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 鱼生请多指教》 第1章 [bl同人] 《(综武侠同人)鱼生请多指教》作者:星如许【完结+番外】 简介: 被卷入深海漩涡的安蓝来到陌生的世界,这里没有他的同族,海中也没有能够与他交流的高等智慧生物。 安蓝决定上岸接触和他最相似的人类。 人类的食物真美味,完全值得一首赞歌! 人类的爱好……真奇怪。 许久后—— 人类的情热期实在太长了,他现在回海里还来得及吗(人鱼落泪) 宫九:“听话。” 心狠手辣剑客攻x没心没肺啥也不懂人鱼受 食物指南 1人物有ooc风险, 2主角三观不等于作者三观。 3愉快观文,平和交流。 内容标签:武侠,江湖恩怨,因缘邂逅,穿越时空,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蓝++宫九┃配角:其他┃其它: 一句话简介:无 立意:爱就是互相理解,彼此包容 第1章 潮汐舔舐着岸边的沙地和水中裸.露的岩石,堆叠起层层如雪的泡沫,月明星稀,破碎的月光随着涌动起伏的海浪轻轻摇晃。 一只素白修长的手从漆黑的海面下探出,轻轻扣住了一块露出水面的高大岩石。 随后冷硬嶙峋的岩石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一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雪白的脸颊上,水珠顺着精致的下颚和薄如蝉翼的耳鳍滑落,清灵纯净的眼眸中倒映着不远处岛屿。 夜色中岛上黑色的岩壁像是笔直的剑锋,明月高悬其上,陡峭的岩壁顶端,一道身影独坐在月色中。 悄悄观察许久后,安蓝缓缓潜入水中,无声无息地向岩壁靠近。 在距离岩壁最近的一块礁石后停下,他抬头看着那道身影,几次犹豫后还是鼓起勇气,用生疏而别扭的音调小声呼唤。 “九......九公子......” 呼唤被潮水的声音掩盖,坐着的人一动未动。 安蓝顿时心下一松,随即露出笑容,忍不住又喊了两声,“九公子......九公子......” 声音空灵悦耳,仿佛微风轻拂过檐下的风铃。 他并不需要得到什么回应,只要看到那道身影就足够了,并不是不想靠得更近些,他甚至渴望与对方交流说话,只是他并不敢。 那可是人类,传闻中险恶狡诈的人类。 现在还是看看就好了。 “九公子。” 出口的音节渐渐变得流畅起来,虽然安蓝并不明白这三个音节的含义,只通过这段时间的偷听,猜测或许是那个人类的名字,因为当他和其他人类交谈时,这三个音节出现的频率非常高,而且总是出现在话语开头。 忽然那坐着的人影站了起来,扭头看向了安蓝藏身的礁石。 咕咚—— 扇形的耳鳍一炸,安蓝一摆尾巴,瞬间缩回了水底下。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他偷偷地游离了礁石附近,远远地冒出一个脑袋观察那个人类的动向。 人类站着看了一会儿后似乎什么也没发现,于是又重新坐下了。 安蓝放下了心,却也不敢再靠近了,他潜入海面下向深处游去,夜晚的大海除了水面一层薄薄的月光,水面下皆是深沉的黑暗,不过还有些会发光的生物游来游去,中和了这份冷寂。 黑暗的深海不能让人鱼迷失方向,游过一片珊瑚丛惊醒无数休息的鱼类后,安蓝顺利回到了自己暂时居住的洞穴,柔和的白色光芒从洞穴中晕出,周围游荡着些趋光的鱼类,却无论如何也进不去洞中。 安蓝的回归让这些窥探的生物瞬间作鸟兽散,穿过一层无形的水膜后,他啪一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上。 又忘了洞穴里没水...... 将被压在尾巴下发光的珠子扫到角落里,安蓝微微抬起手,一滴滴水珠从他的身上、发间漂浮起来,然后旋转着飞向他掌心,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球。 把水球丢出洞穴后,安蓝用手指梳了梳自己海藻般浓密的长发,身为一条鱼,这种浑身干爽的状态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但不得不忍耐习惯,因为陆地上就是干燥的,人类也不生活在水里。 扯过一段海草将头发绑住,安蓝吸了口气,屏住,然后双眼看向自己的大尾巴,在他的目光中,冰蓝色的鳞片从腰腹开始褪去,化成白皙柔嫩的肌肤,流丽的鱼尾缓缓变成了一双修长的腿。 “终于成功了。”惊喜地欢呼一句,他动了动双腿,“人类的尾巴真奇怪,两条分开的。” 说完他扶着洞穴的石壁站了起来,然后试探着伸出僵直的腿,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步,确定重心稳固后又迈出一步。 “好慢。”走了几步后安蓝忍不住自语,还是尾巴好,这海里就没有比他速度更快的生物,这么麻烦的行动方式让他有点难受。 他咬了咬自己的指甲,眼中露出挣扎的神色,“不如把人类诱惑到海中来陪伴我,只要一个就好......” 人鱼族令条中第一则就是不得将人类带回深海,就算有谁在情热期想尝尝人类的滋味,也要将诱惑来的人类带到其他地方享用。 当然,并不是吃,事实上人类并不在人鱼族的食谱上,只有残暴疯狂的堕落者才会去捕猎人类,甚至同类,他们与失去理智的野兽无异。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族群,也没有其他同类,只有他这唯一的一只人鱼,就算违背了条令,也没有谁会来惩戒他。 而且失去了族群的庇护,要独自去面对危险的陆地和更危险的人类,实在让他心中忐忑,所有第一次上岸的人鱼本该有族中有经验的强者陪同和教导的,可在被卷入那个突然出现的深海漩涡后,他再也找不到族群和同类了。 他甚至游过了所有海域,连最寒冷的极地也寻遍,吟唱的歌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没有任何一个拥有高等智慧的生灵能够孤独生存,海中鱼类里智慧最高的鲸鱼都是群居,何况是他这样生命悠长的类人生物。 漫长的孤独和寂寞足以让他失去理智,然后丧失生的欲望。 可是海中没有能够与他交流的生物,即使它能学习这里某些鲸鱼的语言,但就像人不会认为猴子是自己的同类一样,他也无法通过与海中的鱼类交流来排遣自己的孤寂。 唯有岸上的人类拥有与他同等的智慧,相似的感情,是与他最相像的生物。 挣扎了好一会儿,安蓝还是放弃了将人类拖入深海的打算,总觉得这样会被讨厌,而且虽然无人追究,却总有种做坏事的心虚感觉。 又练习了会走路后总算没那么别扭了,他坐在地上,然后好奇地勾了勾脚趾,看上去有点像手指,但圆圆短短的,似乎不能用来抓握东西。 兴致勃勃地研究了片刻,新奇的感觉慢慢退去,困倦袭来,安蓝滚在柔软的海草垫上,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缓缓闭上眼睛入睡。 不知道明天那个人类还会不会到海边来。 扑通—— 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清澈而温暖,色彩艳丽的小鱼在绚丽斑斓的珊瑚礁中穿梭,安蓝刚用锋利的指甲切下一只大海蟹的螯钳,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他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人影缓缓向海底沉去,白色的衣袍在水中舒展,黑色的长发飘散,柔软美丽又静默无声。 没有半点挣扎的动作。 是晕过去还是死了? 安蓝啃了一口蟹钳,犹豫着是否要过去一探究竟。 却见那安静下沉的人突然伸手,迅疾地抓住了一条往他身边凑过去的小鱼,将挣扎不休的小鱼举到眼前,人类似乎是看了一会儿,然后五指倏然发力—— 丝丝缕缕的血色从人类的指缝间溢出,晕散在海水中,引来了一些食肉的鱼类,人类将掌中被捏碎的尸体甩了出去,立刻被周围的肉食者们争相抢食。 而人类侧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明明只是一条很小的鱼而已,也没有像鲨鱼捕猎时那般鲜血染红一小片海域的情景,可安蓝还是莫名觉得这个人类有亿点点凶残。 而且看起来有些眼熟。 他悄悄游近了些,躲在一片珊瑚礁里暗中观察,越看越觉得这个落水的人像岛上的那位九公子。 他怎么掉进海里了? 沉重的身体让九公子很快沉到了海底,他张开双臂仰躺着一动不动,任凭各种好奇的鱼类贴着他游来游去。 安蓝轻轻甩了下尾巴,将一只朝自己尾巴探出触手的章鱼扇开,据他所知的信息,寻常人类似乎不能长时间呆在水下,因为他们需要呼吸空气才能生存,可九公子却至今没有溺水挣扎的现象。 难道他不是普通人类?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九公子始终静静躺着,仿佛他本就是这海中的生物,安蓝几次都忍不住想出去和对方打个招呼,最后还是没敢冒头。 好想和他说话啊,安蓝揪住章鱼再次伸过来的触手咬了一口。 第2章 章鱼喷出一团黑色的墨汁,惊慌失措地拖着伤残的触手快速变换颜色往密集的珊瑚丛中逃去。 安蓝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九公子的好奇和向往战胜了美食的诱惑,留在原地没有追着那只章鱼而去。 直到映入海中的阳光变得黯淡,仿佛沉睡的九公子才动了动,他撑起身体扫了眼周围的景物,然后信手掰下一株红珊瑚,继而整个人像是一尾灵活的鱼,迅速向海面上游去。 看着越来越小的影子,安蓝迟疑片刻跟了上去,只要离远一些,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他一直跟到那座小岛附近,亲眼看着九公子上了岸,心中刚升起一点离别的不舍,就看见一个人拦住了九公子。 那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两人交谈了几句,而后似乎起了争执动起手来,九公子并不是老者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对方制服。 随后老者喊来了几个人,让那些人抬来了一只长长的大木盒,他掀开木盒的盖子,将九公子丢了进去,又重新将盖子合上,最后还让人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装着九公子的木盒整个埋进了地下。 安蓝在远处看的一脸茫然。 他们为什么要把九公子埋到地底下? 第2章 这已经是九公子被埋进地下的第三天了。 安蓝蠢蠢欲动。 他听说人类只会将死者埋进泥土里,可九公子明明还活着,而且那个老者他也见过几次,每次和九公子说话的时候都笑得一脸慈和,像极了族中那些长辈对待晚辈时的模样。 所以他们是在玩游戏吗,还是什么考验或者惩罚? 对安蓝来说,却像是那里藏着一个礼物,时刻诱惑着他去寻找拆封。 寻宝游戏可是族中年轻人鱼和幼崽们的最爱,比如去探索沉船、失落的古老文明,或者将装着物品的匣子藏起来,谁先找到,匣子里的东西便属于谁。 如果他把那个盒子挖出来,他能得到一个人类吗? 安蓝咬着指甲,围着小岛游了两圈,终是被可能获得的奖励诱惑,夜晚偷偷上了岸。 月色清辉下,一小步一小步地用人类的双腿挪到埋着九公子的地方,安蓝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类后,跪坐在地上,伸手快速挖起来。 虽然是徒手,粗粝的沙石却丝毫伤不到那看上去柔嫩的肌肤,而且速度极快,加上那盒子埋的很浅,他很快就看到了一角大木盒的盖子。 他顿时挖得更高兴了。 伴随着哗哗的海浪声,在安蓝不懈努力下,大木盒终于完整的露了出来,虽然只有一个盖子。 抓住盖子边缘,纤细的手臂一用力,厚重的盖子就被掀飞了出去,安蓝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探头朝盒子里看去。 然后和一双幽深的眼睛对上。 安蓝缓缓缩回脑袋,紧张得耳朵发痒,腿上也开始隐隐出现鳞片的痕迹。 为什么感觉这个九公子有点危险,以前远远观察还不觉得,近距离接触时这种感觉格外强烈。 难怪族人们要千叮咛万嘱咐小心人类,不能轻易相信他们。 现在把盖子盖上还来得及吗? 九公子已经坐了起来,并用深沉而古怪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半晌他沉声开口。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安蓝听不懂,茫然又紧张地看着他。 宫九微微眯起双眼,看着月色下那张如梦似幻,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美丽容颜,神情莫测,“你不会说话?”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安蓝往后蹭了蹭,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九公子?” “你认识我?”宫九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还跪坐在地上的安蓝。 在这种高度差和目光下,安蓝更觉紧张,总觉得对方下一秒就会对他发动攻击,让他吓得指甲都变长了。 他还没和人类战斗过。 传说人类中的强者可以屠龙! 安蓝可怜无助地重复着仅会的三个字,“……九公子。” “你到底是谁?” “九公子……” 宫九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终于确定,这个漂亮的小东西非但听不懂他说的话,还只会说这三个字。 是个傻子,真是可惜。 宫九一步跨出棺材,安蓝不觉挺直背脊警惕地瞧着他,已暗暗做好了战斗准备。 一件白色外衣飘落在眼前。 “穿上。”宫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安蓝愣住,然后忽然意识到……人类是要穿衣服的,而且是不能不穿。 在宫九等的快不耐烦时,他笨拙地穿起了那片布料。 宫九看着他皱了下眉。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岛内走去,安蓝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既失落又松了口气。 忽然,九公子停下脚步,回首看过来并向他招了招手。 这个手势很好明白,安蓝迟疑了一下,九公子给了他衣服,似乎对他没有恶意,或许可以更多的接触一下? 虽然人类不能轻易信任,但如今毕竟还在海上,而且凡事总要有开端,连接触都没有怎么更进一步呢。 而且就算打不过,逃跑应该也很容易……吧? 下定了决心,安蓝追了上去,让后跟着九公子往岛内走,周围渐渐出现了夜色中亮着灯光的建筑物和其他人类。 人类都穿着长袍,有的颜色很艳丽,有的很寡淡,安蓝用好奇而谨慎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尤其是那些穿着鲜艳的人。 相对的,那些人也在审视他,用一种讶异的、微妙的眼神。 九公子则是全程神色冷漠目不斜视。 “九哥!” 两人走过一座木桥,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粉色衣裙手提一盏精致灯笼的少女,她秀丽娇嫩得像是三月枝头的桃花,声音清脆如出谷的黄鹂,身姿窈窕,笑颜如花。 少女走到近前,然后不可控制地被宫九身后的少年吸引了注意力,神色从惊艳到看清对方身上只反穿着一件宫九的外套后变得古怪和轻微鄙夷。 她挽住宫九的一只手臂,微扬起下巴看着安蓝,“九哥,他是谁?” “她呢?”宫九脸上没什么情绪,也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了她一句。 少女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一瞬,又迅速恢复正常,用一种撒娇般不高兴的语气抱怨道:“你为什么总想着她,你不在这两天她过的不知有多快活。” 宫九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你若是想让她不快活,就该让她来找我,是不是?” 少女一愣,然后轻轻拍了下手笑嘻嘻道:“不错,我这就把她叫来。” 说完她转身又朝来时的方向奔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的黑暗处,除了一开始的注目,她似乎已完全忘了安蓝的存在。 安蓝虽然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却忍不住在心中猜测两人的关系。 少女对九公子似乎很依恋,应该是伴侣或者兄妹……额,也可能是父女,听说人类对血缘关系有着超乎寻常的看重甚至执念。 发现九公子又开始继续往前走,安蓝立刻跟上,脑子里的思绪却一刻也停不来,而且随着见到的人越来越多,他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为什么这些人类中相比较男性,女性的容貌要更美丽、更精致一些,难道人类中主要负责求爱的是女性吗? 不过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特殊时期中族里的男性人鱼喜欢诱惑人类少女交合,女性人鱼却很少去诱惑人类男性了。 转过一小片竹林,一座两层高的小楼出现在二人眼中,这里的灯光好像格外辉煌,而且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却已经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喧闹之声。 这光听着就有很多人聚集的地方让安蓝有些闻而却步,但眼看着九公子脚步不停地走进去,他还是压下心中不安跟在后面进了门。 这陌生的地方他也只认识九公子一个人类。 进了门后各种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香的、臭的、酸的……这些味道乱七八糟的混杂在一起,正如那些神色各异围绕着一张张桌子拥挤在一起的人群。 每个站在桌首的人手里拿着一个木制倒扣的杯状物容器,举到半空中一阵哐当乱摇,然后啪一声拍在桌上。 周围人的目光全程盯着那个木制容器,在容器被放到桌上后开始激动地掏出一张张印着花纹的纸,或者大小不一的金银色金属,放在桌子的两边,最后齐刷刷地看着那个容器。 随着容器一点点被揭开,有人开始忍不住高声嘶吼起来。 “大!大!大!” “小!小!小!” 杯壮的盖子被揭开露出下面一个底托,底托上有三枚白色的小方块,小方块上刻着不同颜色的点,当这三个小方块出现的刹那,人群里顿时有人失控了。 有的仰天大笑,有的满脸愤怒不甘,有的一脸绝望瘫软在地…… 看起来像是什么非常刺激的游戏。 第3章 因为被牵引了注意力,安蓝的脚步不知不觉间缓了下来,等他再往前看时已经找不到宫九的身影了。 他一时有点慌,像个在大街上走丢了孩子一样,一边往前走,一边左顾右盼在四周寻找那个熟悉的人影。 然而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以及一些不太舒服友善的打量目光。 安蓝停下脚步,决定先离开这个混乱的地方。 这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第一次来这里?” 安蓝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蓝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神色温和中透着几分善意。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安蓝懵懂又警惕地看着对方。 男子对他的防备不以为意,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桌子,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要玩吗?” 安蓝怔了一下,面前这个人难道是在问他要不要加入这里的游戏? 在听不懂语言,对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不管对方问的是什么,或是提出了什么要求,他本能地就要摇头表达拒绝。 无论如何,拒绝总比答应的风险小。 然而还不等他表态,年轻男子已经抓住他的手臂将他带到了桌边。 这一桌站在对面坐庄的是一个干瘦的独眼男人,他撩起眼皮打量了安蓝片刻,然后看向蓝衣人,淡淡地问,“你要赌?” 蓝衣男子颔首,“是,开始吧。” 庄家点了点桌子,“赌注呢?” “他。”蓝衣男子微微一笑,指向身边的安蓝。 第3章 安蓝刚正想蓝衣人手中挣脱,就看到对方正指着自己,他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对上那依旧温和不含丝毫恶意的双眸。 然后他又发现,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他?”庄家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你想用他抵多少两银子?” 蓝衣人温和地回答,“五万两。” 本想讥讽一句“这人哪里值五万两”的庄家看着安蓝的脸,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冷哼一声,“他似乎是九公子带回来的?” “九公子并不认识他。”蓝衣人含笑的目光从某个地方一扫而过。 庄家敏锐地扫视了一眼周边,最后在人群外某个地方停顿了一下,一个背负着双手,圆脸和气的小老头站在那里,正微笑看着此处。 他脸色微变,然后收回目光,再对蓝衣人说话时语气软了一些,“好,这个价格非常公道。” 蓝衣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向安蓝,见他还是一副茫然无觉的模样,对他和善一笑,继而拉着的一只手按在了赌桌左边。 “这一局我押一万两,赌小。” 庄家看了那只手一眼,又看了看安蓝,点头,“可以。” 周围静了一会,才有一个长着小胡子的男人跟注,庄家扯了下嘴角,“看来这局只有你们两个对赌了。” 安蓝看着对面的人拿木制容器哗啦啦摇晃起来,他试着抽回被按在桌上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费解地看向身旁的蓝衣男子,却得到对方一个柔和的、充满安抚的微笑。 啊这……游戏已经开始了吗? 可是他还没有答应啊,而且他完全不知道游戏规则。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对面的人已经摇完了骰子,庄家揭开盖子看了一眼,语气平静无波,“四五六,大。” 蓝衣人微笑看向小胡子“你赢了。” “我赢的赌注呢?”小胡子面无表情地问。 “你现在就要?” “现在。” 蓝衣人叹息一声,笑道:“好吧。” 说完他手一翻,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柄短刀,锋利的刃端闪烁着寒光,他朝安蓝笑笑,然后向桌上那条纤细的手臂削去。 在看到那个笑容时安蓝察觉出了危险的信号,他开始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想要远离对方,然而即使用出全身的力气,蓝衣人按住他手臂的那只手依旧纹丝不动。 看到对方抽出一把武器砍向自己的手臂,安蓝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 出于自保的本能,他伸出另一只手抓向蓝衣人拿刀的那只手。 可还没等他碰到对方,对面庄家倏然抬手,将他的另一只手也按在了桌上。 “愿赌服输。”庄家冷冷地说。 “你们要做什么?”安蓝快哭了,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没人听得懂他说什么。 听到他说话蓝衣人动作顿了下,然后执刀的手继续斩落。 “不要!”安蓝失声惊叫,空灵悦耳的嗓音顿时变得尖锐。 他周围的人瞬间露出痛苦的神色,离他最近的蓝衣人和庄家更是面容微微扭曲。 趁着这个机会,安蓝用力抽回手臂,惊惧地转身就跑。 人类真是太可怕,太凶恶了! 为什么要砍他的手,他现在也是人类的模样,难道他们同类相食?! 然而他对人类双腿的运用还不太熟练,走路都走不快,何况奔跑,很快就自己把自己绊倒在了地上。 缓过来的蓝衣人提着刀追了过来。 安蓝瑟瑟发抖地跌坐在地上,纤瘦柔弱,绝色殊容,看上去万分惹人怜爱。 一抬头望见目光诡谲俯视他的男人,安蓝害怕地闭上眼睛,抬手隔空朝着男人的方向一抓。 噗—— 一大片血雨喷溅而下,洒落在他身上。 随后是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和痛苦的呻.吟。 安蓝缓缓睁开眼睛,一脸惊魂未定地看过去,只见蓝衣人正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然后他的眼睛、耳朵、鼻子也相继有鲜血流出,仿佛他全身的血液都急欲寻找一个脱离这具身体的出口。 猩红的液体很快堆积成一滩。 “救……求……救我……”蓝衣人在血泊里艰难地对安蓝伸出一只手,神色满是恐惧和哀求。 安蓝含泪看着他。 然后害怕地往后蹭了蹭,满脸写着“你不要过来”。 这人又想干什么? 还是海里安全,他再也不想来陆地了。 想到这,安蓝撑起身体,准备赶紧逃走,可还没等他站起,他的右脚脚踝就被一只沾满血的手抓住了。 “救我……”过多的失血让蓝衣男子手掌没了热度,这种没有哪里疼痛受伤,却渐渐虚弱,渐渐冰冷的感觉让人恐惧,可他的血液就像有了自我意识一样,不断涌向他的喉咙口。 他知道能救他的只有面前这个人。 安蓝惊慌地蹬了蹬腿,可在强烈的求生意志驱使下,蓝衣男子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紧攥着,安蓝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对方捏碎了。 他要弄断我的尾巴! 这个认知顿时让安蓝又急又怕,手断了还能活,尾巴断了他就是条废鱼了,根本无法在海底生存。 被逼急了的安蓝红着眼眶抬起微微颤抖的手,锋利的指甲对着蓝衣男子柔软的颈侧猛然一插—— 地上人的顿时不动了。 脚腕上的手也松了力气,安蓝立刻缩回脚,同时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他动了动脚,揉了揉被抓出印子的地方,虽然有点痛,但好在没有出大问题。 他正准备起身再走两步试试,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包围了。 安蓝心中顿时一沉。 这么多人……他还有机会活着回到海里吗? 绝色少年跌坐在地,白衣被染红,足底浸润在缓缓漫延开的血泊里,未干涸的血迹从指尖滴落,神情却像一个不安无助的孩子,那么柔弱又那么纯洁。 像是罪恶的鲜血上开出了最无瑕纯白的花朵。 安蓝惊惶地看着周围的人,所有人也在用一种惊惧和战栗的眼神看着他。 在无数双眼睛的无声注视下,安蓝低下头悄悄深吸一口气,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他要叫了。 这时包围圈忽然分开一条通道,已经换了一套衣服的宫九从人群外走了进来,他看眼脖子上五个血洞的男人,以及一地鲜血中怯生生看向他的安蓝,忽然扬起嘴角笑了。 他朝安蓝招了下手。 安蓝没动,经历过刚才的事情,即便是面对九公子,他也生出了浓重的防备。 然后他就看到九公子走了过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腰间抽出一柄剑。 安蓝脸色一白,以为九公子也要攻击他,一声尖啸正准备出口,却见九公子挥手一剑砍下了地上男人的脑袋。 这……安蓝愣住了,他们不是一起的?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 安蓝抬头望去,宫九低头微笑看着他,目光有种古怪的柔和。 迟疑了片刻,安蓝缓缓抬手握了上去。 “老九。” 安蓝抓着九公子的手站起来,而后见到一个圆脸的老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和气地对他笑了笑。 第4章 这不是那个把九公子埋在地下的人吗? 宫九面无表情地看着老人,冷冷地问,“满意了吗?” 老人和蔼地看着二人,“这个孩子不错,我很喜欢,只是还不太懂事,需要好好教导,把他交给我吧。” 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安蓝的头发,宫九云淡风轻地说:“我也很满意。” 老人一愣,随后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交给你。” 说完他叼着一只烟斗,背着手悠悠离开了。 对所有事情一头雾水的安蓝也迷迷糊糊地跟着宫九走了,随后宫九召来了两个人,经过一番他无法理解的行为和对话后,他被脱了衣服放进一个盛满热水的木桶里。 安蓝泡在热水里,双手扒拉着木桶边缘,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人类是不生活在水里的,九公子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才给他准备了一个装水的大木桶。 ……想到以后可能要被养在这个桶里,他忽然觉得很难过。 和人类交流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而且按照前辈们教导,他不该暴露身份的,否则会有危险。 不过就这么回去又有点不甘心,还是等明天先看看九公子的态度再决定吧。 随着水温一点点变冷,等在外面的下人也急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冲进去查看,一段轻声的吟唱从房间里传来。 清清袅袅,空灵纯净,近乎圣洁,直击人的灵魂,只是声音中充满了忧伤、苦闷和挣扎。 这天籁之音如同数不清的丝线,从回忆中拉扯出了各种让人悲伤的往事,门外的两个下人怔愣住,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安蓝心中的忧伤也难以言表,只能通过歌唱发泄一下情绪——这桶也太小了,他想在里面睡觉都只能蜷成一团才行。 他越唱越悲伤,门外两个站成木头的下人被遗憾痛苦的往事凌迟了一遍又一遍,突然觉得活着一点意思也没有。 他们在彼此脸上看到了相同的了无生趣。 正当他们双双准备拿出武器自尽时,房间里的歌声突然停了。 安蓝沮丧地叹了口气,试了好几个姿势,总算找到一个不那么难受的,他今晚受了这么多惊吓,连唱歌的状态都变差了,要是有同族听见,肯定会被嘲笑的。 门外,被所剩不多的求生欲艰难拉回理智的两个下人,在对视中眼里浮现同样的恐惧:邪门! 里面的人实在太邪门了。 他们不敢再试图擅闯,还离这个房间远了些,小声商讨了一阵后,决定让其中一个去找九公子来定夺。 -------------------- 第4章 宫九来的时候安蓝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 虽然这个“床”不太舒服,但意识模糊中也就不怎么察觉到了。 听到开门的动静被惊醒后,安蓝懵懵地看着面沉如水的宫九,茫然地和宫九对视片刻,只见宫九挥了下手,立刻有两个侍女走了进来。 安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侍女架出了木桶,然后被利落地用布巾擦干并套进了一件单薄的衣服里。 人类晚上都不睡觉的? 被两个侍女夹在中间跟在宫九身后的安蓝脑子有些迟钝地想着。 不一会几人走到一间房门外,宫九瞧了眼巴巴望着他的安蓝一眼,平静地吩咐两个侍女,“送到床上去。” 侍女们恭恭敬敬地答应下来。 宫九转身打开旁边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等宫九把门一关,两个侍女一边嘴上恭敬地说着“公子请”,一边一人一侧架着安蓝进了房间,然后把他按坐在床上脱了鞋子,脱完鞋子后又四只手轻柔而不容抵抗地把他塞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最后放下床边的帐帘,又吹灭了所有烛火,两个侍女才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原来这就是人类睡觉的方式……安蓝摸了摸身上柔软的被子,感觉到了一点当人的快乐。 他用脸蹭了蹭枕头,九公子真的是个好人啊。 第二天早晨安蓝又被昨晚的那两个侍女叫醒,然后手把手的帮他洗脸穿衣服,他一边局促地像个木头人一样被摆弄,一边努力观察记忆着两个侍女的一举一动。 “谢谢。”虽然知道两人听不懂他的话,安蓝还是真诚地道了谢。 还有,人类的女性真的好温柔啊。 而后两个侍女又领着他来到一间花厅,花厅内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宫九已坐在了桌边,见他进来也只是沉默地看了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进食。 安蓝茫然地坐着,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时,带着他过来的一位侍女将桌上的筷子拿起,递到了他面前。 安蓝愣了一下,通过宫九的举动,他知道这两根木棍一样的东西是人类进食的工具……他们似乎不喜欢直接用手抓。 给他工具是想让他一起吃? 作为海洋中没有天敌的霸主,所有海洋生物的主宰之一,哪怕是未成年人鱼,捕猎食物也像玩游戏一样简单。所以他们也没有分享食物的概念,只有出于不同口味食物的交换。 除此之外,也可以通过抢夺对方食物的方式来表达挑衅,这种事往往发生在一些脾气暴躁的人鱼身上。 他并不想挑衅宫九,偷偷瞄了一眼对面,见宫九神色依旧平静,举止优雅,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似乎完全默许了。 安蓝有些感动,再次觉得九公子果然是好人。 他接过筷子,目光随之落到桌上。 人类的食物……安蓝用好奇的目光扫过一盘盘造型精致、颜色漂亮的食物,心中有一点渴望,又有一点畏惧。 族群里对人类食物的评价一直是两极分化特别严重,有说极其美味的,也有说就算扔给食腐鱼,食腐鱼们也会被恶心到一哄而散的。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畏惧,他鼓起勇气笨拙地拿起筷子,学着宫九的动作朝面前的那盘食物夹去。 那是一盘金黄色球状的食物,一颗颗小巧玲珑,表面还点缀着数不清的白色颗粒,看起来非常奇特。 然而手中两根小木棍的使用方法对他而言难度有点高,总是夹起来就掉下去,夹起来又掉下去。 于是一颗金黄色小球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滴溜溜的滚来滚去。 安蓝盯着那颗金色小球夹的一脸认真,完全没察觉到花厅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奇怪了。 忽然,宫九啪的一声搁下了筷子。 这明显的动静顿时吸引了安蓝的注意,他停下动作抬头看去,接触到宫九幽深莫测的双眸。 “换双筷子。”片刻后宫九目光越过安蓝,落在他身后的两个侍女身上,沉声吩咐,“喂他吃。” 九公子似乎有些不高兴,好像是因为我……安蓝看着宫九的神色,不敢再动作。 不一会其中一个侍女拿来了新的筷子,然后两人一齐上前站在了安蓝的两侧,一人拿走了他手里的筷子和桌上那颗他怎么也夹不起来的金色小球,另一人则拿着筷子轻轻松松从盘子里夹了一颗新的,并递到他嘴边。 安蓝缓缓脚趾扣地。 就算是刚断奶的人鱼也不会被这样喂食。 按理说手脚俱全有自理能力的人类也不会。 原来在九公子眼里我已经是个废人(鱼)了吗? 羞愧和窘迫让安蓝的脸都红了,他忍不住又看了宫九一眼,发现对方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实在猜不出真实的情绪。 被看的实在忐忑,安蓝转头缓缓张嘴咬了一口。 咔嚓—— 脆的、软的、甜的、香的…… 他瞬间被这口感和味道征服了。 这!这完全值得一首赞歌! 一瞬间,什么羞愧不安,什么九公子的注视都不存在了,他脑子里只有震撼享受,以及不断涌现出的灵感。 太值得了,这次上岸来的太值得了。 海里的鱼虾蟹虽然味道鲜美甘甜,但到底十分寡淡,唯一的调味料就是猎物的鲜血。 可也有少部分人鱼不喜欢那种鱼腥夹着血腥的味道,会在捕猎时将猎物体内所有的血液抽出来,而且这样“提纯”过后猎物一般也就死了,又快又干净。 安蓝就属于这少部分怪胎之一,只是这样一来,口味就更寡淡了。 感受着唇齿间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他心中的感动简直快无处安放。 人类真的了不起,这真的是他能免费吃的东西吗? 做人也太快乐了吧! 万分珍惜地将那颗金色小球吃完,安蓝的脑子里已经有有了一篇新乐章。 当他还在仔细回味的时候,筷子又伸了出去,这次夹回来的是一只巴掌大小,表皮微微透明带着褶皱的食物。 咬了一口后……安蓝觉得他又可以了,他还能再来三首新歌。 等到他把桌上的每样东西都吃了个遍后,两个负责喂食的侍女已经手臂微微颤抖。 心满意足的安蓝并没有忘记为他提供这些食物的宫九。 第5章 哪怕此时宫九正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他,安蓝也不觉得害怕了。 九公子这么慷慨善良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该想想用什么回报九公子才对。 听说对于人类而言,人鱼的血肉鳞骨以及眼泪都是珍贵的魔药材料,拔鳞取骨割肉听着都太疼了,还是哭比较容易一点。 想到这他悄悄把手伸到桌子底下,然后在大腿上狠狠一掐。 安蓝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他赶紧低头,晶莹的泪珠坠落在衣摆上时已经凝固成了两颗小小的淡蓝色晶珠。 一直注视着他的宫九缓缓拧起眉:? 两颗会不会太少了,他刚才吃了好多东西……安蓝含泪忍着痛又在之前的地方重重拧了一下。 安蓝:“呜呜呜……” 宫九:“……” 半晌宫九抬眼看着两个侍女,淡淡开口:“三个月之内,我要他开口说人话。” 两个侍女硬着头皮遵命。 觉得哭得差不多了,安蓝吸了吸鼻子,将衣摆上散落的十几颗泪珠一一捡起,然后捧在手里走到宫九面前送给他。 宫九低头看了一眼,知道问了对方也听不懂,看起来也只是一些寻常的琉璃珠,便随手接了过来。 不想随后却见到这小东西抽了抽鼻子,继而抬头诧异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脚步轻挪往后退了两步。 宫九目光微微一沉。 安蓝悄悄屏住呼吸,九公子为什么会带着一身鲸鱼排泄物的气味呢? 明明昨天还没有的。 之前没注意的时候还好,一旦分辨出来,安蓝便觉的这股气味在花厅里越来越无法忽视了。 啊,他想起来了,之前似乎听谁说过,海里某种鲸鱼消化不良产生的排泄物对人类而言是非常名贵的香料,人类会用它熏屋子、熏衣服,甚至当做食物的调料…… 安蓝突然觉得桌上的那些食物不香了。 虽然长时间的海水浸泡冲刷,让那些东西的味道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身为嗅觉敏锐的非人物种,还是能闻出淡淡的腥臭。 人类的食物虽然非常非常美味,但人类的有些行为还真是令鱼难以理解。 这时,浑身散发着不可描述气味的宫九起身走到他面前,随后伸手按在他的后颈处。 安蓝面露疑惑,然后他感觉到宫九的手沿着他肩背的一寸寸摸过去,又抓起他的右手查看,再瞧向他时眼中便多了几分兴味。 最后宫九收回手,沉吟片刻,对两个侍女说:“带他下去。” 花厅里很快又只剩宫九一人,他从袖中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一边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双手,一边轻轻笑了一声。 “有趣。” 第5章 被带走的安蓝随即被两位侍女小姐按着教认字说话,对此他非但没有半分抗拒,还表现出了十分的努力,毕竟只有学好语言才能实现真正的沟通。 只是这里人类的语言也太难了点,太阳为什么不但叫“太阳”,还能叫“日”?“长短”的“长”为什么还能用来“长高”? 安蓝的指甲都快被自己咬秃了。 万幸他有绝佳的记忆力,理解不了还能死记硬背,好歹让两个身负重任的侍女没有那么焦虑了。 中午的饭是两位侍女端到房间里吃的,安蓝见两人又要手把手喂他,连连摆手拒绝,磕磕绊绊地说:“不……不……我吃……自己……” “……”两个侍女忍笑并用怜爱的目光看着他。 最后他还是成功得到了自己进食的权利,把桌上弄得一片狼藉后,终于找到了使用这名为“筷子”的工具的诀窍。 他快乐的把所有盘子里的食物一扫而光,如果不是两个侍女拦着,差点把掉在桌上的那些也夹起来放进碗里。 下午依旧是学习时间,宫九的那个命令就如同悬在头上的利剑,让两侍女不敢有丝毫懈怠,恨不能把所有知识一下直接灌进安蓝脑子里。 “累……”安蓝趴在桌子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虽然他也很想无障碍和人类交流,但这样一整天都坐在桌子前面学习,还是让他彻底蔫了。 他渴望地看着窗外,眼里全是对自由的向往。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知道欲速而不达,也不敢逼迫的太紧,便收了书放他出去玩乐。 安蓝像脱钩的鱼,直奔海边而去。 九公子既然又给了他一顿美味的食物,他也想给对方一些回赠。 可他不想再哭了,所以还是决定去海里捕猎,用食物交换食物。 阳光已过了最炽热的时候变得温和起来,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蔚蓝的海面波浪起伏,白色的海鸟偶尔从水面划过,衔起一条银色的小鱼吞入腹中。 哗啦一声,一只赤红色的章鱼破水而出,被扔向远处沙滩上,章鱼在岸上缩成一团蠕动,似乎被砸晕了。 随后一个浑身湿透的人从海浪里走上岸。 安蓝将身上的水剥离,浑身瞬间恢复了干燥,只是衣服变得有点皱巴巴的,而且最里面那条裤子在他把腿变成尾巴的时候撕裂了,被他丢在了海里。 幸好中衣和外衫都很长,不至于让他光着腿,只是动作如果大一点,还是能从下摆的缝隙处看到些许春光。 但是安蓝怎么会在乎呢,露出尾巴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啊! 穿好鞋子后,他揪住章鱼的一根触手把它拎了起来,章鱼其他几根成人手臂长的触手立刻也缠了上来,紧紧绞住他的手臂,像是要把这个敌人绞死。 安蓝单手轻轻松松拎着章鱼往岛内走,准备给九公子送个新鲜的,可中途被一条布满各色鲜花的小径吸引了注意,海里虽然也有美丽的珊瑚,但陆地上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小楼前,安蓝脚步一顿,各种花香交织的微风中忽然多了一丝血腥味。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随即听到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从小楼里传来。 这声音有点耳熟…… 安蓝仔细想了想然后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九公子的声音吗! 他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于是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声音顿时更加清晰了。 “好……再用力点……嗯……” 伴随着凌乱密集的啪啪声,九公子□□的声音不断传来。 安蓝听得半懂不懂,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呀? 朱红的窗子打开了一道缝隙,血腥味正是顺着这道缝隙飘出来的,他悄悄挪过去,眼睛凑到缝隙处一瞧。 只见屋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背对着窗户,手中握着一根乌黑的长鞭,鞭子甩出一道道凌厉的风声,把九公子抽得满地打滚! 安蓝吓得手里的章鱼都掉了。 九公子那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衣此时凌乱不堪,沾满了灰尘,一道道淋漓血痕遍布全身,他在地上翻滚着,呻.吟着,似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啊这……九公子是决斗打输了吗? 他是不是快被打死了? 看着那一身惨烈的伤痕,安蓝心情有些沉重。 按照族中的规定,这种单对单的决斗其他人是不能插手的,但九公子要是被打死了,他以后是不是不能再吃到那些美味的食物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凭本事用七根触手依然死死缠在他手臂上的章鱼挥动着唯一自由的那根触手拍在了窗户上,并且因为爱钻缝隙洞穴的天性,将那根柔软的触手挤进了窗户缝里,伸入了屋内。 除了宫九的喘息呻.吟,屋子里的动静一下停止了。 下一刻窗户直接被一鞭抽碎,安蓝完全暴露在屋内人眼中。 “你是谁?”屋中的女子冷冷看着他,一双清冷明亮的猫眼令她看上去冷漠中又自带三分妩媚多情,即便不笑也动人心弦。 安蓝心下一横,扒着窗户爬了进去,然后拦在女子和躺在地上的宫九之间,努力组织语言,“你……不要……不要……” “你想救他?”女子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安蓝的词汇量还没那么大,听不太明白,这时他身后的宫九用充满痛苦和哀求的语气喊道:“打我……快……” 他一定在向我求救! 安蓝想了想,然后用力把手臂上的章鱼撕了下来,提着一根触手递到了女子面前。 “这个……他……” 他一手提着章鱼,一手指了指地上的宫九,希望做一个交换。 女子没有伸手接,却也没有攻击他,她只是看了宫九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然后将手中的鞭子一扔,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她这果断的放弃让安蓝愣住了,然后注意力又被宫九吸引了过去。 宫九抠着身上的伤口,狼狈不堪,又痛苦不堪。 安蓝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先给九公子治伤啊? 这时,让他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宫九红着眼拔下头上束发的玉簪,在地上摔碎,然后捡起来尖锐的一段,反手在自己身上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第6章 “唔……”宫九发出满足却又更加渴求的声音,“不够……” 这……安蓝瞳孔地震。 九公子该不会失了智吧? 这场景让他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人鱼转化堕落者的童年阴影。 对人鱼来说,天下水域都是任他们遨游的后花园,但远比陆地广袤的水域中也隐藏着无数可怕的神秘和危险,运气不好碰上的话,就会受到不知名的污染,有许多是本尊都无法察觉的。 安蓝就曾亲眼目睹一个外出游玩十几年后回归族群的人鱼在隔离和检查期间突然变异。 最开始是疯狂伤害自己,血液变色,伤口里长出密密麻麻的眼睛和骨刺,然后就是逐渐失去理智,企图攻击身边所有的生物。 他立刻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一张小脸煞白,警惕又沉重地看着宫九,认真思考着要不要在宫九变异完成前清除掉这个祸患。 可九公子是人类啊,人类的事是不是该让他们自己解决?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宫九虽然在不停地伤害自己,但身上却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异的痕迹,而且,而且对方的呻.吟和嘶吼好像不是在表达痛苦和疯狂,而是……快乐和兴奋? 特别兴奋,极其快乐。 这就让人很难理解了。 安蓝一脸迷茫地注视着伸手去抓鞭子的宫九。 随后他眼见着宫九捡起之前女子丢下的鞭子,继而递向他的方位,俊美的面容涨红,语气哀求,“求你……” 第6章 灵光一闪间安蓝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之前那位被他赶走的小姐该不会是在帮九公子吧? 看宫九现在这乞求的模样,安蓝实在忍不住怀疑,她刚才动手也是因为九公子这样求她的。 安蓝徐徐伸出手试探地抓住了那根鞭子,随后便看到宫九眼中骤然爆发出炽热的光芒,让他手都抖了一下。 与此同时也让他意识到,九公子现在是真的非常希望有人能狠狠打他一顿。 可是……到底为什么啊? 对这人类迷惑行为,安蓝感到十分不能理解。 难道不会疼么? “快……快动手……求你……” 宫九声音颤抖,满是伤痕的身体也在颤抖,他几乎快崩溃了,被渴望和痛苦折磨得失去理智。 安蓝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这个要求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可破坏了九公子好事的是他,现在对方这么难受的样子又让他非常过意不去。 最终他心一横,眼睛一闭抬手挥了下去。 听着宫九兴奋的声音,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安蓝又想不通哪里怪,反正就是那种很少见的、又有点不太合理的事情。 他怀疑又好奇地偷偷用鞭子在自己手背上抽了一下。 “嘶——” 雪白的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安蓝轻轻地抽了口气。 是痛的没错。 不理解,真的太难以理解了。 不知过了多久,宫九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蓝一愣,手中的动作却没来得及收住,随即鞭尾被一只修长的手骤然抓住,而后他被一股大力拽得踉跄向前一步,鞭子也脱手而出。 反向一鞭缠住安蓝的腰,将他摔在地上。 摔懵了的安蓝下意识地想爬起来,却被一只手掐住脖子按在了地上。 宫九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已坐起了身,一手漫不经心梳拢凌乱的发丝,另一只掐在安蓝脖子上的手渐渐收紧。 他看也不看安蓝一眼,神情冰冷,眼神平静,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杀意。 “咳……九公子……” 安蓝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完全不明白九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宫九嘴角勾出一缕残酷的笑意,什么也没说,仍是一点点收紧着手掌。 他想杀我! 安蓝终于意识到宫九对他起了真实的杀意,想要置他于死地。 为什么?! 愕然、不解、委屈,还有一点点生气,安蓝抬手抓向脖子上的那只手。 撕拉一声,名贵的衣料被锐利的指甲撕裂,宫九的手臂上也瞬间出现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宫九手上动作一顿,而后倏然松了手,他的目光终于看过来,神情莫测地注视着安蓝沾满鲜血的指甲和指尖。 “为,为什么……”捂着印上几个指印的雪白脖颈,安蓝坐起身泫然欲泣地问,看着宫九的澄澈双眸中满是难过,像是一个被无辜伤害的孩子。 然而刚才摔得实在狼狈,衣服也乱了,一双雪白修长的腿从衣摆下露了出来。 宫九目光凝固了一瞬,半晌沉声开口,“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安蓝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失落地低下了头。 九公子是他第一个想要接近、交流的人类,却忽然之间变了脸对他痛下杀手,打破了他对人类的所有美好幻想。 人类果然说变就变。 然而就算此刻,他心中其实对九公子也并没有生出强烈的杀意,但是对待敌人是不能留情的,这是他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受到的教导。 九公子想杀他,九公子是他的敌人。 不杀死他,他就会杀掉自己。 应该再也吃不到那么美味的食物了吧,伤心不舍地又看了宫九一眼,安蓝缓缓朝宫九的方向抬起手。 “你不该知道我的秘密。”宫九忽然淡淡地开口,“谁让你到这来的?” 安蓝一怔,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宫九的话他听不太懂,只能分辨他前三个字说的是“你不该”。 不该? 不该什么,难道是他做错了什么,所以九公子才那么对他? 想到之前被他赶走的小姐,安蓝忍不住生出些许心虚和忐忑,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重要的隐情? 无缘无故被下杀手和犯了错误被惩处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安蓝收回手,小心翼翼地问,“是我做的……不好?” 他还没学会“对”和“错”,只能用好和不好代替。 宫九默然,他看进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里面毫不掩饰地显露着不安,除此之外,只有一片懵懂纯净,似乎根本不明白,不,就是根本不明白刚才的事意味着什么。 回想着遇见这小东西后的一幕幕,宫九缓缓勾起嘴角。 “你是做的不好。”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宫九微笑道,“以后要听我的话,知道么?” 宫九的手落在他头顶时安蓝忍不住身体紧绷,听到宫九说他做的不好时肩膀又垮了下来。 果然是他做错了啊,他就说,哪有人会喜欢挨打,明明那么疼,九公子刚才可能是一直在骂他?只是他理解错了对方的意思和情绪? 安蓝越发陷入混乱的自我怀疑,已经忽略了事情的矛盾之处,眼角余光看到之前被丢到角落里的章鱼,他立刻心怀愧疚地跑过去揪过来拎到宫九面前。 “你吃……” 脱水已久的章鱼已经奄奄一息,只有几只触手偶尔抽动一下,而且浑身脏兮兮的满是灰尘。 宫九脸色一黑,他甚是喜洁,对着这肮脏丑陋一坨,只觉得恶心至极,不过看到安蓝精致美丽的面容和单纯关切眼神,他还是竭力压制住了不悦,冷冷道:“不必了。” 说完他起身走入室内,这里纵然不是他的住处,住在这里的那个女人也对他堪称痛恨,但依然时刻准备着他能穿的干净衣物。 即使不愿,即使厌恶,也只能屈服,对宫九来说这就足够了。 那强烈而明显的厌恶嫌弃看得安蓝一愣,看了看脏兮兮的章鱼,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么脏他自己都下不了口,先找个地方洗洗吧,万一洗干净了九公子就想吃了呢? 他拎着章鱼跑出了屋子,正好离小楼旁就有一片池塘,池塘上生长着大片绿色植物,间或开着或白或粉的花朵,还怪好看的。 安蓝蹲在岸边伸长了手臂,拎着章鱼的一根触手将它放进水里涮了涮,拎上来就又是干干净净的一只食物了。 虽然是一池淡水,但对总算接触到水源的章鱼而言真的是久旱逢甘霖,八只触手一下又支棱起来了,张牙舞爪用尽全力地想要挣脱大魔王的手心。 还是很新鲜的,看着恢复了勃勃生机的食物,安蓝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你在做什么?”忽然一声质问从他身后传来。 安蓝一回头,就见穿着粉色衣衫的少女正站在不远处皱眉看着他,等看清他手上拎着的东西后瞬间面露嫌恶,不过在斥责出声之前她又想到这里是谁的地盘,于是笑了,这一刻看着安蓝的目光都有了一丝友善。 她拍了拍手笑道:“做得不错,就是要恶心恶心那个女人。” 随后她又问。“你看到我九哥了吗?” “九哥?”似乎是她对九公子的称呼,安蓝思考片刻猜测对方可能是来找人的,于是指了指身后的小楼。 “贱人。”少女顿时脸色一沉,往小楼走去。 第7章 不过她到底不敢直接闯进去,在门外探听了一会动静后才抬手拍响了门,声音甜甜地喊道:“九哥,你在里面吗?” 没过多久门打开了,白衣胜雪,乌发玉冠的宫九走了出来,他眼神冷静而锐利,俊美的脸上也带着一如既往的自信而冷酷的表情。 “什么事?”他冷淡地问。 没在屋子里看到那个讨厌的身影,少女的笑容更加甜蜜了几分,“仓库里的佛像又坏了几个,这次送来的没有上一批好。” 宫九的神色没有半点动容,“新的佛像很快就会送来了,没用的废物全都扔掉,还要我教你么?” “我知道了。”少女轻快地应了一声,然后还不等她继续说什么,宫九忽然拧眉看向她身后某个地方,而后他伸手摘下少女鬓边珠花上的一颗珍珠一指弹了出去。 正拎着洗干净章鱼站起身的安蓝忽觉手腕一痛,然后一阵酸麻,顿时脱了劲,再抓不住手里的大家伙,眼睁睁看着手里的猎物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然后迅速伸展八只触手潜入水底消失不见。 安蓝愣住,然后立刻就要跳下去找,章鱼在淡水里同样无法生存很久,死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你跟我来。”宫九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第7章 虽然安蓝表达出了想要下池塘捞鱼地意愿,却还是被宫九不容抗拒的带走了。 宫九也并没有带他去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将他带回了住处,然后召来两位侍女,先勒令她们给他换了一身完整干净的衣服,随后不知说了什么,两个侍女脸色煞白地跪倒在地,身体轻颤,面露恐惧。 “连个人都看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虽然是在质问,他的语气却不带丝毫怒意,万分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两个侍女却连血液都要冻结,没用的人就是废物,而九公子身边从不留废物。 “请公子恕罪!” 二人同时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 虽然宫九从不会用什么折磨人的手段,甚至可能都不屑处置她们,只是将她们当作没用的东西丢弃,但被他扔掉的废物,在这座岛上只会活得比死还悲惨。 这是在干什么,她们好像在害怕,害怕九公子?为什么要用头撞地,看起来就好疼。 安蓝站在旁边看得满心疑惑,但想到这两位小姐对他的帮助和照顾,还是决定试着帮帮她们。 他想了想,然后伸手轻轻地拽了下宫九的袖角,小声开口,“你不要……” 然后他就卡住了,尚且贫瘠的人类语词汇量让他找不到合适的字词来表达意思。 安蓝有些捉急地看着宫九,“不要……那个……那个……” “哪个?”宫九似笑非笑地回望他。 绞尽脑汁想不出来,安蓝看了一眼两个侍女,目光停在她们额头的伤口上。 他灵机一动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不要这个。” 宫九柔声问,“不要她们的头?” “头?”安蓝反而被他问住了,他还没学到这个字呢。 头是什么? 等等,他本意是想让九公子放过她们。 而宫九的这句话听在他耳朵里就是“不要ta们的x”,不管这个“x”指代了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还没等他细想,那边两个侍女又开始惊恐的碰碰磕头,比刚才还用力,越发让安蓝觉得九公子说的那句话有问题, 以为是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他又想了想,而后跑到一个侍女面前拉住她,阻止了她的动作,随即伸手在她额头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用力抹了一把,就要将手上的鲜血拍在自己头上,准备再指一次给宫九看。 不,等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这两位小姐头上的伤口是现成的。 安蓝的手顿住,迟疑地看了一眼手掌,随后默默地将血迹擦到袖子上,指着侍女头上的伤口看向宫九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不要这个!” 宫九默然,看了他许久,才缓缓对两个侍女说:“下去吧。” 两个侍女立刻支起摇摇欲坠的身体,片刻不敢耽搁地离开了这里。 似乎是没事了,安蓝对宫九笑了笑,不忘赞美他,“九公子,好人。” 宫九:“……” 看着一脸真诚的安蓝,他露出一个嘲讽的淡笑,“我是好人?” 安蓝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期待地问,“你可以做、我的……的……” 朋友用人类语怎么说? 安蓝:“……那个吗?” 宫九看了他片刻,再次悠然反问,“哪个?” 安蓝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翻遍脑海也找不到说辞,忽然他眼睛一亮,张开双臂抱住了宫九,并用自己的“尾巴”轻轻蹭了蹭对方的腿。 这就是他们人鱼表达亲密和友好的方式! 宫九:“……” 他的手已经摸上了剑柄。 安蓝只是抱了一下就放开了,而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宫九,“可以吗?” “你要这个?”宫九一字一句问道,目光带着些许冷意。 “嗯嗯。”安蓝一脸纯真地连连点头。 随后他就他感觉到宫九身上蓦然散发出一缕杀气,他惊疑不定地注视着宫九,却见对方神色平静,那一缕杀气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只是那冷酷的、仿佛在打量评估一件物品的目光,还是让他本能的有些不舒服。 九公子他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 要不还是算了……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忽见宫九微微一笑,接着柔声说了一个字。 “好。” 这是答应了?安蓝愣了一下,然后开心的扑上去又想蹭宫九一下。 甚至有点想唱歌! 宫九推开他,目光始终没有丝毫温度。 这样一个美丽、神秘、又呆傻的小玩意,留在身边也算一个消遣,而且说不定还有一些用处。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他不能轻易得到的,他也早习惯了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一切,包括他想要的,以及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至少这一次不算毫无乐趣。 作为第一个交到的人类朋友,宫九对安蓝来说意义自然是十分不一般,他想了想,决定给对方送个祝福。 他之前亲眼所见,九公子在水下简直跟鱼差不多,所以加强水下活动能力的那种就可有可无了。 至于加强力量,加强飞行,加强□□这类常见于龙族和羽族的祝福,又不在人鱼族的能力范畴。 思来想去,安蓝发现他只能给九公子加点魅力了。 虽然似乎用处不大,但是总比没有好呀。 这样安慰着自己,安蓝伸出双手,掌心朝上平摊在宫九面前。 宫九垂眸扫了一眼,“做什么?” 安蓝把手往前又探了探,并示意地动动手指,“这个。” 宫九低头看了看那双漂亮的手,而后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阵,仿佛要从里面挖出恶意的痕迹。 然而没有,一丝一毫也没有,那实在是一双他平生仅见的干净眼眸。 他缓缓伸出双手,掌心覆了上去。 两人掌心相贴,安蓝闭上眼睛开始吟唱。 温暖纯净的空灵歌声在屋内响起,宫九怔住,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类似震动的神色,看着安蓝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 那歌声是如此的美妙、宁静、温暖,直抵灵魂的感染力让任何人都无法抗拒。即便是心中藏着深渊的宫九,此刻也感觉冰冷的心被什么温柔的东西包裹住,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从未有过的宁静的满足感。 因为什么都太过容易得到,所以他从未体会过欲望达成的满足,就算是自我虐待时,那一瞬间的欢愉后是更加深沉的空虚和厌倦。 那种痛苦,寻常人永远也不会懂。 他默然凝视着安蓝,慢慢握住了他的手,就像一个饥饿许久又万分挑剔的人,终于找到了一样勉强可以入口的食物。 正在专心给宫九施加祝福的安蓝精神突然恍惚了一下,吟唱都差点卡住。 什么东西这么香,越来越近了…… 他连忙收束注意力,这种时候如果分心出错的话,祝福很容易就会变成诅咒或者带上某种负面效果。 强忍着好奇心和诱惑施加完祝福,安蓝刷一下抽出双手,然后转身就跑到了门边,扶着门框朝外看去。 他闻着那浓郁的香气,口中的含水量迅速上升。 太香了,而且这是食物的香气,肯定非常美味。 他满含期待地看着香味传来的地方,此刻其他所有的人和事都被他遗忘到了脑后。 自然也包括身后神色阴沉的宫九。 不多时,穿着粉色衣裙脸上带着笑容的少女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双手端着木托盘,托盘上是一只白色玉碗,阵阵浓香正从碗里飘散出来。 她只看了安蓝一眼,然后径自从他身旁跨入门内,声音甜美,“九哥,我给你做了牛肉汤!” 第8章 第8章 牛肉汤的香气霸道的充实了整间屋子,本想拒绝的宫九察觉到了安蓝始终跟着碗移动的目光,忽而露出淡淡的微笑,在少女惊喜的眼神下接过了那碗牛肉汤。 少女也叫牛肉汤,牛肉汤做的牛肉汤自然是一绝,只是这座小岛虽然孤悬海外,却从不缺少各种珍馐佳肴,宫九也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对妹妹的手艺兴趣不大。 而且只要他吃了一次,牛肉汤就会倍受鼓舞,然后一天三顿的给他做牛肉,宫九并不想接下来几天自己的餐桌上只有牛肉。 然而在安蓝那渴望的目光注视下他又改变了主意,鲜美浓郁的肉汤唇齿留香,炖的恰到好处的牛肉一抿就化,再配上那始终凝驻在他身上的两道可怜巴巴又万分羡慕的目光…… 宫九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地细细品尝着。 安蓝闻着香味脚下踌躇,走又舍不得走,不走又感觉十分煎熬,他倒不觉得宫九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只是馋得有点受不了。 指甲无意识地抠着门框,将好好的木头上抠的坑坑洼洼,安蓝感觉自己吞下的口水都有一杯那么多了宫九才悠然地享用完了整碗牛肉汤。 他唇边带着一缕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仿佛对刚才那碗牛肉汤满意极了,直让一旁的少女看得失了神。 怎么觉得今日的九哥似乎格外好看…… 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多了一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魅力,像是每一根发丝都在发光一样,吸引着人忍不住想看一眼,再多看一眼,不知不觉就入了迷。 “你在看什么?” 如此不知收敛的注视除非是死人,否则没有谁能够忽略,宫九抬眼看向对面的牛肉汤。 牛肉汤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不过她也不觉尴尬,九哥面如冠玉龙章凤姿天纵奇才,让人心折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 唯一让她想想就生气的是,这么好的一个哥哥,却便宜了那个目下无尘故作清高还不知好歹的女人。 她想了想抓住宫九的手臂道:“九哥,这次离岛能不能带我一起?” 宫九:“不行。” 牛肉汤抱怨,“我上次和你一起出门还是两年前的事。” 宫九的神情看不出喜怒,“还想给我添乱?” 牛肉汤顿时哑然,然后在他平静幽深的目光注视下讪讪作罢。 不过到底有些不开心,神色郁郁地转开目光后她随即注意到门边看着这里的安蓝,柳眉一竖扬声道:“看什么,你怎么还在这里?” 难得有一句他能完全听懂的话,安蓝神情无辜的与牛肉汤对视,疑惑地说:“我一直,在啊。” 牛肉汤冷冷道:“让你滚听不懂么?” 让我什么?安蓝表情渐渐茫然,下意识将疑惑求解的目光投向宫九。 宫九对他招了下手。 对这个动作已经十分熟悉的安蓝立刻走了过去。 宫九抓住他一只手,捏了捏那抠完门框依然完好无损的指甲,淡淡地对牛肉汤宣告,“他以后会跟在我身边。” “他?”牛肉汤看安蓝的眼神顿时更加不友善了。 安蓝往后缩了缩手,他有点害怕会不小心伤到自己这位新朋友。 “至少他比你听话。” 牛肉汤闻言瞪了安蓝一眼,“光听话有什么用,狗也很听话。” 宫九笑了一下,“你好像对我的决定很不满意。” 牛肉汤心中一凛,不敢再说什么。宫九虽然是她的亲哥哥,她崇拜他、依赖他,却同时也畏惧他、害怕他。 只因哪怕在她这个关系最亲密的妹妹眼中,宫九也是个无法捉摸且无比可怕的人。 像是无所不能的神,又像是个疯狂扭曲的怪物。 “好了。”宫九的神色柔和了一些,“等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礼物的。” 牛肉汤迅速调整好表情,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收拾了碗筷离开了。 牛肉汤走后屋内再次只剩下安蓝和宫九两人,宫九抓着他的手把玩了片刻,表情玩味,“人虽傻,爪子倒是利得很。” 说完后并没有得到回应,宫九抬眼看到安蓝懵懂的表情,顿时又觉得有些无趣,听不懂人话果然扫兴极了。 失去了兴致宫九便不在这里多做停留,吩咐下人继续教安蓝识字说话后便也离开了。 又重新被岸回书桌旁,只是他发现两位侍女小姐看他的目光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多了一点奇怪的畏惧。 “你们……怕我?”他疑惑地问了出来 两个侍女一愣,然后对视一眼,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们不知道什么样的答案会让安蓝满意。 她们不得不谨小慎微,因为宫九是个难以捉摸又无比可怕的人,他身边的人也往往有各种古怪的脾性,而且无一例外都心狠手辣。安蓝的出现突兀的就像一群豺狼中间混进了一只雪白的奶狗。 然而事实证明,寻常人是入不了九公子法眼的……其中一个侍女感觉头上的伤口越发痛得厉害起来。 她们迟迟不答在安蓝看来自然是一种默认,他咬了咬指甲,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呀?” 他是真的很想和人类好好相处的! 看着他那张美丽的脸上从眼神到表情都透露着纯然的无辜和迷惑,一股莫名的寒意从两个侍女心中陡然升起。 最终其中一人想到了转移安蓝注意力的方法,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轻声细语道:“我准备了些点心香茶,小公子要吃一些吗?” 一听有吃的安蓝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期待,用力地点了点头。 人类也太能吃了,一天吃这么多顿,而且吃的还都不重复。在海里的时候他都是一天一顿,甚至有时候遇不到心仪的猎物几天才吃一顿。 不过,他真的太喜欢了。 等安蓝吃完甜甜的点心,侍女们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至少面上已看不出丝毫异样,安蓝更是如她们所愿,一脸沉醉地回味着点心的味道,没有再对之前的问题刨根问底。 接下来的学习安蓝更是用十分用心,学到兴趣正浓时甚至忍不住生出了用人类语言来歌唱的想法,尤其是他之前灵感喷涌新编的几首,总觉得用人类语言唱会更有意思。 人类的食物,人类的语言,岂不是绝配。 “金色的$&#……太阳的§&%……¥#的内心是#*……” 在两个侍女欲言又止的目光注视下,安蓝兴奋地哼了一段新编的曲调,因为词汇量还不够,所以暂时只能人类语混杂着他原本的语言。 听在两个侍女耳中就是含含糊糊,发音不伦不类,被九公子听到怕是会直接判她们一个办事不力,还没把人教会,先教废了。 她们立刻不着痕迹地打断安蓝的哼唱,更加努力地引导他正确的发音,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去。 侍女刚将灯烛点上,就见安蓝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而后果断将书一合推到了旁边,“天黑啦。” 说完他扭头看向两个侍女,半晌不见她们动作,疑惑地歪了下头,“天黑了,你们还不走吗?” 难道人类还是夜行生物? 两个侍女连连摇头,之前一时放纵了安蓝已经惹怒宫九,她们可不敢再犯第二次,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 安蓝蹙眉,“可是天黑了啊……我该睡觉了。” 人鱼不是夜行生物,如果没有意外,太阳落山海洋中陷入黑暗之时便会各自回归住处进入沉睡,然后在第一缕晨曦中苏醒,之前若不是为了偷窥九公子,他也不会半夜出来的。 两位侍女看着还剩下一丝余晖的天际,有些不可置信。 “小公子,这么早便睡了?” 就算是成日劳作一天下来累得筋疲力尽的平民百姓,也不会太阳才落山就睡觉啊。 “早?”安蓝看她们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敬畏。 他所见过的生物要么昼伏夜出,要么夜伏昼出,人类竟然如此精力充沛,难怪能够屠龙。 双方都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彼此,侍女二人组确定了安蓝是真的要就寝后只能遵循他的意愿,侍奉他洗漱完毕,又亲眼看着他沾枕即睡,心情复杂的退出了房间。 安蓝虽然睡了,两个侍女却还远没到能休息的时间,只能守在门口看着岛上各处的灯光一点点亮起。 接下来的几天,安蓝都过着这样吃饭、学说话认字,然后早睡早起的日子。 只是都没有见到九公子了,对方好像把他忘了一样。 直到第六天晚上,安蓝照例早早就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而外面华灯初上,夜才刚刚开始。 宫九从挂满灯笼的回廊尽头缓缓走来,还有两个人抬着一口箱子跟在他身后,满目灯火中只有安蓝所在的屋子里漆黑一片,这自然吸引了宫九的注意力。 第9章 “他人呢?”他问兢兢业业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女。 两个侍女不敢隐瞒,“太阳才落山小公子便就寝了。” 宫九默然片刻,沉声道:“把人叫醒。” 在这岛上除了小老头,宫九的话就是圣旨,不需要任何解释和质疑,两个侍女听了立刻进屋强行把安蓝唤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中得知了缘由的安蓝抱着枕头跑到了隔壁宫九的住处,刚要冲进去委屈质问,就被房间内传出的浓郁香气熏得硬生生停在了门口。 他忍不住干呕了两下,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然后忙不迭往后退了几步。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宫九:“……” -------------------- 第9章 太冲了,这味道实在太冲了! 安蓝震惊地看着坐在屋子里的宫九,终于明白他身上那股淡而持久的味道是怎么来的了。 天天生活在味道这么浓郁的房间里,能不被熏透吗? 虽然已经是朋友了,但对于宫九的这种人类迷惑行为,他还是觉得非常一言难尽。 宫九面色已然沉了下去,“过来。” 安蓝第一次拒绝靠近他,连连摇头,脸上写满了抗拒。 “你不听我的话了?”宫九语气柔和,目光却幽暗深沉。 安蓝纠结半晌还是迈不开腿,最后犹豫地举起一只手,学着宫九召唤他的样子对着屋里轻轻招了招,“……你出来好不好?” 七分恳求,三分可怜,宫九眸中的冷意竟不自觉消弥了几分,但他依然没有动作,坐在桌旁淡淡地问,“为什么不过来?” 安蓝绞着袖子回答,“味道有点不好……我难受……” “味道?”这个答案出人意料,宫九也在怔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屋子里的龙涎香?”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香料有问题,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能瞒过他的感知,那必然是个用毒高手。 “龙,龙涎香?”学着念出这三个字,安蓝猜测这可能就是屋里那种香料的名字。 宫九已将案上的香炉熄灭查看,然而仔细看过后并未发现什么明显的问题,但这还不足以打消他的怀疑。 他捡出一小块还没燃透的龙涎香走了出来,径直来到跟着安蓝过来的两个侍女面前,伸手将那块龙涎香递到一人面前,随后冷酷地命令道:“吃下去。” 被点到的侍女瞬间面色煞白,如果这香料真的有什么毒,那她试毒岂非必死无疑。 她颤抖着伸手接过,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违抗宫九! 安蓝也惊呆了,“吃……吃?!” 真的吃?就生吃? 想想他都感觉要窒息了! 安蓝忍不住扑上去抓住了侍女小姐已经颤抖着送到嘴边的手,说话的语气也颤抖了。 “不能……这个真的不能……别吃……真的不可以……” 宫九看他这副模样,更加确定了这龙涎香有问题,他追问,“为什么不可以?” “这是……这是……”安蓝再次词穷了,而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宫九:“吃了会如何?” 安蓝带入了一下自己,然后万分认真地说:“会吐。” “……” 这答案和宫九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安蓝艰难地描述着,“这是海里的鱼……很大很大的鱼……拉出来的……” “……”宫九的眉头一点点拧紧了。 龙涎香自古就是皇室专用的尊贵香料,稀少珍贵,价值连城,但来历却很神秘,只知道是从海中打捞上来的。世上盛传这种香料乃海中群龙沉睡时口中唾液滴入海水中凝结而成,故而得名“龙涎香”。 宫九经常来往海上,也曾见过海中漂浮的新鲜龙涎香,这东西才捞上来的时候确实有一股腥臭,可一旦晒干便会散发出奇香,这神奇的变化似乎验证了它不凡的出身,若非“龙涎”怎会如此奇妙? 可现在安蓝却给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宫九面上神情不变,语气却带着一丝隐忍,“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在正常人闻来龙涎香就是一股奇异的香味,但这小东西似乎嗅觉不同于常人,否则也不会如此抗拒。 安蓝揪了一下袖子,小声说:“你,香的……就是有一点点腥,还有一点点臭……” 说完他又立刻用强调的语气补充道:“但我还是喜欢你的!” 他怎么会因为对方身上有一点奇奇怪怪的味道就嫌弃呢,他们两可是真挚的朋友啊! 宫九的脸色很难看。 诡异的静默了一阵后宫九突然冷笑一声,然后迅疾伸出手将安蓝揪到了面前,扣着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按进了怀里。 安蓝瞬间被龙涎香的气味包裹了。 他僵硬了一下后开始用力挣扎,在宫九怀中委屈地呜咽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如果他有错,神明会惩罚他,而不是把他按在龙涎香里! 宫九按住他完全就像按住一只猫崽一样轻松,他漠然道:“因为我不高兴。” 他不高兴的时候没有人能够高兴。 可即便此时心情不痛快,甚至有些恼怒,宫九心中也没有生出丝毫杀意,而且一次又一次的身体接触中他竟从未生出厌恶之感。 对于这个小东西,他似乎有着自己都出乎意料的容忍度和掌控欲。 这很不寻常,但也更有趣了。 等宫九放开的时候安蓝已经奄奄一息了,他小脸苍白如纸,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 他现在不想睡觉了,只想回海里游上十八圈,把身上这股气味冲刷掉。 还不等他冲出去,宫九已下令让两个侍女去备水和香叶沐浴,他确实被安蓝的描述膈应到了。 恍恍惚惚又洗了个澡的安蓝顶着半湿不干的长发走出来时,便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宫九,以及一面靠墙竖立不知哪来的等身镜。 镜面用最上等的琉璃制成,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都能照得清清楚楚,在这面镜子前,哪怕有一点点瑕疵都无法忽略或掩盖。 宫九正站在这面镜子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表情柔和,目光中流露出由衷的、难以抑制的欣赏。 他欣赏自己,一如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安蓝看得一头雾水,这又是什么人类迷惑行为,而且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 他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呀?” 宫九终于从镜子上收回目光,转身看了过来,“这岛上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安蓝一想确实如此,这岛本来就是宫九的地盘,他自然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甚至按照自然界的规则,但凡这岛上的生物和事物,都理应由地盘的主人支配。 包括他自己,也该顺从岛主的意愿。 不然他就该离开这座岛,或者打败宫九,取代他,将他的地盘占为己有。 可他上岸是来交朋友的,而且宫九已经是他的朋友了,他怎么能背叛朋友做出这种事? 他只能卑微地恳求,“可是我想睡觉了,你明天再来好不好?” 明明今天也没有做什么剧烈的运动,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觉得特别疲惫,安蓝抬手揉了揉眼睛,脑海里只有想睡觉的念头。 宫九神情冷淡,“不好。” “为什么呀?”安蓝感觉更累了,他只是想好好睡个觉啊,怎么这么难? 宫九:“因为今晚我要留在这里。” 安蓝一惊,宫九今晚要住在这里,那他怎么办,去睡宫九的房间吗? 这个猜测让他神情顿时变得惨淡起来,安蓝弱弱的、可怜地看着宫九,“那我可不可以不去睡你那里,哪里都好,龙涎香不要……” 他就算跳进海里,就算今晚不睡熬到天明,也不愿意去隔壁那个被龙涎香熏透的房间。 宫九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注视着他,“我没有让你走。” 啊这……宫九要留下,他也不用走,那不就是说他今晚要和对方一起住? 安蓝纠结了,人类是怎么样的他不知道,他们人鱼是只会和伴侣住在一起的。 他们群聚却又独立,对自己的私人空间十分在意,能够形影不离生活在一起的,只有特殊时期的临时伴侣或者灵魂伴侣。 前者是短期,后者是直到生命的尽头。 虽然现在这整座岛都是宫九的地盘,他没有私人空间,但还是很难做到违背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性,在情热期以外的时间,和一个并非伴侣的人睡在同一个房间。 哪怕宫九是他的朋友,哪怕可能只有一晚。 他苦恼地捏着自己的指尖,最后主动作出了让步,“这里给你,我自己去找地方睡觉好了。” 还是回海里吧,海里宽敞。 不想宫九的神情却多了一丝阴沉,“你说喜欢我,和我一起过夜,难道不觉得高兴?” 第10章 安蓝听得似懂非懂,只能分辨出宫九似乎有点不高兴,因为自己不肯和他一起睡。 可能这就是人类体现亲密的方式? 因为他的拒绝,让宫九怀疑他的友情不够真挚纯粹,不然他为什么不高兴,在哪里睡觉而已……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吧? 在顺从宫九暂时打破自己的生活习性,还是冒着失去这个朋友的风险,坚持离开选择让自己舒服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安蓝还是选择了前者。 唉,他已经是只成年的人鱼了,要学会包容自己不同种族的朋友……这样才能更快的了解这个种族,然后拥有更多的朋友呀。 他目前对人类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这是合理的牺牲。 做好了心理建设后安蓝转身果断地爬到了床上,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对宫九招手,“那你过来吧!” 宫九:“……” 看着宫九缓缓走近,安蓝心中再次生出疑惑,为什么九公子看起来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呢? 第10章 宫九走到床边,安蓝闻到他身上清新的草木香气,心中本能生出的抵触又消散了一些。 他摸了摸已经干得差不多的头发,然后钻进被子里躺好,一脸乖巧地看着宫九。 宫九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深沉晦涩的目光一寸寸细致描摹着他如画的眉眼。 绝色美丽的容颜,仿佛不谙世事的纯净,再加上近乎天真的残忍。 正如宫九说过的那样,他很满意。 可是得到和驯服的太容易了,他本该已经感到无趣和厌倦,因为“得到”这种事情对他而言从来都太轻易,根本无法让他获得满足,一切都不过如此。 因为轻易而厌倦,因为厌倦而空虚。 本该如此,也从来如此。 然而这次并没有。 他非但没有失去兴趣,反而更加受到了吸引。 宫九俯身,将安蓝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眼中翻涌的不是情与欲,而是贪婪。 对于一潭死水而言,哪怕生出一丝波澜,也是惊天动地的变化。 他渴望知道这种变化从何而来,这种特殊又能给他冰冷无趣的生命带来什么改变,会不会比抽在身上的鞭子更让他愉悦快乐? 即使安蓝还什么都没有做,这种前所未有的期待已经让宫九兴奋起来了。 这仿佛掠食者看猎物却又没什么杀气的目光让安蓝瑟缩了一下,他一点点一点点的整个人蹭进了被子里,只剩凌乱的黑色长发铺散在外面。 ……我的这个朋友为什么总会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宫九看着那个鼓包,无声地勾起嘴角,伸手捏起枕边的一缕发丝,缓缓在指尖缠绕,“你叫什么名字?” 学了这几天,总该会说自己的名字了。 安蓝拉了拉被子,露出一双星辰般的眼睛,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安蓝。” 这是两位侍女小姐根据他名字的发音给他找到的读音相似的两个字,但比起他原本名字“海上晨曦”的涵义,安蓝”这两个人类字符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好。”宫九指尖内力一吐,削断了一截缠绕在手指上的发丝,轻声开口,“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安蓝却睁大了眼睛,“你为什么拿我头发?” 不夸张的说,但凡魔法生物对人类而言都全身是宝,因为人类总能针对他们身体上不同的东西,研究出各种匪夷所思的用处,为此甚至不惜用生命去做尝试。 就比如“人鱼的头发”,也不知道经历了怎么样一个研究的过程,反正最终人类发明了三种用法。 第一种每天用新鲜的处子之血浸泡,三个月后随身佩戴。三年之内,哪怕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也能在别人眼中变成一个迷人的尤物。 第二种碾成粉末后掺入香料里燃烧,或者混进玫瑰花露里喝下去,会产生强烈的催情作用,让人体会到极致的欢愉,第二种方法比第一种效果更好更持久。 第三种与其他一些材料混合,能够做出一种让人对睁眼所见第一个人一见钟情的爱情魔药。在药效没有消失之前,服药的人会对自己的爱人死心塌地,神魂颠倒,予取予求。 ——这些都是一位特别喜欢混迹人类社会的女性人鱼告诉他的。 安蓝眨眼看着宫九,他并不是舍不得这点头发,而是想知道对方要拿去做什么,该不会是…… 欸……等等,九公子好像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呢! 那就更要提醒了,要是处理不当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可怎么办? 就算不拿去泡血做魔药,那万一烧了呢,这副作用可比只是有点难闻龙涎香厉害多了! 安蓝瞅了瞅宫九手上那长长一缕少说有十几根的量,这么多,还纯的不参杂其他东西,真用了得欲.火焚身多久啊? 宫九:“我高兴。” 他从来都是顺心而为,想做便做了,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那你不要吃,也不要……用火。”安蓝一边提醒,一边撸了撸自己的头发,全部藏进被子里。 高兴就可以随便削他的头发,那他不得有变成秃子的风险? 这怎么可以,他们人鱼族有史以来还没出过一个秃头人鱼呢,人类得到的人鱼发丝大多都是从被偷走的尸体上拿到的。 活着的纯血人鱼可不好对付。 而且人鱼们还是很珍惜自己的头发的,毕竟这对美貌的影响比较大,在人均绝色的族群里,变丑不一定会被嘲笑,但一定会没人要。 他这样一说,宫九反倒被勾起了兴趣,吃是绝对不可能的,但用火烧一下又能怎么样,难不成有毒? 他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宫九走到桌子旁,拿开罩在烛火上的琉璃罩,解开缠绕在手指上的发丝,一点点向摇晃的烛火靠近,以防万一,他同时封闭了自己的呼吸。 如果这头发烧了真的有毒,那遭殃的只会是安蓝,他虽然对这个小东西前所未有的感兴趣,但是不代表他能容忍对方不怀好意。 不过想来他自己身上的毒,自己应该也能解。 安蓝见了大惊失色,立马从被子里钻出来,跳下床冲到宫九身边想阻止他,却被宫九另一只手轻松按住。 安蓝:“不……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他这样的姿态神情,只是让宫九更加确定了其中有问题。 呲啦—— 黑色的发丝在火舌舔舐下立刻卷曲,宫九松了手让这截发丝落入火焰中,不同于寻常毛发被燃烧后的焦糊味,一股奇特的幽香在屋内弥漫开来。 然而宫九根本就不呼吸,自然什么也闻不到,他只是看安蓝会如何反应。 安蓝的反应果然十分激烈,他愣了一下后,挣脱宫九的手就朝门口跑去。 开玩笑,不跑难道还留下来等着九公子失去理智兽.性大发吗?这房间里可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处于情热期的人鱼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愿,不是不可以,而是完全不想,生理上慢热,心理上冷淡,几乎没有丝毫性趣。 所以,安蓝自然要离宫九越远越好,他才不想成为宫九用来泄欲的倒霉鱼。 啪—— 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门上,阻止了安蓝开门的举动。 宫九站在他身后,神情漠然。 他在等,等着看安蓝身上可能出现的情况,对方这宛如遇到洪水猛兽的姿态,想必问题非常严重。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小东西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害怕。 安蓝后背贴在门上,一脸的紧张和纠结,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宫九,“你,你可不可以去找别人啊?” 宫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不行,我真的不想……” 安蓝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可是他还是不想通过伤害宫九来逃脱现在的处境,毕竟这可是他目前唯一的朋友。 假如真到实在迫不得已、别无他法、无可奈何的境地,那他也只能…… 可是他真的不想啊! 人鱼不是集体性会在固定时间进入情热期的生物,每只的时间都不一样,如果恰好能遇到时间差不多的同伴,那结成固定情侣的可能性很大。 也有那种分段式重合的,度过一个情热期就要换好几个伴侣。唯有灵魂伴侣时间会自动变成一样,一个情动,另一个也会随之进入情热期。 而假如是个倒霉的寡王,没有任何在时间上重合的对象,那么只能去哀求族中的长辈或者关系亲近的朋友,请他们帮忙(牺牲)一下。 代价是他可能很快就会变得没有朋友了。 等到连朋友也没有的时候,他只能对其他生物下手了——比如人类。 那些陆地上的混血人鱼多半都是这么来的。 总之对于非特殊时期的交合行为,人鱼内心是十分抗拒的,认为是毫无意义且浪费时间和精力的行为,有这时间多写几首新歌不好吗? 第11章 到底要不要为九公子牺牲一下,安蓝心里天人交战。 宫九等了许久也不见安蓝身上出现什么变化,也没有看他拿出什么解药之类的服食,反而如临大敌地注视着他,好像他会随时暴起伤人一样。 和他预期的情况似乎不一样。 第11章 安蓝也觉得宫九的情况和他听说的不一样。 不是说效果来得又快又猛,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让人浑身发热、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变成被欲望支配的野兽吗? 怎么九公子还是这么镇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一样。 嗯……那位长辈只是在讲故事哄他? 又谨慎地仔细观察了宫九片刻,安蓝终于确定,宫九是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 看那淡漠冷静的双眸,那悠然从容的姿态,哪有半分即将失控的模样,和之前求他抽鞭子的时候都差远了。 虽然有些不解,但安蓝还是先松了口气。 但到底还是心有余悸的,他今晚说什么都不想和宫九呆在一起了。 “我想出去……”他弱弱地对宫九乞求。 宫九看了他一会儿,沉默地放下了手,安蓝立刻打开门蹿了出去,宫九没有阻拦,只是悠然跟在他身后。 他心中的怀疑仍然没有打消,也依然保持着闭息的状态。 门一开屋子里幽幽的香气立刻随着晚风飘了出去,安蓝吸了吸鼻子,发现宫九和他自己身上已满是那种独特的香气。 四舍五入就是宫九身上全是他的气息了。 简直像是变成了他的所有物一样,这让他心中对宫九的余悸减少了一些。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宫九在跟着他,心中刚升起一点点紧张,就看到迎面走来两个人。 一个身穿锦衣落拓不羁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身形壮硕却瞎了一只眼的彪形大汉。 他们自然也看见了安蓝和宫九,于是停下脚步对宫九行礼,态度恭敬却又不过分疏离,显然对宫九是由衷的敬服,甚至还邀请宫九和他们一起去喝酒。 宫九此刻自然没有这般闲情,他拒绝之后两人也准备离开,只是走出两步后那锦衣男子忽然喘了口气,喃喃道:“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热?” 大汉的气息也变得沉重起来,还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他们都是江湖人,还都是见多了风浪最老辣的那种,自然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 可是他们是什么时候中的招?岛上又有谁会做这种事?就算有仇怨也该用毒.药,而不是…… 两人脸色通红,气喘如牛,汗水擦也擦不完,浑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了一样,思绪逐渐混沌,脑海里欲望汹涌,更不要说那下面硬得发痛。 甚至看对方都觉得眉清目秀格外诱人起来。 眼看着就要当众出丑,两人趁着脑子里还有一线清明,用上平生最快的轻功离开了这里。 倘若让他们知道是谁用这种下作手段暗算他们,必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的安蓝:“?” 同样看到了所有的宫九:“……” 他用奇异的目光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安蓝一眼。 然后他又忽而勾起了嘴角,若非始终谨慎,他今日恐怕也会着了道,不过这种发展也实在超出了他的意料。 见多了在自己指甲牙齿头发里□□藏暗器的,还真没遇到过给头发上喂烈性春.药的。 很意外,也很有趣。 因为有趣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这小东西简直成了他近几年来遇到的最有趣的人。 如果这就是安蓝勾引他的方法,那不得不说成功极了。 安蓝奇怪了一下就把那两人抛到了脑后,根本没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想,他哪里知道自己和宫九身上沾染的气味还能发挥出作用。 毕竟一般人用了只能在房间里欲仙.欲死,谁还能像他们一样出来到处乱晃。 见他完全没有察觉,宫九竟也什么都不说,任由他继续走在外面,中途碰到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步了之前两人的后尘。 遇到的次数多了,安蓝心中的疑惑也多的让他有一点点恐慌。 人类怎么没有任何征兆的说fa情就fa情了! 他来的时间太巧了吗,现在是人类的集体情热期? 可九公子看着很正常啊! 随后他开始有意识地避着人走,因为那些突然进入fa情期的人类看上去有非常强的攻击性,一边面红耳赤汗如雨下,一边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神情狰狞像是要把谁撕碎一样。 看着怪吓人(鱼)的。 宫九始终跟在他身后。 也因为他的存在,安蓝心中多了一份不用独自面对这一切的安全感,大晚上总遇到这种奇奇怪怪的事,谁顶的住啊。 ……其实九公子还是挺好的,如果不总那么情绪起伏不定就更好了,因为一旦他高兴或不高兴,就似乎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高兴什么…… 随着时间过去,两人身上那诡异的香气终于渐渐淡去,就算偶尔再碰见人,也不会伤及无辜了。 而他们也不知不觉走到一座水阁前,安蓝眼睛一亮,这水阁建在池塘上,这处池塘比他之前洗章鱼的那个还要大。 很适合让他今晚睡觉。 但是怎样才能让九公子离开呢,人类不能生活在水里,他这样做很可能会暴露自己不是人类的事情的。 这可不行,隐瞒身份可是人鱼上岸重要的守则,因为有些人类不但会觊觎他们的身体,还有很严重的疑心病和被害妄想,坚持什么“但凡不同种类的生物都是对人类有敌意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而且据说还特别无耻,很多时候明明是他们自己先犯下的错误,招来了报复,却还能义愤填膺地将受害者归为邪恶的一方。 那位女性长辈说,人类杀了人类,叫做强者为尊,其他种族杀了人类,叫做邪恶的魔鬼,而假如人类杀了其他种族,那叫做征服,叫做勇士。 “比起自由的、活着的魔法生物,人类更喜欢我们以奴隶或者魔药材料的方式出现。” 这句话可让安蓝的印象太深刻了,甚至如果不是海里一个能交流的生物都没有,他还狠不下这心跑上岸呢。 不过来都来了,他当然是选择当“人类强者”,而不是魔鬼或者奴隶和魔药材料什么的。 安蓝咬着指甲,身为这个岛的领主,只有宫九限制他,他不能限制宫九去哪,甜言蜜语的哄啊骗啊的他又不会,怎么办呢? 要不给他唱个安眠曲,让他先睡? 嗯,应该可行,以前他们要进入或者路过一些危险生物的领地,不想起冲突的话就会这么做。 不过他还是一脸纯良地问了宫九的意见,“九公子,你要不要听我……” 啊,“唱歌”这个词还没学,没办法,虽然经过这么多天的学习,他说话已经流畅了很多,但还是经常会因为词汇量不够而卡壳。 “……听听我的声音。” 他只能干巴巴地换了个不太准确的说法。 宫九神情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听?” 虽然没有完全理解安蓝的意思,但也能猜到对方想让他听的声音肯定不是正常说话的这种。 安蓝从未欺骗过谁,也不会骗人,在人鱼族欺骗和背叛毁诺一样,是一种可耻的行径,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想哄你睡觉。” “……”沉默了好一会儿宫九才缓缓开口,“你为什么要哄我睡觉?” 安蓝委屈:“你睡了我才能睡。” 虽然宫九的存在刚才给了他一点安全感,可是如果没有一开始硬要和他挤一个房间,然后又不听他的劝阻硬要烧他的头发,他至于被吓得半夜出来游荡吗? 宫九发出一声轻笑,然后走进水阁坐下,语气悠然地说:“那就试试。” 他并不觉得安蓝能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就算真有什么意外发生,他也能够应对。 得到了允许,安蓝立刻开心地跟进水阁在宫九对面坐下,他想了想,轻轻唱出了和两位侍女小姐艰难请教一下午后用人类语翻译出来的新歌。 “金色的外衣像太阳的光芒, 柔软的内心是蜜与糖。 甜美的滋味在齿间游荡, 就像美丽的梦境让人难忘。 啊! 它是智慧的宝藏, 充满善良的芬芳。 它是上天的恩赐, 消解苦闷与忧伤。 ………… 轻柔的歌声仿佛宁静温柔的潮水,将清醒的神志一点点淹没,身体放松,思绪沉沦,强烈到无法抵抗的困倦席卷而来。 ……他唱的……什么……东西…… 滞涩的思维艰难运转出这句话后,宫九身体一软,无比沉重的眼帘合上,趴在桌子上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池塘某处水面上突然咕噜噜冒出了气泡。 第12章 安蓝趴在栏杆上看去,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沉下去了。 有气泡应该是会呼吸的东西,该不会是个人吧,听了他的歌睡着了,然后无意识沉底了? 如果是这样,以他对人类的了解,那个人很快就会被淹死的。 安蓝立刻跳下水查看,他可不想无缘无故就杀个人类,这个人类和他无冤无仇的。 他果然很快在水底发现一个直挺挺躺着的人类,似乎是提前封闭了气息,此刻还没有溺水,但肯定不能坚持太长时间。 安蓝立刻游过去抓着那个人就飞快回到了水面,确定没有生命危险后将莫名出现的倒霉人类推上了岸。 全程倒霉人类都没有苏醒,睡在水阁里的宫九也没有。 随后安蓝看了看四周,再没有看到一个能动的人类出现,于是悄悄沉入了水下。 总算可以安心的睡觉了。 他很快在水底一块大石头后面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地方,可是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咔哒一声轻响,继而一道人影从突然出现的一个洞穴里钻了出来。 第12章 安蓝目送着那个人如同一尾灵活的鱼游上了水面,他好奇地游到了那处突然出现的隐秘洞穴。 洞穴不小,足够让一个人通过,里面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安蓝在洞口处徘徊了一阵,然后闪身钻了进去。 人鱼也是天生好奇心旺盛的种族,否则怎么会有污染失踪的事情层出不穷,还不是发现个神秘的地方就忍不住想进去看看。 这么大个洞出现眼前,真的让鱼很难拒绝。 而且之前的人类都平安出来了,说明洞里也许没有致命危险。 洞穴里黑漆漆的,除了水什么也没有,安蓝摸了摸洞穴的石壁,很平整,不是天然形成而是特意开凿出来的。 洞穴深处是什么呢?金子宝石珍珠? 据说人类好像很喜欢藏这些海里没用的东西。 