世给她输液,解释说这是葡萄糖溶液,她在床上躺了那么长时间,全是靠这个东西续命。 针尖推入后,珠世向雪华解释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主公大人是如何安排她治疗雪华以及自己是鬼却为何帮助鬼杀队剑士这件事。 “童磨伤你极深,还好你体内的晶石起了作用,否则现在你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同时你的肺部也伤得很严重,现在只是恢复到正常人的肺部,若是想要再次使用呼吸法,最起码还需要复健三个月左右,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安心恢复……”珠世取出雪华嘴中的温度计,“嗯,体温很正常,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雪华听完珠世说的话,连忙说道:“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太长了!珠世小姐,我等不了这么久!请问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恢复得快一些?”她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做,还有好多人要见,要去见香奈惠姐姐,要去…… 没等珠世小姐说话,雪华就唤来了自己的鎹鸦:“香奈惠姐姐……香奈惠姐姐怎么样了?” 鎹鸦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她的眼神迅速暗淡了下去,随后开始抽泣。 愈史郎不耐烦:“别哭啊丑女,哭什么……” 没等他说完,珠世就严厉地看向了他,制止了他的话继续说下去。 “珠世小姐,我昏迷了多久?”雪华哭着问。 珠世算了算时间:“在送过来之前,你已经昏迷了半个月,总共是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香奈惠姐姐已经下葬了。雪华感觉自己要喘不上气来,她多么后悔,当时要是自己能再争点气,香奈惠姐姐就不会拼上去用致命一击,要是那个晶刺能瞄得准一点,把那个鬼的脖颈砍下…… 一切都太迟了。 过了好久,雪华才平复下来。 “珠世小姐,我究竟能不能恢复到之前的水平?”她的眼睛哭肿了,两个大桃子挤在一起,模样可怜极了。 珠世小姐递过来一杯水:“可以的,只是时间问题。” 雪华“嗯”了一声,默默地喝水。她的心里有一个蛮强烈的想法,她真的好想见富冈一面,虽然他总是冷冰冰的,也不怎么说话,但他一定会理解的,一定会明白她的心情。她好想吃家里面做的玉子烧,好想和富冈坐在一起吃饭。 见雪华还是闷闷不乐,珠世安慰道:“要是有想做的事情,不妨当个盼头,这或许就是快速恢复的方法。” “谢谢你珠世小姐,实在是太麻烦你了。救命之恩,雪华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报答。”雪华就要作出叩首的动作。 珠世立刻扶住她:“雪华,你能康复,还是依靠的是你心中的信念,说明你自己不愿意放弃。” “珠世小姐……”雪华又要哭出来。 “好啦好啦,既然身体痊愈了,那从明天就开始我们的复健吧。” 春天已经进行了好久,院子里的樱花树繁盛极了,雪白、泛着粉红气息的花瓣晶莹了整树,似是争相呐喊着春天的浓厚,似歌,似语,飘飘洒洒,纷纷盈盈,装扮了打着转儿的春风。 雪华看呆了,这样的樱花雨,是她梦寐以求的。 她从最初的体力开始练起,虽说昏睡了一个多月,可毕竟从前的底子在,加上珠世小姐特意制作了恢复体力的营养品,雪华很快就重新成为了健壮的小姑娘。愈史郎每次见她吃三碗饭,总得尖酸刻薄两句。 雪华住在这座隐宅期间,同愈史郎可谓是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要不是因为吃饭吃多了必须得抽空出去买米,要不就是不小心碰到了珠世小姐的皮肤一下,总之,两个人总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吵起来。愈史郎总是叫雪华丑女,这把雪华惹得不轻。每每听到他这样叫自己,雪华总想把自己的双手贴到愈史郎的脸上。 体力和刀法都不成问题,呼吸法却始终没有任何的恢复。 她每次集中精神凝聚全身的血液,试图想要自己实现全身晶化,总是以失败告终。换作以前非常简单的事情,现在就算使用很大的力气,也无法将两只手臂完全的晶化。 白天,珠世和愈史郎没法到太阳底下,雪华就独自到樱花树下静坐,双腿盘起,闭目冥想,感受周围樱花飞舞的气息,感受体内血液流经每一寸肌肤。 那天,珠世让愈史郎晚上陪着雪华练全集中呼吸,愈史郎抗议了好久,但最终抵不住珠世的要求,不情不愿坐在雪华旁边。 雪华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她能感觉血液的流动,可始终无法集中全身的力量,总觉得体内的力量松散无比,无法聚集到一处。 旁边的愈史郎无聊极了,他见雪华总是集中一会儿又断开,这样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多次,从晚上七点一直折腾到凌晨一点,每一次集中都超不过五分钟,断开之后,又要花五十分钟集中这五分钟。 “丑女。” 雪华急得要死,偏偏这时候这个丑男又来搭话,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干嘛,愈史郎。” 愈史郎指了指在月光下一点点飘散的樱花,手指轻轻托起一个花瓣,说道:“只要能把这么小的东西晶化,在它飘到指尖的同时晶化它,不就能做到全集中了吗?” 雪华眨巴眨巴眼睛,静静地望向愈史郎,不说话。 她的眼神把愈史郎看毛了,他重新恢复了气急败坏的样子:“你这个丑女!看什么看啊,那是什么眼神儿?” 她猛地大笑出声,激动冲上去试图抱住愈史郎的手臂,被他灵活地躲开:“愈史郎!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迅速且强力的晶化。” 春风拂过月光,拂过花瓣,拂起雪华的发丝。 雪华站起身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澄澈的眼眸中平静如同一汪清泉。这里的风同山里的风不同,那里是山巅,吹过的风是凌烈无情的,而这里的风却温柔多情。雪华感受着周围的一切,伴随着一张一弛的呼吸,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嘴巴,大口大口吸食着空气中被风吹散的淡淡樱花香。 第18章 手中的日轮刀泛起银光,她的手指尖像是泡入了温暖的泉水中,暖意一点点蔓延到日轮刀身,柔风挽过锋利的刀身,雪华体会到不一样的缱绻缠绵,两种最极端的知觉融合在一起,一刚一柔,日轮刀变得滚烫。 熟悉的感觉……她的脑中闪过之前杀鬼的种种场景,每一次挥刀都与现在极度重合。 愈史郎感知到周身气场的不同,不知为何身为鬼的他汗毛立了起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趁雪华不注意,溜回了屋子。 挥舞着日轮刀,风吹起的樱花花瓣被刀的刀路劈断,四处纷飞,她已经失去了正常的知觉,全身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坚硬。她的剑术像是在樱花开放的时节舞蹈,远远看去柔和似水,待到近处,刀刀致命。 一曲终,她静立于原处。 水平抬起日轮刀,日轮刀的刀剑托起一瓣晶莹。 雪华吸了一口气。 “晶之呼吸,终之型,晶域。” 日轮刀所及之处,无一例外地迅速结成广泛且不断延展的水晶表面,从雪华站立之处开始,一圈一圈向外荡漾开来。霎那间,樱花的飞舞好像静止了,月华洒在地面上,目光所及之处竟全是莹亮,就连墙壁也没有幸免。 雪华回过神来,就是这样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日轮刀,又看了看周围。 周围仿佛进入了水晶的世界,整个庭院都布满了透明的晶体,而身边的樱花树已经变成一座樱花晶雕。 糟糕!她光顾着自己了,这样使用呼吸法的话,会不会伤到珠世小姐和愈史郎? 雪华飞快跑回屋子里,焦急地喊:“珠世小姐!愈史郎!有没有波及到你们? 就连屋子外面也覆上了晶面,她不由开始担心起来。 愈史郎掩在最下层的地下室门内,他生气地说道:“丑女,看看你把房子弄成了什么样?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 雪华一脸歉意,她从来没有清理过这么大面积的晶体,先把离地下室最近的晶体粉碎掉,一边粉碎一边道歉:‘抱歉!我也没想到,之前从来没有这么大面积过。不过,这样的招数太耗体力了,我现在感觉腿有点发软。” 珠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戴上手套后按了按雪华的身体各个部位,说道:“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疲惫可能是好久没有使用呼吸法的原因。刚才的剑技已经充分说明——雪华,你可以回鬼杀队了。” 听到这话,雪华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激动,她收起自己的日轮刀,笑着应道:“嗯!” 过了差不多四个月,雪华才得以恢复原样。距离上一次在鬼杀队执行任务,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 距离上一次见富冈,也过去了差不多半年。 “佐久间雪华!佐久间雪华!即刻离开隐宅!前往总部!” 鎹鸦的声音再度盘旋在头顶。 第12章 第11章·映月 从总部出来,雪华第一件事就是去蝴蝶居。 这里还是同往常一样,温馨又祥和,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偶尔亲近了,还会停到人的身上栖息一阵儿,到处都是鸟语花香。 远远就看见一个头上别着蝴蝶发卡的小姑娘在练习挥刀,一开始雪华还没反应过来,后来端详了好久,终于意识到这是香奈惠姐姐和忍在前几年领养回来的小姑娘,现在已经这么大了。 没有见到忍,雪华决定走上前去问。 “小姑娘,你知道忍在哪里吗?” 小姑娘停止了挥刀,徐徐转过头,嘴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毫不畏惧地看着雪华,但就是不回答。 雪花感到奇怪,这个小姑娘是不会说话吗?但是她明明记着,自己当年来看她的时候,她可是甜甜地叫了自己姐姐呢。 正奇怪着,就听见有人叫她:“雪华,你来了。” 雪华顺着声音看去,熟悉的羽织,她一时没能分辨出,以为……香奈惠姐姐仍然在这里。 “忍。”雪华百感交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蝴蝶忍走上前,轻轻抱住眼泪在眼中打转儿的雪华。 “忍……” 蝴蝶忍微笑着闭上眼,她温柔地抚着雪华长长的发丝,手上的动作像极了当初的香奈惠姐姐,这让雪华几个月来压抑的悲伤再也无法抑制。 “不要哭雪华,姐姐在临终前,可是狠狠夸了你呢,她说你直接近身牵制住鬼,那股拼劲儿,可是一点没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眼里,太勇敢了。” 雪华哭道:“我哪……我哪有……是香奈惠姐姐,她一个人战斗了那么久……结果我还是……一点忙都没有帮上……” 蝴蝶忍抱住她的手紧了一紧:“并不是这样,如果没有你,姐姐可能撑不到天亮,谢谢你,雪华,是你让我能见到姐姐的最后一面。” 听到“最后一面”四个字,雪华哭的更大声了。 “这么多年你怎么也不长大,总是爱哭。”蝴蝶忍被雪华哭泣的样子逗笑了。 雪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以前执行任务受了伤需要抹药,都是香奈惠姐姐给我抹的,伤口很疼,我爱哭,香奈惠姐姐也总说我‘爱哭的孩子长不大‘。可我就是不想长大,那样的话我还能见到姐姐……” 蝴蝶忍松开雪华,握住她的手,紫色的眸子中映射出巨大的坚定:“那就尽一切努力杀鬼!肯定会有报仇的一天。” 她领着雪华去了蝴蝶居的后面,那是一棵盛开的紫藤花树,树下的墓碑上写着蝴蝶香奈惠五个字。 雪华不再哭泣,她放上一束花,双手合十抵到额头处,合上眼睛,默默念道:“香奈惠姐姐,我会完成你未竟的愿望,和忍一起,我们绝不会让你白白牺牲。” 她在蝴蝶居呆了很长时间,十四五岁的时候,雪华经常出入这里来找忍玩儿,可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雪华来的次数少了。这次雪华好不容易得了空,她在这里同忍说了好久的话,一直到黄昏降临。 雪华必须要走了,她要在日落之前赶回去,这样才能在他出任务之前见到他。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回到竹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这个时间,富冈一般都在巡查。 隐部队的下属见到活着的晶柱,一个个激动万分,流下了泪水,一个劲儿诉说着担忧与想念。 雪华挨个抱了抱,他们都是热心且善良的人,平时对她照顾有加,于雪华而言,如同家人一样的存在,弥补了多年以来的遗憾。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路过富冈义勇的房间。房间门开着,雪华的脚步自然而然地驻下,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富冈义勇的房间。整洁干净,所有东西都有序地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插着竹叶,为原本看上去禁欲冷酷的房间增添了几分雅趣。 这样过去已经将近半年了。她苦笑了一下,说不定富冈义勇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子。 她闭上眼睛,这里有他的气息。 “在我房间里做什么?” 雪华浑身一震,这个声音,这个魂牵梦萦的声音,越来越靠近的气息,正是日思夜想的人,她从来没有苛求过什么,毕竟鬼杀队是危险的工作,没人能知道活到哪一天,可即便如此,她仍然希望—— 他在。 雪华缓缓转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一点点少许的期待,房间昏暗,但门外有倾盆洒下的月华,反射在小池塘中流水的月光,全部投射到少女的眼中。 “富冈……” 富冈义勇永远无法忘记那天早上。 怀中的姑娘身体冰冷得像一大块冰,浑身僵硬,呼吸微弱到感受不到,嘴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发丝和队服,不管如何唤她的名字,得到的总是毫无回应的面孔和无力垂下的手臂,生命好像停止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种眼睁睁看着生命逝去的感觉,而自己毫无反击之力。 不管是姐姐,还是锖兔,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体会一次。 无论用多么快的步子,无论用多么苛刻的治疗手段,她都无法睁开双眼,所有人的束手无策,包括他。 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去陪着她,可是这样过了好久,雪华一点儿都没有好转。 他要绝望了。 为什么,每每上天给予他希望,却一次又一次的夺走?明明他想要的,单纯就是身边的亲人都活着,好好地活着,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要求都无法满足? 后来,蝴蝶居的人告诉他,主公大人安排雪华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进行治疗。 这时,他突然觉得生活好像有盼头了。 回到竹林,每一天都同好多年前一模一样,平淡而又充实,可是少了点什么。 雪华在的时候,每天在竹林里都能听到她同别人有说有笑,原本这竹林里就清冷,是她让这里活了。 每一次回到竹林,他多么希望,她就像往常一样,坐在门廊或是木地板上,倚着房柱呼呼大睡,抑或是从后厨端着什么点心,嘴巴一刻也不停。 第19章 现在,她回来了。 雪华见富冈一句话不说,就是单单直视着她,可这目光同往常一点儿不同,他的眸子深处熠熠发光,仿佛有什么在心脏中燃烧,那灼灼的目光让雪华无法正常面对。 “抱歉,我……我见你房间门开着,以为你在这里,这就走。”她慌乱地从侧面绕开,只想立刻马上离开这里,绝不能让富冈见到她窘迫的模样。 刚走两步,她的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气拽住。 “疼疼疼……”雪华叫出声,“富冈!你干嘛!我承认我不能随便进别人的房间,我道歉,但你能不能有什么事情就好好的说出来?还在生我的气吗?” 富冈逼视她,一步步朝她靠近。雪华微微抬头回视,他比自己高将近一个头,这样一步步逼近,雪华心里不免升起一种压迫感。 “我没有生气。” 雪华哭笑不得,躲着她、不跟她说话,现在还这样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腕,不是生气是什么? “你真的什么不记得了吗?”富冈的语气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雪华醍醐灌顶,果然是新年那天晚上的事情!可她真的脑子一片空白,现在就算怎么问也问不出来:“我真的真的不记得了!你要么告诉我,要么就放过我让我走!” 富冈握得更用力了,眼中又多了几分急切:“走?要去哪?” 雪华吃痛得说不出话来,她赶紧说:“哪也不去!先松开!好疼……” 看她呲牙咧嘴的样子,富冈意识到自己太用力了,于是力度少了好多,只是轻轻环着她的纤细手腕。 见富冈还没有放她走的意思,雪华开始疑惑自己当初为什么急切地想回来,一回来就受到这样待遇,她一脸怨言:“富冈,痛快点。这样吧,我要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就把话原封不动地说给我听;我要是做了什么羞于启齿的举动,你就稍微含蓄一点,做给我看,如果你觉得描述不出来的话。” 富冈的面部停滞了,肉眼可见的停滞了。 突然开始动弹,富冈的身体没有动,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一点点贴近雪华。 雪华被这个迷惑的行为迷惑到了,她赶紧说:“停停停!这是在干什么?我当时也这样了吗?” 富冈停住,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雪华思来想去,她难道是在富冈的脸上亲了一口?她问道:“我是在你脸上亲了一口吗?” 富冈的深蓝眼睛凝望着雪华,他指了指自己的唇:“不,是在这里。” 雪华一动不动,内心如同翻江倒海,掀起惊涛骇浪。 什么?是亲了他的嘴吗?难怪这家伙一直避开自己。雪华脸蛋儿瞬间烧了起来,她明明才十七岁,那个时候是十六岁,自己怎么会做这种事情?都怪宇髓天元!没错,都怪他!要是他不来敬酒,她绝对不会喝那么多,然后赶出这档子耍流氓的事情。想必富冈义勇这样的闷葫芦应是不理解她当时在做什么,要不然绝对不会问起这件事。 她的脸红透了,以后该怎么面对他? 雪华清楚地感觉到,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富冈似乎感觉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便松开了雪华的手,他见雪华脸红得不正常,问道:“伤还没好吗?脸这么红。” 雪华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匆匆忙忙跑了出去:“我去睡觉了!晚安!” 第13章 第12章·度年 从那之后,日子重又恢复了平静。 雪华和不死川实弥执行完任务回来,满身血污,大清早的,她只想好好洗个澡,然后舒舒服服吃个早餐,之后再去补觉。 路过富冈的房间,他不在,雪华想了想,今天也没什么任务,估计处理完事情很快就能回来了,说不定还能一起吃个午饭。 从那之后,两个人闭口不谈那年新年的那件事。后来开新年会议的时候,宇髓天元把两个人的事情说给了其他的柱们听,就连新上任的蛇柱也没有放过。他们都觉得富冈义勇冷冷淡淡,说话倨傲,总是提前离席,之后两次过新年,他都在主公敬完酒之后就离席了,所以其他柱们都觉得他看不起其他人。 为此雪华解释过好多次,说尽管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但富冈绝对没有这种意思。 宇髓天元总是接她的话茬:“小丫头变成大丫头,还是这么为自家丈夫说话,这一点也很华丽地坚持下来了!” 之后几个大男人就端着酒听宇髓这个管不住嘴的一滴不漏地把那天晚上见到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以致所有人现在都知道两个人住在一处。 就连蝴蝶忍也开他们的玩笑:“除去性格这一点,富冈先生的确很不错,是雪华会看上的类型。” 炼狱杏寿郎在一旁说:“富冈和雪华很配!嗯!我就提前祝福了。” 雪华红着脸刚想说什么,对面的伊黑小芭内翻了个白眼,打断了她即将要说的:“就他那样也能有人喜欢?喜欢他的人真是瞎了眼了。” 雪华有点儿生气,她的腮帮气鼓鼓的,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下去:“伊黑先生!请你不要那样说他!” “也就佐久间这样的傻姑娘能看上吧。”不死川实弥幽幽地添了一句。 “你……嗝,不死川!你说谁傻?你才傻呢。” 然后两个人就吵吵嚷嚷,互相推搡着走到了庭院中,差点儿打了起来。 不死川实弥的脾气本来就暴躁,他一句也不肯让,雪华也倔强的要命,最后分别被炼狱杏寿郎和悲鸣屿行冥拉住了。 后来雪华同他执行过几次任务,不死川实弥巡查的范围紧靠着雪华的巡查范围,两个人免不了被鎹鸦指挥着去执行同一个任务。 很多时候雪华回到竹林都气得半死,可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两个人的配合竟出奇地有默契。雪华把这件事同富冈说了之后,她记得富冈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虽然他一直都是扑克脸,但雪华与他相处了这么久,她自然是能感受出来。 总之,日子就这样,平静地如同湖中静波,波澜无惊,荡荡悠悠两年便消磨掉了。 入冬了,天开始变冷。 雪华裹着棉衣去了后面的浴室,大清早上的,应该没有人占浴室的位置,她得以有机会在里面舒舒服服泡一会儿。 哼着歌往后宅走去,早晨的阳光柔和似水,丝丝金黄色洒在庭院的小路上,雪华心情很好,她这次执行任务的地方靠近渔村,因此带了点好东西回来,准备洗完澡就…… 哈着暖气,她刚打开汤泉的门,便发现了头发依旧湿漉漉、身着白色浴衣、坦着胸膛的…… “富冈!”雪华没法抑制自己的眼睛往浴衣下方看去。结实的肌肉,细腻的纹理,似乎还有水珠从发丝滑落,滴到精壮的胸前,再缓缓流下。 十九岁的富冈已经褪去了当年的稚气,成为了一个略带深沉的年轻小伙儿,他的个头高了不少,雪华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大清早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男性身体,雪华捂住不自觉红透的脸庞,平时朝夕相处从没觉得他有什么变化,没觉得他已经长成一个成熟的男性,可今天这样一看,雪华真的觉得…… 受不了。 “回来了。” 雪华“嗯”了一声,捂着脸往汤泉里面走。 可门口的富冈就站在汤泉窄门的门口,完全没有让路的意思。 雪华小声说:“富冈,让一下,我要进去洗澡。” “去了一个周,是遇到比较厉害的鬼了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情感,说出的话语却隐隐带着少许的逼仄,压迫的感觉从雪华头上传下。 雪华权当他平常的问候,尽管平时自己执行任务他从不多问,她一点儿也没有多想,笑着答道:“位置有点远,和不死川汇合之后,赶过去用了点时间……” 富冈不说话了,径直从门口大步离开。 倒是雪华一头雾水,她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就是如实地回答而已,他怎么想不理人就不理人,真是难懂。 因为他的迅速离场,雪华在洗澡的过程中思来想去,回忆着自己说的每一个字,真的就是实话实说而已,到底是什么让他那么不高兴? 本来还想静静泡个舒服的澡,都因为这样,雪华的思绪始终纷乱不定,她没泡多久就套了衣服匆忙出来了。 从渔村那里买了新鲜的鲑鱼子,雪华知道上好的鲑鱼子价格不便宜,刚好碰见新鲜的,于是便买了些,寻思喜欢吃鲑鱼的富冈会不会喜欢吃鲑鱼子盖饭呢? 既然他又不理人了,那试试拿这个哄他,看他愿不愿意同她说话。 抱着小木盒站到富冈义勇的房门前,她刚想敲门,隐部队的下属就拦住了她:“晶柱大人,水柱大人吩咐过,他需要充足的睡眠,不管是谁都不要打扰他。” 雪华皱了皱眉,这可难办了。不过她还是笑着回答:“好的,谢谢你。哦对,麻烦你把这个端给后厨,今天可以用这个做个鸡蛋拌饭。” 第20章 既然如此,雪华也回到自己的房间。盯着同富冈中间间隔的那一面墙,她实在是好奇住在对面的人,脑子里到底都是一些怎样的回忆。从见到他的时候开始,富冈就好像一直有心事,成为柱之后,他经常说一些“我不配”、“我靠不住”之类的话。就这一点,雪华实在是想问个究竟,他一定把什么压在了心底。 盯着盯着,雪华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许是这几天同不死川呆在一起,一边拌嘴一边赶路,实在是累得她够呛,雪华一觉睡到了现在。她换上衣服从榻榻米上站起,肚子有点饿了,准备去吃东西。 走到旁边富冈的房间门口,她见仍有人守在门口,便随口问道:“富冈醒了吗?” 那人的脸色有点不对劲,想了想说道:“水柱大人……从今天早上到现在,一步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过。” 雪华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她微微眯着眼,试图从板门的外侧看到里面,其实根本不可能,但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实在是担心门那一侧的富冈义勇。 虽说有点不对,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不顾隐部队下属的阻拦,一把推开了板门。 房间里的一切让雪华的预感得到了灵验。 原本及其整齐干净的房间一片杂乱,中间的床褥混乱不堪,放在身旁的饭食和茶水已经洒在了地上和被褥上,富冈看上去很痛苦地卧在床上。 这是……怎么了……雪华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 后面的下属也进来了:“水柱大人!水柱大人!您怎么了?” 雪华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她朝身后的隐部队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在这里就好。请备好热茶水和毛巾,放在门口就行。” 她一把撸起自己的袖子,等到众人退去之后,快步走到富冈义勇的位置。从未见过他如此,强健的身体上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就连额头也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的口中还含糊不清地说着“茑子姐姐、茑子姐姐——”,他的眼中好似流着泪水,与面部的汗珠融为一体,一时也分不清了。 雪华试着唤他:“富冈……义勇,义勇,还好吗?”她抱起富冈的头,放到自己的并排的腿上,纤细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希望试图安抚神志不是很清晰的富冈。 在这里住了将近三年,雪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无助的富冈,同样,雪华此时才意识到,自己除了同他住在一处、工作在一处之外,好像对他一无所知,就连他的家乡是哪里、家中还有多少人、为什么要加入鬼杀队,全然不知。 而这个“茑子姐姐”,富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叫,怎么会叫这个女生呢?会不会是他心中一直挂念的…… 雪华很想追问,但见他痛苦万分的模样,硬生生把嗓子眼儿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手突然被抓住。富冈一把抓住雪华的手,紧紧放在胸前,嘴中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好像是“不要把我一个人留着这里”…… “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在。”她俯下身子,将自己的额头贴到富冈的额头上,静静侧耳倾听他的话语。 除了“茑子姐姐”,锖兔出现的频率也极高,雪华再度会想起六年前前往最终选拔时见到的那个实力强劲的少年,雪华也不得不承认,锖兔的事情很难让人接受,她始终认为,那是自己陪伴富冈义勇的初衷。 是做噩梦了吗? “醒醒,富冈,你做梦了。” 他的湛蓝色双眸猛地睁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即刻松开了握住雪华的那只手。 雪华把额头抬起,笑着看他:“醒了?” 富冈重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平静,仿佛刚才痛苦的表情未曾在脸上出现过一般。他坐在布团上,沉默不说话,呼吸逐渐平复下来。雪华这时才发现,他身下的部分已经被汗濡湿了。 雪华起身,收拾起身旁倒地洒了一地茶水的杯子,拾起洒落在被子上的米饭,想要抽走已无法在上面睡觉的被褥,却被富冈拽住。 “我来。” 他想让雪华松手,可无论怎样扯,雪华都无动于衷。 富冈看向她。 雪华的脸上仍挂着笑容,房间里昏暗的烛光摇动,她的脸一半陷在阴影中,使得富冈无法看清楚脸的上半部分。 “我可能,在你眼中,就是一个住在隔壁的人,”雪华突然开口,“即便这样,我早就把你当成我家人一样不可缺失的存在,所以就会贪心地想,‘要是他偶尔能依靠我一下,那该多好’,现在看来,真的是很贪心。” 雪华尝试起来,她没料到刚才把富冈的脑袋放在腿上的原因,此时已经压麻了,她差点儿没站稳。 他不会扶的。 果然。 雪华自嘲地笑了一下,恢复好平衡站稳,然后强忍着不适往门外走。 即将推门的下一秒,富冈制止了板门的移动,无论雪华怎样使劲儿用力,板门纹丝不动,仿佛硬生生焊在了原地。 她要恼了,正准备转头发火,身后的富冈便开始说话。 “六年前的最终选拔,我没有通过。” 雪华愣住了。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是我亲生姐姐,茑子姐姐把我抚养长大,生活很艰难,可每天都很快乐,我原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过下去。 “后来,终于盼到了姐姐成家的那一天,就在婚礼式的前一天,鬼来了…… “姐姐把我藏了起来,从而躲过一劫,可因此,我也失去了最后的亲人。” 他说话一直都毫无波澜,今天的语气却暗暗发狠,听得出来,在说这话的时候,他是忍受多大的痛苦,忍受着怎样的刀绞,才能把过去全部讲出来。 雪华转过身,面对着他。眼泪从蓝色眼睛中流出,流出的时刻沉静无比,那些泪水的去处,仿佛除了坠落到地面,还能继续升腾前往更加遥远的地方。 是回忆的最深处。 “锖兔是我最好的朋友,他陪伴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可是他……” 他说不下去了。 剩下的事情雪华都知道了。 雪华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到他。 她踮起脚,双手努力环过他的脖子,紧紧抱住这个高个子的男人,她感受得到富冈身上散发的水汽,那是一种氤氲奇幻的气体,似乎诉说着他现在的心情。 “所以,你才觉得你不配加入鬼杀队、不配同其他柱们站在一起、自己一点儿也靠不住吗?”雪华闭上眼睛,在他耳边说着。 “嗯。” “以后换成我,行吗?” 富冈不是很理解。 “以后,只要我活着,就不会离开你。” 第14章 第13章·火鼓 听说北面的山上出现了命案,一夜之间,一家靠烧炭为生的人,全被不明生物抹杀掉。 雪华进入鬼杀队之后,听闻了好多惨案。她总以为自己有一天会习惯听到这样的事情,然而事实是,过了这么久,她依然会心痛,心里总会后悔,要是自己在场的话,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北面的山是富冈巡查的区域,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二话不说就离开了竹林。 他的面孔死气沉沉的,想必应该也在愧疚和恼火。 到底会不会有安宁的一天? 今天白天雪华需要去总部一趟,每隔一段时间,柱都需要上交自己巡查区域的巡查报告,对于鬼出没的事件和死亡人数进行整理和统计。 雪华早早赶去了总部,递交了自己和富冈的那一份,正要离开,碰见了不是很熟悉的蛇柱伊黑小芭内。 雪华知道伊黑小芭内对富冈义勇很有意见,平时也同自己和富冈没什么任务上的合作,算是往来比较少的,在这里碰见了,雪华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礼貌地打个招呼:“好久不见,伊黑先生。” 伊黑小芭内身上盘踞的小蛇看了看雪华,吐出了信子,他把两只手插在衣袖中,两只眼瞥向雪华:“这不是喜欢富冈的佐久间吗?” 语气不善,雪华听得出来。她抑住火气,勉强笑笑:“伊黑先生在说什么啊,我对富冈……” 两个人一边朝着庭院的方向走,雪华的话还没说完,转角处就出现了一个红着脸,有着浅绿色大眼睛,头发从娇嫩的粉色渐变到嫩绿色,三根长长的粗辫子飘在脑后,她的脸十分娇俏可爱,身材也是出奇地凹凸有致,就连雪华同为女孩子也要惊叹一番。 “好可爱……”雪华悄悄说道,她没想到鬼杀队除了忍之外还有如此可爱的女孩子。 旁边的伊黑小芭内没说话,估计也看呆了。 “那个……”小姑娘害羞地说道,“请问……大门怎么走?我帮炼狱先生递交报告,然后就迷路了……” “从这里走!” “跟我们一起吧!” 雪华同伊黑小芭内异口同声地说道。 两个人面面相觑,雪华作出请的手势:“伊黑先生,你先说吧。” 第21章 伊黑小芭内的脸微微红了,他极为罕见地说话没有带着一股阴阳怪气,正常地说道:“请跟我们一起吧!我们也是准备离开总部。” 雪华在一旁点头,笑着走上前去:“第一次见你呢,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帮杏寿郎递交报告呢?” 小姑娘的大眼镜扑闪扑闪,凑近一看更是透着灵动:“密璃,甘露寺密璃。我是炼狱先生的继子。” 三个人开始朝着大门走,雪华走在最边上,中间是密璃,另一边是伊黑小芭内。 “我是佐久间雪华,那位是蛇柱伊黑小芭内先生。” 甘露寺密璃听到“柱”之后,双眼放光地看向走在最左边的伊黑小芭内:“伊黑先生是柱啊!肯定很厉害!” 伊黑小芭内摆摆手,脸越发地红了:“还好还好,那边的佐久间也是柱。” 甘露寺密璃差一点就要尖叫起来,她的双眼亮晶晶地左右看着,看一会儿雪华,看一会儿伊黑小芭内,脸上红扑扑的,一副极其兴奋的样子。 三个人闲聊着往外面走,没几步的距离,很快就到了总部门口。 “佐久间雪华!佐久间雪华!西南南!西南南!立刻到西南南的村庄中去!” 雪华听到了鎹鸦的指示,本想同刚认识的小姑娘一起去炼狱杏寿郎的家中拜访一下的,没想到任务立刻就来了,她不好意思地挥挥手:“伊黑先生,密璃,我就先走了,等有机会再见!密璃,相信等你成为柱之后我们会更经常见面的!” 她早就发觉伊黑先生不大对劲了,刚才还想着怎样制造一出事故提前脱身,任务来的实在是及时,这样说不定能给伊黑先生制造机会…… 只是不知道伊黑先生能不能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 事情不宜耽搁,雪华了解了任务的基本情况,就到达了一处雪山下方的村落。 没走几步,就听见前面一群人嘁嘁喳喳的,似是发生了什么热闹的事情,周围的人说话的声音也传入雪华的的耳朵。 “你快看前面那人,听说就是杀死烧炭一家的真凶!” “就是那个年轻的小哥吗?唉,看起来不像,没想到是这么凶残的人。” “对啊,所以才要把他送到警察那里。” “……” 雪华一点一点往前挤着,没过多久便看见了—— 被一圈又一圈绳子绑起来、面容俊俏、一脸淡定的富冈义勇。 雪华见状笑出了声音,她连忙捂住嘴,但憋笑又很难受,她恨不得手中有纸和笔,把富冈义勇窘迫而不自知的样子全部画下来,然后裱在家中。 富冈听见了雪华熟悉的笑声,转过头看向她。 雪华意识到富冈的目光投来,她好不容易收起笑容,故作正经地走到他面前:“富冈先生,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何被绑了起来?” 他刚想说话,身后窜出来一个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叉着腰,呼哧呼哧喘着气,有点生气地看向富冈:“你要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话,就请你不要再……” 话还没说完,小姑娘的眼睛一翻,软软地要往下倒。 雪华眼疾手快,立刻扶住小姑娘。 “八重!”周围的人纷纷叫小姑娘的名字。 雪华正色起来,她用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如她所料,滚烫。 “富冈,需要我把这绳子割掉吗?” 富冈面无表情地撑开身上的麻绳,毫不费力的样子,看来他全然没有把这一丁点儿束缚放在心上。 雪华抱起小姑娘,问周围的人:“请问村子里的药师在哪里?” 把小姑娘安置好,雪华就推出了房间,一眼便瞅见倚在墙上闭目养神的富冈义勇。她走到富冈的身旁,问:“昨晚烧炭那家人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富冈睁开眼睛。 “嗯。” 看来是很顺利。雪华没有继续往下问,她需要时时留意房间内的动静,等小姑娘一醒,她就上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没再说话,齐齐靠在墙上。 “佐久间。” 这是极少数富冈主动叫她的名字,雪华发觉自己并不适应富冈这样叫自己,但仍然欣喜极了,回应道:“有事?” 富冈义勇似是很不解的模样,他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前方,深蓝色的眼眸中焦点明确清晰:“会有鬼不去袭击人吗?会有鬼就算饥肠辘辘也不吃人的情况吗?” 雪华沉默,她细细回想自己之前遇见的鬼,变成鬼之后,无法抑制自己的强大食欲,就算是自己的亲人,同样也会毫不犹豫地吃掉,最后无论如何都免不了被猎鬼人杀死的命运。 她回道:“不会吧。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鬼,饥肠辘辘的鬼还不去吃人,这场景想想就觉得不合常理。” 富冈若有所思:“是吗?” 雪华想到什么:“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没什么,”富冈义勇离开墙面,“就是见到了一些事。” 见到了一些事?雪华挠了挠头,这家伙说话又开始模模糊糊了,他肯定是见到了这样的情况才会这么说吧。这样说来,雪华还未见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了小姑娘的呻吟。 “看来是醒了。”雪华端着茶水走了进去。 向受惊的小姑娘解释了两人的来历。富冈义勇那张冷冰冰不苟言笑的脸,想来也不容易接近,这姑娘自然会感到恐惧与戒备。雪华轻轻牵起叫八重小姑娘的手,用最温和的语气安慰道:“听说你见过那吃人的熊,是这样吗?” 小姑娘没有直视雪华的眼睛,而是低下了头,怯怯地说:“嗯。” “那个十有八九不是熊,而是鬼,也就是我们鬼杀队要猎杀的对象。”雪华解释道,暗暗打量小姑娘的神色。 “那个,大姐姐,”八重紧紧咬了自己的下唇,“鬼杀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只鬼的是吗?” 雪华笑着点点头:“是的,只要变成鬼,就只会想着吃人,贻害无穷,必须要除掉。八重不要担心,我和那边的哥哥会杀掉鬼的,你就在这里安心……” “不行!”八重的脸色一硬,她吃力地从地上站起,伸手去够靠墙摆放的猎枪。 富冈一把按住猎枪:“你想做什么?” “那是吃掉我全家的鬼,我的仇不需要别人来报!”说罢,小姑娘穿上皮衣,试图用大力气从富冈手中抢过猎枪。 “晚上是鬼出没的时间,就算是报仇的话,又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山里?”富冈冷冷说道,“难道是你隐瞒了什么?” 雪华也站到富冈的身旁,不忍地看向八重姑娘:“鬼和人终究是殊途,还请八重慎重,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变成鬼之后也无法复原。”富冈接过雪华的话。 “你们真的好烦!一个个说得好像很懂的样子!”八重难受地捂住耳朵,“不要再说了!我自己的事情会自己解决的。” 说罢,小姑娘一把推开房门,朝冰天雪地中奔去。 雪华正欲去追,却被富冈拦住了。 “先不用,我们悄悄跟在后面,跟着她,看看她要去哪里。” 说罢两个人也遁入了外面纷飞的大雪中。 如二人所料,八重一个人前往了村落后方的雪山,背着猎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艰难地在雪林中穿梭。 她一个人站在雪地中,把背在背后的猎枪卸了下来,前面隐隐有一个盘伏在地上的蠕动生物,离得太远,看不是很清。纯白色的雪地中有丝丝缕缕的血花,还没被新下的雪掩盖,看来是刚留下不久的血迹。 雪华的心中一紧,难道这个鬼又吃人了? “阿爹……”八重的声音颤抖,她那握着猎枪的手臂也在发颤。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亲手杀掉全家人的人,会是自己最敬爱的阿爹,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接受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初没有把自己也吃掉……八重的眼中噙满泪水,她必须要了结这一切,不仅是为了自己的亲人,还有其他被父亲残害的村民,她必须要下得去手,不能犹豫,这可是元凶,是罪魁祸首! 一枪打中了那鬼的脑袋。 这成功吸引了那鬼的注意,他满嘴是血,瞅见了新鲜的人肉,疯狂地朝着八重奔来。 “不行!我得去……”雪华躲在一棵大树后,她生怕变成鬼的父亲会伤害自己的女儿,右手拔刀,起身就要冲过去。 富冈按住了雪华的手,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鬼的动向:“让我来吧。” 雪华望向富冈刚毅的侧脸,明明什么表情也没有,一丁点儿感情也未曾流露过的脸庞,此刻看上去竟沉静又细腻。他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雪华如是想,换作平时疾恶如仇的他,早就上去二话不说将恶鬼灭杀了。 那鬼已经把自己的女儿扼在地上,眼见着八重就要坚持不住,富冈箭步移动过去,使用水之呼吸砍掉了鬼的手臂。 第22章 “等等,那是……” 八重焦急地朝富冈喊去,等来的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鬼张牙舞爪飞驰而来,富冈吸了一口气,握住手中的日轮刀,挥舞,移动,手起刀落,那鬼的脖颈□□脆地切下。 雪华从后面走了过来,见一切都结束了,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也似是解脱一般笑着,对着自己的脑袋举起了手中的猎枪。 “雪华!” “嗯!” 雪华迅速抽走八重手中的猎枪,将其扑倒在地,手中紧紧桎梏着少女纤细的手腕。 八重眼中满是泪水,唇上带着凄惨的笑,喃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我?”八重泣不成声。 雪华依旧桎梏着她,她知道自己不能松开。失去亲人的痛苦,她是明白的,就算是再淡薄的亲情,在失去的时候依旧会给人以重创,在鬼杀队中拼死拼活的人,很多都曾是这样过来的。 不知何时,富冈已然走近,他的面孔丝毫未变:“你的父亲有话转告你,可能是对你说的。” 八重望向他。 “活下去。” 天边亮起一抹微光,是一道很小的缝隙,陷入黑暗的人们苦旅之时,满心期盼的燎原之火,也许就是一个小小的光点。 所以,不要放弃。 第15章 第14章·寄名 离开了那座小小的山村。 雪华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从昨天上午去完总部,她就一路火急火燎来执行任务,执行了一下午一昼夜的任务,她本以为能抽个时间买个饭团,谁知道在药师哪里也没能抽出时间。大早上出了雪山,走在旁边的富冈也不说话,看不出来他是饿还是不饿。 “富冈……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雪华一脸衰相,她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像个小苦瓜。 富冈默许了,径直走进了路旁的小店。 “老板!来一碗豚骨乌冬面,还要这个天妇罗定食套餐,这个饭团和玉子烧也好好吃的样子……麻烦都上一份。”雪华说了一大堆。 饭很快便端了上来,雪华面前是大碗小碗堆满了,而富冈面前只有一块饭团,一碗大根鲑鱼做成的汤,还有一碟红姜。 “你吃这么少吗?” 富冈“嗯”了一声。 雪华认出来碗里的是鲑鱼,她突然想起来上次同不死川执行任务的时候,买回来的鲑鱼子还没有吃:“上次我和不死川执行任务的时候,在一个渔村附近待了几天,知道你喜欢吃鲑鱼,特地买了新鲜的鲑鱼子。结果那天你睡了一整天,早上还不让我去打扰你,谁知道现在新鲜不新鲜了……那么贵的东西……”雪华撅起嘴,不满地碎碎念。 “回去就吃。”富冈咬了一口饭团。 雪华见他细嚼慢咽的样子,脑中又想起了什么。 “话说,你刚才可是叫了我的名字,原来你知道我的名是什么,我还以为你只知道我姓佐久间呢。”雪华喝了一大口乌冬面汤。 旁边的富冈剧烈地咳嗽起来,估计也是喝汤的时候呛到了吧。 “既然你知道我叫雪华,要不以后,私下里你就这么叫。”雪华笑眯眯地看向旁边的富冈,这笑容似是不怀好意,她知道富冈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富冈平复了咳嗽,他继续慢条斯理吃着自己面前的饭,不说话。 “富冈真的是变了。” “为什么这么说?”富冈反问道。 雪华已经把自己的饭吃得差不多了,开始专心对着富冈说话:“换作以前的你,肯定不会这么心软。” “我只是按照要求杀死了鬼,这没有什么。” “错!”雪华立刻否定,“你今天在杀鬼方面,可以说是很心软了。说吧,到底遇见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富冈的眼睛掩盖不住他心里的想法,“现在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是我相信我没有做错。” 雪华一头雾水,她满脸的疑惑,根本听不懂他口中说出的话。见富冈三缄其口,雪华理解他可能也遇到了自己解释不了的情况,便不再追问。 “我们身为柱,就是因为有支撑着我们前行的东西,这样,柱才是柱。”富冈的目光坚毅果断,平时波澜不惊的瞳孔中,散发出无限的光亮。背负了太多东西,他们心知肚明,这条路不是一条容易前行的路。 餐馆中的食客越发多了起来,热气腾腾的餐馆处处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在这寒冷的冬天增添了几分难得的温暖与人烟。 雪华喜欢这种热闹的感觉,或许自己想象中的家,就是平淡且简易的幸福,可以不用太热闹,但一定会用最小的事情触动心灵。 这样的话语会从富冈的口中说出,要是是别人转告给她的,雪华一定是不会信的。亲耳听见如此坚实有力的话语,就知道身边坐的不是和自己相同年龄的人,而是经历过很多,埋藏过众多过往的人。 从来没觉得,他会是如此细心感性的人。 她最近感觉很奇怪。小时候以为自己只是喜欢站在富冈的旁边,是自己小小的保护欲在作祟,就连成为柱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多大的概念。第一次新年会议时发生的那件事,在自己得知后,也并未产生多大触动。 可现在,她总感觉心跳加快,一看到他的脸,就会打心底里开心,而且就算是简简单单地看着他,都觉着脸颊发烫。 雪华这段时间无数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这病还跟人有关,会危及心脏的健康,这么快速的跳动,心脏难道不会因为过度劳累而衰竭吗? 这样发烫发热的感觉,不是很好受。 雪华在旁边坐立不安。 是不是因为这里太热了,人又多的原因?她迫切想要出去透气,执行任务的时候还没觉得,是因为手头上有事情做。现在剩下两人独处,她反而觉得格外不适。 终于盼着富冈吃完了饭。雪华一溜烟儿跑出了餐馆,她大口呼吸了冬日里干燥但爽快的冷空气,好受多了,身上也不再发热,但是心脏仍然跳得很快。 她害怕极了,自己肯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雪华欲哭无泪,难道自己不会死在杀鬼的战场上,而是死于疾病吗? 雪华萌生了去找蝴蝶忍的想法,忍的医术那么高超,肯定明白自己身体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明明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就是今天执行完任务,突然就感觉…… 心里多出来好多东西。 他默默走过来,冷峻的面孔让人难以接近,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质,就算是大早上,这淡漠的神情显得格格不入。 看到雪华,他同她站到了一起。 雪华仰起头看他的侧颜。似是意识到雪华在看他,富冈微微颔首,朝雪华的眼睛看去,四目相接,雪华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飞速往旁边侧挪了一步,雪华真的需要去找一趟忍了。 富冈不明所以,站在原地。 “富冈,我……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情,先走了。”丢下了这么一句话,雪华以极快地速度推开身后的人流,没入其中。 雪华不敢看富冈的脸。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各样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她不敢回头看,落荒而逃。他的身影应该会越来越小吧,应该会淹没在人群中吧。 他不会追上来的。 雪华想到这里,快速蹦跳的心脏似是被针扎了一下,安分了许多。 跌跌撞撞狂奔了一上午,在中午时分抵达了蝴蝶居。 果然,离开了富冈,狂跳的情况明显抑制住了。 蝴蝶忍在药房里配药,见到雪华狼狈的模样,不免惊诧了些许:“诶呀,雪华,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是哪里受伤了吗?” 雪华哭丧着脸,她向来是喜怒形于色的人,这次也不例外。她像是一只掉入池塘的小鸡,委屈巴巴的,几缕头发无力地耷拉在两颊,脸上是长途跋涉的疲惫,眉头也紧紧皱在一起,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人欺负了。 “忍,我跟你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雪华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眼泪,大眼睛含着一汪泉水。 蝴蝶忍关切地看着她,点头说道:“好的,雪华,我不告诉别人。” 雪华坐在药房的一个小板凳上,似是下了好大决心一般,才说出口:“忍!我应该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命不久矣了。” 蝴蝶忍被她有点扭捏,有点委屈,又有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她的眉眼露出笑意:“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记得前不久检查身体的时候,你可以说得上是鬼杀队最健康的剑士,这么短的时间,为什么会说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呢?” “因为我最近,心跳超级快,心脏像要从胸腔里蹦出去的那种!”雪华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竭力向蝴蝶忍解释。 心跳快?蝴蝶忍正色了起来,她招了招手,示意雪华走近些。雪华照做,她愁容满面走到蝴蝶忍的跟前。 第23章 蝴蝶忍掏出抽屉里的听诊器,放到耳朵上,仔仔细细听了许久,听不出任何问题,又量了一下雪花的血压,除了一路狂奔赶过来血压有点高之外,心率是没有任何毛病的。 她放下听诊器,对一脸“我就知道是这种结果”的雪华说道:“雪华啊……” “啊!我就知道忍你要说这一句,我明白了,不必再说了,我这就申请退出鬼杀队……不!我要奋战到最后一刻,这样就算是死也是死在战场上。”雪华欲哭无泪,更是愁容满面,乌云分布在额头和下巴,小脸皱在一起。 蝴蝶忍真的是受不了这个拼命加戏的雪华,额头上的青筋爆出,她的耐心要耗光了,还有人等着她配药呢! “我说,雪华啊,”蝴蝶忍依旧保持笑容,“你的心脏一丁点儿事情都没有,到底在担心个什么劲儿?” 雪华石化在原地,她早就做了大量心理准备来接受这个不尽人意的结果,谁想到蝴蝶忍说的同她一路上做的心理准备全然不同,甚至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 “那……为什么我一见到富冈就会心脏狂跳啊?以前分明都正常的,现在一见到他又是心狂跳又是脸发烫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雪华的愁容依旧没解开。 蝴蝶忍走回去整理试管,在雪华控诉完了之后,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笑道:“雪华,那不是什么病。” 雪华凑了过来,双眼放光,兴冲冲地问道:“不是病吗?太好了!那是什么?” “你想知道吗?”蝴蝶忍眨眨眼,笑意更甚。 “嗯!” 蝴蝶忍身体前倾,靠近雪华的耳边,轻柔无比的气息一吞一吐,携来了清新的花香,温和的声音飘进了雪华的脑中。 “之所以会那样,是因为—— “你喜欢他,你喜欢富冈。” 脑子一瞬间爆炸,雪华的脑子里在“嗡”一声后陷入了停机,就连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再度欢快地蹦跳起来,胸腔里好像住了一只跳脱兔子。感觉血流一股脑往头顶涌,雪华不用找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脸红得像胡萝卜。 喜欢富冈?雪华一直对于“喜欢“的概念十分不屑,那是青春期小姑娘才会有的,自己去年就成年了,一直把杀鬼当成最主要的工作,当然其中也十分关注…… 十分关注富冈义勇这个人。 雪华的动作静止了,她的脑子没闲下来。等等,原来从十三岁那年的最初选拔开始,到通过选拔之后,再到执行第一次任务,从那时起,她的生活中就解锁了这张没有任何表情、无论何时都一样的面孔,可那时候只是怕他做出傻事,没想到后面还会再见面,之后……就到现在了。 原来这就是喜欢。 她忍不住发笑,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方才的愁容已经转变成憨憨的傻笑,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 蝴蝶忍见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本就是混血的雪华生得像个洋娃娃,她的头发随了父亲几近银白色的浅色头发,眼睛也是微微发蓝的西方瞳色,可面容仍旧拥有东方女子的神韵,身材也随了高大的父亲,比蝴蝶忍高了许多。 尽管外形条件不错,但雪华从来不注重梳妆打扮,衣服也是队服和浴袍来回转换,早已舍弃了小时候名贵洋服和服每天不重样的精致生活,经常头发乱糟糟的就出去执行任务。 蝴蝶忍始终笑意盈盈,她也开始好奇,那个富冈义勇会不会喜欢上这样的雪华呢? “忍,我接下来该怎么办?”雪华扣弄自己的手指头,不好意思地问道。 蝴蝶忍转了转眼,想了一下,随后说道:“依照富冈先生的性格,估计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开窍……不过,雪华你可是第一个敢对富冈先生做那种事情的女孩子,也说不准呢……” 雪华立刻知道忍口中所说的那件事情,就是三年前喝大之后亲了富冈那件事,她连忙摆手:“那时候……我还没像现在这样……当时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样啊,”蝴蝶忍又想了想,“那就不能心急,富冈先生可是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呢,让他意识到这件事恐怕有很大难度。” 雪华回想起富冈平时对她不搭理不理睬的时候,的的确确是很难让人接近,她心里早就知道,即便如此,她…… 她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覆水难收,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第16章 第15章·四寻 月色正好。 行走在竹林里,月光照在鹅卵石的小道上,映衬了一层莹蓝色的光,林子里虽是隐秘,就算下了一场大雪,也抵挡不住幽静之气,空气中洋洋洒洒的清新之味,实实在在洗涤了惹到尘埃之处。 