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重回神坛[快穿]》 第1章 [无cp向] 《高岭之花重回神坛[快穿]》作者:自由艺术家【完结】 简介: 命运要他生不如死,他偏要向死而生。 * 暂定世界: 【已完成】娱乐圈:未来不可限量的黑马影帝前途腰斩,被钉在中夏影史的耻辱柱上,万人唾弃。 后来他的作品上交国家,迈向国际,全球宣发。 #中夏影史失去他才是真正的耻辱。 #他的作品,书写的是人类本身# . 【已完成】科幻侧:白手起家打造跨行业集团公司的商业奇才,一朝遇难,被家人摁头送进了精神病院。 #后来他应身以未知者成为国家最高权力机构中的永不解密。 #我是一名时空穿越者,我来自现在,你相信么?# . 【进行中】古代篇:数朝唯一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春风得意马蹄疾,却被攀诬科场舞弊大案,全族尽皆流放戍边,自此三代不得入仕。 #后来他以乱臣之身载入史册,青史留名,是历史教科书上划时代的标志。 #格物致知平天下# . “我无非是万千求道者之一。” “只不过,他们是求道。而我,要成权。” * 本文又名《神明又在被误解的道路上》、《大佬你快洗白啊!》、《神坛真的不能没有你!》 * 【必看*求你们都看下*阅读指南】 1,每个世界都会很惨烈的死遁,因为我喜欢。 2,圣父养成(圣父!),基本上每个世界都有病弱战损贯穿,没有原因,全是xp。 3,正剧风,不是。文名就是内容,注定会有先抑后扬,不可能主角不受委屈的。 4,慢穿,40-50章左右一个世界,平均每个世界20w字。 * 【更新时间】 1,不固定,v后日更。 2,v后不加更,因为单章一般都是远超3000字的。 内容标签: 快穿 复仇虐渣 逆袭 正剧 高岭之花 主角视角江逾白 一句话简介:一个马基雅维利主义者之死。 立意:与天斗,其乐无穷。 第1章 颁奖 x市。 x市。 半夜的雨在车顶的塑料篷布上哗啦作响,只叫人听着烦躁不已。周围黑漆漆的,勉强能通过路上积水微弱的反光看清这里是一群破烂楼栋相互依偎。 有人在走近。 只是步子歪七扭八,捂着手臂。雨夜的噪声所成就的静谧,被他粗暴的动作打破。 废弃的车,车门被拉开。 年轻男人上了车,他没管自己身上泥水、血水混杂,上了车就随手开了灯,猫着腰在座椅底下探来探去。 老式台灯照亮了废弃车内。 雨声渐渐更响。 整个人明明还没见着脸,整个身体却在光下都鲜活了起来。男人的手指已经不太听使唤,比雨声更重的,是沉重的喘息声。 盒子“咔嗒”清脆打开,里面是针筒和药剂。 抽取药剂,排出空气,然后男人伸出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手臂。 那样的神态,是极致的欢愉。 年轻男人本就瘦削,在台灯刻意的光影营造下,显得更加形销骨立。他嘴角扭曲的上翘,眼尾快活地滑出一点泪来。 面皮抽动,嘴唇嗫嚅。 瞳孔中的空空如也。 而后镜头切近,渐渐叠化,整个色调由深色转为红色。 画中人仿佛蜕变一样,那些狼狈、不堪、脏污都消失了,表情也从那种快意扭曲中脱离出来,完整的呈现出来了饰演这个角色的演员原貌。 只是青年似乎没有注意到镜头已经给到了他,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身旁的导演推了青年一把,他这才注意到镜头,随即朝着镜头点头微笑了一下。 后期组很快在大荧幕上跟上了他的名字。 江逾白。 这是一个新鲜的名字。 这里是金鸡奖颁奖典礼现场,提名作品和演员本人在大荧幕上都过了一圈之后,群星环绕,舞台中间,金色的鸡形奖杯熠熠生辉。 正式进入了最佳男演员的颁奖环节。 负责这一奖项的颁奖嘉宾温文已经站在了台上:“哎呀,很荣幸能在这一环节成为颁奖嘉宾。我记得我上一次上来的时候,还是以获奖者的身份呢,那个时候头发还没有现在这样寸步难行。” 台下传来善意的笑声。 “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很坦诚的人,我不喜欢卖关子…”嘴上说着不喜欢卖关子,但尾音拉得长长的,温文钓足了观众们的胃口。 这一届的最佳男演员角逐激烈,除了横空出世的黑马《狼狈》主演江逾白之外,还有千鸟当家男明星傅启,天启、九州等影视公司也具有优质作品提名。 “本届最佳男演员的得主是——” “让我们恭喜程狈的饰演者,江逾白先生!” 乐声骤然激昂,镜头在人群中搜寻,最终定格在了获奖者身上。 江逾白从容站起身,不疾不徐地往台上走去。 这一路并不漫长,却是汇集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有好奇的、漠不关心的,也有羡慕的、嫉妒的、不怀好意的。 可谓,万众瞩目。 无他,江逾白的横空出世太过突兀,让很多圈内人至今都还接受不能。 《狼狈》这部影片是两个月前上映的,因为其独特的多线叙事和镜头语言、罕见的反派无洗白主角,小成本斩落春节档期的最高票房。 其影片质量本就是一匹黑马了。 谁知这黑马上还有个素人入行,年轻的让人嫉妒的江逾白——他才刚刚大学毕业不到两年。 此前不曾了解过任何表演艺术。 一开始《狼狈》主演只是网友赞誉而已。 后来剧组开始路演,江逾白这张脸彻底曝光在镜头前,巨大的反差感立刻就借着《狼狈》的东风爆红破圈了。 影片中主角程狈就是个毒虫,贪婪恶毒、手段残忍,被绳之以法时也依然是死不悔改。 可现实中的江逾白却长了一张圣父脸,是那种哪怕做了坏事也会让人觉得错的另有其人。 这样一张好脸,在《狼狈》中,却是完全藏匿起来,这和一般样貌姣好的演员走的路数完全倒置。 旁人都是因为长得好,先有了一定的名气,稳定下来之后才会去寻求突破,刻意丑化自己演的角色,试图摆脱过于出众的容貌所带来的范围圈定。 江逾白是没走一点弯路,直接开局就结局。 爆红、高票房、奖项,他一个人揽了个大满贯。 颁奖嘉宾温文也是颇有感慨,他固然也拿过最佳男演员,但那都是多年媳妇熬成婆,扮丑扮了好几个角色。 像江逾白星运这么好的,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两人在台上礼貌握手。 不同届的两位最佳男演员完成了交接。 江逾白手握奖杯,站在了台上。他应该要说点获奖感言,但江逾白的心绪并不平静,不是因为金鸡奖,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 这种不安也是他频繁心不在焉的根源所在。 如今手握金鸡奖最佳男演员的奖杯,江逾白那种不安更甚,他目光巡视一周,最终定格在了前排的座位上:“我很荣幸能够和《狼狈》剧组的大家共事。在此,我只想说这份荣誉,不止属于我,谢谢。” 异常简短的获奖感言。 台下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还是前排率先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这才逐渐扩散到全场。 大荧幕上的画面也给到了《狼狈》剧组成员们的反应。 解浮作为《狼狈》的导演,也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的半个副导演、半个编剧、整个主演感到开心,只是脸上有些发苦,估计是已经提前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应酬不会轻松了。 江逾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狼狈》剧组这一块都挺安静的,只有解浮伸手拿过江逾白的最佳男演员奖杯细细打量,喜气洋洋。 而他们旁边坐着的同行,另一个提名剧组《长江春》的人很快就上前攀谈。 也有问江逾白接下来打算接点什么戏的,还有探讨交流演技心得。 花花轿子众人抬。 但总有人是喜欢煞风景的。譬如《长江春》的女二饰演者,便正摆着一副死人脸。 只不过在这个圈子里,过气就是连曝出黑料都无人问津的 随着最佳男女演员颁奖依次结束,颁奖典礼也已经接近了尾声。众人陆续走出剧院,从红毯处退场——这是本届金鸡奖的特殊安排,寓意着不忘初心。 海峡大剧院的门口。 此刻已经是月升中天,红毯附近都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拿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和摄影师们,都在紧张的蹲守着第36届的金鸡奖影后、影帝的第一张红毯照诞生。 第2章 江逾白也随着人流一块往外走,他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一点不见年轻人骤登高位会有的意气风发。 辛凌萱是在他身后的,看不惯这人一副得了便宜还若无其事的装逼态度,刚好此时两个剧组的前后脚下台阶。她也是很直言不讳的后背蛐蛐:“小心脚下呐。” 听起来是关切提醒,可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江逾白神思不属,还道了句谢。 “江老师!!看这里!!” “青花——对对对这边看,笑一个!” 红毯一边,娱记们热情招待,拍下了江逾白手拿奖杯的红毯照。 相隔一两步远等着退场的辛凌萱以及更后面代的《长江春》剧组中人,嗯、无人问津。 别说他们了,《狼狈》剧组同样是江逾白独占鳌头。 旁人一杯羹都不曾分到。 江逾白看起来还是心不在焉,配合着拍了两张照片就打算快步跟上自己的剧组退场了。 “江先生,这边看!向左偏一偏头。”然而…估计是江逾白的配合时间太短,还有人没拿到满意的照片,一时情急直接高呼,声调极高。 江逾白下意识停了一下,按那句请求往左偏了一下脑袋。 谁知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娱记的队伍另一侧中冲了出来,他速度很快,动作敏捷,冲了一米不到的距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人群还在一如既往的喧嚣,江逾白也还在神思恍惚。 那个男人手中的东西却已经精准地丢了过来,里面的液体按照预定好的抛物线向前泼洒。 “畜生!” 男人叱骂。 辛凌萱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因为她本来心思也没在红毯上,而是在蛐蛐江逾白。见状,当下再也没顾得上别的,她赶忙伸手就把青年往后用力一拽。 江逾白重心不稳被拽倒,摔在红毯上。 好在大部分液体落在了地上,瞬间腐蚀了那一大片红毯。 所有人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全场骤然鸦雀无声。江逾白无暇旁顾,他伸手想要捂住脸,却又无法,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众人看得分明,尽管辛凌萱在后面拉了一把,但那本就朝江逾白面门而去的液体还是不可避免的泼洒了到了一些。 好像是侧脸。 空气中那股刺鼻的味道夹杂血肉的生腥味、焦糊味快速扩散开来。 袭击者被安保摁倒。 娱记队伍中,不知道是谁率先反应过来、又或者是……无意识地按了一下快门。 总之,这一闪,叫醒了绝大多数娱记,刹那间整个红毯都被此起彼伏的闪光灯裹挟住了。 大新闻啊! 刚出炉的黑马影帝新人毁容了! 作者有话说: ---------------------- 正剧风格的快穿,希望大家喜欢~[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也感谢那些在等我的读者朋友们。 . 架空世界,主娱乐圈设定、其商业运行逻辑也都是架空,不要联系现实。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非综艺洗白路线,青花自有妙计。 第2章 断劫 江逾白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昏沉中被烧醒的。 意识逐渐清明,他还没睁眼就知道这是换了个地方。正魂归位,本来该是个好日子,只是看…… 他这来的时间不巧。 小半边脸都是火焰燎灼般的痛楚,轻微一点动作,就仿佛皮肉被生生拖拽开来。 江逾白没有急着睁眼,默默地让灵台自行运转,完整地回溯了自己这一世的所有记忆,包括最后在红毯上的。 断劫。 此劫更甚死劫,死劫躲过去了还可以继续前行,躲不过去就是直接身死,十分干脆。可断劫却是原有的修道之路因为不可抗力被强行斩断,无法在在这条路上再迈进一步。 强行再续,要么是无济于事,要么是越行越退。 此路一断,再想得道,难于登天。 就好比现在。 思及此,江逾白垂眸,眼睫如鸟雀尾羽般轻轻颤动。 有护士恰好这会儿推着小推车进来,没想到病人这样快就醒了,不由有些惊讶,他正要开口询问病人伤口感受时,江逾白先开了口。 “你好,可以给我面镜子吗?” * 邢和璧听护士说江逾白醒了,这才挂了电话,强行拍着脸勉强打起精神来。 江逾白抢救了多久,他就有多久没休息,先是和金鸡奖组委会、警局那边沟通,然后又是忙着和工作室的员工公关。 经纪人这活真是狗都不干。 这会儿闲下来,他才终于要开始想如何面对和宽慰江逾白了。 一个毁容的新晋影帝,一无背景二无人脉,前途几乎是不用想了。只是前后不过一天而已,人生境遇就如云泥之别。 邢和璧只觉得这段路程短的离谱,他还什么都没想到,就走到了病房的门口。 病房里,青年正在揽镜自照。 伤处包扎起来了,看样子伤口没有特别大,只是左脸下方靠近下颌骨那一小片都没了……因为视角的关系,邢和璧只能看到他没有受伤的右脸。 江逾白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颜色,五官中的每一分都是恰到好处。 他是骨相优越型的美人,当初从程狈的角色中出来,曝光于人前的时候,不知道被多少网友誉为建模都建不出来的神颜——是真的带着几分神性的五官的。 所有人都觉得他就天生适合演那种悲天悯人的圣人,又或者是一生践行自己理想的理想主义者角色。 只可惜这会儿天气多云,没有阳光,只有室内的白炽灯,把一切都打得太过明亮,要是稍微有点晕黄的阴影,会更好看。 邢和壁思绪回到现在。 他琢磨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打破这死一样的沉寂。 安慰江逾白至少还有脸? 邢和壁默默扶额,对自己刻进dna里的乐子人属性感到崩溃。 其实江逾白不是像邢和璧以为的那样在观察自己的毁容情况。 镜中,在他的脖颈中间,有一道颜色极为浅淡的横线正正劈开,寓意看着并不是太好,总叫人联想到“拦腰斩断”一类的词。 江逾白看完,心下有了底,这才放下手中镜子,因为伤情不好移动脑袋去看自己的经纪人,所以只语速徐徐问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语气与平常别无二致,看起来没有情绪崩溃的迹象。 邢和璧总算是有了台阶:“老白,你放心,那个疯子警局那边已经收押了,我已经找好了律师,这下不判他个十几年在里面,这事没完。” 至于什么公众人物睚眦必报会不会有损形象,这已经不在邢和壁的考虑范围里了。 江逾白不知道自己的经纪人在想什么,他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干脆要来了自己的手机。 微博热搜榜单。 前几都或多或少和他有关。 什么#江逾白金鸡影帝#、#金鸡奖现场出现暴徒#、#江逾白被泼硫酸#、#江逾白毁容#,后面才零星跟了几个#人教版插画#、#如何沉浸式开润#、#都市悬浮剧#的无关紧要词条。 “我看了现场视频了,真的好恐怖,金鸡奖组委会是吃干饭的吗?安检都能让硫酸漏过去?!” “不知道青花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呜呜呜我的建模神颜哥哥啊,他才刚出道呢,我还指望未来能组个jyb男团呢。” “只希望双方冷静,和平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网友评论有关心惋惜的、也有愤怒的。 在颁奖典礼现场闹出这样大的安全事件,难免人心惶惶。 但江逾白看得却不是这些,稍稍凝神抽丝剥茧之后,就径直点进了下面某个热搜。 #大l再次预告十二点大瓜爆料# 这个狗仔的微博之前也爆过几次料,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但依然会有不少人愿意过来看个热闹,打发时间。 这次的十二点直播,已经预热了两天了,关注的人还是不少的。 还有五分钟就是十二点了。 “大家中午好啊,怎么又说我在十二点这个阴间时间开播?我这不都是为了大家下饭吗,这么好的瓜拿来当电子榨菜,我这都是一片苦心,为了谁呀。” “你们问今天要爆料的是谁的瓜?” “我只能说这个瓜还是挺劲爆的,而且和最近很火的一个。嗯、估计这个瓜一出又有多少女孩要泪洒当场了。” “最近风头正盛的某j姓男星,高中的时候曾经带头校园霸凌一个女孩,包括但不仅限于扒衣服、打耳光、下跪侮辱家人等等,霸凌时间长达一学期,最后是闹得女孩休学转校。” “你们问这么长的时间,就没有人管管吗?” “其实当时班上也有几个人知道内情,但因为某j姓男星的威胁不敢发声,他仗着自己在老师学校家长面前的品学兼优形象肆无忌惮。” 第3章 “霸凌的原因?” “家人们,被霸凌根本不需要原因,那些人甚至都懒得找原因,看你不爽就要欺负你,你比他们弱小就活该被欺负。我是绝对反对受害者有罪论的,做错事的、有问题的,都是那些畜牲。” “女孩的确在身体上是成功脱离苦海,但是霸凌带来的心理阴影却始终,唉……她的成绩因此一落千丈,高考失利。” “这样也就算了,本来是好不容易让那些事翻篇了,女孩能够正常生活了,但两个月前一部电影的上映,某个角色忽然就火遍了大江南北。” 狗仔语带同情,似是极为不忍继续说下去。 “自己的人生被人渣毁了,人渣的人生却依然那么光鲜亮丽,明明演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却还有这么多人喜欢他,这谁看了心理落差都得拉到珠穆朗玛峰vs马里亚纳海沟上去了。” “那个女孩自杀了。” “对,大家没猜错,很遗憾…没有救回来。而且女孩的母亲因为这样的噩耗惊得心脏病发,也没有抢救回来。” “一天之内,一个家庭,两条人命。” “家破人亡。” “而后才有女孩的哥哥在电影节的时候做出那种过激行为,之前我看大家都对女孩哥哥的行为口诛笔伐,但我想请大家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的妹妹…” “反正我是完全支持女孩哥哥的行为的,无关法律,我单纯觉得恶有恶报是应该的。” 后续狗仔主播还在继续补充发言,以及同步在直播间里放出了搜集到的相关证据,包括照片、音频、监控录像之类。 邢和璧跟着看完了整个直播过程,有些懵逼。他看看江逾白,又看看手机屏幕,说实话,他对狗仔的话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的。 江逾白这种人,看起来的确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但也绝对不会是这狗仔主播说的那样。 就邢和璧和江逾白相处的这一年,他频率最高的关于江逾白的印象就是——这个人一点都不像人。 正常人会被情绪影响,会贪图享乐、会无自我怀疑、会有优越感、会骄傲自满,这些都再正常不过,但这些通通不会出现在江逾白身上。 霸凌弱者? 要邢和璧看来,在江逾白眼中估计什么人都是一样的工具人,视野里会不会有那些弱小者都不一定的。 可……可这个狗仔主播又有对当年可能是同班同学的人进行的音频采访,他们都在煞有其事地描述当年旧事,口口声声皆是江逾白如何如何,受害者如何如何。 又有监控录像… 画面里的确是江逾白没错。 面容比现在稍显稚嫩,但这样出挑的五官,是不可能认错的。 邢和璧当即拿出自己的手机就要编辑一条声明发到工作室官微上去了,什么狗东西,这种时候还泼脏水?! 第一时间发声明是一种表态。 不管这个声明有没有用,至少态度要先让网友、或者说相信你的人看到。 江逾白却拦了一手:“别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再说,说不定我真做了呢?” “毕竟我一个非科班出身的素人,是怎么做到第一次演反派角色就能演得这么出彩的?除了本色出演之外,也没什么更好的理由了吧?” 他这话,语气玩笑,却不像是在说自己。 邢和璧心里有一句:“发声明本也不是为了让那些本就不相信你的人相信你,而是为了让相信你的人坚定选择你。” 但他看着江逾白的态度……算了,你比较有文化,你说得都对。 江逾白对于邢和壁的这句话无感,继续自顾自。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代言 邢和壁转而神情露出几分纠结来,似乎在进行某种艰难的道德抉择,最后还是坚定道:“老白,我去帮你干掉那些证人,他们知道的太多了,只有死人才能闭嘴。” 江逾白也没否认,反倒还认真想了想:“切小块一点,投喂流浪猫狗会是个不错的毁尸灭迹的办法,说不定你还能因为投喂流浪猫狗荣获爱心人士的表彰呢。”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活跃气氛的邢和壁:…… “我相信不是你。” 他是没想到江逾白张嘴都开始上方法论了,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不发声明也算了,你开心就好。” 保持身心愉快,有利于伤口恢复。 江逾白眉尾轻轻抬了一下,宽慰道:“每逢大事有静气嘛,别太焦虑。”好像那疼痛他感知不到一样,跟个没事人似的。 静气? 邢和壁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老白想玩什么花样,他只觉得自己尸气都快上来了。 * 狗仔爆料事件发酵过程极其迅猛,网络上也很快窜出了各种当事人、旁观者视角,时间线都扒出来了。 “我是华阳中学的,当初的确有校园霸凌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有闹出来,所以好多人都不知情。”。 “我也是华阳中学的,什么校园霸凌啊,我们学校风气一直都挺好的,这恶意剪辑吧?那些乱带节奏的人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了。” 总之众说纷纭。有肯定大l的说法的,也有质疑的,还有说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的。 相信爆料确有其事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的,因为江逾白方是迟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的,这就很古怪了。 哪个明星工作室不爱惜羽毛的,摊上这种事情都是火速发声明警告大l的,然后私底下再有什么交易摁下这件事情之类的。 “再不回复粉丝可就要掉光了啊,你是真不急啊?哥们儿?”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第一次见一个明星能前一秒火遍大江南北,后一秒就塌房塌得无可救药。” “还好电影已经下映了,不然解导倒大霉。” “金鸡奖组委会才倒霉吧,刚颁奖完,新影帝就闹出这样的幺蛾子,估计公关的人想骂娘的心都有了。” 艺人形象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能把工作室的人注意力抢过来,那就只能说明江逾白的伤情十分危急了。 * 其实哪里是没把工作室的人注意力抢回来,邢和壁早就熟练地切换了自己的微博小号,找人去联络点其他明星的丑闻来,转移一下网友们的注意力。 公关当中有一条原则很简单——以邻为壑。 只要别人的丑闻比自己的更劲爆,就不愁只有自己挨骂,不仅转移注意力,还能分担火力呢。 邢和壁面心里门儿清,这狗仔的事情绝对和某些人脱不了干系,那么他以牙还牙也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就在这时,铃声打破沉寂。 引得江逾白也从笔记本电脑中抬起了头,两人对视一眼,邢和璧看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方,莫名有些惴惴不安。 上一次他接起这个电话的时候,可是左眼狂跳。 “喂…” 邢和璧一面接起电话,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 但没走两步脚步就顿住了。 江逾白看不到他的正脸,但光看其僵硬的背影也能猜到一些。 “这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邢和璧只是僵住了一瞬,很快又继续,甚至是快步往前走,和电话那边讲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江逾白在他身后的病床上安然半躺着,其实大约也猜到这电话的来意了。 他的手指重新回到了键盘上。 江逾白一直没让邢和璧发声明,就是在等对方的下一步动作。看似天劫,实为人祸,至于是代言解约还是其他的什么,本质上希望达成的目的都一样。 这事早晚都要来的,与其让别人掌握主动权,把他黑了又等他辛苦自证清白之时再狠狠黑一通踩进泥潭…… 江逾白更喜欢壮士断腕,把主动权抢回来,掌握节奏。 他并不喜欢被动。 所以,为什么要去自证清白呢? 大概是过了十五六分钟,邢和璧才重新走了进来,面上还有残存的恼怒之色。 “不知道au那边的公关部是抽什么风,要求我们一天内发声明,尽快澄清,消除所有负面影响,否则就直接安排解约了。” au,江逾白红了之后签的第一个商业代言。 “时间这么苛刻,还要完全澄清,都是做公关的,他们是真的不知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还是假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么点时间找那个狗仔的逻辑链失误都不够。” “还说这完全是我们的责任,让我们全额赔付违约金。” “你怎么说?” 邢和璧无奈:“还能怎么说,只能尽力安抚呗。给钱的是大爷。”只能说au作为甲方有点不近人情,但从法律上来讲这样的骚操作是没有问题的。 他们签的合同本身就有着代言期间,艺人形象良好不能有任何违背品牌价值的举措的要求。 第4章 只是这个时候一旦解约,只会让那些本来半信半疑狗仔爆料的路人,直接倒向狗仔那边。 这是两人都清楚的事情。 “那就解约吧。”江逾白一锤定音。 邢和璧无奈。 作为江逾白的经纪人,邢和璧很清楚自家艺人和自己半斤八两也是穷光蛋一个,江逾白本来就是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毕业之后因缘际会进入到了解浮的剧组拍摄,演员都是拿固定片酬的。 当时江逾白身兼数职,但剧组经费紧张,再多的工资又能高到哪里去? 在当时,没有人能预知未来这部电影往后会有多大的成就。 后来,电影上映火了,江逾白也在路演时走红,解浮和宣发方是赚得盆满钵满了,江逾白却并没有因为名气额外收获什么。 唯一赚了点钱,就是那点子au的代言费。当时收代言费收得很开心,可那点代言费根本赔付不起违约金。 江逾白没等邢和璧回答,自己拿过手机就要编辑微博文本。 邢和璧赶紧把手机拿了回来:“还是我来。” 微博上乌烟瘴气,这会儿江逾白还是少接触的好。邢和璧自己在这个事情当中只是附带的受害者,看着那些评论都有点受不了。 江逾白可是在风暴中心。 嗯,看看江逾白的样子,邢和壁大概是忘记了在台风到来时,风眼才是最风平浪静的地方。 “非常荣幸能和au有这一次的品牌合作机会…”邢和璧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打了好一段冠冕堂皇说什么“友好解除合作”的话,然后直接从江逾白工作室微博上发了出去。 风口浪尖上发出这样一条微博,很快就引得大量流量涌入江逾白的微博。 “发了?”江逾白确认道。 邢和璧点头。 “工作室微博那边发一份声明,然后给那个爆料的狗仔发一份公开的律师函。我这边的微博帮我发四个字。”江逾白忽然停住。 邢和璧不解地看过来,刚想问这下不等了?然后就看到江逾白嘴唇开合,一字一顿道:“我没做过。” 吐字再清晰不过。 邢和璧相信这是江逾白发自真心的剖白,但他也很理智的知道这四个字于事无补,甚至还会招来更多的嘲讽和辱骂。 那能不发吗? 显然不能。 两人都知道律师函和这个微博包括那些之类的声明都只是杯水车薪,江逾白本也不指望这有什么作用,因为他很清楚断劫大势已成,势不可挡,事不可为。 此路不通。 而且依然不是结束。 反抗与否都是会被大势拖进泥潭里,这样……万劫不复的境遇。 江逾白看向窗外春色勃勃,一点没有因为如今的泥潭如何焦灼烦躁,心情反而很是愉悦。 求道争权一途,本就不是一帆风顺的。他并不畏惧劫难,自然也用不着去生出那些负面情绪。 反倒是看起来无法再求存的当下,让江逾白有那种跌宕起伏间生命自有节奏的挑战欲望。他生性寡淡,可能也正是因为生性寡淡,才会热衷于攀过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劫难。 水寒江静,满目青山。 载月明归。【1】 处理完公关的事情之后,邢和璧飞快地把手机丢到了一边,他也压根就不想看那些网友会怎么回复,总之不是什么好词就是了。 江逾白却把手伸了过来:“不让我看看微博吗?” 邢和璧左右顾他而言,但见老白态度坚决,最终还是把手机捡了回来。 “我觉得我差不多也可以出院了,你去办一下出院手续吧。”江逾白接过手机,一边翻看一边道。 “你这伤都还没稳定,怎么——”邢和璧还想说点什么,结果就被江逾白一句话堵了回来:“我们可没钱住院了。而且现在医院外面一定有不少人在蹲着我这么块大肥肉。” 天大地大,没钱最大。 邢和璧无语凝噎,也的确只能偷偷跑走,在这个别人都意想不到的短时间内行动,才能求得一个安稳了。 他不再多说,直接起身就出了房间门。 身后,江逾白默默看着他的身影、或者说,看得并不是邢和璧的身影,而是那些因果丝线。 江逾白轻轻一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生来便能够洞察因果,看到的往往也不止因果。 这个能力曾经给江逾白带来过无数祸福,比起许多身在因果中的寻常人,他更像是洞悉幕后台前所有故事的作者,所有信息、所有因果,尽在眼中。 这是天然的优势。 怎么会有人能看清楚所有因果? 一旦对命运进行观测,命运轨迹本身也就会出现偏移。可江逾白好像生来就是为了破坏固有规则的一般。 他是一个程序内位置的bug。 青年垂下眼帘,神情依然寡淡,却似乎又若有若无的带着几分审慎的忧郁。 作者有话说: ---------------------- 【1】“水寒江静,满目青山。载月明归”:黄庭坚《诉衷情》,有轻微改动。 第4章 影帝 金鸡奖是国内最具影响力的电影节奖项,在娱乐圈炙手可热,迄今为止已经举办了十几届了,每两年一届。 每次的参赛作品都数不胜数,可以称得上是群英荟萃。而能杀出重围,拿到这个电影节奖项的,都不是平凡之辈。 “可惜了。” 千鸟娱乐总部顶楼,总裁办公室中。 诸秋正坐在办公桌前查看各部门的工作汇报,听到秘书的话,不明意味地发表了一句自己的观点。 她看起来并没有像金鸡奖颁奖典礼现场那样光彩照人。 在工作状态下的诸秋,更多的是散发着一股成熟女性专注时独特的气质,是另一种不同的美。 秘书汇报道:“诸总,组委会那边已经去和江逾白的经纪人联系了,相信江逾白这件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了。我们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吗?” “不用了,该做的按部就班做完就是了,你盯着点。” “江逾白那边的人也用不着撤,继续观察着,不要暴露了,行事谨慎些,也不用像之前那么严防死守,只需要能够掌控他的行踪就可以了。” “对了,解浮的签约流程已经走完了吧?” 诸秋随意地摆摆手,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她甚至连视线都没有从工作汇报上移开一下,然后就转移了话题。 “已经按您的要求走完了。” “他和江逾白关系好,不要让他闲着了,安排个b级资源下去让他拍吧,也让他拓展一下导演人脉。我们千鸟也还是要有属于自己的能拿得出手的导演压场子才行。” “好的,诸总。” 秘书清楚这是汇报结束的信号,悄悄退了出去。 诸秋也差不多翻完了工作汇报,腰背后仰,整个人惬意地靠在办公椅上。 可惜是真的可惜。 真是可惜了一张好脸。 平心而论,诸秋是很喜欢江逾白的样貌的,有着那样一张好脸,那样的天赋才情,捧出一个国际巨星都是有可能的。 可同时,诸秋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后怕吗? 她是有的,所以不彻底把江逾白按死,她是不会放心的。当初,如果自己再发现晚一点,下一次身败名裂、破灭家财的就是自己了。 还有偌大的千鸟娱乐集团。 诸秋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不再思考这些,拿出手机随意勾选了两个联系人,群发了条消息。 “晚上九点,老地方,老时间。” * 诸秋是颇有闲情逸致的,但邢和壁没有。 邢和璧本还在弄法院传票的事情,就突然接到了金鸡奖组委会的消息,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整个人只觉得气血上涌,对着电话那头低吼道:“你们这样做才是真的丢人!” 亏邢和璧刚接起电话听对面的态度,还以为是来商议颁奖典礼安全防护不到位的赔偿的。 他们现在的财务状况捉襟见肘,能有点钱应急也是极好的。 谁知道对方没说两句就图穷匕见了。 金鸡奖作为文艺娱乐界的泰山之一,这会儿居然是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邢和璧电话还没挂呢,立刻就收到了微博的更新推送,他甚至都还没想好这件事要怎么和江逾白说呢。 @金鸡奖组委会: 近来关于@江逾白先生的事情在互联网上的热议,经过慎重的考虑,组委会内部成员再三商议,决定暂时撤销前不久颁发的第二十八届最佳男主演奖项…… 后面的正文都不用再看,重头戏已经开门见山了。 邢和璧简直恨得牙痒痒,他并非老练的圈内经纪人,而是和江逾白差不多时间入圈的,江逾白是入行,他则是转行过来的。 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操作呢。 结果不少网友还都对金鸡奖组委会干的这件事情,深表赞同,大加赞赏。 第5章 那评论区,邢和壁都没法看。 “点赞了,不愧是我国泰斗级别的影视圈奖项,就该对提名艺人这样严格要求才对。艺人最首要的是要有艺德。” “江逾白: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波属于天降正义。哪怕是第一次有演员被除名这么丢人的事情,我都觉得是应该的。该感到耻辱的不是金鸡奖组委会,而是拿了奖的某人。” 而组委会官方微博却没有再更新微博,像是在等什么。 毫无疑问,他们在等江逾白的答复。 那江逾白迟迟没有回复,是在等什么呢?江逾白什么都没在等,他就是故意的。 邢和璧回来告知金鸡奖明面上“暂时撤销”,实际上就是“除名”的行为之后,见江逾白还是那样风轻云淡,莫名就有些坐立不安。 尤其是在他听到江逾白接下来的壮举计划之后,更是犹豫道:“这样不好吧?我感觉还有谈的空间的。好歹留着点余地,要点赔偿呢。”江逾白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全然不知余额还剩多少。 医药费交完之后,他们是真没剩什么钱了。 组委会干出这种事情,面子上过不去,好歹物质上稍微补偿一点——这是邢和璧非常朴实无华的想法,所以他还想再挣扎一二。 “高额赔偿是不太可能的,他们恨不得我两袖清风。最多…”说到这里,江逾白带了点笑:“把那个锌铝合金的奖杯留给我们,又不值什么钱。” 不被认可的荣耀,在他人眼中一文不值。 两个人的手机微博特别关注音同时响起。 金鸡奖组委会迟迟没有等到江逾白的任何回复,这个人除了最开始公开回应过:“我没做过”这四个字之外,就再无声息,料想可能是在“眼不见为净”。 他们干脆也不等了,直接更新了一条官方微博,退了一步说只撤回荣誉,允许江逾白保留奖杯。 简单的以进为退的手段而已。 网友们反而有点不爽了。 “名字都去掉了,干嘛还把奖杯留着,多晦气啊。” “要做就把事情做干净点,怎么还藕断丝连呢?刚刚还夸你呢小金鸡,及时纠错是好事,可纠错不完全,这不是等于完全没纠错吗?” “我倒觉得还可以,这奖杯只要不封存起来,以后江逾白每一次看到都会想到这么丢人的事情,笑死我了哈哈哈该,该!” 光是看网友们的反应也知道,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落实,那么江逾白将会是当今电影史上第一个被除名的影帝,这可就相当于是钉在耻辱柱上了,滑天下之大稽。 尤其是,这才拿到奖项没一个星期。 哪个当演员的不爱惜自己的羽毛? 也许组委会看来,江逾白怎么着也该委曲求全,至少让组委会不要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江逾白的确是落井下石了。 丢的还是他自己的石头。 他直接转发了那条官方微博,只有八个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在外人看来还蛮抽象的。 一个个关于狗仔解包爆料的实锤,早就已经把江逾白钉死了,比起他的空口白牙,大家显然都更为相信狗仔所说的实话。 江逾白本质上是孤立无援的。 因为他火的太快了,一眨眼身边就花团锦簇了。因为他摔的太快了,一眨眼那些花团锦族就变成昙花一现了。 都说始于颜值忠于人品,这么短的时间,哪里来得及忠? 到现在网上还有笑言:好感过江逾白,这辈子的案底是有了。 他的微博很快沦陷。 “毁容了还出来蹦跶,不怕脸上的伤口全烂掉?” “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哥们儿,你要不要看看你做的事都全民皆知了?” “你们工作室到底会不会做公关啊?撒把米在键盘上来只鸡啄米都比你这工作室公关做的好,江逾白是没有脑子的吗?就知道张着个嘴阿巴阿巴,都敢怼金鸡奖组委会了。” 辱骂、p遗照、p毁容、诅咒等等应有尽有,还可以看到有不少曾经是校园霸凌受害者的人,都把江逾白的微博评论区视作了宣泄痛苦的窗口。 看着这些话语,他无需抬头,便能够看见自己身上提线木偶一般牵着他的丝线,重重叠叠,黑云压顶。 黑云压城城欲摧。 青年眉峰聚拢,浏览大量被辱骂、诅咒、来自于他人的恶意评价都并没有什么变化的神情,在此刻却流露出几分困惑来。 的确是不能理解的。 此时停在江逾白指尖的是一个id叫“今日宜发财”的账号,他的记忆里有这样一个id的印象,那是很早的时候就陪伴自己的id。 那个时候的江逾白还是美术系的学生。在他的私人社交账号上,只会偶尔放一些学生时代的作品,也有零星几个粉丝关注着的。 更深的交际也没有了,仅仅只是见过而已。 这个账号的评论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四个字:“我相信你 。” 和微博正文内容正好是一问一答,八字对称 旁的明明什么都没多说,但楼中楼回复却折叠了几百层,不必展开也知道其战况激烈程度。 江逾白看着那四个字。 很简单的字面意思,却像参不透的禅。 他看了半天,还是不懂为什么。 他被伤害,他拥有可以自由选择如何对待这件事情情感的态度。但是那些相信着他的人无法选择,因为他们选择了相信他,而他并不由他们控制。 既然如此,不该相信任何人的。 人此一生,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有自己。 作者有话说: ---------------------- [可怜][可怜][可怜] 还是需要提前解释一下。 首先这是一个巨头公司针对主角做好的环环相扣的死局,主角是完全被动的状态,势单力薄根本无法反制。 这个是前提。 一个去幕后翻盘的故事,前期的忍让隐藏是必须的。 第5章 相信 人类不明白吗? 人类不明白吗? 人类只是堪不破而已。江逾白相较他们来说,他毫无疑问是个跳出这个信任怪圈的幸运儿。 他从来孑然一身。 江逾白并不知道这种信任能够支撑多久,也不在意这种来自旁人的信任,这种感觉更加奇妙的是……那是曾经的他留下来的东西。 这种过去的记忆中保存下来的纪念品。 总有别样的意义。 江逾白别过脸去,一时牵扯到了伤口,不自觉的蹙了眉。他看见了玻璃窗上倒映出来,隐约的自己。 * 邢和璧拎着水果和晚饭回来,一时有些茫然,怎么出个门买了点东西,回来画风就变了呢? 在演戏之外的情况,他很少能看到江逾白情绪外露的时候,刚刚的“我没做过”算是一次,这次也是一次,而且比刚刚更加鲜明一些。 好的演员有一个特殊技能,那就是他们能够很容易让观众产生共情。 江逾白并没有在表演。 但是邢和璧就是共情到了那种很淡的哀戚,他不知道这股情绪是怎么的,总之邢和璧登时就立耳警觉了起来,害怕老白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他能疯,老白不成啊。 总的有个理智的。 “老白,我回来了。”邢和璧强装平常语气:“要不要吃个橘子?”他一面像是随口问,一面开始剥橘子。 江逾白没有回答,直到邢和璧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这才想起来某人现在是进食困难状态。 抬起头,果然发现了江逾白的死亡凝视。 青年支着身体就要下床。 邢和璧连忙把橘子包进自己嘴里,上前扶了一把:“你要去哪?” “洗手间,不用扶我了,我只是伤了脸,又不是四肢不能动。” 邢和璧安分地等对方出了房间之后,才立刻窜过去把江逾白的手机拿起来查看。 页面正停留在微博上。 那少数几个粉丝的留言,邢和璧盯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这都什么事啊…… 江逾白也没离开太久,很快就回来了,看到邢和璧拿着他的手机,也没说什么,两人捧着盒饭开始吃。 邢和璧吃得满嘴流油,江逾白吃得痛苦不堪。 吃着吃着,可能是因为刚刚看到了粉丝私信,邢和璧琢磨了一下,还是问道。 “最近这接二连三的破事太多了,你红起来的时间太短,还没和粉丝培养感情,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微博账号上掉粉不明显,但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预期,脱粉的脱粉、拉黑的拉黑、回踩的回踩。不过……也还是有不少人相信你的。” “那些脱粉的就不管了,你看这些相信你的粉丝,要不要给公开,或者私底下组个群安抚一下?” 第6章 江逾白对于邢和璧的柔情政策出乎意料地选择了拒绝。 “不安抚,顺其自然吧,没有把问题真正解决掉,那和画饼有什么区别?”江逾白推开令人绝望的粥碗。 邢和璧想插话:那就去做嘛,澄清不本来也就是要做的事情? 但江逾白用自己的态度明确表达他的答案:这件事情,并不是本来就要做的事情,甚至这件事情都不在江逾白的计划之中。 他来到这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出院的手续都办理妥当了。 不过出院之后住在哪里,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原本江逾白作为艺人是有自己的公寓的,而且隐私性和地理环境基础设施都很好,但现在显然是不能再住那里了。 首先就是没钱,物业费和租金都交不起。其次,像他现在这样处于风口浪尖的状态,蹲守在公寓的狗仔不会少。 江逾白没有横生事端的打算, 邢和璧对此给出了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两人一拍即合,正式出院。 回家的路上,车内很安静。主要是平常话多的邢和璧在一边开着车,一边琢磨着法律援助和法院传票的事情。 可他这琢磨来琢磨去,思索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自己这边根本就不符合法律援助的条件。 想要打官司,还是得自己请律师。 可要是请得起律师,邢和璧又何必琢磨法律援助呢? 经纪人的苦心孤诣,江逾白浑然不知,他正在整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合理,环环相扣。 从颁奖典礼到被泼硫酸,紧接着就是狗仔爆黑料,环环相扣。所有关注着他的人在前期投入的正面情绪,很自然的就会翻倍成为负面情绪反扑。 代言违约金,奖项撤回。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的江逾白已经失去了公信力,他不可能再走演员这条路了,他无法再在公众视野中正常活动。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下,畏惧了,退缩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笔尖流畅地勾勒出一节长棍,以棍作剑势,似要劈开一方天地之时,江逾白划去了这一节长棍。 青年低眉,车窗外光影掠动把他半个人藏进了其间,仿佛是用延时镜头在拍摄天地间的日升月落变化后快速播放,岁月荏苒,远山却是依然巍立不动的。 顶多也就是偶尔边缘线出现些许模糊,让江逾白这一个活生生的人,看着不那么真实而已。 “到了,老白。”邢和璧喊了一声。 江逾白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栋破烂公寓。 这就是一间一房一厅的寻常小出租屋。 邢和璧看着自己乱七八糟的房间,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甚至自己还走前两步把路两边的东西都踢开了点,好让两人通过。 江逾白的进入让这间屋子一下子从杂七乱八的无序混乱状态秒变成了什么拍时尚杂志大片的布景。 邢和璧回过头来正要讲些什么工作太忙之类的废话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一时有些凝噎,难怪之前老是有网友说什么……江逾白——最好的时尚单品。 这话不假。 邢和壁倒也乐观,在他看来,自己多少也算个显高单品。 “对了,你看这个奖杯放哪儿合适?”邢和璧举起一只金鸡来,正是江逾白被撤回的最佳男主角奖项。 “收起来吧,当摆件也不好看。”江逾白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我还以为你预备卧薪尝胆什么的。” 他的确兴致勃勃预备再来一盘呢,不过这一次他不准备亲自上桌。什么角色都是在棋局之中,方寸之间。 江逾白做仲裁者岂不美哉? * 《狼狈》导演是舆论风波没那么恐怖的两天后,私底下悄悄过来的。 来的时候,解浮手里提着水果,捧了束花,这是很常规的探望病人的套装,但他的脸上却不是探望病人该有的神情。 邢和璧不情不愿地去开了门,见了解浮也没什么好脸色,只让开了身体,生怕碰到似的。 解浮走进去,看到了江逾白。望着曾经共事的人变成了如今模样,他难免心情复杂。 江逾白倒是一点没变,还是微笑着看他。面色有些许的苍白,却并没有显得憔悴,精神头看着还很不错的样子。 解浮留意了一下那伤。 好在,伤情看起来面积不是很大。 “请坐。” 江逾白礼貌道,对于来送钱的财神爷,他还是很看重的,没邢和壁想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气。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投标 解浮很清楚他的电影和江逾白是相互成就的,在《狼狈》剧组中,江逾白不仅仅是主演。 他能有如今的成就,要多谢江逾白。 但也仅此而已了。 当对方接受了谢意,就代表这一笔账已经清了。 解浮客气的对江逾白刚获得演员最高荣誉奖项之一的成就之后就被意外毁容深表遗憾。 邢和璧在一边听着两人生疏的客套,完全没有在片场时候争得面红脖子粗的模样,一边寻思着要不找个扫把赶人好了。 可惜他的出租屋实在是乱得没地方下脚,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来。 “和璧,我想吃橘子。”江逾白忽然开口。 邢和璧正雷达找扫把呢,听到这个要求懵了一下,好好的聊天,吃什么橘子,你不是不能吃吗?他是完全没想那么多,悻悻地出门去买橘子……顺便买扫把。 ——其实昨天在医院有买橘子,只是稀里糊涂全被邢和璧吃了。 支开了第三方,两人终于是有了单独谈话的空间。 等邢和璧出了门,江逾白才接了解浮的话:“世上道路千万万,我从不拘泥于哪一条,这条路上有障碍,换一条就行了,殊途同归,都一样的。解导。” 解浮看着江逾白,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因为江逾白看起来完全不落魄、意志消沉,他还是如从前一样,别无二致。 解浮年纪比江逾白还要大上不少,在圈内浸淫的也久,自然眼明心亮,知道最近一番风波肯定和前段时间的某些事情有关联。 但他不敢细想,也不愿意去细想。 年轻人可以爱憎分明,黑白分明。解浮不行,他已经不年轻了。他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不愿再回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解浮想到这里,不再对自己的良心进行苛责,个人选择而已,天下熙攘,皆为利益往来罢了:“我已经得到了千鸟的立项批款,明天就要投入新剧组的筹备中了,不知道还要忙多久。” 同样的,江逾白也没有多挽留。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常事。 解浮走出两步,终究是没有忍耐住,扭头低声道:“听哥一句劝,你还是离这个圈子越远越好。” 江逾白并未回答,反而是笑看着解浮:“解导,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1】” 也不知道那话到底是在对谁说的了。 解浮不再说话,头扭回去,加快了步伐,出门的时候正好和左手拎着橘子、右手挎着扫把回来的邢和璧撞上了。 本来就不怎么乐意隐藏自己情绪的邢和璧,横眉冷对,似乎对那脏了的地板十分看不惯,拧着眉就忍不住开始扫地。 江逾白打量着放在茶几上的花,那花里有一张卡片,卡片里附了一张银行卡——真真是财神爷,解浮的立项批款打来了,他也便也跟着来了。 听到邢和璧在嚷嚷解浮真不是个好人,提裤子不认人之类的话,江逾白看他咋咋呼呼地挎着个扫把甩来甩去清理晦气,问道:“那要看你怎么定义一个好人了。” “什么定义?这不背信弃义吗?这还能是好人,我和你说,你可不能做圣母啊,这是要被读者骂的。”邢和璧没好气地丢开扫把。 “我们本来也就没有什么约定什么情谊,平心而论,至少他还给了钱,不是像你说的提裤子不认人。” 邢和璧目光跟着江逾白的视线一过去,看到了花束上的银行卡,瞬间被说服,扫把都丢开了:“他给钱了?你早说啊,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他转而不再纠结这件事情,给江逾白画起了大饼,期许美好的未来。 “等你伤彻底好全了,咱好好澄清谣言,虽说脸上有那么点小瑕疵,未来戏路会受限,但是就凭你这个资质,去哪个剧组不是加大分的?” “没有戏接了。” 江逾白没有被这一口一口的大饼噎得喘不过气来:“我这是被针对了,你最好也明哲保身。” 这是红毯上出事以来,江逾白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这件事情。 “哼,我早就知道我不适合这行了。”邢和壁愣了两秒,冷哼了一声。 第7章 实际上没经历过现代互联网文化熏陶的江逾白对此感到困惑:“你不适合,那你为什么还在这干?” “你难道不觉得我不适合这一行,还能做到现在这样很厉害吗?” 江逾白沉默。 “但说不定会有人身危险的。” “你说的对,咱俩还是转行吧。”邢和璧看看江逾白的脸,脸上的伤,他沉吟片刻,从善如流。 该头铁的时候头铁,该认怂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在意自己膝下的二两黄金。 江逾白坐远了点,居然也跟着点头认可:“确实要转行了。” 邢和璧给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开始慢悠悠地剥橘子。橘子皮剥开之后,他还要慢条斯理地把上面的白络给扯下来。 邢和璧把手中的丝络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扭头试探道:“是千鸟?”这个问题很突然,一下子就把话题拉回到到了江逾白刚刚和解浮的对话上。 看样子,他是到底没忍住。 江逾白手指竖起:“天机不可泄露。” 邢和璧叹气:“看解浮那样,就是攀上高枝了,哼。你说你怎么就不肯攀呢?” “我要有男德,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江逾白态度认真诚恳,还压上韵了,给邢和璧说出了满头黑线:“不是?这谁教你的???” 江逾白眼神再清澈不过:“粉丝。” 邢和璧无话可说,继续埋头剥橘子。 江逾白没放过他,眼下时间宝贵,他没时间浪费:“我这儿有一个投资项目,回报率百分之百,你要不要参与?” “什么东西?你别和我说用这笔钱来投资你。我基金前年买的,到现在都还亏着呢。” “投资一部动画电影。” 江逾白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见把橘子剥完,正要递到江逾白手里的邢和璧一个皱眉,然后那橘子又包进他自己嘴里了。 “不是?什么动画电影,怎么这么突然?”邢和璧囫囵讲话 “我做的动画电影。” 邢和璧看看江逾白,没太明白对方这个神奇的脑回路,他也不打算废话,直击要害:“解浮那老小子舍得吐这么多钱给你?”咱们可没钱。 江逾白不置可否。其实也就20万而已,远远不够。 邢和璧将信将疑。 江逾白只说:“启动资金和拍摄资金肯定是不会短的。” 邢和壁动了动嘴唇,总觉得自己还是在被忽悠,但他始终没翻出什么煞风景的旧账来:“不是,这也不是钱的事情吧。你为什么忽然想做动画电影?” “也不算是突然,我大学专业学的就是这个不是吗?”青年把自己的手机翻转了过来,循循善诱:“我找到了这个。” 邢和璧在烧烤,他记得老白大学读的是国画系吧?这和动画电影的关系是? 没有关系。 再一看那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邢和璧沉默了三秒,用一种不敢置信的、有荣与焉的、颤抖的声音问:“这是…他们,这样的大佬找你拍电影?” “没有。” 邢和璧困惑了两秒,旋即想通了,又问:“那,你是听到了内幕消息,知道这些大佬想要的是什么?能有十成把握中标吗?” “也没有。” 邢和璧这次沉默的时间是之前加起来的总和。 江逾白想了想,可能是自己也终于意识到因为看到了这样一条新闻就头脑一热跑去拍什么动画电影有点太悬浮了,总算是多说了两句。 “机会,是靠抢来的,而不是等来的。到时候电影都完工了,送上门的馅饼,这几位不会不要的。”似乎这事让他还挺高兴的,眉目都舒展了不少。 说罢,江逾白独断的没预备再听邢和璧说话,直接把银行卡递了过去。 对了,这钱你拿一点,去请个律师。” 作者有话说: ---------------------- 【1】“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出自陶渊明《归去来兮辞》 第7章 漆黑 互联网依然24小时全天候的热闹。 风暴中心的江逾白始终保持沉默,讨论的声浪反而成反比开始倍增。 不过他们讨论的热点不再是江逾白,而是在颁奖典礼退场时泼了他一脸硫酸的那个凶手。 至于江逾白被金鸡奖组委会除名这件事情有多耻辱,已经是过去的热点了。大家该嘲讽的嘲讽完了,正主没有再给出回应,没乐子可看,自然就转移了注意力。 不过,可想而知的是,只要江逾白站出来,他哪怕什么话都不说,也会瞬间把大众的矛头又重新拉回到他的身上。 这些年来,校园暴力一直是互联网上热议的社会议题之一,事关下一代人的健康成长,又加上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每一个人都经历过校园生活,能够产生共鸣两个原因。 为网友们的群情激愤火上浇油的,莫过于某个记者想法设法面见凶手的采访视频。 记者问:“你对自己做出的这些事情后悔过吗?” “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拉住我妹。”凶手冷漠道。 “你知道我妹妹叫什么吗?” 记者摇头。 凶手语气带着几分怀念,似哭似笑:“她叫冉安,安然无恙的安。”而后语气一变,重新尖锐起来。 “姓江的那东西怎么样了?” 记者在这件事情上选择了如实相告:“颁奖典礼之后很快就有狗仔出来爆料江逾白之前对你的家人造成的伤害。” “你放心,真相已然大白。” “江逾白方迟迟没有对狗仔爆料的事情做出正面回复,只是发了一则声明和律师函。” “因为艺人形象出现问题,之前和江逾白签了商业代言的au立刻止损,要求解约,并让他赔付一大笔违约金。” 冉安易听的很认真。 “再然后就是金鸡奖组委会那边撤回了、除名了江逾白先生的最佳男主角……”记者的话还没有讲完,冉安易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直接截断了记者的话。 他看起来快意极了,大仇得报,但笑着笑着面目扭曲起来,紧接着就是哀嚎一样的悲泣,又哭又笑,看得人心颤。 记者有些坐立不安,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 视频画面就这样戛然而止。 在视频配乐舒缓柔情,看似没有任何立场的记者在编写视频标题的时候,只简单写了一行字:“他不是凶手,而是哥哥!” 这留出来的空间,正是给网友们自由发挥的。 “我现在想想之前对江逾白追捧的自己,都恨不得半夜坐起来给自己一巴掌。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粉过他我能晦气死。” “他是不是什么反社会人格啊,哪有素人第一次演戏就能演坏人演的那么出神入化的,要我说,他就是本色出演。” “千鸟之前不是还想签江逾白吗?逃过一劫了属于是,现在ceo不会在客厅滑跪开香槟庆祝吧?” “导演选了他做主角,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好在事情爆出来的时候,电影已经下映了,但流媒体估计是卖不出去了啧。” “解导实惨”、“解导实惨”、“解导实惨” 网友们纷纷转发带评论,身体力行地支持着受害者哥哥,让轻判凶手的词条热度更上一层楼。 江逾白事件引发了社会对于校园暴力新的一波讨论热潮,不少知名自媒体包括公众人物都站出来联名呼吁抵制校园暴力。 各家大娱乐公司也都有当家明星一同呼吁。 程伟彦:拒绝校园暴力,共创美好校园。 傅启:保护少年的你我。 辛凌萱:校园霸凌零容忍,从每一个人做起。 …… 在这样的节奏带动下,对于凶手冉安易,网友们异常宽容,几乎都是同一口径,要求轻判。 毕竟事出有因,属于是江逾白自己活该。 既然事出有因,那就情有可原。 网友们声势浩大,甚至有人自发地开始向已逝的受害者献花,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缅怀和纪念,很快当初受害者身死的那栋楼下就成了一片花海。 风一吹过,花瓣摇曳,仿佛一切都未发生之前少女轻快的衣摆,她自由、美好、生机勃勃。 未来于她而言,充满希望。 越是缅怀已逝者,大家就越是痛恨曾经的加害者。尤其是到现在为止,江逾白居然都没有站出来说过一句道歉,还在装死,死鸭子嘴硬。 于是江逾白的账号又双叒叕被拉出来鞭尸。 * 江逾白并没有因为网络暴力而主动断网,所以那些艾特他的帖子他全都看得到,只是始终保持着那种硬挺着一口气、也许会有人喜闻乐见的的沉默。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深入了解在互联网时代娱乐圈的舆论机制,如今也算是颇有所成了。 “邢哥,我想要几个狗仔的联系方式,你肯定是有的吧。” 第8章 “你要这个干嘛?” 本是瘫在沙发上回律师消息的邢和璧顿时警惕起来,坐直了身体。 江逾白想了想,看上去实在是非常认真的思考要怎么回答邢和壁的问题:“你想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千鸟的ceo*……&男@酒精#多人游戏%” 邢和壁缓缓张大了自己的嘴,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也不敢再问第二遍,怕老白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知道你们有钱人玩的花,不是?怎么可以这么花??? “你要曝光这事?!”邢和壁直接站了起来。 “那没有,不过你也不必问,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保持期待就是了。”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狗仔联系名单,江逾白一眼就选中了幸运嘉宾,心情也不错了起来。 站起身就要走。 邢和壁是不懂对方这种卖了个瓜但不说完的恶趣味的:“不说就不说吧,你走什么?你洋葱都没吃呢,别挑食啊你小子。” 青年的动作停滞了一瞬,然后加快了收拾的速度,平静丢出八个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成大事者,江逾白,不吃洋葱。 不吃洋葱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洋葱吃起来很难听。 * 对于逝者的追思,让网友们产生了对这个故事中的女孩的移情。所以很快网络暴力就成了犹觉不够的程度。 几个“正义感强”的网友在未知动力的驱使下做出了些极端行为…… 对此,江逾白曾经的房东不得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了。 “各位网友,晚上好。” “大家嫉恶如仇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请不要伤害我的房子。” 她多少有点欲哭无泪:“江逾白早几天前就已经退租了,押金我昨天下午也都已经退了回去,现在那间公寓里面没有人居住,是间空房,和大家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但房东的财产受损害显然并不是多么吸引眼球的事情,所以网友们的关注点全在…… “欸?搬走了?我记得明园的隐私性和保密性都很好。这搬走了,不怕狗仔缠身吗?” “搬走倒也正常,明园每个月的租金、物业管理费等等可不便宜。江逾白身上可还欠着au的一大笔违约金呢,估计现在已经没钱了,不得不走。” “那这很值得普天同庆了。” 分明一个多星期之前,江逾白还在万众赞誉中。 票房大卖时,无数人对他的演技表示肯定称他为扛票房的大梁,和解导相互成就。 被au签下代言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江逾白身上的商业价值十分可观,不知道是哪个娱乐公司能拿下这个冉冉升起的新星。 金鸡奖颁奖前夕,都道他年纪轻轻,第一部作品就能获得金鸡奖最佳男主角提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国际巨星说不定也是指日可待的。 命运不会辜负努力做事的人。 现在,却是截然不同了。没有人再记得之前对他的赞誉,甚至,那些被称赞的点换到了现在也成了被攻击的点。 当然,这不是人民群众的错。 这是恶有恶报。 作者有话说: ---------------------- [化了][化了][化了] 不好意思宝宝们,昨晚晕碳了,睡到一命呜呼。然后就忘记发了(没有丝毫在连载的意识) 第8章 泄露 林建义刚把千鸟小生们的资料发给诸秋,他倒是能敏锐地察觉到顶头上司最近新的口味变动,不就是喜欢江逾白这款的嘛。 要在职场混得好,就要发掘老板自己都还没要求的要求。 就是有些可惜近年来这样款的少。基本找不着,林建义只能是菀菀类卿,拍拍马腿了。 他这边工作上的私事忙完,自己看了一圈俊男美女,也是蠢蠢欲动,想热乎热乎最近冒头的小明星,像那个叫什么鞠又菱的,就很不错。 一边的兄弟拿了酒杯过来和他碰杯,笑道:“忙完了?”那话语里意味深长。 林建义挑眉:“可不,说起来你有没有sk主管的联系方式?”鞠又菱是sk捧的人,要沾手,还是要进行一点简单的利益交换的。 “你说那小姑娘?”兄弟秒懂:“眼光不错嘛,小姑娘身材不错,看着嫩生生的。” 两人一碰头,就敲定了下来。 兄弟把联系人推荐了过来,林建义喝了口酒解开手机锁屏,正要直接添加,突然显示陌生人短信。 嗯?这谁发的。 他顺手点进去一看,当时满脑子的酒意也抖擞了个干净,整个人汗毛倒竖,心跳如擂鼓咚咚作响。 短信内容非常简单。 不过时间、地点、人数、参与者而已。 但就这四样也足以把他吓得不轻了,原因很简单,这是诸秋的富婆快乐房。这样的事情要是被爆料出去,公司股价可想而知,舆情危机可想而知。 他未来的前途,也可想而知。 林建义蹭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几个兄弟在背后叫他,他也没停,只觉得四肢都是冰冷僵硬的,全身上下只冒冷汗。 他本要回拨这个电话过去,却怎么也打不通,只能短信和对方联系。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能沟通,那就有谈的空间。