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黄时雨》 第1章 [现代情感] 《梅雨时节黄时雨》作者:李天骄【完结】 本书简介: 金融三部曲同系列文《等五分钟》冰岛题材,求收藏! 提起人工智能圈的科技新星,总有人会把黄时雨和李行舟放在一起。 无外乎两人都是高中同学,名校毕业,履历光鲜,行事风格也出奇诡异的统一,同样不按常理出牌惯了,但无人知晓他们有过一段极度不美好的过去。 一别八年,两人再次重逢,却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而李行舟也阴差阳错成了她项目的投资人。 起初,她以为只是给自己项目找个好的投资人,没想到,有一天她才发觉李行舟哪里是只想做她的投资人,分明就是狼子野心,想上位。 对,就是你们以为的那个上位…… 但这跟黄时雨一开始想的完全背道而驰啊?! 李行舟:我要跟你纠缠一辈子!!! 黄时雨:婉拒谢谢! 内容标签:强强 都市 天之骄子 商战 正剧 创业 主角视角黄时雨李行舟配角明洲 一句话简介:爱情事业双丰收 立意:爱拼才会赢 第1章 2024年,十月,上海。 城市锋利又拥挤,抵挡不住一批又一批行人,晚风吹过黄浦江,夜幕低垂,高楼下停着一排轿车。 窗外清风徐来,黄时雨坐在副驾驶上,系安全带的手突然顿住,继而抬眼看向宋朝野,怀疑方才自己听错了。 “时雨你没听错,我说我们还是分手吧。”宋朝野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再度响起,又被窗外的风很快吹散,“我们不合适。” 看着他冷淡的神色,她心里一沉,脸上却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为什么?”她问。 这一声询问在狭窄的车厢里清晰落地,但声音的主人语气平静,平静到好像跟询问今天天气如何一样。 她看着宋朝野一言不发的样子,笑了,“宋朝野甩人总得有个理由吧,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好糊弄。” 宋朝野索性把话挑明:“时雨,我家里给我安排了联姻对象,马上就要订婚了,所以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毕竟你在事业上也不能给到我帮助。” “我当初也跟你说过,你想跟我结婚我也可以娶你,但前提是你要放弃工作,好好当你的宋太太不好吗。” “我从不当任何人的附属品。”黄时雨说。 黄时雨不认同女人天生就适合拘于家庭一方,但这个世界还是把女人不动声色往家庭赶。 不管这个女人能力如何,彷佛安安稳稳当个美丽温柔的主妇,退居二线便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短暂沉默,风过,车挂发出尖锐地声音,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风。 黄时雨点了根烟,用手护住打火机的火苗,防止被窗外偶尔吹来的风熄灭。 她狠狠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白烟很快消散在车里,只留下淡淡的烟味。 她已经很久没抽烟了,尤其在宋朝野面前。 宋朝野微微皱眉,但也没有阻止她,看她没反应又继续开口:“速度科技我会撤股,同时也会退出接下来的一切项目。” 速度科技是黄时雨和宋朝野两人一手合办专门做游戏的一家中型企业公司,离敲钟上市只差一步之遥。 黄时雨大学学的金融专业,毕业后,恰好赶上时代的浪潮,进入金融街工作,出道即巅峰,在投行做了几个ipo项目,赚了不少钱。 彼时互联网的辉煌还在,市场环境一片大好,她和宋朝野两人都有想进入一个大赛道赚钱,而宋朝野本身就长期深耕互联网领域,按当时的环境来说,黄时雨对于他的专业还是非常认可的,索性,两人一拍即合,创立了速度科技。 而宋朝野家里集团是经营酒店行业,那会还年轻,难免心高气傲想要闯出一番事业,证明自己的价值,他们当初谁也没能想到,凭借一款小游戏居然能把两个人的小作坊公司做到如今地步。 她把烟抽到只剩末梢一点后,才慢悠悠抬眼直视他,“对你而言,没有价值就可以丢是吗,怪不得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 语速缓慢又温和,吐出的字刀刀戳人心窝。 闻言,宋朝野脸色不是很好看。 沿街的灯光隐隐照在她脸上,外头的灯很亮,那双直视他的眼睛更亮。 宋朝野试图透过她眼睛去寻找她平淡外表下隐藏的痛苦和悲伤。 可是眼睛不会说谎。 再看眼前这人,还是一如初见般,静水明月,她的五官轮廓线条流畅,脸蛋很漂亮,皮肤又白,眼睛看人永远是淡淡瞥着,淡薄的唇微微抿着,也不是傲慢。 那气质说不上来,倒是给人一种永远非常冷静、沉着,对什么都莫不上心的感觉。 车窗是半开的,晚风佛过她头顶的碎发,街灯就像打光灯一样,打在她发丝上,闪着光。 宋朝野半眯起眼:“时雨,在某些方面我们是一类人,你对我的就是喜欢吗,看似不要我的钱和权利,实则只是在借助我的身份往上爬,你比很多女人有野心,更应该识趣才对。” 黄时雨有一瞬间的愣怔,是啊,她跟宋朝野有一瞬间确实是一类人,不会放弃权力和金钱,她确实喜欢宋朝野的身份,谁会不喜欢这个头衔呢。 永臻集团太子爷女友,顶着这个头衔行事特别方便。 但她也喜欢过宋朝野,这是毋庸置疑。 喜欢那个在她生病发烧会跑整条街的药店只为给她买药的宋朝野。 也喜欢会在她生气的时候,傻傻捧着蛋糕出现在她面前,只因为她说过,不开心吃点甜的就会好的宋朝野。 这简直致命的击中她的要害。 宋朝野说识趣,她确实很识趣,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她黄时雨一向很识趣。 “把我送你的手链还我,毕竟我觉得你也不需要了。”黄时雨直接忽略他的这个问题,声音无波无澜,心里却有一块缺失的小口,被重重的一击,再也无法缝补。 宋朝野也不再开口,沉默地点了点头,把那条环在他手腕的白玉菩提手串还给她。 手串还带着温暖的热度,有点烫手,当初还是她问宋朝野想要什么礼物,恰逢她在杭州工作,他说法喜寺求姻缘很灵,她给他求了串白玉菩提,保平安。 黄时雨果断推门下车,车外晚风簌簌吹到她脸上。 就好像是在打她脸一样。 “宋朝野。”她顿了顿,眼睛看着他,沿街的路灯争分夺秒的躲进那双分外坚韧的眼睛里,折出泠冽的光,“项目我是不会放弃的。”说完,也不管身后人的反应,甩上车门,往公司方向走。 “时雨你这人哪都好,就是不懂得变通、认死理,有时候要允许自己做不到。” 明明人工智能的蓝海近在眼前,离项目的成功孵化一夕之间,宋朝野的撤股相当于撤资,但都到这一步了她没想过放弃。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没有退路。 黄时雨试图不去搭理身后那道灼人的视线,也不去听那循循善诱的声音,快步离开轿车的视线范围。 黄时雨走在冬天来临的最后一场风里,风一吹,在单薄的夜色里翻涌、交缠、继而千丝万缕地被风扯散,仿佛上个时代的遗风。 她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的方块里不分早晚人来人往,黄时雨思绪有些飘忽,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噎得眼眶泛红。 她和宋朝野的相识源于一场微观经济学课,刚好那天她好朋友路筱有事让她去顶课答到。她原本是拒绝干这事,那会路筱快跪下求她,说这门课老师贼严,一不小心就会挂,她没办法只能去上还是早八。 枯燥无比的知识企图侵入她的大脑,被她狠狠拒之门外。她在思考这周末要不要跟路筱去兼职时,好巧不巧,命运的齿轮转到她,路筱两个大字出现在屏幕里,她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或许是她脸上的惊慌失措太过于明显,旁边的宋朝野注意到她,很贴心的悄悄递纸条告诉她答案。 那节课她除了认真听课之外,还时不时偷偷打量宋朝野,却发现他也不是那么注意听课。 男生手骨修长,手背上青筋明显,整个人坐姿如一座钟,正襟危坐,让人不注意到也很难。 宋朝野笔握得端正,字体书写有序,却也能在收笔时感觉到神韵。 看那样子也不是皮毛功夫。 莫名地,黄时雨觉得他写毛笔字应该也不错。 和宋朝野相比,黄时雨就是万千普通女生的缩影。 没有家庭这座靠山可以依靠,从小县城一路走到上海这座大城市,一座山走到另一座山,处处长满荆棘。 她曾经羡慕过出身在罗马的人,也欣赏活得热烈且真实,永远抱有积极心态的那群人。 原本只以为是惊鸿一瞥,没想到自那之后,常常在图书馆、学生会遇见,从刚开始的点头之交,到后来他们开始聊历史、哲学、文学……等等也不拘于这些话题,范围很广,黄时雨很惊羡宋朝野信手拈来的侃侃而谈,宋朝野也很欣赏黄时雨对未知的坦然。风华正茂的年纪、青春洋溢的时光,俊男靓女产生懵懂的爱念只是时间问题。 第2章 还记得一个普普通通的冬天雨夹着雪的尾巴,落在他没有拿着伞的手,那天很冷也很暖,冷的是天气,暖的是人心,宋朝野抱着一束玫瑰花,包花的纸是他手写的凤求凰黄时雨在他眼里看到了时间和真心,她信宋朝野颤抖嘴唇一字一句的话语,后来才发觉她就跟那幅凤求凰一样没有价值只有被丢的命运。 命运短暂的交汇,缘散即灭。 陆家嘴的夜,闪亮又夺目,像一粒粒璀璨的金色珠子,巨大的led显示屏每三十秒循环播放速度科技的游戏广告。 空旷的写字楼里,双工位区域零散坐着速度科技的员工,闲暇间,几人交头接耳。 “你们说咱们这两个老板什么时候会修成正果,打工人好想放个悠然长假。” “应该快了吧,我听老员工说咱们这两个老板大学就在一起,毕业后一起创业到现在,你没看到黄总办公室每天都有朵新鲜玫瑰花吗,那可是来自咱们宋总的浪漫。” “这不就是我想象中的从校园到婚纱的爱情吗!我刚开始来的时候还以为黄总是个徒有美貌的空花瓶,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 黄时雨长相偏早熟类型,明媚又张扬,往那中间一站,周围全是陪衬物,这也让很多人注意她脸的同时忽略她的能力。 “号外!号外!重大新闻,快看群里我发的链接,诶,刚磕的cp就be了,还是有钱人会玩。” 看着link工作软件私人群里的新闻,几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有人发出疑惑:“我的天,宋总居然联姻了,那黄总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越说越离谱,逐渐演变成三人的虐恋爱恨情仇。 “工作时间聊聊天虽然是可以解压没有错,但是这个度是不是得把握得好一点呢?” 速度科技员工不多,加上今年校招进来的也才一共二十人,按黄时雨说的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因此不算太吵闹,黄时雨的声音一响起,周遭噤若寒蝉。 黄时雨站在视角的盲区,肌肤雪白,她穿着件宽松的卫衣,周身是烂醉的颜色,面上没有表情,不像往常那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永远的笑面佛。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 毕竟在背后嚼老板舌根是职场大忌。 “各位,你们说是不是?” 办公室落针可闻,周遭没人出声,也没人敢动,都直直盯着黄时雨看,观察她脸色有没有复杂的变化。 虽然黄时雨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带着笑,但给人的感觉总有种隐形的压迫感在里头。 看样子这些人还是能听得懂她的一语双关,那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黄时雨微偏头向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开口打破这窒息般的气氛。 “老板都发话了,还不赶紧散了,事情都忙完了吗。” 开口说话的人是王平,link通讯软件的开发人,专门负责软件研发这块,为人稳重、踏实。 黄时雨像想起什么,对王平说:“宋总手头那款游戏开发的怎么样了?” 王平说:“基本到后续收尾阶段了,不过宋总的说法是想再加几道关卡,他觉得游戏太简单会让用户没体验感。” “嗯,猜到了。” 研发游戏一直是速度科技的强项,而让速度科技迅速发展崛起的便是宋朝野,他本身就是学数字媒体技术专业,先后在游戏大厂都做出过一番成绩,他更懂用户的萌点。 而黄时雨商业灵敏度没有上限,她同时也看准了用户的无尽潜力,因为最会做游戏的就在他们公司。 黄时雨才二十七岁,正是脱离校园没几年的年纪,身上还带着和气,对下属也是如此,“没事,去忙吧。” 说完后,从王平身旁略过,径直走向办公室。 而就在她走了的那一刻,方才的那些员工都下意识往后偷覷黄时雨的背影,都想知道她看了那则新闻后,又会是什么表情,只是注定看不到。 黄时雨坐在诺大的办公室,平静地看着手机上醒目的报道。 【婚前忘情激吻,宋朝野与朗月于一月将在圣地亚哥举行世纪浪漫婚礼!】 一如既往的港媒标题。 昏暗的包厢,宋朝野逆着光,慵懒地窝在沙发上,光线混沌不清,两人亲吻着,气氛暧昧焦灼着,女人一手抚摸着他的头发,男人偏头,露出一只眼睛,角度正对着屏幕前的黄时雨。 像一只迅捷的豹,眼神锐利又凶悍。 她把手机扔在一旁,开始处理工作,企图用工作量来麻痹自己。 良久,手机收到消息的提示音响起。 是来自抖音的消息,她瞥了一眼,以为是推销产品本来是想划掉。 提示音又响起,这次她才看清是抖音联系人发的信息。 推送没显示姓甚名谁,她以为是路筱又给她分享搞笑视频。 点进去一看,才发现不是。 【匿名用户:要不要绑定情侣空间?】 【匿名用户:邀请你开通情侣空间,是否接受邀请?】 作者有话说: ---------------------- 第2章 黄时雨看着这个顶着匿名用户昵称的人陷入沉思,她忘记这人是谁,抖音如此私密领域的软件,她印象中只加过几个人。 她点进聊天框,空白版面黑色的字,入目一排下来都是链接。 黄时雨想起来他是谁了。 事情发生在几年前,还在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她进了一个抖音群,里面都是一群金融投资爱好者,每天黄时雨一醒来就可以拥有股市的一手信息。 黄时雨不仅在里面学到不少信息茧房以外的知识,靠着这些信息在股市玩得风生水起,而且还遇到一位前辈。 那个人就是匿名用户。 不过他们也只是止步于抖音,两人没交换过现实中的联系方式,之间也没有除了金融外的多余言语。 在黄时雨的印象里,匿名用户居住在国外,跟她有时差,每次黄时雨问对方问题,等答案都要等上差不多七个小时。 这也是黄时雨默认对方忙完手头的事情,才来回她这个小人物问题前提下,得出的结论。 黄时雨回过神来,屏幕已经熄屏,她把手机重新打开,点进去,打字。 【是招财猫:要绑定多久啊?】 黄时雨没点链接,等着对面回答。 聊天框顶部显示“正在输入中”,很快,信息发来,她是知道对方在线的,因为上面显示绿色的小灯泡。 【匿名用户:官方是说绑定满一年,签订恋爱协议后再打卡情侣一百件小事,就可以领取30g金珠。】 【匿名用户:我忘了你是有对象的,肯定是要跟对象一起开才对。】 黄时雨满眼只有金珠两个字,完全没看下面那一句话。 她点进链接,接受对方邀请,又签订了恋爱协议。 然后才打字回复。 【是招财猫:我签完协议了。】 【匿名用户:中途不能随意退出,不然协议就无效了。】 【是招财猫:嗯,知道。】 黄时雨看了对方给她发了个good表情包,没再去回,在她的认知里,这种就是要结束聊天的意思。 黄时雨看已经这个点了,眼看毫无效率可言,也没了心思工作,她收拾好东西,关了灯,路过王平办公室只匆匆看了一眼,发现里头灯还亮着。 她知道王平很拼,没想到这个点还没走。 黄时雨走近,王平还是在伏案工作,看她还在写代码,黄时雨开口问道:“已经十一点多了还不打算回家吗?” “还在熟悉算法,我想先熟悉完整体,在酌情入手。”王平说。 王平手上在做的项目便是人工智能领域,公司本来就是小作坊不大,所以有股权的基本都担着两个职务。 黄时雨想了会说:“别想你那算法了,明天再想也一样。” “这算法就像是在做/爱,不允许在证明中被干预,会直接委的。” “就猜到你会这么说。”黄时雨说,“你可是我们人工智能群的扛把子,你可不能倒下。” 王平没抬头,摆了摆手,“你别管我,先走吧,我会注意时间的。” 黄时雨没再劝说,又看了眼戴着眼镜认真工作的王平,去赶最后一趟地铁。 会根据困难和任务不断去拆解,去找答案,没有老板不喜欢这样的员工。 再说了王平也持有速度科技股份,多拼一分就多赚三个点。 这趟地铁虽然是末班车,但繁华大都市不缺的就是挤满的打工人,什么时候都是高峰期。 回到家,黄时雨等不及脱去脏衣服,直接扑在床上,打开手机开始刷视频。 这就是她犒劳自己的方式,在这小出租屋里,留给她的夜晚不多,闲暇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黄时雨看了眼时间,尽管不想动还是意犹未尽地从床上爬起来,刚从衣柜拿好换洗的衣服,放在床上的手机便响了。 第3章 她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顿了一下,她本来不想接的,对方好像是知道她的心思,铃声响了特别久。 黄时雨知道她不接的话,对方是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她叹了口气,才接了电话。 对方上来就是一通责备的话,黄时雨静静地等着对方训斥完,刚打算开口解释,手机对面的童女士火气不降反升,“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是哑巴吗,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每次我主动给你打电话,一点也不懂得体谅、关心父母。” 黄时雨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语气平平:“最近公司的一个项目要上市了,忙,有时间再回去看你。” 童女士听到她的解释,语气才缓和下来,缓下来的还有她的那颗心,“我看上海最近开始降温,你注意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好,我知道了妈,会多穿衣服的。”黄时雨说。 这句后,两人就这样安静的通着电话,不知沉默了多久,黄时雨似乎先妥了协。 “妈,没有事我这边就先挂了,时候不早了。” 可能是黄时雨先打破僵局,让童女士开口的语气足了点,像是下定了决心,又带着商量的语气,“小雨,妈妈跟你商量个事啊,你弟弟明年也要实习了,你看能不能安排到你的公司,你带着他我也比较放心。” 虽然知道是这种结果,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酸涩。 只有有事才会对她好言好语,没事十天半个月也想不起她这号人。 她不由轻笑,不过是无声地笑,随后声音比之前更冷漠,“妈,也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薄情,你也不看看杨恒宇那样,要不是我塞钱他大学都毕不了业,还得靠你养呢。” “我这个公司福薄,供不起这位大佛。”黄时雨语气淡然。 杨恒宇便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上中学便是不学无术,大学也是上那种花钱就给进的民办本科,那会都说计算机学出来好就业,赚的多,她妈一股脑就让他去了,结果这人大学四年玩乐丧志,一技之长也没有,连那本红本也是黄时雨给他挣到的。 她也不是不可以继续让杨恒宇混吃等死,随便给他安排个岗位不做事的那种,但事实是她妈想让杨恒宇盯着她罢了。 对面喋喋不休地抱怨,骂她白眼狼之类的话语,层出不穷。 她仿佛没听见,直接把手机放桌上,一边整理东西做出很忙的样子,一边敷衍的应付着。 直到她妈眼见无可奈何后,黄时雨借口下属找她有事才挂了电话。 她妈就像掐着她的脖子还非要喂给她氧气,还觉得不够,再给她捂住口鼻只留给她呼吸的一条缝。 然后还要她感恩戴德,却不愿意把安在她身上的枷锁拔掉。 她父母在她三岁时就离异了,到上高中前都是跟爷爷奶奶过,她爸妈各自有新家庭,对她就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她考上市里重点高中那年,她妈才突然想起她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可是也晚了,再说也不是多么真心,只是她成绩比杨恒宇好,将来定能考个好大学,她能老有所依。 或许是她妈也知道女儿跟她没有多亲,生怕她跑了,使劲要把这条绳子拽紧在手里,时不时打个电话关怀一下,再恰到好处进行打压,要让你有愧疚心。 父母天生认为孩子生下来就是要知道感恩。 以前她对此深信不疑,如今她拒绝这种道德式绑架。 她每个月转一万回去已经很好了。 黄时雨洗完澡,窝在床上开始追剧,页面弹出路筱的聊天申请。 她按了接听,那头响起路筱甜美的声音:“忙啥呢,打你老半天一直占线。” “刚刚跟我妈通电话呢,手机没显示。”她退出页面一通翻,果然没有未接来电提醒。 路筱沉默了几秒,说:“宋朝野的新闻现在满天飞,你俩这是掰了?” 黄时雨眼皮动了动,没打算隐瞒,“嗯,如你所见,是掰了没错。”她轻笑一声,想使自己声音听上去没那么低迷,“都不耽误也挺好,恭喜我自由身。” “没事,掰了就掰了,有一句话怎么说,掰了就掰了,下一个会更乖,就你现在这条件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我们不稀罕他这一个,你可千万别伤心哈。” 路筱那张嘴天生就有很多歪理,不过从她口中说出,也不会感觉到任何违和感。 “当然是不能啦。”黄时雨靠在床头,望着老弄堂外的夜空,笑了一下,听不出什么喜怒哀乐的情绪,“没伤心,分了也好,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最后勉强继续在一起,结果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去,两颗心都不在同一个频率跳动,就证明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黄时雨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不知道是因为这浓郁的夜色,还是因为这既熟悉又物是人非的景色。 然后她就在这股沉甸甸的凄凉中,听到路筱问起她公司后面的情况。 黄时雨把宋朝野跟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路筱。 “资金还够用吗?”路筱说,“不够,我投资点,你可别跟我客气,最近炒股赚了不少。” 黄时雨时知道路筱的好意,不拒绝也没答应,问:“你就不怕投个血本无归。” 路筱连忙呸了两声,又笑眯眯地说:“我这叫提前投资懂不?再说了,速度科技有如今的发展,你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可不是一两句话能概括的,就凭你对市场的敏锐度,投资眼光那么准,那买你这只股绝对不亏。” “恐怕我这只股票要跌了。”黄时雨开玩笑道,“到时候我可能就得出去打几份工养你们这些员工了。” 这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严格意义上来说,黄时雨并不是速度科技的实际控股人,她只是挂名的法定代表人,手上只持有30%的股份,拥有否决权但最终决策权不在她手上。 但现在宋朝野要撤股,那必会抛股,原股东享有优先购买权,宋朝野手上持有的35%股份大概率会流向她这。 后面她又跟路筱聊了会,眼看时间不早,两人匆忙挂了电话。 第二天到公司,黄时雨刚出电梯,正好对上站在前台处的路筱,正当她疑惑时,路筱一看到她,急匆匆地向她走来。 黄时雨看她身上的职业半裙,走路都带风,眼眸里都是笑意:“有什么好事,这么急?” “你可总算来了,刚才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通。”路筱有些急又无奈地说,“黑塔集团的人现在在会议室,那边派来了他们的投资经理要跟你谈速度科技的并购案。” “手机静音所以没听见。”黄时雨闻言,使她双眉蹙紧,边走边问:“宋朝野他知道吗?” “知道。”路筱把手机上和宋朝野聊天记录给黄时雨看,“本来黑塔的人说的我还不相信,你自己看看,宋朝野说的。” 黄时雨眼里带着无法压制的诧异,虽说像他们这种曾经拥有过耀眼成绩的企业,后续被相关公司收购的例子不在少数。 但是这违背了他们创立这个公司的初衷,就好像违背了曾经的信仰。 这种紧绷氛围持续到汇见黑塔集团人后,到达顶峰。 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他们背后是一副巨大鱼缸,会议室里摆鱼缸没什么寓意,只是象征性招财罢了。 中间的娇小个子女人看了过来,一身黑色职业西装,笑容得体,宽大的耳垂挂着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蜘蛛,黄时雨扫了一眼,又恢复一贯冷清的表情,和路筱在对面落座。 “你好,黄总。”女人将名片推到黄时雨面前,“这是我的名片。” 黄时雨没有拿起来,只是扫了一眼。 黑塔集团—投资经理—sam。 名片被冷落,sam也只是一笑,拿出今天的重头戏,“这是针对速度集团并购方案的合同,黑塔的诚意有目共睹,黄总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 鱼缸里的大鱼凝视着角落里的小鱼,背鳍立起,轻碰小鱼尾巴后,被小鱼的淡定搞得继续试探。 黄时雨看着手里的并购方案,里面写的很清楚,合并后,速度科技将成为黑塔控股集团全资子公司并继续保留其品牌。 只是这个收购价格,有意思。 六百万人名币。 就算现在的速度科技不复曾经的辉煌,也不至于只值这个数字。 “我以为我们谈的是美元生意,这就是黑塔所谓的诚意。”黄时雨耸耸肩,差点被气笑,“不好意思,谁跟你们谈的,你找他去。” 这个“他”指的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黄总,您先听我说完。”sam语气自然地说道,“合并后,黑塔和速度科技按2:1对价,而且会对速度科技追加投资,到时候速度科技的估值可是会翻上几翻。” 速度科技还未上市,没有股市市值做参考,但之前黄时雨请业内人士评估过,少说也值2亿美元。 大鱼再次发动攻势,扑向角落里的小鱼,正盘算如何一口吃下。 第4章 黄时雨指尖虚虚地搭在那份并购方案上,随后轻点几下,正好落在那一行清晰的字体上。 黄时雨避开这个话题,直接问道:“联席ceo是什么意思?” “因为是刚合并的新公司,所以黑塔想聘请你当任中华区的联合首席执行官。”sam说道,“40k年薪黑塔给的也是行业最高的,而且还会给到你3%的股票期权。” sam一副猎物完全进入圈套的做派,那副红蜘蛛耳环在日光中时明时暗,在黄时雨看来仿佛一张大网,正在等待机时间,期待猎物永久落网。 只可惜宋朝野以为把法律顾问调去出差,黄时雨这个不懂法的人会被黑塔拿出的诱人offer给网住,千算万算,没估到路筱家里有人是学法的,也是耳熟能详。 黄时雨闻言,点点头,不急不慢地侧过头向路筱问道:“3%的股票期权是什么?” “股票期权是公司赋予持有者,在特定日期以特定价格买入或卖出的金融衍生品合约,一般是上市公司为了锁定员工,继而把员工和公司捆绑在一起,也能让员工更加卖力工作,这为股东达到持有股份利益最大化。”路筱直视sam说道。 会议室的落地窗开着,靠近落地窗的鱼缸里水流突然被风吹得一波三折,大鱼咬着小鱼的尾巴摇摇晃晃,阻力增加,大鱼只能放弃到嘴的鱼肉。 直白的说就是你签了这份合同,自己拥有的股份全部归黑塔所有,然后公司再以这种奖励机制,激励你努力完成目标销售额。 那说到底还不是给人打工,当初她同意跟着宋朝野一起创业就是想做那个主宰别人的人,而不是那个被捏着脖子、看人脸色上班的黄时雨。 她黄时雨可没有越活越回去。 黄时雨瞥了眼sam,表情还是一如既往,无懈可击,她身旁的两人也是从一开始谈话的时候,一直低头记东西。 “我还是觉得速度科技跟黑塔两个公司风格不同,产品理念也不同。”黄时雨对一旁的路筱说道,“路筱,送客。” 面对黄时雨的直白拒绝,sam还是维持着一开始得体的笑容,或许是玻尿酸打多了,笑得又僵硬又假,她朝黄时雨伸出手,“黑塔的并购方案,还是非常符合速度科技的发展策略,还望黄总再考虑一下。” 黄时雨象征性地和她握了下手。 尽管大鱼很努力对抗水流造成的阻力,还是没能将到嘴的鱼肉一口吞下,只能看着小鱼游回洞里。 黑塔的人走后,路筱严肃地对着黄时雨说道:“这是宋朝野一个人说得算的事吗,更何况连个招呼也没打。” 黄时雨给宋朝野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接,要不是电子女音一直重复的那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她都会以为宋朝野把她拉黑了。 黄时雨不想回答路筱这个问题,她现在有些累,路筱也看出来了,没再问话,而是去处理现在棘手的问题。 她知道这样的谈判不会只有一次。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六点多,上海的夜色慢慢显现,今天是黄时雨的生日,路筱知道她是工作狂,特地选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德国餐厅给她庆生。 两人到的时候,餐厅里几乎座无缺席,还好路筱早早就预定好位置,服务员很快就把饭菜端上来。 靠窗视野开阔,让本兴致缺缺的黄时雨,感到一丝放松。 窗外可以看到浦西的万国群,她仔细地欣赏餐厅的设计,天花板悬挂着数量可观的灯泡,紧致有序,灯光是酒红色。 与沙发的颜色交相辉映,绚烂又靡丽。 餐桌上摆放着一套银质餐具,上面刻着餐厅的名字,旁边立着一张白色的贺卡,黑字的烫金字体,明亮又夺目。 是路筱手写的生日祝福语。 黄时雨打开了放在花团锦簇中的白色礼盒,六根金条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黄时雨瞳孔倏然放大。 她早些年除了炒股,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金条、金珠子,这些对抗通货膨胀的硬货,可比那些冷冰冰的纸币有人情味多了。 正当黄时雨想上手好好爱、抚一通时,一道低沉的男音传来:“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没等太久吧。” 本着财不外露的心里,黄时雨三下两除二把金条塞进包里,惹得对面路筱笑得叉子都拿不稳。 “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下巴要露了。”黄时雨自以为表情很凶的说道。 路筱直接笑出声:“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可爱?黄时雨自认为自己跟可爱这个词,一点也不搭边。 “你迟到了十五分钟,我不喜欢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女人的声音虚无缥缈的传过来,黄时雨没想要偷听别人谈话,特别是这类男女纠葛,这会她倒是知道声音从哪来的了,原来是在她身后。 然后仿佛空气都安静一瞬,没人开口说话。 这时,黄时雨的手机突然振动一下,她放下刀叉,点进去一看,原来是那个匿名用户发来的信息。 【匿名用户:你男朋友知道你背地里跟其他男的开情侣空间吗?】 “咳咳……” 嘴里咀嚼的食物差点噎到食道,吓得路筱赶紧递杯水给她润润口腔。 “没事吧,吃慢点啊,我是带你出来庆生的,可不是给医院贡献营业额的。”路筱关心的说道。 “我没事,刚刚喉咙不舒服而已。”黄时雨又喝了几口水,才把喉咙那种不适感压下去。 黄时雨再次点开手机,快速打字,一键发送。 【是招财猫:偷情的感觉怎么样?】 她现在才看清对方之前说的话,也难怪会这么问,谁让她之前眼里只装得下金珠子,满眼都是金珠子,没仔细看对方说的话,才造成现在的误会,但是他刚刚害得黄时雨真的差点命丧生日宴,她心里不报复一下是不行的。 她现在喉咙还不舒服呢,像有人在磨她的食管。 她这人睚眦必报惯了,有什么仇什么怨,当场就得报。 对面的路筱看她还有闲情雅致玩手机,逐渐放下心来吃着餐盘里的美食。 大概过了几分钟,之前开口的女人见对方没任何要解释的意思,终于按耐不住开口:“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你不打算解释吗?”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方才进来的第一句话就说的很清楚路上堵车,如果你觉得这不算解释的话,随你。”男人冰冷的话语,再次响起。 黄时雨本来以为男人会反驳说路上堵车,这是外力因素不可避免,然后给自己疯狂找理由,但男人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她这会倒觉得有意思,还挺想看看这人长什么样。 黄时雨的手机再次响起消息振动的声音。 【匿名用户:我就怕你男朋友发现,我可不想当男小三。】 【是招财猫:哦,那你当男小四行吗?】 黄时雨差点没笑出声来。 “今天这个局是伯母的意思,想必你也是知道并默许的,我们也算门当户对,等你正式接手家里的产业,到时候两家强强联合,交叉持股,股票市值将会翻上几翻,婚后我也不会去管你的私生活,只要不舞到我面前就行,你觉得如何?” 黄时雨听到这句话,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下来,她都想对这个女人竖起大拇指,如果换做是她是做不到的,她眼里融不下一粒沙子。 “抱歉,就像我并不喜欢吃德国菜一样,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清楚,之前跟你聊天的都是我母亲并不是我,你也知道我在德国学业很忙,怎么可能每天都有那个闲情时间陪你说些风花雪月的话。” 黄时雨听到后面都惊呆了,原来还真有父母帮儿子撩对象的,这八卦听得她心惊胆战。 黄时雨的手机正好又响起,她不用猜都知道发消息的是谁。 【匿名用户:不怎么样,要当我只当正房。】 黄时雨看着对方发来的话,只觉得这个华裔中文还不错,还知道正房。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八卦听的,也没逗他的心思,她还挺想看看是何许人也。 男人说完话,明显没走,黄时雨又听见女人略带克制的声音。 “难不成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喜欢吗?论家世、样貌、学历,我都不比你差到哪去,你不考虑一下吗?” 黄时雨用手挡住自己半张脸,有意无意,悄悄地侧过一只眼睛往后面看,然后,男人恰好稍抬眼脸。 时间定格两秒。 黄时雨赶紧回过头,埋头用餐,也不管餐盘里有什么,全部塞进嘴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对面的路筱被她的行为弄得莫名其妙,也搞得她以为黄时雨后面有什么,扫了一眼又收回视线,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黄时雨后面那桌的男人,视线时不时往这里看。 不过,她也觉得是错觉,毕竟都坐在窗边,人家说不定是在看窗外的江景。 第5章 相比路筱的反应,黄时雨的内心此刻正在咆哮。 妈的,这是什么社死瞬间,这是什么奇妙缘分,这是什么狗屎运气。 后面在相亲的人,是李行舟。 他刚刚应该没有看到我吧?应该是没有,他对面的女人都把她挡了大部分,而且她只露出一只眼睛。 论对方是福尔摩斯,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她也没心思在听后面的女人又说了什么,全心专注解决餐盘中的食物。 等后头很久没再响起声音,黄时雨才从餐盘中抬起头,随手去拿桌上的茶壶要倒。 她想人应该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的缘故,倒的歪七扭八,茶水顺着物理学的定律,顺势滑下。 她今天穿的一条白色牛仔裤,此时大腿部分被淋湿一大片,还好茶水已经不烫,深秋时节,反而凉意随之而起,很快就凉得让人不适应。 店里人多,歌声又响,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 路筱眼疾手快的把桌上剩余的茶水擦干净,又拿给黄时雨几张纸,皱眉问道:“有没有烫到?” “没事。”黄时雨接过路筱手里的纸,随意擦了一下,牛仔裤吸水这会已经吸透了,茶壶里装的是玫瑰花茶,白色的裤子映着大块粉色痕迹,就像被染色一样,她对着路筱说:“我去趟洗手间。” 女厕所这时候没什么人,她把牛仔裤用温水打湿,揉搓一会后,用纸巾擦干,有几个女生在补妆,看到她这个样子,还特意从包里拿纸给她。 裤子上虽然已经处理得看不太出来,但腿上的凉意并没有减少,她最后又用纸拧了一下,才走出去。 她走出门外,墙上通体嵌入式用汽车零件装饰,还能看见各式各样的齿轮。 她顺着齿轮往下看。 巨大汽车零件下站着个人,从她严重散光的眼睛看去,人影绰绰,而且能隐约知道是往她这个方向看,黄时雨只以为是在等女朋友出来的人。 毕竟她后面就是女厕所。 就在她越走越近的时候,她越看这个人,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站着的这人,不会就是李行舟吧。 酒红色巨大灯光下,后面三三两两聊天的顾客都是虚影,店里哥特金属乐激昂又性感,人声和音乐仿佛和声在这一刻达到高潮。 与之黄时雨的内心翻腾倒海。 她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都过了六年不说别的,她样貌如今翻天覆地的变化,就算让她看以前的证件照她自己都认不出,更别说是李行舟了。 或许人家站在这里,是在等他的相亲对象呢。 她装作认真看路的样子,低头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就差一点点了。 她刚松口气,要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 “好久不见。” 修长笔直的腿挡在黄时雨面前,距离突然间缩短,黄时雨的鼻尖疯狂涌入大量甘甜的茶橘香气和低沉挑逗的声音。 “不打个招呼吗,老同学?” 作者有话说: ---------------------- 李行舟:不打个招呼吗,老同学?[疯狂抛媚眼] 黄时雨:莫挨老子[点烟] 第4章 黄时雨停下脚步,心头一跳,正寻思着做何回复。 就听到他无厘头的冒出一句:“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黄时雨愣了下,随后抬头,她没想过会再遇见李行舟,或者是说不想再遇见。 距离两人再见已过了六年。 六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长到黄时雨快忘了这个人,长到枯树都快发了芽,长到梅雨季不知转了几个春秋。 然而面前的李行舟一身皮衣黑裤,低垂着长睫,餐厅光怪陆离的灯影歇在他高挺的鼻梁间,他的脸从前是带着青涩感的轻狂不羁。 如今从当年的青涩感转变为一块镌刻风霜的软玉。 六年光阴果然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可以让一个男人从青涩走向成熟。 这一刻,黄时雨眼前所有人和景,都是黑白的,音乐声也是静止的。 毕业那年她就删了对方全部联系方式,毕竟确实闹得很难看。 她觉得两人就算再见也做不到心平气和。 然而,又是在这种她狼狈的时候,两人又遇到了。 有时候上帝就是很爱开玩笑。 过了许久,待情绪消化的差不多,黄时雨展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颜,“先生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黄时雨想了想,还是当作对方认错人的好,主要她如今不想再跟李行舟有什么瓜葛,或者说是跟过去的人。 她随意往他脸上扫了一眼,他的眼睛很黑,也很亮,就像梅雨季过后久违的艳阳天,热烈而又温柔,好像能融化所有的相逢不语。 “是吗?”李行舟似笑非笑道:“你方才落下的东西,我帮你捡了起来,看一眼?” 黄时雨垂下眼眸,看着李行舟递到自己眼前的名片,心绪波动了一下,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慢下一拍,显然这微小动作也被李行舟敛在眼里。 “先生你一定看错了,这不是我的。”黄时雨一如既往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说道。 李行舟把名片反转过来,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眼眸微转,看向指尖带着细闪的名片,笑容蜻蜓点水般一闪而过。 黄时雨两盏如明灯的眼眸映着李行舟修长如竹的指节,那张名片被他夹在指尖把玩,名片上赫然的黑色字迹写着。 ——速度科技ceo黄时雨。 那名片是她随身必携带的物品,以防出门在外如果突然偶遇各行业大佬,也能随之交换联系方式,虽然做不了什么,打个照面也是好的。 李行舟垂了一下眸,看了眼指尖的名片,又收回眼神,慢悠悠的说:“我在财经新闻看过你的报道,赞你年轻有为,是最年轻的美女企业家,外面的媒体喜欢拿你和我放到一起做文章,说我们俩人是高中同学,同样学的是金融专业,拥有一样的名校光环,还说我们的手段出奇一致都是雷厉风行,所以才能把企业做成这种阵仗。” 他停顿几秒,接着说:“你说,媒体不把我和宋朝野放一块作比较,为什么偏偏选你呢?” “是不是他们也觉得我俩更般配?” 他说话有一种特别的调,很有穿透力,尾音勾人却也不显黏腻,一如过往。 黄时雨终于舍得抬起眼,却撞上他隐晦、深沉的目光,四周音乐、人声喧哗,也不妨碍这里硝烟弥漫。 那眼神好似告诉她,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的眼睛还是认得你。 黄时雨现在的样貌跟当初的差别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要很仔细分辨或许才能认出来,从前那个土里土气的女孩原来是她。 而且那些媒体报道她也有刷到过,里面有人扒她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和学校,但都被宋朝野扼杀在摇篮中,只是偶尔有声音说她是二中学生,而且必拉上李行舟,只是没想到中国媒体的帖子,李行舟居然也有关注。 几秒的光景后,她也不慌,淡淡道:“李总说笑了。” 这番回答便是默认了身份。 李行舟好似不在意她的冷漠和疏离,自然地问道:“没想到跟黄总的第一次见面是这副场景,跟我心中所想差别过大,不然下次我做东,赏个脸?” 黄时雨压根不想在此地多待,“李总客气了,吃饭就不——” 她话还没说完,李行舟往前走了几步,他生得高挑挺拔,往那一站,直接挡住黄时雨大部分视线。 闻着近在咫尺的茶橘香气,黄时雨不自觉往后退开几步,把两人的距离控制在正常范围。 李行舟看着她近乎本能的动作,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轻描淡写地落下一句平地起惊雷的话。 “你跟我初恋长得很像,一看到你,我就老是想到她拿了我母亲五十万的分手费。”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羽毛在空中轻轻落下,却让黄时雨怔愣住了,酒红色的灯光眩晕了她的瞳孔。 她再定晴看时,酒红色灯光已换成淡黄色的暖光包厢,她对面坐着的人是李行舟的母亲,黎蔓苏。 黄时雨盯着黎蔓苏方才递来的一张填写数字的支票。 “是打算用钱买断我俩之间的关系?” 黄时雨没说是恋爱关系,因为她不认为他们存续间是这种关系。 黎蔓苏抿了口茶水,悠然开口:“你误会了,这是给你的小费,就当是你陪小舟这段时间玩乐的费用,男孩子青春期嘛,总会经历几个女孩。” 黄时雨直觉这不是个一般的女人,虽一副阔太太模样,但气质卓然不同,不是那种只懂养尊处优,享乐的富太太,而是职场上干练的女强人。 这话要是换做别人听见,肯定觉得是赤裸裸的羞辱,而黄时雨倒没什么感觉,因为本身贫穷便是最大的过错。 第6章 因为贫穷她失去过很多东西,那将是她一生的心病。 黎蔓苏又说:“这个价格不满意吗?我也了解过你,学习成绩很好,很聪明,不出意外能上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阿姨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见好就收对你只有好处。” 黄时雨起身,眼眸晶亮,平静的说:“我们没有谈恋爱。” “坐下说。”黎蔓苏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别想太多,我不反对你俩谈恋爱,只是不会让你进我们家的门。” 黎蔓苏似乎觉得这话过重,又换了种说法,“或许你可以认为这是交易。” 头顶的水晶灯明亮而又刺眼,灯下黎蔓苏那白得发光的脸,被灯那么一照,模糊而又梦幻,黄时雨眼睫轻轻一眨,睫毛颤动时,方才的一切眨眼间都消失殆尽。 黄时雨缓了几秒,先前的窘迫一闪而过。 她如今已不再是六年前那个一无所有,无权无势的黄时雨。 她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李行舟已经变得很成熟,没想到还记得这茬陈年往事。 大概挺恨她的吧,不然说不通能让他记这么久。 黄时雨收回思绪,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很恨她?” 李行舟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但也是一闪而过,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她挺蠢,在钱上不够聪明,跟我一直在一起何止只有五十万,你说是不是?” 黄时雨眉毛轻蹙,像是没懂他的话,扯开话题,“或许是你母亲赠予的呢?不知道李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她也不是想为自己辩解,但她莫名不想让李行舟觉得她是爱钱的女人。 她虽然是爱钱,但自己心中也有一杆秤,两边的水杯一如既往的稳重。 但又觉得越说越错。 她还想再开口。 然而她就这么猝不及防撞上李行舟黝黑的双眸。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而眼睛的主人就这么注视她,黝黑得深沉,像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海。 而她好似又能窥见,那眼眸里还藏着千丝万缕的笑意。 “跟谁来的?” 那语气听来漫不经心,像随意一问。 黄时雨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大脑此刻就像断了电线的机器,严重死机。 李行舟真的有点莫名其妙。 思维太跳脱,她都快跟不上。 黄时雨虽然有点懵,但还是老实回答:“跟对象。” 态度是很老实,然而回答又是另一回事。 此话一落,李行舟原本舒展的眉眼,缓缓蹙起,眉目间皆是黄时雨看不懂的深意。 似诧异,又似纠结,又似不解。 黄时雨不想懂,抬脚就打算往外走,然而一道声音比她速度还快,把她拦截在原地。 “我看你去了老半天,还以为你被人拐卖了。”路筱仿佛刚看到李行舟,向黄时雨问道;“你认识?” 黄时雨看着路筱给她挑眉,那意思是,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眉毛一蹙,轻轻动了几下,那意思是说,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路筱嘴角一扯,眉毛往上挑,意思显而易见,那怪我喽?打扰你撩男人。 黄时雨恨不得跟李行舟撇净关系,嘴巴比脑子快一拍,脱口而出:“撩你妈。” 一说出口,黄时雨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她仿佛瞧见李行舟眉眼间不经意僵了一下。 但是太快了,寻不到踪迹。 就这么一瞬间,黄时雨感觉空气里浮动的都是后悔药,气氛静到尴尬。 路筱:“?” 黄时雨有一瞬间想解释,但想想今天遇见纯属巧合,以后应该是不会再见,顿时就放弃了。 正当她要拉着路筱撤退时,就听见头顶砸下一道低沉嗓音。 “这,你对象?不介绍下?” 问归问,眼眸却是看着她,那语调里像是带着诧异,但又看他压弯的嘴角,仿佛一副“看你能怎么圆”的贱贱模样。 好,更他爹尴尬。 作者有话说: ---------------------- 黄时雨:怎么办,我好尴尬! 李行舟:你尴尬个屁! 第5章 “这帅哥也是真逗。”路筱捂着嘴笑,继续把话说完,“要搭讪也不该选在厕所门口啊。” 黄时雨点头附和她,“可能是癖好吧。” 路筱又笑了会,往店里张望,看了会给黄时雨使眼色,“要不要去加个联系方式啊,人还在店里呢,怪帅的跟你很搭。” “是谁前几天说单身好,单身显得年轻。”黄时雨双手环胸,斜瞥了她一眼,“别看了,等会人家还以为你暗恋他呢。” “啊。”路筱意犹未尽收回眼神,“要不是已有家室,或许还能冲一下。” 黄时雨方才使出三寸不烂之舌,堪堪把路筱给唬住了,让路筱深信不疑她与李行舟就是一个搭讪者与一个被搭讪者的身份。 这时候也是万分庆幸路筱一孕傻三年,生完孩子后记性没有学生时代好。 毕竟媒体拿她和李行舟一起做过文章。 而且看路筱的反应,是没认出李行舟。 有些事烂在陈年过往里,烂在阴暗处发不出声音就好。 成年人没必要把所有事与人全部抖出来,即使这人是最好的朋友或者是恋人。 路筱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身子往她那倾,附在她耳边说:“我说这男的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黄时雨呼吸一窒,脑子空了一拍,她以为路筱已然认出李行舟的身份。 接着她听到路筱未言尽的后半句。 “这男的刚才不就坐在我们后面,不过是坐在你后面,诶,不是有女朋友了吗,还来搭讪,渣男一个,还好你没理他。” 此时,店里的人走了一波,原本喧闹的餐厅,一下子仿佛泄了股力,李行舟还是坐在原来的餐桌上,他面前的食物完全没动过,只是一直拿着桌上的茶水杯,也不喝,只在手里头把玩着,水快溢出来就换个方向。 而这会,她终于看见先前那道女声的主人。 隔着玻璃,五官仿若上了层美颜滤镜,不过还是看得出来巴掌脸,大五官,说话时,把头发往后面轻轻一拨,精致的下颌线清晰的露出来,笑时,脸颊两侧的嫣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涂了腮红,一直蔓延到弯弯的眉毛,月牙眼,再到上扬的嘴角。 看样子,两人聊得挺愉快。 “我的天,下雨了时雨。” 雨丝淅淅沥沥的从高空落下,再悄然无息的消散在马路上,直至成为粉末都无人在意这破碎时刻。 黄时雨紧紧盯着马路边的小水洼,看着小雨点一滴一滴落下,然后两者融合,溅起波澜壮阔的水花。 黄时雨刚想收回眼神时,轰隆的炸雷声在她头顶响起,还没等她有所反应,随即,一道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划破深蓝色的夜空,惊雷滚滚,在雷电的照耀下,整座城市仿佛也在她眼中晃动了起来。 雨永远是这么突如其来的,就好像李行舟这个人也是。 她感觉她在满地破碎的水洼里,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一刹那,她终于看清了,那是八年前的自己。 也是这样的雨天,六七点的时候,乌云蔽目,街道的路灯早已亮起,来来往往的行人疯狂跟各色雨伞打架,黄时雨坐在钢琴室的台阶上,看着雨滴顺着屋檐成串落下,她怀里抱着只刚被遗弃不久的小猫,不知道是因为下雨天温度低太冷的缘故,还是因为雷声过于惊天动地,猫咪往她怀里缩了缩。 她没有一丝迟疑和犹豫伸出手摸了摸猫咪的头顶,听着猫咪发出有节奏的咕噜声后,也没有就此收手,而是低头凝视着它,轻声呢喃道:“小猫咪,你说,要是我有好多好多钱就好了,有钱就可以买一套大别墅或者建一栋庄园来收养更多的流浪猫,可是我没有钱,要是像比尔盖茨一样有钱就好了,对于他来说我这个愿望很好实现吧。” 说完,微微呼了口气,在大雨滂沱的掩盖下听起来更像一声绵长的叹息。 “比尔盖茨那么有钱都没办法做到你说的这件事,这世界上有时候钱也不是你以为那么万能的。” 听着对方用类似于今天晚饭吃的什么似的轻松口吻说的这话,黄时雨摸猫的动作顿住,回过头。 她看到李行舟从钢琴室走出来,嘴角明明能窥见两三分淡淡的笑意,可再凑近一看,素白的脸庞面无表情,特别是那双黝黑发亮的眼睛像极了此刻乌云密布的天空。 黄时雨想也没想直接反驳他方才的话:“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那么一个比尔盖茨,他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现在的我并不代表以后的我。”这本来也是在李行舟说了那番话后,她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李行舟明眸望着响彻天际的闪电,轻声道:“有这种想法是好事,但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达尔文的进化论写的明明白白,你的想法注定是螳臂当车。”随后,垂眸俯视地盯着她怀中的猫,眼中似乎有什么想要诉说的情绪,但黄时雨根本来不及捕捉,只一瞬又很快消散在滂沱大雨里。 第7章 “注定是螳臂当车吗?”黄时雨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不由自主嗤笑一声,“就算是达尔文的进化论,那又怎么样?物竞天择,对于它们来说我就是它们的天。” 她看向怀中还有点不太适应的猫,又摸了摸它的头顶,继而微笑的又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在说大话,觉得我这人很不自量力?” 闪电划破天际,整座城市被电闪雷鸣和雨幕侵袭,纵使如此,李行舟开口的声音也格外清晰,“不是,相反我很欣赏你。” 雨斜斜漂洒进来,落在李行舟笑的眉与眼,他不笑时略显那张俊脸有些冷,但如今这么一笑,仿若画家轻轻添上一笔的工笔牡丹。 皓白路灯下围着成群结队的飞蛾,聚集了一会儿,它们又飞向磅礴的雨幕里,仿佛背起了沉重的行囊,‘扑腾,扑腾’,在雨中回荡着,而后被雨扑打到马路边的水洼,溅起一滩水花。 水中的倒影四分五裂,在那阵阵波纹下,她好像看到昨天在会议室跟sam谈判的那一幕,然后画面又一转是宋朝野指责她这人认死理、不懂变通的情景…… 直到波纹越来越淡,那些过往如昙花,转瞬即逝。 她如今这样真应了了他说的注定是螳臂当车吗?黄时雨想。 手机铃声强有力的划破静止局面,黄时雨看着路筱滑动手机页面,清晰的电子音传来。 路筱开的是免提,那头讲的话,她也听得到。 “妈妈,你什么时候来幼儿园接我啊,雨下得好大啊。” 路筱一听,眉眼微蹙,有些焦急,“豆豆,爸爸没去接你吗?” 豆豆是路筱的孩子,当年大学毕业,路筱便选择立马结束四年的爱情长跑,义无反顾嫁给了爱情,婚后也很快诞下一子。 但她也没有选择就此当上家庭主妇,而是出现在了职场。 这个契机便是当时黄时雨和宋朝野刚创立了速度科技,也做出了一番成绩,恰巧点燃了刚出月子路筱的那颗事业心。 “爸爸说有一个案子有点棘手,让我再等会,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豆豆软乎乎的声音,听得路筱心里一疼,语气充满着安抚,“豆豆乖,妈妈马上就过去了,千万别乱跑知道吗?” “那妈妈你要快点哦。” 路筱对着电话那头应了声好,又跟老师叮嘱几句,才念念不舍把电话挂掉。 “豆豆是个很乖的孩子,你别太担心。”黄时雨看着不停看手机,眉目间皆染上焦急神色的路筱。 路筱说:“诶,做母亲的大致都是我这样子吧,操心惯了,跟他爸那马虎劲是比不了。” “要不,能跟你说单身自由呢,家庭和工作总有一方会偏航。” 路筱自从有了孩子后,确实跟她叨过几回,羡慕她有钱、未育、有爱人的生活。 各中冷暖只有自个知道。 暴雨中,路筱打的车刚好来了,黄时雨目送她上车,她和路筱两人住的地方,刚好是相反方向。 平常因为各自工作、家庭原因,很少有时间能出来聚在一块,只是恰好今日她生日,路筱说什么都要给她过。 雨幕如帘,轿车疾速而去,积水频溅,稍不留心便会被溅一身。 黄时雨往后退了几步,后背却撞上一堵温热的胸膛。 “投怀送抱?” 作者有话说: ---------------------- 李行舟:老婆一定是在给我投怀送抱! 黄时雨:滚? 第6章 天色已经全暗下,月亮半挂在中天。 一辆轿车缓缓驶入住宅区,刺眼的白光一路照着,住宅区神秘的样貌一点点浮现,先路过的是一个圆形的喷泉水池,上面是一座芭蕾舞者雕像,底下的环形花盘仿佛是从地底下凭空伸出的大手。 沿路开过去,一排修剪整齐的绿化树迎风交相融合,车在一幢切割精致,流畅的花岗岩建筑前停下。 车门打开,一双白色绒面高跟鞋先落地,路筱理了理刚下车被风吹乱的长发,她是标准鹅蛋脸,水蛇腰,身材不是一般的好,驼色到膝大衣也包裹不住完美身材,眼睛像刀刻上去一般,深邃,又亮堂。 她的美跟黄时雨的美是不同的,黄时雨的美是藏在她那双大眼睛里,而路筱的美是灵动,带有俏皮感的甜妹。 曾有女作家用粉蒸肉来比喻上海女人,软糯,肥而不腻,说的便是路筱这般。 路筱很快回到家,进门先把身上的驼色大衣脱下,挂在门后的衣帽架上。 在客厅画画的豆豆听到声响,知道是妈妈回来了,边小跑边喊妈妈。 路筱换完鞋,听到声响,笑容满面的看着豆豆跑来的身影,伸手抱了个满怀。 路筱低头揉揉豆豆的头,问道:“宝贝今天在学校玩得怎么样,开心吗?” “今天老师给的小蛋糕很好吃。”豆豆原本高兴的嘴角很快又撇了下来,“就是你和爸爸两人,让我一个人等得太久了。” 路筱也很自责,半蹲身子,与豆豆平视,“宝宝,不好意思啊,吃晚饭了吗?” 小孩子的心情都是来也快,去的也快,这会听妈妈这么一问,立马又露出笑颜,“刚刚爸爸给我点了汉堡和薯条。” 闻言,路筱眉头微蹙,沈明知道她最反对豆豆吃这些垃圾食品,今天还点,普及的话语刚要出口,但又被那抹笑颜晃花眼,不忍心破坏孩子的心情。 心想,就这么一次吧,千金难买孩子此刻的笑颜。 她刮了下豆豆的鼻尖,起身,张望了下四周,发现没看到沈的身影。 “爸爸呢?” “在书房。” 路筱亲了下孩子的额头,“好,去玩吧。” 先前上车时,她让司机掉头正打算去幼儿园接豆豆,沈给她发了消息,说已经接回家了,她那颗不安的心,才像脱离苦海般,安定下来。 路筱进了电梯间,按了楼层,很快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她快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这是一栋三百多平米的小洋楼,是她和沈的婚房,整体装修风格是暖白色调,天气好的时候,阳光从几何图形的玻璃窗照进来,能看见铺着深色木地板的地面晃动着流动的光斑。 这里便是位于上海市中心的历史名街武康路,周围有许多伫立百年之久的洋房。 曾经武康路的小洋房是她的梦中情房,她不止一次幻想过将来一定要住进这里,如今她倒是真的住进这里了。 但是疲惫感也随之而来。 书房的门是半掩的,昏暗的房间泄了一缕暖色调的光,路筱不用猜也知道,这人又不开灯。 路筱推门而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伏案工作的沈,他旁边开着一盏暖黄灯光的小台灯,映得沈眉眼异常俊美。 “在忙什么?”路筱把灯打开。 沈双眼微眯了一下,好似有点不适应明亮的灯光,揉了会山根,说:“处理一些今日庭审记录的案子。” 沈忙她是知道的,经历了口罩期各地方案件越积越多,很多法院都是案多人少,有的案件拖的甚久,迟迟不判。 只能快临近审限的时候,审管办那头每天催,所以沈都是昼断案,夜理书。 那些公开案件或者已经开庭的庭审记录,有时候沈会带回家处理。 路筱倒了杯水端给他,沈刚好有些渴,抿了口,润了润嗓子。 这间书房平时只有沈会在这里工作,所以路筱为了他能有良好的办公环境,便在靠近办公桌的地方,放置一台饮水机。 这样就不用口渴的时候,还要到一楼去倒水。 家里没有请专门的居家阿姨,每天只有固定来打扫卫生的钟点工,路筱不喜欢有外人跟他们同住。 见他喝完水,路筱拉开办公桌前的木椅,坐到木椅上,浑然有种在上班的错觉,“以后别给豆豆吃垃圾食品,他还在长身体。” 沈听出她语气的责备,停下敲击键盘的指节,眸光从电脑屏幕抽离,看向路筱,语气有些无奈,“过度保护只会让孩子缺乏抵抗力,我们小的时候不也这样过来,不也活得好好的。” “你总有一堆大道理,说不过你。”路筱就知道会这样,沈不愧是学法律的,你带偏不了他,反而他轻言几语,倒让你觉得头头是道,轻易动摇自己的想法。 沈也不打算跟她争吵,转移话题:“不说这个,最近工作怎么样?之前听你说这阵子压力很大。” 路筱知道他说的是黄时雨目前在接触的新项目,人工智能,对于专门做游戏的公司来说,确实太新,太有挑战性。 “是有点,但也还好,蛮有挑战。” 这话说的是实话,并不是随便敷衍。 “你不是说不知道能不能胜任吗?”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路筱直觉沈有什么事瞒着她。 沈目光有些闪,战术性掩唇:“你看豆豆明年就要上小学了,我父母年纪也大了总不能让他们老人家来带吧,等会摔到哪了那可是大事,请人带豆豆你也会不放心,毕竟之前出过那档事。” 第8章 看着沈目光躲闪的模样,路筱还真的是又气又想笑,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突然跟她提这档事。 沈说的之前出过的那档事,是在豆豆七个月的时候,那会路筱已经在速度科技上班,而沈早就已经修完陪产假,每天早出晚归忙着那些卷宗。 路筱父母要帮忙带她哥姐的孩子,腾不出手,而沈的父母年事已高,确实不好麻烦。 最终只能想着请个月嫂,这个月嫂呢是跟沈同事家请的月嫂公司是一家的,本来路筱的心是放下了。 谁曾想某一天,她有个文件落在家里,回来拿的时候,发现孩子在卧室哇哇大哭,而月嫂在二楼大厅磕着瓜子,看着电视。 不要低估一个母亲的怒火,路筱在辞退月嫂后,调出家里的监控,列出一系列虐待孩子的证据。 那一条条法条对立的证据,完整度连沈这个学法律的都叹服。 “你的意思是要我辞职回家带孩子?” “不是让你以后都不去上班,等豆豆大点,你还是可以继续工作。”沈看向路筱,灯下的路筱眼眸很黑,像是一团蓄积已久的迷雾,他换了种语气说道:“小筱,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他们刚恋爱的时候,沈总爱这样叫她,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倒是听得少了。 所以这是沈想用过往情谊,来捆绑她吗? 原来执子之手的人,如今也能刀锋相向。 路筱真想大哭一场。 四目相对片刻,就在沈以为路筱会同意的时候,路筱站起身,嘴角翘起一抹冷笑,“你说的没错,所以赶紧把你那破工作辞了!” 路筱不想继续待在这里,或者是说现在她不适合跟沈处在同一密闭空间,她会控制不住发疯。 沈叫住她,“不要这么偏激,我是法官,是能说辞职就辞职的吗?!” 路筱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沈,那双凤眸有轻微的怒意,“放你妈个狗屁!那我还是公司股东,你在庭上掌控别人掌控惯了是不是,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等你什么时候钱赚得比我多再说吧。” 路筱平生信奉的信条便是只要不太过分,吃点亏就吃点亏吧,不想为那点事折腾,但要是触碰到她的逆鳞,她也能跟你唇枪舌战,据理力争。 沈显然也是知道路筱的脾性,但久居上位惯了,语气也是带着循循善诱,“行,我们都冷静点,还有比谁钱赚的更多,这样的价值观你觉得是对的吗?是打算以后这样教孩子吗?” 路筱差点被沈这话给气笑了,果然是学法律的,常年跟案子打交道,早已练出完整清晰的逻辑,总能迅速做出最明智的判断,从一个点不断找破绽,然后引导你,再加上有力的措辞,让你无法反驳。 “那是要教孩子爸爸的工作永远比妈妈的工作重要?妈妈只适合当家庭主妇吗?” 她退到门前,走廊的感应灯应声而亮,莹白的灯光如昼,落在她眼睛里,折出撼人的精光。 “行,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们都冷静点。” 那眼神落在沈眼里,有忧伤和失望相交织,他想说点什么,路筱已经关上门,武康路嘈杂的街道又恢复了宁静。 留给他的只有那扇已经关闭的门。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那边黄时雨刚到家,给自己点了根烟,腾出一只手给路筱发了句到家的信息。 然后就把手机扔在床上,起身,打开窗户让烟的味道顺着冷风飘出去,顺便把昨天洗的衣服收进来。 黄时雨居住的地方不比路筱的住所,她这个只是租的房子,单间不带客厅,晾衣服也没有专门的地方晾,只能挂在窗户外头那根杆上,运气不好还容易发生尴尬的事。 比如贴身衣物容易被吹下去,所以她为了防止这个尴尬瞬间,直接挂屋里头。 刚开始她也不是没想过跟人合租,后来在网上找房子的途中刷到挺多避雷合租的帖子。 想想,确实还是独居自在的多。 黄时雨收回衣服,刚想进卫生间洗澡,床上手机的歌声响个不停。 她不用看联系人也知道是谁,这歌声便是宋朝野给她设的,那时候热恋期,谁还没做过几件上头的事。 黄时雨先把专属歌声关掉,然后按了接听。 她没等对方开口,自个先挑起话题:“我还以为你不会给我打电话呢。” 这话并不是对于这段感情还想挽留的语气,而是质问。 对,是质问。 她的意思很明显,都不用问她们这些合伙人意见,自个倒是联系好收购的公司,先斩后奏都没这么奏的。 “这点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时雨,我也是为了公司的发展前景着想,你是知道的,没有人会比我想让它变得更好。” 那头宋朝野像是换了个地方讲话,原本嘈杂的环境,陡然间一切都静了下来,耳畔只有宋朝野噼里啪啦的声音。 宋朝野说的不错,他很喜欢做游戏,如果把他一个人扔在荒岛上,只能带一件物品,那毫无疑问,他会选择带上算法。 “黑塔给的并购价格你没看吗?”黄时雨倚在窗前,指尖的烟灰抖了几下,眸光漫不经心的往楼下扫。 她住在五楼,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街道的路灯把那些小摊贩的推车照得铮亮,人来人往,炊烟袅袅。 俨然是一座充满烟火气的城市。 六年前的黄时雨也想不到,上海原来也有没那么繁华的一面。 是藏在吵闹、嘈杂的居民区,那里没有香得让人发晕的香水味,只有夕阳下被灼红的红砖一瓦。 “这我知道。” “速度科技虽说在新兴行业是龙头翘楚,但业绩这几个月一直在阶段性下滑,所以时雨我才会同意黑塔提出的并购方案,黑塔很看好速度科技的游戏项目,如果她们公司的技术再加上可观的融资,想上市还不容易吗。” 宋朝野并没有因为黄时雨的质问,语气有什么起伏,一如既往有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帮黄时雨梳理、分析如今速度科技面临的局面。 此刻,他们仿佛还是最佳的创业伙伴,仿若先前冷漠、争执的嘴脸只是幻觉。 近年来,国民需求娱乐度的提高,又逢电竞赛事的时兴,迅速崛起大批游戏企业,势头正盛的速度科技也难免遭受新兴企业的冲击,盈利逐渐萎靡。 确实,宋朝野说的没毛病,有公司入驻局面将会扭转,这对于处在资金链紧张的速度科技,无疑不是一剂最好的良药。 但她想不通,黑塔集团递交的并购案,收购金额会这么低,不符合市场标准。 “我明白你的忧虑,但这事关速度科技的前程,我们更应该慎重行事,等那边调查工作完成后,再商议。”黄时雨眸光微转,盯着指尖燃了一半的细烟。 她抽的是银钗,女士烟,劲小适合她这样没什么烟瘾,偶尔烦躁的时候想抽一根解愁的人。 宋朝野呼吸明显重了几分,“时雨,你不是一直很想成功吗?” “不,宋朝野你根本不了解我,我只是想活得好一点,并没有给自己规定一定要成功,只是在这过程中,两条分界线总会因为一些事相交罢了。”黄时雨将最后一截烟吸入口,掐灭。 她不是想赢,一定要去争第一,而是输的代价太大,她赌不起。 她听那头的宋朝野继续说:“我眼中的黄时雨是一把利剑,从不会选择屈从,只要一个方向标,出手向来是干净利索,不拖泥带水,犹犹豫豫这不像你的性格。” 是啊,从前她也以为自己商业直觉和领导能力非凡,但如今面对黑塔的并购方案,她却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只是还需要时间去找那个问题所在。 黄时雨说:“最迟明天给你答复。” 宋朝野看着直接被挂断的手机,久久不能回神,这还是黄时雨第一次这么直接、了断挂他电话。 “她同意了吗?” 宋朝野有点烦躁的喝了口酒,不紧不慢的说:“不需要她同意,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那祝我们合作愉快。”包厢的灯光昏沉,sam耳垂下的红蜘蛛耳环殷红得像跳跃的火苗,sam看了他一眼,举杯和他轻碰。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宋朝野心不在焉的与sam碰杯,眸光专注地落在手机屏幕上,周遭鸦雀无声,倒不像声乐场所,仔细一听,还是能听见雷电大雨点小的声音。 几十公里外的居民区,又是另一番景象。 黄时雨和宋朝野通完电话,就一直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脑中思绪混乱、飘飘然,显然还沉浸在那桩并购案里。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 黄时雨侧过脸,正巧看见停留几秒的短信界面。 ——你说的蝴蝶在跳舞。 她指尖一抖,点了进去,底下配了张图,沥青的柏油马路上下着雨,雨中有辆汽车亮着如火的车灯,星罗棋布的雨珠闪着光,像一群起舞的蝴蝶。 第9章 她茫然的看着这张图,想起了今晚送路筱上车后的事。 “投怀送抱?” 他的声音很低,咬字清晰,带着点雨水浸透过的低哑,站在她身后,黄时雨身体仿佛被电了一下,猝不及防回头。 陆家嘴的江景,汽车驰过的灯光,雨中散步的情侣,以及昏黄路灯下的李行舟,都像是一副静止的油画。 “在看什么?”李行舟眸光转向她,嘴角似笑非笑。 他们现在离得很近,黄时雨只比李行舟矮半个头,几乎不需要黄时雨抬头,两人的目光轻描淡写链接。 黄时雨偏过脸,与他拉开距离,看向细雨朦胧的柏油马路,只留半边侧脸给李行舟。 “蝴蝶在跳舞。”黄时雨淡淡的说道。 她也不管身后的人,听到她这句话,脸上是否会闪过一丝错愕。 “你好像下雨天的时候很喜欢盯着地面看。”李行舟往前走了一步,与黄时雨齐平,平静的说。 大雨像交响乐一样,听得她恍惚,仿佛整个人回到十多年前,妈妈上了轿车把她丢在身后,她拼命在后头追着跑,轿车在她眼前越来越小,她站在柏油路上,撑着膝盖,瞪着瓢泼大雨,雨中有汽车不停按喇叭,雨也同样瞪着她,仿佛把她隔绝在一个小世界,旁人不懂她也进不来。 “因为下雨天也很美丽。”黄时雨笑了一下,转瞬即逝,“就是拍不出来蝴蝶在跳舞的画面。” 细雨霏霏,落地成蝶。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也似乎几秒光景般,李行舟的声音冲淡了这份孤寂,也冲淡黄时雨心中的冷漠。 “你要高飞,不要坠落。” 黄时雨洗完澡,还想着李行舟那句“你要高飞,不要坠落”,她是被抛弃的小孩,跟周围的小孩格格不入,又太想融入这个世界,急切地想要往上走,很想努力打好上帝扔给她的这副牌,却也忘了操之过急也会败北。 她吹完头发,收拾好心情缓缓进入梦乡。 可能是方才入睡前琢磨李行舟那句话太久,黄时雨梦里的李行舟安安静静躺在她身旁,对她永远笑着的眉眼此刻换了个模样,蹙着眉头,像一柄锋利的刀刃,看着有些瘆人。 六年时间他从没入过她梦里,此刻,她更多是带着好奇。 为什么她梦里的李行舟是这副模样,她突然间不是很开心,她还是希望他永远笑着,虽然她一直觉得李行舟是个奇怪的人。 黄时雨抬手抚平他眉间微蹙的眉头,反正是在梦里,伸手轻轻拥住他。 与此同时,静安区某栋别墅里,李行舟手上拿着烧水壶接水。 “你回来的这一礼拜感觉怎么样?” “我能过的怎么样,还能再往差的过吗。”李行舟偏头看了眼坐在高脚凳上的向之南。 水声潺潺,李行舟像想起什么,皱起眉,“她居然装作不认识我,真是的,心烦。” “反正从头到尾,她对我只有谎言呗。”看水接的差不多,伸手关了。 向之南打量李行舟脸上表情,一眼瞧见他眉间一闪而过的落魄神色。 语气揶揄:“她不是一开始摆明是为了钱接近你的吗?” 李行舟闻言,蹙眉,把手中的烧水壶递给向之南,连同那一道冰冷目光,“把水烧了,凉水塞牙。” 哪里是凉水塞牙,李行舟这屋子净水系统全是顶配,不用烧直接可以喝,分明是见不得别人说黄时雨坏话才对,向之南偷偷在心里吐槽。 “那你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向之南乖乖的去烧水。 李行舟目光闪了闪:“我没打算原谅她。” 作者有话说: ---------------------- 某人表面上不原谅,一副我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实则暗地里我要当正房 向之南:死鸭子嘴硬,接着口嫌体直吧 第8章 第二天,黑塔集团的投资经理sam还有她身边的两个小助手,又出现在了上海中心大厦。 “这不是优涉投资经理sam吗,好巧。” sam看见从人行通道闸刷卡走来的silas,嘴角微翘,“是很巧。”她眸光漫不经心扫了眼他带着的两个人,问:“你们这是?” silas笑笑:“刚好集团内部有个业务派我来详谈。” silas是典型的三角眼,细长款,肿眼泡,只要一笑贼像牛仔裤扣眼儿,这种眼型最是喜怒无常、爱装好人。 就好比现在,他笑着向sam走近几步,在隔着有三个拳头大的距离时停下,此刻这张脸堆满恰到好处的忧愁。 “我听说,你可是捅了个大篓子,让黑塔集团内部损失惨重,啧啧啧,被调来优涉这些日子感觉如何,是不是很想念在黑塔集团的时候,要不要我给你支个招?” 优涉是隶属于黑塔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主经营互联网业务,拥有众多电商平台,主要是结合实体与互联网销售,更大程度打开海外市场。 黑塔领头人出发点是好的,只是着力点没选好,或者可以说是战略部署没做好,明明有资源,却一直半死不活。 如此一来,子公司营业额一直呈断崖式下跌,为了死马当活马医,这才把目光放在了同样以游戏起家的速度科技,他们想要的就是速度科技的新项目,打算借着这股东风,真正进军中国市场。 四周人影绰绰,两边的小助手都能闻见这似有若无的火药味,一个个站在自家老大身后屏息凝神。 “我现在在优涉工作挺好的,劳烦挂心。” sam面上还是凝着那抹微笑,并没有因为silas的嘲讽,露出别样情绪。 silas先是大笑一声,蹙着眉头,向前迈出几步,快擦肩而过时停下。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真材实料,继续努力吧。” 他拍了拍sam的肩膀,嘴角咧得很大,像是要吃人,“走。” sam听着耳旁擦肩而过的微弱笑声,转过身,看着silas远去的背影,那抹微笑骤然消失。 她来到子公司赴任刚好三个月,挺满意这里的人、气候、饮食,最好是能一举拿下速度科技,那她会更满意这里。 速度科技有限公司会议室。 黄时雨坐在上次的位置,正与黑塔集团投资经理sam洽谈关于速度科技的并购方案。 “想必经过上次交谈,黄总也是相当了解黑塔集团,希望与速度科技合并后,能进一步扩大其游戏市场份额,并增强其品牌影响力。”sam双手合十,放置桌前,俨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黑塔集团是日本游戏行业十大公司之一,亚洲排行四十,是一家综合性游戏公司,所涉及行业范围过广,游戏硬件、电脑游戏、手游软件都覆盖,其优质的3d软件游戏是黑塔集团的核心竞争力。 黄时雨看完合同内容后,似是漫不经心地问:“这份合同好像跟上次的不太一样。” “之前那份是草案。”sam说,“这份是新方案,您看看还有没有其它要求,只要合理范围内尽管提。” 新合同写的很清楚,收购价格从原先六百万人民币,追加到一亿美元,其它条件依然没变。 对于黑塔集团给出的收购价格,其实黄时雨还是不太满意,估值的两亿美元一直在心中萦绕,但黑塔允诺的对价明显后续是有利于速度科技,提升速度科技的总价值。 黄时雨垂着眼皮,看着手中这份合同,脑中一直闪过sam那张笑脸,她不得不承认黑塔派她来洽谈此次并购案,是最明智的选择。 黄时雨能把速度科技做到这个地步,不单单靠品牌,能力也是重中之重,她看人的眼光毒辣。 跟sam几次交谈下来,给黄时雨的感觉便是从容不迫、情绪稳定、谈判策略也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第一次谈判,黄时雨还以为黑塔给出的并购价格是想恶意收购,让她惶惶挺久。 如今再看这份新合同,便明了。 分明是先提出容易拒绝的,再提出真实想要的,这是一种谈判技巧,生意场上经常会用到的伎俩。 “这次方案,黄总还满意吗?”sam问道。 黄时雨合上合同,“这次方案不错,具体还是得等我跟股东们商量过后,再给答复。” “我们等着贵司的答案,请尽快决定才好。”结束握手后,sam离开速度科技公司,她看着这座大楼,眸光微眯,这场谈判似乎又远离了她的预判。 谈判完后,黄时雨从会议室径直来到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茶水间的落地窗正好对着东方明珠,往对面一眺,还能看见辽阔的海面,无垠的蓝天,再捧着杯咖啡,很适合提神醒脑。 这个点刚好是上班时间,茶水间没人,黄时雨正盘算着那桩并购案,就听见手机短信提示音。 第一条。 ———很聪明。 第二条。 ———懂得放长线掉大鱼。 这两条信息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发的。 是李行舟。 第10章 她昨天只不过随手回了他一条信息,这人立马跟狗闻到肉味一样,逮上她了。 不过,按李行舟给她发信息的速度,想必黑塔那边也应该得到了消息。 黄时雨端着咖啡杯来到落地窗前,浅浅抿了一口,眸光远远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看久便有点晕脑,阖上的眼眸一睁,茶水间已经换成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 落地窗前的人西装革履,盯着手机的双眸微转,同样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安静片刻,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打碎这个瞬间。 “你站落地窗那看什么?” 向之南门刚关上,问题马上就抛出来,好像一刻也闲不下来。 “看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西装革履的男人转过身,这个点阳光正是最热烈的时候,男人的口鼻眉眼轮廓仿佛渡上一层光。 这人便是李行舟。 向之南掏出手机问:“看报道没有,我觉得这通稿是黄时雨买的,你觉得呢?” 李行舟说:“你还不傻。” 向之南问:“你给我讲讲她究竟要做什么文章呗,字太多看不完。” “这是黑塔第二次向速度科技提出的收购,为什么她不在第一次的时候大肆唱衰黑塔给的收购价。”李行舟将双手插进西装裤兜,眸光看向远处的江面,“那是她聪明,放长线钓大鱼。” “她选择在这次买通稿,是打算就此抬高速度科技的身价。” “那也不对呀,这一次买通稿就能提高速度科技的身价吗?有什么依据?”向之南还是一头雾水。 他虽然和李行舟一样是学金融专业,但他属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到就还回去的那类人。 “黑塔两轮给出的收购价差额过大,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速度科技掌握了什么核心技术,毕竟他们不是有新项目要上市了。”李行舟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向之南,“这不就是在钓大鱼?” 最后,向之南脑子还是懵懵的,不过这会他也没心情管这茬事,现在更棘手的是,他面前站着的前女友。 “你让我把衣服脱掉?” 向之南眼睛瞪得老大,还以为他听错了,继而又问了一遍。 他方才喝不惯李行舟茶歇室的咖啡,自个去楼下的手工店买,刚出来,迎面撞上他前女友,赵蕊。 然后,二话不说就让他脱衣服。 “对,脱掉。” 他们站的位置是在公司楼下,写字楼的灯光实在是够亮,赵蕊脸上冷漠的表情实在是过于明显。 赵蕊又说,“你身上这件卫衣是我买的情侣装,在英国给你买的,你忘了?” “行,我回家脱了寄给你。”向之南衣服很多,压根就不记得哪件是情侣装,大庭广众人来人往,不想跟她扯皮,太丢面。 赵蕊不给他商量的余地:“不行,现在就脱,我怕你多穿一分钟,就多想我一分钟,快点!” “行,我脱!”向之南真是拿这女人没辙,之前谈恋爱的时候也不带这样啊,明明就很小鸟依人,不过转头分了手,跟见了仇人似的。 向之南把脱下的卫衣递给赵蕊,转头想走,又被叫住。 “呵,你身上这件内搭也得脱。”赵蕊把卫衣直接扔在身后的垃圾桶,脸上表情云淡风轻,仔细看,还带着一丝嫌弃,彷佛刚才扔的是什么脏东西。 “why?” 向之南转身,脸色很不好看,他这些天光倒时差就累的够呛,还帮李行舟办事,根本就没睡好,又遇到赵蕊无理取闹,他感觉脑袋疼得要死。 赵蕊双手环胸,朝他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把内搭脱了。 “你没毛病吧,这么冷的天。”向之南说,“我等会会感冒的你知不知道!” 然后,他很应景的打了个喷嚏。 他身上那件内搭,就是用来完成时尚度,还是无袖、破洞款,十月的上海单穿不冷才怪。 “不想知道。”赵蕊说,“这件内搭也是我买给你的,也是在英国,我们一人一件是同款,所以快点脱掉!” “卧槽,真是神经病。”直接把向之南逼得爆出口。 为了赶紧摆脱这疯女人,向之南快速一脱,直接扔给赵蕊,周围人来来往往,也没留下什么意外眼光,仿佛把裤子脱了也没事。 几秒后,赵蕊的眼神从向之南饱满的胸肌移到八块腹肌,再接着往下,落在某处。 “你往哪里看,这裤子我自己的!” 作者有话说: ---------------------- 向之南:往哪里看!羞死人了! 第9章 夜晚明亮如昼,高楼林立,灯光五颜六色,均匀洒在这座城市。 大楼底下,来往的上班族脸上的目光都往一处投射,但也只有一眼,又默默收回,似乎多看一眼纯属浪费时间。 “穿上吧,挺冷的。” 正在收腿打算翻转向上的向之南,听到旁边响起一道很轻的声音,征了一下,确定是在对他说后,立马收腿,站好,目光直直盯着前方不知道什么建筑,脑中有烟花不断在爆炸。 “我不冷,我这是在做运动,太极拳听过没有,强身健体,就是得不穿衣服打才有用。”底气分明不足,但必须重点强调。 “我刚才都看到了,小情侣打打闹闹很正常。” “你也可以不穿选择光着,除非你有暴露癖,不过在上海这也正常,大家都能海纳百川。” 上海被称为魔都是有原因的,包容性很强,无论是个性、身体情况、取向,还是各色亚于常人的打扮,只要是合法合规的,没有人会管你。 向之南这次终于转头,看清了对方的脸后,瞳孔猛的一缩,大楼的灯光透过玻璃不温不火的照在眼前人身上,朦胧得不真实,一双大眼睛懒懒散散的注视着他,皎洁如天上那半边明月,不,应该是说,如月光照过林间,秋风拂过山岗。 这一刻,他心跳鼓点昭然若揭。 向之南目光落在她手上递过来的外套,脑中又回想刚刚的话,感觉脸上有一股慢腾腾升起的热气,无法控制。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见笑了,谢谢啊。” 黄时雨看他把衣服套在身上,笑笑:“没事,你穿还挺好看。” 先前,有个快递需要她本人签收,刚好她打算下来买杯咖啡,茶水间的咖啡固然好,也能提神,但她更喜欢楼下那家手工现做的咖啡。 不是她嘴挑,只是她念旧的毛病改不掉,每天不喝一杯楼下的咖啡,总感觉今天有事没做,心里空了一角。 然后,电视剧中上演的情节被她见个正着,她看了眼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又看着手中击剑俱乐部送的外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上前。 不是她有多善良,而是男人站的位置,正好旁边挂着速度科技新出的广告,属实是太影响她们公司的招牌。 “没想到你也是这家击剑俱乐部的会员,这衣服我也有一件。”向之南脸上还残留着粉红。 黄时雨笑笑:“那也是缘分。” 向之南看着对方,因为这一句话,一下觉得胸腔积压的烦躁一扫而空。 不过脸上那点窘迫还没缓过来,罕见浮现少年人才有的不好意思、胆怯,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那我们今天这也算是有缘分,可以加个微信吗?” 又怕对方以为他怀着昭然若揭的心思,急忙又换种说法,“这家俱乐部我是常客,有机会可以一起比试一下。” “我击剑功夫,我朋友都说好,你可以试一下。” 感觉越说越错,索性闭上嘴,小心观察对方有没有厌烦神色。 黄时雨脸上倒没有出现犹豫、迟疑,反而很爽快掏出手机,扬扬下巴,“可以啊。” 她看着对方有一瞬间的呆愣,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 其实吧,换平常,黄时雨断不会加陌生人微信,但根据她以往的经验,男人手上戴着的腕表挺贵,刚好是她知道的品牌,因为宋朝野是这品牌的vic顾客。 她也算耳濡目染,买是买得起,但舍不得。 她连住的地方都舍不得挑个好地段,哪里舍得把钱花在名贵的奢侈品上。 没办法,骨子里穷惯了,有钱了也不懂如何对自己好一点,她觉得就算自己满身装饰着奢侈品,也有种很强的割裂感。 而且男人手指白如柔软的云,一看便是富裕家庭出身的人,像她这类学金融的人,三眼便能甄别出这人有没有钱,更别说经营这一家将上市的企业,没点识人的眼光,那她也别混了。 “就这?你就芳心暗许了?”李行舟听向之南唧唧哝哝半天,有点无语。 向之南仿佛听不见他的揶揄,语气满是兴奋,“你不懂,心动就像两块不断摩擦的石头,有时候只需要一瞬间,便是电光火石,这种感觉你是抵挡不住的。” 李行舟身子往后,靠在椅背,眼睫微动,瞥了他一眼,“你不怕到时候又被人家脱衣服了?” 第11章 向之南从小长得就秀气,有种雌雄莫辨的美,幼儿园阶段就有女孩子喜欢围在他身边,跟他玩过家家,上了小学便转换成另一种模式,喜欢跟他做同桌,中学和高中的时候他是社交网络常客,大学开始才正式谈女朋友。 说来也奇怪,跟每一任分手后,都能恰到好处的碰见,然后便是要他还衣服,他也乖乖给了,被扒着给。 然后,他还不长记性,每次必被扒。 向之南拧过头,显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你就是不长记性,到时候被人发网上,股价跌了,看你爸不打你。” 李行舟和向之南家里是几代世交,只是到他们这一代,向之南家里的产业逐渐往国外发展,初中的时候举家移民美国,但跟李行舟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此次回国,因为移民前的房产全部变卖了,他便先暂住李行舟这儿,等购买的那处房产装修完他再住过去。 “不会,她可是小天使,你只要见过她就知道了,我第一次觉得人美心善这个词用在她身上是有多贴切。” 李行舟见不得他那傻样,说:“我看你脑子秀逗还差不多。” “你们分手后,她没朝你要回分手物品吗?”向之南侧过脸看他,彷佛只是单纯的好奇。 李行舟脸上情绪淡淡,没什么波动,但因为向之南这一句话,思绪飘忽。 让他被迫追想起,六年前黄时雨无缘无故断绝两人关系后,他在黄时雨工作的店门口等到晚上她下班。 门被推开,李行舟眼皮一抬,看见推门而出的黄时雨。 两人对视良久,黄时雨先反应过来,拔腿就跑,李行舟见状立刻追了上去。 男孩子青春期发育的也快,李行舟还个高腿长,黄时雨哪里跑得过他,很快便被他追上。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来我工作的地方找我。”黄时雨只能停下,一开口便是斥责。 “因为我想见你。”李行舟漆黑的瞳孔,一瞬间仿佛暗淡无光,与周身黑色的天幕融为一体。 黄时雨像是没瞧见他落寞的神色,出口的话语,似一把开刃的利剑,出鞘不见血便不作罢。 “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黑色的天幕彷佛连着他脑袋里的神经,被不断撕扯,飘在空中,有风不知道从哪边来,他放佛看到胸口涌动的情绪,簌簌坠落。 昏黄路灯下的少年,长睫颤动,鼻翼一张一合,白净的皮肤,此刻却是一红一白,眼里蕴着的水光,仿若融化的白雾。 “那这些东西呢,也没关系了吗?”李行舟眼圈红红的看她。 黄时雨只是轻描淡写瞥了一眼,“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吗,你直接扔掉就可以。” “我是不是跟这些物品一样,只有被你丢掉的份,时雨,是不是?”李行舟深呼吸了一下,明明是质问,声音却很低,眸光也低了下去,木纳的看着手中的纸箱。 那里面放置的东西,全是两人亲手做的小玩意,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李行舟在每一个物品表面都套上一个小型保险箱。 那珍重的劲儿,不知道的以为里面装的什么藏品。 黄时雨只是静静看了他一会,说:“我帮你丢吧。”伸手,迈开步子上前,刚碰到纸箱的边缘,李行舟往后退开一步,黄时雨碰了个空。 “我错了,我不想跟你断掉。”李行舟沙哑着嗓子,长睫眨了眨,一颗泪珠停在他形状饱满的下至,欲坠未坠。 美人落泪大抵如此。 黄时雨收回双手,插在裤兜里,看向他,“李行舟不要这样,我们本来可以好聚好散的。” “全是我的错,我今天拿这箱东西不是要扔的,我只是不想跟你断了,你不要这么绝情好不好?” 李行舟彷佛没瞧见黄时雨脸上的冷漠,自顾自说自己的,但心脏分明能感受到眼睛看见的情绪,一抽一抽,撕裂般地疼。 “那猫呢,你也不要了吗?它现在好不容易才结束了它颠沛流离的生活,有家,有爱它的人……” “本来就是捡的,你如果做好想留下的准备那就留吧,没有的话就给它找个好人家吧。” 李行舟被她这个回答噎得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比先前苍白不少,“黄时雨……你怎么忍心……” 而黄时雨对此仍无动于衷,直接打断他,并给他下最后通牒,“我想我已经说的够清楚,李行舟你不要让我讨厌你。” 他看着眼前少女较好的面容,红润的嘴唇,明明五官一个比一个美,出口的话,一个赛一个不近人情。 他缓缓垂下头,笑得苍凉又颓然,“黄时雨以后会有人继续爱你,但不会有人比我还爱你。” 那箱东西被他当着黄时雨的面,扔在他们身后那条崩腾的河流。 留给黄时雨的只有一个萧条,被风一吹更显得单薄的身影。 十九岁的黄时雨再也没有机会听见,十八岁的李行舟转身后那句低迷的话。 “但我希望以后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黄时雨坐在床上,面前摆着张折叠桌,雪白文件散落在她床上各处,那张折叠桌上还放着桶不起眼的泡面,桶边红油一圈,看得出来刚吃完没多久。 黄时雨晃晃脖子,伸个懒腰,恍惚间觉得她已经跟这堆破纸生活了很久。 今天休假,她把人工智能组的设计方案拿回家看,那股工作劲儿,负责人工智能项目的王平都默认她是拼命三娘。 其实,哪里是她本人不想休息,而是她不能休息,或者说压根就没给她休息的时间。 黄时雨身子往前倾,直接趴在桌子上,嘴里嘟嚷着:“好累啊!” 眼皮快阖上的功夫,又想到融创推出的医疗终端产品,就在前几天,分走她们大半客户。 融创是李行舟收购的一家中型企业公司,也是做人工智能医疗用品,发明过很多适合家庭使用的产品,比如智能血压仪器、多功智能电动床、智能理疗灯等。 李行舟给的收购价很高,融创的股东都乐见其成,虽然融创是老牌企业,但如今也是日薄西山,只剩民族情怀在而已。 协议签订完后,这家百年企业摇身一变,成了深港的全资子公司。 深港集团是李行舟父亲于1989年3月创立,最初就是做医疗器械起家的,后续本金有了,又向外扩充除医疗器械以外的其它商业版图,最终在香港敲钟上市。 放在被褥上的手机“嗡嗡”响了几声,她扫了一眼是企业微信弹出的信息,顺手一点。 【向之南:今天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击剑俱乐部。】 【向之南:我上次跟你说的,我击剑功夫很好是真的!】 黄时雨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她此刻心情很好。 【黄时雨:忙工作不好意思,下次。】 黄时雨回完信息,并没有把手机放到一边,她点开很久没用的抖音,匿名用户并没有在线。 黄时雨回想了一下,匿名用户好像从那天起后就没在出现过了,她最近也是忙得晕头转向,才想起来。 她又看了眼短信页面,李行舟也是从那天之后,再也没给她发过消息。 黄时雨想想也是,任谁这么对你爱答不理,还热脸去贴冷屁股,那真的是很有问题。 而且想必李行舟也心知肚明,她就是以前的黄时雨,明明从一开始就认出她,还愿意陪她演,也是没谁了。 手机震动传来,黄时雨回过神,看了眼向之南给她发的信息。 【向之南:那真是太可惜了,你那什么工作周末还要上,要不你辞职吧来我公司怎么样?】 【向之南:我跟你说,你来我公司工作一点也不吃亏,我给你开双倍工资怎么样?】 黄时雨原是浅浅一笑,看他发的内容,眼眸也漾满笑意,那抹笑彷佛冻在她脸上。 【黄时雨:嗯,好的,向总我考虑一下。】 她有两个微信号,一个用作微信企业号,还有一个是她私人微信,里面没几个人,除了路筱外就是她以前几个要好的同学。 反正就是冷冷清清的。 她给向之南的是微信企业号,对黄时雨来说,人对她而言只分为两类,客户跟朋友,显然向之南是第一类。 黄时雨回完消息,也没管向之南又回了些什么,把手机扔在床上,起身,来到窗前。 她把窗户打开,外面下着雨,但不大,溅不到屋里面,往外看全是雾蒙蒙的,吹进来的风沾着淡淡腥味,感觉身上又湿又黏。 口袋里的响声擦过衣服布料,清脆悦耳,一点也不妨碍放空思绪的黄时雨。 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长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类似于音响的东西。 黄时雨轻轻摇了几下手里这个玩意,悦耳的歌声便停了下来。 第12章 想必是她刚刚不小心动到里面哪个按钮。 这巴掌大的小玩意儿,便是融创推出的人工智能医疗用品,用于精神领域方面,它是结合患者以往病史和ai大数据归类出的程序,而且已经通过临床测试,允许全国发售。 她看着手里这个小玩意儿,心里愁啊。 就在前几天,李行舟才在微博官宣上线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下单量直接突破三万台,这是什么概念。 黄时雨只能说挺恐怖如斯的,特别是对于其他也是做ai医疗的产品来说,这个销量都是不敢想象的。 毕竟融创背靠深港,是速度科技不可比拟的。 她看着物什上刻着融创出品的小字,陷入了沉思。 黄时雨抬手,食指微微弯曲,轻轻刮了这小玩意一下,动作很轻,心里吐槽着,李行舟你为什么会选择学金融,你当初明明不是很想学音乐吗? 她不想跟李行舟在商业场上碰见。 她一直记得。 一八年六月,也是这样的夜雨时分,城市街道被霓虹灯渲染得彷佛一副泼墨画。 人行天桥下,两把透明雨伞在雨中摇摇晃晃,雨伞上的雨珠簌簌飘落,噼里啪啦溅在地上,溅起一层白烟。 黄时雨站在台阶上,视线与李行舟齐平,他得表情很空,声音很冷。 “如果以后不顺意了再来找我吧。” 突然,雨的阵势下得急了,那两把透明雨伞被雨一掀,打得他俩措手不及,雨淋了他们一身。 黄时雨觉得透不过气来。 她觉得这是诅咒也是施舍,她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永远不会让他有机会说出这句话,她也不会低头。 随着她动作落下,一段熟悉的钢琴曲从她发抖的指尖泄出,把她带回了跟李行舟的第一次相遇。 他们的相遇并不复杂,也不是狗血八点档的剧情。 是盛夏静谧的阳光,旋律撩人的歌曲,钢琴室头戴耳机,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少女。 黄时雨正陷在音乐里,就听到背后响起清脆响亮的敲门声。 她摘下头戴式耳机,转身,抬眸,两人目光直直交汇,钢琴室明亮白皙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少年身姿挺拔,如未经风霜的小白杨,透着股淡淡青涩感。 穿着身一看料子就很好的棉质长袖,整个人看起来朝气蓬勃。 黄时雨问了句:“你好,有预约吗?” 少年就站在门口,黝黑的眼眸看着她,钢琴室的光线在他轮廓清晰的脸庞上晃动,明俊又温润,声音干净生动,是独属于少年人的嗓音。 “路过,听到音乐声进来看看。” 少年的声音驱散她略微困意,黄时雨说:“哦,明天这家店就关了,你随便看吧。” 黄时雨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抱着没写完的试卷,打算去另一间小房间,把钢琴室的空间留给眼前的少年。 这家二十四小时自助钢琴室是黄时雨打工的地方,她周末都会来这里兼职,只是老板一家打算搬到上海,今天是营业的最后一天。 “我能进去弹一首吗,我会按市面的市场价付钱。” 黄时雨从刚才就发现少年的双眸,偷偷打量了她旁边的那架钢琴好几眼,眸光分明是有强烈的渴求。 黄时雨说:“没事,那琴放着也是放着,你去弹吧,店长今天不来店里。” 少年道了声谢,抬脚终于迈进钢琴室,在与黄时雨擦肩而过时,黄时雨停了下来,默了几秒,主动说:“可以不关门吗?” 黄时雨看了他一眼,又说:“明天就关店了,也让外面的人听听这最后一首歌曲吧。” 黄时雨觉得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少年只是低下看了她一眼,应道:“可以。” 还没走到小房间,一首富含沉郁和乐观交织的钢琴曲从身后飘来。 那首钢琴曲仿若一条细小的绳子,牵着她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彷佛穿过乡间田野,穿过街道没有路灯的小巷,穿过高楼林立的城市,穿过旷野的海风,来到那扇门前。 黄时雨背靠墙坐着,拿着笔,耳边听着钢琴曲,眼睛望着窗外,喃喃道:“真想让你们听听。” 第二天,融创办公室。 李行舟手上端着杯咖啡,眸光专注地落在面前的大屏幕上,里面有好几个人,他扫了一眼过去,眸光停在宋朝野身上。 屏幕里的宋朝野正与黑塔集团投资经理silas一同宣布,速度科技正式成为黑塔集团旗下子公司品牌。 李行舟不得不承认,黄时雨交往过的人有点东西,但也不多。 长得是蛮风度翩翩,干的事反其道而行之,拉面。 站在一旁兴致缺缺的向之南,似注意到李行舟不一样的目光,原本焉了吧唧的样子,饶有兴致地望着李行舟。 “你说,这抬身价也没抬起来啊。” 李行舟放下手中的咖啡,盯着屏幕,长睫不带动的,眸光非常专注。 就在向之南以为李行舟不会回他的时候,李行舟懒洋洋地开口:“那是姜太公被人套路了。” 向之南转过头,屏幕里已经到了最精彩的一幕。 silas看了眼宋朝野,手指着电子大屏幕转动的图型,语气不疾不徐:“今后,将会与速度科技一同致立于发展新项目,对,就是lighning,顾客可以直接在里面玩市面上有的游戏软件,不用安装,虽然这是一项任重道远风险并存的项目,但lighning作为我们的核心项目,我相信不久后一定会和大家见面。” 底下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黄时雨坐在第一排,见了,也一同鼓掌。 宋朝野先下来,留silas继续在台上声情并茂的讲述这项项目有多宏伟,多厉害。 黄时雨似注意到宋朝野毫不掩饰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在黄时雨左边隔两人的位置坐下,侧半边脸,眸光幽深,而后,嘴角微微上扬,伸出两根手指抵着唇边,然后一抬手,朝她慢慢做了个飞吻的动作。 黄时雨可不认为这人是对她旧情难忘,要重归于好,然而宋朝野做的这个动作确实有一瞬令她摸不着北,脑子完全是懵的,而后,就算她再怎么不明白。 也知道,她被耍了。 第11章 时间回到那天sam来到上海中心大厦的前几个小时。 速度科技会议室里的鱼缸多了几条花色不一样的金鱼,完全没有进入陌生领地的彷徨,而是优游自在。 黄时雨接过silas递来的并购合同,认真浏览后,不解地问道:“黑塔集团前些天不才派了投资经理来详谈并购案吗?这是何意?” “想必黄总还不知道吧。”slias笑笑,“sam她只是黑塔集团旗下子公司优涉的投资经理,她代表的是子公司,而我代表的才是黑塔集团。” 黄时雨看着对方,放下手中的合同,把心里的想法直接抖落出来,“所以这是母公司抢子公司的项目?” “你可以这么理解。”silas含糊不清地回答。 黄时雨早有耳闻黑塔集团现任董事长膝下有一儿一女,还有个前不久认回的私生子,董事长身患重症,家族企业项目基本分散给子女管,难免传出私生子认祖归宗打的就是争夺家产的意思。 现在黑塔又派人来洽谈,那正说明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黑塔集团内部夺权的苗头,已经燃了很久,只是没敢让外界知道。 毕竟上市的公司,股票的价格更是他们关心的问题,股东也不管最后这把交椅谁来做,别让我的股价跌就行。 “还能让黑塔集团总部的人从日本特意过来,真是费心了。” 黄时雨并不是很想惨和这种夺嫡戏码,她只是个爱赚钱、做生意的商人而已。 silas并没有在意黄时雨的假意恭维,直接切入正题,“贵公司的发展史在业界可谓是耳熟能详,只是,这一年来,黑塔也有听说贵公司收益并不乐观。” 虽然速度科技不是上市公司,没有公开年报收益额可以查看,但是只要看游戏软件日活流水也能大致推出。 “而且听说黄总目前更专注于研究人工智能项目,但依靠速度科技游戏的业绩,恐怕也是难以支撑,融资也不会太客观,不然,黄总也不会允许sam等会上门拜访,我说的对吗?” 黄时雨从一开始像对待每个客户一样,对待今早这位不速之客,到他这番话,黄时雨重新审视对方,带着点好奇。 跟sam谈判策略不一样,这人更像一头虎鲸,善于进攻,不是像sam那样很有耐心等待猎物落网。 黄时雨重新翻开合同,翻到第五页,指着一条差点淹没在其它字体下的条件,她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问:“这条,黑塔集团总部真的能做到吗?” silas点头:“当然,我今日带来的并购案,是可以完全解决贵公司如今经营严重亏损下的根本性方案,还有对黄总也有利的方案。” 这个有利方案是把人工智能组剥离出来,这部分摘出去,黑塔不收购。 第13章 本来黑塔的目标就是冲着速度科技游戏来的,对于这点黄时雨能理解,她也不在意这点。 黄时雨原本已经在物色其它新项目,她不是宋朝野会对研发游戏那么热爱,只是这条路先让她赚到钱,有钱当然愿意接着做,在她的世界观中,收入才是硬道理。 后来,她在阿里巴巴推出的人工智能项目“淘咖啡”中,嗅到了人工智能的隐潮,也看到人工智能突出的特点。 但是,宋朝野和大多数商人一样,另可跟计算机惨和也不想去沾染人工智能,因为计算机更实用,市场上泛滥的人工智能产品五花八门,淘汰的也过快。 他们觉得前期投资成本过大,回报率不高。 黄时雨表示能理解,所以她自己另辟新线,专门研究人工智能项目。 比如人工智能进入医疗行业,将是未来世界的大趋势。 “那我该怎么做?”黄时雨很满意这个方案。 silas站起身,“你只需要思考。”还是笑着,“sam快来了,黄总先告辞了。” 时间回到现在。 宋朝野那抹无声勾唇地挑衅,不正是说明了前几天正式签署与黑塔集团的合同,和刚才那则联名发布会,都正中宋朝野下怀。 利用她不想人工智能项目一同被收购的迫切心理,宋朝野联合黑塔集团母公司和子公司向她做的一场局。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场局,宋朝野大概是在跟她提分手前就已经着手进行,然后她也是跟着宋朝野的节奏走。 黄时雨也笑,不过是无奈的笑,心想:有必要吗,她本来对研发游戏就不感兴趣,宋朝野好好跟她说,她会不答应吗?至于跟她兜这么大圈子吗? 表面一副最好创业伙伴的模样,背地里跟你使劲使心眼。 她觉得娱乐圈那些演技稀巴烂的都可以来跟宋朝野取经,今年要是有颁布最佳演员奖,她非得投宋朝野一票。 宋朝野还未转过他那半边侧脸,还在望着她,嘴角那抹笑还在,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 黄时雨心想:好啊,你要回应是吧。 同样无声用口型说着:“fku。” 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气愤,又是一种被耍了的难堪,短短一句,汇集千万种情绪。 联合发布会一结束,黄时雨没等后面的采访环节,直接坐地铁走了,毕竟合同是她签的,木已成舟,不过对她也没什么损失便是。 只是心里挺不爽的,被宋朝野摆了一道。 这口气到她居住的小区,才发散了些。 老弄堂红砖墙下放着几把凳子,几个老人家面朝墙坐着闲聊,眼尖见她走来,慈眉善目的问道:“小雨今天下班这么早哇?” 黄时雨也笑着说:“今天不太忙,奶奶我先上去了。” “小雨这个拿着。”老人从另一把凳子上拿了盒还没拆封的草莓递给她,“闺女送的吃不完浪费了,你拿回去吃。” 黄时雨看着手中的草莓,包装精致,她在水果店见过,白草莓九十八一盒。 她眼眸一弯,甜甜道了声谢,转身走进旧木堂的木门。 这是一片历史悠久的老弄堂小区,周围邻里住满来上海沪漂的打工族,还有一些原住民,这些老人家跟她关系都蛮好,觉得一见她就跟看到孙女似。 老弄堂是木质的大门,木质的楼梯,衣服也是挂在弄堂中央能看见阳光的地方。 这座城市的阳光是需要收费的。 黄时雨踩在木质楼梯上,每踩一层,“咯吱咯吱”声不断在她耳边摩擦,听得磨人又发麻。 她走到第四层楼梯的时候,正往包里掏钥匙,在上一层便是她住的地方,每层都是两户对门。 突然,她听到楼上有响声,有好几道不同男人的声音,那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也不像是她对面住的上班族。 她掏钥匙的手一顿,楼道感应灯一闪一闪,照着自己影子格外扭曲。 黄时雨站的位置刚好是拐角处,她抬头望去,头顶那盏快坏的感应灯,灯光摇摇晃晃,她感觉她眼睛在晃,楼上几个男人也在晃。 黄时雨眼前楼梯重重叠叠,她怕被身后那几个男人追上,把手中的包往后扔,也不知道有没有砸到,她双手扶着楼梯往楼下跑。 她现在知道后面那几个追她的男人是谁,她爸前些年染上赌博,刚开始只是小赌,后来见赚了不少,尝到甜头,一发不可收拾,还借了高利贷。 居然把电话写她的,那些高利贷直接打到她这来,原本她确实想见死不救,后面她爸保证不会再赌,她心软给他还了一次。 就这一次的心软,她被缠上了,这次还找到她的住址。 黄时雨跑下楼的那一刻,心里有过后悔,后悔当初自己的心软。 可是她又想:如果时间重来,她还是会这么做,毕竟那还是她爸,血浓于水,她也没心硬到那种程度,见死不救。 虽然她不够善良,但天生的亲情还是没办法割舍,就像有些人天生渴望被爱。 “别跑,站住!” “你老子欠的钱,今天必须给!别跑!” 男人不断提高的声音,恍若一张大网在她身后铺开,好似要叫她无所遁形。 黄时雨想拿手机报警,又怕停下就会被追上,她只能往外面跑,跑到人群密集的地方,她知道老弄堂的对面就是外滩。 只要跑出去就行。 为了能跑快点,她三下五除二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了,往后一抛。 “这臭娘们,居然使暗器!” 黄时雨没管身后的声音,一鼓作气绕进对面的小巷里,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块的地貌。 巷与巷之间,没什么阳光,阴暗得很,就在黄时雨往右拐的时候,她看到李行舟站在巷口,低头垂眸看着手里的手机,那双弧度完美的桃花眼,连同巷子的阳光,一同被掩盖。 黄时雨视线一顿,连同身体反应也有些迟钝,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听到动静,李行舟缓慢抬眸,两人目光对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几秒的光景,黄时雨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刚想开口,脑海中闪过李行舟的那句话。 “如果以后不顺意了再来找我吧。” 黄时雨深呼口气,忍着脚心的疼痛,打算往旁边那条小巷穿过。 李行舟平淡的目光落在她光着的脚上,出声叫住她,似是漫不经心,“过来,别犟。” 第12章 她没动,两人长久对视,并未言语,身后脚步声与谩骂声不断接近。 两人眼神彼此交融,他们就在这动魄惊心的瞬间,停住,李行舟身后是康庄大道,是快落山的夕阳,是人潮涌动。 黄时雨动了动身体,并没听李行舟的话,乖乖过去,而是毅然决然选择往旁边小巷跑去。 还没跑几步,胳膊就被李行舟拽住,还没给她反应的机会,李行舟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身,天旋地转间,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隔着衣服,黄时雨呼吸滞泄,数秒光景后,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木纳开口:“往前左拐就是外滩。” “抱着我。” 这一声听来冷淡,没什么温度,语速又过于快,以至于黄时雨没反应过来,她抬头,仰着看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摇晃的夕阳光和一抹线条流畅的半边侧脸,很是优越。 李行舟向下看,无比自然的说道:“愣着干嘛,让你抱着我没听见?还是想等会颠下去?” 黄时雨低下头,听话的把双手环在他脖颈间,那姿势在李行舟看来,乖得像个小孩,他没忍住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淡得和身后落下的夕阳一样,无处可寻。 弄堂穿堂而过的风,相融的呼吸声,以及身后越来越淡的叫骂声,恍若隔世。 黄时雨隔着厚重的衣服,感觉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似乎是他的,又似乎是自己的,无限放大的感觉,她分不清。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再遇见李行舟,不,好像很久从前也幻想过,在某一座城市的街头李行舟突然出现,在她兼职的时候贸然打扰,在商业论坛上两人相遇彼此相互寒暄。 黄时雨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 原来她也是期待过两人再遇见,只不过时间过于长久,记忆中的人与事都被她抛在过往长河中。 只是两次重逢,对她而言,都过于狼狈。 “抱上瘾了,舍不得松手?” 这一声很轻,轻到一同湮灭于周围人流的喧声,黄时雨抬眸,李行舟也低下头,四目相对。 这视线相接来得猝不及防,他的眼眸很黑,又是典型的桃花眼,双眼皮的褶痕深邃,看人不自觉会带着一丝魅惑感。 传说中看狗也深情的眼睛。 两人离得很近,黄时雨眼前的视线挤满李行舟那张俊脸,气息灼热,分不清是自己的呼吸还是对方。 而且他的唇瓣又小又粉嫩,标准的花瓣唇,看起来就很好吃,她以前尝过的,两人辗转,缠绵,那抹唇瓣她描绘过数千次。 第14章 汽车鸣笛声一闪而过点醒正走神的黄时雨,她动动嘴:“你别多想,无意的。” 这话像是划清界限,又像掩盖自己不合时宜、错误的想法,又像羞耻于把那些尘封过往的一面自己偷偷打开。 黄时雨直接蹦下来,在李行舟的搀扶下堪堪站定,她的视线在天空与建筑物之间游离不定,仿佛有些窘。 李行舟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落在她身后的一家药店,平静的说道:“等着。” 也没给黄时雨反应的机会,径直走进店里,只留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 很快背影也看不见了,周围惟有来往的路人,黄时雨也有感受到好奇的目光,但没感觉到恶意,也就无所谓,乖乖站在原地。 李行舟买完东西出来后,一眼就看见坐在长椅上的黄时雨,这副场景似曾相识,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傍晚,黄时雨坐在学校的长椅上等着他一起回家。 那时候的黄时雨常年穿着校服,绑着高马尾,露出浑圆的后脑勺,气质给人的感觉便是柔和内敛,宛若一张未经渲染的白纸。 哪曾想这张白纸,是带着刺的,表面纯良无害,实际上身上的刺会扎人,伤人又伤已。 “给你的,手没问题吧?” 彼时李行舟是站着的,颇有种居高临下俯瞰她的感觉,黄时雨不喜欢这种被凝视的姿势,扯过他买来的东西。 “我自己可以。”那话说的,她又不是手残。 一打开,里面真是应有尽有,黄时雨心想:这大少爷还是一如既往奢靡。 她往底下一翻,还翻出双拖鞋。 黄时雨又想:这人贴心程度真是一如既往没变。 李行舟在她左边坐下,情绪不是很好的开口:“你没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什么?”黄时雨手上擦药动作顿了一下,不是很明白他指什么,或者说不想回答。 “你刚刚是没看到我吗?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就站在你眼前。”李行舟靠在椅背上,语气听来咄咄逼人,“也不知道逞什么强,腿都这样了,你那脑袋装的是浆糊吗?” “没看到满意了吗。” 黄时雨其实也不想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毕竟方才人家确实是救了她,不然她早被那群人追上了,看人脸色说话明明是她最擅长的事。 此刻,她仿佛像个犟种。 李行舟在旁边看着她擦药,人长得一副温柔模样,上药的劲儿倒不小,那副阵仗看得李行舟都觉得疼,他从黄时雨手中拿过碘伏,自个重新拿个棉签,低头处理黄时雨的伤口。 他突然的靠近,黄时雨呼吸都放轻了些许,生怕又勾出不合时宜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李行舟那又抛下一个难题给她。 “开口求助很难吗?” 那双眸此刻就这样盯着她看,而后又一字一句道:“还是向我求助很难?” 这一声无波无澜的话随着他抹药的手一同落下,打破寂静沉默气氛,同样敲打在黄时雨心上。 “你幼不幼稚。” 黄时雨气息重了些,也不知是李行舟下手太重,还是她急于辩驳。 但她知道的,李行舟其实下手很轻,跟她的劲比起来,那就跟羽毛拂过一样,麻麻的。 李行舟抬眸,“看你这生气模样,倒有点像以前的黄时雨。” 两次重逢,第一次有些滑稽、搞笑,双方一致没拆穿那拙劣谎言。 这一次,黄时雨嗅出李行舟不打算跟她玩下去的味道,这局,是坦白局。 夕阳已经落下,只留些曲折蜿蜒的余晖,李行舟就背靠着这些余晖注视着她,眸光幽深,手上动作没停,也不说话,似要等她开口。 黄时雨心里有数,张嘴又是另一番光景。 “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行舟说:“你很好奇?” 人果然都有得寸进尺的毛病,黄时雨觉得她就不该问,抿了抿唇,“没有,随便问问,这只是人际交往中最基本的你来我往,跟你问我吃饭没有,我回答完也出于客气回你一句而已。” 李行舟像听懂似的点点头:“那我出于救了你的份上,问一句发生什么事了,不过分吧?” 这话说的,拿捏度有进有退,确实,黄时雨没有立场去回绝,人家这样问也不过分,毕竟确实救了她。 黄时雨低头穿上鞋,忍着脚底传来的疼痛,直接起身,刚走了一步,脚底钻心的疼,她红唇一抿,打算走回去。 李行舟注意到她的不正常,上前拽住她的胳膊,往他那个方向扯,跟先前的场景一样,只是这一次,李行舟没把她整个人抱起来,而是扯到方才的长椅上坐下。 “幼不幼稚,黄时雨。”李行舟眸光本就黝黑,这下更深,像墨、像谭,“就算今天是别人在我面前我也会救,你不用有心里负担,我也不是以前的李行舟了,没那么幼稚,报复前任这种低端戏码,我看不上。” “你之前不是问我,恨不恨你。”李行舟看着黄时雨垂头,彷佛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特别是她现在受伤了,通过眼睛传达到心里,显然异常可怜,李行舟也不好责备她,陡然间峰回路转,“答应我下次别逞强了行吗,你这脾气很容易吃亏。” 黄时雨虽垂着头,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就在李行舟的眼皮下,滴溜溜地转,显然是在思考如何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她的心此刻就像浮在海面上,只要一个浪打过来,所有镇定自若都将顷刻间瓦解。 听着听着,听到最后一句,她这时候抓字眼是特别厉害,比平常批改合同的时刻还严谨,只是听到“吃亏”两个字,恍惚间想到宋朝野跟她分手的那天,也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这会,黄时雨感觉太阳穴那处跳得厉害。 心想:真m要命,一个两个都跟她讲这话,果然她眼光不错,找的男人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黄时雨抬睫,眉间微蹙,突然感觉有些火大,“所以一定要低头是吗?” 李行舟回答得很巧妙,“对事不对人没听过吗?” 似是注意到黄时雨的不解,他一字一句道:“比如,我对你从来就是对事不对人,你踹了我,我都当这是痴心错付,要是换了别人,我早踹了回去。” 黄时雨听他这拽了二八万的样子,特不爽,宛如又回到学生时期,就特别想怼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我觉得你这毛病还能再抢救一下。” 作者有话说: ---------------------- 新年快乐宝子们! 新的一年祝上学的宝子学业进步!工作的宝子财源滚滚! 第13章 她怼的语气过于熟稔,以至于李行舟都愣了一下,恍若回到当年,两人也是这般,一个隐忍克制爱意陪着她闹,一个浑身带刺又冷又傲。 他麻痹的想在河面丢的那箱东西是假的,黄时雨狠心断掉两人关系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镜花水月说的便是这般,水波荡漾,一个涟漪过来,也该清醒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李行舟看了黄时雨好几秒,才道出这句话。 那眼神在黄时雨看来,神色闲适,有的只是彬彬有礼,只是对于出手救下的人履行最后职责。 黄时雨坐在长椅上,低头一面将用完的一次性医疗用品分类装好,一面回应道:“我今天没打算回去我的住所。” 黄时雨是这样想的,那群人没找到她,肯定会继续在她住的地方蹲点,她这时候回去不就是纯纯给人送人头吗。 而且报警的话也得有确凿证据,如果那群人听到风声给跑了,那她这就算出假警,还会惹怒那群人,到时候会干出什么事,便不得而知了。 哪知李行舟的脑回路不似常人,像自行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转了个一百八十弯的样子。 “你想引起我的注意,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黄时雨收东西的手顿住,感觉莫名其妙,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黄时雨还是把疑问问出口。 “你不回你住的地方。”李行舟顿了下,而后嘴角一松,似笑非笑道:“那你是打算去我家吗?” “……” 黄时雨说:“你想多了,我只是怕那群人现在在我住的地方蹲我。”抬眸,瞥了他一眼继续说:“这下你能明白了吗?” 其实是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说,我只是个不会防身术的弱女子,没有以卵击石的想法,也没有你言外之意这种层面的想法,麻烦你不要太过自恋。 李行舟完全没有会错意后的尴尬,不自在,而是面色平静地说:“你想什么呢,让你回去住的地方,只是想让你今天收拾完行李搬家,难不成你还想着过几日再回来吗?” “再说咱两抛弃那层关系,也是有同窗情谊,老同学有难,怎么说也得帮吧。”李行舟语气自然,彷佛在给她台阶下,“我家里也收留了个留守儿童,多你一个也不多。” 第15章 黄时雨想也没想直接回绝道:“不用,我有地住。” 怕让对方以为自己语气过于冷漠,再加一句:“我去我朋友家住,你之前也见过,就是那女孩。” 过了半响,就在黄时雨以为对方会继续沉默不语后,她听到李行舟嗤笑一声。 “哦,就你说的,你对象啊。” 最后三个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语调轻佻又上扬。 黄时雨抬眸想解释,又触及到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这个话题压根没法解释,从何说起呢,反而越说越乱。 黄时雨放弃在李行舟这儿挣扎了,顿时作罢。 “对,我等会就去那住,不牢老同学操心了。” 李行舟挑挑眉,没说话,垂眸,看着她整理那些用完的一次性医疗用品。 就在她以为这段小插曲算过了的时候,李行舟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刚把分类好的医用垃圾打完结,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便被李行舟抽了过去,还随之附着句:“审美还跟以前一样,什么东西在你手里都免不了被打个结。” 这话倒让她忆往昔。 高中那会座位都是按成绩来分配,两人的成绩在班里都属于有名有姓的人物,自然而然坐到一块去。 李行舟也是在那时候发现她这个癖好,每次黄时雨手痒就会倒腾手边有的东西,美名其曰缓解压力。 李行舟就坐她边上,该看不看都看了,每次见个正着也都是笑笑,然后又很欠扁的点评一句:“你这技术以后失业也不怕,到时候来我公司上班吧,你就负责天天坐我旁边打你那个结。” 黄时雨每次也只当他是在说笑,大言不惭地说:“就你那公司,没等我失业先破产都不一定,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多年前的玩笑话,倒要成真的了,只是公司被收购的是她,李行舟倒是一路蒸蒸日上。 黄时雨这会脾气蛮好的,罕见没怼他,反而问了句:“那你要吗?” 其实哪里是不怼他,只是换了个语气,换了种方法,俗话说的好,越是镇定自若,越显得另一方像疯子。 李行舟只是瞥了她一眼,连带着也瞥了一眼手中打了结的医用垃圾,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去搬行李吧。” “不用,我过几天让人来搬就成。”黄时雨掏出手机,准备打车去路筱的住所。 她没打算再麻烦李行舟,只当刚才是意外事件迫不得已,她跟李行舟本就是两条平行线,不会相交,她也不想相交。 其实说到底,主要还是在乎自己那仅有的自尊,怕他看到她居住的环境,说出嘲讽的话,比如,拿了五十万你就住这破地方,离了我这么多年,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不想听到这些。 李行舟也不说话,目光幽深的盯着她看,两人就维持着各自的动作,僵持,黄时雨倒不怕李行舟那要把她盯出洞的目光,生意场上这么多年过来了,什么目光没见识过呢? 不过李行舟的目光太过炙热,在人潮熙攘的街道,还是会有些不自在,两人年纪相仿,也就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年纪,在这座城市面前过于稚嫩,关键两人一坐一站,都在沉默,在路人的眼里俨然像在吵架中的小情侣。 两人的长相都属于非常吸睛,所以即使低头看手机的黄时雨也难免坐如针毡,她现在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到底是谁说的,你的生活里没有那么多观众。 她觉得这句话非常错,因为她还听见很微小的声音,在说:“原谅他吧,他看起来都要碎了。” 李行舟要碎了? 黄时雨终于抬眸,不由得因为这一句无厘头的话看过去,李行舟本就盯着她看,两人目光轻而易举的连接上。 时间真的限制了很多东西,也锁住了很多情绪,都锁在各自的眼眸里,被更深一重的颜色覆盖,只稍等待一个时机,揭开这重黑色,但现在他们都过于紧张,都仿佛被各自的规则圈禁,准确来说是时机还未到。 夕阳余晖已消失殆尽,城市灯光通明,李行舟一双桃花眼此刻映着几道不太明亮的灯光,长睫的灯影歇在眼尾处,恍若停歇的蝴蝶,好看得过分。 李行舟眼眸很深,看不出什么情绪,开口的音色如上海十月深秋一样冷:“你还真是冷酷得让人烦躁啊。” 黄时雨这回倒没怼他,语调特别诚恳,“今天谢谢你,你先回去吧,我打车过去就行了。” 她观察着李行舟的神色,又加了一句非常客套的话:“到时候请你吃顿饭,你看你什么时间有空。” “行李不要我搬,那我送你过去吧,不然我不放心。”李行舟说,“毕竟你是我救的,你要是等车途中出个意外怎么办,那我可是被警察请去喝茶第一人。” 黄时雨听着他的这些歪理,难得好脾气解释道:“你又没做什么坏事,你怕什么,而且这里有监控再怎么样警察也是找不上你的。” 李行舟拿出车钥匙,瞥了她一眼,彷佛没什么耐心的说:“别墨迹了,我送你过去,我时间很宝贵,每分每秒都是人民币在燃烧。” 他说的不错,现在融创推出的精神疗愈医疗用品,销售金额创新高,对于李行舟现在来说确实是每分每秒都是人民币在燃烧。 黄时雨又想:反正到最后也要请李行舟吃饭,自己打车还要花钱,人家都屈尊愿意送她,她再继续矫情下去,连自己都想给自己一拳。 所以最后黄时雨还是上了李行舟的车,两人一路无话到目的地,除了上车前李行舟问她地址外,两人仿佛真的是司机与乘客的关系,车厢内寂静得连轻微呼吸声都可闻,黄时雨全程一言不发盯着车外的建筑,沿途驶过的风景,她不敢开口主动说话,因为她知道平静氛围下,是藏着汹涌澎湃的情绪,不知道哪句话就会成为导火索。 到了目的地,下车后,黄时雨按住车门:“今天还是很谢谢你,等你有空我请你吃饭。” 李行舟转头,眼眸直勾勾盯着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好心提醒她一句:“我们有联系方式吗?” “……”她给忘了这茬事,李行舟的联系方式在六年前就被她删的一干二净。 就在她试图挽就这个尴尬局面时,李行舟像是看到她的窘迫,大发慈悲解了围,“吃饭就算了,只是顺手的事情而已。” 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毕竟黄时雨最不喜欢的就是跟李行舟扯上关系。 然而黄时雨这会却固执道:“这个人情,以后有机会我会还你的。” 说罢,黄时雨甩上车门,转身往小区大门走去。 在黄时雨人生信条里,不想跟李行舟扯上关系是一回事,欠人人情又是另一回事。 李行舟看着黄时雨进去的身影,直到身影渐渐变成黑点,消失不见,他才缓慢的收回目光。 李行舟没有马上发动车子,随手拿了根烟叼在嘴里,也不点火,而是盯着黄时雨离开的方向。 人一旦处于静谧的空间,思绪就容易胡思乱想。 而后,他在这些乱糟糟的思绪里,想到了六年前的新年夜。 那时候是他在德国学音乐的第一年,华人在那所学校很少,他跟着几个认识不久的华人朋友,聚在一起过年。 吃完饭,总会有一些饭后活动,而真心话大冒险永不过时。 他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无奈的笑了一下,很干脆地拿出手机,拨了那个远在中国的号码。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是酒精操控,他很清醒,他清醒的知道黄时雨绝不会接这个电话,境外号码,以黄时雨警惕心理会直接挂断。 所以他的动作才能这般行云流水。 可惜天不遂人愿,电话在他拨下的那一秒,通了。 他听到黄时雨带着刚睡醒的娇憨声,低低对电话这头说了句:“有事吗?” 酒杯刚满上的酒,还冒着歪歪斜斜的气泡,在李行舟的注视下一滴一滴谨慎的吐出来。 他站着征了一会,像是在找一个支撑点,而后在众人起哄的目光中,将纸条扔进酒杯里,很快纸条上的内容被浸透得模糊不清,李行舟扯了下嘴角,在最后倒计时的三秒钟,擅自更换纸条内容,很认真的说:“时雨新年快乐,也希望你每一天都快乐。” 作者有话说: ---------------------- 纸条内容是属于小舟的秘密,我看看后面要不要揭晓一下,大家可以猜一下~ 新年快乐呀各位宝子们~红包是不是收到手软了 第14章 “小时雨。” 黄时雨才走到小区别墅中间的环形花园,就看到站在前方不远处的路筱,歪着脑袋,甜甜的唤她。 她还是穿着那件驼色大衣,双手插兜,别墅路灯隔几米一个,路筱站在阴影处,灯光并不清透,照在她身上,像画家用炭笔勾勒出的线条,五官明暗分明。 “你怎么还出来接我啊。”黄时雨快步走到路筱面前。 第16章 “还不是怕你找不到我家在哪嘛。”路筱挽着黄时雨的手臂,边走边说,“难不成我是出来接对象吗?” “卧槽,怎么连你也开我这个玩笑。”黄时雨语气透着股淡淡的无奈。 “听你话里的意思。”路筱侧过半边脸,眼神直勾勾扒在黄时雨脸上,像是要探出个究竟,“难不成方才也有人向你说这话喽?” 路筱的眼神特直接,是直接锁在她脸上,那眼神在黄时雨的眼中只化为四字简言:从实招来。 她都要服了路筱这堪比侦探的直觉,难不成是因为路筱看的悬疑小说比较多的缘故,所以直觉跟狗的嗅觉一样灵敏? 她受不了路筱那看人毛毛的眼神,抬手趁路筱不注意剐了一下她的脸蛋,含糊其辞的回答:“你不去做侦探可惜了,还有沈不在家吗?你这会不应该老公孩子热炕头吗?” 平心而论,其实跟路筱说了也没什么,但是只要想到后续可能还要扯出她跟李行舟的事情,她顿时就不想说了,毕竟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她现在已经深刻意识到这个问题。 黄时雨手劲可不小,从先前涂药就能看出来,路筱白净的脸蛋很快浮起一小片嫣红,听到黄时雨问到沈的问题,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被她捂着脸的动作掩盖过去。 “他忙,开会呢。”路筱捂着脸,不自然的说道。 黄时雨应了声:“也是,这几年口罩期,积压的案件够他忙活一阵。” 她看着路筱一直捂着脸,担忧的说:“给我看看,是不是我刚才劲使大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黄时雨的手劲就是在日常家务中锻炼出来的,她虽然出生在小县城,但那里群山环绕,站在门前,放眼望去只有越不过的山,给人感觉更像是一座小村落。 