雪华步伐轻盈,她好久都没能拥有闲暇时间漫步竹林,更何况是无鬼的夜晚竹林,这般安详熙和的享受,怕是城中人得不到的。 没走多久就看见了林中的屋舍,到家了。 她的脚步渐渐放缓,能听见心脏的跳动声,那随着靠近而不断放大的声响,愈发的震耳欲聋,驱使着她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再…… 富冈提着日轮刀往屋外走。 雪华看到他了,下意识地就回头转身,朝着相反方向的竹林便要溜走。 她浑身僵硬,笔直地像个僵尸,就连走路的姿势也极其不协调,同手同脚大步向前,眼睛也不知道看向何处,模样古怪极了。 雪华微微侧头,富冈的身影从自己身后快速闪过,极快地窜入了竹林的深处,没过多久便看不见他的身影。 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 他总是这样,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走开了。 她呆呆望着富冈消失在竹林的那一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尽数在心底上演,不甘连带着不舍,内心五味杂陈。她意识到,自己在他眼中可能仅仅就是住在隔壁房间的……一个人。 而已。 雪华自嘲笑了起来,她哪里需要自作多情,连自作多情的资格都没有,现在还在奢求什么? 她应当早些察觉自己有异样的想法,这样便可以早早掐灭这样的念头,不至于让它发展成现在这般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好难受,心脏好难受。 “佐久间雪华!佐久间雪华!立即前往京都!前往京都!”鎹鸦指派了任务。 雪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自己的感情,远远没有拯救生命这件事情重要,她必须立刻出发。 或许,自己应该离开吧,离开这个地方,离他远远的,这样就不会难过了。 毕竟,他已经足够强大,早已不是小时候自己后背背着翻过藤袭山的小男孩了。 踏着月色,雪华踏上了路程。 坐着末班车到达京都,雪华再一次踏上了这个将近十年没有回来过的城市。 应是早已习惯了竹林中清静的生活,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宽阔的街道和汹涌的人群。当年还不是很普及的电灯,此时已经在街道上普遍的应用起来,亮如白昼。路上的小汽车穿梭行驶,路两旁还有电车吊着电线。 雪华走在街道的最边上,眼睛划过街道旁的玻璃橱窗,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小时候穿过的洋装,那蕾丝花边的小裙子,装潢豪华的水晶吊灯正正悬挂在店的中央,照射的亮光隔着老远都能看到。 人们提着大包小包,已经是将近深夜十二点,街上并没有因为时间的限制而停滞流动,反而人头攒动,人与人交谈着,脸上洋溢着笑容,身着各式各样衣服的都有,还有很多同雪华长得很像的外国人。 她看着这一切,已经同十年前截然不同。 雪华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能融入到这里的人群中。 在鬼杀队的这几年,她存了不少钱,还有之前佐久间财团留下来的一小部分遗产,全部过继到了她的名下。 询问了鎹鸦,任务指示只是让她来到京都,具体内容则是丝毫未提,雪华虽感到了些许的异样,但莫名觉得这个任务似乎还有一点时间。 她逛了洋装店、洋食店、和服店、珠宝店、香水店……就差逛妓院了。 换上了新买的和服,她的心情好了些许。红色仙鹤牡丹的振袖,错乱铺满了一整面,凌乱又繁复的美感充斥人的眼球,仅仅是缓缓行走在街上,便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好久没有如此繁华的地方,她很清楚,自己是有目的而来,绝不是让她来休闲放松度假的。 因此,心中始终有一根弦紧紧绷着。 她尽力走在路的中央,试图感知周围各种各样的气息,最重要的是感知其中是否掺杂着鬼,虽然觉得鬼可能不会正大光明出现在繁华的街道上,但也免不了会遇到级别高的鬼,隐藏气息的技能高超至极,能轻易瞒过猎鬼人的眼睛。 “主公大人让我重新回到这里,莫非……”雪华同站在自己肩膀上的鎹鸦暗暗交谈,“他在这里?” 第24章 鎹鸦咳嗽了好几声,它的声音也收敛了许多:“……没错。主公大人考虑到你同他最是熟悉,因此派你前来勘察,注意!注意!你一人无法打败他,所以,不要正面冲突。” 雪华低笑了一声,她稍稍撩起纤长的振袖,露出洁白的手臂,她自然知道自己无法打败无惨的事实,但毕竟是敬爱的“父亲”,她怎么说也得打个招呼再走吧?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里人潮汹涌,雪华面对着如此之多的人,光凭碰运气,想必是无法找到无惨的下落。 她开始努力回想小时候在家中的记忆。他最常去的地方会是哪里? 白天不会外出的鬼舞辻无惨,只会在夜晚独自一人或者同母亲一同出门,而母亲一般是出席商会的酒席,要么就是…… 等等,商会? 由于采集各种各样珠宝原石的原因,佐久间家同石原家一直都颇有往来,石原是现时代响当当的财阀,靠着经营南洋矿业公司获取了大量的利益和人脉。佐久间家无法同这样的巨型财阀相抗衡,因此石原家族旗下的石原商会一旦有酒会和商事,家中的掌权人是一定会去参加的。 她买了一份报纸,在商会要事一栏寻找石原商会的公告,果然,三天之后就是石原商会的酒会。 相信,那么体面又喜欢左右逢源的父亲,一定会来的。 她只需要潜入商会就可以。 凭借不是很清晰的记忆勉勉强强找到石原商会的巨大牌匾,此时已是后半夜,商会也没有任何酒席的承办,因此早早就关门了。 幸亏她眼尖,招聘服务员的大字正正方方写在旁边。 雪华决定就靠这个混进去了。 酒会当天,她穿着管事发下的紧身服务员套装,浑身上下感觉紧紧巴巴的,这衣服掬在后背,实在是难受,弯腰的动作是压根做不成。雪华还怕这浅色头发引人注目,于是她提前两天把头发染成了黑色,生怕露出一点儿手脚。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无惨出现。 酒会开始了。 雪华的头发高高盘起,她手上端着托盘,四处给人递酒,顺势收回客人们喝完的酒杯。她的眼睛时刻盯着前来参加酒会的每一位客人,希望能从中发现那一双醒目的红色眼眸,可她在偌大的宴会厅转了好几圈,看过了在场每一位人的脸庞,就是没发现鬼舞辻无惨的身影。 她心中有些狐疑,这件事过于蹊跷,既然上面要求她前来,那定是有着确切的情报在,眼下这个情况,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雪华的神经紧绷着,一刻也不敢松懈。 对照着报纸上的照片,雪华认出了好多社会上的名流,其中有一部分还是小时候家中常来的客人,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应该是认不出来自己了。 雪华没有停下来搜寻的步伐,她站在入口旁边,持续不断地打量在场的人。这身紧身的服务员装束实在是碍事,而且日轮刀那样重型的佩刀,自然是带不进来,这就产生了很大的隐患,因此,雪华事先把日轮刀藏在了离入口最近的那张桌子底下,一旦发现他…… “你好,”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还有多余的香槟吗?” 雪华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酒会中的服务员,她保持职业的笑容,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熟悉的红色眼眸,熟悉的彻骨寒意,那是永远无法融化的高山冰雪,那是永远无法得到的父爱。杀死父亲的人就在面前,他的面容是无可挑剔的人类微笑,看上去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若是走在路上,应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高阶级,也有可能是哪个大家族的主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想到,这人才是社会的阴暗面,站在世界食物链的顶端。 十年了。 再次见到他,雪华仍然会重复回忆儿时见他第一面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鬼舞辻无惨! “山下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 身后挤过来一个肥胖的男人,他浑身上下全是肉,看他每呼吸一次的样子,似乎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鬼舞辻无惨笑容满面地朝他伸出手:“石原会长,的确是好久不见,最近身体可好?” 石原商会的石原会长是现在石原财团老大的二儿子,听说他同鬼舞辻无惨有点私交。 鬼舞辻无惨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雪华没看清,但看上去像是一个外国人。 “石原会长,这就是上次我向您提起的约翰逊先生,来自美利坚,他可是岩石类研究的专家,想必能给您带来很大的帮助。”鬼舞辻无惨拉过身后的男人,仍旧笑着将他介绍给石原会长。 雪华没有仔细听他们几个商人之间的谈话,但目光始终锁定在鬼舞辻无惨的脸上,她慢慢往后退,准备从桌子下掏出日轮刀。 她的脑中回想起主公大人说过的话语。鬼舞辻无惨是让她全家灭亡的罪魁祸首,他所犯下的罪行不允许饶恕,他…… 雪华的眼睛瞬间布满红血丝,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堆满笑容的虚伪面孔,身为鬼王的他,在同人类说话做事时,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摸到日轮刀的时候。 鬼舞辻无惨淡淡瞥向了她。 四目相接的一刹那,雪华就已经无法忍耐心中的怒火,她在桌下拔出日轮刀,从桌幔下抽出,直立怒视着鬼舞辻无惨。 周围的人见到白花花的刀刃,女人们开始尖叫,不知道是谁的酒杯掉在了地上,之后全场安静了一秒钟,雪花能感受到,几乎全场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可她的眼中只有那一个人。 鬼舞辻无惨! 她每走一步,仿佛就引起了巨大的恐慌,酒会中的人开始四处逃窜,纷纷涌向宴会厅的出口,人们大呼小叫着,惊慌失措,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的样貌,一个个看上去狼狈不堪,抱头鼠窜。 石原会长也吓傻了,他那肥大的手指指向一步一步前来的女服务生:“有刀!这里怎么会有刀!你别过来!” 鬼舞辻无惨站在石原会长的身后,他的嘴角不知何时扬起了一抹奇异的笑容,额间突起的青筋却将他的暴戾展露无遗,仅仅一瞬,他便转换了面庞,表情也变得同那些慌乱的人一模一样,就连卷曲的黑发也显得凌乱了几分,他示意石原会长先行离开。 很快,宴会厅的人便全逃离了这里。 只剩下,佐久间雪华、鬼舞辻无惨二人。 不,还有一个站在后面的高大外国人。 第17章 第16章·旧人 “雪华,已经长这么大了啊,”鬼舞辻无惨面露寒意,“听说你已经当上柱了。” 雪华挥起日轮刀,她不想同“父亲”废话:“晶之呼吸,二之型……” “定!” 日轮刀就这样被高高举在了半空,雪华的话语还未能说完,只听一声“定”,自己身体完全不能动弹了,像一尊石化的雕塑,就这样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凝固在宴会厅的中间。 这是鬼舞辻无惨的血鬼术?雪华的脑子还能动,直觉告诉雪华这不是,既然是这样,这又是谁的血鬼术,能如此轻易制止人的行动。 鬼舞辻身后还有个人!雪华心里暗说不好,看来今天鬼舞辻无惨并不是自己一个鬼来。她的额头直冒汗珠,她能感受到从骨髓发出的恐惧,被定住的动作,同时阻止了她身上不自觉地发抖。 鬼舞辻无惨插着口袋,似是很随意地走来。他拉下手套,用手指狠狠戳向雪华的脸。雪华已经实现了全身的晶化,那狠狠戳来的手指头吃痛地缩了回去,像是手指碰上了炼铁的热炉子,手指头的主人也下意识地露出痛苦的表情。 “还是这么讨厌……这点倒是一点儿都没变。”鬼舞辻无惨重新戴上手套,被烫过的手指立刻复原。雪华看着这一切,这就是鬼王的力量,之前那个上弦之二的被自己伤害过后,重生速度可不是现在这么快,而鬼舞辻无惨却可以瞬间再生。 “给她解开。”鬼舞辻无惨指示后面的那人。 “解。” 雪华的刀仍在半空,此时鬼舞辻无惨离她很近,于是雪华便快速地朝着鬼舞辻无惨的方向砍了过去,一边砍一边怒喊:“你个杀人犯!你个恶鬼!把我的家还给我!把我父亲还给我!是你逼我变成现在这样的……” 鬼舞辻无惨瞬间便闪躲开来,雪华的速度则是完全无法跟上的。不知何时,他绕到了雪华的身后,一脚把雪华踹了出去。 雪华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她手中握着刀,飞出去了好远,最后撞到了商会大厅的大理石柱上。 她吃痛地趴在地上,仿佛全身都散了架,肌肉和骨头撞在石头柱子上,内脏也连同震得剧痛无比。从地上爬起,她抓住手边的日轮刀,再度疾速冲向前方的鬼舞辻无惨。 那个在鬼舞辻无惨身后的外国人不知何时赫然出现在雪华的面前,张开双臂,满面慈善温和的笑容,年轻男人的眼中流下了泪水,他挡住了鬼舞辻无惨。 第25章 “雪华。” 就在日轮刀离他的眼睛仅有两三厘米的位置,她已经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巴大大的张开,手腕开始颤抖,身上不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 眼前几近银白色的浅金色头发,浅蓝色的深邃双眸,高挺的鼻梁衬托出轮廓鲜明的脸庞,是与亚洲人全然不同的俊美,颀长的身材,是熟悉的宽阔后背,那双骨感分明的双手,曾经无数次将她托起…… 不可能! 雪华的瞳孔也在激烈地猛颤,这绝对不可能! “爸爸……?”雪华好不容易挤出来这几个字,她不能再欺骗自己的眼睛,这一切都是假的,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已经被鬼舞辻无惨吃掉了! 这怎么可能是爸爸? 同记忆之中的父亲相比,他竟然未曾改变过一丝一毫。脸上的笑容依旧可以温暖到直击她的心底,那么短的相处时间,雪华应该是记不清的,但那些记忆却尽数保存了下来。 “雪华,是爸爸。”彼得伸手丝毫不介意刺过来的日轮刀,他的脸上尽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怜爱,以至于雪华全然无法辨别。 雪华的日轮刀缓缓放下,她眼睁睁看着眼前朝她一步步逼近的人,往后面连退几步,口中念念道:“不可能……你不是我爸……我爸已经死了!我早在好多年前就知道这件事了!你不要过来!你这个……鬼!” 听到“鬼”这一个字,他停在了原地。 雪华强令自己的脑子冷静下来,让自己全身心投入战斗,她极力克制内心的震惊与颤动,迫使脑子回想刚才出现的血鬼术,那样的血鬼术,是他,是这个自称为父亲的鬼使出来的,是幻术吗?可做到这样逼真的地步……那个血鬼术,难道是言灵一类的? 远处男人双颊止不住地流下泪水,他试图解释道:“雪华,爸爸的确是鬼,可是爸爸……” “你吃了不少人吧!”雪华歇斯底里地喊道,她很清楚自己有多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方才的血鬼术说明了一切,能轻易止住柱级别人物的行动,再怎么说也得是吃了不少人之后才能到这样的地步。 爸爸变成了鬼,变成了嗜血如命、杀人如麻的鬼!雪华感受到的不是绝望,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她强忍着悲痛直视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温润的父亲,变成了现今她最无法容忍的模样,她必须要亲手! 了结这一切! 鬼舞辻无惨远远站在最后,他拉下帽檐,大步朝着门口的位置走去。 “无惨!停下!”雪华直接无视掉那个自称父亲的人,径直朝着鬼舞辻无惨的方向奔去,可她还没跑几步…… “定!” 鬼舞辻无惨遗憾地看着这一切,耸了耸肩:“看来我没必要继续呆在这里,先行一步,你们父女俩好好叙叙旧,毕竟……当初你父亲变成鬼,都是为了你啊。” 雪华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鬼舞辻无惨不紧不慢走出宴会厅。 她气得牙痒痒,自己压根动不了,就这样任由鬼舞辻无惨离开,鬼杀队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就这样断送在自己手中。 等过了好久,彼得约莫着鬼舞辻无惨走远了,这才解除了雪华身上的禁锢。 雪华的日轮刀无力垂下,她背对着那个自称父亲的男人,嗓子哑哑的:“为什么你变成鬼,是为了我?” 彼得走到雪华面前,他伸出白皙的双手,轻柔地覆上雪华坚硬的脸,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痛楚,看上去只是在仔细辨识闺女的成长痕迹,他的手指开始掉下大块大块的皮肤,应该是剧痛无比,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然端详这女儿的鼻子、眼睛…… “你长大了,长得和爸爸真像,”彼得满足地看着眼前长成大姑娘的雪华,“我走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儿。”说罢,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大理石地板上已经布满了彼得手指上流下的血,身为鬼的他,仍旧在一点一点的再生。雪华看清了他的眼睛,俨然成为了下弦,还是下弦之三。 雪华的脸色冷冷的,她心如刀割,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那个曾经温柔善良的父亲,为何会成为残暴的鬼?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快点回答我!”雪华怒目圆瞪,飞快打掉了摆在自己面前的手。 彼得的眼睛一刻没有离开她,嘴中说道:“爸爸也不想离开你,可是爸爸得了癌症,治不好的。你妈妈一向以家族事业为重,我知道的,便决定独自一人离开……后来,碰见了那位大人,他告诉我,这样就能永远陪在孩子身边……我就想啊,我还想看到雪华结婚时候幸福的样子,所以……” “就因为这个成为了鬼吗?你是我的爸爸吗?我的爸爸绝对不是这样自私贪心的人,他连小动物都爱护有加,怎么会因为这样愚蠢的理由去杀人、吃人?爸爸……如果你是的话,你真是蠢到家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啊!”雪华呜咽起来,她的泪水止不住往外流,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而这个玩笑的结果会是残酷的。 彼得用手擦了一下眼中的泪水,伸手去擦雪华眼中的泪珠,他又哭又笑的:“就连爱哭这一点,跟爸爸小时候也很像。” 雪华推开他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断断续续说道:“我必须要杀掉你……爸爸……你必须要赎罪……爸爸……我不能任由你继续吃人了……” 下弦的鬼,彼得看着哭鼻子的女儿,怜爱地抚摸雪华的头发,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也是啊,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上帝是绝不会准许我进入天堂的。要是死在雪华你的日轮刀下,我想,那同登上天堂也没什么区别。” 雪华猛地抬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口中说着“不要”,嗓子哭喊着,早已听不清口中在说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为什么要这么残酷?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交给她来做?为什么要让她亲手杀掉自己的父亲? “我不会反抗的,我也过够鬼的生活了,”彼得拽过来两把椅子,“雪华,爸爸想听你讲,这么多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能不能当作爸爸离开这个世界前,最后一个愿望?” 雪华紧紧握着手中的日轮刀,她想过很多可能会发生在未来的事情,但不管是哪一件,都不会是现在发生在眼前的。 她小心翼翼坐到父亲旁边的椅子上。彼得拉过她的手,仍旧是没有任何因为灼烧感而收回的意思,就连鬼舞辻无惨都不愿忍受的温度,他却像是珍惜一般并没有放下的意思。 想到了八重,那个同样是父亲变成鬼的小姑娘,她在拿起猎枪射向父亲的时候,会是多么地绝望与凄凉?就算爸爸见到自己又哭又笑合不拢嘴,她仍然无法原谅父亲是鬼的事实,她必须要坚决…… 不过,应该可以满足爸爸最后的愿望吧? 雪华把从小到大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讲了佐久间一家是如何惨遭灭门,讲了她是怎样拜入冰室爷爷的门下,讲了她成为柱之后参加的任务,讲了她是怎样住在富冈的家里,讲了她同上弦之二的战斗…… 有哭有笑,有苦有甜。 她一直警惕着,不知道身边的爸爸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直到讲到最后,他始终都是面露笑容,和煦得如同一抹春风。 彼得站起身来,他望着天边即将亮起得微红,转身笑着面对仍在哭泣的雪华,他张开双臂,一把紧紧抱住自己从未真正抱过的女儿,不管多么灼热,多么痛苦,他只希望,最后一刻,能见到自己在世界上最珍视的人。 “雪华,爸爸的血鬼术是言灵,说什么就会有什么,厉害吧?” 雪华闭上了眼,“嗯”了一声。 “我用最后的血鬼术,在临走前想送给你几句话。” 彼得也闭上了眼睛。 “我最爱的女儿,在我死之后,希望你不要做什么傻事,所有的错误都是爸爸的错。 “爸爸好傻, “你会活下去……” 雪华一直在使用呼吸法,晶蚀不知不觉蔓延到父亲的全身,很快伴随着剧烈的灼烧,父亲整个身体都被晶之呼吸所覆盖。 隔着那层晶面,她能看到父亲帅气的脸庞定格在微笑,雪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她在空旷的宴会厅嚎啕大哭,伴随着“破”的一声令下,父亲随着水晶化成了漫天的碎片,他生存过的迹象,就这样飘渺地消失在尘世间。 她举起日轮刀,指向自己的喉咙,想到了八重,她忽然明白了八重的心情,世界上仿佛再无依靠。 想要刺下去的一瞬间,她发觉手腕无法动弹,胳膊也使不上力气,于是日轮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对啊,父亲不让她做傻事。 她早已泣不成声。 第18章 第17章·厮磨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白天,不知道过了多少个黑夜。 时间全都刻在头顶的天花板上,闭上眼,下潜到无边的黑暗之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快意。脑中混沌不堪,已经挑不清有多少思绪,最怕眼前显现某个具体的画面,要是运气不好,她会难过一整天。 第26章 不愿回想,不愿沉思,不愿祈祷,人生还有什么希望? 一片混乱,这是最舒适的感觉,剪不断理还乱的迷乱质感,她只愿永远存留在自己的全身每处。 她好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无情、冷漠、残酷的世界,哪有什么太阳光,有的只是数不尽的痛楚,取之不尽般,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 在这个紫藤花纹之家,已经住了半个月。 这段时间中,雪华没有一天是清醒的,每天的要求就是—— “请帮我买尽可能多的酒,谢谢。” 雪华浑身散发着酒气,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每天都骄傲无比,自己又成功糊弄了一天,距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是她,放走了鬼舞辻无惨,间接地让更多的人死在了鬼的手下;是她,惨无人道、失去人伦地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头好痛。 她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纯冽的酒液,胡乱把酒壶一推,倒在褥子上,不省人事。 哭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她已经失去了哭的权利。 门外传来人的脚步声,模模糊糊中,雪华早已失去了关切外面动静的力气。她的房间背阴,即便外面是晴天,这里也昏昏沉沉的,同房间主人的脑袋一模一样。门外的声音停在了房间的门口,她脑中胡乱想着,许是买酒的人回来了。 门被打开,透进令人厌恶无比的些许光亮。 “水柱大人,您一个人能……” “你们不必管了。” “是……” 她的眼睛丝毫没有看过去的迹象,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换上身的和服凌乱松垮,头发无序蜷成一团,远远看上去仿佛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一动不动。空洞的眼神失去了神气与焦点,嘴唇干瘪苍白,微微张开,似乎成为了全身唯一透气的地方。 本就白皙的身体,此刻看上去愈发苍白无力。 房间里是浓烈的酒气,喝完了的酒罐散落在房间各个角落,昏暗的光线,隐隐看上去房间内升腾起一股子酒烟。 “雪华。” 她万念俱灰,只觉得自己在幻听,自己一个人躲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哪有什么人在唤?她摇晃着坐起,这一下直立,脑仁犹如裂开一般剧痛无比,一下子丧失了思考的能力,眼前天旋地转,上下颠倒的世界刹那间呈现在脑中眼前。从小就怕疼的她,此时倒喜欢起这股疼劲儿,疼到脚趾发麻,什么都记不得了。 “雪华。” 她猛地睁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到底是什么?到底是谁在叫她?她伏在地上,用手捂住自己头,眼睛惊恐地四处搜寻着酒壶,恐惧极了,要是没有酒,她觉得自己压根无法活过这一天,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低着眼睛到处看,最后定格在,端坐在不远处那左右不同的羽织上。 是谁……?哦,原来是他。 他会在这里吗?这种事情说出来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去。手指勾到酒罐,仰头便往嘴中灌了下去,酒液顺着发梢滴落,滑滚到地面。 她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微微湿润的嘴唇似是渴望着水滴的降临。她感受到了咫尺可得的水汽,便赴而取之,浅蓝色的眼睛在密闭背阴的房间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留在这里的,除了躯壳便一无所有。既然眼前的都不是真的,那还有什么好矜持、在意的。 梦的话,反正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柔软的身躯蜿蜒向前,她舔了舔即将干裂的唇,手指缓缓覆上他的下巴,一路向上,经过唇,经过鼻,经过眼,经过眉,抵达垂下的深黑头发,轻挑、上绾、掠过,她双手抱着他的脸,浑身散发着热量,犹如一团热炉,开始散发、侵袭。 是假的,都是假的,他是假的,所以他才不反抗,所以他才不言语。 不过,他本来也不是很会言语。 唇边有了些许血色,她的双腿盘踞在他的腰上,低头笑看他沉静静谧的精致脸庞,手一遍遍抚顺他柔软且舒长的发,摸到发结,她决意不能扯疼他的头发,丝丝解开,发也纵生乱象。纤长的手指划过精细的下颌线,她细细注视着梦中人的神情,似是有了点儿异样,她看不真切,眼前的画像模糊不清,应是覆上了一层翳。 脸上泛红,她的眼如丝,眉如月,环着他的脖子,唇一点点靠近,那正是水汽散发之终点。 覆上、轻碾、细舐。 她的手摩挲着他的发,插入发之深处,揉入骨血。 身子前倾,她紧随着唇的位置,将眼前最好吃的部分推至地面,竖直转换成水平。衣服眼间下一秒就要褪下,她觉得好热。 “够了。” 雪华的动作停了下来,好像有人在叫停,是哪里?这不是在梦中吗?她细细端详眼前人的脸庞,痴痴笑着,那唇、那鼻、那眼、那眉,无一不像他,无一不是他。 好想得到。现实也就罢了,为何梦中还不让她实现一回? 她的嘴瘪瘪的。晶莹剔透的眸子凝望着平躺的深蓝眼睛,那波澜不惊的模样,好想打翻其内的舟船。 坐在富冈身上,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脑子混乱至极,早已分不清眼前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富冈义勇面色无波,他撑起平躺的身子,见面前已经褪去少时幼稚之色的姑娘,如同银色的瀑布长发,如同水滴般澄澈透明的眼,说不心动是假的,说不情动是假的。唇齿相接的一刹那,仿佛本能般被唤醒,那从未形成正果的基因,深深印刻在皮层之下。保持呼吸平稳这件平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谁知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他轻轻唤她的名字:“雪华,雪华……醒醒。” 她的名字,他的声音。雪华幸福极了,是她拼上性命都想保护的家人,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离开的男人。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雪华真的好累,她要支撑不住了。 身子再度前倾,她紧紧抱住那个头发散开、身材精实的男人,将脸深深埋入他的颈湾,鼻腔中全是他身上的味道,清爽而又干净。 “发生了什么?”富冈抱着因为喝了太多酒而浑身发烫的雪华,他微微颔首,轻声问道。 雪华微睁迷离的双眼,只是瞳孔不知看向哪里,脸颊红得要命,她想了好久,才徐徐说道:“我不配呆在鬼杀队。” 富冈心里一颤,从不会辜负自己坚定意志的人,拼命将他从退却的悬崖边拉回的人,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我……我啊,放走了鬼舞辻无惨……”她苍凉一笑,“我爸没有被无惨杀死,而是变成了鬼……” 富冈的脸陷入了黄昏之色,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他怎么会变成鬼呢……我想不明白,那么阳光乐观的父亲,他总是对我笑,总是让我笑,他背我去山野,领我去海边,教我用肥皂水吹泡泡……带给我这辈子最美好记忆的人……那样好的父亲,怎么会变成鬼呢……”雪华双眼无神,口中说出的话语隐隐带着狠意,又似是无助呢喃,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即便听过父亲的解释,她仍旧不能释怀。 “我杀了他。”她的笑,不知是悔恨还是痛楚,释怀从未展现在她的嘴边,苦涩如悲歌,她没有力气哭泣,最想掩埋的记忆,在这个人的怀中,竟有勇气说出口来。 一遍一遍来过,一次一次悔过,一幕一幕忆过。依依不舍的,是脑中关于父亲美好的场景,她不愿就这样丢弃,试图紧紧抓住不让它们逝去,翩飞的记忆升至半空,伸手去够,够不到。 她好讨厌,现在的自己。 面对改变和残酷的现实,手无缚鸡之力,任由渺小的身体随波逐流。 “跟我回家。” 富冈义勇低头看着瘦弱的姑娘,他看向近似瘫痪的虚弱身体,无力的眼神,对一切生命的无力之感,生命在流逝,时间在消逝,那是他从前就切身体会过的,心脏在流血,看到她是这副模样,富冈恨透了自己不会说话的嘴。 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估计只有把她庇护起来,在温暖之地予以露水。 雪华的样子像是开始恢复了神智,她将头撇开,淡笑着拒绝:“不。” 富冈义勇的手劲下意识加大,他的声线却依旧平静:“不跟我走吗?” 她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我太贪心了,总想得到你,我怕我得不到,到时候会更难过……我想要你,我好想要……” 他的眼睛猛地睁大,尽管心底已经明晰,答案昭然若揭,可他心底害怕自己无法回应这份炽烈的感情。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的现在,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美丽、善良、勇敢、洁净的姑娘,他默默守在身后,缩在小小的角落,已经足够足够。 本以为世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一切都在茑子姐姐和锖兔的逝去之后失去了色彩,身体连同心灵坠入深渊泥沼,挣脱不出,逃脱不掉。他恨透了弱小无力的自己,即便是现在,即便是这一刻这一秒。从来没有期盼世界再次出现五色,从来没有期盼过耳边充斥欢声笑语,从来没有期盼过明天如愿来到身边,他只想结束痛苦的生活,将鬼杀尽,沉冤昭雪。 第27章 或许从一开始,雪华就成了那束光。 “雪华。” 雪华努力抬起眼皮,望向眼前倒映在梦中的男人,她的发丝粘在了脸颊上,声音小小的:“嗯?” “我也想。” 雪华呆呆地看他,梦里面的这人嘴唇一翕一合。 他说了什么?雪华揉了揉眼睛,使劲看向那人的脸。他越靠越近,呼出的气息温热湿润,扑向她的脸。 当那片柔软落到她的唇上,脑袋竟开始缓过酒劲来,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不是在做梦,从一开始就是真的! 是富冈…… 她逐步深入,对面好似笨拙地停顿了一下,逐而翻转,是浓烈的水汽。 辗转反侧,分离。 “对于你父亲的事,我……”他闷声道。 没等他说完,雪华便堵住了他的唇,又是悠长的亲吻,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眼中布满烁光:“你说过,正是因为有支撑的东西,柱才是柱……我想,我从未缺过支撑前进的东西。” 她扯出一个笑容,现在仍旧是冬天,暖暖的笑却仿佛能融化冰雪,驱赶寒冬。她搞懂了,过往已逝,那便攥住现下。 雪华一直都很清楚,富冈会明白的。 他一直都是细腻温柔的人,即便从不在面上展示,但细致入微的举动全都渗透在每时每刻,那样冰冷与平静只是抵御悲伤过去的面具,他比任何人都厌恶死亡,比任何人都向往温暖,正是为此,才握紧那把刀吧。 一夜好眠。 雪华箍着富冈的胳膊,一条腿搭在他的腰上,这样睡觉姿势富冈难受不说,她睡觉还一个劲儿乱动,一点儿也不老实,不是拽着富冈的手臂到处滚,就是用力踢他的腿。 无数次想要把她叫醒。富冈义勇困惑了,自己到底是犯下了什么罪过,会产生和她并排躺在一起的想法?之前不是这样的,他记忆中雪华睡觉还是很老实的。 他看了一晚上天花板,眼下赫然出现了两个黑眼圈。 她动来动去的。富冈完全集中不了睡觉的注意力。 太痛苦了。 雪华头疼欲裂。她睁开眼,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便映入了眼帘,本来没明白是怎样一回事,盯着看了一会儿,那羽织使她回想了起来。 富冈在这里。 她有些记不清了,不过好在长大了些,她的脑中仍残存些喝酒之后的残象,快速将断断续续的片段重新组织好,她回忆起了昨晚—— 脸颊烧了起来。 酒劲儿全消了,这次宿醉的后遗症是头痛,幸好昨晚睡眠时的质量极好,好长时间都没这样踏实地睡过觉了,她倒是可以承受这股子晕乎劲儿。 “富冈!我我我……我……”雪华反应过来,捂着脸退到了房间的墙角,已经没有什么面对他的脸面,她只想找个洞钻到地底下,然后再也不出现在地面。 “看样子你是没事了。”富冈扶了扶丧失睡眠的额头,冷着脸,他直直看着一旁不能自己的雪华,周身形成了压迫感极强的气压。 雪华自然是能感觉出来,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立即作出应对,先开始示弱,急忙解释起来:“富冈!我这次没有忘记,我全记着呢!我昨晚原本以为是在做梦,不过后来你亲上来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不是在做梦了……诶诶,你别走啊……等等我!我的队服还没换……” 收拾妥当,她赶紧追了出去,见到黑着脸等她的富冈义勇,雪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摸了摸头发,眼神闪躲着看他:“富冈,有个问题……” 富冈面色不是很好看:“讲。” 雪华红着脸低头拨动自己的手指头,似是在打什么古怪的算盘:“那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我应该没告诉你这次任务的地点才对啊。” 他的脸拉得老长:“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啊……” “两个周没回去……超过一个周的长期任务会有记录,你就这么悄无声息走了,连让鎹鸦捎个信都没有。要不是这紫藤花之家给主公大人送了信,不然我还真是找不到你。”富冈从来没有对雪华一下子说过这么多字儿,他的脸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轻松的意思,呵斥的语气严厉无比,比之前哪一次都要认真。 雪华小声咕哝:“还不是主公大人让你来的……” “你在小声说什么?” “那天你明明看见我了,一声不吭就走了,这下好了吧,找不着我了吧……当时要是问句我去哪执行任务,也不至于这样……”她继续低头小声咕哝,头脑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满脑子尽是理由,愈发觉着自己理直气壮。 富冈一步步逼近,深蓝色的眼睛中全无昨日的温情柔和,此时像变了一个人。待到他将雪华逼到逼仄处,这才停下脚步,冷冷地逼问:“我在主公大人那里候了两天,一直等你的消息,不然你觉得呢?” 雪华大大的眼睛似是还有几分不甘,听到这话,心底竟甜丝丝的。她倔强扭过头去,说话也别扭起来,小声说道:“哦,那还真是麻烦你了……” “以后别想碰酒了。”深邃的眼眸透着寒意,他不能比这个警告再认真严肃了。 两人迎着阳光走在回竹林的路上。 “知道啦,知道啦……” 冬雪消融,万物迎春。 寒冬的逝去,意味着世间会进入温暖的季节,接受阳光更多时间的洗礼。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暖意,令人心生驰往。 应该多一点期待吗?应该多一点希望吗? 雪华自己还是想不懂,但她不担心未来,因为再也不会是孤身一人。 那会是花开、虫鸣、鸟语的时节。 处处芬芳。 第19章 第18章·春鸣 由于消极怠工,雪华这段时间必须把前面落下的工作补回来。这样的日子一连持续了好几个月,她许久都没有这么忙碌了。 特别是这一次与鬼舞辻无惨的见面,对于摸清无惨的手下以及无惨平日里的日常活动有极大的价值,虽说柱级别的剑士不该出现后续一系列自暴自弃的情况,但雪华也算将功补过。在总部待了一段时间,除了晚上出去执行任务,白天的时间不是在帮着主公大人整理古籍,就是在撰写有关鬼舞辻无惨的情报报告。 那天,正当她盘腿坐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树下奋笔疾书的时候,雪华回忆到最起劲的地方,思如泉涌,身后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把……日轮刀? 日轮刀紧紧贴着她的身子飞到雪华的身侧,就差一点扎到身上,而这把刀飞来之前,雪华是全然没有注意到的,她一直在全神贯注写着报告。 日轮刀是可以这样随随便便扔来扔去的吗? 这个举动可是把她吓得不轻,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还想是哪个人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恨,没来得及回头看,雪华的头就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朝着地面按了下去。 是谁啊!这么没礼貌! 那应该是一个男人的手。她两只手抓住放在自己头上的那只,使劲儿往头的相反方向推,谁料她越抵抗那人的劲儿越大。 “喂!别闹了!不死川!我知道是你!快放开我!”雪华瞥到了那把飞来的绿色刀身,正是使用风之呼吸的不死川的刀。这家伙从来没把她当过女生,脾气还极其暴躁。雪华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知道自己和他八字不合,绝对不能在一块儿杀鬼,谁知道任务还偏偏经常安排在一起。 “消极怠工……说得真是一点儿也没错!那可是两个周,两个周鬼能吃多少人,你心里有数吗?”他使劲揉弄雪华的头发,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雪华被他的手摇来摇去弄得头昏脑胀,她知道不死川实弥说的话一点儿没错,现在这样努力的工作,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自己所在位置的愧疚,她很清楚。 “你先放开我!”雪华使劲拽着不死川满是伤痕的手,“放开我啊,不死川!” 不死川实弥没有好脸色,隔了一小段距离,盘腿坐下,一副生气的模样。 雪华拾起掉在地上的炭笔,吹去了上面的灰尘,静静看着春日里姹紫嫣红的景象。院子里的花竞相开放,阳光为它们涂抹上了缤纷的色彩。天是湛蓝的,像是一大块蓝色画布,其上盛满了春光下的万物。 好美。 “每次看到花这样盛开,我都会想起香奈惠姐姐。”雪华抱腿屈坐,任凭风吹起她的头发,随意飘飞。 她知道香奈惠姐姐同不死川的关系很好。尽管已经过了三年,他面上可能没有表现出来,但当时香奈惠姐姐的去世,应该给他造成了不小伤害。 说出这句话,她就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这样提香奈惠姐姐的名字。 本以为不死川会不耐烦地冲她大吼大叫,要是更甚,他可能会要求打一架。出乎雪华意料,喜怒无常的不死川此时竟然出奇地平静,他将双手放到脑后,说道:“嗯,我也是这样。” 第28章 两个人无言,就这样坐在树下,祥和宁静。 “是富冈那小子把你拖回来的?” “富冈”二字说出口,雪华的心跳便下意识地加快。她的脸颊透着羞涩的红色,悄悄把头低了下去,为了不让别人看到:“嗯……” 这段时间高压的工作,其实也是想躲他。 从那天之后,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怪怪的,不光是跟富冈说话的语气,还是同他照面时的表情。喝醉后说的话,她不是一点儿印象没有,开始记住些了,尤其是记起自己说了一些吐露心声的话。从那之后,她就失去了直面富冈的底气,也不能说是底气,就是…… 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你们俩不对劲……那种目中无人的家伙,真的会有人喜欢吗?”不死川不屑地撇了撇嘴,语气里尽是狐疑。 雪华见他又要开始说贬低富冈的话,不管跟他说了多少回,仍旧没有改变他的想法,可她还是想去纠正:“我说了多少遍!富冈他只是不会说话而已,你怎么老是对他有意见?” “不是只有我对他有意见,你看看鬼杀队里,除了你,还有谁跟他关系好?”不死川白了她一眼。 雪华顺口就答:“还有忍和杏寿郎啊!忍没有讨厌富冈吧?杏寿郎经常会跟富冈说话,也不讨厌……” “行行行了,我不想跟你在这里掰扯这些玩意儿!浪费时间!”他起身要走,“吃饭,走不走?” 看了看爬到头顶的太阳,也到了饭点,雪华决定去吃点饭,下午继续回来写这篇报告。她点了点头:“嗯,走吧。” 刚走到门口,雪华猛地一拍脑门,光顾着跟不死川吃饭去了,她忘了今天早上临走的时候,隐部队的人同她说,富冈好像中午也要来总部交巡查报告!如果碰见富冈……雪华单是试着想了想,就觉得脸发烫,她绝对不能让富冈看见自己! 不死川实弥压根没注意到雪华脸上的变化,他只是想去山下的点心店里买萩饼带回去,就隔老远感受到了一股自己很讨厌的气息,正在一点点靠近产屋敷总部的大门。他意识到那是和他一样来交材料的富冈,心中自然而然厌恶起来。 雪华脚步放缓,慢慢隐匿在不死川的身后,希望他高大的身材能挡住富冈,让富冈察觉不到自己是最好的。 树林里的小路曲折,从茂盛的树中开辟出的幽径,缓缓出现了那张熟悉的脸。 不死川额上的青筋暴起,他的眼球开始布满血丝,摩拳擦掌的样子,似是下一秒就要上演一场激战。 雪华慢慢往门后躲去,她既不想参与到这场看上去会很凶残的战斗,也不想暴露自己,一步一步缓缓挪着。 “富冈!”不死川活动着身上的关节,“早就看你不爽了!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是觉得自己厉害得不得了吗?今天我就让你——” 富冈义勇没有停下脚下的步伐,他径直从不死川实弥的身边走了过去:“没时间。” 不死川实弥这下被彻彻底底地激怒了,他一把揪住富冈身后的羽织领子,不让他继续往前走:“没时间也得有,你就是欠揍,脸上也长着一张欠揍的脸……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罢拳头就冲向富冈的头部。 雪华躲在总部大门的门后,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本来以为两个人不能这么轻易地说打就打,谁知道不死川会这么火大,二话不说就要动用武力。她飞快地冲到两人之间,张开双臂挡在富冈的面前:“不死川!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动拳头?鬼杀队里是不允许队员之间动武的!” 不死川的拳头停在了雪华的面前,他恶狠狠地看着雪华:“你还为他讲话!给我让开!不然我就连着你一起揍!” 雪华的腮帮子鼓起来,她瞪向不死川实弥:“我不是在为他讲话!队里就不应该有打架的行为!要是想撒气的话请冲着鬼去,而不是在这里随意看别人不爽!” 两个人隐隐有对峙的意思,全然忘记了雪华身后还有一个富冈。 他拽了拽雪华的袖子,指了指总部:“走吧。” 雪华这才缓过神来。她赌气地转过身去,生气地说道:“不跟你吃饭了!你自己吃吧不死川!” 撂下这一句话,雪华扭头就走。 后面的不死川还在原地骂骂咧咧,但没有追上来。 每次和不死川见面,最后两个人都会不欢而散,没有一次见面不是如此。雪华真的是不知道该怎样应付这些事,应付不死川的暴躁脾气已经是极限了。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仅暴露在富冈的面前,而且还在和他独处走在一起。意识到的时候太晚了,雪华很想找个借口溜走,可又不知道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走在富冈的旁边。 沉默在富冈和雪华之前充斥着,雪华忍不了这种安静的走路氛围,也是率先开口:“其实我应该去吃饭的……哈哈哈,你看我这人……要不,富冈你先去?”她的额头直冒冷汗,看来自己真的不适合说谎。 富冈侧头说道:“等我一下。” 他飞快提交完了巡查报告,走向门口面露窘迫的雪华:“走,去吃饭。” 她完全没办法顶着这样一张羞涩的红脸看他。雪华后悔极了,当初就不该脑子一热冲上去,他们两个都是柱,应该能克制住那股打架的欲望……真是大意了。雪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刚走出总部,富冈的声音便在旁边响起:“为什么会和他在一块儿?” 如同惊天霹雳,雪华被突然的问题吓了一跳。他很少主动说话,除非是在脑子里构思很久,或者有什么不得不说的话。 难道……他很在意? 雪华也不敢确定,毕竟对着这样一张不会笑不会哭的脸,她大部分时间无法准确感知到他的情绪,只好试探性地说道:“就是……碰巧遇到了……就是这样。”她干笑两声,试图掩饰面部的不自然。 不对啊!雪华醒悟过来,自己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他富冈又不是自己的恋人…… “你们本来一起打算去干什么?”他接着问。 雪华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是这样的,我本来在院子里写报告,然后不死川就坐在我旁边聊了起来,一直挨到中午,我们饿了,打算去吃饭。刚走到门口,你就来了。” 富冈不说话,只顾着往前走。 雪华偷偷瞄向他,生气了吗?她看不出来,可能是有点儿生气?走路的时候,她脑袋里一直在猜测富冈的想法,最后反而成她在意起来了:“富冈……?” 走在前面的富冈停下了脚步。 “你生气了吗?看见我和不死川呆在一起。”雪华仰起小脸儿,红扑扑的脸蛋儿似是代表了些什么,本就光滑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清透了好几分。 他的眼睛直勾勾望向雪华,淡淡说道:“我应该生气吗?” 这下轮到雪华不会了,她转了转眼珠子,这话实在是让她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要是回答“应该”,就显得刻意了些,可要是回答“不应该”……她眨眨眼睛,一副为难的模样:“这我可不知道。富冈生气还是不生气,我都控制不了……不过如果你在意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放一万个心。” 富冈不作声。 见他犹豫着怎样回答的模样,雪华倒是开心极了,下意识地挽住他的手臂,像极了再普通不过的男女,她的脸上绽放了笑容,同春天蔚蓝的天空消融在一起,化为一卷绮丽的画,单是看一眼便觉得赏心悦目。 雪华发觉,同富冈仅是呆在一处,就会高兴好久。 “因为,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 “伊黑先生,那不是雪华吗?旁边那个帅气小哥是谁啊?” 伊黑小芭内从一叠高高摞起的汤碗探出头去,顺着甘露寺密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佐久间雪华一脸明媚灿烂的笑容,朝着身边的富冈义勇不知道在聊什么有趣的事情,富冈义勇的脸色也柔和了很多,微微靠近佐久间雪华的那一侧。 什么?甘露寺说谁帅?富冈义勇?那个面瘫?伊黑小芭内恶狠狠地看向富冈义勇,他就是一块不会笑的石头,到底哪里帅了? “雪华还拉着他的胳膊……难道是雪华的恋人?真不错啊雪华,好羡慕……”甘露寺密璃脸上呈现两团红晕,浅绿色的眸子满是亮晶晶的光。 他的眼睛被那明艳的粉绿色吸引了过去,见到她的第一次开始,他的生命就产生了不可逆的转变。 那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甘露寺密璃一脸的意犹未尽,突然又感伤了起来:“我到底能不能在鬼杀队里找到丈夫啊……” 一旁的伊黑听到这话,连忙说道:“可以的!肯定可以!” “是吗……谢谢伊黑先生,”她想起什么冲着身后的拉面店老板说道,“老板再来五碗面,麻烦全加叉烧!” 第29章 第20章 第19章·连轴 最近家里的鎹鸦很是勤快,基本上每隔两三天,就有鎹鸦在雪华和富冈的房间门前叫唤。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叫富冈,这严重影响了雪华的睡眠质量,她经常白天睡着睡着觉,就被富冈义勇那只年纪比较大的鎹鸦吵醒。 富冈最近这么忙吗?雪华很是不理解,要么就是他在跟别人通信,这话说出来雪华都不相信。富冈那种两句话就能把天聊死的人,真的会有人同他有书信往来吗? 她知道富冈和自己的师父,也就是前任水柱鳞泷左近次先生一直互通书信,基本上也是逢年过节会送上祝福,有可能这么频繁? 刚刚结束了新一年的鬼杀队选拔,每年到这个时候,柱们都会稍微忙碌一些,除了要处理日常事务之外,还需要对新队员进行适当编制和训练,不过这些并不是很累的工作。 主公大人让她和富冈各找一个年幼的、有潜力的队员当继子。雪华不是没想过,但她总觉得自己还没强大到那种有能力收继子的地步,因此打算婉拒主公大人的好意。至于富冈,他倒是一直在物色“新水柱”的人选。雪华脾气拗得很,每每听富冈提起这件事情,她总会发两句牢骚,可始终未能改变他的想法。即便如此,雪华不想这么轻易放弃,她总归是要扭转富冈的想法。 最近鬼杀队里倒是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小男孩,是被天音大人救来的。说来也巧,蝴蝶忍把那个小男孩救治完了之后,把他留到了蝴蝶居,之后便出去执行任务去了。队里只剩下雪华这一个柱没被安排任务,主公大人就安排雪华教导这个小男孩基本的呼吸法则。 接到这个任务的雪华其实蛮头疼的,让她教小孩子英语还差不多,教呼吸法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自己都还没参透,又怎么能教别人呢? 为此她特意去找了一趟冰室爷爷。冰室爷爷一向倡导的是“残酷教育”,和他的好友、也就是富冈的师父鳞泷左近次是一样的教育理念。 在教导那个男孩的前两天,雪华还在为这件事情犯愁。她在竹纸上写了好多方案,坐火车回竹林的过程中想了好久,仍是没搞出来万全的一个来,她准备回去有时间再想想。 执行完任务,找完冰室爷爷之后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眼见明天就要去教别人,雪华破天荒地紧张起来。 隔着老远就听见富冈的鎹鸦在说话:“富冈义勇!富冈义勇!有你的信!快看!” 待雪华走近,就看见富冈正襟危坐在板门处,双手解下了鎹鸦脚踝上的信,阅读起信中的内容。 雪华自然是好奇的,他的信件最近实在是过于频繁了,难道是……富冈的仰慕者?不可能,除了她哪里有人能看得上性格冷漠、不爱搭理人的富冈义勇?富冈一脸的认真,她也不好上去打扰,于是从旁边走了过去:“我回来了。” 富冈“嗯”了一声,眼睛仍是没有离开手中的信纸。 “从明天开始我可能会离开家一阵儿,住到忍那里,我偶尔也会回来看一眼……”她脱下套在外面的薄纱羽织,挂在衣架上,顺便将竹纸上的教学方案放到了地上,本想跟他说一声自己明天的任务,发觉富冈好像完全没有听见。 她微微有点恼了,这下更是激起了好奇心,让她愈发想要知道书信中的内容:“富冈!你听见了吗?……这半个月给你送的信可是不少啊。”她嘟囔道。 富冈收起了信纸,抬起深蓝色双眸,眼中似是有光点在蠢蠢欲动,他微启薄唇:“师父的弟子通过了入队选拔。” 轮到雪华不解了,这是一件很特别的事情吗?就因为这一件事情,就要来来回回交流这么多次吗?她知道富冈义勇说的是实话,因为嘴笨的他根本就不会说谎:“哦,水之呼吸后继有人、传承不断,好事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记不记得,前年有一户烧炭的人家被灭门的事?”富冈语气平静。 雪华伤了脑筋,执行了那么多任务,不是每一个任务她都能准确无误地记得很清,不过当时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来着,隐隐约约有点儿印象:“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们家……” “佐久间雪华!佐久间雪华!前往东京府的浅草!东京府的浅草!”鎹鸦打断了富冈义勇接下来说的话,没等他说完,它就开始啄雪华的胳膊。 雪华无奈地叹了口气,风尘仆仆赶了一天路,天黑之后又来了任务,看来真的没有想让她休息一下的意思。她立刻起身,重新套上刚刚挂到一旁的羽织,说道:“等我回来之后再说吧。富冈,我先走了。” 这次任务的地点是东京府。从竹林前往东京府,可是需要至少一个白天的路程,雪华只能抓紧时间赶过去。 鎹鸦在路上同她讲述了任务的大体情况,好像是根据雪华去年写的报告,得到了鬼舞辻无惨的目击情报。由于珠世小姐最近的活动范围也在那附近,所以需要相熟的雪华前去掩护她和愈史郎撤离。 愈史郎那家伙驯服的隐身小猫准时地与雪华碰了面,在它的带领下,雪华终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到达了东京府的浅草附近。 这么多年,雪华和珠世小姐依旧保持着亲密的书信联系,好久没见到珠世小姐和愈史郎,雪华心里也有点兴奋。 在小猫的带领下,雪华准确无误地走到了隐宅的路口。 刚准备进去,里面就出来了一个少年。 雪华先是一愣,珠世小姐的隐宅里怎么会有人类从里面出来?而且看这个样子,少年还穿着鬼杀队的队服,身后背着一个硕大的箱子,里面隐隐传来一股奇怪的气息。 两个人面面相觑。 那少年有着暗红色的头发,额角有一大块疤痕,两边的耳朵垂下两片花札,弥漫着深红色的眼瞳里流露着亲切的味道,他的身上仿佛看不到任何负面的东西。雪华能感受出来。 少年友好地冲雪华颔了颔首,主动打招呼道:“你好!鬼杀队竟然还有西洋人的剑士啊……你也是来找珠世小姐的吗?珠世小姐的话,就在这里面,从这面墙走进去就可以……” 雪华眨巴眨巴眼睛,这个少年的话语真的很是可爱。她也露出友好的笑容:“谢谢你,我来过这里很多次……虽然很好奇少年你是怎样认识珠世小姐的,不过我现在还有任务,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再好好聊吧。话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答道:“灶门炭治郎,今年刚刚加入鬼杀队!前辈请多多指教!” 雪华被这话逗笑了:“前辈可不敢当,不过我倒的确比你大了几岁……我叫佐久间雪华,叫我姐姐就好!” 少年点了点头:“佐久间姐姐!我还有任务,就此别过。” “嗯!再见,炭治郎。”雪华摆了摆手,笑着目送他离开。 鬼杀队的新人原来这么可爱吗?雪华心里甜滋滋的,被叫姐姐的感觉真的好棒。 她进入珠世小姐和愈史郎的隐宅,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他们两人定是呆在屋内。雪华兴冲冲地进了院子,发觉宅子的院墙上均有战斗过的痕迹,地上还留着瘪下来的衣服,应是鬼死后留下来的,而且更奇怪的是,院子里多了好多小孩子玩的花球。 