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爆出去。 就算出出血,林建义一咬牙,不过就是出出血而已。在这个位置上,早晚都能捞回来,谁还真靠着这么点死工资?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爬诸秋的床。他自己都想,奈何爹妈没给一张好脸,在质量上稍逊一筹,上帝把这点缺憾补在了厚度上。 “你要多少钱?”林建义言简意赅。 “50万。” 紧跟着这个数字,后面的是一串账户,对方的意图也很明显,可能是怕林建义觉得自己不够诚恳,又补充了一句:“一次□□易,买断之后,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在任何地方看到这个消息。” 林建义感觉自己嘴里咸咸的,估计是气得牙龈出血了。50万,这个金额卡的刚好在他最高的心理预期,但凡再高一点,他都得去砸锅卖铁了。 “好。” “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我要准时收到账户转账信息。” 林建义满腹恼恨,这要是让诸总得知自己办事不利,这么多人里就自己走漏了风声,那还得了? 这样的信息泄露情况,有一就会有二。 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 “我会尽快转钱过去的,这消息,你哪里得来的?” 对方也没有犹豫,直接开了价码:“10万。” 林建义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 “卖给我消息的人没有和我多说,我倒是追问了两句,他只说知道这个房间的使用频率很稳定,碰见过几次。”狗仔坦然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毕竟卖给他消息的那个人,本来也就没说要他保守秘密。 他,一个男人? 莫非是千鸟自家的小明星?林建义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已是诸总旧爱的人员名单……好像还真有点可能,但谁这么闲的没事干? 林建义再问,对面也不回话了。 林建义无从找到旁的线索,当下玩乐的心思也没有了,回包房在门口说了一声便离开了高级会所。他还要赶着去筹钱,60万,这可不是小数目了。 这事绝对不能让诸总知道。 * “老白,在干嘛呢,不是说好今天十点要去公司场地那边吗?”邢和璧大大咧咧地从门框探出个头来,距离金鸡奖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周多了。 最近江逾白总是抱着个电脑,不知道在干什么。 其实从邢和璧这个角度是能看清楚电脑屏幕的画面的,只是都是英文,聊的内容他英语水平不好,也看不明白。 “好。”江逾白应了一声,合上了电脑。 出门之前要先把伤口处的药给换了,因为伤处江逾白自己是看不清的,所以只能是邢和璧帮着处理。 纱布缓慢掀开,露出里间狼狈,都过去十来天了,依然是不见好——邢和璧不管再看多少次,都难免还是会觉得自己的脸也在幻痛,他脸皱巴在一起,恨不能眼睛移远点。 很难想象当时该有多痛。 江逾白偏脸蹙眉,隐忍着痛楚抬起下颌,尽力让邢和璧更方便操作。 厕所的镜子上很多已经干透的水渍,平常邢和璧对自己的长相也是漠不关心,基本没管过厕所镜子的可视程度。 这会儿映人,模糊如古早的相机画质。 淡去了面部细节,反倒更加凸显青年的五官。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的,他本就该长成这样。骨相的优越性,在此总会展露满分。 若非脖颈处突兀的一条线—— “法院传票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到时候要出席吗?咱们工作室官微之前已经发过律师函了,我寻思着,这法院传票也该补上。” 上完药,邢和璧一面说一面掂量着手中药物,过段时间还得去医院复查。 第9章 “传票就不发了,让知道的人知道我们在打官司就是了,我们和他们唯一的共识大概就是都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了,这默契可难求得很。” 江逾白碰了碰纱布表面,跟个没事人一样招呼着邢和璧出发。 两人速度很快,乔装打扮出门,一路开车来到公司附近的停车场。 这里办公环境一般,胜在一栋写字楼几乎是塞满了各行各业的中小公司。人多眼杂,方便潜伏——虽然不是拿谍战剧本,但江逾白认为基本信息伪装还是要有的。 他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也是满意的。 今天安排来面试的人不少。 邢和璧一一面试,江逾白则负责最后把关,在幕后看看这些面试者的作品集。他现在这个情况,也不适用于出现在人前。 工作室的目标,要招聘到至少要二十五名员工,才能维持动画电影制作的基本运转。 前两个面试都很顺利。 毕竟除了这家工作室属于初创公司之外,其他能给员工的福利待遇都已经很高了。尽管有明确说明会有加班情况,但也给加班费啊,还是足额给。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吸引人了,更何况江逾白还开出了高于业内工资水平20%的薪水。 最后一名面试者走了进来。 江逾白透过单向玻璃看到了自己今天的主要目标,目光掠过那些因果丝线。 从因果上来看是志同道合者。 从简历上来看履历十分优秀。 在校期间不知道拿了多少奖项,毕业设计还作为优秀毕业设计曾经在年轻人时下最流行的两个长短视频平台上火过一段时间,引得不少博主解析模仿。 按理来说,这个女孩应该是offer接到手软才是。 江逾白翻了一下她的作品,这是一个个人美术风格十分独特的画师。 以他的要求来看,这些作品也可以说得上是线条灵动,基本功扎实,画风非常尖锐。这种尖锐的画风,如果搭配上合适的内核故事,可以到国际上去拿不少奖项了。 更具有个人特色的,是这个画师的色彩搭配。她的大部分作品乍一看非常混乱,不同的撞色在视觉体现上非常鲜明,配合上尖锐的画风,给观众第一眼就是褒义的“刺眼”感。 面试过程按部就班,双方洽谈甚欢。 邢和璧正要收官,申晓却忽然提出了想要见一见主设计师,聊一下双方对于艺术创作的理念。 邢和璧本还有些犹豫,想着怎么委婉推拒。 门口,江逾白就已经推门进来了。 “你好,我就是主要负责人。”江逾白礼貌道。 申晓看看进来的这人,一时有些出神,甚至不小心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建模……?”好伟大的一张脸,女娲毕业设计也不过如此了。 她不太礼貌地一直盯着对方看。 仿佛是在看什么很新奇的物种一般,眸中全是兴致勃勃研究的意味。 “你好。”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到网络上那些事情。 邢和璧没这个默契,在一边有些担心。 “我很喜欢你的作品,非常有个人特色。如果你能加入我们,想必我们的作品质量会更上一层楼。”江逾白并没有客套或故作矜持,他一上来就直抒胸臆了。 那种求贤若渴的劲头,给邢和璧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约了一个什么大佬过来面试。可是再仔细看看,就一个履历优秀点的应届毕业生而已啊。 作为“被求者”,申晓大概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开诚布公,所以她也很坦率:“这里对我没有什么吸引力。” 抗拒的态度溢于言表。 作者有话说: ---------------------- 太久没有连载过了,忘记上榜前有字数要求了[化了] 第9章 竞价 江逾白并没有对这个答案太过惊讶:“我们应该重新互相认识一下。” 申晓没有回答,只是报以怀疑的目光。 江逾白拿出了自己的pad,从中翻出了已经在角落里落灰许久的文件夹,然后递了过去。 在参演《狼狈》之前,江逾白的专业其实是国画,也是视觉艺术的一种。后来跳脱到演员,这是一次身份上、认知上的的转变。 江逾白从创作者,成为了作品中的一部分。 转行并不意味着江逾白就抛弃了自己的过往,闭门造车总归是少了点眼界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所有的努力最终的落点也还是在创造上。 申晓不知道是在那个pad里看到了什么,也许是某些细节方面打动到了她,她一改之前的抗拒态度,变得十分友好。 “这是我们的剧本吗?” 用词都变成了我们。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我们。”江逾白起身,诚恳笑道:“我希望你能以合伙人的形式加入我们,而不是一个普通员工。” 他伸出手去。 申晓没有犹豫,握了上去。 “合作愉快。” 招聘到此结束,江逾白两人正好和申晓一道出了公司的大门,三人边走边闲聊,说的也是些未来工作的规划。 在前往地铁口的路上,路边的巨大广告牌正在被工人撤换,因为闹出来的声响有些大,所以三人刚好都把目光看了过去。 于是正好都看到一张江逾白穿着au休闲男装,面对镜头微笑的海报从右上角开始垮下去,然后一整个掉了下去。 这太过戏剧性的镜头,让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尴尬中。 邢和璧又想到了那该死的背后敲闷棍的au,江逾白则是……再怎么说也多少有些感慨,毕竟那是他的过去。 申晓却是忽然蹭蹭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望向了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江逾白和江逾白被撤下来的海报。 她是个画家,自然总是更在意画面的美感。 像现在这样就很合适。 申晓心想: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模特。 蹙眉也是好看的。 但作为画家永远不是好看的,是第一要义,而是更深层次的“意义”是更重要的。正巧,这个模特既好看又有“意义”。 江逾白并未被申晓的举动冒犯到。 志同道合,未必是仅仅只说两人追求相同。其实还有……同样不那么道德、同样的马基雅维利主义【1】。 到了地铁站,三人因为方向不同,自然也就分道扬镳了。 地铁站附近有一个免费停车场,江逾白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坐地铁的,万一被人认出来,那就完蛋了——他能否站着活着走出人群都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邢和璧去开车,等江逾白上了车,才好奇道:“你怎么说服那丫头的?”申晓的拒绝看上去就挺坚定的,谁知道老白一操作,人才就轻松拿下了。 “也没有说服……”江逾白想了想,用四个字总结了:“各取所需罢了。” “什么?”邢和壁不是很懂。 “申晓是抱着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想法来的。嗯,蛮夷竟是我自己。” 江逾白望向车窗外,玻璃上能隐约倒映出他的身影,不禁有些感慨:“我当时死皮赖脸非要混进去解导的剧组,也是想抄解导啊。” 归众家之所长为己用。 “什么?原来你们不是网传的解浮对你一见钟情?”邢和壁成为江逾白的经纪人都是后来的事情,对于这伯乐相马的故事还真不知情。 江逾白不嘻嘻了:“哪里传的一见钟情?” 总感觉这个说法让人心里毛毛的。 邢和壁从善如流的转移了话题:“咳咳,刚刚有人在,我不好说,你刚刚面试的时候警方那边给我打来电话了,我们明天需要过去一趟。” “见见那个嫌疑人。” 江逾白思考了一下是哪个嫌疑人,这才想起来让他提前正魂归位的罪魁祸首。对方都进去了,也碍不到他什么事情,见不见本是无所谓的。但是关于某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还是得亲眼看看才能把准。 邢和璧也没有细问江逾白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继续道:“对了,还有件事,最近这几天有很多节目组发来邀请,想让你上他们的节目。” “忽略掉其他的因素的话,倒是个不错的正经来钱路子。” 邢和璧不知道解浮到底给了多少钱,但就他目前筹备荣耀工作室对动画产业的了解来看,要做的好,再多的钱都是不够的。 老白既然下定决心要做,资金方面就不能受到制约。需要钱,那就要赚钱。 更何况,他们现在身上还负债累累呢。每个月都要按时还au那边的欠款。 “那你直接找个报价最高的定下来就行了。”江逾白对此也并不意外,只是多提了一个要求:“最好是天启的。” 他半开玩笑道:“说不定我还能卖惨回笼一点粉丝量。现在我的出场价格可以卖一个高价,未来可不一定。这下好了,还债的压力能小很多。” 邢和璧默默踩油门:“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想方设法找一个最高报价的。”他说着,心里已经逐渐成型了一个计划。 第10章 反正这些人都是恰烂钱吃人血馒头,不把他们的预算擦边通过,邢和璧是不会松手的。 “不过还是要给你打个预防针,这钱是给得多,但绝对不好拿,大概率会恶意剪辑之类的进行炒作。虽然咱们现在已经是烂无可烂了,但身上的脏水,能少点还是少点吧,至少清静不是?” “我怕你吃苦头,所以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江逾白在笔记本上的笔尖顿都没顿一下:“人生各有各的苦,我哪里真的苦了,长相优越,才华横溢,出去露个脸就能赚上十几万,你再帮我运作一下,说不定是几十万……” 他自卖自夸,却让人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江逾白还要继续说,就被红眼病快犯了的邢和璧打断了:“那你还是去吃这苦头吧,反正我是听不下去了。” 邢和璧:烦,烦死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多话了。 江逾白失笑。 * 《真正的演员》节目组策划办公室。 “赵导,好消息!江逾白那边回复了我们的邀请,说是可以考虑一下,找我们要您的联系方式呢。”助理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捧着手机拿给赵新立看,可不高兴吗? 这是他活生生的提成啊。 赵新立是有点惊讶的,他没有想到江逾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还真的敢出来的,早知道报价就不那么高了,这家伙这么缺钱,那不得是什么都接了? 报价低一点,好歹能省点。 “行,你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他们吧。”赵新立立刻下令道,准备好好抓住这个机会:“让策划部那边的小子都精神点,把这个节目宣传策划一定要给我做好了,一定要做的有看头!” 江逾白啊……现阶段自带争议,这都做不好,策划部那边的饭桶就不用待在节目组了。 助理乐颠颠地应下来。 联系方式给过去没多久,对方果然过来加他了,赵新立刚一通过好友申请,正要和对方详细洽谈一番,就见自己被拉到了一个小讨论组里。 这讨论组里还有他的不少熟人,都是同行的。 这……赵新立有些迷茫,搞联谊?他们这些熟人之间还用一个陌生人来联络? 群主正是邢和璧。 “各位晚上好,我知道江老师现在这个热度大家都很心动,这段时间,我们这边也是接到了不少的邀请,我也不好厚此薄彼。” “不如这样吧,价高者得。” “我问过江老师的态度了,他虽然也想通过节目的方式和观众们说说话,但并不愿意过多露面,所以只有一次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家可要好好把握好。” 作者有话说: ---------------------- 请放心,不是什么综艺洗白套路。 我就没打算综艺洗白,青花上综艺除了赚钱之外还有别的东西要安排。 ----------------------------------------- 【1】马基雅维利主义:以主张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而著称于世,权术和谋略的代名词。它通常分为高马基雅维利主义和低马基雅维利主义。高马基雅维利主义的个体重视实效,保持着情感的距离,相信结果能替手段辩护。低马基雅维利主义易受他人意见影响,阐述事实时缺乏说服力。 高马基雅维利主义者比低马基雅维利主义者更愿意操纵别人,赢得利益更多,更难被别人说服,他们更多地是说服别人。但这些结果也受到情境因素的调节。 第10章 伪善 工作室一应事宜筹备进展很快,政府对小微企业是有特殊绿色快捷通道的。在正式开工之前,江逾白安排了半天时间,去处理在正魂归位之前未完的最后一点事。 即,去警察局。 此时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出发前,江逾白两人就和解与否的问题率先展开了讨论。 江逾白刚说出自己的想法,就被邢和璧有些激动的打断:“凭什么要轻判,谅解?就该让他坐牢,像这种行为就是报复社会的,危害公共安全,知道吧。” “你不会真对那个人心怀愧疚吧?” “该愧疚的人不是我。”江逾白只是否定道,他扣好安全带,继续用电脑,真看起来并不太上心的模样。 江逾白的理解非常简单。 他的观点是:凶手误以为他是霸凌者所以闹出来硫酸一事,为因。凶手因此进了监狱服刑,为果。 这一桩因果已经结束了。 凶手接下来也不会对江逾白要做的事情有干任何扰,既如此,那就是可以谅解的——尽管说是谅解,看起来却更是无视、冷漠。 此外,对于断劫明面上的始作俑者的“谅解”,其实就算没有现在被关在拘留所的那个冉安易,也会有其他人,这些人都只是某个意志的载体而已。 江逾白这一生,断劫不可避免。 在和天道相抗衡的斗争过程中,一报还一报是他的基本行事准则。 毫无疑问,就算有这些逻辑自洽的理由支撑,这样的行事作风也依然会让江逾白看起来宽仁得过分,甚至有些愚蠢。 他只是单纯的没有精力再牵扯进这桩案子。 车速渐渐提起,风从车窗外吹进,把一车闷气都吹散了出去。江逾白面上冰凉,倒让那痛楚消解了几分,他垂眸,继续操作电脑。 邢和璧叹气,但这毕竟是江逾白的事情,他不好多说。 只能是打算到时候找个什么时间去和监狱里的打饭阿姨搞搞关系,让阿姨给某人打饭的时候手稍微那么抖上一点。 因老早就预想到一定会有很多狗仔蹲守在拘留所这边,邢和璧并不想让伤还没养好的江逾白被打扰,所以他很聪明的选择和拘留所那边沟通,更换了见面地点和时间。 拘留所那边当然也不希望闹出乱子。 于是,早上七点。 江逾白与他的明面上的“断劫真凶”有了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会面。 邢和璧本以为这两个人一进入同一个空间,冉安易估计就会开始发疯,毕竟不疯的话,怎么会做出那种恐怖行为,结果却…… 两个人都挺安静的。 其实邢和璧纯粹是误解了。 江逾白是在审视对面。 冉安易则是单纯的不想沟通,拒绝沟通。当他完整看到江逾白的那一瞬间,脸色才稍微有了点变化,那是带着点懊恼的。 “真恨当时没泼了你一张脸,可惜了,就差一点。” 最好是全烂完。 江逾白平静道:“也许你以后会庆幸当时没做成。” 冉安易别开眼,不愿多看对面的人:“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赔偿?估计我赔多少钱也赔不了你的经济损失,呵,我是无所谓的。”他一副滚刀肉的架势。 “我来除了和你解决这件事情之外,还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确定是我伤害了你妹妹?”江逾白正色问:“是谁告诉你的呢?还是你自己臆想的。” 冉安易不予回答。 江逾白没有得到回答,明确了对方不合作的态度。 他无声一叹,对方的答案无足轻重,在他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接下来的谈话也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这次见面的目的已然达成。 江逾白最后说了一遍:“我没做过。” 他不喜欢重复自己说过的话。 但是打他在这个世界睁开眼,他已经说了好几遍了,而且每一次说都是对着不同的对象,但还是同一个结果——没有人相信他,这是一种邢和璧可能不太能够理解的厌烦——这些话,还不得不说。 “你很爱你的妹妹,但你也许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了解她。” 冉安易皱眉,果断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半句都不想再听。 “其实,我们才是一边的。” 可能是因为青年始终保持着那种令人恐惧的平静,冉安易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江逾白该有的歇斯底里、癫狂、恨他恨得面容扭曲的样子。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的人生被我毁了,你应该展现出那种痛苦来,你应该痛苦绝望、饱受折磨,从此一蹶不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两人始终保持着的那种平静的微妙平衡点,终于在此刻被打破。 冉安易最终还是没忍住,他猛得拍桌站起,对着江逾白高声道:“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是专门来恶心人的?你再怎么胡说八道,我也不可能去和网友澄清的。” “你的好皮相烂成这样,这么多年来午夜梦回,就没有想到过自己曾经伤害过他人?现在你一定会梦到的,你梦到的不会是我妹妹,而是我!” “你最好祷告在我出狱之后,你的人生依然保持这样落魄的境况,不然你要时刻警惕,说不定还会有我这样的人出现,我会再泼你一脸硫酸,也许不再是一脸硫酸了…” “背了两条人命,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现在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第11章 “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冉安易狞笑道,他要江逾白惶惶不可终日,永远要担心悬在自己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掉落。 江逾白倒像是听到什么很棒的祝福一样,神情都柔和了几分,眸光微亮,看冉安易也顺眼了许多。 他轻笑一声,不做回复。 邢和璧却是在一边看冉安易那死出样老早就不爽了,此时听见对方骂骂咧咧地诅咒,他没好上前火上浇油,但一直暗戳戳的在念:“反弹,无效,反弹,无效……” 狗狗祟祟的。 一边的警员立刻过来按住情绪过激的冉安易,对江逾白二人道:“你们先出去吧,等他情绪稳定一点再谈,他的律师已经在外面等你们了。” 冉安易不愿意被压制,努力挣扎,同时口中的发泄之语依然没有停下:“难怪你没有父母,你这样的人就算有人生有人养,也只会是人皮怪物。” “这一切只会是一个开始而已!” “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江逾白向警卫点头示意,起身。 可能是因为起得有点猛,他起来的时候一时有些站不住,恍惚了一下,还好是旁边的人扶了一把。 这头晕目眩很快就淡去了。 江逾白小幅度地甩了一下脑袋,让清醒重新占据上风。他无意识的摸一下自己的脖颈,触感光滑无裂痕。 冉安易的律师正等在外面,四十多岁模样,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律师掏出自己公文包里的文件,在桌面上摆开,示意江逾白二人可以看一下,同时他开口说话没几个字:“我方是出于——” 就被江逾白打断了,他直接开门见山,省略了本该有的好一番扯皮环节:“我可以持谅解,所以你也不用和我说这些了。你尽力争取轻判吧,至于赔偿金……” 江逾白说到这个,坐在一边本来是属于吃瓜群众座位的邢和璧立刻瞪起了眼珠,生怕江·圣母·逾白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合理的范畴我们都可以接受,我不想太过于追究此事,相信你也知道尽快了结此案,对你的委托人比较有利,我已经让了很大一步了。” “如果还是要追究的话,这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律师有些惊讶,他是没有想到过这件事情这么好解决的,因为无论怎么看江逾白都该是那个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一定要让冉安易赔个倾家荡产的人才对。 哪怕这一切的开始是因为多年以前江逾白做过的恶事。 江逾白没有正眼看律师,就已经知道面前的人在想什么了,但是他懒得再多解释,何必让每个人都理解你? 江逾白的宽容致使双方很快达成共识。 律师收拾好桌面上的资料,重新放回公文包。三人友好道别之后,律师回到了拘留所的房间内。 在这里,冉安易正在等他。 其实本来应该四个人对谈,但因为冉安易并不想对着江逾白那副嘴脸,索性全权让律师去代理了。 “怎么样。” 冉安易用陈述的语气问道,他显然对结果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心理预期,甚至是有些期待的——他期待着一副清高不沾染人间烟火模样的江逾白死抓着自己不放,竭力要从自己嘴里挖出最高的赔偿来。 这让他有一种自己终于能赢半子的通体舒泰感。 但是在律师讲完之后对方高高在上那种宽容之后…… “你说什么?!” “他们说可以谅解轻判,赔偿金额在合理范围内即可,并不过多追究这件事情。”律师又重复了一遍。 冉安易的拳头渐渐攥紧。 他自己又把这一句话重复了一遍,只觉得不知道哪里忽然感到很恶心,胃部明明没有吃东西,但就是在翻腾着叫嚣着。 冉安易忍不住干呕起来,这是一种心理性的恶心反馈作用到了身体上造成的。 律师手忙脚乱地递过来垃圾桶。 冉安易对着垃圾桶挣扎着吐了半天,也就吐出了点黄水。 伪善的人渣。 江逾白的这种做派让他不禁想起了妹妹日记里曾经提到过江逾白曾经是一个众人眼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对,就是这样,表面上是一个无可指摘的好人,背地里却做那种猪狗不如的事情。 恶心,真是太恶心了。 他妹妹曾经遭遇过的,就这样被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就连他精心策划的复仇,好像都只是这个人人生当中无关紧要的某一个过客,不、不该是这样的,冉安易并不想让江逾白好过的。 律师看冉安易迟迟不说话,一时有些踌躇。该不会是自己的委托人还要死磕吧,对方都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了。 “冉先生……你…”他试探性地开口。 正好卡在冉安易情绪重新稳定下来的时候,他冷笑一声,只高声道:“行啊,他愿意装这个好人就让他装去。” 我倒要看看他能装多久。 作者有话说: ---------------------- 不太懂法律知识,大家就当全架空看得了。 这本所有小世界都是全架空[摊手] ———— 叠甲:文案【阅读指南】里写了主角是圣父的,他的因果观念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但是ps,主角没有原谅,轻判不代表作者宽恕) ———— 接下来是一些废话解析,本来不想写的,但是感觉读者好像看得都很火大,我也有点无奈[化了]不想被误解,还是写一点,有轻微剧透。 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主角直接换一本就可以了,口味不和是很正常的事情。 1 我们都知道这个凶手是被蒙蔽的,才对主角下的手。 2 凶手本身是个好人(尽管他对主角做出了在正常人眼中不可饶恕的事情),但他被蒙蔽做出这样的事情,其实他也是受害者之一,甚至余生都会活在痛苦里。 3 我之所以写主角不在意凶手,不折磨凶手,是因为主角自己心里清楚真正的凶手不是蹲在监狱里的这一个,所以没必要。 写主角刻意复仇,放不下什么的……感觉很小家子气(个人之见) 第11章 开工 四月十八号,开工大吉。 四月十八号,开工大吉。 员工们第一天来上班,为了给老板留下好印象,基本没有迟到的。 反倒是江逾白和邢和璧两人,早上出门的时候时间没把控好,路上堵车来晚了些。因为今天还要开一个会,加上工作时间紧张,江逾白一进公司的门就十分自然的喊道:“开一下会。”脚步也没做停留,直接就进了会议室。 工位上本在装作有事可忙的员工们,立刻积极地站起身,跟上去。 有些眼尖的员工,拿笔记本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看着已经进入会议室的身影:怎么,感觉好像有点眼熟? 再然后就发现,好家伙,还真是江逾白。 脸上的伤都还在呢。 一个演员是怎么想不开跨界跑来搞动漫制作的?难不成是正在娱乐圈里被封杀了? 这些面露惊讶的人里并没有申晓,她早就知道老板是谁了,此刻只是非常悠哉地拿着自己的pad,随手画自己的日常练习。 江逾白也没有一进会议室就说话,而是先给了大家一点时间缓冲。他知道这其中一定会有人选择离职,他特意把人留下来,是另有用意。 果然,在会议没开始之前,就有人双手撑着桌面直接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无法做到和你这样的、共事。”刻意省略了一个“人”字。 江逾白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的望着说话的那个人,轻轻首肯:“好,请离开吧。” 劳动合同上有保密协议,特有条款要求保密项目相关所有、包括人员的信息。这些人在入职前,邢和璧就已经让他们签了,所以不用担心这个人出门之后大街小巷都知道江逾白他又怎么怎么样了。 江逾白抬眸轻扫一眼,便知道是安全的。 说话的那名员工可能没想到这么直接了当的就结束了,对方还这么有礼貌的用了“请”字。他也不犹豫,直接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就要走。 全程依旧没有人发话。 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这名员工临走之前忽然“啧”了一声,声音很小,但嫌弃的意味溢于言表。 本来场面还在可控范围内,在这名员工做出过激举动之后,这个气氛骤然就仿佛吹到了极点的气球一样,即将爆炸的摇摇欲坠感,场内员工都有轻微骚动。 但没有人再站起来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在职场上头铁是真没必要。这里不是宣泄正义感的场所,拿那么点死工资干干活而已。 能混一天算一天。 都已经有人想好了,要是真在这初创工作室呆不下的话,也得拖几天,干几天活拿几天的工资呢。要是江逾白不按劳动法来,就去劳动局举报同时配合网络宣发,还能赚上一波自媒体的快钱。 第12章 这不比傻了吧唧割袍断义要高性价比的多? 邢和璧站起来送客,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江逾白又有些头晕了,近来他偶尔会出现这种头晕目眩的片刻,不过十几秒就会转好。等他重新定神,那个员工已经离开了。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也就一个胆大的申晓,还在那儿自顾自地绘画,会议室里就只有她笔尖划过屏幕的声音,众人不禁心中暗自佩服,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年头工作可不好找,看样子这应该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真是头铁啊。 “我知道大家对我可能有些误解,在此我并不想做多余的解释,我没做过。如果还有想要离开的,现在也可以走了。” 江逾白说完顿了顿,继续道:“我希望你们不要把任何情绪带进工作当中,艺术创作是一种非常主观的行为,夹带情绪会导致作品质量下降,我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在后面这段话一字一字吐露出来之时,江逾白的气场也逐渐打开,显露出不容反驳的强势来。 旁人多少都有些侧目。 邢和璧倒是习以为常,老白可还有个片场小暴君的称号呢,比起解浮这个疯子来都不相上下。 会议正式开始。 “我们要做一部以神话为主题的现实主义题材动画电影。” “用一种全新的视觉表达方式和叙述角度去创作一个更加符合当代价值观的神话故事。”江逾白言语间,感染力很强,让人不由自主的都有点信服他所说的剧本可行性。 但,冷静下来想想,这年头做神话故事都烂大街了,热门神话人物们在动漫电影中的出场率奇高,什么白蛇许仙、什么齐天大圣、什么封神英雄。 无非是旧瓶装新酒,说不定还装的不咋好喝。 很难不让人觉得这位影帝先生是一拍脑门,热血上头,说的全是空话套话,一句有用的都不见。 “那…江导,我们是做3d还是2d?” 问出这个问题的员工有些迟疑,通过早上老板没来之前,和新同事们之间的交流,他已经就得知了大家大部分都是2d原画师。 2d动画比起3d动画来,实际上更加像是劳动密集型产业,每一秒画面都需要二十四个帧构成,如果画面质量要求高的话,那每一帧所要耗费的时间稍微加一点,对整个工作量来说都是指数级的翻倍。 2d动画的原画师对人体掌握能力和作图速度都有着很高的要求,和3d动画可以说是完全不一个工种了。 这会儿开会说要做动画电影。 当下3d当道,国内近年来没有几部2d的动画电影登上过大银幕。其原因也和现实有一定的关系,因为国内动画产业起步晚,在发展过程中多少有点儿照猫画虎,借鉴他国成功经验。 俗话说得好,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刚巧的是国内2d动画产业就是后者,打不过人家成熟的产业链,所以才在后来逐渐发展出了更加成熟的3d动画技术。 “做2d。”江逾白一锤定音。 他这段时间也了解了不少关于动画行业的信息,虽然说国内的3d已经发展得非常成熟了,但在原本身为演员的江逾白看来,还是有着很大的进步空间的。 就比方说……人物的神态。 3d技术已经可以把很多细节做得很精致真实了,但人物的神态却还是让江逾白,兴许他曾经是演员的缘故,总觉得看起来很难受,很空洞、模板化,不太像是一个活灵活现的人。 一个一看就会扑街的神话老ip,一个根本不懂动画的动画导演,一个基本在国内动画电影市场国内2d必死的2d电影。 众人听到这个决定之后,一时…… 士气更垮。 算了,至少能拿到工资,扑就扑了吧。 反正也不是他们亏钱。 员工们都不吭声了,任由江逾白继续自由发挥。也就江逾白长得好看点儿的,看着也算是给人情绪价值了。不少人都在暗戳戳的打量着被包扎好的伤口处,揣摩着这个毁容程度。 “我们做什么神话?”见着冷场,申晓很会察言观色的抬了一句。 “孙悟空。” 会议室内没旁的声音,但士气更是消散接近于无。 一边旁听,对这些事情不太懂的邢和壁越发的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怎么回事?这新项目还没立项呢,怎么看起来就已经死了? 江逾白就跟没意识到一样,直接开始安排工作了。团队磨合初期,总是要艰难些的,他对此是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的。 会议开完,员工们陆续离场。 只有申晓单独留了下来。 江逾白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也没离开。 “我很好奇你选择做孙悟空这个题材,虽然你先前给我看的分镜头剧本还没完成…根据你的个人亲身经历来看,我觉得你绝对不会是想要做那种柔和的、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作品。” 兴许是因为年轻,他的作品中总是能够感受到那种“一往无前”的锐气。不管是那些已经有了年头的绘画作品,还是《狼狈》中已经成为了新时代经典的反派角色。 申晓道听途说过不少和《西游记》有关的解读,当《西游记》只是一个冒险故事的,都是孩子。 “但,江导,我需要提醒你一下,过于尖锐想要过上头审核可不太容易,你确认剧本的时候最好多关注一下。” 申晓也是对这个项目感兴趣才会说这么多话,生怕胎死腹中了。 “过审?不用担心这个,说不定我们会是亲儿子待遇。安心。” 申晓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自信。什么亲儿子待遇?谁儿子?她追问,江逾白却一副天机不可泄露了起来。 就好像这会议室还有第三双耳朵会偷听他俩的大声密谋似的。 “说起来,我身为美术总监,这项目都立项了,你貌似还没取名字。” 江逾白思考了两秒钟,然后极速拍板定下了项目名称:“嗯……那就叫《大闹天宫》吧。” 申晓:…… 这是什么鬼名字? “这个名字,已经有前辈用了,还是上美电影厂的经典之作……”申晓不得不提醒道。 江逾白再次短暂的思考了两秒钟,从善如流给出了一个新的项目名称:“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就叫《大闹天宫2》吧。” 申晓:……你真的听我讲话了吗? 这是没有宣发经费,所以在立项之初就决定好了蹭字诀? 作者有话说: ---------------------- 关于青花改行做动画电影,员工方面信息是不是有外泄可能的这件事情,这个bug实际上不存在,因为青花有洞察因果的被动能力。 谁有苗头,露头就秒。 这个副本是多线并进,[可怜]果然还是会担心自己写的很糟糕哇。 看到有宝宝问什么时候洗白,按我的一贯风格,爆点都是压在最后的,对,第40章 。 第12章 会所 皇梨高级会所门口。 皇梨高级会所门口。 门童正在和安保人员闲聊。 “感觉最近千鸟的潘总和sk那个主管他们几个聚的次数还挺频繁的,前不久不是还有包间闹事嘛,是不是有什么瓜可以吃?” 门童好奇道。他日常工作也就帮忙引一下路、拎拎包什么的,更具体的他就无从得知了。 大家都是同事,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过就是大导演要潜规则偶像艺人之类的瓜而已,咱们在这儿工作都吃腻歪了。”安保人员摆摆手,示意门童靠近些。 在这个世界的广义娱乐圈里,生态位层级分明,行业上模特爱豆演员(歌手)导演。 企业资源上则是基本被几家巨头公司如千鸟、九州、天启垄断了,剩下一大堆小企业不过靠着市场的零头过活罢了。 在不同的生态位内部,也是层级分明,就比如导演,网剧导演综艺导演纪录片导演电视剧导演电影导演。 在没有资源和人脉的情况下,跨行并且有所成就是很困难的。 所以能在大企业坐上导演位置的,是绝对不简单的。 安保人员正要低声把关键的信息大概讲一讲,然后就见着有人直挺挺地走了过来。 这人衣着普通,虽说样貌比普通人要出色一些吧,算是五官端正……但,皮肤粗糙黑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能进入这家高级会所的人。 安保人员当即就拦住了他要走进去的步伐,厉声道:“什么人?你干什么的?有预约吗?” 那人有些慌乱,连忙摆手证明自己的无害:“我、我是新来的服务生,今天是第一天上班,没、没有预约。” 普通话里还带着点难以根除的方言口音。 这口音熟悉,是他们老板老家那一带的。 安保人员看看门童,门童又看看安保人员。两个人琢磨了一会儿,好像也没听到有安排多一个新人呀,顿时有些狐疑。 第13章 他们这家会所性质特殊,陌生人出入都是要提前预约的,一定要保证客人的私密性跟安全性。 而会所工作人员通常也会携带标识,像工作铭牌之类的,这一切条件的设置都是为了不让任何狗仔混进来。 不然会所这金字招牌就毁了。 “这个季度很忙,上个月不是刚走了两个服务生吗?李总怕人手,万一有什么闪失,会不够影响服务质量,就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进去之后找雷哥,说雷哥会安排人带我的。” 那人见安保人员一脸狐疑之色,连忙解释道:“没、没和我说要预约……我不知道…” 他想了想,还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专门负责早班替补的,编号是b7387。” 安保人员这才放松了些警惕,毕竟这些内部的人员调动、工作安排包括职位主事人,肯定都不是外面的什么猫猫狗狗能得知的。 这人样貌也还不错,符合会所招聘标准。 至于李总没说要预约…… 估计是他大人不记这些小事,觉得新人能自己安排好?安保人员记得,之前也发生过几次李总安排人空降。 只是这次是个小服务员而已。 安保人员正要让门童呼叫雷哥过来确认一下有没有这回事,就见那人掏出手机在手机上一通操作,调出了一个聊天框来,然后主动展示给自己看了。 “看,这是李总和我说的。” 安保人员接过手机。 因为担心是照片,他还左右点了点、上下划了划,确认真的是正常的聊天软件,对面也的确是李总的账号,说话习惯看着也很像。 又想想对面这人的口音和李总相仿…… 这才终于没什么警惕了。 安保人员又看了看面前这人的样子,看着挺老实的,那怀疑就更寡淡了:“你进去吧,雷哥应该这会儿在三楼。” 那人立刻感激地点点头,几乎要连连鞠躬。 等那人进去了,门童立刻上前八卦道:“你说这是不是李总的亲戚什么的?” 像他们这种工作就在门口呆着,平常也没什么事儿,没有客人的时候也就只能聊聊天,慰藉无趣的工作了。 “我觉得不太像,你说如果是李总的亲戚,嗯,这个年纪应该也是侄子之类的,再怎么样也不会给人家安排一个服务生的行当啊,这不是纯粹得罪人吗?” 安保人员撇撇嘴:“估摸李总就是随手安排的老乡,他老人家还忙着带小情人去巴厘岛旅游呢。” 老员工们的话题顺势转回到刚刚没聊完的导演圈八卦。 而顺利进入皇梨高级会所内部的那人,正是江逾白。 红毯事件前收集的证据被毁于一旦了,在正式开工《大闹天宫2》之前,为了后期电影的宣发支持,江逾白需要未雨绸缪,重新收集些能吸引人眼球的证据资源。 为了悄无声息,不留痕迹,自然就不能走寻常路了。 他挑的这个时间段也非常好,刚好就是三楼最忙的时候。 那位雷哥这会儿就算有电话打过来或者呼叫机传呼,也是不会抽身离开的,大概率会让他继续在门外等着。 而在门外等着,会增加安保人员和那个门童的工作量,等会儿但凡出来什么事,就是需要他们担责的。这还打扰他们俩老员工摸鱼。 人家自然是不乐意的。 而经过前面展露自己对内部信息的了解,以及和李总的微信好友关系,一个简单的和微信界面一致的小app。 细节上对这个唯唯诺诺、没见过世面,说话都老实巴交的老实人形象的诠释,让安保人员把他放进来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 ——当然,这一切并不完美。 除了事实上依然有被拆穿的可能,还有一个关键的漏洞,那就是他的脸。 江逾白脸上的伤并没有好,只是用些特殊化妆品覆盖了,一个简单的特效妆。但也不能长期这样闷着伤口,不利于伤情恢复。 江逾白进来之后没有去三楼,反而是直接来到了服务生休息室。 这里三三两两的服务生正趁着下一个轮班之前好好休息呢,见忽然来了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咦?你谁?” 一张陌生面孔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这里不允许外人出入。 “大、大家晚上好,我是新来的服务生,因为路上堵车,所以来晚了一点。”青年紧张到有些结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领班不是说就两个吗?” 有人交头接耳,这次招聘只招了两个新人服务生,大家是知道的,现在这两个新人服务生就坐在员工休息室呢。 “我、我是、我是李总安排过来的,他说担心人手不够…” 江逾白再次拉虎皮扯大旗,他一被质疑显得更加紧张,急忙解释,然后又想到了什么立刻补充道:“李总还说这里有一个前辈叫刘石兰,是老员工了,服务态度很好,让我跟着刘姐多学习。” 被点到名的女人有些惊讶,随即就得瑟了起来:“哎呀啊,我就是刘石兰。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第13章 融入 江逾白信口胡诌了一个名字。 “小张啊,行,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多学习学习,这个服务生看着简单,其实做起来很多事情都是有门道的。”刘石兰就要滔滔不绝起来,俨然一副给了点颜色就要开染坊的模样。 人经不起恭维。 越是普通的人,听到什么于己有利的言辞,肯定自己身上有种种超越常人的有点,就越会不知东西南北。 只要江逾白表现出足够的听话上进,不争夺她的话语权,给到足够的情绪价值,一般人很难不做好为人师的事情。 刚巧,刘石兰就是个dna里自带教师资格证的。 江逾白礼貌微笑,坐了过去,认认真真地听。时不时提出自己的一些小疑问,一点不掩饰地暴露出自己对服务行业全然不知的短板。 这人看起来有点呆,众人也都乐得和他打好关系。 没有人会怀疑江逾白。 因为最难的那一道入门,安保已经放他进来了。其他人理所当然的会觉得安保已经确认过了,就算出事,也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这是一个简单的责任转移小技巧。 没有人愿意担责。 领班就是这个时候来了的,他正要叫众人进行一番训话呢,然后就看到了人群当中一张陌生的人脸,下意识训斥:“这谁呀?不是说了不能把陌生人带来会所的吗?” “黑哥,这是李总安排过来的小张,说担心我们这边人手万一出什么事儿不够。您还不知道吗?” 这回不用江逾白自己开口了,有人主动替他解释道,正是刘石兰。 江逾白只需安静站着,表现出听话懂事就好。 领班看了看江逾白,他有点奇怪,没接到通知啊?难道是李总贵人事多忙忘了?那雷哥怎么着也该通知他,结果雷哥也没通知? 但考虑到江逾白人进来都已经进来了,既然进来了那肯定是过了安保那一关,估计都已经打过电话给雷哥了。那他这里多带一个新人少带一个新人,没什么区别。 这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肯定了江逾白的存在。 领班就没有多问,毕竟马上就是忙得脚不沾地了,他的心思都不在这块儿。 “都跟我来一下。” 服务生休息室里的人都跟着站起来,有领班带着有序往楼上走,正巧就碰见了下楼来的雷哥。 “带好新人,一定要保证服务质量。”雷哥还没忙完,只是下楼来拿个东西,见着领班,想起来今天是新人入职的时间点,顺嘴就叮嘱了两句。 领班点头:“是是是,我对他们再三耳提面命过了。” “你们也是,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要把什么事都大嘴巴往外说。”雷哥又转过去训斥列成两队的服务生们,顺口像平常一样又要求道。 大家都点头称是。 雷哥也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雷哥刚刚的提醒,倒让领班想起来了件事儿,他扭过头去问江逾白:“你保密合同签了吗?”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由他招聘进来的两个新人签的合同都已经收到了资料室去,还好刚刚雷哥提醒了一下,要是江逾白这里忘了签保密合同,那他肯定要吃瓜落的。 江逾白陷入了思考,他回想了一下,试探着说道:“是不是有三个合同?我签了三个合同,我只记得就一个是劳动合同,另外两个什么培训、什么保密?”而后有些羞赧:“我不太懂这些…我签完合同之后,李总就把那些合同收走了。” 领班有些无语:“你对合同这么重要的事情,一点不上心?”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李总什么人。 江逾白只单纯的笑:“我相信李总是个好人,他不会害我的。” 领班更加无语,但还是跟着附和了一句:“李总的确是个好人。”领导不在的时候也要在背后默默拍领导的马屁,这是领班在职场上的升职之道。 第14章 再然后就是领班安排好今天的各项事宜,然后带着三个新人熟悉环境,安排师傅。至于江逾白,因为他在进门的时候就借李总之口点名了刘石兰,所以领班也很顺手的给安排了过去。 刘石兰对此也接受良好。 江逾白默默把会所结构记了下来,跟着刘石兰来到了楼梯口。他的目光似乎是不自觉被楼上的繁华所吸引,抬起头看了过去,眼神有些飘忽。 刘石兰喝了他一声:“看什么?楼上贵客还不是你现在能够接触的,现阶段你好好学习,赶紧融入我们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好高骛远。” 这话是在警告。 毕竟这里是高档会所,服务生都是有长相要求的。以前就出过服务生搭上金主的幺蛾子,后来两人掰了,服务生还不知死活地跑回会所来闹。 江逾白立刻乖巧点头,也没任何反驳。 刘石兰很满意江逾白的学习态度,很快开始亲身教学在这里做服务生要知道的哪些事情。 在这一点上,江逾白展现出了不符合自己怯懦人设的手脚麻利,让刘石兰很是满意。带出好徒弟,她这个当上师傅的,面子上也有光。 “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要眼里有活知道吧……”刘石兰意有所指,此刻他们正站在刘石兰自己负责中场清理的包间门口。 江逾白很会察言观色,自己就乖乖进去清理了。每一处都打扫的十分细致,就连角落缝隙、插座都没落下。 刘石兰十分嘚瑟,靠着门边偷闲,时不时指点一两句。觉得安排自己来带新人,这肯定是她的工作能力被肯定了,升职加薪有望,面上笑意都收不住。 江逾白刻意展现得很勤快,处处讨好他自己点名要学习的这个前辈……甚至不止是这个前辈,他对所有老员工都是一样的怯懦讨好。 不过这样的突出行为毫无疑问会让另外两个新人感到不爽,江逾白做到90分他们却只做到60分,领班和雷哥怎么看?那些老油条员工又会怎么看? 而江逾白要的就是这样的不爽。 他会给这样的不爽发挥空间的。 * 因为在高级会所上的班是夜班,所以等到江逾白回家的时候已经非常晚了,他进门时候却见客厅的小灯还亮着。 然后就见邢和璧探出头来,似乎是目露凶光,他哀嚎道:“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快,谁家救人位把人救下来是给自己扛刀的,我都发了天赋说我没大心脏了,这居然还开机了!” “我何德何能与这样的卧龙凤雏共坐一桌。我要赛后他们,怎么脏的怎么来!” 江逾白坐下来,拆快递,蜻蜓点水般丢出几个字来,堵得邢和璧哑口无言:“你不是前两天刚被禁言吗?” 邢和璧气得摔了手机。 江逾白拆开快递,是一块宽带手表,白色的,尺寸正好。江逾白正琢磨着怎么戴上去,就听见邢和壁又说话了。 “我要卸载第五人格,再玩单排排位我就是狗。”邢和璧忽然想起来什么。这好消息他本来就想当面说的,谁知道这段时间两个人就没能碰到一起过。 “对了,不说糟心事了,我有个好消息。” 江逾白猜想是他的卖价。 邢和璧果然道:“上回不是说很多节目组来邀请你吗,我把他们拉了个群,竞价拍卖。你猜猜出来了多少?五十万呢!” 和以前肯定不能比,但此时此刻,江逾白的出场费能卖到这个价格,已经是出人意料了。 “我觉得我多少有点拍卖师的天赋在的。”邢和璧嘚瑟道。 “什么节目?” “《真正的演员》,你说要天启的,我就单独给他们开了小灶。这个综艺,我感觉挺适合你的,说不定还真能起死回生,你说是不是?”邢和璧颇有期待。 尽管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上了那个节目就不要想着能安稳拿到钱了,人家都花了那么多钱把江逾白这个热度炸弹请过去,就是为了制造冲突和戏剧性的。 估计要挨骂。 “确实,我有预感,这个节目一定很戏剧性。什么时候开始录制?”江逾白算着时间。 “下周一,八点。” 江逾白看着时间,正好卡上他从皇梨高级会所离职,无缝衔接。 “这些个搞综艺的颠倒黑白有一手,你可千万别被气着就不拍不录了,那个姓赵的也是贼,出场费给的高,违约金也要的高。” “我得提醒您,咱们这里是亚热带季风气候,冬季虽然刮西北风,但现在已经是春季了。没钱也喝不到西北风的。” “老白,远水解不了近渴啊。”邢和璧如此强调道。 江逾白哑然失笑:“那可不一定。”说着他抬起手,欣赏着自己刚买的手表。 第14章 收集 接连好几天的晚上,江逾白准时来到了会所,继续做他的老实人服务生工作。这次他带了工作铭牌,也没被拦着了,顺利融入了整个会所的基层运转体系之中。 只不过时间不多,那位李总很快就要度完假回来了。 到时候江逾白的谎就要纸包不住火了。 万幸的是,一切进展顺利。 这几天江逾白已经和自己的同事打好了基本关系。当然了,有那两个新人的背后搅屎,这一切都只是表面和平而已。 和人打好关系对于江逾白来说很简单,或者说……对大部分浅尝辄止的社交关系来说都很简单,只需要在对话中做一个倾听者,满足每一个人自我实现的欲望。 像服务生这种第三产业比较底层的行业,从事这项工作的人,大多数都是被社会所忽视的角色。 人越缺什么就越会越想要表现什么。 所以在新人面前,尤其还是像江逾白这样的萌新,老前辈们十分乐意吹嘘自己的当年勇。 江逾白也很贴心,他还会适当的帮忙排忧解难一下,比如没事就顺手帮其他人把工作完成了……他的勤快能干是有目共睹的,同时他的经济窘迫也在有意为之的情况下,透露给了两个新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样几天的潜移默化之下,渐渐的大家只要有工作不想做,并且江逾白在场,就会直接喊他去。 江逾白手脚麻利也没有怨言,叫他做的事都能做得好,不出纰漏。 这会儿江逾白又被某位老员工叫着顺路——实际上完全不顺路——去仓库拿点纸巾来补货,仓库在一楼最后面的房间。 他顺从地应了下来,没有任何怨言。 等江逾白再回到服务生休息室的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正在议论他。 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话语而已。 江逾白却站在那里,面露难堪,不知道该不该推门进去,还是说应该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监控室的安保正好会在这个时间段上下出来透透气,瞧见了这一幕。他用不着想也知道是出了什么幺蛾子,但毕竟部门不同,他也懒得多管闲事,横生事端。 只是看着江逾白,有些可怜罢了。 “不想进去?” 江逾白低着头,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脑袋。 “不想进去就去我那儿坐坐吧,顺便歇会儿。”安保宽慰道:“都是小事,不放在心上就好了。” 江逾白带着微型u盘和早已找专人制作好的程序,顺利进入了监控室。 但他这样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一直没回休息室,就要有人找他了。 寻了一圈才发现江逾白居然躲在了监控室里偷懒,常武,正是那个姐姐是老员工的新人,有些不满,上前道:“小张,你怎么在这里啊,怪不得我在休息室都没见着你。” 江逾白的回复恹恹的,只是嗯了一声。 常武在江逾白的刻意培养下,早就习惯指使这个老实的新人,此刻分明见对方情绪低落,也不管不顾道:”我姐忽然有点儿不舒服,我陪她去药店买点药,你帮我姐顶一下班吧。我姐还是专门负责楼上的呢。”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楼上看看吗?” 常武笑嘻嘻地鼓动江逾白,见他有些犹豫不是很想答应的样子,立刻又补充夸赞道:“其实我觉得你早就已经算是咱们这一行的个中翘楚了,你看你学什么都这么快,按理来说已经可以去楼上了。” “只是领班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怕出乱子。” “你怎么可能出乱子,你看你这段时间样样不是都做得比我好?你肯定可以的,就去吧,求求你了。”常武一串连珠炮弹砸下来,砸得江逾白多少有些晕头转向。 然后江逾白就在监控室安保的见证下,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 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一二三四次。 而他本身不是自愿的,而是半逼迫着被顶班到楼上的,被怀疑的可能性就更小了。江逾白的运气不错,在第二次代班的时候,就遇上了自己要找的人, 楼上包间装修十分华丽,隔音效果也做得非常好,就站在门口都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但江逾白很清楚里面都有谁。 第15章 比如之前和他打过交道的天启和sk的高级主管,还有几个之前在偶像节目上看到过的男女偶像。 所有人都以为江逾白是第一次来,实际上他已经来过这里一次了,不过上一次不是在这间房间,而是在更里面的顶级套间里。 而他那个时候来,也不是来玩的。 圈子里有不少人都想往这些高级会所走,而已经有了这个会所入场资格,甚至已经在里面待了很久的人,却是想要逃离这里的。 这是围城。 江逾白端着托盘,一副正要推门进去的架势,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上半身率先探出来的,是一个熟人。 辛凌萱。 不过辛凌萱并没有认出他来,或者说压根心思就没往一个普通的服务生身上放,而是踉跄几步,挥开了江逾白要扶住她的手,面露厌恶,要往洗手间去。 她浑身都是酒气,脸红扑扑的,一看就知道是喝多了,里间的人倒也放心就放一个醉鬼出去洗手间。 江逾白清楚那厌恶并不是针对自己的。 他微微低头,走了进去,动作麻利地摆上新的果盘和下酒菜。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偏偏江逾白这会儿忽然又开始头晕,一个手滑,一碟看装盘至少得四位数起步的下酒小菜就撒了出来。 这里的人都是什么人? 那都是大爷。 当即就有人微微皱眉了。 江逾白恍神片刻,手忙脚乱想要补救,结果却越描越黑,终于是让皱眉那人看不过眼了。 他正要开口道歉,却被意料之外的人拦截了一下。 第15章 设计 江逾白扶着桌子稳住自己的身体,赶忙低声致歉,就见本来在包间内小舞台中央的女生忽然停住了音乐,笑着和台下的人说话:“潘总,要不您也上来我们一块唱一首?” 潘高的心思就被这个邀请给转移走了。 江逾白赶忙把托盘上的东西摆放完,顺势接着这个机会悄悄撤了出去。 因为常武的姐姐还没有回来,所以江逾白要继续保持着时刻待命的状态。然后,他就等到了辛凌萱回来,江逾白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千鸟的潘高出来了,他拿着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倒也没有急着接通,反倒是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在门口等候的江逾白,见江逾白再次诚惶诚恐地致歉之后,才前往洗手间。 江逾白很自然的就跟着潘高一道过去了。 男洗手间。 江逾白已经提前来过这里,重新调整过水龙头出水的方向,确保等会儿潘高洗手出来时,会被水滋到身上。 当然,想要潘高使用到“正确”的洗手台,还是需要一点简单的心理暗示的,比如把其他的门都关上,只留下和做了手脚的洗手台最近的那一间厕所门微微打开,内部干净整洁。 确保潘高进了厕所隔间,等下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来之后。江逾白闲庭信步进入了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这里是会所的吸烟处。 包厢房门被推开。 人类总是对从旁人那里背后被动听到的消息更为笃定,可能是因为大家本身也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江逾白之前是干演员这行的,台词功底和真正深造的前辈没法比,但拿来忽悠忽悠已经提前打过心理暗示的廖势,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知道《真正的演员》是对标千鸟的《演技派》,他们花了大力气要推,可我看不一定能起得来,就赵新立那水平。” “你放心,相关的宣传工作我是打包票了的,天启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们会自顾不暇的。就借他们的势,想来有天启抛砖引玉,我们的新节目未来做预热也会很方便。” 廖势本来是见潘高好一会儿没回来,他作为今天sk宴请千鸟的东道主,潘高又是目前他眼中的重要人物,怎么着也是要关注一下的。 谁知道他出来之后,就这么巧听到了潘高的电话。 廖势没多,听也不敢上前,怕被发现,听了这么两句之后,就快步回了包间。 包间里还是歌舞升平、活色生香。 但廖势已经没有心情去享受了,他摇晃着酒杯,开始琢磨起来。圈里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千鸟后来者居上的老大哥行事作风越来越强硬。 就像最近才发生的江逾白事件,千鸟的行事风格就很霸道,没有商量,直接就全盘封杀了。 之所以提到江逾白,是因为廖势自己本身是sk的人,这家公司是做偶像起家的,男团女团都是信手拈来。 掌权者是个年轻人,有些锐意进取的心思,也是想着开辟市场的,总不能自家的爱豆一辈子都只能在短剧、网剧这种节目里打转吧? 流量是吃的够多了,现在是需要打下夯实的基础。 所以本来sk同样对江逾白是有意争取的,连后续大概要给江逾白安排的发展路线都想好了,就是专门收进来拿来做演员这个内容赛道的顶梁柱的。 结果还没行动呢,娱乐圈冉冉升起的新星就“砰”的掉回去了。 千鸟要狙击《真正的演员》? 这个消息来得好,他升职有望。不管是潘高夸大其词还是确有其事,都是好事。内娱三巨头已经安稳太久了,这对于其他公司而言并非好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廖势想到这里,刚巧这时潘高就回来了,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上衣腹部处还湿了一片。 廖势只一眼就判断了出来。潘总估计是打了个电话之后,顺带去了趟洗手间,但因为情绪太激动,一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 潘高在廖势旁边坐下,脸色还是有点不太好看。 本来心情不错的,结果被呲了一脸水,还险些摔倒,这谁能心情好? “来,潘总,干杯。”廖势笑着举杯。 * cheers… 青年从酒架上取下一瓶红酒,酒液在瓶中轻轻晃动,像是起伏着的潮汐。 透过红酒瓶看向壁灯,晚霞灿烂,落在带着深色手套的指尖,蘸出点点血光来。 在会所短短一周,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完成,还连带着收获了意外之喜。内娱娱乐公司三巨头,千鸟天启,老牌资历甚远的九州,在金字塔安安分分吃红利太久了。 没有人不想往上爬的,sk就是一个很好的攀登者。 蛋糕就这么大,要吃多点就得把其他人拽下来。 有共同利益的时候,才有交情可言。 包间里又点酒了,可想而知两人相谈甚欢。 江逾白端着一托盘的酒,走路稳当——这几天当服务生已经练出来了。 结果斜侧忽然撞出来个人。 两人直接碰在一起,托盘上的酒瓶“啪”的落地,酒液飞溅。 “你没长眼睛吗?我这么大个人在你面前不知道让让?”那人先声夺人,看上去恼怒异常。因为是江逾白端着东西在前,所以大半的酒都撒在他身上了。 尽管实际上是他先不好好走路,才导致这一切发生的。 但一个服务生,没有辩解的资格。 这酒可贵。江逾白像是吓傻了一样待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好在领班来得及时,平息客人的怒火。 “我花了这么多钱在你们这里消费,作为高档会所还弄出这种事情出来,你们的服务质量配得上这个服务费吗?” “现在我的衣服怎么办?我耽误的时间成本怎么办?你说说怎么解决。” 领班只能连连陪笑,最后是雷哥也来了,两个人一同点头哈腰才算好不容易把人给安抚住了,但投诉还是少不了的。 被扣了奖金的领班冷着一张脸,斥问江逾白:“这个点又不是你的班,瞎跑作死啊?!” 江逾白张了张嘴想为自己求情,但是又不太敢说话——他在此处本也是这个人设。 刘石兰倒是想说两句,她自诩自己是被头顶大老板看重的优秀老员工,面对领班讲话的底气都是足足的:“领班,这事不能怪小张,要不是那两个新来的跟着老崔混油了,把什么事都推到小张身上,哪里会出这档子事。” 不一定是出自看不过眼的正义感,还有刘常二人本就不那么对付。 江逾白继续畏畏缩缩。 出了这样的事情…是一定要有人负责的。 于是江逾白很顺利的和前不久与自己一起来报道的常武等人,又一同被扫地出门了,为数不多的工资也被倒扣了个干净。 “这事就不要上报了,再找几个新人来。”雷哥揉着眉心,他送完客人回来,眉头皱得死紧。不止是撞到了客人,那酒的成本也不小啊。 领班揣着昧下来的工资补贴自己的奖金,闻言也是欣然同意:“好,我等会就去安排新的招聘工作,李总那边您看?” “不用管,要是李总问起来,就说是那小子自己走的就成。”雷哥揣摩上意有一套,李总能不能想起有张姓年轻人这么一说都不一定呢。 