虽然私自窥探人类的宝藏不好,但他发誓他只偷偷地进去看一眼,保证什么也不会带走。 这个洞穴很短,安蓝很快游到了尽头,等待他的是一堵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墙,他用手仔细摸过去,石墙粗糙却没有任何雕花,但四周却有细缝。 这是一块石板,或者说一扇门。 再敲一敲,传出的声音表明那边确实是有空间的。 还没等他找出打开门的方法,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他折回去查看,原来不知怎的,他进来的洞口也已经被一块厚重的石板严严实实地堵了起来,让他彻底被困在了这短短的洞穴里。 不过安蓝并不慌乱,首先他没有被淹死在这里的可能,其次他有类似的“开门”的经验,这难不倒他。 他开始将洞穴外池塘里的水通过石板的缝隙源源不断抽进洞穴里,在他的控制下洞穴里的水越来越多,水量增加的速度远比另一端那点缝隙的排水速度快,洞穴内的压力自然也不断增大。 这点水压对安蓝来说不算什么,很快洞穴尽头那块石板就被顶飞出去,发出“轰”的一声砸在地上的巨响,同时一道强劲的水柱从出口喷涌出去。 安蓝脸上的笑容还没显露出来就突然僵住。 说好了要偷偷地…… 可是不这样的话他也出不去啊,单凭自身的力气他根本无法推开那两块堵着的石板。 现在只能从打开的出口出去了,如果惊动了这里的主人被抓住的话,也只能乖乖道歉认罚,毕竟他暂时还想在这岛上呆下去。 安蓝从被强行打开的出口游出去,那块石板的背后是一间宽敞的密室,除了刚才水柱喷溅散落的那一大片地方外,密室里的其他地方都是干燥的。 飞出去的石板躺在靠墙的地方,墙壁上的几个烛台里嵌着几支快燃尽的蜡烛,烛光照耀下一座座或喜或怒表情各异的木雕佛像整齐伫立在密室中,看上去颇有几分阴森诡异。 除此之外,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安蓝熟悉的淡淡香气。 那是之前宫九喝过的牛肉汤的香气。 安蓝走近佛像,这些佛像又高又大,几乎和他的胸部齐平,横向比较的话更是比他还宽。只是这不过是些木头人,为什么要严密的藏在地下密室呢? “咦,里面好像有活物。”走到近前安蓝忽然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 他弯下腰和一尊佛像面对面,发现佛像的嘴巴被挖空了,微弱的呼吸声从里面传出。 安蓝刚要把两根手指伸进去探探虚实,却想起自己进来只是看看的,里面的东西能不碰还是不碰比较好。 而且虽然感觉里面的活物已经非常虚弱了,但万一被咬了呢? 他大略将所有佛像看了一遍,发现每个里面都有一只活物,就是无一例外都养得不太好,全部处在奄奄一息的状态。 “很快就要死了啊……”安蓝小声自语了一句,只觉得养这些东西的人也太不用心了。 “呃……” 这时离他最近的一个的佛像里忽然传出一道微弱的呻.吟。 安蓝一惊,这好像是人类的声音! 他小心敲了敲那个佛像,轻轻地问,“里面的是人吗?” 里面再次传来一道几不可闻的呻.吟,像是在回应他的问题。 里面果然是人,这又是什么操作? 安蓝满心疑惑,“你怎么在里面呀?” “救……我……” 这两个模糊不清的字里面的人似乎用了全部的力量才说出口。 “jiu我?”安蓝挠了挠头,“什么意思啊?你要做什么?” 里面人:“……” 外面的是个傻子? “他是想让你放他出来。” 温和含笑的声音从密室的另一个通道口传来,片刻后一个圆脸和气的小老头走了进来。 安蓝立刻认出了这个老人,他一共见过对方两次,第一次是亲眼看见他将九公子埋在地下,还有一次就是第一天上岛时他被一群人类包围,这个老人最后从人群中走出来与九公子说了些什么。 感觉……这似乎是一个比九公子还厉害的人,而且在这座岛上拥有某种非常崇高的地位。 “你是这里的主人吗?” 安蓝好奇地瞧着他,他印象里老人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情,而且看上去很亲切,所以他心中升起的防备不自觉就消减了少许。 小老头呵呵笑了一声,“可以算是吧。” 随后他又话锋一转,“不过这些人都是老九弄回来的。” “九公子?” “不错。”小老头将烟斗凑到嘴边吸了一口,“老九每次出去都会送回来很多,这批已经坏掉很多个了,原来这里是放满的。” 安蓝听明白了大概,好奇地问,“那九公子为什么要把他们放在这些木头人里面?” 小老头微笑道:“一开始是为了方便运送,现在是为了让他们乖乖听话。” 安蓝似懂非懂,“他们不听话吗?” “这次的骨头都很硬。”小老头和和气气地说。 骨头硬……骨头? 安蓝露出迟疑的神色,“这些……你们养来吃吗?” 还硬不硬什么的,连骨头都不放过。 这样一来也太凶残了叭,人类身为高智慧种族竟然还吃自己的同类?而且这些人都要被吃了,竟然还要求他们乖乖听话? 就,有一点点可怕。 小老头:“……” 半晌后他又抽了口烟,叹息道:“我总算知道老九为什么喜欢你了。” 提出了那个惊世骇俗的猜想,安蓝虽然一脸“噫你们好变态”、“没想到你们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可更多的是一种惊叹和不可思议,而不是厌恶恶心、痛恨恐惧之类的。 充满了一种违和与游离感,好像他不是站在“人”的角度来看这种事。 这份微妙的与众不同能吸引到宫九也就不奇怪了。 小老头都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他笑道:“你难道一点也不害怕?说不定把这里的吃完,我们下一个吃的就是你了。” “真的吗?”安蓝开始认真考虑起这种可能。 虽然他不是人,但人类不知道他不是人,所以这还的确有可能发生,如果他们真的吃人的话。 最终他握了握拳对小老头说:“那我一定会逃跑,而且我超凶的!” 不仅放眼海域无天敌,而且是海里所有生物的天敌。 会唱歌,会控水,有爪子,总之不好惹! 小老头哈哈大笑,“放心吧,只要你能凭自己的本事在这岛上生存,就没人敢动你。” 这……他凭自己的本事了吗? 好像并没有,目前在岛上完全是靠九公子生存的样子。 “那被九公子养着……算吗?”安蓝小心翼翼地问。 “算,当然算。”小老头意味深长地对他笑道,“能被老九看中,本身就是一种厉害的本事。” 第13章 安蓝不禁心生感动,总觉得九公子为他付出的太多了。 要不是人鱼的祝福不能叠加,他恨不得给宫九多祝福几次,让他变成谁见谁爱比魅魔还倾倒众生的男人。 问就是九公子值得。 不过既然不能,以后就多给他唱几首歌吧。 解决了自身的危机,安蓝再看那些佛像,神色中就多了一丝同情。 当然对于不同种族,共情总是十分有限的。 小老头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饶有兴味地说:“你是不是想帮他们?” “我没有。”安蓝想也没想地回复,“这是你们自己抓到的。” 对别人凭本事抓到的猎物出手,不就等于要和对方翻脸,甚至生死相斗吗?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别说人类,就算是那些被人类抓去的其他非人种族,除了他们的同族外也不会有别的种族去管的。 总而言之,非我族类,与我何干? 虽然他们没有人类的被害妄想,但也是自扫门前雪的冷漠态度。 “就是……死了的话,味道就不好了吧。” 安蓝一脸真诚的提醒。 小老头:“……” 这小东西才像是吃过人的。 “你把他们好好养养呀。” 安蓝轻柔地摸了摸旁边的一尊佛像,虽然最后还是会被吃掉,但是至少死之前可以不用过的这么可怜艰难。 他只能帮他们到这里了。 小老头深深吸了一口烟斗:“……” 第一次觉得活到这把年纪还是见的少了。 第13章 走廊檐下的灯笼在晚风中轻晃,牛肉汤踩着烛光单手轻松地拎着一只木桶不紧不慢地走着。 木桶里盛满了温热的汤水,浓郁的香气一路随风飘散。 她的表情冷漠而倨傲,与在宫九面前时完全不同,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震慑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 然而这种表情在路过水阁时变了。 池塘边一动不动地躺着个浑身湿透的人,那是专门看守池中暗道的护卫,一般都会静静地飘在水里,乍一看到很容易当成一具浮尸。 可一旦有什么不该出现的活物下到水里,守卫就会立刻像捕猎的蛇一样,迅疾狠辣地发动致命攻击,将所有有意无意的闯入者全部消灭。 而水阁中宫九安静地趴在桌上,身材高挑曼妙的女人微微弯腰站在他旁边,一只手放在他的颈侧,远远看去像是在掐他的脖子。 牛肉汤立刻将桶一放冲进了水阁,“你又在做什么!” 沙曼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收回了手,“看看他是晕过去,还是死了。” 以宫九的武功和性格,不可能被人靠这么近还无动于衷,而且他晚上以这种状态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件十分诡异的事。 牛肉汤冷笑,“你何时这么关心他了,我看你是巴不得九哥出事,好早日摆脱他才对。” 沙曼神情不变,也没有否认,只淡淡地说:“再怎么样,这都是我和他的事。” 牛肉汤气得咬牙,“你不过是仗着九哥喜欢你才在这儿耀武扬威。” “你认为是就是。” 沙曼说完不再看她一眼,径直绕过她朝外走去。 牛肉汤宛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更加不痛快,不过看着沙曼渐渐走远的背影,也只能强自按捺下去。 她走到宫九身边,也不敢伸手推他,只轻声喊道:“九哥,九哥。” 刚才两人对话那么大声都没能把宫九吵醒,这明显太不正常了。 然而不管她怎么喊宫九都毫无反应,查看一下又只是睡着了,没有其他异样。 牛肉汤别无他法,只能喊人来将宫九扶起送到他的屋子里,安排好剩下的事情后才重新回到水阁,拎着已经凉了的一桶汤继续今晚的任务。 “你听说熬鹰吗?” 密室里小老头和颜悦色地问,他是一生都在努力做一个寂寂无名的绝世高手,而不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吃人狂魔。 安蓝神色茫然。 小老头不紧不慢解释:“熬鹰就是将抓到的鹰锁住脚,然后每天不给或只给一点点食物,并且不许它们睡觉,直到将它们的傲气和戾气消磨干净,变得听话乖顺为止。” 安蓝:“……鹰是什么?” 这“鹰”也太惨了,他都已经开始有代入感了。 这还真是人能干出的事。 小老头顿了顿,“一种凶猛的鸟。” 哦,鸟啊,那没事了。 安蓝瞬间面无表情。 他们人鱼族和鸟类之主羽族的关系向来不好,相看两厌。 那些鸟人大部分普通却高傲自信,且八卦能传谣,就这还和他们争夺“星空下最美妙声音”的头衔一千多年。 上行下效,主子都这样,下面群鸟自然对他们不太友好,不知道编造了多少他们人鱼族的负面流言,凭着巨多的数量、飞快的速度、以及无所不至的行动优势,迅速传遍各个地方和种族,对他们的族誉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 竟然还说他们人鱼关系混乱,放荡无忌,人均海王,简直血口喷鱼。 一生中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处在性冷淡状态的生物也能叫海王?而且要是找到灵魂伴侣,他们就是最忠贞的生物好吗?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那个“熬鹰”的方法就能让他们变得乖顺听话 貌似学到新知识了,可惜不能让族人都知道。 安蓝再看那些佛像就明白了什么,“你是在用熬鹰的方法对他们吗?” 小老头微笑颔首。 人被关在那逼仄狭小的佛像里动弹不得,躺又不能躺,站又不能站,坐也坐不舒服,想好好睡觉就是做梦。 可不是正把那些人当成鹰一样熬吗? “可是他们好像快死了。” 安蓝再次提醒了一下,原来不是为了把这些人当储备粮,而是仅仅想让他们听话,可怎么这些人快被“熬鹰”熬死了,这方法真的靠谱吗? “对于实在野性难驯的,也只能如此,总比叫他们挣脱后啄了眼睛的好。”小老头用一种含笑的带着教导意味的语气说。 只是这番话对安蓝来说委实过于高深了,很多词他都听不懂,只能猜测地问,“不听话就要死?” 小老头神情依旧和蔼,“一点不错。” 幸好我表现得很乖,不然岂不是也要被关在这木……木……好香! 安蓝又闻到了那熟悉的浓郁鲜香气味,他猛然扭头看向小老头来的地方。 不一会儿,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提着桶的牛肉汤出现在通道口。 看到密室中的两人她怔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将手里的桶放在地上,然后用桶里的一柄长勺在里面搅了搅。 小老头看着她微笑,神色柔和,语气也柔和,“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牛肉汤在他面前显得十分乖巧,“路上遇到了九哥。” “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虽然宫九总是将人带回来后就不怎么管了,但今时不同往日,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不会不来一探究竟,毕竟说到底这些人驯好以后都是要为他所用的。 牛肉汤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他在水阁里睡着了。” 小老头拿着烟斗的手停在了嘴边,“睡着了?” 牛肉汤:“对,睡的很沉,我怎么叫也叫不醒他。” 当然叫不醒啦,这可是最深层次的睡眠,别说叫几声,就算外面海啸也别想惊醒九公子,除非把他吊起来全方位狠狠打一顿。 安蓝对自己的催眠十分有自信,只是一想到宫九在鞭子下的模样,就不太确定真把宫九打一顿,他清醒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了…… 是的,经过这些天的学习,他已经明白了那天九公子都在喊些什么。 就,人类的爱好真的挺奇怪的。 小老头沉吟片刻,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倏然转头看向安蓝,柔声问:“好孩子,是你做的么?” “嗯。”安蓝的回答非常诚实,然后又认真地补了一句,“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按人类的算法,他已经一百零三岁了,是个百岁“老人”了,按人鱼族一百岁成年的算法,他也是一只正经的成年人鱼了,不能被当做孩子了。 小老头还没说话,牛肉汤先忍不住了,她失声开口,“你怎么可能做到?” 宫九是什么样的人,这岛上的人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比豺狼还无情狠辣,比狐狸还机警狡猾,高深莫测,喜怒无常。 而安蓝在她眼里只是宫九的一只狗,不仅柔弱、不会武功,来历不明,还不太聪明,除了一张过分漂亮的脸,根本一无是处。 完全不知道宫九把他留在身边是为什么。 虽然听说过他一来就杀了岛上一人,但她并未亲眼看见,而且传闻也是模模糊糊,根本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动手的,但不会武功这种事却是一眼就能看出的。 第14章 结合最后宫九砍下了那人的脑袋,牛肉汤便认定当时一定是宫九暗中出手了。 结果现在告诉她,这傻花瓶成功放倒了她那可怕的哥哥? 安蓝在她的瞪视中有些紧张,那眼神看他像在看非人的怪物,而他……也确实不是人类啊! 感觉自己已经在暴露的边缘了。 安蓝立刻试图为自己辩解遮掩,“我,我不是故意……不不,我是故意的,因为九公子在我就不能睡觉了……他之前还要和我一起睡,拿我的头发,还一直跟着我……” 说到最后他心中的委屈又涌了上来,“我也没办法,我只是想睡觉。” 小老头:“……” 牛肉汤:“……” 这一段话里透出的消息量有点大。 过了好一会牛肉才开口,声音颤抖又带着一丝尖锐,“你胡说,我九哥根本没有断袖之癖!” 这安蓝就听不懂了。 相较于她的激动,小老头就平静多了,看他的目光里除了一丝复杂更多的是兴味和探究。 “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蓝苦思冥想了一阵,“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准确的表达和解释。 小老头却以为他不想说,没有逼他,温和道:“不说也无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顿了顿,他又宛如一个慈祥的长辈般询问,“老九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安蓝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又加重语气强调,“九公子是个好人。” 虽然九公子有很多奇怪的爱好和迷惑的行为,但确实是个很好的人类。 “呵呵。”小老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好孩子,老九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很高兴。” 牛肉汤看他的眼神则越发诡异。 随后小老头用手里的烟斗指了指那些佛像,对牛肉汤说:“你今天已经来晚了,他们也早该等急了。” “是。”牛肉汤垂下头,拎着桶朝那些佛像走去。 第14章 牛肉汤站在一尊佛像前,用那根长柄勺子在桶里随手舀了一勺汤,然后递到佛像嘴巴处,那里已经被挖空,勺子轻而易举就伸了进去。 勺子很快又被收了回来,里面的汤汁已经一滴不剩,牛肉汤就这样一个个喂过去,不多不少,每人都仅有一勺。 她的动作非常熟练,所以很快就喂完了所有佛像,桶里还剩一些,她没有再继续喂的意思,随手将桶搁在了墙角。 小老头微笑着点了点头,“现在很晚了,你们应该也很困了,都回去休息吧。” 他半点不在意安蓝是否会将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牛肉汤应了一声,转头就往来时的出口走,半点迟疑都没有。 安蓝看着墙角的那个桶,踌躇许久还是没好意思开口,他最后羡慕地瞧了小老头一眼,跳进水里也从自己来的那条通道走了。 桶里还有那么多呢,可惜一口都喝不到。 通过洞穴回到池塘,安蓝找到之前看好的地方,本来以为自己很快就会睡着,然而辗转反侧总是忍不住就会想起那桶汤,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渴望。 如果九公子的妹妹没有那么讨厌他就好了。 想着想着好不容易有点睡意上来了,池塘里又扑通一声跳下一个人来。 安蓝立刻朝动静传来的方向看去,跳下来的人没有四处游动,而是静静地飘在水面上,宛若一具浮尸。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想睡池塘吗?可是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呀。 有一个危险程度不明的人类在自己头上飘来飘去,让安蓝很没有安全感,更别提睡觉了。 他是上去把这个人类赶走,还是上岸回之前住的房间呢? 还是赶走吧,他们人鱼哪能在水里轻易认输。 悄无声息地游到那个人类下方,安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那人的背,轻轻地幽幽地说:“你好……” 是我先来的。 然而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啊的一声大吼就在他头顶炸开,随后眼前一空,体型壮硕的人类已经像个球一样弹出了水面。 安蓝被他吓了一跳,心脏砰砰直跳,忙不迭潜回了水底。 怎么了怎么了,那个人类叫的好惊恐,是有什么非常危险恐怖的东西出现了吗? 来接替守卫此处的大汉喘着气站在水阁里,胸膛里刚才差点停住的心脏此刻正疯狂地上窜下跳。 他死死瞪着水面,借着水阁里那点洒在水面的烛光,依稀可以看到一团黑色的长发滑过,又瞬息消失不见。 妈,妈的,有鬼! 难怪之前那人莫名其妙睡死过去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果然是被厉鬼缠身! 回到水底的安蓝内心也在惴惴不安,人类惨烈的叫声似乎还在他耳边回荡,得遇到多可怕的事情才能发出这种声音啊? 简直像是快被吓死了一样。 他咬着指甲,最终决定回那个密室。 密室里还有另外一条通道,如果真有什么他应付不了的危险,还可以从那个通道离开。 进可攻退可守,还有后路,没有比那更好的地方了。 他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条人鱼了,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下定决心后安蓝又顺着那个洞穴游了回去。 密室里已经空无一人,蜡烛也燃尽了几根,变得更加昏暗。 一进密室安蓝的眼睛就忍不住看向了墙角,然后猛然一亮。 那个桶竟然还在! 他满怀期待地走上前一看,桶里的汤也在,只是最上面飘着一层白花花的东西。 “这是什么?” 安蓝蹲在桶边看了一会,然后迟疑地伸出手指沾了一点,凝固的白色油脂在他指尖散发出香气,诱惑着他送到嘴边轻轻舔了一口。 黏糊糊油腻腻的口感让他整张脸都快皱起来了,怎么都咽不下去,最终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虽然很香但也太难吃了吧。 安蓝顿时对眼前的汤失去了食欲,原来有些东西凉了、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他离开墙角,靠着尊佛像坐下,紧盯着洞穴出口,戒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未知危险。 “你好……” 一道微弱艰涩的声音在他身畔突然响起,正全神贯注警戒的安蓝肩膀一耸,被吓了个哆嗦。 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刚才说话的是身边的这尊佛像,或者说佛像里的那个人。 “你在和我说话吗?” 安蓝转到正面看了看佛像的脸,佛像的表情慈眉善目,眼帘微垂,嘴角带着悲天悯人的笑容,充满慈悲与神性。不过想到里面正囚困着一个虚弱濒死的人,这笑容就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了。 “帮帮我……” 仿佛每一个字都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来的,破碎艰难得令人揪心。 安蓝为难道:“可是我真的不能放你出来。” 否则那不是背叛九公子了吗,他脑子又没坏掉,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不……给我……汤……汤……”佛像里的人断断续续地说。 “你要汤?”安蓝看向墙角那个桶,迟疑道,“可是味道已经不好了。” “帮我……”这次隔了许久佛像里才传出一声哀求,然后就没声音了。 安蓝犹豫了一会,还是走到墙角把那个桶拎了过来,心里虽然想着人类的事不该随便插手,非我族类,与我无关,但真当一片寂静中有个快死的人向他求救时,还是有种莫名的不忍。 这大概就是书里写的什么“高智慧种族偶尔会泛滥的同情心”。 就这一次,反正他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我偷偷地喂你,但你不能告诉九公子,我怕他会生气的。” 他一边小声念叨一边舀了一勺汤,学着牛肉汤的方式将勺子伸进佛像嘴里,感觉手里勺子的重量一点点变轻,拿出来时已经只剩勺底的一点点了。 “还要吗?” 得到微弱的回应后,安蓝又捞了一勺,这次勺子里还带着两片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 这应该是能吃的吧? 他迟疑地连汤带肉一起递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听见佛像里传出了轻微缓慢的咀嚼声。 与此同时,周围的其他佛像里也断断续续地传出了声音。 “我也要……” “求……求你……” “也给我……一勺……” 安蓝愣住,他真的只是一时心软,没有救助这里所有人的打算啊,而且剩下的汤也不够分的。 感觉管的这个闲事突然变大了。 “不用管他们。” 正当他纠结时面前的佛像里再次传出声音,可能是喝了两勺汤稍微好了一些,说起话来虽还困难但已经流畅了许多。 那人继续道:“你帮不了这里所有人……而且方才是我先向你开口的。” 这话一点问题也没有,安蓝顺利被说服了,就算帮人也要有先来后到,他至少得先把眼前这个帮完了。 第15章 木桶里剩下的汤看着多,却不经用,等佛像里的人喝够以后只剩下浅浅的一个底了,安蓝将最后两勺随手喂给了旁边另一尊佛像,然后实在倒不出来了。 他将空桶推到一边,揉了揉有些酸的手腕,对那些还在断断续续艰难发出求助的佛像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一滴也没有了。” 三个“没有”说完后周围那些佛像顿时陷入了安静,他们本就虚弱已极,说话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费力了。 “多谢小兄弟,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被他喂饱的那人状态则明显好转不少。 “小兄弟?” 一段话安蓝只听懂了前五个字,“兄弟”这个词还是他才新学到的,侍女小姐解释说指的一般是有血缘关系的且年龄相差不太大的男性。 什么意思,这人是他兄弟? 安蓝纠结半晌,抠着指甲问:“……你是我弟弟么?” 他很确定自己是父亲母亲的第一个孩子,如果有兄弟那只能是弟弟。 那人:“……” 安蓝之所以这么问完全是因为,他父母给他生一个弟弟是完全合理的,而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弟弟的存在也是完全可能的。 人鱼和人鱼之间只有灵魂伴侣才能生下孩子,是爱的结晶没错,但也注定一生下来就会遭到父母的嫌弃和忽视。 因为太碍事了,灵魂伴侣双方之间都有强烈的占有欲,不能忍受对方的注意力投注太多在别的东西上,孩子也一样。 于是小人鱼一般在出生三年后,差不多能自理的年龄就会被父母赶走,负责任的会送到族群聚居的地方,不负责任的就直接原地丢弃了。 这佛像里如果真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那么对方应该比他更早来到这里,肯定也比他吃了更多的苦,甚至根本没有成年,不然哪能这么弱,竟然就这样被人类给抓住了。 佛像里的人静默了许久,才笑着说:“阁下于我有救命之恩,能唤一声兄长实在荣幸之至。” 安蓝直接就没听懂,“那你到底是不是我弟弟呀?” 那人:“……大哥。”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修一下前面的章节,所以不更新新章了,因为有些情节不和谐,宫九真的是个很难过审的攻啊(捂脸) 第15章 安蓝被这声“大哥”叫的有些不习惯,他蹲在佛像旁想了想又问:“弟弟,你今年多大了?” 佛像里的弟弟回答:“小弟今年二十有二。” 听到这个回答安蓝倒吸一口凉气,才二十二岁,这完全是个幼崽啊,难怪他在对方身上感觉不到同族的气息。 幼小的人鱼还没有那么强大,为了防止孩子被危险生物捕获,父母们在扔孩子的时候都会在孩子身上施加一个隐藏气息的封印类秘法,这个封印会在成年后才自动解除。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弟弟能认出他了,肯定是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熟悉又亲切的气息。 他可怜的弟弟,才二十二岁,就要承受这么多苦难,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我马上放你出来。”安蓝立刻转头在密室里找起工具来。 九公子是他的朋友,的确很重要,但再重要也没有弟弟重要啊,这很可能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同族和亲人了。 “大哥,这佛像的机关就在佛像右手小指处。” 安蓝:“机关是什么?” 佛像里的人:“……” 安蓝灵机一动,换成了人鱼族的语言,“&##§……” “大哥说什么?”佛像里传来疑惑的询问。 安蓝:“$&###§!” “大哥,小弟实在听不懂。” 安蓝有点捉急,怎么会听不懂呢! 除非…… “弟弟,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世界的?”安蓝又切换回自己不熟练的人类语言问。 佛像里的弟弟沉默片刻,回答,“……二十二年前?” 妈鸭,那不是出生没多久就到这儿来了? 难怪听不懂也不会说本族语言呢。 安蓝心中只剩下对弟弟的怜爱。 “大哥,你仔细看看这个佛……这个木头人右手的小指,试着能不能按下去或者转动。” 这次听懂了,安蓝看向佛像的右手,这座佛像整体呈盘坐的姿势,左手掌心向上自然地放在腿上,右手则抬起作拈花状,小指正好微微翘起。 他伸手抓住那根小指试着往下一扳,竟果然扳动,随着咔哒一声脆响,整个佛像瞬间四分五裂,佛像里面的青衣男子也终于重见天日。 安蓝立刻过去把人扶住,然后看到了自家弟弟的面容。 嗯……怎么说呢,绝对不丑,但也没有非常美丽,和九公子差不多,大概就平平无奇,勉强达到人鱼族及格水平的样子。 可能是年纪太小,还没长开叭。 青衣男子看着眼前这顶多十六七岁的绝色少年,也默然无语。 不过他很快遮掩好眼中的情绪,露出一个带着感激的微笑,“多谢大哥。” 安蓝学着宫九的动作,怜惜又带着安抚意味地摸了摸他的头,“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 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青衣男子温声道:“小弟东方柏,还未请教……” 话说到一半他又硬生生转了个弯,放弃了文绉绉的复杂语句,选了更加直白简单的说法,“大哥叫什么名字?” “安蓝。” “安大哥。”东方柏立刻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总算觉得叫起来没那么别扭了。 他叫安蓝,不叫安……算了,弟弟还这么小,又是一直跟着人类学的,什么也不懂是正常的,以后再慢慢教导吧。 安蓝宽容地想着。 东方柏又道:“只是安大哥这样放我出来,如果被那位九公子知道了,一定会责怪你。” 丝毫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试探和挑拨之意,安蓝只是顺着他的话想到了九公子会生气,会对他失望,心中也不禁有些伤心。 毕竟九公子是他第一个朋友,还对他这么好。 他难过地叹了口气,和东方柏商量,“弟弟,九公子是个好人,也是哥哥的朋友,要不然我去问问他能不能放了你,好不好?” 听到这一番天真的话,东方柏嘴角的微笑差点僵住,立刻斟酌着用词否定道:“不可,如果九公子发怒,把安大哥也关起来,或者直接杀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安蓝闻言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又想起了那天宫九狠掐他脖子的情景。 九公子是个好人和九公子手段凶狠,在安蓝心里这两者并不冲突,得知自己背叛了他,宫九真的有可能对他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能让自己年幼的弟弟继续被关在这里“熬鹰”,或者真的变成人类的奴隶啊。 他神色黯然地说:“那我们回海里吧,现在天还没亮,应该没什么人会发现。” 东方柏微微一笑,他将安蓝的“回海里”理解成了对方海上有船,可以让他们趁着夜深人静离开这座岛。 目前看来他没有赌错,那位九公子对他这“大哥”果然十分宠爱信任。 逃离的希望就在眼前,东方柏撑着身体缓缓站起,“那事不宜迟,大哥,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安蓝仰头看着他愣住,这弟弟怎么看起来比他还高得多? 所有力量都用来变幻和维持那双大长腿了吗? 所以才这么弱? 看来是已经人性入骨了。 安蓝也站起身,踮起脚拍了拍东方柏的肩膀,软软地劝说:“弟弟呀,你还小,腿够用就行了……不要想着什么完美,还是留点力量逃走吧。” 就连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没在自己的这双腿上多费什么心思呢,毕竟他知道岸上和人类都有一定危险,要留着更多的力量防备不测。 东方柏:“……” 说完这番话,见东方柏依旧倔强地支棱着两条长腿站在那儿,看起来没有丝毫收敛力量的打算,安蓝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从小没人教没人陪,连正确参照对象都没有的后果啊。 唉,看来以后只能由他这个哥哥慢慢教导了。 考虑到池塘里可能还藏着未知的危险,安蓝带着虚弱的东方柏从另一条通道走了,这条通道的出口就在离水阁不远的一小片竹林里。 “不对劲。”东方柏在出口处停住了脚步,神色凝重,“此处怎么连一个看守的人也没有?” 他们出来的实在太顺利了,顺利到有点不正常。 安蓝疑惑地说:“你们这么弱,还需要看守吗?” 一个个的都快死了耶。 东方柏:“……” 知道面前的人现在是指望不上了,他眸光暗沉,而后果断吐出一个字:“走!” 他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个机会,回去是绝无可能的,如今之计只能强行闯出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尝试。 第16章 安蓝于是继续扶着弟弟,在对方的要求下专挑偏僻的地方往海边走去。 海浪翻涌着冲上岸的哗哗声越来越近。 东方柏的面色却没有丝毫放松,他不知道这是一场真正幸运的逃离,还是一次被人戏耍的捉弄。 终于,他们来到了月光下那片银白色的沙滩。 一个空旷的、干净的沙滩,举目四顾,除了一望无际的海水和零星几块礁石,什么也没有。 他看向身旁的安蓝,整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船呢?” “船?”安蓝茫然地看着他,“什么船?” “没有船我们怎么离开这里?”东方柏一瞬不瞬地看着安蓝,观察着他面上每一丝情绪变化,同时尽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问。 然后他就看到眼前的绝色少年奇怪地看着他,眼眸纯净如同江南三月的春水,稚子般无辜无邪。 “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根本不需要船呀!” 东方柏:“……” 原来他不是傻子,而是……一个可能要他命的疯子。 东方柏不动声色一点点往后退去,“大哥带我来这里,是想怎么做?” 安蓝指着那片无垠的海洋,眼眸微弯,笑容明媚,“当然是带你回海里啦!” 东方柏:“……” 第16章 东方不败十一岁时满门被仇家血洗,只有他侥幸不死,后来认得童百熊,随其进入日月神教。 从被灭门的那日起他便明白,若没有足够的实力,便随时可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日月神教乌烟瘴气,群魔乱舞,那里没有仁义道德,只有强者为尊,不择手段。 他苦练武艺,出生入死,一点点积累威望,一步步向上攀爬,终于被任我行看入了眼中。 同时他也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为所欲为,号令群雄,生杀予夺,无人敢逆。 令人迷恋。 于是他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排除异己,多年来暗中也拉拢培养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但这还不够,他的野心远不止如此。 却不想在上次任务中被随行的一个心腹背叛,让他落到了一位神秘九公子手中,而在此之前,他甚至从未在江湖上听闻过此人的名号。 他被装在佛像里运到这海外孤岛上,以惊人的毅力苦苦支撑到现在,本以为等来了转机,却没想到看走了眼。 他以为单纯好骗的人,实际上从头到尾都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作弄,给了他希望,又翻手覆灭。 带他去海里? 不是要他的命又是什么? 看着东方不败面无表情的面容,那双冰冷戒备注视着他的眼眸让安蓝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但是他又实在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他向着东方不败走了两步,想要伸手去拉他,“弟弟,快走啊。” 东方不败指间捏着一根锋利但不起眼的木刺,冷冷地看着他靠近。 他此刻身体依然非常虚弱,内力也在多日的苦熬中消耗殆尽,论力量大概连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不如,但他绝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 “好了,不要再玩了。” 安蓝已经抓住了东方不败的衣袖,东方不败冷锐的目光落在他雪白纤细的脖颈上,手中的木刺蓄势待发。 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耳边响起。 猝不及防的两人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东方不败身后刚才还空空荡荡的沙滩上,此刻鬼魅般的出现了一道身影,他背着手缓缓走过来,月光下一张和气亲切的面容映入他们眼中。 小老头。 东方不败面上神色平静自若,藏在衣袖里的手却不自觉握紧。 这绝对是一个武功比任我行还可怕的绝世高手。 就算是任我行也不能像这样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还不被他察觉。 安蓝倒没有认知到眼前的老人有多可怕,但是他依然感觉到了紧张。 紧张且有一点心虚。 不久之前他还在密室里和老人愉快交谈呢,现在就带着他密室里的人跑了。 弟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不想和他回海里的样子,还一副很不高兴的表情。 ……算了,他还小,还是个二十二岁的孩子呢,不懂事也正常。 这么想着安蓝上前一步,挡在了东方不败前面。 做哥哥的要保护幼小的弟弟。 小老头也已走到了眼前,他并没有出手,只是用温和而包容地神情看着安蓝,柔声道:“你做的很好。” 安蓝被夸得懵住:“啊?” 小老头:“只是玩闹也要有个限度,这个人老九还有大用,你不能真的要了他的命。” 什么?安蓝还在努力理解这话中的意思,他身后的东方不败目光已经暗沉下来。 果然…… 小老头目光转向东方不败,神情和善客气,没有丝毫威压,“年轻人,海边夜寒风大,不宜久留,还是随我一道回去吧。” “回那间密室吗?”东方不败的声音淡淡的,却含着些许讥诮。 小老头微笑,“这种事自然是主随客意。” 东方不败:“哦?” “对待朋友和佛像自然是不同的。”小老头悠然说。 东方不败微微眯起眼眸,原来不肯合作的人在他们眼中与死物无异,连人都不是了么? 他淡淡地问:“不知阁下又是何人,与那位九公子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安蓝立刻回神,这个答案他也想知道。 “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小老头负手站在他们面前,犹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和善老人,笑容可亲,语气轻描淡写,“不过也算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 “你是九公子的师父。” 东方不败缓缓说出答案,没想到他还没见到那位让他沦落至此的神秘九公子,却先见到了对方的师父,而有这个人在,他便是有再多手段,恐怕也无济于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彻底了解了自己的处境后,东方不败反倒完全镇定了下来,神态也变得从容,“你们师徒二人费尽心思将我抓到这岛上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密室中其他那些人,甚至这种借用佛像偷运人的事情他们已不知做了多久,又做了多少回。 熬鹰那种酷烈的手段用在人身上,有多少人能真正抵死不从,而那些选择了服从的人最终又去了哪里呢? 或者换一种说法,偌大的江湖里,隐藏着多少已经被驯服的鹰? 想到此处,便是东方不败也内心震动,和这师徒二人的所作所为相比,任我行、日月神教都算不了什么了。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真正一统江湖? 小老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笑道:“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这些你都会知道的。” 东方不败沉默许久,他已经记不清上次被逼到如此境地是什么时候了,但唯有活下去,活着离开这座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本就一直屈于人下,如今不过是还没推翻头上的那座大山,又被压上了一座更大更重的而已。 不过是……来日方长。 他看着小老头平静地问,“加入你们后要做些什么?” 小老头脸上笑意加深,“你只要做一件事。” 东方不败:“什么事?” “成为日月神教的教主。” 安蓝在一旁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谈,感觉自己有亿点点格格不入。 明明他和弟弟才同族,可为什么三个人的沙滩,他成了那个局外鱼? 安蓝焦虑地啃起了指甲,这不是他的问题,明显是弟弟受人类影响太深了,这还有救吗? 见两人似乎谈妥了准备一起回去,安蓝抓住东方不败的衣袖,小声问,“你真的不和我去海里吗?” 东方不败抽回衣袖,看他时眼神依然带着冷意,“我水性不好,阁下请自便。” 竟然还敢提起此事,真当他是好惹的?今日的一番戏耍,他必铭记于心。 安蓝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又变成心如死灰,满脑子都是弟弟没救了。 一只人鱼竟然说自己水!性!不!好! 这不跟人类说自己不擅长呼吸一样吗? 这合理吗?他简直都不能理解! “你不是我弟弟吗?”太离谱了,安蓝怎么想也想不通,就算用不想回海里之类的答案也比这个好吧? 东方不败语气冰冷到极致,“不敢当。” 小老头只是含笑看着,一言不发。 不敢当?什么叫不敢当,他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吗,让对方连当他弟弟都不敢了? 安蓝焦虑、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这弟弟怎么比九公子还难懂,他当哥哥的体验实在太差了。 他也强行按捺住,好声好气地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弟弟……” 第17章 所以哪有什么敢不敢的,而且他又不吃弟弟,一点都不可怕的。 然而还没说完便被东方不败冷酷又不耐地打断,“我从来没有什么哥哥,再不适可而止休怪我不客气。” 安蓝愣愣地看着他,“那你叫我大哥……” 还一开口就喊他“兄弟”。 东方不败冷笑,“我不过是与你虚以委蛇,想利用你带我出去罢了。” 他已认定之前都是安蓝在戏耍他,看他自然是个心机深沉的虚伪恶毒之辈,此刻不依不饶地抓着什么哥哥弟弟的纠缠,不过是没玩尽兴想给他点难堪罢了。 魔教中什么恶鬼没有,这种外表纯洁无害行事阴险歹毒的他也不是没见过,看走眼,赌输了,他认,但这样没完没了的羞辱,他自然不可能忍气吞声。 安蓝脸色渐渐苍白,“你骗我的?” 东方不败看着他的模样,不知怎的觉得有些不对,竟下意识地没说什么太难听的话,“是。” 然后他就看见少年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起来,像是在拼命压抑什么。 东方不败眸光锐利,全身紧绷,预防着对方暴起出手的可能,他现在非常孱弱,那个老人也不一定会帮他,他只能靠自己。 安蓝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一边哽咽抽泣,一边蹲下身抓了把沙子狠狠扔向东方不败,然后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大骗子!!” 东方不败:“……” 小老头:“……” 两人被震得一时回不了神,却不想没过一会儿就见到哭着跑走的人又哭着跑了回来,直直向着波涛翻涌的大海冲了过去。 小老头神色微变,再也无心袖手旁观,身形一闪就到了安蓝面前,拦住了他的脚步。 第17章 小老头和颜悦色地看着安蓝,尽量放缓了语气,“好孩子,你要做什么?” 看到他安蓝顿时捂着脸哭得更伤心了,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全滚进了袖子里,“我要走了……呜……对不起……” 虽然他是被骗了,但到底是做了背叛九公子的事,哪还能留在这座岛上,哪还敢去见宫九。 而且万一宫九要杀他,他是反抗还是不反抗? 反抗吧是他有错在先,不反抗的话他又不想死掉。 这次他是彻底经历了一次人心险恶,没有弟弟,自己也不干净了。 小老头的眼神温和而包容,“老九那么喜欢你,你走了,他一定会难过。” 难过不一定,但肯定不痛快,以宫九那喜欢掌控一切的性格,不能亲手处置背叛他的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这小东西就算死,也要死在宫九手上。 安蓝心中愧疚更深,“我错了……他会讨厌我的……呜……” 小老头柔声道:“做错了事情就该去道歉,是不是?” “是、是的……”安蓝点头,然后又哽咽道,“可是我怕。” 宫九要是打他骂他罚他,那都没什么,但……差点掐死他那次还是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小老头看了他半晌,忽然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你不去,他肯定会不高兴,你去了,他也许反倒舍不得了。”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小东西确实有些讨人喜欢,白纸似的别人说什么都当真,如果天资不错,再悉心调.教一番,那就能雕琢成一件完全符合心意的作品。 让他也忍不住心动。 宫九虽天纵奇才,颖悟绝伦,但秉性古怪又桀骜,而且还有致命的弱点,是一件完美的失败品。 但他找不到更好的了,所以教起来倾囊相授,用起来却也毫不手软。 如今遇到了这样一块让他见猎心喜的璞玉,可惜却晚了一步,被宫九捷足先登了。 若是他那好徒儿真的要下杀手,他或许可以出面将人留下来。 人老了,难免更喜欢乖一点的孩子。 安蓝左思右想还是跟小老头一起回去了,就这样走了感觉自己的良心有一点痛,毕竟宫九对他那么好,如果宫九真的要杀他,他就……先蹭上去求饶。 求不过就跑,跑不过再打。 对了,他刚才还听那个骗子说,这老人是九公子的“师父”,这个称呼他知道,是老师的意思,他在九公子心中的地位肯定很重要,而且能做老师的人一般都很博学。 于是他小心地询问小老头,“我听说人道歉的时候要付、付……” 小老头:“负荆请罪?” “嗯!付鲸请罪。”安蓝重复了一遍,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小老头,“是真的吗?” 小老头微笑颔首,“的确有这样的事。” 只是这套对宫九来说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安蓝把衣袖揪得全是褶皱,才低着头羞愧地开口,“我、我拿不动……” 他连一块石板都推不动,一条鲸等于多少块石板算都算不过来,这个时候就很羡慕龙族。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活的行吗?” 可以让它们自己游过来。 “……”小老头少有的跟不上一个人的思维。 没听到他的回答,安蓝咬了咬牙,捏紧了拳头艰难道:“你们不是都喜欢那个龙、龙涎香吗……我可以去找……” 说到后面一句他几乎又要哭出来了,满大海找x这种事简直鱼生不可承受之重,幸好他不在原来的世界了,不然能在族群里遗臭万年——字面意义上有味道的那种。 而且海里的生活朴实无华又漫长枯燥,大家一般都很闲,说不定就会有无聊的人鱼专门给他写进歌里,然后到处传唱……那就不是万年的事了,得是万年起步。 光凭想象已经想死了。 啊……这就是做了亏心事的代价吗,他真的再也不敢了呜…… 小老头看他想哭又拼命忍住,一副被逼良为娼又不得不从的模样,觉得有趣的同时还诡异地生出了一丝怜爱。 他沉吟片刻,意味深长道:“龙涎香虽千金难得,但对老九来说并不稀罕,你若真想讨他欢心,不如想一想他最喜欢的是什么。” 宫九一年中少说有一半时间在外办事,而他这个做师父的几乎足不出岛,对整座岛的掌控力强于对方许多,岛上几乎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他。 安蓝见过宫九最不堪的那一面,他当然知道。 安蓝第一个想到的却是,“牛肉汤?” 他记得九公子那天吃得超享受的。 “不。”小老头笑着柔声说,“你要带着鞭子去。” 安蓝没有鞭子。 他想要和小老头借,小老头却笑着说自己也没有,他不用鞭。 安蓝苦思冥想,忽然想起了那位把宫九抽得满地打滚的小姐,那鞭子用得又狠又熟练,说不定能从她那里借到。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心里又悬着事,他已经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想赶紧去先把鞭子借了,剩下半晚时间还能练习一下。 他也没用过鞭子啊……上次全是闭着眼睛一顿乱甩。 这次是道歉呢,怎么能这么没有诚意。 往回走时看见那个大骗子还站在沙滩上没走,安蓝本想当作没看见,但路过时到底忍不过,气鼓鼓地故意往对方鞋面上踢了一脚沙子。 “哼!” 安蓝踢完后顿时感觉出了口气,这才扭头走了。 不想那人却跟了过来。 安蓝冷着脸没回头,心里却想着要是大骗子敢在后面朝他踢沙子,他一定要双倍踢回去。 怎么的,骗人还有理了? 然后他听到大骗子问,“你之前真的将我当作了弟弟?” 安蓝不理,加快了脚步。 后面的人又问,“你为什么说要带我去海里?” 安蓝还是不说话,走的更快了。 “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我的命。” 安蓝拳头硬了,谁知道你是个人啊! 你好好一个人类干什么张口就叫兄弟,“兄弟”这个词不是你们人类自己发明的吗,这都能不算数可以随便喊的吗,你怎么不喊我爹呢! “安小兄弟……” 这下安蓝终于忍不住了。 他转过身愤然指着青衣男子,一激动话都说不流畅了,“你才不是!我也不是兄弟……你讨厌……你、你骗不到我了!东方柏……不想听你说话,走开!” “我叫东方不败。”东方不败沉默片刻后说,不论怎么说,他确实原本就是怀着利用的心情对待对方的,就连名字都是以防万一用了个假名。 而且江湖上见人就叫兄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哪里知道还真有人当真了,看样子还是把他当成了亲生的那种。 当真是蠢得厉害,也不想想自己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看着比自己还大的亲弟弟,而且还打算带着他从海里游走。 可是难得也是真的难得,尤其是对他这种所见都是最混乱、最恶毒之事的人来说。 第18章 不过在这可怕的岛上还能天真至此,那位九公子未免把人保护的太好了。 东方不败不由重新定义了一番安蓝在宫九心中以及在这岛上的地位。 安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又骗我,连名字都骗我,你有没有说过一句真话,你……” 他倏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瞳孔地震,“你肯定就是传说中的坏人!” 说完他刷的收回手指,然后仿佛遇见了最可怕的东西一样,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他真的遇见了,那种阴险狡诈的人类! 族中长辈说过,遇到阴险狡诈人类一定要远离,越远越好,被盯上的话就必须下狠手弄死,不然下场凄惨的必然是他们自己。 他先离这个叫东方不败的人类远一点,对方没有坏心思就算了,如果有,他就要在这人对他出手之前先痛下杀手。 他迅速在脑海中定下方案。 先试试能不能用音波震碎他的大脑,不行再试试能不能抽干.他身体里的水分,还不行他就只能逃跑了。 谁让他还只是一只弱小的、才成年三年的、第一次上岸的小人鱼呢。 “……” 虽然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被用这种方式指出来,东方不败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还有一些想笑。 可惜,这样的人注定只能在这座岛一样与世隔绝的地方才养的出来,一带出去就会被弄脏了。 安蓝一口气跑出去老远,可能给宫九道歉的事已经在心里被列为目前最重要的事,他下意识地就跑到了上次见到那位鞭子小姐的地方。 小楼里的灯火还亮着。 不知道里面是不是那位小姐。 回头确认那个坏人没追过来,安蓝平复了有些急促的呼吸,然后绕到门的位置,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谁?”门内传来女人的询问声,清清冷冷的。 真的是那位鞭子小姐。 “你好。”虽然高兴但没有忘了礼貌,安蓝对着门询问,“我可以向你借一件东西吗?” 屋内静默了一会,然后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靠近,屋内的女子打开了门,冷艳的面容在烛光下多了一丝暖意,更显妩媚,猫一样的双眸淡淡地看着他。 “借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这么快掉马啦 第18章 夜风轻拂,烛影摇晃。 安蓝看着面前的女子有些怔愣,上次匆匆一面没有顾得上认真看,今天这样面对面站着,他突然发现……这位小姐好像比他还高啊。 他顿时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很奇怪,明明对着那些比他高的人类男性时并没有这种感觉。 沙曼:“怎么不说话?” 安蓝这才回过神,将那种奇怪的感觉甩到一边,“我想借一根鞭子。” 沙曼看他的眼神顿时变了,“你为什么要借那个?” 安蓝乖巧地回答,“听说九公子喜欢。” 然后他就感受到面前的小姐又用第一次见面时那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了,只是更加强烈,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但她随后还是拿来了一根鞭子递给他。 “谢谢!”安蓝双接过鞭子欣喜道谢。 沙曼看着他的神情突然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安蓝眨了眨眼睛,“我当然知道啦。” 沙曼眸光微沉,那双猫瞳里似乎压抑着什么,“那你知不知道那种事……很恶心?” 她本不该说这种话,但看着那双纯净得仿佛不谙世事的眼睛,便忍不住生出了一种撕开真相的欲望。 甚至她都分不清这欲望是来源于想拯救还是想破坏。 “是吗?”安蓝愣住,随后认真想了片刻,但怎么都想不通。 “为什么恶心呀?” 沙曼沉声道:“没有正常人会做这种事,而且你不是见过他那副模样了么?” 说完她紧紧盯着安蓝的面容,但凡他神色有一丝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啊……这样吗?”安蓝喃喃道,像是明白了什么,但这份明白里又夹杂了更多的疑惑和茫然,还有一丝丝好奇。 他问,“那正常人是什么样子的啊?” 沙曼:“……” 安蓝:“然后你们又用什么来判断一个人正不正常呢?” 这也正是他目前的知识盲区了。 “……”沙曼愣住了,然后久久沉默。 用什么来判断,自然是世俗的标准,大多数人认可的道德和行为模式,所有不一样的、离经叛道的、悖逆常俗的都是不正常的。 可是正常人具体是什么样子的,有什么精确的判断标准,她竟回答不出来。 久久等不到回答,安蓝露出失落的神情,“不能告诉我答案吗?” 沙曼的声音有些暗哑,看他的神色更加复杂,她回答不上来,于是反问,“你看到他那个样子不觉得怪异丑陋吗?一点人的尊严也没有,像一只没有理智的野兽。” 安蓝挠了挠脸,小声道:“我只是觉得九公子对我这么好,我还打他,很不好意思的,虽然他喜欢……但我还是觉得有一点为难。” 沙曼:“……” 她冷着脸要关门,安蓝却急急出声:“等等。” 沙曼沉默地看着他。 “就是……我不太会用这个鞭子。”安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看她的眼神带着一股子恭敬的乖巧,像是渴望知识的新手在看技艺高超的大佬。 “小姐,可不可以请你教我一些技巧?” 砰! 沙曼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看着重重关上的门安蓝有些失望,可能这是什么非常宝贵的知识吧,不能随便和别人分享。 至少已经借到了工具,回去临时努力一下,应该能比第一次做的更好。 这么想着转身他离开这里,可是一回头就看到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站在台阶下,定睛一看,竟然是宫九。 安蓝吓了一跳,九公子什么时候来的,鞭子小姐怎么什么都没说,而且她好像还当着九公子的面说了九公子的坏话……那应该算坏话吧。 不过,九公子醒来的时间比他预期的早了很多,看来他的意志力很强,精神力也不弱。 而且他来到这里…… 安蓝将拿着鞭子的手背到身后,笑容乖巧地喊了一声,“九公子,你来啦!” 也不知道鞭子小姐有几根鞭子,万一只有一根,等会和他要回去怎么办,他还能找谁去借呢? 他这句话才说完,就听到屋子里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宫九没有朝那屋子看一眼,只是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安蓝,淡淡地问,“你之前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 安蓝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么快就来了吗,他还没做好准备! 但是九公子既然问了,他也不能故意隐瞒什么的。 纠结半晌,最终他忐忑地走下台阶,站在宫九面前,低下头鼓起勇气说:“……我之前背着你去偷了个人……对不起九公子,我错了。” 他怕“背叛”这个非常严重的词会直接让宫九怒意拉满,所以想选择一个委婉的说法,想到之前学过的“不问而取是为偷”,就觉得十分合适。 宫九:“……” “那人是谁?”宫九冷冷地问。 安蓝此刻当然是有一说一,“他说他叫东方不败,但他是个大骗子,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来人。”宫九沉声唤道,随后一个瘦小的人影不知从哪飞了出来,恭敬地对他行了一礼,静静等待着他的命令。 宫九:“拿我的剑来。” 那人应声而去,安蓝脸色也变白了,九公子这是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就要下杀手了? 他正在想着从哪个方向逃跑时,宫九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上方传来,“回去等我。” 这四个字一点也不温和,还应该在后面加上“算账”两个字才对。 安蓝却如蒙大赦,只要不是一上来就要命,那就说明他还有机会。 “好的。”他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紧紧抓着手里的鞭子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只是心中还有些疑惑,九公子拿剑是要做什么去呢? 跑回自己房间的安蓝坐立难安地等了一盏茶左右的工夫,宫九终于提着剑回来了。 他的衣服仍旧干净整洁,一袭白衣如雪,安蓝却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来源于……他手中的那把剑。 安蓝不敢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宫九,准备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宫九将沾了血气的剑放在桌上,神情淡漠,“你可以说了,所有的事。” 安蓝便乖乖将所有事一五一十说了,除了避开会泄露自己的身份地方,其他不敢有丝毫隐瞒。 宫九表情毫无波动,直到他说到小老头让他带鞭子过来,才露出一个讥诮的冷笑。 第19章 老狐狸。 在知道这小东西背叛了自己的前提下,对方还敢带着鞭子过来,宫九根本不会被取悦到,他只会想杀人。 这是在试探安蓝在自己心里的分量,还是想要虎口夺食? 安蓝已经说完了,他低着头不敢看宫九,目光落在那把剑上,想着万一待会儿要是九公子怒而拔剑,他是要先钻到桌子底下,还是直接跳起来就跑。 宫九辩不出喜怒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安蓝忏悔道:“我不应该偷密室里的那个人。” “不。” 宫九一只手插入他的发丝间,然后猛然一用力,安蓝感觉头皮一阵紧扯的疼,不得不顺着那股力道抬起头。 宫九低头看着他,面容冰冷,“是你不应该相信其他人的话。” 安蓝一愣:“我……” 宫九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轻柔地将他按进了怀里,语气缓和了一些,“如果你不相信,你就不会犯错,更不会背叛我,是不是?” 嗯……好像是这样的。 安蓝迟疑地点了点头。 宫九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你错了,但你不能错第二次,所以除了我,你不能相信任何人,记住了么?” “可是……”安蓝为难地说,“我还想交其他朋友啊。” 他还想要很多很多朋友,如果谁都不信,那还怎么交朋友呢? 人类里虽然有东方不败那样的坏人大骗子,可也有像九公子这样的好人啊,他也不能因为才吃到一个坏果子,就放弃整片果林吧。 他们人鱼才没有这么胆小呢,不多尝试几次,怎么知道有没有更好的收获。 宫九:“……” “你不需要什么朋友。”他冰冷又不容拒绝地说。 “啊?”安蓝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呀?” 他上岸就是来交朋友的,他可太需要了,怎么会不需要呢? “因为我不喜欢。” 宫九语气漠然,一点点收紧手臂,面沉如水,心中生出了将人永远留在岛上的念头,就像沙曼,再怎么不驯,也只能做一只困在岛上的笼中鸟。 他厌恶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染指。 安蓝恍然大悟,他也见过一些人鱼对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拥有很强的独占欲,已经将对方划分到自己的领域,看到其他人鱼靠近就会非常不开心。 他有些苦恼,又有些开心,苦恼宫九的霸道,又开心对方已经把他当成了非常重要亲密的朋友。 这可怎么办呢? 思量半晌,他伸手反抱回宫九,并用尾……腿友好地蹭了蹭对方,认真又深情热烈地说,“九公子,我永远最喜欢你!” 宫九:“……” 罢了,这小东西目前还算听话,留在身边慢慢调.教,总能养成自己最满意的样子。 第19章 直到第二天安蓝还有点不敢相信,宫九就这样原谅了他,除了扯了一下他的头发,既没有骂他,也没有罚他,甚至借来的鞭子都没用上。 安蓝感动之余却觉得更愧疚了,自己莫非受到了神明的眷顾,才能第一次就交到这么宽容又慷慨的朋友。 他甚至从未向自己索取过什么。 这一刻宫九真的在他心中有了某种崇高的地位,安蓝在心里郑重发誓,他一定要练好鞭子,不然无法回报他这位朋友对他的深厚情谊。 虽然一整晚没睡,还经历几番波折,安蓝却依旧容光焕发,面上不见丝毫疲倦憔悴。 虽然他们人鱼有堪称严格的生物钟,但毕竟不是普通物种,真的几天甚至几个月不睡也不会真对身体造成什么损伤,只是精神或许会有点不好。 不过早上和九公子一起吃了早餐,桌上有一大盘他喜欢的那种金黄色的又香又脆的芝麻团,吃完以后连最后那一点不适也消失殆尽了。 随后依旧是每天重点的人类语言学习时间。 等完成了上午的语言学习课程后,安蓝终于找到机会在院子里做挥鞭练习,两位侍女小姐在屋子里忙碌,有一个男人突然鬼鬼祟祟地找了过来。 安蓝警惕的同时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似乎是他昨晚遇到过的某个人。 那人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走了过来,看着他露出友好而爽朗的笑容,“小公子,幸会。” 安蓝来的那天用极为凶残诡异的手段证明了自己实力,让岛上其他人无法轻视,而后他更是获得了宫九的宠爱,就更无人敢来招惹了,也不敢和他称兄道弟,就都默认叫他一声“小公子。” “你在叫我?”安蓝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确认了一下。 虽然周围也没有别人了,但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莫名接近,还是有点奇怪。 “正是。”男人对他抱拳,“在下陈升,这厢有礼了。” 安蓝说不来这些文绉绉的话,只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升咳了一声,对着那张美丽脸几乎要退缩,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在下斗胆请问小公子,昨晚那……那药,是什么来历?” “啊?”安蓝神色茫然,“你生病了?可是我不会看病,也不会用药。” “不是。”陈升压低了声音,“昨晚您和九公子出门时,身上带的……咳咳,那助兴之药,可还有么?” 安蓝:“什么……” 助兴是什么,一种病? 陈升看他一脸懵,忍不住怀疑他们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没错,他们。 昨晚发现自己被下了暗手后,他发誓一定要把那个让他当着九公子面出丑的人揪出来,让那卑鄙小人生不如死。 然而一夜过去后……世间极乐不过如此。 他甚至觉得自己再也快活不起来了,体验过极致的欢愉,往后寻常的欢乐估计就会索然无味了。 于是他今天暗戳戳地排查着可能的人选,咳,不过目的就不是为了报复了。 然后他就发现……在找的不止他一个! 最后大家带着有些尴尬但男人都懂的笑容坐在一起,整合了所有的线索后,发现他们当晚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遇见过九公子和那位很受他宠爱的少年,而且都是遇见没多久就发作了。 所有人:“……” 他们自然是不敢直接去找宫九的,便将主意打到了安蓝身上,陈升就是抓阄输了被派过来打探虚实的那个倒霉蛋。 他决定最后再努力一下,“昨夜遇见您和九公子时,我似乎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 安蓝想了想,回答,“应该是九公子之前烧的头……一种香。” 陈升顿时精神一振,不管好不好到手,总算能先确定来处了,然后他听到少年问,“那香怎么了?能治病?” 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没听说有这功能啊。 “倒不是治病……” 陈升支支吾吾地说,十分难以启齿的样子,主要是安蓝看上去太单纯了,他实在不能像对待之前那些人一样,用上男人都懂的笑容,在寻求认同感的同时光明正大的就能把话给说了。 “就是效果有些特别……” 没等他说完安蓝突然啊得发出一声小小惊呼,然后在他的目光中脸渐渐红了,看他的神色也变得羞愧起来。 听到对方这样说,他忽然反应过来气味是可以附着在人身上的,就像曾经宫九身上的龙涎香,而人鱼发丝起到催情作用的正是烧出来的那股香气。 也是那香气对他起不了作用,他才没想到,完全忽略了过去。 所以是因为他,昨天晚上那些人类才那样的吗?难怪碰到哪个哪个就原地fa情了。 原来他昨天晚上闯的祸还不止一桩啊。 可是九公子为什么完全没事呢,他都要以为那长辈给他科普的知识是假的了。 “九公子应是封闭了气息。”安蓝不自觉问了出来,陈升听了这话只想苦笑,看来他们是倒霉地成了试药人。 “原来是这样啊。”安蓝万分歉疚地道歉,“真的对不起呀,我不知道会那样的。” 难怪九公子在听了他的劝告后还敢直接烧,原来是已经提前做好了防备,可他图什么呢又闻不到。 陈升一听激动了,惊喜道:“那药,不,那香是小公子你做出来的吗?” 宫九虽然对手下的人不错,有时甚至有求必应,但向自己的主子要那种东西,没有包天的狗胆和色心以及比城墙还厚实的脸皮,哪个能开得了这种口啊? 但眼前这位小公子就不同了,出手虽让人胆寒,但性子也是真的软,一看就很好说话的样子,而且还单纯,跟他要就像跟小孩子要颗糖的感觉差不多,半点心理压力也没有。 安蓝半点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心思,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这个算是吧。” 陈升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语气中更是不自觉带上一丝讨好,“小公子手中可还有那香?我愿用重金求购。” 第20章 “你、你的意思是,你要买我的头……我的香?”好一会儿安蓝才反应过来这人是什么意思,然后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 陈升:“正是。” “不不不,不行!”安蓝连连摇头,赶紧将一缕垂在肩头的发丝捋到耳后,他绝不能变秃。 他后退了几步,眼中再次升起浓重的警惕,“我不卖,你自己不能fa情吗?” 陈升:“……”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虽然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但陈升不想就这么放弃,毕竟食髓知味,尝过了极致的欢愉,就再也按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难怪九公子对这少年如此宠爱,九公子也是男人啊。 他诚恳地乞求道:“小公子若不要金银,其他东西也可以,只要在下能拿的出。” 安蓝刚想说自己什么也不缺,但看到手里的鞭子后停住了,试探地问,“那你会用鞭子吗?” “小公子是想学鞭法吗?”陈升立刻猜到了他的意图。 “嗯。”安蓝点头,看着鞭子叹了口气,他一个人乱甩能练出什么成就,当然是有人教最好啦。 可惜那位鞭子小姐不肯,他只能试着找别人,为此付出一点报酬也是可以的。 安蓝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个手势,两根手指紧紧捏在一起,没有半点缝隙,“要是你能教我的话,我就给你一点点。” 幸好他头发又长又浓密,偶尔薅一点点应该对颜值影响不大,安蓝忍痛安慰自己。 看他那一脸肉痛的表情,陈升心中对那香的价值立刻有了认知,依九公子对少年的宠爱,天下什么贵重之物得不到,却对此香这般紧张不舍,可见价值连城。 不过有那般神奇的效果,再珍贵也不奇怪。 陈升咬了咬牙道:“陈某不曾练过鞭法,不过我认得几个善使各类兵器的朋友,让他们来教可以么?” 这样他至少还能当中间商蹭到一点点,真是技到用时方恨少。 也不是不行,反正学到技术才是最重要的,安蓝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要厉害一点的哦!” 陈升一口应下,一柱香后呼啦啦带了七八个人过来,安蓝定睛一看,头上忍不住冒出一个问号。 这几个人怎么全都是昨天晚上遇到过的啊,也太巧了吧。 几人见到他脸上纷纷露出热情友好的笑容,仔细观察了他片刻后,逐个开始自我介绍,重点是介绍自己拥有的技能。 有人擅毒,有人擅医,有人精通机关暗器,有人奇门遁甲天下无双,有人易容术登峰造极,还有人摄心玩蛊无人能比。 总之都是些不太需要内力就能驾驭的本事。 安蓝懵住:“等等,我就想找个能教我鞭子的……” 到底有没有一个专业对口的啊? 几人暗中对视一眼,教些鞭法有什么难的,何况是不需要内力的那种,教出花来也没问题,可他们每个人都想要得到那种香料,自然是要尽力忽悠这位小公子多学点本事才好要“学费”。 于是他们一边应承,一边继续大力忽悠,什么江湖有多危险,这些技能有多好用,学了稳赚不赔,横行江湖指日可待。 安蓝渐渐动摇,这些听起来好像确实都很厉害的样子,是不是都学了他就能在人类世界安全无忧了? 可是他的头发……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若是小公子学会这些,江湖险恶,以后也能更多的帮到九公子。” 想到一直被九公子养着的状态,还有始终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的深厚情谊,安蓝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终于明白,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可能是时间,也可能是……头发。 第20章 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事,日常负责教导照顾安蓝的两位侍女只以为那些人是奉了宫九的命令来的,即便有其他人知晓,心中奇怪,也只能想到这些人是为了讨好宫九,才对他身边近来最宠爱的人传授绝学。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一则他们自己虽不说,但相好的却不是个个口风紧,二来他们各自还有其他朋友,有时小聚喝多了,酒酣耳热之际就说了出去,甚至还有直接好东西和好兄弟分享的。 于是安蓝发现想做他老师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这样的动静也终于惊动了宫九和小老头,宫九直接把人拎到面前一问,安蓝就乖乖地把所有事情交代了。 “我真的不能再学更多了。”安蓝神色忧愁,甚至有点想哭,现在他每天的时间都被学习塞满了,让他有一点后悔当初的决定。 他上岸是来学习的吗,是来交朋友和玩耍的啊! 而且他的头发已经短了一小截了,这些人类怎么回事,个个都得了那什么助兴的病,没有他的头发就fa情障碍? 宫九听完后问,“你要学那些东西,为什么不来找我?” “啊?九公子可以教我用鞭子吗?”安蓝下意识反问。 宫九沉默,脸上的神色有些不高兴。 当然不能了,不相干的人倒还罢了,安蓝可是亲手在他身上动过鞭子的,与他的关系更是不同,他恐怕很难把持住。 “明日起,我教你练剑。”宫九盯着他看了半晌后说。 安蓝:“我不……” 宫九接道:“你不乖?” 安蓝哽住了,忍了忍,还是万分委屈地说:“你怎么这样啊?” 让他本就沉重的学业再次雪上加霜,这是什么坏心思? 宫九神情淡淡的,“你可以只跟我学剑。” 安蓝愣了一下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他先是一喜,差点就一口答应下来,只是稍稍冷静后又觉得有些不舍。 其实看星星(夜观星象)、换脸(易容术)、组装小玩具(机关术)、配置作用神奇的小药粉(毒术),这些还是很有趣的,就连让他头皮发麻的养虫子也改成教乐器了。 再说半途而废多可惜啊,而且他还付出了那么宝贵的代价。 叹了口气,安蓝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宫九低头喝了口茶,气定神闲道:“再过几天我就要离岛,你和我一起走。” “真的吗?” 安蓝顿时兴奋起来,他就要去见识更广阔的人类世界了吗? 虽然没有族中前辈引导,但有九公子这样的人类朋友陪伴,也很安心了。 宫九看他这副模样,眸光微沉,放下手中茶杯,“过来。” 安蓝毫不设防地走到他面前,宫九伸手轻轻一揽就将人抱到了腿上,安蓝仰头看着他,神色茫然。 这是什么姿势? 宫九修长的手指在他后颈摩挲,像是在抚摸一块美玉,又好像在漫不经心地逗弄一只猫咪。 他缓缓道:“其他的都不重要,但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 “什么事?”安蓝晕乎乎地问。 宫九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的人。” 啊这……九公子的独占欲又发作了吗。 安蓝下意识地张口就来,“我永远最喜欢九公子。” 宫九神情缓和。 他抱着怀里这团柔软温暖的小东西,心中没有丝毫排斥厌烦,甚至有些爱不释手,想要一寸寸把每根骨头都摸透。 他拥有的太多,却没有一样能让他满足,吃喝嫖赌,爱欲纠缠,男人喜欢的东西他全都不喜欢。 但他是个男人。 所以有了沙曼,可是这个女人给他带来的所有愉悦都来自征服和折磨,他给她痛苦,也从她那里获取痛苦,冰冷又野蛮。 他以为这便是最好的,却从未像今天这般有过贪恋的感觉。 他的手指沿着安蓝的脊骨一节一节地摸下去,最后停在他后腰处流连不去。 被他摸得有点痒,安蓝忍不住扭腰想躲,宫九按住他,然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知道一个正常人的脊骨有多少节么?” 安蓝被问住,把手往自己背后伸去,“我数一数……” 没等他摸到,宫九已经再次开口,“颈骨七节。”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轻轻点着他的后颈,慢慢下移,每一下都点在凸起的骨节上,即便无声,也令人不禁默默在心里跟着他的手指细数起来。 “胸骨十二节。”他的手指继续往下缓缓点去。 “腰骨五节……” 随着他的轻缓的声音,安蓝感觉宫九温热的手指在他背后点了五下,继而倏然停在了某个点。 然后他听到宫九低声数道:“五、六、七……” “!”安蓝顿时在他腿上僵住了,大气都不敢喘,一颗心七上八下。 怎么办,九公子这是发现他不是人类了吗,他接下来会怎么对待自己啊…… 安蓝几乎要瑟瑟发抖。 这暴露的也太突然了。 因为他们人鱼的脊骨是直接连着尾骨的,长度大概有人类的两倍左右,所以就算变成人类形态时背上多几节骨头也是可能的,而且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第21章 宫九在他耳边低声道:“天生骨相异于常人,不是古怪畸形,就是天赋异禀。” 安蓝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也什么都不敢说。 “所以好好跟着我学剑,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 安蓝猛然抬头,“啊?” 就这?这就是结论? 看到他的反应,宫九的声音沉了下去,“你还是不愿意?” 安蓝立刻疯狂点头,“愿意愿意,我一定好好练。” 宫九这才满意地放开了他。 他想要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安蓝惊魂未定地从他腿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九公子,我可以走了吗?” 宫九颔首。 安蓝不敢再留,唯恐再被宫九发现什么异常,连忙飞快离开了这里。 好险好险,九公子太可怕了,他差点就要成为第一个因为多了两节骨头这种奇葩理由而暴露身份的人鱼。 至于宫九要教他练剑的事安蓝并未太放在心上,想来应该就是和学鞭子差不多。 可他很快就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被宫九无情地从被子里挖了出来,然后迷迷糊糊地被带到了院子里,手里被塞了一个冷冰冰沉甸甸的长条状东西,安蓝低头一看,正是宫九常带在身边的那把剑。 宫九负手站在他面前,神色淡漠,“开始吧。” “好的。” 安蓝立刻打起精神,他答应了九公子一定要好好…… 宫九:“今日先挥剑三千次。” 安蓝:??? 他不但人吓清醒了,手里的剑也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宫九见状皱眉,沉声道:“捡起来。” 安蓝连忙把剑又捡起来,却再也不觉得这把剑冰冷了,而是烫手得不行。 他呆呆地问,“三千次?” “不错。”宫九点头。 根本半点努力或者坚持之类的念头都没有了,安蓝抱着剑神情惨淡,热泪盈眶,“我不想吃这个苦,九公子……” 宫九也是第一次遇到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的人,他沉默片刻,没有半点心软,“我最讨厌言而无信之人。” 安蓝顿时语塞,含泪拔出长剑,既然九公子不同意,他也不能违背自己的承诺,就算哭着……哦,不能哭,就算拼命也要做到。 可是剑比鞭子重得多了,按着宫九的要求不过挥了二三十下,安蓝便感觉手臂开始酸痛,即便尽力坚持也捱不了多久,等到一百多次时,他几乎连剑都要握不住。 这时宫九走上前来,从他手中取走长剑,然后抓住他用剑的那只手,在他手臂上按揉,还有一股奇怪的热流随着他的手指游走。 等宫九放开手,安蓝觉得手臂的酸痛减轻了大半,还没等他惊喜,宫九又把剑塞回了他手里。 “继续。” 安蓝:“……” 忍住,忍住! 不能哭,不能哭,眼泪会珠如雨下…… 这场惨无鱼道的练习结束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到了后面安蓝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恍恍惚惚地状态,已经快要分辨不清肩膀下面垂着的那条微微发抖的是什么东西了。 手臂吗?怎么感觉这么陌生呢,真的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吗? 抱着剑跟在宫九旁边,想到这才是第一天安蓝就觉得有些痛不欲生——人类真是会造词啊,短短四个字就能无比贴近他现在绝望的心情。 然后他们在前往花厅用早餐的半路上遇到了牛肉汤,牛肉汤一看到那把被他抱在怀里的剑顿时眉毛一挑。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九哥,你怎么把赤龙封雪剑放在他那了?” 安蓝呼吸一滞,他现在听到“剑”这个字就头皮发麻。 宫九依然是那三个字,“我高兴。” 牛肉汤还是难以接受,“那可是你的佩剑!” 其实江湖中人不将刀剑自己随身携带也不罕见,一柄剑大概有成人手臂的长度,挂在腰间不现实,拿在手里到处走又不方便,背在背后坐卧间也很是不舒服。 所以有些讲究人便会收一两个剑童剑女,专门为主执剑,同时也会教这些人一些武功,充当半个工具人半个打手。 可是宫九不一样。 他厌恶别人用过的东西,也厌恶别人染指他的东西,尤其是佩剑这种不仅贴身而且特殊的物品。 她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沙曼也没有! 所以这个小傻子凭什么得到她九哥的特殊对待? 此时此刻,在牛肉汤眼中安蓝的威胁程度一下超越了沙曼,让她分外看不顺眼起来。 第21章 安蓝木然地低头看着手里的剑,不明白为什么少女一副他得到了绝世宝物的模样,不甘、嫉妒、甚至还有点敌意。 他发誓,他真的愿意折寿十年转让这柄剑,以及这柄剑背后要承担的那一日三千次。 这简直是他上岸以来遇到的最可怕的事情,严重影响了他做人的快乐。 宫九在对待牛肉汤的时候还算宽容,只是淡淡地说:“既然是我的剑,自然由我处置。” “他到底哪里好啊?”牛肉汤不甘又委屈地问。 宫九也曾教过沙曼练剑,却也只是随手拿了一柄无名剑给她,而且仅是兴致来时才随口指点两句,更多的是给剑谱让她自己练。 可是这次他不但给了自己的赤龙封雪剑,还似乎一直陪在旁边。 这人到底特殊在哪? 宫九道:“好在合我心意。” 牛肉汤愣住了,这些年来在关于宫九的事情上,尤其是宫九心中地位这件事上,她最大的敌人就是沙曼,是以她也习惯了什么都拿沙曼去比较。 她们确实是宫九心目中最特殊的两个女人,这点她十分确认。 可是宫九跟沙曼说过这种话吗? 绝无可能。 这一点她同样无比笃信,两人相处间根本半点温情也没有。 那为什么对着小傻子,宫九却说出了“合我心意”这种话? 牛肉汤用从未有过的郑重目光仔细打量着蔫成一团的安蓝。 ……除了好看和傻,还是没找到什么过人之处。 不过,九哥喜欢他,不管多少,确实喜欢。 感觉更酸了怎么办? 揣着一颗宛如泡在陈年老醋里的心,牛肉汤跟着两人进了花厅,并让下人上了一套碗筷,硬坐在了安蓝和宫九中间的位置。 三套餐具,六双筷子。 别人用过的杯碗筷碟,宫九是绝不会用的。同样,沾了别人口水的筷子夹过的菜,宫九也绝不会再吃。 所以和他一起吃饭,每个人都要备两双筷子,一双夹一双吃,绝不能用混,否则后果如何就要看宫九当时的心情了。 看着满桌精致的早点,安蓝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光,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拿起筷子,哆哆嗦嗦地去夹一只小笼包。 旁边忽然插过来一双筷子又快又准地夹走了他的目标。 安蓝愣了一下,顺着筷子的去向看到小笼包落进了牛肉汤碗里。 他收回目光,筷子往旁边移了一点,颤颤巍巍地准备去夹另一个,快要碰到时又是嗖的一下刺进一双筷子夹走了那个包子。 “九哥,今日这包子看起来不错,你也尝一个。”牛肉汤笑嘻嘻地将包子放进宫九碗里。 宫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剑法是让你这样用的?” 牛肉汤讪讪地笑了一下。 然后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再次从安蓝筷子底下抢走了食物。 安蓝微微歪头看着她,“你……” 是不是在挑衅我? 抢夺食物=挑衅,安蓝怀疑对方是想和他打架。 这时宫九的目光闪了闪,突然出手,一双筷子笔直地刺向牛肉汤,去势凌厉,快若闪电。 “九哥!” 牛肉汤惊呼一声,来不及询问更多,匆忙间也用筷子去接他的招式,两双筷子在半空中噼里啪啦激烈交锋起来,来往间皆是精妙绝伦的剑法,让人目不暇接。 安蓝看呆了,眼睛都忘了眨,尤其是宫九那边,招式变幻间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却极快极狠,诡异莫测,打得牛肉汤只能被动防守,节节败退。 最后宫九一挑将牛肉汤的筷子挑飞了出去,然后神色淡然地从她碗里夹出一只小笼包轻轻一甩,精准地扔进了安蓝面前的盘子里。 宫九:“吃。” 牛肉汤:“……” 气抖冷。 安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终于明白练剑的意义了! 只要剑练得好,他就是饭桌上最厉害的崽。 安蓝顿时觉得腰不酸了,手不软了,他夹起那个包子,郑重而感激地看着宫九,“九公子,我一定好好练剑!” 说完一口吞下了整个小笼包。 啊,抢来的怎么这么香? 九公子果然都是为他好的,连这样的绝技都肯教他。 第22章 果然还是这样看着顺眼,宫九满意地收回手,让下人换了一套餐具,也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牛肉汤:这就是亲哥哥吗? 一顿饭并不是所有人都吃的高兴。 因为即将离岛,宫九还有一些准备要做,所以吃完饭后三人就分开了。 等宫九一走,牛肉汤拉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着安蓝警告,“就算九哥有一点点喜欢你也别得意,我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安蓝点了点头,毫不怀疑,毕竟以己度人,如果他有一个妹妹,真有血缘关系的那种,他也一定会把对方看作重要特殊的人。 除非哪天他有了灵魂伴侣。 牛肉汤噎住了,这小傻子一脸“你说的对”是什么情况,关键还不是那种敷衍的神色,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分明是发自内心的认同。 这让她感觉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不知该不该生气。 安蓝想了想,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但是九公子对我很好,我非常喜欢他,你是他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也会努力喜欢你的。” 牛肉汤怔了一下,然后哼了一声,抬起下巴高傲地说:“别以为这样说就能讨好我,我才不稀罕你喜欢。” 说完又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安蓝在原地疑惑地咬了咬指甲,他感觉九公子的妹妹已经不生气了,但为什么她说话还这么凶呢? 下午教他各种奇怪知识的老师们按时上门,可是机关做药易容都是精细的活儿,安蓝那拿筷子都颤抖的手能怎么办? 也就勉强还能挥挥鞭子罢了。 而老师们得知他是因为被宫九督促练剑才变成这样,纷纷露出古怪又了然的神色,纵然心如刀绞万般不舍,也只能强颜欢笑地辞了课程,让他以后好好练剑。 除了坚持留下两个鞭法最好的老师,其他的安蓝也同意取消,毕竟条件真的不允许,而且他马上要跟九公子离开海岛了,断课是必然的。 不过什么都只学了一半,付出了头发却似乎并没有变强,让安蓝感觉有些惆怅。 好处是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变秃了,这样想想又觉得十分安慰。 随着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安蓝也忍不住的越发兴奋,这兴奋甚至有些影响到了他晚上的睡眠,像极了第一次被族中长辈带出安全区域探索海域时的情况。 要不要带些点心什么的在路上吃呢? 两位侍女小姐做的那种甜甜的果茶也很好喝,不知道能不能带一点。 在这种每天都想带点什么的纠结中终于到了出海的日子。 晴空万里,海天一色,巨大的海船停靠在岸边,岛上所有人都前来为他们送行。 安蓝仰头惊叹地看着这艘庞然大物,他是见过人类船只的,但那都是阴森腐朽的沉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类工具行在水面上的模样。 都有一只鲸鱼那么大了。 但是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目光顺着船身一路往上,最终定格在光秃秃的桅杆顶上。 怎么没有旗子啊,那种画着骷髅头的旗子,据说挂上代表着超凶,可以在海上横行霸道。 遗憾地收回目光,安蓝转头去找宫九,却在一群人中看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人影。 青色的衣衫,平平无奇但放在一群人类中又显得十分出挑的长相,以及有些苍白的脸色—— “那个坏人怎么也在啊?” 而且好像还要跟他们一起走的样子。 东方不败也看到了他,随后竟然朝他这里走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安蓝心中警铃大作,往后退了好几步,防备地看着他。 东方不败脸上带着微笑,对着他郑重地行了一礼,“在下是特来向安小公子道歉的,那天晚上实在是逼不得已才欺骗了你,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安蓝怀疑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问,“你是不是又想骗我了?” “句句发自肺腑。”东方不败语气诚恳,“敢问小公子,我如果不那样说,你会救我出去吗?” 安蓝:“……不会。” 是的,他根本不会,甚至想都没想过。 东方不败:“我当时已经快死了,我那样做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好有道理啊,而且非常情有可原的样子。 安蓝想就算换成他自己,处在濒死的情况下,如果说谎骗一骗人就能获救,他也会这么做的。 但是他获救以后肯定也会好好道歉和感谢对方。 这人呢? “那你骗了我,还对我那么凶?”想想对方那晚冷冰冰的样子就忍不住生气。 东方不败叹了口气,“我想换成任何一个人,听到你说要把他带进海里,都会以为你是想要他的命的。”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真是我弟弟!我们种……家族天生水性都很好的。”安蓝忿忿地瞪着他。 东方不败哑然,谁能想到这中间有那么多一波三折的误会,一时道歉的心也有了几分真诚。 “这一切都是误会,总之都是在下的错,还请小公子原谅。” 看他如此诚恳,安蓝的态度也缓和下来,加上这中间确实有些无奈和误会,他对东方不败的印象也产生了动摇,但还是认真地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是坏人吗?” 东方不败的良心根本不痛,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是。” 在这位小公子眼里,那位九公子和这岛上的人都不算是坏人,他哪里算得上? 第22章 安蓝看着东方不败不说话,可即便如此,东方不败也能从他脸上看出对方此刻那挣扎又纠结的心情。 看来那天晚上的事情,确实对这位不识人心险恶的小公子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也对,毕竟被保护的太好了,那位九公子甚至宠爱到仅仅因为他骗了对方,就半夜提剑杀了过来。 那真是他平生所见最快、最可怕的剑法。 他没有看清宫九是如何出剑的,只记得那冰冷耀眼的剑光,那快到身体都反应不及无法躲避的剑势,他只能像一块僵硬的石头,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剑刺入身体。 这是绝对碾压的实力,是无法抵挡的震慑。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师徒两人能暗中掌握那庞大到他无法想象的势力。 被抓到岛上的人,宁死不屈的都被“放坏”处理掉了,剩下被驯服的那就都是怕死的,而东方不败确信,只要这师徒俩想杀谁,谁就必死无疑。 加上可能握在手里的把柄,和背后隐秘可怕的势力,那些从岛上离开的人纵然获得了自由,也不敢背叛。 东方不败也不想死,而且宫九的实力他由衷佩服。 这江湖本就是个强者为尊的地方,他会因为任我行强大就成为其下属,如今宫九的实力更远胜任我行,受他驱使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反倒激起了他更大的野心。 总有一天,他要成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强者。 而现在他既然暂时顺从了宫九,就不能令宫九厌恶他,所以和安蓝的和解是必要的,否则这种吹枕头风告状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生。 东方不败从来不吝用最坏的想法评估人心,何况安蓝如果没有去告状,宫九怎么会提着剑来得那么快? 感受着身上剑伤的痛楚,东方不败脸上的神色更加恳切真诚。 “如果我是个坏人,九公子怎么会带着我一起走呢?” 安蓝被说服了,宫九在他心里自然是最好的,连他都认可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他露出笑容,“那你的道歉……”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四处看了看,然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的道歉根本没有诚意!” 东方不败一怔,他是如何看出的,难道自己的言行哪里出了纰漏? 但他当然是不会也不能承认的,东方不败脸上带着疑惑和一丝急切的表情,问,“小公子何出此言?” 安蓝一脸不开心地说:“你没带鲸,也没带我喜欢的东西,我学到过,这种嘴上说说的叫“甜言蜜语”,根本不算数的。” 竟然变聪明了,东方不败心中感叹,都没那么好骗了。 他露出无奈的神色,“并非在下不想,而是我实在不知道小公子喜欢什么,若我知道,一定会带来赔罪的。” “我喜欢芝麻团、桂花糕、凤梨酥、小笼包……”安蓝眼都不眨就报出一长串食物名称。 东方不败:“……” “该上船了。” 宫九终于走过来打断了安蓝,东方不败的微笑几乎快维持不住了,他怀疑安蓝是不是把他吃过的每道菜都报了一遍。 他可能不是傻,而是把所有的思考都用在了食物和宫九身上吧。 养成这样也不容易,不过如果他也有这么一个心思简单,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他也愿意费心宠着。 看到宫九来了,安蓝立刻抛弃东方不败,也朝着宫九走了过去。 第23章 牛肉汤正依依不舍地对着宫九撒娇,“九哥,回来一定要给我带礼物,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的。” 宫九颔首,“我知道。” 说完他又看向一直沉默的沙曼,露出一个淡淡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微笑,“我也会给你带的。” 沙曼神色冷漠,语气平静,“我不需要。” 宫九漠然道:“我并没有在问你的意见。” 沙曼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她感觉到自己在宫九那里失去了某样东西。虽然宫九的一切都令她厌恶,但她也清楚,如果宫九不再将她放在心上,那她在岛上就没法那么安逸了。 她冷着脸,一言不发。 安蓝走到近前看到她,顿时想到那天晚上借的鞭子还没还,都好几天了,他学的太入迷都忘记了。 幸好他也将鞭子带了出来,找到塞在行礼里的长鞭,他双手递给沙曼,“还给你小姐,谢谢你借我鞭子。” 看着递到眼前的鞭子,以及面前少年依然纯净的笑容,沙曼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怪物,和宫九一样的怪物。 她冷冷道:“我不要。” “啊?”安蓝心中忐忑,不会是他还的晚了,鞭子小姐生气了吧。 正不知所措间,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从他手中拿走了鞭子,牛肉汤嘴角带着冷笑,语气更是莫名嘲讽,“不要的废物那就扔掉好了。” 话音刚落,那条长鞭就在她手中断成了两截,然后像扔废品一样被她随手扔在了地上。 “鞭子……”安蓝连忙要去捡,这可是他借来的,而且就算鞭子小姐不要,留给他不好吗,他都没有鞭子用。 “捡什么捡!”牛肉汤没好气地拉住他,“九哥会给你更好的,做什么捡别人不要的东西?” 这……安蓝看向宫九。 宫九微微一笑,“她说的对。” 好吧,既然九公子都这么说了,他当然是相信九公子啦。 就是怎么感觉他们是在欺负鞭子小姐啊? 安蓝看了一眼神情得意的牛肉汤和神情莫测的宫九,他也不敢问,他也不敢说,只能歉意地对沙曼笑了一下,然后回到了宫九身边。 临上船前牛肉汤叫住他,警告道:“你在外面要听九哥的话,别给他惹麻烦,听到没?” “嗯嗯。”安蓝用力点头。 牛肉汤沉默片刻,然后哼了一声,“我告诉你,别以为装乖就有用,就算你带礼物回来讨好我,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啊……?”安蓝一头雾水,满脸迷茫。 他没说要带礼物啊,不对,好像出门回来是要带礼物的,但是九公子的妹妹很嫌弃他,这是让他不要带的意思吗? 那他就…… “他会带的。”宫九看着妹妹,目光中是看透一切的淡然。 牛肉汤脸一红,硬声道:“我才不稀罕。” “走吧。”宫九不再多说什么,揽着神情依然不解的安蓝往船上走去。 其他人也跟在身后陆续登船。 海风鼓起白色的船帆,和翻涌的海浪一起推着船离海岛越来越远,直到彼此都成为一个模糊不清的黑点。 好奇地整个船上下看过一遍后,安蓝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到船头将半个身子探出船舷,双手拢在嘴边朝浩瀚无边的海面大声喊了一句—— “呜呼~!” 船舱里的宫九听到声音,视线穿过敞开的窗户投注过来。 甲板上的东方不败看他就像在看一个三岁小孩。 路过的水手和宫九的手下也露出各种意味不明的微笑。 下一刻,一声又一声浑厚空灵的鲸鸣从海面下传来,众人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离船头不远的地方,一只庞然巨物破水而出! 黝黑的背脊,雪白的肚皮,身体两侧的长鳍像一对无羽的长翼,庞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压过来的巨山,轻易就能将这艘船压碎,简直让人看得窒息,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本能的对于巨大生物的恐惧。 这是什么怪物? 然而这样的怪物还不止一头。 一片又一片阴影浮上海面,好像一座座小型孤岛环绕住了海船,“孤岛”们喷出道道水柱,弥散的细密水珠折射着阳光,半空中架起了数道彩虹。 震撼又令人恐惧。 即便是多年随宫九往来海上的人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鲸鱼倒是见过,但都离的非常远,没想到近距离会恐怖如斯。 安蓝趴在船舷上,笑着对鲸群挥手,“再见,我要走啦,噫嘤——” 最后不忘用鲸言鲸语道别一遍。 这群鲸鱼还是从很遥远的海域跟着他过来的呢。 鲸鱼们一边鸣叫一边跃出水面,像是在为他送行,也看得所有人心惊胆战,唯恐这些大怪物把船弄翻了。 真是恨不得立刻求求这位小祖宗把这些东西送走,否则他们就快要被送走了。 “这些鲸鱼也可以被驯养吗?”宫九走了出来,并肩和安蓝站在船头,看着那些鲸鱼在海中肆意扑腾。 “可以吧。”安蓝不太确定地说,“它们都很聪明的。” 但他能驯服这些鲸鱼是种族天赋,人类能不能他就不知道了,毕竟体型差距那么大。 就像蚂蚁能驯服人类吗? 宫九:“有多聪明?” 安蓝想了想,指着鲸群说:“它们就像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大侠,最喜欢到处管闲事,救助那些被捕猎的弱小生物。” 尤其喜欢针对一种黑白相间的小鲸鱼,不管隔得再远,也要杀过去救走对方的猎物。 宫九:“……确实聪明。” 真是江湖无处不在。 宫九又道:“你能让它们为我所用吗?” 如果能在海上拥有这样一群护卫,那么便足以横行无忌,甚至不必惧怕风浪,对他们的海上贸易有巨大好处。 安蓝摇头,“它们只是暂时停留在这里,鲸每年都要迁徙去很远的海域。” 宫九颔首不再多言,看着鲸群送别后慢慢远去,转身重新回船舱。 “过来练剑。” 因为今天要离岛,早上的三千次挥剑练习也搁置了,明白宫九这是要他补上,安蓝立刻乖乖地跟了过去。 第23章 船在海上日夜不停地行驶了三天,据说再有半天就能靠岸,安蓝站在船头眺望,想要早点看到岸上的情景。 “小公子从来没去过岸上吗?”东方不败从船舱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十分自然地笑着过来询问。 在送上了一盘桂花糕以后,安蓝终于认可了他的道歉,两人冰释前嫌,安蓝又好哄得不行,所以现在他已经成了安蓝心中排名仅次于宫九的“好人类”。 不过他也不敢做的太过,否则刺激到了那位九公子的占有欲,说不定又要挨上一剑。 “是呀。”安蓝期待地问,“岸上是不是有很多好吃好玩的?” “确实。”东方不败微笑颔首,“只是岸上的东西都要用钱来换的。” 安蓝怔了一下,然后恍然,“你是指黄金宝石这些吗?” 东方不败:“不错。” 安蓝陷入沉思,因为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之前在岛上他是被九公子养着的,但九公子是那座岛的主人,岛上的一切都属于他,他自然是不用花钱的。 可离开那座岛就不是了,上岸以后九公子也要处处花钱,那么九公子到底有没有钱呢? 