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味笨蛋》


 第1章

    《甜味笨蛋》作者：蝶子叶长见【完结】
    简介：
    【傻白甜钓系受x白切黑爹系攻】
    k大门口开了一家甜品店，里面的老板兼甜品师宁岁模样可爱，手艺精湛，待人接物无比温柔。小小店面几个月内成为知名打卡点。宁岁也在k大表白墙被奉为团宠。
    某天，店里进来一位个子一米八五，全身黑色，五官凌厉，气场卓然的大佬。
    店内众人纷纷噤声。
    大佬：“我来取手机尾号1386的预定。”
    一分钟后，宁岁从柜台里拿出了一个布满彩虹糖的独角兽粉色鲜花三层蛋糕。
    宁岁笑意甜甜：“先生，您喜欢草莓呀？”
    来帮姐姐顺路取蛋糕的顾言术喉结一滚，竟没有否认，接下了这句夸赞。
    -
    见到宁岁的第一眼，顾言术就知道自己恋爱了。他点了30人份的咖啡外卖，以此刮到了一张店里的vip券，只是他的追求都被当成了……
    约宁岁吃饭，被认为是品鉴别店的实力，
    夜市摆摊顾言术去捧场，宁岁夸赞他是精准商业投资，
    带他去水族馆，宁岁只觉得是为了糕点大赛取材
    面对这不开窍的脑瓜，那个初雪夜，顾言术在宁岁微醺的目光中再也无法自控，附身吻了下去。
    宁岁一把推开了他。
    —
    宁岁发现自己会主动想起与顾言术有关的一切。
    男人的气息让他腰间发软，他的触碰让他心跳加速，他的气息让他忍不住贪恋……
    终于，他看着目光克制的男人，双手忍不住攀上对方宽厚的肩膀，指尖揉进他的锁骨，扬起下巴试探着：“我这算是喜欢你吗？”
    顾言术的双手揽住他的腰将人抱在腿上：“宁宁，和别人也会这样吗？”
    宁岁摇摇头。让人自己被顾言术的气息完全包裹
    【1v1身心双洁。感情流小甜文】
    内容标签： 都市甜文 轻松
    主角视角宁岁互动顾言术
    一句话简介：您的草莓蛋糕送到了
    立意：要努力追求幸福生活
    第1章 岁岁安
    01
    九月，夏末。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在车前窗上，雨刷一左一右规律滑动。天气阴沉灰蒙，云层很厚，刚过六点看着却像是八九点似的。街边早早亮起的灯也被雨幕晕染成一片片迷蒙的光斑。
    车子堵在晚高峰的车流里，顾言术指节无意识的点着方向盘。
    一旁的显示屏跳出来电提示，他按下接通:“姐？怎么了？”
    对面的女声爽利干脆，但好像环境十分嘈杂：“诶？你下班了吗？”
    顾言术：“下班了，在开车。”
    顾言靓语气有点急躁：“今晚妈妈的生日蛋糕可能要你帮忙去取一下了，地址我发你了。”说话间屏幕上方就弹出了消息提示。
    顾言术皱了皱眉——倒不是不乐意：“你那边好吵，你没开车？出什么事了？”
    顾言靓:“高架9号口这里追尾了，四辆车撞在一起堵着下不去。我得往前去从11号口下，这样再绕回去拿蛋糕就来不及了。我没事，刚才是正路过撞车点，几个车主和警察在吵着呢。”
    顾言术松了口气：“行，我去拿。你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他点开消息栏，直接导入了导航生成路线。地址不远，就在从前面大学城地铁站右拐过去的k大附近。
    店名叫“岁岁安”。
    —
    今天是周一，天气又如此恶劣，学生党也都不上街。顾言术的车子从主干道拐进大学城，拥堵一下就好了许多。
    他在街边先停了车，撑伞下车，正准备拿出手机开导航再找一找方向。就在这时，有另外三把雨伞从他身旁飞快奔过。
    “诶我看到了，是那个吧，岁岁安。”
    “快点快点！”
    “今天下雨人肯定会少一点，应该能有吧台的位置。”
    “啊啊啊好期待，第一次见宁宝真人。”
    三个小姑娘打着伞一溜烟窜过了街直奔对面。
    顾言术捕捉到关键词，顺着她们的背影望去，便看到了那一间极为突出的暖黄色原木风小店，店名是可爱的圆体字，亮着的光被雨幕晕开一层朦胧的光圈。
    他跟着过了街，收伞推门。随着他的动作，门框上响起“叮铃铃”的风铃声，室内是和外面完全不一样的温暖干燥，带着微微花香的舒服空气。
    整个店面约莫也就二十平米。原木色调为主，墙上有各种编织装饰，手绘画作，可爱的动物摆件，新鲜的插花。吧台上有咖啡机和奶茶机，柜台里是琳琅满目的小蛋糕。
    外面路上不见人影，小小店内竟挤了十几号人。在他前脚进来那三个姑娘现在不仅没有吧台位，连座都没有。
    他一进门，所有目光“刷”一下都投过来。
    学生党都用懵懂惊讶的眼神打量着这个一身黑色，帅气但冷峻，和这个店铺的风格丝毫不搭的男人。顾言术站在那，把伞放到门口的桶里，气氛一时尴尬。
    “你好？”一个轻快柔软的好听嗓音打破了沉默，“您有什么需要吗？”
    顾言术的目光很自然的就被声音吸引了过去，他一眼看到了在吧台后面冲他招手的那个人。
    年轻男人个子不高，一头稻草金色的微卷发，发梢蓬松。皮肤白皙透红，五官皆是柔和的圆线条，眼睛圆溜溜的像荔枝果肉似的，嘴唇圆润。面颊也有点点软肉，下巴却尖巧精致。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糕点师服饰，头上扎了头巾，上面零零总总有五六个小夹子，都是彩色的，有星星有草莓有樱桃。
    他胸口别着一个金属胸牌，上面写着名字：宁岁。
    顾言术走上前：“我来取手机尾号1386的预约。”
    “是预约啊。”宁岁笑起来，他有那么一点微微的小兔牙，“您稍等一下。”
    说着他蹲下身打开了下方的冰柜。几秒后“腾”一下站起来：“来啦。”从下方冰柜里捧出了一个通体粉色，装饰着彩虹糖、独角兽粉、粉色玫瑰和数不清蝴蝶结的三层蛋糕。
    “您看下符不符合要求？”
    顾言术冰山冷面“啪”的裂开一丝缝隙。
    宁岁捧着蛋糕轻轻放在桌上，目光忍不住多打量起这位客人。
    他个子很高，宽肩小头，肩膀平直，一身黑色风衣廓形优雅，肩头和发梢还带着点外面雨丝打下的痕迹。面庞英挺舒朗，眉眼如墨。
    他往这个五彩斑斓的小店里一站，就仿佛自带一个去色滤镜，和环境都不在一个图层里。
    这一定是第一次来店里的客人——这等样貌气场，看一次就绝不会忘记的。
    只见男人没有说话，反而是眉头微妙皱着，眸光严肃，嘴角紧绷下压。
    宁岁则有点慌。
    他脑子里快速回忆了一下他接到的委托要求，他确信自己没有纰漏的地方。
    难不成就是单纯觉得我做的不够好看吗？
    他小心翼翼地轻声开口：“先生，您……不满意吗？是有什么问题吗？”
    顾言术被猛地拉回思绪，回神后的第一秒便和宁岁那个努力克制但依然难掩无措的眼神撞了满怀。
    年轻男人的脸没有一点攻击性，微微垂下的眼尾有种小动物似的可怜，眼底写满了真诚和担忧。
    他也同时也觉察到了店内的气氛变化——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但凡这时候他说一句“不满意”，就一定会所有人来自灵魂深处的谴责。
    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他的母亲林巧是一位年逾六十但少女心不改的可爱女子。这个蛋糕上的每样东西她都会爱死的。
    想到这顾言术便笑了笑：“没有不满意，很好。”
    宁岁怔了一下——眼前的男人笑了这么一下，顿时散发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气场。
    得到肯定，宁岁也安下心了，随即整个脸上像是开花似的绽开灿烂的笑意，两排白牙齿咧出来，灿烂的仿佛一个点亮店内整个空间的小太阳。
    “太好了，您喜欢就好。”他雀跃着，手指指着正中间的那个独角兽。“这个是糖塑，是可以吃的。”“这上面的所有装饰都是可以吃的，都没有用塑料小摆件。”
    “原来是糖做的，好厉害啊，还是半透明的诶。”
    “我之前就订过一个蛋糕，样品图里看着特别漂亮，结果上面一半的装饰都是手办装饰，全拆了之后也就是个基础款。”
    “宁宁这里原来还接这种特殊预定啊。”
    “下次生日我也想订一个。”
    周围的女孩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宁岁眨眨眼，又看向顾言术：“这种特殊预定对我来说也不多见呀。您下单的时候要求就说的详细，让我有机会做这样的款，是我要谢谢您，您好可爱啊。”
    眼前的男人气场卓然冷峻，一身黑色仿佛是从黑客帝国的片场走出来似的。但没想到却有这样一颗五彩斑斓的心脏吗？宁岁想着，脑海中忍不住涂鸦出了一个顾言术的简笔画，想着想着还把自己逗乐了。

 第2章

    顾言术垂着眼，将宁岁嘴角的变化尽收眼底。
    估计顾言靓是通过微信联系的，显然宁岁是把自己当成了预定的那个人。
    一个小误会，可以解释一句，也可以默认。但此时此刻，顾言术脑海中划过半秒钟的走神。
    他的视线聚焦到宁岁的唇边，他注意到对方微突的小兔牙正压过那红而透的下唇。
    他身侧袖口下的手指无意识的用力撑了撑。
    宁岁：“那我给您打包喽。”
    顾言术嗓音滞了滞：“好。”
    宁岁先用四方的壳子套住蛋糕，然后再加盖。接着转身从柜子上的一排丝带中抽出了粉色和蓝色两种，用双色丝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随后他又拿了个小纸袋绑在丝带上：“您定制的这是生日蛋糕对吧？这是配套的生日王冠，数字蜡烛，五根荧光小烟火。还有这个……”
    顾言术垂眸，跟随着宁岁的手指在桌边的小盒子上点过。看着那人从中抽出一迭卡片：“这是本店的刮奖券，您定了这么一个蛋糕，给您抽五张，如果刮出了奖品就可以来店里兑换。”
    说着，他手指轻捻，把一迭卡片扇形打开摊到顾言术面前。那双宝石似的眼睛水灵灵冲顾言术一眨：“祝您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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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氪金玩家
    02
    顾言术手指刚覆上指纹门锁，便已经听到门对面“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他一推门，雪白蓬松如棉花团一般的萨摩耶就一脑门撞到他腿上。
    顾言术垂手摸大狗狗的脑袋，眼见着狗子直拱他手中的蛋糕盒：“琪琪，这不是给你的。”
    狗子飞翘起来的尾巴瞬间耷拉了下去，喉咙里发出难过的“呜呜”声。
    “哎呦，你哥欺负你啦。他坏，不喜欢他。”姐姐顾言靓笑意盈盈地飘过来。
    琪琪瞬间就找到了靠山，钻到姐姐腿边绕了一圈，冲顾言术高傲地叫了两声。
    顾言术抬指点了点一人一狗：“狗仗人势。”
    顾言靓身材高挑，齐肩的头发刀裁一般齐整顺直。他五官和顾言术很像，是女生中让人过目不忘的英气型。她晃悠到自家弟弟面前，下巴一扬：“东西拿到啦？”
    顾言术嘴角沉了沉：“故意的？”
    “咔嚓”顾言靓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的手机，对着一身黑色的弟弟和粉色蛋糕盒来了一张合照。
    “什么故意不故意？”顾言靓说着，低头看了看刚拍的照片，“啧”了一声，“你这张脸究竟是为什么总是这么吓人呢？”
    一边说着，顾言术眼见着姐姐转过身去，手上飞快的在打字。
    他瞬间知道姐姐在谋划什么：“请你不要再把我的照片发给阿姨们了可以吗？”
    顾言靓看都不看他：“阿姨们做红娘，都想拿下你这一单生意。她们嫌你那些身份照都太凶太死板了。让我给一张亲和点的。”
    顾言术看看手里这个蛋糕盒——所以姐姐你就指望这个道具能做出一点挽救吗？
    “对了。”顾言靓一扭头，“今早你是不是去开了和嘉和的联合会？有没有留意到那位很漂亮的大美女万小姐啊？”
    顾言术：“谁？她有发言环节吗？”
    顾言靓无语：“嘉和的千金小姐，你去年圣诞还有跨年都见过的。不是聊过好几次的吗？人家对你感觉不错诶。”
    顾言术垂眸思索了几秒：“这个名字我记得，但如果她没有发言环节，那我对不上脸了。”
    他从小就有点脸盲，虽然从学习接手家里的公司后他已经练就了对重要的人脸强记的本事，但那些和工作不形成强关联的人他就大概率都是记不清的。
    顾言靓：“……”圈内从小美到大的大美女，在你这是对不上脸的路人？！你是脸盲还是瞎？
    做姐姐的撑着下巴长叹一声：“我都不说你结婚这事了，你谈个恋爱也好啊。”
    顾言术一挑眉：“您还单着呢，我急什么？”
    顾言靓指着他的鼻子：“你老姐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没缺过桃花，不要把我和你这种母单混为一谈。”
    顾言术：“那看来我们家的桃花挺平衡的，我就不需要了。”
    顾言靓白了他一眼，把手机收起来：“蛋糕给我看看。爸妈在楼上换衣服马上要下来了。”
    顾言术把蛋糕盒放到餐桌上，顾言靓拆开一瞧，小小吃惊了一下：“做的这么好看啊？那个小店主还挺厉害的。”
    小店主。
    顾言术心里微动了一下。听到这个词的瞬间他脑海中仿佛亮了一个灯泡，宁岁的那张笑脸“叮”的一下，清晰地浮现出来。
    宁岁的样子他好像记得特别清楚。
    顾言术：“那家店很有名吗？怎么想到去那里订蛋糕？”
    顾言靓：“就开在k大门口，所以在大学城里人气挺高的。据说那个小店主是各大学校表白墙的红人。你也见过他了吧？长得那么帅还不油腻不骚包，可不讨小姑娘喜欢吗？”
    顾言术想到自己进店前后——确实很讨小姑娘喜欢。
    顾言靓：“前段时间妈妈参加学院迎新晚会，学生会订了他们店的小蛋糕，妈也尝了一个，回家了还念叨说特别好吃，我就说干脆就去那里订生日蛋糕了。”
    顾母林巧是位小提琴演奏家，年轻时在海内外都有不俗的知名度，现在在k大音乐学院当教授。她从年轻时为了舞台表演就一直重视形象管理，至今也不放松。
    这是难得对某个甜食表达了念念不忘，想来确实是有点水准的。
    “小术回来啦！”二楼传来温和女声的呼唤。顾言术抬头，看见父亲拉着母亲的手，后者张开双臂，优雅走下楼，在最后一节台阶上转了一圈，“好不好看？靓靓设计的哦，我是首穿。”
    顾言术走上前拥抱母亲：“好看。生日快乐妈。”
    林巧轻拍了两下儿子的后脑，他的目光从顾言术肩部越过，一眼就看到了蛋糕盒：“这是那家岁岁安的蛋糕吗？”说着就走过去想碰。
    顾言术：“惊喜留到饭后，先不看。”
    林巧却说：“我不是急着看蛋糕，我想玩他们店里那个抽奖券。这次有给吗？”
    年过半百的少女心寿星不仅喜欢粉色蝴蝶结和独角兽，还热衷于一切概率性玄学。例如顾言术不太能理解的盲盒。
    “有的。”顾言术脑海中又清晰的浮现出宁岁的样子，他准确记忆起对方把抽奖卡片塞进包里的动作。手一摸就拿出来了：“店长知道是过生日，特别给了你五张。”
    这种简单的福利正中林巧的心叭，她拿过卡片坐到桌边就开始刮。
    顾父和两个孩子三面围着，乐呵呵看着她抽奖。
    第一张，没中。
    第二张，也没有。
    第三张……还是没中。
    第四张，第五张，全灭。
    “哎呀呀。”林巧抖了抖手，倒也不上心。“好啦，吃饭吧。”
    “我挑的，是我手气不好。”顾言术摸了摸母亲的背宽慰道。顺便从旁抽了张纸，把刚才刮奖的碎屑一并扫进垃圾桶。余光又忍不住扫到那连续五个“谢谢惠顾”。
    他把卡片翻到后面，看清了下面的一行小字：消费满50元可得一张奖券。
    —
    周一的早晨七点。
    “叮铃铃”一声，宁岁打开了岁岁安小店的门。他按开灯，扶着门框伸了个懒腰。活像一只正在拉伸的猫咪。
    下了一周的雨终于停了，宁岁哼着小曲把小店门完全打开，把窗帘也卷到最高，让店内尽情享受雨后的光照。
    “宁？你来啦！”门口蹦进来另外一个女孩。
    陆桦，他从小学到高中的青梅竹马，本科没在一个学校，但联系没断，临近毕业，从小闹惯了不愿去公司当牛马的二人一拍即合开了这家店。
    她一进门就扑过来：“诶诶诶我和你说。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
    宁岁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姑娘的花痴之魂动了，笑道：“又是哪个帅哥啊？”
    陆桦戳了戳眼前的吧台：“就是上周五傍晚来店里的那个一米九双开门帅的一笔的那个大帅哥！就站这里的！”
    宁岁手里一下下擦着咖啡杯，眨眼思考：“……谁？”
    陆桦上下一比划：“就那个特别高的大帅哥啊，穿一身黑，一进屋头顶都快到天花板了。”
    宁岁半眯缝着眼努了努嘴。
    陆桦祭出杀手锏：“就是来取你做了好久的那个独角兽蛋糕的人。”
    “哦他呀！”宁岁恍然大悟，“……他很帅吗？”
    陆桦忍不住翻白眼：是的，很帅，帅到那天店里的女生的注意力甚至难得从你身上分走了一半。
    宁岁的注意力终于转回了重点：“那他是谁？”
    陆桦：“顾言术，就是那个大名鼎鼎天谷科技集团的总裁。他妈妈是k大音乐学院的教授。他在k大读的金融专业，大三出国留学，毕业直接拿的金融和管理的双学位。学生会主席，篮球队长，擅长钢琴和小提琴，然后直接接手家里的公司了，最近两年大火的短视频app就是他从零搞出来的。”

 第3章

    宁岁听得咂舌：好忙的一个人啊。
    “你说他们这种人一天是不是真有48小时啊？”他忍不住笑。
    陆桦撑着下巴：“有48小时也不够他们用的吧，反正昨晚上我打听了一圈，这么一个大帅哥愣是半点绯闻都没有，一看就是冷冰山的类型。”
    “滴！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及时处理。”
    宁岁还认真听着陆桦说话，只顺便撕下订单拿过来一扫。他突然一抬手：“你刚才说的是天谷科技集团对吧？”
    陆桦猛地直起身子：“对，怎么了？”
    宁岁扬了扬手里的订单条：“这就是天谷科技的外卖单。”
    “啊？”陆桦一愣，“可是天谷离我们这还挺远的吧。”
    宁岁往下看看了消费细则：“好像是，这还付了挺贵一跑腿费呢。”
    陆桦挠挠头：“奇怪了，天谷大楼就在市中心，那里十米就有一家咖啡店，何必点我们这的……诶！不会这就是顾言术点的吧！”
    宁岁：“哈？你在想什么啊？”
    陆桦噘嘴：“你看一眼手机尾号嘛？”
    宁岁立刻扫了一眼，还有点点小得意的眨了眨眼：“手机尾号不一样的啦，真是的，小说看多了你。”
    ……
    这个单子开启了一整天的忙碌营业。但或许是有了这么一段关于“天谷科技”的前因后果，这四个字好像在宁岁脑子里扎下了一个锚点似的。
    一连三天，他都能在早晨的订单里瞥见来自天谷科技的单子。且每一单都是刚过起送价的四杯冰美式。
    以前夜有这样的订单吗？宁岁不能确定。
    周四的早晨。没有上门的顾客，全是外卖单的咖啡。
    “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及时处理。”
    宁岁拎着缓缓打出来的订单，随时准备撕下。可机器的“咔哒”声持续着，纸条越来越长。
    宁岁原本还有几分困意，这会儿眼睛是越睁越大。
    “这个单子点了……50杯？！”他惊叫道。
    陆桦：“大单子？是不是哪个学校社团啊？”
    宁岁看了看收货地址，一字一顿的念出：“天谷科技？”
    两个人沉默对视了五六秒。
    陆桦：“咱就是说到底有没有一丝可能……”
    宁岁比了个打住的手势：“现在先别猜了，赶紧先做起来，外卖员马上就来了。”
    两个人瞬间忙碌起来。他们店面不大，光是50个杯子就极其壮观的铺满了整个料理台。
    陆桦一边摇着雪克杯，杯中的冰块撞击出清脆的声响：“我知道天谷的公司福利很好的，说不准是他们哪个部门的小领导喜欢咱们店的咖啡，然后部门团建就都点了我们。”
    宁岁觉得有理，连连点头：“那得格外认真做，说不准就在他们公司打开知名度了，日后大单子不断。”
    陆桦双手合十：“接发财！”
    宁岁：“接发财！”
    在愈发美好的畅想中，50杯饮品全部做完，早上开店后刚添的材料也都消耗见底。
    宁岁：“我来打包。你再去后面拿点咖啡豆和牛奶。”
    陆桦应声离开。宁岁转头开始打包，50杯饮料4杯一袋，最后剩出一半袋子的空余空间。
    宁岁去拿了吧台上放店铺福利的小盒子。
    按惯例，抽奖卡是一单超过50元给一张。但是眼前这么大一个单子，按照惯例做整除实在是太没有人情味了。
    宁岁扒拉着袋子边缘，一张张往里面放抽奖券：“谢谢金主爸爸下单。希望金主爸爸发财，希望我们店也发财，大家都要发财哦。”
    他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把盒子里剩下的所有抽奖卡都塞进了袋子里。
    第3章 你我本无缘
    03
    三天后，早上九点。
    首席秘书高荣从顾言术办公室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这时，某置顶但消息免打扰的群聊就开始往外疯狂弹消息。
    【今天我们这有三章券，四楼呢？】
    【我们这才两张】
    高荣：【一共收到十八张，都送进去了】
    【虽然我不明白顾总这种身价为什么会沉迷抽奖，但是请让他中一个好吗】
    【我昨天进去找他汇报签字，那脸色黑的呀】、
    【别提了，我们部门下午的汇报被痛骂了一个小时，我们项目组新来的小孩差点心态崩了】
    【弱弱一问，虽然这家店的东西真的挺好吃，但是为啥我们要特地从这里点？】
    【首先排除顾总看上了这家店的老板这个选项】
    【我们的业务已经扩展到投资个体商户了吗】
    高荣默默看着群里的七嘴八舌：【前面两位你们退下吧】
    —
    傍晚时分，岁岁安小店里坐了个半满，三三两两的女孩们也都是下午就来了这，点杯喝的加上小蛋糕，小憩一下午。
    宁岁坐在吧台后的高脚凳上，手里来回捏着一团糖塑。
    “这颜色你看好看吗？”他举起手里的东西。
    陆桦：“你想做什么呀？”
    宁岁：“想做那种海浪的感觉。”
    陆桦歪头想了想：“海浪啊，感觉你这个颜色有点偏绿了，是那种透亮的蓝色更好看？。”
    “啊……”宁岁叹气，“我就不该加那一点点绿色素，我想着就一点点，还是不行。”
    说着，他手一抛，把手里的糖块塞嘴里吃了，“又是一个失败品……算了还挺好吃的，你要不要？”
    他面前的小案板上有一排的糖球，都是被他刚刚尝试了不同染色方案的。
    陆桦一边整理着茶杯，一边捞了一个去吃了：“这是为你的参赛作品做准备吗？”
    宁岁眼睫闪动了一下，嗓子里“咕噜”了一声。
    陆桦看他这样就忍不住乐，手指往前一指吧台内侧沾着的一张小纸片：“这是年底那个糕点展吧？”
    宁岁往前一趴，脸颊蹭着桌面，：“就随便试试。”
    这是个包含上千家品牌的大型活动。特别之处在于，除了那些大品牌会参加，主办方还特别开辟了面向社会大众的赛道，独立小店、个人糕点师、甚至于在校学生都可以报名，到时候会在社会参赛者区域给每个人划定一个小摊位。
    这场展览会是有评审制度的，社会参赛人员也有评选，金银铜奖的获得者可以直接获得展会投资平台的流量签约，帮助打造个人账号，还有流量支持。
    于是他一看这个展览消息就立刻报了名，当时头脑发热觉得自己肯定有一腔灵感，结果抽了零碎时间来画设计稿，做试作品，怎么都不太满意，激情消磨的只剩焦虑。
    倒不如弃权算了……他心想。最怕的就是到时候高手如云，去了丢脸。
    “先不想了。”宁岁晃了晃脑袋，一拍桌子站起来，拿了茶壶出去帮每一桌添茶去了。
    今天店里的女孩都是常客，绕到最后一桌这里，两个女孩并排坐在床边。
    其中一个穿着纯白色连衣裙，绑着高马尾的女孩正拿着手机上下滑动着给身旁的闺蜜看，眉头紧锁，肩膀耸着，神色十分紧张。
    宁岁默默给她们倒了水，白裙女生快速抬了下头，礼貌性的牵动嘴角，但眉宇间的紧张烦躁还是没有散开。她动了动唇想要说句感谢，可声音未出，眼睛就突然瞪大了，整个人身体一僵。
    宁岁一愣，顺着女孩的视线回过头，只见店门开了，进来三个男人。
    走在前面的那个男生是矮胖身材，还留着一点很邋遢的胡茬。跟在他后面的两个人个高一些，都是双手插兜，两脚往外撇着，抖着肩膀左右看。
    他们开关门的瞬间往屋内带进一阵风，宁岁当即闻到了一股酒味。
    这晚饭时间都没到就能一身酒味？宁岁心底不悦，隐隐还嗅到了一丝危险信号。
    “客人，您有什么需要吗？”站在柜台后的陆桦也察觉不对，一边询问，顺便和宁岁飞快对视一眼，彼此都希望赶紧把这几个人送走。
    但这三人压根没看陆桦所在的柜台，为首的胖男人眼神迷迷瞪瞪的，眼角吊着在店内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宁岁身上，两步就顶到了他面前。
    宁岁一愣：“这位客人……？”
    “就他妈是你这个小白脸是吧？！”那胖男人粗哑着嗓子叫嚣一声，冲上来一把揪住了宁岁衣领。
    店内众人一齐惊叫起来。
    “你！”宁岁的糕点师服是高领，被猛地一拽，顿时卡住了脖子。他下意识双手扯住男人的手腕，抗衡着对方的力量。
    胖男人口中的酒气带着臭味：“长得娘们唧唧的，还抢别人女朋友了？”
    身后那个白裙子的姑娘已经吓哭了，她站起来尖叫道：“你松手！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个变态！你恶不恶心啊！”
    宁岁听到这话瞬间理清了思路。他狠狠掐住胖男人的胳膊，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带着人往墙边摔去，尽量给坐在靠内侧的两个女孩让出空间：“你们快出去！”

 第4章

    两个女孩想往外逃。可跟着胖男人进来的另外两个人这时就堵了过来。
    店里空间很小，这三个男人并排站着就完全挡住了去路。而那个胖男人一边和宁岁扭打，一边还在叫嚣着什么“女朋友”，白裙女孩被吓得连退几步。
    她闺蜜急喘了两口气，也壮着胆怒骂：“你就是个跟踪狂，她话都没和你说过几句！你是什么东西就觉得人家是你女朋友？”
    那胖子听到这话脸涨得通红，骂的唾沫横飞：“我去你的！我追她追了一个多月，给她买包买花，我女朋友一天天往这店里跑找别的小白脸，我打他是应该的！”
    说着，胖男人双臂用力往前一顶，肘部直冲宁岁胸口。后者下意识松手格挡，手臂外侧挨下这一击，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一大步。
    “陆桦！去报……”
    “妈的，娘们唧唧的玩意，还勾引小姑娘。我看你就是个被男人操的货。”
    “哐——！”
    “宁宁！”
    “有人到店里打架闹事！打起来了！”
    “他们骚扰女生！三个变态啊！”
    宁岁被男人揪住，往身后桌子上狠狠一摔。他仰面摔下去把桌子掀翻，桌上的茶杯碗碟“哗啦啦”碎了一地。他后脑磕在沙发边上，一瞬间感觉不到疼，就是懵。
    宁岁余光看到了胖男人的动作。
    他浑身的力气都蓄到了双臂上，肌肉紧绷到青筋暴起——他已经做好了再挨这一下的准备。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宁岁脑海中空了一秒，愣愣地放下胳膊。
    他仰起头，别住主厨头巾的小卡子已经松了，头上软软的一块白色布料掉下来，带着他栗子色的柔软头发落在额前。
    他对上了一双冷峻的，夹杂着疑惑和愤怒，十分复杂的眼睛。
    “顾……顾言术？”
    本就异常高挑的男人此刻在宁岁自下而上的视角里更像是个巨人一般，只见他单手提着胖男人的后衣领，仿佛就是提了一直鸡那么简单。
    “你他妈谁啊？放开我！”胖男人叫嚣，但对比顾言术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他此刻的狂怒变成了一种颇为滑稽的挣扎。
    顾言术眼神嫌恶地一瞥，抬腿冲着胖男人小腿弯就是一脚。
    被踹到麻筋的男人顿时缩着身子像只鹌鹑似的闷声哀嚎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随着一阵踏实的声音，两位身穿制服的警察进了店。
    门外此刻闹哄哄的为了不少人，跑在警察后面的陆桦在屏退路人。
    “是谁闹事打人？”警察环顾了一圈，第一眼就看到了顾言术——这人高马大，眉目凶悍冷峻之人，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是你吗？”警察问。
    顾言术还未开口，跌在地上的宁岁已经兔子似的猛一下从跌坐在地跃了起来，两步挡在顾言术面前，到警察面前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警察同志您误会了。”
    “是这三个人一起进来我店里，他们好像是一直跟踪骚扰那两位女士，动手的就是这个人。这位先生是后来进店的，出手帮了忙。他是好人。”
    他是好人，顾言术在心里默默存档了这句语音。
    警察询问那两位姑娘，后者一股脑说了男人之前不断跟踪骚扰他的事。陆桦和店里其他客人也过来补充信息。
    那胖男人被原地制住，还妄想上去插嘴。顾言术阴森森的目光睨他一眼，掌下又加了几分暗劲，只把人掐的要原地跪下。
    他手上用着力，眼神却始终默默注视着宁岁那边——他一直认真盯着说话的姑娘，五官都皱着，下颌线隐隐紧绷，十分共情的在生气。
    警察听完大概，转向他：“这是你的店，你是店主？”
    宁岁点头。
    “店里有没有监控？”
    “有。”
    “这两位姑娘要去立案的话，您还有这位先生也要去警局做个笔录。您二位现在方便吗？”
    宁岁毫不犹豫的先点了头：“我店里的监控可以立刻拷贝出来的，我等下就可以立刻拿过去。”
    说完，他走到顾言术面前，先鞠了一躬，继而抬起头，那双圆润透亮的，仿佛玻璃珠似的眼睛倏地这么一望。
    “顾先生，可以麻烦您吗？”
    顾言术感觉就像是心里的一汪水被砸进了一块鹅卵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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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吵架天才
    04
    顾言术回答的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层柔软：“我当然会去。”
    宁岁：“那太好了”，他双手合掌举到眼前以示感谢。
    顾言术突然捉住了他的小臂。
    宁岁吓得一激灵：“啊…啊？”
    顾言术宽而韧的手指虚握住他，语气沉下来：“你这里出血了？”
    宁岁把手腕侧翻过来，才看到自己右手外侧掌根的位置有一道接近三厘米的出血口。切面锋利，血珠沁出来已经半干，染红了周围一块。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道：“好像有点疼。”
    “没事没事，问题不大，我拿水冲冲就行了。”宁岁很自然的脱开顾言术的手，一边跑到水池边冲洗，一边和陆桦嘱咐，“今天店里的收拾什么的就都得麻烦你了，我到警局也不知道要弄到几点。”
    陆桦刚刚从惊吓中缓过来一点，她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顾言术。认出来人是谁，她惊讶地张大了嘴，抓着宁岁的胳膊晃了晃。
    宁岁知道她的意思，冲她眨眨眼。
    陆桦也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搭话的好时机，拿了纸巾给宁岁擦了擦胳膊上的水：“没事，店里都我来处理。你在警局忙完了直接回家就行。”
    宁岁点点头，转身又跑回顾言术面前，“顾总，我们走吧。”
    顾言术则顿了一下，转而看向陆桦：“这些被损坏的东西请都拍个照，如果能找到购买记录就一起列个单子。发给宁岁，等会找那些人一并赔偿。”
    陆桦和宁岁不约而同一拍脑袋：“真是！钱的事都忘了！”
    —
    三个惹事的和四位涉事人分了两辆车，到了警局，两位姑娘先被安排进去询问跟踪骚扰的事，值班警员让顾言术和宁岁稍等一会，马上空出人手来做他们这边的笔录。
    宁岁点点头，在大堂里找了位置坐下。
    顾言术坐到他身边，手里不知从哪变出一片创口贴。
    “来。”他三两下撕开便去找宁岁的手。
    宁岁诚惶诚恐说“我自己来”，顾言术却撤了撤手，宁岁便又赶紧抬胳膊去接。
    柔软的纱布部分被对准创口，两侧的胶布顺着手指的力道延伸，顾言术的指肚不轻不重的按过宁岁的皮肤，将东西平整贴好。
    “谢谢顾总。”宁岁说着抬起眼看顾言术，看到后者依然皱着眉头，浓眉之下压着的并不太和善的眸子。
    这时，顾言术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不回公司了，我在警局……没事。剩下的东西全部发我邮箱，你下班把车开过来，学成路派出所。”
    宁岁咬咬唇，自觉好像知道顾言术的怒火由来了——他这么个日理万机的大总裁，来店里买个东西，还直接惹上麻烦跑警局来了。他脑子里瞬间划过一系列“你知道你耽误我这每一分钟会让我少赚多少钱吗”的霸总语录。
    “怎么了？”
    宁岁：“啊？”
    顾言术侧过身正面对着宁岁：“你一直看着我。”
    宁岁垂了垂眼：“对不起啊顾先生，我耽误您工作了，给您添麻烦了。”
    顾言术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没什么耽误的。”
    宁岁皱了皱嘴唇，心想你骗谁呢，分明心情不好。但他才不敢和大总裁抬杠，只得把脸转回去，开始默念对面墙上的预防电信诈骗的宣传栏目。
    当他念到“只要一谈到中奖了，一律挂掉”时，身边的顾言术主动开口了：“当时那个人准备打你，你是真的不打算还手，任由他打你吗？”
    宁岁一愣，眼神不易察觉的侧瞟了一下，“啊”了一声。
    顾言术的眉头皱的更深：“你也是个男人，还是店长，你就任由他……”
    “什么任由！”宁岁这下不满了，直接打断了对方。
    他声音抬高了几分：“当时我已经叫陆陆出去叫警察了，我知道就在店外一百多米的街角就有执勤站，我当时能够拖住那个人半分钟就行了。”
    顾言术眉峰挑了挑，宁岁从他眼中看到了“你看我信吗”五个字。
    “如果当时我不拦他那一下，他一拳头就会直接打在他脸上，就算这样也不还手？”顾言术语气不自觉的冲了几分。
    宁岁觉得顾言术这话就是在暗讽他。那个胖子重复好几次的“娘们唧唧”等词其实已经搅的他颇为烦躁，此时压在心里的一点活突然烧起来了。
    他也不由得瞪起眼来，还试着模仿顾言术的口气硬邦邦道：“顾总，您知道如果我还手了，这事就变成互殴了吗？”