第16章 两人达成共识,悄无声息的就把这件事给盖了过去。 第16章 第一幕 江逾白顺利离开了皇梨高级会所,回了出租屋,屋里黑漆漆的,没人。说来奇怪,江逾白和邢和璧分明是合租的室友,却一天碰不到一面。 不过今天不止他回来的早,江逾白正打算弄点草料直接解决晚饭时,邢和璧也回来了。 两人久违地碰上一面,还有点惊讶。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都是异口同声的。 “吃饭了吗?要不要点儿?”江逾白转移了话题,一面切紫甘蓝,一面问道。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邢和璧赶紧摆手,对江逾白的草料一点兴趣没有。 就在这时,江逾白的手机叮咚一声响。 邢和璧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响了,所以下意识看了过去,困惑极了:“你这什么聊天软件?这小英文整的一套一套的。” 他四六级都勉强压线才过的。大学毕业这么多年,那些个英文早都还给老师了。 江逾白手上动作没停,流畅的回答:“不是你前两天说的?没钱不能喝西北风,所以我去注册了个yd账号,准备在m国搞电诈。” “这可是为国赚外汇的好事,好同志,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邢和璧到底不是专业演员,话还没说完就憋不住笑场了。 “不说这个了,胡言乱语你是张口就来是吧。申晓都一个多星期没见着你人在工作室了,消息也不回,天天催我呢。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工作室不要了?电影不拍了?” “你不是还计划着三月内完成制作,然后赶在暑期档前期上线的么?怎么现在反而是皇帝不急、呸呸呸,谁是太监了。” “我在筹备剧本。” “你的意思是你连具体的剧本都没有就先开起工作室了?你不为那白白开出去的工资心疼,我都心疼啊!” 江逾白思考了两秒:“你不是也领了工资吗?” 邢和璧眨了一下眼睛,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 * 翌日早上,江逾白久违的来到了工作室。 他为了避开早高峰,通常到达公司的时间会比其他员工晚一些。 而已经坐在办公室的员工们有的在绘画练习,有的在浏览网页,做什么的都有。 在动工前,这算是他们最后的幸福时光了。 江逾白不会去做以己度人的事。 因为真按照他的标准来,全天二十四小时只睡四个小时,剩下二十个小时都花在自己要做的事情上都是可以的。 但在他手底下做事,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就是了。 “来一下会议室。”青年敲敲玻璃,叫了声。 因为之前剧本一直没有完成的缘故,所以本该早早制作并公布的故事版直到今天才发到各员工手上。 在此之前众人只知道,是要做一部主题是中夏故事,主人公是孙悟空的动画电影而已。 这个故事版做的要详尽的多,有点偏向于漫画一样的表现形式,尽管略显粗糙,但神态、动作、构图、表现形式也足够看了。 只见整个故事的名字,还真就叫做《大闹天宫2》。 当初江逾白居然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申晓有些无语凝噎,琢磨着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力谏江逾白放弃这个一看就很盗版的名字。 记下着一等一重要的事情,申晓这才细细去看,却是同当初面试时候看到的剧本大相径庭了。 * 观音执瓷瓶立在空中,捻着柳叶,宝相庄严。先见其人,再听其声,声音空灵,宛如天音:“山下猴,你认得我么?” 五指山下,蓬头垢面的石猴连声道:“识得识得,怎么会不识得呢?久仰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不知观世音菩萨是来作甚?” 观音瞧着山下石猴,目光中带着几分悲悯众生之感。 “昔年妄念,你为求与天地同寿,铸下大错。” “圣经云:‘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个徒弟,秉教迦持,入我佛门。” “今有机缘,再修正果,如何?” 石猴讶然:“我身负大闹天宫之重罪,竟还能有这般造化?” “如是我闻,俗言道,将帅必起于卒伍,宰相必起于州部,如何不能有造化?我佛慈悲,你与我释门有缘。” 石猴喜不自胜。 一顶嵌花金帽,飘忽落下。 “只是缘分不可强求,你若愿意,便自戴上。” 于是沐猴而冠。 观世音满意一笑,慈眉善目道:“今有机缘,该当珍重,你且在此好生等着,戒骄戒躁。”菩萨金光一闪,消失在了天际。 石猴似有所觉,抬头望着天,好似能看到僮僮神影。 而救他出山的那人,也渐渐行近了。 是一面若冠玉,身披袈裟的僧人。 僧人上前揭开了符纸,曾经不可撼动的五指山,土崩石解,摧毁的当真是……轻而易举。 石猴从山下出来,身上碎石滚落,他有些不大适应地低头看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只觉浑身轻松。 他无丝毫犹豫之色直接跪下磕头,笑口称师傅,先就自述家门了:“悟空拜见师傅,徒儿性子顽劣,日后还需师傅多加费心了。” 玄奘瞧着他,叫了起,旁的话也没多说,师徒相认的流程便算是走完了。玄奘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便不准备继续停留了。 孙悟空身上光溜溜的,只有毛发能遮羞,也许是因为此,才安静地跟着玄奘的马侧,见什么都是百般新奇,左顾右盼,眉目柔顺。 师徒二人相识后一路前行,已然是走到了蛇盘山鹰愁涧。此地同前面的路途全然不同,一路干旱走来,总算是见到“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 却不料在此遭遇了一难。 水面忽然波涛汹涌,玄奘一时不察,马被惊得高高扬起,他险些摔下马来。 白龙冲出水面吞马,一气呵成。 孙悟空飞身上前,扶稳身形踉跄的袈裟和尚:“师傅小心,我下去一探究竟。”眼中金光闪动,也没等玄奘的应允,便直接翻身就跳下山涧,干劲十足。 他已不是刚刚出山那蓬头垢面的模样了,身上围着一圈虎皮,头戴虎皮帽,脚蹬虎皮靴,毛发也打理的极好。 看着更有几分人模样。 山涧下是一条身姿皎白的长龙。 龙舒利爪,猴举金箍。那个须垂白玉线,这个眼幌赤金灯。那个须下明珠喷彩雾,这个手中铁棒舞狂风。 孙悟空本是好斗战的性子,如今缠斗在涧下,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场。 玄奘在岸上瞧着,他也不急,只是微微蹙着眉。 一击即中。 白龙长啸声还未落下。观音就不知从何处现了形,直接降下,白龙为马,恭顺地伏在玄奘身侧。 此番事了,观音才看向一身湿气,靴子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头上帽子也被抓烂,神情之中隐隐带着几分杀意的猴子。 那几分人模样又全无了。 “悟空。” 孙悟空顿时收了面上狼狈,清醒了,带了笑,先是整了整自己破烂的衣冠而后才道:“观世音菩萨有何指教?” “仙界大道三千,其实无外乎看两件事:一是根脚,二是缘法。【1】有些人物造化如此,有些人物造化却不仅仅如此。白龙乃你同门师兄弟,你之行事,多冲动鲁莽,凡事动前,当三思而行。” “总打打杀杀,未免伤了自身。” 前者同后者显然是意有所指的。 悟空看看白马,又瞧瞧玄奘,心中似是颇有明悟,真诚道:“原是如此,多谢菩萨指点。” “我门中以寂灭成真,须是要信心果正;假若到了那伤身苦磨之处,我许你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再到那难脱之际,我也亲来救你,不必心忧。关关难过关关过。” “只是切不可杀心太重,我佛慈悲,求的是普度众生,阿弥陀佛。” “是。”孙悟空又应了,对观音的态度又亲热了几分。 “你且过来,我再赠你一般本事。”观音将杨柳叶儿摘下三个,喝声:“变!”即变作根不知为何的毫毛,飞到了孙悟空脑后。 观音教他:“此物可以随机应变,救得你急苦之灾。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你既出了五行山,法尚应舍,何况非法。还是莫要再为前尘往事挂心,早日修得正果为好。” 孙悟空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节,彬彬有礼,同他身侧的玄奘都有了几分神似。 不愧为师徒。 观音自觉这次提点总该足矣,朝着玄奘颔首致意后,就携着香风彩雾,径转普陀而去。 作者有话说: ---------------------- 第17章 【1】“仙界大道三千,其实无外乎看两件事:一是根脚,二是缘法。”:出自马伯庸《太白金星有点烦》 . 也是官场西游记,世界一的戏中戏就是参考《太白金星有点烦》和原著《西游记》写的,部分内容有借鉴,剧情上有极大改动。 [可怜]尽力写好戏中戏,写不好没关系,我会解读就可以了。 戏中戏和这个世界故事的内核、主角遭遇有异曲同工之妙大家也可以提前猜猜。 . 看到评论区有读者朋友说看不懂。 然后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感觉好像是自己写的乱乱的缘故…… . 其实是有两条线的,一条收集证据打朴实无华的商战,一条戏中戏。 我可以保证大家喜闻乐见的病弱、虐粉、死遁、虐主、幕后黑手、降维打击等等都会有的[化了] 第17章 坏消息 申晓看完之后陷入了沉思,看到猴哥这么圆滑世故,跟个职场老油条似的,申晓有种人设崩塌的幻灭感。 当初面试的时候江逾白为什么能够留住她,就是因为那个未完成的简单的连环画故事。 她不由得又重新翻了一遍,试图看出短短第一幕里有没有什么会在第三幕发射的子弹。这是著名的“契科夫的枪”戏剧创作理论。 故事中任何具有存在感的元素都应承担叙事功能。 和申晓的沉默不同,员工多有困惑,有人率先开口问道。 “为什么名叫《大闹天宫2》,却是直接跳过了大闹天宫的那一段戏份?既然不是讲述大闹天宫的,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叫西游记?” “形象设计稿很惊艳啊,感觉光就是这个画风也能留住不少观众了,就是感觉对技术力要求有点高,时间这么赶我们来得及吗?”有人剑指问题的核心。 本该素淡的水墨风格不同寻常,颜色搭配上更显的奇幻绚丽,色彩丰富,不像是大家传统认知里的那种内敛素雅的中式风格,属于是创新但不会创死观众的风格。 第一次接触这种画风的众人,都接受良好,那就更不用提大众的审美了。 至于大陆动漫电影普遍一个画风精美剧情狗屎的定律…… 这么个在大家伙儿看来没什么吸引力的普通故事开头能不能赚到票房……无所谓了,就自家boss这么个名声在外…总之,有工资和奖金到手就是了。 何必闲操心? “这故事也没完啊,江导,没有后面的了吗?”申晓则是还在纠结第一幕,她是真的在上心这个剧本的。 “整个故事在我脑中已经非常完整了,但只给 出这一段,是因为你们作为故事的表达者。我想也许可以参考一下我之前当演员的时候学到的办法。一些特殊的情绪思维活动,都能够影响一个故事的演绎,对应到动画里来,也是一样的。” 传统电影拍摄是非线性的拍摄流程,经常需要为了节约成本打乱剧幕顺序,比方说在a场景有开头一场戏,最后大结局两场戏,那么为了降本增效,导演就会要求剧组在a场景把所有涉及到a场景的戏都拍完,然后在转下一个场景。 动漫电影的制作流程则是大多从剧情起始到结束一帧一帧线性绘制,这种方式有助于在绘制过程中保持对故事节奏的把控。 江逾白慢条斯理的拿出了很玄乎的解释,一点没有实际上他还身兼数职偷偷潜伏,导致实在没有时间,去画完整的剧本分镜头、或者完整文字剧本出来的心虚。 “只看到一幕,自然制作的时候就是这一幕的情绪。等这一部分进度做完了,我就会给大家发下一部分的剧情内容。” 众人是闻所未闻这样的工作模式,要是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这位还能这么悠哉在这说风凉话? 自然是有人提出异议的。 但是。 异议无效 江逾白在自己要做的事业上,总是有点乾纲独断的,他并没有任何民主的意图,直接拍板就正式定下了项目第一阶段的总工作量和分配内容。 《大闹天宫2》项目第一阶段正式开始。 江逾白事忙,他很清楚自己每个阶段要做的事情,直接就开启了在工作室里废寝忘食搞基础建设的状态。 每天抬头就是审核打回给批示意见,低头就是画稿改稿推翻重做。江逾白不仅善于自我时间管理,他还善于管理别人的时间。 整个工作室都是处于高压状态之下的,仅有优厚的福利能短暂安抚社畜们了。 这样过分充实的日子过起来,会叫人觉得昼夜颠倒,不知今夕是何年。 * 邢和璧在家里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江逾白的人,难得的、不得不跑到了工作室来找人。 当然,他白天也忙,所以这会儿过来,都九点多了。 工作室其他牛马们都已经下班了,只有单间办公室里头还亮着灯。 邢和璧无奈地敲了敲门,也没等办公室里的人说话,就直接推门进来:“老白,不是我说你。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一个综艺要上的?再过一个星期你就要上节目了,脸部状态一定要养好,不然指不定那些观众要怎么嘲笑你呢。” 江逾白抬头,看是熟人,也没松开笔,只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很是认真道:“其实你不觉得也蛮有意思的吗?” 邢和璧不解:“什么有意思?” “评论区啊,不管是我微博底下的,还是之后综艺官微底下的。” 邢和璧抠了个问号,实在难以理解。 “陌生的网友之间如同生死仇人一样,嘴里没有一句好话,句句都跟淬了毒似的。这难道不是最纯粹的战斗么?不掺杂任何利益,大家只根据道德水准组队,根据头像、性别、ip地址来匹配对手。” “观赏性很足,互动性超高,这难道没意思?” 邢和璧沉默了。 “而且。”江逾白笔尖顿了一下,他熟练地按e切换了橡皮擦,擦掉刚刚溢出的那一笔,继续补充道:“不喜欢我那是他们的问题,所以他们应该解决问题。” 经纪人终于能在这句话后面接上话了。 “你就不怕他们解决你。”然后一瓶酒落在了江逾白电脑前。 邢和璧自己也拿着一瓶酒,摆开两碟子下酒菜,鼓动道:“喝,别画了,那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事情吗?先喝点酒放松一下,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那这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消息了。 第18章 换脸 江逾白看了一眼邢和璧,顺从地打开了啤酒,嘴唇象征性地沾了点酒液,干涩的嘴唇也总算有了点水色,看上去健康了许多。 看这样子。 邢和璧知道江逾白是不会真的喝酒了,只能叹一口气,无奈道:“你今天一天没上网吧?今天是《狼狈》流媒体上线的时候。” 江逾白点头。 “因为你在…已经被划归到道德劣迹艺人了,所以被平台那边ai换脸了。这件事情我当时……”邢和璧顿了顿,又猛灌了自己一口酒:“我当时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就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鬼晓得他们忽然提前上线流媒体了,这不是瞒不住了,我才想着怎么和你说呢。” 听到这个消息的江逾白稍微愣了一下,不过他出神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只是想起来在剧组当程狈的那段时间。 “行,我知道了。” 然后就继续吃饭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邢和璧本以为这个消息说出来会看到一些,江逾白终于情绪不太稳定的情况。 他并不是不盼着江逾白好,而是怕江逾白一直这样憋着——总不可能真的面对这接踵而来的打击而面不改色吧,心里肯定还是会有情绪波动的——怕憋坏了。 情绪总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邢和璧会觉得这件事情格外严重。 之前不管是被诬陷还是被解约,甚至是被金鸡奖除名,这些事情都不算很重要。那个江逾白唯一参演了,并且获得了广泛观众认可的作品,才是最重要的,但现在这个作品也…… 邢和璧看看一心干饭的干饭仙人,他叹了口气,贴心地给江逾白拆了包魔芋爽:“来,吃点。” 这回轮到江逾白困惑了。 “先吃点魔芋爽,虽然没什么用,但是能爽一下。” 江逾白默默推开:“我谢谢你的好意了。” * “果然小道消息没有出错,《狼狈》还真是今天上线流媒体。” “楼上说什么呢?不是老早就在做宣传了吗?” “你怕不是村通网?这段时间不是毁容哥那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吗,这种劣迹艺人说实话是有点危险的。当时有传言说流媒体上线会推迟,甚至有可能直接被和谐了,结果现在居然提前上线了。” “解浮实在是惨,好不容易自家作品上金鸡奖拿了个奖项,结果被除名。全程也就赚了点电影票房钱,估计因为江逾白这事,流媒体那边都没卖出什么好价格。” 第18章 “解浮不是签了千鸟吗?之前还有狗仔爆料说拿了一千多万投资在拍新电影呢,这一看就是新公司重视啊。” 除了这些在聊电影本身展开的话题的网友之外,还有不少明星粉丝涌入。 他们都是傅启的粉丝。 对这一波泼天富贵,颇感意外,但倒也不算太排斥,虽然说换脸已经凉了的江逾白有点晦气,但是《狼狈》本身质量过硬,这放在那里,都不知道要吸粉多少呢。 四舍五入,也算是傅启的作品了。 “嘿嘿,换人了可真好,感觉看着都顺眼了。” “我们傅启就是最棒的!当时要不是没档期,没去参演解导的电影,说不定今年的金鸡奖影帝就是傅启呢。” “虽然说是ai换脸,但是一点突兀感都没有欸,不愧是小傅。影帝之姿啊!!” 网友们的热议加上背后的资本运作,很快就把#傅启 《狼狈》 男一号#这几个关键词送上了微博热搜前列。 傅启本来就粉丝基础扎实,路人缘良好,这一波接锅,让大量之前悬浮在江逾白那里的路人流量引流到了他这里来。 偶尔有些三观跟着五官跑的,在那胡说八道什么感觉还是江逾白的脸更好看,怎么换了傅启都没那味儿了之类的言论很快也会被粉丝的评论冲下去。 《狼狈》上线流媒体这势头弄的声势浩大,很快就让赵新立助理看见了风声,他颇觉其中有可以利用的空间,所以立刻去找了自家导演。 “赵导赵导,您之前让我关注的《狼狈》上线的事情,他们今天晚上刚刚上线千鸟的视频平台,现在正满城风雨的在宣传呢。” 赵新立闻言有些惊讶,他还在检查策划案,立登时策划案也不看了,追问道:“怎么这会儿就发布了?有没有什么风声?”按理说出了江逾白这样的事儿怎么也该推迟一点。 他本也就是打算准备准备,蹭上这个上线流媒体的热度,节省点宣发费用呢。 助理解释道:“江逾白那边出了那样大的事儿,作为主角来说自然会影响到电影。电影票房在国内排得再高也没用了,加上千鸟又是自家的平台,议价还有安排上线,这方面肯定会优先给到。” 千鸟是不会因为江逾白这么个小卒就放弃赚《狼狈》的这一波热钱的。 赵新立沉吟片刻,立刻拍板决定:“这样你催一下营销部那边,尽快把宣传物料做好,争取明天晚上能给节目安排一波预热。” 助理有些犹豫:“赵导,这样不好吧,感觉会被骂。”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怕什么?有这么好的蹭热度机会干什么不用?有争议才会有热度。再说了,咱们合同都签了,有那么高的违约金在,江逾白还能临阵打退堂鼓不成?”赵新立坚定道。 助理只好下去安排相关事宜了。 赵新立则是目送助理离开之后打开自己的手机,快速浏览了一下目前《狼狈》上线所带来的基本热度盘。 看起来表现力还是不错的。 到时候说不定可以招惹一下傅启的粉丝,开局的争议点就有了,到时候把傅启请过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两相对比再闹一闹,综艺流量不就是这么起来的嘛。 赵新立想着想着就回想起来当时邢和璧把一众同行拉小群,搞什么拍卖的破事。偏偏那些同行还跟疯了一样,就江逾白这么个前途一片黑暗的人也能抢得那么炙手可热。 江逾白也是想钱想疯了,之前那清高的样子荡然无存。 害得他的预算都花超了——但拿了钱就要办事,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赵新立暗自思忖怎么利益最大化。 这部综艺,于他在天启的晋升而言至关重要。与天启的升级转型也同样重要,几个真正的国民明星,说不定就要从他的节目里出来了。 赵新立自然是劳神劳力也在所不惜了。 第19章 预热 在营销部门紧赶慢赶之下,《真正的演员》官方微博发布了自微博账号注册以来的第一条微博,同时艾特了三位导师,其中正有江逾白。 江逾白本身现在处于一个平淡期,大家该骂的都骂了,恶有恶报的也已经报了,那股宗教信徒一般的狂热劲儿过去之后,甚至都懒得再给这么个人点热度。 君不见《狼狈》上线,热度也都是在傅启这里。 对付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 但其他两位导师可就不一样了。孟儒,天启的老牌艺术家了,圈内地位举足轻重;唐侃,天启导演部门的新锐导演,执导的作品大奖虽然还没拿过,但小奖斩获不少,名气也是不错的。 这二人都自带粉丝入场,很快就引流了不少关注度给《真正的演员》 只是网友们一进来,那可就炸了锅了。 赵导还很鸡贼的,让营销部在编辑微博正文的时候,尽量把三位导师的名字排开,让江逾白的名字隐在正文内。 这样网友们要点进来打开一整个页面,才能看到三位导师的完全体。 “卧槽,这节目组有毒吧,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请江逾白?” “这是想热度想疯了,我们唐导不参与,和毁容哥这样的人同台感觉都会挨人骂。” “这是真牛逼,看了一下半个月之后开始正式播送综艺,也挺厉害的,作为混沌乐子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现场吃瓜了。” “话说,孟老师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绝对会教育毁容哥的吧,想想就开始激动了,前排围观修罗场!” 江逾白和邢和璧两人只知道今天《狼狈》流媒体上线,吃完饭继续工作的工作,买醉的买醉,很自然的就没有注意到《真正的演员》在幕后搞的事情。 邢和壁稀里糊涂地就趴着桌子睡死过去了。 一夜无梦,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邢和壁醒来的时候都四肢麻痹,疼得要命。 江逾白是躺在人体工学椅上睡的,这会儿倒是四肢活动正常,只有手腕酸痛。他受不了这股酒味,所以是把椅子推到了公共办公区去的,囫囵了一觉。 江逾白醒来的这个时间点倒也巧妙,办公室里正陆陆续续的来人。 进来一个就正好瞧见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两眼,然后下一个员工进来又是这样的神态。 江逾白一开始还不太在意。 但接二连三被人这样看就有点奇怪了,他随机选中了一名员工,仔细瞧了瞧,这才了然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早在一开始决定要去参加综艺的时候,就已经料想到了类似的画面。 江逾白寻思着得找个机会定一定军心了,以免影响项目进度。浑然不知一夜没怎么睡好,脸上还带着几分憔悴之色的他在,旁人看了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其实大家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倒也没有最开始那样对江逾白的反感了。老板暴君是暴君了一点,但……在哪里打工不是打工呢? 在这里好歹给的钱还够多,加班费是足额算的,福利待遇是优厚的。 老板虽然是甲方,但属于乙方眼中的天选甲方了,要求明确,从不反复修改。同样是业内人士,绝不会不懂装懂指手画脚。可以就是可以,不行就是不行,完全不存在低效沟通。 就是骤然得知自家老板又要去参加什么综艺…… 多少有点不知道该称之为是担心还是看热闹的情绪。 申晓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被推出来的。 一方面是她自己本身也有点好奇,另外一方面就是在其他员工的眼里,她就是来整顿职场的,每天拽得天不怕地不怕,老板讲话她画画,老板夹菜她转桌。 “江导,你怎么想着去参加综艺?那这边工作室的项目进度怎么办?”申晓一进办公室就开门见山地问。 邢和璧坐在一边,因为昨晚的宿醉还有些头疼,闻言莫名心虚起来,不过他替江逾白给回答了:“没办法,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江逾白跟着补充了一句:“是公司里其他员工让你来问的吧?放心,这事不会耽误我们的项目进度的,大家还是正常工作。” 不是,导儿,这是项目进度的事情吗? 申晓沉吟转头出去悄悄传话,自觉自己抓住了重点,所以果然是老板在外卖身养我。 江逾白送客,目光没有再从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移开。 只见他的屏幕赫然显示的是男装购物的页面,他已经考虑好了下一个兼职地点,不过还需要找一套衣服,毕竟他现在深居简出的,基本没什么正式的衣服。 世人总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你买西装干什么?”邢和壁有点困惑。 “商务洽谈。” “?”邢和壁继续懵逼,什么时候老白背着他接了大单子吗?他们一个做动画的,有什么要商务洽谈的?二次元现在也这么正式了吗? “可是,谁会和咱……”邢和壁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第19章 江逾白点击了下单购买:“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嘛,年轻人不要把路走窄了。” 当然了,这个创造机会的创,是创造的创,还是创死的创就很难说了。 晚间九点,六环别墅区。 里面正举办着泳池派对,人不算太多,但觥筹交错间也足够热闹了。远在门口,也能听见隐约的人声。 “师傅,就在这里下车就可以了。”江逾白礼貌地对自己租来的豪车司机道。 兰博基尼缓缓停在别墅门口不远处。 旁边陆续也有车停下来,然后下来人往别墅内走去。江逾白也在其中,闲庭信步,一面打着电话似乎在和今天同样受邀过来的朋友闲聊,一面就进了别墅。 全场并没有被任何人阻拦。 因为他看起来的确就像是来参加派对的。门口的安保人员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能知道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还开着豪车过来的,那周身气势都不像是普通人。 混入人群的江逾白很自然的三四步隐匿了自己的行踪,而后就是边走边戴上墨镜和战术耳机,来到了保镖的站位中站定。 各个保镖相互之间都是熟人,直接这样混进去是不存在的。 所以他只是让旁观者觉得他应该是保镖。 江逾白离得稍远,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群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不管是肌肉保持紧绷的状态,还是那一种左右时刻探查的细节动作,他都演绎的十分到位。 主办方还以为他是客人带来的保镖,客人则以为他是主办方新招聘的保镖,保镖之间也并非互相认识。 正好卡在这个三方的认知死角,江逾白得以顺利融入。 第20章 派对 他晃荡了几圈,很快也像老油条一样靠过来摸鱼。 “唉,我最近那是天天都在站岗,都说保镖工资高,这钱也不好拿哦,我这腿换了班之后都是浮肿的。”江逾白这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有共鸣。 “可不是,尤其是人多的场合,那是片刻不得闲,我家里人还老以为我有钱,这钱不都是拿命换得?” 一个人开了吐槽的闸门,接二连三地就都是抱怨,说保镖是个看着光鲜实际上一团鸡毛的职业,谁上班还没有点怨气呢? 江逾白理所当然的混迹其中,成为了倾听者,做出了极好的倾听状态,不时附和。 虽说吐槽很多,但大家都还是有基本的职业操守的,没有提到雇主的事情。如果江逾白刚来的第一句是内涵雇主的,那现在绝对不可能在保镖小群体里如鱼得水。 “我和你说啊那个——” “咳,说起来,咱们这泳池派对,有点像之前那个拍什么纣王妲己的那个酒池肉林是不是?布景都很像,就是更加现代感了一点。” 江逾白莫名其妙地接话把一群保镖都弄懵了,这,谁提到泳池派对了?不是在说职业病吗? 然后就感受到身后有人走过。 有个机灵的偷瞄了两眼,立刻对江逾白的话语附和道:“的确挺像哈哈哈,这还都是俊男美女。” 其他保镖也纷纷反应过来,跟着接二连三把话题岔开,然后就继续严阵以待一言不发了。 顺势刚刚聚在一块唠嗑的打工人们,又散开来了。 被管家抓到摸鱼可不好。 打好了初步关系基础,江逾白也再次几步游走间,消失在明灭交替处,找服务生拿了杯特制的酒,随后他十分自然地往任务目标那处走。 “李总,”江逾白靠近过去。 本来还在操心旗下艺人的天启主管李成弘有点不解,一个保镖过来套什么近乎? “刚刚小诸总看见您来了,知道您不喝场面上这些酒,特地叫我拿了1997年的白兰地来。”江逾白微笑尊敬地递上酒杯。 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酒香顿时钻进李成弘的鼻腔。 他心情舒畅几分,接了过来。但还是有点困惑,这没头没尾的,小诸总对他这么特殊照顾干什么?李成弘的目光下意识就在三两的人群当中寻找那个对他特殊照顾的人。 正好就看见小诸总也看过来。 李成弘立刻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来。 那边的诸夏有点莫名其妙,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就回以了一个客套的笑容,笑得很内敛。 “欸,你朝谁笑呢?看上哪位了?”他旁边的哥们儿有些不解,顺着诸夏的视线看了过去……一个啤酒肚中年男。 “额…额诸哥你听我说,就算蕙岚不喜欢你,你也没有必要这样对自己啊。” 诸夏收回视线,莫名其妙:“你发什么癫?” 那哥们儿也是尴尬地朝李成弘那边笑了笑,赶忙拉着诸夏走了:“还说我发癫,我看你是真精神有点问题了。” 这种成年人之间互相看好,心照不宣,私下表露的社交方式,明显让李成弘颇为自得。尤其是这位小诸总可是千鸟领导层的嫡系。 他晃晃酒杯,抿了一口,正要对保镖交代什么,一扭头才发现江逾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也是,毕竟不是一个公司的,交好可以,但交往过密,可就有嫌疑了。李成弘已经自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逻辑自洽的理由。 杯中酒液香气已经被彻底激发了出来,真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江逾白自然是走了。 现在无需急着和这位李主管打交道,反正后面还有的是机会。他还忙着呢,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故技重施自己的人群遁步法,去找今日排的保镖组长了。 “刘组是吗?刚刚管家还在找你呢,让我给你带个话。” 刘组不明所以。 江逾白叮嘱道:“说是拿货的时间,叫你注意着,别忘了。拿到手要尽快送去给客人,别让客人等急了。” 刘组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五分钟,时间倒还宽裕,他只当是管家那谨慎得生怕出事的性子又犯病了,随意地摆摆手:“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江逾白整好以暇地在原地站着。 等刘组把货给他取来。 都是一手交钱一手拿货,这件事情并不太花什么时间。 刘组很快就回来了,兜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他见着江逾白,正要说话呢,就见江逾白身边不远处的保镖忽然接通了耳机,神态陡然焦急:“什么?怎么会这样?” 那个保镖先是急切的四处观望,然后一下子看到刘组,赶忙过来道:“刘组,出事了!” 其他保镖也围了过来,神色紧张。 江逾白这个当配角的,也恰到好处的展现出来了几分着急。只是他不动声色地又退开几步,到外圈去了。 他们都知道这场泳池派对的消息一旦外泄,那就要出大事了。 刘组身经百战,很快就把人都安排好了,可这样他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贵客那边要的东西又不能耽误,只能随便点一个人去送货了。 大家都是自己人,倒也不用太担心出什么岔子。 送个货而已。 刘组的视线在人群中流动,最后看到了江逾白:“你去送吧,都知道要送给谁吧?” 江逾白在刘组看来简直再适合不过,虽然是个生面孔,但管家既然能让江逾白过来提醒自己这么紧要的事情,说明江逾白也是知情者。 现在大家都各有分工,只有江逾白一个是编外也没啥事,正好安排跑腿。 江逾白也上道,并未推脱,立刻就接过袋子果断道:“刘组你放心,注意事项我都知道的。” * 这场派对的举办方是千鸟经纪公司的负责人,也是诸秋的哥哥诸夏。 受邀前来参加的,都是年轻人,没有经过什么事儿,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钱多得慌、人生于他们而言已经是easy模式,很难再享受到高刺激带来的快乐的人。 在俊男美女们的刺激下,偶尔会试试被社会所禁绝的禁忌,享受那种打破规矩的快感。 比如,芬/*/*【1】,专用助性的药物,具有低成y性,能让服用者快乐翻倍,只要不成y,基本无副作用,控制次数和用量就行了。 所以在圈子里的流通率还是挺高的。 江逾白看看自己手中的药粉,正好他旁边路过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他便叫住了那服务生。 服务生同样也没质疑什么,在他看来,比他高一级的保镖吩咐他去做一些顺手的事情,也挺正常的。 泳池里的人他都认识,保镖不找他能找谁呢。 刚巧,这些二代都聚在一块儿呢,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气氛看起来并不算太好。 服务生战战兢兢,生怕被迁怒赶忙分发完药物之后就打算离开了。结果这一圈人里,却少了两个人的药。 “怎么没我们的?!”立刻就有少爷不满地嚷嚷道。 服务生有些困惑:“数量就是这么多,没别的了。” 第20章 “厚此薄彼是吧,哪有你们这样的,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旁边一个同样没有分到药的人,脾气更不好,直接就凶恶道。 服务生这才有些慌了,连忙辩解道:“是刚刚那个保镖就给了我这么多,说是有两个人不用给,你们不服用这些…东西。” “谁这么胆大包天?” 两人不依不饶,更加生气,揪着服务生要他带着去找那个罪魁祸首出来。 江逾白早就在合适的位置等着了,安静的守株待兔。 服务生带着两人在场地里找了一会儿,才终于瞧见在偏远地带晃荡的江逾白。 “就你?” 保镖都统一佩戴的墨镜,哪怕是大晚上的。所以来的两人一时也没有认出来这到底是谁,只知道面生应该是个新人。 那就更生气了,一个新人都敢做这样的事情? 肯定是背后有指示。 他们就知道那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您又没付钱,哪有平白享受的道理?”旁人看不清楚江逾白的神情语气却能听出十分倨傲,颇有一种狗仗人势的可恶感。 服务生在一边都震惊了。 兄弟?天爷?!咱这是第三产业,客户就是上帝,更别提客户的客人了。 你这要作死也别带上我呀。 指这一句话就彻底点燃了今晚以来一直在这场派对里受挫的两个人的情绪,当即就有个人从包里掏出钱来,毫不客气地砸了江逾白一脸。 这钱也不是白砸的。 另一个人十分顺手的,就把江逾白兜里剩下的药给拿走了。本来两人还想动手,但看看江逾白这个魁梧的身形…… 二人:嗯,今天天气还不错,看在这个份儿上,放你一条狗命。 作者有话说: ---------------------- 【1】芬/*/*:胡编乱造的名字,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21章 公关的艺术 蛐蛐一个保镖,放过就放过了,但恶犬背后的人? 哼。 两人路过酒塔时干脆一脚,直接把整个酒塔踹倒在游泳池里,这一下可让整个游泳池附近的气氛都尴尬了起来。 一时间都没有人在说话,现场鸦雀无声。 两人也浑不在意,闯祸之后扬长而去。 管家是被服务生紧急拉过来的,出了这种事情,不是一两个服务生可以解决的,自然就要诉求更高一级的上司解决问题。 管家都无语了,谁招惹那两个祖宗了? 之前这两位祖宗听说就在皇梨会所那边砸过场子,现在又来小诸总这儿砸场子,真就瞎搞。 管家焦头烂额着怎么补救呢,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今天不知道是听着谁在说酒池肉林的典故来着。这些有钱人就喜欢玩个猎奇的,今天走个文艺复兴也未尝不可。 反正于屋子的主人而言,这些都不过是些便宜酒。 管家立刻叫人来把泳池里的塔状结构,给捞出来,另一边又安排人把酒液倒入泳池当中,同时更换了灯光音乐,重新把场子热起来。 当管家的就得十项全能。 关键时刻,主持人的功底也得用上。 而江逾白? 江逾白这个时候早就跟着那两人一块走了,不过他是偷偷翻墙跑的,没留下一点痕迹。往外走两条街的路程,就可以上车了。 边走,江逾白边用一张新的手机卡拨通了警局电话。 “喂,你好,警察同志,欸我要报警,有人聚众**成y性药品。啊我这个路口,我看看这个是*****,就是这里了警察同志。” “好的,没事儿,咱都是为人民服务,我也是正好路过,看到觉得有点怀疑。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江逾白非常熟练的用方言和警局那边的联络员热络道。 他声音沧桑,乍一听通话内容,还以为是个喜欢管闲事的糟老头子呢。 报警电话挂完,江逾白看看狗仔十几分钟前给他发的感谢消息,想想对方现在可能已经被保镖们摁住了,他便随手回复了一个:“合作愉快。” 而后江逾白快步上了自己的共享单车,悠哉悠哉地骑着共享单车离开了。 回家吃饭。 * “古有烽火戏诸侯,唉,怎么博美人一笑就那么困难呢?”诸夏语气十分抑郁,不过他杯中的酒并未少喝,眼看着脸就红起来,这便知道是喝了不少。 哥们搞清楚了当时诸夏那暧昧的笑容是他的误会,这会儿想着将功折过,帮着一块出起了主意。 “我的小诸总,你这可不行,要俘获女人的心很简单,危难之中英雄救美啊,什么吊桥效应啊之类的,嗯,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就像警察解救人质一样。” “解救她于危难之中,那能不对你产生感情吗?” “只要有感情了,这爱情不就来了吗?” 诸夏很无语,这技巧是好技巧,但是不合适啊。现在是法治文明社会,哪有动不动就出现那么多危险的? “对了,我看不少小女生还挺喜欢制服诱惑的,你到时候穿帅一点,再安排一个英雄救美的戏码,拿下岂不是轻轻松松。” 虽说李楠对诸夏这种总是很投尽心力去谈什么恋爱,不太理解,在他看来想要什么样的人,给钱不就有了? 多少会觉得诸夏有点像古早言情文里面那种追求真爱的霸总。 就是这脑子多少缺根筋儿。 李楠心里还在吐槽呢,突然就见一群不速之客闯入了别墅泳池派对当中,引起了一片骚乱。人群之中立刻就有人捂着脸四散逃开。 “哎,不是这这这?”李楠心里一紧,这要是让他爹知道他在这儿这样泡妞,腿都要给打断的:“你小子这安全措施怎么做的?!” 他也来不及过多质问,当即抛下诸夏就开始跑路,这别墅他熟悉的很,找个角落先躲过这一劫,其他的剩下再说。 诸夏还很淡定呢,搁这摆手:“你怕什么?今天又没有什么特殊安排,警察估计是不知道被谁引过来查的,咱们可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楠早就跑的没影了,只留下一句余音未消:“不怕你个大头鬼!” 他是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的。 诸夏依然老神在在,甚至还已经想好了等下警察闹出的这个乌龙,他要怎么装个逼。虽然他还不知道这波警察到底是谁引过来的,但装逼在他心中的优先级更高一点。 能打脸警察的机会可不多见。 嗯,话要少,姿势要帅,打光要礼貌。 诸夏慢悠悠的品了一口酒,整个人都舒服地陷进了沙发中。 就在这时,门砰的被打开,管家一张脸都皱巴了。 “诸总,警察来了!” 诸夏漫不经心:“我知道。” “您知道?” 管家满腹的话顿时放心的咽了回去,颇为感慨:“好在您知道,您知道就好。哎咱们那个药,万一被搜出来,这事可就不好处理了。诸秋小姐那边一定会——” “你说什么?!” 诸夏猛地坐直了身体,酒液泼了他一身也浑然没在意:“什么药???” 管家正要再重述一遍刚刚说的什么,然后就被人一把推开摁住了。穿着制服的警员严肃地喊道:“出来,跟我们走!” 诸夏立即乖巧如鹌鹑,颤抖若筛糠,逼也不装了。 废了,刚刚还说什么什么狗屁制服诱惑,这警察就莫名其妙的来了,早知道李楠那小子乌鸦嘴这么灵验,就把他安排去对家天启上班了。 正想着李楠了,然后就见警员后面就是自己垂头丧气的好兄弟,诸夏也没话说了。 诸夏的兄弟情回温没,李楠是不清楚的,他只看到了诸夏的装逼装到一半开始当孙子的画面,还被好几个警员的执法记录仪给拍下来了。 怪尴尬的,哥和你做朋友本来就自卑。 现在好了,本来就低着的头更加抬不起来了。 * 诸秋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床上左拥右抱的躺着呢。这一个电话便叫她惊醒过来,衣衫不整地下床,恼怒道:“你又折腾什么出来了!” 诸夏无语又无辜,他本来还以为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呢,警察在那儿控制人员,他就坐在那里看警察控制局势。 谁知道有人带了那玩意儿? 他们家家风严的很,其他别的什么都可以做,比如诸秋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玩3p,他可以拿着自己的零花钱买没什么用的大几辆豪车。 但是绝对严令禁止沾染成瘾性药品的。诸夏自然也不会明知故犯,只是他举办的派对,偶尔会有人和他说一声,带点好玩儿的。 诸夏通常也不会拒绝,扫人家的兴。 大家都是朋友。 可是这一次派对明明没有人跟他提,没有人跟他提也就算了,还恰到好处警察过来搜了。 诸夏没有多想,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这回知道痛定思痛了,立刻就决定和那几个狐朋狗友划清界限——当然了,到底划不划清也是他说了算,现在说出来只是为了让诸秋帮他罢了。 第21章 “妹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这要是让妈知道,我可就完蛋了。” 现在还想着家里会怎么处理?到底有没有点脑子?诸秋恨铁不成钢,她大概听完了前因后果,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虽说经纪公司对于整个千鸟娱乐来说,并不算是特别重要的一环,仅仅是属于上游培养新人的一节。 又不止这一家经纪公司。 但这一闹出事儿,可是要折损好几个正在发展其潜力期的新人,约等于前期投入全打了水漂,这比投资失败还让人难以咽下这口气。 “你没事老是祸害咱们公司的明星干什么?!”诸秋没好气,她实在是对自己这个到处闯祸的哥哥无语了,甚至有种冲动把人送去天启、九州随便哪家公司都好,别老逮着自家霍霍了。 偏偏兄妹一体,她又不得不擦这个屁股。 这件事情要是曝光出去,影响的可不仅仅只是经纪公司,整个千鸟娱乐的股价都可能要飘绿。不管是为了哥哥还是为了董事会那帮人,这事得收尾她都不得不捏着鼻子做了。 现如今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先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诸夏扭捏着:“那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吗?”他是没敢说都是和妹妹你学的,怕真被诸秋告到中央去,那才是真的完犊子。 “不过妹你放心,哥今天也邀请了天启、sk的一道完,不是咱一家股价飘绿。” 诸秋:…… 她果断挂了电话。 这么大的事儿,警局那边不可能完全按下去的,所以诸秋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公关部,让他们极力撇清千鸟。 别的什么都不用多做,只要把千鸟摘出去就行了。 就算千鸟摘不出去,所有的锅也都可以甩在诸夏头上,反正本来也就是他惹出来的祸事。 在拿哥哥背锅这件事情上,诸秋做得很是顺手。 果然没出诸秋的意料,这件事情仅仅只压下了不到三个小时,凌晨几点就开始在互联网上快速传播起来。 毕竟本身很多狗仔,就都在时刻注意着娱乐圈各方动向。尤其是一些地理位置比较特殊的警察局那更是他们时常蹲守的地方。 没想到今天还真吃到大瓜了。 “什么,这事情居然是真的?还玩这么open???” “可不是嘛柳哥,我过来的时候都震惊了,这一波咱们收获可不小,这奖金您看……是不是意思意思?” 电话那头的柳卓简直要五体投地的感谢那个给自己放内部消息的神秘人了。呸,什么还什么神秘人呐,这就是贵人啊。 虽然说搭进一个小兵小卒,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啊。 * 这个时间点还在网上冲浪的网友大多是修仙党,不到凌晨几点不睡觉的那种。 没想到忽然这么大一件事情就爆料出来了。 营销号那是不会管当事人死活的,标题怎么劲爆怎么来,就像他们当初对江逾白一样,什么“校园霸凌受害者致死的影帝”、“中夏影史上的污点”之类的标题一样。 “某某娱乐公司高管和旗下艺人聚众x/d,y/p?!” “泳池派对?聚众yl!” “现代版酒池肉林?中夏的文艺复兴?” 这样乱七八糟的词都出来了。 “卧槽,我就知道我大晚上不睡是会有奖励的。今年是什么大瓜之田吗?我在瓜田,举头四望,茫然无措,好似那瓜田里的猹。” “都有谁呀?怎么也不详细说清楚?” “笨蛋,要是详细说清楚了,人家还怎么赚钱?合理猜测应该是sk,毕竟搞男团女团的感觉多少都不太正经。” “合理推测加一,确实感觉画风更符合男团女团多一点——来自我的一些刻板印象。” “哎,你们看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像sk那个新男团的主c啊?” “还真是!” 接到总裁半夜电话的千鸟公关部经理立刻爬起来挨个叫醒自己的员工,迅速让整个千鸟娱乐公关部运转起来。 不管了,先死一个sk救急。 这一波十分隐秘的祸水东引,就是他们做的。首先是买了不少水军在消息走漏风声的第一时间搅浑水,然后再放出一些清晰度稍高一点,但又似是而非的照片。 引导舆论胡乱猜测先,避免被直接定性。 而躺着在家睡觉的sk公关部门负责人要是知道这件事,估计整个人都要懵逼了。 怎么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万幸是他还没醒,没来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笑死,点开这视频之前战战兢兢,生怕有自家的塌房了,还好这一波完美闪避躲过去了,心安理得的躺平吃瓜了家人们。” “营销号要不要那么夸大其词啊?在哪里聚众搞违法犯罪的事情了?我刚刚看了警方那边的官方账号都公布了,只有几个人不守规矩而已。” * 就同他和邢和璧所说的一样,江逾白观战完了这场风波,这才事不关己的关灯休息。 明天就要去录制综艺了……想想那高昂的违约金,真是…… 作者有话说: ---------------------- 其实我很喜欢诸秋[抱抱] 第22章 录制 今天就要出发去录制现场了。 邢和璧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江逾白倒是很淡定:“没事,我就是过去当花瓶的。”从外貌上来说,倒也符合花瓶的一般定义,江逾白对自己的节目定位很清晰。 正巧,节目组的人就来敲门了。 那摄影师也挺有意思的,一来发现江逾白居然住在这么接地气的地方,扛着短炮就开始不顾房屋主人的意愿硬拍。 果然是落魄了,都说从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心境。 看看这乱的。 啧。 估计这段镜头会直接无删减保送节目正片了。 “江老师早上好。” “你也早。” 双方简单客套了两句。 江逾白并不打算让摄影机过多拍摄现在所居住的地方,他潦草地收拾了一下东西之后就率先出了门。 拍摄的主角都往前走了,摄影师也只好依依不舍的调转镜头跟了上去。 “您能接受我们的节目邀请,这是我们的荣幸。不过我个人有些好奇您对《真正的演员》这档节目有什么样的期望呢?” “会很火。”江逾白说出了实话。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也是一种火。 问他问题的那个工作人员就一笑,全当是美好的祝福了。在她看来,《真正的演员》火是必然的,这可是天启倾力打造的综艺节目,主要就是为了秀自家肌肉,培养新人的。 “说起来,其实我没有想到您会来参加《真正的演员》的……” 江逾白对这个问题非常坦然:“为了赚钱。” 整车人都没想到他会回答这样一个问题,车内莫名其妙的安静了下来。 “我没想到您会给出这么一个接地气的回答来。”工作人员讪讪接话。 “嗯,赚钱嘛,不磕碜。你们都知道,我身上还背着巨额债务。” 工作人员礼貌地回以微笑:“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我本以为你会给出一些更加偏向于艺术性的回答。” 江逾白只是淡笑不语。 “您作为我们节目的三位导师之一,不知道对未来你的学员们有什么样的期望呢?”工作人员从善如流地切换了下一个话题,当然这个话题也并不那么友好。 “嗯?我的忠告是…”江逾白恶趣味的停顿了片刻才道:“不要选我做导师。” 工作人员沉默了。 这个人怎么不走寻常路? 她一时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把话题进行下去了:“咳咳,这一次我们节目的赛制很特殊,您要不要猜猜?” 江逾白也从善如流,略过了刚刚那一段:“我想,应该是学员分配导师,然后导师编排节目,最后展示节目,综合考虑导师、现场观众和网友们的评分,按照每期节目的积分进行排行。” 工作人员:……? 什么?你怎么拿着剧本了? 江逾白无辜的别过眼,能看到就是能看到,这怎么解释呢。 节目的采访并不友好,江逾白的心情倒是很不错,他下车之后,跟着工作人员进入了后台的化妆休息间。 但没有后续的造型人员过来接引江逾白,把他带到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扭头就走了。 化妆间里,早就到了的两位导师已经在做妆造了,玩手机的玩手机、和工作人员闲聊的闲聊,没有一个人去关注推门进来的江逾白。 看来他们都自备了化妆师。 节目组没给导师安排化妆师,江逾白也没这个资源,只能是自己找了间空的化妆台上妆。化妆而已,这个技能对于他这个一天打好几份工的人来说,已经是熟能生巧了。 如果想的话,完全可以画惨一点,然后再卖个惨,配合他的长相是可以吸引很大一部分三观跟着五官跑的人的。 第22章 不过江逾白并不打算这么做。 他只是简单的遮了一下瑕,让皮肤状态看起来更好一点,毕竟昨晚熬了大夜。 摄影师了然,这是一个落魄了但依然要保持自己体面的人。不过看着面前曾经红极一时的顶流变成现在这样,摄影师心里其实还有点隐秘的快感。 他从事这一行挺多年的了,也遇到过不少高高在上的明星。 每次看到这些明星从明星变成凡人的时候,他都会有这样的快感,不过摄影师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行为,这很正常。 就像其他所有工作人员都默契的没有告诉江逾白是私服上场的一样,估计江逾白还以为是节目组统一安排服装呢,他今天过来录节目的时候,衣着可以用普通至极四个字来形容。 虽然衣服的质感看上去并不廉价,但太普通了。 江逾白真的不知道吗? 他倒是还有一套西装,之前看《重生之我靠打嘴炮纵横商界》的时候买的,但那不适合这个场合。 “江老师,你准备好了吗?咱们这边可以上场了,节目组给您安排了最后一个登场,这可是个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啊。” 等江逾白化完妆,才又有工作人员过来催促他登台。 江逾白并没有抗拒,他跟着bgm一起上场,在两位导师旁边施施然落座,在化妆间里视而不见的双方直到这个时候才互相客套了几句话。 冷淡之意溢于言表。 因为没有沟通,所以开场平静的有点过分。 在幕后看着全局的赵新立玩味地笑了笑,并不觉得这样的平静不能满足观众。欲扬先抑的道理,在综艺里也很适用的。 《真正的演员》,节目形式和江逾白菜的完全一致,采用的是多学员加导师匹配机制,每一位导师和学员之间双向选择,然后划分队伍。 每一期节目的主要内容就是导师和学员之间共同努力,然后拍摄出优秀的影视作品。 第一期除外,这一期的主要内容是为了划分队伍。 很快就有学员登场了。 这是一个人上来的,并没有其他同伴。他一上场似乎就已经在表演状态中了,揽着肚子颇有些·举步维艰,应该是在无实物表演一位孕妇。 就江逾白的眼光来看,这个年轻人在这方面绝对是下足了苦功夫的,不管是神态还是肢体语言,都很到位。 以男扮女,可不仅仅是形象上变动一下就可以了的。该说,不愧是第一个拿来开场的,这个实力已经很不错了。 远超同龄人的水平。 两位导师都给予了热烈的评价,那名表演者也是连连鞠躬,十分惊喜,算是《真正的演员》开门红。 “小江,我感觉这个学员的水平还是没有你强,要不你给他示范示范?”孟儒突兀的发话。 这也是在江逾白预计之中,第一个会跟他发生冲突的人。 哪有一上来就把赵导最想吃的菜给他端到面前的道理,江逾白脾性再好,也不是这样一个好法,于是他微笑拒绝:“我并非科班出身,不曾学习过无实物表演,在这方面上,我反倒还要向这位学员学习。” 孟儒登时不悦,严肃教育道:“无实物表演是演员的必修记,它不仅仅是一个没有实物表演的这么一个技能,而是要培养作为演员的信念感。你既然不是科班出身不曾学习过,那就更应该去学习,补强才对。” 江逾白也不反驳,只礼貌地点头称是。 其实在座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无戏可演了,就算江逾白自己找到了投资,自己组了个草台班子拍东西,拍出来的东西也绝对不可能上线至渠道。 在娱乐圈高层联合封杀的状态下,没有人敢跟他搭上关系。 江逾白这样谦恭的态度,让孟儒有些诧异,不过他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并不打算再继续下去,再说下去就不是前辈该说的了。 节目继续风平浪静的录制了下去。 但是不能一直这样风平浪静下去。 赵新立叫来了副导演。 作者有话说: ---------------------- 不是综艺洗白。 安心。 第23章 教学 在?连续看了几个或单人演绎或双人演绎的小短剧之后。 节目录制进入中场。 第四场表演。 是一场小型的话剧表演, 剧本选自知名近现代作家的经典作品——《孔乙己》。江逾白对?话剧表演方面,他当初在?解浮的剧组有粗略了解过。 这是一种感?染力极强,角色人物情感?张力同样极强的表演形式,对?演员的要求比电影要高上?许多, 因为话剧是现场表演。 《孔乙己》之前也陆续被改编过话剧几次, 却一直没?有什么特别惊艳的作品版本能一锤定音登上?国家话剧宝藏的排行榜。 而这个题材也是之前几场学?员表演看下来, 选得最为突兀的,可见主?导和参与的学?员估计心气不会?低到哪里?去。 灯光一亮, 第四场的舞台已经旋转了过来, 正对?着导师席位。 表演正式开场。 已经有人在?场内了,首先展示在?观众们?面前的, 就是几个站着喝酒的短衣主?顾,以及柜台里?的掌柜和小童。 外面还有两三个短衣主?顾也鱼贯而入,几人凑到一块去,笑说趣事。 而更里?间被一道帘子隔起来的长衫主?顾的说笑声, 也隐隐约约能透出来一些。 简单的第一个画面就已经为观众们?的视角分裂了三个世界。 作为平民百姓普通劳动者代表的短衣主?顾, 掌握了更高的权力知识阶级的长衫主?顾, 以及代表的是商人阶级, 在?柜台里?边正算着账的主?家。 短衣主?顾们?言语说笑家里?长短,谈论间不知道是谁提到了孔乙己。众人顿时发出哄堂大笑, 好似那?是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乐子。 小童一面温酒,一面侧耳倾听?,十分好奇这些大人的事情。 “前些日子听?他说去做了老爷家抄书的。” “你听?他说是去抄书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连人带着笔墨纸砚一起跑不见了。” “这倒是, 实在?我是第一个见这样的懒汉哈哈哈哈。” 在?这嘈杂的吵闹声中,主?演孔乙己从门口处进来,兴许是听?见了别人在?说什么, 又兴许是没?听?见,总之他径直走到了柜台前,颇为神气地排出九文大钱。 “要温两碗酒,一碟茴香豆。” 掌柜的见着孔乙己正要说话,孔乙己就又从兜里?掏出些钱来:“清账。”就是要还他上?个月在?店里?喝酒欠的钱。 掌柜的笑呵呵地接过来点了点数,在?粉板上?把孔乙己的名字又擦干净。 茴香豆跟酒很快都摆上?台面来,孔乙己久违地端起酒碗,神情畅快,而后又点点豆子,一口酒,一口豆子,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一边的短衣主?顾就同他搭话。 “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 这青白脸色花白胡子的男人只当听?不见,愣头吃着东西。 “你一定是又偷人家东西了!”短衣主?顾们?见他不回答,又故意高声嚷道。 孔乙己这下便不再沉默,睁大眼睛道:“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何家的书,吊着打。”这话点燃了短衣主?顾们?的笑声,厅里?十分热闹。 掌柜的也不管,小童便偷偷也跟着笑。 孔乙己便在?这样窘迫中涨红了脸,条条青筋绽出,努力为自己争辩说些什么“之乎者也”、“君子固穷”,可惜没?人理?他到底在?说什么。 店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倒是这店里?的热闹,引来了邻舍的孩子,他们?跑过来围住了孔乙己。 似乎是难得被这样众星拱月,孔乙己显露出一些神气来,他弯下腰给了孩子们?一人一颗茴香豆,可惜小孩子们?哪里?一颗能满足,都还是盯着他碟子里?剩下的东西。 孔乙己连忙捂住,嘀嘀咕咕的:“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看豆,摇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于是孩子们?又在?一片笑声中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 策划话剧的人,心思?很妙,不选更具有表现性的其他剧本段落,偏偏选了开场来塑造。在?社交中,第一印象往往是最重要的,同理?,放在?视听?语言的呈现上?也是一样的。 两位导师都鼓起掌来,江逾白也没?例外。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话剧的现场表演,其中可琢磨的地方远比之前那?些学?员作品多得多。 节目顺序都是工作人员仔细考究后安排的。 开场给了一个表现比较惊艳的单人无实物表演,然?后上?来几个平平无奇、甚至水平颇低的,这会?儿骤然端上了一盆大菜,难免让人心潮澎湃。 第23章 参演这个话剧的学员,除去安排过来的工具人之外,足有六七人。 这也在侧面说明了……主演身份不简单。 导师们不吝啬于表现出自己的溢美之词。 “看得出来大家排这个话剧的时候都是很用心的,这样的质量已经可以进入一部分话剧院的舞台了。虽然还有不足,但那也只是因为你们阅历尚浅。”孟儒点头认可。 “光从表演中就可以看出来,你们之中大部分都对角色的揣摩有自己的深刻理解。” “一个演员,要掌握自己所饰演的角色的思维模式,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而身为导演的唐侃则更加注重演员和整体的舞台设计:“我完全可以从你们的表演中看出真诚来,大家都是用了心的,不管是表演细节,还是服装道具,这些都是你们的真诚所铸就的。” “尤其是在舞台上的三权分立的设计,这种阶级和阶级之间明显的泾渭分明。” “我不得不说,这点很让我惊艳。” 江逾白没有多说什么,他还在垂眸思索。 主演带领着其他学员坦然接受了导师们的赞誉,他本人看着挺淡定的,其他学员脸上有上妆没那么厚的,却都能见着兴奋的面红耳赤了。 虽然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过来给主演当绿叶的,但是绿叶当的好,也有绿叶的活法,这要是被导师看中,进入导师的队伍里,至少人脉关系可以在拓展一二。 导师点评环节结束,这第四场表演也算是正式结束了才对。 偏偏主演没有安分结束这一环节的意思,估计是得了背后授意,他刻意迈前一步,点出了始终没有太多发言的江逾白,谦虚问道:“我这个人比较贪心,还想听听江老师的点评。” 她一开口说话,众人才发现原来这是女生,这是女扮男装来饰演孔乙己的。 两位导师都有些讶然,节目组为了更好的现场效果,是没有告知学员具体节目名单的。他们也不太清楚学员的身份信息,只知道有几场表演是赵新立标红的需要特别注意而已。 主演温向雪眼睛亮亮的,像是什么江逾白的小迷妹小迷弟一样。但这样的作态,放在如今的江逾白身上,难免有些可笑。 因为江逾白是三位导师里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成就,也“没有”任何作品的演员。 甚至再过一段时间,估计连演员这个词都算不上。 江逾白并没有继续保持沉默,他看向温向雪的视线中带着欣赏之意。 无他,感觉是同道中人而已。 这么多学员里也就只有这一个温向雪。 立场不同、出身不同而已,但追求的东西,所持有的态度,他们是相似的。 “我的确是有两个建议。” 所以出人意料的,江逾白还真的“敢”点评了。 * 幕后观察室里。 赵新立微微坐正身体,他立刻让人把镜头集中到江逾白身上,想听听看有什么能够挖掘的。 * “首先,你第一次排出九文大钱时所表露出来的那几分神气。” “我知道你是想表达一个在他人眼里生活困苦的人,却能全款拿下吃喝玩乐的享受,对比起那些偶尔才能来店里喝上一杯的短衣主顾,这一刻孔乙己是赢的。” “他是穿着长衫还能全款不欠账的喝酒的人。” “可哪怕他是站着的,在短衣主顾们眼中,一个怪异的局外人一样的存在,因为孔乙己穿着长衫。” 《孔乙己》中,掌握了知识和权力的长衫主顾可以坐着喝酒享受服务,短衣主顾只能站着喝酒。穿着长衫却没有权力的只能和短衣帮一道站着喝酒的,只有孔乙己一个异类。 “但我要说的是,孔乙己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意象。也许在文学作品里他是一个意象,但是影视化就会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表现方式了。”江逾白一针见血,温向雪先是懵懂,而后才明白过来,眼前一亮。 而她身旁的,同样是学员的人们,却没有这个悟性。 只觉得这人是不是在光明正大的装逼? 君不见其他两位导师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了吗? 温向雪没顾得上那么多,她在脑子飞快的过了好几遍自己的表演。是的,她就是先有了,孔乙己是个特殊存在、异类的文化标签、文化意象,从此为出发点去进行演绎的。 江逾白说的问题在旁人眼中多少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 但温向雪不这么觉得,精益求精是她的人生信条。一部优秀的经典作品,从来都不是标签化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 正是因为影片将这种鲜活的感觉拍摄了出来,因而才成为了真正的经典佳作。 江逾白并没有在意其他人,他继续对着温向雪说道:“此外,角色是不会有没由来的、莫名其妙的情绪的,每一个情绪变化都有其过去态和未来态的前因,人是活在当下的,但人的精神不会停留在当下。” “在孔乙己喝酒吃豆,还没有被其他主顾玩笑之前,酒和茴香豆就是他最高的物质享受了吗?” “并不是的,和他一样穿着长衫的客人,那些客人在里面,他甚至无法看见那些客人。