万一九公子本来就不富裕,再多养他一个,岂不是让本就贫穷的生活更雪上加霜了? 安蓝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临走之前应该去那些海底沉船里搬点黄金白银珠宝什么的,这样到了外面他也有养九公子的能力了。 现在离岸已经很近了,几乎不可能有船沉在这里,就算有,想捞起里面珍贵的东西也不难。 他发愁地环视了一圈周围,这近海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突然他发现遥远的海面上有几个东西飘了过来,安蓝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拽了下身旁的东方不败,“东方,你看那些好像是人呀。” 东方不败扭头极力向远处看去,波澜起伏的海面上,一波波海浪将几个漂浮物向他们这里推来,而那些漂浮物身上还穿着不同颜色的布料。 应该是衣服。 唯有人类才会哪怕死亡也要穿着体面。 东方不败点头,“那些确实是人。” 而且看样子都是死人。 不过在海上发现浮尸,也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倒是安蓝的目力让他惊讶了一下。 “一二三四五……”安蓝眯着眼睛缓缓数过去。 东方不败皱了下眉,海上发现一两个死人很正常,但他们的船现在是在逆风行驶,也就是说那些尸体都是从岸上那边漂过来的。 不过那些尸体还没飘到他们船前就被其他人先一步捞走了,到了近海后遇到其他海船的概率就大了起来,多是些来往各地的海商。 第24章 但这种商船一般见到尸体也不会管,一来太晦气,会把船弄脏,二来捞起来做什么,带着出海烂在船上吗? 但他们前面那艘船上的人却不知怎么想的,竟将那些尸体全都弄上了船,而且捞尸的手法非同一般。 只见船上一人抛出一根绳子,然后就像钓鱼一样将那些尸体一具具拖了上去,好似那些飘着的不是没有生命的死人,而是一只只会主动咬钩的大鱼。 东方不败看得眼中露出异彩,“船上那人定然是个高手。” 那艘船捞了尸体后就停在了那里,安蓝他们的船很快就到了那船近前,安蓝踮脚探头尽力朝对面那艘船上看去,五具尸体被整整齐齐地放在甲板上,一个男人蹲在尸体旁像是在查看什么,还有两个女子背对他们而立,虽看不见面容,但背影就已十分悦目。 安蓝心里好奇,“他们捞那些死人要做什么呀?” “想知道的话就亲自去看看。”宫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安蓝期待问,“怎么去,让船靠过去问问吗?” 下一刻腰间一紧,宫九已经揽住了他,“直接过去。” 然后安蓝就发现自己飞了起来,他越过了船舷,像一只鸟一样飞过半空,没有坠落,最后还稳稳地落到了对面那船的甲板上。 直到站稳后懵了一会他才迟钝地开口,“哇!” 九公子竟然会飞! 这是人类魔法吗? “两位朋友也是为这些尸体来的吗?”查看尸体的男子站起身微笑地看向他们,神情温和从容,似乎他们不是两个不速之客,而真的是什么上门拜访的朋友一样。 然而他遇到的是安蓝,根本体会不到他那洒脱不凡的魅力,还特别较真,“我不认识你呀,也不是你的朋友。” 说完他轻轻扯了下宫九的衣袖,“是九公子的朋友吗?” 宫九神情淡漠,“不是。” 安蓝看那个男人的目光顿时疑惑起来,“你是不是认错啦?” 男子:“……” 片刻后他莞尔道:“小兄弟真是个有趣的人。” 又听到那三个字安蓝又愣住,但是已经有了当初东方不败的事情在前,他不会再傻傻冲上去直接认弟弟了。 他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将男人打量了一遍,男人被他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 “难道在下身上有什么不妥,小兄弟为何这样看我?” 作为同样知道认亲之事的人,宫九看到安蓝脸上那慎重又隐隐纠结的表情,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他开口打断了安蓝的胡思乱想,“他这种人见到谁都会叫朋友兄弟的。” 男人:? 什么叫他这种人,听起来未免太不友好了吧? 安蓝看男人的眼神变得奇怪又不解,“他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还上来就直接攀亲,这合适吗? “……” 男人摸了摸鼻子,脸上竟还带着笑意,“两位……” 宫九:“楚留香?” 被一口叫出名字的男人顿了下,“看来阁下认识我?” 宫九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既不行商也不打渔,浮宅海上,又有佳人红颜相伴,除了名满江湖的盗帅,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过奖过奖。”楚留香含笑看着他们,“还未请教两位兄……两位公子尊姓大名。” “宫九。”宫九说完又看了安蓝一眼,“他是我的剑童。” 楚留香:“幸会。” 宫九的目光从地上那五具尸体上扫过,悠然道:“都说楚香帅最喜欢管闲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楚留香叹了口气,“所以在下身上的麻烦总是越来越多。” 宫九又笑了,只是看着楚留香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欣赏。 “那不知楚香帅从这些尸体上看出了什么?” 楚留香道:“若只从尸体的伤口来看,这些人都是死于自相残杀。” 宫九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事实上不是?” 楚留香指了指其中一具形状最可怖的尸体,“若我所料不错,这位仁兄的佩刀被人拿走了,那应该是一把难得的宝刀,所以即便是凶手也舍不得把它跟尸体一起扔进海里。” 宫九看了一眼那具肤色赤红毛发尽退,浑身肿胀腐烂面目全非的尸体,神情毫无波动,“腰间确实有扣刀的钢环,但也不能说明……”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眸中更有怒火一闪而逝。 “确实不能说明他的佩刀是被人拿走的,不过我有直觉,他们的死并不简单,如果那把刀在凶手手里,也算是有了个追查的线索。” 楚留香也看着那具尸体,然后感叹道:“看此人腰间那块银牌,应该是沙漠之王扎木合,想不到纵横戈壁沙漠三十年的“无影神刀”会死得如此凄惨。” “他为什么会这样啊?” 安蓝忍不住问,和其他尸体相比,扎木合连人形都快没了,这是什么歹毒的手段,这人死前一定痛苦得难以想象。 楚留香神色凝重,“如果我没猜错,他是中了一种极为可怕的毒。 宫九冷冷吐出四个字,“天一神水。” 楚留香点头,“不错,正是神水宫的天一神水。” “……神水?”安蓝表情有些震惊。 不是说人类用神水驱除邪祟,洗涤不洁,甚至能治疗疾病带来幸运吗? 洗完就成这样了? 这个“天一”得是个邪神吧,神水宫就是□□组织据点? 看他一脸懵,楚留香好心解释,“天一神水是神水宫提炼出来的水中精英,据说一滴就比三百桶水还重,且无色无味,人若服下必会全身爆裂而死。” 安蓝开始还听得不明觉厉,但听完以后又忍不住发出了来自灵魂的质问,“比三百桶水还重这人都没发现吗?” 楚留香:“……” 这是哪来的小朋友。 他好笑道:“这说的是天一神水的效果,服下之人如同被灌入三百桶水,顷刻间就会肠穿肚烂,全身肿胀。” 安蓝听完头皮发麻,立刻抓住宫九的手压压惊,更加确定了那神水宫就是个□□。 这听起来奇奇怪怪的邪恶神水是一般人能搞出来的? 宫九垂眸看了一眼被他紧紧抓着的手,身上的冷意缓缓消散了一些。 他朝楚留香微微点了下头,“打扰香帅了,告辞。” 说完不等楚留香回应,他再次揽住安蓝,用轻功带着他返回了停在对面的船上,然后命令水手们以最快的速度让船靠岸。 看着那艘快速远离的船,楚留香露出所有所思的神色,他找来一块布将所有尸体盖起,又对自己的两位义妹交代了几句话,然后纵身跳下海船,像一尾游鱼瞬间消失在海中。 第24章 纵然吩咐了用最快速度行船,宫九一行人抵达岸边时也已经夜幕降临。 因为宫九来往运送的货物都是些不能见人的东西,所以选的码头不大,此刻已经冷冷清清,除了周围停的一些商船里有灯光人影,岸上几乎无人走动。 不过镇子里还算热闹,毕竟有个码头能够依靠,来往商贾也大多有钱,所以镇子虽小却有的都有,还看起来颇为富庶繁荣。 安蓝从下了船开始脑袋就一直没有安稳过,不停地左右转来转去,可还是觉得眼睛不够用。 这就是人类的世界吗,房子好多,人也好多,空气里有食物的香气,到处都亮着灯笼,还有乐器和唱歌声,虽然唱的有点难听,但结合此刻的情景,却让人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生机勃勃又让人放松,让人觉得到了这里就能暂时休息甚至玩乐享受了。 虽然对一切充满了新奇,但安蓝不是没有怯意的,尤其是他发现不管他走到哪里总有人在看他,那种目光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他见到桂花糕的时候吧。 眼睛都亮了。 他紧张地抓住了宫九的袖子,感觉到了一丝心安,同时再次庆幸自己先遇到了宫九并跟着他在岛上生活了一段时间。 否则对人类的认知全来自以前听过的故事,还完全听不懂人类语的情况下,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吓得跑回海里了。 这奇奇怪怪的目光谁顶得住啊,如果不是九公子都没发现什么,他都要怀疑自己不是人的事是不是暴露了。 不过安蓝还是忐忑地询问,“九公子,为什么他们都看我?” 那些视线宫九自然也察觉到了,不管是欣赏的、觊觎的、还是蠢蠢欲动的,都让他不悦,“不用管。” 安蓝虽然又傻又天真,但实在漂亮得过分,宫九有时都忍不住怀疑,自己一开始对这小东西超乎寻常的容忍是否也有这份美丽容色的原因。 他确实不贪图美色,但不是没有美丑之分,眼睛看得舒服了,心里也自然多一分宽容,当然前提是对方始终没做出惹怒他的事情。 但就算男人喜欢的东西他都不喜欢,也不代表男人不喜欢的东西他也不在乎,比如自己的人被肆无忌惮地观赏和觊觎这种事。 第25章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让人去剜几双眼睛时,接应的人终于匆匆赶来了。 本来按着估算,宫九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甚至因为夜晚行船不便,要拖到明日上午,没想到忽然提前许多,实在让准备迎接的人措手不及。 所幸宫九并没有怪罪,接应之人带着他们来到一座别院,这里已经远离闹市,在一条小巷深处,入夜后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两户人家有灯光,非常有那种闹鬼的气氛。 不过没人在乎这个,这地方一看就是宫九手下人精心选择的,特别适合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进别院安顿好后宫九叫来了一个面容极平凡的男人,男人从眼神到表情都有一种木讷的感觉,放到哪里都非常不起眼,就算注意到也会觉得这是个老实且没有丝毫威胁的人。 但他说话的语调却极为冷静,“属下见过公子。” 安蓝好奇地看着他。 此时屋内只有他、宫九、以及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进屋以后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根本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让被生生看了一路的安蓝感到舒适。 这应该才是正常的人类吧。 不过他不敢说话,因为他能感觉到宫九的心情很不好,此刻屋子里的氛围也非常凝重,像是要商讨什么重要的事情。 宫九的神色带着冷意,这份冷意从楚留香船上下来后就一直没有消散。 但他没有发怒,只是淡淡地说:“扎木合死了。” 面容平凡的男人一怔,不过这个反应只维持了一息,他迅速冷静地说:“属下半个月前接到消息,扎木合独自一人往中原来了。” 半个月前宫九正带着一船新货物返回海岛,隔着汪洋大海消息传递自然不便,若非极重要的情报,一般都会等宫九从岛上出来再一起汇报。 相较于“扎木合从沙漠跑到中原”这种事情,他手上还有更重要的消息要向宫九禀告,谁知道一夜过去人竟然死了。 宫九平静地问,“他来中原做什么?” 沙漠到中原路途遥远,就算单枪匹马没有拖累也要走一个月。扎木合半个月就赶到,那得是日夜兼程一路疾驰,什么事让他这么心急如焚? 属下面无表情地回答,“扎木合收到一封信,写信的人是丐帮前任帮主的遗孀,秋灵素。” 秋灵素,若是二十年前,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到今天也有许多人念念不忘。 她曾是武林第一美人,更是江湖第一梦中情人,无数男人拜倒在她裙下,为她死也甘愿。甚至在她嫁给了丐帮帮主任慈后,还有用情至深的人为她终生不娶甚至心如死灰到直接出家。 扎木合当年也是为她神魂颠倒的男人之一,而且看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放下秋灵素。 所以他不顾一切地来了,然后死了。 宫九冷笑,“为了一个女人。” 扎木合是他精心布置在沙漠里的棋子,虽然不是唯一的,但因为沙漠势力错综复杂,而且多少有些鞭长莫及,所以每一颗棋子都很重要,结果就这样毫无价值地死了。 “扎木合还有一个当作儿子教养的女儿。”属下立刻作出回复。 “女儿?”宫九漠然道,“难道她能成为第二个石观音?” “恐怕不能。” 连扎木合本人都比不过石观音,何况他那才十几岁大女儿? 宫九:“那我要她何用?” 属下不吭声了。 失去了父亲的庇护,想要在沙漠立足都难,若是连宫九都放弃了那边的势力,小姑娘只怕更是要吃尽苦头。 因为她父亲的那些所谓精英心腹里,有大半都是宫九的人,等宫九把人一撤,对扎木合剩余势力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而且扎木合的仇人一点也不少。 可宫九会心软吗? 他当然不会。 为了一个女人破坏他多年的布局,没有直接清除掉所有和扎木合有关的人就已经足够仁慈了,他女儿的死活宫九根本不在意。 但他的人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宫九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茶,“今天海上都来过什么人?” 除了已经看不出人样的扎木合,其他几具尸体可以看出是很新鲜的,死亡时间绝不会超过一天,而且这些人都是江湖高手,排除了互相残杀的可能,能杀了他们的也唯有江湖高手。 属下几乎没有太多思考,“丐帮的人,还有七绝妙僧无花。” “丐帮……南宫灵?还有无花……”宫九眸中仿佛有寒冷的阴云在汇聚。 他笑道:“看来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石观音也不再满足只在沙漠里作威作福,把自己的两个孽种认回去来祸害中原武林了。先是任慈,下一个就该轮到少林寺的那位天峰大师了吧。” 属下不说话,他知道这种时候宫九也并不需要他发表什么看法,只是依稀察觉出有些异样。 宫九说的话太多了,简直像在故意说给谁听。 而这个屋子里除了他们主仆二人,只有那个绝色少年了。 脸上仍保持着石头一样平板僵硬的表情,男人用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快速扫了一眼安蓝的方向。 安蓝:安静,乖巧,听不懂。 嗯……应该不是这位,那情绪完全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对牛弹琴这种事宫九是绝不会去做的。 等了一会确定宫九说完后,属下再次开口,“公子,是否要将扎木合那里的人收回来?” “不必。”宫九放下茶盏,对安蓝招了招手,“我亲自去收拾残局。” 正安安静静装饰着屋子的安蓝迟钝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宫九是在召唤他过去,一时间万分犹豫。 九公子叫他做什么呢,他也帮不上忙呀,他只记得扎木合是那个死于神水的倒霉男人,可是听九公子和他手下说了半天的话,他已经完全被那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绕晕了。 关键是感觉九公子的心情更不好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九公子不高兴就会做出奇怪的事情。 本着就近原则,他还以为九公子就算要做什么奇怪的事也会有那个男下属先顶着,结果怎么还是直接冲着他就来了? 安蓝磨磨蹭蹭战战兢兢地靠了过去。 男属下垂眸敛目,仍然像是没看到安蓝一样,四平八稳地说:“那南宫灵和无花该如何处置?” 宫九微笑着缓声道:“不用我出手,自然会有爱管闲事的人闻着腥味找过去的。” 说完他抬眼看向已经走到身旁的安蓝,柔声道:“我不高兴。” “……”安蓝如果显露出来的是耳鳍,这会肯定炸开了。 他着急地说:“我、我这就去找……”鞭子。 宫九轻轻握住他的手,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第25章 安蓝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宫九是想听他唱歌,忐忑的心瞬间安稳了。 这个他会,而且超擅长的! 这个要求在他看来也不算奇怪,他们人鱼本来就是开心会唱歌,不开心会唱歌,没事也会唱歌的种族,就算宫九不提要求,他之后也会问的。 假如能用一首歌解决问题,为什么要让九公子做奇怪的事情呢? 男属下低下头,隐藏了自己隐隐要裂开的表情。 然后他听到空灵柔和的歌声从前方传来,温暖又带着安抚的意味,让他的呼吸都缓慢了下来,身体情不自禁地放松柔软,仿佛浸泡在舒适的温水里,紧绷僵硬一点点消散。 大脑中时不时蹿出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那种感觉简直销魂,只是与此同时,所有思维都变得缓慢甚至模糊起来。 身体:好舒服,好放松。 大脑:好那个爽……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安蓝表示,只要放松身体,然后什么都不想,就不会不开心啦。 一首歌唱到一半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安蓝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了,然后他就听到头顶上传来咔嚓一声,声音还不小。 好像……屋顶上有什么东西? 不会把房顶搞塌了吧,安蓝忧心忡忡地停下了歌声,然后伸手推了推宫九,“九公子。” 然而歌声的作用是没有那么快消散的,宫九没有作出回应,他的那个男下属更是神色恍惚,眼神迷离,像是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安蓝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他自己去看看了。 他开门走了出去,然后走下门口的台阶仰头往上一看,屋顶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不应该啊,那么大的声音,他不可能听错的。 安蓝又绕到屋子背面,月光下,一个白色人影正静静趴在屋顶上。 这是谁呀,在房顶上做什么,怎么看都像是来做坏事的。 应该先把这人抓起来吧,可是这屋顶好高,他上不去啊。 安蓝正准备去找人来帮忙,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好像也不必这么麻烦,他虽然上不去,但是可以让那个人自己下来呀。 第26章 想到这他清了清喉咙,再次开口吟唱起来,只是这次开口唱的就不是让人开心放松的歌曲了,而是他们人鱼族最有名的诱食之歌。 对,就是那个传说中但凡海上来往的人都谈之变色的海妖之歌。 伴随着缱绻轻柔饱含引诱蛊惑的歌声响起,屋顶上那个人动了动,然后缓缓撑起身体朝安蓝的方向走来。 可屋顶不是一个平面,轻功再好的人走在上面也要用身体保持平衡,当一个身体放松,脑子也不清醒的人走在上面,会有什么后果完全可想而知。 看到一个人哗啦啦从上面朝自己滚过来,安蓝立刻蹭蹭后退了两步。 砰!一个人重重摔在他面前。 安蓝已经停止了吟唱,加上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那人硬生生被摔清醒了。 忍着浑身剧痛起身,楚留香感觉自己满是浆糊的脑子终于一点点恢复了清明,想起来自己在这里的原因,也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咦,你不是今天下午那个楚、楚……”安蓝疑惑地看着那张略熟悉的脸。 楚留香还是楚香帅来着? “不是楚楚。”楚留香苦笑着将自己错位的骨头掰正,“在下楚留香。” “哦,楚留香!”安蓝点了点头,然后用略微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你为什么趴在我们屋顶上?” 楚留香成名后已经许久不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情况了,而且刚才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奇诡太不可思议。 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少年不是个练家子,当初在船上时也曾疑惑那位身手不凡的宫公子怎么会带着这么一个没有武功的剑童,还颇为宠爱纵容的模样。 现在他已经亲身领教了对方可怕诡异的手段。 今夜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不容易。 不过他面上不显,微笑着说:“若我说我是在上面看月亮呢?” 哪怕大敌当前生死一线,楚留香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和从容,甚至能和自己的对手风趣谈笑。 安蓝皱眉,“可是你为什么要在我们屋顶上看,你这样侵入别人的领地不好吧?” 楚留香沉默片刻,看他的目光发生了些许变化,然后笑道:“小公子是不是忘了,你今天和你家公子上我的船时,似乎也并没有过问在下的意见。” “啊……”安蓝愣住,然后脸慢慢红了。 “对不起……”半晌后安蓝小声道了声歉,感觉十分心虚,已经完全没有指责对方的立场了。 他第一次离开大海,全程都充满了兴奋和期待,而且已经养成了依赖宫九的习惯,完全忽视了今天下午强行登船的不妥之处。 这么看来这个人类脾气可真不错啊,竟然都没有和他们打起来,还和他们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 一番兴师问罪竟然变成了对方道歉,楚留香也是没想到的,他忍着笑,看安蓝的目光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他接着哄道:“既然如此,我们便算扯平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让我走好么?” “不可以。” 安蓝抬起头,眼眸澄净,看着他轻轻眨了两下眼睛,“这里是九公子的地方,他说了才算数。” “我没经过你的同意上了你的船,我会好好道歉的,但是这里九公子让你走你才能走。” 明明看上去是一个漂亮柔弱甚至有些天真的少年,楚留香却感觉背后生出一股淡淡的寒意。 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年很危险。 楚留香叹了口气,正要答应去跟他见那位九公子,一个青衣男子却忽然出现,什么都不说直接凌厉出手。 这里动静这么大,不可能不惊动宫九的那些手下。 “东方?” 安蓝只来得及叫这一声就不得不退到远处,因为继东方不败后又有几个人过来加入了战圈,打得那个地方刀光剑影,看起来凶险异常。 安蓝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帮忙,本来一群人打一个就已经很过分了,他之前还做错了事欠着楚留香,让他对楚留香用那些杀手实在有点难,吟唱之类的又是不分敌我的群体攻击…… 要不先把所有人平静下来,再交给九公子定夺? 安蓝觉得这个可行,并决定用爱来感化他们。 他闭上眼睛,再次启口,而身在战圈里的楚留香听到那无比温柔的歌声顿感不妙,心简直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迅速加快了突围的速度,将本就天下无双的轻功和灵巧的身法发挥到了极致,只想快速离开这个小院。 不快不行,他感觉自己已经快对围攻他的那些高手生出怜爱亲近之心了。 再这样下去他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大概那些围攻他的高手们也与他感同身受,手中的招式变慢了一些,楚留香迅速抓住一个破绽闪身脱困,然后全力运起轻功逃离了这里。 安蓝看着飞走的楚留香顿时卡住了。 竟然又是一个会飞的人类! 而那些来围攻楚留香的人也暗暗松了口气,看安蓝的目光也充满了畏惧。 就离谱,他们感觉自己差一点就要“爱”上其他人了,还不是一个,是所有。 东方不败看安蓝的目光更是复杂,这真的是宫九娇宠得天真单纯的宠物吗,他怎么觉得这宠物比宫九本人还可怕? 至少宫九的可怕是可以想象可以见到的,而安蓝的可怕他完全无法理解。 诚然,这世上有很多不需要内力也能发挥出可怕力量的旁门之术,但安蓝这种他非但没听过,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或许当初安蓝告状给宫九,让宫九来收拾他,才是真的放他一马了? 然后他就听到安蓝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真的不知道那个人也会飞啊,还飞得那么快。 要是早知道的话,他就不会用这么柔和的方式了。 添麻烦是真的,但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敢说,非但不敢说,东方不败还要笑着安抚,“没有的事,是九公子吩咐我们来把那个人逼走的。”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自然要将那位梁上君子送走,宫九纵然欣赏楚留香的聪明,却也没想过要结交对方。 楚留香和陆小凤,这两个江湖上最会惹麻烦、最爱管闲事的人,最后大部分麻烦和敌人都是他们自己的朋友,宫九虽然也觉得这很有趣,但他没有这样的癖好。 听东方不败说完后安蓝眼睛一亮,“九公子醒了?” 醒了?所以之前连宫九都…… 东方不败心中一震,面上依旧平静道:“是的。” 安蓝转身就走,“那我先回去啦。” 不知道九公子的心情有没有变好,没有的话他还要把之前那首歌完整地唱一遍! 第26章 相较于刚才屋外的喧闹,屋内仍旧安静,宫九看着桌上的杯子像是在沉思什么,男下属则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安静得像一根人形木雕。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无视安蓝的存在了。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安蓝一眼,眼神中的情绪非常难以形容。 一眼过后他迅速垂下眼帘,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最轻最缓,进一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安蓝脚步轻快地走到宫九面前,宫九看着他,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你做的很好。” 听见这句话安蓝心下一松,这是不是说明九公子的心情已经好啦? “那九公子高兴了吗?” 不高兴他还能唱! 宫九怔了一下,然后微笑着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语气温柔,“你真乖。” 安蓝脸上莫名一热,九公子这话听起来仿佛在哄小孩子,但又不像那种长辈慈爱的感觉,倒像是在……说情话? 不对,肯定是他想多了,他和九公子是朋友,不能乱想。 而且他听说人类和他们人鱼不一样,人鱼族注重的是精神和灵魂的契合,选择伴侣时根本不在意性别。 但人类不一样,他们性别卡的很死,男人基本只会喜欢女人,女人也基本只会喜欢男人,九公子是男人,他也是男人(鱼),所以他和九公子根本不可能成为情人。 而且连九公子的亲妹妹都说过,九公子他不喜欢男人! ——是的,他已经知道“断袖之癖”就是喜欢男人的意思。 想通这点后安蓝的心顿时平静下来,一定是九公子开心了,所以夸他呢。 于是他也开心地用脸蹭了一下宫九的手心,“嗯!” 宫九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深起来。 不过他没有再做什么,只是让安蓝坐到他身边,然后淡淡地让男下属继续汇报消息。 男下属终于从木头桩子重新变回了人,他用依然毫无起伏的语气说出一条条情报。 “南王世子已经拜白云城主为师。” “暗通金国的王道乾被丘处机所杀,以朝贡之名来到中原的金国六王爷正暗中带人追杀丘处机。” 第27章 “六扇门的大捕头无情正在追查近日江湖高手频频失踪之事。” “苏梦枕杀了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后便一蹶不振,风雨楼一概事务全部交由白愁飞处理,白愁飞野心勃勃,恐不会久居人下。” “六分半堂由雷损之女雷纯继承,狄飞惊全力辅佐,并无夺权之意。” “快活王已带人入关。” “上官丹凤和大金鹏王已死,上官飞燕与青衣楼霍休勾结。” 宫九全程面无表情地听着,一言不发,与刚才说扎木合之事时完全不同。 这才是正常状态。 汇报完毕后他也只是挥了挥手让下属离开,然后吩咐他将东方不败叫来。 东方不败很快来了,宫九淡淡地说:“接下来你随我去一趟沙漠。” 东方不败眉头微皱,“可是日月神教那里……” 不提他被宫九抓住后失踪了大半个月,沙漠千里迢迢,来去又要两三个月,他消失这么久,日月神教所有人估计都会以为他已经遭遇了不测。 就算他之后返回日月神教,又该怎么解释这几个月的行踪? 宫九显然并不是什么会体贴下属的人,“你必须跟我去沙漠,那里有人在等你。” “有人在等我?” 东方不败一怔,沙漠远在关外,他连去都没有去过,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故人在那里。 宫九:“他能帮你成为日月神教的教主。” 东方不败心脏重重一跳,这句话对他而言绝对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他确实相信自己有能够执掌日月神教的一天,但以他目前和任我行的实力差距,这一天要等多久? 五年?十年? 他一生最意气风发的大好时光里,不但要忍受居于人下的不甘,还要小心隐藏自己的野心,苦苦压抑,如履薄冰,就算最后如愿以偿,也是人近中年了。 若是有更快更简单的法子,为什么不用呢? 只是他也知道,越是鲜美的诱饵,背后隐藏的危险和代价就越大,可东方不败的性格也注定了他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机会,不论好坏,总要先去一探究竟。 东方不败问道:“不知等我的人是谁?” 宫九的语气无波无澜,“玉罗刹。” 玉罗刹……西方魔教教主! 东方不败呼吸一滞,即使他没有去过沙漠西域也听闻过此人的名号,虽然同为魔教,但论起势力和财富,日月神教还真的比不上西方魔教。 西方魔教可是实打实控制着几个西域小国的,坐落在西域到中原的商道上更是让他们攫取到了难以想象的财富。 和对方一比,天天被武林各大门派喊打喊杀,教主最大的理想就是成为天下第一称霸江湖,并且还不是太富裕的日月神教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东方不败实在不明白,像玉罗刹那样的人物为什么会想见他? 似乎看出了他所想,宫九似笑非笑地说:“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日月神教的其他人。” 东方不败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宫九只是恰好选中了他。 他并不重要,也不特殊,如果他做不到宫九希望的事,宫九就会找下一个人顶替他。 在无法与宫九抗衡的情况下,他或许这辈子也别想成为日月神教的教主。 他别无选择。 “明日启程。”见他明白了,宫九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让东方不败离开了。 东方不败一走,屋子里又只剩下宫九和安蓝两人。 等了一会见宫九没有再招人进来,也没有别的动作,料想他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安蓝雀跃地问,“九公子,可以吃饭了吗?” 在船上那几天他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人类的食物都好吃,比如那个叫干粮的东西,干巴巴硬邦邦,还不如吃没滋没味的生鱼片呢。 现在终于从船上下来了,总算可以吃顿好吃的了吧? 宫九温和地看着他,“你自己去,吃完到我房间里来。” 安蓝想也不想地高兴点头,“好的。” 宫九也不是总和他一起吃饭,所以安蓝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吃,得到宫九的应允后就欢快地跑了出去。 不过他没有忘记宫九的嘱咐,心满意足地吃完饭后就去宫九的房间找他。 进入屋内只见宫九坐在椅子上,已经脱了外衣取下发冠,一头青丝披散在背后,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根黑色长鞭。 见到安蓝进来,他微笑着抬眼看过来。 ***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宫九躺在地上呼吸还未平复,沾染了鲜血的长鞭放在一边,安蓝乖巧地跪坐在宫九身旁。 他低头看着宫九,清澈干净的眼眸中此刻除了他的身影什么也没有,连声音都是柔软小心翼翼的。 “九公子,我做的好吗?” 安蓝有些紧张,他还记得上次就是因为他做的不好,宫九才掐了他的脖子,让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宫九发出两声低笑,然后猛然伸手擒住了他的手臂,安蓝只觉得一股巨力将他拖了过去,然后一阵天旋地转,他身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 浓郁的血腥味将他包裹,宫九压在他身上,在他耳边喘息着轻笑,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和未消散的疯狂,“好孩子,你真乖……” 安蓝忍不住想缩成一团。 他心跳加快,身体有些发麻,又有些发冷,实在搞不清这反应是怎么回事,明明宫九在夸奖他,语气还那么温柔,他却有种很可怕的感觉。 “九公子……” 安蓝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有哪里做错了,九公子这反应怎么有点怪怪的。 “你做的好极了。”半晌,宫九缓缓抬起头,眼底的疯狂和欲望一点点退去,语气温柔,“我很满意。” 安蓝为自己的脖子松了口气,然后也笑了起来,他每天坚持练鞭子不就是为了九公子此刻的开心吗?付出果然是有回报的。 看着他的笑颜,宫九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在他脸上碰了碰,只是这次不是用手。 感到脸侧一触即离的柔软触感,安蓝怔了一下,然后睁大了眼睛,“九公子,你亲我!” “那又如何?” 宫九自己也不知刚才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仿佛受到了某种蛊惑,但是……有什么关系呢,这小东西本就是属于他的。 安蓝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亲在我的脸上?” 宫九沉默片刻,看他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那该在哪?” 安蓝想也不想地回答,“不是手吗?” 他只听前辈说人类有吻手礼和拥抱礼,没听说过有吻脸礼啊。 宫九眼眸微眯,“你做给我看看。” 安蓝不疑有他,回想着前辈说过的话,让宫九先坐起身然后笨拙地抓过宫九一只手,握着他的手指缓缓低头,轻轻吻在他的手背上。 宫九的呼吸蓦然变得急促。 这姿态是驯服,更是温柔和敬慕,完全戳到了他的心上。 他正准备伸手去摸安蓝的头发,却见对方神色迟疑地抬起了头。 安蓝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等等,这好像是对女士的礼仪……” 宫九:“……” 第27章 宫九本想抚摸他头顶的手立时手指曲起反手敲在了他头上。 “哎呀!”安蓝立刻吃痛地叫了一声,委屈地看过去,“九公子……” 宫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安蓝:哽住。 “你之前対别的女人做过?”宫九冷冷地问。 虽然轻浮,但既然是礼仪,就说明在安蓝生活的地方这种行为很常见,并且対谁都可以,这个认知让宫九心里不痛快极了。 看他脸色不好,安蓝小声回答,“我只是以前听说过……” 九公子怎么这个表情,这不是人类的礼仪吗? 宫九脸色稍霁,“没有下次。” 安蓝不敢多说,乖乖点头,他好像确实没见过有人用这种礼仪,可能是国家不同吧,他听说人类会分成许许多多的国家,每个国家的习俗文化甚至语言都不同。 宫九又问,“你说刚才那是対女人的,难道还有対男人的?” 安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宫九:“対男人又该如何?” 仔细观察了一下宫九的神色,见他表情淡淡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等着自己动作,安蓝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了上去。 既然吻手礼是対女士的,那拥抱就应该是対男士的了吧? 宫九眸色变幻,缓缓抬手揽住了他的腰。 安蓝在他怀里扭动,“不対,九公子,不能抱这么久,只能抱一下就放手。” “安分点。”宫九冷酷地按住他后颈。 安蓝趴在宫九怀里叹息:九公子的心就像海上的潮汐,总是起起伏伏……不対,潮汐还是有规律的,九公子他没规律。 人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心,海底针,那九公子应该是男人心,海底沙了吧。 第28章 他真的好难。 宫九抱着怀里温暖柔软的身体,像是抱住了一团火,这团火并不炽热,却驱散了他胸口的冰冷和黑暗,灵魂中急欲吞噬一切的空虚也收敛了疯狂,变得温和起来。 它依然欲壑难填,只是不再失控地想要粗暴吞食摧毁一切,而是想一点点耐心的、慢条斯理地品尝这团火焰。 咀嚼快乐,舔舐温暖,这样是不是就能获得满足? 他已痛苦了太久,痛苦到已经只能用另一种痛苦来发泄缓解,别说是一团火,就算是一种剧毒,一把比沙曼还锋锐十倍的利刃,他也能吞下去。 至少到目前为止,安蓝没有让他失望,还做的比谁都好。 “想要什么都可以……”宫九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轻语,“只要你一直这样乖,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宫九身上那血腥味闻得安蓝有些难受,听到宫九说什么都能满足他,于是用额头在宫九胸前顶了一下,软声道:“九公子,你把我弄脏了,我想去洗澡。” 宫九这一身乱七八糟,满是灰尘,还有一条条血痕的衣服穿在身上,就这样把人抱在怀里,自然也把安蓝的衣服蹭得全是灰尘和血迹,让一向爱干净的安蓝难受不已。 而且他也有些困了,现在已经超过他平时睡觉的时间了。 宫九呼吸一沉,手臂一点点收紧,“我把你弄脏了?” “衣、衣服……九公子你衣服好脏……”安蓝艰难说,感觉快被宫九抱得喘不过气了。 衣服被弄脏了都不能说吗,过分! 宫九闭上眼睛平复片刻才隐忍地松开了手,安蓝立刻从他怀里爬了起来,刚松了口气又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 “九公子,你身上的伤要紧吗?” 因为宫九刚才対他又压又抱,强势无比,更没有流露出半点疼痛的表情,所以哪怕他身上全是血印子,安蓝都没他是一名伤员的认知。 宫九毫不在意地说:“已经好了。” 安蓝:? 见他一脸不信,宫九解开衣襟,胸膛上除了一些血迹,不要说伤口了,连一道红痕都看不见,若不是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满是血印的衣服,安蓝都要怀疑之前的事是不是没发生过。 安蓝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不死之身? 宫九淡淡地说:“我已将天竺的瑜伽术练至顶级,只要不是致命伤,都不算什么,” 这应该是什么神术吧,安蓝一脸不明觉厉,“九公子好厉害。” 不仅会飞,还有不死之身…… 安蓝眼睛一亮,“九公子你是不是屠龙勇士?” 故事里的屠龙勇士总是一个接一个,可见这是一个群体,但无一例外那些勇者都是人类里的顶尖强者,九公子这么厉害,不是勇者说不过去吧? 听见“屠龙”两个字,宫九神色微变,“你从哪里知道的?” 看他神情不対,安蓝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猜的……” 宫九看了他半晌,缓缓道:“这件事你不能対其他人提起,记住了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屠龙勇士明明是个无比荣耀的身份,九公子却如此忌讳,好像说出去就会有什么大.麻烦一样,但是安蓝不想惹宫九不高兴,乖乖地点头答应下来。 可能是顾忌龙族吧,虽然那些庞然大物一向高傲得不把除自己以外的其他种族放在眼里,但偶尔也会小心眼,给冒犯了自己的蝼蚁们添点麻烦。 宫九神色柔和下来,“去休息吧。” 同时他也在反思,连安蓝都看出了什么,难道是他的行动出了什么严重纰漏?看来必须更加谨慎一些了。 早就困了的安蓝听到这句话,立刻将所有事情抛到了脑后,与宫九道别后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第二天他们便离开了这座小院,宫九走时并没有再另外带人,除了他自己和安蓝就是东方不败了。 他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架宽敞舒适豪华马车,前面套了两匹好马用来赶路,让人一看就觉得非富即贵,他与安蓝坐在车里,东方不败则被他当成了车夫来用。 东方不败倒是不惊不怒,既然供人驱策就没什么好怨怼的,怨怼也打不过。而且也不是没有好处,他只要稍加改扮就能防止被日月神教的人认出,毕竟就算打破他们的脑袋也想不到,他一介堂主之尊会给人驾车。 马车在路上走了几天后安蓝开始发愁了,因为他发现九公子可能真的没钱。 他们走的不是什么荒僻的地方,天黑之前都能找到城镇落脚,再不济还有村子和路边的茶棚,可是宫九平日里吃的是干粮水煮蛋,晚上就睡在马车里,除了贫穷安蓝想不到他这样吃苦的原因了。 唉,连东方都能去客栈吃饭睡觉呢,他和九公子只能一起睡马车。 虽然马车很大,但是塞下两个男人还是有点挤,他每天晚上总是睡着睡着就挤进九公子怀里了,而且马车里好硬,一点也没有睡在床上舒服。 安蓝心疼自己,也心疼九公子。 他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赚钱了。 可是他対人类世界怎么赚钱一无所知,只能偷偷问东方不败,“东方,你知道怎么弄到钱吗?” 东方不败奇怪道:“你要钱怎么不去问九公子要?” 因为九公子也没钱呀…… 不过安蓝没有直说,他知道贫穷対人类来说不是很体面的事,尤其九公子那么骄傲的人,肯定不希望暴露出自己没钱的事情。 九公子自己天天吃水煮蛋啃干粮睡马车,却还给了钱让安蓝自己去买想吃的东西,不就是不想让自己看出他没钱了么! 而且就算他把吃的带回马车九公子也不碰,说他不喜欢,可是有些东西是他和九公子在岛上吃过的,当时九公子也没有表现出不喜欢的样子,让安蓝忍不住怀疑九公子是想把更多的钱省下来给自己。 他支支吾吾地说:“我就是想知道如果不靠九公子的话,我能不能赚到钱嘛。” 东方不败身为日月神教里的人,哪关注过什么正经的赚钱方法,魔教的称呼也不是白来的,缺钱了不是抢就是偷,要么就是黑吃黑。 他也没将安蓝的话放在心上,随手一指路边的几个乞丐,逗弄道:“如果你什么也不会,又不想做坏事的话,那只能向他们学习了。” 安蓝盯着那几个乞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东方不败也只是随口玩笑,事实上安蓝就算真的什么也不会,仅凭他那副容貌,也绝不会少了献殷勤的人。 何况宫九怎么可能让他没钱可用,以东方不败在岛上那几日的见闻,但凡被宫九放在心上的,金山银山他也能眼也不眨地送出,牛肉汤已经收那些东西收到厌烦了。 而宫九対安蓝又何止一点点宠爱? 他便只当逗弄小孩,说过了也就抛到了脑后。 临近中午他们到达了一座小镇,宫九依然不愿下车去酒楼吃饭,拿出一锭银子让安蓝自己去买吃的。 安蓝连忙拒绝,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几颗碎银,“上次给的还没用完呢。” 宫九微微蹙眉,有些不满,“怎么还没用完?” “嗯……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安蓝昧着良心说,生怕宫九不信又补充道,“而且都很便宜。” 从来不在客栈酒楼吃饭睡觉,花钱也不找零的宫九点点头,“去吧。” 拿出自己的碗筷跳下车,跟在东方不败身后进了镇里最大的酒楼,酒楼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安蓝这些天已经被看习惯了,直接将这些视线归为好奇,可以毫无压力地忽略了。 他和东方不败找了张空桌坐下,殷勤的店小二立刻上前,看到安蓝放在桌上的碗筷后眼睛顿时有些发直。 看到他的反应,安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办法,宫九严厉禁止他用那些店里的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的餐具,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没准还会让他自带菜碟。 东方不败屈指敲了下桌子店小二才回过神来,只是态度变得更加热情了。 东方不败看向安蓝问道,“想吃什么?” 安蓝算了算,他已经蹭了东方三顿饭了,是时候回请了,于是强忍着心痛说:“你决定吧,今天这顿我请你。” 九公子省吃俭用给他的钱又要变少了。 东方不败差点笑出声,安蓝脸上根本藏不住心思,那宛如割肉般的表情真是太有趣了,所以明明都是宫九给的钱,他也愿意陪対方玩这种请客的小游戏。 不过话说回来,九公子知道他的小东西还是个财迷吗? 每点一道菜就看到対面安蓝的神色惨淡一分,看起来快哭了,东方不败虽觉有趣却也见好就收,不然真把人弄哭了,恐怕宫九就不是给他一剑这么简单了。 菜一上来安蓝就用练剑练出来的手速将所有菜尝了个遍,然后不再恋战,准备起身去洗碗——他大概是唯一一个来酒楼吃饭还要自己洗碗的客人吧。 第29章 东方不败有些诧异,“不吃了?” 以往安蓝至少会和他一起走,而且他那么喜欢吃东西,一般都会慢慢品尝,这样风卷残云一样的架势还是第一次见。 安蓝含糊地应了一声,“你慢慢吃,我先走啦。” 东方不败只当他急着去找宫九,这也正常,毕竟他知道在安蓝心里只有两样东西最重要,食物和宫九。 安蓝去结了帐后,又向掌柜借了水将碗筷洗干净,他摸了摸又轻了一些的荷包,眼中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 他必须得赚钱了! 下定决心后安蓝走出酒楼,找了一个能看到酒楼大门却又不会被酒楼里的人看到的地方,这是为了能看到东方不败出来,他好第一时间赶回去,又能防止被东方不败发现告诉九公子。 正好离他不远处的位置就有一个乞丐正懒散地坐在地上抠脚抓虱子。安蓝默默地观察着,地上太脏了,直接坐下去他实在做不到啊。 他的目光又移到対方面前那个又破又脏的碗上,看着自己手里漂亮的碗犹豫了片刻,也没办法做出把碗放在地上这种事。 想来想去,他唯有捧着碗蹲在了路边,眼巴巴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一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小公子蹲在路边,当然会引得所有过路人的注意,只是他们看归看,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除了安蓝太过漂亮让人不知如何搭话外,还因为他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富贵的气息。 不管是头上的玉冠,衣服的料子,还是腰带上繁复精致的刺绣,手里捧着的玉碗,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他娇贵不凡的出身。 当一样东西过分美丽又过分贵重时,普通人见到的第一反应往往都是犹豫,而不是上手去触碰。 但这份美丽和耀眼又无法抑制地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于是就造成了每个路过的人都会下意识停下或放慢脚步注视安蓝,但又个个踟躇不前,反倒是安蓝隔壁那个乞丐被随手扔了不少钱,高兴得连连道谢。 安蓝神情忧郁,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个个看他看得这么起劲,却把钱给了他旁边的那个人,难道一定要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才能赚这份钱吗? 看到旁边那个头发油腻打结,身上还有小虫子爬来爬去的人类,安蓝觉得这个他真的不行。 ……用人类的话说,他可能天生不是吃这碗饭的人(鱼)吧。 大不了他以后再也不用九公子的钱了,九公子啃干粮吃水煮蛋,他就去湖里捞鱼吧,反正他以前也是吃鱼的,就是不知道湖里的淡水鱼好不好吃。 接受了自己失败的事实,安蓝也不感觉失落了,准备等到东方不败出来就和他一起回去,这时一个坐着有两个轮子的椅子的人来到了他面前。 “你迷路了么?”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白衣胜雪,声音虽清冷,人却俊俏,如同天边冷月,孤高清绝,又皎皎生辉。 安蓝也看得呆了一下,看了那么多人类,他的审美也被不知不觉拉低了下限,明白了像九公子和东方不败那样的已经是难得的好相貌,而面前这个男子同样是可以列入他们那一级的了。 不过他很快回神,试探地把碗捧到了男子眼前,决定最后再努力一次。 无情看着那个顶级羊脂玉做成的碗,拒绝道:“不必,告诉我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安蓝:“啊?” 无情看他神色惊讶,想了想又问,“还是你要找什么人?” “不是……”安蓝不好意思又有些辛酸地说,“我太穷了,没有钱,所以想学旁边那个人赚点钱。” 无情:“……” 围观路人:“……” “但是太难了,我做不到像他那样不洗头不洗澡,我、我还是决定去湖里捞鱼吃,那个不要钱……” 安蓝的表情万分难过。 无情的表情一言难尽,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他的眼睛告诉他少年在胡说八道,但是他的脑子又判断出対方说的是真的。 他沉默许久,问道:“你的父母呢?” 安蓝:“我也不知道,我三岁的时候他们就把我送走了。” 大概在哪片海域里幸福地过着二鱼世界吧,至少他当初是被送回族群而不是被原地抛弃的,就冲这点他已经觉得自己的父母很好很负责任了。 无情的神色微微动容,他取出一枚银锭递给安蓝,温和道:“不管你从哪里来,都尽快回去吧,不要多作停留,你手中的碗太贵重,恐怕会招来恶徒的觊觎。” 惊喜来得太突然,安蓝忍不住问,“真的给我吗?” 无情点头,“是。” 安蓝接过那锭银子,心里简直感动得无以复加,“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听到如此朴素又真挚的夸赞,无情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快走吧。” 安蓝开心地点了下头,正要离开,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対了,你的腿是受伤了吗?” 提到双腿,无情的神色又恢复了清冷,他没有说话,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安蓝在荷包里抠出几颗淡蓝色的小晶珠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化在温水里用,应该可以喝,也可以涂,你试试吧。” 这还是他上次被东方不败骗哭后攒下来的,和人鱼发丝不同,人鱼眼泪対他们自己也是有用处的。 毕竟有时候一不小心或者作死的时候也会受点伤,中点奇怪的毒和不太严重的诅咒之类,眼泪正好可以起到治疗消解的作用,在人类世界里是比人鱼发丝更珍贵难得的存在,高级治疗药剂里必不可少的主材料。 无情怔住,再回过神时安蓝已经走远了。 回去的路上安蓝买了一串糖葫芦,这个东西他之前看到就很想吃了,红艳艳的看起来太漂亮诱人了,但是知道他们现在很贫穷,所以一直没舍得买。 回到马车后宫九看见他有些意外,“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我……” 安蓝刚要兴奋地告诉宫九他赚到了人类世界的第一笔钱,却又瞬间打住,万一九公子问他为什么要赚钱他很难解释,他不想欺骗対方,可是说实话岂不是告诉九公子自己已经知道他是个贫穷的男人? 那九公子多没有面子啊。 “我去买了个糖葫芦!”他话一转,献宝一样将糖葫芦递了过去。 宫九没有半点兴趣,“你自己吃。” “我想和九公子分享。”安蓝认真地说,他觉得九公子这几天过得实在太可怜了。 宫九没有看他手里的糖葫芦,但看他的目光却柔和了一些,“我不喜欢甜食。” 好吧,他确实没见九公子吃过什么点心之类,可能是真的不喜欢吧。 这就没办法了,安蓝遗憾地舔着糖葫芦,想着今晚得想个什么理由让九公子和他一起吃饭。 不一会儿东方不败也回来了,他掀开车帘看着安蓝问,“你怎么被人盯上了?” 安蓝神色茫然。 “刚才有几个人一直在马车周围观察游荡,应该是冲着你来的。” 毕竟宫九一直没下车,他看上去也不好惹,盯上他的可能很低,只有安蓝中途离席,还一副好欺负的模样。 安蓝想到之前那个年轻男子提醒他的话,迟疑地说:“难道是因为我的碗?” 说实话他一点也没看出这个碗贵重在哪里,既不是金子做的,也没有镶宝石,就是一种洁白莹润的石头做的嘛。 “应该是。”东方不败深以为然。 他第一次看到那个碗时也是深感震惊,那种品质还那么大的羊脂玉皇宫里有没有都不好说。宫九竟然用来做了个碗,还日常给安蓝吃饭用,完全不在意対方揣来揣去会不会把这价值连城的宝贝磕了碰了。 宫九冷冷地问,“那些人呢?” 东方不败云淡风轻地回答,“我已经处理干净了。” 宫九满意颔首,“走吧。” 马车再次出发,他们很快离开了这座小镇。 而回到客栈的无情则看着掌心的那几颗晶珠,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自幼年被仇家打断腿后他寻过世间所有名医,可哪怕是宫中医术最高明的御医也束手无策。 他的腿已经废了,就算扁鹊华佗在世也无用,他也早已接受自己是个残废的事实。 今日却有一个少年让他再试试。 那样一个行为荒诞的少年,说出的话如何能信? 但试试…… 无情薄唇微抿,拿过桌上一只茶杯,倒了一杯尚有余温的清水,然后将一颗淡蓝色的晶珠扔了进去。 晶珠如雪花般入水即化,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杯水依然干净清澈,没有丝毫异味。 无情拿出一根银针插入杯中,银针始终洁净,没有丝毫变色。 但他是个谨慎的人,又让自己的剑童金剑向客栈掌柜买了只鸡来,将杯子里的水倒出半杯喂了下去,一个时辰后公鸡仍然精神抖擞。 第30章 无情沉思许久,然后拿着剩余半杯水缓缓靠近唇边。 “公子三思。”金剑紧张地出声阻止,劝道,“之前那人不是说也可以涂抹吗,公子还是不要直接冒险。” 无情沉吟片刻,微微点头,“你去出去吧,我自己来。” 金剑低声应答,然后退出了房间。 无情弯腰卷起裤腿,十几年的时间,哪怕是天天按.摩,这双腿也不可能保持的像正常人那样,甚至看起来有些丑陋,即便早已接受了现实,可每每看到依然会让他内心隐痛。 他用帕子沾了杯中的水抹在腿上,又熟练地运气内力按揉腿上各处穴位,渐渐的他感觉用力揉过的地方似乎恢复了一点知觉! 但是这个感觉太微弱了,那一点点仿佛只是他转瞬即逝的错觉,就像腿断了的人有时会觉得自己的腿还在一样。 按捺住心中的滔天巨浪,无情将空了的杯子重新倒满水又扔了一颗晶珠进去,只是水已经凉了,珠子并没有融化而是沉在了杯底。 他等不及让金剑再去灌一壶热水,竟直接用内力催热,然后用微微颤抖的手继续之前动作,直到一杯又一杯,将所有晶珠用完才停下。 他额头沁出了汗水,眼睛却无比明亮! 他终于可以确定,那不是错觉,他感觉到了一股极轻微的热和痒,像是破败萎缩的血肉焕发出了一缕生机。 他操控着轮椅出了房间,声音因为激动变得有些暗哑,“金剑,随我去追之前那位公子。” 他一定要找到他,不管花多少时间,付出多少代价。 *** 太阳渐渐西沉,离开小镇后安蓝他们的马车穿过一片树林,总算在日落前看到了一个小村庄。 东方不败架着马车才到村口,却不想迎面一匹马从他们旁边飞驰而过,因为速度太快,只能依稀看到马上是一个身穿黑衣的高挑少年,此外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状似昏迷的女子。 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消散在风中。 东方不败从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何况这闲事已经自己策马跑远了,但有时候你不管闲事,闲事却会自己找上门来。 他们的车架刚进村子就被一群官兵模样的人拦住了去路,这十几个人个个形容狼狈,刀折剑损,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惨败,此刻却还气焰嚣张神情贪婪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喝道:“来者何人?这村里刚出了反贼,你们就来了,我们怀疑你们是那反贼的同党,快快下来,官爷们要好好搜查一番!” 这理由简直狗屁不通,但向来民不与官斗,不管再牵强胡扯的借口普通百姓也只能忍气吞声。 然而马车上的三个人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东方不败露出冷笑,安蓝在车厢里珍惜地舔着最后一颗糖葫芦,宫九隔着车帘淡淡地开口,“全杀了。” “大胆!竟敢——啊!” 车外传出一声声短促的惨叫,很快又恢复平静,东方不败神色平静地跳上车辕,架着马车踩着一地鲜血慢悠悠往村子里走去。 村子里很安静,家家门户紧闭,大概是因为之前那群官兵来抓反贼时唯恐危及自身,全都躲起来了。 东方不败顺着那群人之前留下的痕迹一直到了一片小树林边缘,路边横七八竖躺着几具尸体,他看了一眼后便皱起了眉。 “九公子,这里有几具尸体似乎并非中原人。” 宫九掀开帘子下了车,安蓝也跟在他后面跳了下来,果然看到汉人官兵尸体中间还夹杂着三四具形貌特殊的尸体。 这几具尸体身形都非常高大壮硕,面容也与中原人有一点细微的差异,轮廓看起来更深邃一些,尸体手边还掉落着一根狰狞的狼牙棒。 宫九眸色变深,“是金人。” “金人?他们怎么会在此地?”东方不败忍不住蹙眉,“刚才应该留一个活口的。” 宫九扫视了一下四周対东方不败说:“去找找周围还有没有没断气的。” 东方不败应下,身影很快消失在林子里,宫九则穿过林子来到了两座相邻的房子前。 这两座房子都不大,房前用篱笆围出了一个小院,院子里养着些鸡鸭,此刻院门敞开着,站在门口就能看见同样开着门的屋子里空空荡荡,屋内的陈设也有些凌乱,可以想象主人家当时是如何慌乱收拾行李然后急于逃命的。 这样简陋的房子,以及里面明显长期安稳生活的痕迹,反贼? 还有那些突然出现的金人…… “找到了!”林子里传来东方不败的声音。 宫九转身离开这两座小屋,循声而去。 东方不败找到的是一个男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乍一看竟不输之前发现的那些金人。 只是此刻他脸色苍白地趴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气若游丝,背后更是插着一根箭,这么重的伤能不能活下来实在难说。 东方不败:“我在坡下发现他的,看样子他很可能就是那所谓的反贼之一了。” “把箭取出来。”宫九神情冷淡,“剩下的就看他的命硬不硬了。” 身为江湖人,疗伤取箭这种事不说驾轻就熟,也是相当干净利落,东方不败很快处理好了那个箭伤,剩下的就看这个男人能不能熬过去了。 东方不败想了想说:“此人未必挺得过去,不如找个就近的村民问问,虽然不能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至少也能问出那两户人家的来历。” 宫九点了点头,然后掏出一枚金锭抛给东方不败,“会有人愿意说的。” 安蓝见状顿时急了。 等等,九公子你醒醒,你是个只能吃干粮和水煮蛋睡马车的穷人! 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攒下的一点财富怎么能就这样撒了,自己买点好吃的不香吗! 他扑上去拽住宫九的衣袖捉急道:“九公子别花钱,我可以救他!” 宫九挑眉,“你能救他?” 安蓝重重点头,用无比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宫九看了他片刻,然后微微一笑,“那就去吧。” 安蓝掏了掏荷包,发现之前已经把所有的眼泪给那个腿受伤的青年了,真的一颗也抠不出来了。 他只能背対着宫九他们蹲在那个男人面前,然后借着衣服的遮掩熟练地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含泪接住了两颗滑落的泪珠。 幸好,这次只要掐一次就够了。 但是随后他又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没有温水啊。 如果是他自己用那当然不需要这么麻烦,可是人类不行,吞下去化不开那就发挥不了作用,直接放在伤口上那就是被鲜血污染,化开了也不是疗伤圣药,而是催命剧毒。 安蓝回头眼巴巴地看着宫九,求助道:“九公子,我需要一点温水。” 还不等宫九开口,东方不败就主动说:“我去村里借一些来。” 他也対安蓝要怎么救人很好奇。 安蓝严肃地看着他,“借可以,但不要给……给太多钱!” 最重要是不可以把九公子的钱拿去挥霍。 东方不败忍俊不禁道:“你可真会替九公子省钱。” 还不是因为贫穷。 安蓝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催促东方不败赶紧去,否则耽误了治疗,除非有凤凰的眼泪让这个男人起死回生,不然他就真的凉透了。 东方不败很快借来了温水,安蓝直接打开水壶的盖子将两颗泪珠扔了进去,然后晃匀,一半対着那个拔箭后留下的血洞浇下去,一半给昏迷不醒的男人灌了下去。 虽然因为动作笨拙差点把昏迷中的男人呛死,但一壶水用完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男人原本苍白的脸有了淡淡的血色,背后一些小伤口直接痊愈,最严重的箭伤也不再渗血,伤口收束了不少,看上去没有那么血肉模糊了。 东方不败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男人身上的伤口,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安蓝问,“你给他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这种伤药江湖上闻所未闻,竟能转瞬将一个濒死之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不能告诉你。” 安蓝跑回宫九身边,“九公子,他已经没事了。” 所以快点把你的钱拿回来。 宫九若有所思地问,“你刚才用的是以前送给我的那种珠子么?” “対呀。”说起这个,安蓝又感觉自己的大腿在隐隐作痛了。 而且到头来九公子竟然有不死之身,完全用不到啊。 宫九轻轻笑了一声,“你从那时就喜欢我了?” 不然怎么会送他如此珍贵的东西。 安蓝点点头,是这样没错啦,要不是九公子慷慨又善良,他怎么吃到那么美味的食物呢? 而且还给他地方住,教他说人话,这样的九公子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宫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触碰安蓝,甚至忍不住想要做一些更亲密的事。 第31章 东方不败假装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反正只要他先孤立别人,别人就孤立不了他。 不过也不知道自己那几个小妾现在怎么样了。 这时昏迷的男人突然咳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在身边摸索,仿佛在寻找自己的武器。 东方不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醒了?” “你……你是谁?”男人防备地问,然后他发现自己身体状况居然还不算糟糕,立刻坐起了身。 东方不败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救了你的命。”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回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事,随后露出了感激的神色,抱拳郑重道:“在下杨铁心,多谢三位公子仗义相救,杨某感激不尽,救命之恩铭感五内,在下愿赴汤蹈火报答三位的恩情。” 东方不败游刃有余地说:“杨兄客气了,我等也只是恰好路过,不忍见死不救,只是不知杨兄先前遭遇了何事,我们看到那里还有金人和官兵的尸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铁心听他这么问,脸上顿时露出愤怒仇恨又混杂着悲痛的神色,“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今日一群官兵突然杀来,一口咬定我和郭大哥是反贼,我们本欲随他们回去说清楚,却不想那群畜牲想直接要了我们的命。” “他们人多势众,我与郭大哥不敌,郭大哥被乱刀砍死,我也受了重伤,郭大嫂和我的妻子都被他们掳去了。” 宫九缓缓道:“那些尸体里还有金国人,你招惹过金国人?” 杨铁心不说话了。 宫九不紧不慢地说:“从那些金人的尸体上可以看出,他们都是军队或者死士出身,据我所知,如今能带着这样的护卫来到中原的,只有那位金国的六王爷,完颜洪烈。” “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猎户,居住在这个小村子里,完颜洪烈为什么要来找你的麻烦?” 他这样的说话方式让杨铁心有些不舒服,但念及対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只得强行压下不快,“我不知道什么完颜洪烈,也没有接触过金国的人。” 事实上是完颜洪烈一路追杀丘处机到这里,他和郭啸天敬佩丘处机杀了王道乾,与他把酒言欢,结果丘处机在他们家门口将追来的金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但是他决意帮丘处机隐瞒这些,因为他不知道面前这三人是什么来路,尤其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不太正派,让他忍不住心生防备。 宫九也不再看他,转而问东方不败,“你刚才在村口遇到一个骑马的年轻人是么?” 东方不败回答,“不错,穿黑色衣服,大约十六七岁,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的女人。” 宫九笑了,那笑容充满了兴味和深意,“有趣。”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快写伤了,总算赶出来了qaq 第28章 这个村子实在有点小,加上村里人都被之前的事吓破了胆,恐怕安蓝他们一行人不离开,这些村民是不会开门出来了。 眼看天色将晚,杨铁心却认为此地不宜久留,尤其当得知东方不败他们在村口杀了十几个官兵后,更是想要连夜离开。 宫九态度冷漠,像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安蓝完全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只有东方不败敷衍了两句,让他不必担心。 杨铁心本也想咬牙留下,他是个把义气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人,为了去救结义大哥的妻儿,能将自己怀孕的妻子留在官兵的刀刃下,面前这三人救了他的命,倘若真有什么危险他也该留下一同面对。 只是想到如今不知所踪的妻儿和大嫂李氏,他又心急如焚,李氏还怀着大哥唯一的孩儿,他是拼着性命也想保全郭大哥唯一的香火。 几番挣扎后他还是选择了去找李氏他们的踪迹。 “三位的救命之恩杨某没齿难忘,日后有机会必万死以报,只是如今郭大嫂被歹人带走,她怀着郭家唯一的香火,我必须将她救回来,否则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郭大哥。” 说完他告罪一声,拿着寻回的□□负伤离开了。 东方不败啧了一声,“下了黄泉没脸见大哥,倒是有脸见自己的妻儿?” 所以他最厌恶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对外两肋插刀舍生忘死,对内就能狠心牺牲心口插刀。 高尚在哪? 宫九不置可否,东方不败看出他对金国人的事似乎有些在意,又问,“就这样让他走了么?” 宫九道:“此人或许有用,但也不必太过在意,我会让人盯着他。” 不过这里确实不适合呆下去了,虽然他们不怕,但是惹上官府也的确是件麻烦事。 于是三人又架着马车离开了村子,刚出村子没多久就听后面传来马蹄声。 骑马之人很快超过了他们的马车,只见为首的是一男一女,两人年纪看上去都不大。少年英俊落拓,少女美丽动人,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笑嘻嘻地抱着少女的腰和少年说着什么,依稀听到“姐姐”、“姐夫”之类的话。 他们三人身后还跟着八个大汉,这一行人在夜晚的道路上策马疾驰,如果不是看起来神情轻松,还以为他们是在逃命。 然而这些人过去后没多久后面又有马蹄声传来,听数量还不少。 东方不败喃喃道:“今晚可真热闹。” 那些骑马之人追上来后,为首之人一勒缰绳停在了他们马车旁,身后跟着他的十余骑也跟着停住,马上之人对着东方不败抱拳道:“在下威武镖局展英松,这位兄台,刚才这里可有一个姑娘和一个小丫头打这儿经过么?” 东方不败还没说话,马车的窗口打开,宫九挑起帘子坐在里面朝外看来。 “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扫过骑马的男人,这一句竟让人分不清是在问谁。 骑在马上的男人看到他后露出愕然的神色,然后又迅速收敛了情绪,翻身下马,对着宫九抱拳行李,微微低头显得有些恭敬。 “打扰公子了,镖局昨夜被一个不知哪来的丫头无缘无故摘了镖旗,我此刻正要去找那丫头讨个说法。” 宫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直把展英松看得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才收回目光。 他淡淡道:“被一个小丫头就摘了镖旗,未免太无用了。” 展英松身后的十余人闻言顿时露出怒容,一副恨不得拔出刀来和他们理论的表情,展英松却脸色发白,咬牙道:“实在是一时疏忽,我一定会追着那丫头讨回公道,不然威武镖局的招牌砸了,我也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宫九放下了车帘。 东方不败再看展英松就明白了什么,他笑着指了指方向,“之前确实有个穿白衣的姑娘过去,和她一起的还有个红衣服的小孩儿,不知道是不是展镖头要找的人?” 展英松大喜,“正是!” 说完他便重新上马,道别后就招呼着手下继续往前追去。 片刻后又有十几个人骑马追上来,只是这批人没有停留,直接从马车旁飞驰而过,看着也像是在追什么人一样。 东方不败完全被勾起了兴趣,正好这几拨人所去的路线与他们要走的一样,他便加快了速度看能不能瞧上一出好戏。 他虽不爱管闲事,但看戏还是喜欢的。 不过马车走了半天也没见到见到半个人影,料想那些人已经跑远了,东方不败只得作罢,那些人可以不眠不休,他们却犯不着,于是找了个地方将马车停下,准备今晚就在外露宿一夜。 安蓝从马车里钻出来,看了看四周,问,“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吗?” 东方不败捡了些树枝,点燃一个火堆,“今晚只能这样了。” “那你今晚睡哪里呀?” 安蓝担忧地看着他,之前都是他和九公子睡马车,东方不败去客栈的,可是今晚他依然可以和九公子住在马车里,东方不败就没地方去了。 他迟疑道:“要不你和九公子睡马车……” 他就去找找附近有没有水源,反正对他来说,睡在水里是比睡在马车里还舒服一点的。 东方不败手一抖,差点被火燎到,“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 如果不是已经对安蓝的性子有所了解,东方不败绝对会认为对方是想要他的命。 他,跟宫九,一起睡? 不说宫九还会不会让他见到明天的太阳,他光想想就已经觉得恶寒不已了。 见安蓝还看着他,东方不败连忙补充道:“我以前也曾在野外露宿,所以很有经验,你不必担心。” 安蓝这才放下心来,他这些天蹭了东方这么多顿饭,而且以后还打算继续蹭,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总要对人家好一点,不然说不过去呀。 于是他又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吗?” 东方不败摇头,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哪像能做事的人,而且他还要顾及宫九的想法。 第32章 安蓝却仍想为自己目前的半个衣食父母尽点绵薄之力,他想了想说:“我帮你杀兔子吧。” “……”东方不败完全没办法将安蓝和杀兔子这种事联系起来。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安蓝已经跑到马车边,将绑在车辕上的一只兔子抓着耳朵提了起来。 车上的两只兔子都是离开牛家村之前,从杨铁心家的院子里顺手捉的,就是以防今晚只能在外过夜的情况。 东方不败没看见安蓝做了什么,就见那只兔子头朝下,一路淅沥沥洒着血被提了过来。 等走到他面前时那只兔子已经完全不动了,安蓝将血已经被抽得差不多的兔子递过来, “好啦。” 东方不败接过,手一碰到,却发现那只兔子没有丝毫余温,已经凉透了,而且身上竟然找不到半点伤痕。 他心中有些发寒,“你是怎么做到的?” 若是用内力或许可以做到,但安蓝根本没有。 他本以为那诡异莫测的歌声已经足够可怕,却原来还不是全部。 “啊这个……”安蓝抓了抓头发,“不能告诉你。” 东方不败沉默地用匕首开始剥皮,可是随后就发现竟然没有一滴血,整只兔子比用水洗过还干净。 这一刻他是真的他感到了恐惧。 看他许久不动,安蓝凑近关切地问,“你怎么啦?” 东方不败握紧匕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又有一阵马蹄声传来,借着火光可以看到两个人策马靠近,等到了马车旁时一人忽然停住,对着马车看了片刻,然后笑问,“不知车内是哪位朋友?”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短了,但是来不及(捂脸) 第29章 看到马车那边有情况,安蓝立刻跑了回去。 宫九掀开车帘,马车内的烛光流泄出来,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男一女。 领头的少年骑在马上含笑看着他,粉面朱唇,风流俊俏,容色比他身后的女子还要慑人,一袭绯红的衣衫更为他增添了几分艳色。 鲜衣怒马,占尽风流。 安蓝看得有些移不开眼,来到人类世界这么久,他总算见到一个长相在平平无奇之上,并且符合他们人鱼审美的人类了。 少年也看到了他,眸光闪了闪,笑意更深。 宫九看了那少年片刻,然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母亲最近还好么?” 绯衣少年脸上的笑容僵了下,“阁下认得我娘?” 宫九嘴角的微笑带着一丝冷意,“我只知道她最近有些不太安分。” 绯衣少年听完没有动怒,竟也笑道:“兄台既然是我母亲的旧相识,我若不请兄台回家做客,她老人家定会怪我……” 宫九道:“这一声“老人家”没有让她听见可惜了。” 绯衣少年没说完的话卡住,笑容变得有些勉强,“看来阁下确实认识我母亲。” “给你母亲云梦仙子带句话,六扇门的无情已经来查失踪案,让她好自为之,不要再自作聪明了。” 宫九语气冰冷,说的话更是毫不留情,少年的神色终于变得有些难看,不过也只维持了一瞬,便重新露出笑容。 “阁下的话,在下定一字不差地带给母亲,今夜还有要事,便先行告辞了。”说完他便拉了下缰绳准备离开。 见他要走了,安蓝忍不住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呀?” 宫九的神色瞬间一沉。 绯衣少年没有错过他的神色变化,坐在马背上对着安蓝温柔一笑,一双桃花眼看上去分外多情。 “在下姓王,草字怜花……” “王莲花?”安蓝看着少年,觉得人如其名是真的,他夸赞道,“你确实像一朵莲花。” 王怜花:“……” 安蓝:“真好看。” 宫九:“……” 才来的东方不败:“……” 他感觉这个少年今晚不一定回得去了。 王怜花还没有感觉到危机,他笑道:“过奖了,只是在下是怜香惜玉的“怜”……” 他还没说完宫九便冷冷插了进来,他看着安蓝缓缓问,“哪里好看?” 安蓝语气雀跃,“长得好看呀!” 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何况他目前为止才遇到这一个。 宫九点了点头,然后一道匹练般的剑光划过半空,伴随着少女的惊呼王怜花的马被斩成两截横尸于地,而王怜花本人则脸色煞白地站在一丈远的地方。 刚才若不是他动作快……躺在地上的恐怕就不止是他的马了。 安蓝也被吓到了,“九公子!” 宫九淡淡地看着他。 “他、他……”安蓝小心翼翼地问,“他做错了什么吗?” 这么好看的人类多珍稀啊,杀了太可惜了。 宫九冷冷道:“碍眼。” 安蓝不忍道:“九公子他其实……”真的挺好看的呀,怎么会碍眼呢? 王怜花突然哈哈大笑,然后伸手在脸上一抹,转瞬间就换了一副面容,鼻塌眼小,眉短唇厚,奇丑无比。更不要说这种变化是从一个美少年转化而来,落差大得让人难以接受。 安蓝目瞪口呆,感觉眼睛突然好痛。 王怜花叹息道:“本想着一副好看的容貌能得到更多佳人的青睐,不想却碍了兄台的眼,真是罪过,罪过。” “这、这是你真正的样子吗?”安蓝还是觉得有些无法相信。 美少年呢,那么大一个美少年呢? 王怜花露出苦笑,“若非原本容貌不堪,在下为何要苦学这一手易容术呢?” 易容术安蓝自然是知道的,他甚至还学了个半吊子,所以也勉强能看出王怜花刚才的一手易容术确实极为精妙,肯定是下过苦功的。 再看看王怜花现在的模样,安蓝相信了。 他倒不是对相貌丑陋的人有什么偏见,只是美丽的人天生就容易得到更多喜爱和好处,若是这个少年为此易容,也确实可以理解。 不过他还是感觉有些失落。 这世上难道就找不到一个长在他审美上的人类吗? 宫九锵一声收剑回鞘。 东方不败对王怜花刮目相看,这样的人不成大器简直说不过去。 王怜花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看着宫九说:“那在下可以走了么?家母吩咐的要事实在是耽误不得。” 宫九的神情依旧冷淡,“难道有人拦着你不让你走么?” 王怜花跳上了那个少女的马背,将人抱进怀里与她共乘一骑,笑道:“那便告辞了,后会……” 他本顺口就要说出“后会有期”,但说了一个字后硬生生拗了回来。 “后会不知何时,诸位保重。” 说完他重重一夹马腹,利箭般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王怜花虽走了,气氛却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 “我去看看兔子烤得如何了。” 东方不败面带微笑,从容转身向着不远处燃烧的火堆走去,然后直接在火堆旁一坐,背对着他们。 安蓝被宫九拖进了马车里,他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感觉到九公子他又双叒叕不高兴了。 不过他多少也是有经验的人(鱼)了! 安蓝立刻乖巧地跪坐好,软声软气地问,“九公子,我唱歌给你听好吗?” 宫九一言不发,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渐渐的,安蓝被看得有些不安了,“九公子?” 宫九这才徐徐问,“如果那人长得好看,你会喜欢他么?” 会啊! 如果是个和九公子一样的好人,他甚至想和对方做朋友。 可谁知道都是假的呢? 这么想着,他就点了点头。 宫九神色阴沉下来,“难道你喜欢我也是因为相貌?” 如果单纯因为相貌就喜欢一个人,那么遇到相貌更好的就三心二意,也不奇怪了。 安蓝:? “当然不是!”安蓝不假思索地否认。 虽然他最喜欢九公子,但是有一说一,九公子确实没有那个少年漂亮啊。 光论相貌的话,虽然九公子看久了也很好看,但是跟那个少年比,还是缺少了惊艳感,所以他怎么会是因为相貌而喜欢九公子的呢? 他认真地说:“喜欢九公子是不一样的。” 宫九,“哪里不一样?” 安蓝想了想,郑重地说:“就算九公子不好看,我也喜欢的。” 九公子对他实在太好太好了,相貌什么的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宫九脸色稍霁,但心里还是不痛快。 他伸手捂住安蓝的眼睛,柔声道:“我让你以后只能看见我一个人,好不好?” 这样就再也不会被无关的人吸引。 安蓝一惊,这是什么危险提议,“为什么要这样?” 宫九轻轻摸着他的头发,“你既然喜欢我,又怎么能去看别人?” 第33章 安蓝犹豫地问,“那九公子喜欢我吗?” 宫九手微微一顿,“你觉得呢?” “不喜欢吧。”安蓝语气难掩失落,“九公子也没有只看我一个人呀。” 他才知道原来人类喜欢一个人的标准会这么严格,他们人鱼就算是灵魂伴侣,也没有占有欲强到看都不能看别的鱼一眼。 宫九:“……” 他放下手仔细打量着安蓝,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安蓝无辜又有些难过地和他对视,眼睛里甚至有了一丝水光。 片刻后,宫九缓缓地叹了口气。 宫九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想要叹气的时候,但不管以前他叹过多少次,都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充满无奈。 这世上能让他无奈的人和事本来就不多。 因为无奈往往就意味着妥协,而宫九的能力注定只有他让别人妥协的份。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已根本硬不起来。 算了,喜欢又怎么样呢,不管是哪种喜欢,只要这小东西喜欢一个,他就除掉一个,结果也是一样的。 他向安蓝伸出手,“过来。” 安蓝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那只手,然后迟疑地抓住,向他身边挪了挪。 宫九揽着他的肩将他抱进了怀里,怀里充实的感觉让他的不悦又减轻了一些。 他为什么会对一个人如此心软,又如此纵容? 甚至因为对方那一点爱美之心就心生嫉妒,无法忍受? 他确实将这小东西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可若仅是如此,发现对方不安分时就会丢弃甚至毁灭,最轻也要敲打惩罚一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宫九喃喃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感觉到宫九身上的气息渐渐平和下来,安蓝乖乖地任他抱着,感觉自己又学会了一个安抚九公子不高兴的小方法。 只是不知道对其他人类有没有用呢? 至于拥抱这件事本身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反正人类的拥抱礼嘛,和他们人鱼见面蹭尾巴打招呼一样,虽然九公子抱得有点久。 又过了一会儿,安蓝闻着外面不断随风飘进来的肉香,顿时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 他甚至蹭着宫九无师自通学会了撒娇,“九公子,我想吃兔子。” 宫九:“……” -------------------- 作者有话要说: 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觉得温柔病弱美人受配一个什么攻合适? 第30章 安蓝牵着宫九出来时,东方不败心中暗暗呵了一声。 刚才还一脸风雨欲来大魔头似的人,这会儿却浑身气息平和,还透着股若有若无的愉悦,跟个被妖妃安抚住了的昏君似的。 这手段委实厉害,看来一物降一物这种事是真的。 他面上不动声色,不紧不慢地打开酒壶冲洗了一下匕首,然后将烤好的兔子切开放在干净的树叶上,递了一份给走到近前的安蓝。 “谢谢东方。”安蓝心花怒放地接过,然后转头捧到了宫九面前。 九公子真的该吃点肉了,而且这可是不要钱的呢。 看着他期待的神色,宫九终是伸手接了过来,相比酒楼里那些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的东西,这样反倒还让他觉得干净些。 安蓝这才开心地开始吃自己的。 一只兔子自然不够三个人吃,安蓝后面将另一只兔子也抽出血液后交给东方不败烤了。 东方不败一直暗中观察着宫九的神色,见他始终神色如常,显然是知道安蓝那诡异手段的。 难道他就不担心? 安蓝那让人难以理解的本事可谓防不胜防,即便他现在看上去乖巧得像只白猫,但天长地久,人心易变,宫九就不怕有朝一日卧榻旁的猫变成老虎咬他一口? 三人坐在火堆旁很快吃完了今日的晚餐,东方不败用树枝拨了拨火堆,看着对面的安蓝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油乎乎的爪子,然后又问宫九要不要擦一擦手。 宫九接过帕子,挑着干净的地方,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每一根手指。 安蓝盯着他的动作看了许久,突然说:“九公子的手真好看。” 宫九的手修长而干净,这是一双男人的手,也是一双剑客的手,充满了力量美,仿佛天生就该掌握驾驭一些东西,比如利刃,再比如权力。 宫九停下了动作,然后就见安蓝将自己的手伸过来比了比,不但看着比宫九的手小了一圈,还白生生软嫩嫩的,非但一个茧子都没有,还让人看着非常有想咬一口的冲动。 真的非常适合握在手里细细把玩。 安蓝满脸羡慕,他也想要一双像九公子这样的手。 虽然没有人嘲笑过他,但他一直觉得自己有点短,不管是尾巴,还是变成人类后的身高,现在发现就连手都短一截,真是让鱼着急。 可是人鱼成年后体型就基本固定了,想要再长长也没有希望了。 宫九看着那只在他手旁边比来比去的爪子,抓过来捏了一下,淡淡道:“安分点。” 安蓝默默缩回手,内心有些茫然。 我又不安分了? 东方不败感觉差不多了,终于可以问点正事了,于是装作不经意地开口,“方才那个叫王怜花的少年是云梦仙子的儿子?可是那个女魔头不是已经死在沈天君手上了吗?” 柴玉关王云梦这对歹毒夫妻,当年在衡山设下的宝藏骗局就算现在说起来也令人胆寒,可是根据江湖消息,这夫妻两人应该都死在十年前了才对。 宫九漠然道:“诈死而已。” 东方不败神色出现了些许变化,“这么说柴玉关也还活着?可是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未听到他的消息?” 凭他当年或捡或骗来的各家绝学,倘若没死,十年过去武功绝对是已经深不可测了,就算露面能奈何他的又有几人,实在不必再继续当一个死人。 宫九冷笑了一下,“你绝对听过他的消息。” “你是说他已改名换姓成了另一个人?而且是一个非常有名,甚至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人!”东方不败立刻明白了什么。 宫九没有说话,却也代表了一种默认。 “可是云梦仙子呢?”东方不败又有些不解,“她为什么也一直隐藏着当一个死人?她应当不会改头换面才是。” 云梦仙子是个女人,但她不是一般的女人,若她还“活着”,石观音更本得不到“武林中容貌最美、手段最狠、武功最高女魔头”的称号。 一个艳绝江湖又武功高强的女人,怎么可能甘于寂寞,又怎么可能改头换面,让自己的绝世美貌从此不见天日? 宫九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只因她想杀了她的丈夫,所以她不能让对方知道她还活着,你明白了么?” 东方不败一瞬间想到了各种恩怨情仇,什么情况下一个女人宁愿当一个死人,一个幽灵,也要向她曾经的丈夫索命? “走吧。” 不等他再问什么,宫九起身,对揉着眼睛的安蓝说,“该回去了。” “好的。”安蓝立刻站起来跟在他身后朝马车走去。 没办法,每当九公子和其他人说一些非常严肃的事情时,他就会被各种哑迷、各种复杂的人物关系、各种闻所未闻的事情搞得一头雾水,像是在听天书一样。 他哪能想到一个半路遇到的美,哦不,丑少年,还有这么复杂的背景。 什么他父母十年前死了但其实是一起装死,现在却还要让另一个人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然后目的是为了杀掉自己的伴侣…… 人类的行为怎么这么迷惑呢? 还有那个少年真的好可怜哦。 怎么有对这样的父母啊,还不如他三岁就被扔了呢。 第二天他们继续上路,一整天除了几个路边的茶棚没有看到村镇,直到太阳西沉的时候才到来到一座名为沁阳的城市。 入城后他们发现这座城虽然很大,但却异常冷清,而且透着股莫名的死气沉沉的感觉。 马车停在城中最大的客栈,本以为这次还是自己和东方不败去吃饭的安蓝惊讶地发现,这次宫九竟一反常态地和他们一起下了马车。 “九公子也要一起去吃饭吗?” 难道九公子昨晚吃了顿肉后终于发现,再穷不能穷吃饭,再省不能省美食? 宫九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下头便和他们一起进了客栈的大门。 然后他们发现城里虽然冷清得有点古怪,可这个客栈里居然十分热闹,一眼看去竟然快坐满了。 而且那些客人大部分都带着刀剑,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老百姓。 东方不败微微蹙眉,“此处怎么聚集了这么多江湖人?” 此时宫九已经走到了柜台前,掌柜热情地询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宫九道:“住店,我要住天字第九号房。” 掌柜脸色微微一变,看宫九的目光变得恭敬起来,笑道:“客官稍等。” 第34章 然后招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二低声吩咐了几句,小二连连点头,听完后便殷勤地领着宫九他们来到了一处屏风隔出的雅座。 “这儿掌柜的每天让人精心打扫,从不曾让别的客人坐过呢,只说是专门给一位贵客留的。”小二嘴皮子十分利落地说。 看到宫九满意点头后,他又下去端上了茶水。 “这些茶壶杯子也都是新的,从没有叫其他人用过。” 再然后是一盘盘精致的菜肴,二十年的陈酿,无一例外,所有的杯盘碟碗都是全新的,还有每人必备两双的筷子。 安蓝看到两双筷子时还感觉有些亲切,东方不败则完全被宫九的架势惊到了。 倒不是说宫九如何奢侈,而是此刻那种近乎病态的对干净的追求,他总算明白这么多天宫九为什么无论如何也不去酒楼和客栈了。 很快东方不败就发现,这个专门为宫九留下的雅座,可谓是整个客栈里最好的位置,方位卡得很巧妙,在这里既不容易被打扰,又能从屏风留出的缝隙里将整个客栈大堂看得清清楚楚。 很快他就在一群江湖人里看到了几个熟人。 “九公子,左边靠窗第三桌,那几个人就是昨晚第一批骑马过去的人,展英松追的那个白衣姑娘和红衣小丫头也在里面,不过穿那红衣服的好像是个男孩子。” 听他这么说安蓝也看了过去。 只见那一桌坐着三个人,其中两个正是东方不败说的白衣姑娘和红衣小男孩,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和他们坐在一起。 抛开别的先不谈,这一桌三个人的容貌个个不俗,白衣少女美丽娇媚,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都让周围的男人们移不开目光。 青年面容英俊,神态慵懒,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从容的微笑,像是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失态。 就连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也是粉雕玉琢,古灵精怪。 “那个……” 安蓝刚想说那个白衣少女还挺好看的,但是想到宫九昨夜质问他关于相貌的事,他就下意识地把话吞了回去。 还是自己悄悄地欣赏好了。 而且王怜花没露出真容之前的脸那么好看,九公子却觉得碍眼到要杀人,说不定九公子的审美和他完全不一样呢? 然而他还没看多久,大堂那里就打了起来,一个胖胖的光头一桌一桌走过去单挑所有人。 安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道:“他怎么这么过分啊!” 宫九和东方不败不约而同地收回视线看向他。 安蓝皱眉看着那里,“这里不是吃饭的地方吗?他怎么在这里打架,啊,窗子都飞了……” 宫九看着几张被掀翻的桌子,满地狼藉的饭菜和碎了一地的餐具,以及墙上那几个只剩窗框的窟窿,缓缓地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第31章 宫九叫来了刚才那个小二,直接问他这些人来这里的目的。 江湖上的牛鬼蛇神只有有利可图的时候才会聚集到一起,可见这沁阳城附近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将他们吸引了过来。 既然如此,那还有哪里会比客栈这种每天不知接待多少江湖人的地方消息更灵通? 小二果然十分清楚,回答道:“半个月前有十几个商人来这边挖煤,不想煤没挖着,却挖出了一块奇怪的石碑,没过多久又挖出了一道门,看着像个陵墓,后来那十几个商人和百来个雇佣来挖煤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而亡。” 说到这小二搓了搓手臂,压低声音说:“都说是厉鬼索命!” 听完后宫九和东方不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群人都是冲着那陵墓里的陪葬品来的。 宫九听完后端着酒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还没说话就听大堂里又是一阵稀里哗啦,桌子再次被打碎了几张。 还有三个壮汉从没有窗扇的窗户跳到了客栈的后院里,其中一人举起院中一块装饰用的大青石,另一个对着青石一顿拳脚相加,打得石屑纷飞,最后一人更是托着石头飞出了院墙,将石头不知扔到了哪里去。 安蓝看着只剩两张完好桌子的客栈大堂,咬了下指甲,有些不确定地说:“他们难道是来帮老板拆房子的?” 砸完大堂砸后院,很显然就不是正经来吃饭的啊,而且都这样了也没看见掌柜的出来阻止什么的。 掌柜的正站在柜台后面,冷笑着看着这群江湖人。 掌柜的是个正经生意人,和其他无数正常掌柜一样,面对这些无法无天打砸拆迁的江湖人,每每只能胆战心惊地躲在柜台后面,等疯狗们扬长而去后,对着一片狼藉欲哭无泪。 如果不是那些江湖人不好惹,动辄就会杀人,有些还特别丧心病狂一杀杀全家,那么在门口挂个“江湖人和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大概是天下普罗掌柜们最想干的事。 当然,到了沁阳城掌柜这,还要额外加上自家那位神秘的大东家可能也是江湖人这条理由。 可今时不同往日,那位看着就不好惹的大东家现在正在客栈里亲眼看着呢,掌柜的不信他看到客栈被破坏成这样还无动于衷。 宫九淡淡地问安蓝,“他们打坏了我的东西,你说该怎么办?” “这里是九公子的地方?”安蓝顿时如醍醐灌顶,难怪九公子今天会下车吃饭了。 不过既然有产业的话,九公子不应该会没钱呀。 难道…… 他把目光转向那些江湖人,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难道是因为总有这种人来店里搞破坏,所以九公子才非但赚不到钱,还变得越来越穷了? 这很合理。 他愤然道:“赔,一定要让他们赔,要超级加倍!” 宫九点了点头,转头小二说:“酒菜五倍,打坏的东西十倍,去清算一下价格。” 小二立刻跑去找掌柜传达要求,掌柜立刻将算盘打得飞起,虽然价格全都超级加倍,但他此刻就是神算子在世,根本没在怕的。 片刻后掌柜兴奋道:“三百七十五两!” 这声音大得宫九他们直接就能听到了,而一堆破烂的大堂里,那群江湖人全部的注意力依然放在未完的比试上,根本没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客栈掌柜放在眼里。 宫九对走过来的小二说:“去找他们结账,每个人三百七十五两,一文钱不能少。” 小二哥很犹豫,因为他真的怕死,他完全可以想到那些凶残的江湖人听到这些话会如何暴怒了。 可是在宫九的注视下拒绝的话完全不敢说。 终于他心下一横,跑到大堂前闭着眼睛对那群江湖人喊到:“我们东家说了,今天诸位打坏的东西合计白银三百七十五两,每个人都要一文钱不少的交出来!” 说完他立刻躲进了角落里。 整个大堂一静,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东西后大部分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地神色。 他们还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客栈老板,以往他们在客栈酒楼这种地方打起来,掌柜老板都是第一时间跟着普通人一起逃跑的,这次竟然没有逃命,还敢胆大包天地讹他们? 有些人当即脸上就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讹钱到你爷爷头上来了,有种的就出来!” “有命要,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命花!” 那个美丽的白衣少女也不服气道:“我们凭什么也要赔,我们又没打坏东西,而且这些东西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五十两,他竟然要三百七十五两,想钱想疯了么?”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青年还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闲适模样,淡淡笑道:“你若是老板,一群人冲到你家店里又打又砸,你生不生气?” “那我定要让那群人好看!”白衣少女不假思索地回答。 青年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放在桌上,“正是如此,趁着现在还能破财免灾,就不要再横生枝节了。” 少女还是气不过,“沈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姑奶奶我偏不给,他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 沈浪道:“那位东家敢这样要账,便是将这里所有人都未放在眼里。” 少女闻言更生气了,哼了一声,“那我就更要看看他能拿我怎么样了!” 沈浪终于露出一丝头疼的神色,“七七……” 这时宫九又问安蓝,“那些人不肯赔该怎么做?” 什么,还有这等事? 安蓝不开心道:“他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你?九公子,我来帮你!” 他看这群人就是缺少爱的感化。 而且对外时,护短也是他们人鱼族的传统美德。 东方不败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立刻警惕地问,“你要做什么?” 安蓝认真道:“我想让他们感受爱与和平。” 东方不败:“……” 他强自镇定地站起身,“我先出去一下。” 说完不等宫九回复,就用快速又不失从容的姿态向客栈外走去,刚一迈出客栈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宛如天籁般温柔动听的歌声。 第35章 他瞬间感觉心里一荡,所有坚硬的冰冷的东西都变得柔软,柔软得不可思议,触目可及的一切都变得可爱起来。 东方不败立刻狠狠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疼痛和曾经可怕的记忆让他总算找回了一丝理智,没有在那种无比平静幸福的感觉中沦陷下去。 他连忙运起轻功离开了这里。 人一旦感觉到幸福,心中就会生出无穷无尽的爱意。 爱自己,爱别人,爱一切所见所感。 此时客栈中那些刚才还满身戾气的江湖人,现在脸上全都带着发自内心的平和笑容,他们看着彼此,眼神温柔。 安蓝的吟唱还在继续。 所有人心中的感情越来越浓烈,那个白衣少女突然嘤咛一声,扑到了她对面那个青年身上,勾着他的脖子一声声地唤道:“沈浪……沈浪……” 声音像是揉进了蜜糖,她蹭着青年的脸,语气似爱似恨,“你这个混蛋……没心肝的家伙……我恨不得咬死你,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沈浪……你亲亲我……” 名叫沈浪的青年虽然没有亲亲少女,但脸上那淡然的面具看上去也快碎了,原本平静温和的双眼中也只剩下激烈的挣扎和隐忍。 而白衣少女的这个动作仿佛是个开关,在她之后大堂里的其他人也相继做出了动作。 唯二完整的桌子除了白衣少女三人,还有一桌坐的是一家三口。 此时丈夫将妻子搂进了怀里,女人也摸着女儿的头,看起来无比温馨。 有热泪盈眶拥抱在一起的,“兄弟,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我们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有执手相看,一切尽在不言中的。 还有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的,“大哥,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安蓝看着这一切,感觉心里暖暖的。 这样多好,而且等会儿再去要钱,这些人肯定都会二话不说就给了,毕竟本来错的就是他们,一个心中充满了爱与和平的人,怎么会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这样想着他突然感觉身旁传来一股巨力,拽着他落进了旁边人的怀里,他被强行按坐在对方腿上,挤在桌子和那人之间,然后安蓝只觉眼前一暗,他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有什么柔软的、湿润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嘴。 