雪华在宅子里绕了一圈,警惕了几分,确信有鬼来袭击过,自己来晚了一步。她转而想起来刚才那个名叫炭治郎的剑士少年,很有可能是他击退的鬼。她心里不由地对那个少年的实力赞赏了起来,看样子有两个鬼来犯,要让他一人抵挡两个鬼,新人的话真的已经很了不起了。 检查完毕,雪华走进了宅子里,她熟练跑到地下室,见到在那里收拾东西的珠世和愈史郎。 “珠世小姐!丑男!真是好久没见到你们了!”雪华冒到了他们俩面前,吓得愈史郎赶紧挡在珠世的面前。 愈史郎一脸嫌弃:“今天怎么回事,刚送走了一个丑女,又来了一个……真是晦气。” “愈史郎,不能那样跟雪华说话,”珠世警告道,“雪华,是耀哉先生让你来的吧?还和上次一样,你先帮我们把东西弄过去,我们两个等到了晚上再行动。” 由于雪华同珠世小姐关系很好,她自然而然成为了沟通鬼杀队和珠世小姐方面的桥梁。之前碰到需要转移的状况时,主公大人一直都是让雪华前来掩护帮忙。 雪华答应了下来,她让鎹鸦前去告知蝴蝶居那里,让那个想要学习呼吸法的男孩先练习着刀法,等她明天回去之后再教他,今天的任务实在是脱不开身。 “就你这样的丑女还要教别人呼吸法?你忘了,你当时自己的呼吸法都是三脚猫功夫,还教别人……”愈史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他把诊疗室的药物一股脑收拾到木箱中。 “那都多少年之前的事了?拜托,让我教我也很头大,”雪华把木箱端到了院子中,“目前没有任务的柱就只有我,主公大人可能觉得我比较容易沟通交流吧。听说那孩子是初始呼吸的传人,可能悟性会比常人更高。” 第30章 愈史郎似懂非懂:“哦……其实你不来,我和珠世大人也能应付好转移这种小事,要不你走吧。” 雪华正色起来:“那怎么可以!你们的行踪但凡被一只鬼看到,之后只会有源源不断地鬼来害你们!就算你们觉得自己能应付得了,我还放心不下呢。” “嘁,你这个丑女还算有点儿良心……” 收拾到天黑,雪华先花重金雇了一辆车把东西运到了下一处地方,随后三人就上了路。一路上还算顺利,不过仍是免不了有鬼的袭击,珠世和愈史郎两个人要是独自应对的话,的确是会吃点力。 好在有惊无险,最后在天明的前一刻到达了新的落脚点。 她已经两天没睡过觉了,在珠世和愈史郎的新家眯了两三个小时,这才恢复了些体力,她赶紧告别了二人,连轴转又赶到了蝴蝶居。 到蝴蝶居的那一刹那,雪华差点儿没累瘫在地上。 蝴蝶忍不在,小葵便领着雪华去了蝴蝶居的后院。 “雪华姐姐,你看起来好疲惫啊,需不需要吃点东西?”神崎葵担忧地望向眼袋明显的雪华,好心提议。 雪华撑起笑容:“麻烦你了小葵,我还想喝你做的味增汤,多放昆布的那种。” 小葵告诉她那个小男孩在后院里练习刀法,后来又小声增加了一句:“那个男孩子真的天赋极高,从未见过这样的天才,但是……” 这让嚼着饭团的雪华噎了一下,她从以前开始就不算是有天赋的小孩儿,现在也不算是有天赋的成年人,让她教一个近似天才的孩子,着实可能会比较为难。她三下五除二把饭团塞到嘴里,含糊不清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神崎葵手里拿着汤勺,答道:“时透无一郎。” 雪华拍了拍吃过饭团的手:“我先去看一看他现在是什么水平。”说罢离开了厨房,绕到了后院。 刚走到后院,雪华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空气的流动似乎是些许的不对劲,本来平稳柔和的空气,此时变得锐利而快速地环流了起来。她不自觉地警惕了起来,手也按到了日轮刀上。 尽管心里有一些准备,雪华依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一个瘦弱矮小的少年手握木刀,极其敏捷快速地穿梭在后院的紫藤花树之间,移动时掀起的风吹落了开得正茂盛的花穗,紫色的花瓣洋洋洒洒漫天遍布,如同陷入了紫藤花的瀑布。柔和之中暗隐着无力抵抗的尖锐,飞起的花浪在空中流转,犹如火烧了天空,布下一片美艳的晚霞。 雪华目瞪口呆定在原地,这……这还用教? 这个年纪能做到如此地步,叫他天才都觉得不够。 等等,雪华仔细观察这个叫时透的男孩的动作,她终于找出了不对劲的地方:男孩使用的只是普通的刀法,并没有使用呼吸法。 主公大人应该是这个意思,就是让雪华教他呼吸法。 那个男孩似乎是沉浸在自己所制造的花浪之中,他的体力也极为惊人的,保持如此高速高频的刀法如此之久,也毫无疲累的迹象。 这样的话,呼吸法对他来说,也是很快就能学成的事。 “时透!时透无一郎对吧?停停停!停一下!”雪华在地上挥舞着双手,示意让他停下来。 让她分外不解的是,时透他全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练习得更加起劲了。雪华刚开始教人就碰了一鼻子灰,不免有点沮丧,更沮丧的是,这个男孩子怎么能堂而皇之无视她?这点跟富冈义勇那家伙简直一模一样。 雪华又叫了几遍,时透仍旧无视,仿佛就跟这边的雪华不存在一般。 雪华心里开始不爽起来。她从前天得到教他的任务开始,可以说是茶饭不思,四处询问自己熟知的人,寻找教导别人呼吸法的窍门,好不容易准备回家休息一天,又被临时派了个任务,跑大老远去了东京府,又从东京长途跋涉到蝴蝶居……她容易吗?接近三天没怎么吃饭睡觉,一路颠簸,现在又受这样的冷遇!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从旁边拿了一把木刀。 运用呼吸法,她看来必须用武力来制服武力。“晶之呼吸,三之型,晶华。”巨大的花型晶体在雪华的挥刀后产生,她从地面上跳起,快速举刀,花型晶体的藤蔓便扑向了四处蹦窜的少年。 时透无一郎发现了直直朝自己而来的晶体,他发觉无论自己如何躲避,那晶体一样的东西都会随着那女人挥刀的方向而扑来,刚准备接下来这一招…… “晶之呼吸,六之型,晶蚀。” 女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那个巨大的水晶花,原来只是为了控制他的行动,真正的目的就是让他停下脚步,从而绕到身后制服。 等到下一秒,时透的双手连同手中的木刀都被晶体所锢住,压根就动弹不得。 雪华擦了一把汗,总算是让他停下来了。男孩薄荷绿色的瞳孔中,是一片纯净的虚无。他的眼睛没有明确的指向,看上去整个人仿佛一具空空的壳子,本以为他同富冈一样是扑克脸,这样近近地看,男孩似乎生下便没有任何情绪。 这可能吗? “时透是吗?我是佐久间雪华,这段时间你的呼吸法老师……”雪华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时透,你在看哪里?” 时透静静地凝望着雪华近似银白色的头发,口中喃喃道:“白云……云……” 雪华疑惑不解,白云是在说她吗?他怎么还不认真听讲呢?连对话都无法进行下去,叫她如何教…… 她咳嗽了两声,拿起旁边的日轮刀,指着日轮刀说道:“时透,你听好。呼吸法这个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同理解……我的话,我因为小时候误食了一块石头,就比较适合练习岩之呼吸。你的速度很快,可能水之呼吸或者风之呼吸会比较适合你吧……时透,你到底在不在听?” 他的眼睛无神,同时眼神的落处也飘忽不定,注意力涣散,不管从哪个角度想,他的心思应该都没放在学习呼吸法上。 雪华要崩溃了,她根本就是在对牛弹琴!到底为什么要让她来教……雪华欲哭无泪,时透一看向哪里,她就冒到哪里,耳提面命的样子拼命极了。春季,天并不是很暖,雪华却急出了一身汗。 “剑技不仅建立在良好的身体基础上,时机也在发挥中起到很大的作用。” 雪华的脑袋里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这是自己小时候临去参加鬼杀队最终选拔之前,冰室爷爷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语。她不由开始回想自己呼吸法和剑技的训练,无一不是在极端严酷的条件下迸发出来的。 既然这样……是不是说,要是让这个男孩的身体发挥到极致,再用自己的实力逼他到绝境,这样就可以激发他的剑技? 好多年前,雪华的晶刺是在两天挥了四千次刀后出现的;晶华是在山崖下拼命往上爬习得的;晶落则是在劈了三屋子木柴之后显现的…… 听上去有点没有道理,可极限的情况的确可以激发人的潜能。 雪华嘴角上扬,她解开了小男孩手上的桎梏,抬起手中的日轮刀,趁时透不注意便刺了过去。 “时透,现在就教你。” 第21章 第20章·扰寐 雪华真的要累死了,杀鬼都比这个活儿轻松。 每天早上一醒来,除了吃饭和洗漱之外,就是同时透无一郎在后院训练,美其名曰磨练剑技,实际上就是在互相打来打去。前两个周,时透的刀法和速度已经无可挑剔了,但是他还是没有掌握呼吸法的诀窍,全集中呼吸的掌握有些迟钝,因此雪华可以比较轻易的把他打倒在地。 第三个周开始,蝴蝶忍执行任务回来了,观摩了两人的训练之后,搬来了香奈乎训练用的大葫芦,让时透无一郎没事儿就吹葫芦玩,朝着吹爆的方向努力。加上呼吸法的基础训练之后,他的全集中呼吸的确突飞猛进,肉眼可见地快速进步。之前二十分钟就能打倒的时透,现在雪华需要花费将近半天,她能感受到,难度在一点点增加。 时透的剑技也逐日明朗起来,他自创了霞之呼吸,以速度和隐匿见长。 练了将近一个月,雪华的教学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她准备让时透无一郎参加鬼杀队选拔。 雪华这几天每天都累得不行,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想睡觉,她总觉得时透无一郎应该很快就能成为柱级别厉害的剑士。 吃过晚饭,雪华就告别了忍和小葵,上楼睡觉休息去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雪华的上眼皮还黏在下眼皮上,恍惚中睁了一下眼睛,这一睁不要紧,只见窗户上站着一个…… “鬼啊!”雪华吓得心脏狂跳不止,立刻抽出床边的日轮刀,一只手提着松垮的和服睡衣,另一只手握刀直对着窗户上那个人影。 月光皎洁,那人背对着月光。雪华努力辨别了好半天,瞧见头上颇有棱角的头发,这才放下日轮刀,抚了抚受惊过度的心口,一脸无奈地看向窗户上的人影:“富冈,能不能别吓我?下次走正门行吗?” 第31章 富冈不说话,从窗户框下跳下,跳进了雪华的房间。 突然,雪华好像听见了什么,她一下子拽过呆呆站在原地的富冈,把他塞到被子里,自己也飞速钻了进去。 富冈不明所以,在被子里满脸困惑,似是想要说什么,立马被雪华捂住了嘴。 没过一会儿,住在隔壁的时透无一郎提着刀推开雪华房间的门,一脸冷淡地看了看四周:“鬼?” 雪华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假意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瞅向门口的时透无一郎:“时透啊,还没睡吗?很晚了,晚上休息很重要,千万别硬撑着练吹葫芦,赶紧回去睡觉吧!老师要困死了,都睡……” 没等雪华说完,时透无一郎似是一脸无趣的模样,“咣当”一声关上了雪华的房门。 雪华无奈地扶额,时透真的太我行我素了。困意袭来,雪华躺回了被窝里,准备接着睡。背后隐隐传来凉意,她一个激灵,困意一扫而空,她机械地转过身去,发觉富冈义勇看上去“可怜巴巴”地蜷缩在被子里,深蓝色的眼睛映着月光,也染了几分寒意。 完了,忘了他还在这儿…… 这段时间每天都忙死了,雪华本来打算着回竹林看他的来着,可忙起来……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富冈身上还穿着鬼杀队队服,看样子是去执行任务了。 两个人紧紧挤在一张小床上,除了衣服以外,身体就贴在一起。她很快就失去了睡觉的兴趣,故意用被子把脸捂住,不让富冈看到渐渐变红的脸蛋儿,闷声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富冈的手根本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后背就是墙,难道应该把手搭在女孩身上吗?富冈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他从来没有碰到这样的情况,面对靠的如此之近的女性,除了茑子姐姐,就是她。 月华正好,熟悉的安心之感充斥在整个心间。 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温软。 “给你这个。”富冈从口袋中好不容易掏出一沓纸。 雪华将脸从被子里露出来,看清了富冈手中的东西,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来就是特地为了给我这个吗?富冈,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仰起小脸,莹蓝的水滴眼眸投向了对岸的一片深蓝,小嘴难掩笑意,黑夜特有的阴影又为姑娘的脸庞徒增了几分魅惑,断然不是白天那个大大咧咧的人,整个人截然不同了。 四目相对,富冈觉得她说的没什么不对,就没回答。 鼻息交缠,富冈幡然醒悟,眼前这个女人的笑容不怀好意,自己早就被深深套路了,眼前处于逼仄之中的人是他,想要跑掉几乎是不可能 他不要再想着跑掉了。 深入骨髓的深蓝色。雪华忆起,自己应是从最终选拔过后开始,就已经忘不掉这双眼睛了。 她小心翼翼上前,似是在期待男孩的回答。 富冈想要移开眼睛的,但是他发现自己压根无法做到。对面的皮肤看上去是那样吹弹可破,细腻丝滑,仿佛月光凝脂形成的漩涡,自己强忍着理智的崩溃。 不行……不行…… 雪华“咯咯咯”笑出声来,她轻轻在富冈的唇上啄了一下,如同蜻蜓点水般,随即将脑袋陷入他的脖子处,双手环抱着他健壮的腰部,安心地闭上了眼:“这几天好累,我需要睡很多很多的觉,你留下来陪我。” 她看不见富冈的表情,只觉得他身上鬼杀队的队服甚是碍事,外面的羽织还算软,里面的队服有些硬,脸贴上去并不是很舒适。 富冈呆愣在床上,眼前一个劲儿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大虫子,他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乱动,一把抓住不安分的小手,紧紧将其禁锢在她的头顶,顺势翻身而上。深蓝色的海中弥散着不知名的玉色,他的面部贴近那充满异域色彩的面孔,是东方与西方的碰撞,就连月光也在此间粘连。 身下的雪华动弹不得,她逼视正上方的眼睛,携来一抹玩味的笑:“富冈,看来你不想睡觉啊。” 富冈身躯一震,他不是这个意思,单纯就是嫌弃她睡觉太不老实了。 “这样真的好吗?”雪华接着问他,“天还没亮,你的任务都完成了吗?” 富冈的嘴唇微微一动,似是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雪华甜甜地笑了起来,看上去是那样的人畜无害:“果然还是想跟我呆在一起,你就是喜欢我……” 他手上的力道加大。雪华吃痛地喊了出来:“疼……” 见她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富冈立马松开手,他的嗓子稍稍有些哑:“我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富冈迅速起身下床,他抄起床边的日轮刀,推开窗户,消失在皎洁的月光下。 清冷的风吹过,雪华急忙冲到窗边,望向逐渐远去的身影,不带一丝留恋,甚至决绝得吓人,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没有回答。 到底应不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雪华也不知道。 她关上了窗户,后背倚于其上。闭上眼,空气中似乎还飘散着他身上淡淡竹调香气。雪华的脑中密布方才的种种场景,他的眼神明明也透露着渴望,可究竟是为什么,他要这样规避起来? 雪华平躺在略显混乱的床单上,睡意早已不知去了哪里,睁着眼到了天亮。 失眠的后遗症全部拖到了第二天的训练中。雪华带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楼下的餐厅,看上去更加疲惫了,她好不容易挤出笑容,跟大家说早上好。 “雪华姐姐,昨晚是没睡好吗?”神崎葵关切地递上了一杯热牛奶。 雪华点点头,随便拽了一个借口:“估计昨晚睡得太早了,半夜不知道被什么吵醒,就再也没睡着。” 神崎葵面露担忧之色:“今天就是时透结束训练的日子,雪华姐姐,你这个样子能行吗?” 哦对!雪华猛地想了起来,昨天傍晚吃饭的时候,她说自己已经把所有呼吸法技巧教给了时透,明天就可以结束训练。 “好吃!” 等等……这个声音? “真好吃!” 雪华探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一头绚烂的麦浪金发,他身旁已经摞起来了一小沓汤碗,本人却未停下吃饭的速度与脚步,他的竹筷快速拨动着碗里的米,大口大口吃着。 神崎葵顺着雪华的目光看过去,小声说道:“炼狱先生一大早就能吃那么多啊……那些米饭其实是为中午做饭团而准备的,看来我又需要重新蒸一锅了。” 雪华笑出声来,她在长桌的另一边喊道:“杏寿郎!你怎么在蝴蝶居?” 炼狱杏寿郎闻声转过头来,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哟,雪华!我前来拿些药!今天天气真是不错呢!叫葵的小姑娘,你蒸饭的技术真是好,这样的米饭就算拿出去卖也拿得出手!”一旁的神崎葵不好意思摸了摸头,脸微微泛红了。 “昨天晚上我是和富冈一起来的!后来我去找蝴蝶,就再也没见到他,真是怪事!”炼狱杏寿郎伸出手中的碗,“再来一碗!” 她愣住了,富冈是单独去找她了…… 心情不知怎的也随之明朗了不少。炼狱杏寿郎想起了什么,对雪华说道:“听说你在训练的那个少年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嗯!期待,期待!” 这时时透无一郎从门口滑入,他静静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安安稳稳吃起了早餐。 炼狱杏寿郎指了指时透无一郎:“是他吗?” “嗯,时透无一郎,”雪华点点头,“我主要负责将呼吸法传授给他。他是日之呼吸使用者的后人,确实领会的比别人要快很多。” 说罢,雪华就朝时透无一郎叫道:“时透,这是炎柱炼狱杏寿郎先生,可是非常厉害的剑士。” 时透无一郎抬起沉静的双眸,静静凝望着那一头绚丽醒目的金发:“金色的马鬃。” 他说话很小声。雪华压根就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炼狱杏寿郎倒是极其爽朗的笑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碗,走向身形较小的时透无一郎面前,中气十足地问道:“要做我的继子吗,无一郎?甘露寺当上了柱,继子的位置空缺了下来。” “密璃成为柱了吗?”雪华惊喜道,她知道密璃迟早都会成为柱,这一天的到来真的是一件好事。 炼狱杏寿郎肯定道:“嗯!主公大人去年就决定了!” 雪华开心极了,柱阶级中终于又多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这简直是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她和杏寿郎聊了许久,两个人都是开朗的性格,有时虽然驴唇不对马嘴,可最后都能奇迹般地连到一起。 时透无一郎微微侧头,他的目光逐渐伸向不知名的远方:“为什么太阳的光线会照得整个院子金灿灿的?” 第22章 第21章·山玄 一个月没回过家了。 雪华拖着这段时间住在蝴蝶居时用的一些生活用品,回到了这片依旧青翠茂盛的竹林中。她刚迈进家里的门槛,就有隐部队的队员小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与想念,替她接过手中的大包小包。他们叫嚷着,仅仅一个月未见面,就已经受不得这宅子里过于清净的环境,因此雪华的归来,代表着又要热闹了。 第32章 “佐久间大人!您终于回来了!要不要先泡个澡休息一下?” “不,佐久间大人从蝴蝶居赶回来,拿着这么多东西,肯定饿坏了,先去准备些饭食……” 雪华见状,赶紧摆手,说道:“不用麻烦了。我在蝴蝶居吃了很多之后回来的,里面有些花种和树苗什么的,还请麻烦你们把它们种到院子里。春天来了,院子里多几种颜色会好看许多。” 安排好这些琐碎,她还是很在意,却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道:“富冈呢?他今天不在吗?” 一旁隐部队的队员答道:“水柱大人被派去执行一个长期任务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清楚……” 长期任务……雪华反复念这个词。一般长期任务是需要长时间的情报收集和驻守的,据她所知,之前香奈惠姐姐追捕上弦之二的任务,就是一个长期任务。最近听闻的一个,是音柱宇髓天元接下的,好像吉原花街埋伏着鬼,一直悬而未决,加之其内店铺又繁多,搜寻情报极其困难,宇髓天元也在准备赶过去。 要是执行起长期任务来,还真不知道富冈义勇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重又恢复了昼夜颠倒的作息,每天晚上出去猎鬼和执行任务,白天进行休息和处理日常事务。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她时常会想这个时候富冈义勇在做什么,尽管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有时候也会想,他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碰见上弦的鬼,但她又觉得无比心安,因为富冈义勇是一个强大的剑士,一定会解决未知的困难。 路过他空荡的房间,总究还是心里空落落的。 这天上午,雪华执行完任务,一个人承包了后院整块儿温泉水,舒舒服服把头沉入水里,“咕噜咕噜”吐出小泡泡,惬意极了。 阳光正好,刚想感叹今天又是宁静的一天,鎹鸦就不合时宜地飞了过来:“佐久间雪华!佐久间雪华!前往总部!前往总部!” 本来昏昏欲睡的雪华立刻振起精神,她没有耽搁,快速套上干净的队服,朝着产屋敷总部赶去。 到达总部,主公大人就把她传唤到了往日里开柱合会议的房间。 见到主公大人,雪华叩首:“雪华见过主公大人,没有什么是比您身体健康更让人欣喜的……” 产屋敷耀哉身上的疾病看样子是又厉害了不少,脸上可怖的疤痕已经蔓延到了眼睛的部位,仍有不断恶化之势。主公大人虽然很年轻,但也算是从雪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解的人,因此雪华不光心存感激,同样也保有真挚的关切。 “雪华,每日的任务真是辛苦你了。”将近十年,产屋敷耀哉的声音似乎未曾改变过。和煦的语调,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听到,总让人的心温暖如初,仿佛可以治愈人类心底的黑暗之处。 雪华跪坐在地上,说道:“都是雪华应该做的……倒是主公大人,日理万机、纵览大局,还请您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主公大人温和地笑:“谢谢你,雪华,我知道了。前段时间让你教导的那个少年,时透无一郎……你还记得吗?” “嗯,我记得……时透他,出什么事了吗?”雪华问道。 “没有,”主公大人顿了顿,“我准备将他晋升为柱。” 什么?柱?雪华呆住了,这才两个月!两个月就可以成为柱吗?她当时成为柱可是苦干了三年啊! 她心中既有不平也有不解,委婉地问道:“时透的确是实力不俗,可是这才过了两个月……让他成为柱会不会有些太快?” 主公大人仍旧未改脸上的笑容,他继续说道:“多亏了雪华你的指导,无一郎才会进步如此迅速。通过这一个月来执行任务来看,他已经具备了成为柱的资格。” 雪华再度叩首,毕恭毕敬说道:“全依照主公大人说的。” 叫她来就是因为这个事情吗?雪华甚是不解,正当她准备告辞的时候,身后传来产屋敷家白发小姑娘的声音:“父亲大人,水柱富冈义勇已经到了。” “请他进来。” 雪华脑子“嗡——”的宕机了,她不安地看着放在腿上的手指头,抠啊抠抠个不停,自从那晚过去,富冈义勇跳下窗户之后,雪华就再也没见过他。 富冈义勇进了屋子,并排跪坐到雪华旁边,同样叩首:“富冈义勇见过主公大人。” 雪华感觉自己的脸开始烧了起来,一直闷声低着头。 鎹鸦飞来,在产屋敷耀哉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吗……我的孩子们几乎都被干掉了吗?那里说不定有十二鬼月在。”产屋敷耀哉的脸庞陷入了深深的阴影之中。 “雪华,义勇,”产屋敷耀哉叫他们两人的名字,“看来需要你们去一趟了。” “遵命。”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简单交代了几句,雪华同富冈已无耽搁的资本,两人用最快的速度穿梭在丛林之中。 一路上二人无言,从刚才主公大人的表情来看,情况应是十分紧急。主公大人尽管没有很明显的表现出来,但隐隐能听出声音中的焦急。 她跑在富冈义勇的身后,望着斜前方快速移动的羽织,有好多话想要说出口,两个人基本两个月未有过交流,仿佛横亘在它们之间的缝隙,在不知不觉中变大、放大。 雪华打断了这种夹杂私人情感的想法,任务就是任务,人命关天的事情,容不得任何胡闹。 鎹鸦在前往叫那田蜘蛛山的任务地点途中,介绍了这个任务的基本情况,本来是需要蝴蝶忍前去执行这个任务的,但刚才蝴蝶忍出去巡查了,一时半会儿没法回到总部。主公大人让蝴蝶忍带着医疗队伍直接去任务地点;另外,已经有一小队的猎鬼人失去了联系,临时派遣了癸阶级的剑士前去支援。 两人全速前进,心中都隐隐有个信念——绝不能失手。 漆黑阴暗的树林,站在山脚下无法透视其内的景象,期间环绕着黑灰色的烟雾,夹杂着鬼身上特有的味道和人的血腥气,俨然一座巨型坟墓。 进了山林,通过简单地探查,他们很快便发觉了其中的凶险之处:一路上到处遍布蜘蛛和蛛网,路上出现了大量鬼杀队剑士的尸体,死状极其惨烈,全身的骨头完好无几,脖颈扭到身后,抑或是肋骨插到胸口,触目惊心。 雪华心痛地目睹这悲惨的景象,情绪跌落至谷底,已经不能再容忍蛰伏在此处的鬼继续胡作非为了。 前进的速度极快。雪华走在前面,没过多久便发现了远处的鬼,高大魁梧的身体,蜘蛛般多目的面孔,浑身都是尖锐的獠牙,大概有七八尺高的身体,因此格外醒目。 她的面容难得冷峻,许是方才队员的尸体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脑中总是播映队员死时痛苦的表情,她冲身后的富冈说道:“你走吧,这里交给我!” 富冈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加快了脚步,径直绕开。 方才被树木掩映着,等到走进才发现,那鬼的手上,握着一个人! 雪华咬了咬牙,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她拔出日轮刀,以极快的速度冲着那段手臂砍了下去。受到强化过后的鬼,的确是难砍,但抵不过雪华灼热刀刃自带的灼热,那鬼的手臂随着刀落,落在了地上。 而那鬼握着的鬼杀队员也滚落在地上。 雪华愣了半响,她盯着那人看了好久,要不是腹部的腱子肉和裹在腿上的鬼杀队队服,她还以为是个山中的猪精,真是奇怪的人。 那戴着猪头的队员浑身都受了比较严重的伤。雪华背对着站在他面前,周身丧失了平日里活泼开朗的气息,月光下的浅金色头发覆上了一层银辉,无形中形成了压迫。 被砍断手臂的肌肉鬼似是吃了剧烈灼烧的痛,他的面部开始扭曲,怒吼着,迅猛地朝着雪华突进。 雪华的脑中闪过方才的一幕幕,她的心中再难抑制悲愤:“晶之呼吸,五之型,晶柱。” 从刀划过之处朔然出现几方偌大的晶柱,高度与宽度早已超出正常人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带着滚烫的气流,全身都是肌肉的鬼,如同蚂蚁受到了开水的袭击,动作变得迟钝而又破绽百出。水晶柱们桎梏住了那身形巨大,他的身体伴随着晶面的侵蚀,开始剧烈灼烧,随着刀刃的挥出,晶体蔓延到脖颈。 雪华收起日轮刀:“破。” 霎时,肌肉鬼碎成了碎片,消逝在月光下。 “好……好强……”那戴着猪头的奇怪队员眼睛直勾勾望向雪华站立的位置,“雪女妖怪吗?还是高鼻梁、深眼睛的妖怪。” 雪华转过身,她看向这个长得奇奇怪怪的剑士,发现他身上到处都是血,刚才被那个鬼捏住了头部,想必伤得肯定不轻。不过,雪华心中稍稍有些安慰,眼前的队员还活着,说明还来得及。 她走上前去,刚准备按一按猪头剑士的身体,粗略察看一下伤势,没等手伸过去,就被他一蹦三跳地躲开了。 第33章 “雪女!好厉害,跟我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好!我们一决胜负吧!只要本大爷我把你打败了,就证明我比你还要厉害……”他狂笑着指着雪华,那一身的伤势似乎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 雪华被逗笑了,还叫自己雪女妖怪呢!她好心劝导:“你伤得很重,还是不要跟我切磋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猪头剑士浑身一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名……名字?伊之助……本大爷叫嘴平伊之助!” “好,伊之助!很有气势!”雪华夸奖道,“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切磋也不迟……” “本大爷可等不到那个时候!”叫嘴平伊之助的猪头剑士说罢就整个人冲了过来,“猪突猛进!” 雪华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想用这一招。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空中,趁那剑士没反应过来,便站到了他的身后。雪华轻轻扣了扣他的肩膀,调正自己的呼吸法,随后那猪头剑士的身体便全部陷入了晶体的包裹之中,只留下头部一处在外面。 嘴平伊之助也没意识到这迅速的变化,他全身像是一座差个封层的冰雕,全身上下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保持直立。他勉强转动自己的头颅,扭到雪华的一侧,大声道:“雪……雪女!你对我做了什么?” 雪华颇有耐心,她解释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救援部队吧,很快就会到的。这是我的呼吸法,正好你身上有很多地方骨折了,如此固定一下,免得你乱动伤得更重。” “什……” 雪华必须要走了,她打断剑士口中的话:“我去帮别人!还请你再坚持一下。”说罢一笑,雪华转身飞奔而去。 那剑士似乎还在身后叫唤,但雪华想了想,其他鬼应该不会接近自己的晶面,留伊之助一个人在那里,再安全不过了。 她快速移动,探寻丛林中鬼的气息。方才的那个大块头不是十二鬼月,想必真正的十二鬼月应该在别处。 鎹鸦在雪华的头顶同她一起前进,说道:“蝴蝶忍的救援部队已经到达!开始救治伤员。” 太好了!雪华安心了不少,这样一来任务应该处理起来会容易一些。 富冈那边……怎么样了呢? 她果然还是很在意。 第23章 第22章·赤乌 听鎹鸦时刻传来的消息,蝴蝶忍和救援部队是从那田蜘蛛山的西边过去的,那边发现了很多鬼的痕迹,需要救助的鬼杀队剑士们也得到了适当的救助,现在只需要雪华去找富冈汇合。 走了一段时间,她寻到了一丝微弱鬼的气息。 顺着气息加快脚下的步伐,雪华很快便锁定了鬼的位置。 等等……那是富冈吗?富冈站在鬼的旁边? 雪华拔出日轮刀,毫不犹豫地朝着富冈义勇身后砍了过去:“富冈!让开!身后有鬼!” 就是一个被压制住的女鬼,雪华没觉得有多大难度。白色透亮的日轮刀朝着那女鬼的脖颈便袭了过去。 眼见了就要得手的鬼头,雪华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探出来的蓝色刀身正是富冈义勇的“恶鬼灭尽”日轮刀,这般阻拦……她心下一惊,富冈义勇为何会包庇鬼? 刀与刀激烈碰撞,雪华在空中翻了个筋斗,稳稳落到地上。 “富冈,你在做什么?”她没有收起手中的日轮刀,有几分诧异,更有几分不解。富冈那个疾鬼如仇的人,怎会转而开始护起鬼来?如此兵戎相向,他是背叛了鬼杀队要与她为敌吗? 富冈身后还有一个少年,那少年大声叫了起来:“不是这样的!请听我解释!” 雪华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富冈的身后卧倒着那个有着铁锈一般赤红色头发的少年,他的额间有熟悉的疤痕,雪华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是……?” 灶门炭治郎也看清了雪华的面孔,他急忙说道:“佐久间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是炭治郎!在珠世小姐那里……” 雪华立刻回忆了起来,当时去帮珠世小姐转移的时候,的确是见到了这个叫炭治郎的新人剑士。她的面色缓和了些,不去看富冈义勇,转而笑眯眯地望向护着女鬼的灶门炭治郎:“炭治郎,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你可是在保护鬼啊!快些让开,你应该知道鬼会伤害人吧?” 灶门炭治郎面色一紧,他解释道:“佐久间姐姐,是这样……她是我妹妹……” “妹妹……”雪华脸上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亲人变成鬼,我十分能够理解!我的父亲也变成了鬼,即便如此,鬼和人终不能同伍。炭治郎弟弟,我刻意给你妹妹一个解脱。” 那少年似乎没想到这个外表柔润的女性,竟然如此坚决。富冈义勇低头同他小声说了几句,只见少年强硬地撑起身子,一把抱住身下的妹妹,朝着山林的方向飞奔不止。 雪华有些着急,她不能放任任何一只鬼!富冈义勇到底要闹哪一出,就算同她掏出刀剑发生战斗,也要保护那一对兄妹吗?他们对他来说如此重要? “富冈,你让不让我过去?”雪华抑制着怒火,她下一秒就要爆发,即将用尽所剩无几的耐心。她不愿把日轮刀朝向自己最喜欢的人,奈何这一切由不得私情,她必须坚决强硬起来。 富冈面色平静淡然,似是预料到了眼前这一幕。 好。雪华明白了。 雪华横起日轮刀,浅蓝色的瞳孔银光乍现,浮光掠影一般,直扑向稳而不动的富冈义勇。极快的速度卷起了地面上的沙土,飞跃蹦跳在不高的空中。雪华的刀每一下力量都极重,充斥着爆破之力;富冈义勇的力量也不弱,他的速度极快,几乎避开了雪华的所有攻击。 看来他不打算主动发起攻击,只打算通过躲避来消耗雪华的体力和时间。 眼见着见不到山林中那对兄妹的人影,她赶紧冲着在树梢上看热闹的鎹鸦喊道:“去通知忍!有一只鬼朝着山的西边逃窜了!” 鎹鸦拍了拍翅膀便飞走了。 听到雪华对鎹鸦的指示,富冈义勇下意识地去阻拦雪华鎹鸦的去路,不再灵活躲避雪华的日轮刀,而是眼睛紧盯着鎹鸦飞行的方向,潜入森林追了过去。 这家伙……是想用跑的方法去阻碍飞在天上的鎹鸦传递消息吗? 雪华焦头烂额,她的脚下生出光滑的晶面,在森林中追赶着富冈的脚步。他的动作虽然灵活迅速,可到底是人跑仍旧有一些阻力。雪华在地面上快速滑行,转瞬间从晶面上弹跳而起,蹦到空中,似是想要跳到富冈面前,从而拦住他。 她怎样都没能料到,富冈预判了她的预判。他也快速从地面上弹跳而起,故意比雪华起步晚了两三秒,眼见着雪华就要蹦到他之前,富冈上升的身体一把抓住雪华身上的薄纱羽织。雪华哪能承受了这样一股大力,她只觉得身子不自觉地往下坠,身后的一双有力的手握着自己的腰,重心极其不稳。 眼见就要落地了,雪华本就不擅长腾空和降落,又失去了重心,她“啊啊”地叫出了声,眼神中满是惊恐,吓得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待到落地的那一刹那,富冈稳稳地锢住她的双手,将其死死压在了地上。 她的双手被富冈抓住举过头顶,后背紧紧贴着地面的泥土。富冈的眼睛不说话,静静注视着雪华,伴随着身后的月光,越发显得冷峻。 这个姿势,就是把她摁在地上了啊。雪华又羞又气,腿不断在后面乱动:“富冈!过分了!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原本是要说的……”他淡淡地开口,“可是你去执行任务了。” 雪华的腿不动了,她愣在原地:“什么?” 两个月前去找珠世小姐的时候,富冈貌似是想说什么来着,但是后来她就去执行任务了,之后也就搁到了脑后。 “大概是两年之前……” 雪华面露难色,难道要保持这个羞耻的姿势听富冈这个不善言辞的人从两年之前开始讲起吗?她略显尴尬地说道:“富冈,要是在家,你想怎么讲我都会听,但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她见富冈无动于衷,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今天晚上执行任务甚是不顺,遇上了对着干的富冈义勇,还偏偏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的双手被富冈握得死死的。能感觉的出来,她一点儿也动弹不得,却没有明显的痛感。雪华心中微微一动,即便这样,她还是不允许任何人耽误她执行杀鬼的任务,迅速摆正自己的呼吸,加快全身血液的流动,使晶体的呼吸集中到手部…… “传总部命令!传总部命令!将炭治郎和祢豆子带回总部!”鎹鸦在两人的头顶盘旋,大声宣告着总部的命令。 富冈松开了手,从雪华的身上站了起来。 雪华的头发上沾了灰土,脸上说不清楚什么表情,先是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后又觉得疑惑,富冈这样看上去与世完全隔绝还不会与人打交道的人,究竟为何会认识炭治郎和祢豆子这二人? 第34章 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整个人看上去蔫蔫的。鎹鸦说炭治郎和祢豆子已经束缚住了,不再需要雪华赶过去。 上演了这么一出,雪华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同富冈义勇说话了。富冈义勇立在一旁,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两个人稍稍加快步子,往总部赶去。 雪华再也忍受不了富冈义勇这闷葫芦的性格,走到半路,还是打破了之间的安静:“富冈,你不想解释一下吗?刚才可是违反了队律。” 富冈没有看她,继续朝前走着:“两年前的冬天,那天早晨,我负责的区域有一家烧炭的人家惨遭灭门……” “嗯,这我知道。”雪华点头。 “我赶去的时候,那一户人家,只有二人生还。就是炭治郎,和已经变成鬼的、他的妹妹祢豆子,”富冈停顿了一下,“她妹妹与别的鬼不同,即便在很饥饿的情况下,也没有吃掉自己的哥哥。” 雪华想起了什么:“所以,那次在雪山中执行任务,你才会问我那样的问题,是吗?” “嗯,”富冈说道,“我把他的情况同师父说了……” “炭治郎后来就带着变成鬼的祢豆子,去你师父那里接受训练,然后参加了今年的选拔并成为了鬼杀队的一员。我说的对吗?”雪华猜到了后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在珠世小姐那里遇到炭治郎的时候,她感受到了鬼的气息,但是她以为是珠世小姐和愈史郎身上散发出来的,而且味道并不是十分浓烈,因此当时并未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炭治郎身后那个木箱子里,恐怕就是他妹妹祢豆子吧。 富冈又没说话,算是默认。 “所以,前端时间信件那么多,正是你在和你师父说这件事情……害得我以为你是在和哪个小姑娘互通信件呢……”雪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富冈看向她。 雪华撅起嘴来:“没什么!刚才说反目就反目,说拔刀相向就拔刀相向。富冈,你……” “当时没多想,以后不会有了。”他打断雪华的话,语气似乎也和气了些。。 倒是这么一说,雪华哑口无言。 她正纠结着回答他些什么,便发现不远处就是总部的宅邸。隔着老远就望见炼狱杏寿郎那一头亮丽的头发,还有背对着门口站着的甘露寺密璃,那粉绿色的粗辫子多日不见,依旧醒目。 所有的柱都在。 看来,大家要在鬼杀队剑士带着鬼这一事上做个决断了。 第24章 第23章·允命 雪华步伐略微有些沉重,既然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雪华仍旧有些担心,自己是否能够作出正确的选择。她渐渐走近众人:“忍,密璃……大家都在……” 所有人除了悲鸣屿行冥,都朝雪华和身后步伐缓慢的富冈看了过去。 “丫头,你还是跟富冈一起来啊?让他老老实实跟过来很困难吧。”宇髓天元华丽一笑,他叉着腰,冲雪华说道。 蝴蝶忍接过宇髓天元的话:“幸好富冈先生乖乖跟来了,不然今天的事情真的不好处理呢。” 雪华站到宇髓天元身边,她一眼就看到了门廊下浑身是伤,手在背后捆绑起来的炭治郎。他依旧在昏迷,可见伤势不轻。 她先向众人打过招呼,连同在树上乘凉的伊黑小芭内在内,最后目光定在了时透无一郎身上。雪华稍稍靠前,朝着时透浅浅一笑:“时透,还记得我吗?后来离开蝴蝶居之后,咱俩就再也没见过了。” 炼狱杏寿郎站在时透旁边:“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了时透!嗯!他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实在是强劲!优秀,优秀!” “是吗?”雪华眨眨眼睛,看向面无表情的时透无一郎。 时透无一郎的眼睛却一直追随着天上的白云。 雪华早已习惯了时透无一郎的冷遇,她不以为意,心里有一丝甜滋滋的,看来自己呼吸法的知识没有白教。 “啊!那个少年醒了!”甘露寺密璃惊呼,所有人又将目光聚焦到炭治郎身上。 炭治郎的眼睛动了动,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四处看来看去,仿佛在找寻着什么。 “我本以为带着鬼的少年,会是什么华丽的大人物呢。没成想是一个这样普通的少年。”宇髓天元面露不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炭治郎躺在地上的样子。 “这里是哪里……祢豆子呢?我妹妹祢豆子在哪里!”炭治郎没有回应宇髓天元口中的话语,他努力地转动着头部,寻找着妹妹的踪迹。 蝴蝶忍笑着答道:“这里是鬼杀队的总部,一会儿你将会在这里接受审判……灶门炭治郎。” 等他反应过来,蝴蝶忍接着说道:“在接受审判之前,先说明一下你犯下的罪……” “没有什么审判的必要吧!”炼狱杏寿郎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包庇鬼这件事很明显就是违反了队律,只凭我们就足够处置,当然是要跟那个鬼一同斩首!” 炼狱杏寿郎说话的语气异常坚决,听上去全然不需要任何其他的决定。 “那就让我华丽地把他的头斩下来吧!我会让他血溅四方,比谁都华丽地死去!”宇髓天元也赞成将炭治郎斩首。 雪华听着这两人的话,头皮一阵发麻,这个男孩子还这么小,尽管违反了队律,但毕竟保护妹妹是人之常情,应该罪不至于斩首。她阻拦道:“等等!宇髓先生,杏寿郎,他毕竟还小,那鬼也没有吃人……斩首会不会太重了?” 一旁的甘露寺密璃也应和道:“是啊是啊,要杀掉这么可爱的孩子吗?真让人心疼,太心疼了……” 灶门炭治郎看到了雪华,他张了张口,似是在叫雪华:“佐久间姐姐……” 炼狱杏寿郎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斩首吧!”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悲鸣屿行冥也开口说道:“阿弥陀佛,杀了他吧。” 宇髓天元紧跟着点了点头:“嗯嗯,要华丽地斩首!” “比起那种事,富冈要怎么处置?”伊黑小芭内一手指着远处的富冈义勇,“他甚至连绑都没绑起来,我都开始头疼了。按照蝴蝶和佐久间事先提供的信息来看,富冈也一样违反了队规吧?要怎么处置他?他要如何负起这份责任?” 富冈一个人站在远处,沉默不语。 一听到“处置”这两个字,雪华瞬间紧张了起来。队律是每个加入鬼杀队的剑士都要熟背的,这么多年来,雪华知道其中的内容,但她完全不知道触犯了队律会受到怎样严厉的惩罚。她不愿看到……富冈受罚。 雪华转而来到树下,仰起头看向伊黑小芭内,急忙说道:“伊黑先生,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果,请你不要妄下结论好吗?” 伊黑探头看向雪华:“没有结果?那少年带着鬼,富冈包庇了他……你还要什么结果?佐久间,希望你以大局为重,不要徇私舞弊。” 雪华紧咬下唇,不吱声。她忍不下心来眼睁睁看富冈受罚,其实她心里依旧是相信的,富冈义勇那样外冷内热的人,最不会辩解和解释了,要是他…… 蝴蝶忍一眼便看穿了雪华的想法,她恰似不经意地转移话题,转向询问炭治郎:“处罚富冈的事情暂且一放,我更想听这个小弟弟的说法。” “还需要听什么,”宇髓天元握住背后的双刀,“让我华丽地砍了算了。” “小弟弟,你可以慢慢说,不用着急的,”蝴蝶忍递上了装满药水的葫芦,“来,这里面装了止痛药,你应该会好受一些。” 炭治郎跪倒在地上,拼了命解释道:“我妹妹祢豆子在两年前变成了鬼,在这两年之间,她从未吃过人!以后也不会吃人!” “她……她可以和我一起战斗!一起对付鬼!她也可以成为鬼杀队的一员!”炭治郎声嘶力竭地喊着,歇斯底里一般,无论说什么都想要证明自己说出的话。 雪华静静地看着试图用尽全力保护妹妹的炭治郎,她心里明白的很,鬼就是鬼,同人类水火不容,但是发生了父亲那样的事情,雪华现在也开始动摇了。她怔怔地听着炭治郎的发言,心中五味杂陈。亲情是最不能割舍的,雪华表示理解,可她也充满疑惑,炭治郎的妹妹祢豆子,真的能做到一个人也不吃吗? 这样想着,旁边突然传来了不死川实弥的声音:“这里好像有什么趣事啊!带着鬼的笨蛋队员就是这家伙吗?” 所有人都看向不死川实弥。只见他脸上浮现略带凶狠的笑容,左手托举着巨大的木箱,眼睛死死盯着炭治郎。 同样,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从未放过任何一只鬼的不死川实弥,此时此刻也不会放过祢豆子。祢豆子连同木箱出现在不死川实弥的手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一巴掌拍碎,只恐怕是凶多吉少。 蝴蝶忍被不死川实弥毫无尊重的举动惹毛了,她面色凝重,转过身去对不死川实弥说道:“不死川先生,请不要擅自行动。” 不死川实弥没有理她,自顾自说道:“刚才是哪个蠢货说鬼可以成为鬼杀队的一员的?开什么玩笑!”说罢,他飞快地拔出了日轮刀,二话不说就用力插到了祢豆子所在的木箱中! 第35章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管大家都知道不死川脾气极差,但这毕竟当着人家哥哥的面,这样做的话也过于失礼了。 雪华靠的最近,她甚至能闻到,刀甩出来时弥漫在空中的血腥气。 炭治郎的表情如临大敌,他飞快挣脱了身边隐部队队员的束缚,心痛又决绝地朝着不死川的方向冲撞了过去:“任何伤害我妹妹的人!不管是柱还是谁,我都不会放过!”紧接着,炭治郎的头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不死川实弥的额头上。 众人呆了。甘露寺密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死川实弥的鼻子被撞出了血,他被彻彻底底的激怒了,抽出日轮刀,指向炭治郎:“我要杀了你!” 刀正要砍下去—— “主公大人驾到——” 所有人都齐齐地跪在了地上。 “各位早,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天应该很蓝吧。”产屋敷耀哉微微抬头,似是在感受阳光洒下来的温度。 不死川实弥率先开口:“主公大人,在开始柱合会议之前,能否请您对于炭治郎一事作以解释呢?” 产屋敷耀哉说话的声音依旧轻柔,他慢慢说道:“炭治郎和祢豆子是我承认过的,我希望大家也能够承认他们。” 悲鸣屿行冥答道:“即便是主公大人的请求,我恐怕也难以认同。” “我也华丽地反对,带着鬼杀队的队员实在是难以令人信服。”宇髓天元也表了态。 甘露寺密璃和时透无一郎表示遵从主公大人的指示,可伊黑小芭内和炼狱杏寿郎也表示反对,更不用说极力要求处罚炭治郎和富冈的不死川实弥了。 雪华露出了难色:“这件事情,恕我也无法赞同主公大人的看法。鬼杀队队员带着鬼,我……无法接受。” 产屋敷耀哉似是早就知道会是这般情况,对自己女儿说道:“把信拿出来。” 是富冈义勇的师父,原水柱鳞泷左近次寄来的。 白发小姑娘念道:“还请允许炭治郎和身为鬼的妹妹一同行动,祢豆子依靠着强大的精神力,就算身处饥饿状态也没有吃人,度过了两年的时光。……如果祢豆子袭击了人的话……” 所有人都在等着接下来的话。 “灶门炭治郎、我,以及富冈义勇,将切腹谢罪。” “什……什么……”雪华怔怔地转过头,看向另一边面容淡然,却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坚定的富冈义勇。 为了一人一鬼,他要赌上自己的生命吗? 雪华的嘴唇在颤抖,她好想阻止富冈义勇这么做,万一那鬼的精神崩溃了,三条人命就会这样搭上……值得吗?这样做真的值得吗?值得富冈义勇抛下一切去保护吗? 她心如刀绞。为什么……他对于这件如此重大的事情,只字未提?他从未考虑过……爱他的人的感受吗? 脑子一片混乱。 “切腹又能说明什么?他想去死就让他去死呗!”不死川实弥一手按着炭治郎的头部,“这根本算不了任何担保!” “不死川说的很对!等到出了人命,一切就无法挽回了!”炼狱杏寿郎也赞同道。 产屋敷耀哉沉声道:“的确,无法保证她不会袭击人……但是,也无法证明她会袭击人。” “三人已经为这个担保搭上了性命,要是想否定的话……否定的一方应该也拿出证据来。”产屋敷耀哉顿了顿,补充道。 “另外,炭治郎遇到过鬼舞辻。” 在场的柱都立刻抬头看向匍匐在地的炭治郎。 “就他吗?除了佐久间那丫头,他竟然也见过?”宇髓天元不可置信地看向炭治郎,“你打探到什么没有?鬼舞辻什么能力?都做些什么?地点在哪里?” 就连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时透无一郎也开了口:“你们交手了吗?” 雪华也望向了炭治郎。她本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如今炭治郎也见过。由于雪华同鬼舞辻无惨有较长的相处经历,也是目前这一批队员中见到鬼舞辻无惨次数最多的人,主公大人就负责她对鬼舞辻无惨的情报和以往记录进行整理。她若有所思地看向炭治郎:他肯定遭到了鬼舞辻无惨的毒手,也是个不容易的孩子。 一时间,问题接连不断。 产屋敷耀哉将手指放到嘴上,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产屋敷耀哉说,他认为鬼舞辻无惨为了封口追杀祢豆子,祢豆子身上恐怕出现了就连鬼舞辻无惨也无法想明白的事情。 不死川实弥一脸无可理喻,他说道:“自古以来,鬼杀队是带着多大的信念杀鬼,又有多少人牺牲……人可以放过,但鬼绝不可以!” 说罢,他就将自己的手臂刺破,鲜血滴落到庭院的鹅卵石上:“主公大人,请让我来证明鬼的丑陋之处。” “主公大人,恕我失礼。” 不死川一跃而起跳到了屋下,将装有祢豆子的盒子粗暴扔在地上。 雪华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眼前这一幕。要是祢豆子对不死川的稀血有任何想法、动嘴咬向不死川的话…… 岂不是富冈就要立刻切腹而死! 她无法想象后果,她感觉自己即将要窒息过去。她的脸变得愈发苍白,手指也开始不停地发抖。 不死川滴血的手臂摆在祢豆子的面前…… 雪华不敢再看。不死川实弥的稀血,对于鬼来说是无比的诱惑,没有鬼能禁得住他体内血的香气……炭治郎的妹妹,恐怕也不会抵挡得住。 “不行……不行……”雪华急得要哭出来了,“我不能看着这样继续下去……”雪华一个劲儿自言自语,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全身开始颤抖。 “发生了什么?” 白发小姑娘答道:“就算被不死川刺了好几刀、手臂滴着血放在她面前,她也忍耐住了,没有咬上去。” 雪华将眼睛睁开,她立马看过去。的确如此,那女鬼将头撇开,明明嘴角的口水滴得满地满身都是,她依然没有咬不死川的意思。 “那么这样应该就能证明祢豆子不会攻击人了。”产屋敷耀哉静静说道。 审判即将结束。祢豆子不会攻击人这件事得到了证明,在场所有柱都依照主公大人所说,将祢豆子和炭治郎认作鬼杀队的一员。 即使作为柱,雪华的内心也并没有很好受。整个过程,她的心情就好像坐火山车一般跌宕起伏,从最高点俯冲到最低点,又往上升高了些许。幸好最后结果是好的,不然雪华感觉自己即将就要猝死了。 她真的为富冈义勇捏了一把汗。 蝴蝶忍主动提出将炭治郎暂时安置到蝴蝶居照料,炭治郎的审判也就此告一段落。 第25章 第24章·离苦 紧接着,总部召开了半年一次的柱合会议。 每一位柱都发表了近期所提交报告中的情形与自己的看法,所有柱,除了富冈和时透无一郎极其简短的交待了之外。 到汇报完时外面天都黑了。 “近期的报告中,大家普遍提出了鬼造成的损害不断增长的讯息……我认为,应当增加鬼杀队队员的数量,各位意下如何?”产屋敷耀哉说道。 雪华听了这话,率先答道:“根据前段时间我对于各位柱巡查报告的汇总来说,近期队员的减损十分严重,我也认为及时的人员补充是十分有必要的。” “那田蜘蛛山一事已经显露得很明显了,队员质量的下降程度简直令人无法相信,几乎派不上用场,首先培育师就有眼无珠……”不死川实弥严肃地说道。 宇髓天元一笑:“白天那小鬼好像还挺能派上用场的,给不死川来了华丽的一击,真可谓前途无量啊。” 不死川的脸色一黑。 “可是人越多,就越难管理……何况现在的时代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蝴蝶忍的眼眸中倒映着烛火的微光,更显得几分意味隅于其中。 悲鸣屿行冥的脸上流下泪水,也发表自己的见解:“因为深爱之人惨遭杀害而入队的人,抑或是生于猎鬼人之家,拥有优秀血统的人……要是想让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同上述这些人一样,是一件很难、很残酷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那少年刚入队没多久就遭遇了十二鬼月!连我们都难以遇到,真是羡慕!”炼狱杏寿郎右手握拳,充满了气势。 “嗯!不过这也说明,鬼舞辻无惨不在那田蜘蛛山附近……”雪华沉吟了一下,“鬼舞辻无惨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就会想方设法地拖延和制造骚动,不管是我父亲那一次,还是浅草那一次,都是依靠骚乱来转移视线,以后恐怕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真是令人心急啊……”产屋敷耀哉面容透露着威严,“但是,我认为,你们是继‘初始呼吸’的剑士以来,最为精锐的柱……我的孩子们,我期待着你们大显身手。” 估计,在场的柱,没有人能拒绝主公大人的话语。每人心中应都扬起了不同程度的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大干一场。 第36章 一天的柱合会议结束,此时已是深夜。 “雪华!要走了吗?”炼狱杏寿郎俊朗地笑着,他在总部门口冲雪华说道。 雪华点点头,她微微笑道:“今天大家估计都很累了,杏寿郎,你也快些回去歇息吧!” “嗯!”炼狱杏寿郎答道,“有机会来我们家,千寿郎念叨你的名字好久了!” 听到这话,雪华立刻答应下来:“等这一阵子忙完了,在过年之前,我一定去一趟!顺便看望炼狱先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炼狱先生了。” 富冈义勇从庭院中踱步出来。 “杏寿郎,那我们有机会再见!我先走了。”她笑着告别。 炼狱杏寿郎站在相反的方向,他那一头绚丽的头发,即便是在漆黑的夜晚中也显得明亮,似是一盏明灯,散发着热量的同时,驱散着森林深处未知的黑暗。 只是,雪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开了一天的会,雪华身心俱疲。同富冈并肩走在林间的小路上,一路无言。 雪华脑中想了许多事情。她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但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一个甘愿服输的人,她自始至终都在努力着,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在猎鬼的道路上。她不像炼狱杏寿郎那般无所畏惧,也不像富冈义勇那样牵绊甚深,世间对她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曾经雪华也在想,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活在其中。 为一切众生顶戴供养,愿所往生,离苦或安。 一开始的确是为了报仇,雪华也从未忘记家仇,逐渐地,她觉察到自己的转变,尤其是在成为柱之后,她发现—— 所做之事,应是责任。 回到了竹林,雪华停在了门口。 富冈也驻下脚步。 对啊!即便是责任……也是夹杂着情感的吧! 她的拳头握了起来,雪华也不愿意这样,但是今天,她的心情如此波动,到底是因为谁! 就是因为有情所在,责任才会义不容辞。 “富冈。” 似是意识到会有这般,富冈背对着她,整个人没入月光与竹叶形成的斑驳影丛中,半分的羽织承载着如水的光点,波波闪闪,清清隐隐。 “你的生命可以那么容易地交出去吗?” 雪华的声音不同于往日那般欢快,似是入夜之后,也染上了一层未名的寂静与淡薄,细心人都能听出来,那里面分明是丝涟的不舍。 富冈不语。 “你有没有想过、在意过,那些关心你……爱你的人,他们的感受?” 她的睫毛如同覆了一层白霜,扇动着冰晶的细小颗粒,那澄澈碧透的眼眸,仿佛即将滴出水来。 她忍。 “你救了我两次……第一次是给我一个地方,让我有了容身之所;第二次是在我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让我清醒了过来。我……我无法想象这个世界没有你……而你却什么都没跟我说,就那样将自己的命交了出去!”