你应当明白,在这个文本故事中,看见本身,也是一种权力。” “店小二招待长衫主顾们的时候的那种殷勤和小童对他的冷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总的来说,你的表演太过饱满圆滑,让孔乙己的情绪变化一切原因都摆在了明面上,没有给人留下足够的解读的余地。” “好的文艺作品是可以再三咀嚼的,每次重看都能获得新的感受,从而察觉到角色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演员是什么?” “演员就是要比角色更懂他们自己。懂他们的思维方式、懂他们的处事风格。” 这一番话说的非常鞭辟入里,温向雪不期自己能听到这样辛辣的点评,当即都没顾得上江逾白的存在,脑子里已经开始预演了,再来一次她会如何表现孔乙己。 足足是冷场了好几分钟,还是温向雪旁边的人实在是尴尬的受不了,戳了戳温向雪,才把她喊回神。 温向雪连忙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江逾白鞠了一躬。 尽管同样是鞠躬,但很明显,这和之前的连连鞠躬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两位导师的脸色有些难看。 唐侃倒还好,他本也不是专业的演员,也算认可江逾白的建议。导演圈里,前段时间,谁没羡慕嫉妒恨过解浮那小子。 可孟儒作为这行里举足轻重的大拿,被这样双标对待心气不可能顺。 他点评温向雪的是夸赞,江逾白可是批评,结果人家乐呵呵的贴了过去,就喜欢听批评不成? “温两碗酒,一碟茴香豆。” 江逾白只是念着孔乙己进入画面之后的第一句台词,并没有在意这个郑重的鞠躬,继续有意且是自顾自的进行着自己的教学。 他的台词颇有造诣,那些含糊的带点方言感觉的台词,每一个字都拿捏的恰到好处,情绪饱满。 短短的九个字,就已经从隐隐带着几分欣喜到了有些落魄、颓丧。 这九个字偏偏还是一气呵成的。 光是一句话,就有了画面感,好像都能看到说话之人微不可查的神情变化。 实在精彩至极。 温向雪登时眼睛一亮,口型开合,看得出来也是在自己练习这一句台词。 摄影师作为一个普通人,在一边进行自己的拍摄工作,他并没有听出什么很高级的感受,只是觉得这一句台词说的还挺不错的。 可江逾白这一句台词说完之后,全场几乎没有人给出了反应。 摄影师摇摇头,是一边觉得有点尴尬一边又隐秘的快感,真可怜。这台词练得再怎么高光也没有用,江逾白不可能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定位吧? “江老师,您的指点真的太让我惊喜了,甚至我现在觉得我演的孔乙己都太过于浅薄。如果能有荣幸看您的孔乙己的话……”温向雪说着说着,都有些语气飘飘然了,她目光十分热切地注视着江逾白。 好像他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这个时候的温向雪已经完全不后悔自己在干什么了,只有对艺术的回味。 意图很明显,想看教学演示。她自己在脑子里过,总感觉还欠缺些什么——不愧是父亲也夸过的演员! 江逾白没有推拒。 第24章 但他起身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孟儒却忽然?说道:“演员为角色服务。小江,你脸上?的绷带会?影响神态情绪向观众的传递,再者你上?去是做教学?式的演示,不好让学?员们?犹抱琵琶半遮面,看得依然?半懂不懂吧?”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嘲弄。 这话可就太得罪人了。 但得罪归得罪,反正是得罪得起的。 江逾白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淡漠神情:“是吗?”他已经站起了身,本就身高傲人,此刻姿态更是有些……居高临下。 他看着孟儒稀薄的发顶,像是在?看一只猛撞南墙的傻狍子。 孟儒愣了两秒,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心虚起来,这股心虚很快转换为怒意,一个落魄的毛头小子,哪里?来的底气。 “这是自然?。” 江逾白无所?谓这个,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反倒是温向雪露出了几分焦急的神色,她想要开口打断,可她虽然?背景不错,但在?这里?是没?有什么插话的分量的。 而且,江逾白看上?去并没?有拒绝的意图。 青年?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缓慢揭开了缠在?自己右脸的绷带。 距离硫酸事件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但是他的伤势依然?没?有好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换魂的缘故,还是兼职太多,亦或者是更深层次的缘故…… 总之伤口依然?是尚未愈合状态。 在?出发之前邢和璧给他换药的时候,邢和璧还在?吐槽说是不是医院的药有问题,怎么都这么久了还不见好,看着还恶化了一样。 江逾白当时心虚的没?有回答。 那?一小部分黏连着棉纱,透着一点血色,宛如残阳血照,光是看着都能感?觉自己的脸好像也在?疼了。 江逾白给自己化妆的时候,仅仅只是均匀了一下肤色,遮了一下瑕,嘴唇都是正常的浅粉色。 这导致他面上?素淡,如远山朦胧的边际线,都是素面不留痕的。 偏生了一轮斜阳,艳丽极了。 江逾白神态寡淡,与鲜艳的伤口产生了某种诡异的矛盾。 矛盾,却又和谐。 众人本来也就都在?看着他,这会?儿大场面上?安静得很。江逾白摘下负累之后,便起身从导师席位上?了学?员舞台。 大家四散给他让开发挥的空间。 于是孔乙己从门口处进来,因着身上?有伤,所?以走路姿态偶有迟滞,只是很不明显。他脊背像只骄傲的公鸡一般挺拔,径直便到了柜台前,一把排出九文大钱,一字划开。 手上?拨弄着钱,视线也在?盯着钱。 依依不舍有吗? 有一些吧。 孔乙己微微抬了一下下巴,带着几分豪情万丈之感?:“温两碗酒,一碟……”他话说到一半,似乎是里?间传出来了什么声音,忽然?就抿了一下嘴唇:“茴香豆。” 一句话分明是一气呵成的,语气却像是两个人说出来的。 脊背流露出几分佝偻感?来,整个人的神态也有些许瑟缩。 但这瑟缩是克制的。 毕竟在?短衣帮面前,孔乙己依然?保有自己读书人的骄傲。哪怕……哪怕这骄傲让他连饭都吃不饱,让他被所?有群体排除在?外。 至此,江逾白便也退出了角色。他面上?没?了什么多余的神情,但心里?却是极为酣畅淋漓的,似乎只是短短十来分钟里?是出演了这样一个复杂的人物,给了他极大的快感?。 青年?几乎想要笑,可惜怕牵动伤口,只能抿抿唇。 此生,为此而活。 这还是他头一回呢。来到这里?之后,为数不多的尽兴感?都是在?动画电影制作工作中获得的。 众人还是沉默,是温向雪率先鼓掌,但她的鼓掌并未带动任何人,只稀拉几声掌声,衬得场面更加尴尬,还不如没?有。 温向雪经此一遭很清楚自己到底欠缺的是什么。 她抓住的是形似和几分神韵,一个经典的文学?意象,江逾白抓住的却是一个人物的内核与灵魂。 他演的不是当下这个片段,而是曾经、现在?、未来的这个人与外界之间的联系。 他不是一个角色,而是一个人。 外貌条件好的演员很容易受限于自己的外形,不得不通过扮丑的方法,让观众们?把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但江逾白刚刚是没?有任何造型,直接上?去的。 一入场就半点不再有江逾白的影子了。 他不需要造型也可以贴合的演出一个活灵活现的人物出来。 温向雪有些羡慕对?方这样的天赋异禀,对?比起来,自己还真是……不过这样的颓丧并没?有给她带来太久的阴影,因为她的目的从来不是要打败谁。 而是尽情享受演绎不同人生的那?种感?觉。 温向雪兴致勃勃。 江逾白完成了自己演出之后,就施施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重新给伤口缠好绷带,动作熟练,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偷摸着做过多少次。 刚刚一番演出摇头晃脑,神态表情都是牵连着面部肌肉。这会?儿余痛残存,他也没?隐忍着,痛楚表现出来就是眉头紧蹙。 也是方便节目组之举。 不过…… 录制现场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住了,因为没?有人接话,或者继续推进流程,像是播放视频时网速不好,卡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种节目也没?有个主?持人能来暖场。 江逾白想了想,毕竟他是收了钱的,干脆自己继续发挥,把除了主?演之外的其他绿叶也都大概只点了一番。 一个不落…… “你的台词功底还不太到位,气声含糊,不过相比较而言,你并没?有因为自己只是个背景板配角,就忽略自己的表情表演,这是一种很务实的心态,一直脚踏实地的前进,这条路很适合你。” “肢体控制很重要,肢体语言不是说四肢乱飞,而是用肢体去配合你的表演,这一点很重要。但你已经有了基本的肢体意识,你能够控制自己的肌肉,只是还不知道如何配合角色而已,这是你的优点。” 在?之前的几场学?员表演当中,另外两个导师基本不太管配角,只有表现特别出彩的才会?点出一两句来。 原因很简单,就算他们?对?这些配角说了很多话,也没?有用。 这些无关紧要的配角,最后镜头都是会?剪掉的,那?还不如别水时长,赶紧录制完这期节目好下班。 江逾白也并不是谁都会?指点,他能够看出谁是真正热爱这一行,所?以他的指点也只吝啬于值得被他尊重的人——嗯,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奇怪的高傲态度了。 但,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自然?就招致了有人的不满。 “江老师,你为什么忽略了我?”江逾白的区别对?待,双重标准太明显了,所?以这人甚至是很直球的就问出来了,一点儿没?有这话不能明面说的意识。 江逾白语气略显惊讶,有些困惑:“你并不需要,不是吗?于你而言演戏只是一种工具。而他们?都是热爱于此的,这是他们?的生活态度。” “我并非忽略你,我们?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那?人也没?料到江逾白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恼:“江老师,你这是在?断章取义。我只是状态不太好,所?以没?能好好展示这个角色。如果?不热爱这行,我为什么要这么拼?” “也许吧。” 江逾白也不是非得证明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他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话之后,就结束了自己的回合。 那?人也聪明,并没?有揪着这点不放,只是面上?难免委屈。 幕后的赵新立微微挑眉,总算是看到了一点自己想看的东西,可惜就是短了一点,正常人不都应该试图证明自己说的才是正确的吗? 温向雪本来还在?思?索自己的表演方向,也被这场小插曲吸引了注意力。当她听?到江逾白点评说:“演戏只是一种工具”时,是有些惊讶的。 这番言论是老生常谈,真正让她惊讶的地方在?于…… 温向雪看看那?个演店小二的学?员。 因为的确就像江逾白所?说的那?样,这个人在?之前排练话剧的时候就不太上?心,要不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背景板角色,只有一两句台词的话,温向雪早就把他踢出去了。 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甚至是对?方刻意好好表现了的情况下分辨出来的? 温向雪困惑又好奇。 《孔乙己》话剧小组下去了,后面又陆续上?来了几组,都还是差不多的表现形式,有的是小短剧、话剧、有的是多人配合、独角戏。 不过后面的学?员再上?来,就没?有人再搭理?过江逾白了。 全体学?员都默契地忽略了江逾白。 第25章 江逾白倒也乐得清闲赚这一笔出场费。 其背后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赵新立需要的冲突已经差不多了。 如果一期节目里剪出两个大的冲突点,这种节奏并不利于节目完播率和热度积累。要是一期节目塞太多,会把观众受到刺激的阈值拉高的。 而且赵新立也看出来了,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破江逾白的防。 这人真就跟木头似的。 反正已经有了温向雪弄出来的在这个冲突点,孟儒还下场了呢,这都是意外之喜,可比赵新立费尽心思策划出来的看点要自然和戏剧性得多。 * 在本期节目最后选导师的环节开始之前,学员的后台休息室里,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讨论自己该选哪位导师比较好。 每个导师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 譬如孟儒,在演艺圈位高权重,身份也不简单,不管能学到什么,反正能收获的东西绝对不止简单的演技进步。 譬如唐侃,他的年纪放在导演圈算年轻的,但年轻的导演能上这档节目,这也正证明了其资源优厚。而且对于演员来说导演是他们演绎生涯中最重要的人脉之一。 解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导演一部电影捧出一个顶流的事迹可还就在一个月多前。 至于江逾白…… 还真没有什么人考虑,毕竟这个人看起来除了有些热度节目组后期剪辑的时候会多给点镜头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这里的还没有什么人考虑,是指非绿叶成员。 好几个背景板配角演员对江逾白都还是抱有很大的好感的,因为他们很清楚,就算选到其他导师那里去,估计自己也是被忽略的份儿。 那还不如在江逾白这里赚点镜头。 俗话说得好,黑红也是红,总比完全没有人关注,默默无闻要好得多。 温向雪一眼看出了这一群人里其中蠢蠢欲动的那些个,她不由锦上添花道:“选好的导师,人脉、曝光、节目组态度,这些可都是往好的方面走。” “姐,此话怎讲?” “你们光是想到了自己去好的导师那里,依然会被忽略,却没有看到好的导师,队伍里面肯定有很多值得结交的人脉。”温向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笨。” 她这一番话点醒了不少人。 旁边的男生却忽然好奇道:“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好奇,江逾白到底是为什么沦落到现在这样的。” 大家都是圈内人,说实话,就算曾经真的校园霸凌过谁导致谁死亡,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至于惹出这么大的风波。 又是代言解约又是组委会除名的。 “肯定是得罪人了,就是不知道得罪的是谁。”之前还要不少公司抢着要签他呢,转眼就树倒猢狲散了。 “你们说到校园霸凌,我就想到了按节目组这个尿性,说不定到时候会搞些什么,江逾白在节目组带头霸凌学员之类的新闻,这个噱头绝对够劲爆。” 大家哄笑成一团。 那不是就有看点和镜头了吗?说不定还能卖惨吸粉呢。 温向雪却不在哄笑的人当中,她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错觉。 本来是想留下些踏实的自闭批方便江老师管理。这样江老师节省下来的时间,她就可以去讨教学习了,到时候背地里悄悄努力,然后转头惊艳爹地妈咪! 结果旁边这小子一说,大家顿时兴趣就起来了。 温向雪多少有点愁眉苦脸,要是江老师的组里来了那么几个爱炒作的老鼠屎,江逾白还怎么专心当导师,那她的学习质量也会直线下滑的。 可已经没有时间了。 最终的一轮分组环节。 学员们重新回到了舞台上,熙熙攘攘站了半个舞台。 机器自发唱票。 大屏幕上,其他导师名下的学员名字频频闪动。只有江逾白底下空空如也。 摄影师特地推了个镜头过去。 结果发现江逾白只是在很纯粹的发呆,摄影师没捕捉到自己想要的镜头,一时无语,也拿江逾白没什么办法。 分组这个事情,赵新立没有多干预,都不用想也知道江逾白再怎么样拉胯也会有几个人选择,毕竟总有人喜欢剑走偏锋,尝试点新花样的。 其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其他公司安排进来的人,包括自己公司要安排的人都好好的就行——等等——不是?这温向雪怎么稀里糊涂地跑去选了江逾白? 这不是搞笑呢嘛? 你堂堂影帝女儿的潜力股,跑去和流放犯人一块玩? 这节目冲击性的确是有了,只不过是针对赵新立的罢了。他本想干预,最后琢磨了一下干脆放弃了,说不定是温向雪自己有什么打算。 有了温向雪选择江逾白,接下来也还有零星几个人做出自己的选择。如此,江逾白也不算是光杆司令了,尽管他旗下的人数看起来是有那么点屈指可数的凄凉。 三位导师各自带着自己的学员去到了相应的会议室,决定下期节目的演绎内容。 * 《真正的演员》第一期节目正式录制完成。 赵新立看看各组意向内容,在孟儒的组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同样是拍校园题材的,孟儒和江逾白可以说是选择了两个极端。 他还真有点期待网友们看到双方争锋相对的画面会是什么感受。 不花钱的热搜上一个不过分吧? 赵新立光是想想就觉得通体舒泰了,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夹,起身去招呼大家一起开个小会去了。 只见摊开的文件夹上…… 孟儒的组别主题赫然是,校园霸凌。 ----------------------- 作者有话说:非综艺洗白。 是朴实无华去浇死对家公司发财树的商战。 、、、、、、 话说上夹子之前是要带预收的,可我一直没想好新书写什么,我甚至有点不想写(不想吐黑泥所以省略——)[化了][化了] * 预收目前是预备写一个星际国运游戏&真人主角穿游戏npc当国家作弊器的短篇,没有文案,因为我连剧情都没有想好。 无治愈的爽文(也可能是正剧风,我不太会写爽文) * 主角设定是 上一世是特种间谍,患强直性脊柱炎,即将退役的时候被抓了,拷打至死。 这一世穿成npc后,灵魂伤害没治好,所以有厌食症、创伤后应激障碍、战争后遗症,精神和心理都有问题。 * 主线剧情可能是……继续当间谍,重现历史上冷战时期uk在ussr面前的单向透明的辉煌时刻(这里不好解释,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去搜一下是什么意思) * 想试一下那种非常苏的主角人设。 第24章 热搜 江逾白离开节目录制厅的时候, 天色已经不早了。 邢和璧开着车来接他,可能是总算见着江逾白,也确认人没出什么事儿,这才放下心来。 “我这一天可多少都有点坐立不安, 你想想你这节目还不知道要录多少期, 整整一季呢。”邢和璧念叨着, 然后忽然自己又反应过来:“不对,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已经麻木了。” 江逾白就笑:“花瓶任务圆满完成。” 他一天没怎么碰过手机了, 上车之后就打开了手机, 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自己念叨半天没有人接话的邢和壁:…… 江逾白其实是在和之前的狗仔柳卓联系,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卖消息, 而是要借柳卓的人脉找到合适的水军。 【匿名用户:你好,《真正的演员》这档综艺的第一期节目马上就要播出了,我这边需要你们时刻准备……】 柳卓也挺乐呵,这不是老目标吗, 上一回已经干过一次了, 再来一次他们都熟门熟路了。 【卓仔:成, 您看您想要个什么套餐, 我们这边还可以给新客户打八八折优惠。我再自掏腰包给您打个六折,以后有消息别忘了兄弟们就成。】 随着这条消息发过来的是一张套餐截图。 江逾白也没多看, 直接就点了最贵的黄金套餐,颇有几分挥金如土的即视感。 柳卓乐不可支,连连高呼金主爸爸。 “不回家了, 直接去公司吧。”江逾白处理完这一档子事之后才放下手机, 朝自己的专属司机说道。 落下的工作他都要补上。 “不是?你录了一天节目还不嫌累,还要去公司?早七起床八点录制,录了一天你说你还有去公司加班?” 第26章 邢和璧是有?点?怀疑自我的, 就是,和老白这样的超人比起来,自己这种干点?事就阳痿的……能算是人吗? “录节目有?什么累的?就是坐在那里而已,我正好?可以想想剧情安排和画面节奏。”江逾白神采奕奕非人哉。 “你?这钱是真好?赚,赵新立那哥们儿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 “现在?现在还不?到我们赵导后悔的时候呢。” * 千鸟总部。 诸秋关于上次泳池派对的事件调查进入了尾声,秘书拿着报告过来汇报的时候却一脸困惑,不?止秘书困惑,诸秋听着听着也困惑了。 “诸夏那边不?是说他只安排了十八个保镖吗?” 秘书点?头?:“是的,还有?几个来参加派对的客人,也带了四个保镖来,应该一共是二十二个才对。” “结果现在多出来了第二十三?个保镖?然后那些人还一个都没?有?发现?” 诸秋感?到无力,她?知道她?哥不?靠谱,没?想到这么不?靠谱,御下不?严就算了,还折腾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我有?去和那些保镖确认过,他们的确是说见到了一个陌生保镖,不?过当时都以为是自己人……”秘书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迟疑。 “毕竟那个保镖言语之中?还知道挺多内里人才知道的事情的。” 诸秋:…… “不?是?诸夏招保镖的时候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吗?”怎么和雇主一个德行?? 这话可不?好?接,秘书默默闭嘴。 “算了,你?继续。”诸秋无奈摆手,继续听。 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都很莫名其妙,为什么一个陌生人混进来但无人察觉,就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还是这个人接手? 偏偏在场的监控没?有?一个拍到了这个人的正脸。 管家说没?见过这个人,保镖说就是管家让这个人来提醒自己拿药的。服务生则说是这个人故意少给了两份药,导致两个本?来就和诸夏有?龃龉的二代火冒三?丈的。 这一看就知道这第二十三?个保镖是来挑拨离间的。 还有?不?明?来路,不?知道哪里得到消息混进来的狗仔;匿名报警的路人老大爷。这一系列的巧合联系在一起看,就不?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了。 那么参加泳池派对的人都有?谁呢? 不?少千鸟自己人都在派对里,不?过也有?诸如九州、天启、sk的,只是占比比较少。这事儿似乎大家都牵连到了,总不?能是受害者自己害自己吧? 诸秋陷入了深思。 可是如果自残一刀,掉一点?血就能洗脱嫌疑的便宜事也正常,所以会是谁干的呢? 她?在商场上有一种近乎敏锐的直觉,这也就是她?妈把公司交给了她?,而并非她?那个废物哥哥的原因。 诸秋总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 但非要?分辨出到底是谁,每个人嫌疑都很大,看起来又完全没?有?嫌疑。 之所以完全没?有?嫌疑,是因为目前的和平状态是对大家都有利的,千鸟、天启、九州,各自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渠道。 这是早年间打商战,花钱如流水硬生生打出来的。 这个圈子里,渠道为王。 掌握了渠道就掌握了话语权和定价权。什么电影不?用上院线?什么电视剧不?用上流媒体? 渠道就是最终端。 正是因为有?三?大渠道分立的情况在,所以她?们三?家哪怕有?任何一家想要?有?所动作,都同时要?顾及另外两家。 当开启战争和收获的利益无法成为正比的时候,脑残才会没?事去祸害其他公司。十年之前,诸秋是亲眼目睹三?方大公司硬生生打出狗脑子来的。 这和平来之不?易。 但和平了这么些年,也不?那么珍贵了。 诸秋不?认为自己会输,说不?定她?还能借此东风成就真正的巨头?。 发散了一下思维,诸秋再次摆手,她?虽这样大开脑洞了,但并不?认为就真的是另外两家干得,毕竟这样的内幕事情爆料出来,对谁都没?好?处:“继续查吧。” 不?过,事情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千鸟公关部那边的洗地还是有?用的,总算是让网友都相信了派对本?身是没?有?任何违法行?为的,只有?少数人膨胀了,带了一些不?该带的东西,才导致的如今场面。 警方自有?定论。 千鸟当断则断。 诸秋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顺手打开手机跟进了一下最近的资讯,然后就不?出意料的看到了最近已经宣传的如火如荼的《真正的演员》了。 这档综艺她?知道天启出资的今年上半年主力综艺,是想捧几个人出来。 天启的弱点?就是缺少当家明?星做船锚,也缺少国民知名度高的明?星,比起老牌的九州和现在势头?正盛的千鸟来,有?那么几分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 节目形式还是暗抄明?改的千鸟的呢。 诸秋知道江逾白在里面,她?不?得不?感?叹天启人会做事,在这个关头?上拉上江逾白,这种于风险中?求机遇的精神,她?很认可。 要?不?是是对家,她?都想挖走这个综艺总导演了。 诸秋看着屏幕上预热的宣传物料,她?视线落下来的地方,正是江逾白的脸。 真是可惜了。 这样的好?颜色,不?为我所用者,宁折不?滥。 * 出租屋内。 邢和璧瘫在客厅沙发上,一手抱着平板卡点?踩进了《真正的演员》上线的第一期节目,另一只手打开了手机群聊。 反倒是真正参与其中?的江逾白,没?太在意节目上不?上线什么的,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所以是他正在厨房做饭。 至于为什么不?让邢和壁来干这活儿……邢和壁那不?叫做饭,一顿忙活,还不?如直接把食材丢垃圾桶来的快捷,反正最终归宿都是差不?多的。 江逾白甚至不?愿回忆。 他心中?在思索着下一幕分镜头?剧本?的事情,手上操刀的动作也丝毫不?慢。 一溜儿胖瘦合宜的胡萝卜丝儿就出现在了菜板上。 为了能够更好?地沉浸到综艺的氛围当中?,邢和璧特地买了水果零食饮料,还把弹幕给打开了,准备看看歹毒的网友们又能说出什么让他心里暖暖的话来。 第一个环节,节目组和导师初识。 知道观众们想看什么,所以赵新立直接把江逾白的镜头?放在了第二个,先就把观众留存度给拉上去。 “说起来,其实?我没?有?想到您会来参加《真正的演员》的……” “为了赚钱。” 弹幕群嘲:“对哦,江逾白还欠着一大笔的违约金呢哈哈哈哈哈”、“难怪吃相那么难看”、“采访黑洞啊,怕多说多错吗?” 邢和璧对此也不?甘示弱,他也紧跟着发送了一条弹幕:“人江逾白欠债是欠债了,毁容是毁容了,可这一个综艺的出场费都不?知道赚了多少了,说出来赚钱还真没?说错。” “人随便往那一坐就是你?们不?吃不?喝一年说不?定都赚不?到的钱。” 邢和壁的思维很简单:这些弹幕破坏他的观看体验,他当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真正的演员》属于是刚刚上线,此时时时在线观众人正多呢,陡然见到一条这么阴阳怪气?的弹幕,哪里能忍? 这条弹幕飘过去的,下一个屏幕就全是讨伐邢和璧的。 于是这条弹幕刚发出来没?多久,就被大量观众火速举报删除了。 邢和壁:可恶。 捍卫言论自由!defending freedom of speech! 邢和壁愤愤不?平,退出去花钱买了个弹幕机器人,帮着他一块刷:“阴阳怪气?的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把?”、“越骂,人赚得越多” 邢和璧满意了,美滋滋地开始剥橘子。 其他两位导师的画面也剪在了这一块,粗略的给接下来的节目内容做了个铺垫,然后就正式转到了录制厅的现场。 看得出来,赵新立应该是拿了不?少经费的,录制厅都做得很漂亮,还是可旋转的超大型话剧舞台。 节目规则的动画演示就在录制厅里大致的把流程给大家走了一遍。第一期节目是展示学?员的实?力,以及学?员和导师的初步相识。 后面几期节目就都是学?员导师,三?个队伍之间的互相演技竞技。 不?过俗话说得好?,武无第二,文无第一。 非要?看演技分出一个胜负的话,其实?是很困难的,所以赵新立灵机一动,在这一块儿上添加了网友投票的互动环节,然后按照积分排序。 最后一整季节目结束,拿到积分最多的那个队伍就能获得胜利,即字面意思上的成为真正的演员。 第27章 就是个荣誉性质的。 这个规则毫无疑问也是在针对江逾白。其他两位导师的粉丝不?多,而且也不?像一般明?星的那么活跃。 但对比起路人缘都十分惨淡的江逾白来,那还是局势大好?的。 到时候节目最终季,估计就是江逾白,曾经的影帝,含泪拿下倒数再次被群嘲了。 邢和璧听完规则撇撇嘴,忍不?住吐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奖品才这么点?资源。天启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家子气?。 当初想签老白的时候,也是一点?魄力都没?有?。想着,他顺手就把橘子包进了嘴里,继续看综艺。 很快,第一个学?员就上场了。 只是他上场的姿势有?些奇怪,弹幕中?还在纷纷猜测:“这是一上来就开演了?”、“演的什么?怎么看不?出来?八百斤的胖子吗?”、“前面的你?到底有?没?有?点?艺术细胞,这分明?就是演的孕妇。” 能被赵新立拿来开场的演员实?力肯定还是摆在那里的。 导师们纷纷也都给予了赞誉。 江逾白沉默。 学?员声情并茂讲述自己如何与演员这个行?业结缘的。 江逾白沉默。 气?氛一派和谐。 直到孟儒突兀发话,场面瞬时显得有?些尴尬。观众们可乐意看好?戏,都开始琢磨江逾白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多找点?镜头?给自己? 江逾白沉默。 邢和璧就要?淡定的多。 想要?冲突?想要?戏剧性?真是想得美。 果然紧接着江逾白就道:“我并非科班出身,不?曾学?习过无实?物表演,在这方面上,我反倒还要?向这位学?员学?习。” 弹幕再次开麦嘲讽:“有?自知之明?就好?,别上去演的辣人眼睛。” 邢和壁也不?甘示弱地怼回去:“就怕有?些人连自知之明?都没?有?,最烦你?们这些ky,就不?能好?好?看节目吗?” 他的弹幕被早就提前买好?的水军复制了许多份,霸占了好?几个屏幕的量。 孟儒蹬鼻子上脸,又好?为人师地教育了几番,一副慈眉善目、谆谆教诲的前辈模样。 邢和壁一句“孟老师的造型师出来挨打,这么长的鼻毛,就我一个人注意到了吗?” 瞬间带歪大批观众:“有?毛病吧前面的,坏了我走不?出来了” “孟老我对不?住你?——” 江逾白只微笑?称是,没?有?一点?要?起冲突的意思。 倒一时让等着看修罗场的观众们心头?有?些空落落的,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到位,有?点?难受? “就这还影帝?” “还是孟儒人给力,你?看看说话多么在理?”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凡姐你?是会说话的,江逾白哪里还有?戏能拍?演员的职业早就名存实?亡了。” 弹幕群嘲发力。 邢和壁也不?急,淡定的继续:“完了孟老,我真走不?出你?的鼻毛了。” 画风再次带歪。 “说鼻毛的那个能不?能闭嘴!那不?是人之常情吗?!” “混蛋啊这让我以后怎么直视孟老???” 此时正好?,江逾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了。 邢和璧也不?用人叫,立刻乖巧上桌准备吃草料。 江逾白只瞥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到底被剪掉了多少镜头?。反正就是能剪得都剪了,后期争取不?给他留一个正面镜头?。 这最终呈现在观众面前,那就是——用当代互联网的话来说——江逾白装逼装的很没?文化,有?一种没?逼硬装的尴尬感?,而且周围的导师学?员,也没?有?一个配合唱戏的。 这就更尴尬了。 邢和璧眼里没?有?丝毫对这个综艺的恶意,只有?对造梗艺术的追求:“场馆内是有?风吗?怎么孟老师没?讲话鼻毛还一动一动的?” “举报了。”、“举报了。” 邢和璧看着观众们让人心暖暖的评论,用这些评论难得下了两大碗草料。 节目的最后内容就是在会议室里各自导师带队讨论的画面,结尾还弄的挺燃的,什么精心制作,敬请期待。 弹幕不?知是水军还是真心喜欢这节目的观众,亦或者是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纷纷留言表示期待。 邢和壁:“孟老下期节目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哈,造型师扣鸡腿。” 分明?没?有?“鼻毛”的关键词,但还是被观众举报掉了。 《真正的演员》第一期节目结束。 江逾白很快被观众们群起而攻之,攻击他的点?多如牛毛,不?过热度却不?是由他带来的……而是孟儒… 整个舆论的走向很诡异。 “在未来,每个人都能成名15分钟,每个人都能在15分钟内出名。”——安迪·沃霍尔,著名的波普艺术大师。 邢和壁和他的机器人刷屏的鼻毛,稀里糊涂的带火了一个梗,成功把孟儒给送上来久违的热搜。 热搜标题都十分言简意赅。 【孟儒鼻毛】 邢和壁还挺乐呵的拿给江逾白看:“说不?定其实?我有?做自媒体的天赋。” 江逾白没?有?扫兴的说什么一个事情由不?同的人重复成千上万遍,自然就会形成一股风潮,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不?定真有?。” “要?不?要?我投资你?一笔?我要?求也不?高,你?给我百分之三?百的回报率就差不?多了。” 邢和壁:“哥们儿你?还连吃带拿的是吧?” 和网上皆大欢喜,热度共赢的局势不?同…… 柳卓却有?点?无语,不?是,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大家都在骂江逾白,这声势浩大的,还以为放眼望去全是友军呢。 结果……哪个神经病一直盯着老头?的鼻毛看的啊? 柳卓一声令下,赶忙让麾下兵将?出力,把观众注意力重新拉回来,都给我去骂江逾白啊! 金主爸爸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必须让客户五星好?评。 于是一大群的水军,加上本?来就有?情绪的观众们折腾的沸沸扬扬,硬是把热度给送上了话题榜的尾巴,这个仅次于热搜榜的微博热度榜单。 【江逾白退出】 “woc都被金鸡奖除名了还有?什么资格上这种演技节目,这是欠了多少钱在这晕头?转向了?” “无语了,能不?能别老是给这种人渣热度啊?” “第一次见有?人录制综艺是像个摆件一样坐那儿不?动的,这钱好?赚啊,是真不?要?脸了?” 柳卓鼓舞众人,未来一片光明?,丰厚的尾款可就近在咫尺了啊。 “可以了,差不?多了,安排人去举报《真正的演员》吧,带一下节奏。这几个长评都可以点?赞转发,扩大影响力,大家加把劲儿,争取一波带走!” 这钱可比以前累死累活来得轻松,因为群众本?来就有?情绪,只是缺少领头?羊而已。 水军们是狂欢了。 赵新立可就焦头?烂额了。 他本?来看着两个不?是自己买的热搜还挺乐呵的,转眼就全连锁反应塌房了。 赵新立没?有?想到观众们的反应居然这么激烈、来势汹汹,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操作过猛,恶意剪辑到真的让人看不?下去。 就稍微剪辑了一下,也不?至于引来这么大的反响吧? 骂人就骂人,骂节目也可以,骂节目组也可以,怎么还跑去举报? 举报可不?是小事。 闹不?好?节目是要?下架整改的。 助理也是忧心忡忡,只觉得自己的提成长了翅膀要?飞走了:“赵导,这下怎么办?” 他俩还搁在这儿不?知所措呢。 那孟儒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火上浇油,居然转发了热搜,然后评论道:“真正的演员不?在言行?上,而在心中?。” “可君子论迹不?论心,某人的事不?关己,到底是因为演员的准则在心中?,还是压根只是为了恰烂钱呢?” “心并非真正属于这个舞台,又何必留在这里?” 赵新立:坏了,这波冲我来的。 江逾白名声早就臭的没?边了,被骂几下无所谓,可他的节目才是第一期啊! “这孟儒是不?是有?病啊,我节目垮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赵新立那是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他是错怪了孟儒,人老爷子爱面子了这么多年,老了老了搞得人晚节不?保,还是头?一回这么社死,当看到自己的鼻毛火遍互联网之后,差点?没?进icu。 为了转移注意力,保护艺人形象,不?得已而为之就是了。 反正圈里踩江逾白已经是一种政治正确了。 第28章 孟儒的做法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没?考虑到《真正的演员》正在被架在火上烤。孟儒那微博一出,倒江大潮更甚,民意汹涌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怎么看都有?水军活动的痕迹,还这么大规模,这不?神经病吗?这谁闲的没?事干给我找麻烦啊?” 这得花多少钱啊? 既然是看不?惯江逾白,不?如把这个钱给他赵新立,两人直接私底下交易把江逾白踹出去不?就好?了? 何必自相残杀? 眼见着举报比例稳步攀升,赵新立只觉得自己有?点?眼前一黑那架势了。 “快快快!赶紧找人把节奏压一下,不?能再让他们举报了。”要?是举报比例达到了60%,他的节目可真就要?下架了,还是被官方强制下架的那种丢人程度。 那就是真的废了。 哪有?综艺节目上来第一期就□□趴下的? 还是自家公司今年上半年的王牌综艺节目,谁家王牌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啊? 赵新立实?在不?解,他也不?是傻子,能看得出来江逾白只是个靶子,这背后绝对有?幕后黑手,但谁闲的没?事干过来针对天启,天启又不?是什么三?无小公司。 而且这档子节目,利益关系可不?仅仅局限在天启内部。 “小丁,你?再去催一下,就查是谁拱得火也这能给我折腾这么半天?都是吃干饭的?!”赵新立顿了顿,下一句吩咐最后还是决定以自己的利益为重,反正是孟儒先陷他于不?义之地的。 既然不?给兄弟面子,那就别怪兄弟给你?乱子了。 “江逾白这个热搜要?压下去,咱们节目的热度也不?能没?有?。借一下孟儒老师的力,懂吗?” 事到如今,只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丁助理眨了一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 作者有话说:全架空的娱乐圈世界观。 设计雏形:大娱乐公司掌握渠道,掌握话语权,三足垄断99%的市场。 第25章 挖墙脚 天启。 天启。 《真正?的演员》上线第一期所带来的风波并没有牵涉到人力资源部门。 所以?部门主?管李成弘正?悠哉地看着手中的艺人资料, 琢磨着几个需要提高优先级的空白名单。 每年的四?到六月都是娱乐圈一波新人资源充血,不少?已经?混出头的艺人合约到期时间也差不多?是这几个月,这样的情况早在多?年往复循环下,成为了不成文的规定。 娱乐公司们都形成默契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换血+大量收集新鲜血液的时候。 算是娱乐圈的金九银三。 所以?每每到了这三个月, 各个公司的经?纪部门工作就会特别忙。 李成弘把资料全都过了一遍, 愣是没从这一堆人当中看到一个出类拔萃的,光是看这些资料, 也总觉得少?了点东西。 吸纳新鲜血液这个事儿说重要重要, 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老板只有在最后六月底的时候会过问一下签约情况, 能有几个看得过去的好苗子就成。 李成弘心知这些年来,千鸟发展势头足,能有的选的,优秀艺人早跑去千鸟了, 中不溜的才会想着在天启待着。 至于九州这盘踞已久, 日薄西山的老家伙? 不提也罢。 而且要是真有重要的人选……譬如前?不久的新晋影帝江逾白, 老板才会真的上心, 交代?两?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李成弘拿过手机, 看到有陌生?人加他的私人社交账号,打招呼语写的是:“你好,李总, 有要事商议”? 能知道他私人社交账号的人不多?, 所以?李成弘也没多?想,就点击了通过。 对?方的回复也很迅速,直接自我介绍道:“李总, 你好。我是诸总手底下的人,久仰大名,诸总很欣赏你的为人,所以?我便不请自来了,还请见谅。” 李成弘琢磨,这人说话还挺文绉绉的,这个内容让他不禁回想起了泳池派对?那会儿,那杯特意被送到他面?前?的、按着他喜好调的酒,不由有些飘飘然。 被对?手肯定自己的能力,这是一种荣耀。 虽说诸夏本人并不是什么牛逼哄哄的人物,但?诸夏背后是诸秋和千鸟娱乐。 “你好,有什么事吗?” 天启和千鸟虽然是名义?上的合作伙伴,但?到底也是同行,同行是冤家这话放在哪里都是适用的。 像李成弘这个级别的,私底下和同行其他公司的人联系,说出去可不好听。所以?他不打算多?客套,赶紧开门见山把事情解决。 “我们boss很欣赏你的上进心,同时也了解你的困境,卡在这个位置上不上不下,再进一步可以?说是十分困难了。” “最近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千鸟和天启频繁摩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真的开始抢市场份额了。” “我可以?直言,李总,你们接下来的鼎力之作已经?被千鸟狙击瞄好了。” “诸总让我来找你,是想了解一下,李先生?有没有意愿加入千鸟?”这一句消息里,没有再称呼李成弘为李总。 潜台词就是将?李成弘从天启高管的身?份里剥离了出来。 李成弘有些懵,这就来开始挖人了吗? 那,他是第一个还是第几个? 千鸟这行为有够隐蔽的,他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当然了,这里的加入,并非你从天启离职,而是继续留在天启。”这个意思就非常明显了,要李成弘做间谍。 “日后千鸟事成,你作为第一个弃暗投明的,还担心在新分公司找不到好位置?诸总不会亏待功臣,千鸟股份的0.5%可不是小数目。” “李先生?,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0.5%,听起来少?,可实际上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要知道千鸟的市值有多?高,这么点股份,就是上下百万了。 如果最后千鸟商战打赢了,这个股份的价值还会进一步提高。 瞧这一番话说的,先是了解用户需求,针对?用户生?产个性?化画像,然后根据需求提出方案。 李成弘难免动心,他吞了口唾沫。 但?机遇的背后往往也隐藏着风险。 似乎是知道对?面?那人在想什么,大大方方的,江逾白继续道:“你无需违背竞业协议,我们正?常交手就足够了,你还是天启的忠臣,我也还是千鸟旗下的人。” “我们会先送你几场功劳,稳固你的位置,只有你在天启站的越高,你对?我们来说才越有用。只是做事要小心些,别让我们这边其他人看出来。” “你的存在,也只会有我和诸总知道。” 李成弘只觉得自己通体舒泰,刚刚那些犹豫怀疑,瞬间全都消失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对?方打算先送他几场功劳,他拿了功劳以?后再谈合作与否,那么他就是掌握主动权的人了。 到时候是想继续留在天启升职加薪还是奔头去千鸟0.5%,都是他的自由。 只是对?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千鸟的主?管,这一点上李成弘存疑…… 江逾白自然不会放着这身?份存疑不管,他继续道:“最近和千鸟经?纪公司闹分手闹得比较凶的那个明星,我想你应该也关注到了。” 李成弘点头。 他的职位注定了他会对?圈内从业人员的相关动向了如指掌。 “如果你愿意成为千鸟的暗棋的话,你就先把他签到天启来,让诸总看看你的能力。”江逾白吩咐完,又继续分析了一下千鸟和那个明星的现状。 各种内幕资料说的头头是道,没有任何逻辑不自洽的地方,不是内部人员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 李成弘是听得只觉得这如同做梦一样的好事情,居然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 江逾白掐着时机忽悠完了人,放下了手机,继续审片。 但?显然,他今天的工作开展不会太顺利。 邢和璧大喇喇地推门进了他的办公室,面?上有些苦,一进来就直接开门见山:“江导,我的好江导…咱账面?上可快没钱了。” “咱们公司本来人心就不太齐,这万一工资拖欠员工福利待遇下降,升米恩斗米仇啊,这道理你应该比我要清楚。” 其实在综艺事件开始之前?,公司气氛是缓和了不少?的,毕竟大家都是社畜,每天忙着工作,哪里还有心情想其他的。 但?一场综艺下来,人心似乎又有点散。 可能是看到了江逾白剩余的商业价值,有人蠢蠢欲动想赚点自媒体外快之类——这是邢和璧的猜测。 给公司员工开高于行业内的薪酬就已经?够好了。 偏偏江逾白制定的福利待遇也很优厚,什么交通补助、住房补贴、加班包饭、一周三次下午茶、双休期间绝对?不会有工作找到员工头上,全都给安排上了。 第29章 看似是小钱积少?成多?,可就是一笔大钱了。 江逾白闻言,轻微出了会儿神。 邢和璧又喊了一次,江逾白才回过神来,不太在意地微笑道:“没事,钱马上就能到账了。” 邢和璧不解。 他想了想,猜测可能江逾白说的是《真正?的演员》那事,不由道:“你要是说节目组之前?付剩下的一半尾款?现在节目才播出第一期,那位赵导是不会现在打钱的。” 人家还生?怕你受不了网络暴力跑路了呢,那违约金定的近乎天价。 邢和璧话音刚落下,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铃声清越悦耳,来电显示,正?是赵新立。 ? “喂,是江老师的经?纪人邢和璧先生?吧,最近网上民意汹汹,我想你也看到了。” 邢和璧一脸惊奇,忙答:“是,怎么了?” “江老师在你身?边吗?我想有些话直接说会比较好。”免得这位视财如命的经?纪人在中间瞎传话。 邢和璧看了一眼江逾白。 江逾白“嗯”了一声,视线都没从电脑屏幕上离开,十足的敷衍。 他知道赵新立过来找他商量,就是想让自己退出的。不得不说,赵新立一开始的算计,这下算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时签合同的时候,赵新立担心江逾白受不了观众的网暴跑路,特地把合同的违约金定得很高,足足200万,以?确保本就负债缠身?的江逾白在客观上绝对?不会顶不住压力。 结果现在要率先违约的却是赵新立自己。 邢和璧在一边听得眼睛越来越大,忍不住朝江逾白,比了个大拇指,开始乱打手语:牛逼啊,这波韭菜割的六,什么叫恶有恶报啊(战术后仰。 “退出《真正?的演员》录制,我是没有意见的,不过,希望您能尽快把违约金打进我的银行账户。”江逾白很客气。 赵新立只感觉一口老血,顶在喉咙处。 他倒是想检讨别人。 问题是这也检讨不了啊。 是谁请江逾白来的? 是他自己。 是谁把违约金定那么高的? 是他自己。 是谁恶意剪辑剪辑的那么过分的? 虽然说这个确实是后期的锅,但?也有他前?期的授意在。 赵新立转移网友注意力去看孟儒鼻毛的操作没有成功。 毕竟比起只有特写才能看到的一根无关紧要的鼻毛,还是江逾白一个大喇喇的活人更叫人不顺眼。 为了避免《真正?的演员》被推波助澜最后闹到下架的结局,赵新立不得不赶紧亡羊补牢。 因为他没有时间再去尝试别的手段了,赵新立已经?被上面?警告了,这节目要是做砸了,他未来前?程就别指望了。 得到了对?面?肯定的答复,江逾白挂断了电话,朝邢和璧晃了晃手机屏幕:“现在咱们不缺钱了。” “原来你小子早有算计,我说怎么那么高的违约金你也敢签呢。”au的前?车之鉴可还历历在目。 账面?上的心头大患解决了。 邢和璧一时也就不急着走了,他找了个位置自己坐下,很快坐姿就自然演变成了瘫在沙发上。 “对?了,我看咱们这弄的也是有模有样了,你这项目搞完了,上映和宣发…虽然现在又有了两?百万,但?是这一笔钱估计还是全花在项目里。你要搞宣发,这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俗话说得好,人无近忧,必有远虑。 邢和璧就是这样,不过他这个流程也不算是太超前?。 因为技术革新和拍电影效率提升,现在的电影属于中周期制作,很多?都是在项目立项之后就开始考虑宣发的事情。 宣发可是电影制作的一个重要环节。 如今的时代?,那是酒香也怕巷子深。 江逾白友情提醒了一句:“其实比起宣发,上映才是真正?的难点。” 宣发这种事情,有钱就行了。 上映? 全国的线上渠道包括线下院线,都基本掌握在了三巨头手中,只剩下一点零星的,才是小公司们的活动空间。 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没有公司能再挑战三巨头的地位的缘故。 还是那句话,这个文娱世界,渠道为王。 江逾白是怎么沦落到如今下场的? 他身?上的圈内□□可还没完全解除,千鸟还在虎视眈眈呢。 邢和璧瞥了江逾白一眼,倒也没表露出焦急什么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我也不整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了,我最近也要忙起来了,出去卖身?补贴家用。” “工作室这边你就多?看着点,我瞧你也挺乐在其中的。” 江逾白点头应声。 想了想,干脆也不审片了,他调出新的聊天界面?来。 卓仔:爷您找我?我们可算是盼星星盼月亮把您给盼来了,今儿个还是老规矩?(星星眼.jpg) 这波水军的工作大获成功,观众不用再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脸,水军收获了项目奖金,江逾白得了高额违约金赔偿,对?家收获了《真正?的演员》开局扑街的喜讯。 赢了,赢了,又赢了。 已经?赢麻了。 江逾白总感觉对?面?这狗仔在自己面?前?是越来越自在了。问内幕消息?江逾白是有的,但?不仅仅是什么所谓的内幕消息。 他最擅长的,还是无中生?有。 这不,天启就要去抢千鸟的人了…… 柳卓听到之后连忙致谢,乐得那是合不拢嘴。 要知道两?个公司神仙打架,这可少?见,平常都是些平平无奇的小摩擦,一点看头都没有。 但?,能从这位爷口里出来的,绝对?不会没有看头。 上一回可是千鸟酒池肉林局呢。 已经?有了一次良好的合作经?验,柳卓很快就给出了正?确的情报估价。 作为大公司,千鸟也已经?屹立不倒十几年之久了,身?上的大公司病、中下层的僵化、腐化等等这些,最能集中体现的地方就在经?纪公司。 因为这里就相当于是娱乐公司的对?外人力资源部门——是真的字面?意思上的人力资源。 前?辈打压新人都算是常见的了,要是运气好一点,就是做绿叶陪衬一波,在旁边蹭蹭前?辈的热度。 一些曾经?火过,但?很快就昙花一现的人,则是会被公司立刻安排榨取最后的剩余价值。此?后不温不火也就不再关公司的事了,反正?合同都已经?签了。 人也跑不掉,只能在公司里头耗着。 当然这耗着并不是真正?的没事可做,还是有事要做的,跑跑通告之类,多?少?混点饭吃糊口。 金字塔尖固然闪耀,但?底下可是堆积了不知道多?少?一次/性?/用品,只有少?部分的幸运儿才不会被公司当做一次/性?/发展类物品。 以?上这些都是各个娱乐公司的通病。 千鸟比较特别的是它还有一点,因为重视大明星,所以?有的时候大明星身?上的污点,会“不得已”转嫁到其他人身?上,以?继续维护大明星身?上的商业价值。 但?这并不代?表大明星无可替代?。 只是贵一点的商品而已。 狗仔,就是这些商品的周边。 柳卓思索着选个什么良辰吉时,把这一波料爆出去换来热度的最大化。 第26章 联络 高级公寓房间里。 高级公?寓房间里。 程伟彦正来回踱步, 神情焦躁不安,有?点神经?质的?在扯弄自己的?手指。痛下?决心和犹豫这两种矛盾的?态度完美在他身上展现了出?来。 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回到?当初签约之前,他是不会卖身给千鸟的?, 怎么着也应该再好好思量一番, 不要年少轻狂就直接签了合同。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现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了合约结束, 自己也算熬出?了点头?,千鸟却还不依不饶, 甚至看出?了他的?不安分, 开始计划用他的?血捧新人?了。 这个操作?在圈内常见的?很,什么炒cp、带热度、送流量。 程伟彦知道自己现在算是必死无疑了, 只是直接和千鸟一刀两断的?快刀斩乱麻的?死法,还是任由千鸟继续吸血的?慢性?死法,两种区别罢了。 他倒也不是没?想过把这些东西暴露出?去。 可是……想想江逾白的?下?场,那可是个血淋淋的?、就在不久之前的?教训啊。 虽然从没?有?人?明说过, 但这是行内人?心照不宣的?真相。 程伟彦越想越慌乱, 感觉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想要呕吐什么都吐不出?来, 全?身都在冒冷汗, 后背犹如群蚁竞走?一般。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程伟彦的?思绪被?打断, 有?些狐疑,这个点上门的?会是谁? 第30章 他透过猫眼,一看是个陌生人?, 更加奇怪。 他现在可没?工夫招待陌生人?, 正准备装作?不在家?装死呢。 正好此时敲门的?人?开始自我介绍:“程伟彦先生你好,我是天启的?经?纪公?司主管李成弘,这次过来是想和你谈谈转迁的?事情的?。” 天启的?人?? 这可是和千鸟不相上下?的?。 在这个关键时刻来找自己? ! 程伟彦登时眼前一亮, 他立刻打开门,热情地把人?迎了进来。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是绝对要从千鸟的?泥潭中挣扎出?去的?。虽然说大公?司都一个毛病,但天启至少是一个新的?环境,说不定会有?新的?转机。 “听说程先生您最近和千鸟这边闹了点小矛盾,不太想继续在千鸟留着了,于是我们就冒昧过来了。”李成弘微笑道。 态度温和不知比千鸟好了多少。 程伟彦这也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的?确是有?些小麻烦,坐下?来谈,请。” 两人?都是圈内老人?,聊这些东西也没?有?必要从介绍天启开始。 对付这种已经?混了一定年头?、也混出?了点成绩的?年轻人?,李成弘非常清楚自己的?策略,他要做的?就是以利相导,不谈虚的?,只谈实在的?。 天下?熙攘,皆以利往来。 一个混不出?头?的?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混出?头?。 天启能?给他这个机会,这就足够了。李成弘很自信,毕竟他是这么多公?司里唯一一个伸出?援手的?,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程伟彦果然也是合作?意向十分高涨。 两人?详谈之间,门又响起来了。 程伟彦起身去开门,这次来的?是千鸟的?人?,也是他的?经?纪人?钱陵。 钱陵可就不像李成弘这么客气了,他径直走?了进来,可能?是正要说话,继续给程伟彦施加压力,却率先看到?了客厅里安然坐着的?李成弘。 钱陵莫名,他也是见过李成弘的?,知道对方的?身份。 现在这个情况出?现在这里…… 他看了看程伟彦。 钱陵不由心下?冷笑,不过这样的?商业情况也属正常,他干脆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坐下?,好像来旁听的?一样。 程伟彦心中却有?一种隐秘的?快感,你看,你们想要压一压我的?锐气,却有?人?来求着我签他们。之前不还以为我没?有?退路而得意吗? 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是生性?不爱说话?还是哑巴了?好难猜呀。 程伟彦故意忽视了钱陵,转而和李成弘热切聊了起来。钱陵也不太在意,他也冷笑着呢,真以为去天启就能?好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的?道理都不懂。 蠢货。 反正坐着也没?什么事干,钱陵顺手打开了手机,然后就看到?了手底下?人?给自己发的?消息。 “钱哥,不好了,你看这些!” 紧随而来的?是截图合集。 钱陵翻了翻,就大概知道了前因后果,好家?伙,网上的?小道消息都说程伟彦已经?是天启家?的?了,这是预谋已久,趁火打劫? 先斩后奏?这样做事可就不地道了。 哪怕在人?才流动这件事情上,大家?互通有?无,却都有?着不成文的?规矩:人?家?教育自己手底下?的?人?,你来打结算个怎么回事? 但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经纪人能?够做到?的?了,于是钱陵迅速报告了自家?顶头?上司。 在收到?千鸟经?纪公?司主事人卢如容的指令之后,钱陵一刻都不想多留,起身就走?。 背影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程伟彦看到?,只觉得浑身上下?舒畅无比,这么多天以来憋着的一口闷气总算出?去了。 李成弘则觉得这果然是来送功劳的?友军啊,戏演得不错,这一波配合简直满分,不愧是千鸟那边的?高层亲自安排的?。 之前他还怀疑怎么这个小明星一点都不聪明,就两人?说话,怎么还藏着掖着的?。 看来是他想岔了。 李成弘有?些许飘飘然,这是不是也从侧面说明了,他其实在千鸟的战略规划中很重要? 要是以后真能?在千鸟任职,这事儿谁不向往?虽说天启的?总裁也是年轻人?有?斗志,但是对比起千鸟的?诸秋来说,总感觉还是少了那么点谋略。 就,不够聪明。 行事作?风也小家?子气了一点。 而九州那边,三巨头?里唯一一个透明人?,没?什么好说的?,只晓得守成,早晚市场占有?率也是要被?其?他公?司蚕食干净的?。 sk不是三巨头?就不说了,空有?野心却做不出?事来,属于是志大才疏的?类型——当然了,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属于后来者,圈子里的?高级生态位早就被?瓜分完了。 凭李成弘的?眼界,他始终觉得最后吃下?圈内最大蛋糕的?会是诸秋。 要是能?得到?千鸟的?股份,这不是血赚吗? 弃暗投明也不是什么道德抉择了。 他想到?那个宴会上特意递过来的?酒水,又想到?对方主动添加的?好友申请,只觉得心头?火热。 这是0.5%啊,这是机遇。 谈完了和程伟彦的?签约转接事宜,李成弘掐着时间提前来到?了一家?咖啡厅。 在这里,他要等待一位贵人?。 此时不由有?些紧张。 简单易容完成且全?副武装带着眼镜口罩帽子的?青年人?,也是踩着点从咖啡厅门口处进来,径直走?到?了李成弘面前。 李成弘连忙站起:“你好你好。”同时不由感叹对方这警惕心。 江逾白微笑道:“不必客气,大家?都是同伴。” 一句话定性?了这次会面的?身份。 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场商务洽谈会上听到?过。 李成弘也因为对方温和的?态度而渐渐放松了下?来,两人?坐下?来开始谈事情,结果没?谈多久,江逾白的?手机忽然叮的?一声响,紧接着着接连几声急促的?叮叮声。 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消息。 江逾白皱眉,拿起手机一看,瞬间怒意上涌:“我让你去把和千鸟闹矛盾的?那个程伟彦签走?,什么时候让你发这些东西了?” 李成弘一脸懵逼。 啥?他发什么东西了? 江逾白把手机扔过去,刚才的?温和荡然无存。 李成弘拿过来一看,继续懵逼。 微博上已经?开始小有?热度的?,正是捕风捉影解析程伟彦在千鸟的?遭遇,说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好像亲眼见过还对这些套路很熟悉一样。 这些东西有?不少还正好是李成弘先前从面前这位口中得知的?。而这个微博发布的?时间,正好是他去找程伟彦的?时间点往前推一个小时。 李成弘联系起来这些,立刻冷汗直流。 天杀的?,这可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 能?坐到?高管这个位置上的?,哪有?弱智? 不管是对家?的?还是自家?的?,这都是桌子底下?的?事情。压榨艺人?这种潜规则要是光明正大爆料出?去,他这位置的?前途算是别想要了。 “不是、宁总,这事儿跟真的?和我没?关系!我要是偷偷做了这种背刺千鸟的?事情还能?来这里见您?”李成弘还算冷静,很快就指出?了一个逻辑漏洞。 他要真两头?吃的?话能?现在还坦然来见江逾白? 可是这事一出?来,原本江逾白的?计划好像出?现了变动,对面人?沉吟片刻,最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成弘道:“你要证明自己。” “?”李成弘不解。 “调查一下?天启内部人?员资料,我想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帮我找到?到?底是谁干的?。” 这事的?确对于“人?力资源部门”的?李成弘来说,属于小事一桩,只要他想的?话,手底下?可以有?大批眼线。 可眼线越多代表着自己被?发现的?概率越大,因为你不可能?确保每一个眼线都真实地服从自己。 这是现代,又不是古代。 一纸令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大家?都只服从于自己。 李成弘有?些为难。 “我知道你想两头?吃,天启好了就跟着天启混,反正我们这边会送几场功劳给你。要是千鸟最后势大,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天启的?事当功劳告知我。” “毕竟我之前说的?0.5%的?股份,在你看来也就是个看得见吃不着的?大饼。” 江逾白冷漠道,不复初见时的?温和亲切。 第31章 被?戳破了心里的?小九九,李成弘明显有?些脸上挂不住。 “不过正是因为你有?这种理智计算利害关系的?性?格,我们诸总才会那么赏识你。”江逾白话锋一转:“现在你也该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了。” 李成弘为难之色渐渐消退。 他也是职场上的?老狐狸了,刚刚一番无非表演而已,对方不想看演戏,要的?是实事求是。那就没?必要继续讨价还价了。 要真把贵人?推走?,李成弘也是舍不得的?。 帮千鸟做事? 他李成弘自然是义不容辞的?:“您尽管开口。” 有?事他肯定是真上的?,就是不一定上谁了。 诸总,这个姓可有?两个指代,到?底是运筹帷幄的?诸秋,还是在外人?看来浪荡废材的?诸夏? 但李成弘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先送他几场功劳? 但显然这个问题是不能?当面问的?,显得他太蠢。 * 天启,《真正的?演员》摄制组。 《真正的?演员》在持续了快两天的?闹剧当中,赵新立终于顶不住压力宣布江逾白退出?节目了。实在是没?办法,再不宣布江逾白退出?,他节目就要退出?市场了。 网友们奔走?相告,都觉得这是正义的?又一次胜利。 “行吧,及时知错就改,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剔除掉了江逾白,这节目顿时可看性?就高了好大一截。” “你们讲点道理,好歹让人?家?江逾白再赚点钱啊,身上还背着一大笔债呢哈哈哈哈。” 赵新立看着重回风平浪静的?《真正的?演员》,只觉得心头?梗着一口老血。 让江逾白再赚点钱? 江逾白都要赢麻了好吗? 一个节目就上了一期,还全?程都是当花瓶的?,啥也没?干。一下?节目,就手拿节目组赔付的?高额违约金。 谁输谁赢,苦的?只有?自己。 赵新立真是干啥啥都不顺心,喝口凉水都塞牙。他总觉得背后是有?人?在狙击他,但是现在还毫无头?绪。 “赵导,出?事了!” 偏偏这个时候丁助理还从门外直接推门进来,表情有?点难看。 赵新立神色平静,看上去波澜不惊。 眼神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丁助理似乎被?这样的?赵导影响到?了,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他打量了一会儿赵导……额…这是,人?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但该说的?事情还是要说的?