 第5章

    顾言术愣了一下。
    宁岁腰背一挺，机关枪似的输出：“我店里有监控，现在我带过来算是他们寻衅滋事的证据，但只要我稍微动一点手，这事要怎么界定就复杂了。更不要说还有那两个姑娘的事，我真和他们互殴起来，这事还说得清吗？还有，我现在还不清楚那几个人是不是大学生，我这个店是开在大学城里的，客人基本都是学生，女生为主。要是传出去我作为店长和人打起来，我还怎么继续在那里做生意？”
    顾言术沉默了两秒，他闹钟飞快闪过宁岁倒在地上举手隔档时的表情。视死如归的，眼睛都紧闭着。
    “那点时候，想了这么多。”顾言术的语气终于柔软下来。
    他突然把气势收了回去，反倒让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宁岁有些收不住力道。他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几句硬刚的话咽下去，最后挤出一句：“我又不笨。”
    顾言术盯着他看。
    宁岁回以坚定的眼神。
    然后宁岁十分确信，他看到顾言术的嘴角往上抬了抬——他在笑！
    在他正欲炸毛之际，口袋里传来“嗡”的一声，是他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陆桦给他发来的十几条消息。
    这里面有现场物品损坏情况的照片，还有对应的购买记录截图。最后一张是计算器的截图，算下来总金额是873元。
    “啊……他还给我窗户架上那一排东西给打了。”宁岁此时才一一细看，心疼的直抽抽。
    沙发后面的那一排窗户下面，是他设计店面时特意加宽的一排柜子，放了好些他自己以前旅行时搜罗的工艺品。这些东西有几样还真不便宜，最主要是找不到替代。
    宁岁忍不住叹气。
    “宁岁先生，顾言术先生在吗？”一位扎马尾辫的女警过来叫人了。
    两个人被带进办公室，那两位女孩不在，就只有三位肇事坐在那儿，三人此时背都猫着，那两个跟班都怂的头都不敢抬，唯有那个胖的还纷纷瞪了宁岁一眼，脸颊肉都在抖。
    第一手处理他们这件事的那两位警察这时进了屋。他们刚才是先问了那两位姑娘的情况，这时候处理宁岁的问题，事情也更为明朗了。
    店里的录像清晰完整，纯纯就是三人闹事打人。
    有笔录员在场，警察再次向双方询问了事件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宁岁这才知道这三个人竟然还都只是大二的学生，那两个女生是大一的，彼此同校不同专业，这几个男生跑去看新生军训，就开始骚扰学妹。
    全部记录核实之后，警察先是对三人进行了批评教育，然后就是安排调解，核定赔偿。
    这一part和顾言术没关系了，他顺势拿出手机，低头回复几条消息，耳边听着宁岁把账单递过去。
    前面被警察训斥时，对面那几个男的眼见顾言术好像在走神，神色就立刻变得十分欠揍，或是撇嘴或是挤眉弄眼。这时赔偿金额，领头那个瞬间急了：“怎么可能这么多钱？你讹我呢？”
    顾言术打字的手指一顿。
    宁岁刚才听了他那么多事，本就气的不行。这话更是像个火星子，一下点了他的火药桶。
    “什么讹你？我犯得着讹你这种人？给我自己找晦气呢。我这都有购买证明的！”
    对面还是不服：“那柜子上的东西都要我赔？放在那么小一个窗户缘上，随便一碰一撞不就掉。”
    宁岁脸涨得通红，继续往上抬音量：“我放在那一年多了怎么都没掉过！”
    “那我怎么知道？我怎么觉得是你拽着我故意去撞的？”
    “监控就在这！你当着警察你说我故意？”
    顾言术：……怎么会有人吵架吵成这样的？
    他看着宁岁，都吵的半站起来了，胳膊用力撑着桌子，脖子也挺着。白皙的皮肤涨的通红，掐着桌子边缘的手指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轻微的发抖。
    顾言术拇指用力把屏幕掐了，眼皮一抬，一道目光往桌子对面扫过去。
    宁岁吵的急头白脸，突然，对面三个人张到一半的嘴忽的卡住了。
    他还冷了一下，又乘胜追击：“不就是你们闹事才摔的！怎么不应该你们赔？”
    “我…我赔还不行吗。”男人嗓音挤着，缩着脖子松了口。
    宁岁浑身的力道一松。这时旁边警察也站起来，连声说“不吵架好好说”。
    这下宁岁的脸是完全涨红了，耳尖都要滴血。他“砰”一下坐回去，努力板着的脸放松下来，浑身炸开的毛也都被抚平了，还暗暗呼了口气。
    吵架状态一秒都不带多保持的。
    警察又对三个学生一通教育，掰开揉碎了讲道理。三人认了怂，也只好从兜里掏出手机里，慢吞吞翻了半天支吾着：“我，我一个大学生，我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我能不能分期？”
    宁岁：“啊……？”
    哪怕心底认定了对方九成九就是在扯谎，可下意识的一瞬迟疑都成了对方乘胜追击的切入口。
    为首的那个眼含希冀的往前凑了凑身子，还想再说什么。只听旁边“啪”的一声，顾言术手里的手机猛地扣在桌上。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依次点过桌面：“不好意思，手滑。”
    三人：“我，我给……我都赔给你。”
    873元一口气打到了宁岁账上。
    警察把三个人带走，继续处理跟踪骚扰的事情。
    宁岁捧着手机看着转账，心里大石头落了地。
    顾言术胳膊撑在桌子上侧目看他：“怎么这么高兴？”
    宁岁一转头，一双眼睛忽闪着：“我今天吵架发挥的不错。”
    顾言术：“？”
    “之前我每次和人掰扯什么都说不过别人，完事之后回去复盘，越想越难受，怎么就每次都发挥不好。”他边说边比划着。“陆陆之前和我说，说我和别人吵架一点都不凶。我刚才就故意特别特别凶，终于发挥好了一次，你看他都没和我多纠缠。”
    顾言术：“哈……”
    宁岁觉得挂掩护完全没有共情到自己此刻的成就感。
    “算了，你不懂，你应该不会有吵架吵不赢的烦恼。”宁岁说。
    顾言术低下头，眼睫动了动，眸子深处闪过笑意。他一挑眉，语气上扬：“挺好的。”
    宁岁：“什么？”
    顾言术看着宁岁的眼睛，非常认真诚恳：“你今天吵架确实发挥的确实挺好。”
    第5章 邀约
    05
    “是吧？”宁岁立刻表演了一个“一秒开朗”，如果此刻他真是只兔子，那大耳朵一定竖的要捅穿天花板了。
    但他还是快速收回了情绪，又一次道歉：“但还是不好意思啊顾总，这一下耽误您这么多时间了。”
    顾言术摇头：“没事。”
    宁岁：“那我们……？”
    顾言术此时才回想起正事：“那几个闹事的给我耽误了，我去你店里的正事都没办呢。”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到宁岁面前。
    宁岁一看，是自己店里的抽奖券，已经刮开了。
    “特等奖？！”他惊呼，“是你？！”
    顾言术品着他过分惊讶的表情：“怎么？我不能中奖吗？”
    宁岁连连摇头：“我做的一批奖券里只有一张特等奖，这终于中出去了！”
    说着他思索了一下，略有迟疑，但还是忽闪着眼睛问：“昨天店里接了一个您的天谷科技的50杯的订单，是不是……？”
    顾言术平静道：“是我点的部门加班福利。刮到了奖，就给我这个出资人了。”
    出资人，不愧是霸道总裁。宁岁心想，我都直接管人叫金主爸爸，我真俗啊。
    宁岁双手把奖券还给顾言术：“那您现在就是我们店的vip会员啦。”
    说着他已经掏出手机点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顾总您扫我一下，加个好友吧。”
    宁岁的头像是个粉色底的，上面一个浅黄色书法字“岁”。
    顾言术拿手机扫了，备注了名字发了申请。宁岁那头手机一响：“诶？你这个头像。”
    顾言术：“怎么？”
    “好可爱呀。”宁岁通过了好友便点开了头像大图，还抬眼上下打量对方，“顾总还用这么可爱一只萨摩耶的头像呢。”
    顾言术：“这是我家的狗。”
    “是你家的？不是网图吗？”宁岁惊讶道，“哇塞这狗狗也太漂亮了，都能去当模特了。”
    顾言术轻扬嘴角：“这是他小时候的照片，那会可爱。大了就越长越憨。”
    “你哪能这么背后蛐蛐你家狗子呢？”宁岁嘟囔了一句，低头打字。
    顾言术顺势垂眸，就见宁岁在备注栏里先复制了他的名字，随后在后面加了个括号，多大了一串“特等vip”。随后还给他置顶了。
    顾言术心里微动。
    宁岁觉察到了对方存在感过于强烈的目光，他抬头和顾言术对了下眼神：“我这手机里客户好友太多了，消息也多，我会每天清，但还是有不及时的。你是vip嘛，给你置顶。”

 第6章

    顾言术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心思似乎一直飞在天上似的——因为这会已经“砰”的砸地上了。
    “这是你的店铺微信号吗？”他问。
    宁岁：“是啊。”
    此刻，派出所门口的路上正好有一辆车在掉头，远光灯这么一绕，一晃眼的照过顾言术深邃的五官。短暂的一秒里，宁岁好似察觉到顾言术原本堪称高兴的表情又一下回落到那副不高兴的样子去了。
    这才是常态吧，他心想。
    宁岁笑笑，放缓声音：“顾总您别担心，我置顶就是我自己查看方便，这个号不会骚扰你的。您看下，我把vip的特权和注意事项都发过去了，没有时间限制。您有什么需要直接发我就行。”
    顾言术停顿了两秒，才应了声：“好。”
    —
    “什么？顾言术中了咱们的特级vip？”陆桦惊呼，“你当时这个特级vip的印了几张来着？”
    宁岁从柜台下面举起一根手指头：“就一张。”
    陆桦下巴抵着拖把杆，长叹一口气：“哇……就一张的概率，给他顾总中着了。霸总们连欧气都是顶级的。”
    宁岁笑：“那他一次性买我们50杯咖啡呢，还是给下面的部门喝。你看我这大早上的已经有四个天谷的外卖单了，这个特级v可值了。”
    陆桦：“这倒是。而且那次你和他在店里把那几个流氓教育了，没让店里有大损失，还又让咱这家店火了一把哦。”
    宁岁一愣：“什么火了？”
    陆桦惊呼：“你不知道吗？昨晚晚上k大表白墙有好几个你们俩的投稿呢，我有朋友还特地私信我，说是隔壁财大的都知道了。”
    说着她兴冲冲拿着手机过来。屏幕上是宁岁许久不用，但十分亲切的□□空间页面。
    账号【k大表白墙】的空间往下一翻，很快就能看到一条转评赞数据明显优于其他贴子的一条。
    【投稿一家宝藏店，岁岁安。店主之前墙墙上好多人发，真的又帅又可爱，就在昨天有三个混混去店里闹事骚扰女生，店主也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女孩，后来咱们音院林教授的儿子顾言术也来了店里，直接就把那三个人收拾了】
    【二编补充：我是当事女生，已经圆满解决回到学校了。店里有安装监控，店主保护了我们但安全没有主动还手，所以查证阶段都没有阻碍。他们店里环境好服务号，蛋糕咖啡都很不错，价格还不贵，顺便推推啊！】
    帖子一共配了四张图，一张他们店的招牌，两张应该是现场围观时有人偷拍的，宁岁和顾言术正从店里前后脚出来。最后还有一张是表白墙的过往贴，那是岁岁安小店开张不久，那会宁岁第一次凭借惊人颜值在表白墙名声大噪。
    这个帖子的转发已经破百，评论区也有两百多条讨论。
    【竟然是一家监控设备正常的店，感动，下次去打卡一下】
    【那三个混混当时和我擦肩而过了，真的贼吓人】
    【当时我在店里，那个打人的又胖又壮，宁岁估计只有他一半体型，但是还真把人架住了】
    【竟然在这看到了顾总，有一次林老师放学回家顾总来接，雄性中的雄性男人中的男人】
    【一米九双开门长风衣，我死了】
    【没有人觉得顾总和宁岁站在一起这个身高差有点萌吗？宁岁也没有很矮，啊在顾总旁边像个小手办，更可爱了】
    ……
    最开始几条都开在聊打人闹事，说着说着话题就歪了。
    “什么手办？我也没那么……”宁岁看的耳根一阵红，把手机甩回陆桦手里：“多…多大点事啊。”
    陆桦歪头逗他：“他们可都说要来我们店里打卡呢，这几天宁宁又要加一大堆的好友啦。”
    宁岁扬手把她拍走：“好了啦，干活！”
    上午时店里人不多，基本都是些咖啡外卖订单。过了十二点，周围学生出来午休，店里人流骤然猛增，都是看到帖子慕名而来照顾生意的。
    “宁宁你昨天没事吧？”
    “手上怎么了啊？”
    “窗台上那一排小摆件怎么都没了？……不是吧？全碎了？赔了吗？”
    “赔了就好，那人不会再来闹了吧。”
    整个中午宁岁和陆桦都忙的脚不沾地，一直到下午一点左右才略微闲下来。
    宁岁招呼客人时还一直在和人聊天搭话，此时摊在吧台后仰头猛灌了一整杯水，放下杯子时门口的铃铛一响，推门而入的正是昨天那两个姑娘。
    她们走到柜台前弯腰深鞠了一躬：“我们是再来道谢的。”
    宁岁练练摆手：“不用不用。你们昨天事情解决的如何？”
    店里现在不忙了，两个人就找位置上坐下聊，也报了名字，白裙女孩叫袁倩，她闺蜜叫张文巧。
    多亏了店里的监控完整，那三个人的骚扰事实很快坐实。警察不仅把人教育了一番，还给他们的学校辅导员打了电话，要求学校就此事严肃教育。三人也是正面对女孩道歉，并保证再不骚扰。
    宁岁听得长出一口气。
    说到这儿，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有些紧张地开口：“宁宁，明晚我们想请你和顾总一起吃个饭，作为正式感谢的。”
    “主要是顾总那边，你能联系到吗？”
    ……
    五分钟后，宁岁送走了两人，他回到柜台后面，恍然惊觉自己好像被忽悠了一个大的。他翻着手机列表发呆，忍不住叹气。
    陆桦晃悠过来：“咋了？顾总不是我们vip吗？你有加他好友的吧。”
    宁岁：“有是有……”
    陆桦好似明白了他的迟疑：“嗨，人家有请客道谢的意愿，你就帮着转达一声。顾总日理万机的，没答应也很正常的。”
    宁岁心说其实我压根没考虑顾言术能答应的可能性。
    在宁岁的幻想中，顾言术那种身份地位，不得有私人秘书严格把控每天的行程安排？应酬饭局这种肯定都得提前半个月一个月安排预定的吧。哪能今天邀明天的？
    其实问题是在于……宁岁想起来昨天加好友的时候！他明明和顾言术保证了不会骚扰他的啊！
    虽然这也不能算骚扰吧。
    但加上好友的时候顾言术就已经显得不太高兴了，这才第二天就开始主动找人提出过于着急的邀请，感觉更加不合适了。
    宁岁纠结半天，但想着都答应人家小姑娘了，就像陆桦说的，至少把心意传达一下。他眼一闭心一横，就发呗。
    一条消息用了八百个敬词，编辑了二十遍，追着陆桦前前后后读了十几次，终于是发出去了。
    发了文字，宁岁又赶紧去自己的表情包库里一顿猛翻。
    这个太沙雕了，这个太不正式了，啊啊啊啊我怎么存的都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图！就没有一个可爱亲切又不失优雅的图吗？
    还没等他翻出一个合适的，手机一震。
    顾言术：【稍等】
    宁岁惊的差点从高脚凳上翻下去。
    只过了不到十秒，顾言术第二条消息就来了：【可以，但会略晚些，七点之后】
    宁岁：这就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
    ----------------------
    顾言术：请尽情打扰我
    第6章 好人卡
    06
    事情进展的太快，宁岁直到和两个女孩反馈了顾言术同意赴约的事之后还是有点蒙。
    他忍不住回想这短短一天内发生的事，顾言术似乎没说几句话，行动上却做了不少。异常配合还没有架子，更不必给人威压感，还莫名有种助人为乐的亲和。
    果然是喜欢粉色草莓蛋糕的人，口味是真实内心的投射。
    随后女孩那边提出了第二个问题：在哪吃饭？
    【啊啊啊请顾总吃饭的话应该去哪里呢？感觉他平时出入的应该都是米其林的感觉】
    【这个我们真拿不定主意了，要是请错可太失礼了】
    【宁宝你知道顾总喜欢吃什么吗？感觉你们关系不错诶】
    宁岁：等一下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而且……顾言术喜欢吃什么？
    粉红草莓味独角兽糖果蛋糕？
    不对不对不对，这可不能说！宁岁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顾言术时，在众目睽睽下拿出那个蛋糕的瞬间对方脸上冰山碎裂的表情。
    可是顾言术喜欢吃什么呢？并且这还得符合两个尚是学生的女孩的经济承受范围。
    实不相瞒，他现在脑子里也在乱飞那些霸总小说里的设定。
    宁岁十分犯难。
    他纠结半晌，实在想不出招，于是选择了最真诚的路子。他试探性的先给顾言术去了条消息：【她们拜托我问问你爱吃什么？顾总多给我几个选项呗】
    消息发出去仅仅两秒，屏幕上方就出现了“消息输入中”的字样。
    顾言术：【你们定，我不挑食】
    宁岁哭笑不得。他莫名可以代入顾言术的声音念出这段话——用一种非常一本正经的语气。

 第7章

    他十分坚信对方不是在敷衍。但是……
    宁岁思考了几秒，决定继续坦诚相待：【顾总，这得你定，人小姑娘就是怕拿不准你的意思，你不能把问题抛回去呀】
    决定吃什么这种事好像真的难倒了顾总裁。宁岁看着那串“正在输入中”跳了好几次。
    顾言术：【你来选吧】
    宁岁：【晕倒jpg】
    顾言术垂眸看着屏幕上宁岁发过来的“粉色小猪晕倒”的表情包，嘴角不自觉扬起，手指一抬，把这张图存了。
    他继续打字：【我觉得你肯定知道很多好吃的餐厅】
    随即得到了对方的秒回：【那确实！】
    一分钟后，宁岁给他发了个截图过来，是一家云南菜馆。
    —
    第二天晚上，宁岁准点出发往店里去。
    这天气也是古怪，明明前天还是有些闷热的晚夏，可一场雨浇下来，气温就直降了不少。
    宁岁今天单穿了一件卫衣，是v领口，此时整个脖子都暴露着，风一吹冷气直胸口钻。他从公交站台往店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一直忍不住往上提自己并不富裕的衣领。
    走到临近餐厅的最后一个路口，他站定等红灯。忽的冷风停了。
    在上风口过来一人，很高，直接把风全给挡住了。宁岁心里不由得高兴，把揪着领口的手松了，忍不住侧目往旁边偷瞄了一下。
    “诶？顾总？”
    顾言术这身高体型就是天选的风衣圣体。今天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
    他转头看宁岁：“好巧。”
    宁岁笑起来：“你怎么过来的呀？”
    顾言术望了后方一眼：“开车，停在对面了。”
    他下车一打眼就在马路对面的人流中望见一个圆圆的棕金色头发的毛绒脑袋，在风中冷的直缩脑袋，像一只要把自己团成球的小仓鼠。
    这时绿灯变了。两个人并肩往前走。宁岁完全是无意识的……觉得顾言术身子侧后方非常暖和。
    随即忍不住越靠越近。
    就在这时突然吹起一阵强风，成倍的冷气迎面涌上来，宁岁想都没想，他头一低，试图当鸵鸟来躲风。
    顾言术只觉有个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从他身后顶上来。一侧身，是宁岁的脑门。小动物似的直往自己身上拱。
    风停了。
    宁岁抬起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明显的把对方当挡风板了。
    “啊！”他赶紧后退半步，面颊一下烧红了：“我…对不起，我就是……”
    顾言术：“冷吗？”
    宁岁双手揪着领口，手指摁在白皙软乎的双颊上，宽大的衣服鼓起来把他整个脸衬的很小。他点了点头。
    顾言术嘴唇一抿，眼底不自觉的闪过一层笑意：“那我挡着你。”
    宁岁眨眨眼，轻声说了句“谢谢”。跟在顾言术身边往前走，他的鼻息间能闻到顾言术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香水味道。
    到了店门口，顾言术开门侧身，先让宁岁进去。
    迎宾的服务员迎上来询问，宁岁抱了袁倩提前留给他的手机号，服务员道：“刚才两位女士已经到了，我带您二位过去。”
    袁倩和张文巧并排坐在方桌一侧。宁岁和顾言术落座对面。
    “在点菜吗？”宁岁看到两个女孩手里拿着平板。
    “我们先点了一些，顾总和宁宁你们再看看。”说着，袁倩把平板递过来，又道，“顾总这么忙，能赏脸过来真是太好了。”
    顾言术摇摇头：“事情解决了就好。”
    宁岁把平板往他面前推：“你看看。”
    顾言术：“你是行家，你点，我不忌口。”
    宁岁也不客气，接过平板熟练地开始找菜：“这几个我都是强推的，你们尝尝看。诶？你吃不吃辣呀？”
    两个女孩都说可以吃。
    顾言术：“稍微吃一点。”
    宁岁笑：“稍微是多少？……算了，我等下教你个方法你就能吃了。”
    菜端上来，油焖鸡、炒菌菇、薄荷排骨…红红绿绿的很艳丽一桌子。这其中唯一的白色菜品也就十分惹眼。
    “来！就这个椰汁西米露。”宁岁双手端了一碗摆到顾言术面前，“你吃一口辣就吃一口这个，超级爽。”
    顾言术手指碰了下碗：“冰的？”
    “对呀，冰的甜的对冲辣的热的嘛。”宁岁忽闪着眼睛，突然恍然“……啊，你是总裁哦！你有胃病吗？”
    一句话弄得对面两个姑娘抱在一起憋笑。
    顾言术眯了眯眼：“……借你吉言，我体检情况一切都好。”
    宁岁咧嘴一笑，白而圆润的手指又往前戳了戳那碗西米露：“你尝尝，这真的好吃的，信我。”
    ……
    然而吃到后半程，先不断抽气的是宁岁。
    顾言术侧目看他，眼神不自觉的就落在宁岁嘴唇上。只见那唇不知何时已经红的要滴血，樱桃似的透光，微微肿着。面颊和眼尾也是粉的。
    顾言术微惊：“你不能吃辣？”
    宁岁猛地转过脸：“可以啊。”
    顾言术眼尾一耷，就这么瞅着宁岁。
    后者回敬一个十分倔强的眼神。
    但顾言术还是无情的下了结论:“你不能吃。”说着，他把自己那碗椰汁西米露推了过去，“用不用缓一口。”
    桌对面两个女生眼神微妙的一闪。
    “不要！”宁岁连连摇头，“我可以的！”
    顾言术真是见识了什么叫人菜瘾大。
    宁岁倒是不这么觉得。甜咸永动机加冷热永动机才是美食的真谛，辣虽伤人，却也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他来过这家店好几次，十分精确的把握住了那碗西米露的份量，严格控制每一勺的摄入时间，多次救自己的舌头于水火。
    然而今天他失算了。
    平时一般都是他和陆桦两个人来吃，今天四个人，那锅油焖鸡救选了大份。且因为锅子底下一直有小火慢煨着，食材是越炖越辣。
    宁岁把最后两口土豆捣碎成泥，混着一小块鸡肉送进嘴里，转手去那西米露的碗，然后……勺子与碗底轻轻摩擦，发出残忍的声音。
    呜呜呜好辣！
    没有冰凉凉小甜水的压制，宁岁觉得光是这一口都能让他着火，舌头被针扎似的刺激，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鼻尖冒出一层汗来。
    “水杯。”他快速拿来自己的杯子救急，可店里提供的免费柠檬水是偏温的，闷了一口下去一点用也没有。
    宁岁欲哭无泪之时，余光里被推进来一只碗，伴随着顾言术略显无奈的声音：“好了，喝这个吧。”
    是顾言术的小半碗西米露。
    宁岁拒绝，宁岁纠结，宁岁放弃了挣扎。他十分虔诚的缓慢伸手捧住那只碗，然后飞快的收回手，仰头一口闷。
    呜呜呜呜果然还是要凉凉的小甜水。
    宁岁小心地掀起眼皮，翕动着睫毛看向顾言术，后者也盯着他，宁岁强装镇定：“谢谢顾总。”
    —
    两位姑娘最后起身去结账，宁岁跟着去前台多要点纸巾擦汗。顾言术落在后面几步，拿了手机出来看消息。
    “今晚跑哪去了？”是他姐姐顾言靓。
    “外面吃饭。”
    顾言靓:“什么局？明天爸出差，你早点回，别喝多了折腾。”
    顾言术挑挑眉:“你弟弟我不能正常和朋友出来吃顿饭？”说罢，他随手对着店内走廊的装饰招牌拍了一张。
    顾言靓那边秒回一串问号。
    “你谈恋爱了？！”
    顾言术浮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他的目光无意识的抬起，往不远处前台那儿的宁岁的后脑勺瞥了一眼。
    顾言靓:“你三秒钟没有否认我，那就是谈了。”
    顾言术这才回神：“没。”
    “但好像有点想。”
    他没谈过恋爱，但也是成年人。顾家父母开明和善，顾言术和姐姐从小养成了有话直说，极为尊重内心感受的性格。
    脸盲的自己却一次记住了宁岁的长相，对方给自己发消息时微妙的愉悦，他甚至还极为自然的同意宁岁喝一口他喝过的西米露。
    还有……宁岁的嘴唇。
    他下意识盯着它的那几秒里，顾言术好似感受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动静。
    根据科学知识和感性情商，顾言术判断自己：想和宁岁谈恋爱。
    此时此刻，他手机的聊天记录已经震的要爆炸了。
    “是谁？”
    “名字！照片！我要五分钟之内知道这位小天使的所有信息”
    “神人啊！你到底看上了谁”
    “顾言术！你人呢？回我消息！”
    “不准装死！！！”
    顾言术低头扫了一眼自家姐姐的疯狂，心中陡然升腾起一种恶趣味的快乐，有种把人逗到了的成就感。
    他先熄了手机，从椅背上拿了外套搭在手臂上，跟着到前台去找宁岁三人。

 第8章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到门口，此时没有别的客人再进来，前台这片很安静，顾言术听到了袁倩的声音：“诶宁宁，我问你个事哦。我真的就是确认一下。”
    宁岁眨眨眼：“怎么啦？”
    “你和顾总……关系好亲密哦？”
    顾言术脚步一顿。
    一秒，两秒，都没有听到宁岁的声音。到第三秒，顾言术才听到一声很轻的：“啊？”
    他藏在大衣下的手指不自觉的捻了捻。
    “有吗？”宁岁答。“我和顾总还是上周才认识的。”
    袁倩诧异的掩了掩嘴：“顾总他对你好温柔。”
    她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上过顾母林巧的课。顾言术是知名校友，又有好几次来接母亲下班，音乐学院的学生其实都见过他好几次。
    高大帅气，威严高傲，气场十足，这是所有学生对顾言术的统一评价。而今晚顾言术看着宁岁的眼神，是袁倩从没见过的气质。
    宁岁听着袁倩的描述，眨眨眼：“有吗？”
    他思考了一下：“第一次见顾总的时候确实像你说的那样，感觉很有距离，但是你看他又是对我们见义勇为，还陪我们去警局，多助人为乐啊。他是个好人。”
    袁倩：“啊哈……”
    宁岁眼瞧着女孩肉眼可见的失望，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你要说关系，那确实还有一个。”
    袁倩：“什么？”
    宁岁：“顾总前几天抽中了我们店的vip，所以现在他是我们店的金卡客户了。”
    袁倩动了动嘴唇，还未开口便看到了从拐角处走出来的顾言术：“顾总？”
    顾言术下半张脸绷着，嘴角微拧，舌根无意识顶了顶腮。
    作者有话说：
    ----------------------
    没事顾总，这才哪到哪啊，你的路长着呢（拍肩）
    第7章 双标
    07
    “金卡客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言术眼见着笑倒在沙发上的自家姐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萨摩耶琪琪听到笑声就觉得是喜事，冲过来一个劲往顾言术大腿上蹭。然而得到的却是主人不轻不重的一个脑瓜崩。
    “琪琪，过来过来。”顾言靓招手把狗子揽过来，揉着她头顶：“你哥他失恋了正难受呢。”
    顾言术：“谁失恋了？”
    顾言靓一点他：“你啊。”
    “我这怎么能算……”
    顾言靓“啪”一个响指打断他：“你自己照镜子看看自己这样子，一副陷进去的死样。结果人家呢只当你是客户，金主爸爸。你这就是失恋。”
    顾言术眉头紧锁，脸一别，往沙发上一仰。
    顾言靓盯着他看，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她这个弟弟从小就是个“没趣”的主，也不知道从几岁开始，就跟在他们老爹后面装深沉，一天天笑也不笑，逗他都不带理人的。
    眼瞅着要熬成黄金单身汉，这突然之间也不知怎的开了窍，还一上来就吃起暗恋的苦了。
    “我可爱的弟弟呦，姐姐我大发慈悲帮你一下喽。”顾言靓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两张纸拍了拍顾言术的大腿，“自己把握去吧。”
    —
    第二天，早晨八点刚过。
    “宁宁？宁岁？诶！”陆桦“啪啪啪”一串响指打在宁岁眼前，把人吓得往后一踉跄。
    “发什么呆呢？你看你这水。”
    宁岁一低头，才意识到自己放在水池里洗的雪克杯已经完全满溢了。
    “啊抱歉。”宁岁赶紧给水龙头关了，晃了晃雪克杯里的水最后刷了一遍。
    陆桦：“怎么了？没睡好吗？想什么呢？”
    宁岁眼神呆呆的：“顾总。”
    陆桦：“？？？”
    宁岁快速翕动了下眼睫：“昨天和那两个女生一起和顾总吃饭，前面都挺好的。就是从店里走之前，顾总看起来心情特别不好。”
    陆桦：“出什么事了？”
    宁岁摇摇头：“我想一晚上了，没想明白。”
    那时顾言术一看面色平稳一如常态。可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却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重，火辣辣的有点灼人。
    陆桦听着这十分缥缈的描述：“是不是工作上的事啊，你想他们这种大老板，有时候接一个电话就是几百几千万的大事。”
    宁岁回忆了一下，那时候顾言术有拿着手机吗？好像没有。
    “我不太清楚了…可他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宁岁叹气。
    陆桦心里“啊”了一声，脑海中闪烁过一丝怪异。可还没等她再细想，门铃声响起，有客人进来了。
    进店的是个年轻男人，染着一头扎眼的黄毛，也不知道头上喷了多少发胶，一缕一缕头发翘的和海胆似的。大冷天的穿着皮衣和破洞牛仔裤。
    男人单手插兜走到柜台前：“呦，你就是宁岁吧？我叫汪乐生，你好呀。”
    宁岁从水池边侧迈了一步：“你好。”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汪乐生一只胳膊搭在台面上，身体侧拧着，探身冲宁岁wink了一下：“我是隔壁嘉能理发新来的，我入职第一天就看到你在店里英雄救美了，打听了一下，你是这里的红人哦。”
    宁岁咧嘴：“哈。”眼角余光忍不住往旁撇去和陆桦对视，后者已经尬的在柜台下面直跺脚了。
    唉，这隔壁理发店的来来去去的非主流小男生数不清，可每一波里都有几个招摇着出来花言巧语的。
    汪乐生依然信念感十足：“我那天一见你就记住你了，你这个头发和我还是同款呢，咱俩站一块是不是贼配？”
    一旁陆桦的手一抖差点给铲子直接埋进奶油里：金毛和黄毛完全是两种东西好吗？！
    宁岁颔了颔首：“发型不错。”
    汪乐生：“我等一会才上班呢，这个…我想要一杯卡补气罗，然后，你最推荐那个面包啊，我也来一个。”
    “一杯卡布奇诺。”宁岁对陆桦点点头，“我们新出炉的三明治很不错，给您拿一个？
    “诶。”汪乐生胳膊一伸越过柜台，扒住宁岁小臂，“店里没人，你也不忙，我的咖啡麻烦宁店长来做呗，我想要个拉花。”
    宁岁一愣，汪乐生也不放手，就这么瞅着他。两边僵持了一秒，宁岁继续加深脸上的笑容：“好。”
    他从陆桦手里接过了杯子，让后者去装三明治。他操作着咖啡机，对面的汪乐生顺着柜台也追过来，隔着机器盯着他。
    宁岁纤长的睫毛在机器的透明盖子后面隐隐戳戳，偶尔的微动震的汪乐生心痒痒。
    “您的餐好了。”宁岁拿了盘子把一杯一盘端出来，他想从柜台绕出来给对方找张桌子，谁知汪乐生又抓住他胳膊。“不用不用，我就在这吃就……”
    “顾总？”
    汪乐生只觉身后突然浮上来一层阴影，他一侧头，一个高大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一只手臂从他拉着宁岁的手边挤过去。
    “喂你！”汪乐生还没反应过来，顾言术单手举着托盘从他头顶越过，借助优越的臂展，“啪”一声把东西放在了旁边一米远的位置上。
    汪乐生的目光和动作下意识追着自己的餐盘，顾言术顺势就站定在了收银台对面的位置。
    等汪乐生反应过来：不对啊我咋跑这来了？
    宁岁语气中带上了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上扬：“顾总，您怎么来了？”
    顾言术拉了椅子坐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不是你的vip金卡客户吗？”
    宁岁飞快的眨眨眼——这话倒也没错，但是怎么就觉得顾总语气里有那么一层怪怪的意思呢？
    他还在生气吗？宁岁忍不住歪头，一副探究的目光盯着顾言术。
    后者则颇为自如的和宁岁对视上眼神。顾言术深邃的眉眼太抓人，宁岁迎上去碰了一下，就觉得心尖被啄了似的，又自己败下阵来。
    他揉揉鼻尖：“是的啊，顾总想吃点什么？”
    顾言术淡淡道：“卡布奇诺吧。”
    “好，稍等一下哦。”
    汪乐生坐在旁边，手里捏着三明治，梗着脖子往咖啡机后面看宁岁。
    就……明明一样的步骤流程，怎么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
    宁岁做好了咖啡，双手捧着杯子出来。顾言术一看，杯中是一个金元宝形状的拉花，四周还装饰了一排“金光”。
    宁岁双手一摊捧着这个造型：“特别定制，祝您发财。”
    他的声音极好听，雀跃的音调会让顾言术想象到一切美好的小动物。而“特别定制”让他尤为受用，顾言术举杯押了一口，这句话混着咖啡涌进身体里。
    宁岁盯着顾言术的眼睛，敏锐觉察到了那人的情绪变化。
    要说是哪里不同了，宁岁也形容不出。好像只是眉头和眼尾的一丁点变化。可就是这么一点点，就让顾言术凌厉的五官柔软了许多。他垂眸喝了咖啡又抬起眼，轻放下杯子。