家里实在是太穷,到黄时雨上了中学才用上热水器,这热水器还是她大姑家淘汰下的电器,可想而知,黄时雨往后倒退那几年闲暇时间都要劈材,除了供做饭用,那便是每日的洗澡水。 长年累月下来,一双手粗糙干燥不说,那手劲比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还大。 也就来上海这几年,跟着路筱一块学保养,一双干枯皮褶的手,才渐渐复苏成一双像活的手。 不过生活磨磋过的手劲和蜿蜒崎岖的褶皱还是留了下来。 “你这皮肤真是吹弹可破。”黄时雨一面看一面认真的点评道:“以后你都不需要买腮红,想打腮红叫我就成。” “那我真是谢谢你哦,给我省了一笔钱。”路筱嘴角一抽,说话间,刚好到了自家别墅,门打开,挽着黄时雨进去,问道:“想吃什么?面线糊怎么样?” “爱你。”黄时雨来路筱家次数不多,也没有参观豪宅的心思,直接在餐厅找个位子坐下,撑着半边脸看着路筱在厨房忙活的身影。 另一只手轻叩桌面,她盯着前方某个支点,脑子灵光一闪,将手机拿出,盯着短信栏看了又看,这才想起,李行舟前些日子不还给她发过信息,这怎么成了他口中两人没有联系方式。 黄时雨现在想想,李行舟看着她当时窘迫的样子,一定很得意。 但现在她也顾不得李行舟真的得意与否,这会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便是赶紧把欠李行舟的人情给还了。 这欠人的人情就好像借高利贷、借花呗,不趁早还了,利息将越滚越大,等滚成雪球,该怎么还就难说了。 黄时雨想了想,给对方发了句进退有度,又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对他有企图的话。 毕竟她现在一联想到李行舟跟她说的那些话,只让黄时雨觉得这人真是优越感爆棚,一定是这几年在国外吃得太好,以至于别人的言外之意都听不懂。 黄时雨现在觉得跟李行舟讲话,最好官方点或者直白点,一定不能让他有想入非非的机会。 刚发完,黄时雨瞥见有人向她这个方向走来,刚好路筱端着煮好的面线糊出来,黄时雨一抬眸,看到本该在开会的沈,此刻穿着一身睡衣出现在眼前,有些愣住了。 黄时雨看着沈,又看向路筱问道:“你不是说他在开会吗?” 路筱端着面线糊只愣了两秒,很快组织好语言:“对,他原本在开会,有文件落家里了,然后就没去了。” 趁着放面线糊的空隙,疯狂给沈使眼色,警告他别瞎说话。 沈就站在那看路筱向他挤眉弄眼,那小表情可比那张冷冰冰的嘴,可爱、生动多了。 沈眼落在桌上那锅面线糊里,眉头飞扬,很是开心,路筱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只知道这人不会乱说话就对了,顿时放下心来。 黄时雨听着路筱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时又听到沈开口。 “嗯,那个会不是很重要,后来就没去了。” 黄时雨说:“那你要不要吃碗面线糊,筱煮的面线糊最好吃了。” 路筱说:“他刚在单位吃过,肯定不饿,是吧。”又看了眼沈,继续说:“而且他很忙的,一堆案子要处理。” 沈像是没接收到她的讯号:“好像是有点饿。” 路筱盛面线糊的手抖了一下,抬眸,白了眼沈,暗骂他这人绝对故意的,还记得之前两人吵架的事,然后又恢复镇定自若的表情,说:“你平时不是不太喜欢吃面线糊吗?” 沈哪里不懂,路筱那瞪着他看,活生生要吃人的表情,只是两人自从那天争吵过后,就没怎么说过话,只要一开口,到后面都能演变成针锋相对的局面,因为这点,沈心也挺累。 沈看向路筱,笑着说:“刚好今天想吃,很久没尝过小筱的手艺了,今天还是沾了时雨的光。” 黄时雨老感觉这两人之间,像是屏蔽了她一样,浮着一层她看不懂的气息,但言语间又很正常,挑不出毛病,又似她想多了一样。 黄时雨心想:一定是被李行舟传染的,都是他那一身有毛病的优越感,害得她现在逢人语言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远在静安区某栋别墅里的李行舟,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他抽了张纸擦巾浅浅擦拭。 “一看你就是太得瑟,被人骂了。”坐在李行舟对面的向之南,用手掌狠狠护住手中的奶茶,一副生怕被李行舟污染的样子。 他把用过的纸巾往向之南身后一扔,命中垃圾桶,声音透着股懒洋洋的腔调,“说完了?” 说话的同时,李行舟垂眸,盯着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信息栏还躺着黄时雨发的短信内容。 李行舟盯着看了很久,一直没有回复,他看了又看,在心中念了一遍:李总,特别感谢您今日的出手相救,让我避免了很多麻烦,所以想占用您时间约个饭,您定个时间行吗? 李行舟嗤笑一声,心想:一口一个您,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你领导呢! 这边又是另一番景象。 黄时雨知道沈这是客气话,连忙招呼沈坐下,“一起坐下吃吧。” 沈看着路筱在盛他那份面线糊,心浮起一层暖意,笑道:“你们先吃吧,我去洗个手。” 直至沈落座,他那张俊脸在灯光照耀下,都漾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眼里身为法官的肃然神色悄然退去。 黄时雨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一碗海鲜牌面线糊,称赞道:“谢谢筱,闻着就很有食欲,看起来就很好吃!” 又说:“我这碗这么多海鲜,感谢我们筱的大手笔。” 路筱露出个笑容:“知道你喜欢吃海鲜,都盛给你了。” 沈看着自己碗里可谓是清汤寡水,他不死心拿起汤匙搅了搅,全是面线糊和汤,又看了眼黄时雨碗中快溢出的海鲜,笑着的神情直接垮了下来。 当得知路筱区别对待,沈闷头吃了一口,想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抬眸,趁黄时雨低头吃面线糊的间隙,向路筱使眼色,意思明显,到底谁是你老公! 路筱不想在黄时雨在的时候,又跟沈刀锋相向,直接转过脸去不看他。 毕竟两人吵架的事她没跟黄时雨说,最近黄时雨为了这桩并购案忙上忙下,她也没理由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去叨扰她。 成年人的世界时间很宝贵,对于她们商人来说,更是一秒值千金。 低头干饭的黄时雨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抬头看向沈,问道:“你们法院没问题的房子还有吗?” 注意到沈有些诧异的眼神,黄时雨解释道:“我租的那个房子不是快到期了吗,在上海待久了也挺想在这安个家,你也知道上海房价对我现在来说太贵,然而法拍房就比较适合我。” 她没跟路筱说今日发生的事,没什么原因,只是怕她担心,只跟她说想她了,想豆豆了,想来这里住几天,而且她确实也有换房子的想法,原先是在看公寓,但是隔音好的公寓价格又过于昂贵,她把钱大部分都投进人工智能领域里,自己手头确实不怎么宽裕,这才把目光对准了法拍房,而且刚好沈又是法官,是最了解、最有渠道能拿到没有问题的法拍房。 第17章 因为没有问题的法拍房不会在市面上流通,只在银行和法院流通。 沈不知道黄时雨内心丰富的心理活动,只当她真的想在上海安家,然而手头紧凑,来问他有没有便宜的法拍房。 他说:“不是没有,只是可能得排号。” 路筱挑挑眉:“你直接给她走个后门不就可以了吗?” 这还是今天路筱主动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只是话里的内容,不是多么讨喜。 沈放下手中的汤匙,说:“听起来是蛮合理,但是小筱,我在你眼里是那种会滥用职权的人吗?” “我只是随口一提,是你多想了。”路筱吃着碗中的面线糊,漫不经心的道。 沈对路筱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心里憋着一口气,又想试图跟路筱解释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他知道,路筱肯定不想听。 黄时雨现在真的能确定,沈和路筱之间确实是硝烟弥漫,她开口打个圆场:“其实我也只是顺口一提,买东西不还得多方比价,买房子那不得更甚,嘿嘿,不说这事了,赶紧吃面线糊,不然等会繁衍一堆,吃不完。” 说完圆场的话,黄时雨低头看了眼手机,跟李行舟的消息栏还停留在她发的那条内容。 黄时雨心想:这人是有多大牌,难不成还得她亲自去公司请他吗,他才不信李行舟没看手机,就他那德行,她能不知道。这会肯定是对着她这条短信内容做深层次的解读。 黄时雨忍住疯狂想吐槽的心里,想起要搬家的正事,给企业微信那头的某人发去消息。 被黄时雨选中的搬家人选,正在跟李行舟激情打双排,刚好黄时雨那条微信发来的时候,他们刚结束游戏。 向之南盯着屏幕上的内容,眨了眨眼睛,确定没看错后,大笑出声,“我女神让我明早去帮她搬家,我好开心啊!” 李行舟瞥了他一眼,像是受不了他那傻样,“让你搬个家你能开心成这样,也就这点出息。” 向之南这会心情好,没搭理李行舟的揶揄。 “虹口区乍浦路……看着还有点远。”向之南看着手机地图念了一句。 李行舟听着向之南的念叨,感觉这个地址怎么有些耳熟,脑海中一时闪过很多画面,而后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黄时雨住的地方吗,世界上能有这么巧的事吗。 李行舟上前一把夺过向之南的手机,没管向之南的大声嚷嚷,低头打开微信,映入眼帘的便是他最为熟悉的头像和名称——helen。 商业场上谁人不知黄时雨另一个昵称叫helen,也只有向之南这大傻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谈恋爱的人,才没把这两个昵称和人划等号。 他现在都不敢想,向之南要是知道黄时雨与helen是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再李行舟的再三确认下,他终于能肯定黄时雨是叫这大傻个去帮她搬行李,李行舟直接嗤了声,心里直泛酸,就像一瓶横冲直撞的可乐,只稍把盖子一拧,和他精神相连的气泡,将轰然作响。 另愿要这大傻个搬,也不愿他搬,他有那么拿不出手?李行舟简直要气笑了。 作者有话说: ---------------------- 向留守儿童之大傻个南(抓狂):到底有没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好生气!!! 第15章 硬币大的月亮照着这一方天幕,像滚烫的蜡烛落下的一滴蜡油,格外鲜艳,也荒凉。 月光照到小洋房的卧室里,吊着圆顶蕾丝蚊帐的床上挤满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儿。 两人躺在床上,手里各拿着瓶啤酒,一面喝一面聊着天,空气中加湿器和轻微酒香混和,微醺的环境,最勾人敞开心扉。 “沈呢?”黄时雨举着啤酒瓶往嘴边送,也不进嘴,就这么举着,看向路筱问道。 路筱低着头,盯着手中的啤酒,“就那样呗,每天都很忙啊。” 黄时雨解释:“我才不关心他怎么样,我是问你,你是怎么想的,或者说想离婚?还是已经进化到孩子归谁的问题?但是最重要的一点离婚后的财产一定要分配好,你最好去红圈所请个顶级律师,不,也不对,那不都跟沈一窝的嘛,筱,你这有点难办啊。” 先前在她的逼问下,路筱终于对她坦诚相待,把她和沈这些日子的情况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过了半响,黄时雨都把手中的啤酒喝得见底,也不见路筱答话。 她又说:“你怎么都不说话,我自己自言自语很尴尬耶,你不想说就算了。” 路筱低头盯着啤酒看了半天,才缓缓喝了一口,说:“我时常想起一个人,想到刚上大学的时候,见到她的第一眼,比起她的五官那双手给我的冲击力更大,我不是以貌取人那款的,但那会,我只觉得怎么会有人的手这么丑,我妈每天操劳家务的手也不这样。” 她永远也忘不掉她真正去在意黄时雨的手是在什么时候,是在雅思考试录指纹的环节,当时虽然与她隔着几个位置的距离。但从她的视角看去,能瞧见黄时雨伸出胳膊,手从兜里探了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既干瘦又布满青筋的手,在录指纹的机器上起起落落。 可能是注意到身后过于明显又直白的目光,黄时雨有些许的不自在,把手往袖口里缩了点,然后又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独留录指纹的手指头在机器上。 路筱似乎是琢磨回想了一下,继续说:“那双手瘦到极致,干扁得就像晒干的桂圆,外表还裹着层易碎的壳给我印象极深,后来我发现跟她同寝,对她很好奇,从好奇这双手的故事到这个人,好奇她怎么生活怎么过来的,后来看她过得很好的时候,我是真替她感到开心,所以每当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都会想到她,就会觉得反正也不是什么关于生死的问题,身上的负重感就会卸下一半。” “但我不如她,她很坚强。” 路筱口中的她,很明显指的是黄时雨。 她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成为别人的力量。 这对于前半生被视为累赘的她来说,犹如在婚礼上看到美丽的坟墓,还要来得惊喜。 因把窗户大开着,浩浩的风与路旁的梧桐树澌澌纠缠,通过光影反映到卧室地板上,风一吹,地上的树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黑山老妖。 “说吧,发生什么事,怎么会突然想要来我这里住。”路筱转头望着她。 “哪有什么事,我才没有。”黄时雨因为路筱这句话,心突然咯噔一下,呼吸都慢了些许,就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确实像无事发生的样子。 深蓝色的蕾丝厚蚊帐遮住头顶灯光,路筱的神情在见缝插针的灯光里,没什么颜色。 所以她也分辨不出路筱是不是在诈她,毕竟这事她真没少干,大学期间组团玩狼人杀,每次她抽到狼人,路筱都能准确无误盯上她,对她真的是连哄带骗,无奇不用。 “高利贷打电话给我说你爸欠了钱。” 路筱平静温和的声音,彻底撕开她伪装的面具,最不希望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什么,我爸还写了你的电话,你怎么现在才说?” 她爸会有路筱的电话,完全是因为那年她刚考上上海有名的金融院校,几年没联系的人突发奇想送她来上学,那会她还是非常渴望亲情,有父亲一路陪着彷佛缺失的那些年全部在此刻弥补回来,到学校的时候她脸上都盛满开心的神情,路筱是她遇见的第一个舍友,当时她并没有如今这般开朗,是带着内向、压抑,没错,上海的繁华使她备感压抑,她当时站在五角场的那一刻,感觉彷佛自己是那阴沟里的尸体,她爸当时为了两人有个照应,便留了路筱的联系方式。 “傍晚打来的,刚想跟你说,你就给我发信息了,我大概也猜到那群高利贷的人找到你那去了。” 外头的风又更大了,梧桐树摇曳的声音哗啦作响。 “筱,真是不好意思,你赶紧把电话卡注销了。”黄时雨话到这里顿住,一想到那群高利贷都能找到她的住所,注销掉电话卡又有什么用,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她凝眉,“这也不是办法,完蛋,他们肯定会找到你这。” 路筱把黄时雨愧疚的神情收纳眼底,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平静:“我这里安保很好,你不用担心,主要是你。” “早知道就不给我爸还那笔赌债了,这下把你也给牵扯上。”黄时雨非常懊悔,整张脸都快皱成一团,就像反复搓不圆的面团。 “你给你爸还了多少?” “二十万。” “什么!二十万!你爸赌博欠的高利贷凭什么你给,他不是还有一对儿女,跟你有什么关系,法律有规定被弃养的子女有义务帮生身父母还债吗?!” 路筱整张脸因为情绪浮动,从眉毛眼睛,额头嘴唇至下巴,全崩成一条线。 门外处理完案件的沈,觉得肚子有些饿,打算去楼下弄点东西吃,在路过客房的时候,听到路筱似波浪起伏的音量,愣在原地。 第18章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温柔恬静的路筱吗?他从没见过她情绪浮动幅度这么大的时候。 从认识到现在,就算这些日子的吵架,也没有情绪如雷动的时候。 他突然好像有点看不懂她,这才是她真正生气的样子吗?他有真正了解过路筱吗? “你是不是白痴啊,那是二十万不是二十块,都够你在上海买个厕所单间了!” 黄时雨默默承受路筱的输出,平时在商业场上为多赚一个点的钱,都能跟对方舌战群雄,据理力争,此刻犹如栓了瓶盖的玻璃瓶,一声不吭。 “你爸是不是当这笔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可恶,都把你当成提款机了。这要是我父母我一分都不给,不养我还想我给他还债想的美!” 路筱真的是气得胃都疼,她觉得黄时雨在事业上头脑清醒得像高度运作的机器,没有丝毫情感,怎么到她爸这里就拎不清,能傻到这个地步。 黄时雨在路筱一言难尽的表情中选择默默拿起手中的啤酒,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举在半空的时候才想起来,啤酒早被她喝完了,她在路筱的注视下,缓缓放下啤酒瓶。 明明酒是最适合在这时候喝,她却没有酒。 路筱像看透她此刻的想法,把手中“百威”牌的啤酒递给她。 清淡的酒最适合入愁肠。 黄时雨一口气喝完路筱递来的啤酒,棕黄晶亮的液体搁了几滴在她嘴角,她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等嘴里酒气没那么浓郁,才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明明他是给予我苦难的人,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其实我是想摆脱原生家庭对我的束缚,我只是觉得我成年了我自己能做出选择,只是没想到原本只站在漩涡边的,却能因为一个选择被卷进漩涡里。” 其实她选择帮她爸还那笔债,就是想拿钱买断这份生恩,那笔钱是她跟着匿名用户炒股赚到的第一桶金。 窗外风很大,一直刮着,似怒哄,似咆哮,然而带着寒意的月光偏偏照着这一隅,像是特地赶来的天罗地网,非要网住不可。 她在光线不清晰的床上,听见路筱咬字清晰的说:“生活中有很多路,偶尔走错路也没关系,只要能找到对的路就行,你有什么想发泄的就来找我,我希望我可以给你一点力量。” “这是作为朋友,给你的允诺。” 隔天周末,一大早。 深秋的冷风经过一晚上的酝酿,驻足停留在梧桐落叶上,掐着点上班的人儿,两条腿走得飞快,银白的路灯灭了,这座城市开始运转。 铺满梧桐叶的武康路,沈边打哈欠边遛着狗。 “慢点,发财哥,大早上真是精力旺盛。” 每逢周末他休息,送完豆豆去上兴趣班后,回来还要帮邻居遛狗,他邻居是个高领老人家,平时儿女上班忙也顾不上老人,怕老人待家里太寂寞,便选择养条狗在老人身边,还是养的体型巨大,运动量惊人的阿拉斯加,八十多岁的老人家每天哪里遛得动这狗的运动量。 刚好路筱是个热心肠,每天都会按时起个早去遛狗,本来一到周末是他和路筱两人一起遛,两人,一狗,走在武康路街上散着步,多惬意的事。 自从他跟路筱吵完架后,一到周末,就演变成一人,一狗,互看,谁也不服谁。 关键这狗,还看人下菜,他和路筱一起遛,乖得不得了,他遛,那架势横冲直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干仗。 “等一下先生,你没给你家狗带牵引绳。”沈刚控制住发财哥的行走速度,余光注意到左侧有个男人遛狗没拴绳。 “今天忘记带了。”男人只扫了他一眼,语气非常敷衍。 沈看着男人,语气仍然平和:“我觉得你不是忘记,我经常在这块遛狗,已经看过你好几次没给你家狗栓牵引绳,这不是忘不忘记的问题,这是有关一个城市的文明,有关群众的安全,你还违反了养狗规定。” 其实他很想说那你怎么不忘记吃饭!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吗,我只是今天出门急,忘记带了。”男人语气变得更不耐。 “你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那下次是不是买东西给你缺斤少两,被你发现后再跟你说忘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不是,也许下次就给你以次充好,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不是,反正大伙都是这么以为的。” 沈的这番话,的确很难让人反驳,要不说路筱说不过他呢。 身为法官最基本就是逻辑条理清晰,以不变应万变,还能使自己处之泰然的地位。 “行吧,那你有多余的牵引绳吗?”男人似乎有些妥协。 “没有,但你可以选择抱着它。” “什么,这叫什么事。”男人本来想继续反抗,却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又端详了一会儿,突然眼睛像是受到刺激,缩了一下,对沈说道:“我知道你,我在报纸上见过你。”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沈对男人说道:“感谢你完成爱狗人士应尽的义务。”而后拿出手机,来电人显示是他的助理陈柏鹏,他划了接听,牵着狗走远。 “沈法官,实在抱歉,当年深港集团“毒药”事件年份间隔过久,而且当时已是结案处理,实在是找不到多余档案。” “好,我知道了。”沈挂掉电话后,抬起眼帘,正好看见江面另一端,led显示屏上深港集团的字样从上至下延伸,红色的灯光闪耀着,犹如面前站着个牛鬼蛇神。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难得的周末,本该是用来逛街、窝在床上补觉的好日子。 黄时雨一个人在出租屋里,把能带走的行李都装进两个行李箱里面,其余的她打算留给房东或者住进来的下一个租户,都是一些大型电器不好带走。 原本路筱说要跟她来,怕那些人还在她的住所蹲点,所以出门前黄时雨特意问住她对面的住户,才得知她不在的这几天,一切照常,没看到什么可疑人出现在老弄堂。 没道理都追到她住的地方,不在那蹲点,而且屋里的东西也全都好好的,倒有点不符合高利贷追债的行为。 路筱说她这是巴不得人家去砸她屋子,心里才会爽,说她这是典型有受虐倾向。 黄时雨只是笑笑没说话,她的第六感一直以来都很准,她觉得有什么事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范围,而且已经悄然发生。 不过现在她也没有线索和证据,也不好把自己的想法跟路筱说,等会又说是她想太多,能不能盼点好的。 刚好路筱父母家临时有事,又确定了没人在她家附近蹲点,路筱这才放心她一个人过来。 有风刺了进来,窗边桌上放着盆梅花,浓郁的粉色花瓣在风中微微发抖。 这间出租屋收纳了她几年的青葱岁月,只要一想,黄时雨心中便划过一丝伥然。 单间一居室面积看着虽然小,但是被她布置的既温馨又实用,往前靠着窗边的躺椅是黄时雨最喜欢的地方,当太阳光照在这一隅角落,可以躺在上面任由日光爬在脸上,既舒服又适合睡觉。 可惜,压根没在上面躺过几次,她的所有时间全被工作占据了,每天下班也是洗簌完窝在被窝里刷会视频,愣是挤不出一丁点时间留给其它娱乐。 一想到工作,黄时雨脑海中不觉间闪过宋朝野最后留给她的那抹得意神情。 那口气又涌上心头,她有想过在商业场上输给别人,毕竟输和赢本质上就是一对兄妹,有赢必有输,但她从没想过会输给宋朝野。 她自己都能想到宋朝野要抛股的话,原股东享有优先购买权,那宋朝野怎么会想不到呢? 其实原本这场局她不一定会输,只是她太过信任宋朝野了,这在商业场上是大忌! 两个行李箱都塞满后,又确认没有落下的重要东西,她刚想给向之南发消息说不用过来了,她自个打车过去就行。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妙不可言,她刚打开手机,门就被叩响,还有向之南那句在家吗? 她去开门,迎着风,窗边的梅花被风刮下几朵。 门外,是前不久见过的那张脸,以及还有一张她最不想看到的脸。 上海的十月虽说没有北方冷,但大早上属于深秋的寒气也是够耐人寻味的,向之南与李行舟两人各穿着一件黑色大衣站在门口,一左一右俨然像是左右护法。 向之南看门开了,原本焉儿吧唧的眼神,立马又水又灵,那眼神恨不得扒在黄时雨身上,笑着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兄弟李行舟,融创的大总裁,也是做人工智能的,你们应该没见过第一次见吧。” 这一句开场白对黄时雨来说,更像刽子手的屠刀举到脖颈处,只稍李行舟一句话落下,心脏涌在喉间也跟着一起出来。 要知道向之南跟李行舟有这层关系,她就是叫货拉拉也不会选择叫向之南来给自己搬家。 第19章 她不是看不出来向之南对她有意思,每天嘘寒问暖的,自个天天被火炉围住,冷暖最是清楚。 但她对向之南的想法很干脆,只是想有商业场上的业务往来,多交个朋友总归没坏处。 俗话说得好要想迅速跟一个人建立友谊关系,那就必须学会制造机会,搬家无疑是现阶段最好的选择。 男人这种生物总是会想向异性展示自己的实力,就像孔雀开屏一样。 而且她也不怕向之南想多,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挺单纯一小伙子。 起码这点是比他旁边那人强的不要太多! 楼道的玻璃窗开着,太阳光从那处钻进,落在站在右侧李行舟的脸上,静静烧着,他似乎有些不适应,双眸微眯,平时看人自带魅惑感的眼眸被他匿去,皮肤的白与大衣的黑形成极致的视觉效果,清冷又矜贵。 顶着那道耐人寻味的目光,黄时雨只好硬着头皮应道:“对,第一次见。” “我们是第一次见吗,总感觉看你有点眼熟。”李行舟话里头意有所指。 其实他想说不是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钢琴室,是只有他们两人的钢琴室。 但他知道,他要是把这话直接抖落出来,黄时雨会直接跟他急眼。 如果维持表面的不相识,是你所喜欢所在意的,那我愿意陪你演下去。 如果这是一部久别重逢的电影,开头电影的基调是那场烙在骨骼里的梅雨季,那电影结尾会是久违的艳阳天吗? 还是长久的绵绵细雨。 因为这句话,黄时雨心眼都快爬到嗓子眼,她表面风平浪静,只有她自己知道,里头已经翻腾倒海。 李行舟话语的暗指劲与他的目光一样直接,把她牢牢钉在原地。 她动动嘴:“可能我的脸太大众了吧。” 沉默片刻,就在她担心李行舟又扔下什么重磅炸弹,就听到对方开口,也许是好心配合她吧,她找不到什么像样的理由。 “是吗,或许是吧。”李行舟语气淡淡,连同那张俊脸也没什么表情,彷佛所有情绪都浓缩在那双黑眸里。 站在一旁的向之南也不傻,看得出来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个圈子里从小耳濡目染,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是一绝。 虽然他给人最直接的印象便是败家子、不学无术的人设,但只是他不屑,他不需要,他就算没有从商的天赋不会管理企业一点也不打紧,也没关系,他可以雇团队打理,总会有大把人为他们这类人服务,他家庭也很开朗不会对他做过多的干预,毕竟有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注定有花不完的钱。 富不过三代只止步于童话,现实是这类拥有绝对财富的人,早早就把一笔数额的钱放置家庭信托里,就为了防止这个局面发生,能用钱和人脉解决的问题,压根不是问题。 这个圈子利益牵扯,每个人每分每秒脑子里盘算着都是资源、利益,其它不值一提,向之南身上有他们少有的纯真,难能可贵,所以他身边的人都尽可能保护着他这股属于少年人才有天真。 这是独属于向之南才有的少年气。 向之南把局面尽收眼底,虽然看不懂两人气氛里的弯弯绕绕,但直觉肯定不会骗人,不过他也不会多问。 “你行李呢?”向之南问。 毕竟是姑娘家的住所,两人也不好意思不请自进。 “这里。”黄时雨把她身后的行李箱拉出来。 “就这两个行李箱,其它的呢?”向之南直接把她两个行李箱提出来,伸头望了下屋里。 黄时雨说:“就这两个。”她像是想起什么,话锋一转,“还有盆梅花,我自己拿就行。” 站在门口望进去,一株向阳而生的梅花,从花苞里一层层冒出来,在太阳里晒着却没有争奇斗艳的感觉,而是病怏怏的垂下头颅。 “看样子,快死了啊,你很喜欢梅花吗,不然从我那搬一盆给你吧。” “从你那,你不是住我家?”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李行舟突然开口,语气是对着向之南的揶揄。 他给忘了,他现在的局面是寄人篱下呢。 向之南脸上也没有浮现不好意思的脸色,而是大大方方的开口:“我记得行舟认识一位植物音疗师,可厉害了,真能做到活植物,肉根茎,行舟也不会养植物,在他手里十天半个月就半死不活,我让他介绍给你认识。” “可以啊。”李行舟说。 黄时雨本以为对方会拒绝,毕竟她觉得李行舟也不是很喜欢跟她有过多接触,那条短信,李行舟到现在也没回复,黄时雨想对方八成也是看看揶揄一番就过了。 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答应,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过,得麻烦你加我个微信,这个音疗师脾气比较古怪,非我推荐不加。”他又说。 有这么拽吗?上次来不就是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吗?向之南心想。 黄时雨说:“好啊。” 李行舟神情因她这句话有些诧异,不过很浅,浅到藏在被太阳光碾碎的黑眸里。 黄时雨为什么会允许跟李行舟有进一步联系,她是有自己的考量,接下来人工智能组要面临缺乏资金、没有海量医学数据投喂的局面,她也不像李行舟背后是深港有自己的医院集团还有广大的三甲医院做背后数据支撑,能在市面上流通的智能医疗产品,前期都是离不开大量医学案例投喂、资金、时间,才能把只有75%的正确率提到80.5%更甚是100%。 所以她也抽不出时间回到老家去移植一株梅花过来,索性就应了,毕竟她还欠李行舟一顿饭。 在向之南提行李下去的时候,两人交换了彼此的微信,黄时雨本来想用企业微信加他,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知道她的小心思,居然伸出一只手捏着她拿手机的手腕,动作是不容置噱的。 可这个动作在她看来实在是有些暧昧了,而且向之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上来,可她的手腕就是动不了,虽然能感觉得到五指箍的力度不大,但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带着一副沉沉的镣铐一样,想挣扎又挣脱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行舟另一只手准确无误的点开她的微信二维码,然后拿出手机扫了一下,还直接给她点了同意,像是不给她反悔的机会,这一系列的动作可以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熟练的不知道是不是私底下操练了多少次一样。 黄时雨只能看着李行舟的微信再一次躺进她的微信列表,那张醒目的头像还是跟六年前一样。 是一只小奶猫,躲在纸箱里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粘着雨水和落叶的脑袋,玻璃弹珠似的眼珠透着股淡淡的胆怯,和对未知事物不安的神情。 那算是她和李行舟一起捡的猫,李行舟说他看猫的第一眼就像看到她,那时候两家都不能养猫,他们就只能把猫养在钢琴室,等放学后偷偷去喂。 也不知道现在这只猫怎么样了。 “我可没那么不讲道理,给你机会请吃饭了。” 因这句话,黄时雨抬起眼,直直望进他眼睛里,明媚的阳光,看不清的五官轮廓,只有彼此眼睛里闪烁的光。 黄时雨征了一下,心想:就当是一顿饭的交情。 作者有话说: ---------------------- 第17章 “一定要现在过去吗?晚点不可以吗?” “啊,好吧,我马上过去。” 说完这句话后,向之南把电话挂了。 向之南看着两人,说道:“我那房子不是到装修阶段了嘛,设计师原本十二点的飞机,提前到了,我现在得过去。”他把目光移到黄时雨脸上,黄时雨同样也在看着他,她的瞳孔清亮的如同一汪清泉,对上那双眼眸,向之南心有愧疚,神情与语气都带着浓浓的歉意:“让行舟送你过去吧,真的实在抱歉今天,都答应你了。” 黄时雨微微一笑:“没事,你先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就可以了,今天还要谢谢你呢,改天等你有空的话请你吃个饭。” 她又拿出那套对谁都一样的经典语录。 老弄堂外,长风吹过,太阳光普照万物,温度不像在楼道那样冷,李行舟站在黄时雨身旁,黑色到膝大衣显得他身高颀长,额前几缕细丝被风吹得微微遮住入鬓的长眉,脸上本没什么表情,这会冷得有些冷漠。 这副不苟言笑的矜贵模样倒有几分像误入贫民窟的贵族。 向之南笑笑:“好啊,那到时候给你发消息,你可不能再过了老半天给我回了,大忙人。” “嗯,一定。”黄时雨说。 说话间,向之南又接到催他的电话,临走前他给李行舟留下句叮嘱:“记得一定要安全送到啊!” 目送向之南坐进车里,黄时雨正打算提着行李拦车过去路筱家,她没把向之南那句话记心上,想必李行舟也是。 李行舟今日的出现就够让她惊讶,还有特别想逃离,她之前拒绝李行舟帮她搬行李就是不想让他看到她居住的环境。 第20章 这下好了,仅有的自尊,在李行舟面前也不复存在了。 所以,她现在只有一个特别急切的想法,就是立马逃离现场! 然而长久不说话的李行舟,这会终于舍得开口,语速缓慢又带着丝似有若无的感慨。 “你倒是对谁都来这套啊。” 四周风声簌簌,黄时雨一转头,就对上李行舟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光影下,他就站在自己几步外的距离,靓眼,表情又过于冷然。 “你是搞批发的吗?”他又说。 依稀记得从前想跟你吃顿饭,是很难很难的事情。 李行舟脱口而出的话,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有点酸。 黄时雨有些无奈:“人家帮了你,请吃饭不是很正常吗?这不是人际关系中最基本的你来我往吗?” 她还想说,这是多么美好增进友谊的传统文化,怎么到你嘴里跟拼夕夕一样。 出租车从前方不远处冒头,黄时雨这严重散光的眼睛,难得一见眼尖,瞥见“空车”字眼,也不管李行舟会不会回应,说道:“你不用听向之南说的,我自己过去就可以,又不远,你去忙你的事吧。” 李行舟没应话,黄时雨也懒得管,她一面等着车过来,一面看着老弄堂的一景一色。 想想,她来到上海也有七个年头了,很多人在上海混个两三年没门路,就会选择离开上海,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片新天地。 往后,她的那片新天地又在哪呢? 长久的沉默。 李行舟缓缓吐出三个字,把思绪飘得九霄云外的黄时雨拉了回来。 “就今天。” “啊?”她没懂。 “你不是一直很想请我吃饭吗,就今天给你这个机会。”李行舟说的理所当然。 “你想吃什么,有忌口的吗?”她语气有些僵,像是没料到李行舟这人不按套路出牌,完全就看自个心情。 黄时雨眼睁睁看着那辆空车从自己眼前驶过,她想:这车要是早点过来就好了。 “刚回来上海,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厅,你给介绍介绍。”她这点小动作、小神情,李行舟全部尽收眼底。 黄时雨秀气的眉毛微蹙。 这可难到她了,她平时工作忙,有时候三餐都当一餐吃,闲暇时间也是在各大领域论坛活跃,你要让她说上海有哪些好吃的,她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只记起他上次说的不喜欢吃德国菜,所以这个选项果断被她排除。 脑子思索了一番,寻找失败,索性放弃,拿出手机,点开上次路筱给她安装的软件,路筱说现在年轻人出门都喜欢上这款软件寻找探店的地方。 黄时雨扫了他一眼,低头看着五花八门的图片,开始报菜名:“韩式烤肉可以吗?” 李行舟也凑过来,低头,垂眸,跟她一起看软件上的餐厅,凝眉:“吃几块就腻了。” 她挑挑拣拣一会,指尖停住,问:“川菜吃吗?你能吃辣吧?” “我能不能吃辣你不知道?我有胃病。”李行舟语气带点嘲讽。 她还真不知道李行舟有胃病,上学那段时间两人一起吃的那几顿饭里都没辣菜。 黄时雨又划了几下屏幕,问:“猪肚鸡汤火锅可以吗?这个对你胃好。” 本来她是想说不然吃粥底火锅吧,但突然想到有胃病不能喝粥,却可以吃点碱性食物。 两人离得很近,也就一个拳头的距离,连空气也变得稀薄,茶橘香水味,划过鼻尖,甘甜又夹杂着苦涩,是李行舟身上的香水味。 身体本想先做出反应,退几步距离,但看到李行舟聚精会神地盯着她手机的模样,顿时作罢。 人家只是看餐厅而已,她方才如果真的那样做了,不敢想局面有多尴尬。 只是她低头的瞬间,没看见李行舟悄悄弯起的嘴角,稍纵即逝。 隔了半响,李行舟问:“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 黄时雨轻摇下头:“不是,我是看软件上评分很高。” 倒是很诚实。李行舟心想。 “就没有你喜欢吃的餐厅?你不知道我口味跟你差不多吗?也是隔了这么多年早忘得一干二净。”说着说着,语气又忍不住揶揄起来。 黄时雨没计较他的揶揄,“我平时都在公司吃,要不就是吃路边摊。” “不健康也太油腻。”他点评。 黄时雨耐住性子,继续好脾气问:“那你想吃什么?” 他答:“都可以。” 她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怎么比以前还难伺候,现在倒真像个大少爷。 也不知道是不是瞧见黄时雨那火山快爆发的神情,李行舟居然大发慈悲松了口。 “吃那个。” “你确定?” “嗯。” “你确定?”黄时雨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又问了一遍。 李行舟却不再应她,夺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抬脚往前走,黄时雨只能拔腿跟上。 马路上车流密集,太阳底下,街道上梧桐树叶滚滚飘落,在半空中打转,落在黄时雨头上,她用手轻轻一拨,落叶又随风滚成一团,攀着这股风,虚虚飘在向之南车窗上。 玻璃车窗后的驾驶位上,向之南刚结束跟她姐跨国聊天,右手扶着方向盘,双眸盯着玻璃车窗外的落叶,显然在沉思。 前面的车都没走,在太阳暴晒下,特像一条条发着光的泥鳅。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堵车是常有的事。 向之南脑子平时不太爱转,这时候转的也比较慢,他现在迫切想找到那两人隐藏在气氛下的针锋相对到底是什么。 可是他又没有头绪。 他不禁回忆起,昨日李行舟得知他要去帮他女神搬行李的消息,特别殷勤的模样。 “你明天记得要在你女神面前展示你的男友力,记得尽情展示,比如冰箱啊,电视啊,能扛下去就一起扛。”李行舟说。 向之南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这人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 “能做到吗?” “必须的,还有呢?” “还有就是带我一起去啊。”李行舟开口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你想啊,为什么女生相亲或者跟对象出去吃饭喜欢带着闺蜜,那还不是帮她把关吗,关键时刻那就是救命稻草。” 回忆到此为止。 前面的车动了,驾驶位上的人都相当安静,一双炯目紧紧盯着拥堵路段上移动的车辆。 向之南启动车子,想不到也不再想了,很快,他的车同样也汇入挪动的车流,从白天驶到黑夜。 黑色的轿车停在一幢装修华贵的宅院门前,两旁种着棵小小的桂花树,正疏疏落落开着。 宋朝野一下车,便闻到很浓郁的桂花香,沁人心脾,脸上因忙于应酬的疲惫感,也消散些许。 此刻,他唇角扬起一个浅浅弧度,显然心情很好。 怎么能不好呢,不废吹飞之力就拿下速度科技,还能与游戏界有名的大亨集团合作,换谁,谁也高兴。 他跟着门口的侍者一路穿过满园春色,宅里的花卉如同骄阳似火,一路烧到那扇门前,侍者将门轻轻打开,还没走近,余光瞥见一抹纤细人影。 宋朝野向里走,绕过那扇用来遮挡的屏风,看清刚才那道身影后,双眸微微一缩,很快又恢复原状,但是唇角挂着的那抹浅笑,随之消失殆尽。 sam缓缓抬起眼帘,还是那抹冻在嘴角上的笑:“托人请宋总百忙之中前来,实在抱歉。” 第18章 “不知优涉经理此番找我,是有何贵干?” 宋朝野在sam对面坐下,悠悠品了口雪芳斋特供的雨露明前茶,这茶跟别处不同在于,是以每日清晨采摘院里花卉露水泡的茶。 茶汤入口绵软,回味甘香清甜,待嘴里苦涩感淡去,宋朝野这才缓缓抬眸,看向对方,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宋总你也是个明白人,我就不跟你兜圈子。”sam眼眸锐利,犹如外方深沉夜色,“为何转头就跟换合作方,我们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我觉得合情合理啊。”宋朝野一笑,“我委托你们办的这件事,你们的进度实在是太慢了。” 这件事便是请他们来收购速度科技,因为以速度科技如今局面,想尽快在上一个台阶,有很大难度,而宋朝野又是个很挑剔的人,尤其是在做游戏上,他跟黄时雨意见不合是常有的事。 他又知道黄时雨如今一门心思都扑在智能医疗上,也多次想要调整公司架构,只是被他多次否决,黄时雨才作罢。 他太清楚他们这类人,只要嗅到会危及自身利益的事就会变得非常敏感。 所以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成王败寇,肉弱强食,古今以来不变的道理。 “而且优涉不也是归属黑塔,谁来收购又有何区别?”宋朝野一脸的云淡风轻,压根没把sam放在眼里。 “再说了,不是我毁的约,是你们黑塔集团找上门来的。”这话似戳sam的肺管子,又似让sam再明白点。 第21章 “你说是黑塔集团……找上门的?”sam因这句话直接愣在当场,眼眸写满不可置信,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谁?” 在宋朝野视角里,sam那张从来以笑示人的面具终于摘了下来,不再是伪装得很好善于隐藏情绪的面孔,而是带着蓄势待发的怒气。 “你这样可真是让我两头难做人哪,不过告诉你也无妨,现在我们也算是一家人,就当是你欠我个人情。” 他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不过他也清楚sam的实力,从前可是一手创办黑塔集团谢老爷子的得力助手,能爬到这种层度的人,一旦在哪里吃了亏,必定会想方设法讨回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说不定日后会用到她的地方。 女人在他这里可不弱,特别是有野心的女人。 宋朝野品着手中的茶,随意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是salis。” “其实你心里也气得要死吧,你和他一起接手的项目,到头来只有你被赶出总部,沦落到病秧子的子公司,而他在社长身边可谓是平步青云呢。”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你说这合情理吗?”宋朝野压低声音说道。 宋朝野看似漫不经心的声音,却是一字一字踩在她心脏跳动的点上,不知道用什么前缀词来形容这种感觉比较合适。 正如宋朝野所说,当年那桩亿万债券案,所有过错都由她这个做下属的来承担,然而所有人都觉得会长派她前往子公司赴任,是对她仁厚宽待。 各中原由只有她知道,集团内部权势恶化,利益纷杂,她被拉来当了替死鬼。 sam盯着眼前的茶杯,水汽氤氲,差点模糊了她的双眸,她再定晴一看,眼前糯香缠绵的茶香褪去,而是一间坐着大概二十个人的会议室,所有人都因为salis的话,纷纷面面相觑。 “收购速度科技的项目对黑塔集团有多重要,想必各位都非常清楚,然而sam可是出过大差错的人啊,这种关乎集团命运的事,还能再交到她手里吗?速度科技选择母公司、选择我,当然是有她们的考量。” salis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摔在sam面前,睨了她一眼,露出他自认为很合适的笑容:“作为同事,我还特意把手头好几个项目让给你做,你可不能看不上哦,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公司,一切都是为了客户,我想sam也没忘会长的口号吧。” “没问题吧,sam。”salis那似笑非笑的眼眸就直白的扒在她脸上。 她顿时了然于心,她要是拒绝便是挑起子公司与母公司的矛盾,他是想让她做这个恶人。 “多谢salis的亲自关照,我一定会谨记会长的口号,这次一定没问题。”她只迟疑两秒,想清前因后果后,含笑答道。 从sam这个角度看去,窗户日光刺眼,照得salis那一脸笑犹如魑魅魍魉,日光一闪顿时眼前的景,灰飞烟灭。 茶台对面品茶的宋朝野早走了,sam拾起早已凉透,不再冒着热气的茶水,慢慢品茶。 她轻轻抿了一口,望着窗外无边月色,感叹:品茶明明是一种心情、心境、是闲情雅致,如今只有苦涩。 黄时雨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愣愣跟在李行舟身后,七拐八拐来到这间人满为患的小店。 店面不大,是在居民楼里,还是一家棋牌室,要不是看到有人在手包馄炖,黄时雨都想不到这居然是家馄炖店。 老灶台上的瓦罐滋滋作响,馄炖香气扑面而来,黄时雨的肚子不合时宜“咕咕”响了几声。 店里虽然坐满了人,但是只有七八张桌椅,所以她这几声不合时宜的声音也不小。 她不知道周围的人有没有听到,但她能肯定的就是李行舟一定听到了。 距离上一次狼狈在什么时候,想想,好像也就先前搬家那会。 怎么她一碰到李行舟,就不是那种意义上的愉快呢。 有时候黄时雨也会在想。 如果她和李行舟是和正常情侣一样,和平分手,那几年过去,再次重逢,或许是挺适合坐下来,点些小酒,诉说这些年的所闻所见,心平气和的谈论彼此的未来。 而他们之间再次相见,就犹如游戏关卡,一开始就选错了,只会是悲剧。 黄时雨稍抬眼脸,语气有几分诚恳:“你确定就让我在这请你?” 李行舟目光倒是平静如流水,没什么波澜,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后墙上贴着的红色大菜单,语气自然道:“虾仁馄炖、猪肉馄炖、芥菜馄炖,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芥菜的吧。”她好久没吃过了,也有点嘴馋。 李行舟都不在意,她也不管了,今天这顿饭吃完,两人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陌路。 李行舟又去点了些东西,还拿了两瓶矿泉水过来,拧了瓶盖递给她:“喝点水吧。” 黄时雨不自觉舔了下嘴唇,发现有些起皮,正好有点口渴,接过李行舟递来的水,喝了口。 “你打算租哪的房子?”李行舟问她。 其实李行舟是很想帮她租房子,或者说是想让黄时雨住他旁边,这样必要时刻还能保护她,不想让上次那种情形再次发生,那次是他心血来潮跟在她身后,才恰巧让他碰上,不敢想,还有下一次。 但他都没说出口,这张锋利的白纸,要强,有时候还拧巴,这几次交锋他不是不知道,黄时雨很抗拒在他面前是低一等的姿态。 他想等她愿意,等他骨骼里那场雨愿意,愿意向他开口。 黄时雨才刚喝了口水,听到他这样问,立马放下矿泉水瓶,瞳孔有一瞬间扩大,像是意外他会关心她的样子。 不过她也没往深的想,只当等吃的途中,李行舟觉得气氛太过尴尬,没话找话问的,她也随口一答:“上海城中村那么多,随便一找也有很多房子。” 李行舟借着这难得的契机问她:“你在上海这么多年就没想过自己买套房吗?” 他还想趁这个机会,问问她,当初拿了黎蔓苏五十万是为了什么? 他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人,或者是不想相信黄时雨会为了区区五十万就把他抛弃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黄时雨,似乎怕自己遗漏掉她脸上有可能闪过的细微神色,或者是不易察觉的动作。 黄时雨愣住了,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脑子一时差点没转过来,几秒过后,半开玩笑道,“李总,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上海房价多贵啊,没个几千万下不来。” 黄时雨说的都是实话,没夸大其词,在上海没个几千万想买个在市中心像样的房子,简直天方夜谭。 这些年做生意她的确赚了不少,虽说没到富甲一方的豪气程度,但也足以让她过上好日子,买套几千万的房子压根不是问题。只是她这人以前穷怕了,钱不攒在手里就没踏实感,她把一部分钱拿去买金条,一部分给童女士在豫城买了套别墅,前年刚装修完。 路筱还因为买房这事说过她,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还不如拿那钱给自己买一套。 她当然知道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有多重要,哪怕将来婚姻不顺,跟丈夫不对付,也不至于被扫地出门,流落街头,起码还有个窝能收留自己。 可她就是想给童女士买,而且想了很久。 这个决定不是突然凭空冒出来的,也不是一时兴起,她只是在金融圈里看过太多五花八门用钱就可以买来的东西,可以说是耳濡目染,所以有样学样。 她也就以为送童女士房子可以拉近彼此的亲情纽带,可以赢得童女士的关注和母爱。 说到底,黄时雨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就算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如何坚强,如何一副钢筋铁骨的模样,也会渴望亲情,也会渴望有父母的爱,血亲之爱,无可替代。 可有一句话叫做融不进的圈子别硬融,更何况双方都已组建了各自的新家庭,又有了孩子,就算是一个再怎么混沌的人,也该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了。 她只不过是流着这两人的血而已。 所以,她哪还能去奢望这段维持她们血缘关系的纽带再继续勉强下去。 到头来,她选择接受了童女士就是没那么爱她的现实。 从来没人教过她,父母对子女的爱不需要花钱去买,能用钱维系的亲情,那不叫亲情,充其量叫做责任和义务。 想归想,但她没把这些原因说出来,本来两人遇上就是偶然的突发事件。 她并没有打算坦诚布公把这一切摊开来说的想法,一来没必要,二来说了又怎么样呢? 能证明什么?证明她当初给童女士买的房子是错的吗? 她已经在象征亲情纽带的血缘桎梏里,得到属于她应有的教训了,不需要有人再次帮她回忆这隐隐作痛的时刻。 所以就这样点到为止就行,嗯,就该是这样。人生的遗憾何其之多,不差她这一个。 第22章 跟黄时雨半开玩笑的语气相比,李行舟反而很是认真地在问:“以你的能力,我想买个三室一厅的房子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李行舟本以为她会解释她想要买的房子是类比于豪车中的布加迪威龙,但出乎意外的是,黄时雨眼底带着微微的笑意,摇了摇头,“我想,我目前更应该思考的是,我赚钱的能力能不能从容应对上当今物质增长的速度。” 李行舟看着她,微一挑眉,安静地没说话。 黄时雨笑得眉眼弯弯,语气比方才加重了些,“我还是提升我赚钱的能力比较好,我相信在未来,这些身外之物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 阿姨这时刚好端着煮好的馄炖过来,放在黄时雨面前,特意交代道:“不要香菜是吧,小心烫,慢点吃姑娘。”说完,还往李行舟那笑着看了一眼。 她自己刚才都忘了说不要香菜,没想到李行舟还记得,明明没喝酒,这会她感觉脸颊有些烫,想想,可能是被这碗混沌的热气熏烫的。 黄时雨见阿姨只端了一碗馄炖过来,问他:“你不吃吗?” “我不饿,而且我有胃病要少吃。”李行舟喝着水,不急不慢的说。 不饿让我请你吃饭,想想也是没谁了,她就说李行舟不按套路出牌,完全凭自个心情。 这顿饭,最终以黄时雨单方面吃完结束,两人出了居民楼就各自分道扬镳,李行舟往静安区方向走,而黄时雨则是往陆家嘴方向去。 这是并购案结束后,她首次出现在速度科技大楼,工位上忙活的员工,都不禁在她走过工位后,偷偷往后瞄一眼,然后一个个又训练有素的回头,继续忙自己手头的活。 其实内心都有匹马儿在奔腾,只稍没人的时候,便会放出来,那将是硝烟一片。 在黄时雨整理完该带走的东西时,这间办公室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黄时雨余光瞥见一抹黑,不需抬眼也知道是谁。 “恭喜啊,宋总。”她轻叹一声,“宋朝野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真是不了解我,你想要我会给你,你从骗我的那一刻开始,你真是对不住我对你的信任。” 宋朝野走到黄时雨面前,距离瞬间拉近,宋朝野身上的香水味一直虚虚往她鼻尖钻,黄时雨抱着纸箱往后稍稍移动几步,那股属于宋朝野的味道顿时消散些许,她心想,还没李行舟喷的香水好闻,下次有机会的话,向他要个链接。 “或许你会觉得我在防着你。”宋朝野语气自然,“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不能说特别了解你,但是你不是视钱如粪土的人,相反你视钱如命,我不觉得你会这么大方,时雨,我们都是成年人,正视自己的欲望不可耻,你没必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把自己架在道德制高点上。” 黄时雨只觉得心脏剧痛,一抽一抽的,彷佛有血往外汩汩流淌,她深呼口气,抱着纸箱从宋朝野身边插肩而过时,淡淡说道:“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她没去看身后宋朝野是什么表情,从容出走自己待了几年的办公室,路筱刚好迎面而来,问她日后的打算。 脑子艰难地转动,她没记错的话,速度科技快要上市了。 那扇她出来顺道勾的门快要合上,她回头,视线与宋朝野碰上,显然宋朝野也以这个姿势看了她许久。 她的眼神认真,语速缓慢得像一则郑重声明:“等上市,做空它。” 作者有话说: ---------------------- 小雨好帅!为你举旗!!! 日本所说的会长相当于是董事长~ 第19章 黄时雨抱着纸箱倒没有先回路筱家,而是和路筱一同坐在楼下那家她常去的手工咖啡店。 门店很小,装修简单,极简的黑白配色,看起来干净又简约,明明是在上海最常见的装修风格,每次黄时雨过来,却能找到不同的感觉。 也许是进入这个空间,可以放下高度旋转的大脑,精心享用咖啡师手工慢磨的咖啡,看着窗边来往的游客行人,听着这一片喧声,倒像是难得的避难所。 路筱见黄时雨从进门到现在,双眸始终静静端详着面前的咖啡,不见喝也不见她开口说话,那模样落在路筱眼里,活脱脱像完全失去自信心的人。 “刚刚在那不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说要做空速度科技吗,你现在倒是说话呀。”路筱问她。 “那不是输人不输阵嘛。” 其实当时她距离那道门也挺远,声音也把握得恰到好处,宋朝野肯定听不到,能听到的只有当时站在她旁边的路筱。 厚重的玻璃门被推开,王平脸上框着一副金丝眼镜,裹着冷风往她们这个方向移动,步伐看起来有些凌乱,一路走来身上的羊毛大衣下摆扫视着旁边每一张椅子,屁股还没坐下,就先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你们看了吗?宋朝野刚在link发布一条消息,说全部人都要重签合同,原股东也不例外。” 路筱还没听王平讲完,就点开手机,往企业群找那条信息,很快在刷屏的信息中找到宋朝野发的那则声明。 黄时雨刚好坐在路筱旁边,头一歪,同样也看到那则声明。 “他也不怕发生2008年金融危机的事。”路筱把手机扣在桌上,话里头点到为止,讳莫如深。 但只要是金融圈的人,一想到2008年金融危机事件,就能联想到后头轰动一时因为股权架构调整,老总被工人打死的事。 黄时雨在心里觉得,此情此景跟那时有些像,但也不像,还走不到那种惨烈地步。 宋朝野那条声明写的非常清楚又直白,不想重签合同,可以,直接让你拿n走人,反正资本家的世界一致认为,你不想干总有人会干,每年求职季有大把的毕业生可以挑,好用又听话。 毕竟现在经济萧条,底层人只能被这些人狠狠拿捏。 黄时雨只是静静看着她们,问道:“那你俩现在是怎么想的?” 俩人这会出奇一致默契,都盯着手中的咖啡,那深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看对象才有的眼神。 “就算是重签合同也不会一下子全签完。”她脑袋转的快,一步一步给她们分析,“两个公司合并要忙的事也多,人员调来调去,一天签个5%也差不多。” 黄时雨的情况跟她俩不一样,当时跟黑塔集团签的合同,是silas带来的那份。里面除了剥离人工智能组外,她也不再胜任速度科技ceo职位,股权也一并转让,但她相对也能得到一笔数额的钱。 这笔钱她打算捐一部分给慈善机构,毕竟这是她从高中开始十年如一日都在做的事,她希望这笔钱能够帮到有需要的人,就算只是一小部分那也好,积少成多嘛。因为曾经的她也受过这样慈善机构的帮助,所以她一直以来心怀感激,当有能力的时候她也愿意担起一份责任,然后剩下的钱再继续投到智能医疗项目。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宋朝野让她俩重签的合同便是sam第一次拜访所说的3%期权,真真是个人如今只要进了速度科技都得被压榨一遍。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继续搞智能医疗?”王平搅了搅面前的咖啡,语气带着似有若无的试探。 路筱因这话,也偏过头,看着黄时雨,目光如火炬,这阵仗像是只要黄时雨回答个是,她就要跟她私奔一样。 “智能医疗将是未来世界发展的大趋势,我很看好这个项目。”黄时雨说,“融创推出的智能音疗产品,一夜之间所创下的成绩你们也目睹过,这个领域除了市场广阔还未饱和,得到的钱,给患者带去的希望都非常感人。” 俩人都没说话,饶有兴致听她继续说,因为黄时雨这话确实没法让她俩反驳,她们这些搞互联网的最是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互联网的兴起,各行业发展迅速,有利也有弊,利的点就是前几年大锅饭太好吃,一堆人涌进来都是混日子的,公司个个都是慈善家,弊端可能过了半年又有新的行业冒头,接着资本投资紧缩,手头不赚钱的项目只能被砍了,同样引起的连锁反应也就是常说的裁员,这发生在游戏项目组是很平常的事,一年被裁两次都不带夸张。 不过跟游戏行业比起来,人工智能确实是好太多。 毕竟国外互联网公司对人工智能是非常青睐,以苹果、谷歌、微软为首的企业纷纷圈地人工智能,而能达到的融资也相当可观。 黄时雨接下来这番话特别有格局,坐她对面的王平,听得两道墨黑的眉一耸,显然认为她这个点很有趣。 “而且你们不觉得我们国家医疗产品太过依赖进口了吗?这就好比棒子国依赖从我们这进口的泡菜,朝鲜依赖向我们这进口的大米是一个道理,如果有一天发生点不好的碰撞,那动的不就是一个国家的命脉吗?只有祖国繁荣昌盛,底层人民才能安乐,我们这些商人生意才能好做。” 对面的王平听完,抿了口手中的咖啡,接下来没半点动作,也好像没有开口的想法。 第23章 虽说同坐一张桌子,给黄时雨感觉倒像是每星期一次的会议汇报,这俩人是高管,而她是那个做汇报的人。 黄时雨看了对方一会儿,然后又侧过脸看了下路筱,空气里真的是非常安静,静到窗外行人走过的脚步声都听得到。 她觉得自己说的挺对的,她能有这番感悟,完全是因为她去年喜欢上机车这玩意儿,然后学别人去飙车,给自己飙进医院,左股骨颈骨折,这是非常严重的骨折,一般只发生在老人家身上,手术采用的钢钉、固定板之类全是进口的,而且医保没法报销,说是刚引进还未纳入医保范围。 那时候她就在想,如果国内能够研发出媲美国外的医疗产品,那省的何止是汇率的事,但她也知道将一款医疗产品推到世人面前的平均成本可达13亿美元不等,而且失败率极高,研发时间也过长。 也知道国内医疗技术方面没有国外的丰富,但是她一直记得一句话,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其次是现在,而且人工智能医疗领域还未完全开发,一切还皆有可能。 长久沉默后,王平率先打破静止的气氛。 “时雨,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时候过于理想化。”王平那双藏在镜框里的双眸正看着她,暖色调灯光下,金丝镜框闪闪烁烁,扒在王平眼睛里,牢牢的,“投入成本,本来就很让一些大企业望而生畏,赚的还没投入的成本多,不然赚钱的生意谁不做,这是国情所致。” 王平这点说的没错,黄时雨也懂。 因为那些大企业、大集团所涉范围很广,不会把钱只砸在一个板块,那要是没水花,其它板块怎么办,能直接不要吗? 集团的股东能同意吗? 又是长久的沉默,黄时雨抿了抿唇,才缓缓吐出字:“我知道。” 黄时雨还是觉得有必要跟王平再解释的更清楚下,或者说把自己的想法说得再通透一点。 那句话说的真对,商场如战场,只要你一个不小心,立马就会被人拉下来。 都站在那个位置俯瞰过这座金融中心的风景,她不想仓皇落幕。 “那你还不打算放弃吗?”王平问她。 “我为什么要放弃?不管是做投资也好,做项目也罢本来就没有百分百可以绝对成功的,我知道人都害怕面临风险,但不是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嘛,风险与机会并存,正视风险才能赢得机会,要是一件事情完全没有风险也谈不上收益,你们说是不是?” 黄时雨讲完这番话后,没做什么停留,又继续讲起了对接下来要做的人工智能医疗领域方向项目的规划,以及对公司未来的定位,她说想要做世界级别的公司,不仅福利,待遇要按照世界公司的标准来,就连公司要做的产品也要向世界级别公司看齐。 平心而论,王平的确觉得黄时雨很多观点是对的,很多事情现阶段是不能去预测和想到的,就好像当年阿里巴巴创始人和腾讯创始人在寻找投资的时候,也有很多人想不到他们能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 要知道从创立之初到现在成为国内龙头公司,也不过只过了二十多年。 其实有些时候她还挺佩服黄时雨的,快将近三十的岁数,从执掌国内数一数二的巨头游戏公司到如今转变为初创企业的创业者,现在要整天忙着找投资人,还要跟别的企业抢人才。要她说,能面对这样巨大的落差除了要有不小的勇气,其实还挺需要魄力的。 不过,她当初愿意加入速度科技不就是因为这样敢为人先,敢为冒险的黄时雨吗,真的非常对她的胃口。 而当她正想着该如何加大砝码去说服王平的时候,对面的王平突然站了起来,“我愿意跟你一起,算是为了我们共同梦想,也算是为了你这番苦口婆心劝我追随你,毕竟我们可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她笑了一下,捧起桌上那杯咖啡,“这里没酒,咖啡代酒,我干你随意。” 黄时雨有些愣住了,完全没想到王平会改口,她今天的目的确实是想把王平从宋朝野那挖过来。 因为她真的不想再输给宋朝野了。 而王平一人既能负责游戏项目又能钻研人工智能算法,这种有能力的人值得她花大心思去挖对方。 她还记得当时去清华招聘的时候,王平给她的第一眼感觉就是懒懒散散,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不上心的模样,别人都是整装待发,一大早就开始投简历,而王平则是在散场的时候才姗姗来迟,那会,速度科技虽然是正火的新兴企业,但只要不是傻子肯定都会投入大厂的怀抱,或者选择国企。 就是因为速度科技没有招满,还缺个算法工程师,所以当时她直接把王平给收入麾下。 后来,看了王平的简历才知道,上海人,从小上的就是贵族学校,她那会也纳闷,这种家境不选择出国留学,怎么想的去学这个特别费脑的专业,一般有钱人家的孩子不都是学艺术专业吗。 跟王平在项目中长久接触下来,她发现这人做事很认真,只要一工作就特别投入,渐渐地,她得知王平是受家庭的影响和熏陶,从小就对数学这门数字逻辑学科很感兴趣,她很沉迷在极度创造性的领域里面,而促使她选择计算机行业,无非是她想知道计算机的创造能力是否能高于创作者还是数据的收集者。 黄时雨觉得这真的很王平。 “这咖啡真是苦,谁点的这是,我可是全干完了,一个都别赖掉啊。”说完,王平还特意把杯子反过来给她俩看。 黄时雨也只是愣一下就缓了过来,同样动作干脆把一整杯咖啡喝完。 路筱说:“诶,诶,诶,还有我呢,你说我们这算什么,桃园三结义?” 王平说:“哪来桃园,这里倒是有三个失业的人。” 头顶一排暖色调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换成刺眼的白灯,从她头上射下来,看着这一幕,黄时雨鼻子有些发酸,那抹笑仿若从那酸处钻出来的。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滨江边亮起一排灯,蓝红色交相辉映,隔着玻璃窗看去,照着江面波光粼粼,仿若打碎的梵高油画,抑郁又迷人。 路筱和王平先前就走了,回去处理那摊事,她站起身,又看了眼熟悉的魔都三件套,窗户反光,渐渐勾勒出一层淡淡的侧影,极其流畅又深邃。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黄时雨拿出来看了眼,是路筱发来的信息。 【路筱:看样子,你有新的目标了?】 寥寥几字,倒是让黄时雨回忆了一下。 今天在速度科技大楼她说要做空,还真不是逞一时之气,本身就是金融行业出身,大学炒股也炒出过花样来,她确实深谙此道。 只是宋朝野明显很懂她,知道她会向路筱和王平借股,又先下手为强,她真的是受够宋朝野这副好像很懂她,每每又要压她一头的阵仗。 想必宋朝野心里很爽吧! 灯下的黄时雨眼眸深邃,她静静望着窗户反光的另一个自己,同样眼眸也在发着光。 说不清那是杀气,还是单纯头顶射下来的光。 这次不会再输了吧? 输给宋朝野真是不甘心! 为什么每次都差一点呢?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呢? 就在她感觉透过这层厚重玻璃,又要看见以前的自己,她赶紧闭上双眸。 逃避也好,胆怯也好,她不想再看见了! 许久之后,头顶的灯光又换成一开始的暖色调,黄时雨阖上的双眸一睁,又恢复成看人自带冷感的眉目。 黄时雨思忖完,觉得有必要找个时间把情况跟路筱说个明白。 要说合拍搭档,那其实还得是她和路筱,一个眼神对方就能立刻领会,至少不会像宋朝野一样,背地里阴你。 她抱着纸箱走出咖啡店,滨江的河面绽放出红蓝的光,像宝石一样璀璨,衬得这一方天色更暗。 她往地铁方向走,经过售楼的店,步伐渐渐慢下来,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时,售楼部的灯熄灭了,果然犹豫就会败北。 黄时雨刚懊悔完,就看见一个售楼部的工作人员,锁完门,夹着皮包走过来,她连忙上前问对方:“有房出租吗?” “有啊,你要什么样的,我都能给你找到。”售楼的小哥脸上堆着一脸笑看着黄时雨。 黄时雨说:“我先加你微信吧,到时候联系你。” 售楼小哥因这话,脸僵了一下,不过还是很爽快掏出手机。 加上后,黄时雨继续抱着纸箱去赶地铁,快接近十一月份,天气逐渐趋近冬天,被风吹着,黄时雨吸了好几次鼻子,感觉都要被吹傻了。 售楼小哥还没走几步,这次又被人给拦住,不过这次是个男性。 街道穿堂而过的汽车灯像一截老式电影,一会亮,一会暗,全反射在男人脸上,李行舟穿着黑大衣,被风吹得乱纷纷的细发静静趴着,一双桃花眼瞥人眼神很淡,像层雾。 第24章 “刚刚那女生跟你说什么?”李行舟问。 “没说什么,租房子的。”售楼小哥看眼前这人长得人模人样的,也没存着该有的防备心。 “你有事吗?” “我刚好也要租房子。”李行舟虽然是对着售楼小哥说,但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那抹快消失在密集人群中的身影。 黄时雨刚到路筱家,手机连续响了好几声,她冷着一张冻僵的小脸点开手机。 是刚才加的售楼小哥给她发的消息。 不大的屏幕是一排排房子的照片,底下还附着一句:房主要搬去美国,缺个帮他看房子的人,一个月房租两千,可以的话回个信。 黄时雨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点开图片,待图片加载出来的那一刻,她瞳孔缩了一下,这套小区她知道,要好几百万,就是在松江离市中心有点远。 一个月才两千,这在上海只能租到比较勉强的房子。 所以这种时刻,她但凡犹豫一下,都是对这套房子的不尊重! 不过,她这人别的没有,警惕性还是极高的,还特别多此一举的向售楼小哥问了句:真的假的? 【售楼小哥:同叟无欺。】 就这样,黄时雨最后还是屈从于这套几百万房子的权威,搬了过去。 毕竟虽然跟路筱是好朋友的关系,但一直住在人家那也不太好,刚好有这么个机会,也是时候搬出去了。 这是一栋一梯两户的小区,远离市中心,住户也很少,黄时雨站在窗边,可以看见楼下一带的梧桐树,她住的是二楼,从她这个角度看去,还能瞧见梧桐树顶带着青晕。 有时候,她也觉得上海真是一座有意思的城市。 当你走过头顶有梧桐树的地方,落叶落在每一个人身上,那一刻,彷佛人人都是平等的,它公平的降落在每个人身上,不管你是贫穷还是富有,残疾还是健康,只要你不避,它自然会落在你身上。 黄时雨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看见一个女人往自己居住的这栋房子过来,越来越近,模样也越发清晰,气质高贵得像一朵红玫瑰。 一双灵动的双眸窥视着周围一切,像是再找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 随着她越发靠近,那张薄薄的红嘴唇吐着在黄时雨听来不是特别清晰的声音。 但她好像是听到那个女人在喊向之南? “向之南这小子居然自己偷偷从美国跑到这里来,以为把定位关了我就找不到了吗?” 向晚走到一排梧桐树下,拿着手机,点开图片,跟周围的参照物做了个大致对比,基本一致。 “到底住的是哪一层啊?”她抬眸一看,与黄时雨目光对上,又垂下眸,看了眼手机那张图片,“怎么有点像楼上那个女生住的那里?这边装修都是一个风格吗?不管了从这开始找吧。” “也不知道这小子这个点吃饭了没有。” 因为没有电梯卡,她只能走消防通道爬楼梯上去,索性不远也就二层,不然她非把向之南的皮给扒了。 “我管他吃没吃饭,这臭小子居然敢偷跑到这里来,害得我白担心那么久,等会逮到他,一定要他好看!”向晚越想越气。 刚打开消防通道的门,楼道感应灯应声而亮,向晚踏出来时,看到前面有个男人整个身子都隐在头顶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她一看这个身影,一看这件大衣,她给向之南买的! 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你个臭小子,偷跑也不告诉你姐,二十五岁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胆肥了是吧!” 黄时雨在里头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还是一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嗓门这么大,而且她也确定了住在她对面的是向之南。 想起还欠对方一个人情,还是得出去看看。 她觉得向之南的桃花都够得上新闻联播的看点。 门一打开,李行舟那张脸又出现在她眼前,两人四目相视,不对,是六目相视。 作者有话说: ---------------------- 宝子们~这本文后面要入v啦~周五35号零点~到时候记得来哦~每个给我评论投雷的宝子我都记得大家,谢谢你们喜欢这本书~ 第20章 “尝尝我的手艺。”向晚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稍稍歪了一点头,看着正襟危坐的黄时雨,看得出她的不自在,拉开椅子,在黄时雨身边坐下,说:“刚刚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谢谢,没有关系。”黄时雨看着向晚那张眉目都是浓浓笑意的脸,回答的有些局促,换平常她肯定不这样。 这点不自然,她直接归纳到对面坐着李行舟身上。 方才向晚简单解释了下情况,黄时雨才知道这是场乌龙,向晚居然是向之南的姐姐,俩人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相像的地方。 向之南的眼睛永远是聚着一团浓浓的笑意,彷佛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令他伤心的事,从那场滑稽初相见就知道,心态真的很好。 而向晚虽然眉目也是笑着,但那笑更像是练过成千上百次,条件反射的笑意,明明这种笑是最完美、最无懈可击的笑颜,但却不会让黄时雨放下全部防备,反而还有种在酒桌上跟人谈生意的感觉。 不过又想到向之南的性格,也能理解这是一对姐弟,有些行为方面还挺像,比如一样风风火火办事风格。 “你和向之南每天是不用吃饭的吗?”向晚刚才做菜的时候,翻了下冰箱,只有几个鸡蛋,一棵西兰花,还有少许的鲍鱼,其它什么也没有。 李行舟低头默默扒着碗里的饭,没答向晚的话。 “我看鱼缸里的鱼,吃的都比你和向之南好。” 黄时雨用余光扫了一眼李行舟身后的鱼缸,跟餐桌的长度等长,应该是已经换过水,离得不近也能看见数只拳头大小的鱼悠游着靠近置放在浴缸里的假树。 旁边还有才放下去不久数只拇指大小的鱼苗。 速度科技会议室里的鱼就是黄时雨养的,所以她太知道养鱼的成本,向晚那话说的没错,鱼缸里的鱼比他俩吃的还好。 她除了打量这鱼缸外,还有鱼缸底下的银色保险柜。 倒不是她这个小财迷见钱眼开,而是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把保险柜放在客厅的,不都说财不外露吗。 或许对于李行舟来说钱这种东西算什么,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 才想收回眼,毫无防备与一直低头扒饭的李行舟目光撞上。 深邃的眼,看人有些锋利,可能是刚掀起眼皮的缘故,眉目间有着淡淡的疏离感,她想收回的眼就落在他眼里。 不过李行舟只是简单看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就像风轻轻吹过平静的湖面,连一点涟漪也不曾掀起。 黄时雨收回视线后,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真丢人啊,他会不会以为我一直盯着他看,不过李行舟的眼睛还真挺好看,老感觉在哪里看过。 “都多大的人了,还让人操这种心。”向晚看他终于舍得把眼神放在别处,又开始没叨完的话。 李行舟夹了块西兰花吃,在心里评价道:有点咸。 他有点无语:“又不会做饭,买一堆食物放冰箱有什么用,每天跟它大眼对小眼吗。” “你还真的是跟那混小子一样,说一句顶十句。”向晚又想到向之南那货,在思考怎么让他现出原形。 “我只说了一句,都是你在说。”李行舟怕向晚又没完没了的输出,赶紧给她夹了块西兰花,有点咸,刚好可以堵嘴,做完后,这才接着慢悠悠地说:“我吃这些也没事,饿不死就行。” 心里想的是:他今天才搬来,哪有时间去买菜。 眼看是在李行舟这套不出向之南的下路,又扫了一眼房间里的物品,非常新,地板也是一层不染,像不久之前才打扫过的样子,看得出来向之南真的不在这,因为这臭小子住的地方压根不会这么干净。 她又看了看,旁边低头吃饭的黄时雨,虽然只能看到半张脸,但又因为这似有若无的半边线条,才更能体现五官的优越程度。 先前门开,黄时雨那震惊几秒的眼神,没逃过人精似的向晚,商业场上讲究要有八百个心眼,这心眼都是要用在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的所有人。 她只一眼,就瞧出这俩人之间伪装的端倪,不过看破不说破是每个成年人该有的素质。 但她还是很好奇这人是什么来头,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美女,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智能医疗。”黄时雨有些意外,话题怎么到她身上了,不过还是乖乖答道。 “诶,那不是跟行舟这小子一样的喽,嗯,非常棒,好好做,未来十年是人工智能的天下。” 这话不是恭维,也不是吹牛皮,而是资本已经给出了答案,vc的调查报告早就显示全世界但凡跟人工智能沾边的公司,融资的金额都过于可怕,更何况苹果、谷歌、微软这些巨头公司也纷纷给出了答案,所以未来十年是人工智能的天下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第25章 黄时雨显然也是认可她这番话,毕竟这人还是每天承担着高强度的工作经营着媲美国际巨头公司的人,毒辣的眼光还是有的。 “你也是做这个行业的吗?”黄时雨问。 向晚不答反问:“你学的什么专业?” “本科是金融学,还辅修了计算机专业,编程自己有学一点,不过也只是在边缘打转而已。”黄时雨答得非常详细。 事实上,她说的也没错,编程她只到入门的槛,平时太忙了,压根挤不出时间来去继续深造。 对面的李行舟正好吃完放下筷子,他慢条斯理的抽了张纸擦拭嘴巴,目光也漫不经心地往黄时雨那看,度把握的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看你也不大,学这么多,向之南那小子要是有你一点点好学就行,那小子玩心重,让他弄个项目都能跑到这来。”说到这,向晚轻笑了一下,看着黄时雨的眸光也是淡淡的笑意,这时候的笑给黄时雨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是真实的笑。 黄时雨想:向晚和向之南之间的姐弟关系一定很好,不像她跟她父母生的弟弟妹妹一样,不太生疏但也不亲,距离感非常强。 “你多大啦?”向晚又问。 这感觉让黄时雨有种接下来,她的下一句话就是该找对象了,可能是前年去她妈那过年被催过留下的阴影过深,都让她有一定程度上的条件反应。 “二十……”黄时雨顿了下,没把五给说出口,刚想起前些天才过完生日,顿时又改了口:“二十六。” “二十六,好啊。”向晚说,“这个年纪是最好的年纪。” 向晚没错过黄时雨因她这话眨的两下眼,她喝了口水,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听我给你说,在这个社会上三十岁的人已经没冲劲了,二十岁的人呢,涉事又未深,难免过于莽撞,二十五岁呢,又属于小树刚生出嫩芽的时期,转变还未彻底,二十六岁就不一样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最适合创业,搞事业的年纪。” 听完向晚这一段话,黄时雨最大的感慨就是不管三十也好,还是二十、二十五也好,她都很喜欢。 她觉得每一个年龄层都有它的独特魅力,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就如忒修斯之船一样,不断更换船板、桅杆并朝着目标不断校正航线,即使路上因为先前替换掉的船板不太适应,但这段旅途一定是一段经得起打量和考究的航线。 旁边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李行舟,很欠扁的点评道:“哦,你是在说你自己已经没冲劲了?” “我还没问你呢,这不是向之南的房子吗,你怎么在这?”向晚想问这个很久了,刚刚做完菜给忘了,这时候刚好想起来。 她又说:“那臭小子呢,是不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才让你来这堵我,自个给跑了?” 向晚只能往这处想。 黄时雨也挺好奇这事,毕竟她就算不想过多接触李行舟的消息,但都是做相同领域的项目,掌握对手的信息,是必要品。 她没有好奇过李行舟的生活,但也知道他住在静安区,具体哪栋房子就不得而知了,她也没那么变态去窥视人家的生活。 黄时雨双手捧着温水喝,眸光也跟着向晚一道看着李行舟。 李行舟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个话题让他有些走神,心里的答案见缝插针的挤满他的大脑,又因黄时雨盯着他的目光,最终心里的答案完整占据他的大脑。 “啊,你要跟我换房子?”向之南眸中充满惊讶,看着李行舟不可思议的问。 他见李行舟没说话,又说:“你没事吧,我那栋房子跟你这栋别墅可没法比哦,虽然吧,这个设计师在海外很有名,是我大老远花重金请来的,但跟你这栋别墅的价值也没法比啊,你要是喜欢那个设计师的设计风格我介绍给你。” 李行舟现在居住的这套别墅,是名人故居,市面上价值很高,李行舟并没有把这套别墅打造重塑,而是保留上海老洋房独有的清水红砖建筑,与旁边街道英伦风建筑的别墅形成一种很强的割裂感,彷若将过去与未来紧密相连。 “太慢,我看你那套就挺好,我很喜欢。”李行舟眼神淡淡的看着某一处,无视向之南话语的震惊劲。 向之南想了想,还是继续劝:“但我那房子在松江区啊,离你上班的地可不近,你要想清楚。” 李行舟把眸光钉在向之南身上,一字一句道:“你就说行不行,其它不用你考虑。” “一个答案想那么久,有那么让你难以启齿吗?”向晚看他盯着碗看半天,明显是走神了,提醒道。 “你别在让向之南身边的助理给你通风报信,那孩子都快被你折磨哭了,而且背叛上司在商业场上可是大忌。” 李行舟都说这话了,向晚也知道从他这是真的打探不出向之南的消息,不过她还是得逮到这臭小子,前些日子她收到向之南在街上光着上半身的照片,花了大价钱才买断这张照片,害得她损失不该花的钱,这笔账至今还是空账状态,等到年底结算的时候,还得往各个项目上分摊,还好只是五百万,再多一点那些股东该心生不满了。 现阶段也找不到向之南,向晚索性开始低头剥那盘没怎么被动过虾,剥完给黄时雨递去一盘,黄时雨刚想接,就被李行舟半路截去。 “你怎么抢我给美女剥的虾,你想吃我可以给你剥。”向晚蹙着眉,也不是生气,而是带着斥责,大概意思就是人家是客人,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她海鲜过敏。”李行舟回答的理所当然。 这话一落下,不止向晚一人征住,黄时雨也是,她看了对方一眼,那眼神带着很难解的情绪。 而向晚只是默默看了俩人一眼,难得没说话。 “我现在能吃海鲜,已经不会过敏了,跟过去不一样了。”黄时雨动动嘴,轻声补了句。 “哦,那真不巧,我现在海鲜过敏。”李行舟这人不按套路出牌惯了,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道。 这天根本没法继续聊下去,接下来基本是向晚在活跃气氛,她问什么,黄时雨就答什么,气氛焦灼又拘谨,但是撇开最后这点小插曲,黄时雨还是很满意的,她是真没想到李行舟会突然冒出这句话。 明明之前大家都默契保持着这道分水岭,不越线。 她回到自己那套房子后,开始整理从出租屋带来的行李。 然后摸出一个她很久没用过的文具盒,她看着这个老到掉牙款式的文具盒,从密集片段中找到线索,这是她那时候参加作文比赛,二等奖的奖品。 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她不用的各式笔和橡皮,手一拨,有张纸条顺着她的指尖被她拨出来。 因靠着窗边窗户还大开着,时不时还有细微的风持续吹来。黄时雨本想着去抓在空中飞舞的纸条,看看上面有没有写着什么她漏掉的重要信息,免得被这风一吹等会都不知道飞到哪边去了,在她快要接住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又大了些,让她扑了个空。 如果说单单没抓到就算了,结果,她还一不小心碰翻了桌边放置的水杯。 下一秒,纸条落地,杯子在桌面滚了几个圈被她眼疾手快一手按住,但纸条还是被浸湿了,留下的不止有透明的水渍,还有一行薄薄的字迹。 请允许我成为你的夏季,或者可以的话想请你共享我的夏天。 夏季,热烈、恣意,植物蓬勃生长的季节。 黄时雨顿时目瞪口呆,目光牢牢钉在这张纸条上,像是要透过这段凌乱的字迹,去思索是何人写给她的。 但这思绪起伏的凌乱字迹,她太清楚不过了。 是李行舟的字迹。 明明方才窗外的还是正午的太阳,这会却慢慢掉下去,掉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她看着纸条的眼睛都在晃。 恍惚间时间好像倒退回八年前。 “黄时雨。” “黄时——雨。” “黄——时——雨——” “你一直叫我名字做什么?”黄时雨终于受不了他这黏黏糊糊唤她名字的腔调,看了他一眼。 这个点的太阳光太过纯正,透过厚重的玻璃窗,在李行舟脸上积成一片,实在是太过耀眼,她只扫了一眼,又匆匆收回。 “你看我这字写的好不好?”他扯着嘴角笑着说。 黄时雨听到他这话,抽空又瞥了一眼,只见他拿着笔在浸湿的纸上不知道写着什么,反正一个字她都看不见就对了,能看见的也只有在阳光照射下若隐若现的透明字迹,但随着水分渐渐蒸发,又开始完璧归赵。 起初她也并没有在意,只当他是在打发时间无聊写着玩,旋即,一面写着卷子,一面回答他,“什么都没有啊,你让我看什么?” 李行舟又问:“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这样写别人又不知道你在写什么,待纸一干上面什么都没有了,别人捡到只以为是一张废纸罢了。” 第26章 李行舟转了转手里的笔,说道:“非也,非也,你这样说就太绝对了,就算是用能看得见颜色的笔写字,就自己而言对别人来说一定就不会是一张废纸吗?” 不等黄时雨作出反应,李行舟把笔放下,又接着说道:“对我来说写在纸条上的字,不管是有颜色也好还是没颜色也好,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反而是字里行间包含的意思才是最主要的。” 他抬起手,将桌上的纸条举在黄时雨面前,“毕竟很多话不是都适合直接用言语来表达,有时候语言在很多事情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万一说了什么人家不喜欢,不乐意听的,对彼此来说都怪难受的,你说是吧?” 纸条这会已经被阳光烘烤透了,根本看不见任何笔锋字迹,仿佛先前那一幕是她的错觉。 李行舟看着黄时雨,很是认真又笑着补充一句,“但是用这样的写法写出来就不一样了,至少对彼此而言都留有余地,进可攻退可守嘛,也挺好。” 黄时雨似乎是有点愕然,愣愣地看着他,“有什么话是那么难以说出口的吗?” 他的神色仍然带着些许笑意,只是无端又染上一丝若有所思和迟疑。 看着他如此沉默不语,黄时雨试着问他:“那你写了什么?你那笔没墨还是写在白纸上我刚刚没看出来。” 李行舟缓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嘴角扯了扯,没有正面回答,“我不是说了嘛,有些话说出来未免过于太让人进退两难了,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跟你说吧。” 李行舟那张脸在光下闪烁着,久而久之,那张脸变成了她手中的纸条,屋外头太阳光正红红照在她脸上。 所以在那年夏天,高二的教室,那个总对着她笑的少年早已把对她的爱意,一笔一划刻在纸条上,然后发芽生根。 指尖的纸条就像一张已经过期的电影票,带走的何止是时间,是回不去的过去,只留下模糊又褪色的痕迹。 这部电影已经结束,然后才发现她早看过,在八年前,电影里潮湿的梅雨季褪去,迎来了属于她的晴日。 桌上放着的手机,这会疯狂震动,不断有短信提示的声音。 黄时雨不得不收起情绪,看了眼手机内容,瞳孔一缩,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 作者有话说:vc是venurecapial,又叫风险投资 请允许我成为你的夏季这一句作者是艾米莉狄金森 本来是想弄个三合一,有段剧情卡住了还没捋顺,今天大概率会有二更~ 第21章 速度科技办公室。 宋朝野看着桌上两份辞职报告,一份路筱的,他很爽快直接批了,毕竟以路筱跟黄时雨的关系,他也不会继续让路筱留在速度科技。 总会寻个苗头让她待不下去,不过路筱算是个明智的人,没给自己选死路,这点比黄时雨一根筋强多了,也不知道俩人怎么做上的朋友。 不过他看着另一份辞职报告,眉心微蹙,从那张辞职报告中抬眸,打量眼前的人,语气是对着优秀人才的惋惜和劝慰。 “王平你这么优秀,这么年轻,我还真舍不得就这样放你走,继续待在游戏项目组吧,我可以给你再提薪10%。” 这一年以来,速度科技基本没什么盈利,宋朝野在大力降薪和裁员中还能给王平提出加薪的承诺,那说明确实如他所说,王平很优秀,不然黄时雨也不会想去挖她。 宋朝野自己就是搞算法出身,他很清楚眼前这人的实力,如果可以还是很想能留住她。 王平说:“谢谢宋总的好意,10%确实很诱人,但我有更想做的事。” “黄时雨的智能医疗?”宋朝野放下她那张辞职报告,掀起眼皮,皮笑肉不笑的告诉她,“不是我说风凉话,她一没资源,二没人脉,三没资金,简直就是个三无,你跟着她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你的天赋。” 他继续说:“我这可是对于同是搞算法出身的人给你的忠告,你可不要一时糊涂选错赛道,人一生的精力也就这么几年,你有的天赋保不准哪天就被后来者居上了,不要一时糊涂被灌了迷魂药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黄时雨她能给你提供什么?”最后吐出的这话,带着浓浓不满与不甘。 彷佛是在说黄时雨现在都一无所有了,你干嘛还要眼巴巴凑上去,那就跟看自己养大的大白菜非要去沾那泥地,给自己搞得脏兮兮的模样没任何区别。 王平对上宋朝野不解的眼神,说:“这我当然清楚,但宋总你知道的我最不缺的就是钱,我想我的答案你应该很清楚,有时候做一件事的价值可比冷冰冰的数字有意义多了,当然你不会明白,所以速度科技留不住我,或许说留住我的人从来不是速度科技。” 就是因为她有这个底气,才能一直无谓地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一直以来都不是公司、工作选择她,而是这些选项都是被她选择的而已。 随着王平这一句话落下,不大的办公室透着死一样的寂静。 “你说这话倒跟黄时雨挺像。”宋朝野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过出口的话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是轻讽。 “空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非要一腔孤勇,在这个吃人的商业场上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输给我了,你要跟着个丧家犬就去吧。”宋朝野朝她一摊手,微微一笑,说不出的得意。 “宋朝野你真虚伪,相比之下黄时雨比你真诚多了,而且你的眼光太过短浅,你不会以为速度科技能从一个小工作坊一跃成为新兴企业全是你的功劳吧。”顿了顿,王平最后落下一话,彷佛一锤定音,“那就看最后你和黄时雨谁是赢家好了。” 看着王平消失的背影,宋朝野在心里嗤笑:连收集成千上百万的医疗案例数据的门槛都摸不到,还谈什么最后。 宋朝野压根没把黄时雨放在眼里,也没把王平的话放在心里,做智能医疗谁比得过背靠深港集团的融创,宋朝野压根一点也不担心。 总会有人教教黄时雨怎么做人,失去了她女朋友的头衔与速度科技ceo的身份,走出去谁搭理她。 正想着,这间办公室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听说宋总把王平炒了。” 宋朝野还未抬眸,一双黑色皮鞋映入眼帘,他只简单用余光扫了一眼,心知肚明这人是谁。 “怎么?我还不能炒了她?”宋朝野嗤笑一声,语气没有过多的友好。 “当然可以,只是现在两家公司重组正是大量需要人才的时候。”silas从走进这间办公室开始,就很优游自在,这会慢条斯理从宋朝野柜子中拿出瓶葡萄酒,他捏着两个酒杯放在宋朝野面前,将色泽深红如同红玉的葡萄酒缓缓倒入杯中。 宋朝野眼眸划过一丝不算太友好的眸光,他那柜子里放了好几瓶不同品牌的红酒,silas可真会拿,拿的是价值二十多万的康帝红酒。 他心中划过一丝肉痛,但表面还是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接过silas递来的红酒。 “这酒不错。”silas摇晃手中的酒杯,欣赏红酒在玻璃杯中上下摇曳,“员工不听话,该打压就打压,你们中国不还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吗,打蛇要打七寸。” 这道理说的是没错,但他更坚信不听话的员工直接换掉就行,不过这也是很多企业管理者的想法。 宋朝野走到落地窗前,眺望远处的江面,他思考事情的时候最喜欢这样做。 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宋朝野也不喝,而是缓缓说了一句。 “她是很有天赋,也很有能力,很能做事,但那又如何,上海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从这的落地窗眺望下去,像王平这种人一抓一大把,还比她便宜好用又听话。” 一百层的高度,当然是看不到底下走动的人,但是高耸入云的科技大楼,层层叠叠灯火通明的方块里,挤满宋朝野说的这种人。 “呵,所谓的有意义有价值的事。”他的目光从盯着对面的科技大楼到移至手中擎着的红酒,“不能为企业和公司带来的价值,在我这跟块石头有什么区别。” “不说这个了,怎么样,在中国还待得惯吗,饮食还习惯吗?”他转身看着silas说道。 “能有什么不习惯的,我对吃的东西不挑剔,也没什么兴趣。”silas喝了几口红酒,笑眯眯地说道,脸上细长的三角眼都快被他挤成钝角三角形。 “那说说,今日来是有何事?”宋朝野的目光从silas脸上移到手中的红酒杯里,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眼型,“裁员计划已经实施一半了,再过几日项目也可以提上日程。” “先等等。” 宋朝野皱眉:“还等什么?” silas语气平静:“我认为现在强行推进进度还不是时候。” 宋朝野用很大力气才压制住想骂人的冲动,“你认为?你以什么标准来认为?我要跟会长详谈。” “宋总,这是周社长的意思,关乎集团业绩的事,周社长肯定是有考量过的。”他深深看了宋朝野一眼,“希望你也有这个觉悟才是。” 第27章 周社长是黑塔集团谢会长的女婿,专门负责集团的并购案,比宋朝野年长二十几岁。 他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的silas,从眼鼻到唇,都写满你不要不知好歹,该听话才是的模样。 “是吗?”宋朝野含笑问道,强忍着怒气。 “话已送到,宋总先告辞了。”silas和之前一样该办的事办完,绝不多做停留。 直至silas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手中擎着的红酒杯被他摔的粉碎,瓷白的地砖爬满腥红液体,外面是净白的蓝天,里头是雪芳斋清淡的茶香。 “sam提出的并购方案根本就是不值一提。”silas把一份文件推到宋朝野面前,“这是我今天带来的并购方案,我想你应该清楚我才是黑塔集团并购重组部的投资经理,而sam只是个犯了错被可怜安置到优涉的小小投资经理。” “你们不都是一个集团的?”母公司抢子公司项目真是闻所未闻。 “是又怎么样,我们还是竞争对手关系。”silas完全没觉得怎么样,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宋朝野不懂他指的是子公司和母公司之间存在的竞争关系,还是他跟sam,或许两者都有。 但他并不关心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要最后结果是他想要的就可以。 他爽快、利落在合同上签字并按了手印,淡红的指纹印覆盖着他的名字,现在来看说是天罗地网也不为过。 宋朝野望着窗外星罗棋布的高楼,就像是铺了张棋盘,而自己也身处其中某个点上,亮起的灯光仿若一张大网,这时候想要抽身而退已来不及。 他看着窗景,难得有一丝颓废神色。 谁又是那支上帝之手呢? 清澈明亮的蓝天下,雪芳斋的花卉迎风伫立在雕花窗外,如火如荼,屋里茶桌上黄时雨将喝过的半盏残茶放置桌上,静静看着对面女人翻看她递过去的融资计划书。 今天她是为了智能医疗项目融资而来,这个项目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看了你写的这份融资计划很是不错。” “这真的是你写的?”女人从这份融资文件中,抬眸,看着黄时雨,眸光中流露出少有的讶异,不过很淡。 面前这人便是那天给她发消息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天使投资人张进研,学的金融专业,本科、博士都是在哈佛,毕业后进了三藩的金融街顶级投行工作,接着又自己创业成立公司,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公司卖掉了,不是资金周转不开也不是被恶意收购,而是一夜之间把自己那部分股票卖了出去。 总而言之是一个传奇女人。 “也不能说都是我写的。”黄时雨面对眼前这位前辈很是谦虚,“里面有一些点我是有问过其她两位合伙人的意见,您觉得可以吗?” 隔壁刚跟人谈完生意,正放松下来品茶的李行舟只听到前半句话就认出这是黄时雨的声音,他喝茶的手顿了顿,然后选择放下那凉透的半盏茶,静静听隔壁黄时雨与人交谈。 不是他特意要偷听,只是刚好、恰巧,这种就是缘分来了,你想挡都挡不住,而且他也想知道黄时雨遇到了什么麻烦。 黄时雨又说:“我一直有关注您,您的每一场演讲我都有去看,一直很想去拜访您,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 “我之前公司用的电子设备都是您投资过的品牌,您出的书我都有买,特别是您那本《如何精准学习》简直是我的引路星,我一直记得您书里那句不要害怕失败,因为输与赢本质上就是一对兄妹,如果跌到谷底也不要紧,那就在悬崖上先看看风景,在思考如何反击,我每次遇到事不知道怎么办都会拿出来翻看几遍。” 见到自己的偶像,黄时雨的激动还是克制不住从言语中溢出来,眼眸晶亮的看着对方,这种感觉难得让她有一瞬间像回到学生时代,等着老师夸奖一样。 “承蒙厚爱,不过也不用对我一直用您称呼,我也没大你多少岁。”说着,她把那份融资文件递还给黄时雨,自然也看到了黄时雨有些挫败的神情。 她喝了口雨露明前茶润润喉,说:“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的人工智能跟先前的人工智能也不一样,一个领域的成功与否,是看它能不能赚到钱。” “可是国际巨头公司不是已经给出答案了吗。”说到这,黄时雨语气难免有些激动,“人工智能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能让机器代替人承担那些简单复杂的任务,而最有望先落地的人工智能产业一定是医疗领域。” 隔壁的李行舟心想:黄时雨功课没做到位啊,2085年之后ai就已经经历过大浪淘沙,现在能赚到钱的公司技术本身就足够成熟,资本都是这样喜欢追逐热点,前期大量涌入市场抢占份额,后续随着技术玩家和投资人的成熟,慢慢再选择进入下一个市场。 张进研听她说完,沉寂了会,说:“我知道你想做的是一个智能医疗大平台,想法是很好的,但是你没有用户资源,你现在只能给我一份…嗯…但且算雏形的计划书吧,而且你知道的天使轮只负责投资第一轮的资金,但起码我得看得到后续发展,这就跟养孩子一样,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黄时雨最终还是拾起先前被她置放在茶桌上的那半盏残茶,一饮而尽,在她左侧方位放着一台电视,正播放一则采访,里面的人刚好是先前跟她洽谈的张静研。 “天使轮会资助什么样的创业公司,你这个问的好。”电视里的张静研笑了一下,对着镜头说,“我们天使轮一直致力的都是帮助用原创技术的创业家创业,能造福社会,一直都是我自己很想做的事。” 放置在茶台上的手机屏幕一亮,黄时雨看了下屏幕,眼眸闪过一丝诧异。 c大邀请她去演讲,只不过不止她一个,还有另俩个让她很是头疼的人,她忍不住揉了下额头。 看着窗外斑驳的光影,叹了口气,显然对于这个局面心情不是很好。 ----------------------- 作者有话说:真是不好意思宝子们,今天起床后就一直不是很舒服,我来了~ 能坚持看到这里的宝子,真的是很感谢你们喜欢这本书,这是我选择动笔后没想过的事,真的很感谢大家~ 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收藏一下我专栏的预收和我的作者专栏吧~ 第22章 黄时雨出现在c大已经是上午十点的时候,距离演讲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无论做什么事,她都习惯提早半个小时先到,对自己和他人都好,除了防止自己遇到突发事件,也能在洽谈生意上给人留下好印象。 对第一次的合作方来说,对你第一印象的形成就来自这短短的四秒钟,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所以黄时雨的时间观念感很强。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黄时雨以为是垃圾短信,正想屏蔽掉,看了眼才发现不是。 是路筱给她发的信息。 【路筱:我在远方支持你,有收到我的信念吗?不对,是我和王平的信念。】 【路筱:加油,吸纳广大人才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昨个路筱跟她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能为她们即将推广的医疗智能项目吸纳人才,说什么都要让她接受c大的邀请,一定要去。 黄时雨还记得当时她回了路筱一句,你当这群在高考这条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人面前卖弄,是把他们智商当球踢吗? 其实,根本原因不在这,她自己也知道,只是她还没做好准备跟这俩人一道碰面。 不过,这也不是办法,总归以后是要见的,宋朝野说的对,犹犹豫豫可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只是她也知道,接连的挫败让她开始不自信了,会对自己保留怀疑。 想要重新找回从前的黄时雨,唯有自己才能找到那条出路。 所以她来了。 这次演讲地址选在c大新建的报告厅,空间广泛,可以容纳更多人。 她打算先进去找写有自己名字的位置先坐会,还没上台阶,眸光就先捕捉到台阶上站着两个人,一人占一边,都高高瘦瘦,同样穿着得体的西装三件套,俩人脸上都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 这种笑黄时雨最熟悉不过了,就是向晚那种。 看样子俩人在攀谈,不过也不奇怪,宋朝野家的酒店行业使用的机器人都是深港提供的,两家合作长达三年之久,而且她也听说深港集团又研发了一款新药,新闻发布会上有公布,近期临床试验没问题后将会上市,已经有很多企业在给深港抛橄榄枝,也想赚一杯羹。 她是知道宋朝野家里的企业打算转型,疫情期间压力太大卖掉挺多旗下品牌酒店,所以打算与深港进一步合作,最后这点是黄时雨猜的。 不过她也觉得八九不离十,毕竟一些企业都巴不得能跟财大气粗的深港集团攀上关系,这样在商业场上也能得到相应的资源,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至少跟在后头也能喝点汤。 黄时雨打算趁他俩交谈还没发现自己的时候,往另一边进报告厅,就不走台阶这条路了,她在c大上了四年学,最是知道抄哪条道走。 第28章 哪知宋朝野今日的眼睛比他平日批合同抓字眼的时候还利索,直接叫住了打算转身的黄时雨。 “这不是黄总,好巧,今天这是特地回母校看看吗?” 她才不信宋朝野没看那份邀请名单,只是明里暗里想看她笑话罢了。 “付校长邀请我回来演讲,怎么,你没收到吗?”黄时雨嘴皮子功夫本就利索,也没跟他客气上,刀里来火里去,见多了。 宋朝野笑说:“或许是最近项目太忙,看岔了,你也知道最近速度科技还在重组,比较忙。” 这话,够戳心窝子,特别是戳黄时雨的心窝子。 c大报告厅旁有几棵梧桐树,层层叠叠的树叶被筛入几缕阳光,洒在黄时雨眉梢上,就像置放着千斤重的石头,压得她透不过气。 黄时雨双眸微眯,心想:宋朝野还真知道她的痛点在哪,逮到机会专门往那处伤口拼命戳,不过确实也如他所说,俩人在某些方面是一类人,只是她还不够狠,也没宋朝野这么不折手段。 “我怎么闻到一股火药味。”站在一旁被黄时雨当成隐形人的李行舟打断俩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又似乎没打算打断,“我没记错的话,黄总和宋总是情侣关系吧?经常能看到媒体写俩人的报道,嘶,我想想……” 黄时雨真的是强忍住朝李行舟翻白眼的冲动,咬字清晰地说道:“李总最近不看新闻吧,宋总都快结婚了,李总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生出不必要的祸端。”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你好闲,连这种八卦新闻都记得一清二楚,黄时雨就不一样了,路筱经常跟她说些金融圈的八卦新闻,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还没有在她耳旁每天分析股市走势来得有兴趣。 “李总,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媒体就是爱瞎编乱造。”宋朝野恨不得现在立马跟黄时雨撇清关系,商业场上有个不成文规定,越是顾家的男人,在合作方那信任感会更高,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精英男背后都有一个被称为贤内助的女人。 真相只是狡猾男人背后,都站着一个愿意被他吸血的女人。 黄时雨这一刻倒是难得的冷静,没有选择跟宋朝野争锋相向,主要她觉得逞一时口舌之快没什么用,只是当下爽了罢,现在她更关注的是后面即将到来的演讲。 “先进去吧,演讲也快开始了。”说完这话,李行舟转身走进报告厅敞开的大门,宋朝野也跟着上去。 黄时雨随意扫了两眼,李行舟下台阶的速度不快,反而很随意,漫不经心的跟身旁很努力搭话的宋朝野形成别致的画风。 她心想:宋朝野看样子是很想攀上这层关系,不过那也是他家企业的事,老爷子还健在哪里用得到他管,而且她没记错的话,宋朝野就是因为不想掌管家里的产业,才会拉着她一起创立速度科技,现在速度科技又快重组完了,新项目也将上市,他不去掌管新项目,倒忙起家里的产业,她想不明白。 不过也不打算去深究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因为跟她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在李行舟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黄时雨才刚打算朝报告厅走去,台阶下的李行舟也不知道是跟宋朝野说到点上还是单纯想停一下,黄时雨不自觉往他那瞟了一眼,期间也不知道李行舟是不是跟她心有灵犀,侧过半边脸与她目光撞上,不过也只是一瞬。 又恢复先前的模样,继续往前走,最后留在黄时雨眼里只有一道高高大大的背影,宛若六年前的深夜。 因为先前耽搁了一会,黄时雨进去的时候,学生和各院教授都到了,基本座无缺席,黄时雨看了看,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庆幸安排位置的人没把她和那俩人安排到一块。 她往左边看了看,李行舟坐在付校长旁边,又是一贯的笑容在跟旁边校领导交谈,像块香饽饽。 不过也正常,要不是俩人之前发生过不愉快的事,她也很想跟深港攀上关系,又想想,李行舟对她的态度,还是算了。 校领导致辞完,又轮到各院教授,然后才是今天的重酬戏,演讲。 李行舟是第一上台的,黄时雨眸光一瞬不瞬盯着他,也想知道他今天带来的主题是什么。 台上灯光如昼,李行舟手扶着面前的麦克风,微微挡住精致漂亮的下颌,眸光精准锁定在台下,正色道:“很感谢付校长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来到c大进行今天的这场演讲,站在台上看着台下这些鲜嫩面孔,真别说还是有些紧张。” 台下学生在笑,校领导也露出笑颜,严肃的演讲氛围,就这样被李行舟一句话轻描淡写化解了。 这样的李行舟还真有点让黄时雨梦回高中,也是这般幽默风趣,让人不自觉就生出好感,黄时雨身后有几道不大不小的讨论声,都是在讨论台上这位人物。 也不是她想要偷听,距离太近,就像趴在你耳旁讲的没差别,言语间都是在夸赞李行舟,顺便带点科普。 黄时雨觉得也正常,这个年纪的女生是挺容易对这类男人生出欣赏的好感,很多人都说男人到了一定年纪不是成熟就是油腻。 李行舟则恰恰相反,他身上既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又带着点不羁的少年感,看似对人也是笑脸以待,实则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更多还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换做是她,黄时雨想过,会比李行舟还拽。 待现场重回寂静,李行舟才开始今天的演讲:“过去一年我也参加了大大小小的论坛,都是关于人工智能领域,今天我想讨论的是大家都比较关心的点,那就是ai到底会不会取代人类。” 这个讨论点一出,现场都唏嘘不已,静静看着台上男人等待他的下文,那阵仗就连最受欢迎教授的课上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底下的学生大部分是商科专业、计算机和人工智能专业,ai与这些领域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ai从上个世纪达特茅斯会议到如今渗透到工作和生活方方面面,所有人都不陌生,但更多人关心的是如何能确保ai合理规范有道德的使用,与会不会影响到生活中的数据安全,怎么把控分险才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李行舟望着台下一张张求知若渴的脸庞,继续说:“就目前技术而言,人工智能是以数据挖掘与机器学习两大类为技术核心,中国作为人口商业大国,产生的可计量数据非常庞大,但底层算法还不够成熟,而且我们人身上就拥有着最不确定性的庞大数据库,那就是敏锐的心灵,我觉得ai是无法取代人类,因为人工智能最突出的优势,便是用于数据、脑力劳动、知识密集型的行业,而医疗行业对比其它行业有着天然的发展基础,这个大家可以多多关注融创即将发布的智能医疗产品。” 黄时雨在台下听得很认真,不过她有好几次在李行舟眸光往这边扫的时候,很巧妙的移开了。 毕竟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能少看还是少看,就算隔着老远对视也挺尴尬,特别是她现在还看到李行舟几年前给她写的纸条。 感觉只要一对视,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这件事。 虽然她把李行舟这种行为归纳为年少时期的冲动,但是一想到这人曾经真的喜欢过她,还是感觉好奇怪。 最后李行舟再次总结道:“ai范围使用的边界还是取决于人的道德边界,我们可以保留仰望星空的权利,但也要有打破壁垒的勇气,谢谢大家。” 台下顿时掌声如雷,没有人提出问题,足以说明,李行舟讲的他们都一致认为是有干货的。 中间没有休息,下一个轮到的是黄时雨。 李行舟下来走的道刚好是上讲台的必经之路,黄时雨特地在他经过的时候,往旁边挪了一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过道太窄的缘故,李行舟西装的衣袖还是免不了,刮到她的小拇指。 痒痒的,就像伤疤结的那层痂,让人产生特别想去抠,去摸一摸的念头。 黄时雨站在台上头顶着白光,看着台下所有人,眼眸晶亮,好似戴了美瞳,她站在白光里,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我今天要讲的点,是现在ai时代女性在职场中所面临的就业与机遇。” 嘴边的麦克风把她这段话,传送到整个报告厅,她的音量其实不大,平常怎么说话,现在就是怎么说话,但整个报告厅出其的安静,彷佛怕惊扰了她。 台上,黄时雨语气不疾不徐:“ai技术如今飞速发展,为很多传统岗位带来改革,比如医疗行业的护士,有了虚拟护士,可以为我们的护士工作者减轻负担,让她们可以投入更复杂的领域工作,放大她们的社会贡献,还有女性情感通常比男性更加细腻,忍痛能力也比男性更强,所以在管理层面上未来会比男性机会多一点,这个前提是在基础性工作已经被ai替代的情况下,会发挥出来的优势,当然在这种改革下,还会催生出新职业,但我没办法直接说是哪些新职业,因为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们就努力去做,希望在场的女性珍惜每一次职业的变革,机会是创造出来的,而机遇是把握住的。” 第29章 最后黄时雨还顺道夹带点私货,简单利落的介绍了一下她们目前正打算做的医疗项目,虽然还在种子时期,但是黄时雨对这个项目可谓是信心满满。 台下都听得很认真,以至于过了半响才爆发出掌声,黄时雨刚要下台,底下有人发起提问。 “黄总你好,我是人工智能专业的学生,你刚才说在ai技术的发展下,女性之后的就业机会会比男性多,但众所周知女性在学生期间比男生更适合学文,而人工智能是理科方向,黄总,你这不是相悖了吗?”戴眼镜的男生直挺挺地站起来,很干脆的发问。 全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黄时雨和戴眼镜男生身上。 “很感谢这位同学的提问,我自己本身是理科出身,这点付校长可以给我作证。”台下突然被cue的付校长朝黄时雨点了点头,这意思显而易见,黄时雨没说谎。 她接着说:“文理科思维本就没有性别之分,不然可以直接规定哪一类人直接学理,哪一类人直接学文,那职业是不是也可以按你说的这样划分,造成差异性的从来是人,越往上走,成绩越突出者,这种差异更明显。” 黄时雨小的时候也遭遇过类似的话,但长大后见识的多了,便也释怀了,因为这种现象都是经过长期无意识形成的,短时间内很难根除。 “那黄总,你有没有觉得你今天分享的这个话题,有意无意挑起性别对立呢?”戴眼镜男生再次发问。 先前戴眼镜男生的提问,黄时雨还觉得没什么,真的只是以为有困惑的点提出来一起探讨,但现在戴眼镜男生的这一番话,无疑不是把黄时雨推到风口浪尖,毕竟性别对立这个话题很敏感,要是回答的不够好,黄时雨今天从报告大厅这扇门走出去,下一秒绝对是在网络上被讨论的焦点。 显然她本人也知道。 黄时雨表面看起来还是不慌不乱,心中却是一沉,这局面她压根就没料到。 她现在就像是一艘船,孤独航在海平面上,还缺个掌舵的人。 头顶白光刺眼,从她严重散光的眼睛看去,台下是密密层层的人影,密密层层的白光,那种感觉就像溺水的人在寻找漂浮物。 黄时雨眯着眼,只简单的一个眼风,便看见台下宋朝野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跟那天联合发布会的一样。 她顿时心下了然,这人百分百是宋朝野安排的,看得出来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在她将目光移至别处的时候,正好跟台下李行舟的目光对上,几秒后,黄时雨选择移开目光。 明明是几秒的光景,在黄时雨的眼里却像开了慢镜头一样,缓慢而悠长,她看见台下李行舟双眸一瞬不瞬盯着她,彷佛在说: 可以的。 相信你自己。 把你的答案说出来。 台下,所有人仰头望着台上的黄时雨,都在等待她的答案。 报告厅的白光透亮,台下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黄时雨渐渐冷下的脸色。 她目视台下戴眼镜的男生,同时也看着宋朝野,声线冷然:“我认为我不是在挑起性别对立,我同时也认为ai的发展是会促进性别平等的利器,而不是制造性别对立的弊器。” 几乎是黄时雨话音刚落,李行舟就先带头鼓掌,后续掌声如雷鸣,黄时雨沐浴在阵阵似音浪的掌声中,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下讲台,她的目光落在斜对面往讲台方向移动的宋朝野身上,冷冷看着他。 黄时雨坐在位置上,看了眼台上正在演讲的宋朝野,完全没心思听他讲的废话,心里想着:等会演讲一结束要立马去找宋朝野问清楚,她很肯定这人是他派来的。 想着想着,老感觉有道目光一直往自己坐的位置看,她抬眸往那个方向望去,却撞了邪似的,她一转头那道目光也随之消失了,就好像是她过于敏感。 黄时雨大概明白了,一定是因为宋朝野,才让自己的神经处于过度紧绷状态,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演讲结束,她要找宋朝野算账。 台上宋朝野演讲的语调铿锵有力,但废话实在太多了,讲了半天还没讲到重点,台下人都一副听得快昏昏欲睡的模样。 付校长问:“李总,看你方才一直往那边看,是有什么东西吗?” 只见李行舟一直盯着台上演讲的宋朝野,那专注的模样,貌似听得颇为认真,像入了神。 就在付校长以为李行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只是笑笑:“没什么,小猫长大了。”然后轻快岔开话题:“别光看我,现在是看我们宋总。” 付校长笑了笑,成功被他带着将注意力又放到台上。 “宋总,你觉得我刚才的发言怎么样?可以吗?”戴眼镜男生拦住往停车场方向走的宋朝野。 宋朝野把玩着手上的钥匙,头也不抬,说:“呵,你自己觉得呢?很好吗?” “你让我问的我都问了,你之前说答应等我毕业让我进速度科技还算数吗?” 宋朝野听着戴眼镜男生的话,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但又怕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终于抬起头,只是单单睨了戴眼镜男生一眼,就让对方顿时噤若寒蝉。 他只是扯了下嘴角。 “你觉得呢?你不会以为自己表现的很好吧,你让黄时雨多风光啊,还想进速度科技下辈子再说吧。”说完,宋朝野拍拍男生肩膀,那意思很明显“少年晚上回去做梦比较快”,然后非常潇洒的往停车场方向走。 戴眼镜的男生一瞬不瞬盯着宋朝野背影,钥匙被他挂在左手的食指上,转了好几个圈。 进了停车场,宋朝野刚找到自己的车,才打开车门,一道声音把他钉在原地。 “宋朝野是不是你做的?” 黄时雨走出报告大厅,就立马寻找宋朝野的人,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是只要一个答案。 “刚刚那人是你安排的吧,你真的很幼稚诶。”黄时雨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将要坐进驾驶位的宋朝野问道。 宋朝野笑:“你在说什么,我刚刚一直在给你鼓掌,你没看见吗?自己功课没做好你不懂得反省吗?事后在这跟我说有用吗?” 黄时雨这样一瞬不瞬盯着他,让他看得烦,推开车门,抬腿来到黄时雨面前,刚想开口说话的嘴就和脸上的表情,一同顿住了。 “宋朝野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黄时雨盯着宋朝野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就是那活在阴沟里的老鼠,无比恶臭!无比让人恶心!无比让人想吐!” “你m!再说一遍!”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当着宋朝野的面骂。 宋朝野一面朝黄时雨大喊,一面用了足够狠的劲抓着她的肩膀,打算给她点颜色瞧瞧,刚想再用点力,突然发现手没劲了,怎么也按不下去。 “放手,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李行舟伸手按住宋朝野的肩膀,把他用力一推,宋朝野往后踉跄几步,才堪堪稳住步伐,李行舟先前看似只是用了劲的一推,实则刚刚按住宋朝野肩膀的力道也是使了劲,只是会让对方现在感觉不出来罢了。 停车场视线昏暗,李行舟身姿依旧挺拔,在不太清晰的视线下,脸部线条比之前更加硬朗,这种完美骨相相比明亮的色彩,其实更适合黑白线条来勾勒。 “真不愧是前速度科技的ceo。”宋朝野只看了俩人一眼,便懂了点什么,又综合先前他也看到李行舟时不时往黄时雨所在的方向看,当时还以为是在看哪个人,现在这不就了然了,“这么快就搭上深港集团的太子爷,你真是好样的。” 李行舟一张俊脸此刻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神色也是一寸一寸冷了下来,语气更是冷了好几个度,“嘴巴放干净点。” 宋朝野也没敢朝李行舟顶嘴回去,毕竟家庭实力在那摆着,眼见形势不对,只是深深看了他俩一眼,赶紧开着车跑了。 从刚才到现在黄时雨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李行舟便顺着她注视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有一团黑色不明物体,光线本就昏暗,只够视物,看久才发现是一堆垃圾,被用过的纸巾、喝完的奶盖、写过字的纸条。 李行舟就在她旁边,陪着她,没出声,只是静静待着、陪着,彷佛这片空间都没有他这号人一样,回过神来的黄时雨,放空的眸光缓慢地移到李行舟脸上,缓声说道:“你会击剑吗?李行舟。” “会。” “那你带我去击剑吧,五角场附近那家,离这不远。” 李行舟淡淡地问:“黄时雨,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 作者有话说:小舟你这嘴啊,我拿什么拯救你! 第23章 李行舟的语气跟前几次一样,像夹了层冰,这话一落下,犹如平地起惊雷,让黄时雨浑身打了个激灵。 脑海中倏的浮现李行舟讲这句话的情景。 瓢泼大雨的夜,摇摇欲坠的雨伞,李行舟那平常见人带笑的眉眼,此刻异常冷淡,好似富士山上常年不落的积雪,沉重又硬冷。 第30章 还有那一句刻骨铭心的话: “如果以后不顺意了再来找我吧。” 李行舟的这句话顿时萦绕在脑海里,盘旋着,时时刻刻在提醒她这段过往。 停车场灯光昏暗,俩人面对面站着,仿若隔着层玻璃,黄时雨只能瞧见他挺拔的身影,以及冷淡的眉眼,那眉眼此刻又像聚了团黑雾,眸光里流转的情绪叫人看不懂。 这一幕场景,恍若间让她觉得很眼熟,好似前不久才经历过。 过了半响,她想起来了。 是重逢后,俩人在餐厅的第一次见面,也是这副场景。 不过今非昔比,那会还能假装不认识对方,把对方当成空气来对待,这会,也只能硬着头皮去维持俩人之间的表面平和。 原本黄时雨以为对方看她这么狼狈又可怜怎么着也会客气载她一程,没想到对方觉得她这是在求他?还嫌她态度不好,不过经过前几次的接触,她也知道李行舟这人不按套路出牌惯了,这会也没觉得他怎么样。 但她是绝对不会去求他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c大今年刚建了个地铁站,就在校园里。 “抱歉,你忙你的吧,我突然想起这附近有地铁,我坐地铁过去就可以了,你这么忙,应该也不顺路就不麻烦你了。”疯狂挽尊。 “不麻烦,向之南没跟你说过,我是那家击剑俱乐部的会员吗?” 李行舟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试探她跟向之南之间有什么?还是在试探她和向之南俩人之间进展到哪里了? 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向之南是他的兄弟,而她又跟李行舟从前有那样和这样的一些纠葛。 如果角色换位,路筱是向之南的话,她也会像李行舟一样这么做。 毕竟帮好朋友把关是作为朋友该做的事。 不过她跟向之南之间也没好到事事都跟她报备的关系吧,就只是单纯的朋友啊,想必是搬家那次让他误会了。 “没有啊,就第一天帮他个忙的时候,他提了一嘴是这家俱乐部的会员而已。” 黄时雨这人平常都是很诚实的,不会说假话,除了在商业场上谈生意的时候,会跟合伙人夸张性吹下牛皮以外,对朋友下属都蛮真诚的,看起来就不像是当老板的样子,因为不够黑心。 李行舟沉默了两秒,一开口就很直白:“哦,他用的是我的会员。” 黄时雨扫了他一眼,视线不太清晰,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只是她怎么感觉李行舟这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好似在计较些什么,不过一定是她想多了,毕竟这人做事不能按常理来看待。 然而,李行舟又开口道:“走吧,我刚好也要去,顺路。” 这话,比刚刚那句还让人感到惊悚。 前面不还嫌弃她求人态度不好吗?这会,怎么就突然松口了。 “走吧,这个时间点还不太会堵车,晚点就难说了。”李行舟拿出车钥匙,瞥了她一眼,转身去开车门,完全忘记刚才明明是他嫌弃黄时雨求人态度不好的,这会又打算带上人家。 “那我待会转钱给你吧。”她刚想起上次那顿饭,她都不知道那算不算请了李行舟,毕竟那饭只有她一个人在吃,充其量她也就请李行舟喝了瓶水。 她可不想在随随便便欠他人情了。 “你还真把我当司机啊。”李行舟刚触摸车门的手顿了顿,“也行,随便你,上车吧。” 李行舟坐进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见黄时雨走到车后座,差点没给他气笑了:“你还真把我当司机啊。” 黄时雨按在车门把手的手顿住了,不明所以的看着驾驶座的李行舟,没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然后,又听见他说:“我最讨厌别人把我当司机了。” 黄时雨:“?” 不是你刚刚说随便的吗?这又是在搞哪出? 李行舟大概也从黄时雨的眼神里瞧出几分她心里的想法,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咸不淡:“坐副驾驶,你又不是没坐过。” 黄时雨想:那上一次还不是事出紧急,她没想太多就坐上去了,这次她付钱了,她和李行舟之间就是司机与乘客的关系,她坐车后座没毛病啊,而且她没记错的话李行舟有相亲对象,最后瞧见的那一眼,俩人明显聊的很愉快,她要是坐上副驾驶,被他相亲对象看见咋整,这才是最根本性的问题。 显然李行舟压根不知道黄时雨心里的弯弯绕绕,又催了她一下,“快点,等会堵车了。” 黄时雨把心里的想法直接如实脱口而出:“我坐副驾驶不好吧,等会你相亲对象看到了对你有影响。” 她尽量说的比较委婉。 李行舟挑了挑眉,语气十分冷静:“你很在意?放心没那么小心眼。” “这不是我小不小心眼的问题,而是你如果有对象的话,我们之间就是得保持异性间该有的距离,不管是对谁都好。”黄时雨松开按住车门的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但我有我自己的原则,希望你能尊重我。” 黄时雨对待异性也好,或者是朋友间对象距离的度都把握的非常好,她有沈的微信完全是因为当时路筱跟她同寝,又跟她是好朋友,俩人经常腻歪在一块,路筱俨然是把她当成家人对待,沈也是知道,所以俩人才有联系方式,不过是因为一个路筱。 李行舟心想:他就不信当初在餐厅,黄时雨就坐在他前面,是没听见他是怎么个公事公办的语气和态度!单凭餐厅外那一眼之见就随便给他下定义!他们那时候是在谈生意,在谈合作啊!相亲谈不成还不能谈合作了吗? “黄时雨。”李行舟的目光从车后视镜收回,缓缓移到方向盘上,说他这会不敢直视也好,胆怯也好,看着眼前熟悉的黑色方向盘能感到莫名的安心。 “我就问你,你很在意我有没有对象吗?” “不是啊。”这又哪跟哪,她是在跟李行舟讲这个话题吗? “那我的副驾驶座怎么坐不得了?”他又抬头,摸索着往车后视镜去寻找黄时雨。 “有对象的异性副驾驶位与无对象异性的副驾驶位,完全是两回事啊,我能接受坐无对象异性的副驾驶位,但我没办法接受坐有对象异性的副驾驶位,你能明白吗?”太绕口了,差点把黄时雨绕晕掉。 “黄时雨。”李行舟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眼神盯着后视镜里的黄时雨,郑重其事地声明:“我没对象,也没相亲对象。” 俩人的目光刚好在那块小镜子里相撞,黄时雨征了征,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单纯因为俩人眼神毫无征兆地撞到一起。 下一秒,她又听到李行舟对她说:“这下可以上车了吧。” 最后,黄时雨还是坐了副驾驶座,车内空间狭窄,属于李行舟的那股浓郁香水味扑面而来,只要一呼吸,感觉脾肺管都是这股味道,太过强势,让她生出一种感觉,像是要把她也给融化在空气里。 车刚好驶入堵车高峰段,李行舟看了眼后视镜,就再也没移开过。 黄时雨只露出半边侧脸,耳边的头发有几缕落在她衣领内,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高领毛衣,与平时职业装相比,平添了几分柔和,白净的脸蛋在夕阳的余晖中亮了好几个度,是一张连阳光都偏爱的脸。 城市林立的高楼大夏,落到地平线深处的夕阳纷纷在他眸中流转,都不抵眼前小小后视镜里那抹侧颜。 他想,如果这是部电影就好了,那这时候他就可以按下暂停键,就停留在这一刻。 可是,前方渐渐驱动的车辆,瞬间打破他这自欺欺人般的痴心妄想。 趁着前方的车还没完全启动,他低头,摸出手机,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然后往旁边放置杂物的抽屉一扔,启动车子。 李行舟单手控制着方向盘,用余光看了眼黄时雨。 “吃橘子吗?抽屉里有,自己打开。”还特意加了一句:“放心没给别的女生吃过。” 黄时雨有一时愣怔,久久才回过神,知道这是李行舟在揶揄她方才那番话,误以为他有对象,不过她还是好脾气道:“不用,谢谢。” 