… “赵导,坏消息,江逾白的?粉丝闹起来了。” 赵新立回过神来之后的?第一个想法是:不是?江逾白都烂成这样了,还有?粉丝?这粉丝有?没?有?脑子啊?现在这个时刻还敢出?来顶风作?案? 第二个想法就是:为啥总是按了葫芦又起瓢?!人?都已经?退出?了,你们就不能?安分一点?接受死者为大的?现实吗?! 前面观众们闹着让江逾白退出?综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群粉丝出?来蹦哒? 第27章 天启 丁助理?把手机横屏递到了赵新立面?前。 这是一个视频, 视频标题赫然是《让兄弟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过度剪辑,「真?正的?演员」逐帧解析,内含大?瓜?》 赵新立光是看到标题,脑子里都不自?觉冒出来了八个字。 生而为人, 我很抱歉。 其?实早在江逾白退出事件无法逆转之前, 赵新立是可以选择偷偷流出点高光片段出去缓解民情的?, 但这不就是证明了《真?正的?演员》恶意剪辑了吗? 比起江逾白退出,《真?正的?演员》口碑肯定是更加重?要, 一个主?题是演技的?节目, 被?爆料出恶意剪辑,照样会被?网友们举报下架。 甚至更过分, 钉在耻辱柱上?,不得动弹。 “ hello,大?家好,我是阿猹。最近《真?正的?演员》闹出来的?风波, 想必多少都有人知道, 我这猹绝对不能放过这新鲜出炉的?热闹大?瓜。” “然后也跟着?凑热闹去看了一下, 不过在看第?一期节目的?时候, 我发现了一些不太,嗯、不太合理?的?地方。” “加上?有粉丝在后台也私信了我几条她们发现的?不太对劲的?地方, 然后我就去仔细地研究了一下,这一研究就研究出了一个大?问题。” “我干这行这么多年,也不是没见过恶意剪辑, 只是像《真?正的?演员》这综艺一样, 剪辑剪得这么夸张的?,所以才想到逐帧分析。” “大?家也不要打我是什么脑残粉、屁股歪啊,我就是看个乐子。为了留住观众, 我特地做了分p,只是1p特地把江逾白放前面?而已。” “大?家懂得都懂,我也是要流量的?嘛。” 弹幕一片哈哈哈,都感叹up主?求生欲很强。 “我们就直接跳过看节目组的?导视部分,都是废话,也没什么好吃的?瓜。” “好,节目正式开场。” “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那就是大?家都说演的?最好的?那个《孔乙己》。” “这里我当时看到的?时候可激动了,绝对是有大?戏在里面?,可惜云山雾罩的?,看不清楚,只能发挥观众老爷们的?才华以满足我的?八卦心了。” 弹幕有些不解,还有的?人自?己打开了另外一个分屏去看《真?正的?演员》有关《孔乙己》的?那一部分,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up主?倒也没有太卖关子。 “就比方说孔乙己的?主?演,他?们演完之后,导师们都很给面?子地鼓掌,挨个给出了自?己的?点评,然后主?演主?动发问江逾白有什么见解。” “从这里开始就是节目组拼凑出来的?台词了,因为基本没有再给到江逾白这边镜头,而是和?其?他?导师不一样,在江逾白的?台词里,还是常见的?回溯大?法。” “我是怎么看出破绽的?呢?大?家请注意这个角落。” 画面?放大?,给了几个群演。 几个群演一直在重?复自?己点头的?动作,这是对讲话的?人表示一种认可,但是始终在重?复就连点头幅度都是一样的?,这就颇有一点戏剧性了。 说明这一段画面?是属于重?复展示的?。 “后面?还有呢,不过我没有办法猜到江逾白到底干了什么。这一段是节目组后期处理?的?最不好的?部分,因为你能很明显的?感受到场面?,莫名其?妙就沉寂了下来。” “而且当镜头再次给向舞台上?的?学员们的?时候,这里又?是一个重?复画面?。” “说起来,我为什么说很期待看到被?节目组剪掉的?内容,是因为、大?家注意看,在江逾白登场的?时候,他?脸上?的?绷带的?位置。然后我们现在再看他?脸上?的?绷带位置。” 画面?放出来一组对比图,这明显就是重?新包扎过的?。 仅仅是因为简单的?中场休息去换药了,还是因为在台上?,在镜头面?前,江逾白脱下过自?己的?绷带。 如果是他?自?己解开的?,那么到底是为什么要解开? 光是想想这个问题,就可以想象到节目录制现场的?那种腥风血雨。 评论区很快就被?乐子人们攻占了。 “博主?说的?我都感兴趣了,话说还真?挺想看看江逾白脸烂成什么样了,建议节目组后期联系一下我,我帮你们看一下。” “喲,这年头还能看见江逾白活的?粉丝,有点意思,你们这些人是真?的?三?观跟着?五官跑了吗?” “up可不是江逾白的?粉丝,那就是纯粹哪里有热度到哪里去,不然怎么叫娱乐圈显微镜?”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节目组到底剪掉了什么,会不会是什么更加劲爆不好放出来的?内容?要不然为什么孟儒刁难毁容哥,毁容哥那么委曲求全?” 赵新立看完了这一个视频,又?大?概翻了翻评论区,事态不算太严重?,他?勉强松了一口气,立刻让丁助理?下去把这件事情给澄清了。 什么恶意剪辑,那都是剧情需要。 要不是江逾白胡乱整活,破坏节目规则,我们节目组至于剪吗? 都知道观众老爷喜欢看乐子,我们节目组也是受害者啊!为了给观众老爷们带来更好的?节目观感,我们只能过度剪辑一下了。 注意是过度剪辑,不是恶意剪辑。 “你记得后台私信一下那个up主?,封一下她的?嘴就行了。总之澄清就按照这个套路来,越快越好。”赵新立讲完大?概操作之后,收获了丁助理?一脸学到了的?真?诚表情。 他?不禁有些小得意。 赵新立是不怕江逾白自?己站出来发微博抨击的?,江逾白路人缘都烂光了,就算他?说的?是实话是真?相也无济于事。 第32章 他?赵新立的?违约金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至于那些名气还没指甲盖大?的?学员,被?剪了就剪了,还能有胆子和?节目组对着?干?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新立心神放松下来,继续去跟进节目组的?工作了。江逾白走了,那孟儒那组拍什么校园霸凌就没意思了……得换个别的?什么。 还有,傅启那边,得提前档期,也实在是一桩麻烦事儿?。 还是得去找伍总的?支持。 * 天启,总裁办公室。 伍向晨翻了翻手中的?资料,并没有急着?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李成弘有些坐立不安,他?能不坐立不安吗?前脚刚见过姘头又?去踩了一下点,一回到公司里头,正妻就找了过来。 一进来伍向晨还不说话。 李成弘的?电动马达小脑瓜开始飞速运转,开始思考万一真?被?伍总抓住把柄了,他?要怎么给自?己开脱,卧薪尝胆、身在曹营心在汉? 他?的?0.5%股份啊—— 他?纯粹是给自?己戏加太多了。 伍向晨只是单纯的?在忙手头上?紧要的?事情而已,天启上?半年主?打的?综艺《真?正的?演员》这一开播就要扑街的?架势,着?实是让他?有些头痛。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就很羡慕千鸟的?精兵良将了。 人家公司的?员工都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把工作给处理?好了,怎么自?己家的?就这么上?不得台面?呢? 终于,手上?事务处理?的?差不多了,人也晾的?差不多了,伍向晨开口:“你为什么要签那个程伟彦?”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已经不是在问伍向晨已经知道的?东西了,他?要的?是李成弘拿下程伟彦,能够为公司带来什么。 伍向晨还是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的?,特别聪明的?可能没有,但是基本的?明哲保身还是清楚的?。 就为了签一个程伟彦,还专门开了个号去扒内幕消息?这些破事哪个公司没有点?要真?讲了,那不是揭自?己的?老底吗? “伍总,程伟彦的?粉丝基础牢固,大?部分都是女性粉丝,购买力强。他?和?千鸟闹矛盾,我们正好可以虐粉固粉涨粉一条龙安排上?,再安排些合适的?资源,从二线捧到一线不是问题。” “只要他?成长起来,千鸟就有一个明晃晃的?把柄在我们手里了。” 李成弘回答的?很诚恳。 正是因为程伟彦的?商业价值和?发展前景都不错,千鸟才想把这个不安分的?艺人,牢牢地掌控在手中。可是程伟彦是人,又?不是什么死物,自?然会有反抗之心。 “同时这不是马上?黄金月来了吗,我这样也是抱了千金买马骨的?想法。” 瞧瞧一个正在事业上?升期的?程伟彦都被?千鸟逼走了,谁还敢签千鸟啊? 而天启来做这个接盘侠,不正是一种让人感到心安的?兜底措施嘛。 李成弘拿出的?这两个理?由足以说服伍总。 “只是我到底棋差一着?,没想到我刚接触上?程伟彦,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伍总皱眉思考了片刻:“行了,那程伟彦那边就暂时按照你说那样安排,影视资源还是先不要安排了,让他?安分些。” “好的?,伍总。” 伍向晨摆手,让李成弘出去了。 因为视角的?不同,他?总觉得程伟彦内幕曝光和?千鸟脱不了关系。 这对千鸟来说没什么损失的?,他?们家大?业大?,不至于因为这点子小事就动摇根本,不过是一个不听话的?艺人。 可揭开圈内内幕这口锅,就能结结实实甩在天启头上?。 天启比之千鸟差在哪里? 渠道和?市场占有率都是大?差不差的?,唯一差的?就是人家千鸟当家明星是真?的?台柱子,天启还没有一个能支撑得起门店的?大?明星。 这样一闹,旁人不就觉得这事情指定是天启为了签优质艺人不择手段吗? 伍向晨是确信诸秋能够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二百的?事情出来的?。是不是诸秋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才一个《真?正的?演员》而已,后续的?抢占市场份额手段伍向晨都还在筹备中,他?也自?信自?家的?保密工作的?。 可程伟彦这事情一出来,伍向晨就有点拿不准了。 公司内部有坏人啊。 在门口正忐忑不安要不要敲门进来的?赵新立隐约听着?了这一声冷笑,莫名有点不太敢进去了。 好好的?一个《真?正的?演员》,因为赵新立想玩一把骚的?,差点上?架就下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提,刚按下葫芦就又?浮起了瓢,闹出恶意剪辑曝光这事情了。 虽然目前而言,一波三?折闹得整个综艺风雨飘摇,但是国民知名度也提高了不少,这是好的?一方面?。 也是赵新立本来预想的?未来,只是节奏太快了,已经如同疯马一样,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在心里打好了口头工作汇报的?腹稿,却总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28章 争端 “演员为角色服务, 你脸上的绷带会影响神态情绪向观众的传递。再者,你上去是做教学?式演示的,不好让学?生们?犹抱琵琶半遮面?吧?” 标题为:《真正的演员》无删减版第一期,视频一点进去就是直接非常剑拔弩张的气氛。 在网友们?还不知道孟儒这话是对谁说的时候, 镜头直接转到了江逾白身?上。 臭名?昭著的“影帝”先生似是反问, 却没有任何力道, 只是轻飘飘的:“是吗?”他嘴唇轻启,幅度小的好像都?不是他在说话。 “这是自然。”孟儒平静的给予了肯定。 然后网友们?就看到江逾白开始解自己脸上的绷带了——难怪说两次绷带的位置不同, 原来?是在这里被拆开了。 娱乐圈显微镜果然诚不我欺。 大?家都?挺好奇毁容成?什么样了, 江逾白销声匿迹这么久,上了综艺也是伤口捂得严严实实的, 这下?总算得见庐山真面?目。 这会儿连弹幕都?没人发了。 都?是翘首以盼,等?着幸灾乐祸,感叹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的。 江逾白动作不慢。 棉纱拆下?来?的时候黏连着一些血丝, 青年侧过?脸去, 在他的下?颌线这一片, 如残阳血照般狼狈。 仿佛是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完美五官一角, 暴露在阳光下?,显得那样灿烂。 但…… “看着又恶心又好看的是什么鬼?” “话说距离红毯事件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这些肉还是烂的?” 因为狗仔爆黑料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 该表达、发泄的情绪也都?表达发泄完了,上一回联名?举报让江逾白退出综艺,也基本把大?家的情绪余量耗得七七八八了。 大?部分网友的情绪都?趋于平淡, 再听?到江逾白三个字也就平平寻常, 看个乐子而已。虽不至于三观跟着五官跑,但客观地?称赞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很?正常的。 毕竟…当初网友们?得见《狼狈》主演真容的时候, 神颜是直接火出圈的存在。 现?在……反正江逾白都?沦落不知哪里去了。 骂归骂,美人看两眼也不吃亏。 甚至有的观众在看到江逾白“艰难”拆纱布,那种看起来?都?痛的痛之时,甚至有点埋怨“鼻毛”老师,怎么人老心这么坏,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柳卓:这就是圈内老前辈的嘴脸哦,我可没有恶意剪辑,我虽然随便起来?不是人,但真不是随便的人。 柳卓作为专业狗仔,对网络舆论风向是有着精准嗅觉的。 他前不久才干了一单正对江逾白的全方位无死角攻讦,对这位还残存着的点关注呢——谁知道金主·娱乐圈亲爹等?会儿会不会又让自己针对江逾白上一波套餐服务?——咳咳这是不对的。 毕竟人家是自己下?手的对象,良心说不痛是假的……不过?也就那么一点点痛,柳卓这种事情干多了,愧疚就是个调剂。 柳卓的逻辑自洽的很?,他这是助力江逾白拿违约金呢,出场费违约金双管齐下?,他可是大?大?的好人。 谁知道江逾白退出了《真正的演员》,事情还没结束,节目组恶意剪辑的事情被自媒体博主给扒拉了出来?。 柳卓敏锐的嗅到商机的甜美气息,立刻就开始发动自己的人脉网络了。 狗仔的独家爆料要权衡利弊再选择角度和时机发布,多方收钱才能盆满钵满。独家爆料靠什么? 靠的就是人脉和人力,人脉给消息,人力抓证据。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第33章 前不久因为“酒池肉林宴会”事件,柳卓才和千鸟短暂交锋过?,人家诸总大?方得很?,那是真用金线封嘴的啊。 当柳卓带着《真正的演员》未删减版本喜滋滋的去找千鸟的好兄弟时,他顺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这次不再是金线封嘴了。 而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千鸟公关部好兄弟已经明示了,这个未删减视频的曝光热度要拉满。 出于一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心理,柳卓给了江逾白不少戏份。 “原来?素材剪了这么多,那被娱乐圈显微镜发现?好像也挺正常的了哈哈哈哈哈,节目组后期不行,建议换我上。” 有关江逾白的“未删减”也就这么多了,柳卓是不可能把后面?什么点评学?员,上台示范的全过?程都?放出了,那就不止是得罪天启了,以后千鸟的生意都?不好做了。 抛开江逾白不谈,柳卓能po出来的还有很多。 赵新立的后期组对其他那些没有背景的学?员们?也是极尽打压的,毕竟一期节目时长就这么点,基本都?被优秀学?员们?瓜分了,自然就没什么他们?的镜头了。 导师们?,排除掉江逾白这个花瓶偶尔会对这些贫民学?员说上两句话之外,另外两个导师也大?多在节目组安排没有必要讲话的时候,摆弄着手机。 这些事情本都是心照不宣,私底下?的。 柳卓这一下?,算是把《真正的演员》的天给捅破了。 “不对啊?这看着也没什么过?激大?瓜可以吃,怎么稀里糊涂被剪走了这么多?” “傻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是节目组捧一部分踩一部分呗,我倒不觉得稀奇,这些视频放出来?,那不是喧宾夺主吗?至于那些一看就是小公司小工作室出来?的艺人,估计是担心时长,加上大?咖们?贵重?着呢,所以直接剪走了。” “一个做演技教学?的综艺在这里搞恶意剪辑?我们?家向雪抱走不参与,别祸害我们?妹妹了!” 这一层楼里,大?量其他学?员粉丝汇集,都?表示了对“恶意剪辑”的担忧。 要是节目内容是后期的一言堂,那生死命脉不是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了? 还有精挑细选的两个导师,结果却丝毫不像老师,反而更贴切节目的名?字,这二位才是真正的演员呢,扮演圈内对后辈教导有方的老前辈。 网友们?纷纷要求节目组出面?把事情讲清楚。 就连孟儒和唐侃两个的微博,也未能幸免。 * 赵新立心中不好的预感就是来?自于此?,万幸是他还没进伍总的办公室,当他看到丁助理给他发的消息的时候,半个人看着都?要站不住了,不得不扶着手边的墙。 《真正的演员》可是天启上半年的台柱子综艺,其中的重?要意义更是不必言说。这下?,不考虑这档综艺前途未卜,他赵新立自己估计都?要跟着玩完。 这本来?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拿下?的升迁机会。 现?在? 现?在算是全废了。 孟儒和唐侃是不会放过?他的,伍总更是,董事会那群人不得把自己给撕了? 赵新立:麻了,真的麻了。 到底是谁要搞他?是同行还是同事?!这狗仔也不讲道义,流出这样的视频之前,难道不是应该找他要封口费吗?! 这年头钱也没人要是吗? 怎么忽然之间,全世界都?开始不讲武德了? * 赵新立是如何焦头烂额暂且不提。 李成?弘心情很?不错,手握这次黄金月的详细情报,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脚步很?自然地?就走到了《真正的演员》节目组。 他是打算来?找赵新立谈谈《真正的演员》后续新人入驻的事情。 这事要是谈妥了,将来?去签新人,画饼的底气都?更足:“看过?《真正的演员》吗?这是我们?天启的新王牌综艺节目,所有加入天启的新人都?有出境的机会,你看看这导师阵容,再看看这巨额曝光。” “这是一档普通的综艺节目吗?这是你未来?闪耀的星途啊!” 结果李成?弘一进来?就听?到了赵新立的大?呼小叫。 “**千鸟,搞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要抄你们?的综艺,有种直接干伍总啊!”赵新立烦躁极了。 这事说和千鸟无关,他是不相信的。 哪有人真的视金钱如粪土的?只能是有人能比自己,比天启开得价码更高。 圈里比天启更财大?气粗的,那就只有千鸟了。 赵新立着人已经查到了爆料背后的那个狗仔工作室,谁知道沿着这个狗仔工作室继续往后查,就看到最近发生的那件“酒池肉林”事件。 要说这狗仔没和千鸟有联系,那是鬼都?不信。 sk怎么凭空秒背锅,总不能是sk老总喜欢吧? 丁助理在一边瑟缩着不敢接话。 刚走进来?的李成?弘听?到这话眉头一挑,又默默退了出去。 只能说不愧是千鸟吗? 一边给天启输血潜力新人的情报,一边又对天启重?拳出击摁死综艺,虽然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但看赵新立这模样,事情应该不算小。 不知道千鸟下?一步又会做些什么。 好期待鸭~ 他的0.5%股份。 李成?弘现?在也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江逾白还要送他几场功劳。 商人都?是在商言商的,不可能单纯是想把他的职位提高以获取更多情报。李成?弘想想自己听?到的那些职场八卦,千鸟的内部可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和谐。 估计是想让自己这边给点外力,促使公司上下?拧成?一条绳一致对外。 能做出这种决策,诸秋的魄力可见一斑。 只是此?刻赵新立正在气头上,不适合谈事情,李成?弘便默默离开了,回自己办公室把手中江逾白给的详细资料分发下?去。 “咱们?这个签约月份一定要好好把握,伍总可是发话了的,奖金提成?什么的都?好说。”李成?弘直击手底下?的人的需求。 提到奖金,大?家伙干劲就上来?了。 天启目前的薄弱点就是没有足够坚实的中层人才力量、没有真的能撑起牌面?的大?明星,补短板是很?重?要的。 “我们?要摒弃以往的那种坑蒙拐骗的做法,资质好的新人都?会有大?把公司抢着要。我们?要做就要做与众不同的。要对新人进行人文关怀,要把握他到底需要些什么。” “他是比较缺钱的?还是更加重?视梦想的?是想要往哪一个方向发展?这些都?需要提前了解。” “给新人讲述未来?规划的时候,也不要那么好高骛远画大?饼,现?在的人又都?不是傻子。” “天启现?阶段看上去发展前景比不上千鸟,但也正是新人们?崭露头角的时候,我们?没有足够坚实的中坚力量,他们?不就更好在里边出头,成?为新的中坚吗?” “这可和千鸟人才济济,看起来?出头困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要化我们?的弱势为优势。” 众人听?着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什么?” “只要不是单纯为了赚钱来?咱们?这个圈子,那都?多少是有点自我实现?感的,想被粉丝喜欢想要被更多人看到。” “这一点要抓住,很?容易能打动新人,都?是年轻人,年少不知事的,思维容易跟着情绪跑。只要他的情绪动了,那这签下?来?不是水到渠成?吗?” 在娱乐公司发展过?程中,需要有一个健康的生态链条。 首先就是要有足够的人才。 每年的四五六月都?是签人的黄金期,会有大?量的人才涌入市场,可是其中的优质新人凤毛麟角。 这些新人才是真正的,被许多公司争抢的资源。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也含了一些赌博的成?分,并不是说所有的优质新人都?能出头,有些时候砸了再多资源,对方星运不行,那也真是死都?火不起来?。 说到这个李成?弘就不由得想到了前不久活跃于公众视野的江逾白。 这小子的运道是真的好,基本上没资源,全靠一部电影火遍大?江南北,还拿下?影帝三金之一。 当时要是他们?天启签下?了这人,自己的国民级明星不也就有了吗? 可惜,千鸟把人摁死了。 那年轻人也的确不懂人情世故了一点。 话又说回来?,正因为天才万里挑一,所以人才的基数一定要大?,这才更有可能选到真正的人才。 李成?弘见调动起了大?家的气氛,接下?来?也就该布置任务了,他展开一张ppt,上面?正是今年的黄金月名?单。 这份名?单和配套的详细情报正是江逾白给他的。 第34章 李成?弘并没有怀疑这份名?单的可靠性,凭借他的眼力和经验,自然可以看出其中有好几个潜力不错的新人,剩下?的不大?清楚的,看上去也还不错。 反正是免费送到手的功劳,不拿白不拿。 李成?弘心里美滋滋。 第29章 内鬼? 荣耀工作室,茶水间。 荣耀工作室, 茶水间。 工作室已经?正式开始运转两个多月快三个多月了,大家也习惯了新的?工作方式和工作节奏。 而茶水间,这个地?方算是摸鱼的?好地?点了,一贯在项目管理上严苛得过分得江逾白, 却并没?有严令禁止员工干完活之后的?摸鱼。 大伙儿闲聊着, 话题自然绕不开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真正的?演员》未删减片段。毕竟这是和老板有关的?事儿,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大家多少都会?关注一下?。 “就是可惜, 才待了一期, 不然……说不定能?洗白。” “可别说洗白了,我看难, 那不都锤死了吗?其实?我觉得江导一直没?解释到底是不是他做的?,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不是吗?” “?也不能?这么说吧?江导是发过微博说他没?做过的?。” “就这一句短小无力的?解释,一点证据都没?有你就相信了?人家狗仔可是证据链齐全,证人都有。要真不是他做的?, 他怎么不解释清楚?” “你不是也在这工作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了吗, 江导是个什么样的?人, 咱们这下?相处过的?人才有话语权, 谁知道那些证人是不是收了钱乱说话,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拜托, 不要因为人家一点优点就忽略私德好不好,再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既然不相信那位的?人品, 为什么还在这上班?” “我们之间只是最纯粹的?金钱雇佣关系, 一码归一码。你别杠。” 就在茶水间两人聊着聊着越来越剑拔弩张之时,后面进?来了个拿着杯子过来泡咖啡的?眼镜男人,听着两人搁在这闲聊, 他心下?莫名有些酸涩,不由幽幽插话道:“你们不用改吗?” 这个改字无需多说都相互默契的?知道到底指的?是什么事情?。 都是乙方,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知道他们第一次和自家老板见面的?时候,还以为这怎么着也应该是一个温厚宽和的?人,哪怕是装呢?至少也是温厚宽和的?。 结果江逾白日?常行事作风的?确是温厚宽和了,但在工作上那是真的?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 但你要说他不是一个好老板,那全然不至于。 毕竟钱给到位了,也并没?有故意刁难员工。只是江逾白要求太高了而已,在这一点上江逾白是有自知之明的?。 甚至于有的?时候工作室忙不过来,加班加到晚上八点员工们都走了,老板还在那儿吭哧吭哧的?画图,那工作起来真是有一种报仇雪恨的?投入感。 工作室产出的?所有项目进?度都会?交由江逾白,进?行审核,而在审核过程当中最难过审的?,莫过于…人物神态。 尤其是在团队最开始磨合以及适应本项目画风的?时候,更是惨烈。两分钟的?片子,一秒三十?帧,数量如此庞大,没?有一张过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经?干过演员这行的?缘故,江逾白对于神态的?部分永远是严苛的?。只要负责的?part有神态特写这块的?,那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仅仅只是这一句话“你们不用改吗?”瞬间就让快干起架来的?两个人消停了,确实?,工作都没?完成呢,还吵什么架? 要不要下?班了还? 虽然有加班费,但这段时间加班费也快拿吐了,谁不想有钱之后能?有点私人的?时间呢? “老天?奶啊,能?不能?让零带走星期一?让鲁滨逊带走星期五,我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啊。”眼镜男人向天?祷告。 “那星期四怎么办?让肯德基v50收购吗?” 申晓路过,正好听到最后一段对话,忍不住好笑。 还挺奇妙的?,这种感觉。 至于前一段争执的?内容,申晓倒也能?猜出来一点,不过这点小事不重要,连江逾白本人都不在意外界对他的?毁誉,只要不影响工作就成。 “别紧张,你们继续。”申晓笑着摆摆手,倒也没?有赶人回去工作,说完就从茶水间门?口走过去了。 她要去找江逾白商量要事。 办公室内。 江逾白正在审片,眼睫低垂,俨然全情?投入进?去了。 申晓敲门?好几声都不见里面传来声音,心里莫名诡异地?往老板猝死的?方向上猜测,这事不是没?可能?的?。 她连忙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有人进?入到自己的?感知领域,江逾白这才抽出来了几分心神:“有事?”没?有半分要移开自己视线的?意思。 申晓瞧见人好好的?,放松下?来,自在地?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从会客桌上拿了两个橘子:“吃橘子吗?” 江逾白没抬头:“我不喜欢吃橘子。” 申晓“哦”了一声,丢了一个回去,这才一面剥橘子一面问道:“江导,之前你说我们项目工期紧,我看这也差不多进?度做了一半了,音乐设计之类的什么时候跟进?我想预先看看效果。” 现在这样,只能?看画面,总让她感觉缺了点什么,于是干脆借着工期紧的?由头,试图让江逾白赶紧把音乐的?事情?安排好。 “音乐…” 江逾白想了想,自己还真把这事儿给忙忘了。这下?手上的?动作总算是停了下?来,青年微微蹙眉,摁揉着手指关节的?地?方。 于他一个曾经?是当演员的?人来说,默片的?表现形式显然更加能?看出角色神态、动作等等的?缺陷,因为这些细节,只要有一个表达的?不到位,那感觉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不过,音乐设计这一块,确实?也该提上日?程了。 江逾白很清楚自己的?时间并不宽裕,怕就怕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而后才道。 “好,我会?尽快安排的?。” 此番事了,申晓也干脆坐下?,一道审片。她是美?术监制,这本也是她的?职责之一。 只不过某位当老板的?没?有自知之明,深谙能?者多劳,几乎大半工作都被他自己包揽了。要不是看江逾白年轻,申晓都偶尔会?担心这人会?不会?累垮。 年轻就是好啊,精力旺盛的?可怕。 如此想着的?申晓似乎忘记了,要论年纪,她比江逾白还要小上一两岁来着。 两人正要点击播放呢,许久不在工作室里刷新的?邢和壁也出现在了江逾白的?办公室门?口:“嗯?你两聊啥呢?” 他打着哈欠,懒洋洋的?。 此时屏幕上播放的?正是刚刚制作完的?第二幕,没?有声音只有画面,仅能?通过字幕来判断人物究竟说了什么。 “审片呢,邢哥还没?看过我们的?进?度吧,一块?”申晓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闻言,邢和壁也是来了兴趣,当即硬挤到了两人中间。他还真没?看过老白整了什么活,偶尔几次来工作室也都是有事情?要解决才来的?。 只见。 * 自玄奘换了新马,这一路上平稳,渐渐便是春融时节。草衬玉骢蹄迹软,柳摇金线露华新。桃杏满林争艳丽,薜萝绕径放精神。【1】 行路几个时辰,眼见天?色不早了,师徒二人便寻着了一处落脚点,此处正名:高老庄。 乃第十?二难。 一见来人,老者连声呼喊:“长老。”言辞恳切,面有戚戚然,似有万千苦楚难以言尽。 玄奘问:“老人家如何这般。” 高老唉声叹气,前头引路道:“进?去说,进?去说。” 等一行人进?了屋,便听高老诉苦:“我这庄子来了个不速之客。初来时,是一条黑胖汉,后来就变做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呆子,脑后又有一溜鬃毛,头脸就像个猪的?模样。饭量甚大,一顿要吃三五斗米饭;早间点心,也得百十?个烧饼才够。” “万幸是仅食斋素,若再吃荤酒,便是老拙这些家业田产之类,不上半年,就吃个罄净!” “就连老拙女儿,竟也被这畜生霸占了去。”说到动情?处,老者泪水涟涟,好不教人动容。 玄奘尚未开口,孙悟空便抢先?兴冲冲言语道:“老儿你管放心,今夜必与你拿住,教他写个退亲文?书,还你女儿。” 玄奘捻动着佛珠,眉目无悲无喜,低声念经?。 高老连连拜谢二人,展抹桌椅,摆列斋供。 第35章 斋罢,将晚。 孙悟空摇身?一变,成了名窈窕女子,静坐房中等候。瞧她云鬓乱堆无掠,玉容未洗尘淄。一片兰心依旧,十?分娇态倾颓。 实?在动人。 其余人皆退开。 等一阵狂风席卷进?门?中,黑脸短毛大耳的?妖物便现了形,上前就要喜不自胜地?揽住女子腰肢,一亲芳泽。却被瞬间化为原形的?孙悟空惊了一跳,连忙就要跳开,长嘴却被悟空一手制住。 眼见不知对方从哪儿掏出来一节金棒,就要往自己脑门?上使去,这金棒辨识度可就太高了,猪妖连声叫喊:“不知是齐天?大圣,我乃天?蓬水神下?界,因有罪错投胎,俗名唤作猪刚鬣。” 孙悟空眯眼,不大相信。 猪刚鬣又拿出一物:“大圣可识得这个?” 上宝逊金钯。 当年玉帝为此请来了五方五帝、六丁六甲一起出力,荧惑真君添炭吹火,太上老君亲自锻打。光是听这铸器团队,都知道这阵容有多豪华。 后来天?蓬受任天?河水军元帅,玉帝把这宝物亲赐给他做旌节。 水军元帅风头一时无两。 猪刚鬣瑟缩道:“王母会?蟠桃,开宴瑶池邀众客。那时我酒醉意昏沉,东倒西歪乱撒泼。逞撞入广寒宫……”后续也不必多说,广寒宫只有玉兔嫦娥而已,除了唐突仙子还能?做什么? 悟空似是有所感触,金箍棒当即便松开了来。 按说天?蓬被贬之前,这上宝逊金钯应该被缴入兜率宫,可他如今居然还带在身?边,说明什么? 说明玉帝对天?蓬圣眷未衰,有起复之意。 同他是一样的?。 孙悟空面上便带了几分笑意:“我竟不知你我同时天?涯沦落人,今相见,也是有缘。” 果然猪刚鬣也放松了下?来,他自袖中一掏,抛出一卷,上书:“金性刚强能?克木,心猿降得木龙归。金从木顺皆为一,木恋金仁总发挥。一主一宾无间隔,三交三合有玄微。性情?并喜贞元聚,同证西方话不违。”【2】 孙悟空收了神通,也是颇为感慨道:“我本是观世音菩萨劝善,受了观音的?戒行,教我跟随那取经?师傅往西天?拜佛求经?,将功折罪,还得正果。” 猪八戒也是听过那五百年之苦的?,只能?说这位大圣真真是犟种一个,不知变通。也不知往后西行还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在人间待了一二年,猪八戒如何能?不想念曾经?的?风光无限? 玄奘此时再推门?而入,收徒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猪八戒纳头就拜,再诚恳不过,望着玄奘宛如再生父母。 当真是又一出迷途知返、浪子回头的?好揭帖,揄扬之用再好不过。天?上神仙们交头接耳,都是满意的?。 高老有些愕然,手里已经?被塞入了猪八戒早就写好的?退亲文?书,他看了又看,仿佛喜不自胜,张罗着就要再次宴请。 玄奘推拒了,过了难关,他并没?有再久留的?心思,趁夜启程。 * 好漂亮流畅的?画面,作为一个行外人的?邢和壁一时看的?都有些发愣了。 鲜艳明丽的?色彩,流畅的?人物动作,丰富的?人物神态,从镜头美?学上来说,第一眼是无可挑剔的?。 他早知道江逾白是国画专业的?高材生,也知道江逾白实?际上根本就不懂什么动画不动画的?,结果这才多久? 人和人还真是没?法?比…… 不过邢和壁转念想想,就老白那个工作起来舍生取义的?架势,他要真跟着学,也不是没?可能?成,主要是要氪命。 申晓和江逾白热烈讨论起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邢和壁就干脆又看了一遍这一幕的?进?度,心中难免感慨。 他是在江逾白还在《狼狈》剧组的?时候和老白认识的?,那会?儿刚好失业半年出来找工作,投简历就投到了江逾白那里。 两人性格天?差地?别,但作为朋友来说倒是挺契合的?。 江逾白身?上有自己缺失的?东西。 邢和壁在江逾白桌上扒拉了两个橘子,开始慢条斯理的?剥皮抽丝然后一口闷。 他至今都还记得有一回闲聊,聊到瑞士的?雪山、南极的?冰川种种,作为一个老社畜人,邢和壁很自然的?就开始白日?做梦:“要是我有钱有时间,谁还上班啊?早就环游世界去了。” 邢和壁打小就有这个梦想。 不过梦想这种东西,人人都有,能?完成的?却是少之又少。就像他自己,钱有一点,但是不多,时间有一点,但是也不多。 唯一长点的?就是命了。 穷人就是好啊,除了一条命之外,一无所有。 结果这命还是苦的?。 多少有点地?狱笑话的?。 他如是吐槽着。 江逾白背剧本的?间隙抬眸看了一眼自己,就直接建议道:“真想去便去,现在这个社会?,还有什么能?真限制得了一个健康健全的?成年人的??”说话老气横秋,跟看破了红尘似的?。 邢和壁记得自己当时的?点评,大约是什么做人不能?今朝有酒今朝醉,顾头不顾腚的?事情?他可不干。 但心里怎么想的?,只有自己清楚。 确实?不难,就是少点勇气。 和邢和壁自己比起来,老白那是真的?天?生的?勇士,不会?就学、不懂就问、想做就做,从来不在意别人的?凝视。 就好像明明大家都在四方小天?地?里打转,怎么你到处拆迁拓宽自己的?世界? 为什么不管是现实?世界的?拆迁户还是精神世界的?拆迁户,生活都那么富足? 很嫉妒,就是说,红眼病犯了。 但,这样的?人身?上的?人格魅力叫人难以抵抗。 那种勃发的?、仿佛生命之中蕴含了无限可能?性的?感觉,他的?可能?性是一定会?去做,不管能?不能?做到。 这样的?故事,让观看故事的?暮气沉沉之人都仿佛沐浴在了朝阳下?。 邢和壁收回了思绪,又去看大屏幕,这影片眼见着也是做的?有模有样了,到时候真赚大钱了,fire是指日?可待的?。 就是……老白怎么解决上映这个问题? 邢和壁是被玻璃和玻璃之间清脆的?碰撞声给彻底叫回了神,他循声望去,就见玻璃杯好好在桌面上,但是水洒了大半出来。 江逾白手指上也全是水,还在轻微颤抖。这家伙还皱眉看着自己的?手指,好像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水杯拿不起来一样。【3】 显然,这就是刚刚那一声碰撞声的?缘由了。 青年捏了捏手腕,又尝试了一次拿起水杯,还是失败了,根本拿不起来,然后他也是很果决的?索性放弃了喝水。 邢和壁看得无语凝噎:“都叫你注意休息了,一天?12个小时,不是在敲键盘,就是在用鼠标,再不就是压感笔,手腕手指不出问题才见鬼呢。” 江逾白不说话,又看看自己的?手,好像那不是他的?四肢一样,有种陌生感。 “行了,我晚点给你买两贴膏药过来,贴着能?好点。”邢和壁持续无语凝噎,拍了拍自己手上缠着的?橘子丝络,有些嫌弃:“你这橘子放多久了?都软趴趴了。” “我来找你是想问一下?那个校园暴力受害者女生的?事情?,你是不是认识她的??” 这还是狗仔爆料以来这么久,邢和壁第一次正式问起这件事情?,因为江逾白之前对于向那个狗仔大l打官司的?事情?一直很淡,说是要打,但也只是让他找个律师随便打打。 江逾白自己不上心,邢和壁作为经?纪人,现在是生活助理兼工作室合伙人了,哪里能?不上心,一些相关情?况还是要好好了解的?。 总不能?让人家律师两眼一抹黑就开庭吧? “见过几面。”江逾白揉着手腕,对此没?有隐瞒,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她是个懦弱的?人。” * 千鸟经?纪部门?。 随着黄金月的?时间流逝,各公司吸纳新鲜血液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但千鸟却是频频受挫。 身?为总负责人的?卢如容脸色不是很好看,能?好看才见鬼了,她胸中一口郁气根本散不出去。 卢如容是经?纪公司的?总负责人,从级别上来说,高于从总部派来的?林建义。全分公司上下?,她仅次于不管事的?诸夏,权力大小可见一斑。 诸总都过问签约的?事情?了,自己这边居然一点成果没?拿出来,原本看中的?新人大半都没?能?拿下?,这很不对劲。按照往年千鸟在黄金月的?收获,现在应该新鲜血液大把涌入了。 是,之前是曝出了程伟彦那事儿。 可说到底,他程伟彦是什么人,不正是千鸟一手捧红的?吗?就算会?受到一点影响,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第36章 卢如容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显示内容,其中好多个都已经?被划去了,剩下?的?也都在待定中。 诸总定下?来的?要签进?来的?几个人,包括卢如容之前做分析的?时候选中的?几个必要拿下?的?人才,无一例外,全部被人捷足先?登了。 卢如容是越看这张名单越不对劲。 还都是天?启劫走的?。 就算是巧合,也不可能?次次都这么巧,这份名单可是公司内的?机密。难不成是有内鬼吃里扒外把这份机密给泄露出去了,才导致自己这边老是慢别人一拍? 也只有内鬼才能?说得通了。卢如容福至心灵。 可是,内鬼能?是谁呢? 整个公司知道这东西真貌的?,也就只有诸总、诸夏和其他几个副总裁,再然后就是自己这个部门?了…… 卢如容纵观全场,试图找出那些有嫌疑的?人员。毕竟天?天?朝夕相处的?,卢如容对自己的?手底下?的?人掌控力还是很强的?。 可是思来想去一圈,也没?人有什么异样。 不是自己手底下?的?人的?话…说起来,最近林建义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 难道是你这个浓眉大眼的?背叛组织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感觉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卢如容猛地?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走去。她未锁屏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张意向新人名单。 而这份名单,正好和李成弘手中的?名单一模一样,就连次序都相差无几。 ----------------------- 作者有话说:—————————————————— 【1】草衬玉骢蹄迹软,柳摇金线露华新。桃杏满林争艳丽,薜萝绕径放精神:出自原著《西游记》 【2】“金性刚强能克木,心猿降得木龙归。金从木顺皆为一,木恋金仁总发挥。一主一宾无间隔,三交三合有玄微。性情并喜贞元聚,同证西方话不违。”:出自原著《西游记》 【3】青花手的问题不是什么伏笔,就是腱鞘炎了(有一定艺术加工)。我不知道其他作者的腱鞘炎是什么样子,我之前是轻度的还是中度的来着,手是拿不了任何稍微重一点的东西,硬要拿起来就是疼,没别的。 第30章 老师 m大?艺术学院-国画系, 教师办公室。 乌兴正?瞧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屏幕上也没甚内容,只有一张桌面壁纸,不过远山、屋檐、几线雨、一阵风, 他却?望的出神, 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师。” 直到有人喊他, 乌兴才回过神,先是反应了几秒, 然后当即有些惊喜地站了起来?:“江逾白!你小子?还知道回来?看?我?!” 穿着简单, 戴着眼镜和口罩,脸都被?遮挡完全的青年也不疑惑为什么乌兴能一眼就认出自己来?, 笑着打招呼道:“乌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好什么好。” 似乎是意识到刚刚自己有点太过于激动了,乌兴赶忙收敛了一下情?绪,带着点气恼反问:“看?见?你我能有好?” 江逾白的到来?可不止惊动了乌兴一人,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老师也纷纷看?了过来?, 顿时有些惊讶, 然后某些人心里?就开始算小九九了。 “哎逾白啊, 乌兴那个老古董怎么可能懂你的追求,他不好就不好, 你好好地就成。我说,要不你来?我这里?,我保证给你自由。”曾经还指点过江逾白毕业设计的某位张姓副教授嘚瑟开口道。 “欸, 老张不带你这么当面挖人墙角的。”乌兴立刻制止, 那点子?本就强装出来?的气恼立刻消失大?半。 众人哄堂大?笑,均被?这熟悉的一幕勾起了回忆。 当年天赋才情?一等一的江逾白入学的时候,就是这样炙手可热, 可惜最后被?乌兴给拿下了。那老头的黏糊劲儿也是没谁了,一天没见?江逾白都是打个电话唠叨两句的。 老头黏人,老头坏。 学生懂事,学生好。 乌兴气哼哼地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最开始的激动之后,他忽然有点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自己这个得意门生。 乌兴虽说平常都忙着处理学校的事务,以及自己的学术研究,基本没怎么看?娱乐圈新?闻……主要是这逆徒,不仅叛出师门,还成了娱乐圈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看?着实在气人,所以干脆不看?。 但?后来?江逾白那事闹得实在太大?,乌兴想不知都多困难。 这傻小子?,连为自己辩白都不会?。 说出去?是他乌兴的学生还真是丢人。 “现?在后悔了吧。”老秃头的话里?多少带了点傲娇的意味:“我这倒还有个研究生的名额,啧,还不知道要收谁呢,今年这一届,我看?着是苗子?都不错的。” 可惜,乌老教授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青年坐在他的对面,视线很轻,飘飘乎仿佛落不到人身上,但?眼睛却?像是一汪不见?底的深潭。眼睫低垂着,在深潭上又?投下一片阴影,江逾白语速不疾不徐:“老师,我从不后悔。” 江逾白脸上遮挡都摘了下来?,表情?全无藏私的暴露在众人眼前。 遭逢大?难,一点没变。 这是一件让人很难想象的事情?,如果是真的一点没变,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此人之前早就遭遇过更严重的劫难,或者早有预料,所以对人生的转折态度平淡;二?,此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江逾白显然不是傻子?。 张副教授继续开玩笑,试图缓和师生两人之间的气氛:“没事,后悔了可以到张教授这里?来?,我也能给你兜底,是吧,可比你那个老闷葫芦好得多。多大?的年纪了,还学小年轻傲娇呢。” 乌兴瞪了自己的好友一眼:“你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才转头又?对着江逾白:“你的脸没事吧?” 乌兴其实更想问娱乐圈那事江逾白到底怎么处理的,怎么一点处理的样子?都没有。 只他到底没问。 青年偏过头,给一众老师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下颌处绷带,伸出手来?,大?概划了一个范围:“也就差不多这么大?的伤口而已,没事,不影响正?常生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又?有老师问:“那个污蔑你的狗仔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弄成那样了?你这孩子?也是,也不知道来?找咱们帮忙,虽说都是老骨头一把?了,但?人脉还是有点的。” 乌兴不问,其他老师却?不考虑那么多。 “一些小事情?而已,老师们不用挂心。” “哎呀你这年轻人,名誉名誉,哪里?是小事情??哪里?又?仅仅只是名誉的事情??”有教授蹙眉,带着点方言口音教育道。 江逾白反过来?宽慰道:“还真就只是名誉的事情?,没事的。”凭诸秋的手段,封杀造谣这杀鸡儆猴也就罢了,再多不过意外身死。 诸秋是不会把江逾白逼到鱼死网破的境地的,因为那样,事态就会?彻底不可控了。 老师们还要说话,江逾白率先引经据典了起来?:“老师,难不成遇到谁都要剖开自己的肚子?给别人看?看?自己到底吃了几碗粉?”【1】 清名。 这不重要,如果清名是江逾白前进道路上的阻碍,他还兴许会?花些力气去?想办法证明“我没做过”。 幸运的是,在这一世,这些污名反倒成了他身上拟态色。 “我能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了。” 乌兴神思有些恍惚,一时回到了一年多以前,当初江逾白放弃保研,放弃已经在这一行里?得到的一切,居然直接孑然一身转行说什么要去?当演员的时候,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我能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了。” 那个时候乌兴给出的回答是:天杀的,你要跑去?做什么去?啊你,这样的好苗子?,跑去?娱乐圈那个大?染缸,鬼知道最后还能剩点什么。 他有心劝说,却?又?无能为力。 若不是—— 乌兴又?望向自己的电脑屏幕上那面壁纸。 后来?始终无法达成一致,乌兴索性也就随江逾白去?了,想闯娱乐圈,闯去?吧,一闯一个不吱声。说不定江逾白见?着娱乐圈真貌之后,两相对比之下就能学会?回头了。 谁承想又?出了这样的事。 “行了,不说这些了。我今天来?,是有正?事找各位老师呢,请你们看?个电影。”江逾白拿出u盘,很是熟练地上手操作着乌兴的办公电脑,u盘文件窗口弹出,遮挡住了桌面。 江逾白点击了播放。 “这是什么?” “我自己做的动画。”江逾白笑吟吟的。 本来?听到有好作品可以看?,又?重新?围过来?的老师们不太确定起来?。 第37章 他们是了解江逾白的,其实这小子?本是文化生,是高三临时转到美术生去?,从最基础开始学起,学了半年多,然后一路参加联考校考进入到本学院的。 因为天赋才情?着实惊艳众人,所以当时江逾白一入校,就有不少同学院的老师在盯着他,还有过分的,甚至琢磨着让江逾白悄摸地把?专业给转了——这在艺术类院校是很少见?的情?况。 能带出一个好学生,评职称都能锦上添花。 结果江逾白直接放弃了本来?的保研资格,跑去?当什么幺蛾子?演员。 当时不少老师都还在等着这孩子?回来?,甚至几个不知情?的老师还为江逾白这出人意料的举动找到了理由,可能是年少轻狂,也未尝不能理解…… 结果年少轻狂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浮躁的青年人直接在金鸡奖上捧了个影帝奖杯回来?。 这也就算了。 现?在又?说要去?做动画导演?这转行转得,频率有点高啊?不仅频率高,跨界也大?的离谱。 片子?目前一共才半个多小时。 一群教授围着乌兴,在一个二?十四寸的电脑屏幕上,看?完了全程。大?家都是搞艺术研究的,对于审美和鉴赏方面一通百通,就算是默片也能看?出几分苗头出来?。 结果一直到片子?播完也没人说话,不是太惊艳,也不是太无语,而是不好说。 此间深意,叫人深思。 丢开深意不谈,江逾白在娱乐圈混的这一年,审美再上了一层楼。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参与了《狼狈》拍摄的缘故,《大?闹天宫2》的艺术风格杂糅,仿佛一场视觉盛宴。 一时之间,乌兴忽然回忆起来?当时他指导江逾白做毕业设计的时候,师徒两个的分歧。 他面带古怪的看?了看?江逾白,然后又?看?了看?这部未完待续的片子?,心中隐约有一个诡异到很戏剧化的猜测。 但?是这附近人多,乌兴并没有问。 “老师,你们也看?到了,这个短片还没有做音乐设计……”江逾白展示完了自家工作室的实力,就正?式开门见?山了。 乌兴闻言吹胡子?瞪眼,道:“你不是能耐的很吗?音乐也属于艺术的范畴,怎么不去?自己搞下创作,说不定还能拿个金嗓子?奖回来?。” 众人哄笑,都觉得这话有理。 甚至还有人鼓动道:“走走走,正?好今天有间音乐教室我看?空着,咱们就去?试试。” 说这话的人声音有些陌生,众人抬头寻声望去?一看?,居然是音乐系的老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还正?说着话呢,这位上手就来?要带着江逾白走。 靠,群众当中有坏人! 乌兴顿时有点后悔,可这个时候收回自己刚刚脱口的话好像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神示意自己的好兄弟们。 美术系的教授们虽然平时吵架斗嘴,可到了关键时刻,那也是有默契在的,都伸手想拦,可惜音乐系的老师速度太快,直接架着江逾白就走。 ----------------------- 作者有话说:———————————— 【1】“难不成遇到谁都要剖开自己的肚子给别人看看自己到底吃了几碗粉?”:大意内容出自《让子弹飞》故事情节,大意是a被冤枉吃了两碗粉,但只给了一碗粉的钱,a就剖开了自己的肚子展示自己只吃了一碗粉(emmm好像听起来有点诡异的惊悚哈哈哈) 第31章 饮鸩止渴 在大学时, 江逾白本专业的课并不?多,所以他闲的没事?的时候,经常到处去听其他艺术类专业的课,不?拘专业, 学习态度良好, 充分为老师们提供了教?学成就?感。 所以在音乐系他同样颇受欢迎。 主要是美术系和音乐系这两?个大类的老师们很喜欢斗嘴别苗头。 乌兴双手环胸, 没能扒拉住音乐系的教?授,只能是板着一张脸——还是跟了过来。 音乐系林教?授笑吟吟的耐心引导江逾白, 手指放在钢琴键上?, 一、二、三,示意他跟着一起?唱:“来, 不?用害羞,调整一下呼吸节奏。好,我们先跟着节拍,你先唱唱试试。” 生性不?爱说话的江逾白:…… 他居然一时有些?发不?出声?音来, 好在这种?窘迫只是片刻的, 江逾白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主要是被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师围观, 难免有点…还是做自己并不?了解的事?情。 抿了抿唇, 江逾白还是认命开口了:“do、re、mi……” 还是有些?没太放开的。 七个调唱完,音乐老师有些?不?信邪的又升调降调来了一遍, 最后手从?钢琴键上?移开,神色凝重?。 这…… 这个…… 嘶,要怎么说呢。 “我还以为逾白这小子真是鬼才, 这道?看起?来不?太通啊。”语气略带一点调侃。 旁边一个美术系的教?授直接打断吐槽道?:“林姐你可别装了, 想拐我们系的优秀毕业生是吧,大家都是有耳共听,那有你这话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林副教?授见自己的小算计被人戳破, 倒也不?恼,笑呵呵的正式给江逾白点评道?:“你是个好苗子,音域很广,音色也不?错,如果不?往民族、美声?的那个方向上?走,唱点流行曲简直是手到擒来。”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学学,我可不?收学费哦。” “你那是不?收人家学费吗?你那是馋人家身子!”旁边有美术系的老师继续拆台。 “如何能凭空污人清白?” 这回林老师恼了,面色涨红,条条青筋绽开:“传道?授业解惑之师者的事?,怎么能说是馋人家身子?”紧接着便是什么难懂的话,一时之间教?室内外全是快活的气氛。 江逾白却是稍显局外人了一些?,因为刚刚跟着调子哼,一时有些?缺氧,出现了轻微的头晕症状。视野昏昏,他无意识伸手扶着钢琴缓了一会儿才站住。 乌兴最先注意到了江逾白的着力点变化,有些?担心:“你这是低血糖了?要不?要吃点糖?我有带巧克力。” “不?用不?用,我可能有点气血不?足,偶尔会头晕。”说这话的时候,江逾白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缓一下就?好了。” “哎呀你们年轻人还是要少熬点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呀。” “气血不?足?小江啊,你这个唇红齿白的,比我一个健健康康的看着还有气血充盈呢。” 陪老师们插科打诨完,江逾白才正色道?:“我想请林老师帮忙给这个片子配个乐,三首插曲,一首主题曲。” “价格可以安排到插曲一首二十?五万,主题曲一首五十?万。如果付尾款的话,可能要等?到片子上?映之后才能结清了。” 对于这些?专业内的中流砥柱来说,这个价格都算低的了。 但江逾白没钱,也只能以真诚和作品服人了。刚刚展示的作品质量,相信会有不?少老师动心。 对于音乐人来说,好的作品和自己的音乐配在一起?,相辅相成,会形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这可是个双赢、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件事?情你就?放心交给我,片子是不?错的好片子,我也指望着能锦上?添花呢。” 林副教?授果然没有拒绝,很是大气的笑着应下。二人又详细对接了一下需求, 要谈的正事?都谈完了,江逾白还有没处理完的工作,差不?多也该离开了。当他表现出这个意图之后,其他老师都贴心地散开,给了这对师生一点单独相处的空间。 “你还有钱吗?”乌兴也是开门见山,直接发问。 江逾白摇头,不?过:“很快就?会有的。” 乌兴轻哼一声?,把本就?没拿出来的银行卡藏得更深了。他这是,本来还想着投资一二,赚点小钱花花。 嗯,现在想想,投资有风险,还是免了。 “行了,知道?你还忙着,有空回来看看我就行了。不过这个作品要是做垮了,那,看不?看我的也就?再说。出去别说我是你老师。”乌兴刀子嘴豆腐心的把人打发走了。 江逾白知道老师的性格,笑着告别:“我会的,老师再见。” 在江逾白走后,老师们的办公室并没有回到往日的平静。毕竟是自己真正朝夕相处了四年,亲手教?导出来的好学生,可不?是那种上课点卯式的相处能比的。 都是当老师的,哪有不爱护学生的道理。 从?再次见面到现在,老师们没有一个问过江逾白是否做过那样的事?情,因为他们很清楚江逾白是什么样的人,一个艺术家的性格,是不?可能不?融入到作品当中去的。 作品可见其人。 江逾白不?是狗仔爆料的那种?人。 再者。 明眼人只要沉下心来想想都能看得出来,金鸡奖之后一系列事?件的蹊跷之处,只是因为始终在风口浪尖上?,如果在那个时候贸然站台出来,他们这些?搞学术的、ti/zhi/内的又不?清楚内情。 第38章 毫无疑问是会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糟糕的。 现在事?态稳定下来,也逐渐在大众视野中淡去了。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己教?过的学生还是如此境地。 “行了,那小子说不?用我们帮,咱就?不?用在这费尽心机了。” 乌兴听得烦躁,高?声?压下了整个办公室的嘈杂,尔后顿了顿,却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补上?了一句:“听说他最近已?经在打官司了。” 好嘛,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到底是谁在费尽心思?了。 * 邢和璧忙了一天,可算是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了。 一进门……嗯? 怎么还有靡靡之音?邢和璧原本要打的哈欠都摁回去了,关上?门走到客厅,这才发现江逾白在一边听小曲一边操作笔记本电脑。 空气中还夹带着一股刺鼻的中草药味。 一派怡然自得之景。 “你今天不?卷了?回来居然比我还早。”平常江逾白都是在公司的,哪里能现在这个点就?在家里刷新。 “回了一趟学校,准备配乐的事?情。”江逾白解释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邢和璧腰背后仰,倒在沙发上?,手抬起?一只挡住眼睛,看上?去真是累狠了:“我在外边跑流程呢,想把这件事?情赶紧开庭。” 中夏速度已?经算快的了,但是一个案件的开庭审理也往往要等?上?两?三个月。 “那狗仔也是有钱,至少比咱俩有钱,我看他请了个贼厉害的律师。那些?证据链上?的证人也联系不?上?。”邢和璧无奈极了,账面上?的钱全被江逾白拿去投给荣耀工作室了,他能请到什么好律师。 “咱们还是得想办法找到他们收钱的证据,这狗仔绝对是收钱了!那栽赃起?人来,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江逾白认真点点头,眼皮也不?抬一下:“确实。” 邢和璧:……敷衍的时候,好歹看着我说这两?个字吧? 他真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错觉。 呸呸呸,什么太监。 “我以为我们永远有话可说。”邢和壁哀伤道?。 江逾白听着邢和壁那累成一滩烂泥的语速,想了想补充道?:“‘无’话不?谈也是有话可说的一部分。打官司这事?,有你上?心,我就?放心了,加油。” 邢和壁哼哼两?声?,和江逾白此等?非常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两?人各自回房,该睡觉的睡觉,该卷的继续卷去了。 一直忙到深夜,工作上?的事?情告一段落的江逾白起?身舒展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身体。 他看了看天启-李成弘兢兢业业发来的内幕情报,确认一切按计划进行之后,青年就?来到了卫生间,揽镜自照。 脖颈中线隐约可见血色,这比江逾白预想中发展得要快。 他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好,健康红润有气色, 这就?更加凸显那道?横线的诡谲,让人总有种?不?太相合的怪异感。 江逾白抬起?手臂,看着臂上?蜿蜒的淡青色血管。他仿佛能透过表皮看见其中流动的血液,和生生不?息的灵气。 他蹙眉,神色多有几分厌恶。 这身体虽然是他的身体,但到底是凡人之躯。血线是在提醒他,他的身体正在灵气侵蚀下渐渐腐朽。 生生不?息的,不?是他的生命,而是灵气。 凡人之躯,灵气总会过载的。 缓解的办法十?分简单粗暴,江逾白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撕开了手腕手指上?贴的膏药,又摘下了手表。 刀片,酒精。 消毒完成。 刀片轻轻颤抖,江逾白甩了甩手,再次下定决心要按时休息,贴膏药、擦药膏都有点控制不?住了,这样下去工作效率可就?保不?住了。 拿个刀片,稍微一用力,指节就?开始隐隐作痛。 开口。 悬着手腕在洗手池上?空,江逾白默默等?待着那过于蓬勃的灵气流出他的身体逐渐逸散。虚无的压抑感,逐渐淡化,让他的灵魂都重?新轻松起?来,通体畅快十?分。 青年眉目舒展,压在灵魂上?的阴云也为之一空。 旁人失血都是面若金纸,他却是反过来的,依旧神采奕奕。 不?过第一次没什么经验,流出速度有些?慢,江逾白干脆就?又重?切补上?好几道?。等?见血线中的艳色淡去,他才停手,处理好开口之后重?新戴好了手表。 江逾白很清楚这只是个饮鸩止渴的办法。 但架不?住毒酒解渴。 左右不?必头疼生命可持续发展的事?情,任性一点也无伤大雅。 第32章 煮茶论英雄 林建义?感觉自己最近有点水逆, 运气非常差劲。 先是不知被谁敲了竹杠,还没来得及去查,紧接着又是千鸟经纪公司明面上的主事人诸夏出了酒池肉林危急公关的事情,弄得整个公司都有点焦头烂额的。 现在他?才?有时间去调查当初到底是谁知道诸总快乐房的存在的, 结果来回查了一通, 发现也就九州老总华安琪因?缘际会和诸总有遇到过。 毕竟二位都是性别女, 爱好男,能尿到一个壶里很正常。 不过两?个人最多就是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除此之外, 基本找不到怀疑对象了。 可……这也不能够吧, 哪有人实名制敲诈的,林建义?总感觉九州的高管不至于这么蠢。 可惜诸般猜想也只是林建义?的疑心而已, 他?一直没能找到能够实锤的证据。当时交易完之后,他?还提心吊胆了好久,生怕哪天早上起来就发现消息泄露。 对方好歹是做了个人,没干这种背后回马刀的事。 那林建义?为什么还要继续调查呢? 原因?很简单, 如果查不出来到底是谁的话, 就算给诸总再换了个地方玩, 也无济于事。而且要是那人手头再紧用钱的话, 说不定又来找他?了,堂堂企业高管, 哪里有被人当atm机用的道理? 所以林建义?这几天天天往外跑,正好就是趁着黄金月这个员工有正当理由不在岗的绝佳时间段去调查情况。 这不,现在他?又拿起公文包准备离开公司。 走出办公室, 路过员工办公区的时候, 林建义?忽然感觉到了一点不对。 “林主管早。” “林主管早。” 林建义?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皱了眉,怎么感觉,有点奇怪?自己这是被排挤了? 因?为最近的注意力重心都不在公司这边, 林建义?还好生回忆了一会儿?。现在会议召开的时候居然不会通知他?,这一点他?是撞上两?次了。 而且正值签人黄金月,居然没有人来告知他?签约动向?安排? 这也就算了,可能大家忙给忙忘了。 或者是大家看他?这么忙,不好拿这些事情再来打扰他?。 可打招呼语不对,林建义?的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不对呢?以前几句“林主管早”后面都会跟些旁的话语,或者还有些和他?平常关系稍亲近的下属会插科打诨一番。 结果现在都连着好几天这么冷淡了。 客客气气的。 俗话说得好,于无声处听惊雷,他?莫不是被排挤了?林建义?冒出了这么个诡异的想法,可…自己是管理层,这些员工闲的没事干,排挤他?干嘛。 倒反天罡啊这是! 倒反天罡不至于,开会没通知到,那就只可能是…… 林建义?停止了下楼的步伐,一个转弯,去了卢如容办公室,他?总觉得这幺蛾子?应该和自己的同级别同事有点关系。 卢如容见他?来了倒也不意外,只是让他?随意坐:“林总有什么事儿?吗?” 林建义?也不好直接问排挤之类的内情,那样太蠢了,他?只能旁敲侧击:“本季度的签约意向?名单怎么我?这边迟迟没看到?” 卢如容从鼻腔里发出一个不轻不重的哼音,似乎是在回应对方的话语。只是这态度有些轻慢,林建义?刚要不爽,卢如容就从一堆文件夹里翻出来一本递给他?:“哎,最近太忙,给忙忘了,你别见怪。” 林建义?接过来,心下疑虑略微消散。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又问:“怎么最近几场会议都没有通知发到我?