雪华越说越气,她的眼睛中似是闪烁着火光,明明是最冰冷的蓝色,此刻却像是熊熊燃烧。 怎么会有这样自私的人!怎么会有……雪华好想哭,她好委屈,就算自己不被他喜欢,就算自己不是那么出色的人,她也依然期望着一些事情不会因为别的事情而改变,比如说,他活着这世上。 没人能知道自己会在哪天死去。雪华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时不时会想,要死也要死在富冈之前。 “我……”富冈发出了声,“要是我有什么不测——” 他的语速很慢,始终背对着雪华,那一头漆黑得与黑夜同色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晃动,似是诉说着什么微妙的言语。 “雪华,你务必要活下去。” 富冈义勇微微转身,他的眼中已不是往日的木讷与迟钝,蓝色的深处似有什么在动摇。他的目光灼烧一般,如水一般的眼眸,流年也无法冲动的眼眸,他怎会有这样的情感?就连富冈自己也不知道。同师父通信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尽管自己想赌一把,并且这赌注有点大,但他心中脑中全是不该拥有的身后之事,脑海中浮现的,是她的眼眸。 他早就不愿看到她哭。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师父的判断,相信那个少年。 雪华的瞳仁微颤,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她苦笑,所有人都让她活下去,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可自己早就无牵无挂,要是再没了唯一的依靠,她哪里能好好活? 四目相对,雪华顺着他的目光渡去,那是一片纯净的彼岸,充斥着未开的花苞,纯粹而又无暇。透过须弥一切,她能感受到激烈的碰撞。是炽热,是热烈,是燃烧。她还是没能忍住,从小到大就是改不掉爱哭的坏习惯,两行清泪滑过,她不敢想,不敢去想,未来究竟会有那么一天,万物消亡,就此离开尘世间? 只是想让她活?雪华一步一步靠近,她本就生得俊俏,轮廓分明,若非仔细分辨,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如何又能成为与血腥为伍的猎鬼之人? 就此静默,万语千言凝噎。 “我告诉你,富冈,”雪华轻声道,“要是你发生不测,这世间,我便再无牵挂……所以,我不会一个人独活。” 富冈义勇身子微颤了一下,他试图永远记住眼前这个在落泪,但仍带着笑容的姑娘。他的只觉得心痛,无比剧烈的疼痛。 雪华轻轻环住他的腰,全身吸取他身上好闻的香味儿,干净的味道。身子投入那怀抱的时刻,是归宿的感觉。 富冈身后传来叽叽喳喳的细碎声音。 “看!水柱大人和晶柱大人抱在一起了!”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没想到啊,那样高冷的水柱大人。啧啧,还是被我们开朗热情的晶柱大人搞定了……” “……” 雪华的脸瞬间红透了,她立马推开富冈,低下头,不让任何人看到她涨红的脸。 “怎么了?”富冈疑惑。 他还不明白……雪华的红晕愈发明显,她揪住自己的衣服角,略有些扭捏说道:“嗯……被人看见了不大好吧……你不懂吗?” 富冈愣在原地。 雪华叹了口气,她还是不要指望富冈义勇能明白了。 她悄悄伸出头去,冲身后大晚上看热闹不睡觉的隐们微微一笑。他们也不好继续看下去,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四散开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算是你的家人吗?” 富冈其实也不是很理解这句话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到底埋着什么奇怪的坑等着他往下跳,他的目光拂过雪华的面庞。 雪华回望。 “很早以前,你就已经是了。” 他的视线归于星光,纵有万千星系遨游。 第26章 第25章·韶乐 应主公大人的命令,雪华始终做着有关鬼舞辻无惨的文献与情报研究。 灶门炭治郎在浅草遭遇鬼舞辻无惨一事,雪华其实早就应该前去记录当时的情形,但蝴蝶忍同她说,近日灶门炭治郎需要治疗,还是不要打扰比较好。 如此过了将近一个月,蝴蝶忍终于同意雪华前去。 她抽了没任务的一天,一大早就到达了蝴蝶居。 蝴蝶忍不在。雪华四处寻找灶门炭治郎的身影,寻思着这小子应是没养好身体,肯定呆在病房里躺着,便准备路过病房的时候瞅一眼。 “这药好苦!伊之助!你看到我喝了是吧?你肯定看到了!你看,伊之助都说看见我喝药了!” “你没喝!你就是没喝!伊之助根本就没说话!你不要想骗我!善逸,你是不想让自己的四肢复原了。” 雪华探头望向病房的内部。一个金发西瓜头少年在哭喊着,他的表情夸张,嗓门又极大,在走廊的那一头就能听见他的惨叫。 他的侧边,躺着的正是当时雪华救下的猪头少年。 都是新人剑士。 小菜穗被叫善逸的金发少年气得不轻,脸憋得通红,她的手指向金发少年:“你信不信等蝴蝶大人回来,我立刻就去告状!” 两人大眼瞪小眼,争吵之声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下来。 雪华偷偷憋着笑。青年小伙儿小姑娘们一个个真有精神。她看得乐呵,显出身来,敲了敲病房的门,清了清声音:“请问——打扰到你们休息了吗?” 除了平躺在病床上的猪头少年、小菜穗和那金发少年齐刷刷看向门口笑眯眯站着的雪华。 “佐久间大人——”小菜穗激动地跑了过来,“您能来真是太好了!就……就这个家伙,不管我怎么说,他总是躲着喝药。您可要帮我……” 没等小菜穗说完,那个金发少年瞬间移动一般,极快地闪现到了雪华面前。他用自己长出来一块儿的袖子,摩擦着双手,脸上是兴奋无比的红晕,笑容堆满了整张脸,说他带有几分谄媚毫不过分。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从未见过你……但是没关系,我相信我们马上就会熟络起来的。请问,你!能不能!和我!结婚呢!” 第37章 雪华石化在原地。 啥?她有没有听错?这个少年的意思是……和她结婚?可今天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啊!如此突然的要求实在是让雪华猝不及防。 她面对着少年一寸一寸靠近的身体,稍稍后退几步。雪华甚至都有点怀疑,今天是不是不适合来蝴蝶居。 “等等!和我结婚?你应该不认识我吧?”雪华一本正经地问道。 那金发少年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像小姐您这样端庄大方,带有西洋特色的面庞,我完全不需要任何深入的探知,就能知道,小姐您一定是个好人!” 他还在继续往雪华那边靠近。 雪华干笑两声,这算是变相的夸奖吗?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呃……虽然你夸我我很开心,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改为那少年石化在原地。 他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用长袖子扶住额头,作势就要往身后倒去:“我的心要碎了……怎么会这样……” 雪华转而觉得这少年颇为有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菜穗在旁边一个劲儿瞪向金发少年,没好气地答道:“他叫我妻善逸,今年刚加入鬼杀队的。” “哦,善逸,”雪华叫道,“你还是乖乖听话把药喝了,这样才能恢复原来的样貌!说不定,善逸一长高,女孩子就喜欢你了呢。” 我妻善逸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他惊呼:“真的吗?真的会有女孩子喜欢长高的我吗?小菜穗!给我药!给我十瓶百瓶我都能喝得下!” 小菜穗重新给我妻善逸倒了一杯药,冷冷递给他:“给你。” 我妻善逸一饮而尽,他的面部转换了好几个颜色,这药想必味道不怎样。他想起来什么,估摸着是雪华笑眯眯的样子始终未变,站在门口许久。善逸俯下身去,冲小菜穗问道:“小菜穗,这个美女到底是谁啊?我咋从来都没见过。” 小菜穗气得把头撇到一边,说道:“这可是我们鬼杀队的晶柱,佐久间雪华大人!你方才也太失礼了!” 我妻善逸摸摸脑袋,他的脸微微一红,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微微笑着的雪华,过了一会儿说道:“柱里面有这么好看女生的话,那其他柱岂不是每天都过得太幸福了……” 他一直在碎碎念。雪华压根就没听清他在说些啥。 雪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比善逸高一点儿,这小伙子在她眼里,真真把他安在了弟弟的位置上,她的眉眼带着笑意,徐徐说道:“你也同炭治郎一样,管我叫雪华姐姐就行。” “雪华姐姐也认识炭治郎吗?”我妻善逸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雪华点点头:“认识哦。今天来这里,就是来找炭治郎的。” “那雪华姐姐找炭治郎有什么事情吗?” “嗯……”雪华说道,“要找炭治郎问一些事情。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我妻善逸指了指训练场的方向:“炭治郎的话,现在应该在训练场进行复健训练。雪华姐姐要是想找他的话,直接去找应该就可以。” “你怎么没去复健呢?还有那边的猪头少年。”雪华的目光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猪头少年。 我妻善逸的嘴微微撅起,他的眼睛看向别处,很明显想要回避这个问题:“这个嘛……我还没有完全康复……” 雪华一眼看穿少年的借口,她往病房深处走去,走到猪头少年的身边,戳了戳野猪头套,笑着说道:“醒着吗?猪头少年。” 我妻善逸也跟了过来,无奈地摆摆手:“伊之助自从从那田蜘蛛山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萎靡不振的……炭治郎每天都会跟他说话,即便如此,伊之助也始终没啥变化。” 雪华投去关切的目光,身为鬼杀队的上级,雪华自然比较在意下属的日常生活。受了伤,身体疼痛可以治好,要是心灵上受了伤害,那可不好痊愈。雪华生怕这少年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她柔声说道:“还记得我吗?我好像记得当时有个人说,要跟我打一架来着……是谁啊?” 她静静看猪头少年的反应。 “是叫伊之助吗?”雪华侧头问身旁的我妻善逸,顺便偷瞄猪头少年的反应。 得到我妻善逸的肯定后,雪华更加卖力地说道:“真是可惜……明明我就在这里,伊之助也不来找我打架……唉,那我还是走吧。对了!我跟炭治郎打一架!要是炭治郎把我打赢了的话,那他就成了比我还厉害的人了!” 这招果然有用。猪头少年从床上一跃而起,他一把拽下病号服的上衣,露出健硕的肌肉,喊道:“这种事情!不用找炭治郎,找本大爷就行!人在哪里?” 雪华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病房的门口。眼见着伊之助即将猛扑过来,雪华挥了挥手,倩笑着离开:“那我就先去找炭治郎啦。善逸,伊之助,很高兴认识你们俩。” 雪华到了训练场的时候,炭治郎正做着复健训练。她没打算打扰炭治郎,中断炭治郎的训练,而是坐在了训练场的一边,同小清和小澄一起看炭治郎追逐着香奈乎。 听小澄解释了一通,这项训练是为了让炭治郎尽快地恢复身体的机能,需要他用尽全力去抓住前面灵活逃窜的栗花落香奈乎。 只见栗花落香奈乎敏捷无比,她本就生得娇小,脚下轻盈不说,灵活的躲避足以甩得炭治郎抓不住她的逃脱路线。一男一女在宽敞的训练场上跳下窜,从这头追到另一头,一般人早就看得眼花缭乱,两个人的速度都不算慢,可明眼人一眼便看得出来,栗花落香奈乎的体力和应变能力皆胜炭治郎一筹。 雪华追随着二人的身影,面容也渐渐凝重了下来,自言自语道:“这是差在呼吸法上了啊。” 一边的小清没听清,问道:“雪华姐姐,你在说什么呀?” 雪华意识到自己自言自语了,她嘴唇抿了抿问道:“小清,小澄,忍这段时间有没有拿出来那个大葫芦让炭治郎吹?” 小清和小澄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这便是了。见灶门炭治郎已经隐隐约约露出了疲惫的神色,雪华也不好继续在一旁看热闹,她冲炭治郎叫道:“炭治郎!” 听到雪华的呼唤,灶门炭治郎扭头看了过来。少年浑身散发着阳光的气息,他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一路小跑跑到了雪华的面前:“佐久间姐姐!好久不见!” 雪华递过去一杯水,笑着看向少年的面庞,说道:“是啊,自从那次审判之后就没见过了。祢豆子最近如何?” “祢豆子很好,这几天一直在睡觉。当时还是多谢佐久间姐姐能替我们说话。”炭治郎笑道。 “没有没有!其实我当时还是不了解情况,一开始我可没支持……要不是听到富冈也要跟着切腹,吓得我……”雪华喃喃说道,她急忙着解释什么,看到炭治郎脸上应是悟到了什么的笑容,她咳嗽了两声,试图掩盖不易察觉的不自然。 灶门炭治郎用手一拍脑门,他认真地问雪华:“佐久间姐姐,您是柱,我可以向您请教几个问题吗?” “嗯,你说。”雪华侧耳倾听。 灶门炭治郎沉吟了一下,问道:“姐姐听说过与火有关的呼吸法吗?” 与火有关的呼吸法?雪华有些疑惑炭治郎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她所知道的呼吸法种类有很多,可是与火有关的,只有炼狱杏寿郎的炎之呼吸以及从炎之呼吸衍生出来的恋之呼吸,除此之外她还真没听说过与火有关的其他呼吸法。 “杏寿郎,就是炎柱炼狱杏寿郎,他的呼吸法是炎之呼吸,这是他们炼狱一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除此之外就是密璃,恋柱甘露寺密璃,使用从炎之呼吸中衍生出来的恋之呼吸。很抱歉,炭治郎,我只知道这两种。”雪华面露遗憾神色。 “噢……那……佐久间姐姐,您知道火之神神乐吗?”炭治郎暗红色眼睛透露着清澈的光芒,同他清脆干爽的声音一般,拥有着少年独有的阳光气息。 神乐……雪华小时候被佣人带着去寺庙里看过巫女的祭典。巫女通常是手持着舞扇和铃铛,身穿白色的衣服,在祭台上跳舞,往往还伴有乐曲。雪华小时候是极爱看的,她喜欢巫女的穿着,有时候巫女的舞蹈也充满艺术性,赏心悦目。 她只听说过以前逛祭典的时候,有早上举行的朝神乐,有傍晚举行的夕神乐,但是她从未听说过灶门炭治郎口中所说的火之神神乐。 “是一种舞蹈吗?神乐一般是祭祀时跳的舞蹈吧。”雪华说道。 灶门炭治郎有点激动,他连忙点头:“没错!我父亲曾经跳过多次。在这次那田蜘蛛山的任务中,本来我以为自己要被干掉了,是火之神神乐救了我,所以我就在想,这会不会是一种呼吸法。” 雪华沉思许久,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晶之呼吸很怪,说不上来具体怪在哪里,但是使用呼吸法的鬼杀队剑士,大部分都是通过挥动日轮刀使用剑技才能正确释放呼吸法,可自己只需要调整呼吸,就能放出晶体。她深知这是自己体内晶体的力量,正是如此,雪华很能理解炭治郎的困惑,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特点,比如忍擅用毒物,又比如说不死川的血可以让鬼酩酊大醉……炭治郎拥有别样的技能并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第38章 她伸出手来,轻柔地摸了摸炭治郎柔软的头发,笑道:“炭治郎,你知道吗?我在四岁的时候,吃了制作日轮刀所使用的猩猩绯砂铁的结晶,从此就变成这样了。”说罢,她伸出指尖,一呼一吸之间,赫然出现了一小截晶体。 灶门炭治郎睁大了双眼,他盯着眼前冒然出现的晶体,惊讶道:“佐久间姐姐,这是你通过呼吸法制造出来的吗?” “嗯,“雪华把晶体弄碎,”我想说的是,这在鬼杀队中并不罕见。“ “姐姐的意思是?“ 雪华直直凝望着少年充满探知与渴求的眼神,她稍稍停了一下。 “炭治郎,这或许是你的长处也说不定。姐姐希望你可以处处留意着,要是是对杀鬼有好处的事情,我们自然要保留,还要发展其特点,你说对吗?” 灶门炭治郎本就明亮的眼睛,越发神采奕奕。他的唇间映现一抹明朗的笑容:“对!我的直觉告诉我,火之神神乐是有用的!” 雪华满意地看向这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猛然间,仅仅一瞬间,雪华竟然觉得这少年同炼狱杏寿郎有几分相似。他们二人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如同烈火滔天,喷播出无数斗气。 “你和杏寿郎真的好像呢!等着有机会,你们俩一定要认识一下。”雪华笑道,“对了,我已经托鎹鸦捎信给忍,她今晚可能会教你怎么吹葫芦。” “吹葫芦?”灶门炭治郎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雪华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笑了一下:“一会儿就知道了。噢,差点儿忘了正事……”雪华掏出纸和笔,领着灶门炭治郎走到了后花园。 两人坐在了后面花园中的石凳上。 “炭治郎,可能比较残酷……你能不能从头跟我说一下,你的遭遇呢?”雪华准备开始记录。 灶门炭治郎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他将那个无法遗忘的雪日早晨发生的所有事情统统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前一天晚上是留宿在哪里,回到家之后看见了什么样的景象,以及妹妹祢豆子是如何成为鬼的。 “后来……我就把斧头扔了出去,其实手里什么也没拿,想着骗过富冈先生来着……”灶门炭治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过,斧头并没有击中。” 他笑了两声,似是在想当时那个被逼到绝路的自己。少年的面孔充斥着朴实与纯真,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语,犹如清清的小溪,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荡涤了冷漠残酷的事实,听上去像是一段不可思议的歌谣。 “通过入队选拔,我拥有了自己的日轮刀,刀身是黑色的……” 雪华插了一句:“黑色的日轮刀……我还没见过黑色的刀。但是我的刀是白色的,变色的时候,我还觉得怎么这么平平无奇啊。” 说罢,他们两个人相视一笑。 之后,炭治郎详细地陈述了自己在浅草的经历,包括带着妹妹吃乌冬,在街上是怎样遇到鬼舞辻无惨的。 “看来,他成功地又找到了下一户可怜的人家。”雪华面色微冷,她在牛皮纸上快速地记录着。 灶门炭治郎眨了眨眼睛,问道:“雪华姐姐,此话怎讲?” “他,”雪华的眼睛不知道看向何处,“曾经是我的继父。” “什么!”炭治郎从石凳上跳起,“他果然在过着世俗人类的生活……” 雪华的眼眸陷入深邃:“他当初为了得到我体内的那块石头,成为了我的继父。后来,我父亲被他变成了鬼,我的家也惨遭灭门。” 灶门炭治郎露出关切之色,他早已料到大姐姐肯定经历了痛苦的过去,而这样相同且惨痛的过去从别人口中说出的时候,他仍然无法想象,世间贮存了这么多黑暗。 “姐姐……我很抱歉。”他轻轻安慰道。 气氛多了几分伤感。雪华连忙换上笑容,她赶紧笑道:“都过去了。” 灶门炭治郎又讲到自己和祢豆子是如何被珠世小姐和愈史郎救下的,之后又是如何对付前来追杀自己的两个鬼。 “我想起来了。我在门口碰见你,进到隐宅,就发现里面有大量打斗的痕迹。当时心里夸了你好久呢。刚加入鬼杀队,就能碰见珠世小姐,还保护了他们俩。”雪华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不由露出了赞扬的神色。 灶门炭治郎稍稍有些害羞,脸微微红了。 促膝交谈了整整一个下午,天已经完完全全暗了下来。后花园没有安电灯,雪华也没办法再记录下去。 不知不觉在蝴蝶居呆了一天。 雪华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将记录好的资料放在自己随身带的包里:“时间不早了,我得去进行日常的巡查。炭治郎,你要努力复健,早点回到工作中来。” 灶门炭治郎也起身,他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嗯……啊!富冈先生!”他笑着冲站在两人身后阴影处的富冈义勇打招呼。 富冈?雪华满脸狐疑地顺着炭治郎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富冈义勇静静立在紫藤花树的阴影之下,俊朗的脸庞染上了月亮的辉色,他一步一步从阴影中走出,走到雪华和炭治郎跟前。 “富冈先生!您怎么来了?”灶门炭治郎一脸兴奋,“上次您在柱合会议上为我那样说话,还以命相抵……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报答您才好……” 富冈义勇淡淡道:“用杀鬼的工作报答我就行。” 见他冷着一张脸说话,雪华莫名觉得好笑。她笑意盈然,眼睛笑眯眯地,一刻也不离对面那张与之截然不同的脸。 “你怎么来了?”雪华挑了挑眉,她以一种轻飘飘的口气问,眼睛瞟向面容清冷的富冈义勇,想着他会有什么反应。 灶门炭治郎站在旁边,左左右右端详着这两人的反应。“虽然有点不可置信但是这两人好像有点问题”,他这般想着,恍然大悟一般用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道:“富冈先生应该是担心雪华姐姐吧!因此特意来蝴蝶居接姐姐不是吗?” 雪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和富冈两个人单独在这里,旁边还有未成年的炭治郎,她怎么可以用那样轻浮的语气…… “不是的不是的,富冈他只是……”她急忙澄清。 “对。” 雪华的脑回路被这个“对”字彻底打乱,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他那么快承认干嘛!没看到她在那么努力地澄清来给后辈留下好印象吗? 灶门炭治郎若有所思,看来不大方便继续呆在这里了,他一点点往后挪:“富冈先生,雪华姐姐……蝴蝶小姐似乎回来了,我先走了。” 少年飞也似地离开。 雪华后悔极了,这样下去肯定会传开的!她该如何在后辈心中树立自己的形象。转而看面前的富冈义勇,他这时倒显得毫不在意,目光注视着炭治郎离开。 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两团红晕缓缓爬上了她的双颊,她拉住富冈的袖子,披着渐变成深红色的映霞,向着遥远的赤红。 “富冈。” “嗯。” “……咱们回家。” 第27章 第26章·悸动 雪华到达产屋敷总部递交前段时间在蝴蝶居记录的情报之时,碰到了在门口等待宇髓天元的雏鹤、须磨和牧绪。 三个人的穿着都极为华丽,脸上抹得极白,头上插着繁复并且华丽的簪子,身披昂贵又沉重的和服,脚下踩着厚重的鞋笄。 雪华见状,一时半会儿愣是没认出来,好不容易认了出来,她又一脸迷惑看着站在产屋敷总部门前的三个美女,手臂僵硬地伸了出来,同她们打了个招呼。 “雏鹤姐姐、须磨姐姐、牧绪姐姐,上午好……”雪华的眼睛无法离开美艳的三人,“你们好好看啊……像艺……” 没等雪华说完,就见须磨的脸抹得最白,她立刻哭喊着朝雪华奔过去,无奈碍于身上厚厚的装扮,她跑的速度并不是很快:“雪华!我好想你啊雪华!我跟你说,天元大人要送我们去执行任务,我根本不行啊!我去了就是送命,你一定要救我!求求你了雪华!” 须磨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啪唧啪唧”泪珠就滚落了下来,想必这妆容应是撑不了太久。牧绪见她没骨气的模样,生了一股气,她也跟了过来,一拳朝着须磨的头顶给了个暴栗。这一下估计力道不小,须磨软趴趴滑到了地上。 “须磨!别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我们能给天元大人派上用场,是一件好事!你这样真是丢死人了。”牧绪揪着须磨的耳朵,大声呵斥道。 雏鹤见状也缓缓走向她们,宇髓天元的三个老婆中,她是最温柔和达理的,笑起来如同卷入了春风的漩涡中。此刻,换上华服的雏鹤,更是显得华贵,其中裹杂着脆弱的美感,着实令人移不开眼球。 “雪华。”雏鹤含笑,她轻唤雪华的名字。 雪华回以问候:“雏鹤姐姐。你们穿得这么好看,是要去参加什么祭典吗?” 第39章 一旁的须磨和牧绪仍在互相掐架。雏鹤同雪华解释道:“天元大人前段时间接到了一个任务,在吉原花街。他本想自己独自一人前去收集鬼的情报,但只是以客人身份前去,根本无法深入到花街其内部……便想让我们潜入其中。” 听了雏鹤的这般描述,雪华由衷地感叹:“不愧是宇髓先生,对待任务能做出这样的牺牲,把自己的夫人们都敢交出去……” 须磨不知何时听到了雪华的赞叹,继续哭闹道:“我肯定回不来了!肯定再也不能活着回来了!会不会变成鬼啊?” 随着须磨的哭闹声越来越大,牧绪也越来越火大,她面露凶色,对须磨吼道:“好不容易花钱找人化的妆,你再哭还得重新画!别哭了,须磨!” 雪华成为柱之后,同宇髓天元的关系一直还不错。宇髓天元总是叫她“丫头”,也懒得叫她名字。雪华丝毫不在意,权当自己又多了一个大哥。他们一家都非常喜欢泡温泉,每年过年之后,宇髓一家总会邀请雪华和杏寿郎去泡。雪华前几年去过几次,后来随着任务越来越忙,自然也就没了时间。她总想叫着富冈义勇和她同去,可每次一提到这件事情,富冈就用一句简短的“没兴趣”搪塞了过去。 尽管宇髓天元自大得要命,但是他的三位夫人都是热心温柔的好人,还是能力出众的女忍者,个个身怀绝技,这一点雪华崇拜极了。 “须磨,你的声音我在里面都能听见,”宇髓天元无奈地走过来,“诶哟,丫头,你咋来了?找主公大人吗?” 雪华冲宇髓天元打了个招呼:“宇髓先生好!嗯,之前主公大人让我整理了一些关于鬼舞辻的资料,昨天刚刚弄好,今天来上交。“ 宇髓天元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急忙凑上前来,用手肘碰碰雪华:“丫头,你跟我说说……那鬼舞辻无惨能力都有些啥?最近出没是在哪里?下一步动向是什么?” 雪华脸上的笑容停滞,要是得知了这些情报肯定第一时间会召开柱合会议商讨吧……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想了想,觉得但说也无妨:“这些我们的情报都太少了,但是有一点……” “什么什么?”宇髓天元按捺不住。 “鬼舞辻无惨好像在找一种花……叫什么蓝色彼岸花?”雪华搜索脑子中的记忆,最后锁定了这个名字。 宇髓天元摸了摸下巴,思索起来:“蓝色彼岸花……名字还挺华丽。我会留意的,毕竟,收集情报什么的,对身为忍者、华丽的我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宇髓天元虽说自大,但他对于杀鬼这件事还是一丝不苟的。雪华曾经听杏寿郎讲起过关于宇髓天元的过去,生在那样的世家,仍然初心不改,坚持自己的道义……就算经常被他口头上调戏,雪华早已在心里对他升起一股敬意。 “宇髓先生,您和姐姐们是要去执行长期任务了吗?”雪华抬头看着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说不担心是假的。 宇髓天元自信一笑,他的妻子们聚集在他身后,齐齐看向面前的雪华。 “当然。吉原游郭,华丽之地,必有鬼在,”他用手使劲揉了揉雪华的头发,“丫头,我们去了。” 话音刚落,四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雪华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似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周围的人都好好的,宇髓先生只是去执行长期任务而已,他的移动速度如此之快,应该没有鬼能奈何得了如此华丽之人;听说炼狱杏寿郎也去执行长期任务了,好像是与列车有关,按照杏寿郎的实力,想必也会很快解决…… 她总是在后怕。 在总部门口发愣了许久,雪华意识到时间不早了,她赶紧转身跑进总部。 寻到主公大人的时候,主公大人静静坐着,手中端着一杯茶水。仅仅几日不见,可怖的疤痕便又蔓延了许多,下一秒就要覆盖整个鼻梁。 “雪华,你来了。” 雪华单膝下跪,跪在庭院之中,毕恭毕敬道:“雪华见过主公大人。” 产屋敷耀哉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坐在廊下,说道:“你见过炭治郎了……我让他跟着杏寿郎去执行无限列车的任务,对此,你怎么看?” 主公大人是在问她的看法。雪华想了想:“雪华认为,既然是主公大人的决定,那一定是经过充分考虑的。炭治郎真是幸运,加入鬼杀队没多久,与十二鬼月交手过、见过鬼舞辻无惨、能与杏寿郎这样厉害的柱并肩战斗……他肯定能从中学到很多吧。“ 主公大人微微笑道:“我和雪华你想得很相似。” “主公大人对杏寿郎前去执行的任务看上去很上心,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雪华小心翼翼问道。 “十二鬼月会在。” 雪华猛地抬头,她面露犹豫之色:“那样的话,炭治郎他们会不会有危险?万一是上弦……我不愿他们重蹈我和香奈惠姐姐的覆辙。”雪华越说越难受,她的眉毛皱在一起,不敢继续想下去。 “雪华,你信杏寿郎吗?” 雪华语塞,熟悉的不安感再度袭来,她担心过很多人的安危,其中有富冈义勇,有宇髓天元和他的夫人们,有对主公大人身体的担忧,可自始至终,雪华十分清楚,她从未担忧过炼狱杏寿郎。 他所到之处,光亮一定会在。 她忽然充满了信念:“我信。” 主公大人依旧温柔无比,他睁开已经失去颜色的眼眸,明明没有神采,却暗藏坚毅之色,仿佛看穿世间一切。 “那就好。” 雪华递交了自己整理好的情报,简单阐述了自己对于鬼舞辻无惨行踪的看法。 “这段时间让你整理这些文字,辛苦你了,雪华。”主公大人关切地说道。 雪华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些都不算什么的,能帮上忙我就很开心!主公大人接下来有什么任务,尽情吩咐我就可以。” “雪华,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执行过长期任务了?” 雪华微微一愣,她仔细回想起来,的的确确是好久没有执行过正儿八经的长期任务了。自从教完时透无一郎呼吸法之后,主公大人一直安排她进行日常巡查和文件整理工作,平时遇到的鬼也都是道行还浅的,经常抓几个放到藤袭山里面。 她乖乖答道:“是……主公大人,请您指示。“ 产屋敷耀哉随后说道:“刚才你应该见到天元了,吉原游郭中有鬼一事想必你也听说……天元让不是鬼杀队的妻子们前去搜集情报,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何况这个任务十分需要女性队员的参与。所以我想,雪华,过段时间等天元摸清基本情况后,你也与他同去吧。” 雪华叩首:“遵命……请问主公大人,会有十二鬼月吗?“ 产屋敷耀哉的语气轻柔,他没有否定:“不排除会有这种情况。” 雪华心底一沉,心中的不好预感得到了灵验。果然,宇髓先生的任务有风险。她不由担心起来,还有须磨、雏鹤和牧绪…… 得到了下一阶段任务的指示,雪华便无须打扰主公大人的休息。她恭敬地告退,离开了总部,往竹林的方向走。 阳光正好,带着席卷全身的暖意。 在这次提交的情报报告中,雪华发现,近期鬼的行踪呈现出极其不规则的特点,结合鬼舞辻无惨最近一次在浅草的目击报告,很可能在进行某种势力的集结。十二鬼月之下弦活动频繁,很有可能会惊动上弦。 她沉思了一路,估计也是整理工作的原因,她才会这么不安吧。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来钟。 路过富冈的房间,雪华下意识看了过去。 他不在。 雪华觉得脑袋瓜累得慌,径直进了自己房间。天气变暖了,白天一点一点变长,基本上晚上七点左右才能天黑。雪华抓住这段短暂的时间,扑到了被褥上。 眼睛要睁不开了…… 第28章 第27章·勿念 炼狱杏寿郎不敌上弦之三。 陨去。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相信这种事情的人是傻子。 昨天还在主公大人那里说话,聊到他。主公大人问,信他吗。雪华从未那样笃定过,说,信。 那样勇敢无畏、光芒四射的男人,在他眼中,从未出现过任何能够阻挡他前进步伐的拦路虎,他一直朝前行进着,从未放缓过速度。 怎么可能会死掉!怎么可能啊…… 雪华执行完一晚上的任务后回家,碰巧遇到了正要外出的富冈义勇。她欢快地跑过去,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比一大早上见到喜欢的人更开心的了。和往常一样,她扑到富冈义勇的面前,嬉笑胡闹。 今天见他的模样却不是很对劲。 富冈始终在同雪华的鎹鸦眼神交流,似是在计划着什么,有一些事情似乎瞒住了眼前心情还不错的姑娘。 她很快就察觉到,富冈的面容,比往日多了几分麻木与冰寒。 第40章 雪华慢慢离开富冈,生怕他生了什么病、受了什么伤,问道:“怎么了富冈?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富冈义勇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雪华俏丽的脸,他不忍心伤害如此灿烂的笑容。 她会很伤心吧,会很难过吧。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雪华也疑惑了起来,她伸出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头,另一只手抵在富冈的额头上,并没有发现什么温度的异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富冈义勇的薄唇一张一合,她的耳边耳鸣了起来,一时间听不到周围任何声响,仿佛浸泡在海水中,身心俱沉。 雪华“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很想跟富冈说,怎么可以开这样不尊重人的玩笑?杏寿郎是平时对他也是不错的,一有时间就去同他搭话。两人还经常一起执行任务、一起吃饭之类的……说这样的话,有些过于不尊重人了。 她很快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对富冈义勇说道:“富冈,不要开这种玩笑。杏寿郎平时和你关系不错,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说他不敌上弦什么的……是不是想他了?等他执行完任务回来,我们邀请他来竹林坐坐好吗?” 雪华开始说宴请炼狱杏寿郎的事情,一脸激动和兴奋,说,炼狱杏寿郎可是从未来过竹林。 “是真的。”富冈在身后缓缓道出事实,试图唤醒她不切实际的梦。 她的表情静止了,动作也瞬间停了下来。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样。雪华的目光躲闪,她始终在笑着自言自语:“别骗人了。我十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他才不会那么轻易地死掉……我定时会同他写信,上一封很快就会回我了。“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虚幻,她一脚虚一脚实踩在地上的石板上,光影开始重叠在一起,一点点陷入模糊的境地,辨别不出眼前画像的真实。 日光正好。 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 浑身都是暖融融的。她的脑子已经无法思考,眼睛被蒙上了一薄纱,透过这层可恶的纱,往常见到的花果树木,一时间皆是面目可憎。 他不会离开这个世界的,他是那么热爱鬼杀队的一切,热爱人类的一切,热爱世界上的一切,他不会那么轻易撒手离去。 雪华是不会相信的。 她关上身后的板门,呆呆地顺着门板滑了下去。 富冈站在板门之外,他知道会是这样。炼狱杏寿郎和雪华很早认识这件事,他是知晓的。所以,他多少有些担心,会不会同上次她父亲那回…… 拉开板门,雪华低垂着头部,长长的头发无力垂在地上,挡住了面部。她的双腿伸开,看上去像是个丢掉了糖果的孩童,委屈又无助。 她明白,在这场与鬼的博弈中,一定会有人牺牲,就连她也做好了随时会牺牲的觉悟。 可是,噩耗传来的一刹那,她依旧没有做好准备。不,这是能做好准备的事情吗?上一秒还是活生生的人,下一秒便天人永隔。 她静静盯着地面。 以后听不到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听不到他无所顾忌的大笑,见不到光鲜亮丽的金发。 原来,那股悸动后怕是先兆。 “雪华。“富冈一直说话淡淡的,他鲜少主动叫别人。 雪华撑起沉重的头颅,面部肌肉无法动弹,她怔怔地看向那静谧的面庞。 “……富冈,“她的眼神逐渐涣散,”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我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很抱歉,这不是一个柱该有的心态。“ 富冈义勇心底一沉,他没想到雪华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也靠着板门坐下,宁静深邃的眼眸陷入板门后的阴影中,他体会过失去重要之人的感受,因此无比希望她这辈子都体会不到。 他总是被她安慰,到头来,自己却压根不会安慰别人。 “我想见见他……我想见他,杏寿郎!富冈……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最后一面?求求你了!”雪华猛地抬起头来,她紧紧拽住身旁富冈义勇的羽织,在手心里紧紧攥住,仿佛那就是拯救众生的最后一根稻草。 富冈见她萎蔫的面孔,碧蓝清透的眼眸此时全无光彩。他不言语,在黑影中,似是什么在发光,是他的双瞳。 “这时候差不多下葬了,”富冈开口,“他肯定不愿意看到你难过。” 雪华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手指散发着冰凉,她觉得好冷。杏寿郎是少数能仅靠自身存在便温暖周围人的人,除此之外,雪华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她将头无力地靠在富冈的肩部,喃喃说道:“他这辈子没留下遗憾?” “嗯。” “他……奋战到了最后一刻?” “嗯。” 雪华的心好痛,仿佛一把刀子硬生生捅了进去,还在里面拧了一圈。她感受着富冈呼吸时身体的起伏,安静的力量把她团团围住,无声胜有声,悲伤的感觉困于全身各处,她得到了细腻沉静的安逸,化开了郁结不动的肿块。 就这样沉默,永远沉默下去。 “我想去看望炼狱先生。”雪华嗓子哑哑的,她从地上站起,拉开了板门。 蓬勃的阳光从庭院里袭来,如同强大的水波荡漾了身体正面的每一个毛孔,彻入心扉的暖意,包裹住人的全身,是强势而热烈的浪。 从来没有像此时,渴望过太阳;从来没有像此时,渴望过日光。 他在,他在各处,他在世间引吭。 雪华闭上眼。 杏寿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你不会就此离开。 她静立许久,感知遍布全身的暖意,直到后背冒出了细细一层汗珠。 “去吧。”富冈说道。 雪华睁开眼睛,她微微仰头凝视着身旁的富冈义勇。他的侧颜俊秀无比,本就安静的他,褪了几分往日杀鬼时的锐气,如此看来,更像个平凡人。 她应了一声,眼神坚硬了许多:“嗯,谢谢你富冈,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富冈的面前。 他留在原地,沐浴着太阳的热量。 真的好暖。 雪华到达东京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按照与杏寿郎通信的地址,雪华跑着去了炼狱家的宅邸。 转过一个弯,没等雪华走近,她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不许说炼狱先生坏话!”随后便是结结实实的一声硬响。 那身羽织……雪华记得是炭治郎,他为何会在此?倒在地上的,身旁一个滚落的酒罐,那头熟悉的亮丽金发。“炼狱先生!”雪华飞快地跑过去,她立刻上前去扶炼狱槙寿郎,却一掌被他推开。 “滚开!“炼狱槙寿郎粗暴地对雪华说道,丝毫不顾及脸面。 话音刚落,他的双眼向上一翻,便直挺挺昏厥了过去。 雪华摇晃了炼狱槙寿郎数下,见他没有要醒的意思,连忙转头对身后的千寿郎和炭治郎叫道:“千寿郎,炭治郎!过来帮我一下!” 三个人抬着炼狱槙寿郎,终于让他躺在了家中的床褥上。 他们退出了房间,走向了主厅。 没走两步,雪华再也无法忍住,她猛地转身,一把抱住个头不及她的炼狱千寿郎,将他的头深深埋在怀里:“千寿郎,我很抱歉。对于杏寿郎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什么忙也没能帮上,我甚至都没有在他身边。” 炼狱千寿郎回抱住她,眼中噙满了泪水:“我觉得,兄长他不后悔,他定是含笑离去的。” 身后的灶门炭治郎也面色沉重,他一刻也不能停止回想那天照耀了一整个夜晚的火光,烟花般缭目耀眼,他的笑容早已镌刻在他的生命中,再也抹不掉、划不去。 坐定,千寿郎端来了茶水。 雪华微抿了一口,是浓厚的茶香,她看向身旁因顶撞了炼狱槙寿郎而不知所措的炭治郎,拍了拍他的肩膀:“炭治郎,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主公大人提起让你去的时候,我就应该竭力阻止,换成我去。”她的睫毛垂下,似是在自责。 灶门炭治郎微微一笑,少年的面孔柔和温暖:“执行这次任务,炼狱先生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让我们知道,自己还差得很远。” 她的眼神飘向远处,充满了满足与释然:“这间房子,这么多年来,依然是老样子。” 炼狱千寿郎点点头:“一直是如此……雪华姐姐,我很高兴你能来,想必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现在的父亲,早已不是当初的父亲了。今天父亲的态度可能不是很好,还请两位包涵。” “不不不,千寿郎!你不要这样!是我顶撞了令尊。”灶门炭治郎连忙摆起手来,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歉意。 雪华看着这两个孩子,不知为何心中被填得满满的。杏寿郎走的突然,可他完全可以安心下去,因为,有如此可靠坚实的后辈在。 “千寿郎,”雪华叫住他的名字,“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就好,我会连带着杏寿郎的份,保护这里。是你们救了我的性命,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绝对绝对不会忘记你们一家的恩情!” 第41章 她开始哽咽起来。 想起来小时候刚被领到这里的时候,睡了一晚上,最先看到的便是阳光的铺撒与门外探入头来的小杏寿郎。她问他关于晶化的事情,问他是不是什么疾病,雪华记得十分清楚,杏寿郎说的是——“说不定是呢!” 所有的事都恍如昨日。 “炼狱先生最后之时……让我带话给他的好友,也就是雪华姐姐,说——勿念。”炭治郎清脆地说出这几个字,硬生生地撞在了雪华的心底。 勿念。 他怎么到死都可以活得这么帅气? 雪华浑身开始颤抖,她无法继续保持这样冷静平稳的状态,内心如同翻江倒海,浪尖儿就打在喉咙的部位,连动着声带也伴随着波涛翻沉。 “好……”雪华艰难扯出一抹笑,“既然是杏寿郎说的话,我会乖乖听的。” 本来打算在这里呆到晚上再走的,谁料栖息在庭院中树木上的鎹鸦不合时宜地叫了出来,扰乱了平静安宁的黄昏。 雪华立刻正色起来,只觉得这鎹鸦的声音与往日颇有不同。顺声看去,只见自己的鎹鸦旁边多了一只头戴钻石的,她一眼便认出了这只鎹鸦究竟来自何处。 灶门炭治郎闻声看过去:“雪华姐姐,是有任务吗?” 她的面色凝重,踱步到庭院之中:“恐怕是。” 主公大人让她关注一下宇髓天元执行的那个任务。由于需要大量情报收集和女性队员的缘故,因此在宇髓天元侦察过基本情况之后,鬼杀队中与情报接触第二多的雪华,也要投入到工作之中。 看来,鬼的行动并没有给她余下悲痛的时间。 宇髓天元的鎹鸦鞠了一躬,示意自己的爪上缠绕着一封信件。 雪华解下信件,开始浏览。没等看几行,她的眉头一点一点皱起,面色陷入了寒冰之中。 炼狱千寿郎和灶门杏寿郎也凑了过来。灶门炭治郎见雪华表情如是,正经问道:“雪华姐姐,任务的事吗?很严峻的任务?” 她收起手上写着密密麻麻字的信件,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前方:“我得走了。” 雪华脸色一缓,转身摸了摸两个少年的头发:“千寿郎,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不管是炼狱先生,还是你,我会尽全力赶来的。炭治郎,你要抓紧恢复这一身伤,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成为更厉害的剑士!……你们两人,姐姐都会支持的。” “而现在,”雪华凝聚全集中呼吸,“姐姐必须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第29章 第28章·桃夭 看完宇髓天元出乎意料隽秀的字迹,雪华的心情已经坠落到不能再坠落的谷底。 在奔回竹林的途中,她的脑中闪过了好多事情。 吉原游郭,极富华丽之地,里面的店铺均是白日沉睡、夜晚营业,根本就是鬼的作息。这次的作战是一次主动作战,本来宇髓天元只是单纯地怀疑吉原游郭可能有鬼盘踞,谁成想,过去的数十年里,的确有频繁的失踪事件发生。信中还提到,由于吉原游郭的店铺众多,人的流动极大,排查人员和搜索情报极其困难繁杂。其内存在的人口失踪事件,确实符合“鬼吃人”的基本情况,所以是鬼的可能性大大增加。除此之外,在这里人和人贴近接触的地方,要是想隐瞒鬼的身份并且实施杀人的鬼,必须要强大的气息隐藏能力,而这一点往往是实力强劲的鬼的标配,不排除存在上弦之鬼。 上弦……之鬼…… 宇髓天元记录到这里的时候,笔锋险峻了不少。 最近上弦之鬼似乎又活跃了起来。这些不老不死的怪物,自从雪华和香奈惠对战上弦之二的那一次,上弦之鬼便频繁出现在鬼杀队的视线中,似是在鬼舞辻无惨的驱动下,刻意进行着猎杀活动,包括这次上弦之三毫无征兆突然加入战斗。 雪华思考着这些迹象出现的频率和地点,越发觉得不对劲,以前就连下弦的鬼都极难碰到,这会儿为什么上弦之鬼也频频显露? 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切似乎都在炭治郎和祢豆子遭受残害之后,变得不正常起来。 尽管雪华很不想承认,甚至痛苦地下不了决心,但是她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着,这次会碰见上弦。 她很少执行长期任务。雪华这张脸,凡是鬼见到了,基本上都会通过鬼舞辻无惨的血细胞留下记忆,因此她必须保证每次任务的必杀性。主公大人在安排时,特意将雪华的搜查范围扩大了许多,也算是弥补不大能执行长期任务的缺陷了。 至于这次,主公大人主动提起这件事情,想必也是纠于对吉原游郭特殊情况的考虑。 上次对战上弦之二的记忆仍犹新,炼狱杏寿郎逝去的悲痛还未能完全治愈。雪华实在笑不出来。 她不知道究竟能否活下来。 宇髓天元在信件中说—— “丫头,你最好打扮华丽再来,不然就你那河童一样的装扮,可是一点儿也配不上这华丽的地方。” 雪华看到这里的时候,原本心情非常沉重,这下却恨不得把信撕碎! “说谁河童呢?气死我了!”雪华气鼓鼓地回到竹林的宅子里。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富冈义勇不在,应是出去执行任务了。 门外的下属端进来茶水:“佐久间大人,请用茶。” “嗯,谢谢你……诶等等!”她想起来,叫住了那个隐。 隐部队的下属有些困惑,他恭敬地跪在地上,问道:“佐久间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雪华将他扶起,盘坐在地上,一脸凝重地问道:“请问……你去过吉原游郭吗?” 那下属愣了一下,随后脸红透了,他的眼睛全然不知道看向哪里,慌张极了:“大人,您这样问我……鬼杀队是不允许队员去那里闲逛的,所以,我没去过。” 本来期望着他会知道些什么的,得知如此后,雪华略微有些遗憾。她虽然知道吉原游郭里面有艺伎,但是对于艺伎的装扮和工作内容,却是一概不知。家中有上次去京都买的和服,虽说华丽是华丽,可不知道符不符合真正艺伎的装扮,要是现在去找忍和密璃,恐怕也是来不大及。 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富冈义勇,那个连怎样跟女孩子说话都不大清楚的男人,肯定更不知道这种事情了。 “佐久间大人,您为何不等富冈大人回来,询问一下他的意见呢?”那人充满着疑惑。 雪华干笑了两声:“我不觉得你们富冈大人能知道关于艺伎的事情。” 那人一时语塞,想了想,貌似的确如此,便告退离开了。 雪华一个人呆坐在门廊,翻找着自己所有的衣物,摊在月光下。她转念又想,要是想混进去的话,岂不是需要装得身世可怜一些?这样应该更会有人收留吧。 她便随便挑了件素色和服。 接下来是妆容……化妆品之类的,雪华不是没有。去京都的时候逛女性聚集最多的店铺,被介绍了好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很多都是雪华长这么大没怎么听说过的,什么西洋胭脂、什么女士香氛,还有从法兰西传来的口红? 她被忽悠着买了一堆。 大半夜的,她换好了衣服,端坐在镜子前,凝视着摆放在面前的瓶瓶罐罐,实在是愁得慌。 宅子里碰巧有两位女性的隐,听雪华在打听关于游郭的事情,想听个热闹,恰巧瞅见雪华略带崩溃地施用着面前的白粉。 她的手笨,也不管化妆品的使用次序,一个劲儿往脸上拍,被呛了好几下不说,画的整张脸更是人不人鬼不鬼,俨然变成雪女了。 那两个女性队员极力掩笑靠过去,热心地教导化妆品的使用方法和使用次序。她们看到了雪华方才自己画出来惨不忍睹的妆容,干脆撸起袖子,亲自上阵。 “佐久间大人竟然不会用这些女孩子的玩意儿?” “诶呀,这不是前段时间大火的眉笔嘛!得亏佐久间大人能弄到。” “佐久间大人,你本来就白、皮肤底子也好,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给您画一下这里……” “别用这个颜色!青黛会更合适吧?” “……” 两个姑娘七嘴八舌地争论着,手上一刻也闲不下来。期间雪华在描眼线和画眼影时极度不配合,导致进程十分缓慢,三个姑娘折腾到凌晨两三点钟才结束。 那两个隐拿出红纸,让雪华抿一下:“佐久间大人,最后一步了。请用这个抿一下嘴!” 虽然很担心这样红彤彤的颜色会不会有什么有毒成分,但是雪华还是半信半疑地照做了。 两个姑娘离得远了些,端详着奋斗大半夜的杰作。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她都要认不出镜子里的人了。 金银丝发高高盘起,是晶莹的水滴状玉石簪子在身后摇晃着,衬托出含水的眼眸。眉轻而巧,如两丛燕飞,翩翩欲行。眼角青黛如山,目光流转之处,溢满月华与桃色。轻盈婉转,喻意冷淡之处却另生桃林,陷入一林果香。唇本不艳丽,微微落一点樱桃铺散,染染银辉晶亮之色。 第42章 好美。 偏高鼻深目,低目游离之际,本不留情,却生情。 雪华望向镜中之人,竟呆愣了片刻。她生是这副模样吗? 这样子前去那个所谓的吉原游郭,雪华凭空产生了几分不安全感。 晃了晃脑袋瓜,停止不该产生的想法,见收拾妥当,她打包了些日常生活用品,不欲再等待,准备直接前往宇髓天元所说的吉原游郭。 临走之时,那两名女队员悄悄问道:“佐久间大人,打扮得这样好看,不用等富冈大人回来,同他见一面再走吗?” 雪华沉吟了一下,还是毅然决然走出了门:“等他回来可以,可是,鬼不会因为这段时间就放弃吃人……我没有时间等。” 说罢,雪华便拖带着自己少许的行李,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她心中忐忑不安。最后回头冲站在门口道别的队员们招招手,便义无反顾地去了。此番离开,不知还能否再回到这个温馨的家,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温暖体贴的大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说不想等,是假的。 可是她真的不能因为富冈一个人,而耽误了无辜之人生的利益。 她必须去。 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即便前面是牛鬼蛇神。 许久没有感受到这般的压迫了。肩上扛的是负担和压力,可她却能感受到日轮刀传来的炽热渴望。同样地,她也许久没有遇见让她花上大量精力和时间来进行的任务。 她能感受到体内紧张与兴奋交织在一起。 待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雪华终于赶到了吉原游郭。 如所有人口中所言的那般,吉原游郭在天明之际迎来了休憩。街上的人三三两两,街边的店铺少有亮着灯的,大部分陷入了阴影之中,应是即将坠入睡眠。 这倒也好。雪华在路上行走着,寻找宇髓天元的踪迹。她本就担心化妆成这样一副艳丽的样子,引起别人过度关注,从而让自己的任务执行起来过于显眼…… 人不是很多。她慢慢悠悠溜达,细心关注着周围流动的鬼之气息。果然不出她所料,逛完这一大圈下来,数不过来的店铺,竟然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鬼气。 属实蹊跷。 不仅如此,她甚至都找不到宇髓天元的痕迹,已经在怀疑他有没有不务正业留宿在了哪个姑娘的温柔乡。 四处寻着,身后猛然被敲了一下肩膀。 雪华吓了一大跳,她猛地转身,上下打量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 是一个女人。待看清雪华的面孔后,那女人露出被惊艳到的表情,手下意识地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却难遮其下的笑意。她说话的语气略有些轻浮,颇有几分烟枝柳巷的味道,狭长的双目流露出几分尖酸:“哟,是个美人儿。在找主家吗?自卖?” 啥?雪华一脸问号。她的眉头皱到一起,这是她天天说的语言吗?里面好几个词她听都没听说过。 “雪,你可是被荻本屋的主母看上了啊。” 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雪华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宇髓天元一身藕荷色的浴衣,雪白的头发尽数放了下来,随意垂在肩上,悄没声出现了。寻常看上去怪异无比的眼妆尽数卸掉,留下了一双修长圆滑的桃花眼眸,里面的眸子总归带着点儿邪气。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俨然一个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与往日天天秀肌肉的猛男形象截然不同。 雪华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雪?那又是在叫谁?雪华过了好久才知道那是宇髓天元随口说的假名,她脸上抽搐了一阵儿,随后应道:“原来是荻本屋的主母,奴……奴家真是好幸运。”说罢,晶莹的眼眸欲迎还羞。 “好,好……这个表情很不错!你的名字是本土名字,为何却长着一副西洋人长相?”那狭目的主母端详着雪华的面孔。 雪华一时语塞。旁边的宇髓天元笑着圆场:“哎——主母,您还在意那么详细吗?这姑娘本是大家的第三代,家道中落,随后遇到了我。您想啊,西洋人花魁……您就等着赚得盆满钵满吧!” 雪华竭力维持自己的面部表情,看上去楚楚可怜又不失和善,尽管宇髓天元这套推销话术着实离谱,但她还是不断告诫自己,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话说……西洋人花魁是什么玩意儿啊!那是卖身的意思吗?卖身可不干! 荻本屋的主母想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模样好是好,可是看上去年纪有点儿大……” 说她年龄大?雪华满头黑线,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生气,只好掐着嗓子,装出娇柔的模样,徐徐说道:“主母,奴家虽然看上去显大了些,可小时候受的贵族教育,那必定能比那些未经训练的野丫头们更好上手啊。” 许是表情到位,那荻本屋的主母果然心动了:“也是……瞧你这样子,确实像好调教的。那便随我来吧。” 雪华心中大喜,这算是打入敌人内部的第一步! 她手心突然被塞了点儿什么,抬头一瞧宇髓天元的脸,只见他眼神示意,等过去了之后再打开。 雪华眨眨眼,视作明晓。 进去了之后,雪华便被主母以及荻本屋内的姑娘们团团围住,很快雪华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牧绪也混在了这些姑娘之中,她冲雪华挤挤眼睛,微微一笑。 牧绪姐姐……雪华见到了一头金发的牧绪姐姐,原本还在有些紧张的心情瞬间缓和了一大半。 “西洋人啊……” “真的欸!第一次见到西洋人来游郭的。” “好美……” “她的眼睛是浅蓝色的!好白啊……” 周围的人纷纷对她的样貌露出羡慕之情,要不是因为有任务在身,雪华其实还蛮高兴的。环视了一周,这里并没有明显的鬼的气息,看来隐匿在花街的鬼怪并非是那些小鱼小虾的等闲之鬼。 主母听见周围人的赞叹,也露出自豪的神情,她说道:“是吧是吧!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好!好!这就把你培养到和蕨姬、鲤夏、须磨一样红的花魁,超过她们!” 须磨……雪华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了须磨临走时哭丧的模样,猛然觉得有几分好笑,那样调皮又爱哭的须磨姐姐,竟然在花街混得很不错。 