许久安蓝脑子都是懵的,完全无法判断现在是什么情况,直到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才开始本能挣扎。 “九……唔……” 本来身为生活在水里的种族,对于空气的需求量是没那么大的,至少比人类差远了,可是现在安蓝却感觉自己头昏脑胀,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快要顶不住了。 “不……” 可他刚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就被更加强势地堵了回去。 这时一阵风席卷进屋子,将天黑后小二点亮的烛火全部熄灭。 黑暗中传来一阵阴森森的歌声,“冷月照孤冢……” 然而这句唱完后,来人看着客栈里依稀抱成一团团的身影,倏然陷入了沉默。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窗外静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窗口处漂浮起几簇碧绿的鬼火,幽幽的绿色火光将周围一切映照得阴森诡谲,给人恍如进入鬼域的感觉。 客栈中相亲相爱的人们终于做出了令来人满意的反应。 “鬼……外面有鬼……” 客栈里一下乱了起来。 屏风后的雅座里纠缠许久的两人也稍稍分开,安蓝浑身无力,急促地喘着气,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而且比在海里游了一万米还要累。 糊成一团的脑子也终于有了点运转的能力,然后判断出九公子刚才是亲他了。 哦,九公子刚才……等等! 要不是没有力气而且还被宫九用力抱在怀里,安蓝这会儿已经忍不住跳起来了。 亲亲脸,亲亲手,这些安蓝完全能当成人类礼仪来看,但是唇舌纠缠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要是在海里看到两只人鱼抱着难舍难分地亲在一起,那这两只人鱼不是灵魂伴侣也快成为灵魂伴侣了。 虽然人鱼们更注重精神上的交流,但因为种族特性,也注定了他们很难在情热期以外的时候产生爱情。 毕竟就算你对一个人心有好感,但你的身体和脑子都无比冷静,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欲望,那好感也更大可能是让你们成为亲密的朋友而已。 亲密的朋友怎么可能难舍难分地吻在一起,就算在情热期也很少有人鱼这么做,交合是生理所迫,不能控制,但亲吻是可以自己选择的,所以更能用来表达爱意。 安蓝颤抖着伸手摸了摸,确认宫九状态稳定,体温也没有明显升高,还好,首先可以确定九公子没有fa情。 宫九:“……” 这种情况下要是还没有反应,简直就不是个男人了。 宫九当然是个男人,所以下一刻安蓝就心惊肉跳地往后缩去,可是后面就是桌子,他根本退无可退。 他现在的思维还有些混乱,不明白既然没有fa情失控,宫九刚才怎么会那样亲他。 他记得九公子分明是不喜欢男人的! 可是他摸了一下九公子就不对劲了。 难道人类男性是一种不管喜不喜欢,摸了就会失控的生物? 安蓝瑟瑟发抖,心里非常后悔刚才那一摸,而且感觉现在很难收场。 不敢动,不敢动。 可是他不敢动,宫九却向他倾身压来,越发将他挤得无处可躲,耳边的呼吸烫得灼人,让他整个背后都感觉一阵发麻。 安蓝抖得更加厉害,怀疑自己的耳朵马上就要顶不住现出原形了。 他忍不住求饶道:“九公子……我错了……” “错了?”宫九笑了一声,声音低哑,“不,你没有错,你做得真好。” 他缓缓低头埋进安蓝的颈侧咬了上去,“好极了……” 感觉自己被什么危险生物咬住了喉咙,安蓝顿时全身僵硬,感觉今天真的要完。 但确实都是他的错,是他把九公子害成现在这样的,他不能扔下对方不管,虽然不在情热期有些难受,但忍一忍也不是不行…… 正当安蓝快要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时,一阵细微的破空声朝他们这里袭来,宫九倏然抬头,出手如电,夹住了一根一指长的小箭。 这支小箭整根都是由寒冰凝成,被宫九夹住后就在他的指间缓慢融化,宫九甩掉冰箭,抬眼凌厉地朝屏风外看去。 不知何时,外面的大堂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十几具尸体倒在地上。 宫九抱着安蓝没动,却也没有再做什么,不一会儿安蓝便感觉下面顶着他的东西一点点平复了下去。 这……还能这样? 安蓝心中震撼。 厉害了,人类fa情还能自己憋回去? 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虽然还没有搞清楚人类情热期的规律,但他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九公子在自己情热期以外的时候失控或者情动了。 劝他憋回去就好啦! 宫九平复了欲望后终于放开了安蓝,因为环境黑暗,他并没有看到安蓝脸上那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绕过屏风点燃了蜡烛检查地上的尸体,只见尸体面色青黑,嘴角的血也是黑色,显然是死于中毒,而伤口就在他的后颈,是一个指肚大小的圆洞,这伤口让他想起了刚才那支冰箭。 也就是说那支冰箭上还涂了剧毒。 宫九冷笑一声,他现在只想杀人,唯有杀戮才能发泄此刻他心中的暴躁和戾气。 他走回去轻轻摸了摸安蓝的脸,语气带着一些压抑,“去楼上天字第九号房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不是怕让安蓝看到他杀人的模样,他只是怕这小东西在他一会儿会难以自持,身体的欲望虽然压下去了,情绪却还没有消退,再被杀戮的兴奋一刺激,说不定会当场失控。 安蓝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刚才的事他也需要一个人缓缓。 宫九一走,安蓝便朝楼上走去,刚进了天字第九号房关上门,便听身后一个阴森的声音。 “你想死还是想活?” 安蓝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就见窗边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了一个披头散发灰袍人,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容,在摇光的灯光下看着不像个人,倒像是个孤魂野鬼。 安蓝不知道什么孤魂野鬼,他只是疑惑地问,“你是谁?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吗?” 什么死啊活的,这人怎么一来就这样跟人说话的。 灰袍人阴森一笑,声音凄厉地唱道:“冷月照孤冢……” 安蓝忍不住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唱得好难听……” 这歌声简直反人鱼,安蓝没想到世上竟有唱歌如此难听之人! 灰袍人:“……” 他确实是要吓人,但不是想以这种理由。 第36章 他冷冷地说:“你若是不想死,就听我的吩咐。” 安蓝恍恍惚惚地说:“你要是多唱几首歌,我就想死了……” 简直是精神的荼毒,灵魂的摧残。 灰袍人:“……” “你……” 灰袍人正要继续威胁,忽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冲上楼来,然后是一个人在廊上狂奔的脚步声,脚步声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最后冲进了安蓝旁边的那个房间。 光听这动静便能想到回来的那人有多么惊慌失措和恐惧。 灰袍人再看看面前用复杂眼神看着他的安蓝,心中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旁边那人更容易搞定,面前这个虽然看上去没有武功,但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于是他阴恻恻地说了句“我一会儿再回来”就从窗户飘了出去。 隔壁很快传来惨叫声,没过多久又平静下来,然后是开门的声音,似乎是刚回来的那个人又出去了,而那个灰袍人则回到了安蓝的房间。 不过这次他换了个说辞。 “你想救你的朋友吗?他很快就要死了。” 安蓝心下一惊,“九公子怎么了?” 虽然九公子恢复能力逆天,但伤到要害也是会死的。 灰袍人从窗户掠了出去,“想救他的话就跟我来。” 安蓝顾不上怀疑,冲到窗口,对一下掠出老远的人喊道:“你等等,我还没下楼!” 安蓝对这个人类都能飞的世界感到深深的无奈。 灰袍人:“……” 等安蓝噔噔噔跑下楼灰袍人正在客栈门口等他,浑身笼罩着一种沉默而复杂的情绪。 安蓝催促道:“快点快点,我要去找九公子。” 他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但万一是真的呢,他总要去看一眼,假的就算了,九公子要是真遇到危险,他还可以帮忙。 毕竟九公子是他现在唯一的朋友。 灰袍人幽幽地说:“我用轻功带你去。” 轻什么?安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灰袍人抓住了手臂,然后他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并快速移动起来。 这和那天九公子带飞到楚留香船上时一样,原来这种飞行能力叫做轻功? 灰袍人很快将他带到了一处洞窟前,那黑黝黝的洞窟像一只巨兽张开的大口,黑夜中让人看了便心生退意,更别说那洞口外面还横陈着几具尸体。 灰袍人放下安蓝,安蓝看了看周围,感觉应该离开了客栈很远,幸好有灰袍人用轻功带他,不然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 他看向灰袍人:“真是太谢谢你啦。” 灰袍人沉默片刻,然后又发出了那种阴森森的笑声,“你的朋友就在里面,想救他就跟我进去。” 安蓝迫不及待地说:“那我们快点吧。” 灰袍人又沉默了,但安蓝奇异的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无力。 进入洞窟后,安蓝一边跟在他后面,一边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呀?” 前面又是一阵安静,就当安蓝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灰袍人低声道:“金无望。” “哦,金公子!”安蓝欣喜地叫了一声。 他认识的人类又多了一个! 洞窟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脚下的路也不平坦,总能踩到一些石头土块什么的,走了一段后金无望低声提醒道:“前面左拐,小心脚下。” 安蓝应了一声,不过拐弯时脚下还是被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下意识伸手撑住旁边的石壁,却听耳边传来一声机栝轻响,随后他旁边的石壁就刷的一声洞开,他瞬间重心不稳栽了进去。 然后是石壁快速闭合的声音。 安蓝站起身,他心态还算平稳,毕竟好奇心旺盛的人鱼们在探索(作死)中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 他伸手摸了摸石壁,确实发现了一条细缝,他又慢慢摸索周围石壁,希望找到出去的机关。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碰了一下。 第33章 安蓝反手往后颈摸去,却什么也没摸到,不是哪里落下的水滴之类的,也就是说刚才可能有什么东西,藏在黑暗里在他背后碰了他的脖子一下。 安蓝回头,在这样没有一丝光线的暗室中,即便是以他的视力也看太不清楚,周围也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难道是他的错觉? 他摸着石壁离开原地,可是不一会儿再次感觉后颈被冰冷的东西碰了一下。 “有人在这里?”他缩了缩脖子扬声问道。 黑暗中一片寂静,安蓝想了想,既然会移动那一定是活物,唱歌对没有智慧的生物用处不大,不如直接用音波攻击一下试试。 他张口发出一道音调极尖锐的啸声,这声音宛如尖刀,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让人头痛欲裂。 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 是人! 安蓝哼了一声,“你是谁,快出来,否则我不客气啦!” 看在这人刚才没有直接攻击他的份上,安蓝决定先看看这人是谁。 黑暗中一片寂静,随后传来阵阵诡异的笑声。 “嘻嘻,嘻嘻……” 这笑声飘忽不定,忽而在东边忽而又在西边,而且变化莫测,一会儿是小孩子的笑声,一会儿是女子的笑声,一会儿又变成了男人的笑声,好像这间暗室里游荡着好几个幽灵。 要是一般人这会儿不被吓死也该心慌意乱了,安蓝却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有病呀?” 该不会这密室里关了一个疯子吧。 诡异的笑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刷地一下,一个人影飘到了安蓝面前,然后出手如电狠狠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呜!”安蓝顿时吃痛地叫了一声,人影掐完他以后又迅速掠到了别处。 “你……你到底是谁呀?” 安蓝捂着脸快要生气了,这人怎么能掐他的脸,还掐这么重,损伤到他的颜值怎么办! “嘻嘻……”那人诡笑着阴森森道:“鬼……我就是这陵墓里的厉鬼……” “你才不是!”安蓝没好气地反驳,“鬼才不能这样掐人。” 所谓的鬼魂不就是幽灵死灵吗,谁还没见过呀,根本没有实体,直接从他身上穿过去还差不多。 渗人的笑声顿时卡住了,安静片刻后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一线火光亮起,点燃了墙上的火把,也照亮了墙边那人的一袭红衣。 “是你!”安蓝立刻认出了对方,正是昨晚遇到的那个丑少年王怜花。 不过此刻他又换回了那张让安蓝一见惊艳的俊美面容,再配上火光下的一袭红衣,漂亮得惊心动魄。 就算是张假脸,安蓝也感觉自己的气消了不少,“你怎么也在这里?” 王怜花微笑道:“自然是因为我本就是要来这里的。” 这话没毛病,这地方好像很多人都要来,王怜花来了也没什么不对。 不过安蓝想到刚才的事有些不开心地问,“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装鬼捉弄我?” 王怜花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昨天晚上你差点要了我的命,我不过捉弄你一下,你竟然还生气?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过分的人?” 说完他颇为委屈地叹了口气。 我、我过分? 安蓝懵住。 片刻后,他也十分委屈地说:“可是你的脸碍九公子的眼,也是我的错吗?” 而且还是张假脸,后面撕了易容术九公子不是就放他走了么。 王怜花:“……” 一时两人沉默地对视着,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王怜花用一种微妙的眼神打量了安蓝一会,问道:“你和那位九公子是什么关系?” “朋友呀。”安蓝不假思索地回答。 王怜花又笑问,“那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他没和你一起来么?” 安蓝就把之前金无望来找他的事情说了,说完后又着急起来,“我要赶快找到机关出去,九公子还等着我呢。” 王怜花沉默半晌,微微叹了口气,“傻孩子,你被那个人骗了。” 安蓝:? 这人怎么能叫他孩子? 他自己看上去也才十五六岁,在人类里都还是没成年的幼崽吧? 九公子他就忍了,可…… 啊不对……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我被骗了?”安蓝终于跳过了前面三个字,反应了过来。 虽然他也不确定金无望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但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还是跟着来了,王怜花怎么就能一口咬定他是被骗了? 王怜花道:“且不说你家那位九公子的武功天下比得上的恐怕没几个,你可知道那金无望是谁?” 安蓝下意识问,“是谁?” “他是快活王座下的财使,专门到处敛财供快活王享乐挥霍。”王怜花沉声道。 安蓝神色茫然,“可是这跟九公子有什么关系?” 第37章 难道九公子还有称号叫快活王? 总感觉和九公子的风格不太搭的样子。 王怜花顿了顿才继续说:“金无望来这里本是想取走陵墓里的财宝,但这陵墓早就成了一座空穴,可若是一无所获他又难以向快活王交代。” “我猜他之所以将人引到这陵墓里来,恐怕是想将所有人都活捉,然后向他们的亲友索要赎金。” 安蓝震惊了,“你的意思是他想绑架我,然后勒索九公子?” 王怜花颔首。 “他怎么这么坏啊!”安蓝生气道。 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冲他来吗! 九公子已经那么贫穷了,客栈被砸的钱那些人都还没赔,怎么又有人想要勒索他,还给不给九公子活路了?! 他气愤地靠着墙一蹲,“我不出去了!” 他就不信在这里呆个十天半个月的,金无望还能在外面等着他。 王怜花:“……” 看不出来,人虽然有点傻,却还挺讲义气。 他微微一笑,柔声道:“我知道这里有条通道可以出去,我带你走。” 安蓝怀疑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也在骗我?” 他发现除了九公子,遇到的人类大多都坏得很,尤其是最会骗人。 王怜花笑容真诚,“你家九公子与我母亲是旧相识,你昨晚不是也听到了么,所以我怎么会骗你呢?” 安蓝迟疑地问,“你母亲和九公子是好朋友?” “自然。”王怜花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吧。” 安蓝站起身,昨天晚上九公子对王怜花说的话,确实能够证明他认识王怜花的母亲,甚至他对那位云梦仙子过去的事情和一些秘密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算王怜花真有什么坏心思他也不怕,对方还是个人类未成年幼崽呢,打起来也不一定就是他输呀。 王怜花拿着火把走到他面前,看他没有露出防备的姿态,笑意温柔地说:“看着我的眼睛。” 安蓝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他。 瞬间,王怜花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变得深邃幽暗,仿佛多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要将人的三魂六魄都吸入其中,只留下空荡的躯壳任对方驱使。 这是云梦仙子的迷魂摄心催梦大法,与暗器天云五花绵齐名,是她昔年名震江湖的两大绝技。 迷魂摄心催梦大法能让人变得痴痴迷迷,宛如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任由操控驱策。 看着安蓝逐渐茫然的神情,王怜花笑容加深,下一刻却见对方眨了下眼睛,纳闷地说:“你眼睛没事啊。” 说完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伸出两根手指问,“这是几?” “……” 看着那两根嫩白的手指,王怜花的笑容渐渐僵硬。 不过很快他又神色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说:“无碍,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随后不等安蓝再说话他便举着火把走到了一处石壁前,不知抬手按到了哪里,石壁应声而开,露出一条幽深的甬道。 眼看王怜花走入了甬道,安蓝也跟在后面出了这密室。 王怜花似乎对这个陵墓的内部格局异常熟悉,每一条甬道,每一处机关,他都了若指掌。 而且走过之后必会清除所有痕迹,恢复所有机关,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陵墓,王怜花走的出口并不是安蓝进来的那个,而是似乎在一座山中,出口处还有一个少女在等待,正是昨晚和王怜花一起的那位。 少女见到安蓝有些吃惊,尤其是她发觉安蓝还是清醒的。 “公子,他……” 王怜花淡淡看了她一眼,少女立刻噤声。 “人都到齐了么?”他笑着问了一声。 少女回答,“都已到了。” 说完她轻轻吹出两声哨音,树林中缓缓走出一个又一个身影,他们身形不一,却皆是面容僵硬,神情呆滞,眼神空洞,像是一群会行走的尸体。 而安蓝从中看出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之前客栈里的人。 “他们……” 他露出惊讶的神色,这群人怎么看上去像是被什么迷惑了心智? 王怜花没有看他,继续对少女说:“你们先分批离开,今夜先找个地方藏身,明晚再回洛阳城。” 少女答应下来,然后吹着哨音,挥着鞭子,像是赶一群牛羊似的赶着那些人走进了林子里。 安蓝看着那些人走远,欲言又止。 王怜花含笑看着他,“你是不是想问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安蓝怏怏不乐地回答,“不是的,我想说里面有几个人还欠着九公子的钱。” 不过王怜花刚把他从那陵墓里带出来,也算帮了他一把,那些人一看就已经是对方的俘虏了,俘虏的一切都是属于主人的,他如果再向那些人要钱,不就等于是向王怜花要钱么。 王怜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也走吧。” “啊?”安蓝诧异地看着他,“我要回客栈去等九公子,好像不和你同路。” 王怜花缓缓道:“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天黑路远,山里又容易迷路,我骑马送你回去,可好?” “真的吗?” 安蓝顿时高兴起来,这里他确实不认识,也不知道从哪里走才能回到客栈,没想到王怜花不仅将他带出来,还要送他回去,简直是人美(易容)心善! 他感激地点头,“谢谢,你真是好人!” 第34章 月隐星沉,晨曦驱散了黑暗,旭日从地平线升起,惊险曲折的一夜终于过去。 沈浪和朱七七走出黑暗的墓道,金无望和他的徒弟阿堵也跃出洞窟,温暖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竟有一种恍若新生的感觉。 可是他们还没走几步,便看到前方有一个白衣人背对着他们而立,他脚边还躺着一个鲜血淋漓正在痛苦呻.吟的人。 沈浪和金无望很快就认出,那个凄惨的人影正是之前在陵墓中差点将他们都算计了的金不换。 这金不换虽然是金无望的义兄,却阴险狡诈,贪婪卑鄙,是个彻彻底底的无耻小人。 昨夜算计他们没有得逞后便利用古墓中的机关逃走,不想再见竟成了这副模样。 听到背后的动静,白衣人回身看来,他的脸很白,苍白而冰冷,双眼更是寒意逼人,乌沉沉的仿佛酝酿着毁天灭地的惊涛骇浪。 宫九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问,“我的人呢?” *** 安蓝被王怜花带着骑马一路疾驰,感觉被颠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不知道问了多少遍还有多远、还有多久之类的问题,可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快到了,然而天都亮了还是没到达那“就在前面了”的目的地。 好像哪里不对,竟然有这么远吗,难道金无望昨晚不但用了轻功,还用了空间穿梭? “你确定没有走错路吗?”安蓝对王怜花发出了灵魂的质问。 王怜花在他身后轻轻笑了一声,“别急,一会儿就到了。” 安蓝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然后控诉道:“这句话你说了八遍了!” “这次是真的。”王怜花含笑道,“不信你看前面,是不是已经可以看到城墙的影子了?” 安蓝睁大眼睛用力看去,果然看到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了巍峨高大的城墙暗影。 他顿时心里一松,觉得苦难终于要到头了,连王怜花之前骗他七次的事情都不去计较了。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了城下,安蓝抬头一看,三个大字映入他眼底。 洛阳城。 他看着那三个字迟疑地说:“第一个字好像和昨天不一样呀?” 昨天看到的还是“沁”阳城呢。 “哎呀!”王怜花忽然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懊恼道:“糟糕,我似乎走错了方向!” 安蓝顿时如遭雷击,“什么?!” 王怜花的语气充满了愧疚,“山路难辨,天又太黑,许是我认错了方位……都是我的错,你要打我骂我都悉听尊便。” “那、那我们快回去吧!”安蓝着急道。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再说这时候打骂有什么用,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回去,九公子要是回来找不到他肯定会担心的吧。 “这……”王怜花苦笑道,“不是我不愿意回去,只是就算我撑得住,这马也撑不住了,连续跑一天一夜它会累死的。” 安蓝一急就要往下跳,“那我自己走回去。” “不可!” 王怜花立刻拦住了他,放缓了声音说:“我们骑马奔驰了一夜,你用两条腿走回去岂不是要两三天?九公子回来发现你不在,肯定会出去寻找你的下落,等你回去他也许早就离开了。” “那怎么办呀?”安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人海茫茫的陌生世界,他上哪儿去找九公子呢? 第38章 王怜花沉吟片刻,道:“不如这样,你先跟我回家,我家在洛阳城也算有些势力,可以多派一些人手去帮你寻找九公子。” “而且九公子与我母亲是旧相识,说不定之后也会来我家中做客,这样你就能直接见到他了。” “这……”安蓝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不太好吧。” 主要是他和王怜花一点也不熟悉,就这样到他家里去太突然。 虽然当初他和九公子不熟悉的时候就上了他的岛,但那是因为他已经绕着那个岛转了好几个月了,而且对九公子也暗中观察了十来天。 而他和王怜花才认识一个晚上,根本还是个陌生人嘛。 王怜花叹口气,“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只想尽力弥补……”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自己只顾着把人拐走,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问,只能强行接下去道:“难道小公子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吗?” 安蓝转头看他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愧疚失落,还有一夜奔波的疲惫和憔悴,顿时有些不忍拒绝了。 “那好吧。” 最终他答应下来,就算不答应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甚至他连回去该走哪条路都不知道。 王怜花微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九公子的。” 说完他又问了安蓝的姓名,然后骑马带他进了洛阳城,入城后却没有直接带他回家,而是先去了一座别院。 王怜花取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各种瓶瓶罐罐和小工具,对坐在他面前神色好奇的安蓝说:“在去我家之前,王某得先为小公子易容一番。” 原来是易容,难怪一些小工具看着那么眼熟,只是去他家怎么还要易容呢? 看出安蓝的疑惑,王怜花苦笑着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母亲她十分喜欢相貌好的男子,若是看见你的模样,怕是……” 怕是怎么样? 难道她会想和我交尾? 安蓝悚然一惊,立刻同意了王怜花的做法。 他连和九公子都不想,何况是一个陌生的人类女性? 王怜花手指灵巧,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到半个时辰就为安蓝做好了易容,安蓝对着镜子一照,然后惊讶地咦了一声。 王怜花并没有对他的脸做什么天翻地覆的改变,只是把他的轮廓变得柔和了许多,眉毛也画弯画细了一些,看上去…… “怎么像个女孩子呀?”安蓝奇怪地问。 王怜花笑着解释,“我家中女子居多,而且我平日也只会带女子回家,这样母亲才不会怀疑,再者面对我母亲的时候,装作女子才是最万无一失的。” “我知道了。”安蓝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王怜花的解释,一点也没觉得扮成女子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王怜花又说:“只是你的声音与女子不同,所以在我母亲面前时还是越少说话越好。” 安蓝笑着摆了摆手,“这个你不用担心啦。” 他露出骄傲的表情,“我也可以用女孩子的声音说话。” 人鱼,音域广,骄傲。 王怜花:“……” 他.干咳了一声,“那就更好了。” 然后王怜花又拿来一套白色的罗裙让安蓝换上,安蓝看着这套衣服却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王怜花以为他有反悔之意,心中已经想好了数套说辞来说服他。 “就是……能换个颜色吗?”安蓝看着王怜花,脸上露出了想要的表情,“我喜欢你身上这种。” 相比较素淡,他还是更喜欢亮眼鲜艳的颜色,奈何九公子只穿一身白,给他准备的衣服也都是白色,现在他都要扮成女孩子了,总可以穿点别的颜色了吧? 王怜花:“……好。” 然后他就神情复杂地看着安蓝开开心心地换上了一身红裙子。 肤若凝脂,欺霜赛雪,眸似秋水,清澈潋滟,红衣本艳丽,可少年绝色的面容上神情却又单纯天真。 如此融合又如此矛盾,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吸引力和魅力,让王怜花也忍不住失神了片刻。 若真是个女子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安蓝穿完后新奇地照了照镜子,然后忍不住心里感叹,人类不但女性普遍比男性美丽,连衣服都比男性的好看。 王怜花看了他一会,又将他拉过来,在他额头上加了一道淡淡的伤痕,顿时破坏了这副绝色无暇的容貌,就像在美玉上刻下了裂痕,连王怜花自己眼中都闪过一丝惋惜。 他解释道:“这样一来,我母亲便不会为难你了。” 让云梦仙子看到比她还美的女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安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随后王怜花又拿出两个馒头递给他,“这个用布绑在胸口,你明白么?” 啊这…… 安蓝迟疑地问,“给你母亲的见面礼?” 王怜花总是张口闭口不离他母亲,安蓝也下意识往他母亲那里想。 他听说人类去别人家做客都要给那家的长辈带礼物什么的,但是两个馒头会不会太寒酸了一点? 王怜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声音,同时眼中也多了一丝笑意,“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身体和男人是不同的?” 安蓝看了看手里的馒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终于恍然大悟,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当过女性,一时没想到,幸好你想到了。” 不然得是多大一个破绽啊。 王怜花并没有为他这类似夸奖的话而感到高兴。 把馒头绑好后王怜花表示已经没有问题了,于是便带着他走出了别院,这次他们没有再骑马,而是步行前往目的地。 洛阳城比沁阳城繁华数倍,人自然也更多,他们一路上不知收获了多少目光,更有不少人上前和王怜花搭讪,恭喜他获得如此天仙佳人之类的。 终于他们到了一处宅院前,王怜花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白衣少女过来开了门,看到门外有两个人虽然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问。 她只是笑着对王怜花说:“公子总算回来了,夫人一直在等着你呢。” 王怜花也笑道:“只有我娘在等我么,你难道不曾等我?” 白衣少女斜了他一眼,面上却仍带着笑,“谁等你了,你回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一转身就往院子里走去。 王怜花这才拉着安蓝走进了院子里,他喊住白衣少女,然后指了指安蓝说:“我先去见母亲,你将他带到我院子里去。” “这又是你哪个相好?” 少女冷哼了一声,却还是带着安蓝走了。 第35章 安蓝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王怜花才回来。 他整个人都是蔫的。 昨夜奔波了一晚,早上也没吃早饭,他来到这院子后没一会儿就饿了。 可王怜花一去不回,之前那个白衣少女又警告他不许到处走动,要不是顾及到和王怜花不熟,他早就向桌上的那个果盘下手了。 他跟在九公子身边的时候从来也没有这种忍饥挨饿的情况,甚至九公子还自己省吃俭用地养他。 九公子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王怜花看到他有气无力的模样,立刻关切地问,“怎么了,我这院中可是有哪里不妥?” 安蓝含泪发出了要饭的声音,“饿……我好饿……” 放他自己出去买吃的也好啊。 那个带他过来的白衣少女还威胁他,什么要是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就永远别想离开了。 他还要找九公子呢,而且来别人家做客确实不该随意走动,只能生生忍了。 “是我疏忽了。”王怜花神色愧疚,“为表歉意,我请你去城中的醉仙阁喝酒可好?他家的醉鸡和醋鱼也是洛阳城一绝。” 安蓝瞬间直起身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九公子不许我喝酒,但是……” 醉鸡和醋鱼可以有。 王怜花微笑道:“那便多尝几道菜吧。” 安蓝欣然接受了这非常真诚的歉意。 然后他又跟着王怜花离开了王家,前往洛阳城最大的酒楼醉仙阁。 果然如王怜花所说,这里的菜肴全都色香味俱全,尤其是招牌的醉鸡和醋鱼,再次刷新了安蓝対人类美食的评价。 如果有一天,神明只允许他带一个人回深海,那他一定会带九公子,如果可以带两个,那就是九公子+一个人类大厨。 安蓝在心里坚定地想着。 吃完饭后王怜花并没有直接带他回去,而是带着他在洛阳城中逛了起来,美其名曰“尽一尽地主之谊”。 安蓝之前在小岛上虽然不受拘束,但岛上就那么大,也不怎么热闹。和九公子出来后也是一直在赶路,所以说起来还真的没有好好感受过人类世界的乐趣和繁华。 当然,除了人类美食。 所以他不但玩得很开心,対王怜花的印象也越发好起来,尤其是只要他表现出一点兴趣,王怜花就会毫不犹豫地掏出钱来给他买买买,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第39章 此时安蓝正站在一个糖画摊前和一群五六岁的小孩看老板做糖画,随着摊主熟练细致的勾画,一条栩栩如生的鱼出现在众人眼前。 安蓝顿时和一群小朋友一起哇了一声,买了糖画鱼的小孩喜笑颜开地接过鱼,在其他小孩羡慕的眼神中舔了一口。 “漂亮姐姐,你也要买糖画吗?”其中一个孩子忽然问。 等到所有孩子都看着他,安蓝才反应过来那声“漂亮姐姐”是在喊他。 终于感觉到有点怪怪的安蓝下意识回头看了王怜花一眼,王怜花也在笑着,发现他看过来立刻收敛了笑意,温声说:“喜欢就做吧。” 安蓝想了想対摊主说:“能不能帮我画一个九公子呀?” 摊主迟疑地问,“这九公子是何物?” “九公子不是东西,是人。”安蓝连忙解释。 摊主则摇头,不说他根本不知道那九公子是谁,就算真人站在他面前,用糖浆也画不出那么精细的人像啊。 安蓝落寞地说:“那你给我写个九公子吧。” 写字比画画容易,于是很快他就拿到了糖浆写成的三个大字。 安蓝舔了一口,甜甜的味道让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摊主看他这个模样,不禁笑呵呵地打趣了一句,“那位九公子想必是姑娘的心上人吧?” 听到这话,想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的九公子,安蓝的神色又变得失落起来,“他是我的朋友。” 摊主看的模样像是明白了什么,露出不忍的神色,安慰道:“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喜欢你的男人肯定数都数不过来,实在不必执着于一个没有缘分的人。” 他这话说完,旁边的一群小孩也开始起哄。 “対啊対啊,姐姐这么漂亮,那个男人肯定是眼睛瞎了才不喜欢你。” “姐姐,别难过,等我长大了娶你!” “姐姐,你这么好看,跟我回家吧。” “姐姐……” 安蓝吓得手里的九公子都快掉了。 他不是,他没有,他不可以。 这群人类幼崽怎么回事? 在他懵住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像条鱼一样灵活地挤进了包围圈,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抢走了他的钱袋,得手之后又利用体型优势迅速挤了出去。 “我的钱!” 安蓝失声惊呼,那小贼出手太突然也太快了,在场竟无一个人来得及阻止,眼看那瘦小的身影越跑越远,安蓝立刻追了上去。 那可是他现在全部的身家啊,也是九公子啃干粮吃水煮蛋才省下来给他吃饭的钱! 他似乎听到王怜花在背后焦急地叫了他一声,不过此时他已顾不上等対方,那小贼仿佛対城中的各处小巷十分了解,专往狭窄偏僻的地方钻,稍慢一些恐怕就找不到人影了。 可是在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弯后,他还是找不到人了,如果不是不想误伤无辜人群,他早就一个音啸震震那个小贼的脑子了。 安蓝喘着气四处看了看,相比较街上那些光鲜漂亮的房子,这里的显得低矮破旧,有许多甚至早已废弃,无人居住。 他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既然这里人不多他就用诱食之歌试试,若是那个小贼还藏在附近那就一定跑不掉。 下定决心后安蓝刚要吟唱,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安蓝闻声回头,就见一个青衣妇人站在他身后,她头发花白,衣着朴素,面容看上去十分慈祥,看过来的眼神也十分和蔼。 看到有人,安蓝暂时停住,问道:“老人家,你没有看到一个又瘦又矮的人跑过去?” 见到他的面容后,那青衣妇人眼睛微微睁大,然后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将安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看他的神色顿时变得更加柔和了。 她微笑着问,“姑娘,你要找那个人做什么?” 安蓝气愤道:“他抢了我的钱袋。” 青衣妇人点了点头,随后给他指了方向说:“我刚才看见他往那里跑了。” “多谢。” 道完谢以后安蓝立刻朝那个方向追去,至于诱食之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一会儿要是还找不到人再用。 然而等他顺着那青衣妇人指的方向追过去以后却发现竟是个死胡同,一堵墙拦在他面前,而身后再次传来妇人轻柔和蔼的声音。 “好孩子,你长得这么美,何必在乎那区区几两银子呢?” 青衣妇人站在巷口,神色依然慈祥,笑容中却多了一丝邪气,“姑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保管你锦衣玉食,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安蓝警惕地看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自然是好人。”青衣妇人柔声笑道,“像你这样的绝色美人,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爱疼惜,金尊玉贵地养着,姑姑我正是要送你去享福的。” 说完她身体一动瞬间掠到了安蓝面前,轻轻一掌拍向他的穴道。 “好孩子,你就乖乖跟姑姑走吧。” 安蓝一爪子就迎面抓了过去。 青衣妇人早看出他没有内力在身,対这软绵绵的一爪根本没放在眼中,也没有做出任何防御,于是等她拍中安蓝穴道的时候,安蓝的指甲也直接在她胸前抓出了五道血淋淋的伤口。 她顿时发出一声尖叫,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看着安蓝。 而安蓝发现自己也不能动了,他没想到这个人类还会定身术! 青衣妇人捂着血淋淋的伤口嘶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如何能伤我?!” “你……”安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青衣妇人竟然发出了男人的声音,而且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这家伙和他一样是男扮女装的! “难道是什么奇门暗器?”青衣妇男冷笑一声,“看来我要好好搜搜你的身,将你的爪子都拔干净才行。” 说完他脸上带着狞笑伸手来脱安蓝的衣服,却发现対方没有露出丝毫恐惧惊慌的表情。 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他,让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坏人,敌人。 安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就像猎食者聚精会神地观察评估着猎物。 并且他已有了结论。 伪装成青衣妇人的男人就见那美丽的少女微微张开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还不等他疑惑,便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恐惧。 他的心在恐惧,他的脑子在恐惧,连灵魂都在疯狂战栗,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 他僵在原地,感觉血液冰凉,浑身僵直,像是遇到了致命的危险,然后是头晕耳鸣,心脏狂跳,五脏六腑仿佛都在剧烈颤抖,甚至理智都渐渐变得癫狂。 片刻后,一具神色狰狞扭曲的尸体倒在安蓝脚边。 安蓝淡淡看了一眼,然后扫视了一下四周,有些发愁地叹口气,“这定身术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呀?” 他的钱袋还没追回来呢,而且他的九公子都要化了。 第36章 安蓝身上的定身术很快就自动解开了,但是他也引起了官府的注意。 一开始他不知道会解得这么快,想试着寻求帮助,于是他唱歌引来了周围的所有人,可没有一个会解定身术的,那些人清醒后有的看到尸体直接落荒而逃,有的则不怀好意地留了下来。 越是穷苦混乱的地方就越容易滋生罪恶,那些对着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还能动歪心思的人,不是亡命之徒就是恶胆包天。 安蓝脚下很快又多了好几具尸体。 于是清醒后逃命的人越来越多。 然后终于有一个人跑去报了官,毕竟这世上还是普通老百姓多,老百姓看到那么多死人,第一反应自然是报告官府。 于是等安蓝发现定身术突然失效,高兴地舔了舔九公子准备继续去抓贼的时候,就被几个带刀的衙役给围住了。 安蓝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有事吗?” 几个衙役看到他的模样和神情,几乎要怀疑是有人报的假案,这样一个又美丽、又可爱、又单纯的少女怎么可能杀人呢? 然而他背后那几具死状诡异凄惨的尸体又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她确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你、你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过了许久领头的衙役才开口质问,只是语气和表情远不如对其他罪犯那样凶神恶煞。 安蓝闻言眨了眨眼睛,“可是是他们先在光天化日之下攻击我的呀,他们都是坏人。” 那确实该死…… 等等,不对,那也不能直接全部凶残地弄死啊! 几个衙役一时陷入了深深的纠结,感情和心理上他们是偏向少女的,但理智还在垂死挣扎,告诉他们这于法不合。 最后他们还是好声好气地请安蓝跟他们往衙门走一趟。 安蓝不太想去,“可是我钱袋还没找回来。” 衙役们感觉非常为难,仿佛面对着一个扎手的刺猬,劝又劝不动,碰又不敢碰,毕竟那几具尸体死相实在太惨了。 第40章 最后有一个长相机灵的衙役凑在领头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领头之人顿时眼睛一亮,然后给予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得到回复的衙役立刻转身往回跑了出去。 接下来不管安蓝走到哪里,剩下的衙役们都远远跟在后头,安蓝吃完了手上的九公子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不得不沮丧地接受钱袋也许真的找不回来了这一事实。 哦对,还有王怜花,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是不是回去了。 安蓝扔掉舔干净的木棍,也准备回去了,然而才走出巷口便和一个人迎面碰上,随后两人同时怔住了。 “大捕头,就是她。”一个衙役指着安蓝对坐在轮椅上的那个白衣青年说。 “是你呀。”安蓝有些惊喜地说。 面前之人正是当初在大街上给了他一块银子的轮椅青年。 无情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所找之人有九分相似的少女,面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犹豫,试探地问,“你认识我?” 安蓝为对方的记忆力感到担忧,“那天在街上你给我银子来着,你忘啦?” 无情沉默片刻,才用略有着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说:“不曾,那日.你扮作男子,我一时不敢相认罢了。” 扮作男子? “不是的!”安蓝立刻澄清,同时声音也恢复了过来,“我只是今天扮成女孩子啦。” 无情:“……” 衙役们:“……” 还不如女扮男装呢! 无情不愧为六扇门大捕头,见过的江湖怪人不知凡几,很快便恢复如常。 他看着安蓝郑重道:“我一直在找你。” “?”安蓝愣了下然后有些紧张地说:“难道你想把那块银子要回去?可是我钱袋已经被人抢走了。” 他现在已经比九公子还贫穷了,可能再过两天又要上街去赚钱了。 “不是。”无情摇了摇头,手忍不住握紧了轮椅的扶手,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是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呀?”安蓝问。 他对这个慷慨善良的青年非常有好感,如果能帮的话还是愿意帮一帮对方的。 无情缓缓道:“那日你给我那种蓝色晶珠还有么?如果有的话,不管你要什么,我都愿意交换。” 安蓝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眼眸微弯,“对你的腿有用啊?” “是。”冷静内敛如无情此时也不禁流露出一丝激动。 一点眼泪而已,哭一哭就有了,安蓝觉得这不算什么事,于是问,“那你要多少呀?” 无情回答,“有多少我便要多少。” 嗯? 安蓝立刻道:“不行,你一定要说个具体数字。” 不然让他怎么哭? 无情想了想说:“我想先要一百颗。” 安蓝:“……” 一百颗!还“先”! 是不是想让他把眼睛哭瞎? “我不行,我做不到。”安蓝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感觉眼睛已经在痛了。 无情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刚才只是随口试探,因为安蓝表现得很不在意,好像这种东西他要多少有多少一样。 万一真的能一次得到大量晶珠,那他的腿说不定很快就能治愈。 事实证明如此珍贵的宝物果然还是十分难得的。 本来就没怎么抱着期望,所以自然也不会太失望,看到安蓝那如临大敌的表情,他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道:“那我能要多少?” 安蓝咬着指甲回答,“三十颗不能再多了。” 这数量他至少要分两次哭才行。 “好。”无情毫不犹豫点头,事实上这么多已经远超他的预期了。 他又问,“那我用什么与你交换?” “钱。”安蓝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现在真的是一贫如洗了。 无情从身上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他道:“这是我带出来的所有银两,若是不够,我立刻让金剑连夜回京取来。” 安蓝接过来一看,发现这张银票足足有一千两,顿时心花怒放,“够了够了,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又跑进巷子里,然后没过多久又眼睛红红地跑了出来,将三十颗泪珠交给无情,“不够再来找我呀!” 这样的交易再来几次,他再也不用担心养不起自己和九公子了。 无情将那些珠子紧紧握在手中,立刻问,“我该如何找你?” 安蓝顿时被问住了,找到九公子以后他肯定会和九公子一起走的,会走到哪里他也不知道。 “那就……有缘再见?”安蓝有些遗憾地说。 好不容易有了个赚大钱的渠道,却不能长久,感觉损失了一座金库。 无情没有说话,心中却已经有了决断。 握着自己赚来的血泪钱,安蓝朝无情挥了挥手,“那我先走啦,再见。” “后会有期。”无情微微颔首。 衙役们:等等!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安蓝走远,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面色清冷的无情。 “大捕头……” 您还记得您是来捉拿要犯的吗?怎么还和要犯做起了不可告人的交易? 无情淡淡道:“这件案子确实该交由六扇门负责,涉及江湖之人,你们不便插手。” 行吧。 不管怎么样,总算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了。 *** 幽幽的香气萦绕在屋内,这里的每一件摆设物品都是价值连城,可是再温润的美玉也比不上那只正在倒酒的纤纤玉手,满室的珠光宝气在案前女子风情万种的笑容中也变得暗淡无光。 可是这样的美色,这样的绝世尤物,她对面的那个男人却仿佛看石雕木桩一般,无动于衷,连表情都是冷冷淡淡。 王夫人嫣然笑道:“妾身与公子也有许久未见,今日见到公子实在欢喜,妾身虽不胜酒力,定也要好好招待公子一番。” 宫九只冷冷道:“我的人呢?” 王夫人微微一笑,“不知公子说的是何人?” 宫九反手将一块云梦令拍进了桌案里,“你从沁阳古墓中带走的人。” 王夫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仿佛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柔声道:“公子莫要动怒,这件事是怜花去办的,我这就将他叫来询问。” 说完让身边的一个侍女去将王怜花喊来。 不一会王怜花便走了进来,等他行完礼后,王夫人立刻威严地问道:“沁阳的事是你去办的,你可曾在墓中带走什么人?” 王怜花恭恭敬敬地回答,“儿子确实从墓中带出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年,他被那快活王的财使骗入陵墓,又不小心碰到了机关恰巧进入了我藏身的暗室,我前一天夜里正好见过他与这九公子在一起,这位九公子又说自己是娘的旧识,我便将他一起带了出来。” 宫九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人在哪?” 王怜花道:“因为出来后是在深山中,那少年也不认得路,我不忍将他一人留在山中,又急着赶回洛阳,便将他一起带了回来,并答应帮他找到九公子送他回去。” “今日上午,我带那位小公子去城中的醉仙楼吃饭,又带着他在城中游玩了一番,他很是欢喜。只是不慎遇上个小贼被抢走了钱袋,他便追了上去,与我在人群中走散了,如今我已派了人手去寻找。” 宫九露出一丝冷笑,“云梦仙子的儿子,竟是一个连小贼都追不上的废物么?” 王怜花听到这样的讽刺,竟然没有动怒,只是苦笑道:“在下确实学艺不精,只是当时母亲派人来叫我,说是有贵客临门,令我立即回府,我才先行回来的。” “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宫九淡淡道。 王怜花:“可在下说的都是…… “我只等他亲自回来跟我说。” 宫九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微笑,这笑让王怜花心中蓦然生出些许不安的情绪,连王夫人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不少。 宫九道:“你以为你带走的是什么人?” 他话音刚落,屋内三个听力绝佳的练武人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娇娇软软的女声。 “咦?” 咦了一声后,软糯清甜的少女音色蓦然变成了少年清脆悦耳充满惊喜的呼声。 “东方,你怎么在这里!” 王怜花的脸色顿时变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点内容等下补! 第37章 东方不败看到一身红裙的“少女”向他跑来时,脸上无法控制地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你怎么穿成这样了?”他失声问。 “王怜花让我穿哒。”安蓝不假思索地就将人供了出来。 别说他连见都没到王怜花的母亲,还没真正体会到王怜花的“用心良苦”,东方不败都算他半个朋友了,还有什么事不能说呢? 而且他本就是不会说谎的鱼。 他还拎起身上的小裙子,开开心心地问,“是不是很漂亮呀?” 第41章 东方不败:“……” 王怜花这回应该不是一剑能解决的事。 “対了,九公子呢?” 安蓝又迫不及待地问,目光扫视着周围,期待地寻找着九公子的身影。 东方不败指了指前面的小楼,“在里面。” 恰在此时,宫九从二楼往下看来。 看到他安蓝顿时激动了,“九公子!” 宫九在楼上朝他招了招手。 安蓝立刻冲进了小楼里,他雀跃地跑上楼,然后脚步不停,直接一头扎进了宫九怀里。 “九公子,你终于来了!” 他紧紧抱着宫九,激动得就像走失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亲人。 宫九揽住他,浑身凛冽冷酷的气息都柔和了许多。 他抚摸着安蓝的头发,缓缓开口,“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没有不听话,可是金无望说九公子有危险,我想去救你才离开客栈的。”安蓝连忙解释,当时听到九公子快死了的消息,他哪还能在客栈呆得住啊。 说完他又抓着宫九的袖子气愤又委屈地补充了一句,“他都是骗我的。” 亏他还把対方当成大好人,更过分的是金无望居然贪图九公子的钱。 宫九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轻描淡写道:“放心,他的命是你的了。” 然后他又轻声问,“那后来为什么不回客栈?” 安蓝:“我在墓里遇到王怜花了,是他把我带出来的,我不认识回去的路,他还好心要送我回去,但是天太黑了,他跑错方向啦。” 说完他开心笑道:“但是他特别好,不仅答应帮我找九公子,还带我来他家。” 他转头感激地看了王怜花一眼,“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快就找到了九公子。” 王夫人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王怜花站在那里,神情还算镇定,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宫九却看都没看那母子二人,继续问,“是王怜花让你穿成这样的?” 安蓝点头,“是的,他怕他母亲喜欢我。” 王夫人:“……” 突然想打儿子。 但是此刻她也不能训斥王怜花,否则不就表明王怜花是在欺骗那个少年吗,而且这种事她确实做的出来。 男人在她眼中本就是玩物,何况安蓝在宫九那里还有一定的分量,若是王怜花不出手,她当真会尝试一下发挥自己的魅力,让这个天真单纯小少年为自己神魂颠倒,哪怕能多套出一些关于宫九的消息也足够了。 “他倒想得周到。”宫九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微笑,“那个抢你钱袋的小贼抓到了么?” 说到这个安蓝就有些泄气,“没有。” “那么……”宫九不紧不慢地说,“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王怜花的神情微微僵硬。 安蓝立刻倾诉道:“遇到一个和我一样男扮女装的坏人,他要抓我,还対我用定身术,说要送我去享受什么荣华富贵,我才不相信呢,我又不认识他。” 哼,他看起来有那么好骗吗! 宫九“那个人呢?” 安蓝笑道:“死啦。” “做的很好。”宫九笑着捧起他的脸低头亲了亲,“対骗你的坏人就该如此。” 然后他抱着安蓝抬头向王怜花看去,似笑非笑地问,“王公子,你觉得呢?” 王怜花无话可说。 宫九是绝无可能相信他哄骗安蓝的那些说辞的,否则早就被他娘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王夫人露出一个令人沉醉的妩媚笑容,柔声道:“怜花年纪还小,行事莽撞,九公子雅量,还望莫要与他计较,妾身愿代他向公子赔罪。” 说完便倒了一杯酒,只是还没等她喝下去,便听宫九冷冷说了一句话。 “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们这辈子都杀不了快活王?” 云梦仙子的动作顿住了。 她十几岁的时候便名震江湖,后来更是和柴玉关一起策划了衡山宝藏事件,得到了众多武林绝技,论武功,宫九未必能赢的过她。 但宫九这个人太神秘了,年纪轻轻武功便深不可测,可在江湖上却没有丝毫名声,来历师承更是无处可查。 最关键的是他背后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无比庞大的势力。 有她在,宫九或许确实不能拿王怜花如何,但让他们一辈子都杀不了快活王,対宫九而言可能也并不是件难事。 他甚至都不需要如何帮助快活王,只要将她们母子的消息、势力、以及为了対付快活王布下的种种暗手全部告诉対方,就能让他们多年的筹谋全都付之东流。 她不但从此失去了隐在暗处的优势,柴玉关要是知道她还活着并时刻伺机报仇,肯定会选择斩草除根。 她要是能直接対付得了快活王,还用的着这样费尽心思? 王夫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対着宫九嫣然一笑,“公子切莫动怒,我虽是怜花的母亲,他做错事时,却也不会一味包庇纵然他的。只是除掉快活王是我们共同的目标,怜花虽不堪大用,却还有些小聪明,望公子留下他的性命,让他继续为此事出力。” 这话的意思便是只要留条命,其他想怎么处置都行。 儿子和复仇,她自然是选择复仇,因为她本就是个靠仇恨而生的人,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王怜花听到这番话,脸上顿时一丝血色也无。 在场的唯有安蓝一头雾水,不知道气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凝重了,而且听他们的意思,怎么好像是王怜花犯了什么很严重的错误,还惹九公子生气了? 他担心地看了王怜花一眼,然后轻轻拽了拽宫九的衣服,小声问道:“九公子,王怜花他做错什么啦?” 他决定要是不严重的话就为対方求求情,毕竟王怜花対他挺好的,还帮他找到了九公子呢。 “傻孩子。”宫九叹了口气,屈指轻轻敲了敲他的头,“他不仅骗了你,还想害你。” “什么?!” 安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然后飞快回想了一遍遇到王怜花之后的所有事情,可还是想不到王怜花骗他害他什么了。 王怜花做的事情都有合理的解释呀,而且明明全程都是在帮他来着。 如果一定要怀疑什么的话,最多就是迷路把他带回洛阳那件事,可九公子现在也已经在这里啊。 看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的模样,宫九淡淡道:“你今天遇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人,应该是快活王的色使,江左司徒。” “此人专门为快活王寻找绝色女子供其享乐,你怎么会突然遇见他,还恰好作女子打扮?” 安蓝:“我抓贼……” “王怜花让你扮作女子,带你出门又恰好碰到贼人,他又恰好脱不开身让你独自去追,那贼人又恰好带着你跑到了江左司徒附近,让你被江左司徒看中。” 安蓝忍不住道:“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呀。” 宫九冷冷道:“所以自然是有人算计好的。” 若不是王怜花错估了安蓝的实力,这个计划本该是万无一失的。 他将安蓝带回洛阳,再让他男扮女装将他送到江左司徒的面前,江左司徒肯定会被安蓝的容貌所吸引,想把他带回去献给快活王。 可是江左司徒会将所有掠来的女子易容扮丑,再用上让人瘫哑的药,免得带着一个绝色女子引起他人注意,这样一来只要易容时衣服一脱,安蓝的男子身份就会立刻暴露。 如此江左司徒要么直接杀人灭口,要么继续将安蓝带回去送给快活王。 快活王不但喜欢美丽的女子,也喜欢俊美的少年,他的疾风三十六骑便是由三十六个英俊潇洒的青少年组成。 总之,就算不能给快活王暖床,也能用来给対方填充护卫队。 不管是哪种,只要宫九足够重视安蓝,都必然要和快活王为敌,从以往只是隐在暗处不急不缓地动作,变成不遗余力的针锋相対。 如此计策,不可谓不毒辣。 至于为什么要绕如此大一个圈子,而不是直接抓着安蓝威胁他,自然是因为王怜花不确定宫九対安蓝的情谊有多深,万一没用还惹怒了宫九,反而为自己招来另一个强大的敌人,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安蓝自然听出了他指的那个人是王怜花。 而他相信宫九。 此刻他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和委屈,为什么这些人都要骗他啊? 他伤心地说:“九公子,我再也不相信别的人了,他们都骗我。” 宫九一怔,然后柔声道:“我早已対你说过,你不该相信除我以外的任何人。” “嗯。”安蓝把头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我以后只相信九公子。” 什么人类朋友不要也罢,坏的人类太多了,他再也不想被骗了,反正他也已经有九公子了。 宫九缓缓勾起唇角。 第38章 宫九一下又一下缓慢轻抚着手下绸缎般顺滑的长发,嘴角的笑意昭示着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第42章 他轻声问,“你想如何处置王怜花?” 至此,虽然这件事的结果他已经非常满意了,可是他也不能让安蓝就这样委屈伤心着,眼前正好有个可以让他出气的对象。 安蓝转头看了王怜花一眼,神色颇有些心灰意冷,这人要是单纯骗一骗他,惩罚一下就算了,可是还要害他,那就是敌人了。 对待敌人不能留情。 对待坏人要下死手。 安蓝恹恹地说:“杀了他。” 离开岛还没几天呢,都没怎么快乐的玩耍,人倒是杀了好几个了。 宫九微笑道:“那就去吧。” 安蓝点了点头,从宫九怀里出来向王怜花走去。 王夫人神色微变,她看了身边的侍女一眼,立刻就有一个侍女拦住了安蓝的去路。 王夫人看着宫九笑道:“公子当真如此绝情?我们好歹也有往日合作的情分,怜花是妾身唯一的孩子,我只求留他一命,公子也不肯么?” 宫九神情冷淡,“你不该求我,杀不杀你儿子现在已不是我能决定的。” 王夫人为他话中意思皱了皱眉,然后看了安蓝一眼,这少年在她眼中就是宫九的男宠,即便宫九重视他,但在她眼中依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物。 这话分明就是在搪塞她,不过宫九既然用这个当作借口,那也要看看这个小玩意儿有没有本事在她眼皮子底下动她的儿子。 安蓝看着眼前的侍女,发现恰好是个熟人,正是那个名叫染香的少女。 他想绕过对方,可是不管他怎么走,少女都跟着他移动,死死挡在他面前。 安蓝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挡着我?” 染香轻笑道:“因为我不能让你过去呀。” 安蓝感觉有点为难,少女似乎是在挑衅他,可他不是喜欢为一点小事就打架的鱼,不过幸好问题不大。 他好脾气地退让道:“不过去就不过去。” 说完他抬起手,隔着染香对准后面的王怜花五指一拢,似乎隔空抓住了什么东西。 “噗!咳咳……” 毫无预兆地,站在王夫人身边的王怜花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随后更是一口接一口的猛烈咳血。 王夫人瞬间大惊失色,骇然唤道:“怜花!” 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王怜花猝然抬手,迅速连点周身大穴,竟然险险止住了吐血的势头。 安蓝咦了一声,有些意外地看着王怜花,然后再次对着他伸出手,好奇地想再试一次。 “等等!”王怜花连忙喘着气喊道。 虽然及时点穴暂且止住了血液想要疯狂涌出身体的趋势,但浑身气血依然在涌动翻腾,再来一次,他定必死无疑。 王夫人也露出骇然的神色,她无法相信有人能在她面前轻轻一伸手就差点夺去她儿子的性命,如此诡异的手段甚至超出了她的想象。 难道他已不知不觉下了毒,还是什么蛊术? “你……你是如何做到的?”她看着安蓝眼中瞬间多了深深的忌惮。 她不确定如果换成她,是否有抵挡这种诡异手段的能力。 安蓝:“就这样做到了啊。” 种族天赋很难解释的。 说完他重新看向王怜花,对这个抵御了他一次攻击的男人有了点兴趣,决定听听他临死前还想说什么。 王怜花强撑着身体主动走到了他面前。 虽然王夫人已经说了要宫九留他一命,可宫九若铁了心要杀他泄愤,在报仇和儿子之间他娘最终会选哪个,王怜花根本不敢赌。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所以完全不敢将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 而现在这个被他认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又展现出了可怕的、甚至让人无法防备抵抗的手段和能力。 他娘说不定自身都难保。 他唯有自救。 虽到了生死关头,他却仍未失态,对着安蓝道:“我不想死。” 安蓝眨了眨眼,“可是你骗我,还想害我,我不能放过你。” 王怜花苦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若是早知道小公子有如此手段,我定然不敢招惹你的。” 然而安蓝根本没有被这番奉承和示弱打动,他歪了歪头道:“可是你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呀,你做都已经做了。” 王怜花叹了口气,表情像是追悔莫及,他诚恳地说:“是的,所以我不求小公子原谅,只求一个能够弥补的机会。” “不用这么麻烦了吧。”安蓝几乎没怎么考虑且理所当然地说,“你直接死掉对我来说就够啦。” “……”王怜花深深吸了口气,铁石心肠的人他见得多了,但是如此怪异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郑重地问了一个问题,“你恨我么?你是真的想杀我么?” 安蓝闻言仔细看了看王怜花,他不知道恨是什么感情,但想到对方的那些算计,越看越气。 他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我好想打你,算吗?” 王怜花忍不住笑了,柔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打呢,我保证不会闪躲,更不会还手,只要能让你消气,怎么打都行。” 安蓝愣住了,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忍不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宫九。 九公子,这个人怪怪的,听起来跟你有点像! 宫九面无表情地说:“他骗你的。” 安蓝立刻看向王怜花,气道:“你又骗我!我不听你说话了。” 死吧! 王怜花见他又抬起手,瞳孔一缩,竟果断拔出一把匕首反手插在自己肩上。 “你……”安蓝顿时被他这种行为震住了,停下了动作。 王怜花虚弱笑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安蓝看了眼九公子压压惊,然后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才说:“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我、我不会打人,还是直接把你杀了吧。” 王怜花:“……”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安蓝,下不去手打人,杀起人来却能眼睛都不眨,这是怎么养出来的? 他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是真的想杀我么?” “我不想,你又不能吃。”安蓝郁郁地叹了口气,“可是没办法,你要害我,我必须要杀你呀,不然你继续害我怎么办?” 他话虽说的天真,但也掩饰不了其中斩草除根的冷酷,可矛盾的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确实不想,好像只是在理所当然地遵循某种规则,与他自己的本心无关。 王怜花微微一笑,“若我有让你留我一命的理由呢?” 安蓝下意识地问,“什么理由?” 王怜花道:“我虽然不如九公子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也有自己的势力,属下至少有上千人,势力遍布十二省。” “而且我还有钱,那沁阳古墓里的财宝虽然大部分都在母亲手中,但我毕竟是她的儿子,也积攒了一些钱财,而且若是有需要的话,我还有办法弄到更多。” “最后,我虽不才,却也有一身武艺,会数十种武林失传的绝技,而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丝竹弹唱、乃至飞鹰走狗、蹴鞠射覆,都无一不精,无一不懂。无论谁与我在一起,我都能让他永远不感到苦闷寂寞。” 安蓝已经完全听呆了。 王怜花郑重道:“留着这样的我任两位差遣,不比杀了我更有用,更有好处么?” 王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疯狂推销自己,心里的滋味异常复杂。 安蓝恍恍惚惚道:“可是你骗我……” “我怎么还敢?”王怜花再次露出苦笑,“你和九公子要杀我,一人只需一剑,一人只需一指,我若不怕死又何必说这么多呢?” 安蓝犹豫了,王怜花说的条件真的好诱人啊,他都有点舍不得杀他了。 第一条不谈,第二条实在令他心动,第三条又让他对这个人忍不住生出些佩服来。 在人鱼族,知识的积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博学的智者一般年纪都非常大,地位也非常崇高。 而王怜花这个人类幼崽却已经学会了这么多知识,拥有了多到让安蓝目瞪口呆的技能,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这样的人杀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他再次向九公子看去,这回带着强烈的动摇神色。 王怜花这么厉害,对九公子应该也会有帮助的吧。 宫九也在冷冷地看着王怜花。 王怜花维持着冷静与镇定,不让自己显露出虚弱和畏惧。 半晌宫九忽然勾了下嘴角,悠然开口,“既然如此,此次出门,我们身边确实还缺一个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侍女,怜花公子意下如何?” 王怜花:“……” 不就是哄着那位小公子穿了一回女装吗,至于如此睚眦必报么? 安蓝对这个提议完全没感觉,还有点开心九公子也赞同留下王怜花的命,这说明王怜花确实是值得的。 而宫九觉得,至于。 第43章 王怜花看向自己的母亲,王夫人沉默地移开了眼神。 形势比人强,一个深不可测的宫九已经很难应对了,他旁边的那个少年比他更难以捉摸,她能怎么办? 王怜花咬牙道:“扮成女子我只怕不像……” 宫九淡淡地说:“我听说王公子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还是说,你不肯?” 王怜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肯……我自然是肯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写王怜花不能不写他是个女装大佬233 第39章 本来王怜花是想彻底换一张脸的,然而才易容出来就被宫九打了回去,轻描淡写的让他不必如此麻烦,照着他之前给安蓝弄的标准就可以了。 按照那个易容法,效果出来就是那种只要见过王怜花的都能认得出来,就算脑子笨的,也要以为这是王怜花的亲妹妹。 王怜花还能如何,只能苦笑着下去重新易容。 同时安蓝也恋恋不舍地告别了自己的红色小裙子,遗憾地重新换回了白色男装。 不一会儿王怜花再次出来了,他按宫九的要求,只做了些简单的轮廓修饰,然后上了层妆,无奈底子实在太好,所以根本没有他说的不像的情况,反而看上去颇有姿色。 加上十五六岁的年纪其实还没完全长开,身量看上去只比寻常女子高挑些,若不碰上熟人,当真很难辨别出这样一个妩媚风流的大美人其实是个男人。 安蓝到现在迟钝地意识到一件事,“原来你这张脸是真的。” 以王夫人的容貌之盛,除非他爹丑到天怒人怨不堪入目,否则就算王怜花全挑父母的缺点长,也不至于拥有那么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安蓝失望道:“要是你没有那么多坏心眼,我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王怜花:“……不敢,不敢。” 安蓝把那两个馒头还给他,“呐,我用不上了,给你用吧。” 王怜花:“……” 要不是那双眼睛太干净了,王怜花还以为对方是在故意报复。 在宫九冷淡而有力的目光下,他咬牙将两个馒头接过,无奈地塞进了胸口。 宫九这才收回目光,“你的名字也不必改了,本来听着也像女人。” 王怜花:“……” 这两个人好烦! 几人从楼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王夫人亲自送他们出来,后面跟着一脸小媳妇似的王怜花。 若不是前面走在一起的是安蓝和宫九两人,这场景简直像是丈母娘送女婿,王夫人还一脸假笑地叮嘱王怜花好好听话。 东方不败已经看不懂这是什么发展了。 他眼神诡异地看着一身女装的王怜花往这边走来。 宫九没有说话,倒是安蓝见他一直盯着王怜花,高兴地笑着给他隆重介绍,“他就是我们前天晚上遇到的那个美少年王怜花呀,接下来他要跟我们一起上路啦。” 重点是这个吗? 王怜花神色淡定,毕竟坏心眼特别多的人脸皮往往也很厚,他已经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只要不是遇到那种多年相交的旧友,一颗大心脏轻易不会再崩了。 东方不败突然感到十分庆幸,他大概知道王怜花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而同样作为当初得罪了安蓝的人,他现在还能好好地当个男人,真是……上天眷顾。 王府门外停着宫九的那辆马车,马车后面还绑着一个安蓝熟悉的灰袍人。 “金无望?”他惊讶地看向宫九。 宫九颔首:“他交给你处置。” “他是快活王的财使,肯定知道快活王的老巢在哪。”王怜花突然说了一句,好像生怕安蓝动动手指现场就把人杀了。 快活王在关外的势力越来越大,却无人知道他的老巢到底在哪,他和他娘暗中调查多年,也只得到一个大概的方位。 西域乱七八糟的小国太多了,只要有片绿洲,几百上千人就能成个国,加上还有其他盘根错节的势力,觉得鞭长莫及的人不止宫九一个。 东方不败疑惑道:“你既然早在沁阳古墓布置好了一切,为什么不将他一起抓去?” 王怜花摇了摇头,“因为古墓中的机关可以困住其他人,却绝对困不住他,他的父亲是金锁王,这天下多半没有他解不开的机关,不然快活王也不会让他来开这沁阳古墓了,而且我和我娘还不想打草惊蛇。” 事实上除了不离快活王身侧的气使,其他三使一踏入中原就被他们盯上了,不然王怜花也不能去沁阳古墓坐收渔翁之利,再顺利将安蓝送到江左司徒面前。 他们不愿意做惊蛇的人,但是如果有其他人愿意做当然是再好不过。 比如这位九公子,为了让自己心爱的小情人出气,悍然将快活王的财使弄了个半死,接下来还要任由他的小情人对这位财使为所欲为。 最后不管金无望死不死,宫九肯定是要在快活王那里挂上号了。 这不叫色令智昏什么叫色令智昏? 而且看到倒霉的不止自己一个,突然就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金无望用宁死不屈的冷酷眼神看着他们,神情平静。 安蓝看了他片刻,转过头问宫九和东方不败,“他身上有钱吗?” 东方不败一怔,“还没搜身。” 说完他搜了搜金无望的身,从他身上找出了几张银票。 “有五万两银票。”东方不败看过那些银票后说。 “什么!” 安蓝为金无望的富有感到震惊。 震惊过后就是生气,“你都这么有钱了还要勒索九公子?” 简直丧心病狂! 他忿忿地抢过那些银票,全部揣进了自己怀里,然后瞪着金无望说:“我一文钱也不留给你。” 然后重重冷哼一声宣布,“我要让你也尝尝贫穷的滋味!” 九公子吃过的苦他要让金无望也吃一遍! 金无望:“……” 王怜花:“……” 就这? 金无望还没尝到贫穷的滋味,他已经尝到了心梗的滋味。 想了想安蓝又爬进了马车里,不一会儿从马车里拿出一个碗塞进了金无望手里。 “要饭去吧你!” 对,他吃过的那些贫穷的苦也要让对方尝尝。 金无望沉默了许久许久才哑声开口,“你这个碗不止五万两。” 安蓝:? 他看向九公子。 宫九静静地看着他,问:“什么叫“也”?”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亏待过这个小东西了。 安蓝僵了一下,慢慢走到宫九面前,将金无望的五万两和之前无情给的一千两都塞进了宫九怀里,然后踮起脚凑近宫九耳边小声说:“九公子,我们有钱啦,你不用再吃那些干粮了,晚上也不用睡马车了。” 九公子也是要面子的嘛。 宫九:“……” “傻孩子。”半晌他发出一声轻叹,然后抱起安蓝就进了马车。 “等等,九公子,碗还没拿回来——” 不止五万两呢! 话说为什么九公子这么贫穷,用的东西却这么值钱? 东方不败把碗拿了回来,人依然绑在马车后面,走到前面跳上车辕,然后让出一半位置,对神情古怪的王怜花说:“王公子,啊不,怜花,我们该走了。” 马车离开了王府却没有直奔城外,而是来到了醉仙楼外。 王怜花问,“怎么停在这里?” 一路上王怜花都低着头,洛阳城有太多他的熟人了,这副模样要是被熟人认出来,他以后都没法用真容在洛阳混了,所以心里恨不得东方不败赶紧驾着车离开洛阳城。 东方不败回答,“今日天色已晚,不适合赶路,所以还是找个地方住一宿,明早再走吧。” 王怜花看了看那人声鼎沸的醉仙楼,实在不想进去,于是主动说:“客栈嘈杂,一应物品也不精细,我在洛阳有几处别院,不如去那里住吧。” 东方不败稍一考虑便答应下来,宫九肯定是不会去住客栈的,有别院自然比睡马车好。 他按着王怜花指的方向驾车朝别院而去,到了别院后对后面车厢里的两人通报了一声。 片刻后安蓝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东方不败和王怜花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除了嘴有点肿,神情有些恍惚茫然外看着还行。 随后宫九也下了车,他神色依旧冷淡平静,一丝异常也没有,仔细看才能发现眸色比平时深了一些。 有王怜花提供的别院,宫九也没有继续坚持睡马车了,只是吩咐不要把别人用过的东西给他用。 安蓝的心情很沉重。 他觉得九公子不对劲。 上次在客栈里还能说是被他的歌声感染情不自禁,可是刚才在马车里又把他按在身下亲得喘不过气来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他不相信这也是人类表达友好的方式。 第44章 九公子也没有动情,好像就是……单纯地想吻他一样。 安蓝咬着指甲感觉有点慌。 他的脸上根本藏不住心事,更别提吃晚饭的时候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了,不过东方不败和王怜花都是聪明人,自然什么都不会问。 晚饭后宫九沉默地将他带回了房间。 在安蓝战战兢兢地注视下,宫九脱下外衣,转头看到他的神色微微蹙了下眉。 “你怕我?” 安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宫九道:“难道我会吃了你?” 安蓝不敢说话,这个他还真不确定,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体验他已经充分认识到,人类确实是什么都愿意尝试吃一下的。 宫九看了他半晌,突然笑道:“怎么忽然变聪明了,我确实想。” 他看着僵在原地的安蓝,主动走了过来,然后将他按进怀里,呼吸变得沉重灼热起来。 “好孩子,我今天不想要鞭子,你明白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其实也是有的,但不是一条完整的线,大概就是在文中提一下,让大家知道这两人成cp了这样。 第40章 安蓝被抱着完全不敢动,脑子也好像打结了一样转不动,只觉得心里有点慌。 他小心翼翼地说:“可是我现在只会用鞭子。” 鞭子都已经不能满足九公子了吗? 然后他听到宫九极轻地笑了一声,灼热的呼吸缓缓移到了他耳边。 “九公子教你。” 安蓝忍不住想要抬手去捂耳朵,九公子又来了,再这样下去他的耳鳍真的会露出来的! “九公子,明天、明天再教吧……”安蓝头往旁边让了让,想要尽力避开宫九近在耳边的呼吸。 真的太热了。 “听话。” 宫九低声说了两个字,然后轻柔的吻落在他的耳畔,薄唇缓慢游移,每落下一个吻都像是在寂静的空气中点燃了一簇火苗,烧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灼人。 安蓝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瑟瑟发抖地抓住了宫九的袖子,“九公子,难道你想……” 不会吧,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宫九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他笑道:“傻孩子,这种时候我还想什么?我已不必再想了。” 说完他低头封住安蓝还想说什么的嘴,“……你也什么都不必想了。” 安蓝还想自救一把,他挣扎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了说话的空隙,他艰难地喘着气说:“九、九公子……你……能不能忍一忍?” 宫九:“……” 根本不知道自己提出了一个对于男人而言多残忍的要求,安蓝含泪看着宫九,“就像那天一样……九公子你可以的。” 宫九冷冷道:“休想。” “可是我真的不行……”安蓝垂死挣扎道。 宫九沉默了,他忽然想起好像每次稍有亲热的时候安蓝都有些惊慌和抗拒,而且不止一次说过“不行”“不可以”这种话。 难道他真的身有隐疾? 宫九缓和了语气,“是身体的原因?” 九公子竟然真相了。 安蓝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要是换个人宫九根本无动于衷,自己痛快就行了,可是换成安蓝他却不忍做什么了。 他是男人,他自然知道“不行”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就算安蓝平日里没心没肺还傻乎乎的,但这种关系到尊严的事情肯定还是会难过和羞耻的。 不然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拒和拒绝他了。 最终他伸手摸了摸安蓝的头,轻声安抚,“这天下的神医我都能找来,会好的。” 等等,神医? “九公子,我没有病,不是病……”安蓝连忙说道。 “我明白。”宫九温和地点了点头,然后柔声说,“不要想这些了,去把鞭子拿来吧。” 安蓝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九公子让他去拿鞭子,也就是说他今天安全了? 想到这他立刻开开心心地答应下来,去马车里拿鞭子去了。 第二天他们从王怜花的别院离开继续上路,而又被绑了一夜的金无望则被安蓝执着地塞了一个普通的碗后放走了。 临走前金无望拿着碗平静地说:“如果你们想跟着我找到快活王的真正据点,还是放弃吧,我绝不会背叛王爷。” 宫九的神情比他还冷漠,“我要找他还用不到你。” 说完他扫了那只碗一眼,“记住你答应的事,只要你还在中原一天,除了当乞丐你不能用别的办法弄到一文钱。” “我的人会盯着你。” 既然安蓝想让快活王的堂堂财使去要饭,宫九自然要满足他的这点小心愿。 金无望:“……” 随后他们离开了洛阳城,这次有了王怜花在,旅途果然有趣了许多,尤其王怜花虽然唱的歌不怎么样,戏却唱得极好,动起来身段更是风流,看得安蓝好几次忍不住为他鼓掌。 他们人鱼虽然有最美妙的歌喉,却不怎么擅长跳舞,毕竟下面只有一条尾巴,原地竖立转圈这种事都很难做到。 只是每隔几天九公子就要领一个大夫过来给他诊脉,每次大夫的表情都很疑惑,说他脉象古怪,强健但是又极缓慢,他们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脉象。 脉象强健代表身体健康,但是比寻常人缓慢许多又好像有大病,这样的情况他们连药方都不敢开。 宫九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找来一个个名医给安蓝看诊。 “我真的没病。”安蓝小声说。 宫九:“嗯,我明白。” 说完他把王怜花喊了过来,让同样精通医术的王怜花也给安蓝把了把脉。 安蓝:“……” 要怎样才能让九公子相信他是一条健健康康的鱼? 然而没过几天他就真的感觉有点不舒服了,因为随着他们的前进,安蓝感觉越来越干燥,空气里的水分也越来越少了。 他像在强烈阳光下被晒得叶子打蔫的植物,不但看上去恹恹的,还恨不得整天缩在马车里抱着水壶不下来。 虽然干燥的环境不至于人鱼直接受到伤害,但是肯定会极不舒服。 看着他又一口气喝完了一整壶水,宫九再次叫来了王怜花。 王怜花无奈地查看过后,得出了和之前每一天一样的结论,“除了脉象依然奇怪,其他并无不妥。” 宫九皱眉将人抱了过来,“这叫并无不妥?” 安蓝无精打采且迟钝地看了他们一眼,有气无力地问,“九公子,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呀?” 宫九不答反问,“你怎么了?” 安蓝:“太……太干了。” 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点点风干似的。 王怜花说:“大概是水土不服。” 可不是吗,让一条鱼平时不生活在水里已经很不容易了,全靠每天沐浴时的那点水调节一下,现在还来到这种反鱼类的地方,安蓝觉得自己太难了。 他将头搁在宫九肩膀上,虚弱地说:“九公子,你给我唱首歌吧。” 他还没听过九公子唱歌呢。 宫九:“……” 他淡淡地说:“让王怜花给你唱。” 安蓝:“可是我想听九公子唱。” 宫九直接道:“不会。” 虽然他是天纵奇才,什么都一碰就会,一学就精,但也不会去想着学什么唱歌,这种事情完全与他的性格不符。 “哦。”安蓝失望地应了一声,“九公子,你这样在我们族里是找不到伴侣的。” 一条不会唱歌的人鱼相当于没有灵魂,而且唱歌可是求爱过程中最最重要的一环,连唱歌也不会的话,自然只能注孤生了。 宫九缓缓皱眉。 王怜花好奇地问,“你是哪一族?” 安蓝顿时不说话了,将脸埋进了宫九怀里。 宫九看了王怜花一眼,王怜花笑了笑立刻十分知趣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他们到达了兰州,随后宫九便不急着赶路了,一过兰州便是关外,所以不仅宫九,连王怜花也在这里设有势力的据点。 到了宫九的地盘后安蓝立刻要了桶水,跳进去泡了一个时辰后总算缓了过来,恨不得一直泡在里面不出来了。 可是宫九很快又把他捞了出来,然后给他换了套低调又不失华贵的衣服,身上还配了些饰品,看上去像个金尊玉贵的富家小公子。 他自己也不再是一套简单的白袍,银冠束发,腰悬美玉,虽然还是白衣,袖口却用金丝银线绣了些云纹,手上还拿着一柄檀木折扇,俨然一位年轻俊美的世子王侯。 “这是……怎么啦?” 看到同样盛装的东方不败和王怜花安蓝忍不住问,尤其是王怜花,简直是光芒四射——不单单指那张装扮后显得更加美丽动人的脸。 宫九牵着他上了一辆堪称金碧辉煌的马车,“带你去山上玩。” 第45章 安蓝信以为真,虽然兴致不高,却也没有说什么不想去的话,大家都穿得这么隆重了,他拒绝多扫兴呀。 马车走了一段路后,前方出现一座雄浑奇伟的高山,山上林木葱茏,满目苍翠,完全不输那些誉满天下的名山大岳。 马车沿着似乎是精心铺设过的山道往上前行,走了一段路后山道两边渐渐出现了一些曲栏,甚至隐隐可以看到一些半山腰处的亭台楼阁。 “这里也是九公子的地方吗?”安蓝看着那些掩映在树影山色中的阁楼问。 宫九颔首,“算是。” 王怜花欲言又止。 宫九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轻描淡写地说:“楚鸣琴是我的人。” 王怜花的脸色顿时像不小心吃了只苍蝇一样,半晌后才笑道:“九公子果然好手段。” 这里本是他和王夫人母子二人专门为快活王建的,取名也叫“快活林”。 王夫人知道快活王爱茶嗜酒,所以在这山上找到了一处上好的泉眼,而后依山修建了园林,还特意找来了擅长烹茶和调酒的人,其中擅长调酒的那个就是楚鸣琴。 他们当初找人的时候,可是将所有人的生平事迹都查得一清二楚,没有丝毫疑点才将人放到了这里,没想到还是被宫九钻了空子。 这快活林平日就是楚鸣琴等几个重要的人管着,王怜花和云梦仙子为了防止快活王察觉到不对,对这里基本是放养的态度,只要知道快活王什么时候来就够了。 楚鸣琴既然是宫九的人,说这里是他的半个地盘也没什么不对。 宫九合上扇子,漫不经心地开口,“江南朱家不是也有你们的人么?” 王怜花默然。 “我看中的猎物你们也敢打主意。”宫九露出冰冷的微笑,“想死么?” “怎么会。”王怜花强笑着说,“朱家收留一大批江湖人士,有许多曾经成名的高手,我娘只是想看看能否将那些人收入麾下,一起对付快活王罢了。” 宫九带着淡淡的嘲讽看了他一眼,随后收回目光,不再说话。 第41章 整座园林依山势而建,马车很快来到了半山腰,此时稍一抬头,便能看到那园林大概的全貌。 因为山中林木茂密,又有溪流山泉,所以倒比山下还要清凉舒服,安蓝也没有那种干到自己一直在脱水的感觉了。 他喜欢这里。 园林里的小楼上依稀站着个眺望的红衣女子,手中拿着一条丝帕远远朝他们挥动着。 等他们到快活林门口时那红衣女子正托腮靠在栏杆上看着他们,面带娇笑,眼波流转,像是山里的狐狸精在打量过路人,看到合心意的就会用出手段勾引一番。 宫九的马车没有遭到阻拦,这快活林虽然是为了快活王建的,但若是只给快活王用就显得太可疑了,所以偶尔也会接待一些兰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过自从快活王来过以后,那些人也不敢轻易再来了,似乎已将此地视为了快活王的囊中私物。 宫九和王怜花分别拿出证明身份的信物后,他们几人便顺利地留了下来。 除了楚鸣琴外,在这里能做主的便是之前阁楼上的那个红衣女子,名叫.春娇,园林里的小侍女们都唤她春娇姨。 王夫人当初便是看中她烹茶的本事,才将她和她的丈夫一起放到了这里。然而也不知道是山上太寂寞还是本性如此,从他们进来的第一天开始,这位春娇阿姨就若有若无地勾引着东方不败。 他们几个都是难得的好样貌,然而宫九太冷她不敢招惹,王怜花是个比她还美的女人,只让她打心眼里憎恶,安蓝又整天与宫九形影不离,还举止亲昵得像一对情人。 只有东方不败,人长的俊美,能说能笑,还孤身一个,不止春娇,就连几个小侍女也在暗暗对他频送秋波。 东方不败毕竟是有七个小妾的男人,应付起来如鱼得水,还套出了不少关于快活王的消息,比如近日快活王应该就会来这里了,到时候这座园林就会彻底热闹起来。 王怜花听完忍不住问,“我们来此到底所谓何事?等快活王一来再想走就难了。” 快活王每次出行都要带上几百人,等他一来快活林,势必会让自己的人将整座山都封锁,到时候恐怕就插翅难飞了。 “等一个人。”宫九顿了下,继续说,“杀快活王。” “你要杀快活王?”王怜花失声道。 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他立刻压低了音量,有些急切地问,“九公子有把握么?” “本来没想这么快动手,但是现在……”宫九微笑看着趴在他腿上打瞌睡的安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过是件小事。” 顺手做了也就做了。 王怜花看着眼神迷糊抬头去看宫九的少年,想到他那诡异莫测的本事,忽然惊觉杀快活王或许真是一件小事。 那他之前一番算计还把自己赔进去的操作算什么? 多此一举还白给? 从来都是将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王怜花,第一次体验到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憋屈。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王怜花起身去开了门,门外是东方不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除此之外,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灰色斗篷的人,斗篷将那人裹得严严实实,宽大的兜帽遮掩了他大半面容,只露出殷红的薄唇和形状优美的下颚。 东方不败冷冷道:“九公子,此人说是来赴与你的约定。” 安蓝已经清醒了,他好奇地看着这个裹着斗篷的人,然后迟钝地察觉到了东方不败的异常。 他关切地问,“东方,你是不是生气了?” 东方不败冷硬地回答,“没有。” 安蓝:“明明就有,你连我都骗不过,就不用掩饰啦。” 东方不败:“……” 灰斗篷顿时发出一声轻笑,语气戏谑,“也不怪他,不管哪个男人听到那种话都会生气的,但我也只是无心之言而已。” 安蓝刚想问问什么话,可是看到黑着脸的东方不败,还是选择了忍住好奇,问了估计东方要更生气了。 连他都没问,其他人就更不会问了,毕竟东方不败是自己人,王怜花还笑着问,“阁下是觉得这里冷么,不然怎么穿这么严实?” 难道是见不得人? 男子再次发出一声轻笑,然后抬手掀开了兜帽,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 他似乎有些一些异族血统,轮廓比中原人看起来更立体深邃一些,也显得更加成熟,一双眼睛碧绿如浸在清冽泉水中的翡翠,美得惊人。 虽然看起来像异族人,男人一口中原话却说得无比流畅,声音也是低沉悦耳,“多日不见,九公子身边倒是多了几个有趣的下属。” 宫九往一直盯着男人看得两眼晶亮的安蓝手里塞了块点心,看他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才缓缓开口,“你来迟了,玉教主。” 玉罗刹饶有兴味地看了他们两眼,回答道:“教中最近有些人不太安分,清理花了点时间。” 说完他扫了眼东方不败和王怜花笑问,“哪个是你给我准备的人?” 宫九:“右边。” 右边……正是面无表情的东方不败。 玉罗刹扭头含笑将东方不败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不错,虽然年轻了些,但能被你看中,想必有些过人之处,他是什么来历?” “日月神教的堂主。”宫九淡淡回答。 玉罗刹闻言大笑,“原来是中原的魔教,很好,这样倒省了本座不少事。” 宫九看安蓝吃完了一块点心,又塞了一块过去,安蓝捧着点心愣了一下,感觉有点撑,但又舍不得放弃到嘴的美食,低头小口小口地慢慢吃起来。 宫九这才问玉罗刹,“可以告诉我快活王的老巢在哪了么?” 玉罗刹道:“楼兰古城地下。” 宫九点了点头。 王怜花冷嘲道:“难怪怎么也找不到,谁能想到堂堂快活王会效仿那阴沟里的老鼠?” “大概就是像你们这样想杀他的人太多了。”玉罗刹微笑道。 关外忽然冒出来一个绝世高手,还迅速发展出了不容小觑的势力,这自然引起了他这个西方魔教教主的注意。 同时他也发现中原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例如石观音、快活王、幽灵宫主、如今的兰州首富姬冰雁、甚至灵鹫宫的上一任宫主虚竹子,每一个到了关外都能呼风唤雨,让他对中原武林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所以宫九来找他合作时,他没有多考虑就答应了,条件就是既然宫九想在关外发展势力,那么他也要将西方魔教的势力渗透入中原。 再公平不过的交易。 “你们什么时候回中原?”玉罗刹问。 宫九淡淡回答,“从沙漠回来之后。” 玉罗刹颔首,“本座在兰州等你回来,只是这位东方堂主就给我留下吧,我还要仔细问问那日月神教的情况。” 第46章 即使东方不败满脸写着冷漠,宫九还是答应下来,他本就是为了与玉罗刹合作才找来的东方不败,如今他已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自然不关心这两人关系如何,反正来日方长,让他们自己去磨合。 这时安蓝终于啃完了第二块点心,他擦了擦嘴,看着玉罗刹终于说出了心声,“你的眼睛真漂亮啊。” 宫九:“……” 忘了给第三块点心。 玉罗刹看着宫九瞬间蹙起的眉头,微笑道:“是吗,你很喜欢?” 安蓝用力点了点头,“颜色像底下铺着白沙的清澈海域,非常非常美丽。” 从未听过安蓝如此热烈赞美的宫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玉罗刹脸上笑意更深,这赞美明显取悦了他,而且很轻易就能看出这少年是真心的。与那些对他讨好谄媚的人绝不相同。 然而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安蓝再次开口。 “要是能收藏起来就好了。” 玉罗刹:“……” 他沉默地看着少年。 安蓝无辜地与他对视。 宫九神色缓和了。 半晌,玉罗刹似笑非笑地问,“你想要我的眼睛?” 安蓝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会送给我的,我只是觉得好可惜。” 玉罗刹挑了挑眉,“可惜?” 竟然有人为他不肯把自己的眼睛拿去收藏感到惋惜? 安蓝叹了口气,“等你老了,这双漂亮的眼睛就混浊了。等你死了,它们就没有光了,好可惜。” 听说人类总是老得很快,死得也很快,所以美丽的东西在他们身上总是很难长久保存,而且这种消逝不是瞬间的,有一个更加残酷的缓慢的毁灭过程。 玉罗刹:“……” 他这次沉默了更久,才对宫九笑道:“这又是九公子从哪里找来的妙人?当真有趣。” 宫九将第三块点心递给了安蓝,这次带了些奖赏的意味,“海边捡来的。” 安蓝:“……吃不下了九公子。” 以前宫九都不准他饭后再吃点心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一连给他塞了三个,让他第一次体验到了吃撑的感觉。 “扔了吧。”宫九毫不在意地说。 点心这么好吃,怎么可以浪费点心? 安蓝果断站起身,“我出去走走还能吃。” 说完生怕宫九反对,抓着点心就跑了出去。 玉罗刹看着在院子里打转的安蓝,认真地说:“九公子倒是捡了个宝贝。” 宫九颔首:“确实。” 第42章 安蓝虽然缓缓后成功将第三块点心吃了下去,但胃里稍稍腾出来的那点空间又被立刻填满了,他还是撑的。 想了想安蓝决定去山上的湖里游两圈,还能顺便把澡洗了,而且山上那个湖非常漂亮,应该是经过了人工的精心布置,湖边一圈种了漂亮的花树,还散落堆砌着造型各异的石头,还有一座小亭子从岸边延伸到了湖心的位置。 湖里的水极清极透,平静时像一大块蓝色的水晶,大多数人类对水都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何况是一条人鱼。第一次看到这片湖时安蓝就已经蠢蠢欲动,几乎忍不住本能想要跳进去玩水唱歌。 可是九公子几人当时也在旁边,他没好意思这么做。 房间里宫九和玉罗刹还在谈话,安蓝和宫九说了一声后便兴高采烈地朝湖边去了。 宫九也不担心将他一个人放出去,别说这山上除了他们几个外没什么高手,就算有也不能奈何安蓝,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又被人骗走了。 但自从金无望和王怜花的事情后,这小东西便对陌生人多了许多警惕,无法判断的事情也会第一时间询问他的意见,不会别人说什么都傻乎乎的立刻相信了。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月华如水,流溪潺潺,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清凉又热闹。 安蓝躺在清澈的水底看月亮,只要有晚风吹过湖面,月亮立刻就变得皱巴巴的,不一会又恢复圆形,偶尔有小鱼从他眼前游过,就像从月亮里游过一样。 快乐,这才是鱼生啊, 看着看着他就觉得有点困了,自从上岸以后他的作息时间已经越来越接近人类,尤其是离开小岛后,已经很久没有太阳下山就睡觉了。 突然,湖边的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安蓝顿时清醒,那动静越来越近,最后是脚步声往湖心的亭子上走来,还伴随着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安蓝很快辨认出这两人是楚鸣琴和春娇。 楚鸣琴冷冰冰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春娇媚笑,声音甜腻,“你这没良心的小鬼,我难道有事的时候才会来找你么?” “你最近不是和那个东方不败眉来眼去吗,怎么,他满足不了你?”