这边来?” 卢如容摆首微笑:“都是些小会,所以就没通知你,看你也忙,最近不怎么在公司,我?们就自己解决了。”她顿了顿,开口送客:“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什么事,我?这边还有工作要忙……” 对方的逐客令都这么明显了,林建义?还能怎么办?只能转身出去。 他?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莫名其妙的,他?怎么感觉是卢如容在针对他??以前卢如容顶多也就是看他?行事作风不爽,他?也一样。 第39章 现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针对…… 可是针对他?干什么?夺权? 林建义?边走边想,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可是钦差大臣,直达天听的。卢如容针对他?,这是想篡位谋反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避着他?? 不对啊,如果是这后两者不反而应该隐藏的更好吗? 但这样的事情还是有必要报告一下诸总,毕竟前不久才?出现了酒池肉林那档子?事,现在千鸟经纪多少有点风雨飘摇那味儿?。 上下都警醒着呢。 * 办公室里。 卢如容并?不清楚林建义?的内心戏,她心中?已然认定林建义?是内鬼了,这天天往外跑的架势,加上那心神不定的模样,更是有力佐证。 现在只差一个实际证据。 诸总看重林建义才会把这人派到经纪公司这边,帮诸夏把关着。诸总的信重,这老逼登居然狗胆包天辜负?卢如容可是诸秋忠实事业粉,想想就为偶像痛心。 心中?取而代之,成为诸总心腹的念头一起,便难以遏制了。 她和诸总的沟通交流通道居然有这么个路障挡在这里,卢如容老早就看林建义?不爽了,这总觉得这人抗不了事。 没有实际证据? 不怕。 刚刚林建义?过来,光明正大的要名单。卢如容给的就是一份假名单,接下来如果名单上的人再被天启捷足先登…… 那么林建义?的情况,就不用打问号了。 结果没有出卢如容的意料,当看到假名单上的排序靠前的两?个人还真就在这两?天又被精准狙击签走了的时候,卢如容只觉得兴奋。 那种终于破案了的亢奋让她忍不住勾起嘴角。 卢如容当即拍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诸秋。 “诸总,您看这件事情如何处理。”卢如容语气中?颇有几分义?愤填膺。 诸秋怎么看? 诸秋用眼珠子?看。 诸秋人都麻了,她久经商海,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真是难得的破功。卢如容不清楚她把林建义?派到经纪公司的目的,毕竟她玩得开这件事情,本身也是公司内部少数人才?知道的。 如果真是派个大才?送到经纪公司去,那还真没有卢如容是用武之地了。 林建义?就是个拉皮条的,这点,诸秋很清楚。 本也就不指望林建义?能有什么业绩,充其量是多给她找找新的床伴。 可现在卢如容告诉她林建义?很有可能是内鬼,诸秋都有点风中?凌乱了,那她这不是废了,这不是要社会性死亡? 她倒不是有什么性羞耻,而是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会希望自己床上那点事儿?被到处宣扬。 卢如容还在电话里继续表述,说什么不清楚林建义?叛变的理由。 诸秋都能脑补到了,就是因?为实际上林建义?空有高管位置,没有高管权力,甚至享受的高管待遇都是打了折半的。 卢如容这个管经纪公司都有经纪公司的一点股份。 而作为被外派出去的高管,林建义?却没有总公司股份的,光是股份这两?个字就足以调动多少人的贪念了? “你再观察观察,不要轻举妄动。”诸秋几乎是有些艰难的说出这句吩咐的。 卢如容只当是老板有更加深谋远虑的考虑,要先按兵不动,没有多想立即应下。 挂了电话。 诸秋脸色凝重起来,她翻了翻最近千鸟经纪的工作报告,伍向?晨还真是个蠢货,万事都没俱备,就开始折腾东风了? 还是见着《真正的演员》从头垮到尾,忍不住了? 本来千鸟和天启面上还有几分情义?在的,为什么天启手中?没有拿得出手的大明星?因?为当年天启就是千鸟和九州斗法的时候,被千鸟扶起来的。 现在狗要反过来咬主人了。 诸秋直接叫来了自己的秘书。 * 一天后。 诸秋如愿在会客室里见到了邵鸿远,sk的实际掌权者。 两?人一见面,先是友好招呼了两?句,而后便是各自落座。 诸秋开始煮茶,她动作娴熟。等今日种种,都在心中?过了一遍,方才?把茶水分杯到邵鸿远杯中?。 相?比于诸秋的沉静模样,邵鸿远可谓是意气风发,这还是他?压制了一下自己内心波动,外泄出来的一点点。 自打廖势在会所打听到的那个消息汇报上去,邵鸿远知道天启有意篡权之后,整个sk行事风格就变成了互联网赛博厨子?,到处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这脏活累活可没少做,总算是见到点回报了。 好比那酒池肉林的事情、《真正的演员》舆论?风波、千鸟压榨艺人走漏的内幕消息一路热度飙升,都是他?们sk在背后添砖加瓦。 与?柳卓这位大狗仔,可是神交已久。 两?人品鉴一番茶水。 “好茶,回甘生津。”邵鸿远盛赞。 诸秋但笑不语。 “方今春深,春雨难歇,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邵总比我?年长,见识也多,必知行商赢家通吃的道理,请试指言之。” 她垂眸,开始第二冲,并?不去看邵鸿远。 邵鸿远读书有点少,准确的来说,他?不喜读书,并?没怎么听懂诸秋为什么要用这蕴含丰富的煮酒论?英雄典故来。 他?又不是刘备,诸秋也非曹操。 但邵鸿远的dna里就刻着一段教师资格证,这玩意儿?到了年纪就要觉醒的,所以他?一点也没推拒谦辞,直接开始指点江山:“九州华安琪,起势颇早,门多故吏,部下能事者多,可谓英雄?” 诸秋摇头:“惫懒之人,不思?进取,非英雄也。” 邵鸿远笑意更深,顺着道:“天启伍向?晨,底蕴颇丰,锐意进取,可为英雄。” 诸秋再次摇头:“有勇无谋,束手束脚,非英雄也。” 两?人共饮第二冲,相?视一笑。都是野心勃勃之辈,无非:“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秋耳。” 天启九州皆不可信,sk是最好掌控的,诸秋自然也愿意给邵鸿远抬咖,画饼而已,她早就熟能生巧了。 为表诚意,诸秋大方给了心情大好的邵鸿远两?个利好消息,而后目送心情瞬间崩盘的邵鸿远告辞离开。 秘书一直在旁候着,见状,有些忧心。 “诸总,我?们这样,会不会捧出来一个新的天启?” “我?心里有数。” 诸秋并?不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她转而问道:“林建义?那儿?查的怎么样了?”这才?是最棘手的。 * 在江逾白那里得了第一手消息的李成弘生拉硬拽着同事一道脚步匆匆,直接推门而入:“伍总,出事了!” 本还在忧心赵新立干得那档子?蠢事的伍向?晨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什么事?” “千鸟那边和sk的邵总碰面了,应该还是诸总亲自接待的。” “什么?” 被他?拉过来的同事,也是天启未来一档即将推出的王牌节目的导演宁默惊呼出声,原因?无他?,宁默这个节目就是做选秀的。 “有没有什么更具体的信息?”事关自己的奖金和前途,宁默甚至比伍向?晨还要激动。 李成弘遗憾地摇摇头,倒是有煮茶论?英雄,但他?是不能说的。 “伍总,这,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该不是我?们风声泄露出去了吧?”天启早就有想在选秀偶像这个行业分一杯羹的想法,如今人员、资源、经费全都到位了,现在却出现千鸟和sk接触的意外事故。 莫不是这二位要联合办个节目。 这对天启而言可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 “lisa,去给我?联系一下邵鸿远,我?要和他?见个面。”伍向?晨没有犹豫,立刻吩咐了下去。 第33章 结盟 邵鸿远接到天?启电话?的时候, 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幸福状态当中。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是轮着我了? 作为一个后起之秀,他的理想?状态当然是能够被?两个巨头当做优质小弟来?回争取了,最后跟谁不?好说,但好处费肯定不?会少。邵鸿远并没有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没志气。 俗话?说得好, 人?贵有自知之明。 大公司有大公司的生存之道, 小公司也同样。 体量放在这里?, sk不?是什么巨头公司,活得委婉一点很正常, 说不?定还有大把公司想?像他这样委婉呢。 最早报告说千鸟天?启之间出现嫌隙的廖势也因此都更得邵鸿远看重, 甚至许诺出了百分之一的股份。尽管当时邵鸿远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不?怎么相信的。 但,事在人?为。 看, 这风不?就吹起来?了吗? 第40章 好不?容易等?到自家老板打完电话?,对此事极为上心的廖势立刻上前询问:“ boss,怎么样?” 邵鸿远淡定地摆摆手:“天?启的价码开得不?够高?啊…我们也不?用急,等?他们打得越激烈, 对我们的争取也会越不?计成本。” 他倒是不?担心业内短时间内有其他公司能够取代?sk的位置, 毕竟这个生态圈里?, 中间这层, sk是独一份的,旗下几乎包揽了顶流爱豆、一线男团女团。 就整一个造星工场。 廖势闻言若有所思, 他和自家老板的观点不?太一样,认为选定了一方,就要坚定的站在这一方的身后。 左右摇摆, 总感觉容易出事。 到时候万一两头不?讨好, 那可就吃大亏了,万一双方都热闹了,干脆联手先把sk干趴下也不?是没可能。 邵鸿远看出了廖势的犹豫, 心情颇为不?错的他顺口解释了一下:“太快答应下来?,显得我们太积极主动。那可就被?人?拿捏住了。” 诸秋,可从来?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至少要再等?对方抬一抬价码,这可涉及到立场和站位,慎重些对方也不?好说什么。 显然邵鸿远心中已经有了自己最终的人?选。 * 千鸟这边,同样也通过了她们独有的情报渠道得知了天?启和sk的联系。 诸秋可不?仅仅只是拉拢sk作为统一战线,这只是备用措施罢了。看,如果不?是她出手及时,那就是天?启会抢到优先权了。 经纪公司的频频失利并不?会对千鸟本部带来?太大影响,千鸟这么大一个公司呢,不?至于一年没有什么优质新鲜血液,整个公司就垮掉了。 她们的底盘是大明星。 但诸秋是个吃不?得一点亏的性子,在这一点上,她是把自己当人?生主角看的。 主角基本定律一:得到的永远要比失去的多?得多?。 主角基本定律二?:凡事发生,必皆有利于我。 相信这些,并为之行动,最终就会成为你所想?要的那样。 在诸秋的放权下,千鸟率先就在影视资源方面进行反击,高?价抢夺大热剧集独播权,自家旗下平台轮播,顺便?带动下一个季度的新剧。 在以往,除了某些比较特殊的、特别符合自家公司调性的剧集之外,三巨头并不?会特意花高?价去买独播,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大家体量都是差不?多?的。 买个剧充实一下自家资源库就行了。 千鸟财大气粗的,现金流充足,就直接把整个季度的优质剧包圆了。当然,只谈钱肯定是不?够的,能拍出好剧的剧组可都不?是只会看短期利益的。 所以诸秋同时还跟这些剧组敲定了等?这些剧组下一次作品产出之后,无论是否独播在千鸟,都会在旗下平台给出超高?曝光。 这才是真正吸引那些剧组的原因。 未知的下一部剧,至少在宣发和排片上有了绝对的保障。 这可是千鸟旗下的视频平台,不?是什么三无小平台。千鸟最早就是从渠道起家的,正因为她们掌握着最大最优质的渠道,才会吸引到源源不?断的优质艺人?挤破头。 从而?形成良性循环。 诸秋的高?效率,和她大胆放权、快速决策,甚至为了提高?效率特意开设了一个临时机动部门有关。 这些都是患有严重大公司病的另外两家巨头公司根本来?不?及跟进的。 至于放权,也不?仅仅只是明面的那层需要。 诸秋知道自己公司里估计还有内鬼。 那些手握股份的高?管可以暂时排除嫌疑,更底下一点的经理一层,没有股份这层利益关系和公司牢牢绑定在一起,同时又是什么事都会经过他们手上去操办的地位。 这一收买,千鸟的信息围墙就相当于是烂了一个窟窿。 一家商业公司最重要的就是商业机密,有合约束缚,为了自己的未来?,内鬼肯定不?会泄露这种重要的事情,但在一些日常情况下,不?经意的透露一个时间?一个地点?一个看好的艺人? 这可就怪不?到内鬼头上了。 诸秋翻看着前一段时间各部门的报考,查漏补缺,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然后就很自然地看到了卢如容那边发过来的情况。 程伟彦? 本来?千鸟这边想?压一压程伟彦,这个小明星借着公司的资源刚混出点名气来?就叫嚷这要自由了,不?磨一磨性子以后怎么带团队。 结果不?料被?天?启截胡了。 也正是从这里?开始,天?启处处抢在了千鸟前面。 除此之外,还有那奇怪的内幕爆料。 乍一看好像是天?启干的,目的也很清晰明了,为了抢人?。 但为什么呢? 分明对谁都没好处。天?启没必要还要来?这么一招,本来?于泥潭中生出援手,程伟彦就绝对会跟着他们走的。千鸟这边也不?会过分干涉,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 程伟彦被?爆料出千鸟如何压榨艺人?的这些事情能收获什么? 一些无法?转换成实际好处的公众同情? 但更大的可能是被?所有娱乐公司默契排斥,谁还敢用他?哪怕曝光这事不?是程伟彦干的,但和他扯上关系,本身就已经是黄泥糊裤子,不?是屎也是屎了。 诸秋本能的觉得这个利害公式有严重不?平衡问题,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只能是先记下来?,以待勘察。 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者,sk 邵鸿远。 眼见着千鸟略胜一筹,邵鸿远还挺乐呵的,虽然这一回合他没捞到什么实际性的好处,全程看两巨头神仙打架…… 嗯,也不?能说是两巨头神仙打架,看起来?更像是,天?启还没反应过来?就输掉了比赛。 邵鸿远本就属意千鸟,之前拖了那么长?时间,一直没有给双方的关系一个定性。诸秋果然也知情识趣,顺着开出来?了更高?一点的价码,表达了自己合作的诚意。 两人?相谈甚欢。 邵鸿远不?由开始期待sk真正跻身入餐桌上的那天?。 至此,千鸟和sk短暂的形成了一个松散的联盟。 * 与此同时。 江逾白联系上了李成弘。 这段时间因为工作繁忙,江逾白任由自己的间谍下线自由发展,李成弘也很有身为高?级间谍的自知之明,一有什么值得汇报的情报,就悄摸通过各种方式传递给江逾白。 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生怕千鸟吃亏的架势。 江逾白也没管这间谍的自我发挥,直接就开门见山。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直让九州做壁上观好像也不?那么好,万一我们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这家伙忽然下场来?捡尸…” 李成弘很聪明,所以江逾白不?需要把什么话?都说得那么明白。 点一下,对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成弘暗自咋舌,果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同时心里?不?得不?感慨,果然是有什么样的领导就会有什么样的手下,这野心勃勃的样子,真的是看了就叫人?觉得刺激。 想?着自己0.5%的股份,再想?想?千鸟恐怖的市值,再想?想?自己现在越发得伍总看重,简直是双赢,赢麻了。 李成弘立刻满口答应下来?。刚要琢磨怎么给自家老板吹点枕边风,让伍总想?到找九州作为盟友呢。 手底下人?忽然来?报,说sk的官方微博发了条和千鸟相关的动态,说是要共谋成立新的造星综艺节目,计划开发偶像合家欢大电影。 李成弘顿时眼前一亮,这不?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他立刻起身前往总裁办公室。 江逾白也没有闲着,关闭了和李成弘的聊天?窗口之后,他再次联系上了柳卓。 柳卓秒回:感谢榜一大哥送来?的嘉年华! 柳卓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他这段时间联系了不?少同行,有钱大家一起赚才是王道,不?然一直就自家工作室风风火火的到处拆娱乐公司的墙,怕是不?想?活了。 这个共享也是有讲究的,最关键的部分永远是从柳卓自家工作室的微博上公布出去,剩下的主要拼图,才会分散给几个由他特地选中的合作伙伴去曝光。 也正因如此…… 影响范围要远远超出单柳卓一家的影响力,继而?带来?接二?连三的连锁反应。 现在圈内狗仔都传言着有个神秘人?,消息灵通的不?行,每次出货都是和劲爆沾边的大新闻。传说只要被?他找上,财务自由就在不?远的明天?。 实在是令人?神往。 “叮——”动态更新。 最新出来?的这条博文很快被?疯转,因为这个账号就是上一次公开千鸟压榨明星内幕消息的那个账号,早就积累了一批活跃的吃瓜群众。 第41章 博文内容很长?,堪称图文并茂。合计梳理出来?,也就两大条。 一,综艺镜头是按照数量划分的,后期剪辑时,“无关紧要”的选手镜头会为了时长?自愿牺牲,或者做出一些形象上的让步以衬托其他选手。 二?,打投数据和实际数据的对比。粉丝的钱会进入公司的口袋,而?后再根据“公司发展需求”动态微调整排名,以确保偶像的曝光量。 “早知道搞选秀的都有黑幕,没想?到这么黑。真是什么都能明码标价了,镜头、粉丝探班、炒cp、出场顺序……厉害了,这是什么生财有道啊,老哥我也想?学学。” “难怪都说爱豆是商品,这下货真价实是商品了。” “我当时就说过,sk这样在这个男女团领域占据了半垄断地位的,肯定要出事儿。哪个半垄断地位的会在乎其他人?的死活?都是忙着赚钱,这玩意儿能向官方举报吗?” 其他狗仔看到柳爹更新了,也立刻更新了自己的所拿到的那一块消息拼图。 网友们更是炸开了锅,无数营销号就像是问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拥而?上,迅速把热度炒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 作者有话说:好消息,快v了。 感谢大家的陪伴,还是惯例懒得开防盗,大家来去自由。 这本书发出来之后我实在是不怎么上心,成绩差的我都不想看,每次到了快要换榜的日子才匆匆忙忙修完1w5一口气更新了[化了][化了][化了] 每次都会觉得有点良心难安,然后下一次故态复萌。 希望v后我能规律一点。 第34章 盟友 “woc, 我最开始看到消息,我还以为是假的,这么多狗仔跟着?认证了……不是吧?我推要塌房了???” “我女鹅你不可以,呜呜呜妈妈要给你赎身!sk是什么垃圾公司, 真?的晦气。” 爱豆圈顿时哀鸿遍野, 一片凄凄惨惨戚戚之景。 等消息直接轰炸sk公关部的时候, 邵鸿远知道的版本已?经是连公司内部的聊天截图都被放出来?的程度了。 哎,不对, 这怎么冲我来?了? 他最近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咳、除了煽风点火之外。 邵鸿远一时有?些懵,脑子都有?点冒烟, 第一个问题就是:谁要搞他? 虽说sk在偶像这个领域占据了颇高的生态位,但实际上在大众的视野中,与三巨头比起来?,那还差得远。 这也算是一种小公司的明哲保身之道。 不被看见、注意到, 很多不好明面?上做的事也就更好下手了。 但也仅仅是呆愣了片刻, 邵鸿远立刻反应过来?想起诸秋之前煮茶时和自己?说的, 天启准备做偶像业务, 节目都筹备的七七八八了,公开透明, 全方位展示给观众。 好家?伙,这波踩sk黑幕,是为天启自己?造势呢。 好啊你, 姓伍的, 来?阴的。 邵鸿远也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拿着?手机就把电话往千鸟那边拨。好家?伙,他马上就要按下通话键的时候, 一通来?自于天启的电话打断了他的动?作。 来?电显示正?是伍向晨。 邵鸿远那个气,你还有?脸过来?找我?怎么?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过来?威逼利诱的?搞骑脸输出? 邵鸿远是不吃这个套路的,换句话说,他吃软不吃硬。 他直接给挂断了,重?新给诸秋打电话。 前脚刚和诸秋确定友好合作的同盟关系呢,自己?就出事了不得不找大哥帮忙。 邵鸿远只来?得及庆幸自己?好在是早早定了跟千鸟大哥,不然现在再去?找诸秋帮忙,少不得要被打压。 sk公关部也同步开始高速运转,先给整件事情定性为谣传&误传*部分?言过其实,再发一张律师函,安排各团的官微、各个艺人再联合发一份声明稳住网友情绪。 这可不是小事,一旦失去?了大众公信力?,他们以后这个偶像业务就算是彻底垮掉了。 再捧出来?什么男团女团c位出道,都会被网友们质疑是不是内有?黑幕。就算到时候还能?割到粉丝的韭菜,路人肯定是敬而远之了。 尽管爱豆并?不那么在乎路人缘,他们仅粉丝可见就足够了。 可爱豆是一碗青春饭,能?干几年? 早晚都是要转型的,不是歌手就是演员,不是演员就是模特,试问以上这三种,哪一个是不需要路人缘的? 光靠sk一个既得利益群体说,可信度是不够的。所以在基本稳定住情况之后,要找说客! sk公关部专门去?找同行、其他从业者洽谈站出来?发声的相关事宜。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有?胆子把这些东西泄露出去?的,现在情况危急,还请诸总帮我一把了。” 在和诸秋的对话中,邵鸿远很聪明的并?没?有?直接点出自己?内心的最大嫌疑人。 双方不必把什么事情都说的太明白?。 “行,我知道了,我会安排人去?帮忙处理这件事情的。说什么帮不帮的,大家?都是朋友,不必这样见外。” “不过,邵总,聊天截图都被放出去?了,贵公司的内部还是要好好盘查一下。不然这样的事情,有?一就会有?二,想来?如果还有?下次,那就不是现在这么好解决的了。” 处于同盟关系考虑,诸秋不得不再多提醒了一句。 同时也是警醒自己?,早日将公司内部的大清洗提上议程来?。 诸秋还没?有?查明白?林建义的底细,要是哪天她?的事情被爆料出来?,那娱乐头条、微博热搜前三,估计是要被自己?屠榜了。 诸秋很清楚自己?的这些“兴趣爱好”是不被社会伦理所容许的。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希望自己?的私事被数以万计的网友们热议。 而且……千鸟是上市公司。 一旦公司股价受到影响,那市值蒸发的可比烧水转换成水蒸气要快得多。 届时,诸秋绝对会被董事会那帮只知道拿着?股价说事的老东西赶下掌权者的位置。诸秋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要把一切危险掐死在摇篮里。 不管是林建义,还是伍向晨。 亦或者是……始终局外人一样,也没?有?受到过任何波及的九州。 可能?是因为同为女性,又同样身居高位,诸秋不相信九州的总裁华安琪真就是转变的突然,大病之后一点野心都没?有?的。 从对方的公司并?没?有?上市做大就可以看出来?,华安琪比起把公司做大,更想要的是,把公司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倒不是说诸秋就觉得是华安琪在背后捣鬼,她?是怕千鸟和天启这会儿窝里斗…… 等下被九州渔翁得利可就废了。 * 时间线往回拉,转到天启视角。 * 天启这边派过去?谈下一个季度的剧集上线的人,全部都晚了一步,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对方都已?经签好了和千鸟的合同。 一次如此也就罢了,次次如此。 这就很难不让人怀疑千鸟是不是故意的了。 在诸秋看来?,她?的行动?是回击报复天启的精准狙击抢人行为。 但在天启的角度,就有?点莫名其妙了,我签人,我是凭本事签的,你千鸟干垮江逾白?、闹出酒池肉林害得天启紧急公关、和《真?正?的演员》节目溃败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伍向晨收到影视资源频频被抢的消息,顿时就恼火了。 诸秋这女人家?家?的,实在小心眼。 气完了外人,伍向晨回头看看自家?公司……更加恼火。 大家?都是差不多体量的公司,凭什么千鸟就能?行动?如此迅速?大家?抢人都是各凭本事,诸秋这种一揽子包下本季度优质剧集的行为可就有?点破坏市场了。 可伍向晨也没?办法,人家?都早早谈完了,这个季度他只能?是在自家?平台上,放点自家?节目或者其他还能?签进来?的节目。 大公司之间的博弈,网友们是不在乎的,尤其是现在还只是点小小的摩擦碰撞,哪年不来?这么几次。顶多是有?点奇怪,今年自己?习惯用的视频平台上面?怎么没?有?网上大火的剧集。 “奇怪,怎么天启的渠道都不上新?搞得最近追剧都没?什么好看的了,是最近没?有?新剧吗?不能?够啊。” “楼上的一看就只装了天启一个视频软件,来?千鸟啊,好多优质剧集在这里独播呢。” “不是吧,只知道九州在走下坡路,没?想到天启也开始走下坡路了,支楞起来?啊,要是一家?独大,咱们就享受不到薅羊毛的机会了。” 看了一通用户反馈,伍向晨只觉得郁气难舒,谁知手上一个下意识刷新的动?作,就让页面?里弹出来?了最新的消息。 第42章 #sk 选秀黑幕# 他立刻反应了过来?,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sk那去?就要示好。谁知道电话半天不接通也就算了,挂我电话干嘛?我是来?施以援手的呀。 伍向晨:? 就算不愿意,也没?有?必要连个招呼都不打吧? 上一次电话里头不是还相谈甚欢吗?李成弘来?报告得及时,这一次伍向晨是好不容易抢到了第一时间的,结果对方连电话都不接。 “伍总,他们很有?可能?是去?找千鸟帮忙了……”虽然不想说,但这个事实已?经摆在明面?上了。李成弘拿出了sk官微上一条更新的和千鸟有?关的动?态。 “咱们要不要,也找个盟友……?”李成弘试探着?开口询问。 伍向晨当然也知道,他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伟彦被压榨内幕曝光的事情,估摸着?是千鸟自己?个监守自盗,但是sk选秀黑幕…… 在伍向晨看来?,嫌疑最大的就是九州了。 近年来?九州已?经日薄西山了,他们那家?公司可以称得上是还具有?时效性的黑料几乎没?几个,算是在这种事情上立于了不败之地。 又因为九州独善其身,所以才最有?可能?搅混水,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千鸟拉拢了sk,天启这边就有?点独木难支了,九州、九州……华安琪…啧。 李成弘站在一边没?敢开口。 因为立场关系,他和自家?老总所知道信息量是全然不同的,他不由地回想到刚刚和江逾白?的对话。 ——这一次泄露出sk偶像业务黑幕的居然是千鸟。 当时李成弘听到的时候他脑子都是嗡嗡的,这是什么操作?千鸟不是和sk统一战线的吗? 痛击我的队友?? 还是队友祭天,法力?无边? 但这只不过是第一反应罢了,再然后李成弘就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强行统一战线,就像安排他在天启疯狂抢千鸟的新鲜血液资源是一样的。 不知道伍总会做出什么决策来?,让九州至少不成为敌人呢? “小赵,替我联系一下九州总裁。” 伍向晨最终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和千鸟都很明白?,目前来?说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都只是小摩擦而已?,最多也不过是莫名其妙倒霉了一个sk,但谁又说得清楚,什么时候会忽然演变成大摩擦呢? 至此,李成弘顺利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 而九州这边,在这个签人黄金月九州还是延续了以往一贯的传统,到处收破烂,或者说并?不是他们主动?收,而是破烂主动?找上门。 一般来?说九州都是来?者不拒的。 算是不少无处可去?的明星最后的兜底措施。 今年收到的新鲜血液质量都还不错,华安琪随便翻了翻报告,颇为满意,然后就丢开工作不管了,躺在自己?办公室正?对窗户的摇椅上,好不惬意。 此时,秘书敲门道:“ 华总,九州那边来?电话了,想和您谈谈。” 咸鱼惯了的华安琪不太理解,但也没?有?多想,不管是找她?干嘛,她?都懒得参与,所以随即就摆摆手:“有?什么好谈的,你帮我推了吧,随便找点什么理由。” 秘书领命。 华安琪继续懒洋洋地晒太阳。 秘书又回来?了,这个时候就连专业如他面?上也带上了一丝困惑:“华总…我按你的要求委婉的回绝了伍总的请求,但伍总让我告诉您,让您别装了…?” 华安琪在摇椅上缓缓坐直了身子,脑门上也跟着?缓慢飘出来?一个硕大的问号。 装? 装什么玩意儿? ----------------------- 作者有话说:[鸽子] 一直很担心商战这段会不会写的太复杂了读者看不懂。 算了,不管了。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最朴实无华的商战而已,你曝光我家的黑料,我曝光你家的黑料。只是这里实际上“你”、“我”都没有过曝光对家黑料的举动,全是主角在幕后默默无闻的曝光。 第35章 猜疑 华安琪有点莫名其妙, 但出?于好?奇心,她最终还?是接了伍向晨的?电话?。 “华总,最近千鸟和sk的?事情,你?肯定也听说了吧。” 华安琪看向自己的?秘书, 眼神示意:什么事情? 秘书立刻连唇语带比划表达出?:千鸟和sk合作。 华安琪更加莫名其妙, 合作就合作嘛, 你?们天启之前不也是和千鸟合作的?好?好?的?。 伍向晨快速的?把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通,甚至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什么“现?在千鸟已经开始抢本季度的?优质剧集独播权了, 这对我们的?视频平台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千鸟所图不小,依我看下一步就是要继续抢扩大抢占市场份额的?行动…” 华安琪欣赏着?自己的?美甲, 随便?回忆了一下。 影视资源好?像手底下人汇报过,说这个季度没弄到什么好?剧。华安琪也不在意,没有长剧集,那就播网剧嘛, 顺便?也是丰富一下自己平台的?作品品类。 她是非常看得开的?。 自己财务自由了, 后半生不愁, 日子就这样过就成。 都当老板了, 还?那么劳心劳力干什么? 其实之前,华安琪不是这样的?, 如?果?她一直是这么咸鱼的?一个状态,是不可能当初和千鸟打?的?有来有回的?。 不过大病一场之后,能看开的?都看开了。 还?是自己开心最重要。 但伍向晨不行。 在影视圈这一块的?分级, 电影>长剧集>微电影>综艺>网络大电影>网络综艺>网剧, 纪录片和动画方?面不排入其中。 上不到上游,基本上是赚不到大钱的?。电影要上院线,其他的?影视作品也要上平台, 这是一个渠道?为王的?世界。 这也就是为什么邵鸿远会不甘心一直屈居于三巨头之下。 伍向晨一番说辞下来,整的?好?像千鸟和sk合作之后就要干掉整个娱乐圈一样:“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了,唇寒齿亡啊,相信这个道?理华总你?也明?白?。” 华安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意识到电话?对面的?人可能不知道?她的?动作,这才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伍向晨安静等待下文?。 下文?? 没有下文?。 “华总?”伍向晨忍不住出?声提醒。 华安琪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挂电话?:“哦,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伍向晨:…… 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表示一下什么东西?至少表明?自己的?态度吧? 一个哦是什么意思?! 曾经也是年少轻狂时,谈过几场恋爱的?伍向晨只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冷暴力了? “你?说的?什么商战,你?们打?你?们的?,不用管我。” 华安琪可能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回复不当,最后表明?了一下态度。她正要挂电话?呢,伍向晨最终还?是没沉住气:“你?既然做了那些事,置身事外根本就不可能。” “ 华总,现?在你?不准备起来,九州不就成了靶子?” “就算你?现?在可以隔岸观火,相信我,千鸟是绝对会想办法把你?也拖下水的?,不会让能威胁到千鸟的?公司依然作壁上观的?。” 鹬蚌相争,怎么会放过一边坐着?看好?戏的?渔翁? 那不是白?痴行为吗? 作为一家巨头的?总裁,华安琪不该这么蠢才对。伍向晨不理解,只能再次深度剖析,越分析,越觉得华安琪应该不是明?面上这么简单的?。 因为九州一贯的?咸鱼,华安琪算是圈子里比较神秘的?存在,永远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可…… 华安琪并?不知道?伍向晨在危言耸听些什么,我做什么事了我轮到你?来威胁我了? 又?可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她并?不在乎,对所谓的?“自己做了什么事”也没了那三分钟的?好?奇心,只敷衍回复道?:“好?好?好?、嗯嗯,我知道?了,拜拜拜拜……”然后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华安琪就挂了电话?,继续躺在摇椅上享受自己美好?的?工作日。 还?有一肚子长篇大论被挡了回来的?伍向晨:…… 他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自己先是不久前被sk的?邵鸿远挂了电话?,现?在又?被九州的?华安琪挂了电话?。 自己身上是有什么“必被先挂电话?”的?魔咒吗? 李成弘在一边听完了全过程,总感觉看着?领导吃瘪自己有点危险,但自己又?不能不说话?,只能是试探着?开口:“伍总…这怎么办?” 伍向晨冷笑一声:“她不想下水也得给我下水。” 第43章 可这似乎也只是一句狠话?,反正李成弘是没见到自家老总有什么其他的?动作的?。 到了这个时候,李成弘就很难不想起当时千鸟和sk以及天启还?处于尴尬的?三角关系之时,千鸟一个骚操作,直接捅了sk一刀, sk还傻乎乎的以为千鸟是盟友。 这一刀直接把盟友关系捅得极为紧密。 只能说不愧是诸秋吗? 还?真不愧是诸秋。 * “诸总,可以出发了。”秘书敲敲门,轻声提醒道?。 诸秋正是要去千鸟经纪公司那边开会。 这个会,并非寻常的高层例会。 林建义很恼火,他不知道?对面这个女人到底吃错了什么药,要不是他这段时间忙着?查事情,林建义早就腾出?手脚来收拾卢如?容了。 实在是自己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好?,焦头烂额得很,眼见着?天启、九州、千鸟之间的?关系这段时间越来越恶劣。林建义是真担心哪天打?起来,自家老板忽然就因为富婆快乐房上热搜了。 卢如?容敢借着?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开玩笑! 他一个钦差大臣还?会怕当地土著?随便?在诸总那里吹吹耳边风都够卢如?容喝上一壶的?了。 “不知林总最近在忙什么,公司的?签约计划还?多亏了你?的?帮助,一直进展顺利。”卢如?容注意着?林建义的?神态变化,看着?对方?强行压下烦躁,立刻跟进,阴阳怪气起来。 林建义秒懂,这不就是说他天天在外面浪,不看着?公司? 他虽然不怎么关注这些事情,但是最终成果?还?是有扫一眼的?。分明?这一次签人计划,因为天启莫名其妙打?开了任督二脉的?缘故, kpi离达标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卢如?容居然说进展顺利? 反话?。 这不就是摆明?了说,都是因为他林建义天天不着?公司,不上心工作闹的?吗?可这事本也不是他全权负责,卢如?容才是主事人,现?在kpi不达标,就想甩锅到他身上? 想得美? “哈哈是啊,你?的?工作也卓有成效,等诸总来了,我一定好?好?向诸总汇报,多替你?美言几句。”林建义假笑两声,特地把重音放在了“好?好?”二字上。 卢如?容也不回话?,她听到这句话?多少有点想笑,但强行忍住了,怕林建义看出?什么端倪来。 此人如?此嚣张有恃无恐的?样子,估计要么是完全不担心被发现?,要么就是觉得自己在诸总那里的?地位无可动摇。 两位大佬之间气氛紧张,弄得会议室里其他人都不敢讲话?,全都在拿着?手机或电脑假装一顿忙活,视线都没敢往这两人身上去。 门外传来渐行渐进的?高?跟鞋声,然后门被推开了。 林建义:?今天的?会议诸总怎么会来??诸总来为什么他不知道?? 会议室里几人忙站起来:“诸总。” “大家请坐。” 果?然,卢如?容把一份文?件递给了诸秋。 诸秋翻看。 林建义莫名有些坐立难安。 诸秋合上文?件夹,抬眸看向林建义,目光冷淡:“林建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没有任何前摇的?直接发问,让林建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卢如?容居然还?真的?让诸总收拾他了,可是他能有什么小辫子被抓? 难道?那个富婆快乐房的?消息泄露不是露在外面,而是内鬼? 当下的?情况并?不允许林建义多想,他只确定了一件事——绝对是卢如?容在背后拱火。 林建义直接“蹭”的?站起来,一副铁骨铮铮的?忠臣被污蔑到气得发抖的?模样:“诸总,您要听什么?我绝对是问心无愧的?,我林建义绝对没有做过任何有损公司利益的?事情。” “卢如?容,如?今是什么时候?这样的?危急时刻,不上下一心,你?反而针对起我来了?如?果?让外面人抓着?什么把柄,大做文?章,会将公司陷于什么境地,你?能对此负责吗?” 卢如?容有恃无恐,冷笑一声:“我争权夺利,你?自己做没做心里清楚。” 林建义顿时福至心灵,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原来是你?干的?!”林建义恍然,言之凿凿,正要展开自己的?论述。 卢如?容却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把手里剩下一份文?件甩了出?来:“之前公司签人总是慢天启一步,我就在怀疑是不是公司里出?了内鬼,把我们的?签约名单泄露了出?去。” “偏偏林总你?这个时候真是恰到好?处的?频繁出?门,基本都不怎么在公司呆着?。我不怀疑你?怀疑谁?我干什么了?我只是给了你?一份假的?签约名单!” 林建义一时之间有些茫然,这和假的?签约名单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是本来在说富婆快乐房消息泄露的?事情吗? 什么真的?假的??什么签约名单? 林建义根本就不负责这个,他以前每年顶多也就是看看新鲜血液们有哪些够资格献于诸总的?。这怕不是卢如?容自己管理失职,倒打?一耙把屎盆子扣他林建义头上吧。 既然是自己没做过的?事情,林建义也就松了口气,没那么焦躁不安了。 “想必后续的?事情不用我说,林总自己也应该清楚了。”卢如?容一直在仔细关注着?林建义的?神态变化,见对方?反而松了一口气,自己这一下心就提起来了。 为什么上到正戏的?时候对方?会松一口气? 难道?假名单这件事情,还?不是最终的?手段,还?有其他的?什么隐藏更深的?阴谋?卢如?容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出?其他有蛛丝马迹的?事件。 林建义一拍桌子气势更甚,要自己背锅?他也是浸淫职场多年,哪里能看着?卢如?容得偿所愿? “诸总,在卢总给我那份签约名单之前,我对此时一无所知,之所以频繁出?门,是因为在处理一些更要紧的?事情。”说到这里林建义向诸秋眼神暗示:“我不知道?为什么卢总会给我一份假名单,还?恰好?名单上的?两位就被人截胡了,谁知道?是不是某人监守自盗?” 诸秋接收到这个眼神暗示,眉头微微一蹙。 她最讨厌有人自以为掌握她的?隐私就觉得二人关系更亲近这种事情了。 林建义注意到诸秋的?神态变化,却是自觉诸总已经彻底站在自己这边了,不由心下冷笑,卢如?容这下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整理了一下措辞,正要开口,却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打?断。 会议之前都必须静音手机,这是诸秋要求的?。 但在诸秋来之前,林建义是根本不知道?今天的?会议成员还?有诸秋。他平常在这里当土皇帝,不关手机静音也没有人敢说他。 这下好?了,气氛略显尴尬。 林建义赶忙低头致歉,然后拿出?手机正要挂断电话?,诸秋却打?断了他的?动作,温和道?:“你?按接听键,点免提。” 林建义有些犹豫,但并?没有犹豫太久,因为他看到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估计是什么推销的?。他要是这会儿不接,才显得心虚呢。 电话?接通,免提公放。 “喂,是林建义,林总吗?”一个陌生的?男声。 “我是,你?是谁?” “嗯,咱都联系这么久了,还?听不出?来我的?声音?我是李成弘啊。” 林建义困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可能是电话?那头的?人见他迟迟没有答话?,以为他还?没有响起来,又?补充说明?道?:“我是天启经纪公司的?主管,李成弘,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这下有印——” 林建义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电话?给挂了,背后冷汗唰的?一下就浸透了全身。 等他反应过来以后,又?为自己这个愚蠢的?举动,而恨不得给自己来两巴掌……前面还?在说假名单泄漏的?事情,扭头天启的?主管就打?电话?给他了。 在这个黄金月当中,处处提前千鸟一步的?,那不就是天启吗? 假消息能泄露给谁,除了天启,还?能是谁? 林建义真是无语了,他干嘛心虚地挂电话??干脆让对面把话?说完,彻底证明?自己的?清白?呀。 林建义亡羊补牢,急忙把电话?要回拨过去。 然而对面却怎么都不再接通电话?了。 林建义心惊胆战,一连拨了好?几次都没拨通,视线都不知道?该怎么抬起来,放在众人身上,他只觉得自己喉咙干涩的?很:“诸……诸总,你?听我解释。” “行,你?解释吧。” 这又?不是什么爱情狗血剧,诸秋也不是那种会捂着?耳朵大喊:我不听我不听的?角色,她双手还?胸,静静等待林建义的?下文?。 第44章 林建义:心如?死灰.jpg 他虽然嘴上说着?你?听我解释,但还?真没想好?要怎么解释,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坦白?道?:“我…我不认识对面那个人,不信可以看我的?手机通话?记录,这是对面那个自称天启主管的?人第一次打?电话?过来。我真不知道?这,天启的?人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给我打?电话?,还?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 卢如?容火上浇油:“确实,我们都知道?手机通话?记录是不可以删的?。” 这反话?。 林建义冷汗簌簌,笨嘴拙舌的?继续为自己辩解。 “诸总,你?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什么李成弘,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啊……” 林建义环视一圈,接收到了卢如?容冷嘲热讽的?视线:“你?!一定是你?,故意安排人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谎报身份,就是想让我彻底背牢这个黑锅。” 诸秋眉头紧锁。 先说什么紧要的?事情,然后又?叫嚣着?让自己相信他?这前后要是没有什么因果?关系,这林建义如?果?不是在威胁她,她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来解释了。 “好?,其他人都先出?去吧。” 诸秋的?目光落到卢如?容身上:“你?也出?去,我倒要听听林建义你?所谓的?要紧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 林建义被诸秋一看,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心里发毛。 * 另一边的?李成弘,他低头看看自己突然被挂断的?电话?,有些不解。 嗯? 宁总不是特意交代好?这个时间点打?电话?的?吗?不是说有重要的?工作要交接吗? 第36章 周全 这边, 诸秋在林建义的一次次反复横跳下终于没了?耐心,把这位大忠臣拿来做了?千鸟内部清洗的祭旗者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 在sk锲而不舍的洗地下,sk的首次舆情危机总算是靠着拉出一批中高层替罪羊,说成是员工个?人行为给勉强渡过去了?。 就算还?有网友怀疑, 也只能是疑罪从无。 “诸总, 大恩不言谢, 有什么?能用?得?上我们sk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们是一定义不容辞的。”邵鸿远客气对着电话那?头道谢, 整个?人也总算能够放松的躺在老板椅上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 邵鸿远连声应是。 秘书忽然急匆匆的推门进来,连门都忘了?敲, 脸色十?分难看。 邵鸿远本要呵止秘书,见到对方脸色,心里也不安起来,他捂着电话, 眼神示意过来。 秘书深吸了?口气, 总算冷静了?些?, 低声压抑道:“邵总不好了?, 我们又被?曝光出内部黑幕了?,这次比上次还?要……” 都有石锤了?, 秘书都不知道什么?说好了?。 上一次被?曝光内部黑幕的事情之后,sk不知道动?员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勉强把这个?事情给摁下去, 靠着更多其他同行或者从业者的说辞, 卖出去了?不少人情。 就这,都还?在网友们心里留下了?怀疑的种子。 邵鸿远手一抖,电话都没得?及挂:“给我看看!” 秘书赶忙把资料递了?过来。 上回是女团, 这回搞男团。 这再由着对面折腾下去,自己这业务就得?全凉凉了?。邵鸿远直接摔了?自己手里的杯子:“我记得?手底下,上次的爆料的事情都还?没查清楚把?这群废物!” 秘书默默擦汗。 邵鸿远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是发现自己都快呼吸碱中毒了?也没能平复下来,索性化身桌面清理大师,一把踹翻了?自己的办公桌。 真服了?,怎么?千鸟在外旗开得?胜,节节抢占天启的市场占有率,他就在后面疯狂被?刺? 本来还?想跟着大姐头喝口汤,这下好了?,汤没喝上,人进沟里了?。 邵鸿远站起身,咬牙切齿的吩咐:“去,给我联系个?靠谱的大狗仔来。” 他可不想在千鸟彻底胜利之前就垮了?,那?样毫无价值,还?一直在吸血队友的盟友很快就会被?千鸟抛弃,这是毫无疑问的。 现在sk的地位就很尴尬。 身为sk的总裁,邵鸿远哪里知道这是有坏人见千鸟势头大好,在调整游戏平衡性呢,还?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干的。 千鸟一旦即将获得?突破性成就,就捅sk一刀。 邵鸿远只会觉得?一定是有人看中了?sk目前在偶像行业的市场占有率,要来抢市场。 譬如已经把选秀节目筹备的七七八八的天启。 他是不敢直接对上天启的,要是伍向晨一怒之下,真把那?个?所谓的女团项目现在就拉出来,凭他们sk这黑料频出的架势,估计自家能直接暴死。 廖势敲门。 “进。” “boss,我查到了?一点东西。”从sk被?曝光开始,廖势就得?了?邵鸿远的令,在私底下调查消息到底是从那?里泄露出来的。 柳卓那?儿口风很紧,任由他如何施压也是一副背后有靠山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别无他法,加钱都解决不了?的事情的话,廖势只能从其他地方入手,调查了?这么?久,加上今天幕后黑手又有了?动?作。 总算是被?他顺藤摸瓜查出了?些?苗头。 “九州?”邵鸿远看完资料,还?是不太敢确信这个?猜测。 但是很快,邵鸿远就想到了?九州为什么?掀他们sk桌子的原因了?……实在是,sk自己前段时间刚兼任完赛博大厨,这似曾相识的即视感,像,太像了?。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我听说最?近伍总和九州那?边一直有联系?” “是。”廖势补充道:“不过都是伍总单方面联系华总那?边,具体情况保密做的很好,我没能查出什么?来。” * 正在和同行们开会,琢磨怎么?给娱乐圈亲爹这活干好的柳卓:“?你说什么??那?个?sk的老板找我们办事?” 这家伙一点不记仇的吗?sk的丑闻有不少都是走他们工作室出去的,他对之前那?个?sk的主管嘴还?那?么?严实。 同事忍笑?:“是呢,估计是想收买咱们的嘴。”毕竟柳卓工作室现在也是行业龙头一样的存在了,几波爆料下来,那?真是吃的满嘴流油。 柳卓暂停会议,好奇的接过手机。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柳卓索然无味的把手机丢了回来:“就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爆料的?”他已经被?江逾白?养刁了?胃口,对这三瓜两枣的,真是看着鸡肋的很。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架不住邵鸿远开得价码够高。柳卓办事效率很高,也没去找九州要什么?封口费,直接就上传了?微博。 于是,很快热搜就炸了?… 只是,炸的方式和邵鸿远想的有亿点点的不太一样。 #九州总裁华安琪被?曝婚内出轨十?七个?男模# 为什么?网友的反应这么?诡异? “我要有钱我也出轨,都这么?有钱了?,好好享受男色是姐姐应得?的(狗头)” “上一代人果然玩得?比我还?花,说什么?保守都是假的。” “年少不识富婆香,华姐姐其实我也想少走三十?年弯路。” 邵鸿远:? 不对啊,你们这些?网友不应该纷纷像瓜田里的猹那?样兴奋的跑来跑去了?吗,怎么?这热度还?没人明星换了?身衣服的热度来的高? 微博被?九州打?钱,在后面暗箱操作了?? 邵鸿远还?特地打?了?通电话到微博那?边去确认,结果就是没有,这是真实热度。在他看来很劲爆的消息,在网友们眼中惺忪平常…… 甚至那?几个?男模还?因为华安琪的事情,开直播的开直播,卖惨的卖惨,卖肉的卖肉,正所谓#富婆同款,吸了?好一波粉。 邵鸿远不信邪的放下手机,开始思考。 他好像记得?他是来攻击对方的,怎么?还?给对方回了?口奶? 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秘书慌忙接住两眼一黑就要往后倒的邵鸿远:“来人呐,快叫救护车,邵总昏过去了?!” * 感到见鬼的并不只有邵鸿远…… 九州一直置身事外,让本就因为千鸟针对而一时有些?独木难支的伍向晨颇感头疼,华安琪就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他说什么?对方都是一副你说得?对但我无动?于衷的样子。 本来华安琪出轨瓜被?爆料,对于伍向晨来说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还?是挺期待华安琪被?这么?一刺激,咸鱼不下去了?,主动?给他这边来电话的样子的。 第45章 因为这一看就知道,绝对是背后有预谋的啊。 结果……结果… 没有任何结果。 华安琪看到这个?消息被?爆出来的时候也是惊怒异常,然后她老人家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就继续揽着情夫泡温泉了?。 可能正常人真的很难理解这种“别人莫名其妙打?了?我一拳,我还?和没事人一样,甚至不反击”的思维模式。 但华安琪的的确确就是这么?个?人。 请问,网上说的沸沸扬扬的事情真的会影响到她的先是生活吗? 不会。 她的社?交网络会因为这件事瘫痪吗?她会被?孤立、排挤,当成异类吗? 不会。 因为她有钱。 有钱都能使?鬼推磨了?,让看她不爽的闭嘴不就成了?。面刺寡人之过者,发配就是了?。自己才?是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所以自己的幸福就是最?重要的。 可——江逾白?是什么?人啊? 他是好人,是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的那?种好人。华安琪不委屈不恼怒,他替华安琪委屈恼怒。不管你需不需要帮助,反正作为兄弟是一定要两肋插刀的。 江逾白?又一次找到了?柳卓。 这同时也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合作了?。 柳卓本来还?是兴高采烈的秒回呢,结果在看到江逾白?的要求以及给出的资料之后,整个?人都傻了?。 在这个?圈子里,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他柳卓是吃这碗饭的人,心知肚明的很。那?些?曝光程伟彦、sk,甚至是什么?酒池肉林,本质上都是小打?小闹。 现在这位爹,是拿出了?加特林对全体同行进行无差别扫射啊。 双方合作了?这么?久,柳卓说没有私下猜测过这位神秘人的身份,那?是假的。不过顶多柳卓也就是觉得?这位神秘人是某位圈内已经退隐的大佬之类的。 【卓仔:不是,哥,咱们这么?整,是不是不太好?】 江逾白?也没和他藏着掖着:【什么?不太好?】 您老反问我呢,您看看你说的这些?,这些?商业潜规则说出去,这不是上位,这是上路啊!这种爆料,可和之前那?些?小打?小闹是截然不同的性质的。 他很有可能跟着小命玩完的。 柳卓头皮发麻,本来他和神秘人合作的好好的,你情我愿的大家一块吸血娱乐圈大公司们。 为什么?忽然就要掀桌子了?? 其实柳卓如果从财务自由的幻梦中清醒过来的话,他就会发现,其实一直以来神秘人给出的信息都很激进,并且,这种激进程度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演越烈的。 只是长久以来的友好合作麻痹了?柳卓。 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般。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江逾白?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合作这么?久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 柳卓接通电话之后,对方第一句就是要自我介绍,他有点头皮发麻,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想知道这位的身份,总感觉这是要上强度了?。 “我是周全,万事周全的周全。嗯,这个?名字对你来说可能是有点陌生了?,说说我的职务,你可能会更清楚一点。” 柳卓张了?张嘴,试图打?断施法。 ----------------------- 作者有话说:这是一个架空世界。 这是一个架空世界。 这是一个架空世界。 第37章 图穷匕见 但?很可惜, 江逾白还是?说了出来:“我是?jws中心的监司,周全。” 图穷匕见了。 柳卓虽然不太了解中央官制,但?他不可能不了解jws。 这个中心被誉为seres公?国的中子刀。和其他对外、简单直接的seres公?国军事力量相比,jws只是?一个对内确保政治清明的权力机构。 为什?么?jws的人会忽然盯上娱乐圈?还是?一名监司级别?的大人物。 监司, 顾名思义, 监, 监察。司,执掌。 柳卓是?怎么?都没想到对面居然是?这样的身份, 你一个大佬和我这等小人物玩什?么?义父义子的游戏啊, 还前期又是?送装备又是?送情报的,我还以?为你真?是?我走散多年的亲爹呢? 谁知道你燕国地?图这么?长? “原来是?周监司, 还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哈哈。”柳卓干巴巴的笑了笑,jws中心这是?管内部不够,现在都要来肃清娱乐圈了? 其实从逻辑上倒也说得通。 seres公?国从废墟上重建不过百年,外部虎狼环伺, 只能艰难的求全发展。在发展seres公?国硬实力为第一目标的百年里, 很多细枝末节都被迫忽视了。 如今能在国际上站稳脚跟, 回首来整顿内部是?必然的, 只是?没想到是?从这里入手。 但?柳卓一个小小狗仔哪里愿意趟这趟浑水的。 江逾白就没有给对方?后撤步的机会:“我的坦诚相待,是?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能更加长久, 柳先生,你说呢?” 柳卓尬笑两声:“监司这就太客气了,叫我卓仔就是?了, 都一起共事这么?久了, 是?吧。” “那就麻烦你了。”江逾白微笑着替柳卓做了决定。 “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为了圈内的健□□态和更好的发展着想,身为seres的公?民, 我本来也就该尽自己的义务。” 挂了电话,柳卓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他转而看向自己的电脑上,几个娱乐公?司派来联系他的聊天窗口,其中不乏千鸟、天启、sk这样的大公?司,都是?来探口风,或者要自掏腰包付封口费的或者是?买些对家黑料之类。 一群大小公?司的好言好语未能让柳卓飘起来,他只觉得后怕,今日之后,怕是?这些人对他剥皮抽筋的心都有了。 他早该想到的,能知道这些内幕消息的人岂是?池中之物? 柳卓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开了搜索引擎……jws中心里头姓周的监司、语气语调、讲话声音、语言习惯… 全都一一对应。 这下是?彻底没什?么?好挣扎的了。 柳卓生无可恋了半天,速度给自己买好两天后出国的机票,这才开始招呼手底下的人开始按周全的布置行动起来。 这,是?柳卓视角,一个无奈跳反的故事。 * 最近炙手可热的大狗仔微博,“叮咚”一声,更新了最新的一条动态。 这是?一条纯文字的长微博。 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针对sk的。 只是?……如果说前面还只是?在小打小闹,那这就相当于?是?在掀桌子了。这是?在从底层逻辑和整体架构上拆解sk这家公?司的运营发展模式,这是?在砸人饭碗。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柳卓抗拒的缘故。 这条微博虽然是?纯文字的,但?还是?很快引来了大量网友的关注,比起上一次捅穿sk选秀黑幕的动态,这条微博前期不现,但?在快速扩散之后,几乎是?以?霸榜的形式,占据了微博热搜。 恐怖如斯。 谁也不曾想过被誉为娱乐圈当代造星工厂的sk是?这样的。 没有潜力和名气的签约艺人,就是?进了血汗工厂,会被直接打包送去拍戏,不拘是?什?么?题材、什?么?角色。主要是?为了sk打开市场。爱豆这个圈子的钱好赚,但?是?有上限的,sk从彻底在圈内站稳脚跟之后,就开始试图进军演艺圈了。 为什?么?说是?血汗工厂? 因为酬劳很低,工作量却是?完全成反比的。 在sk,只要你没有熬出头,那你就是?血汗工厂里流水线上的原材料。 一旦签约,就只能在sk硬耗,其他任何能签劳动合同和劳务合同的工作都是?做不了的,只能听从公?司的安排。 娱乐圈的劳动者市场和社?会上的那些劳动者市场是?不一样的,艺人相对于?公?司来说,是?完全的弱势方?,这就和曾经有一段时间主播和直播平台之间的干仗是?类似的。 公?司,尤其是?像sk这样的大公?司,是?有一整个法务部门陪着你一块打官司的。更何况合同上明明白白写了违约金。 这是?最底层艺人的真?实经历。 而小有名气,或者是稍微混出了点头的艺人,想要向上发展,同样是?困难的。简而言之,要么?靠运气,一次演出、一个梗、一个镜头忽然爆红,要么?就要“身体力行”。 显然,这里的身体力行并非好词。 公?司同样也会给资源,但?资源有限,人又太多,最终还是?要抢的头破血流,职场霸凌、论资排辈的情况数不胜数…… 公司悄无声息的就把艺人和公?司之间的矛盾转嫁到了艺人和艺人之间,自己美?美?隐身了。 第46章 公?司是?不会管艺人死活的,竞争越是?激烈,他们反倒是乐见其成的。而且艺人在这个阶段,不管是?自己愿意还是?公?司引诱,多少都会留下些黑料和把柄在公司手中。 只有大明星、顶流,面对公?司才有定价权。 但?爱豆太容易被取代了,压根没有议价空间。公?司管理层懂得拿捏人心,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也不会蠢到和艺人闹出鱼死网破的事情。 但?是?对于?艺人来说,堕落是?容易的,只要最艰难的。向下的第一步踏出去,往后的每一步都会比上一步更加轻松。 等沉没成本大道无法再回头,艺人就彻底被绑死在公?司的战船上了。 这条微博并不是?干巴巴的逻辑推论,同时辅助了近五六年以?来sk的大小新闻、传闻用以?佐证,这些证据环环相扣,再次印证了其逻辑的可行性。 给网友们?都看傻了。 热度一再高涨,很快就烽火连天了。 “才发现这次吃的好几个大瓜都是?这个账号发出来的,天哪,这个账号运营人到底是?什?么?鬼才?” “感觉也不像公?司内鬼,更像是?sk的仇家。是?哪位大佬要来爱豆圈圈钱了吗?” “sk:我很难不怀疑我的靠山被愚公?移走了。” “这什?么?血汗工厂?黑奴都不是?这么?干的啊?万万没想到,今夕何年,我还能一窥当年三角贸易的盛景。” * 熬夜思考如何痛击九州,拉对方?下水的邵鸿远是?到快凌晨四五点才熬不住昏睡过去。这一觉睡的黑甜,直接睡到了秘书将?他摇醒。 “邵总,邵总!大事不好了!” 邵鸿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刺眼的白纸灯光让他恍惚有一种人在天堂的感觉……什?么??什?么?…天堂?“秘书无奈,只能更大动作:“邵总醒醒,邵总!大事不好了!” 邵鸿远彻底清醒过来——还不如干脆一觉不醒。 23层的风真?大啊…… 先是?曝出选秀黑幕,又曝出男团女团内部的管理混乱和糜烂,第三招杀人诛心,直接拆解了整个sk的敲骨吸髓型商业模式。 邵鸿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现在,连个仇家都找不到。 因为这第三招釜底抽薪一出来,邵鸿远想疑心九州、天启都不知道怎么?疑心了,因为这事九州、天启怎么?着也干不出来啊,他们?自己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邵鸿远到底是?没敢跳下23楼,退回到办公?椅上,拿着手机,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是?邵鸿远视角一个野心勃勃却中道崩殂,不知道被谁蒙了头一顿狠揍的故事。 * 邵鸿远:诸总—— 千鸟:6 当初还煮茶论英雄呢,什?么?“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秋耳”,现在诸秋恨不得直接一棒槌砸邵鸿远脑门?上。 想着借sk的手狙击天启的选秀造星综艺,结果千鸟这个盟友……哪里是?盟友??分?明是?带了个破绽在身上。 邵鸿远求助上门?,诸秋也没办法,本身千鸟就是?三巨头中的最大的那个,有着维持圈内结构的义务,就像当初率先制裁江逾白一样。 对这种事情……等等,江逾白? 这狗仔微博里爆料的东西虽然指名道姓是?说sk,但?哪里又只是?sk,程伟彦的事情可还历历在目,这就是?在开aoe范围攻击。 诸秋蹙眉思索,总感觉这其中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尽管怎么?看怎么?看江逾白都没这个能力,但?她还是?不放心。 诸秋挥手叫来秘书,查一下江逾白最近在干什?么?。 其实一直以?来诸秋都没有撤掉监视,只是?这段时间公?司事忙,她无暇旁顾,只是?知道个概况,说是?