经过一大长串主母的交代,雪华终于有机会在大家睡觉的时候,溜到牧绪的房间里。 “牧绪姐姐!” “雪华!” 两个姑娘紧紧抱在了一起。 雪华见到牧绪安然无事地模样,实在是发自心底的高兴:“牧绪姐姐,一切还好吗?情报收集如何了?” 牧绪的声音放低了好多,她悄声说:“我们三人已经排查了五分之二的店铺,目前还未能找到鬼的痕迹。这里的店铺繁多,真的不好搜集、整理情报。雪华,可以拜托你帮我们整理吗?” 雪华点点头:“当然可以,姐姐们尽管吩咐我就行……”她想起来宇髓天元塞到自己手上的小纸条,连忙打开。 牧绪也凑过来:“天元大人给的吗?” “嗯!”雪华说道,“上面说‘每三天于西侧第十个店铺的屋顶之上集合交换情报,雪华的主要任务是将大量情报汇总,同时排查鬼可能的所在之地……务必注意安全’。” 雪华将小纸条放到火炉上烧掉,想起了什么,转身问牧绪:“牧绪姐姐,在这荻本屋里,你们真的是在做游女吗?” 牧绪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也不全是……我基本上就是负责唱唱歌跳跳舞之类的,不过的确有游女陪睡……我也不是什么很受欢迎的,自然上门的人少。” “那就好,那就好……”雪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想完好无损地回家。毕竟为了任务,到这里来搜集情报实属无奈之举。她不想被富冈知道,自己在进行一些不可言说的工作。 刚在想富冈的事,牧绪就在一旁问:“话说,雪华,你把这个任务同富冈先生说了吗?” 雪华面露难色,她的脸颊掀起一抹微红:“没有呢……宇髓先生的鎹鸦一直在着急让我来,我便没有耽搁。本来想告诉他的,他正好执行任务去了,就没有告诉他。” 牧绪惊诧地看她,后来也在意料之中,她微微笑道:“不知道也好,这样会担心得少些。” “嗯。”雪华淡淡笑着。 希望吧。 第30章 第29章·侍客 这一个月,荻本屋的主母简直是天天笑的合不拢嘴,就想着哪天去东京府买幢豪华的宅邸,天天在里面快活。 这西洋与东洋的混血儿,实在是好用得很呐! 既然下定决心把她培养成一个花魁,那必不可少的培养是一个也少不了。先是基本功琴棋书画,听她说有学过西洋琴的基础,这乐感确实好得不得了,半个月就将三味线拨得炉火纯青;至于下棋,这本不是花魁应会掌握的技能,不学精似是也无伤大雅;古今诗集,这看似不懂东洋文化的脸皮子下,竟然还懂和歌与白乐天,想必风雅二字也好说了;画讲究一“独”字,小姑娘虽不懂东方泼墨,却了解西方的油画水粉之术,也算取长补短。 第43章 就连四十多斤重的头饰和衣服套在这闺女身上,她竟然也走起路来如履平地、大步流星,仿佛这四十多斤的负担就是一片小小的羽毛。 主母当家这么多年,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荻本屋事业的低谷期,能低价进来这么一位贵人,实在是天照大神降世。 这要是放出声去,只怕是荻本屋小小的木头门槛,不到一晚,就要踏穿了吧!“扬屋”里的那些主母们,等着就让她们瞧瞧,荻本屋的新秀,绝对会把红了这么久的那些个花魁踩到脚下! 到时候就叫她——“雪姬”。 这一个月,在荻本屋里工作的雪华,简直是要累到趴下了。 天幕一降下,荻本屋的姑娘们早已梳妆打扮好了,一个个花枝招展地站在亭楼之上,媚眼如丝地冲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卖弄风姿,要是被看中了,就会领进屋来。客人们多是喝个小酒,听个小歌小曲,听尽兴了、喝尽兴了,要是想继续进行下一步,就要花更大的价钱留宿这里。 雪华一开始并不习惯这样的营业模式,说得好听是清雅,说得不好听就是矫柔做作。她每天的日子一点儿也不好过,每天先是一晚上被拽起来练“花魁道中”,就是化全妆、穿全套衣服,在房间里踱步走来走去。她不觉得四十多斤的东西重,鬼杀队的柱,岂是受不了这点儿重量的?让她头疼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超级慢的速度,她本来脾气就有点儿急,一步一个外八这样挪,还不允许加速,这得走到猴年马月啊! 主母一直未让她出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白天的时候,雪华根本捞不着睡觉,她必须马不停蹄前往牧绪的房间整理情报。由于雪华在荻本屋,因此雏鹤和须磨的情报也汇总到这里。雪华每天都要利用每一分每一秒全力记录庞杂的情报,不仅要记住大量的店铺和人名,还要对花街发生的事情进行适当的排查。 说句实在话,雪华每天都筋疲力尽。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到头? 第二个月的时候,荻本屋的主母终于允许雪华出师接客。 她简直掩面哭泣,终于不用每天晚上慢悠悠地走路练步子了。一个月除了前去开情报交流的会议,基本上都没有机会出去,要不是在接受主母的训练,要么就是呆在牧绪的房间里整日整日书写着情报的重要内容。 听说荻本屋家精心培养的雪姬要进行“花魁道中”,游郭的街上人本来就多,这样一来,街上的人似乎又增加了整整一倍,街上真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花魁前去接客,首先需要主母在一个名叫“扬屋”的茶馆进行观察,那里会有想要见到花魁的主顾们。通过主母对这些主顾的财力和才能等各方面的考察,决定花魁究竟会接受哪一位的邀请。 雪华第一次接客,那肯定是…… “雪姬啊,记住,端酒倒酒,肩要平、胸要挺、眼要挑……你听见了吗!你这样行不行啊?是不是得再推迟一个月?”主母拿着戒尺四处敲打临走之前的雪华,眼中是严厉的神色,毕竟关乎到她的钱袋子。 雪华保持标准的笑容:“听到了,主母!” “我给你挑的小伙儿,可是内阁中吉野议员的长子,第一次去的时候,你可不许乱说话。人家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见了没有!” 雪华的表情毫无变化,她没怎么听进去主母说的话,只想着一会儿在外面“花魁道中”的过程中,好好感受一下周围有没有鬼存在的气息,顺便在路过周围店铺的同时,再梳理一遍最近收到的情报。 交代完之前就已说过很多遍的注意事项后,雪华打开门走出了荻本屋。 她只需要跟着一直相熟的两个“秃”小姑娘就好。雪华尽管知道吉原游郭中的客人众多,但走在水泄不通的街道之中,这下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身着艳丽的和服,腰间系的是主母珍藏许久的腰带。她的模样本就像个外国人,现在穿着传统的大和服饰,脸上是细腻精致的妆容,颇有几分融合的意味。 见到“花魁道中”的表演,周围人纷纷围在开路的两侧,静静地等着雪华不紧不慢划着步子逛过去。 雪华有些担心自己的脸被这么多人围观,会不会吸引到鬼的注意。不过她很快就打消了这样的忧虑,毕竟自己脸上的油彩这般浓重,应是认不出来的。 随着缓慢无比的步伐,她细细掠过路过的每一家店铺,细数着近日来发生的各种事件以及获知的情报。 这是她第一次出街,荻本屋早早就放出了消息,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前来捧场。 快到“扬屋“的时候,雪华有点儿失望。她一直在注意周围任何不对劲的气息,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异样。她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每日确实收集了不少情报,但是一点儿鬼的风声都没有。 说来也奇怪,这里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离奇消失。 所以说,肯定有猫腻。 刚要进“扬屋“,她突然感受到了一丝—— “想必这就是雪姬吧?细看真是美啊。” 迎面走来了一位美艳无双的女子,她的眼黛斜斜圈染在眼尾,明亮的眼眸在昏黄灯光下多了几分妩媚与魅惑。肌肤胜雪,与一头乌黑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觉浑身纤细柔嫩。 雪华看着眼前走来的美女,竟也看呆了。 那女子许是觉得雪华这样子有趣,掩面一笑:“雪姬这是怎么了?进了‘扬屋’也要发呆?这可不好吧,千万别因此怠慢了客人。” 前面作为“秃”的小女孩意识到雪华可能不知道眼前这人的来路,连忙转身凑到雪华耳边,低声道:“雪姬姐姐,这是京极屋的蕨姬。” 雪华回过神来,她微微施以一礼:“雪姬初来乍到,实在是失礼……见过蕨姬姐姐,以后还要请姐姐多指教才是。” 她感受到了!是一股不易察觉的古怪味道。雪华本以为是蕨姬身上的香薰所致,可她与蕨姬处于最近的社交距离,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是佛手柑,而非鼻中另一种味道。 京极屋…… 雪华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她决定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个蕨姬。不,也许不是蕨姬,她要调查在“扬屋”中的所有花魁。 总算找到了一线线索。 蕨姬轻蔑一笑:“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我的指教……看在你长得还算过得去,指教一下也不是不行……”说罢,她便斜着眼睛睨了雪华一眼,婀娜摇晃着腰身,走出了“扬屋”。 雪华没打算拓展自己除了杀鬼事业的第二春,她对于维护花魁之间的关系毫无兴趣。倒是身前两个年幼的“秃”,在雪华身前一个劲儿愤愤不平。 “雪姬姐姐,你的脾气也太好了!” “是啊是啊!京极屋的蕨姬真是欺人太甚,难道就她长得好看吗?” 雪华被两个小姑娘逗笑了,她轻轻抚了抚两人的头:“好了奈弥、须那,快点带我去那人的包间吧!” 奈弥和须那对视了一眼,似是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雪华见两人迟迟没有带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注意吗?” 须那面露迟疑,反而奈弥憋不住了,她的小脸儿红红的,急切地说道:“雪姬姐姐,我和须那知道你是好人……主母她……” “主母她被财迷了心窍!本来第一次留筷就可以,她……”须那接着奈弥的话,焦急不已。 雪华一头雾水,她始终没有把当花魁这件事放在心上过,只是借着这个身份活动方便而已。这两人这样欲言又止,实在是勾起了雪华的好奇心。 “到底怎么了?须那、奈弥,你们慢点儿说。”她身子前倾,侧耳听她们说。 “她早已同那人说好了……“ “雪姬!”身后传来了主母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怎么还不过去!要让人家公子等多久?” 看来主母是一路从荻本屋跑过来的。她从护送雪华行进的人群中挤到最前面,也顾不得额头上的汗珠,指了指楼上的楼梯,率先走了上去:“快随我来!” 须那和奈弥的表情格外焦急,她们的小手攥住雪华衣服的下摆,应是在犹豫踌躇。雪华朝她俩俏皮挤挤眼,悄声说道:“不要担心啦!姐姐会处理好的。”随后便快步跟了过去。 主母见她步子又变快,呵斥道:“走慢点儿!平时怎么教的?” 雪华一阵无奈,她只好以极其缓慢的龟速爬两三步就能解决的楼梯。 最后在“扬屋”最里边的茶室前停了下来。主母一改方才不耐的面孔,立马换上了谄媚的笑,她低头哈腰推开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茶室里面的人说道:“吉野先生,雪姬已到。” “麻烦你了。” 里面的人如是说道。雪华静静站在门口,听着这男人的声音,竟有几分温润,她本来未将花魁接客一事放在心上,只需敷衍了事即可,现在也有点儿好奇这人的模样。 主母偷偷打手势,示意雪华进来。雪华刚进门,没等坐定,主母就迅速倒退着离开了房间,关上了身后茶室的门。 第44章 雪华呆愣地站在原地。她僵硬地转身,直立着站着,尴尬地看向坐在茶室里面的男子:“抱歉啊,我第一次当花魁,不是很熟练……留筷是吧?”雪华从腰间厚重繁复的腰带中掏出一双筷子,放到男子面前。 她这才仔细端详这人的面孔,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带着笑,看不清是礼貌还是疏离,身上穿着细腻柔软的和服,应是上等的料子。 处处透露着大家出身的气质。 可为何这样的人,会想要来招艺伎?不会单纯想要来听听曲儿、喝喝酒吧? 那男子见到雪华略带窘迫的样子,笑出声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花魁……不用拘束,请坐。这是上好的茶叶,请。”他将白瓷茶杯递到雪华面前。 雪华走了一路,裹着这一身厚衣服,出了一身汗,倒也不客气,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谢谢了……” 茶味浓厚,确是好茶。 解了渴,她对吉野先生粲然一笑:“我看吉野先生是个好人,就此将筷子留下……第一次不能交流太深,下次、下次一定……” 她边说便起身。身上的包袱明明不是很沉,可此时此刻,腿部却倏忽发软了一下。雪华诧然,她又蹬了蹬脚,发现从脚趾往上,身上越来越软烂如泥。不止如此,她只觉脑门发热,脑袋晕晕乎乎的,继而带着全身也发起热来,颇有几分呼吸法使用时的温度,但也不尽相同,那时血液仍在快速流动,此时却像静止一般。 雪华仍有意识,只是身子完全瘫痪了。 她这才明白,方才喝的那杯茶水被下了药。 好热…… 她的眼珠转向脸上挂着微笑的男子,此时此刻,那笑容与多少年前将笑容焊在脸上的上弦之二神似,其内弥漫着冰冷与恶意。 大意了…… “主母。”他唤门口等候着的荻本屋主母。 茶室门瞬间打开,门外的主母跪坐在地上:“吉野先生。” 吉野的双眸轻瞥了一眼瘫倒的雪华:“回荻本屋。”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雪华欲哭无泪,这下真的大意了!她可不想就这样失去贞洁,可不想出来执行一趟任务回去就不完整了。 门口的大汉一把扛起雪华,飞快下楼,熟练把她安置到“扬屋”后门处早已备好的马车上。 那个姓吉野的禽兽同她处在逼仄的马车之中,托起雪华的头部,纤细的手指轻轻拂拭雪华娇嫩的脸颊。 雪华浑身像是着了火,体内温度过高,她被逼的必须大口大口喘气。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张大嘴巴窜着火气,原本还算清晰的脑部,此时也变得昏昏沉沉,如同喝了酒一般,眼前万事万物迷离了起来。 衣冠……衣冠禽兽! 她的面色潮红。吉野的手指单是划了一下,雪华便浑身升腾了一股无名之火,又痒又热,分外渴望男人手指上的那一抹凉意。 荻本屋就是几步的路程,很快便到了。 雪华心如死灰,她此时最不想到达的地方就是这里。 第31章 第30章·夜沉 停在了荻本屋的后门,雪华被壮汉架着,手和脚为防止她挣扎和逃跑,早已用粗绳捆起。就这样,雪华被撂在了荻本屋装潢最豪华的隔间。 她的感觉就如同发着高烧,极尽全力才能让自己眼前的事物固定下来。 吉野走到她身旁,也不伸手,就是静静凝视着她的模样。雪华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似乎在旋转啄食着每一寸肌肤,如此钻拧的感觉。 好久没有这般无助过。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他的嘴角带着笑,犹如地狱的恶鬼。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上弦之二与之重叠。 不是没想过用呼吸法,可全身的呼吸早已乱成了一团,哪里还能聚集呼吸的力量? 她竭力让自己发烫的头部冷却下来,试图重聚体内混乱的呼吸…… 吉野的手下一秒就要落下来。雪华坚决不能接受,她急切地扭动着身体,试图往旁边挪。她现在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要是再碰到这双脏手,怕是洗一万遍也不甘心。 清脆的响声,是顺畅的窗轨滑动。窗外的清风丝缕滑入,爽利的凉意击散了空气中紧绷着的香腻。 寒意特意的清新之味,从窗口处弥散开来,似是宣告着不怒自威的冷厉。 吉野顺着声音和凉气望了过去。 雪华见到那一个剪影,坚韧的身形手握寒刀,立于纸窗之前。透过月亮洒下的光华,她实在看不清那面庞,唯独一双蓝色的眼睛似乎弥漫着无尽的冰屿。 实在是不想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但又希望此时此刻,他能在出现在这个腌臜之地,带她离开这里。 吉野连忙转身,警惕着望向拿刀的武士,上下不屑地打量:“谁允许你闯进来的?还不滚出去。” 那人全然无视了吉野粗鲁的话语,他径直走到雪华的面前,从高处望着雪华,厉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雪华求救般地望向他,嘴里的话没来得及说,眼看着被无视掉的吉野恶狠狠地准备往后面砸向富冈,她还没发出声。 富冈义勇的一把用力握住了吉野的腕部,随后往身后一瞥,凌厉的寒光仿佛能将人活生生劈碎,他面色凶狠,一改平日里沉静的模样,冰冷的眸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火来。富冈义勇的手一转,轻易将吉野压制在地上。 吉野吃痛地哀嚎。 “她为什么会那样?” 吉野眼神闪躲,可又挣脱不开富冈,他小声说道:“我都和主母说好了,她事先不知道……是她的问题。” 雪华听了这话,牙都要气酥了。 富冈的声音依旧平稳:“让她恢复原样。” “这玩意儿没有解药……只有……”之后声音便没落了下去。 富冈义勇面色一沉。 见闯入的男子有点儿犹豫,吉野怯怯看向床帏之内的雪华,嗫喏着说:“需不需要我帮……” 富冈义勇手上的力道一紧,本就弯曲的手腕上又加了一股力气,吉野吃痛地不行。 他本想再狠狠教训吉野一下子,可转念又想雪华此刻肯定不好受,再这样拖延下去恐怕不是什么办法。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吉野放弃了挣脱,他那细长的眼睛直直盯着富冈义勇。 日轮刀露出锋刃来,一言不发停在吉野的小拇指之上。 眼见着就要正正好好压上去切断指头,吉野急忙叫唤:“懂了懂了!我这就走!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我走吧,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还不快滚。” 吉野连滚带爬从后门落荒而逃。 他收回日轮刀,快步走到雪华床前,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宇髓天元的鎹鸦只道雪华会有风险,又没说清楚是什么风险!知道雪华在此,富冈义勇隐隐怒了一整路,一想到会有男人靠近她,他就怒火不知从何而起。 “你应先知会我的。”他注视着雪华的模样,从未如此显现出狠戾。 雪华双手还被粗绳绑着,富冈见状解了开来,小姑娘很明显好受了不少,起码没有身体上的桎梏。 她面色绯红,眼神迷离犹如一汪清碧的水,长发早已在方才的颠簸中变得凌乱,胡乱贴在耳侧。汗珠顺着洁白的面颊滑落,濡湿了领口的花纹。 四目相对。 唇与唇接触的刹那,万物仿佛明晰起来。她口中的余香包含着苦涩,是内心无法言说的思念,尽数化作一吻,缄默至心间。 “你敢吗?”他的声音低沉。 雪华紧紧咬着下唇,瞳仁微微颤抖,她心里是怕的,却又似是不完整的。单是没有契合这一件事,就让她觉得—— 她将眼转向了别处,微微点了下头。 富冈义勇呆楞了一下,他本是不懂的。 可一切又如此自然。 两人很快便不相让起来,本是单纯美好,后来逐渐变得粗暴,像是两头搏斗的猛兽,竭力在对方留下可怖的伤痕,留下关于对方的印记。 一夜过去。 天刚蒙蒙亮,雪华双手抱住富冈义勇,享受着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来时的暖意。 “我本不知道你在这里,单以为你去执行普通的长期任务。怎料你在此处?”他俯下身,凝视着红润的脸庞。 雪华脸一红,用手捂住眼睛:“那天你去执行任务去了,没回来。任务紧急,我回家也没多呆,收拾收拾就走了。” 他没搭话,许是在生气。 多么希望,这是一个没有鬼的世界。这样,富冈和她,应该就是万千眷侣中最普通的那一对。他们会生活在一起,不用顾虑任何威胁生命的事情,或许会生几个孩子,到时候儿孙环绕膝下,再一同离开这个世界。 她的手臂伏在富冈的胸膛上,感受着呼吸时肌肉的起伏,眼睛不住地看向窗外晨光洒满的天空,幻想着不可能实现的美好。 第45章 真的不想离开。雪华静止着发呆,发丝漫散在腰(waist)间,她希望此时此刻,时间就这样停止。 “雪华。”富冈义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她将脸颊贴放在他的额前,浅浅一笑,目光温柔,望向他:“嗯?” “活下来。”他的目光明镜如水,却又灼热如阳。 雪华心脏一颤。 她脸上的笑容深刻了几分,纤细的睫毛沐浴着晨辉,布满了一层金色,细细抵拢着,她浑身散发着一夜留下的余、、热。 想说出口,可她说不出口。 好想答应他,像往常那样,热情地回应。 只是她也不知道,若是再次遇见上弦,是否可以全身而退。 相拥着,仿佛世间仅此一天余剩。 第32章 第31章·晦暝 眼睛微红,似是刚刚哭过。 主母满心欢喜地迎了上去,她亲昵拉过雪华的手,刻薄的长相又挂了一副笑相,任由谁看了都觉怪异。 “昨晚过的可好?你可莫要嫌我,这么做,以后的好处不知多少呢,”她转而小声附在雪华耳上,“昨晚我全听见了,你也很享受不是吗?” 雪华面色微变,她恨得牙痒痒,但仍然举止有礼。她微微施以一礼,轻声说道:“昨夜骤然来临,未做保护,主母可有什么法子?” 主母愣了愣,意识到雪华在说什么,她料想这雪姬年纪还小,也不懂携子要挟之事,又想以后还要当摇钱树使,便笑吟吟接下话:“避子的药?一会儿就让奈弥和须那给你煎。” 雪华点点头,不打算继续同她掰扯,转身便往牧绪的房间走去。 上了楼梯便是牧绪的房间,只见有一个不是很相熟的小姑娘端着饭,正要放在牧绪房间的门口。 她眯了眯眼,见那小姑娘起身正要走,便拦了下来,细声问道:“牧绪姐姐是怎么了?为何不将这饭端进房间?” 那姑娘看见雪华,也没多想,说道:“牧绪小姐说身体不适,不让任何人接近,只让我们把饭放在门口。” 雪华没难为她,便让她离开了。二楼的走廊仅剩她一人,她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正常的气息,这气息细微如蛛丝,丝丝缕缕从牧绪的房间中飘出。她让鎹鸦绕到房间的窗口处,探一探其内的究竟。 果不其然,房间空无一人。 她心中暗叫不好,先派鎹鸦前去通知宇髓天元,自己则返回到房间中,换上一身便宜行事的衣服,抓起日轮刀便从窗口中跳了出去。 牧绪姐姐……雪华满心担忧,她生怕牧绪有个三长两短。能在京极屋这么明显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个大活人弄走,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她到达了两人的接头点,发觉宇髓天元已经等在那里了。 宇髓天元嘴角一咧,坏笑着看向雪华:“丫头,是不是度过了一个华丽的夜晚?应不应该感谢我?” 雪华没心情听他在这里说话,自己老婆找不到了,还敢这样嬉皮笑脸。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拜你所赐。先别说这些,牧绪失踪了,我又打听了一下,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间是今天凌晨四点左右。” 宇髓天元也正色起来,他一改平时不正经的语气,沉声说道:“须磨也失联了,雏鹤还在坚持,估计对方也在同我们一样进行探查。” “估计是这样,”雪华点点头,“雏鹤姐姐是在……” “京极屋。”宇髓天元答道。 京极屋……雪华听到这个名字,心下一沉。昨晚在“扬屋”遇见了京极屋的花魁,那时就有一股异样的气息,现在这三个字重又出现,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宇髓先生,我深信牧绪姐姐和须磨姐姐还活着。以防万一,你还是劝雏鹤姐姐先行离开这里吧,我果然还是有些后怕。”雪华担忧起雏鹤的安危。雏鹤并不算是鬼杀队的一员,仅凭忍者的技术,恐是无力抵抗上弦鬼的袭击。 宇髓天元摸了摸下巴,他思考了片刻,忽又换上了淡笑:“也好。她们的生命在我这儿永远是第一位的……既然如此,雪华你在此处继续收集情报,我回去再找些女队员来。” 照眼前的情况,也只能这样了。雪华同意了他的提议。 几乎是瞬息,宇髓天元的身姿便消失不见了。 雪华从屋顶上起身,站在游郭的高处,眺望偌大的花街。 白日中陷入沉睡的花街,隐隐能听见妇人们惊觉欠伸,似是一片安宁祥和。未知的人们抛弃了白昼的阳光,情愿活在充满危险的月光下。 她摸了摸腰间的日轮刀,这是现在唯一能依仗的东西。 返回到荻本屋的房间,她见到了放在托盘上的避子药汤,微微有些凉了。 雪华愣了愣神,她轻轻抱起深黑色的药汤,散发着浓重的草药味儿。苦涩味道勾起了几小时之前还温存的记忆,她的手敷上小腹,闭上眼便是激烈的冲撞……不行,现在不行。她晃了晃脑袋,晃走脑袋中不切实际的想法,端起药汤,一饮而尽。 鬼杀队的战士不可以后退。 她用手绢抹了一把嘴角残存的药液,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五官清淡隽秀,偏偏生了一层黑影覆在面上。 身后有异动。雪华抓住日轮刀,眼睛定格在镜子后面。 是鬼。 “不用让我自己找,原来还有自己送上门来的鬼。”雪华说话冷若冰霜,她记不清上一次这样口吻,是在何时何地,应是久远的事了。 从镜中看去,身后犹如长虫蟒蛇一样的花色腰带,其上有一面容可怖的女人脸,蜿蜒扭曲密布在房间之内。 雪华冷哼一声,自己特意换了间背阴的房间,就等着瞧有没有鬼找上来,还真有上钩的。她倚着身后的梳妆台,睨向恶心蠕动的腰带之鬼。 那鬼没着急着出手,语气不善:“你是柱。说一说,你一个,荻本屋有一个,时户屋有一个,还有哪里有?” 这样直白地问,雪华觉得无比好笑:“你为何会认为,我会同你说这些事情?更何况,明知道我是柱还独自来,是想寻死?” 雪华无奈叹了口气,如此水平的鬼,能成为鬼舞辻无惨的手下,实在是令人汗颜。执行任务时不带点脑子,这下对她倒是好处不少,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眼前的腰带鬼不是本体,而致人失踪的罪魁祸首,另有其鬼。 雪华往前走了两步,靠近鬼的身体,注视着腰带上的鬼脸,淡淡说道:“你不妨说说,你主子是谁?在哪家住着?我好去拜访,问候问候他的鬼头。” 腰带鬼面目狰狞,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动用全身的腰带,漫天朝着雪华铺卷而来:“少废话,不说就等着被吃掉吧!” 带子的移动速度极快,雪华来不及拔刀,眼见着就要打在自己身上,她连忙闪躲开来,在闪躲的同时拔出了腰间的日轮刀。 腰带柔软灵活,基本上是立即转变了方向,转而向雪华闪躲的方向击打了过来—— “晶之呼吸,四之型,晶壁。”雪华向上挥舞日轮刀,霎时面前出现了晶体形成的晶壁,结结实实阻拦住了腰带的进攻。腰带接触到晶体的同时,被其上携带的热量击退了许多,一时半会儿不敢轻易接近。 趁这时,雪华从侧面快速绕过,房间狭小,她站在晶壁之上,向下跳去,飞快挥动日轮刀:“晶之呼吸,三之型,晶华。” 刀挥舞之处,形成了一朵花样的晶体,细长的藤蔓胡乱拍打,追寻着腰带扭曲环绕的肢体,同时带有剧烈的灼烧。那腰带鬼不免挨上了好几下,一时间,足以穿透耳膜的叫声发出,是痛苦的嚎叫。 腰带鬼的身形细长,能够无限重生活动的肢体。雪华的日轮刀斩不断剩下乱窜的软布料,她将日轮刀对准腰带的部分,狠狠插了下去。 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那鬼尚且可以活动,想偷袭雪华毫无防备的背后,好几束尖锐的腰带直冲雪华而来。雪华凝聚全身的呼吸,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念道:“晶之呼吸,六之型,晶蚀。” 如同冰冻一般,以日轮刀插入的地方为中心,顺着腰带鬼的躯体,一层又一层的晶体蔓延而上。看它痛苦万分的样子,雪华心中毫无悲悯。这晶体基本上覆盖了鬼的全身,只差她一声令下,鬼就会碎尸万段。 她刻意留下了那鬼的头部,用手指弹了弹它的脸,换上笑脸问道:“好了,这下你动不了了。说说吧,你主子是谁?在哪里藏着?害了多少人?” 腰带鬼承受着巨大的灼烧,能容忍到这地步,已然不易。原本狰狞的面孔愈发可怖,尖而细的嗓音一刻也没停下过,这模样,着实让人心里发慌。 “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半个字儿!”这鬼还嘴硬。 雪华从腰带鬼晶化住的身体中拔出了日轮刀,她慢条斯理地将日轮刀收回刀鞘,慢慢悠悠说道:“罢了,我不杀你。” 那鬼神色一震,刚想说什么,没等话语说出口,下一秒鬼的躯体就化为了晶体的碎片,只留下会说话的头部。 第46章 腰带鬼面色惊恐万分,颤颤巍巍看向探头过来的那个女子,来不及感受疼痛,身子就消失了。 雪华的笑意更盛,却毫无暖意,反而让人看了寒战频频:“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花街就我一人,但来无妨。” 随后,那腰带鬼便钻到门与地板的缝隙中,逃窜而去。 没过多久,鬼的气息便消散了,应是已经走远。 雪华呆呆望着房间内打斗的痕迹,眼神有些发直。 最好冲着她一人来,最好能让她一个人抵挡住。 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为何刚刚送他离开,此刻又无比迫切地想见到? 雪华顺着化妆柜坐倒在地上,低下头,按捺不住心脏急剧的蹦跳,停止不住心底之处浓重的思念。 眼前的未来被一股厚重的烟雾遮掩住,挥不走、抹不去。 她在房间里沉寂了许久,费了好大力气才不让自己去想他。 由于刚进行了一次“花魁道中”,她得以喘息几日,便也静下心来,根据腰带鬼携来的少量情报,分析了许久。 那腰带鬼,雪华总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雪华思来想去,决定派鎹鸦将自己同鬼交手的事情转告给宇髓天元和雏鹤。没过多久,鎹鸦便回到了雪华的位置上,它没能带来什么好消息——雏鹤姐姐也联络不上了。 她更加肯定,这腰带鬼背后的主子,一定是暗中偷走人类的好手,还是白天也可以利用手段进行相应活动的鬼,从而做到把人从眼皮子底下弄走。 真是棘手。 雪华本以为自己会急躁到心烦意乱,但事实上她依旧冷静。三个姐姐估计招架不住这鬼的袭击,便被这鬼掳了去,下午的腰带鬼,说不定就是那上弦鬼的爪牙,四处替他寻人来吃的。雪华下手并不轻,腰带鬼的恢复恐怕需要些时日,一时半会儿估摸着不会大规模吃人。 雪华依旧进行着花魁的工作。 去了“扬屋”,她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竹椅上蕨姬。 一如平日,蕨姬依旧美艳得不可方物,只是她的面色看上去便不善,打量起人来尖刺一般,更像是天上的猎鹰在地上搜寻可以猎食的食物。 一想到雏鹤消失,雪华便对京极屋的蕨姬多了几分戒备,她欠身行了个礼,准备离开,不打算同蕨姬多说话。毕竟,蕨姬斜头斜目看人的模样,多少让人心下发冷。 倒是蕨姬来了兴致,叫住了雪华:“雪姬近来可好?我听说吉野议员的小儿子可是你的常客。” 雪华暗自翻了个白眼,她不想同她有更多更进一步的交流,但还是强忍着不情愿转了头去,强笑着朝她靠近了两步:“蕨姬姐姐千万不要担心,我可没有想要同姐姐争夺游郭第一花魁的意思……以前是姐姐的,以后也会是。” 行了行了,雪华脸上的假笑撑不住多久,她只想赶紧离开。 蕨姬施以一笑,极尽魅惑妩媚,吸引“扬屋”中的客人频频侧目。 “雪姬这是什么话……”她顿了顿,“我是那样的人吗?” 经受着蕨姬的打量,雪华重又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飘来,是方才所没有的。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向下,随意瞥到了—— 咦?这是? 她眯起了眼睛,背后汗毛直立。蕨姬腰上绑的腰带,同那腰带鬼的是相同的花色! 雪华直觉告诉她,不能继续同蕨姬呆在一处!蕨姬肯定有问题。 雪华正想找个借口溜走,就在此时,主母飞快奔来,气喘吁吁地打断了雪华在此处的尴尬情境。 主母拉着雪华旋即上了楼。 即便如此,雪华也能感受到。 身后钩子一样狠毒又阴险的目光。 第33章 第32章·惊雷 过了几天,宇髓天元招徕的“女队员”来了。 也巧,听须那说,主母低价买回来了一个长相极好看的小姑娘,说是要把她培养成下一个雪华。 对于花魁的游戏,雪华自是没什么兴趣。她还有情报需要整理,于是便以疲惫的借口上了楼。 主母恰巧也在楼上,身后跟着一个大眼睛短头发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眼珠子水灵灵的,清澈见底,茂密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眨眼睛的时候更显得有几分灵动的神采。 雪华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随之便毫无留恋的离开。 她没想到的是,“小姑娘”的模样万分急切,嗓子里似乎有话要说。“小姑娘”的手臂壮实有力,硬生生扯着雪华的衣裙,愣是不放手了。 雪华被揪得疑惑,不解地望着这“小姑娘”。 “猪子!这就是我方才提到的雪姬,你以后可要向她学习才是。好了,别拦着她了。”主母在一旁催促道。 “小姑娘”的牙齿摩擦着下唇,似是憋着话,一个劲儿朝着雪华挤眼睛。 雪华凝视了一会儿,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口:“主母,这小女孩看着喜人,不如交给我,我来点拨点拨她。” 主母有点儿不情愿,奈何不住雪华坚持,便松开了手,任由那两人去了。等主母走远,雪华牵着“小姑娘”的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是谁?”雪华端详了好一阵儿这秀气的脸庞,无论如何都在脑袋瓜里找不出来一个相似的模样来。 “小姑娘”快速凑上前来,露齿一笑,出口却是男孩粗粗的声线:“当然是本大爷啦!连本大爷都认不出来,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也不是很厉害……” 雪华努力回想,表情逐渐变得不可置信起来。她的手指指向那张酷似小女孩的面孔,不确定地叫了一声:“伊之助?是你吗?” 无论如何,雪华都很难将那个带着猪头头套、一身腱子肉、冒冒失失的猪头少年,同现在这个穿着青绿色和服,面容干净秀气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她万万不知道,粗犷的头套下竟会是如此俏丽温婉的一张脸! 话又说回来,如果他是宇髓天元找来的救兵的话,那么…… “是宇髓先生把你弄过来的吗?”雪华一拍额头,她有点无奈。此处的鬼一看便不是平常遇到的虾兵蟹将,绝非伊之助能对付得了的。 “是那个祭典之神让我们来的!”伊之助得意地叉着腰,“这衣服太紧巴了,我才不要穿……”他揪出来袖子里的胳膊,眼看着就要去解腰间的腰带。 雪华一看这可不行,执行任务可容不得半分胡闹,她抓住伊之助的手:“伊之助,还有谁来了?” “先是本大爷我,还有小弟权八郎和瞌睡丸。”他一脸自信。 呃……是指炭治郎和善逸吗?雪华的嘴角扯了一下,她心里一下子就没底了。不过,经过杏寿郎的那件事之后,他们三人肯定成长了不少。看见伊之助精神满满,浑身上下全是干劲儿,她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宇髓天元让他们三人分别去寻找雏鹤、牧绪和须磨,因此也分别被安排在目标失踪的这三家店中。雪华好不容易听伊之助交代完宇髓天元布置的任务,大体搞懂了情况。同样的,雪华也说清楚了此处荻本屋牧绪失踪的事情。 “就是这样,”雪华不忍心让他们三人接受如此残酷的任务,“一定要记住,生命是最重要的,遇到紧急情况的话,绝对不要硬上!” 伊之助对此不屑一顾:“这种事情不用你教本大爷。本大爷才不管那些,有鬼就杀,没鬼就找鬼杀。” 雪华淡淡笑了笑:“伊之助长得真好看。” 这个任务不能再拖下去了。雪华暗暗下决心,有他们三个人在这里,决计不能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望着铺满一地的信件和情报资料,雪华隐约有了思绪。 日子波澜不惊了一阵子,直到京极屋的老板娘从屋顶跳楼自杀,花街众人议论纷纷。 雪华第一时间混入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京极屋老板娘死状极为凄惨,甚至是面部朝上,背部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摔在了地上,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惨烈异常。 都说自杀的人在跳楼的一瞬间会产生后悔的想法,见到老板娘死时的面孔,雪华颇觉得不大正常,与其说像自杀,更不如说像是别人推的她。 她凑到了最前面,大着胆子低下头看向死者,用鼻子嗅了嗅,本意只是以防万一是鬼的情况,万万没想到的是,竟有细微一缕鬼的气息。 抬起头来,看着京极屋的牌匾,雪华端详了好久,她愈发觉得这里不对劲。 自从第一次前去“扬屋”,再到最后失去联系的雏鹤,到现在死去的老板娘,一切似乎都与京极屋密切相关。 前期情报收集不充分,她该早些发现的,这样潜入京极屋也会比现在的身份方便许多。 善逸……善逸是在京极屋。雪华想到了那个黄发少年,她对于我妻善逸的实力并没有过多的了解,只是在整理鬼杀队的档案之时见过,知道他习得的是雷之呼吸。 需不需要提醒他一下? 过了两天,雪华还是放心不下我妻善逸的安危,决定亲自去一趟。 第47章 刚要从窗户里钻出去,就看见宇髓天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内的凉席子上,盘腿坐着喝了小桌上的茶水。 “丫头,你也发现不对劲了吧。”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雪华面色凝重:“嗯。我得去告诉善逸,他一个人太危险了,我怕……” “黄毛少年的话,昨天晚上失联了。”宇髓天元说话的时候万分平静,同平时截然两副面孔。 雪华咬牙切齿:“这事儿怪我。京极屋老板娘出事的时候,我应该立刻去知会他的!他还小……” 宇髓天元与她相对坐着:“丫头,这事儿你别管了。我现在就派鎹鸦给总部传消息,你带着剩下俩人走,我一个人继续任务。” “这怎么行!”雪华急了,“宇髓先生,我早不是几年前的丫头了……我绝不会留宇髓先生一个人在这里。” 宇髓天元嘴角一扬,满是肌肉的手臂交叉放在胸前,眼中露出狂妄之色:“那好!我们就华丽地大干一场!” 见他又恢复了往日的自大模样,雪华也安心了不少。她掏出自己整理好的情报资料,递给宇髓天元:“我估计再露马脚的时间也就这几日……我随时都准备好了。” 宇髓天元狠狠地拍了拍雪华略显单薄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他面露凶色,艳红色的眼妆如同烟花一般在眼间绽放,似是渴望着一场极致的盛宴。 雪华心中也蠢蠢欲动。终于要来了吗?她是柱中少数同上弦交手过的,上一次同上弦之二的战斗,至今仍历历在目。若此次也是碰见上弦—— 她深吸了一口气。 是否能全身而退? 主母催促着雪华快快前往“扬屋”,说是今天有贵客。 雪华套上沉重的服饰,打扮得光鲜亮丽,慢慢悠悠在道路中央行走,接受着道路两边人们的注目。 进了“扬屋”的包间,看清里面的那张脸之后,雪华差点没摔门撂脚走人。在吉原游郭的几日,雪华见惯了华丽繁复的装饰,也见了不少别人口中的贵人,她原本以为是军部的长官啥的呢,没想到还是之前那个吉野。 雪华自然是没有好脸,她冷冷的目光扫了一圈儿,最后定在吉野面上:“说吧,怎么还敢来?上次苦头没吃够吗?” 细眼睛的吉野浑身一颤,他身子微缩,看来上次富冈下手挺用力:“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过来跟你道个歉!是我坏了游郭里的规矩,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单是为了道歉?雪华没时间陪他在这里耗着,她一揽身后的衣服,说道:“有悔过之心,自然是好事。我知道你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原谅你了。” 她转身就要走。 “雪姬……” “轰!” 没等吉野说完,凭空就出现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就连“扬屋”的墙壁也颤了三颤。窗外传来了人们惊恐的叫声,似是从稍有距离的地方传来的,雪华没有那么强的感知能力,因此也没能准确知晓究竟在哪里。 她的神色一凛,急切地褪下身上一层一层包裹着的衣物,留下了能使她充分活动开身体的衣物。 雪华正要从窗户上一跃而下,身后的衣服却被后面的吉野一把抓住。 “你干什么?快放开!”雪华气急败坏,她怒瞪身后的男人。 吉野被她精致却盛怒的五官吓了一跳,手也跟着一松:“不是……雪姬,你要从这里跳下去吗?这可是三层啊。” 雪华的日轮刀还在荻本屋,她必须先回到荻本屋拿日轮刀……吉野的话点醒了雪华。趁着这里地势比较高,雪华立刻搜索吉原游郭广大区域中出现异常的地方,果不其然,远处有一大块儿巨大的灰烟,方才的轰隆声应该就是那里发出的。 那个方向是……是距离较远的时户屋? 随后又传来了几声奇怪的响声,听上去就不是什么让人欣喜的声音,更像是一阵子无来由的骚乱,不知道的人,或许还以为是哪家出现了纠纷呢。 雪华无意在此处停留,她刚要翻身,就被身后的吉野一把拽住了腰。吉野一边用力往后拽,一边喊着:“雪姬!你这是做甚?寻短见吗?” 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千思万想也没料到这吉野来了这么一出。雪华扯了扯嘴角,趁吉野没注意,一拳打向他的脸。瘦弱的公子哥哪是雪华的对手,吉野的身子一整个飞了出去,头一撇,昏了过去。 雪华在心中说了句“对不起”,没多想就奔向了荻本屋。 宇髓天元的忍兽老鼠们早早扛出雪华的日轮刀,在房间中等待多时了。雪华道了声谢,重又迈出了房间。 他们已经开始战斗了。雪华调整好全身的呼吸,双手紧紧按住腰间的日轮刀,脚下生出晶面,急速在屋顶之间跨行。她的速度没有宇髓天元那般快,尽了全力,仍不能瞬时到达。 靠近了些,她愈发看清楚了,那纷飞的是腰带鬼……善逸和伊之助被腰带所牵制,一时半会儿近不了那女鬼的身子。 女鬼?雪华定睛一看,后背生出了一身冷汗。 那不是京极屋的蕨姬吗? 果真如此……雪华面露狠色,她该早些确定下来的。京极屋的蕨姬,露出马脚的次数太多了,不管是在“扬屋”,抑或是前段时间的老板娘坠楼事件。 等等,那又是谁?雪华在屋顶上观察好形势。一个蓬头垢面的鬼正在同宇髓天元缠斗,刀光剑影之间,彼此早已无法分清楚。速度极快的双方交叉在一起,金闪与红色的镰刃,一时半会儿竟难以分清劣势和优势。 灶门炭治郎不知从哪里出现,日轮刀直直朝着蓬头垢面的鬼冲了过去…… 宇髓天元也紧随其后。 那蓬头垢面的鬼双手手持刀刃,眼见着灶门炭治郎和宇髓天元就要得手……雪华也激动起来。没成想,那鬼竟然双手无端形成了旋转螺旋形状的急速血刃,往灶门炭治郎和宇髓天元的方向逼近。 不好! 雪华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她全身坚硬无比,挥舞日轮刀,使出呼吸法:“晶之呼吸,四之型,晶壁!” 巨大的晶体墙壁拔地而起,瞬间抵挡在那鬼旋转刀刃的面前。 她原以为这就是单纯的快速旋转刃,可真真正正硬碰硬接触上了之后,却发现血鬼术产生的巨大力量,使得她无比自信的坚硬晶壁也出现了裂纹。 “丫头!” “雪华姐姐!” 身后是灶门炭治郎和宇髓天元的呼唤。 雪华使劲咬着牙关,使出全身的力量,试图接下这一招:“抱歉!我来晚了!你们怎么样?” 对面蓬头垢面的鬼嗓音沙哑,令人憎恶的丑恶面孔坏笑着,口中的语言像是来自地狱恶魔的低语诅咒:“又来了个柱……” 透过那一层晶壁,雪华准确望见了刻在那浑浊眼珠中的字样:“上弦之六。” “上弦之六……”雪华的日轮刀□□挡在血刃之前,“我真是好运气,又碰见一个上弦。” “丫头,撑住!”宇髓天元在身后吼着,越过雪华的晶壁,从其上跳跃而起,两把尖锐的刀就要砍过去。 屋顶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女性,月光的阴影背住了光。 “天元大人!” 这声音……雪华的晶壁基本上要撑不住了。雪华顺着叫声看了过去,那正是许久未曾见到的雏鹤。她手上是一整个苦无发射弓,密密麻麻全是苦无。苦无发射的一瞬间,雪华也径直从原处跳起。 她退到较远处,身后正好是浑身是血的灶门炭治郎。 雪华连忙蹲下身去,扶起炭治郎的胳膊:“炭治郎,你还好吗?” 灶门炭治郎着急地指着远处的男鬼和宇髓天元:“雪花姐姐,宇髓天元中了这个鬼的毒,要是同这鬼打持久战的话,必是坚持不了多久……另外,这个男鬼是蕨姬的哥哥,必须要让两个人的头在同一时落地,才能真正杀死他们!” 第34章 第33章·双首 同一时落地……雪华没来得及多想,男鬼赫然移动到屋顶上雏鹤的位置上,一把抓住了雏鹤的脖子。满是褶皱的肮脏手臂,似是要硬生生掰断雏鹤纤细白嫩的脖颈。 灶门炭治郎颤抖着站起身来,他手上握着日轮刀,积蓄着继续前进的力量。雪华轻柔抚上灶门炭治郎握着日轮刀的手,眼神坚毅,她的声线一沉:“炭治郎,让我来。” 雪华从地面上一跃而起,跳到上弦之六的面前,攒足力气,拼命挥舞手中白灿灿的日轮刀,摩擦空气之时仿佛都携带了焦灼的蒸汽。 “晶之呼吸,二之型,晶刺!”她狠狠朝着上弦之六的手臂砍了下去,顺势将身后的雏鹤推给了较远处的灶门炭治郎。男鬼全身硬邦邦的,雪华的这一下力度也不轻,虽然只是砍掉了男鬼的手臂,但好在救下了男鬼手中的雏鹤,切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晶面,这明显抑制住了男鬼的再生。 那男鬼许是感受到了这一股来自太阳的灼热,他咬牙切齿后退两步,明显是被激怒了。他面露狰狞,手上的镰刀作出出战的姿势,口中喃喃念起血鬼术:“血鬼术,飞行血镰。”霎时,男鬼的双臂迸发出鲜血,鲜血转化成锋利的刀刃,飞溅着射向雪华。 第48章 “晶之呼吸,一之型,晶落!”雪华迅速向后退去,同男鬼拉开距离,平平挥出日轮刀,大量且密集的晶体碎片与男鬼的血刃碰撞在一起。 劈天盖地而来,赤红的血色刀刃和晶莹的似雪尖片相互掺杂,形成的巨大冲击,让雪华和那个男鬼都后退了好几步。 二者均无法避免如此大范围、溅射的攻击。即便是雪华全身晶化,她也惊异地发现坚硬如磐石的身躯,抵挡不住快速还锐利的血鬼术。而男鬼身上,也嵌入了几片冰晶。 能感受到,从躯体传来的疼痛,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疼痛了。 “你看看你,这么不小心……我的刀上可是有毒的,”男鬼诡异一笑,“看来你没有刚才那男人很好的耐毒能力,那就等着毒发身亡吧。” 雪华身体一颤,看向腿上和腰上出现的划痕,周围出现了一层不明的青紫色。她握紧拳头,强迫自己调整身上的呼吸,伤口处出现了结晶。 “多谢提醒,”雪华冷冷地看向他,“如果你不提醒的话,我可能会死得更快吧……这下好了,血液不流动,我可能遂不了你的愿,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了。” “臭女人,少在那里说废话!”男鬼的速度极快,闪电一般出现在雪华的面前,举起手中的镰刀就朝雪华的面部刮去。 雪华冷笑,她没打算闪避,而是举起双臂,用坚硬的手臂抵挡住了男鬼充满恶意的镰刀。回想起数年来对付上弦之二的场景,眼前的上弦之六看来体内不存在上弦之二那样的血鬼术,她准备故技重施:“晶之呼吸,六之型,晶蚀。”男鬼的镰刀同雪华手臂接触的一瞬间,出现了一层滚烫的晶面,男鬼像是碰到了开水,手中的镰刀不小心一滑。 “宇髓先生,炭治郎!趁现在!”雪华急切地大喊。 宇髓天元和灶门炭治郎从雪华的身侧一跃而起,各自使出了自己的剑技。宇髓天元试图从身后切断男鬼的脖子,没想到男鬼的脖子竟然整个转向了身体后部! 千钧一发之际,雪华正想要冲上前再补一刀,腿部一麻,整个人向前面倒了下去。 诶……? 她努力撑起自己的手臂,支撑着身体看向身前的宇髓天元和炭治郎,意识到什么,惊恐地吼道:“宇髓先生!炭治郎!快闪开!他又要用旋转血刃的那一招了!快闪开啊!” 宇髓天元听到了她的叫喊声,双腿用力一蹬,连同着使出血鬼术的男鬼一起跳了出去。 雪华艰难地站起身子,发觉自己动弹起来愈发困难。她刚想追着宇髓天元过去,炭治郎便在身后叫道:“雪华姐姐!小心身后!” 她猛地转身,抽出日轮刀抵挡住了飞来的腰带。顺着腰带看去,房梁的另一个尽头正是面容熟悉的蕨姬,而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不断地闪躲着,丝毫不能接近蕨姬的身体。 “雪华姐姐!请您去帮助宇髓先生!”灶门炭治郎握紧手中的日轮刀,神色坚决而又果毅。 雪华望向地面上的刀光剑影,尽管舍不下这三个尚且年幼的弟弟,还想好好教训蕨姬一下,可宇髓天元那边,确实需要人搭把手。 “好!注意安全!”雪华的腿越来越麻,她知道自己的晶体抑制不了多久这个毒素,于是加强了腿部的晶化,如此的话,应该能撑的时间会长一些。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己没有宇髓先生那样快的速度,要是上去同他一起战斗,很有可能会妨碍宇髓先生动作的发挥,怎样才能既牵制住那个男鬼,又可以帮助到宇髓先生?在与男鬼过招的过程中,雪华发现那男鬼的血刃多是从手臂发出,要是能趁机冻住男鬼的手臂,减缓他的再生,应该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宇髓天元和男鬼的战斗看得雪华眼花缭乱。她悄悄移向两人战斗的地方,眼睛紧紧追随宇髓天元的身影。 糟糕!又是大范围的血刃。此时的宇髓天元已经呈现出较为明显的劣势,眼看着就要体力不支,而男鬼那边还是精力充沛的样子,这样下去,宇髓天元的情况会十分危险。 朝着男鬼的身后,雪华拼了命从楼顶上跳了下去。 宇髓天元发现了她,明白了她的意图:她是想要从后面。他察觉到了些许的胜算,大声说道:“丫头,别让他再使出那一招!” 往下坠落的时候,雪华明显感受到身体的活动不如最开始灵敏,最开始的速度恐怕无法达到。 “晶之呼吸,五之型,晶柱。”晶体的柱子从地面上竖直立起。雪华抡起日轮刀,和地面上的晶柱一道,笔直地朝那男鬼刺了过去。 一定要刺中!一定要刺中!雪华撕心裂肺地吼出声来,体内血液夹携着巨大的能量,她能感受到浑身布满的热气,在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中迸发开来。 男鬼手上的动作不停,邋遢的头发一甩,整个头部如同先前一样转了过来,他斜睨着雪华,不屑一顾的模样:“你也太慢了吧,比这个男的还要慢。” 没等雪华反应过来,男鬼的周身溅出血液。血液脱离身体的那一刻,瞬间形成了锋利的尖刃,同方才一模一样的伎俩。 “丫头!离开那儿……”宇髓天元的头部冒出鲜血,赤红色的眼妆此刻也斑驳。他的话刚出口,身体便无法继续支撑住,被男鬼的血刃击了出去。 “我要赶紧解决掉你了,”男鬼转身直面雪华,“你实在是太缠人了。” “宇髓先生!”雪华颤抖着望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宇髓天元。鲜血弥漫一地,他的脸部贴在地面上,离身体的不远处是……一截断手。 她的心脏猛抖了一下,战栗逐渐侵蚀整个身体。未曾想过,死亡会离自己如此之近。那个见她第一面就教她喝酒的高个子男人,怎么可能这样轻易的就打倒了!她几近崩溃,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个声声唤着她“丫头”的男人,那个同杏寿郎一样,她始终视作兄长的男人…… 开什么玩笑。她已经失去了香奈惠姐姐和杏寿郎,再也不能接受身边的亲人离开。 日轮刀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这是数年来未曾出现过的。 海蓝色的瞳孔怒火中烧,披散在全身的长发,此时此刻俨然从地狱出来的恶鬼,声声讨伐着天下之不道。薄纱羽织早已破破烂烂,浸满了身上血痕深处的汁血,和地上的灰土搅合在一处,唯有那火红与冰蓝的结合之处,惊心动魄。 男鬼不慌不忙:“就算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不会改变的。他已经死了啊!心脏都不跳动了!你一个小姑娘,又能做什么?” 雪华咧嘴一笑:“你懂什么?我们人类可不像你们行尸走肉的鬼……有些人,是会永远活在人心中的!” 地表形成晶面,她凭借着滑行凌然出现在男鬼的面前,一道狭长的晶刺贯穿了男鬼的身体。 男鬼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贯穿的晶刺也沾满了男鬼的血。 雪华随即抽身离开,趁着男鬼痛苦的劲儿,转向男人侧面,凌厉又挥出一刀,砍向了男鬼的脖颈。 男鬼的嘴角渗出鲜血,不知某时却生出了新的血镰,抵挡住雪华的日轮刀。 雪华的力气不小,她用全部的力气压向刀刃,促使呼吸法遍布刀刃,让冻结的晶体转移到男鬼的身上。晶体一点点转移,可没过多久,方才刺入男鬼腹部的晶刺,沾满了男鬼的鲜血之后,竟然借助其上的血液同样发挥了血鬼术! 什么!雪华大惊,此时若想躲开,几乎是不可能。 血刃从男鬼身上各个部位出现,切向雪华身上的那一刻,她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疼痛,许是刚才中的毒素所致。强大的冲击波把她整个身体拍向路边的店铺,穿透了几面墙壁,木质结构的房屋,也随着血刃被大卸八块,掉落的屋体尽数压在她的身上。 整条游郭的房屋无一幸免,往日繁华光鲜的吉原游郭,成了一片痛苦的废墟。 宇髓先生……炭治郎……善逸……伊之助…… 雪华动弹不得,头部的鲜血划过脸颊,她的日轮刀也不知道在冲击波的冲击下飞去了哪里。 房屋残片外,传来阵阵打斗的声音,还有炭治郎愤怒的喊声。 她是柱,是支撑起鬼杀队的重要一员,怎能让重任落到后辈的身上?就算是落,也要踩着她的尸体。 压在身上的重量是雪华体重的数倍,现在仅凭持续不断晶化形成的强硬身体支撑着,一旦呼吸紊乱、体力耗尽,负担不起晶化身体的时候,她应该会被活生生压成肉泥。 必须,必须要出去…… 她还有力气,还可以战斗。 体内的毒素一点点扩散,她的行动能力也原来越迟缓。日轮刀的丢失,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若是晶化,或是弄出少量晶体,对于没有日轮刀这个媒介的雪华来说,是可行的,现在日轮刀不知去向了哪里,能不能利用呼吸法释放大量晶体,她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 好想……再见一次富冈啊。 第49章 她看不到废墟之外的景象,但炭治郎的惨叫声穿透入耳,雪华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他们还是孩子,不能断送于此。 “晶之呼吸……”雪华咬紧下唇艰难吐声,“五之型,晶柱!” 腿下缓慢凝起一股热意,逐而辗转全身,流连于每一寸血管。来源于腹部的深厚暖意,使逼仄的狭小空间变得燥热,原本刹那间能生出的晶体,此刻如同蹒跚的老人,走一步喘一步。 地下春笋般探头的晶柱,迟迟不能抵挡极高的高度,自然也支撑不起整栋房屋。 外面又响起了短兵相接的声音,是炭治郎! 炭治郎一人绝对不行,他抵挡不住多久的。雪华握起双拳,凝聚全身的力量,宏大的岩之呼吸本质展现淋漓。她手扶着往上一点点加速升起的晶柱,冲破了拦在头顶的土墙、木门、窗户、柜子,终于望见了凌晨的天空。 即便是坚硬如她,也无法毫发无损。雪华的浅色头发被流出的赤红色血迹沾染,豆大的血珠止不住地从下巴上滑落。 她顾不上这些,四处寻找炭治郎的身影。 等等,那个人是…… 跃动的银白色头发,变幻无端的金黄色刀刃,同男鬼的血色刀刃混在一起,额上大颗的钻石反射着刀光。 宇髓先生……雪华眼中不知何时噙了泪水。 他没事!他还活着! 她看到了在侧面伺机攻击的灶门炭治郎。灶门炭治郎从地面上高高跳起,挥刀跃到男鬼的头顶,下一秒,日轮刀就切实砍中了男鬼的脖子! 灶门炭治郎使出了最后仅剩的全身力气,眼见着刀刃没入了男鬼的脖颈,逐步向另一侧推进,可是…… 他的身后,赫然出现了雪华。她握住灶门炭治郎的手,拼尽全力地将身上的能量传递到炭治郎的刀柄之上,只觉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暖流,顺着日轮刀黑色的刀身蔓延至刃处。日轮刀释放出浓烈的焰,同猩猩绯砂矿结合的一瞬,细密的晶体便布满了整个日轮刀。 燃烧吧,燃烧心灵。 砍下的一瞬间,炭治郎连带着雪华滑出去了好远。 是砍下了吗?真的砍下了吗? “炭治郎!雪华!快闪开!” 宇髓先生?雪华定睛一看,在另一头,宇髓天元急切地呐喊,拼命叫他们俩往后撤。她还有些疑惑,等到再反应过来,男鬼失去首级的身体犹如爆炸一般,铺天盖地的血刃向四面八方汹涌而去。 来得及吗? 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是相同的生死存亡的时际。 她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她全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但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雪华一下子转过身来,背对着血刃挡在灶门炭治郎面前,张开手臂将灶门炭治郎和祢豆子的木箱护在胸前。 血刃同她身体接触的时刻,发出的是清脆而绝望的割裂之声。 第35章 第34章·玉色 她感受不到疼痛。 看见忍的时候,雪华甚至还有清醒的意识。 在场的隐部队看见她,都是一副不忍心直视的样子,就连炭治郎那小子也差点儿哭出声,更不用说善逸了。 从未见宇髓天元露出过严肃的表情。那天,他明明伤得更重些,却拼死拼活让隐部队先行把她抬走。 到底是为什么?出什么事了?雪华自己都很疑惑,头上的伤口更疼,血仍在往外淌,腰上伤口则是一丁点儿痛苦都感受不到。 “那是晶柱大人吗?天呐,后背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周围纷纷有人这样说。 嗯? 到蝴蝶居之后,蝴蝶忍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掏出来一个充满液体的针管,她眼睛瞅向雪华,可以笑着说话:“雪华,接下来要给你做一个手术,稍微忍一下。”