又过了一会。 “喝水吗?就在你旁边,自己拿。”嘴角轻咧,不过也是一瞬,“也没给别的女生喝过。” “不用,我不渴,谢谢。”黄时雨觉得这人到底有完没完啊。 李行舟语气平平:“怎么,怕我下毒不敢喝?”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单纯的不渴而已,你别想太多。”这话,让她联想到以前打车也老有司机问她水喝吗?水果吃吗?那会,黄时雨是不敢的,这会,只是单纯不想吃。 “帮我拧瓶水,我想喝。”李行舟像是怕她拒绝,又说:“我开车不方便。” 黄时雨只是顿了一下,从旁边拿了瓶水,拧开瓶盖,往李行舟那倾了倾半边身子,压根没看他,直接把瓶口怼到他嘴唇上,李行舟见状也只是轻笑一声。 第31章 密闭空间里这声轻笑尤为清晰,虽然只是一声,黄时雨还是听得耳朵发热。 这个过程中俩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又过了很久,李行舟又开口:“听歌吗?” “都可以。”她这会不敢说不用、不想这些话,怕李行舟这人又多想,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到击剑俱乐部,她要找教练练剑。 不过上海堵车是常有的事,这也是她为什么常年坐地铁上下班的缘故,在上海地铁出行可比自己开车方便多了。 很快,车就驶入写着好一个击剑俱乐部牌子的地方,李行舟停好车后,和她一同下车。 “嗨,朋友们,来击剑?”刚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击剑俱乐部的老板就从前台抬起头来。 黄时雨说:“老板,我找林教练,他今天在吗?” 击剑俱乐部的老板,扫了眼黄时雨身旁的李行舟,才开口:“真不巧,今天林教练有课。” “这样啊。”黄时雨情绪有些低落。 “你俩不是一起来的吗,刚好啊,训练房还一间。” 黄时雨一脸难为情,说:“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你旁边帅哥都没吱声呢。” 黄时雨心里没底,李行舟会愿意跟她一块击剑吗?先前向他搭个车,都能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大抵是会不愿意的吧,想着想着,忍不住抬头想看他,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看,眉目很黑,注视她的眸光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她感觉他应该是很不想,在等她开口回绝老板。 随后,还没等她开口,她就听到一声极其平淡,但是是属于李行舟的声音。 “可以。” 第24章 优涉公司每周一一次的周会刚结束,会议桌上其他人顿时一溜烟全没了人影,毕竟听领导哔哔赖赖半个多小时,耳朵可遭罪了。 sam收完刚用过的文件,用余光往前扫了一眼,捕捉到某个人影。 “silas,大家都是隶属于同一家公司,你直接抢子公司项目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也太过份了吧。”这会,会议室只有她和silas。 听到sam的质问,走到会议室门口的silas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脸上挂着笑:“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吧。”语气跟从前一样,揶揄又造作,“我要纠正你一下,现在你是优涉的投资经理,而我是黑塔集团的投资经理。” silas话里头的意思不言而喻,俩人间的咖位如今已今非昔比,一个犯了错的人和一个将步步高升的人没法比,况且子公司的投资经理与母公司的投资经理分量压根儿就不一样。 “而且是速度科技选择我,选择母公司,这我都已经强调过多少遍了,你怎么还是记不住。”silas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你们给的并购价格也难怪速度科技不选你们啊,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开始污蔑起母公司的人来了,会长知道可是会很伤心的。” 第一轮给速度科技开的并购价格完全是宋朝野的本意,还央求她一定要这么做,顾客至上是黑塔集团刻在骨子里的名言,所以sam完全是遵循了顾客的意愿,只是没想到被宋朝野给摆了一道。 “少拿会长来压我,一遇事就只会拿会长当名头来吓唬人,你这又跟小学生想打小报告有什么区别?”sam大概也是气急了,脸上少有愠怒的神色,完全不跟他客气,直接怼道。 silas也没因她这话生气,也只是静静听她说完,才从鼻尖发出一声轻笑,往前走了几步,挑了下眉,“你还是没从那桩亿万债券案里吸取到教训啊,sam,这个世界所遵循的规则能赢就行,不管什么手段,自古英雄不问出处。” sam完全不认同:“这是两码事,你们这种行为跟强盗有何区别。” 她又说:“你也不过是借着某人的权杖狐假虎威罢了,迟早有一天,这笔账我会跟你们一一算清楚。” 这话里不单单指的是这次子公司被抢的项目,还有当年那场亿万债券案,她都会一一讨回来。 会议室门口来往走过许多职员,有抱着资料去打印,有提交材料向主管审批,有向身旁人询问中午饭吃什么等参差不齐的声音,而会议室的大门关着,仿若隔绝了这些声音。 仔细一听,这些细微的声音,还是沿着门缝钻了进来,缓慢落在里头俩人耳旁,sam盯着眼前的silas,目光如火炬,像她最后的那句话一样,一经点燃,火光燎原,星火遍野。 silas静静看了她半响,才慢慢咧开嘴角笑着,就像是透过这双眼眸去看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个人哪! 这抹笑自然而然落在sam眼里,在职场上待久了,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生活,久而久之,都是这副对谁不苟言笑又充满恶意算计的嘴脸,她就这般盯着,像是要深深烙在眼里,记在心里,原本寒冷又黑暗的会议室换了幅场景,似乎更亮,更明朗。 “专心点。” 李行舟的话与他手中的击剑一并朝黄时雨直刺过来,剑尖快碰到面罩的时候,黄时雨才回过神来,肩部刚想发力防守还击,对方的剑尖近在咫尺,显然已经来不及,黄时雨顿时浑身打了个机灵,毅然决然改为防守后退,在对方剑尖将将要碰到的时候,往边边挪了点儿,手中的击剑也一并打了出去。 两剑相交,李行舟刺了个无效。 “基本功不错。” 李行舟赞赏的话透过面罩传到黄时雨耳边,音色显得有些沉。 “谢了,再来。” 击剑每一次的防守与击打都是对技巧、基本功和反应的考验,显然这些黄时雨都有,她大一就进入了学校的击剑社,后来凭借着打了好几场比赛,还混了个副社长当,击剑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 最根本的点是小时候挺沉迷武侠小说,没少幻想过有一天也可以如书中人物一样,执剑走天涯,够中二但也够少年。 “如果这次你能赢了我,你的项目我可以帮你融资。” 黄时雨敛着眉直视对方,面罩下的两双眼,无声较量着。 李行舟怎么知道她现在的项目就缺来个天使投资人。 “你怎么知道?”黄时雨问道。 “那天在雪芳斋不小心听到的。” 话音刚落,李行舟一个大弓步移向前,手中的击剑朝黄时雨刺去,看着对方使的招式,她是知道李行舟打算抢攻,黄时雨当即作出最佳判断,曲膝下蹲,手上也没闲着,运用肘关节将手中的击剑朝李行舟刺去,不出意外,被李行舟察觉侧身一挡。 显然又是平局。 黄时雨站起身双眸直视着对方,语气揶揄:“堂堂融创大总裁居然也会干此等偷鸡摸狗的事,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她断然没想过李行舟会这般实诚的告诉她,也不带随便找个理由来搪塞她,这一幕恍然让她想到餐厅他在相亲的情景,面对相亲对象的质问,也是这般直白的表达。 “你这话说的,我那天在你隔壁谈生意,隔音不好,不小心听到的,我没有恶意。”与黄时雨的揶揄相比之下,李行舟语气显得特别理直气壮。 这话确实让黄时雨不好发作,她只能想着下次谈生意一定不去雪芳斋了,换一家隐私性强点的,又想想兜里的余额好像不够她造的。 这口气只能被她化作手中重拳直出的击剑,“再来。” 能容纳四五人的训练房,充斥着浩浩荡荡击剑碰撞声,剑道上俩人互相击打试探,银白色的击剑在灯光下泛着幽幽寒光。 气氛焦灼着,双方都在等待一个出手的时机。 “怎么样,这笔买卖你不亏。”李行舟嗖的移向前一步朝黄时雨做出弓步刺的举动。 黄时雨眼尖,利用剑尖和护手盘卡住对方的剑身,这招让李行舟的击打落了空。 “李行舟你认真的?”这是重逢后,黄时雨第一次叫对方全名。 “你出价多少?”想想不对,又换种说法,“你打算融资多少?” 过了半刻,李行舟还是没出声,黄时雨锁定对方前点手臂,发起攻击,击剑手法和脚下步伐一致,显然她不敢掉以轻心,毕竟经过今天几场击打下来,李行舟的击剑术明显也很好。 “怎么,是字数太少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还是——” 李行舟刺白的剑尖与他的话一道强势,打断了她。 “你先听我说,我打算用一百万美元买你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其余股份都归你,看你想怎么跟你另外两个合伙人分,这就是你的事了,同时我会帮你拓展用户群体,帮你如何打造一个公司,你觉得怎么样?” 此时黄时雨的剑尖与对方隔着三分之一距离,就算黄时雨弓步发力超常发挥也难击打到他手臂的前点,干脆利落收回剑,靠在背后。 这个动作意味着,现在暂时不打了。 她看着对方同时也收回剑,问:“为什么要帮我。” 她实在是没搞懂李行舟这套操作。 他只要百分之五,那相当于决策权还是在她手上,公司发展的决定李行舟无法直接插手,她有绝对的话语权。 第32章 这个方案无疑是最对黄时雨的口味,但她不明白李行舟为什么要帮她。 俩人做的是相同领域的项目,按道理来说是完全相悖的,她想不通李行舟为什么要给自己培养一个潜在性的对手。 虽然她现在还不显气候,但假以时日就难说了。 李行舟摘下胶粒手套,目光从手中的手套移到黄时雨摘下面罩的脸上,灯光下她那张汗津津的脸蛋像镶满了珍珠,异常闪耀,他喉咙动了动,开口的声音有些哑,也不知道是不是长久没进水的缘故。 “我这不是在帮你,我也是个商人,我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这个道理我想你是懂的。” 他的确没有说谎,因为这是对全力以赴对手的不尊重,也是对黄时雨能力的不尊重。 他那天在隔壁也听了个大概,黄时雨手头的项目很好,落实到位是可以造福人类的。 击剑馆里灯光程亮,照得俩人对视的目光格外清晰,黄时雨双眸才刚从暗处转移到亮出还有些不太适应,眯了下眼睛,待适应了会,刚想给李行舟回复,放置在不远处桌上的手机响了。 黄时雨走到剑道外,伸手扯过桌上的手机,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眸亮了一瞬。 是张静研打来的电话。 她马上接了起来,还没等她先开口问候一句,接通的那一刻张静研的声音立马从手机那头传来。 “这时候没打扰到你吧?” 黄时雨听着张静研一如既往和熙的声音,也不自觉地露出个笑容,毕竟是偶像主动给自己打来的电话。 “没有,是有什么事吗?” “我回去深思熟虑了一番,觉得你的项目非常好,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卖给我。”似乎怕她拒绝,继续说:“价格方面你不用担心,我这边出五百万美元,你看怎么样?” 黄时雨心想她是跟五这个数字过不去了吗?今年可谓是见过太多五了。 “她说什么?” 不自觉间,李行舟已经来到黄时雨身旁,正居高临下看着她。 听到身旁突然响起的声音,黄时雨刚想入非非的心思顿时被他这单刀直入的话,击得烟消云散。 她头也没抬,只是言简意赅地把张静研在手机里讲的话小声复述一遍,“她说用五百万美元直接买了我手头的项目,你觉得呢?” 其实此举,她也意在试探李行舟是不是真心想帮她。 “黄时雨。”他叫了一下她的名字,刚做过激烈运动,声线像是蛊人的酒,引人沉醉,黄时雨感觉此时脑袋有点晕乎,下一句话又立马让她清醒过来。 “你也不是七八岁的小孩,有些东西我也不给你强调了。” 他眼神落在黄时雨脸上,漆黑一团的瞳孔在明亮的光线下,犹如敛着层黑色的布,让人一眼就觉得所有情绪都覆盖在这层黑色布里。 “别连同你的价值一起贱卖了。” ----------------------- 作者有话说:哟哟哟哟哟~我们小舟这嘴有进步!继续再接再厉!! 然后作者本人可以厚个脸皮跟你们求个作收吗~[拜托拜托~] 第25章 电话那头的张静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李行舟的话,也静默下来。 黄时雨趁着这短暂的间隙,看了李行舟好几眼,就是为了确认他的真心到底有几分。 没办法实在是被宋朝野给搞怕了,她现在就属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状态,虽然李行舟不是那条井绳,但是俩人从前的一些纠葛,她的担心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李行舟这话说的不错,等项目发展起来,何止只有五百万美元,现在如果卖给张静研那真的是贱卖了。 冰霜般的沉默最终还是先被电话里头的张静研率先打破。 “这样吧黄总,电话里也说不清楚,给我个机会,我觉得我们还不够了解对方,约个时间详谈你觉得呢?”完全没想等黄时雨的答复,张静研继续说,“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我让秘书定在你平时最喜欢去的那家咖啡馆,你看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让秘书去接你。” 张静研这一句看似委婉又直白的话,其实暗藏玄机。 她说“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其实是暗示她你身边有人不方便继续洽谈接下来的合作事宜。 又说“我觉得我们还不够了解对方,约个时间来详谈你觉得呢”,看似把主导权放在她手上,实则话里的潜台词是我们还可以坐下来研究研究,不要先直接拒绝。 后面又说“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我让秘书定在你平时最喜欢去的那家咖啡馆,你看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让秘书去接你”,意思就是说她确实很看好黄时雨手头的项目,连她平时爱去哪家咖啡馆都调查得一清二楚,还特意选在她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毕竟熟悉的环境最是能让对方谈事时放下戒备。 “好,我会按时到,再见,张总。”黄时雨言简意赅地说道。 李行舟显然跟黄时雨内心想法一样,说:“张静研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我知道。” 黄时雨以前初入职场脑子里也没有这些弯弯绕绕,没办法没有靠山,还是学的金融专业,这行相比其它行业来钱是快,可惜非常吃资源,跟她身旁同学相比,起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在同学自带资源进入证券和银行工作的时候,她在金融街拿着两千八一个月的工资,渐渐也明白了,一毕业只不过是回归自己原来的阶层。 可是她不甘心,她永远记得当初自己站在东方明珠底下仰望上海夜景时的心境,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了,穷且没自尊的生活她遭受的太多,也受够了,她只想赚钱。 所以她有一段时间发了疯似的狂拉业务,把自己的时间密密麻麻的填满,不过也只有那一段时间,因为后来在金融圈里见识到太多人,也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鸿沟不是靠你拼了命的工作就能拉近的,这不像是拔河比赛,使尽全身力气就可以。 她颓废过、迷茫过、否定过,满脑子都是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可是当她回望来时路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很努力了,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赚钱供自己,一直在不断向前奔跑。 后来她也明白了世界这本书很大,每个阶层都存在比较,所以她也只跟过去的自己比,这段平仄起伏的路途,她走得用力又小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去赴这场约吗?”黄时雨收起思绪问他。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我要是知道会不会太奇怪。”和黄时雨此刻脸部写满的表达欲不同,李行舟慢悠悠喝完水,打趣道。 “我想去见见七年前被我写在桌上的人,我当初会选择金融学她算是我的引路星,就算最后的合作谈不成,该有的体面还是要做的。”不是没听出来李行舟话里头的打趣,但还是忍不住想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跟李行舟说这一番心窝子的话,很快她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大概是运动完身体各方面腺素都在提高,还没消化完,就跟当初大学的时候她有个不喜欢的女生,后来因为疫情封校的缘故,在一次玩剧本杀的时候俩人成了剧本中的搭档,她记得当时玩的是一个民国本,被里面文字情节搞得整个人非常热血,结束后,她硬生生把那个女生看顺眼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神奇。 黄时雨觉得她现在对李行舟的态度,就跟当初对那个女生的态度一样。 李行舟因她这话,愣怔片刻,漆黑的瞳孔有一瞬的茫然,但很快从支离破碎的记忆长河中找到那枚碎片,黄时雨说的被她写在桌上的人是张静研,当初还让他好一阵子误以为这人是黄时雨喜欢的对象,还出了个大糗。 后来他才知道张静研是大他们好几届的学姐,学校实验室也是她捐的,上面还挂着个方方正正的小牌匾,他那时候还去问黄时雨牌匾上张静研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只看懂了上面写的第一句:没事,我当年也跟你们一样困惑。 第二句写的是:以渺小启程,以平视结束这段路程。 他记得黄时雨那时嘴里嚼着口香糖,含混地说道:“当我们仰望星空时会觉得自己很渺小。”顿了顿,又用一种说笑的语气,“然后就跨过那座山,站到山顶上与之平视,不做抬头仰望的人,也不做被低头俯视的人。”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李行舟的思绪,黄时雨说了进后,门被打开,出现在门后的那张脸让俩人皆是一愣。 “陪客户过来击剑,碰巧听到黄总的声音,希望我没有唐突到你们。”sam嘴角还是一如既往漾着笑。 “没有,我们刚打完。”顿了几秒,像是在思考对方前来是有什么事,黄时雨又试探性说了句,“刚刚老板说没有训练房了,我们也打完了,你们用吧。” “老板看错了吧,我们刚过来老板还抱怨一句今天没什么人来练剑呢。” 没等黄时雨开口,李行舟接了句:“应该是机器出故障了吧,电子产品偶尔会失灵很正常。” 第33章 sam是正对俩人站着,自然没错过李行舟方才因她这话,几不可查蹙了下的眉头,虽然很轻也很短,但是对于在职场上处于如履薄冰的她来说,就像一只蚊子即将从万米高空坠落的那一刻开始,她便知道这只蚊子的踪迹。 黄时雨也不清楚这一套流程是怎么个样子,就安静地听李行舟讲,自然没像sam那样注意到李行舟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变化。 sam也只是笑笑应了句:“李总说的也没错。” “你是有什么事吗?”黄时雨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可不认为对方来就只是简单打个招呼而已。 “黄总真是抱歉。” 黄时雨打断她,“你这歉意从何而来?” sam这次单刀直入地说:“速度科技的事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宋朝野找我合作外还和silas有合作。”脸上两道细眉微微朝眉心聚拢,仿若那抹歉意从那处钻出,“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 宋朝野都没遵循两人间的保密协议,所以她现在向黄时雨泄漏的信息,也没违反任何规定。 听到sam这番话,黄时雨明白了,之前她一直以为宋朝野是联合母公司与子公司向她做的一场局,现在结合sam这段简短又劲爆的内容来看,其实就是向她做的一场秀,拿sam去迷惑她,以至于到silas拿着更好的条件上门时,她能毫无犹豫签下合同。 这招真是高,能未雨绸缪,玩转人心到这个地步,呵,确实是她太过轻敌了。 她和sam站的位置离得也不远,黄时雨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人,比她矮差不多两个头,松松软软的齐肩发就如她这人一样,外面看起来柔和,内里是隐藏的锋芒。 黄时雨曾听过一些传闻,sam与silas在职场上争锋相对惯了,素来不和。 不过想想毕竟像樱花国这种地方,女性在职场上的就业情况比中国难百倍,更别说女性在企业当高管,同为女性,黄时雨自知sam这一路走来定是非常不容易,而且是她最后选择silas的并购方案,跟sam也没关系,她也没理由把自己造成的失误,迁就到sam头上。 她知道此刻sam前来的用意是什么,向她流露出自己的底线和友善,不希望和她成为敌人。 虽然不知道sam图她什么,但在商业场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就连那些互掐的公司谁也不喜欢对方倒下,维持现状总比多几个新对手来得强,显然放在这里也适用。 李行舟全程安静站在一旁,不是喝喝水就是拿着手机在那划,那俩人也不把他当外人,他也听得颇为认真,只是偶尔几次,抬眸的目光与黄时雨思量的目光撞上,大概是她在思考东西,这次移开的目光比上次演讲的时候慢了不少。 隔着几个人的距离,黄时雨只是静静看着sam,看了好一会儿,像是看够了,也像是想清楚了,黄时雨淡淡一笑:“记得保护好自己。” 这一句不只是对sam说,也是对自己说。 听到黄时雨的话,sam脸色跟平常一样,完全没有因为她这话露出惊讶或者不解的神色,显然她也懂黄时雨这一句叮嘱,这还是她第一次向人投诚。 黄时雨说完,低头摆弄手机的李行舟掀起眼皮,望着黄时雨,那道目光中带着点似有若无的探究,不过也只是一瞬,然后直起身子,看她们也是聊完的样子,留下一句我先去开车,就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老板,你的机器该修了。”黄时雨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夜晚的寒风吹起她的长发,统统刮在她露出的半边侧脸上。 听到声音,老板从游戏界面抬起头,看了看前方,门已经关上,外面只有一个被风裹挟着的背影,在路灯照射下看得分明,只是风恰巧往她那个方向吹,黄时雨的大衣被吹得鼓蓬蓬的,但也没压弯她的背,反而步伐不急不缓。 看着没几两肉,居然没被风吹走。 老板也只是望了一会,队友催他的声音把他的视线又重新拉了回来,早忘了什么机器该修的话。 而他面前将要暗下去的电脑页面,上面全是一排绿色的空格子,除了右下角那块格子显示的是红色标志。 第26章 黄时雨在外面大概等了五分钟左右,一辆黑色的车在不远处朝她这个方向打双闪,太刺眼,黄时雨眯起眼睛只能瞧见一阵阵白光,想着应该是李行舟的车,快步走了上去,她没考驾照也知道那处停车不能停太久。 才走了没几步,一辆同样的黑色车子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了下来,李行舟那张脸也露了出来,挑着一边的眉梢,“车牌号也能认错。”那意思大致也是没谁了。 这车她才坐过两次,还真不记得车牌号,顶多记得前面醒目的沪a字眼,她又有点不甘心往那辆打着双闪的车看了看,一对情侣坐了上去,行吧,黄时雨认命般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我的眼睛大脑只进市面上有价值的信息。”黄时雨边系安全带边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其实还是想在李行舟面前挽个尊,另一个层面就是记一串车牌号的时间还没有股市上起伏的k线能让她多花两眼。 李行舟倒没在这个问题上跟黄时雨做过多纠缠,而是看她双手插在袖口里,整个人窝在椅背上,很冷的样子,动动手指把车内温度调高了些。 身体上的暖和很明显能感觉得到,黄时雨摸出手机开始忙正事,在群里敲了一大段字发过去,还没等她放下手机,路筱就先冒出来。 【路筱:你不是在争取张静研吗,怎么跟这人搅和在一起了,这人不就上次那个吗?】 视线落在路筱发的这段字上,想必路筱已经在网上搜罗一番,知道这人是谁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当初那通跟路筱瞎编乱造的话,她可得想想到时候怎么圆回来,毕竟日后接触的日子可多了,路筱那嘴也挺能叭叭的。 她瞅了眼当事人,眼神正正盯着前方,李行舟像感觉到她的目光,脸往她那偏了点,一开口就能呛死人,“怎么,我脸上是镶金还是镶钻,能进你眼?” 知道他是在揶揄她方才讲的话。 黄时雨难得有点囧,沉默两秒,憋出一句看似挺合理的话,“我是想问你有烟吗,又想想挺多人挺烦别人在车上抽烟。” 说完之后,也没管李行舟后续反应之类,反正尴尬是化解了,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群里。 她们三人创了个群,名字还起得挺洋气,叫三个臭皮匠胜过个诸葛亮,顶着这么个威武霸气的群名,怎么也得争口气是吧。 【黄时雨:上次的事是个误会,下次找个机会再跟你说。】 不是她不想直接表明,是到时候又要扯一堆乱七八糟的出来,她也嫌烦,主要还是手机里讲不清楚,就跟毛线团一样越理越乱,还不如找个时间见面说来得痛快。 路筱回复的也快,显然这会也挺闲的。 【路筱:你确定好要跟他合作了?】 【黄时雨:你上哪找一个这样的天使投资人,股份只要这么一点,还带你拓展用户群体,你找得到当我没说。】 她想也没想就打了这段字并发了过去,路筱那边也没带犹豫,爽快发了个表情包过来,是一个q版小人,正缓慢做wink表情,小人左手还举着个ok字眼,黄时雨认得这表情包,是王平做的,说这是以后公司形象,她猜王平灵感有一部分,一定是来自海尔兄弟。 想到王平这人,她视线落在屏幕最上面,那里还显示着不久前王平发的有关项目算法类的进展,敬业精神在业内都可称神级教科书人物。 不过说实在建群后也很难见到这号人出现在群里,除了偶尔出没就是发发她那些算法的东西外,其它时候基本不见人影,毕竟王平有一点跟宋朝野很像,视那团算法为生命也不为过。 还好这样的人,最终选择的是在她的阵营,不然还挺让她头大。 想着想着,脑子里陆陆续续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塞满,她感觉头大得要死,索性换个角度,把注意力放到窗外。 黄时雨透过车窗静静打量飞驰而过的景色,夜色下独属于上海的金色建筑物,金碧辉煌,繁华之下,是流动的血液。 夜晚的上海跟白天也不大相同,白天就像一座游乐场,全年连轴无休止的运作,夜晚更像是一曲歌舞管弦的梦,诱惑又迷离。 每天,眼睛一睁就是各种文件,一下班也是踏入挤地铁的人群里,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她还没好好逛过这座城市所有样子。 她想或许之后会有机会的吧。 “烟在抽屉里自己拿。” 听到他这话,黄时雨转头看他一眼,没想到这个问题还能有后续,也不扭捏作态,她本来就有点想抽,特别是在想事情的时候。 干脆利落从那处摸了盒烟出来,刚好还剩两根,她给李行舟递了根烟,“谢了,来一根?” 只见李行舟摇摇头。 “你不是会抽?”她一愣,又想到另一种可能,“别跟我说你在戒烟吧?”她自己问出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戒烟很难,她自己试过,用过各种糖果代替,还是没用,尼古丁上头的那一刻,高度运作的大脑终于可以得到放松,那感觉是吃再多糖果也没办法能缓解的作用。 第34章 “不然你以为向之南跟你说我家的植物在我手中活不久,是跟你开玩笑?”前方红灯亮起,李行舟控制车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扭头看她,“我这也是为我自己积点德。” 李行舟话里的语气真假难辨,倒让她一时间有些愣怔。 她还从没听过抽烟能把植物抽死的,李行舟这么牛逼啊! 黄时雨犹豫的神情自然是被李行舟收纳眼底,他也没继续解释,反而扯了别的话题,“今天在击剑馆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她断然知道李行舟话里头指的是什么,当时李行舟说愿意帮她,对于她而言无疑不是一剂良药,可是她现在全身上下也拿不出别的有价值的东西,只有诚意,至少让他知道她这个合作方极度坦诚。 这就像四秒定律一样,想在合作方面前刷好感,攀上对方,往往都得先做出些牺牲。 “我们不都是合作伙伴了。”黄时雨嘴里咬着烟声音也不含糊,“对你坦诚相待也是应该的。”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平手。”绿灯闪烁,李行舟重新启动车子,往左边方向拐去。 “所以呢?”黄时雨不以为意,“再找一家击剑馆比一场?”她是说不出来“那你爱融资不融资,老娘不惯你”,这话她还真没底气说,人在屋檐下,偶尔低个头也没啥,就如她跟路筱所说的一样,像李行舟这种天使投资人她是真的找不出第二个。 前面没什么车子,李行舟修长的指节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有条不紊的敲了几下,“你的钱全部投进了这个项目,你对这个项目抱有期望很大,是吧?” 李行舟不说击不击剑的事,又绕回到这件事上,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打什么主意。 黄时雨把嘴里未点的烟拿了出来,在手上把玩,轻轻“嗯”了一声。 李行舟透过车后镜自然注意到她在把玩那根烟,他看着黄时雨把那烟揉了又揉,又把烟摊开,来回重复无数次,这个动作他清楚的很,摆明了黄时雨此刻正在想事情。 “你找张静研就是想让她再给你投资一笔钱,谁知道她是看上你的项目,没看上你所携带的资源。”李行舟说,“不对,你压根没携带的可用资源,但是你很看重你手上这张牌,还有你背后那个算法工程师对吧?” 黄时雨像玩够了,把那烟扔进袋子里,又从包里翻出张湿纸巾,擦了擦手,继而转头问:“嗯,然后呢,你要说什么?” “我之前不是说过,如果以后不顺意了可以来找我吗。” 黄时雨笑笑:“所以你是想让我求你?” 李行舟也笑,但他没开口,而是选择在前方一个路口处停车,才转头和黄时雨对视,两人脸上都挂着笑,也只有自个心里清楚,那笑意并未到眼底,对视的目光仿若有种回到击剑场上向对方挥剑的感觉。 “只要你向我开个口,我有什么不能帮你的。”李行舟看着她,眼眸很黑,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似的。 黄时雨这次没选择先移开目光,彷佛这是一场对峙,谁先败下阵来,谁就输了,她很坦然的开口:“你想要我怎么样向你开口,有没有标准答案拿来看一下。” “你当这是考试呢。”李行舟这次笑得有些轻嗤的意味,“还标准答案,自己想。” 黄时雨看了他几秒,很认真地说:“求人的伎俩我贯是不会,开口的话我又怕直接冒犯了你。”顿了顿,语调还是跟先前一样,“而且你能跟我说不贱卖的话,就已经足够说明这个项目将来上市能抢占的市场份额有多大。” 李行舟深深望着她,外头是呼啸的寒风,里头是棋逢对手的一线之隔。 街道的路灯混了几缕夜色在黄时雨脸上,那双盯着他的眸光亮了一亮,她缓缓勾唇,宛若胜券在握。 “李行舟,这块蛋糕你不想吃吗?” 第27章 车内空调温度很高,热气腾腾,两人之间的气氛也随着这股劲儿诡异的僵持着。 双方都沉默不语,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对方,沉默的间隙,黄时雨脑子里也没闲着。 手头这个项目其实早在一年前她就在一直筹备着,那会就有心仪的投资人选,便是张静研。 这位可是业内公认的铁三眼,因为眼光独到,只要是经她手看中的项目,一经推出就没有不买账的说法。 但也不是那么好合作,得双方看对眼才行,原本有速度科技作为傍身的不可代替性资源,合作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 偏偏后头遇到公司被并购,项目只能一直被耽搁到现在。 她是等得了,可手头的项目等不了。 只要是市面上流通的东西,就没有不可替代性的说法,没办法市场上更新换代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所以重逢后不想再跟李行舟接触的她,面对对方提出的融资条件她也愿意试着跟对方合作。 然而这番你来我往带着点剑拔弩张试探的对话下来,黄时雨又有点看不懂对方,难不成当年的事他记恨到如今,现在是等着她低头认错不成? 其实李行舟不融资也没事,大不了她先把存放在银行的百根金条先拿出来应个急,再慢慢寻找投资人,只是得尽快找到才行,不然这点资金到时候也难免会周转不开。 短暂僵持后,李行舟很是淡定地开口:“逗你呢,记得回头发我一份bp。” 黄时雨知道他说的是商业计划书,只是很好奇李行舟为何突然松口了,她用打量的目光看了他好几秒,见他神色如常,也不委屈自己心里,直接问:“可以问你为什么又松口了吗?” 李行舟看了她好几秒,像是要把她看穿了,然后语气溢满着意味不明的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晚上讲的话不用当真,特别是九点多这个区间。” 因这话黄时雨把目光放到中控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正好是李行舟嘴里说的时间点。 看着上面跳动的数字,神经末梢见缝插针找到回忆的点,然后扎根,当初李行舟也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是很久以前,如若不是旧语重听,她也快忘了。 当时晚自习的时候李行舟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悬日的图片,黄时雨以为是在曼哈顿拍的还评论了一句:这就是地理题中的曼哈顿悬日? 李行舟也在评论底下回复:嗯,还蹲守了六个多小时。 她真的信以为真,因为她没去过北京也没去过美国的曼哈顿,城市的布局自然分辨不出来。 后来两人一起放学回家的路上,李行舟跟她说:“其实那不是曼哈顿悬日而是北京悬日,在北京长安街拍的,不过蹲守六个多小时是真的。” 也不止只有这件事,还挺多,黄时雨也懒得继续回忆,反正最后就如李行舟说的那样,这个区间点,他说的话完全可以当放屁看待。 不过黄时雨也大概知道李行舟松口的真正原因,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还真不想承认,她了解过李行舟这人,不讨论别的,单单两人起码也当了三年同桌。 他是属于会去帮助竞争对手的那类人,当初两人被分到一起其实也是因为成绩不分上下,老师是抱着既是同学也是竞争对手来分的位置。 遇到不会的题目,李行舟都能慷慨解囊,压根一点都不怕黄时雨超过他。 长时间接触下来,黄时雨发现他搞竞赛遇到对手也是这样,她这人好奇心直接被吊起来,然后跑去问他。 他的话也让黄时雨感到非常意外,他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去学习别人的优点,当然也是最容易看到别人弱点的机会。” 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天生就适合在商场运筹帷幄,显然李行舟的眼光和布局在这个时候,不对,可能更早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李行舟原本打算启动车子,突然前方两车相撞,路边的护栏也难免遭了殃,看样子车辆摩擦的程度挺严重。 他看了眼车后镜,身后也没什么车辆,刚想绕道而行,突然前面跑车的车主探了个头出来,只一眼李行舟就看见向之南这二货。 两人都解开系着的安全带,朝向之南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向之南旁边,就看见原本站着跟另一辆车主理论的向之南,一跃跳到他自己那台跑车上面,手里不知道拿着瓶什么东西。 黄时雨眼睛散光看的不是很清楚,只听见向之南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我又没有喝酒,这是牛乳奶茶,压根就没含一丁点酒精好嘛,而且我开车开得好好的,是有辆车变道我避险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你的车,这点我得跟你强调清楚。” 原来向之南拿的是瓶奶茶,走近一看,还有闲情雅致边喝奶茶边跟那个中年男人应付。 向之南腮帮子鼓鼓的,声音有点含混不清:“我不都说了直接走保险。” “你自己一看就是还没家庭的人,不知道这个时间大伙都是赶着回家吗。”中年男人瞅了眼他,又瞅了眼跑车,“而且一看你也是打算出门的人,我们直接私底下私了就好,走保险还要等警察来定责,多慢啊,咱们都赶时间啊。” 第35章 向之南喝着奶茶没说话,显然在思考,想了一会,觉得中年男子说的有道理,反正他也不差钱不想在这继续耗着,问:“你说个数多少钱。” 显然中年男子以为向之南是放任了让他讹,报了一个数:“二十万。” 向之南还没来得及发作,李行舟走过来开口道:“直接走保险吧。” 李行舟在过来的时候听了全对话,知道是向之南避车过当才撞了中年男子的车,按道理是向之南得负全责,但起因是那辆变道的车。 中年男子明显不服气:“不是,你看他把我这车撞的后面是什么样子啊,我这车还是刚买没多久。而且我这辆车的车险警察来定责后也差不多这个数。”他还朝李行舟比划了二十万这个数字。 马路上奇形怪状开车的人他见多了,李行舟压根不买中年男子的账,坚持道:“走保险。” 黄时雨是站在李行舟和向之南身后,她没有去插手这件事,其一她没考过驾照,只知道发生了事故,不知道谁是不是全责,其二她感觉她现在就跟向之南一样,这里压根不需要她,有个李行舟接手处理这档事就行。 显然前面的向之南跟她的想法一样,打算跳下车,然后好好看看自己的爱车撞成什么模样了,刚跳下,一转身,就看见黄时雨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在这。”向之南有些意外,又结合了李行舟突然出现在这里,瞬间明白了,“哦~我懂了,你们都是做智能医疗的嘛,肯定是最近有合作是吧。” 她跟李行舟合同还没签呢,这算合作吗?应该也算是吧,刚谈下来还新鲜热乎着呢。 “差不多。”最后还是遵循内心。 “走走走,我们先去车上等,这里交给他就行了。”向之南也没太好奇他们合不合作的事,只想赶紧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他今天出门穿少了。 深秋的风毫不留情从裤腿处开始吹起,一直吹到黄时雨蓬松的发,带起一阵阵波浪,实在是太冷了,黄时雨走前还转头看了眼跟警察交谈的李行舟,那人身高腿长,就连低头跟人说话的时候后背也是非常挺拔,很是好看。 向之南才坐下,屁股都还没热乎起来,嘴皮子又开始兜不住话:“本来是打算去酒吧的,谁知道会发生这档事,哎呦我的车,刚提了没多久。” “人没事就好。” 车内很暖和,黄时雨开口的声音也很温和,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彷佛真的自带安慰的效果。 黄时雨虽然不认识车标那些,但唯独向之南这辆车她知道,之前在外滩和路筱溜达的时候有个人也是开着这个车标的跑车,路筱悄悄跟她说这车是敞篷拉法,全国只有四辆。 物以稀为贵嘛,直接就进了她脑子里。 “怎么样了,警察怎么说。”看到李行舟坐进驾驶位,向之南立刻扒着前车座,整个身子都往他那倾。 “警察调了现场监控,发现除了你和这个车主外,还有那辆蓝色突然变道的车,最终认定蓝色的车负主要责任。”李行舟扫了眼快靠到他肩膀上的脸,不着急把话说完,“你觉得这事跟你有没有关?” “人家死前都能做个明白鬼,没道理让我在这猜啊。”向之南努力维持着倾身的姿势,他又长手长脚挺难受的。 李行舟喝完水,才慢悠悠开口道:“你承担次要责任,那个车主无责啊,他正常驾驶。” “那他这算不算讹我钱,开口就要我二十万,我看他那车也就后面掉点漆。”越说语速越快,不满的味道都快溢满整个车内,“而且他的车也就车屁股那被我撞的凹进去一点外也没什么损伤啊,再看看我的车,车头直接就撞的掉下来了。” 李行舟偏头看着向之南说:“懂车的人一看你的车标,再看你这人不讹你讹谁?” 向之南纳闷了:“看我车标这点我懂,看我人这什么意思?” 黄时雨忍不住笑了一声,向之南还真挺单纯的,也不是傻,一看便是从小生活的环境对他很友好,才能诞生出有孩童天真般的心性,这点其实跟以前的李行舟挺像,只是向之南明显更甚。 她笑完后便感觉到车内不太对劲,有些过于安静,李行舟也没开口回答向之南的问题,气氛有些微妙,她刚好是侧着脸看着车窗,便动了些小心思,眸光往旁边移了一点,就停住了。 两人的目光透过这面车窗深深对上,虚虚实实,看得也不是那么真切,夜晚本来就黑漆漆的,车内没开灯,也就靠着路灯看个大致轮廓。 还没等她研究那眸光中蕴含的信息。 向之南像是想明白李行舟话里指明的意思,轻拍了一下李行舟的驾驶位置,“你是在说我傻是吧。” 李行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对他叮嘱道:“以后再遇到这档事,直接走保险,钱太多也不是这么使的。” 看了眼警察刚把中年男子放走,又说:“赶紧去警察那把事故认定书签了。” 向之南明显也看到了:“哦哦哦哦,对对对,这就去。” 一下车,跑得飞快,黄时雨看着这匹脱缰野马,倒感觉身旁的李行舟怎么有种在照顾儿童的感觉,教训人的调跟路筱教训豆豆差不多。 很快,向之南又回到车上,问前面的两人:“你们这是要去哪,酒吧去不去,我今天是打算去你开的那家酒吧,helen去吗?” 向之南这声叫的,以至于黄时雨差点没反应过来,自从离开速度科技以后,叫她这个昵称的人自然而然也少了。 李行舟启动车子,扫了一眼镜子里的黄时雨,像是不经意间看后方有没有车才扫到的,“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整天就是兜风寻乐的吗。” “不是吧,这只是正常的放松方式罢了,你看你们整天忙工作的多辛苦,偶尔也是要给自己留点空闲时间的呀,你说是不是helen?” 黄时雨只是笑笑,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向之南以为是李行舟没开口答应,黄时雨不好意思开口,又说:“没事,你不要听这个劳模的话,他是一点娱乐时间也不留给自己,也不知道开那家酒吧是为了做什么,又不怎么赚钱。” 李行舟沉吟片刻,像是才想到答案,而后缓缓说道:“人生当中做的每一件事,又不都是为了以赚钱为前提。” 在旁边静静当观众的黄时雨听到李行舟这话,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转了几下,她还真不知道李行舟居然还开了家酒吧,难不成深港集团的版块又更新了?可是又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是自己想开的。 这话听的向之南太阳穴一跳,应道:“是是是,又来给我上价值了。” “走啊走啊走啊。”向之南怕李行舟又口出什么狂言,抢在他前面说。 最后,还是去了李行舟开的酒吧,是在汾阳路,过去都不用几分钟。 一下车,黄时雨便一眼瞧见酒吧的名字,实在是过于醒目。 酒吧外围漆黑无比,渡已两字像一把柴扔进火堆里,红得使这方天幕更亮,这两字立在酒吧屋顶,像是框住这间酒吧,也像是框住这方天地。 进进出出的门,做的更有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迎合旁边音乐学院学子搞的,还是单纯喜欢这个调调。 用五线谱做门,黄时雨蛮好奇,视线一直停留在五线谱上的音符,还是向之南的声音才把她的视线拉回来。 “是不是跟别的酒吧与众不同,我跟你说哦,这里摆放的每一盆植物都是被行舟摧残过的。” 这话倒引起她的兴趣,原本李行舟跟她说的时候,她就不太信,这会李行舟又去停车了,没在身旁,而且她觉得向之南一看就知道些什么。 黄时雨问:“抽烟真能把植物抽死?” 第28章 “看到了吗?” 门被他推开一角,星点般的微光从里头涌了出来,跟她想象中的酒吧不一样,一进去犹如误入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不过在这里还是能隐约听见蚊虫般的歌声,但对环境的要求极高,必须得清净,不然一不留神会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墙四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植物标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把四季给搬到了这里,这些植物标本大概是已经做过特殊处理,没有闻到很难闻的气味,正当她疑惑这是家酒吧的时候,她看到向之南已经走到角落,一面缠满藤蔓的墙出现在眼前,向之南伸手轻轻一推,这家可以用奇幻来形容的酒吧,终于露出它该有的样子。 黄时雨才刚踏入这里,就被里面的景给迷住了,到处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歌声和喧闹的人声混在一起,周围还放置了各种植物盆栽,仿若酒吧外的那抹绿沿着那道门,一路跟到这里。 外面是停止生机的单调色彩,里面是灼灼绿色层叠的天上人间。 既是对照组也是雅俗共赏的摆设,但就是这种不同寻常的调才最迷人。 “今天生意居然还不错耶。”向之南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便左看看右看看,那颗脑袋明显比他嘴还忙。 第36章 “人还挺多的。”黄时雨跟着在后头附和一句。 黄时雨知道方才她问的那话,八成向之南没听见,因为刚刚她问的时候旁边有很多人蹲着在抽烟,或者交头接耳在说话,她的问题很明显被各种声音盖了过去。 “看看这些绿色盆栽,全是从行舟家搬过来的。” 黄时雨顺着向之南指的方向看去,晦暗不明的灯光静静流淌在玻璃展示柜上,里面放置着一些含苞待放的花朵,粉嫩的花瓣边镶着淡淡的白光,像是含着颗珍珠,很是好看。 “这里不能抽烟?”黄时雨从一进来的时候就想问,因为她没有闻到烟味,一丝也没有,又综合了酒吧外席地而坐的那群人,嘴里都叼了根烟。 向之南一点也不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对啊,室内不能抽,不过室外就没人管你啦。”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谁家开酒吧还不让人抽烟的,所以我才说他开这个基本是赔钱买卖,也就刚开始大家图个新鲜感,来打个卡拍个照,能喝酒的人烟哪能离手呢。” 黄时雨只喜欢抽点烟,一点也不喜欢喝酒,但是酒是最能解愁的东西,偶尔也需要它来入个药,所以她也没反驳向之南话里的这一点,毕竟确实没有哪家酒吧不让人抽烟的。 这会,黄时雨觉得李行舟开的不叫酒吧,说是清吧也不像,叫戒律所倒挺合适。 走着走着,很快她就知道不让抽烟的具体原因了,远远的就看到有几只猫在花盆下撒欢,跑跳,向之南喵叫几声,没一会儿,七八只猫咪摇着尾巴停在他面前。 向之南蹲下身一个劲逗猫,趁着李行舟没在这,悄咪咪跟黄时雨批斗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谁会把捡来的流浪猫放在酒吧里,要说是流浪猫的收容所也不像,说这是家酒吧也很勉强,哪家酒吧不让人抽烟的,你说是不是?” 只是她也很疑惑李行舟为什么要把捡来的流浪猫放在酒吧里,那些花朵植物倒是可以说是用来装饰,点罪酒吧,但在酒吧里放流浪猫她倒是第一次见。 挺匪夷所思的。 “今天还是跟之前一样老样子哈,咱们再拿几瓶野格和旺仔上来。” “再加个气泡水。” “多拿两瓶,不然等会又不够喝。” “我说你们这是要把行舟酒吧里的酒搬空了啊。”向之南一面帮黄时雨拉开椅子让她入座,一面打趣桌上的人。 “去你的。”金发女生看了看坐下的黄时雨,又往向之南那看并问道:“诶,你这又是从哪带来的妹妹呀。” “别瞎说。”向之南赶紧往黄时雨那看了一眼,见她神色平静,继续解释道:“这是行舟的合作伙伴,也是做智能医疗的。” 桌上的另一个女生笑着说:“我说呢,怪不得我刚刚第一眼看的时候觉得眼熟呢,总感觉是在哪个报道上见过,南哥这么一说,这不就破案了。” 因对方这话,黄时雨瞥了眼方才说话的女生,扎着个丸子头,正对着她咧开嘴笑,模样很是好看人畜无害,只是这话让她这个当事人听得心惊胆战。 不会是她想的那篇报道吧,就是一开始李行舟说的,媒体喜欢把她和李行舟放到一起,然后像做黑暗料理一样,能让人多乍舌就往那处写,反正媒体就爱整一些噱头来博眼球赚一波流量,才不会管当事人的死活。 现在的财经报道新闻都快赶上娱乐圈的新闻,毕竟娱乐圈那点事看久观众也乏味,也会审美疲劳,偶尔转移一下阵地,观众也会好奇,这便是媒体最乐见其成的事。 “嗨,媒体一贯喜欢整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她回答得不痛不痒,赶紧转移话题:“你们在玩什么?” “哪篇报道啊,我十二g冲浪在线的我怎么不知道,给我看看呗。”向之南显然只抓到报道两个字眼,一点也没嗅到黄时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哎呀。”丸子头女生低头看着手机,嘴上回答:“之前无意间刷到的,我上哪给你找去。” 向之南被吊起来的好奇心,都还没来得及萌芽,瞬间又立马枯萎了,他“切”了一声,扯过桌上兑好的酒给自己和黄时雨各倒了一杯。 黄时雨是没打算喝酒的,不过喝不喝取决于她自己,都过来玩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她接过向之南的酒放到一边。 接是一回事,喝又是一回事,接了酒不代表一定要喝,再说酒吧灯光很暗,连人脸瞧得都不是很清楚,只能模糊辨认出脸部大致轮廓,说实话这种氛围下最适合逃酒。 “南哥我问你啊,李总开这家酒吧是为了什么呀?”金发女生问。 桌上的人都把目光移到向之南脸上,尽管看不到表情,也要盯着,就好像是本能一样。 “为了什么,能为了什么,他钱多烧得慌呗。”向之南喝了口酒说道。 桌上的人听他这话都笑了,笑声还蛮连贯,就连黄时雨也轻微扯了下嘴角。 “可是我怎么感觉他像是有个单恋的人,也不是我们学艺术的人比较敏感。”金发女生看着对面给黄时雨递水果的向之南说道。 黄时雨捧着向之南递来的水果,正一瞬不瞬看着对面金发女生,显然想知道对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你看这酒吧外围通体漆黑,就好比他这人一样,给人神秘又冷淡的感觉,然而相比酒吧的外部构造,头顶“渡已”两字直白又裸露,彷佛又给人一种错觉,像是要把这层表面彻底劈开,露出里头春和景明的盛景,但是又过于小心翼翼,用了一种离经叛道的方法,把这份暖雨晴风的单恋框在暗处,任它肆意生长,又不敢让它溢出来。” 金发女生分析的头头是道。 她旁边丸子头女生也附和道:“听你这么说,感觉很有道理,这酒吧名字一下子就解释通了。” 向之南没理她说的这通话,再次开口则是带了点玩笑的方式:“你要是把这份心思用在学习上,曲子还会写不出来?” 但是真别说,他觉得这群搞音乐的人还挺浪漫,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也不知道李行舟那算不算单恋,不对,算哪门子的单恋啊,上次李行舟都说了不打算原谅黄时雨,所以没有这回事。 而且在他本人的爱情观中,就算是再满的爱意,也经不起时间的流逝会渐渐干涸,也不是没见过以往爱得死去活来的人,也会如同蓄满的眼泪伴随着阳光的照射,慢慢蒸发,到最后只有遗留的泪痕能证明曾经爱过的痕迹,仅此而已。 金发女生明显不乐意了,“讲话就讲话,不带人身攻击的哈。” “不是讲报道的事吗,怎么扯到酒吧装修上去了。”向之南用牙签插了块水果往嘴里送。 是她想的那样吗,是那个意思吗,渡已,渡自己,开家酒吧来渡自己?想想也觉得荒唐。 黄时雨摇了下头,像是笑自己想的太多,她摇头幅度不大,没人注意,而后她拿起桌上的苏打水,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的时候,眸光落在台上。 这时候台上的歌手正在唱: “我们变成一对差点缘分 装成朋友少点天份 坦然不是每个人都能” 她听的歌不多,但这句太经典,生锈的大脑一下子就对上歌的旋律,歌手独特的绵柔嗓音,细缓如流水,倒像是在讲一篇小故事,让她此时脑海中闪过这首歌mv里很多画面。 “我找到那张照片了。” 酒桌上众人的目光都被这句无厘头的话吸引过去,就连一直兴致缺缺,心里装着事的黄时雨也不例外。 看这样丸子头女生翻了许久,才翻到的这张照片,脸上兴奋的神情在酒吧恍惚的灯光中都辨认的出来,她像寻到宝藏的旅人,迫不及待把手机里的照片高举在众人面前。 还摇晃了几下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动肾上腺素飙升了几个度,才控制不住的抖。 只看了一眼,黄时雨便垂下目光。 那照片黄时雨认得,就算现在酒吧的灯光如同覆盖上了一层雾,照片里的人她也只用了一眼就认出是她和李行舟,不过是学生时期。 能立马认得主要还是当初媒体报道用的便是这张照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挖来的,索性照片里她也只露了一双眼睛就没去管过。 灯光像是粘在照片上,很模糊,照片里的李行舟脸上是晃动的灯光,他的脸是侧着半边,少年的脖颈处橫着一支细细的胳膊,女生的脸没有露出来戴着口罩,眼睛弯弯地看着李行舟,不知道的人很容易误会两人是情侣。 但她知道不是。 手机屏幕明明很小,却容纳了两人的年少岁月,或许说是定格住了那段只属于她和李行舟最静谧美好时光的片段,也是难得像样点的珍贵回忆。 停好车,李行舟朝酒吧走去,推开门,眸光在人头攒动的人海中流转,很快,便看到坐在向之南旁边的黄时雨,从他这个视角望去,能看到她坐得方方正正的背影,在满屋子不同慵懒的坐姿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仿佛像被定格的一帧电影画面,任其周围如何喧闹,她只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世界。 第37章 李行舟还没走近,就听到丸子头女生说道:“我怎么感觉这个女生的眉眼这么像helen呢,你们觉得呢?” 向之南摸了摸下颌,往正垂眸的黄时雨看去,目光中充满毫不掩饰的打量,“好像是有点,怪不得之前去搬行李的时候,行舟觉得你眼熟呢,真的好像。” “helen你是在哪上的高中?”向之南像是只是单纯的好奇。 他这一开口,桌上三对目光齐刷刷看着她,黄时雨难得一见有如芒在背的时候。 她本来就不大会说谎,也没想去说谎,况且她跟李行舟也不是报道上写的那样,很诚实地说道:“豫城。” “嗯?你也是在豫城上的高中?也是二中吗?”向之南眼里是快压抑不住的惊讶,他心里此时有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想法正在滋生。 “嗯。” “这么巧,那你应该见过行舟吧?”他试探道。 何止见过,两人还是同桌,也曾一起熬过最晚的夜,都见过对方另一种模样。 “没见过,向之南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我的事了。”李行舟替她回答了,也一并解了围。 “谁稀罕你那点破事,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见李行舟过来,向之南拿过丸子头女生的手机,伸长手给他看,说道:“呦,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可要信了。” 黄时雨战术性拿起方才她喝过的苏打水,慢慢抿着,伺机观察着李行舟,主要她真的是怕了这人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虽然前面他开口否认过,就怕他等会又抽到哪根筋。 李行舟毫不掩饰地看向黄时雨。 黄时雨自然而然察觉到李行舟的视线,但她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信啊?无非是媒体捕风捉影的事。”李行舟说完,才将那道目光收回,在向之南身边坐下。 台上的歌还在唱: “旋转几轮变成我们 深刻的指纹 留在每个爱过的人 心房里加温 爱过几番恨过几轮 越仔细越疼” 黄时雨咽下那口苏打水后,慢慢把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手却没移开,眼眸虽然是盯着手中的杯子,余光却早已横跨过向之南,移到李行舟那。 隔着个向之南,灯光又过于暗,只能隐约瞧见李行舟一只手屈起几根指节在桌上有规律地敲打,但是应该很轻,一点杂音也没听到,另一只手横放在桌上,没动过。 黄时雨看得眼睛有些发酸,明明眼睛就散光,能看到这个份上也是为难她了。 “刚刚helen不是问我们在玩什么嘛,刚好李总来了也一起。”金发女生见场子要冷下来了,主动担起暖场的活儿,“不过这次我们玩点新鲜的,不摇骰子了,没意思,天天就是在那喊数字。” “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她提议道。 “切,我还以为是多有意思的游戏呢,这不也很老套的酒桌游戏,我还以为你憋了个大的呢,就这?”向之南可不搭腔。 金发女生故作玄虚的说道:“旧瓶装新酒嘛!刚好我们拿这个酒瓶放桌上转一圈,瓶口指到谁,就回答转酒瓶那个人的问题或者是指定的大冒险,但是重点来了。” “被瓶口指到的人不能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要转瓶子的人指定,被指到的人没有权利选择,怎么样?刺激吧?” “还凑合吧,那谁先转?”向之南说。 最后还是通过最老套的方法,石头剪刀布,决胜出金发女生先来转这个酒瓶,然后在依次由被瓶口指到的人接力下去。 金发女生单手指节屈起放在酒瓶的瓶身,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盯着那只手和酒瓶的瓶口,眼睛眨动的幅度都不敢太大,场面一度僵持着,金发女生深呼一口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果断手腕发力,她松手的那一刻,酒瓶飞速旋转,快得只能看见一道虚影。 几分钟后,桌上的酒瓶终于有停下来的趋势。 结果一出,丸子头的女生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呦呵,南哥这运气就是好到爆。” 金发女生笑笑:“我也没什么想问你的,你的那些事大伙都不感兴趣,还是给你来个大冒险吧,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我想想。”金发女生不知想到什么整蛊人的玩意儿,明明抿起的唇线在这一刻却轻轻松松地向上弯成一个半圆形状,“对你的鞋子做出陶醉的状态并对你的鞋子说我好崇拜你。” 说到最后,金发女生嘴里吐出的基本是气音,显然她已经先被自己脑补的画面给笑到了。 向之南听到后面,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果然,社会我兰姐,人狠话不多,憋了把大的在这等我呢。” “诶诶诶,你可别这么说,有目共睹我可没使诈。” “这是让你给我们做个表率,是打响的第一枪也是反击的一枪。”黄时雨这话说的一语双关,既不显山又不露水,又轻松的让向之南没话说了,能在商业场上混出名堂的人,自然都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技巧。 向之南这人本来做事就不扭捏,这会又听了黄时雨的话,更干脆利落地把鞋脱了,双手捧着一双黑色鞋,手上的鞋直接跟酒吧融为一体似的,不仔细看谁也不知道这边的酒桌正在上演搞笑的戏码。 “我好崇拜你。” 本该是很滑稽的场面,大概是向之南脸挺赏心悦目,倒显得这行为做出来还挺可爱。 之后轮到向之南转酒瓶,他决定大展身手一下,光搓个手掌就用了两分钟,在众人想打他的时候,终于桌上的酒瓶动了。 这轮黄时雨被向之南转的酒瓶指到了。 “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向之南毫不犹豫地问她。 金发女生说:“向之南你怎么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可能惊讶的连南哥都忘记叫了。 “我想知道不行吗。”向之南一脸无所谓。 “嗯,很好。”黄时雨说。 “啊?就没啦?”向之南看了她一会,确定黄时雨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才憋出这话问她。 “嗯,都很好。”黄时雨沉吟片刻后,又补充道:“好好保持你的纯真,这是别人所没有的。” 她还有未完的后半句没说,也是我自己所没有的。 李行舟靠在椅背上,看了她一眼,中间虽然隔着一个向之南,但丝毫不会影响到他。 墙上的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旁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酒桌上的酒瓶也转了一轮又一轮,场上五个人,除了李行舟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大冒险和真心话,这会,场上的人都把焦点放在李行舟身上,都想把他拉下马。 然而李行舟很淡定,把这些目光尽收眼底,不以为然的靠在椅背上,微抬着下颌,看着桌面上转动的酒瓶,眼神也是淡淡的。 那意思仿佛无声透露着,想拉我下马,可以,尽管过来。 黄时雨带着一丁点儿好奇抬睫看向李行舟,心里想的是,李行舟平时在商业场上也是用这副模样把别人拉下战场并抢夺市场的吗? 桌上酒瓶转的速度如今快趋近乌龟移动的速度,李行舟也盯着酒瓶看,因为桌上的酒瓶已经从黄时雨那慢慢的朝向之南和他这转过来,不出意外不是他就是向之南。 几秒光景后,酒瓶堪堪停住。 “我去!”金发女生激动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乐得合不拢嘴,这轮酒瓶是她转的,她脸上洋溢的兴奋劲,在黑沉沉的灯光下也不黯然,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把想要问的问题说出口:“最让你难以释怀的事情是什么?” 这问题显然问的很有水准,如果这会有媒体记者潜伏在周围,大概率是会统统把手机录屏点开了,就等着李行舟开口说话,但是可惜今天这劲爆新闻只会在这张小小的酒桌上流传。 李行舟也不急着回答问题,反而是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的褶皱,弄了一会,发现抚不平,这才将有皱痕的袖口挽到小臂三分之一处,露出一小截手臂,脸上神情还是一如既往淡淡的,这会开口地声音也是懒洋洋地腔调。 “她偷走了我的时间。” -----------------------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宝子们,我基本是隔日更,如果隔日超过十二点没更那就是三次太忙了,就不要等了哈~坑肯定是不会坑的,这点是可以保证的~ 文中歌是《指纹》 第29章 舒缓的情歌,如影随形的人声,头顶跳动的灯光和不知是谁漏了一拍的心跳声,在此刻像是被按上了暂停键。 舌尖微甜的苏打水,她却品尝出过期的味道,是一种有负担的滋味。 黄时雨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缓缓抬眸侧头看向李行舟。 “最让你难以忘怀的事是她偷走了你的时间,好奇怪,为什么啊”金发女生很是疑惑,或许是酒喝多了,大脑有些混沌,“阿西吧,你这是在玩什么文字游戏。” 金发女生摇了摇头,想让脑子清醒一点,而后像是想到什么,伸出摇摆不定的手,指向对面的李行舟,笑着说:“难不成是,哦~你在说你初恋吗” 第38章 李行舟没答,端详着手中的酒,“如果我没记错,真心话的问题只能问一个吧。”抬眼的同时,朝金发女生举起手中的酒,“自罚三杯。” 意思很明显这局你逾矩了,该罚。 金发女生也很爽快,一口一杯,喝完也不带喘气,又笑着同她身旁女生说话,这酒量让黄时雨挺羡慕,她就不行,喝多了脸就泛红,活脱脱像从蒸拿房出来的。 大学聚餐的时候没少被路筱打趣过自己的酒量。 后来在金融街工作,也少不了有酒局,她的职责也就是负责给领导挡酒,挡的多了,酒量虽然没上来,但起码不会喝一点脸就红成一坨高原红。 “你是不是也很好奇,行舟说的“她”是谁。” 黄时雨看着靠过来在她耳边说话的向之南,身子条件反射地往旁边挪了点,她不习惯异性靠她这么近,这家酒吧的座位都是环形半圆弧状设计,她坐的位置本来就是靠边,这样一挪,左边身子直接抵着沙发扶手。 黄时雨很想说她一点也不好奇,可是看着向之南歪着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神情里透着股似有若无的委屈,好似在说酒吧声音太大,我只是想跟你说悄悄话又怕你听不到,才靠你那么近的。 “说吧。”黄时雨无奈地说道。 这话一出,向之南原本焉儿吧唧的神情,立马满血复活。 “哼,那个女人,我要是有幸能见到她。要先赏她一个大嘴巴子。”向之南愤愤地说道,同时朝空气扇了一巴掌,“然后问她眼睛是不是长在天上,不然怎么会看不到行舟诚挚的爱意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喝撑了,还打了个酒嗝,“就好比月亮的倒影镶在水中,你从旁边经过会看不到吗,你觉得我这个比喻恰不恰当。” 黄时雨呼吸一滞,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向之南这一番话够石破天惊,犹如一只蝴蝶在千里之外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的风暴,然而蝴蝶本身却不知因为自己细微举动,别人的命运早已悄然变动。 向之南有注意到她渐渐凝重的神色,只是单纯以为是对他这番话感到很惊讶,继续说:“行舟的不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结束。” “他自己说的不幸吗,还是你自己觉得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口这句话,她把这段突兀的话归纳为是心念一动,并没有牵扯到任何所谓的意义。 酒吧的声音扰人耳朵,黄时雨开口的音量也不大,向之南坐在她旁边,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他喝了口酒,感觉嘴里泛苦,皱着眉,眉心很快聚起细微的两条皱纹,很快又松开,说:“暗恋了九年,放谁身上会做这么傻的事,不是不幸是什么?不过对方不知道,诶,这个时代谁还搞暗恋这种把戏,还坚持这么久,爱情这种东西太可怕了,没有保质期还没有回报率。”他搁下手中的杯子,对着黄时雨笑了一下,“哦,对了,你还不知道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对吧。” “把手机给我。”向之南向丸子头女生说道。 ”做什么?”丸子头女生看了他一眼。 “给我就对了,又不看你消息。” 丸子头女生撇着嘴,把手机扔给他,向之南反应迅速,在灯光昏暗的情况下还能准确无误的接到丸子头女生抛来的手机,等一到手,向之南的食指和中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递到黄时雨面前,说:“哝,就是她!就是眉眼跟你很像的这个人。” 他挠了挠下巴,顿了顿才说:“也不知道行舟跟你合作是不是有私心,不过我跟你说,你离他远一点,就算他喜欢你也不是那种喜欢,你能明白我说的吗?” “你少喝点酒吧。”黄时雨嘴角一抽,说道。 她有点想笑,向之南说的这是哪跟哪啊。 “他们俩是一对,你能明白吗?”向之南再次重申一遍,目光看着黄时雨,很是认真。 “又不是真的。”黄时雨觉得莫名其妙,她就是照片当中的另一个当事人,她能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吗? “你没看见都勾肩搭背了吗?”向之南蹙着眉头,不认可她的话,小声嘀咕了一句,“哪个男的跟女的会这样做。” “你刚才不还说他暗恋了九年。”黄时雨脑子反应得快,压根不上向之南的当,只是她今天好像不小心窥探到九年前蝴蝶振动薄翼刮起的那阵飓风,遨游了一个宇宙又回到她的身边,最初抗拒的那张纸条,在此刻也跨越了三千多个日夜走到这里。 只是她觉得李行舟至今未放下的不是对她的喜欢,而是已经形成的一种执念,恐怕是两人最后见的那一面,她说的那番话,让李行舟这种天之骄子在她这感受到唯一的挫败。 台上的歌刚好唱到高潮,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李行舟脸上情绪很淡,手上慢悠悠地晃着杯中的洋酒,偶尔抿上一口,其余时间也只是盯着酒看,这会像是觉得吵,眸光漫不经心似的侧目往台上瞧,直接跟黄时雨明目张胆的眼神撞上。 黄时雨望着他,目光坦率,拾起桌上的苏打水,朝李行舟举杯,示意敬他。 微甜的苏打水与苦涩的洋酒隔空相碰。 她与李行舟在鼓点的音乐声中,眸光定定看着对方,于酒吧昏暗的光线下,望进彼此眼神里是徘徊不前的目光。 分寸感在两人之间完美演绎。 或许刚开始也是有爱意,只是经过时间的锤炼,早已经千疮百孔,并且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李行舟对她的是恨还说得过去,爱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沉重,她心道。 向之南注意到她向李行舟敬酒的动作,顺着她的视线,也发现她在看李行舟,心里思索一下,问:“你不会是喜欢李行舟吧?” “我喜欢李行舟?单身钻石王老五谁不喜欢啊?” 她这话说的也没错,背后靠着个深港集团,长得也不赖,就算只有前一个条件,也多得是人愿意往他身上扑,不过李行舟这个岁数愣是没半点绯闻在身,除了跟她的不用提,其它确实没看到过,这样的人在金融圈实在是太稀奇,也太稀缺,说是莲花出淤泥不染也不为过。 向之南压根分不清她这番话是调侃的意味,还是她的心里话。 黄时雨有时候就是有那种能力,能让人分不清她话里蕴含的意思,其实不是她不喜欢好好说话,只是在商业场上被锤炼惯了,很多时候不能轻易让那些老狐狸猜到你在想什么,不然不管你裤子今天穿几条,都能把你扒得分条不剩。 商场如战场,这话从来不是随便说说的。 几秒后,向之南才憋出一句:“不是那种喜欢,我是说那种喜欢。” 黄时雨侧目瞧他,“我喜不喜欢他跟你有关系吗?” “不是啊,我这不是怕你痴心错付吗,我都说人家有喜欢的人了,你别不信。”向之南以为她不信,急忙找旁边李行舟求证,“行舟,你俩之前是一对吧。”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李行舟只是简单瞥了眼屏幕上的照片,便收回目光,转着手中的酒杯,彷佛对此一点也不感兴趣。 “没喝多少啊,你就说是不是啊。”和李行舟泰然自若的神情相比,向之南可急了。 黄时雨将身子往后仰,靠在沙发上,向之南刚好站在她右手边,轻飘飘地把她挡住了。 在这个视角盲区中,她发现李行舟听到向之南的话后,转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缓了几秒,打算重新转动酒杯的时候,手腕像没了劲似的,杯中褐色的洋酒跳了几滴在他虎口处,宛若一颗褐色的小痣,在白净的皮肤上,显得越发晶亮。 冰凉的液体贴在他的皮肤上,他却觉得滚烫,明明是凉得砸人的温度,他却觉得身体像被人点燃了一把柴火,直挺挺烧遍全身。 李行舟是侧坐在向之南旁边,稍微侧目的弧度,可以直接与被向之南挡住视线的黄时雨眸光对上,明明离得也不近,黄时雨却觉得能感受到李行舟扑过来的呼吸,她此刻觉得喉咙有些痒,或许是有些渴吧,她心想。 台上歌声一结束,灯光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头顶密集的线条灯支撑着这一方光亮。 黄时雨却觉得李行舟的眸光比头顶的光还亮,像闪光灯一样,亮得刺眼,让她想移开的目光动不了,太过刺眼了,彷佛要把她包起来。 轻脆的一声“啪”在桌上响起,李行舟搁下手中被他把玩许久的酒杯,抬起手,在半空中慢慢绕了个半圈,他神情一本正经,压根不像喝醉胡乱做的把戏,就这样慢慢磨蹭,依旧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又看了眼黄时雨,手指堪堪停在某个点上,低声开口。 “嗯,酒吧里的花开了。” “哪呢?”向之南侧过脸顺着李行舟指的方向看去,玻璃展示柜上的花开了一两朵,粉嫩嫩,感觉还滑溜溜的,在酒吧哄闹的氛围下,是那么安静伫立在那,安安分分,不打扰。 黄时雨呆呆望着他,他抬起手的速度很快,放下的速度也很快,都是在一瞬间完成,彷佛怕昙花一现,只是轻轻触碰。 第39章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类人,认死理,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倘若这类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便会把这份喜欢耗干为止。 李行舟收回目光的同时还看了黄时雨一下,只不过是一触即分,正好被转头的向之南瞧个正着。 向之南本来是想问李行舟那花能不能让他带回去养着,孤零零的放在酒吧里,他看着好孤独,谁曾想他好像窥探到了什么,这下,他觉得孤独的人是他才对。 他喝了口酒,发觉比刚才喝的还苦,低声感叹道:“诶,苦的到底是谁呢?” 黄时雨说不清胸口酸酸的是什么感觉,在当下,她只知道心里不是很舒服,有种不知道是叫做情绪还是酸涩感的东西,很不安分,在她胸口处叫嚣,又像一张巨大的网,想将她狠狠包裹住,她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 缓了半响,黄时雨开口道:“我去下洗手间。” 她走得有些急,不如往常一般,走得那么干净利索,反而把身子绷得有些紧,像绷着一口劲似的,彷佛只要一放松这股力,就会如头顶的灯光一样,渐渐低了下去。 李行舟只是静静喝着酒,静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得有些出神,用低低的调,喃喃说道:“胆小鬼。” ----------------------- 作者有话说:在过几张吧,我要进入剧情线了~ 今天抽了点时间跟我开公司的朋友约了个饭,我有好多问题刚好能请教一下对方~ 再次谢谢大家的观看,辛苦你们等连载了,等我这部小说完结给大家发红包,等我有时间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发 第30章 黄时雨不知在厕所隔间里待了多久,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和人声彷佛被她按上了静音键,开关一按,什么声也听不见了,她久久站立着,垂着眼,睫毛的阴影就趴在她脸上,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和展览的雕像并无差别。 一股浓浓的说不清是何品牌的香水味,又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香得齁鼻又呛人鼻息。 这股香水味,弥漫在空气中,像是要迷乱她的神智,黄时雨的思绪乱极了,在这时候,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向之南跟她说的那些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李行舟喜欢你。 这份喜欢,九年前就开始,从没变过。 她本来对爱情已经筋疲力尽,没抱有任何想法,只想做好自己的事业,而且和李行舟的重逢她只觉得是一场意外。 没想过李行舟居然会喜欢她这么久,之前她只以为李行舟对她的喜欢不过是青春期少年对少女一时懵懂的爱恋,但现在却告诉她,不是她以为的这样,可这份喜欢却让她心中不安,她不想打开这个盖子。 黄时雨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思绪,刚想推开门,发现腿站得有些麻外,原本嘈杂的洗手间此刻真的静了下来,而这份寂静,却让黄时雨能听见洗手池水流声下两道雨点大小的声音。 大概是不知厕所里还有人,黄时雨进来时专门找最后一个位置,把自己锁在里头,好让自己有足够的空间来放空思绪,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或者说是在她从小到大的心里反射下,都是优先让她选择最角落的东西,那会让她特别有安全感。 “看你还没签合同,我跟你说你这个也不是什么senior岗,领导就是框你的,我看你学历这么好不忍心才偷偷跟你说一嘴的。” “现在大环境不好,工作很难找,我又没有相关经验,这份工作已经算是我目前为止找到比较满意的了。” 此时洗手间有多安静,就显得外面两道人声有多醒目。 黄时雨还能听见水声潺潺流动的声音。 “不是吧,我看你这学历美高英本美硕,而且你不是还有一段项目经历吗,我还以为你只是来过渡一下,还会回去的。” “没有啊,我想留在国内,现在大环境哪里都不好找工作。” “但是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因为这个职位完全就是打杂的,后续想要换工作很影响你简历,而且对你职业发展没有任何好处。” 黄时雨放在门把的手,轻轻滑下,等耳边彻底没有谈论的声音,等洗手间又恢复静悄悄地模样后,才打开门出去,她也不装作刚上完厕所的样子,直接掏出手机,点开她企业微信的二维码,递到洗完手正准备抽纸擦水的女人面前。 黄时雨完全忽略女人面露惊讶的神色,语气直接道:“这是我的二维码,虽然公司现在还没有成立,但是发展前景还是很不错的,融创的ceo你知道的吧,他是投资方,别的不敢随意承诺,但是可以提供你对口的工作,不过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取决于你。” 黄时雨原本没想搬出李行舟这号人物出来,可是没办法,她注意到女人脸上渐渐堆积的怀疑神色,也能理解对方的反应。 毕竟公司没成立另说,自己突然冒出来,走到人家面前上来就是丢一堆话给你,换谁也觉得她像个搞传销的。 女人听了这话,怀疑的神色降了些许,但还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黄时雨,眼神特直白,生怕别人读不出来里面写满的意思,大概就是,你说是融创ceo融资就是融创ceo啊!那我还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呢! 女人慢条斯理地擦完手,才开口说道:“哟,现在搞传销都这么明目张胆到直接在厕所堵人了啊!” 听到这话,黄时雨脸上并没有流露出除了真诚之外的其它神色。 她方才在里面听完全过程,对面前女人的履历很感兴趣,很多企业家喜欢选有经验的,但黄时雨更喜欢这类白纸,可以随她任意调教,打造,对于她这种喜欢挑战的人来说,够刺激,也够有体验感。 摘得果实的那一刻,喂养才显得弥足珍贵。 “你这样观察我是看不出什么的,小妹妹,没人告诉过你,机会虽然是随时摆在你面前,但机遇却是要靠自己把握住的吗?” 黄时雨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如果我是你的话,会选择先加了再说,反正结果再坏有你现在坏吗?好的工作不是靠以退为进求来的,只要你选择退了一步,接下来就不止这一步了,职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说完后,两人在洗手间敞亮的灯光下对视着,黄时雨也没有急着开口,手上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只是手机屏幕的亮度暗了几个度。 女人倚在盥洗台的边缘上,挑了挑眉,看着黄时雨,说:“你说的是很有道理,但我凭什么相信你。” 像是倚着不舒服,又站直身体,这次语气掺着些挑衅:“再说了谁说我不喜欢这份工作了。” 黄时雨看人,有一个特点,也算是她的能力,能透过现象去看这个事物的本质,就好比如眼前这个女人,她把脆弱与不自信这两者藏在内里,还以为自己藏得可好,其实这点小伎俩压根瞒不过他们这些在商业场上游刃有余的人,在他们面前就是一碟还够不上格的开胃菜,既不用蔑视的目光打量,也不必用高估的眼神对视。 黄时雨只是微微一笑:“等你工作了再说吧,就算是你再热爱的工作,接触后也很难保能再把你这句话说出口了。你可以拒绝我,这是你拥有的权利,但不是现在,回去好好想一想吧,现在是晚上。” 她为什么要讲最后一句话,是因为夜晚容易情绪上头,做出失误的判断,她希望对方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选择她。 毕竟人都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本来也没什么,人之常情,能理解也能尊重。 等对方添加完她微信后,黄时雨才走出洗手间,穿过长长走廊,又回到酒吧。 这会酒吧更热闹,人也比之前更多,像是下班族终于从那栋桎梏的房子里逃脱出来,来此寻觅一隅清净之地。 她边走边往人群里扫,很快看见酒桌上的那些人,向之南已经喝的东倒西歪趴在桌上,两个女生在讲电话。 而李行舟就好整以暇地垂着头,眸光凝视着他手上的酒杯,大半张脸隐在光影里,从远处看,显得神秘又惹眼。 这会酒吧的灯光闪闪烁烁,好似不晃瞎人就不罢休的样子,黄时雨在黑暗中的感受十分强烈,眼睛被晃得疼,但目光还是不自觉往李行舟那看。 不得不承认,李行舟的长相真的没话说,是在人群中很扎眼的存在。 金发女生刚接完电话,站起身,眼尖瞧见站在不远处的黄时雨,朝陷在人海里的黄时雨招手,待黄时雨走近后,说:“helen,刚刚舍友给我们发消息,导员突击检查,我们得赶紧回去了,你到时候联系代驾送你们回去吧,我们先走了,拜拜~” 黄时雨侧过脸看了眼酒桌上的两人,桌上一盒反着亮光的物什吸引了她的视线,看着像烟盒,她提醒对方:“等一下,你们烟没拿。” 丸子头女生听见后,转过身,眼睛用力眨了一下,彷佛是看不清桌上的东西,而后说:“那是李总的。” 黄时雨心里十分诧异,李行舟不是在戒烟吗?为什么还抽烟?不过她也只是诧异,不会去问对方,戒不戒烟那是李行舟的事,跟她无关。 第40章 黄时雨出去借充电宝的功夫,回来的时候,看见李行舟身边多了个人。 而且是一个身材曼妙曲线有致的女人,就算灯光再怎么昏暗,那曲线就像一道强光,刺得人移不开眼,连黄时雨看了也觉得这女人身材是真好。 女人端着酒杯在李行舟身边坐下,身子往他那边靠,在黄时雨的视角下两个身躯是已经靠在一起了。 酒吧有这么冷吗?需要靠这么近? 黄时雨本来不想过去的,但她又想走近看看两人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女人侧过半边脸,浅笑嫣然道:“帅哥一个人?” 李行舟没出声,只盯着酒杯看。 女人也没觉得李行舟这举动是在拂她面子,还是饶有兴致地说道:“我也一个人,要不一起喝一杯?认识一下?” 桌上摆满了不同品类的酒,但基本都是空瓶状态,他拿起角落不显眼的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淡黄色的液体与冰块融合的途中,叮当作响。 对于女人的搭讪,李行舟也只是微微一笑,仰头喝了口酒,依旧没说话。 女人也不气馁,径自拿起李行舟刚倒的那瓶啤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她倒的有点多,白色泡沫很快就溢了出来,不过女人的重心也不是这个,而是面前这个男人。 她今天是来找朋友玩的,落座的那一刻,她就不自觉被这个男人吸引住了目光,他全身上下写满了四个字,英俊多金,完全就是按照她心目中完美男朋友的标准长的,女人在酒吧这种圣地狩猎的标准,除了这一点外,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主动出击。 毕竟主动才会产生故事和羁绊。 女人舔了舔嘴唇,微微低下头,在距离李行舟耳朵几厘米的距离停下,声音轻轻的:“长夜漫漫一个人难免无趣,两个人才好消遣娱乐。” 可能是被叨烦了,李行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很有礼貌地拒绝:“我有约了,不好意思。” 然后身体往旁边挪了一点,将两人距离拉开。 这种情况下摆明了拒绝态度很明显,但女人被李行舟的眼睛吸引住了,罕见的没吱声。 那双桃花眼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更显波光粼粼,眼含秋波的摄人魅力,女人不自觉看呆了,过了半响才堪堪回过神来,“帅哥别骗我了,我观察你很久了,看得出来你是单身。” 女人举着酒杯,身子往他那一斜,两人离得更近了,那股甜得发腻的香水味直往李行舟脑门冲,他听到女人拖着长长的语调说道:“我叫艾米,今晚一起喝一杯吧?” 她的暗示李行舟不是不懂,他也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可他对这些投怀送抱的女人都不感兴趣,他就喜欢那根难啃的骨头,一不小心就会刮伤他的纸。 正想着,他余光瞥到缓缓走来的黄时雨,短短须兒间,原本冷清的眉眼,这会含着笑,声调明显带着似有若无的宠溺,“喏,人来了。” 女人顺着李行舟的视线看去,只见黄时雨立在一簇簇花卉下面,黑发雪肤,鲜嫩的绿极衬肤色,会令人想到人比花娇的美誉。 舞台灯光正好亮起几道,紫红的光,照在黄时雨脸上,使得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更显得冷淡,浑身上下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黄时雨也只是瞅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是来接人的。” 李行舟脸上一喜,还没等他出声,黄时雨下一句开口的话,直接让他脸色一僵。 “向之南走了。” 说是这么说,但向之南明显是已经睡得死死了,根本就没办法回应黄时雨。 黄时雨也知道这点,但就是想要在这种场合说点什么,她刚刚看到两人相谈甚欢,毕竟那女人离他那么近,他都没什么反应,也就是在看到她的时候才特意和那女人保持距离,黄时雨想,自己这是打扰到他好事了?是不是怕她明天出门传他绯闻? 她是这种人吗?! 最主要是她前脚才刚从别人口中得知李行舟喜欢她这么多年,结果倒好就让她窥见这一幕。 黄时雨又不傻。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本来女人还以为这两人之间是情侣关系,她还感到蛮抱歉的,没想到是跟早已醉倒在沙发上另一端的男人有关系,她顿时喜笑颜开,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李行舟伸手拦住从他旁边过去的黄时雨,他环住黄时雨的腰,把脸轻轻贴在她肚子上,跟小孩子委屈求抱的姿势没什么区别,毕竟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这种身高差还挺具像化的。 大概是没料到李行舟会做出这种举动,霎那间黄时雨整个人都征愣在原地,所以也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推开他。 黄时雨眸光往下移,正正好和李行舟的目光对上。 两人谁都没说话。 旁边的女人眉头一皱,头上如果能出现字的话,一定写着“这两人有什么毛病?”,“我只是你们play的一员吗?” 女人拿着酒杯,怒气冲冲地走了。 可以说真的是很戏剧性的一幕,短短几秒仿佛跟看了一场电影似的那么漫长,男女之间还不是情侣关系,李行舟做这个动作其实挺冒昧,也很暧昧,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因为黄时雨居然说要去接向之南,他真的是要气笑了。 黄时雨果断把李行舟拉开,一手把他推得远远的,一手拿了桌上李行舟那包烟,给自己点了一根,随后在旁边的位置坐下,问:“醉了没?” 李行舟大概是真的有点晕,被黄时雨推了一下,眼神还愣愣地盯着她看,跟被石化了差不多,过了好久才点点头:“还行。” 还行还往她身上靠,真想告他碰瓷,黄时雨偏头看他,挑了下眉,“看来李总酒量不俗,状态很好。” 李行舟看着她,语气里有一丝笑音,“吃醋了?” 吃醋? 她有吃醋吗? 毫无征兆,她突然想到,刚刚她是不是在意李行舟没立马推开那女人。 好像是这样吧。 她想事情就会不自觉蹙着眉头,但神情还是十分的平静,蹙着的眉头更像是受不了舞台突然亮起白光的自然反应。 烟还点着,黄时雨在烟雾缭绕下被火星子烫得大吃一惊,只有她心里清楚惊的到底是什么。 黄时雨抖了抖烟灰:“我吃哪门子醋?” 李行舟笑了一下:“最好是。” 黄时雨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三十分钟。” 她刚好吸了口烟,因为李行舟突如其来的这句话,黄时雨偏过头看他,巧了,李行舟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猝不及防相撞,烟过了肺从鼻孔喷薄而出,白烟隔绝了一切,也把李行舟的脸埋在这巨大的香烟里,显得他整个人影影绰绰的,看得不似很清楚,不过也把他的五官勾勒得更深邃。 确实招人。黄时雨心想,招的还都是好看的桃花,这么瞧着也能理解她以前公司的小姑娘天天嚷着要跟帅哥谈恋爱,说看着那张脸就算吵架心情也能立马好下去。 “什么?”她想知道这张嘴能吐出什么东西出来。 下一秒,她还是小瞧了李行舟这张嘴。 “距离你去洗手间的时间过去了三十分钟。” 他说的还挺一本正经。 舞台的歌还在唱着,歌声和拉奏的音符融在酒里,醉醺醺的,是另一种境界的沉醉。 就是因为你去了三十分钟的时间,他才被别的女人盯上的,不过李行舟没说这话,还是那副嘴欠欠的模样。 “我上厕所你也要管?”黄时雨觉得有点好笑,“又不是你员工。” “没。”李行舟说得认真,“只觉得你跟上世纪美丽国的经济一样都挺能沉得住气的。” 黄时雨一听脸直接黑下来了,不过酒吧灯光本来就暗,没人能够窥见这变脸的速度。 “还回不回去了?”她强忍着才没把烟灰弹到李行舟脸上。 居然在内涵她,还以为她听不出来吗?! 那意思不就是在说她便秘!!! 她收回刚刚那话,脸好看有什么用,嘴巴那么毒,看着那张脸也难免不会被气死。 “回。”李行舟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说错话,还理直气壮的使唤黄时雨,“我走不动,得你扶我一把。” 黄时雨也是快气笑了:“真该让刚才那女的回来扶你,想必乐意至极。” 李行舟笑笑没答话,心里想的是,还说没吃醋。 黄时雨叫来酒吧两个服务员把向之南扶出去,还想再喊个服务员把李行舟也给扶出去时,发现就还剩在吧台调酒的小哥,本来想等另外两个回来时,代驾又在那催,黄时雨只能自个把李行舟扶出去。 黄时雨抿着唇,把李行舟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时,原本以为会很重,扶着李行舟慢慢走出去,到了指定地点,代驾接过去的时候,发现肩膀一点也没有酸痛感,李行舟看着人高马大的,倒也不重,这是不是中看不中用?黄时雨心想。 第41章 靠在座椅上的李行舟要是听到黄时雨心中所想,一定会吐血。 “这车是普尔曼呀,得要有a1驾驶证的人开才行。”代驾司机说。 黄时雨不懂车,懵懂地开口:“啊,那我是不是得重新叫个代驾?” “我还没说完,恰好我有。”代驾司机感叹道:“只是没想到,全球只有48辆的车今天居然让我遇见,还亲手开上了。” 黄时雨不懂车,所以她也只能扯出一抹笑来回应对方。 不过这是她第三次坐李行舟的车,却是第一次坐后座,发现跟平常的车不一样,后座是四人座,对面的两个座没有放下来,她的腿能够完全伸展开来。 头顶有三个表,黄时雨看了好几秒,觉得应该分别是计算速度、时间、温度的表。 车内很温暖也很寂静,暖风吹的黄时雨昏昏欲睡,又想到车上有两个醉鬼,只能强打起精神。 前排的代驾司机应该也是觉得路途太长,适合聊聊天,活跃下气氛,便开口说:“上海是一座金钱能量很强的城市,特别适合有赚钱欲望的人。” “上海的能量取决于赚的金钱。” 黄时雨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傲慢,只是很平静地讲出这句话,像是在诉说她自己的感受。 “哈哈哈,小姑娘你这话说的也没错,不过上海整体的格局就是一个风水局,陆家嘴那块是个风水宝地。”代驾司机伸出手往远处指了一下,那个方向正是东方明珠所在的地方,从这儿还能隐隐约约瞧见东方明珠闪烁的光。 “你看东方明珠朝向的是苏州河,那里是上海的龙脉,长江入海,大江大河一汇聚,那不就得拿个什么东西把它留下来,所以打造了个东方明珠,或者说引龙宝珠,你可以看看地图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她顺着司机指的方向望去,亮着灯的东方明珠在远处伫立着,但还是站在上海中心大厦往下看的时候,来得震撼,在那里,能把整个上海尽收眼底。 怪不得她在陆家嘴工作的这几年,倒是感觉自己事业心越来越重,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想赚大钱的劲儿。 黄时雨看着车窗外,恰好前面是红灯,等红灯的时候,她眸光定定往外面扫。 突然,她眸光瑟缩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人。 车窗正对面是一座商场,招牌上五光十色的光打在路过的行人身上,地上延伸的影子都是被光拉扯过的模样。 黄时雨在玻璃车窗上瞥见两道人影。 是宋朝野和他的未婚妻。 因为刚送向之南回去,所以现在车子还在市区里面转悠。 车上的灯很亮,却无法模糊她和宋朝野之间的界限,她能看得很清楚宋朝野看向朗月的眼神,眼里包含着宠溺,她的眸光逐渐往下,落在宋朝野手上提着大袋小袋的奢侈品袋子,还有腾出一只手在安抚不知道在闹情绪还是干什么的朗月。 其实她看见这幅情景也没什么,她内心平静无波澜,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她这人可以很快陷入一段感情飞速热恋,也可以很快对这段恋情冷却,好似天生就是个冷血胚子,但在一起付出的真心是真的,很快不爱也是真的,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她是不是天生缺少爱得死去活来的特质。 “我好困。” 听着李行舟的嘟哝声,黄时雨这才把目光移到他脸上,“那你睡。” “能靠你肩膀上吗?”李行舟歪着脑袋,看着她说。 两人身高相差本来就不大,李行舟这会又是歪着脑袋,彼此对视的目光轻易连接上,她能看到李行舟半睁开的双眼,很亮也带着几分酒醉的迷离。 “座椅能调,你躺着吧,会比较舒服。”她平静地说。 前面信号灯变动,车身很快也随着启动,车窗外的景又换成另一种新天地。 “小姑娘,你男朋友身高腿长的,座椅调下来的话他躺着也不舒服,还不如让他靠着你。”代驾司机笑着说。 “不是,我们不是——” 她还没讲完,就被李行舟打断了。 “头很晕。” 黄时雨沉默片刻,喟叹一声,“算了,你都醉了,不跟你计较,靠吧。” 车在路上平缓地开着,李行舟的脑袋也静静靠在黄时雨肩上,车内静得彷佛只有她和李行舟两人的呼吸声。 黄时雨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李行舟睡得很熟,胸膛起伏的弧度很有规律,显得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看样子喝得挺多,也醉得不轻。 “喂,老婆,快下班了。”代驾司机的声音放得很轻。 “好好好,等会马上回去,你们自己先吃,不用等我。”说完,立马把电话挂了,嘴角上扬的微笑也随之消失换成一种惆怅的神色。 黄时雨没有出声,眼神半眯着,装作自己也在睡觉的模样,原本她见这代驾司机一身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模样,只以为是下班族跑车赚外快,现在,更大的可能就是被辞退,然后背着家人在外跑车。 这会,黄时雨深刻明白,茫茫人海中,各有各的烦恼,可是那又怎么样,谁不是在深夜的时候重新对自己缝缝补补,明天一早打开门,又是一个全新的自己,走在街上,谁又知道你身后的故事。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因为知道代驾司机赶着回去,黄时雨也没有让代驾司机扶着李行舟上去,而是自己一步一步扶着回到她的屋子,她不知道李行舟家里的密码,只能把他放到自己的屋里来,索性,这间屋子有两个卧室。 黄时雨牵起李行舟的手,把他放到床上,右手撑着床沿想起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被李行舟手一挥,给带着也往床上倒去。 意料之外的事故,快撞上鼻尖的时候,她眼疾手快,刹住了。 她双手撑在床上,看着眼眸阖上的李行舟,他的睫毛很长,像是上帝随手一扬的杰作。 “李行舟,其实你不用给我融资也行,你知道的,我只会对你心存感激。”她明明知道李行舟睡着了,听不见,也给不了她回应,还是想一气呵成说完。 “还有酒桌上的真心话,如果你觉得这九年的时间是被我偷走的话,那别再让它流浪了。” 说完的下一秒,黄时雨闭上双眼,心情复杂,她现在脑子也很乱,这些话都是一股脑说出来的,也不知道喝醉的到底是她还是李行舟。 黄时雨起身离开,关起门的时候,床上的李行舟阖上的双眸,一睁,眼里没有半分醉意,而是眼眸晶亮,如果黄时雨这时候回头,一定能看见。 可惜,她没有。 黄时雨回到自己房间后,蹬掉自己的拖鞋,赤着脚来到窗边,看了好几眼从出租屋带来的那盆梅花。 枝头的粉红,像是放了几朵来点缀的花朵,还干巴巴的不知被谁吸了精气似的。 这些日子先是忙着速度科技并购的事,后来又忙融资计划的事,以至于她差点给忘记,找李行舟要那位植物音疗师的联系方式。 她在心里盘算着,还是先把那份bp发给李行舟,之后再开口向李行舟要那位植物音疗师的联系方式,这样才比较不尴尬,毕竟她也不知道明日一醒来,李行舟对今晚说的话,一概能记得多少。 她想归想,手也没闲着,那份bp被她发了出去。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往窗外一看,小区里已经基本看不见人影,跟她之前住的地方比起来,更安静,也更像个鸽子笼,人与人之间不过是点头之交,关起门来谁也不认识谁。 手机振了一下,黄时雨垂眸一看。 【匿名用户:收到。】 黄时雨眉心微微蹙起,不是,匿名用户收到什么啊,她有给他发什么东西吗? ----------------------- 作者有话说:好久不见,宝子们~ 最近出差~谢谢观看~ 第31章 黄时雨带着一脸疑惑点进去一看,顿时明白了,她刚刚在想事情的时候,把发给李行舟的bp误发给了匿名用户。 【不好意思,我发错人了。】 【嗯。我以为是发给我的资料信息,我点开了,但还没来得及看。】 后面又跟着一句。 【不打紧吧?】 黄时雨眸光往上移,果然看到手机上赫然显示着文件已被对方接收的字样。 她虽然对匿名用户不是很熟悉,但从他页面上公开的仅有作品来看,对方应该是个不差钱的人,就凭当初能带着她炒股还赚钱的事来看,对方也是有点门道,所以她也不怕匿名用户看了她的bp,对她来说看了也好,还能顺便让他帮忙看看这份融资计划有没有问题。 她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 【没事,你能帮我看看,我这份融资计划还有进一步的完善空间吗?】 对方一直在线,回的也很快。 【听过rbf融资模式吗?】 黄时雨原本想打“愿闻其详”这四个字过去,又想到对方是华裔,可能不太理解这个成语,又换成“您请说”。 第42章 【匿名用户:rbf融资模式不需要稀释股权,也不需要向银行抵押房子、车子作为贷款,通俗来讲就是我给你资金投资但我不占你股份,只抽取你后续营业额比例的多少作为投资回报,当然我给你提的这个建议是基于你融资方案里已经写的股权结构,大致猜出来对方可能也不想占你股份。】 黄时雨指尖停顿,眸光一直盯着屏幕上“rbf”这三个英文字母,脑海中快速搜索有关“rbf”的相关资料。 rbf融资相较于传统的股权融资和债权融资来说,不太一样,反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她没想到再次听到“rbf”是在匿名用户这里。 去年她常奔波于各大论坛,就有听人提起过这项融资方式,不过是在国外比较火,国内落地还没有那么容易,而且医疗这块是需要长期投资的项目,相较于“rbf”这种更看重早期就建立起明确盈利模式来说,黄时雨觉得并不合适。 【但这个得分行业吧,我这个项目现金流肯定是占大头的,适合你说的这个方式吗?】 她没把话说的那么死,她知道的信息是一部分,自己的认知又是一部分,她从来没有忘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谦卑一直以来都刻在她的骨子里。 【只要项目好,能赚钱都适合。】 【好,谢谢你。】 【嗯。】 跟匿名用户的聊天到这还没彻底结束,黄时雨又发了一大段话过去。 【我问你个问题哈,我有个朋友我那天刚好在她家正好听到她说她有一个高中同学要投资她的公司,还要用一百万美元买她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同时还会帮她拓展用户群体,她俩涉及的领域是一样的那个人也是做跟她同样的项目,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这个素未谋面,只止步于炒股话题的外国网友说这么多,而不是第一时间找路筱倾诉,或许不是她不想说,而是不想去打扰。 毕竟成年人的时间都很宝贵,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在忙,她也知道这个点人家正是老公孩子热炕头的时候,她不是那种喜欢给别人制造麻烦的人,这点可能是由于她从前辗转多个家庭寄人篱下锻炼出来的。 可人有时候就像个矛盾的结合体,让她完全把事情掩埋在心里不说也做不到,还是要有个能倾诉的目标,但也不能是随便哪一个网友,她需要的是能跟她聊商业上内容的陌生网友,所以,她想,匿名用户便是她最好的倾诉对象。 【匿名用户:有诈?你指的是哪方面?】 【是招财猫:主要吧我朋友跟这个人曾经有些个人恩怨,是涉及到钱的那种,我这里不方便细说,你懂我担忧的点吧。】 虽然说跟陌生网友倾诉是有好处,毕竟谁也不认识谁,但她也不能真的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股脑全说了,该有的防备心她还是有的,所以,她只捡关键点模糊地说,确保不会暴露太多信息。 【匿名用户:哦,那你朋友没问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黄时雨思索片刻,言简意赅地总结:【问了,他说都是商人做生意的,利字当头,他这么说也没错。只是实不相瞒我这个朋友她之前创业的时候是跟前对象合伙一起创的,刚开始两人做业务可以说是相见恨晚,情投意合,恨不得推心置腹,就算这样后面也是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所以,她主要还是怕到时候重蹈覆辙又面临被趁虚而入的局面就不好了。你说不然这样,我把你今天讲的这个rbf模式告诉我朋友,让她去跟那个人说,你觉得那个人会答应吗?】 对面像是想了半天,才回道:【你可以试试,说不定呢。】 看到消息的时候,黄时雨手里正拿着融创研发的ai医疗用品在思考另一件事,拿着手机的大拇指指尖轻轻敲了敲屏幕,思考良久,最终给匿名用户打了一段话过去。 【是招财猫:你说如果一家初创公司想要迅速崛起,是不是走捷径比较快,比如模仿。】 黄时雨觉得模仿是很正常的商业行为,国内很多商业模式都是在别人成功的基础上模仿并加以改进,再加上一些本土化,就能达到创新的局面。 【匿名用户:这话有失偏颇,短期利好,长期有大弊端,不建议设置为目标,尤其是在以技术为竞争优势的行业里,并不是一昧的靠模仿就一定能成功,那全世界每年有数以万计的初创公司问世,也不见得哪些靠着模仿起家的公司做到了第一,不要因小失大了。】 【是招财猫:但是国内模仿国外商业模式的成功案例有很多啊,这些案例不仅在国内市场取得了显著成功,还展示了中国企业在商业模式创新上的能力。】 【匿名用户:那人家是超越了,人家做到了本土化和创新,甚至做到了差异化,而不是一昧的模仿,超越就不算抄袭,没超越就是借用人家流量,而且别人会怀疑你的商业道德。】 一番话后,匿名用户又将话题重新拉回到rbf融资模式,然后又给她发了一些相关资料,也是关于像她这种医疗项目采用rbf融资模式的创业型小公司的案例,黄时雨深感受用,马不停蹄抱着她的电脑来到客厅,全然把方才那茬事给忘了。 黄时雨把匿名用户发来的资料全打印出来,她看着桌面上这叠资料,恍若一下子把任督二脉打通了似的,抱着电脑在客厅里删删改改,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空旷悦耳。 卧室的门没完全关上,还留有一丝不大不小的空隙,屋里的李行舟听着这哒哒哒响的键盘声,也没了睡意,眸光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在不断给自己催眠。 大约在他数了快有二十来分钟的几只羊后,床上熄屏的手机骤然亮了。 李行舟还保持盯着天花板姿势的几秒钟后,才扯过手机看消息。 【向之南:在吗,在吗,舟舟子。】 他很少有嘴角控制不住微搐的时刻,看着“舟舟子”这三个字眼,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击几下,一气呵成直接点了发送。 【李行舟:别发颠,有事直说。】 【向之南:我最近看上一个项目,想做着玩玩,你给我投点钱呗。】 【李行舟:投资这事你不找你姐,找我干嘛。】 他这话发完,对面足足过了两三分钟也没发消息过来,连聊天框上面也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 耳边键盘敲击声不断,李行舟没往那道缝隙看,手指轻轻敲着手机壳边缘,踌躇几秒后,点开蝌蚪图案的软件。 他的头像很简约,全黑,给人一种世界彻底安静下来的错觉。聊天列表也很干净,只有一条前不久跟人聊天过的痕迹。 对面的头像是纯白色,一丝不染的白,很干净,聊天框还停留在他最后发的那句“嗯”上。 没错,一直以来给黄时雨充当导师的是他,不敢表明身份披着马甲的也是他。 本来他是想借着这层身份,去窥探离开他以后对方的生活过的如何,然后去重新追求她。 谁知,他慢了那一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之后,他也只能等,等对方分手,心甘情愿当个对方不知道的备胎,可是他明明最讨厌的就是等待,从他五岁那年开始,等这个字眼,彷佛就刻在他骨骼里,十年如一日。 为什么每次就差那么一点点,明明已经很接近了…… 他盯着发给黄时雨一条条有关rbf资料文件的信息,微微出神。 他自然是知道光他在击剑那会讲的为什么要投资她公司那些因也好,利也罢,是绝对说服不了黄时雨的。毕竟,正如她所说,两人做的是相同领域的产品,到时候或多或少各方面肯定有重叠的部分,这对双方来说不仅有影响也会造成一定的冲击力,但黄时雨手头的这款产品确实不错,有两把刷子,如果两者能合并到一起,不就既能刮分利润,又不损失各方利益。 但显然,说服黄时雨愿意跟他合作的人不能是他,不然黄时雨绝对会怀疑他的真实性和目的,所以说服她的那个人只能是她自己。 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 又过了几分钟,李行舟正打算放下手机,闭眼睡觉的时候,向之南的信息又来了。 【向之南:我找我姐不是找死嘛!我二姐又刚好去冰岛旅游了,一出门谁也联系不上她,找我大姐,那可不行,我前脚才把刚提的车给撞了,后脚让她给我钱投资项目,我大姐要是知道,新账旧账一起算的话,本来是打算慢慢找我的,这下非得掘地三尺把我给找出来不可。】 【向之南:所以,好兄弟,你可得帮帮我呀。】 他看着向之南撒娇卖萌的字眼,额角控制不住抽动一下,像是受不了对方这个样子,赶紧应允了。 【李行舟:投资可以,我用我私人的钱资助你,不以公司名义。】 【向之南: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向之南:不过,我才一阵子没打开抖音,哟,你还emo上了。头像都换成全黑色的,跟我说说这是失恋了吗?】 第43章 他一脸的不明所以。 【李行舟:?】 【向之南:就那个helen啊,我知道她跟黄时雨是有些像,但你也不至于搞替身文学吧,这显得你有点像渣男耶。】 李行舟看着向之南发的这段话,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有种像是看自家傻大儿的别扭神色。 【李行舟:狗血电视剧看多了吧您,这头像叫极简美学,懂不懂?平时多看点必读书目和文学作品吧!傻逼。】 他回完,直接把手机扔在一边,没去管向之南又回了什么,而是重新闭上眼。 很久过后,键盘声终于消停下去,李行舟也没如愿睡着,眸光一移,客厅的灯还亮着,周围却没有了声音,他脑中闪过很多念头。 黄时雨去睡觉了?那也不对啊,以她的尿性,必定会关了灯才睡。 想不通,李行舟直接起身,刚好他也有些渴,想喝水了,门一开,他就看见这幅情景,心里有些心疼。 黄时雨枕着胳膊在桌前睡着了,客厅挂着的时钟,正好在这一刻指向四点,桌上一沓厚厚的资料格外惹眼,想必是累坏了。 待走近后,看着这叠资料,李行舟对黄时雨也是无可奈何,果然还是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如出一辙,黄时雨永远是这副模样,永远做事积极,好似有用不完的活力,在对待事情上。 李行舟只是静静看着她,放在平日里,他肯定不敢这样光明正大的看,由于是侧枕着胳膊睡,李行舟能看到她长发垂下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截白,很细也很漂亮,他最喜欢的便是细密的汗珠,顺着这道皓白的细颈缓缓滑下的美,是一种感觉自己要被化掉的美。 窗外的夜色漫长,一望无际,李行舟把她抱起来,收拢手臂,他抱着二十六岁的黄时雨,第一次意识到,十几岁的少女已经离他很远了,二十六岁的黄时雨长高了不止一点,头发也长了不止一点,时光变迁,确实改变了很多。 李行舟把黄时雨轻轻放到床上,他也没着急着走,而是选择坐在床沿,看着熟睡的她,卧室里没开灯,只有窗边泄进来的月光和星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郊区的缘故,星星比市区来得多,月亮也更亮。 “黄时雨,你知道吗,我以前挺恨你的,特别是你跟我断的时候,你的眼神是那么决绝,真的,很恨你,也恨黎蔓苏,更恨自己。” 窗户开着,风吹过来,显得李行舟的声音很低,也很轻,彷佛一开口就会被风轻飘飘地带走。 他垂眸看着紧闭双眸的黄时雨,微微叹息一声,明明很短促,却彷佛像是漫无目的的旅人不知道前进的道路在哪,所发出迷茫的信号灯。 其实今晚他已经做好结局是怎么样的准备,没太出乎他的意料,他已经等了很久,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能够等得起,不如在这最后的关头,再帮她一把。 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想过放弃,不然他也不会开一家酒吧叫渡已,想劝自己放手,挣扎过,努力过,如同戒烟一样戒不掉,一看到她就觉得这一生也只能是她了。 李行舟想要握住黄时雨的手,陡然在半空中急转方向,掌心覆盖着黄时雨阖上的双眸,这一套动作使的简直可以说是行云流水也不为过。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白光就落在他的手上,也只是一下,很快就消失了,他起身,来到窗边往底下一瞥,是一辆装着两个牛角的造型灯发出来的光,正巧刚从车库开出来,这间卧室的窗户恰好是对着车库方向,所以才有了方才的意外。 “不要……不可以……” 李行舟身后响起一声低喃的求救声,像一把钩子狠狠勾住他的心。 他快步来到床前,半弯着腰,伸手去触碰黄时雨的脸,眼泪一滴一滴从紧闭的双眸里滑下,他沿着黄时雨脸庞往上拭去她的泪水,如此反反复复。 房间里只有黄时雨一短一长的呼吸声,还有她口中听不清的呢喃。 “怎么哭了,别哭,不哭了,我不恨你了,早就不恨你了。” 黄时雨的哭是无声无息地,她只是静静落着泪,但就是这样,更让人心疼,无声地哭更像是在求助,也更让人揪心,觉得她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行舟克制着自己的音量,不敢太大声,怕吵醒陷入梦魇的人。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一直不停重复着“别哭”两个字。 但恰巧是这两个字打开了眼泪的开关,这会,黄时雨眼泪流得更凶了。 滚烫的泪水止不住的淌在他手上,越擦越多,落在李行舟的手上,更像是砸进他的心窝里。 李行舟把手贴在黄时雨眼眸上,这一次没有闯进什么光,只是单纯放着,他的眸光轻轻在她脸上流转却看不出什么情绪,似身后无尽的夜色,在等待白日的到来。 他看着黄时雨,不禁感慨:宋朝野想要圈禁黄时雨,可是狼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进入牢笼呢,没了爪牙那狼还是狼吗,那只是狗。 在这个过程中,他像是想了很多,再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向之南之前问我是怎么想的,我说我不打算原谅你,其实我早就不恨你了,只是我口是心非,乱说的罢了。” “我有时候也挺后悔的,当初没有再坚定一点,死缠烂打也行,就凭你这心软的性子,咱们照样能一直纠缠,哪还有后来宋朝野这事。”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越哭越凶,别哭了,看着怪心疼。” 李行舟盯着黄时雨的脸看了许久,眼神认真,宛若一把刻刀,要深深地把她的脸一刀一刀刻进骨子里。 他弯了一下嘴角,很短,那抹笑融在他身后黑得能泼墨的夜里,尘世间的一切喜怒哀愁都在这里仓惶逃窜,又一去不复返。 “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呢?” 说到底,黄时雨就是不敢把自己以后的人生放到别人手上,是不敢放到任何一个人手上,不单单是他。 李行舟想到第一次见她的场景,是在那间自助钢琴室,听到他的敲门声,摘下耳机的少女用一种温柔似水的眸光注视他,那是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课本上描绘的烟波江南女子是何等模样。 黄时雨浑身上下浸着温婉的气息向他走来,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少女脸庞是漾着抹羞涩的笑颜轻轻叫住他,问他可不可以弹琴不关门,也要让外面的人一起听听。 或许是阳光过于温柔,也或者是少女甜得如蜜糖罐的嗓音太能迷惑人的心智,那一刻,他没有像奥德修斯一样,抗拒听到塞壬的歌声,他选择迷失。 在这家自助钢琴室开启了两人之间的交集,也为后续的不幸埋下种子,如果问他再重来一次,还会选择在这里开启两人之间的交集吗? 他不会作答。 因为人只有在无限接近痛苦的时候,才喜欢做这种假设,可惜时间不能倒流。 他们都是被时间洪流推着走的人。 ----------------------- 作者有话说:过了很久以后,再次说起这个话题。 黄时雨:听向之南说你用的头像叫做极简美学? 李行舟:不是啊,这叫情侣头像,你白我黑,我一早就把自己给套牢了,你知不知道? 向之南:李行舟真m是个心机boy! 第32章 当眼泪流干之时,身体就已然苏醒。 迎着第一缕晨光,黄时雨醒了,她坐在床上,眼睑略肿,表情很空,类似于宿醉后大脑正处于宕机状态,还没开始运转。 她清晰地记得昨晚自己做梦了。 那个梦困了她将近十年。 轰然倒塌的房屋,耳边绵绵不绝的求救声,以及被淹没在地下的人群,都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捏着她的脖颈,也要让她体验这令人绝望的寒冷。 深知这只是个梦,可她却醒不过来,她不知站在原地多久,看着日夜交替,周遭的景在她眼前重复流转。 混合着血肉的泥土味让她作呕,她表情麻木流着泪,手脚冰凉,透白的泪珠开始变成黑色,千人一面地惊恐面容让她感到害怕。 她挣扎想要醒来的时候,一双带着薄茧的手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耳边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有人兜住了她的眼泪。 她听到李行舟说:“别哭。” 自此,十年如一日循环的噩梦如风吹过,被李行舟溶成碎渣子。 黄时雨久久盯着一个方向看,突然转移目光来到窗外,像是看累了,换个角度再继续。 窗外并不是朗朗晴空,黑压压的乌云逼至眼前,云层很厚,中间似破开一个口,万缕阳光倾泻而下,乌云像没了心一样,勉强伫立着。 她看了片刻,由衷感慨道:只要有光,乌云也会显得暗淡。 窗帘和风一唱一和打着节拍,在黄时雨眼前呼啸,她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思考着。 也许是昨晚的梦给她的冲击力过大还没缓过来,或者是梦中的人出现的过于突兀又不失违和,让她一时有些茫然。 第44章 她自动忽略了外界的声音,看着那道破云而出的光。 李行舟这人,黄时雨觉得他有时候奇怪,做事又让人感觉很奇妙,两者交织着,但也不会令人反感就是。 上学那会,他们关系蛮融洽,她住在离他家不远的另一条街道,两人一块上下学,遇到学习上的难题,一个静静听,一个静静讲,论说美好,也是能评得上。 后来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黎蔓苏倒不是事情的导火索,只是加快这个进程罢了。 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那时候居然会对李行舟萌生出嫉妒的心理,在她过往十几年的时间里她从来没有嫉妒过谁,就算是在被父母抛弃一直以来辗转多个家庭的情况下,她也只觉得这世界上真不公平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其它不该有的情绪。 可她居然会嫉妒跟她完全没有瓜葛,只是她同桌的李行舟,在她看来这真的是很荒唐,很莫名其妙,还有很羞耻,有一段时间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觉得自己的嫉妒心理就好像是那藏在阴暗处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其实嫉妒就跟开心与难过一样,只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情绪罢了,只要你不害人,你够坦诚,完全不是一种十恶不赦的罪行。 到底还是那时候年纪小,抗压能力不强,还没够见上世面一面,就觉得自个内心过于阴暗,其实只是人接近美好的事物,一种下意识的心理反应,她到现在也很难形容当时的感觉,也不愿意去深想。 黄时雨把手机一亮,发现屏幕上赫然一排显示的消息都是来自抖音的匿名用户发的。她本来以为是今天股市出现了什么情况,点进去一看都是匿名用户提醒她马上要第二天了要赶紧打卡的消息,到最后演变成睡醒记得补个卡这种话。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她昨天忙得晕头转向,忘记跟匿名用户一起打卡情侣的一百件小事。 说实话从签订到现在也有大半年了,两人打卡从来没有缺席过哪一天,特别是匿名用户,有时候还会特意给她发消息叮嘱她,所以她现在还挺不好意思的,赶紧先补了张卡。 【是招财猫:不好意思,刚醒。】 【是招财猫:现在马上做。】 就在她发完没几秒后,黄时雨手机震了一下。 【匿名用户:感觉你好忙哦。】 她没想到匿名用户回得这么快,毕竟她没记错两人是有时差的。 【是招财猫:接下来还有更忙的时候。】 【匿名用户:忙什么?】 【是招财猫:搞新项目。】 【匿名用户:这么忙的嘛,就不能每天多抽一会空闲时间跟我做一下任务[大哭表情]】 见到匿名用户的这个回复,黄时雨差点没笑出来,她没想到这人还会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跟她说话。 【是招财猫:我尽量吧,说不准。】 【匿名用户:行,那最近任务要不然先歇一段时间吧,看你什么时候不忙再接着做。】 黄时雨看到这个回复挑了挑眉,她没想到这个匿名用户变脸速度挺快的嘛。 【是招财猫:你不是天天上线就为了催我做任务嘛。】 【匿名用户:那你最近不是忙嘛,情有可原。】 【是招财猫:我都打卡了快大半年,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 【匿名用户:好吧,那也行,看你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本来以为话题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黄时雨原本都打算放下手机了,没想到匿名用户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匿名用户:你也不问我今天起这么是为什么,都不好奇吗?】 见匿名用户这么问,黄时雨挑了挑眉,她其实也有点好奇,毕竟德国跟中国的时差有六小时。 【是招财猫:为什么起这么早?】 【匿名用户:我在做早餐。】 【是招财猫:今天是家里保姆放假吗?】 【匿名用户: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为爱下厨。】 什么土味情话,土死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人八成是个从小就生活在国外的华裔,黄时雨直接把他归咎为中文不太好的那一类人。 “砰”地一声把黄时雨思绪拉了回来,她原本以为是打雷了,听到的雷鸣声,又一下“砰”地响起,这次,她听得很清楚,很确定是从门外厨房那里传来。 也是这时,她才清醒一些,浑身打了个激灵似的抬眼往卧室周围看了一圈,又拉开被子看了自己一眼,见没事,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全然忘记还有李行舟这号人。 昨晚她不是在客厅修改文件吗?怎么会在自己卧室醒来? 她带着满脑子的疑惑,打开卧室门,抬脚,静悄悄地靠近战火纷飞的厨房。 随着她的走近,男人的背影越来越清晰,李行舟穿着一身棉质睡袍,正往锅里倒油,刚才那响声就是从这传来的。 而李行舟也听到身后动静,一抬眸,在对方脸上罕见看到发懵的神色。 看到背影的时候,黄时雨就认出这人是李行舟了,更别说这会连脸都看得一清二楚,她也想起来昨晚的事,“你在干什么?” “意大利面。”李行舟手中的动作停顿,用一副你是看不出来我在做什么的眼神看着黄时雨。 “你别动,我来。” 李行舟也很听话,把围裙脱下递给黄时雨,明显是知道再折腾下去午餐都不一定能吃上。 黄时雨一面系着围裙,一面垂眸看着满锅三分之二的油,上面还躺着手掌大小的面条,她真觉得李行舟这少爷不知人间疾苦,不知她这平民百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苦,倒油的架势跟倒盐一样。 “就你这水平,你还是别说你做的是意大利面。”她收拾残局的动作稍停顿,似乎在想一个嘲讽人不失风度又不落人口舌的话,“容易让人产生你是在做黑暗料理的错觉,更甚者觉得你在投毒也不为过。” “只是卖相不好。”李行舟倚在厨房门边,看着黄时雨拿了几片面包片放入面包机烤,心知肚明这是要做三明治。 “何止卖相不好,那是根本不能吃好吧!”黄时雨想到公司以前就有个留学回来的员工,那厨艺杠杠的,都可以在外头自立门户了,“你在国外不做饭的吗?” 像是随意一问。 奶白陶瓷平盘里被黄时雨放入切好的番茄片,她把袖子往上挽了几圈,露出一截一看就经常锻炼的小臂,颠锅的力度更是突显出了小臂爆发出来的力量,这一幕正好被李行舟瞧得正着,也只有他才能看见。 他喉咙滚动了下:“有阿姨。” “真有钱。”黄时雨才发觉她问的问题很傻缺,这人可不是别人,而是赫赫有名深港集团的太子爷,融创的ceo,不说别的,光这名号就透着股很有钱的味道,她自己也不清楚,怎么突然脑子一抽把他当常人来看待。 “没钱,穷的都喝矿泉水了。” 黄时雨不知做何回答了,她虽然没留过学,但也去国外出差过,不是不知道一瓶矿泉水有多贵,果然人跟人比,是会吓死人的。 在李行舟的旁观下,黄时雨版三明治终于做好了,刚出锅还金灿灿冒着香气。 早上她一般不吃饭,要不就是去公司楼下买杯咖啡再拿块吐司,凑合当早餐吃,像今日这般大动干戈还挺让她不习惯,而且冰箱里也没食材,就几个鸡蛋和昨天她吃剩的吐司,西红柿还是她之前在马路边顺手买的。 她让李行舟端过去餐桌先吃,她则是去洗手间刷牙洗漱。 出来的时候,她看到李行舟把三明治里的鸡蛋挑出来,摆在瓷盘上,她忍不住在心里想:这少爷还真挑食。 她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拿起自己那块三明治,咬了一大口,面包刚烤出来,香气扑鼻,西红柿和鸡蛋的香气同样搅在里头,格外刺激味蕾。 胃得到满足后,她无意识地又想到之前的那些疑惑,“你怎么在这?还有我怎么会在我自己的房间醒来。” “昨晚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不在自己的房间,出来一看就见你趴在桌上睡着了。”李行舟把鸡蛋挑干净后,才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后面的话不用李行舟说,黄时雨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不就是看她因为修改文件累得不行睡着后,把她抱进房间里这回事嘛,她也真是的,一早起来就把李行舟酒醉这回事给忘光光了,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黄时雨看着手中的三明治,语气却是对着对桌那人,“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说。” “你那个芯片份额能不能分给我点,我知道融创的芯片是外包出去的。”她观察着李行舟的神色,试探的问道。 “想要多少?”李行舟说完,又咬了一口手里的三明治。 面包片烤的火候恰到好处,西红柿水分也很足,吃到最后还有回甘的感觉,唯独夹在中间的鸡蛋他不喜欢,不是不好吃,也不是煎的不好,而是他鸡蛋过敏。 第45章 她看李行舟这样问,觉得有戏,在心里未雨绸缪,规划一番,“要三分之一就好,多了联合刚开始也吃不下。” 她也没敢要太多,一方面确实是刚起步要太多芯片份额是浪费,还不知道到时候的订单量,另一个方面是要太多她怕李行舟不给,所以三分之一是她经过多重思考,觉得最保险的方案。 见李行舟只顾着吃三明治,也没说话,她再次开口:“您也知道国外那家芯片公司只接大公司大客户的订单,而且很少接国内的单子但是这个专利又只有他们有,联合现在还未有规模,属实说不上话。” 她已经连您这个尊称都用上了,看得出来她势在必得。 李行舟放下手中的三明治,看着她,摇了摇头,说道:“融创的芯片份额也是从深港里面分出来的一些,这是集团敲定下的比例,我要是划给你三分之一的话,那奇点也很难办。” 因对方语气颇为认真,黄时雨想了想,李行舟不至于为了不想给她芯片份额,瞎编捏造这回事,她还没思考好对策,一面咬着手里的三明治,一面眼珠子和脑袋狂转想着该怎么搞到这款芯片。 之后,两人都静默无言,餐桌上只剩咀嚼声,先前被李行舟挑出来的鸡蛋,静静躺在瓷盘上,没有人去管,李行舟见黄时雨不说话了,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沉闷,这人见从他身上下不到手,那金嘴直接就闭了,仿佛跟他多说一句都是废话,想着心里更闷得慌。 他不喜欢两人之间是这种无话可说的程度,他迫切想要跟黄时雨说些什么,随便说些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有说话就行。 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不是我不想给,是国外那家公司一年给的份额就那么点。” 黄时雨没想到李行舟会向她解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光吃着三明治,不过她也没闲着,又开始在心里盘算,想了会,把心里的想法直接说出来,“深港集团这么大的公司也说不上话吗?” 听到她的发问,李行舟把嘴里的三明治吞咽完,才开口说道:“那不然呢,你都说了这个专利只有他们有,也很少接国内的单子,那话语权不就是在他们手上。” 说完,他低头看了眼快被他吃剩的三明治,还有桌上那盘被他挑出来的食物。 明明以前两人上学的时候,也是有过一起吃早餐的时刻,学校门口的早餐店无非卖的不就是鸡蛋,包子,油条,豆浆之类的食物,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鸡蛋,不管是茶叶蛋还是水煮蛋,他一概不吃,除了会过敏外,他总感觉有一股屁味。 只是偏偏有人已经遗忘掉了,想要继续提起,就要有勇气。 但他没把这些话一股脑说出来,而是看着黄时雨。 被李行舟这样光明正大的盯着,黄时雨都有点吃不下去了,她在想是不是特意为了让她闭上嘴不提芯片份额这事,才这般跟看犯人一样盯她这么紧,她可不是会主动屈服的人,这会动动嘴:“那您融资了我的项目,联合好歹怎么算也是深港旗下的一部分吧,要个三分之一的一半应该能办到吧?” 