在忙着创业和打官司。 至于?sk这边…… 诸秋很快就转变了思路,既然做不成盟友了,那成为千鸟的养分?,也不算辜负这场同盟之情。 暂且先保住sk别?被其他小公?司肢解了,等局势稳定些了,直接秽土转生sk合并到千鸟娱乐。 ----------------------- 作者有话说:话说上夹子之前是要带预收的,可我一直没想好新书写什么,我甚至有点不想写(不想吐黑泥所以省略——)[化了][化了] * 预收目前是预备写一个星际国运游戏&真人主角穿游戏npc当国家作弊器的短篇,没有文案,因为我连剧情都没有想好。 无治愈的爽文(也可能是正剧风,我不太会写爽文) * 主角设定是 上一世是特种间谍,患强直性脊柱炎,即将退役的时候被抓了,拷打至死。 这一世穿成npc后,灵魂伤害没治好,所以有厌食症、创伤后应激障碍、战争后遗症,精神和心理都有问题。 * 主线剧情可能是……继续当间谍,重现历史上冷战时期uk在ussr面前的单向透明的辉煌时刻(这里不好解释,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去搜一下是什么意思) * 想试一下那种非常苏的主角人设。 第38章 求锤得锤 峰岩重叠, 涧壑湾环。道旁荆棘牵漫,岭上松楠秀丽。薜萝满目,芳草连天。 师徒几人入此山,行?到嵯峨之处, 却见豁然开朗之景色, 原来此处是一平顶山。 “嚯, 今日竟是来了这天材地宝山?”猪八戒绕着山顶走了一圈,似乎是想起?了从前?天庭旧事, 忍不住这样感慨。 孙悟空正擦着自己的?金箍棒, 闻言问道:“什么天材地宝山?这不就是三尖峰么?” “猴哥,”猪八戒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笑来:“你下凡的?早, 不知道这三尖峰最初是太上老?君提议的?,要劈开这中间的?山尖,等老?君开炉,将天材地宝丢进去好生炼制。” “不曾想开到一半, 风水不对。老?君资历深厚, 经验丰富, 自然是以老?君意见为重, 于是就改劈了右边的?山,又是大量的?天材地宝投炉一次。” 说到这里, 猪八戒忽然卡壳,迟钝的?意识到自己不该在猴哥面前?提这事。 毕竟三尖峰这事是因为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天庭众人查漏补缺, 想弄些更好的?法宝傍身呢, 可是他话赶话都到这里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后?来二?郎神也来掺和了一脚,说要在左边劈一个地界出?来, 建个二?郎神庙。” “几轮天材地宝丢下来,山峰越劈越细,最后?都塌平了。你也瞧见了,这五百年来,还是这幅样子。” 这里头有什么勾当?,几轮丢下去的?天材地宝都去了哪里,怎么就不见法宝练就呢?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孙悟空对太上老?君、二?郎神这二?人十分熟悉,当?年都是他大闹天宫时候碰上过的?。二?郎神劈错了山,没?什么好说的?,太上老?君却是用他那个金钢琢立了大功。 想来是太上老?君借着这事,才有了好几轮天材地宝山的?由头。 不过都是前?程往事,下意识挠着脑袋的?孙悟空没?有再深想。现如今,瞧着这取经路上,源源不断的?法宝支援,便知道这事已经翻过了篇。 他一番大闹天宫,不知道多少人谋了好处。 这些神仙总不能放下碗骂娘。 显然,猪八戒也是同感:“我们也是可怜,叫人做了筏子。”这段谈天说地,师兄弟二?人都知道分寸,声音并不大,免了被天上的?神仙听去。 “那时年少不知事,多有几分轻狂,原是我之过。”孙悟空兴许是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声音便大了两分,还是擦拭着金箍棒。 也不知他那神兵利器有什么好擦的?,一路上哪有弄脏过,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猪八戒不言语了,也开始擦自己的?上宝逊金钯,手上动作不停,心里的?心思也不曾停歇。 沙僧却是有话,他瞧着猪八戒,不知道为什么大师兄和二?师兄这样有共同语言。 这取经五人,白龙马是龙宫送来镀金的?,二?师兄是玉帝有意起?复之用的?,玄奘自是不消说,金蝉子转世,灵山释门实打实的?大能。 只他自己是西?王母搭进的?同玉帝推杯换盏的?,说有根脚,自然是有的?。 真要算起?,却又是无根浮萍。 独独他这位大师兄,沙僧看不懂。不过一介石猴,得了莫大的?造化本该安之若素,结果闹出?什么大闹天宫来,这也就罢了,满天宫的?人竟无人能压服他,最后?是玉帝请了灵山如来出?手。 可镇压也不过五百年,五百年后?便又起?复了,还得了取经这么个好差事。 怎么看都实在蹊跷。 沙僧问不出?口?,但猪八戒却是个性子爽利的?,试探了大师兄几次口?风,可惜没?问出?什么。 “二?位师兄都是各有难处,我却不过是失手打碎了盏琉璃罢了,这错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位想保我容易,惩治也有理由,硬是给我送了个我推拒不得的?人情。” 第47章 不知是他这话声量太低,还是如何?,山顶上轻悄悄的?,除了白马偶尔的?响鼻,竟再无声音。 大抵是旁人都觉得他因着一点小错,能有如今取经的?造化,还埋怨说这些多少有些不识好歹,沙僧只能是讷讷又闭了嘴。 好在玄奘终于在此刻停下念经,道:“悟空,我腹中空空,你去哪里化些斋吃。” 孙悟空如寻常一样应了声,停了手中动作,取钵盂后?纵起?祥光,筋斗幌幌。须臾间,便奔去南山好远。 这便是要接新的?一难了。 悟空已然对这些个流程轻车熟路。 * 江逾白关掉了视频窗口。 这会儿?正好工作告一段落,提醒他中场休息的?番茄钟已经是第三次响起来了,江逾白撤回?手,轻轻转动着手腕。 为了方便操作,手机是平放在桌上的?,不用拿起?来,手部也就无需负担了。指尖熟练地点进微博,然后?江逾白就在柳卓微博下发现了一个眼熟的?id——修文?困得我神魂颠倒。 “都是这种黑幕瓜,没?意思,我都审美疲劳了。博主来点新花样啊,别就只薅sk的?羊毛,我对男团女团不感冒。” 江逾白那种若有若无刻在dna里的?恶趣味就上头了,他并没?有犹豫,直接转发了这个id的?评论给柳卓,然后?附带上了相应的?资料。 已经彻底变成周全先生形状的柳卓,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柳卓没?有犹豫,甚至都没?敢向之前?那样拿着情报货比三家,整个最高价,又看看封口?费之类的?,他直接按着活爹的?吩咐在工作室运营微博上就给发了出?去。 一条清晰度只有480p的?视频。 视频里正是这位“修文?困得我神魂颠倒”女士推的?明星。 圈内人设邻家大哥哥,视频人设结果在不知道什么夜店里左拥右抱、抽烟喝酒、谄媚讨好金主爸爸的?视频,打了码都能感受到几乎快要溢出?屏幕的?情/色…… 不是说这样的?行?为完全不可取,实在是和人设相去甚远。 说好的?邻家大哥哥,也没?说是这个“0”啊。 视频虽然模糊,但好几个镜头也都足够分辨五官了。 的?的?确确就是傅启。 柳卓还应江逾白的?要求,特意艾特了“修文?困得我神魂颠倒”。 神魂颠倒女士被特别关注提醒,进入了这条微博,一时之间有些接受无能:……我现在撤回?上一条评论还来得及吗? 评论区的?乐子人们都要开始团建了。 “求锤得锤求瓜得瓜,真的?是笑死?我了,博主真是清汤大老?爷啊!” “天爷,我现在算是发现了,这个狗仔是真硬核狠人啊?人家当?狗仔都是为了赚钱,你当?狗仔这是舍己为人啊?” 是真不怕死?。 毁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傅启是谁? 千鸟的?当?家小生之一,顶顶的?大明星,马上就要升咖的?存在。 这千鸟不得把柳卓挂暗杀悬赏名单top1? 的?确挂了。 开挂了吧??? 等千鸟舆情监测部门发现这个惊天大雷的?时候…… 诸秋本来还在隔岸观火sk的?塌房,顺便和董事会、公司高层商量一下有效肢解sk的?事情。 因为这段时间大大小小的?事情,她没?怎么休息好,面上憔悴不少,正喝着咖啡强打精神呢,就听到自家后?院也起?火了。 先烧的?还是刚刚建成即将投入使用的?顶梁柱。 一口?冰美式直接呛进了命里。 不辛苦,命苦。 “你说是谁?!” “诸总,就是傅启……” 诸秋总觉得自己没?有眼前?一黑,估计都得是平常身体保养的?好:“不行?,总之先咬死?不能承认!” 傅启塌房了,可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更牵扯到上面已经投入的?所有的?剧集资源、人脉资源、正在签约期的?商业代言资源、千鸟股价等等等等。 亏损多少是难以计量的?。 “赶紧让公关部行?动起?来,把傅启干的?那些事的?痕迹都抹除了,律师函、声明、安抚粉丝全都给我做起?来。”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给法院传票……诸秋还没?蠢到自己给自己实锤的?地步。 “傅启可以不管他的?死?活,能保住多少保住多少,保不住就算了。但那位的?身份和长相绝对不能泄露,听到了吗?!” 诸秋说着,也是后?怕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可不仅仅是他傅启她诸秋个人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千鸟除了在外征战,诸秋也在对内部进行?着清洗大换血,就是在找那些“虚无缥缈”的?内鬼。 她还觉得大清洗颇有成效呢,心里的?大石头刚刚放下,这下好了,心彻底死?了。 诸秋还得庆幸内鬼脑子没?坏死?,只踩了傅启没?有暴露更多,她勉强还有一点转圜腾挪的?余地。 这个狗仔工作室的?领头人是不能留了,意外身亡就意外身亡吧,引来更多阴谋论就引来吧。这种人不除掉,万一有什么脑子不清楚的?又来效仿。 杀鸡儆猴是必须的?。 “去,把傅启给我叫来。” 邻家大哥哥的?人设卖不动了,那就卖0家金丝雀的?人设。 性少数群体,多年压抑不敢面对自己,醉酒之后?难得展露自我,被狗仔拍下,在众人面前?被迫揭露自己的?脆弱和无助…… 然后?再安排一个和那位身形相似的?小明星出?来顶包,两个人再同屏出?现一下。找人带带节奏…… 虐粉提纯固粉洗白。 诸秋很快噼里啪啦的?想全了一套洗白模板。 这套流程能不能洗白不重要,能不能炒作也不重要。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至于傅启和那个还没?确定人选的?小明星的?意愿? 这无关紧要。 显然,对于诸秋来说,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一个举目四望遍寻内鬼的?侦查故事。 傅启这样的?顶流倒台,于圈内而言可谓是十级地震。 自娱乐圈快速发展以来,大家都是很默契的?守着一条底线,不管双方打成什么头破血流的?架势,都不会突破这条底线。台前?互相扯头花,绝不波及幕后?。 原因很简单,私底下的?事情再怎么龌龊都不能掀到台面上来,一旦公之于众,官方介入,那就是砸了所有人的?饭碗。 可近段时间以来,不知道柳卓这些个狗仔是得了谁的?授意,几乎把圈子里约定俗成的?规矩闹翻了天。 伍向晨也有点坐不住了,因为他在想,这件事情、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谁干的?? 谁有胆子这样干,真不怕身家性命两空? 千鸟有自己上面的?独特消息渠道,伍向晨自然也有,只是并未探听出?任何?端倪来。频繁的?爆料止于傅启,金主那边,失心疯的?狗仔们并未波及。 目前?看来似乎仅仅只是圈内自己人之间不太体面的?狗咬狗。 “伍总,柳卓那边我们联系不上,借了其他公司的?名头也没?联系上。应该是怕打击报复,有意断联了。他们的?工作室也已经是楼去人空,员工也都遣散了。” 秘书进来汇报,语气?小心翼翼。 伍向晨拧了眉,放下手中正在和董事会自己派系的?人商谈的?事情:“好,帮我去预约一下华总那边的?会面。” 秘书领命出?去。 伍向晨疲惫的?丢开手机。 手机并未锁屏,上面的?会议记录赫然是一位老?资历的?董事会成员发来的?长消息。 是关于九州的?。 伍向晨也觉得估计这些事和九州有些瓜葛,或者说,至少九州那儿?能探听出?什么来。 天启当?年就是在千鸟、九州的?夹缝中发展起?来的?。要不是那会儿?九州掌舵人华安琪突遭大病,内部派系林立,权力清洗,千鸟哪里能那么轻松坐稳如今的?地位? 如今华安琪也是好起?来了,十七八个男模伺候着,说不定就又开始“老?妇聊发少年狂”了也说不定。 曾经剑走偏锋的?行?事风格,说不定如今只是旧事重演。 * 预约会面时间是在第二?天上午,九州的?总裁会客室。 伍向晨踩着点到的?,面上还残存着些疲态,见着华安琪本人了,才强打精神。 “伍总这是昨晚没?休息好?还是身体为重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是。” 华安琪虽然不耐烦招待客人,但怎么也没?有伸手打笑脸人的?道理,所以还是客客气?气?的?。 “ 如今这情况,谁能真休息的?好……” 第48章 伍向晨揉了揉眉心,看到华安琪神采奕奕之后,那话的尾音自觉吞咽了下去:“华总,我也就闲话少叙,开门见山了。我是诚心合作的,千鸟的咄咄逼人您也看到了,怕就怕唇寒齿亡。” “您打算接下来怎么做?我们也好相互配合,以免误伤友军不是?” 怎么做? 华安琪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懵懂。 就,坐着呗? 华安琪的确本来就是在坐着吃圈内商战的瓜,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但用来打发时间是极好的。 这岁月静好是一直到伍向晨三番两次上门……她实在不懂为什么她解释了,却没有人愿意相信九州其实压根就没参战。 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所有人都觉得她华安琪是幕后黑手之一? 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华安琪早年确实是拿大魔王剧本的,手段狠辣果决,不然也不能够逼得大诸总扶持起天启这么个帮手来。 可那都多少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大诸总都退休把公司交给女儿了,怎么还有人在翻旧账? 大病一场之后的华安琪是及时行乐主义,不然哪天死了钱还没花完,不得亏死。 哪里有空去折腾什么高风险不一定有收益的商战? 怕不是伍向晨堂堂天启负责人,这么上赶着,是想拿她当枪使。 看着一脸笃定,就打定主意要拉着九州一条道走到黑的的伍向晨,华安琪勉强动脑子思考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 说话吧,伍向晨一定会恶意曲解宣扬出去;不说话吧,伍向晨也一定会有意脑补。 真是应了那句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的谏言。 算了,随便说点什么打发他走得了。 华安琪打定主意未来几个月都不来公司。 “依我看,千鸟如今自顾不暇,sk跳梁小丑罢了,现在按兵不动就是赢。好了,现在你知道了我的下一步计划,还有什么事儿吗?”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送客。 伍向晨却没余力注意,他全身心开始了大功率思考状态状态。 怎么可能在如今这个局势下还把九州老总的话当字面意思理解。 千鸟自顾不暇? 不,千鸟底蕴深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区区傅启,还真没法动摇千鸟的根基,这难道是表示九州或者说华安琪认为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有后手? sk跳梁小丑? 偶像这个业务可是来钱快得狠,只要割韭菜割得勤快,公司财报能好看的飞起。不然sk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崛起成为仅次于三巨头的娱乐公司。 这些话是华安琪的猜测还是误导?这是不是又在暗示着什么东西? 华安琪半天没得到回应,扭头看了一眼,不是很懂伍向晨这副cpu要干冒烟的模样到底是为什么? 她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吗? 华安琪看着伍向晨这个架势,又看看秘书一脸敬佩崇敬的望着自己的样子,华安琪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其实没有人拿她当枪使,而是……单纯的、她陷入了一个迪化怪圈? 是这个世界在演自己。 我真的是咸鱼一条啊! 为什么就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呢? ----------------------- 作者有话说:我又来一口气更新1w5了。 本来打算开段评的,很可惜一直没(lan)找(de)着(zhao)在哪里开[化了] 第39章 觉悟 jws中心大楼门口。 jws中心大楼门口。 保安大叔拧开自己的保温杯, 往里面又加了点枸杞,这才摇晃着杯子,慢慢悠悠地走出保安亭外。 他一出来就看到自家部门门口有个奇怪的人……这人其实就是普普通通能在工地上看到的工人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奇怪的地方在于其神态动作。 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话憋了很久, 想要说但又不好说, 所以一直在门口反复徘徊。 难不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保安大叔在这当保安当了这么多年, 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些底层挣扎着生活的普通人, 在面对官方权力机构的时候, 总会这样踌躇不前。 他们其实是怕官的。 如果不是什么难事,估计也不会一直在门外徘徊。 保安大叔主动上前:“看你在这待了这么久, 有什么事儿吗?” 他的主动上前大概给对方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那人一开口就是一口晋味十足的方言,然后自己又紧接着意识到了一样,赶忙改口普通话:“我有重大情报要汇报…” “那还不进来说?”保安大叔不解。 “我只相信你们总宪, 我只等你们总宪。”江逾白犟道, 眼神慌张无措, 只是摇头。 还是那句话, 好的演员可以让观众共情,这样隐晦但又激烈的情绪表达, 让保安大叔不知不觉被带入进来了。 他也见过不少苦命人,说不定面前这位就是有难言之隐的呢。 “哎,你先进来, 总在外面站着也不是个事儿不是?我们总宪不是那么好见的, 人忙着呢,最近事多的很。” “你就这样死等,做事不能这样, 要讲究技巧。”保安大叔伸手拍了拍江逾白,说着就要带他进门。 江逾白推脱无门,只能是顺从地跟了上去。 保安大叔是个热心肠,忙前忙后,愣是让这么点事给全楼上下都说清楚了:“害,为人民服务嘛,这位同志一看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要多体谅民众。” 有工作人员来给江逾白做思想工作,也同样没能成功。 这人就只认准了jws最大的官一样,谁来都不松口。众人无法,只能是让江逾白在这里等着了,让他抱着杯温水放松点。 江逾白掐着进来的时间也刚好,没等多久,他要见的人就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再过半刻,江逾白就被带到了总宪办公室中。 “请坐,老乡你一定要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这里没有外人,你尽可放心。”听过下属汇报相关消息之后,总宪邬春岚和颜悦色的对江逾白道。 这样的平易近人,很容易让本就有求于此的普通人放下心防。 所以江逾白也顺理成章的直接开门见山了。 “我为你们制作了一部宣传电影。” 邬春岚一时有些迷茫, excuse me? 什么…宣传电影? 她尽量不留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客人,愣是没从外在形象上看出任何可能和电影制作有关的元素。 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群众的面貌。 江逾白抬手擦了擦脸,并没有继续隐瞒自己身份的打算。 眼睛是人类心灵的窗户。 所以当江逾白完整的表露出自己的眼眸的时候,邬春岚第一时间就判断了出来,这位压根就不是什么走投无路的老乡。 这是行骗行到jws来了? 邬春岚并没有认出来江逾白是谁,但这种行为……她皱起眉,脸色稍沉,语气也不复之前的和气:“如果没有要紧事,那我这边就不便招待了,还有公务要处理。” “抱歉,所行非常事,自然也走不了正常的渠道。剑走偏锋了一些,是不得已而为之,见谅。” 江逾白之前回学校,除了联系音乐设计、同自己的老师坦白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想借乌兴七拐八歪的关系能内部面见jws的总宪。 只是很可惜,走这种关系和正常流程一样,都不是轻易能排上号的。 在会面不可公开的情况下,江逾白只能是干起老本行了。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逾白。” 江逾白看着面前的正装革履的女人,他对坚定的人总是更多添几分亲近之感,哪怕可能对方和他所坚定的东西背道而驰。 这只是一种无关任何因素的、纯粹的欣赏。 邬春岚轻轻蹙眉。 “为表歉意,我是带了一份礼物过来的,这里面是我为贵部门制作的政宣电影。” 江逾白微笑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硬盘:“官方批示公共传播理事会接洽jws中心完成墙内宣传任务,所以贵部以此为支点,向各个文艺相关的组织都安排了一些人员。” “我想,你们大约是需要一个内线的。所以我便来毛遂自荐了。” 世界就这么大,seres公国想要发展,在把蛋糕做大的同时,难免会触碰到别人的蛋糕。 立国之后这些年走来不易,一些现在看来极端的手段,放在当时的环境里也是不得已为之。 第49章 其中,譬如领导人高瞻远瞩提前便建好的“墙”,隔绝国内外民众的正常联系,避免更多软实力上的倾轧。 敌对国家对此多有嘲弄,说这个行为画地为牢的有,说这个行为愚不可及的也有。 但实际上,想要摧毁这道“墙”的也是他们,为此做出的事情可不仅仅是输出“消失的穷人”那么简单。 之前没管上不代表一直不管,这是jws中心早晚要做的事情,而且是要彻底打扫干净屋子。 那个批示就是序幕的拉开。 邬春岚没说话,她警惕地打量着江逾白。 “总宪女士,我的目的没有你设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想给我的电影找个好的卖家而已。” 青年说完,抬手看了看时间,正好整个谈话过程卡在了五分钟,他也不多耽误对方,抬手把硬盘放在桌上就点头离开了。 邬春岚一时之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为了给自己的电影找一个好的……买家? 还能这么直销的? 江逾白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邬春岚,沉吟片刻,更改了一下自己的结束语。 “邬总宪,学务总署那边不太好着手,不妨看看娱乐圈?听说最近圈里不是很太平…正好是入手的时候。” “你这么自信,我要是拒绝呢?” “我的自信来源于我为你们创造了一个你们难以拒绝的需求。”话了,江逾白还附赠了一些特殊情报:“邬总宪若是感兴趣,不妨这几天就去看看。” 说罢,青年也没有管邬春岚惊诧的目光,快步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 而办公室里。 还坐在桌前的邬春岚:?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查学务总署的事情?! 这是邬春岚的第一反应,她自己也的确是刚从学务总署那边回来,经历了一番“友好”的太极式洽谈。 一团和气,什么也没谈出来。 教育是大事中的重中之重,所以她接到上头的任务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把锚点标定在了学务总署的上上下下。 她回中心的时候还在苦恼该怎么敲打这些官场老狐狸入手,谁知半路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来? 之所以邬春岚没有第一个选娱乐圈,就是因为这地方本来就不干不净的,和北派红墙的老/派/高级知识分子们也不清不楚的,利益纠葛、个中关系盘根错杂,不是一个好入手的点。 举个例子。 这个圈子里的受害者,如果没有第一时间寻求第三方帮助,那基本上可以断定已经被同化,成为了圈内层级中的受益者。 他们会自发维护秩序,甚至是为虎作伥。 邬春岚又搜了搜江逾白的相关资料,再重新了解过一遍这个人之后。 她心中冒出来了一个诡异的猜测。 江逾白的在星途上的突然陨落,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没能达成利益共识,所以双方谈崩了,他就叛变了决心报复? 这么戏剧化,总不能这么戏剧化吧? 江逾白的行为无疑是勾起了邬春岚的好奇心。她找了台新电脑,插入硬盘。 《大闹天宫2》 什么东西重重落下的声音先入,紧接着一抹飞白拉开帷幕。 * 自打过了宝象国公主被掳走一遭之后,同奎木狼几个、他们师兄弟几人有来有回的打过一场,又痛快饮过一场,孙悟空总觉得近来自己的境界玄妙,识海里澄明一片,颇有种看破红尘之感。 那奎木狼临别之前,还赠了一镜予他。 镜子大抵是什么天材地宝练就的,猪八戒的眼珠都移不开:“猴哥,我竟不知你下界来反倒是同昔日冤家冰释前嫌了。” 从前在天宫,孙悟空关系好的人就没几个,奎木狼那几个更是见了孙悟空要绕道走的。 后来因着大闹天宫一事,孙悟空还同二郎神等人也撕破了脸。 如今是截然不同了。 孙悟空得意一笑:“你知道什么?” 说罢,他便把宝镜揣进怀中,便打坐修行去了。好几股灵气顺着他的灵窍周游全身,通体舒泰,一点杂念也无,真是再畅快不过。 仿佛突破之镜,尽在眼前。 猪八戒自讨了个没趣,便捧着化缘用的木碗化缘去了。 孙悟空也不知自己这番修行用了多久,他沉浸其中,原先本是通体舒泰的、畅快的,却不知为何,渐渐头痛欲裂,仿佛金丸乱搅,入了梦魇怎么都挣扎不出。 好容易睁开双眼。 那股子即将突破桎梏的劲儿又下去了。 自己还在取经队伍中,抬头也还是漫天神佛。孙悟空抓耳挠腮,心觉烦躁,再定睛一瞧,竟见远远的飞来一只猴子。 同自己一模一样,虎皮裙、尖嘴猴腮、头戴金箍,只神情略有几分冷峭,含着杀意,眨眼之间就到了近前。 一棍便要朝着孙悟空劈过去。 孙悟空当即翻身滚开,那一棍落空,砸在地上,硬生生将土地砸裂出蛛网般的缝隙。 可见这一劈,分明是要置人于死地去的。 孙悟空一个站住,便从耳中取出金箍棒来,一棍反击。 那猴也灵敏,跳起躲过。 两只猴子就此扭打起来,打得难舍难分,烟尘滚滚。 取经队伍停了下来,这一遭来得太突然,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被吓了一跳的猪八戒,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困惑问白马:“怎的有两个大师兄?你说哪个是真的?我刚刚是不是还和假的那个讲话呢?” 就连一贯无悲无喜,佛像似的玄奘也难得露出了几分惊讶来。 “你是何方妖孽,居然敢变化成我?!” “你又是何方妖孽,怎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你的金箍棒哪里来的?!” “我才是真的!” “甚么真的,我看你就是个假货!” 两只猴一边打一边对峙,哪怕只是重复对方的话,也颇有几分气势。期间又不知是谁变换了分身,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不在安排中,猪八戒有些紧张的望向玄奘:“师傅,这可如何是好?您分得清么?这事,大士会来么?” 很明显这是大士的工作失误了。 玄奘蹙眉。 大士来不来不知道,两只猴子是越打越凶了,招式狠厉,招招都是奔着要至对方于死地去的。也看不清楚到底如何,就听见一声什么东西碎开的声响,声音清脆。 孙悟空顿时怒火中烧,抓住机会,一棍子从胸前穿过,直接砸开了这妖邪。 猪八戒沙僧等人上前来瞧,就见这不知到底是何的妖物身形风一吹,就散了,只留下孙悟空金箍棒上一点血。 孙悟空面上还是未散的杀气腾腾。 玄奘也近前来看了看,面上那几分神色波动早已收了,不过却难得语气温和:“悟空,此劫凶险,非方寸之间的劫数,怕是上头另有波动。” “今日你便歇着吧,让悟净去化缘。” 应当是方才斗战太激烈,好半晌孙悟空才回过神来,干涩应声。 只视线还停留在碎裂的宝镜上。 这可是难得的宝物…… 待玄奘又走开了,猪八戒这才过来。 “这是野劫吧?没听上头的人安排。我许久不见,可被吓了好一跳,还傻傻在寻摸怎么不见大士。” “还是师父同大师兄稳得住。”猪八戒擦了擦脸上的汗,笑意牵强。 这妖邪混入队伍多久了?也不知道是他们几个人警惕心太低,还是妖邪伪装的太好。 猪八戒想着将功补过,便又说了几句:“虽说是野劫,却也是好事一件。我瞧着这妖邪也是有心,还想着唱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这揄扬之用再好不过,便可叫做二心搅乱大乾坤,一体难修真寂灭。” “你倒是文书的一把好手。”孙悟空语气是有些不大好的,手上动作胡乱的擦着金箍棒:“我的英姿要是少写了,斋饭你就别吃了。” 猪八戒讨好道:“大师兄放心,这事有我处理着,定能好好写你斗战之姿。”其间猪悟能的同门情谊,玄奘的泰然自若,白龙马的处变不惊,孙悟空的果决斗战,都要好生书就。 对了,还有虽未到场,但依然心系取经队伍的观音大士。 猪八戒是端水大师,一样都没落下。 * 第50章 电影时长并不长,也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硬是塞下了整个西行。 插科打诨的?有、暗藏深意?的?也有。 在官场混迹多年,邬春岚解读的?能力那是基本点满了。看电影看得不是电影,而是阅历,就是她没什么艺术鉴赏能力,照样能够从中看出些什么东西。 实在是,这部电影有些写实。 在国?内电影市场里?重点题材一直并不是很受欢迎,甚至是饱受诟病的?,被网友们戏称为是“样板戏”。 倒不是说影视三巨头不打算好?好?做这个,而是做好?官方任务掣肘太多,费时费力不说,光就剧本审核,都能来来回回审核好?几遍。 这时间成?本一下子就拉上去了。 而观众们对于伟/光/正的?重点题材电影又通通不感冒,这就导致投资和收入不成?正比。久而久之,官方作品就全都变成?了面子工程——总之,那些人有的?是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重点题材真?的?拍不好?吗?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历史问题,尤其是在当今的?seres。 农业、轻工业、重工业、第三产业协调发展的?,多行业齐备,俨然是一派大国?气象了。可文化产业这块,却始终是瘸腿,站不直。 这固然有从前?忙于经济发展无法旁顾、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入侵等等历史遗留问题,但也未尝没有如今的?人为问题。 文化这种东西又没有个实体,是最好?从“墙”那边潜移默化过来的?。 邬春岚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把自己的?心神收回到了电影本作上。她其实本来对这事没多上心,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可突然来了江逾白这么一档子事。 动画电影做宣传口?产品,倒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还?不是像其他的?重点题材电影一样,直接通过一件艺术加工后的?真?实事件来赞扬什么什么精神。 因为是神话,所以在剧本的?限制上,天然就少了很多掣肘。因为是反重点题材的?,在观众看来,就有一层天然的?耳目一新感。 ……不过,也正因为“反重点题材”…审核才难说。 邬春岚是个喜欢剑走?偏锋、不按寻常套路出牌的?性子,这要是换任何一任总宪来,都不会接受这样的?文宣作品。 这宣传效果搞不好?可是要让总宪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可偏偏是邬春岚。 思及江逾白临走?前?告知的?情报,邬春岚沉吟片刻,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还?是安排了一队人手跟进?。 jws中心并没有等候太久。 江逾白也并不是闲的?没事干出来骗人玩的?。 在得到了预想之中的?答案之后,邬春岚立刻便?调整了接下来的?jws中心工作的?整个大方向。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上门直销《大闹天宫2》这事…… 邬春岚略作沉吟,便?直接略过了繁琐的?审核复检环节,让手下人翻出了公共传播理事会副理事长的?电话号码。 一步到位。 * 洪正卿正在给自己泡茶,享受着闲暇时光。 这下属送上来的?铁观音,可是难得一见的?好?茶,洪正卿这不得好?好?品味一番。 谁知小张忽然走?了进?来,神情紧张:“洪理事长,jws中心那边来电话了。” “jws中心来电话就来呗,你紧张什么,我教你多少遍要有静气?左右不过还?是宣传那些事情,你让他们安心就是了。”洪正卿不以为意?,又抿了口?茶。 “不是的?,洪理事长。是jws中心的?总宪邬春岚打电话过来的?。” 小张此言一出,洪正卿顿时冷汗直冒,一口?茶直接喷了出去。 铁观音也没心思喝了,茶杯直接砸在桌上。 “你说什么?!” “是jws中心的?邬总宪亲自打电话过来的?。” 这就不是考验干部了,是要锤死干部啊。 洪正卿咽了口?口?水,手打抖着接过小张手中的?电话,心里?疯狂整理措辞,开始回溯自己这四十多年的?人生?历程有什么错漏。 他好?像也没有犯什么事儿,虽然说坐到这个位置上了,但是因为还?没坐多久,感觉自己的?位置不稳固,所以暂时还?没伸出过什么罪恶的?小手之类的?。 实在不怪洪正卿多想,主?要是本身合作对接这种事情,都是手底下的?人商量着就把事儿给办了。 这突然一下的?,是总宪这边亲自打电话过来。 不是出事儿了还?能是怎么着? 可如果不是最近的?事情的?话,难道是…… 这必须得赶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洪正卿犹还?记得上一回jwx出动的?时候是抓了个管开矿的?,那人是死鸭子嘴硬,全程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最后一床一墙的?钱,不都被翻出来了? “是我,洪副理事长,找你是有点事要谈谈。” 洪正卿一狠心一咬牙,直接道:“喂总宪啊…对,是我、我…我洪正卿,您这电话来得巧,我正想着和您汇报汇报呢。” “我的?确是最近思想不太坚定,但一直有在努力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不过还?是没有扛住自己欲望上的?挑唆,收了下属送上来的?一盒铁观音。” “这的?确是我觉悟不够的?表现。” “我以后一定好?好?砥砺自己,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错误再次重现,我知道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所以哪怕是一点小事,我都不能纵容自己的?欲望!” 邬春岚听的?有点懵逼,不是,这是在说什么?她刚刚还?什么话都没说,怎么这位洪副理事长就开始了单口?相声。 “洪副理事长,我不是和你说这个的?…” 洪正卿冷汗冒得更厉害了,他急忙打断,再次坦白承认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邬总宪啊,我确实还?有一事一直没能和jws的?同志们坦白。” “当年计/划/生?/育的?时候,我其实和我太太是有一个闺女在前?的?。当时受到家庭压力,也是我的?错,我没能扛住家里?给的?压力,不得已把女儿送去了亲戚家上户口?,而后又生?了个儿子。” “家国?家国?,社会公仆本应该身先士卒,我却背地?里?偷偷做这样挖组织墙角的?事情,实在是不应该。” “都是年少轻狂,不知事。” “老母再上,我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多少年来我都因为这件事情夜里?睡不着觉,如果今天不是您打电话过来,我可能至今都还?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向组织坦白……” 洪正卿还?在那里?逼逼叨叨一大通。 这下邬春岚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有些哭笑不得。 害,这事儿闹的?,她现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打断对方了,可又不能不打断,再让对方这样说下去,说不定祖孙三代做的?糟心事儿都能给她倒腾一遍。 “咳、不是,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个,老洪。”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电话两头都沉默着。 邬春岚硬着头皮:“哎,孩子这事儿……现在风向早变了,你早点把孩子的?户口?上回来吧,这样孩子安心,你也安心。” 洪正卿连声应是,尴尬的?不行,话都不知道怎么接。 “是这样的?,咱们年初,不是安排你们这边接洽一个影视公司做宣传嘛。”邬春岚赶忙提起正事,给刚刚那个小插曲翻了篇。 “是的?是的?,这个人选我们现在已经在筛选了,目前?有几家不错的?公司都有意?向。”洪正卿立刻示意?小张把相关资料拿出来,让他有台词能和邬春岚解说。 “哦,对,我就是想说这个。不用找了,我们这边已经有了合适的?作品,到时候这边就麻烦你们帮忙安排一下宣发和上映就可以了。” 嗯? 最重要的?作品本身搞定了? 洪正卿也没多想,他还?处于劫后余生?的?状态里?,思维难免有些放松,再加上这事本来也是减少他的?工作量了,忙讨好?道:“行,这事你放心,我包圆了!一定办的?红火,绝对让总宪您满意?!” 第40章 宣传 对于公共传播理事会来说, 做宣发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一纸文书发下去,有脑子的都会给点面子安排好。 洪正卿本还?打算不落在纸面上,提点这些娱乐公司几句, 免得他?们不当回事。 结果千鸟的诸总格外的上道, 笑?盈盈的大手一挥, 就当着洪正卿的面安排了最好的一波推荐宣传资源。 这可都是钱。 洪正卿对于这些商业公司的尿性是再了解不过的,所有潜在的收益机会一旦错过, 那就都是亏损。本来这些推荐位和宣传资源拿来给其他?的优秀商业作品, 说不定?能赚200%的利润。 第51章 现在拿来完成官方?任务,能不能回本都不一定?了。 但不得不说洪正卿很满意这样的待遇, 他?回去也好和邬总宪交代。 九州的华总自无不可也跟进了。 伍向晨作为三巨头之一,自然也参与了这场会面,但他?没看懂。以?前这种洽谈不都是一推二五六的吗? 今儿个?是诸秋、华安琪都改性儿了? 伍向晨总感?觉别人都在卷,自己傻站着不对劲。这些人都是无利不起早,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自己没想?明白的东西。 洪正卿笑?送走了三位老板。 小张在旁不解其意:“理事长, 他?们这次怎么都这么好说话?, 不会嘴上一套手上一套吧?” 洪正卿笑?着摇摇头:“最近娱乐圈不太平啊……”他?似乎是感?叹, 也无更多的话?给小张解释了。 “走吧,我们去jws中心去, 不是说好了请邬总宪吃饭的吗?听说她最近新得了一位得力干将。” * 七天后。 《大闹天宫2》的宣传,正式在各个?视频渠道、各大社交平台上起势。 会面之后就是阴差阳错的,演变成了网友们眼中的“三巨头军备竞赛式宣传”。 不管你打开什么app, 都能看到?有关?这部影片的宣传, 什么画风、剧情、音乐之类的通稿铺天盖地?,这阵仗,网友们都要?感?觉自己被这个?宣传架势80了。 宣传物料是荣耀工作室出品的精美异常的动?态插画海报+主题曲插曲。 许多网友一看都一愣一愣的, 没整明白这哪家?的太子爷出来了? 你说太子爷这皇族流量曝光就皇族吧,问题是连个?预告片,具体剧情都不知道,就晓得好像是拍孙悟空的。 这年头,猴哥ip都快被做烂了,谁还?这么不长眼?这和壹玖肆玖加入果果/军队有什么区别? 大家?被泼天的流量冲的莫名其妙,难免就多了几分讨论度。 “怎么取个?这个?名字,感?觉好像盗版一样。硬蹭《大闹天宫》的热度啊?” “楼上的你们居然还?对这种z任务抱有希望?哪一年不是给各位拉了坨大的,都是骗人的。” 因为三巨头不遗余力的给流量,所以?《大闹天宫2》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巨大的关?注度拱了起来。 而所谓的太子爷内部工作人员,却是看的一脸懵逼。 项目进度已经完成了,所以?大家?这段时间来公司上班都是点个?卯,然后就开始报复性的摸鱼。 偶尔有人提起为什么没看到?项目完成后的宣发计划和上映洽谈,也是一问三不知——直到?这一刻。 “我焯”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不是?哥们参与国家?级项目了,哥们怎么不知道?招我进来的时候也没说能搭上jws中心那帮大佬的船啊?” “你们不是应该更好奇这种‘官场文学’是怎么过审的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但聊半天也没有探讨出一个?所以?然来,想?问人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毕竟总导演已经很久没来过工作室了。 要?不是工资还?在正常发,这地?方?说倒闭了都有人信的。 其实有关?江逾白的遭遇,身?为员工,多少都有点猜测。估摸着自己老板可能是被圈内哪位大佬给黑了一手,那些黑料是不是真的不清楚,但是泼硫酸这个?举动?是真的狠辣。 江逾白绝对是把某位大佬得罪狠了。 君不见?上一回老板卖身?参加综艺《真正的演员》之后,不但被圈内前辈挤兑,还?被网友们挤兑,最后硬生生是刚参加完第一期就被迫退出了。 要?是大家?伙一开始就知道《大闹天宫2》是jws中心的亲儿子,那怎么着不得报仇雪恨一样的工作啊?这放简历上,都能直接进sr卡了。 “晓晓,你知不知道什么内情啊,问问呗~” “要?问也不是现在,你们就不能让江导休息会儿?” 江逾白属于是那种能者多劳型的领导,有完美主义强迫症的嫌疑,基本上是他?自己能做的事情都自己做了。其实这样类型的人是很不适合做领导的。 领导是干什么的? 是安排合适的任务给合适的下属去做,而不是自己全部包圆了。 不过,在申晓看来,江逾白并不是能者?多劳型号的领导。 他?看起来很有可能只是想完全的掌控这个作品的每一个?部分。 比起一个?成熟的电影剧组,江逾白更加像那种要?独立完成毕业设计的大学生。申晓才从毕业设计的泥潭里挣扎出来没多久,对这种感?觉非常熟悉。 查巍等人难免唉声叹气?起来,抓心挠肝的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诶诶,邢哥来了。” 查巍眼尖,看到?了正推门进来的邢和壁。 满工作室的员工立刻投来了殷切的目光,邢和壁顿觉如芒在背,立刻举起双手:“别问,别问,我也是一问三不知哈。” 他?最近在忙着旁的事,就没怎么注意过江逾白是怎么成事的。 邢和壁如今想?起当初江逾白说要?拍动?画电影的那会儿,都能历历在目了。 “这样的大佬找你拍电影?” “没有。” “那,你是听到?了内幕消息,知道这些大佬想?要?的是什么?能有十成把握中标吗?” “也没有。” 然后江逾白就说什么:“机会是靠抢来的,而不是等来的”、什么“送上门的馅饼,这几位不会不要?的。” 邢和壁要?早知道有这人脉,何必自己累死累活的跑法院? 他?就是见?着网上忽然开始宣发《大闹天宫2》了,才发觉老白这么不靠谱的规划居然真成了,这才打算来问问的。 结果消息没回,家?里也没找到?人,不知道到?底去哪里了。 看这样子,是明显也不在工作室了。 * 千鸟国际院线会客室内。 此刻会客室里坐满了人,但气?氛却有些尴尬。毕竟最近这一段时间来,三巨头的关?系都有点僵,不说剑拔弩张,也肯定?和融洽和谐沾不上边。 不过场面上也不仅仅只有三巨头的人,还?有不少小院线的负责人们,他?们也是会察言观色的,都是在社会里摸爬滚打的,哪能真让会议开不下去。 于是该打圆场的打圆场,该捧哏的捧哏。 “说起来我还?是挺看好《大闹天宫2》这个?项目的画风水平就摆在这里了,肯定?能吸引一大票观众。” “我也挺看好的,就是他?们选的这个?上映时间不太好。虽然说是避开了黄金档期,没和其他?好作品同台竞技,但这流量也不行啊…” “你看你这就不懂了吧,他?们这个?上映期最后的尾巴能挂在黄金档期上一点,还?是能最后再赚着一点的。” 说话?这人顿了顿,继续道:“说不定?还?能密钥延期呢,那不也能在黄金档期续上。” “密钥延期,也确实有可能。” “陈总,这可是难得的优质z作品,哎,今年真是开了个?好头了。” 这样往下的春节档期重点题材电影也能沾沾光。 虽说大家?都不知道《大闹天宫2》的庐山真面目,但他?们本能的认为,能被三巨头一块力推的作品,质量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些院线负责人实际上也不太喜欢z作品,因为有着“那一层关?系”,不得不给高排片,挤压其他?本来能争夺更高票房的电影排片。 排片是影院的核心竞争力,安排排片率的基本准则就是让影院获得更高的票房,这自然要?倾向于市场需求,即观众们想?看到?什么。 强行抬起不受欢迎的作品…… 这可不只是电影剧组少赚了,他?们院线也跟着少拿一笔钱呢。 距离正式开会还?有三分钟时。 门外再次传来了响动?,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和低声交谈声。 然后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率先进来的是一个?面生的,一身?气?质看上去就是在体制内工作的中年人。 而后跟进来的人…… 整个?会客室里所有人都震惊了,甚至有人都不小心把刚喝进嘴里的水都喷了出来——这,这这这江逾白? 为什么江逾白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和周监司一起出现的? 距离江逾白过气?也才半年多一点,在座诸位之前因为《狼狈》路演大红大紫的事情,都和这位年轻主演打过交道的,何况江逾白本身?就是一个?让人印象很难不深刻的人。 而后续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是明眼人,心里有数。 会客室内众人面面相觑。 陈实更是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确是知道荣耀工作室的负责人是姓江的,但完全没想?过是江逾白的江啊。 第52章 不过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陈实的临场应变能力也不是虚的,很快站起来作为东道主代表大家?热烈欢迎二位。 周全本还?想?介绍一下大家?相互认识,结果再一看,好嘛,好像都互相认识。 “的确的确,我们认识的。”有小院线的负责人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对这个?圈内封杀的过气?影帝拿出来十二分的友好来。 当初江逾白跟着《狼狈》剧组也是跑了不少路演的。 “没想?到?这次是见?到?导演身?份的江先生。”这是试探。 江逾白客套笑?笑?,没有否认。把影片资料转交给了院线的工作人员,等会儿大家?是要?一块观影的。 陈实也正是趁着这个?时间段,赶紧在桌下偷偷联系诸秋。 之前jws的人有意保密,陈实只当做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谁能料想?到?江逾白居然是《大闹天宫2》的总导演?看起来还?和jws的人有联系? 一部动?画电影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更何况前一段时间江逾白境遇凄惨,实在不像是能有余力去搞电影的。 陈实很难不怀疑江逾白是不是有什么牛逼哄哄的背景……可…如果真的有什么很厉害的背景,为什么又会被区区几家?娱乐公司害成这样。 对,没错,就是区区几家?娱乐公司。 看起来好像三巨头在娱乐圈里举足轻重。但实际上,娱乐公司并非无可替代的,相反,他?们还?是可替代性特别高的。 只要?政策扶持,新的巨头再次出现也是轻轻松松。 当初九州就是这样发家?的。 这不对劲,哪哪都透露出一股子不合理来。 陈实悄悄看了看江逾白脸上口罩,只觉得自己心里毛毛的。 但会不能不开。 看江逾白的样子,似乎也没有在这个?场合要?旧事重提的意思。于是千鸟影视的高层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正式进入会议议程。 “行,那我们先看看片子的质量。” 众人一拍即合,都改变了自己座位朝向,会客室内灯光暗淡下去,最前面的墙壁上放下幕布,投影缓缓浮现。 水墨艺术字体《大闹天宫2》以?极抓眼球的方?式骤然出现在了观众们眼前,然后就是一段古韵十足的轻音乐。 …… 众人首次看完了这部宣传火遍半边天的影片全片,都不由震惊。 是的,就是震惊。 第一震惊的是,这种题材居然能被jws选中?这是真不怕啊?剧本是怎么过审的? 第二震惊的是,江逾白半路出家?,这才几个?月,就弄出这样一部作品出来了??? 好作品的共性是什么? 在座诸位都是阅片无数的从业人员,很清楚答案。 《大闹天宫2》绝对谈不上是优秀的商业片,因为卖座不卖座,不敢保证。但文艺片视角是可以?干翻近年来这个?赛道上的所有动?画电影的。 “江导真是年少有为,这么年轻就有这样深刻的思想?。”小院线负责人立刻就有来拍须溜马的。 陈实在一边听得脸一时有些黑,这么年轻就有这样深刻的思想?,不就是在暗指前段时间江逾白的遭遇嘛。不然江逾白那入圈之前顺风顺水的人生,哪里能想?出这么多深刻的东西来? “先前我只以?为江导的演员天赋木秀于林了,却没想?到?光是演员反而是限制了您哈哈哈哈。” 陈实脸更黑,总感?觉这些个?小院线负责人都是在往他?身?上扎刀子,一时之间都有点如坐针毡了。 江逾白对这些赞誉倒是坦然受之,也没有什么谦虚推辞。他?静坐此处,宛如一尊雕塑。只有时不时轻动?指节的动?作,表明自己还?是个?活人。 会议议程进入下一项。 谈分成。 一般来说圈内的分成就那几种都是不成文的固定?模式了,但政宣作品往往又略有不同,而这一次的《大闹天宫2》又是格外不同。 以?前都是公共传播理事会的人派发任务,然后下面的人负责做,一般都是被三巨头或者?其他?稍大一点的娱乐公司给承包了,包括作品制作、上映、宣发等等。 但这一次,却是理事会已经提前找好了第三方?,也就是江逾白的工作室,作品制作完成之后,才来联系娱乐公司进行宣发和上映的相关?工作。 这其中的模糊之处就是可以?谈的空间。 陈实接到?了诸秋的命令,继续按原计划进行。 江逾白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前面的事都做了那么多了,总不能最后这一哆嗦……千鸟也不差分成这点钱。 示好的不是江逾白,而是jws中心、公共传播理事会。 诸秋迫切需要?打开jws中心这里的口子。 很明显接到?了同样命令的人不止千鸟一家?,不知道天启和九州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同样给予了一定?的让利。 卷着卷着就把传统的四六分改成了三七分,就连宣发部分都只抽了很少一部分分成。 对,江逾白七,他?们三。 小院线的负责人们,他?们只有上映权,又不知道这背后有什么利益交换。 看着三巨头都莫名其妙的自己给自己砍价,总感?觉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内情在此,只能是犹犹豫豫地?也含泪也自刀一把。 周全谈着谈着都有些意外了,没想?到?事情推进的这么顺利,他?欣然接受了这样的特殊的分成。 江逾白的目的圆满达成。 有了充足的资金,下一回荣耀工作室的新项目就不用那么捉襟见?肘了,是个?不错的开端。 后续还?有些需要?洽谈的事宜,但江逾白的注意力明显不在现场,又坐了一会儿,便提前告辞了。 今天他?本来也就是个?陪客,所以?周全并没有太过在意,安排了两个?安保人员跟着,也就过去了。 这个?点,电影院里很安静,本就是要?进入到?影厅以?后可能才能见?到?观众。而今天是工作日,人就自然更少了。 江逾白在会客厅外见?到?了等候他?已久的诸秋。 本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场面。 诸秋没想?到?会还?没开完江逾白就出来了,她还?在打电话?呢。 人一出来,电话?也停了,她盯着瞧了会儿江逾白的眉眼,还?是一如初见?那样被惊艳到?了。 有的人是不管你在屏幕里见?过多少面,在线下久违一见?,都还?是会被惊艳。 颜控就是这样的,大脑分区有点开…… 诸秋收回心神,挂了电话?。 毁容毁得不彻底,还?给了对方?爬起来的机会。 啧。 诸神情略显复杂,应该是后悔多一点。 她察觉到?了不对,这种不对,几乎是明晃晃的扎在她眼前。她说不上面前的这个?人为什么还?和之前一样,一点没变。 全无任何意志消沉,还?是那样气?定?神闲,仿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难怪没有在硫酸事件之后,弄什么鱼死网破的愚蠢策略,大约是不屑于此。 诸秋还?是在思考,到?底江逾白是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走出一条生路来的? 她在封杀之后也始终没有撤掉对江逾白的密切监控,尤其是线上的网络活动?——哪怕后来注意力被天启、九州、自家?蠢哥哥给转移了出去。 ……尽管在外人眼中,大概怎么看都会觉得江逾白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他?本人的路人缘废了,又没钱又没脸,曾经手握的那些不可公之于众的证据也已经被诸秋清空了。 甚至生命安全都可能还?在受到?威胁的边缘。 却不曾想?,还?有这样的转折。 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未知。 何况面前的这个?人还?手握着能够置你于死地?的把柄,站在拥有能够置你与死地?权力的人旁边。 “你和jws中心的人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江逾白回过神来看看诸秋,因为没有费心神去看,所以?他?第一时间是有些困惑的:“你在和我说话??” 压根没想?起来对方?是谁。 青年抬眸看了一眼诸秋,并没有多停留,眼神懒洋洋地?低敛着,绕开诸秋,就走了。 走路很稳当,脊背挺拔,风姿不改初见?。 他?穿着异常简单,上浅下深,衣服的质感?也很普通,还?有点皱巴。 可头顶灯光打下来,就是显得江逾白像是单独被灯光选中的幸运儿——他?总是最幸运的,又是最不幸的。 诸秋在江逾白身?后,本来还?想?放两句狠话?来着,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她重新收拾好情绪,拨通了电话?。 “扫尾吧,当断则断,越快越好。” 诸秋已经没必要?去查诸多异常是不是和江逾白有关?联了。 第53章 “这事也知会天启、九州那边一声。” jws中心入场了,那就不是千鸟一家?的事情了。 此刻就算天启、九州真的有和千鸟分庭抗礼、喧宾夺主的意图,诸秋也不在乎了,她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所以?在此之前的一切都既往不咎。 因为就在刚刚那短短的对话?当中,诸秋联想?到?了很多当时看上去合理,现在却又不那么合理的细节,林建义被敲诈、泳池派对里多出来的那一个?保镖、千鸟内部机密泄露等等。 这些细节,细思恐极。 诸秋并不清楚这些事情之间有没有联系?又有什么联系。 但……不怕看得见?的对手,就怕看不见?的对手。 江逾白一如从前,却又今非昔比。 让她很不安。 当初破圈走红的江逾白被各方?势力看上,收到?了多少签约邀请,有多优厚的待遇和资源,却都被他?拒绝了。 但没有人会轻易放弃一个?未来可期的摇钱树。 诸秋也是一样的。 娱乐公司永远缺一个?当家?明星。 更何况,拒签了不少娱乐公司橄榄枝的江逾白却对千鸟十分和颜悦色。 诸秋毫不犹豫就开出了最高的价码,还?诚意十足的许诺了比所谓“戏子”更高的,来自文艺圈的“艺术家?”身?份。 江逾白也是以?同样的诚意,几乎没怎么扭捏就表达了自己的合作意图,甚至还?有点迫不及待一般。先前所有的拒签,都是为了这一刻能够走上更高的一层楼。 前后反差太过鲜明,以?致诸秋在合同准备期间始终觉得不对。 兴许还?是初次见?江逾白,对方?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不食人间烟火,有种高岭之花的既视感?。 以?至于后来江逾白那么现实,屈从欲望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谄媚,让颜控诸秋自己都有点不能接受。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可能是还?没得到?的白月光就烂掉的感?觉吧。 诸秋自己是个?精于算计、工于心计的人,可她的喜好完全和自己的性子相反,偏爱冷清儒雅,光风霁月款的。 诸秋找人跟踪了江逾白,那些电子设备也全都没放过。 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没错。 江逾白很聪明,一点点蛛丝马迹,就给他?推断的七七八八出来了。 他?甚至还?列了一份人物关?系图出来。 那名单上,哪个?不是文艺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跺一跺脚,整个?文娱圈都是要?晃上三晃的,更别提还?有大人物身?边的徒子徒孙会被连带。 这些东西一旦公之于众,江逾白会死成什么样不好说,她这公司是绝对保不住的。诸秋并未犹豫考虑要?不要?再尝试说服江逾白之类的,她很直接。 不愿意走志同道合的路子,还?想?着私下捅刀? 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处理这种事情,不管是千鸟、天启,还?是别的其他?什么公司,都已经十分得心应手。无非套公式而已,只要?在公众视野里,江逾白是一个?坏人,那么他?说什么都不会再有人相信。 良心会痛吗? 不会。 她的道德底线天然灵活,况且这是江逾白先要?砸她饭碗在前。 毕竟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既然江逾白有了这样的杀心,那他?们报复回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说实话?,如果没有辛凌萱那么多手的一拉,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诸总,诸总?” 电话?那头传来呼唤。 诸秋拧着眉心,推开一条门缝看了一眼会客厅内众星拱月的周监司,低声道:“叫傅启过来见?我。” 对江逾白动?手,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来自于傅启。 傅启,才是那场校园霸凌的真正凶手。这个?蠢货自己生活过得不如意非还?要?招惹那个?女孩儿,闹出一堆事情来,要?公司收拾首尾。 在江逾白(没有成为自己利益的一部分)&傅启(已经是自己的利益一部分)两者?之间,诸秋很轻易的便做出了选择——把校园霸凌的脏水,转移到?了江逾白身?上。 然后买通所有人,金钱封嘴,再找人旁敲侧击告知女孩哥哥所谓的“事情真相”。 这一番操作一石三鸟,掐死了一个?不安定?的因素,扫除了傅启隐忧,江逾白的遭遇也正好给公司内外、娱乐圈里人一个?警告——别想?搞事。 当初诸秋可以?为了千鸟按死江逾白,现在自然也可以?为了千鸟,把傅启再次推出去。 这些不过小节,真正麻烦的是…… 诸秋又看了一眼会客厅。 第41章 东风知我欲山行 夜色渐深。 夜色渐深。 江逾白还留在jws中心, 并?未离开。休息室的房内无人?,所以他?解开了面上的遮挡,让脸上的伤出?来透透气,站在阳台, 看着并?不能?看到星空的天空, 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 门被人?敲响了。 “请进。”青年没有回头。 进来的是邬春岚,显然是心情不错的:“听周全汇报了你们前些天会谈的情况, 好事频传呢。” “托总宪和那位副会长的福。”江逾白礼貌的回答。 邬春岚走?到了他?身侧, 转头正好能?看到对方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势。阳台并?没有开灯,只有旁边的房间余出?来的一点光亮, 所以她看不真切。 但?这也足矣感受到其?狰狞来。 邬春岚别开眼,只作看不见,感叹道:“真没想到我还能?遇到你这样的福将?,不然不知要走?多少弯路。” 其?实?不是的。 江逾白是先知道了如jws中心的计划、主理人?邬春岚的性格和行事作风等等已知条件, 才敲定了自己的行动计划的。 但?这种开挂了一样的事情不好说。 江逾白只是说:“其?实?1+1大于2, 也是我的荣幸。” 不是很想聊天的时候, 总能?非常没眼力见的把天聊死。 邬春岚久居高位, 哪里看不出?来,但?她浑不在意, 另找了个话?题:“我们查了一下,你之?前的网络信息清空过?,还出?过?一次车祸, 就在金鸡奖前。” “是的, 不过?人?没什?么事,第二天就活蹦乱跳的去参加金鸡奖颁奖典礼了。” “有怀疑的对象吗?”邬春岚循循善诱,在她预设的话?语空间里, 直接就定了一个坏人?的锚点。 江逾白不语,因为不是一个对象那么简单而已。 邬春岚锲而不舍,又?换了话?题:“为什?么会忽然要做这个,我看你在原来那个专业,也算是颇为风生水起。” “总不能?跑到娱乐圈去卧底收集情报然后揭发吧?你是图什?么?”这句更多的是调侃。 因为更深入查过?之?后,邬春岚并?不觉得?江逾白就仅仅是为了复仇才这么闲的没事干的。江逾白原来的环境特殊,是文艺圈,和北派红墙们也是脱不开干系的。 她想探探深浅。 “我图什?么?” 一直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聊天上的江逾白这下总算是收回了凝视深渊的视线:“我不喜欢而已。你非要问的话?,就是我想争一争权力,旁人?早都瓜分了好处,后来者?只能?要么在餐桌底下,要么在餐桌面上,我看不过?眼。” 这权力,似乎双方有定义偏差。 江逾白说完,便离开了阳台,回到了室内。独留邬春岚一个吹着夜风,真是颇有些豪气万丈来。 她想起来什?么。 远山、屋檐、几线雨、一阵风——是江逾白的大学时期的作品之?一,貌似也是最后一张完整的作品。 “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1】”她低声念了一句诗,真是恰如其?分的。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若是还有什?么第一手消息,我24小时欢迎。”邬春岚转过?脸来,笑眯眯的结束了今晚的对话?。 江逾白送了客,转道去了洗手间。 江逾白望向镜子中的自己,能?够清晰的看见脖颈中间那一道竖线,颜色越发秾丽艳红。他?左右扭动了一下自己的头,那红线也跟着张牙舞爪的,仿佛活过?来了一样。 凡人?的身体是无法承接磅礴的灵气的,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立在公园里的喷泉一样,体内灵气源源不断地向外喷涌。 嗯……这个画面也挺搞笑的。 青年低下头,把这乱七八糟的想象给抛开了。 他?一点点揭开手腕处贴着的膏药,浓重刺鼻的中药气息铺面而来。邢和壁买的这个膏药贴还真挺不错的,至少自己不会再拿不稳什?么东西了。 江逾白转动着手腕,摘下了表带。 “滴答滴答。” 雪白的洗手盆覆上一层鲜红的阴影 第54章 他?扭头看向了洗手间的窗外,面上笑意舒展。不过?那点子笑,不见得?是友善。 *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格外宁静的。 至于圈内所有人?都在猜想的,真正不太平的日子,依然迟迟没有到来。三?巨头们反而是一股脑的好似全在军备竞赛宣传《大闹天宫2》。 哦,迟迟没有真正开战的原因非常简单。 江逾白压根没做引线呢还,换言之?他?就没有打算让事态真正上升到整个娱乐圈腥风血雨的级别。他?要做的并?不是看三?家巨头、四家公司,打得?难舍难分不可开交。 这毫无意义。 这些娱乐公司背后,和其?他?方面更上面一层的东西之间的利益关联。