说罢就要把药液推入雪华的身体。 “等等,忍。我觉得我没啥大事,既然毒已经解了,我觉得我应该可以下床走路……”雪华抗拒地看向尖锐的针头,慌乱解释道。 蝴蝶忍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脸上的笑容也冷酷了起来:“雪华啊,你的后背差一点儿就伤到脊髓了,更何况,如此鲜血淋漓走在路上,路人都会吓死的。” “好……好的,忍,”雪华不寒而栗,“但是请把这件事保密,我不想让富冈担心。” 蝴蝶忍爽快地点了头,眉眼弯弯:“当然,雪华放心好了。别人不懂医术,也不懂你的呼吸法,因此感觉很严重,实际上,我倒觉得没什么。” 困倦之意很快袭来,雪华的眼皮即将抵挡不住这股睡意,喃喃说道:“是吗……” 在宇髓天元的带领下,数百年未曾更改过的上弦顺序,终于被鬼杀队打开了一个缺口。 这场战斗中,众人以几乎全身而退的结果,击败了上弦之六,无疑是扬起了鬼杀队低迷了许久的斗气。 不仅有柱的参与,新一辈的表现也格外亮眼。 过去了两个周,雪华也卧床了两个周。宇髓天元前来看望过她,带着独眼的眼罩,嘴角是狂妄的笑,整个人除了对她疯狂打压之外,其他丝毫未变。听说他要退休,雪华尽管很舍不得,但也心知肚明,这会是宇髓天元最好的生活方式。 我妻善逸是最先康复的,他时不时会过来找雪华唠嗑。要是在晚上,祢豆子被善逸追着在走廊里跑,两人便会窜进雪华的病房。后来是嘴平伊之助,三个人里伤得最重数是他,他却以惊人的康复速度,碾压了灶门炭治郎。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伊之助康复之后,一个劲儿要求雪华同他决斗。 在蝴蝶居养病的时光很开心,无论怎么说,雪华还是想回家。 雪华的后背被血刃相当于削下了一层皮肉,不过她的身体自动覆盖上了一层晶体在外部,使其内的结缔组织得以尽快恢复。这段时间,她总觉得后背痒痒的。蝴蝶忍查看过后,说这不过是在生长新的肌肤。 那天,雪华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突然,身旁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她刚想抬头看是谁,毕竟还没到更换药物的时间。没等她抬头,手臂就被一股大力撷了去。 “所有事情都要瞒着我?”这声音充满严厉与冰冷,如同数万年未曾融化过的冰雪。 冰雪也终究是水。 雪华心底暗叫不好,看来蝴蝶居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差啊。 小澄和小清跑进了病房,上气不接下气,看见富冈义勇的身影,红着脸说道:“水柱大人!请您不要擅闯病房好吗?病人需要安静休养……” 富冈义勇没有理睬,他的目光锁在慵懒窝在床上的女人,浑身散发着极低的气压:“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是打算一个人扛过去吗?” 雪华的脸红透了,她根本不敢看向身边的富冈义勇,只得小声嗫喏:“我怕你担心……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下次?你总想着有下次。”他的声音掺杂着怒气,本就不好接近的模样,此时看上去又犀利了几分。 “哎——这不是富冈先生吗?”蝴蝶忍笑眯眯地出现在病房门口,“富冈先生是来接雪华回家吗?雪华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家静养。注意,一定是要静养哦。” 雪华扯了扯嘴角,她正想赔个笑容,忽然身下一轻,一股力量将她从床上抱起。雪华就这样横跨在富冈义勇的肩上。 蝴蝶居的人纷纷侧目。 雪华用双手捂住红透了的脸颊,不敢以这样的面目示人。 回到竹林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富冈,把我放下来,我可以自己走路的!”雪华敲打着富冈的后背,让他放自己下来走路。 富冈义勇什么话都不说,就连走回竹林的一路上,不管雪华如何搭话、道歉,他就是不出声。 见到隐部队的下属们,富冈义勇面无表情地将他们吩咐了下去,让他们早点去休息。 “富冈!你好歹说句话?是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话了吗?”雪华有点儿急了,她用手使劲抓住富冈义勇背后的格纹羽织。 富冈义勇大步走入了房间,完全没有停留。 他轻柔地放雪华平躺在床褥上。 雪华的后背动弹起来依然有些费力,她朝四周环顾了一下,疑惑地问:“富冈,这是你的房间吧?你把我放到你房间作甚?” 他一句话都不说,自顾自脱起鬼杀队外面的羽织,随之是鬼杀队队服。 雪华情不自禁看过去,可又觉得哪里不对,红着脸扭头望向别处。 吹灭了房间内的烛火,陷入一片宁静的黑暗。 她艰难翻了个身,想着撑起身子溜到自己隔壁的房间,手臂刚刚抬起一点儿高度,猛然一股力量强迫压住她的手腕,整个身子重又倒在床垫上。 隔着面前的一层黑暗,她也能感受到无明的灼热。心跳无来由地加速,她全身被禁锢住,丝毫动不了,面对未知的暗处,心底冉生一种期许。 第50章 “富冈……?”她试探性地唤男人的名字。 充实着男性独有气息的鼻息覆在耳边,是沙哑的声线:“我以为我失去你了……每每这样想,不,我不敢这样想。” 借着黑夜,他似乎可以直视女孩的眼睛。 “富冈,”雪华轻轻地唤,“我现在就在这里,就在你能触碰到的地方。” 所以,来确认吧。 不管是手,还是唇,亦或是深处的,来确认吧。 利用神经传入脑部的痛楚,将存在的每一刻,在身上每一寸肌肤刻上印记。如此这般,或许才能铭记住,大家都是切实活过的。 解下衣衫之时,堕入波动的光影之中。 带着恨意,却有快意。他的手炙热,如同最初的那夜。今日,更是如同本能驱使,沐浴于河流之中,水到渠成。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许是怕伤到雪华的背部。 “等等……”雪华大口喘息,“不是说好要静养吗?” 富冈义勇神色未动,一只手抓住雪华两个手腕高举过头,低沉道:“你躺着,哪里让你动了?” 雪华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 她身体是没怎么四处乱动,但是,正过来翻过去的,这让雪华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放在炉子上翻来覆去烤着的鱼。 这一次,他更像是在不顾一切地索取,看得出来,这是压抑了许久的结果,却碍于雪华背后伤没有好利索,抑制住了更大的冲动。 气息纠缠,玉体相接。 黑暗之中,冥冥之中,无声的奏鸣曲在流动。 悠长的一曲终了,雪华只觉得浑身要散架。许是大病初愈,她身上并没有多少气力,只得瘫成一滩淤泥。 她睁大眼睛望着富冈义勇脸上细小的绒毛。 身上汗涔涔的,四肢裸露在外,不知不觉褪去了燥热。 “你退出鬼杀队吧。” 他闭着双眸,半晌,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雪华的手指霎然停止,她的心脏漏跳半拍,仔细回味这几个字的意思。 “咱俩一起退出的话,我就去山林中垦一块地,不用太大,种一些瓜果蔬菜,够咱们吃就可以……”她畅想着,嘴角也不自觉上扬,似是在做一场美好的梦,美好得不切实际。 富冈义勇缓缓睁开深蓝色的眼眸,目光投向高高的屋顶:“不,雪华,我要你退出。” 她出乎意料的平静,淡淡笑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真的。”他的语气徒然上昂,“退出鬼杀队,远离和鬼有关的一切。我保护不了你,惟有这样,你才会安全。” 雪华表情依旧淡然,她笑着忽略了富冈义勇强势的话语,慢慢悠悠从床上坐起,披上挂在墙壁上的长衫,自顾自说道:“在游郭之内,主母给我了个好方子,我这就让隐们去帮我煎避子汤,免得留下隐患。” 她走得很慢,好不容易挪到门处,正欲拉开板门,后背却贴上了结实炙热的身体。 富冈使劲转过雪华的肩膀,从高处逼视,其中带有几分激愤的意味,薄唇微颤:“避子汤?你从哪里学会的花招?” 雪华别过头去,不卑不亢答道:“孩子什么的,不是现在我能奢求的。说句实话,我也没下定决心,要为你生下孩子。” 锢住雪华肩膀的手,几近耗尽力气般垂下,他的面容归于阴暗:“是吗?你随意。” 她慢慢向外走去,前脚刚踏出门口,一个粗暴的力量又把她拽了回来,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硬是将她活生生按在了方才欢愉过后的软榻上。 后背传来急剧的疼痛,雪华的腰部僵硬无比,她面露痛苦的神色。富冈义勇面上布满阴霾,眼中腾然显现冰冷彻骨的肃杀之气,仿佛她是被捕的猎物,即将宰割。 他一手扯碎轻薄的长衫。 玉色展露无遗。 雪华伸出手要反抗,这身体却一点儿派不上用处,根本敌不过男人的力气,重重跌回床上。 “没有决心?”他的声音充满诱惑,眼眸弥漫同样的一片玉色。 再度闯入,横冲直撞的击打,惊涛骇浪般,少了温存的享受,转而成为激烈的占有。 她再也遏制不住声音。这更像是一种惩罚,她能感受到富冈的怒气。从每一次进入再到退出,其力气对于还未完全恢复的雪华,的确是大了许多。 是剧烈的疼痛,她的口中完全不知道在胡乱叫喊些什么,只想借助声音来抵挡暴风雨的袭击。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质问道。 她疼得叫出声来,面上却并无屈服之意:“那就是我心中所想。” “给我退出鬼杀队。”他一字一句说道。 抵达最深处。 双手下意识抓住富冈义勇的头发。 “你不退,我也不退。” 再度。 她要落下泪来。 “退不退?”他几乎在吼。 雪华脸色苍白,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显得病态。她无力扯出一个笑容,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第36章 第35章·秋瑟 醒来的时候,她听见了门口蝴蝶忍的声音。 “要是再有这样一次,富冈先生,雪华可就要落下病根儿了哦,”蝴蝶忍的声线万分轻柔,“即便是心情激动,也不能把她弄成这样子吧?” “……” “雪华身体本来底子很好,但抵不过伤得重。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她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放弃鬼杀队。……所以,你千万不能折腾她了。”尽管声线轻细如羽,隐藏于其中的严厉,无形中显现。 雪华睁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全身上下酸痛无比,仅是简简单单抬起手臂,就觉得沉重。记忆停留在黑夜中的一瞬,她艰难撑起身子坐起,亦步亦趋朝着门的方向踉跄走去。 打开板门的那一瞬间,刺眼的阳光照亮了昏暗的屋子。她下意识用手臂挡住眼睛,门外两人对话声也戛然而止,能感受到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忍?”雪华面色苍白,她勉强一笑。 蝴蝶忍忙扶住消瘦了许多的雪华,她关切说道:“雪华,不要硬撑。快些回去休息吧。” 她无视掉站在门廊的富冈义勇,单是面朝蝴蝶忍,完全没有对他说话的欲望。 雪华转身返回了房间。又过了一会儿,门口的交谈逐步远去,再几分钟过去,富冈义勇拉开了板门,静默立在原地。 她不想打破这沉默。往常的聒噪骤然消失的时刻,她蓦然觉得也不错。停下了交流,也就躲避了不必要的交际,果真,沉默是保护人身的好武器。 门口的富冈义勇步步走近,关上门,缓步走到雪华身侧。 “前天夜里,炭治郎、时透和甘露寺等人,击败了上弦之四和上弦之五。”清泉般舒缓的嗓音,涌出甘甜冰凉的泉水,荡涤在房间之中。 雪华不吭声,背对着他。 忆起八九年前初见她时,第一次执行任务那个身材结实的小姑娘,慢慢地,已然变成了现如今高挑纤细的女性。他的脑海中,几乎没有雪华平日里愁眉苦脸、低落沉闷的场景。在她昏迷好几天之后,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注视着羸弱身体的起伏,是她在呼吸,但她静默的模样,如同一具死尸。 雪华从原地缓慢离开,她的表情冷漠,踱步走向叠放衣服的地方,翻找出鬼杀队队服。她正想要解开身上和服的衣带,换上队服,下一秒,手中的队服就不翼而飞,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拿了去。 她不恼,也不怨,面色平静推开板门,朝着宅子的门口自顾自走去。 “雪华!”从未听他大声说过话,从未见过他眉头紧锁的模样,他几步超过雪华,拦在她面前。 “呆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富冈,我是柱,不是小孩子,更不是你的玩物。”她的双眸淡漠,说出的话语也不带感情,干巴巴的。 他回眸望向略微有些凹陷的脸颊,形容枯槁的女子,整个人看上去蔫蔫的,尽数丧失了朝气。 他是明白的。 雪华见他不语,默默从他身旁绕开,继续挪步子。 走到宅子门口,她自然而然迈出门去,守着门口的两个隐部队成员面露难色,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雪华冷声道。 那两个守门的成员求助似的望向身后的富冈义勇,小声说道:“佐久间大人,富冈大人是下了死命令的,不允许你踏出此地半步。” 她的身子颤巍巍的,近看原是在费力气呼吸。她竭力平复,仍站在原地不动。 富冈义勇的脸陷入竹影之中,说道:“我已同主公大人说了,这几日,你就在家休息。” 雪华无力转身。她是绝不可以在此处停下的,与鬼千年的战斗已经接近末尾,这种紧要关头,她不可以拖大家的后腿。 至于富冈…… 经历了游郭一战,她在养病期间想了许许多多事情,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她或许不会怜惜生命。 第51章 所以,断了念想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秋风萧瑟,吹透了轻摇飘起的衣衫。 她回到了富冈的房间中,准确的说是被带了回来,因为富冈嫌天气转凉,万一再着感了风寒。 两个人一个人在房间的一头,另一个人在另一头。雪华盯着烛火摇曳,眼睛一动不动,将蜡烛燃烧殆尽的过程全收入眼中;富冈则在另一边静默擦拭着蓝色的日轮刀。 如此相处,哪里是看护雪华养病,根本就是看押囚犯。 “富冈,放我走。” 雪华双眼无神,烛火的红色在其内晃动,代替了奕奕的神采。瞳仁成为了摆设,权是一个盛映像的媒介。 他停止了擦试,眼并未抬起看她,低低地说道:“别想。” 雪华苦笑:“这样耗下去,有什么意思?” 富冈义勇一把撂下日轮刀,疾步走到雪华面前,促使雪华接触他的视线:“你就呆在这里养伤,哪里都不去。” “听说出现了斑纹,这是怎么一回事?”雪华淡淡问道,她微微撇过头去,不愿看见富冈深邃的眸子。 “与你无关。”他语气不善。 雪华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无奈一耸肩:“是吗?那我不过问了。我困了,回屋睡觉。” 她礼貌地颔首,准备告辞离开,肩膀却被按住。 “你就在这屋睡。” “那你……” 富冈义勇开始脱一直穿在身上的鬼杀队队服,解下捆绑住头发的绳扣。雪华等待着他的回复,却没有等到,反而是看了一遍男性的脱衣全过程。 被褥在晚饭的时候就铺好了。他见雪华站在原地略有些不知所措,便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省得她走来走去。让雪华躺下,盖上被子,他自己也躺了进去。 吹灭了烛火,是熟悉的黑暗。 “不去杀鬼吗?” 富冈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上弦四五被斩杀之后,鬼就销声匿迹了。” 雪华不再说话,闭目平躺。她原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却发觉这屋子里静谧得惊人,除却呼吸声,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听不见。回荡在胸腔之中,唯有越发激动猛烈的心跳,越是静,越是明显。 身旁的人翻了个身,雪华能感受到,从脸侧传来的热度。 她不由想起了上次。同样的黑夜,同样的目光流转。 呼吸渐渐逼近。 “富冈,”雪华翻身面对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黑色的一片,但她能看到富冈的眼睛中倒影的光点。俊秀的面庞,在阴影的衬托下,更觉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唇,如星如月的眼眸,诉说着难以禁止的欲望。 雪华从未如此压抑过内心,她是想的,却必须做不想的事情。 世间哪有两全之策。鬼杀队肯定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鬼舞辻无惨,更何况,她身上有最好的筹码。要是在她这里断了,以后怕不会有比此时更有利于鬼杀队的形势。 这可是她这辈子第一个追到手的男人,纵有千万无法割舍,除了她自身之外的人,是不会有人明白的。 “无惨现在肯定在为最后一战蛰伏着,而我的呼吸法本身,对其是极大的威胁。他定会在开始之前,全力搜寻我的藏身之处。”她平稳地道出一个谎话。 “他既然找我,又哪有不赴约的道理?” 富冈义勇面上并无波澜,他静静倾听雪华的话语,但是黑暗之中唯一闪烁辉光的眼睛出卖了一切。 “我早已同主公大人串好气了,再过四五日,我便去总部。”她伸出纤细的手臂,触碰到他的脸庞,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是享受与留念。端详着五官,雪华是高兴的,因为这全都仅属于她一人。 摩挲脸庞的手迅速被抓住,是炙热的掌心和粗糙的纹理。 总想要断了念想,她自己就做不到。 “等所有结束,你就不要想再离开我半步。”他说话的时候,似是在暗暗发狠,原本冷酷的面貌在黑影之中让人看不真切,迷乱的头发丝丝缕缕绊在脑后,映照纷乱的思绪。 她觉得富冈这时的脾性颇有几分孩子气,这样决绝的语气、发狠的音调,还以为躺在身旁的是死敌呢。雪华用手指点了他的鼻子一下:“这下放我走了?” 富冈义勇目光闪烁,他的脸部倏然靠近了来,附在雪华面部分毫之上。目与目猝然相接,雪华的心脏漏跳了半拍,她强装镇定,脸微微红了:“富冈,我今晚没有想法,上次……还没好利索。” “你答应我,你会回来,完整无缺地回来。”他凝视着红润的唇,从下巴一路向上,直到探入冰蓝色的眼瞳。 他的视线撩人。雪华感受得出来,她全盘接受着如此的视线,然后同样对他回道:“富冈,你答应我,保护好这里,保护好我没有能够保护好的人。” “我答应你。” 唇齿相接,流连万分。 气息加紧,她及时退了出来。雪华猛地想起了什么:“完了,上次的避子汤!我昏过去了,没有按时喝掉……万一中招了怎么办?” 富冈义勇:“……” 雪华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子,一脸懊悔:“我怎么总是这么粗心大意!每次到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 富冈没有理她,手往身下探去。 雪华察觉到了,羞红了脸,小声斥责:“富冈,你在干嘛?” 富冈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如既往的沉寂,他的鼻息弥漫在她的口唇,一张一合之间,惑人心魂。 “上次的药,连着这次的一起补上。” 第37章 第36章·意定 秋景已盛。 竹林之间的风,宛如见到故人。此间穿梭于叶与叶,在高耸的天穹之下,驰骋到无边的田野。 雪华坐在廊下,大口大口嚼着饭团,思绪也跟着风一阵阵飘远。她要抓紧时间恢复身体,每天都吃很多,希望血色能返回两颊,把凹陷的地方填补上。富冈义勇同她讲述了缺席的那次柱合会议的具体内容,包括斑纹,包括已经在进行的队员集训。 他说,自己本身就差得远,指导别人更是不够格,加之她养伤在家,四五天之后又要走,所以正好可以陪她一阵儿。 既然是富冈的选择,雪华也不容置喙,她尊重富冈的每一个决定。 四五天,哪里足够? 灶门炭治郎前几天处处围着富冈义勇,非要让富冈指教他。富冈义勇被缠了两天,最后答应了下来。 上弦四五被击败之后,各处关于鬼的目击情报骤减,如此平静的日子,着实让人不适应,却又万分贪恋。 她最近经常发呆,盯着空无一物的某处能消磨掉好长时间,尤其是富冈不在的时候。 鎹鸦每天都会准时递信,雪华按时接收。平静的日子中,她原本应该放松下来的心情,并没有沉到肚皮里,反而愈发积重。 今天也照样收到了来自主公大人的嘱托。 雪华照常读完。 她静静拟了两份回信,分别缠在鎹鸦的左爪和右爪:“先将左边的送到主公大人那里,再将右边的送到我之前告诉过你的地点,尽快。” 送走了鎹鸦,她便无所顾忌地发起呆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朝她走过来的富冈义勇。 等到他并排坐在雪华的身旁,雪华才察觉到他的存在。她露齿一笑,手指拂去富冈额前的碎发:“今天回来这么早?” 他“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放心。” 雪华见他藏着掖着的样子,心知他是放心不下她。 “富冈,我又不会突然消失,”雪华的目光划走,“你既然不锁着我,那我也没有逃的理由。” “那你会留下来吗?” 许是没注意到他暗藏的心思,她噎了一下,瞬即又好了,念道:“不会,留是留不下。” 他不说话了,任由雪华靠在他身上。富冈的身姿十分应景,在万物凋零的秋季,他沉静的面庞犹如山崖之上的巨石,可靠万分,却甘于无言。 今天雪华破天荒地吩咐隐部队全做了鲑鱼大根,就连一向厌恶大根到无以复加地步的雪华,也忍痛喝了两大碗大根熬成的汤羹。 入夜,回到房间,雪华也早已铺好了床榻,静静跪坐在旁边。 富冈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是来自姑娘的面庞。 轻画蛾眉,细描眼湾。 她的肤本身就白的如同一块儿脂玉,莹润在烛光下,更添几分惑色,自不必说粉红如初绽之樱的嫩唇。她的模样乖顺,银白色的睫毛垂下,盖住倒映着星光的浅蓝。 她就在此处。 富冈义勇脱下身上的队服,换上在家穿的和服,他背对着雪华,说道:“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还梳妆了一番。” 雪华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从身后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随后手也不安分地往下滑,目的地十分明确。 她的身上是淡淡的茶香,若有若无的气息,此刻分外勾人。 第52章 富冈义勇一把抓住她那乱摸的手,转过身去,眯着眼说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雪华一脸无辜,软软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我不知道,不如你告诉我?” 娇艳的脸庞,她的眼角微微上挑,便充满了魅惑,全无平日里本分的样子。 他的目光追随着倩影,引上床榻。 这件事是这几日的常态,二人自不必多说,方至精疲力尽才止住。 等到富冈义勇沉沉睡去,雪华躺在他身侧,静静凝望着他的五官。她心中的不舍,没有第二人能体会到。此去一别,或许真就成天人了。 她深知此事的凶险,因此无论富冈如何禁闭着门、如何诱她退出鬼杀队,她都无法做到妥协。凶险为一,其二,她之外,没有人能顶替这个位置。 缓缓掀开被子,替富冈掖好被角,她蹑手蹑脚挑起地上的衣物,退出了房间。她早同宇髓天元借来了忍兽小老鼠,这些有力气的小家伙们,肯定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富冈叫人藏起的、她的日轮刀。 握住身上唯一的依靠,雪华的心脏跳得极快,她抬头望月亮的位置,是时候走了。 她最后再看一眼这幢古董的住宅,陪伴了七八年的岁月,如今猝然离开,最舍不得是此处的全部。 苦笑,多看一眼有何用?又不能逃避而留下来。 雪华不再迟疑,她向前奔入了竹林的深处。深夜的竹林,空有头上的一轮明月闪着细光,轻轻柔柔的在石板上撒上了一层银色细粉,倒是有诗情画意的色彩。 没心情注意夜景。临近约定之地,她握住手上的刀柄,时刻警惕着周围一丝一毫的异动。毕竟,她也无法确定,对方到底来者为谁。 是一片竹林中的空地。 看清了来者,雪华的手仍旧放在日轮刀之上,她面色一淡,眉眼依旧留着傍晚画上的粉黛:“看来他还是不上心,没有亲自前来,反而派了个下属,真是有诚意。” 前方出现了一个鬼,其身上健硕的肌肉被一圈一圈的深蓝色刺青布满了,清秀的面庞,唯独蛇一般的金色眼眸,在黑夜之中发着烁光,更添几分妖异与惊诡。应是个少年,还是个实力不俗的少年,他的嘴角那抹笑,看不清是敌意还是另有心思。 金色异眸,其内的字雪华看清了——上弦之三。 这不是个普通的小喽啰,而是十二鬼月的上弦之三。雪华心中一紧,现在的她,就算是拼尽全力,估计也无法将其击败,若是要在此处冒险……她知道自己断然不可,若是就此用了蛮力,搭上了性命,之后只怕会对鬼杀队更不利。 她在心里盘算着,眼睛跟随着那男鬼的身影,蓦地,眼前一黑,再看清的时候,上弦之三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杏寿郎……就是葬送在他手里! 雪华感觉体内的血液即将沸腾,一股脑地冲向头部。她多想掏出刀来,给这个罪大恶极的家伙上上一课,让他后悔当时的所作所为,让他为自己赎罪。 “雪华是吧?我是猗窝座,”猗窝座的金色瞳孔抵入了她的视线之中,“奉那位大人之命,我前来迎接你,那么,咱们走吧?” 雪华满是敌意地望着他,说道:“你杀害了我最好的朋友,我没法放心地跟你走。” 猗窝座挑了挑眉:“最好的朋友?不妨说说名字,或许我会记得。” 看他满面笑意,雪华无来由地恶心,她的口迟迟不开,总觉得对这种禽兽说出杏寿郎的名字,是一种玷污。 “难道是杏寿郎?” 她浑身一震,随后怒瞪向他:“你不许说他的名字!”说罢,她便掏出了日轮刀,朝他猛地一划,数道晶柱朝着猗窝座袭去。 “这可难办了,”猗窝座瞬间退后,“那位大人不允许我出手……” 雪华的攻势越来越紧,每一下都带着戾气与愤怒。 猗窝座四处闪躲着,不忘观察雪华的招数:“嗯,速度比较快,力量很大。看你瘦瘦弱弱的样子,没想到不弱,这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发觉自己无法全部抵挡雪华的招数,而那些远程攻击而来的晶体碎片,仅仅是擦伤身体,便会产生巨大的炙热灼烧,仿佛唤起鬼本能的厌恶一般,他只觉得炽热难忍。 尽管有违反那位大人命令的风险,可看来还是有必要压制一下这姑娘的攻击,才能把她带走。 “破坏杀·空式。” 猗窝座的拳头在空中打出多次连击,是雪华的速度应付不了的。 她将日轮刀抵挡在面前:“晶之呼吸,四之型!”她竭力制造出比往日还要厚的晶壁,虽然不知道加上晶体的灼烧能对猗窝座造成多大的伤害,但她还是决定接下来这一招。 巨大的撞击让她连退数步,包裹着强大斗气的拳头与空气摩擦产生了火花,赤青色的斗气与雪白的晶体互相抵抗了许久,雪华透过晶壁,望见了丝毫没有衰退的笑容,而她迟早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 “雪华,收手吧,我不会伤害你,只是要你跟我走一趟。你是我承认的强者,一般人可得不到这样的赞赏。”猗窝座的眼睛充满着诱惑性,似是在劝降她的意志。 她想起了好多,杏寿郎的笑容一遍又一遍镌刻,她心下又燃起了巨大的不甘和激愤,连带着日轮刀溢出的晶体也锐利几分。 就在两人对峙之际,一道水流霎时切下了猗窝座的双手,撼动了他坚定站立的位置。 雪华手上猛地一松,她认得那股水流。 “富冈……你怎么来了?”她望向背对着立在面前的高大背影。 富冈义勇的额间是密密的一层汗珠,应是全速赶过来导致的。他没有回头看雪华,低声说道:“你为了出来真是煞费苦心。” 雪华噎住了,她似是有难言之隐:“我不得不这样。” 猗窝座的双手很快复原,他看着面前的两人,叫了雪华一人的名字:“雪华啊,打归打,闹归闹,别忘了是你主动找的我们。” 雪华陷入了沉默。 “什么意思?”富冈的声音沉了半分,“为什么是你找他们?” 雪华依旧沉默无言,她无力反驳,因为就算反驳,他也不会一时间理清前因后果,只会痛苦与失望吧。她静静绕过站在前面的富冈义勇,朝着猗窝座的方向走去。 富冈眉头纠在一起,他下意识地去拉雪华,谁料到一道厚重的晶壁霎时立在了二人之间。 他愣在原地。 待雪华走到猗窝座身旁,她才回过头。晶壁太厚,富冈义勇看不真切,但是能看到她的眼眸中几滴晶莹攒动。 顺着风和竹叶,滑过了她的轻声燕语。 “我意已定,你回去吧。” 第38章 第37章·孤囚 “听说是个美女?到底藏到哪里去了?大人真是的,还不许别人进去看!” 纷乱变换的房间与走廊,极致的华美,每一帧画面仿佛都惊异地展示了建筑之奇。华灯满布,棋盘般繁复的纠缠中,无法预测的幻景却是灯火通明。这里像是一座城堡,又像是巨大的牢笼,为无所准备的潜入者布下了罗网。 上弦之二脸上笑嘻嘻的,他在猗窝座面前四处凑来凑去:“猗窝座,是你把她带回来的,别对我板着一张脸,快讲讲嘛!究竟是怎样的美人?我实在是好奇得很。” 猗窝座冷着一张脸,一拳怼在童磨的俊脸上,五官处赫然出现一个血洞,毫不留情:“闭上你的臭嘴。” 童磨不以为然,血肉重又填补上:“真是的,对我总是这么凶狠!跟我说说又会怎样?”他的眼睛勾起来,正想趴到房间的门上。突然,门被打开,绝美的一张女人面庞出现,黑色略带卷曲的发丝垂在两边,赤红的瞳孔是深渊一般难以看穿。 门外的人齐齐跪了下去。 “童磨,安静点。”满是威压的男声。 童磨也不怯,脸上的笑容依旧不改,应道:“是。” 女人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幽暗的灯光闪烁,最里面是一圈白花花的莹色。 “好了,外面安静了,”无惨走近低垂着的白惨发丝,“雪华,无人会打扰我们。” 她缓慢抬起眼来,晶蓝色的眸子失去了神采。浑身上下布满了伤痕,细看伤痕都不是很深,但是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的。身上仅有的素色和服也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打眼一看,真是惨不忍睹。 “蓝色彼岸花,是你?雪华,你这样一言不发,叫我如何相信?比起你是蓝色彼岸花,我更愿意相信你是一个自投罗网的傻孩子,”鬼舞辻无惨的红眸细细眯了起来,“你是想死吗?” 雪华笑出声来,她抬起眼皮,毫不畏惧:“结束这一切吧,我受够了。产屋敷的家书代代相传,你连总部都找不到,也难怪找不到蓝色彼岸花的记录。” 鬼舞辻无惨额间的青筋崛起,女人的面庞狰狞无比:“看来你是不打算活着出去了。你为什么要主动帮我?” 第53章 雪华的眼眸阴恻恻,透过了鬼舞辻无惨的身体,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我的‘父亲’,我说过了,我受够了这样无休止的争斗。” 鬼舞辻无惨一挑眉:“算你识数。那好,你说说看,蓝色彼岸花究竟为何物。” 雪华静静地呼吸,慢慢说道:“‘天之南,出赫石。石至极则为晶,吞而化之,取其目,以族血育养,因其色碧,故名’,意思就是,蓝色彼岸花需要人体供养,吃了结晶之人,取出他的双目,再用产屋敷家家主之血配而食之,便可以起到至阳之物克制至阴的效果,如此你们鬼也可以活在阳光下。” 鬼舞辻无惨的红眸中多了几分贪求,他望向雪华眼睛的表情,如同饥肠辘辘的野狼。他很快平复了下来:“是你们主公大人叫你来的?” 雪华苦笑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那好,你告诉我,你们主公大人身在何处?” 她顿了顿,说了出来。 随后,鬼舞辻无惨二话不说便退了出去。看来,她已经成为瓮中之鳖,鬼舞辻无惨对于她的双眼是志在必得。 当初,在养伤的时候,雪华就被传唤,让隐部队抬去了产屋敷总部。被一旁传话的天音大人告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她先是震惊,但紧跟着也接受着这个事实。 主公大人和天音大人制定了计划,需要雪华先行潜入鬼舞辻无惨的总部,向他们透露主公大人的住处。蓝色彼岸花定会吸引他前去,如此再将鬼舞辻无惨一网打尽。 雪华心里清楚,这是只有她才能前去的任务,这个诱饵的人选,只能是她。 可她不愿让主公大人一家搭上性命。他们家族从出生就背负着沉重的使命,一生都在与不为世人所知的黑暗争斗,再这样付出性命——雪华觉得太不公平了。 她记得主公大人病入膏肓的模样,在病榻上努力挤出的一字一句,相比之下,这点儿牺牲算什么? 待鬼舞辻无惨走后,最先遇到的上弦之三走了进来。 门“哐当”一声紧闭,门外还有吵闹,似乎是谁在抱怨着不满。 猗窝座在门口盘腿坐起,说道:“这几日,大人派我在此处看着你。” 雪华淡淡睨了他一眼,双臂环住腿部:“还需要几日?鬼舞辻无惨对于自己的力量这么没有信心,这是我想不到的。话说回来,无惨对你倒放心,敢把我这么重要的‘物件’交由你看着。” “佐久间雪华,就凭你说话这一点,我也觉得应该把你招徕进鬼的队伍,不知你意下如何?”猗窝座露出笑意,他的目光投了过来。 雪华翻了个白眼,说道:“要我活那么久,我才不愿意呢!人就是因为生命有限,才显得美丽;而你们鬼,活那么久时间,沾遍了人间的油污,所以才被称为鬼。别拉拢我了,门儿都没有。” 即便雪华的话语不怀善意,另一旁的猗窝座也不恼怒,笑容依旧。 “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有身为人类的记忆吗?应该有吧。”雪华努力不让自己想有关杏寿郎的画面,尽管每次看到“上弦之三”的字样,她都会没来由地愤激,眼下自己处于劣势,又在鬼的地盘上,断然出手定不会有好处。 猗窝座表情一凝,嘴里反复着:“……身为人类的记忆?” 见他迷茫的眼神,雪华明白了,她的眼中流露出怜悯:“真是可怜,被鬼舞辻无惨剥夺生为人类的权利之时,竟连最美好的记忆也丧失了。” “不……不!”猗窝座回想时扶住脑袋,“那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雪华静悄悄观察着猗窝座面部的微妙变化,看来他生前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吧。可是,若是因为这个理由就成为他随意杀害他人的借口,终究还是不成立且无法饶恕。 既然还有几日活着的时间,雪华也不打算同他多说,抱着怀里的日轮刀,准备找个舒服的位置,养精蓄锐。 “你有没有拼死都要保护的人?” 雪华半梦半醒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了猗窝座的疑问。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他的脸。雪华打了个哈欠,竭力撑身坐起,她叹了一口气,手中握着日轮刀:“你们鬼都不睡觉吗?” 猗窝座好像一直在回想什么,一副有所思的样子:“你有没有心甘情愿付出自己的生命都想要保护的人?” 雪华眼神一凝:“当然有。” 他的目光低了下去,注视着地面:“我一直以来总想着变强,今日你提起来记忆这回事,头脑里便全是这个问题。” 对于势不两立的对立阵营,雪华并没有开导的兴趣。她的休憩被迫打断,现在仍旧昏昏欲睡,敷衍道:“你再想想,反正鬼也不需要睡觉。”话音刚落,她重新卧下,打算接着休息。 神出鬼没一般,猗窝座出现在她的面前。雪华下意识地要拔出日轮刀,发觉他并没有攻击的意思。 “我从不袭击女性。” 这下,雪华的睡意尽数扫去,她拉开一段距离,无精打采说道:“为什么?鬼饿了不是什么人都吃吗?” 他张开粗糙的手,凝望着:“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不会那么做。” 雪华对他没什么好感,先是妖异的金色瞳孔,犹如森林中的蛇,得知他是上弦之三,更是厌恶了几分,因为总是想到杏寿郎。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却生出了几分奇怪,这鬼的心境倒是与寻常鬼不怎么相像。 真是个怪鬼。 之后过了两三个周,每天猗窝座都会给她拿来吃的,就像是囚犯定时投食一样,她被完完全全关押在这样一间房子中,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只有永远昏昏闪闪的黄色灯光。雪华最初有些戒备,可这几日到底是费尽了心神,加上没怎么吃东西,她决计就算死也不能做饿死鬼,便无所顾忌起来。 看来鬼舞辻无惨打算养肥了她再宰,吃的喝的的确是不愁。 雪华的思绪长时间飘游,她得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所以总是在担心,会不会是在当下、会不会是已经过去、会不会还未发生——她注定见不到主公大人最后一面了。 总是很悲伤。 她只会无情地扒饭,吃得越多越好,即便吃完的时候往往泪流满面。 另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他。 雪华能想象到自己离去时富冈义勇的表情,他应该至死都不会原谅她了。 她一遍遍想象着,那张瘦削却俊美的脸,弥漫着绝望的蓝色,他应会想手刃了她吧。 就算活下来,竹林也回不去了。她会成为鬼杀队之耻、叛敌之人、逃脱之卒。 雪华不怕猗窝座笑话。猗窝座成天成天不睡觉,就是盘腿打坐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真的是认真负责。她已经完全接受了猗窝座的审视,本以为猗窝座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但出乎意料地守规矩,一直呆在相同的位置,从未越线一步。 雪华也从未越线一步,她无数次想要动刀,为杏寿郎报仇,最后都被理智压制了下来。 “喏,饭。”猗窝座把饭放到她面前。 她刚要拾筷开吃,端起碗来,估计是汤水不怎么新鲜,竟有点儿恶心想吐。雪华食欲即刻消失,便推开食碗:“猗窝座,鬼没有味觉是吗?这汤是不是馊了?” 猗窝座看向那饭食,刚要前去收拾,刹那间,一直在变化的无限城地震天摇,就连屋顶都疯狂地摇晃起来,周围的挂灯和板门,也相继倒下。 雪华警觉地握住日轮刀:“无限城还会地震?这是怎么回事!” 震动的感觉越来越大,雪华艰难地扶住墙壁,试图站稳,还是无济于事。身后一直倚靠的墙壁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空穴,地面竖立了起来,顺势,雪华就要往后掉落。 一瞬间失重,雪华懵了。 猗窝座奉了鬼舞辻无惨的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守着雪华。他正要恼怒,不知道控制无限城的鸣女在发什么疯,这一顿胡闹,眼下雪华就要从他眼皮下滑走。 他迅速移动,正准备扑向变成空穴的那一堵墙的位置。霎时间,原本竖立的墙壁重新恢复了水平,猗窝座被压回了地面。 无限城变化多端,所有的变化都依据着鸣女的想法,猗窝座断然是控制不了的。眼见那位大人交代的事情就要完不成,他正欲使用血鬼术,只觉脚下一空,径直坠了下去。 第39章 第38章·冻云 雪华适应了失重感,速度越来越快,她寻找着落脚点。往下面看去,一侧有一处走廊,她连忙用日轮刀摆出一道晶柱,固定在了走廊的墙壁上,这才停止了下降。 环绕四周,果不其然,是无限城中随意的一处,依旧辨不出东西南北。她拔出日轮刀,缓缓走在狭长不见尽头的走廊。 旁边一道黑影闪过,雪华没来得及看清是何物,两者就重重撞到了一起。雪华捂住被撞到的太阳穴,待疼劲儿消去了些,定睛一看地上,竟是一只鎹鸦。鎹鸦的额头上还贴着一张愈史郎的符咒。 第54章 她用手指点了点鎹鸦的翅膀,问道:“鬼杀队进来了吗?” 鎹鸦缓过神来,见是雪华,嗓音都暗含着激动:“晶柱大人!您还活着?” 雪华微微一笑,点点头:“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鎹鸦将发生的所有事情同雪华讲了一遍。自从雪华离开之后,柱内仍旧在进行柱合训练。也就是刚刚,主公大人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鬼舞辻无惨的现身。正当大家使出浑身解数准备制服鬼舞辻无惨的时候,鬼舞辻无惨不知从何处召唤来了无限城,大家便坠入了这里。多亏珠世大人制作的毒药,牵制住了鬼舞辻无惨,只不过鬼舞辻无惨隐匿在了这无限城之中,大家都在找寻他的行踪。 她听完了鎹鸦的交代,面色凝重。鬼舞辻无惨本意是去取主公大人的血液,怎会是不留心眼地孤身前往。鬼杀队想将鬼舞辻无惨一网打尽的同时,鬼舞辻无惨也想借此机会除掉鬼杀队永绝后患。雪华暗暗思考着,在这无限城中,到底是鬼那一方占据优势,若是拖延下去,对鬼杀队只会有弊无利。 本来不想问的,可她终究是忍不住:“富冈……他们都在这里吗?” “水柱大人的话,现在应与炭治郎在一处,晶柱大人不必担心。”鎹鸦答道。 既然来了这里,哪能不担心? 雪华眉头紧锁:“我知道了,谢谢你。”她转身便走,突然地面再一次摇晃了起来。脚下变得虚无,她回望了鎹鸦一眼。 “快离开——!” 她大声对着那只鎹鸦叫道,这此的坠落并没有持续很久。后背重重地砸碎了什么,眼前落入一片明亮之中,仍是下坠,坠入一片池水。 池水不深,雪华没做好防备,喝了两口池水,差点儿呛到。她抱着日轮刀,支撑着站起。 早知道无限城的变化没有章法,此番二度变幻位置,她倒开始头晕目眩起来。雪华一抹眼前的水珠,只觉此处寒冷了不少。她无意中转身,映入眼帘的是—— 七彩的眼眸,幻色氤氲其内。金黄的发顶之上是鲜血的赤红,鲜亮的颜色不断冲击着周围淡雅的青莲。空气中是丝丝缕缕的血腥气,不断窜入鼻孔之中,引得她直想作呕。 “呀,是你啊。好多年没见了,我以为你死了呢。” 轻挑的声音熟悉无比,雪华快速让身体晶化起来,转换进入战斗状态。她浑身发冷,多年前同香奈惠姐姐并肩在一起都未能击败的上弦之二,如今让她又碰见了一次。这么多天以来潜藏在心里的斗志,压抑着的厌恶与恨意,彻底攻破了心防。雪华熟悉他的招数,绝不会再犯上次的失误。 “雪女妖怪!” 这是…… “伊之助!”雪华看到了站在另一边水池中,失掉头套、露出大眼睛的嘴平伊之助,身旁还有一个小姑娘,是栗花落香奈乎。 雪华见两人已是伤痕累累,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们先缓一下,伤势要紧。” “等一下!”香奈乎似是压抑了许久,“师父她……” 什么?雪华先是疑惑。香奈乎的师父是忍,她是想说忍…… 栗花落香奈乎手中握着日轮刀,身体禁不住颤抖,明亮的樱色眼眸似是宣告着痛苦的讯息。香奈乎应是想说出口的,可话到了嘴边,就无论如何都出不来了。 童磨依旧眉眼弯弯,与数年前一模一样:“我刚吃掉的那个女孩?哦,你定是认识,毕竟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她姐姐和你在一起呢。” 忍……忍! 雪华面色陷入一片黑影,额头上的血脉贲张,她身边的挚友被该死的鬼一个一个夺走。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在面对人逝去的事实之前,犹如一双手扼住了喉咙,转而伸向心脏,阻遏血液的流动。 她的双眸怒而极视,积蓄着力量的双腿继而周旋,结晶即时布满了日轮刀的刀身。雪华使出最快的速度,闪至童磨面前,趁他还未反应过来,重力之下的炙热太阳晶体便崩刺而去,击打在童磨的侧脸。 “这一下,是为了香奈惠姐姐。” 童磨的身体飞了出去。没等砸向墙壁,雪华继而舞动日轮刀的刀刃,地面上升起高耸的晶柱,以极大的动量压向童磨的身体。童磨发觉了雪华的后手,却也来不及全然躲避,一条胳膊就这样丧失在晶柱的迫击下,顿时鲜血淋漓。 “这一下,是为了忍。” 还不够! 童磨的手臂受了雪华的灼烧,重生变得缓慢了许多。 “女孩这么凶猛可不好啊……”童磨略一挑眉,嘴角的笑容越发盛开,面目上仿佛没有一丝愁云。他用另一只手挥动锋利的冰扇,冻云铺天盖地而来。 浓重的冷烟如同海边的惊涛骇浪,瞬间席卷了面积广大的池水,冰面瞬间结成。视线所及的范围也骤然降低,周围覆盖了一层薄云,俨然置身云上,冰冷的温度却企图将任何生物从云端拽下。 弥漫的某间,时间犹如静止了,就连冻云也静止了一瞬。 打眼一看,世间仿佛结了一层冰,细细看来,不是逐渐融化的冷物,而是结结实实的固体。本以为处处结晶的幻境是侵袭大脑的错觉,毕竟目光到达的各个目的地,都是晶莹包裹着的剔透。高洁无比的菡萏花瓣被冻云拂动的态势仍旧保持,白色的晶体重构了这里。 “晶之呼吸,终之型,晶域,”雪华踏着满地结晶,“这一下,是为了所有遭你残害的人!” 童磨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是身体大部分被结晶侵蚀所致。他面部焊死的假笑好似一张面具,喃声道:“还没完……还没完……” “是啊,还没完!”伊之助挥舞着双刀一跃而起,“本大爷还没原谅你所犯下的罪行!” 嘴平伊之助和栗花落香奈乎从雪华两侧袭去,分别使出了各自的剑技。 方才雪华的晶域虽说是晶之呼吸的终之型,可以把太阳晶体覆盖到雪华眼睛覆盖的所有范围,可也有一个致命缺点——由于终之型会使用大量晶体的能量,使得雪华身体过度晶化,僵硬过度,她需要一分钟左右才能重新移动。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手臂微微能弯曲之时,便用日轮刀撑起身体。 童磨的动作缓慢了许多,到底是上弦之二,生命力的顽强还是超出了雪华的意料。等到身体完全能动,雪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蝴蝶忍体内充满着的毒素此时发挥了效用。童磨的五官开始扭曲掉落,看上去血腥痛苦。 三人一同逼近童磨的位置。本以为他不会再移动了,谁料他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挥动仅剩的一面冰扇:“雾冰——睡莲菩萨!” 一幢巨型的菩萨冰像在莲花座的抬起下,拔地而起。 “他想逃!”栗花落香奈乎的行动被巨型菩萨像挡住,她赶紧朝着另一侧的雪华和伊之助喊去。 雪华用日轮刀抵住举行菩萨四处乱砸的手臂,沉重的力量压迫得她快要喘不动气了:“伊之助!香奈乎!我牵制住它,你们快去砍掉他的脑袋!” 现在是杀掉上弦之二的绝佳机会。积恨了那么多年,等待的就是这样一刻。雪华召出晶壁,结合着地上生出的晶柱,算是制止住了巨型菩萨的行动。 童磨被蝴蝶忍的毒素和雪华的晶体伤得极重,他要一面忍受着地面上晶体的灼烧,要一面在体内抵御毒素的侵蚀,早已身心俱疲,怕是回天乏术。 他面目全非,试图打开这间庭院的门。 栗花落香奈乎奔了过去:“花之呼吸,终之型,彼岸朱眼。” 刀刃朝着童磨的脖颈即将落下,伊之助也在此时到达了童磨逃跑路线的另一侧。两把刀刃一齐落下。 砍下去!砍下去!这可是一滩化作烂泥的脖颈,肯定抵挡不住这一刀! 巨型菩萨骤然倒塌,雪华往后一退,她绕了过去,望着掉在地上的丑恶头颅,心里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了下来。 结束了。 她过去扶起两个接近精疲力尽的孩子,见他们眼角都落了泪。栗花落香奈乎手中紧紧攥着蝴蝶忍头上的蝴蝶头饰,嘴平伊之助也默默捡回猪头头套。 雪华用手揽过两人,深深抱紧:“香奈乎,伊之助,你们真了不起。” 三人拥抱在一处,香奈乎和伊之助的泪水却怎也止不住。 雪华伸出布满茧子的手,僵硬地盖在了蝴蝶忍的发饰上。 她感受到了,忍也在这里。 “忍、雪华、香奈乎、伊之助!合力击败上弦之二!”鎹鸦的传告回荡在无限城之内。 炭治郎醒了过来,刚好听到了这通传告,他心中有几分激动:“大家都好厉害,在各自的战场击败了强敌!雪华姐姐,话说我从柱合训练开始就没有见过了,她果然也在……”炭治郎边说着,边看向富冈义勇。他其实是想知道雪华平时在做什么的,柱合集训也没见到。说实在话,他很想得到雪华的指教。 富冈义勇本来在火上翻转着日轮刀,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表情一改沉静,眼神停滞在了原地。 第55章 灶门炭治郎露出疑惑的神情,见富冈义勇表情不对劲,关切地问道:“富冈先生,您怎么了?” 她还活着。 她被上弦之三带走的时候,本以为这辈子就此别过了。 她还活着! 不管是去总部追问,抑或是四处找寻,都没有任何讯息。他花了数日才接受这个事实,强迫自己接受雪华消失在世界上的事实。在空荡荡房间中度过数个夜晚,他感受到了多年未体会过的、深刻的绝望。 挥刀也好,失眠也罢。 她是主动跟着鬼走的啊!为此不惜拔刀朝向他。 死了吧,死了也罢,不过是投敌的胆小鬼。 可是,她没有。 富冈义勇头痛欲裂,他的额上冒出冷汗。 究竟该拿你怎么办……你究竟…… 第40章 第39章·罪愆 多亏了辉利哉大人在后方传递的信息,他们才能够找到下一步该前进的方向。 无限城的变化许是被摸透了,按照鎹鸦不断传来的指示,雪华、香奈乎和伊之助下一步前往的地方,就是鬼舞辻无惨所在的位置。 在前行的同时,香奈乎再一次详细地阐述了一遍当时闯入无限城的情形。 雪华这下终于掌握了全貌。 三人移动了一段距离。雪华的伤势不重,但是香奈乎由于开了彼岸朱眼的缘故,一只眼看不清了不说,内耗巨大;而伊之助拼死拼活的莽劲儿,也让他身上多了很多不必要的伤痕。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恶战刚刚开始。 鎹鸦在无限城中四处飞行,它们传递着战斗的实况消息。 “悲鸣屿行冥、不死川实弥、时透无一郎、不死川玄弥……击败上弦之一!” 这是一条激动人心的消息,上弦之一被打败,想必定是一场恶战。 “太好了……香奈乎,伊之助,我觉得有希望!”雪华露出了数日以来第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没有什么比击败敌人更振奋人心的了。 大家都活…… “时透无一郎、不死川玄弥……阵亡。” 三人脚行一滞。 伊之助清不清楚不知道,但一直呆在蝴蝶居的栗花落香奈乎心中明白,作为时透无一郎呼吸法的入门老师,雪华一定难过得不能自已。 换作是以往的香奈乎,可能会沉默。现如今看到面色明显凝滞的雪华,香奈乎突然想说点什么,可一时半会儿脑袋空空,取而代之的,她再一次攥住了雪华的手心。 雪华的心底仿佛空出了一块儿。 这场战争,已经带走了她太多。 她说的话从来都没有错,是时候结束痛苦的根源,即便这根源仅是单单鬼舞辻无惨一个人的罪愆。 香奈乎试图安慰一声不吭的雪华:“雪华姐姐,你还好吗?” 一旁的雪华感受到了香奈乎的好意,她的目光露出前所未有的坚毅,身上的力量非但没有因方才的战斗而削减,反而愈发盛了。单是想到鬼舞辻无惨在前方,那个满身是罪的恶鬼,她就有使不完的力气。 冰蓝的眸子充斥着血腥,不仅由于空气中的腥臭气味,更在乎满目疮痍的血液溅痕。无限城华美的外观下,无它,只是地狱。 脚下踏着沉重的步伐,雪华心中好似丧失了全部的乐趣,她的声音闷闷的:“香奈乎、伊之助,我们快些,我迫不及待想要朝他砍上几刀了。” 三人又走了几步,走道两侧霎时开始颤动。 “不好,无限城好像要塌了!”雪华见识过无限城颠来倒去的变化,这次的晃动似乎格外剧烈,三人就连勉强站稳都无法做到。 见香奈乎和伊之助的模样,雪华愈发抱紧两人的腰部,随后地面升起一阵晶面,将他们一齐向地面上抬去。 无限城是从上层开始坍塌,所以晶面必须破除上方的废墟。伴随着外部世界逐渐明朗,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在无限城的碎木和石块之下,伊之助最先发现了那头醒目的黄发:“瞌睡丸,你还活着!” 雪华顺着伊之助的叫声看去,是我妻善逸。他的脑门上贴着愈史郎的通灵符,可以拓宽人的视域以及隐藏自己的身形。 我妻善逸哭丧着脸,手中拿着愈史郎的通灵符纸,看见伊之助、雪华和香奈乎:“你们都还活着……呜呜……太好了。” 另一侧传来了剧烈的响声,是有力的物体撞击拍打的声音。他们立刻就发现了那个怪物——身上布满利齿与獠牙,雪白的头发下赤红的双眼,周围纷乱的触手形成的刀刃,四处飞舞着,攻击阻碍着鬼杀队的队士进一步靠近。 鬼舞辻无惨! 雪华并不吃惊,其他三人却不约而同在一瞬间震住了。她无法忍受这股压抑,那么多人死在了这场博弈之中,那么多本来拥有生活希望的人们……雪华向我妻善逸要来了一张符纸,贴在了自己脑门上。 “我先去了。” 她顾不得太多,像一只出鞘的箭矢,笔直冲向了鬼舞辻无惨。 手臂前形成了一道晶体的防盾,试图抵挡鬼舞辻无惨无差别的触手攻击,她借用愈史郎的隐身符纸,终于潜到了与鬼舞辻无惨不远不近的位置。 大家都在! 雪华很想大声叫众人的名字,很想探视每个人的面庞、询问他们的伤势,她忍住心底的急切,竭力隐藏气息。 “晶之呼吸,终之型,晶域。” 从脚底升起的晶面瞬间覆盖了两侧店铺表面,同样也包括鬼舞辻无惨所站立的脚下。 胡乱袭击的触手在她的脸庞划下数道血痕,撕碎了贴在脑门的符纸。 鬼舞辻无惨的目光定在雪华面上:“你果然来了。” 雪华的身形显现。 她一眼就看到了伊黑小芭内、富冈义勇、不死川实弥和悲鸣屿行冥。雪华走到他们之前,悄声对身后的人说:“辛苦了诸位,我先拖他一会儿。” 晶域铺满了目光所及的位置,鬼舞辻无惨必是受到了晶体的灼烧。 “雪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她微微侧头,朝他一笑:“富冈,我回来了。” “佐久间,等你好久了!怎么这么慢?”不死川实弥恶狠狠撇了她的背影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 雪华咧嘴一笑,听到大家的话语,是现下最好的动力:“看到大家还活着,我就放心了。我努力多拖一会儿……走了。” 说罢,她便抡动手中的日轮刀,扑向强硬攻势的触手。她全身上下僵硬无比,知道鬼舞辻无惨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早已让自己的身体实现了晶化。 前面的鬼舞辻无惨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脚下的晶面,他的面部露出了不轻易露出的痛苦神色。脚部的晶面不仅没有止步于地面,顺着他的脚踝向上攀爬。此时晶体的覆盖面在逐渐扩大,对他制造出一定的伤害,连带着乱飞的利刃也缓慢了不少。 雪华从地面上跳起,利用晶面固定的作用,切断了鬼舞辻无惨的多根手臂。 切掉的断面,重生速度明显放慢。雪华稳稳落到地上,朝着鬼舞辻无惨的脖颈就挥刀。 “雪华,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能打倒我吧?”鬼舞辻无惨血红的眼睛映照在她的瞳孔内,是讥讽,或许还有几分不屑。 她的面容始终淡淡的,许是跟富冈呆在一起久了,渐渐也染上了冷脸的毛病,用在这里对付敌人却是绰绰有余。 鬼舞辻无惨斜着眼,他的手臂上满是利齿,径直朝着雪华的脸去了。 雪华反应了过来,顺手切下了那一段坚硬的手臂:“晶之呼吸,六之型,晶蚀。”她刚制造了这面积广大的晶域,调动了全身晶体的力量,浑身滚烫无比,感觉跟发高烧没两样。 他的反应极快,比雪华想象的要快许多,要求她一刻也不能停下进攻的步伐。 鬼舞辻无惨被雪华的晶体凝固在原地,那股厌恶至极的太阳灼烧感,一点点侵蚀着他的躯体。 眼见着地面上的晶体以及六之型困不了他多久,不管晶体如何再生,即便会对他造成伤害,最终仍是禁锢不了他。雪华的额头渗出汗珠,她必须再一次禁止鬼舞辻无惨的行动,可她从来没有在这么短的间隔中使用两次终之型。 脑海中闪出了时透的脸庞。 她浑身一颤,意识到,自己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不光是时透,还有忍,还有杏寿郎! 不知是何,她只觉得自己体内的血都要沸腾了。 “晶之呼吸,终之型,晶域!” 雪华吼出声来,从她站立的位置与日轮刀的位置,一圈一圈再度荡开蔓延的晶面。 她的身体承受着极高的体温,眼中布满红血丝,太阳穴的部位青筋暴起。鬼舞辻无惨的触手免不了划伤,仅仅一小会儿的时间,她早已浑身是伤。 哪里还有疼痛。 雪华顾不了那么多,这点儿晶体的量,必是撑不住多久。她要尽可能在鬼舞辻无惨的身上制造伤口,利用晶体减缓他的重生速度。 第56章 “我不想再陪你玩了,雪华,”鬼舞辻无惨抬起手臂,“真是个讨人厌的,你小时候我就很讨厌。” 他抬腿走路,晶面就仿佛不存在的阻碍一般,原本以为他很犯怵的晶体,此刻正被他踩在脚下。 什……什么? “佐久间,快点离开那里!”伊黑小芭内在身后大声喊道。 雪华瞪向鬼舞辻无惨,闪躲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刀刃。无惨可以随意变化自己的□□,绝不可以单独杵在一个地方。 数道晶柱从地面上拔地而起,企图迷惑鬼舞辻无惨的攻击视线。 她环绕着晶柱跑来跑去,抓住时机窜到了鬼舞辻无惨近身的位置。 日轮刀朝着他的身体刺去。 就要刺中了…… 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吐了出来,染红了雪白的羽织。 来自鬼舞辻无惨身后的触手携带着利刃齐齐刺入了雪华的腹部,贯穿了她的身体。 好久都没有这么安静过了。 “雪华,永别了。” 雪华的嘴中不断冒出血泡,她的牙齿上沾满了血液,犹如茹毛饮血的鬼怪。她就像感觉不到疼痛般,冷笑一声:“你想得美。” 鬼舞辻无惨呆了一瞬,他的触手竟然无法从雪华的身体中抽出!细细一看,雪华的血弥漫了他的肢体,原先腹部的位置也全然凝结起坚固的晶面。 他微眯起双眼,这是人类能做到的吗,用自己的身体来束缚他的行动? 第41章 第40章·血斗 血滴到晶面,花瓣绽放,漫成一片莲。 “不……不……” 不死川实弥一把按住旁边受了重伤却要猛冲过去的富冈义勇,他甚至不惜给上两拳:“富冈,你先等等!” 伊黑小芭内握住手中的日轮刀,往前稍走两步:“佐久间已经尽力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不能就这样浪费。”他身形比较小,移动起来更是敏捷灵活。话音刚落,他就朝着雪华的方向奔了过去。 “本大爷在没杀这家伙之前是不会死的!” “好疼!我真是受够了!呜呜呜呜呜……” 众人闻声看去,原是嘴平伊之助、我妻善逸和栗花落香奈乎三人赶了过来。 嘴平伊之助挥舞着双刀就要冲,先瞅见了雪华的惨状:“啊,那是雪女妖怪吗……身体被贯穿了啊!还愣着干嘛?快去救她啊!” 栗花落香奈乎看向雪华,一脸不忍:“雪华姐姐……” “雪华,雪华……不要……”富冈义勇的眼神始终定在雪华身上,望着一滴一滴掉落的血珠,他只觉得周围是一片虚无。炭治郎不知道情况如何,现在雪华又……他能感受到熟悉的黑暗扑面袭来。 不死川实弥忍着腹部的剧痛,见富冈义勇始终浑噩的模样,揪过他的衣领:“你给我醒醒!现在可没时间让你忧郁,快点儿拾起手中的刀!”他将自己的赫刀狠狠砸向富冈义勇的日轮刀。 蓝色的刀身也渐渐变成红色。 “总之不管什么,”不死川实弥站起身来,“赶紧把那畜生砍死就对了!” 富冈义勇瞳仁一动。他站起身来,把住日轮刀的刀柄。 他不能让雪华的努力白费。 鬼舞辻无惨的背后又生出几条手臂,它们扑向攻击过来的伊黑小芭内和悲鸣屿行冥。