楚鸣琴的声音依旧冷冷的。 “哎哟。”春娇娇滴滴地嗔道,“好酸的味道,你是不是怪我最近没有来找你,你这个小傻瓜……” 说话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安蓝好奇探出眼睛看过去,就见亭子里两个人正紧紧抱在一起,具体在做什么看不太清。 啊这…… 安蓝听了他们的话,在脑海捋了捋人物关系,春娇的丈夫是园林里一个叫李登龙的男人,她最近在跟东方眉来眼去,但现在她又和楚鸣琴抱在一起……不,他们开始脱衣服了! 这位春娇阿姨在情热期? 她怎么不去找自己的丈夫啊? 据他所知人类的夫妻关系相当于他们人鱼族的固定伴侣,而且是一辈子的那种。那既然都固定了,怎么这位春娇阿姨情热期还跑出来找别的男人? 怀着满心疑惑和好奇,安蓝悄悄游到了亭子侧面一片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依然探只出半个头,把眼睛露出水面看着亭子里那两人。 亭子里的两人肆意纠缠在一起,他们似乎完全不在意会不会被人发现,过了许久亭子里的动静才平息下来。 安蓝立刻潜回了水底,生怕亭子里恢复清醒的两人会无意中眼角余光扫到他露出水面的半个头。 忽然,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涌上一股热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股燥热的感觉又消失了,快得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他疑惑地细细感受着身体的情况,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又静静等了一会,也没再出现身体哪里发热的情况。 可能真的是错觉吧,或者身体突然冷一下热一下偶尔也是有的。 等安蓝游到哪亭子下面时,亭子里的两人已经穿戴整齐了,春娇靠在楚鸣琴怀里,声音还带着一些沙哑,“你知道那几个人是来做什么的吗?” “我怎么知道。”虽然刚才与怀里的女人共赴过一场巫山云雨,楚鸣琴的语气却依然淡淡的,“难道你知道?” 春娇咯咯笑道:“我猜他们是来找快活王的。” 楚鸣琴道:“来这里的人有几个不是来找快活王?” “他们不一样。” 春娇压低了声音说:“我看他们是来杀快活王的。” “你怎么知道,难道是那个东方不败告诉你的?”楚鸣琴的声音蓦然沉了下去。 “你这傻子,这消息是真的还是编的有什么关系,只要快活王相信就够了。”春娇笑道。 楚鸣琴沉默片刻,“你想借刀杀人?” 春娇缓缓开口,语气多了一丝阴毒,“这群人是带着信物来的,又个个姿容不凡,尤其是那个叫怜花的狐狸精,李登龙这个窝囊废的眼睛每天都快长在她身上了。” “我们三个人本来在这呆得好好的,上头为什么要突然派这样几个人来,还不是因为这里得了快活王的青眼,快活王又最喜欢貌美俊秀的人,等这几个人讨好了快活王,这里哪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原来如此。”楚鸣琴语气缓和了下来。 春娇冷笑道:“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楚鸣琴:“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面的林子再次传来响动,两人立刻噤声,不一会儿一个衣衫凌乱走路不稳手上还拿着酒壶的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他嘴里模糊不清地说着着什么,似乎醉得不轻,春娇啐了一声,“那两个小丫头怎么没把人看好,还让他跑到这里来了?” 说完竟然也不管神志不清倒在地上的男人,拉着楚鸣琴就离开了这里。 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安蓝从水里浮出来,刚才两个人的对话他听懂了大半,最重要就是春娇这个女人准备害他们了。 他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九公子。 安蓝上了岸,潮湿的衣服和头发瞬间变干,原地留下一滩水渍,他脚步匆忙,看也没看地上那个烂醉如泥的男人,却不想突然被抓住了脚。 “你干嘛呀?”安蓝抖了抖脚,却抖不掉男人紧攥的手。 “你……你都看到了吧?”躺在地上蓬头垢面的男人发出神经质的低笑声。 “啊?”安蓝一时没明白他在问什么,他今晚看到听到的东西可多了,这人指哪个? 第47章 男人咬牙切齿地说:“这两个奸夫淫.妇背着我在这里野合……快活得很吧?” 这可把安蓝难住了,他也不知道人类交合快不快活,怎样才算快活啊。 他不确定地说:“应该挺快活的吧,我看他们换了五六个姿势呢。” 不像他们人鱼,只能尾巴贴尾巴。 男人:“……” 安蓝:“你刚才怎么不问他们呀,抓着我做什么,这种事情不是该问当事人吗?” 男人:“……” 安蓝用力往外抽自己的脚,“我还有事,你快放我走。” 男人倏然抬头,用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他,“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安蓝满脸不解,“我为什么要嘲笑你?而且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不认识,不认识哈哈……”男人再次发出神经质的笑声,“我本世家子,当年江南十里风月场谁不认识我李登龙,那个荡.妇也不过是别人送我玩意儿,如今我却要靠着她留在这里,还要装作不知道她和别人苟且,戴着一顶顶绿帽子!” 安蓝被迫听完了男人的一大段话,迷惑道:“那关我什么事呀?” 又没给这人戴什么绿色的帽子。 男人不答,只抓着他的脚恶毒地骂道:“贱人!荡.妇!婊.子……” 安蓝有点不舒服,这人死死抓着他的脚,感觉像是在骂他一样,可是这关他什么事? 看男人那黑乎乎全是泥的爪子,他一点也不想用手去掰,而且裤腿和白色的靴子上也被抓得乱七八糟脏污一片。 而且那个男人看他的目光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又粘腻阴毒,不敢挑衅比自己强大的存在,只能抓住看起来比自己还弱小的生物恶心对方。 这比他手还脏的目光让安蓝下意识抬脚就踢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男人被他一脚踹进了湖里,湖面激起一阵水花,像是朝里面投了一块巨石。 安蓝看着自己的脚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先朝湖里招了招手,那个男人落水的地方立刻腾起浪花,湖水翻涌着将水底的东西全都卷到了岸边,包括各种枯枝、石头、鱼、以及那个生死不知的男人。 安蓝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发现这人居然还活着,大概是他刚才那一脚只踢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而且不是直接撞树或者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有水的浮力和湖底的淤泥帮忙缓冲,才让这人保住了命。 但那边肩膀还是被他踢碎了。 安蓝脱下鞋子挽起自己的裤腿,在月光下他看到小腿上一半是雪白细腻的皮肤,一半是冰蓝色反射着清辉的光滑鳞片。 “怎么会这样?” 第43章 安蓝既惊慌又不解地查看另一条腿,这一条腿虽然没有直接现出一半鳞片这么严重,却也左一块右一块地浮现出了小片鱼鳞,像是精怪被一片片撕开了画皮,露出了妖异诡丽的真面目。 安蓝咬着指甲拼命回忆族中长辈们曾经的教导,他这明显是人类形态不稳了啊,然而他又没有受重伤,不应该这样才对。 然而还没等他绞尽脑汁地想出来,被这里巨大动静惊动的人已经纷纷赶了过来。 被脚步声惊动的安蓝只来得及惊慌失措地放下裤腿,鞋子都来不及穿,面前就出现了宫九和王怜花等人身影。 宫九冷峻的神色在看到安蓝毫发无伤后缓和了下来,但安蓝那惊惶不安的目光和表情又让他缓缓皱起了眉头。 “发生了什么事?”他用温和的语气询问,并朝安蓝的方向走了一步。 安蓝立刻随着他后退了一步。 他现在人形不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露出原形。 而他了解过,这个世界没有人鱼的传说,这里的人类把能幻化成人类形态的动植物全都归类为妖,并且对妖态度非常不友好,认为妖会吸取人类的精气。 他要是露了原本形态,大概在九公子眼里就是鱼妖吧,说不定九公子还会以为自己是来吸他精气害他性命的。 看到他后退的那一步,宫九眸光一沉,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过来。” 安蓝站着没动,看着宫九的目光就像当初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那样,透着股怯意和紧张。 “九公子……” 宫九依然凝视着他,柔声道:“过来,听话。” 挣扎了一会儿,安蓝终于一步步走到宫九面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生怕下一刻它们就变成了尾巴。 “发生了什么事?”宫九摸摸他的脸轻声问。 安蓝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要不要先跟九公子分开一段时间,等搞清楚原因把人形稳定后再回来。 正当他开始想借口的时候忽然被宫九抱了起来,安蓝睁大眼睛,抬头只看到宫九冷峻的面容。 “九公子我能自己走!”众目睽睽之下,安蓝感觉自己脸都热了起来,他都一百零三岁的鱼了,怎么还能像个小孩子一样被抱着走! 然而宫九置若罔闻,神情自若地抱着他一路走回了之前的屋子,还留在屋内的玉罗刹看到他们这副模样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这是被人欺负了?”注意到安蓝那脏兮兮的裤腿和不知去向的鞋子,玉罗刹问道。 被宫九放在椅子上坐好后,安蓝在他的目光下揪着衣袖,不知该如何开口。 到底为什么会突然人形不稳了? 他仔细回忆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除了吃点心吃撑了那一阵身体没感觉到什么明显的不舒服或异常。 哦,还有之前在湖里偷听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燥热…… 等等! 安蓝的表情突然凝固。 身体突然燥热外加人形不稳,这不是情热期的预兆吗! 人鱼在成年后一般很快就会迎来第一个情热期,有些海域甚至以第一个情热期的来临作为正式成年的标志,像安蓝这样百岁成年后三年还没动静的已经算晚了。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只有被教导的理论和观摩经验,没有亲身体验过,一时半会儿也没往那方面想。 身体偶尔发热、人形不稳都是在提醒人鱼,情热期快来了,该去寻找合适的伴侣了,这种情况会持续十到十五天左右,随后人鱼就会正式进入长达一个月的情热期了。 安蓝忍不住焦虑地咬指甲,他上哪儿去找一起度过情热期的伴侣啊? 这个世界没有人鱼,他也没见过什么鱼妖,难道要强掳个人类来关上一个月,还是…… 他缓缓将目光看向了宫九。 九公子之前对他有过两次情动,是不是可以…… 可是之前他都拒绝了九公子,现在去请对方帮忙感觉不太合适呀,而且九公子可是他现在唯一的朋友,万一度过情热期后他失去了对方怎么办? 风险太大,不能轻举妄动。 他紧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苦恼,宫九看着也微微蹙眉,“难道还有什么事不能与我说?” “九公子……”安蓝弱弱地、试探地问,“要是我欲.火焚身……精虫上脑……该怎么办呀?” “咳咳!”坐在一旁看好戏的玉罗刹顿时一口茶水呛住,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宫九:“……” 艰难地平复了咳嗽后,玉罗刹用一种诡异而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宫九一眼,传达出一种足以让男人羞愤的情绪。 年纪轻轻的就满足不了小情人了? 宫九眸色深沉,面如寒冰,“谁跟你说的这种话?” 以安蓝那单纯的性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何况他身体的问题还没解决。 安蓝哪能说自己快要fa情了,只能吞吞吐吐地说:“今天在湖心的亭子里看到春娇和楚鸣琴……” 啊!差点忘了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没告诉九公子。 想到这他立刻急切地将之前听到的春娇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九公子,她要害我们!” 宫九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本就已经准备杀快活王了,那个女人倒也没说错,何况就算让快活王知道又如何,倘若快活王自己找上门来反倒省了他的功夫了。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安蓝的事,这小东西明显有什么在瞒着他。 “春娇的算计不足为虑。”宫九淡淡道,“至于你之前说的事情……”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不必多想,也急不来。” 急也没用,至少得先让小东西把身体的毛病治好了才能谈其他。 玉罗刹看他的目光顿时更古怪了。 不必多想,也急不来? 安蓝本就六神无主,听到这个答案都快急哭了,这不是想不想的题,情热期不会因为他不想就不来啊。 他含泪看着宫九,“好的九公子。” 看来九公子这边行不通了,难道真的要抓个人类去深山老林里呆一个月? 他再想想,这个还有时间,当务之急还是人形不稳的问题。 他跳下椅子对宫九说:“九公子,我回房间换套衣服。” 第48章 宫九微微颔首,“去吧。” 他们住的是个小院,这里是待客的屋子,而睡觉的房间就在旁边,回到房间后安蓝再次卷起裤腿,盯着那些鳞片,不一会儿腿上大片的鱼鳞慢慢消失了,又恢复成光滑细腻的人类皮肤。 然而安蓝并未因此就感到轻松。 他记得族中长辈说过,这种人形不稳是可控但又不可控的,可控在于发现后可以努力收回去,不可控在于它会随时随刻发生,而人鱼自身无法阻止这种情况,只能发生后及时补救。 这太危险了,这次只是部分腿部皮肤化成鳞片,下次要是在人前直接变成尾巴,或者耳朵恢复原形,那补救也没用了。 这事还是不能拖延,必须尽快找个人类,然后再找个隐秘的地方“闭关”一个月。 找谁呢? 他认识的人类也有限,九公子先放放,剩下的就是东方和王怜花,东方也算他半个朋友了,万一绝交了他有点舍不得。 只有王怜花,之前骗他害他,心眼坏得很,长得也符合他的审美,就算被他强迫一个月后跟他翻脸了也没什么损失。 真是越想越合适。 安蓝迅速换好一套干净的衣服,再出来时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回到隔壁待客厅直接一把扑进了宫九怀里。 “九公子。”他抱着宫九的腰心里万般不舍,接下来一个月都见不到九公子了。 他决定偷偷地走,否则要是九公子问他为什么要离开、去哪里之类的,他完全无法回答。 宫九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丝,眼眸却沉沉如同深渊。 夜色越发深沉,园林各处也逐渐陷入了寂静,紧闭的房门被悄悄推开,随后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地走了出来。 虽然之前给九公子唱了催眠曲,但因为觉得自己是要做坏事,所以安蓝的动作也忍不住变得狗狗祟祟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王怜花房间外,然后轻轻敲了敲门,小声叫道:“王怜花,你开开门呀。” 活像个半夜来勾引书生的小精怪。 不一会儿房间里亮起了灯光,脚步声朝门口走来,而后门被打开,王怜花披着外衣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这么晚了,小公子找王某有什么事么?” 安蓝神色一变,做出一脸超凶的表情,凶巴巴地看着他说:“我是来抓你的,识相的话就跟我走,不然我就、就……反正你打不过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王怜花愣了一下,问,“九公子让你来抓我?” 安蓝听到“九公子”三个字表情僵住了,然后支支吾吾道:“不是……哎呀别问了,你跟不跟我走?” 饶是聪明绝顶如王怜花此刻也不明白安蓝这么做的目的,说他背叛宫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可若是还记着之前的仇,想要报复折磨他,王怜花同样觉得不可能。 要报复哪用等到今天,而且安蓝就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他微微一笑,“小公子让我跟你走,总该告诉我要到哪里去,要去做什么。” 安蓝又变成了那副凶巴巴的样子,“俘虏不许问这么多!” 王怜花看着他眼中遮掩不住的心虚,心中也生出了好奇,这小家伙瞒着宫九做这些,难道还有什么连宫九也不能知道的秘密? 同样有一些喜爱作死天性的王怜花微笑着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好,我跟你走。” 第44章 夜深人静的也没什么重要客人,园林里虽然有护卫但也不怎么尽心,安蓝很轻易就和王怜花出了园林。 两人摸黑走在山道上,没过多久王怜花便发现安蓝是直直往山下走的,似乎是打算带着他直接下山去了。 他不动声色地问,“这么晚小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安蓝也不知道啊,但总归要先离开这座山才行,九公子还在这儿呢。 他挠了挠头反问王怜花,“你知不知道什么没人的地方?” 王怜花不是说自己手下上千人势力遍布十二省吗,知道的事情应该比他多吧? 虽然心中好奇对方要找没人的地方做什么,但王怜花没有急着问,而是沉吟道:“我倒是在附近有几处隐秘的据点。” 安蓝心里一喜,感觉自己的人选真是挑对了,连地点都能顺便提供,堪称一步到位。 “那就去你最隐秘的据点。” 王怜花苦笑一声,“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只是你确定九公子知道后不会剥了我的皮?” “九公子才不会剥人皮!”安蓝立刻反驳。 是啊,他只会一剑捅死我,王怜花面无表情地想。 他温和地问,“那小公子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做什么?我好选一个最合适的。” 安蓝含糊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王怜花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而是用疑惑的语气又问,“那我们走了九公子怎么办?” 安蓝想也不想地回答,“一个月后我们再回来找九公子。” 一个月? 王怜花一惊,他没想到安蓝竟然打算离开这么久。 他停下脚步,离开一个月和只是跟安蓝出去一下完全不同,不管对方这一个月带他去做什么,回来后宫九都不会放过他,没准还会以为是他又把安蓝拐走了。 察觉到王怜花停在原地,安蓝也停下了脚步,疑惑地问,“你怎么不走了?” 王怜花扯了扯嘴角,“我突然想起来有件重要的东西没带出来,我可以回去取么?” “什么东西呀?” 安蓝有些着急,九公子的精神力很强,催眠曲管不了一整夜,要是九公子醒了他们就走不了了。 王怜花:“证明身份的信物,要是没有信物,就算到了据点,那里的人也认不出我的。” 那确实很重要了,安蓝无奈地说:“那你回去拿吧,要快点回来呀,我在这里等你。” 王怜花暗暗松了口气,“好。” 说完他转身就走,然而才走出五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幽幽的询问声。 “你不会又在骗我吧?” 王怜花背后一寒,回头看去,就见安蓝站在黑暗中看着他,虽然瞧不清神色,但想到他那抬手就能要人命的本事,王怜花不由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强笑道:“怎么会呢?” 安蓝点了点头,清越动听的声音传到王怜花耳朵里,“你已经骗了我一次啦,再骗我,就算你会的东西再多,我也不会放过你了。” 王怜花:“……” 不骗,等宫九醒了发现他和安蓝“私奔”了,八成会拿剑把他戳成筛子。骗,安蓝知道后也是死路一条,简直是骑虎难下。 该死的好奇心,他真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当时为什么要开门? 王怜花都笑不出来了,艰难道:“我当然不敢了。” 安蓝:“那你快去吧,快点回来哦。” 王怜花再次转身往回走,只是这次心情变得无比沉重,背影更是显得十分萧条。 安蓝在原地从一数到一百,再从一百倒数回一终于看到了王怜花回来的身影。 王怜花满脸的愁云惨淡,之前安蓝能不惊动宫九来找他已经十分不对劲,可他当时却一心好奇安蓝那连宫九都不知道的秘密。 刚才回去他不敢明目张胆去找宫九,只能心存侥幸故意在宫九房间门口来回走了几遍,然而里面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他又到东方不败房间门口故技重施,然而东方不败也好像睡死了一样,王怜花绝望了,甚至生出了直接一走了之逃跑保命的想法。 然而安蓝都那样说了,宫九又把他当成掌中珠一样宠着,安蓝说不放过他,宫九恐怕掘地三尺也会把他找出来让自己的宝贝情人杀了高兴。 “你回来啦。”安蓝看到他笑弯了眼睛,“我们快走吧。” 王怜花只能孤注一掷语气沉重地说:“小公子,若是一个月后回来,九公子要杀了我该如何是好?” “九公子要杀你?”安蓝一愣,“为什么呀?” 而后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担心九公子误会你像上次一样把我骗走了吗,放心,我会跟九公子说这次是我把你带走的。” 王怜花觉得这样一来他就更必死无疑了。 他用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语气说:“我只求九公子要杀我的时候,小公子能站出来拦一拦,看在我这么听话的份上。” 安蓝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放心,我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是九公子真的怪你,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听到他这么说王怜花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要是其他这么说他还要怀疑一下,但安蓝既然说了就肯定会这么做。 于是他们趁着夜色一路下了山,下山后由王怜花带路去往他的秘密据点之一,两人也没跑太远,就在旁边一座山上的一座别院里。 相比较快活林所在的那座雄伟的山岳,这座山名为“栖云”的山要秀丽婉约许多,山上建了不少佛寺道观以及兰州富豪们的避暑别院,王怜花的这个秘密据点位置幽深僻静,非常不容易被发现,非常符合安蓝对深山老林的设想。 第49章 很好,他相信在这里就算王怜花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他们到达别院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这别院虽然建成后王怜花一次也没来过,但也是常年有人打扫看守的,他们休息片刻后又吃了些东西,然后安蓝便将王怜花推进了一个房间里,在王怜花不解的目光中回身把门一关。 王怜花心中顿时生出不详的感觉,强自镇定地笑道:“小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安蓝看着他认真地说:“接下来一个多月你就要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了。” 王怜花:??? “哦对了。”安蓝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要吃饭的,那就让人把饭菜放在门口,要吃的时候直接端进来。” 王怜花不可置信道:“小公子这是准备囚禁我?” 在他的地盘囚禁他,王怜花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遇到这种事。 这是什么荒唐的引狼入室行为? 安蓝移开了目光不与他对视,“是这样的。” 王怜花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冲他来的,“为何?” 安蓝低下头,“我想请你帮帮我。” 王怜花听到这个答案先是一怔,但想到自己现在诡异的处境,实在不敢小觑安蓝即将让他帮的忙,警惕地问,“什么忙?” 这毕竟是第一次做坏事,安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再过几天我就要欲.火焚身精虫上脑了,请你帮帮我吧,接下来一个月做我的伴侣。” 王怜花表情一片空白,脑子里从“???”到“!!!”最后变成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怀疑不是安蓝疯了就是自己耳朵坏了。 面前的人是怎么用“请帮我倒杯水”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 他表情有些扭曲地说:“小公子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安蓝眨了眨眼,“我没有开玩笑呀,我都把你抓了关起来了,怎么会是开玩笑呢?” 王怜花:“……” 他真的是认真的! 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饶是王怜花也淡定不了了,急急道:“小公子这样做怎么对得起九公子?” 然后他就看到少年脸上露出了丝毫不作伪的疑惑表情,“为什么会对不起九公子呀?” 王怜花默然,用一种古怪地仿佛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平日里和宫九如胶似漆,背叛的时候又这么理所当然的? 王怜花:“九公子对你那么好……” 听到这句话安蓝露出由衷的笑容,“是的,九公子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最喜欢他了。” 然后你就对我说出了那种话? 王怜花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他试探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九公子呢?” 安蓝叹了口气,“因为九公子是我唯一的、最喜欢的朋友啊,我舍不得强迫他,也不想失去他。” 王怜花:“……” 这段话的内容实在太丧心病狂了,以至于让他感觉像被雷劈了一样满心凌乱。 他木然道:“你与九公子只是朋友?” 安蓝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我上次不就回答过你了吗?” 王怜花:“所以你不怕失去我,还准备强迫我,是因为我不是你的朋友?” 安蓝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我也不想强迫你的,我一定会努力让你心甘情愿地做我的伴侣。” 本来还想说强扭的瓜不甜的王怜花听到这番话,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惊恐,“你要做什么?” 安蓝歪了歪头,脸上露出美丽纯洁又带着一丝.诱惑的笑容,“用你们人……你们的说法应该叫做“求爱”?”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能写到九公子出场的,下章一定,就当给可怜的小花多一点戏份吧。 第45章 人鱼的求偶方式非常简单,就是唱歌,用美妙的歌声打动目标,引起对方感情的共鸣让对方接受自己。 安蓝站起身朝王怜花走去,王怜花立刻后退,“你别过来……” 他真的不想像个被恶霸逼到墙角的良家女子一样,但是他真的难以想象安蓝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偏偏这人杀他还易如反掌,他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因为有那样一个可怕的母亲,他素来是能屈能伸的,不会死撑着什么骨气宁折不弯,但这个……弯不动,他真的快弯不动了。 安蓝停住了脚步,安抚道:“好的我不过去,那我开始了哦。” 开始什么? 还没等王怜花做出反应,安蓝已经微微张开口,如天籁般悦耳动听的歌声流淌入他的耳中。 那是缠绵悱恻又温柔热烈的歌声,勾动着人心中丝丝缕缕的情意,让人仿佛感受第一次心动,第一次爱恋,第一次为看到某个人就心生欢喜的情不自禁和辗转思念。 王怜花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心中的感情好似绵绵春雨中的池塘水,一点点上升,快要淹没理智的岸沿。 安蓝在他眼中渐渐变得可爱又柔软,每根头发丝看起来都那么顺眼。 “你愿意吗?愿不愿意?” 安蓝已不知不觉走到了王怜花的身后,此刻正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问。 如果是在他们人鱼族,对追求方感觉还不错的话,这会儿就该用歌声回应,但谁让王怜花是人类呢,他只能自己问了。 不过看王怜花的神色似乎已经被他打动,这才第一首歌呢。 王怜花神色恍惚地开口,“我……” 哗啦—— 冰冷锋锐的剑芒劈碎了紧闭的房门,两扇木门四分五裂地倒在地上,随后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袭白衣满身寒气的修长的身影。 宫九提着剑,脸色比雪还白,眼眸比无底的深渊还黑暗,他笔直地站在门口,冰冷地看着他们。 王怜花顿时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危机感和求生欲瞬间将心中的悸动冲击得烟消云散。 他一跃而起,径直朝着宫九冲了过去,“九公子救我!” 这一句求救绝对是发自真心的,他本以为安蓝那抬手就能杀人的本事已是骇人听闻,没想到他还有比迷魂摄心催梦大法更可怕的迷惑人心的手段。 若宫九再晚来一步,他真的要把持不住了! 宫九任他从身边蹿了出去,他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屋里手足无措的安蓝。 安蓝绞着手指,像个犯了错误被抓住的孩子,怯怯地看着宫九,“九公子,你来了?” 宫九一步步走了进来,“我不该来是么?” 安蓝不敢说话,九公子怎么会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呀! 宫九平静看着他问,“为什么?” 感受着对方身上那压抑又可怕的气息,安蓝一边惊慌一边又不解,怎么感觉九公子非常非常生气,就算他不辞而别也不该这么愤怒啊。 就算他偷偷离开不对,但谁会因为朋友不告而别就满身煞气,恨不得要杀人的模样? 安蓝用力捏着指节,心慌地说:“我也没有办法……我必须、必须找一个人……” 宫九冷冷道:“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背叛?他什么时候背叛九公子了? 安蓝茫然又委屈地看着宫九,“我没有背叛九公子……” 他怎么会背叛宫九,他甚至都舍不得强迫他。 看着他这副样子,宫九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他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插,剑身直接切开砖石没入地下一大半。 他冷笑道:“你想要男人是不是?” 安蓝被重重按在墙上时发出一声痛呼,可随后就被宫九凶狠地咬住,嘴里很快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唇上更是传来阵阵厮磨的疼痛。 好痛,九公子好凶。 安蓝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可是所有的话都被死死堵住,然后熟悉的窒息和眩晕感传来,让他很快无法思考。 宫九的吻几乎带着恨意,他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背叛,这样的奇耻大辱,既然对他再好也没有用,那么今夜过后这个小东西休想再踏出那座海岛一步。 这个漫长又疼痛的吻结束后,宫九侧头再次狠狠咬住那莹白的耳朵,语气依旧冰冷,“你……” 才说了一个字,忽然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打在了他脸上,嘴里咬着的东西也好似变了个形状。 薄薄的,有点凉,好像还有一根细细硬硬的像是刺一样的东西。 “呜……”安蓝发出一声颤抖的呜咽,他的耳朵恢复原形后变得无比敏感,被人这样咬住顿时本能地扇动起来,像把小扇子似的在宫九脸上拍来拍去。 “松开……好疼。”刚才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在半空变成两颗淡蓝色的晶珠滚进了宫九的衣襟。 宫九:“……” 他缓缓松了口,用震惊的眼神看着用手捂住那只明显不是人类形状耳朵的安蓝。 这世上能让他震惊的事情太少了,但是还有什么比突然发现自己的情人不是人这种事,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么? 第50章 这小东西到底是什么? 意识到耳朵现了原形后安蓝立刻惊慌地用双手去捂,可是他的耳朵形状太特殊了,两只手也捂不过来,于是趁着宫九失神的时候飞快缩到了墙角。 完了完了,这下九公子知道他不是人类了,接下来会不会直接提着剑砍过来啊? 他一边努力让耳朵变回去,一边瑟瑟发抖含泪说:“九公子,我、我不是妖怪……我不吸你精气,也不会害你的……” 宫九沉默地看着他。 安蓝以为他不相信,顿时心里一凉,难过道:“我真的没想害你,只是海里太寂寞了,我只是想上岸找个人类朋友……” 他看了宫九一眼,然后缓缓失落地低下头,“我真的喜欢九公子,所以九公子放我走吧,不要攻击我,我不想把你当成敌人,也不想伤害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宫九终于开口,语气淡淡的,“放你再去勾引别人么?” 九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怕他去害别人? 安蓝感觉心里一阵闷痛,没想到他一暴露身份九公子就对他毫无信任了。 他伤心道:“那我回海里去行吗?然后我也会离开原来那片海域,再也不来你们中原的地方……” 反正他知道还有很多其他陆地的,有些陆地上也有人类国家,只是都没有中原这里繁华。 “你敢。”宫九沉声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退让到这种地步都不被放过,安蓝委屈的要命,“你怎么这样啊!” 难道非要分个你死我活才行吗,九公子难道这么狠心绝情? 宫九叹了口气,然后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要勾引王怜花?” 既然已经被宫九知道了身份,其他的自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安蓝小声回答,“我的情热期快到了啊,必须要找人交合,否则会非常痛苦的。” “情热期?”宫九露出古怪的神色。 安蓝:“就是fa情期啊,你们人类也有吧。” 人类还真没有。 宫九想到之前被安蓝一再拒绝的事情,终于明白了真正的缘由。 不过最重要的问题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王怜花可以,他不可以? 之前安蓝在屋子里说的那些话他也听到了一些,什么“不想强迫他”、“不想失去他”不仅王怜花觉得不可思议,他也听得怒火中烧。 现在得知这小东西的身份和那所谓的情热期,他也明白了这两句话得来由,只是连问都不问他一声算什么? 他就这么喜欢王怜花? “我问过了呀。”安蓝忍不住舔了舔唇上那个一直在痛的伤口,“可是九公子你让我不要多想,不要着急……我以为你不愿意的,而且我真的等不了了。” 宫九:“……” 半晌他平静道:“过来。” 安蓝面露迟疑,挣扎片刻后还是一步步挪了过去。 宫九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拿开他捂着耳朵的手,看着那只如同精美艺术品的耳朵,伸手一点点抚摸,随着他的动作漂亮的耳鳍不断抖动着,同时摸一下安蓝就忍不住颤一下。 “九公子……”安蓝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哀求的声音,真的是又痒又麻,而且九公子的手真是太热了。 宫九指尖摩挲着他耳朵边上尖尖的骨刺,声音就在他耳边,“你到底是什么?” 安蓝:“鱼……” “鱼?”宫九动作顿了下,然后若有所思道,“倒也不算难养。” “?”安蓝微微睁大眼睛,“九公子还要养我?” 宫九淡淡道:“你本就是我的,是人是鱼没什么不同。” “九公子不怕我吸你精气吗?”安蓝呆呆地问,九公子好像和那些传说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人类不一样。 “吸我的精气?”宫九摸着他的耳朵,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吸。” 第46章 王怜花是个风雅的人,也是个喜欢享受的人,所以虽然是一个不知道多久才会来一次的隐秘据点,这个小院也被按他的要求布置得非常清新雅致,后院还挖了一方浴池,直接从山上引了一道温泉注入,旁边种了一圈修竹,极有野趣。 只是如今安蓝体温比平常略高一些,温泉水里一泡就觉得更热了。 他游过去抱住宫九的腰,脸贴在宫九胸前,比人类双腿还修长的尾巴不自觉地在宫九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 宫九靠在池壁上,抬手轻轻抚摸他潮湿的长发和微凉的耳朵。 “好热啊,九公子……”安蓝小声说了一句。 宫九漫不经心地捏了捏他的耳尖,“哪里热?” 安蓝耳朵抖了抖,尾巴勾住了宫九的腿,他缓缓抬起头,本就美丽的容貌这段时间似乎变得更加漂亮了,眼中带着绵绵水意,看上去湿漉漉的,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引诱着人去触碰染指。 情热期的人鱼,浑身都散发着欲望的气息,而且为了吸引或者追求心仪的对象,他们会变得比平时更加美丽,称呼这个时期的他们为海妖倒也十分贴切。 宫九的眸色幽深,这是人类难以拒绝的诱惑,而且他本就不需要抗拒。 已经是他的了,他为什么要抗拒? 小巧的喉结动了动,安蓝凝视着宫九,他好喜欢九公子啊,比喜欢那些人类食物还喜欢。 “九公子……我好想吃了你呀。”安蓝轻声呢喃。 他太喜欢了,喜欢到总觉得无法满足,想要更多,想要全部,想要像美味的食物一样细细品尝。 可是他不吃人,而且世上只有一个九公子,吃了就没有了。 他恋恋不舍地仰头在宫九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就当是尝尝味道了。 宫九眯了眯眼睛,手抚过细腻光滑的鳞片,沉声道:“变回来。” 安蓝眨了眨眼睛,乖驯地将水下的尾巴变成了人类的双腿。 宫九在水中托起他,就像托起一团雪白柔软的云,他将这团云缠在自己身上,然后又将他缓缓按了下去。 他亲了亲安蓝泫然欲泣的小脸,柔声说:“来,慢慢吃。” 水面顿时不再平静。 东方不败站在一座院子的门口,远远看着那林间露出一角的小院,神情古怪而凝重。 一个月了,自从宫九踏进那座院子以后,那两人已经有一个月没出来了! 快活王都来过又走了。 他们到底在里面做什么?他每次问王怜花,王怜花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但又偏偏什么都不肯说。 而且王怜花还连夜另买了个院子,将那座小院里的人手全都撤了出来,除了每天定时去送饭和收拾,不许人靠近那里,连他也被劝阻,说得仿佛那院子里有洪水猛兽,进去就会必死无疑。 其实当初宫九能那么快找到这里,还是他的功劳。 那天晚上宫九忽然吩咐他盯紧安蓝,若有异动不必惊扰,只要跟着对方就行。 果然,深夜时分东方不败就看到安蓝鬼鬼祟祟去敲了王怜花的门,又把人带出了园子,他怀着复杂的心情远远地跟着并一路给宫九留下了标记。 后来小院里传来安蓝的歌声,他不敢停留,如上次一般警惕地避远了,等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仿佛死里逃生的王怜花,和在一座在王怜花嘴里已经变成禁地的小院。 “他们应该也快出来了吧。” 王怜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充满了感慨。 说一个月就一个月,半点折扣都不打的。 “你不是一直急着杀快活王么?”东方不败侧头问走到他身边的人。 他们几个人当中最想要快活王死的非王怜花莫属,眼睁睁看着快活王来山上逍遥快活了近一个月又大摇大摆地离开,他却无比淡定,半点急切焦躁都没有。 王怜花微微一笑,“我已等了这么多年,怎会在乎这一时片刻。” 他一个月来他每天都对东方不败心怀感激,所以之前才会尽力劝阻他。 虽然东方不败只是奉了宫九的命令行事,但确实是他把宫九带来的,否则王怜花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的结局。 恐怕还不等到死在宫九剑下,就已经被那位安小公子折腾得不成样子了吧。 也不知道九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然而几天后他就发现宫九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仿佛身体被掏空,反而精神奕奕容光焕发,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 而那个在他心中无比凶残且不可理喻的少年却看上去蔫蔫的,倒不是说如何虚弱,而是好似一株被浇灌过头的植物,花开得依然娇艳,只是消化不了过多养分,显得有些精神不济。 王怜花:“……” 宫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大概是心情不错,王怜花人也识趣,便没有追究的意愿了。 随后他从东方不败那里得知快活王已经离开,玉罗刹也先回魔教的消息,于是下意识地看了安蓝一眼。 第51章 他本就是要去沙漠的,在沙漠里杀快活王也是一样,只是他已经知道安蓝是条鱼了,鱼怎么能去沙漠呢? 可是让安蓝离开他身边他又无法容忍。 还在他面前的时候就去敢勾引王怜花了,他一离开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条鱼的想法根本和普通人不一样。 他决定询问一番,毕竟安蓝也不是寻常的鱼,都能直接在陆地上行走生活了,对水的依赖显然没有那么大。 “沙漠?”安蓝皱了皱眉,他听说过,在他原来的世界,沙漠似乎属于兽族的地盘,干旱少水源,对于他们人鱼非常非常不友好。 他犹豫地说:“应该不能待太久,否则会变虚弱的。” 死是没那么容易死的,除非一两个月找不到一滴水,才有可能把他活活干.死,不过肯定会很难受,比九公子这些人类要感觉更煎熬一点。 “九公子要去沙漠吗?”安蓝强打起精神问。 宫九颔首,又道:“如果你不能去,就留在兰州等我。” 不过一定要安排十几个高手不分昼夜地把人盯住了,绝不能再发生之前金无望和王怜花类似的事情。 “我可以,我要和九公子一起去!”安蓝连忙抓住宫九的袖子。 人类比他还脆弱好不好,稍微冷一点热一点就死掉了,到了沙漠能坚持半个月吗? 他怎么能放九公子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别的不说,只要他能感知到的范围内有水源,他就一定能找到,因为有水源的地方必然水元素浓郁,人类感知不到,他却可以。 宫九摸了摸他的头,满意微笑道:“很好。” 随后他们几人离开了这座栖云山,前往宫九另一个据点,要进沙漠还需要做很多准备,尤其需要一个对沙漠非常了解的向导。 安蓝一上马车就很快睡了过去,本来顺利度过情热期应该很舒服才对。 然而情热期一过,他的身体和大脑就迅速冷静下来,完全没有了那方面的欲望。虽然比以前更喜欢九公子了,但也没有之前那种喜欢到恨不得吃了对方的贪婪和热烈。 总之,一夜之间,他就冷淡了,回到了无比清心寡欲的状态。 然而宫九并不肯善罢甘休,强硬地将他按住,慢条斯理地“折磨”他,让安蓝真正感受到了崩溃的滋味。 既然慢热,那就慢慢来。 所以王怜花看到的才是他无精打采的模样。 人类真的太可怕了qaq。 而宫九之所以能一个月过去还这么神采奕奕,全靠他每天喂点血补着。 因为人类很脆弱,往往经不起一个月的过度使用,而那些引诱人类交合来度过情热期的人鱼们也不想闹出人命,于是就会这样做。 身为高级珍稀魔法生物,人鱼血液拥有延长寿命、长葆青春等等功效,恢复精力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同时也能当作是对那个人类辛勤付出的回报了。 不过,最后安蓝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给九公子补过头了…… 宫九手下皆是能人,所以接到他的命令后以极高的效率完成了任务,第二天他们便跟着向导进了沙漠。 沙漠里只能骑骆驼,完全就是将人放在烈日下暴晒,安蓝一进沙漠就感觉要窒息了,虽然全身一滴汗都没出,却还是觉得自己快被烤干了。 他需要水,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水源。 在最大感知范围内辨别着空气中的水元素含量,安蓝很快带着所有人找到了第一处水源。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一开始对他擅作主张的行为颇有微词的向导也闭嘴了,在沙漠里水就是生命,就算是他也没办法这样精准的找到水源,少年好像对沙漠里所有水源都了若指掌一样。 有这个本事,只要跟着他,就算在沙漠里迷路,也能活着走出去。 接下来安蓝几乎已经完全代替了向导的作用,只偶尔需要纠正一下路线,以免离目的地越来越远。 走了三四天后他们再次到达了一片绿洲,此时已经是夜晚,气温从极热变成了极寒,不过知道前面有绿洲后所有人都愿意坚持一下, 在绿洲休息自然比在沙地上舒服。 只是穿过一片树林后,他们发现这片绿洲已经有人先来一步了,湖对面几顶华丽的帐篷伫立在湖边,烈烈燃烧的篝火照亮了半边湖岸,一群异族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嬉笑饮酒,喜气洋洋,仿佛在庆祝什么喜事。 而一片喧闹中,一个人影脱离了对岸那些热闹的人群,独自往安静的这一边的走来。 第47章 随着那人走近,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安蓝眼中。 楚留香? 他几乎就要喊出对方的名字,可是随后发现有一个奇怪的人跟在楚留香身后也朝这里走了过来。 那人身上不知道披了什么东西,让ta看上去像个在移动的小帐篷,一时无法从身形上判断出性别,随着ta的走动还能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楚留香看着那顶小帐篷朝自己挪过来。 在林子里的几人也观察着形势,没有轻举妄动。 等“帐篷”走到近前所有人才看清那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少女与楚留香说了几句话后忽然手一松,身上的厚实的天鹅绒被就像流水一样滑落在地,露出她不着寸缕的曼妙身姿。 啊这…… 安蓝转头去看身边的宫九,他们是不是该绕路啊? 都来人类世界这么久了,他当然知道一个女孩子晚上这么“干净”的来找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 宫九面无表情地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安蓝:? 有什么是他这个百岁成年鱼不能看的? 然后宫九看了看热闹的对岸,带着他们往那边去了。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婚礼,龟兹国的大公主嫁给了中原一个叫胡铁花的人,而这个胡铁花又恰好是楚留香的朋友,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沙漠,这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是大喜的日子,龟兹王非但没有为难他们,还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来参加女儿的婚礼,看着简单粗暴整只架在火上烤的肥羊,安蓝不争气地停下了脚步。 这香味简直让人把持不住,而且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他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不仅宫九和王怜花等人,就连龟兹王都看出来了,他善意地笑了笑,然后拿匕首割下了一条羊腿递给安蓝。 “哈哈,客人请用,不必客气!” 安蓝眼睛一亮,对面前这个龟兹王的好感度瞬间直线上升,“真的给我吃吗?” 龟兹王豪爽道:“自然,你们中原有句话说得好,有朋友从远方来是件高兴的事,何况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更应该好好招待诸位了。” 安蓝这才接过来,然后开心地说:“你真是个慷慨的人,那我也给你唱首歌吧,祝福今晚的新郎新娘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东方不败和王怜花顿时脸色微变,还不等他们说什么,龟兹王已经欣然接受,“那真是太好了!” 安蓝将羊腿放在银盘里,然后表示这首歌要当着新人的面唱才行,西域这些小国比中原开放得多,而且就算在中原也有闹洞房的习俗,所以听了安蓝的要求后,龟兹王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 于是一群人推搡着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的胡铁花嘻嘻哈哈地进了喜帐,不知道是不是学了中原习俗,新娘头上蒙着红盖头,正安静地坐在床上等待。 安蓝见新郎新娘都在便开始唱歌了,这首歌和他之前给宫九施加过的祝福差不多,只是这首是人鱼们专门用来祝福情侣的,若是有关系好的朋友找到了命定之人,他们就会在朋友的结合礼唱这首歌。 大意是神灵在上,这对有情人彼此深爱,彼此忠诚,彼此灵魂交融,他们将共享生命,永不分离,请神明怜爱,请神明祝福。 在场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心中更是充满了温暖和祝福,然而安蓝却发现这个祝福并没有生效。 也就是说这两人根本不是真心相爱的,而且至少有一方对自己的另一半毫无感情,否则两人之间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这个祝福也不至于半点反馈也没有。 他看着胡铁花一脸忍不住的傻笑,不像是对新娘不满意的样子,那就是这个新娘子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丈夫? 她是被逼迫的吗? 这时正拉着胡铁花的手殷殷叮嘱:“胡壮士,我这女儿虽然……但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啊!” 胡铁花重重点头:“请王爷放心!” 安蓝在一旁欲言又止。 本来不相干的人类闲事还是不要管比较好,但是刚才龟兹王还给了他那么大一只羊腿呢,看他对这个女儿也很有感情,要不要提醒一句呢? 龟兹王与胡铁花说完话后便招呼所有人离开喜帐,准备将剩下的时间交给新人温存,宫九牵着安蓝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第52章 他有任性的资格。 “我觉得……”安蓝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那个新娘子好像一点也不喜欢新郎呀。” 宫九对这种事不感兴趣,王怜花倒是笑着说了一句,“毕竟是个公主,嫁给一个江湖莽汉或许是委屈了。” 安蓝:“可是刚才湖边那个琵琶公主就很喜欢楚留香啊……” 他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就风一样冲到了他面前,两手铁钳般扣住了他的肩膀,大声质问,“你刚才说什么?!” 安蓝吓了一跳,还没说话宫九已经冷着脸悍然出手,一出手就是狠辣无比的化骨绵掌。 胡铁花只得放开安蓝仔细应对,随后骇然发现对方的武功高到超出他的想象,他恐怕走不出三十招就要落败,而且看样子这人是想直接要他的命。 胡铁花一边躲一边急声开口解释,“误会!这位兄台,我没有恶意,只是刚才听到这位小兄弟说的话,有些事情想要问清楚而已!” 然而宫九置若罔闻,依然冷酷地朝他手臂拂去,像是打定主意要废了他的双手一样。 胡铁花急了,高声喊道:“老臭虫!老臭虫!你在哪?再不来你就要失去我这个朋友了!” 他喊完没多久,一道人影踏过湖面,像一只白鹤般从对面飞了过来,抓起胡铁花往后一掠,立刻脱离了宫九的攻击范围。 宫九也没有上前追击,拂袖收手,冷淡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管好自己的爪子。” 楚留香来得匆忙,衣服凌乱地穿在身上,他大概从没有在人前如此不修边幅的时候。 但此时已顾不上那么多,因为他已看到了对面那熟悉的三个人,尤其是那个曾让他都落荒而逃的诡异少年。 楚留香顿时感觉到了头疼。 若对手仅仅是武功高强,他绝不会有丝毫畏惧,因为他并不怕死,可若是对手能让他莫名其妙“爱”上一群男人,那就不一样了。 他露出最和煦的笑容,温声道:“诸位,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又见面了,楚留香。”安蓝笑着对他摆了摆手,“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缘分呀?” 这样的缘分…… 楚留香泰然自若地笑道:“自然,这是我的朋友胡铁花,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安蓝看了宫九一眼,小声说:“你的朋友有点吓人,不太友好的样子。” 胡铁花:“……” 楚留香干笑着打圆场,“他只是性子急了些,声音也大了些,其实人不错,而且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酒喝多了就有些冲动,诸位何必与一个醉鬼计较呢?” 安蓝点了点头,认真地对楚留香说:“那你让他下次不要这样啦,万一我认为他想攻击我,把他杀了怎么办?” 那语气像是在说万一路上被石头绊了一下,他就会随脚把那块石头踢开。 楚留香:“……一定。” 安蓝本来就只是被吓了一跳,而且已经有九公子帮他出手吓唬回去了,加上他又有点同情这个新郎官娶了一个对他毫无感情的妻子,所以已经完全不介意刚才的事了。 而且他还惦记着那只羊腿呢,这点小事完全不值得他耽误品尝美食的时间。 而因为湖边就这么大的地方,即使安蓝他们吃着烤羊腿,也能清清楚楚听到不远处的对话。 胡铁花见事情已经解决,又想起他的那位新娘子,以及安蓝之前说过的话,终于憋不住问楚留香,“老臭虫,你刚才是不是跟琵琶公主在一起?” 楚留香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你已经知道了?” 胡铁花顿时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指着楚留香:“好你个老臭虫……” 随后他又忿忿地放下手,“好,就算琵琶公主喜欢你,那帐子里的又是谁,龟兹王难道还有第二个公主嫁给我?”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看了眼一旁的龟兹王,道:“王爷就在这里,你何不直接问他?” 心中认定的新娘人选突然变了,胡铁花自然要问清楚。 “王爷让我娶的到底是哪位公主,为何我从来没见过她?” 龟兹王听了两人刚才的对话,自然明白其中出了多大的误会,他叹了口气回答,“是我的大公主,她……因为容貌的关系,平时不怎么出现在人前,这次对胡壮士一见倾心,才让我向你提起婚事。” “……” 胡铁花脸都绿了。 连人都羞于见,这位大公主的容貌恐怕已经不是平凡能形容的了。 胡铁花是个浪子,浪子喜欢的东西他都喜欢,尤其是酒和女人,但前提是漂亮的女人。 这本也没什么值得诟病的,就算是楚留香,看到他追那黑瘦的酒店老板娘,也会笑他一句饥不择食,可见就算是最会怜香惜玉的盗帅,对待好看和不好看的女人态度也是不同的。 可是他现在已经和那位大公主成亲了,就差最后一步洞房花烛了。 胡铁花一时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悲痛,但最强烈的无疑是后悔。 他悲愤道:“老臭虫,我可被你害惨了!” 楚留香无言以对,只能抬手摸了摸鼻子,当时胡铁花确实没有下定决心娶公主,是他和姬冰雁调侃加激将,才让胡铁花一口答应了下来。 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乌龙? 胡铁花深吸一口气,掀开帐子走了进去,无论如何总要面对的。 新娘仍然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一双手交叠地放在膝上,看上去十分端庄。 然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她身上传来。 帐外,正在专心啃羊腿的安蓝忽然抬头看向喜帐,吸了吸鼻子,道:“那里好像有人死了呀,好多血。” 帐子里的胡铁花变了颜色,抬手拿掉了新娘头上的红布,一张奇丑无比双眼暴突的脸映入他的眼帘,让他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原来这就是大公主,他今晚的新娘,而她现在已经死了,嫁衣都被鲜血染透。 第48章 新婚之夜新娘转眼暴毙,身份还是一国公主,龟兹王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立刻让士兵看住了所有人,不查出真相不允许任何人离开这片绿洲。 除了悲痛女儿的惨死,这么多人还在外面站着呢,凶手就能隔着层帐篷无声无息地在里面把人杀了,要杀他岂不也是易如反掌? 能做到这样事情的只有武林高手,胡铁花自然是最大的嫌疑人,只有他与公主有过短暂的单独相处,所以哪怕他表示自己没这个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众人背后杀了公主,龟兹王也没有打消対他的怀疑。 宫九几人依然安然地坐在篝火旁吃烤肉,这件事本来就与他们关系不大,别说大公主的死与他们无关,就算有关,明天一早他们要离开,龟兹王也拦不住。 可是当楚留香开口为胡铁花辩解时提到石观音,宫九蓦然被吸引了注意。 楚留香:“即便是我,也做不到隔着一层帐篷杀完人后无声无息地离开,所以这个凶手的武功更在我们之上,除了一进沙漠就盯上了我们的石观音,我想不到别人了。” 宫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淡淡道:“如果是石观音所为,那她现在应该还在这里。” 楚留香顿时看过来,“怎么说?” 宫九语气平静,“她应该没想这么仓促就动手杀人,杀一个丑公主有什么用?不能将公主的死完全扣在胡铁花身上,她岂不是白费功夫?” 楚留香思绪电转,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这样说来石观音应该早等在了喜帐里,她要坐实老胡杀公主的罪名,就必须让公主死在老胡毫无防备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大公主……老胡以为自己娶的是琵琶公主,若是掀开盖头看到大公主的模样,肯定会闹起来,也绝不会留在喜帐过夜。所以……一开始的新娘其实是石观音?” 以石观音的美貌,就算胡铁花发现盖头下面的不是琵琶公主,恐怕也发不出脾气。 再以石观音驾驭玩弄男人的手段,轻易就能把胡铁花哄得服服帖帖,然后再找个胡铁花睡着或者不在的时候把公主杀了扔在帐篷里,胡铁花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胡铁花听得又是恶寒又是一头雾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所有人都以为我杀了公主,我想走也没人能拦得住。” 宫九神色冷淡,一言不发。 安蓝把自己的手和脸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打了个呵欠,往宫九怀里爬去。 之前一个月他都已经习惯抱着九公子睡了,反正也听不太懂九公子他们绕来绕去在讲什么,他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有更恶劣的沙漠在等着他呢。 宫九低头看了看,神色顿时多了一丝柔和,他摸了摸少年的脸,低声道:“等一下,先帮我做一件事。” 安蓝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问,“什么事呀九公子?” 宫九道:“帮我把这附近的所有人都聚集到这里来。” 东方不败、王怜花:“……” 第53章 何必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大凶器呢? 楚留香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哦,好的。”安蓝対他们的目光毫无所觉,探身去拿自己的水壶,“我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东方不败和王怜花趁着他吨吨吨喝水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拿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棉花,捏了捏塞进了耳朵里。 看到他们的行为安蓝非常迷惑,迟疑地问,“你们为什么要把耳朵堵起来,难道我唱歌不好听吗?” 然而两人已经将耳朵堵得要多严实有多严实,安蓝又没有対着他们大喊大叫,两人自然听不见,只能看到他的嘴开开合合。 他们还以为安蓝已经开始唱了,连忙再用双手捂住耳朵,来了个双重防护。 安蓝:“……” 这也太过分了叭! 安蓝感到有些难过,他唱歌已经难听到别人要把耳朵堵起来的程度了吗,这可是关系到他的尊严! 这时楚留香也向着东方不败和王怜花走去,知道他们现在听不见,于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做了个塞东西的动作,又向他们拱了拱手。 傻子都能看出他这是在向两人借棉花堵耳朵呢。 安蓝感觉自己受到了更严重的打击,他委屈地看向宫九,“九公子,我唱歌真的很难听吗?” 要是九公子也堵耳朵,那他就……天天练习! 肯定是他上岸以后疏于练习和创作才导致了退步,他们人鱼哪天不唱歌?而他自从上岸后就被人类的花花世界迷惑了心智,这么久了唱的歌总共还不到两位数。 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成人鱼族的耻辱! 宫九看了那三人一眼,“不必管他们,弹琴还要顾及牛能不能欣赏?” 安蓝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他向来听宫九的话,九公子说不必理会他就不再看那三人,无论如何,至少九公子是欣赏他的。 九公子果然最好了! 随后他闭上眼睛,第二次唱起了诱食之歌,随着饱含引诱魅惑的歌声响起,周围人的眼神渐渐开始变得迷茫,并本能向他身边聚集而来,宫九虽然眼睛也失去了焦距,却依然紧紧地抱着他。 继而一个又一个人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有的面带微笑,有的表情呆滞,全都缓缓地朝安蓝包围过来。 楚留香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不寒而栗。 他终于知道自己那天晚上是怎么从屋顶上摔下来的了。 而王怜花和东方不败対视了一眼,随后王怜花向着那群行尸走肉般的人靠了过去,他伸出手去一个个摸那些人的脸,显然是想确定其中有没有人易了容。 王怜花挨个检查过去,终于在摸到一个格外美丽的女子时笑了一声,然后轻轻一撕,就从女人的脸上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这个女子本来已经极为美丽,可是面具下面的脸却更美若天仙,只比王怜花的母亲云梦仙子差一点点。 楚留香看到这张脸的刹那便失声叫出了対方的身份,“石观音!” 只有安蓝听到了这三个字,不过就算听不见,王怜花和东方不败也已经猜出了女人的身份。 如今武林传闻中容貌最美、武功最高、心肠最狠毒的女人,石观音。 而现在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却变得痴痴迷迷,只怕在她心口捅一刀,她都不会反抗。 看到石观音的真容,安蓝停下了吟唱,忍不住赞美道:“她好漂亮啊!” 够上他们人鱼族的标准了! 刚清醒的宫九冷冷地看了过去。 同样已经清醒过来的石观音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易容已经被扒了下来,看了看四周后露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柔弱表情,摇摇欲坠地朝龟兹王看去,“王爷,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从帐篷里出来了?” 龟兹王震惊地看着她,大声质问道:“你是谁?我的王妃呢?!” 石观音脸色一变,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真容,随即神色一变,柔弱的神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然后她看到了王怜花手上的那张面具,向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小姑娘,你是怎么识破我的身份的?” 王怜花已经取出了耳朵里的棉花,听到“小姑娘”三个字,王怜花的脸有瞬间的扭曲,随后他也微笑着回答,“虽然石夫人的儿子都比我大了,但聪明人往往想的都差不多,若我是石夫人,我也会留在这里的。” 石观音既然杀了公主要嫁祸胡铁花,不管成没成,她肯定要掌握事情的后续发展,才能决定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而最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易容成龟兹王身边某个重要的女眷留下来,这样不仅不容易暴露,也能更好的操纵局势。 毕竟谁能想到体弱多病的王妃会是女魔头石观音? 石观音瞧着他笑道:“好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既然你我如此投缘,不如我收你做我的弟子可好?” 王怜花一哂,“那我可不敢,我还不想以后没脸见人。” 不管是石观音女魔头的身份,还是她看见美貌的人就要毁容毒辣,做了她的弟子确实不小心就会没脸见人了。 石观音笑容变冷,“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肯,那我也不必留着你了。” “石夫人现在说这话未免早了些。” 王怜花说完从容地退到了宫九和安蓝身边。 他自然不是石观音的対手,但要找石观音麻烦的人本来也不是他,他又何必逞强? 石观音这才看向那两个抱在一起的人,顿时感觉眼前一亮。 安蓝的容貌自是不必说,单论美色连石观音都逊色一筹,这张脸要是生在女人身上,石观音必要让她成为第二个秋灵素。 幸而他是个男人,而且看起来还是个单纯的少年,非常适合当作宠物逗弄调.教。 宫九也是俊美无俦,身上还散发着一种极为吸引人的魅力,加上冷傲矜贵的气质,便是阅男无数的石观音也在某个瞬间体会到了女人为一个男人着迷的感觉。 这样两个人若是能带回谷中…… 想到这她重新露出微笑,这是女人対男人的笑,而不是対敌人,眼波流转间尽是柔情和含而不露的挑逗。 “两位公子应该也是自中原而来吧,可愿去妾身的谷中做客?” 闻言,楚留香东方不败王怜花都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她。 “可以。”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宫九要拔剑的时候,他却轻描淡写地答应了下来。 这下楚留香几人看石观音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同情。 这不叫引狼入室什么叫引狼入室? 第49章 宫九既然要跟着石观音去她的山谷做客,安蓝自然是与他一起,他们两人都不对石观音出手,在场哪里还有人能对付得了这个女魔头? 王怜花立刻笑道:“既然我家两位公子都去,那我也只能跟着了。” 东方不败:“一起。” 石观音这才注意到还有个东方不败,定睛一看,竟也是个玉树临风的俊美青年,薄唇凤眼,眉如远山,比之楚留香也毫不逊色。 这一行四人竟个个容貌不俗。 有美男主动送上门,石观音当然不会拒绝,反正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最后都别想离开她的密谷。 这时楚留香也忽然开口,“之前夫人也对楚某说要尽一尽地主之谊,不知可还算数?” 石观音微笑,“香帅肯来,妾身自然不胜荣幸。” 胡铁花疑惑道:“老臭虫,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他们之前躲着石观音还来不及,也根本没想过招惹对方,是石观音从他们一进沙漠就莫名其妙地找他们麻烦。 一直不说话的姬冰雁也突然开口,“我也一起。” 胡铁花看向他,“连你也要凑热闹?” 姬冰雁语气漠然,“难道我能看着楚留香一个人去冒险?” 胡铁花噎了一下,然后挠头道:“既然你们都去,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石观音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微妙的有些嫌弃的表情。 楚留香一向是很注重自己的仪表风度的,姬冰雁也会将自己打理体面,只有胡铁花最不修边幅,哪怕是之前为了结婚好好收拾过一番,也还是胡子拉碴的模样,衣服也皱巴巴的。 本来他和楚留香姬冰雁在一起时,还没那么突出,但是现在加上了宫九等四个俊男“美女”,七个人放在一起,就好像六朵鲜花里混进了一株狗尾巴草。 在已经有六朵鲜花的情况下,石观音不是很想要这株狗尾巴草。 胡铁花的神经比麻绳还粗,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神色。 石观音收回目光,嫣然笑道:“诸位如此赏光,实在令妾身受宠若惊,只是现在天色太晚,不便赶路,诸位不如去妾身的船上暂住一宿,明日一早再出发。” “船?”安蓝好奇地问,“沙漠里怎么行船?” 石观音笑盈盈道:“这……” 第54章 还不等他说完,宫九拉着安蓝站起身,“去看看就知道了。” 安蓝的注意力立刻从石观音身上转了回来,他乖巧点头,“嗯。” 宫九这才正眼看向石观音,用吩咐的语气说:“带路吧。” 石观音:“……” 她以后一定要让这个男人变得像狗一样听话。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仍带着微笑答应下来,眼看着几人竟这样就要走了,龟兹王又急又气地吼道:“等等,你们不能走,我的王妃呢?!” 石观音和宫九看都没看他一眼,好似只是无意听到了两声狗叫。 安蓝倒是看了眼这个可怜的男人,想起他之前慷慨赠予烤肉,回答道:“不知道呀,我和九公子才来没多久,不认识你的王妃。” 龟兹王自然也知道整件事情和后来的宫九四人关系不大,那个叫石观音的女人才是罪魁祸首。 他立刻喊来了所有士兵想要抓住石观音逼问,然而石观音轻描淡写地抬抬手就将那些体型壮硕的士兵们杀伤大半,那些人根本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龟兹王只能愤怒无奈地看着她离开。 王怜花和东方不败自然跟着宫九一起离开,楚留香却被琵琶公主拦住了。 跟着石观音走过两座沙丘后,他们看到一艘船停在沙地上,整艘船都是用竹子制成,比一般的船轻得多,几盏精致的灯笼挂在船上,轻纱在夜风中飞扬。 更引人注目的是,船舷上立着一只只雄鹰,此刻这些鹰正双目炯炯警惕地瞪着他们,像是一群守卫注视着即将闯入他们的领地的入侵者。 安蓝忍不住了,“怎么这么多鸟呀?” 而且还是鸟类里最凶猛的鹰类。 这目光看着就特别不友好。 “它们在瞪我,是不是想打架?” 说到这个安蓝可就不困了,打击鸟类,鱼鱼有责,他们两族就没有哪次见面不掐的,只要不闹出命案都不算大事。 以至于他们看到彼此,不论对方做出什么行为,双方都觉得对方是在在挑衅。 这些鹰虽然只是没有高等智慧的普通鸟类,安蓝还是下意识拳头硬了。 宫九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少年轻轻挑了挑眉。 石观音笑道:“这些鹰是用来拉船的。” 拉船? 安蓝愣住,鸟还能这么用? 那他要是坐上这艘船,不就等于这些鸟成了他的船夫? 还有这等好事? 安蓝立刻兴高采烈道:“我喜欢这艘船!” 宫九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牵着他就向船走去,自然地仿佛他才是这艘船的主人。 石观音:“……”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狂妄的男人? 不过越是这样傲慢,越是硬骨头,她就越喜欢,驯服这样的男人才有成就感,就算驯服不了,摧毁也能让她感到痛快。 随着宫九和安蓝的靠近,那些鹰拍了拍翅膀却没有攻击,动静却惊动了船舱里的人,一个白衣蒙面少女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一双秋水般明净的眼眸清冷地看着他们。 这是一双极美的眼睛,美得让人不禁幻想那面纱下的容颜该是何等倾国倾城。 “师父。”等到众人都上了船后少女向着石观音微微低头,声音清冷的,却透着一股空灵的味道。 安蓝眼睛一亮,这个少女唱歌一定非常好听! 石观音颔首微笑,“无容,这几位都是我请来的贵客,不可怠慢。” 曲无容轻轻点头,“是。” 然后她看向宫九等人淡淡地说:“请诸位跟我来。” 这艘船主要是用来代步的,房间不多,所以宫九四人只能住在一起,本来曲无容想安排王怜花与自己一起住的,毕竟王怜花还是女子打扮,女人自然是不便和三个大男人一起住的。 王怜花有一点心动,但最后还是拒绝了。 然而此刻房间里的四人根本毫无睡意。 除了和宫九亲近习惯了的安蓝外,其他三人都是领地意识极强的类型,和这么多人挤在一个房间,根本无法安睡。 而唯一能睡着的安蓝此时正在趴在窗口,和窗外的十几只鹰大眼瞪小眼。 是的,他可以不在乎房间里有几个人,只要抱着九公子就能安心睡,但是外面站着十几只鸟,这就不行了。 “这是在熬鹰呢?”王怜花调侃道。 还一熬直接熬十几只。 宫九捂住安蓝的眼睛,又把窗户关上了,“不喜欢就别看。” “九公子。”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总算将注意力从那些鹰身上拉了回来。 宫九将他揽进怀里,“睡吧,明天这艘船就是你的了。” 安蓝揉了揉眼睛,听到这句话有些茫然,“我的?” 宫九语气淡然,“你喜欢就是你的。” 怎么听起来像是要打劫呀,安蓝立刻抓住宫九的袖子,认真道:“虽然我喜欢,但是抢劫的话就算了,九公子不要为了我做坏事。” 宫九怔了一下,然后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我自然不会直接强抢。” 安蓝这才放下心来,随后他听到宫九再次开口,“等明天杀了石观音,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安蓝再次愣住,纳闷地问,“为什么要杀她呀,她还请我们去她家做客,这样不太好吧?” 而且多漂亮的人类女性啊,杀了不可惜吗? 宫九冷冷道:“她若活着,对我而言就是麻烦。” 石观音野心勃勃,一直在试图效仿西方魔教,也想暗中控制几个小国,扩张自己的势力。 扎木合还活着的时候,石观音就一直试图吞并他的势力,可始终未能如愿。 现在扎木合死了,只留下一个十几岁的女儿,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不是一时抽不开手,石观音早就趁火打劫了,宫九甚至都来不及赶过来。 这样隐患自然彻底清除掉最好,而且听说石观音的密谷既隐蔽又自带迷宫,简直是他重新发展势力的绝佳据点。 而安蓝听宫九这样说就以为石观音是他的敌人,于是皱了皱眉关切地问,“九公子,要不要我帮忙呀?” 九公子的敌人自然也就是他的敌人了,对待敌人当然不能心慈手软。 宫九温声道:“不必,一件小事而已,睡吧。 安蓝这才闭上眼睛,然后很快就沉沉睡去。 东方不败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运功,准备就这样度过一夜。 王怜花靠墙坐在床上,闭眼假寐,房间里顿时陷入安静。 第二天一早曲无容喂过那些鹰后便将它们放飞,十几只雄鹰飞在空中拉动着竹船疾速而行,真的仿佛在海上乘风破浪一般。 疾驰了一整天后竹船在一大片戈壁前停下,这里耸立着数不清的怪石,曲折难辨,障碍重重,天然就仿佛一座迷宫,很容易就会迷失在里面。 石观音微笑着示意曲无容,让她给宫九四人以及昨天半夜才回来的楚留香三人每人发了一条黑色厚布。 “请诸位在入谷之前蒙上自己的眼睛。” 为了防止有人记住这片戈壁迷宫路线,她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变成瞎子才能进去。 宫九看着那片错综复杂的戈壁石林,缓缓皱起了眉头,开始重新考虑之前将这里当作新据点的想法。 不为别的,这片地方对路痴实在太不友好了。 第50章 因为宫九每每有重要的事情离岛,身边总会带一两个手下,他又素来武功高强,就算迷路到了什么陌生的地方也能从容应对一切可能遇到的危险,所以知道他这个毛病的人一只手就能数清。 但这里是戈壁沙漠,一旦迷了路,不管武功多高都必死无疑。 就算他将石观音杀了占领此地,以后他这个做首领的连自家据点的门都摸不着,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他还是将眼睛遮了起来,反正遮不遮对他而言区别不大,还是先进去看看,而且石观音是一定要死的。 “九公子。” 一片黑暗中宫九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住了,他立刻反握回去。 确认他们都已蒙好眼睛后船又重新行驶起来,那些伫立的怪石久被风沙侵蚀,每每有风吹过,石头上的孔洞便会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周围有数不清的人在呜咽哭泣,若是晚上来这里,一定会叫人毛骨悚然。 一行人就在这种恍若鬼哭的声音中前行了许久,直到沙漠的气温开始骤降,曲无容才语气清冷地告诉他们可以下船了。 剩下的路只能靠人的双腿才能过去。 众人看不到周围的情况,只能跟着前方之人的脚步和曲无容的提示走,但路却越走越窄,到后面更是只容一人通行,两边是坚硬岩壁,简直像是将人夹在了里面。 而且他们接下来一直在各种转弯,仿佛这里有千回百折的岔路,让宫九的眉头愈发紧锁。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曲无容总算告诉他们可以摘下眼睛上的布条了。 第55章 随后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处生机勃勃的山谷,山谷的最中心是一个湖泊,以湖泊为中心,周围建造了许多房舍,除此之外谷中还种了大片红色的鲜花,在谷中形成了花海,一眼看去有种烈火燃烧的震撼。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沙漠里竟然有这样一片花海。 石观音早已先他们回了谷中,留下曲无容带他们进来,阵阵甜蜜浓郁的花香随风飘来,戴着白色面纱的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那双美丽的眼睛此刻冷漠地看着他们。 “姑娘……” 才说了两个字楚留香便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感觉到脑海里一阵阵眩晕,身体也像喝醉了酒般变得软绵绵的,意识仿佛陷入了沼泽,在那甜蜜的花香中越沉越深。 不好,这花香…… 这谷中有这么大一片花海,闻到花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谁会想到石观音会直接在这花香中做手脚? 即便是再谨慎的人,也不会在看到花海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闭气这种事情的。 安蓝只觉得九公子握着他的那只手忽然一紧,随后又无力地松了开来。 安蓝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旁边传来几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还没正式踏入山谷的几人接二连三地倒地不省人事,只剩他一个还清醒地站着。 “九公子!” 他一下慌了神,连忙担心地蹲下身查看宫九的情况,发现他只是晕过去以后才松了口气。 “他们怎么都忽然晕过去了?”安蓝抬头紧张地问除他以外唯一还清醒的白衣少女。 曲无容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你没事?” 什么叫“你没事”,难道他应该有事? 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的安蓝顿时皱起了眉头,定定地看着白衣少女,“是不是你害了九公子他们?” 曲无容声音清冷,“不是,这都是师父的吩咐。” 安蓝生气道:“你师父在哪?” 有本事出来打架啊,这样暗中害人太卑鄙阴险了,长那么好看心眼却那么坏,哼! 曲无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在谷中。” 安蓝一脸不开心的表情,“那你把她叫出来,不然我就打进去了。” 他怎么能让九公子白白被欺负了,尤其是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 曲无容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冷笑了一声,“想找我师父的麻烦,先过我这一关,否则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安蓝正在气头上,直接一声尖啸出口,在曲无容露出痛苦神色的时候一手抵在了她的颈侧,只要轻轻一划,就能用锋利的指甲切开那纤细的脖子。 好一会儿曲无容才缓解了脑海中那有如针刺刀绞般的剧痛,脸色苍白地看着安蓝,“你……如何做到的?” 分明看起来没有丝毫武功在身,却能用出类似狮吼功这种需要深厚内力支持的音波攻击,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你输了。”安蓝轻轻戳了她一下,“说话要算数,快点去把你师父叫出来。” 曲无容眼中闪现出一抹奇异的光彩,声音有些沙哑道:“你想对她怎么样?” 安蓝想了想,反问道:“你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石观音是九公子看好的猎物,他本来没打算插手的,谁知道才进了山谷九公子就被弄晕了,他要先问清楚石观音的目的,才能决定要怎么对她。 是继续留给九公子,还是他直接动手清理了。 曲无容的目光看向那片夕阳下愈发艳丽的花海,轻轻地问,“你知道那些是什么花么?” 安蓝自然不知道,眨了眨眼睛问,“什么花?” “那些花叫做罂粟。”曲无容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是师父专门从天竺移植过来的,用花落后结出的果子制药,能够令服药的人上瘾。” “上瘾?”安蓝完全无法理解这个概念。 曲无容:“一旦停了药,服药之人便会生不如死,意志再坚定的人也会陷入疯狂,为了得到药,他们会变得比狗还听话,你看那些人。” 安蓝顺着曲无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瘦弱却英俊的男子手里拿着扫帚,神情麻木地扫着地上的沙子,脸上没有一点活气,宛如行尸走肉。 曲无容淡淡道:“他们也曾是江湖上有名的青年才俊,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而现在不过是谷里最低贱的奴隶,无论谁想要都可以随意玩弄。” 安蓝拳头已经硬了,“难道她也想这样对待九公子吗?!” 光是想想他就要气到变形了! 曲无容漠然道:“那些人都是师父厌倦了的,而倘若不顺从下场会更凄惨。” 安蓝感觉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愤怒过,“你师父太坏了,简直是我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坏的人!” 这样的敌人不解决留着让她继续害人? 曲无容沉默片刻,而后眼神重新变得平静无波,“我这就去找师父。” 安蓝点头,曲无容运起轻功,身若惊鸿,掠向山谷里最大最华丽的那间屋子。 不一会儿石观音便来了,看到仍安安稳稳站在谷外的安蓝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眼神也有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 本以为是最弱小的一个,没想到却深藏不露,难道是什么百毒不侵的体质? 这回看到石观音安蓝再也不觉得她好看了,美丽的生物他见多了,之前觉得惊艳只是因为人类都长得太平凡了,何况他还准备伤害九公子,甚至如果不是那花香对他没有作用,他也会被害了。 而他那气鼓鼓瞪着她的表情明显取悦了石观音,虽然安蓝的能力出乎她的意料,但她并不觉得这小少年是她的对手。 石观音娇笑道:“这位小公子怎么不进谷?妾身已经准备好了酒菜,小公子可愿赏光同我喝一杯酒?” 至于地上躺着的那几个,已经是任她宰割的猎物了。 石观音又不傻,自然知道这些人肯跟她回来绝对是不怀好意,宫九四人倒还罢了,不是什么江湖上的名人。楚留香却是名满江湖的盗帅,而且仁义正直,侠骨柔肠,绝对会和她过不去,所以她才决定先下手为强。 谁知竟还冒出个漏网之鱼。 “不愿意!”安蓝硬邦邦地拒绝。 石观音也不生气,笑着柔声道:“那小公子想做什么呢,做什么妾身都愿意奉陪。” 安蓝指着她认真地说:“你是我的敌人,我要杀了你。” 听到这天真的话石观音忍不住笑出了声,既是好笑也是嘲讽,有谁会对着敌人说出这种话?简直蠢得天真,傻得可爱。 然而她随后便见到少年再次朝她抬起了手,莹白的手指对着她轻轻一勾,石观音浑身颤了一下,随后便感觉额头、背后、胸前,身上每一个能出汗的毛孔都开始沁出汗水,几乎瞬间就湿透了她的衣裳。 可是现在已经快要晚上,沙漠里的气候只会让人觉得寒冷,她怎么可能出这么多汗? 可是汗水依然在源源不绝的冒出,而且她惊骇欲绝地发现,自己原本白皙娇嫩的皮肤变得干瘪枯黄起来,像是失去水分正在快速枯萎的鲜花。 “不!”石观音失态地发出了尖叫,她癫狂地朝自己脸上摸去,光滑细腻的皮肤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粗糙和褶皱,手感像是干巴巴的树皮。 尖叫声更加凄厉绝望,她疯狂地朝着山谷狂奔而去,竟阴差阳错地脱离了安蓝的攻击范围。 安蓝叹了口气,果然沙漠环境大大削弱了他的能力,在追上去和等九公子苏醒之间迟疑了片刻,安蓝还是不放心地留了下来。 不想没过多久曲无容又找了过来,这次看他的眼神无比复杂,一开口就是三个字,“她死了。” 安蓝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谁死啦?” 曲无容垂下眼帘,声音有些颤抖,“石观音,她接受不了那个模样的自己,自尽了。” 安蓝:? 这个安蓝就不太能理解了,好不容易活下来,人类竟然会因为变丑了就自杀? 这不符合生物的求生本能吧? 曲无容深深吸了口气,认真看着他说:“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 “啊?”突如其来的道谢让安蓝更懵了。 曲无容继续道:“她是我的仇人,也是我最痛恨的人,可是我杀不了她,所以谢谢你。” “……不用谢。”安蓝还是第一次接受到人类如此真诚的谢意,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随后他又问,“那石观音的尸体呢?” 曲无容道:“还在屋里。” 安蓝对她笑了笑,然后说:“可不可以请你把她尸体带过来呀,我想让九公子醒来第一眼就看到!” 让九公子知道他可能干啦,一觉醒来就给他把敌人解决了! 第51章 听到这个要求的曲无容眼神十分一言难尽,并且不想答应这个要求。 她沉吟片刻,道:“沙漠夜晚寒冷,让他们这样躺在沙地上怕是不妥,不如先将他们带入谷中安置。” 第56章 安蓝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答应下来,随后曲无容又去叫了几个人过来,将昏迷的六个人送进了山谷。 石观音一死,谷内顿时人心惶惶,石观音的那些弟子们大多筹谋着出路,也有一些野心勃勃的想取代石观音成为这山谷的新主人。 曲无容虽然是石观音现有弟子里辈分最高,实力最强的那个人,但对她恭敬的却没有几个。毕竟曲无容不玩男人不磕药,还冷若冰霜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在这里简直是个异类。 在安蓝跟着曲无容入谷后,一路上已经遇到好几个神色嚣张开口就喊她“丑丫头”的女人了。 安蓝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些面容比路边的石头野草还平凡甚至有些难看的女人,是哪来的自信喊曲无容丑丫头的? 光曲无容那双眼睛就比她们美一百倍。 而曲无容冷漠地看也没看那些人一眼,似乎对这些人的嘴脸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不生气吗?”安蓝奇怪的问,他听了都有种不高兴的感觉,怎么当事人却无动于衷,好像那些人说的与她完全无关一般。 “无关紧要之人罢了。”曲无容淡淡回答道。 安蓝更不解了,“既然是无关的人,这么没礼貌,更应该上去教训一顿呀。” 要是个熟人,下手还要顾虑些,被无关的人挑衅到脸上,不反击回去,不就代表了软弱可欺? 何况谁喜欢凭白受气? 曲无容沉默良久才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只因她们说的都是事实,我确实是这世上最丑的女人,别人不过实话实说,又有什么错?” “怎么会?”安蓝皱起眉头,“你的眼睛很漂亮呀!” 有这么一双眼睛,哪怕其他五官再平凡,这人也绝对丑不到哪去。 曲无容不说话了,将宫九等人安置好后,安蓝还是不想放弃之前的打算,于是问她石观音的尸体在哪里,他准备自己搬过来,一定要给九公子这个惊喜。 曲无容道:“还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安蓝便找了过去,石观音的屋子大敞着,里面一片狼藉,似乎被人疯狂地砸过,地上散落着无数镜子碎片,石观音便躺在这一地的碎片里,身上地上没有半点血迹,却睁着眼死不瞑目。 石观音的死讯已经传遍了山谷,可竟没有一人来为她收尸,任由她凄凉地躺在这里。 安蓝看着眼前这具微微干瘪的、宛如六十老妪的尸体,充满不解地说:“我还是不懂她为什么要自杀。” 生命才是最重要最本质的东西,其他所有外在的美丽不过都是锦上添花,怎么会有人为了那些点缀放弃本源? 曲无容沉默良久,忽然开口,“因为你不仅毁了她最珍惜、最重要的美貌,你还毁灭了她的爱人。” “嗯?”安蓝愣住,他什么时候毁灭石观音的爱人了,他连对方的爱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呀? 曲无容脸上露出一种淡淡的复杂的情绪。 “镜子里的自己就是她的爱人。” 安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石观音的尸体,在他目前短短的一百零三年鱼生中,还从未听过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须知爱情与其他感情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在渴望着彼此亲近的同时,还伴随着最原始的欲望,也就是说石观音自我迷恋到了对自己产生欲望的程度。 噫,这……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能理解石观音的行为了,他们人鱼族也有许多失去了灵魂伴侣的人鱼会选择殉情。 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美貌,又看到了镜子里面目全非的爱人,确实会受不了巨大打击选择死亡。 不过安蓝猛然想到一个问题。 就是还在岛上的时候,他曾看见九公子住的房间也有一面一人高的大镜子,而且还曾亲眼见到九公子对着镜子专注地顾影自赏。 难道九公子也……? 不会吧……不会吧! 安蓝咬着指甲,内心有些纠结,即便是他也觉得这有点重口了。 九公子喜欢挨打,他只是觉得这爱好有些奇怪而已,但自恋到真爱上自己就实在有点病态了。 倒不是他嫌弃这样的九公子,只是如果真这样的话,他很难再跟九公子像以前那么亲近了。 毕竟九公子的爱人实际上就是他自己,他要是和九公子太过亲近算什么呢?第三者插足? 一边沉重地想着,安蓝一边将石观音的尸体搬到了宫九所在的房间,特意搬了把椅子让尸体坐在床头,务必让宫九醒过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 曲无容也走了过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为石观音整理了一下遗容,整理完毕后才缓缓说了一句话。 “之后这具尸体能否交给我?” 她对石观音的感情有些复杂,仇恨是毋庸置疑的,但也有些尊重,毕竟她现在的这一身武艺都是对方教的。 不论如何,人既然已经死了,仇恨便全都一笔勾销,她纵然不能给石观音这个曾经的师父兼仇人一个体面的葬礼,但至少挖个坑埋了还是可以的。 “这个你还是等九公子醒来问问他吧。”安蓝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这可是我送给九公子的战利品,只有他才能决定要不要让你带走。” 说完他还精心地调整了一下石观音的坐姿,让她看上去更加端庄,估摸着石观音杀了大公主以后就是这么做的。 曲无容:“……” 半夜,宫九蓦然睁开了眼睛,他迅速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不过随后他就察觉到了床边有人,定睛一看,一个面目狰狞扭曲的老女人正坐在床头死死瞪着他。 他瞳孔一震,然后猛然挺身坐起,一脚扫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连椅子带女人一下被他踢翻在地,那女人一声不吭,倒在地上后更是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等宫九再仔细去看便发现那女人不是好像死了,而是真的就是一具尸体。 这女人是谁,又是谁把她的尸体放在了他床头? “九公子,你醒啦?”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吵醒了一旁沉睡的安蓝,他打了个呵欠坐起身,看到地上被踢飞的石观音后愣一下。 啊这,九公子是不喜欢吗? 看到他宫九冷厉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你还好么?” 安蓝点头,“我没事九公子,你们之前突然晕过去了,都是石观音搞的鬼。” 宫九自然知道是石观音,除了她还有谁有如此狡诈,如此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段? 宫九也是拥有百毒不侵体质的人,然而罂粟制成迷.香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毒,所以他才同样中了招。 确定安蓝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后,宫九下了床拿起剑,然后温声对安蓝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杀了石观音。” “等等。”安蓝连忙出声喊住了宫九,“九公子,石观音就在你面前呀。” 宫九一怔,然后倏然看向那具丑陋的尸体,“那是石观音?” “嗯嗯。”安蓝连连点头,“她可坏了。” 说着他将之前的事情具体跟宫九说了一遍,包括石观音那对自己病态的爱恋。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宫九,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问,“九公子……你是不是也喜欢照镜子呀?” 宫九:“……” 他眯着眼向那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看去,“你想说什么?” 一个过于优秀的人,一个天纵奇才,自我欣赏岂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他根本找不到能够与他比肩的人,以至于寂寞骄傲到只能孤芳自赏。 这不是自恋,这是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有多优秀且绝不妄自菲薄! 而听到宫九回答的安蓝顿时心里一沉,九公子果然也喜欢照镜子。 他怀抱着最后的希冀看着宫九问道:“那我和镜子一起掉进水里,九公子你先救谁?” 宫九缓缓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条鱼?” 这小东西跟了他这么久,怎么一点没变聪明的样子? 安蓝叹了口气,因为他是条鱼所以九公子会先救镜子?看来九公子的自恋程度真的不轻啊。 人类真是个神奇的种族,竟然在异性、同性相恋间又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自性恋。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九公子喜欢就好。”安蓝迅速接受了宫九的与众不同。 他怎么会因为九公子有一点奇奇怪怪的性向就嫌弃对方呢? 看他的神色宫九就猜到这小东西多半又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淡淡开口,“我不是石观音那个疯子,更不会爱上镜子里的影子。” 他冷嘲道:“假的就是假的。” 听到他这话安蓝心中先是一松,然后又莫名有些开心。 这时宫九又问,“是你把她的尸体放在我床边的?” “是呀!”安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宫九,“我想让九公子一睁眼就看到,我为你报仇啦!” 第57章 宫九默然半晌,然后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安蓝立刻颠颠地跑了过去。 “你做的真好。”宫九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拎起他就离开这间有尸体的屋子,“我要好好奖赏你。” 说完一脚踢开了旁边无人的房间,带着人进去后重重关上了房门。 第52章 第二天清晨所有人全聚到了一起,对于昨天才到门口就中招的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之下都露出了苦笑。 他们到底还是低估了石观音的阴险狡诈。 幸好石观音还不想要他们的命,否则他们昨晚也许就全军覆没了。 “小公子不必担心,石观音应该暂时还不会杀我们。”楚留香微笑着温声安抚了安蓝一句。 实在是这个小家伙看起来太蔫了,无精打采的模样像是丧失了希望,看起来怪惹人怜爱的。 好一会儿安蓝才迟钝地抬头看过去,“你在和我说话吗?” 楚留香失笑点头,“石观音既然将我们带了回来,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便不会杀了我们,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安蓝眨了眨眼,可是石观音已经死了啊,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他不想说话。 安蓝再次颓丧地低下头。 但是东方不败和王怜花却觉得这一幕有种似曾相识的微妙感觉,咳,懂的都懂。 只是他们都身陷龙潭虎穴还一来就被迷晕了,这两人不至于这种情况下还风流快活吧? 宫九看着安蓝勾了下唇角,然后轻描淡写地对还不知道石观音死讯的众人说:“石观音已经死了。” 这一消息自然是石破天惊,对安蓝真正实力一无所知的楚留香等人都面露惊色,昨晚这谷里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东方不败和王怜花则若有所思地瞧了萎靡不振的安蓝一眼。 “是谁杀了她?”什么都没做,一夜过去这个女魔头就死了,楚留香非常没有真实感。 宫九反问,“楚香帅觉得呢?” 鬼使神差的,楚留香下意识竟看向了安蓝。 宫九没再说什么,他也不喜欢和无关紧要的人解释太多,这时曲无容走了进来,看到这么多人在这怔了一下,这些人里她目前与安蓝最熟悉,于是对安蓝微微点了下头。 “我已经全部处理好了。” 她已埋了石观音,算是全了那点师父情分,那些还在忙着争权夺利的同门则被她赶了出去。 石观音门下弟子大多心术不正,被她这么一清理,偌大的山谷竟一时变得冷冷清清了。 安蓝强打起精神看过去,恹恹地对曲无容笑了笑,“那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呀?” 曲无容语气淡漠地回答,“我哪里也不去,就留在这里,或许……以后我也会收养几个孤儿,教她们习武练功。” 并非她对这里有多恋恋不舍,而是这张鬼怪一样狰狞丑陋的脸让她本能地不想去接触外人,加上她本就性情孤僻,想来想去还是在这鬼谷里了此残生算了。 这……安蓝看向宫九,他记得九公子说过想把这山谷变成他的新地盘来着。 宫九面无表情地打量了曲无容片刻,倏然问道:“想治好你的脸么?” 曲无容浑身一震,哑声开口,“你……你怎么知道?” 安蓝倾了倾身体,脸?脸怎么了? 宫九:“你不是第一个,这并不难猜。” 即使曲无容遮得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那双眼睛,那双露出袖口的纤纤玉手,以及一身如空谷幽兰般的气质风华,即使看不到脸也会让人觉得这定是个绝色美人。 石观音哪能容忍这样的女子整天在她眼前走动,就算曲无容不如她美,可还比她年轻呢。 楚留香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他可是亲眼见过秋灵素容貌的,那真是一张看了能让人做噩梦的脸。 