 第9章

    宁岁不自觉的舔了下嘴唇。
    顾言术捏着杯把的手指紧了几分。
    “咖啡还行吗？”宁岁问。
    顾言术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成熟气质，明明很年轻，目光却极有厚度。让人会不自觉的产生一种“得到他的肯定一定很爽”的感觉。
    顾言术顿了一下，微扬起眉：“其实我很少喝奶咖。”
    宁岁秒懂：“平时都是冰美式？”
    “是。”顾言术又浅笑着喝了一口，“偶尔这一次很好喝。”
    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宁宁？有纸巾吗？”
    一旁正在做奶油的陆桦给刺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汪乐生想蹭过来，但双开门一米九的顾言术着实过于有存在感，他讪讪看了一眼，又从后面绕到另一边，从宁岁手中接过了纸。
    他侧身往里看了一眼：“宁宁，刚才你说这位帅哥什么金卡vip，这是什么呀？怎么办的？”
    还没等宁岁应声，顾言术抢了一步：“不是办的，抽奖抽的。”
    汪乐生：“抽奖？”
    顾言术缓缓转过实现，半眯双目，语气懒懒：“消费一定金额就会有抽奖机会，不过好像这个特等奖vip只有一份。”说罢他转向宁岁，语调上扬了几分，“对吧？”
    宁岁怔了半秒，又笑了，从收银台旁的盒子里翻出一张小卡递给汪乐生：“除了抽奖，店里还有这个集卡活动，消费满十次就可以兑换店内任意一款30元以内的产品。”
    说着他又赶紧抽手撤回：“今天就算第一次啦，我给您盖个章。”
    语气热情，笑容灿烂，硬说起来似乎还要比刚才和顾言术说话时更亢奋几分。可汪乐生就是听着不得劲，心理满是莫名被压了一头的愤懑。
    昨天他还特地和理发店的前辈打听了，这宁岁千真万确没对象的。就这个顾总，前辈也说之前没在大学城里见过。
    切，不就是拿钱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吗？汪乐生撇着嘴一抓头顶的黄毛，转身离了店。
    目送着门关，宁岁在心里偷偷出了一口气。
    那边关门的铃声渐停，宁岁身后传来“叮”的一声脆响：“面包好了。”
    他带上手套，“刷”一下拉开烤箱，炽热的喷香瞬时溢满了整个房间。新鲜出炉的可颂面包连香味都是蓬松的，那一刻顾言术满脑子都是极度放纵的糖油混合物的幸福。
    宁岁端着烤盘转一圈，把东西放在台面上，接着到一旁水池边，开了凉水冲了约二十秒的手，这才从陆桦那儿接过装好奶油的保鲜袋。
    急速降温的天气，哪怕是室内，这数十秒也足够把宁岁白皙的皮肤冻红。
    宁岁的手指并没有什么骨感，而是白皙圆润的，他左手往前捏着保鲜袋前段的金属嘴吹，顾言术能清晰看到那樱红色的指甲。
    他微皱起眉：“不冷吗？”
    宁岁撩起眼睫：“就是要冷。这里面有奶油奶酪，我手太热了会影响温度的。”
    “两种味道吗？”顾言术探身去看。
    宁岁：“这是香草奶酪味，这是巧克力味。”说着，他半弯腰一个个可颂上装饰。除了奶油内陷，上面还搭配点缀了培根片和坚果碎。
    宁岁一个个仔细操作，顾言术沉默着望着他的动作。
    他在家几乎没有下厨经验，也从未关注过烘焙方面。但他毕竟现在做新媒体平台的产业，也听闻过“沉浸式做饭”视频是时下非常流行的解压手段，甚至很多有声小说都会拿这种做糕点的视频做背景。
    此前顾言术是没有太理解这里面的传播学原理的。
    但此时此刻，他面对宁岁静默无声的操作，竟不知不觉间看进去了，心里的某处似乎也随着香甜的奶油馅，一并柔和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外出学习
    08
    一盘里面十二只面包，宁岁一口气装饰完，撇嘴吹了口气，额前的麦金色刘海跳动了一下。
    他忍不住欣赏了一眼刚完成的劳动成果，然后鼻尖在扑面而来的香气中忍不住伸手拿起了一只可颂。
    “啊！厨子偷吃！”陆桦一下越过来，撞在宁岁身侧。
    宁岁转头把可颂递到陆桦面前：“诺。”
    “我在减肥！”陆桦皱巴起脸。
    宁岁从善如流：“那一人一半。”
    “好耶。”陆桦嗷呜一口咬住可颂一段，头一拧扯下一半，叼着就跑了。剩在手里一半被宁岁塞进嘴里。
    他一边嚼着，一边不倒翁似的来回晃悠，幸福的眯着眼，头顶直冒粉红泡。刚出炉面包的热气和新鲜奶油内陷的微凉完美结合，着实是最佳口感。
    宁岁三四口吃掉了半个可颂，爆浆出的奶油馅在上唇处抹了一层。他伸了舌头飞快舔掉，又忍不住抿了两下指尖。
    然后他后知后觉意识到顾言术就坐在对面。
    宁岁眼睛一抬撞见顾言术的目光，不禁一噎，翘起的拇指还停在嘴边。
    男人紧盯着他的...手指？那目光灼灼，眼底翻涌着一股深邃的欲望似的。
    宁岁思考了一秒，恍然大悟。他又拿了一只可颂，递到了顾言术面前:“来，吃一个！请你！”
    顾言术一怔，目光上下滑动了一下，没接。
    宁岁“噗嗤”乐了：“哎呀就吃一个，这么早你肯定没吃早饭吧。没说就是零卡，馋甜食绝不是罪过。”
    顾言术这才反应过来，宁岁这是当他嘴馋了。
    “拿着呀。”宁岁把可颂往他眼前塞，可顾言术却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可颂面包。他的目光自动调焦，最清晰的视点落在宁岁的眉眼上。
    他顿了半秒才缓缓下垂了视线，接过面包低头咬了一口。
    宁岁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顾言术的手指修长坚韧，吃东西的动作也矜贵，看着他端坐在那儿的样子宁岁不免出神。
    同样的面包，顾总拿在手里就感觉价格可以翻上一番。
    他吃的很慢，咬下去三分之一左右，宁岁无比确信，男人硬挺的眉眼轻微舒展开了。
    “顾总？”
    顾言术抬起眼。
    “你喜欢吗？”宁岁问。眼睛亮亮的，闪着一抹摄人心魄的纯粹的懵懂和期待。
    好吃吗？喜不喜欢？口味合适吗？
    随便哪种问法都行，可偏偏宁岁说了“你喜欢吗”。顾言术说不上来这措辞的微妙，可听到时，心头却仿佛被羽毛轻轻划过一般，半酥半痒。
    “喜欢。”顾言术轻轻勾唇回答道。
    其实回答之前他大概能想象到宁岁的反应，但真的看到那个人笑起来，心中的波动依然难以克制。
    顾言术吃完了可颂，这时店里的外卖机开始高频率工作起来，大量的订单涌入，宁岁一边飞快的撕下订单条，一边看了一眼钟:“上班高峰来了。”
    这时顾言术也喝掉了最后一口咖啡，他放下杯子站起身。
    宁岁从手头的忙碌中分出视线:“您要走了吗？”
    顾言术点点头，同时，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张卡券:“我来其实另外还有件事。”
    —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陆桦“砰”的一声合上咖啡机盖子。
    正在后面的小桌旁埋头吃外卖麻辣烫的宁岁吓得一抖：“什么？”
    陆桦转身冲过来，双手掐着拧碎肩膀：“我这肯定漏信息了，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跟顾总发生了什么？”
    宁岁双眼眨巴了一下：“什么发生了什么？”
    “他为啥约你出去吃饭？”
    宁岁：“因为他朋友给了他两张餐点券，但是却有事没法去了。过期不用多浪费。”
    陆桦咬牙：“你是信他这个鬼话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宁岁哈哈大笑，抬手揉了一把陆桦的刘海：“你真是秦始皇啊？那咱们买张机票去西安，你带我去你陵墓里转转呀。随便挑一样东西送我，咱们这辈子就吃喝不愁喽。”
    陆桦挥着手往后躲，脸上神情也从不可置信变为了更为微妙的思索。她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严肃道：“宁宁，我觉得这事儿不对。我觉得顾总他对你图谋不轨！”
    “咳咳！”宁岁被嘴里的火锅年糕呛了一下，“不可能，他肯定是好人。”
    陆桦：“……”
    宁岁吃起饭来可谓是十分投入，直到把年糕咽下，他才觉察到陆桦十分诡异的表情。
    “不可能的。”宁岁再次强调。
    陆桦挑了挑眉：“请给出你的理由。”
    宁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之前调查过顾总对吧？聪明帅气还有钱，他喜欢一个人会用‘我有一个朋友’这种烂理由来约人吗？”
    陆桦：“嘶……”
    宁岁见她犹豫，瞬间感受到占据辩论高地的快感，他乘胜追击：“你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店里取的那个蛋糕吧。多可爱多有少女心的一个蛋糕。说不定就是给女朋友的呢？”
    陆桦持续皱着脸——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带跑了，但是说不上来。

 第10章

    “不过……”宁岁思考着什么，从口袋里又摸出了顾言术给的那张礼券。
    这家店是近两年来发展极好的一家蛋糕品牌。原本在f城扎根多年，今年九月在k城开了第一家店。位置是最繁华的市中心商区。店铺一开就刷爆了各大社交媒体和朋友圈。打卡的人络绎不绝。
    宁岁有一次和陆桦看完电影出来从门口路过看到一眼。仅仅是零售散客就能排出近百米的长队。
    这次顾言术拿来的是进店用餐的券，除主食饮品外，蛋糕房主打的网红单品“法式茶点拼盘”也包含其中。
    “我懂了！”宁岁一拍大腿，“顾总是不是想让我过去品鉴学习一下！”
    —
    当晚，宁岁忙过了傍晚时的客流高峰，提前一小时离店赴约。
    找准地铁口一出站就正对着“德故”的十字街口。夜色下的市中心，华灯流转你人流汹涌零岁出战时正遇到红绿灯变换。他一下被推挤推进了人流。
    走过十字路口，人群中有个鹤立鸡群的存在，让人根本无法忽视，正是顾言术。
    宁岁跑过去：“久等了。”
    “我也刚到。”顾言术答。
    两人并肩往店门口走去，隔着老远就走不动了——这店门是个欧式的，开的空间并不大，进出的人流被挤成漏斗状。
    宁岁不自觉的就被挤的紧贴到了顾言术身边。
    他往前走着，突然脚尖撞到个硬物，他一个不稳往前冲倒下去。
    顾言术猛一下抓住他的胳膊，轻轻用力把人往后带了一下：“当心。”
    走路不稳的还不止宁岁一人，周围也有其他人摇摇晃晃的相互挤着，宁岁努力低头，在人群的腿缝间看到近在脚边的门槛。
    他慌忙一步跨过去，进到店内这才转回身，本意是想道谢，可还未开口，他一下竟直接撞在了顾言术胸口。
    对方几乎是将他包裹到怀里，宁岁感觉自己被顾言术的气息完全笼罩住了。他能闻到顾言术大衣上隐约透出的乌木沉香气味，甚至能清晰感受到此前并未察觉的，大衣包裹之下十分可观的手臂肌肉线条。
    他双手举在胸口，就仿佛一只站起来了的小兔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谢谢。”
    顾言术松开了手臂，下一秒，他又往前压进了一步。
    “我们快往里走！”宁岁一个急速转身，还拍了一下顾言术的手臂，“后面人太多了，快走。”
    他没注意到身后顾言术悬停在空中，几秒后才缓缓收回的手。
    二人挤了半天，到一楼柜台处出示了餐券，被引导上了二楼，这里对比楼下就十分优雅安静，一圈的落地玻璃窗正对着外面的灯火。
    侍者收了他们的券，让他们选了主食和饮品就走了。到后厨找到二楼的经理：“有客人拿了这个券过来了，您之前说，看到要告知您。”
    经理拿来一看，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章总，有客人到店了。”
    不多时，办公区里走出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他一身西装，梳着背头，戴细框眼镜，两耳闪着耳钉。
    章文启接过券卡，眯眼一扫：“哪张桌子？”
    “10号桌。”经理答。
    章文启侧目从廊柱后面望去，一个金色头发的人背对着他看不见脸，而正对着他的那个男人……
    “顾言术？”章文启有些怔神。
    大堂经理顺着老板目光看去：“您朋友吗？”
    章文启眯了眯眼：“天谷科技的总裁，他姐姐就是我们糕点博览会的总策展人。”说着他又低头仔细看了看手中这张券的号码——这是他送到顾言靓那儿的票。
    他不禁笑了：他来k市这么久，几次想找机会约见天谷科技都没搭上线，原本以为要拖到展会当天，谁知道这张顾言靓的票竟然落在了顾言术手里。
    他盯着顾言术的半侧脸，禁不住抬手一压眼镜：真是缘分啊。
    他和顾言术同岁，他父亲创办了这个品牌，生意在南方一直做得很大。章文启从小就是少爷，中考结束就被他爹安排出国了。计划了本硕连读的管理学。
    在国内家里还算有母亲管管，出去了那就是信用卡在手，天高任鸟飞。章文启读书不上心，但也算是继承了一点他爹的天赋，社交这方面信手拈来，出国不到三个月，就在留学圈子里组了小团队，吃的很开了。
    混了不到半年，有个叫“顾言术”的名字就传进了他的耳朵。
    传的那是神乎其神，长得帅成绩牛品味好，活脱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贵公子。章文启认识的不少北方系的同学都来和他打听能不能结交此人。
    他一开始没放在心上，问了下哪个学校的，就安排了同校的人脉去要联系方式，结果两天之后，对方给过来一个邮箱。
    “有事邮箱，不加微信电话。”
    章文启第一反应是：好装。但无语后，又生出一丝兴趣。后来圈内聚会给顾言术发了三四次邮件，但无一例外石沉大海。
    在他就要把顾言术抛之脑后时，他却意外见到了那人。
    那日，是他当时的男友要去顾言术的大学听一个金融讲座，章文启开车去接人，从礼堂门口进去时候就听到一句中文：“顾言术，这里。”
    他一转头，看到身穿黑色大衣的英俊男人夹着文件包走上台阶，大踏步走入会堂。就是从眼前略过的一眼，章文启的目光就不自觉的跟了过去。
    原本计划的约朋友打发时间也被他推掉，他跟着男友一起进了会堂，坐在台下眼见着顾言术从第一排站起，上台，在聚光等下演讲的卓然之姿。
    “告诉后厨，10号桌的东西准备的仔细点。”章文启推了推眼镜。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人尽皆知
    09
    主食先上了桌，份量并不算大，宁岁和顾言术差不多用完，服务员过来收了一次盘子：“二位，您的甜品拼盘来了。”
    送上来的拼拍是一个三层金色托盘，造型纤细。其中错落摆盘着一共十二样不同种类的蛋糕，有抹茶、巧克力、蓝莓、草莓、榛子……每一样都贴心的从中对半切开。
    “这些都是店内最受欢迎的产品。尤其是这份蓝莓慕斯，是独家招牌。”糕点师介绍道。
    顾言术双手交迭在胸前，他察觉到，宁岁的目光一直黏在走远的糕点师身上。
    “怎么了？”他问。
    宁岁轻轻的声音流露出一丝艳羡：“他的帽子好酷。”
    顾言术又多看了一眼：“你是说那种很高的厨师帽吗？这代表等级吗？”
    “对吧？我小时候也这么认为。”宁岁提高了几分音调，又摆摆手，“但其实没有啦，就是又高又大的帽子就让人觉得很厉害对吧？”
    顾言术：“那你自己买一个也可以。”
    宁岁眼睛闪了闪，挠了挠面颊：“嗨…那玩意我小时候就给自己带着玩过，感觉不怎么方便。我店里空间也不大，我带这么高都得撞柜子。”
    顾言术听着，忍不住心里想象了一下宁岁店内的布局，脑海中浮现出他顶着高帽四处磕碰的样子，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嘴角一扬，露出一抹笑。
    宁岁察觉到，眉头一皱：“你笑什么？”
    顾言术唇角一绷：“没有。”
    “你笑了！”宁岁指着顾言术的嘴，“你笑我幼稚。”
    他说话间倒也并不生气，反而是眼睛亮亮的，面颊自己飞上一层粉色。顾言术顶着他的眼，鬼使神差的就抬起手，团住了宁岁指过来的手指。
    年轻男人的手不大，顾言术虚虚一拢就团在了手心。那手指甲修的圆圆的，又软又热。
    宁岁忽的被人抓了手，心里一跳。愣怔一秒才下意识将手指团着缩回来。他的手指指肚就这么不轻不重的刮过顾言术掌心。
    “没笑你。”顾言术收了手，顺便一转那糕点拼盘，“来，你先选。”
    宁岁盯着那个蓝莓慕斯看。
    “第一口绝对是最好吃的，先从招牌开始吃吧。”宁岁说着，拿了刀叉把蓝莓慕斯一分为二，一半往顾言术那边推了推，“来，一人一半，一起吃。”
    这里面所有蛋糕都不大，对半切开差不多就是一口大小，宁岁心里想到他自认为的顾言术请他来吃饭的初衷，每一块都吃的异常郑重。
    入口前先反复观察，恨不得把内部都掀开了看清楚。
    顾言术把那口蓝莓蛋糕已经塞进嘴里，一抬头，对面人正拿着刀叉在给蛋糕做“手术”呢。
    宁岁把方寸大的一块蛋糕层层掀开，叉子尖挑了一丁点的的上层奶油点到舌尖，又从侧面拆了一点内部夹层的奶冻来单吃，最外层浇的一层蓝莓酱也用叉子尖沾了一口单吃。
    等这些“零部件”都了解完毕，他这才一叉子下去整块蛋糕塞进嘴里。
    “呜…好吃。”宁岁小动物似的微微仰起头。
    章文启坐在餐厅斜对角的桌边，靠在椅背上，侧身望向顾言术的方向。

 第11章

    男人一边不动声色的对半切开接下来一块蛋糕，默默把一半移送到宁岁面前的盘子里。哪怕是侧脸，都能看到他眼底明显的笑意。
    章文启掌心摁在腿面上，手指下意识用力捻了捻。
    —
    吃完最后一块蛋糕，宁岁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
    “二位对今天的菜品还满意吗？”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过来。
    宁岁第一反应当他是店长，点点头：“好吃，尤其是这个蓝莓慕斯里面的奶冻。”
    章文启眼神其实并未看他，只盯着另一侧：“顾言术？”
    顾言术一愣，这才抬眼直视对方。
    宁岁：“你们认识啊？”
    章文启并未理会宁岁的问题，他单手撑着桌面，微一歪头：“章文启，宾大的。我们在new youk一起听过robbins教授的讲座，”
    顾言术又多看了他两眼——完全对不上脸和名字。但他习惯了自己的脸盲，微敛了下目光淡淡道：“你好。”
    “我比你晚回国一年，去年我为了这家店就来k市考察过，那时候在langham有一场活动，我听说你也在……”
    章文启他有一双上扬的狐狸眼，声音悦动，极有主动性。话语中中夹杂着众多陌生人名和听起来十分奢华的英文。宁岁捕捉到的信息是，原来这才不是什么店长，而是整个品牌的少爷。
    宁岁偷看了一眼顾言术的表情。他看起来听得很认真，点头或是简单回应着，似乎也在追忆着章文启口中的留学时光。
    他插不进嘴，便有些神游。眼前的餐点盘里有个粉色的假花，他顺手抓过来，一片片捻着花瓣玩。
    “宁岁？”顾言术忽的叫他。
    “嗯？”宁岁抬头。
    顾言术站了起来，要走的意思很明显。“有空再约。”他对章文启道。
    章文启抬手拦了他一下，笑着从身后拿出一张折页：“顾言术，晚点要是有空，来给我捧个场吧。”
    宁岁目光一扫，立刻捕捉到了关键字，那折页写的正是年底的蛋糕博览会。
    “你们也会去参加啊？”宁岁脱口而出。
    章文启眉毛一挑，终于给了他一个略微认真的眼神：“先生原来是同行？”
    宁岁一顿：“啊不是……”
    章文启眼底闪过明显的戏谑，他嘴角耷了耷，又看回顾言术那儿。他把折页直接递到顾言术手里：“要来哦。”
    顾言术接了东西，扬了扬手腕给了个笑。便转头对宁岁轻声道：“走吧。”
    宁岁感觉自己有点像误闯入大人饭局的小孩，反正气氛有点微妙。他对章文启微微颔首，跟着顾言术走了。
    章文启站在楼梯口，一直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张开虎口推了推眼镜，勾手叫过身边助理：“查一下那个宁岁，做什么工作的，和顾言术什么关系。”
    —
    “我送你。”顾言术说。
    宁岁被室内外的温差凉得用双手猛搓着脸：“不用不用。”
    “我车就在这。”顾言术手上的车钥匙往街对面一摇，“天太冷了，我约你出来，应该送你。”
    顾言术的语气并不会给人以压力，宁岁思考了一秒便跟了上去，半分钟后，他扣上了顾言术副驾位的安全带。
    顾言术先开了空调暖风，随后点开导航：“你家地址？”
    宁岁：“白云路，玉兰花园东门。”
    这是个老小区了，“和父母住在一起吗？”顾言术问。
    宁岁摇头：“是租的房子，我不是k市人。”
    “你一个人还是……？”
    “肯定是合租啊。”宁岁比划了个耶，“两个人分摊。”
    顾言术指尖不易察觉的点了点方向盘：“同学？”
    宁岁：“不是，就是当时找房子的时候中介推给我的，谈下来很合适就合租了，算缘分吧。”
    顾言术：“听起来他人不错。”
    宁岁笑了：“是，完全不是网上常看到的那种极品舍友。”
    “和你年纪差不多？”
    “比我大一岁。”
    “做……”顾言术原本想接着问“做什么工作的”，话到嘴边突然惊觉不对，自己把话头咬了回去。后知后觉自己这一路追问的和查户口似的。
    可心里隐隐的烦躁却是真的。
    “你说什么？”宁岁歪头去瞧顾言术的脸。
    顾言术飞快的用余光往旁边扫了一下，对上宁岁圆溜溜的大眼睛，喉头一滚：“没什么……你也报名了那个蛋糕展吗？”
    宁岁揉了揉鼻尖：“嗯。”
    顾言术声音放缓：“那确实是同行。”
    “嗨。”宁岁摆摆手，“我申请的摊位在社会个人区，他们这些大品牌有自己的区域的。我就是去重在参与一下，玩玩啦。”
    他不禁想起自己那本草稿本。上面乱七八糟涂了有七八页的草稿，哪个都不满意，越想越心累，越心累越想放弃。
    然而他听到顾言术说：“我很期待。”
    前方正好有个红灯，顾言术放慢速度稳稳将车停下，这才侧身转头，直视着宁岁的眼睛：“上次你做的那个独角兽蛋糕，很漂亮也很好吃。我知道这个展会里会有创意蛋糕的评选吧，我还挺期待的。”
    宁岁睁大眼睛盯着他，两秒后：“原来顾总您喜欢蛋糕啊！”
    顾言术：“……”
    “那你那天可一定要去！那天每个展位都会有免费品尝的，可以吃好多好多东西……哎呀。”
    这时红灯变绿灯，顾言术发动车子，却没有停车时的稳当，而是往前一冲，颠的宁岁在椅背上撞了一下。
    车子里一下安静了，气氛不尴不尬，所幸这时候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车子停稳，宁岁一边开门下车，忽的喊：“邱鸿？”
    小区门口有个铁架子，一瘦高男人正从上面拿外卖。听到宁岁声音转过头来，一抬手：“回来了。”
    男人身上穿的是改良国风的长袍，腰带紧扎，还留着半长发，松松扎了个小辫子。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一双狭长凤眼半眯着，乍一看不好亲近的样子。
    宁岁下车：“你拿外卖啊。”说完就见邱鸿目光往后看去，宁岁回头，顾言术也从车上下来了。
    “这就是我舍友，邱鸿。这位是顾言术，他是我们店的vip。”宁岁两边介绍了一下。
    邱鸿眼角扬了扬：“哦。”
    宁岁冲顾言术挥挥手：“那我就回去啦，今天谢谢你呀。”走出去一步又一转头，补充道：“你明天还点咖啡吗？我给你送小蛋糕吃。”
    一旁一言不发的邱鸿目光在两人之间移了移。
    顾言术点点头，眼底深深一笑：“好。”
    宁岁和邱鸿并排着进小区，快走到楼道口时，邱鸿突然开口：“那人就是你说的大客户？”
    宁岁踏在楼梯上回头：“是啊。”
    邱鸿：“今天他请你吃饭？”
    “是，那家真的超好吃。”他还很自信的一拍胸口，“所以我现在已经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口味了。他最喜欢草莓的！”
    邱鸿嘴角往上咧了咧，拉长语调：“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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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玄学金主
    10
    新的一天，“滴”一声，新的外卖单来了。陆桦撕下来一看，转手冲宁岁挥了挥：“顾总的？”
    宁岁虔诚地结果：“我来。”
    带着对玄学金主的百分百真心，宁岁把四杯咖啡打包好，在封口之前他又去柜台前转了一圈，拿了一小块草莓蛋糕放进了袋子里。
    外卖送出，宁岁预估着时间，心里莫名的打起来鼓来。就当他忐忑的抱着水壶满店里乱转时。口袋里的手机“嗡”的一阵。
    他“哐当”一下把水壶扔下，拿起手机一看，顾言术给他发了语音过来。
    【咖啡收到了，谢谢你的蛋糕，喝咖啡很配，很好吃】
    那带着浅笑的磁性嗓音钻入耳朵，宁岁自己都未察觉自己的嘴角已经不自觉的上扬了两个像素点。
    而还没等他切出顾言术的聊天框，手机上方就跳出一条新短信。
    【恭喜您成功获得参展资格，请于25号下午三点至市体育中心主场馆参加展位抽签仪式。】
    宁岁倒吸一口凉气：顾言术这是……真有点说法？！
    —
    抽签日当天。
    宁岁到了市体育馆，这里的主会场被全部包下来。以主控台为中心，左侧的a区是企业区，每个摊位规模都较大。b区是个人区，内部一共背对背分了六排，每个摊位的空间是1.2x1.5的一张桌子。目前都是“毛坯”转态，到时候由参与者自行布置。
    来抽签的人在主控台前自由散开等待。距离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宁岁在中间站了几秒，就往旁边移到人群外侧，找了个靠边的摊位站着等待。
    “宁岁，对吧？”一个声音突然靠过来。
    宁岁被吓了一跳，一转头，是章文启。

 第12章

    “章总啊，你好。”宁岁礼貌回应，而那人方形眼镜片后透出来的目光，让宁岁有种被不礼貌打量的不适感。
    章文启嘴角带着笑，斜眼瞥着宁岁：“宁先生的店做的那么好，上次在店里怎么还说不是同行呢？”
    宁岁眨眨眼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可我是糕点师啊。”
    章文启表情裂了裂：“什么？”
    宁岁满脸的坦荡天真：“章总您是品牌管理者，我只是自己开个小店罢了，不敢称同行。”
    不论语气还是表情，都谦虚的让章文启找不到一丝破绽。这也让他忍不住心惊，心说这小白莲的表情演的也太好了。
    章文启被噎了这么一句，一时也接不上话，两相沉默几秒，他又开口：“你是言术朋友？怎么认识的啊？”
    章文启自知这问的直白，几乎都做好了对方同自己绕弯子的准备，谁知宁岁答的很快：“他来我们店里订做了一个蛋糕，然后在抽奖活动了中了最高奖，所以现在顾总就是我的vip客户了。”
    章文启脸色更僵了：……抽奖？
    而宁岁甚至来了兴致似的，很热烈地继续分享：“那一批奖券里一共就一张vip，四百分之一的概率，竟然就给顾总抽到了，你说巧不巧？”
    章文启感到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四百分之一？”一道低沉但难掩愉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言术缓步走来，语气微扬：“原来是这个概率啊。”
    “顾总？”宁岁眼睛亮闪闪的。
    顾言术没有回答，他的嘴唇微不可查的动了动，似乎在品味着什么。目光始终含着笑盯着宁岁。
    这时，顾言术身后那位穿着黑色短皮衣和半身裙的女人胳膊一推将前者赶开：“你就是宁岁吧？终于见到了，我是顾言靓，他姐姐。”
    宁岁瞪大了眼，急忙回握：“顾总幸会！…您认识我啊。”
    “久闻大名。”顾言靓笑着冲他眨眨眼，转而才看到一旁的章文启。她一愣：“章总？今天您也过来了啊？”
    章文启不得不努力维持脸上的笑意，心里却已经乱成一团。
    今天他原计划的目的有二，一来看看能不能试探宁岁几句，二来就是借机和顾言靓这个主策划多熟悉一下，顺便有意无意自报下和顾言术在国外的“交情”。
    但顾言术却亲自来了！
    他只得先和顾言靓握手：“今天不忙就想过来看看会场。我们对这次活动很重视，我自己也想多了解一些。”
    说完，他目光看向另一人：“言术。”
    顾言靓眉梢很轻微地一挑。意外道：“你们认识啊？”
    顾言术：“上次我和宁岁去店里的时候章总也在，有交流两句。”
    顾言靓又指了指章文启和宁岁两人：“那你们两个也见过了。”
    章文启插兜的双手在口袋里死死攥紧，脸上尴尬地笑了两下。
    这时现场负责人找了过来，顾言靓需要去后台和团队汇合了。她离开，另一位工作人员拿着麦克风上台，开始报手机尾号让大家上台抽签。
    宁岁原地站着等，顾言术站在他身边，章文启隔了半个胳膊的距离站在顾言术身边。
    宁岁小动物似的左右打量着整个会场，眼神转来转去，就落到了顾言术身上：“你今天不忙呀？”他问。
    顾言术抱着胳膊，头歪过来一点：“我这不是工作吗？”
    宁岁手指指了指地面：这里？
    顾言术垂眸看着他笑，手也跟着宁岁指着地面。
    他倾身向前，距离宁岁的脸约莫不到一掌的距离，眼底闪烁着几分促狡的笑意。那一刻，宁岁好像听到了自己莫名加快的心跳声。
    顾言术声音低沉轻缓，还带着一丝上扬的愉悦：“你报名的时候没有看主办名单吗？我姐姐书发起人和策展人。而天谷集团是首席赞助方。”
    宁岁瞪大了眼睛。
    顾言术：“也就是说，我算是本次比赛的最大金主，所以你可以考虑一下……”
    “啪！”
    宁岁双手用力合掌在脸前，表情严肃，动作肃穆——对着顾言术拜了一下。
    顾言术：“？”
    宁岁仰起脸，指尖抵着嘴唇，一双大眼睛满是虔诚：“请保佑我抽到一个好位置！”
    顾言术：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贿……
    “手机尾号9778，宁先生在吗？”这时台上的主持人竟正好叫到了宁岁的名字。
    又联想到昨天收到短信的时机，宁岁心里更加坚定顾言术身上的玄学。他冲顾言术咧嘴一笑，双手搓了搓，“那我去抽签喽。”
    他侧身要走，就在这时，顾言术抬手团住了宁岁合十状的两只手。高大男人的手指很长很宽，还滚烫着，宁岁懵了一下，瞬间被定住了似的。顾言术圈住宁岁的手指，掌心中传来软和的触感，宁岁的指肚就像是蓬松的小面包。
    “传给你好运。”顾言术轻声道。
    说着，宁岁还感觉到男人的手指用力箍了一下，完全不会疼，只有非常扎实的力道被传递过来。
    他自己不曾察觉的，是耳尖上一层浅浅的绯红。
    台上是一个很传统的抽签木盒。宁岁低头看了一眼盒子，举起那只刚刚被顾言术握住的手伸了进去。
    他的手指在盒子里摸索着，碰到了很多纸条。他忍不住转头往台下看去，很巧合的，一下就对上了顾言术的目光。
    宁岁不由自主的笑出来，选定了一张纸条抽出来。
    他没有打开，而是捏在手心里，一路小跑着下台回到顾言术面前。
    “没看吗？”顾言术笑着。
    宁岁：“那我看喽！”
    纸条打开，b区52号。
    宁岁兴冲冲的去找位置了，顾言术信步跟上。
    宁岁对着数字门牌一个个点过去，最后停在了ab两区域连通的主干道旁。
    52号竟然就在b区面朝着主干道和中控台的位置上！
    宁岁简直不敢相信。
    “是这个…真的是诶，我天！”宁岁反复确认了一下数字牌。转回身冲到顾言术面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顾总你好灵啊！你就是欧皇！”
    宁岁撞过来的时候完全不重，反而像是一团棉花糖迎面扑来。顾言术甚至觉得鼻息间闻到了一丝糖粉的甜味。
    他手腕转动了一下，轻轻拽住了宁岁小臂：“愿望实现了，那要不要还愿呢？”
    宁岁一怔，“啊”了一声：“对，是有这个流程。”
    顾言术：“那你打算……”
    宁岁陷入了思考。
    他之前小时候为了家里长辈病愈，跟着父母一起去还愿过，可那都是回到许愿的寺庙里，带上香烛去磕头，还要准备贡品。
    贡品！宁岁一下想明白自己为何记得这么清楚了。
    他记得那次为了还愿，爸妈带他提前一天去买了新鲜水果，还买了饼干、坚果、糖之类的一大堆小零食。小时候的自己开心极了，做顺风车也得了不少好吃的。
    他当时还拉着爸妈说，神仙也喜欢吃好吃的啊。
    想到这儿宁岁扬起目光：“顾总你喜欢蛋糕，我用我的小蛋糕来给你还愿吧！在展出日之前店里的蛋糕都算你免费，你继续保佑我吧！”
    顾言术卡顿了一下：“……”。
    宁岁：“这…算不算呀？”
    顾言术笑了：“算。”
    “但是，既然是要保佑你的这次参赛，是不是具体一些会更好？”
    宁岁虔诚追问：“怎么说？”
    顾言术：“你之后会做很多参赛作品的试作品对吧？”
    宁岁点点头。
    顾言术：“你要是做了什么新品，有什么新的设计，都发给我看一看，尝一尝，这样我就可以每一步都保佑你了。”
    宁岁恍然大悟：“哦——！我懂了，这叫工作留痕式保佑。”
    顾言术给他逗得心尖上一阵发痒：“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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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出去玩吧
    11
    报名一时爽，设计火葬场。当年在美院里老师的一句箴言，时隔多年再次正中宁岁眉心。
    他现在已经不太记得最开始为什么要做海洋主题的了，但反正他的思维就被这个点子填满了。
    晚上九点，就他一个人还在店里。
    眼前这个作品他一共调了四种颜色的吉利丁水，每往模具里倒入一层颜色就冷藏，由此形成了海水的渐变。要说生硬那倒不至于，但宁岁自己看下来，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过不去。
    他仔细翻阅过参赛手册，在评委集中评选时，所有蛋糕需要被放在专业站台上，届时不管是桌布还是背景都是纯白色的。那在那样的置景和灯光下，这种分层就会显得有点突兀了。
    如果要做到最好，宁岁想的是直接翻倍，做七到八层的分层。
    想到这他就不由得看向一旁的烤盘上堆着的那些装饰品——各种小鱼，海草，海星，礁石……这些东西到时候需要分层放入蛋糕体中，用一层层浇筑的方式把它们封印进透明“海洋”中。如果层数增加，那他封入这些零部件的操作也会变得繁琐数倍。