之前的晶体已经让他的重生速度变慢了许多,但是尚未破坏的部位,仍旧有着强大的机动性。 “你们真是烦人,这样都死不了。”鬼舞辻无惨端详着此时的雪华,她的身体已经流了太多的血,就算能从这里离开,过不了多久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雪华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加上晶体内部不会有神经,她本身并没有感受到巨大的痛苦。只是血液的大量丧失,着实让她体内晶体的力量也无法迅速聚集在一处,甚至随着血液的流失离开了身体。 她还能动,日轮刀劈向插入腹部的几根锋利手臂,含糊不清道:“晶……晶之呼吸,六之型……晶蚀……” 晶体顺着雪华的腹部蜿蜒覆盖了鬼舞辻无惨的触手。晶体本身的热量即便是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也是个麻烦,他应是受到了巨大的痛苦,面容狰狞了起来,见左右都摆脱不掉,只得另外生出一根手臂,将那一束沾染了晶体的剁了去。 雪华也随之无力倒下。 “佐久间!” “雪华姐姐!” 她刚想拄着日轮刀站起来,身体就被一股力量抱走了。即便浑身脏兮兮的,她也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久违地露出笑容,雪华口中的鲜血不断往外涌,将羽织染得鲜红,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她慢慢地感受到剧痛,身体被撕成两半的痛楚:“富冈……好疼……” 富冈义勇将她安放到一旁的巷子内、甘露寺密璃的身旁。 雪华看到了甘露寺密璃昏迷的模样,眼中的泪水在打转儿:“密璃……你怎么也……” “别说了!”富冈义勇的脸上露出焦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隐部队!隐部队在哪里?快来给她止血!雪华,雪华,你先用晶体凝固住,就像之前那样……” 她咳嗽两声,又有一些血淌了出来:“富冈……我不要紧的……对不起,总是让你担心……” “这怎么像不要紧?”富冈义勇将额头抵到她的额头处,他意识到雪华在说什么。 雪华察觉出来他的表情变化,即便隔着一层血污。她不能在这里扰乱富冈,说道:“别管我了……” “雪华,”他慢慢将她平放到地上,“回家之后,你要一字一句解释给我听。” 他后退两步。 雪华勉强扯出一笑。 富冈义勇再望她一眼,随后转身跑了出去。 她清静了些许,又有隐部队的队员给她缠绷带。虽说好几个队员一度看不下去,好歹最后还是把腹部的那个血窟窿一整个包了起来。雪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处,确实血腥得难以直视,好在还有微弱的晶体仍在形成。 一旁的甘露寺密璃昏迷着。雪华看向她的伤势,面部伤得很重,而且也失了不少血。她将手轻轻贴到她伤处,覆上了一层薄薄晶体:“密璃,一定要撑住。” 外面打斗声愈演愈烈,看来大家仍旧在激战。她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只要把腹部的伤口全部覆盖住,就能再去战斗。 血渐渐流的少了,可雪华也丧失了大量的体力。竖着耳朵听巷子外面的动静,一声巨大的声响和震动,街道两侧的房屋也掉落下木屑和石块。 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雪华捂着腹部的伤口,全力加快晶体的重生。她竖起未遭损坏的耳朵,可外面的动静消弭,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雪华免不了慌乱,正在战斗的全是她要保护的人,他、她、他们……她一只手撑着地面,双腿也努力蹬着地,往前爬行。 守在旁边的隐部队见她要向外面去,飞快拦在她面前:“佐久间大人,请您留在这里!” 雪华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的呼吸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单纯腹部的伤口,岂能将她困囿于此?她的说话流畅了些,抹了一把口中的鲜血:“我没事……已经好很多了,我还可以继续,请你们让一下。” 隐部队的队员露出为难的表情:“佐久间大人,您的伤……” “啊——” 外面传出战斗中的人声。这声音颇为耳熟,她定是认识的,即便是处于绝命的状态下。“炭治郎?是炭治郎在外面吗?”雪华急切地想要出去察看,腹部伤口仍未完全覆盖身体,过度晶化也导致全身上下硬得跟石头似的。 她方才确实流失了不少血液,但由于晶石的力量,好像可以多撑一会儿。若是长时间没有血液的输送,想必她也会丧命。这可不是想这个的时间,雪华深知自己的命比正常人硬一些,这时候就要充分发挥出来。 手扒着地面,她的身体贴着地面,向巷子外艰难爬去。 身旁不知何时走来了方才包扎伤口的那两位隐部队队员,他们走到雪华面前扶起她的身体,让她勉强直立起来,一左一右扛着雪华的手臂。 雪华朝两人看去,露出感激的微笑:“谢谢你们……请你们继续照顾密璃。把我放到巷子口就可以,晶体把伤口快填满了,我一会儿就可以自己走。” “佐久间大人,请您务必小心!” “我们等着您回来!” 就算是现在,在这个时候,他们还可以如此说出真诚的祝福话语,即便兑现的希望渺茫。 她终于走到了巷子口。 腹部伤处的神经也被晶体封住了,疼痛没有刚开始那么剧烈,面上也有了些血色。她一眼便看到了战局,应是刚才的那次巨大震动,将鬼杀队的柱们尽数甩到了街道两侧,模样惨不忍睹。不死川实弥、悲鸣屿行冥……连年轻一辈的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也身受重伤,意识不明。 一道火光闪现。 雪华顺着火光看过去。 第57章 烈日之虹。她一时间惊异于炽热剑技所迸发的巨大能量,赤红鲜明的色彩霎时代替了即将初升的旭日。犹如波涛般荡漾开,磅礴如莽夫,或许也不是,定睛一看,是刚烈之舞姿,非常人所日常见识。 那便是……火之神神乐。 她望见灶门炭治郎奋勇搏击的模样,只是另一半面部成了一团异变的肉团,看上去有些骇人。雪华不由心中一紧,炭治郎竟能坚持至此。 映着火光,她一眼就识出了富冈。 雪华望了眼腹部,血窟窿已经初步封了起来。她见只有几步距离,便挪了过去,手也抚上他的脸庞:“富冈……富冈?” 他没有反应。雪华有点儿着急,刚要低头看他的伤,顺着看过去,地上是……一段手臂…… 富冈的手臂…… 雪华的手开始发颤,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富冈的伤处覆盖一层晶面,堵住他的血管,免得他失血过多。这时没有办法顾太多,雪华也只能做到此。 灶门炭治郎也坚持不了多久,他和伊黑小芭内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两人的伤势都无比严重,不,在场没有一个轻伤之人。 对鬼舞辻无惨的袭击出现了一小段真空,她必须填补上去!距离日出仅剩一点点时间,是平常日子里绝不会在意的时间,此时却每一分每一秒都耗费着人类的血液,无比漫长的步伐,不知是否有机会走到终点。 她握起日轮刀,砍了过去:“晶之呼吸,一之型,晶落。”腹部的伤口隐约有撕裂的迹象,雪华顾不得那么多,心中只剩下手中的刀。 雪华原以为剩下自己一人战斗。两侧现出锋利的利刃,重重击向鬼舞辻无惨的身体。 “兽之呼吸,四之牙,粉身碎骨!” “雷之呼吸,七之型,火雷神!” “伊之助,善逸……!”雪华激动地叫二人的名字。 嘴平伊之助挥舞着双刀,切切实实砍到了鬼舞辻无惨的身体上:“六之牙,参差啃噬!雪女妖怪,你命怎么这么大?” 换在平时,雪华真的很想笑两声,可现在她确实是笑不出来。已经目睹过的赤色火焰再度显现,红色的火轮旋转着前去,势如破竹。霎时,站立之处,布满火焰肆虐的痕迹,全是朝着鬼舞辻去的。 是炭治郎! 他接连使用剑技,在鬼舞辻无惨的身上划出了好几道大口子。伴随着珠世小姐在无惨体内注入的老化药剂,一时半会儿,无惨竟也被打得措手不及。 “神速,霹雳一闪。”我妻善逸从灶门炭治郎身后突刺出现,疾速刺向鬼舞辻无惨的身体,使他拖出去三四米远。 雪华领会了他们的想法。太阳就要升起,鬼舞辻无惨一定是想要逃掉,既然这样,就要把他狠狠固定住! “日之呼吸,阳华突!”灶门炭治郎的日轮刀狠狠刺入了鬼舞辻无惨张开血盆大口的胸膛。 雪华朝着那里跑去,眼前突然闪出了一道粉绿色的身影,竟是方才昏迷过去的甘露寺密璃!密璃的泪水流满了伤痕累累的面颊,大吼着:“差不多够了啊!你这个……大混蛋!”说罢,切下了鬼舞辻无惨的一侧手臂。 不死川实弥也出现在鬼舞辻无惨的另一侧,一刀劈下了他的面门。短短一瞬间,鬼舞辻无惨的面部张裂开来,露出无数凌厉作呕的牙齿,处处是刀子的嘴巴直直冲着在正面禁锢着他身体的炭治郎。 雪华的脚下生出晶面,滑了过去。 另一边的伊黑小芭内也出现了。 雪华将手臂抵住鬼舞辻无惨的锯齿,而无法强化身体的伊黑小芭内则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住了另一侧。 见状如此,雪华要哭出声来,她的嘴里还残存着鲜血:“伊黑先生,伊黑先生!请你离开这里吧,我一个人可以,他咬不穿我的……” 伊黑小芭内从头顶滑落血流,他的双目早已失明,伤势早已不能用一个重字形容:“佐久间……别给我逞强……” 第42章 第41章·终数 鬼舞辻无惨向东面看去,那是千年未曾见过的旭日。 他怒目圆瞪,绝不能被这群鬼杀队的残士困在此处,不然就免不了被炙烤而后化成灰的厄运。他的身体突然爆发一圈巨大的冲击波,周围的碎石连同冲击波一道掀飞了出去。 不死川实弥、伊黑小芭内以及雪华一道被击打了出去。 雪华咳出一大口血,她颤抖着支撑身子站起,回头望向鬼舞辻无惨的方向。此时太阳的光芒已经能够照到战斗的地处,鬼舞辻无惨为了保护内部的身体,外部生出了一层肉盾铠甲,看上去就像出生的婴儿。它挣脱了束缚,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朝着背阴处跑去。 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四处的鬼杀队剑士团结一致喊着:“阻止它的去路,别让它跑了!”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后退,柱们已经牺牲太多了!“” “……“ 鬼杀队的剑士和隐部队的队员们,想尽一切办法阻止鬼舞辻无惨残躯的行动,无论是推倒路边的电车,还是……大家都拼命试图束缚它,不让它逃走。 雪华往前挪了几步,猛地将日轮刀插到地中:“晶之呼吸,终之型,晶域。“她失了太多血,晶体的力量早已没有最初那般强势,可仍旧延伸到行动不便的婴儿鬼身下。它身上受着阳光的侵蚀,身下也有晶体的炽热,一时间狰狞着仰起头颅。 悲鸣屿行冥见势挥动巨石铁链,一把扔出去,绕动着它的脖颈,狠狠勒住。 “水之呼吸,十之型,生生流转!“ “风之呼吸,五之型,落叶凛寒风!“ “蛇之呼吸,四之型,颈蛇双生!“ 大家早已没有什么力气,仍旧使用着剑技。雪华一步一步朝着鬼舞辻无惨的婴儿掩体走去。 “它要钻地!” 她心里清楚,要是论固定这一项,自己必须得发挥点儿作用。忍着腹部的剧痛,她走到婴儿掩体跟前,再也无力站住,一下匍匐在地,顺势将日轮刀插入掩体的身中:“……晶之呼吸……六之型……晶蚀……” 竭尽身上最后的力量汇聚于日轮刀刀剑,尽数注入婴儿掩体的体内。连同地面上的晶体一道,婴儿掩体发出凄厉的尖叫,浑身逐渐动弹不得,随后被晶体结实地禁锢住了下半身。 光芒投照在它的身上。发出一阵阵肉灼烧的烤味儿,婴儿掩体也惊恐地吼叫,身上一点点化成片片灰烬。 成功了……吗…… 她望着眼前消失的□□,没有过分的欣喜,反而倒是有种浑身轻快的感觉。这一切都结束了。 雪华察觉到目光,她全身是血,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她顺着目光看去,果不其然,是富冈义勇。富冈的面色微微发颤,许是经历了一夜从未有过的搏斗,他也疲惫了。 她的日轮刀布满了裂缝,只能权当拐棍,一点一点朝着他的方向移动着。脸上的笑容与红色的鲜血融在了一起,赤红色与洁白的皮肤混成一部分,愈发显得苍白无力,多亏身后的旭日,看上去勉强像个人样。 他的脸上尽是惊翕,一副还未魂定的模样。深蓝色的瞳孔也不复往日沉稳,早不知何时,丢到了往日居高临下、不易近人的模样,倒像个惊慌失措的孩童。 雪华再度抚上他的脸庞,细细摩挲:“没想到还有机会站在你面前。” 他凝望着虚弱的面庞,伸出仅剩的一支手臂,雪华迎了上去,靠在他左边的臂弯中。 “没想到还有机会见到你。”他轻声说着。 本以为会得到身旁人的回应,可好久都没有,低头看去—— 她面色恬淡,嘴角一抹浅笑,眸子半睁着,静止在日光中。 富冈义勇面色一慌,他颤抖着唤名字:“……雪华……?” 轻轻摇晃略带僵硬的身体,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晶化的结果,再普通不过了,刚刚结束一场苦战,她定是还没全然放松下来…… 试图用这个说法麻痹,雪华脸上满足的笑容,却诉说着这是最好的结局。 战斗明明结束了,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恶鬼的存在,为何在迎来光明之际,带走了那么多人的心爱之物?他的耳边尽是哭声以及隐部队队员紧凑的脚步声,鼻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即便如此,也遮掩不住雪华发丝上仅存的一抹馨香。 他看到前方低垂着头部的炭治郎,感觉无法再支撑起整个身体。 环抱着雪华轻盈的身体,他才意识到她远没有看上去那样健壮,与临走之前那几次接触之时不同……原来,她一直撑着这样一副骨架在拼死战斗。 他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他还没有得到她的回答。 怎么可以轻易让她离开。 静静地将雪华挪到墙边,他勉强弯下膝盖,蹲在雪华面前,轻轻挽起遮挡住她面容的碎发,移到耳后。 她的面容恬静无比,眼睛不知何时全然闭上了,脸上的赤红血迹悄然风干成了痂,蓦然觉得这个样子,同她安静睡觉也别无二致。 第58章 是啊,或许她只是这段时间太累,睡着了而已。 远处炭治郎的位置传出尖叫,富冈义勇猛地抬头望去,他端详了一会儿,意识到什么,喊叫道:“快闪开!快离开炭治郎那里!” 他抬腿就要走,想到不能留睡着的雪华一人在此处。 ——“富冈,你答应我,保护好这里,保护好我没有能够保护好的人。” 雪华曾对他这样说。 灶门炭治郎的体内有鬼舞辻无惨的细胞,此刻正在逐步鬼化。克服了阳光的灶门炭治郎,正是成为了鬼舞辻无惨一直渴求成为的鬼王,几乎没有什么能够抵挡住现在炭治郎的东西。 就连匆匆赶来的祢豆子,或许都…… “雪华,你在这里安心等我……我很快回来。” 周围的隐部队凑到雪华身边,听到富冈义勇的这句话,眼中的泪水却是怎也止不住。 那几位隐部队的队员守在雪华的身体旁边,见远处的灶门炭治郎情况不妙,他们对视一眼,连忙小心翼翼移动雪华,将她又安放在方才的小巷子中。 小巷子避着太阳光,有几分阴暗。 里面隐隐传来响动,过了没多久,窜出来一个穿着隐部队队服的男队员,他急急从巷子深处跑了过来,来到雪华身边。男队员看到雪华腹部的大血洞,以及停止增殖的晶体,他有些难以相信。 原先呆在雪华身边的隐部队队员认出了新凑上来的男队员:“……你……你是那个鬼……” 愈史郎瞪了他们一眼:“你们闭嘴!没看我在这里想着办法治她呢么!……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他询问了外面炭治郎的情况,心中虽然担心无比,可几乎所有制止鬼化的药都让珠世小姐……愈史郎咬着牙关,只要一回想起珠世小姐,他就有一种活不下去的感觉。已经够痛苦了,他看了眼“丑女”的身体,轻轻探了她的鼻息,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面部,他倏地收回手去,却发觉并没有预想的晶体灼烧。 这也预示着…… 回天乏术。 她牺牲在这场战斗中。 这血窟窿是致命伤,她流失了太多的血,致使晶体的力量也大量流失,无法制造足够的晶体弥补伤口。 愈史郎眼睁睁看着,雪华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固定住了鬼舞辻无惨婴儿掩体的行动。 真是傻,明明当时体内的力量都要枯竭了。 “这是佐久间大人的日轮刀……我们刚才捡到的……”一位隐部队的队员抹了一把眼泪,随后把雪白的日轮刀安放在雪华的身旁。 日轮刀? 愈史郎盯着那把满是裂纹的日轮刀,用手轻轻一掰,掉落了一把晶屑。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日轮刀……你们鬼杀队的日轮刀都是用猩猩绯砂岩制作出来的吗?” 其余人被愈史郎急切的样子吓了一跳,就连泪水也停滞了一瞬,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应……应该是吧。” 愈史郎的脑子闪出一个想法。他一把扛起雪华,随后拽过她的日轮刀,头也不回就往巷子那一侧跑去。 “喂……你要把佐久间大人带去哪里?”泪眼汪汪的隐部队队员拉住了依旧穿着鬼杀队队服的愈史郎。 愈史郎恶狠狠甩掉:“你们就不要再管了!” 说罢,他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的阴影中。 第43章 第42章·林空 世界上再没有鬼。 在这一场人和鬼的博弈中,人类成为最后的赢家。 这同样也是隐秘的战场。 大部分人不知道这场战斗的存在,大部分人每天活在舒适温暖的阳光下,酣睡在清幽月光透入的窗中……不知道有许多许多的人死在了安谧的每一天,就是为了让更多人能享受这样一份安谧。 大部分人不知道鬼的存在,大部分人不知道鬼杀队。 可以说,鬼杀队的队员用血肉之躯换来了这份可贵的黎明。 那么多人离去了。 春天如约而至,蝴蝶居的樱花开得正盛。尖端带着一丝粉红色的浅印。春风是柔的,不似秋冬季节来势汹汹的风,吹在脸上全无生硬的疼痛。 在这样一个悲伤又温暖的春天,生命迎来了新门。 富冈义勇把头发剪掉了,这是他睁眼之后干的第一件事。身体状况好了许多,他同师父鳞泷左近次一道去了墓园。 那些曾经一同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如今天人永隔。 为悲鸣屿行冥的墓碑前放上一束花,旁边就是雪华的墓。 雪华的墓碑前与其他烈士一样,放着相同地厚厚一摞花束。富冈义勇盘腿在雪华的墓前坐下,掏出带来的一个瓷瓶,放到雪华的墓碑前。 鳞泷左近次对自己的徒弟无比了解,他自然知道晶柱,也知道晶柱佐久间雪华同富冈关系不寻常,可具体的事情,自己的徒弟也没有在信中多提,他也不好过问。既然关系不寻常,那富冈此时,想必定是不好受。 无限城决战改变了他许多,以往总是冷着一张脸、一点儿也不会笑的富冈义勇,如今整个人温和了不少,再也没有凌厉的锋芒,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年轻人。 对啊,成为了雪华一直想要他成为的普通人。 当他真正变成普通人的时候,她却食言了。 鳞泷左近次不方便在这里打扰他,心想富冈义勇一定有话想要单独对这姑娘说,于是悄没声转身走开了。 虽说如此,但富冈义勇一时间对着雪华的墓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到底不是活生生的人。 他伸出左手,推了推前面的瓷瓶,半晌,嘴角牵出一抹笑:“真是惭愧,跟你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只知道你不喜欢吃大根,连你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只好带来这个。” 富冈义勇打开了酒塞,放置到墓前的平台上,酒香四溢。 凝望着墓碑上的“佐久间雪华”的五个汉字,他试图勾勒出雪华的模样,发觉脑中全是她的笑声,却始终没有成型的人样。 就像雪华刻意不愿让他回想起自己一样。 罢了,反正他也不会活多久……这样看来,不久又会见面。 鬼杀队已经不复存在。富冈义勇决定完成雪华最后的心愿,也是他的心愿。竹林的房子还可以住人,他遣散了之前一直在此帮助他、照顾他的隐部队队员,拿出一部分积蓄好好补贴了他们。 竹林越发沉寂,他本以为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实际上,他总觉得没有什么缺失,一躺到床褥上,身边好似就有她。 隔三岔五,一周至少一次,他会前往蝴蝶居。墓园就在蝴蝶居所在的那片山上,他时刻注意着灶门炭治郎的身体状况,毕竟炭治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看望完炭治郎,他会顺路去墓园,在那里对着一块石头碑坐一整个下午,度过黄昏,再慢慢走回竹林。 竹林中走了那么多人,空荡了起来,只剩下偶尔几声鸟啼陪伴。 一下子空闲出来,他本应熟悉这样的状态,这就是多年来将身心封闭的状态。富冈义勇本来有信心回到之前的模式,每次抬起水壶沏茶的时候,开水烫到手指,麻木的疼痛之感,仿佛自己只是一具空壳。 从蝴蝶居回来之后,这种麻木感会缓和不少,但是,过不了几天,又会变成这样。 那天,天还没有完全亮。 他被一阵熟悉的鎹鸦叫声吵醒了,拉开板门,发觉是一只从未见过的鎹鸦。鎹鸦的脚边留了一张纸条,原是辉利哉大人柱合会议的通告。 富冈义勇细细一想,觉得也是时候了。他整理了一番仪容,朝着产屋敷总部走去。 柱合会议……他抬腿走近这个熟悉无比的宅邸,这里的一草一木,历经无数岁月,得于生生不息的盛长,竟也不见得有丝毫的消亡。 恍惚间,他眼前好似重又出现了以往柱合会议的境况。以前来开柱合会议的时候,雪华一般会与他一同前来,尽管他很想自己一人安安静静走来,却几乎每次身后都免不了身后雪华叽叽喳喳一路。到了地方,她会一溜烟跑进去,冲到炼狱杏寿郎或是蝴蝶忍他们身边,跟每个人打一遍招呼。 当时喧闹的场景,尽被如今的寂静替代。 命就这样消逝了,连同她、他们的存在本身。 产屋敷辉利哉在最后一次柱合会议上,宣告鬼杀队正式解散。 或许不应该感伤。面对千年的战斗划下句号,世间威胁之物消失殆尽,所有人都应该开心高兴才对。 他同不死川实弥一齐朝着蝴蝶居走去。 经历了这一场战斗,不死川实弥的脾气好像柔和了不少,有时候依旧控制不了暴脾气,但确实能平心静气说话了。 不死川实弥本来不想提的,第一面见到富冈义勇的笑容,不知怎的,他仿佛见到那人的脸庞与之重合到一起。这才痛苦地想起,她原来也不在了。 富冈义勇应是最难过的。不死川实弥如是想。 可又觉得,富冈义勇在努力不难过。 第59章 不死川实弥讨厌和富冈义勇这闷葫芦走在一路,便率先说起来:“富冈,你小子活下来,就该好好的……要是觉得过不去的话,试着换一个地方活着,去别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说不定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富冈义勇笑出声来,他的目光柔和了不少,投向旁边的不死川:“原来能看出来啊,我还以为我掩饰得很好。” 不死川实弥白了他一眼:“废话,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富冈脸上笑容淡淡的,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你说得对,或许应该出去走走。” 听了这话,不死川实弥摆了摆手,大步朝前走了几步:“不妨去京都(*)看一看。” 轻风吹过,拂动脸颊的绒毛。他立在原地,似是沉思着什么,面色却至温至静,全无半分冰冷。蓝色的双眸潺动,右边的羽织随意被风掀起,他毫不在意。 京都……他不是没去过,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在那里呆过,但喧闹的人群、即便是深夜也亮如白昼的街道,他不喜欢热闹。 富冈义勇自嘲一笑,转念又想—— 去一个热闹的地方,说不定就觉得不是孤身一人了。 世界上再没有鬼。 准确地说,他是最后一个鬼,一个不吃人的好鬼,一个只想生存下去的可怜活物。 愈史郎已经没有家了,他只有一只猫、一身医术、一脑子有关珠世小姐的记忆和一具冷冰冰的僵硬女尸。 哦,还有一把破破烂烂的日轮刀。 他用鬼杀队队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又借了一把油纸伞,这才背着丑女的身体勉勉强强撑到了一座破烂的神社。 珠世小姐从以前就要求他好好对待每一个人类,自从这丑女叨扰了那么多次,本不想管她一分死活的,如今却下意识地想要救她。 把她的身体平放在神社殿内的草席上。愈史郎测了测她的鼻息,又挑起她的眼皮,这才确认丑女确实是没救了。 他泄气地坐在地上,早知如此,就不拼死拼活地把她背来。 这下可好,世界上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了。 愈史郎收起放在一旁沾着血迹的日轮刀,拿到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刀身与普通的武士刀没什么区别,放在一起甚至可以算得上普通,但看过去,刀身颇有几分清透,如玉石一般,温润明丽。 赞赏了制刀匠人几句,便把属于雪华的日轮刀整齐横放在了她的腹部,遮盖住可怖的伤口。愈史郎双手合十,祷念几声,算是对这丑女仁至义尽,准备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抬出去把人埋了。 他坐在神龛下面,想要闭目睡一会儿,恢复消耗了一夜的体力。 朦朦胧胧之间,耳边似乎传来一阵困难的喘息声。 “……水……水……” 愈史郎睁了睁眼,先是看向草席的位置,发现那女人的五官似乎隐隐在动,唇间勉强挤出字来。 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快步走到雪华身边,察看了一下她的面色,随后颇有几分激动地叫了起来:“丑女!丑女,你先撑住!我去给你找水……” 外面天已经全然黑了起来,他匆忙跑出去,从神社外的净身池舀了一木勺水,小心翼翼端到雪华面前,一点一点沾着水抹在她的唇上,直到她尽数喝下去。 愈史郎观察了一下雪华腹部的伤势,原本未能全然覆盖伤口的晶体,此时竟与日轮刀的刀身融合在了一起。他回忆了之前的情形,许是雪华每一招一式都是通过日轮刀这个媒介使用出来,晶化的过程同样蔓延到日轮刀本身。猩猩绯砂岩原料制成的日轮刀,自然也逐渐变成同质的晶体,与她体内的力量相仿了。 本是一个不成形的猜测,愈史郎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刀放在雪华的伤处,心想再不济就要把她埋了…… 雪华的身上不再有以往鬼惧怕的炙热高温,虽说浑身发烫,但已是能够忍受的温度。愈史郎随身带着几个简单的器具,他稍微检查了雪华的身体,除了腹部伤口之外,大部分是皮外伤。现在她依旧不是很清醒,器具有限,深度的检查也做不了。 总之,应该有人能说上一句话了。 愈史郎带着雪华在破烂神社里住了好几天,直到雪华身上的高烧退下去,伤口也没有再流血为止。 每日这样喂她水喝、喂她果子吃,没有药物什么的,断然不可。雪华依旧在昏迷。愈史郎生怕战后停止呼吸太久,会对脑部造成许多不可逆的伤害,他害怕即便是高度的晶化,也抵不住人体的脆弱。 她到底是个人。 又过了一个星期,她终于醒了。 失去了晶体的大部分力量,现在只能勉强维持基本的生命活动。 愈史郎又为她检查了身体,观察了些时日,终于发觉她哪里不太对。 她……好像脑子出了点儿问题。 她会正常地走路、吃饭,甚至清楚地记着自己在京都的房子,领着愈史郎住了进去。但是,她会对着一堵墙傻笑,遇到人群时会害怕,会在半夜睡觉的时候突然大哭,会一个人在宅子里漫无目的逛来逛去,就算问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愈史郎打扫出来这幢荒废许久的宅邸,就在这里把雪华安顿了下来。同时,用这里留下的钱财带着伤好得差不多的雪华去病院做了全身体检,还看了精神科。 出乎他意料的是,雪华她竟然……没了一个孩子,而且以后也再不能……这是愈史郎吃惊之处,他本以为这丑女不会有任何人喜欢的。体检结果还说,雪华多器官有衰竭的迹象(*),许是活不了太久。至于精神问题,则是严重的精神障碍,同停止呼吸太久产生的脑部伤害脱不了干系。 愈史郎默默地把她带回家中,病院开了药,愈史郎每天看着雪华吃饭和吃药。这也算在漫长的生活中,按照珠世小姐的愿望,做了一桩好事。 入了春,天气晴朗,愈史郎就呆在宅邸背阴的房间中,有时雪华也在那里。她支着画板,不知从何处翻出来的油画颜料,在上面胡乱涂鸦。 愈史郎凑过去看,免得她过不久发疯,弄得浑身上下红一块紫一块。端详了一会儿,他萌生了一个想法。 他不想让这个世界忘记珠世小姐美丽的脸庞。 于是借来了雪华油画的颜料,开始没日没夜创作有关珠世小姐的画作。 那天雪华在走廊撕碎了他画好的好几副珠世小姐,着实激怒了愈史郎,被他狠狠数落了一番。愈史郎望着铺满佐久间宅邸的画作,意识到这样或许也不是一个办法,转而想要借由佐久间财团的名义,将画作卖出去,或许还能赚些钱来。 于是,愈史郎将那些失败之作挂到财团名下。 高产且精致的画作,吸引了不少商人慕名而来。他在宅邸里翻出了佐久间财团有关商事的资料,无事之时也经营起一些。虽说过了十多年,但名声在外,佐久间财团的生意不久开始重新有了起色,甚至登上了京都的商报。 雪华经常好几天不说话,距离上次说话已经过了九天。 愈史郎习惯了她突然的大喊大叫,抑或是不小心的灵光一现、回光返照。她有时会说点儿英语,可他又听不大懂。 这次说的话很简短,也没什么惊天地泣鬼神之举。 就是很平淡地说道。 “……我想见富冈。” 她吃着吃着纳豆生鸡蛋拌饭,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愈史郎无奈极了,显然没有把这句话放到心上,拿起手帕擦了擦她嘴边的纳豆丝,哄小孩儿一样哄道:“好,等你病好了就去见。”他一点也不好奇这个富冈是谁,听都没有听过,说不定就是她随口说的。 之后……她也没再张开口说过话,自然也没再提过。 愈史郎早已习惯,便抛之脑后。 那天,雪华本来好好地在大厅沙发上躺着,没过多久,就开始大喊起来:“富冈——富冈——你快来——不要丢下我——” 在楼上房间的愈史郎赶紧拿了精神药物,还有安眠药,火急火燎冲了下来,兑着水让雪华喝药:“丑女,该喝药了,喝药了之后才能病好……” “不!我不要喝……我只想要富冈在这里……”她疯狂地摇晃着头部,“富冈……富冈是不是丢下我了……” 双手抱着头部,一副痛苦的模样,她的嘴里胡乱说着什么,一时半会儿愈史郎也听不清。 他叹了口气,看来有必要知道一下这个富冈是谁。 第44章 第43章·归兮 从那之后过去了整整一年。 富冈义勇去了不少地方,见到了许多不一样的景象。也应了宇髓天元的邀请,同他们一家人一起泡了温泉。 富冈义勇强迫自己融入热闹的氛围之中,如此这般,他才有机会笑一笑。 去了很多地方,唯独没有下决心去京都,那座宏大艳丽的城市。 富冈义勇准备同宇髓天元一家告别,返回竹林之际,却被宇髓天元拉到了一边。他愣了一下,原以为自己和宇髓的关系没那么亲近的,临别的时候,也没必要这样作别。于是富冈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第60章 此时已是冬天,前来鞍马温泉(*)的人着实不少。宇髓天元好不容易拉着富冈义勇去了一处没人的角落,小声对着他说话:“有没有人告诉你……” 富冈义勇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解道:“什么?” 看富冈的眼睛,宇髓天元就知道这家伙完全没有注意过这种事情,亏鞍马寺这地方离京都那么近。富冈这家伙,要是早点注意到…… 富冈义勇注视着宇髓天元脸上表情的变化,又发觉他迟迟不说话,继续问道:“到底是什么?” 宇髓天元伸出自己的手,在和服左右上下摸了摸,从腰后掏出一沓报纸,递给富冈义勇:“富冈,你知不知道……丫头他们家原本是做什么的?” 他口中的丫头……富冈义勇面色一滞,随后眼睛垂向报纸,低声道:“……不清楚。” 宇髓天元有点儿着急的样子,他无奈地抚了抚额头,指着报纸的头版说道:“丫头她们家,在没灭门之前,是做珠宝首饰生意的财团,虽不像住友、安田那么大,但也资产超出咱们想象了。后来她加入鬼杀队之后,佐久间财团后继无人,自然而然就衰落了下去……” “然后呢?”富冈义勇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版报纸。 宇髓天元语气一顿,接着说:“而现在……京都的大小报纸都在报道——” 富冈义勇喃喃地念着标题:“罕见的奇迹:‘佐久间财团’再崛起的破冰之路。(*)” “是啊!”宇髓天元狠狠拍了一下富冈义勇的后背,“这说明了什么,富冈?你还不明白吗?” 富冈的眼睛渐渐显现了焦点,他的面容逐渐明朗起来,仿佛充满了生机。 这下,宇髓天元终于放下心来,收起来那一沓报纸,心满意足地说道:“据我所知,佐久间财团的继承人——只有她。” 当天晚上,对于富冈义勇的不辞而别,雏鹤很是在意,总觉得没说上一句告别的话语,心里不踏实似的。 宇髓天元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只道说“不打紧”。 岂止是不打紧,富冈那家伙肯定迫切地想要求证一些事情,这才火急火燎走了吧。 富冈义勇来到京都的城区,一路打听佐久间财团的位置。确切的位置没打听到,却听到了一些传言: “年轻人,佐久间财团不干净啊,还是不要扯上关系为好。” “是啊,听说原来那个大小姐,早就不是当初的大小姐了,现在换了个陌生男人把持着财务呢。” “诶哟,你说的那个大小姐啊,整日里疯疯癫癫的。那一片住的都是有钱人,他们说,佐久间大小姐时不时嘟囔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这我也听说了,都传开了,好像是富田(tomita)?还是什么的……” “……” 他抑制不住,笑出声来。 回答他问题的老妇人见富冈义勇笑得开心,诧异地看着他:“年轻人,这故事这么有趣吗?” 富冈义勇脸上依旧带着笑,微微鞠躬:“谢谢您,我大致了解了。”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他的心脏加速了在胸腔内部的跳动,从未觉得这般鲜活过。他才不在乎什么陌生男人,只要能见到雪华活着,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胡乱地穿梭在京都繁华的街道之中,人群在他面前不过是喧闹的装饰,挥一挥手就消散了去。富冈义勇脑中剩下的,单是他最后见到雪华的记忆,那面恬静温婉的笑容,定格在怀中,迎着朝阳,再被阳光摄去心魂,离开那具躯壳。 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明明当初怀中的人……确实没了气息。 脑中思绪纷飞,早已理不清顺序。富冈义勇跌跌撞撞走到独幢别墅的住宅区,富丽堂皇的灯光与门饰,在他眼中全都一个模样。 雪华……雪华就在这些房子之中。 一想到此,他愈发焦躁,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一个一个察看宅邸前面的门牌,一路看过去…… 天已经全然黑了下来。此处不是人群攒动之处,自然没有人身的体暖。寒风瑟瑟吹动着路旁的梧桐树,悬挂着的路灯也昏昏想要掉下来。 确是很冷。 寒气逼迫,他的嘴中呼出热气,朝着最后一幢宅邸走去。 没等走近—— “不要!我不吃这个!”一道凄厉的抗拒女声。 “丑女,这个对身体好,你不吃怎么能治好这一身的病?碗,别摔!这是你家的东西,摔坏了你不心疼吗?”一道呵斥的凶狠男声。 富冈义勇立在门前,静静地望着门牌上“佐久间”三个字。 里面传来女生的哭声,撕心裂肺。 他心弦一动,手下意识地去推半掩着的铁栅栏,刚刚触碰到的那一瞬,又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那确实是她。 尽管很想问,从头到尾发生了什么,现在为什么要哭,是不是那人……对你不好……之类的话语。富冈义勇呼出一口气,把手重新收了回来。 算了,看见她还活着,其他的也不重要了吧。 静静地踮起脚,静静地朝着宅邸亮着灯光的窗户中望了一眼。 什么也没有看到。 算了,这里也不适合他这样一个残疾又粗鲁的武士。雪华已经不需要这样一个废人了。就算没有他,雪华也会活下去。 他缓缓转身,最后决定离开。 刚没走两步,身后宅邸的大铁门打开了,里面女生的哭泣愈发激烈。宅邸中的男人冲着门外的富冈义勇叫道:“您好……深夜来访,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富冈义勇脚行一停,他也没转头,觉得没什么必要留在这里,便稍稍颔首,说道:“没什么,打搅您了,认错人了而已。” 本以为这男人会就此放过,谁料宅邸的男人追了出来,试探性地问道:“……您是富冈先生吗?” 富冈停了下来,这才转过身去,对着那男人说道:“我是。” 愈史郎差一点儿哭出声来。丑女口中的那个富冈,没想到不是杜撰出来的,是活生生的真人。愈史郎向前走了几步,二话没说就要拉着富冈义勇往宅邸里面走,他实在是想要跟这人讲述一下这一年多来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倒是富冈义勇不动弹了。愈史郎疑惑不解,这人难道不是丑女的熟人吗?他问道:“富冈先生,您不想进去看一下丑女……不……雪华吗?” 富冈义勇淡淡一笑,眼睛始终不看铁门内部的景象:“不用了,不打扰你们二人……我这就走。”他轻轻推开愈史郎的手臂。 “富冈……” 他的双眼一点点放大。 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她犹如正在学走路的孩童。 富冈顺着叫声看过去。 依旧是白净的小姑娘,也不似当初那般清瘦。哪有什么病态的白?脸上分明是健康的血色。冰蓝色的双眸里透露着单纯的欣喜,纯粹至极的兴奋,为双颊添上了一对跃跃欲飞的红翼。 她踉跄了几步,转而加快了脚下的步子,飞跑了过来,急急停在他的面前。 富冈义勇的目光留在她的面庞之上,无法移开。 呼吸时气流出于鼻间,靠近时跳动的心脏。这不是幻觉。 雪华明明在笑,眼中的泪花儿却打着转儿,她口中乱七八糟说着什么,似有些焦急地想要表达,一时半会儿全都乱成了一团。 愈史郎站在一旁,打量富冈义勇的表情,本以为见到这副模样的雪华,他会退却。不成想,这人脸上的表情一直温和得如一淌春风,即便寒风冻红了他的鼻尖。愈史郎也不好插话,但总不能一直站在冷天里,小声提议道:“……富冈先生,不如进来说吧。我从头开始跟你讲。” 富冈见雪华雀跃的眼神儿,笑着点了点头。 进了宅邸,餐桌上一片狼藉。 愈史郎眼疾手快地就要收拾,一边收拾一边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雪华吃饭一直挺好的。今天带她去医生那里复查了一下,被告知要吃点大根什么的,买回来之后,无论说什么她都不往嘴里放……” “嗯,雪华不喜欢吃大根。”富冈义勇回望眼睛始终放在自己身上的雪华,轻轻握上她有些发凉的手。 待愈史郎收拾完毕,他为富冈端上了一杯热茶,还不忘记放到雪华碰不到的地方。 雪华一直乖乖靠在富冈义勇身后,也不说话,也不哭闹,只是静静地盯着自己被富冈握住的那一只手,一动不动。 愈史郎本想让雪华不要这样粘人的,却被富冈义勇制止了。 “富冈先生,真是好脾气。”愈史郎说道。 富冈义勇低头看了雪华一眼,若有所思说道:“……是吗?” “富冈先生……您是雪华……” 富冈义勇仅有的一只手被雪华锢住,也端不了茶杯。他想了想,接话道:“我是她的家人。” 听了这话,愈史郎立刻明白了,他也不多问,只是说道:“既然是这样,富冈先生……” 第61章 “叫我富冈就可以。” “那好,富冈,”愈史郎顿了顿,“既然是雪华的家人,那我有必要交待一下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雪华多年之前第一次到珠世小姐那里养伤讲起,再到雪华被主公大人安排保护他和珠世小姐二人,到雪华同他们的书信往来,一直到无限城决战他为何救雪华、雪华如何被救起。 最后讲到怎会成为现在这副境遇。 “这是雪华每一次去病院看病后的检查结果……你知不知道,她有过孩子?” 富冈义勇的瞳孔猛地睁大,他脸上的震惊掩饰不住,不久转向沉默,他的嘴唇隐隐颤抖,应是很难相信这样的事实。 可这就是事实。 愈史郎讲完了全部,他缓缓说道:“富冈,雪华的状况不可能好转了。看这个样子,医生说活不了太久……你找到这里来,也是想带她走吧?” 富冈义勇不可否认:“有这个想法。” 愈史郎心下了然,他阻止不了他们:“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开心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反正,她应该是不想呆在这里的。” 富冈义勇看向一旁的雪华,转而点点头:“谢谢你,愈史郎。” 愈史郎站起来,往楼上走去:“别谢我,我可是鬼……时间差不多了,今晚你哄她睡觉吧,体会一下到底有多痛苦。”说完就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剩下他们二人。富冈义勇轻轻拉着雪华站起,说道:“雪华,你该休息了。” 本以为雪华会抗拒,她听话地跟在富冈身后,乖乖躺到自己的被窝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富冈义勇替她掖好被角,手也跟着抚顺她的长发:“睡吧,我不会离开你半步的。” 也不知道雪华听不听得明白,她的眼睛很快就支棱不住了,一点一点阖了上去。没过多久,就剩下平稳的呼吸。 他顺着雪华躺下,正对着她的睡相。 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路,定是太艰辛了。 第二天,愈史郎在天亮之前,去雪华房间看了一眼。 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他把放在走廊里的画作搬到了雪华的房间,裱在了墙壁上,欣赏了好半天,心说世上再无珠世小姐这般美貌之人。 临走的时候,他找到了这间屋子的钥匙,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把门锁起来。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来。 竹林里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妇。 村子里的人都见过他们。男主人是一个温和俊朗的人,脸上的笑容总是淡淡的,对人也很有礼貌。有人说他当过军人,有人说他为哪位大员做过心腹。他家院子里种着大根,常常到村里托人买新鲜的鲑鱼。女主人则是有着一副西洋面孔,见人就笑,话也不多说,也不经常露面。 两个人过得很平淡,很充实。 直到有一天。 村中的阿音婆婆想要送过去些鸡蛋,才发现—— 二人相拥而眠,只是不知何时断了气。 他们的脸上携着笑容,许是在世界上活过这件事,本身就值得庆幸。 更何况见到了一辈子最值得见到的人。 the end 第45章 番外01 现代人好像都逃不了相亲富冈义一x佐原雪奈 存在转生设定现代营养好富冈这辈子长高了点儿 1 佐原雪奈最终还是和他结婚了。 说来也奇怪,结婚仪式上,穿着和服站在所有人面前,她明明连这人半点儿都不了解,还是来到了礼堂。 即便是在教堂说下誓词、交换戒指、亲吻,她也内心毫无波澜,如同对待一个普通的异性。 细细想来,决定虽然是她做的,但要怪的人应该是母亲春子。 要不是因为母亲要求她在自己做项目期间找对象,找不到就不许回家……雪奈才不愿意随便找个人搭上一辈子。 佐原雪奈平时玩惯了,实在看不起婚姻这种有虚无实的程序性工作,总觉得过于束缚。 说到底,她和富冈也不过认识一个月而已,源于一场滑稽的相亲。 本来是东大人文社科部教授的母亲找来的“湾区富家子弟”来配她这个“千代田京宅千金”,谁料那西餐厅灯光昏暗,她走错了桌子,趾高气扬坐到这姓富冈的家伙对面。 一个迫切想要终结相亲这没完没了的冤狱,一个成日里被别人猜疑性向有问题的冤种。 各取所需罢了。 佐原雪奈嫁作人妇的那刻起,就把这场戏看得分外清晰。 如此一来,她既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家里人再也不会管束;他也避免了周围人对于性取向的非议,专心进行自己的工作。 多好。 两个人与其说夫妻,不如更像合租室友。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只有吃饭的时候可能会坐在一起,其余时间都在各忙各的。约定好,一切需要双方作为夫妻出现的地方,对方都有义务陪伴彼此参加。 这样活着,没有人拘束的感觉,雪奈做梦都想要。 母亲春子对于自家闺女的人生大事可算是操碎了心。身边同事家的女儿在雪奈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做母亲的,不着急才怪。自家女婿虽说家境比不上佐原家,但工作却是一等一的好,人也不像女儿那般贪玩,说不定还能镇住雪奈那不听话的性子。 每次听到这些话语,雪奈总是一笑而过。 对于名义上的丈夫富冈义一,在雪奈眼中,近乎一个毫无生活乐趣的工作狂。生活仅是普通的三点一线,即便是在家中,除去偶尔会工作一会儿,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爱好。 细数雪奈之前交过的男友,从没有像富冈义一这般。 更何况,富冈义一几乎不笑,同雪奈喜形于色不同,他总是一副沉静的模样,波澜不惊,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他一样。就连当初看上去随意作出的结婚选择,他表现出来的样子都似是一瞬间经过无数思虑。 分房睡,雪奈主动选择了次卧。她睡眼惺忪起床,走到客厅,发觉富冈义一准备好早餐,已经坐在桌子对面吃了起来。雪奈朝他说了声早,扒拉出来梳子,胡乱扫着茅草一样的长发。 富冈义一起床比她要早,基本上都会随手准备二人份的早餐。等到了晚上,雪奈即便是加班,也会比富冈要早一些,所以她会准备晚饭。要是和朋友通宵出去玩,雪奈也会提前同富冈义一打一声招呼,让他自己解决晚饭问题。若在家里,通宵出去玩这件事,估计会被春子絮叨好久。 “需要我送你吗?” 雪奈刷着牙,身后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她下意识回头看,见富冈站在卫生间门口,正看向她。 雪奈被他这么注视着,有一点儿不好意思,连忙吐出口中的泡沫,摆摆手:“不用了,富冈先生,你先走吧。”她微微一笑。 富冈也没有多问,随即出了门。 等到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才放松下来,快速抹两把脸,再卷起桌上的面包,去赶人挤人的电车。 到了设计院,雪奈一声不吭坐到自己的电脑桌旁。 旁边的松井惠是与雪奈一起进入设计院的同期,两个人经常一起吃午饭。听闻雪奈结婚的消息,松井凑了过来,笑眯眯问道:“雪奈,不,现在应该叫你富冈太太了吧?听说富冈先生长得很不错哦!你们怎么回事?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你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雪奈立刻捂住她的嘴,作出噤声的手势,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小惠,细节我中午会详细跟你说的……” 松井一副“懂”的表情,她坏笑着说:“不会是雪奈你哪天出去喝酒被人家给捡了?这可不好。不过,我感觉我可以脑补出来一部午间爱情偶像剧了……” 雪奈一脸无奈,她打开电脑,找出昨天甲方要求修改的模型,托着下巴,无精打采的。 松井偷着瞄她,没过一会儿,又凑了上来:“看你疲惫的样子……啧啧,新婚就是不一样,看来昨晚富冈先生很激动啊。说!什么感受?” “小惠,你在说什么?”雪奈脸红透了,“不是那样……” 松井一脸惋惜:“既然不是那样,那就需要注意了。毕竟这方面在维持夫妻感情这一块儿上还是很重要的……” 雪奈哭笑不得:“想到哪里去了?” “那蜜月呢?你们决定好蜜月去哪里了吗?”松井兴奋极了,好像自己结婚一样。 “还没有决定。”这是事实,雪奈如实回答。她和富冈也没有什么感情,哪有什么蜜月。 松井应是觉得有点儿扫兴,遂退了回去:“这些都要有,不然等再过几年,到时候对对方没兴趣了,可就挽回不了了。” 雪奈面上应着,心里却在想,到时候离不离婚还说不准呢。 中午的时候,雪奈终于同松井说出了结婚的事实,希望这样可以打消松井燃起的莫名兴趣。她万万没想到,听完之后,松井好像更有兴趣了。 第62章 不过,松井也说:“他不是你丈夫的话,咱们以后该去哪去哪,他也管不着。” 雪奈手中转着喝完冰美式后剩下的冰块,眼神倒映冰晶折射的透光,喃喃道:“是啊,他管不着。” 所以,九点加完班后,松井拉着雪奈去了新宿的酒吧,说要喝一杯。 哪止喝一杯,雪奈最后拖着松井出来的。 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二点。 她轻手轻脚开门,寻思着富冈此时应该已经睡了,便把自己的声音压到最小。雪奈脱了鞋,蹑手蹑脚上了二楼。家中一片漆黑,寂静无比,她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生怕看不见一脚踩空了。 路过富冈的房间,雪奈刻意放慢了步子。她悄悄往富冈的房间看去,发觉他竟然没关房间门。入秋了,天开始渐渐转凉。雪奈本不想这么做的,转念一想,要是冻感冒了,自己可能还得麻烦着照顾他。她伸出半个身子探进了房间,去够富冈漆黑房间的门把手。 富冈房间的窗帘也不知是什么材质,一丝光都透不进来。雪奈费了好大劲儿摸到了门把手,她正要关门,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了门运动的轨迹。 雪奈一愣。 “这么晚回来?” 房间的台灯亮了起来,映照出轮廓分明的一张脸。 雪奈身子前倾,为了避免弄出声音,她刻意伏低了身子,膝盖半弯,如此一来,倒像个鬼鬼祟祟的小偷。 她有点儿尴尬,仰着头看站在自己面前、脸上颇有几分好笑意味的富冈义一。他本就生得俊朗,沉静的面庞倒有几分书生气,流畅的下颌线却带着刚毅果断。每次对视之时,总望向他的眼眸,深邃的如同一块曜石,无需打磨便发出暗暗墨光,乍以为是冷意,不易察觉之下,是极度的温静。 “富冈先生……我……”雪奈试图辩解什么,始终不肯把“怕他着凉自己还要照顾他”这种话说出口,于是脸憋得通红。 她站起身来,移开目光:“打扰你休息了,时间不早,我也洗洗就回屋了。”说罢就要离开。 “喝酒了是吗?”富冈义一倚在门框上,有意无意问道。 雪奈闻了闻自己的领口:“……应该没有味道才对啊。” 富冈义一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抬腿走出了房间,打开了客厅的灯,径直下楼走到岛台,对雪奈说道:“你洗吧,我去给你拿吃的。” 雪奈呆呆看着他准备这一切顺理成章的样子,心里的感觉有点儿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就好像,他确实在履行一个丈夫的职责,自己却只顾着玩乐。 她洗完澡,闷闷地坐到岛台另一侧,正对着富冈义一。富冈义一慢慢啜饮着水,静静地翻看着一直放在厨房里的美食杂志。 这样……会不会对他不公平呢? 可是,说到底,本来就是一个各取所需的关系,不需要付出太多情感的……他为什么要做到这样一步? 雪奈低头吃着富冈义一买回来的蘸汁荞麦面,只想着快一点吃完。 还剩下一口。她把面放到嘴里,突然传来富冈义一的声音。 “母亲打来了电话,说这周末让我们回千代田的家中住。”富冈义一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有什么情感。 雪奈想也没想:“噢,可以啊。“ 说完了,她意识到哪里不对。雪奈抬头,看向富冈义一,发觉他正好也在看自己。 回去住的话,也就是说—— 最起码要睡在一起。 2 秋意盎然。孩子们放学了,戴着整齐划一的鸭舌帽,叽叽喳喳地过了红绿灯。 雪奈坐在副驾驶上,一心只想着怎么把这个周末熬过去。她悄悄看向富冈义一,发现他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富冈自然朝她回望。目光交叉之时,雪奈一个激灵,僵硬地转过了头去。 她试图装作若无其事,可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更别说脑子,竟充斥了那人深厚的眸子。 富冈察觉到她的异样,说道:“不用紧张。” 雪奈一愣,她红着脸辩解道:“……我回从小长大的家里,怎么会紧张。” 他的嘴角浅浅露出笑意,许是被她嘴硬的样子逗笑了。富冈来雪奈千代田的家不超过三回,要说紧张的人,应该是他。 富冈轻车熟路地把车停到了宅子的外侧。他先下了车,去取带来的伴手礼。雪奈则慢吞吞地推开车门,不情不愿地挪下去。等她闭好车门,富冈早已立在大门处。 “雪奈。”富冈叫她的名字。 雪奈闻声抬头,随之走到他身侧。 富冈顺势牵住她的手,直直按下了门铃。 面对如此亲昵的举动,许是内心对他并未完全放下戒备,雪奈竟觉得过于亲密了。虽说如此,她惊异于自己的心底并无过多的抗拒,反而觉得手心里传来的暖意,逐渐袭遍全身。 任由他牵着,进入了承载着她儿时记忆的老宅。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仿佛他参与了雪奈珍视的童年时光。 最先出来迎门的是母亲春子。 “母亲。”富冈颔首示意。 春子看到这个女婿,就笑得合不拢嘴。她连忙接过二人带来的高级和菓子,朝二人笑道:“义一,雪奈,快进来!” 雪奈在玄关脱鞋,任由富冈牵着手,权当一个人形扶手。 “新婚到底是新婚,真是如胶似漆!就连换鞋,这个手都不舍得撒开。”春子笑眯眯的,注视着女儿和女婿。 雪奈脸一红,使劲甩开富冈的手,虽是真心的举动,看上去却像是娇嗔。 富冈很快就被雪奈的父亲雄夫拉去看棒球,剩下雪奈随着母亲春子去了厨房。 雪奈慢条斯理地将肉丸盛到盘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春子见状,用手肘戳了她一下:“雪奈,我当初是不是说过,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是啊,妈妈,您可是东大人文社科部的教授,专门研究人的,还能再把人看错不成?”雪奈努努嘴,小声说道。 春子冲她挤了挤眼:“雪奈,人生就是一关一关的过,你们把结婚这关解决了,是不是该考虑下一步?” 雪奈满脸疑惑:“下一步?” 春子轻咳两声:“别装。” 手中的肉丸一不小心滑到了盘子外面,雪奈这才回过神来。她伸手抓起丸子放回盘子中,将信将疑道:“妈,不会是……” 春子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似是气恼雪奈脑子反应太慢,大声道:“孩子啊!你不得让我跟你父亲抱孙子吗?”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母亲、雪奈,有没有我能帮的?”富冈义一敲了敲门。 雪奈石化在原地。母亲总是催她也就算了,她一个人能忍,但是这样大声说话让富冈听到,雪奈实在是想找个洞钻到地下去。如此窘迫,想必富冈又在笑了。 富冈走到雪奈身旁,问道:“这个肉丸是不是需要端出去?” 雪奈敷衍地说了一句:“是的。”说罢,便扔下盘子,转身大步走出了厨房。 她一个人溜回自己的房间,对着窗外黄昏金灿灿的夕照发呆。 雪奈从小就懂得体谅别人。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朋友们,雪奈总是认为他们的每一个要求和决定,定是有他们自己的理由和道理。可是一次次的满足背后,是一次次对于自己的迁就。 她觉得好憋屈。好似自己生下来就要为别人而活。 过于追求成为别人心目中的那个人,结局就是让自己遍体鳞伤吗? 她不过是想要按照心底的想法过活而已。 好难。 雪奈托腮望着窗外,直到日光全然消失在地平线,换上黑色的纱幕。 有人敲了两声房门。 雪奈起身去开门,略微瘦削却高大的身形映入眼帘。看不到阴影之下的表情,解掉两颗纽扣后露出的锁骨,以及其上滚动的喉结,不知为何如此让人心烦意乱。 暗淡的光影,消弭了照面时不必要的情绪,一时间口中再平凡不过的话语,都消散于云外。 他真好看。 两人相对站着。雪奈能清晰感受到从他胸膛传来的热量,她的呼吸下意识加快。对面富冈的呼吸,竟也变得急促起来。 都怪这个房间过于促狭,站不开两个成年人。 僵持了一会儿,富冈率先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身子也背了过去:“……下楼吧,该吃饭了。” 雪奈“嗯”了一声,也不说别的,跟在富冈身后默默下了楼梯。 各自的心中似乎皆有所想,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件事。 好在吃饭的时候氛围还算不错,春子也没再提起敏感的话题,就这样躲过了这一顿难熬的晚饭。 坐在富冈的身边,雪奈总觉得浑身上下不对劲。她禁不住回想方才的那一副景象,线条分明身体、喉结滑动……雪奈不是没有跟男人睡过,理应对这些见怪不怪才对,谁知道今天哪根筋搭错了,想法全然不听自己使唤。 第63章 春子和雄夫每晚九点半准时回屋。 雪奈早早洗了澡,脸颊发烫,径自坐在花园里的木椅上看月亮。神绪一点点飞远,她的眼神儿也发直,任由初秋的凉风卷起双颊旁边的碎发。 她在想,这样的虚假婚姻,会不会本身就是错误?雪奈是无所谓,倒是对于无辜的富冈,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左思右想。月盘出奇的圆,静静悬挂于浩渺烟云之上,正如她的愁绪,萦绕脑海持久不散。 发着呆。肩上突然多了一件薄衣。 她回过头,正对上低头看她的富冈。 雪奈的神态一变,有些许的不知所措,她的目光转向别处,身子移了移,留下木椅的另一侧。 “……你洗完了?”雪奈问道。 富冈点点头,顺势坐下,离雪奈有一小段距离:“嗯。天气凉,晚上出来的时候记得披件衣服。” 雪奈小声嗫喏:“……噢,真是谢谢你了。” 两人并排坐着。 “……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等父亲母亲睡着之后,在客厅里凑合一晚。”富冈先开了口。他料想今天雪奈的不自然,定是在愁这件事情。 雪奈听后,赶紧摆手,匆忙说道:“不不不,富冈先生!我……我不介意的!你要是介意,我可以打个地铺。” 富冈转向她,棱角分明的五官,尤其是那一双幽深的眼睛,仿佛洞悉万物。他浅浅一笑,说道:“我不介意。” “那……都别委屈,”雪奈摸了摸后脑勺,“凑合一晚吧。” “嗯,”富冈看了一眼时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随着富冈回了房间。春子提前收拾出来西侧一直闲置的大房间,留给他们新人住。