他看向曲无容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惜。 曲无容声音嘶哑冰冷地笑了两声,“知道又怎么样,这世上绝没有人能治好我的脸。” 宫九慢条斯理地说:“有没有,你说了不算。” “谁说了算?”曲无容冷冷地看着他,“你么?” “他。”宫九轻轻一指身旁的安蓝。 “嗯?我?”安蓝惊诧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抓住宫九的袖子小声说,“九公子,我不会治病的!” 能治伤不代表能治病。 宫九将他的手握进掌心,“先看看她的脸。” “……好吧。” 安蓝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他其实对曲无容印象还不错,如果能帮上她,他也愿意试试。 面对安蓝清澈真诚的目光,曲无容僵立许久,最后还是手指微颤地伸向了脸上的面纱。 在这么多男人面前摘下面纱,对她而言是一件痛苦难堪的事情。 这时楚留香突然起身,对着曲无容和宫九等人微微一笑,“在下有些事要和我的两位朋友单独说。” 说完他便带着沉默的姬冰雁和疑惑的胡铁花离开了屋子。 楚留香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点不仅仅只体现在他撩拨女人的时候,还因为他几乎不会让女孩子们陷入难堪的境地。 只这一点他便比世上大多数男人都可爱得多,也难怪无数女人为他神魂颠倒。 果然,屋子里少了三个男人,曲无容的状态瞬间就镇定了不少,她摘下面纱,露出一张让人窒息的脸。 那面纱下的脸像是被什么腐蚀过一样,简直没有一块好肉,宛如岩浆肆虐凝固后的地表,坑坑洼洼,粗糙不平,对比着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眸,实在是触目惊心。 安蓝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对宫九摇了摇头,“我的……那个东西只能用来治伤。” 不管老伤新伤,总要有个伤处,而曲无容的脸严格说来已经是愈合的状态,就算给她人鱼之泪,最多也只能让她脆弱的皮肤变好一点,不能让她凹凸不平的脸长回原样了。 宫九听完后沉吟道:“若是将她的脸重新再毁一遍呢?” 既然已经愈合了,那就毁掉重新再长。 安蓝眨了眨眼,神情有些茫然,“还能这样吗?” 他也没试过,他也不知道啊。 宫九抬眼看向曲无容,“你敢试试么?” 曲无容默然片刻,然后平静地回答,“好。” 她已经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就算失败也只是变得更难看而已,根本没什么区别。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屋子,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中便拿了一只小瓷瓶,不过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凝视着宫九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宫九为她的聪明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我需要一个在沙漠里为我经营势力的下属。” 石观音这个据点太好了,他实在不想放弃,但外面的迷宫又太险恶,他考虑过后还是觉得最好找一个熟悉此地的人管理,曲无容看来是目前唯一合适的。 “你想让我在沙漠里为你做什么?”曲无容再次问。 宫九:“敛财。” 虽然他已有庞大的势力和财富,但宫九依然想方设法攫取着更多的财富,因为他要做的本就是这天底下最烧钱的事。 曲无容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多问,她打开瓶塞,伸出一截手臂,将瓶子里的淡黄色液体倒了些在手臂上,淋到液体的那块皮肤顿时变红,然后越来越红,接着被腐蚀出血红的肌理,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曲无容已疼得满头冷汗。 安蓝立刻掏出一把自己昨天晚上才哭出来的眼泪,然而举目四顾却没有找到水,只能着急地向宫九求助,“水,九公子,这里没有温水。” 宫九看向东方不败,东方不败只能认命的去找,然而这谷里刚遭逢大变,基本看不到什么人,他对这里又不熟悉,去了许久才回来。 曲无容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是血淋淋一片。 安蓝立刻倒了一大碗水,又往里面扔了三四颗眼泪,端着碗对着那让人不适的伤口就淋了上去。 几乎是立竿见影的,伤口沁出的血止住了,伤口表面也好似结出了一层薄薄的膜,周围一圈红肿也消了下去,让伤口看起来小了许多,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安蓝将碗塞进了曲无容手里,憋了一会儿敬佩地说:“你真是太勇猛了。” 他看着都觉得特别疼! 而曲无容看着手臂上的那个伤口愣愣地出神。 好一会才哑声问,“这个伤口多久能愈合?” 安蓝看了眼那个伤口,然后就忍不住移开了目光,有些不太确定说:“大概明天……或者后天?用的药越多好的越快吧。” “好。”她眼中多了些明亮的光芒。 “我答应你的条件。” 曲无容看向宫九,她之前并不相信宫九所说的那个办法,纯粹只是一试,现在既然已经证明了确实可行,她便一定要抓住这一丝希望。 第58章 没有人会不在乎自己的脸,尤其对一个曾经无比美丽的少女而言。 不过具体什么时候在脸上动作,还要看手臂上那个伤口的恢复情况,但是宫九却不愿在这山谷里继续停留了。 他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来沙漠的,来杀石观音是恰逢其会,也是节外生枝,他虽然看好曲无容,却也没有到愿意为她浪费时间的地步。 为了不耽误治疗自己的脸,曲无容只能跟他们一起暂时离开山谷。 安蓝点了点人数,笑着对宫九说:“九公子,我们怎么越走人越多啦?” 宫九闻言不禁露出一抹冷笑,“难道不是因为你太会招人?” 安蓝茫然,他有吗? 第53章 一行人离开山谷时依然是曲无容带路,只是这次他们不必再蒙上眼睛了,只是越走宫九的神情就越冷漠。 若不是曲无容出现,这个地方他宁愿不要了。 快走到出口时宫九忽然想起了什么向曲无容问道:“石观音的那两个儿子没回来吗?” 曲无容一怔,然后摇了摇头,“我从不知道师……她还有子嗣。” 石观音认回南宫灵和无花也就是这两年的事,而且主要目的是为了利用他们杀死丐帮帮主任慈和少林寺天峰大师,然后继承这两大中原武林势力。 但她几乎没有为这两个儿子提供任何援助,只是告知他们身世,让他们以为任慈和天峰大师是他们的杀父仇人,剩下的就任他们兄弟两人想方法复仇。 而知道他们关系的人也很少,只有石观音最信任的人,比如长孙红,或许还有已经离开的柳无眉,但显然不包括曲无容,石观音对她总是有着一种戒备。 这时楚留香有些黯然地开口,“他们都已经死了。” 宫九听了微笑道:“楚香帅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楚留香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他摸着鼻叹息道:“那天晚上你果然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宫九神情淡然,“助香帅早日查清真相而已。” 楚留香顿时语塞,虽然对方利用他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但也确实帮了他大忙,不然他还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才会怀疑到他那两位知己好友身上。 走出那片错综复杂的戈壁后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四周全是连绵起伏的沙丘,一不小心便叫人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宫九面无表情地站住了。 众人也跟在他身后停住了脚步,安蓝疑惑地问,“九公子,怎么不走啦?” 难道是忘了什么东西在山谷里? 宫九不说话,他们都是跟着石观音来的,原来的向导自然还在之前的绿洲里。 但,绿洲在哪呢? “你的船呢?”沉吟片刻后宫九问曲无容。 曲无容没想太多,本来茫茫沙漠里用船肯定比走路快速舒服,于是回答道:“停在一处石坳后面了,我带你们去。” 宫九淡然颔首,牵着安蓝跟着曲无容朝停船的地方走去。 安蓝赞叹道:“我都忘了还有船可以坐呢,还是九公子聪明!” 宫九神色自若地摸了摸他的头。 一行人刚走到船边,曲无容倏然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天空,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十几个黑色小点朝这边飞过来。 片刻后曲无容收回目光对所有人说:“应该是长孙红回来了。” “长孙红?” 众人显然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除了大师姐,她是师父最信任的弟子。” 顿了顿她继续说,“之前她奉师父的命令和一个叫吴菊轩的中原人去了龟兹国办事,所以近日恰好不在谷中。” 说话间天边的那群鹰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远处也已能隐隐看见另一艘船的影子了。 “等他们过来。” 宫九向来是个做事不喜欢留后患的人,在决定占据石观音的地盘后,他怎么会还留下对方一个得意弟子? 万一是个特别忠心的,等着对方过来报仇,或者给他找麻烦吗? 雄鹰拉着船风驰电掣般朝这边而来,没一会儿就到了他们面前,随着一声清脆的唿哨,十几只鹰纷纷从空中落下停在船上,船立刻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从船上轻盈地跳了下来,她梳着两条乌黑的长辫,面容秀丽中还带着一丝娇媚,明眸善睐,眼波流转间满是灵动狡黠。 她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声音如清脆的银铃,“曲师姐,这些是什么人?” 曲无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长孙红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后,露出一种明了的神色,娇笑道:“我明白了。” 随后她话音一转,又问,“师父回来了吗?” “昨日就已经回来了。”曲无容神色镇定的回答。 长孙红笑着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瞬两道银光向曲无容袭去,她出手已是极快,可曲无容也并非没有防备,而且长孙红并不是她的对手。 锵的一声,她的手中多出两把银光闪闪的小刀,抵住了长孙红的两把银刃。 长孙红一边攻击一边冷笑道:“师父她老人家怎么说也将你养大,还教会了你一身武功,你便这样背叛她,投靠自己的杀师仇人?” 曲无容闻言动作顿了下,然后淡淡回答,“她老人家与我也有灭门之仇。” 长孙红顿时哑然,然后倏然收了刀,轻笑道:“反正我也打不过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了。” 曲无容脸色稍霁,却又听长孙红说:“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其他人可未必了。” 说完长孙红转头朝船上喊道:“你还不下来么!” 船上无人应答,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男子从船上下来,此人身形修长挺拔,却有一张丑陋猥琐的脸,他缓步朝这里走来,那姿态却又有几分优雅,让楚留香生出些许熟悉感。 还不等他仔细打量,那丑陋男子便伸手朝地上扔了两颗弹丸样的东西,瞬间一阵紫色的烟雾升腾弥漫开来,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而丑陋男子随即转身就跑! 紫色雾气出现时众人便立刻闭气后退,暂时也顾不得那个丑陋男子的行动,等雾气被风吹散后已不见那男子的踪影。 长孙红愣愣瞧着空无一人的地方,“他……” “他是谁?”曲无容皱眉问。 长孙红抿着嘴不说话,即便那人毫不犹豫的弃她而去,她也不愿出卖对方。 “我倒是想到一个人,只是有些不可思议。”楚留香喃喃道。 “你说的那个人是无花?”宫九轻轻拍着安蓝的后背冷冰冰地问。 刚才紫色雾气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第一时间闭气,只有安蓝好奇地深深吸了两大口,然后被那个又香又怪异的味道刺激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宫九屈指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好闻么?” 安蓝眼泪汪汪道:“阿嚏!” 他真的只是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又好奇心作祟,再加上人类这些普通药物对自己造成不了伤害的自信,才吃了这个亏。 果然是那个石观音的孩子,都喜欢用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和不太光明的手段。 楚留香点头认可了宫九的答案,“刚才那人是来为石观音报仇的。忽然逃走,我想应该是见到了某个让他害怕的人。而且他的身形和姿态都让我觉得十分熟悉,三样加在一起我只能想到无花了。” 安蓝吸了吸鼻子,艰难问道:“无花?你们刚才不是还说这个人已经死了吗?” 楚留香叹了口气,“他之前应该是诈死。” 想起无花死时自己无比伤心难过,甚至情绪失控,楚留香心情十分复杂。 “装死?”安蓝愣了下,然后感叹道,“好狡猾啊。” 这个技能在海里都是最聪明狡猾的生物才会用的呢。 “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法。” 楚留香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无花之前虽然做了许多恶事,却至死都保持着君子般的高傲孤洁。 可现在这形象一下子在他心中崩塌了,彻底变成了一个狡猾阴险的小人,楚留香深觉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曾经的好友。 安蓝完全不明白他那一脸失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纳闷地说:“你这么希望他死掉,当初为什么不补一刀啊?” 楚留香:“……” “补刀?”胡铁花顿时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老臭虫从不杀人。” “那要是有人杀他怎么办?”安蓝迷惑地看着楚留香。 胡铁花哈哈大笑,“那也要打得过他,就算打得过,也要抓得住才行。” 楚留香也微笑,“第一点倒是不难,第二点就不容易了。” “就算抓住了也还不够。”胡铁花满脸得意,像是在说他自己似的,“还要堵上他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 安蓝一脸“学到了”的表情认真点头。 楚留香:……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第59章 “曾经的七绝妙僧既然已经死了,便再也无法在中原武林立足,他只能呆在关外。”宫九神情冷酷,“此人绝不能留。” 否则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隐患,连那座山谷也不再安全隐蔽了。 东方不败皱眉,“可这沙海茫茫,上哪儿去找?” 宫九看向那些栖息在船上的猛禽,“让那些鹰去找。” 沙漠这种大部分地区寸草不生的地方,正适合这种目力极强的猛禽侦查,宫九不信石观音养了这么多鹰就光用来拉船了。 曲无容颔首,向不远处的船走去,却被长孙红拦住,“你们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曲无容蹙眉,“为什么?” 长孙红垂下眼帘,“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你……” 曲无容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宫九冷酷而不耐地打断,“不要浪费时间。” 曲无容默然,不等她动手浪费时间,王怜花和东方不败就非常自觉地一左一右封锁住了长孙红的动作。 曲无容绕过他们,去船上捉了几只鹰放飞,几只鹰各自飞向不同的方向,没过多久一声嘹亮的鹰唳从某个方向传来,随后一只苍鹰折返,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两圈后朝来的方向飞去。 所有人立刻跟了上去。 第54章 众人跟着天上的苍鹰一路追踪,显然被追的目标也发现自己被盯上了,只是鹰飞得太高,一时无法消除这双如影随形的眼睛,他只能用尽全力逃跑,以至于安蓝他们始终追不上那个疑似无花的人。 而追不上的具体原因,除了无花知道自己被抓住后绝対凶多吉少,所以不遗余力逃命外,还有安蓝凭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小队的速度。 胡铁花着急道:“小兄弟,再不快点,咱们就追不上了!” “対不起……”安蓝比他还急,又急又无奈,还有点拖累所有人的羞愧。 如果把目前一行人做个分类的话,大概能够分成两种。 人类武林高手。 鱼类安蓝。 倘若此刻是在水里,安蓝一只鱼的速度完全能吊打这一群人类武林高手,可谁让现在是在地上,还是沙漠这种対他极度不友好的地方呢? 何况自上岸以来,他就一直处在被宫九娇养的状态,出远门都有各种代步工具,从来也没有过度使用过这双人类的行走肢体,现在一通急追后他只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重。 ……人类的双腿一点也不好用,感觉比尾巴更消耗体力。 安蓝无奈道:“要不你们先去追,我等你们回来。” “不行。”宫九不假思索地否决。 前车之鉴太多,一刻不看在眼里就不知道这小东西会背着他做出什么事,或者跑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 安蓝见他一副不容商榷的模样,感到非常苦恼,这时一只巴掌大的沙漠蜥蜴飞快地从众人旁边爬了过去,安蓝灵光一闪,感觉自己受到了启发。 “要不然……我爬?” 四条“腿”应该比两条腿快吧? 宫九:“……” 胡铁花惊了,“小兄弟,追个人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然而安蓝已经跃跃欲试,众所周知,水里速度最快的是鱼类,鱼类只有一条腿(尾巴),天上速度最快的是鸟类,鸟类虽然有两条腿,但它们用的是翅膀,至于地上,速度最快的当然是四条腿的兽类。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两条腿走路的方式确实影响了人类行动的速度。 宫九淡然开口,“沙子烫手。” 这世上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安蓝,跟他说什么这种行为有损尊严,一条鱼怎么可能理解?只能话走偏锋让他打消主意。 果然,安蓝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而后犹不死心地弯腰摸了把沙子,感受到那热烫的温度后,表情中顿时多了一丝遗憾。 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想爬了,众人都不敢再说什么,万一真把人逼急了要滚要爬的,他们心里过意不去不说,宫九十有八.九要拔剑杀人。 但这么下去也确实不是办法,楚留香沉吟片刻温声道:“不如在下先行一步,若那人真是无花,我与他还有些旧账,这次绝不能让他再逃走了。” 楚留香的轻功江湖上能比得上的没几个,虽然不是一路人,但此刻他们抓住无花的目的是一样的。 宫九颔首,“香帅请便。” 楚留香的两个朋友自然也跟他一起,看着三人几人纵身迅速远去的背影,安蓝小心翼翼地嘴硬道:“其实我真的可以……” 宫九盯着他,“你不可以。” 安蓝有些沮丧,“……可是我不想拖累九公子啊。” 在他之前短短一百年的鱼生里还从没有这种沦为拖油瓶的经历,就算在幼崽时期,人鱼只要不遇到其他不怀好意的强大种族,不靠近神秘未知的深海区域,在海洋里完全可以当一只横行霸道的熊孩子。 ——这也是人鱼们酷爱丢孩子,种群数量却还一直保持稳定的原因之一。 宫九神色柔和了一些,“你乖乖呆在我身边就够了。” 就算这次真放走了无花留下一个隐患,给宫九带来的麻烦也比不过安蓝又出事/不见了,在这关外他的势力远不如中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精准快速的把人找到。 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怎么做到既乖巧又不安分的。 安蓝闻言一脸感动,“九公子,你真好。” 被他拖累了不但不生气还反过来安慰他,他真是越来越喜欢九公子了,甚至有点忍不住想把人藏起来,就像以前他藏在海底的那些珍爱的宝贝一样。 放在他认为最安全、最舒适干净、且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站在炎炎烈日下还要被迫吃狗粮的东方不败和王怜花本来满心的复杂,然而看到安蓝眼中那闪动的光彩时,不知怎的心中升起一缕莫名的寒意。 连曲无容都多看了他两眼。 他们都感觉到了,宫九的感觉自然更加清晰,他眯了眯眼睛,注视着安蓝柔声问,“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安蓝笑得眼睛眼睛微微弯起,看上去既美丽又单纯,他乖巧回答,“我在想,我真的好喜欢九公子啊,越来越喜欢了。” 宫九轻轻挑了下眉,“只有这样?” 宫九仿佛天生対人的情绪拥有敏锐的洞察能力,又聪明绝顶,所以很多时候其他人的心思即便不说,他也能明白。 而安蓝这种类型本来是最好了解的,因为他什么都写在脸上从不掩饰,但意外就意外在——他不是人。 不是人就不能用人类的想法来揣度,你就算能看出他的喜怒哀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什么东西。 安蓝低下头有些心虚地揪着衣袖不说话,他的坏心思怎么敢告诉九公子呢,九公子又不是他以前那些没有生命的收藏品,而是一个活的高智慧生命,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九公子肯定会生气的吧? 好奇怪,他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宫九见状蹙眉,安蓝的隐瞒让他有些不高兴,他连这小东西不是人都平静地接受了,还有什么是他这个饲主兼情人不能知道的? “走吧。”宫九淡然收回目光,没有继续逼问。 没关系,反正他总是有办法让这小东西乖乖说出来的。 天上的那只鹰已经只剩一个小黑点,再不追可能就找不准方向了,然而等他们追上去以后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対劲。 楚留香身旁站着的除了胡铁花和姬冰雁,还多了个一身黑衣的剑客。 他们対面,已经扒了易容的无花微笑着掐住了一个锦衣青年的脖子,左边是十几个骑在马上的壮汉,右边则是十几个同样骑在马上的青年。 气氛凝重,一触即发。 而宫九一行人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僵局。 宫九朝那十几个大汉的方向看了一眼,领头的那人便带着人马靠了过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领头人翻身下了马,対着宫九抱拳行了一礼。 “公子怎么来了?” 宫九冷冷道:“你在问我?” 天高皇帝远的麻烦之处不止在于许多事情无法及时处理,还在于手下的鹰犬很容易就忘了规矩,心也野了。 领头人神色一凛,“属下不敢。” 他确实快忘了宫九是一个多么喜怒无常又冷酷无情的人,他的所有举动和命令从来都不容丝毫质疑,只需要服从和执行。 所有人都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里,安蓝也好奇地看着那些大汉,没想到九公子不但在海上有座岛,在沙漠里还有手下。 “阁下是?” 另一队骑在马上的人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宫九,他们一行十几人,个个都是玉树临风的英俊青年,身上披着藏青色斗篷,斗篷上用金线绣着华丽的花纹,一把长剑负在身后,剑柄上鲜红的绸带随风飘飞,在漫漫黄沙映衬下美丽得如同一幅画卷。 实在太过养眼。 第60章 关外大漠,又是这样一队骑兵,他们的身份可谓呼之欲出。 王怜花目光幽深,“急风骑士?” 也只有快活王的急风三十六骑有这样的风姿了。 被认出身份,那些英俊青年们一点也不惊讶,在这关外认不出他们才是怪事,为首的骑士注视着宫九又问了一句,“阁下难道就是‘龙卷风’的首领?” “龙卷风”是这关外势力最大的一股悍匪,令来往的商队闻风丧胆,而且因为被快活王占领了原本的地盘,所以与快活王仇怨颇深,一直在伺机报复。 而“龙卷风”的首领来无影去无踪,神秘无比,从没有外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然而宫九対他的问话置若罔闻,径自向手下询问这里发生的事情。 原来“龙卷风”的匪徒们看到十几个急风骑士在追着那个锦衣青年,秉持着找麻烦作対的原则出面干扰阻挠。锦衣青年慌乱逃窜中撞上了同样被楚留香他们紧追不舍的无花,无花情急之下就挟持了锦衣青年。 一方面他看到锦衣青年身后那追踪而来的一众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从而也猜到了这个青年的身份不简单,到时候说不定能让那些人帮他拦住楚留香。 另一方面他対楚留香很了解,他手上握着一条无辜的人命,哪怕楚留香和这人素不相识,也绝不忍心为了抓住他就牺牲対方。 于是就造成了宫九来时看到的僵硬局面。 无花挟持着那个身份不明的锦衣青年,楚留香果然下不了手,急风骑士们似乎対那锦衣青年势在必得,但又有专门与他们作対的“龙卷风”在一旁虎视眈眈…… 宫九目光转向那锦衣青年,“他是谁?” 那青年身着华服,看上去细皮嫩肉,容貌还算英俊,只是一幅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模样,加上此刻畏畏缩缩,满脸惊恐,活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 “他是……” 手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青年激动地打断,“我是西方魔教的少主,玉天宝!我是下一任西方魔教的教主,谁救我,我就封他做护法,给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宫九的意料,而且说出这种话当玉罗刹是死人? 谁知下一秒他就听玉天宝急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爹已经死了,我马上就是下一任教主!” 宫九倏然拧眉,“你说玉罗刹死了?” 玉天宝疯狂点头,赌咒发誓自己说的是真的,看得宫九都忍不住対玉罗刹生出了一丝怀疑。 什么样的“聪明人”能教出这样的儿子? 安蓝也露出诧异的表情,“死了?怎么这么快呀?” 他单知道人类很快就会死去,但这也太快了吧,才过去一个月啊,可惜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鼓励和等待,目前老爸的情况已经稳定,医生说好好修养就没事了,感谢你们的祝福。 第55章 安蓝暗自惋惜,要是知道那个男人这么快就会死,他当初一定多和对方商量商量,争取把那双美丽的眼睛保存下来。 想到这他又仔细观察了下玉天宝的长相,发现这位少主和他父亲相比差远了,而且眼睛一点也不漂亮,这样巨大的差距甚至让他对人类的血缘传承产生了疑惑。 人类繁衍出来的后代还能光挑着缺点继承? 为首的急风骑士胸前绣着“十一”两个字,想来是他在三十六骑里的排行,他听到玉天宝的话,嘴里勾起。 “所以那东西果然在你身上?” 玉天宝一下噤声了,目光闪烁,俨然是被十一说中了。 这不太聪明的样子让十一目光中多了一丝嘲讽,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西方魔教教主唯一的儿子会是这副德行? 有这么个继承人,就算王爷不出手,西方魔教也气数将尽了。 他直接忽略了无花,对玉天宝说:“把那样东西交出来,今日就让你活着离开。” 玉天宝在无花手上挣扎了一下,“这让我怎么说?!” 随后他又威胁道:“只有我知道那东西藏在哪里,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 十一闻言拧眉,沉吟片刻,这才正眼看向无花,“你要如何才肯放人?” 无花脸上始终带着恬静的微笑,此时别有意味的朝楚留香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在下遇到了一些麻烦。” 十一并不怎么在意地瞧了楚留香等人一眼,并不是轻视他们实力,而是这种因为对方手上有个人质就不愿出手的仁义之辈,此刻的威胁还不如一个无花。 至少无花手里捏着他们想要的人。 他思索片刻,对无花说:“不管什么麻烦王爷都能为你摆平,你就带着这个人跟我们一起回去如何?” 无花扫了眼楚留香和宫九,欣然颔首答应下来,“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他携着玉天宝一点点退到了那些急风骑士的身边。 这样剩下的麻烦只有宫九和他的“龙卷风”了。 冷眼旁观他们迅速达成合作的宫九神色漠然地说:“说完了?” 十一神色肃穆,准备迎接一场硬仗,“阁下意欲如何?” 宫九表情淡淡的,“带我去见快活王,或者你们全都留下。” 他那毫无半点恭敬之意的语气让一众急风骑士下意识皱了眉,十一冷声斥道:“王爷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就算是龙卷风的首领又如何,不过是他们的手下败将罢了。 “王爷?”宫九冷笑,“一介江湖草莽也敢自比王侯。”而后他对龙卷风的众匪徒说:“交给你们了。” 两队人马立刻混战在一起,开始还打得势均力敌,可是很快急风骑士们便占据了优势,他们个个剑法精湛,又能彼此合作结成剑阵,比一味只会穷追猛打的悍匪们有章法的多,越到后面越是在压着龙卷风这边打。 对此宫九一点也不惊讶,龙卷风要是能打得过急风三十六骑就不会被轻易抢走地盘了,只是没想到会输的这么难看。 他的目光落到东方不败王怜花和曲无容三人身上,“你们也去。” 安蓝见状开口,“那我也一起?” 东方不败:“不必了。” 王怜花:“不必了。” 曲无容回想起石观音的死状,也缓缓地摇了摇头。 安蓝瞬间产生了一种被小伙伴们孤立的感觉,类似于一种为什么不带我玩的打击。 幸好还有九公子。 他忐忑地望着宫九问,“九公子,他们是不是嫌弃我了?” 因为他之前赶路拖了大家的后腿? 宫九摸着他的头发温声说:“他们只是觉得若是你也去了,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安蓝一想确实如此,然后感觉有些纳闷,“这不是好事吗?” 难道他们喜欢打架? “傻孩子。”宫九换了个说法,“那些人还不值得你出手。” 安蓝似懂非懂地点头,人类打个架怎么还这么讲究,尤其是这种群打群的,不是越快结束越能减少伤亡吗? 东方不败三人的加入很快稳住了岌岌可危的战局,见那边打得难分难解,宫九牵着安蓝朝无花走去。 无花避开了混战,警惕地防备着楚留香等人,见到宫九走过来顿时脸色微变。 他能用玉天宝当挡箭牌阻止楚留香,对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就未必了。 楚留香却是眼睛微微一亮,宫九不提,安蓝的本事他却是亲眼见过的,只要他开口,立刻就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而且抓住无花本来就是他们共同的目标不是吗? 于是他微笑着开口,“九公子,可否劳烦安小兄弟帮个忙?” 宫九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安蓝好奇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忙呀?” 这还是第一次有九公子以外的人让他帮忙,当然东方骗他的那次不算,看在和楚留香有一点熟悉的份上帮他一点小忙也不是不行。 楚留香温声说:“请你唱歌。” 安蓝眨了眨眼睛,“你喜欢听我唱歌?” 楚留香神情有一点点僵,安蓝唱歌当然是好听的,甚至他从未听过那般动听的歌声,只是效果也让人头皮发麻,让人实在消受不起。 不过他还是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回答,“喜欢,你唱歌那么好听,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他甚至不自觉地就用上了哄女孩子时的甜言蜜语模式。 安蓝静静地看着他,发出了灵魂的质问,“那你上次为什么要把耳朵堵起来?” 楚留香:“……” 这真的不是故意在这等着他吗? 安蓝小声说:“你是个骗子。” “也不是骗你……”在胡铁花谴责的目光里楚留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听是真的,只是有点要命。” 安蓝愣了下,“可是九公子还好好的呀。” 第61章 这个世上还有比九公子听他唱歌次数更多的人吗? 楚留香失笑,“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半点遮掩,楚留香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情人?”安蓝更懵了,“你的意思是九公子是我的情人?” 他那茫然一看就是发自内心,楚留香脸上顿时露出奇异的神色,然后深深地看了宫九一眼。 多丧心病狂啊,竟然如此欺骗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少年。 然后他就发现宫九的神情也非常难看。 宫九语气低沉地问,“你把我当什么人?” 转头对上宫九幽深的目光,安蓝不知怎么感到一丝丝莫名的惊慌,他紧张地后退了一步,弱弱地回答,“朋、朋友呀。” 宫九:“……” “九公子……”安蓝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感觉九公子看着他的目光里有杀气?! 事实证明那并不是错觉,一腔又冷又怒的邪火无处发泄,宫九拔剑跃入那仍然打成一团的人群里,冰冷耀眼的剑光比天上的烈日还要刺目,每每鬼魅般闪现便伴随着喷洒的鲜血。 宫九如同闯入羊群的猛虎,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清场奠定了战局,随后他一袭白衣提着滴血的长剑缓步走到了安蓝面前。 “再说一遍,我是你的什么人?” 安蓝完全不敢动,小心翼翼地问,“九公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因为楚留香说九公子是他的情人,还是因为他说九公子是他的朋友? 宫九幽幽地问,“我们是朋友么?” 安蓝看着他手里的剑和脸上平静却莫名可怕的神色,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艰难道:“难道……不是吗?” 要是九公子说不是,那他会非常难过的。 只是九公子应该不会这么无情吧,他们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难道他连朋友都不配吗? 宫九身上的气息越发可怕,握剑的那只手骨节都用力到发白,好像在竭尽全力克制着什么。 东方不败和王怜花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这让安蓝觉得自己仿佛犯了什么大错,茫然又有点惊慌失措。 他快急哭了,“我最喜欢九公子了,我真的把九公子当成唯一的最重要的朋友。” “……” 宫九将长剑归鞘,面色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几个纵身就消失在了一座沙丘后。 安蓝想去追,却被神色复杂的王怜花劝住,“相信我,这种时候最好让他自己静一静。” 这一路的同行他知道宫九是一个多么冷酷傲慢的人,对待安蓝却是和风细雨,宠爱极深,占有欲又强得令人发指,显然是真的将人放在了心尖上。 可是他的心上人只是把他当成唯一的朋友…… 王怜花简直对安蓝刮目相看,从某种方面来说,这小家伙的凶残完全不止那诡异的手段啊。 安蓝听了他的话强行按捺住了,只是满心不安地向王怜花求助道:“我是不是哪里错了,九公子为什么这么生气?” 王怜花微微一笑,“这个我也说不好。” 托这两位的福,他现在还穿着女装呢,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心胸特别宽广的人,打不过不得不屈服是没办法,但现在能看看这两人的好戏,岂不快哉?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写真的会手生,简直完全找不到状态了orz。 第56章 安蓝六神无主满心焦躁地咬着指甲,绞尽脑汁地想着九公子到底为什么生气,而被一群人围住的无花也同样不好过。 急风骑士被宫九杀得干干净净,还站在这里的只剩下想抓他的楚留香等人,以及想斩草除根的宫九留下的人。 在这一刻,他就像是一只被群狼围住的鹿,可怜弱小又无助,连手里掐着的人质都无法给他丝毫安全感了。 楚留香看着他叹了口气,用劝慰的语气说:“你还是把人放了吧。” 无花强撑着露出一抹冷笑,“我绝不会束手就擒。” 楚留香神情复杂,“他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你是少林寺出身,跟随天峰大师学习佛法长大,心中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慈悲之心么?” 无花神色有片刻恍惚,而后又恢复了冷漠,看着楚留香的眼神带着股无力和愤恨,“楚留香,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境地,苦海无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楚留香无奈摇了摇头,或许在无花毒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后,他就真的回头无岸了。 “你应该明白,就算我肯放你走,他们也不肯。” 他说无花自然知道,而且和楚留香不同,楚留香就算抓住了他也不会对他下杀手,而宫九的这些手下恐怕正是想要他的命。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默然良久,无花突然看向曲无容问道:“我娘怎么样了?” 曲无容回答,“师父已经死了。” “你竟还叫她师父?”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一样,无花面露嘲讽。 曲无容的语气淡淡的,“虽然她是我的仇人,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就算石观音与她有血海深仇,但确实也教了她一身本事。 无花再次沉默,然后扫了一眼所有人,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他再次看向楚留香,眼中流露出一股恶意。 他用力一掐玉天宝的脖子,在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后微笑着对楚留香说:“都说楚留香从不杀人,不知道我今天能不能打破你这个原则?” 楚留香皱眉,“你想做什么?” “杀了我,或者我先杀了他陪葬。”无花脸上是一种走到穷途末路后豁出去的疯狂。 他已做好了死的准备,只是死之前还想再报复楚留香一次。 王怜花等人见状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除非和楚留香那几人联手,否则无花今天是决计无法离开的,既然如此有好戏为什么不看呢? 玉天宝已经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对楚留香哀求道:“壮士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救我……” 楚留香发现自己竟然还能对无花感到失望,“你真的要如此吗?” 无花只是冷笑,“选吧。” 不得不说这一手虽然卑鄙但确实有效,楚留香的确感到了万分棘手,正在为难之际眼角余光扫到咬着指甲失魂落魄的安蓝,顿时灵光一闪。 他决定再尝试一下。 而且安蓝长得实在太好了,这副可怜兮兮又惴惴不安的模样实在让人于心不忍,如果既能解决自己的麻烦,又能帮助对方摆脱困境,岂不是一举两得? 楚留香温声唤道:“安小公子,你可想知道那位九公子刚才为何生气?” 安蓝倏然抬头看向他,完全忘了之前被骗的不开心,只想急切地寻求一个答案,“为什么?” 楚留香微微一笑,“如果我告诉你,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可以!”安蓝不假思索地答应。 王怜花和东方不败等人都向楚留香投去一个略带鄙夷的眼神,还堂堂名满江湖的盗帅呢,连一个单纯的小少年都利用,还是趁火打劫。 楚留香脸上依旧带着从容的笑意,不管是盗帅的美名,还是劫富济贫的义举,说到底他都是在做贼。 偷东西本身自然是不好的行为,但只要心正行仁,一切问心无愧,便不违侠义之道。 他一指玉天宝和无花对安蓝说:“劳烦帮我将他们分开可以吗?” 考虑到无花这边的事情比较紧急,而且安蓝和宫九之间的问题也不适合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大大咧咧地说出来,所以楚留香决定解决无花后再把安蓝单独喊到一边说。 安蓝毕竟围观了这么久,也知道那个无花就是九公子之前一直追的人,如果他把这个人抓住了,九公子会高兴吗?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楚留香一再想用他来对付自己?无花警惕地打量着安蓝,可无论他怎么看,那都是个弱不禁风的漂亮少年,甚至似乎都没有内力在身。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忽见那个少年向他看了过来,那目光仿佛在是在看一件选中的礼物,透着股期待,但那期待不是对他的,而是对即将收到礼物的那个人。 ——所有送出礼物的人都期待收到礼物的人会喜欢。 这目光让无花心中一凛,“楚留香……” 他连忙开口想让楚留香阻止这个少年接下来的任何举动,然而已经晚了,悦耳动听的歌声传来,他顿时一懵,眼神渐渐迷蒙起来…… 在诱食之歌下所有人都朝他聚拢而来,安蓝的眼里却只看到无花,那是他要送给九公子的礼物。 但是这个礼物好像不太听话,也有一点点凶猛,而且好像还很会逃跑,该怎么办呢? 不能送死掉的,死掉的活物都不新鲜,人类应该也是一样,安蓝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落在无花的双腿上…… 第62章 等无花清醒过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漂亮的脸,只是这张俯视着他的脸离得有点近了,乍一看到让他忍不住惊了一个哆嗦,定了定神后才认出是之前那个用奇怪眼神看着他的少年。 “你醒啦?”对待礼物,尤其是准备送给九公子的礼物,安蓝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 然而无花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温暖,因为他很快发现他被绑了个结结实实,腿上被绑了三四道,连分都分不开,就连双手也被拉到背后捆了两道,而绑他的绳子似乎是他的衣服。 现在他身上只清凉地穿着一套里衣,连腰带都没有。 无花脸色发青,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栽了。 这时陆续清醒的其他人也围了过来,楚留香看到无花的造型先是惊讶,随后又变成了同情。 他只让安蓝将无花和玉天宝分开,安蓝却特意将无花绑了起来,说明他要无花有用。 “小公子,你为什么要将他绑起来?” 楚留香还是决定问个究竟,即便到如今他还是不希望无花死的。 安蓝笑了笑,“这是礼物,九公子想抓住他,我要把他送给九公子。但是他很会逃跑,我本来想把他的腿弄坏,可是……” 可是他最后没下得了手,毕竟人类的双腿就相当于他们人鱼最重要的尾巴,而且他现在也是人类形态,代入感有点强,所以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人绑起来,不过要多绑几道防止他再逃跑。 东方不败和王怜花对他这副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觉得他这次“犯病”的程度跟以前几次比算是轻的了,毕竟无花的腿还好好的不是吗? 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单纯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其他人却有些发毛,看他的眼神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无花更是僵硬住了。 他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自我了断,毕竟他之前就做好了死的准备,但用这种姿态死去又太难看太没有尊严了。 至少要衣冠整齐死得从容有风度,现在这种快衣不蔽体仿佛被人凌.辱过的样子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想象。 正在无花天人交战时安蓝已经应楚留香的要求脱离人群跟他单独去一旁说话了。 “可以告诉我九公子到底为什么生气了吗?”安蓝期待又迫不及待地问。 楚留香笑了笑,不答反问,“你是真的只把九公子当朋友吗?” 只?安蓝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疑惑地说:“除了朋友还能当成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楚留香感觉有些窒息,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是不懂情为何物,还是根本没想过两个男人也能不只是朋友? 这问题不是一般的大,就这样两人还能在一起简直神奇。 他只能耐心地引导,“那你喜不喜欢那位九公子?” 安蓝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最喜欢九公子了。” 楚留香像对待孩童一样,循循善诱又尽量直白,“你有多喜欢?” 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形容,安蓝想了想才说:“现在对我而言,这个世界没有比九公子更重要的人(类)了。” 楚留香笑了,这都不算爱什么才算? 他含笑看着安蓝,准备帮他捅破那层窗户纸,“那你想不想一生都和他在一起?” 楚留香虽然是个浪子,但是对于那种一生一世的深情也十分向往,不过这对他来说太难了,能有缘撮合一对有情人也不错。 这次安蓝愣了一下才缓缓点头,“这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人类的一生匆匆百年,很快也就过去了,只是想到九公子几十年后就会消失,安蓝突然感觉非常非常难过,心口闷得厉害,恨不得立刻见到九公子。 这时他听到楚留香笑道:“你既然如此喜欢他,将他当作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又愿意一生一世和他在一起,还当他只是朋友么?” 这话里的意思听起来有点熟悉,安蓝苦思冥想了一会呆住了,怎么像极了所谓的爱情啊? 他,对九公子,爱情? 安蓝有些不可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九公子他是……” 人类啊! 第57章 同为富有感情和智慧的生命,人鱼与人类相爱这种事自然也是发生过的,但是结局都并不怎么好,甚至曾给族群带来过灾难。 与人类结为灵魂伴侣人鱼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首先一般寿命会直接减半,因为灵魂伴侣契约中包括“生命与灵魂的绑定、承担”之类的法则。 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了,一百年只够人鱼族成年,陷入爱情的人鱼们自然无法容忍爱人这么快死去,所以他们会借由生命与灵魂的绑定,与短命的人类伴侣分享生命。 其次与人鱼相反,结为灵魂伴侣后,人类与人鱼反而无法再繁衍出子嗣,即便之前有过孩子,可是人鱼混血的寿命也只有两百年左右,大概率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 可即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是有很多难以跨越的鸿沟,比如人类不能适应在深海生活,没有尾巴和美妙的歌喉难以被人鱼族群接受,无法忍受漫长岁月里没有同类的孤独等等。 而人类的风评开始在人鱼族真正变得极坏,就是因为一个和人鱼结为灵魂伴侣的人类。 这个人类得到了长久的生命和巨大的财富,开始野心勃勃想要攫取更大的权力和地位,于是说服自己的人鱼伴侣和自己一起去陆地生活。 后来他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每天面対无数诱惑,开始无法忍受人鱼対爱人强烈的占有欲,也越来越无法忍受没有子嗣承欢膝下。 爱情很快消磨殆尽,面対痛苦又心灰意冷的人鱼,那个人类害怕人鱼单方面斩断灵魂契约从而失去长生,便联合一群人类法师将曾经的爱侣囚禁,让那些人类法师拥有了第一个活体人鱼作为研究材料。 从此,以人鱼身上各种材料制作的珍稀药剂出现了,人类开始用尽各种手段肆无忌惮地诱骗捕捉人鱼,尤其是幼崽。直到愤怒的人鱼族联合掀起了一场席卷好几个国家的海啸,才让贪婪的人类学会畏惧。 人鱼本来就是一年12个月有11个月都在x冷淡的生物,同族之间找灵魂伴侣都困难,何况跟风评已经坏到家的人类,出了那件事后,已经至少千年没出过人鱼爱上人类这种事了。 安蓝缓缓地缓缓地用斗篷裹紧了自己,并没有轻易下定论,而是严肃地看着楚留香问,“你确定你対感情的事很了解?” 楚留香露出一抹看似谦逊实则自信的微笑,“感情的事是这世上最难解释分辨的,不过在下确实很少有情场失利的时候。” 沉默片刻,安蓝忍不住又向他确认了一次,“你确定我対九公子是……爱情?” 楚留香:“喜欢一个人便想时时刻刻与他在一起,不想分离,看见他便会觉得欢喜愉悦,看不见就会思念牵挂,舍不得他伤心,舍不得他生气。” “安小公子,你难道没有这样的感觉吗?” 安蓝:“……” 怎么会没有呢,简直是全中啊。 可就算是九公子,他怎么会爱上一个人类呢? 难道是离开海域太久,脑子缺水了? 安蓝默默蹲下抱膝,“楚留香,你看我还有救吗?” 连最崇高真挚的灵魂契约都能背弃,人类的无情和善变实在令鱼心惊。 如果还能抢救一下,他还是想和九公子做纯洁的好朋友,趁着现在他还没痴迷到想和九公子直接缔结灵魂契约。 回应他的是楚留香好笑却又残忍的回答,“爱情本就是这世上最无药可救的东西。” 安蓝双目渐渐失神,楚留香看他模样可怜,发出一声情场浪子的叹息,“你若真的不能跟他在一起,就早些和他分开吧,也许时间一长就放下了。” “你靠谱吗?”安蓝咬着指甲,听到这话心里产生的第一感觉竟然是不舍,而且离开九公子,他能去哪里呢? 楚留香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质疑,但他依然十分宽容地笑道:“我靠不靠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安蓝有些恍惚,他当初上岸的初心是深海太寂寞了,他需要有能够与他交流的生物,他想上岸交很多很多朋友,看一看人类的世界。 可是骗子和坏人太多了,只有九公子是最好的,他只要九公子这一个朋友也够了,但是现在他又対九公子产生了超越友谊的感情,可和人类相爱风险太大了,说不定就会变成药剂材料…… 害怕。 安蓝满心纠结,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子上画着圈,突然他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看向楚留香。 “不対呀,你还没回答我九公子为什么生气?” 只告诉他他対九公子可能是爱情,这明明是答非所问吧,跟他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 楚留香:“……” 他都忍不住要同情那位九公子了。 他叹息道:“本以为是两情相悦,你却只把他当朋友,他如何能冷静?” 第63章 “九公子喜欢我?!”安蓝震惊道。 楚留香:“……” 天天亲密无间如胶似漆,这位安小公子是不是対“朋友”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安小公子没有误解,并対楚留香的话充满了质疑,“你是不是骗我,还是误会了什么,九公子根本没说过他喜欢我。” 楚留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将所爱诉之于口的。” 这安蓝就不能理解了,不说出口対方怎么知道自己的感情呢,而且为什么说不出口? “你们人……这里的人都不求爱吗?” 能不能被接受是另一回事,追求总要追求一下的吧,连把喜欢说出口都做不到,岂不是要注孤生? 楚留香低头摸了摸鼻子,已经无话可说了,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因为他发现安蓝的认知与自己完全不同,就像中原人与西域人,文化习俗不一样,思考问题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样,要互相认可理解实在很难。 半晌后他微微一笑,“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不过如果你愿意対九公子求爱的话,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到问题又绕回到自己身上,安蓝顿时萎靡,他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対宫九的依赖和不舍实在严重得有些不正常,楚留香说的是対的,他喜欢九公子,不止是友情。 但爱上人类的前辈没一个有好结果,又让他不敢去步这后尘。 见他心事重重陷入沉思,楚留香不再出言打扰,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想明白,有些选择也只能自己决定。 天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可是宫九依然没有回来,要是之前安蓝恐怕早就忍不住去找了。只是现在他的心绪实在乱得很,就算宫九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恐怕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対宫九。 篝火旁,东方不败的脸色有些沉重,“倘若九公子一直不回来,我们该往何处去?” 他们本来就是跟着宫九来的,対沙漠了解的也不多,这么恶劣的生存环境总不能一直等着。 王怜花看了魂不守舍的安蓝一眼,才用似笑非笑地语气说:“看来九公子这次确实很生气,不过放心,他是绝不会将自己的宝贝扔在这里的。” 以宫九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捧在手心里的东西要么强占,要么摧毁,绝无可能就这么放手,他会离开这么久,已经很超出王怜花的预料了。 这时玉天宝觍着脸凑了过来,神色痴迷地看着王怜花,笑道:“宝贝?姑娘想要什么宝贝?我是西方魔教的少主,不管什么奇珍异宝都能为你寻来。” 王怜花神色一冷。 因为宫九曾强调过要一个侍女,加上穿着女装用男人的声音说话又有点变态,还不如干脆完全扮作女子,所以王怜花一直是变声用的女子音色。 虽然已经猜到这西方魔教的少主玉天宝八成是个废物,却没想到这酒囊饭袋的纨绔竟然才死里逃生就起了色心,还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夜色遮掩了他眼中的杀意,王怜花冷笑一声,“听说西方魔教有一样至宝——罗刹牌,玉少主能不能为我寻来?” 玉天宝失声道:“你也想要罗刹牌?”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他猛然噤声,用警惕怀疑的目光看着所有人。 “也?”东方不败拨弄火堆的动作倏然停下,“那些急风骑士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的东西是罗刹牌?” 玉罗刹死后,谁持有罗刹牌,谁就是西方魔教下一任教主。 他握着木棍的手紧了紧,一个教主之位,而且是比日月神教不知强大了多少倍的西方魔教教主之位。 王怜花饶有兴致道:“你说你爹是暴毙而亡,而你又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西方魔教大乱,你带着罗刹牌趁乱逃出来的?” 玉天宝目光闪烁,紧紧闭着嘴不说话,不过从他的神色便能看出王怜花说的多半就是真相。 王怜花看了他片刻,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神色充满了同情与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时日无多的将死之人。 玉天宝被他看得发毛,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王怜花:“因为你快死了啊。” 第58章 玉天宝听到王怜花的话顿时十分不悦,身为西方魔教的少主,他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世上让他惧怕的唯有亲爹玉罗刹一个。 而玉罗刹虽然与他不怎么亲近,却对他非常放纵,哪怕他学武不精纵情享乐,也从不苛责,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加上所有人的奉承讨好,他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天生就比别人高贵。 尤其是这次趁教中大乱孤身一人带着罗刹牌偷偷离开,他觉得自己有勇有谋,简直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没有罗刹牌做梦也别想当教主。 虽然遇到那群急风骑士有点倒霉,但他不能忍受有人质疑他的聪明才智,还危言耸听说他命不久矣,如果不是看王怜花美丽动人恐怕已经忍不住翻脸了。 他有恃无恐地说:“我是玉罗刹的儿子,也是西方魔教下一任教主,谁敢杀我?” 只要等教中的风波平息,他再带着罗刹牌回来,届时召集教众,以他的身份和罗刹牌,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教主之位。 不论怎么说他都是玉罗刹亲子,他不信这世上有谁会不忌惮西方魔教的势力,能够承受魔教中人疯狂的报复。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地盯着跳动的火光,想起了任我行的独女任盈盈,那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可惜,玉天宝怎么不是任我行的儿子,不然他应该能少奋斗不少年。 王怜花笑道:“玉少主,急风骑士死了这么多人,你觉得快活王会善罢甘休吗?再者,西方魔教中定然有想要篡夺教主之位的人,发现罗刹牌不见后一定会追寻,你孤身一人逃出来虽然隐蔽,可一旦被找到,他们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你。” “玉少主,你已经危在旦夕了啊。” 玉天宝脸色微变,下意识问,“那该怎么办?” 王怜花微笑越发柔和,“玉少主不如与我们一道,九公子的实力你刚才也看见了,而且令尊与九公子也算是旧相识,他一定会愿意照顾故人之子的。” 这么一只蠢羊送到嘴边有什么理由放过,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宫九曾和玉罗刹有过合作又如何,人走茶凉,何况人已经死了? 他相信就算宫九本人在此也绝不会放过这等好事。 看着他的笑颜,玉天宝顿时色令智昏,本就不多的脑子被色字头上的那把刀刮得一干二净,觉得王怜花说什么都对,“好好好,都听你的!” 东方不败听完嘴角露出一抹带着淡淡嘲讽的微笑,抬起头看向安蓝的帐篷,也不知道和楚留香说了什么,傻乎乎的小家伙回来后就更加失魂落魄了,一头钻进帐篷里就没再出来。 他想了想,拿出一份干粮朝帐篷走去,轻轻掀开垂落的帐帘,光线昏暗的帐篷里却空无一人。 安蓝气喘吁吁地翻过了两座沙丘,实在走不动了,便靠着一棵枯树喝水休息,不时回头张望一下,发现没有人追来才放下心。 和楚留香一番长谈后他满心纠结,不知该如何选择,直到他想着想着睡着了,然后做了两个梦。 第一个梦是以前族中长辈为他讲人鱼族史诗,第二个就可怕了,他被用铁链绑着钉在墙上,九公子一脸冷酷地从他尾巴上剜下一块肉,放进旁边面容模糊之人端着的盘子里。 “听说人鱼的血肉能让人长生不老……” 安蓝顿时从梦中惊坐而起。 胡说,人鱼的血肉根本不能让人长生不老! 啊不对,是梦里的九公子真可怕! 安蓝害怕极了,虽然只是一个梦,但却正好戳到他心中最忌惮最恐惧的那点,他惊魂未定地在帐篷里转了好几个圈,喝了半壶水才平静下来。 九公子那么好才不会做出梦里那种事情,安蓝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感觉自己的尾巴好像还在隐隐作痛。 可人鱼的梦很多时候都有启示作用,并不像人类那样做梦就是单纯的做梦。 他本来就在纠结人鱼相恋没有好结果的问题,加上从小受到的“靠近人类会带来不幸”的教育,这个梦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决定试试楚留香的办法,是不是和九公子分开一段时间后就能放下对九公子的非分之想。 安蓝怅然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璀璨的星辰,难怪话本里的那些狐狸精最后都会离开书生了,说不定也是害怕书生在一起久了没有好结果。 但是那些狐狸精都很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帮书生考状元,还能帮书生娶到美丽的妻子,而他只会靠九公子养着啥也不会,前段时间还吸了九公子的阳气。 然而书里那种只会吸阳气的妖精一般都是坏的,最后一定会被打死。 凡事不能细想,现在一细想安蓝才发觉自己有多没用,完全达不到人类心目中对其他种族期待的平均水准,和优秀的狐狸精比起来,他只是一条懵懂、能吃、还白吸阳气的鱼。 第64章 这么一想果然还是和九公子做朋友比较好吧。 安蓝越想越心情低落,只能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如果说第二个梦可能预示着有一天他与九公子会变成那样,那第一个梦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鱼族史诗,顾名思义,是专门记载歌颂人鱼族的传说和各种重大事件的,而梦里那位长辈跟他讲解的是人鱼族的起源。 传说人鱼族的始祖是海神的第三个儿子安尔兰提斯,他拥有无与伦比的美丽容貌,却也无比的风流……且渣。 他追求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女神,如愿后又很快弃如蔽履,朝三暮四,玩弄感情,不知被多少伤心的女神诅咒,说他终有一天会受到报应。 安尔兰提斯对这些诅咒不屑一顾,那些女神爱上他是他的错吗?他又没有许下任何承诺,怪他太有魅力? 都是神怎么还玩不起了? 然后那些被她辜负过的女神就联合起来设计了一场阴谋,她们利用各自的人脉布好局,在一场神界的盛大宴会中让可恶的渣男喝得醉醺醺,并轻薄了一位高贵的神祇——生命之神。 这位神祇非常古老,掌控一切生命的出生死亡,权柄中也包括生育,所以也有尊称祂为母神的,可事实上祂并没有性别,有时是女性,有时也会以男性形象出现,因为生育能力本就不是某个性别独有的。 神志不清的安尔兰提斯被生命之神带走,所有被他伤害过的人都在讨论他会受到什么严厉的惩罚,然后在万神期待和八卦中传出了安尔兰提斯怀孕的消息。 虽然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完全出乎意料,但是大家还是非常开心。 根据史诗记载,安尔兰提斯生下了一个人身鱼尾的孩子,生命之神觉得人鱼的形态非常美丽,完全值得发展为一个新的种族。 于是之后的几百年,很少再有神看见安尔兰提斯的身影,海域中却多了一个不断壮大的新种族。他们的容颜如精灵般完美无瑕,动听的歌声让诸神都为之侧耳…… 说实话当初听到这段史诗时安蓝想的完全是“啊这,始祖好像有点可怜,但这也是活该吧”。 而且也因为如此,每当那些可恶的羽族嘲讽他们继承了海王血统,所以肯定也人均海王的时候,安蓝虽然心里不服,但反驳的时候也难免会少那么几分底气。 如果史诗属实,他们一族确实继承了风流渣神的血统。 可是现在他做了这个梦有什么启示呢,难道是预示着他会变成一条渣鱼? 安蓝觉得这不能够,情热期都已经结束了,他是既没心也没力,他能渣谁? 非要算的话目前最对不起的人应该是九公子,但是他以前一直将九公子当作朋友,现在发现感情变质也只是想试图退一步,从未心存任何玩弄戏耍之意。 至于其他人,他连那么好九公子都不敢接受,又怎么会再喜欢上别的人类。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安蓝苦思冥想,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沉在记忆里,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他看到远处的沙丘上亮起火光,那应该是有人举着火把。心中一惊,安蓝顾不得再去想那些,立刻爬起来继续跑路。 他照例是朝着水元素最浓郁的地方跑,方向明确,路线曲折,让追在他身后的王怜花等人非常头痛。 夜晚的沙漠可见度非常低,今天又不是满月,星辰倒是耀眼,但天上的星光再璀璨也对照明无益,他们只能摸着黑举着火把跟着沙子上的脚印追,幸好安蓝还没有聪明谨慎到有意将脚印扫平。 王怜花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他以前也这般不省心么?” 东方不败:“这要问九公子。” 王怜花却想起上次安蓝半夜敲他门,强行将他带走,然后半威胁半勾引地要和他这样那样…… 简直是巨大的阴影,他再也不想半夜给人开门了,女人也不行。 省心,天大的笑话,他若是宫九肯定会气得想杀人。 不对,宫九已经气得杀人且愤然离去至今未归了。 东方不败又道:“不过他很听九公子的话,一般不会乱跑,除非被人骗,比如上次你……” 王怜花冷冷打断他戳自己痛处的行为,“现在多说无益,最重要的是先将人找回来,我还不想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梦才是启示,不虐放心。 第59章 安蓝的运气非常好,因为最近的绿洲离他真的很近,沙漠里的每一个绿洲都很珍贵,会有大量的人聚集在绿洲,形成一个集市甚至一个小国,到了那里王怜花等人再想循着脚印追人就不可能了。 这片绿洲很大,绿洲上有用石块粗糙垒起的城墙,有城墙就意味着有城门有守卫,现在城门早就已经关了,就算再急着赶路的商人也不会在这样的黑夜出行。 不过城里倒是非常热闹,灯火通明,丝竹靡靡,关外本就没有什么宵禁的说法,尤其这种每日人员流动特别大的绿洲,晚上反而比白天还热闹些。 安蓝沿着城墙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个特别僻静隐蔽的角落除发现一处被荒草和碎石掩盖起来的洞口,他挪开那些遮掩物,做贼一样爬了进去。 有绿洲就有水源,在沙漠里水源就是命脉,于是就有人做起了无本买卖,独自或者联合其他人霸占绿洲中的水源,然后以极高的价格卖给过来补给的人。 一些生活在周围的人买不起水就会在夜晚来偷,这种情况有的地方会严厉打击,有的地方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生意主要宰的对象还是那些过路的商队。 连接着城墙的是一片小树林,出了小树林就到了湖边,湖岸上围了一圈帐篷,将岸边占得严严实实,偶尔还有人巡视,应该是所谓的守湖人。 看这严防死守的程度,安蓝估计那个洞应该是新开出来不久的,不然早该被发现并堵起来了。 将洞口重新掩饰好,安蓝蹑手蹑脚地靠近岸边,趁着巡视的人回帐篷立刻跳进了湖里,看守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出来查看,然而除了水面荡起的涟漪什么也没有。 那些人惊疑不定地举着火把搜查了许久一无所获,湖里也再没有什么动静,估摸着要是活物不可能在水下呆这么久,这才叽里咕噜地交谈一番后各自返回了帐篷里。 湖心最深处安蓝摸着自己的尾巴满心愁苦,他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出沙漠啊,鳞片都快没有光泽了,而且天天啃干粮,沙漠里根本没有好吃的食物,这湖里甚至连条鱼都没有。 以后再也不来了。 安蓝可怜巴巴地啃了口湖底的水草,又吐了出来,好难吃,比海里的藻类植物还难吃。 不知道九公子…… 不能想九公子,安蓝立刻打住思绪,把眼睛一闭在心里自己哄自己睡觉。 大概是跑了一路真的累了,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又梦到了长辈讲史诗的场景,和昨晚几乎一模一样。 这不对劲,从梦里醒来的安蓝皱着眉头沉思,连着两天做同一个梦那必然是有特殊意义了,他认真思索回忆,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什么。 当年讲人鱼族史诗的时候在场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一群小伙伴,听完种族诞生的传说后,就有一个和他性别一样的小伙伴天真地问男性人鱼是不是也可以生孩子,毕竟始祖都是男性。 长辈慈祥地回答,“神灵为我们区分了性别,便是让我们各司其职,正如月亮不能代替太阳来照耀万物,男性也不能像女性那样孕育后代,除非……” 他和一群小伙伴顿时被这个除非勾起了好奇心,“除非什么?” 长辈道:“除非族群中的女性都消失,为了种族的延续,会有男性转变为女性,众神归隐的时代我族便是凭此幸存下来的。” 众神归隐的时代,神界与人界分离,灾难频发,法则混乱,各个种族都陷入危机,没想到当年人鱼族已经危急到这种地步了。 可那时候他们还都是一群宝宝,根本无法体会到那段历史的沉重,只觉得这非常神奇,那个小伙伴还好奇地追问,“那如果只剩下我一个,还会变成女性吗?” 那位长辈都被问得愣了下,然后才微笑着回答,“我们不仅是海神的后裔,还拥有生命之神的血脉,受到祂的宠爱和祝福。” “如果有一天世上只剩下一只人鱼,那么为了更好的繁衍,他/她的情热期将会缩短,从固定变为无序——固定的情热期只是那位高贵的神祇不允许我们像曾经的先祖那样淫.乱。” “与此同时,女性人鱼将不再受到限制,即便是与非灵魂伴侣交合,也能生下子嗣,而假如是男性人鱼……”长辈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他能通过交合使任何生物怀孕,哪怕是龙族也会怀上人鱼的子嗣,而且对象不论性别。” 哪怕后来长辈强调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就不再是纯血人鱼了,安蓝当时还是觉得我族真是厉害坏了。 第65章 可以说只要这世上还有一只人鱼,人鱼族短时间内都不会真正灭绝,除非一代代血液稀释直到彻底无法觉醒。 啊这…… 如果那位长辈说的都是真的,那理论上来说他现在完全可以无视不同种族之间的生殖隔离,哪怕是雄性他也能让对方怀孕? 比方说让九公子给他生一条小鱼什么的。 安蓝咬着指甲笑了出来,完全无法想象那种景象。 而且就算真生出来也是个混血人鱼,寿命不长,他如果真想在这个世界将人鱼族延续下去,就必须生很多很多孩子。 这不行,他做不到,就算生下来就扔,也找不到那么多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对象啊。 不过有一点非常麻烦,按长辈所说,为了提高生孩子的效率,人鱼将不再受情热期的限制,时间会从固定变为无序,也就是说他随时有可能再次陷入fq状态? 安蓝内心非常抗拒,他好不容易才度过了今年的情热期,怎么又来,做这种事很累的好不好? 真是太让鱼暴躁了, 天色刚蒙蒙亮安蓝便悄悄上了岸,不是他不想多留一会,只是天一亮那些守卫就都醒了,再想离开就不容易了。 而且这片湖虽然很大却并不深,湖心水深也就几米而已,万一有人划个船巡湖,一低头就能透过清澈的湖水看到湖底的他。 还是从昨晚的洞口离开,安蓝本来还在继续赶路和进城之间犹豫,可是当他看到城门不远处站着的东方不败时果断选择了前者。 估摸着东方他们昨天晚上来找他,找到这里失去了踪迹,天色又晚,面前还有个沙漠里可遇不可求的绿洲,所以决定在城外露宿一夜,第二天一早进城去看看。 原来他们这么担心自己的吗? 安蓝一边悄悄贴墙溜走一边感动地想,可他现在是一只为感情苦恼的鱼,暂时只想静静,只能辜负他们的关心了。 这也是人鱼们的常规操作了,但凡遇上失恋了/不想被某人追求/不知道怎么面对某人等等感情问题,人鱼们就会选择去远行,等游过各大海域看遍所有风景,差不多也就想通了。 还想不通的那就继续旅行,几十上百年都不见回来的也不在少数。 安蓝继续上路,可漫漫黄沙他觉得自己似乎越走越深了,路上竟连一支商队都看不见,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沼泽。 这里或许曾经是一片无比广袤的水域,只是后来枯竭了,然后形成了这样一处险恶之地。 这地方普通人看了必然是头皮发麻,一步也不敢轻易迈,安蓝却觉得这里舒爽极了,这里到处都是水元素,比干燥的沙漠好不知道多少倍。 可惜,要是这片湖没有干涸就好了,他很愿意在这里多呆几天。 安蓝迈出一步,泥泞柔软的泥沙刚开始迫不及待地吞噬他的鞋子便陡然变得坚硬起来,那一小块瞬间呈现出一种被抽干了大多数水分的皲裂状态,不再继续下陷。 一步一步慢慢朝远处走去,安蓝走过的地方留下一小块一小块坚硬的土地,生生在这片死亡沼泽地带开辟出了一条安全的道路。 虽然也许过几天这些落脚点又会被侵染成柔软致命沼泽的一部分,可现在它只能无能为力的任由安蓝横冲直撞地穿行而过。 只是这样做对安蓝来说消耗有点大,尤其是这片沼泽实在太宽广了,一两天也未必走得出去,周围又没有什么可以入口的食物,就算铁打的鱼也会受不了。 好在没过多久安蓝就发现了脚印,在沼泽这种地方脚印可以留存很久,而这些脚印不只是人,甚至还有骆驼和马的,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这确实说明已经有人探索出了安全通过这片沼泽的道路。 接下来他便不再出力,直接按着那些脚印的路线走,虽然有些绕但确实没有任何危险,甚至跟着脚印还能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沼泽里找到适合过夜的地方。 走了两天后前方突然出现一片林立的怪石和无数倾倒枯死的树木,树木是自然形成,那些怪石倒像是人工布局的。 安蓝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却听远方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呼喊声,有人喝道:“万丈高楼!” 安蓝:? 他下意识地转头朝四周看去,然而根本没看到什么楼。 迟迟等不到答案,那人又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安蓝迷惑地提高了声音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话音刚落,那枯木怪石交错的林子里便一静,片刻后传来厉声的质问,“你是何人?!” 与此同时二三十人从各处鬼魅般现身将安蓝团团包围,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把拉开的弓,所有寒光烁烁的箭头都对准了他。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生子!真的不生!鱼只能让别人生他自己生不了,但主受文怎么可能让攻生子呢,我自己都会被雷死的 第60章 如此不友好的待客方式让安蓝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那些人,四面八方都被杀机包围的感觉让他紧张,对一只凶猛的捕食者而言,这种威胁只会越加激发凶性,然后把对自己散发杀气的对象撕个粉碎。 不过安蓝不是一只没有理智的野兽,按捺住攻击的欲望和不开心,他抿着嘴小声说:“我只是路过的。” “一派胡言!”为首之人根本不信,“此地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来的,没有人带路,不知晓安全路线,大罗神仙进来了也必死无疑。” 安蓝有些愕然,“你们的神仙这么弱吗?” 不是吧不是吧,连片沼泽都走不出来还配叫神仙?他走了一路,这就是一片普通的沼泽啊。 为首之人先是一愣,然后便怒上心头,他以为安蓝是在讥讽他,冷笑着一挥手,“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动手!” 这些弓箭手有着士兵般令行禁止的行动力,首领一声令下便纷纷松开了手,蓄势待发的利箭瞬间破空而去,凌厉无匹地射向包围圈中心的安蓝。 安蓝睁大眼睛,立刻闪身躲避,心中懊恼,早知道刚才就先下手为强了,见这群人和自己说话就以为这他们是能够好好沟通的。 他躲得艰难,这些箭矢的速度在他眼中虽然放慢了,可人鱼在水里才是敏捷和速度的王者,在陆地上并没有比普通人类灵敏多少,不断有利箭擦着他的耳畔飞过,让他必须集中所有精神躲避,连半点分神都不敢。 第一轮还没结束第二轮箭雨立刻紧追而至,安蓝狼狈地在地上打了滚,几支箭钉在他身后的地上,抓住时机他一声尖啸刚要出口,一支利箭冷不丁从身后某个刁钻的角度射来精准又狠辣地扎入他的肩背。 “啊!”还没出口的尖啸立刻变成了一声痛叫,那支箭强劲的力道甚至让安蓝踉跄扑倒在地。 弓箭手们纷纷朝箭飞来的方向看去,三个穿着藏青色斗篷的英俊青年骑在马上,其中胸前绣着“五”字的青年正神色淡漠地放下弓弦还在震颤的长弓。 “这是什么人,他怎么来到这里的?” 三位急风骑士的出现让这些人露出了恭敬的神色,一时也顾不得安蓝了,反正那个身份不明的少年也受了重伤,想跑也跑不了,而且看上去身手很差的样子。 “他说他只是路过这里。”弓箭手领队回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五号骑士皱起了眉头,冷冷道:“不可能。” “我也这样认为,所以准备先将他擒住再审问。” 急风骑士点头,刚要下令将人抓过来就听到一阵细细的哭声,所有人循声看去,就看到背后中了一箭的娇弱少年抽泣地撑着地缓缓坐了起来。 安蓝艰难地坐起身,每一点细微的动作都会牵扯到背后的伤口,他颤抖地伸出手碰了下背后的箭,剧痛瞬间让他缩回了手,“疼……好疼……呜呜……” 长这么大安蓝就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哭泣也会牵动肌肉,所以他越哭越疼,越疼就越忍不住,眼泪像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周围人都震惊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精怪化人吗? 安蓝一边哭一边捡起掉在衣服上的泪珠往嘴里塞,可是箭还插在伤口里,伤口自然无法愈合,片刻后他含泪抬起头看向那些伤害他的人类。 “我好疼啊……” 一箭都已经这么疼了,可这些人类手上还有许多箭,绝不能让他们再有攻击自己的机会了! …… 半个时辰后安蓝坐在大片血泊里,周围散落着些许残肢和一地尸体。 他喉咙酸涩,毕竟刚才哭得有点厉害,抽抽噎噎的非常影响发挥,导致这些人时而自相残杀又时而清醒过来,断断续续反反复复,以至于现场格外惨烈。 小心翼翼地再次将手伸到背后触碰那支箭,他意识到不把这支箭□□伤口就愈合不了,甚至还会越来越严重,可他才用了一点力,钻心的痛就让他松了手,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休息了会安蓝再次去握箭,这次用的力气大了些,疼得他发抖,箭却纹丝不动,他又脸色煞白地松了手。 第66章 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安蓝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从面前的血泊里捡起一支箭查看,发现这支箭的造型非常奇特,箭头不仅重还有十分锐利的倒钩,甚至还开了细小的血槽,看着就特别狰狞歹毒。 即使对人类的武器没有多少了解的安蓝也能看出这支箭有多棘手了,光是那个倒钩,硬拔的话恐怕就能让人痛不欲生。 安蓝扔掉箭,不敢再随便去拔背后的那支,不知道前面能不能找到人类的医师帮他取箭。 他艰难缓慢地站起来,一身衣服被血浸透大半,混合着尘土,背后还插着一根箭,看起来无比的狼狈,像是刚从惨烈的战场上逃出来的一样。 安蓝一步一个血脚印,踩着四零八落的残肢哭唧唧地朝那群人来的方向走去。 因为身上带着伤他走得更慢了,黄昏时分才看到人烟。 这里不是一片绿洲,或许曾经是,但现在只剩下荒芜,却还没有完全被黄沙吞没,神奇的是竟然还有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石头砌成的房子伫立在风沙中,女人、孩子、男人四处走动谈笑着,充满了烟火气,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聚居地。 直到安蓝踏上了这片土地。 目之所及所有的喧嚣瞬间静止,哪怕是幼小的孩子都用一种直勾勾的诡异眼神看着他。 安蓝停下了脚步,红着眼睛与他们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妇女站出来和蔼地询问,“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遇到强盗了吗?” 安蓝没有回答,他察觉到这些人有点不对劲,强壮的女人、高大的男人、还有虎头虎脑的孩子,这里看不到一个老人,而且他们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煞气。 “小兄弟你怎么不说话?”那女人向他走了过来。 “你别过来。”安蓝立刻出声制止她靠近,“这是什么地方?” 女人看着他回答,“这里是楼兰故地。” “楼兰?”安蓝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绞尽脑汁想了片刻终于想了起来,“那个什么快活王是不是就在这里呀?” 周围人神色微变,那女人眯着眼睛笑道:“小兄弟,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和他废什么话!直接把人抓了送到王爷面前任由王爷处置,你没看到他背上那支箭和一身血吗,这小兔崽子不知道杀了我们多少人闯进来的!” 不等安蓝说话一个大汉就不耐地喝道,然后怒吼着朝他扑了过来,妇女啧了一声骂了句蠢货,继而也抽出鞭子向安蓝甩来,他们一出手其他人也纷纷拿出武器围了过来,就连那些幼小的孩子也从腰间拔出匕首,狼崽子一样凶狠地盯着安蓝。 安蓝吸了吸鼻子,嗓子已经哭得有些哑了,他委屈又茫然地喃喃道:“……为什么又打我?” 他抬手一抓,朝他扑来的壮汉顿时大口大口地喷出鲜血。 “我只是路过……” 转动手臂再用力一抓,向他挥鞭的妇女瞬间开始枯萎,脸上出现道道沟壑。 “真的好疼……呜……” 红肿的眼睛里再次积蓄起眼泪,安蓝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不敢再乱动,那些围上来的人也被他诡异莫测的手段吓退,骇然地看着地上扭动的两个人。 男人很快就因为失血太多晕了过去,可是鲜血仍不停的从他嘴里鼻腔等地溢出,而那个女人则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圈,衣服变得空空荡荡,露在外面的皮肤枯黄干瘪。 安蓝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放下抬起的那只手,能不动还是尽量不动的好,嗓子哑了唱不出好听的歌曲,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无声的恐惧消灭这些对他不怀好意的人类了。 会致命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 “发生了什么事?” 安蓝正准备开口,一道低沉悦耳还有些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他转头看去,穿着灰袍的高大男人站在他身后,面容丑陋,目光沉静,一只袖管里空空荡荡。 安蓝对这人的长相完全没有印象,直到有人喊了句“财使大人回来了!”他才猛然想起这人是谁。 “是你!” 是那个把他骗进古墓的大骗子,王怜花说过大骗子就是快活王的财使,还准备绑架他问九公子要巨额赎金的。 虽然王怜花也是骗子,但安蓝觉得这点他说的是真的,否则这个财使没有必要把他骗进古墓,当时除了威胁九公子他又没什么用。 对于骗过自己的人安蓝印象都特别深刻,立即想起了对方的名字,“金无望!” 金无望神色也有些诧异,“是你?” 看着安蓝如此狼狈的模样,他顿了顿又问,“只有你一人?” 安蓝瞪他,“对,九公子不在,你就算抓了我也拿不到钱。” 金无望沉默片刻,“我是回来向王爷复命的,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安蓝依然对他心怀警惕,金无望又道:“你背后的箭最好尽快取出。”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安蓝怔了怔,下意识回答,“我不会拔……” 金无望看着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同情,他当然知道快活王特制的这些箭有多狠毒,中箭之人不是流血至死,就是拔出箭以后伤口无法愈合感染而死,不论怎样都是凶多吉少。 但□□好歹多一线生机,他想了想道:“方圆千里之内只有王爷身边有高明的医师,你跟我去见王爷,或许还来得及救治。” “真的吗?”安蓝迟疑地看着他。 不是他记吃不记打又轻易相信骗过他的金无望,而是他完全无法抗拒金无望的这个提议,伤口实在太疼了,他真的不想再背后插着一支箭到处走了。 金无望道:“我不能保证,但可以一试。” 他来的时候也看到了那片尸横遍野的地方,快活王虽然是个冷血之人,但也是个惜才之人,安蓝能以一己之力杀了三个急风骑士和那二十多个弓箭手,已经足以入得快活王的眼了,有很大的可能快活王会想要将安蓝收入麾下。 而快活王又喜欢先施恩,换得看中的奇才对自己心悦诚服感恩戴德,然后心甘情愿追随,比如当初的自己。 如果快活王真有意愿,那眼下安蓝的情况就是最好的机会,前提是他能活下来的话。 安蓝思考良久点头,“好,我跟你去。”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谢谢你。” 金无望似乎是淡淡笑了一下,“就当是还你。” 还上次骗他的事吗? 安蓝觉得这个金无望大概也许真的不是个坏人。 虽然他骗人、绑架、勒索,但真的不是很让人讨厌。 奇怪的人类。 随后安蓝跟着金无望去找那位快活王,周围的人也没有再试图攻击,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处地下入口。 安蓝看着那平整向下的石阶问道:“这下面是哪里?” 金无望在前面带路踏着石阶往下走去,“这下面是曾经的楼兰城王宫,被风沙掩埋在了地下,王爷发现后便修缮此地作为了据点。” 总觉得很危险的样子,这种地方真的能住人吗,塌了怎么办? 安蓝忧心忡忡,觉得此地不能久留。 地道尽头是一座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宫殿,可以看出快活王是真的下了心血和力气复原的。 如果这个世界也有龙族,他们肯定会喜欢这个金闪闪的地方。 金无望让安蓝先在外面等待自己进去向快活王复命,然后等快活王传召的时候再进去。 安蓝对比没有异议,一边等待一边研究着宫殿柱子上的雕花稍稍转移注意力好降低一点疼痛感,直到宫殿里走出一个少女告知他王爷要见他。 怀着期待安蓝跟随少女进了宫殿,正殿没有人,少女带着他转进了后殿,安蓝定睛往上首一看,顿时刷地一下蹿到了立在殿中的金无望身后,小心脏像被鹿疯狂顶撞着,连剧烈动作带来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为什么九公子也在这里啊?!! 第61章 安蓝尽力缩小着自己的体积,企图让金无望高大的身躯完全遮挡住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自己。 金无望在宫九冰冷而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中神情紧绷,却站着没有动,安蓝是他带进来的,虽然不知道这两人间发生了什么,可安蓝表现得如此害怕,他不想让自己的一片好心变成送羊入虎口。 这时快活王带笑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宫九,他是你的人吗?” 一直竖着耳朵关注着动静的安蓝听到这声音忍不住探出半个头,想要看看这直呼九公子全名的人长什么样。 只见殿中最上首的位置坐着一个锦衣男人,他已不年轻了,蓄着长须,面容平凡,身上却散发着山岳般的沉沉威仪,却又有江湖人的豪放肆意,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这应该就是快活王了吧? 安蓝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然后在对上宫九的视线时一僵,缓缓地缓缓地缩了回去。 第67章 九公子的眼神凉凉的,有点可怕。 宫九漠然回答,“确实是我养的鱼。” 快活王为这个奇妙的“比喻”怔了一瞬,随后笑道:“独自一人找到这里,倒是忠心。” 宫九闻言冷笑,“是么?” 见他神色有异,快活王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未等他探究宫九已起身走了过去,几步就到了金无望面前,神色冰冷地看着他。 “让开。” 金无望依旧站着没动,此刻他像是变成了一块高大的灰色岩石,沉默坚定地企图为身后的安蓝抵挡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宫九眼中流露出杀意,金无望的反应让他生出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的极度不悦。 那是他的人,金无望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阻拦他? 敏锐地察觉到了宫九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安蓝立刻从金无望背后钻了出来,忐忑地蹭到了宫九面前,心虚地不敢看他,弱弱地说:“九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一句话暴露自己不是来找人的事实。 不过宫九早就看出来了,出来找他怎么会一个人来,东方不败和王怜花除非死了,否则怎么敢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安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跑了这么多天,最后竟然直接跑到了宫九面前,好像命运女神突然跟他开了个玩笑似的。 在宫九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安蓝大气都不敢出,他低头盯着宫九的鞋子惴惴不安地想九公子要是生气了该怎么办。 而后他被一双手提了起来。 安蓝茫然地吊在宫九肩上,像一只被猎人捕获的鹿,等着被扛回去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宫九站得笔直,肩上挂着一个人像挂着件衣服般轻松,他淡然地对快活王说:“人我带走了。” 快活王探究地看着他们,“需要本王传召医师吗?” “不必。” 宫九拒绝后便扛着人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处后殿,安蓝挂在他肩上随着他的走动一颠一颠的,倒是十分乖巧的没有挣扎。 不一会儿,宫九扛着他来到一间宽敞华丽的屋子,将安蓝放在了床上,然后冷着脸查看那背后的箭伤。 安蓝依然乖乖配合,忍着痛一动不动。 片刻后安蓝感觉一只冰冷的手用力按在自己没受伤的那侧肩上,宫九在他身后轻轻地问,“离开我你要去哪?” 那冰凉的指尖蹭到他的颈侧,安蓝颤了一下,只觉得现在背后的九公子异常危险,他战战兢兢回答,“我、我也不……” 不知道。 然而没等他说出这三个字,突然其来的剧痛就让他发出一声哀鸣,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宫九被击飞出去重重砸在了墙上。 “哇呜呜……” 痛到变形的安蓝跌下床榻,泪珠滚了一地,背后的长箭已完全贯穿了他的肩膀,箭头连着一段箭杆从胸前穿出,疼得安蓝满地乱爬,几乎要晕过去,尾巴狂乱地一下下拍击着地面,将地上铺设的石砖砸裂砸碎。 人鱼的身体虽然脆弱,但和大多数鱼类一样,尾巴的力量非常强大,可以让他们轻松的游过万里海域,在水中拥有无可匹敌的速度,不得不肉搏时也可以作为攻击的手段。 宫九擦了擦嘴角的血,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一步步朝地上的安蓝走去。 察觉到他的靠近,安蓝一边哭一边忍不住害怕地想要远离,却被宫九强硬地抱进怀里。 “你为什么不听话?” 宫九坐在地上,一点也不在意鲜血染在他雪白的衣袍上,也不在意安蓝此刻表现出来的强大攻击性,安抚一般温柔地抚摸着安蓝的头发,“为什么要逃跑?” 安蓝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又痛又怕,呜咽道:“我……我喜欢……九公子……” 宫九的手顿了下,然后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不是最喜欢了?” 同样的招数用多了总会不管用,何况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最喜欢……九公子……”安蓝咬着袖子忍耐着剧痛回答。 宫九用冷漠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可我不需要朋友,尤其是你。” 听到这句话安蓝先是一怔,然后伤心不已,九公子竟然这么讨厌他? 被喜欢的人如此厌恶,安蓝难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悲伤地问,“九公子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宫九沉默片刻,冷笑反问,“我对你还不够好?” 安蓝被问得一怔,就是九公子对他太好了他才无法理解啊,既然一开始就没把他当朋友又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看着他茫然迷惑的神色,宫九收紧了揽在他腰上的手臂,另一只手伸到安蓝背后折断了箭矢的尾端,在安蓝的痛呼声中又抓住他胸前染血的箭杆一点点往外拔。 安蓝痛苦的在他怀里挣扎,锐利的指甲在宫九禁锢自己的手臂上抓挠出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这疼痛让宫九呼吸沉重急促起来,眼中燃起灼人的火焰。 他抑制着逐渐失控的欲望,在拔出箭的同时低头吻住了安蓝,神情痛苦而愉悦。 “我还不够喜欢你么?” 安蓝奄奄一息地软在宫九怀里,伤口还是很痛,宫九的吻更是让他喘不过气,脑海里却回荡着对方刚才说的那句低语。 我还不够喜欢你么? ……九公子喜欢他,并且似乎非常喜欢。 尾巴无力又欢快的在地上拍了两下,安蓝终于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宫九捡起落在衣服上的泪珠喂进安蓝嘴里,看到那缓缓愈合的伤口他将人重新抱到了床上,然后轻柔地用指尖抹去安蓝脸侧溅到的一点鲜血。 “等我回来。” 快活王正在一群美貌姬妾的服侍下喝酒,周围香风阵阵燕语莺声却无法平息他心中的不悦。 金无望以断臂为由向他提出了离开的请求,失去一臂的金无望对他而言确实与废物无异,可金无望跟随他这么久,又身为他的四使之一,自然知道他许多秘密,他又怎么能将这样一个人轻易放走? 快活王放下酒杯唤道:“来人。” 外面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快活王浓眉皱起,眼中闪现厉色,拂开围在身边的女人便要起身出去查看。 正在这时宫九走了进来,他身上大片的血迹让屋里的女人们发出阵阵惊叫,纷纷往快活王背后躲去。 快活王淡然地看着宫九,那染血的衣袍手中的长剑都没有令他的脸色有丝毫变化,“你怎么来了?” 宫九神色冷漠,“来杀人。” 快活王奇道:“你想杀我为何等到现在?” 宫九:“不为什么。” 快活王哈哈大笑,“想杀本王的人不知凡几,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话音刚落一道幽灵般的影子从他身后掠出朝宫九袭来,宫九接住来人凌厉的一掌,脚下纹丝不动,那人愕然看着他,“你……” 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宫九看着他,“快活王座下气使,独孤伤?” 独孤伤咬牙,“不错。” 宫九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关外第一高手也不过如此。” 独孤伤霎时脸色铁青,愤怒地又一掌劈过去,宫九轻描淡写地一挥剑就让独孤伤不得不收掌后退。 将所有内力灌注到双掌上,独孤伤大喝一声再次攻来,迎接他的是一柄更快更锋锐的长剑,冰冷的剑光一闪而过在脆弱的脖颈间留下一丝凉意,这凉意又很快蔓延到全身,独孤伤嗬嗬两声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宫九平静地看向快活王,“只有你了。” 他如此轻易的杀了独孤伤,快活王神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流露出一丝欣赏,他饶有兴味地询问,“你师从何人?” 宫九冷冷道:“我杀人的时候不喜欢废话。” *** 安蓝晕过去又很快苏醒,他睁开眼下意识地就朝伤口摸去,然后又痛得缩回手。 箭已经没了,血也不再流,只是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他坐起身,却没有在屋子里看到宫九的身影。 把尾巴重新变回双腿,安蓝离开床榻,然后缓缓蹲下身捡了些散落在地的泪珠,又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些茶水洗洗才吞了下去。 ——之前哭的太多,现在眼睛已经酸涩得哭不出来了,他只能捡现成的用。 伤口愈合的速度顿时加快,安蓝想了想又有气无力地招了招手,地上的鲜血顿时浮空朝他飞来,然后在他手心汇聚成了一团小小的球。 嗯,不能浪费了。 从小接收的告诫不仅让安蓝知道需要防备人类,还让他明白他很贵,全身上下都是人类梦寐以求的珍稀材料。 血液是本源力量的载体,用途也非常广泛,在人类中最受欢迎的是一种类似十全大补药的药剂,法师们用来快速恢复精神力和魔力,人类贵族则喜欢用来进行高强度的繁衍运动。 安蓝用手指沾了点血然后在桌上歪歪扭扭地写下“柴玉关”三个字,随后又围绕着这个名字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第68章 符号完成后桌上的血迹顿时变成了不详的黑色。 安蓝将指尖的血擦干净,露出一个解气的笑容。 他可没忘记那个射了他一箭的人就是快活王手下的急风骑士,那些人虽然已经死了,但想想自己受的痛苦还是好气,安蓝忍不住就迁怒地给那些急风骑士的主人施加了一次诅咒。 因为对这个人不熟悉也没有对方身上的物品,所以诅咒的力量十分有限,也就能让对方这几天变得有些不幸罢了。 *** 华丽的屋舍内一片狼藉,快活王的姬妾们已经慌乱地逃离,剑光如雪,掌风如雷,屋内两人打得激烈无比,却谁也未能占得上风。 两人都是精通千百种武林绝学的奇才,柴玉关虽没有宫九那么逆天的资质,却比宫九多活了十几年,更拥有许多传奇的经历,绝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事实上宫九能和他对战这么久还丝毫不落下风已令他十分惊讶了。 两人都全神贯注地投入这场战斗,接招进攻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与这样的对手决斗稍有分神就会露出足以致命的破绽。 躲过宫九迅疾狠辣的一剑后快活王朗笑着腾空而起,像一只扑击猎物的雄鹰朝宫九袭去,每一拳每一掌都仿佛有千钧之力,狂风暴雨般砸向宫九。 宫九神色虽然平静,眼中却也渐渐染上疯狂之色,他的剑法同样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此时但凡谁有一丝疏漏,便会立刻陷入绝境。 然后快活王忽然脚下一滑—— “呃啊……” 宫九木然地看着跌向自己剑锋的快活王,发现对方也睁大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跌过来的时候宫九正一剑刺过去,所以快活王连躲都来不及躲,就这样可笑地被宫九一剑刺穿了心口。 “……为什么?”快活王用最后一口气发出了不甘且不解的疑问。 宫九拔出剑,默然看了倒在地上的快活王片刻,而后像是在回答快活王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语般淡淡说了两个字。 “天意。” 第62章 安蓝撩开衣襟低头看了看胸口,本该血肉模糊的伤口被一层黑红的血痂覆盖,看起来有点丑。 安蓝看得手痒,从边缘往下抠,露出血痂下面粉色的嫩肉,认真仔细地抠干净后他才心满意足地穿好衣服,然后推开门离开了房间。 宫殿里静得有些不正常,地底遗迹本就缺少了几分活气,现在连半点人声都听不见了,像是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样。 又转过一道回廊安蓝终于看到了人影,七八个急风骑士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他们周围没有血迹,只脖颈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是谁杀了他们? 安蓝继续往前走,前方的尸体渐渐多了起来,有急风骑士也有地宫里的一些仆役,忽然前方传来惊慌的尖叫和杂乱的脚步声,而后一群花容失色的女子惶恐地冲了出来。 