 第13章

    哦对……他还有一个新想法。
    他想做的是一个全透明的海洋蛋糕，这也就意味着理论上这个蛋糕是可以360°欣赏的。但此前他使用的都是市面上的现成模具，这些都是用来做饼干或是糖果的，做出来的装饰品都是浮雕状，一面花纹，另一面是平面。
    这就会导致如果你绕到蛋糕背面，那效果就十分感人了。
    宁岁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脑海中划过了“要不我自己全部重新设计、建模，然后打印出模具来做吧”的疯狂想法。
    这个想法在诞生的一瞬间就被宁岁否决了。
    没必要，过于隆重了。
    他就是个比赛边角料，能有些收益，略略提高些知名度，于他这种大众参赛者来说才是首选。投入这么多时间金钱着实得不偿失。
    但……想都想了。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难以忽略。且宁岁异常清楚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作品。这个念头一直摆在他脑子里的一个角落，闪着霸道的光，照耀的他很难再继续退而求其次的推进目前的制作方法。
    于是乎他看着眼前这个东西，越看越不满意。
    我真是个见异思迁的混蛋，宁岁哀怨的看着眼前的这块蓝色透明砖，心中忏悔，我们才认识一天，就已经走到了相看两厌……
    “嗡——”手心里的一震拽回了宁岁的思绪，他低头一看，顾言术给他打来了电话。
    他接起来放到耳边：“诶。”
    顾言术顿了一下：“没事吧？”
    “啊？”宁岁一愣，支吾了一下，“没事……”可语速却慢了些，尾音有种难掩的无奈和倦怠。
    顾言术：“还在店里吗？”
    “嗯。”
    “那你等我一下。”
    知道门口的铃铛“叮”的响起，顾言术的身影真的走进来，宁岁都以为自己是困出幻觉了。
    他从原本趴在桌上的一摊慢慢直起身子，看着男人侧身关门，缓步走来。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奇异——怎么他这个店门，顾言术每次都能推的这么有范儿呢？
    顾言术走到近前，高大的身体遮挡住房顶的吊灯，阴影遮罩住宁岁，一阵酒精和松木冷调香水的混合的深沉味道闯入宁岁的鼻腔。
    顾言术拉了把椅子坐在柜台对面，翘着腿，单手支着下巴盯着宁岁。那双墨色的眼睛却闪烁出比平时更多的一层水汽，显得他的眸子特别透，暖光一打，琥珀似的。
    宁岁歪头：“顾总，你喝醉啦？”
    “怎么可能？最多一成。”顾言术回答。但话音落下他又沉默着不说话，就看着宁岁。
    醉了10%，宁岁想着，突然生出了一点逗人的心思。他故意挺直腰板，沉下脸：“这位客人，我们已经打烊了。”
    顾言术一挑眉，转身指了指店门：“你没有锁门。”
    宁岁绷着嘴唇憋笑：“但我是店主，我说打烊了。”
    顾言术眯了眯眼，随后他两只手臂都撑在了桌上，上身前倾过来。宁岁抓着平板笔的手指突然无意识的收紧了，呼吸一滞。
    “做的什么？”顾言术问。
    宁岁绷着嘴角，把旁边那个盘子平移过来。那半透明的东西还晃晃悠悠的，拿出来后看的更清楚，这灯光下呈现出宝石一般透亮的晶蓝色，漂亮极了。
    顾言术：“这是果冻吗？”
    宁岁“不是哦，这是水晶蛋糕。没见过吧？”
    顾言术：“能吃吗？”
    宁岁：“那必须能吃啊！”
    说着，宁岁从旁边拿了个勺子，直接挖下一块递到顾言术面前：“你尝尝？”
    顾言术垂眸，视线落在摇晃的蓝色水晶体上。又顺着宁岁的手指上移，看到宁岁的眼睛。他喉结微动，鬼使神差的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微微倾身，就着宁岁的手含住了勺子。
    那东西极软，入口就在嘴里划开了，炸开一片清凉的薄荷的甜味。
    宁岁的睫毛蝴蝶般轻轻颤了颤：“好吃吗？”
    顾言术定定的看了他一秒，声音低沉着抿了下嘴唇：“很甜。”
    “啊？”宁岁愣住了——他做这个就是为了试验颜色的，白凉粉里会自带的一点甜味，他就没再放糖，怎么还能“很甜”了？
    宁岁直接又挖了一口，塞进自己嘴里吃了。
    他品了品：“还好吧，一点点甜味，顾总是觉得太甜了？你更喜欢无糖的……？”
    他忽然觉得顾言术盯着自己的目光有点……奇怪。
    “你不喜欢吗？”宁岁心里揪紧了。他抿了抿嘴，意识到自己嘴唇上沾了一点点透明果冻屑，又立刻下意识伸出舌尖舔掉。
    顾言术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的着火。
    他清了清嗓子，用略带干涩的声音转移了话题：“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这个问题一出，只见宁岁小巧的嘴唇一抿一噘，“唉”的一声长叹，接着就是竹筒倒豆子一般的陈述。
    他越说越激动，手上还比比划划的。在正经的解释中穿插着诸如“我简直疯了才会做这种东西”的崩溃抱怨。顾言术撑着脑袋就这么看着他，觉得眼前有一只小动物正在上蹿下跳。
    “顾总。”宁岁忽的停下了。
    顾言术：“嗯？”
    “你有在听吗？”宁岁严肃道，“你不会要睡着了吧？”
    顾言术扬了扬眉梢，笑了：“没有，宁老师。”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头滑着屏幕，“我就是觉得太巧了，我这几天在忙的事就与这有关。”
    宁岁拿过手机一看，s市海洋公园，首页滑动宣传图上写“全新升级，国内最长海底隧道”。
    顾言术：“要不要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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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幼不幼稚
    12
    十点，宁岁收拾好东西，下楼，到小区门口。
    顾言术的车刚一拐过路口就看到了宁岁，后者站在马路牙子上远远冲这边挥手。
    宁岁背了个淡蓝色的双肩包，脚边一个小箱子，穿了一件白色和藏青色间隔的棒球服外套，白色裤子。一套偏冷色系的穿搭衬的他的金发更轻盈了，小精灵似的。
    车停到宁岁面前，顾言术打开后备箱，宁岁在后面放箱子，顾言术从后视镜里冲他打了个手势：“你背包可以放后座，后面还有个包，你顺便拿一下。”
    “好。”宁岁应了声，把东西拿到副驾，是个微单相机，外面套着十分漂亮的皮质保护套。
    他坐下来，把东西顺手递给顾言术，后者却一笑，抬手挡了回来：“给你的。”
    顾言术：“你去取材，那用相机应该会比手机拍摄效果更好些。你试试，用的顺手就带着。”
    宁岁反应了两秒，随即便笑起来。他小心拆开保护壳，拿出里面奶白色的相机，捧在手机十指摩挲着。
    “会用吗？……这里开机。”说着，他腾出一只手伸过去，飞快的在开关键上拨了一下。他两根指节从宁岁捏着相机的手指上虚虚擦过。
    “哦！好。”宁岁把相机举到眼前，眯眼盯着取景框看，“以前学校里学生会的相机，我们每次活动可以借了用。我大概记得。”
    顾言术发动了车子：“那正好，这一路你研究研究。”
    导航生成，开去s市要三个小时。车子一路出城，钢铁高楼慢慢隐去。今天是个大晴天，天湛蓝的，水洗一般，云一团一团的飘的很高。
    到收费口时略有点堵车，顾言术放慢车速一步一停的往前开。
    “顾总？”
    “嗯？”
    顾言术一偏头，副驾的宁岁仰面靠在车门上，拉开距离，举起相机对着自己。“咔嚓”一声快门落下。
    宁岁调出那张照片。镜头里顾言术单手随意搭着方向盘，身子微微后仰，下意识转过头，嘴唇微张，神情疑惑着带着一点笑意。他背后的阳光洒进来，将人标志流畅的面部轮廓勾出一层亮色。
    宁岁脸皱起来。
    顾言术飞快看他一眼：“怎么了？效果不好？”
    宁岁硬邦邦道：“不行，拍你没有参考价值。”
    “你脸上都有点曝光了，颜色感觉也有点暖，背后蓝天颜色好怪哦，但是吧……”宁岁把相机别过来给顾言术看了一眼，“就硬帅，没办法。这不作数，那水族馆里的鱼和你能是一个水平吗？”
    顾言术：“……”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先欣喜于宁岁对自己颜值的肯定，还是他那神奇的脑回路将自己与鱼作比较。
    从理性的角度，这张图的构图、光影等都有诸多硬伤，可或许这就是网上很多人追求的氛围感。顾言术随便的一眼看过来，便觉得他才是画面的中心，理性的条条框框都不重要了，只有这一瞬被定格的时间是珍贵且永痕的。
    宁岁抚着按键的手指摩挲了几下，还是把照片保留下来。他切回了拍摄模式，继续捣鼓起参数设置来。
    —

 第14章

    到达海洋公园。
    他们的车子进入园区，宁岁先看到中心广场上很漂亮的一个海豚戏水的雕塑。园区大门接近二十米的长度，上方是一整个巨型浮雕，新修的门面颜色鲜亮，耳边伴随着园区主题曲的音乐。
    下了车，一位戴眼镜梳着高马尾的女性向他们快步走来。他先对顾言术浅鞠了一躬，再转向宁岁，“宁先生，初次见面，我是顾总秘书办的小乔。”
    宁岁和他握手，小乔身后又跟上来一位穿着园区蓝白色工作服的年轻男人。他自我介绍是园区经理，姓杜。他告知顾言术，云谷团队的其余几人已经入园对接，在检查各项工作了。
    “我今天就带顾总和宁先生二位按最佳游览路线整个参观下园区吧。”说着，他递了两份全区地图和两个入园门票卡过来。
    今天是工作日，所以散客的人流量并不是最高峰。他们一路逛，杜经理帮着讲解，宁岁一边拍照。
    他们一路看了海龟、鲨鱼、海豚、白鲸，紧接着再往前走，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阵喧闹欢笑声。顺着声音看去，前方是“热带馆”，门口的装饰就和之前很不一样，都是木桩、藤蔓、耳边能听到清晰的流水声。
    有个工作人员过来说，是今天来参观的小学生门在里面。
    伴随着欢笑，还能清晰听到一个悦耳明快的女生——热带馆因为装饰生动，鱼缸设计互动性强，热带鱼类又五彩斑斓，一直很受小朋友喜欢，所以配了几位更亲和的讲解员。
    杜经理看了看情况，这一批孩子是刚进去，一套讲解要二十分钟左右，于是他走到顾言术身边压低声音询问，是不是绕个路，暂时避开一下学生们的游览高峰。
    顾言术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宁岁，但一下都没看到人，再一找，原来宁岁已经跑进热带馆里去了。
    来的这一批都是低年级的孩子，穿着统一的淡蓝色校服，一个个背着小书包，目不转睛的盯着讲解员姐姐看。而在所有小朋友身后，有个身高明显为何的宁岁跟在那，从侧边看去，那副投入的样子和身边一圈小朋友没什么两样。
    顾言术一抿唇笑出来，对杜经理摆摆手：“没事，我们就跟着讲解吧。”
    讲解员带着孩子们一路参观，途中不断抛出互动问题，顾言术跟着宁岁，看着他深度参与，每个问题都要认真思考一番。
    讲解员：“小朋友们，大家觉得珊瑚是活的吗？”
    宁岁小声答：“不是吧……”
    “是！”在他前面有个小男孩捕捉到了宁岁的声音，转过头大声抛出相反答案。他义愤填膺的瞪着宁岁，“那珊瑚怎么会是死的呢？哥哥你没有听说过珊瑚保护吗？我妈妈带我去海边玩，他们都说不要涂防晒霜，会影响珊瑚。”
    小男孩的声音被讲解员听到，肯定了“活的”的答案，并顺势科普了防晒霜与珊瑚保护的相关知识。
    那小男孩很骄傲，一抬下巴，冲宁岁挤挤眼。
    宁岁也半蹲下来，很捧场：“你知道的好多啊，真厉害。”
    讲解员接着又抛出第二个问题：“那珊瑚是活的，大家接着想一想，它们是植物还是动物呢？”
    此问题一出，所有孩子几乎异口同声：“植物！”
    讲解员一笑，停顿了一下：“有没有同学有不同答案？”
    宁岁转头去看那小男孩，那小男孩也说：“那肯定是植物嘛。”说着还指了指旁边的鱼缸，“这长得和树一样。”
    这时宁岁“刷”一下举了手：“那我猜是动物。”
    讲解员：“是猜的啊，但这是对的哦。”
    “啊——？”所有孩子都发出惊叹声，那小男孩目瞪口呆。连讲解员后续的说明都不听了，就瞪着宁岁。
    “你这个是猜的，不算，下一题我们再比。”他说。
    顾言术听得哭笑不得，心说这还能杠上呢？
    然后他听到宁岁举起拳头：“好，比就比。”
    顾言术：“……”真杠上了啊。
    从这里开始，讲解员每提出一个问题，小男孩都特别认真的和宁岁对答案，然后再一起听讲解员说正确答案和解释。他俩这猫在队伍最后的小游戏，被附近的同学注意到，以辐射蔓延之态，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
    突然，有只小手拽了拽顾言术的衣角。
    顾言术一低头，是个剪着齐刘海童花头的漂亮女孩，小姑娘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哥哥，你……”
    顾言术觉得自己心要化了。
    “那个哥哥这么厉害，你一道题都不会吗？”
    顾言术：“……”
    “噗哈哈哈。”前面蹲在地上的宁岁一下笑出了声，身边几个男孩也跟着笑起来。顾言术一个眼神飞过去，小朋友们纷纷噤声，装作认真的盯着讲解员去了。
    顾言术低头看着小女孩，微笑：“我努力。”
    小姑娘十分老成的点点头：“嗯，你要加油啊。”
    看着顾言术那副被噎的说不出话的表情，宁岁站起来，移步到他身边来，那胳膊顶了顶他：“你要加油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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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镜头
    13
    在热带馆里前后逛了半个小时，宁岁已然完全融入小学生群体，话语间的语气助词多出了三倍，音调高低顿挫的节奏感堪比那位矜矜业业的讲解员。一旁跟队的老师与之一比都相形见绌。
    跟在后面的杜经理忍不住偷瞄顾言术。
    临近结束，看到了前方去往海底隧道的入口，孩子们立刻都兴奋起来，宁岁混在其中，眼睛里刹时亮了。
    “等等。”顾言术拉了一把宁岁胳膊，“我们晚点再去海底隧道。”
    宁岁在小男孩和顾言术两人之间一顿，转过头：“怎么啦？”
    顾言术见他这幅被小朋友拐跑的样子，心里叹气，却转头和那小男孩一本正经道：“哥哥要和我还有事，你们去玩吧，我和他要去别的地方了。”
    小男孩看起来脑子转不过弯来，死拽着宁岁，嘴一撇：“为什么啊？”
    顾言术：“因为我们两个有事情要单，独，做。”
    宁岁“啊”了一声——高兴起来陪着孩子们玩这么久了，完全忘了自己是陪顾言术来的，人家在这还有工作要视察呢。想到这儿，他半蹲下身，揉了揉男孩手背，“这位哥哥要忙工作的，你和大家一起继续跟着老师走就好啦。”
    谁承想这小男孩这会脑子直接转过弯了：“这位哥哥忙，你不用吧，你和我们继续玩呀。”
    宁岁：“啊？”
    顾言术深感此前将自己代入这位小男孩的想法十分荒谬——我小时候可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
    “哎呦！”
    “赶紧走了。”突然，那短发小女孩从队伍里走了回来，一把揪住小男孩的后脖领子，“你耽误他俩的事了。这位哥哥要气死啦。”
    “什么事啊？”
    “你太笨了，和你说不明白，快走吧！”
    “我不笨！诶你放开我！”
    宁岁眼睁睁看着那小姑娘一路把人拖走，那小男孩龇牙咧嘴的叫着，脚下却亦步亦趋的跟过去了。两人随着队伍消失在热带园出口的门后。
    他愣了愣，回头看顾言术，正看到后者两只手指举在额前，冲那小姑娘的方向打了个很帅的手势。
    宁岁眨眨眼：“怎么啦？”
    顾言术一笑：“没有，就是想起我姐小时候一些事……她欺负归欺负我，靠谱的时候也是真靠谱。”
    说完，看着宁岁不太明白却忍不住偷笑的表情。他实在没忍住，抬手呼噜了一把那人的头发：“走吧，去吃饭。”
    “吃饭？”宁岁一愣，随手看了下手机时间，“可是现在去吃，到闭馆时间是不是来不及了？这里的海底隧道是国内最长的，我感觉我能逛好久。”
    顾言术垂眸，骨节分明的大手捞住宁岁的手指：“没事，先去吃饭了再来看。”
    宁岁再一次笃定顾言术或许有那些玄幻小说里写的“言灵”能力——他说某些特别笃定的话的时候，你鬼使神差的就跟人走了。
    这里的餐厅依然是契合主题的蓝色调，打开菜单，上面的主打菜单也都是海洋元素相关的。宁岁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
    他盯上了那个热带海洋儿童套餐。
    为什么？！要强调！儿童套餐？！
    怎么了热带地区没有成年人吗？
    岂有此理！
    宁岁的手指在菜单边缘扣来扣去。
    顾言术看向服务生：“一份热带儿童套餐，谢谢。”说完，他支着下巴，冲宁岁惊讶的表情一笑，“你想要点什么？”
    最后他们还选了踏浪慕斯蛋糕、冰川奶昔和水手小吃拼盘。
    菜品上的很快，宁岁举着相机给每样都拍了照，然后首先盯上了热带儿童套餐里那个做成珊瑚形状的巧克力，还有那个蓝色的踏浪慕斯。
    “可不可以？”宁岁把相机往前递了递，“我给这几个东西拆解一下，你帮我拍个照？”

 第15章

    顾言术点点头，从宁岁手里接过相机：“怎么拍？”
    宁岁和此前去章文启店里一样，拿刀叉小心拆解了蛋糕了层次，又切了巧克力的横截面：“你就这么拍。”
    顾言术眯起眼，凑近取景框。相机聚焦到宁岁手中的刀叉上，他快速按了几下快门。
    “诶好，等一下啊，这个你也帮我拍一下。”宁岁低头，又去拨弄另一层。
    “咔嚓。”
    “嗯？”宁岁抬头。
    顾言术半放下相机，正色到：“试了下对焦。”
    宁岁一惊：“刚才对焦有问题？”
    “没有。”顾言术微笑，“我调了下焦距，重新试一下。”
    “哦好。”宁岁又低下头，“等下啊…你把这个也一起拍进去。”
    对面的顾言术微微垂眸，拇指轻按了下查看照片的按键。屏幕跳出最后排的那张。
    这张照片的镜头略拉远了一些，宁岁歪着头，正认真的切蛋糕，视角自上而下，能清晰看到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和尖翘的鼻尖，双颊红润，下巴流畅而窄小，唇角自然而然的扬起一点弧度。
    “好啦，最后一张。”宁岁拿刀叉架着一块用巧克力做出的石块的横截面给顾言术看。
    顾言术拍下这张，便将相机收到一边，二人开始吃饭。
    这个时间点，餐厅并没有多少人，有过来坐的，也是游览了一天来休息的。宁岁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偷瞄了好几眼时间——距离闭馆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了。
    要不要问一嘴啊？
    他心里纠结了一下，先转动视线，想找找跟着他们的乔秘书和杜经理在不在。可这一找才意识到，这两位不知何时都不见了。
    “没事的。”顾言术的声音柔和切断他心里的疑虑，“他们去忙一些别的事，你安心吃完，吃完了，我们一起去海底隧道。”
    “可……”宁岁纠结了一秒，还是决定说出口，“距离闭馆时间不多了，到时候会不会？”
    顾言术：“最后这一个多小时，海底隧道里人流量最大。但今天闭关后，我的团队还需要和场馆最后彩排一下我们即将新发布的特别活动。等一下闭馆后我们过去，你是第一个观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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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情侣照
    14
    在闭馆前十分钟，宁岁和顾言术随同餐厅里最后几个客人一起离开了。
    这时消失许久的杜经理又出现在了的餐厅门口，用手势指引二人往海底隧道的方向而去。
    海底隧道入口处的门是紧闭着的，宁岁走在顾言术前面半个身位。他到了门前，先是小心碰了碰门把手，随后先轻推了一下，又转头看了看顾言术。
    顾言术不禁笑了，抬手越过宁岁的身侧推开了门：“别紧张，是惊喜，而不是jump scare。”
    海底隧道很长，蜿蜒向前，仰起看去，三面都是透明玻璃。此时此刻，这里只有宁岁和顾言术两人，太安静了，静谧的仿佛空气都停滞了下来，各类海洋生物从身旁游过，水波颤颤。
    顾言术的手从后面搭上宁岁的肩：“那，我们开始？”
    宁岁点头，就见顾言术抬了抬手，瞬间，整个海底隧道的光便柔缓的暗了下来。
    “诶？”宁岁在一片漆黑中疑惑了一声，而这时，顾言术的手掌从后面推了推他，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就凑在宁岁耳边，“往这边走一点。”
    宁岁跟着顾言术的力道往左后方移动了几步，这时，周遭才是缓慢亮起光来。
    微弱的冷光自上方而来，缓慢的照亮整个隧道，水波的流动和鱼儿的身体在光线下形成一层半透明的倒影，投射在宁岁脚下。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也仿佛置身水底一般。
    宁岁不由自主举起了相机。
    两人缓步在海底隧道中行走，走着走着，周围的光越来越亮，颜色也变得温暖起来。海底的颜色绚烂明媚，几百条橙色蓝色和黄色的小鱼成群而来，从宁岁轻贴在玻璃墙上的手指前游过。
    “轰隆——”
    “噼里啪啦！”
    灿烂的光线褪去，转而变成阴云密布的暴雨天。到这里宁岁已然明白过味来——原来这是在演绎大海一日的晨昏流转。。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暴风雨的来临，宁岁觉得身边的鱼游动速度都快了一点。大型的鲨鱼从头顶游过，白色的腹部在阴雨天里呈现出阴灰色，更有猛兽近在咫尺的压迫感。
    雷雨过后，日光重回，而这时，光线变得更暖，是暖橙色的热烈夕阳。
    在短时间内快速的感受时间流逝，这一刻，周围所有的生命体都会带给你一种奇妙的感受。宁岁突然幻想到千万年前的世界，那时候还没有人类，世界还是一片汪洋，那时候，这些海洋生物——他们的先祖们，就在漫无边际的海域里驰骋着。
    生命周而复始，时间一去不回。
    这时，一只鳐鱼缓慢地来到他们身边。
    “哦——！”宁岁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抬手指向他，然后又立刻捧起相机。“我好喜欢这个。”
    顾言术随着他的目光也抬头看去。
    这只鳐鱼很大，腹部洁白光滑，平展开的双翅柔软的摆动着，身后拖着长而纤细的尾巴。
    “为什么喜欢这个？”顾言术问。
    “你不觉得他很像水下飞机吗？”宁岁说着，忍不住笑出来，“我小时候在纪录片里第一次看到，我晚上就做梦，梦到我躺在它背上在海里逛来逛去。”
    他的体型很大，但看起来却很温和，有很多小鱼会跟随在他身边游动。
    夕阳的光辉慢慢隐去，一天结束，大海又一次回归黑暗。二人也走到了海底隧道的尽头。
    随着顾言术的手势，隧道的灯光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宁岁还有些发怔，缓缓抬头，望着顾言术，忽的笑出来。
    顾言术完全按耐不住对宁岁的头发做点什么的冲动，于是他上手揉了一把：“喜欢吗？”
    “喜欢！”宁岁答，“所以这都是你们设计的吗？”
    “他们提出了设想，多方联系找到了我们。最后一起合作了这个项目。预计之后会一天表演两次。”说着他又正色到，“采访一下，第一位观众，您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吗？”
    宁岁一愣，也正经道：“这些灯光，不会对动物有什么伤害吧？”
    顾言术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他放缓了声音：“不会的，这是我们从设计之初就首要考虑的问题，选用的都是全世界广泛使用的设备，安排灯光位置时也尽量隐藏照明点，也力求做到光线变化平缓过渡。”
    说到“平缓过渡”这个，宁岁和顾言术不约而同想到了什么，对视一眼，一齐笑了。
    宁岁：“哎没办法呀，在大海里，平缓过渡这个确实很重要嘛。”
    顾言术：“那现在你有新思路了吗？”
    宁岁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相机，但更多的，是在脑海中回放刚才看到的一切奇景——他点点头。
    宁岁看着手里的相机，此时此刻，那条鳐鱼正慢悠悠的从隧道的顶部有过，顺着圆形的侧面慢慢转向，悠闲的往珊瑚和海草丛中去。
    宁岁按捺不住心动，飞快地眨眨眼：“我想和他合个影。”
    顾言术：“相机给我。”
    宁岁急忙把相机摘下来带给顾言术，此时鳐鱼正好就游到了隧道侧面，宁岁快步后腿，贴在玻璃墙上。鳐鱼从他身后缓缓游艺而过。顾言术按下快门。
    “这个水波纹的倒影会投在你脸上。稍微往前一点点。”
    “好。”宁岁应声，一转头，“哎呀他走了！”说着，他快步往鳐鱼游走的方向追去，“等等我！让我再拍几张！”
    鳐鱼逃，宁岁追，顾言术追宁岁。
    鳐鱼十分慵懒的在隧道的侧面墙壁边游荡了七八米的距离，长尾巴甩了甩，转向，朝着水池更深处游去了。
    宁岁冲着他的背影挥手：“拜拜喽。”
    再转过身，顾言术靠近他身侧，低头把拍的照片给他看。宁岁贴在隧道边，一手触着玻璃墙，手指的倒影和玻璃对面的鳐鱼重迭在一起。他侧身回头看向镜头，眼睛和头发被四周环境染上一层漂亮的淡蓝色。
    宁岁很会笑。齿白唇红的，嘴咧的可爱极了，可眼睛又很神奇的不会眯起来，还是亮闪闪的。
    宁岁一张张看照片，两只手十根手指小动物似的扒着顾言术拿相机的手，从手腕一路攀到拇指的大鱼际，弄得顾言术掌心都酥酥麻麻的。
    “宁岁。”
    “啊？”听到全名，宁岁一愣。
    顾言术指尖一动，把相机切回拍摄模式：“你也给我拍几张。”
    “好呀！”宁岁接过相机，四下看了看，突然笑着一眯眼，指了指隧道的另一侧，“快！你去那边！鲨鱼来了！”
    灰白色的鲨鱼缓缓从玻璃墙前游过，还就在顾言术眼前打了个弯，它离得如此之近，近得能清晰看到它粗糙皮肤上如同砂纸般的纹理，以及那双冷漠、毫无感情的眼睛。它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顾言术全部的视野，带来一种原始的野性的压迫感。

 第16章

    “咔嚓。”
    顾言术已经听到了快门声。
    他愣了一下，把脸转回来，目光柔和的落在宁岁举起的镜头前。宁岁再次按下快门，随后把相机放下了一点，镜头后面出现他忽闪忽闪的眼睛。
    宁岁：“你…随意一点，四处看看。”
    “抬头。”
    “低头。”
    “看右边上方一点点。”
    宁岁的手指像个打信号的小旗帜，而顾言术十分配合的指哪打哪。
    “完美！”宁岁放下相机，“你来看！”
    顾言术看着宁岁一张张回放照片，顿觉和自己拍的很不一样。
    宁岁的照片里，人物占比没有那么大，他巧妙地避开了海底隧道的隔断栏杆等人工设施，从而形成了一种四周海水包裹住人物的态势。
    顾言术站在海水中，水波的光影投射在他身上，深色的大衣和水波几乎融为一体。在深蓝色之中，最亮眼部分是他的肤色，和玻璃墙那一头的那只鲨鱼。
    “我最喜欢这张。”宁岁说。
    这张图里顾言术并没有露出正脸。他正按照宁岁的指示四处看看，画面中看到他一张挺拔的，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正侧目盯着身后的海水，而正巧，那条鲨鱼从玻璃墙前缓缓游过，那双野性的眼睛从顾言术身边略过。恍若他正与这只海洋霸主对视着。
    “这张太神了，你看它正好游过来，这个眼睛，这个氛围，这个抓拍……”宁岁激动地对着照片比比划划，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自卖自夸。
    他“腾”的一下脸就红了：“我拍的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没有。”顾言术的目光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几秒，“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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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共处一室
    15
    从海洋馆出来，车子迎着夜幕驶入酒店。
    酒店大堂气势十足，侍者们专业又安静。宁岁左顾右盼，没看到团队的其他人。顾言术说他们是提前回来的，宁岁也不敢高声语，就这么晕乎乎跟着顾言术的脚步，看着他找房间刷卡开门，入户亮灯。
    眼前的空间几乎是普通酒店的一倍，一张两米大床，床头迭了六个枕头，旁边是个半圆形沙发，还配了按摩椅。
    宁岁还在反应，就听一阵拉门声。他才发现原来房间的一面墙是横向推拉门，在门另一边，是一模一样的另一套对称布局。那边还有一张餐桌和小吧台，。
    顾言术：“你先选，想睡哪边？”
    宁岁：“我们？”
    顾言术双手自然插兜：“也不会有那个员工乐意和老板一间套房吧。”
    宁岁从善如流：“不不不，我可以的。”
    他们各自放下东西，顾言术坐在桌边，面前放着电脑，电脑侧面插着相机转换器。今天拍的照片快速传输出来，同步到顾言术的电脑和手机上。
    他盯着屏幕，看着照片一张张刷新出来，直到那张宁岁最满意的弹出来，他手指“刷刷”点了几下，保存，打开微信，更换头像。
    圆形的取景框正正好，能把他自己和后面鲨鱼的眼睛框在一起。
    盯着新头像，顾言术的嘴角难以克制的上扬了三个像素点。他点进姐姐顾言靓的聊天框，发了个“1”过去。
    对面秒回了个问号。
    顾言术没应声，仰靠在座椅上继续等着，果然没过三秒，顾言靓一个阴阳怪气的表情包就甩了过来。
    【你也太自恋了，拿自己照片当头像啊】
    顾言术：【宁岁给我拍的】
    顾言靓：【我和琪琪告状去，说你抛弃他了】
    顾言术一笑：【琪琪和我情深义重，岂会容你随意挑拨】
    顾言靓：【那个小老板注意到你头像没？】
    顾言术抬眼瞥了下斜前方：【他在洗澡呢】
    顾言靓甩过来一串问号：【有贼心没贼胆，祝你成功吧】
    ……
    宁岁洗过澡在吹头发。
    手机放在洗手台上，突然“叮”一下，弹出陆桦的消息。
    【你在哪你在哪？现在情况怎么样？】
    宁岁疑惑：【在酒店呀】
    陆桦：【你和顾总没有什么吧？】
    宁岁：【？】
    陆桦：【他在干嘛呢？】
    宁岁关了吹风机，从浴室里挪到外面，小心地把自己的目光探向斜前方顾言术缩在的书桌位置。
    顾言术坐在桌边，头发只吹了八分干，随意散着，刘海遮了半个额头。身穿一件藏蓝色的睡衣，v领从脖颈向下延伸，音乐露出精壮的肌肉线条。长腿一翘，一手搭在桌沿边，骨节分明的手指舒展开，指尖抵着鼠标触屏的位置。另一只手搭在座椅扶手上，稳稳托着小半杯红酒。随状似无意，而杯中酒却以一个极为优雅的频率微微晃动着。
    他喉结不自觉的一滚，感觉刚才吹头发是不是给自己又吹出一身汗了，身上烫烫的。
    他低头给陆桦打字：【他在工作呢】
    陆桦：【他有没有偷看你？】
    【？】宁岁突觉心尖一紧，又抬眼去看，而这一次，他倏地与顾言术的目光迎面撞在一起。
    宁岁忽然感觉到一股难以忽视的侵略性，男人坚实精瘦的肌肉被睡衣包裹，但前所未见的深v领口让荷尔蒙猛烈倾泻出来。宁岁不自觉的飞快眨动双眼来躲避。
    顾言术：“我把照片导出来了。怎么给你？”
    宁岁：“微信？”
    顾言术在吧台对面坐下：“好，我发你。”
    他点了点手机，随后从旁边拿过自己刚开的那瓶红酒，又给自己补了小半杯。
    宁岁手机响了。他先收到了一个网盘链接，随后，下面连续弹出了那几张顾言术拍的宁岁自己。
    “你拍的素材图我打包了个文件，这几张你自己的，我想着直接给你。”他说。
    顾言术低了低眼，酒杯举到唇边，却不再动了。
    “你……换头像了？”
    顾言术放下杯子：“是。”
    宁岁嘿嘿一笑，他一一点开那几张自己的照片，保存原图。随后他的拇指在屏幕上方动了几下，抬头冲顾言术忽闪了下眸子。
    他切到手机主屏幕上，能看到并排两个微信app的符号。他点开了另一个。到账号首页，点进更换头像。选到了最新保存的那张图——他正背对镜头向前跑去，鳐鱼在玻璃墙的另一侧与他同步向前游动，翅膀与他的手贴在一起。
    他仔细调整了一下圆形取景框，把那个隔空触碰点放在最中间。
    顾言术静静看着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随后仰起头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
    待他低头，宁岁面前手机的位置没动，然而方向却调转了一下。
    “这个…要不要？加一下……？”
    宁岁说完，立刻就有那么一丝丝后悔。
    但是都明着展示出自己有两个号了，而且坦诚的说，他早已不能够只把顾言术当做是普通客户了吧。
    他的目光微微上扬，去触碰顾言术的表情。在后者眼底似乎飞快闪过某种情绪，但转瞬即逝，宁岁只觉心尖上一刺，便再没抓住了。
    “好。”顾言术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更柔和了些。他拿手机扫了码，发送好友验证。
    宁岁点了通过，又听到顾言术开口：“这就是我的私人号。”
    宁岁惊了一下，猛地抬头。
    顾言术直视着他的眼：“我有工作号，这个一直是我的生活号。”
    宁岁呆了几秒。他似乎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他木木的说了句“好”。
    “不早了。”顾言术拿了手机站起身。
    宁岁忙把画笔嵌进平板壳侧面，默默把东西收了，抱在胸前。
    “明天早上可以多睡一会，我早上还有人要见，就在酒店楼下包了会议室，中午你可以去餐厅吃饭，吃过了我们回程。”顾言术叮嘱道。
    宁岁点头：“好。”
    他转身从吧台出来，走向套房的自己那侧。迈过隔断门，他转过头，顾言术从后面跟上来。
    男人优越的臂展从两侧拉过隔断门。宁岁的视线也不自觉的收拢，聚焦到顾言术身上。
    房间里的灯柔缓的暗下来，不是“啪”的一瞬，而是渐次消退，只留了两人身后正对着的两盏床头灯。顾言术身在逆光中，只有眉眼处沾染了床头灯一点暖色的反光，竟奇异地软化了他平日略显冷峻的线条，显出一种沉静的温柔。
    “晚安。”他说。
    “晚安。”宁岁答。
    门板在面前合上，宁岁还站在门边，立定，放空，感到眼前的门板纹理晃的人头晕。
    宁岁往后退了几步，靠到了床边，他干脆一屁股坐下，往后一仰，倒在了床上，拽着被子滚了半圈，蓬松的被褥笼住他，很快他便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撩拨
    15