李行舟似乎对她这副卖乖、颇有些捧着他的样子没什么兴趣,没答话,而是把手中的三明治吃完。 黄时雨的食欲早在这几番对话中,耗得一干二净,这会儿一动不动坐着,看着对面李行舟吃完三明治后,又慢条斯理地抽张纸巾擦嘴。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黄时雨并没有马上抬手去拿,而是等快熄屏的时候,才扯过手机,解锁,看见王平发来的消息,大拇指莫名顿了一下,立马又恢复正常,在输入框打字并发了过去。 坐她对面的李行舟自然注意到她的动作,这会,慢慢将纸巾撂在桌上,拿起一旁的水杯喝水。 黄时雨发完信息,随后就把手机扣在桌上,抬眸看着对面在喝水的李行舟,脑海里不禁又想起王平说的话。 【王平:国内芯片技术的话目前还没有能自主研发3nm这项专利的公司,不过我会让我师哥师姐帮我们留意一下。】 其实她们不要3nm技术的芯片也没可以,只是融创的奇点用的就是这款芯片,据称在这种芯片的加持下,不仅加载过程中性能能大幅度提升25%,耗能也会比以往更低,并且稳定性很好,而且东西用久了还不会发烫得跟捂着个暖宝宝似的,所以也是这样才让奇点一经问世,直接打开了国内ai医疗精神领域的大门,稳坐销冠榜,而她的项目也是ai精神疗愈,自然觉得不能输人一截,都说输人不输阵。 她正想着呢,就见匿名用户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匿名用户:呜呜呜。】 【是招财猫:怎么了?】 【匿名用户:没做好,被嫌弃了。】 【是招财猫:多大的事,别太内耗了,你可能天赋不在这里,别小财大用了。】 【匿名用户:给喜欢的人下厨哪有什么大材小用。而且我明明也是按着教程做的,诶,还差点把厨房炸了。】 看着这条回复,黄时雨突然联想到了李行舟方才同样要把厨房炸了的壮举,不禁咂舌感叹:厨艺这种附加功能对于这两人来说还是不要了吧,实在是太过拉垮了。 【是招财猫:这样啊,人没事吧?】 【匿名用户:人没事,还吃上了喜欢的人做的饭。】 【是招财猫:那你这也是因祸得福,挺好的。】 【匿名用户:但我讨厌吃鸡蛋。】 【是招财猫:鸡蛋怎么了,不是挺好吃,很有营养。】发完这段话的同时,黄时雨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李行舟面前盘子里一动没动过的鸡蛋,一股难以说清是什么滋味的感觉慢慢爬上她的心头,还没等思索明白的时候,匿名用户的信息又发来。 【匿名用户:吃了眼睛会红会痒。】 【是招财猫:那你这是过敏吧。】 【匿名用户:嗯。】 【是招财猫:那别吃了,就算是喜欢的人做的也别吃,身体重要。】 【匿名用户:我还以为你不会关心我呢。】 黄时雨看到这条回复,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是招财猫:那你吃了没?】 【匿名用户:当然没吃。】 黄时雨觉得这匿名用户不算太傻,她之前还以为这人会是爱情傻瓜呢。 【是招财猫:那就行,没被爱情冲昏头脑。不过你都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跟我绑定情侣空间做任务呢,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用在你喜欢的人身上。】 她之前是不知道匿名用户有喜欢的人才会跟他挂情侣空间打卡完成任务,如果她要是知道的话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毕竟她这人边界道德感强得要命。 【匿名用户:这还不简单,你把头像和昵称换成我喜欢的人不就行了。】 【是招财猫:?】 【是招财猫:当我没说。】 黄时雨一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匿名用户打字的欠揍语气有时候跟李行舟还挺像,刚想到这,她就听到李行舟淡淡地说道:“其实我是想跟你说,芯不芯片现在对你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把公司开起来。” 明明他们现在的关系也挺相安无事,但黄时雨现在就是看不惯李行舟坐她对面,悠哉悠哉的喝着水,感觉心里极度不平衡。 “懂什么啊你,芯片对我而言很重要,是整个产品里面的灵魂。” “我懂你意思,我既然决定投资你的项目自然会对你负责。”李行舟挑着眉说道。 对项目就对项目啊,还对我负责?这人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暧昧不清。 “怎么对我项目负责,用哪里的芯片?” 不是她得理不饶人,是芯片真的很重要,所以她有种打破砂锅一定要问到底的感觉。 黄时雨说完后,李行舟把水杯搁在桌上,脸上并没有因为她的话,露出别样的神色,依旧淡淡的,却无端给黄时雨一种深沉又危险的错觉,似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 下一秒他出口的话,正印证了黄时雨心中所想。 “肯定是用最好的,你不需要质疑我,毕竟我们也不是在谈恋爱,我也不会感情用事投一个不会产生任何价值的项目,你这番话是在质疑我身为一名投资人的底线。” 黄时雨明显对他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难得反应速度比平常慢了几拍,脑中找不出一个精准的词来反击对方,明明她方才起了反将对方的心思,在这一刻,似乎只剩下不爽,也不知道这点不爽是从何而来的。 “我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希望手头这个项目最后不会让李总失望。” 李行舟目不转睛地看她,嘴角微微上扬,笑了一下,说:“我想黄总是不会让我有失望的机会,毕竟黄总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这话是在夸她还是揶揄她,黄时雨也分不清,因为李行舟说的还挺认真。 她本来就有点心烦意乱,又被李行舟一直盯着看,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就像窗外被乌云笼罩住的光,一直烧着,一路烧到她这来了,不然怎么解释她现在心神不宁的样子呢。 第46章 “李总夸人还挺别出心裁。”她强装镇定的说道。 李行舟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自然看到她躲闪的目光,他想了想说:“毕竟黄总是这项目的灵魂人物,自然要搭配上最好的赞词。” 他突然间这种说话方式,倒让黄时雨不习惯了,总感觉这人想要谋划什么。 他们两人对桌而坐,中间隔着张桌子,明明间隔不远,又像是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我吃饱了,你吃完记得收拾一下。”说完,黄时雨想赶紧逃离现场,因为她觉得这样的氛围太奇怪了,只要两人单独处在一个静谧空间里,这种感觉立刻就呼之欲出,只是还没等她完全站起身,李行舟开口了。 “等一下。” “又怎么了。” “你这个有问题,得改。”客厅离这不远就几步路,李行舟的动作很随意,在铺满文件的桌上,准确抽出自己想要的那份。 客厅的桌子一览无余,远看是一层厚厚的雪白,近看又是密密麻麻的字。 “有什么问题吗?”黄时雨被他这么一说,有些诧异,同时也知道李行舟看过这些文件了。 “你如何能保证你这个项目未来营业额,能带给我百分之三十的投资回报率?”李行舟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件,“rbf融资模式是不错,但是黄时雨你犯了一个最低级的错误。” 桌上的文件虽然很乱,但是对黄时雨来说,她最清楚不过,压根不用特意去找,直接从李行舟身边抽了一份文件出来,递给他,“我做了市场调研,在第十二页,首当其冲就是融创推出的智能医疗用品,复购率非常高,我觉得未来的大趋势就是智能医疗,百分之三十的投资回报率我觉得是可以做到的。” “你只是看到融创现在的高回报,市场未来的情况能预知吗?”李行舟把那份文件放在桌上,手指却没有离开,像是在找一个支撑点,又或者是随意一放,“这份数据只能够说明如今的市场行情,不能代表以后,融创的前身还是个老牌的夕阳产业呢,论辉煌曾经也辉煌过,可是后来呢,被深港收购了。” 智能医疗领域对黄时雨来说确实不是她擅长的领域,但也不能完全否定掉她的努力,准备工作她有做,而且她也是实事求是那款的,选择一步一个脚印打地基。 也没有因为经历过重大挫折之后,被想赢宋朝野这个念头所蒙蔽,然后过度的想去证明自己,而是把这些情绪隐忍下来,慢慢去复盘,去布局推进,去拿到自己想要的目标。 她深知自己跟李行舟的差距,不仅仅是商业场上运筹帷幄的能力,还有家境,原生环境的助力,这也意味着她想要追上这类人的路途,很遥远也很费力,还有可能到头来费力不讨好。 但天底下哪有免费白吃的午餐呢? 李行舟身上担的压力也不见得比她少,像他们这类二代她也接触过不少,想摆脱父辈笼罩在头上的那层阴影,走出去,打出属于自己响亮的一枪。 所以她有时候也觉得两人是在同一行线上的,在做事业这一块,两人都是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也深知做任何一件事都有一个周期的人。 可李行舟如今这一番话不就是在打碎她所有的努力,觉得她昨天熬夜整理出来的东西一切都是虚的,是天马行空,是不切实际,是空谈。 但她明显忘了,有些努力不值一提。 黄时雨:“李行舟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行?” 大约是黄时雨看她的目光太过激忿,口吻又带着几分挑衅,李行舟的语气这次放软了一点,但还是以对待商业伙伴的态度对她说道:“黄时雨做生意放长远的目光你是有,但是决定高回报的客观因素有很多,你大学就是学金融的,应该知道,收入增加需求才会增加,结果才会成正比,然而替代品的价格又会影响需求量,数量多了就不值钱了,特殊因素的时候它是必需品,过了这种时候,他就不是必须性,我们要考虑的因素有很多。” 是啊,李行舟说的没错,她承认刚刚那话不止是质疑还是气话,她本不应该让情绪占上风的,那会影响大脑的判断,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就那么钻牛角尖。 以前的她一定不会这样,一定是会趋利避害,在明显看得出来的价值关系里,一定分得清好赖情绪。 然后紧盯目标,像狼盯上羊一样,规划布局,然后抽筋吸髓,这才是她最明智的样子,而不是如今像陷入怪圈一样,让情绪作祟。 李行舟突然说道:“你知道你犯的低级错误是什么吗?” 黄时雨也是个拎得清的人,脑子这会也很清醒,“什么?” “是思维认知。”李行舟从始至终的姿势都没变过,手指还是一如既往撑在文件上,看着她继续说道:“我是投资方,我看中的是什么?是最后的结果,我只在意商品的创新,后续的复购率,业绩够不够漂亮,你当过老板,你是知道的。” 李行舟喜欢黄时雨归喜欢,他愿意给黄时雨融资,最主要是看中她的个人价值,她身上的能力,这才是重中之重。 他可以带着她一起干一片江山,去拓版图,但前提对方得是一个潜力股,不然钱大把撒下去,一点水花也没有,李明生不把他腿打断才怪。 也正因为他喜欢黄时雨,所以他希望她前进的道路是繁华大道,他可以做托举的那个人,也可以做在路上铺满鲜花的人。 所以他有必要在温水还未淌过她脖颈时,提点一二,提醒她看似温和的环境往往蕴含着未知的危险,经济学上有一个概念,叫做沉没成本,是指已经投入的成本,到最后无论采用何种方式还是收不回来的支出。 其实他就是变相的劝黄时雨,在还未到覆水难收的局面时立马放手,熬通宵做的文件不要紧,及时止损才是正解。 黄时雨突然喊了他一声名字,李行舟看着她,等着她下文。 “多谢你的不吝赐教,这次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黄时雨自知理亏,而且李行舟话里话外讲的都很明白,她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思维认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如此拉开的,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能在李行舟这有样学样,照葫芦画瓢还是能做到的。 “没关系,把那些我跟你说的点改好再发我。”李行舟起身向黄时雨走近几步,停下,距离把握的度刚好,不会让对方产生压迫感,伸出手,“我希望能跟你一起把这个项目做好,让市场认可它。” 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这双手上,李行舟的手掌宽大,手纹十分混乱,象征着生命线的掌纹从掌根处开始虽是笔直向下,但却是断断续续分叉了好几条,而且线条还分外清晰,这代表他童年时期命运多舛,波折颇多。 可是李行舟这样的天之骄子,还能有什么重大变故,黄时雨只觉得这套看手相的方法不准,或者是说在李行舟这行不通。 此时此刻,她有种错觉,李行舟上的是财经新闻,而她是那个采访他的人,如果换身衣服那就更合适了。 怪不得她之前总能看到底下评论说,能不能让李行舟平白无故跟她睡一觉,不管是西装傍身还是把睡袍穿在身上,都一如既往的有气场,彷佛哪里都是他的主场,也不会给人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黄时雨和他握完手后,就进卧室换衣服,她的衣服不多,大多数款式都是简约百搭款,上班也不用穿的多漂亮,适合自己舒适就行,除了几件价格昂贵的品牌服装,那还是她之前捡漏买的。 她本人没什么物欲感,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品牌的衣服很好看,女人都是爱美的,她也不例外。 换完衣服后,她打开门,和从厨房出来手上拎着垃圾的李行舟迎面碰上。 黄时雨像是没想到李行舟居然还没走,愣怔了一下,而李行舟停在原地,则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黄时雨这会才反应过来,但还是不动神色,往玄关方向走,还正儿八经问了他一句:“好看吗?” “你这裙子。”李行舟跟在她身后。 黄时雨打开玄关处的鞋柜,靠在墙上,看着里面摆放的鞋子,似乎在思考要选哪一双,又问:“不好看吗?” 李行舟这会觉得他没太早离开是对的,他先注意到的是她身上穿的那件连衣裙,数不清有多少粒的钻镶嵌在裙上,星星点点似棋局铺展开,看起来格外华丽又增添了不少锋芒,宽肩窄腰的设计相比平时她穿的一板一眼的衣服,来得亮眼,也使她身材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更惹眼的是那双笔直光滑的长腿,黄时雨本就高挑,腿的比例更是逆天,又长又细,又不会细得过分,也不是干瘪的瘦,而是匀称的恰到好处。 李行舟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她的腿怎么生得这么长。 “很好看。”李行舟说。 “你是要去见张静研吗?” 看了好半天,黄时雨还在纠结该穿哪双,“不然呢?帅哥也不会起这么大早吧,不过见完张总后,帅哥也差不多该起床出门了。”想了想,“嗯,到时候说不定能去猎个艳。” 第47章 “是你猎艳还是人家猎你,多上点心吧你。”李行舟说完,朝大门走去,“地上凉,屋里没装地暖,记得把鞋穿上。” 他怎么知道屋里没装地暖的,不过李行舟也是住这栋小区,还是他对面,应该是他屋里也没有。 黄时雨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她靠在墙上的姿势没变过,侧过脸往窗外瞥了一眼,乌云这会更密集了,似乎等会将会有一场大雨,在李行舟把门打开的时候,黄时雨叫住了他。 “李行舟,外面下雨了,记得带把伞。”她还是侧着脸,眸光盯在窗户上,玻璃窗映着两道重叠在一起的身影,“还有你胃不好,以后少喝点酒。” 黄时雨更想说的是,这条直线我们就短暂相交一下吧,如同窗外的乌云,短暂的聚拥在一处,雨后就散了。 “黄时雨,没错吧。” 很简洁的开场白,一如既往是张静研的风格。 “是的,你也可以叫我小雨,我朋友都这么叫我。”黄时雨看着面前正慢条斯理搅拌咖啡的张静研,如实说道。 “你果然很有品味,这家咖啡店的咖啡很香,我是不爱喝咖啡的人都有点喜欢上这个味道了。” 张静研的语气真假难辨,让人瞧不出是不是真的喜欢咖啡,还是客气话。 不过她还是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我原本也不喜欢喝咖啡,觉得味道过于苦涩,后来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习惯了这个味道,倒也能接受。” 张静研放下手中搅拌的汤匙,“这咖啡豆是豫城特产的,我之前上学的时候就靠它来提神,之后升学离开那就再也没喝过了,今天还是我回国后喝的第一杯咖啡,说来跟你也是有缘,我也是豫城二中的,算是你明面上的学姐。” 黄时雨没打断对方,张静研的音色其实很好听,带着点江南烟雨的丝滑,听她讲话就好似听了一场绵绵细雨,让人不禁沉浸其中,但单看脸的话又沾着几分智性美,就好像冷色调下着雨的江南,混着几分冷意。 张静研抿了口咖啡,音量比先前低了一点,似在感慨:“还真是想念豫城的夏天呢,梧桐树绿意盎然的样子特别美。” 黄时雨:“是很美,但梧桐树的飞絮却叫人老遭罪了。”可她又想,梧桐飞絮依风轻轻拂过头顶发丝的时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夏天气息,也让人很怀念。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上学那会近视度数深,戴着眼镜,只要一阵风吹过来,还是没能逃过梧桐毛毛的制裁。”张静研点了点头,似在回忆记忆中的豫城,“话说,毕业这么久,你回过学校吗?” 这话似是随意一问。 “毕业后就一直忙着创业的事,说来惭愧,一直没有机会回母校看看。”黄时雨说完,便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张静研,不是要窥探对方接下来的话,而是想结束闲聊,毕竟今天她来赴的是张总的约,不是张学姐的约。 然而张静研只是笑笑:“不打紧,年轻人还是要以事业为主。” “刚刚说到学校的梧桐树,你在上海也生活了挺久,你更喜欢豫城还是上海?” 黄时雨也笑,她不信张静研不懂她的意思,两人在商业场上磨练了这么久,察言观色的能力早已是千锤百炼,但张静研分明是选择直接无视,黄时雨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论梧桐树远名在外的自然是上海,而豫城出名的是它特有的咖啡豆,如果我喜欢它的苦涩,我肯定毫无犹豫是选择豫城。” 这番作答说了跟没说没区别,只是她这会知道张静研到底要做什么,是跟她博弈,然而黄时雨在商业场上混了这几年,别的不说学的怎么样,这见人说话的功夫倒是能言善辩,说是巧舌如簧也不为过,出口的话让人摸不着几分头脑,也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其实论梧桐树最多的地方,还得隶属南京,可黄时雨还没到过南京,她想,以后有机会的话,她要去看看种满梧桐树的南京,在那里感受梧桐落叶纷飞的时刻。 后来两人又从学校生活,聊到毕业后的所见所闻,事业上的种种滑稽事,有趣得精彩纷呈,两人也不乱看,都是静静看着对方眼睛,一方说话,一方就静下来看对方,而这会话题也闲谈完了,两人的眼睛就撞到了一起。 双方眼神对峙着会,张静研的手机在这时响了。 张静研一面看着黄时雨,一面接电话:“嗯,今天在约见客户,在陆家嘴底下的咖啡店。” “你这是在给我查岗吗?” “少来了,把你那些小心思藏好,小朋友就是要安分点。” 黄时雨借着喝咖啡的遮挡,暗暗观察对面在打电话的张静研,说来也神奇,接起电话的一瞬间,张静研身上那股淡漠的劲儿消失了,很新鲜,这是她没见过的一面,或者说媒体也未曾见过。 张静研说完,立马把电话挂了,又看着黄时雨继续说道:“刚刚说到哪了,哦,对了,说到刚工作那会的事,我的前半生呢,只做两件事,一件是做事业,这个大家都知道,二呢是去爱人,选择去爱一个人,这我还从没跟人说过呢。” “今天也算是咱两之间的缘分,我虽是单身,但你刚刚也看见了,我有小男友,并不是外界传闻所说的工作狂,满心满眼只有做事业,没有一点女人味,很意外吗?” 黄时雨摇摇头,说道:“传闻的准确性,可靠性和完整性都是有风险的,我没有力所能及的调研过,从不信。”说到这,黄时雨笑了一下,她想到了李行舟,想到那份百分之三十的投资回报率文件。” “而且这个世界很直接只看结果,被误解是难免的事,一心搞事业和爱一个人并不冲突,不应该随意被贴上标签,它们可以是一条线上并行而驶的火车。” 可是火车的轨道哪里能容得下两辆火车并行而驶呢,黄时雨的想法有时候还是过于天真了。 但是没有人会一直保持清醒,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跟我合作,就如同你所说的不应该随意贴标签,那这条线上并行而驶的火车也可以是我们。”张静研顿了顿,最终把这次目的抬到明面来,“把你的项目卖给我吧,我可以加价,对你绝没有坏处。” 黄时雨只是笑笑看着对方,没开口说话,这番对话下来,她也逐渐明了,也觉得赌对了,张静研哪里是单纯想跟她叙旧,只是借着这个由头,削弱她的防备,不愧是哈佛毕业的高材生,算计人心是有一套的。 而且一早对她使的是糖衣炮弹,如果方才她掉进对方设的温情里,绝对会是温水里的那只青蛙,慢慢被绞杀,现在张静研还能不由余力把话题引到自己想要的点上,果然能进入高等学府深造的都不是一般人。 张静研看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你可以说说你的心理价,毕竟我也是你学姐,都是一家人。” “今天听你谈往事很有趣学姐,希望我们以后还有这个机会继续畅谈豫城的一草一木。” 这番拒绝的话有够漂亮,张静研也只是静静看着黄时雨,脸上没流露出别样表情,空气里彷佛都安静下来了。 就在黄时雨以为张静研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只见对方突然开口问她:“那天在你旁边说话的是李行舟吧,我挺好奇你是怎么看他的,说真的,他是个聪明人,当年他在kkr实习的时候,也算是个十足的风云人物,跟他一起的实习生有不少是华人,人家做项目的每个都忙得焦头烂额,只有他悠闲的吃着晚餐,还能抽出时间去健身,那时候大家都一致觉得又是一个贵公子来混个实习经历的而已,可最后的结果还真是令人惊诧,打得所有人一巴掌,他带领的组取得了最终胜利。” 这件事黄时雨也有所耳闻,也算是金融圈的业余谈资。 堂堂深港集团的太子爷不回家继承家业,而是选择去美国的金融投资机构实习工作,本就让人唏嘘。 不过这也正常,就凭李行舟的父亲是李明生这张名片,也多的是大企业愿意向李行舟抛出橄榄枝,毕竟除了世界名校看中校友资源,集团公司也很看重,可以说是人组成的圈子都注重这方面。 而她也知道李行舟进去kkr负责的是什么,是医疗的投资管理,黄时雨如今再回想这件事,突然觉得李行舟能把融创做的这么好,不乏的是身后的锻炼,谋划布局,毕竟市场风云变幻莫测,谁也不知下一次就鹿死谁手了。 “我很高兴今天能有机会可以与你一起喝杯咖啡,如你所说。”黄时雨一笑,继续说,“李行舟是个聪明人,而我的第一选择也是他。” “也很感谢张总看好这个项目,毕竟张总的一双火眼金睛可谓是家喻户晓,毒辣的很,希望之后能与张总有更深层次的合作,我很期待。” 都说伸出不打笑脸人,特别是黄时雨没给巴掌还继续给人家颗糖,让人短时间容易陷入她的糖衣陷阱。 第48章 出来混,还能混出名堂来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这座城市包容万象,能容纳一粒沙子,也能容纳浑身上下满是心眼子的人。 而黄时雨与张静研都是这样的人。 张静研彷佛像是没料到黄时雨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愣怔,她看着黄时雨慢慢起身,这个动作在她眼里宛若按了慢镜头,黄时雨身后可以瞧见乌云慢慢侵蚀仅有的阳光。 少顷,在黄时雨转身要离开咖啡厅的时候,她听到身后张静研说道:“那就期待我们之后的合作。” 黄时雨没停下脚步,而是微微勾起唇角,然后带着好心情,离开咖啡厅。 而她身后夜色与朝阳并存,黎明破晓终将到来。 第33章 走出咖啡厅的时候,手机刚好在这会响了。 黄时雨停下脚步,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路筱打来的电话,她来见张静研的事没对路筱隐瞒。 所以她以为对方打来的这通电话,是来打探如今的情形,她怀着这样的心态接通了。 但明显对方等她接通的这段时间很着急,以至于她还来不及打个幌子吊对方心态,话语的先机先被对方抢占了。 “你现在还在陆家嘴那块吗?”接通后,路筱这样跟她说道。 “嗯,怎么了?”她听着路筱极快的语速,有些许愣住。 “你帮我去陆家嘴空中长廊地广那拍几张照,我等会还要送豆豆去兴趣班上课,抽不出时间去。” 听她这么说,黄时雨顿时明了了,路筱是个不折不扣的追星族,上学的时候,她桌面摆的全是某某明星的物料,连她那块墙壁上面也不放过,全是她喜欢的明星海报,说这是她的乌托邦。 在黄时雨看来,路筱的追星状态其实跟她仰慕张静研是一样的,都是在追寻理想中的自己,在追寻自己内心的渴望,从而满足自己的需求。 “您这又是粉上哪个明星了?”在说这话的同时,她还听到豆豆说了声“雨雨干妈,什么时候再来找豆豆”,她应了句“等豆豆放假了,雨雨干妈再带你去玩”。 “不是明星,是一支国外小众乐队,不过这支乐队比较特殊,虽然是在国外成立的,但都是华人,而且乐队里面的贝斯手兼主唱可帅着呢。”话锋一转,“还有你肯定想不到这个广告牌的赞助商是何许人也。” 黄时雨没说话,等路筱的下文,同时她也走到路筱说的地方。 陆家嘴底下的空中长廊站了零零散散的人,也不是在拍照,而是懒懒散散的悠闲踱步。 黄时雨想应该不是游客也不是上班族,因为如果是游客的话,定会拿着手机对面前的三件套不断拍照,如果是上班族的话脚步定是健步如飞,也不会像个闲人一样悠然散步。 路筱一笑:“是融创,想不到吧。” 这会,天色似大梦醒来,柔和的把太阳底下的建筑物和地面的人儿,熏得像是要把压抑了半辈子的泪落下来似的,在大片阳光的普照下透着股淡淡的光泽。 “你还挺关注呢。”她确实挺意外融创会是赞助商,一是融创是医疗公司,有规定艺人不能代言医疗产品,二是这场演唱会的举办地是在加拿大,也不是在国内,哪里值得融创这么大费周章,她想不通这支乐队会给融创带去何等的价值。 随着黄时雨的走近,那面超大地广突然变得离她很近。 神秘,魔幻,荒诞,这些字词充斥着黄时雨的大脑,她没什么艺术细胞,不能像那些学艺术的或者是艺术家能用一些高大尚的专业词汇,去解读眼前的画面。 十里长廊的巨幅地广里,照片上的主体三人全身偏暗,凑近也看不清面部细节,彷佛先前那隅黑沉天色迎着苏醒的浅薄日光,迎着呼啸而过的寒风被偌大的广告牌尽数收敛,致使看起来暗部更暗,甚至是全黑的视觉效果。 在往上的画面,存在感极强。 荒诞的念头就是来自于此。 几十根银白的丝线,从四人拿着乐器的手指开始往上延伸,她带着好奇心继续向上看,这面地广实在是太大了,足足有两个她那么高。 丝线顶端立着一尊提线木偶,垂着头,眼睛被下拉的眼皮遮住,像是睡着了一样,寂静的脸庞堆着一抹淡淡的笑,似橱窗里摆放的一尊睡梦娃娃,做得相当灵动,像真人。 占了三分之二的提线木偶实在晃人眼,可她却没觉得有半分诡异,只觉得这些丝线有数以万计根,分散在每个人身上,深埋着,然而都以为自个在这数百万人中跳出随大流的定点,而事实是身体和灵魂是分离的。 “那可不,拍了吗,我跟你说贝斯手兼主唱是哪个,就是头发长长的,最显眼的那个。”路筱语气里的得意劲儿,通过电话那端一丝不漏传递过来。 “好,我看看呢。” 黄时雨望着路筱口述的那道人影,画面太暗了,实在是看不清脸,不过逆光拍摄勾勒出的半边侧影,线条流畅锋利,暗色调的画面也难掩这盛气逼人的气质。 “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路筱说这话的同时,黄时雨举起手机,抬脚往后退,想要尽量把画面里的人全部拍进去,又退了一步,后脚跟还没着地的时候,忽地跟身后的人撞上。 黄时雨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嘴里含着“对不起”三个字,在看到身后被她撞的人是李行舟后,突然从她口中消音了。 路筱半天没听到她的声音,以为是信号不好,又问了一遍。 “嗯,很帅,我拍好了发你手机了,我还有事先挂了。”黄时雨没跟路筱作过多解释,把想说的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这就是你今天要猎的艳?”李行舟挑着一侧眉梢问道。 黄时雨双唇未启,一声短促的“嗯”从她口中含糊不清的发出,更像是用气音说的,她把照片发给路筱后,直接熄灭屏幕,继而抬眼看着李行舟,似在询问对方有何贵干。 又想到人家可能是来视察工作,毕竟她身后那面超大地广就是融创赞助的。 “你现在喜欢这种类型?”李行舟像是没接收到她发出的讯号,锲而不舍地追问自己想要的答案。 黄时雨没打算跟他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头,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的纠缠,直接说道:“嗯,你说的很对,眼光不错嘛。” 大概是嗅出对方的小心思,李行舟笑了笑:“是吗?你眼光也不赖,小姑娘应该蛮喜欢这种类型的。” 黑不隆咚的,她能看出个什么?要说喜欢什么类型,喜欢钱这种类型行吗? 再说今早那茬事,还一直盘旋在她脑袋里,纵使她久经商业场,也难免会有几丝尬意。 她从一开始就一直注视着对方眼睛,除了想从对方眼睛里读出一些别的东西外,说话看人眼睛也是有讲究的。 黄时雨这种自尊心强的人,最喜欢跟人说话盯着对方眼睛看,就算内心再慌,表面也要不动声色,给人一种压迫感,这是她谈生意和与下属谈话时惯用的伎俩。 “你不是赞助商,那应该有联系方式,能不能推给我呀。” 她笑得花枝招展,比寒冬里盛开的梅花还要来得娇艳欲滴。 黄时雨看着对方的眼睛,难得生出几分恶趣味想逗他的心思,可她说完后又看不出李行舟静得如深潭的眸子,有何寓意。 过了片刻,只听李行舟轻笑一声,那双黑漆漆的眼眸看了眼她身后的广告牌,接着又移到她脸上。 “明天早上把融资计划书发给我。”李行舟突然正色道。 黄时雨明显被对方搞得这一出,弄得措手不及,但还是自然地说道:“你今天也没说具体时间给你,只说我改好了发给你就行。” “你不是挺闲的,再熬夜赶个通宵也不是不行。”语气里充斥着有理有据。 “熬夜会使自身对事物感知力降低,从而导致准确率下降。”黄时雨强辩道。 “这还不好办,我可以帮你把关,欢迎你随时来找我。”李行舟垂眸看着她,那眸光是难以诉说的温柔,语气却还是那么一本正经。 真是想让人把这一层表面撕开,去看看内里的光彩。 “好啊。” 李行舟还是第一次见黄时雨不对他拒绝的样子,重逢后的这几次交集,对方恨不得离他远远的,生怕跟他有一丝挂钩,就好像她所在的空气会被污染一样,这会的黄时雨,倒让他心里受到不小的惊。 是受宠若惊。 李行舟笑:“现在要去哪?” “回去。” 不得不说,李行舟笑起来的模样,好看的要命,跟平时流露出的笑容完全不一样,以前的那些笑太假,就好似被提线木偶控制协调好面向大众的不真实,现在的纯真笑意全部露了出来,看得她心里起了一阵阵波澜。 “上车,我也要回去。” 这场雨最终还是没下成,她也没发现有些东西正在悄然变化。 上车后,李行舟问了句冷吗,她说不冷,李行舟点头表示知道后,也就没再说话,两人间的话题宣告结束。 第49章 她坐在副驾驶,看着车子驶出陆家嘴,驶离高楼林立的建筑物,想着这是第几次坐李行舟的车,第几次坐他的副驾驶位。 人一旦闲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还好电话铃声阻止了她继续想下去的念头,她放弃了,本来也想放弃接这个电话,但碍于李行舟扫过来的视线,还是接了。 “小雨最近工作忙吗?压力会不会很大?”她妈妈童女士开口的语气是说不出的亲昵,不过黄时雨显然习惯了类似的开场白,这会无悲无喜。 她应了句还好,接着说:“妈,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如果是关于杨恒宇工作的事,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意思很明显,关于这件事没得商量也别提,她没跟她妈说过公司的事,也不想说,没有意义。 反正说与不说,她都是这样一路过来的,说她心高也好,她不敢跟人说她脆弱的一面,怕只要一说了,这些数不清的情绪会淹没她,她会起不来,会想往后退,所以她不敢。 “不是恒宇工作的事,今年过年来妈妈这里过吧,刚好给你弟弟一起过个生日。” 生怕黄时雨拒绝,又说道:“你不是最爱吃妈妈做的西红柿炒鸡蛋嘛,到时候回家妈妈给你做。 还记得你小时候,只要妈妈一做这道菜,你每次都能吃两碗饭。那时候妈妈就在想,要给小雨做一辈子的西红柿炒鸡蛋……” “不记得了。”黄时雨及时打断,深呼一口气,“我会回去过年。” “好好好。” 说了再见后,黄时雨就把电话挂了,她盯着屏幕上显示通话一分半的字眼,苦笑的扯着嘴角。 她妈明显想用这套循序渐进,打温情牌的招式唤起两人的母女情,但对黄时雨压根不管用,她不是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只是小时候家里穷,那是她能吃到最好的一道菜了,仅此而已,再说物是人非,再吃也不是当时的滋味了。 自从她结束那通电话后,车内又恢复先前的安静。 他眸光注视着前方车辆,余光似有若无的往右边瞥,车窗外一闪而过黏稠的日光太过刺眼,但他还是想看看黄时雨的表情。 他是知道她过往的一些事,也知道她妈妈改嫁了,那段时间她没有那么开心,不过这个话题太过敏感,他选择不提。 “需要开个窗吗?”李行舟看了她一眼。 “不需要。” “要不要吃点糖果,就在你左手边。” “不用。” “那要不要……” “你想说什么?”黄时雨原本以为李行舟只是客套客套而已,后面发现不是她以为的这样,只是她也摸不着头脑,对方这是要做什么。 “没,看你情绪不高,想跟你说说话而已。”车内有多安静,李行舟这话就有多清晰,多让人心慌,存在感极强。 “有你这样跟人说话的吗?也就我受得了这一搭一聊的方式,换别的小姑娘早吓跑了。” 黄时雨把无聊这两个字眼在嘴里滚了一圈,换一种比较圆融的方式,只是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而且这会她心里因为这句话,暖融融的,就好像窗外的日头光大量涌入,一丝不剩的浸在她身上,彷佛在泡温泉一样,包裹着全身。 “那要怎么说?聊点你感兴趣的?” “说说你吧。” 李行舟勾着唇角问:“想听什么?” 黄时雨看他心情很好的样子,本来不知道要问什么的,忽地想到今天张静研讲的事,不过张静研也只是点到为止,传闻报道也说的模凌两可,一些细枝末节根本就无从查询。 她也只想了几秒,问出心中所想:“大名鼎鼎的天使投资人张静研女士,讲了一下你在kkr一战成名的事迹,夸你是个聪明人。” 她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那双眼眸平静地目视前方,她也没有犹豫,继续说:“你一毕业不选择回深港,而是选择进入kkr是不是早已做了规划,你那时候就已经把kkr当作翘板了,我说的对吧。” kkr,全球富有盛名,世界级私募股权机构之一,全球四大pe巨头,在2157年全球pei的投资人榜单中,登顶全球第一,在过去几年中也一直保持着全球前三的地位,说是一家世界级私募股权机构也不为过。 而且kkr特别注重国际和本土的一个结合,它们的企业文化就是既要有国际视野,也要有本土团队,这两者结合帮助kkr在很多市场上取得了不一样的成功,也创造了很多超高净值客户。 网上那时候铺天盖地说李行舟是去混实习经历的,想去kkr实习只是他父亲动动手指的事,他就算不去kkr实习,也多的是世界级的公司让他选。 但网上的言论都有盲从性,都是人云亦云,他们敲下每一个字眼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去管过真实与不真实,只是完全随大流。 或许是他过于低调,对于网上这些不实新闻从没去管过,他的态度就是无所谓,不在乎,毕竟悠悠众口只能堵得住一时,处理不恰当还会激起民愤。 而且互联网是没有记忆力的,只要出现另一个新闻,没有人还会记得这条漏洞百出的新闻,人们会转头去津津乐道其它事。 “那你呢,你怎么看我的。”李行舟问她。 “你还挺狡猾的。”被他这么一问,黄时雨脑海中立马浮现的就是“狡猾”这个词。 狡猾不是不好,反而是看事情通透,把事情因果,各类因素在心里权衡一遍,最后擅长以伪似真,以不变应万变,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狡猾,我喜欢这个词。”他缓慢说道,似把这些字在嘴里嚼了一遍,才吐出来。 接下来的话,自然是黄时雨感兴趣的话题:“实习的事离我还挺久,好多年前了吧,那时候我接手的是一家医疗公司债务重组案例。” “kkr愿意投资这家医疗公司就是看到它身上赚钱的商机,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客观因素,再加上受疫情影响劳动力短缺以及一系列医疗改革措施的禁止,kkr意识到这家医疗公司□□不了了,不能继续适应市场的需求,也没办法继续承担其当前的高额杠杆,只能对它进行债务重组。” 黄时雨随着他的话,开始想到那家医疗公司后来面临的压迫性局面,重组计划实施后,首席执行官离职,这家风头正盛的医疗公司也只能接受被拆分的局面,索性债务能免除百分之六十。 明明知道结局,可是自己又在脑海过了一遍,这会心里免不了有些许怅然,许是同情这相同又不同的命运,悲凉感扑面而来。 “所以你接手这项重组案例后,也不忘实现你的劳逸结合。”这种高涨的情绪下,她没有一言不发,而是打着趣问他。 “我这叫效率高,只专注对自己有利的目标上,到饭点不吃饭,网上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叫,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而且他们根本入不了我眼。”明显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跟我一起实习的那些华人不是不优秀,相反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只是缺少一些破釜沉舟的勇气,其实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我只是简单的利用了条约内的漏洞,就是对于子公司资产的漏洞采取的措施,让他们单独提供破产前的贷款。” “你这样搞woieroffer,没问题?”黄时雨显然疑惑又好奇。 “原理很简单。”李行舟也不卖什么关子,笑了一下,继续说,“能达成债务重组协议,能让这些人妥协,主要还是这些债主是无抵押债权人,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接受破产你将会一无所有,另一个就是接受债务重组,该怎么选都很明了了,毕竟在商业场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其实干这一行聪明人够多了,随便拎一个出来,个个都是人精,聪明得要死,除了聪明这点外,不可或缺的还有要足够细心,保持对数字的足够敏感度。 “商业场上竞争都很激烈,就算是一个行业里的佼佼者,在面对市场环境的变化,和未来无法预知的竞争下,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和稳定性,如果企业不能立马根据市场变化来不断调整创新和策略,那也只能在这个时代接受凋零的命运。” 她这一连串的感悟,像是站在这家公司的角度,又像是站在行业角度来看,不接受新挑战,不接受新奇的点,都会被时代所淘汰。 “聊聊你吧。“李行舟顿了顿,说:“聊聊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网上传闻都不如本人在这,跟你说说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毕竟相隔了八年的空白。 黄时雨一愣:“没什么好聊的,不好的一面你不是都一一见过了吗,好的一面就像是事物的阴暗面很少,也很难见得到。” 李行舟一直目视前方,但眸光却是停留在那块车后镜,他看着小小镜子里的黄时雨,脸庞白净如玉,亮得晃眼。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是出自《诗经卫风淇奥》的成语,李行舟第一次接触这个成语是在学校课堂,现在他觉得这个成语用在黄时雨身上非常合适。 第50章 她身上的淡定和从容,都是经过时光和暴雨洗礼下磨练出来的,这块璞玉如今已蜕了一层皮,从前内敛、温和的少女,已然长成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不过很残忍,因为金融本身就是一个名利场,她这样没有背景的女孩子能突破原生家庭的局限,走到这里,已经很厉害了。 “你的变化很大。”他说话的语气更像是一声感叹。 “人很少是会一层不变的吧,除非是无忧无虑的那类人。”不知怎么的,她不由的想到了向之南,想到他身上那股蓬勃而发的少年心气,她又看着窗外一排排的梧桐树,枝干上的落叶掉得几乎没剩下什么,光秃秃的,似一把把倒立的大扫帚,果然不仅是人,就连树也逃离不掉被磨平棱角的时候。 但她知道这是大自然的定律,是不可逆的。 就在这时,在她对着那排梧桐树发愣的时候,李行舟的手机响了。 “有事吗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黄时雨看着窗外的眸光有一瞬间闪动了一下,不过她没侧过脸转移视线,而是继续看着窗外的梧桐树,选择光明正大静静地偷听。 “打你李大总裁的电话还要看黄道吉日吗?我想打就打。” 因为是外放的缘故,手机那头向之南拽得二八万的声音直接扎进这个呼吸只要重一点,就能被立马察觉的空间里,听着这道非常欠打的声音,黄时雨能想到那头向之南那副虚张声势的样子,不自觉乐了便笑了一下。 “嗯哼,你居然笑我,不对,倒像是个女人的音色,你旁边有人?” 黄时雨的笑意霎时顿住,眸光却还像之前一样始终盯着窗外,仿佛没听到一样,可望向窗外远处的眼神也同样落在玻璃窗上那道逼人的视线上。 或许是隔着层玻璃的缘故,李行舟的眼睛似蒙着层雾,雾中还掺了点墨。就在她看着这双好看的桃花眼有些微微走神的时候,李行舟突然冲她笑了笑,那笑意在她看来并不深,但伴随着向之南一直絮絮叨叨的那份质问,两者中和在一块,她不禁感到有些尴尬,不知道为什么,她现下感觉这有点像电视剧上狗血档经常上演的烂俗戏码。 还没等她把关注点彻底放到这块,然后开始浮想联翩的时候,她就听到了李行舟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没谁,当自己福尔摩斯在搞什么cosplay吗,找我有话快说,有事快放。” “我?我搞cosplay?”向之南明显不高兴了,“我还没说你呢……” 李行舟直觉他接下来的话不会是他想听的,眉头微蹙,直接打断他:“有事说事,三分钟过时不候。” “这还不是最近手头有点紧嘛。”向之南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搞赛车俱乐部,我现在已经物质短缺得快吃不起饭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不然我可得跟你家祖宗一起上街要饭去了。” 黄时雨在一旁听着向之南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顿时也有些哭笑不得,她实在是没想到按向之南那身家来说还有吃不起饭的时候,想必是还在跟向晚闹别扭呢,她可没忘记上次向晚千里迢迢从美国来这里追弟的事。 “嗯哼。”李行舟不答反问:“可我记得我上次不是才给你一笔用于投资的钱了吗,你那赛车俱乐部金子做的?” “别提了都花在车上面了,你也知道我唯一的爱好就是爱买车喽……” 他何止知道,他还知道向之南只要一有点钱全花在买车上了,还是新出的跑车,每每都会把自己花的身无分文,明明每个月他家里给的零花钱也不少,就是能月月光。 “那你买的也太多了。”就办个赛车俱乐部有必要把全部资金都花在买车上吗?到时候能不能回本都另说,他是真的为向之南担忧,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诶,我这也是前期投入的准备工作嘛。” 他告诉李行舟,让他放心向上次一样把钱投资进来俱乐部。这次他会准备好bp让他过目,严格按照计划书来进行,绝对不会像这次一样花钱如流水。 其实这点钱对李行舟来说就是撒撒水的存在,他主要是不太相信向之南的运营能力,他可没忘记这人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就连喜欢一个人乃至谈对象也是,不然也不会前任多得可以组一个赛车队了。 所以当初他才会跟向之南说不以公司名义,用他私人的钱资助他,不然到时候钱打水漂那群股东又该有意见了。 等了好久,向之南见对面没反应,赶紧使出今日的重磅杀手锏,“祖宗快,跟你爹嗷一声,让他可怜可怜我们这两个相依为命的孤寡老人吧。” 黄时雨原本在一旁静静听着,接着就听到这一阵极其响亮,富有活力的猫叫声,她倏地一愣,这猫叫声莫名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她曾经听过上百次一样,随即她冒出一个大胆地猜测。 会不会是当初她和李行舟捡的那只猫呢。 应该不是的吧,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能都不健在了吧,她之前读过相关的论文,成年猫死亡率最高的一年是在十三到十四岁的时候,如果还健在的话,那如今大概也是只老弱病残的猫了,刚刚那只猫的叫声听起来活力满满,想来应该不是。 “你看,它叫了,帮我嘛~好不好~帮帮我嘛~小舟舟~” 李行舟扶额,显然有些无语住了,“别用这种娇滴滴发嗲的声音对我说话,这招对我没用。” “怎么可能没用,我大姐说了撒娇男人最好命。”向之南脸不红心不跳,有理有据地在那头胡扯地说道,“帮帮我嘛小舟舟~最后一次嘛~” 李行舟心说你还真是恬不知耻地给自己脸上贴金,要点脸吧,接着又用余光看了看黄时雨那傻不愣登要笑不笑的样子,简直是无语凝噎,“卡号。” “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你最好了小舟舟~” 李行舟:“……”这人有病吧?不会好好讲话,就把嘴闭上!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钱等会转给你,这笔资金就记在向晚姐的头上,就这样,挂了。” 向之南直接傻眼了:“不是……” 但李行舟压根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留给他的只有通话结束的页面。 好家伙,连用猫打亲情牌都不成功了,李行舟这好狠的心。 向之南低头看着正围着他转悠,频繁蹭他腿的猫,看着它那圆滚滚的脑袋,还有那光滑得像打了油蜡的毛,蹲下身,一把捞起,“咪咪,你说怎么办,怎么办啊,以后你可没有超大号火腿肠吃了,只有小小号的了。” 猫不会说话当然没办法回答他,向之南只能收获几声清脆的喵叫声。 他就这么黏黏糊糊地抱着猫,顺便撸了几下它的脑袋,又点了点它的鼻子,眉眼间尽是惆怅的神色,本来他是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谁曾想把自己也给赔进去了,“啊,早知道就不给你那没良心的爹打电话了,被我大姐知道我就完蛋了。” ----------------------- 作者有话说:打个小广~ 我又码了个文案,是酸甜口的,感兴趣可以移步我的专栏,给我点个收藏吧~ 就是文中出现的这支乐队~ 下本开文大概会从《岛屿的孩子》和《等五分钟》这两本选一本全文存稿~ 第34章 又逢一年寒假的开始,也是路筱和豆豆做斗争的日子。 “豆豆下来了,我们要去上课了,老师和同学们还在等你呢。”她站在车门前,对着里头不愿意解安全带的豆豆说道。 豆豆抓着安全带,抬头问:“妈妈,什么时候可以不上画画课呀,我想要休息。” “你一个寒假才二十多天,你是想先苦后甜还是先甜后苦呀。”路筱说,“先休息那后面就要上课,先上课呢后面就可以一直休息到开学的前一天。” “那休息的时候,你和爸爸可以带我去旅游吗?”豆豆表情有点松动,“我们班同学放假的时候,他们爸爸妈妈都会带他们去某一个城市玩,我也想。” “当然可以啦。” 事实上沈工作忙,一般也抽不出时间来,所以路筱才能这么爽快应道,她是这么想的,到时候她带豆豆去就行,这样也能避免他们这要尬不尬的相处模式。 “好唔!可以去旅游了!”得到允诺,豆豆心满意足地解开安全带,蹦跶地一跳。 “走,慢点啊。”路筱牵着他往机构方向走,一路上碰到不少各个年龄段的孩子。 机构的老师早就等在教室门口,路筱对豆豆说:“跟老师打声招呼。” 豆豆挥了挥手:“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呀豆豆。”老师笑着半蹲下来,“看样子来上课很开心呢。” 路筱见豆豆睁着双大眼睛,好奇地往教室里看,跟刚才抗拒不从的样子,判若两人,渐渐也放下心来,“他很喜欢画画呢。” “快跟老师进去吧。”路筱说。 豆豆跟她说完再见就跟老师进去班级上课了。 第51章 路筱正低头摆弄手机打字,跟黄时雨询问乐队的事,突然顿住了,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两人身上。 看样子是一对母子,只是这女人很是年轻,估摸着也才二十几岁,而儿子看起来年纪大概也有十三四岁。 “你是个坏女人,坏女人。”男孩愤恨地对女人怒吼:“不要以为你怀着我爸的孩子我就会承认你是我妈,绝对不可能!” 她无意去偷听人家的家事,只是这两人站得位置是出机构的必经之路,她真的是进退两难。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女人开口的声音令她感到很熟悉,但她也想不起来。 “我跟你爸认识结婚的时候,你妈就已经不在了,我也没有介入你爸跟你妈两人之间,为什么说我是坏女人。”女人清晰有条理的说道,“而且我都跟这家机构的负责人联系好了,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我给你请了业内最好的老师一对一辅导你,你爸知道也会很开心的。” 路筱没有动作,也没有作声,眼睁睁看着面前正在上演的大型家庭纠葛,脑中也开始脑补电视剧里一系列的狗血剧情。如果黄时雨在这,她肯定会洋洋洒洒跟她说个千八百句,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继子大战恶毒后妈。 哪知一提这个话题,男孩就像被触碰到了逆鳞一样,“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替我做决定!我不会去的!你死了这条心,你还真当自己是我妈了是吧,没门!” “就算你再不怎么喜欢我这个后妈,但按岁数来说我也是你长辈,你这么说不合适吧。”女人语气里含着若隐若现的威胁。 “我爸死了你这是本性毕露了吧,开始跟我端架子来。”男孩大喘着气,“我呸,还管上我了,你休想。” 女人见男孩要走,伸手去抓他,“小渚。” “别来烦我。”男孩推了她一把,见她倒在地上,有些诧异,但也没打算去扶她,“我明天还有考试,我回家复习。” 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没事吧?”倒是一直站在他们身后视角盲区的路筱眼疾手快把女人扶起来,如果她刚刚没听错的话这女人还有身孕呢,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也很难说啊。 女人就着她的手一撑,站直了身子,她反应很平淡,“没事,被人推倒不要紧,重要的是还能再站起来。” 这是一个长相很出众的女人,面部线条流畅,五官似在一张平整光滑的白纸上,用刀一笔一划刻下的,是那么深邃明朗。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路筱觉得眼前这个姿容华贵的女人一定没有表面所看到的简单。 路筱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开口说:“小孩子也不是一定是对你自带敌意,在每个孩子心中妈妈都占着一份至关重要的位置,从来当后妈都是比较难的。” “你应该很会养孩子吧?”女人问。 “都第一次当妈妈嘛,还在学习中。” 女人看着她,问:“养孩子很难吧?” “谁说不是呢,生完孩子八个月的时候我就出来工作了,虽然在职场里,但从孩子一落地,都要一直操心,养孩子没那么容易,而且我这孩子来得也不容易,当时受精成功后,我肚子的腹水跟怀孕六七个月似的,顶着胃难受,想想又憋屈又难受,不过还是很开心他的到来。” 一谈到孩子这个话题,路筱的嘴就停不下来,健谈的很,而且她也很乐意跟人分享育儿心得。 “其实小孩子的敏感程度不亚于成年人,他的恐惧可能是怕你取代他妈妈的位置。”路筱能猜到为什么刚刚男孩子反应那么大,每个孩子对于亲生母亲的情感是决不允许任何人能沾染毫分,就算这个后妈对他再好,也不及亲妈。 女人没反驳,可能是经历刚才的小插曲,心里也有些委屈,想找人倾诉,渴望有人能理解她,对她而言路筱就是最好的选择,不认识便是最佳选择,她缓缓地说道:“他自己妈妈死了,他爸娶了我,这小孩就像是被侵犯了领地没有安全感的幼兽,以为我是要取代他妈妈的位置,把我当成仇人来对待,我能理解这孩子的心情,毕竟突然要接受一个新妈妈的到来,还是挺让人难以接受的,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取代他妈妈在他心里的地位。” “你心里的想法孩子不一定是知道的,你要用行动让他感觉到,你不是想取代他妈妈的位置。”路筱也只是点到为止,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说太多不好。 女人心想,好像也是。 她默了几秒,才开口:“行动,你说的很有道理。” 路筱想起她刚刚看见男孩身上的校服,随意问道:“我看他穿的校服上的校徽,是在诚信上学吧?” 女人点点头:“对,我是那校董。” “您是那的校董啊。”路筱笑盈盈地问:“那我方不方便加一下您的微信呀?” 女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扯着一抹笑,她自然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不过她也不会当众撂人面子,“可以呀,我把你拉到群里。” 两人很快就加上了好友,她看到对方发了名字过来,觉得“路筱”这个名字很眼熟。 她随口一问:“你老公一定很支持你的事业吧,看你家庭事业貌似都平衡的很好。” 路筱微笑道:“哪里有人能把家庭和事业都平衡的很好,总会有一些牺牲的地方,我老公是法官他平时也很忙,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也是常有的事。” 法官,是她想的那位吗? “哪里的法官这么忙呢?”她问。 “就离这几步路的法院。”路筱回答道,“你要是经常看报纸应该知道他,沈我老公。” 还真是,她心里顿时有了别的主意。 “这样,我把你拉进明年新生的群。”欲取先予是她惯用的手段,她拉路筱进新生群自然有所图。 “行。”路筱此刻心情极好,飘飘在云端之上。 “我们还要一直站在这里聊天吗?” 不知不觉间她们站了也有些久了,路筱见状提议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餐厅,走,我请你去,我们边吃边聊。” “远吗?”女人没动,“等会你孩子上完课出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路筱耸耸肩:“不会,还早着呢。” 说罢,路筱示意对方往前走,女人对她微微一笑,然后迈着步子与她一同往机构大门走去。 傍晚,下班点,上海人民法院。 沈作为带教法官刚指点完实习生几份案件分析,正准备跟这些实习生一同去食堂把晚饭解决了,还没走几步,他的助理急忙忙来告诉他,称电视台的林主播有事找他,已经在办公室等候着了。 电视台的林主播他知道是谁。 是财经频道午间新闻的台柱子,林疏雨。 沈手里还拿着一沓厚厚的资料,他说了句知道了就将手里的资料直接递给他的助理陈柏鹏。 陈柏鹏接住了,在身旁匆忙而过的脚步声中目视沈离去的背影,方才沈紧锁眉头的细微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沈本人可能没察觉,但心细如他也知道能让一向沉稳的沈法官露出这样的神情,想必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他想,会是沈法官之前让他查的案件吗?深港集团的毒药事件?会是这件事吗? 这已经是这个月他见沈第三次露出这个表情了,也是林主播第三次来拜访。 还没给他深思熟虑的时间,沈已经走到那扇门前,办公室的门是半敞的,里面的人听见脚步声,转身。 “沈法官。” 如果路筱此时在这,就能看见十几分钟前刚跟她告别的人,此刻又出现在沈的办公室。 沈立在门前,微点头,问:“听我助理说,林主播找我,是有何贵干?” “此次冒昧前来打扰,是为了二十年前深港集团毒药事件的案子。” 她口中说的“二十年前深港集团毒药事件”,就是曾轰动一时造成十万婴幼童免疫低下,全身上下器官有多处受损的惊天大案,沈也是那十万婴幼童中的一员。只是他的症状较轻,当时那十万婴幼童有不少已经离世,而幸存下来的孩童也或多或少伴随着一些器官上的毛病,这些婴幼童无一例外都打过深港集团研发的疫苗,只是在当时所有人证、物证都指向了深港集团的董事长李明生,可是却在之后不了了之了,各种缘由谁也说不清楚。 “林主播说的我不懂,疫情期间积压的案件颇多,我也就不留林主播喝茶了。”他侧身,示意对方离开,“您请便。” 然而被他唤作林主播的女人,并没有离开的动作,她还是站在靠窗的位置,语气平缓:“我想沈法官是会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的,毕竟您还有孩子,您也是希望他能健康长大。” 沈听懂里面的这层意思,看似是在为他着想,实则是在威胁他,因为他有孩子,他有弱点。 他最讨厌被人威胁,讨厌归讨厌,还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林主播这么年轻,说话怎么这么神神叨叨的呢?” 第52章 而对面的女人选择直接撕开这层窗户纸,“都到这个时候了,沈法官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吗?” “据我所知,深港集团的新药过些时候就要发布上市了,您和家人体验过的痛苦,难道还想让您的孩子也体验一遍吗?” 她声音细缓平和,又能把每个字说的抑扬顿挫,跟她在财经新闻上播放新闻时如出一辙。 这一字一句落在沈脑海里,仿佛是在说你不记得出事后的情况了吗,你不知道深港集团新药上市是又意味着什么了吗? “绝对不行。”他说的肯定,音量也比先前拔高不少。 “沈法官果真如外界传言高风亮节,是一个公正执法的人。” 说得冠冕堂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揶揄他。 沈神色瞧不出什么变化,声音又恢复平常的音量,“查不出,扳不倒,那可是自掘坟墓,工作丢失是小,断了门路是大。” 林疏雨久久地注视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后才朱唇轻启道:“所以要一招必胜,希望我们都能如愿才是。” “我回去问问我太太,如果他愿意让我接,那我就接。”沈做出了个请的动作,也是示意今日的谈话到此结束。 林疏雨自然也懂,而且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自然也没有在此地久留的打算,“两人感情想必是相当的好。这也不失是个好策略。” 在与沈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微偏头,突然笑了一下,“那就期待沈法官的好消息了。” 林疏雨走后,他还沉浸在“深港毒药”这件事中,案子已经结了,怎么查?该从何处查起? 他陷在思考里,以至于当陈柏鹏人都已经站在他面前,他才看见。 “你怎么还没走?”沈看着他。 “要走了,要走了,我可不想把我这么短暂的人生时间浪费在加班上。”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事,脚步停住了,神秘兮兮地说:“上次你不是说给筱姐送草莓她无动于衷嘛。” “是的。” “女人的天性永远都是衣柜里缺一件衣服、一个包包、一只口红,沈法官你可以从这里下手哦。”陈柏鹏朝他微微笑,“祝你好运。” 他看着陈柏鹏离去的身影,收回眼的同时走进办公室。屋内没开灯,连百叶窗也是关的,仅有的光源从这里渗进来,整个办公室的基调是明与暗,他走过去一拉,傍晚夕阳的余晖仿佛没了束缚,径直从远处传来,办公室内每个角落都泛着一层金光,他缓缓低头,看向窗外奔腾不息的车流。 车里,李行舟把电话挂断,目光无意识扫了下车内镜,发觉黄时雨眸光时不时就落在他脸上一下,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有话要对他说似的,“我脸上有东西吗?这么看着我?” 黄时雨微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小动作太明显了,顿了顿才问他:“没有,向之南他也养猫吗?” “是啊。” 随着这一句话音落下,车内又恢复一开始的安静,就在李行舟想要试着活跃一下气氛的时候,他听见黄时雨问道:“小咪,它还好吗?” 犹豫了许久,她终于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虽然知道这么问的后果,可能会使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瞬间打破,但她还是问了。 李行舟转头,凝眸,目光定定望着她,忽然勾唇一笑,那笑在她看来很轻,听起来像是在自嘲似的,“你还会关心它啊,我还以为它跟那箱东西一样都埋葬在了那年夏季夜晚的河流里。” 闻言,黄时雨呼吸一滞。 她想张嘴反驳,可又找不出什么词能来反驳,毕竟李行舟说的也没错,那箱东西和猫都是她说不要的,如今再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沉默了好一会,她才干巴巴地说道:“小咪现在怎么样了?有长高,长胖吗?还是像以前一样挑食……” “死了。”李行舟打断她,“就算活着,以猫这种高敏感的性格就算不记仇,也会记住你对它做的一切事情和说过的话,它们记性一向都很好,是很难哄好的。” 这个答案令黄时雨恍惚了好几秒。 说不恨。 其实李行舟还是恨她的,还是介怀当年的事情。 但她不怪他。 换位思考,如果有人这样对她,她一定会狠狠报复回去。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不记得了,现在问这个有意义吗?” 他这么一说,倒把黄时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把对话继续进行下去,她本就不是个很擅长说话的人,这些年变得能圆融点也只是迫于生存。 眼见黄时雨就愣在那也不出声,也不知道随便说两句话,就算是说两个字也行啊,他恼极了她的不上道,也恼极了她看不出他只是在口是心非吗。 他不由失笑:“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知道怎么伤我的心啊。” “论伤心那还是你更会伤人心。” 李行舟一脸疑惑:“怎么说?” 为了能让话题不再继续僵持不下,黄时雨深吸一口气,索性把脸皮都豁出去了,直接不吐不快,本来她也有这种想法就是了,借此机会直接表述,“某些人融资别人项目的时候也未免太厚此薄彼了,计划书都不需要写,钱直接就打过去了,哪像我日夜挑灯奋战就算了,还要经过层层手续递进,也不知道中途会折腰在哪一块环节呢。” 说到这,黄时雨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揶揄,“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我的项目没有那么重要吧。” 李行舟:“……” “我没有任何想影射你的意思,诶,我是实话实说哈。”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没错,我就是在含沙射影。 李行舟笑了笑:“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吃醋吗?” 她吃醋?她吃哪门子的醋,她不过就是在就事论事好不好?李行舟这破脑袋每天装的都是什么啊…… “怎么,被我说中了?一个大老爷们的醋你也吃,我对大老爷们可不感兴趣。” “知道的。” “所以你这叫乱吃飞醋了哈,不过挺新鲜的,至于你说的前者嘛。”他看着黄时雨,认真地说,“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的钱投资向之南的那个赛车俱乐部,你应该知道向之南的大姐是美国有名的金融大鳄,他二姐呢也是美国一家有名的sfo,听说快正式升任家办ceo了。” 这话里话外蕴含的意思可谓是意味深长,即使李行舟没有明说,黄时雨还是听懂了,换位思考想,如果她是李行舟那她也会这么做。 车拐入下一个路口,她又听李行舟继续说道:“所以,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以后说不准我有什么事情会麻烦到她们呢,我这也是未雨绸缪,你能理解吧。” 黄时雨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无声呵呵了一下,这人全身上下八百个心眼除了狡猾,剩下的还是狡猾。 “放心,以你的能力,你的项目最后一定会成功上市的,要对自己有信心,我可远比你自己还要信任你,开心吗?” 黄时雨心说,我真是谢谢你。 下一秒,她像是突然间想到什么事,原本一直看着窗外的眸光移到李行舟脸上,说道:“上次我搬家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把那位植物音疗师介绍给我吗?” 她这会总算是想起来这茬事了,真不容易。 李行舟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不过只一瞬,“不是我不给你联系方式啊,是那位植物音疗师最近不在国内,在多伦多。” “给联系方式跟她在多伦多,这两者之间有什么间接关系嘛?你把联系方式推给我就行了。”她摸不着头脑。 “真不是我不给你联系方式,是那位植物音疗师是个盲人。” 她不懂李行舟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想帮她这个忙,让她知难而退吗? 此时天色正好,夕阳的余晖也在风云残卷着这座城市,她看着前方的某一栋大楼,没再继续想这回事,而是开口说道:“诶,你把车给我停在这。” 前方是一座座高楼林立的办公楼。 他问道:“干嘛?” “签合同。” 李行舟看了她一眼,把车停靠在路边,只是问:“签什么合同?” 黄时雨一面解安全带,一面眼睛都没抬说道:“我让王平给我找了栋大楼,租场地办公司,一年二十五万,两年起租,这不刚好顺路。” 五点过后的城市在夕阳的侵蚀下,菱角分明,一点也不含糊,被照顾的方方面面,五点后的夕阳同样在她头顶闪烁金光。 他盯着黄时雨看,略拧着眉:“我说呢,你会上我车。” 黄时雨下车,转过头来,浅笑嫣然:“省车马钱嘛。” 她在李行舟的注视下,又扯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那就谢谢李总了。” 这小没心肝还真把他当司机呢? 司机还有车油钱,他有什么?哦,有黄时雨的一句谢谢。 “黄总懂不懂规矩啊?用完人就扔?”李行舟哼笑一声,“我跟你一起去吧,省得你又被人坑。” 第53章 黄时雨打算关车门的手顿住了,原以为对方是打算揶揄她一番,但出乎意外的是,李行舟居然在为她考虑,今天太阳从东边落下了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 城市的天际线把最后一缕余晖,一网打尽。 隆冬将近,上海这座城市白昼很短,天寒地冻的,实在不是很适宜在室外站着。 黄时雨吸了吸鼻子,呼出白气。 隔着个座位的距离,她保持按住车门的姿势,眸光落下,却意外跌进那双含着微深笑意的眸子里,她静静看着李行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她想,李行舟想去就去吧,还能帮她参谋参谋。 风卷起地面的落叶,两人并肩踏上台阶,一同走进眼前的这栋大楼。 中介早在里面等候多时,她和李行舟跟着中介一层楼一层楼的走,参观。办公楼很大共有五层,周边交通条件也很便利,出了办公楼走几百米就是地铁,黄时雨很满意这点,尽管她从前就是天天上下班挤地铁,但也不妨碍她觉得有地铁通勤就是比较方便。 五层全部逛完,她便没让中介再跟着,她打算自己再看看,就让中介先忙其他事。 走着走着,天色也更暗了,办公楼的灯这会全部都亮了。 黄时雨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李行舟点点头:“是挺好。” “那就签吧。”黄时雨掏出手机,想叫中介过来签合同。 李行舟瞥了一眼她拿手机的举动:“你有钱吗?” “瞧不起谁呢?”黄时雨抬头,看他。 说是看,不如说是斜睨他。 李行舟没吭声。 他没有瞧不起黄时雨,只是希望她能三思,做决定时千万不要冲动,毕竟冲动是成功的魔鬼。 “加上水电人工费这一年可不止二十五万,你有这么多钱吗?”李行舟说话从来都是一针见血,毕竟在商业场上不容许有一秒的迟疑,不然好的项目可不等人。 没想到李行舟是在担心她这个,她看着这栋大楼半响没说话,过了会才缓缓说道:“水电人工费再说,租金的钱还是有的。” “行。”李行舟也没再多说什么。 在踏出这栋大楼的时候,黄时雨看了看远处的塔尖,用她这双散光的眼睛望去,神似东方明珠,可她知道不是。 “钱倒是其次,关键是合不合适才最重要。” 她语气轻松,似随意一说。 “五层楼,一层楼的工位就有一百个,你员工有这么多吗?”李行舟似笑非笑地说道。 李行舟这样一说,黄时雨面色一顿,难得有卡壳的时候,顿了下,思绪才又连接上,“人是要有志向的,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会没有,你这叫目光短浅。” 被冷风侵袭,让她说话又顿了一下,“再说五层楼也不多啊,要有前台、健身房、食堂、接待室、会议室,研发中心,还有些杂七杂八还没想好的。” 地面的落叶经由风吹到他们脚边,李行舟低头看了眼,像是随口一问:“照你这么说,你是不是还要整个卧室睡觉?” “也不是不行啊。” 这话还真不是她说的玩笑话,要不是当初的速度科技规模小,办公楼是共享办公室没有自己独立的一栋大楼,不然她自个都想在办公室里安一个休息室,太忙的时候直接在那一躺,家也不是一定要回的。 夜色下,黄时雨望着他,目光盈盈,一切都变得那么缱绻柔情。 看了会,李行舟收回眼,脸上的表情不自觉有些松动:“你这次合伙人得挑好啊。”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黄时雨点点头,语气轻松:“知根知底放心。” 李行舟似乎对于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又叮嘱道:“做生意不能太天真容易吃亏,信任人这事也一样,没有所谓的知根知底,给你钱的不一定就是好人。” 他敢讲这话就是因为他没给黄时雨钱,而是技术入股,毕竟做ai医疗这方面,庞大的医疗数据库才是重中之重,这可比所谓的钱来得划算的多了。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黄时雨含笑道,“所以你这是把你自己骂进去了吗?” 有吗?李行舟觉得没有,毕竟他确实没给黄时雨钱,但他是好人吗?他觉得不是。 “你这话说的,把天聊得这么死,这能让我相信你在生意场上能赚到钱吗?” “你放心李总。”她微侧身,用手一指,“我的身家都在这栋楼里。” 李行舟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她的手指,再到她指的位置,点评一句:“你这楼规模还挺大。” “李总,您这是说笑了,跟融创肯定比不了。”她肯定地说,“等我有钱了,要换栋更大的。” 有目标,有欲望,有野心,都是好事。 李行舟再次把视线移回她脸上,问:“行,现在要干嘛?” 黄时雨双手插兜,往前走,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但李行舟听得很清楚,她说的是“取钱”。 才刚启动车,李行舟就听到黄时雨问他:“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芯片份额的事,你看我这大楼都敲定了。” 李行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黄时雨顶着这道不算骇人的目光,又问了一遍,她深知权利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被拒绝一次两次三次,甚至是上百次也没关系,总有一次能达成所愿。 他明显知道黄时雨指的芯片份额是什么,只是上次已经明确拒绝过她了,没想到她还没死心。 李行舟继续开着车:“芯片虽然是问题,但最大的问题不在这里,是管理、团队、人才,这才是你目前要考虑的事情。” 他说这话并不是质疑黄时雨的管理能力,相反能把速度科技做得这么成功,就足以说明她工作能力这块无可厚非,确实是有点东西。 只是芯片份额这个东西,他真的让不了,也给不了,这不是他自个能做主的东西。 又被李行舟拒绝,但她并不气馁,而是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采取另一种进攻方式,“那我问你,我们先换位一下,如果我这么跟你说,你怎么解决芯片的问题?” 黄时雨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睛盯着正前方,一副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她知道李行舟这是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但没关系黄时雨是个厚脸皮,特别是在生意上,她可以是厚脸皮,穷追不舍的那个。 “这事就当我诚心诚意请教您。” 李行舟说:“那就找下家呗,非要在一棵树上撞死?” 知道会被拒绝,但也没想到这么快,黄时雨撇撇嘴:“你说的倒轻松,自己背靠大树好乘凉,平民百姓的苦懂不懂啊。” 李行舟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我也只是跟你实话实说,你别不高兴,还有这事以后不提了,你是个明白人。” 她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没由来的感到一丝烦躁,芯片是整个项目核心的灵魂,而融创的奇点能在ai精神医疗领域拔得头筹,也正是因为搭配上了市面上少之又少品牌里有的3nm技术。 所以她真的很想拿下这款芯片!! 还没等她将算盘打响,就在这时,熟悉的音乐声在车内盘恒。 黄时雨呼吸慢了一拍。 这首钢琴曲她很久很久没听过了。 是李行舟当初在琴房弹的那首,但他不止弹过一次,她也不止听过一次。 “看你好像很喜欢听这首钢琴曲,这人是你偶像吗?”黄时雨问。 李行舟看着前方壮观的车流,在日光下艰难蠕动。忽然他又看了看正在播放钢琴曲的屏幕,刚好播到高燃部分,他脑中不自觉浮现明析弹这首钢琴曲的模样,灵活移动的手指犹如一把折叠的弹簧刀,在琴键上收放自如。 这种手法是他无论在磨练多少年依旧达不到的高度,一想到这点,心脏就有种被揪一下的感觉,令他有些恍惚。 黄时雨见李行舟轻轻摇了摇头,并未回答她的疑问,黄时雨又追问了一句,那不然是什么? 李行舟依旧盯着前方,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异样,但给黄时雨的感觉又不一样,只听他说道:“谈及偶像算不上,不过我以前听过她的音乐会,她的演奏风格听得让人会不自觉想睡觉。” 顿了顿,又说道:“我也希望咱们之间聊天的话题,不会这么令人昏昏欲睡。” 说她把天聊死,黄时雨觉得是他自己。 “我还想说我想要全部呢。” 黄时雨这话一经落下,就像平静的湖面被石头砸开一道口子,水平面的波纹经久不息。 然后她听到李行舟冷冷地说了一声:“下车。” 黄时雨:“……” 她以为李行舟是听到她的大放厥词,要把她赶下车,“什么?” 李行舟把车停靠在路边,用下巴指了指小区门口,“到了。” 黄时雨:“……”是自己想太多了。 第54章 从市区到他们所在的郊区,速度快点排除堵车因素,也要差不多行驶一个小时多,两人中间又去看了办公楼,还去了一趟银行取钱,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接近饭点,不过两人也没有想一起吃午饭的意思,黄时雨从车里出来就跟李行舟说了再见。 然后就是又很官方的说下次请他吃饭之类的客套话,李行舟看也没看她,话也没说一句开着车就走了,显然是对她这副心口不一的模样很厌烦。 黄时雨平时饿习惯了,这会也没感觉到饥饿感,决定先把那份融资计划书改了。 才刚喝完水,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一下,因为工作原因,经常是她在哪手机就在哪,常年震动状态。 ————出来,我在门口。 黄时雨看着屏幕上李行舟发的这几个字,眉毛挑着,不知道对方是要做什么,不过还是乖乖听话朝大门走去,门把手一拧,前不久才见的脸又出现在眼前。 刚想问他,话还没出口,就见他提着一杯奶茶递到她面前,说是给她的,给的实在是很匆忙,他接了个电话就走了,黄时雨连他的背影也难以捕捉。 不过她也没在门口多做逗留,回到屋内,垂眸看着奶茶上贴着的标签。 “从这杯七分甜开始,邂逅一天的美好吧” 很甜,她尝了,想到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声谢谢,对方就连影也没留给她。 又想想。 其实李行舟也不缺她一声谢谢,就像以前也不缺她的一顿饭。 一想到这里,又看着手里的标签,她不自觉联想到十七岁那年,班主任给他们每人发了张纸条,让他们在纸条上写下对十年后自己的期望。 全班就她一个人没写,也不是不知道写什么去应付一下,她是连笔也没拿起来一刻过。 班主任问过她,李行舟也问过她原因,她都没说,她不是不知道写什么,只是觉得十年后的自己会给现在的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所以她不想在那张纸条上去局限于未来的自己。 黄时雨拿着奶茶,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走到窗边,望着小区底下物业正张罗布置的花草树木,光秃秃的枝丫上挂了几串红灯笼,远远看去,好像鸟儿筑的温暖巢穴。 好快,转眼就要二十八了,过了年,再过几个月,在她把大好年华奉献给的这座城市里,将等着二十八岁的黄时雨对自己进行宣判。 她居然有一丝的期待。 第35章 三万英尺高空,从上海飞往温哥华,全程不到十一个小时的路程。 公务舱里黄时雨吃完提供的飞机餐后,拿起手机低头专注地剪着视频。 她最后还是同意和李行舟一起前往温哥华出差,让她最终松口的点不是那杯奶茶,主要还是想抱着学习心态多去了解一下,学习融创成功的商业模式,来弥补自身的不足之处。 因为市面上创业风口有太多了,不是每一个风口都能赚到钱,她还想着之后这个项目做成,打算也往海外市场销售,但是国外市场她如今还不太熟悉,所以也正好过去考察一下。 在黄时雨又一次拒绝空姐过来询问喝什么的时候,她终于把视频剪辑好了,奈何此次乘坐的飞机没有提供无线网络,不能立即把视频发布到她自己的账号上,只能自个低头默默欣赏。 视频是无声关着静音模式,在几十人的公务舱里,无人会知道此时正有个自恋臭屁的人,带着陶醉的眸光,美美欣赏视频里的自己声情并茂的讲诉创业职场路。 还有闻着空气里清淡的柑橘香味,特别放松。 视频时间不长,进度条拉到底也才十二分钟,符合短视频的时间要快,内容干货要多的性质,整整十二分钟,她没有讲一句废话,讲诉的都是自己三无的创业经历,很符合当下普通人想创业会去寻找的一类素材。 此刻飞机行程已过半,下午的阳光穿透云层悄悄在她身上渡了层薄光,似盖着一层薄纱,她的眉头是微微蹙起的,神态却是温和的没有攻击性,在飞机又穿过另一片云层时,阳光突然变得强烈起来,这时,她才微眯着眼睛,抬起头。 她情不自禁眨了眨眼睛,恍惚间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把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而旁边的李行舟从刚才她剪视频的时候,就很好奇她在干什么,用余光似有若无的看了她好久,只是她过于专注手机里的东西,根本没注意到身旁人的观察目光。 待眼睛适应了以后,黄时雨觉得刚才低头太久了,脖子有些酸,想活动一下,一转头,正好和李行舟四目相对。 黄时雨又眨了下眼睛,说:“你有抖音吗,关注我一下。” 她平时账号就发一些日常,零零散散也攒了一些粉丝,不过不多,刚好一百个,再加一个李行舟也才一百零一个。 “做什么?” “在打造个人名片。” 李行舟:“?” 她这么说也没错,当今时代飞速发展,互联网更是发展的如日冲天,很多企业负责人会选择打造一个个人ip账号,当作快速建立联系的社交名片,这是一种长期投资,积累可信度。 显然李行舟也知道这点,他掏出手机,两人用一种很老套的方式,黄时雨把账号报给他,他打开备忘录记了下来,还顺便说了句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想法。 黄时雨笑笑:“因为我很有野心。” “有野心是好事。”李行舟望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人的眼眸特别深,“欲望能膨胀人的野心,也能激励人。” 听着这话,不知怎么的,黄时雨觉得居然有几分像是安慰人的感觉,她挑着眉说:“谁让我没有运营团队呢,只能亲力亲为了。” 李行舟对此倒是一言不发,转头提起另一个话题,“公司的名字想好了吗?” “嗯,叫联合创新。” “联合创新。”李行舟重复念了一遍,他声音懒洋洋地,“联合融创整合最新资源,致力于创新最新技术,共同推动行业的进步,不错,是个好名字。” 黄时雨咽口水的动作一顿,偏过头看着李行舟,他唇角微微勾起,匿在光里,很淡,似笑非笑。 对于李行舟的夸赞,黄时雨也只是干笑一声,她可没想那么多,会取这个名字只是她们刚好三个人联合起来共同做这个项目,然后想要在行业站稳脚跟,创新肯定必不可少,名字的由来仅此而已。 只是黄时雨也没意识到其实两人各自赋予的意思,都是不约而同,心照不宣一致的。 她又想到上次李行舟答应她的事,询问道:“对了,之前你不是说芯片的问题你会找最好的吗?是哪家?” 黄时雨问的这个事情,李行舟当然没有忘记,他记性一向很好,这些日子下来,他也看了不少芯片公司,但都没有合心意的,毕竟有了国外那家芯片公司珠玉在前,其他的看起来都差点意思,他还打算继续看看,等有了适合的选择再跟黄时雨说。 所以他没有正面回答黄时雨:“揣摩军心?” 直接讲不行吗?黄时雨心想道。 其实对于李行舟这种不答反问的方式,黄时雨自己也很熟悉,她在跟人谈判的时候最喜欢用这招,不会直接跟合作方说好也不会说不好,是有所保留也是把话语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只是角色一对换,她明显不喜欢这种被压着的感觉。 她喜欢控制棋盘的走向,而不是当棋盘上的某一子。 “我要不是急得不行我也不会三番五次的问你,想要您施舍点芯片份额给我,您也知道我也够不上国外那家芯片公司,要不您还是给我漏点水,给我一点点芯片份额,我只要这么一点点就好。” 这番话她说得有些无奈,但并不是在向李行舟卖惨,而是在陈述事实,国外那家芯片公司的专利技术业内无人能敌,都是他们在挑选客户,而不是客户在挑选他们,连深港集团这么大的公司也无法拥有绝对话语权去叫板和干预,而且那家芯片公司在国内只跟深港集团合作,压根就没给黄时雨其他公司的选择机会,所以她才会想从李行舟这入手。 然而令黄时雨没想到的是,对方并没有对她说的这句话有什么反应,而是听到他说:“你干嘛不说你是打算要我的命。” 她要他的命做什么? 她又不是要敲诈勒索。 “李总的命您敢给,我还不敢要呢。”黄时雨欲言又止,想要再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此刻说些什么好。 但她本人是完全没有想息事宁人的意思,不想结束这个话题,还想再争取一下,“你不是不知道我很想要国外那家公司的芯片份额,我只要三分之零点一。”黄时雨眼皮飞快瞥了他一眼,又说道,“给钱,我给三倍的钱,我只要明年的份额就好。” 要明年份额算是退而求其次,也是她项目还没开始动工,还没有实体的设备,要的份额太多的话肯定会压货,毕竟创业这回事不能一开始就想的太好,经济都是有周期的,那市场也是有波动的,如果到时候货压得太多,那现金流也难免会遇到难点。 第55章 而且她觉得李行舟应该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吧,她给三倍的价格这么高的报价不比他卖一个产品出去来得赚。 李行舟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为了想要芯片份额,连向他送钱这种蠢得要死的方法都用上了,他微微笑着,说:“我实话跟你讲芯片份额这事我做不了决定。” 她用打量的眼神看了他好几眼,在确定李行舟是不是在踢皮球。 黄时雨盯着他,问:“那谁能做这个决定?” “李明生,你得跟他去谈。”李行舟也不跟她打太极,如实说道。 见他都把李明生搬出来了,黄时雨也懒得跟他绕弯儿,直接说道:“那要不这样,你跟我一起去找你爸谈。” 李行舟倒是没想到黄时雨会这么说,罕见的一愣,他设想过无数次黄时雨会说的话,唯独没想过她会让他带她去跟李明生谈。 怎么感觉有种带对象回家见父母的错觉呢? 他沉默了一会后,轻扯下嘴角,语气温柔至极,“嗯,然后呢?” 黄时雨一字一句道:“你跟他说,你愿意把你自己那部分芯片份额让给我一点点。” 还真敢想。 狮子大开口也不是这么开的,黄时雨平时跟人谈生意都这样吗? 虽然确实如她所说的很有野心,但是也不怕一口吃成胖子。 “让不了一点,融创的订单还等着用呢,一分一毫也不行。”他开口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很明确的拒绝。 只是明明语气跟平常一样,可那双看人的眼睛无端给黄时雨一种很深的错觉,好比底下的人儿抬头也望不透云层上行驶的飞机,是那么深不可测。 对视着,对视着,最终,黄时雨先别开视线,立刻说道:“好的。” 说是这么说,小脑袋瓜又开始在那转,开始疯狂想对策。 上次王平虽然跟她说有在留意芯片技术公司,但是她也知道除了国外那家芯片公司,其他的都很鱼目混杂,品质很难把控,而且主要还是没有她想要的3nm技术!! 她又想了想李行舟也不至于跟她说谎,毕竟融创奇点的订单量确实很大,自奇点上市以来她就有一直在关注,都是相同领域里的项目,自然要把市调给做好,不然如何进一步取长补短呢。 李行舟扭过头看她。 “想要国外那家公司的芯片,你得自己想办法。” 他说这话时像是把每个字压在喉咙里咕噜咕噜滚了一圈后,再慢慢放到台面上来,每个字尾音的调都是上扬的,黄时雨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语气是从上至下对他的点评,“不是,你不是投资了我的公司吗?哪有你这种什么也不管放任它去死的做法。” 亏她当初还跟路筱说上哪找这么好的天使投资人,果然免费的就是最贵的。黄时雨心想道。 听了黄时雨这话,李行舟有些无奈,还有点想笑。 这人真的是学金融的吗? 怎么这么天真? 还是知道他喜欢她,就觉得赔本的买卖他也会做,还是甘之如饴的那种? 他作为投资人的理智和对市场的判断,还没到如此岌岌可危的地步。 “我是技术入股,我给你提供最先进的医疗团队、人员、数据,如果你要是连这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那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勇气想要把它做强做大,我也不知道投资你的价值在哪里?” 说完后,公务舱是长久的沉默。 在这层沉默的笼罩下。 两人的目光对视着,谁也没先别开视线。 李行舟似乎也觉得自己把话说的太重了,赶紧转换别的话题,想要缓和这僵硬得不是一丁半点的气氛,“果汁好喝吗?” “你自己不也有。”黄时雨懒得理他,或者说想自己冷静一会儿,她承认李行舟说的话没错,在商言商,她自己也是商人她懂的,没有价值的东西还不思进取、不做任何改变、不去争取,那只能等着被市场刮分、蚕食,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她要先冷静下来,她重新打开手机,在备忘录里开始编辑文字,内容跟她视频分享的干货大差不差,只是更精雕细琢些,文字的憾人程度,她觉得是视频传递所不能比拟的。 “有点酸不够甜,等会空姐来了我让她给你加点糖进去。”李行舟捏着杯子,看着她。 黄时雨没吭声,默默在做自己的事情。 李行舟挑着眉心想:这脾气还是跟从前一样,生气也不会说,就是在那憋着,跟自己较劲,到头来不开心还不是她自己。 真有够倔的。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最喜欢的恰恰也是黄时雨身上这股倔劲,好似在谷底也不可怕,也能一条路走到黑,撞了南墙头也不回,非得把这南墙撞破才会停下。 黄时雨的手肘是靠在座椅扶手上,两只手不停交换打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得太起劲,还是太投入,在她刚敲完一段话时,耳边是飞机飞行的隆隆声,眼前却是飞机突然轻微颠簸一下。 原本在她手上的手机,此刻脱离了她的双手,正急速往下掉,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的把她手机包裹住。 这会,摇晃的飞机也恢复了正常,李行舟往手上的手机瞥了一眼,本意是想检查一下手机的完好性,眼睛却盘在那一会,然后才把手机还给黄时雨,待人接过手机时,又不经意的问了一句:“生气了?” 他静静地注视着黄时雨。 “我看你是想多了我没有生气,也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也没有理由生你的气,我们都是生意人我都懂,自然是先紧着自己的那份要紧,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无可厚非。” 这还叫不生气。 他又不是五感缺失了,听不出来。 看看这小表情,完全是紧绷着的,一双那么好看的眼睛,此刻都要迸出火花来了。 黄时雨也自知自己理亏,说完后她就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看向窗外,飞机被云层包裹着,窗户是朦胧的,她能从窗玻璃上看到自己像蒙了一层面纱的脸。 那双看人自带疏离的眼,在窗玻璃里褪去了锐利,更显柔和。 李行舟看着她。 她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开衫外套,人群中很普通的穿搭,但她皮肤白,气质也好,这样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这些年在生意场上你都学了些什么?” 李行舟语气其实还是跟刚才一样,只是这会语调慢了下来,显然有些漫不经心。 “当然是利益第一了,李总你问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没必要了。”黄时雨语气里还是夹枪带炮的。 “我也只是随口说一句,你也犯不着跟猫被踩了尾巴一样,急眼。” 李行舟的嗓音低沉,混在各色的人声中,不突兀也不缄默其中。 片刻后,黄时雨说:“不是,只是商人都是更注重利益而已。” 李行舟听到她这话,眼睛微眯了一下,此刻飞机已从方才那阵轻微颠簸缓过神来,他可以看见窗外飞机的机翼在阳光下泛着金色光圈,刺眼又耀眼,他问道:“你当初为什么学金融?” 黄时雨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泛着淡淡的光圈,脱口而出的语气不似开玩笑,“能赚钱啊。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我这个思想。” 李行舟不置可否:“你这个观点也没错,唯利是图确实是商人的本色。” 黄时雨十指交握,放在大腿上,眸光看着窗外,也在看着窗玻璃外泛着光的机翼,“那你当初为什么改学金融呢?” 她之前想问但没有理由、立场去问,趁现在讲到这个话题,也就随着自己的心便问了。 李行舟听到她这么问,愣了一下,才说道:“其实金融的本质跟音乐学也有共同之处,都是把一串数字放到软件工具上进行演算,但人总会漏掉它的细微之处,音乐最重要的三要素是旋律、节奏、和声,而金融最主要的就是关键数据,这些数据会对重大决策产生相关影响,我这人也没有多大的志向和报复,就是想知道那些落幕被时代所抛弃的企业是不是也是因为少了关键数据。” 黄时雨转头,看着他,脱口而出:“所以这是你选了绿药的原因吗?” 绿药就是融创的前身,被李行舟收购的医药公司。 曾经在市场上也是叱咤风云的存在,可以说是雄霸一方,跟如今的深港集团可以说是不相上下,只是随着医疗市场逐渐被打开,源源不断的医药公司涌入市场开始抢占份额,而当时绿药公司的老总面对这些竞争对手完全没有放在眼里,也没有任何危机感。 毕竟在绿药公司老总的眼里,自己可是拥有国内首个3d打印的技术,怎么可能会被这些初出茅庐的企业给打败。 太过轻视对方,也太高看自己,所以落幕只是时间的问题。 李行舟靠在椅背上,“这也是原因之一,我也只是想试试。” 虽说绿药在李行舟收购的时候算是一头病入膏肓的骆驼,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说笑的,曾经的辉煌是不在了,但是技术、医药资源还在,绿药只是受制于领头人的眼光,只须换个决策人,引进合适的销售渠道,绿药就还能站在风口上,那发展自然会好,这也是李行舟看中绿药收购它的原因。 第56章 黄时雨也是靠着椅背,听他这话后,瞥了他一眼,“李总真的是商人里为数不多非常有良心的,我要向你学习。” 听得出来黄时雨这是在揶揄他,商人不都是利字当头嘛,这还是黄时雨说的,他在心里笑了一下。 “学习倒不必,良不良心这也不好说。”他还是靠着椅背,两只胳膊互相搭着,“不过也难得看你还有其它情绪波动的时候。” 黄时雨感觉到李行舟说到这,明晃晃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对,不是脸上,是身上,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干脆利落地迎上他的视线。 “我是人当然有七情六欲的时候了,不像某人冷血无情。” 这是在内涵不给她芯片份额的事。 还记恨这事呢。 李行舟也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对我冷嘲热讽也好,觉得我不通人情都行,芯片份额确实没办法给,但是给你找最好的芯片公司不是给你画大饼,当然我也不需要你的感激,只需要你运用自身的能力和对市场的判断把项目做好,让我看到它的价值。” 李行舟其实非常符合商人的调性,特别是他现在的这一番话,芯片给你找最好的,医疗技术团队也是顶尖的,如果项目要是失败了,没有符合市场预期,那就不是他这名投资人的问题,而是你的能力、眼光、决策都不行,如果最后项目不成功确实没任何理由把失败的原因归到李行舟头上,毕竟也给她提供的是最顶级的资源,那做不起来真的就是她的问题了。 说实话黄时雨现在感觉压力还蛮大的。 如果一无所有大不了从头再来,可是当你有了希望、备受瞩目、寄予厚望的时候,又会感到焦虑,但她没办法说出口,太复杂了,不知道从何说起,也说不清楚。 “这个不用你说,给我五年的时间我会让你看到项目成功上市。” 黄时雨说得掷地有声,好似五年时间对她来说不短一样。 想在国内上市难度系数颇高,审批流程也相对慢,光一年净利润就要保持在千万元以上。 口气倒是不小,李行舟在心里评价道。 不过他也没觉得黄时雨说这些话有丝毫傲慢和冒犯,相反这番话很戳李行舟,他看着黄时雨,还是跟刚才一样,双手交握放在腿上,眼神里的眸光被身后的日光浅浅吞噬融合,也还能看出里面是透着股坚定的信念。 李行舟也没打算继续拱火,毕竟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那是再好不过,但是我要提醒你一点不要跟奇点重叠。” 闻言,黄时雨脸色一变,想要开口说点什么。 而李行舟没给她机会狡辩,直接点明了:“不用想着去复刻它,不然这两款产品到最后只会成为竞争对手。” 李行舟知道她在研究奇点,这是她心里第一个想法。 就是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 她也知道李行舟这番话想表达的意思,市场是多元性的,产品也该多元化,不要只着眼于眼前,要放长远的目光看向未来。 李行舟这是知道她打算先推出跟奇点风格功能相似的产品,她确实想过想先借助奇点成熟的用户体系,先来打响这第一炮。 只是还没实施呢,就被扼杀在摇篮中了。 “你看出来了。”黄时雨也只说了这几个字。 “我希望我投资的项目是能在市场上当常青树,而不是速食品,昙花一现,好似只为了争奇斗艳的那一刻。”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加重语气强调,再配上他此时那双带着尖锐的桃花眼,目光如刃。 “你说的对,我不否认你的观点。”黄时雨说,“不过我怎么做产品就用不着李总操心了。” 李行舟也只是静静听着,过了几秒后,做了个决定,“我可以给你三分之一的芯片份额,但我要给你把你手上项目的订单先卖出去五万份,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有五分钟的时间思考和拒绝,如果过了五分钟你还没决定好,那以后就不要再跟我提这回事。” 黄时雨看着他,疑惑不解李行舟为什么会突然间松口了,她之前加上这次没少为了这事跟他好声好气谈了很多次,可李行舟给她的回答永远都是没得商量,怎么现在就松口了呢。 李行舟看了眼手机确认时间,又说了一句:“现在是一点十五分,离五分钟的时间还剩三分钟。” 又补充道:“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是因为每分每秒都很宝贵,黄总你是生意人你也是懂的。” 李行舟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在摆脸色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黄时雨爽快地说道:“可以,成交。” 在响起的落地播报声里,李行舟知道前方即将抵达温哥华国际机场,他转过脸,声音放得很低,问她:“那梅花对你很重要吗?” 梅花,对她而言有太多数不清的故事,和想说的话,可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喃喃道:“重要吗?是一种宿命吧。” 一下飞机,过了廊桥,两人坐上酒店来接的车,一路上舟车劳顿,两人也没心思出去逛逛,吃了点酒店里的饭菜后,洗簌完,就各自回屋休息,没再说过任何一句话。 第二日,临近八点整,黄时雨早已洗簌完毕。其实在六点钟的时候,她的生物钟就醒了,只是如今身处异国他乡,难免想窝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发呆,想着国内这个点是什么时候,她这个点在国内会做什么,等等诸如此类平常的事。 等她从房间出来时,客厅没看见李行舟这人的身影,想必是还未醒。 他们住的是总统套房,黄时雨能接受,反正一人一间屋子,井水又不犯河水,房间床品又特别舒适,她满意得很。 刚给自己倒了杯水想喝,就听到李行舟喊她。 她喝了口水,含糊不清地应他,或许是听不清,李行舟这次喊得更大声,“黄时雨。” “嗯?怎么了?”她应道。 “我肚子不舒服,今天得麻烦你帮我赴林经理的约了。” 黄时雨闻言一征,“啊?可是这个项目和方案我都没见过啊,而且我一点也不了解两家公司洽谈到哪一步了。” “你跟我来出差不就想学习融创的成功模式吗?”他缓缓说道:“机会就摆在你面前,就看你能不能珍惜了。” 两人来之前就签过保密协议,所以李行舟压根不怕黄时雨会泄露机密。 在黄时雨把手里水杯的水全喝完时,李行舟的声音再度响起,透过门缝传到她耳边,明明隔着钢筋水泥,却异常清晰,“离九点还有三十分钟,方案和项目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具体内容和情况你还有时间能过目。” 听完后,黄时雨拿着水杯站了有一会,随后才慢慢把手中杯子放下,她抬起眼帘,往那扇紧闭的房门望去,深深看了一眼,然后拿起手机,掉头就走。 她出门了。 黄时雨一出酒店门,就拦了车,往目的地赶。 她上车后,立马拨通国内电话,“王平,没打扰到你吧。” 现在国内已然是晚上。 “没有,出什么事了吗?” 黄时雨一面翻看李行舟发来的资料,一面跟王平直说打电话的重点,“你人脉比较广,帮我查一下林心雨的资料,要很全面的。” 王平应了好后,黄时雨把电话挂了,加快速度阅读这些资料,她看着手机里密密麻麻的文字,感觉此刻有数不清的蚂蚁在她眼前晃悠。 她有时候看迷糊了,都生出一股错觉这些蚂蚁爬进她眼睛里了! 这种赶鸭子上架的处境,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从以前上学到上班,再到如今,那可谓是真的数不清,太多了,不过她也从一开始的心慌急躁,到如今能沉稳的处理这些事,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历练,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进步。 她对这些从来不抱有怨恨,反而觉得这是加快自己成长的猛药。 在黄时雨终于看完这些资料时,车子也到了目的地,她给完钱后,下车,来到了今日原本该是李行舟赴约的地方。 见到人的第一眼,她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压根没想过,这人居然是李行舟之前的相亲对象。 这世界还真的是有点小,兜兜转转又遇见了。 “你好,黄时雨。”她伸出手,望着正喝咖啡的人。 只是这人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瞥了她伸过来的手一眼,慢慢地放下手里的咖啡,嘴角微微翘起,“我知道你。” 而后又迅速耸拉下翘起的嘴角,“你不是融创的人。” 第36章 “实在不好意思林经理,李总今天有事不能来,所以只能派我来跟您详谈。” 说完,黄时雨见对方没有想握手的意思,干净利落收回手,直接坐下,大大方方的望着对面的人,眼角眉梢以至于嘴角都嵌着抹浅淡的笑容。 林心雨抿了口咖啡,动作很随意,但出口的话却跟她的动作相反,“这个项目有多重要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啦,李行舟让你来倒是信任你呢,但我可不信任你。” 第57章 “信不信任我是您的事,能让您信任我是我的本事,先看看融创带来的合作方案吧,林经理。” 黄时雨把早已准备好的合作方案放在桌上,推到林心雨面前。 林心雨捧着咖啡的手,差点没因她前半句话抖落一下,这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她这会才正正看着对方,还没待她好好审视一番,先被黄时雨身上的气焰吸引,这人还挺神气的,她不屑的扯了下嘴角,“等等,不急。”又对着空气中闻了几下,总算是想到什么,“没看出来,亲爱的,你也钟爱雅克亨利家的香膏呀,真的好有品味,一般人的格调可没这么高哦。” 言语间都是令人感觉似夸赞的话语,其实完全是带着调侃的意味,黄时雨本人心里也门清的很。 她也不自觉嗅了几下,还真有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柑橘调,是李行舟的香膏。 出门的时候她是从沙发上拿的风衣,昨天风衣从行李箱拿出来的时候被她不小心沾了些水,想着明天会穿直接扔那了,今早她拿的急,现在想想好像风衣下面好像还放着一件短袖,想来应该是那时候沾上的。 “诶,我哪里懂得这些,嗯,就是觉得好闻,也还凑合,刚刚忘了跟林经理说,知道林经理很懂香,平时也爱收集香水,所以擅自主张给您带了瓶我觉得还不错的香水。”说着,她真的像是才刚想起的样子,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瓶包装简洁的礼盒,“都说香水年份越久,越存越醇,不知在空气里流动的氛围是什么样的,也不知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 外表那层简洁的包装礼盒被黄时雨打开,里面是一只白色玻璃瓶身,柚黄色液体的香水,瓶盖更是金闪闪的很吸睛。 看着黄时雨递过来的香水,林心雨的表情有一丝松动,“是香衫雨藤啊。” “我就说您真是很懂香水呢。”她笑得很是柔和,但不会让人感觉到谄媚。 她来的途中,就让王平把林心雨的资料全发给她,包括近期喜好,过去的人际关系网,和发布在网上的内容,无比细致。 好不容易才从她最近在博文上,嗅出对这只香水的喜爱,黄时雨还是动用了王平这支关系网,才能从这么短时间拿到这瓶已经绝版的香水,可谓是生死时速。 林心雨拿起来细细端详,带着细微笑意说道:“现在市面上可是很难买到了哦,还真是让你破费了。” “怎么会,这瓶香水是之前一个朋友送的,我也不懂香,留在我这倒成一种浪费了,一直碰不上懂行的人,这不遇上林经理,巧了,刚好让我拿来借花献佛了嘛。” 都说上学靠智商,上班靠情商,在此刻展示的淋漓尽致。 “那一定是很特别的朋友呢。还能如此有心,挑这么有心意的礼物,这我可更不敢随意收下呢。” 说是这么说,其实林心雨手上的动作还在把玩着那瓶香水,压根没有想还给黄时雨的意思。 黄时雨只看了对方一眼,将她的动作敛入眼里,“可别,您要真还给我,我朋友该生气了,我这个朋友,读书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进入立方研发部实习,您要是能收下,我这个朋友也会很开心的。” 只能说生活处处是舞台,人生这场戏每个人都手拿一本戏剧本,该你出场对戏时,别怯场,演就对了。 林心雨听她这话,来了兴趣,手上把玩香水的动作停下,问:“是吗?男的女的?” “女的。”她答。 林心雨:“有机会可以介绍介绍认识一下,一块出来喝喝咖啡。” “一定,林经理试试。”她示意林心雨试试这瓶香水。 黄时雨看着林心雨拨开香水的瓶盖,轻轻地往空气里喷了两下,随后用手往鼻尖煽动几下,轻嗅后,点评道:“年份悠久的香水还真是有不一样的味道,就跟酒一样,岁月的痕迹都遗留在时光里了,是一种完全无法想象的味道,很高级,给人一种很有气场的静谧之感,不错,我很喜欢。” 黄时雨放下心来,“那真的是跟林经理很有缘。” 笑了笑,“也希望这份缘分能延续到跟立方的合作上面。” 哪知这话后,林心雨放下手中的那瓶香水,看着她,说:“helen,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说我不信任你吗?” 顿了下,看她的眼神,眼里有黄时雨难懂的情绪,像是在透过她在看谁,林心雨的下一句话,正好印证黄时雨心中所想。 “你的眼角眉梢透露的都是一股胜券在握的气息,跟我一个故人很像。” “然后呢?”她问。 因她这话,林心雨不自觉深吸一口气,鼻尖闻着渐渐淡去的香衫雨藤,呼吸错乱一拍,突然觉得自己身处的咖啡厅四下无声,霎时一片寂静。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压根不是咖啡厅很安静,而是,现在她眼前的景物是几年前她在日本实习的公司,黑塔集团,她此刻正站在总部大楼的会议室门前。 里头又响起一道她听过的声音,说话人是silas。 “喂,sam你是对会长的处理结果不满意吗?为什么还不跪?!” “你应该对此感恩戴德才对!对你的处罚仅此而已,快跪吧sam,毕竟你可是害得公司背上了亿万债券!多少人要因为你而流离失所!” 她看着当时的自己一把推开门,多年前的景又出现在她眼前。 silas压着sam的肩膀,想让她跪下,可惜一直没成功,而sam因为抵抗silas的力气,想维持自己半曲的身体,整个脸完全可以用面部狰狞来形容,把她往下压的silas也没好到哪去,满头是汗,不过因为是背对着,所以也没人发现推开门的林心雨。 silas见她不跪,又加大力度,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想自己亲自行动,是想让我关照你吗?!” “你干什么,放开,快放开!”她看着自己喊完这一声,便撒开腿跑了过去。 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声,扭头望向声源方向。 只见林心雨似箭一样咻的眨眼间就过来了,推的silas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往后踉跄几步,稳住脚步后,瞪大双眼,好似这会才反应过来,是被林心雨给推开了。 “凭什么要我师父跪!”林心雨抬头望着坐在会议桌,从一开始都没讲过话的人。 谁知那人还没开口,她就被sam制止了。 “不要胡闹。”她说,“不好意思会长。”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像是听错了一样,转头看着sam,怒斥道:“你不是说不是你的错吗?!sam我真是对你很失望!” 因为情绪波动较大,她闻到sam身上的香水味一点一点不断升高,把林心雨周围的空气都染上这股熟悉的味道,这香水似魔咒也似解药,把她从那片深渊拉了回来。 她眨了下眼,对面的黄时雨还是跟刚才一样盯着她看,好似一直在等她的未尽之言,“然后,就输得一塌涂地,现在听说是枚弃子了吧,当初很多人跟她说换条赛道,她不要,只能说太刚愎自用,这个行业只要错了一次,之前的丰功伟绩全部是虚的,没有人会记得你曾经的辉煌,只会见识到更多丑陋的嘴脸。”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想你也懂。”黄时雨又强调了一下,“而且不是你故人嘛,拉她一把我想也不难。” 从刚刚的香水香衫雨藤到如今林心雨外露的情绪,黄时雨知道所有的指向是谁,是那个女人。 sam。 那份资料上写着林心雨大学毕业实习的公司是黑塔集团,而她的顶头上司就是sam,之前在速度科技时,她也有调查过sam,发现她格外钟爱一款香水,那就是香衫雨藤,这样一来,就都解释的通了。 静了几秒,林心雨才说:“她是我师父,哪有那么容易。” 黄时雨看着她苦着扯了一下嘴角,心下有几分了然,缓缓说道:“我想,她会很感谢你们这些在她最失落的时候提建议的人,也想,她应该不想在这条路上先当了逃兵,虽然在同行乃至行业里会被贴上莽夫的标签,但我想有一天她自己会撕下来的,时间问题。” “说真的,你跟很多人不一样。” 黄时雨挑了下眉,问:“不都是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她摇摇头,说:“你也知道我们这个行业每个人都带着一层面具,很厚,厚到快把里头真实的自己同质化了,都是为了利益,可你不一样。”顿了顿,像是在感慨,“你很真诚,你比很多人真诚,虽然看得出来你很有野心,不过在这个吃人的圈子,有野心是件好事。” 从林心雨裸露在外的眼神来看,说的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 黄时雨有点好笑,这人转变的也太大了吧,明明第一眼见她的时候,还说对她不信任,现在就说她很真诚,她想,林心雨还挺适合干传销的,很会忽悠人。 “我们这才第一次见吧。”黄时雨眼里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眸光,“你就能把我看得这么透?你也不简单。” 第58章 哪知对面的林心雨笑了一下,道:“谁说是第一次,是第二次了。” “哦?” 黄时雨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一道声音直接打断了她。 “这么巧,黄总,在这碰到了你,这是有客户?” 而对面的林心雨看到来人,瞳孔骤然缩紧,睁大。 第37章 总统套房内,李行舟正与融创各部门经理进行每周例会。 他耳朵里嵌着枚蓝牙耳机,眸光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里是正在与李行舟做汇报的财务部门经理。 “根据融创2035年的财务报告来看,销售额增长率最高的是下半年推出的精神领域商品奇点,占总收入额的百分之九十三,2035年融创营业额是一百五十亿元,较2157年总营业额九十五亿元有大幅度提升,这一增长率说明奇点的盈利能力强,也反映了公司的良好状况。” 李行舟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扫了下一旁的文件,说:“具体分析一下,奇点在市场上的优劣势。” 他问的是企划部的负责人,对方一听到李行舟的提问,像是嗅到一丝不大对劲的感觉,不过也没有呈现出慌张的状态。 只思忖一下,便条条是道的答:“奇点在ai精神领域的优势主要体现在这几个方面,关键核心在于融创拥有自主的研发团队,除了芯片以外都能自给自足,以及在技术上的不断创新,这对成本的控制也有很大优势。” 企划部负责人看了李行舟一眼,见他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心里不知是不是没底,声音比方才低了点,“劣势方面,虽然奇点在下半年一经推出,就抢占了大半部分的市场份额,但在国外市场的销售额并不乐观,根据财务报告数据显示,奇点在海外市场的销售额占总营业额百分之五还不到。” “针对方案呢?”这话是对营销部负责人说的。 作为公司的核心命脉,营销部负责人知道李行舟非常看重奇点这个项目,所以也不敢含糊的敷衍:“鉴于奇点进入精神领域市场还处于初期阶段,重点的市场份额是在国内,首先在定位方面奇点是融创最具核心性价比的产品,通过高性价比是吸引消费者的一点,其次可以利用现有的强大用户基础紧贴用户需求和市场动态,不断优化产品和服务,通过以上这几点可以使奇点精准锁定目标市场。” 他一面听着耳机里营销部负责人的报告,一面翻着手里头的文件,等对方说完后,过了一会才开口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地方吗?” 屏幕里的所有高管都没说话,个个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文件,彷佛那里有缺漏需要他们去批注。 他们这副模样,只是听出了李行舟话里的弦外之音。 很不满意。 “高性价比?风险评估呢?”李行舟点到为止后,看了眼屏幕里的营销部负责人,继续说:“转换一下营销策略,我看了一下财报数据披露,电商销售额占总营业额的百分之六十,利用互联网舆论进行下一步市场预判,营销方案我明天要看到。” 营销部负责人立即应了声好,明显已经懂了该往哪里做切入点。 然而李行舟只是觉得一个企业,首先要先识别出自己的长期发展机会在哪,然后才能往那处去落地执行,在这个过程中,还要不断去评估判断营销的活动效率,再去做一些优化,这样才能充分抓住机会。 随后轮到采购部的负责人做汇报:“李总,国外芯片供应商提出如果融创要继续合作的话,价格会有所上涨,但经我们调查过,发现这只是他们单方面针对融创的商业决策,并不是由不可抗力的外部因素造成的影响,如果应允他们的要求,奇点的利润就会下降百分之十。” 融创是有自己的研发团队,但是芯片这个板块却不是他们的强项,而且芯片的研发经费很高,他前期在国外工作的时候,也是见证过某家公司对于这个不一定能盈利的项目豪掷千金进去,可惜结果是毫无水花。 所以他对于这个不一定能研发出来,还开销惊人的项目直接pass,他坚信专业团队做专业事,索性把芯片外包给了国外最大的芯片代加工公司,谁曾想这也是把命脉留给了别人。 李行舟想了想,融创的核心芯片采用的是3nm技术,这项专利国内芯片代加工的公司技术还没有那么成熟,今年截止的这批货还是采用的3nm技术,但下一批呢?难不成挂羊头卖狗肉,可是这就是在欺骗消费者,是在消费融创的诚信,他果断pass掉了。 他看了眼平台上的销售额,每个月都在不断创新高,相比于那家芯片代加工公司其他进军中国行业的商品,奇点这个商品呈断崖式霸榜,成为最受精神领域消费者的最爱,李行舟对此心下了然,也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只是如果他不接受对方提出的价格上涨,那么对方就会在这个月月底对融创进行断芯供应,后果可想而知,没货他们卖什么,如何给消费者发货。 想必这也是那家芯片代加工公司,敢这么嚣张跟融创叫板的原因。 “他们这是趁火打劫。”李行舟语调慵懒中透着股漫不经心,“等我回国后,帮我约一下启兴的老总。” 启兴是一家半导体制造服务公司,专门给很多公司提供芯片代加工服务,不过做的都是手机,相机摄像头这类东西比较多。 虽然启兴是做代加工出身,但其创始人的野心可不止在代加工上,他曾经在某演讲上宣布了多项重大决策,其中有一条是除了坚持走代加工路线外,还专门成立了一个芯片研发部门,他表示启兴存在的使命不止是为各行各业做代加工服务,他更希望启兴能自研出属于中国人的芯片,然后走出国门,并把国外那家芯片公司当成追赶榜样。 刚好前不久李行舟有听到小道消息声称启兴自研的3nm芯片已经在测试阶段了,但结果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对方的嘴实在是太严了,根本探不出个所以然。正好现在机会来了,如果启兴自研的3nm芯片能跟奇点成功匹配,那他大概率会抛弃国外那家芯片公司,毕竟对方都给他二选一的选择了,居然用断供来威胁他,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给别人卡脖子的机会。 采购部负责人已经懂了李行舟的意思,应道:“好的李总,我会跟他们的对接人先争取有利于融创的条件,如果对方态度强硬,我会跟他们的对接人转达融创这边的意思。” 李行舟颌首。 “还有这份融资方案。”投资部经理说道,“以目前项目评估来看,这份项目的长期价值不符合后期回报率,投资周期过长,回报率不稳定。” 李行舟知道他说的是黄时雨递交过来的bp,他代入了下投资经理的视角,不难觉得对方是在认为他不够理智,有赌的成分。 这点李行舟完全不感觉到意外,毕竟投资人的眼光是被誉为仅次于二郎神的第三双眼,他们也不是单单做稳赚不赔的项目,还有能看得到利润的长远投资。 “你说的没错,商人的本质是赚钱,投资人的目的也是让钱生钱。”他没有直接否定对方,而是颇为认真地说道:“但在投资领域里,投资人也是最重要的决策者一环,它负责在披露的数据里,把企业未来的折现率提高,帮助它们能走得更远。” 投资部经理坚持道:“但是投委会那边应该是不会过的。” 李行舟笑了一下:“放心,我会给他们一个漂亮的折现率。” 在李行舟这般强硬态度下,投资部经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做罢。 接着,李行舟又针对公司的盈利状态,继续跟各个部门管理层探讨了一会,在大伙脸上快挂不住笑的时候,李行舟的手机响了。 他本来只打算扫一眼,看看是不是着急的信息,如果不是的话,打算晚些时候再回,然而扫了一眼发现不是。 ————江湖救急。 是黄时雨发来的短信。 李行舟:“?” ————现在!立马给我打个电话过来,不然跟立方的合作案你别想签! 合作方案当然重要,但他更想知道黄时雨那头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这般着急,还有丁点病急乱投医的错觉。 他没有立刻拨电话过去,默了会后,才开始向屏幕里的管理层发号施令:“辛苦大家了,这个项目做完请大家吃饭,没事,就先散会了。” 大伙听到他的话后,脸上都变了脸色,明显是劫后余生,如释重负的表情。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咖啡厅。 sam走近,看清桌上的人不止有黄时雨后,也是一惊。 不过在职场久待的人,脸部表情的转换与川剧的变脸可相提并论,只过了一瞬,她还是那个脸上不论遇到何事,都挂着一张笑脸的sam。 然而,林心雨看见sam出现的那一瞬间,完全没控制住震惊的表情,捧着咖啡的手僵了一瞬,但她很快又恢复正常,慢慢地品尝手中的咖啡,有点凉了,只是这股凉完全不能化解心里头的烦躁,不知是因为见到多年未见的人,还是因为不合时宜的紧张。 第59章 她喝完一抬眼,便与对面的sam目光碰上,林心雨只是看了一眼,目光连同手里的咖啡一并落在桌上。 可sam倒没有打算装陌生人,对着林心雨说:“嗨,alia,好久不见。” 林心雨看了她一眼,微微扯了下嘴角:“还真是宝刀未老。” 咖啡厅人来人往,然而这里彷佛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徒留眼神的对视交织,有疏离也有空白,无声胜有声。 这份冷寂的氛围,最终被黄时雨的一通电话打破。 “你怎么回事,那批材料有问题你不知道吗?!” 她说的没头没尾,让电话里头的李行舟好一阵懵。 李行舟:“?” “什么!因为价格优惠你就放水?!别给你的不负责推卸责任。”黄时雨说完,抬了抬眼,看了下桌上的两人,见这两人都向她投来垂怜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等等可以有充分理由脱身了。 这场硝烟战她还是不参与为妙,唯恐惹火上身,她直觉两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隐藏的秘密,过度的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她不选择沾这趟浑水。 “不是,出什么事了……”李行舟问道。 黄时雨看了眼手机屏幕,向两人用眼神示意,意思忙,sam和林心雨两人也用一种充分理解的眼神示意她接着处理,没关系的神情看着她。 早知道她就直接说有事走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下不来台,本想禀着不刻意,留有余地的离开,却不曾想给自己埋了个地雷。 黄时雨也只能继续用含笑的眼神,朝电话那头说道:“什么?不要死不认错!关amy什么事,谁是amy?错了就是错了,都给你几次机会了,我看你心思是完全不在这上面,我现在在外面,回去再跟你细说。” 她还特意开了下免提,李行舟不傻她是知道的,她完全放心,接下来就看李行舟怎么跟她打配合了。 那头李行舟一直没开口说话,就在黄时雨以为这通无厘头的电话能结束了,她也有理由脱身时。 哪成想,李行舟这人可真是闷声干大事的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开口就把在场的三人搞得石化,然而最该石化的是黄时雨本人。 “好吧。”他说,“我在万豪定了间房,来看看嘛?” 黄时雨没敢愣住太久,立即把电话挂了,她还瞄了眼林心雨,见对方除了愣征的神色外,无其它别样的情绪。 她的心稍稍落下一点,毕竟这两人之前还是相亲对象啊,不过打电话的声音都跟平时讲话声音不太一样,她想应该是听不出来,只能不断洗脑安慰自己,因为真的很尴尬。 “……”黄时雨沉默半响,才鼓起勇气说:“呵呵,这人绝对是喝醉了,平时就跟他说小饮怡情,大饮伤身,非不听,昨晚肯定又去喝了,我这不才说了他两句工作态度问题,你看,这叫什么事啊,没办法谈。” 林心雨眼神真挚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弯起嘴角:“没事,别让人家久等了。” 而sam的眼神也跟林心雨一样,如出一辙。 那副伶爱的眼神,让黄时雨一惊,彷佛在说你不需要压抑和掩饰,这点小把戏我们都懂,一时间让黄时雨有些哭笑不得,这真真是她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索性她也无所谓了,随便这两人怎么去理解,直接逃离现场。 黄时雨走出咖啡厅时,温哥华的天色还是一如既往阴蒙蒙的,抬头也见不到几缕阳光,不过好在没有下雨,不然她不敢想伴随的心情会有多沉闷。 她也不着急走,站在原地,向远处望去,周边的建筑物彷佛随着阴沉的天气,毫无生气地伫立在这。 她以前也经常到处出差,也来过温哥华几次,不过都是在夏季,冬天的温哥华对于她来说,过于陌生,也过于冷清,街上都是三三两两的行人,闹中也是静,黄时雨倒觉得很适合散步。 李行舟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他刚走到她旁边本想给她来个惊喜,或者说是惊吓更合适,但他这么个大活人,黄时雨眼睛也不是摆设用的,一早就看到他了,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又遇见他。 “你也真是搞笑李行舟。”黄时雨向他瞟了一眼,揶揄道。 知道对方是说方才的那件事,李行舟也只是笑笑看着她,说:“现在还早,去喝一杯吗?” “又要搞什么?”黄时雨是真的一点也不懂,李行舟现在是又要搞哪样。 李行舟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说:“我也算是又救了你一命吧,黄总,连杯酒都不舍得请我喝?” 又?黄时雨抓住这个字眼,眯着眼睛看他,李行舟说完后,整个人就是一个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的模样,那神情也不是得意,而是有些卖乖,这让她有些许意外,李行舟还会想讨好人,真够稀奇。 这会,她懂对方说的“又”是什么意思了,指的是那份融资方案,一杯酒而已,没几个钱,她还是愿意请他的。 “我看是我该去喝一杯才对。”是该醒醒脑袋才对,黄时雨心想。 说完,她头也没回的往前走,身后的李行舟看着她在冷风中还是挺直腰杆,坚挺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看着她渐渐走远后,才慢慢跟上去,心里想着,还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等等他。 风一直呼啸着,凉飕飕的直往人骨子里钻,也没劝退两个压马路的人。 黄时雨听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没回头也没说话,感受着温哥华冬季的寒风,她眼睛里倒映着远处灰白色调的巨型华人超市,还有路旁几株只剩下光秃秃枝干的大树,看着它在寒风呼啸里挣扎,任凭风往哪边吹,它还是八方不动屹立在那,与风互相眺望。 她张开手,感受风从自己手掌经过,又从自己手掌悄悄溜走,她刚想抓住这一缕不够温柔的寒风时,漫天的雨点儿急溜溜地在空中打转,随后直冲冲地往下簌落,风卷着雨,似一把锋利的刀刃,在这密不透风的天色里横冲直撞,最后撞在了林心雨眼前的那扇玻璃窗上,淅淅沥沥,好不壮观,城市在她眼里就像一幅泼墨山水画,空蒙又静谧。 sam看着林心雨从她落座的那一刻开始,眸光就一直望着窗外看,这个姿势持续了很久,于是她打算化解这尴尬氛围,轻松一笑后,问道:“来温哥华出差?” 听到她的问话,林心雨压根没拿正眼看她,开口的声音有些呛人,“你说话也是真逗,不然我来这是干什么,特意跨国只为了喝杯咖啡?” sam还是顶着那张对谁都言笑晏晏的脸,开口:“合作谈的怎么样?” 无视她的行为和语气。 “嗯哼,无可奉告。”林心雨弯了下唇,“你要是我公司员工那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眼神幽幽的盯着对面的sam,那执扭劲在sam看来是不依不饶,是逼视。 随后她看着林心雨起身,走到她身边,停下,然后看着林心雨的脑袋稍稍往她那偏了一下,向她扯了个不算特别友好的笑容,谁知开口说的话,却让她心里莫名融了一下,彷佛先前在两人之间无声竖起的那层钢筋水泥厚的薄膜,咯噔一声,碎了,溶了。 林心雨:“哦,对了,很久不见了。”她眼神往sam桌上放的咖啡瞟了一下,“异国他乡相遇,也是缘分,算是请你喝的。” sam也只用眼神目送她远去的背影。 细雨无声砸落在玻璃上,又湿又冷,还好屋里暖气够足。 她和李行舟两人手上各拿着条毛巾,动作麻利的擦拭头发,脸,脖子,只要是裸露在外的部分,一丝不落,两人一致的擦拭动作,整齐划一,好似在照镜子一样。 擦完后,服务员刚好送来他们方才点的酒和一些小食,店内音乐轻缓,暖气又够足,实在会令人产生怡人,昏昏欲睡的念头。 她喝了口酒,“这是我们第几次一起喝酒了?” “第二次,怎么了?”他扬起下巴,给自己灌了口酒,偏甜口,不够烈。 “事不过三。”她放下酒杯看他。 “怎么?你是在暗示我吗?”李行舟转着手里的酒杯,低着眉,他身后是一面酒墙,透明玻璃材质,能一眼瞧见里头置放着数不清的酒,装饰灯错落有致地落在瓶身上,引人注目,白色的灯与酒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多了点魔幻色彩,视觉效果很好,够吸睛。 “我暗示你什么?”她问。 ”时间久了,怕你自己会爱上我。” 李行舟回答的很自然,惹得黄时雨频频看了他好几眼,但是当事人只是一直悠哉悠哉地看着手里的酒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彷佛随口一说。 黄时雨不傻,知道李行舟这是在试探她,或者说逗弄她来得更加准确。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揶揄他。 老牌西餐厅里坐的基本都是情侣,可以说是除了她跟李行舟两人,看起来都像是一对,谈笑声微弱起伏,这环境不算安静,他们前面桌的情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被这舒缓的音乐感染,就在他们眼前旁若无人的亲吻着,慢慢从浅尝辄止到逐渐深入,眼神如火织,这般猛烈的情绪直勾勾地落在黄时雨眼前。 第60章 她知道国外很开放,但没想过能这么心无旁骛,不顾场合和他人就开始了。 周围也是疯狂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叫嚣着,暧昧又疯狂。 黄时雨觉得此刻喉咙有点痒,需要喝点酒压一压,她猛的喝了口酒,浅浅咂舌一下,感觉跟方才喝的味道不太一样,她看着手里的酒杯,似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她刚刚喝的是谁的酒?