见到还穿着一身血衣的安蓝她们又是一阵受惊的尖叫,鹌鹑般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拼命求饶。 安蓝朝她们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别怕,我不是坏人,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九公子呀?” 姑娘们脸色煞白,一袭血衣的美丽少年站在尸体旁,脸上带着亲切纯良的微笑,这情景简直诡异得让人窒息。 “咚”—— 当即就有几人再承受不住压力和恐惧晕了过去。 安蓝脸上笑容一僵,他看起来很可怕吗? “我真的不是坏人。” 安蓝又强调了一遍,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他只能苦恼地放弃取信她们,叹了口气说:“你们看到九公子了吗?你们回答了问题我就走。” “在……在王爷的屋子里,他们打起来了!”一个黄衣少女哆哆嗦嗦地回答。 宫九来这地下宫殿也有两三日了,快活王对他是既欣赏又防备,待他如座上宾客,整日一副礼贤下士想要推心置腹的模样,甚至带着他来参观自己的后宫,并且表示如果宫九有喜欢的都可以送给他。 所以这些女人都认得宫九,有些聪明的甚至看透了快活王的意图。 他欣赏宫九的能力,可宫九看上去实在不是好相与的人,快活王在他身上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冷酷和野心,所以他一边试着拉拢,又一边存着杀心,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还没下定决心动手,宫九就先提剑找了过来。 问清楚快活王的屋子在哪安蓝就依言快速离开了,不仅这些女人对着他有压力,他对着她们也很有压力,又哭又叫还会突然晕倒……可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呀。 安蓝很快找到了少女说的那个屋子,房门大开着,隐隐可以看到里面如同被狂风暴雨侵袭后的狼藉场面,白衣染血的宫九手里拿着一块布正在擦剑,而后他倏然抬眼朝安蓝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目光如同他手中的长剑般锐利冰冷,充满杀机。 安蓝一下站住了。 看见他宫九的眼神顿时退去了杀意,他轻声道:“过来。” 安蓝慢慢蹭了过去,经过之前拔箭的事,他此刻心情复杂,他有些害怕宫九,看到对方胸口就隐隐作痛,却又喜欢依赖宫九,宫九会让他痛苦,却也会救他。 “九公子……”他根本不会藏,直接把那种忐忑却又无法抑制想靠近的情绪表露在脸上。 宫九对着地上快活王的尸体漫不经心地说:“地上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安蓝看到地上的尸体愣愣地下意识回答,“啊这……好像不新鲜了。” “……”宫九沉默地看着他。 安蓝连忙补救,“但是九公子送的我都喜欢。” 说着就要蹲下身去扒拉这份“礼物”,宫九皱眉揪住他,“太脏了,不许碰。” 安蓝:“礼物……” 宫九冷冷道:“不送了。” 安蓝顿时觉得特别委屈又特别失落,像是被大人出尔反尔的小孩子,被辜负了期待又不敢反抗。 第一次正式送他礼物,九公子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但他不敢说,只能恹恹地应了一声,“……哦。” 宫九瞧着他,已不自觉露出一缕笑意,这小东西就是有这种本事,哪怕有千种怒气万般不满,对着他也发不出来,哪怕他就是那个不自觉挑动怒火的人。 不忍心对他不好,可对他太好,又说不定哪天就会发现其实自己的一片真心是喂了狗。 将擦干净的长剑插回剑鞘,宫九缓缓道:“我杀了快活王为你报仇,开心么?” 安蓝一怔。 宫九接着道:“还有那些急风骑士,一个不留。” 安蓝只是一条鱼,对人类没有多少身份上的认同感,不同国家和文化里生长出来的人类都能对彼此说出“非我族类”这种话,何况他这个真正的非人生物? 所以即便宫九凶残地几乎屠尽了这座地宫里的人,安蓝也没觉得他冷酷残忍,听到他是为自己报那一箭之仇,更是只有感动。 九公子对他也太好了吧! 这么好的九公子怎么能让他不喜欢? 是个人类又怎么样,九公子一定不是故事里的那些坏人类。 看见他的神情,宫九语气柔和,“喜欢吗?” 安蓝重重点头。 宫九向他伸出一只手,“那你为什么还不过来?” 两人的距离明明已经很近了,宫九却还还让过去,再近那就只有…… 安蓝迟疑了一下,然后蹭进了宫九怀里。 宫九满意地揽住他,安蓝要去哪里,又为什么要离开,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同样的错误和疏漏绝不会发生第二次,这小东西既然这次没有成功逃走,以后就再也别想了。 宫九想做的事、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做不到、得不到的,他有这样的信心,更有这样的手段。 他缓声道:“现在你总该知道,这个世上不仅有会欺骗你的人,也有会伤害你要你性命的人,还乱跑吗?” 那一箭实在太痛了,安蓝记吃也记打,正处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状态,闻言立刻心悸地摇头,“不……不敢了。” 宫九:“只有我对你最好,只有我不会伤害你,只有我会救你,是不是?” 只有九公子……这几个字仿佛被烙印进他心里成为了某种认知,安蓝有些恍惚地点头,“是。” 这确实是事实。 宫九微微一笑,满意地低头亲了亲他,“这才是好孩子。” 安蓝被他哄得晕头转向,情不自禁地问,“九公子,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宫九默然片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难道你以为我对任何人都这么有耐心么?” 竖着耳朵等回答的安蓝一愣,然后心花怒放,虽然九公子说话总是这样似是而非,一点也不直白,但这一次他迅速敏锐地理解了对方话里的含义。 九公子真的喜欢他! 安蓝的心情就像第一次吃到美味人类的食物那样,充满了惊喜和愉悦激动,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宫九半晌,然后抱着他深情开口。 第69章 “我也喜欢九公子,比喜欢小笼包、糖葫芦、梅花酥……” “……”宫九眼中的柔情渐渐消失,面无表情地听着安蓝嘴里不断蹦出来的吃食。 为了表达对九公子无与伦比的喜爱,安蓝搜肠刮肚尽量回忆着所有吃过的美食,直到对上宫九冷冷俯视的眼神。 安蓝雀跃的声音越来越低,“……比这些更喜欢九公子。” 宫九慢条斯理地问,“若是喜欢我便再也吃不到那些东西了呢?”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和一堆食物放在一起比较重要性,可如果不问清楚,宫九又会非常不痛快。 安蓝被这个险恶的问题问得愣住,“为、为什么呀?” 没看出九公子和美食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啊? 宫九:“没有为什么。” 这也……太让人难过了吧! 大家不是说爱情是最让人幸福快乐的事情吗,可他为什么突然感觉不快乐了? 安蓝期期艾艾地问,“一定要这样吗?” 宫九平静地看着他。 “我选九公子……”最后安蓝悲伤地说,情绪无比低落。 他那伤心欲绝的表情好像被迫在白月光和红玫瑰之间忍痛不得不做出了选择,即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宫九心情也没有转好,因为那张藏不住情绪的脸上明显表达着“意难平”三个字。 他轻柔地摸了摸安蓝的脸,叹了口气,“本想对你温柔一些,可你为什么这么会惹我不高兴?” 安蓝满头问号,九公子为什么又不高兴,难道他刚才应该选美食而不是选九公子? 还没等他追问宫九已经将他抱了起来大步朝屋外走去,安蓝连忙道:“等等——” 宫九脚步顿住。 安蓝恋恋不舍地说:“地上那个真的不能带走吗?” 在人鱼族定情之后有双方都会互送礼物的传统,比如自己收藏的珍宝、褪下的鳞片、捕获的猎物等等等等,主要代表一个心意。 这快活王是九公子为了给他报仇杀的,这不就等于是九公子给他抓的猎物吗,按人类的说法那就是……定情信物! 这不值得做成标本好好收藏? “不。” 听完他的解释宫九一点也不感动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安蓝还想再争取一下,宫九暗中一道掌风挥过去打落了桌上的烛台,燃烧的蜡烛不偏不倚地掉在了快活王的尸体上,迅速点燃了他身上的衣服。 宫九神色淡然道:“烧坏了。” 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就算抢救回来也没用了,安蓝这才不得不遗憾地放弃了那个想法。 第63章 宫九带着安蓝迅速离开了地宫,地宫中的那把火已经烧了起来,滚滚呛人的浓烟追在他们身后开始无孔不入地占领整个地宫。 地宫入口处守着一群手持火把的人,看见从地下一跃而出的宫九,他们纷纷往后退了一步,无声地看着神情从容的两人。 那些逃出来的姬妾已经将地宫里的情况告知了他们这些快活王的“子民”,现在宫九平安无恙地出现在这里,那么快活王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这些人对快活王也并没有多么忠心耿耿,否则早该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冲下去护驾了,而不是站在这里等一个结果。 他们只是一群攀附强者生存的恶犬,饲主所向无敌时他们是为饲主营造煊赫声势的一部分,一旦饲主折戟沉沙这些恶犬也能在瞬息之间改换门庭。 只等宫九给他们一个顺势下来的台阶。 宫九扫了他们一眼,冷冷开口,“滚。” 快活王手下最厉害的就是他的四使和急风三十六骑,剩下这些可有可无的墙头草宫九根本看不上,关外不比中原,摊子铺太大容易失控,只要将最大的麻烦除掉就够了。 这些丧家之犬脸上终于出现了无措的神色,宫九带着安蓝径自离开,他们也只是沉默着为两人让开了一条出去的路。 不远处的沙地开始震动塌陷,这是地下宫殿正在被大火焚毁倒塌,想必过不了多久整片地宫就会真正的被黄沙吞没,连断壁颓垣都寻找不到。 “九公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呀?”回头看了一眼惊慌四散远离塌陷区域的人群,安蓝小声问。 这个问题从见到宫九的第一眼他就想问了。 宫九默然许久,就在安蓝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宫九淡淡道:“迷路了而已。” 听到这个答案安蓝有一瞬间的茫然,人鱼的字典里根本没有迷路这两个字,自己把自己弄丢什么的……世上还有这等事情? 他小心翼翼地又问,“那九公子记得怎么回去吗?” 宫九理所当然地说:“不记得。” 如果记得路他怎么会跟着急风骑士到了这里,又怎么会到今天才对快活王动手,万一闹翻了又杀不了快活王岂不是连给他指路的人都没了。 安蓝看宫九的眼神顿时多了一丝怜爱,九公子虽然强大、凶残、喜怒无常,但他还是个出门就会把自己弄丢的可怜人,这个广袤的世界对他来说应该很危险吧? “我出门从来不会迷路的。”安蓝突然两步跑到了宫九前面。 宫九停下脚步沉默地看着他。 安蓝去牵他的手,表情郑重,“所以九公子以后跟着我就好啦。” 宫九任他握住了自己手,淡淡地说:“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当初才捡回去的时候又傻又乖,现在不但会逃跑还会反让自己“听话”了,当然他也很清楚是谁给了这小东西胆子。 听到这话安蓝下意识地就想放手,不想却被宫九反扣住,宫九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会认路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安蓝紧张又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是给我带路。”像是想让他深深记住,宫九放缓了语速沉声道,“是不管你在哪里,都要回到我的身边。” 宫九语气温柔地问,“乖孩子,记住了么?” 听到这个称呼安蓝心中顿时响起警铃,每当九公子用这种语气说话时状态往往很不对劲,特别危险,要顺毛撸才能逃过一劫的样子。 于是他一脸乖巧地点头。 可是宫九还不满意,他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脸,“答应了就要做到,否则我会很不高兴,比如下次再敢跑,我就打断你的尾巴。” 安蓝瞬间毛骨悚然,假如宫九说的是“打断你的腿”他可能还没有这么深的感触,可宫九说的是尾巴,这太可怕了,鱼快被吓哭了。 瑟瑟发抖地伸手抱住宫九,安蓝讨好地亲了亲他的脸,“不敢了九公子,我最喜欢九公子了。” “你难道只会说这一句话?”宫九终于满意地笑了。 他说出如此凶狠的威胁,这小东西却只会跟他撒娇讨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拥有的可怕能力对付面前的人类饲主绰绰有余。 这条野生的鱼终于被他养熟了。 “我还会唱歌……”安蓝怯怯地说。 想到他唱歌的本事宫九瞬间沉默了,而后面无表情地说:“可我还不想睡觉。” “?”安蓝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之前那几次给九公子唱歌都是给对方催眠要不就是迷惑敌人,他连忙解释,“我也会唱别的……” 比如赞歌和情歌什么的。 “不。”宫九冷酷拒绝,然后牵着他向一处帐篷走去,像个强盗一样霸占了这不知是谁的住处。 “你已经是条大鱼了,要学会怎么取悦自己的情人。” 安蓝不敢反抗,勤勤恳恳地学了一整晚,手酸腰也酸,眼睛还是红红的,这两天哭的眼泪快赶上过去好几年了。 第二天一早安蓝打起精神,坚强地带路和宫九离开了这里。 快活王选中的老巢确实隐蔽又险恶,外面那片飞鸟难渡的广袤沼泽踏错一步都是必死无疑,石观音的秘谷和这里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只是这附近没有什么水源,听闻当年的楼兰古国正是因为赖以生存的湖泊枯竭才不得不举国迁徙,快活王和他的手下们要每天源源不断地从最近的绿洲运来水源维持生活,所耗费的人力物力难以想象。 而现在快活王已死,地宫也被黄沙埋了,这里没有水无法沐浴,衣服还脏兮兮的,别说极度喜洁的宫九,就算是安蓝也无法忍受。 他的鳞片一定脏了,他不干净了! 心里对水源的渴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安蓝根本不去走快活王探索出来的那条绕来绕去的安全路径,直接带着宫九用最短的距离横穿整片沼泽,然后在沼泽外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玉罗刹裹在一袭灰色斗篷里,他坐在一块高大的岩石上,像一个守株待兔的猎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他笑道:“你们还活着。” 宫九冷淡回复,“你也没有死。” 两人友好地问候过彼此后玉罗刹一跃而下,落地无声,他好整以暇道:“你们看起来有些狼狈。” 宫九:“快活王不是浪得虚名。” 第70章 “你们真的见到了快活王?” 玉罗刹终于露出惊讶的神色,连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杀得了那个纵横关外的枭雄,这两人却活着从快活王老巢回来了,快活王岂能放任两个外人将他老巢的秘密带出去? 除非他已经死了。 至于拉拢宫九让他臣服……宫九怎么可能屈居人下? “杀了。”宫九神色漠然,似乎杀了快活王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玉罗刹看他的眼神出现了些微变化,“真是出人意料。” “你在这里干什么?”宫九淡淡地问。 “等你。”玉罗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抓了我的儿子,我难道不该向你讨个说法?”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明天你若是还不回来,我就要直接去救人了。” 这片九死一生的沼泽就算是玉罗刹也不敢涉足,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知道快活王在哪,却依然奈何不了对方的原因之一。 “救?”宫九淡笑了一下,是那种听到可笑之事的带着微妙嘲讽的笑容,也像是已将玉罗刹的所有打算都看透了。 玉罗刹假死,又安排好让玉天宝安然无恙悄悄带着罗刹牌离开,既引出了教内的野心之徒,等到玉天宝入关又能在中原武林掀起腥风血雨,到时候他即便暗中伸进去一只手也没多少人会注意。 幸好他不可能放弃关外的大本营进入中原,就像宫九不可能放弃中原的势力来关外发展,不然就是引狼入室了。 对上他的目光玉罗刹顿觉无趣,慵懒道:“我去中原之前总要将教内不安分的东西一网打尽,玉天宝是我的儿子,也是我罗刹教的少教主,于情于理都该为我分忧,儿子为父亲赴汤蹈火岂非天经地义。” 此刻他眼神凉薄得可怕,“锦衣玉食的把他养到这么大,该是时候发挥一点作用了。” 宫九看他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忌惮,虎毒不食子但是有些人会,然而像玉罗刹这样果断冷血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好像那根本不是他的血脉,他也不在乎对方的生死,玉天宝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带着罗刹牌成为一枚诱饵,钓出隐藏在背后蠢蠢欲动的财狼们。 对唯一的亲子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今天刷新了对彼此的认知和评价。 玉罗刹微笑着移开视线,却见安蓝正一脸高兴地看着自己,漂亮的眼睛明亮纯净,荡漾着暖意,仿佛见到自己是一件值得由衷喜悦的事情。 估计玉天宝站在这里都未必能有他这么开心。 和他身边的宫九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玉罗刹怔了一下,心里有点微妙的怪异,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相比危险的宫九,这个纯真无邪的少年给他的感觉要更诡异神秘一点。 他至今也看不透这少年有什么本事,能让宫九把他留在身边百般宠爱。 “又见面了。”安蓝热情雀跃地打了声招呼,“你还活着,真是太好啦!” 宫九皱了下眉,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他淡然地捂住安蓝的眼睛,“别看了,再高兴他也不会把眼睛给你的。” 安蓝:“……我就看看。” 得不到还不能看看嘛? 玉罗刹:“……” 不贪图他的财富,不贪图他的权势,也不贪图他的绝世武功,好像他整个人的价值就是一双眼睛,因为他还活着,这双眼睛依旧是漂亮的,所以这位安小公子就表现得比他儿子还高兴。 明白了这点后玉罗刹饶有兴味地又看了那两人一会才收回目光,“该走了,你们那些属下也该等急了。” 第64章 不是急不急的问题,东方不败冷眼看着面前撺掇他离开沙漠的王怜花,觉得这家伙是要造.反。 宫九和安蓝相继失踪后他们就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情况,龙卷风的那些土匪们还好,他们本来就常年都处在看不见宫九的状态,也没有打算听东方不败和王怜花的命令,自顾自地留下几个人,其他全部出去打听消息了。 楚留香几人里除了姬冰雁都是初次来大漠,可就算是姬冰雁在沙漠也没什么势力,帮不上什么忙。 他们还没走一方面是无花还在东方不败手里,东方不败知道这是安蓝准备送给宫九的礼物,无论如何不愿把人交给楚留香。 另一方面楚留香又觉得是因为他的一番话才导致了安蓝的离开,那少年就算有点特殊的本事,在这沙漠也对抗不了严酷的环境,要是遭遇什么不测不就等于间接害死一个人? 他不能不在意。 还有一个被绑成粽子的无花和一个意外救下来的玉天宝,前者心思虽多却是个阶下囚,后者落毛凤凰还废物一个不足为虑,只有王怜花不一样。 这人好像长了身不安分的骨头,又一肚子坏水,稍稍放松警惕或者一时看不住就会脱缰而去,甚至看准时机反咬一口。 之前在安蓝手里吃过亏,所以即使宫九不在也还能安分呆着,现在连安蓝也不见了,找了好几天不见踪影,他总算是按捺不住了。 东方不败冷冷转过头,“想死不要拉上我。” 与王怜花这个半路被收服的不同,他可是跟着宫九从岛上走出来的,亲身领教过那里调.教人的手段,也见识过宫九的武功,更别说他那深不可测的师父,奇奇怪怪的小情人,隐藏在暗处的庞大势力…… 除非亲眼看见宫九的尸体,否则他绝不可能轻易背叛。 王怜花叹了口气,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满溢着真诚,“东方兄误会我了,我当然是相信那两位会平安无事的,只是沙漠这么大要找两个人谈何容易,总不能一日找不到我们就一直留在这里,万一与我们分开后他们就先离开了呢?” 万一那两人真死了呢,就算没死这也是难得脱离宫九掌控的大好机会。 王怜花精通易容又势力遍布十二省,隐秘据点不知凡几,只要给他一个机会和足够的时间,他就能和云梦仙子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过去的二十年一样,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只是东方不败还有点麻烦,若是发生冲突说不定会两败俱伤,在沙漠这种地方太要命了,所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对方和自己一起走。 他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们可以先离开沙漠,然后在兰州等待消息,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要回兰州的,而且这沙漠生存艰难,水比黄金还贵重,我们身上并没有多少钱财,难道要死在这里吗?” 东方不败只是用看穿一切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再次重复了一遍,“想死不要带上我。” 有熟悉大漠的龙卷风匪众在,他们根本不会面对缺水的问题。 面对如此盐油不进的东方不败,王怜花挤出一个笑容,“东方兄你何必……” 东方不败漠然打断他,“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关,但我也会据实告诉九公子。” 说完他撩起帘子走出了帐篷。 夜幕渐深,一天又过去了,他们依然没有得到宫九和安蓝的任何消息。 第二天一早东方不败照例准备去查看一下俘虏的情况,不想正遇上了同样从帐篷里出来的王怜花,他有些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昨天两人分明都挑明了,王怜花竟然没有连夜跑路? 王怜花笑吟吟地看着他,宫九不在他就开始放飞自我,说话做事又显露出往日的肆意来,“东方兄是不是奇怪我昨晚为什么没有走?” 东方不败:“不……” “为什么?” 王怜花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浑身发冷。 这声音熟悉得让他头皮发麻,随后本来放置无花和玉天宝的帐篷里走出来一个神色淡然的宫九。 好像他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谁要走了呀?” 继而又钻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安蓝。 王怜花:“……” 不过王怜花毕竟是王怜花,一时的震惊和慌乱过后他迅速地调整好了表情,镇定笑道:“我知道两位武功高强,定然能够平安归来,果然不出所料。” 可宫九就是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所以你为什么没有走,以后你未必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王怜花沉默片刻,然后坦然又带着点破罐子破摔地拎起身上的裙子,“我若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还会变成现在这样么?” 王怜花长这么大,基本所有的痛苦失意都来源于自己的父母,世上也唯有这两个人让他又怨又怕又无可奈何,其他方面都是傲视群英,不可一世,从来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 直到差点被自己骗回来的安蓝一只手弄死。 他万分肯定就算他娘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快活王估计也没有。 这件事给他带来的阴影比他想象中还大,以至于他辗转反侧半夜也没能战胜强烈的求生欲果断一走了之。 而事实再一次证明,适当的从心有时候就是可以救命,尤其在面对一些无法用常理揣测的对象时。 第71章 王怜花的回答堪称无懈可击合情合理,宫九也非常满意,“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王怜花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宫九带着安蓝回来的事情很自然也很平静,就好像两人只是出去散了个步而已,他的属下尤其是龙卷风那些土匪们仍然该做什么做什么,一句话也不多问,让剩下心存好奇的人也问不出口了。 就算发现玉天宝突然失踪,在宫九说了句“不必管他”后也无人再提起了。 然后又过了一天,东方不败也不见了。 王怜花委婉地试探了一下,“我们要等东方兄吗?” 宫九淡漠地说:“他去做他该做的事了。” 王怜花也是聪明,结合之前莫名消失的玉天宝隐约猜到了什么,立刻心领神会地不再探究。 安蓝还有点舍不得昨晚突然被玉罗刹带走的东方不败,虽然相遇并不美好,但毕竟他们也相处了这么久,一路走来早就和朋友一样了。 他怅然地问宫九,“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东方呀?” 宫九回答的相当无情,“见不到了。” “?”安蓝懵了一下,疑惑地问,“为什么呀?” 宫九:“因为他要去当教主了。” “那好吧。”听到这个答案安蓝竟只是失落了一瞬,然后又恢复成没心没肺的模样,情绪转变之快让宫九都忍不住侧目。 宫九:“你不难过?” 安蓝不解地看着他,“东方不是做梦都想当教主吗,我该为他高兴啊,为什么要难过?” 这种“我要去做xx,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在人鱼族里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一般都是表示祝福,关系好的不舍会有一点,但难过还不至于。 宫九神情莫测,也是,他离开的时候,这小东西还趁他不在自己跑了,何况是东方不败? 幸好他有特殊的驯鱼技巧,也从来没有因为这小东西看上去单纯傻气就放松管教,否则他以后说不定也是“为什么要难过”的一员。 第二天众人继续上路,楚留香郑重提出想要带走无花的要求,却被宫九无情地拒绝,那是安蓝送给他的礼物,他怎么可能交给别人。 楚留香非常郁闷,他这次来大漠是为了找人,遇到无花纯属意外,只是他与对方的纠葛深厚,他不想就这样放过作恶多端的无花,可是也不好因为无花就和宫九他们反目。 他将无花所做的恶事悉数道出,可宫九根本无动于衷,他不在乎无花曾经做过什么,也不在乎无花是人还是禽兽,他在乎的只是无花礼物的身份,甚至如果不是有这重身份在,宫九根本不会还留着无花的性命。 本来他就是要除掉无花以绝后患的,现在不过是不想破坏这份礼物而已。 倒是安蓝听得皱起了眉,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旁边表情圣洁柔和的男人,然后轻轻扯了下宫九的袖子,“九公子,他不好,别要了吧,我送的新礼物给你。”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背弃信仰违反戒律的渎神者,实在太令人失望了,听说人类世界里这种人最后不是被神罚就是上火刑架,万一连累了他们怎么办? 宫九轻轻瞥了他一眼,“送出去的礼物岂有反悔的道理?” 安蓝愣了一下,然后顿时有小情绪了,“可是那个快活王…” 宫九:“……” 这就很让九公子无言以对了,平生第一次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宫九沉默片刻,又平生第一次做出了妥协。 “随你。” 但凡换个人这样落他的面子,眼睛早该闭上了。 无花闻言神色十分难看,不仅是因为那两人把他当物品一样商讨去留问题,还因为一旦失去宫九这边的看重,他肯定会落在楚留香手上。 楚留香不会杀他,但是会把他交给官府。 让那些无能又愚蠢的凡夫俗子来审判指摘他,被关进肮脏暗臭的牢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砍掉脑袋。 这是彻彻底底的不留半点体面尊严的折辱,楚留香确实不杀人,却比杀人还残忍。 任何一个天才,哪怕是失败者,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知道宫九几人不会管他,无花咬了咬牙,掏出一个龙眼大的弹丸往地上一砸,一股浓郁的紫色雾气瞬间升腾弥漫开来。 雾气将众人包裹,甜腻的气味让人头晕目眩,视线也被遮住,几道身影速运跃出雾气笼罩的范围,第一个冲出来的人立刻向远处遁逃而去,随后一人紧追他而去。 安蓝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感觉整个鱼都被那股子味道腌透了,再回头看,虽然大家都闭气及时,但还是有些人吸入了一些雾气,此时已经软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曲无容检查了一下这些人的情况,然后冷静道:“无毒,只是迷.药。” 宫九颔首,“去把你那艘船找来。” 曲无容性格清冷孤傲,又是这里唯一的女人,她总是沉默地走在后面,形单影只,浑身还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除了时不时盯着她看的中原一点红,其他人都不怎么关注她。 但她做事非常果决,领命后就立刻去执行,召来当初那只为他们领路的鹰向密谷传递消息,让还留在谷里的弟子将鹰船开过来。 鹰的速度当然比人快多了,等一个时辰后楚留香神色怅然的带回无花自尽的消息,那只回去报信的鹰也回来了,又过了半个时辰,茫茫沙海中一艘精致的竹船被鹰拉着出现在众人眼中。 第65章 鹰船虽然方便但毕竟不是靠风浪行驶的真船,载不了太多人,不然就太为难拉船的鹰了。 宫九非常自然地让自己的人上了船,然后对楚留香等人略一颔首,“诸位,后会有期。” 楚留香无话可说,只能摸着鼻子苦笑点头,他和宫九安蓝等人确实有些微妙的缘分,沙漠里都能遇到,只是他们也确实算不上朋友。 这很奇妙,因为以前但凡和他相处过的人都会成为他的朋友,他一向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可宫九和安蓝这两人好像骨子里就散发着和他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气息。 都诡异危险得很。 和宫九相比安蓝就热情多了,朝他挥手笑道:“再见楚留香,沙漠里一点也不好玩,你也早点走吧!” 楚留香莞尔,“你也保重。” 安蓝笑容更加灿烂,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宫九强硬地揽着带进了船舱里。 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没有人好好教呢,楚留香心下叹息。 这时一道身影从他身后跃上了即将离开的鹰船,黑衣的中原一点红站在船头深深地凝视着曲无容,“后会有期。” 曲无容怔了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幕让探出头来的安蓝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迟疑地问宫九,“九公子,那个人是谁呀?” 如果不出意外,曲无容将会是他整合了石观音和扎木合势力后的管理者,是他在关外除了龙卷风以外第二大势力的领头人。宫九并不想看到即将委以重任的属下陷入到什么儿女情长里,对象还是竞争者手下的第一王牌。 小老头建立的无名岛,本质上来说干的就是掠杀抢的事情,劫掠目标人物到岛上调.教,偶尔扮作海盗抢劫海上来往的他国商船,还有就是接一些杀人的生意。 只是小老头当隐形人当惯了,干什么都是偷偷摸摸的,力求不见光不出名,就算杀了人,别人要么抓不到,要么根本想不到凶手是谁。 所以江湖上的人知道青衣楼,也知道“天下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所在的神秘杀手组织,却不知道还有一个“隐形人”。 毕竟是同样做杀人生意的,青衣楼和一点红所在的杀手组织自然都是无名岛的竞争对手。 可现在对家的猪竟然想拱自家还没热乎的新鲜白菜,看样子曲无容还不是无动于衷,宫九岂能坐视不理。 他面无表情地扯下一只挂纱帐的小银钩甩手扔了过去,然后将安蓝按了回去,“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好好的一把杀人刀不仅会交楚留香那样的朋友,还想来偷女人的心了,背后的执刀人该是个怎样的废物,才会让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满脑子都是些儿女情长? 不怕迟早有一天会掌控不住甚至反噬自身吗? 被掷出去的小银钩破空直奔一点红的面门而去,冷峻坚毅的杀手接住了这个警告,然后朝船舱里看去,正对上宫九冷漠的面容。 曲无容也看了过来,宫九目光移到她身上,语气无波无澜,“该走了。” 曲无容沉默地垂下眼帘不再看一点红,然后点了下头转身去看那些鹰了,一点红凝视着她的背影久久没动。 宫九见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阁下既然如此恋恋不舍,不如留下来?正好填补我身边空出的位置。” 别人的刀想摘自家的花自然是不行的,可这把刀如果变成自己的刀那就另当别论了。 中原一点红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跳下了船,在楚留香等人复杂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思索着什么。 第72章 二十几只雄鹰飞上半空,拉着精致的竹船很快在茫茫沙海中远去,在龙卷风土匪们的指路下两天后到达了扎木合势力驻扎的地方。 黑珍珠不在。 宫九有些惊讶,按理来说扎木合才死没多久,这位唯一的继承人应该尽力收拢掌控亲爹留下的势力,而不是到处乱跑,难道这位从小被扎木合当儿子养大的沙漠珍珠当真有着不输他父亲的威望和手段,这么快就整顿好了混乱的摊子? 接待他们的青衣大胡子说起黑珍珠就满脸的骄傲和憧憬,“老王爷虽然不在了还有小王爷,这沙漠里有很多人都自愿追随她,为小王爷效死。” 宫九从不小看女人,准确的说是有本事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虽然不多,但她们的存在往往比男人还可怕,听到大胡子对黑珍珠的评价这么高,他也生出了点兴趣。 “她做什么去了?” “小王爷前段时间去中原寻找杀老王爷的凶手,然后带回来三个姑娘,说是中原大名鼎鼎的楚香帅的义妹,可等了好些日子也不见那楚香帅找来,他们四个姑娘就又出发去中原找那姓楚的了。” 说完大胡子又兴致勃勃地问,“你们应该也是从中原来的吧,那个姓楚的听说在中原很有名气,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把我们小王爷迷得神魂颠倒?” 宫九眼中的那一点兴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无不讽刺地说了一句,“真是有其父必其女。” 一样都是情种,喜欢的人还是楚留香。 有前车之鉴宫九自然不再考虑女承父业的可能性,他直接挥袖带走了营地里一半的精锐,这些都是他当年安排给扎木合助他在关外站稳脚跟的高手。 剩下那一半都是扎木合这么多年另外招募培养的,是他自己的心腹势力,如今拥护黑珍珠的也多出自这些人里,比如接待他们的这个大胡子。 面对这么多“兄弟”的背叛,大胡子等人自然是惊怒交加,愤怒地拦着他们不让离开,一副要清理叛徒的架势。 宫九冷冷道:“扎木合也不过是我手下的一条狗,凭你们也配拦我?” 对面闻言大怒,受不了宫九如此侮辱已逝的老王爷,当即红着眼冲了过来,被已经回到宫九麾下的另一半人拦住,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互相厮杀起来。 宫九冷眼看着,对他而言这正是考验的好机会,能趁机筛选出那些已经立场动摇的和身手退步太多已经没用的,然后将这些不合格的人全都丢弃。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许久不听安蓝开口说话了? 以他的性子,早该在那大胡子说出楚留香时就忍不住说点什么了。 他转头看去,就见安蓝蹙眉心不在焉地站在他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竟然有些凝重。 宫九挑了下眉,走到他面前,安蓝茫然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宫九,“九公子怎么啦?” “你在想什么?”宫九反问道。 听他这样说安蓝只怔了一下就眼神闪烁起来,神色纠结,欲言又止,一副摇摆不定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这样宫九更不可能放过他了,掌控欲强烈如他,绝不允许安蓝有他不知道还不愿意告诉他的小心思。 宫九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在他的目光下安蓝顿时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每次宫九觉得他不乖的时候就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不迅速安抚好的话,九公子就要做奇怪的事了。 强烈的求生欲让安蓝张了张嘴,随后又猛然想起什么拉着宫九的衣袖离开了人群,远离了其他人后才松了手回身看向宫九,看了好一会儿才绞着手指鼓起勇气说:“九公子,你愿意以后每天和我一起唱情歌吗?” 宫九:“……” 在人鱼族,比起“你愿意做我的灵魂伴侣吗”,安蓝这种说法就相对委婉一些,毕竟他是第一次对人提出这种请求,而且他太年轻脸皮又薄,远没有到长辈们身经百战的地步。 他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宫九。 宫九从未听过如此直白又如此奇妙的要求,但其中的含义他自然是明白的,宫九神色缓和下来,“怎么忽然这么想?” 他虽然是个举世难得的奇才,文武双全,但不代表唱歌也同样优秀,这不是天赋的问题,而是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也对此没有任何兴趣。 “我已经睡了九公子……”安蓝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结果发现根本数不清,只能讪讪地说:“很多很多次。” 人鱼的情热期太霸道了,所以他们并没有被睡的概念,只有睡和互相睡,介于宫九是个没有情热期的人类,所以安蓝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才是睡人的那个。 而且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又有点不对劲了,有点像是情热期将来未来的那种感觉,有些担心是失控的情热期卷土重来了。 想和九公子结为灵魂伴侣固然是因为真心喜欢,另一方面也有点愧疚的情绪,他总不能老是这样白睡对方啊? 这句“高论”让宫九忍不住眯起了双眸,不过还没有等他说什么就听安蓝继续道:“以后应该还会这样,楚留香说的对,我的确是喜欢九公子的,所以想让九公子做我的灵魂伴侣。” 宫九:“灵魂伴侣?” 安蓝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回道:“就是你们人类说的夫妻吧,但你们人类成了亲以后还会去找别人,这太不可思议了,不知道你们缔结婚约有什么意义。” 最离谱的是这个世界的人类还喜欢盲婚哑嫁,大多数到了年纪就要像配种一样被安排一个可能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成亲过一辈子,简直比他们无法自控的情热期还要可怕。 至少他们还能挑一个满意的对象,而且能横跨所有高智慧种族,这次不行下一个更香。 宫九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若我不同意呢?” 安蓝小脸一下垮了,万分失落难过地说:“那等九公子死了,我只能去找别人了。” 宫九:“……” 这小东西是怎么用这副表情说出如此可恨的话的? 然而这还不够。 “啊不,也许等不到那个时候……” 安蓝突然想起按照人类的衰老速度,四五十岁的时候繁殖能力精力等等就不太行了。他纵然再喜欢九公子,倒时也不得不重新找人帮他度过煎熬的情热期。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与欲合一的时候人鱼们才能永远坚守忠贞。 宫九十分冷静地开口,“惹我生气你想好会有什么后果了么?” 安蓝战战兢兢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不说实话难道让他隐瞒欺骗? 看着那胆怯又无辜的小眼神宫九又想杀人了。 最后他冷笑道:“你很好,但是我的人,我死也会让他陪葬。” 宫九本以为安蓝听了这话会害怕,谁知他只愣了一下就喜笑颜开,“九公子答应啦?” 宫九语气阴森,“我答应什么了?” “死也要和我在一起。”安蓝欢快地说,“只有灵魂伴侣才会共享生命,同生共死。” 宫九看着他的眼神总算没那么摄人了,沉吟片刻后仿佛很勉为其难地说:“我可以答应,只是你也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可以可以。”安蓝一口答应下来,听说追求伴侣本来就是要花很多心思的,九公子这么轻易就松口已经很出乎意料了。 宫九沉声道:“听话,不许招惹别人,还有别惹我生气。” 前面两条还没什么最后一条却让安蓝犹豫了,宫九在他眼里向来有点喜怒无常,经常突然就生气,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确保对方不会生气。 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安蓝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才能不惹你生气呀?” 这话就很气人,证明这小东西以前根本没有一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一顿撒娇讨好亲亲抱抱过后就抛在了脑后,接着下次还敢。 最不可思议的自己竟然真的每次都被哄住了。 直到此时宫九才惊觉自己对安蓝宽容已经可怕到什么地步,一忍再忍,有求必应,就算几次三番气到想杀人也不忍伤他分毫,简直好像被对方拿捏住了一样。 宫九忍不住将安蓝从头打量到尾,想要看出这小东西究竟哪来的这么大本事,然而只对上一张纯洁无辜的漂亮脸庞。 安蓝疑惑地问,“九公子,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想,当初是不是我看走了眼。”宫九若有所思道。 一直把会蛊惑人心的海妖只当成了一只纯洁天真不谙世事的小绵羊。 安蓝茫然,这和他问的问题有关系吗? “你心里只有我,我便不会生气。” 安蓝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这张白纸是他亲手涂抹的,打上了他的烙印,又天生带着他最喜欢的特质,除了某些方面有种族间的思想鸿沟外,没有一处不符合宫九的心意。 第73章 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太少了,所以越是在乎的便越想掌控,越是喜欢就越要占有,不容他人染指,更不许他去招惹别人,他想让安蓝如他一直不遗余力引导的那样,将他当作这世上唯一能够信任依赖的人。 就这? 宫九提的这个要求在安蓝心中完全是理所应当的事,人鱼的世界亲情淡薄、友情洒脱,情人干过一月就天高海阔,只有灵魂伴侣不一样,相当于是彼此的半身,自然没有什么比对方更重要。 “只要这样就行了吗?”安蓝有些迟疑地又确认一遍。 不要唱1000首情歌吗,不要追逐着心上人游过五片海域吗,宫九的要求简单的有些不可思议,这和白给的有什么区别? 宫九不置可否地说了四个字,“来日方长。” 第66章 安蓝不懂什么来日方长,他只知道自己貌似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就追求到了心仪的伴侣,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九公子很快就会老死,不用为情热期感到焦虑。 而且以后如果再睡九公子就是名正言顺的了,不用担心哪天九公子会因为这方面的要求和他绝交。 如果不是这里环境恶劣什么都没有,安蓝恐怕当即就要和宫九把契约结下了。 等二人相携回去时那里的混战已经结束了,胜利的自然是宫九的人,虽然付出的伤亡不小,却将扎木合辛苦培养出来并且留给唯一爱女的心腹给一网打尽。 伤痕累累被压到宫九面前的青衣大胡子一脸宁死不屈和愤恨,对着宫九就是一顿破口大骂,宫九连表情都奉欠,他现在杀此人和杀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亲自动手都不屑。 只是还没等他命令属下动手,安蓝就已经不高兴地瞪着那大胡子,“不许你骂九公子。” 安蓝平时虽然听话,宫九让他做什么基本都会答应,但真正主动站出来维护对方却极少,一是宫九本身太强,二是他过去一直将宫九当作朋友。 他们人鱼也是不吝惜帮助交好的朋友的,但除非情况看着实在危急,否则得要朋友自己先开口求助才行,否则大家会默认为你自己能解决困难。 但现在宫九是他的准灵魂伴侣了,自然今时不同往日,换作以前安蓝只会问这人一句为什么要骂九公子,但现在不一样了,就算骂他都不可以骂九公子。 宫九饶有兴味地看着安蓝站出来维护他,深切体会到了这不同往日的差别对待。 虽然安蓝在超凶地瞪着他,那阶下囚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安蓝看上去嫩生生的只有十五六岁,在大胡子眼里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只将他当成宫九的小跟班,看了他一眼后就继续将火力对准宫九,反正他认定自己必死无疑,死前自然要过足嘴瘾。 见他非但不收敛还越骂越难听,安蓝生气地弯腰抓了把沙子朝大胡子嘴里扔去,“你好讨厌。” 猝不及防吃了一嘴沙子,大胡子一边往外呸,一边对安蓝怒目而视,不敢相信他竟然会用出如此幼稚的手段,“呸呸呸,有本事杀了爷爷,不然我还要骂他三天三夜!” 安蓝眉头一皱,手朝着对方的脖子就伸了过去,想干脆利落地在那粗壮的脖子上开五个洞,还没碰到男人粗黑的皮肤就被宫九握住手腕拦了下来。 “别脏了手。” 宫九心情颇好地把玩着安蓝纤细的手指,好整以暇地向曲无容示意了一下,“这人交给你。” 石观音有用罂.粟控制人的法子,再铁骨铮铮的硬汉落到她手里都会变得俯首帖耳,就算曲无容不想用那种方法也无所谓,就当作是练手,能驯服就用,不能用杀了也没关系。 至于那位沙漠黑珍珠回来后看到一片狼藉的营地会有什么反应,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宫九也并不关心,他只是拿回本就属于他的东西,如果不是那大胡子非要来拼个你死我活,他本来也没打算赶尽杀绝,反正等他带走自己的人这里也就不成什么气候了。 曲无容一如既往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已然默认了为宫九效力这件事,一方面安蓝杀了石观音等于为她报了血海深仇,又替她治脸上的伤,实在是不小的恩情。 再加上她从小就是跟在石观音身边长大的,一直在那密谷里生活,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若是离开,孤身一人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不如继续留在那里。 宫九微笑地看着她,“你的脸怎么样了?” 曲无容下意识地轻轻摸了下脸,然后看了眼安蓝的方向,“药已经用完了。” 接收到她的目光安蓝啊了一声,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我忘记了!” 之前他先是因为宫九逃跑,然后又在快活王那里惊魂一场,回来后曲无容也没有主动来找过他,确实把这件事疏忽了。 幸好他一直有收集眼泪的习惯,加上这段时间也没少哭,还有一些积攒,安蓝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锦囊向曲无容递过去,“这些用完你的脸就该好得差不多了。” “谢谢。”曲无容接过后认真道谢,她生性清冷,并不会说多么漂亮的话,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出自肺腑的真实。 “不用谢。”安蓝看着她那双眼睛忍不住笑道,“你一定很漂亮,人、人世里像你一样好看的应该不多,脸毁掉了多可惜呀。” 符合人鱼标准的好看人类本来就不多,曲无容的脸要是治不好,那世上估计就又少了一个,这损失安蓝真是想想都为人类感到惋惜。 曲无容抿唇极浅的笑了一下,安蓝帮她既不是可怜她,也不是为了施恩,只是单纯图她长得美,如此清新脱俗的好色之徒实在少见,也实在可爱。 宫九面无表情地把对着曲无容笑得一脸灿烂的人揪回来,不紧不慢地问,“想离开沙漠吗?” 这句话让瞬间安蓝忘了所有,反手抓住宫九的手激动地连连点头,“想,九公子我们可以走了吗?!” 宫九:“如果我高兴的话。” 安蓝观察了一下,实在无法从那张冷漠的脸上看出宫九现在的真实情绪,他踌躇片刻试探地说:“这里没有鞭子,要不然九公子我给你唱首歌吧……” “……”宫九闭了闭眼,然后用那种压抑的冷静说:“如果你想在这里呆上三年五载,就尽管唱。” 他开始认真反思,和这个小东西在一起除了总让他生气还有什么好处? 留在这里三年五载不得变成鱼干?安蓝立刻闭上嘴连话都不敢说了,小心翼翼地瞧着宫九,浑身透着股可怜巴巴的气息,满脸写着想走。 宫九叹了口气,“明天就走。” 没等到令他满意的讨好,自己反倒先心软了,宫九一直以为自己的天性里只有掠夺、掌控、冷酷以及为所欲为,不想竟真有为谁心软的一天。 这就是所谓的情爱? 他蓦然意识到,不管和安蓝在一起有没有好处,能不能让他高兴,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确实已经喜欢安蓝超越了所有人,也超过了自己的想象,喜欢到已经能为他违背自己的习惯和性格。 “太好了!”安蓝欢呼一声,然后一头撞进宫九怀里,“九公子真好。” 虽然安蓝只抱了一下就放开,宫九却发现自己的心情瞬间变好了许多,好到就算安蓝再提出什么要求他都能答应。只有脑子还算冷静,冷静地告诉他若非喜欢得要命,他怎么可能被一个拥抱和一句平平无奇的夸奖就哄得神清气爽? 宫九勾起嘴角,这有什么不好呢,反正安蓝喜欢也只能喜欢他,只是从宠物和情人变成伴侣和爱人,他愿意让这束光照进心底的深渊,给自己的生命增添些许不同的光彩和乐趣。 何况除了安蓝,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他相配? 彻底明确了自己的感情和心意,再看安蓝宫九的眼里就多了一缕温情,而满心狂喜的安蓝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番变化,他像一个被关了十年即将刑满释放的囚犯一样,兴奋得晚上根本睡不着。 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搂着宫九的腰祈求道:“九公子,我可以唱歌吗?” 宫九宽容道:“可以。” 而后欢快动听的歌声在营地中回荡,愉悦的情绪感染着听到的每一个人,无法抑制的快乐如潮水一般泛滥开来,淹没了所有烦忧和痛苦,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第二天所有人精神奕奕,宫九安排好后续事宜后便准备启程离开沙漠回中原,不同于安蓝的兴高采烈,王怜花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我们就这样走了?” 宫九漠然看了他一眼,“你可以选择留下。” 王怜花并不想留下,但还是不死心地提醒,“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安蓝离心似箭,“忘记的话那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算了吧,我们还是快点走了。” “不,那很重要。”王怜花坚定地说。 行叭,安蓝强行压住内心的雀跃想问什么事让王怜花这样耿耿于怀,却听到宫九先一步冷淡开口,“一个死人有什么重要的?” 第74章 安蓝没听懂,王怜花却在怔了一下后眸光剧烈震颤起来,他浑身僵硬,紧紧地盯着宫九问道:“谁死了?” 那神情不像是期盼,倒像是在等一个审判。 宫九:“快活王。” 得到了答案,王怜花却没有半点喜悦,只有满满的不真实感。 那可是快活王啊,他娘恨到发疯,恨到成为一个“死人”也奈何不了的男人,竟然就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死了? 他一时有些茫然,“他怎么死的?” 宫九不耐道:“我杀的。” 王怜花久久默然,心中却百味陈杂,他知道宫九是不屑在这种事上说谎的,那么他确实是亲手杀了快活王。 伤心是没多少的,毕竟他已经连柴玉关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而且他从小到大都被他娘的恨意裹挟着,云梦仙子恨不得把“杀快活王”这几个字烙刻进他的每寸骨血里,当成活着的唯一目标和意义去执行。 她确实成功了。 所以在得知快活王死讯的这一刻,王怜花没有伤心也没有喜悦,感觉不到半分愉悦和痛快,只有茫然和可怕的空虚。 唯一的目标没有了,他以后该怎么办呢? 除了一个带给他痛苦的母亲,他什么也没有。 “他怎么啦?” 安蓝有些担忧地看着魂不守舍的王怜花,感觉他马上就要哭了一样。 宫九温声道:“他太高兴了。” 虽然这高兴的样子有点奇怪,但出于对宫九的信任安蓝还是相信了,“那他为什么高兴呀?” 宫九对他微微一笑,“因为他爹死了。” 安蓝:“……?” 这得多大仇才能在听到死了亲爹的时候快要“喜极而泣”啊? 第67章 来时四个人回去的时候却只剩三个,对安蓝来说这次旅程根本一点也不美妙。 但对宫九而言,此行不但处理好了扎木合死后留下的摊子,还杀了石观音和快活王,除掉了两个隐藏的绊脚石,顺利和玉罗刹完成交易结成盟友,还即将收获一只灵魂伴侣。 可谓是事业爱情称心如意。 只王怜花的状态比较诡异,明明完成了一直梦寐以求的心愿,却仿佛一只迷途的羔羊,在人生的荒野上丢失了前进的方向,挣脱了枷锁又陷入新的迷茫。 宫九视而不见,安蓝却无法忽视自己身旁有一个郁郁寡欢的人,忍不住再次关心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王怜花本想敷衍过去,却在对上他满含关切的纯净目光后放软了语气,“既然是心事自是不能随便说给别人听的。” 安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说起来他和王怜花的交情确实没有好到能分享秘密的程度,但让他当作没有王怜花这个人,像宫九一样不受他的状态影响他又做不到。 王怜花是个会动会发声的大活人,又是除宫九外这里他最熟悉的人,好好一个美少“女”整天不太精神的样子,看上去还真有点楚楚可怜。 想了想安蓝又问,“那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察觉到宫九一直注视着这里的目光,王怜花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没有,我很开心。” 安蓝怀疑地打量着他,却看不出任何异样,最后接受了王怜花的说辞,却还不忘给他喂一勺鸡汤,“那就好,你们做人就是要开心啊,你想想,你只剩几十年能活了,这还不抓紧快活吗?” 对安蓝来说几十年约等于弹指一挥间,也约等于这人快死了,要是他只剩几十年生命,那肯定得抓紧时间及时行乐、抚平遗憾,尝遍天下美食,每一天都要开开心心,哪能用来伤春悲秋啊。 王怜花怔住,片刻后喃喃道:“你说的对。” 这世上的快乐大多难以长久,但好在追寻起来也并不困难,只要愿意用心去感受这世上美好的一面。 以前他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只有仇恨的世界也开不出美丽的鲜花,但如今心上的毒刺已经拔除,他还如此年轻,人生还那么漫长,难道要继续活在一片荒芜之中? 得到赞同就意味着对方把话听进去了,安蓝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宫九身边。 离开沙漠后按照宫九的计划下一个就该拿青衣楼开刀了,青衣楼的楼主霍休不但爱财如命心狠手辣,还是大金鹏王朝的三位旧臣之一,而在宫九之前得到的情报里,霍休已经布好了局准备把其他两位旧臣和小王子除掉,好独占昔日金鹏王朝用来复国的庞大财产,也能避免有朝一日有人来讨要那些复国资金。 宫九估算着等他去沙漠走个来回,霍休那边也该大功告成了。 昔日的另外两位老臣分别是如今的峨眉掌门独孤一鹤和珠光宝气阁的当家阎铁珊。这两人虽然都混成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但比起霍休一个不够阴,一个不够毒,还是有心算无心,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 而等霍休得手以后就是宫九当黄雀的最佳时机,这个时候吞掉青衣楼收割的不仅是整个大金鹏王朝的庞大遗产,还有霍休等人多年苦心经营来的额外财富。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霍休确实几乎完成了他的计划,却在最后被自己精心挑选用来借刀杀人的棋子给反噬了。 除此之外这个让霍休自作自受的人正在查一桩绣花大盗的案子。 这个人名叫陆小凤。 陆小凤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这种风云人物自然也在宫九的关注名单里,对他而言那种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都没有陆小凤和楚留香这种人麻烦。 武功和聪明才智这些在宫九看来都不棘手,多管闲事的毛病和绝佳的运气才麻烦,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半路跳出来破坏你的好事。 沉思中水波荡漾,一双湿淋淋的手臂从背后搂住他的腰,一个人贴着他的背后从他的颈侧探出头来。 “九公子,你在想什么?”安蓝抖了抖扇形的耳鳍好奇地在宫九耳边问。 宫九手探入水下摸到一条滑溜溜的尾巴,柔声问道:“你真的是条鱼吗?” 安蓝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他那么大一条尾巴在这不是最有力的证明? “我当然是啊。”安蓝特意用尾巴在宫九的手心蹭了一下。 宫九悠然道:“可鱼不都是腥的么?” 鱼这种生物不管是死是活碰一下就沾一手腥,受不了那味道的人能闻得吐出来,就连做成菜都要加一堆调味料去腥,可安蓝这么大一只竟然一点异味也没有。 安蓝先是愣住,然后耳鳍一下炸开,“我才没有!” 说完松开宫九刷一下游远了,游到浴池另一头才停下,然后背对宫九偷偷在尾巴上摸了几下,再把那只摸过尾巴的手凑到鼻子面前用力闻了闻。 不腥也不臭,甚至还有点淡淡的香。 安蓝彻底放心了。 他又慢慢游回去,拉着宫九手按在自己的尾巴上,非常自信地说:“九公子仔细闻闻,我真的一点也不臭。” 这真的是个非常严重需要立刻澄清的问题! 这像极了一条鱼躺在砧板上对面前的食客说自己鲜嫩美味,不信快来品尝。 宫九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在尾巴上一通乱摸,掌下是细密整齐的鳞片,不像人的皮肤那样柔软,好似某种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他轻声道:“你不是要和我成为伴侣吗?” 这事安蓝之后再没提过,好像那天只是心血来潮对他提出请求然后就忘了。 “要等到下个月圆之夜。”安蓝心不在焉地回答,然后抓着宫九的手往他脸前凑,“九公子你快闻。” 宫九本就是说出来逗弄他的,见安蓝万分介意的模样便见好就收,“我只是说笑罢了,你自然是最好的。” 安蓝顿时开心了,立刻热情回应道:“九公子在我心里也是最好的。” 说完他绕着宫九游了两圈,随后攀上宫九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唱起了缠绵悱恻的情歌。 才听了几句宫九就受不了了,人鱼的歌声本就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何况他确实心中有情意,被这歌声一勾就如同无法抑制的燎原烈火,只觉得自己现在爱安蓝爱得快要发疯。 “你怎么敢?”宫九一推将安蓝重重按在池壁上,缓缓摸着他的脸柔声问,“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安蓝声音顿时卡住了,九公子这反应和他想象不一样啊,就算九公子不能像人鱼一样和他对唱情歌培养感情,但他单方面唱不也是在表达爱意吗,为什么九公子不但看上去不感动还反把他吓得不敢动了? “九公子……”安蓝有些窒息,宫九危险的眼神一看就不是在想什么好东西,感觉自己又闯了什么大祸。 “我真爱你。”宫九轻声呢喃,呼吸渐渐凌乱,情难自抑,手滑到安蓝的脖子,温热的肌肤和跳动的脉搏让他爱不释手,“真想把你吃下去。” 安蓝贴着池壁缩成一团,毛骨悚然地看着宫九。 九公子竟恐怖如斯! 第75章 他单知道爱上人类是有生命危险的,但没想到是这种方式的危险。 安蓝尽力把头往后仰避开宫九的手,生怕对方一个把持不住就掐着他的脖子咬过来,虽然他从没有在人类的餐桌上见到人形生物,但宫九的语气太兴奋了,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或者说情话。 伸手抵在宫九胸前,安蓝警惕不安地和宫九对视,考虑着要不要先催眠,他爱宫九是真,但也不想变成什么食物,这岂不比变成魔药材料还悲惨? 半晌宫九深深吸了口气,“你刚才唱的什么?” 虽然安蓝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语言障碍了,但唱歌的时候还是用本族语言的多,宫九也听不懂,只能根据效果猜测大概的作用。 安蓝委委屈屈地回答,“情歌。” 他只是想为自己的伴侣唱一首情歌,到底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反而激起了九公子的食欲,这合理吗? 难怪……宫九压制住心中汹涌扭曲的情愫,理智觉得自己该教训一下这条鱼,却在对上安蓝忐忑惊悸的目光后开不了口。 他现在估计连命都能给对方,根本舍不得对安蓝说什么重话,幸好歌声的效果只是暂时的,宫九渐渐缓了过来。 他放开安蓝沉着脸离开了浴池,以前总觉得自己要被无尽的空虚折磨疯了,等安蓝一来空虚是没有了,但他又总觉得迟早有一天要被这条鱼逼疯。 但越是这样他好像就越沉迷,气过了之后还是当宝一样捧在手心,一次又一次。 宫九:“……” 这合理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安蓝扒着池壁小心翼翼地在后面看着他,猛然对上他深沉的目光心中一惊,哗啦一下沉了下去。 安蓝暗中观察,看到宫九喝完两杯酒神色也平静下来了才变成人上来。 他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自己穿好衣服后看到宫九披了件单衣头发湿漉漉地坐在那里,出于讨好安蓝向那边招了下手,细小的水珠浮现在宫九周围然后汇成一团飞进了浴池里。 宫九放下突然空了的酒杯,无奈地唤道:“过来。” 安蓝也算锻炼出来了,看神情听语气就能判断出宫九大致的状态,估摸着自己应该不会受到伤害了,听话地走了过去。 宫九重新倒了杯酒,平静地说:“坐。”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这小东西约法三章,否则对他对安蓝都不好,他不是每次都能控制住自己。 安蓝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一脸温顺地坐在了宫九的大腿上,搂住了他劲瘦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九公子,你别生气了,好吗?” 宫九:“……” 宫九面无表情地将酒一饮而尽,杯子被他随手扔在了桌上,而后他低头按住安蓝的后颈,将一口烈酒渡了过去。 他本想好好说话的,但他是个男人,并且不是柳下惠,凭什么被精神和身体双重撩拨后还要坐怀不乱? 他就算喜欢被折磨的痛苦也不是在这方面。 烈酒不在安蓝喜爱的人类食物名单里,自然也没有什么酒量可言,他被喂的一口上头,又辣又热,晕乎乎的软在宫九怀里被他吻着迅速失去了思考能力。 宫九正准备品尝一下醉鱼的滋味,外面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 王怜花在门外彬彬有礼地问,“二位洗完了吗?” 第68章 让送信人退下后宫九幽深的目光落在王怜花身上,王怜花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镇定笑道:“九公子接下来是要去京城吗?” 宫九颔首:“不错。” 王怜花立刻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然而刚走出两步宫九冷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必,你不会和我们一起上路。” “……”王怜花脸上的笑容要绷不住了。 他僵硬地转过身,宫九坐在椅子上漠然看着他,“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什么“不会一起上路”,“还有什么话要说”……王怜花强笑道:“何至于此?” 不就是敲了个门,至于就要他的命吗? 宫九冷冷道:“我不喜欢留下隐患。” 这就成隐患了,王怜花感到非常绝望,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即便宫九杀了快活王,但他既然用剑,那应该没有安蓝那种抬手就要人命的本事,自己就算不敌,也未必没有逃脱的机会。 还不等他下定决心有所动作,宫九再次开口,“你现在就动身,去京城找一个人。” 王怜花一时反应不及,愣了下才问,“只是去京城找人?” 宫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难道你更想死?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你。” “找什么人?”王怜花立刻肃然问。 宫九:“陆小凤。” 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挚友之一,现在西门吹雪即将和叶孤城进行生死决斗,他不可能不在京城关注这场比试。 王怜花十分乖觉地没有追问原因,“找到他我要做什么?” “成为他的朋友。” 这个任务很简单,王怜花暗暗松了口气,且不说陆小凤本来就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以王怜花的本事,只要他愿意,很少有人能拒绝他的亲近和示好。 但是他很快又发现一个问题,欲言又止了片刻,他拎着脏兮兮的裙子看着宫九委婉地说:“我这样去找陆小凤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除了聪明,陆小凤的风流也是人尽皆知,不能说是来者不拒,但他确实对漂亮女人没什么抵抗力,何况男人在面对男人和女人时态度和想法是截然不同的。 万一他去接近陆小凤,陆小凤把他当成真女人爱上他怎么办,王怜花对此深感忧虑。 好在宫九没有打算继续在穿着上面为难他,“随你。” 想到自己不但能离这对可怕的情侣远远的,不必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还终于能换上久违的男装恢复男儿身,王怜花几乎要热泪盈眶。 他迫不及待地说:“好,我现在就动身!” 宫九悠然开口,“要是等我到了京城在陆小凤身边找不到你,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王怜花这个人了。” 王怜花狡猾如狐,又十分不安分,对他更没有半点忠心可言,一旦没人镇着就要脱缰,要不是还有怕死和识时务这两个优点,宫九宁愿直接杀了也不会把他放出去。 万一他中途又生叛逆,直接逃走,以他们母子二人的易容术再想找到恐怕难如登天,但宫九也不是善茬,就算找不到人,他也能让王怜花母子从此变成阴沟里的老鼠,永远只能用别人的脸活在世上。 王怜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微哂,隐姓埋名的日子他又不是没过过,只是实在没有必要杠上宫九这个疯子和安蓝那个小怪物,现在宫九这种嫌他碍眼碍事把他远远打发掉的状态就很好。 将王怜花打发走后宫九便准备回浴室,刚才安蓝趁着他换衣服的时间自己又醉醺醺地扑腾回浴池里,宫九便放他在那玩水,反正也不必担心他一只鱼会淹死在浴池里。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哗啦啦——砰——的声音,好像重物从高处落水的声响,宫九顿了下然后猛地推开门,高高跃起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半人半鱼的美丽生物跳出水面又潜入水底,迸溅开来的巨大水花让浴池周围像被洪水冲刷过一样,一片狼藉。 宫九皱了下眉,这浴池实在太小了,日后一定要修个大的。 听到动静的安蓝从水里冒出头来,愣愣地与宫九对视,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突然,安蓝露出一个纯洁又无害的笑容,用端庄优雅的姿态朝宫九的方向游来,而后扒着池壁一脸乖巧的看着宫九,缓缓哼出轻柔又充满诱惑的曲调。 宫九完全没有丝毫抗拒的念头,他走到池边蹲下身微微低头凝视着安蓝,扇形的耳鳍因为兴奋抖动了一下,安蓝眼神更加温柔无辜,他徐徐伸出手臂勾住了宫九的脖子,一点点朝自己拉进,在即将吻上宫九的时候猛然用力将对方拖进了水里。 他抱着自己心仪的猎物在池子里游了好几圈,却怎么也无法在平滑的池底找到一个可以藏匿的地方,最后只能焦躁地将宫九按在水底,放在一个靠角落的地方。 宫九全程没有任何挣扎反抗,安静的任他为所欲为,安蓝与他对视了片刻缓缓吐出一个疑惑的泡泡。 从来没见过这么乖这么配合的猎物。 宫九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伸手摸了摸那漂亮的耳鳍,小东西发起酒疯还挺别致,或许想这样做很久了吧,把喜欢的东西拖进深海藏匿——毕竟是一条鱼啊,水里才是属于他的领地。 幸好自己的水性非比寻常,否则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溺死在水里了。 安蓝被他摸着耳朵没有躲避,这个猎物真是越看越喜爱,而且他感觉到对方好像也很喜欢自己,这个模糊的认知让他高兴异常,亲昵地贴近宫九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再次柔声唱起歌来。 第76章 虽然是在水里,人鱼的歌声还是清晰的传进了宫九的耳朵里,本就没有抗拒之心的他很快在歌声中神魂颠倒,揽住安蓝刚吻上去,扑通一声一个人跳进了池子里。 安蓝瞬间收了声,飞快转身将宫九挡在身后,警惕地看向那个胆敢闯进他领地的生物。 而跳进池子里的那个人在歌声停止后立刻清醒了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安蓝,连窒息都忘了,直到憋不住才浮上水面,张口就发出一声尖叫,“妖——” 一根玉簪破空刺穿了她的的喉咙让她声音戛然而止,女子惊恐地睁大着眼睛倒在了浴池里。 思维迟钝的安蓝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游过去查看却发现这个奇怪的入侵者已经死了,又后知后觉地认出了宫九的簪子,于是拖着尸体送到了宫九面前。 虽然这里是他的领地,但他非常喜欢宫九,愿意将他的战利品还给他。 宫九看着安蓝一脸认真讨好送到自己面前的尸体,叹了口气,看来这里实在不是个适合温存的地方,尤其他刚才还没有来得及关门。 宫九跃上岸,然后朝安蓝伸出手,“水不干净了,上来吧。” 让一条鱼上岸?安蓝迟疑地看着他,神色有些挣扎,他不是很想上去,但他又怕宫九就这样一走了之,想着要不要再唱歌把对方引诱下来。 宫九对他何等了解,立刻看懂了他毫不掩饰的心思,沉声道:“你不我的听话了么?”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某条被反复训练后安装上的弦,醉得不轻的安蓝这才委委屈屈地抓住他的手被宫九拉了上去,幸好他还知道上岸以后要把尾巴变成腿,就是变得特别粘人起来,一直抓着宫九不撒手,这让宫九十分受用,并决定以后要多喂他几次 至于那个突然闯进来的侍女,宫九之前已经吩咐不许有人靠近这里,不管她是无意路过被安蓝的歌声吸引了进来,还是带着什么不明目的接近结果中了招,既然她看到了安蓝的真身,那么便绝不能留。 等宫九抱着晕乎乎不太会走路的安蓝回到房间后,发现对方已经抓着自己的衣襟睡着了。 宫九将人放在腿上,手边没有干巾布,便顺手扯过桌布给安蓝擦拭他那头湿淋淋的长发。 他的手是握剑的手,杀人的手,现在却耐心细致地为怀中人擦干湿发,像是从中获得了某种乐趣。 不过宫九毕竟是尊贵的世子殿下,从来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发现那头浓密的长发擦来擦去还是湿的,他不耐地扔掉桌布运起内力,很快就将潮湿的头发烘干了。 五指梳理着柔顺的长发,打理完毕后宫九才将安蓝塞进被子里让他安稳睡了。 因为京城那边的事情不容耽搁,所以他们也不能在这里多做停留,等第二天安蓝酒醒恢复后就立刻动身,日夜兼程下终于在九月十五之前赶到了京城。 这是安蓝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人类世界的繁荣,孤悬海外的岛屿、苍凉荒芜的沙漠、或者那些曾匆匆路过的城池,都无法与这人类至高权力所在的皇城相提并论。 人真的非常非常多。 京城里不许纵马,安蓝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宫九,心中久违的有些紧张,虽然他上岸很久了,接触的人也不少,但没有人口这么密集的情况,而且周围好像总有人在看他。 在那些视线的注视下,安蓝抬手摸了一遍又一遍耳朵,总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耳朵现了原形,暴露了身份,才引来这样奇怪的关注。 察觉到他的不安,宫九安抚地摸了摸安蓝的肩,亲昵的动作同时变相的宣示了所有权。 那些目光他自然是了解的,毕竟就算是他,在第一次看见安蓝时,也被那非人的美丽所惊艳,只是这小东西很快用他感人的常识和智商淡化了那份容貌带来的冲击。 以至于让他直到此时才深刻意识到,原来这个小东西也是很能勾人的——虽然这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认知。 意识到这点后宫九不动声色地加快了速度,将安蓝带入了太平王府。 第69章 太平王曾经也是很有野心抱负的,不然当年不会处心积虑将一双儿女送给吴明培养,还一直保留着宫九的世子之位。 只是多年的隐忍伪装好像快要弄假成真,年龄的增长消磨了他的雄心壮志,曾被他寄予厚望的宫九也因为聚少离多、性情难测,不但让他无法亲近,还有时会心生惧意。 加上几年前赵王谋反未遂,阖府上下满门抄斩,这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对太平王又是一个打击,让他生出了不如就当一个富贵闲王终此一生的念头。 所以父子相见,场面实在称不上有多温情。 太平王几次旁敲侧击,想要问出宫九此次来京的真实目的,他完全不相信宫九只是来看一场江湖人的比斗。又暗示他自己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年纪大了,就想颐养天年,平安终老。 宫九微微一笑,温声道:“我明白。” 太平王:……光明白有什么用? 可是他也知道这个儿子是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掌控的存在,又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不能指望对方像自己一样只图自保和安逸。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你妹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少年是什么人?” 宫九以前偶尔也会带属下回来,只是那些人外表看着人模人样,却掩不住骨子里的煞气,这次带回来的却看上去又干净又乖巧,还漂亮得很,要是个女人,太平王就要以为那是他未来的儿媳妇了。 “我没让她跟来。”宫九神情自若,坦然回答,“带回来的那个是世子妃。” 太平王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不孝子说了什么玩意,顿时头晕目眩血压拉满,缓了缓才哆哆嗦嗦怒道:“荒谬!你在胡说什么?!” 宫九神情淡淡的,“就是您听到的那样。” 太平王气到说不出话,指着他半晌才挤出声音,“你不是要……怎么能和一个男人搅在一起?” 玩玩也就罢了,真娶个男人宫九还篡个屁的位,就算让他篡成功了,这天下岂能容一个纯纯的断袖当皇帝? “这便不劳父王操心了。”宫九脸上又挂上那温和又疏离的微笑。 太平王感到非常无力,他实在是拿宫九这个儿子没有办法,既阻止不了宫九造反,也阻止不了他喜欢男人,打又打不过,骂又不敢骂,一个爹当到他这种程度他也很绝望。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退而求其次说:“你要和……你不肯要女人也行,那件事就别做了,成吗?” 宫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父王说笑了,我岂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 当然是全都要。 太平王:“……” 他从来不知道“养虎为患”这个词能用在亲儿子身上,如果不是造反这种事铁定会牵连全家,他都有直接进宫告发的冲动了。 太平王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你就不能看在我是你爹的份上……” 放你可怜的老父亲一马? 宫九气定神闲地颔首,“我定然竭尽全力让父王成为世上最尊贵之人。” 父子俩单方面的不欢而散,太平王回去就在自己院子里称病,半点不想再看见这个糟心的儿子,反□□里基本都是宫九的人,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但凡他一回来,自己这个太平王有和没有区别不大。 谁知他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了,不孝子还不肯放过他,竟带着他那相好的来看(气)他。 “这是我父亲。” 宫九将安蓝带到病床前对他介绍,语气好似在给安蓝看一个新奇的东西,让躺在床上装病的太平王顿时心梗。 该死的吴明到底是怎么把他儿子教成这副德性的?! 安蓝也不太懂人类的那些礼仪,只好奇又带点敬畏地看着床上的太平王,能生出九公子这样的强者,他的父亲一定也很强大吧,就是看着他的眼神不太友好的样子。 他一时有些紧张,忍不住往宫九身边靠了靠,抓住了他的衣袖,然后才怯怯跟太平王打了个招呼,“您好。”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太平王看在眼里,气不顺之余又心生疑惑,宫九怎么会看上这种兔子一样的小东西,除了看着漂亮还有什么其他过人之处吗? 虽然很想要让这逆子赶紧滚,但又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太平王瞪着眼恶声恶气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 安蓝被这突然其来的恶意震住,有些不解又有些无措,扭头朝宫九看去,“九公子,你父亲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太平王也被他的直白震住了,喜欢当然是不可能喜欢的,但这小子为什么能这么一点不含蓄地就问出来,不怕大家都下不来台吗? 宫九向来是不会做打圆场这种事的,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啊。”安蓝不解又无辜地说。 第77章 太平王:为什么不喜欢你,你自己心里真的没点数? 宫九摸了摸心里确实没数的安蓝,柔声道:“因为他不希望我们在一起,所以才不喜欢你。” “啊这……”安蓝十分不理解,“可是我们在一起和你父亲有什么关系呢?” 这不是他和九公子两个人的事情吗? 得了,太平王头往后一仰不再看床边的两人,他现在一点也不奇怪宫九会领回来这么一个人了,都是没心没肺的东西,什么锅配什么盖。 宫九耐心解释,“因为我的父亲以后也是你的父亲。” 安蓝:? 太平王:? 宫九:“这是我们的规矩,这样我们才算真正在一起。” 虽然不是太懂为什么和宫九在一起就必须多一个爹,安蓝还是接受了,他看着太平王乖巧地笑了笑喊道:“父亲。” 然后他就看到太平王的脸涨红起来,好像在拼命压抑着某种激动,片刻后他猛然暴起指着宫九咆哮道:“逆子,你真想气死我吗?!” 安蓝吓了一跳,宫九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神色依旧平和,“父王息怒。” “快滚,别再让我看到你们了!”太平王头痛欲裂地用力挥手赶人,就连发火都想不出个法子能教训一下这逆子,只有无能狂怒。 宫九也不是真想气死亲爹,他一颔首温声道:“是,父王好生休息。” 说完他带着安蓝离开了房间,出了门后安蓝小心翼翼地问,“九公子,你父亲真的不喜欢我,刚才还生气了,要紧吗?” 宫九:“无妨。” 安蓝心下一松,既然九公子都说没事,那他便也不在意了,因为人鱼父母都没有长久抚育幼崽的意愿,通常是管生不管养,所以幼崽们很早就会被赶走,父亲这个角色对他们来说是值得尊敬但很遥远的存在,就像天上的星星,他就在那里,但又和你的生活没什么关系。 这便注定了安蓝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人类将子女视为自己的私产,安排操纵着他们的人生,还决不容许反抗的思想。所以对于宫九堪称大逆不道的言行,他非但没觉得哪里不对,还觉得九公子的父亲才是奇怪的那个。 比起这个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那我们算真正在一起了吗?” 宫九勾了下嘴角,“当然还不算。” “啊……”安蓝发出失望的声音,人类的事怎么这么复杂? “你不是还没有和我定下契约?” 因为这一路赶路赶得太急,他们也无暇分心其他,所以还没来得及正式结契。 安蓝精神一振,那就很简单了,而且下一个满月就在眼前,再过几天就是九月十五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快到府门口,安蓝迟疑地问,“九公子,我们要出门吗?” 想到又要被人用奇怪的目光注视安蓝就有些踟蹰,但另一方面他又很想见识一下这个无比繁华的都城。 “嗯。”宫九也不太想带他出去招蜂引蝶,但更不能放安蓝一个人,哪次让他一个人呆着不得发生点意外?与其再出现什么超出他掌控的事,不如还是将人带在身边更放心。 离开太平王府后宫九带着安蓝径直来到京城最大的茶楼,因为有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存在,他暗中的势力或者说京城附近所有其他的江湖势力,生存空间都被压缩到了最小,而且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暴露。 所以现在不管是消息的搜集还是传递都慢上许多,一些坐在茶馆里喝杯茶就能听到的消息宫九便不打算浪费人力,而是亲自纡尊降贵地来探寻一番。 因为邻近两大剑客的比试之日,京里的江湖人越发多了起来,茶楼里打眼一看近半数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这些人也比较克制,没有出现什么比试和打砸现象。 想来毕竟是天子脚下,又有龙虎盘踞,让这些素日刀口舔血之辈也不敢过于放肆,要是热闹没看成反倒丢了性命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跑堂小二迎来送往练出来的一双利眼敏锐地看出了宫九的不凡和富有,立马殷勤地引着他们去了雅座,随后拿来一本薄册,上面不仅有各色茶水点心,还配上了诱人的彩图,看得安蓝应目不暇接又两眼放光还选择困难,把小册子推到宫九面前期待地看着他。 九公子点什么都行,他都可以。 宫九淡淡笑了一下,看也没看那册子一眼,“上一壶最好的茶,册子上的点心各来一样,一应餐具都要全新没用过的。” 小二顿时喜出望外,又说了几句奉承话才满面笑容的退下,至于宫九最后的要求……贵人嘛,自然是有很多讲究的。 “九公子,吃不完怎么办呢?”安蓝犹豫地问,那册子上的茶点有十几样,虽然每种都能吃到确实很开心,但浪费就是件坏事了。 宫九随意道:“带回去慢慢吃。” 本来吃不完兜着走这种事是绝不可能发生在宫九身上的,堂堂太平王世子出去吃东西还学那些穷苦百姓把剩食打包回去,这种掉面子的事能把他父王气得再卧病一回。 寻常商贾都干不出这种事,何况堂堂皇亲国戚? 但他知道安蓝绝不会接受吃一半倒一半的行为,未免这小东西今天硬塞得走不出这茶楼,他也无所谓了。 安蓝这才安心,原来吃不完还能带走,以前去酒楼吃饭的时候那些人都是吃不完就扔那,他看了都觉得心痛。现在想想就觉得更过分了,那么好吃的食物都浪费,真该让他们尝尝那些淡而无味的海鱼,生吃的那种。 等到茶点一一端上来,安蓝每种都先往宫九盘子里放一个才自己吃,宫九看着他的举动端着茶杯慢慢喝了一口,他并不喜欢吃这些糕点,但也没有阻止安蓝的行为,因为这份心意令他满意,总算没有白宠这小东西。 看安蓝吃的开心,他这才分心注意起四周之人的谈话,如今最轰动最有趣的自然是即将来临的紫禁之巅决斗,不仅江湖人,连寻常百姓也在关注谈论此事,很快源源不断的消息就传进了宫九耳朵里。 第70章 “听说叶孤城根本没受伤,也没有中唐门的剧毒,这下押了西门吹雪的人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人话音刚落他邻桌的一个年轻人就不服气地反驳,“西门吹雪怎么了,他十三岁练剑,从未一败,连峨眉掌门孤独一鹤都饮恨在他剑下,他每年下山杀人时江湖上谁不是胆战心惊?” 这话虽然说的不错,但也迅速遭到了其他人的反驳,“西门吹雪确实厉害,但真要比起叶孤城还差一点儿,叶孤城可是剑仙,他的“天外飞仙”世上无人可敌!” “是啊是啊,本来西门吹雪个叶孤城的赔率是五五,后来一听叶孤城未曾受伤就一夕之间变成了三七,所以说谁更厉害大伙心里明镜似的。” “那白云城主一年才来中原几回,又挑战过几个中原高手?怎么就传出这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声了,我偏不信这邪!” 两拨人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茶楼的跑堂小二也见怪不怪了,只要不动手就当没看见,要是动手……隔一条街就是六扇门,若是把那里面的四位大捕头招来,这些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安蓝也渐渐被那边的争执吸引了注意力,他听了一会儿后好奇地问,“九公子,那两个人和你比谁更厉害呢?” 宫九悠然道:“这恐怕要比过才能知道了。” 安蓝对宫九有着盲目的信任和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加成,信誓旦旦地说:“九公子是最厉害的。” 忽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进来,俊美的红衣少年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一身贵气,像是哪个王侯家的小公子,在一众江湖人云集的大厅里宛如芝兰玉树,鹤立鸡群。 “咦,是王怜花。”安蓝失声道。 王怜花目光在厅中一扫也看到了坐在清净雅座处的他们,他微微一笑径直朝这里走了过来。 他像是没看到摆满了点心盘子无比拥挤的桌面,装模作样对两人抱拳行了一礼笑问,“两位兄台,小弟可否坐在此处?” 宫九面无表情,“坐。” 王怜花坐下招来小二要了一壶茶,这桌上的东西他是一样也不敢碰的,安蓝或许不护食,但宫九就不好说了,尤其这些点心明显就是给安蓝点的。 “你什么到京城的啊,事情办完了吗?”安蓝高兴地问,当初宫九跟他说的是王怜花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先行一步,到时候他们会在京城会合。 而这座茶楼便是他们约定的地点,宫九一进京就让暗中监视王怜花的人给对方递了消息。 跟安蓝说话实在比跟宫九说话轻松多了,让人根本升不起丝毫戒备,也不用怕说错什么,因为只要不是太离谱说什么他都会信。 对着安蓝时王怜花笑容都多了几分真心,他温声回答,“也就比你们早七八日,事情还没办完,剩下的就要看九公子了。” 安蓝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宫九,宫九将自己面前盘子里没动过的点心夹了一块给他,“吃吧,说了你也听不懂,点心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78章 太真实了,他确实听不懂,安蓝失落地夹起糕点怒吃一大口。 真香。 宫九眼中流露出笑意,他不需要安蓝明白那些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只要保持这样的单纯干净,全心全意地依赖喜欢他,做他的伴侣,同时也是他最大的杀手锏。 再看向王怜花时宫九又恢复成了冷漠的样子,“找到陆小凤了么?” 王怜花倒了杯茶,笑得一脸狡黠,“相见恨晚。” 陆小凤平生不知见过多少风流人物,但像王怜花这样既能诗词歌赋阳春白雪,又能飞鹰走狗吃喝嫖赌,无所不会无所不精的妙人他也是平生仅见。 何况王怜花还生了一副俊美无俦的模样,一张擅长说花言巧语的嘴,一身出神入化的演技,陆小凤不相见恨晚才怪,就差没把他引为生死至交了。 也就安蓝这个缺心眼和宫九这个冷血怪忍心对他做出各种丧心病狂的事了。 幽怨地看了两人一眼,王怜花从怀里掏出几根缎带,“九月十五凭此物可进皇宫看那两大剑客决战。” 宫九也已听说陆小凤代朝廷发放缎带的事情,他用指尖挑起一根看了看,发现这是一种珍贵的贡品布料,因为工艺非常复杂所以很难仿制,“陆小凤这是将一半的缎带都给了你?” 皇宫又不是菜市场,想来发放的这种通行证不会太多,绝不会超过两掌之数,而王怜花掏出来的就有四根。 王怜花摇头,“怎么可能,他一共也只得了七根缎带,除了他自己,还给他了他的两个朋友,司空摘星和老实和尚,不知有多少人千方百计追着他要,能给我一根已经算我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至于多出来的……”王怜花笑得意味深长,“僧多粥少,总会有人想些非常之法。” 宫九收回手漠然问,“还有其他消息吗?” “有。”王怜花压低了声音,“我怀疑京城里有一个假的叶孤城。” 这消息太过匪夷所思,宫九都怔了一下才问,“假的叶孤城?” 王怜花便说了和陆小凤成为朋友后,他是如何跟着对方调查的,有一天深夜他们找到了叶孤城的行踪,却见到了一个身受重伤还中了剧毒命的叶孤城,对方表示他之前只是在所有人面前硬撑罢了,其实已经命不久矣了。 “但我却在那个叶孤城身上发现了易容的痕迹。”王怜花饶有兴味地说,“那人装的实在太像,陆小凤虽然聪明,却不擅此道,并未察觉出异样。要是换了他那偷王之王的朋友司空摘星,恐怕也能看出端倪。” 有趣,实在太有趣了。 王怜花隐瞒下了此事没有告诉陆小凤,也是从这件事里他猜到两大剑客决斗的背后必有一场好戏。 王怜花:“要是到时候与西门吹雪决斗的是假的叶孤城,那真的叶孤城又去了哪里呢?” 去了哪里,一个准备帮人篡位的还能去哪里,宫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水,无数算计掠过脑海,最终隐没在幽深的眼底。 汇报完消息后王怜花就匆匆离开了,对他而言跟宫九多待一会都是在受罪,还是跟陆小凤搞事……调查,更快乐一点。 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的安蓝自然是想到事情背后的那些阴谋算计的,他听完以后结合之前周围人争论的那些消息,只发现了一个华点,“九公子,我们要不要去押那个西门吹雪?” 听那些人的意思,西门吹雪很厉害,叶孤城也很厉害,但现在叶孤城是假的还受了重伤,那西门吹雪岂不是赢定了,多好的赚钱机会啊。 宫九蹙眉,有些不悦地问,“谁教你的这个?” 是谁带坏了他的鱼,王怜花? 安蓝:“在岛上的时候看他们天天玩这个呀。” 无名岛上的那些人没任务的时候就只能呆在那与世隔绝岛上,娱乐少得可怜,最大的乐趣就是聚众赌博了。 宫九脸色稍霁,“你想玩?” 安蓝确实想尝试一切新鲜的东西,于是他诚实地点了点头。 宫九放下茶杯,“可以,但只此一次,赌博往往不是一个公平的游戏,背后的手段多的是,像你这样的只会被人白白骗了。” 他已十分了解安蓝,知道他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但就像被火烫了手知道疼不敢再去碰一样,这小东西虽然被骗了好几次才知道防备人,可也因为这样教训特别深,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一个骗字。 果然,安蓝一听这是种骗人的游戏顿时如鲠在喉,盘子里的点心都不香了,脸上写满了警惕和抗拒,“那我不玩了,我才不玩骗人的游戏。” 尤其他还是被骗的那个,他又不傻。 “这才是乖孩子。”宫九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不是供不起安蓝挥金如土,只是用在被骗上就大可不必了。 等安蓝吃得心满意足后两人才带着剩余的点心离开茶楼,第二天一大早宫九再次出门,说是要去什么米公公府上拜会,安蓝腰酸腿软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随着决战之日的越发临近,京城里也越来越人心躁动,而且因为聚集了大批江湖人,很容易就会遇到昔日仇敌,江湖人又特别容易热血上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根本控制不住便大打出手,六扇门的人手都快不够用了。 连平时非大案要案不出动的四大名捕也时常要出来解决一些纷争,安蓝见到无情的时候他正用暗器逼退两个缠斗在一起的壮汉,语气无比冰冷,“天子脚下不容你们放肆!” 他在两个壮汉的对比下显得十分瘦弱,还坐着轮椅,气势却极其凌厉,眉眼皆染上杀意,像个玉面罗刹。 江湖人谁人不知四大名捕的威名,尤其是无情,当真是人如其名,平时看上去像个冷玉君子,追凶时却是不死不休,且骨子里杀性极重,他很少会将犯人带回六扇门,一般是当场就解决了。 看到他那两个已经打出血的家伙脑子迅速冷静了下来,然后硬是在这凉爽的天气里出了一头汗,随后二人连连赔罪认错,承诺绝不会再在京城里动手后无情才允许他们离开。 “是他呀。”安蓝有些惊喜地低呼一声。 宫九眼眸微眯,“你认识他?” 安蓝点头,“他是个好人。” 在他接触过的有限的人里,无情大概是仅次于九公子的好人了。 好人两个字应该算是安蓝一直以来给予人类的最高评价了,宫九勾了下嘴角,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我怎么不记得你何时见过这位?” 安蓝无比诚实地回答,“因为当时九公子不在呀。” 他没好意思把当初捧着碗蹲在路边被人围观的事说出来,毕竟现在想想实在有些丢脸。 宫九:“……” 很好。 安蓝不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情况屈指可数,结果这点空隙他不仅在到处乱跑还在勾搭人? 这时处理完麻烦的无情无意中向两人的方向看了过来,安蓝下意识地举着手里的糖葫芦挥了朝他几下,以此当作打招呼的方式。 红艳艳摇晃着的糖葫芦果然吸引了无情的目光,看到安蓝后他明显愣了一下,而后立刻让身边的剑童将他推了过来。 第71章 安蓝虽然认识无情,却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只当他也是来看九月十五决斗的,于是笑道:“真巧啊,你也是来看那个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比剑的吗?” 总觉得无情看到他的时候有点激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无情看到了他身边的宫九,眸子里迅速划过一丝惊讶,然后対宫九拱手行了一礼,“见过世子殿下。” 宫九冷淡颔首,“大捕头风采依旧。” 跟宫九寒暄完后无情才温和地看向安蓝,“我本京城人士。” 顿了顿他又道:“我找了你许久,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找我?”安蓝愣住,而后恍然大悟,“后来我跟九公子离开那座城了,你的腿怎么样啦?” 无情淡淡笑了笑,“大夫说若是能继续用药,很快就能恢复到与常人无异。” 可是之后他却找不到安蓝了,所以还是站不起来,可以想象刚才见到安蓝时他心情有多欣喜。 宫九听完略微一想便知道无情口中的药是什么,也明白了无情接下来会有什么请求,他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这位四大名捕之首坐着轮椅就已经让无数江湖人闻风丧胆了,要是能站起来那还得了? 这边安蓝傻乎乎地说:“那祝你早日康复啊。” 无情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承蒙吉言,只是药已用完了,能否请小公子再卖些给我?” “卖?”宫九瞬间抓住一个奇怪的字眼,他难道有什么地方亏待过安蓝,以至于让这个他卖眼泪来赚钱? “啊那个……”安蓝支支吾吾半晌才在宫九的逼视下小声说,“我那个时候以为九公子没有钱,所以才……” 宫九沉默良久才消化了“没有钱”这个荒缪的评价,他问,“那你换来的钱呢,我怎么从未见你用?” 第79章 说起这个安蓝就满腹疑惑,“他给了我一张纸说是一千两,可是我拿去买东西人家都不肯收,还让我不要开玩笑,我连个两文钱包子都买不到。” 无情:“……” 宫九:“……” 安蓝神色不解地看向无情,“我以为你骗我,九公子给我的银子明明都是一块一块的,但那些店家又说钱是真的,到底哪里有问题呢?” 半晌宫九缓缓叹了口气,“小蠢货。” 然后他又対无情微笑道:“是我没教好,让大捕头见笑了。” 无情倒是没笑,不过他身边的剑童金剑捂着嘴肩膀疯狂抖动,眼泪都憋出来了。 “安小公子赤子心性,十分难得。”无情温声道。 安蓝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是対那张“纸钱”不能用的事耿耿于怀,“那你这次能不给我纸吗?” 无情抬手抵在唇边低头咳了一声,以此掩饰笑意,“我让人送一车现银到贵府便是了。” 安蓝:“好……” 突然宫九一只手按在他的后颈上,微凉的温度让安蓝一下子顿住,侧头去看身旁的宫九,宫九淡淡地开口,“你要钱做什么,我难道养不起你么?” “可是……”就算九公子很有钱,可白送上来的钱为什么不要? 宫九冷冷道:“我不喜欢你花别人的钱。” 好像有哪里不対劲,他和无情明明是公平交易,怎么能叫花别人的钱? 不过为这点小事惹九公子生气实在没必要,于是安蓝乖巧地点头,“我只花九公子的钱。” 宫九满意颔首。 无情觉得这两人対话有些怪异,但一时又想不出哪里怪异,但很显然安蓝为了顾及宫九的感受是不会再收他的钱了,于是他问:“那可还有其他东西能换药?” 安蓝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我想要什么九公子都会给我,我什么也不缺。” 以前宫九除了阴晴不定対他都很好,现在就更好了,而且都不怎么见他生气了。 安蓝想直接把人鱼之泪送给无情,他対无情的印象极好,因为対方是除九公子外第二个帮助过他还没有坏心思的人类,长得也好看,反正眼泪这种东西他要多少有多少。 宫九却忽然开口说:“说来在下眼前正有一个不情之请。” “世子殿下请说。”无情琉璃般清透的双眸淡然地看着宫九,以他和宫九的身份,还是所谓的不情之请,让他本能地就在心里多了一丝防备。 果然,宫九开口就是:“诸葛神侯会在九月十五那日镇守皇宫吗?” 诸葛神侯身为禁军教头,又是朝中太傅,清流砥柱,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为了震慑住九月十五那天进入皇宫和在皇宫外窥探的江湖人,他极有可能亲自前去坐镇,防止有人趁乱行不轨之事。 “师叔确有此意。”无情回答,这本不是秘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宫九拿出一根缎带,“我此次就是为两大剑客决斗之事回京的,只是路途遥远,等我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费尽千辛万苦也只得到这一根缎带,其他的实在无能为力了。” 说着他看了安蓝一眼,叹息道:“只是我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去,置他于不顾,所以想请诸葛神侯行个方便。” 无情沉默,说心中一点动摇也没有肯定是假的,宫九的要求属于那种不合规矩但又不算过分收益还特别高的那种。 首先九月十五那天本身就会有江湖人进入皇宫,甚至宫九本人都是有缎带的,皇帝就算看比斗也不会和江湖人混在一起,多带一个人进去这种事就算事后皇帝知道了,看在诸葛神侯的面子上也不会怪罪。 何况无情从安蓝身上看不到丝毫习过武的痕迹,也没有半点江湖气,一个天真的、柔弱的、乖巧少年难道会比那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人还有威胁? 只是诸葛神侯素来刚正不阿,正义凛然,让他做这种徇私的事不说他会不会同意,无情也根本开不了口,他拒绝道:“此事恕我……” “公子!”金剑急了,“您何不回去问问神侯他老人家再说?” 无情的双腿当年不知看过多少神医御医,都是束手无策,所有人也都放弃接受了,直到无情不知从哪得到了一种奇药,竟能让已经朽坏的枯木焕发生机。 这样机会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宫九微笑道:“大捕头不必这么快拒绝,离九月十五还剩两天,回去考虑一下再做决定不迟。” 说完他便带着安蓝告辞离开。 安蓝回头看了坐在轮椅上的无情一眼,犹豫了一会対宫九说:“九公子,他真的是个好人。” “所以你喜欢他,想帮他?”宫九沉声问,安蓝以前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外人,竟然几次三番的为无情说好话。 