 第17章

    你很难说这次实地考察到底是在哪里打通了思路的关窍。但回家后的第一晚，宁岁仅用了三个多小时就做出了一个基本满意的初稿。
    他滑动着鼠标，对着屏幕上的建模激动地想哭，脑海里敲锣打鼓着循环播放“我真是个天才”。
    然后他一个上头，抄起手机拍了张电脑屏幕，点进微信。这才发现，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
    分享欲已经顶到了嗓子眼，但宁岁拔剑四顾心茫然，找到不发泄的口子。
    突然他灵机一动！
    现在知道了原来顾总有一个生活号一个工作号。都这个时间了，工作号当然下线了。那他先发给顾总的工作号，早上上班他肯定就能看到。
    玄学层面，顾总保佑了自己，实践层面，还带自己外出取材。于情于理，自己现在表现的主动一点，显得自己不辜负栽培，也是理所应当。
    宁岁郑重配文：【我把初稿定下来了，有了实地观察的素材画的都很快，我参考了海底隧道里石头和海草的布局，我还把那条鳐鱼和鲨鱼都放进去了，我打算后面几天给他们单独建模，再定制模具】
    图文一并发送。宁岁正准备站起来，这时桌上的手机一阵，顾言术的回信弹出来：【还不睡？】
    宁岁跌坐回椅子上，瞬间头皮发麻。
    他颤巍巍又拿起手机：【你也没睡啊哈哈】，又翻出一个汤姆猫的赔笑表情包，【还在忙工作啊】
    顾言术撇了眼面前的电脑屏幕——这两天出门游玩而导致的没看完的文件。
    【没有】顾言术答，又话锋一转，【虽然我很期待你的作品，但该睡了】
    宁岁感觉自己像是被亲爹催促的叛逆期小孩，委屈的撅了噘嘴：【我马上就睡了，睡前最后给你发一下】
    顾言术：【以为我明天才会看见？】
    宁岁：“……”
    【晚安！】
    宁岁被子一闷，逃避可耻但有用。其实这只是深夜的一次分享欲爆棚，他也没想到第二天中午，顾言术又找他聊了起来。
    顾言术追问了宁岁关于自己建模的事。宁岁给顾言术看了文件夹里自己拍的几张照片。对于几个重点鱼类，宁岁不想用市面上千篇一律的模型。
    这种最好的手段当然是3d打印，顾言术听完便发了个微信名片过来，说这是有设备的朋友，可以联系他。
    距离比赛日还有整整15天了，宁岁此时心里只有冲奖项，不多推辞，加上好友后立刻把已经建模好的文件发过去，尝试打样，看成品，试做，再修改，再打印。
    在他与顾言术的生活号里，每天除了咖啡订单的三两句对话，其余都是宁岁絮絮叨叨的分享进度。
    【这个模型出来了，好好看好喜欢】
    【太着急了……没冷却就想拿出来看，尾巴断了】
    【你看这个石头，我自己调色的，是不是超级逼真】
    【我试了一下，真的可以用这种炸面包屑染绿色，做成那种小海草】
    【最后一个模型拿到啦】
    【我当时买食用色素都买的最小瓶，我想着肯定用不完，这瓶竟然空了】
    ……
    展会日，早晨四点半。
    宁岁轻手轻脚的从房间出来，表情却难掩兴奋。他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还黑漆漆一片的天，却觉得世界都光明灿烂。他现在干劲十足，感觉可以连轴转二十个小时。
    宁岁不到五点出了门，快速赶往店里。几乎同一时间陆桦也到了。二人开了店门，却与以往不同，而是继续把店门的招牌维持在close的状态，顺便，一张海报也被挂了出去，上写【本店今日在体育中心主场馆b区52号参展，欢迎新老顾客光临】。
    宁岁一边把海洋蛋糕的最后两层“海水”颜色浇入模具后送入冷冻，一边和陆桦一起马不停蹄制作除主展品之外的其他蛋糕和面包。
    两人一直忙碌到八点多，外面深蓝的天从最底部透出来一层暖红色，准备工作也基本完成了。
    宁岁看着最终完成的这个蛋糕，悬在心尖尖上的气终于缓缓落下来。他忍不住摸出手机，对着蛋糕拍了一张，点进微信发给了顾言术：【完成，准备出发】
    一路去往场馆，顾言术都没有回信。想来他今天很忙。
    车子就到了体育中心，还是从上次那个门进。顺着路往前开，首先不得不注意到的就是沿路停的一排白色冷冻保鲜车，车厢侧面还贴了logo，都是“德故”。从车上下来的是服饰整齐划一的德故员工，正井然有序的往里面运送一个个冒着干冰白雾的保鲜箱。
    陆桦惊叹：“到底是大公司，这牌面。”
    看了一阵，宁岁和陆桦也快速投入到工作中。把所有展品都运到摊位，布置带来的装饰，这边刚忙完，主办方工作人员带着一位摄影师就过来招呼各个摊主拍照了。
    此次展会为扩大社会个人参赛者，特在开展前安排了摄影师给每个摊位拍照，届时这些照片会在展会入口处的几块大屏幕上循环播放。
    眼见着那位摄影师按着顺序排过来，宁岁提前冲陆桦打手势，让她把挂在摊位招牌上的装饰彩灯打开——他特地选择了一层漂亮的冷光。灯一亮，透明的蛋糕体一下变得更加通透轻盈。
    摄影师按顺序走过来，第一眼也惊讶了一下。
    宁岁笑眯眯从摊位后面绕出来，站到摄影师身边，伸手比划了个取景框：“麻烦从这个角度拍，这个角度最好看。稍微带一点仰视。”
    摄影大哥一路拍过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自带指导的，塔乐呵呵点头，按着宁岁手比划的位置拍了一张。
    拍完查看样片，宁岁凑着看了一眼，微微皱起眉，但还没等他开口，摄影大哥自己发了话：“等会啊，我给你调个光，你这和别的不一样。”
    “诶。”宁岁乖巧一笑，在旁边抱着手等。
    摄影师看起来极有创作欲，给宁岁试了两个参数，拍了有五六张：“你这个确实好看。来，你选一个。”
    宁岁挑了一张，摄影团队离开，而附近的人却没有变少。周边的摊位乃至于工作人员和志愿者都被吸引来目光，好奇的伸着脖子往宁岁这儿看。
    宁岁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他几乎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像是“咕噜咕噜”冒泡的汽水——期待了这么久的事终于要开始了！
    ……
    “顾总。”高荣跟在他旁边，点了点手中的平板轻声提醒。
    他平板上一直开着今天场馆内的官方直播，这会儿采访的镜头就快到宁岁所在的b区了。
    顾言术点点头：“走……”
    “顾总！”身后一个跑起来胸前工作卡乱飞的年轻男人奔过来，“不好意思顾总，a区那边有两个企业对他们那边的采访时间有异议，现在争执起来了。我安排人先把现场稳住了，您能不能去看看？”
    顾言术一皱眉，心说这都是早就写好的时间表，他不相信自己手底下的人会出这种错漏：“哪两个？”
    “德故和启星。”
    身后的高荣心底里“啧”了一声。他刚才就想，这一点小摩擦怎么会直接捅到顾言术这个一把手这里……原来是德故。之前几次跟着顾总应酬开会，德故二代负责人章总的态度他心里明镜似的。想必这个倒霉的工作人员硬着头皮过来找顾言术，也是章文启百般要求的结果。
    他的目光微微转向，琢磨自家老班的态度。很显然顾言术对这个横插一脚的事务不太高兴，但这种情绪仅仅在下撇的嘴角出现了半秒，很快他就调整到了专业的态度，让那位工作人员引路。
    章文启要的无非是顾言术来出面，听完了主办方给的解决方案，他立刻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接受了。
    随即，他便想拉顾言术走进自家品牌的展位内部逛逛，但手抬到一半，还未碰到顾言术的衣袖，后者便自然而然的一个抽身而去，只留高荣在后面冲章文启留了个礼貌的皮笑肉不笑。
    顾言术走得很快，顺着人流向宁岁所在的区域而去。
    宁岁的展位前人满为患。比夜市时还能夸张一倍的人流。他那个蛋糕放在店里感觉体量巨大，但此刻面对里三层外三层拥过来的人流，宁岁看着它只觉娇小脆弱。
    挤在最前面的是一群小朋友，他们来的途中在别的摊位拿了试吃品，这会儿都是人手一套餐具，小手扒着桌子边缘，一双双眼睛望眼欲穿盯着宁岁的大蛋糕。
    有个自来卷的男孩每隔15秒就要问一次：“哥哥可以吃了吗？”
    宁岁用风和日丽的微笑一遍遍说出冷酷的回答：“还不可以哦，要等评委叔叔阿姨们给我打完分才能吃啊。”
    旁边他们的家长不停劝说：“先去别处逛逛再回来。”然而一个孩子都拉不走。故而宁岁展位上其他那些非参赛小蛋糕也成了周边展位中消耗最快的。
    他们大抵对蛋糕口味不慎在意，因为每个人嘴里讨论的都是等下开吃后应该抢哪一个动物模型。

 第18章

    海星、珊瑚、小丑鱼这些很快被“预定”掉，而最后决战的核心，就是宁岁最得意的那个鲨鱼模型。
    最开始十几个孩子一起抢这条鲨鱼，一番乱斗后，四个男孩子挺近决赛圈，宁岁试图推销旁边那只鳐鱼，却惨遭拒绝。眼见这几个孩子战斗到白热化几乎要掀桌子，宁岁欲哭无泪护着自己危在旦夕的成果……
    “啪。”一只巨大的首张从孩子们头顶摁下来，稳稳扶住了桌子。小朋友们齐刷刷的抬头，对上顾言术半眯半笑的眼睛。
    “你们想要鲨鱼啊？”顾言术笑着问。
    周围所有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他身上，而那几个男孩一下就被顾言术的气场唬住了，满脸乖巧：“对啊。”
    顾言术：“那是我的。”
    “啊——？”这一下所有孩子都不乐意了。就连之前退出战局的也都激动起来。有个小姑娘突然叫了一句，“哥哥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要这个？”说罢，周围都哈哈大笑。
    宁岁也在笑，甚至可以说有些嚣张，他大声嗔怪道：“你怎么回事？和小朋友抢蛋糕吃啊？”
    顾言术冲宁岁一挑眉。后者这才明白过味来：“啊哈，确实……这条鲨鱼呢，要给这位哥哥。”
    小朋友们失望的哀嚎起来。
    “为什么？”
    “他是谁啊？”
    宁岁顿了下，清清嗓微昂起头，正色道：“他呢……就是这条鲨鱼！”
    众人：“？”
    宁岁：“没错！这位哥哥是鲨鱼变的！我呢……是他的好朋友，就以他和他的海洋动物好朋友为原型做的这个蛋糕，所以这个鲨鱼，理所应当应该给正主本人。”
    顾言术：“……”
    好吧他现在有点尴尬了，顾言术心想。他是想给宁岁解围来着——帮他解决“鲨鱼应该给谁”的困境，但他显然无法预判宁岁神奇的脑回路。
    十几秒前，他还能大方中带着点炫耀的和这帮孩子们对视，但现在他突然有种想抬头望天的冲动。
    “噗嗤。”顾言术先是听到一声很轻的笑，随后一阵阵偷笑声响起，周围所有小朋友都乐的相互搀扶起来。
    “他喜欢他，绝对是。”
    “他吃醋了，好幼稚哦哈哈哈。”
    “喜欢人家，还和我们抢玩具。”
    “算了算了，给他啦。”
    “给他给他，不然他要气死了。”
    顾言术：“……”
    这一下，不仅孩子们不争鲨鱼了，好像也不执着于等着宁岁切蛋糕了，一旁的年轻妈妈们终于可以把他们暂时拉走，一边和宁岁说等评审结束再回来，一边也忍不住在顾言术和宁岁之间转换几次八卦的眼神。
    宁岁也听到了孩子们的话，他的面颊瞬间涨的通红，嘴唇微微抿着。他目光闪烁着与顾言术对视了一下，又立刻尴尬的躲开：“他们…瞎说，你别……”
    顾言术这时距离展位更进一步，倾身向前，在宁岁耳边一字一顿道：“我是鲨鱼变的，那…这条鳐鱼是谁？”
    “啊？”宁岁发出一记疑惑的气声。
    顾言术脚下绕过了展位台，又靠近了他些。一对剑眉星目近在咫尺，他又短促的“嗯”了一声——用上扬的尾音表达追问。
    宁岁有种被顾言术完全笼罩住的感觉，他后撤了小半步，“哈”了一声：“我…不知道啊。”
    “评委来了！”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宁岁赶紧往后一跳，装作寻找评委，眼神忙碌的在半空中乱晃了几下，只为了避开顾言术的视线。
    “我刚才好像是听说一群孩子在议论一个海洋蛋糕。看来就是这个了。”评委队伍为首的这位年纪约莫50上下，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斯文又专业。他走到宁岁的展位前，先看了看他，“很年轻啊，想听你说说思路，自己介绍一下吧。”
    “好。”宁岁刚要开口，跟在评审团后面的那个摄影师一个健步上前，几乎和宁岁脸一样大的、黑洞洞的一个镜头“刷”的怼了上来。在镜片的闪光中，宁岁猛一下甚至能看到自己变形的影子。
    他呼吸一滞，突然嗓子紧住了。
    扛相机人对他打口型：“直播，没事，看镜头说就行。”
    什么叫“就行”？这感觉太奇怪了。
    他两只手在身后用力绞在一起，他感到自己后脖子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貌似看到摄影师在冲他比口型：放松，不要瞪眼睛……之类的。宁岁感到脑子里“嗡嗡”响着各种杂音，后面就连摄影师的提示都解码不出来了。
    他甚至忘了自己当下在说什么，只是机械的动嘴巴。
    “啪。”一个轻轻地响动在并不算安静的环境中精准的钻进宁岁的耳朵。
    他的目光顺着摄影机镜头往后看去，就在几乎一条线上，顾言术不知何时绕到了摄影机后面的几米处，抬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看这里。顾言术的口型说。
    宁岁的目光就这么聚焦到顾言术的指尖。
    “诶好，眼神自然了。”摄影师的声音重回了他的耳朵，“继续继续。”
    在顾言术稳定而不失柔和的目光中，宁岁的心绪和思路好像都被抚平了。他咳了一声，随即嗓音好像也打开了。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的音色，继续接下来的介绍。
    评委们在听完宁岁的阐述后点了点头。为首的老师向宁岁伸出了手。宁岁赶紧鞠躬回握，触碰的那一刻，老师傅厚重的、布满老茧的手极大震撼了宁岁的内心。
    “继续加油。”老师傅低声耳语。
    评委和摄影机都走了，围着的人有些也跟过去看热闹。宁岁站在原地，呆呆看着顾言术走近。
    顾言术的眼神似是一团火，烧的宁岁心跳加速。
    “做得很好。”顾言术说，“我要去那边了，等会宣布结果时见。”
    宁岁长呼出一口气，用力点头：“祝我好运。”
    “祝你好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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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抄袭
    17
    展会一直进行到下午，伴随着《回家》的萨克斯音乐，客人们陆续退场，广播里传来“各位摊主请到主席台前集合”的消息。宁岁跟着人流过去，在台下已经快速摆好了座位，所有人按照摊位号的顺序依次入座。
    接下来就是宣布结果和颁奖。
    宁岁坐在位置上，一天的忙碌让他疲惫的都有点麻木。他的目光游离着四处晃悠，不知怎么，他又一次被顾言术黏住了。明明就是个后脑勺，但宁岁就这么盯着出神。他甚至开始品鉴顾言术后脑勺的弧度——十分圆润饱满，黑发浓密，完全没有谢顶的迹象。
    我在干嘛？！宁岁被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吓了一跳，用力眨了眨眼，用一个无人在意的咳嗽规避内心诡异的波澜起伏。
    好在主持人此时已经走上了台，先是流程性的感谢主办方，感谢评委，感谢全体参与者。宁岁耳朵里听着这些，一边低头刷手机解闷。这时，陆桦的私信里探出一条新连接，也是社交平台上的今天活动的官方号。
    陆桦：【关注了一下你的作品，你是今天所有展品的第二名哦】
    官方号把早上为每个摊位拍的宣传片分别剪出来发在了平台上，宁岁这个帖子的标题为“来一场甜甜的海底冒险吧”。点赞六百多，评论也有接近一百五十条。
    【第二？】宁岁震惊。
    陆桦：【我觉得你大概率能拿奖！而且能拿高位奖哦！】
    宁岁：【啊啊啊啊别奶别奶】
    “经过评委们公开、公正的评选，本次赛事的获奖名单已经产生。下面有请活动总策划，顾言靓女士宣读获奖名单。”
    宁岁快速把手机息屏，屏息凝神。他此刻努力强压心底翻涌而出的期待，脑子里什么也不敢想。生怕给自己奶出一个乐极生悲。
    先公布的是企业奖。参赛企业是全部上榜的，但是分一二三等。宁岁正常听着，唯有在宣布到“德故”获得三等奖时，个人赛区这边不少人都发出了震惊的窃窃私语声。
    “啊？三等奖啊。”
    “嗨，这不就分饼吗？”
    “但你看德故今天…这么大的阵仗呢。”
    声音持续了几秒，很快被人群相互提醒着按下去了。但反而是企业组那边，德故自己的团队脸色更加不好看。宁岁顺着穿着糕点师制服的几个师傅往前看去，与顾言术的同一排，看到了章文启的小半个侧脸。他端坐在那，没有一点动作或情绪起伏。
    宣读来到了个人组，同样，从三等奖开始。
    个人参赛的报名人数多，自然获奖的人也会多一些。宁岁听着那一个个序号。有几秒钟他发现自己忘了自己是几号摊位，忙乱的低头拉开胸口的号码牌查看。
    三等奖结束了，没有自己。
    接下来是二等奖。
    宁岁觉得有一股力量把自己的心脏都攥住了。
    二等奖好像转瞬即逝。
    要么一飞冲天，要么一败涂地。宁岁从未想过这个比赛最后能把自己逼成这样。说好的松弛感呢？说好的一切随缘呢？

 第19章

    “最后，社会个人组一等奖，共五人。”
    “13号，24号，33号，9号，以及52号。恭喜以上获奖者。请企业组和个人组的一等奖上台领奖。”
    52？
    我吗？
    宁岁大脑一片空白，他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号码牌。
    他站起身，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耳边传来的颁奖音乐也模模糊糊。他和所有获奖选手一起站定。这时所有的评委也排队上台，将礼仪小姐手中的证书颁发给他们。
    颁奖结束，评委下台，眼前一片开阔。摄影师冲到台前预备拍合照，而宁岁完全走了神。他的目光又一次被顾言术的脸吸引。
    刚才的后脑勺变成了正脸。
    男人端坐第一排，优雅地鼓掌。宁岁看到他眉梢微挑，嘴角带笑。这一刻，所有的实感倏地回到了身体里，他终于完全的感受到内心翻涌奔腾的喜悦。他想立刻下台，冲回去把冰箱里保存的那块蛋糕端到顾言术面前。
    合影结束，宁岁兴冲冲的跑下去。就在这时，预备起身散场的人群中逆行冲出一人。他挤到前排，径直走到评委团面前：“各位老师，很抱歉。我想对一等奖的作品提出申诉。我认为他的作品存在抄袭。”
    他声音不高，但人在第一排，说的话更是炸裂。要散场的人们瞬间都被抓回了注意力。前排的招呼后排的，吃瓜的氛围一路传递，最后所有人都被留下了。
    刚刚下台的所有一等奖得主面面相觑。
    主评委严肃了神情：“哪位？”
    那男人拧了拧下巴，抬手一指宁岁：“52号的作品。”
    宁岁此刻距离顾言术只有五六米。他强压住自己想去看他一眼的冲动，而是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男人：“我没有抄袭。”
    一片寂静。
    宁岁转头看向评委们，高声道：“我绝对没有！”
    主评委的神色没有明显起伏，知识和一旁的顾言靓对视了一下：“顾总，比赛章程中有获奖名单公示的条例。现在有人提出，就必须麻烦您那边按程序安排一下。”
    那男人闻言立刻像是得了支持，也冲着顾言靓点头哈腰：“麻烦顾总了。我已经搜集了一些证据，后续我整理好之后发到您邮箱可以吗？”
    周围的议论声随着前排的讨论也越来越大声。就连周围的其他获奖选手也都投来诧异又探究的眼神。宁岁感到有一股力量在从他后脖领子拽他，强行将他从人群中脱离。上一秒他还在享受着胜利，而现在他骤然被推上了审判席。
    谁主张谁举证，此刻那男人正拿着平板气势汹汹的和一大堆人说话。而自己却被塞到了一个被动的死胡同里。众目睽睽之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用愤怒的表情瞪着他，努力让自己浑身写满“我不怕你来啊”！
    “嗡——”
    放在一旁的话筒在一声啸叫中被拿走，随后，顾言术一巴掌拍在话筒面上，议论纷纷的人群在这一声闷响中安静下来。
    他一个跨步上了台，冷傲眉眼射出锐利的光，从台下所有人身上扫过：“抄袭质控是非常严重的问题，我们主办方自然会严肃对待。”说着他比了个手势，“赵先生，您提出质疑，您现在就可举证。”
    这位赵老板一听，脸上激动的神色却僵了一瞬：“啊？现在？”
    一旁的顾言靓眯了眯眼。
    顾言术：“当然。您现在可以立刻将平板连接到主控台。”
    赵老板：“不是……我是说……”
    说着，他耷拉着的眼皮下意识往侧边某个方向，这一瞬很短，或许只有零点一秒。但顾言术和宁岁不约而同的察觉到了。两人一起顺着那个方向看去，瞥见了赵老板在惊慌中遵循本能去寻求庇护的那个人。
    德故，章文启。
    宁岁那一刻心里一半愤怒一半茫然，他看了眼顾言术，后者的下颌紧紧绷着。
    赵老板双手团在一起搓了搓，低头咳了两声——他完全没想到顾言术会站出来处理这件事，甚至主动提出举证，颇有直接对峙的架势。
    在他的预想中，一个活动出现了这样的抄袭指控，不管怎么说都有点打主办方的脸。一般都是先加安抚，活动结束再举证调查，最后通报一个结果。章文启也都和自己说好了，后续有德故的人脉去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章文启要的本来也不是一个坐实的结论，要的是大庭广众下针对宁老板的这一嗓子。所以他权衡再三才接了这个活计。
    秘书高荣已经闪现到了赵老板身边，手都够上了对方的平板，脸上带笑，手上有劲：“赵老板，东西给我吧，我去连设备，方便评委们判断。”说罢，几乎是把那平板给抢了去。
    大屏幕上原本的获奖名单被关闭，平板主页面跳了出来。相册里有七八张截图，高荣一张张翻动过去。
    宁岁看完一遍，气极反笑：“赵老板，您找的这些东西您自己觉得有逻辑吗？”
    “有几个用的透明吉利丁，有几个用的海洋元素，最后那个也做得是海底世界的主题。但您自己也是糕点师吧，您应该知道创作作品是有逻辑的。你把我的作品拆解成十份，去和十个其他作品找到相同点，然后反过来说我抄袭？”
    赵老板：“但一个巧合是巧合，这么多个巧合难道还是……”
    “巧合？我有说这个词吗？”宁岁的声音响亮起来，“我才不会和你掰扯什么巧合。我的作品有我的设计稿，有我的建模，有我的试作品。请你不要拿着这种诡异的证据来指控我。”
    赵老板：“你的作品里很多角度，配件都和这些作品有雷同，你怎么解释呢？”
    宁岁：“我做的是一个360°全透明的立体蛋糕，你指的那张图里的作品甚至是一张平面糖画。”
    “但里面运用到的元素……”
    ……
    气氛在你来我往的争论中变的愈发躁动，宁岁眼角余光已然看见一些外围的参赛选手默默选择了退场离开。最开始的吃瓜情绪褪去，大家都对这样的掰扯感到厌倦。
    “宁老板不仅这个作品借鉴了不少，而且网上那些个帖子也都是奔着他的人去的吧。这外貌再优越那也是加分项，流量上来说吃香，但顾总，咱们这评审也不能为了平台数据就要保他……”
    一旁的顾言靓也冷了脸：“你最后这句什么意思？你在暗示我们的评委……”
    宁岁身侧的手缓缓攥紧，他紧抿着唇，似是下定了决心。他转身飞奔上台，来到拿着话筒的顾言术面前。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与顾言术对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与顾言术私人号的聊天记录，举了过去。
    他明白顾言术刚才提出当场举证的理由。现在“时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过了人散了，哪怕后续再发声明澄清，大家印象最深的也是我被指控抄袭这件事了。
    顾言术盯着手机，又望着宁岁的眼睛，他的目光几乎要把宁岁盯穿。
    “有我完整的做这个作品的过程。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时间，清清楚楚。”宁岁一字一顿道，“顾总，可以麻烦您帮我接到大屏幕上去吗？”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吻
    18
    顾言术没动，空气停滞了两秒。
    宁岁胳膊上的肌肉都因为紧张而颤抖，顾虑终于追上冲动——虽是私人号，但是不是还是太暴露隐私了？要是被台下哪个人认出来……章文启还在这呢！那岂不是更坐实了自己走后门的感觉？
    思及此，宁岁猛地想把手机撤回来。但没等他收手，顾言术有力的指节稳稳捏住了手机的另一端。
    “给我吧。”
    所有人的目光跟随者顾言术的动作，看着手机被拿到主控台，接上数据线。随后，微信对话框在大屏幕上切换出来。
    宁岁清了清嗓，镇定道：“麻烦先切到聊天记录的日历页，从12号开始往下翻。”
    高荣操作手机慢慢滑动聊天记录，有图片的就点开放大，基本都是宁岁拍的平板上的手稿或是电脑屏幕上的模型。期间穿插着一而再再而三的“我再也不改了”、“退赛吧”、“我想象的并非如此”，引得台下好些参赛选手感同身受的轻笑起来。
    事情到这，所有人其实都心知肚明。评委们和顾言靓对视了一眼，顾言靓上台从顾言术手里接过话筒，平稳的告诉大家，后续会有针对此事的官方公告发布出来，又再一次感谢了所有人。
    等这段感谢说完，众人终于散场。宁岁第一时间回头想找那位赵老板再对峙两句，才发现对方早已开溜，不知所踪。
    “诶。”
    宁岁胳膊被人从后面一拽，他转头，是顾言术。
    看到那张脸，他心里陡然一坠，脸上莫名其妙的烧起来，便有些尴尬的别开了眼，全然没有刚才昂着头和人吵架的气势：“顾总，给你添麻烦了……”
    顾言术松了手：“不是你的错。这本来不应该发生的。”

 第20章

    宁岁：“刚才我是觉得聊天记录是最好的证据，我不想再和他继续胡搅蛮缠。”
    顾言术：“这是对的。”
    话又掉在了地上。两个人戳在那儿僵持了七八秒。带点诡异的气氛像一个被持续撑满的肥皂泡，随着时间的流逝变的越来越岌岌可危。
    “宁老板。”顾言靓的声音成为了戳破肥皂泡的那一下。宁岁和顾言术都不约而同的往后仰了仰身。
    今天的行程还远没有结束。获奖的摊主们在简单收拾好摊位后，会集体前往活动晚宴。届时关于奖项中提到的平台签约、账号经营、流量扶持……还有很多事要讨论。
    宁岁如蒙大赦，忙说要去收拾展位，拔腿就跑了。
    顾言靓盯着那堪称仓皇逃窜的背影，又转过头，看到自己弟弟罕见的不自然的表情，狐疑的挑了挑眉：“什么情况？这到底是不是我弟妹？”
    顾言术：“你别瞎说。”
    顾言靓：“没追到？你俩刚都聊成那样了。”
    顾言术抓着自家老姐的胳膊蹬了一下，语气前所未有的焦躁：“我今晚不想听到有人乱说。我和高荣警告过了，你们团队里有几个认识我账号的，你也和他们说清楚。宁岁这个奖一定得拿的开开心心的。”
    顾言靓点点头。
    与姐姐分开，顾言术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去监督自己团队的善后工作。但此刻他脑海中全是宁岁看向自己的表情。尤其是他透亮的眼睛和齿白唇红的笑。宁岁看向自己时似乎总会比看着别人时更开心一些。他们今天被很多人认为有着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宁岁也对此没有强烈的不舒服。
    当他接过宁岁递来的手机时，他根本无法忽视那一刻他想吻向对方的冲动。半个月的聊天记录在大屏幕上一一划过，更是仿佛持续不断的电流刺激着他的脑神经。
    对宁岁的感觉就仿佛千万火舌一半，原本被隔绝在名为“理智”的铁栅栏之外，可宁岁的任何一点动作、眼神、言语，都会在他脑海中掀起一阵狂风。进而引动着那火舌不断越过栏杆，将金属烧的通红、滚烫，最终隐约出现融化变形之态。
    他并不知道宁岁是否喜欢自己，他并不知道他是否有对象，甚至…他并不知道对方是否喜欢同性。
    顾言术在脑海中梳理了一边所有这些问题，理智的栏杆再次被加固，火舌往后退了退。他骨节分明的手里用力攥了一下，又猛地撑开，手背上青筋隐隐爆起。
    “顾言术？”章文启幽幽的声音冒出来。他手指在顾言术肩头点了一下，侧身绕道他面前，推了推眼镜。
    顾言术感到肩膀有点毛毛的。他抬手很不客气的抬手扫了一下：“章总有事吗？”
    章文启被这不加掩饰的轻蔑弄得无措。花了两秒调整了表情，梗了梗脖子，皮笑肉不笑道：“顾言术，之后的宣传扶持，你不会故意针对我吧？”
    “为什么？”顾言术疑惑道，“一个做事手段肮脏低劣，言谈思维幼稚可笑的老板。一个家底深厚，二代当家却毫无商业头脑，把握不准品牌核心，投入和回报完全不成正比，门店经营状况岌岌可危的品牌。我需要针对你什么？”
    此等言语态度堪称纨绔。而顾言术显然在章文启这儿没有宁岁那般的克制力。
    章文启的脸颊肉抽动了两下，脸涨的通红：“我们为了这个活动投入了接近二十万！你就是拿个三等奖！还有你刚才这些话来羞辱我的吗？”
    顾言术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丝毫不掩饰神色中淡淡的嘲讽：“所以你想怎么办呢？德故入驻k市时风头无量，但最近一个月真实的财报如何，你自然比我清楚。三等奖里写清楚的条款我不会违约，但这些救得了你的店吗？”
    上次去店里顾言术便看得明白。章文启的店地段好，门面大，看着是热闹。但是店里空间规划不合理，一楼人流很乱，拿餐盘，挑糕点，结账，切片装盘这一系列步骤都规划的不好。所谓试吃，牙签用完了却没人来添，用过的也就散在旁边，看着很不舒服。
    至于二楼，看着是想走高端路线，但他家里的老品牌本来又不是走的这个路子，虽然东西做的也不错，但整体步子迈太大，做不起来。热度褪去后要站稳脚跟就更难。
    章文启鼻梁上的眼镜感觉都要被他的愤怒震的掉下来。顾言术却收了表情，语气转为无奈：“我记忆里，留学那几年我都不认识你，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说着，他目光上下扫了一眼章文启，尾音在一丝嗤笑中上扬。
    “乐此不疲？”
    —
    “宁老板，对吧？”
    “是我！”宁岁从展位后面冒出来，来者是个带着圆眼镜的中年女人，穿着一套优雅的荷叶边长裙，外罩厚大衣：“你好，我是13号选手，你可以叫我安姐。我们几个人都收拾好了，你需要帮忙吗？我们五个等下可以一起去坐车。”
    “13号…你是第一名！”宁岁赶紧握手，指了指地上这几个箱子，“我都打包好了，稍等我一下，我去找个拖车来吧。”
    “不用，我们刚问了，要搬的东西都放在摊位前面，等下会有人来收。”女人笑着说，“那我们走吧？”
    “好。”宁岁快步跟上，两人顺着已经散场完毕的空旷会场走到大门口，另外三位选手正等在这儿，都是女生。
    宁岁这才认真与她们每个人对视交谈，四人都主动报了名字，宁岁一一和他们握手。到最后一位，是个穿着登山夹克，画着烟熏眼妆的年轻姑娘，昵称“梨子”，她和宁岁一握手，就盯着他笑：“小帅哥，别紧张，我们可不会丢下你。”
    被看穿心思的宁岁心里刹时一软。支吾着一笑，其他人也都噗嗤一下笑出来。
    这时门外传来工作人员的呼唤，车来了。
    晚宴场地是包下了酒店的整层大厅，不设圆桌，而是自由走动的自助餐式。来的人很多，大致分为专业评委们，策展方，宣传方，获奖企业团队，最后是宁岁他们五个个人一等奖得主。
    入场后高荣主动找到了他们，带他们熟悉了环境，简单吃了些。随后便带领他们一一认识其他人。
    一等奖的获得者都会获得与云谷科技网络营销部签约的资格，条款很不错。他们可以参加云谷的互联网营销培训课。公司帮助搭建个人账号，指导运营和变现，成为云谷旗下app上的达人账号，获得收益和推广。
    高荣带他们见了四五位公司负责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拉了群。
    高荣话说的不多，但全然不会让任何一句话掉在地上。好几次随口一提最近的热点话题或是网络咨询，两边自然而然就聊上了。
    “这位高先生就一直跟着我们吗？”他们几个一起去吧台续杯，梨子忍不住轻声嘟囔，“我记得他是跟在顾总身边的吧？我以为他是那种首席秘书来着。”
    “他确实是。”顾言术沉稳的男声突然出现。
    宁岁手指不自觉的一颤，脊柱过电似的。他也不明白心里突然的痒是为何？就这么低头放空了起来。
    “诶诶！”直到身边人拿胳膊捅了捅他。
    宁岁这才回过神，原来顾言术刚才自我介绍后和其他人一一握手。而此时，他的手来到了宁岁面前：“宁老板。”
    宁岁发誓他觉得顾言术这服公事公办的样子藏着什么坏心思。
    他挺了挺身，优雅地握住酒杯，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其实是被顾言术的大手圈住。
    “嗯…顾总，您好。”
    顾言术扬了扬眉梢。
    顾言术似乎自然而然的替换掉了高荣，成为了陪同在一等奖五人组身边的那个。他们见到的人变的更多了。宁岁只觉得今晚的所有聊天都异常轻松，每个人都好极了。
    聊得多，喝的也就多。宴会慢慢进入尾声，年长些的安姐先告辞离开。其余几位小姑娘一起拼了车。宁岁后知后觉感到自己似乎是有点喝多了。屋子里热的厉害，让他禁不住把衬衫领扯开了些。
    我得去找点吃的，他心想。于是和身边人挥了挥手，一个人跑去打野觅食了。
    ……
    人群散尽，顾言术在宴会厅角落里抓到了埋头往嘴里狂塞巧克力的宁岁。
    他轻拍了一下那人，宁岁先一抬头，再转过脸，他腮帮子鼓了一侧，上唇还沾了一点巧克力奶油。他并没有被吓到，而是眯了眯眼，伸出舌尖舔掉了唇上的奶油，慢悠悠道：“啊，顾言术。你吃了吗？”
    顾言术眼见着他那双眼睛比平时更水润了几分，面颊绯红一片，连着耳尖也是红的。俨然是微醺模样。
    宁岁等了几秒，没听到回答。他用力眨了眨眼，往顾言术身前迈了一步：“顾总？”他抬手，往前去碰顾言术的鼻尖，“你是真的假的？”
    他的距离感此刻显然不太准确，指尖在顾言术鼻子前面晃了半天，也没挨上去。于是他努努嘴，哼了一声：“我眼花了……”