她自己那杯酒貌似没有这么偏甜口吧? 心里明明有了答案,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往某人那看看,谁知李行舟一只手撑着胳膊,拿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她,而他手里拿的那杯酒正是黄时雨方才喝的。 还真是拿错了,黄时雨心想。 “要不要我再给你点一杯一样的?” 李行舟看了她一眼,放下酒杯,眼里蕴含着笑,“不用,我可不像某人爱碰瓷。”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黄时雨抽动的额角差点没给压下去。 “屋里暗,眼睛不好使。” 轻飘飘地一句话,黄时雨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拿错酒的人确实是她,而且她还扫了餐厅一圈,的确灯光偏暗。 再看看那一桌情侣,还在无言的亲吻着,气氛越来越浓烈。 两人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收到餐厅老板的游戏邀请,说是今天是餐厅每年特定的情侣日,会随机邀请情侣上台玩游戏。 黄时雨环视餐厅一圈,没有哪对情侣是没被餐厅橘色灯扫到的,她感叹,这老板可真会做生意,而且她和李行舟今天也真会选餐厅,居然选到一家情侣餐厅。 黄时雨刚想开口说算了,他们这桌不参与这个活动,谁知李行舟在她耳旁低低地开口说道:“你是不是不敢玩这个游戏?还是就怕跟我玩?” 李行舟的度把握的刚刚好,是若即若离的距离,既不会太过暧昧,也不会让人心生反感。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黄时雨挺想笑,她对着李行舟,眨了眼,扯了扯嘴角,“你还真是有够幽默的,我是怕你一跟我对视就受不了,ok谁怕了。” 这笑在李行舟看来似乎有嘲讽的意思。 “我们这一桌也参加。”她对着餐厅老板说。 连答复人也带着股要收购人公司的气魄。 就因为黄时雨逞强讲的那一句,现在她和李行舟两人跟一群情侣站在台上,站成一排,这家餐厅一共有三十来桌,全部上去排不下,只能分成两排,两人站在最末尾的地方,等待游戏开始,尽管是被人忽视的角落,黄时雨还是觉得站在台上跟被人当成耍猴没什么两样,想想,她就不应该嘴快,较劲。 下一秒,游戏还没开始,她的胳膊被李行舟拽住,并往他那边的方向扯,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一回头,发现她跟李行舟换了个位置。 黄时雨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她好好站在那,非扒拉她一下,是存心挑她刺吗? 她看着李行舟,没说话,要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我不喜欢你站在其他男人身边。”他言简意赅,一笔带过。 听他这么一说,黄时雨并没立即开口说话,而是有些愕然的侧过头看他,看的同时才发觉她先前站的位置,右手边站的竟是个男人,还是先前那对一直在亲吻的情侣,想想,是她刚刚光顾着在那懊恼,完全忽略了身边的人。 那边游戏也正好开始了,餐厅老板拿出一张巴掌大小的餐巾纸递到第一对情侣手中,并宣布了游戏规则,嘴对嘴撕纸巾,撕完还必须保证双方嘴里有纸,方能传给下一个人,不然就算游戏失败,还要接受惩罚。 黄时雨看着第一对情侣中的女生,将纸巾朝台下人抖了抖,说了句“纸巾好薄感觉上嘴就会断的话”,引起底下人一阵瞎起哄,那女生笑笑将纸巾含在嘴里,无视底下人闹哄哄的氛围,伸手,一把抓住男友的脖颈,贴了上去,因视角的缘故,在黄时雨眼里更像是两人已经嘴对嘴亲上了。 “你说站在高处是什么感觉?” 她抬头端详他,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灯下的那张脸,少了几分凌厉攻势,倒多了几分柔和,垂着眸的李行舟,隔着层薄光看人,眉眼倒有些清冷的意味,那样浓烈的工笔牡丹,轰然间,寓浓于淡,彷佛将这一生的强烈情绪一一隐去。 黄时雨:“你是不是很紧张。” “为什么这么问。”他眉心微微蹙着。 黄时雨想了想,冷不丁地说:“那不是你没话找话说嘛,装什么蒜。” 他注视着她,嘴角轻轻扯着,“那你别停下啊,站在这上面有点冷,你一停下我感觉我要得了风湿,站不住。” “这点高度算什么。”她语气算不上有多好,甚至还笑了一下,“下次试试站在上海大厦的最高点,往下看的感觉,超级不一样,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会觉得上海很大,你那点风湿算什么。” “那等你的项目落地执行后。”李行舟说,“一起去上面庆祝庆祝,怎么样?”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是该说好,还是不好,犹豫着,犹豫着,终究败了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张巴掌大小的纸此刻已经变成薄薄一小片,轻轻在李行舟唇上晃悠。 李行舟大手一挥,黄时雨察觉到他的动作,本能后退,才退了一步,那只宽大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扶着她的脑袋,或者说更像是锁着她的脑袋。 他另一只手插在兜里,就这样注视着她的眼睛,眸光悠长,像是能拉出丝一样,焦灼的热气扑面而来,黄时雨扬起脖子想反抗,然而李行舟压根不给她抵抗的机会。 他紧扣着她的脖颈,而后慢慢弯下腰,这个动作在黄时雨眼里逐渐放大,她想动却动不了,只能任凭那道阴影碾碎她的视线,两人的气息在此刻碰撞,交缠。 轻微“嘶”的一声破空而出,两瓣薄唇相抵,一触即分。 他借了一个吻。 第38章 卧槽!牛逼啊!原来还能这样玩!!! 人群中不知谁用英文说了这么一句劲爆的话,致使全场沸腾。 也是这句话让黄时雨立即清醒过来,推开李行舟,柔软的唇瓣骤然分离,她脑子完全是空白、懵逼的状态,所以方才推开李行舟的动作很快,快得毫无章法,那是本能让他作出的最大反应。 然而一触即分的不止是两人的薄唇,还有她唇上那片薄如蝉翼的纸巾,以最快的速度从她的唇部脱离,在黄时雨懵逼的神情里,渐渐钝化,随后在人群突然爆发的一声“掉了”的惊呼声里簌簌坠落。 “哇靠!我来的这几年中唯一见的一对要受罚的情侣!” “她好像都还没反应过来她输了耶,还挺可爱的,那副懵逼的小表情啊哈哈哈哈哈。” 负责引导,把控游戏规则的餐厅老板适时出现,一脸遗憾的宣布,“让我们对最后一对情侣表示遗憾,没能成功完成游戏,需要接受特定惩罚。” 流转的纸巾落在地上,停止了转动,宣告了游戏的结束。 怎么会掉了…… 黄时雨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纸巾,非常单薄,脆弱的彷佛她一动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餐厅老板继续宣布未说完的游戏惩罚,“看这对小情侣明显是生面孔,是中国人吧,中国有句古语,有朋自远方来当不亦乐乎,对于贵客,我们的惩罚可以略微减弱,不过这酒还是必须得喝,只是能酌情少点,大伙没意见吧。” 大伙都在嚷嚷“没意见”,“可以啊”之类的话。 黄时雨望着掉落在地上的那片单薄纸巾,狡猾的逃脱台面的禁锢,远走高飞的消失在她眼前,她只好将眼神对上那名罪魁祸首。 而李行舟像是得到某种程度上的预兆,也看向了她,见她也不开口说话,只盯着他看,好笑地说:“这么直愣愣盯着我看干嘛,我可不是故意的。” 又在装蒜,黄时雨太知道他的脾性了。 “刚刚的纸好玩吗?”她问。 李行舟摊手:“你是知道的,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放平常这种事我肯定做不来。” 说的一本正经,像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倒像是黄时雨是个登徒子,在调戏他。 黄时雨脾性好,能忍,“就算你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跟我问的问题有什么联系?” “你可别忘了,是你先前拉着我非要参加的,显然这个局面也不是我乐见其成的。”李行舟说。 那意思就是在说这个灾难的造成者是你黄时雨,而不是我李行舟,显然这个变故也是他没想到的。 黄时雨明显也听出来他的意思,关键她还确实不能反驳什么,她现在只觉得跟李行舟之间的相处还是得万分小心才好,不然一不小心就被他带进去了。 餐厅老板又开始说道:“来,哥们几个一起喊,十杯酒,十杯酒……” 李行舟对着她说:“听到没有一人五杯酒。” 第61章 一点也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一人五杯酒而已,我以前经常喝。”她不屑地说道。 黄时雨早期在金融街工作,喝过的酒局比她吃的饭还多,当了速度科技的ceo后,生意都是她一场场酒局谈下的,喝酒就跟喝水一样,必不可缺,对她来说,确实是小意思。 “那你酒量还挺好。”他是这样评价她。 黄时雨压根没把他的评价放心上,只觉得这人是带着嘲讽的语气在跟她说话。 她伸手打算去拿服务生端上来做惩罚的酒杯,没想到两人的手正好撞上了,两人同时握住酒杯的手柄,她一点也没有想抽回手的想法,而李行舟也丝毫不多呈让,两人就这样平白无故较上了劲。 黄时雨瞥向他,“你干嘛。” “做惩罚啊。”他答得干净利落。 “你不是胃不好,再戒酒?” 他看了对方一眼,说:“你知道我是胃不好所以才戒的酒?” 也是这一眼,让他分了心,不经意间那杯酒便被黄时雨夺了去,落在她手里,她转着杯身如纸薄的酒杯,看着杯里□□的冰块,用琥珀色黏腻的液体,颤颤巍巍地给自己披上一层薄薄的纱衣,在光下若隐若现。 “我知道。”她偏着头想了想,说:“喝酒容易误事,我帮你喝。” “你确定?”李行舟收回手,看着黄时雨先是拿着酒杯仰起脖颈,接着开始大口大口地喝酒,橘黄色调的灯光把她喝酒的动作,衬得非常豪迈。 一杯酒饮尽,黄时雨脸色也没半点酒意,这里酒的度数都不低,先前她就干了几杯三十多度的酒,酒量还真挺好,李行舟是这样想的。 黄时雨放下空的酒杯,又稳稳拿起满满的一杯酒,面对李行舟的质问,她也只是轻轻地说:“按严格意义层面来说,这是提前预支的报酬。” 李行舟的好奇心被她吊了起来,“提前预支的报酬,为什么?” “因为我是有利可图。”又喝完一杯。 他看着黄时雨,“图人还是图色?” “等会你就知道了。”又是两杯落下,她脸色还是不红,除了嘴唇被酒液润得湿湿的,亮晶晶的,像是费了好大劲涂的一嘴唇膏,油润湿滑。 酒杯刚搁下,眼前冒然出现一杯酒,她顺着酒杯看去,是李行舟递来的酒,她刚想喘口气的功夫,直接被对方的动作搞得一愣。 她真的要服了李行舟,这是想要测试她的酒量吗? 黄时雨重新拿起酒,咬着牙说:“谢谢李总。” 李行舟颌首,“你以后还是多多守住你的情绪,不要别人随便一激,就上钩了。” 明显提的是刚才那事。 ”你酒量那么烂,以后还是不要随便跟人喝酒的好,省的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黄时雨也没带跟他客气。 她这话使得李行舟表情有些僵。 “我这是友情提醒,你别不当回事啊。”李行舟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说,神情很是无辜。 黄时雨拧着眉,似不认可他的话,“我觉得最该被提醒的完全不是我这类人,而是那些动不动就爱激别人的人。”话里话外就差给他竖中指了。 真是个小傻瓜。李行舟想,他要是再激下去,不知道黄时雨会不会直接跳起来。 黄时雨把酒杯一搁,看着他,说:“好了,我喝完了,开始正事了。” 喝了这么多酒,她脸色还是一如既往跟先前没什么区别,不红也不白,脸上丝毫不见半点酒意,确实是如她所说的一样小意思。 “让我瞧瞧你的小心思,黄时雨。”他说。 等服务生把空酒杯推下去,她才把目光投向台下,正色道:“各位,想必大家都知道台上站着的人是谁,没错就是融创的ceo,深港集团的少东家。作为即将加入融创的一员,为了感谢李总对我项目的青睐,在这里我要给大伙送上一份见面礼。” 台下站的人有不少都是电销和网络销售这两大领域的佼佼者,只要一上财经频道的企业家,就算只有一面之缘,黄时雨都能过目不忘,她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有了计划,她现在俨然是草船借箭,只差一阵东风,而李行舟恰恰是那阵东风,所以她选择在这里放出让他们感觉能得利的消息,她的想法很简单,把在座的人都变成她的客户。 相信有商业直觉的人,一定不需要考虑有几个人适合她的产品,而是考虑她身后的深港集团,她只需要用几分钟的时间大胆的把创意说出来就行,毕竟市面上的项目太多了,不知道选什么的时候,跟着大公司选就对了。 黄时雨把台下所有人打量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把目光重新锁定在台下某一隅,继续开口说道:“这份见面礼就是我的新项目,关于精神领域的商品,ai心灵疗愈。它是一款专注心灵健康疗愈的软件,理念也很简单,当代人们的精神压力都很大,都需要一个发泄口,而这款软件。”顿了顿,她嘴角噙着笑,很是随和,“或者说是树洞更合适,能通过对话分析用户的需求和情绪的波动,然后进行沟通,说起来也有点像跟心理医生对话的过程,所以我决定在项目还未上市前,把这款项目的线上代理权交给在座有意合作的前辈。” 因她最后的那句话,李行舟本能的望着她,他不知道黄时雨到底是要做什么,是打算把线上代理权全部分散出去,不打算搞自营模式,还是两者都搞。 黄时雨今天突然搞的这一出,事先完全没跟他商量过,他感觉他这个投资人,在黄时雨这里似乎像个摆设,这种可有可无的状态让他很是闹心。 “黄总这是在卖关子还是在吊大伙的胃口呢?” 黄时雨低头,看着台下坐在角落的张静研,她很早之前就看到她了,还有她身旁给她递水果的男友。 她笑了笑,说:“大伙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不在项目已经启动,或者专门开个新闻发布会去说这件事。” “我在这里解释一下,能在这里遇到业界的各位前辈,除了荣幸之至外,还让我觉得大展拳脚功夫的时候到了。而且我也觉得做生意要先展示出自己的诚意,才能让大伙满意,所以我和李总也决定为有意合作的各位,特别独家定制一款专属于你们自己的心灵疗愈软件,放心绝对不会泄漏大家的信息,这点我和李总在这里是可以作证的,软件还是免费定制的。” 黄时雨见台下的人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低声对身旁的李行舟说道:“帮我说句话呀,我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为什么要帮你?”他看着她,语气不疾不徐。 态度这般强硬,黄时雨知道是她先前,没事先跟他打过招呼,惹得他不快了。 “我知道,今天我说的这些对你压根不会有什么不利影响。”黄时雨说,“就算你反悔了不打算对我融资,今天这个局面后,也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影响。” 李行舟瞥了她一眼,沉默了几秒,说:“对。” 黄时雨放在身侧握着的手,因他下一句话,蓦然松了力。 “黄总说的没错,当代人精神、心理健康问题都很大,这个话题显然是21世纪全球范围内最大的议题,面对快节奏的社会,不单单是只有抑郁还有焦虑,所以这时候精神需求服务将会有很大市场,那我们可以利用它的优势在市场上玩出很多新花样。” 他把这个项目的核心竞争力说得很清楚,而台下的人听的也颇为认真。 黄时雨很有眼力见,见时机成熟,说:“李总说了这么多,有没有人想要定制呀?” 明明都露出很感兴趣的神情,台下却没有一个人吱声,黄时雨正愁着该怎么办,还想着要不让李行舟再多说几句,添把柴上去,她就不信没有人不卖这个面子。 她往台下看了看,与角落里的张静研视线对上,她本只是无意一瞥,却见张静研嘴唇翁动,无声对她说了句唇语,她看不懂也听不见,但隐隐约约能瞧见她是带着笑。 “就是不知能不能得到各位前辈的认可了。” 面对台下的大多数前辈,她的姿态是恰到好处的恭敬,没有人会拒绝这样诚恳,懂事的后生。 台下的张静研也很给面子,“我刚好最近觉得神经有些衰弱,可能压力太大了吧,麻烦黄总给我定制一款吧。” 黄时雨笑:“好的,张总没问题。” “小姑娘创意不错,未来可欺,那也麻烦给我也定制一款。” 见有人带头,人大多数又是从众心理,个个都喊着:“我们这边也要。” “好好好,我先记一下。” “不过且慢。” 黄时雨掏手机的动作一顿,看向声源方向,只见张静研对她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我听说明年上海会举办一场人工智能大赛,很多学界,业界的精英人士都会去。我觉得你这个项目很好,有没有兴趣带着你的产品报名参加,到时候我们这些人可以去展台找你签单。这样的话,一来我们也能看出这款产品是不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是不是适合并符合市场的需求,二来的话,对你的产品和公司来说也可以扩大影响力,人工智能大赛的那天现场很多老总都会去。” 第62章 说到这里,张静研目光从黄时雨脸上移到其他老总脸上,“你们说怎么样呢?” 在场的几个老总觉得张静研的提议似乎挺不错的,互相交头接耳探讨了几句,“我觉得不错。”“可以。” “就是不知道黄总觉得怎么样?”张静研又把目光放在黄时雨脸上,微笑地看着她,跟方才一样。 黄时雨知道张静研这么做的原因,先前她在有深港集团做背书的情况下这些老总都没有表现出坚定要投资的苗头,她有诚意并不够,还是得拿出成果来才行,毕竟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任你讲的再好,如果不能盈利,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空中楼阁。 所以黄时雨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应道:“当然没问题。”说完,又重新掏出手机继续完成刚才未做完的事。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李行舟看着黄时雨举着手机,站在台面边缘,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餐厅橘黄色的灯光也没能淹没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她。 彷佛是彩色斑斓里唯一的破洞,不知被什么蛀空了落在那。 黄时雨有一点跟他很像的地方,那就是特别会用互联网的舆论做下一步的市场预判,会用舆论来主导市场,比如先前速度科技的并购案,黄时雨直接放出模凌两可的消息,让业界猜,把速度科技的市值又给台上几个台阶,把利益价值最大化才是她的调性,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赚到钱的机会,要不是最后中了宋朝野的圈套,也会在业界成为一个传奇人物。 而且黄时雨对市场敏锐程度的天赋,无论怎么打压都是藏不住的,她天生就适合这个名利场。 黄时雨今天做的这一出,显然是在提醒,敲打他,觉得融资计划在他那一直没有进展,急了。 李行舟看着她,问:“下一步打算用什么方式引流。” 黄时雨回视他,“引流的方式有很多种嘛,营销也是一种百试不厌的引流手段。”说到这她嗤笑一声,“现在已经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了。” 这点他很赞同,就算一个企业的产品再好,没有好的营销团队,没有详细的营销策略,那也很难适应市场的变化。 李行舟:“你办事还挺干净利落。” “哪里哪里,我还是得以你这个大投资人的决策为首要目标。”黄时雨补充。“我这些伎俩在你面前那都是雕虫小技,上不了什么台面。” “没看出来,张静研还挺为你着想的。” “都说是学姐了,帮衬点学妹怎么了,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对我这么好。” 李行舟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身上,好一会才开口道:“你还真是能让我每一次都感到意外。” 黄时雨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偏过头,看着他,“你不觉得是惊喜吗?” “你就急于这一时吗?” “我能不急吗?”她觉得李行舟这贵公子真是不知人间疾苦,“李总,你没有创业过,不懂从0-1这个过程有多艰难,也不懂我的心情有多急切,不懂我想把这个项目推行上市的强烈欲望。” 李行舟直接问重点,“那现在放心了?” 黄时雨摇摇头:“你想多了,我只是没有所谓的沉没成本而已。” 没有再次重头再来的勇气,毕竟融资计划里的每一个字都承载着不止她一个人的心血,她不是一个人,不能很潇洒的离场,然后留下一个很酷的背影,因为不止有她一个人的投入,所以她也多了些瞻前顾后的心思。 李行舟看了她一眼,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如果产品的质量没达到预热的效果,你面对的局面不会很乐观。” 他知道黄时雨是为了公司创立后,为新品上市做预热,虽然提前为产品预热和营销能为产品赋能,但预热时间这场拉锯战过长也会适得其反。 “我也只是富贵险中求而已。”黄时雨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五一有没有去哪里旅游呀~我要给你们推荐一个地方,是我的心头好!厦门!啊啊啊啊啊!我超级喜欢的城市,每年必去一次!但是最近下雨哦,就不太建议大家去啦~特别推荐十一月末尾将近十二月的时候去,那时候天气超适合在街上散散步的~我是很喜欢下雨天啦,这个时候对我来说刚刚好,厦门也是一座多雨的城市,超级喜欢~ 第39章 “按照您方才说的那几点,还是得根据对方有没有备注其转账说明,这才是关键,不然对方可以以借贷主张向其起诉。” 路筱听到手机那头律师的话后,擦拭头发的手顿住了,显然在思考律师这番话里的意思。 不过她也没纠结多久,擦拭头发的手复而又动了,“就是我朋友跟他男朋友谈恋爱期间,男方每次都是支付宝转的账,但我朋友经常把男方给她转的钱用另一种方式还回去,比如买同等价值的礼物之类的东西。”说到这顿了下,不过也没几秒的光景,又快速组织语言,“反正两人就是相互的状态,送礼也是相互的,我就是怕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想跟徐律师咨询咨询,想知道在当今的法律框架下,会有事吗?” 路筱说的便是黄时雨和宋朝野,而不是典型我有一个朋友的系列,她怕宋朝野又对黄时雨出手,毕竟在项目上市前最好不要生什么事端,舆论方面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不然也会间接性影响品牌的形象。 “路女士,根据您所列举的这几点来看,男方如果想以财产纠纷为缘由对其起诉是相当容易的,除非男方明确了转账的这些钱不是以结婚为目的的前提下来说,是不会有事的。” 路筱沉默了会,才说道:“所以说女方也给对方回礼的前提下,也会被对方以财产纠纷起诉?” “是的路女士,因为五十几万已经可以构成通过恋爱谋财的嫌疑,再说了你前面也讲到回礼也不是一次性回完的,在我国现行的法律规定下,只要是以结婚为目的赠送的任何东西都是可以退的,除非能拿到证据说男方转的账不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赠予。” 律师话音刚落,她紧接着说:“如果这个钱是拿来投资两人一起经营的公司呢?也会被要回去吗?” “这就好比如结婚前跟结婚后两人一起还房贷,结婚前还房贷他不仅可以拿走增值的那一部分,还能拿走他原本给你的那部分,但是结婚后的话这笔钱就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了,是不存在会被要回去的问题。” 见这边头发擦得快干了,路筱又换了另一边擦,浴室里手机开着免提的说话声,和发丝摩擦毛巾的飒飒声不断,像是一张纸有人在上面不停的揉搓,蹂躏着。 律师这番回答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也不知道还能问什么,但又不想立马挂掉电话,她买了这律师一小时的咨询时间,现在还剩十分钟不到,不过也不能浪费了,一小时五百呢!索性顺道换个问题问:“那要是离婚了呢,这钱还会被要回去吗?” 沈刚进家门,手上提着篮还冒着露珠的草莓,本想马不停蹄闪现在路筱面前,跟献宝一样把这篮采摘不久的草莓拿给路筱,谁知就听见路筱最后讲的这句话。 路筱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是想离婚?!那可不行! 他们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是不可能离婚的,他也不愿意跟路筱离婚,难不成路筱还在为当初他让她辞职在家带娃生气呢。 不过是不是这事也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让路筱宽恕他,他是知道路筱这人心肠跟她的脸一样软,细枝末节的小事总会令她感动,对过去的事也能一笔勾销。 男人并不是不了解女人,而是看想从哪方面了解,他们了解数学,工作的时候可并不粗线条,只是看他们愿不愿意而已。 “如果是婚后财产的话,涉及的方面更广泛,详细还得跟您本人见面沟通才能更好判定呢,您看下要不要来线下门店呢,我们律所地址是在……” 路筱刚洗完头没多久,此刻站在浴室里,她面前是一面水雾朦胧的镜子,她一面用毛巾擦拭还在滴水的发,一面听着手机那头律师条条是道的说话声。 就在她要拒绝律师的邀请时,余光不经意间瞥见镜子里除了她外,还有道看得并不清晰的身影,她不用过多猜测也知道那身影是谁,见镜子里的身影在移动,她猛然伸手把电话给挂了。 看见沈的那一刻,她挂电话的动作是下意识的,彷佛做错了事,生怕被抓包。 卫生间水汽氤氲,像是铺了层薄雾一样,一路弥散到沈眼中,他看着站在卫生间里的路筱,门没关是大开着的,但路筱的身影却不是清晰可见,只能隐约瞧见她擦拭头发的动作,还有那道令他烦躁的声音。 他站在浴室门口,看着路筱,此时她已转过身来。 路筱脸白锃亮,细看又不单单是白,还有两娟粉,沈直觉得她是不是抹了粉,脸颊苹果肌处是不是点缀了两抹胭脂上去,不然怎么会让他直觉得那般光彩照人。 第63章 就像一颗柔软没有攻击性的桃子,但他知道路筱并不是桃子做的,她只是身上吞吐着一层,与桃子本身拥有的绒毛一样如针般的薄光。 路筱受不了两人无言的对视,主动开口说:“你回来怎么也不出个声。” “见你打电话。”他的回答令人挑不出毛病。 路筱确实挑不出来,点了点头,“打完了,那我先回房了。” 他没有等路筱有所动作,直接说:“路筱,不想见我,那总可以见见我给你买的草莓吧。” 这会,路筱才把注意力放到他手上提着的那篮草莓上,她刚刚真没看见,全然把目光都放在沈身上了。 见她眸光落在自己提的草莓上,心里不由的生出一股浓浓的喜悦,他就知道路筱吃这套,吃软不吃硬。 “很甜的,你确定不尝一颗吗?”沈从篮里拿出一颗草莓,递到路筱眼前。 “你买的还是从家里带过来的?”路筱问。 沈笑了一下:“买了草莓采摘园的票,亲自去摘的。” 路筱此刻的眸光,紧紧盯着眼前沈摊开手掌上的那颗草莓,她晓得沈此举意在何为,所以她现在很烦恼,很心烦意乱。 见她一直盯着却没任何反应,沈心里这会罕见没了底,不像先前那般胜券在握的模样。他脸上露出少许慌张的神色,“这个季节的草莓,从园里摘下来的那一刻才最好吃。” “我现在不想吃。”她抬头看他。 他又强调了下重点,“听人说草莓要在摘下来的两小时内吃,口感最好,所以我是赶回来的。”其实是想强调自己为了能给她吃到最甜的草莓,保证草莓的新鲜程度,是拼了命赶回来的,就是要摆在明面上让她知道,令她心软,他是最知道路筱最受不了别人对她的好,心肠真的是柔软得宛若软缎,当着她面说点好的,做点感动的事,一下子就给软化了。 她说:“摘草莓的时间加上来回的路程,都够你处理多少案件了,你不觉得这么做是在浪费时间吗?” 还有吃力不讨好,不过这后半句话她没说。 沈:“时间不就是用来浪费的吗,而且今天是我休息,把时间花在你身上我不觉得是浪费。” 短暂的陷入沉默。 路筱叹了口气:“行。” “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然我去做。”见风使舵完,就该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表现。 “你自己吃吧。”路筱的眸光在沈耷拉下来的头发上停留了一会儿,再开口语气便没那么生硬,“跟时雨一起做的项目才开始萌芽,所以我接下来挺忙的,你也不用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沈这会心里挺开心的,答得也很快,“行,那我先回房加个班处理案件。” 她看着沈消失在二楼转角的身影,把眸光又重新放到篮里的草莓上,湿漉漉的,包含泪光,她想知道沈说的甜是不是包裹在这层皮下,还是一副空架子罢了。 好吧,那还是吃一颗吧,就一颗。 她往嘴里送了一颗。 嗯,还真挺甜的,口感跟超市买的不一样,真的好吃。 不过也只能偷偷吃两颗,不然沈会知道的,那他就会知道我不生他的气了,这可不行,所以吃两颗就够了。 她现在沉浸在这份甜里,以至于完全没瞧见猎人锁住猎物的目光是那么强烈,是那么避无可避。 黄时雨站在演唱会的大屏海报下,伸长脖子左右望望,明显是在寻什么人,一双大眼睛犹如探测仪般,凝视过往的每一个人。 而后在人群边缘寻到了人,只见李行舟一身黑色大衣在色彩鲜明的人群里过于显眼,很容易就能找到,和旁人区分开来,李行舟也似感应到有人在看他,继而抬起眼,对上黄时雨寻他的目光。 黄时雨怕人群把他给冲散了,只与他对视一秒,就往他所在的方向赶。 “捣鼓这么久。”李行舟的眸光往黄时雨身上随意一扫,看了她几眼后,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我还以为你是要打扮的多花枝招展,鹤立鸡群呢。” 黄时雨也没躲闪李行舟扫射过来的目光,反而是大大方方朝他走去,无视他的调侃,“你可闭嘴吧你,我身上这只包怎么说也是个大牌,明星同款,花了我五千出头买的呢。” 她身上背的包是一个酒红色牛皮小象形状的美丽废物,但其实一点也不废物,看着虽小,但女生平时补妆的用品都装得下,倒应了那句浓缩就是精华,最关键的点是造型很可爱,这才是黄时雨会买这个包的原因,她也是难得会有少女心的一次。 再说看演唱会也不需要带过大的包,是个累赘不说,她还觉得重,占地方。 这会,她也不客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扫射回去,又说,“不过当然跟李总身上这套没法比。” 李行舟今天穿的很休闲,时尚感也满满,倒不像是来看演唱会,而是去走秀的,他肩宽腿长,个子也高,天生的衣架子,倒是把一身寻常的黑色风衣穿得贵气十足,肩上还斜挎着一只灰色牛仔包,包身上的logo像是飘着一片片雪花似的,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彷佛没有尽头。 这个系列的色系黄时雨知道,是该品牌在中国区的限定色,只在国内专柜出售,很是稀少,一度要超公价去买才买得到。 她虽然不懂车,但她跟大多数女生一样,喜欢包,也喜欢研究各大包的品牌,款式,年份,毕竟包治百病。 她看着李行舟包上系着的丝带随风扬了扬,听到他说,“那你觉得怎么样呢?” 黄时雨笑了一下,紧抿着唇,在李行舟期待的目光中,没张开口,小幅度动了动嘴,“穿得是人摸人样的,嘴皮子是讨人嫌的。” 李行舟:“别以为说的含糊不清我就听不出来你在骂我,走吧,演唱会快开始了。” 演唱会是李行舟昨日邀请她今天一起来看的,说是一支很小众的乐队,没多少人知道,如果她不答应一起来看的话,演唱会门票也是很难转手,白白亏了笔钱,黄时雨压根就没料到堂堂深港集团的少东家,融创的ceo开的车就是好几千万的人,会在意这笔小钱,确实有震惊到她。 黄时雨往前面看了眼,李行舟就走在她前面,两人隔着半个步子,不远不近,她打开手机,从包里拿出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开始看财经新闻。 她有每天准时看早间新闻的习惯,主要是看财经频道,了解股市走势和投资热点。 “根据本台报道,今天股市行情再创历史新高,其中深港集团盘面上各个板块都是呈上涨趋势,深港集团的股价一路从五元每股飙升至二十元每股,股价上涨趋势表现强劲,一路升高。让我们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原来在前天深港集团历经三年的新药,终于成功推行上市,真是可喜可贺,而且价格还比预期的便宜,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原来是因为新药发布,股价才暴涨了这么多,看这种涨势还能持续一段时间,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落。 黄时雨在想要不要趁现在收盘价35元的时候,入手深港集团的股票。说实话她挺犹豫的,虽然从新闻还有k线的走势能看得出市场对深港集团这次发布的新药存在高预期,只是新药不确定性太大了,临床试验结果是说没有问题,但患者千人千面,可能在这个人身上有效果,在另一个人身上就是无效的,很多时候一款新药能在市场上全面推行没有不良反应,其实说实话,都是有极大运气成分在里面的。 她主要还是怕如果出现什么事故而招致亏损时,股价到时候也会跟着跌。 想了半天,黄时雨也想不出个结果,所以她决定探探李行舟这边的消息,毕竟他家的股票情况他肯定最清楚。 “你有看今天深港集团的股价吗?” “嗯,怎么了?” “这个走向你觉得是一时的还是暂时的?” 为什么这么问李行舟,主要她还怕一点就是深港股价是特意拉高的,这么做的目的为的就是去吸散户,吸多了直接收割一波,接着再吸。她会有这种想法,主要还是她曾经在高位接盘过一个股,当她感觉到情况不对的时候,早就被套牢了,就因为吃过教训,所以现在更为谨慎。 李行舟愣了好几秒,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股市的变化充满不确定性和随机性,就像现实人生一样变化无常,就像我也没想过我回国的第一天会在德国餐厅见到你。” 黄时雨拧着眉,如果问号能具体形象化,那此刻毫无疑问,她脑袋上一定冒着好几个问号。 随后扯出一个非常标准的假笑:“真是谢谢你的不吝赐教。” 讲话就讲话,她是真受不了李行舟这种动不动就突然来一句啥抒情的话,真的是有够那啥……太内个肉麻了……差点没把她别扭死。 她都怀疑李行舟是不是故意为了不跟她说,才讲的这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话,没事,他不跟她说也没关系,她可以问她的交易员,或者匿名用户也可以。 第64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黄时雨手里拿着的手机刚好响了一声,她看了眼屏幕,有消息进来。 是一直负责她股票的交易员。 【深港集团股票的涨幅过于偏离市场价格,在我看来接下来不会再持续上涨,反而会跌,这个时候把股票全然抛出才是最佳时机。】 她看完后,立马敲了字过去。 【先别抛,再等等。】 没等她把手机熄屏,那头又发来消息。 【再等可能会多一层风险,虽然有一小部分人会在这次股票上赚到大笔票子,但那也是少数人,刀尖舔血冒险喝汤我们团队是不提倡的,适可而止才是我们团队的宗旨。】 对于交易员一直说服她赶紧把手上所持有深港集团股票全抛掉,割肉离场的这个行为,黄时雨是知道他们担忧的点和背后的根本原因。一方面股市的价格波动只是预期价格反应,就算它今天涨到八十元以上,或者是跌到五块钱以下,这都是预期价格,谁都没办法预测到未来价格走向。另一方面就是利益因素了,如果在这股市大好的时候把股票全抛了,不止她能盈利,他们也能对应拿到不少提成奖励。 黄时雨是股市老手了,自然知道这时候高抛的方案是最好的办法。 她看了一眼李行舟。 这次深港股价的波动实在是太厉害了,完全是超出她的预期,她想旁敲侧击从李行舟这入手也蛮骑虎难下的,问不出个所以然,她能感觉到李行舟是在跟她打太极,但她还是想再试试。 思索一阵后,她给那头的负责人回复。 【我说再等等。】 给交易员发完后,她点开抖音软件,看着匿名用户在线,还顺便问他知道深港集团今天的股价吗,对此有什么看法。 对面几乎是秒回。 【匿名用户:在我看来不管是听谁的建议也好,还是看网上铺天盖地的各种新闻也罢,或者是每日紧盯着的k线图,都不如读懂一家上市公司财报,分析其经营状况来得直接。】 她当然知道要了解一家上市公司赚不赚钱,最好的途径就是看财报,毕竟企业的每一项经济活动都会在资产负债表、利润表和现金流量表中留下痕迹。 只是,报表上的数字有些有本事的公司是能做到粉饰造假的,而投资者是无法透过这串数字估值去看到背后的真实值,这样想,她也便这样问了。 【匿名用户:这么说也没错,但是能粉饰过去的财报往往也是会计准则里允许的,财报是能造假粉饰没错,但我也不是让你看这一两年的,把目光放长远点,财报就跟人一样,拉长远点看,撒谎是很难不被识破的。】 黄时雨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持续的财报造假对公司还是很有难度的,还是得把时间线拉长去看,果然每次跟匿名用户聊天,她都能收获颇丰,她觉得匿名用户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就跟李行舟一样,对行业既有深入剖析又有深刻理解,要是以后有机会见面,她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李行舟握着手机,抬眸看着黄时雨低头打字的画面,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嘴严吗?” 原本捧着手机打字的黄时雨,闻言,手一顿,李行舟这么问她,是不是代表着要告诉她隐情?! 她点点头:“当然了,上面有道门也有锁,只要你一说,我听完能够立马把这道门关起来,跟涂了502胶似的,谁来都不好使。” 卖乖的样子让李行舟真是哭笑不得。 李行舟压着笑意,说:“那我也行。” “诶。”黄时雨看着他,努力的劝道,“你别把话说的太满,先别着急拒绝我啊。” “那我考虑一下?” 黄时雨疯狂点头,她太想知道深港集团股票异常的原因了。 谁知李行舟的下一句话是,“就不告诉你。” “一分钟。”黄时雨抿了下唇,朝李行舟比一个一的手势,声音难得带着点撒娇的感觉,“就一分钟。” “从现在开始,我们彼此共享对方一分钟的秘密。” “一秒钟也不行。”李行舟残忍的宣告。 第40章 “爸爸,我搭的房子又倒了。” 沈抬了抬眸,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坐在地上,正赌气的豆豆,他旁边躺着一堆四分五裂的积木。 沈看了眼,把目光又重新放在面前的书上,不咸不淡地说:“重新搭。” “可是我已经搭了很多次了。”豆豆撅着小嘴,看了看面前东倒西歪的积木,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一点也没有想安慰他的爸爸,他眨巴着大眼睛,想了一下,说:“爸爸,你能来帮我一起搭房子吗,我一个人不行。” “相信你自己可以的,男孩子不能说不行。”沈头也没抬,残忍地拒绝豆豆的请求。 他觉得小孩子就应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要过多去依赖别人,家人也一样,特别是男孩子,怎么能一遇到稍微小小的挫折,第一时间就先向别人求助,别人愿意帮倒还好,不愿意的话自己又难受,毕竟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爸……”豆豆还想再努努力向沈撒撒娇,这时,沈的手机响了,阻断了豆豆新的一轮发言。 他把食指放在嘴边,朝豆豆做了个禁言手势。 “您好,您点的外卖到了。” 沈才接起电话,那边就迅速甩了话过来,他应了声好,便起身去开门。 “沈先生您点的外卖。” 送餐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头盔都还没来得及拆下,往一边扭着,系扣松松垮垮勒在下巴上,像是防止这颗头颅坠落。 沈拿过外卖,“谢谢啊。” 他没着急进屋,而是把外卖袋上的订单撕了,注重隐私是他一贯的作风。 送餐小伙子趁着这个间隙,连忙把头盔扶正了,笑着说:“沈先生看您经常点我们家的外卖,现在店里有在做活动,只要充值五千,今天您点的这餐可以直接减免掉,后续点餐也可以送您一些小菜,都是免费的,看您经常点糖醋排骨想必这道菜很合您的口味,您看看要不要办一张,很划算的。” 沈瞥了他一眼,送餐的小伙子一脸笑意宴宴的看着他,明明只是正常的推销,他却觉得是虎视眈眈的感觉,他不喜欢自己的喜好被别人窥得,纵然是只有一两分,这在任何时候都是大忌,虽然只是一道糖醋排骨,再不过的一道寻常家常菜。 “你们家的糖醋排骨确实好吃,甜而不腻,特别是趁热吃的时候,入口丝滑软糯也不塞牙,汁水丰盈,做得特别地道有风味,但送过来的总归有些凉,入口虽嫩也有甜味,味道却大有不同。” “五千块确实没多少钱,但是花在风味大相径庭的菜上,那我不知是在给自己找罪受,还是给自己做惩罚。” 他说得这般在理,一时间倒让送餐小伙不该作何反应。 就在沈转身进门时,送餐小伙磕磕巴巴说了一句:“您充值的这五千去店里就餐也是可以抵扣的。” “不了,谢谢。”沈没转身,只侧了半边脸看了眼送餐小伙,便进了门。 紧闭的大门,还有沈那最后一眼,一霎时让送餐小伙愣愣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只因为那目光过于锐利,彷佛只要被他一扫射,什么都无所遁形。 沈提着饭菜,一路走到豆豆身旁,“别跟积木较劲了,看看爸爸给你点了什么好吃的。” “我才没有跟积木较劲呢。” 说是这么说,身体还是乖乖地从地上站起来,四岁的小娃娃思维也很简单,注意力也很容易被吸引。 “爸爸你又点外卖,妈妈知道了会说你的。” 沈弯下腰,食指也弯了一下,在豆豆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那就不告诉妈妈,好不好?” 是商量的语气。 豆豆想了一下,“可是妈妈说朋友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沈站起身,“你妈妈说错了,再亲密的关系也会产生秘密,秘密是不能共享的。” 豆豆闪着一双跟路筱同款的眼睛,看人永远是神采奕奕,闪着光的,这会,倒让说了话的沈眼神不自觉躲闪了下,像是做了亏心事般,不敢直视人。 闹剧过后,一大一小各坐在餐桌上,吃着饭菜,豆豆年纪还小,筷子用的还不是很利索,夹菜的动作就像开车一样,时停时走。 “咳咳。” 这一声轻轻,低低地咳嗽声,听得沈立马把头偏向豆豆脸上,“呛到了?” 他以为豆豆是吃太快,毕竟小孩子器官各方面都还没发育的特别完善。 豆豆又咳了一声,“喉咙有点痒。” “是不是要感冒了。” 他记得上次豆豆发烧的时候,止咳糖浆好似还有一些没喝完,想到这点,他立即动身去找止咳糖浆,很快,他就拿着瓶差不多见底的止咳糖浆出现在豆豆眼前,豆豆一看到他手里的药,眉头一皱,暗声大叫:不好了,又要被投毒了。 “爸爸,我好了,不咳了,你把药放回去吧。” 第65章 沈自顾自地把止咳糖浆倒在汤匙上,“喝了药水才会好,不然你等会又在那咳。” 豆豆:“不会的,爸爸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豆豆乖吗?” “乖呀,老师天天夸我是乐于助人的小朋友。” “那乐于助人的小朋友更要听话才对。”沈笑了一下,把装着止咳糖浆的药水怼到豆豆嘴巴上,“喝了药,豆豆才是乖宝宝。” 药水的味直接钻到鼻尖里去,豆豆身体启动防御机制,把头一偏,“这是谋杀!我不喝。” 沈:“?” 都是哪里学的词,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不过他才不管这些,把药给豆豆喂进去才是现在最关键的。 “豆豆。”沈说,“你不好好喝药,不乖哦,不乖的小孩,妈妈是不会喜欢不乖的小孩哦。” 大人最喜欢使得手段便是威胁小孩,因为威胁手无寸铁的小孩,压根是件有嘴就能办成的事。 豆豆脸一偏,睁着大眼睛看着沈,嘴巴一张刚要反驳,嘴里就进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是汤匙,混着止咳糖浆的味道,感觉舌头都被定住了。 呜呜呜,他被爸爸套路了。 沈给豆豆喂完药就去把汤匙洗了,没管翘着嘴皮,一直怒视他的豆豆。 他现在才知道孩子真不好带呀,光喂个药就得使劲浑身解数,犹如西天取经,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熬到头。 洗完汤匙出来,一眼就瞧见半蹲身子,捧着豆豆脸打量的路筱,那细心扫视的模样,好像生怕他虐待了豆豆,沈心里不自觉冒出一丝的微微酸,豆豆也是他的孩子啊。 “你给豆豆吃药了?”路筱问他。 “嗯。” 路筱摸了摸豆豆的脸,以示安抚,随后起身,目光落在沈的脸上,“我说过多少次了,是药三分毒。” 沈:“他一直在咳,不就是要感冒了,我看家里止咳糖浆还剩一点就喂给豆豆吃了。”特地强调了一下,“用量和口服方法我都看过一遍才喂给豆豆吃,这点你可以放心。” 路筱真想扶额:“你不能随便喂他吃药,他只是有点咳用不着喝止咳糖浆。” 沈不以为意:“有咳嗽症状不就是要感冒的前提。” “瞎说什么呢你。” 这一声更像是在暗骂他,不懂就别瞎说。 沈看着她,不明所以,但还是有理有据地说道:“我怎么就瞎说了,这套理论从古流传至今,还成我瞎说了。” 跟小孩子赌气也没差多少,就差在年龄上。 “咳嗽也分很多种。”路筱知道他不服气,科普道:“豆豆的咳嗽声是压着嗓子的咳,是不严重的那种,只要多喝水就可以了,浑浊厚重的咳,才是要去医院看医生吃药,这是上次豆豆一直发烧时,我找儿科医生咨询医生说的。” 路筱这一番话,倒让他想起来豆豆那次发烧,他正忙于公事,鲜少回家,那次豆豆烧的颇为严重,一直高烧不退,不然就是断断续续退了又烧,反反复复,路筱一夜没敢睡,一直守在豆豆身边,他呢,那时候他明明最应该在母子俩身边,可他却没在,罕见的他这会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境去面对路筱,难得有一丝愧疚。 豆豆见两人都不说话,也明白大人们之间的一些东西,小孩子不是不懂,他们只是不懂大人间的弯弯绕绕,孩子年纪虽小但也能嗅出不一样的味道。 “妈妈,你能帮我一起搭房子吗?”他轻轻拉了拉路筱的衣角。 “当然可以了。”她看了眼沈,那目光更像是扫了一眼,继而对着豆豆笑了笑,“妈妈现在就帮你一起搭房子。” 然后也没管身后的沈,牵着豆豆的小手,往鸡飞蛋打的积木区移动。 她感受着手里包裹的肉肉小手,心里如丝绸般滑过,软得让人心里发痒,这是她吃了很多苦,人工授精三次才得来的小宝贝,她倍感珍惜,她不求豆豆能有多大成就,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就行,如他的名字一样,沈破患。 破除一切灾祸疾病的寓意。 短暂的一切,虽然在她皮肤表层只留下细微的伤口,但她知道一生只剪一次的脐带,困住的只会是妈妈。 “昨天发给你的那几份简历,你看了吗?”两人进了演唱会供给vip专用的包厢,李行舟站在黄时雨身旁,看着她提起这件事。 “看了,怎么了?”黄时雨把蓝牙耳机摘下,问道。 “是时候物色合适的人选了。”李行舟严肃地说道,“一个团队没有营销产业链,产品的价值是没办法完全体现的。” 黄时雨看着他,挑了挑眉,“找一个合适的营销负责人,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定下来的事。” “不满意我发给你的那几个人?” 李行舟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 “谢谢你,我没有不满意。”似乎这样说显得过于简单,不够表达对李行舟的谢意,她又长篇大论起来,“李总严选必定是精挑细选,你给我发的那几个简历都非常优秀,国外有名的传媒大学毕业生,项目经历也是出于拔萃,有过之而无不及,放到任何面试官面前都挑不出毛病。” 后面说的确实是实话,不是阿谀奉承。 “听你这意思,那你心中满意的人选是谁?” 说到点子上了,黄时雨重新打开手机,在上面敲敲打打,然后把手机递到李行舟眼前。 “她。” 言简意赅的一字之言,让李行舟提起兴趣,接过黄时雨的手机,低头,垂眸,看着这个“她”。 这人他知道,从前公司离职后,去了一家教育机构任职才两个星期不到,就收到前公司的竞业协议官司,要求她赔偿五百万,这段时间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耳边黄时雨的声音适时响起,“因为跟前公司的竞业协议纠纷视频,在网上闹得很大,她发的所有视频点赞转发和评论都过百万,成为了这段时间除了深港集团股市以外,常登热搜的人,自身的话题度很高,而且她还很会用这波流量造势,她是我想要的人。” “这么有争议点的人,你用的也能安心?”李行舟说,“也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黄时雨笑了笑,满不在乎:“不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创业场上亦是如此。” 李行舟不置可否:“但流量也是一把双刃剑,你得想清楚。” 忽明忽暗的演唱会大厅,在这时骤然亮了,红色的灯光耀眼刺目,她站在半空的位置,俯视往下看,红灯似火焰般扑面席卷眼球,还有要震碎耳鸣的尖叫。 演唱会要开始了。 她沉下目光,眼底的情绪都被底下的红光包裹住,看不清,寻不着,“那也得看这把剑是握在谁手里。” 李行舟没去反驳她,例如说你真是好大的口气,你也不怕网上的吐沫星子把你给淹死,等等之类的话。 而是沉默地看着她。 vip包厢玻璃透明得似乎没有隔阂,红光滚滚,一波又一波,灿灿得犹如红霞漫天,浩浩荡荡向她袭来。 她的眸光忍不住为台面上的乐队驻足欣赏片刻,但也是这个眼神让李行舟有些吃味。 那只尾巴毛有什么好看的!!! ----------------------- 作者有话说:虽然母亲节过了,但还是要说一句,每个母亲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女孩~ 第41章 “温哥华好久不见!” 这道声音响起,底下的人激烈得如同情侣争吵般,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声。 黄时雨在半空听得一清二楚是在倒数时间。 同时电子大屏也从壹,变成了四张被一盏盏灯光扫射的脸。 其中一张脸,成功吸引到了黄时雨的目光。 该如何去形容这张脸呢?这是黄时雨脑中,第一时间迸发出来的念头。 她之所以无法形容,是因为难形容的点并不是在表面,恰是身上携带的气质,对她肚里墨水要求过于严苛,她只能想到美人在骨不在皮。 纵使大屏里的男人,着一身与同伴相似的衣服,还是难掩从衣服里头,逃出来的那股邪里邪气的气质。 “看到流星许愿了吗?” 大屏里的男人带着一顶,比他脸大三四倍的圆顶黑帽,蓄着一头金发,长度也说不上来多长,一绺金发搭在胸前,更像是衣服上的一抹亮色装饰。 黄时雨听到底下大喊道:“盛世太平!” 很整齐,像是训练过成千上百遍一样。 应该是他们之前的暗号吧,黄时雨心想。 演唱会的上空是敞开式的,能看到天空繁星点点,起初黄时雨以为真的只是星星,直到旁边李行舟跟她说那是人造流星雨,一颗将近十万人民币时,她不禁咽了下口水,心里感慨:那这乐队也不小众啊,不然出手能这么阔绰吗。 “我想,你们为什么会来演唱会呢。”严轼将贝斯前放的那台麦克风往上提了一点,这个高度刚好能把他的声音,更大程度扩散至整个演唱会现场。 第66章 “因为生活是苦的,没有滋味。” 他说完的下一秒,身后的电子大屏从他们四张脸,切换成一句蓝色字体的文字。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前不能去正视生活开的那一枪。] 停了几秒,又换成另一句话。 [明明那么有趣,那么随机。] 在最后一个字体消散的瞬间,严轼的声音再次响起。 “所以演唱会是个短暂的疗养馆,短暂的疗愈大家经历过创伤的灵魂,但是这样美好的时刻太短了。” 话音一落,同时电子大屏又接上未完的表演。 [他们说你生来就是救世主,是自己剧本中的主角。 要努力当个好牛马,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工作。 他们说这是生活对你发起的挑战。 嗯哼,我觉得这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生活明明就是在对我欲擒故纵,试图让普通的我变得更加普通。] 大屏里的字体到这里就结束了,底下人的神情黄时雨是瞧不见的,但她能感觉到有血液在沸腾与叫嚣,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响起雷鸣般的尖叫声。 她注视着大屏里的严轼听到尖叫声,嘴角微微勾起,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底下的人看到他的这个手势,尖叫声彻底落了下去,很快便寻不到踪迹。 “那就让我们来想象一个哀伤的灵魂,捕捉到了追光者的讯号,他穿过五光四射的十字路口,在此驻足,那里落满了星辰,他把演唱会当作了恋人,在这里拥抱住了为他短暂停留的流星。” 黄时雨终于看他抬起头,对底下的人笑了笑,帽子下的五官一览无余,明明跟其他人一样的布局,但他的五官组合起来就是过于惹眼,特别是那一对眼睛,虽然藏在两道浓密的眉毛下,但却过于吸睛,黄时雨居然从那对眼睛里品味出一丝媚气,可对方明明是个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男人。 黄时雨觉得是她先入为主,看到对方留着头长发,还有过于柔和的五官,才让她生出这种感觉。 严轼接着未完的话。 “那我希望流星砸中你们的随机概率是等同的,正如生活给你们敲的那扇门也是随机的,希望大家都能在生活中寻到开心的那一刻,不快乐的时候那就去寻找快乐吧。” 身后的大屏又跳出一段字体,白色的字越看越红。 [可是我想说一个螺丝钉它也有它的大用处,一个小人物也可以拥有大梦想。] “每次舞台设计的风格都好不一样,这种风格的乐队舞台真是不多见。” “真不希望有人发现这个小众乐队。” vip包厢一次可以容纳几十人,黄时雨身后的几个女生对着舞台处论述道,那隐隐约约的声音让人不想注意都难,黄时雨本想听她们继续讨论,以便迅速了解这支乐队,谁知旁边的李行舟语出惊人。 “这人还是没变,一如既往喜欢搞这种疼痛文学,文艺青年的通病。” 黄时雨倒挺意外李行舟会这样去点评一个人,不像他的风格。 “还好吧,我觉得他倒挺罗曼蒂克的。” 明明就很浪漫,很有诗意。而且她觉得严轼讲的开场旁白放在演唱会这里挺适宜的,确实是生活短暂的避难所,还可以尽情沉溺在歌曲的汪洋大海里,也是如同萨福沉入海底一般寻求新生。 “罗曼蒂克的傻子吗。”李行舟一面看着底下,一面说着,“那你应该会很喜欢他写的歌或者诗。” “这么了解,认识?” 她能这么问,就是从李行舟的这些话语里,察觉到这两人肯定认识,还绝对发生了些什么事。 “是的,当时一起学音乐的老友。”李行舟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接回答。 果然,她就知道。 “你方才要是说得再大声点,我保证他歌迷听见了非在门口贴上,杠精与李行舟不得进入。”她揶揄道。 “行吧,但李行舟前面还得加个前提。”他看着黄时雨说,“必须是黄时雨与李行舟不得进入,这样才公平。” 黄时雨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快速瞥了他一眼,又收回,嘴里说道:“你就活在梦里吧你。” 这在李行舟看来,他认定黄时雨这是害羞了,也没打算继续逗她。 女孩子脸皮相对都比较薄一点。 而她压根不知道李行舟心里的想法,不然非得朝他翻个大白眼。 她也没多余的心思去猜测,因为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台上那支乐队身上。 或者可以说是在乐队身后的那排,声势浩荡的编钟上。 编钟虽然处于中间的视觉位置,但是随着底下歌迷尖叫地喊出“娃娃傀儡又出现了”,“她好像在操控这些编钟,我的天呐……” 黄时雨的视线往上移,果然看到了上次在巨幅海报上看到的提线木偶,但跟那时又不一样,眼睛是大睁着的,不过依旧没让她觉得诡异,毕竟这提线木偶做得挺像真人,感觉阳光照在她脸上,都能透着光。 视线里的提线木偶开始操控着场上的编钟,处于半空状态的编钟纷纷摇摇晃晃,像是开启了工作模式,碰撞声响起,划出了波澜壮阔的响声,那声音是慢慢渗透到在场所有观众的耳旁,无形地荡起阵阵涟漪。 前奏开始了,编钟在灯光照耀下泛着幽幽寒光,演唱会的静谧被这破空的钟声打破,犹如一阵阵铿锵激昂地马蹄声,踏过漫天飞雪,席卷在场所有的人。 而后提线木偶把线一放,场上红色的灯光骤然全亮了。 像是浑浊视线的黑影下,撞入了一抹白昼。 接着全场的编钟全部倾泻而下,下降的速度不快,规模却一如既往恢宏壮阔,但也不是简单地下降,落地地那一刻,黄时雨和在场的歌迷露出同款震惊的眼神。 还有同时脱口而出的那四个字。 盛世太平。 完美的与开场粉丝的话形成了闭环。 这样的舞台设计有够震撼,黄时雨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她转头问了一句。 “你这老友音乐天赋一定很厉害吧。”更像是在感慨与夸赞。 李行舟把目光重新放到台上,眼神看着她提到的那人,顿了好几秒,像是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才说了这么一句。 “他啊,是个花了七年才读完本科课程的人。” 还没等黄时雨来得及问为什么,前奏的声音淡了,随之响起属于严轼的声音。 “听。” “我们一起唱。”他朝台下看不清的无数面孔说道,“大家都会的歌。” 话音一落,全场的灯光骤然暗了,只剩下几盏紫色的氛围灯在烘托气氛。 提前录好的伴奏一响,大鼓首当其冲打出第一棒,严轼左边头戴耳机式的男人双手持着鼓槌,一连击打鼓面数十下,速度匀速有力,他旁边的筝者一手拍着琴板,一手有规律地拍着筝头,按照钢琴伴奏的节奏自由拍板,大鼓的伴奏声仍在,待古筝拍板的声音一转,一道空灵清越的琴声翩跹掠过台面,与大鼓的鼓点碰撞,完美结合。 虽然同属于民族乐器,但这两者乐器的音色完全不同,密集的鼓点融合古筝的按滑技巧,尽显大气磅礴,鼓声与筝声谁也盖不过谁,将现场的气氛再次推向另一个高潮。 现场听众随着乐音,渐入佳境,也感觉到了自己灵魂的起伏,突然筝声和鼓声空了一拍,这个间隙也没落下空档,低沉空灵的贝斯声接档,间隔的空档明明很短,可贝斯声出来的那一刻,有一种把全世界都杀掉的清冷震摄感,一点也不亚于民乐所带来的冲击力。 他双手一高一低按着琴弦,嘴唇离着麦克风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启唇唱出今天开场的第一首歌的第一句歌词。 “玉琼楼上,望不见,胸中离觞。” 与他乐器的声音相反,严轼的声音并不低沉,而是清亮的嗓音,跟他们的乐队名字一样,像是在夏天吃着西瓜,喝着冰镇汽水似的,让人很是放松。 筝者在琴弦上轮番弹拨的花指,游动得如行云流水,她右手弹拨的速度很快,左手按着琴弦,在鼓声深沉的音色下,唱着自己歌词那部分,“两指掸去声凄切,更那堪,满伤怀。” 她弹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鼓声的节奏与她配合的很好,现场观众的心脏不知被提起多少次,起起伏伏,筝声与鼓声层层递进,终于到达临界点,鼓手和筝者动作整齐划一,往上一抬,鼓声与筝声一滞。 严轼的精绝戏腔,在筝声落下的那一拍及时垫上,“啊啊啊~” 戏腔结束的那一秒,严轼松开按压琴弦的手,朝台下听众摊开,意思很明显,大家一起唱。 台下听众也很配合,齐声高唱:“离情,然离情别绪。” 台上三人的点卡得也很妙,鼓声和筝声继续在前方开路,贝斯紧随其后,筝者绵绵细雨的声音再次响起,“软风吹落万卷愁,楼虚独留广寒香。” 第67章 严轼也没有弱化贝斯的存在,虽然贝斯在这场演奏中是铺垫的存在,但可能是贝斯手身上特立独行的气质,使人很难忽略贝斯的核心所在。 “昔时楼前恣争先 即今对坐楼上望 啊啊啊~” “流年风雨后 今朝花期旧时同 啊啊啊~” 他这次开口的唱腔更加丝滑,还加了点戏腔转音在里头,完美的不可思议。 “哇咔咔!!这转音这戏腔绝了!!” “这??戏腔转音那块唱的有够过于轻松了吧!!!” 这还不算完,三人的乐器混着电钢的伴奏声,不断对话,电子乐特有的颗粒质感声与民乐的配合,激昂人心又不失属于乐器独有的风味,三人把现场的气氛再次送上另一层高潮,非常有感染力,让人情不自禁与之同频共振,这里也是到达歌曲最燃的部分,三人齐唱道:“八陵少年折梅去,斗西北,少年都美还盛今朝,今朝花红胜旧朝。” 先前只剩几盏用作烘托气氛的氛围灯,霎时暗了,同时场上的白灯亮起,三人弹奏的乐器声也没停。 严轼整身都是漆黑色彩,唯独头发那抹亮色在闪着光芒,他身体晃动的幅度不大,更像是一名优雅的古典绅士,随着音节,在晚宴中跳上一曲婉转的舞蹈。 在鼓手把鼓槌往上抛转了一圈后,又落回手里狠狠敲击了一下鼓面的这个片段结束时,台下观众也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压根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或者是说三人根本就没打算让听众作出什么回应,台下三人再次开口齐唱:“少年都美擒三将,不轻年少,自是生得众生相。” 严轼再次唱起他那精美的婉转戏腔。 “啊啊啊~” 电子琴、中国大鼓、古筝和贝斯不同乐器的演奏旋律交织在一块,气势磅礴,似一把挥割万里的剑,剑气一朝破空便一直燃烧下去,待烧完化为灰烬后,才变成灰色调。 演唱会结束了,台上的三人都一并看着台下听众,直到第一个人发出尖叫声,所有人才从那阵起鸡皮疙瘩的瞬间回过神来,开始呐喊尖叫。 站在鼓手和筝者前面一点的严轼,偏过一点侧脸看着两人,说:“正式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hello,大家好,我们是岛屿的夏天。”三人一并微笑的看着台下的听众,“欢迎大家位临光的世界。” “我们来赴宴了!” “我是贝斯手兼主唱严轼。”他把贝斯移到后背,手上拿着麦克风,“虽然这是第一次在温哥华开演唱会,但又一次能把好听的歌带给大家,我们真的非常开心。” 说完,三人一并朝台下鞠了一躬,“今天真的是辛苦大家了。” “不辛苦!” 严轼笑笑:“希望下次我们再开演唱会的时候,你们还在。” 他又说:“也希望你们听到这首歌,就能想起我们这支听名字就感觉很热的乐队。” 他给身旁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瞬间ge,三人一同伸长手臂,在半空挥了挥,“再见温哥华。” 台下几百个粉丝一同齐声喊道:“下次见!” 严轼笑嘻嘻地说:“你们别着急啊,不跟你们说再见。” 他又朝台下的听众挥了挥手,“那我们就先走了,大家路上注意安全,拜拜。” 黄时雨点了发送就关闭了朋友圈,她平时很少经营自己的朋友圈,可能半年才发一条,发的可能还是财经新闻之类的内容,她可不是刻意在装逼,而是感觉风景也就那样,美食也就那样,发来发去也就那样,还不如把朋友圈当成一个备忘录,在上面记录点实干的东西,充分发挥每一个物品存在的价值。 演唱会既然结束了,那她和李行舟就该离开了,回去路上有些距离,她想着先去个卫生间,也跟李行舟打了声招呼,自己便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人一散,整个楼道基本都空了,除了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外,没再看到什么人,虽然时不时有工作人员路过,但演唱会的范围太大了,又没什么人就显得很冷清,黄时雨只想赶紧方便完就离开。 她看着头顶的指示牌,往左拐,脚步行驶的速度比先前还快,就在她要往下一个拐角走出去的时候,一道很熟悉的男声响起,让她要迈出去的脚,顿了一下,又立马收回。 “前面又是让我借你钱又是让我帮你筹集大量资金,现在你自己又要放出对你家集团公司不利好的新闻,你这是要做什么究竟?” 这个声音,她怎么听着那么像,刚刚在台上弹贝斯的那个人啊。 还没等她刚要悄悄探出一个头去看看是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时,那道男声又接着说道。 “我真的很好奇。” 现在她很肯定这道男声就是刚刚在台上弹贝斯的严轼,毕竟他的声线很特别突出就跟他的贝斯一样,虽然听起来不喧宾夺主,但是就是能让人一听就记忆深刻。 只是听他讲的这话分明不简单,不是寻常的话题,黄时雨正考虑要不要撤退,毕竟事关别人商业上的事偷听总归不好,也不光彩。 她自认为在某些方面她还算是一个有商业道德的人,正当她想要原路返回的时候,一道令她无比熟悉的声音紧接着落下,愣是把她刚想要踏出去的脚给定住了,让她动都不敢动一下。 “不是一直有人想爆深港集团二十年前毒药事故的料吗,所以我这不自己来呀,给有关部门送送业绩。” 黄时雨心里一紧,这个声音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是李行舟。 还有这两人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又是借钱又是筹集资金,再是深港集团毒药事故的新闻。 黄时雨突然感觉她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整个人不可置信地恍惚了下,随后抬起眼睛有意地往旁边看去,动作是很小心翼翼的,主要她也怕被发现,毕竟她这是偷听,被抓到实在是太不光彩了。 刚才还说自己在某方面是一个还算有商业道德的黄时雨,这会直接把这个念头转头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一心只有想拨开云雾的心思。 “呵。” 她见严轼低声一笑,朝李行舟走近,但也没走得很近,留有余地,接着便响起严轼那似随口一句的揶揄声,“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我的李大总裁,你们生意人最讲究精打细算,我实在是太好奇了,你这又是在打什么算盘呢?” 李行舟看着他,微微笑了笑,“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你们搞对冲的话不也是讲究精打细算,不然怎么对冲掉市场的不确定性呢。” 躲在墙角偷听的黄时雨这时候因为李行舟的话,终于想起来她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严轼眼熟了,这人是国外某对冲基金的创始人,她之前在财经新闻上看过,可能由于没在现实中打过交道,所以印象不深,才会一开始的时候没想起来。 而那边严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李行舟的这番话给气笑了,还是对于他的回答不屑,又呵了一声,“不跟你耍嘴皮子功夫,之前你跟我借钱还有筹集大笔资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想要在股市割一波韭菜呢,现在你又要放出这么个新闻完全颠覆我之前的猜想,我实在想不通你要做什么。” 黄时雨深深地看着正在交谈的两人,虽然她脸上面无表情,但实则内心早已因为两人这番话,翻腾倒海着。 果然她那时候猜测的就没错,深港股价因为新药的发布一路暴涨就是有要拉高股价洗盘的嫌疑。但黄时雨又忍不住想,就算想要拉高股价在股市上割一笔,这点钱李行舟肯定是有的,他看着也不像缺钱的样子啊。所以他借钱还有筹集大笔资金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融创披露的年报数据里,融创整体营收是呈上涨趋势的,尤其净利润跟去年同比下也是大幅增长。 还有,令她最想不通的一点,李行舟为什么要爆出深港集团二十年前毒药事故的新闻呢?他肯定知道这么做股价到时候一定是会暴跌的,所以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也很想知道。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认的就是,李行舟肯定是要干坏事,只是,是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 很巧,这边严轼的想法也刚好跟黄时雨如出一辙,“不对。”严轼看着他,突然眉头一皱,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狐疑,然后话锋一转,“难不成你想做空深港集团,可,那是你家的公司啊。”惊讶之余,看了看四周,随后压低声音,“你应该不会这么疯的吧。” “还有收购的股份比例超过5%是要举牌公示的,这点你应该知道。”严轼又问李行舟,“我真的好奇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行舟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是提起一个跟这个话题完全不想干的东西,“我还记得我在kkr实习是什么时候接手的那例医疗公司债务重组项目,是2020年的夏天。” “……”严轼:“嗯?” 李行舟没在意严轼脸上的疑惑,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因为受疫情整体形势的影响,这家医疗公司未能如期偿还的债务,本金加上利息合计共有八百亿元,从此开始了债务重组之路。但最终导致它走向债务重组的根本原因是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和股东,相反疫情影响只是其中最小的一部分。” 第68章 说到这儿,李行舟低叹一口气,再开口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飘渺,“这家医疗公司的股东是在公司上市前就跟随实际控制人的创业元老,在公司干了很多年,听起来很励志吧。可上市成功后这些股东因为手持大部分股票,突然拥有大笔的巨额财富,反而没了上市前的激情,出现了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的现象。” 说着说着,他无声笑了一下,看起来有些无奈,“面对这些一开始就陪着他一起打江山的老兵,实际控制人碍于情面又不能将他们赶走,心又不够硬,明明只要把这些元老手中的权利收回,交给公司中有能力的骨干,同时保留元老级别的待遇和位置一切都能迎刃可解。” 听到这,黄时雨倒不太认同李行舟最后的做法,元老之所以是元老,那可以说是在公司一开始的初期建设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如果没有这些元老级别的人物的话,成功上市后的公司不一定会出现,而且贸然对这些人下手,会让公司其他人产生卸磨杀驴的想法,反而会本末倒置,之后可能就不会有人愿意为公司的发展鞠躬尽瘁。 这时,严轼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语气有些复杂,“所以就是这样才导致了这家医疗公司开始走下坡路,到最后走向债务重组的原因?” “对。”李行舟说,“所以,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打算。” 之后,严轼也没再问什么了,黄时雨见两人离开了, 严轼本来是打算跟李行舟一道离开的,谁曾想他转身的时候恰好瞥到拐角的阴影处有一道可疑的身影,就在他以为又是哪个尾随他的私生,直至走到那道阴影的身后,这种想法才荡然无存。 不过,他也没想到这个鬼鬼祟祟,躲在这里不知道听了多久的人居然是黄时雨。 联合创新的创始人,李行舟当年玩大冒险宁愿接受惩罚,也要擅自更换纸条的小心尖。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而黄时雨见人都走了,她也打算离开,卫生间她也不准备去了,直接盘算着打道回府好了,她刚转身,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打量着她看的严轼吓到,要不是她内心极致的压制住呐喊声,不然她早就放声尖叫了。 “躲在背后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开口说话的语气调调,并没有带着一点点责备的意思,仿佛再跟她聊日常。 黄时雨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语气诚恳,“抱歉,我找卫生间,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放心我嘴很严。” 她确实是来找卫生间,这还真没说谎。 见对方也没说话和有什么反应,她准备要走了,又听到对方开口说道:“你这可是说到私人领域的问题了。” 她看着对方看了她身后一眼,便迈着步子向她走来,黄时雨也不知道那一眼是不是她看错了,她怎么感觉严轼的目光有些戏虐。 还没待她想明白,严轼已经站得离她很近的距离,她刚想往后退,分开些。 就见严轼弯下腰,朝她恶劣地笑了一下,在她耳旁不远不近隔着几公分左右的距离,黄时雨不喜欢不认识的人靠她这么近,这会也只能先僵着不动。 严轼的目光投向的是远处那道走来的人影,而启唇的动作却是缓缓地,带着意味深长地语气问道:“你说狗和狼从远处走来的身影,分辨的出来吗。” ----------------------- 作者有话说:古筝的自由拍板我个人还是很喜欢的哈哈哈哈,之前给朋友当钢伴磨合的时候就见她每次开头都打这个动作,看她弹拨的时候就真的能理解,为什么古筝在古代最初是一件能上阵御敌的乐器,怪不得那么多诗人独爱筝,古筝的自由拍板相当于钢琴伴奏的跨八度音~ 文里的歌是我随便写的,菜菜的一个人不能跟专业的比,看着乐呵就好了~不知道这个适不适合万能和弦,之前跟朋友用万能和弦唱一些流行歌曲是可以的,有时间或许可以试试吧~ 第42章 没等黄时雨来得及理解严轼话里的意思,她身后便响起属于李行舟那道特有辨识度的声音。 “恭喜演出圆满结束。” 李行舟在黄时雨身后几步远的距离停下,他原先是想上去把黄时雨拉开,虽然他没什么立场去做这个动作,但他就是不想看到两人离得这么近。 然而他却看到黄时雨下意识往后撤的动作,原本紧锁的眉头,轻而易举就松了。 先前他左等等,右等等,等了许久还是不见黄时雨的踪影,想着她会不会是迷路了,一路上问着工作人员,寻来这的。 没想到见的第一眼不是瞧见找不到路的黄时雨,而是两道靠得很近的人影,走廊因为没什么人的缘故,头顶的白灯只亮了几盏,照着那两道人影有些不可描述。 但李行舟心知肚明,这只是严轼的恶趣味,这人过了这么些年还是没变,一直保留着浑然天成的小恶趣。 严轼站直身子,看着他,笑着说:“有李总的照拂,自然得努力工作让演出圆满完成。” 明明是恭维的话,黄时雨总觉得她听出对方打趣的意味。 “曲是不错,演出效果也是不错。”李行舟摇摇头,有些叹息道,“只是,我好像听到了嘟嘟声。” 两人对视着,黄时雨看着这两人眼神交错,但她却没嗅出争锋相对的感觉,而是平静和沉默。 平静的是李行舟,沉默的则是严轼。 她看出严轼因为李行舟的最后一句话,原本晶亮的眼眸立马散了,似聚不了焦的镜头,裹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 然而严轼此时的内心深处是:这跟质疑他的贝斯没声有什么区别?!好!很好!李行舟这人的嘴还是那么容易伤到别人的自尊! 片刻后,李行舟开口:“把你可爱的小短腿,挪到该回的位置。” 他从刚才看严轼站直身子,却一直不肯挪动脚,而是一直贴着黄时雨,离她很近的距离,虽然知道他这分明是故意做出的假象,但还是令他很不爽! 李行舟这话里的隐喻很好懂,黄时雨一听便懂,是让严轼站得离她远点,只是这地也不写着李行舟这三个大字,除了舞台上是亮着一块深港集团的牌子外,姑且算半个老板,不过人家凭什么听他的。 下一秒直接打破她所有猜想。 “好,李总说什么就是什么。”严轼耸耸肩的同时,迈着步子往身后倒退几步,他一向注重自己的形象,站定的动作也很优雅,“报告,已挪。” 她好想拿手机啊,她恨自己把手机揣兜里了,不然她好想把严轼说的话录给路筱听啊。 让她看看喜欢的偶像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啊啊啊啊啊!真真真是失策了! 严轼原本还打算给李行舟来个语出惊人,不死不休的话,在看到黄时雨直愣愣盯着他看的目光后,他张开的嘴一顿,而后脸上罕见出现一抹慌张。 “你可千万不要误解我,我对美女都没抱有任何恶意的,请原谅我刚刚冒犯你的行为。” 黄时雨缓缓眨动了下眼睛,眸光中也闪过一丝迷茫,也只是简单的一瞬,很快就ge到严轼的意思。 她笑容得体地说道:“没关系,我是一个知人善用的人。” 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她不会为了这些小事劳神费力,不会一般见识,一点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用理傻子,我们走吧。”李行舟说。 很多东西黄时雨是不敢揣测多想的,就好比如这两人间的关系,说是势如水火不相融也不对,说是难兄难弟,好知己也不对,难评,也难说。 “你这翻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严轼提醒他道,“几个月前才问我猪肚鸡汤火锅怎么做,现在学会了,用完就扔是吧,你们这些资本家也真是有够无情的。” 话语里充斥着各种无辜的意味,这些话让黄时雨忍不住考究起来。 李行舟这种贵公子,也会想下厨? 又想到那天差点要把她家厨房毁天动地的场景,她觉得李行舟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好,先不说做出来的能不能吃,小命能不能在才是重中之重,其他都是其次。 李行舟有些讶异他会提这档事,“我压根就没看你发的食谱。” “是不是没有机会给你发挥的空间。”严轼露出一抹玩味的浅笑,还看了黄时雨一眼,接着说:“你要是这样跟我说,我就能理解了嘛,毕竟我可是很用心手写给你的食谱,一比一的比例独家配方都传给你了,你要是连看也没看,试也没试,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李行舟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严老师的一对一指导,我改天有机会,一定一比一还原,您传授的猪肚鸡汤火锅做法。” 严轼没作答,而是看着黄时雨,问:“你喜欢吃猪肚鸡汤火锅吗?” 黄时雨没想到话题怎么就到她这了,不知道如何回话的好,索性说实话,“还可以,算不上多喜欢,我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这么好养活。”严轼笑得很优雅,“你应该学会挑食,不然会让很多男人,觉得追你是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第69章 说完,还向李行舟挑了挑眉,好似专门说给他听的。 黄时雨在想他说的话,压根没注意到严轼的小动作,静了会,才说:“嘶……学会挑食啊……可我确实没有不喜欢吃的食物。” 而后,她轻笑一声,“是我的什么行为让你产生,我是一个看起来不危险的人。” 回去的途中,李行舟一直在想黄时雨最后说的那句话。 是什么行为让你产生,我是一个看起来不危险的人。 他在心里不断对其剥削,深挖,探究,审视,黄时雨说的这番话,可还没待他想清楚,电梯“叮”的一声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开带了几缕冷风进来,打在他没被风衣领挡着的颈间,冷风贴合着肌肤炙热的温度,在不断抨击、碰撞,不断往肩颈里钻去。 冷风打湿的不仅是他的脖颈,还有他那颗被黄时雨最后那句话充斥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化干戈为玉帛了。 他不想去考虑这人认为的危险从何而来,他有能力允许一切意外的发生,正如现在将要面对的股票困境。 两人进了套房,就分道扬镳了,没做什么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客套话,而是直接进了各自的房间,门一关,落锁,第一次这么心有灵犀。 总而言之,就是互不干扰。 李行舟一进房间,便把屋里暖气开到最高,身上的包,大衣一并给卸下,还没等他先落座,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 他扫了一眼来电人,也不急着去接,依旧慢悠悠把鞋脱了,在响了将近快一分钟的时候,他才接了起来。 “看你们这情况,哥们不是很妙啊,我再传授你一道我的独家名菜,这次你可得看好记好了。” 来电人是严轼,也没有因为李行舟过了好半天不接他电话,语气上有什么变动,还是一如既往带着淡淡的优雅调调。 “说。” “红黄灼春泥。” 比起李行舟的言简意赅,严轼分文不逞多让,比他多了四个字。 “看名字好像还不错。”李行舟难得露出几分兴趣。 “食谱。” 严轼:“水开放入西红柿煮一分钟剥皮切块,然后放油煎蛋打散,再倒入西红柿炒出汁水,加入盐和糖翻炒均匀即可。” “一个西红柿炒鸡蛋,用得着起一个这么诗意的名字?”李行舟难以理解这人的脑回路。 “这你就不懂了吧。”严轼故作高深道,“人生都已经这么苦了,不得想尽办法苦中作乐。” “闲得慌。” 他原本以为是一道多有难度的菜,虽然他也不会做就是了,但不妨碍他觉得这道菜简单。 “哥们,你绝对要相信我,你摊上大事了。” 这道颇为郑重的语气,让李行舟一时有些迷茫。 李行舟:“?” 严轼:“你就没听过一句话,是这么说的,要想拿下一个人,首先就是要先抓住她的胃。可是你的厨艺狗都嫌,这不就是摊上大事了吗,要我说你这不妙啊兄弟。” 如果忽略前半部分有道理的话,这后半句李行舟真觉得是个屁话,他只听出这人在幸灾乐祸。 不过严轼倒是提醒了他,饭点了该吃饭了。 点餐的环节要不是偶尔能听到严轼细微的呼吸声,正在点餐的李行舟还真以为电话挂掉了,见严轼半天也不说话,李行舟主动问道:“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沉默了有一会,严轼才开口说道:“说实话,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出这种新闻,然后让我大量去抄底你家的股票。”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不怕到时候对你不利吗?” 李行舟没想到这个话题还没翻篇,他当然知道严轼的意思,当公司的股价下跌时,不止公司会受到影响,他本人的身价和声誉同样也会。 但出此下策,他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如今深港集团内部的那些创业元老持有深港大量的股票坐享分红的同时,还不满足于此,还想要把身为创始人的李明生给挤出去,而股东持有的股份多少又能取决于参与公司决策的权利大小,所以只要股东持有的股票数量达到能左右决策结果需要的实际人数时就能掌握公司的最终决策控制权,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这么个极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办法的根本原因。 主要契机还是因为像它们这些制药类的公司前期研发新药都需要大笔资金投入,fda许可后才能开始盈利赚钱,所以集团为了能缩短制药的时间快速通过临床试验最终决策下,便是为了筹集大量研发资金,经过几轮融资创始人的股权已经被稀释的差不多了。 只是,如果再经历一轮融资的话,到时候第一大股东就不再会是李明生,他必须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如果李明生失去对集团的控制权,那他的融创也会岌岌可危,虽然融创百分百持股的人是他,但自诞生后做的有关人工智能精神疗愈的产品用的有关数据都出自深港集团旗下的医院,所以自然有着割舍不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有黄时雨在做的产品也会受到波及,毕竟医疗数据提供这块也是来自深港。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铤而走险,采取下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在短时间内大量收回股东手里的股票,也只有这个钻空子的机会了,所以他才会找上身为对冲基金创始人的严轼,毕竟大量回收股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他还得保证在抄底的那一刻,他得立马让股价赶紧回升,不然他就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还是那句话,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打算。” 知道李行舟不想说,严轼也是个聪明知趣的人,并没有多问,随即转移话题,“哦,打算哥,好好看我发给你的菜谱,到时候给我做顿满汉全席。” “你这是把我当厨师了?”李行舟微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我看给你做顿鸿门宴还差不多。” “我都能借你那么多钱帮你抄底,你给我做顿饭怎么了?”严轼不以为意道。 “你说学会做饭真的能拿下一个人?真的假的?” 听到这里,严轼轻笑一声,心里暗戳戳骂了李行舟一声装货,“给我做顿饭就告诉你。” “别闹,我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呀~”严轼说到最后一个“呀”字特意拉的很长,通过听筒传来倒是弱化了他那平常说话自带吊儿郎当的语气,反而多了一丝俏皮。 “……”幼稚。李行舟微蹙了下眉头:“别搞,快点,不说我问向之南去。” 严轼先是意味不明地晒笑两声,然后才悠悠开口,只是有点语出惊人罢了。 “每次恋爱最后都被甩,你问他?” 李行舟:“……” 严轼:“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真的不想再看你十年如一日的做单身狗了,赶紧找点抱得美人归吧。” “首先。”说到这,严轼停顿了下,但语速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第一步那就是拉近距离。” 听到这话,李行舟没办法理解,“现在距离还不够近吗?还能怎么拉?” “我说的距离是心与心之间,可以故意卖惨装可怜,要让她看到你脆弱的一面,从而激起她的同情心,这样才能更近一步。” 李行舟别扭道:“卖惨这种事我怎么做得出来?你能不能靠点谱。”他便是向黄时雨砸钱,也断然不会做出如严轼说的卖惨那一回事,在他心里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可能在女人面前,特别是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但他明显忘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下一句是,未到伤心处。 可卖惨这回事对于他来说确实很难做到,可以说是难如登天,不然,他会这么多年任凭爱意在心中自我撕扯,也断然不让黄时雨察觉出分毫吗? “当面做不出来了可以在网上啊。”严轼很轻地笑了笑,“这如果都做不到的话,那我是没办法了。” 说完,电话就挂掉了,但严轼最后说的这一番话就像是魔咒一样一直萦绕在李行舟心头,更是让他原本一张平静无波澜的脸上,眉心不自觉微微一皱,彷佛大脑里面有两个小人在挣扎,一个说可以,一个说不可以,要不是中途有人发消息找他,不然,他都会怀疑他自己可能等到叫好的餐来了,他还会一直在纠结这回事。 而这边的黄时雨一进房间,就直接窝在床上,四肢摊着,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但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李行舟和严轼说的那些话,其实她挺想问问李行舟是要做什么,毕竟跟她自己专业相关,她还挺感兴趣的,然而回来的这一路上她愣是没敢开口,她没忘记她是偷听嘛,总归是有些心虚。 不过她还是得问,她必须要弄清楚李行舟究竟是要做什么,这涉及到她的公司,她就算不为自己负责,也得为公司负责,毕竟李行舟是以技术入股的,她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再说了,商业场上人家老总什么手段没使过,栽赃嫁祸都层出不穷,她就听一耳朵也不算什么吧,况且她这也是无意的。 第70章 到最后,黄时雨就是这么说服自己,并下定决心打开了房门。 当她刚打开房门,就见李行舟甩了一句晚点酒店人员会送餐过来,就见他接了个电话急匆匆便出了门,看样子好像很忙,似乎有急事,只是是去干什么呢?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去问李行舟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做什么,可倒好,她还没引入正题,这人便急匆匆地走了。 看来,只能下次找机会再问吧。 黄时雨继续蜷在沙发上,正打算闭目养神,扰她的电话就来了,要不是看到来电人是路筱,她还真不想这么快就接。 她听着电话那头的路筱说:“我看到你朋友圈发的视频了!说实话我有点伤心有点难过,还有点生气。” 知道她指的是演唱会的视频。 “气什么呢。”黄时雨笑着说,“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路筱听她这话,若有所思:“说的也是。” 隔了几秒,路筱的声音继续响起,“你不知道我气的点吗,你去看我最喜欢的乐队你怎么不跟我说。” 黄时雨嗅出路筱话里隐含的意思,怎么不邀请我一起去看,是不是身边有别的好朋友了。 果不其然,路筱一开口就应证了她的想法。 “你跟谁一起去看的,你不是说是去出差吗?” “跟李行舟……”还没等她说完,就听见手机那头路筱发出“嘶”的一声,只一声,她就知道这人又开始在乱想了,赶紧解释道,“但是我真的是来出差的,这是真的。” “跟李行舟?” 问的语气很平淡,这倒让黄时雨有些摸不着北。 “嗯。”她答。 话题到这明显还没结束,路筱很快又开口问:“你不是说你不想跟他有除了工作以外的接触吗,你们什么时候好到可以一起去看演唱会了,你可别说不是跟他,我都看见他的大衣了。” 一连三质问,句句指向都很扎心,糊弄显然是不行,不过她也没打算糊弄路筱,当她把跟李行舟的过往跟路筱说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把路筱当自己人了,她对自己人从来不敷衍了事。 “没错,是跟他。”她承认道,“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之前确实是这种想法,后面我觉得我不能一昧的做那个逃避的人,我得去面对过往,正视我的过去,那首当其冲,我就不能对李行舟做出任何逃避性的行为,不然说明一直对过往心怀芥蒂的其实是我。” 黄时雨顿了好几秒,才又低声说了一句:“或者说我是为了这个项目妥协了。” 她自己都没想过,与这个人会有深一层的纠缠,想到这,她难得有些烦躁。 “人生难料的事就是多,你也没想到兜兜转转还会跟他遇上,会有接下来一系列的合作和接触。”路筱说道。 她对着手机那头的路筱问道:“那你觉得我这么做对吗?” “现在知道来问我了。” 她现在都能想象得到,如果路筱站在她面前,说这话的语气,一定是微翘着嘴角,眼睛滚了一圈,双手环绕在胸前,整得一个就是眉飞色舞。 黄时雨低声笑着说:“我本来是要跟你说去看演唱会的事,忙其他的事给忙忘了,真是对不起啊筱。” 路筱:“演唱会怎么样,现场氛围是不是超棒,舞台设计呢?” 提到这个话题,黄时雨没有快速回话,显然是在回味,“是好的,跟扔了颗炸弹的效果差不多,很惊艳,不过还是有美中不足的一点。” “说来听听。”路筱来兴趣了。 黄时雨也不爱卖关子,“那就是没邀请美丽、大方、优雅动人的路小姐,而感到不那么完美。” “所以请问路小姐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手机那头安静了一会儿,路筱没说话,过了会,路筱再开口的声音,颇为认真:“你有任何疑惑随时可以来问我,这是我作为你的好朋友,给你的承诺。” 在回应她先前的疑问。 “我现在脑子就跟浆糊一样,不知道我做出的选择和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 她一面说,一面从沙发上起来,往窗边走去,“我现在就想有个人,能跟我说说答案或者能开解开解我,那都是好的。” 温哥华的夜晚,灯景如月亮般明亮。 她盯着看了好半响,在她快要进入发呆状态时,路筱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跨越大半个地球,来到她耳边。 “我理解你,在你说你跟李行舟再次接触是因为项目而妥协时,我就能懂你时雨。” 黄时雨看着夜景,眨着泛酸的眼球,发出叹息地一声,“头痛欲裂啊。” 眨完后,感觉酸涩感没有那么强,继续说:“咱们的项目就压在这人身上了,如果深港集团股票爆雷,这个项目真的是会全完,我们三人的心血直接毁于一旦,但是如果这时候及时止损,项目失败率的指数也会降低。” 路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深港的股市我也有在关注,我懂你担心害怕的点。” 黄时雨一眼便看见玻璃窗上停歇的一只小虫,灰褐色,米粒大小,停歇了一会,正奋力向上爬,她安静地看着,不惊扰。 “深港股市里头还压着我的五百万,我现在跟它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深港的股市黄时雨每天都在密切关注,不过却没出现她雇佣的管理团队说的可能会下跌,而是一直在涨,如今已涨到五十元每股,不知是该庆幸她的商业嗅觉,还是得提心吊胆另一种可能,可能会从高空一落千丈。 “我也往里头压了一点钱,我懂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所以现在就不是单单项目的问题,还有深港的股票。”路筱说。 她还是看着窗外那只不停向上爬,又不断滑回原地打转的小虫,温哥华的夜晚其实挺冷的,可是窗面的那只小虫却不惧寒冷。 眼前是嵌在窗上的生命力,耳旁是路筱头头是道的声音。 “我们害怕深港股价跌,那些人难道就不怕吗?” 只听路筱又继续说道:“都怕,但也都在赌,也都在补救,好让自己不会沦为最后那个可笑的炮灰。” “时雨,我是见证过这一路你是如何过来的,这个场上不是鹿死谁手,就是你死我活。” 她依旧望着窗,不过不是在看那只小虫,而是灯光下小虫飞上无边际夜空的身影。 原来是有翅膀。 大概是长时间没听见黄时雨的声音,路筱沉声道:“所以,我建议你,一不做二不休往里再投五百万,索性点要干就干把大的,我陪你一起。” “要玩这么大吗?”黄时雨有些讶然。 “我雇佣的管理团队让我就此收手,只要一停手不仅保本反而还能赚一笔。” “你没有。”路筱说,“我敢肯定。” 不得不说,知她者,莫如路筱是也。 “你还真是了解我啊,筱。”她笑着说。 路筱也只是点到为止,没过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在这之前,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点一份。” “李行舟刚给点了。”她如实说道。 “你不会还要跟李行舟一起吃晚饭吧?”说到这,像是意识到什么,“他现在不会在你旁边吧?” 她面窗而站,屋内的灯光暖黄柔调,照着她,很温暖,窗户是关着的,屋内很安静,屏蔽了外头呼呼而过的车声和人声,算是闹中取静。 黄时雨无奈一笑:“不,你在想什么……” 门铃响了。 黄时雨往大门看了一眼,想着应该是酒店服务人员送饭来了,对手机那头的路筱,说:“不说了,我的饭应该来了。” 两人又腻腻歪歪好一阵道别,在她走到门口时,电话终于挂了。 开门,见到的不是酒店来送饭的服务人员,而是脸上团着满满怒气的张静研。 第43章 “不是不爱吃德国菜,为什么约在德国餐厅?” 林心雨踩着细高跟走在亮白的瓷砖上,每隔几秒就能听见清脆的哒哒声。 李行舟是先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其次才注意到高跟鞋尖细的呜咽声,最后才看见摇摇晃晃走到他面前落座的林心雨。 他看着刚坐下的林心雨,回答她方才的问题,“不爱吃不代表不能吃,不要给自己戴上枷锁,把自己框住了。” 晚间饭点,这家德国餐厅人倒不多,她和李行舟两人冷冷清清的坐在这里头,桌上摆着的饭菜跟上次的如出一辙,应该是刚上不久,还冒着热气,那缕白烟大摇大摆的在她眼前晃。 “我觉得你说话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她耷拉着眼皮,目光落在饭菜上,声音竟有些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似的,又尖又细。 这有些走调的声音,李行舟觉得还蛮新鲜,让他上头的还有要把他熏迷糊的香水味,仿佛一张口,那股黏稠冷飘飘的味道是被他一口吞下的。 他微蹙眉头说道:“今天换香水了?比上次的清新多了,用排泄物调和而成的香水,去掉核心的内里,惯上一层假装的伪,一不小心没控制好,排泄物就有点过于喧宾夺主了。” 第71章 在林心雨低着头抬眸看他时,大概眉头是皱的,竟有些像八字眉,这幅模样落在李行舟眼里,他及时转换语境,“换种说法,这款闷甜木头发潮味的香水就很适合你。” 什么形容词?木头发潮的味道?!这李行舟会不会讲话?! 也是,这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嘴皮子就跟点了炸药一样,见她就一阵霹雳哗啦的输出,不亚于那个令她最讨厌的silas。 男人在她这总有共同之处,一样的讨厌。 她也只是浅浅微笑着,“所以,我可以理解为,李总这是在向我拍马屁吗?” 心里恨不得妈卖批!这香杉雨藤她最喜欢的香水,竟被人说像发烂的木头味,这谁可以忍啊! 好吧,她给先忍了,毕竟还有正事。 李行舟压根不知林心雨心中闪过零零碎碎的心思,只知道林心雨那番话是在揶揄他。 他一面向服务员招手,一面说道:“或许,也许,说不准呢。” 语调竟是满满的心不在焉。 不过林心雨也不在乎。 叫来服务员,他问林心雨:“一份sauerbraen?” 林心雨挑了挑眉:“我们才见过一次,就记得这么清楚我喜欢吃sauerbraen?” 跟服务员交代完,李行舟的眸光落在林心雨脸上,“这你得自己想。” 李行舟这话,倒让她回想起来,在黑塔集团实习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她还没在sam手底下干活,而是在silas组,每次交代事情说的话也是这般模凌两可,模凌两可的程度每次都让林心雨恨不得抽他两耳光,人话是不会说是吗。 就这个说话的间隙,刚才点的东西很快就端了上来,李行舟看着这一大桌的菜品,把离得林心雨有点远的sauerbraen递到她面前,并冲她扬了扬下巴,“嗯。” 林心雨看着李行舟,含笑说了一声谢谢,并随即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大口吃下去,末了,放下筷子,拿了张餐巾擦完嘴后,又看向李行舟,“今天约你是想跟你说个正事,只是没想到你会把地点改约到这里。” 李行舟挑了挑眉:“说正事吧。” “你应该是知道我在董事会上立的军令状,如果我半年内没有把立方的乙方财务系统在市面上推广到30%,那董事长的职位竞争我肯定没戏了。”她看着李行舟,试探地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有立方一票投票权的吧。” 李行舟问:“你是想要我帮你在市面上推广乙方系统,还是想要我把票到时候投给你?” “一定要二选一吗,你就不能看在我们之前是相亲对象的份上帮我一下嘛。” 李行舟像是完全没想到林心雨会说这个,霎时呆愣了一下,几秒后,又突然一笑,但唇角幅度只是轻微一扯,“那这样,我们角色互换一下,你觉得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什么?林心雨倒是也没想到李行舟会这样反问她,纵然她设想过无数个李行舟会回绝他的话,唯独没设想过这一种。 林心雨似乎真的有在认真思考李行舟的这个问题,过了会才缓缓开口,“我当然是会帮你在市面上推广乙方系统,还有把票投给你,你看你这个人做了这么多年的投资人,手头把关成功过那么多的项目,的确具备了当领头羊条件,所以为什么不双管其下,这样才能把自己利益最大化。” 对于林心雨的拍马屁行为,李行舟完全没有想要买账的想法,可以说连拒绝的态度都毫不拖泥带水,“如果是我的话,那我会觉得这人疯了。” 林心雨立即解释:“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顿了顿,又说,“所以我是必须两者选其一了?”她还是那句话,“咱们之前好歹也是相亲对象,你就不能差别对待一下吗?” 李行舟喝了一口刚点不久的黑啤:“照你这么说,那是不是每来一个相亲对象我都得差别对待一下。” 林心雨顿时揶揄起来:“我倒是没想到李总你还有真幽默的一面。” 李行舟直接把她这话,当是在夸赞他了,照收不误,“谢谢,林经理也不逞多让,在我眼里林经理是位很出色的人。” “那你会考虑我吗?”林心雨半眨眼看着他,问道。 李行舟完全没思忖哪怕那么一秒,直接说:“我会考虑两家公司的合作案,你需要的是权利,我需要你们公司的系统,所以林经理,我们两考虑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彼此的利益。” 林心雨压根不用思考,都能从这段话得出结论,那就是人家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她也没什么感觉就是了,只是单纯想问而已。 她想到当初她愿意跟他相亲也是看上他有立方的一票投票权,还有她在媒体报道上看过他的照片,觉得长得还不赖是他的菜,这才让家里人牵个桥搭个线来着,毕竟她的人生宗旨就是要多谈帅哥,那才不枉这一生。 不过从李行舟说的这句话里,她知道对方这是答应到时候会把票投给她了,但李行舟会这么好心?前面还模凌两可的,现在突然来个十八度大转弯。林心雨想,她可不觉得李行舟是喜欢上她了,真是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票她一定是要抓住,就算到时候会被啖其血食其肉她也认了。 林心雨捏着咖啡的手柄,思忖完后,才缓缓抿了一口温热的拿铁,“今天你是以什么身份约的我呢?前相亲对象还是合作伙伴?” 李行舟泰然自若地说道:“谈的是合作方案,自然是以合作伙伴约的这场饭局。” “那我想知道,我们两家的合作方案,为什么你会让黄时雨来与我洽谈。”她把拿铁放回桌面,“我没记错的话她可不是融创的员工。” 李行舟说:“她是融创的一员。” 协议虽然还没签,但在他心里,已经默认黄时雨是融创的一份子。 “这几个字我都认识,组合起来我怎么不懂了呀。”林心雨眉毛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堂堂速度科技前ceo给你打工?我没听错吧。” “是融创入股了她的项目,这不需要跟你报备吧。” 李行舟后面这话的意思,显然意见,这点小事还要跟你说那么清楚吗。 “好,所以也就是说这个系统是为她准备的?”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是一名商人,也是投资人,我只会把钱放在最优质产品上面,让钱生钱。”他又重新把玩着那瓶蒙着层薄雾的黑啤,语调慵懒,“更准确的说,我是在买未来现金流的折现,跟买一支优质股的原理差不多。” “说服力不够呀。”林心雨说,“谁是那支优质股,我还是黄时雨?” 很明显,这是让他作出选择,谁才是真正的那支优质股,她林心雨从来不做谁的陪衬。 李行舟很爽快地说:“本质相同,都属于无形资产,或者说是印钞机。” “你衡量人的标准,就是用金钱?”林心雨有些想笑。 李行舟压根没踩进自证陷阱,而是条理清晰地说道:“你误会了,我是想提醒你,你和黄时雨能达到相辅相成的效果。” 林心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就是要看看他嘴皮子里到底能吐出些什么。 “你平时用惯一样东西会轻易换吗,我想不会吧,毕竟换了就有转换成本。”他举了个例子,“就好比当初的□□也是社交软件中的霸主,但最后的赢家却是微信,因为用它的人非常多,你只要跟人交流就没办法不去下载使用它,久而久之,普及就广了,成了所有人都在用这个软件。” 这个观点倒是有惊讶到林心雨。 她两手放在杯子的边缘,没作声,李行舟说的确实不错,转换成本很大,除非你的产品系统功能好,比市面上同类型系统更加有优势,那自然而然用的人就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黄时雨的项目跟立方的系统进行长效合作。”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对。”李行舟解释道,“毕竟现在国内大部分的公司用的财务系统都是乙方系统,但立方的财务系统更符合国人思维,这点你也是清楚的。” 他没说的一清二白,很多话不用说的太死,和绝对,给人留点余地是好的。 而林心雨知道李行舟说的意思,立方的财务系统是完全根据国内那套会计准则来的,上手非常快,跟黄时雨的项目建立长效合作,相当于黄时雨是前端,而她是那个后端。 林心雨挑了挑一侧的眉稍,“这成功的概率,不跟能成功登顶珠峰的人数一样,寥寥无几。” 李行舟把林心雨的反应尽收眼底,开口语气无任何波动,“我以为我们之间是已经达成了所谓的共识。” 又说,“你投资的是立方的未来,还有你自己。” 哪知,林心雨压根不买帐,“李总,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投资立方的未来?还有我的未来?” 她扫了对方一眼,“这场合作里,既得利益最大的不是你自己吗。” 第72章 林心雨本来想答应,后来想想又不对劲,李行舟在这里面充当的角色又是什么,大家都是商人,好处会都让她一个人捞着吗。 如果是她的话,会吗?不会! 李行舟大概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不,是共赢。” 林心雨笑笑:“看似给了我一片市场前景大好的景象,还不是希望立方能为深港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语调还是那样漫不经心,仿佛对她这话不感到一丝意外。 不过,他这会显然认真了些,放下手中把玩的黑啤,“有时候你觉得你是被狼盯上的那盘美味佳肴,你就条件反射竖起一层厚厚的盾,殊不知那层盾却不是盾,而是让你忘记獠牙的血性。” 之间是长久的沉默。 长到他们后面那桌客人换了另一对情侣后,林心雨才突然说道:“黄时雨知道你做的这些吗?” 李行舟知道她指的是他前面说的引进立方的财务系统,让黄时雨当前端,她当后端,两人相辅相成,实现利益最大化,但更大程度他也只是看好了这个市场罢了,“她不需要知道。” 林心雨笑了一下:“没想到李总还有不求回报的付出这种癖好。” 从开始到现在面对林心雨的时候他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只有现在这一刻,他反而有片刻的失神。 几秒后,李行舟轻声说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让她知道。”顿了顿,思索了一下,“我不需要这些名。” 自己心甘情愿做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让喜欢的人知道,这未免对对方来说有些不公平了。李行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可以为喜欢的人做一切的事,但他不需要对方去承受他这份喜欢所带来的影响。 不然当初在高中的时候他早就惊动黄时雨了,怎么会悄无声息到现在。 说完后,李行舟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微微压皱的袖口,显然意见,暗示这顿饭局到此为止。 林心雨看了他一眼,问:“不再喝一杯吗?” 李行舟说:“你只需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行。” 林心雨笑了一声,喃喃道:“这话好像之前也有人对我说过来着……” “等黄时雨的项目成了以后,立方的市值也会翻上几倍。”已经皱了的袖口根本就是抚不平的,他也放弃了,语调懒懒的,“你在公司的话语权也会上升,或许还能跟你哥哥一起竞选公司的董事位,这就够了。” 林心雨乍舌:“这样被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生活,你觉得好还不是不好呢。” “你不是白痴对吧。”是告诉她的。 林心雨嘴上没说话,心里狠狠朝他翻了个大白眼,目送他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她面朝着窗,理了理头发,手指触碰到耳边头发时,停住了,那里有道细微的蓝光在闪烁着,原来理发只是掩耳盗铃,那里藏着秘密。 她用手捻着那枚蓝色耳钉,看着窗边的自己,无声地说:“全程听八卦的氛围就是舒服,还没有人知道。” ----------------------- 作者有话说:不是录音哈,不写这种剧情,成年人的世界就是互惠互利的,他们谁也不无辜,我喜欢野心家的战场~ 第44章 门开。 面前的张静研原先充满怒气的脸,好似随着这道开启的门一同散了。 两人皆是一愣,黄时雨也是很突然张静研的出现,而且还是先瞧见那副劈头盖脸要骂人架势的模样。 所以让她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作何反应。 两人就这样,眼对眼,深情注视了一会,然后,同时说了声“嗨”。 刚说完,张静研身后的门开了,黄时雨循声望去,走廊宽阔得能容纳四五个成年人,男人身披浴袍站在门口,看得出是刚沐浴过,黄时雨感觉都能闻到,张静研身后那男人洗完澡的沐浴露味。 她知道这人是张静研的小男友。 只见张静研脸上挂着抹笑,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跟我说要去多伦多出差吗,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视角原因,她只能看见男人因张静研这话,慌了一瞬的脸。 “公司又临时决定不用派我去了,宝贝真的是很戏剧性,我还没来得及跟你报备呢。”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有时候公司的临时性决策,就是会让人措手不及。 不过穿着浴袍,出现在酒店,说的这番话听来也是有些牵强。 张静研明显也不傻,笑笑地望着他,与他对视着。 就在黄时雨以为场面会一直如此僵持不下时,男人身后小半开的门出现拖鞋的响动声。 张静研带笑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对方身上,“看起来里面似乎有人。” “你听错了,就我一个。” 男人答得也很快,更快的是他打算将门关上的手。 只不过,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把在场的人同时钉在原地。 “还要再来吗?” 是一道听起来又滑又甜的声音。 不需要多说什么,大家都懂,这意味着什么。 张静研的小男友出轨了。 对方此刻明显有些慌乱,黄时雨盯着那人看了好半响,才听他似组织好语言,开口是急促不已的辩驳声,“抱歉宝贝,我不该没对你说实话。” “我昨天喝多了,我不知道怎么一醒来就在酒店了,原谅我。” 这貌似是男人酒后出轨的一贯说辞,他们这是在认错吗,并不是,是在敷衍了事。 她听着张静研轻声说道:“是被我抓到现行,才会对我感到抱歉,你少来这套。” 男人上前几步,抓着张静研的手,低声说道:“宝贝,真的是意外,我对昨天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张静研看着男人抓住她胳膊的手,心里漫过一阵又一阵密密麻麻,谁也不抓不住的钝痛。 张静研拨开他的手,“我现在根本不想再看到你,哪怕一秒都会让我感觉恶心。” 她听到自己说:“对,是恶心,你让我觉得好恶心。”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倾身想要抓住张静研逃离的手,嘴里喊着:“宝贝……” “不要叫我宝贝!” 她往后退。 “也不要碰我!” 张静研红着眼眶,看着面前不远的男人,看他浴袍披身,看他慌乱不止的神色,看他欲语还休的模样。 觉得很是可笑,简直是可笑至极! 她似跟自己斗争了一会,然后把手机亮在男人面前,“你个胆小如鼠的狗男人!敢做不敢认!花着我给的钱开房,短信都发来我这了!还不承认!你真他妈该死!” 黄时雨在门口听的一惊,她抓着门把的手松了。 原本她是想关起门来,毕竟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旁人参与进来更乱。 可是现在,她不想把门关起来了,因为张静研是在孤军奋战。 她看着张静研把矛头指向那女人,“还有你!不知道他有对象吗!” 女人也只是眸光快速在张静研和那男人身上滑过,然后转身进了房间,还把门给锁上了。 只留下一句:“他没跟我说他有对象。” 沉默良久,张静研再次把眸光锁定在男人身上,“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见对方回答。 “嗯?说啊!” 她笑了一下,不带质问地问道:“怎么,一晚上还睡出感情了?” 男人就站在原地,不挪动,也不回话。 “说话啊!” “我还年轻,我想多试试,我对你确实很喜欢,但这跟我趁着年轻想多试试不同人的想法违和吗?”男人说,“有错吗?” 张静研嘴唇动了动,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张口了。 男人叹息道:“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吧。” “我没什么好说的。”张静研语速缓慢,“你已经用光了我所有语言系统。” “说得这么高尚,其实不过是你本性就如此,只不过现在被我揭穿,拼命找补。” 她出神似地望着对方,“你拼命找补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我理解你的愤怒,对不起静研,真的很抱歉,最后留给你的时间是这么不尽人意。” 张静研从他这番话中,知道他没有悔过之心,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可惜一分一毫也没有。 “你,还好吗?”黄时雨斟酌了好久,才把这句话道出口。 张静研和那男人的结果,显而易见,最终的局面当然是不欢而散了。 张静研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清浅可见,又浑浊不堪,“很不幸,确实如你所见,我很不好。” 她说:“真的好搞笑,跟人开房短信发到我这里来,还有比这更狗血的事吗。” “你能相信这人曾经为了我辞去创意总监的职位,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就能在枪击事件前挡住我的视线,不信吧。” 黄时雨看着她说到这些事时,脸上神情有些动容,那必然是对逝去的美好产生最后走马观花式的怀念。 第73章 “这样的人也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黄时雨说。 “我是在时装周认识他的,当时的我刚跟前夫签完离婚协议书。” 张静研始终带着笑,“是不是很意外?” 黄时雨的呼吸明显因为这话,错乱一拍,“不能用意外来形容了,完全是震惊。” 她不敢相信,自己深深崇拜视为偶像的前辈学姐,居然结过婚?! 藏得未免也太深了,连媒体都未曾爆出来过。 她对那段往事固然好奇,但也得看故事里的人愿不愿意讲。 然而,张静研明显对此没什么意见,开始讲述起那段往事。 那是发生在2019年的夏天。 “你就是我丈夫养在外的女人,瞧瞧被养的多珠圆玉润,看看这肚子跟个气球似的,一拍不知道里头的气会不会直接泻掉。” 那时是张静研跟丈夫结婚的第八个年头,虽然不似恋爱和刚结婚那段时间的浓情蜜意,但也算是相敬如宾,跟寻常人家夫妻没什么差别。 可也是这样淡如水的关系,终究引来洪水猛兽。 对面的女人对此,置之一笑,“你在威胁我?” 张静研眼底的嘲讽快溢于言表,“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不是依附他生存,需要他供需的温室花朵,而你,年纪轻轻唯独有的也只有肚里不知几条腿的东西。” 她望着对面女人,看着那张漂亮尽显年轻的脸蛋,划下最深的诅咒。 “但像你这样年轻貌美的女人太多了,在他那永远有下一个。” 女人原本还欲张嘴反驳,也不知又为何改变主意,“我爱慕他这就够了,能陪在他的身边我就很知足了,不是所有的喜欢都求回报,他愿意我陪他一秒我就陪他一秒,我只希望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的就成。” 郎情妾意的话还没完,“我没有要介入你们的婚姻,我只是单纯想陪着他。” 张静研只觉得这女人着实可笑,“不要名分?你可真是高尚,这么清高就应该挂个三尺白绫,脖子一抹升天去。” 看着女人五六个月份的肚子,她心里堵着一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话。 谁知,下一秒有人把她还未出口的话,堵回去了。 “张静研你闭上嘴。” 堵她话的人是她的丈夫。 “我没听错吧,peer。”她像是有些懵,更是彰显无助。 她的丈夫此刻为了别的女人,在指责她。 她瞧瞧站在她面前的两人,她丈夫搂着那女人低声细语地安慰,她一人孤苦伶仃地站在一旁,好似这两人才是一对恩恩爱爱的夫妻,而她是那个旁观者。 她冷笑一声,“原来你的慷慨乐施都在别人身上了,还搞大了肚子。” 男人往她这看,“我也不想失去你啊,静研,你一直说你的子宫的行使权在于你,属于你自己,好,我尊重你。” “可我今年四十二了,男人精子的优质率也就那么几年,我不年轻了,我得有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你不能直接剥夺我成为父亲的权利。” 那天下了场大雨,窗外视线磅礴不清,噼里啪啦的雨声不停,爱人尖锐的话语声化作那阵漂泊大雨。 “还有,是我追的她,是我先越的矩,是我让她做了这第三者,她已经牺牲够多了,你就别对她态度这么恶劣了。” 张静研觉得此刻,自己的全身都被淋湿了。 “我第一次觉得你说话这么残忍。” “你说你四十二了,已经不年轻了。” 雨点密集无声地撞击这座城市高楼,街上已经亮起了白灯。 如果说是因为亮起的白灯,把天空砸出一个大窟窿,形成瓢泼大雨的世界,不如说是街道的白灯在这动荡的时代,不吝啬自己的爱,经过颠簸的暴风雨夜,撑起这片巍峨的天空。 “那我呢。” 张静研沉声说道:“我今年三十五了,是鱼尾纹飞快爬满脸的年纪,是青丝骤然有了白雪的痕迹,peer先生我也不属于青春少艾的范畴了,我的控诉都由我身体的部分待我向你一一回答。” 男人都是这样,只允许自己犯错,只允许自己能做,要是犯了错也没事,他们反正也不会认,只会把过错全部推在女人身上,还是异口同声。 这就是男人,这就是男人中的同类。 “你把你出轨堂堂正正的理由都归因到我身上,觉得我是守身如玉似的守着自己的子宫,然后你自个又把你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可我只是觉得生小孩,养小孩是一件大事,不能因为头脑一热想生就生了。” 包厢的位置,不会有人围观,也不用担心有人会看这场闹剧,也方便了张静研的控诉。 “我一天到晚要处理公司那么多的事,已经够心力交瘁的了,没得到一句最基本的谢谢就算了,你还嫌我烦的事不够多,还要我亲口回答造成如今局面的所有者是我!!” 外头电闪雷鸣,屋里头也正是狂风暴雨。 “可是,我又有什么错?!” “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张静研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神徒留淡漠与疏离,她知道,回不去了。 过往的柔情蜜意如天边的雨,把整座城市洗涤得条顺,骚动,继而明亮一瞬又灰暗了。 她那天走在这座被雨织成网的城市,像只游魂一样一直走着,没有方向,只知道她得往前走,就算下着雨也没关系。 她无故想回头看一眼窗内的两人,想看看那两人是不是如她心中所想,露出令她恶透的嘴脸,却无端目睹了另一对情侣在争执,都死死盯住对方,好似下一秒都能从双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一宵光景,也令她有些动容,这般浓稠的恨意,能说不是爱吗? 不能,那是爱。 他爱她,她也爱过他,只是人性凉薄,就算有点爱,也是带着刺的,哪天趁你一不留神时,悬在脚底处,扎下去不是,不扎下去也不是,真是细腻又绵麻的痛。 “是不是觉得我前夫很绝情。” 黄时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静静听她说。 “但我比他更绝情。” 她说:“我把他踢出了董事会,那时候手里有70%的投票权,所以可以说他跟我离婚相当于是净身出户。” 黄时雨想到了当年张静研一夜之间清空股票的原因,原来就出自于此,困扰了她长久的难题在今日终于解了。 她看着张静研低垂着眸,嘴唇嗡嗡,听她继续讲述那段往事。 只有了解一个人的生平事迹,才能切身体会一个人能从人群中有名字,是经历了多毒辣的事,方能崭露头角。 “这份离婚协议你要是不签,接下来的时间我会慢慢把你踢出董事会。” peer听着她充满威胁的话,没作何反应,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手里的离婚协议书在风里飒飒作响,张静研一直维持着递出的动作从始至终,这样的倔强同她话里的意思一样。 “我要开始计时了,peer。” 张静研听着风吹过离婚协议书的悲凉声,“你要是不签,我可不知道我能疯成什么样。” peer这会连淡定也装不下去了,“你有够狠的,宁愿自损一千也要让我损失八百。” 她对此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你促成的结果,你还不满意了?” 此前,张静研一夜间售出她自个创立公司的所有股份,打算用那些钱豪砸,整个买下peer的公司。 不过,peer也不是吃素的,采用了毒药计划抵御张静研的收购,毒药计划可谓是从出世之后就未曾有过败绩,这也让许多企业在遭到恶意收购时,得以解救的一剂良药。 但张静研这种豪横的霸总行为,再加上peer公司层的董事会也对她非常熟悉,可以说peer的公司算是她半个娘家,毕竟很多项目的成功都有她一份功劳。 谁更能赚钱显而易见。 再说,因为张静研真的给的太多了,就算董事会的人可以因为这事件半价买股,那也不香了啊,他们手持股份就是为了能卖出更高的价钱,那要跟谁,结果显然分明。 董事会的人乐见其成公司被收购,没人会拒绝这笔买卖。 毕竟他们只管股票赚不赚钱,压根不在意是谁掌管这家公司。 张静研薄凉的红唇吐出刀割般的话,“咎由自取。” 七年的感情,几多爱恨情仇,都付之于此,弹指须臾间,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 黄时雨面朝走廊,闻着酒店的香氛,听她讲起另一件往事里的那位男主角。 张静研所说的枪击案件发生地在美国,那天她刚跟前夫签完离婚协议书,在朋友以放松心情的邀约下,去了时装周。 时装周的厕所设计真的无数次让张静研想咂舌,她把男厕所错看成了女厕所,也把当时正解放完拉裤子的maher当成了变态,他们的纠缠也从这里开始。 她开始说起他们的相遇,“明明我当时就反应过来是自己不小心闯进了男厕所,却为了面子,一直强词夺理把错误都归因到他身上,而他却一副非常抱歉的模样,一直在听我说,眼神深深地注视着我,我当时甚至都觉得我也太过分了,对这样一个无辜的人充满过分的指责。” 第74章 “事后我问他为什么当时不立马反驳。” 他说:“因为我不想跟刚经历过痛苦的人吵,而且还是像你这样的美女。” 张静研笑笑:“我当时只觉得他有够油嘴滑舌,又加上花心的长相,觉得这人是个顶级大渣男。” “但那时候确实有被安慰到,被一个才刚认识不到十分钟的男人。” 黄时雨知道,也就是这个男人,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后,挡在她视线前。 事发突然,一位持枪的黑人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进来,正扫射时装周里东躲西藏的人。 张静研面对此等突发情况,愣了神,不知怎么的,可能是这种行为在那黑人眼中过于突出,那把开了几十声的枪,此刻对准了她。 在她终于回神后,三魂七魄显些又给吓没了,更让她惊悚的是,那个才见了不到十分钟的男人,把她挡住了。 张静研看着maher挡在她面前的身躯,心里又酸又涩,又夹杂着害怕。 “你会被杀的。” “不要说这么危险的话。”maher反手握住她颤抖不止的双手,很用力,语气却是很轻快,“我们都会活着。” 张静研默然低头盯着那双握住她的手,很白,能一眼就瞧见分明的血管,她想张开的嘴慢慢又闭上了,一颗心躁动非凡。 最终,两人安然无事,因为有人在逃出时装周的那一秒就迅速报了警,警方第一时间便赶来了现场。 两人站在警局前,什么也没说,那天阳光明媚,天空的蓝像是被浸泡在海水里的瓷器,亮得反光。 张静研眯着眼,打量好久不见晴日的美国,些许是看久了,竟看出天空在滋滋冒气。 她听到maher在她耳旁,说:“回去洗个澡,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或者想想我也可以。” 她感觉不止天空在滋滋冒气,那股蒸腾地热气,正往心窝里钻去。 “不要说这么危险的话。” 张静研说了跟maher一样的话,似在警告他,但她却能感觉自己脸颊异常温热。 maher垂眸看她,“你可能会觉得唐突,但在被抢指着的那一秒,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他说得颇为认真,“我抵挡不住你对我散发的诱惑,我控制不住这种感觉,我只想屈服。” 张静研原本也没当回事,只当这是个小插曲,对,生活里匆匆而过的一个片段。 哪曾想,有些人命中注定就是逃不掉的,他们后来又遇到了很多次,多得让张静研都觉得不是巧合。 黄时雨又听她缓缓说起后来的事。 两年前的圣诞夜,她因公事来到意大利,她有习惯只要一落地就发条朋友圈定位,原因无他,怕突然死在异国他乡没人知道。 当年她才刚出酒店的门,就碰到拖着行李箱的maher,两人打了个招呼后,张静研也就把这人抛之脑后了,忙着跟合作方周旋得晕头转向。 常年在外奔波的游子,自然有恋家的情结,张静研也不例外,自从远赴哈佛留学,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再回过故土,对故国的土地总是有几分恋想。 这时,maher给她发了张照片,不仔细看还真的会以为,是她很久未到过的故土。 她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以什么情绪去赴的这场约。 或许是想看看记忆中的城市,借着景物思乡。 “你说的那个地方就是这里?” “对呀,感觉跟你描述的地方很像。” “就像你经常说的豫城。” 张静研显些愣住,她之前也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这人却记住了,“你不是在巴黎忙发布会的事,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似是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他也只是轻松一笑,“之前看ins上有人发,感觉跟你描述的地方很像,所以我就找来这里了,而且你也在这里呀。” “这有比你工作上的事重要吗?” 她不理解maher,因为在她的生命里,事业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也包括她自己。 相比于张静研的严肃劲,maher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人没了工作又不是不能活,而且现在对我来说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 maher彼时二十二,而她三十六了,不是二十六这么小的年纪,好似她的感情就一直停留在那,大概是觉得这个岁数能再次谈恋爱过于唏嘘。 后面又想想,我管她三十五还是五十五,谈恋爱哪里需要看年龄。 那一刻她想maher是上帝听到她心神祷告下,派来解救她的小天使。 张静研思前想后,淡淡地说了一声,“慢慢来吧。” 慢慢亦漫漫,前路亦灿灿。 那是她当时的想法。 黄时雨静静的当一个最佳的听众,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去了解这个女人的前半生,那是她未曾见过的张静研,或者说是未曾听过的张静研。 这一刻,她对张静研有了另一层认知,她觉得这人就像老房子里燃烧的烟管,只有极致干透的柴,才能沿着这人生命的脉络,贴合她,领略老房子潮湿的岁月,鸡飞蛋打的一切。 张静研从那段回忆中抽离,笑了一声,“会不会不理解,明明都在感情里受过一次伤了,还愿意再次相信爱情。” 黄时雨答:“是有点。” 爱情之所以美好,令人向往,是在于无法拥有。 因为拥有了后也就那样,都一样。 “人这种生物,是不会轻易得到满足的,也过于自负,总会觉得最好的自己还没碰到,然后这也正是悲剧的开始。” 她说这些话的样子,似有些怅然。 黄时雨看了她一眼,正思考着该用什么话来宽慰这人。 她就听到张静研问:“我可以冒昧的问一下,你跟李行舟是在谈恋爱吗?” 压根就没想过,话题会是这样一点征兆也没有的波及到她身上。 黄时雨冲她看了一眼,说:“你问问题能不能不要乱问。” 哪只,张静研也只是眨了眨眼,好似很无辜,“所以我才说冒昧的呀,别的我就不说了,但有一点我一定要跟你说。” 黄时雨没说话,等着她开口。 “听着,女人不谈恋爱的时候,能做很多事情。” 黄时雨:“你这番话对我来说还真的挺沉重。” “没错,但还有更沉重的我还没说。” 张静研看着她,靠在墙上,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往,但要跟李行舟谈恋爱你还是要慎之又慎。” 