安蓝咬了口糖葫芦,诚实地回答:“也说不上喜欢,就是一点点友善,毕竟他以前帮过我呀。” 这个答案让宫九眼中的阴霾缓缓消散,片刻后他微微颔首,“你想帮他,可以,但不是现在。” 至少也要等到九月十五之后,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如果届时他们还没有成为敌人的话。 “好,我都听九公子的。” 安蓝眼眸微弯,対他而言无情与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相比确实是有些特殊的,但这点特殊相较于宫九又不值一提了,要是宫九反対,他也不会坚持什么。 结果九公子果然是个善良的人。 无情回去后想了一天,还是决定不提此事,宫九的条件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这是违背了诸葛神侯原则的,他一直将师叔当作最敬仰的人,实在提不出这种让白壁染瑕的要求。 但是他不说,金剑却在担忧焦急的情绪下把这件事倾诉给了他的兄弟银剑,银剑年纪更小也更冲动一些,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了来寻无情的铁手。 铁手生性豪爽却又粗中有细,听完后就猜到无情在顾忌什么,想也不想便应承下此事,“他性子执拗,恐怕不会答应,这事我去说。” 于是第二天无情便被诸葛神侯叫了过去,诸葛神侯目光在他腿上转了一圈,神色肃穆,开口便问:“你觉得太平王世子想要带进宫的那个人可有不妥?” 无情一怔,然后失声道:“师叔……” 诸葛神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拒绝的话,然后沉声道:“太平王世子绝不是个简单人物,不可掉以轻心。” 虽然宫九在朝堂江湖都寂寂无名,他爹太平王也安分守己的在京城过着富贵逍遥的闲王生活,但诸葛正我历经风雨无数,眼光毒辣,宫九在他眼里一直是像方应看那样心机深沉又野心勃勃的危险人物。 只是朝中波云诡谲,対抗奸相就已经让他无暇分心了,连方应看从夹缝里迅速成长变成另一个祸害,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去弹压,生怕対方倒戈向敌人,何况表面上一直安安静静的宫九? 但他越是安静,诸葛正我就越不敢小觑他。 可这次他抛过来的饵实在太诱人了,而且宫九应该不会愚蠢到去做行刺这种事。 无情回答:“太平王世子想带入宫的是一个少年,据我观察那个少年并不会武功。” 诸葛神侯皱眉:“不会武功?不会武功为何要大费周折的入宫?” 千方百计要进宫的都是想近距离观摩的武林高手,企图从两大剑客的招式里获得感悟。不会武功的例如城里的普通百姓,都是在外面看个热闹也就心满意足了。 无情:“太平王世子非常宠爱那个少年,他自己只有一根缎带,所以要另想方法把那个少年带进去。” 诸葛神侯沉吟良久,还是觉得不放心,若万一宫九真的有什么阴谋,那他绝不可能带一个无用之人入宫,但让他就此放弃治好无情双腿的希望,他又于心不忍。 最终他决定先亲眼见一见那两个人。 第72章 收到神侯府的请帖宫九并不惊讶,无情只以为他师叔忠贞谨慎,却不知道诸葛神侯其实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把安蓝带过去让他过过目,亲自确认一下危险程度。 对于这点宫九自然是没有丝毫担心的。 只要安蓝不出手,谁不认为他只是个漂亮柔弱的小傻子? 装都不必装的那种。 第二天上午,宫九带着安蓝来到了神侯府,诸葛神侯刚下朝,四位大捕头除了无情特意等在这里,其他三个都出去办公了。 诸葛神侯气质威严,眼神却清正平和,而且相貌堂堂,年轻时必也是个风神俊朗的美男子。 他客客气气地对宫九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宫九还礼,然后没有多寒暄,揽着安蓝的肩将他带到诸葛神侯面前,“这便是我想劳烦神侯带进宫的人。” 诸葛神侯让安蓝想起了族中几位威严又睿智的长者,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敬仰之色,“见、见过神侯。” 第80章 诸葛神侯温和地对他点了点头,看到安蓝后他那点戒备顿时打消了大半。正如无情所说,这个少年就像一潭清澈的水,一眼就能看到底,而且在他们这些武林高手眼中没有丝毫威胁性,他仅剩的那点戒备也不是对安蓝,而是对宫九了。 “那奇药便是小公子所有吗?”诸葛神侯问。 安蓝乖巧点头回应:“嗯。” 诸葛神侯看他的目光更加和蔼了些,“我观小公子并无武艺在身,也对剑术对决感兴趣吗?” “啊?”安蓝猝不及防被问住,随后反应过来,诚实回答,“不是太感兴趣的,因为九公子去我才去。” 诸葛神侯莞尔,心中也更安定了一些,说句不合适的,宫九假如真要做什么,带着安蓝就相当于带了个累赘,他实在没这个必要。 于是他对宫九微微颔首,“世子殿下,九月十五那日老臣须得提前入宫布防,无情追命他们四人也须入宫,届时安小公子便先与他们四人待在一起,也算有个照应,世子殿下意下如何?” 宫九淡淡笑了一下:“一切任凭神侯安排。” *** 九月十五当日诸葛神侯上朝后便直接留在宫中,安蓝则到傍晚时分才和无情四人一起入宫。 这个时间段属于决斗快要开始但又还没开始,守卫没有那么严格了,毕竟马上就有江湖人要进宫。安蓝又是无情等人带进来的,相当于是诸葛神侯的意思,宫里的禁卫们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记住,在宫中不可乱走,想做什么告知我一声,我来为你安排。”见安蓝好奇地四下张望,无情温和地提醒。 安蓝乖顺地应答:“嗯嗯,九公子让我一直跟着你们。” 听他这么说无情便放心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皎洁的明月挂在天幕上散发着清辉,盈盈一轮满月像神灵的眼,俯瞰着喧嚣的人间。 月光下,两道白衣身影伫立在禁宫的屋顶上对峙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却即将分隔出生死。 天地间一片肃杀,所有的一切都静默着,那些拿着缎带的人也是悄然而来,站在阴影里无声地注视着屋顶上那两个人影。 今夜负责守卫的大内高手们却纷纷脸色难看了起来。 发出去的缎带明明只有六根,现在却来了二十几个人,根本无法区分谁真谁假,而且来的明显都是不好惹的,真闹起来很难收场。 连无情几人都忍不住动了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发出去的缎带不仅是贡品,还不是一般的贡品,是先帝在位时波斯进贡来的,现在整个皇宫里也只剩一两匹,外面想仿制基本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宫里流出去的,宫外一根缎带已经到达五六万两的天价,有人受不了这诱惑铤而走险也不奇怪,只是这样一来就将他们之前的布局全打乱了。 事到如今他们只也能愤恨地忍下,然后更加严密地监视住那些藏在暗处的江湖人。 屋顶上的两个人,一个锋利无情,一个虚弱难支。 追命皱眉,语气沉重:“传闻叶孤城身受重伤,现在看来确有此事,那今晚他岂不是必死无疑。” 高手过招一丝一毫的差池都会直接丧命,叶孤城状态这么差,站着都看去摇摇欲坠,怎么可能是西门吹雪的对手? 这场对决从一开始就不公平了。 安蓝探头探脑地在黑暗中寻找某个人的身影,人却呆在原地没有动,听到追命的话下意识地抬头往屋顶上看了一眼,然后咦了一声,“他流血了。” 月光下,叶孤城胸前的白衣上晕开暗色的痕迹,他看起来更虚弱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心中皆为他叹息,而面对这样一个叶孤城西门吹雪直接收剑,他不屑趁人之危,他要的是一场光明正大公平公正的对决。 西门吹雪冷冷道:“如你这般,今日的比试对我而言毫无意义。你若真想与我一战,我等你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再来。” 说完他不等叶孤城回应便飞身下了屋顶,叶孤城急忙去追,却不料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直接从屋顶上滚了下来。 围观的人骚动起来,实在很难将这个不堪一击的狼狈人影和惊艳绝伦的天外飞仙联系起来。 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竟然有人对躺在地上的叶孤城出手了,一个唐门弟子对叶孤城射出了毒砂,怨恨对方杀死了自己的两位兄长。 叶孤城无力躲避,中了毒砂后却哀嚎着求饶,求对方给自己解药,还说自己不是叶孤城。 这下场面彻底乱了起来,更乱的是入宫的那些江湖人中有十几个突然暴起,对附近猝不及防的守卫痛下杀手。 “你站在这里别动,现在很危险,我们过去看看,等事情结束再带你去找世子殿下。”无情将安蓝带远了一点,又叮嘱了他几句后立刻和铁手三人过去平息这场混乱 被独自留下的安蓝张望了一会儿,终于在一片混乱中找到了目标,他哼着轻柔的曲调循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他虽然只在混乱的边缘路过,可听到他歌声的人不是精神恍惚就是倒地沉睡,让本就乱成一团的情况更加雪上加霜。 陆小凤催促着魏子云赶紧带自己去南书房见皇帝,魏子云一边带路一边叹息:“你知不知道我这样擅自带你过去是要掉脑袋的?” “我知道。”陆小凤回答,“但我还知道你要是不带我,过去你肯定会后悔,会比死还痛苦。” 魏子云沉默良久:“我相信你,因为你是陆小凤。” 说完这句话他将目光转向陆小凤身边的人:“只是这位……” 被他目光锁定的人对他笑了笑,“在下王怜花。” 陆小凤也开口:“他是我的朋友。” 王怜花微笑颔首。 魏子云面露不赞同:“他也要去?可我只相信你一个人。” 陆小凤十分理解他的谨慎,毕竟他要去见的是那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他停下脚步对王怜花说:“那只能劳烦王兄回去等我了。” 王怜花却摇头:“在下来都来了,诸位何必赶我走呢,面见天颜这种事对我这种小小草民而言一生恐怕没有第二次机会了。而且这宫内高手如云,更有诸葛神侯这样的人物坐镇,我难道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魏子云还是满脸抗拒。 王怜花叹口气,继续说:“何况如今宫中大乱,魏大人真的放心让我独自回去吗?” 这句话说完魏子云犹豫了,江湖人大多是无法无天的,在这禁宫里没人看着天知道他们会趁乱做出什么事来,即便这人是陆小凤的朋友也不能放松警惕,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着。 何况正如王怜花所说,有诸葛神侯神侯在,什么魑魅魍魉都别想掀起风浪。 陆小凤无奈地出来打圆场:“我们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魏子云:“好吧。” 可还没等他们继续出发,便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魏子云皱眉看过去:“什么人?” 听那脚步声不像是习武之人,但这个时候也不该有宫人随意走动了才是。 片刻后一个少年走了过来,他看上去像个手无缚鸡之力误闯进来的天真小少爷,身形柔弱,容貌美丽,眼神无邪。 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在所有人身上扫过,少年腼腆地问:“陆小凤在吗?”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陆小凤愣了一下,然后回答:“在下便是。” 少年弯起眼眸:“好的。” 片刻后,还能安稳站着的便只剩下少年和王怜花两个人了。 王怜花缓了一会才脱离精神恍惚的状态,随后从耳朵里掏出两团眼疾手快塞进去的棉花,狠狠舒了口气。 要不是准备充分又手速快,他这会儿也要成为横七八竖躺在地上的一员了。 安蓝迫不及待地问:“九公子在哪呢?” 王怜花哪里知道,宫九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行踪告知他,他只能猜测道:“大概是去引开诸葛神侯了吧。” 估摸着现在宫里也就那位能让宫九忌惮了。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去找九公子吗?”安蓝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又问,“还有这个陆小凤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九公子为什么要让他帮助王怜花拦下这个陆小凤,但他向来最听宫九的话,跟在后面看王怜花一直没有动作的样子,便忍不住亲自出手了。 王怜花沉吟片刻,然后将躺在地上的人都拖到一个隐秘的角落里藏好,随后抽出一把匕首干净利落地将地上的人挨个抹了脖子,最后轮到陆小凤的时候停住了。 他迟疑片刻,随后在陆小凤身上抹了点血,又将那把染血的匕首塞进了他的手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对着不省人事的陆小凤假惺惺地充满歉意道:“陆兄,真是对不住了。” 第73章 南书房,尊贵的帝王脸色苍白,他对面是长相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南王世子、与逆贼里应外合背叛他的大太监王安,以及一袭白衣执剑而立的叶孤城。 第81章 不管他如何不敢相信,这些人就是突破了重重守卫以及诸葛神侯的保护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极力维持着镇定和威严,面上不露丝毫怯意,这不仅是他身为帝王的骄傲和体面,还是现在他唯一能震慑这些逆贼拖延时间的办法了。 南王世子见叶孤城和皇帝说了一堆剑道的废话就是迟迟不动手,有点急了,连忙催促道:“叶孤城,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快动手?” 不知道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吗! “你应该知道,走到现在这一步,你我都没有回头之路了!” 叶孤城叹息,目光变得冰冷,就像他手中的剑,无情且杀意凛然。 皇帝在这目光下终于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来人!来人!”皇帝激动地呼唤,不管外面来者是谁,总之把人吸引过来,反正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然而等他看到推开门的是谁后顿时僵住了,眼中期待变成了惊恐。 推开门的人看到屋里的情况有些茫然,目光在两个一模一样的皇帝身上来回扫视:“父皇?” 南王世子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慌乱之下立刻遵循内心的第一反应,发狠地对叶孤城说:“杀了他们!” 绝不能让看到这一切的人活着离开,尤其是来的还是皇帝的两个儿子。 皇帝顿时惊怒不已:“你敢!” 当今皇上继位这么多年,虽不至于膝下荒凉,但子嗣也实在算不上丰茂,大儿子因不被他喜爱早年封了赵王迁出京城,后来谋反被他诛杀,中间两个儿子相继因病过世,只剩两个还没成年的养在宫里,一个十二岁,一个还不满八岁。 如今这两个皇子正一个不少的站在门外,亲眼目睹了这场惊心动魄的阴谋。 叶孤城没有动。 南王世子咒骂了一句,然后阴狠道:“叶孤城!今日之事若是败露,死的不止你我,谋逆之罪从来都是株连九族的,你的飞仙岛也在劫难逃,你可要想清楚了!” 叶孤城冷冷地看着他。 “王安,抓住他们!”南王世子只得招呼王安和他一起动手。 他好歹跟着叶孤城学过剑,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师徒,叶孤城也根本看不上他的资质,但也算有些武功底子,对付两个小孩子足够了。 他和王安很快将两个逃走的皇子抓了回来,奇怪的是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今晚的皇城好像空了一样,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按下心中的不安,南王世子无视皇帝的怒吼,揪住年龄比较大的那位皇子恶狠狠地逼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小皇子吓得瑟瑟发抖,满眼含泪:“有、有内侍传令,说父皇要见我们。” 南王世子:“传令的是谁?” 小皇子说了一个名字,那个人正是王安最器重的一个徒弟,面对南王世子怀疑的目光,王安立刻坚决否认,而且他在宫中沉浮多年,瞬间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 但此时已无回头之路,只要南王世子成了皇帝,一切都好说,于是他也催促道:“殿下,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呐。” 南王世子深以为然,命令叶孤城赶紧动手,叶孤城却冷冷问:“我杀了他们难道还能平安无事么?” 要是只杀皇帝一个,偷天换日之后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真皇帝的尸体,但这两个突然出现的皇子要是死了,谁来替他承担这个罪名? 可若是不杀,他们的阴谋必然败露,依然是死路一条。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等我当了皇帝保你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南王世子急急保证道。 “叶孤城你现在收手,朕可以当你今晚什么都没做过!”皇帝同样心急如焚,开始利诱,“若你回头杀了这两个逆贼,朕还可以表彰你救驾之功,高官厚禄、权势富贵,不管你想要什么朕都能应允。” “叶孤城你不要相信,这只是狗皇帝的缓兵之计!”南王世子又惊又怒。恶向胆边生,用力掐住了手里那个小皇子的脖颈,另一只手还死死捂住了对方的口鼻。 “唔……唔……”在他不遗余力的手劲下弱小的男孩很快没了声息。 南王世子眼中只剩下疯狂,他看向另一个更小的皇子,对抓住他的王安沉声道:“还有一个交给你。” 王安心领神会,咬了咬牙也学着对方如法炮制。 “逆贼!”皇帝悲怒交加之下直接吐了口血。 南王世子丢开手里的尸体,神情诡异的恢复了平静,语气冷酷至极:“叶孤城,该你了,不要忘记你今晚是为什么来的。” 杀了那两个皇子无异于彻底断绝了这里所有人的后路,就算皇帝之前真的有心拉拢叶孤城,如今也绝不可能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今晚皇帝要是不死,肯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九族尽灭。 叶孤城眼中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淡淡的悲凉,他说:“我只有一个要求。” 南王世子:“什么要求?” 叶孤城:“祸不及白云城。” “我答应你。”南王世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叶孤城平静拔剑,一道无比辉煌冰冷的剑光划过,像撕裂黑暗天地的闪电,又像星辰陨落前燃烧一切划过天际的流光,一往无前,视死如归。 听到屋里传来南王世子激动的叫好声,外面的王怜花和安蓝对视一眼,王怜花对安蓝做了个离开的手势,两人蹑手蹑脚地退远了。 随后王怜花清了清喉咙大喊一声:“来人!有刺客,刺客闯进南书房了!” 他喊完后立刻带着安蓝躲了起来,与此同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奔出来一群人,为首之人是一名年纪很大的宦官,他带领所有人像潜伏许久的猛兽直扑南书房,二话不说破门而入,随即里面传来一声悲痛欲绝的“陛下——”。 王怜花笑道:“我们也该功成身退了。” 安蓝一边跟他离开,一边小声问:“九公子呢?” 王怜花:“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他话刚落便见到一个身影从南书房破窗而出,一袭白衣踏着轻功月光下如仙人般高洁飘逸,却又透着一丝仓皇,他朝着宫门飞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安蓝和王怜花两人。 这是不正常的,以叶孤城的武功别说路过两个大活人了,就算树上停着两只鸟也无法逃过他的感知。 他的心已经完全乱了。 突然,他停了下来,因为前方有一个同样穿白衣执剑的青年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他。 而王怜花和安蓝看着叶孤城迅速远去的背影也加快脚步往外走,不用想也知道待会儿整个皇宫都要追捕刺客了,他们慢一点没准会被大内高手们堵住。 快到之前观看决斗的地方时,黑暗的阴影中忽然飘出一个人抓住安蓝,“跟我来。” 被吓了一跳的安蓝除了开始本能挣扎了一下,在辨认出那熟悉的声音后立刻放弃了反抗,乖乖被拖进了黑暗里。 “九公子。”安蓝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心顿时悬了起来,“你受伤了?!” 宫九淡然应了一声:“小伤。” 说着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手臂上胡乱缠着被血浸染的布条,安蓝捧着他的手臂咬牙切齿,眼神像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一样凶狠:“是谁?!” 如果世上有什么存在能让感情淡薄的人鱼不死不休,那一定是他们的灵魂伴侣。 看他奶凶奶凶的样子宫九被逗笑了,他拆开布条露出伤口,“这点小伤没有大碍,只是有些麻烦,我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这伤口,所以要借你些眼泪,至少让它看上去不要像新添上的。” 看到那伤口,根本不需要酝酿安蓝已经开始哭了,长长的一道伤口根本不像宫九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几乎深可见骨,绑紧的布条一松,立刻又开始淌血。 “呜呜呜……”安蓝一边哭一边接着落下的泪珠一边还要抽抽噎噎地说狠话,“我一定要……给九公子……报仇……呜……” 宫九抬了抬手,又放下,柔声道:“傻孩子。” 他平生第一次有了为某个人擦去眼泪的冲动。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因为感情十分到位,安蓝很快就哭出了一捧眼泪,他哽咽地说:“九公子……这里没有热水……怎么办啊?” 对此宫九也束手无策,这会儿宫里肯定已经严重戒严了,也不可能到处乱跑去找热水。 宫九:“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安蓝认真想了想,然后用指甲划开了自己的手腕,温热的鲜血向他的掌心汇聚,将那些泪珠包裹融化在里面。 直接用人类的鲜血化开会污染人鱼之泪,让良药变成毒药,但是用他自己的就不会了。 他将这一团鲜血按在宫九的伤口上,血液在他的操控下没有散开,而是钻进了伤口里。 这一幕诡异极了,不过作用却极其强大。本来人鱼之泪就对疗伤有奇效,现在有安蓝鲜血加持效果更是立竿见影,宫九只感觉伤口里像是有小虫爬过,然后开始发痒,在他的目光下狰狞的伤口迅速收口,连痂都没有结就变成了一条细细的浅粉色印迹。 第82章 安蓝仔细查看一番后终于松了口气:“好啦。” 他正欲收回手却被宫九猛然反手攥住,宫九低头凝视着他手腕上的那道伤口,安蓝是个怕疼的,这次却对自己下了重手,伤口划的不长却很深,幸而他自身恢复力好,这会儿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这一刻宫九眼中汹涌的感情像漫过堤岸的洪水,一时再也无法自控。 “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只会冷血掠夺掌控,喜爱将他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疯子,也会有这么一天,像个俗人一样问出这种软弱的问题,将自己置于被动的位置,等待一个或许没有意义的答案。 安蓝不假思索且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会啊。” 九公子都是他认定的灵魂伴侣了,当然要永远跟他在一起。 说完这几个字后他被宫九猛然抱进了怀里,抱着他的手臂极紧极用力,宫九的声音却很温柔,他轻轻吻了下安蓝头顶的发丝:“对你我从不吝啬,你属于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作为交换,我就将这个送给你。” 他握着安蓝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第74章 一下又一下,强健有力的心跳在安蓝掌心下律动,那是一颗鲜活的心,是一个人类生命的象征。 他向来迟钝思维终于灵光了一次,虽然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宫九这份终于坦诚的心意有多么难能可贵,却知道这件“礼物”本身有多么贵重。 安蓝满心欢喜地抱住宫九,脸贴在他的心口,雀跃道:“我终于相信九公子可以成为我的灵魂伴侣了。” “什么?”宫九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 “彼此深爱契约才会生效。”虽然契约不能让爱人永不变心,但至少缔结契约的时候双方是彼此的挚爱。 安蓝从不怀疑宫九对自己的喜欢,毕竟九公子对他太好了,人类这种感情丰富却又相当短命的生物是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东西上浪费太多时间和资源的。 更别说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哪怕自己一直处在非情热期的冷淡懒怠状态,九公子依然非常有兴致,虽然这一度让安蓝每天一入夜就开始提心吊胆,不明白为什么人类的情热期一直过不去。 以九公子的性格,不喜欢的人别说触碰了,想靠近他三米之内都难,没准哪天宫九心情不好,被他杀了解闷都有可能。 但另一方面宫九又太难以捉摸了,安蓝总觉得他和宫九之间少了点什么,虽然宫九答应了做他的灵魂伴侣,但他总有种隐隐的挥之不去的担忧,担心他们根本达不到缔结契约的标准。 他相信宫九喜欢他,却不确定那喜欢有没有深化到爱的程度。 现在他相信了。 宫九默然良久,盯着他的眼睛,神色有些奇异:“你爱我?” 安蓝毫不犹豫地点头。 宫九笑了一下,目光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纵容但并不带多少信任,“你知道什么是爱么?” 虽然他自己也并没有爱过什么人,但安蓝一直以来的行为表现很难让人将他当成一个成熟的个体看待,所以宫九一开始就从未企图在他那里获取所谓的爱情。 他费尽心机,不过是想让安蓝再也离不开他,然后再精心雕琢,慢慢地教会他自己想让他明白的东西,让他长成更符合自己的心意的模样。 而现在他已送出去一颗心,正准备从现在起就教着这小东西通识情爱,结果对方告诉他已经无师自通了? 宫九很难相信,尤其安蓝一直都是没心没肺(不太聪明)的样子。 安蓝正色道:“族中的长辈们说过,爱就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无法超越,九公子对我而言就是这样的呀。” 宫九挑眉:“独一无二?” 其他都好说,算是他□□有方,唯有这点他却没看出来,就冲着他一个没看住这条鱼就勾搭上别人,被人一哄就信,一骗就走的情况,他实在没看出自己哪里独一无二了。 察觉他质疑的态度安蓝立刻解释:“比如我上次深夜偷偷带走王怜花,想让他帮我度过情热期,那时候我还是……” 绞尽脑汁想了想他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类词汇:“……人尽可夫的。” 宫九:“……” “但是现在我只会选九公子,除了九公子谁也不行。”安蓝郑重坚定地宣告。 “我不信。”宫九面上依然不动声色,“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安蓝心里一点也不虚:“我可以现在就跟九公子尝试缔结契约!” 在安蓝看来这已经是最真诚的表示了,足以证明他对宫九的心意日月可鉴,却不想宫九摇了摇头:“你说非我不可,却又每天晚上不想与我亲近,让我如何相信?”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安蓝见宫九怀疑又带着淡淡失望的神色感觉有点着急,“等和九公子成为灵魂伴侣,我就好了!” 宫九:“好了?” “嗯。”安蓝用力点头,信誓旦旦地说:“九公子想怎么样我都可以。” 宫九终于笑了,他摸了摸安蓝的脸,柔声道:“乖,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就这一句话安蓝顿时倍受鼓舞,觉得宫九让他做什么都行,反正一定不能让九公子失望。 两人正温情脉脉,皇宫里却已经彻底乱了起来,禁军把守住了每一处宫门,诸葛神侯带着全部大内高手包围了今夜所有进入皇宫的江湖人,所有侍卫出动,地毯式搜索宫里每一处地方,为了找出蛛丝马迹恨不得掘地三尺。 堂堂君王,天下之主,竟然被刺杀在南书房,简直是惊天之变,不查个水落石出今夜所有值守的人都要遭殃,罢官免职都是轻的,说不定全家都要陪葬。 “什么人在那里?”搜索到安蓝和宫九所在位置的附近,立刻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宫九带着安蓝从容走了出来,神情自若:“是我,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宫九一年回京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还是有人认得他的:“见过太平王世子,我等正在搜索宫中可疑人物,事关重大,还请世子殿下随我等去面见诸葛神侯。” 宫九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安蓝在几个侍卫的监视下来到了诸葛神侯的面前。 看到缓缓走来的宫九两人,诸葛神侯沉声问:“不知世子殿下去了何处?” 宫九皱了皱眉,露出一丝被如此强硬质问的不悦来:“之前太过混乱,安蓝受了惊吓,我便和他走远了些,免得被误伤了。” 诸葛神侯对他的这番说辞不置可否,也顾不上态度会不会得罪对方,只板着张脸继续略带强硬地要求道:“还请世子殿下还有这位安小公子撩起袖子露出手臂。” 宫九没动:“神侯这是要做什么?” 诸葛神侯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今夜有刺客趁乱混进皇宫,那刺客与我交手时被我刺伤了手臂,所以老臣现在正在排查,还请世子殿下配合。” “原来如此。”宫九脸色稍缓,一边撩起衣袖一边询问,“陛下可还安好?” 诸葛神侯没有回答,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宫九渐渐露出的手臂,可是什么也没有,那手臂上别说伤口了,连破皮的痕迹都没有。 “如何?”宫九自己展示完后又撩起安蓝的袖子给他确认,同样是干干净净,细皮嫩肉。 诸葛神侯无话可说,今夜那个故意将他引走的神秘人,他最怀疑的对象就是宫九,可现在宫九完好无损的手臂无疑是推翻了他的猜测。 宫九垂眸为安蓝整理好衣袖,诸葛正我不愧是镇着朝廷里所有魑魅魍魉的砥柱、武林中成名多年的泰山北斗,一身武功内力登峰造极。 那惊心动魄一枪若不是他闪避及时,留给他的就不是手臂上一个小小的伤口了,整条手臂怕是都会炸得粉碎,可即便只是被那罡风蹭了一下,侵入伤口的真气也让他一时无法自愈。 幸好他还有安蓝。 虽然宫九的手臂足以证明他的清白,但诸葛神侯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对他的怀疑,除了先入为主的防备,还有便是若论此次行刺案最大的获益者,无疑便是这位太平王世子。 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下不可一日无主,今夜过后册立新君会成为朝野上下最重要紧急之事,连调查刺杀的事也要排到后面。 而在先帝血脉断绝的情况下,依例会在宗室中按血缘亲疏挑选合适的对象继承大统。与先帝血缘最近的就是南王和太平王,可南王世子的阴谋被当场撞破,谋逆弑君之罪足以让南王府万劫不复,剩下的太平王府自然成了不二的选择。 更别无选择的是太平王只有一个儿子——太平王世子宫九。 就冲着这点以及宫九的身份,他就不能像对待那些江湖人那样,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简单粗暴地关进大牢里慢慢审。 而在其他人那里也没问出什么,眼看事情就要陷入僵局,搜查的侍卫们突然押上来一个人:“启禀神侯,我们在搜查皇宫时发现了魏大人的尸体,现场只有这一个活口,他手中还还拿着染血的凶器。” 第83章 被压上来的正是大梦初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的陆小凤。 不过这明显不妙的处境让他迅速恢复了镇定,陆小凤苦笑着开口:“看来我又有大.麻烦了,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杀了魏子云?”诸葛神侯神情肃穆地质问。 陆小凤:“我若说不是我,有人信吗?” 诸葛神侯沉吟道:“你可有证据能证明自己清白?” “好像没有。”陆小凤叹气,“因为连我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只记得我们半路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诸葛神侯追问:“什么人?” “他。”陆小凤指向安蓝的方向。 安蓝立刻躲到了宫九身后,像是受到了惊吓。 宫九将人护在身后,脸色阴沉,语气冰冷:“阁下信口开河也要有个限度,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别说一群武林高手,就是宫内随便一个会点拳脚功夫的侍卫也能将他轻松拿下。” “而且他是跟着那四位大捕头进来的,身上不可能藏着什么武器迷.药,他怎么可能杀得了你们?” 陆小凤都快被他说服了,他神色无奈:“所以我才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只是我确实是在见到他以后才出事的。” 即便是陆小凤听到了他哼的曲子也一时没有往那方面怀疑,因为太离奇了,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宫九冷笑:“可惜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我怎么没见过你?” 陆小凤哑然,第一次有种百口莫辩的憋屈感。 眼见宫九一副要维护安蓝到底的模样,诸葛神侯只得暂时按下这个疑点,又问陆小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只问道:“除了我,所有人都死了么?” 诸葛神侯:“发现了五具尸体。” “五具?”陆小凤露出惊讶的神色,“可我们当时一共有七个人。” 诸葛神侯立刻让人带陆小凤去认尸,然后发现少的那个便是他最近新交的好友王怜花,而且这个人现在竟完全不知所踪,极有可能是趁乱潜逃了。 “立刻全城搜捕此人。”诸葛神侯下令。 然而王怜花又不傻,像陆小凤这种名满江湖的倒霉蛋,和他吸引麻烦的能力同样出名的是他解决麻烦的本事。 要是换了别的时候王怜花或许还有兴趣和对方玩一玩斗智斗勇的游戏,但要是为宫九办事出了纰漏,那根本不用等陆小凤或者其他人追查,宫九就会直接先一步将他灭口。 所以他去接近陆小凤的时候做了一点伪装,除了名字,户籍身份也是假的,想抓到他无疑是大海捞针。 第75章 诸葛神侯面沉如水:“叶孤城在哪?” 叶孤城可是真正刺杀了皇帝的人,跑了谁也不能跑了他,否则这里所有人都可以直接自裁谢罪了。 “在那里!”有人抬手指了个方向。 下一刻两道身影掠上了屋顶,他们在月光中凝立,像两柄出鞘的利剑。 他们本就是剑。 “要不要上去抓人?”铁手犹豫地问。 看情形那两人明显是要将未完成的战约履行下去,可叶孤城现在是罪无可恕的刺客了,就算死也得经过朝廷的审判。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陆小凤轻轻叹了口气,“除非你们有把握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起留下。” 可普天之下谁有把握能留下一个剑仙和一个剑神? 诸葛神侯拧眉:“叶孤城是刺杀帝王的逆贼。” “对西门吹雪而言,他对面站着的人只有一个身份。” “一个高贵的、绝无仅有的对手。” 陆小凤抬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屋顶:“所以这场决斗比他的生命、比任何事都重要。” 因此西门吹雪无论如何也会把这场决斗进行下去,若是这里有人要阻止,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帮着叶孤城杀出重围,然后另寻别处再战。 “而且你们觉得叶孤城会容许自己沦为他人的阶下囚吗?”陆小凤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那是孤傲清绝的天外飞仙,是宁折不弯的绝世名剑,岂肯落入泥淖任人宰割? 众人皆默然。 半晌后诸葛神侯挥了挥手,让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之前中断的决斗终是以一种沉重的姿态继续了下去。 屋顶上静默伫立的两人突然动了,随着长剑出鞘声屋顶上顿时剑气冲霄。 所有人都屏息全神贯注地紧盯着两人的一招一式,他们的每一剑都凝聚剑道精粹,对绝大部分人来说这样近距离观摩两位绝世剑客较量的机会一生也就仅此一次,世上的剑道天才太少,求道不惜命的就更少了。 安蓝看得眼花缭乱,两人的剑都太快了,但除此之外这场比试对他而言又相当乏善可陈,除了闪烁的剑光什么绚丽震撼的大场面也没有。 他揉了揉眼睛,也看不出两人谁更厉害:“九公子,谁会赢呢?” “西门吹雪的剑慢了。” 宫九虽然看得认真,语气却相当漫不经心:“可惜。” 可惜?安蓝疑惑地问:“九公子想让西门吹雪赢吗?” “再过二十招,叶孤城的剑就能刺进西门吹雪的胸膛。”宫九笃定地说,“可惜他赢也是死。” 叶孤城今晚是绝不可能活着离开皇宫的。 看出两人的剑势差距的不止宫九一人,二十招很快过去,西门吹雪一剑刺向叶孤城的咽喉,叶孤城的剑却比他还快一分,在被西门吹雪刺穿喉咙之前就能先一步刺穿对方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叶孤城的剑突然微妙的偏移了几分。 宫九发出一声意外不明的轻笑:“没想到白云城主也会心甘情愿地死在一个人手里。” 西门吹雪也察觉了这不同寻常的变化,可他的剑已经收不回来了,他唯一的做的就是像叶孤城成全他一样去成全叶孤城,让对方死在自己剑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西门吹雪的剑刺穿了叶孤城的咽喉。 西门吹雪轻轻吹去剑上的血珠,白衣染清辉,一身寂寥。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对手了。 这个认知让众人除了叹服,又都忍不住心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怅然,他们都是武林高手,自然明白一个势均力敌值得尊敬的对手意味着什么。 直到西门吹雪要带走叶孤城的尸体禁卫们才如梦初醒,一拥而上将人围住,让叶孤城死在西门吹雪手上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破例了,要是连尸体都不留下给他们,他们明天要怎么给所有人交代,留他们还有什么用? 可西门吹雪的态度也很坚决,哪怕会被打成叶孤城的同党,面临诛九族的风险,他也要把叶孤城带走。 身为他的朋友,陆小凤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的,随后江湖人士们也纷纷热血上头,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也要帮西门吹雪杀出重围的模样。 场面一时僵住了。 这时本该做出最后决定发号施令的诸葛神侯却突然将问题抛给了宫九:“世子殿下觉得该如何处置?” “问我?”宫九露出惊讶的神色。 诸葛神侯:“此次行刺主谋是南王府,叶孤城不过是他们找来杀人的刀,现在叶孤城已死,倘若执意不放他们走,今夜宫中必将血流成河。老臣不敢擅自做主,这里世子殿下身份最为贵重,所以老臣想请世子殿下定夺。” 宫九微微一笑:“神侯说笑了,这里最尊贵的人怎会是我,如此大事该去请示陛下才对。” 陛下? 一个死人怎么说话。 诸葛神侯叹了口气,也不隐瞒他了:“陛下已经被刺身亡了。” “什么?!”宫九先是震惊然后愤怒,表情变换无比自然,“神侯便是这样守卫宫廷的么!发生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事,盯着一个已死的刺客有什么用,难道死人还能开口说话?当务之急是抓住主谋查清真相!” “世子殿下言之有理。”诸葛神侯颔首,然后一指陆小凤,“除了他,其他人离开不必阻拦。” 陆小凤:“……” “至于安小公子……”诸葛神侯的目光转向安蓝,“世子殿下可否将人也交给我?” 被点名的安蓝下意识地看向宫九,神色有些不安:“九公子,他们要抓我吗?” 他是反抗呢反抗呢还是反抗呢? 毕竟被人类抓住往往意味着不幸啊。 宫九神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冷道:“神侯这是何意?” 诸葛神侯不卑不亢地回答:“此事事关重大,老臣不敢疏忽,无论如何陆小凤都指认了安小公子,我们必须得查明。” 宫九却似被触到了逆鳞,眼神阴鸷,语气冷硬:“我也说了他一直与我在一起,神侯既然不相信本世子,只相信陆小凤毫无证据的胡言乱语,那便将本世子一起抓了,如何?” 纵然诸葛神侯素来刚正不阿,但也没有刚到这种程度,能在连续出了两代昏君的朝堂上屹立这么多年,不可能不懂变通隐忍之道。 第84章 现在陆小凤确实只有一面之词,拿不出任何切实的证据,宫九又太过烫手,说不定明天就会摇身一变,成为即将披上龙袍的人。 “老臣不敢。”他淡淡地说。 宫九冰冷的目光看了他半晌,然后倏然扯出一抹冷笑:“那人我便先带走了。” 说完他不等诸葛神侯回应径自带着安蓝转身离开,没有命令那些禁卫也不敢阻拦,任由他扬长而去。 “九公子,要是他们来抓我,我可以把他们都杀光吗?”回去的路上安蓝紧张地询问宫九。 “不会有人来抓你的。”宫九轻声细语地安抚,“有我在,谁也休想动你。” 安蓝松了口气:“九公子真好,有九公子在我一点也不害怕了。” 回到王府后宫九立刻给神侯府送去了一份大礼。 等忙碌了一夜的诸葛神侯回府准备换身朝服去迎接朝堂上的狂风暴雨,就看到了宫九送来的礼物。 宫九送来的是一副画。 雪白的画纸上十来个大大小小的骷髅正在赴一场豪宴,整幅画充满了诡谲之气,诸葛神侯对着画默然良久,僵硬地放下了那幅画,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看了宫九,竟然让对方拿住了自己的把柄。 先帝……不对,应该是先帝的先帝在位时因为行事太过昏庸暴虐,弄得天怒人怨。身为当时皇帝身边的三大亲信之一,诸葛神侯曾与另外两位秘密策划过谋反一事。 三人各自将所知的皇宫内一切分兵据点都绘于一张图中,还用心研究出了在极速行动里掌握总枢的窍门,那张图就是他手中这幅骷髅画。 不过后来因为皇帝突然驾崩,新君登基又令他重燃希望,所以这个计划就被搁置了。 如今皇宫内的布防自然与当年不同了,就算有人得到这幅画勘破其中的隐秘,也不能再以此做什么,但对他而言这依然是个足以要命的把柄。 从古至今最严重的罪名莫过于谋反,即便最终没有实施,但他曾经想谋反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他无法在朝堂立足,他最大的政敌更是不会放过这样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机会。 他这下可以肯定了,这次的行刺案绝对与这位太平王世子脱不了干系,他或许不是主谋,但一定是渔翁。 不过宫九既然只是暗中送来这幅画,就代表还没打算真正对付他,更像是一个警告。 诸葛神侯很快镇定了心神,将画仔细收起后便匆匆赶往皇宫去了。 整个京城都因为皇帝之死人心惶惶,宫九却好似置身事外,朝中一应风雨全由他的父亲太平王出面。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太平王自然也是心甘情愿怀着激动的心情到处奔走,毕竟以后家里就有皇位能传承了。 朝中没有太后,便由皇后召集宗亲与几位重臣商议新帝人选,不出意外太平王世子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了支持。 虽然这位世子殿下常年在外浪荡,可能缺少点天潢贵胄之气,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在朝中没有什么根基,想要坐稳皇位必然要听话一些。一个容易掌控的皇帝就是最好的皇帝,何况他本就是血缘最近最顺理成章的人选。 本应该提出行刺案中疑点的诸葛神侯保持了沉默,虽然没有表示支持却也没有明确反对。 解决了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接下来就是先帝遇刺之事了。 第76章 虽然丞相一系的人疯狂弹劾诸葛神侯护驾不力,但新皇还未登基,谁也没有资格处置一位朝廷重臣,这件大案也还暂时搁在他手中。 南王府是主谋这毋庸置疑,叶孤城也已经死了,剩下的问题就是昨晚调虎离山的神秘人是谁,魏子云几人到底是被谁所杀,还有那个不知所踪的王怜花。 陆小凤坚称那晚半路遇上了安蓝,不过经过苦思冥想后他又补上了一些细节,比如那个少年问了他的名字,好像是专门来找他的,又比如他昏睡过去之前听到了那少年的歌声。 “世叔,要派人去太平王府吗?”无情沉声询问诸葛神侯。 他还是很难相信那个天真柔弱的少年是参与此案的罪人之一,但陆小凤素有侠名,善良仁义的形象深入人心,何况当时的情形太蹊跷了,陆小凤杀了人为什么自己也晕在那儿了?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安蓝是太平王世子的人。 诸葛神侯叹了口气:“先不要轻举妄动。” 反正不管陆小凤是不是中了安蓝的招,这事绝对跟宫九脱不了干系,这样一来对方留下陆小凤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最好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南王府干的,如果他们非要查,那陆小凤就是扔出来的替罪羊,如果还要不依不饶,那可能就会变成南王府勾结诸葛神侯弑君篡位了。 无情也明白这事为难,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府内下人求见送上了一张请帖,内侍米有桥邀请神侯明日去醉仙楼赴宴。 诸葛神侯拿着请帖陷入沉思,米有桥虽然在宫里也算有头有脸的大太监,人脉极广,但宠幸一直比不上从小伺候皇帝的王安。后来他和方应看勾结在一起成立了有桥集团,让方应看从一个有名无实的小侯爷变成了如今权倾朝野的神通侯。 然后他就被自己养大的狼崽子反咬了一口。 方应看掌控了他的人脉和权势,继而算计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一位白道领袖人物,彻底让米有桥与所有白道势力站在了对立面。 他暴露了底牌,没有了退路,仇人遍地,从此以后只能转而依附方应看,虽然有桥集团名义上的首领还是他,实际的掌控者却已经变成了方小侯爷。 米有桥和他不是一路人,没有什么交情,诸葛神侯不觉得对方突然邀请自己只是单纯为了吃饭,他想到皇帝遇刺那晚正是米有桥第一个带人闯了进去,当场撞破了南王世子几人的阴谋。 现在想来那也未必是巧合。 无情也看到了那张请帖:“世叔,明日可要赴约?” “明日你和我一起去。”诸葛神侯颔首。 翌日诸葛神侯带着无情前往醉仙楼,推开包厢的门一看,里面一共有三个人,宫九用筷子夹着一块点心逗猫一样逗着安蓝,米有桥则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地站在两人身后。 听到动静宫九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安蓝趁机咬住筷子终于抢走了那块点心,然后转头得意地看了米有桥一眼。 九公子买的点心都是他的,谁也不给! 米有桥:“……” “见过世子殿下。” 诸葛神侯不动声色,无情却目光复杂地看了安蓝一眼,他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宫九端起杯子给安蓝喂了两口茶水,点了点头:“神侯请坐。” 诸葛神侯从容坐下,无情关上了包厢的门,一时无人说话,直到安蓝吃完点心跑到无情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锦囊递过去:“这是说好了要给你的,我今天特意带过来啦,本来打算下午去找你的,没想到你也来了。” 无情没有接,安蓝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望进那双纯净无垢的眼眸,无情忍不住问:“是你吗?” 安蓝:“啊?” “那晚去找陆小凤,把他迷晕,还杀了魏子云嫁祸他的人,是你吗?”无情又问。 “不是,我没有杀人……”安蓝弱弱地说。 只是没有杀人,那陆小凤昏迷确实是他做的了? 无情:“你……” “无情大捕头,有问题为何不直接来问本世子,为难我的人做什么?”宫九冷冷开口,满脸都是“打鱼也要看主人”的不悦。 无情沉默,安蓝将锦囊往他手里一塞赶紧跑回了宫九身边。 宫九也懒得装了,开门见山地问:“不知神侯案子查的如何了?” 诸葛神侯一脸不动如山:“还没有进展。” 宫九微微一笑:“我倒是有些新线索可以提供给神侯。” 说完他看了米有桥一眼。 米有桥立刻上前一步,沉声道:“神侯,杂家怀疑行刺之事是南王府与神通侯方应看勾结所为。” 无情皱了下眉,以米有桥和方应看恩怨,这番话想公报私仇的意图未免太明显了。 诸葛神侯淡淡地问:“米公公这样说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的。”米有桥从袖子里掏出一沓书信,“神侯请看。” 本以为会是什么方应看和南王府往来的密信,结果看了两行后诸葛神侯的神色猛然一凝,看完了所有后眉头已经紧拧在了一起:“这些信都是真的吗?” 米有桥:“自然是千真万确,那方应看根本就是金国的奸细,此次联合南王府行刺圣驾也是为了乱我超纲,毁我中原社稷,好让金国有可趁之机。” 没错,米有桥拿出来的根本不是方应看和南王府往来的密信,而是方应看和金国来往的密信。 诸葛神侯只是看着宫九。 “金国六王爷完颜洪烈爱上了一名中原女子,为了抱得美人归设下毒计,害死那女子的丈夫后又跳出来英雄救美,随后将那女子骗回了金国,如今已经成为了他的王妃。” 第85章 宫九勾起唇角慢条斯理继续道:“不想那女子的丈夫命大,滚下山坡身受重伤却没有死,又遇到了路过的我,现在正活得好好的。” 诸葛神侯顿时明白了。 米有桥笑道:“那金国六王爷可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痴情男儿,为了不让王妃的前夫来千里寻妻,自然舍得一名奸细。” 对完颜洪烈来说,一个已经暴露的奸细当然没有自己费尽心机才得到的王妃重要。更别说自己心爱的女人整天心心念念的都是亡夫,肚子里还正怀着那个男人的孩子,如果杨铁心真的找上门,他根本没有任何胜算,用中原的话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诸葛神侯还是没有说话。 宫九既然能用骷髅画来威胁他,怎知不是用那王妃威胁的金国六王爷,让他伪造的密信来陷害方应看。 方应看虽然野心勃勃,也不似善类,但诸葛神侯并不想不明不白就沦为别人手里的刀。 “神侯啊,方应看得势以后作恶多端,在民间欺男霸女,在朝堂上兴风作浪,更暗中勾结金人,此人不除后患无穷啊!”米有桥正气凛然地劝说,好像方应看能走到今天和他完全没有干系一样。 “我今天本可以不来。”不等诸葛神侯说话,宫九把玩着安蓝的手漫不经心地开口,“但我近日心情不错,我这个人心情好的时候不但会对人非常客气,还会特别大方,所以要来做个交易么,神侯?” 诸葛神侯道:“什么交易?” “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宫九说,“所以方应看必须死,如果神侯愿意合作,我自然也不会亏待。” 诸葛神侯还以为宫九要许诺他加官晋爵荣华富贵,不想却听对方轻描淡写道:“便由神侯来教导下一任帝王吧。” 诸葛神侯一怔,然后疑惑地看着他,宫九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听人教导的人。 宫九:“神侯历经两朝,可惜未逢明主,与其寄希望于天降圣君,不如你亲自栽培。” 听到对面明显沉重了几分的呼吸,宫九微笑道:“你选中谁,教导谁,谁就是继我之后的下一任皇帝。” 长久的寂静之后诸葛神侯点头,“好。” 虽然宫九的承诺听上去无比儿戏,但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身在朝堂,有谁能拒绝这样的条件呢? 这不仅是从龙之功、帝师的荣耀,更是力挽狂澜的契机,诸葛神侯年逾七十还在朝堂上勾心斗角,为的不就是让朝廷不彻底烂掉吗? 别说方应看不干净,就算他真是清清白白的,诸葛神侯都未必能为了维护他一个人而放弃拯救天下苍生的机会。 宫九满意地勾起唇角,“神侯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醉仙楼一会后诸葛神侯回去继续忙案子,米有桥接着搜集方应看的各种罪证。方应看虽然已经将他完全架空了,但人都是逐利的,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每次皇位更迭都意味权力的重新分配,他幸运地先一步搭上了机会,总会有聪明人选择来“弃暗投明”的。 无论如何他都要弄死方应看,哪怕从此以后只能做宫九手里的一把刀也在所不惜。 宫九则让手下的人去搜罗来一群美女,然后一股脑全送到了太平王的院子里。 太平王:??? 这突如其来的孝心让老父亲充满了不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俗语套宫九身上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 怀着警惕的心情他决定去找逆子问个清楚,不知为何今天宫九院子里竟无人看守让他长驱直入,随后走到屋前的太平王就听到紧闭的门扉后传来痛苦的呻.吟和鞭子挥舞带起的凌厉风声,以及一下下抽在人声上的闷响。 他没有多想。 惩罚做错事的下人抽几鞭子很寻常,太平王在外面徘徊了一会儿,决定硬气一回,他直接推门而入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然而还没开口说话,脸上兴师问罪的表情就冻住了。 屋里并没有什么正在受罚的下人,只有他那不可一世的儿子正被人用鞭子抽得满地打滚,衣衫褴褛凌乱,浑身鲜血淋漓。 而握着鞭子的安蓝正无辜又意外地回头看着他。 太平王:“……” 第77章 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深深震撼了太平王,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逆子也有今天! 随后才是勃然大怒,他指着安蓝厉声道:“放肆,你好大的胆子,你想对世子做什么?!” 安蓝吓了一跳,立刻跑到宫九身边想把他扶起来,“九公子,九公子,你父亲来了。” 然而宫九正处在六亲不认的失控状态,他痛苦地喘息道:“快……继续……别停……” 安蓝迟疑:“可是你爹……” “让他……滚!” 太平王恍恍惚惚地退了出去。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尤其是想到宫九暴戾地对他挤出那几个字后,又急切地要求安蓝继续用鞭子抽他,可怜的老父亲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他是谁,他在哪,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太平王茫然地站在院子里,听着屋内若隐若现的痛苦……好吧,不止是痛苦的□□声,心中的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良久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太平王踟蹰半晌也迈不开步子走回去,但又不想就这么离开,正挣扎之际就见安蓝从窗口探出头来对他招了招手,然后又迅速缩了回去。 太平王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地走了回去,屋内没了让他心惊肉跳的画面,宫九衣冠楚楚地坐在椅子上,神色慵懒,还透着一股淡淡的餍足。 与太平王的视线对上,他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父王怎么来了?” “你……”太平王实在没法将刚才事当作没发生过,他艰难地问,“你刚才是被下药了,还是中邪了?” 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安蓝一眼。 安蓝一脸无辜。 “他乖得很。”宫九的表情和语气都变得温柔了几分,“最听我的话,不管我让他做什么,他总不会拒绝。” 言下之意安蓝都是听他的吩咐行事罢了。 太平王:“……” 所以他这个儿子是真的有点大病在身上的。 太平王咬了许久的牙才将心中不可思议、恶寒等等复杂的情绪压下去,而后挤出一句话:“此事还有多少人知晓?” 这种荒唐事绝不能流传出去。 “放心。”宫九只淡淡地回复了两个字。 这个回答还算让太平王满意,只是回想到宫九刚才的形态,他还是难忍心中不适,问道:“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还有你那……能改了吗?” 那到底是什么毛病? 宫九冷漠而克制地看了太平王一眼,从那幽深凛冽的眼神可以感觉出太平王之所以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全因他们是血缘父子,是除了安蓝和妹妹牛肉汤外他能给予最大宽容的人。 “不劳父王费心。”宫九缓缓开口,“比起这些小事,还请父王以天下为重,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传承子嗣。” 太平王:??? 这是什么鬼话,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宫九,可质问还没出口便猛然想到了他送来的那些美女,顿时恍然大悟,然后就是又气又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可以和男人混在一起,但你不能没有子嗣,否则让天下人怎么看你?” 何况宫九马上就是要当皇帝的人了,皇帝怎么能空置后宫,甚至听宫九的意思他连女人都不要了。 子嗣? 安蓝瞬间警惕起来,人类对生孩子这件事非常执着,执着到不生孩子会被其他人类嘲笑侮辱的程度,这情况在所有高等智慧种族中堪称独一无二。 “九公子,你会和别人生孩子吗?”安蓝表面严肃内心忐忑地问。 即便还没来得及缔结契约,宫九也已经是他认定的灵魂伴侣了,对人鱼而言灵魂伴侣间的忠贞是原则性问题,所以他是绝不能接受宫九和别人生孩子的。 宫对他伸出手:“来。” 安蓝依言上前,温顺地被他抱进怀里,宫九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道:“别担心,什么也比不上你,让你不开心的东西都不会存在。” 这世上除了安蓝还有谁能毫无芥蒂的包容他所有的不堪,满足他所有的欲望,美丽又强大,天真又残忍,没有一处不合他的心意。 他已经得到了,却依然为对方神魂颠倒,对宫九这样的人来说这都不是爱什么才是? 他这么爱他,什么不能给,什么不能答应? 安蓝放心了,还被宫九哄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九公子果然是最好的。 真是疯了,太平王一肚子的气急败坏却又无处发泄,明白再呆下去除了把自己气死以外什么用也没有,只能愤愤地拂袖而去。 这个儿子是废了,还是重新生了补上吧,毕竟以后还有皇位要传承。 *** 十一月初六,新帝继位。 满朝文武都在不动声色地揣摩着新帝的脾性,企图弄明白这位到底是仁君、明君、还是昏君,以便日后能因“帝”制宜。 第86章 然而事与愿违。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是当了皇帝,而且宫九还这么年轻,按理来说一朝权倾天下就膨胀得想干点大事才是人之常情。朝野上下也都蓄着力准备杀一杀帝威,好让踌躇满志热血上头的年轻人知道,做了皇帝也不代表就能为所欲为了。 可除了下令严查先帝遇刺之事,宫九上位月余就没有别的动作了,每天上朝都是风平浪静,无人能从他平静的神色里看出丝毫端倪。 自古君臣关系就是博弈,一方按兵不动,另一方就要开始主动试探进攻了。 试探自然也要讲究个循序渐进,一步步探明对方的喜好性格和底线,于是朝臣们略一思索便决定上疏请立皇后以及采选妃嫔。 这件事名正言顺而且的确非常紧急,因为这位新帝的后宫竟然空空荡荡一片荒芜,入宫时更是只带了一个美貌少年,实在不像样。 谁料出师就不利,递上去的奏疏全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字半句的回应。 然后他们就更来劲了。 每天类似的奏折雪片一样往御前送,还要一遍一遍的在早朝上提起且言辞越来越激烈,安蓝甚至接到了一杯太后送来的毒酒。 虽然喝下去也不会死,但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喝这种东西,起码也换杯甜甜的果子露来才行。 安蓝拒绝的话一说出口便有两个内侍扑上来按住他,宣太后口谕的宫女面无表情地走上来,熟练而用力地掐住安蓝的脸就把毒酒往他嘴里灌去。 身为一只凶猛的猎食者哪受得了这种委屈,几滴流进他嘴里的酒又辣又苦,这味道更是让安蓝直接炸了毛。 他气得眼都红了,锋利的指甲直接从按住他的两个内侍身上剜下了两大块肉,在痛苦的哀嚎和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挣脱束缚,委屈地揉着被掐得酸痛的脸气道:“都说了不喝了,你们为什么要逼我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我本来不想计较你们来杀我的事。”嘴里那奇怪的味道让他越想越气,“你们太过分了!” 他有心要给这些人一个教训,染血的指尖朝给他硬灌毒酒的宫女一抓,女子保养得宜的肌肤迅速变得干枯蜡黄,口中喷出一大股鲜血,然后她看着自己如干枯树皮般的双手发出了尖叫。 这恐怖的一幕让其他人魂飞魄散,涕泗横流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说这一切都是太后的旨意,他们也只是无法违抗奉命行事云云。 安蓝被他们的道歉打动,就想算了,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宫九便带着一身寒意进来了。 太后的旨意是特地趁着早朝的时间送来的,为的就是让宫九来不及救,反正她贵为一国太后本就有监管后宫的权力,皇帝无视满朝公卿的上奏沉溺一个娈童,她怎能视而不见? 到底不是宫里正经教养出来的皇子龙孙,不知规矩体统为何物。 一见到宫九安蓝立刻把那些人抛到了脑后,宫九则看着他脸上的指印,眼中寒意凛然。 他握住安蓝的手,亲了下他带血的指尖,什么也没问,直接对跟在身后的米有桥说:“把这几个人手脚砍了,全都用箱子装好,哪儿来的送回哪去。” 米有桥低头小心应诺,然后喊来侍卫将那几个人拖了下去。 当天下午便传出太后被惊吓晕倒的消息,醒来后更是一病不起,夜夜惊梦无法安眠。 这消息传到宫外后满朝寂然。 原来那位既不是明君仁君,也不是昏君,而是本朝从未出现过的暴君,其手段之残暴堪比夏桀商纣。 所有人都心底发寒,也不敢再去试探宫九对他们的容忍度了,只有诸葛神侯求见来劝谏了一番,然而宫九不听。 他非但不听还拿出了一份名单,怀疑名单上的人要么和刺杀先帝的案子有关,要么和方应看一样有通敌叛国的嫌疑,让米有桥协助诸葛神侯严查。 诸葛神侯接过名单一看,瞬间有些头皮发麻,要是把这名单上的人都抓起来,朝堂上至少空一半。 诸葛神侯:“请陛下三思!” 先帝被刺案到底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本以为拉一个方应看下水就完了,没想到宫九竟还想株连全朝,他就不怕朝堂大乱吗? 宫九确实不在乎,他神情淡淡的:“神侯难道不想除去这些人么?” 当然想,那名单上都是些尸位素餐祸乱超纲的蛀虫,朝堂也是被他们搞得糜烂不堪,但凡事都要徐徐图之,怎么能直接举起屠刀? 宫九道:“这些人是善是恶是奸是忠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他们都是没用的废物,不但该做的事做不好,还结党营私阳奉阴违,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话诸葛神侯深以为然,可他还是要劝,否则突然少了这么多人朝廷不得瘫痪? 宫九还是不听,冷笑道:“怕什么无人可用,朝中吃闲饭的人多的是。” 因为本朝对读书人的极度优容,文人的地位远超历朝,导致如今拥有了一个臃肿庞大的官员体系,设置了很多只拿钱没事做的虚衔,占着官位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十个人里就有七八个,要不是本朝足够富庶,光给这些官员发俸禄就能将国家财政拖垮了。 做不好事和只拿钱不做事这两者都令宫九无法容忍。 宫九对朝堂的了解让诸葛神侯暗暗心惊,难道之前一个多月的沉寂就是为了此刻的图穷匕见? 第78章 正文完 知道自己劝不动的诸葛神侯只得领命,劝谏不被采纳这种事先帝在位时也经常发生,那时他只觉得无奈,现在是既无奈又忧心还夹杂着一丝期待。 朝廷吏治已经烂到根了,他也很期待看到腐肉被一片片剔除的景象,尤其里面还包括跟他斗了多年的死对头蔡相。 至于宦官不得干政的祖训……想来宫九还是不会听的。 在米有桥的协助下案子的进展突飞猛进,他明白宫九的意图,也不像诸葛神侯那样看证据抓人,都是先抓人然后抄家找证据,反正这些人没一个干净,证据是肯定能找到的。 一时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他们搬出祖宗规矩,直谏、跪谏、甚至死谏,然而宫九通通视而不见,他的态度很坚决,意图很明显——他就是想杀人。 什么不杀文人通通都是笑话。 这时候极度重文轻武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根本不用担心武将造反,那些被文官处处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带兵打仗还要担心文官老爷们在后面背刺的将领们幸灾乐祸还来不及。 而且京城的十八万禁军都在诸葛神侯手上。 自古以来哪能指望文人造反,只要不怕在千载青史上留下骂名遗臭万年,那确实可以把天下读书人当韭菜一茬一茬地割。 只中途出了一点小意外,方应看察觉到不对后想要逃离,他深藏不露,武功奇高,四大名捕一齐出手也留他不住,差点真的被他走脱,不料最后关头被身边的女人背刺,重伤落网。 这位先后背刺过雷损、苏梦枕、白愁飞、方应看的奇女子成功引起了宫九的注意,他暗中挖了六分半堂的墙角,将雷媚安排到了米有桥手下。 米有桥:“……” 朝堂上一下空了一半,剩下的人被宫九一个当两三个用,他没有急着提拔新人,而是一层层往下杀,杀得所有人心惊胆战夜不能寐,每天都过得像是生命的最后一天。 活下来的人也并没有因为受到了重用而感到高兴,他们虽然能做点实事,但也已经习惯了以往懒政怠政粉饰太平的日子,现在不但突然增加了几倍的工作压力,每天熬油费火地忙到深夜,还日日提心吊胆为自己的小命担忧,简直心力交瘁。 没过几天便有人告病还有人要辞官,对此宫九的态度很冷酷,辞官的一率不许,只肯享福不愿吃苦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告病的挨个派太医上门,真病的送药,装病的直接以欺君论处,无情得让人绝望。 等到朝上所有人都熬得两眼青黑衣带渐宽,宫九才意犹未尽地放下屠刀。虽然只是大致梳理了一遍,还没有清除掉所有废物,但饭要一顿一顿吃,蛀虫也要一批一批地杀,以后机会多得是。 朝野上下都被杀到胆寒,人人自危,哪怕一开始幸灾乐祸的武将们也怕了,兔子一群一群地被杀,再迟钝的狐狸也会感到不安的。 所幸暴君终于满意了,也开始提拔新人补上空缺,替疲惫不堪的大人们分担工作的重压。 经过一番暴力换血,整个朝廷就像一台生锈迟缓的机器被人粗暴地拆开敲打安装,然后强硬重启,零件们为了活命,不得不磨掉身上的铁锈兢兢业业地投入到工作里。 同时他们也意识到,至少在宫九在位时过去那样的好日子不会再有了。 他们怎么忘了,这种经常混迹民间江湖的虽然在朝中孤立无援,但也最容易出铁腕人物,没有被诗书仁德、祖宗礼法熏陶透彻的皇室血脉变异方向完全是不可控的。 问就是后悔,早知今日,当初拼了命也要阻止暴君上位啊! 第87章 展现完雷霆手段,宫九又恢复成之前那每天不动声色坐在御座上俯视众人的状态,不过现在没人会把他当无依无靠的愣头青了,那分明是只盘踞蛰伏的猛兽,随时会择人而噬。 等到一切风波都平静下来后所有人又战战兢兢地过了大半年才彻底缓过来,他们也发现宫九虽然心狠手辣,但某种程度又非常宽容大方,只要好好做事就会得到温和的对待,有时也会有丰厚的赏赐。 新帝没有劳民伤财的爱好,也没搞乱七八糟的新政,国事上也能从谏如流,如果没有之前的事,简直就像个明君了。 众臣不情不愿地再次递上了请立后以及充实后宫的奏疏,采选后宫都是从四品以上官员家中选,以前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好机会,现在则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宫九手腕这么狠杀心这么重,女儿进了宫就该担心能不能保住小命而不是能不能得宠了,但关心皇帝的家事也是他们的分内事,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这次宫九没有再无视他们了,他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和颜悦色地对满朝文武说:“既然众卿如此期待后宫有主,那便如诸位所愿,令礼部准备封后大典,册封世子妃安氏为皇后。” 除了诸葛神侯一脸惊疑,其余人都满心茫然,没听说过太平王府有世子妃啊,安氏又是哪个? 诸葛神侯内心天人交战,不知道该不该冲出来请宫九收回成命,安氏什么的他只能想到一个人,可那是个男人。 礼部官员出列恭恭敬敬地领命,让后又小心翼翼地询问未来皇后现在何处,他们好将礼服之类的东西送过去,结果得到了世子妃正在宫中的回答。 可是后宫里根本没有女眷,只有一个…… 众人霎时如五雷轰顶,下意识地就要冲出去劝谏,然而一只脚都已经伸出去了却又缓缓收回,窒息地和诸葛神侯一样陷入了天人交战。 他们有一万句话不吐不快,可宫九会听吗? 不会。 所有人心里都只有这个答案,因为宫九这次不是在问他们意见,而是直接下了命令,明显就是不想听他们多话。 区别只在于别的皇帝不听谏言顶多无视臣子,暴君被劝烦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最后还是诸葛神侯挺身而出肃然道:“请陛下三思,安公子毕竟是男子,不宜为一国之母。” 众臣接二连三出声附议,只要不封个男后,后宫里有个男妃他们都认了! 宫九的语气隐隐多了几分强硬:“封他为后自然不是让他母仪天下的,只因皇后是帝王之妻,所以只要朕还坐在这里,皇后便只能是他。” 这番决绝的说辞让几个铁骨铮铮正在考虑死谏到底的官员也犹豫了,这时候再上去硬刚就是威逼君上,不接受那个男后就是不接受宫九这个皇帝。 有人小心翼翼地说恐怕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宫九眼中透出由衷的冷漠:“那又如何?” 天下人是什么东西,他根本不在乎。 他整治朝纲也不过是因为不能忍受自己的“产业”被一群废物和蛀虫弄得乱七八糟而已,没什么当明君的志愿。 人命在他眼里都如草芥,又哪里还在意那些草芥想什么说什么,只要不跑到他面前大放厥词,他全都懒得理会。 自古以来除非被架空,否则皇帝真正一意孤行起来谁也没有办法,满朝文武怀着如丧考妣的心情低头了。 下朝后回到安蓝身边,宫九身上的气息顿时温和起来,只有这个人能让他一见到心就变得柔软愉悦。 “九公子!”安蓝丢下手里摆弄得正兴起的九连环迎了上去。 他不行礼,不跪拜,不用尊称,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不懂规矩。 宫九也不需要他懂,面对安蓝他连自己的底线在哪都不知道,何况区区规矩。 他先是三两下解开了让安蓝无从下手的九连环,满意地得到了一句“九公子真厉害”的赞美,顺便在“看了但依然不会”的傻鱼求教时成功收到了一环一个吻的高昂学费。 随后宫九牵着安蓝一起去批阅奏折,国事什么的是轮不到一只鱼烦恼的,宫九只是将请安的奏折挑出来给他,这是每天安蓝最大的快乐源泉之一。 有哪个臣子不想得到帝王的青睐和关注呢?尤其是那些不在京城的,为了不被君上遗忘,隔三差五的就要送请安折子,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日常问好的、送土特产的、写闺怨诗的、分享奇闻异事的、吹彩虹屁的…… 又鉴于大家都知道宫九是个暴君,所以最后一种就特别多,而且每次角度和措辞都不一样,安蓝看得大受震撼,深刻感知到自己赞美九公子的语言有多么苍白贫瘠。 人类的语言艺术真的了不起。 他每天看着荡气回肠花团锦簇的彩虹屁,惊叹这个世界读书人的语言艺术,对着描述当地美味特产的折子咽口水,各地的奇闻异事让他大开眼界,偶尔夹着的几封闺怨诗则让他疑惑又警惕,怀疑世上是不是又多了一个情敌。 米有桥偶尔进来送茶送点心看到他那变换的表情,再对比另一边宫九的冷漠脸,心里都忍不住怀疑安蓝看的才是攸关万民的国家大事。 上午快乐的看奏折时光很快过去,然后安蓝一边和宫九分享了今天奏折上的美食和趣事一边用完了午膳,午饭之后宫九抱着安蓝在他轻柔的歌声里睡上半个时辰,下午将剩下的公事处理完,之后的时间两人会在哪里就不好说了。 米有桥经常推开门一看,屋里空空荡荡,桌上压着张“不许声张”的纸条,尊贵的皇帝陛下和他的伴侣早已不知所踪。 依宫九的武功,除了诸葛神侯能察觉,整个皇宫他来去自如,加上安蓝的能力,两人出宫进宫像玩一样简单。 今天却有点不一样,安蓝竟然拒绝了出去玩,因为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夜,一轮满月如明镜高悬夜空。 安蓝的腿变成了尾巴,他脱了衣服恢复原形然后跳进了身后的……大浴池里,修这个浴池是宫九上位以来干的最烧钱的事,虽然用的是他自己的私库。 池壁和池底都铺了一层白玉,衬得池中水都有种至清至洁的感觉,也唯有这样的池子才配得上用来圈养世上独一无二的美丽生物。 安蓝扶着池壁,半湿的长发海藻般披散在肩上,长长的鱼尾代替双腿伫立,让他看起来比人身时高了许多,覆盖着冰蓝色鳞片的鱼尾贴着玉壁,像是宝石雕成的精美艺术品。 他一边唱着动听的歌一边朝宫九伸出双臂,这次歌声中非但不带任何负面作用,还有种极庄重圣洁的味道,宫九心甘情愿地蹲下身被他搂住脖子带进水里。 安蓝抱着他一边游动一边唱完了整首歌,宫九摸了摸他的耳朵轻声问:“你想做什么?” 安蓝手指点了下嘴唇,指甲划破一点皮肉,几点血珠沁了出来,随后血珠浮在半空,他郑重道:“我将永远保持真诚,对你没有谎言。” 他在心口一点,又是几滴鲜血浮现:“我的心与你同在,命运与你交缠。” 随后白皙的指尖点在眉心:“我的灵魂与你相连,性命与你相接。” 三处取出来的血珠融合在一起:“神明在上,血脉为证。” 宫九立刻明白了,他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安蓝的行动,安蓝控紧张地制着他们两人的鲜血在空中靠近融合,如果他们不够深爱彼此融合就会失败,契约自然也无法成立。 幸好这种事并没有发生,交融在一起的鲜血缓缓在半空中勾勒出一个神秘复杂图案,然后一分为二,分别飞入他们眉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成功了!”安蓝兴高采烈地欢呼。 以后九公子就正式是他的灵魂伴侣了。 宫九能感受到从他那边传来的喜悦,这不是观察后大脑给出的判断,而是直接的心灵相通。 这感觉太奇妙了,而且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最纯粹的快乐、喜悦、温暖,那些他过去鲜少体会的、感受不到的东西正源源不断的传送过来,填充着他空虚冰冷的灵魂。 他紧紧抱住兴奋的小人鱼,这是他此生最珍贵的宝物。 一个多月后,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安蓝被套上繁复华丽的礼服,不明所以地被人带着从文武百官中穿过,宫九步下御阶牵住他的手带他走到最高处俯视群臣,一旁的礼部官员开始大声宣读圣旨。 听着听着众臣就忍不住想翻白眼,什么大赦天下,轻徭减赋,怎么当初登基的时候都没这么大的恩典还光想着杀人呢? 圣旨念完安蓝又从宫九手里接过了一枚沉甸甸的金印,听着下面的山呼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忽然感到很惊恐。 那只成为“人鱼系列魔药”首位原材料供应者的前辈,当时在人类世界的地位就是一国王后,此后人类算是一只脚踏入了人鱼族黑名单,自然再没有纯血人鱼得到过这个头衔。 第88章 安蓝感觉自己好像走上了什么奇怪又危险的老路。 幸好九公子很快打消了他的不安。 他的情绪被宫九准确感知到,大典结束在追问出答案后他笑道:“傻孩子,要吃你也是我一个人吃,一根头发我也不会分享给别人。” 因为刺多,九公子不怎么喜欢吃鱼,也没见他吃过人,上下都避开对方饮食爱好的蓝放心了。 而经过封后一事后太平王也彻底对这个儿子绝望了,凭借自己努力和宫九每个月雷打不动送过去的美人终于成功给太平王府续上了香火。 牛肉汤也回来了,宫九对这妹妹颇有几分真心,而且比对老父亲好多了,将她封为郡主,还允许她自由出入皇宫。 牛肉汤就天天进宫和安蓝争宠,安蓝还没来得及炸宫九已经先不耐烦了,他比安蓝还要不能忍受大灯泡插在他们两人中间,把人喊过来警告了一顿,让牛肉汤明白了什么叫娶了老婆的哥哥泼出去的水。 一年后三只还没断奶的人类幼崽被接进了宫里,一起被喊来的还有诸葛神侯,宫九履行当初的承诺,让他从这三小只里选一个作为储君并亲自培养。 机会只有一次,除非被选中的小崽子中途夭折,否则没有更换的可能。 诸葛神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只能按宫九的规则来,被选中的孩子留在了宫里,剩下两个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一开始安蓝对这只柔软的幼崽是很感兴趣的,只是很快就退避三舍了,因为这只幼崽会不分昼夜地突然发出尖锐的哭声,十分可怕。 在宫九那更是工具娃,他将人安排进东宫后就不闻不问了,但也没人敢怠慢这位小主子,毕竟进了东宫就算半个太子,而且还有诸葛神侯盯着。 诸葛神侯文武双全,正直高洁,又已经年逾七旬,世俗的名利富贵已经完全无法打动他了,所以他没有半点私心,只想将东宫教导成唐宗宋祖般的圣明君主。 他也确实教导的很好,加上缺爱的孩子普遍比较独立早熟,于是宫九第一次带着他上朝,这个沉着聪慧,不卑不亢的八岁小储君就征服了满朝文武的心。 接下来宫九就开始无情地压榨童工,拔苗助长似的带着小储君参加朝会处理政务,让这个可怜的孩子承受了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重担。 宫九当这个皇帝早就当得不耐烦了。 握着天下最至高无上的权柄却当着最身不由己的囚徒,每天被一堆政务淹没,走到哪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不能踏出京城一步,要不是有安蓝陪着他早就忍不下去了。 等到小储君十一岁以后宫九和安蓝的行踪就开始变得神出鬼没起来,从开始的一两天不见人到十天半个月没影,监国的重任自然落到了储君身上。 只是他还太小,所以还要在朝中重臣的辅佐下行事,这样手把手地教导磨合着,让群臣对他的感情更深了。 不是没有动歪心思的,只是稍微冒头就被宫九掐死了,暴君的手段一如既往的冷酷血腥,坚决不允许有人成为他退休路上的绊脚石。 皇位什么的,他已经来过,坐过,征服过,现在已经玩腻了,只想拔腿无情。 在所有人的殷切期盼中优秀的小储君长成了十五岁的少年,宫九觉得差不多了,留下一封退位诏书就带着安蓝飘然离去,不知所踪。 后来民间渐渐流传出两人修仙得道的传闻,据说帝后两人几十年过去依旧容颜不改。 想求长生之法的皇帝派人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线索最后断在海上,世人猜测那两位或许是归隐海外仙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完结撒花 其实最后犹豫过要不要让九公子登基,因为宫九明显的不适合当皇帝,但都有了安蓝这么大的外挂不当皇帝又觉得说不过去,所以就让他“活过,来过,爱过”好歹体验一下吧。 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 第79章 番外一 西域来的酒有点烈,入喉像灼烧的火焰,男人却无任何不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姿态潇洒又带着几分优雅,一双碧绿的眼眸中是闲适的笑意,他放下酒杯后像是不经意地整理衣服般抚了下衣袖,衣袖上精致华丽的刺绣堪称巧夺天工。 这已经是玉罗刹第八次摸他的袖子了,他试图通过这种看似不经意的方式暗暗炫耀点什么。 可惜媚眼全抛给了瞎子,他对面两个人一个专心地埋头苦吃,一个用不耐烦的眼神看着他,无声询问他“为什么还不滚”。 玉罗刹自然知道这敌意从何而来,但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也不是他的错,何况再漂亮不也比不上一盘小羊排? 当过十几年皇帝的人旁的没看出来,醋劲倒是更上一层楼了。 玉罗刹低笑一声:“九公子,你手下人惹的麻烦,是不是该给本座一个交代?” 宫九:“麻烦?” “白驼山庄。”嘴上说着麻烦,玉罗刹的语气却十分悠闲,“王怜花将那白驼山庄的少主弄到哪里去了?” 宫九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西方魔教如今连个山庄都对付不了么?” 玉罗刹:“白驼山庄现在的庄主欧阳锋,人称“西毒”、“西域第一高手”,确实不怎么好对付。” “原来你已经不是“西域第一高手”了么?”宫九终于笑了一下。 轻轻叹了口气,玉罗刹再次仿佛不经意地摸了下袖子上的刺绣:“没办法,我时常呆在中原,杀人杀得少了,名声自然不比以往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听说那欧阳锋倒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有一门绝学叫□□功,用起来虽丑,威力却不小。逼得我那些没用的下属们不得不向我写信诉苦,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可身为教主也不能不管,看在我们一直合作得不错的份上,你总不至于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令我为难吧?” 宫九当皇帝的时候也没有放弃当初暗中拉起来的江湖势力大网,这股暗中的势力能做很多事,比明面上官方的人好用多了,代替他掌管势力的人自然是王怜花。 王怜花小心思很多,不能真指望他死心塌地的效忠,但好在他很聪明又识时务,皇权、宫九、安蓝三重大山在上面压着,他也不敢太胡作非为,其他的只要他将事情办好,宫九也不会多问多管。 比如什么白驼山庄少主,宫九就根本不知道。 但正如玉罗刹所言,他们一直合作的很好,中原养不出好马,草原就别想了,只能从当初走过的沙漠绕道去买西域的良马,有西方魔教保驾护航加上曲无容的接应,就方便安全许多。 虽然宫九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这些事轮不到他操心,但他也没必要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好歹他还养着一只金贵又能吃的鱼呢。 宫九淡淡地问:“人三天后交给你。” 玉罗刹满意地点头,他看了对面两人片刻,突然感到一阵羡慕,这两人不知练了什么功法,近二十年过去了丝毫不见老态,岁月像是在他们身上静止了,尤其是安蓝,竟还是一副十几岁少年的模样。 他倒是没联想到什么神仙鬼怪上,西方魔教大本营在西域,他听说过天山灵鹫宫,尤其是天山童姥在位时,灵鹫宫称霸黑白两道,奴役众多势力。 而天山童姥本人年近百岁却宛若女童,他的同门师兄妹也是近百岁而颜如玉,这全是他们门派的功法之故,所以看到安蓝和宫九没有丝毫改变的模样,他下意识想到的也是两人练了什么厉害的功法。 他目光落在安蓝脸上的时间有些长了,换来宫九不悦地冷视:“你在看什么?” 玉罗刹:“……” 让人多看两眼都受不了还带出来干嘛? 感受到宫九的情绪,安蓝抬头对上玉罗刹的目光,他哼了一声:“眼睛拿开,我不给你看。” 反正谁也不能让九公子不开心! “……”玉罗刹受不了地站起身,简直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你们直接把人送去日月神教吧。” “日月神教?”安蓝觉得这个名称有点耳熟,想了会才记起来,询问宫九,“东方?” 宫九点了下头。 安蓝顿时来了兴致,在人鱼的认知里,二十年不算很长的时间,但现在既然听到了故人的消息,总要关心一下。 于是他问还没来得及走的玉罗刹:“东方现在怎么样啦,有没有当上教主,没有的话我和九公子去帮帮他。” 反正他们现在日子过得很悠闲,有的是时间。 玉罗刹用似笑非笑地扫了宫九一眼,然后问安蓝:“你想见他?” 安蓝觉得玉罗刹的语气和神情都有点怪怪的,他迟疑地点了下头:“有一点想。” “可是他不一定想见你。”玉罗刹的笑容更奇异了。 “啊?”安蓝愣了一下,纳闷地问,“为什么呀,我们不是朋友吗?” 为什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第89章 玉罗刹:“正是因为相熟才不想相见,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 这是什么话,安蓝听得云里雾里:“他怎么了?” 玉罗刹笑而不语,那意味深长的神秘笑容成功勾起了安蓝的好奇心,他眼巴巴地去看宫九:“九公子,我们去看看东方吧。” 宫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玉罗刹,东方不败成功夺权上位他是知道的,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当了皇帝后他对江湖事早不如当初上心了。 虽然东方不败对他而言只是一枚用完就丢的棋子,没有多少情分可言,但宫九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拒绝安蓝,他答应下来:“那就去黑木崖。” 玉罗刹笑不出来了,再次出言阻拦:“两位还是别去了,他若是肯见你们,这次怎会不同我一道来?” “他为什么不肯见我们?”安蓝还是有些不相信。 “不止你们。”玉罗刹答道,“所有外人他都不见。” 安蓝怀疑地看着他:“那你?” 玉罗刹再次笑了:“你会不见你的九公子吗?” 那必然不会啊,安蓝果断摇头。 玉罗刹:“所以他不见谁也不会不见我的。” “……”安蓝懵了一下,然后骤然醍醐灌顶,震惊地脱口而出,“你们在一起了?!” 玉罗刹矜持颔首。 安蓝惊奇地打量着他,当初两个人的关系明明看起来很差,等等…… “你们在一起和东方不肯见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自然有他不便见人的理由。”玉罗刹仍然不肯松口。 鱼鱼纳闷,鱼鱼纠结,他越这样说安蓝就越放心不下,他下意识地再次向宫九看去。 宫九摸了下他的头,抬眼看向玉罗刹问:“他练了葵花宝典?” 玉罗刹面上笑意僵住,片刻后挑了下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难道日月神教里还埋着这位的钉子? “我知道葵花宝典,因为这是任我行二十几年前抢来的。”宫九语气淡淡的,“我当年从未听过这门武功,小老头却说任我行得到了也绝不会练它,因为“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这是专门给太监练的武功,世上没有几个男人愿意干这种事。” 玉罗刹轻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看,还是有人愿意的。” 只有安蓝宛若晴天霹雳:“东方变太监了?!” 他接触过米有桥,还在宫内生活了十几年,自然知道太监是什么样的人,歧视轻蔑什么的自然是没有的,他只是觉得太凶残了,人类真的太狠了,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东方到底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 那得多疼呀,何必呢! 宫九神情冷漠:“那就要问问玉教主了。” “你?”安蓝看玉罗刹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善起来,这是什么坏东西。 玉罗刹叹了口气,非常的无辜无奈:“那武功是任我行给他的,他非要练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能阻止他?” 对他的装模作样宫九无动于衷:“若不是你,他未必会走到这一步。” 东方不败解决完任我行顺利上位,随后要面对的就是帮他实现了野心的玉罗刹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何况魔教中人都讲究强者为尊,不服他的人肯定不少,为了坐稳教主之位,也为了不成为玉罗刹的傀儡,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提高武功。 玉罗刹闻言也不装了:“他太不乖了,刚过了河就想拆桥,我只能教他听话些,谁知他竟真能对自己下得了那种狠手,不过……” 他神情语气变得温柔起来:“练了那功之后倒变得可爱起来了。” 宫九:“呵。” “你不对劲。”安蓝还是觉得这人怪怪的,为什么东方自宫以后他才觉得可爱? 玉罗刹宽容地看着他:“你不懂,但你的九公子一定懂。” 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猎人,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驯服美丽强大的猎物能让他们体会到无与伦比的愉悦和满足,只要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沉沦,哪怕最终搭上自己也不是不行。 宫九回以不屑的眼神:“我可不会允许他弄坏自己。” 哪怕最生气的时候他想的也是把安蓝关起来,让他哪也去不了,见不着任何外人,没想过给予□□上的折磨。 比起喜欢的东西变得残缺,他宁愿直接毁灭。 玉罗刹不以为意:“现在你们总该知道他为什么不愿见你们了,所以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他今后交给我就够了。” “哦。”安蓝闷闷回答,玉罗刹已经是东方的伴侣了,那他的确能作为东方的代言人,对方既然不想被人打扰,他们也只能尽量遵从。 玉罗刹满意了,而后他举起手臂摸着袖子上的刺绣光明正大地问:“我的衣服好看吗?” 宫九冷眼,安蓝老实点头:“好看,刺绣好漂亮。” 玉罗刹:“东方绣的。” 安蓝哇了一声:“东方好厉害呀。” 玉罗刹“......” 重点是这个吗?? 宫九:“呵。” 面无表情收回手,玉罗刹一甩袖子人已在十步开外。 “告辞。”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没什么灵感,大家想看什么样的番外呢? 第80章 番外二 陆小凤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掌心大的黑蜘蛛,这位老兄顺着房顶上垂下来的蛛丝悄无声息地下落着,再有小臂长的距离就能和他的脸来个亲密的贴贴。 陆小凤不怕虫子,但陡然见到脸上悬着这么个东西还是有点头皮发麻,他脚在墙上一蹬,整个人就平躺着借力滑了出去,将自己英俊的脸从蜘蛛老兄的阴影下拯救了出来。 六扇门牢房的环境真的不太行。 他坐起身吸了口气,然后呼地一声吹向挂在半空中的大蜘蛛,脆弱的蛛丝受不了这样的“狂风”,坠着大蜘蛛在空中晃了两下就断了,直接砸在地上的蜘蛛坚强地迈着八条腿飞快爬进了角落阴影里。 然而陆小凤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它,这里太无聊了,连白昼黑夜都无法分辨,他又好像被特别照顾了,周围没有一个狱友能和他聊天解闷。 再这样下去他感觉自己快被憋死了,急需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他从垫床的稻草里抽出一根追着蜘蛛一路戳,像是在玩蟋蟀一样,直到把対方逼到隔壁的空牢房不见踪影为止。 外面的通道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陆小凤一听这脚步声就知道来的是个练家子,他探头看去,不一会儿一袭红衣出现在他视线内,虽然相貌有所差别,但不论是神态还是气质都让他瞬间认出了来人是谁。 王怜花提着一只食盒悠悠地走过来,対他的目光未语先笑,而后在他面前站定。 “陆兄,多日不见,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实感欣慰。” 陆小凤盯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如果不在这里,我想我会过得更好。” 王怜花:“以陆兄之能,这小小牢房岂能困得住你,想出去不是轻而易举?” 陆小凤呵呵一声:“出去当朝廷通缉的要犯?” “那陆兄可否让我进去?”王怜花将手中拎着的食盒在陆小凤眼前晃了一下,脸上根本不见丝毫愧疚,笑容还是那么如沐春风。 陆小凤接受良好,反正每一个坑过他的朋友好像不会愧疚的,他们更喜欢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王怜花的态度已经算是平和的了。 他三两下开了锁然后拉开牢门:“请进。” 王怜花进去后将食盒放在小破木桌上,然后笑眯眯地招呼陆小凤:“陆兄来坐。”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依言坐了过去,却不想随后王怜花又开口说:“陆兄再请起。” 虽然纳闷,陆小凤还是照做了,他倒要看看王怜花又想搞什么鬼。 只见王怜花一撩衣摆,施施然対着陆小凤“擦”过的地方坐了下去。 陆小凤:“……” 将食盒里的酒菜一一摆出来,王怜花疑惑地看着还杵在原地的陆小凤,一脸纯良地问:“陆兄怎么还站着?” 陆小凤感觉十分无力,一脸破罐子破摔“随便你再做什么我都无所谓了”的模样走到他対面坐下,拿起酒壶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王怜花含笑看他喝第二杯,突然开口:“哎呀,我忘了说,酒里有毒。” 陆小凤:“噗——咳咳……” 惊天动地地咳了一阵后,陆小凤反应过来艰难地说:“不会……” 王怜花:“陆兄竟如此相信我不是来杀人灭口的?” “这里是六扇门,是诸葛神侯的地盘。”陆小凤终于顺过了气,“你如果真是来杀我的,绝対无法走进大牢的门。” 王怜花赞道:“陆兄果然聪明,我方才只是与你开个玩笑。” 然而陆小凤并没有被笑到,他甚至怀疑王怜花夸他聪明的那句才是対方真正的玩笑,他叹了口气:“我都已经在这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第90章 陆小凤被坑的次数多了,但这次不一样,不是以前那种小打小闹的江湖恩怨,而是行刺谋反大案,关键是皇帝竟然真的死了,他心中十分没底,处境无比被动,实在猜不到王怜花此来又有什么目的。 “怎么,陆兄现在连酒都不肯和我一起喝了吗?”王怜花竟还是一副无辜的模样。 陆小凤服了:“行。” 除了倒霉陆小凤还有一个特质,那就是心态好,不然被被朋友情人们一次又一次的各种坑害背叛早该対这个世界失望了,哪能像他这样一直活蹦乱跳四处浪荡。 所以两杯酒下肚后他的情绪就平稳了下来,也能心平气和地与王怜花交谈了:“这些天我想了很久,却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齐聚京城的江湖人那么多,王怜花却偏偏盯上了他,好像认定了他必然会搅进这件事里,又肯定能查出些什么,然后精准地在最后关头给了他背后一刀。 这下王怜花脸上纯良的表情就多了几分真实:“陆兄啊,不是我盯上了你,我也只是忠人之事罢了。” 陆小凤更不能理解了,他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小,但在朝中那些政客眼里估计什么也不是,王怜花背后那位怎么就盯上了他? “不瞒陆兄,其实我也很好奇。”王怜花微笑回答,“或许是陆兄“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名头太响亮了吧,西门庄主和叶城主又都是你的朋友,九公子自然要対陆兄多防备一些。” “九公子?”终于听到了幕后之人的名号,陆小凤搜遍了记忆却找不到丝毫痕迹。 王怜花:“现在该称陛下了。” 陆小凤:“……” 他窒息了片刻沉声问:“那我那晚到底是如何晕过去的?” “陆兄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王怜花回答。 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陆小凤心满意足地叹息:“如此我栽得也不算冤枉。” 不但以后防火防盗防朋友的名单上多了一位王某,那位少年也为他积累了一次宝贵的经验,让他见识到了一种新颖的坑人手段。 他又问:“你今天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和我喝酒吧?” 王怜花终于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是来给陆兄报喜的,你现在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陆小凤忍不住挑眉:“我能出去了?” “自然。” 王怜花向他举起酒杯:“行刺谋反大案诸葛神侯已查明真相,是南王府联合神通侯所为,陆兄清清白白,一无所知,自然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陆小凤与他対视了一眼,然后朗笑一声,倒了杯酒与他的酒杯轻轻一碰:“有劳。” 两人将酒一饮而尽后王怜花将杯子一放:“想必陆兄日后也未必想再见到王某,我便不说后会有期了。” 陆小凤:“不再多喝几杯?” 王怜花轻笑:“我确实不急着走,但有人恐怕已经心急如焚了。” “谁?” 王怜花抓着食盒的提手一用力,就将一截木头掰了下来,他轻轻抖了抖,一张卷着的小纸条就从中空的木头里掉了出来:“自然是托我将这些酒菜带进来的人。” 陆小凤捡起纸条打开一看,熟悉的字迹印入眼底,他顿时坐不住了。 花满楼! 虽然他朋友遍天下,但是总有几个情分不比寻常,比如能给他最大安全感的西门吹雪,再比如从小就认识的挚友花满楼。 “花满楼来京城了?”他忍不住问。 “来了快有半个月了吧。”王怜花笑眯眯地回答,“花公子为了救你暗中调查着行刺谋反案,现在越查越深,我估计你再不出去他就要进来了。” 陆小凤整个人都麻了:“……” 他再镇定不了,一跃而起,风一般刮出了牢房。 王怜花慢悠悠地走出狱门,在门口遇到了皎如冷月的无情,他看到対方还坐在轮椅上温和道:“大捕头的双腿如何了?” 无情神情淡淡的:“很好。” “能走路了吗?” “快了。” 两人貌似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王怜花意味深长地笑道:“大捕头的腿还是尽快好起来吧,省得总惹人惦记。” 无情一怔,要认真论起来,惦记他腿的人多了去了。亲近的人希望他早日康复,仇人和恶人期盼他永远残疾,但这话既然是从王怜花口中说出来的,指代的人就非常有限了。 这句明显带着忠告意味的话又有什么意思呢? 王怜花说完这句话便飘然而去,背影说不出的轻松潇洒。 晚上无情将王怜花的那句话告知诸葛神侯,他直觉対方并非无的放矢,却又想不出关窍在何处,只得谨慎地来询问自家世叔。 天天在宫九面前晃的诸葛神侯思索片刻想到了什么,皱眉道:“他说得有理,明日我进宫为你讨最后一次药,说你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无情不解:“世叔,这是为何?” 诸葛神侯叹了口气然后対他说了近日宫里的两件事,一件是有个不怕死的宫女勾引皇帝,惹得安蓝不开心,宫九就把人给处死了。 第二件事有人见安蓝圣宠滔天,便想讨好他以得到宫九的青睐,费尽心思投其所好,然后还真让那人哄得安蓝开心了,対其赞不绝口,结果宫九二话不说又把人给杀了。 众臣一边惶恐一边摸不着头脑,安蓝在宫九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为什么得罪他会死讨好他也会死? 所有人只得対安蓝敬而远之,诸葛神侯正直地猜测是宫九不允许有人试图通过安蓝幸进,杀鸡儆猴来杜绝这种小人佞臣行为,但王怜花今日的忠告显然别有深意。 无情迟疑道:“所以再让安公子惦记着我的腿,陛下就该惦记着我的命了?” 诸葛神侯:“……” 王怜花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至于吗? 他们无法理解却又觉得可怕,半晌诸葛神侯叹息道:“谨慎为上,你日后还是尽量少入宫吧。” 无情默然点头,之前心中被安蓝利用的那点芥蒂也消失了,宫九如此强势残暴,他一个柔弱少年又如何能反抗得了呢? “王怜花为何要提醒我?”这突如其来的好心也让无情十分疑惑。 王怜花与他根本没什么交情可言,属于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立场,为什么突然就対他施放善意了? 诸葛神侯沉吟道:“我只知道他要离开京城了。” 所以离开宫九眼皮子底下就让他这么开心?又是来送陆小凤又是提醒无情,就差没普渡众生了吧? 第二天下朝后诸葛神侯单独留下対宫九说了此事,宫九面上风平浪静,言语也是云淡风轻,可等诸葛神侯一回府就收到了丰厚的赏赐。 诸葛神侯:“……” 其中含义令人发指。 或许他应该以查案的名义让无情离京一段时间了。 于是次日毫无准备的无情就被十万火急地派出了京,身边除了金剑银剑,还有一个闷葫芦冷血,不论他如何询问都一声不吭。 直到走出京城百里之后冷血才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闷闷道:“侯爷吩咐,大师兄何日将这些人都抓住何日才能回京。” 无情看着那一指厚的册子,默然。 他世叔是不是不想让他回京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发点小红包吧,谢谢大家的一直以来的支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