 第21章

    顾言术一下抓住宁岁的手腕，将人轻轻往前一带。宁岁踉跄了一下，手指猛一下按在了顾言术唇上。这让始顾言术自己都始料不及，而这位始作俑者感到眼前这位醉鬼的手指甚至在他嘴角上按了一下，又往外抹了出去。
    顾言术强压下此时此刻就把宁岁狠狠摁在怀里的冲动，道：“我在这。”
    宁岁的眸光闪了一下，又执着的问道：“吃了吗？”
    顾言术下意识回答：“我不……”话音未落，他便看到宁岁的眉头失望的蹙了起来，于是他又改口道，“没吃什么，光喝酒了。”
    宁岁似乎就在等这个答案。他手腕一扭，反抓住顾言术：“来！过来！”
    他拉着顾言术，努力走直线找到一位服务生，问道：“我带过来一个蛋糕，请人放在了你们这的冰箱。”
    服务生立刻去厨房取了来，宁岁双手捧着放到桌上，是那块带着鲨鱼的海洋蛋糕。
    顾言术：“你没把这块卖掉？”
    宁岁给他拆开一个小叉子：“留给你，感谢你。”
    顾言术接过：“感谢我什么？”
    宁岁笑起来：“我好高兴啊……没有你我肯定得不了这个奖。”
    顾言术仍盯着他，嗓子发紧：“作品是你做的，为什么感谢我？”甚至今晚是因为我，才多出了那一段令人心烦的闹剧。
    “不！”宁岁突然身子往前一探，抓住了顾言术的手腕。
    顾言术身心一颤，目光灼灼盯着那人，几乎要把对方拆吃入腹。
    而宁岁……依然是醉的迷离，但眼底又是亮亮的：“谢谢你保佑我。”
    “自从你来到我店里，我就觉得我…又幸运！又开心！只要和你有关的所有事都是好事，遇到的人也都是好人，什么事最后都能顺利完成，哪怕辛苦也都不辛苦。”
    宁岁越说越激动，一拍桌子站起来，手舞足蹈的，末了冲顾言术一瞪眼，手一摊：“你懂这个感觉吗？”
    顾言术：貌似我是这段话的另一位主角？
    这短暂的沉默惹恼了宁岁似的，他着急起来，撑着桌子急的跳：“你懂不懂！我从来没有和哪个男的相处的这么开心过！”
    他一个激动，连面前的小桌板都跟着震了一下。他因为醉意而失灵的平衡感让他胳膊一软，就这个向前扑过来。顾言术手里的叉子掉在蛋糕上，叉子头正戳进鲨鱼背部，直抵心脏。
    “宁岁？”顾言术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吵闹到让他听不清自己发出的声音。
    宁岁软软的头发顶在他胸口，手掌下，他的胳膊柔软而纤细。怀中人呼吸浅浅，就这么站着昏睡过去了。
    ……
    宁岁在如棉花糖一般的温暖中清醒过来，他感到眼前白花花的似乎在落雪花片。
    我是眼睛坏了吗？他倒抽了一口气，立刻清醒过来。身子一动，他在意识到自己坐在车子的副驾驶上。他抬手抚了一下身边的车窗，凉嗖嗖的，外面星星点点的白色落下来，隔着玻璃与他的指肚重迭在一起。
    “下雪了。”顾言术的声音混着车内柔和的木檀香传来。
    宁岁猛地转过头来，“我刚才睡着了！”
    顾言术手握着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嗯”了一声，说马上到了。
    宁岁手指捻了捻衣角。他感觉头还是晕，太阳穴有点疼，最主要的是脸烫的慌，火烧一样。他抬手碰了碰，手指是凉的，摸在脸上更显得奇怪。他瞥了眼刚才把自己吹醒的空调，怎么这么热呢？
    他依稀记得自己睡过去之前，大声的冲顾言术吼了什么来着？
    宁岁坚信自己绝不会骂顾言术，但他一时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为什么突然要抬高音量，想着想着他自己心里也打鼓，忍不住偷偷去观察顾言术的表情——生气了吗？
    顾言术一道目光瞥了过来。
    “初雪。”宁岁秒答。
    顾言术：“什么？”
    宁岁：“今年的初雪是和你一起看的。”
    顾言术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有什么寓意吗？”
    那一双深邃的眼看过来，宁岁觉得自己被这个眼神牵住了。
    这时顾言术一转方向盘，车子拐进了小区，宁岁被甩的身子晃了下。再稳住身形，顾言术已经收回了那个目光。
    车子停到单元楼下。
    雪一落，世界的氛围都好像变的不一样了。肃杀的空气被装点的浪漫起来，冬风也因为雪花的加入，被塑造出盘旋飞舞的形状。宁岁解开安全带开门下去，仰起头双手捧向天空，感受掌心里一下下轻轻绽开的凉意。
    顾言术也从驾驶位上下来。
    男人一身西装，外穿长大衣，脖子上挂着一条老鼠灰的围巾，单元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周围很冷，风把雪花吹的绕着人打转。
    白雪落在宁岁淡金色的头发上，他白皙的皮肤由于微醺透出一片红晕。那对纤长的睫毛下是水汪汪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朦胧的光。他双手在唇边搓了搓：“那我上去啦？”
    顾言术走过来，不断走近，走到距离宁岁只有不到半臂的距离。这时他的影子缩短到很小，路灯就在他的脑后，他的身影将光线遮住。宁岁不得不用力仰起头才能继续看清那人的眼睛。
    顾言术突然揽过宁岁的腰，将人往怀中一带，低下头，一手捧着宁岁小巧的脸。
    “……”
    炽热又轻柔的一下落在宁岁嘴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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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将在周六11.22日入v，入v当天正文完结
    本文是10w字小短文，欢迎大家支持呜呜呜，也请看看主页的完结文和预收吧！鞠躬！
    第19章 开窍的第一天
    19
    “是不是定情信物？你看这像皮后面还有花呢”
    “诶你怎么在他面前脱衣服呀, 你这腹肌晚点人家看上你啦”
    “聊啥呢这么亲这脸都快凑一块儿了。”
    “人谈恋爱呢你别打扰人家”
    “刚才他摸你衣服了啊……”
    “女生的事你还帮帮他们说说话，你还要喜欢人家班花啊，渣的要死啊男女通吃！”
    事情过去十几年了, 宁岁并不常想起那些事, 他的大脑明明应该形成了一套优良的机制，正如同电脑里的查杀软件快速地将冒出来的病毒清理出去,
    但今天这个程序失效了，所有一切潮水般的向他涌来。
    初中, 在整个校园里弥漫着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时，宁岁懵懵懂懂的觉察到了自己心底一些不一样的种子。而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要找谁询问, 和谁诉说。
    那是他父母生意最忙的几年, 有时会双双去外地十天半个月, 留他在家独立生活。父母因此给他配了手机。他从小乖巧自觉，成绩也是中上, 父母心疼他无人陪伴，还给他买了点流量, 可随时上网。
    某一个被纷乱的心思扰的身心不宁的晚上，宁岁打开手机, 在搜索框里打下了自己的疑问。
    同性恋, gay，心理认同，同性题材电影……
    在这些知识进入他大脑的第二天下午，放学前的最后一节活动课。他的手机被偷了。
    班里几个被家里管的严的男生知道宁岁会带着手机来学校。几个人趁着活动课提前跑回班里, 从宁岁书包里把手机摸出来准备查作业答案，结果意外翻出了他的搜索记录。
    青春期的男生仿佛一下找到了精神毒药一般，宁岁的任何一个行为都能激烈刺激他们的神经，引发惊天动地的后果。他的一切行为都可以经由匪夷所思的脑回路, 最终绕到同性恋这件事上。
    他和关系好的男生说话，给同学个小忙，体育课前换衣服，甚至于他只是认真的洗了手并且拿纸巾仔细擦干，所有事……突然之间他就被整个男性群体驱赶出去了一样，那些人甚至强逼他去女生面前开黄腔，他不愿意，那就连着他和女生们一起侮辱。
    宁岁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被打成了一个程序，整个程序运行的唯一逻辑就是“同性恋”。
    而这种以调侃为媒介的霸凌让人束手无策，老师的干预收效甚微，最终以宁岁的初中最后阶段几乎不和任何人交流为结束。
    ……
    宁岁猛然惊醒，盯着天花板，全身冒了一层冷汗。脑海中混乱的过往还在纠缠他的神经，其中混杂着的是顾言术的脸。
    我从来没有和哪个男的相处的这么开心过！
    宁岁对着天花板，脑海中炸开自己醉酒之下对顾言术肆意吼出的这句。
    “额咳咳咳咳”宁岁一口口水把自己呛的撕心裂肺。他想翻身，但他的距离感好像还没有完全恢复，“砰”的一声，他直接摔下了床。抱枕也掉下来，正砸在他脸上。
    “呜……”宁岁自暴自弃的就这么摊在地板上，巨大的尴尬就像是一只手在把他的脑神经拧麻花，他四肢一齐抱着那个北极熊抱枕，蜷在地板上哼唧着崩溃。

 第22章

    太丢人了。
    顾言术亲了他?。
    宁岁觉得那一刻自己脑海中?就像是被点了一串老式炮竹，噼里啪啦一阵惊天动地的响，伴随着点点火光和浓重的烟。他?头晕、耳鸣、眼花，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似被震出了体外?。以至于他?不太想的起来自己那十几秒内究竟做了什么。
    他?唯一的记忆是自己一个结结实实的双膝跪地，以鸭子坐的姿势摔在?自家的单元楼道口。
    “不用！我没事！”宁岁根本不敢回首，只是冲后面?胡乱的摆手?，最后头也不回，四肢并?用的爬上了楼。开?门，进?屋，钻进?被子里一气呵成……然后，一直清醒着直到现在?的凌晨一点。
    宁岁躺了不知道多久，等身上的疼痛终于缓解，自己也快要被地板冻死之际。他?终于慢吞吞的坐了起来。但也没上床，只靠在?床边，把自己努力藏进?床和床头柜之间的夹角里，面?前用那个大号北极熊玩偶挡着，也不知是在?抵抗谁。
    他?又呆坐了不知多久，最终决定去客厅寻口水喝。
    “吱。”他?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然而引入眼帘的不是黑暗，而是客厅里的亮光。
    宁岁惊了一下，下意识立刻关了门，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了外面一道懒懒的声音：“诶，看见你啦。”
    邱鸿，他的合租室友。
    男人很瘦，尖下巴，面?色堪称苍白，一双飞扬的凤眼总是半眯着。但他?裹着一件五颜六色的碎格子毛毯，双腿抱在?胸前，整个人团在?椅子上，只露出一双细瘦的脚踝。
    他?比宁岁大一岁，工作不详。唯一可知的是他的作息堪比鬼魂。房门总是关着，经常会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
    当时宁岁刚毕业需要租房，邱鸿发出的招舍友通告标价是最便宜的。当时宁岁还?多问了几句中?介，为什么这么便宜却没人应征，中?介只说那个人挑剔，见了十几个人都说不合眼缘，不要。
    宁岁当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了，没想到邱鸿倒是欢迎了他?。
    宁岁慢慢悠悠再一次把门打开?，扒着门框，尴尬的和邱鸿四目相对：“诶嘿…你也这么晚没睡啊。”
    邱鸿勾唇一笑：“我经常这个点不睡啊，只是你不知道。”说着他?点了点对面?的椅子，“坐吧，喝蜂蜜牛奶吗？”
    宁岁鼻尖动了动，香甜温热的气息进?入鼻腔的那一刻，他?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
    他?坐到邱鸿对面?，那勺子在?被子里转了两下，轻微的叮当声?出现在?一片寂静的夜色里。他?捧着杯子喝了几口，终于无法忍耐邱鸿盯着自己的目光，认命的抬眼与他?对视。
    邱鸿停顿了一秒才开?口：“顾言术的车其实刚走不久。”
    宁岁身子一颤，他?动了动唇：“他?有……上来吗？”
    邱鸿勾了勾耳边的碎发：“没有，他?穿着一身奢牌，靠着大几百万的豪车，独立雪中?几小时，仰望天空四十五度角，为世?人留下一个完美的下颌线，甚至没有点一根烟……从氛围感的角度来说还?是欠缺了一些。”
    宁岁：“吸烟有害健康。”
    邱鸿摊手?：“这就是你要说的？”
    宁岁紧抓着杯子——邱鸿的眼神?并?没有威压，甚至可以说轻如鸿毛，但就是这样淡淡的目光，却另宁岁从嗓子里艰难的挤出一个“不”字。
    “他?在?楼下亲了我。”
    “咳咳咳！”这次轮到邱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他?也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他?捂着嘴，目光中?写满了对此番零帧起手?的震撼。
    宁岁站起来给他?拍背：“抱歉。”
    邱鸿摆摆手?：“我们把进?度条往回拉一点呢？”
    ……
    宁岁慢吞吞的把今天发生的一切慢慢挤出来，未散的一点醉意也在?漫长的叙述中?消耗殆尽。等一切说完，宁岁感到一阵可怕的清醒与无措。他?几乎是求救似的看着邱鸿：“这要怎么办？”
    “恭喜。”邱鸿说，“这不就简单了，他?喜欢你，你喜欢他?，哇…两情相悦。”
    “什…？！”宁岁大惊。“怎么就？你别……”
    邱鸿：“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宁岁：“我！”
    “你喜欢同性的，对吧？”邱鸿的语气轻而坦荡。
    宁岁恍惚了一秒：“什么？”他?今晚的疑问实在?太多了。
    邱鸿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给了一段安静的时间。在?凌晨的夜色中?，宁岁都能听见空气中?二人的呼吸声?。末了，他?终于点了点头。
    宁岁跌坐回椅子上，眉头的皱褶并?未散开?，反而爬上了更?严重的忧虑。他?紧咬了下纯，一字一句的挤出一句：“但……他?，顾言术他?……他?难道喜欢男人吗？”
    邱鸿皱了皱眉，调侃道：“凭我对这位顾总的几面?之缘，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有逮着个同性乱亲的猎奇爱好。”
    宁岁：“但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邱鸿笑出声?来：“拜托！你仔细看看他?的眼神?。”
    宁岁：“但……但他?，我的意思是，他?看起来那么……正常，那么成功，他?怎么会……”
    “正常？”邱鸿捕捉到这个关键词，音调微微扬起，打断了他?，“什么叫‘正常’？喜欢男人就不正常了？” 他?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之前那点慵懒随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紧绷的严肃。
    宁岁沉浸在?自己艰难的思考中?，而未注意到邱鸿的情绪变化。他?几乎用了浑身的力气来措辞，但即使般努力，嘴里蹦出来的每个字还?是乱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和顾总相处很舒服，我完全不会觉得…不自在?，觉得奇怪？或者是……”
    “砰！”一声?很重的闷响，邱鸿手?里的杯子被砸在?桌上，他?站起来，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他?一贯气色不算太好的面?颊此刻涨的通红，他?胸口起伏着，声?音发哑：“等一下……我不明白。”他?指着宁岁，“为什么我会从你一个同性恋的嘴里听到这些？”
    “什么？”宁岁慌了神?，“我没有……”
    邱鸿的声?音第一次变的这么嘶哑，他?语速快的几近失态：“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和顾总相处的很舒服，所?以你认为他?不会是同性恋？同性恋让你恶心?了吗？让你不舒服了？那你把你自己当什么？”
    “我不……”宁岁脱口而出的反驳突然卡在?了喉咙里，邱鸿的话如闪电般击中?了他?，令他?从头到脚战栗。
    很多久远的，宁岁主动选择隔离的记忆全部?涌上来，他?脑海中?那些初中?同学们的声?音都开?始复苏。宁岁几乎没有在?完全清醒的时候去想起过这些。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这些事、这些话，他?都记得如此清楚。甚至包括那些说话人的表情和语气。这种伤害最后被内化成一种深埋心?底的恶心?。在?宁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转变为他?对同性关系，甚至是所?有爱情关系的有有意忽视。
    “遇到过垃圾人，是吗？”邱鸿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宁岁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回答的声?音。但他?回过神?便看到邱鸿疲累的坐回椅子上，手?里的杯子抵在?唇边。
    “抱歉。”邱鸿说。
    宁岁慌忙揉了揉眼睛：“没事。”
    邱鸿转过脸来，盯了他?几秒，随后一摆手?，语气又变回那种轻飘飘的感觉：“顾总嘛，我看他?反正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了。你和他?相处舒服那就更?好。至于说他?突然亲你，我看他?是今天慌了神?了，脑子抽了吧。”
    宁岁有点困惑：“什么意思？顾言术……很慌？”
    邱鸿的语气平稳下来，他?撇撇嘴：“哦我知道他?看着很精明，但这种人犯起蠢来也很致命。”说着他?手?指一点宁岁的脑门，“你小子知道你今天干啥了吗？”
    宁岁的大眼睛淳朴的忽闪了一下。
    邱鸿失笑：“你今天当着几千人的面?，把你和顾言术最私密的聊天记录毫无保留的分享了，能理解吗？”
    宁岁有感觉到了胸口那种温热的酸胀感，他?不禁揪住了衣角：“那是顾言术的生活号。”
    “生活号，又不是私密号。”邱鸿继续点拨，“还?有你昨晚上在?宴会上，顾总肯定一直陪着你的吧？”
    宁岁：“不是陪我，使我们几个一等奖的。”
    “人公司一把手?，陪你们一个社会参赛人员？”邱鸿一抬手?打断他?：“昨晚上还?是今年初雪吧？”
    宁岁：“……”
    “唉。”邱鸿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么一梳理，我又觉得顾总没那么无辜了，他?纯属色迷心?窍，气血上头，看着你这白玉似的模样没把持住。”

 第23章

    宁岁脸上“腾”一下涨红了：“你！你认真说！”
    “认真啊？”邱鸿眼看着宁岁着急，反而慢下了语速，“真想听啊？怎么了？认真起来了吗？”
    宁岁双手?撑在?桌面?上，身子往前倾着。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此刻什么都不敢想了。
    邱鸿直视着他?的眼睛：“事发突然，把顾总原本的节奏打乱了。他?当然知道你不开?窍，也没想逼你。可大庭广众下聊天记录就放出去了。他?们那个圈子，这种八卦不到一晚上估计就传疯了。你当天在?晚宴上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那决定已经是顾总特地压过的结果了。但之后呢？对吧？你俩没名?没分的。”
    “初雪都下了，气氛都到这了……”
    “那我是不是…算喜欢他?？”宁岁突然感到自己胸口堵着的那一块空了，大股的冷空气灌进?身体里，激的他?全身战栗了一下
    我这是算喜欢一个人吗？
    邱鸿怔了下，两只胳膊环抱着抵在?桌上：“诶？你没喜欢过人？”
    宁岁摇摇头。
    他?并?不是因为喜欢了某个具体的人而察觉自己的性取向的。他?当年其实对自己的心?思挺敏感的，似乎觉察到什么，就去查，但恶意来的太快，根本不给他?任何真正爱意生发的空间，就这么蛮狠的把他?心?里的那一块烧成了寸草不生的焦土。贫瘠的地方好像再也长不出任何东西了。
    “什么算喜欢一个人？”宁岁的目光纯真又诚恳，这让邱鸿突然有种自己恶贯满盈，教坏小朋友的感觉，最终不得不压下了心?里那一连串不能过审的问题。
    “什么算喜欢？你不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你就是喜欢一个人喜欢的不得了了。”邱鸿两只手?在?桌上比了比，“理智，情感，情感在?前头飞奔，拉都拉不住，那就是喜欢。”
    宁岁动了动唇，眼底闪过似懂非懂的微光。
    邱鸿打了个夸张的哈欠，站起来：“我睡了，反正你都问出什么算喜欢这种问题了，那应该是没问题了。”
    “邱鸿！”宁岁突然叫了他?的名?字，转头看着那人进?屋前的背影，“我想问…你是不是也是……”
    邱鸿耸了耸肩，没吭声?，“嗖”一下飘回了屋里。
    —
    宁岁在?凌晨不知几点，终于被铺天盖地的困意击倒。但难以停下的思绪在?梦中?继续高速运转，搅动出他?最讨厌的梦。
    又是初中?。又是这身校服。
    梦里的他?被迫坐在?教室里，身边来去穿梭的人影模糊不清，但耳边的嬉笑和起哄声?却那么清晰。
    “他?和男的接吻。就昨晚，我看到了。”
    “谁啊？校外?的？不认识。”
    “特别高一个人，看着贼有钱。”
    “是不是包养？宁岁，好羡慕你这样，你都不愁找工作。”
    不是！胡说！
    宁岁用力捶打桌子意图逃开?这些话，但听着听着，脑海中?的一个形象却逐渐清晰起来——顾言术。
    是顾言术吗？他?和顾言术被人看到了？谁传出去的？其他?人会怎么说？顾言术也会听到这些话吗？
    身边的场景在?他?痛苦的喘息中?逐渐扭曲。就在?他?即将被旋涡般的噪音彻底吞没时，一个干燥炽热的手?掌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接着用力一拽，宁岁觉得自己身体一轻，整个人好似在?云朵上打了个滚，一闷声?，跌进?了一个温热宽厚的胸口。
    顾言术……
    不等宁岁反应，也不等他?开?口，顾言术的手?掌已经覆上他?的面?颊。有力的拇指挑起他?的下巴，宁岁不得不踮起脚尖去迎合对方的身高。
    同时他?感到顾言术的另一只手?从他?喉结处擦过，捻起校服的拉链，“嚓”的一声?拉开?他?的外?套。他?突然感到身子一轻，那身蓝白色的外?套被脱掉……或者是撕掉，那些质量不怎么样的布料发出刺耳的撕扯声?，刺激的宁岁身体止不住的颤。
    他?感到顾言术的鼻息就投在?自己的面?颊上，唇舌完全被人攫住，耳边响起的喘息也不知究竟是谁的。
    第20章 开窍的第三天
    29
    凌晨不知几点睡去, 清晨五点十八分醒来。
    宁岁绝望的坐在床边，眼眶酸胀异常，头也?晕晕的。但他的大脑是清醒的。梦中带来的余悸让他身?上一阵热一阵冷。他挣扎着离开床, 去胡乱冲了个澡。最后慢吞吞的换上衣服, 在寂静的客厅里独自枯坐了一会，熬到快六点时?出了门。
    冬日的早晨六点几乎可以拿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昨天浪漫的初雪并未持续很久, 地上都没?有堆积起来，走在路上只能踩出一串脏兮兮的黑水脚印。此刻雨还在下, 不大，但是雨丝绵密, 又有风, 宁岁打着伞却?不顶用, 冰凉的雨丝打着弯的就往他脖子里钻。
    他打了个去店里，整个大学城都没?醒呢, 一条街全是黑的。隔的老远，店门口花坛边的三只猫看到他走过来, 六只眼睛盯着他，活像是见鬼, 嗷呜叫了几声跑走了。个中凄凉, 弄得宁岁几欲落泪。
    …
    七点半，陆桦到店门口，门一推，“哐”一下, 门旁边支在桌边的拖把砸在地上，瓷砖地上水痕错乱。再?抬头，前方把台上横七竖八摆了几螺餐盘，花瓶里的花被拿出来, 但没?有扔掉，只是耷拉在桌子边缘。她快步绕过收银台，后面的操作?台上横着两?个烤盘，上面一个盖了醒发的保鲜膜，但醒发时?间太长，面团都粘连起来了。
    宁岁站在另一个烤盘前，手上拿着一只装蛋液的小碗和一把小刷子。他理应该快速给所有面团都涂上蛋液，但此时?此刻他的手悬在半空，刷子尖滴下的蛋液其中一个面团上积了厚厚一层。他眼睛呆呆地望着前面的墙，嘴巴微张着，陆桦进来这么久，这么大动静，他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宁岁！”陆桦大惊，一个健步冲过去，“宁啊！你?怎么了！癔症了？！”
    宁岁被他晃得头晕目眩，“诶诶”哼唧了几声，陆桦这才停了手。
    “没?什?么…走神了……”他说。
    陆桦一把把他手里东西抢过来，又掰过他的脸：“你?这黑眼圈怎么回事？你?是天生没?有黑眼圈的体质啊！你?今天几点……你?哭什?么啊？”
    陆桦大惊失色。她又睁大了眼睛确认，果真是看到宁岁眼眶下水汪汪一片，两?道闪着光的泪痕划过面颊。
    “谁欺负你?了？出什?么事了——呜呜！”陆桦的大叫被宁岁一下捂了回去。他整个脸都是红地，眼睛瞪的老大，门牙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把嘴唇刺出血来。
    “我，初吻，没?了。”宁岁一个一个字往外蹦出来。
    陆桦：“……”
    宁岁尝试着放开那人，紧张哄着：“别尖叫，别激动，别打我。”
    陆桦：“顾言术？”
    宁岁：“……”
    宁岁再?次把全部故事招供了一遍——除了那个春梦。陆桦听完瘫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两?人在一片狼藉的店里相顾无言。
    良久，陆桦开口：“你?现在什?么想法?？”
    宁岁皱着脸，还没?开口，那莫名其妙的眼泪又下来了。
    “我这算喜欢他吗？”宁岁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今天他的语气已经没?有昨晚那种纯粹的疑惑。取而代?之的是惊慌与羞耻并存的纠结。
    如果我真的喜欢他怎么办？
    这个问题就如同一个闸门，突然打开了，后面汹涌而来的就是无数其他的问题。
    顾言术到底是什?么意思？亲一下就算表白了吗？他也?没?有给我发消息…要我自己去问吗？要是他反悔呢？要是我想多?了呢？
    他脑子里两?个小人正在打架。小人a说：“他肯定是喝多?了！对，昨晚他身?上有酒味！总裁喝醉了做什?么都不能算数的！”小人b说：“可是他嘴唇好?软……眼神好?深邃……身?上的松木香气也?……
    打住！
    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在回味，顾言术的眉眼，他的手掌，他的呼吸，他的唇……
    “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及时?处理。”
    冷酷的机械女声想起，宁岁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转头看向吧台上缓缓被打出来的单子……沉静了一秒的脑神经又突然炸了一下。
    陆桦：“不是云谷科技的单子。”
    宁岁头顶的火烧云被“哗啦”一下浇灭了。
    “不，不是啊……”他支吾了一下，手指无意识的揪了揪围裙边，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他只能抬手胡乱擦了擦脸。
    陆桦看着宁岁变幻莫测的表情——从期待到失落到慌乱到迷茫。她叹了口气，一拍桌子：“宁岁！你就记住一句话！”
    “绝对！不要！轻易原谅顾言术！”
    宁岁：“啊？”
    陆桦插着腰：“你是不是觉得郁闷？还有点生气？脑子里想了一堆的问题想问，甚至觉得要不要自己主动去问？”

 第24章

    宁岁：“……啊。”
    “绝对不行！顾言术他啥也不说就亲你，你?跑了，那他可以追啊！追也?不追！话?也?不说！就憋着，缩头乌龟！我告诉你?，你?就要和他生气，你?千万不能主动，你就等着他什么时候出来自己给你?解释解释他是什么意思！”
    宁岁眨眨眼，眼眶里又往下滚了两?滴泪。
    他猛地一握拳：“我知道了！我听你?的！”
    陆桦也?攥紧拳头：“这就对了！”
    “啊啊啊啊啊这盘面团也?黏一块啦！”
    —
    云谷科技大楼内。
    高荣第十五次整理了一下面前的文件，又转眼看了下电脑上的时?间——没?办法?了，真得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在整个秘书处敬仰的目光中推门走进顾言术的办公室。
    一身?黑色的男人几乎与那皮质座椅融为?一体。他单手虚握着鼠标，单手支着额头，眉眼似乎比平日里更?为?深邃锋利，浓眉微皱着，薄唇紧闭。
    高荣每一步落脚都不敢有一点声音，他走到桌前，轻轻叫了声“顾总”，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又提醒道：“一小时?后宣发部联合了数据部开会，商讨比赛获奖者后续的安排。”
    顾言术没?答话?，知识把东西拿过来，翻看之后提笔签了。
    高荣进云谷有八年了，累是累，但顾言术这个领导不管是工作?还是私下那是真挑不出错。现在几乎是他第一次见到顾言术如此阴翳的气场。男人优越的五官此刻全部转化?为?骇人的气场，周身?都围绕着暗流涌动的烦躁…甚至是怨气。
    “怎么了？”顾言术把文件递回去，见高荣正盯着自己愣神，拧了拧眉，指尖敲了敲桌面。
    高荣看的很清楚，顾总眼下甚至有了一层淡淡的青色。
    “您……”他没?忍住开了口，“需要我给您泡杯咖啡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展会比赛结束后的三天里，顾总就再?也?没?点过宁老板店里的外卖，也?没?再?喝过其他任何一杯咖啡。
    对于他们这样的作?息来说，咖啡那就是每天吊命的必需品。断了这三天，就连顾言术这样高精力的工作?狂都难掩眼底的疲惫。
    顾言术撩起眼皮，眼眸里寒意凛然：“不用。”
    高荣立刻噤声，拿着签好?的文件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了出去。关门时?，他仿佛还能感觉到办公室里那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
    会议室。
    顾言术坐在主位，双手迭在身?前，似乎是在闭目养神，而只有从背后看才能发现，他的手指一直无规律的捻着西装的衣角。在这无意识的动作?里悄悄泄露出一些心底的烦闷。
    “诶都到了啊！来！先把咖啡分了。”天真无邪的声音打破会议室的安静，只见宣发部部长林超越提着两?个大袋子进来。东西“砰”一下放桌上，正对着顾言术方向的就是店铺logo——岁岁安。
    高荣头皮发麻。
    久违三天的咖啡气息在整个屋内充盈开，顾言术的鼻息已经认出了那个熟悉的味道，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桌子那头的林超越，看着他一杯杯往外拿东西，仿佛在等着下一秒他能从那袋子里掏出个什?么人类似的。
    但这并没?有发生。
    发生的只有林超越提溜着一杯拿铁，一脸坏笑，屁颠屁颠的走到顾言术身?边，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诶，这不你?…嘿嘿，这位宁老板店里的东西是真好?吃，我们部门点他家?那个巧克力可颂都上瘾了。”
    高荣就差在后面拽住林超越的腿给他跪下了。
    顾言术眼睫一扬，看着自己这位高中时?代?的发小，无数次怀疑这家?伙当年的数学满分是怎么考出来的，以及现在整个云谷后台数据到底是不是伟大的ai在维护。
    他让语气尽量平缓：“今天送过来的？”
    林超越不明所以：“对啊！哦宁老板是不是给你?送过了？那你?这杯还喝吗？那我喝两?杯吧哈哈哈！”
    顾言术一双冷眼几乎要把他盯穿：“放这。”
    “哦。”林超越给人放下了，就在高荣默默祈祷他见好?就收时?，这位碎嘴子继续道：“你?之前不是都有宁老板vip特供咖啡的吗？一天两?杯对心脏不好?，你?悠着点……”
    高荣感到天旋地转。
    顾言术手指动了动：“……过期了吧。”
    “过期？”林超越终于感受到一丝不对——他当然知道顾言术从学生时?代?就用的私人生活号。展会那时?他一看便知有情况。这几天他满脑子都是好?哥们铁树开花的重大时?刻。今天特地提前拎着东西来会议室，也?是想逗逗这位从小一本正经的家?伙。
    他转头去找高荣，这才对上后者面如死灰的绝望脸色。
    林超越：啥情况？
    顾言术心里郁结，没?再?说话?，只是把那杯咖啡挪到了自己面前，手指顶开了翻盖，但也?没?喝，只是指肚在杯口处缓缓摩挲着。
    高荣找准气口一个抢步上前：“林哥，这是截止一小时?前的数据表，和您昨晚上给我的稍微有几处变动，我都给您标出来了，您再?看下吧。”
    林超越：“好?好?好?。”
    会议准备的人来来往往。顾言术手里虚握着那只咖啡杯。杯子传来灼热的温度，而他的掌心却?始终是冷的，仿佛还停在三天前初雪夜里雪花落下的时?候。
    在宁岁家?的楼下，灯管朦胧，世界安静的仿佛只有两?个人。宁岁白皙的小脸被柔软的粗针脚围巾拢着，脸颊被酒精熏的绯红。那一刻，积累已久的情感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他鬼使神差地走近他，在那人察觉到动静转过头来的瞬间，俯身?，极其快速地、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亲吻了他的嘴角。
    触感温热而柔软。
    这模棱两?可的接触转瞬即逝，随即他感到掌心下宁岁的整个人都猛地一颤。他方才还朦朦胧胧的眼睛此刻睁的老大，眼底是清清楚楚的惊讶和慌乱。那人先是张了张嘴，又猛地咬住下唇。双脚打着旋的往后退。
    “你?……”顾言术想拉住他。
    宁岁却?转身?就往楼道口跑，刚要往楼上冲，第一节台阶上他就小腿一软，“砰”一下侧身?滚在了地上。
    “宁岁！”顾言术急呼一声。
    “没?事！”宁岁的声音尖而哑。手往后挥了一下，但没?回头。他几乎是四?肢并用的爬起来，紧紧扒着栏杆跑上了楼。
    顾言术站在楼下，看着老小区的外墙通风口里一层一层楼道感应灯亮起来，听到摸钥匙的声音，听到开门，关门。最后，那感应灯又一个个渐次熄灭。
    我疯了，这就是顾言术对自己的评价。
    他彻底搞砸了。
    之后的整整三天，他没?有宁岁的任何消息。他与他的聊天记录停留在那晚的晚宴上。那时?彼此之间的自然舒适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一般。
    他感到自己的青春期滞后了这么久终于来到了。他像个初中小子一样捧着手机，在和宁岁的私信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道歉？他对不起什?么呢？说我后悔了？……他不会后悔吻他，他后悔的是这该死的时?机和愚蠢的方式。
    解释？解释什?么呢？说我喜欢你?，问你?是不是gay？宁岁都被吓成那样了，他没?有当场给我一耳光已经是素质上佳。
    难道装作?无事发生？
    他做不到。
    顾言术很清楚自己之前一直在回避什?么。他不知道要怎么试探宁岁的性取向，或者说他不想做“试探”的事。而眼下显然是物极必反的最好?案例。他直接一脚把柜门踹成了碎渣，一点余地没?给彼此留，现在门里门外就是一片狼藉，穿堂风来去自如，冷的吓人。
    他心里像是被人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厉害，又觉得使不上劲。
    “顾总？”林超越叫他，顾言术一下都没?反应过来——这位平时?内部的会议都是沿用“顾大佬”“顾帅哥”这类学校里的称呼。
    他一转头，看到对方小心翼翼的眼神：“我们打算给五个一等奖的拉个群，我们授课的老师也?都进去。你?……来吗？”
    顾言术眸光微动了一下。
    林超越品了品这表情：“那我拉你?了？”
    顾言术心道这么多?年请客吃饭的钱还是没?白花，总算给人养出了点眼力见。
    会议室其他人陆续走了。顾言术拿出手机点进微信，看着林超越建群，把第一条课程安排的消息发进群里。
    第一个秒回是梨子，她发了个猫和老师的ok表情包。紧接着是安姐，一句“收到”后面接了三个“抱拳”。另外两?人也?紧跟着回复了。林超越咬咬牙，飞快看着顾言术一眼。后者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指尖状似无意的点在侧边太阳穴上。动作?优雅，但林超越这个距离，能清晰看到男人手背上因为?紧绷而隆起的青筋。

 第25章

    终于，手机“嗡”的一响。
    宁岁回复道：【1】
    ……
    “这样会不会太没?礼貌了……”宁岁握着手机的手指颤颤，点开表情包那一栏就想抛个卖萌的图缓解气氛。
    陆桦眼疾手快，一把把宁岁手机抽走了：“不行！就这样。要态度强硬！”
    “群里还有其他人呢，他们又不知道。”宁岁尴尬的脸通红。
    就在两?人抢夺手机，争执不下之时?，群里的新消息救了宁岁一命。
    林超越：【各位早上好?，麻烦修改一下群备注。我是云谷宣发部负责人】
    【课程计划和账号培养方案具体请阅读群文件，具体时?间大家?在这几个时?间段内投票选一下】
    宁岁赶紧夺过手机看文件。林超越发的一张图中一共有八个时?间段。工作?日、周末、上午下午都有。他们一周可以安排两?到三次的课时?，预计年底之前结束。
    宁岁快速思考了一下。他们五个得奖者三位是自己经营小店铺，另外两?位是相对自由的做自媒体账号的博主。按他自身?的经验来说，店里大早上要忙着准备，下午开始客流量逐步上升。那最合适的时?间段就是上午九点多?到午饭前后。
    前面说话?太生硬，这会宁岁忙不迭的就赶紧打字回复，说了自己的想法?，还配了十分诚恳的表情包。
    他的选择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同意。群内很快定下了本周内的三次课程时?间。
    明天上午就是第一次。
    群里热烈的聊天在互道“明天见”后就迅速冷却?下去——全程，顾言术没?有在群里说一句话?。
    宁岁盯着手机屏幕，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咚”的一下掉回了肚子里。砸的他整个情绪都跟着往下坠。
    顾言术，顾言术…顾言术……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
    宁岁甚至搞不清自己到底想不想让顾言术看到这些聊天记录。他一方面安慰自己说，大总裁就是挂名在里面而已，肯定没?时?间看这个群。一方面又脑补起顾言术看到自己这番回复会有什?么反应——生气？疑惑？纠结？
    总不能是满不在乎吧？！
    宁岁觉得自己越想脑回路越是打结。
    林超越收起手机，对上顾言术那双冷的能往外射冰锥的眼睛。
    “干嘛？”
    顾言术紧绷着唇：“你?倒是自来熟，聊的这么火热呢？”
    林超越：“我靠我发个通知怎么就聊得火热了？”
    顾言术：“他给你?回复了表情包。”
    林超越：“……”
    “大哥，天地良心，我是项目负责人。”林超越十几年来第一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顾言术，“行啊，要么我退群，以后通知你?自己发。要么我这手机里接近两?百个表情包呢，我全给你?发一遍，你?自己存了给你?家?宁老板发去，行不？”
    顾言术伸腿，作?势踹了他一脚。林超越从善如流从会议室滚蛋。顾言术自己坐在那，缓缓把脸转回来，良久，他烦躁的拍了拍座椅扶手站起来，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
    —
    转天的上午九点半。
    宁岁在店里忙完了早高峰，背了包坐地铁直奔云谷科技。今天又在下雨，不大，像补水喷雾似的，他便没?撑伞，从地铁口出来一路小跑进了大楼里。
    他今天带了个帽子围巾一体的，毛茸茸的粗针织裹着他小巧的脸。雨滴轻飘飘的站在毛线上，仿佛镶在上面的一颗颗小珍珠。
    “呼。”他进入温暖的室内便摘了帽子解了围巾，一边抬手拍掉上面的水珠。忽然，宁岁觉得上方的某处好?像有人正盯着自己。他抬头往上看，这里一个四?方形的入口，上面是窗明几净的全玻璃办公楼。在侧方的二楼转交，柱子后面闪出了高荣的身?影。
    高荣走出来两?步，眼神无意间往下一瞟：“诶。”他挥挥手，又指了指前方的电梯。
    “叮咚。”
    电梯到了一楼，门一开，里面只有一个人——顾言术。
    宁岁大惊，差点左脚拌右脚让自己跪在电梯口。
    门内那人看起来倒是气定神闲，缓缓从手机屏幕上抬头，目光先在宁岁身?上停了两?秒，才开口：“来了？”说着又往前半步向电梯外面看了看，“一楼啊。”
    宁岁脚就像是黏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的僵着。
    尴尬的停顿让电梯门都很不耐烦的意图关上，顾言术一抬手把门止住：“进来。”
    宁岁跌跌撞撞的闯进去，转身?，心中疯狂祈祷外面再?来个什?么人。但是没?有，电梯门无情的关上，把他和顾言术两?个人锁在了这个密闭空间。
    楼层数字都已经开始上升，宁岁才滞后的挤出一句：“你?刚才不是要出去？”
    “不是。”顾言术说，“我其实要去五楼，但是看手机没?注意，结果就一直到一楼了。”
    宁岁：“……”
    你?一个公司一把手，刚才高荣还就在二楼……宁岁心里闪过什?么诡异的猜测。但很快就被五楼到站的开门声打断了。
    宁岁：“你?先？”
    顾言术手抵着门边：你?先。
    宁岁疯狂眨眼：不不不这不合适，顾总你?先。
    两?人一道这么谦让了三五秒，又不约而同心一横打算出去。结果都这么一挤，两?人侧肩紧贴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电梯门也?不知怎的，人还在中间呢，就这么往中间关山了。
    宁岁就感觉旁边的铁板压过来。他心里一慌，下意识把身?体侧过来，却?猛一下撞进了同样侧过身?来的顾言术的胸口。这该死的门竟然还在挤他，宁岁往前扑了一下，双手揪住了顾言术肩头的衣料。鼻息间全是顾言术神兽的松木香味。他不禁“呜”的闷哼了一声。
    电梯门一直压到了两?人背上才“悻悻分开”，宁岁脚往旁边一别，意欲离开，却?觉得腰上猛地被顾言术的手掌勒了一下，男人宽大的掌心裹住他的腰侧。
    宁岁浑身?一酥，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双手往前推了一把顾言术胸口，后者才猛地将人放开。
    宁岁一转身?逃出电梯，回过头扶着电梯门，说话?都结巴：“这，这个……好?奇怪，怎么不感应呢？”
    “宁岁。”顾言术嗓子有点哑。
    宁岁：“啊还有一分钟上课，我先走了！”
    说完他拔腿便跑，哪怕根本没?注意自己跑反了反向。但现在宁岁觉得自己双腿都是软的。顾言术的气息好?像一直留在他的鼻腔里，那人身?上的味道，手掌的温度，还有那眼神，全部都像是刻在了他身?上似的，他哪个都忘不掉。
    “宁岁？诶？这里！”
    宁岁骤然回神，一看拉住自己的正是安姐。她指指另一个方向：“是411阶梯教室对吧？我看单数尾号是这边啊。”
    宁岁急喘着气，脸颊通红。他回头看看自己身?后，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从电梯出来，绕着整个“口”字形天井大楼跑了整整一圈，结果整个错过目标教室。
    他的眼神不自觉的向电梯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顾言术已经不在了。电梯屏幕上显示的楼层已经到了12楼。
    他上楼去了吗？宁岁最后忍不住向上看了一眼，只看到外面灰蒙蒙一片的阴天。
    —
    他们五人都到了教室，首先是宣发布部长林超越和他们见面，又介绍了一下这个扶持项目，接着引荐了之后为?大家?上课的四?位老师。
    他们会从账号定位，照片拍摄，文案撰写和运营维护四?个层面来一步步学习。两?位已经是博主的得奖者可以沿用之前自己的账号，宁岁这三个人则会使用云谷提供的全新账号，从头开始建设。
    材料发下去，绑定手机号，打开笔记本。宁岁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大学课堂。
    第一位授课的是个年轻男生，属于是十分刻板印象的格子衫加黑框眼镜的组合。进门就往讲台上一坐，和眉飞色舞的林超越比起来堪称木讷。但林超越走了，他一站起来，状态又完全变了。
    抛给五个人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们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那两?位本身?就做自媒体的获奖者正好?是两?个方向。一位是自己开店，拍摄的视频是自己的营业备餐过程。流程固定，剪辑快速，看着清新又解压。另一位是走的家?用糕点食谱分享的路线，会配细致的解说，拍摄讲究机位和光影的选择。
    老师给大家?看了五六个优秀账号的案例，提取了一下这些账号的关键词。之后大家?就开始自己写一些自己的优势和关键词，老师下来一个个聊。
    宁岁既是店长，又会做定制蛋糕的单子。他在本子上先写了个分叉，一边写了“岁岁安”，一边写了定制蛋糕。
    他既想是店长，又想是独立糕点师。
    落笔的关键词倒是不少，但摆在一块，宁岁自己也?知道两?条线路是冲突的。