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金融这个圈,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也是懂得。” “对钱的抵抗力很低。” 换句话来说,便是利益是第一。 黄时雨同样也是靠着墙,她的食指顺着墙面轻轻敲击,似乎在思考。 过了一会,才开口:“我心里有数。” 张静研目光有所动容,投向旁边的黄时雨,嘴角挂着笑,“时雨,你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想买你的项目,而不是投资你的项目吗?” 她望着她,神情柔和,更甚是在怀念过往什么东西,那样绵软,“因为这款项目,我在几年前就已经见过雏形了,你们之间的功能都非常之像,不过同领域类的软件有类似之处也属于正常。” 黄时雨懂她说的意思,现在市面上做出来的东西,基本都是延续前人经验开发的,想要另辟新意很难,都是在前人经验上锦上添花,但有时候多的是画蛇添足的四不象,但也恰恰是因为同领域类的软件,才更迫使人要发掘软件的独特之处,这才是一个软件能立足根本的原因。 典型的我有,你没有系列。 黄时雨后脑勺抵着墙,墙面的凉意沿着发丝,慢慢淹没她半边大脑,“那后来呢?” 张静研也是同样的姿势,斜看她,叹了口气,“当时这个项目都已经在线下扎了根,也一派繁荣,但因为当时的政治和隐私因素只能被迫终结,最后这个项目也只走到b轮融资,然后宣告失败。” “为此,我还亏了一百多亿。” 黄时雨望着软白的墙面,说:“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愿意买?” “今日跟当时的政策完全不一样了,而且我操作过一次,过程我也了解,就相当于地基部分已经打好了,我在这个上面盖房子很容易。”顿了下,语速比先前的慢,“因为这个项目我是当时的投资人之一。” 黄时雨直接道明,“可是,你最后没料到我会跟李行舟合作。” “是的。” 张静研脸上没多大的情绪浮现,更多的是平静,只道是在陈述过程,“以你当时的境况,我觉得给你五百万买这个项目已经是够多的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不过,以李行舟的身份,或许有优势能让这个曾经,几乎夭折的项目,再次死灰复燃也不一定。” 黄时雨站直身子,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被墙面冷意侵扰许久,摇头的动作很淡,淡如机械般,开口的声音倒是铿锵有力。 第75章 “不,他或许有优势,但更多,更大的优势是在于我自己,我的变现价值是我最大的优势之一。” 张静研笑笑看她,“真看不出来,黄总还会吹嘘自己呢。” 单单是笑,不是嘲讽。 黄时雨:“你就说是不是吧。” 张静研沉默了会,说:“我两很像,都是贫苦的出身,也正是因为贫苦的出身,才造就了狼性,才拥有这般想做大做强的野心。” “你说的没错,你的变现价值是你最大优势之一,但你的最大优势并不是这个,没有战场让你发挥,你的价值可是就等同于零哦。”她吐字清晰,一字一句道,“我认为你的最大优势是对成功的渴望,这可是李行舟那种天之骄子所没有的,只有我俩才有的东西。” 因为同样的出身,同为女性,同为没有退路,同为没有避风港的人,所以都懂得彼此。 她们向往顶峰,最终也会问鼎。 张静研正正看着走廊的墙面,她眼里有白的、黄的、褐的各种颜色连叠,她一笑,眼角的鱼尾纹就跃于脸上,“说实话,还真是羡慕你的拼劲,果然是老了。” “不过咱两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很多时候,道德在利益面前要放一放。” 黄时雨从她隐去的笑中捕捉到对韶华逝去的叹息,也捕获到那抹没有征兆的隐喻。 “这一路过来,我想你也是很累了。” 张静研笑着说:“这点还真是没法辩驳。” “谢谢你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 “等我一下。” 她说完这句话后,张静研看着她进了房门,不知道去拿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好一阵子,然后就见她手拿一截不知是何植物的枝干,张静研难得生出几分兴趣,带着探究的眼神落在那株枯枝上徘徊着。 “我想送花总是不会出错的。”黄时雨将那株不见半点花苞的枝干,递到张静研面前,眼神漆黑如墨,又能从那墨中窥探到半点星光。 “谢谢,很美的梅花。”张静研接过枝干,由衷的赞赏道。 “愿你如寒梅般绽放,亦如星光般皎洁。”黄时雨唇畔恣意着笑,看着张静研手中的枝干。 这枝干便是她从自己那盆梅花上裁剪下来的一株,也是为数不多还未枯死的枝干,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位植物音疗师的救治,所以她裁了一截给张静研,或许总会有奇迹发生的。 张静研手上摩挲着刚得来的枝干,眼神看着她,回应她方才的祝福,“放心,我可不是会因为一个男人,就会倒下的人,那我张静研也太没用了吧,白活这把岁数了。” “你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张静研。” 在黄时雨心中,她还是那个在黄时雨十七岁那年,在学校讲台上见的张静研,还是那个又美又强大的张静研。 酒店走廊墙面反射两道不偏不倚的身影,墙面纯白光洁,两道身影如竹一般很高,光线把身影拉的很长,长到好像一团坠落下的云。 “去往伦敦的旅途枯燥乏味,你的梅花正好能解其味,谢谢,我要去赶七点的飞机了。” 留给黄时雨的最后时光中,这是张静研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黄时雨偏着头,一直望着张静研离开的方向,有少许悲从中来的空落,她把这种突然而生的感觉,归于是酒店走廊过于寂静的缘故。 摸索出手机,她拨了一个方才挂断的电话。 还没等她先吱声,那头的一道女声骤然响起,语调是不间断的在升高,黄时雨心想,还好酒店够寂静。 “真不要脸这两人,要我在现场,我也要来给他们两耳光,还要找人来揍他们!” 黄时雨淡淡地打断她不切实际的想法,“揍人犯法,这里是温哥华。” 那头的林心雨听到她这话,果断的冷静一瞬,再开口语调恢复如初,“好吧,又是恐婚的一天,我真的已经不能直视电视剧了,彻底看不下去充满甜蜜色彩的爱情回忆录。” “都快把我恶心吐了。”着重强调了一下。 “还能更恶心的,你可以多看几个碎尸案,防止恋爱脑。”调侃她。 “真不知道李行舟看上你什么,同样的嘴毒吗?”她此刻像是一个真诚发问的学生,“你们也没什么相同的地方呀。” 黄时雨话语一指:“这种对我没有好处的话题,可以不用跟我说。” 跟她聊聊深港集团的股票,那或许她还能有兴趣,她现在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了。 方才她刚挂断和路筱的电话时,林心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当时是直接把屏幕熄灭了,当做没看到这通电话,很简单的原因,她只是不想吃饭这种为数不多属于她自己的时间被别人打扰。 没想到,应该是屏幕亮起时她不小心划到的,索性后面她发现了,不过那头的林心雨也八九不离十听了个大概。 那头林心雨抱怨的声音,把她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听得我真想把蓝牙摔了,要不是现在手里只有这一副。” 黄时雨没说话,正想找什么理由把这通电话挂了。 谁知下一秒又开口的林心雨,成功把她这个想法给掐灭了。 “那什么话题是你觉得,是对你有好处的?” 黄时雨只觉得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跟sam和解了吗?” 第45章 “怎么,黄总改职业赛道了?” 这还没完,林心雨又抛下一句。 “跟狗仔抢饭碗啊。” 嘲讽的语气都快从听筒里钻出来了,黄时雨这个当事人倒没多大反应,声音平静得有些过分。 “我七点准时吃饭。”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是六点半,你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来说说你找我的目的。” 一言一行,说这话的模样语气跟那时的李行舟对她说的是如出一辙,说完后,黄时雨才堪堪反应过来,是这段时间跟李行舟待得久的缘故吗,都快腌入味了。 林心雨:“你是已经准备好和李行舟合作了吗?” 他们那叫合作吗?是或不是,按目前的状态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了,“1+1等于2,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哪知,她才说完的下一秒,林心雨反驳道:“不对不对。” “是0.5+0.5,毕竟跟人合作,自己主观意见可就不能过于强烈了。” 换作平时,黄时雨可能还会好兴致辩驳一下,可这时刚好敲门声响了,她想着,这次应该是饭来了。 “说得在理。”她打开门,果然如她所想,酒店服务人员推着小餐车来送餐,很快,摆满了一桌,她挥挥手,服务人员也秒懂的退了出去。 她望着一桌佳肴,心绪有些变化,不过她自个也没注意到,“你今天跟李行舟谈的怎么样?” “你说李总啊,来这这么久我不就只见过你吗?” 对于林心雨的装傻充愣,她置若罔闻,“惺惺作态。” “我以为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这话后,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林心雨开口的语气不是很友好:“你在我手机装监听了?” “犯法的事我有几个脑子?”黄时雨遇强则强,语气这会也不是很友好,“还有你值得我这么大费周章吗?” 先前她愿意做小伏低,大费周章的行事,完全是为了自己利益的事,现在是林心雨抱着目的性前来,那该做小伏低的就不是她了。 林心雨显然也明白,说:“做个交易吧,黄总。” 她走过去,坐在餐桌上,开始悠哉悠哉品尝美食,“代价呢?” 林心雨的答案还没等到,倒是放置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她扫了眼,是张静研发来的消息。 【这真是我今年收到最好的礼物。】 免提一直开着,见林心雨还没出声的打算,她跟另一头的张静研聊了起来。 【张总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投资家,什么样新奇的礼物没见过,倒也不必如此抬举。】 还真不是阿谀奉承,她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有一年,业内一位耳熟能详的企业家送了张静研一对晚清的青花瓷器,真是羡煞旁人,贵重得很,毕竟那可是藏品。 【回想了一下还真是,三十六岁的时候收购了前夫的公司是那年收到最好的礼物。】 【当然,今年你的也是。】 她看到消息,笑了一下,一手夹着食物,一手刚想在键盘上敲打,张静研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看到内容,黄时雨愣了一下,震惊之余,内心又是喜悦交加。 【我想以我个人名义给你这个项目投资,你知道的我很看好这个项目的前景,我的要求就是你一定要让这个项目成功上市,也当是说明我当年的投资眼光没有错。】 她不知道为何张静研又松口了,总不能是因为跟自己聊的几句话吧? 她可没有自负到这种程度,不过对于眼下这个结果她是乐见其成的。张静研这人的投资风格毒辣不说,黄时雨最主要看中她的一点便是,出手超级大方,打款也超快,毕竟有票任性嘛。 第76章 而且接受了张静研的投资就相当于保持了她在公司的话语权和决策权。 因为张静研只是纯粹的投资人,不会插手公司的管理,这也是她当初选择她的原因。 而张静研没来得及告诉她的是,为什么又松口的原因是她觉得黄时雨身上有股劲儿,很像当年的她,简直有的一拼,对于认定的事死犟犟的。 黄时雨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很多话,到后面只浓缩为一句。 【如此一来,这份抬举我收了便是。】 吃完嘴里的借味菜,两人又就着项目的话题聊了一会,不知怎么最后居然扯到芯片上来,黄时雨知道的不多,只能在张静研讲诉的时候,偶尔插上几句。 又过了一会,黄时雨抬眸的瞬间恰好瞥到墙上的时钟,正好指向六点五十。 【已经登上去往伦敦的飞机了?】 想必是已经登机坐下了,回复得很快。 【不是快春节了吗,我想回家看看。】 她不知怎么的,手好似有自己的想法,点开了张静研的朋友圈,在图片加载出来的那一刻,手停住了,她同时也看见了张静研发的图文。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下面配的图是一张机票,可却也不是单单只有一张机票,她赠予的那株梅花枝干,此刻正舒舒服服躺在那张从温哥华飞往北京的机票上。 她不禁想到:八年前的自己也是如此,带着一株梅花枝干和一张机票去往另一个城市,只是两人的目的地不同,时间也不同,一个是2015年选择北上去往上海求学,一个是2025年南下去往北京是回家。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些东西,她就有些喘不上气的闷涩感,还有些食不下咽。 她果断放下餐具,垂眸打字。 【别把我的梅花养死了,她在你就在。】 虽然是带着玩笑的意味,但文字终究是生硬的,她发完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想撤回时已经为时已晚。 好在对方能ge到她的点。 【我肯定会好好料养你给我的这株宝贝,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饿着它。】 黄时雨难得乐了,先前的难受烦闷一股脑冲散了。 【哈哈哈哈,跟你开玩笑的,能不能活全凭天意,路途遥远给你解解闷的,忽略我刚才的话,给你造成压力那就不好了。】 黄时雨手指停留在发消息的框里,眸光落在“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轻轻地敲击着屏幕,似在等待对方的回复,也似在思考林心雨能给的代价是什么。 不到半分钟,张静研给了答复。 【怎么会,我心灵哪有这么脆弱。】 【总感觉你带来的这株梅花枝干,比我在任何国家中式园林里看的还要美。】 国外有很多跟中国合作的中式园林,这她还是知道的,她现在身处的加拿大也有一个中式园林,在ml。 只是她也没问张静研为何这几年不回去,人总有一些事是不能与他人分享的,要藏在心里,留在夜里,嚼上许多遍,在反反复复咽下去。 “是有人来让我跟你做一笔交易。” 林心雨骤然开口的声音,打断了正拿起餐具打算盛一碗鱼翅的黄时雨。 黄时雨最终还是盛了碗鱼翅,“sam。” “还是跟第一次见你时一样。”林心雨用这种抑扬顿挫的方式,把话里的讽刺意味发挥得十成十,“那么令人讨厌呢。” “你喜欢我也好,讨厌我也好,我都管不着,随你意。” 她压根就不care林心雨,或者说别人对她的喜欢也好,讨厌也好,那都是别人情绪的表现,与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她不关心,或者说她宁愿拿这些时间去钻研市场上的股票。 “但你需要我。”林心雨笃定道。 “我只是需要立方的系统,既然打算做了,那就直接上顶配,不然一开始就别做。” 黄时雨把那块吸收了火腿香味的鱼翅放入口中,嘴里顿时鲜香四溢,除了火腿的香味外,还有淡淡荷叶的清香辅佐,只要吃过的人定会念念不忘。 “你这个决策,我还真没有理由反驳。”林心雨哼着说道,“sam说你虽为输家,可却也是赢家,因为你很清醒。” 黄时雨搅了搅碗里的鱼翅,嗓音刚被清醇的鱼翅滋润过,也带着一股轻飘飘地味道,“是sam谬赞了。” 上个月媒体报道,说重组后的速度科技公司疑似遭遇重大变故,一夕之间老板宋朝野火速失联,想拿n+赔偿的那些人也投诉无门。 因为老板失踪,公司破产了,而与之合并的黑塔出事前也把自个摘得干干净净,那群打工人也只能被各方当皮球踢来踢去,被各种理由搪塞。 毕竟面对资本市场,打工人一直以来都处于弱势群体,就算劳动法再怎么完善,也多的是找法律漏洞,使劲钻的公司。 黄时雨也只是先嗅到游戏市场萎靡的那阵风,借着并购案将计就计脱离了游戏行业,可她也并不是运气好,才让她最后还能拿到属于她那份的金额,而是她会算计。 她派出去打听的人,不止一次看到宋朝野在sam和slias之间两方周旋,后来两方人一同找上了她,结合前前后后这些消息,一切就都通了。但她那时候再如何费劲心思也没办法保住速度科技,因为宋朝野某些方面确实和她一样,只要存续的关系里一旦生了隔阂,那他们就很难再去相信那个人。 而当时silas给的条件刚好正中她的下怀,她觉得一直控制谈判进度也不是那么有必要了,毕竟她确实没吃到亏,该她那份的钱她也拿了,不然这会她持着那些股票也只有喝西北风的份。 只是最后她真的没想到宋朝野会做得如此过分,为了踢她出局,真的不惜联合外人来对付她。 不过想想恶人还真的自有天收。 而宋朝野恐怕只是黑塔集团推出来的替罪羔羊,毕竟这是黑塔集团惯用的伎俩,竟喜欢使这类下三滥的手段,也活该一直打不开中国的市场。 林心雨轻声笑了笑,说:“我想,你也许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了吧。” “记得。”说完这句话,她脑子里开始反反复复想到那天的场景,李行舟人明明不在,话题的中心却一直围绕着他,“在上海的德国餐厅,李行舟那天迟到了,还惹得你不快了。” “这你倒是记得挺清楚。”林心雨冷冷说道。 “而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那个瞬间,李行舟看你的那个瞬间,窗外的街道上,那时候你旁边还有一个女的,我那时就知道李行舟喜欢的人是你,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就算眼神藏住了,也会从别的地方跑出来,开出一朵花来。” 黄时雨对此充耳不闻,反问道:“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我吗……”林心雨停顿了一下,“我现在悼念一下那段时光。” 黄时雨喝着碗里这道借味菜,颇有耐心地等待林心雨的答案。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的林心雨靠在窗边叹了口气。 也是叹完这口气,她开始回想那天的情景。 “你是个聪明人,一个经理的职位满足不了你。” 她看着面前这人着一身得体贴合的黑色大衣,一双深邃得透露出几分锐利的双眸,和他抬手晃动间不经意露出奢靡的腕表,都在说眼前这人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我这人比较愚钝,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这话的神情是一脸的不乐意,仿佛李行舟这人已经逾矩她的安全区范围。 “要我提醒你。”李行舟倾身道,“林新诚的职位在你之上,却只在你父亲之下,一只小羊羔被一群身经百战的狼围着,它的命运是什么样,昭然若揭,只有被绞杀的命。” “真是个鸟人。”她低声咒骂道。 李行舟有些无语:“林总骂人还真是,不怕被当事人听见哪。” “不是,我是在说窗外那两个女的。”她看着那两人,声音也如窗外的雨一样,冰冷无情,“下着雨也不撑把伞,是疯了吧。” “好吧,是我误会了。” 林心雨眸光虽看着窗外那两人,余光却也没放过李行舟那不经意间泄露出的情愫。 她听着李行舟继续说道:“现在摆在你面前就两条路,你要是没拿到过半投票权,经理职位这块凳子坐起来也不圆滑,好好考虑一下吧。” 立方董事会成员一共有十二位,而立方的股权章程行使的是双重股权制度,这种制度下的股票分为ab两股,a股通常是只有一票投票权,在市面上属于是正常流通。而b股也就是林心雨家族手上持有的多票投票权,一股通常有10-20张投票权,而ab两类投票权在公司表决议上的作用非常大,更换董事长职位正属于特殊决议,需要有过半投票权,也就是要达到3/2方能通过。 她暗骂此人真m是个鸟人。 黄时雨碗中的清味菜鱼翅也喝了大半,也不见手机那头的林心雨出声,她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喜不喜欢需要想这么久?” 第77章 “想想可真是有够毛骨悚然的。” 大概是有被黄时雨突然出声惊到的缘故,声音有些空洞。 “所以这是不喜欢?”她把用过的碗放置一边。 “我有点嫉妒了哦。”林心雨用着最甜蜜的嗓音,说着略带讽刺的话,“我找你谈事,你在这一直跟我说李行舟,我觉得我没得到应有的尊重哦。” 黄时雨一点也不以为意:“你不是喜欢他嘛,我这么频繁提起他,你应该是欢喜才对呀。”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 黄时雨:“嗯?” “我不喜欢李行舟啊。” 她说的这般真情实意,倒真像那么一回事,要不是黄时雨见过她那时候是如何对李行舟真情流露的模样,还真会有几分相信。 不过这又算什么事,对她来说这事不重要,这不是重点。 如果林心雨能听到她此时的心声,一定会无语地翻个白眼,然后大声凝噎:“我这不是看上他家世背景挺好的,又长得不赖,这要是能在一起我还用愁乙方的拓展资源吗。”可以说是对异性完全没有欲望,全部是对资源的渴望。 黄时雨说:“行,是我的失言,莫放在心上。” 又说:“不过,我可是听闻你在董事会上立下了一则军令状,半年内要把立方的财务系统的线上渠道在市场上拓展百分之三十,想想你的时间不多了吧?” “所以,才来找你合作。”语气很平静。 果然是严师出高徒,跟她的师傅一样,喜欢不知天高地厚的立军令状。 “我要知道深港集团股价大涨背后的真实原因。”黄时雨盯着餐桌上某一盘食物看,“你是知道的。” 那道食物是猪肚鸡汤火锅,常年食用有健脾养胃的功效,特别是针对餐风饮露的这类人,异常暖胃。 “告诉你个好消息,反正你也在速度科技这场并购案中输了,所以深港集团的股市对你也没什么影响。”林心雨得瑟的说道。 她一面盛汤,一面回答,“所以是一时的喽。” “还真是聪明得有够令人讨厌的。”林心雨半骂道。 虽然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林心雨这番话的所指已经非常分明了,速度科技并购案她无疑不是输家,那也可以推导出此次深港集团的股价确实如她所想并不简单。 黄时雨愉悦地喝着汤,听着她牙齿快咬碎的声音,乐了一下,导致汤匙与嘴唇发生轻微的碰撞。 而后林心雨通过手机听筒听见黄时雨那头有不明物体的声音,眉头微蹙,问道:“什么声音。”又仔细听了一下,眉头蹙得更深,“你嗦汤的声音真有够难听的,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吃完这顿,等着等会去抢银行吗?” “那你可以别听,把电话挂了。”黄时雨直接无视她。 “深港集团的股票都要跌了,你还有心情吃饭。” 汤的味道太正了,跟市面上各自打着招牌的猪肚鸡汤火锅不同。这猪肚肉片和鸡片切得非常厚实,有成人食指般厚,一般店里是断然不会切得如此厚,怕吃客会咬不动,起初黄时雨也以为这肉肯定很老,会费牙齿,可当她嚼了后才发觉松软度刚刚好,老人也是吃得动的,汤更不会多说,吃得人鼻涕直流。 太好喝了,她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才回答道:“不然呢,钱是赚不完的,但人不吃饭是会死的。” “你这么年轻,要死也是我死在你前头,瞎叫叫什么呀。”林心雨又恢复一贯的嘲讽模式。 黄时雨喝得直皱鼻子,选择先给自己嘴巴缓一缓。然后她瞥见有条短信进来,原先脸上只皱了个鼻子,现在两道眉都快皱到一起去了,她看着那条短信,用比方才轻的声音说道:“猪肚鸡汤火锅吃过没?” 她也没指望手机那头的林心雨能回答她,继续说:“把猪肚和鸡处理干净,剁成小块,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各种佐料,比如红枣,姜片,党参,虫草花,当归,黄芪等食材,没有强制性标准,看自己喜欢什么就放什么,然后再找个人和你一起把鸡放进猪肚里,用线绑好,最后大火转小火慢煲几个小时,就大功告成了。” “对我们这些常年忙于事业的工作狂来说,是一道暖胃的好菜,有机会可以自己试试动手一下。” “你还会做菜?”林心雨有些惊讶。 她鬼斧神差的说了一个答案:“不会,照着食谱念的。” 眸光最后又看了那条短信一眼。 【我记性比较差,所以这道食谱就发到你这,毕竟微信里就咱两没怎么聊过天,比较不会冲乱信息。】 不是,李行舟这是把她企业微信当做备忘录了?! 黄时雨无奈的笑了笑。 “听你喝汤的声音这么香,那祝你跟这鸡汤一样早日双喜临门。” 黄时雨喝了口鸡汤,说:“这是公鸡。” 林心雨:“……” “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黄时雨提醒道,“你跟sam和解了吗?” 林心雨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随着黄时雨这句话,想到那天见到sam的情景。 她那天从咖啡厅走后,sam追了出来。 “我有时候一直在想,那天你要是能追出来就好了。” “我们还会像如今这个样子吗?” “不似陌生人胜似陌生人。”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异常平静。 “抱歉。”sam道,“我一直欠你这么一句话,希望还来得及。” “不就那时候给你摆脸色了吗,至于这么长时间都不联系我?”她笑着说,“我还以为我们会是一生的师徒关系。” sam看着她,脸上浮现的不再是她一贯视人的假面笑,而是露出难得怜爱的目光,“你能和一个伤害你这么长时间的人说这么一句感人肺腑的话,我想,没有人会拒绝。” 这副模样与记忆中的sam重叠了,在林心雨眼中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虽然我不清楚你跟黑塔集团之间的弯弯绕绕,但我相信造成亿万债券的人一定不是你,你一定有难言的苦衷,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就好。” sam说:“黑塔集团里,不过是棋子和弃子的区别,没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我才不管什么棋子和弃子。”她定定看着sam,坚定地说道,“我只是不想再看你那么隐忍下去了。” “不过是一时的隐忍,乌云压久了,也能见到天光。”sam笑着说道,“古时还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今时便有我寻找光明的故事。” 林心雨还是看着sam,嘴唇动了动,“师傅,我突然间很迷茫,需要你跟从前一样,为我指点迷津。” “我需要做什么?或者说我能为你做什么?” 她真的很想能帮到sam,不论从前还是现在,想尽她所能,哪怕只有那么一点也是好的。 她不想sam在这个行业到最后只能沦为一个笑柄,明明她原本是站在山巅之上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起码不是被抛弃的那方。 “人工智能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都是一片未挖掘的金矿,它会很温柔来到我们身边。”sam伸手帮她把耳旁的发丝理了理,温柔的说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要你拿下立方在国内的市场份额与黄时雨一起。” “我想看你当上立方的董事长。” 林心雨愣愣地眨了下眼:“但我对现在的职位挺满意的。” “不,你想当董事长,我知道你想。”sam又摸了摸她的头,充满诱惑的声音响起,“要有所行动了,不然想掌权立方你可就只能等林新诚死后,你才有可能,那时候你早就是一捧黄土了,盼不到的。” 林心雨咬着唇,并未答话。 “那我也会有一条生路可以选。” sam说完这句话,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倒是看林心雨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柔和专注,仿佛是在看一个怜爱的孩子。 “我会的。”林心雨说,“我会尽我所能来帮我们。” “李行舟拥有立方一票投票权,我和黄时雨都各有立方一些股份。”sam很满意她的这番说辞,嘴角微勾,“你现在只需要放平心态,保持谨慎就行。” 林心雨问:“是不是黄时雨的项目一经上市,我也能在董事会真的站稳脚跟?” sam凝视的看着她,简明扼要吐出四字真言:“如你所愿。” 这四字真言也被林心雨学以致用,用在了堵黄时雨的问题上。 林心雨:“如你所愿。” “还好我是一个守信的人,所以如你所愿,走运了今天。”她强调了一点,“不过我的股票也不用在废物身上,希望你能明白你能给我带来什么价值。” 黄时雨挂完电话的下一秒,套房大厅的电视机响起新闻播报的声音。 “据最新报道,今日晚上七点一架从温哥华飞往北京的航班,不幸于今晚八点失去联络,机上有二百一十几名乘客,飞机航班是ca995……” 第78章 她愣愣地看着新闻播报的字眼,几秒后她才回过神来,脑子机械地转动着。 ca995那不就是张静研乘坐的那班吗…… ----------------------- 作者有话说:要高考的宝子记得睡觉的时候把被子盖好,不要着凉了~没有要高考的宝子也一样~ 写吃的都把我写饿了!我要点外卖! 第46章 黄时雨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从餐桌进而来到大厅的电视机前,眸光一瞬不瞬紧紧盯着新闻上的那串报道。 此刻的心情说是提心吊胆也不为过。 噔噔蹬…… 手机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握住机身的手猛地把手机拿近至眼前,看到来电人的那一秒,动作干脆地直接按了接听。 “你有在那架飞机上吗?” 回答她的是手机的电滋声,滋啦滋啦的响。 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她看了眼手机,没有信号中断,也没有显示通话不在服务区的字眼。 她把这些不安的情绪压下,握住机身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仿佛在宣告她内心的惶恐,开口的声音是强装的镇定:“喂……是信号不好吗?” 尖锐刺耳的一阵电滋声过后,张静研的声音才从手机那头传过来,不过也是断断续续的。 “我这里……” “能听见吗……时雨……” 电视里的新闻还在报道,主持人声音不难听出有些哽咽,说希望ca995航班里的所有乘客都能平安归来。 还说目前驻温哥华大使馆正在积极与航空公司那边取得联系,据救援中心那边的回复,已启动搜救工作。 黄时雨听着新闻播报,内心百感交集,她深吸一口气后,才继续开口:“静研……你在飞机上吗?” 强忍着颤音。 “你那边还好吗?” 很长一段电流声过后,才听到张静研一卡一卡的声音。 “飞机很抖……我有点怕……” 她捏着机身的手指逐渐泛白:“会没事的,机长和空姐肯定会有办法的,肯定能等到救援的。” 那股窒息感又凭空出现,快从胸腔溢出来,太熟悉了,记不清几年前的自己也体验过这种无助的时刻,像是站在深渊里一样,只能自己不断在挣扎。 “我看新闻报道说已经派出救援队了,一定可以等到的……” 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听筒里的张静研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飞机在空中急速下降,速度快得令张静研眼前出现层层叠叠的重影,窗外沉沉黑夜也如同一张编织过的大网,想把这架飞机一同坠入地底下的深渊。 机舱里不止充斥着各种嚎哭与失声尖叫,还有掏出手机开始边哭边写遗书的人。 所有人的情绪都绷在一条线上,没有人能冷静下来,空姐和机长也不例外,安抚的腔调都能听得出是在克制的发着颤。 张静研在此等情境下,却难得生出一股平静感。 因为她清晰地意识到她的这一生已经走到头了。 该说不说都是命,明明最怕客死异乡的她,最后还是被命运一步一步牵着走到她最怕的一环。 飞机的轰鸣声与空姐被甩到天花板的身影在眼前不断流转,速度快得差点令人昏厥过去,窗外那张抖动的脸像是映射死后的情形,在她脑海里如影随形,不间断持续播放。 张静研脸色惨白,一瞬不瞬盯着窗外,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只要再飞一点,就是中国地界了,我感觉我都能看到祖国的山脉了……” 窗外只有荒凉的长夜,往下看,望不到的地面无光亦无山。 大概是张静研话语里有难以形容的落寞与孤寂,黄时雨心里有一瞬间在发着疼。 “你现在是在哪?”黄时雨艰难地控制着在抖索的手,“不要往底下看,千万不要。” “能不能帮我个忙。” 黄时雨在尖锐刺耳的电流声中,捕捉到这么一句话。 “我听着呢,你要坚持住。” 张静研的声音比方才还要更有气无力:“回豫城替我道个歉。” 黄时雨站着不动,一颗心因为张静研的话滚落得七上八下,她实在有点扛不住,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没控制情绪冲手机嚷了一句。 “想要回去道歉,你就自己回去啊,为什么要我替你去道歉。”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但拜托了。” “给谁道歉。”不知不觉间眼眶冒了一圈红。 “我父亲的墓前,春节正好是他的生日,我回不去了,替我转达一下,我不想最后还有遗憾。” “我会去的。” 说完这么一句,她心里更难受了,像有只手正在扼住她的脖颈。 而张静研下一句话,更是击垮她脆弱的神经。 “我好想我爸,好想回家。” 黄时雨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自虐般抓着头发,时间仿佛在她这里凝固静止了,而后她发了疯跑出总统套房,跑出电梯,跑出酒店大门。 没人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 回答她的只有耳旁穿梭而过的风,喘不过气的呼吸,剧烈跳动的心脏,衣角与冰冷寒风无情较量的嘹亮哭声。 这些声音一点点开始见缝插针挤满她的大脑,一点也不矜持,而是一声不吭勾起她最不愿回想的画面,明明模糊不再清晰的画质逐渐分明。 倒塌房屋下是千人微仰的面孔,像是有人缜密落笔雕刻下的作品,千人一面想要获得最后一丝生机的面容。 原来她发现她对过往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好像被上了发条,只要……只要有人去转动这个发条,可怕……恐怖的音乐就又回来了。 “请你再坚持一下。”她一路奔跑着没有停,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只知道要跑下去,“求你了,会等到救援的。” “倒是连累了你赠予的这株梅花,令它深受其害,怕是等不到花开的时候了。” “撑住。”黄时雨强压下已然带着哭腔的声音,“花有重开日,你这说的什么话,都会好起来的。” 她忘了下半句,人无再少年。 “能不能不要挂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越来越强烈的轰鸣颠簸声,黄时雨双手死死抓住机身,声音出现难得的慌乱:“你坚持住,再撑一下,很快就好了。” 没听到回应,又怒吼一声:“听见没有……” 张静研笑:“本来是挺害怕的,毕竟我还挺恐高的。” 机身触地,张静研在晕厥过去的最后一刻,艰难地喘息着,用生命发出最后的呐喊:“我现在最想的就是能回家……还有等不到你项目上市的好消息了……”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黄时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只是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一直机械重复着跑这个姿势。 积蓄已久的眼泪一颗连着一颗滚落,数十秒后,早已泪流满面。 张静研死了。 最想回家的人,却死在了那班回家的航班。 她永远也回不了家,飞机坠毁的那一刻,她的血肉已经被气化了,与空气融为一体。 在路过一家法国餐厅时,她突然停下踉跄的脚步,垂眸看着手里的新闻播报。 截止到今晚十一点整,失联的ca995航班在中国境内喜吾山脉坠机,机上二百一十五名乘客和二十一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我们深感悲痛,希望奇迹会发生…… “不是,你这猫还要寄养在我这里多久?我都没什么私人时间,你看我出个远门还得带上这个祖宗。” 李行舟走在burrard街道上,心不在焉地听着视频里向之南的抱怨。 尽管向之南持续朝他输出,变着花样跟他逼逼叨叨,他还是那副八风不动,闲散模样。 像是受不了他小嘴叭叭一堆,低头瞥了一眼,“你很委屈?当初不是你硬要帮我养的吗?” 视频里的向之南发出一连串的抗议声明:“哦,那兴致也有时间限制的啊,再说了我当初是以为它很可爱的好吗,你不知道它对我多凶,霸占我的床不说,还喜欢打我,我这张如此英俊的脸是能被这么糟蹋的吗?!” 向之南头上戴着个发箍,把遮住眉毛的刘海全别了上去,一眼便能清晰看见额头上有几道淡粉色的细细划痕,一看便知是猫抓的。 李行舟这会自然也注意到了,在他要开口安慰一番时,余光像是看到了什么人似的,猛地一抬头,还不忘朝向之南说:“等一下。” 他没有做过多解释就把电话挂了,因为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明显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喂。”明明白白知道被挂电话的向之南也只是拿着手机,朝一旁葛优躺给他摆脸色的猫咪贱兮兮地说道:“哇,你爹不要你喽我跟你说,你再对我这么凶。” 顿了下,迅速组织好语言,雄赳赳气昂昂地威胁道:“在这么凶巴巴的,你给我听好了,小零食我就不给你吃了!” 见猫咪不鸟他,向之南觉得自己作为人的尊严居然被一只小馋猫给挑衅了,他必须扳回一局才行,他打算给这只不识好歹的小馋猫来点深刻的教训。 第79章 这不,眼珠子一转,想起小时候他大姐经常如何欺负他的事,一溜烟跑的比火箭还快,又一溜烟马不停蹄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大袋东西。 只见他跟颁奖典礼上揭秘奖杯得主的神情几乎一致,迫不及待从袋子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东西,两手差点握不住,脸上这会笑得灿烂无比,“看我今天都买了什么,有香肠、奶酪……” “你看起来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李行舟见蹲在路边抱着头,不见脸的黄时雨。 原本恨不得缩到犄角旮旯的黄时雨,突然听见李行舟轻柔的声音。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双手紧紧抓着李行舟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喊:“给我准备辆车!或者飞机也行!油一定要是满的!” “出什么事了?”李行舟也一同弯腰蹲下来。 “ca995。”她眼神空洞,神经质地说着。 “快点!不然要来不及了!真的要来不及了!”她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说真的……真的来不及了……” 李行舟垂眸看着脸上泪眼婆娑的黄时雨,他从没见过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除了难以置信外,也意识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什么事在悄然发生。 “到底是在哪里啊。”她呢喃,眼眶通红,含着滚烫的泪水看着李行舟,轻轻说着,“她走了,张静研她走了,ca995出事了。” 这话令李行舟心中一震,接着黄时雨一连串的控诉彻底让他整个人都懵了。 “为什么又要让我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时刻!” 谁能料到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人,转眼间便香消玉损了。 “我现在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再听到他们求救的声音了,也看不到他们惊恐的求救面容了,那种感觉你知道吗?” 她说着说着,脑海中令她最头痛,继而挥之不去的画面又开始一帧一帧浮现,埋在地底下的尸体无一例外不是缺胳膊短腿的,有的只剩颗头颅在地面上,毫不例外都是惊恐而死的。 可能是哭多了,这会开口的嗓音都是哑着,“只能站在原地听这些声音,眼睁睁看他们被压在地底下。” 她从一片惊恐的面容中,看到两张和蔼可亲的脸庞,对她笑着,慈祥温柔的表情与过往如出一辙,是她年少岁月里慢下几拍才消散的烟花,遥远得如同镜花水月。 她想抓住这片不可多得的温暖,直接被李行舟不由分说地制止住了,街道上这个时分车辆虽少,但也过于危险,李行舟反手拽住黄时雨的手,拉至胸前,把她整个人完全罩住,另一只空出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动作轻柔得宛若在琴键上打着节拍。 “我爷爷奶奶在家里好好睡着觉,在睡梦里遇害了,是山体滑坡。” 她微微仰着湿淋淋的脸蛋,一瞬不瞬盯着李行舟的眼睛,颤声道:“那种感觉你懂吗,你不知道能去怪谁,你不知道该去恨谁,又感觉自己也不应该活着才对。” 黄时雨把目光移到马路上,只见那里出现了两道她朝思暮想的身影,她望着那两人依旧慈眉善目的笑容,不过这次的笑容过短,他们慢慢转过头,把后脑勺留给黄时雨,步伐一致地径直往前走。 看到此情此景,黄时雨顿时慌了,她从李行舟那果断收回手,想追上他们的身影,李行舟察觉到她的动作,眼疾手快地拽住了,黄时雨在李行舟怀里竭力挣扎着,痛哭着,想伸出手抓住那片虚无。 “为什么就自己偏偏还活着,凭什么!” 这副声嘶力竭的哭喊,仿佛是要将这辈子所有委屈在今天一并说尽。 “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在那两道虚影快消散时,她还是试图想从李行舟怀里挣脱出来,她想最后再看看这两人。 “要是能跑快点就好了,再快一点就好了……” 想要松手的瞬间,李行舟抬起手握住了她将要垂落的手,两侧街道上有不少行人走过,时不时有人停下脚步,驻足片刻,大概也以为是在吵架的情侣,有的人还留下肺腑心得:“包治百病。” “时雨,停下来。”他斟酌再三,才说道,“你情绪波动太大了,跟我做深呼吸,深呼吸。” 他低着头与之相视,那近乎鼻尖相对的模样,好似接了个绵长的吻。 “不要折磨自己,我想他们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她眼神空洞,声音缥缈:“有段时间我常常能梦到他们,又有段时间我梦里不再是他们,我就在想他们是不是不想来看我了。”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听到她谈及她的家人,可他却不想是以这种方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物什,给黄时雨带上,“大自然有时候也是不公的,这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黄时雨因为他的动作和话语愣了一下。 “爷爷奶奶是看到你如今在发光发彩,他们是欣慰离开的,他们也想看到你有在好好地生活。” 是音乐声。 是她当初在钢琴室听到李行舟弹的那首钢琴曲。 本来不安的情绪仿佛随着这首钢琴曲消散了。 这首钢琴曲也是她爷爷奶奶每次干完农活,收音机里单曲循环的唯一一首。 她记忆深刻。 果然记忆是有味道的。 听着熟悉的钢琴曲,她说:“如果可以……带我离开这吧。” “好。” “我要现在离开温哥华这个狗屎的地方。” 李行舟说:“我带你离开。” 冬夜寒风凛冽,她把脸上的眼泪擦了擦,回首想要再看一眼冬季的温哥华时,被购物中心那面超大地广吸引住了目光。 画面里女人的美貌瞬间扑面而来,是会让人掉鸡皮疙瘩的那种美,叹一句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黄时雨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画面里的女人着一身裁剪过长的丝绒黑色长裙,把小腿至脚整个全方位包裹住,可能是背景色调是黑白的缘故,显得皮色过白,不过也叫人看了流连忘返,一眼过去,姿容优雅,美得像一幅古典画。 更吸睛的是那双带着笑意的双眸,也不是那种开怀大笑,狂笑的那种,而是像胭脂在脸上稍稍点缀一般,笑意半显,可以说是妖治得张扬且肆意。 黄时雨一见到这双眼睛,远远看着好几秒,才将脸颊往旁偏。 “你说这海报上的人的眼睛还真像你啊,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她不禁感叹道。 李行舟也跟着回过头,看着画面里的女人,两双高度相似的双眸穿过重重人群,相望,不过还是有不同的地方,一双笑意盈盈,一双漆黑冰冷。 而后他才缓缓说道:“人家是钢琴家,我没记错的话她之前是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常驻的评委。” 关于这位钢琴家的生平,黄时雨没听过一千也听过八百,她爷爷奶奶收音机常年单曲循环的便是这位女钢琴家的成名曲,也是李行舟当初在那家自助钢琴室弹的那首,可惜天妒英才,早早离世了。 “眼睛真像啊。”怪不得她一直觉得李行舟的眼睛在哪见过,跟海报上的女人很是相像,那双能滴墨的双眸像是同一个巧夺天工的人的大手笔。 他沉默地注视着一会后,才意味深长地说道:“吾儿磨尽三缸水,惟有一点似羲之。” 但没有人知道这句话对李行舟意味着什么。 他身旁的黄时雨也没明白他引用这个著名的典故是要说明什么,她只能想到可能是在说两人相像的眼睛。 两人站在街道上,旁边也有行人在驻足打卡这面地广,黑白的背景色也被一旁的绿植衬得生机盎然,温哥华这座城市在加拿大属于另类存在,相比其他城市,它暖和到不可思议,这是黄时雨来到多伦多下飞机后,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一下飞机,她和李行舟连行李也没放下,就先去拜访那位植物音疗师。 她现在需要一刻不停地让自己忙起来,不然她怕等不到警方那边事故调查结果出来,身体就先一步垮下了。 她人生遗憾的东西有太多了,如果时光能重来,她一定一定想回去改变这一切。 出租车把他们送到一幢被绿植包围的小洋房,还未走近,就听到里头有人在说话。 “我是想问你这花之后放在阳光能照得到的地方就可以吗?还是偶尔也要给它淋点雨。” 李瑞希把今天刚到的盆栽从箱子里搬到地上,笑着说:“食语花平时淋点阳光和雨会长得很快的,到时候植物生长液也可以停掉了。” “自从用了你配制的药水,都能开花了。”女人捧着一盆冒着小花苞的绿色植物,眉开眼笑地说道。 李瑞希低着头,一直看着那盆食语花,而后伸出手轻微在空中晃了一下,才摸了摸花的绿叶,“看样子,过个十天半个月花朵会长得越来越好。” 女人刚想答话,眼尖瞧见有人推门而入,也颇为识趣,“有客人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第80章 这一路过来也够得上颠簸,让黄时雨有些微微水土不服,毕竟人也不是钢铁做的,一晚上没怎么阖眼睡觉,急匆匆赶来,也有点晕头转向,她还没来得及先跟这位植物音疗师打个招呼,眼前这人倒先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只是语气挺自来熟。 “你来了,这次还带了个新朋友。” “你好。”黄时雨把话给接了,然后直接开门见山,“可以帮我治疗下这株梅花吗?” “当然可以,我的听诊器落在二楼房间的卧室里了,能帮我去拿一下吗?” “我去。”黄时雨应完,把梅花放在一旁的桌上,转身便打算往二楼方向走。 而李瑞希叫住了她,说:“让行舟去吧,他知道那地方。” 李行舟也没说什么,拍了拍黄时雨的肩膀,直接上了二楼。 黄时雨看着李行舟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着,他还挺轻车熟路,想必是经常来这里了。 静谧的小洋房,此刻头顶响起蹬蹬蹬的声音。 “稍等哈。”李瑞希说。 为了不让氛围过于尴尬,黄时雨问:“我可以随便看看吗?” 李瑞希点了点头,指着房间这一圈的植物盆栽,说:“可以慢慢挑,慢慢看,这些花都挺好看的吧?” 黄时雨环视了一圈,有不少枝叶枯黄的植物都插着大小不一的细管,像是实验室里的标本一样,是一种破碎的美感,“嗯,很漂亮,看得出来照顾它们的人很细心也很用心。” “你在这里生活挺久了吧?”黄时雨心细眼尖,发现这些细管外面虽然很新,连接的拨片最外一圈有一片泛黄,她想,这根细管应该是作为媒介的东西。 “九年。”李瑞希一面答,一面把箱子里还剩五盆的植物盆栽一同抱起,最后这几盆都是块头比较大的植物,她艰难地挪动身子,不巧手上突然一滑,尽管她反应速度再快,顶头的盆栽还是遭了殃。 砰地一声响起。 黄时雨条件反射转过身,她大脑有一瞬是懵的,现在这种巨响都会让她有一瞬的应激反应。 还是李瑞希开口的声音,才把她呆滞的神经一点一点拉了回来。 “我的花,真是差点被我自己给搞砸了。” 黄时雨看她蹲在地上双手左右摸索着,“你的眼……”又对上她那双并不呆板的双眸,恍然间,脑子一闪才想起李行舟跟她说过,这是位盲人植物音疗师,她也蹲下身子,帮她一起整理,“你没事吧?” “是泥土的味道,大自然的气息,是不是很棒?”李瑞希笑着说。 泥土的味道能好闻到哪里去,顶多是混了点植物的清香。 不过见人说人话的功夫,黄时雨早已是练的炉火纯青,“嗯,能想象得到大自然的模样。” “你方才进门时,我就想起来你是谁了。”李瑞希抬头看她,“我在财经新闻听过你的报道,著名青年企业家黄时雨。” 黄时雨心里一惊:“你不是看不到,怎么会知道是我。” “眼睛虽然看不到,但还有双耳朵呀。”李瑞希朝她眨了眨眼睛,“眼盲心可不能再盲了。” ----------------------- 作者有话说:各位端午安康~ 第47章 李行舟拿完听诊器从房间出来,路过一间落锁的房门,他看了看门把上的锁,犹豫了会,还是开了锁走了进去。 “二分之一,开灯。”李行舟的手还放在门把上,没过一秒钟,头顶的白灯瞬间亮了。 房间不大,只有一扇窗,院里的树叶有一些从窗边轻轻拂过,沙沙作响,走近看,能瞧见房间角落里还搁着一架立式钢琴,跟市面上的钢琴不太一样,因为样式太少见了,通体是蜜蜡色,能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只稍往上一瞧,墙上还挂着一幅黑白色调的画,是他们在温哥华地广上看到的那位女人。 “这首钢琴曲还记得吗?”李行舟把门关上,从大衣兜里掏出在温哥华给黄时雨戴的物什,如果当时的黄时雨仔细瞧瞧,或许能发现,这个物什就是当初她拼命研究的,融创新开发的精神疗愈医疗用品——奇点。 不过跟当初她手上拿来研究的也不太一样,这个更小巧,只有两根手指般大,而且连接的耳机线也非常细,说是穿针引线也不也过。 李行舟把有线耳机拔掉,没有阻挡物,曲子猛地响起的同时,他抬眼看着墙上那幅画。 悬在天花板上的声控灯,闪烁一下,响起的声音不大,还有些稚嫩,“识别中——” “是著名钢琴家肖邦于一八三七年创作的钢琴曲,也是明忻在肖邦国际钢琴大赛中的成名曲。” “正在为您播放——” 听着记忆里熟悉的钢琴曲,李行舟眸光罕见的出现一丝迷离,那双平时看人自带锐利的桃花眼,倏地闭上了。 不过,是紧紧阖上的。 因为他双眸处的皮肤在不规律缓缓地波动,垂放在两侧的双手直愣愣地握着,周身气息黑沉沉的。 这副神情在他脸上很是少见,就连当初黄时雨狠狠甩了他的时候,李行舟也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那是一种积蓄已久的痛苦,在他身上经久不衰。 只是藏得太深了,任谁也没挖掘出来。 钢琴曲还在放,不知道是不是奇点这款精神医疗用品真的起了作用,他感觉黑暗的空间对于他来说,不再是洪水猛兽,洋溢着温柔、勇敢、平静与爱的钢琴曲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渐渐地,这段钢琴曲混在他的神经末梢里,或许说是带他回到悠久的过去。 回到他的小时候。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房间里都被太阳光关照着,没有一处幸免,索性这是一个冬天,不会令人感觉到是在那火把架上烤着。 四岁的李行舟坐在钢琴凳上,小小的身子坐姿异常板正,立在钢琴键上的小手握成鸡蛋大小形状,手臂跟着节拍器有节奏地在黑白键上跑动着。 一根教鞭“啪”地一声,落在小行舟的肩膀上,琴键上的手停了下来,小行舟回头,不远处墙上置放着一盆玉兰花,正艳得羡煞旁人。 粉嫩粉嫩的刚冒出枝头,还带着一点含羞欲放的凄美,这种花是以短暂的生命傲放于世间,璀璨如转瞬而逝的流星。 玉兰花下的教鞭又动了动,明忻温柔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满满的鼓励,面对这样隐隐的鼓励,小行舟有些羞愧,觉得自己太过笨拙了,心里更是紧张,压力也更大了,这样的举动下,还弹错了好几个音。 明忻拿着教鞭点了点他的手臂,“注意肩膀放松,大臂落,别架起来。” 小行舟听着,微微点了点头,又开始弹了起来。 可是明显比刚才弹得还不好。 明忻一眼便瞧出端倪,用教鞭点了点小行舟的肩膀,“放松,一个音一个音去落。” “好,声音再弹得实一点。”明忻耐着性子在一旁指导,“有点飘,不要怕它疼。” “大臂要放下去。” 小行舟这次停下,并没有立即又开始重新弹起,而是蜷缩了一下小手,此时的眼睛看人还不带有勾死人的意味,只是飞快地朝明忻扫了眼,又迅速落下。 “一弹就不自觉开始紧张。”小行舟小声地说道,明显是底气不足。 明忻声音温和:“没关系,我们一个音一个音来,先找找感觉。” 在明忻温柔地鼓励下,一首钢琴曲终于磕磕绊绊地弹完了,小行舟刚想回过头抓住明忻的胳膊,慢慢地说道从明天开始他会好好弹完一首钢琴曲,一转身,双眸却先闭上了,窗外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泛着无数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待那股劲儿过去后,眼眸一睁,眼前晃了几晃。 李行舟握紧的双手在双眸睁开的那一刻蓦地松了,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画,画里的明忻还是那么优雅漂亮,可他突然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转身要走出房间的那瞬间,看着墙上明析的照片,心里暗想到:我今天来这里是带了个人来的,黎蔓苏不喜欢她,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她人很好,特别善良,跟你一样经常给慈善机构捐钱,就是有一点不好,不怎么喜欢我就是了……” 脸颊往旁偏了偏,把这些年来积攒已久的情绪化作这一声低语:“但我真的挺喜欢她的。” 跟他这边厚沉沉的气氛不同,楼下是一片祥和又安静的画面。 “那你耳朵挺好使的,还能听音辨人。”黄时雨打趣她。 “我三岁开始识谱学琴,到如今弹琴也有二十几年了。”李瑞希把散落在地的那些泥土整理到新的花瓶里,“绝对音感是够不上,只有平平无奇的相对音感,但只要我听过的声音,就是那个音,我都会过耳不忘。” “挺牛的。”黄时雨站在一旁看她打理花,见她要把刚才剩余的盆栽移到别处,连忙上前,“我帮你拿吧,我有的是力气。” 可能想到方才的失误,李瑞希便也没跟她客气,“谢谢,你来这就是为了找我治疗那株梅花?” 第81章 “对,我是请李行舟来拜托你,帮我医治那株梅花。”黄时雨把盆栽放到指定的位置,看着散发芬香的花朵,伸手摸了一下,开口的声音比方才浓重,“对我很重要,很有特殊意义,你能理解吗?” 黄时雨转身看着她,想知道她会说什么。 “能理解,这世间万物全凭一个眼缘,就像这小洋房里的花,开得再争奇斗艳,也是各花入各眼。”李瑞希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何必问来人呢,你说是不是?” 黄时雨说了声谢谢。 她觉得李瑞希这人跟别人不太一样,不是盲人与正常人这种的不一样,而是心境,和对事物的看法。 她觉得这人特别又有趣。 黄时雨见她不停走来走去,很忙的样子,眼见自己也帮不上忙,思忖了下,“我站在这里会妨碍到你做事吗?要不我出去外边吧。” “不会,我这里每天人来人往习惯了。” 李瑞希手里拿着波片,低头扒拉了下植物盆栽,把波片一个个准确无误安装上去,才抬头往黄时雨方向看,虽然她看不到,但也不妨碍她想看着对方。 “其实我听的那篇报道是关于你和李行舟的,很早以前听的了吧,要不是今天在这里见到你,我还想不起来这茬事了。” 黄时雨没想过她还会提到这事,也只是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那篇报道一看就是媒体博流量的手笔,很假。” 她又用同样差不多的理由去赌人,只是这次的对象换成了李瑞希。 哪只,李瑞希也不买她的账,“黄时雨,你知道我是怎么跟李行舟认识的吗?” 黄时雨没出声,因为她知道这里头肯定有故事,而且李瑞希正准备说,下一秒,还真正中她的下怀。 “是在2020年的上海,在花店里,那天刚好家里人出去送货了,我就在店里包装c大一百周年校庆要用的花束,他就是那时候出现在我眼前。” 黄时雨看着她,听着她说,也毫无征兆地跟着讲故事的人一起进入到那段时光。 “你好,店里的满天星我全都要了。” 李瑞希正跟地上堆着的花做最后的斗争,就在这时候,听到这么沉重的一句话,毕竟手头的花束都快包不完了,她循声看过去,“全都要?” “嗯,送人。” 李瑞希一听这话,眼睛瞬间都亮了,笑着说:“你女朋友可真幸福。” “我会给你一个地址。” “好,我记一下,你说。” “c大,你就说是毕业季花店做活动,免费赠送给即将毕业的毕业生。” 李瑞希愣了愣,隔了几秒,才问:“那贺卡呢?” “上面就写毕业快乐……”顿了下,“算了,写万事都顺意吧。” 听到这,黄时雨好像猝不及防想起一件事,被她遗忘在记忆长河里的一件事,可她又没有勇气去回想。 李瑞希忽然说道:“我没有喜欢过人,所以我不懂为什么人会有这样热烈的情绪,而且是那么伤感,这也算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单相思这种情感,在他的身上。” 一旁的黄时雨听得一愣一愣的,而李瑞希下一句话更是让她心惊胆战。 “而反应点在你的身上。” 黄时雨睫毛轻颤:“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是对声音很敏感嘛。”李瑞希说到后来的事,“他一直跟在我身后我是知道的,我本来以为他是怕我私吞了他的钱才跟在我后面,想看我到底有没有把花送出去。”她摇摇头,“结果不是,当我把最后剩下的两束满天星送出去时,我清晰地听到他的脚步是停下的,不是离开,是安安静静在旁边等候。” “等候?”记忆深处在此刻仿佛被人拿斧头一劈又一砸,关于这段记忆开始显山露水,她眸光闪了闪,像是突然想起来有关这段记忆的细枝末节,她毕业那年好像是收到了一束满天星,上面也写有万事顺意,只是李行舟不是说过让她以后不顺意再去找他吗? 这样的人也会想祝她万事都顺意吗? 重逢后,她一直都认为李行舟在等她去求他。 “对,是等候。”李瑞希平静地说,“但我不知道他是在等那两个女生中哪个,好长一段时间你可是一直活在我的想象中,因为我看不见嘛,说实话这些年过去,我还挺想见见你的,毕竟我也算是见证了他这段单相思的人。” “你是不是觉得他这人也挺好笑的,送个花还要搞那么复杂,直接匿名送不就好了,我后来也问过他,他说你防备心很强,不会收的。” 说到这,李瑞希没忍住笑了起来。 接着又说,“我觉得这真是一个有趣的人,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想象你是什么样的,直到我在电视上听了你和李行舟的新闻报道。” “所以,今天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你看了个新闻报道就那么肯定李行舟喜欢我?”黄时雨说,“我不是说了那只是媒体博流量的手段。” 李瑞希摇摇头:“他那种身份的人,只要他不愿意,谁敢把八卦放出去,只怕还没发表就被拦截了。” “是李行舟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吗?”她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或者说是在安慰自己,这都是李行舟安排的。 “不是。”李瑞希听出她话里的试探,委婉地说,“谁会这么伤自尊自揭伤疤给人看,还是在喜欢人的面前呢,会觉得自己太掉价。” “那是我太敏感了。”黄时雨看了眼李瑞希,像是在确认她话语里的可信度有几分。 李瑞希摸了摸黄时雨带来的那株梅花枝干,说:“梅花性情坚忍,不畏严寒,跟你倒还有几分像。” “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为止吧。”她耳朵动了动,“梅花治疗后,我会送去酒店给你。” “好,那……”黄时雨话还未说完,李行舟就拿着听诊器走了过来。 李行舟看了两人一眼:“看你们两个聊的还挺开心的。” “她知道那株梅花枝干有救,心情当然不错喽。”李瑞希接过李行舟递来的听诊器,“拿过来啦。” 李行舟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调太低了,升个八度刚刚好。” 李瑞希愣了愣:“啊?什么?” “你放的钢琴曲听起来太忧郁了。”李行舟环视小洋房一圈,“别说花了,人听得都想去自杀。” “好像有点道理。”李瑞希说。 黄时雨也跟着瞧,沉默地看了一圈,没听到李行舟说的什么钢琴曲啊,难不成那些细管还真是她想的某种媒介,就跟耳机线的原理一样。 她还没想明白呢,李行舟那边又有了动静。 “那我们就先走了,期待你的好消息。”李行舟用眼神示意她,虽然无声但意思很明白,该走了。 “等一下,这个你们拿着,我自己做的安神香囊,里面的材料都是小洋房里的花,助眠效果很好,不过更希望你们用不上才是。” 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个小礼盒,黄时雨不知道该拿还是不拿。 “这个很有用的,拿着吧。”李行舟又用眼神示意她。 黄时雨动作很快,接了过去,语气颇为诚恳:“谢谢,那就期待您治疗后的成果了,真的是拜托了。” 还没走出门口,黄时雨看到走在他前面的李行舟停下脚步,她也跟着停了。 李行舟回过头:“这个点还早,去吃饭吧。” 她看了李行舟一眼:“嗯?你饿了?” “我是怕你身体扛不住,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不饿,你想吃自己去吃吧。”她这会哪有什么胃口啊。 李行舟低头看了地图上最近距离的餐厅还有些距离,倒是有一家挺近的便利店,他把手机熄灭,再抬起的眼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不是一直欠我一顿饭,怎么,现在想反悔了?” 黄时雨刚想解释,“不是……”又想到当初那顿饭好像只有一个人吃,那就是她,瞬间打消想辩解的心思,只思忖一下,“没有,不是的。” 她看了眼李行舟说的便利店,也没问他你就真的只要我请你吃这个,不吃点别的吗之类的话,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事做完,不想浪费时间。 两人在便利店里拿了些东西,不过都是李行舟在拿,她本就没什么胃口,只拿了一块小蛋糕和一瓶午后红茶,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喜欢吃点甜的,都说胃是情绪器官,能通过吃甜品帮助大脑产生需要的大量多巴胺,而多巴胺能让人感觉到愉悦。 黄时雨打开微信准备支付,李行舟直接让店员扫了,快得她都没反应过来。 “这顿我请。”李行舟伸手接过收银员递来的袋子。 黄时雨捏着手机,直勾勾地看着他,“不是说好我请客的吗。” 像是想到一种可能,眉头微蹙,“你不会再给我攒利息吧,这利滚利吃亏的事我可不沾。” “还是你了解我,不做赔本买卖。”李行舟唇角勾着笑。 第82章 黄时雨暗叹一口气:“说吧,又要我干什么事?” 两人走到用餐区域坐下。 李行舟把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桌上,开了瓶水,顺手把黄时雨那瓶奶茶也一并开了,递给她,才说道:“跟你打听个人。” 黄时雨看了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奶茶,语气揶揄,“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吗?我怎么感觉这么稀奇呢。” “你没听错。”李行舟拿着水没喝,看着她,“就是向黄总打听个人。” “李总,您敢说我还不敢听呢。”黄时雨看着手里的奶茶,“您人脉资源这么广,您这人还这么神,我有点不理解呢。” 似是无可奈何,李行舟掏出手机,在上面敲敲打打,然后递给她,“我这人向来有什么就说什么,这个人还真得需要黄总帮我打听。” 黄时雨垂着眸,看着启兴老总的画像,目光停顿了下。 黄时雨有听到一些风声,说国外的芯片厂商不愿再给融创提供芯片,只不过这道消息还未被证实,不过她想了想,根据李行舟让她打听的这个人来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张晋恒?”黄时雨问。 李行舟收回手机,答:“是滴。” 虽然她也有听说过这人近年除了帮别的企业做代工外,也同时有在自研3nm的芯片,但不怎么乐观就是了,良品率太低相比于国外那家芯片公司来说,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且她之前听业内人士说过,这个张晋恒原本就是一直做代加工的,看芯片市场大好代加工停过很长一段时间,失败后,又做回老本行一直做到现在,不过还是一直对自研芯片行业念念不忘,现在就是一边自研芯片,一边给别的公司做代加工。 她虽然不清楚行舟要干嘛,总之她觉得一定不简单就是了。 “打听完,我会发给你。”黄时雨说完,喝了口奶茶,过了老半天,又觉得自己好像亏了,“这笔买卖有点亏呀,感觉得多坑你一点。” “没吃饱?”李行舟看她只喝奶茶,小蛋糕都没动过,问:“那再来点?” “想喝奶茶,咖啡味的奶茶。”说完,拿起小蛋糕开始吃。 “好。”李行舟应完,起身往外走。 黄时雨一面吃,一面看他往货架区域走,她刚刚大致扫了眼,那里面压根就没有卖咖啡味的奶茶,她就是觉得自己方才答应得太快了,貌似亏吃大了,这会要把这口亏自己给挣回来才成。 成功商人的本质是什么,那就是卑鄙下流就对了。 而且李行舟让她打听张晋恒这个人,她没记错的话这人是做芯片的,但是做的都是有关手机、相机摄像头之类的,虽然不清楚李行舟要干嘛,但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她掏出手机,还嘱咐王平顺便打听一下李行舟是要做什么。 她给王平发完消息,李行舟也回来了。 刚刚隔得远远的,她又散光严重,根本就没看清他手上拿着那盒红色包装是什么东西,这会,李行舟一坐下来,她才看清对方手里拿的是一盒咖啡液。 她看着李行舟把她方才喝了还剩大半的奶茶拿了过去,将咖啡液倒了进去,顿时奶茶的颜色更深了不止几个度。 黄时雨嘴唇抿了一下,眼里的无语都快跳出来了,“你这有点敷衍啊。” “尝尝看,是你要的咖啡味奶茶吗。”李行舟把那瓶融合咖啡液的奶茶推到黄时雨面前,看着她说。 黄时雨把奶茶拿了起来,轻轻晃了几下,想着这能喝吗? “手怎么了?”李行舟紧盯着她手问。 黄时雨也因为他的话,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有一道很细微的小划痕,淡粉色,一点也不严重,应该是先前帮李瑞希整理摔碎的盆栽,不小心刮到的。 她也如实说道:“哦,应该是刚刚不小心刮蹭到的,没什么大不了的,皮糙肉厚着。” “就算是块钢那也不行。” 几乎在李行舟说完的这一瞬间,黄时雨抬眼的那一秒钟内,也只能看到这人的背影,她还来不及疑问这人又是去做什么时,见对方又回来了,只不过隐约能瞧见他的气息有些不顺。 李行舟拿着买来的创可贴,刚想递给黄时雨让她自己贴,又想到上次见她给自己涂药的架势,想想还是算了。 下一秒,他不由分说的直接抬手拽住黄时雨那只有伤的手,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一会后,李行舟垂眸,把创可贴给她贴上,动作很是轻缓,“你的手可是来指点江山的手,能不能上点心。” 黄时雨的眸光落在那只贴着创可贴的手上,不由自主感觉那块的皮肤有些烫,连同身子也有些僵,好半天才说:“你可别这样说,不像你的风格。” “能问你个问题吗?”贴完后,李行舟便回到位置上坐着,“那株梅花枝干是宋朝野送的吗?” 黄时雨抬眼:“今天天气难得一见的好,你居然问这么扫兴的问题。” 李行舟意味不明地说道:“我确实是一个很扫兴的人。” 大概是觉得对方才帮了她个忙,黄时雨解释道:“不是,这梅花是我爷爷奶奶种的,难得没被房屋压倒,我养着就当留个念想。” 李行舟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爱他吗?” 这个问题让黄时雨当场皱了下眉,她觉得李行舟问的问题过于莫名其妙,也过于侵犯隐私,不过还是大大方方地说:“要说没有爱过那才假吧。” “那你爱过我吗?” 空气有一瞬间是安静的。 黄时雨笑了笑:“打住打住,我的爱又不值钱,又不像那些优质股权,好到让所有人都想来分一杯羹,你应该把重心放在深港的股票上。”紧接着话锋一转,“所以接下来的股价波动会很大吗?” 李行舟也笑,一眼便看出黄时雨的小心思,给他下套呢,他不为所动,“小财迷,心情好点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便知套不出话来,黄时雨保持得体的微笑,“谢谢你,也谢谢你的奶茶,我感觉我现在已经满血复活了。” 第48章 黄时雨与李行舟并肩走着,来到一处赛车场。 这里远离市区,多了几分狂野和喧嚣。 视野内有两道一红一白的光影,耳畔是高低起伏的声浪。 当他们来到赛道边缘,向之南和向晚刚开着车跑完一圈,下来时,向之南眼睛都亮了,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或者说是跟黄时雨打招呼。 “helen你也来啦?” 黄时雨点头微笑:“好久不见。” 向之南刚走过来的急,下车时没把头盔给摘下来,只露出一双闪着星星点光的眼睛,“那可不,我们这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好几个月,虽然没有向之南说的那么久,但她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快过年了。 黄时雨收回思绪,看着向之南身后走来的向晚。 也是一个很久没见的人。 上次滑稽的相见,她还在找向之南呢,时间弹指间一过,看样子人不仅找到了,两姐弟相处的也挺愉快。 “这是大老板带着小老板过来了呀。”向晚抱着顶红色头盔看着两人说道,眼里带着几分玩味。 “那还不赶紧对老板问好。”李行舟也跟着开玩笑。 向晚真的是将玩笑进行到底,微微给他俩鞠了躬,幅度不大,很轻微,跟点头没差别,语气懒懒的,“请大老板小老板安。” 这把一旁的向之南先给逗乐了,不过他也不敢笑出声,只有微微浮动的肩膀,能瞧见头盔之下的脸庞笑得有多花枝乱颤。 李行舟明显也知道向晚有时候也挺中二,不然向之南也不会有这一身看似毛病的毛病,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这两人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向之南拉你入股了?” 李行舟对她突然出现在赛车场还是蛮意外的,以他对她的了解,断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任何娱乐上,所以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看他经营的那样,我头都大了。”向晚瞥了眼正摘下头盔的向之南,“不给他出谋划策一下,裤衩子都能给我输的不剩。” 才解了系带的向之南,这会看着三道同时望向他的目光,愣是有点骑虎难下,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他也是要点面子的啊! 果断转移话题:“那个,要不要来赛一场?” “怎么,想做我俩的生意?”李行舟笑笑说道。 “不是,来都来了,来比一场啊。”向之南思索了一下,“就当给我开个张呗。” 这个赛车场便是当初向之南让李行舟投资的项目,只是才刚弄好,他旁边不远的地方也开了一个,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只有他才能开,但就是看似不是大事才是大事,那家赛车场连不是节假日也在打折,他都还没开始营业呢,心里有数的很,这是拼家底啊!他是要赚钱不是要搞赔钱项目!所以这个赛车场到现在还没开始营业,他只能让他姐向晚这个生意鬼才给他想想办法。 第83章 “想玩吗?”他问黄时雨。 黄时雨看着近在迟尺的赛道:“我都行。” 向之南听着一乐:“必须行啊,马上行!” 李行舟笑:“行,怎么玩?” 向之南自然有他的小心机:“两两一组吧,毕竟helen是客人嘛,而且她对这路况也不熟,先带她熟悉熟悉赛道。” “helen你会害怕吗?“向之南看向黄时雨,提议道,“你可以跟我一组,我车技超级好!而且我的车刚改装过,性能很稳。” 黄时雨笑笑,她是知道向之南对她有意思,不过也只以为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这兴起的时间还有点长,她想,要是她买的所有股票增值速度都能这样就好了。 李行舟倒是在一旁看着,没说话,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向晚在一旁都听到向之南的算盘声,打的那是叮当作响,“有好东西不先想着你姐,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晕车,还是我跟你一组吧,姐年纪大了,折腾不了,走了,开你的车去。” 说完,也动上了手,拉着向之南的肩膀就往他们刚才来的方向走。 “哎!不是,大姐,你这种棒打鸳鸯的行为……嘶——”他意有所指,“哎哟!你良心不会痛的吗!” “什么事?叫魂呢?!”向晚只觉得耳朵聒噪。 “怎么这样啊……”那么凶三个字他还没来得及说,向晚已经放开抓着他的手,转过身看他。 “之南啊,你没点眼力见吗,凑上去招人嫌的吗。”她也只是点到为止。 向之南本来还想跟他姐向晚再逼逼叨叨一会,一听这话,这会,平时转得不快的脑子,也是转得咕咕响,联系到之前的那些事,他所认为的真相在此刻倾泻而出。 “啊……这么说……行舟还喜欢黄时雨吗?”他说这话,神色连同语气各司其职。 “你这智力,我真的有点好奇。”向晚皱眉,“当初进剑桥是花钱进的吗?” 一说这个他就生气,本来初中那会就出国了,被她姐一折腾,他高中是在国内念的,真的可以说是头悬梁锥刺股,无时无刻不陷在知识的海洋里,战战兢兢地过完高中三年。 “我在中国待了多久,你说。”他没好气的说道。 向晚想了想:“不算小时候待的,也就高中那会,不就三年。” “那国内的高中每天一堆事情要做,一堆卷子要写,我这个学历是参加高考取得的,是毋庸置疑的。” 向之南语气颇为得瑟。 向晚真是没眼看他,“你唯一骄傲的点也就这个。” “人一生中有一件骄傲的事就很不错了。” “这能一样吗?”向晚懒得搭理他,低头看起手机来,眉眼带笑。 向之南也是眼尖,瞧出他姐向晚的变化,身子往向晚那凑,“你在看什么?” 向晚捧着手机,看着屏幕前陡然暗了一瞬,她伸手指了指向之南的胸口,制止他继续靠过来,“你不要靠我这么近,都把视线挡住了!” “又没事,我看看。”向之南不以为意,整个人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她姐这副阵仗肯定有秘密,垂眸一看,“这美女是谁啊,长得可真好看,是知道我失恋了给我介绍的吗,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姐,我原谅你方才质疑我学历的无礼行为了。” 向晚果断地收回手机,平静地开口:“去你的,这是我要约会的对象。” 向之南这个阳光大小伙,难得有石化的时候,“姐,你是在开玩笑吧?” 向晚看他,眼神里蕴着一丝笑意:“是谁先开得玩笑,而且我没有在开玩笑呀。” 熟悉完赛道,黄时雨打开车门,拿了两顶头盔,一顶给身后的李行舟,说:“上车。” 原本开着的那辆突然抛锚了,两人这才临时又换了一辆。 李行舟接过黄时雨递来的头盔,干脆利落地戴上,一面系带一面审视她直接上了驾驶位的身影,“这么中气十足的,想必黄总车技一定很好。” 黄时雨系安全带的手一顿,实话实说:“我没载过人,自行车倒是载过人,能站起来蹬的那种。” 李行舟系完带,跟着坐上副驾驶,见她似有若无试探的语气,心领神会,这是担心自己开得不好。 “车技总是融汇贯通的,四个轮子跟两个轮子都一样。” 黄时雨目视前方的赛道,阻止他这个危险的想法,“这是我拿驾照后第一次开车,要不你还是下去吧,有点危险。” “想那么多干嘛,我都坐上来了,我不下,开着开着就熟练了。” 李行舟那是犟骨头,油盐不进。 黄时雨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开口问道:“那你保险买的多吗?” 李行舟:“……” 黄时雨最终还是带着这位犟总,一脚油门开进赛道,刚开始她不敢开得太快,现在这辆车对她来说还过于陌生,跑第一圈的时候,她直接落在向之南车后面一大截。 到过第二个弯的时候,她慢慢找到了手感,紧紧跟着前方向之南的车,试图寻找时机超过他。 对于落下有差不多两个车身的距离,黄时雨内心倒也不慌乱,毕竟向之南那辆车是改装过的,肯定是比普通赛车马力大,而且更轻盈。 她现在的打算,只是想在进入第三个弯的时候,把两车的距离拉回来,至少是能持平的状态。 趁着前面向之南转弯减速的一霎那,黄时雨加大油门,稍微变线往右赛道偏移,前面的向之南应该是有所察觉黄时雨的意图,直接变赛道至右侧,直接封锁了黄时雨想超车的可能性。 李行舟的视线也一直停留在前方向之南的车上。 很显然他也看出来黄时雨是打算趁向之南转弯减速时强行变道,然后把两车的距离拉回来,只可惜被向之南察觉出来了,这小子其他可能不行,车技这块倒是杠杠的,赛车也是他自己买材料自个改装的,李行舟曾经还打趣过他,公司要是倒闭的话,不怕没饭吃,可以开个修车厂,专门给人修车。 引擎声此起彼伏,在赛道上如雷贯耳,这一声声声浪,更像摇旗呐喊的火种,点燃赛道上的四人。 李行舟看着她,说:“这不是开得挺好的吗,不是我说,你都可以去参加赛车比赛了,还是国际比赛的那种。” 这样突如其来的夸赞,倒有些惊到黄时雨,不过这会她也没心情思考这么有的没的,超过向之南才是现阶段最要紧的事。 她不咸不淡地开口:“还差的远呢。” “不用质疑,就是专业水平。”虽不像向之南那样精通车技,但也赛过很多次,车技o不ok看一眼便知。 “刚夸完你,你别飘呀,看着点,他们要撞过来了。” 闻言,黄时雨眉心几不可查微蹙起来。 甩了李行舟一句:“闭嘴。” 似嫌他过于吵闹。 她扶着方向盘侧头往窗外扫了一眼,仿佛心有灵犀,向之南也一同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火药味四溢。 黄时雨嘴角轻勾,回头,手上动作倒是很娴熟,在对方车身要靠过来的那一刻,熟练的换挡、减速,完美避开向之南的攻击。 危机避开,又迅速升档。 黄时雨这会才解释:“我故意的,让着他们,一直压着他们,那这赛车也没意思。” 她看着前方的车身,语气从容不迫:“有焦灼才好玩。” 李行舟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向之南的车辆,在思考黄时雨的话,先前,黄时雨在向之南每进入一个弯口时,都没减速,而是很巧妙贴着内线,高速过弯,这样几个回合下来,两车距离也被拉得很近,直到上一个弯口,黄时雨是超过向之南的,只是她也知道两车的差距,向之南想要追上来那是轻而易举,所以…… 他转头看着黄时雨,对方一直目视前方,现在,李行舟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她在等下一圈,那也是最后一圈。 在最后一圈超过对方的胜算才比较大,不然她在前方要一直防守向之南,无疑是以卵击石。 李行舟浅浅揶揄她:“你可真够黑的,看似给了人希望,其实不过是在逗小猫小狗而已。” “只是寻常水准罢了。”很平淡的一句回答。 又过了一个左弯。 黄时雨问道:“那你呢,不清楚我车技的情况下就敢上我的车,真不怕死?” “真是一个轻盈且沉重的话题。”李行舟轻笑一声,似在感叹,“能跟你死一起也不错啊。” 即使在飞速行驶的车里,李行舟的声音也很平淡,平淡到如一根针落地,那般清晰可闻,黄时雨难得能抽空看他一眼,见他还是那副好端端地微笑着,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流逝掉了,但她没看到也没抓住。 不过这会也没法令她分心去思考这些,马上就是下一个圈了,输赢都摆在那了。 赛车所到之处,窗外景物蜻蜓点水般从他眼前匆匆流走。 第84章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明忻的头颅卡在哪两颗树中间,露出痛苦的神情。 李行舟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又怎么样。 “坐好了。”黄时雨说。 眼见即将抵达最后一个弯口,李行舟感觉浑身血液也在沸腾,“真有够刺激的。” 又接着说:“你说媒体那些人会怎么写?” “什么?” 李行舟胳膊撑着脑袋,往她的方向看,“我想想……按照那群媒体的尿性,应该会这么写。” “深港集团少东家李行舟与前速度科技ceo黄时雨,在深夜多伦多疑似乎夜会,上演誓死追随戏码。”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笑。 黄时雨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一个字或者词去说他,显然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只简单送他两个字。 “无聊。” 过了弯,黄时雨紧紧盯着前方向之南的车,油门都快飙满了,她这会还是打算变道超车,只不过这次的计划跟刚才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上次的操作,黄时雨能感觉到向之南这几次下来,是对她有所防范的,这让她不得不更加小心思考。 她突然灵机一动,直接将车速拉到一百八,然后看准时机,直线加速冲了上去,但向之南也不是吃素的,避开了她的攻击,不过两车离得有些近,难免有剐蹭。 显然这些都在黄时雨的意料之中,她不按常理出牌,继续加档,在超过向之南一个车头时,直接飘移掉头,打得向之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车,向之南脸色剧变,只能在两车相撞的那一秒,脚踩刹车,狂打方向盘,而黄时雨也不给向之南有任何反超的机会,她把油门焊得死死的,赛车的引擎声又一次在赛道上,似鸟一般振翅欲飞。 她在要抵达终点的那一刻,对着旁边差他半个车身的向之南挥了挥手。 而这一幕自然落在向之南的眼里,除了挥手以外,他还读懂对方的口型说的是什么。 嘴角略微上扬,说的是再见。 向之南看得有些愣,心里不知道什么东西轻飘飘地在浮动,他现在只知道,md黄时雨这样,真m酷毙了! 赛完车,几人一同来到一家餐厅。 才刚落座,向之南的小嘴又开始叭叭不停,“你怎么没跟我们说,你车技这么好!” 在路上的时候,这句话向之南已经说的不下八百遍了。 黄时雨也不厌其烦回答他:“一般,只是寻常水准罢了。” “这还一般啊,那我都不敢自称秋名山车神了。”向之南说,“咱们到时候可以单独……” 向晚大概也是受不了向之南的逼逼叨叨,打断他,随口问了一句:“我问你们个事啊,项目现在进展怎么样了?这可以说吗?” 自从上一次的一战,现在圈子里谁人不知,两人现在一同在搞人工智能项目。 黄时雨也没藏着掖着,很干脆的回答:“主要现在的问题,团队里面还差一位负责营销策划的人选。” 两人眼神对视,向晚这个人精只看了一眼,便心领神会,“看黄总的意思,是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说完,她还看了李行舟一眼。 而李行舟垂着眸,给在场的人一一倒了杯水,仿佛没事人一样。 黄时雨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只宽大手掌,那杯水从那只手里溜到桌面,隔着几秒,她才开口:“就是不知道这风险李总承不承担得住。” 她拿起水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眸光倒是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似乎感觉到黄时雨望着他的目光,他也看了过去,李行舟笑着给她又添了杯水,“只要你想清楚了,一切都好办。” 黄时雨看着那抹噙着的笑,心想,李行舟这是答应了,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单靠她自己肯定斗不过集团公司的法务团队,但是如果是深港集团那就不一定了。 回过神来时,李行舟正跟服务生说着话。 “有提拉米苏吗?” “有的。” “那给我拿一份。” 服务生走后,向之南问了一嘴:“你不是不爱吃甜品吗,觉得那齁死人不偿命。” 李行舟看着窗外的风景,他想到黄时雨在便利店连续吃了两个提拉米苏的场景,不知不觉笑了一下,“那可能是多伦多气候宜人,治好了我这毛病吧。” “是么?”向之南有点不信,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向晚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换了个话题,“菜都上来了,今天不谈事,只管吃。” 向之南发出抗议:“怎么不谈事了,今天我生日啊,不是给我过生日的嘛!” “你先吃,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了。” 向之南闷闷地应了声:“哦。” 兜里的手机一震,李行舟摸出来一看,用余光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黄时雨又不留痕迹的收回。 【你怎么没跟我说今天是向之南生日,我至少能给他提前买个生日礼物,现在搞得我多尴尬。】 【都这么熟了,不需要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李行舟打了这一段发了过去。 下一秒,信息又发了过来。 【算了,你这人真不靠谱。】 他怎么不靠谱了,他们这群朋友过生日基本都不送礼物,觉得那样太俗,都是有时间就聚一块吃个饭,就算完成一年中最重大的日子,没时间能想起来这么一天,就道声祝福,仅此而已。 再说,黄时雨有考虑过他今年生日,给他送什么礼物吗?他想,应该是不会的。 有的人,只怕,早已把他的生日给忘了。 向晚见对面两人都抱着手机,也不吃饭,以为是在忙项目上的事,只适宜提醒他们饭菜不吃等会就凉了。 倒是旁边的向之南拿着汤匙,盯着碗不知道在看什么,她问:“看什么?”想了想,“今年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我想要今年新出的跑车。” 车而已这还不简单,只要能用钱办到的事,那都不是事,她爽快的应允了向之南的要求。 黄时雨看他两眼闪烁星光,比这餐厅的十万伏特还来得亮。 心里无端生出一丝念想,除了上学要早,这送礼物也得送得早,不然平白无故总会比上。 她断是不可能如向晚那么大手笔,挥挥手就是一辆豪华跑车。 “你呢?” 向之南准确无误踢了他一脚,力道很轻,说得准确点叫碰。 “前些日子我不才拿自己钱给你投资了。”李行舟扫了他一眼,“份量没向晚姐给的重吗?” 还未等向之南回答,黄时雨清了清嗓子,说道:“之南,今天才知道你的生日,礼物更是来不及准备,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日后给你补上,你看看有没有心仪的东西?” “你能陪我过生日我就很开心了,如果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他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脸上笑的幅度更大了些,“那就跟我说个生日祝福吧。” 餐厅灯影明亮,但也抵不过少年明媚灿烂的笑颜,向之南就算年龄又增长了一岁,但见人就笑的笑颜总是能戳人心,纯洁而无害,笑时总会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你确定,不后悔吗?”黄时雨问。 “哎,这可说不准。”向之南压低了点声音,“对别人的话我早就反悔了,如果是对你那当然是不后悔。” 李行舟看着她,见她先朝向之南举着杯子,然后一字一句,吐字清晰,“那就祝我的好朋友,这么才华横溢的你,今后能有更好的发展,在各个领域也能大展拳脚,也希望你的赛车俱乐部能蒸蒸日上,如同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希望你越来越好,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向之南笑得更开心了,声音也连带着甜甜的,“谢谢亲爱的~” 向晚喝着水的手一抖索:“你个臭小子,对你亲姐就没见你还夹子音说话,还亲爱的~你要恶心死人是吗,行了,赶紧吃饭吧你,满桌的菜还堵不上你这张嘴。” 向之南觉得他姐有点莫名其妙:“他俩都没觉得恶心呢,都你自己说的……” 向晚一记眼刀飞过去,成功使向之南闭上嘴。 这一幕落在黄时雨眼里,不禁流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感叹道:这姐弟俩的关系真好,她何尝不羡慕呢。 接下来四人就在这种插科打诨中用完晚饭,抛开送礼物那点小插曲来说,整体用餐氛围很好,可能是多了向之南这个活宝,饭桌上的话题永远也没冷下来过。 李行舟刚抽了张纸巾擦完嘴,就收到向之南给他发的消息,他看了眼。 【你给helen融资不会就是因为她跟黄时雨长得像,然后心生怜悯,旧情难忘吧。】 李行舟:“……” 傻逼!这人还以为这两不是一个人呢! 不过,他也很直当的表明自己的想法。 第85章 【你要这么说,我还是拿自己的钱给你融资,我也对你心生怜悯旧情难忘?】 对面的向之南本来喝着水,看到他这条信息后,连忙咳了咳,然后瞪了李行舟一眼,开始低头愤愤的打字。 这副做派惹得黄时雨偏偏头,看了好几眼。 或许是巧合,黄时雨收回眼的时候,李行舟正好看到向之南的消息,原本敛着的笑意这会微微上扬,那丁点笑意犹如邦邦硬的花骨朵,吸了大幅度的水,瞬间涌向茎部,而花骨朵却好像吸收不了这么多水,骤然间绽放开来。 黄时雨的目光就落在这处停了好几秒,趁对面还未发现时移开。 除了多伦多的天气,谁也不知道她失神过片刻。 【向之南:开玩笑,开玩笑的哈。】 【向之南:不过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还要重新创业,拿着当初黑塔集团给的钱好好生活不就好了,还瞎折腾这些,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是当初的人脉资源可是整整跨了一个维度。】 见到这两条信息,李行舟挑挑眉回复:【她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 【向之南:那又怎么样?有野心的女人全世界何其之多,虽说深港背后有很成熟的管理团队,是能很好孵化她的项目,但我觉得你给她融资也没那么好心,我不信你没有在图什么,如果说就因为她跟黄时雨长得有些相像,你就能如此慷慨解囊,那找你投资的都直接整成这个模样不就行了,何需大费周章想着法子来找你融资呢。】 李行舟瞥了一眼向之南,对方正对他笑着。 他低头打字:【你就对我这么了解?】 【向之南:拜托,我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都可以说是蛇鼠一窝。】 【李行舟:打住。】 【李行舟:奇点这款产品已经到瓶颈了,是时候转换新的赛道,我看过她的项目企划书,正是奇点需要的。】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没跟向之南说,他看似不要对方房子、车子做抵押,因为他要的是对方未来收入的分成,而且同为医疗赛道,深港背后的医疗研发团队已经算是业内顶尖水平,就算他给对方投资个五千万,也比拿五百万美元去买对方那点股份回报率来得高,他目标很明确,他要的是对方未来收入的分成。 显然向之南也很了解他:【果然李总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李总,从来不会感情用事。】 吃完饭,向晚和向之南两姐弟还要忙着赛车俱乐部的开业事宜,临走前,向之南这个大寿星提议四人一起拍个照,他要发朋友圈,四人就坐在刚才的位置,向晚朝镜头做着鬼脸,黄时雨和李行舟这会默契的很,俨然像左右护法一样,一个左手比着耶,一个右手比着耶,向之南则是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酷酷的揣着兜,然后朝镜头说了声“三二一,茄子”,快门一按。 第49章 拍完照后,两两结伴而行于餐厅外分别。 她和李行舟往酒店方向走,向之南与向晚则往他们相反方向走。 这时,天边出现一道浅显不易见的流星,太过于暗了,黄时雨抬头看的那一瞬间,那道流星只留下一条浅浅的尾巴,犹如黑板上用笔擦扫过留下的粉笔印,是那么浅,又那么戳中人心。 没打到回酒店的车,在李行舟的提议下,两人去坐了地铁。 黄时雨一进车站到进了地铁,一路都是时不时吸着自己的鼻子。 与她同行的李行舟自然而然注意到了她的举动,一路走过来,他也知道其原因。 地铁站有很多流浪汉聚集在一块,就算在冬天,味道也是很大的,除了地铁站有流浪汉外,地铁里也有不少行乞的,所以这股似有若无的味道会一路相随到目的地。 多伦多地铁常年没有信号,没有信号也就算了,地铁线也少,总共就三条,坐椅也还是几十年前的样式,座位是布的,一排扫过去很难看见有干净整洁的座位,都有些不明的脏污。 黄时雨在国内待惯了,一时有点难以适应,这个点车上人很少,只有零星的几人,她也还是选择站着,眸光看着窗外飞驰而过不甚清晰的风景。 在没有信号的地铁里,手机不能看,窗外又是乌漆麻黑一片,李行舟没忍住开口问了一直以来想问却没问出口的问题,虽然知道这很突兀,但他根本无法自控,就当是他身处异国,鬼迷心窍了吧。 “你恨宋朝野吗?恨他让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盯着窗外看得有些久了,还是因为李行舟突然问的这个问题,黄时雨神色有些愣怔。 她沉沉地目光透过面前的那扇窗,落在窗上的那双眼里。 李行舟也在看她,眼神紧紧盯着,先前微翘的嘴角这会是抿着的,仿佛黄时雨下一秒开口要是说了他不乐意听的答案,那他会把牙齿直接给咬碎了。 接着,他便听黄时雨说道:“以前是恨的,现在不恨。” “为什么?”他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波动,但那双看人总是眼含春水的眼睛一瞬间森冷了下来,只是在黑漆漆的车窗里没那么容易察觉。 为什么不恨?是还有爱吗?你是还爱着他吗? 如果是的话……那我会恨你的……我会狠狠嫉妒他的……凭什么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能爱着他…… 凭什么?!! 这不公平! 李行舟现在嫉妒的发狂,那汹涌澎湃的妒忌,似潮水般淹没他的全身。 地铁又驶过一个站台,眼前晃过的还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明明所有人都看不见也摸不着,可在他看来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因为他的心就跟被数以万计的蚂蚁啃噬过一样,令他痛苦万分。 然而片刻后,在黑暗中,他终于又听到黄时雨开口了,“恨又当作如何?他的本意只是想让速度科技加快上市的进度,自从前年游戏市场开始萎靡,速度科技的日活流水也受到影响,开始呈下降趋势,我又执着于人工智能领域,速度科技的资金链恐怕是支撑不住两个同时运行的项目,他不想承担风险这点我还是能理解的,都是商人嘛,自然是要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她现在确实不恨宋朝野,以前其实也没恨过,她也只是介怀宋朝野为了自个利益算计她的事,可有时候她又在想,黑塔集团抛出这么大的橄榄枝,她也会不会做出如宋朝野那样的选择。 这个答案她还真没法说,被这个商业场的尔虞我诈处处刁难,不知曾几何时,她也开始了权衡利弊。 想得她也觉得好笑,思虑再三,她才接着说道:“我前期恨他是他有本事令我去恨他,现在不恨是已经没意义了也没必要了。” 李行舟下意识问道:“真的?” “嗯。” 对于热爱算法如命的宋朝野来说,这无疑不是伤他最深的,拱手给人做了嫁衣。 听到这,李行舟松了口气,先前妒气冲冲的情绪都从他身上一一匿去,就连一直抿着的嘴唇,弧度也有些松懈下来,整体看起来倒没有之前紧绷。 在他眼前,地铁驶进站台,停靠,白炽灯透过车门缝隙慢慢滲透进来,无孔不入。 下一刻黄时雨转过头,目光触及到他嘴角那抹要翘不翘的弧度,怔了下,就好像是听到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但又要努力克制自己情绪一样,不能显露在人前。 到底什么事值得他这么开心和克制。 她想了想,问:“对了,奇点现在的盈收情况怎么样?” 她这个问题问的有些突兀,似在打探军情,李行舟墨色浓稠般的眼珠转了转,才说:“国内市场认可度挺高,国外的话不好说。” 充斥在难以言说的怪味里,两人在列车停靠下一站时,心领神会地往下一节车厢走去,等列车再次启动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四五个车厢,才勉勉强强远离了那股臭味。 两人依旧没坐,站在靠近车门的地方。 李行舟继续方才的话题:“那天给你戴的物什是奇点的进阶版,还未在市面上发售,所以你是第一个使用她的人。” 说完,他忍不住看向黄时雨,想看看她会露出什么表情,而黄时雨脸上的表情如他所见蛮淡然的,可再仔细一看,李行舟还是发现了她眨眼的速度比平常频繁了许多,这样的微小表情变化让他很受用。 “是只有我才有的吗?”黄时雨本来想打趣他,可话音刚落,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简直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当场咬断。 她这话说的就好像在跟李行舟求证自己是那唯一性,很容易让人误会,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事情,她刚想说话转移一下话题,就听见李行舟含着笑意说道:“当然,这个是我为你特别定制的,你没发现上面刻有你的名字吗?” 心情很是愉悦的李行舟却注意到黄时雨皱着眉头,一副茫然的样子,他心下了然,声音有些发闷,“好吧,知道了,你没看见。”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李行舟这副有些低落的模样,她心里也不是滋味,感觉被什么噎了一下,很快,她就把这种感觉归因于人家好歹为你量身定制了东西,而你这种行为也太像那种翻脸无情的嫖客了,“我当时太难过了,抱歉啊。”又说道,“还有你为什么要给我定制啊,我好像没有这种需求吧。” 第86章 李行舟哼了一声:“庇佑你啊。” 黄时雨好奇的看着他:“庇佑我什么?” 李行舟转过头来,那双看人自带魅惑感的眼睛盯着她看,黄时雨也没有闪躲,与他这样对视着,她挺想知道李行舟会跟她说什么。 可在对视的这几十秒中,李行舟并没有回答她。 真是个笨蛋。李行舟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说不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说,其实答案早已在这般对视中,呼之欲出。 当然是庇佑你深夜熟睡时不再流有眼泪,让它代替你爷爷奶奶再一次陪伴你,寄托你的一份思念。 这时车厢门刚好开了,列车停靠的站点正好是他们要下的那一站,也刚好阻挡住了他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两人肩并肩走了出来,外面的温度跟车厢里面大差不差,黄时雨又瞥了眼他,刚刚那个话题李行舟一直没回答她,但她也没说什么,毕竟想说怎么样都会说,不想说再问几百句也不会想说,虽然她是挺想知道的,但她也不是这种喜欢自讨没趣的人。 回到酒店,黄时雨长腿盘着坐在地上,看着手上的奇点,心绪有些复杂,“这是我想的那样吗?” 她抬起眼睛,望着对面在吃牛肉饼的李行舟,把心里的震惊道了出来,“这款产品能用ai模拟出人的声音和语言,或者说跟虚拟人同理,虚拟人能再次见到想见之人的面容,而奇点能再次听见想见之人的声音。” 李行舟又咬了一口手里的牛肉饼,点了点头,“原理上可以这么说没错。” 过了会,黄时雨做了个重大决定:“那我们可不可以合作。” 她一字一字把优点说出来:“我的项目核心是心灵疗愈,你的是声音语言,那干嘛不两者结合,我已经能想到发布当天的盛景了。” 黄时雨是这么想的,利用奇点的声音语言优势、配置,还有积攒起来的消费群体,同时,再与她的心灵疗愈产品结合,能在精神疗愈这个赛道上再创辉煌。 客厅空间很大,没有人说话,显得呼吸落地都一针见血。 李行舟吃完牛肉饼,也听完黄时雨的提议,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着她,说:“可以跟我讲讲那天发生的事吗?” “那天?”黄时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李行舟这么一说,她也渐渐开始想了起来他问的是什么。 黄时雨手指抚摸了几下手里的奇点,言简意赅地叙述那天发生的事,“张静研给我打了个电话,在飞机上,有信号干扰,通话断断续续的,没错,她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但我却救不了她。” “你说,是不是我再快一点,或许她就有救了。”她咬着唇,心里十分内疚。 “不对……”又想到一件事,“明知道那天她去赶飞机,我还跟她说人在花在,不然,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都怪我……”更内疚了,她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就连张静研的死因也一并揽了。 李行舟听出来也看出来了,她不仅把张静研的死因归纳为自己,就连她爷爷奶奶的死也是。 “意外,是意外。”李行舟顿了顿,“跟你没关系,不要折磨自己,想点开心的事。” “她说,让我替她回去道个歉。”黄时雨还是垂着眼。 “知道在哪吗?”李行舟看着她。 “豫城。” “豫城那么大,是哪里?” “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嗯,想知道。” 黄时雨扫了他一眼,拿出手机在地图上找到那个地方,给他看,“嗯,这里。” 李行舟点了点头,向她招手,“你过来。” 黄时雨问:“做什么?” 李行舟手里也拿着一个奇点,跟黄时雨手上的一样,“给你听一下,有惊喜。”说着,将耳机戴了一边,另一边的耳机很自然的拿远了些,向黄时雨示意,言外之意便是一起听。 黄时雨也知道他的意思,盘着腿直接挪过去,本就离得不远,她也就懒得还要站起来走过去。 她将李行舟手上的耳机拿了过来,过程中不可避免会发生一些肢体接触,她的手有点冰,李行舟的有点暖,触手可及,像暖风轻轻吹过,一直暖到心坎里。 她将耳机戴上,很快便传来一阵声音,她瞳孔缩了一下,看向对面神色淡定的李行舟,震惊的问:“她是有意识的吗?” 不怪她会这么惊讶的问,先前黄时雨听到奇点模拟人的声音还有些怀疑,这玩意性能稳定吗?是不是跟地图导航一样只能说一些简洁笼统的语言,谁知李行舟手里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进阶版,能模拟出张静研的声音,她还能从中听出一丝感情,而不是像机器人播报一样冷血无情。 “代码,只是一团代码。”李行舟声音平静,与黄时雨正好形成相反的对比,没有一丝起伏。 “你说有没有可能像虚拟人一样,能做出对话模式。”她说得越来越起劲,“就比如跟我项目结合,或许能擦出不一样的火花呢。” “你能理解吗?” 李行舟一直听着,听她说完,问完,才缓缓开口:“创意很好,落地不简单。” 说到这个话题,黄时雨的兴奋度明显静下来了,但也没有气馁,她把耳机摘下,看着他,说:“我知道行路难,但你有没有想过拦住我们实现结果的的很多时候是自己给自己设的限。”她冲李行舟笑了笑,眉眼弯起,“无知者无畏,不如,做一个勇敢的探路者吧。” “勇敢的探路者。”跟着重复一遍后,李行舟弯起嘴角,露出一个不是很明显的笑意,随后继续道:“你的五万份订单准备的如何了?” 他这么问是在试探自己的进度,还是想让她知难而退,黄时雨有点无法确定。 她眨了眨眼,笑得很无辜,“我很认真在完成啊。” 她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却见李行舟笑了一声,表情没什么丝毫变化,“先不说这个话题了,东西都要凉了,先吃吧。” 居然没有反驳她,还真是难得。黄时雨挑挑眉,以往的话这人肯定语重心长教育她,今天却没有,倒是奇怪的很,但她也没有去深究是为什么,伸手拨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瓶啤酒,拉开盖子,微仰头喝了口,微带笑意的眼眸望着窗外的夜景,叹息般的说道:“冬天,过年,真的是一个阖家欢乐的季节和节日。” 李行舟也随着她的视线,一同看去,多伦多的夜景是由标志性的地标与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汇聚而成,这片夜景他看过无数次,却没有哪一次是如今日,格外引人注目。 他想,或许引人注目的不是景,而是人。 他把目光移到黄时雨侧脸上,“是这样。” “李行舟我可真是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想死,想过什么死法吗?” 黄时雨转过头,笑眼盈盈地望着他,明明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此刻却擅自提及无关项目的事情,明明他们之间就该止步于项目才对。但她想到在赛车场上李行舟说的那番关于死亡的话,那时候虽然她无心谈论这个话题,可李行舟那语气的淡然样却是一直萦绕在她心尖。 “十八层高楼?跳海?车祸?你给我选一个。”他看着绚烂的无边夜景,眸光也沾染几分夜色下的微光,“毕竟这黑夜太漫长了。” 说完,那双染着微光的眼眸落在黄时雨脸上,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相视的那一瞬,李行舟眸光也微愣了一下,可能也是没想到黄时雨在看他。 黄时雨率先移开视线,继续低头垂眸看着手中的啤酒,轻松一笑,说道:“不用说十八层高楼,四楼摔下去就非死即残,何况十八层高楼呢,那下去直接粉身碎骨,骨头碎裂的程度都惨不忍睹,跳海有点过于痛苦吧,要在海里平静地接受死亡,感官是第一时间能感受死亡的,也是第一时间想奋起挣扎,然后一次次击垮你的心理防线,这个过程起码要十几分钟吧,这种死亡方式还挺痛苦的,车祸嘛……” 李行舟打断她,接着说:“我知道,被撞的那一刻已经感受不到痛感了,醒来的时候才感觉到痛。” 他说得那么轻松,好像是死过一遍的人。 可这人从小到大都过得如此条顺,又怎么可能呢。 黄时雨看着窗边夜景,半开玩笑道:“那你还是先看到我项目成功上市,市值达到一百多亿,股票一路飞涨的时候,然后你再去死。” ----------------------- 作者有话说:我果然忙得晕头转向了,今天点外卖给点到家里去了,千万别学我,点外卖一定要先看地址!!!同事都吃完了我才吃上(>﹏) 第50章 “东风街302号。” 黄时雨指尖停留在一张斑驳的照片上,口中呢喃的话语正是照片上的地址。 这照片还是她让王平在张静研锁着的空间里扒出来的,虽然行为有点不道德,但没办法关于张静研高中之前的任何东西都被人抹去了,她想,那人应该就是张静研本人。 第87章 只是她也很好奇,为什么她要抹去自己过去的一切,这种行为就好像不认可过去的自己。 虽然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但她还是很疑惑。 她把照片放到最大拿近看,边走边留意跟照片相似的地方。 黄时雨眉毛拧得紧紧的,她拿不准自己一路走来的这些地方,哪处才是张静研口中一直念叨要回去的所在。 在来这前,警方对于ca995坠机的最终结果也公布了,结果令人震惊到瞠目结舌。 相关调查组深入调查对各项指标展开分析,均未发现飞机出现故障的原因。 所以最终通报的结果呈现在世人眼前便是,孔雀东南飞,一去不返。 黄时雨知道这并不是最终结果,只是一则报告,但她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等到她想要的结果吗。 人已经走了,再怎么样,这趟人生旅程也该画上圆满句号才是。 所以她跟李行舟谈话结束后,便订了回豫城的机票,只身一人来到张静研最后让她代替她道歉的地方。 路过一家布局不大的饭馆,还没待她看清门牌上写的字,饭菜的香味从大大小小出口吞云吐雾般溢到她鼻尖。 她往那处饭馆看了一眼,注意力直接被勾住了,连步子也往那移。 吸引她的并不是多么可口的饭菜,反倒饭馆生意颇为冷淡,除了刚才有外卖员来取餐外,没再见过有人从饭馆出来。 饭馆里四面墙壁都是水泥材质,摆了几张一看就有些年头的木桌木凳,隔着远远一看,桌面还油光锃亮的。 黄时雨清楚这并不是饭菜留下的污垢,而是打磨后上的木蜡油,能使桌面表层划痕的印迹淡化,视觉上颜值能上几个档。 因为以前家里的桌子,椅子,她爷爷都是用这种方法保养的,没想到在豫城的某个角落还能再看见。 好像是在提醒她,那双曾经擦桌抹凳的手会在她犯了错被奶奶训过后,牵着她去县城村口看从城里开来的车,尽管两人都不懂开来的是啥车,但在黄时雨童年模糊的记忆中是最为深刻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纸跟桌面的冲撞声让黄时雨回过神来,她把眸光又重新放在饭馆里一坐一站的两道身影上。 “你能不能学学人家多努力一点,说你一句还顶嘴啊。” 小男孩低着头,憋着嘴没说话。 “每次考试错在哪里不知道吗?”老板娘提高音量。 “知道啊,就老师打叉的这几题。”小男孩吸了吸鼻子,鼻音厚重,伸手在试卷上点了点。 “那为什么错的题目跟你讲过多少遍还是又犯又错。”老板娘狠狠点了那几道打叉的题,能看得出来很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这会要是来个不长眼的人,活生生都能沦为出气筒。 “你好,请问一下你知道东风街302号在哪吗?” 该说不说,黄时雨也是勇气可嘉,居然敢在女人处于爆发边缘的时候,加入战局。 黄时雨看着眼前的老板娘,等着她回话,哪知老板娘大概是正处于气头上,注意力很集中。 集中在小男孩考着六十分的卷子上。 老板娘又点了点那几道打叉的题目,问道:“光订正有用吗?自己会推吗?” 小男孩大概也是憋不住眼泪了,这会正悄无声息从眼睛里一点一点流出来,看得出很懂事,也很怕她妈妈,连流眼泪也不敢一下子流太多。 “每次一说就会哭,哭有用吗?都不知道找原因。”语气里充斥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她没有经历过如眼前小男孩被母亲提溜成绩的情景,考差了就是考差了,没有人会关注一个没爹没妈的小孩,爷爷奶奶字不认得几个,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对她的学习也只能叮嘱那么一句,小雨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有了大学文凭就不用像我们一样只能干重活。 她那时候对自己说过的最多一句话便是,一定要好好学习,这样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才能走出大山。 后来,她确实是走出了那座养育了她十几年的大山,也进入了更高一层学府,但也深刻意味到曾经的憧憬是多么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是能让她走出大山没错,这也是她能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但也只能到这了,命运没有那么容易改变,有一张好大学文凭只能让她的生活比之前过得好那么一点,但也只有那么一点。 因为她知道走到这里已经花光她所有努力,很多东西不是努力就能一朝一夕便能改变的。比如,她渴望的温馨家庭,从来没有对她招过手,哪怕只有那么一点也没有,她不是没有努力过,当初觉得只要自己能赚大钱,她爸妈会不会后悔以前亏欠了她,丢下她。 然而,并没有,那不是她爸也不是她妈,他们都写了名字,那上面的名字都不是她。 到现在她也只觉得自己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创业,至少事业不会背叛她。 人只要处于特定情况下,总能感慨很多东西。 她看着眼前小眼神想往他妈妈那瞟又不敢瞟的小男孩,心里有一丝动容。 可能他也不懂他只是不小心又做错了题,为什么妈妈会那么生气。 黄时雨想,长大了也许就能懂了吧,只是怕他做错一道题会错过很多选择。 黄时雨重新提起勇气,音量也拔高了些,开口问道:“不好意思,我能问一下,您知道东风街302号往哪里走吗?” 见老板娘注意力这次终于放在自己身上,黄时雨指了指手机页面,“导航给我导到这里来了。” “东风街302号……怎么那么耳熟……感觉在哪听过。”老板娘回忆道。 “那不是墓地吗?”小男孩吸了吸鼻子,抬了抬头,拖着鼻音说道。 老板娘一听,恍然大悟,拍了一下额头,“我就说呢,哪听过。” “这里到你要去的东风街302号还离得远,你要是早点来,我出去送货还能载你一程。”老板娘是个热心肠,拉着黄时雨的胳膊来到饭馆门口,给她指路,“喏,前面的路口看到没有,直走,然后看到一个电线杆子右拐,再走一段路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黄时雨看着眼前格外有存在感的墓地,倏然松了口气。 她不自觉抬头望着天空,看了很久很久,天很蓝很蓝,云层也在上面滚了一圈,待脖颈传来酸胀感,她才低下头。 她第一次觉得天是那么高,生与死是那么近,张静研在高空的时候一定很害怕吧,毕竟死亡对她来说是一步之遥,回家也是。 我替你回来故土看看了,你在天上也看看吧。 她从来没觉得张静研死了,她打心底里认为张静研只是跟她看过的无限流小说一样,在这个世界任务完成了,去往下一个世界继续进行其它任务。 “是你吗?静研。” 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还没待她回过头,又听到那道苍老的声音说:“不,静研没这么高。” 她好奇的看着眼前杵着拐杖,一瘸一拐朝她走来的老人家,心里不停盘算着这人是谁,是张静研的亲戚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只听老人家问道:“张静研那小姑娘呢,今年又没回来呢。都多少年了。” 黄时雨心里有些震惊,这么在乎父亲生日的人居然这么多年没回来过。 沉默一会,她才问:“以前也没回来过吗?” 老人家没说话,先是用拐杖示意黄时雨往前走,然后自己杵着拐杖也往前走,黄时雨看着这位突然出现在墓地同时也认识张静研的老人家,想了想,跟了上去。 常年没有人来的墓地,杂草也长得有葱那般高,风轻轻一带过,触手可及,跟挠痒痒一样。 老人家一面杵着拐杖,一面缓缓说道:“自从他爸去世她就没再回来过,那孩子也是个苦命人,三岁死了妈,刚上大学那会又死了爸,她爸是个包工头,有一年被那没心肝的老板一直拖欠款项,工人等着工资回家过年,她女儿也等着钱上大学,一百万呐,那黑心老板很有钱就是不给,老张没办法了只能去讨薪,那种黑心肝的人会那么容易给钱吗。” 黄时雨脚步一顿,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下一秒,心里的想法就被证实了。 “哎……那杀千刀的!把他骗到一处废弃大楼,给杀了,哎,老张是个好人,可是这样的好人短命呐!” 老人家杵着拐杖狠狠敲击地面好几下,像是在泄恨。 “后来呢?”她看着泥土地面多出来的几个印子。 “后面真的是谢天谢地,老天有眼,那群工人也有良心,集体出来做证词,才让那狗东西判了刑,不过也才十年啊……” 说话的间隙,两人来到一处刻着张有为之墓的石碑。 黄时雨垂眼看着照片上的人,一张简单的黑白照,可能时间过得有些久的缘故,五官都有些弱化,仔细一看便会觉得是张静研男装的样子,两人相貌很是相像。 第88章 黄时雨看了一会,扭过头来,跟老人家说:“那她以前不会回来,现在也不会回来,以后更不会回来,劳烦老人家每年帮忙照看一下。” 老人家沉闷半响,才叼着口气,慢慢说道:“那我只有一个请求,哎,见到她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想回来就回来吧,不想的话,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在这给她再守几年墓。” 走出墓地的那一刻,她回过头,深深又看了眼这个地方,像是要把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瓦一石,牢牢刻在眼睛里。 蓝天白云下,墓碑上的那张脸也被天空蕴得湛蓝。 张叔叔您别怪静研不回来看你,她在生命的最后一秒一直在挂念您。 黄时雨对着望不到边的天际长叹口气,她只是轻轻一吐,却也觉得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命运真的喜欢抓弄人,世间的人儿何其之多,有人可以平安度过一生富贵一生,而有的人人生才刚开启美好的新篇章却不得圆满。 造化弄人是命运最喜爱的作品。 日头正盛,她眨眼的瞬间,仿佛又看见在她十七岁那年,回母校做优秀毕业生演讲的张静研。 她依稀记得当时台上的那张脸浅笑嫣然,浅笑中也不失锐气,每个少女时期谁没幻想过长大后的自己是何等模样,看着白枳灯下在跳动的白,她当时心里就在想,这是她想成为的样子,她以后的人生也要这么成功。 可是也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么厉害的人到头来也是要听天由命。 从墓地出来,黄时雨做了个决定她要回家乡一趟,回到那个承载着她与爷爷奶奶美好时光的地方。 只是天不遂人愿,两地隔着一个市,虽然都同属于一个省,但离得也有些远。 打车软件黄时雨已经差点撸冒烟了,也不见有人接单。 黄时雨在路边伸长脖子往马路上望望,祈祷有车路过能载她一程。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真的听到了她的祷告,马路上还真来了一辆车。 黄时雨眼睛发亮,向那辆车招手,果真还真被她拦住了。 是一辆货车,车后头放着一箱箱水果,看着是要去送货。 “去哪?顺路的话捎你一程。”车上的男人把车窗摇下,喊了一声。 “东家县。”她应道。 “上来吧。” 黄时雨看了眼圆滚滚的轮胎,思忖一下,说了声谢谢,赶紧上车坐下。 只是她才刚坐下,驾驶位的男人拿出一个二维码递到她眼前,对她说:“320。” 黄时雨眯起眼睛,拿着的手机,页面还有她还没来得及取消的打车订单。 “打车软件我看到那才一百七,你这坐地起价有点过分了吧?”黄时雨蹙着眉。 她不是不能付钱,只是这种哑巴吃黄连的亏,她不吃。 而且特么还是强买强卖! 她要是认了,那也不是她的风格,她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性格,所以在这一刻她也有了计量。 男人压根就没想解释,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管你打车软件一百七还是二百七,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个价。” 见她没动静,脸上也不慌乱,男人把车停下,又喊了一声。 “哎,你坐不坐啊,不坐就下去。” 墓地基本都是在荒山野岭的地,所以男人也是认定这个有苦难言的亏,她一定会吃下,不然再等下去有没有车不说,天很快也要黑了。 黄时雨看着他,也不急躁,也没有要下车的动作,而是隐晦地说道:“听说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容易走进死胡同。” 男人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她。 “你车开过来的时候,车速理应是减慢而不是刹不住。”黄时雨直接下结论,“因为你用的不是这辆车的官方轮胎。” 男人眼神明显有些顿了顿,可能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知道他轮胎用的不是原版。 黄时雨看了看时间,又说:“咱两聊聊。” “你瞎说什么,你没看到地面下过雨嘛!轮胎滑点很正常,不坐赶紧下去,耽误我时间。”男人思前想后,觉得这女人就是在唬他而已,不想付这笔钱,还想着蹭车。 车的轮胎虽然不是原版,但也好使的很,他们常年跑车送货的人轮胎使用量大,要是一坏就用原版那赚的钱全供轮胎去了,所以仿版轮胎在跑车人圈里吃香的很。 黄时雨显然也知道这层关系。 如果要是换做几个月前不懂车的她来说,她还真看不出来这轮胎不是原版,毕竟都一个圈一个色,很难判断。 只是黄时雨这人有个特点,只要愿意去学一样东西,那她就会在这个范围内做到最好,所以她考驾照的时候,顺便把车全方位给研究了一遍,现在就光凭眼睛看,她也能看得八九不离十。 “你这车要在继续开下去,很难保证在过弯的时候,能适当减速,而且如果对面刚好来了一辆车,你有把握能准确避开吗?还想要这条命吗?”黄时雨丝毫不慌乱,条理清晰地说道。 可能是黄时雨一副淡定从容,有条理的一番话的作用下,形成一种浑然天成的威压,让男人周身的火焰倏地熄灭了。 “我是司机还是你是司机。”想想不对,“我是开车的还是你是开车的……”又想想也不对,“总之,有我懂车?” “趁我现在赶时间需要你的车,赶紧把工具拿来。” 黄时雨不想接着跟他扯东又扯西,在两人掰扯的这段时间来看,马路上一辆车也没看到,她还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辆车上。 所以她拿着男人给的工具开始在轮胎上动手脚,她也没有多大能耐,只能让轮胎能撑到目的地,不然再继续行驶下去这轮胎绝对会瘪掉。 随着最后螺丝钉一拧,她看着脚边散得七零八落的工具,抬了抬眼,眉毛微蹙,“你鬼鬼祟祟拿手机干嘛?” 只一眼,男人慌不择乱收起手机,大概是被抓包后的尴尬,说话都有点结巴,“留证据啊,要是你把我这车……修毁了,我才……有理有据能……证明啊。” 黄时雨把工具扔给他,指了指车,“开吧。”像是默认了他的说辞。 黄时雨裹着一身寒风才回到车里坐下,车也才刚启动,她就接收到了一条来自大洋彼岸的消息。 是李行舟发来的。 【一路顺风,路上注意安全。】 她看着这条信息许久,才有所动作,手指往上滑动一下,上面那条消息是她在机场发的。 【我要先回一趟豫城,等会的飞机,梅花治疗后那位植物音疗师说过会送来酒店,麻烦李总帮我先签收一下,万分感谢。】 黄时雨垂眼看着李行舟发来的信息,没回复也没打字,连个谢谢也没说,她不知道让李行舟帮她签收花对不对,她是一个很怕麻烦别人的人,总感觉麻烦别人就是要欠人家人情,一欠人情她就立马想还。 这种矛盾拉锯战持续到她所要去的目的地——东家县。 下了车,告别司机,那条消息最终她还是没给回。 车已经开了老远,车尾气也看不见一丝,黄时雨还站在原地没动。 她不动的原因很简单。 她在害怕,害怕见到那个地方,梦里的情景又重现具象化,然后又一次把她拉回去那一天,那个恐怖如斯的夜晚。 她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从微风等到刺骨的寒风,才似作出决定鼓足勇气往前走。 可能是站得时间太长,血液循环没跟上,走路的时候很僵硬,从后面看特别不自然,倒有点像跛脚。 这一幕落在开车过来的李行舟眼里,两人离得有些距离,大概五六米,李行舟坐在车上没有动,手扶着方向盘,眸光却是一瞬不瞬盯着前方走得相当吃力的那道身影。 他早就回来了,黄时雨前脚刚走,他就让秘书订了机票,一回来他就马不停蹄开车来到东家县。 果不其然,他见到了,但他不会现在就上前,黄时雨自尊心强,必定不愿意让他看见这一幕,他也识趣。 毕竟人有很多面,不必每一面都见。 就这样走了有二十几分钟,黄时雨脚步停下,没再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站得久导致血液循环没跟上,再加上这样的情况下还走了有二十几分钟的缘故,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竟像是腿麻没站稳的样子。 李行舟一直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她,黄时雨跪倒在地的那一瞬间,他很惊讶,因为她不是那种瘦弱的女生,反而很有力量,他曾经亲眼见过她能把一个跟她差不多重的女生抱起来做深蹲,所以他看到这一幕就没忍住曾告诫自己的那些黄时雨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很要强,她一定不想让自己看见这一幕等等的念头,冲动直接战胜理智,打开门,手里抓着个东西,一路小跑过去。 她还是那副瘫倒在地的模样,纹丝不动。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腿麻,是再次看见梦里的情景有些受不住。 第89章 她捂着嘴无声地流着眼泪,过了会,感觉情绪能控制得住,才慢慢松开手,从兜里摸出手机,在页面上点了点。 她用衣服袖子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个很是完美的笑:“爷爷奶奶这首钢琴曲还记得吗?是你们务农后收音机必放的一首,真的好听啊……” 入眼的地方,四周皆是一片荒凉,旧时其乐融融在院里晒稻谷,剥玉米的景象全然不见,只有铺在她眼前凌乱无章的草地,扶着房屋碎屑支棱地站起来。 多看一眼被山体滑坡摧毁的地方,她都感觉胃里也是这些东西。 她有想作呕的感觉。 都说这是受过创伤后的应激反应,她觉得此刻的自己都能从胃里呕出血来。 不过不可以,她告诉自己,爷爷奶奶都在这里看着她,她要高高兴兴的来看他们。 她只能努力的让身体里的天平往快乐倾斜,努力去想美好的事,努力不去想埋在地底下的尸体。 “你们看这是我现在住的房子,是不是很大,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不错的阳光,房子能被阳光全部包围住,所以你们不要太担心我的生活,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看我这些年去过这么多城市和国家,有我在工作的照片还有别人帮我拍的游客照。” 她声音沙哑,眼底却是真挚的笑意,像跟以前一样把上学时候遇到的好玩有趣的事,都通通带回家分享。 只是不会再有人会在她说完之后,笑着回答她。 她静静地望着四周的山,眼前的青青草地,长睫被风吹动,轻轻颤了颤,“我决定从现在开始要把过去的一切都忘掉,或者说停留在记忆深处。” “因为我好像知道我该做什么了,我也不想做梦的时候又梦到你们出事的那一天,我想我能做到。” “你们应该会为我感到高兴的吧。” 这次哗哗而过的风成群结队向她堆来,她知道这是答案。 她摸索着把手机里的钢琴曲关掉,将手机揣回兜里,眼眶里一直没落在的泪珠也被她一一隐去。 她打算离开这里了,很快就站起身,一回头,她没走,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长,似在扭动的海藻。 黄时雨愣愣地看着出现在她眼前的李行舟,还有那盆梅花,她没想到李行舟会来这,虽然她跟他说过这里的地址,但她真的没想到李行舟会找来这。 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 李行舟往前走了几步,梅花的香味像自带扩香石一样,一股一股流动在空气中,他鼻尖免不了也吸入一点,“我知道这梅花对你很重要,所以我亲自拿来给你,以免飞机旅途冗长,你过于担心。” 只是哪有他说的这般轻松。 昨晚分明是这样。 “帮我订一张最近时间到豫城的机票。”他跟电话里头的秘书说道。 “最近时间,今晚十点有一班。” 李行舟说:“好,就定这一班。” “可是李总,您后天下午还约了启兴张总洽谈合作事宜,时间上会有冲突。”秘书以为李行舟是把这茬事忘掉了,尽职尽责提醒了一下。 李行舟没有丝毫犹豫,对秘书发号施令:“就定这班吧,我自有分寸。” 看着眼前粉嫩欲滴的梅花,这一刻,心里头涌上许多情绪,感动占得居多,人心都是肉做的,更何况小细节最是打动人,黄时雨当初会喜欢宋朝野也是沉于那些细微之处。 黄时雨看着他,心里热气腾腾,她克制着声线对他说:“李行舟,谢谢你。” ----------------------- 作者有话说:李行舟:谢我什么? 黄时雨:谢谢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了我。 李行舟:我会在世界的角落找到你,只因为是你在那里。 第51章 回到家,路筱把她和豆豆的外套、围巾解下来挂在衣帽架上,牵着他手往里走,问了句:“豆豆,告诉妈妈怎么从幼儿园回来就一直耷拉着脸呢?” 豆豆没说话,只低头盯着地板看。 路筱停下脚步,半蹲身子,看着豆豆,瞧他撅嘴的小表情,知道肯定是在幼儿园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他不开心了。 她用手轻轻摸了摸豆豆嫩得能掐出水的的脸颊:“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像一颗生气的桃子。” 