推开房门,雪奈一眼便看到了那张祭台般的大床,不由地吞了口唾沫,心里一个劲儿揣测母亲安了什么心思。 见雪奈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来,富冈拿起笔记本电脑,坐到床边的书桌前:“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雪奈应了一声,把手机放到床头,钻到被子里。 她伸了伸腿,往被窝里一滑,猛地发觉,母亲单单只准备了一床被子。雪奈心下一惊,僵直地转过身背对着书桌。她睡相极差,这是前男友说过的。万一自己睡着了什么都不记得,踹到富冈怎么办? 背对着富冈一动不动,雪奈战战兢兢。耳边始终有轻轻打字的声音,听得出来富冈刻意压低键盘的声响。雪奈闭着眼睛,命令自己快点睡着,可越到这个时候,脑子越不听使唤,清醒得要命。 打字声持续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待他合上电脑,关掉房间的台灯,一瞬间暗了下来,即便睁开双眼也无法辨别物体。被子轻轻扯动,雪奈听得见他钻入被窝的声音。 能感受到身体不远处传来的男性热量,雪奈熟悉这种热度,或许是之前男友有过,抑或是很久远的感觉……就像很多很多年前,她同样有过如此感受,但就记不起来是何时。 能听见身体不远处传来的男性呼吸声,一起一伏,带有厚重的胸腔声音。 她身体一动不动,心脏部位却汹涌澎湃。 这样怎么能睡着啊!雪奈欲哭无泪,难道是自己空窗期太久,所以才会这样吗? 明明很困,可是就是睡不着;为了装睡,还不能四处乱动……她内心极度烦躁,空气中仍有丝丝凉意,颈间却流下了汗珠。 雪奈实在烦死了,她装作无意翻了个身,转到另一边。 富冈感受到雪奈的翻动,听到不耐烦的呼吸声,莫名觉得有些好笑:“睡不着吗?” 眼前一片漆黑,雪奈悄悄睁开眼睛,本不打算理他的,又觉得自己强制睡眠属实难受得很,便不明不白道了一句:“嗯……不知道为啥,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他低笑两声,转身正对着她。 雪奈的眼睛眨巴眨巴,静静瞧着黑暗中逐渐靠近的脸,一点点贴近的另一具身体,不知为何她全然没有推开的想法。 富冈凝望着另一侧黑暗,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去,轻轻触碰到她柔软的面颊,随后又想起什么,缩了回去。 脸上的触感并未消散,雪奈的心脏“怦怦“跳。那是他的手吗?他刚才是想做什么?雪奈心如乱麻,她总觉得如此相对而眠的画面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之前从未认识姓富冈的人也是事实……脑中一片狼藉。 这是第一次和他在一起睡觉。新婚夜,两人也是分房睡的,所以并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鉴。 话又说回来,雪奈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就连他在哪个地方出生的都不知道,也不清楚他真正为人如何。同床是目前为止最近的距离,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虚假的丈夫十分拿得出手,也比第一印象更有魅力。 只是,她的心里依旧惴惴。 于是,雪奈问道:“富冈先生,你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 “跟我结婚。“ 许久没有回答。雪奈心中了然,果然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说不定等一段时间新鲜劲过了,分开是必然的吧。 对面的呼吸依旧平稳,气流穿过气管摩擦产生的细微声音,琐碎传入耳中,挠着耳膜上的神经。 他又靠前了些许,却极有分寸,并未紧贴在一起。 “未曾有过后悔。” 雪奈第一时间是诧然。即便不喜欢被婚姻束缚,但她也知道这不是随随便便的玩笑。难道他甘愿就这样过剩下的半辈子吗?雪奈心头一酸,觉得自己不应为了一己私欲而让他作出如此大的牺牲。想要结婚、比她好的姑娘,还有无数个。 她立刻支起身子,冲富冈坚决地说道:“我后悔了!这样对你太不公平……明天我就把所有的事情同我妈说,然后咱们着手办离婚手续!” 不知从何处抡起的手臂一把按下了她支起的身子,将她裹至硬朗的胸膛之前。她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抓着身前的睡衣一角,像一只受过惊吓的仓鼠。头直接靠在了他的下巴之下,鼻间能嗅到脖颈处传来的沐浴露香气,还有他日常使用的古龙香味。 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能感受到声带的振动。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在静谧的秋季夜晚格外摄人心魂。 “不,”他顿了顿,“现在对我来说,公平极了。” 雪奈手上的力气一松,她彻底泄了气:“……明明不公平。” 他低下头,轻轻拂动她的秀发:“不要再怀疑,那个人只能是你。” 那个人……雪奈心弦一动,她没有挣脱富冈的束缚,而是顺从地窝在他的臂弯之中,享受着与秋凉对抗的暖意。 渐渐地,困意袭来。 怀中的人呼吸很快平稳下来。 他紧了紧手臂,目光直直盯着暗处。 天知道这样的机会多宝贵。 3 春子一大早就要出门前往京都。她是研究社会学的专家,特别专攻社会上的公益组织(?)。这一次的项目也是,听说手中那个项目出现了珍贵的文字资料,需要她亲自过去一趟。 雄夫把她送到门口,最后才把拉杆箱交到她手中:“一路顺风。” “我研究的那个组织,有关文字资料甚少,几乎没有什么研究的把手……这一次,我不得不去,”春子抚了抚额头,“他们还没起床……让他们去吧。估计平时两个人都忙,也没有什么共处的时间。” 丈夫雄夫点点头:“你就不要为他们操心了。等着正月的时候,你要是回不来,我就让他们去京都找你。” 春子笑着看了眼丈夫:“好。那我走了。”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雪奈的睫毛轻颤,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她缓缓睁开眼,本以为会见到如愿的晨光,却不料看到一整块褐色布料。脑子一懵,她撑起手肘从床上挣脱坐起,还未清醒过来,呆呆地低头看向沉沉睡去的侧颜。 他的五官精致,下颌线流畅至极,一气呵成。略微蜷曲的睫毛伴随呼吸浮动着,竟令人觉得平时不苟言笑的正经面孔,一时间柔和了起来。 雪奈万分艳羡他不需要过度保养就能得到的好皮肤,看上去吹弹可破,于是便…… 手指被抓住的一瞬,他的眼如龙般迅疾,精准捕捉到雪奈的举动。深蓝色的倒影深存在底部,好似有一只手硬生生把人往里面拖。 说没反应过来是真的。雪奈想要抽出手指,却被他抓得越来越紧。 “富冈先生,你……你要干嘛?”雪奈一脸紧张地看他。 富冈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勾着雪奈的手指,许是在摩挲,又不像是。 两颊缓慢爬上两团红晕,她扭过头去,口中嘟囔道:“……要不是看在你好看的份上,我早就把你当作登徒子扔出窗去了。” “你说什么?”富冈笑意显露,略一挑眉。 雪奈羞赧地看他一眼,又快速移去目光,顺势抽开已经被捂热的手指头:“咱俩说白了,不过是一条船上的可怜人。所以,还请富冈先生认真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 第64章 他目光一沉,原本唇上的笑意渐冷,翻身下了床。 雪奈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即便笑意很浅,但仍然有种消逝的无力。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点儿什么填补进去,明明与上一秒、前一天的自己一样,却久久怅然。 母亲春子早早离开了家,雪奈是知道的,父亲也受朋友邀约去打高尔夫了。不过是换了一个住处,仍旧是二人,换汤不换药。 她慢吞吞洗漱完毕,和平时一样到餐桌边,啜饮着富冈倒好的温水。 二人相对无言,各自吃着盘中的早餐。雪奈讨厌这凝胶般的沉默空气,刚打算开口说说今天的天气,便听到富冈的手机铃声响起,眼睁睁看着他去接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只见他脸色阴沉,一声不吭地回来。 料想是工作出了问题。雪奈也不好过问,但她又觉得奇怪,在她看来,富冈蛮喜欢自己的工作,也少见他为难,难道是因为别的事? 她酝酿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富冈先……” “雪奈。” 两人对视一眼,明明不到一秒,却是确实的停留。 “你先说。”雪奈乖乖低头吃饭。 富冈神色一缓,仍旧有一层黑翳笼罩眼眉,显出几分烦劲儿:“社长要我去……算了,我会推掉的。” 她有点儿好奇,问道:“去做什么?” “今晚有酒会。另外,社长知道我结婚了……想见你。”他的表情不好看,眉近似纠在一起,双手十字交叉放在桌上。 听了这话,雪奈“扑哧”笑出了声,原来是在为这种事情发愁。见富冈不明所以地望向笑着的自己,她只好笑着说:“去又何妨,你在我旁边,料别人也不会做什么。再者,你之前一直嫌他们开你不结婚的玩笑,估计在眼见为实之前,还会有人不相信。‘这样高岭之花的富冈先生,果然妻子也是美人’,一来二去,就不会有人在工作之时打扰你了。” 富冈细细听完,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最后慢慢说道:“即便这样,我也不去。” 雪奈一脸疑惑,她不明白,自己心甘情愿陪他出去演戏,当事人不为所动。 他起身收拾盘子离开。雪奈端着水追上去,不解地问:“为什么?我不觉得有什么损失。” 富冈并不理她,自顾自打开洗碗机。 她凑到富冈的边上,稍微抬起头注视着他的侧颜,口中有些急切的意味:“你需要一个证明!我不能总是依赖你,你也可以适当依赖我一下。” 他不说话。 雪奈满脸无奈,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还未经过梳洗,如同一团杂草。她没想到富冈义一这么固执,准备撂下一句离开:“……我是没关系,而且希望你能去。意愿最终在你,我也没资格站在旁边指手画脚。” 她朝上楼的楼梯走去。 “等等,”富冈在身后叫住了她,“不是因为性向。” 雪奈一愣,这个时候提性向干什么?她回头看富冈。富冈甩了甩手上的水,缓缓靠在倒台后的椅背上:“当初我跟你说,我需要结婚……并不是因为他们开我有关性向的玩笑。” “而是……” 雪奈听他说完,愣了两秒。也就仅仅是两秒,随后她见富冈耳朵泛红的模样,爆发了惊动天地的笑声,整个人前仰后合。 “怎么?”这下轮到富冈不解。 “没怎么,”雪奈的眼中流露出凌厉的血光,“那更得说一说,你已经名草有主了。” 富冈所在的公司可以说是it行业的锋芒。公司的社长原本是电子机械起家,随着时代发展又转向软件开发与维护,不仅参与过许多有名气应用的开发,承办了众多项目不说,近几年又在人工智能方面崭露头角。加之公司旗下还开设许多衍生部门,如影视影像画面制作等,产业逐步宏大。 之前没听富冈说起过,去酒会的一路上,仿佛听他讲了自己的前半辈子。他最初也是兴趣爱好,后来主修了计算机,最后按照流程,应聘进入了现在的会社。他做的不是一般的编写算法,听上去更像是将数据信号一类投射到现实之类的工作,说到底就是人工智能的研发。 他说,自己本来就是普通的技术岗,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一步步到了现在研发岗的位置。 说这话的时候,富冈一脸平淡。雪奈却在心里腹诽,他还在这里装无辜,肯定是业绩出类拔萃,不然哪能得到最上头的赏识,爬到别人一辈子都说不定爬不到的位置? 在家拾掇了一下午,这下终于到了富冈口中酒会的位置。 把车泊好,雪奈急不可耐地挎着驴包准备大摇大摆走进去,手刚搭上车把手,就被富冈一把按住了。她侧头问:“嗯?为什么不让我下车?” 富冈瞅她一眼,随后从后面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披风,严严实实地在雪奈的脖子前面绑了个结儿,眸色略一加深:“穿这么少,是想露给谁看?” 雪奈笑意吟吟推开他系结的手,笑意吟吟地回他:“当然是给除了你以外的人看。” 他面色有些难看,盯着她:“什么?”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去是为了让所有的男性羡慕、让所有的女性嫉妒,你天天对着我,当然不需要看了。” 没等他接着说下去,雪奈边凝视着他的面庞,边伸手推开车门,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富冈望着几乎没什么遮拦的背部,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只得下车,远远走在雪奈身后。 有专门的人把他们二人领到了酒会所在的厅,等富冈签完到,就可以随意活动了。雪奈好久没有出席过这么正式的场合,小时候父母会带着她参加上流人士的宴会,可自从上了学、开始工作之后,这样的机会就少了许多。这会社也是财大气粗,包下了一整个温室作成的宴会厅。外面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黄昏的金光洒在深绿的棕榈叶子上,其上的油层闪着细腻的光点,与夕阳一道,多添了丝丝柔情蜜意。 自然少不了好吃的、好喝的。雪奈心想,自己借着家属的身份,平白无故来这里蹭吃蹭喝,不失为一件幸事。她挽着富冈进去,一看到这样光景,便知道无论怎样有情调、怎样设计高级,都与富冈这等几乎没有艺术鉴赏机能的人无缘。 倒是她兴致勃勃,自幼学习美术,之后又从事的是室内设计,自然对盆景造设以及器具装饰更上点儿心,即便不懂服装设计的原理,打眼一扫,她也能论道论道在场这些人的衣服品味。 刹那也忘了还在演戏,雪奈一把松开挽着富冈的手,跑到了温室的深处,对着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不是端详就是拍照。 她穿了一身某私人品牌的高定礼服,其实就是一吊带v裙,后背全露,胸前也只浅浅盖住一小块儿,剩下的大好春光倒是看着凉爽怡人。黑松色的不规则过膝裙摆,勾勒出迷人的曲线,加之卷曲的长发尽数盘起,洁白的肌肤犹如跳脱的小兔。 富冈站在一边,眼睛却时不时往雪奈那边扫。他感觉得出来,那人如此吸引目光,定是故意的。果不其然,他缩在旁边,观察到,雪奈吸引了好多目光,还听到似乎还有人议论雪奈这张不熟悉的面孔。他不能放任这没心没肺之人继续任性下去,刚想走上去到她身旁,就有人在后面叫他。 “义一!” 声音清脆,隐隐含着甜腻。 他不喜欢如此亲昵的称呼,除了自家姐姐,极少会有人直呼他的名。 转过身去,见到来者。 野村社长的女儿,野村森罗。 富冈想要无视走开,他对于这个小姑娘一点儿好感都没有,而且总是能感受到她父亲撮合的意愿。刚想假装没看到,野村森罗就拉住了他的手。 他更厌恶一些没有必要的身体接触,下意识甩开,那女的就将手收了回去。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继续无视下去,微微颔首示意:“野村小姐。” 对于富冈肉眼可见的疏离,野村森罗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她极其熟稔地站在离富冈很近的位置,端起桌上的香槟递给他:“尝尝这个,父亲特意托法国的朋友运到日本的。” 富冈不接:“我不喝酒。” 她也没有强求,抿齿一笑:“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 他没应。 没过一会儿,她就朝一旁挥了挥手:“……父亲!” 富冈心底一沉,这下只会越来越难以逃离。他立刻朝雪奈站着的方向望去,却不见了熟悉的身影。他环顾了四周,哪里都看不见她。 野村真一慢慢走进,他见富冈心不在焉的模样,和善笑道:“富冈,在找太太吗?” 富冈义一一愣,他向野村社长打了个招呼:“社长。” “太太?太太的意思是?”森罗面上依旧不显山露水,“义一,你结婚了吗?” 富冈义一不语。 野村社长伸手拉过自己的闺女,微微发白的发丝暴露了年龄。他笑了两声,目色慈善:“对了,怎么不见富冈太太?” 第65章 听到这话富冈也不好意思不回答,只好承认:“内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性子跳脱,与我喜欢安静呆在一处不同。” 野村社长点了点头,便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让森罗陪你一起,一起找找富冈太太。你们不是同学吗?这么多年不见,也应该叙叙旧。” 森罗偷看了一眼富冈的表情,一闪而过。 他不能推辞,便答应下来。 野村森罗是她的大学同学,研修生她便出了国,回国之后也在父亲的会社里工作。就连会社里的人都说,两个人金童玉女,配得很。 “义一,你和你太太是怎么认识的啊?”森罗好奇似地打探道。 富冈没看她,也不愿失了礼数,回道:“就是普通的相亲。” “诶……原来是相亲,”森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没想到义一会以这种方式结婚呢!之前一直觉得,你可能会和身边的熟人结婚。” 富冈不为所动,略一点头:“是吗。” “是啊,义一你的脸上可是写着‘生人勿近’的字样。以前你也是,就算有女生过来搭讪,你也没搭理过。”森罗倩倩一笑,仿佛勾起了久远的回忆。 他仿佛也勾起了久远的回忆,很久很久之前确实不喜欢搭理别人。想到这里,薄薄的唇也缓缓上扬。 见他柔和地笑,森罗眼底一闪精光,她才不相信相亲这种强制性的配对。那个所谓的富冈太太,定是靠着什么不正当的手段把他拐到手的。 想必也是来路不明的狐媚,定不及她这般大家闺秀。 第46章 番外02 4 雪奈在温室里转了一圈,把景观挨个观赏了一圈,其中有几座格外别出心裁,一打听才知道,竟是出自名家之手。外面的天全然黑了,温室是玻璃房,暖乎乎的不说,就连配上的黄色柔光也让人倍感温馨,全无碧绿的清冷之感。 她觉得口有些渴,喝了一杯香槟后才发现,已经离开富冈很久了。 温室不算大,却曲曲绕绕。她踩着细高跟,穿梭在黄绿色的光晕绿叶之中,有些困惑,为何迟迟不见富冈的身影。 总是有人看她。雪奈也知道自己今晚的外形不错,可到底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要怕就怕富冈一个人待着受刁难。 “那不是富冈组长和野村小姐吗?” “他们俩啊,十有八成是一对。” “嗯?我好像听闻富冈组长闪婚了,对象不是野村小姐……” “说来,今天好像有人看到组长和一个陌生的女子一起下的车……” “……” 估计是公司的职员,在一棵巨大的猴面包树后面叽叽喳喳。 雪奈对她们公司之间的八卦倒是不感兴趣,听到她们对自己的猜测也不是很恼火,多亏了她们,她终于发现了富冈所在。 顺着交谈二人的目光看去,她恰巧看到模样端庄标致的美人站在他身侧。美人轻掩着嘴,眼角的泪痣格外动人,引人注目的同样有玲珑的身材。小鸟依人站在富冈身旁,有说有笑的画面,倒生出和谐之意。 雪奈愣站在原地。她没有丝毫的惊慌,抓奸类似的事情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有前例可循。现在要是如同怨妇一样冲上前去宣誓主权,则是愚蠢至极。旁边那女人一看就是对富冈有意思,若冒冒失失大闹一通,与站在他身边的、那位好姿态的一比,只会无处遁形、相形见绌。 既然要帮到富冈,那就要做到完美无缺。 她随手端了个饮品,悄悄绕着另一条路,赶在富冈之前,溜到他们必经的路口。 装作不经意,欣赏花草。 富冈远远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雪奈。他等野村森罗说完,说道:“野村小姐,我向你介绍——” 雪奈本还想主动说点什么,估摸着富冈要走近了,便柔笑着转身。她张开了嘴巴,许是想说出亲昵的称呼,可一时半会儿脑子卡壳,除了“富冈先生“竟说不出口别的,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富冈全然不在意,清俊的面庞缓和不知道多少,就连细腻的笑意,都仿佛流出了心底的甜意。 雪奈配合地顺着他的手臂,抱住他。富冈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前额,随后转向一旁艰难保持着微笑的野村:“野村小姐,这是内子,雪奈。雪奈,这是野村社长的千金,野村森罗小姐,也是我的同窗。” 不亏是教养得当的野村大小姐,即便如此,外表都显不出一丝慌乱,完美地掩盖住了内心的情绪:“你好,富冈太太。初次见面,实在是惊艳,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位女子,比我想得还要美艳万分。” 听了这话,雪奈在心中腹诽,是在说之前心目中的富冈太太多么不堪入目吗?她面上不以为然,笑着道:“谢谢野村小姐夸奖,平时承蒙你照顾我家这位了。”她唇红齿白一笑,显现出两颊的酒窝儿,本来大胆奔放的穿着都沾染了小姑娘的气息。 野村森罗似是还想说什么。富冈恢复了淡淡的神色,淡淡道:“我已经叨扰野村小姐够久,还有这么多宾客,既已找到内人,就不继续劳烦野村小姐了。”说罢,轻轻环住雪奈裸露的腰肢。 雪奈娇俏一笑:“有机会再聊,很高兴认识你,野村小姐。”说完这句话,一整个人就贴在了富冈身上。 她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苹果肌抽搐了两下。走到没人注意的角落,雪奈一个激灵,从富冈的身上滑下来。 “呼……好险,”雪奈终于放松下来,“那个野村小姐字字都是陷阱。富冈先生,你还有这样的朋友吗?” 富冈始终注视着她:“不是朋友,就是普通同学。” “噢,”雪奈点点头,“就算是前女友也没关系。” “你说什么?” 雪奈没听出来这其中的愠意,还想着重复一遍:“就算是前……” 下一秒,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抵到了温室的玻璃上。眼前是将她逼向绝境的深邃眼睛,被迫投向其内。 “富冈先生……” “为什么我会记得?你什么都记不得了吗?曾经……” “富冈先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身上的气息一点点传递到她的鼻腔,双眸紧紧抵在她的眼睛之上,仿佛凝望着一片碧蓝之海。 能感到这样异性身体的触碰与近距,确实会催化奇怪的反应。面对着俊朗英气的脸,再以如此灼灼的目光逼视,她生怕下一秒就是忍耐不住的接吻。她本以为自己早已过了少女思春的年龄,路上帅哥那么多,就连前男友也是帅哥,还不至于这么轻而易举地陷入随随便便一个帅哥的眼眸。 可是这一次,感觉不一样。那已经不是陷,而是吸,是卷。 她要被卷进去了。 头发有点散乱。 富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分开后,转身站到一旁:“……刚才有人在看。” 雪奈差点儿没有憋住笑意,这么偏僻的地方哪有人?她不想戳穿富冈的谎话,反倒觉得这副模样像个偷了糖吃的孩童。走上前去,她像来时一样环上他的手臂,稍微仰头望着他的眼:“咱俩长得好看,不怕他们看。” 他轻轻揽住雪奈的肩,声音低缓:“嗯,你说得对。” 这下会社里的人,才终于明白,那个身段窈窕、姿态聘婷的尤物,原来是万年佛面、不动如山的富冈组长的妻子。这一对儿总是腻在一起,就连平时不苟言笑、工作极端严苛、也不是很会聊天的富冈组长,也温和得像换了个人。 他的妻子也不知是哪家大户小姐,光是一身衣服就价格不菲。说她是大户小姐,外表自然不说,得当的礼仪更是让人内心多了好感。 郎才女貌,多配啊! 富冈没有喝酒,倒是雪奈的脸微微红了。 他很纳闷,喝酒这个特点,为什么过了一辈子还保留着? 好在雪奈看上去很清醒,说话还蛮有逻辑。 富冈并不是不喝酒,而是自己喝完酒常常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所以只会在和挚友锖兔一起的时候,才会浅酌两杯。 两个人在酒会挨到了将近半夜。野村社长因为身体原因,早早就离场了。明天是周日的原因,在场的也大多是年轻人,等到最上面的头走了之后,人们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灯光也渐渐变幻光彩,音乐声也逐渐放大。 温室硬生生成了夜场的模样。 这时雪奈感觉酒劲开始上头了,清楚地感受到太阳穴发钝,走路也开始有些不稳。 红润的脸庞显得吹弹可破,迷离的大眼睛似是解离了无限光彩。 转眼一瞬,他眼中的画面重合在了一起。 雪奈脑袋有点儿晕,她见富冈站在旁边,像一棵松树凝望着自己,用手一捯他的手臂,傻笑说:“看我干什么?” 富冈的思绪惊醒:“没事。” 雪奈听不大清富冈的声音,眼中含着笑:“怎么感觉你没什么精神?要不要去那里跳舞?”指了指温室外面专门跳舞的地方。 第66章 富冈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年轻的人身体贴着身体在…… 他对于这种很吵、很没有秩序的跳舞行为产生了生理上的排斥,即便雪奈兴致勃勃,他还是决定离开这个地方。 雪奈一个劲儿要他陪她同去。她的身体单薄,有好看的肩胛骨,细细的衣带挂在其上,幻彩的灯光下,只会更加惑人。 富冈脸色一黑,心想群魔乱舞有什么好的,便拽住她的上臂,大步流星朝着酒店外离去。 雪奈还在留恋这里的氛围,却抵不过富冈成年男性的力道,眼睁睁看着那边快乐的人群。 拖着她到了停车场,打开车门,把她像团棉花一样塞了进去。 “富冈先生,我们要回家吗?”她自觉地系上安全带,乖乖坐好。 富冈瞅她一眼,面色缓和下来:“是的,熬夜对身体不好。” 雪奈笑出了声:“这才十二点多,我之前还玩过通宵呢。” “通宵?你自己吗?” “怎么可能啊富冈先生,当然是和……” 她清醒了一下,是和……肯定不能说是和前男友吧。 富冈也没有发动车子,又恢复了往常冷冷的面孔。 雪奈小心翼翼探视他的眼睛,接触到的一瞬间又收了回来,方才浑身上下充满的自信不知去了何处,被他这样凝望,加上隔绝外部的车内,如同孤岛上的监狱。 她开始怀疑,身上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感觉遇到他之后,从始至终都被爱护着。 这种奇怪的感觉。 雪奈的心脏如一滩烂泥,她全然不知道此刻脸颊发烫的原因,同样也搞不懂。 回避着他的视线,雪奈无地自容。她只好望回去。 “富冈先生,我们之前说的不是这样啊。”她的表情有些委屈,大眼睛似是有水光在闪动,脸憋红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车里面不透气的原因。 “是吗。”他的嗓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我本来想要的是两个独立的人……可是你表现得……像是我们认识了很久一样。久而久之,”雪奈眼睛越来越理直气壮,“我就变得……很容易心烦意乱、很想对你做点什么!” “所以,富冈先生,能不能好好地履行我们最初说的那些?”她直起身子,猛地凑上前去,顺便抹了一把眼睛。 近在咫尺的眼睛,她这才意识到不对,手抵上他的胸膛,想要离他远些,不然就走不了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背,让她贴向自己的身体,直至雪奈全部陷入他的前胸。 雪奈挣扎着要推开。 富冈似是在欣喜地喃喃:“对……就是认识很久了……已经过去很久很久……” 雪奈被他抱在怀里。男人宽厚的肩膀将她全部环绕,耳朵紧紧贴着他的胸口,能听见鲜活的心跳。 秋天的夜很凉,可他怀里一如既往的暖和。雪奈穿得不多,此时肌肤与他的手接触,竟觉得更加暖热。她累了,恰巧他是那么可靠,便放松了整个身体。 “雪奈?” “嗯?” 富冈枕着她的细肩,雪奈蜷缩在他身前,双腿跨坐在他腰间,头正好卡在他的喉结处,体会着声带的振动。 “试着做真夫妻吧。” 脑中的不清醒一点点消散,她将头埋地愈发深了,明知道这是违反自己初衷,可她也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这样的富冈。 鼻音很重:“嗯。” 他没有雪奈想象中的欣喜若狂,依旧是沉默地接受了这个积极的答案。手稍稍放松了一些,转而滑上她的双颊,细细摩挲着。 车里暗暗的,仅有少数外部的灯光映进来。外面金灿灿的,就连透进来的光也颇具攻击性,形成一片片随着遮挡物变换的剪影。 照到了富冈的头发,也映成了夜晚的金色。 一直放在胸膛的那只手,也渐渐向上,一点点划过他的领带,顺着脖颈的一侧上至下颌线,最后停在他的下唇。 她慢慢抬起眼眸,睫毛也似撩拨,闯进他的视域。 静默了一刻。 唇与唇相接,伴随着粗重的呼吸,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情|欲在刹那得到了释放。舌互相潜入对方的口腔之中,浓重的欲望扑面,只是带有强势,互不相让的强硬充斥在缠斗之中。 直至恋恋不舍的分离。 雪奈脸上布满了潮红,她的呼吸依旧不稳:“看……看不出来啊,富冈先生,你藏得够深。”岂止是藏得够深,雪奈怎么会知道表面不苟言笑的富冈会有这么好的吻技。 富冈露出一丝笑意,神色依旧淡淡的,伸手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带以及微微皱了的西装外套:“走吧,咱们该回……” 没等他说完,雪奈扯过他的衣服领子,再度侵入他的齿舌。重重地吮吸他身上的气息,圈坐在他腿上,跨过他的腰间。她的呼吸逐渐开始凌乱起来,但却抑制不住舌尖的挑逗,只想在此处一直继续亲下去。 她的嘴唇红润,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我会告诉你,我的过去,”雪奈轻轻说,“不会有隐瞒。” “嗯。” “你也不要……隐瞒什么。” “……嗯。”他应了一声,却分外清楚心中所想。 5 雪奈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 说不定就是冲动了一下,也许就是想要有一个人陪着而已……她怎么可以轻易答应富冈的要求!一个月都没有坚持下来,还没来得及享受另一种形式的独身生活,就又彻彻底底作茧自缚。 上班的时候没什么精神,连要求提交的样板图也出了好几个不该出的差错。 雪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每天面对富冈的脸,已经消耗不少精力。即便想把注意力放到设计上面去,她还是会不自觉思考今后与富冈的相处。 他们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就连相处方式也同之前相差无几……或许她心底又害怕又期待,万一他是万千渣男中,包装最好的那一个?可是转念会想,要是辜负了他…… 手机震动起来。 “富冈太太,富冈先生来接了哦,”松井惠笑眯眯绕到她身后,“我看这图纸就差一点儿,回家补一下也不迟,明天再发给雾江小姐。” 雪奈无奈地瞥了一眼手机显示屏,她转眼看向电脑上的图纸:“还差些,我再改一会儿。” 松井惠眨眨眼:“哦,这样啊……那富冈先生……” “让他等着就好。”雪奈对照着甲方的要求,手不停地修改着。 “雪奈,你的样子怪怪的诶,”松井惠说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雪奈苦笑地看了她一眼:“……小惠,我们好得很。我需要赶紧把房屋面积调整一下,不然明天的工作量就大了。” “你喜欢上他了?” 雪奈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她的眼神躲闪,最后定格在一处,苦笑了一下:“看来是这样。” 松井惠惊呼一声。雪奈瞅她一眼,保存好设计稿,叹了口气:“我还是明天早点来吧……” 她拽着包往设计院门外走,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松井惠大声嚷嚷:“要是明天起不了床,我就直接同雾江小姐说了,让她给你批几天假期!” 雪奈摆了摆手,心想小惠真是想多了。 大老远就看见了富冈的车。外面的风吹得紧,入夜更是肆无忌惮,她小跑两步,赶紧窜上了车。 “富冈先生。”她笑了笑。 富冈解下围巾,俯身缠到她的脖子上,绒绒的触感连带着他的体温。雪奈的半张脸被裹了起来,稍稍冻僵的耳朵也渐渐暖了过来。 “今天工作累吗?” 雪奈摇了摇头:“还好,主要是繁琐。不像富冈先生,每天都要动脑子想那么复杂的东西。” “没有那么难……晚上想吃点什么?”他问道。 她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出来比较好的答案:“吃饭而已,这么晚了,随便垫垫肚子就可以。” 从雪奈的公司回新宿的公寓,并不是很远的距离。二人回到家,习惯性地换上家居服,然后一起讨论吃饭的问题。 每天都是这样的流程。 雪奈最初对于结婚后的生活,或许一直在畏惧平淡一事。当她真的活在这样的生活中,尽管一日犹如一条不间断的连线,但平淡仿佛被他的存在冲淡了,没有任何忧虑的活着,正是这一段时间最舒适的体会。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从不安于平淡,没想到竟也会有屈服的一天。 最奇怪的是,她好喜欢现在这样安稳的生活。 既然决定不了吃什么,富冈就翻了翻冰箱:“有鲑鱼,也有大根。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欢吃大根,所以你可以吃上次买的可颂。” 雪奈点点头,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富冈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大根?我有说过吗?” 他手上的动作一滞,转而看了她一眼,镇定道:“你说过。” 第67章 “有吗?”雪奈苦思冥想,“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 富冈走近,脸凑到她面前:“这其中就有我。” 雪奈仍然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看见富冈的俊脸,也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轻轻一吻,她笑道:“吃点儿东西就去睡觉吧。” 富冈对于鲑鱼大根可谓是百吃不腻。雪奈对此表示不解,毕竟好吃的也还算不少,还有外国各式料理,可他对鲑鱼大根始终。他本来提过好几次,想让雪奈尝一下味道,雪奈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她总觉得,那玩意儿终究不会好吃,这观念就像刻在骨头里,怎也抹不掉。 吃饭的时候有点儿走神儿。 她缓慢地咀嚼烤得稍微有点硬的面包,思绪却飞走了。 好不容易吃完东西,简单洗漱一下,她正要回自己的房间,被富冈叫住了。 “雪奈,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雪奈想也没想就问道:“什么事情,富冈先生?” “社长安排了休假,我想去京都待一段时间,”他的目光定在雪奈的眼睛,“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 她愣了半响:“一段时间是多久?” 富冈想了想答道:“待到新年,正好接着母亲一起回来。” 雪奈面露难色,她不是不想去,可是工作实在不允许这么长时间的休假。更何况,单独同富冈出去休假,怎么想都感觉……她的脸一点点变红,别过头去,试图不让他发现。 许是发觉她在犹豫,富冈并没有强求,他静静说道:“不要为难,我可以自己去。” 雪奈明白他的心意,放下设计院众人去休假,她实在做不到;可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去休假,她又于心不忍。 距离新年还有整整一个月。 她手上有两个项目,按照原定的计划,年前必须要把两张图纸的模型确定下来,再改到甲方满意为止。 项目都是在电脑上制作,通过线上交付。或者,她带着项目去京都? “富冈先生,明天我去问一下雾江小姐,要是她能同意我线上办公的话,我就陪你去京都,如何?”想出对策,她的面容也激动了几分,一天的疲惫似乎也一扫而空。 富冈看她这么积极,心态一松,倒也不再顾虑:“好。” “那……”雪奈指了指身后的房间,“我去休息了?” 他点点头。 等到她关上房门,富冈才缓缓进入自己的房间。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他也不知道究竟应不应该让她再度涉足那段往事。 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说到底,已经经过一个轮回。 平躺在床上,凝望着天花板。富冈也不知道自己如此纠结于过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第二天一早,他把雪奈送出门,临走的时候,说道:“今天下午走。” 雪奈本来转身走出去了几步,脚步骤然停下。她有些不解,不理解为什么富冈会这么急切地想要去京都。 她的面色有点难看,随即折了回来,走到富冈面前,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他。 “怎么?”富冈问道。 “这么不想呆在这里吗?”雪奈隐隐有些怒气,“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搬到那里住?” “我……”富冈想要解释。 雪奈有些不耐:“不用多说,我明白。你去便是了,去哪里都可以,完全不需要和我商量。”说完,转身就走。 富冈三步两步拽住她。雪奈正在气头上,狠狠一甩手臂:“干嘛?” 他本不是这样好脾气,可见她这样使小性子,却怎样也发不了火。雪奈瞥了他一眼,依旧是平静的模样,不免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没好使气:“我可没有这么好的假期,不像富冈先生你……” “我去京都是有正经事。”富冈全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 雪奈没答话。 富冈嘴角露出笑意:“是……从小一直资助我家的一位老人,现在年纪大了,希望我能去陪陪他。” 雪奈努努嘴:“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码事……” 富冈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处理好工作,快点来找我。” 雪奈脸一红,连忙挣脱开:“我……我……再说好了!我得赶紧走,不然赶不上电车。” 望着她匆忙跑开的背影,富冈只觉得,这一次的相遇,或许就是上天刻意让他做出的弥补。 飞来一只乌鸦,恰巧落在公寓外的信箱上。他定睛看去,忽地如释重负。这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那里了,还好他记得。 雪奈没能得到雾江小姐的批准,说只能尽快把任务做完,做完之后可以批准她提早放假。 一个人坐着电车回家,推开门,果不其然,富冈已经走了。 她烧开水,准备煮一包速食面。 往常这些事情,富冈总会随手做好,而她只是那个需要吃的。富冈走后,这个原来陌生的家中,不知道缺失了多少人味儿。 他总是把家收拾得整整齐齐,完全不像她,生活上得过且过。她吸溜着杯面,坐在沙发上环顾着空荡荡的公寓,猛然发觉,自己早已不习惯一个人生活。 雪奈原来还想着,一个人可以没有人管,出去玩个通宵。蓦然发觉,早已没有那样的想法和动力,只想舒舒服服窝在家里。 她何时开始改变的? 大概就是从成为富冈太太的那时起。 打开电脑,她试着赶一赶手头的项目,争取早一些完成,然后去京……雪奈发现了这个念头,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心底原来这么想要去找他吗? 正要比对数据开始制图,手机便响了起来。 一看是富冈。想起早上的一点点不愉快,她实在不想同他说话,下一秒手却鬼使神差点开了通话键。 “喂?” 另一边传来好听的男声。 雪奈依旧有点儿别扭:“……喂?”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已经吃过饭了吗,雪奈?” “当……当然!”雪奈理直气壮,“不要把我想得像个小孩子,完全不会照顾自己!” 富冈的笑声通过电话传了过来:“好。什么时候来?” 雪奈叹了口气:“等我忙完这两个……等!谁说我要去京都找你了?自作多情。” 任谁都能听出来这其中的口是心非,富冈也不例外。他的眼角不自觉流露了欣喜,尽管雪奈看不见:“我把位置发给你,来之前跟我说一声,我好给你收拾房间。” 雪奈不情不愿地应了:“噢……” “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富冈故意卖了个关子。 一时间雪奈的脑子空空如也,她眨眨眼:“谁啊?” 富冈也不好再逗弄她:“母亲。” “诶?妈妈吗?”雪奈一脸吃惊。 “母亲好像是正好在这边有项目,白天也会来这边,不过晚上则是住在附近的村子里。”富冈说道。 之前听母亲说过这件事情,看来他们两个人碰巧碰在一起了。 电话陷入沉默,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 “我想见你。” 雪奈的脸止不住烧了起来。相隔那么远,话语却准确无误传递了过来。她能清楚听到胸腔里起伏的心跳声,“咚咚”的声音,无论怎样用力也止不住。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 傻瓜,既然想见的话,干嘛要那么早走? 她丢掉电脑,缩到被窝里,抱着手机。 “我也想见你。” 说完这句话,她连忙扣掉。雪奈把自己整个人埋到被子里,直到闷出一大头汗,略微浸湿了身上薄薄的睡衣。 无奈还是抵不住身体微微发烫。 6 她坐了好久的电车,又坐了好久的汽车,这才到了导航指示的位置。 脑袋晕晕乎乎的,她好不容易举高了手机,接收到了一点点微弱的信号,很快就又消失不见了。告别了司机,雪奈等了好久,始终没有见到路过的行人。 烈日在头顶上曝着,毫不留情地挥洒着热量,烤得她身上一个劲儿犯痒。秋日的天空没有云彩,一望无际的碧蓝。 雪奈拖着行李箱,顺着唯一的山坡往上走。 沿着山坡一路上山,她出了一大身汗,没多久就口渴得要命。。不知是走了多久,估计也要有一个多小时,她终于遥遥望见山林隐匿之处的房舍。 掏出手机再次对照一遍位置,果然如她所料,信号根本到不了这样偏僻的地方。雪奈万分无奈,咬了咬牙,就算找错了地方,也要想尽办法讨口水喝。 门口旁边写着“产屋敷”三个字,一个身着白色和服的齐耳短发的小姑娘,正站在门廊下,挥动手中的扫把,扫着门口落下的灰尘。雪奈悄悄走近,友好地笑笑,问道:“不好意思,我是来找这户人家的……”她赶紧打开手机位置的外部截图。 第68章 随即接着说:“请问……我已经走了许久,可以帮我接一杯水喝吗?” 小姑娘停下手中的活儿,明亮的黑色大眼睛看向立在门口的雪奈,愣了一下,随后露出惊诧的表情:“您是……” 雪奈意识到需要自我介绍,连忙说道:“哦,我是佐原……” “您是照片上的那个……”小姑娘用手指着雪奈大声惊呼,“可是不对啊,曾祖父说那是他们那一辈的事情了。” 雪奈一头雾水,面露疑惑:“什么?” 小姑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鞠了一躬,主动拉过雪奈身后的行李箱,又随意看了一眼雪奈手中举着的手机。她咧嘴一笑,说道:“您找对地方了!只是这个时间,富冈先生推着曾祖父出去晒太阳了,过不久就会回来。请您先安顿一下,稍作等候,我一会儿便让妹妹出去寻他们。” 雪奈被她流畅的话语惊住了,看上去这么幼态的小姑娘,有如此出色妥当的安排。她也恭敬不如从命,乖乖顺从了。 踏入庭院的一刻,她立刻就呆立在原地。 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只是静静站立在院口,注视着庭院的正中心,仿佛那里曾经上演过无数亲临的一幕幕。 好像梦中见过一般。 她自嘲地笑笑,转而职业病似的端详起庭院的设计,看到在冬天也盛开的紫藤花瀑,更是不可思议。 转了一大圈,小姑娘最终把她带到了西侧的一处大院落。 “请您这段时间住在这里,富冈先生的行李也在这里,”小姑娘甜甜一笑,“这里位置比较偏,可是采光却极好,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的。” 雪奈被这古灵精怪的小姑娘逗笑了,摸了摸她的头,谢道:“谢谢你,实在是麻烦你了。” 小姑娘摇摇头:“没什么的,请把这里当自己家,有什么需要就对我们说,好好放松一下吧。” 交代完一些日常事项后,小姑娘就离开了院落。雪奈突然反应了过来,忘记问那孩子的名字了。不过今后会有更多的时间,她倒悠闲起来。雪奈换下鞋来,进了宽敞的屋子。这座院落就是最传统的构造,许是上了些年纪,看上去古朴了些,但缝隙的细节处,仍能透出院主人典雅的巧思。 雪奈换上和服,想着富冈反正也没回来,一天的舟车劳顿,她不如先去泡个澡。 泡完澡收拾完毕,雪奈一个人静静坐在屋下,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信号断断续续的手机,心想这下即便有意联系甲方,也有心无力。 她干脆扔掉手机,准备好好享受几天。 吃了点东西,已近黄昏,夕阳西斜。 见富冈还没有回来的意思,雪奈决定在这大宅子里转一转。 绕出西侧的院落,她自觉走向最开始进入的主庭院。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四处闲逛着,在紫藤花群中游荡一会儿,过不一会儿又溜到白色鹅卵石堆积而成的小池塘边,逗逗其中的金鱼。 一扭头,她好似潜意识知道发生过什么,面对巨大的木台,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敬意,不是钦佩,而是由衷的敬畏。听领路的小姑娘说,这里曾经是祖上开会的地方。 雪奈顺着一旁的木梯上去,走到房屋的内部。 这房屋的内部也打扫的整整齐齐,有一股腐朽的木头味道。看得出来经历过精心的打理,房子虽是古老,却丝毫不陈旧,别有一番韵味。 路过一处和室,门大大敞开。 她本来没有进入其内窥探的意思,不知不觉,脚步停在了门口。雪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向和室内部。 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除去一扇西晒的木窗。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径直走了进去。 面前摆放着一张古朴的木桌,桌子上唯有一张木框框起来的小小照片。 是一群人的合照,看上去都是青涩的少年模样。他们欢欣地笑着,笑得是那么开心,一朵朵宛如初见明日的向日葵,夺目般得耀眼。 她身上一个激灵,右手颤巍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湿咸的液体。 看到他们每一张脸庞,骤然悲伤的浪潮席卷了心绪,立在原地,忘了如何言语。褪去不少颜色的老照片,中间少年的赤发甚是两眼,在便是他身旁…… 雪奈的眼睛不可抑制地睁大。 泪水夺眶似的涌了出来,怎地也停不下来。 “富冈……”雪奈的手指细细磋磨着照片,“……和我。” 富冈的头发和今天一样短,他不是往常那样冷冰冰的面孔,而是和煦温暖的笑容。他的面容仿佛比现在还要年轻一点儿,眉目仍未曾有过丝毫变化。在他身旁,雪奈终于觉得一切变得不现实起来——那是和她神似的面容。 照片上的穿衣,显然已经不再符合当下,方才那小姑娘也说,这些都是曾祖父那一辈的人…… 可是,曾祖父那一辈的人,为何会有同她和富冈一模一样的面容! “你看到了?” 雪奈身体一震,她缓缓转过身,满面泪水,哽咽地指着那张泛黄的旧合照:“……你告诉我,这是哪一年的照片?” 富冈的眼神看不出情绪,他沉默了一下,答道:“大正十三年,也就是1926年。”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显然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19……26……” 富冈缓缓走上前,他立在雪奈身旁,端起那张泛黄的旧合照:“这是最后一代鬼杀队,也是在这一代终结了人类与鬼的苦战。” 雪奈双眼无神:“鬼?” 富冈不忍看她流泪的模样,好似在艰难接受一个噩耗,遂说道:“已经成为历史,你没有知晓他们的必要。走,咱们回去休息……” “不!”雪奈厉声打断富冈,“不……请你继续说……求求你,我总感觉好像缺失了一大块儿,总感觉……我好像也曾经是他们的一员。”说罢,眼睛定睛在那张与她相差无几的面容之上。 雪奈如此坚持,富冈想了想,说道:“这是我,富冈义勇,而身旁的这个男孩,叫灶门炭治郎,是我们鬼杀队出色的剑士……另一边是你……佐久间雪华,我的妻子。” 听到这里,雪奈的愈发止不住地哭,她泪眼婆娑地指着照片:“这是我?你说这是我?原来……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 “目的?不是目的。”富冈否认道,他伸出手臂想要抱住她。 雪奈一把推开:“我受够了!这难道还能是前世?……富冈!我早就应该看清楚……” “前世?”富冈一脸痛楚,“她就是你,你就是她。我从小跟姐姐住在这里,被产屋敷太爷爷养大,他交给我的第一件物品,就是那把日轮刀……当我一摸到刀柄,我就知道……水之呼吸” “水之呼吸……”雪奈喃喃地念道。 “不要再让我失去什么了……”他的眸子里充满了不舍,发了什么痛苦的誓言一样,发狠的目光尽数将她吞噬。 雪奈捂着脸蹲了下去,她想不到前辈子的过往,原来在这里等待着她。 “你想知道全部吗?”富冈伸出一只手到她面前。 雪奈泪眼婆娑,她对于这些神鬼之学,还有几分不愿接受。但骗不了切实的感受,她实实在在地感到了冥冥之中的牵引。 手被温暖包裹的一瞬间,心中深处的苗芽便开始恣意的生长。 当他的声音裹挟着流水的事迹,再一次突破脑门的束缚,她本不信轮回佛说,也试着迷信了一回。 那些事情好像是她,又好像有些远。 故事中的雪华,是拥有西方容貌的女子,她在面对鬼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能活着回来。 雪奈捧着那张照片,眼神无法从那明媚的笑容中移开。 富冈淡淡地笑:“那时结束了最后一战。我隔了一年多才找到你。可惜你失血过多,缺氧时间太长,伤到了脑子……” “那你是说我傻吗?”雪奈冷静了许多,重重的鼻音带着几分怨懑。 他慢慢靠在雪奈身上:“怎么会呢。” “说来也神奇,若这真是我的上辈子,上辈子我是混血,现在我身上并无半分西洋血统,为何面容还能如此相似?”雪奈面露不解,她从小就是高鼻梁,眼窝也有些深邃,倒不是欧洲的欧式大双眼皮,但也的的确确不像亚洲人。 “和你父亲很像,”富冈思索了一下,“雄夫就不像传统的大和族,说不定是有阿依努人的血统(?)。” 雪奈想想:“说起来,我爷爷奶奶都住在北海道那一块……” 富冈一把从地上横抱起她。 雪奈没反应过来,闷闷地说道:“突然这是要干嘛?” 他一改平时冷冷淡淡的神情,眼睛眯了起来,颇有几分陷阱的意味:“现在信了吧。” “我……我可没说……” 富冈大步向门外走去,一路走回西侧的院落。 “说到底,你是我的妻子,做什么都不过分。” 第69章 “你在说些什么?你要做什么?” “这附近都是山,你来也来了,不会不知道离开有多难。” “你……” 他的头埋入她的颈间,闻着熟悉的香气,隐隐间,似是有什么湿润了她和服的衣领。 “现在谁也别想跑掉。” 第47章 番外一些里视角 01 17岁时 雪华记得,自从当上柱后,开第二次柱合会议时,几乎所有的柱都知晓了是她主动要求同富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事情。 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雪华还是第一时间被宇髓先生和不死川调笑得羞红了脸。她斗嘴是斗不过宇髓先生的,不死川虽然脾气暴躁,但是说的话空有气势,两人斗嘴能打个来回。加之不死川总是对富冈恶语相向,雪华有时更想呛他两句。 这次开会见面的时候,不死川又在开她和富冈的玩笑。雪华像是受了委屈跑到了香奈惠姐姐的旁边,挽起她的胳膊,小声说着不死川实弥的坏话。香奈惠银铃般的笑声如同涓涓细流,只见对面的不死川立刻没了脾气。 看见泄了气的不死川,又看了看温柔可人的香奈惠姐姐,雪华偷笑了两声,原来是这样啊。 02 决战前柱训练时 今日阴雨连绵。 雪华向来讨厌阴雨天,更别提养伤时候的阴雨天。 滴滴答答的雨点落在门口的青石板上,淅淅沥沥的。抬眼一看,青云密布,遮掩住原本晴朗的天空。 百无聊赖撑在榻上,心中却隐隐有些焦急。自从游郭一战后,她便直接被送到了蝶屋养伤,好不容易伤快好利索了,富冈接她回来,那日却说要她退出鬼杀队。两人也不能说吵了一架,只是……她不想同他说话。富冈本就不善言辞,相比他说点什么,有时不如安安静静待着。 她需要见主公大人,需要商量制定下一步的计划,需要投入到恢复训练和战斗之中。 略微有些蓬乱的长发随意地铺撒在白色褥榻上,看似轻柔曼妙的身躯却一动不动。雪华的双眸如同死寂一般凝视着依旧不减的雨水,迫切希望自己一挥刀,便能突破这宅子的藩篱。 想当年,选择住在这里,是她的决定。 无声地笑了一下。 鎹鸦冒雨闯了进来,落在她身旁,同她汇报了上弦四五死亡的消息。 一个弹射,她猛地坐起,脸上瞬间是粲然的笑容,嘴角大大咧开,整个人仿佛重新获得了生命。虽然她许久没有参与到任务之中,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她好像瞬间充满了信心。可没过一会儿,笑容却又消散。明明她没有像宇髓先生那样隐退,却依旧躺在原地。她好想归队,好想恢复训练。 但同时,鎹鸦也说,炭治郎的妹妹祢豆子克服了阳光,成为了第一个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鬼。 听到这一消息,雪华却陷入沉思之中。鬼舞辻无惨的夙愿即是克服阳光,如此一来……他定要全力得到祢豆子。可是…… 怎能令他如愿! 雪华眉头渐渐蹙起,她总感觉遗漏了什么细节。之前在整理资料的时候,她有看到过的,鬼舞辻无惨一直在找的东西…… 蓝色彼岸花。 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她连忙寻来纸笔,盘起腿开始提笔写字。 若她能代替祢豆子成为诱饵就好了。 03 决战前柱训练时 富冈义勇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大战前无比珍贵的夜晚离开屋子。 他是知道的,雪华在他外出训练的时候,也并未一个人偷闲,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提高自己。 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并不正确,甚至是自私的。可是生命中珍贵的东西一次次从指间溜走,一次次离他而去!那些本该是“他”的位置,却因为自己一次次被人保护,顶替上了他人的性命!他知道自己没有在保护雪华,也知道自己无须保护她。可是……可是这个时候,或许只有这种办法可能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因为现实过于沉重,所以他不希望雪华同他一起承担。 她走出了宅子。 富冈默默坐起身来,换好衣服,拿上日轮刀,跟了出去。 很快竹林深处便传来了激烈的械斗声。他脚程加快,因为听得出来,那无疑是雪华冰晶一般呼吸法战斗时的砰击声。 只见一青色赤发的鬼正同雪华近身缠斗。雪华身形虽然比不过那鬼坚实的肌肉,但是通过呼吸法强化后的身体,仍能同那鬼过招。 青色赤发鬼一拳抡向雪华的面部。雪华飞快作出防御式,锢住那鬼的手臂。 眼见二人僵持住了,富冈闪身上前,打击之潮般落花流水的招式,切断了那鬼的手臂。 两人对视的一瞬,仿佛千言万语凝结,只是无瑕讲起。 但是,他并不理解为何雪华会选择前往鬼的阵营。 伴随着一声琴鸣,雪华的背影消失在竹林之中。 心底犹如刀削,他不敢相信眼前呈现的事实。鬼杀队的晶柱叛变? 那一刻,他呆呆地直立坐到地上,这怎么可能? 坠入无限城的那个刹那,富冈隐隐有个感觉,她会在这里。他想,如果见到变成鬼的雪华,他能否做到杀其他鬼那般手不留情不动摇。 和炭治郎一同对敌那青色赤发的鬼。原是上弦之三。他并未提及雪华的名字,因为他知晓,不管从这个鬼的口中得到何种消息,此时此刻,他和炭治郎都必须要和这鬼分出个胜负。 猗窝座却是先记起了富冈:“你是当初和佐久间一起的……” 04 决战时 得知时透阵亡的时候,雪华已经无法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先是得知了好友蝴蝶忍战亡的消息,随后又是时透。她比时透大七岁,当初教他呼吸法技巧的一幕幕,仍旧在眼前浮现。 许多人都认为时透是天才,当然,不可否认,他是一个颇具天赋的少年。但是,在雪华眼中,时透几乎比所有人都努力上千倍。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真的无法接受。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连同蝴蝶忍的那一份痛楚,尽在同上弦之二战斗完的那一刹那倾泻而出。 为什么要夺走她身边重要的人?蝴蝶忍医治了她那么多次,几乎把她从一个破破烂烂的碎娃娃拼成了一个整人……时透才14岁……她的哭声无法止住,即便是身后的香奈乎靠过来安慰她,也无济于事。 那一刻,雪华做好了拼死的准备。 05 决战过后 富冈带着雪华回到了竹林的宅子里。 仅剩四年的生命,他决定珍惜每一天的时间。雪华的情况也并未好到哪去。她的意识时好时坏,有时可以清醒地回忆起过去发生的种种,有时则一个人呆呆坐在原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却始终记得富冈。 两个人之前便有不少积蓄,生活并不成问题。闲来无事,富冈和雪华会去墓园扫墓,会去看望炭治郎他们,尽管雪华已经完全记不清他们是谁了。 因为杀鬼期间雪华的身体遭受了巨大的损伤,因此,在生命的最后一年里,她几乎没能离开床榻。 只记得最后一次夏日,是她有识以来最热的一次。她换上了崭新的和服,慢慢地挪着步子走到河边。 同富冈两个人搀扶着坐下,本来相对无言,静静看着河对岸的村民们在祭拜河神。 “真好呢。”雪华开口说道。 富冈望了她一眼,见她此时心情愉悦的样子,也淡淡笑道:“是啊。” 雪华的头发被简单绾起,整个人干净恬静。她双手合十,声音柔柔的,双目紧闭,模样虔诚。 “若有来世,神啊,请让我再遇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