 第26章

    要按照他原本的性格，他是绝对不愿贸然打破现在的生活模式的。他的店铺经营了几年终于稳定，定制蛋糕的事他也?只是在朋友圈宣传的时?候提到，一直都是本着能接一个是一个的佛系原则。
    但这一次的比赛实在太让他上头了。他从设计，到建模，到制作?，到最后看到那么多?人喜欢自己的作?品，这些都像是让他飞在一大团棉花糖上一样飘飘然。
    我简直是天才糕点师！宁岁脑子里烟花乱炸。
    怎么能这么自恋呢？！他又谴责自己。
    老师聊到他这边，拉了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先把他的笔记本拿过来看了看。
    “其实你?这想的挺清楚的，就是两?个方向。”老师指了指那个分叉，“怎么表情这么难看？这两?个没?有对错之分，各有各的路子和方法?，但必须要选定一个来做。”
    宁岁点头：“嗯。”
    老师：“是觉得很难兼顾吗？”
    宁岁：“我刚才刷了一下你?推荐的那几个账号，我也?知道在起号初期，会需要很高的更?新频率。我之前有一些作?品，但都是照片，我很难保证有足够的东西能发。”
    老师思索了一下：“所以你?其实是更?倾向于做定制创意蛋糕这个方向。”
    宁岁的心里是摇摆不定的，但老师笃定的语气就一下给其中一个选项加了个筹码。心里的天平一下失衡。宁岁无法?忽视这一刻自己其实已经做出的选择。
    想做，但是一定会很累。
    “你?这次比赛作?品的视频在我们的平台上数据是排在所有人中的第二位，第一位是是我们已经有7w多?粉丝的成熟博主的作?品。”老师说，“我还看过你?之前参加国庆夜市活动的帖子，你?实在太适合自媒体了。”
    宁岁茫然的眨眨眼。
    老师指着他笑了：“诶对，就这幅天然呆的样子。不管之后你?选择哪个方向，都一定要露脸。你?这张脸实在太吸金了。唉……帅哥的优势。”
    宁岁愣了一秒，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夸了。刷一下脸又红了：“我也?靠实力。”
    ……
    顾言术结束了两?小时?的网络会议。高荣帮他关了屏幕和摄像头，顺便看了眼手机：“顾总，那边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顾言术工作?状态下持续紧绷的眉头缓缓舒展了一下，“嗯”了声。
    高荣：“林哥之前和我说了，今天安排的是新进来的那位管培生授课。小孩挺有能力的，顾总您有空就下去看一眼，也?可以听他聊两?句情况。”
    顾言术一抬眼，看到自家?秘书人畜无害的表情。
    他算是见识到了“撮合”二字能有多?少种写法?。
    但他没?有立刻起身?。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指尖又不自觉的攥成了拳。眼前浮现的是几小时?前电梯门口宁岁的样子。
    那人身?上还带着一点凉丝丝的雨的味道，但又那么软乎乎的。抓住自己的指尖明明隔着厚大衣，但却?像是小猫爪子一般挠在顾言术心上。
    他又一次失控了，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圈住了那人的腰。
    宁岁脸是圆圆的，但腰却?很细。而且手指覆上去，能明显感受到腰线凹进去又拐出来的弧度。那腰部往下、往后去就是……
    顾言术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原来有这么流氓的一面。
    但他又忍不住想再?见一下宁岁。试着搭句话?，至少……他想探探他的口风，关于刚才那一个“拥抱”时?，宁岁面颊和耳尖的红晕是否有几分生理因素之外的原因？
    —
    课程结束，大家?纷纷收拾东西离开。
    “宁岁。”
    顾言术的声音如一支箭，穿过人群和嘈杂破风而来，直抵宁岁的心口。他脚下瞬间被钉在原地，胃部像是被人拧了一把似的。其他人都走在前面，就连和他一起最后出来的老师也?一溜烟跑了。
    宁岁只能转过身?来，紧盯着顾言术逐渐走近。他张了张嘴，嗓子发紧。他浑身?都用力绷紧了，嘴比脑子快，生硬道：“有什?么事吗？”
    顾言术眼睫为?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又是几秒尴尬的沉默，终于他开了口：“想问一下，我的那个vip卡……”
    第21章 开窍的第一周
    21
    vip卡？
    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瞬间冻结了宁岁心中所有混乱交织的紧张和期待。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结冰时发出的细微“咔嚓”声。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疼痛同时席卷了他。震惊过后，是无语，然后便是愤怒。
    整整三天?！他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而慌乱失措、夜不能寐之后……顾言术开口问他的, 竟然是vip卡？
    这是想彻底划清界限了？用这么拙劣的话题来掩盖、或者说否定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不想负责, 他后悔了，他甚至不愿意提及那个吻, 只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退回到单纯的店主与顾客的关系。
    他哪怕说一句“我喝多了”呢？
    愤怒让宁岁浑身?都隐隐颤抖, 在肌肉的紧绷中，他鼻尖和眼眶猛地一酸,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回头的一瞬间, 加速的心跳里其实存了某种?隐秘的期待。
    但不管那种?期待究竟是什么, 此时此刻都只能证明他的自作多情。
    宁岁的手指用力掐进了掌心。“顾老板。”他清晰地吐出这三个字，冰冷又客气, 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最普通的店主与客户。
    顾言术在听到这个称呼时瞳孔微不可查的缩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但宁岁没有给他机会。
    “你的vip卡当然作数。之前受您的照顾，您要点什么, 微信里说一声就?行。”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说完便把毛绒帽子在头上一扣, 又用力往下拽了拽，几?乎盖住了眼睛。他冲顾言术一点头，转身?走了。
    —
    当晚。
    邱鸿：“他问你vip？他有病吗？”
    几?乎是同一时间，顾言靓用一种?看史前生物的眼神盯着自家弟弟：“你问他vip？你有病吗？”
    邱鸿出离愤怒, 顾言靓无语扶额。
    宁岁趴在家里客厅桌上，拿额头磕着桌子生闷气，顾言术靠在沙发上眉头紧锁。
    邱鸿手里晃着一听啤酒，小口喝着, 嘴里吐槽不断：“这群狗男人都这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事是要做的，负责是不敢的。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从18岁到80岁，一辈子狗改不了吃屎！”
    宁岁很少?见到邱鸿如?此波动的情绪。他抬起?头，看到桌对面那人“砰”一声吧啤酒罐子敲在桌上，眼睛瞪着虚空中的某处，眼尾通红。
    宁岁蹙眉：“你没事吧？”
    邱鸿转过头，微醺着一笑，抬手越过桌子嗖的刮了一下宁岁的鼻子：“白痴，你还关心我呢？……难过吗？”
    邱鸿的脸很白，甚至可以说是惨白，就?连他很少?浓重的酒气都没能染红他的面颊。他的那双狐狸眼睛水灵灵的，眼位上挑的睫毛上似乎都挂着水珠。宁岁与他对视一眼，自己也忍不住想哭出来。
    “我好生气……”宁岁嗓子里咕哝了一下，嘴角往下一撇，哼哼唧唧的就?哭了出来。
    他哭的很没形象，“哇”的一声和小朋友似的。邱鸿像是愣了一下，“这出息哦”手指伸过去戳了戳宁岁脑门?，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两罐啤酒，“诶，一起?喝吗？”
    宁岁也不知道自己灌了多少?。
    他能喝酒，但从未像这样没菜没饭的“借酒消愁”过。最开始他还觉得嗓子里辣辣的，过了那一阵感知神经就?好像麻木了，液体进了嘴巴都没什么感觉，就?被对面邱鸿带着节奏一罐又一罐的喝。
    邱鸿一直在怨愤的怒骂着什么人，不止一个，而是从一个骂到另一个，一堆的破事在往外倒。
    宁岁也被这种?气势带动了，跟着拔高嗓门?，但他脑子晕乎乎的转不快，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生气的事……只有顾言术。
    顾言术他凭什么？！
    不就?是…不就?是喝多了吗？喝多了都不敢承认吗？喝多了就?可以……就?可以乱做事吗？！
    宁岁自顾自的给顾言术扣了这顶帽子，顺着这个思路越想越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又空了的啤酒罐，猛一拍桌子站起?来了：“那我现在也说我喝醉了！”
    邱鸿瞪大眼睛盯着他。
    宁岁原地歪了一步，撑着桌子稳住了，他指着自己问邱鸿：“我是不是喝醉了？”
    邱鸿盯着他那双已经天?旋地转的眼睛：“是。”
    “好！”宁岁语气雀跃，他摸了两次才从桌上抓到自己的手机，迷迷糊糊的拿起?来乱戳，“那我也喝醉了，我也不负责。”
    ……
    顾言术手机响了。
    琪琪正舒舒服服地趴在主人膝上，享受着比平时用力几分的顺毛。她不满地睁开眼，看着主人拿起?手机，然后——下一秒，她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甩”了出去！

 第27章

    琪琪在地毯上滚了半圈，懵懵懂懂地稳住身?体，委屈地“呜呜”叫着，控诉般地看向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的顾言术。男人此刻正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眼神像是要把它?烧穿。
    “汪汪汪——！”琪琪高声吠叫，向?闻声赶来的顾言靓求助。
    顾言靓一把抄起委屈的狗子：“顾言术你干嘛呢，有气也别?对……”训斥在看到顾言术脸上那混合着震惊、紧张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的表情时顿住了。
    “是宁岁的电话。”顾言术的声音有些发紧。
    顾言靓握住了琪琪的嘴桶子：“孩子，咱们回避。”
    顾言术快步走到窗边，面朝着窗外沉沉的夜幕，深吸了一口气，才用尽可能平稳的声调按下了接听键：“宁岁？”
    那边没人说话，只有细微的、像是衣物摩擦或东西碰倒的窸窣声。
    “宁岁？”他又唤了一声。
    “顾言术啊……”那头轻轻软软的一声传过来，带着点儿?鼻音，像是羽毛扫在顾言术耳廓，激的他心尖一颤。
    顾言术的心脏跳得飞快，他用力绷了一下嘴唇，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对面的宁岁抢先一步，用调笑的语气道：“你又不说话？”
    顾言术一顿：“什么？”
    宁岁的音调上下晃悠：“你喝多了，做过的事就?不承认了，那现在我也喝多啦，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也都可以不负责？”
    顾言术一激灵，立刻明白了宁岁的意思。他急声道：“宁岁我没有！我不是不承认，我当时没有……”
    他的声音卡住了——说没喝醉，那更显得自己居心不良；说喝醉了，那就?坐实了“不想负责”的罪名。
    宁岁叹了口气：“你就?这么不敢承认？”
    顾言术：“不是！”
    他想问他，是不是觉得那个吻恶心，是不是喜欢男人，是不是……喜欢自己？
    但他觉得不应该像这样在电话里，而且是趁着宁岁喝的醉醺醺的时候问。
    “……”宁岁又沉默了下来，只有微重的呼吸声传来。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似乎是在移动，脚步虚浮，慢悠悠的。然后，是“噗”的一声闷响，像是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地方。
    电话那头，宁岁侧脸埋在蓬松的被子里，手机也深陷其中，刘海垂落，遮住了朦胧的醉眼。酒精剥离了理?智的束缚，积压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决堤的缝隙，他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带着点委屈和认命般的轻柔语调，喃喃道：
    “顾言术……我好像……真?的算是喜欢你吧。”
    ……
    顾言术浑身?一颤，手指猛地攥紧了手机：“什么？宁岁？……宁岁！”
    那边在没有声音了。
    顾言术的手掌用力抵在面前的落地窗上，他已经不敢呼吸，当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手机听筒上时，他听到了对面传来的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宁岁睡着了。
    —
    “咚咚！”
    哎呀别?吵……
    “咚咚咚！”“嗡——”“咚咚咚！”
    “宁岁！”
    宁岁整个人都挣扎了一下，他试着动了动身?体，第?一反应就?是太阳穴针扎一样的刺痛。他“嘶”一声，把自己蜷缩起?来，耳边听到一个脚步声进来，“诶，你的手机一直在震，你自己都没听到吗？”
    “邱邱……？”宁岁抱着被子遮住脸，声音闷闷的。被褥中传来的那个震动感被剥离出去。邱鸿拿了他的手机，“陆桦找你呢。”
    “现在几?点了？我怎么能喝成?这样？”宁岁抱着脑袋，强压着那股眩晕感，“我给陆陆先回个电话呢……”
    他抬起?手去要手机，但掌心悬在半空，邱鸿却迟迟没有吧东西放到他手上。
    宁岁这才抬起?头：“怎么了？”
    邱鸿的神色五味杂陈。他一只手用力箍住自己的腰，上半身?微微后仰，把手机递过去的动作活像是在拿着火柴准备点炮仗：“嗯……你确定？你现在看？”
    宁岁疑惑：“怎么了？”
    邱鸿五官都皱在一起?了：“我不是故意看的但是你锁屏上显示……”
    宁岁拿过来一看：您与【顾言术】通话1:06:17。
    宁岁：“……”
    他手一松，手机“啪”一下掉在邱鸿和宁岁之间。
    邱鸿抿了抿唇：“你昨晚后来…和顾言术打了一个小时电话？”
    宁岁：“我没有。”
    邱鸿的眼睛向?下动了动。
    宁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真?没有，我，我应该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我就?是……”说到这他突然顿住了，嘴巴猛地闭紧了，贝齿用力咬了舌尖。电击般的疼痛伴随着突然涌上来的记忆一起?把他彻底压垮。
    宁岁滚在被子里：“啊啊啊啊——！”
    他的舌尖感觉在冒血珠，他的大脑在充血，他的心脏在超速狂跳，他的意识在经历一场核爆炸。
    他竟然…竟然和顾言术说了那种?话——在喝醉的状态下。
    他真?的喝醉了。
    他不记得对话是何时结束的，在哪里结束的，但那赤裸裸的一个小时的通话时长让他浑身?热一阵冷一阵。就?在此刻他突然捕捉到了心底的一个讯号，他今天?就?想猫在被子里一整天?，哪儿?都不去。
    纯正的鸵鸟心态。
    顾言术，我们这算不算扯平了？
    —
    “你和顾言术现在是怎样？”又过了一天?的晚上，邱鸿如?此问他。
    “不怎样。”宁岁盘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们没有聊天?，没有电话，没有任何沟通。彼此之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这也让宁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此前和顾言术的相处有多么的频繁，并且几?乎已经让他养成?了习惯。甚至他点开微信时会不自觉的去顾言术的对话框里划拉一下。
    这种?种?发现，让宁岁自己都忍不住把脑内的天?秤慢慢向?“酒后胡言乱语”的反方向?“酒后吐真?言”移动。
    这就?是喜欢了啊……
    越是深入的意识到这个现实，宁岁心里的无措就?更多一分。他在沙发上团的更紧，下巴缩在双膝之间，一动不动的对整个世界装死。
    “诶，诶？”邱鸿过来戳了戳他头顶的发旋，“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宁岁没动。
    邱鸿继续揉他。
    宁岁的金毛即将变成?一团稻草时，他终于抬起?了头。白皙肤色上很明显眼眶那一圈是红的，他又用力揉了两下，红的更可怜的。他鼻尖皱了皱，声音冷冷的：“就?老板和vip的客户的关系呗。”
    如?！他！所！愿！
    现在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顾言术重新?开始的，每天?早上固定的咖啡外卖订单。
    重新?接到云谷订单的那天?早上，陆桦像往常一样从外卖打印机上撕下新?出的订单小票。目光扫过上面的地址和备注时，她的动作一顿，捏着纸条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足足五六秒。她转过头，看向?旁边正将打发好的奶油填入裱花袋，准备装饰一个巧克力蛋糕的宁岁。
    “宁宁？”陆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宁岁的手臂，“是……云谷的订单。”
    “噗嗤——！”
    宁岁手里的裱花袋被猛一挤，一大坨雪白的奶油猝不及防地喷出来，沾了他满手，还溅了几?点在他干净的围裙和前襟上。
    “这个单子……”陆桦晃了晃手里的订单，“你来做，还是我来？”
    宁岁的眼睫快速颤动了两下，他避开陆桦探究的目光，低下头：“我先去洗个手。你…你先做。”
    陆桦：“行。”
    宁岁拧开水龙头，水流冲刷着手上的黏腻。水流声哗哗作响，却盖不住他胸腔里陡然失衡的心跳。
    第?一天?的这四?杯是陆桦做的，宁岁给他们装了袋。他一边装，一边忍不住想起?顾言术来店里之后的那个隔天?。他接到了一个云谷的大单子，然后他往里面塞了当时剩下的所有抽奖券。再过一天?，顾言术就?拿着那个vip奖券来找他了。
    这算什么？你我本无缘，全靠我砸钱？
    好像事情开始的契机就?是那个vip，怎么事情走歪了路，还能若无其事的第?一句就?提起?vip这件事呢？一种?混合着委屈、气愤和无处发泄的憋闷感涌上心头。
    好想把他的咖啡做得难喝啊。这个带着点幼稚恶意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但顾言术雷打不动的点美式，现在天?气渐冷，秘书办其他几?杯还偶尔会有拿铁，顾言术这边甚至出现了热美式……这本身?已经很难喝了。
    难道要故意萃取过度，让它?带上焦糊的苦涩？或者……偷偷加一小撮盐？宁岁被自己脑海里闪过的荒唐念头惊了一下，随即又有些沮丧——他做不出来。即使再生气，他对食物、对咖啡本身?有着基本的尊重和坚持。

 第28章

    还有一种?说法：制作者的心情会影响食物的味道。自己心中所想会不会真?的透过他的手融入这杯咖啡里，传递给顾言术呢？
    接下来的几?天?，准备云谷的单子成?了宁岁一项带着诡异仪式感的任务。
    他依然会精准地称量咖啡豆，细致地调试研磨度，确保萃取时间和流速在完美区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将那份深褐色的液体注入杯中时，他心里翻涌着怎样的暗流。
    苦死你算了！最好今晚失眠！他还试图想象顾言术喝下这杯“充满怨念”的咖啡时，那副冷峻眉头微微皱起?的样子。这想象让他产生一种?幼稚的的隐秘快感，仿佛通过这种?方式，他就?能在无声的拉锯战中，扳回微不足道的一城。
    —
    这天?上午，宁岁正皱着眉头制作当天?的云谷订单，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脸色在思考那些乱七八糟事情时，显得有多苦大仇深。
    “宁老板？”
    “嗯？”宁岁一抬头，来者是一男一女两人。他面颊僵了僵，赶紧做表情管理?。
    女生：“宁老板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没有。”宁岁把手里的咖啡杯推到一边，松了松脸上紧绷的肌肉。他脑内搜索了一下，“诶你们两位是…上次来我们店里采访的……？”
    男生惊喜抢过话：“是，之前就?是我们两个在这里采访了顾言术学长的。”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再次在宁岁心里激起?了涟漪。
    “啊哈……”宁岁干笑一声，没人注意到他垂在吧台下的手已经不自觉地用力抠住了桌面边缘。他迅速转移了话题，“我想起?来了，你们是k大经管院的吧？顾总…嗯，两位今天?过来是有什么需要吗？”
    “这次不是因为我们学院。”女孩走上来，给宁岁递来一张传单，“k大每年都会举办新?年音乐会，我们这次是代表学校学生会出来拉赞助的。”
    她指了指传单上的示意图，热情地解释道：“晚会正式开始前，在广场上会有一个场外创意集市，我们想和您预约一批小蛋糕和点心，在集市上售卖。另外，我们还计划设置一些互动体验摊位，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带一些简单好做的糕点材料过去，比如?饼干面团或者杯子蛋糕胚，让同学们可以现场参与装饰？我们会安排好场地和设备的！”
    还没等宁岁回答，店里坐着的几?桌学生已经热闹起?来。
    “对哦又到新?年音乐会了！”
    “学长学姐有眼光！求一定多拉美食赞助！”
    “宁宁你来吧呜呜呜我们到时候出cos和你拍照。”
    “能不能直接从干饭社抢个烤箱过来？直接现场烤蛋糕烤饼干？”
    “人家那明明是烘焙社！不是干饭社！”
    一时间，店里十几?双眼睛全盯着宁岁，那男生郑重鞠躬，字字掷地有声：“宁老板我们保证给你把宣传发遍整个大学城！”
    旁边女生拱了拱他：“现在宁老板已经是大红人了。”说着双手合十，眼睛自下而上一抬，“宁老板求求你了！”
    宁岁：“……”你俩这是商量好的组合技是吧？
    换做以前，他肯定会一口答应，并在把人送走后和陆桦抱头痛哭庆祝接到大单，但现在……宁岁不愿意承认自己飘了，但他是真?的有点纠结。
    因为自从展会结束之后，他手机的好友申请量就?指数级飙升，并且这里面很多都是来询问定制蛋糕、创意蛋糕的。
    首先是他参赛的这个海洋蛋糕，深受小朋友喜爱，不少?家长都来给孩子的生日订购，多数都指名里面要有大鲨鱼。这还算好的，毕竟一米多的作品都做了，倒也算半个顺手。
    但有些客人的特殊需求就?真?让宁岁压力山大。
    很显然有一些客人对宁岁的实力有了错误的估计，诸如?“蛋糕上面放一百朵玫瑰花摆成?爱心”“我想要一个立体的高达”“能不能画我和我男朋友初次见面的场景”……听得宁岁一个头两个大。
    他真?的没有过如?此高强度的和客人沟通聊天?的经历。当年从设计学院出来没干设计不就?是为了不伺候甲方吗？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礼貌婉拒一些过于离谱的单子，但有些客人提出的设计又让宁岁有种?兴奋感，他觉得自己陷入了那种?获得巨大认可之后的冲动期，就?想要一鼓作气。这种?被认可、被需要的成?就?感是真?实的，但随之而来的巨大工作量和对精力的消耗，也是实实在在的。
    而且……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在低语：最近忙一点，也好。
    培训课程要消化，店里的日常营业不能停，新?增的定制订单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沟通、设计、制作，现在再加上学校音乐会这个听起?来就?很耗费心神的大型活动……
    这一切迭加起?来，构成?了120%充分的、完美的、可以用来对某个人、对那段理?不清的关系“装死”的理?由。他可以用忙碌填满所有时间，让自己没有空隙去思考那个吻，去琢磨顾言术到底是什么意思，去纠结自己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和失落。
    最后，在十几?双期待目光的注视下，在一种?近乎“自虐”的冲动驱使下，宁岁深吸一口气，像是接下了一个艰巨的军令状，毅然决然地点头：“好，我参加。”
    他现在真?成?了戏台上的武生，背后插满了ddl的旗帜。
    日子就?像上了发条一样，过得飞快且模糊。每天?一睁眼就?是备料、制作、接待、沟通、学习……直到深夜打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楼上住所，常常是脑袋一沾枕头就?几?乎要立刻睡着。他有时都不知道自己具体做了些什么，好像一天?就?过去了。
    直到某一天?早晨，手机上弹出那个代办日程表。
    【明天?：天?谷科技上课】
    第22章 开窍的第十天
    22
    第二天宁岁没有?一大早就去店里——陆桦主动承担了今天早上的所有?准备任务, 这为他争取到了多睡四十分钟的机会。
    从床上昏昏沉沉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去洗漱。邱鸿的房门紧闭——他本身就是昼夜颠倒的作息，最近更?是神?秘的见不?到人。
    宁岁给自己热了两片面包, 煎了个鸡蛋。这已经是他近期难得的一顿丰盛早饭。吃了东西, 他慢吞吞的洗了盘子，收拾了桌子。这种慢节奏让他的身体都?有?些?不?适应, 一时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就站在客厅中间，看着外面还未亮起的天发呆。
    突然他的脑神?经一颤, 就是那种突然想起某件事的微妙心慌。他想：今天云谷科技的外卖单来了吗？
    宁岁想到这儿先是震惊，后?是羞赧。这件事竟然也变成?了类似生物钟一样吗？他就这样养成?了习惯？
    他用力揉了揉脸, 又用力拍拍自己。脑袋里的a小人说：忘掉忘掉！关我什么事啊！陆陆不?是在店里吗？b小人又跳出来：如果今天的咖啡不?是我做的, 那味道会不?会有?区别？顾言术会不?会发现什么？
    这么想着, 他已经不?受控制的已经在微信上给陆桦发了消息询问。
    随后?他看到陆桦的微信id开始不?断变化为“正在输入中”，但是迟迟都?没有?消息过来。
    良久, 对话框里才终于蹦出一句：【今天还没有?呢】
    宁岁心里一疑，雷打不?动的习惯怎么停了？
    陆桦：【哦你说这不?是巧了吗？这就来了……啊不?对, 今天平台怎么说骑手运力紧张？鼓励商家进行自配送】
    宁岁：“还有?这种程序吗？”
    陆桦：【诶我记得你家里也有?咖啡机的吧，你还有?豆子吗？他点的就是最普通的美式, 你给他做一杯直接拿去公司？】
    宁岁：“？”
    结果这个自配送是我？
    陆桦那边突然开始“叮叮当当”响起一连串声音。她的声音也焦急起来：“啊呀我这里怎么一下来了这么多单子！那这个就麻烦你了？自配送的话好像这一单的的平台抽成?会降低的。”
    宁岁：“啊……好。”
    陆桦飞快挂了电话, 宁岁盯着屏幕懵圈的眨眨眼。顿了两秒他才想起来：这都?没问单子点的是什么呢？
    发了消息去问，那边又是连续十几秒的“正在输入中”但是没消息。
    就在宁岁心底的疑惑又要疯长时，回复来了：【今天秘书办集体请假，只要一杯热美式】
    宁岁：“哈？”
    宁岁把家里的这个咖啡杯从柜子深处抱出来, 里里外外清洗干净，开始做研磨和?萃取。房间不?大，很快就被咖啡的醇厚香气填满了。
    他又翻出了两个杯子，好像是哪次活动的伴手礼, 他拆了看看，没什么问题。便半趴在桌上，静静看着咖啡液流淌下来。
    宁岁奢甜，连冰美式都?不?是很能理解，更?别提这堪比中药的热美式。顾言术的这一杯做完，他苦的鼻尖都?要皱起来了。换到自己那一杯，宁岁往杯子里倒的厚乳都?多了两圈。

 第29章

    两杯咖啡完成?，他翻出各自配套的保温套套上，并排一放，竟然还是一红一蓝的同款。
    宁岁手指勾着两个杯子的挂绳，心里突然开始谴责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抓起两个杯子，红蓝色的杯套碰在一起，随着宁岁出门、下楼、进地铁，来到云谷的楼前?。
    现在下一个问题来了，他要如何把这个订单送到客人手上呢？
    宁岁进了门目光尽力向上下左右张望，试图抓取到某个能帮忙的人。突然，一个眼熟的背影从不?远处闪过。
    “高?先生！”
    “……宁？”
    被叫住的高?荣僵在原地，一转头?就看到宁岁跑过来，一面欣喜一面疑惑：“诶？不?是说你们秘书办都?出去开会了吗？”
    高?荣镜片后?的眼神?在一闪而过的诧异之?后?，瞬间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是的！其?实?我也是回来拿一个材料。你是要给顾总送东西吗？我带你……”
    “好！那请你把这个带给顾总吧！”宁岁不?等人把话说完，一把将手里的其?中一个杯子塞进高?荣手里，一溜烟窜进了电梯。
    等宁岁冲进教室放下东西，目光直直盯着正面墙上的挂钟发呆。双手不?自觉的用力掐着手里剩下的那只杯子，他缓了两秒，快速挑开杯口，仰头?猛灌：“咳咳咳……好苦，啊？”
    宁岁被苦的浑身起鸡皮疙瘩，眼泪花都?飙了出来。他颤巍巍把杯子前?后?转了一圈——完了，给错了。
    他竟然把顾言术的那杯热美式留在了手里，那给出去的岂不?是……自己那杯双倍糖的拿铁吗？！
    云谷顶层办公室，顾言术的拇指摩挲着杯子上那个线条小狗的贴纸。
    高?荣眨着眼笑：“在楼下偶遇到宁先生拎着两个杯子，他一见我，就把这个塞给我，应该是他自己在家里做了带过来的。”
    顾言术眉眼松了一瞬。两个杯子，那这个就是特地……？
    林超越推门进屋时，看到的就是顾言术轻抿了一口手中咖啡，眉眼舒展，嘴角带笑的样子。
    林超越：“你是累出幻觉了吗？热美式给你喝开心了？”
    顾言术瞟他一眼：“挺甜的。”
    林超越：脑子喝坏了这是。
    把事情聊完，顾言术杯中的咖啡也几乎见底。面色也难得的在聊工作的过程中呈现越来越灿烂的态势。林超越起身要走，顾言术最后?叫住了他：“今天楼下的课结束，你把宁岁多留一会。”
    ……
    课程结束时宁岁被老师单独叫住了。
    “你的账号方向考虑的怎么样？”老师问。
    宁岁抿了抿唇：“我最近看了很多东西，越看其?实?越乱，真的还没想好。”
    “那出镜这件事你应该没问题吧？”
    宁岁摇头?：“这个我不?介意。”
    “行。”老师很满意，“我们公司定期会给签约的主播安排拍摄形象照和?宣传照。下一次拍摄就在下周，主要是和?你说一下。你的这个金发很好看，又有?辨识度。我是觉得你可以保留这个视觉特点。但你发根的这个黑色，抽个时间可以补一补色？”
    “啊！”宁岁一摸脑袋，“拖着拖着就忘了，好我这两天抽空就去补。”
    老师：“行了，就这个事，快回去吧。”
    宁岁从教室出来到电梯口，其?他人前?脚凑了一部电梯已经下去了，这会数字就显示在一楼，然后?数字慢慢上来，到四楼……又接着上去了。
    宁岁：“？”
    数字停在了十二楼。
    宁岁：“……”
    数字缓缓下来，门开。顾言术抬眼，眸光微惊：“宁岁？”
    宁岁：“诶……”
    他直挺挺的进电梯，直挺挺的转身。眼神?微转看着顾言术摁下一楼的按钮，随后?他瞥见人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正是自己几小时前?交给高?荣的杯子。
    宁岁用力抿了抿嘴。
    怎么办？要回来？要是顾言术问点什么怎么办？要是顾言术啥也不?问怎么办？
    其?实?就一个普通塑料杯子，给了就给了。
    “上课累吗？”顾言术开了口。
    电梯的空间很小，而顾言术的存在感很强。宁岁用力挺直腰板，目视前?方，语气尽可能的轻松平稳：“还，还好。”
    顾言术的嗓音温厚极了：“他们安排的时候是希望年前?把课程结束，时间安排的还是挺紧的。”
    宁岁：“嗯。”
    顾言术的目光缓缓的落下来：“最近…忙吗？”
    不?知怎么，这四个字陡然听得宁岁心上一软。牙齿藏在嘴唇内侧咬紧了：“嗯。”
    空气又沉默下来。
    宁岁心里像是滚了一个乱糟糟的毛线团。他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这幅生硬的样子太过欲盖弥彰，应该…更?自然一点？
    他突然一抬头?，直视着顾言术的眼睛，一笑：“我最近店里来了好多询问定制蛋糕的人。”
    顾言术眼底深处隐隐颤动着：“是吗？以前?你接这种不?太多？”
    宁岁：“我没宣传过这个，是如果有?人来问，那我听一听需求，可以的话就接。一个月也不?一定有?一个。”
    顾言术：“现在呢？”
    宁岁：“我手上已经接了四个了。这几天还有?人来加我……我还没来得急和?他们沟通需求。我其?实?也不?太确定我到底需要多久的排单时间。”
    顾言术：“我当初那个你做了多久？”
    “一楼，first flool。”
    电梯达到时顿了一下，宁岁的心也在胸腔里震荡了一下。
    他想要逃离顾言术的目光，却又不?自觉的被那双眼眸吸引。他的睫毛翕动了一下：“那个…还挺顺利的，从设计到制作一周就好了。”
    “那你这几个单子应该也会顺利的。”顾言术微微扬起嘴角，手搭在电梯门边。
    宁岁努力保持脚下的平稳。他没有?回头?，而是快步走向大门口。
    理论上他刚才和?顾言术进行了一段非常正常的对话，话题日常，语气随意，就像是最普通的朋友。由此可见当不?可言说之?事变为双向之?后?，事情反而会趋向于一种诡异的平衡。
    入口的旋转门无情的进行着内外冷热空气的置换。刀子一般的冬风打着旋往脸颊上削，宁岁给吹的打了个寒战，身子一缩，赶紧从身后?书包里拽出自己的围巾帽子。他今天穿了一件厚卫衣，脑后?挂着一个蓬松的帽子。他把帽子先带上，然后?胡乱把围巾往后?甩，再从另一边接住。
    但帽子太厚，围巾也太重，围巾另一端荡在背后?过不?去。
    “诶。”宁岁的手往后?反着去抓围巾。
    柔软的粗针脚围巾如愿到了他的手里，而隔着柔软织物，他触碰到顾言术暖烘烘的手指。
    男人宽大的手掌把围巾从他身后?撩起，中段放进他的掌心，又顺着围巾抚下去，一路捻到尾端，轻轻搭在宁岁身前?。
    “快走吧，好像马上要下雨了。”顾言术说，“还有?这个。”说着，他终于抬起手，把那只被子塞到了宁岁手里，二人的指尖在一个微妙的距离上再次摩挲而过。
    宁岁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只要顾言术站在他身边，一切的寒风冷雨就都?会退避三舍。他低下头?，半张脸都?埋进蓬松的围巾里，轻轻“嗯”了一声，快步往地铁站跑去。
    —
    拍摄日这天，是最近灰蒙蒙的冬天里难得的一个好天气，云层稀薄，阳光正好，走在路上感觉皮肤上都?被暖洋洋的鹅绒包裹住似的。
    从大门进去，宁岁莫名就四处看了看。他心里总有?些?打鼓，就觉得顾言术会如同男鬼一般从哪里冒出来。
    但所幸他还没有?如此诡异，宁岁一路“平安无事”的进了电梯，来到了云谷的八层。
    “宁先生是吧？”一个活泼的小姑娘蹦过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宁岁：“是。”
    “终于见到你了！”小姑娘抿了抿嘴唇，“跟我来吧？”
    他们沿着走廊往里走，一路上经过一个个风格各异的直播间，忙碌的化妆间和?试衣间里人们进进出出。
    宁岁一直被带到了最里面，门推开，这个房间比前?面的所有?隔间要大了近两倍。左侧是五张摆满化妆品的长桌，靠墙有?两个人正在推挂满衣架的推车。另一边是巨大的摄影灯，柔光箱，反光板，摄影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你先坐。”小姑娘给他拉了椅子来，宁岁“诶”一声，赶紧在化妆桌前?坐下了。书包从他肩上刚拿下来，就被不?知道哪位工作人员拎过去，板板正正的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
    “你好？”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宁岁一转头?，之?间一个三十多岁年纪，一头?浓密棕色卷发的女人坐到他身边，“我是你的化妆师。”