一颗水嫩欲滴的桃子,因为要抵御对它来说不好的事,竖起一道以为能隔绝外界的屏障,其实这道抗拒软软糯糯的,一点也没办法扎到人。 豆豆这会终于抬起了眼,还带着点小情绪说道:“跟我一起玩的小玟,他妈妈从巴黎回来给他买了一件魔法斗篷,一直在我眼前转悠,妈妈我也想要。” 就这事啊能让豆豆一路上摆着脸,要她说小孩子的情绪也蛮好玩,“魔法斗篷,妈妈看看是多少呢。”接豆豆走的时候,她有看见小玟跟豆豆说了再见,自然对他身上的那件斗篷有点印象,拿出手机搜了下,一看还有点惊,“哎哟,豆豆还挺贵呢,要将近四千呢。” 豆豆捏着路筱的衣角,轻轻摇着,撒着娇,“妈妈四千也不多呀,你给我买一件呗。” 路筱看着捏她衣角撒娇的豆豆,知道这是小孩子之间的攀比心,可能孩子自己也没意识到,他不是真的很喜欢那件斗篷,一定非得要这件斗篷,而是某个年龄段人都会或多或少出现这种情况。 她用手指轻轻刮了下豆豆的鼻梁,语气并无任何责备:“你个小鬼,你又不赚钱,你知道四千块是多少钱吗?” 豆豆眨着大眼睛:“就是四千块呀。” 瞧瞧,就四千块钱从孩子嘴里说出来多轻松,虽然四千块钱对于住在千万豪宅里的她来说确实不多,就跟挠痒痒似的,但她在此刻意识到豆豆貌似对钱没什么概念。 路筱说:“豆豆你不是会画画吗,妈妈给你启动资金两千块,剩下的两千你可以平时到咱们附近的公园里给人家画画,可以吧?” 豆豆问:“那我得画多久呀?” 沈下班回来刚把外套脱下,就听见他们在客厅说话,隔着也不远,他望着客厅里一大一小的身影,原本冷峻锐利的眼眸一瞬间柔和了下来,“我错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路筱看着走过来的沈,言简意赅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他想买件斗篷四千块,我让他有时间去我们附近公园给人画画,自己挣钱买。” “才四千块你就给他买呗,咱们家又不是出不起。”他用手摸了摸豆豆的头发,豆豆大概是觉得头发有些痒,往后躲了一下,沈以为是他整天忙工作,甚少跟豆豆有独处的亲子时间,跟他生疏了,然后有些抗拒,手又收了回来,他动了动嘴唇,“豆豆,妈妈不给你出,爸爸给你出。” 不待豆豆回答,路筱从包里拿出一套精美的礼盒,“豆豆来,这是时雨干妈从国外给你带的拼图,是你最喜欢的卡通人物,自己去房间拼。” 豆豆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上面的卡通人物吸引住了,“妈妈,感觉这个拼图有点难,我怕我拼不起来。” 路筱自从上次帮豆豆搭房子时也发现了,豆豆这孩子很喜欢在一件事情还没做开始就喜欢急着否定自己,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哪里教育出了错,现在只能多以鼓励为主希望有用,“妈妈相信你可以的,上次走迷宫那么难的拼图你都可以自己完成了,我们豆豆多棒啊。” 她之前看过一本育儿书,上面是这么说的,要夸小孩子一定要夸到点上,不要大范围撒网,小孩子的心思是很敏感的,他能从你的神情、言语、动作上去窥探到你的意思,要夸赞表扬一定要很真诚才行。 豆豆拿着有他半个身子高的拼图,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嘞妈妈,今晚睡觉能给我讲昨天没讲完的故事吗?” 看来鼓励教育还是很有用,路筱很满意,“当然可以啦,去吧。” 豆豆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后,抱着拼图转身往楼上跑去。 沈望着豆豆小不点大的身影,又提起刚才的话题,像是没话找话说,“他才几岁呀,喜欢就给他买呗。” 路筱站起身:“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回答你吗?” 头顶天花板悬着的水晶吊灯,在窗户折射进来的光下,颗粒分明,闪闪烁烁。 路筱直视地看着他,那闪烁的光也反映在她眼里,熠熠生辉,从容不迫。 “他还小对金钱没有概念,作为父母应该给他起到一个示范性的作用,不应该模糊金钱观念,只要他去做过这件事他自己心里就有一杆秤,有一个评判标准,金钱观念就该从小培养,年纪小不小不是借口。” 沈也同样注视着对方,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那天,也是这样,两人对视着,争论不休,只是不同的点只有白天与黑夜的区别。 “不是,不就四千块钱嘛,你不至于又为这事跟我冷战吧。”他大胆猜测。 “也不是不行。”路筱强调,“还有下次我在教育孩子的时候,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我感觉你自从。”说到这个其实沈还是有点怕的,怕两人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关系又因为他急骤冰点化,他在法庭上有多从容不迫,在此时就有多心慌,他只能委婉点讲,“从那次我让你辞职回家带豆豆后,你就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的你。” 第90章 沈不跟她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话题,直接牵动她脑袋里的那根神经。 “在我人生二十六年的光景里,我已经对我爸屈服过了,我不想再对第二个男人屈服,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应该不能吧,没有谁能站在对方的角度绝对性去思考,去换位,都是人,都会有私心,连作为法官的你也不能做到,这才是我对你最痛心,失望的点。” 面对这样的指责,沈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中带着丝疲惫,“小筱我也不是像孔夫子一样的圣人,你不觉得你对我的要求也太高了些,不能因为我的身份是法官,你就要求我一碗水端得平平的,不允许露出来,我也是人,我也会犯错,这是很正常的。” 路筱觉得他根本就不懂她所在意的点,泛着亮光的眼眸望着他,对他说:“你不能理解做全职妈妈对我意味着什么,不是光环与荣誉,而是束缚,我想要再重返职场会难如登天,我的头上随时随地都立着一块叫全职妈妈的牌匾,无论我的学历、能力有多优秀,这块牌匾不是我的敲门砖,而是夺命项圈。” 她这会语速比先前缓慢多了,没那么急切,“我真的很热爱我的工作,就如你热爱法官这项工作一样,我能在这项工作里找到属于我自己的意义,虽然工作不一定是愉快的,但起码我能感受到属于我自己的愉快,那是属于我自己的。” 她深吸一口气:“是,以你的工资你是能养得起我,养得起这个家,但我不想以后从你口中听到那句话,是我养的你。” 这就是路筱最在意的点,她虽外表给人感觉是柔柔弱弱那一挂,但内心深处其实跟黄时雨很像,都很争强好胜,不会想着去屈尊人下。 说完心里一直以来想说的话,此刻,她倒没觉得是解脱,轻松,毕竟两人的观点就像一根刺扎在皮肤上一样,这会一股脑给拔了出来,流血的窟窿还是在那没得到解决。 路筱蜷着手指:“我觉得我们不能讨论这个问题,我们两个人会先发疯的一定是我。” 沈一怔:“你就这么看我?天啊……路筱……你居然这么看我。” 还有些话没张口说出来,眸光倒先一步落在路筱蜷着的手上,沈的心也紧跟着揪了一下,“好吧,我之前是比较武断,没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你的顾虑,这点确实是我的错,我今天坐在这里,是想跟你说,等我完成手上的案子后,我就跟院里申请,休息一段时间,我觉得我也该做点什么了,感觉陪豆豆一起的时间太少了,跟我确实是有点生疏了,但当然我更希望他能跟你亲密一点。” “我之前不懂你,但现在我想试着去懂你,去支持你,支持你的工作。”他很认真地说道。 沈态度的转变着实令路筱没想到,在路筱眼里沈是一个颇有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不过也只是在某一些方面会体现他这种大男子主义,其他时刻,他倒是一位很好的丈夫,对妻儿不扣,也顾家,也不对外头的莺莺燕燕有兴趣。 路筱在这一刻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一切好像都和解了,先前没注意到的地方,这会也必不可免注意到了,她见沈手上提着一个橘色袋子,不用看标签她也知道是哪个牌子,问:“你买的什么包?” 沈的笑意从心里转了一圈才显现于眼,他晃了晃手上的袋子,“真好,我们的话题终于来到这上面了,不枉费我做的功课。” 两人在客厅坐着,沈看着她低垂着眸,先拆开包装丝带,接着打开礼盒,沈送她的是一只烟熏珍珠渐变色的包包,包上的纹路犹如白雪覆盖过的痕迹一样,颇有标志性。 路筱尽管猜到是什么包,见到实物的那一眼,还是免不得眸光一亮,这一细微的变化自然没逃过沈法官锐利的双眸,他眸中笑意更盛。 路筱伸手轻轻摸了下包包,明明喜爱的不得了,口中还是强调道:“包包很好看,我也很喜欢,只是下次不要买了,把钱花光豆豆以后读书上大学买房子的时候可怎么办。” 沈一脸不以为意,握住她的手腕,“你都要跟黄时雨一起开公司了,你将来可是大股东,这钱对于你来说跟挠痒痒一样,我可是要赶紧抱住未来富婆的大腿。” 路筱笑了一下,还戳了戳他的手,“豆豆也要上一年级了,是该选学校的时候了,你知道诚信学校吗?” 沈迎着路筱润玉般的目光,点了点头,“听过,一年一百万学费的学校,你是想让豆豆上这所学校?” “嗯,不过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门道。” 如沈想的一样,路筱会这么问他,便是下定决心要让豆豆上这所小学,诚信这所学校他也听身边同事说起过,那几个同事都是家里有小孩的人,要上这所小学除了每年一百万学费之外,还要面试通过才能被录取,这里的面试通过指的是家长和孩子,然后面试通过后还要买学校的不计息债款,也是大几百万的数额。 沈对这种变着法的敛财手段是有点嗤之以鼻的,只是没想到路筱还要去掺和。 他皱着眉,说:“像这种学校都是靠家长的名气建立起来的,风气会好到哪去?” 靠家长名气这点路筱倒是不反驳,只是她自有她自己的考量,“它背后的价值和人脉才是重中之重,你不能用寻常标准去衡量。” 沈不想破坏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关系,打住了话题,“好吧,这事我们之后再商议,豆豆才上中班还不着急。” 路筱还欲再说些什么,沈眼尖瞧见在玄关处的黄时雨,他对黄时雨出现在这里完全不意外,家里的大门有录过她的人脸识别。 他给路筱提醒:“你的双生子姐妹来了。” 趁路筱注意力转移,又说:“我去给你们拿点喝的。” 他问走过来的黄时雨:“喝什么?” 黄时雨看了眼柜子上的一个精致木盒,然后对沈说:“普洱茶。” 沈对此挑了挑眉,半开玩笑道:“时雨很会点,我这茶这么多,也就这拿来收藏的普洱入了她眼,真是不亏不亏。” “要论投资这块。”路筱看着黄时雨,语气颇为骄傲,“那我们时雨眼光从来不赖的。” “没有,只是略微耳闻。”黄时雨倒是很谦虚。 其实哪里是略微耳闻,反而,黄时雨深谙此道。 速度科技能从一个小作坊的游戏公司,一跃成为游戏界的新秀,除了有宋朝野这个算法大佬以外,洽谈生意、合作部分全是黄时雨在推进。 起初,黄时雨谈生意哪里是喝几杯酒就能顺利把这单谈下来的,多的是喝到吐硬撑着喝,还是照样被生意方各种瞧不起,这种事对她来说屡见不鲜,但也没办法,为了公司,她也只能赔着笑脸来来回回在饭桌上承受那些歧视,因为在生意场上很多人觉得跟女的做生意不靠谱,只有酒量、能力、魄力这三者都缺一不可时,他们才会觉得这人不是只有水牛这个用处。 当初,为了拿下一笔大生意,黄时雨从各方打听到这位老总的喜好,知道他好普洱茶,而且好的还是普洱熟茶,她本人能不辞万里来到茶山,了解茶林生长环境、炒茶工艺、听茶会工艺,把这些理论知识学得有模有样后,时不时在饭局聊天上向这位老总有意无意透露出自己也是普洱熟茶爱好者。 然后一来二去,就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硬生生把这块难啃的骨头给啃了下来,而速度科技也因为这笔大生意,最终稳坐当年游戏营收率前十,要知道当时前九都是背靠大集团的公司,而速度科技就像一匹新锐黑马闯进了大众视野。 沈走后,路筱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招呼黄时雨过来坐,“肚子饿了吧?飞机餐是不是很不好吃?要不要吃点?” 对路筱这连续三问,她置之一笑,指了指桌上的吃食,“你不是最排斥别人吃这些垃圾食品吗?” “偶尔吃点汉堡薯条感觉还挺好吃的。”说完,像是为了验证是说的这么回事,拿了根沾了番茄酱的薯条扔进嘴里,嚼了嚼。 黄时雨在她左侧坐下,身上穿的那件毛衣路筱眼熟得很,是她按着黄时雨买的姐妹装,当时沈还因为这事跟她吃过味,只是这毛衣也买了有几年了,她那件压箱底了,黄时雨身上这件在阳光的照耀下,还有点恍若初见呢,看着也新鲜,只是衣摆那一圈沾了几根草。 “多伦多还有这种草吗?”她问。 黄时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看到了有几根草,她捻着这几根草,声音出奇意外有些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是从我家过来的,我从东家县过来的。” 路筱就坐她旁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眸光有一瞬是颤动的,“那你穿这么点去会不会太冷了。” “你爷爷奶奶会担心的。” “不会,我还特意套了条秋裤呢,我聪明吧。”她最终还是把那几根草扔进了一旁垃圾桶。 她在心里跟自己说。 向前走,向前看,别回头。 过去就让它留在过去吧。 第91章 不回头不是对过去的绝望,而是当你某一天回头看的时候,你不再是无能无力,而是拥有乘风破浪的勇气。 “时雨,你超棒的,恭喜你克服了并拯救了自己。” 路筱轻轻拥住了她。 黄时雨下巴抵着她的肩膀,眸光直勾勾盯着窗外某一个点看,“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到我现在能这么坦然的面对这一切,感觉心里很轻松。” 与此同时,窗外车上的李行舟打开车门下来,倏然,跟黄时雨的目光撞到一起。 两人的眼神就卡在那,停住了。 像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还是路筱开口说话的声音,才让这静止的画面破碎开来。 她拍了拍黄时雨的肩膀:“解决一件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坦然面对,不然就像生活中的琐事一样,那叫一个鸡毛掸打。” 路筱刚安慰完黄时雨,沈就端了两杯喝的过来,“来,小心烫。” 黄时雨接过,抿了一口:“谢谢,味道很是不错。” 沈说:“你们姐妹先一边吃一边聊,我让阿姨准备饭菜。” 黄时雨本想说不用,她本来就是过来看一下路筱而已。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那头路筱直接嘱咐沈,“让阿姨做饭的时候,做一碗海鲜面线糊。” 自己的喜好一直被人记着,就算一路过来皆是风尘仆仆,在此刻,心里也是欢喜的。 “你俩现在是又和好了?” “差不多吧,你可别说我了。”她一转头,话到这里顿了顿,眼皮也眨了眨,那嘴里的话差点因为看到窗外的李行舟没了后续,她撇了撇嘴,有些小吃味,“你俩一起去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不用猜也知道,这两人是一起去的,不然她这住宅区没有许可,李行舟也进不来啊。 “顺道碰上的。”黄时雨换了个比较圆融的词。 “昨个,还是今天?” “我今天才去东家县的。” “落地第一件事,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你个小没良心。”话是这么说,路筱的语气却是很温和,跟打趣差不多。 “好好好,我错了,下次一定。”她认错的速度也很快。 “下不为例。” 路筱说完这句,两人都相视而笑。 她目光落在黄时雨被日光浸得莹白锃亮的脸上,她看着她静静笑着,眼下的疲惫明明是这般清晰,但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她是冬日里那株迎着风雪傲然绽放的梅花,明媚又动人。 突然她想到了曾经学过的一首诗,很适合黄时雨。 风雪压我两三年,我笑风轻雪如棉。 “求职人的简历都在我邮箱里,我到时候发给你。” 黄时雨应了声好。 在多伦多的那几天,她项目的评估流程已经走完了,融创团队办事效率也惊人,很快就起草了协议书,不得不让黄时雨承认,融创的投资团队很专业,完全是一条龙服务,等她一回来公司也已经进入装修阶段,所以她赶紧让路筱发布相关岗位职务信息,想着趁年后那段时间,多收一些利于她的漏网之鱼。 “我们什么时候动工?”路筱问。 “过完年就可以开始了,到时候物色物色品质好的鱼苗,然后争取一鼓作气把网给收了。” 她回答完路筱的问题,看了眼墙上的时间,然后从桌上摸过来遥控器把电视打开,这个点她一般是在处理工作,顺便忙里偷闲看点财经新闻。 路筱看她打开财经频道,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她是真觉得黄时雨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无时不刻不是在关注关于业界公司项目情况,就是在关注近期的热门领域,仿佛这人的生活只有这些,这就是她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 电视里主播的声音甜美丝滑,冷冰冰的数字被她播报得让人想多注意一会,路筱听着这个声音,跟黄时雨聊起了另一个话题,“你说你要是当时接受了那五百万美元,是不是现在也可以过上收租的生活了?” 五百万美元,一说到这个黄时雨想到了张静研,对于这个人,突兀的被提起,她还真的有点大脑空白一瞬,想了想,说:“也许吧,不过人生吗,总有很多节点,每个节点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但是嘛,也不一定就是能在每一个阶段都能做的很优秀,但只要尽力去做好每一阶段的事就行。” 路筱不紧不慢喝了口水:“听起来真有趣。” 电视里,主播明确说道4月25日上海将举行一场关于人工智能的商业大赛,官方希望参赛的公司能对ai医疗有所新突破,也希望能将中国的ai医疗远销海外,因此,比赛第一名获得者公司除了获得奖杯外,还有官方补贴的一千万奖金。 她看着这则资讯许久,才接话:“其实真话吧是已经尝试过站在那个位置,很难说服自己去过安逸的生活,还是更喜欢这种每天开盲盒,不知道哪一天就从天上掉下来的感觉,人的本质果然还是比较爱犯贱。” 路筱突然发现黄时雨还蛮有幽默细胞的。 电视里又播报了另一则新闻资讯,今日股市震荡,主要是由于深港集团股市爆跌,今日多家媒体传出深港集团多年前毒药事件不是意外,而是蓄谋已久,针对多年前深港集团的毒药事件再次被提及,官方的回复是相关事项还有待核实,毕竟深港集团的毒药事件也已经在多年前结了案,只是此次层出不穷的声音实在是声势浩大,深港股市还能不能绝地反击,还有待观察。 路筱拿杯子的手一顿,或者说是僵化更合适,“不是吧,这么倒霉。” “那我让你买的那五百万,不就血本无归了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声音有些飘飘忽忽地,“哎呀,这事都怨我,完了给豆豆攒的娶媳妇的本金都输没了。” 黄时雨没说话,看着路筱。 而路筱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道:“当时我要是听你的就好了,我非但不听还怂恿你继续买股,这下全完了,全给搭进去了。” 看她那样子,黄时雨猜测她应该投了不少,说不定还比她多得多,“有你说的这么糟糕吗?” “这还没有?!”路筱把杯子放在桌上,打算好好跟她说道一下这件事情有多严重,一转过头去,见黄时雨不紧不慢,自在悠闲地换了台综艺,她心里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黄时雨本人对数字很敏感,可以说是掉进钱眼里也不为过,买东西多收她一毛,她也是势必会问出个所以然这个一毛是拿去做了什么用处的人,绝不可能还能这么有闲情雅致看综艺。 “不对,你怎么这么淡定,这非常不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要不是窗外有人在,她都差点克制不住要扑到黄时雨身上去问个明白,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是不是李行舟跟你说了什么小道消息?” 听她说到这个人,她看了一眼窗外,李行舟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从她这个视角能隐隐约约瞧见李行舟嘴角往上微微颤动着。 看样子,不知道在跟谁愉快地聊着天。 她对路筱说:“他不害我就不错了,那人嘴硬得跟石头似的,撬也撬不开。” 这说的是实话,李行舟就没跟她透露过一点儿,她问了有两次了,可对方一丝一毫都没跟她说过。 “那我们的钱是这样。”路筱有模有样地比划着,“还是这样?” 她从善如流地屈起食指,在路筱脑门上轻轻摩擦了一下,动作轻如鸿毛拂过水面,“评估风险是每个金融人都要有的敏感,路筱你学的全还给老师了。” 股市不一定是比谁钱砸得多,谁的持股比例多,而是优先比选股能力,其次投资能力。 当时对于路筱再让她投五百万的建议,她最终没有采用,虽然常说高收益通常伴随着高风险,但是明显在股市上不适用。 黄时雨每一次买股票投资,都会把自己当作是这家股票公司的股东,她一直认为只有自己把位置摆在老板层面,才会想着如何去经营这只股票,如何用这只股票创造更高的收入。 所以对于路筱让她加仓的行为,她只觉得路筱是犯迷糊了,对深港股票的大涨没有定力,这也是很多股民的通病,股票下跌就赶紧以更低的价格出售,股票一上涨又以高好几倍的价格买入,但不同的是,股票跌的时候他们难过,股票上涨的时候他们开心。 黄时雨就一直不理解,股票的原理不跟平时超市打折的东西一样,她一看股票跌了她还挺开心的,因为她会在这时候瞄准好的公司低价购入,前提是瞄准好的公司,用长期发展的眼光去看。 她的钱除了来购置黄金对抗通货膨胀外,就是用这种方法来长期赚钱,然后周而复始地循环。 路筱伸手摸了摸刚被黄时雨敲的地方,不是疼,反而有点痒,她对着黄时雨微微一笑:“哎呀,虽然我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但是你要允许总有人学艺不精啊,别卖关子了,快跟我说说这破局的方法。” 第92章 黄时雨摇摇头,说:“没有什么破局的方法,深港集团股市的走向背后有人在操控,我只是尽量在挽回一些损失。” 她看了一会路筱的脸,跟她说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是在深港集团股市动荡的前两个礼拜,她约了她雇佣的管理团队交易员,在温哥华的一家咖啡店洽谈深港股票事宜。 桌上放着一沓资料,黄时雨对面的两人迅速翻完一遍,合上,相视一眼,脸上眉头都一皱。 黄时雨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搅拌完面前的咖啡,抿了口,问:“让你们操作的交易进行的怎么样?” 对面两人也懂她指的是什么,其中,她雇佣的交易员经纪人想法比较激进,直接开口说道:“会不会太过激进了这种做法?据我所知有很多人看好深港集团这一次的股市,不少人也找了我们公司团队制定方案,他们的本意都是想要赚大钱。” 黄时雨放下咖啡杯,抬眼看着那名交易员,不答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那名交易员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他旁边的小助理想拉住他也没拉住,“如果您是寻求稳妥,那么在一开始我跟您说的深港集团股市后续走向会下跌的那一刻,您就应该收手。” 黄时雨用指尖轻敲桌面,往前倾身道:“深港集团股市是会下跌但不是现在,它还能继续涨,下次判断的准点。” 可能是第一次被质疑自己的专业,那名交易员语气也不是多好,“我也希望您清楚,我这么做是想保护我的口碑和工作,一次失败的交易,会让我损失惨重。” 他说完这句话后,他旁边那名小助理对黄时雨连说了好几声抱歉。 黄时雨瞥了眼那名小助理,对他微笑一下示意没事,而后面不改色地对那名明显不服气的交易员说道:“你没听过我的传闻吗,对外雷厉风行的手段。” 她特意强调这句话,就是说给对面两个人听的,她是雇主,拿钱办事的人就不要太有自己的想法。 她指尖在那沓资料上轻点,文件上写的很清楚,在持有股票的基础上,她将用每股二百元的价格出售深港集团的股票。 只是不是现在,而是两个礼拜后。 现在股市上深港集团的股价还在有条不紊地上涨,她这时选择抛出确实是会让人觉得蠢,只是让交易员不满意的点并不是这个,而是明明野心很大也是想大捞一笔,为什么又在这时候选择去抛出,两礼拜后股票上涨就不止两百元每股了,如果是怕会下跌想即使止损也不应该以这种股价形式,只是还没让他想明白,对面黄时雨又开口了。 她重点强调:“就按我说的,等着就行。” “让我消化一下,信息量有点过大。”她是知道黄时雨股票玩得很溜,只是没想到这么敢玩。 很显然她知道黄时雨这么操作的原因,按照黄时雨持有的股票来看,她采用卖出看涨期权其实也是料到后来深港集团股票会跌,只是不知道会什么时候跌,但她用这种方法达到了对冲一部分下跌的股票,权利金也让她赚到了,如果后续股票上去了,她又能以大涨的价格行权出售,对她来说一点损失都没有。 她又一次对黄时雨这女人刮目相看。 路筱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赞叹一声:“深藏不露啊你。” 黄时雨现在回想匿名用户当时跟她发的那句话,她很庆幸就是那句话点醒了她,还好当时的她能明白读懂话里的深意,不然现在她的钱也是得打水漂去了。 对于她的夸赞,黄时雨也只是微微一笑:“也不是,我之前有去查深港集团过去年间发生的事,然后看到一篇文章是写了关于深港集团毒药事件的,但是太久远了只有这一条,我推断幕后之人想要操控深港集团的股市,肯定会从这里下手。”说到这里,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果不其然,只是这种又摸不透的感觉让我很生气,看不透背后那个人要做什么。” 黄时雨这人其实也挺可怕的,够谨慎和严谨,对任何事情都能看到细微末节之处,这种人要是是敌对关系,那将是一个很难缠的角色。 “我就知道你这人的眼光不是盖的。” “你不怕我是在骗你吗?”黄时雨突然问道。 路筱笑了一声:“你不会,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又不傻,骗没骗她又不是分不出来。 “这么了解我?”黄时雨同样也笑着。 路筱抿了抿嘴唇,说:“就算你骗了我,也没事啊,不就是亏了几百万嘛,我再赚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黄时雨隔着玻璃窗望着李行舟,那人大概是在打电话,低垂着头,靠在车门上,他身上穿的黑色风衣还是当初给她搬家的那件,要不是外头风大,把他发丝与衣摆吹得哗啦作响,不然,他静静站着,倒与车身分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的目光落在被风吹动的衣摆上,风吹起时,倒像锤子敲击铁具一样,一敲一弹,而衣摆又一副应付得很吃力的样子,不禁会令人联想到多事之秋,大概是长时间没进水,黄时雨这会开口的声线自带一丝低沉:“寒冬就要来了。” “你说深港集团的股票明天还会接着再降吗?”路筱坐在沙发上心中充满不安,这么大的一家集团公司,到底是惹了谁,能下这种死手。 “只是会死人而已。”她依旧望着窗外。 每一次股票大跌,高楼大厦之下必多一些血肉模糊的画面。 却也没办法警醒任何人,仿佛只是给地面又免费染了一层颜色。 路筱也跟着往窗户看,想知道黄时雨是在看什么,窗外除了些每天都看腻歪的植被外也没什么新奇的东西,不对,她还漏了一样东西,还有个李行舟,她问黄时雨:“你怎么不邀请人家进来坐?” 黄时雨还没回答,就看见豆豆抱着拼图跑了过来,“妈妈,我拼完了。”看到一旁的黄时雨,眼神一亮,甜脆脆的喊了一声,“干妈——”本来想跟干妈说他拼图拼完了,厉不厉害,视线有点错愣的看着窗外打完电话的李行舟身上,迷茫的问:“咦,下面怎么站着个漂亮哥哥,他是谁呀?” 今天没记错的话可是五度,这还是妈妈跟他说的,他诧异地问:“他站在那里不冷吗?” 黄时雨视线也跟着落在窗外李行舟身上,豆豆很少会对陌生人表现出这般热烈的情绪,她问:“豆豆喜欢那个漂亮……哥哥?” 豆豆嗯了一声。 他感觉那个漂亮哥哥就跟他平时喜欢的手办一样,长得精致又好看,凭空就让人欢喜。 黄时雨向豆豆招手,让他过来,豆豆很巧妙的避开桌角,蹬蹬蹬小跑过来,手上还拿着那副刚拼好的拼图,她附在豆豆的耳边,说着两人才知道的悄悄话,“那豆豆你去跟那个漂亮哥哥打声招呼,问他冷不冷,愿不愿意跟豆豆一起上来。” 豆豆听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很用力向黄时雨点了点头,又蹬蹬蹬拿着他那副拼图跑了出去,那副欢脱的样子,像极了要去迎接刚下班回家的爱人。 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出来,眼尾只瞧见已经跑没影的豆豆,他把水果拼盘放置桌上招呼她们吃,抬头一眼瞧见窗外豆豆飞奔而过,朝靠在车上的男人跑去的身影,他没说什么,一双美眸却装满了故事。 他问在吃苹果块的黄时雨:“认识?你朋友?” 依他的判断能力,此举算是多问,毕竟人能出现在他家门口,答案显而易见。 “我跟他现在有个项目在做。”她没否认也没说认识,这人讲话好似天生就是如此,语气委婉是一回事,给人感觉说话办事总留有一份余地,是不会吃亏的性子。 李行舟在日光逐渐日薄西山时,接住了不管不顾跑来的豆豆,架着他的胳膊帮他站稳。 豆豆被路筱教得很好,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重心稳了后,甜丝丝的对李行舟说了声谢谢。 “漂亮哥哥你好,我叫沈破患,小名叫豆豆,今年四岁了。”介绍完自己,他迫切想知道对方叫什么,就跟认识新朋友一样,带着满眼的好奇心,问:“漂亮哥哥,你叫什么呀?” 李行舟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孩,也没觉得有多大的意外,她对黄时雨身边人都挺了解,知道这是她好朋友的孩子,只是看着这嫩生生的小孩,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蹲了下来,摸了摸他头上被风吹乱的头发,开口的声音温润柔滑:“你好。” 得到了回复,虽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完整,但对小孩子来说已经很开心了,他望着李行舟的脸,问:“漂亮哥哥,你会不会冷啊?” “那你会不会冷啊,跑这么快。”李行舟温柔的笑着,手也很温柔帮他把衣领上的扣子系好,想必是刚刚跑得太急,不小心崩开的。 豆豆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想让他靠过来点,李行舟也不知道这小孩是要跟他说什么,索性也随了他,温暖的气流融化在耳边,似把尘封已久的标本,蓦地吹活了。 第93章 “我干妈让我下来问你会不会冷,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去。” 不过是世间最平常的话语,在这一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断翻腾地烧着。 李行舟一抬头,美中不足之处,便是看见窗内沈举着一杯淡红色液体,微笑地望过来,他举杯饮酒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李行舟看得一清二楚,沈将酒杯举到唇边的那一刻,用口型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很淡,淡若天边逐渐沉下去的夕阳。 但李行舟看懂了。 他说的是,来日方长。 第52章 “怎么能跌这么多。” “一夜全跌了啊。” 马路边挤满乌泱泱一群人,都在讨论深港集团股票大跌的事情,不难看出他们都深受其害,过路的车辆就算开得再快,也能听见那么一两句充满疑问的绝望,就在这时候地面发出“砰——”一声巨响,说是振鸟惊林也不为过,原本黑压压的人群倏然噤声散作一团满天星,而后静止了几秒,又拢在一块看向声响的来源,人群中有不少人发出一声喟叹:“又死人了。” “又”这个字眼太值得考究,又不禁让人汗毛一激灵。 自从深港集团股票爆雷,不少董事与高管嗅到股价飙升与公司实际价值的脱节,纷纷开始抛售股票,随即恐慌感扑面袭来,不少媒体争相报道深港集团股市即将崩盘。 媒体大肆宣扬,市场大幅下跌,在各方因素下,深港集团股市崩盘好似真的就是一瞬间。 随之而来,大多数炒股的人因为信任深港集团,不断加杠,结果亏空严重,负债累累,最终只能走向跳楼的命运。 坐在台阶上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脸陷在地上,血肉模糊,偶尔还会抽动几下,像是没死透一样,中年男人看了几秒,淡定地收回眼,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看的第几个了。 他对着一旁蹲着叼烟,不修边幅的男人说道:“哎哟,还好没买多,不然赔大发了,还好,还好,唉,就是回去还得挨那老婆子的骂。” 叼烟的男人眼神耸拉着,焉焉的,跟被人抽尽全身血液似的,毫无精神,“瞧你那出息。”一想到大跌的股票,他眼神又充血似的,斗志满满,“不是你说深港这只股能稳赚不赔的吗?!我还等着发财呢!信你个鬼话,全没了!” 男人也无辜的很,辩解道:“不是,我是小道消息听到你女儿,黄时雨也买了很多这只股,我才敢拉着你入的啊,你女儿大企业家啊,我想着总不会出错的吧,谁知道呢。” 这个焉儿吧唧,蓬头垢面的男人正是黄时雨的亲爹,黄国栋。 黄国栋把烟吐掉,回头:“就是你,害得我全搭进去了,连裤衩子也没剩!五十万全没了!” 面对这样的控诉,坐在台阶上的男人也只是平静地说:“你再找你女儿要不就行了,上次你欠的一百万不就是她帮你还的,看得出她不会不管你的,这血融于水的亲情可是割舍不掉的。” 可是再怎么血融于水的亲情,也会被这种日复一日的举动给搞得没了温度。 容不得他细想,他看着不远处一群四处张望的人,眼神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也顾不上跟坐在台阶上男人告别,撒开腿往那群人相反的方向飞奔,趁着救护车和警车来的间隙,赶紧逃离现场。 在警察要把现场戒严的那一刻,那群高利贷的人看见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黄国栋,对为首穿着大花衬衫的男人迫不及待地说道:“王哥,你看他在那。” 被叫王哥的男人望向小弟指的方向,果然看到在逃窜的黄国栋,目光一凛:“看他能逃哪去。” 说完这句话,训练有素的打手兵分几路,很快消失在案发现场。 他们离开后,不一会儿,现场拉起了警戒线,不少人没在股票大跌那一刻落泪,这会听着警笛声倒是噼里啪啦不顾形象号啕大哭,在哭什么,可能是在哭自己的白日梦终于该醒了,本来可能还想着死扛或许是能扛过去的,这一声声警笛声和地上男人炒股失败的案例终于划开一道口子,血淋淋地把事实告诉在场的各位,深港股票再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犹如泡沫经济一样,一击破灭。 这边黄国栋跑得整个人气喘吁吁,他一把年纪身子骨也没有多健朗,这会已经精疲力尽,明明是寒风凛冽的季节,可他却满头大汗,就算再怎么跑也不至于此,他扯了扯束得胳膊紧梆梆的衣袖,没染上赌博前他怎么也没想过自己的衣服还有这么不合身的时候。 刚想坐下来休息,身后的棍棒悄无声息打在他背上,他连发愣的时间也没有。 黄国栋知道跑不了了,只能弯腰躲着,才能好受点。 “还想跑,黄国栋还钱!”王哥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见他快吓尿的表情,语气不屑急了,“跑啊你,看你还跑不跑。” 黄国栋连忙摆手:“我只是活动一下筋骨,蹲麻了。” 灿灿的笑着,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王哥冷冷地看着他:“行,现在还麻不麻!” “不麻了,不麻了。”哪敢麻,他胆子都快吓破了,这群人都是狠角色,特别是那个王哥,他敢说麻,能把他给劈了。 “好,那先来算一下帐,本金五十万,加上利息,滞纳金,一共两百万。”王哥忽地冷笑一声,“想怎么还?” 黄国栋一听两百万,顿时慌了神,“我现在没钱,炒股刚输了分文不剩。” 见王哥没开口,心里瞬间没底,嘴唇也不禁抖动着,“王哥您就多宽限几天,就一礼拜您看行不行,钱我会还的。” 也不管能不能还得上,先下保证再说,不然等会不知道会怎么死,不过也没好到哪去,对面人根本不买他的账。 王哥瞥了一眼小弟:“东西带来了没?” “大哥,带了。” 他吩咐小弟:“装上试试看这新玩具到底有多厉害。” 黄国栋看着那东西,脸色一白,嘴唇抖索得也比先前更厉害,“别,别,别,有钱,我有钱。”他跪在地上求饶,颓然间也只能想到被他遗弃的黄时雨,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我女儿有钱,她开公司的很有钱,在上海大城市呢。” “你当我傻啊,就你女儿住的那破地方她有个屁钱,你以为上次是你女儿给你还的吗?” 王哥语气嘲弄极了,言下之意上次给他还钱的另有其人。 黄国栋满眼意外:“不是那臭丫头吗……” “喏,是那人。”王哥指着不远处大楼上的led大屏,指着上面正播放的人,“李行舟。” 黄国栋愣住了。 王哥咂舌:“跟你女儿关系不一般啊,一听你欠了一百万,眼睛都不眨就给了,出手真是阔绰。” 说完,王哥想到那天他们在黄时雨的住所蹲点,遇见出现在那,把他们一行人拦下的李行舟,跟他们说黄国栋欠的钱他给还,明天一早去融创大楼拿,前提是不要再找黄时雨的麻烦。 关系不一般,言下之意有百种意思可以曲解。 只是男女之间会让人猜测的也只有那一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但黄国栋没嗅出来王哥想表达的意思,他思来想去,觉得这种可能更对他下怀,“对,那是她对象,你看我说我女儿很有钱吧,深港这么大的公司随便抖抖,这二百万对他们来说小意思。” 他是这么想的,深港集团股票大跌那又怎么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百万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小菜一碟,都不够看的。 王哥对他这小心思心知肚明:“你女儿有你这样的爸也真是晦气。” “我是她爸,要没有我把她生出来,她能有今天的成就,老爸没钱,父债子偿嘛天经地义,何况我女儿男朋友很有钱。”他指着led屏,“是这个大老板你们也知道的,就再宽限我几日,我会还上的。” 他说这话脸不红也不燥,从来没有尽过父亲该有的责任,却想去行驶作为父亲的权利。 “你当老子是慈善家啊,一礼拜又一礼拜,废话少说,三天你要是没把这钱还上,我就用这新玩具伺候你。”王哥用这新玩具指着他说道。 黄国栋连连点头应道:“谢谢王哥,会还的,会还的。” 临近春节,满街枝干上都悬挂着写着福字的红灯笼,莽撞的寒风一过,把灯笼吹得歪歪斜斜,救护车长鸣,警车开道,在这花团锦簇的景色中穿梭而过,明明再过几天便是除夕,春节,一年到头阖家团圆的日子,可是这座城市像是染上死亡的气息,拖着一群人没法返回平静安乐的家园。 “王哥您这么急着让黄国栋还钱是为了给小雨准备嫁妆吗?要我说您给小雨准备的嫁妆也够可以的了,都够她后半辈子生活了。”小弟说。 王哥眸光转向小弟,语气认真:“那可不行,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妈死的早,我虽又当爹又当妈,总归替不了她妈,嫁妆自然得备得厚厚的,可不能让她婆家人瞧不起。” 第94章 “王哥你可真是个好父亲。”小弟说得真切,忍不住想竖起大拇指。 王哥对于小弟的称赞,会心一笑。 黄国栋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耸了耸被摁疼的肩,狠狠啐了一口国粹:“呸,什么东西。” 黄时雨走在鹅软石铺着的小路上,鹅软石的尽头是她妈童女士的家。 因为之前答应她妈童女士要回她那边过年,所以黄时雨昨天就回到了豫城,回到童女士现在居住的家,也是她以前高中居住过的地方,那间她居住过的房间也一直留着,房间摆设还是跟从前并无二致,明明一如往昔,可她总觉得不适应,待不住,可能是受过的伤害太多了,会怕这只是镜花水月,又怕童女士这是温水煮青蛙,又是有求于她。 她不怕童女士有求于她,是怕用这种先礼后兵的方式,她会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还有那生硬的聊天相处方式,令她百般不适。 所以她今天吃完晚饭就借着散步看看以前地方的借口,独自溜了出来。 她今天也没走哪去,也只是在家门口附近转悠,走得最远的也就是家门口对面的那条街,她以前和李行舟经常一起上下学的必经之路而已。 她看天色不早了,打算回童女士的家,不然晚点童女士又会开始念叨一个女生在外面有多不安全,她总会回那么一句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早就长大了有自己的分寸来堵童女士的嘴。 童女士一听到些就会闭嘴,然后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彼时天空已接近黄昏,她站在家门口,里头传来她姑婆讲话的声音。 “时雨这姑娘长得是挺好,学历也不错,也能挣钱,不过过了年后也要二十七了吧,得赶紧找对象喽,女人的黄金年龄也就这几年了,过了三十那可就完了。” 黄时雨想打开门的手顿了顿,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手有千斤般重,她似做了个决定,缓缓把手一松,不是心生畏惧,胆怯,而是她也想听听她这个妈会说些什么。 屋里头正烧着水,噪声倒没有多大,能听得清两人的说话声。 下一秒,偷听墙角的黄时雨抿住的嘴唇缓慢松开,露出一丝浅淡的笑。 “追我女儿有的是,她不缺男人的,那些追着她的男人都够她挑的了,多吃点水果,这还是时雨从上海带来的樱桃,说是国外进口的,要三百一盒呢,很甜的,找对象这事你就别操心了。”童女士说道。 “不是我爱瞎操心,这女人大好年华的年纪一眨眼晃一下就过去了,我们都是过来人,你应该清楚的勒,可不能蹉跎了,她们大城市管这叫什么。”姑婆吃着三百一盒的樱桃,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把樱桃核吐出来时,才终于想起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大龄剩女。” 童女士只是笑了笑:“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这半截身子在黄土里的人就别操这心了,他们自己想走什么路就让他们走吧。” 姑婆把一盒樱桃放下,赶忙说道:“这种想法要不得勒,我跟你说就以前咱们村王大贵家的闺女,自打毕了业后一直说不想结婚,相亲也不去,后来年纪上来了突然就想结婚了,那没用啊在相亲市场没戏啊,有戏的还得是时雨这样的。” 一壶水很快便烧完了,黄时雨也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在水烧开的那一刻把门打开了。 黄时雨开门进来的时候,朝沙发上坐着的女人喊了一声:“姑婆。” “时雨呀。”被叫做姑婆的女人见到话题里的本人,眼睛瞬间就亮了,“姑婆知道你还没有对象,今天特意给你介绍一个,那小伙子人又高又帅又顾家的很,很适合你,还有黄赌毒喝酒抽烟样样都不沾,是个好男人。” 黄时雨走过去,没看童女士向她招的手,径直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有你说的这么好,这种男的我还真没见过,那他应该很抢手才对,咋还没对象呢?”余光无意识瞟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平板电脑,她知道这个平板电脑是杨恒宇的,毕竟还是她买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人除了不学无术以外,还学起了人炒股,也不怕到时候绿得血本无归,她想,等会要是碰到他,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提醒几句,听不听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现在不是大环境不好嘛,辞职后,现在在家里考公呢,不过人家说了也不一定要在家里考公,也能去你的城市。”姑婆说得一本正经,好似真是那么一回事。 这话拿来骗骗还没出社会的小姑娘还行,来唬黄时雨这个人精,明显找错了人,“去我的城市做什么?考上海的公?上海的公可能没家里好考呢。” “这还不简单,你不是开公司呢。”姑婆对她劝道,“随便给他安排个职位不就行了,还能有时间在一起多培养培养感情,这不挺好的嘛。” 说来说去,原来是在这里等她呢,还要绕个三路十八弯,以为她听不出来这男的是个不折不扣的软饭男吗。 “不是,我看着像大冤种吗?” 她看着是她姑婆的女人几眼后,面上是不加掩饰的讥诮,“你们聊吧,外面有狗在叫,太吵了,我先去弄一下,失陪了。” 外面哪里有狗啊,家里从来不养狗,街坊邻里也不养,平白就是在暗喻某人那嘴别在那狂吠。 童女士自然听懂了黄时雨这话里有话,可她旁边的姑婆可能年纪大了,脑子没那么灵光,只愣愣看着黄时雨站起身。 黄时雨连个眼神都没留下一点,一副拍拍屁股走人的阵仗。 她这人平时说话基本都留有余地,这会倒是说得毫不留情面,想必是乏味极了,连做做样子的功夫都懒得。 姑婆看着黄时雨就这样走了,眉毛一沉:“不是,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呀,女人太强势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能不能说点好的。”童女士声音平和冷静地夸赞黄时雨的好,“我女儿要学历有学历,要颜值有颜值,要能力有能力,那在相亲市场只有她挑人的份。” “你糊涂啊,女人年龄一到这些都百搭。”姑婆一脸不赞同道。 黄时雨靠在门上,听着屋内两人各执一词,她笑了一下,单纯地笑,没有任何含义。 她不知道为何今日童女士破天荒地会为她说话,好似曾经抛弃她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有时候她又真的不想要这份宽容,就好像所有人都跟她和解了,就她还留在原地,可她得留在原地啊,不然被抛弃在过去岁月的她可怎么办啊,她做不到看着那个小女孩独自一人在雨中跟全世界对抗。 如果连她自己都淡忘了这些事情,那就不会有人记得过去岁月里的她。 记不得那个渴望爸爸妈妈回家的小女孩。 她头顶是璀璨艳丽的夕阳余晖,从她身后拖着沉重的尾巴,在天空横扫四射,她眸子里攒着还没逝去冬日的一角。 真美啊。她心想。 看着漫天的霞晖,她恍惚间想到很多年以前。 那时候她爸妈刚离婚,她跟着爸爸生活,她爸常年在外地打工,留她跟爷爷奶奶在家,爷爷奶奶都是老人家平时身子骨也不好,家里的田地有农作物要忙活,那时候她还小干不了这种重活,都是两个老人家在打理。 有一次不小心给摔了,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给她妈打了个电话,她那时候也没想到她妈会接,她还挺开心点了录音功能,只是她就来得及叫了一声妈妈,电话就被挂断了,再拨回去显示对方正在通话中,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七个字的意思,只单纯以为有人找她妈妈,直到她年纪大点的时候她就懂了,她妈妈当时把电话给挂掉了,压根不想接,这段录音现在还在她手机里,她一直没删。 可能她妈都忘了这茬事,可她永远也不会忘。 在她眼中的泪快跳出来的时候,耳旁进了一道声音,把这温热的液体封住了。 “给你。”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纸巾,不用看她也知道给她纸巾的人是谁,她并没有选择去接那张纸巾,而是保持这个姿势,频繁眨了几下眼睛,给纸巾的人见她这样,也没说什么,果断收了回去。 那泪最终没落下。 她看着眼角淤青的杨恒宇,说:“一天天不务正业,又出去跟人打架去了?杨恒宇你几岁了。” 杨恒宇根本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喝了一口啤酒,“老妈唠叨我就算了,现在连你也管,你才来住几天啊。” 黄时雨默然看了他一眼:“平时不在我不管,但是现在我看见了。”还顺便提醒他,“你少掺和股市里的那点东西,人家随便搞你一下,你十根手指头也不够人家砍的。” “你看我手机了?”杨恒宇面沉如水地望着她。 黄时雨用像看白痴一样的眸光看着他,冷冷道:“你平板页面是打开的,放客厅那么显眼的地方,我又不是瞎了。” 杨恒宇想了一下,似有那么一回事,脸上倒是气定神闲的很,“老妈说你当初也是自己学着炒股,你都能赚那么多钱,没道理我不行。” 第95章 “少听这些有的没的,你就是老了会被人骗社保的那类人。”黄时雨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杨恒宇也很自然跟她扯东扯西:“你怕我老了会被骗社保,那你教我啊,我好多存点钱不至于老了被人骗的裤衩子都不剩,你说是不是,姐。” 黄时雨看着他:“你当初要是把这份心思放一点到学习上,也不至于连个一本都上不去。” 一提成绩和读书这事,每次都像是触及到了杨恒宇的逆鳞,这不,口气充满了不耐:“抱歉啊,姐,不是所有人都想像你一样,理想是要站在高处,也有的人理想就是吃喝等死,比如我。” 他这话听起来貌似没有什么毛病,但对象是黄时雨那就不一样了,作为既得利益的一方同时也一直在接收黄时雨带来的好处,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指责她,也明知道她这么努力想要站在高处的原因,是因为这么多年受到的不公和视若无睹。 所以,他讲这话就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了。 可以说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 黄时雨也没作何反应,就听着他接着说。 “哦,对了,妈肯定跟你说过让你在公司随便安个职位给我,不用听她的,我就算再怎么样,也没到要靠女人的地步。” 她点点头:“那行啊,你毕业证是我用钱给你买的,你柜里的那些衣服鞋子也是我买的,还钱。” “而且妈说的我都当耳旁风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也没打算让你来啊。” 她语气不似作假,表情也认真,让人看了好像真的是她说的那回事。 杨恒宇不像黄时雨心眼多,是个人精,听不出好赖话和玩笑话,一听黄时雨这么说,血气方刚的年纪,四肢也比头脑发达的多,两眼一瞪,自以为自个多威风。 “行行行,你那破地方都破产了谁爱去。” 黄时雨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乐得很,这是恼羞成怒? 可惜当事人已经被她气走了,提着罐啤酒径直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去,反正那个方向不是家里。 杨恒宇走后,黄时雨停在原地好几秒都没有动,眼神还是望着天空,可这会的天空跟方才又不一样了,是黑色的,漆黑一片,就好像又变幻了另一张脸。 李行舟的电话就是这会打来的,来得凑巧,来得也适宜。 “出来吗?” “你在豫城?” “对,出来兜风吗?” “现在?” “嗯。” 黄时雨还以为自个听错了呢,她没记错的话今日是除夕,理应是在家中陪父母吃团圆饭的日子,要不是童女士习惯晚饭吃得早,不然这个点她们也是要坐在饭桌上吃着团圆饭,然后在鞭炮声中看着春晚。 但李行舟这人显然不能按常理来看待,因为这人不按套路出牌惯了。 她问他:“去哪里?” “转身。” 冬日的寒风那么轻柔而过,在她耳旁轻轻抚摸。 “我就在你十步的距离。” 黄时雨随意的一回头,李行舟正立在寒风中,那瑟瑟发抖的冷风在啸歌,她不止耳朵听到了,眼睛也看到了,李行舟大衣的衣摆在夜色中发着颤,那阵风同样也吹到黄时雨耳旁,她惊讶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李行舟。 对方同样也举着手机在看她。 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两人眸光对上。 此刻,她觉得手里拿着的手机有分量极了。 她真的没想过转过身的那一刻,李行舟真的出现在她身后。 她看着对方玄色皮鞋一步一步踩在宽阔的马路上。 可是真的如他所说十步的距离吗。 她细数着。 错了,不是十步,是九步。 还有一步是她往前走的那一步。 她愣愣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李行舟看着她有些呆愣的模样,罕见地笑了,“听说豫城有烟花秀,特意来看看。” “我还以为李总约我出来真的是为了兜风。” 他们沿着以前经常走的街道散着步,去看李行舟说的燃放烟花的胜地。 李行舟看向她,平静地说:“是为了感谢。” 感谢什么,自然是帮他打听启兴老总的全方面无死角信息,深港集团能人辈出,实力很强是没错,但私家侦探调查人这事黄时雨熟练的很,因为王平除了算法玩得溜以外,查蛛丝马迹这活她也很在行。 果然,还真被她查到了些东西。 没想到张晋恒保密工作做得这么严,要不是她让王平去查,都不知道原来启兴已经自研出3nm的芯片而且良品率很高直逼国外那家芯片公司。不过她倒是能理解张晋恒为什么保密工作做得这么严,如果这一消息一经传出,无异于在行业内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对启兴而言,虽然无疑是一个好消息没错,但它们自企业成立以来,在自研芯片的道路上才刚刚开始,如果想要这条路一直很顺利的走下去,那就要做到事成以密、言泄就会于败。 除夕夜,街巷胡同里,充满欢声笑语,吃饭、打牌、烟花爆竹声,还有记忆中诙谐幽默的春晚小品节目,都停留在他们走过的每一砖石板。 人声嘈杂,热闹非凡,而他们只是过路人,与这热闹相比,走得倒是规规矩矩。 他们从没有光的巷子走到有光的所在。 抬眼所及,烟花来得有够迅猛,她只够瞧见第一波升空的烟花,绽放后徒留的那一抹淡淡痕迹,像水开涌上来的水纹。 “不需要,只是还你的人情而已,不过烟花很美,谢谢了,好像很久没看过这么盛大的烟花了。”黄时雨静静地仰头望天。 说是这么说,其实她愿意让王平去查也有自己的一份私心在,她也想知道启兴自研的3nm芯片有什么突破和进展。毕竟,国外那家芯片公司她攀不上,而她的项目最晚明年也要开始启动了,所以她也得给自己未雨绸缪。 现在,她只要等融创跟启兴达成合作,她再到时候看看启兴的芯片与融创奇点的兼容性如何,好的话那她再出击去找张晋恒洽谈,毕竟说到底启兴的芯片还没投入市场,跟产品的磨合还需要时间,也可能出现只是空中楼阁的现状,所以这种做法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损失,简直是一举两得。 “嗯,以前春节每年零点过后必放。”李行舟看着她的侧脸,平静地说道。 以前他还未出国的那几年,都是在豫城过的年,因为他懒得回那个家,那不是他的家,充其量是禁锢这具躯体的牢笼,所以他更向往这寻常人间百姓家。 又是一声砰砰巨响,火光照亮岸边两个心事满满的人儿。 “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黄时雨问了句:“看烟花还附送新年愿望的呀?” “说嘛。” 黄时雨盯着上空又升起的一缕烟花,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她对着烟花真诚地许愿:“我想要我的项目能成功上市。” “肯定可以,没问题。”他的眸光有几分停留在上空的烟花,还有几分停留在黄时雨眉眼之间的笑颜上,唇角也跟着有些微起伏。 “你跑得快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 借着烟花微弱的光,黄时雨勉强看清他们站的位置是一条很适合跑步的街道,往前点的围栏外是大海。 难不成看个烟花,还要让她陪他夜跑? 这话题转换得有些过快,黄时雨一时间也没太明白。 而后她看着阴影处那块生锈的牌匾上写着:此地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声明。 她瞬间明白了情况,笑着揶揄对方:“你胆子还真大,你现在已经是够公众人物了,怎么?是打算给你家股市转移一波注意力?” 李行舟也跟着笑了起来:“准备好了吗?” “当然。” 她答得干脆。 “这可比赛车刺激有趣的多。” 在警笛声由远及近的时候。 李行舟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奔跑。 天空是一望无际的黑,黑得深沉,黑得神秘。 烟花的尾光落在奔跑的两人身后,他们就像是刻在油画上的人儿,是禁止的。 风的气息一直往她鼻尖钻,剧烈的奔跑让她心脏跳动频率过高,腕上的心率手表闪着红光,就算这样她也没让拉着他跑的李行舟停下。 她享受这一刻要窒息般的死亡,如果可以,她想这种感觉长久进行下去。 黄时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握住她腕上的那只手,没有挪开视线,她在想,李行舟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记不清了。 但她能感觉到心里有一块地方在燃烧。她想,可能是为了这漫天的烟花。 真美啊。 第53章 听到警笛声没了,他们跑到胡同里才停下。 他已然松开她的手腕,那点残留的温度,如流水般,一瞬而过,不经意间,两人视线对上,豫城的一砖一瓦还夹着渐渐淡去的烟花声,她看见李行舟笑了笑,说:“抱歉啊,本来想请你看烟花的,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第96章 他松手的瞬间,胡同里的路灯骤然亮了,白灯有些刺眼,黄时雨双眼微眯一下:“没什么,你这么大晚上来找我,不单单这么简单吧。” “我……”一句话倏然顿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身体先僵了片刻,他眼角一瞥猝然站在他身后的黄时雨,似乎不解她这个举动,只见黄时雨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朝他轻摇头,眸光却不是看着他,而是看着斜坡下方。 李行舟这时才发现他们站的位置是路灯的拐角,也是开车人最讨厌的死角范围。 忽然,他抬眼一瞧,下方上来一个男人,走路跟在走神似的,走几步就摆动几下,说是吊儿郎当,混不吝啬也不为过,身上套着件单薄的格子外套,两只手都拿着东西,头发凌乱的跟个稻草窝似的,乱糟糟团着,倒是那张脸,俨然有几分明星架式,美中不足之处便是嘴角,眼角都有大片淤青。 缓缓走近。 那男人也似刚发现拐角处站着个人,抬眼望过来,两人足足对视了几秒,杨恒宇才瞬间移开视线,沉默地走着。 但他眼神却悄悄地往后面瞥去,在他的眼睛里,暗沉的路灯不动声色地勾勒出两个交叠的身影,浓稠似水,不分彼此。 这不是那个人吗,以前他每次走这条的时候都能看见她姐跟这个男的走在一起,然后她姐都会躲在这个男的身后,还自以为藏的很好他看不见。 当他5.0的视力是摆设吗? 杨恒宇起了个坏心思,勾唇,装腔作势的朝后头嘟囔道:“再溜达一会吧——” 还生怕后头那两人,特别是怕某人听不到,特意把尾音拉得长长的,那副模样就很欠揍。 李行舟已经猜到这人是谁,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跟对方点头问好下,见对方很快就走了,他便转过身对身后的黄时雨说:“人已经走了,进了拐角看不到这里。” 他还特意强调了一下拐角这个词,意思便是提醒她,人走远了,不会发现你在这。 黄时雨默然,没应声。 不是,她怎么第一反应看到杨恒宇会不自觉躲起来,就好像几年前的某一天,也是这般情景。 她和李行舟晚自习结束一起回家,然后碰到刚跟人打完架从下面拐角处走上来的杨恒宇,她也是和如今一样,躲在墙角的位置,李行舟总是会不管不顾,无论他们之间话题聊到哪,有多上头,都会在下一秒挡在她前面。 而那个瞬间,杨恒宇走过拐角的那个瞬间,黄时雨就会心生一股好像他们之间是有什么不能言说的关系一样,见不得光,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不想让杨恒宇看见,她把这点归因于怕杨恒宇看见了,回去会添油加醋跟童女士说,她那时候寄人篱下很怕生出什么事端,那时候她只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不用再过这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生活,不用小心翼翼的去察言观色。 只是如今,她也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黄时雨了,但她也不知道这是身体本能让她做出的反应,还是什么原因呢? 她不得而知,也不想再想下去了。 为了缓解这有够诡异的气氛,她询问道:“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李行舟说:“你不是很喜欢梅花,这是我给瑞希拿的梅花种子,她刚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她把这花叫做死而复生,顾名思义,就算再怎么辣手摧花的人也能养好,不用有什么责任感。” 明亮的路灯似乎只有刚亮起的那一瞬是白皙透亮的,这会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变得昏昏沉沉,透着一股死气照着黄时雨手上一小袋的种子。 这是李行舟刚给她的梅花种子,在灯下,裹着一层毛茸茸的光圈。 她低头看着,喃喃道:“死而复生,责任感。” “嗯。” “要真的有死而复生就好了。”她把梅花种子扔回给李行舟。 “你不喜欢这花吗?”李行舟看着又回到他手里的种子,明显有些愕然,也有些无措。 “我也不知道,但是谢谢你。” 她是真不知道,因为她已经有一株梅花了,就算尘世间还有再多,再美,再好的梅花,也不及爷爷奶奶种的那一株。 但她也是真的感谢李行舟在大年夜这天,不辞万里来到豫城,只为给她送个梅花种子。 “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给我这个。”她低语,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转过身去,“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在她转过身的瞬间,黄时雨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直跳,竟是要跳出嗓子眼,她清楚的意识到她好像有点喜欢上李行舟了,但她不会说出口。 成年人的心动就是克制,就是及时止损。 看着黄时雨的背影,他说:“我送你吧。” 黄时雨没回头:“不用,就一段路。” “也行。” 他说完这句,看着这四方的天,看着黄时雨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但他还留在原地没有走,大概是想等上空的烟花声结束。 他在烟花声泯灭的那一秒,收到了黄时雨的信息。 【早点休息。】 李行舟心里伤感悲秋的苗头,蓦地灭了。 【好,你也是。】 那边黄时雨独自一人走在空荡的街道上,街道两旁的房屋全是暗的,除夕夜这种热闹气氛在这里中断了,很明显这里的房屋并无人居住。 她走过一幢又一幢漆黑无比的房屋,她也成了风景线里的一员,她也是黑色的。 “飒飒飒……” 夜色是黑的浓稠如黑芝麻糊,这条长长伸手不见五指的街道全靠头顶丁点的月光点亮,街道两旁种着高矮不一的树木。 “飒飒飒……” 声音的劲是收敛的,不像是风吹过带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更像是人蹑手蹑脚走路摩擦地面的声音。 黄时雨心中警铃大作,先前她以为是有猫出来捕食,可从刚才到现在她分明没听见一句猫叫声。 她强装淡定,继续走着,将身子微微往旁边侧了侧,用余光悄无声息地往身后瞥去。 却看见马路上倒映着一道影子。 黄时雨脚步一滞。 那瞬间她直觉周身的氧气全被吸走了,她连呼吸都是有规律,有节奏地起起落落,生怕惊动身后跟着她的人。 她第一反应是想报警,可据她刚刚看到的那道影子来看,离她说近也近,说远也远,报警的话先是号码归属地接管,然后才根据她的区域转接过去,这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她顿时很难取舍。 如果按照她刚才分析的来看,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顺便把光度调到最暗,上面时间是九点零五分,距离她和李行舟分开走的时间过去了五分钟,五分钟的时间李行舟肯定走不了多远的路,而且想必他是自己开车来的,这块停车的地方离自己也近。 黄时雨捏着手机,反反复复观察着周边环境,就在这时身后的异响又没了。 她大气不敢出,就怕惊扰了身后的孤魂野鬼。 而两旁的树木,气势压人,巨大的黑影笼罩在头顶,更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感在这时候格外敏感,心脏的跳动声不断冲击着耳膜。 有那么一刻,她差点控制不住想撒开腿就跑,但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秒,就被她掐死腹中。 就算是在这种紧迫关乎生死的环境下,黄时雨的大脑还是异常冷静,清醒,尽管害怕是心理本能,但她还是在这种紧急压迫神经防线的情况下,做出最有利她的选择。 她开始审视正在走的这条路,豫城的地形优势造就了四通八达的交通道路,很应那句话,条条大路通罗马,也正是这样,大路小路乱窜也能走到自己想去的终点。 眼前她走的这条路是公路,离童女士家最近,现在都能隐隐约约瞧见房屋的影,就算是这样的距离下,少说她也得走二十分钟,用跑的最快也要十五分钟,所以她直接把跑这个方案pass掉,不说对方是年轻还是老弱病残,有没有带武器还另说,她之前腿受过伤做过手术,现在还是观察期,每年都还要定时去复检,显然这个方法不行,让杨恒宇过来明显也行不通。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人身上。 想清楚后,她也一不做二不休给李行舟发去求救信息。 一句话她打得心惊胆战,错别字一堆,但这时候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毕竟错别字哪有命要紧。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走在一条泥泞的路上,她抬腿也是寸步难行,突然有一只手拍了拍她肩膀几下,又把她右肩按住,力道大的她险些失声尖叫。 明显她这是被吓了一跳。 而黄时雨也因为对方这个举动,促使她站在原地不动,就这几秒的间隙,她果断作出决定,刚想抬腿扫击对方的命门,但就在她抬起腿的那一刻,摁她肩膀的人也识破她的小伎俩,用力把她一扳。 在黄时雨还没来得及作出下一步防备动作的时候,一回头,见到摁她手臂的人,黄时雨一双眼珠子快斜飞到天上去。 第97章 走到半路,李行舟又原路返回。 一边走一边打字。 【往前走,走到有人的地方去。】 【这路你也熟,直走,一直往前走,走到有一棵大榕树的地方,左拐有一个戏院,这个点有很多人看戏,记着走大路不要走小路。】 发完消息还没完,他时不时盯着信息栏看,看对方有没有回复,见过了大半天对方也没回,抓紧时间在马路上狂奔。 街道上没有灯也没有人,只有呼呼而过的穿堂风,还有那一阵夺命连环铃声。 他知道打电话的是谁,不是黄时雨,因为以他对黄时雨的了解这种时刻,她断然是不会打电话的,那样会打草惊蛇。 电话一接通,向之南的声音直接从手机那头探出来:“不是,哥们,那个赛车俱乐部方案你怎么给我打个叉,别的就没了吗?” 纵然眼前有火急火燎的事,但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十分平稳,说的话也是有条不紊:“打叉还不能让你明白吗,你给我的这份方案就是假大空,给投资人画大饼也只有你才能干得出来这事。” “不是,我怎么就画大饼了,这份方案我做了整整三天!”那头的向之南明显不服这个判决,发出抗议。 寒风割人,蒙住他的脸,却没蒙住他的声音,反而铿锵有力:“那又怎么样,你要是我员工这份方案都不可能流到我手里。” 向之南没吭声。 怕他没明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李行舟又说:“你这份方案没有具体体现你的赛车俱乐部在该领域的优势,也没有对市场进行基础预测,也没有营销策略,什么都没有,光有一个假太空的想法,这生意是做不长的,你要是依旧我行我素,你这方案落不了地。” “诶,要我说如果今天是黄时雨给你发的这份方案呢,你还会这么绝情吗?” 他说的颇有深意。 两者之间有必要关联吗?李行舟心想,向之南这人怪不得经营不好项目,太儿女情长。 李行舟吸了一口不够温柔的寒风:“对于投资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不合适的方案就算对方是黄时雨我也不会跟她继续耗时间。” 吸得急促,携着尘土味的寒风猛地钻进气管里,他被迫吃了一嘴气味糅杂的寒风:“我既然投资了你的项目,我关心的也只有它能给我产生什么收益,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向之南发出“哎哟”一声,“明白了李大总裁,你最近有时间吗,我看看什么时候回一趟国内,顺便把这只小馋猫物归原主。” 提到猫李行舟顿了顿,正要叮嘱向之南不要给它喂太多零食,不然太胖了不利于健康,眸光突然捕捉到一抹黑影,他眼神就定在那道黑影身上,他对那头向之南说:“嗯,到时候再说,先挂了,这边有事。” 当时的李行舟怎么也没想到这通电话会是他跟向之南打的最后一通。 如果当时他知道的话,他一定不会挂掉,可惜没有如果。 他叫住鬼鬼祟祟的黄国栋,说:“你怎么在这里,你找黄时雨是要做什么?” 对于黄国栋会出现在这里,李行舟心知肚明,而且他觉得跟在黄时雨身后的人就是黄国栋。 可能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黄国栋身子还抖了一抖,转过身,一看见李行舟的脸,又恢复正常:“没有,只是凑巧,哈,凑巧。” 黄国栋兴冲冲地说道:“哎哟,金龟婿,我是时雨她亲爸,这不知道她回来豫城了,我们父女俩许久没见了,我还怪想她的,所以来看看她,你们这是刚约完会哈,好久没见时雨这孩子了,她都长这么高了。” “是吗?”李行舟冷冷一笑。 只是街道无灯,只有上方那么丁点可怜的月光,黄国栋压根没看见李行舟不好的脸色,还一脸喜笑颜开的觉得眼前这个人是自己以后的长期饭票。 “叔叔。”他缓缓地说:“上次我不才帮你还了一百万,你这是又欠钱了,所以来找时雨?” 藏着掖着的心思就这么被直白的揭穿,他顿时哽咽住了:“这……” 李行舟突然意识到,这压根不是办法,就算这次又帮他还了那又怎么样,一定还会有下一次,上次是一百万,这次是两百万,那下一次呢? 黄国栋就是一个吸血蛭,不把黄时雨身上的血吸干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要他活着一天,黄时雨这辈子都会不得安宁。 你不应该成为拖她后腿的人,李行舟心想。 他看了一眼豫城的天空,再过几个小时月亮就会西沉,太阳也将随之升起,他眼底是发散的笑意,旋即将目光移到黄国栋那张贪婪无比的脸上,意味深长地说:“叔叔,你想要两百万是吗,我给你。” 黄国栋还不知道大难临头要来临了,笑得那叫一个灿烂:“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没事了,可能是我最近压力大,精神比较紧张看错了,我已经到家了,你没有报警吧?】 黄时雨打完这段字,点了发送后,抬头,皱眉看着本该回家的杨恒宇。 杨恒宇迎着黄时雨的目光,淤青的嘴角一勾:“你跟那个男的什么关系?你谈恋爱了?” 对于杨恒宇的打探,黄时雨仿佛没听见一样,垂眸看着手机,一点眼神也没留给这人。 她不揍杨恒宇都算好的了,居然跟在他后头吓她,让她还以为是什么犯罪分子盯上她了呢,她就说她能跟谁结仇呢,原来是这臭小子。 “那男的是你男朋友吗?”杨恒宇坚持不懈地问。 “什么男的,你酒喝多眼花了吧。”黄时雨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杨恒宇掷地有声地说:“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当我5.0的视力是摆设的吗!还有你身上的香水味,跟我路过那个男的旁边闻到的一模一样。” 说得还有模有样,不过黄时雨一点也不慌:“巧合。” “什么巧合,你当我不识货啊?那个男的身上香水味闻着质感就很贵,而且你不喜欢喷香水,我就没见你喷过。”他用一口气把这长篇大论说完,眼底闪烁着跟万恶数学题做斗争,最后解开的喜悦如出一辙。 黄时雨反应很平淡,开口的声音也没什么起伏:“人是会变得,以前不喜欢,不代表我现在不喜欢,你有意见?” “你是我姐我哪里敢有意见,你不过才出去了一会,身上沾着味道会这么重?”他说,“除非……” 他还没说完,就被黄时雨出其不意抬腿踹了一脚,那力道强劲有力,不难说没有用尽全力。 “你他妈想死啊。”黄时雨咬牙切齿道。 “打我干嘛,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残了算你的吗。”杨恒宇躬着身,倒抽口凉气,捂着被黄时雨踢到的地方。 黄时雨用手指着杨恒宇,眼神充满警告,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看着黄时雨扬长而去的背影,良久后,他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真是的……” 刚进卧室,她就接到李行舟打来的电话,她想,应该是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平安无事。 “怎么了?”黄时雨问。 “平安到家就好,早点休息,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 大年初一下雨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黄时雨:“嗯。” 李行舟:“晚安好梦。” 黄时雨放下手机,脑海中还回荡着那句晚安好梦。 夜晚总是很容易使人陷入在不该有的情绪里,换做以前她会找点新闻来看,或者看看公司的财务报表,今日她突发奇想打开了奇点,想说点什么,或者说想问点什么。 顿了很久,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感觉喉咙干涸,在奇点的绿光要灭的那一瞬,她问了句从刚刚就一直憋在心里的话:“我今天心跳速度很快,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模拟张静研声音的奇点很快给出了答案。 “您是遇到了什么人吗?” 也就李行舟,其他也没谁了吧。 “由于您两分钟未有回复,这边为您搜索到心跳加速的原因,如下: “……” 一长串的病理性科普,听得黄时雨头都大了。 最后奇点还总结陈词:“请及时就医,以免病情加重。” 黄时雨:“……”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连心脏病的答案都冒出来了。 黄时雨脸部肌肉难得有一瞬是僵化的:“我没病,就感觉很不一样啊,像是在岸边然后海浪一阵阵拍打上来的感觉。” “您这是少女怀春的表现,俗称小鹿乱撞,只要在一起就好了。”又一本正经地说道。 黄时雨:“……” 这像话吗,一定是快没电了,才这般胡言乱语,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 黄时雨把奇点关掉,收拾完后躺在床上,准备舒舒服服睡一觉,哪曾想,她觉得夜晚过得好慢,暖和的被窝也不能使她快速进入梦乡。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不断循环着李行舟跟她说的那句晚安好梦,还有在多伦多、东家县发生的事情。奇点的话又像是火把,一经点燃,两人间连接的纽带从这头慢慢烧到那头,这些思绪不断拉扯着她的神经,她本来睡眠就浅,觉也少,这下倒好直接整得睡不着了。 第98章 她寻思着现在也没什么睡意,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闹钟,时针指向快十二点的方向,她果断翻出手机,看到抖音里几十分钟前匿名用户发来一条消息。 【匿名用户:睡了吗?】 她顿时醍醐灌顶,想起今天还没打卡做任务呢。 【是招财猫:差点,马上做。】 发完消息,黄时雨在指针要走向十二点的最后一刻,完成了今日的打卡。 【匿名用户:我也在做。】 他今天不是做完任务了吗? 【是招财猫:?】 【匿名用户:我现在在学做饭,我有一个朋友做饭超级厉害,现在在教我。】 看到这条回复,黄时雨想起上次匿名用户跟她说的差点把厨房炸了的事,不自觉嘴角弯了一下。 【是招财猫:早餐都还没做明白,你就开始做正餐了?笨鸟先飞是没错,但也不是先选一步登天啊,咱地基是不是要先打好一点?】 【匿名用户:诶,那之前是我第一次做吗,比较没分寸火候把握的不是很好,那现在不一样了有名师指导肯定可以的。】 【是招财猫:那你发来我看看名师指导的作品。】 【匿名用户:你怎么那么不相信我。】 【匿名用户:图片jpg】 黄时雨点开那照片,发现照片内容相当精彩,堪称视觉盛宴,换句话说那就是辣眼睛。 【是招财猫:这是烧了一盆炭?】 【匿名用户:这是糖醋排骨!】 【匿名用户:名师说了糊的黑色挑出来别吃,其他的可以吃。】 黄时雨嘴角抽了一下,要不是匿名用户跟她说这是糖醋排骨,她还真看不出来,有时候她都怀疑是因为她自己近视的问题?还是因为中西的差异呢? 这居然是盘糖醋排骨?! 【是招财猫:这吃了不得肠胃炎?】 【匿名用户:不会吧,我还试了一下,酸酸甜甜的挺好吃。】 【是招财猫:你这什么名师,不会是看你人傻钱多框你的吧!】 是招财猫撤回了一条消息。 【是招财猫:看你财大气粗。】 【匿名用户:我看到了!】 看到这条回复,黄时雨抿着嘴忍笑,虽然房子隔音效果挺好,但她第一时间还是使劲抿住嘴巴,只微微露出上扬的嘴角弧度。 【是招财猫:要不你开摄像头我教你吧,不收你钱。】 也不知道是不是匿名用户给她发完消息的下一秒就去捣鼓厨艺了,聊天端过了很长时间都是静默的状态,长到黄时雨都打算关掉手机,继续酝酿睡意的时候,信息来了。 【匿名用户:其实我是想的,但我这个朋友是重度社恐,一见到陌生面孔就会发病,不好意思啊,谢谢你的好意。】 【是招财猫:行吧。】 回完消息后,黄时雨选择关掉手机,打算睡觉。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居然罕见失眠了,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愣是一点睡意也没有。还越翻越精神,精神到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便又想到方才奇点说的那些话,然后紧接着脑子里又被李行舟那张脸给占据,这导致她更加心烦意乱。 所以,她只能认命地睁开眼睛,于漆黑的夜里再一次打开手机,在看到匿名用户在线的那一秒,她鬼斧神差的打下一段话发了过去。 【是招财猫: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刚发过去的下一秒黄时雨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就是病急乱投医,还没等她来得及撤回,对面的信息就来了。 【匿名用户:怎么突然问这个。】 【匿名用户:不会是有喜欢的人吧?】 黄时雨注视着匿名用户发的这些话,不自觉攥紧手机,她明明可以立马发不是的,但她却没有当即反驳,反而是发了个模棱两可的话。 【是招财猫:这不是看你为爱下厨,所以想知道嘛。】 【是招财猫:你可以理解为我这人比较缺少想象力。】 【匿名用户: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心跟她是连在一块的,喜她所喜,悲她所悲,就算知道前方是万丈深渊,也做好了会万劫不复的准备,因为会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会丢到理智,失去沉稳,变成一个傻子。】 黄时雨看到这条信息,心不由自主跳动了一下。 变成傻子,丢掉理智,失去沉稳,黄时雨认真地想了想,这些她好像都没有。 但又为什么有这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呢?黄时雨只能安慰自己,或许是因为李行舟对她挺好的,虽然说路筱对她也不错,但还是有区别的,李行舟的好是要打着个名义兜转一圈的那种,就好像是晴天里的影子一样,静静的,不声张,但你就是知道是在那里,所以,是个人面对这样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难免会有触动,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感觉罢了。 黄时雨还没来得及继续深思,匿名用户的消息又来了。 【匿名用户:你觉得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是招财猫:诶,怎么突然问这个。】 【匿名用户:你问我了,那我也要问你,这样才公平。】 【是招财猫:虽然我们是素昧谋面的网友,但不妨碍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她确实觉得匿名用户人挺好的,就如她所说虽然他们是素昧谋面的网友,但匿名用户却愿意带她炒股,毕竟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带人炒股那是纯粹觉得自己生活太舒服给自己找罪受。 【匿名用户:有你说的这么好,那她为什么会不喜欢我呢?】 【是招财猫:那我撤回这句话。】 【匿名用户:哦。】 【是招财猫:别太内耗和焦虑了,觉得太累的话那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会更好的。】 【匿名用户:那倒没有很焦虑,毕竟十年如一日都习惯了。】 看着这条消息,黄时雨难得不知道要怎么去回复对方,果然感情这种事自古以来就是千古难题,更何况她还是个局外人,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慰,所以她果断转移话题。 【是招财猫:你们那过春节吗?对了,跟你在网上聊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你是华裔还是留子?】 【匿名用户:有的地方过,留子。】 【是招财猫:那你过年不回家不会想家吗?】 【匿名用户:那不是我真正的家。】 【匿名用户:主要我也不是他们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 黄时雨攥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紧了一下。 【是招财猫:他们虐待你还是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匿名用户:不是,想听吗,我只告诉你。】 【是招财猫:你说,我听着。】 黄时雨紧盯着对话框,黑暗中屏幕折射出的盈盈灯光落在她眼中,犹如枪口的寒光似的,清晰又锋利。 【匿名用户:因为我养父母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我只是个替代品,不过养母并不知情。】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黄时雨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也有想过匿名用户是编个故事骗她的,可她的直觉又告诉她,这人没这么无聊,从加他好友认识到现在这人从来就不喜欢跟她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是招财猫:啊?妈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虽然说小孩子长相在很小的时候并未完全张开,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吧。】 【匿名用户:因为我和他孩子长得很像,所以养母没有察觉到。】 【是招财猫:可行为习惯也会不一样吧?】 【匿名用户:不都说大病初愈的人性格大变很正常嘛,所以一切就很合理很顺理成章。】 虽然说他们只是网友,但他经历的这种遭遇,还是不由得让黄时雨心生怜悯。 【是招财猫:一直以来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很累吧,现在跟我说完会不会好受舒服点。】 【匿名用户:嗯。】 【匿名用户:看你那边时间不早了,晚安。】 【是招财猫:晚安好梦。】 【匿名用户:我跟你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呢,你睡吧,我还是接着精进厨艺吧,名师说要教我做甜品。】 【匿名用户:学会了到时候寄给你尝尝。】 【是招财猫:寄之前拍张图片来,我再考虑尝不尝这回事。】 【匿名用户:名师一对一指导你怕什么,你只管把胃敞开大胆的吃就行。】 【是招财猫:嗯,那行吧,我先睡了,你去忙吧。】 本来以为聊了这么久的天,眼睛一闭会很好睡,结果也没好到哪去,她硬生生翻来覆去到天亮才终于有点睡意,谁知还没等她彻底进入梦乡的时候,一个电话把她给吵醒了。 “女儿你快来仁心医院,不然再晚点你就只能见到爸爸的尸体了。” 随着这一声恸人的哀嚎,黄时雨仅有的睡意全没了。 她抓了件衣服往身上套,拿出体测的百米速度冲出房门,一下楼,餐桌上,杨恒宇和童女士正用着早餐。 第99章 见黄时雨起这么早,在喝粥的童女士有些愣住了:“大年初一起这么早做什么,今天不用去拜年。” 她言简意赅地说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那也吃了早餐再走啊。” “来不及了,我不吃了。”一想到黄国栋的那通电话,她走得更快了。 留给餐桌上两人的只有卷进来的那阵风,证明过黄时雨刚刚从这里走过的痕迹。 一旁的杨恒宇吃着油条就看着,端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没吭声。 “诶,这孩子……”童女士絮絮叨叨地说道,“你别吃了,赶紧追上去,去看看你姐这火急火燎的是要做什么。” “哎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会关心她要做什么。”杨恒宇啧啧道。 “让你去你就去,吃得满嘴都是,像什么样子。”童女士抽了张纸巾想帮他把嘴角的油渍擦干净,“擦一擦再去。” 杨恒宇头一偏,瞬间起身,躲开童女士的魔爪:“我自己来。” 说完,撒腿就往门口跑,惹得童女士拿着纸巾抱怨了一句:“你还没擦呢!” 这边,黄时雨刚踏出家门,就好巧不巧碰见李行舟开着车停在她面前。 黄时雨征了一下。 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又换车了,法拉利488,红得像是要吃人的魔鬼。 李行舟坐在驾驶座,车窗半降,朝她眨了下wink,笑着说:“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黄时雨没管他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只觉得来得正是时候:“你来的正好,拜托你送我去离这最近的仁心医院。” 又想到这里的路况,“算了,你把钥匙给我,我来开。” 杨恒宇顺着那阵未散去的风追出来,就见到她姐黄时雨抓住了驾驶座上的男人抛出来的钥匙,然后两人快速的换了一下位置,那辆很是拉风的红色跑车,油门一轰,径直大摇大摆地开走了。 又是这人。 这哪里还需要他去,他才不去当电灯泡。 他是八卦但也没那么八卦。 杨恒宇对着渐渐离去的车尾气吹了个口哨:“还是去网吧玩把游戏吧。” 与此同时,那边车刚行驶到目的地,有一瞬间李行舟觉得自己要死了,要不是黄时雨还有不能闯红灯的意识,他感觉自己坐的车是前往死亡的航班,他还没缓过来,就见黄时雨把车一停,立刻开车门下车,紧接着冲向了这座废弃已久的医院。 他才刚把手放在安全带上,留得李行舟在车里:“……” 等他赶到现场,空地上站了几个人,看样子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围拢在一块细声细语议论着有人要跳楼这事,人都有起哄的心理,并不是真的担心这人会不会从楼上跳下来,更多是抱着看戏的姿态。 人都有阴暗面,相比看你过得好,更多想看的是你痛苦、滑稽的一面。 他看着黄时雨站在废弃医院大楼中间的空地上,仰着头,与接近顶楼的黄国栋对视,一个是俯视的目光,一个是强硬的目光,所有声音在这一刻好似全然变成默声,与之而来,整个世界感觉都是一片寂静,似在宣告谁也闯不进这两人之间。 黄时雨平静地看着站在九楼的黄国栋:“你站在那上面做什么?” 一见到黄时雨,黄国栋就犹如看见了曙光一样,两眼发光:“女儿啊,你可得帮我啊,不能不管爸爸啊,爸爸也是没了办法,明天就是还钱的最后期限了……” “多少?”黄时雨问。 “不多,不多。”黄国栋比了个数字,“就两……两百万。” “你看我像两百万吗?!”黄时雨的目光陡然间变得犀利起来,“我之前才帮你还了多少,你说!” 黄国栋也是个厚脸皮的,心里一点愧疚也没有,面不改色地说道:“闺女啊,你都开公司,爸爸知道你很有钱的,你就再帮爸爸这一次吧,下一次,绝对没有下一次了,我保证!就再帮一下爸爸吧。” 说得跟真的似的,就差给黄时雨跪下来了。 “这楼好高啊,爸爸腿有点抖。” 还应景似的抖了两下腿,不过也可能是站在高处的原因,正常人站在五楼往下看腿都会软,更何况九楼。 黄时雨说不生气是假的,她气得七窍都要生烟:“你是不是又去赌博了,上次帮你还钱你也是这么跟我保证的下次绝对不会再犯,那现在呢?” 黄国栋闻言,一个劲地摇头,就怕黄时雨放弃他,“不是赌博,这次不是赌博,爸爸这次是买了点股,就是深港集团,谁知道那么大的集团会出这种事,爸爸也很无辜啊。” “你的保证就是放屁!我没钱!”黄时雨偏过头,没看他。 眼见黄时雨这么坚决,黄国栋顿时慌了,语气也是慌不择路:“你这是再逼爸爸跳楼去死啊——” “那你跳啊——” 她对楼上的人大吼。 “你有胆子就跳啊——” “你从来只会道德绑架我!你有真正关心过我吗?!每次只有你欠钱了被人追债了才会想起我这个可有可无,被你抛弃的女儿。” “我是你的提款机吗?!” 说着说着,霎时间眼眶通红,她怔怔看着楼上喊着要跳楼的人。 李行舟在一旁看了这么久,终于说了来这里的第一句话:“叔叔报警吧,你欠的那些高利贷本就不符合法律规定所支持的利息。” “不行……”听李行舟这么说,他猛地想到那群高利贷的手段,声音都差点破了音,“那他们更不会放过我的,绝对不行……” 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睁大眼睛看着李行舟:“而且不是你说……” 李行舟嘴角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意,除了他自己就连愕然看着他的黄国栋也未曾瞧见,因为离得太远了。 他神色从容地打断黄国栋未说完的话:“叔叔你糊涂啊,你一会儿怕被高利贷追杀,一会又要时雨给你还钱。”话锋一转,“你把她的信息给那群高利贷的时候,你有想过她怎么办吗?” 黄国栋暗骂一声这李行舟哪壶不提开哪壶,等会黄时雨不管他了怎么办,“啊……这……时雨……”他赶紧阻止好措词,转移话题,“好歹我也给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狠心看爸爸被那群高利贷的追杀吗?” “养我这么大?你还真好意思说,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黄时雨想了想,回忆起以前的事,“初中那会你再婚了有了孩子,就把我赶到阁楼上去住,那上面全是堆着杂物,夏天还有老鼠跑来跑去,狗都不住的地方,我就这样在阁楼里住了两年。” “这就是你说的养我这么大?我觉得我自己过得比狗还不如,我没有自尊,得摇尾乞怜才能分得那么一丁点所谓的亲情,真是可笑,养我?”“你不觉得你说这话是在说笑吗?说我给你一直收拾烂摊子还差不多。”她眸光对着黄国栋,手一指李行舟,冷冷笑了一下,更像是在自嘲,“要不是要给你还债我会拿他妈妈的五十万吗!”又把手指对准黄国栋,笑得比哭还难看,“要不是因为你,我压根就不会拿那笔钱,要不是那群追债的隔三差五来家里,我压根就不会拿那笔钱,我太知道你的本性了,还不上钱你绝对会拿我去抵债,我不想拿那笔钱的,但我那时候想去上大学。” 黄时雨很少见说这么长篇大论的话,也很少会说这么多掏心窝的话,今日一股脑的全盘托出,想必是委屈至极,难受到了顶点,才会不顾平时在人前的形象,以前她就算生活过得有多不如意,再苦,她都是断不会张开口跟人倒苦水。 而今时今日,黄时雨也才发现,她也没那么擅长遗忘掉痛苦。 一旁的李行舟震惊地看着她。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震惊黄时雨少年时经历的不公还是她当初拿了黎蔓苏的五十万,这两者或许都有。 黄时雨发泄完这一切,又变成那副冷冰冰模样,看着他:“而且我也从来就没听过上了赌桌的人会空着手想走,上次是赌博,这次是炒股,那下一次呢?这已经是你的瘾了,只要你身边出现那么一点苗头,你就会再次卷土重来,没有信用的人不配跟我做保证。” 她清楚的知道黄国栋的心思,他不会改的,永远也不会,永远有下一次。 黄时雨的质问和控诉让黄国栋脑子嗡嗡的,而底下围观群众的嘴也碎得很,不停的向身边人询问细节,点评这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便是生活在这里居民的底色,好似看人流露出痛苦是他们最大的乐趣。 这些声音无不例外化作一道道利刃,戳中黄国栋的神经。 “黄时雨啊——”黄国栋绝望地大吼道,“你这是要爸爸死啊——” 黄时雨动了动嘴唇,脸上毫无表情,声音也是冷得可怕:“那你就去死吧……” 这副模样落在黄国栋眼里,气得他张口想骂人:“你个白眼狼,我……” 那瞬间不止黄时雨连李行舟也感觉到了什么,他抬眼一瞥,刚好看到黄国栋突然往前一倾,像是没站稳一样,踉跄几步,眼看着就要往失控的方向发展。 第100章 电光火石间,李行舟抬起一只手,温柔的覆盖着黄时雨的双眸,低声道:“别看。” 这一刻周遭一片安静,她耳畔似乎只有李行舟的呼吸声,随着重物落地发出砰地一声,围观群众的鬼叫声似一把利箭,强行破开暗无天日的尘世,而那把利箭又死死卡在她的咽喉处。 黄时雨只沉默的,顺从的,任由李行舟抬手遮住她的双眸,一动也不动,她想张嘴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只能嘴唇动了动,发出空空荡荡的声音。 这一副模样落在李行舟眼里,心如刀绞,他感觉这时候的黄时雨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他看了一眼黄国栋落地的位置,又沉默地收回眼。 大年初一这天的风一点也不温柔缠绵,打在脸上,很是嚣张,倒有点夹着风雷之势的风味,压得李行舟心里一沉。 “这跳楼的是谁啊?!” “哟,要多绝望才会从上面跳下来。” 没人知道这些话说出口会对黄时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就是那个杀人凶手,她是那个拿着屠刀的刽子手。 黄时雨身型晃动一下,喘息道:“跳楼的是我爸……” 她双手扒着李行舟覆盖在她双眸上的手,如濒临垂死挣扎的幼兽,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下雨了……” 这一次,她的耳旁没有响起那首熟悉的钢琴曲。 因为她听到了下雨声。 第54章 黄国栋的死亡和深港股市的爆雷仿佛是笼罩这座城市上空的乌云,是那么蔽日,云层之下,阖家团圆的气氛更像是被扔进湖水里,搅做一团,洗涤一通,上一秒是欢愉的,下一秒是凄凉无比的。 这样的场景也发生在童女士家,好似先前缓和的迹象是假的,镜花水月终究是一场空。 “什么?!你要给黄国栋还两百万?”童女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端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的黄时雨。 杯中的水溢了几滴出来,黄时雨哽咽着:“对。” “人死债清你为什么还要还,再说他自己还有儿女啊也轮不到你身上。”童女士不理解黄时雨的脑回路。 面对童女士的质问和指责,黄时雨仿佛听不见,垂着眸,盯着手中的茶杯,她看着里头水波荡漾,清澈无比,恍惚间,透过这层水波,她好像看到了她那死去的父亲怨恨的嘴脸,而耳边童女士折磨人的声音一直跟着她,如影随形。 她在这白的水里看到他那本该死去的父亲,咧开嘴,唤了她一声小白眼狼,她猝然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噼里啪啦的水从杯口流到她手上。 深知这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但当他咧开嘴,唤她的那一声真实得像梦一样让她惊悚不已。 “太暗了,我快看不见了。而且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黄时雨眼神还有点涣散,迷茫,头也不抬的说道。 童女士没发现黄时雨这细微的异常,自然也没听到她在喃喃自语,念叨什么,而是在一下又一下击垮黄时雨脑中那根敏感的神经线,“你是不是书读多了读傻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上大学,脑子都给读坏了。” 杨恒宇坐在沙发中间,黄时雨就坐在他对面,也就隔着几步的距离,他的视线滑过她的发丝、脸庞、垂下的眸子,然后停留在她逐渐聚拢的手上,他跟这个名义上是他同母异父的姐也只生活过几年,但也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样子过,有些诧异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想必是黄国栋的死对她打击太大,虽然黄国栋这个父亲做的不称职,但毕竟是她血缘关系上的至亲。 他扭头对着喋喋不休的童女士,说:“好啦,你别问了,姐这么做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你就别在这给她添堵。” “我添堵?杨恒宇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童女士觉得自己的良苦用心没得到认可,“十万,二十万就不说了,那是两百万啊,普通人家一辈子能赚到两百万吗?!” 她看着这两个何不食肉糜的人,火气不是一般的大。 杨恒宇没选择就此停止战火:“姐不是摆明了不想说吗,你还要问,不就是给人纯心添堵吗。” 他看了一眼抬头看他的黄时雨,说:“她想说肯定会说的。” 童女士皱眉,伸手指了指两人,脸色不是一般的差,显然也不是一般的生气,“你们姐弟两一个样,好赖话分不清,在社会上是很容易吃亏的,妈妈是过来人还能害了你们不成,这黄国栋连死了也不让人安宁。”她把手指对着黄时雨,以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命令的口吻,说道:“时雨,这钱绝对不能还。” “妈,我真的求你。”很久没说话的黄时雨,突然开口,极力压制带着颤抖的声音,“你就不能说一句顺着我的话吗,随便一句都行,就当是在这种时候,全当哄我高兴就成,随便一句都可以,成吗?” 她语气听着带着满满的哀求,但杨恒宇听到的更多是哀嚎。 童女士第一次见黄时雨情绪波动的这么大,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张了张嘴:“时雨……那个……” 黄时雨闭了会眼睛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然后再次睁开眼,起身,勉强维持快要爆炸的脑袋,轻声轻语道:“我先回上海,有事。” 杨恒宇看着黄时雨什么都没带直接转身往门口走去,有一瞬间发怔。 在门打开的那一刻,黄时雨的身影将要消失的瞬间,他脱口而出:“姐,新年快乐。” 听着身后杨恒宇的祝福,黄时雨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脚步一个怔愣住了,但也只有几秒的时间,她没转身,点点头算是回应他了。 随即打开门。 对于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无疑,她对他的感情是复杂的,特别是在她的学生时代,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不断闯祸,而童女士非但没责备反而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时候,那个瞬间过往的幸福在她眼里就成了笑话。 想起这个,黄时雨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但那抹笑也消失得很快,仿佛只有一瞬,就好像曾经存在过的幸福,转瞬就成过眼云烟了。 但黄时雨对于杨恒宇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确实不讨厌就是了,因为这个弟弟从小就过于叛逆,不服管教,没少惹童女士大发雷霆,她那会还挺开心的,还有点幸灾乐祸,觉得这就是当初童女士抛弃她的惩罚,她还觉得在那一刻,他们是统一战线的,但也只有在那一刻。 不过她和杨恒宇两人关系倒没算不上有多亲密,顶多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在她刚把机票的时间改签完,要打车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黄时雨本以为是关于黄国栋高利贷那回事,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不是,屏幕上显示的是匿名用户给她发的两条信息。 【匿名用户:图片jpg】 【匿名用户:你觉得我这个甜品做的怎么样?】 黄时雨看着这条消息,着实是没想到当时跟匿名用户随口一说说寄之前要拍照给她看的玩笑话,他居然真的会记得这档事,然后还真的把做完的甜品发给她过目。 只是做甜品的技术跟他做正餐一样没什么天赋就是了。 黄时雨扬扬眉。 【是招财猫:冒昧问一句,你这是打算对我下毒手吗?】 大概率是对方这会正闲着有大把时间,所以消息回的也很快,几乎是她发完后就过了几秒的时间。 【匿名用户:诶,没那么糟糕吧。】 要是换作平时,黄时雨还会安慰对方几句,但现在因为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实在没什么心情和兴趣去跟对方开玩笑,她内心只有满满的痛苦,那种痛苦不是大开大合的,而是润物细无声似的在一点一点侵蚀着她。 而她现在光是维持自己的身心状态就已经耗尽全部心力,所以实在是没有任何精力再去做其它事情,现阶段只想快速结束这段聊天对话。 【是招财猫:你说是啥就是啥吧。】 回完消息,黄时雨便切换到打车软件,正准备打车去机场,谁曾想打个车也是一波三折。 看着屏幕上方弹出的信息,黄时雨的手一顿。 消息是李行舟发来的,问她有没有空。 想起昨天为她放的那一场烟花,黄时雨出于礼貌回了句:“怎么了?” “有空的话就陪我聊会天。” “现在没空。” 黄时雨一言不合直接回绝了对方,她的态度摆明了现在对于谁都处于一种疲于应付的状态。 李行舟回的很快:“这么忙。” “嗯。” 黄时雨身子后仰,靠在墙上打算歇一会再打车出发去机场,反正离飞机起飞还有五个多小时,不急于这一时。 她看了看豫城的天,湛蓝如海水,除了悬挂着的太阳,一望无垠,空空落落,那种感觉好像看久了也会被巨大的空洞感给吞噬。 没等她看多久,手机又响了,她拿起看了一眼。 “嗯什么嗯。” “抬头。” 冬日昼长夜短,早晨的日头光也是薄薄一层,她抬起头除了看见空中漂浮的细微尘埃外,还一眼看见有个人影在朝这里走来。 第101章 她有散光太远的距离看得不是很清楚。 等人走近些,她的目光像失了焦似的,落在那走来的人影上。 是李行舟。 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瞧见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高大背影,还有手上不知道提了一袋什么东西,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她看得不是很真切,只知道这一次他没有开着车,随着他们的距离在不断拉近,她看见他黑色风衣上还携着清晨的露珠,还有手上提着一盒包装得很是精致的东西。 “你来干嘛?”黄时雨好奇地看了一眼他手上提的东西,里面居然摆放的是不同口味的提拉米苏。 “看不出来吗?给你带了新鲜出炉的提拉米苏。”李行舟说着,三两下的动作便把外层的包装袋拆开,露出里头由四种水果口味拼在一块的提拉米苏,在阳光的点点勾描照耀下,色彩更是鲜艳丰富,看起来就很好吃。 她看着李行舟拿起一根勺子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小块,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了,却被他做得很是优雅,让人看起来颇是赏心悦目,黄时雨把这份感觉归总于是李行舟那双看起来修长却不盈弱,反而看起来充满成熟男性力量感的手。 总而言之,黄时雨是有点手控属性在身上,此时眼睛一眨不眨,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嘴里毫无防备被塞了满满一勺蓝莓味的提拉米苏,酸酸甜甜的,让黄时雨微微眯了下眼睛。 “怎么买这么多提拉米苏?”她被迫吸了一口裹挟李行舟身上香水味的冷空气,还有那入口即化,随之而来极淡的甜品香味。 口感真的很好,绵密,丝滑,一点也不干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久没吃甜食的缘故,她真的觉得很好吃,好吃到她打算等会问李行舟是在哪家店买的。 “不是买的,是做的。”他答得干脆。 “你做的?你居然会做甜品,看不出来。”黄时雨有点意外的说道。 “你这样说我就有点难过了。”李行舟说到此处,恰到好处露出一抹伤心的神情。 黄时雨笑了一下,对于李行舟这过于拙劣的表演,显然并不买账,“那是多难过?” 李行舟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吃鸡蛋的那种难过,我鸡蛋过敏,最讨厌吃鸡蛋了。” “哦,这样。”黄时雨眼睛滴溜溜地一转,“那看出来了你还是有两下子的。” “有那么难以置信吗?” 他厨艺技能虽然很一般,但是他领悟到了当时严轼跟他说的要性,要想抓住一个人那就要先抓住这个人的胃,所以这段时间他可以说是头悬梁锥刺股,一面看严轼给他发的烘培食谱一面哐哐哐不断试错,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有了做甜品这个相对来说的长板。 毫不夸张的说,黄时雨确实挺难以置信的,以他的财力想要吃什么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居然愿意花费时间在这上面,黄时雨以前刚上班的时候还会自己做点简单的晚饭,到后来觉得性价比实在是不高,感觉还不如点外卖来得有效率。 “你怎么会突然想着做甜品。” 李行舟晒然一笑:“上次在路筱家还有在多伦多看你不是吃的挺欢的,而且我没记错你确实爱吃甜食。” “有心了。”她嗅着李行舟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水味,让她神经感到很放松,先前那股疲惫劲儿好似也随之消散了,“不过说真的你在甜品上还挺有天赋的。” 比做饭来说功力可以说很是深厚,果然是应了那句话上帝给你关了扇窗,那就一定会给你再开一扇。 听着黄时雨真心的夸奖,李行舟眉眼一喜:“那是,我天赋异禀。” 这话说得有些自负,但她难得听起来不讨厌就是了。 闻言,黄时雨笑了声:“有点不要脸了哦小舟同学。” 长风簌簌作响,太阳升起的第一缕光影在她眼中晃了晃。 昨日刚下过一场大雨,把路面洗刷的干干净净,晨起的太阳光一照,所到之处,满面春光。 两人离得有四五个台阶的距离面面相觑,她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卫衣,风把她头发吹得凌乱,同样也把她那张苍白的面孔暴露在阳光下,眼底的红血丝更是昭然若揭,尽管这样疲态满满,还是显得她气质不凡,眼下泛青的黑眼圈更像是点睛之笔,让人觉得这个人有些生动,原来外界传言雷厉风行的黄总也会有疲惫的一面。 真像当初捡的那只猫,纵然落魄,还是满身高傲,李行舟笑了一下,“什么什么我不听。”然后没等黄时雨回答,抬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黄时雨也没有躲,任由他的掌心触碰她的发丝。 她侧过头把眸光转向他,看着近在咫尺李行舟的侧脸,深呼吸,又闻到他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萦绕在他身上的香水味因为离得近的缘故,先前淡淡的香水味这会变得浓郁且清晰,而且她居然有一种迷迷糊糊,晕头转向的感觉,要是放在平时她肯定不会让李行舟对她做出如此逾矩的动作,这种触碰发丝的亲密行为,在她的观念中是只有恋人才能够行驶的权利。 黄时雨往旁边挪了下,旋即说道:“谢谢。” 李行舟手停落在半空,怔愣片刻,愕然几秒后,收回手,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提拉米苏还是得趁新鲜吃才好吃。” 看着李行舟方才一气呵成闪过的错愣,又有点委屈的小表情,黄时雨突然有些过意不去,人家就是好心给你把头发撩在脑后,至于那么大反应嘛,这般想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提起另一个话题,“我认识的一个人跟你一样厨艺嗯……不好多说。” 她回忆了一下,微笑地继续说道:“不过甜品上的造诣就没你那么高了。” 闻言,李行舟原本淡漠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抹微弱的波澜,不过由于黄时雨此刻没把注意力放在这,所以一点也没发现,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 你不知道他今天给我发他做的甜品简直是惨不忍睹。”黄时雨笑了一下,抬起眼,正想着说什么,就见李行舟眉眼弯弯地对她笑了笑,日光洋洋洒洒落下来,融进他的眼里,把他的眸色映得更加深沉,好似宇宙中的黑洞,能把人一眼就给吸进去。 明明已经对视过很多次了,但有一瞬,她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心跳如雷,她不得不承认,李行舟长相确实不错,非常符合颜狗的审美。 他们身后的落地窗呼啦呼啦滲进早春的冷风,这是杨恒宇不知第几次看见这个男的跟她姐在一起,只是这次两人的关系好像更上一层楼,却让他心生不怎么高兴的情绪,不过短暂如流水一样,摸着是摸着了,但也只剩下一圈湿意。 春节对于打工人来说太过于短暂,以至于短暂稀缺的东西总是会凸显它弥足珍贵的一面。 那种珍贵都包含在归途里。 一辆从虹桥火车站途径深港医院的公交行驶在公路上,耀眼的太阳光照在公交的玻璃窗上,形成一道道闪着金光的白点,刺得人愣是睁不开眼。 车窗内,一名男子游刃有余地贴在一名女生身后,随着公交车的颠簸男子的手也开始蠢蠢欲动,不过应该是有所顾忌,不敢太明目张胆,在他循序渐进地试探中,见该女生强忍着不敢声张的样子,动作越发大胆起来。 “你说,我现在在公交车上。”路筱眯着眼,冷笑一声,“要不然你发我邮箱上吧。” 她正跟王平谈论四月二十五日举办的人工智能大赛的事情,谁知会看到这炸裂的一幕。 路筱借着打电话的姿势,神不知鬼不觉打开摄像头录下男子犯罪的这一画面。 她面色毫无异样,语气也是十分平静,对手机那头说道:“嗯,好,行。” 挂了电话之后,罪证也录得差不多了,她刚按了结束,正打算上前指证这名男子,与此同时,有一人速度比她更快,她只能看到男子被打偏的头,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子背影。 “你凭什么打人啊,你有病吧!”男人捂着脸在公交车上大喊。 车内乘客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人身上。 “我看到你摸这个女生屁股了。”她指着一旁抓着扶杆模样清秀的女生,然后把手指又对着被她打肿脸的男子,她有练过跆拳道,打人的力度不会轻到哪去,她死死盯着男人,“你这种人就是欠抽,欠打!打的就是你。” 她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车内的乘客都对这男人露出鄙夷的神色,不多时开始出现指指点点的声音。 男人见情况不妙,有些急眼了:“你别血口喷人啊!全车的乘客有谁看见了。” 车内乘客你看我,我看你,都用眼神询问对方,答案自然而然是没有,这让她脸色不是很好看,而男子见默然下来的乘客,底气不是一般的足,神气的很,知道这女人也拿他没办法,正想破口大骂。 谁知下一秒。 “我看见了。”一道女声拔地而起,所有人的目光为这道女人开辟出一条路,此时路筱成了视线的焦点。 第102章 看见路筱出来作证,男子明显没意料到,脸色变了变,还是死鸭子嘴硬:“诶,一个两个净污蔑人,你有证据吗?” 路筱的目光落在那名刚刚出手不凡的女子身上,那女子也在望着审视她,大概是脸上的怒气未消,显得那张漂亮脸蛋带有浓浓的威胁性。 路筱把眸光转向男人,淡定地举起手机:“我刚刚录视频了。” 视频是暂停的,画面上捕捉到的这一幕很精准,正好是男子把手覆在那名女生屁股上。 男子面色铁青,恼羞成怒道:“让你拍了吗你!” 说归说,还想上去抢手机,女人也是眼疾手快把男子往后一推,防止他对路筱做什么。 “嚷嚷个屁。”女人不屑道。 看似轻轻一推,实则力道强劲,男子踉踉跄跄好几步撞上身后的坐椅,那一声闷哼听得出来不是一般的疼。 “这人怎么这样,耍流氓啊!”周围人团在一起,开始对男子指指点点,进行道德的批评。 男子有些心虚,但看当事人唯唯诺诺的样子,给足了他强辩的底气,“你们也不看看这车都要超载了,总会有不小心肢体接触,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他刚刚手真的放在我屁股那,摸我了。”靠在下车门扶杆的女生说完后,又垂下头,想必那句话已经是她鼓足好久勇气才敢脱口而出的话。 这辆公交从虹桥站始发,终点是深港医院,汇聚了各路人马,谁也未曾想到会在路上见证这戏剧的一幕,大伙到达的目的地虽不一样,但在此刻都团结一心,指摘这男子。 “以后也不怕你家闺女被这样对待。” “这种人说不好也敢把手伸向自己的闺女。” “太变态了。” 见众人都倒戈这三个女人,男子见情况对自个非常不利,脸上时不时抽搐的疼痛提醒她,中间凶神毕露的女人不是个善茬,借着公交车抵达下一个站点的时候,他打算顺着人群开溜,没想到还没行动,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就被发现了,女人直接堵在他面前,眸光牢牢把他钉在原地,手指对他一指,“跟我们去警局,不然把视频发网上去让你免费蹭一波流量。” 又转过头对靠在扶杆上的女生言简意赅地说道:“姑娘你别怕啊,是一起去做个笔录还是我现在报警?” 女生犹犹豫豫,看了看女人,又扭脸看了看路筱和车上乘客。 路筱了然,当即替她做了决定:“警局离这太远了,我看她背着书包显然还要去上学,还是报警吧。” 女人点点头,二话没说一手拿起手机报警,一手擎着男人肩膀防止他偷溜,边打电话还边用眼神恐吓男子。 男子就在这严峻的氛围下,不敢声张,不敢有所动作,直到警车鸣笛声到来,才结束这万赖俱寂的场面。 该男子最终被警察判定刑拘九日。 一场戏剧性的开场白到这里就落幕了,公交车重新启动,消失在公路上。 女生双手抓着书包肩带,鼓起勇气说:“谢谢你们,我刚刚实在是太害怕了。” 路筱对她一笑,温润明媚:“没事,你以后记着遇到这种不公的事,一定不要忍气吞声,可以向周围人寻求帮助,天底下还是好人居多,不然你的沉默只会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 女生正琢磨着该如何回答,身后的女人置之一笑道:“要是遇到都是冷漠的人你这种方法可行不通,对付这种死变态,我更崇尚用武力解决问题,简单粗暴又直接。” 路筱静静地看着她,声音温润细缓:“现在是法制社会,你要先动手人家有理由反过来污蔑你,别人或许只看到你揍对方的一幕,很容易先代号入座,本来你有理都变得没理了。” 女人竖起食指晃了晃,笑呵呵地说道:“并非如此哦,靠别人还不如靠自己,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还不如把他打老实了,让他屁都不敢放,以上就是我要表达的意思。”又对站得规规矩矩一副好学生模样的女生笑了笑,“小姑娘快去上学吧,我也还有面试,先走了。” 联合创新大楼。 路筱和其他两位管理人员坐在会议室内,低头翻看手中的应聘资料。 突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随着一声“您好”的声音,路筱觉得有些耳熟,旋即和其余两人一同抬头看去,好巧不巧来应聘的人是今早公交车上英勇抓色狼的女人。 对方明显也是一愣。 路筱用下巴指了指:“请坐。” 找到她那份简历,大致看了一遍:“王雨桐是吧?” 她在路筱面前坐下,应了声“嗯”。 路筱抬眼看她,说:“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另外两名管理人员也放下手中的资料看她。 她微微一笑,从容地说道:“我叫王雨桐,本科毕业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研究生毕业于美国西北大学,学的都是传媒专业,我的主修课程是传播学,上一份工作是任职于康蓬教育机构。” 很自信也落落大方,路筱点了点头,问:“方便问你为什么会从康蓬教育机构离职吗?” “因为我研究生毕业没想好要从事什么行业,在朋友的推荐下来到康蓬这家教育机构历练,在这个过程中还是感觉教书育人并不是我的目标,我还是更想从事符合我专业的相关工作。”说到这,她的目光正好跟路筱撞在一起,她没有选择移开,而是微抬下巴,微笑着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推到路筱面前,开口的声音跟她在公交车上抓包男子时一样的铿锵有力:“知道贵公司在招聘营销策划的人选后,我做了一份方案请您们过目一下。” 路筱先过目一遍,然后拿着这份文件跟其余两位管理人员交头接耳一番后,看了眼一派松弛坐着的王雨桐,想了想,说:“方案是不错的。” 她和其他两位管理人员对营销这块都不在行,只是黄时雨堵车耽搁住了,她才来先替她过目一下,谁曾想戏剧的一面在警局那里还没落下帷幕,又给碰见了。 路筱问:“从你的资料上来看,你的学历和项目经历都很优秀,很符合我们的用人标准,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看你家庭条件很好,为什么会选择我们公司,选择营销策划这个岗位?” 诶,不是你们那个黄总之前在酒吧厕所专门递名片给我,让我来的吗? 但这时候能这么说吗,当然不能。 她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虽然我这么说各位可能会觉得很假,但我就是想看看不靠父母自己能在这条路上走多久,多远,所以家庭条件跟我并没有多大挂钩。” 三人都用一种表示怀疑的目光打量她。 王雨桐任由他们打量,一点也不杵:“我觉得这句诗能表达我心中的想法,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路筱看着她自信张扬的眉眼,挑了挑眉,眸光也有些灼灼生辉。 “之所以选择贵公司和该岗位是我仰慕黄总的大名,从她创立速度科技后我就一直在关注着,我很敬佩这样优秀的女性,也希望有这个荣幸能在黄总手底下做事,而为什么会选择营销策划这个岗位,想必刚才的这份方案已经能体现我想表达的意思。” 她在来面试的这两天里把黄时雨这人的事迹,乃至社交账号一遍遍看过去,边看还边做笔记,跟考试划重点一样,就这样几遍下来,她大致知道黄时雨这人注意细节,特别是细枝末节的事,所以她特意赶了一份方案出来,面试营销策划岗位还得是拿作品出来才能展现实力。 她身上从容淡定的模样让路筱有一瞬间晃了神,在公交车上她打出的那拳看似结束了可又还没有结束。 路筱随口提了句:“仰慕黄总,这个可以展开来说说。” 此时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了,黄时雨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迟了。” 王雨桐眯着眼看她。 路筱见黄时雨终于来了,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又见她明显气色不是很好,皱眉问道:“你这是几天没合眼了,黑眼圈这么重。” 黄时雨在路筱身旁空位坐下,翻了翻那份文件,头也不抬地说道:“两三天吧。” 不是夸张的说法,她确实两三天没怎么合眼,只要眼睛一闭,黄国栋死去的脸就阴魂不散。 路筱是知道黄国栋的死讯,知道黄时雨大概也是为了这事难眠,只能叮嘱她几句:“悠着点吧,身体要紧,别心语心声还没上市,你这个老板就先垮了。” 黄时雨把文件合上,“我有那么废?”她把食指抵在唇边,眸光转向王雨桐的方向,路筱本来还想说什么,一见黄时雨这举动,顿时把话题圆滑的在嘴里转了一圈,“黄总,你这边还有什么专业上的问题要问吗?” “看了你的简历和相关的项目经历,无可厚非,你的教育背景很好,只是你毕业时间是2035年上半年,入职康蓬教育是十一月,对于中间空档的时间我很好奇,方便说说吗?” 第103章 黄时雨看着她,眼神锐利。 王雨桐明显有些一愣,目光有细微的躲闪,不过也只是一瞬的事,很冷静地说道:“我刚刚说了我毕业后那段时间很迷茫,不知道从事什么行业,黄总这是不允许有空窗期吗?” 她见原本低头看文件的路筱在黄时雨耳边不知道低语了什么,黄时雨点了下头,又重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只是很冷漠一点也不像当初在酒吧卫生间对她的热络。 是因为她隐瞒的那段工作经历吗,她也拿不准。 这时她听到黄时雨开口说了句:“嗯,我没意见。” 又听到她问:“有关注过融创的奇点项目吗?对于奇点在ai精神疗愈这块领域的成功你这边有什么想法?或者说你觉得心语心声能复刻奇点的成功吗?” 心语心声便是黄时雨在做的项目。 “我将用四个方面来分析奇点的成功,第一个方面奇点能这么成功的原因,依赖它有非常好的基础研发环境和数据库,深港集团。它们旗下的版图深港医院每日便能产生庞大的医疗数据,这在国内精神疗愈领域这块是非常领先的。” 她边说边悄悄打量黄时雨的神色,见她还是那副冷晴冷眼的模样,心里也不知道这番说辞能不能说服她。 她继续说道:“第二个方面是人才,融创是深港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每年能为融创输送的计算机、数学方面的优秀人员也是相当可观。 第三个方面是大量的可持续资金,可以帮助奇点更快在ai精神疗愈的平台上快速发展,这些多方因素的综合下,奇点的成功只是时间问题。” 黄时雨微点头,似认可她这番言论,“坦率地说,奇点的成功跟这些确实切割不开。” 原本心里摇晃得七零八碎的不安,在这一刻仿佛尘埃落地,只是也没让它落地太久。 黄时雨又扫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我刚刚看了你做的方案,很难说服我你能胜任营销策划这个岗位。” 王雨桐有些诧异,明明刚刚路筱和其余两个管理人员都对她这份文案表示认可的。 “黄总的出身和一路走来从无到有的故事便是最大的营销点。”她说,“我有信心能让心语心声这个项目在ai精神疗愈这个平台上发扬光大,让心语心声成为那颗启明星。” 黄时雨看着斗志昂扬、信心满满的王雨桐,直接毫不留情地抨击她,“你让我卖情怀?” 王雨桐望着她,不知道黄时雨要说什么犀利的话。 “情怀?”黄时雨冷笑一声,“情怀值几个钱?我是个生意人,我要看见的是钱,你这个方案太假大空,没有拿的出手让人有深刻记忆点的产品,一团看似高伟光的作品,实则没有实力和实际部分,那就是一团泡沫,屁也不是,没有人会为你买单。” 方案被贬低的一无是处,王雨桐想说什么,又感觉喉咙里有东西堵着,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黄时雨对着这份方案是有点失望,当初在酒吧厕所她就是被王雨桐的学历背景和良好的项目经历所吸引的,更多是对王雨桐展现出来的优势所吸引,不然她也不会之前推掉李行舟给她推的那么多份优秀简历,里面也不乏比王雨桐还要优秀出身顶级op院校毕业的人,只是她现在拿这一份大学生都能做的pp给她,说实话浪费她对王雨桐过高的期望。 “好的产品加上适当的营销才是锦上添花,启明星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做,好上去的。”黄时雨看着王雨桐,“你还太年轻了。” 尽管被如此打击,王雨桐还是微抬下巴,从容不迫地说道:“我可能没有黄总那么懂的怎么做生意,但毕竟我是学传媒出身,营销策划这方面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刚刚第四个方面我还没说完,可以借助它力量。” 黄时雨挑挑眉,原本兴致盎然也随着这一句“可以借助它力量”,焕发生机,“愿闻其详。” “可以借助国家权威机构打广告,人民百姓可以不信广告,但必定信赖国家的权威机构,也同样信任由它们审核通过的产品,这样一来二去,心语心声在市场的份额中也会有一席之地。” 她声音沉稳,眼珠子沉沉地与坐在中间位置的黄时雨对视着,像是要拿到她想要的答案,想要得到黄时雨的认可。 过了片刻,黄时雨的金口一开:“纸上谈兵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不出意外的话一周后你能等到消息。” 说完,黄时雨笑了一下,跟刚刚进来的笑不一样,是舒心的笑,路筱知道她对这个王雨桐很满意。 第55章 “小雨你过来一下。” 王雨桐刚出电梯就撞上拐角处走来的黄时雨,只是她也没想到刚上班第一天,还没走到工位正儿八经坐下,黄时雨就把她叫走了。 她看了眼角落的工位,亦步亦趋跟上黄时雨的脚步。 黄时雨带着王雨桐进了办公室,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外面工位的员工整齐有致的往这瞧了一眼,见里面没声响又垂下八卦的目光,忙手里的活。 王雨桐环顾了一下办公室的环境,眸光随意一扫,墙面的白配上棕色的稀有木皮的办公家具,很奢华也很气派,她看了会,在黄时雨落座的那一刻,唤了声,“黄总。” 黄时雨坐在办公桌的主位上,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把你的想法说一说。” 她坐下,将目光放在黄时雨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待惯了,她看人一点也不杵,也不拘谨,反而是一种平视,“我知道黄总想借着心语心声这个项目在国外上市,不妨我们可以借鉴他人的经验,也就是借力。” “借力?这范围也太广了吧?”黄时雨笑着说道,“除了你说的权威机构外,还有呢?” 她把一早准备的说辞,用汇报的语气说道:“我之前跟黄总说过的国家权威机构,这里面含盖的就很广,可以把这些权威机构批准盖章的资料分布到人们日常生活中去,给我二十八天的时间,只要耳熟目染心语心声这款产品的人,也会对它逐渐深入人心。” 黄时雨没说话,眼神无波澜地看着她,王雨桐也窥不出她的几分意思,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见黄时雨也没有要喊停的意思,她接着汇报:“除了权威机构以外,像网红、明星、专家都可以合作,这些范围就更广了,当然还有记者,我有信心能让市场认识心语心声这个产品。” “你说二十八天,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做不出什么名堂来,我会把你换掉,你明白吧?”黄时雨睨了她一眼。 “没问题,谢谢黄总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说完后,王雨桐眸光不自觉往黄时雨脸上其它地方扫去,今天她脸上的气色比面试那天好多了,眼下的黑眼圈只有淡淡一点,但那点疲惫跟她脸上呈现出来的苍白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她从来没见过有人面色能跟鲫鱼汤相提并论。 黄时雨自然感受到王雨桐这不加掩饰的打量目光,她抬眼看她,眼神里的意味很明显,是问她“还有没有要说的”。 接到这锐利的眼风,王雨桐颇有点做贼心虚的模样,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说归说,不过我也没什么相关的经验,还得黄总帮我参谋参谋定夺一下。” 黄时雨拿了份报告看,眼睛也没抬:“还挺谦虚呢你。” 王雨桐笑了笑。 黄时雨翻了几页文件,拿起笔批注:“嗯,这样,我先给你五百万够吗?” 王雨桐有些意外地看她,见她不是开玩笑,立即应道:“可以。” 