 第30章

    宁岁赶紧点头?：“麻烦您。”
    女人亲和?的笑笑，抬手扶着他的面颊让他面对前?方，在镜子里仔细端详了几秒他的脸。便开始给他上妆。
    润肤水凉凉的拍在脸上，宁岁忍不?住抿嘴笑起来。随后?化妆师在调色盘上挤上粉底，拿刷子蘸了，一下下推在宁岁脸上。
    “不?习惯？平时不?化妆啊？”女人看着宁岁这丰富的小表情，被逗的母爱泛滥。
    宁岁双手乖乖放在腿面上：“偶尔。”
    化妆师的笔触从宁岁精巧的鼻梁上略过：“真是没见过你这么白净的小男生。”
    “哼呜。”宁岁不?敢有?大动作，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小动物似的哼唧声，只是面颊被夸得微微泛红。
    “知道今天要穿什么衣服吗？”化妆师又问。
    宁岁摇摇头?。
    “诺。”化妆师指了指贴在化妆镜上的一排照片，“这几个是你的。”
    宁岁看去。第一套是最正常的纯白糕点师服装。第二套是一件毛绒鹅黄色的、缀满五彩星星两片的毛衣，第三套……是象牙白缎面的宫廷风衬衫，袖口和?胸前?精致的蕾丝与刺绣，搭配一条墨绿色的丝绒背带裤，裤腿侧边有?金色的穗带装饰，还有?一件同色系的短款斗篷，以及一堆皮质腰带、徽章等配饰。
    宁岁盯着那几张搭配照都?忍不?住脸上着火——怎么会突然走上这种路线啊！
    化妆师当然看穿他心中所想：“每个人都?有?这么一套风格比较夸张的。是靓靓总设计的品牌的衣服，搭配也都?是她定的。放轻松啦，就当是拍一组艺术照。”
    顾言术的姐姐啊，宁岁想起她干练英气的脸，心态不?由得转为期待，“那就尝试一下新风格。”
    打好了底，化妆师换了小的遮瑕刷，细细给他修饰，接着又上散粉。宁岁目视前?方从镜子里与化妆师对视，嘴上闲聊着。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化妆间门口，正是顾言术。
    男人一进屋，所有?工作人员都?屏息凝神?了一瞬。跟在他后?面的高?荣绷着唇对所有?人使?了个眼色，大家又都?不?约而同各干各的去了。顾言术仿佛只是随意走进来，四下看了一圈，最后?踱步到化妆台这儿。
    男人的目光在镜子里与宁岁直直相?撞。宁岁心头?一跳，身子微微一抖。化妆师正帮他修饰唇线边缘，笔尖一滑，戳在了他唇边。
    顾言术今天穿了一身鼠灰色的西服套装，不?似黑色那般凌冽，反倒生出几分柔和?来。他手虚插在口袋里，缓步进门，站到了宁岁身后?，那目光落在那化妆刷和?宁岁的唇角时，有?一瞬的细微定格。
    宁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是在敲打着鼓膜。他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视线无处安放。这时他看到化妆师收起了散粉盒，转而拿了眼睛盘出来，便干脆眼睛一闭。
    随后?他听到化妆师的声音：“诶小顾？”
    “裴姐，是你来啊。”宁岁能感觉到身后?的人走的更?近了。
    “你姐特地给我打电话，说今天这的模特我绝对喜欢。”
    宁岁耳朵又红了一层，他听到脑袋后?上方落下来一声轻笑。
    “眼睛别用力，放松。”宁岁听到裴姐的声音，轻声答了句“抱歉”，努力放松已经皱成?一团的眉眼，只是放在腿面上的手指又把裤子抠的更?紧。
    柔软的眼影刷扫在眼皮上，“睁一下。”裴姐说。
    宁岁不?得不?掀开眼皮，而这让他无可避免的被顾言术的目光抓住。
    闭眼，睁开，再闭上……宁岁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坐上了跳楼机，在不?规律的骤然起落中带给他一阵阵眩晕之?感。他努力放缓睁眼的时间，加速避眼的速度。但顾言术的那张脸就好像被定格在了他的脑海中，及时闭上眼，在一片漆黑中，那个形象依然能出现在他的视网膜上。
    “好，现在是眼线，稍微给你带一点棕色的。来眼睛往上看。”
    裴姐的手指往上一比划，宁岁的目光无可回避的扬起。而在这个方位上，顾言术垂下来的眼神?变的更?为明晰。
    硬硬的眼线笔靠近他的上眼睑，宁岁尽力把眼球往上翻，但那种又痒又痛的不?适感依然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尤其?是那“异物”是贴近眼睛的，更?让他恐慌的几乎不?敢呼吸。
    “别眨眼，哎呦，有?点不?习惯是吧？”裴姐停下了动作，宁岁更?加疯狂的眨眼睛。他整个眼眶都?有?点酸，几乎要掉下生理性的眼泪。
    他一双眼红着，活像是受了欺负还在强撑的小动物：“没事，没事，您继续。”
    裴姐：“没事啊很快……”
    她的话被一声闷闷的震动打断了。她一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稍等…我接个电话。”说着他放下手里的眼线笔，起身走了。
    宁岁：“诶？诶……”他转头?看着走掉的人，随后?……就对是顾言术居高?临下的脸。
    男人往旁边迈了一步，从桌上拿起了刚才那只眼线笔，他站到宁岁身前?：“来，我帮你。”
    宁岁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不?、不?用了，我等……”
    顾言术已经伸出了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撑在他下巴上，往上微微一用力，宁岁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地，顺从地抬起了头?。
    “别动。”低沉的声音在宁岁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磁性，敲打在他的心尖上。
    宁岁立刻不?敢再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金属边缘轻轻抵住上眼睑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顾言术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的呼吸浅浅地拂在宁岁的额前?、鼻梁上，带着温热的气息，与宁岁自己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暧昧得令人头?晕目眩。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周围的声音都?模糊成?了遥远的背景音。顾言术的脸占据了整个视线。
    他还是无法?自控的会偶尔眨一下眼，他浓密纤长的睫毛此时就仿佛一把小羽扇，轻轻翕动尖，顾言术握笔的指尖能感受到那细微的触感。
    “好了。”
    诶？宁岁一惊：这就好了？
    他飞快眨了眨眼，怔怔望向镜子：“真的好了？”
    他站起来凑过去看，真的，另一边的眼线已经画上了，和?裴姐画的那一侧完全?对称。
    “我回来了……哎呦？画好了？小顾？”裴姐快步赶回来，靠在宁岁身边看了看他的眼睛，转身拍拍顾言术的胳膊。“当年被你姐姐摧残出来的手艺还没荒废啊。”
    顾言术脸绷着：“嗯。”
    “什么意思？是你小时候的事吗？”宁岁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也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问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突然打破了什么壁垒，又赶紧一咬牙一闷声，头?低下，不?敢看顾言术了。
    他听到头?顶又飘来顾言术的浅笑：“小时候我姐就对美术感兴趣，就那我练化妆，抓着眼线眼影睫毛夹卷发棒什么的折腾我，我一开始真是要被她戳瞎了，没几个月，我自己都?会画了。”
    宁岁听着顾言术的声音，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便不?由自主的扬起。
    他转回去正面坐着，没有?发现其?实?这微妙的表情都?被顾言术从镜子里收入眼底。
    妆发全?部完成?，宁岁先换了第一套糕点师服。他头?顶被带了那种他曾经羡慕的很高?的白礼帽。但这东西带着没有?看着舒服，他的头?发被裴姐仔仔细细的一缕缕夹翘了，费了那么多功夫，他也不?敢用力把帽子戴紧，但松松放着，又会东倒西歪的。
    他扶着帽子从更?衣室出来，一旁有?个负责服装的小男生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夹子就要上去帮忙。
    “呲呲。”他从后?面被高?荣一把拉住了。后?者眼神?往旁边一瞥，小男生倏一下，看到自家大老板正盯着自己呢。
    他调动自己全?部的情商，试探问道：“顾总，您来？”
    顾言术接了夹子，冲宁岁招了招手：“来。”
    宁岁立在那，盯着顾言术不?懂。
    后?者神?色如常，只又叫了一次：“来，帮你弄帽子。”
    宁岁心里咕噜了一下——顾言术看起来没有?任何尴尬和?不?自在，自己这样反而……他手指又用力握了握，两手抓成?拳头?，慢吞吞移动到顾言术面前?，头?抵着，轻声开口：“谢谢。”
    顾言术的双手拢着他的脑袋，从左到右给他仔细卡了四个小卡子。他的手勾弄着宁岁的发丝，从他的耳廓边略过。每一次都?是极其?细微的触感，却一层层在他耳尖染上红色。
    “好了，去吧。”
    宁岁慌不?择路的逃去镜头?前?，在摄影机的监视器里，他的面颊似是微醺般的烧起来。
    第一套造型简洁干净，宁岁十多分钟就拍完了。下来之?后?服装师先给他拿了衣服来，接着再由化妆师改妆。比起之?前?的日常妆，后?面的两套会更?浓重，色彩更?多。光是眼影就加深了三四层，发型也被做的更?卷翘。

 第31章

    顾言术在一旁或坐或站，但始终没有走。
    很明显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对大老板的过度逗留产生了些许疑惑，但这不是他要管的事，自有高荣处理。他只是霸道又心安理得的利用职务之便，与宁岁共处一室。
    刚才的接触是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冲动。他根本无法抵抗近在咫尺的宁岁的目光，他只是想再靠近他多一点。当他扶着那人的脸，指肚轻轻略过他的眉眼，顾言术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身体里翻涌的热浪。
    他也看得清宁岁眼底的异样情绪。那不是完全的恐慌抗拒，但又不是全然接受的羞涩暧昧。
    顾言术不敢，也绝不愿再用什么冲动的行为将人推的更远。
    ……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套了。
    这套衣服放进更衣室里就用了四个衣架，服装师甚至指点了一番穿衣顺序。
    宁岁进去，合上帘子，先是第一层缎面衬衫，袖口有四层花边，长度一致到他的掌心以下，宁岁不得不用力勾着手臂，再去迭穿外面的第二层马甲。马甲之后，就是要穿那条带背带的中短裤。
    他拿着那两条带子研究了半天，愣是没明白是怎么安装的。他耸耸肩，干脆先把带子甩地上，先把裤子穿上。
    正当他套上裤子扣腰带时。
    “宁岁？”顾言术的声音从帘子那一侧传来，“你的背带有两个扣子刚才没给你放上去，你带子扣不上的，你拿……”
    宁岁背对着外面，只觉帘子被一顶，带着点粗糙质感的布料随着顾言术递东西的手部动作，突然顶在宁岁的侧后腰上。一阵过电似的酥麻从腰部炸开，他脚下一个趔趄，竟一脚踩在了落在地上的背带上，背带被瞬间踩紧，他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
    “噗通”一声闷响，宁岁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那并未完全拉严实的帘子鼓着风掀开一小半，他一双腿就这么交缠着跌了出去。那截小腿线条流畅，皮肤在灯光下显得白皙而脆弱，脚踝纤细，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和摔倒，还微微颤抖着。
    “宁岁！”
    帘子落在宁岁的大腿处，他摔懵了神，双手颤抖着撑着地。他看不见外面，还没等他缩回双腿，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握住了他暴露在外的脚踝，指腹贴上了他小腿的皮肤。
    第23章 正文完
    23
    “宁先生？”
    “怎么了怎么了？”
    外面人声嘈杂, 应是屋内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宁岁感觉到有人试图掀开帘子一脚。他想都没想就抬手用力反拉住。
    别看，太丢人了……
    宁岁心神俱震，下意识要把腿收回来。可隔着帘子, 捉住他的脚踝的那只手加了力, 伴随着顾言术低哑的一声：“别动。”
    他看不见那人，只在帘子上看到那人隐隐戳戳的剪影。没有视觉的情况下, 他脚踝和小腿的触觉变得更为敏感。
    “有没有扭到？痛吗？”顾言术又问。
    宁岁张了张嘴，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先是慌乱地摇头，接着又点头, 又摇头。
    紧接着, 男人的手从帘子后面伸过来, 小心的触碰上宁岁的指尖，将人的手指柔柔掰开。紧接着帘子快速一掀, 宁岁还未反应过来，他身体便一个腾空——
    顾言术径直抱起了他。
    他吓的惊叫一声, 有顾忌着大庭广众，音调刚出来半个就用力咬牙吞了回去。身体受制于人, 他只能双臂绕住顾言术的肩, 手指小动物似的挠着人胸口：“没事，你放我下来…下来，能走……”
    顾言术充耳不闻，将人稳稳抱着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俯身将人放下，接着动了动手，屋内除裴姐高荣之外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迅速离开。
    “摔哪里了？”顾言术在他面前蹲下，宽大的手掌扶着他的小臂。
    宁岁时侧着倒下去的, 右半边身子从脚踝到腿侧到肩膀此刻都又涨又疼。他不太敢动，只僵硬的坐着：“我缓一缓。”
    “去拿个喷雾什么的，以防万一。”顾言术冲高荣道，“裴姐，麻烦和其他人说一下，耽误一点时间。”
    两句话，把仅剩的二人也支出去了。
    宁岁绝望的看向关上的门，余光看到顾言术起身，又在他身旁坐下。他感受到沙发的重量变化，却完全不敢转头，心里又“咚咚咚”的打起鼓来。
    顾言术转头勾过宁岁衣服的背带，男人紧皱着眉，从口袋里掏出刚才准备递给宁岁的两个金属卡扣，自己动手穿进去，力道不善的用力安装好。
    宁岁用余光这么瞥着看，在最初的紧绷后，他心底陡然生气一丝好笑。
    顾言术一抬眼：“笑什么？”
    宁岁“唔”一下捂住嘴：完了，暴露了？
    顾言术仍盯着他，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你……”宁岁支吾了一下，身子沙发靠背上躲了躲，“你和两个扣子生什么气？”
    顾言术怔了一下，脸上紧绷的肌肉骤然一松，然后少见的露出一抹难堪又无奈的表情。他低了下头，接着猛地伸出手，揽过宁岁的脑袋，将人一把按进了怀里。
    宁岁猝不及防撞进那人的胸口，下巴抵在男人宽厚的肩上，整个人被那股松木香气笼罩住。
    顾言术什么也没说，只是手掌一下下摸着宁岁的后脑勺。
    “顾言术。”良久，宁岁终于开了口，叫了他的全名。他感觉到顾言术胳膊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宁岁不禁笑了出来，轻声在人耳边问：“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顾言术飞快答道，随后顿了几秒，“……我这是小题大做。”
    第一反应的惊慌是真的，下意识抓了人的脚踝也是真的。而此番动作一出，苦苦忍耐的边界感便已经碎了一地。
    那便没什么好忍的了。
    想到这儿，顾言术手上再一次加力，几乎决绝的要把宁岁挽留在怀中。而后者闭了闭眼，用掌根轻轻推了一下顾言术的肩膀。
    顾言术的身体僵了一下。男人的胸口剧烈起伏，口中长呼出一口气，终于，他箍住宁岁的胳膊松开，缓缓地撤开了距离。
    宁岁得到了一点空间，而顾言术则快速别开了脸。
    空气静止了约莫七八秒，宁岁先叹了口气，然后手指探出去，捏了捏顾言术的衣袖：“我没事。”
    顾言术没有把头转回来，而是就这么看着一旁，点了点头，便意图站起来。
    宁岁突然一用力，再次将人拽住。顾言术一愣，又坐回来，这次是他还未反应过来，宁岁突然拽过他的衣领，捧轻轻捧着顾言术的面颊，落下了一个吻。
    ……
    如果行为会被曲解，话语会被误会，那是不是只有内心的感受不会骗人呢？
    毫无疑问，与顾言术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宁岁感觉轻松愉悦，甚至幸福。他的目光被吸引，心被牵动，就连他的身体都在本能的享受与顾言术的接触。
    顾言术，我喜欢你。
    宁岁的这话没能说出口，顾言术在短暂的呆滞后，几乎如野兽一般卷土重来。他的手臂再不收敛力道，而是蛮横的揽住宁岁纤细的腰，他的手顺着翻迭的花边袖口一路往上探寻，仔细摩挲过他的每一寸皮肤。
    宁岁被他直接从沙发上抱起，身子在空中一起一跌，双腿就这么跨坐到了顾言术身上。
    男人的问如烈火一般侵略而来，唇齿紧紧纠缠着，宁岁无意识的张开嘴，很快就被顾言术一路攻城略地。他的腰被箍住，男人不断地加力，让宁岁有种在小木船上的错觉，他感到周身围绕着惊涛骇浪，唯一安全的就是眼前人。他在颠簸中完全放纵的搂住顾言术，理智和纠结都被烧了个干净。
    顾言术捧着他的脸，完全主导着节奏。宁岁无助的迎合节奏，生涩的换气，他感到自己比喝醉酒还要失控，大脑中只有片片白光。
    顾言术的手指探入宁岁后脑柔软的发丝中，扶着他的头，手指从他柔软的腰部按过。宁岁小腹一颤，嗓子里哀叫着发出一记短促的气声，随机便浑身软下去，被顾言术扶着倒在沙发上。
    他用力扬起脖子，刘海随着动作翻向后面，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是一双水朦朦的眸子。
    顾言术的吻轻柔了些，他从宁岁的额头一路吻到眼睛、面颊、鼻尖，最后到了唇边，没再亲下去。反而是宁岁，他已经被亲的云里雾里，骤然失了目标，他身子无意识的向上探了一下，小动物一般主动啄了一下顾言术的唇。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宁岁整张脸“腾”一下红了个彻底，眼角颤着往沙发里缩，双手羞的立马捂住脸。

 第32章

    他听到顾言术一声轻笑，接着，男人的手小?心?勾住他的手指，一点点将他捂着脸的手给掰下?来。
    微微粗糙的指肚揉过宁岁的眼下?，从眼角带下?一丁点的水珠来。
    宁岁微张着唇：“我……是不是妆花了?？”
    “没有。”顾言术这次是真的笑了?。男人的这张脸带上笑时，更是帅的人目眩神?迷。宁岁感觉自己又晕了?那么一下?。
    接着，顾言术低头，把刚才最后的那个吻补全，又问：“刚才想和我说什么的？”
    说什么？
    宁岁呆呆地眨了?眨眼：“……想说，喜欢你。”
    顾言术：“什么？”说着，他侧头靠在了?宁岁唇边。
    他故意的！
    宁岁脑袋里的关窍被这么一打开，有些性子便?受不住。他一下?炸了?毛，凑上去?故意贴在顾言术脸侧，就对着他耳廓上吹气：“我说，喜欢，你……”
    最后这个“你”字话音未落，便?被一声“啊”取代。
    接着，宁岁觉得自己真的会在这个沙发上被顾言术溺死。
    ……
    宁岁也不知道他和顾言术在房间里闹了?多久。总之最后他身上那恼人的背带裤被扔到了?一边，上身的衬衫扣子已经解到了?肚脐眼，两只袖子的花边揉作一团，惨不忍睹。
    顾言术起身，到旁边的衣架上翻了?翻，给他拿出一套藏青色的丝质浴袍——这本来是为试衣模特?们准备的，方便?他们快速换装。
    “先把衣服换下?来。”顾言术说着，附身帮宁岁把繁复的衬衣也拖了?，还?没等宁岁被微凉的空气冰到，浴袍已经裹了?上来，顾言术认认真真给他把腰带系紧了?。
    全收拾好，顾言术才从外面叫了?高荣和所有工作人员进来。
    宁岁快速从沙发边移动到化?妆桌前?，正襟危坐，头低着，恨不能装作不认识顾言术。
    他听着顾言术安排人去?重新熨烫他的服装，又叫了?裴姐来给他补妆。
    裴姐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轻声让他抬头，宁岁羞赧的不行，一时没动。突然双肩上落下?一个踏实的力道。宁岁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那个熟悉的胸膛又靠了?过来。
    顾言术在他肩头揉了?揉，附身，贴近他的耳廓：“等下?结束，我送你回店里。”
    宁岁在镜子里看到裴姐在捂嘴偷笑。
    他手上用?力拍了?两下?顾言术的手背，呲声道：“知道…你走，你去?忙你的啊……”
    —
    拍摄时间略往后拖了?一会，饭点过了?才收工结束。
    宁岁换了?自己的衣服，刚走到电梯口，高荣就闪现出来，把他请到了?12层顾言术的办公室。
    他一推门，首先闻到的就是饭菜的热香。桌上整整齐齐摆好了?餐盒，顾言术听到推门声，熄了?手中的平板，转身看过来。
    宁岁光是和他对上目光，心?里便?觉得暖洋洋的。他走近顾言术身边，便?闻到那人身上的香味，想都没想，附身就抱住了?他。
    顾言术身子宽厚，热，而且现在穿着的大衣是柔软的。抱起来手感好极了?。
    顾言术愣了?一下?，反手就又把宁岁搂到腿上。宁岁勾着他的脖子盯着他，眼神?是纯真的，做的事?却是撩的他只想在办公室里继续作恶。
    顾言术喉结滚了?下?，还?是压住了?体内的邪火：“再不吃饭，我能让你今天都回不去?店里。”
    宁岁炸了?下?毛，一溜烟从他怀里窜出去?。刚在对面坐下?，手机就响了?。是陆桦的消息，问他有没有结束？啥时候回来？
    宁岁想都没想，随手就对着眼前?的一桌饭菜拍了?张照：【我刚结束，吃个饭就回】
    发完他便?立刻放下?手机，快速扒起饭来。这边已经塞进去?两口，手机突然被打进来一个电话。
    “诶？陆陆怎么啦？店里有事?？”
    “宁岁。”陆桦一字一顿的叫他，“你，和顾总，在一起了?？”
    宁岁：“……额咳咳咳咳咳！”
    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宁岁手里的筷子掉了?，差点连饭碗都掀翻在地。还?是对面的顾言术眼疾手快站起身帮他一一扶稳。
    办公室很静，手机虽然没开免提，但轻微的漏音还?是让顾言术听清了?陆桦的话。
    宁岁用?力捂住手机听筒，上目线盯着顾言术。他原本心?里震如擂鼓，可当他突然对上顾言术那双略带一丝丝紧张的脸时，心?里突然划过一句：自卑的男人好性感。
    宁岁放下?了?捂着手机的手，转而去?揉了?揉顾言术死死攥着筷子的手。随后他稳了?稳声音：“你怎么看出来的？”
    陆桦：“你拍到了?顾言术的手……”
    就这？宁岁第一反应竟然是有点失望。
    “我是在他办公室蹭饭来着。”他语气平和，但表情?却是睁大了?眼，似乎要隔空把那头的陆桦瞪穿。
    陆桦那边沉默了?几秒。宁岁一口气就提着：真的不再说点什么了?吗？
    终于，陆桦还?是试探着开口了?：“……你正常来说，不会随便?把别人拍入镜的。”
    宁岁心?里一动，放下?手机又去?会看那张照片。
    除了?桌上的食物，顾言术的手占据了?画面几乎三分之一的位置。男人衬衣袖口禁欲的收紧，骨节分明，手背有隐隐的青筋。筷子夹了?肉片，甚至有一抹往镜头前?移动的残影。
    宁岁后知后觉出这照片里其实并不算隐秘的暧昧感。
    “啊，我懂了?。”宁岁突然笑了?
    陆桦顿觉一阵诡异：“你懂什么了?你？”
    宁岁一转眼，半眯着眼望向顾言术，嘴唇微动：“是，我算是和顾言术在一起了?。”
    —
    今天是圣诞节。
    “叮铃铃。”
    店门口的声音一响，宁岁“嗖”的一下?从柜台后面钻出来：“你来啦？”
    顾言术侧身进门，手里拿着黑伞，但没有撑开。黑色长大衣的肩头能看到细细密密的小?水珠。他今天这一身黑色暗藏玄机，西装领口是绒面质感，带的是领巾而不是普通领带，胸前?口袋别了?一个飞鸟形胸针。
    宁岁：“下?雨了?？”
    “一点点小?雨。”顾言术走过来，单手搭在把台上，“宁老板，我来取货了?。”
    宁岁噗嗤一下?笑出来——顾言术也意识到了?。
    这也太像他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了?。
    他指了?指旁边的那张四人桌，上面垒了?七八个大箱子。都是今天要带去?k大新年?音乐会的材料。顾言术点点头，上手一下?就搬了?两箱往外走。
    “呜冷死了?！”陆桦正巧从外面推门进来，迎面撞见顾言术，把着门直勾勾盯着他往外走的背影。
    宁岁也抱了?个箱子，走过来拿箱子角顶了?顶她：“关门呀，漏风……怎么了?？”
    陆桦：“这事?太魔幻了?。”
    宁岁：“怎么了?？”
    陆桦手指点点宁岁，又点点顾言术的背影：“顾大佬在我们店里，穿着高级定制西装搬箱子。这画风太割裂了?。”
    “怎么了?？”宁岁扬了?扬眉梢，语气轻快，“帮忙干活嘛，而且这不是去?他的母校捧场吗？他今天还?是优秀校友呢。”
    陆桦夸张的皱起脸：“妈呀，这才几天啊，你就完全进入家属角色了?，使唤人使唤的真顺手。”
    “怎么能叫使唤呢？”宁岁不满地噘了?噘嘴，但面颊还?是浮上了?一层绯红。“这也不会累着他嘛。”
    “是是是，你们一对，你说的都对。”陆桦一摊手，又远远望了?一眼街边顾言术停的车：“诶你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准备给林教授什么啊？”
    宁岁：“林教授？”
    陆桦：“……林教授！顾言术他妈妈啊，人家音乐学院的老师，今天不是肯定会遇上吗？你不会没准备东西吧？”
    宁岁“刷”一下?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太，太快了?吧？而且我是去?摆摊……人家教授，要么在后台，要么是第一排的座位啊。”
    陆桦：“……”就冲你现在说的，毒奶是肯定的了?。
    宁岁瞪圆了?眼，然后在陆桦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逐渐灭了?气焰，慌乱的噎了?一下?：“那我，不去?了?行吗？”
    “不行。”顾言术沉稳的音调带着一丝明显的上扬，宁岁和陆桦吓的往两边一跳。男人微弯下?腰，凑近宁岁眼前?，扬着唇角：“你一切如常就好。”
    宁岁又慌又羞，拽着顾言术的手往屋内走：“那，那你妈妈知不知道了?？他们能接受吗？还?有你姐姐呢？”
    顾言术特?顺从的跟着宁岁的脚步走，十分享受的品味着宁岁红彤彤的脸。
    “知道，接受，都接受。”

 第33章

    宁岁：“可…？”
    顾言术抬手抵在了宁岁唇上，十分享受的在那软乎乎的一团的按了按：“你是今天音乐会的赞助商之一，是糕点师，是岁岁安的老板。其他的，之后我来慢慢安排。”
    就是这样磁性的、低沉着、每一个字都稳扎稳打的语气，宁岁翻滚的心绪被快速抚平，他乖乖点了点头，又故意用面颊蹭了蹭顾言术的手掌。
    东西都被放到顾言术车上，宁岁上了副驾驶，一路进了k大。
    临近假期，又逢节日，哪怕天冷，校园里也洋溢着热烈的气息。顾言术找到车位，刚推门下来，三五个穿着红色志愿者服的男声就冲过来了。
    “顾学长！”
    “顾学长，我们几个来帮忙！”
    “顾学长辛苦了！”
    一帮大小伙子围着顾言术招呼，后者潇洒地点了点手：“来吧，先搬东西。”
    “好嘞！”
    半分钟都不到，后备箱里那么多的箱子就给搬空了，宁岁看着那帮男大旋风般的背影：到底是青春啊。
    宁岁很快也被学生们拉走了，一群人给他“放置”到活动现场，宁岁瞬间有种又去比赛上坐摊的感觉。
    但这次他不需要一个人忙前忙后了，清澈的大学生们果然如那对来拉赞助的同学所说，一切事务给安排的明明白白。门面装饰、吆喝叫卖、帮助引导……流程详尽的宁岁连声说“学习了”。
    他要做的就是逐个指导来到摊位前的同学老师装饰自己的杯子蛋糕。他一共烤了200多个蛋糕底，又准备了巧克力、抹茶、草莓、蓝莓等近十种口味的奶油馅。再加上一堆的自选装饰糖果。这一套流程在长桌上一字铺开如流水线一般，宁岁就是中间来回穿梭的npc。
    很多学生都特地来找他的摊位，又跃跃欲试立刻要做的，也有犹豫着打算观望的，宁岁招呼着每一个人，耐心的给有些内向的学生单独解释每个步骤。有同学控制不好力度，挤奶油挤多了。他也不恼，拿着个小刮刀过去，三两下给人抢救过来，一句重话也没有。
    一个个个性十足的小蛋糕在终点处被完成，宣传部的同学有带拍立得来，把大家的作品收集起来拍照，然后有找了个小黑板，把一张张照片贴上去。
    明明是室外，但宁岁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
    “顾学长，宁学长。时间差不多了，可以进去了。”有学生拿着节目单出来催场。
    宁岁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下意识一推顾言术：“去吧？”
    顾言术却反手抓住人小臂：“一起。”
    宁岁一愣：“我？没事我在这收拾就行，你进去。我到时候看后面还有没有位置。”
    “顾学长，您二排12号座位，宁学长，您是13号座。”那个学生从他俩身边飞速略过，留下这么一句，就快速跑去招呼别人了。
    此刻场外的活动摊位基本都在收摊，夜幕落下，灯火亮起。观演的学生、老师、领导们都顺着台阶而上，步入礼堂。
    宁岁呆望着顾言术，眸子里映着亮黄色的灯：“什么意思啊？”
    顾言术有力的指肚揉了揉他的小臂，另一只手圈到人颈后，手指一抽解了他的围裙：“之前没告诉你，算个惊喜。今年你也是优秀校友的一员，等下要上台。”
    “我？”宁岁惊的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什么荣誉？我这……你们这程序合法吗？”
    顾言术失笑：“当然，优秀校友每年都有，各学院都会推荐。我也是看到名单才知道的。”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宁岁完全没有喜悦，反而尖叫起来，“你告诉我一声，好歹让我穿正式一点啊！你看你……你！”
    宁岁又打量了一眼顾言术——他早该发现的，男人今天在优雅贵气的西装三件套基础上还选了丝绒领结，一只飞鸟形的珍珠胸针，甚至连袖扣都是特别的玫瑰花造型。
    巧思！都是巧思！这个男人明明就显摆的很！
    宁岁再一低头看看自己的穿搭：白色羽绒服，黄色毛衣，牛仔直筒裤……还不错但是！这显然不是上台的装扮。
    优秀校友诶！那可是优秀校友！这么重要的荣誉你怎么能不提前告诉我？宁岁崩溃中脑子里划过一个诡异的比喻——他就像是那种在没化妆时突然被求婚的姑娘一般！
    顾言术清楚看到那一瞬间宁岁眼眶都微红了起来。他“诶”一声，眼疾手快把人眼位的晶莹止住。
    “别急，走，带你去换身衣服。”
    宁岁就这么被顾言术拉上了楼梯。他们没有直接进会场，而是绕过人流钻进了后台。而在这里准备的学生似乎也不惊讶他们的到来，有人一看到便给他们指路：“就在前面3号更衣室。”
    这间屋子在走廊尽头，两人推门而入，宁岁一眼便看到正对门口的一套挂衣架，上面是一套米白色标准三件套西装。
    宁岁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指了指自己。
    顾言术点点头：“去换上吧。”
    宁岁懵着就被推入了更衣室，顾言术隔着帘子，沉声带笑：“注意力集中，小心点。”
    宁岁怒的从帘子里往外拍人：“那你别吓我呀！”
    几分钟后，宁岁换好了衣服。
    他真的没怎么穿过西装，印象里的几次都是学校里有活动，去那种租借店里借的衣服穿。他之前并不怎么喜欢穿西装，觉得厚重，活动起来不方便，整个人很拘束。
    但今天这一身完全不一样。
    对着镜子一看，柔软的布料把他的轮廓勾勒的挺直又修长，腰部修身，袖子和裤管都是恰到好处的长度。宁岁举起胳膊活动了一下，印象中的不适一点都不存在。
    他原地转了一圈，对着顾言术撑开床边：“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西装这么舒服。”
    顾言术打量着宁岁，眸中的光晕柔软到了极致：“很好看。”
    说着，他走上前一步，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盒子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只飞鸟形珍珠胸针，和一对玫瑰花袖扣。
    顾言术取出来，先放到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
    宁岁笑出来，什么也没说，只是也往顾言术面前蹭了一步。两人的胸口几乎贴在一起，宁岁甚至兴奋的垫了垫脚。
    顾言术低头，先为他带上胸针，然后是两个袖扣。扣上最后一个，他顺势张开手指，从宁岁的五指之间顺下去，手腕一翻，将人五指扣住。
    “走吧。”
    —
    他们一起步入会场，听从安排在第二排并肩落座。这一排都是优秀校友，流程按部就班推进，到了优秀校友的颁奖环节，他们这一排人听从指示整队上台。
    宁岁忽的想起糕点比赛的那次。他坐在后排等着台上的评委宣判。那次他还走神去看顾言术的后脑勺发量。而现在……他转过脸，男人优越典雅的侧颜就在身边。他察觉到自己的眼神，转头看过来，伸过手来拉住了自己。
    他们前后脚走上台，面向观众，并肩而立。颁发的证书托在手里，所有获奖者一起拍了合照。
    头顶的灯很亮，很暖，宁岁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是暖洋洋的。
    整场晚会结束，他们随着人流出来，外面的冷风往里吹着，带着一粒粒白色。
    “下雪啦——！”
    “啊啊啊啊下雪啦！”
    “大雪！已经积起来了！”
    学生们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宁岁从屋内踩出去，脚下“沙沙”一声，一层薄雪松软的盖在一层层台阶上，像是千层奶油蛋糕一般。
    宁岁深吸一口气，这一刻凉风都没有那么刺骨了，反而带着一股子纯净的清甜。
    “当心。”顾言术从后面拉住他，一条围巾不知从哪里被他变出来，在宁岁头顶绕一圈，挂在他身上。然后顾言术走到他前面去，稳住每一步的节奏，两人紧紧攥着彼此的手奔下楼去。
    一路下到台阶底。宁岁最后几步实在忍不住，脚下急了些，“刷”的就滑了。顾言术“诶”一声，一转身，稳稳把人接住了。
    “胡闹！”他责怪道。
    宁岁一鼻子碰在顾言术怀里，“嘿嘿”傻笑着抬起头。
    “顾言术？”
    “嗯？”
    宁岁双臂一用力把人拽弯了腰，捧着顾言术的脸，重重亲了一下他的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