她将那份文件批注完合上:“后续费用方面的问题有需要尽管跟我说。” “好。” 看完文件,黄时雨又打开电脑看看工作上的邮件有没有什么需要回复或者批注的,刚回复完一个邮件,见王雨桐还没走。 以为对方还有要汇报的:“还有事吗?没有的话你去忙吧。” 但是王雨桐就坐着,看着她,也没有开口,黄时雨也只用眼神询问对方,话也不说一句。 王雨桐迟疑片刻后,才迎着黄时雨疑惑的目光,把心中所想如实道出:“我想知道黄总为什么会选择我,或者说是为什么帮我?”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 黄时雨把目光重新放到电脑上,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你来我这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吃优速的官司。” 倒是实诚,开场白、客套话都不说,黄时雨在心里评价一番。 处理完几个问题,黄时雨终于舍得把眸光从电脑前移开,落在王雨桐脸上,“我把你招进来是为了赚钱,这点你应该知道,商人嘛就喜欢榨干有利的价值,我也知道你志向高远有更大的舞台给你选择你会跳的,尽管如此我也很乐意联合当你的跳板,我同样也相信我自己的眼光,别让我失望。” 说完,眸光又挪回电脑上,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和复印机启动的声响。 王雨桐听明白了,黄时雨的意思很清楚直白,只要你为我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第104章 黄时雨再次给她下了个定心丸:“到时候你部门的人选你可以自己挑,只要你能为我创造出价值,你身上的竞业协议小意思。” 黄时雨自然瞧见王雨桐听到她这番话的震撼,她这人收买人心从来都是有一套的,知道该怎么对症下药,不过有时候太过自信也不是好事。 王雨桐起身时,心里一直在咂摸着黄时雨说的“竞业协议小意思”这七个字,感觉身体里自从背负竞业协议以来积攒的重负,因为黄时雨的承诺一下子轻了不少,但这份喜悦也没让她高兴太久,当她打开办公室大门时,外面路筱刻意压低对话的声音,也为这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增添一丝危机感。 王雨桐循声看去,一征。 只见所到之处一片肃静,五个身穿藏青色服装头戴官帽的人正往这走来,等他们缓缓走近,王雨桐又发现走在前头的两人帽徽和肩徽跟后面那三人完全不一样。 “你们老板呢?”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路筱谨慎地问道,她脸上的惊讶丝毫不比王雨桐的少。 明显她对于警察突然出现在这里也是懵的。 为首的警官扫视了所有人一圈,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瞥向王雨桐所在的方向,只一眼便令她心下一沉,是出了什么事吗? 警官:“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路筱扭头看了一眼王雨桐,但是王雨桐知道不是在看她,是在看她身后办公室里坐的人。 下一秒,路筱说的话让她更惊得一批。 “我们老板不在,十五分钟前刚出去了。” 王雨桐觉得这人胆子真大,居然敢公然欺骗警察,也不怕到时候给她安一个罪名。 为首的警官压根没有因为她这句话就放弃,然后掉头就走,而是继续往前走。 路筱伸手去拦,挡在前面:“诶,警察同志我说了老板不在。” 气氛一时间透着古怪,所有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路筱看,那眼神里分明都在说“胆子真大,连公安都敢拦”。 警官犀利的眼神看向路筱:“让开。” 路筱也不畏惧,分步不让:“你们这是硬闯,我有权拒绝。” “请你配合,你再不配合的话这是妨碍公安办事,可以立马对你采取人身强制措施。” 路筱见警官拿出一张搜查逮捕令,眉头一皱,深知此事并不简单。 王雨桐眼皮一个劲的跳,放在门把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黄时雨抬眼看去,见王雨桐打开门也不出去,一动不动的站着,虽然疑惑但也没出声询问,而是起身,走过去。 然后她便看到两个公安和三个税务稽查局的人,黄时雨之前常年跟税务局的人打交道自然知道此番是来查账的,只是她这公司才刚开没多久,连日流水都还没有,哪里需要税务局大张旗鼓来此呢,除非有人举报了她。 黄时雨只有一秒的愣怔,又恢复一贯笑面佛的表情,“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 身后响起的声音,让王雨桐整个人更僵硬了,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这投,她松开按着门把的手,侧着身,扭头看了黄时雨一眼,心里为她祈祷一秒。 黄时雨看了一眼旁边的王雨桐,在众人目光开辟的那条道上,径直走到那群人面前。 刀尖舔血的日子见多了,就算是这种大阵仗黄时雨一点也不杵,她还笑着跟税务稽查局里她的老熟人小苏打了声招呼,小苏也只是勉强跟她回笑一下,毕竟在这种公事的情况下不能表现的太过于亲密,容易沾染上是非,但也因为黄时雨逢年过节就给她带点礼,也不是多贵重的物品,基本是一些水果、蔬菜的农作物,算不上是贿赂,顶多可以说是很有心,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一来二去下,关系也算得上熟稔。 所以再怎么样,这笑她也得给黄时雨回一个,不过在外人眼里便是挺公事公办的微笑。 为首的警官瞅了小苏一眼,大概是觉得两人间有猫腻,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亮出证件:“黄总你好,我们这边接到匿名举报你涉嫌偷税漏税,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见到话题中心的人物出现,在工位办公的员工都把目光投向到黄时雨脸上,这些目光起初还悄悄的,渐渐地越发大胆直视起来。 “偷税漏税?黄时雨浅浅笑了一下,“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这公司才刚成立不到一个月都还没开始运营呢。” 警官:“优速科技的法人是你吧。” 优速科技的法人不应该是宋朝野或者是黑塔集团里的某一个董事吗?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的股份当初都已经卖给黑塔了,她也不是管事的。 这是黄时雨和路筱的第一反应,两人都面露不解。 “优速科技?”黄时雨缓缓说道,“我记得优速科技是黑塔集团旗下子公司优涉和速度科技合并的新公司,而新老板是宋朝野,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警官眸光淡淡的看她:“但法人还是你。” 黄时雨还没出声,路筱就先惊呼起来:“不是?这……这什么……情况?” 路筱双眼瞪大,手上拿着的文件差点被她捏成一团废纸。 “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她……”路筱瞟了黄时雨一眼,见她面无表情,临危不惧的模样,顿了下,脑袋急中生智,“能不能把举报信给我们看一下,肯定是写错了。” “匿名举报信不懂吗?”他看向黄时雨,“黄总是聪明人,就麻烦黄总跟我们走一趟,在这里可说不清楚。” 黄时雨直击重点:“能不能把偷税漏税的证据给我看看。” 税务稽查局的小苏跟她两个同事对视一眼,才把手里的文件递给黄时雨。 黄时雨接过文件和路筱看了起来,越看两人的眉头皱得越深。 看到最后一个字,黄时雨的表情不是一般的凝重。 原来是虚开增值税发票,金额还不少四亿人民币,怪不得宋朝野会跑路,这个罪罚很严重,判下来基本无期徒刑没得跑,相比起来拖欠员工工资真的不算什么事。 “我们现在也有合理的理由怀疑黄总是重新在松江又注册了这家公司,名称变更为联合创新。” 纵然黄时雨再怎么好脾气,这会也有一肚子的气,不是,她什么也没做,这怎么还给她和她的公司安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她不认。 黄时雨把文件还给小苏,紧接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诶,同志,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好好一个依法守法的公民被你这么平白无故的一说,在座的这么多人,人言可畏啊,这日后就算真相大白也很难说得清楚,你们现在也只是让我去接受调查也没有证据指向优速科技偷税漏税这事是我做的,再说这事我还真不清楚,不管你们信不信当初优速科技合并前我已经把股份给卖掉了,合同也可以拿出来给你们看,理应法人的职位也是变更了才是,我对这整件事情真的毫不知情。” 她其实很想骂人,但这些人都是国家执法人员,她哪里敢骂,想骂也只能在心里骂,这会,更想骂的是宋朝野和黑塔集团的人,妈的,锅全她给背了。 小苏看看两个公安的人,又跟同事用眼神交流一番,才开口道:“黄总咱们也是老熟人了,您还真得跟我们走一趟。” 黄时雨想:小苏都开口了,那说明这监狱她还真得去待几天了,可能还不止待几天,妈的,怎么这么衰,好像从速度科技被并购起,她就没有发生过任何好事。 见黄时雨没松口,也没有动作,小苏又说道:“还请黄总不要让我们为难,配合一下调查,让我们跟上头也有个交代。” 这小苏在点她呢,如若不配合调查,这两个公安就是来抓她的,到时候这罪名可能还要再定一层。 黄时雨看着工位上的员工,一个个都是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她都还没来得及把这些人都认识一遍,她又看了看联合创新科技有限公司这十个大字,还崭新锃亮的很,看了一会,然后不动声色别开眼去,“我可以跟你们走。” 路筱像是有些诧异,大睁着眼看她:“时雨!” 黄时雨朝她摇摇头,打断她,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蕴含的意思只有路筱懂,是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见机行事! 她和黄时雨之间的默契感,是经过大大小小事件锻炼出来的,通常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深浅呼吸之间,不用言语说明,心灵互通。 “我可以跟你们走,前提是能不能先让我去上个厕所,监狱里的厕所我怕我上不惯,也不知道会在里面待多久,我办公室里就有厕所,不会让你们为难的,毕竟你们也是依法行事哈。”她疯狂给稽查人员里的小苏使眼色,“通融一下哈。” 小苏对两个公安人员说道:“就让她去吧,不是还没定罪吗,基本的人权她还是享受得到的。” 为首的警官看了看小苏,又直直地盯着黄时雨看,“三分钟。” 黄时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在转过身的那一秒充满暗示性地看了路筱一眼,微乎其微,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 第105章 但路筱立刻就明白了,趁着所有人的注意都在黄时雨身上,悄悄溜走了。 她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回到她自己的办公室,在她办公室里还藏着一扇门,那扇门打开就能进入黄时雨的办公室,这设计还是当初黄时雨强制要求的,说是有时候处理事情方便,没想到也算是一语成戳。 路筱缓缓推开门,只见黄时雨刚把门给关上,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而路筱却觉得那看似平静的神色下,隐藏着极致的痛苦。 黄时雨让路筱坐下,她自己也没闲着,从打印出来的一堆文件里翻翻找找,三分钟的倒计时一直悬在她头顶。 “你疯了吗黄时雨,进去了可不一定出得来。” 她的大怒和不解在看到黄时雨推到她面前的那份文件时,停顿住了。 只见黄时雨久久看着面前的这份文件,半响才抬眸微笑道:“这是股权转让协议书,签了你就是这家公司的法人和股东。” 这怎么好端端的要把公司给她。 路筱瞪大眼:“我不签。” “犯什么傻呢。”黄时雨瞅了她一眼,“这里面我就信的过你,你还想不想看到联合创新上市?” 那份股权转让协议书平平整整躺在桌面上,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响,距离三分钟的时间还剩下一分钟。 “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要是进去心语心声就完了,联合可能也得面临被清算查封的风险,只有把它跟我剥离开来,才能活,时间紧迫赶紧签了,算我拜托你了。” 说完从桌上拿了支笔,在文件下方某个角落签了字。 她的动作迅速又轻松,却看得路筱鼻子酸酸的。 黄时雨交代道:“还有记得拨五百万给小雨,这是我刚答应给她用作营销策划的费用。” “你说你……”路筱顿了顿,“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有呢。” “还有四月二十七号的人工智能大赛,在这期间可能你得多上上心,务必拿下这第一名。”黄时雨想了想,“记得把我那些存在银行的金条做个资产公证,省得他们查的时候说不清。” 一说这个,黄时雨头就疼,这些金条可是她攒着想等以后周游世界和养老的费用,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她真的想刀了宋朝野和黑塔集团的人。 路筱拿着笔,在黄时雨递来的这份合同上,犹豫了会,才签上自己名字,“明白。” 尽管她不是很想签,但她知道公司就是黄时雨的全部心血,而心语心声更是对黄时雨有不一样意义的项目,黄时雨这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她。 因为时间紧迫,在路筱签完的那一秒,她立刻拿起一早准备好的公章在写上她俩名字的地方轻轻一盖。 鲜艳的红很快就在纸上晕染开,规规矩矩把两人的名字框住。 黄时雨捏着公章,手指在柄上捻着,轻叹了口气:“联合也就拜托你了,等我走后记得要安抚一下军心,发个告示什么的公关一下。” 路筱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注视着她所有的动作、表情、神态,将她不经意间露出的痛苦全部尽收眼底。 这一副失意的神态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在咖啡馆她所见到的黄时雨一样,就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真的看不了黄时雨失魂落魄又要勉强自己的模样,企图用一种轻快的方式缓解她们还剩下的少之又少的时间,“这阵仗搞得跟要托孤一样,我们是正经生意人又没有偷税漏税压根不怕他们查。” “正经生意人这点你说的倒是。” 黄时雨笑了笑。 她们就这样隔着一个办公桌的距离,面面相觑。 黄时雨自然看到路筱强颜欢笑的脸,但她看不下去,只能将眼神越过她的脸,落在她身后的钟表上,已经过去了两分半的时间。 “这么耸拉着脸干嘛,不知道还以为给谁哭丧呢。”黄时雨也想用一种轻松的方式,缓和这气氛,但她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就算脸上带着笑也不是那么爽利的笑颜,而是一种从内而外的疲惫,“我就是配合去接受个调查而已,又不是去坐牢开心点哈。” “哪里笑得出来。”路筱为她感到心疼,“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里面待太久的,你相信我,沈是法官他肯定有门路。” 黄时雨笑了一下:“好。” 最后,黄时雨是在众人的目光中上了警车,而路筱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警车远去的身影。 她永远记得这一天,天气是那么晴朗,空气里弥漫着强烈的花香,她明白这是春天到了,是郁金香盛开的季节,可是还有一朵花开得匆忙,没躲过寒冬的来袭,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开花的一天。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话放在李行舟身上应景的很。 他约了启兴的张总在松江某个知名鱼塘钓鱼,说是他约的不如说是张晋恒约的他,因为三番几次他发出的邀约最后洽谈的地点都是张晋恒定的。 鱼塘小而美,面积不大,坐落在林间草地,在这个初春时节十分适合垂钓,三三两两的人各持着一柄鱼竿蓄势待发等着鱼上来,鱼塘里面的鱼种类不多,算下来有差不多十来个品种,不过也不是很好钓,咬钩率不高,狡猾得很,都是做生意的自然知道老板是为了多赚点钱,要是一钩下去上来个十几条,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李行舟一杆下去,湖面发出噗的水声,他用余光划过同样在垂钓的张晋恒,稍微思索一下,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张总这几次您不是约我钓鱼就是去抓鱼,您就开门见山说吧,到底能不能跟融创合作。” 张晋恒也只是一直维持着钓鱼的动作,静静听着,他似乎是在等鱼上钩,又似乎是在思考李行舟说的话,而后才慢慢说道,“这次抓鱼可不一样,前几次是在乡间田野里,这次是在鱼塘,这鱼塘里的鱼可不比野外的鱼,温顺难训。” 李行舟看着平静的鱼塘,只见鱼儿悠哉悠哉地游荡在下放的鱼饵边,还不知危险来临。 “瞧见没有,这鱼见到鱼饵要上钩了。” 听到这句话,李行舟眉头一蹙,张晋恒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颇有些指桑骂槐的味道,奇点是做得如日冲天没错,但没有最主要的芯片,大量订单积压下,货根本发不出去,平台最晚发货时间是一个月,如果他不能在这一个月内把货全部发完,他将面临巨额的赔付费用,这也是他不断约见张晋明的原因,他今天必须拿下跟启兴的合作。 “张总……” “嘘。”张晋恒打断他的话,手上也突然有所动作,目光也变得无敌坚定,手中的鱼竿被他竖直向上提,收获颇丰,脸上也堆满笑意,“鱼塘里的鱼就是好啊,一个鱼饵就能钓上来这么多只。” 李行舟对鱼不感兴趣,对张晋恒手里钓了多少鱼更不感兴趣,他这次来跟以往几次的目的一样,“张总,如果融创开的条件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哎哟,我就放这么点鱼饵,就能让这么多鱼来争,大丰收啊。” 张晋恒这话就是在似有若无的点他,意思就是说启兴的芯片业内多家公司在竞争,可不止你融创一家,说白了就是芯片就这么多,谁给的好处更多,他就考虑跟谁合作,李行舟自己就是个生意人,什么话没听过?什么人没见过?如果只是要钱那还好办,能用钱解决的事都算是小事。 李行舟轻轻捏了捏鱼竿,眸光盯着平静的湖面,“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融创能办得到的都好说。” “嘶……还差条鲤鱼。”张晋恒把钓上来的鱼都放进旁边的水桶里,目光一直盯着桶里的鱼看,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能不能自愿被我这鱼饵钓上来。” 李行舟听懂了张晋恒的意思,此时正好他的鱼竿也有所动静,鱼儿上钩了,“张总,要不您看这样吧,我有办法让这鲤鱼自愿上来,也希望您是心甘情愿跟我谈这笔生意。” 张晋恒笑笑:“有法子?” 李行舟没说话,把钓上来的鱼放进他自个的桶里,然后二话不说拿起一旁的不锈钢鱼叉,来到另一片相隔不远的水域,这片鱼塘比方才垂钓的地方水更浅,也更清澈,来来往往摆尾的鱼看得一清二楚,他把鞋脱了,裤脚挽了几圈,举着鱼叉踏进湖面。 但从他踏进的那一刻起,手举着鱼叉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像是在谋划什么,也像是在缓一缓的样子。 张晋恒沉默地看了会,又重新把鱼钩抛入湖面,嘴里喃喃道:“小年轻就是小年轻,定力不足。” 没过多久,只见李行舟一手拿着皮鞋,一手抓着条扑腾的鲤鱼,光着脚大步流星往张晋恒的方向走来,堂堂声明在外的李总,完全不在意这条不平坦的道路上的沙子会不会磨伤他的脚,也不在意被湖水浸湿的昂贵西装裤,那上面还沾着一些泥土,完全看不出这条西装裤原本价值不菲的模样。 看着李行舟这副模样,张晋恒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而李行舟则把那条半死不活的鲤鱼递给明显惊讶住的张晋恒手上。 第106章 张晋恒接过还有一口气尚存的鲤鱼,有些瞠目结舌:“你……” 李行舟看着他,说:“张总,您看可以坐下来谈谈了吗?” “你是这个。”张晋恒向他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有魄力。” 然后转身把鲤鱼放到桶里,说起不相关的话题:“你父亲李明生我也认识了大半辈子,以前就是个卖医疗器械起家的,一家一家上门去推销然后被拒绝,但那时候谁又能想到一个卖医疗器械的能最后把企业做得这么成功,他对这些是有感情的,都是他的心血。” 李行舟心下一沉:“张总您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是想跟你说这刀口不要对准人。”张晋恒往前走了几步,按住李行舟手里的鱼叉,“特别是自己人,得不偿失这不是呢。” 李行舟抬眸看他。 张晋恒这是知道深港股市的涨跌是他做的手脚,虽然这次让他用极低的价格收了不少股票但想来也露出了不少马脚,看来李明生应该也有所察觉。 “跟您捕了这么多次鱼我还是不会使这玩意儿。”他用力把手盖住鱼叉的手柄,“不会。” 他说这话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表明他们之间只有诚意的合作,不存在把刀刺向利益共同体。 张晋恒看了他好一阵子,才大笑一声,“多用几次就顺手了。”他把鱼叉从李行舟手里拿走,在他眼前比划,“这样,一击必中。” 李行舟在一旁看着张晋恒手拿鱼叉向湖面掷去,那鱼叉竟像是算好时间似的,正好落在一条鲈鱼的脑门上,真的是如他所说的一击必中。 视觉冲击上就不用说了,张晋恒这手法够狠必,如若把这鱼换做是人,这一击够惊悚,想必张晋恒也是在警醒他,千万不要耍花招,不然下场就跟这鲈鱼一样,一击毙命。 张晋恒把鱼叉扔给他:“来,试一下。” 李行舟伸手接住,有样学样,把留有温度的鱼叉往湖面掷去,他的视线也随着鱼叉划过水面,浸入湖面,旋即是鱼叉入体的声音。 他问:“张总,您觉得如何? “很好,果真是青出于蓝。” 李行舟直直看着他,问:“那张总您看我们是否能谈谈芯片的问题?” 张晋恒却答非所问,意有所指道:“你看这鱼塘里的鱼原本是活在野外山间的小溪里,天高海阔自由的很,哪里都是它的地盘,现在呢,就在这一汪池子里游来游去还是在这屁点大的地方,路就这么点大赛道也很挤,想要跃出去难如登天。” 李行舟明白他说的这番话的意思,直接挑明:“您就直说吧,在商言商,您直接说说您的条件,融创能做到的都会尽量满足,这话算数。” 长久的沉默。 张晋恒说:“每片芯片我还要再加百分之五的价格。” 李行舟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 张晋恒以为李行舟这副模样是觉得他要价太高了,瞬间不屑地笑了一声:“怎么,不行吗?据我所知国外的那家芯片公司给你们的价格是3000元每片,这还没加上税费和运费。” 哪只他才说完,李行舟爽快答应了他的要求:“可以,有启兴的加入我觉得我们国家的企业也会更上一层楼。” 张晋恒拍了拍他的肩:“好啊,现在果然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李行舟笑笑。 张晋恒说完这句话就提着他木桶里的鱼走了,说是要拿回家给老婆炖汤喝,李行舟就看着他挺着个啤酒肚,一晃一晃地走出视线范围。 在他把脚的沙子清理干净刚穿上鞋时,就接到了秘书给他打来的电话,真的是一刻都不让他停下来喘息的时间。 “喂。” 电话里头秘书的声音焦急:“李总,出事了。” 他拍了拍裤腿上已经干涸的泥巴,问:“怎么了?” 问完后,没过几秒,李行舟拿手机的手一抖,身形更是摇摇欲坠。 第56章 黄时雨进看守所的这几天,每天的作息都很规律,跟先前没进看守所的时候比,现在可以算是过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每天的日程就是到时间点整理床铺、放风、静思学习、训练、看新闻等。 跟读书的时候三点一线有的一拼,但还是有些不一样,这里面的日子暗无天日,不知道未来到底会是怎么样。 她在的这间看守所人挺多,可以说是高朋满座,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屋里,一人一张席位,进来时辅助人员叮嘱了她好几遍,在监内严厉禁止跟其他人有任何肢体接触,一经发现警告处理。黄时雨也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那可是连连应道,姿态摆的很好。 她在的这几天,监内有好几个女人应该是进来时间蛮久的了。可能是受不了这折磨人精神日复一日的地方,也可能是对未来未知的恐惧,几个女人乱做一锅粥,细声道夹杂着忧愁议论起自己身上背负的案件,都关做一处,案件也八九不离十,无非也是偷税漏税诸如此类的事。 黄时雨躺在床上,听着这些人真情实感地说道自己悲惨遭遇,接着语调上不自觉带上哭腔,像是准备号啕大哭一场。她想,要哭就哭吧,哭不就是用来宣泄情绪的嘛,她本人倒没什么感觉,只是哭对她来说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她敢保证这些人加起来的案件还没她的金额大,她心态也好的很,就当进来是戒烟了,可是她有烟瘾吗?并没有。 也只是给自己进来找个理由,免得忧思忧虑想得过多,她知道路筱在外头不会不管她,一定也在想办法把她从这里面捞出去,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一想到路筱在外头得一边想办法捞她,一边还得维持公司的运作,她就觉得还挺对不起路筱的,只能想着等出去后要好好谢谢她。 她想到路筱这个人就立马联想到路筱拿手绝活海鲜面线糊,一想就一发不可收拾,看守所的油水不多,菜也清淡的很,嘴里没啥味道,她现在就喜欢口味重的,最好是色香俱全能淹死她。 而现在只能躺在床板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鲜香浓郁的海鲜面线糊不断占据她的脑海,人家都说望梅止渴,她是望着天花板止着胃里的那点欲望,想得紧,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叫。 迷迷糊糊间,黄时雨开始分不清她现在是在看守所里,还是在路筱家吃着一大碗的海鲜面线糊,香嫩多汁的大虾感觉就近在眼前,在她要咬上的那一刻,美食梦被迫终止。 民警在监室外喊了她几声名字,说有生活律师来探监,起初黄时雨以为是路筱找的人想看她在里头过的好不好,在她跟随民警见到人的那一刻时,她愣住了。 显然她没想过这个生活律师会是宋朝野。 宋朝野笑着把她这副惊讶的小表情尽收眼底:“我给你带了点甜食,吃吧。” 说着,把一份模样精致的甜点推到她面前。 黄时雨看了一眼,是国际饭店的蝴蝶酥。 她以前最爱,现在也爱。 宋朝野见她毫无兴趣看了一眼,依然笑着,“还记恨我呢?” 这语气腔调倒有几分像是在哄热恋期生气的女友,只是在黄时雨听来是想嗤之以鼻的东西。 “我一直在想我进来后会是谁第一个来看我。”黄时雨的眼神像是在看稀客一样,“没想到是你呀宋朝野,来看我笑话的吗?” 面对黄时雨的冷嘲热讽,宋朝野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看你笑话做什么,当初跟你说随便找个大学生来做法人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你要吃牢饭了。” 那时候宋朝野跟她说有很多公司都是找未经社会毒打的大学生来做法人,有需要直接让他们去顶锅,你只要给他们开个实习证明,他们都能为你卖命。但是黄时雨最终没有采用这种做法,他们是正经生意人,只要依法纳税跟着国家的方针章程走,做法人又会怎么样?她更想拥有公司的话语权,所以当时的她在宋朝野不理解、不赞成的目光中当了速度科技的法人。 可也是这一举动让当时的她,没有意识到人吃人压根不需要什么道理。 不然,她今天能进来这里,只能说明有时候出不出事跟你守不守法没关系,藏在暗处的坏人可比明面上的假好人可怕多了。 黄时雨盯着他看,莞尔一笑:“其实最应该进来的是你而不是我,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进来你进来都一样。”宋朝野叹了口气,“我现在在外头也没比你好到哪去。” 黄时雨哼笑一声。 再怎么着肯定也比她过得好,不然现在还能以生活律师的身份来给她探监。 “那换你进来我出去啊。”她不苟言笑地说道。 听黄时雨这么说,宋朝野有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是凝固住的,而黄时雨就这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想听听他这张嘴还能说出什么好赖话。 纵然他现在是以生活律师的身份进来看守所,但面对监视黄时雨的这几个民警,他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 第107章 不过他没忘了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他努力克制不去看那几个民警,将眸光牢牢钉在黄时雨脸上。 “之前我那是一时糊涂做的混账事,你别往心里去,我那时候不也是想着早点让速度科技上市嘛,然后不就被那个silas忽悠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你那天说的那句话是没错,商人重利轻别离,我就是自以为是惯了,你别管我那天说什么干什么了都不是现在最重要、最要紧的。”宋朝野说着,又把那份蝴蝶酥往前推了些,这会可以说是在黄时雨眼皮底下,醒目的很,“那个……你爱吃的蝴蝶酥多吃点。” 黄时雨太了解宋朝野这人了,能让他突然间的卖好,一定是有事求她。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宋朝野,说:“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不止为了说这一番话和送这些吃的吧。” 宋朝野挑起一侧的眉梢,觉得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一点就通,“我是这么想的,找个人来顶包。” 黄时雨吃着蝴蝶酥笑笑没说话。 “你觉得呢?”黄时雨没发话,他有点摸不准。 “我只是个平庸的人,不然我能在这。”说着,又拿了一块蝴蝶酥旁若无人地开吃起来。 “你可是速度科技的一把手,你别在这给我装,你肯定有办法。” 他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在里面。 桌上的蝴蝶酥没了大半,黄时雨吃完手中剩下的那块后,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继而锐利的眸光盯着宋朝野,开始发起质问:“你还知道我是速度科技的一把手,还知道这里面有我的一份子,那你还联合外人来对付我,吃着我给你拉的资源,又背叛我,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吧宋朝野,你现在居然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这方面,黄时雨说的都是事实,宋朝野没法反驳,但他也不会承认错误。 “黄时雨你难道就非得咬住这件事不放,说你认死理还真没冤枉你,我知道你打算去参加四月二十七日的人工智能大赛,你也不想去不了吧。” 最后那话就是在戳她的痛处,拿捏着她的命门。 她陡然泄了气:“你想干什么,说吧,或者来找我是为了做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我在外头也不好过,赶紧想想解决方案,你也不想坐牢吧?” 黄时雨从他这番话中察觉到敏锐的威胁之意。 无非就是黑塔集团会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宋朝野,让他去做那个替死鬼,而经营执照还写着她黄时雨的大名,也不知道他们当初是用了什么手段没变更法人,想必这也是宋朝野或者黑塔集团留下的后手,但也是这样,才能让宋朝野有理由来威胁她。 面对宋朝野的威胁,黄时雨斟酌了一番,才说道:“偷税漏税民法典都写着了,肯定是要判刑,这牢肯定必须得坐。” “问题是我不想坐啊,你也不想吧,主要这偷税漏税也不是我的主意,合并后优速的话语权就不在我的手上。”宋朝野简单的一句话把自己摘得是一干二净。 窗外艳阳高照,新生的枝芽遮住了窗边一角,造成宋朝野那半是黑的,而黄时雨这边是白蒙蒙的日光。 可能是阳光有些刺眼,黄时雨眯着眼,漂亮的眼珠子被匿住,“我正好跟黑塔集团里的sam有些交情,你可以去找她,她会帮你。” “你不会在这坑我来着吧,黄时雨。”宋朝野皱着眉,眸光幽幽地看着她,眉心拢在一起,“黑塔集团,我现在最讨厌听的就是这四个字。” 黄时雨能感觉到宋朝野的恨意,循循善诱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都这么说的吗?” 宋朝野真想大拍桌子,指着黄时雨的鼻梁骂道,碍于有民警在,只能忍气吞声,“黄时雨我是傻子吗?啊?” “sam跟silas之间有矛盾。”她也只是点到为止。 宋朝野当然知道这两人之间有矛盾,毕竟当初他还给sam卖了个人情,但是他没忘了这两人是一家公司的。 “有矛盾又怎么样都隶属于黑塔集团,利益共同体。”宋朝野声音降得很低,胸腔却在不断起伏,“黄时雨你想害死我就直接说,用不着在这惺惺作态。” 黄时雨眸光直直地看着天花板,那上面有一点阳光的影子,随着枝叶无声地摆动着,但跟窗外灼热的盛景那是一点也比不了,她慢慢说道,像是怕惊扰这幅画面,“我有必要吗,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死我也完蛋。” 然后,黄时雨终于把眸光移到宋朝野脸上,那锐利的目光宛若一把刀,能窥视人心,“还是说这身衣服你也想穿?” 这话险些让宋朝野从椅子上蹦跳起来,想问黄时雨是不是在诅咒他,但当他看着坐在看守所椅子上,穿着深蓝衣服的黄时雨抬眸望向他的那一刻,硬生生止住了这个念头,阳光把她的脸照得异常的白,连那双眸子也透着股冷漠,像是在看死人的目光一样。 那年他们也是这般对峙着,只是当时的情景跟如今不同,那时是在车里,这会是在看守所,他依稀记得当年她的面容是清风如明月般平静,而如今却如一潭死水,再也经不起一丝波澜。 可是他从没想过,黄时雨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都是拜他所赐。 “行。”他目光不自觉往前瞥了下,半响,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很安心。” 黄时雨有些愣神。 这句话他曾说过无数次。 这个方案你过目过了,我很放心。 这次的酒局有你在我身旁,我很放心。 这次发布会的演讲稿你有你把关,我很放心。 这次的考察有你在,我很放心…… 这些话有太多了,数也数不清,但也只能随着时光的长河渐渐被遗忘。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过往的情爱纠葛早就葬在那年秋天的最后一场风里,他们之间只剩下秋后算账的那么点情谊。 她和宋朝野长久地对视着,在民警说探视时间到的时候,两人无声默契朝对方扯出一笑。 黄时雨在被民警带走的那一刻,回眸看着宋朝野走出看守所的大门,看着他的背影,她在心里无声说了一句保重。 阳光洒在黄时雨的脸上,她抬眸看了看窗外的一角,窗户安的很高,抬眸能看到的也只有一点四方的天,那不经意间泄进来的一丝光是这里为数不多的风景。 她笑了一下,骤然转身跟着民警踏入那扇打开的门。而她身后的阳光不只居于这一角,这一方天地,窗外金光四射,笼罩大地,遥远的天际线边,路筱站上联合创新大楼的天台,正是晴朗的天气,她看着这些高楼,四四方方屹立在那,玻璃幕墙外看不见一个人影,城市的喧嚣好似在这里远离了。 伫立片刻,路筱终于有所动作,她拨通了沈的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沈,黄时雨现在被警方带走了说她偷税漏税,但偷税漏税的不是她,是宋朝野和黑塔集团,你说怎么办?”尽管心里如何焦急不安,但还是捡着重点跟沈说。 天台的风把她一头长发吹得乱七八糟。 电话那头,沈长久也没有开口。 路筱以为是信号不好,还看了手机信号栏好几秒。 是满格的啊。 “你有没有听到?”她问。 又是无声地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路筱明显急了。 “这事你别管。”沈终于舍得开口了。 “不是,什么叫我别管?”路筱明显被沈这句“你别管”刺激到了,不自觉喘了几口气。 “有没有偷税漏税法院那边自有定夺,你别轻举妄动,法律是公正的,不会冤枉任何人。” “我只知道黄时雨是无辜的,我也只知道她进去了不一定能安全无恙的出来。”路筱深吸了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沈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心里没法踏实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被带走的只有黄时雨,那之后呢。”电话那头的沈竭力的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跟她说清楚,免得路筱一时猪油蒙了心,做出糊涂的事,“速度科技你之前也是股东有股份,你现在首先要做的是保全你自己,别去惨和这回事。” 她知道沈的意思,但她很不喜欢这种把自己完完全全置身事外的态度。 那不是别人啊,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可以跟亲人相提并论的朋友,她怎么可能心无旁骛的不去管这回事,心安理得的过自己的生活。 她做不到。 “你听到……” “沈。”路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很少会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每次这么叫他都是两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喊完名字,她顿了下,再开口的声音冷漠至极,“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电话被挂断,沈怔怔看着好久,以至于林疏雨出现在眼前,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沈没说话,只安静地看着那通被挂断的电话,他没有选择拨回去,人也是会累的,他深知拨回去面临的场景也只是数不清的争吵,还不如给彼此时间冷静冷静。 第108章 成年人很多事情不能追得太急,这不是赶鸭子上架。 林疏雨一来就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看着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觉得不是谈事情的时机,“看来你有事,你先忙,我改天再来拜访。” 在林疏雨将要踏出门口的一刹那,沈抬眸,脸上情绪淡淡的,开口的声音也很轻,“我最近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关于深港集团毒药事件当年的知情人,或许有用吧。” 林疏雨的脚步因为他这句话戛然而止,回过头,一双晶莹剔透的黑色眼珠落在沈脸上,似在考究他话里的真实性,“为什么要说或许有用吧?” “那人当年是这款疫苗的负责人,现在在静养院。” “有当年研发这款疫苗人员名单吗?” “嗯。”沈简单应了下,就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林疏雨。 林疏雨看完,脸色有些僵硬,眉头一皱,“这份貌似跟我看到的不太一样。” 沈看她把文件搁在桌上,对于她的疑问也不含糊了事,“因为一开始的那份研发人员名单就是错误的。” 听沈这么说,纵然林疏雨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内心难免也为之震惊,“这份文件要是问世,不就是在打李明生的脸嘛。” 何止打李明生一个人的脸,还有帮他掩盖事情真相的那些遮羞布的人的脸,当初能做得这么天衣无缝,没留得下什么痕迹,像这种情况牵扯的人一定很复杂。 沈看向窗外,路旁道路上的大树经过几天大雨的冲刷,扎根在泥土里的树根逐渐显露出来,他知道这是城市四周的钢筋泥土把树根包围住了,就算这棵大树在这里矗立上百年,埋藏在地底下的根也扎不深,一个大台风过来就倒了。 他收回眼:“正义总是不会迟到的。” 林疏雨能从他这句正义凛然的话语中,嗅出一股狠劲。 她看着桌面上的这份研发人员名单,将心底的疑问道出,“这份文件真实性可靠?” 不是不信任沈,只是她们做新闻的,真实性是放在首位。 沈也明白她的顾虑:“这份研发人员名单是在静养院的那人给我的,而且名单上有李明生当年盖的章,当年授权这款疫苗上市最大负责人应该是李明生才是,他明明知道其危害,还放任这款疫苗在市面上流通,成为他敛财的工具。”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有点过大,林疏雨脑子轰隆隆的一炸,消化了一会后,才开口道:“原来如此。” 又说:“这消息你从哪里拿到的?” 沈语气平淡:“深港集团毒药事件从我入职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寻找蛛丝马迹。” 林疏雨挑挑眉:“看来沈法官入学誓词真的有贯彻落实并执行呢。” 对于林疏雨的夹枪带炮的恭维,沈压根不理会,只是把他心中想法如实道出。 “我也只是在履行作为法官的职责,我有义务尽职尽责寻找真相,就如新闻是悬在人民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法律也同理,它会公平审判每一个罪犯,会将真相公布于天下之大白。” 这番话说的实在是漂亮,但又过于理想主义,可也总得有这样理想主义的人奋发前行,才能在黑暗中窥探到一角。 “沈法官果真如外界传言的高风亮节,传言果然不假,跟沈法官合作真的是相当愉快。” 外面报纸上的大肆宣扬内容沈也有所耳闻,大致是说他审判案子犹如教科书般一样一板一眼,去法院旁听他审判的案子可以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法不容情,比包青天还要青天。 沈并不理会对方的意有所指,把话题拉回来,“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拿到当年这款疫苗的研发报告,还有当初是谁批准了这款疫苗申报上市的。” “有眉目?” “经过我的调查,发现这款疫苗李明生也给他的儿子打过,而且是李明生先给他儿子打了一段时间才发行上市的。” 林疏雨有些讶异:“可是李行舟还好好的啊。” 沈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当年那十万婴孩都是打了这款疫苗才出的事,李行舟也打过怎么会平安无事活到现在,就算打的计量较小,身体哪处器官一定也有问题。 器官……莫非……她一下子想到深港集团这次研发上市的新药,就是针对器官癌症扩散化的特效药。 林疏雨一下子抓住重点:“你是认为李行舟的身体肯定也有状况,或许这次新药才研发三年就上市跟他也有关系。” 沈给的这个提示让她直接豁然开朗,只是她瞧沈面色倦怠,整个人呈现给她就是焉焉,可以说是毫无生机的模样,好像从她进来的那时候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看样子也不是因为这个案子才这副态度。 “这是好消息啊,有什么好愁眉苦脸的呢?” 沈揉揉了山根,长时间的奔走还有路筱的事,明显让他身心俱疲,话也讲完了,他也没了心思应付林疏雨,“不是这事,你走吧。” 对于对方下的逐客令,林疏雨也不会自讨没趣在这多做停留,要不是为了这个案子,她也不会三天两头来找沈。 她轻轻笑了一声,在踏出门的那一刻,说道:“小心忧思劳累过度,我们案子可是还没破哦沈法官。” 沈没有回答,只是放下揉山根的手,往门口一看,林疏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里。 这边李行舟结束一天冗长的工作回家,回的是他爸妈那,位于长宁的西郊独栋别墅。 本来他是打算回松江,他的秘书适时的提醒他今天是该回西郊的日子,夫人还特意让他跟李总说一声。 这个夫人指的自然是黎蔓苏。 李行舟一言不发,只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会回去。 下了车,一幢富丽堂皇的华贵住宅区映入李行舟眼前,已过晚上九点,别墅区入夜静谧,只有徐徐清风拂过枝叶的纤细声。 刚进家门,坐在客厅中央沙发上的黎蔓苏听到声响,抬眸,笑着招呼李行舟,“小舟快过来。” 黎蔓苏年纪是上来了,岁月在她脸上倒没遗留下什么痕迹,一样温婉明媚。不过看人的眼神里还是留着几分精明,这是陪着李明生白手起家,一朝一夕磨砺出来的东西,无论周围环境如何变化,容颜悄悄流逝,黎蔓苏还是那个黎蔓苏,虽然如今她也不怎么参与公司的决策,但那份威严还是扎根在身上。 黎蔓苏拍拍身旁的沙发,示意他落座,“帮妈妈参谋一下。” 李行舟走进看,才发现桌面上摆着的是一排排照片,无一例外全是适龄的女性。 这是把相亲市场搬回家来了。 他没选择坐下,而是站着,说:“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什么好看的。” “这些人我都挑了很久,虽说不是天姿国色,但配你绰绰有余,你到底是有哪里不满意的?” “她们都很好,只是我不喜欢。”他看都没看一眼,“您别白费力气了,我接受不来这些人。” “你不会是还喜欢那个人吧。”黎蔓苏没好气的说道,“妈妈是过来人,知道你是什么心理,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青春嘛都是对当初的遗憾保留一份美好,但那不一定就是爱情,未来的日子还长你总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 这话脱口而出,黎蔓苏也意识到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要收回也不现实。 气氛长久的僵持着。 李行舟就静静地站着,也不说话,就这般跟黎蔓苏对视着,他的眼珠子很黑,特别是在明亮灯光的照射下,更是黑得不得了,像是浓得可以滴墨的汁水。 看着他这副模样,让黎蔓苏联想到他小时候因为生病不肯打针,吃药百般抗拒的样子,也是不说话睁着大眼睛看着她,那眼神很用力,仿佛要是压着他去做这件事,他就像紧绷在弓弦的箭,蓄势待发。 罢了,这副模样令她心软至极,问道:“向之南那小孩没跟你一起从多伦多回来啊?” “听说他最近在搞赛车俱乐部,你多帮衬帮衬那小孩。” 她像是没话找话和李行舟闲聊,又像是真的关心向之南,一会让李行舟多帮衬他,一会又让李行舟多带他在国内转悠。 反而李行舟很平静讲了一句:“我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妻子,除了她,我谁也不要,只能是她。” 黎蔓苏脸色僵硬,眉角的笑耷拉着要掉不掉,“什么?不要跟妈妈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要是喜欢她这种长相的女人,妈妈问问其她朋友,过几天让她们把照片送来,你再看看。”说到最后语气仿佛带着哀求。 李行舟摇摇头,波澜不惊地说:“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满心满眼都是她,这些年来未曾变过。” 黎蔓苏听出来了,长得像黄时雨没用,他只要黄时雨。 黎蔓苏用几分钟消化这个信息,内心百感交杂,她是真不知道那小妮子有什么好,能让他过了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她忍不住怀疑李行舟是不是被下蛊了。 第109章 她深吸一口气,随后咬牙道,“你忘了吗,当初她为了那区区五十万都能跟你分手,这样的女人怎么会真心喜欢你,她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这种女人妈妈看得太多了,小舟听妈妈的,你就不能放弃吗?” 放弃?他已经放弃过两次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觉得自己当年太过弱小了,没有话语权,从来没有人在做决定的时候问过他愿不愿意,而是像交代任务,通知的形式似的下达命令,不管是二十几年前,还是几年前。 而如今时过境迁,他也不是没有成长。 他的成长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都是在某一个瞬间,譬如二十几年前的泥石流事件,譬如几年前黄时雨与他的诀别时刻,都是只有他自己能体会的瞬间。 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他也没打算放弃,就算黄时雨说“不”,那他也会纠缠到底。 “不能,你又没真正接触过她,又怎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说到这,他语气一停,忽然想起黄国栋跳楼那天,黄时雨说出拿了黎蔓苏那五十万缘由的样子,他到现在都受不了她当时笑得那么悲伤。 从来不在外人面前示弱的女孩,在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一直隐埋在心里最不想触碰,最不想见光的伤疤抠出来,当街示众。 那天她心里一定很痛。 这样想着,他心里越发堵得难受,随后,眼神更加坚定地看着黎蔓苏,一字一句地说,“她喜不喜欢我是她的事,我喜欢她是我的事,你不要把这两者混为一谈,把我喜欢她这事的原因归结到她头上,这对她不公平。” “不管怎么说,我只要她一人。” 这番话劈头盖脸地一顿落下,黎蔓苏脑袋嗡嗡的,神色还在错愣,明显是还没缓过来,她张了张口,嘴唇似乎抖了几下,想跟他随便说点什么,就在这时,大门开了,李明生走了进来。 黎蔓苏的视线落在走进来的李明生脸上,到底没说个所以然出来,只是道:“你爸回来了。” 李行舟没什么反应,只是掀起眼皮看了李明生一眼。 “吃饭了吗?”黎蔓苏接过他的西装外套。 “在公司吃过了。”李明生对黎蔓苏笑着说道,露出眼角的褶痕,也只有对着黎蔓苏他才会这么放松的笑。 然后他才把注意力放到这个好久没回来的儿子身上,说道:“行舟来书房一趟。” 见他还站在原地,黎蔓苏小声提醒道:“你爸让你去书房,应该是有事要跟你说。” “知道。”说完,就上了楼梯,去了书房。 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照得李明生头顶两鬓的斑白如霜。他年纪比黎蔓苏小上个几岁,可岁月没有眷顾过他,一头青丝银白,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倒像个迟暮的老人家,但身上那股威严的气势,也不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老人。 李明生站在鱼缸前,背对着李行舟,手里拿着饲料在喂鱼,“听说你拿下了跟启兴的合作。” “嗯,对。”李行舟微微垂了下眼皮。 李明生看着鱼缸里的鲤鱼,问:“国外那家公司怎么说?” 芯片洽谈这块的业务,李明生都是全权交给他在办,只是规定各子公司的芯片份额,是李明生和其他股东决定的事,在这块他话语权也很低,并没有因为他姓李,是李明生的儿子,他在董事会的发言权就很高,那些股东都会听他的,并不是,都是看持股比例来说话。 “他们给的价格是每片芯片3000元,不包税费和运费。” 跟那天张晋明说的一模一样。 “不能按照之前给的价格谈吗?”李明生边跟他谈事,边喂养、逗弄鱼缸里的鱼。 李行舟知道李明生很喜欢养鱼,除了家里有鱼缸,公司办公室也有,不管是家里的还是办公室的鱼,都是李明生在喂养,倒也不是这鱼有多金贵,价格多高,都是很普通的鲤鱼,菜市场就能买到,唯一能解释的那就是他不愿意经别人的手,不然喂养鱼的乐趣就没了,这点就跟张晋明喜欢钓鱼抓鱼一样,本质都是抱着欣赏猎物的姿态。 “已经尽全力跟他们沟通了,只是中美市场一向是水深火热,显然选择那家公司也不是什么上上策之选。”李行舟语气委婉中又不失锋利,“更何况对方的意思是没得谈,巴不得深港能因为断芯而下马。” 因为深港是中国企业,还是中国经济最有代表性的企业,也是中国医疗的鳌头。 他们不相信中国的企业有这样的实力,也不允许能有这样的实力,所以要把一切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李明生也知道李行舟想要表达的意思,转而提起另一件事,“那条新闻是你放出去的吧。” “嗯。”他也不含糊,直接承认。 “为什么这么做?”李明生没有回头,还是在往鱼缸里撒饲料,“你没看见网上是怎么骂深港集团,是怎么骂我们的吗?” “新闻一出,那群被舆论引导的高管把手头的股票一抛,坐收渔翁之利的是我们。”李行舟解释道,“而且我也是为了您着想,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打下来的江山,真的想要拱手于人吗?” 李明生毕竟是学医出身,管理公司那一套也是慢慢才摸索出来的,等他知道如何管理公司、团队的时候,他这个创始人的股权架构已经可以说是相当分散,都是快要被踢出公司决策层的局面,像这种公司做强做大上市后把创始人踢出公司的例子不要太多。 李行舟的这一番话的言下之意,李明生也明白,用这种方法是最快速能收回股份,可是李明生担心的点是经此一遭,外界对于深港的股市还会继续保持信任吗? 这才是首要的难题。 “你这么做无可厚非,我也不能说你是错的,但也不是对的,你这一举动无疑不是把深港推到风口浪尖,想要收购集团股东手里的那些股份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选对自己最不利的一种。”李明生微微侧过身,看着身后的李行舟,“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就期待有一天深港这匹大马能被他们拉下来,你怎么还给他们送人头呢?把把柄都送到对方手上了?” “清者自清,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卷起风浪过。” “你说的倒轻松,那就不会有那么多冤假命案了。”李明生端着饲料,又转身看着鱼缸里的鱼,“没听过一句话嘛,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他能做出这个决定,必然有补救的办法,“我有个想法,不如全国连线直播,在线对话公开澄清,这样就不会有信息差,也会消除大家对深港的有色眼光。” “只怕国民不会买账。”李明生没有直接否决他的方案,只是说了担忧的点。 毕竟深港集团现在的股价还一直在往下跌。 “把镜头交给国家记者,由她们发起直播。” 李明生端着饲料,没有动作,应当是在思考李行舟的决策,过了会,才说道,“我明白了。” 把那盒饲料放下,看着他,又说道,“这么晚还打算回松江那套公寓?” 父子俩的目光对上,李行舟微微点了头,“嗯。” “多久没在家住了,你妈天天念叨你呢。”说到这,大概也知道李行舟的脾性,终归也是年纪大了,很多事操那份心也没用,李明生朝李行舟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罢了罢了,长大了也不用着我们操心了,已经是能扛事的年纪了。” 李行舟说:“那我就不打扰您清净了,先走了。” 他对李明生的态度从来都是这样毕恭毕敬,每次谈话就算谈的内容不是公司的事,也是这般像上属跟下属对话的相处模式。 身后李明生的声音缓缓飘来,李行舟踏出书房的脚步顿了顿,“这座大船的操控杆总有一天会交到你的手上。” “小舟别让我失望。” 李行舟下楼的时候,黎蔓苏已经不在大厅,他给她发了个消息说回松江那块就离开了。 到小区的时候,夜早就已经深得不能再深了,住宅区里只亮着少许的灯,一片寂静。 李行舟在解密码锁的时候,看到对面黄时雨住的那间门开了,出来的人却不是黄时雨。 而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路筱。 他自从那天接到秘书的那通电话,就立马赶去多伦多,送了向之南最后一程,这期间他没找黄时雨,黄时雨也没给他发消息汇报公司项目进度之类的工作,这会又见屋内黑灯瞎火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 他看着路筱问:“黄时雨人在哪?” “你不知道吗?”路筱开门的时候看到李行舟也惊了一下。 “在哪?” “在看守所。” 第57章 路筱刚跟某鱼上的买家约定好面交的地点和时间,就去衣帽间拿沈上次买给她的那只钻扣喜马拉雅包。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最终她决定把这只包包卖了。 要想把黄时雨从看守所弄出来还差一点钱,她本来想过要不回去找爸妈拿,又想着这也不关他们的事,还要动两个老人家的养老钱,她良心也不安,所以只能从这只包包入手。 第110章 钻扣喜马拉雅包,包中之王,也是被誉为一包难求的存在。 她拿着包,很小心触碰手柄。 经过客厅的时候,电视上正播放着财经新闻,被采访的人顿时吸引住她的目光。 连线对话的是李行舟。 那天在黄时雨的住所撞到李行舟纯属意外,她本来是去黄时雨那拿公证要用的东西,也未曾想到会遇到这个跟黄时雨瓜葛颇深的人。 当时他问她请了律师没。 她说还没有。 这话说完后,李行舟只是点点头,就进了屋。 路筱也摸不清楚李行舟这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问候关心一下,还是知道她还没来得及请律师,得知黄时雨的状况会出手相助。 想不明白,也想不清楚,那就不想了。 之后她就打车回了家。 这几天她四处奔走会见不少在刑事案件这方面颇有名气的律师,毫无意外一致的说辞都是想安然无恙出来玄之又玄,其中有一个律师倒是提醒她趁法院还没判定,这期间能取保候审出来就尽量去做,至少当事人最清楚这其中缘由,出来商量也不迟。 只是取保候审的费用还蛮高,毕竟是四亿的税。 她这些年虽说炒股赚了不少,但放在这四亿的税面前,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杯水车薪岂能止渴? 索性她把苗头对准了沈送给她的那只包包。 门铃响起。 路筱收回目光,知道是买家来了,当时看到收货地址就在她家附近,也就隔着几户人家的距离,所以她就把具体地址告诉了买家。 这种贵价包包还是当面验收的好,省得扯不清楚。 打开门,抬眸的瞬间,路筱一脸的愕然,同时愕然的还有站在门口的林疏雨。 显然彼此都很意外买家居然是她,卖家居然是她。 愣怔的时间压根没有多久,路筱语气里还有些惊呼的意味,“怎么是你?” “我也没想到出包的是你。”林疏雨收回错愣,露出一抹笑,“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挺好。”她把手里的包包递过去,“包包你可以检查一下,确保是不是跟我细节图拍的一样。” 林疏雨低头随意地轻扫一眼,包包很新,看得出来养护的很好,因为这个包太容易发黄了,能呵护的这么好,想必也是很爱惜这个包包,她接过包包,也没有要仔细检查的心思,眸光看向她,“不用,我相信你。” 又问:“这包市场行情价挺高,这个价格出不后悔?” 钻扣款的喜马拉雅可以说是在所有喜马拉雅包的系列里最具收藏价值,除了发售数量少这点以外,还有就是在拍卖会上多次拍出天价,也能从此窥见这款钻扣喜马拉雅很受收藏家喜爱。 路筱自然知道这点,晒笑:“我平时出门也不爱背包,放着也是浪费,还是把它出给有需要的人吧。” “这包在专柜就算想配货买也很难买还要等。”林疏雨的目光从路筱脸上游移到包上,“而且在二手市场上也是一包难求,真不后悔出给我?” 路筱垂下眼,目光停留在包包上几秒,然后毫不留情的移开,“真的。” 说是这么说,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只是她的伪装,钻扣喜马拉雅包耶,那是多少女人的梦啊。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拿到包那一刻内心的激动,只是她不愿意在这位雍容华贵的女人面前面露缺钱的窘迫,人总会有不适时的虚荣心和胜负欲作祟,特别是当对面还是一个样样在你之上的女人。 路筱心里难以言喻有一丝酸涩,说实话她要不是现在急需用钱,这只包她会当成传家宝传下去。 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这人可是诚信学校的校董,她没记错的话这人可是帮助不少有钱人家的孩子进入这所贵族学校,所以在这一刻,她绝不能表现出自己是缺钱才要出这只包包,那豆豆想要上这所小学可就难了。 在成年人的世界她深知钱财是快速衡量一个人的标准,所以她得表现出确实平常不喜欢背包的样子,而不是缺钱的模样。 她是不要求豆豆能有多大出息,但是从小的生活环境和交际圈可以最大程度形成他以后的人脉,她相信豆豆长大后是会感谢她的。 林疏雨看了她好几眼,随后掏出手机:“那我就确认收货了。” “好。”路筱应完才发觉从方才到现在一直让人站在门口,觉得甚是不妥,“要不进来坐会。” 林疏雨本来就只是来拿包的,没想在此多逗留,“不用,我还有事先走了。” 婉拒对方好意后,林疏雨挽着刚到手的包包,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路筱的视线范围,在经过别墅区的环形花园时,遇到不知是刚从哪个法庭结束一天案子的沈。 沈停下脚步跟她打了声招呼,眼睛似有若无地盯着她手上的包。 林疏雨自然注意到沈注视的眸光,那眼神里有几分考究,还夹杂着几分疑惑,又似乎多了几分迷茫,她心下已有几分了然,不过她也不会去掺和这种事,她今天的目的只是来拿包。 她也没想到只是无聊刷着某鱼软件,居然被她捡漏了一只钻扣喜马拉雅包,这包每年只生产几只很难买,除了难买外得配一堆货才能预约,对,只是预约,不能保证能拿到,毕竟一年就生产那么几只,所以这时候拼的就是钞能力了,配多少货对她而言倒是无所谓,只是要等的时间太久了,但她现在就急需这么一只包包,她要挤进富婆圈里,所以她才会三番五次的问路筱是不是真的想好要出。 蓝天白云下,林疏雨也只是淡淡笑着跟他说声还有事,就径直拐向左边的方向。 沈看着林疏雨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目光,往家的方向走。 进了家门,她见路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由想起刚才瞧见的那一幕,无心似有心的随口一问:“我上次给你买的那包呢?” 路筱正跟律师在微信上沟通,也疲于找理由应付沈,诚恳地说道:“卖了。” 路筱的干脆和无所谓深深刺痛到沈,那张平时在法庭上能言善辩的嘴,在这会也只是张了张,好半响才问了一句:“你不解释下?” 路筱头也没抬:“没什么好解释的,还是你想听我说什么?” 她这副不痛不痒的回答,让人前口齿伶俐的沈也难得有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就像是被路筱狠狠踹了一脚一样,有点喘不上气来,他深知路筱卖掉那个包是为了做什么,不就是为了把黄时雨从看守所捞出来。 过了片刻,沈的声音再度响起。 “路筱没用的,法院那边还在调查取证,你现在想要把她取保候审根本就不可能,你别白费力气。” 路筱这一次没有继续低头看着手机打字,而是抬眸看着沈,“没用我也要做!” “你这样做。”沈深深凝视着她,“不就是为了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已嘛。” “是没错。”面对沈的挖苦,她没反驳,“我能做多少我就做多少,而不是像你一样不帮忙就算了还在那说风凉话,你怕惹事,我不怕!” 路筱这一番话无疑不是字字句句都在戳他的心窝,难道在她眼里,他沈就是贪生怕死之人,他只是觉得明哲保身是聪明人的选择,有了家庭很多时候要考虑的更多不是自己,而是家人,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你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相反朋友做到你这个份上也已经够格了。” 路筱斩钉截铁道:“她是除了我家人之外我最亲近的人,我不能不管她。” 知道路筱的固执,他决定以退为进,“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真的判了呢。” 哪只路筱只是轻轻摇摇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她清清白白,压根没做过,我不做这种设想。” 他刚想说点什么,路筱直接打断他。 “沈,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离婚吧。” 路筱这话一落下,无疑不是一石头激起千层浪。 两人面面相觑,路筱的眼神不躲不闪,直直地看着他。 沈难得有一丝紧张。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或许是在怕路筱又会说什么,又或者是在怕她眼神里无意间透露出的坚决。 沈哑口无言很久,他不知道此情此景他要说什么。 良久沉默后,路筱又继续说道:“我觉得这段婚姻关系对我而言太难受了,我们都得有一方要先做让步,才能风平浪静过一段时间,可是反反复复很累,明明你也不是能为别人妥协的人,委屈自己也很累吧。” 沈没有一刻是不想冲上去,捂住她嘴让她别说了,可是这双腿犹如拴了千斤重的铁石,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站在原地等着路筱的凌迟。 两人静立在原地好久,久到城市天际线最后一缕夕阳消散,两人还是这样看着彼此,突然间他想到了他们的孩子,他们之间最难以分割的纽带,他也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讷讷地问:“你有没有想过豆豆。” 第111章 路筱身形虽说分文未动,但眉头却有一瞬间微微蹙动,只是很轻微,除了路筱本人,谁也没捕捉到。 “他知道爸爸妈妈是爱他的。” 这话说得是很爽快,可路筱本人也不知道豆豆会不会明白,但她又想豆豆是他们的孩子,他会明白的。 此刻沈胸腔升腾涌起的不可言说的东西,正不断磨着他的呼吸,他感觉自己快透不过气来,但表面还是镇定地问道:“我问你还爱我吗?” 路筱不合时宜回想起沈跟她表白的时候,是在大三的下学期,在上海飘着淡淡雪花的时节,具体情节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她跟黄时雨出门迎着风雪散步,沈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问她上海下雪了吗,她说下了但不大,中间忘了说什么了,只记得后面沈模模糊糊跟她说了句我爱你,就急匆匆把电话挂了。 路筱那会还跟黄时雨开玩笑说,沈跟人表白的手段也真是稀奇,她都还没说爱不爱他呢,这人肯定是在钓着她,想让她打电话回去,真是个心机boy。 路筱说:“以前我觉得两个相爱的人是一定要在一起的,现在我觉得相爱不一定非要在一起,也许分开比较适合我们。” 沈深吸了三口气,才压制住那阵不由来的慌乱,“路筱你先冷静点。” “我很冷静。”她没有丝毫犹豫。 路筱看着沈,欣赏他这副慌不择路的样子,原来他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好像很久没有看过了。 眼神仿佛有穿透光阴的能力,她好像看到大二那年的沈,在校外的图书室,那是她和沈初相识的地方,她还记得当时图书室乌漆漆的,她还以为是断电了,想去看看总闸的开关,没想到迎面撞上刚自习完的沈,书围绕着他们散落成圈,她后来才知道不是断电了。 是这人眼睛怕光。 她的视线就这般凝固在沈脸上,仿佛透过他在看那年的他们。 “谁能想到曾经那么恩爱的我们,如今会变成这样。” 路筱的语气是那么感慨,那么飘忽。 沈整个人精神开始恍惚,路筱不依不饶还在那说。 “这个决定不是我冲动之下做出来的,我其实想了很久,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我们还是会这样,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 其实沈不是不好,只是婚姻跟恋爱不同,它们固有底色本就不同,婚后的生活磨平了两人感情的甜蜜,也放大了彼此的缺点,他们之间发生争吵的时候,她总是无数次想过如果当初没和沈结婚,就单单一直谈着恋爱,那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可她也不敢保证这类事情不会发生,因为她渐渐回想起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也吵过,人在痛苦的时候,总会给曾经美好的生活加上滤镜,而且是百倍的滤镜,然后再放大如今的痛苦。 所以她选择放过彼此,还给各自一片算得上是光明的未来。 两人相隔不远,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站在离沙发十几步的距离,他们彼此相望,只是沉默地对视着,周边弥散着伤感的气息,桌上那盆梅花仿佛也嗅到这阵滚滚的悲伤,悄然无声地落下几片花瓣。 “但是跟你结婚我从不后悔。”路筱嘴角勾了一下,“我也会一直记得结婚那一刻的喜悦。” 纵然他是那个在法庭上掌握生杀大权,能一锤定音决定别人命运的法官那又怎么样,在他和路筱之间,从来都只有路筱能审判他。 沈死死盯着她,拽着衣角的手在看到窗外被风轻轻吹落的树叶时,倏然松了,他的眼眸晦暗,有颓败之色。 宋朝野在雪芳斋的包厢里看着窗外徐徐飘落的树叶,捧着茶杯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拉开了。 宋朝野回过神,将茶杯放置桌面,起身。 两道目光相撞,silas身后那道薄薄的日式拉门缓缓合上。 silas走了几步在桌前坐下,清淡茶香里,silas那双醒目的三角眼认真地盯着宋朝野看了几秒,才慢悠悠地说道:“还真是抱歉让宋总等了这么久。” 明明是迟到的歉词,但搭配上他那副装腔作势的调调,只会让人觉得是突如其来的刁难。 都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这点道理宋朝野还是懂的,自从速度科技并购后,他也只是在夹缝生存,合并前是说的很好听要一起做大做强,合并后什么也没兑现,倒是让他惹了一身的骚。 婚约被取消,父母也对他有厌烦的态度,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又好像是对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惩罚,纵然如此,他还是如从前一般是那个心高气傲想独自创业闯出一番名堂的宋朝野,他没有跟亲近之人寻求帮助,让他们可怜可怜帮帮他,做过最低声下气的事,无非就是此刻,还有去见黄时雨的那一面。 “哪里,您能来赴约真是让我倍感荣幸。” 说罢,为silas添置茶水。 silas心安理得地享受宋朝野的服务,拾起茶香四溢的茶杯轻酌一口,待茶水入喉过肺腑,才说起正事,“你说有关sam跟黄时雨并购的事是什么?” 宋朝野没回答silas的问题,掏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您看看。” 文件上的内容是silas没料到的,sam打算将优涉的游戏业务跟黄时雨现在在做的项目合并,只是两者的领域完全不一样,silas没懂sam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是想拯救优涉在中国的市场,但也不是这种拯救法吧?除非是谢会长的意思?打算更换赛道,进军人工智能领域?想想也不无可能,毕竟优速的游戏项目在中国进军之路本就不顺畅。 “哪里弄到的?”silas从文件中抬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宋朝野,那锐利的眸光仿佛在说,说谎可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哦。 面对silas的威胁,宋朝野也不杵,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推到silas面前,“我这里有两人见面的照片。” 就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silas也只是将信将疑,“就算如此,二者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只是silas也有点疑惑这两人什么时候走那么近了? 大概猜的出此刻silas心里在想什么,宋朝野又补充道:“她们那天坐的位置靠近监控区,我后来买通了服务员买到那段监控。”说完,又拿出一张重磅级的照片。 明显这张照片是放大版,连桌上水杯的纹路也能瞧得一清二楚,连同放在桌上文件里的内容也看得清清楚楚,跟宋朝野刚才递交的那份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还有照片上的日期显示的是黄时雨未进看守所的日子。 这下silas也挑不出毛病,直接信了宋朝野的说辞。 “sam眼光还是跟从前一样的烂。”silas点评的语气里同时带着尖锐和嘲讽,“出事前我已经把公司账上的钱全部撤离了,还好之前耍了点小手段没把公司的法人变更,这才能让黄时雨当这个替死鬼。” 这也是导致想拿n+的员工哭诉无门,毕竟公司账上的钱早就被移走了,可以说是跑路了,活在底层的员工为了那点辛苦钱还能找谁,自然只能找公司的法人,所以这也是打了一把小算盘,钱都让他们拿了,这个亏、责任都让黄时雨给担了。 之前速度科技是黄时雨扛起来的,如今还要她来扛。 之后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茶香四溢的包厢里充斥着silas说话的声音,大概是过于得意忘形,还是想到最大竞争对手如何失败的惨样,silas心情是好的不得了,连带着看宋朝野这个背弃旧主的东西也顺眼多了,滔滔不绝地说起他是如何设法没变更公司法人,如何转移账上的钱,如何最后让黄时雨进了看守所。 “这手段是有点卑鄙。”宋朝野说完也觉得不妥,连忙喝了口茶压压惊。 说这话当然无可厚非,但是放在明面上来讲就不是聪明人的做法,显然宋朝野也知道,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想要收回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对面的silas也没因为这句话而露出生气的神色,嘴角还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商场上不就是这样,黄时雨是再无翻身的可能,sam也同理。”slias突然把嘴角咧得大开,露出森然的笑容,“而且你背叛人的手段也背叛的很彻底啊。” 最后这句话不由得让宋朝野抬眸看向他,但他也反驳不了什么,是他先选择背叛的黄时雨,没人逼他。 silas半倾身子,拾起茶杯,用很是得意、胜卷在握的眸光看着宋朝野,“来,真是太感谢宋总给我带来的这个好消息。” 宋朝野跟silas对视着,桌下放在腿上的手蜷了一下,嵌在中指上的戒指由于他的举动,细微闪烁一下,包厢头顶是暖黄色的灯光,他又看了一眼silas,同样也拾起茶杯,隔空轻碰,“来。” 隔着薄薄的墙面,sam也在欣赏窗外落叶凋零的盛景,风里、空中、地上是金黄的落叶,枝头上却已经开始慢慢长出新芽,就好似一个生命的轮回在她眸中流转,但她却能从这些落叶中窥见另一种认知,这个社会运行的是丛林法则那一套,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能力欠缺者总会被优先淘汰。 第112章 她看着窗外落叶的更迭,大拇指无意间摩挲着食指中间的戒指,如果有人见过宋朝野那枚戒指就会惊奇地发现跟sam手上这枚一模一样。 放置在桌面的手机响了一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刺耳,林心雨敲击键盘的手顿了一下,瞥了眼正侧半边看着窗外的sam,见她对桌边手机的动静充耳不闻,又把眸光对准电脑屏幕,那上面的画面是隔壁正在谈话的宋朝野和silas。 过了有个几分钟的时间,sam才拿起将要熄屏的手机。 【都听到了吧,有一点我要跟你说,我说可以公布你再公布。】 是宋朝野发来的消息。 看完后她直接熄屏没去回复宋朝野发的这条消息,仿佛对此置若罔闻,像没看到一样,转过脸,对林心雨说:“剪辑好了吗?” 林心雨敲了几下键盘:“好了。” 几天前宋朝野来找sam表明来意,还特意强调了sam跟silas两人之间的派系斗争,sam是谢会长这边的老人,属于旧部势力,而silas则是周社长这边的人,代表的是新派势力,矛盾层面只会是日益加重,宋朝野也是想利用这个切入口来达成这个目的。 而sam也调查过宋朝野来找她之前曾去过看守所,她知道看守所里的人是谁。 是黄时雨。 刚开始宋朝野来找她,她是有点懵,可是知道他是为何而来后,她就豁然开朗了,所以照片silas看的那张照片是假的,合同也是假的,全是她伪造的。 但她这么做也不是为了帮宋朝野,她可没忘记当初这人是如何背刺她的。 于她而言,敢算计她的人,她一定会一笔一笔还回去,不怕时间长久,因为她时刻做好准备。 所以人不要太容易相信任何人,就算是穷途末路,有人给你指着那条路也并不是光明大道,或许是另一个深渊也说不准。 简称就是不要病急乱投医,谁知道投的是什么医呢? sam收回眼:“举报吧。” 窗外,满墙烧不尽的火红花卉在夜色里犹如火星子,一路烧到天穹之上,像一团团经久不灭的复仇火焰,正在这间屋子燃烧,不死不休。 而这边宋朝野还没来得及,在他一百二十平的大平层里好好欣赏刚移植来的玫瑰花,客厅中央每天准时播放的新闻频道,一如既往还是那个声音。 “各位观众中午好,欢迎收看午间新闻,我是主持人林疏雨,经热心人士的举报和提供,近日来备受瞩目的上海优速科技有限公司老板失联,涉嫌虚开增值税四亿元的案件终于有了眉目,专案调查组连日来的搜查取证中查获各类凭证上千册,经过调查发现该公司高管之一宋某一直以来都在协助s某对公司虚构合同、内部资金走账、开具增值税专用发票等违法行为,这种行为是严重违反国家法律,也是会对国家税务造成严重损失……” 看到电视上正播报的新闻,还有无效打码的视频,液晶显示屏上映着宋朝野瞳孔骤然放大、震惊不已的模样。 这视频不是那天他在雪芳斋和silas谈话的时候吗?! 不是说好了不放出去的吗?! sam居然背刺他!! 他喉结上下滚动,紧张又气愤地拨打了sam的电话,在接通的那一秒,急迫地说道,“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说了没经过我的允许不能公布出去的吗!”他对着手机那头的sam怒吼着,发着气,“你m还给我安监控!你想我死啊!!” 可是周遭一片寂静,只有他自个大喘的呼吸声。 很明显sam在接通的那一刻把电话挂了。 宋朝野盯着通话中断的屏幕。 心里烦躁不已。 新闻里主持人正好讲到优速科技的前身,也刚好讲到黄时雨。 宋朝野余光捕捉到这一角,蓦然抬起头,看着屏幕上黄时雨的照片,双眼微眯。 所有东西都迎刃而解。 让他去找sam,利用他也知道sam跟slias两人之间有矛盾的心理,引诱他渐渐走进她设的圈套,一石二鸟之计,高,真的高,果然是那个要出手,手段绝对干脆利落的黄时雨,妈的!在里面还跟他打了一手牌。 宋朝野深深凝视着电视上那人,咬牙切齿道:“黄时雨,你m真是个狠人。” 电视里林疏雨还在持续播报。 “除此之外,经调查还发现该公司是在十月底被黑塔集团旗下子公司优涉并购,合并为如今的优速科技有限公司,在专案调查组的连日来取证下,发现优速科技有限公司的前身优涉一直在中国境内空手套白狼,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虚开增值税发票,用游戏软件打掩护涉案金额高达二百亿人民币,原来优涉公司自打在中国开办以来,营利额是急速下降,于是他们就把目光放到了虚开增值税发票上,那有人会问买游戏软件不用开票吗?当然是要开票了,但是开票就会有记录,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源头就终止,采购的时候也不开票,这样不纳入系统就不会被发觉,但还是要在这里提醒各位这种方法不可用,毕竟后果很严重。” 原本站在窗前擎着酒杯,品尝红酒的silas看到新闻里正播报的这一幕,眼神是错愕不已的模样,他像是被施了魔咒一样,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屏幕,那里面的声音、视频、文字仿佛开了眩晕特效似的,在他眼前变成一团不明的物体。 新闻里林疏雨注视电视机前的观众,同样也在注视着silas,旋即微微一笑:“疏雨认为既然是在中国注册的公司,那自然就要遵守中国的律法,对于这种公然反抗、违反国家利益安全的行为,最终还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果然有时候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目前案件正在侦办中。” silas听到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消化,又被窗外底下吵吵闹闹的声音吸引了去。 可以看得见保安在很努力拦住这群不断往里闯的人,那群人举着一面白色的旗帜,上面写着。 欠薪还债!还我血汗钱! silas眼皮一跳,脸色突然变得隐隐有发青的征兆。 这群人怎么会知道他的住所! 还有那群保安是干什么吃的!是饭桶吗?! 连这点人都拦不住! 没留给他抱怨的时间,紧接着那群人唰的一下来到了他的住所,源源不断的敲门声传入他的耳畔,他安慰着自己,这可是中国制造的特级防盗大门,区区手无缚鸡之力,整天只知道坐在办公室,敲着键盘的弱鸡还妄想拍开他这门,没门! 正这么想着,外面爆出如惊雷般的响声,silas什么也不敢想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道门看,门外的人应该是发觉门很厚实,根本踹不开,开始拿起细长如针眼的东西去转动锁眼,还是转不开,突然一个女人大着嗓门嚷了一句“我来”。 随后拨下头顶的发夹一转,吧嗒一声,门开,他们被眼前景象震惊住了。 另一边民警同样打开监内的门:“黄时雨,你可以走了。” 听到民警叫她,黄时雨利落的起身,看守所的深蓝色马甲套在她身上有些宽大,明明进来前衣物是贴身的,现在倒有些会迎风倒的错觉。 黄时雨伴随着身后那一道道对生极度渴望的眼神,走出她在这里生活了大半个月的看守所。 她是被无罪释放的,因为搜刮的证据没有表明虚开增值税发票跟她有关,民警也只是让她以后多注意注意审查合同,她栽就栽在当初那纸股份出售的合同上,她散光比较严重,他们就利用这点把法人不变更这项条件当作附加条件加在了合同里面,字体非常的小,她当时签字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索性如今也都尘埃落定了。 看守所外,黄时雨毫无防备被雨遮住了脸。 这种阵仗的大雨十年难得一见,除非是刮台风的时候,只是现在的季节也还没到刮台风的日子。 风雨不透,令她一时间说是不适应也好,呼吸不顺畅也好,总之闷闷的。 黄时雨想打车走,可是雨越下越大,道路上积水又严重想来也不好走,正想着要不等雨小一点她再走,雨中有一辆黑色轿车往前开来,停在台阶下。 车门缓缓打开,目光所及之处,车里的人先是打开一把黑伞,伞挡住了倾斜而下大雨的同时也遮住了车里人的脸,接着足尖点地的是一双油光水滑的皮鞋,再往上是插兜的手和擎着伞的手,雨伞被雨打得往上斜了一点,露出伞下人的面容。 先是形状姣好的花瓣唇,再是挺直的鼻梁,最后是那双熟悉到不行的桃花眼。 李行舟持伞向她走来,亦如当初在童女士家只身朝她走来的身影一样。 李行舟一步步往前走,风里雨里,他瞧着黄时雨进去的这大半个月消瘦了不少,脸颊两侧都有些轻微凹了进去,身形也削瘦很多,她像是一截被人扔进水里的枯木,在风里雨里漂泊、流浪着。 他仿佛怕她飘走,轻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时雨。” 黄时雨也只是远远站在原地,看着他,等着他过来。 第113章 李行舟走到黄时雨身旁,为她撑伞,“下雨了,当心路滑。” 黄时雨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李行舟今天一身西装革履,跟平时穿的休闲风格不同,更有身为ceo的威严,那股精明干练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两人久久站立在原地都没动。 黄时雨没说话,眼神一直目视前方瓢泼大雨,李行舟也没说话,在她身旁为她撑着伞,雨水顺着伞面不断往下滑,完全没有想要在伞面上做任何停留,急溜溜地往下直冲,在两人脚边溅起一朵朵白色烟花。 这样大的雨令她有一阵的恍惚,她又想到从前在雨中追赶妈妈的身影,那时候的雨真大啊。 眼前是打着鸣的狂风骤雨,身后是高峻威严的看守所。 黄时雨伸出手感受着冗长繁重的雨水,双眼无神,恹恹的,眼神里透着淡淡的疲惫,“你说雨过是天晴,还是更大的暴风雨。” 她的声音在李行舟听来,含着一股虚弱,尽管人是完好无损的出来了,但给李行舟的感觉就是她很疲惫,浑身透着股不轻松的感觉,就像是在爬楼梯,眼见快爬完的时候,又出现一截长长不见尾的阶梯。 李行舟看着这粼粼春水从远处泼来,化作千万道星光,他在这湿冷、不算安静的环境里,许下最郑重的承诺:“不管是天晴还是暴风雨我都陪你。” ----------------------- 作者有话说:我写路筱沈这对的初衷就是想表达,朋友们你可以为了自由的爱情而结婚,也可以为了不自由的爱情而离婚,虽然我年纪不大,但现实生活中也看过很多因为轰轰烈烈的爱情结婚,然后离婚时凄凄惨惨的样本~ 第58章 优速科技办公楼。 映着蓝天白云的玻璃足够亮眼,sam转头看去。 她先是看着窗玻璃呈现出两种不同颜色,朦胧又耀眼,给这幢大楼披上一层淡淡的奶油黄,那层奶油黄的东西正糊在玻璃上,被挤压四射。 她越看那日光越闪,隐隐约约觉得横在眼前的是一把淋着金色油漆的利箭,悬在窗子外头,正蓄势待发。 那窗子底下站着个人。 还是个老熟人。 “silas。”她故作惊讶,“哦~好久不见。” 又问道:“你这是?” 仿佛对他出现在这里很诧异。 silas没有立马开口说话,先是顺着阶梯往上看着站在阶梯中间处的sam,她还是穿着一身职业西装,姿态优雅,嘴角微敛着笑意,由于距离过远,耳坠上的那对红色蜘蛛朦胧地聚在一块,竟像是白皙的面孔点了两坨腮红,倒有几分少女怀春的感觉。 但明显“少女怀春”这个词语不适合放在sam身上,silas也被他这个可怕的脑补差点吓得胆寒的想吐。 太恶心了,他怎么会把这个词跟sam联合在一起。 要不是sam,他今日又怎么会如此狼狈。 播出的新闻内容虽然有震撼到他,他的第一想法也是宋朝野居然背叛了他。 但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答案,视频的打码可以说是无效的,他和宋朝野的面容看得一清二楚,声音也没做过处理,很明显宋朝野这么做得不到任何好处,还会把自己也给卷进去。 在他百思不得其又差点就被那群讨薪的人堵在家里出不来的时候,还好他当时急中生智想起卧室还有一处暗门是通往小区后门的出口,这才得以全身而退出现在此地。 然而当他站在这,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刻起,就在那一刻,也就是在那一刻,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之处全部被唤醒,他跟宋朝野两人在雪芳斋达成共识的那天,他离开回头的那一眼看见正推门出来的sam,那时候他想着还真够巧的,现在回想只能说是给他做了一个陷阱等着他跳。 然后他还心甘情愿地跳了。 真m的操蛋。 两人明里暗里斗了这么久,silas也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输给她,显然他很不甘心。 “sam没想到你还真是手腕了得啊,居然能让宋朝野将我一军。”silas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响彻整个楼梯间,“你为了一己私人恩怨,有没有想过你这是把公司的尊严置于何地!你这是让黑塔集团在中国业界沦为一个笑柄。” 面对silas的指摘,sam脸上是一味的从容淡定,“我也听到了风声好像是说优速被查封了,这该不会是跟你有关吧?” “sam不用装了,你这么做,周社长可不会轻易放过你。”silas竭力克制住自己胸口涌动的情绪,才没有对sam破口大骂,“你还是留着狡辩的力气,到时候跟周社长解释去吧。” silas特意把周社长搬出来,就是想来震慑sam,毕竟再怎么说他可是周社长的人,哪里是这会沦为丧家犬,被调离总公司的sam能比的呢,本以为对方听到他这么说后,会露出害怕的神色,没想到,sam也只是微微一笑。 只听她说道:“想必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正式被调回黑塔集团总部了,接替你投资经理的职位。” “什么?!” silas可以说是大惊得花容失色。 “现在不好受吧,silas。” “不……”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双三角眼差点被他瞪成平行四边形,“你……” sam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嘴里要说什么,直接帮他把结结巴巴没说出来的话说了,“又想说我可是害集团背上千亿债券的罪人,怎么会被调回黑塔集团总部。” silas就一直站在起始的地方,看着sam,还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 sam直接打断他未完的话,声音四平八稳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是造成当年亿万债券的主要负责人,那为什么会长只让我调离本部来到优涉,而不是理应开除才对,毕竟我可是害集团背上千亿债券的罪人啊。” 可能是生怕silas还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又说道:“黑塔集团的员工从来都是以听从集团的指令为使命,违抗不了集团的命令,我也只是听从集团的人事调动安排,就连你,当初也只是听从那个捧你上位的人一样。” 如果刚才的话他还嗤之以鼻,那最后这一句可谓是点睛之笔,sam已经表示的这么明显,silas也不傻,他会如此针对sam除了两人之间的直接利益冲突以外,当然还是两人所属的派系不同,纷争自然不断。 sam的这话同时也让他意识到在黑塔集团里哪有什么对错之分,上司的发号施令就是圣旨,而下属只需听命令行事,当然要你背锅的时候你也得背,说不的权利从来不属于他们。 时间过去了不知道多久,好像漫长得如流水哗哗从眼前溜走,silas才缓缓开口:“其实咱两的处境都一样,不过都是那群人权利争斗下的牺牲品,我下来了不代表你的位置就安稳,一切就都结束了,没了我,还有千千万万个silas,只要你在黑塔集团一天,这种吃人血的日子就永远不会结束。” 前面都是铺垫,接下来这句才是重点。 “不如把我保下来,我们都会有活路。”他看了一眼周围,确定只有他们两人后,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中国不是有一句古话,叫做退一步海阔天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要做得太绝了sam。” 话里头所表示的意思像是在让sam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但是这番说辞分明又透着威胁的意味,仿佛是在说人都有落魄的时候,不要搞得太难看了,不然风水轮流转,转到你的时候就有得看了。 sam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岂会被他这三言两语给震慑住,她故意说起另一件事,“说起来,我倒是想到了你之前特意留了好几个专案项目给我,这点我可没忘记。” 这话一出口,sam就看见silas脸立马拉了下来,想必他也想起来当时开会的时候,当众羞辱她的场景,她这人睚眦必报记仇的很,这件事她记了很久,只是苦于当时的状况不能让她立马报复回去,现在机会来了,她也把握住了,压根不留情面直接提起这件事,她很享受silas听到她提起这件事惊慌、卡壳、失色的样子,她此时心情愉悦的很。 她继续挖苦他:“但是你的实力还没好到能让我不计前嫌,保下你。” 听到最后silas的脸色直接沉了下来,可以说是比锅灰还来的黑。 “sam做人要这么绝吗?!凡事留个度。” sam听他这么咬牙切齿地说道,嗤鼻一声:“你还记得当初你进入公司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你说你想要尽快独当一面,想成为能帮助企业创新的投资人,你说你将会为了这个目标奋斗终生,这一路走来想必你都忘了吧。” 当时silas还是sam领进门的,只是没想到最后两人会是敌对关系。 “我没忘,只是当初有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愿意捧我上位罢了。” silas顿了顿,随后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没有靠山想做这些,是多么可笑,多么天方夜谭啊,你说是不是sam。” “这些年来你做了哪些帮助集团帮助企业的事?”sam颇有些厌恶的说道,“完全没有,你全都把心思放在争斗上了,你对不起当初的自己。” 第114章 silas斟酌了一下,想要反驳她这些话,可却找不出点来反击对方,沉默了会,算是默认了她这番言论,可还是不死心,“你到底想怎么样才能帮我?” sam觉得他有些好笑,她的回答还不够清楚、明朗吗? 办公楼的顶灯明亮如斯,照着昏暗台阶上下的两人,落在sam眼里带着很强的压迫感,出口的话也如此。 “谁让你一条路走到黑呢,黑塔集团不需要你这种无能、无价值、0贡献的投资人,我也只是遵循市场规则罢了,优胜劣汰,达尔文进化论可不仁慈。” 她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讥讽。 “所以silas很抱歉。” 听到这些话,silas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也知道sam是不可能帮他,亏他刚才还在一直讨好,顺着她的话在说。 他也不打算跟sam演了,直接撕破脸皮,“你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不就是因为我抢了你们子公司的并购案,对我怀恨在心,我也只是听命集团办事,你这是借机报复我,你有没有想过你联合外人做出这等事,害我是小,损害集团利益的是大,周社长不会让你好过的。” sam一步步走下台阶,高跟鞋的哒哒哒声落在台阶上,同时也一哒一哒的敲击silas的心房。 “既然你说到这事,那我就跟你好好说道。”sam踏着台阶走了一会,来到他的面前,哒哒哒声停了,“你们耍手段抢走子公司的并购案,有想过子公司是集团的一部分吗?这时候你们是否有考虑过集团的利益?还是自己的利益至上。” 闻言,silas不屑地笑了一声,他在黑塔集团这个龙潭虎穴里挣扎斗争了这么久,sam这些话对他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反正他现在也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他不好过,他也不会让sam太好过。 “这只能说是你们子公司实力不行,速度科技不选择你们啊,这也能扯到集团利益上,说到底sam你就是因为这事对我怀恨在心,才想要搞垮优速。” 知道silas是想把优速被查封这件事归因到她头上,她纵横商界这么多年,岂会顺着silas的话陷进去,不过她也有些不悦了,“在这种时候你还在想这种事情,我是该夸你心态好呢,还是该说你鼠目寸光呢。” silas显然很清楚现在自己处于的局势,不过他还是没松口,“你不帮我没关系,我会在监狱里看着你,一定会好好看着你。” sam往前走了几步,在离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停下,这个场景令他很眼熟,随即他想起来了,去年在上海中心大厦的时候,他也对sam做过,只是如今今非昔比,角色互换了。 她很欣赏silas这副不甘、挫败的模样,旋即露出一笑:“作为曾经的同僚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在里面好好学着如何做人吧。” 然后伸出手,轻轻碰了他肩膀一下,“现在请让开。” 她力道很轻,可silas不知怎么的还是往后踉跄几步。 他站在原地维持这副模样很久。 sam最后看了他一眼,收回眼的时间很悠长,像是在享受猎物终于被自己击杀、濒临死亡散失生机的模样,然后才悠悠踩着高跟走出优速大厦。 先前大楼外艳阳高照的景色,也经由时间推移慢慢转换成蓝色调的夜晚。 王雨桐刚走出联合创新大楼,站在路边正打算打车回去,一辆堙灭于夜色的轿车缓缓停靠在她眼前,封闭的车窗不断下降,王雨桐加班所带来的疲倦在看到车窗最终停在的位置时,一扫而空。 车内,坐在后排的宋朝野掀起眼皮,“王雨桐。” “宋……”她想叫宋总,可又想到那些不愉快的事,还有现在她也已经不是优速的员工,又匆匆忙把总咽回去,拐了个弯说道:“宋朝野。” 宋朝野没下车,就这么看着她,说:“这么突然来找你,是想跟你谈谈你身上竞业协议的事。” “你说的是?”王雨桐明显愣了一下。 宋朝野瞥了眼腕上的手表,没打哑谜,单枪直入,“我要你帮我拿到黄时雨项目的核心方案文件。” 这才是他今天出现在这,来找王雨桐的重点。 黄时雨敢算计他,他就必定会找机会反击回去,他不是那种吃了亏就会认下的主儿。 王雨桐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也被他这种强硬的姿态搞得有点懵。 “你在说什么傻话,这青天白日的,我为什么要帮你。”她也只知道优速是速度科技与优涉合并来的公司仅此而已。 “你会帮我的。”宋朝野还是端坐在车内,缓缓说道:“我猜黄时雨肯定跟你承诺过你的营销策略如果在市场上反应不错,她会帮你解决你身上跟优速的竞业协议。” “嗯,是的。”她对此没感觉到什么意外,因为自从她离职后,优速就对她启动了竞业协议,还派人一直跟踪她的去向,就是想从她身上找到她违反竞业协议里的款项,只是没想到她都入职教育机构行业,也会触犯她当初入职与优速签订的竞业协议,明明这两个都不是同个行业领域,后来她才知道优速的竞业协议基本是全覆盖,有种另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的感觉。 优速在这竞业期间是有给她赔偿金,但跟违约金比起来,真的就是小巫见大巫,补偿金就几千,赔偿金两百万。 果然不心狠手辣,怎么能做好企业家这个角色? 宋朝野也不想在这里多墨迹:“我说的清楚一点吧,也不想在这浪费你的时间。” 话是这么说,可宋朝野拿了一份文件给她,示意她看。 王雨桐看了上面白纸黑字无非写的就是税务的问题。 然后这些问题是基于合并前的速度科技,也就是说跟黄时雨有关。 王雨桐心下一咯噔,莫名觉得有些不妙。 这黄时雨还真的搞偷税漏税这一出,她心想,宋朝野跟黄时雨之前一起开的公司,宋朝野想查她还不简单吗,所以黄时雨这是刚出来又要进去了? 如若有个懂法的人在这,同样也看到这份文件,只会觉得黄时雨把政策吃的透透的,完美的规避了很多风险,跟偷税漏税完全挂不上钩。 但王雨桐是学传媒出身的,她不懂啊。 局面注定会被宋朝野拿捏。 她把文件还回去,挑了挑眉:“黄时雨人都已经出来了,宋总您这是还没通网呢?” 宋朝野只低头看着文件:“这次只是凑巧,黄时雨让优速变成如今被查封清算的局面,你觉得她的安稳日子还能到什么时候?” 说完,抬眸看她,“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吧。” 王雨桐一脸的不为所动,只当是在听故事一样,看他还能再说些什么。 宋朝野还在劝她,循循善诱又一针见血,“尤其你还跟黄时雨他爸死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哦,不,是你父亲,给黄时雨他爸黄国栋放了高利贷,连本带利滚到最后整整两百万,这不跳了楼,你说黄时雨要是知道这因果关系的事,还会为了你跟黑塔集团对着干?” 这番话真的是打得王雨桐一个措手不及,因为她爸确实是放高利贷的,而且她更是对宋朝野说的,黄时雨的爸爸是由于她爸放的高利贷跳了楼感到非常突然,非常的不知所措。 “你少扯淡了,挑拨离间?” 说完后,王雨桐心下一沉,宋朝野说的是真的吗?应该是为了让她帮他拿到核心项目文件框她的吧,可又看他那副认真的神态,也不似在作假。 宋朝野笑了一下,突然也不劝她了,“不信我没关系,你可以回家问问你爸啊,或者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有什么不能打听的呢?你是聪明人知道我的意思,选择错了一次可不能再选错一次。” 不知怎么的,王雨桐想到那天在酒吧厕所劝她不要入职的人说的话,尤其是那句这份工作后续会很影响你的简历,对你职业发展也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如若当初她听了,是不是也不会沾染上跟优速的官司,可是重来一次,她未必不会做出如当初一样的选择。 对于像王雨桐这种从小到大一路风调雨顺过来的人来说,遇到优速的官司已经是她人生少有的挫折。 所以对于这么骄傲而自信的她来说,明明可以找她爸完美解决了跟优速的官司,不就两百万的事,她张个嘴就有了,但她不愿,她在同辈中是佼佼者的存在,又是一流的学历、项目光环在身,因此自尊心也是强得很,不容许自个因为这事在她璀璨的人生履历上,添上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念之差,很多事情都会跟预想中背道而驰。 在这将近两分钟的沉默里,她没说话,宋朝野也没说话,周遭只有飞驰而过的车声,在一辆黑色轿车在马路上探出半个车头时,王雨桐终于开口了。 “你都说了核心方案顾名思义肯定就是秘密,我又不是负责项目的人,我又怎么会知道在哪里?” 宋朝野就一直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要不花一分一厘解决竞业协议,就让我看到你的诚意,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明白我的意思吧。” 第115章 周围风声鹤唳,王雨桐没作答,她看了眼宋朝野后,重新踩着高跟,踏上发亮的柏油路面,扬长而去。 不远处同样也停靠一辆黑色轿车,而且已经在此匿伏许久,繁华街区,万家灯火汇聚而成的彩光映照在黑色车身上,如同走进画家所描绘的油彩世界,如此繁华与美丽。 紧闭的车窗内,李行舟收回眼,问道:“那不是宋朝野吗?他有下一步计划?” 这话让黄时雨的神色变得凝重了些,她看着那扇原本降下的车窗缓缓升起,他们这边的车窗是大开着的,黄时雨的手自然垂落在窗外,手指夹着的烟烧了小半截,烟熏火燎,“他的手段也就那样。” 她死死盯着那扇车窗,瞳孔深处浅浅映射出严丝合缝的窗隙,随即黑色车身驶出视线范围,但她还是没收回眼,“主要还是我当初太粗心大意了。” 李行舟扭过头,目光幽深:“你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黑色车身只能瞧见那点车尾气,她收回目光,微垂眼皮,吸了口烟,应道:“嗯。” 满室的烟味,他看着那人在吞云吐雾,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半遮半掩。 那人还转过头来,笑着问他要不要来一只。 李行舟瞥了眼她红唇包裹香烟的动作,不自觉喉结上下一动,不知怎的,尾椎骨跟过电似的一麻,再开口的声音比方才沉了些许,“还有以后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一口烟呼出,她应道:“好。” 上海夜晚的风吹得人沉醉,连带着尼古丁的香气也迷人,她突然问道:“最近忙吗?” “还好。” 应完这声,两人都没说话。 黄时雨靠在椅背上,看着指尖香烟抖落的烟灰擦过手指,她往窗外弹了下,说:“你知道吗?心语心声这个项目最开始他并不看好也劝我放弃过。” 听到她这么说,李行舟想也没想,下意识地接上,“但是你没有这么做,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她淡淡的笑着:“宋朝野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理解我呢。” 说到这,她就不自觉想到宋朝野。 当初面对宋朝野的说三道四,她是最不能接受的,好似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用功。 基于新的领域,她确实没有那么专业,这她并不否认,但人不都是从无到有的吗,所以她没有被宋朝野说动,一直在坚持深耕人工智能领域,就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光明正大地说道,她当初的这个决定并没有错。 李行舟低着头,闲闲地看着黄时雨食指和中指点烟的手,发觉这人手骨挺细还长,手背也很白,青筋有几处是突起的,看着很有力量,而后李行舟伸出手轻轻握了下她的手背,他明显感觉到对方因为他这个动作手一顿,由于黄时雨这只手点着烟,也没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由着他握了去。 “因为我们半斤对八两,我们才是同道中人,时雨。” 黄时雨听见他这么说道。 一瞬间车内的空气静止,呼吸与呼吸在封闭的空间里融作一团,心脏与心脏相撞,在车内叮当作响。 好久黄时雨才找回自己的心跳声,“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去干嘛?” “吃大餐。” 李行舟挑挑眉:“鸿门宴?” 黄时雨笑:“满汉全席。” 说完,她一言不发的盯着窗外看,街道上的灯光、路边散步的情侣、刚下班形色匆匆的白领,在黑夜中构成一幅温暖宁静的画卷,在烟要烧到手指的那一刻,她眼疾手快把烟头掐灭扔进旁侧的小桶里,黑色轿车又重新启动,涌向车流,也变成城市灯光里的一盏灯。 车很快在一幢精致的小洋房前停下,两人下了车,一同进了门。 沈穿着家居服,踩着棉拖鞋正下着楼,黄时雨和李行舟也刚好走进来,三人面面相觑,黄时雨朝他微笑点了点头,问了句路筱呢,沈边下楼边说在楼上帮豆豆拼图呢。 黄时雨也不是那种很热络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而且她跟沈也没有很熟捻,今天和沈遇见纯属偶然,或许也是气氛有些尴尬,沈自告奋勇说去给他们拿果汁喝。 黄时雨领着李行舟在另一端沙发坐下。 李行舟看着桌上跟在多伦多餐厅他点的甜品如出一辙时,有些愕然,黄时雨看了他一眼,简单解释了一下。 “路筱问我你喜欢吃什么,我想起上次在多伦多看你点了好几份甜品,觉得你应该挺喜欢吃甜的。” 他哪里爱吃甜食,在多伦多那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且他那会有吃吗?全都进了黄时雨的口还差不多。 李行舟短促一笑,很淡,“真是有劳黄总挂心了。” 旋即在黄时雨望着桌上甜点的时候,俯身低头在她耳旁轻声说道:“我很喜欢。” 他说得很慢,气息喷薄带来的热浪,酥麻阵阵,黄时雨没忍住身子颤了一下,转头看他。 小鹿乱撞的气氛还没维持多久,客厅迎来了位不速之客,两人都沉默地收敛起这心跳狂奔的时分。 豆豆踩着小熊棉拖,见到客厅沙发上的李行舟,眼神一亮。 是漂亮哥哥。 然后蹬蹬蹬跑下来。 路筱在他身后,看着他这急不可耐的样子,在心里好笑道,等人走了后,得好好跟豆豆说道说道,楼梯这么高,他跑得这么快,一不小心踩空,摔倒了那可怎么办。 豆豆蹦蹦跳跳的过来,有着这个年纪孩童的鲜活、洒脱和欢乐,他在李行舟面前停下,微仰着头盯着他看,大概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望着李行舟看了有好几秒,才开了口。 “你今天终于进来了,上次干妈让我叫你进来你都没进来就走了。” 李行舟瞟了眼黄时雨,然后看着他,笑了笑:“上次哥哥有事。” “没关系。”豆豆从兜里掏出一个闪着微弱光芒的胸针,“漂亮哥哥这个送给你,是我超级喜欢的英雄。” 李行舟盯着那枚胸针看了会,说:“是迪迦奥特曼呀。” “是干妈送给我的。” 干妈送的,他干妈不就是黄时雨。 黄时雨和路筱窝在沙发的一角都没说话,就看着这一大一小在那大眼瞪小眼,各说各话。 “我觉得很适合你,漂亮哥哥我给你戴上。”豆豆伸出手指了指李行舟胸口的位置,鼓足了勇气问道:“戴这里可以吗?” 面对这软乎乎的小孩,李行舟也津津乐道:“嗯,为什么觉得适合我呀?” 豆豆见胸针终于被他完好无损的戴上去了,唇角慢慢舒展开来,也乐见其成回答他的问题,“迪迦奥特曼是黑暗中的光之英雄,他代表着旭日东升,我那天听妈妈说哥哥家输了很多钱,没关系的,我把这个象征着希望之光送给你,肯定可以东山再起的。” 黄时雨和路筱旁观了这一幕,都笑得合不拢嘴。 豆豆一脸迷迷糊糊地看着黄时雨和路筱,显而易见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李行舟则是摸了摸他的脑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声音温柔至极地说道:“谢谢豆豆送的礼物,哥哥很喜欢。” 听见这话,豆豆开心的不得了,这份喜悦延续到家庭教师到来的那一刻才全然烟消云散,豆豆耸拉着脸,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地跟着老师上了楼。 黄时雨端详着李行舟西装上的那枚胸针,那一身肃然、板正的黑色西装与这十足童趣的胸针明明是那么不适配,那么滑稽,可那枚胸针他没摘下来,一直带着。 她想:李行舟如果有了小孩,应该会是一个好父亲吧,看他对小孩是那么温柔。 黄时雨收起这些无端的想法,拿起刀叉,从桌上随意挑了盘甜点给他,说:“你吃点东西吧。” 虽然不喜甜食,可知道是黄时雨特意为他准备的,他还是接过,也不知道是过于兴奋,所以肾上腺素飙升,手不自觉抖了几下,奶油糊了他一手。 黄时雨看着那一手奶油,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怎么了怎么了? 李行舟看了她一眼,说:“哪里有地方可以洗洗手?” 黄时雨刚想伸手指位置,恰好沈端着果汁走来,淡声说道:“我带李总去吧,我这屋子路线比较复杂,怕李总迷路了,倒显得招待不周了。” 李行舟站起身,彬彬有礼地说道:“那就有劳沈法官了。” 看着两人消失在转角,黄时雨一屁股直接挪到路筱身边,问:“你跟沈最近怎么样?” 喝着果汁的路筱手一顿,过了几秒才放下杯子,半扯着嘴角,说:“没怎么样,老样子啊。” 她没跟黄时雨说那天的情况,没想好怎么说,她想,等时机成熟了再说吧。 “那就行。”黄时雨也不疑有他,捧着盒小蛋糕吭哧吭哧吃起来。 那边两人走了有一会,终于来到洗手间。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水流声。 沈倚靠在门上,看着李行舟洗手的背影,道:“听说深港集团要开一个全国实时直播,还是由首都台记者发起的。” 第116章 “嗯,是的。”李行舟淡声一笑,“如果沈法官是来探口风的,那细节内容部分还真是无可奉告。” “先恭喜李总深港股价有望回暖。”他语气或多或少带着些许揶揄,又说道,“不过还是得提醒下李总,实时直播可得小心再小心,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行舟看着水流过自己的手背,“沈法官见多识广,说的是,是得小心点。” 而后又道:“沈法官也可以趁现在深港股价处于低位多买点,说不定直播后就赚了呢。” “嗯,也许吧。”沈盯着李行舟侧脸,问:“ 我比较孤陋寡闻,方便问一下李总名字里的舟是哪个舟?” 李行舟挤洗手液的动作一顿,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沈这个问题,静了有几秒钟的时间,待乳白的洗手液重新搁在手里,他才开口说道:“小舟从此逝的舟。” “我觉得倒不是。” 擦完手李行舟转过身,一瞬不瞬地看着沈。 “那沈法官你说说是哪个舟?” 沈没马上回答,而是细细想了一下,才缓慢说道:“有人跟你说过是明洲的洲吗?” 李行舟眉心几不可查微皱,神色不明:“我倒想是,可惜不是。” 沈自然没错过李行舟一闪而过的错愣,他心下已有几分了然,也觉得自己是赌对了,他抬脚走到李行舟面前,说:“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李行舟疑惑地看着他。 沈点了点头:“占用李总一点时间,希望能听我把这个故事说完。” 然后自顾自地说起:“这个故事发生在二十年前,物美价廉的抗病毒疫苗上市后,全国数以万计的婴幼儿都打过这款疫苗,就在这款疫苗打算出口海外时,变故突生,陆陆续续的婴幼儿开始出现皮肤、器官上不同程度的损伤,而且是不可逆的,这些婴幼儿来自天南海北。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打过这款疫苗,然而当所有的苗头、证据都指向了这款疫苗的创始人,就在所有受害人家属向这名创始人声讨的时候,他把所有的过错和责任全都推给了当时这款疫苗的研发负责人,当时愿意做价格便宜疫苗的医药企业少之又少,而且也没有这家医疗企业的资源多,创始人承诺他只要把责任全揽了,会完成他的心愿,这名研发负责人为了这些孩童的未来,把所有过错全揽了,我既认为他的选择是错的,也佩服他为了让此后的孩童都能打上物美价廉的疫苗,为此的无私奉献。” 沈刚讲完,李行舟的电话就响了。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他一面看着沈,一面接起电话,“喂。” 电话里李明生的语气十分严肃:“小舟,首都台的记者已经抵达机场,我让秘书去接了,你现在可以过来家里一趟。” “现在?”他接着电话,眼睛盯着沈看。 李明生少有语气这么严肃的时候:“对,事关深港集团的声誉,我们还是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你赶快回来我们再商议商议。” “好,我知道了。” 几句话说完,电话挂断,李行舟看了看手机,才抬起眼。 见通话结束,沈礼貌性唤了他一声李总。 李行舟摁灭手机屏幕:“你讲的这些都有证据吗?别讲故事讲着讲着自己倒信了。” “医药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也是国民健康的保障,我自己深受过其害,我也是当年这十万婴孩中的一员,只是我比较幸运,还算完好无损的长大,如今我自己也有孩子,为了孩子的将来,也为了我们国家医药的未来。”他顿了下,犹豫了会,才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样的东西递到李行舟眼前,语气郑重,“我的信念全部在此了。” 李行舟没接话,眸光从穿着家居服的沈挪到眼前的这封辞职信上。 看到这封辞职信,他也知道沈是拿自己的前程在赌,赌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只是沈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帮他呢。 况且这人目的性太强了,从问他名字到说到明洲这里为止,他的度把握的刚刚好,也是在点到为止,也是在提醒他。 呵。 他这人最讨厌被人算计和利用。 沈看了李行舟几秒,又盯着这封辞职信,说道:“所以还需要李总能在关键时刻助我们一臂之力。” “沈法官,警察办案还得讲究证据,还是关键证据。”李行舟把目光重新放到沈身上,“你这空口无凭,凭空捏造的本事倒还不错,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顿了顿,又说,“我话就说到这。” 说完,李行舟转身打算离开这里,沈立马把他拦下。 步伐被打断,李行舟皱了皱眉。 沈还在强调:“你是因为如果揭穿了此事,深港集团也会一朝从龙头公司跌落神坛的原因吗?我能这样理解吗?因为从你控制深港股市的那一刻起,我大胆的猜测你是不想让深港集团拱手于他人。” 李行舟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我听不懂沈法官在说什么,深港集团股市的涨跌是遵循市场经济的波动,这么大的帽子扣在我头上,我可担待不起。”又看看自己的手,“不过还是谢谢沈法官了,你们家洗手液味道还不错,先告辞了。” 走廊空阔徒留沈一人,灯光如白昼般刺眼夺目,照在沈身上,显得他背影是如此冷寂。 另一边李行舟下了车,就直往李明生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李明生站在鱼缸前,往里头撒了些饲料,随后侧过脸看着姗姗来迟的李行舟,问:“首都台的记者还没到吧?” “这个点正好是高峰堵车阶段,还在路上。”他答。 “你从哪里过来的这么快?” 这话似随意一问,又似在试探些什么。 李行舟瞧他神色如常,只觉得自己是因为刚才遇见沈才会生出这无端的猜想。 “刚刚在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他回答的不慌不忙。 李明生把装着饲料的盒子放下,看着他西装上别着的胸针,说:“是吗?不过你这胸针还挺别致,到底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疏忽了,不知道你现在喜欢这种风格的东西。” 听着他这话,李行舟面色波澜不惊,没流露出半分不该有的情绪。 李明生接着说道:“迪迦奥特曼小孩子才喜欢,才相信的童话,小舟跟你风格有些割裂,不适合你。” 这话仿佛是苦口婆心地劝诫,仿佛李行舟是那个迷途不知返的人。 过了会,李明生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然后走到李行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走吧,别让那群记者等久了。” 李行舟没回答也没动,看着那枚别在胸口在光下闪着微弱光芒的胸针,久久未回过神来。 ----------------------- 作者有话说:快结束了,也快尘埃落定了,sam回去黑塔还是一样,会处于权斗之中,大概不死不休吧但我不打算写了,以后看看有没有机会开一本吧,就讲回去之后如何跟另一个党派周旋、斗智斗勇之类的,感谢看到这里的宝子,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第59章 几分钟的时间过去,大概还记得方才李明生说的要去见首都台的记者,李行舟堪堪收回落在胸针上的眸光,同时把胸针摘了下来,放进西装口袋,然后下了楼,李明生早已在车上等候他多时,他也没多做停留,直接上了车。 李行舟系完安全带,车子也没立马发走,平时这个时候,他系完安全带的下一秒,司机就会启动车子,现在这个场面,显然是李明生的意思。 果不其然,下一秒李明生开口了:“等会的实时直播,小舟你准备的怎么样?” 李行舟想也没想,直接说道:“差不多了。” 他答得爽快,可车里的气氛并不轻松。 李明生原本的双眸是阖上的,听到李行舟这话,过了几秒钟缓缓睁开,不过也并未看向李行舟,而是看着窗外,“这明面上是一场澄清,实际上也是在宣传深港集团,你务必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知道了。” “好。”李明生收回眸光,“那我们就出发了,虽然距离直播的时间还有点早,不过也没关系趁这些时间再跟那些记者对对稿。” 李行舟是知道李明生很看重这场直播,因为这并不是一场意义上简单的直播,而是关乎深港集团整个后续发展。 他嗯了一声,随后右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眸光盯在某一处的钢琴演奏会的海报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车也到了目的地,他和李明生一同下了车,跟随着李明生进了面前的这栋演播楼。 他们没有先去演播室,而是先去了一个小房间,类似于小型会议室,李行舟正疑惑不解的时候,李明生推开了门,紧接着李行舟先听见了一道经常在财经频道上听到的声音,随后才看见林疏雨从沙发上站起来,微笑朝他们点点头。 “李董,小李总。” 李明生礼貌性的说道:“今天还得麻烦林主播了。” 第117章 “李董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职责,是我应该做的。” 林疏雨说的这一番话官方至极,一点也挑不出错。 李明生点了点头,脸上的面容也因为这句话有细微的松缓,“林主播口才了得还如此谦虚,真是后生可畏。”而后看着身旁的李行舟,又说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小舟你和林主播再对对稿。” 李行舟每次出席什么活动的演讲都是脱稿,完全不需要跟谁谁谁再对一次稿,所以能看得出来李明生非常重视这场实时直播。 与李明生满心担忧相比,李行舟脸上倒是不露声色,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林疏雨看着李行舟,说:“那就请李总跟我来。” 等出了门,远离了那间小型会议室,林疏雨的步伐慢了下来,然后在进入电梯门刚要关的时候,对他说:“403,沈在那等你。” 李行舟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林疏雨迅速地唰了一下出了电梯,站定后对他笑了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场恶作剧,他也只能看着电梯慢慢合拢,随后看着楼层的红色数字渐渐跳动到四楼。 “好,灯光,导播,摄像倒计时准备。”原本暗成一片的演播室随着这句话,灯光骤然亮起,演播室里的林疏雨看着镜头,听着耳返里传来导播最后的播报声音,“倒计时五秒。” 导播念到数字一的时候,林疏雨没有保留空档,而是第一时间接了上去。 “这里是首都频道,全国实时直播的现场,我是本次的主持人林疏雨,很高兴有这个机会能在这里为深港集团主持今日的实时直播,在我身旁的是深港集团的董事长李明生先生。” 演播室的镜头也随着林疏雨的话,对准到李明生脸上,他坐在林疏雨右边的位置,姿态从容,看着镜头的眼睛很随意,但又给人一种很强的存在感。 那是长年处于上位者视角才会有的眼神,似俯看众生,杀伐果断的人该有的狠厉劲。 林疏雨也只是顿了一下,给摄像组移动镜头的时间,又把话给接上,“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 李明生看着镜头笑了笑。 在这之后,林疏雨没有选择直击本次的主题,关于深港集团二十年前的毒药事件,而是提起现在研发上市的新药,“李董,这次深港集团研发的新药也在延续之前物美价廉的道路,网上有很多说法,都在说深港集团的决策人这是疯了吗?物价一直在上涨的今天,深港集团的股东这是不打算赚钱了?可以趁今天的实时直播,跟李董八卦一下吗?” 林疏雨提起的这个话题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不按常理出牌,而是李明生事先要求的,新闻稿里没有,是上演播台前五分钟临时要求的,时间紧凑完全没给她多少时间反应和思考,但对于她来说也不是多大的难题,她坐在演播台的这个位置上,有过太多这种临时起意的事情。 有的时候新闻稿里明明只有几个字,导播却会在耳返里要求你要拉长时间,不要进入下一个话题,还有长篇大论的一段话有时候只会给你几秒钟的时间去说,这些都是在镜头前实时上演的,没有给你演绎的时间,考验的就是临场反应,所以李明生临时五分钟提议的事情已经可以算是好得太多了,跟她过往的事情比起来。 “有这传言我还真不知道,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是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李董要管理深港这么大的集团,难免对这类传言有顾不上的地方。” 李明生听到林疏雨这么说后,笑了笑,显而易见很满意。 其实原先对于那边的人派出林疏雨来主持这场实时直播,他不是特别满意,因为对于林疏雨的传闻他也多少有些耳闻,可是今日的这番言论下来,是个玲珑心的人,很会察言观色和把话说得漂亮与圆满。 确实是个有点能力在身上的人。 林疏雨确实是八窍玲珑心,见了李明生这副表情,又立刻说道:“刚刚开了个小差,花了几秒的时间刷了一下关于深港集团新药上市的新闻,底下的评论我给李董和大家念一下。” 李明生颌首。 林疏雨拿着手机,一面翻着评论一面说:“这个价格,深港的决策人是不打算赚人民币了吗?” “怎么回事?这个价格?确定深港的决策人和股东真的没疯?我可不相信真的有人不喜欢钱,毕竟另一家医药公司已经对新产品提价10%了。还是说医药利润真的太大了,所以深港也不在乎这点凤毛鳞角,不然我可想不到有人会放着赚钱的活不做。” 李明生侧过脸看她。 念完评论,林疏雨迎上李明生的视线,“我就随意截取这几个评论念一下。” 又问道:“想知道李董对此有什么看法?” 对于她这么问,李明生也来了点兴趣,津津乐道:“自古以来都说商人逐利,眼里只有钱,一切的行动都是为了赚钱,往浅的来说这么说也没错,往深的来说,我们商人也有责任和义务在这个时代让人民感受到温暖和幸福感,其实我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人民,人民好我们才好,人民的幸福指数攀升那我们的生意也会蒸蒸日上,商人唯利是图的标签希望能从我们这里开始撕下,也希望人民可以信赖我们中国的医药企业,这是深港集团一直以来在做的事,也希望在之后的将来能够做好。” 林疏雨点点头,熄灭屏幕,“原来如此。” 她抬头的不经意间看向了演播室的大门,是紧闭着的,随即又收回眼,这中间只停顿了一两秒,但这一幕落在导播眼里,就像是林疏雨在等什么人。 导播没看错,林疏雨就是在等人。 在原本的计划下,到这里李行舟就该出现了,但现在却没有,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摁下演播台旁边的消音器,向李明生问道:“李总还没来吗?” 李明生也同样在纳闷这件事,开场他已经给热起来了,现在就差李行舟亮相,然后把热度推向另一个高潮。 就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下一秒,演播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演播室在场的人都本能地望过去,就连演播台上坐着的李明生和林疏雨也是。 李行舟瞥了一眼在场的人后,对于他们都扭头看过来的举动没什么反应,径直走向演播台,在李明生旁边坐下,“抱歉,因为公事缠身来晚了。” 消音器林疏雨还一直按着,所以他说的话镜头前的观众压根听不到。 李明生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无碍,迟到也是吸引焦点制造话题的一种方法。” 林疏雨看了看李明生,又看了看李行舟,见两人这会都一致看着镜头,便也对着镜头说道:“那么现在正式开始有关深港集团的实时直播。” 她微微笑着,看着镜头,“让我们用更热烈的掌声欢迎李总的到来。” “李总,近期网上也有报道声称十年前深港集团毒药事件不是意外,而是有意为之,想问李总您怎么看?” 这话一落下,一道出,整个演播室有一瞬间空气里弥漫着的是一股凝重的味道。 在场的人虽然都知道这是一场剧本性的直播,但因为这件曾经全国轰动一时的时间,还是难免出现唏嘘的本能反应。 但李行舟只是一言不发看着镜头。 演播厅的工作人员都是一脸摸不着北的模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明生面色依然从容淡定,一字一字缓缓说道:“行舟,说吧。” 时间过了半响,李行舟像是下了一个重中之重的决定,才说道:“好,关于深港集团当年的毒药事件有人比我更清楚也更有发言权,与其让我来说,不如让他来。” 听到这话,李明生第一反应是有些震惊,旋即一想,觉得李行舟这是想让他来发言。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可以吗林主播?” 不等李明生作出反应,林疏雨直接答道:“当然可以,那就有请此人来发言。” 随着这话一落,演播室的门又打开了一次。 再一次,所有人又望了过去。 目光都停留在突然出现在演播室的男人脸上。 李明生也同样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身姿挺拔,落拓有型的男人,虽然演播室大门那块灯光比较昏暗,但李明生还是能瞧见那么几分形。 只是他现在很疑惑,这人是谁?李行舟为何会和此人认识?还是说这人是李行舟请来的演员?要把戏做得更足一点? 演播室的所有工作人员都静静等着演播台上的人开口,谁也没私下交头接耳,都想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跟他们先前接收到的指令不一样啊。 在男人离开大门,朝这里走来的时候,李明生才回过神来,微侧头,问:“稍等一下,小舟这人是谁,我怎么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