从他分魂遇劫开始,江逾白就知道,造成断劫的是无形的意志,是规则。 这些侵蚀,从来不是某一个具体的公司、某一个具体的人?。 他?的作品,不止是《大闹天宫2》。 在谢幕之?前,江逾白还有一件事情要处理了。 那个在颁奖典礼退场的时候,拉了他?一把,好歹让他?保住了大半张脸,不至于双目失明,境况更糟的辛凌萱——一个很适合做引线的人?。 “喂?” 接通电话?的那人?似乎正在头疼什?么,有些不耐烦。 “我是江逾白。” 辛凌萱有些奇怪:“你找我干什?么?不对,你从哪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这可是她的私人?电话?。 “我是想谢谢你之?前在颁奖典礼上拉的我那一把。” “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你现在才来道谢,网络延迟也没这么过?分的吧?”辛凌萱没忍住吐槽了一句,然后就颇不耐烦地要撇清关系:“我也就顺手而已,不用你专门来感谢。” “我要是不救,估计也会有人?喷我。你就当我是明哲保身就成了。” “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帮助的我,我都应该承这个情,所以,谢谢你,辛小姐。”江逾白语速轻缓,语气郑重。 辛凌萱听得?分明但?没有回答,因为她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喜欢、不习惯这样的对话?。 万幸电话?对面的人?也并?没有强求她的回复,而是继续开口道:“还有第二件事,是我的谢礼。” 辛凌萱耐心听他?说完,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疑惑当中。 这是在搞什?么复仇爽剧吗? 开玩笑,天启这么大一个公司,都不知道在娱乐圈里屹立多少年了。 你江逾白,一个初出?茅庐然后就没有以后了的新人?居然说天启要凉?她做梦都没这么做过?,顶多是梦到自己中奖千万,直接财富自由,然后在那些个金主爸爸妈咪脸上用钞票砸他?们的脸。 心里这样吐槽着,辛凌萱便也直接问出?了口:“你这给我上演年度复仇大电影?”不愧是影帝啊,没有剧本给自己生造剧本,戏是靠自己抢来的是吗? 江逾白不置可否地挑眉,视线移向窗外:“还是jws中心官方出?品的呢……” “快天亮了。” 并?没有太多文学素养的辛凌萱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精神?出?现了点问题,她看看此刻窗外暮霭四合的天色,马路上路灯都接二连三?的亮起来了。 这都几点了,说快天亮了? 精神?状态不稳定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前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换她,她也是要发疯的。 江逾白没有再过?多劝说,他?知道辛凌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所以讲完之?后就主动挂掉了电话?,等待着下一通电话?的打入。 时间点卡的刚刚好。 “喂,江导,可算是接电话?了。”电话?是申晓打过?来的:“首映前一天才终于能?联系上了,您的心也是真够大的。” “地球少了我一个又?不是不转了。” ----------------------- 作者有话说:昨天那章忘记说了(有一点点点点点的剧透设定的嫌疑) 诸秋之所以能莫名其妙的怀疑到青花头上,就是未知意志强加的影响,不然青花分魂应该是能够在达成目的之前完好无损的。 * 应该是明天要上夹子了,稀里糊涂的撞上了端午节。 这本书真的是流年不利。 * 亲友说我埋头写了一年,今年出来准备发文了,然后发现是49年入果果军队了。 我:这笑话蛮地狱的,真的。 * 这个副本要收尾了,埋线埋了这么久,终于快到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剧情桥段了。 夹子当天的更新在晚上十一点之后了(也有可能不更新,没想好) —————————————— 【1】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出自苏轼《新城道中二首》 第42章 首映 《大闹天宫2》仅仅预热了半个月, 电影就正式上映了。 这半个月里,宣传效果显著,半个月的时间?比别人宣传半年都还要来得好。 不少网友还真被?勾起?了好奇心。 * 艾利克斯,美国人。 《大闹天宫2》这种特殊的美术风格, 杂糅了东方式的古典和他?们国家那种政治体制特有的韵味, 让人见之?难忘。 嗯, 艾利克斯在剑桥上的大学。 而众所周知,剑桥这地方人杰地灵, 出了不少红色人才。“不说了!爷投/g了!”甚至都是此地的经典永流传的老梗了。 艾利克斯对神秘大国一直抱有很强烈的好奇心——当然了, 也不排除他?实际上只是商人的dna在作祟。 seres公国可是一个庞大的市场。 于是,在《大闹天宫2》预售期间?, 艾利克斯就兴致勃勃地买了好几张票,打算反复刷上好几遍。 他?的seres朋友忍不住吐槽:“我真是不明白你这股热情?到底是哪里来的。我敢和你打赌,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片子。” 艾利克斯有点不解:“为什么?你也没看到正片啊。” 朋友耸耸肩:“国漫狂吹画风的,那都是剧情?没啥好吹的,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他?就这样上当受骗过好几次, 国内动画电影市场是真的良莠不齐。 艾利克斯琢磨了一会儿, 发现好像也这个道理, 不过他?并不在乎,他?本来也就不是为了剧情?来看的。 朋友无法, 只能是在《大闹天宫2》首映第一场,一大早就被?艾利克斯拉到了电影院去了。 * 通天河。 九九归真道行难,坚持笃志立玄关。【1】八十难, 只差最?后一难。 师徒四人在河边歇脚, 说是歇脚,除了玄奘之?外,却全都是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此处没有舟船, 更无人迹。 却忽然听见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叫喊:“唐圣僧,唐圣僧!这里来,这里来!”却是一个大白赖头鼋,在岸边探着?头。 “今岁又相逢,还是我来助圣僧一臂之?力。” 那老鼋蹬开四足,踏水如行平地,将玄奘等人驮在身上。 观音站在半空云头,向?下?看去;周围那三十几位神祇也各自就位。更远处的灵山正殿,也已张灯结彩,诸多神佛次第而立。 随着?一声清脆唳鸣,一只玉凤从天空飞落。 太白金星也到了观礼现场,稽首。观音双手?合十,回?赠一礼:“启明殿主,有劳。” “启明殿主请看,等一下?他?们凡胎肉身便会堕入水中,顺流而下?,唯有一点真灵能到达便。如此才可以断绝尘世?因果,修成正果。”观音示下?,面上带笑?。 一路取经,他?护法出了不少力气。 缘着?太白金星不方便出面,他?算是一个人操办了全程。 老鼋驮着?他?们,行波踏浪,行了多半日,渐渐天晚,也见着?对岸模样了,老鼋忽然问:“老师父,我曾求你到西方见我佛如来,与我问声还有多少年寿,您有问么?” 玄奘无言可答。 老鼋便心中有了成数,他?就将身一晃,唿喇的淬下?水去,把玄奘一行人四众连马并经文,一通摔下?了水。 通天河水质特殊,教人蜕了凡壳,从此成道。 只是此间?痛楚,难以同外人道。 猪八戒和沙和尚连忙救人与经书,生怕就此功亏一篑,手?忙脚乱之?间?,却不见孙悟空,沙和尚暗道:“莫非大师兄不会水,沉了底?” 猪八戒斥道:“呆子,猴哥可还去过龙王宫大闹过一番。”这怕不是另有旁的什么机缘,这猴子,总是不同些。 师徒几人扑腾划水,高?举经书。 孙悟空的确是有几分机缘,穿行在通天河河底,一路向?着?上游去。他?看起?来一点没有痛苦样子,反倒是畅快无比。 第55章 可周身血肉模糊,凡壳分明还是在蜕。 岸上的人、天上的神,均不见那只猴子。 孙悟空水下?穿行速度越来越快,宛如一柄出弓的箭矢,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已经顺着?通天河重?新闯回?了天庭。 金光滚红霓,瑞气紫雾。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琉璃造就。 这天上有三十三座天宫,乃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太阳宫、化?乐宫……一宫宫脊吞金稳兽;又有七十二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天王殿、灵官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 画卷铺开,是天庭盛景。 然而这盛景,却是丝毫压不下孙悟空手中金箍棒闪动着?灼目光芒。 没有人料想到这关键时刻,居然因为这只猴子而出了岔子。 观音更是怒目而视,没了从容。 天庭有不速之?客,立刻便有天兵天将过来远远包围着?孙悟空,不敢近前。 才过去五百多年,天上一天,人间十年。这些天兵天将都还记得当年这位齐天大圣大闹天宫时的英姿,无人可挡。 孙悟空游过通天河,却不见其尘世因果彻底断绝。 当真与大道正果无缘。 “你,你真是…野性难驯,无可教化?!”观音气急:“你现在回?去好好渡了通天河,我尚可以为你遮掩一二。” 八大金刚、护教伽蓝、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众神小声交头接耳,却并不打断观音的话语,他?们也并不愿意前功尽弃。 取经队伍的成功意味着?太多东西了。 “你本罪无可赦,如今能陪同金蝉子一道取经本是你的善缘,你这泼猴,竟全然不识好歹。” “当真是无可教化??还是我不愿与你们同流合污?!” 孙悟空神情?冷峻,他?讥诮一笑?,挽起?棍花,劲风烈烈作响:“取经路上种种,君扪心自问,这是善缘还是演缘?诸位,我这至宝金箍蒙尘,多可惜。” 他?身上宝光浓郁到了极致,俨然是得证金仙。 “我门本好意待你,你今日却这般搅局,实在愚不可及!”观音只当听不见,冷然道。实则却是暗暗惊心,真假美猴王那一难后,照理不该是这样。 怎的通天河一洗,反倒给这猴子洗出凶煞之?气来了。 当真是天生恶种。 “悟空,世?间?黑白本就不分明,就连太极都是阴生阳,阳生阴,阴阳生万物。你偏要黑白分明,却不想那阴阳调和,凡事存在便有其道,逆天而行,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被?惊动的玉帝也从天上宫阙中徐徐飞出,落定?在天庭门前。 到了此时,依然是决口不提当年之?事的。 “什么道不道的?我只知我该挥棒砸烂这一切。”悟空不动如山,笑?容更甚,他?竟是冲破重?重?阻拦,一棍子砸烂了天庭的门面。 “我还是那一问,凭什么只许你们神仙与天同寿?” 他?是在问寿命,也不仅仅是在问寿命。 南天门的琉璃门面炸碎开来,巨响在空中回?荡。 五百年……取经……此间?种种,孙悟空的斗战之?术已经不再?是如前那般得以轻易控制的了。 “今日你自觉天庭污秽,视民间?疾苦于无物。你执意毁了天庭,千百年后又会有一个新的,世?间?阴阳本就如此,你这样作无用功又有何意义?” 玉帝不善斗战,本要接孙悟空的金棒,却不慎脱了手?,身边金刚虚扶了一把。 天庭的人出来之?后,灵山的人就更加安静了,仿佛只是旁观者。 也就观音还有些因果粘连,接着?玉帝的话补充道:“你一介猴妖,难不成还想着?改天换地?” “就算真改天换地,你可能保证自己始终如一,不会变成你口口声声的诸天神佛?!” 孙悟空一棍扫去,打翻数个,冷然道:“若千百年后,再?如如今,那便还有一个孙悟空!俺老孙不会死,俺老孙就是要与天地同寿!” 悟空以棍作剑势,似要劈开一方天地。 恰如当年盘古开天辟地。 * 结局是偏向?于意识流的表现形式,并没有大场面燃烧经费的打斗场面,兴许是经费不足,但更多的可能是这样主题的影片,本身就没有必要去展示打斗。 那样反而会喧宾夺主。 当鲜红的颜色染尽整块幕布,正片的画面结束。 片尾曲依然在电影厅内回?荡,观众们默契地没有几人起?身,直到画面彻底灰暗下?去。 影厅内灯光亮起?。 这才有人站起?退场,觉得这影片有点意思;也有的人皱着?眉可能是觉得自己白瞎了这电影票钱;同样有人觉得这又是一部?尬吹画风的稀烂“神作”。 总之?是众生百态。 “害,这片子还不错。” 在电影开始放映之?前坚定?持有反对观点的朋友发出感慨,他?转而问艾利克斯:“你买了几轮票?我也跟着?再?看看。” 最?后转折实在是有点突兀了,一下?子从官场老油条又重?回?大闹天宫。绝对是还有些隐藏的细节是被?第一遍观影忽视了的。 艾利克斯却久久没有反应,坐在原位发呆。 他?在沉吟回?味,这部?片子的质量并不像朋友猜测的那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相反是非常出彩的,用seres公国的成语来形容……艾利克斯不知道用“金质玉相”合不合适。 他?是一个非常敏锐的人,尽管这部?影片其中包含的许多文化?内涵他?并不懂,但情?绪却是能够通过音乐完美传达的。 这非常有助于不同文化?圈的人相互理解,在一切艺术形式中,只有音乐是超越国界、民族的。 这个影片的内核,身为西方人的艾利克斯却是再?清晰不过的——当然了,这是因为他?的文化?环境和普通seres人是不一样的,他?认为这是一个唐吉坷德式的故事。 这就是一个悲情?英雄的无效革命,就是一滴水冲向?大海,说要杀死大海一样。 这滴水革的是谁的命? 他?革的是自己的 艾利克斯想着?想着?眼眸就越来越亮,灰蓝色的瞳孔都有种不灰了的错觉。 他?是新世?界蓝鹰影视发行巨头公司的内容高?管,本来是来seres公国这边度假的,难得偷闲,却没想到意外发现了宝藏。 这虽然只是一个东方神魔小说改编的影片。 但他?敢保证,这部?片子在海外的表现也绝对不会差,因为这部?片子除了内核之?外,恰到好处的契合了西方人民群众对政府的不信任心态以及那些冠冕堂皇的政客话术。 影片中那些粉饰太平、盘根错节的官/僚/主/义作风,艾利克斯再?熟悉不过。 票房可能不怎么样,也有可能好到爆表。 尽管艾利克斯的视角只是一隅的风景,但他?确信无疑,这部?片子生来就该是为了拿奖的。 艾利克斯多年和那些评奖的评委打交道,他?很清楚这些评委就喜欢这样的故事——这会很seres的。 影厅内很快就要播放下?一场电影,不好久留。 朋友拉起?还在思考的艾利克斯就要走。 艾利克斯已经迫不及待的在打电话了。 “嘿,你好,我是艾利克斯,对,我真是太喜欢你们院线今天上映的《大闹天宫2》了,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海外发行?” 千鸟的高?管顿时小尴尬了:“啊,是这样的,艾利克斯先生,这部?片子并不是我们拍摄的,版权也不在我们手?中,我们只是负责上映和宣传。” “你们连股份都没有吗?” 艾利克斯有些古怪,不是你们拍的,还这么铺天盖地的宣传? 在得到了对面那人的否定?答复之?后,他?重?新挂掉了电话,有些不解:“god,这部?电影如果不是千鸟拍的话,或者是谁拍的?” “喏,那上面不是写了吗?” 朋友指了指荧幕,紧接着?他?自己也奇怪了:“话说,你居然要引进这种重?点题材电影去海外上映?让我看看,艾利克斯你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 * 《大闹天宫2》首映日热度迅速发酵。 因为质量画风剧情?皆为上上之?作,口碑在评分网站上几乎是一直在攀升。 当然了,也不全是好评,总有看不懂的锐评:“导演是猴哥黑吧?怎么给孙悟空战力砍这么多?”、“也算是seres电影史的进步了,至少能面对自身问题了不是?” 有争议是好事,有争议才有热度。 而还是那句话,道理本质上是越辩越明的。 不少影评人见此情?况也都连忙安排了观影时间?,仿佛集体团建一样,来电影院一日几刷,就为了写影评稿子。 之?前的影片上映,宣发方或者剧组都会专门有人来联系影评人,麻烦他?们观影之?后代表群众发表点优秀影片影评。 第56章 可是在《大闹天宫2》这里,各位影评人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的,大家伙来团建还正好碰上了。 “哎,哥们儿你也来看?” “嘿,你怎么也在?” 首映第二天,就是大量的影评上市,几乎屠了整个评分网站。 视频细节解说稍晚一步,但也很快跟上了大部?队的步伐,不少中长视频平台也被?刷屏了。 什么《《大闹天宫2》居然是政宣作品?》、《史上最?优秀的反政治宣传作品诞生了!建议码住学习》、《国漫拐点,国产动画大电影的新征程?还是新耻辱?》、《万字解析,逐帧分析《大闹天宫2》中的人情?世?故》、《真假美猴王,到底是什么?》…… 如此标题种种,飞快聚集了大量讨论度。 “高?老庄这里剧情?是不是编剧吃错药了,怎么猪八戒这仇人只是写了个退亲文书就让高?老喜不自胜,还要再?请一顿饭?这也太不合理了吧?这老头一点气性血性都没有的吗?他?女儿一生都被?毁了,猪八戒却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楼上的能不能不要那么理想化?,剧情?这样设定?才是合理的好吗?玄奘、孙悟空、猪八戒,哪个是高?老一个农夫能招惹得起?的,当场翻脸他?自己能落得个什么好下?场吗?” “难评,官方是什么脑回?路拿这种影视作品来做政治宣传,《大闹天宫2》宣扬的价值观这不明摆着?是有问题的吗?不是贪污就是‘人情?世?故’,什么缘法、根脚、形式主义,怕不是真在自黑?” 尤其是关于最?后一个标题,这算是整个影片当中除了当年大闹天宫真相之?外最?大的悬念了。一直到结局,制作团队都没有明确告知过观众真假美猴王的前因后果。 藏头遮尾的,反倒更让人好奇。 为什么突然就进真假美猴王剧情?了,死的到底是真的孙悟空还是假的孙悟空?通天河大结局那里的前后反差又是怎么一回?事? 对此,众说纷纭,不过有一种解读得到了观众们的广泛认可。 “看大家都在讨论真假美猴王这里,我也特地专门去研究了一下?。” “《大闹天宫2》作为一部?电影来说,时长是很难把整个西游记上发生的事情?都兼顾的,真这么干了只会让人觉得冗长。所以制作团队特意把原西游记的剧情?做了大量删改,然后在以不同的叙述形式拼接起?来。” “不清楚原著的人,可能就不知道宝象国那一难黄袍怪、百花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用现代话来概括,就是奎木狼化?身黄袍怪拐卖妇女,百花羞是被?害者。神仙干出这种缺德的事情?在《大闹天宫2》的设定?中是司空见惯的,譬如猪八戒强抢民女、白龙马霸占山涧等等。” “从猪八戒口中可以得知,奎木狼曾经和孙悟空是很不对付的,还打几场,双方结下?的梁子可不小。” “在宝象国却是一笑?泯恩仇,奎木狼还送了一面宝镜给孙悟空,这里面一定?是有些人情?世?故可以解读的。” “如果不耐烦看这段解读的,可以直接跳到3:43秒,去看宝镜与真假美猴王之?间?的故事。” “我们回?归正题。” “正片里没有提到过去的梁子到底是什么,但是黄袍怪本是天上二十八星宿之?奎木狼,奎木狼在天上属于西方白虎星宿这七宿之?首,代表的是战神杀伐之?神,可见他?应该是这二十八星宿中最?能打的一个。” “之?前孙悟空大闹天宫时就有他?们,可是在那一战中奎木狼被?孙悟空打怕了,以至于后面与孙悟空战了五十多个回?合就跑到山涧里藏了起?来。” “奎木狼这种行为是肯定?要追责的,他?被?追责了,罪魁祸首孙悟空却只是被?镇压了五百年又起?复了,还安排上了取经这么一遭机缘。” “正常逻辑来讲,奎木狼肯定?是有怨恨在的,那么送的这一面镜子,就有说头了。” “全片都不曾正面讲过这面宝镜到底有什么效用,但我们都清楚镜子是文艺作品里常见的意象,最?基础的功能就是让人‘看见自己’。” “总有人在问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其实更大的可能是,这两个都是孙悟空。” “道家有正念邪念一说,传统意义上的正邪在我看来,和这部?影片中的正邪概念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说正邪太过于绝对的话,我们不妨用清浊两念来代称。” “到底什么是神仙?这是一个贯穿影片全片的问号。” “是不是所谓的太上忘情??” “非也,是自私。在我看来,神仙的最?优代表应该是经济学上的理性人概念。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是神仙?” “在整个《大闹天宫2》的设定?中我们也能够很清晰的看到神仙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着?自己的,而不是为着?道义。” “猴哥压了五百年,也看清楚了这些东西,所以他?在见观音时,是谄媚的。一见到玄奘,也是纳头就拜。金箍棒更是一路上都没怎么见过血。” “是那面宝镜,他?经常拿着?把玩,才看清楚了两念之?分。” “猴哥看清楚了,但学的还不彻底。” “我也不知道死的到底是意气风发的浊念,还是颇有几分‘神’性的清念。因为不管是哪一个活下?来了,在最?终结局通天河的大变那里都是能解释得通的。” “活下?来的是意气风发的浊念,过去的猴哥,那就说明他?在此后一直蛰伏,直到通天河,才不再?压抑自己,直接得证金仙,大闹天宫。” “活下?来的是颇有几分‘神’性的清念,同样也可以解释得通。” “大家可别忘了猴哥的出身,本就是无清无浊,一派天然。通天河还有个堕下?肉身凡胎的功效,这不就把那几分‘神’性又冲刷了个干净?” “这些都是我的个人推测,大家见仁见智,有不同观点的也可以在评论区友好交流。” 评论区也的确不负博主期望,讨论热度颇高?,至于有没有“友好交流”,只能说至少没有上升到以个人为圆心,祖宗十八代为半径的程度。 “总的来说我还是很喜欢这一版孙悟空的,至少有过自我意识的挣扎,不是那种伟光正的从头到尾都是正义的化?身。说实话之?前的主旋律片子这样搞我都有点审美疲劳了、” “我猴哥还真是大男主,演戏都是演两个的。那个玄奘是不是制作团队偷懒了,脸上那表情?就跟泥塑似的,从头到尾,我还特意看过,全片,就只有真假美猴王和通天河那里,表情?有过几次变化?。” “不是,我真服了你们这种一生都在做语文过度阅读理解的seres人,真的就没有人觉得这片子看着?歪细一解读好像是正的,但实际上还是歪的内核吗?” 在谜团外围,导演在影片中将悟空与神仙之?间?的矛盾定?在了两个点上,一是天庭腐朽,这点大家都很认可。 可是第二点,就不是那么友善了。 与天地同寿。 “凭什么只许你们神仙与天同寿?” 在结局这个本应该好好升华上价值的地方,却非常小家子气的只停留在了这里,难免遭人诟病。 从影片上映一直到现在,都有人在嘲讽孙悟空只是为了“自我以上没有人人平等”这才一直折腾不休的,所谓“凭什么只许你们神仙与天同寿”,只是一块遮羞布而已。 持有这类观点的观众直接嘲讽,很多影评人在那里强行附会什么什么精神,只是为了符合主旋律而已。 选这样的文艺作品来搞政治宣传,还有不少人呼吁查查邬春岚是不是屁股歪了呢。 没有人能就这个立意古怪的点给出回?答,因为硬要按那个说法来讲,逻辑上是讲得通的。 ----------------------- 作者有话说: 请注意,本篇《大闹天宫2》中关于奎木狼和百花羞的解读是作者的私货,原著并不是这样的,关于这两位到底是不是真爱思凡,下凡私奔,奎木狼到底是不是真的情种,原著读者们各执一词。 因为《大闹天宫2》的私设,所以我这里是定的奎木狼和百花羞非真爱,在原著中也能看得出百花羞并不情愿,我这也不算是胡编乱造。 第43章 热议 原著里, 孙悟空就是为了与天地同寿,才千里迢迢去菩提老祖门下拜师学艺的,只是没学到长?生之法而已。 孙悟空可?从来不是什么至纯善的好人,为着一把神兵利器搅乱龙宫, 上头有心招安, 安排了“齐天大圣”的殊荣之后, 也是行事随心所欲,到处逾矩。 只是后来孙悟空这个角色形象成为了一种seres公国神话故事的意象, 这才致使原著这一段很自然的在大众视野中被隐去、美化?。 而比辩论出真相更快的, 是大家?在热火朝天的讨论之时,不知道是谁, 直接抛开了这事:管你?什么理论什么想法,上升人身攻击就完事了。 第57章 这么大阵仗,幕后到底是哪位太子爷? 这个问题一抛出,很快就引来了不少同样对此很好奇的观众关注。 清楚热点走向的记者们, 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蹭热度的机会, 迅速就开始通过各种手段去试图刨根问底荣耀工作室的人员架构。 “申晓?我去, 这个名字我可?耳熟了, 这是才毕业的应届毕业生呢!她去年的毕业设计可?是在国内互联网上狠狠火了一把。” “不过剩下的人好像都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地方,都是些没什么名气的小鱼小虾。” “欸, 不对,这个人——” 终于有人看?到了总导演,居然是江逾白。同名同姓。 该不会是? 天爷, 这是江逾白导出来的东西? 这可?是泼天的富贵。 可?不是泼天的富贵嘛, 三巨头和jws中心都默契要?隐瞒的事情——那个记者忙不迭的就联系了自己的文案编辑、视频剪辑,几?乎是以火箭般的速度就完成了视频制作,传到自媒体?账号上。 谁先抢到第?一手资料, 谁才能在这场热度盛宴中拔得头筹。 这位幸运儿一点没想到为什么是他不是其他人,又为什么一个小小工作室的人员架构、企业资料这么难找。 总之,同行们也弹冠相庆,迅速跟进。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大闹天宫2》幕后总导演是江逾白那个劣迹艺人的消息就传遍了全网。 网友们本来还讨论的热火朝天,正从电影本身螺旋式上升发挥到发卖双方的祖宗十八代呢,忽然来这么一下直击幕后。 都说互联网没有记忆,但才销声匿迹连一年都没有的江逾白,大家?都还是有印象的,上一次见还是在《真正的演员》里被人民群众的呼声赶出节目的。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这位哥,没想到他不是雪藏了,而是转行幕后去做导演了? 这谁敢用这样的人? 等等,好像是jws中心……那没事了,打扰了。 “不对啊,江逾白是道德劣迹艺人,官方会用这种艺人……这种导演,这种文艺工作人员的作品???” 立刻有人反驳:“我觉得也没有必要?非得把道德和艺术绑得那么近吧,那么多西方画家?专门跑到妓院去看?裸女?画画,这就道德了吗?咱们国家?近代的时候有多少私德有亏的大文豪?私德有亏,不代表他的作品不能被赏析。” “楼上的是脑子有问题吧,这可?是官方的zz作品,能和普通的文艺作品相提并论吗?” “你?们别三观跟着五官跑了好不好,难怪《大闹天宫2》金箔里夹了一块狗屎呢,我看?就是江逾白夹带私货而已,他本来也就是那样的人,自然会把什么自以为高大上的‘要?与天地同寿’塞进猴哥的内核里面去咯。” 发言这句话的人很聪明,他把猴哥的形象和江逾白完成了一种事实意义上的切割,这样攻击江逾白的人和维护猴哥的人,就不属于同一个阵营了。 大家?争论作一团。 只能说,一开始可?能是还在讨论《大闹天宫2》和正反双方父母,而后就彻底演变成了一场对幕后工作人员的讨伐,骂《大闹天宫2》都演变成了一种政治正确了。 《大闹天宫2》的口碑和票房因为江逾白的缘故直接出现了断崖式的下滑趋势,或者说,那不是断崖式,跳崖式。 给本来还在欢呼雀跃的荣耀工作室的员工们看?的一愣一愣的。 “咱们不是都签了保密协议的吗?是……”有人面带怀疑的环顾四周,有些痛心疾首,这些票房可?都是红花花的票子啊。 “不是咱们内部的同事吧,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全指望着票房发奖金呢。谁跟钱和金光履历过不去啊?” “我就知道江导的身份爆出来之后,咱们要?接受一波腥风血雨,你?们说《大闹天宫2》要?是下架了怎么办?”查巍苦恼的推了推眼镜,很难不杞人忧天。 “诶晓姐,你?怎么看?着这么淡定,难不成还有什么后手?” 申晓陷入了沉思,这种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江逾白老早就和她私底下说过了,只是……并没有给出什么解决方案来。 甚至只是话赶话到这里,顺嘴提了一句。 当日那通电话,更多的还是在交接工作室管理层方面的工作,俨然一副甩手掌柜不管了的架势。 荣耀工作室如果申晓愿意,那就继续运行着。申晓不愿意接手这个摊子,票房到账之后领钱散伙亦可?。 “可别给我加光环了,我也没招。事已至此,先吃饭吧,你?们中午吃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 “说实话,我是真觉得江导当初那事儿有点不对劲儿的。” “你?小子就知道在这里说实话,有种你?上网去带节奏啊,说不定还能让我们的口碑逆转回来一点。依我看?江导这个性子,估计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进行更多解释了。” 不然要?解释早就解释清楚了。 说话这人顿了顿,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对了,咱们都闲了这么长?时间了,也合该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 “总之,能拉回来多少口碑算一点,总不能坐以待毙让总导演被锤死吧?”——当然,有此行动?最?根本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现在工作室员工和江逾白是利益共同体?。 感?情的事先放一边,先谈完钱再说。 说干就干。 很快,除了申晓之外的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管他有没有实锤,先质疑就完事了。我编辑了条长?文,大家?记得来点赞转发顶楼,顺便补充点细节。” “好。”、“知道了!”、“我这就再去注册一个小号。” 微博。 荣耀工作室的员工们纷纷加入混战,其中经过全工作室上下一同讨论编辑的一条长?文,很快就在微博获得了一席之地。 “我感?觉当初金鸡奖颁奖典礼那事就很蹊跷啊,还有后续的一系列事情,感?觉江逾白是被资本做局了吧?” “颁奖典礼那么严肃的场合,那么多的安保人员,居然没有一个人检查出来有人携带危险化?学品进场,还让这个人混进了记者摄影师的席位那么靠前的地方?” “这也就算了,黑料爆料的时间点也卡得非常好,刚好是硫酸事件之后的第?二?天中午。江逾白那会儿醒没醒,还有没有心力处理这种事情都不一定呢。” “如果说前面两?件事都还有我的猜测在里面的话,那后面的和代言解约这个事情,未免也太顺理成章了一点,以前搞代言解约的都是艺人形象出现问题之后,至少两?三天才会发生解约。” “结果呢?” “江逾白这里一天都不到,就直接双方官宣解约,这有点离谱吧。难道江逾白是傻子?我看?au的代言违约金绝对不会低的,他就心甘情愿的负债?” “后面的金鸡奖除名更是夸张,按理来说,整个《狼狈》剧组,在这件事情上应该都和江逾白站在一起?,因为他们本身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而且《狼狈》拍摄时间足足有一年多,在这么漫长?的电影拍摄期间,江逾白不可?能自己一点人缘都没有吧?” “我看?之前解导不是和他关系挺好的?主?演才拿到金鸡奖影帝就被除名,导演、副导演还有其他的人就能捞着好了?” “结果金鸡奖这个事情就愣是没有一个人抨击一下金鸡奖组委会这样的行为的,甚至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江逾白说两?句话。” “这也太诡异了,而且这些事情全程加起?来发生可?能没超过三天,就很像是一套丝滑的连招平a。几?乎是一转眼,江逾白就变成了全网都能踩上一脚的人。” “我完全可?以阴谋论一波。” “这大概率是江逾白不靠资本的异军突起?动?了某些人的蛋糕才被这么收拾,他一没有资源,二?没有人脉,三因为才火没多久,连粉丝都是大风刮来的又刮走的。” 这条长?文倒是吸引了不少中立或是对《大闹天宫2》颇有几?分好感?的网友的注意。 俗话说,物极必反,前段时间踩江逾白是一种政治正确,早就让部分网友生出了逆反心理。这其中未必就是有真的站在江逾白这边的,但好歹也是分助力。 “看?完了楼主?的博文,深表赞同,不知道大家?后面有没有看?过《真正的演员》,那个剪辑也是怪恶心人的,要?不是后来无删减版本流出来……好吧,其实无删减版本流出来也已经晚了,那个时候江逾白都已经被迫退出了。” “我去,这么看?,江逾白还挺惨的?风光了没几?个月就被人干趴下了,绝对是动?别人蛋糕了吧?我听说他最?开始那会儿不是还在接触千鸟呢吗?” “据说后面凶手还被轻判了,连赔偿都没赔偿多少,这绝对有问题。江逾白可?是被毁容了,一个演员的脸有多重要?大家?都知道,结果居然就要?了那么点赔偿意思意思,这才五万???娱乐圈新时代的神颜居然才只值五万块钱,说出来都觉得好笑!” 第58章 “拜托,受害者哥哥轻判不是应该的吗?那是江逾白活该,铁证如山,如果不是他自己做了亏心事,哥哥何?必费尽周折混进会场,为了复仇搭上自己的人生?” “能不能讲点道理?还有没有点法律观念了?伤害的人本来就应该受到惩罚,为什么就应该轻判?按照楼上你?这个说法,恐怖主?义大行其道咱们日子都不用过了呗。” “等等,你?们为什么不想想如果江逾白什么都没做,他干嘛不自证清白不公关一下?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人家?真的没有公关吗?他有说自己没有做过,但是有谁相信他吗?全都是踩他的,还有那些不知道真假的网友佐证,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我呸,那也算公关?天哪,这都能算公关的话,那我不如去干公关好了,谁还不知道嘴上说说我没做过?这分明就是做贼心虚,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大家?心疼他罢了,虐粉谁不会啊?可?惜没有那张脸,能虐的到谁?” “为什么你?们没人想想他要?是真被资本做局了,哪里来的能力拍《大闹天宫2》?” 很快大家?已经彻底偏离最?开始对于《大闹天宫2》的关注了,直接就江逾白这个话题吵成一团,各执一词,闹得不可?开交,就连江逾白私底下跑去起?诉狗仔的事情都扒了出来。 第44章 举证 辛凌萱用筷子扒拉着碗中的饭粒, 看着手机屏幕上被扒出的有关江逾白?的案件受理细节内幕,有些?神思不?属。 经纪人喊了?她?好几声,她?也没听见。 辛凌萱还在?想着那通答谢的电话。 电话里,江逾白?提醒她?娱乐圈要大清洗一番了?, 巨头公司将会?无一幸免。这会?是自己重获自由身?的最好时机, 而这个消息, 才是真正的谢礼。 佐证这个消息真实?性的,是《大闹天宫2》的热映和争议。 想要孤注一掷的疯狂想法在?辛凌萱大脑里打转, 情绪也在?不?间断撩拨着选择天平的权重。 她?干脆推开了?本就食之无味的减脂餐, 向后躺倒在?沙发上。 to do or not? 那真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上了?。 辛凌萱刚入圈的时候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她?是被星探选中的。 因为?有着一张好皮囊, 所以事业线不?像旁人那样坎坷,几乎是顺风顺水的就开始通过角色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尽管不?温不?火,但赚到的钱已经足够家?里开销了?。年?复一年?熬资历下去,也是未来可期的。 没有商业代言和名气的艺人, 实?际上就和普通的打工人收入差不?多, 可能行业景气的时候会?略好一些?, 不?过大多数时候也就那样。 辛凌萱的原生家?庭是曾经网络流行梗文学里很?常见的:暴躁的妈、好赌的爸、负债的家?、破碎的她?。 不?过辛凌萱不?是什么破碎感美人, 她?在?圈内暴躁毒舌的名声并非名不?副实?,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只?有比妈更暴躁才能制住她?。 辛凌萱打小就知道用魔法打败魔法。 当知道爸给家?里欠下巨额赌债之后, 辛凌萱第?一时间是去找人直接打断了?老?爸的两条腿和一条右手。 然后? 然后辛凌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她?接过了?还债的重担。 再如何雷厉风行,她?还是无法完全放下自己的父母, 说到底也只?是被情感操控的普通人类而已。 为?了?还钱, 辛凌萱和天启改签了?更苛刻的合同。 就此,娱乐圈的真实?面貌才终于在?辛凌萱面前揭开了?自己的面纱。说好听点是明星、演员,说难听点, 其实?辛凌萱觉得自己就是个黑奴。 这公司里80%的艺人都是黑奴。 辛凌萱尝遍了?圈子里的人情冷暖。她?因为?性格缘故被同行排挤、经纪人视而不?见、原本属于自己的资源被抢,久久没有曝光,没有资源、没有名气,等同于没有钱。 只?能更加努力的拍戏赚钱,小演员能有多少片酬?一天24小时恨不?得当成48小时来花。 辛凌萱还算是幸运的,在?拍摄了?某一部网剧之后,在?年?轻人群体中小火了?一把。 她?有了?更进一步的资格。 经纪人并没有问过辛凌萱的意见,或者说她?的意见根本不?重要,反正到了?那里,该发生什么还是会?发生,无非是直接躺平还是半推半就、欲擒故纵的套路而已。 辛凌萱也的确如同经纪人所想。她?也说不?清楚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真的动了?走捷径的念头,但就像经纪人说的,她?的确缺钱,非常缺钱。 她?是因为?缺钱才上了?这张餐桌。 嗯,不?是作为?餐桌边的的食客,而是在?餐桌上的。 这种?事情有一就会?有二,辛凌萱在?第?一次做出抉择之后,就彻底丧失了?选择权,因为?她?的把柄被公司拿捏住了?。 她?恨这样的生活。 最初,辛凌萱觉得沦落到这样的境遇,和她?自己的选择也脱不?了?关系,她?多少算是自作自受。 可是在?冷眼旁观其他同行与她?相差无几的路线之后,辛凌萱才觉察到一直在?压榨她?的选择空间、一直在?控制她?的发展自由、一直在?用一条“捷径”引诱她?的“真凶”到底是谁。 如果可以,辛凌萱早就把天启给拆了?。 但她?做不?到,在?这个互联网时代,经纪人和公司已经掌控了?她?的喉舌、她?的脸。 辛凌萱也不?是傻子,风险和收益根本不?成正比,在?其他同行眼中,也是如此。所以大家?日?子只?能这样不?尴不?尬的一直过下去。 等熬到合同到期,自己也没有什么价值可榨取了?,辛凌萱才能从泥潭中脱身?。 所以辛凌萱是真忮忌江逾白?的。 忮忌也不?需要什么原因,对方活的比你好这就是原罪。 辛凌萱不?再回忆。 她?满怀希望地进来,然后恨透了?这里,这些?人、天启,总该损失点什么,好叫她不那么心理不平衡。 除了?报复之外,辛凌萱未尝没有借此牟利的想法。 江逾白?对她?很?坦诚,能说的部分都说了?,如果那不?是一个逻辑缜密的谎言的话。 辛凌萱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 视频里,样貌姣好的女人举着自己的身?份证,正对镜头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辛凌萱,今天我要实?名制举报我的经纪公司,天启。” 辛凌萱没有蠢到在自己家里录这个视频。 经纪人知道她?家?的位置,干出这么大的事儿,掀人家?桌子,说不?定天启想杀她?的心都有,所以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辛凌萱是先找到了?官方的人保护自己。 一进jws中心的核心区域,辛凌萱就看到了?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熟人。 “嗯?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是为?什么过来的,我就也是同样的缘故。”坐在?沙发上悠哉敲着笔记本电脑的江逾白?如此道:“需要帮忙吗?” …… 整个视频的脉络就是像写忏悔录一样,把自己从入圈一直到现在?,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 前因后果,那些?面容模糊的金主爸爸妈咪们、酒桌上推杯换盏间的利益交换…天启做的那些?勾当、公司是如何驯服不?听话的艺人的…… “我不?是孤例,而是常态。” “请大家?帮帮我。” 这个视频并不?是在?辛凌萱本人的微博账号上发出的,而是在?jws中心的官方账号上。 如此劲爆的视频,一经上传,瞬间引发了?轩然大波。 一时之间,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我的天,早知道娱乐圈烂,没想到你们这么烂?” “不?是搞笑的吧,第?一次的时候不?说,现在?红利尝够了?,又过来掀人家?的桌子。你老?东家?签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啊不?是,姐们儿。你视频里说的那个什么,这是常态,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对吧?我们家?哥哥才不?会?这样!” “拜托楼上的长点脑子好不?好?傅0的事情就发生在?不?久之前了?,要我看这还真是常态,说不?定十有八九的明星都被公司安排干过这事。不?过我想应该大多数都是自己愿意了?的,毕竟有好处拿,do不?do的,也就睁眼闭眼的事。” “楼上能不?能长点脑子,合同都签了?,你不?do就是被耗死的命,这明明是公司的锅,怎么到你这就变成受害者活该了??” “天启呢,天启怎么还不?出来公关啊?!我们云云签了?你家?真是孽缘啊——垃圾天启,早日?倒闭!伍总也滚去蹲局子吧!” 第59章 “你们别这样说,人伍总只是做错了事,又不是做对了人。” 辛凌萱干演艺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热搜榜上拿下好几个前排,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黑色幽默。 围观完视频录制的邬春岚倒了杯温水过来。 辛凌萱接过,然后道谢。 “你很有勇气。”邬春岚诚恳道,有些人一旦懦弱就懦弱一辈子了,勇气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这几乎是人类极少有的品质。 “谢谢,” 辛凌萱微笑点头,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其实也不过是心胸狭隘,看不得公司继续这么招摇罢了。” 这是实话,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什么舍生取义的大好人,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感情和情绪都很朴素。 “君子论迹不论心,”邬春岚含笑:“方便的话,不妨我们聊聊?” 辛凌萱没有拒绝,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了。 * 比起当事人的惬意,娱乐公司们,不论大小,今夜都将不眠。 这种视频能在jws官号上发出来,就已经说明了某种政治风向。亦或者是,酝酿许久的暴风雨终于在此刻开始刮起了风。 不眠的不止娱乐公司,那些有着塌房危险的艺人、早就对公司心怀不满的艺人等等……他们的切身利益和公司在这关键时刻,出现了分离。 公司要保住自己,而艺人同样要保住自己。 辛凌萱这事一出,既是危险也是机遇——很快更多的实名举报视频出现在了互联网上,其中有大咖有小腕,也有名不经传的艺人。 都无一例外地细致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把辛凌萱视频里所描述的那冰山一角剖开的更大,优质的性/资/源能够带来的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欢愉。 如果仅仅是肉/体上的快乐,那这些公司不至于那么趋之若鹜…… 这个圈子看似自由,实际上早就固化了。 只有运气眷顾的少数幸运儿,才能冲出固化的阶层来,譬如江逾白。但他不愿意被同化的后果,就是被整个娱乐圈封杀。 倒不是说辛凌萱起的那个带头作用拉到了多少人的感召,而是被人扒出黑料和自己主动出来卖惨是不一样的,甩锅的对象也是不一样的。 公司现在风雨飘摇,能率先保住自己才是最优解。 就像经纪人当初和辛凌萱所说的一样,能把自己卖出去的终究也只是少数人。 大部分人想卖,还没得卖,只有个被压榨的命。 和公司合约快到期的、和公司先前就有闹出矛盾的、和辛凌萱一样早有不满的、预备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吸纳一波粉丝的…… 有反抗者,自然也有利益和公司高度绑定在一起的明星还在努力挽回颓势。 总之,众生百态,皆在于此。 他们作为受害者,天然就会博得公众的同情。 运作的好的话,这些同情可以成为未来的资本。大不了不当明星了,去做自媒体,说不定还能赚的更多,毕竟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了。 反正法不责众。 傅启本意志消沉,见此情状,忽然又觉得自己可以了。当初狗仔爆料一出,他就成了群嘲的傅0,什么烂词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诸秋更是干脆利落,直接就把他丢了出去。 当初是你无情义在先,那现在就不要怪我也跟着落井下石了。 人辛凌萱不也是被逼的嘛,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啊。 不然哪个正常男人愿意雌伏在男人身下的,这又不是什么□□。 傅启眼前一亮,当即就开始翻自己的身份证了。 “大家好,我是傅启。” * “好的,那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 江逾白和咖啡桌对面的西装男子礼貌道别。 “江先生放心,我是专业的,这些事情一定妥当。”那人微笑着收起文件夹,两人友好握手,力度很轻。 目送西装男子离开,坐在江逾白身侧的工作人员询问道:“江先生,您的事情办完了吗?” 江逾白抬手看了看时间:“我还要回一趟家,你不必跟着了,他们目前都还自顾不暇,哪里会来找我这罪魁祸首。” 工作人员有些为难。 江逾白便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和邬总宪、周监司报备过了,你尽可放心。我家附近就有公安的同志。你和我一道,反而目标招眼。” 工作人员这才勉强点了头:“那我送您回去。” 这个江逾白没有拒绝,他目前不是很想开车,也不是开车的时候。 出租屋的邢和璧此刻正激动着呢,他也看到了网上这些事情沸沸扬扬的,此刻颇有一种天时地利人和,大势相助的错觉。 这下好了,仇家全都各有坟头。 他见江逾白回来,还有点惊讶:“你小子总算是回来了,消息不回电话不接的。”然后就飞快切了话题,兴致勃勃的问:“你看到网上说的那些事情了吗?” “看到了,真是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江逾白语气颇为感慨,好像和他本人全无关系一样。 话题被聊死了,然后就不知道又在搬搬抬抬翻找什么东西去了。 邢和壁好奇的跟过来,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你那腱鞘炎都严重到拿不了重物,算我求你,您老能不能歇会儿?找什么呢?我来找行不行?” 江逾白停手,又无意识的去握自己的手指了。 他手生的好看,尽管带着薄茧,以及长时间的伏案作画、使用键鼠让他的手指轻微出现了变形,但瑕不掩瑜。 骨节分明,十指修长就已经站在了“好看的手”的终点线了。体质缘故,手自然下垂的时候,石纹会悄然浮现,几线薄青交错后又隐于手腕之下。 邢和壁认同,他也是有点手控在身上的。 正是因为认同,邢和壁才觉得江逾白这小子是真的暴殄天物,硬是给自己折腾出了腱鞘炎。人家都说朋友是给自己制造情绪价值的,他看老白这厮就是专给他制造情绪的。 “我要找我之前用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我记得是放在你这里了。” “你是说屏幕被撞得稀碎的那个?” 江逾白点头。 第45章 尾声 娱乐圈里大瓜迭起, 大家吃的都有点麻木了,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古井无波,之前还扣扣问号走走流程呢,现在都是单走一个6。 对比起各家□□一样走向的发展, 《大闹天宫2》所谓的劣迹艺人再就业, 完全不是网友们关注的重点了。 因为按江逾白干过的事情来作为一个衡量标准的话, 怕是整个圈子就只剩下观众的钱包是干净的了。 “我今天不睡觉了,我倒要看看这娱乐圈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天哪, 老子的墙头追一个塌一个, 追一个塌一个???还有谁没发声明?我现在真的巨惶恐,姐姐你快别装死了, 人家都出来卖惨了,你也卖啊!我情愿你虐粉了啊!” “天可怜见的,之前还嘲笑韩娱那边腌臜,现在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 内娱也没好到哪里去, 全靠同行衬托。” 麻木的也不只是吃瓜群众们, 就连娱乐公司的公关部看起来也很像垂死挣扎, 一个劲儿的发声明,也难以做出别的什么更有实际效果的行动。 他们实在是疲于应付了。 以前同时间内最多也就处理一两项公关, 现在是同时处理十几项,cpu都要干烧了。 那些一言不发的艺人,也未能幸免被公众迁怒怀疑。别人都有冤屈要诉说, 为什么你不说话? 你是知情者、受害者还是加害者? 又或者是既得利益者? 不少粉丝都在自推的微博上疯狂艾特:求求你了, 说句话吧,咱不是无路可走,至少咱还有死路一条呢。 这可以称得上是国内娱乐圈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舆情了。 往日表面上的岁月静好、繁荣景象全然不见。 现在不管是千鸟天启, 还是九州,亦或者是早就塌的已经起不来的sk,大小公司都是处在一场肉眼可见的风暴之中。 诸秋已经放弃挽救大厦将倾了,最后一搏同国家机器抗衡? 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能耐。 从辛凌萱实名举报开始,因为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真理,在天启的衬托下,千鸟的市值先是经历了一个小小的上涨。 第60章 然后被傅启来了?一记重锤,0溢事件受害者+受害证据被无良狗仔放出+遭受网络暴力+无力辩解+抑郁症,buff直接叠满了?都。 网友们如何能不心?疼? 傅启先前也是当家台柱子,对于虐粉提纯的手段那是信手拈来。 这边的葫芦还没摁下去呢,那边又起了?瓢——源自于那个前不久被天启签走的男明星,程伟彦。 这个人被天启的李成弘带走之后,短暂地被爱了?一下,然后就结束了?。因为他身上谜团太多,譬如到底是谁曝光的内幕消息? 天启也不敢重用,索性暂时冷藏了?他。 非实力派的演员花期其实很短,程伟彦不可?能任由自己空耗大好时光。 现公司不给出路,那他就只能捅前老?板的刀了?。 程伟彦一出,撩拨的其他小明星也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这些小小的冲动对于千鸟来说是真的分分钟上千万的波动。 股民们对千鸟的信心?崩盘的一塌糊涂……紧接着又迅速被走向自由解放的艺人们(不管是不是自家的)给市值蒸发了?。 好吧,别说股民们了?…… 诸秋很少抽烟的人,都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早知如此,当初去考公会?不会?更好一点?? 就在这时,诸秋的办公室门被直接推开了?。这样无礼的举动,不会?是秘书。 诸秋没有回头,只默默捻灭了?烟。 “请吧,诸秋女士。” 周全客气道,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楼下的公车里,和?诸秋同行的,还有不少面熟的,伍向晨、邵鸿远也位列其中。华安琪则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上,看上去待遇截然不同。 几位都是圈子里混的精明人,很清楚此事无法善了?,jws这么一个特殊的部?门,不可?能是查查娱乐圈就完事了?的。 这一地鸡毛最后还能剩下点?什么,要不要端上公家铁饭碗,全看运气了?。 如今回首,好像朴实无华、无暇旁顾、忙着找靠山耀武扬威的商战就发生?在昨天,完全不知道如何就事已?至此了?。 “还希望各位配合我们的工作。” jws中心?的工作人员带着客套的假笑,把各位老?总分别带开,分开谈话。 邬春岚轻松就拿了个大满贯。 只是,可?想而知接下来的调查、取证任务有多重。 干她?们这工作的,最重要的就是线索不能断,一旦断了?,这件事情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再想往后顺藤摸瓜,那是难上加难。 好在江逾白也提供了些东西。 “总宪,咱们收获颇丰啊。”周全不由感?叹。 邬春岚也是颇为感?慨:“控制了?这条河下游,还怕找不到上游?估计那些人现在正想方设法摆脱联系呢,你多注意派人盯着。” 上游,指的就是文艺圈的“大人物”了?。 军/政界有军/阀,学/术界有学/阀,文艺圈同样也不少这样的、还没有一个专有名称来描述的艺/阀。 他们是整个文艺圈金字塔的顶端,借着早年的市场缺口?生?存发展起来,那是要资源有资源,要人脉有人脉,要实力……有没有实力不好说。 当年会?读书写字,就已?经是超前时代了?。 你说这些只拿着笔杆子的人能做什么坏事?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能成什么坏事? 但笔杆子多重要啊? 文化的高地,你不去占领,就会?有旁人来占领。 这些旧/高/级/知/识/分/子/的徒/子/徒/孙们,未必是和?国/家一条心?的。 偏偏高层不能亲自下场干预的,一旦亲自下场干预,那事情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还很有可?能最后演变成文艺界消极配合。 什么是消极配合? 一句话就可?以大致概括出来了?:重点?题材内容样/板/戏,waving the red flag to subvert the red flag。 还是多亏了?江逾白,虽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成功营造出了?娱乐圈“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假象,倒逼这些大公司和?自己的“人脉”打?扫过首尾,这次行动才?能这么顺利。 在有的时候,证据有没有并没有重要的,重要的是“如果?这件事你没有参与,那你为什么要做多余的动作,去收拾首尾?” 邬春岚冷笑了?一声,合上了?手中的资料。江逾白这种先做出产品再“强买强卖”的行为还挺对她?胃口?的。 “好的,总宪。”周全也是信心?满满。 “对了?,《大闹天宫2》的票房情况怎么样?” “您说这个呀,真是和?咱们双强联合,观众们也非常给力,都直接把票房冲到了?快十亿了?。”周全乐呵呵道,快十亿,这看似只是一个小数目,不少普通电影也能达到这个水平。 但现在,《大闹天宫2》才?上映了?多久? 一个多星期而已?,十天,中间还有因为江逾白是导演的缘故以及旁的诸多争议,导致票房断崖式呢。 《大闹天宫2》,一个文艺片,能有此成就已?经是非常突出的了?——尽管可?能更多的原因是在于,院线排片率居高不下。 但。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邬春岚已?经开始考虑在文艺圈大换血之后,安排江逾白这人才?好好为圈内新时代发光发热了?,凭借他的能力,引领一下文艺创作导向指定是没啥问题的。 从《大闹天宫2》和?江逾白的实际行动来看,这小年轻屁股绝对是正正的。 不过这事,她?目前还不打?算和?江逾白通气。 算是留做一个小惊喜。 “对了?,江逾白还没打?算出来回应一下那些针对《大闹天宫2》内核的问题吗?”邬春岚翻着《大闹天宫2》的影评页,有些好奇。 周全面色有些古怪:“他只说是让子弹再飞一会?儿,要我再去催催吗?” 邬春岚挑眉,笑容有些玩味:“没事,他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看他这啊,本就是故意留好的口?子,就等着有傻子自投罗网呢。” * 小破公寓。 今天是难得的两个人都没什么事都在家里。 邢和?璧正在打?电话,面上表情那叫一个喜笑颜开:“好的,艾利克斯先生?,我知道。那咱们就合作愉快了?。” 他一转头挂了?电话,正想把这个好消息给江逾白分享一下,才?发现出租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放在桌上的车钥匙也被拿走了?。 “奇怪,老?白什么时候出的门?”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电话太过于专注,邢和?璧一点?声音都没听到,他丢开了?手里的橘子皮,有些困惑。 就在这时,手机群聊弹出来了?条消息。 “邢哥,视频做好了?!” 这个消息一下子就让邢和?璧的注意力又回到手机身上,他心?情更好,直接把剪辑好的视频转发到了?群聊当中。 群内一片欢呼之声。 现在《大闹天宫2》的票房正在低谷,还有一群人没被娱乐圈的瓜吸引走,依然在锲而不舍的对江逾白口?诛笔伐呢,此时澄清再好不过。 邢和?璧如今回想起来当时他身为经纪人,却和?江逾白的粉丝联系在一起,还组成了?一个十人小分队侦查破案,依然感?觉犹如童话故事一般。 感?觉拍成电影也能拿下不低的票房。 居然还真的做成了?。 居然还真的做成了?! 粉丝下场实锤正主?清白的事情,作为经纪人的邢和?璧不是没有见过,但江逾白的情况特殊:江逾白几乎都是被完全“实锤”了?,自家也没有做任何公关。 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粉丝还能不离不弃……尽管江逾白快千万的粉丝量直接唰的升华提纯只剩下了?屈指可?数的个位数…… 但这依然是邢和?璧始料未及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粉丝都不能被称之为是粉丝了?,而是知己。她?们看过江逾白的作品,所?以透过这些作品相信江逾白这个人。 她?们不是在江逾白大火的那一段时间才?开始看见他的,而是在更早之前,那些单调乏味的山水画、线条潦草的花鸟图。 她?们也是江逾白的“过去”之一——尽管有些残忍的是,在邢和?壁的角度看来,江逾白已?经抛开了?这些过去。 邢和?壁瘫回到沙发上,整个人兴奋过度,脸都是涨红的。 拿爽文剧本当主?角的虽然不是他,但他是读者,是作者啊!这不也得爽死???! * 《在狗仔爆料后的这三个月里,我们找到了?真相…》发布时间:20□□/08/02 10:00am “大家好,我是江逾白的粉丝。” “可?能在现在说出这个网络社交身份来,依然会?遭到很多人的辱骂和?攻击,说我们是脑残粉,说江逾白是杀人凶手,说我们怎么还有脸出来跳脚。” 第61章 “在狗仔爆料后的这三个月里,我找到了?真相。” “不是我,而是我们。” “那个狗仔爆料的东西明明从一开始就很不合理,但是所?有人几乎都被情绪带动,相信了?他口?中所?谓的真相。可?能看到这里有人会?觉得我在危言耸听,颠倒黑白,那么让我不妨细举几个细节。” “第一个细节,直播的当时狗仔播放了?有关证人的证词,而这些证词逻辑都非常清晰,用词听起来很变扭,因为基本上不会?有人讲话是带点?书面语的,这就像是已?经提前背好的台词一样。” “我知道这一点?,完全可?以举证反驳,人家开一个直播肯定是准备周全的,念念稿子怎么了??” “我也没准备就这么几百字就能说服所?有人。” “第二个例子,为什么那一节录像只有那么一点?点?,刚好让大家能辨认出是江逾白,关于真正的霸凌画面却完全没有,全靠狗仔嘴上说的和?一堆不知道真假不知道是什么目的的网友的所?谓‘证据’。” “如果?是经常做吸引眼球的花边新闻的狗仔,他都选择了?直播爆料,那就肯定是想让大众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既然都有了?录像,为什么不选择放出更富有冲击力的画面呢?” “我的意思是校园霸凌的全过程。” “这样效果?不是更好吗?给观众的冲击力不是更强吗?狗仔不这样做,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对吧?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真的好难猜呀。” “到这里,可?能有人会?反驳人家受害者哥哥都去报仇了?,哥哥还能弄错不成?” “但事实就是那个受害者哥哥弄错了?,他以为妹妹报仇为名义,伤害了?无辜的人……甚至不仅仅只是无辜的人,我们是江逾白的粉丝,所?以我们吃饱了?撑的从头调查。” “受害者和?江逾白根本就不是同一届的,受害者比江逾白还要大上一届,而狗仔在直播中口?口?声声都是在暗指两个人是一个班的,实际上他们的学校地图中,两届学生?教学楼都不在一块。” “想看看那个被狗仔截取的录像全部?内容吗?” 距离那个时间段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就连一直参与其中调查的邢和?璧,都很难想象她?们到底是怎么找到的线索,并且从中真的翻到十年之前的录像的。 邢和?壁同样也在看这个视频。 她?们其实做出了?很多努力,但千鸟敢肆无忌惮地把一切黑锅扣到江逾白身上,然后又公之于众,是有他们的底气所?在的。 本就数量不多的知情者默契的缄口?不言,乐得甩锅给旁人,自己落得道德上的一片清白。 这是一种能把人逼到窒息的沉默。 视频画面里开始播放,从监控摄像头的视角可?以看到,最开始是三两男女学生?围住了?墙角的女生?,没有声音,但画面也足够展示那种“被众人凝视”的恶意了?。 女生?被揪着领子甩了?两巴掌,站都要几乎站不住。 江逾白出现在画面里,背着书包,似乎是说了?什么。然后围住的人群散开一些,少年走进了?人群中,人群恶意骚动起来。 但,经历过校园霸凌的人都很清楚,在受害者眼中,他们既然已?经沦落到了?这个位置,意味着求救已?然无门了?,谁都是不可?相信的。 女生?没有回复江逾白的问话,反而是惶恐地几乎要贴在墙上,想要伺机逃走。 霸凌者们好笑的看着这个可?怜虫,双手环胸,也不组织江逾白愚蠢的救援行为,兴许还在说什么,但口?型无法判断。 狗仔直播里的视频就是从这个画面开始的,后来发生?的,也就众所?周知了?。断章取义从此处看的话,完全就是狗仔所?说的那样。 江逾白带头霸凌女生?。 他站在c位,周围不怀好意的学生?们众星拱月一般将他高高架起。 女生?畏惧的紧贴墙壁,身体颤抖,脸上有伤。模糊的神态也能看出惶恐来,她?在畏惧着江逾白。 录像画面结束。 “我不知道那个女孩为什么在时隔那么久之后选择了?自杀,但我敢保证这些证据已?经足够证明双方并无关联了?……”她?顿了?顿:“甚至,江逾白还是出手搭救过女生?的。” “是有人恶意将女孩的自杀和?江逾白的大火联系在一起,强行缔造了?一个因果?关系。然后一个曾经出手搭救过女孩的人,变成了?带头霸凌女孩的罪魁祸首。” “我不知道为什么受害者的哥哥也认为施暴者是江逾白。” “不得不说这很黑色幽默。” “江逾白还因此在颁奖典礼现场被受害者的哥哥泼硫酸导致毁容、然后被网络暴力长达三个月的时间,被au解约代言、金鸡奖除名。” “这其间的种种怪异不合常理的细节早就被扒了?出来,只是并没有被更多人知道。” 视频制作者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要压下所?有的情绪,她?最后道:“这个视频不做任何多余的延展,只是为他正名,仅此而已?。” 视频戛然而止。 网友们震惊了?,大家都参与过此事,不管是抵制江逾白也好,还是专门跑到女孩自杀的地方去献花,都是一种参与。 没有人想到过这一件看起来已?经一锤定音的事情,居然还有这么大一个反转。 “我去,不是吧,那江逾白完全就是在背锅啊?先是被迫承担了?受害者哥哥的怒火,颁奖典礼现场被泼硫酸……然后又代言解约,金鸡奖除名……结果?这一切全是一场误会????” “怎么可?能是误会?,肯定是有人故意的,谁没事吃饱了?撑的去祸害人,江逾白估计是得罪大佬了?。” 网友们吵作一团,相信的又或者不相信的,都有各自的立场。 这个所?谓的澄清视频,并未收到理想中的效果?。 世界本就是这样运行的。 如果?有什么理论是一说就有人相信的话,那十有八/九是邪教、传销。 邢和?壁正要宽慰粉丝们这不如预期的现状,一进群却发现大家都在欢呼……? “我们成功了?!不管结果?如何,我们成功了?!” “还要多谢邢哥,要不是邢哥一直在鼓励和?牵线搭桥,以及大家陪我一起,我早都放弃了?,哪有人追星这么硬核的啊。” “快跟我说谢谢邢哥,邢哥要记得给我们实时直播青花的表情啊,这辈子还没见过美人垂泪,青花这不得被我们感?动死哈哈哈哈哈——” 青花,是粉丝们对江逾白的戏称。 他的名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自杜甫的《绝句二首》,上半句是“江碧鸟逾白”,下半句正是“山青花欲燃”。 加上他出众的样貌,真和?古董界的元清花一样一样的。 青花,由此得来。 粉丝们真正口?语化表达的时候,还会?加上一点?儿化音,尾音拉长,活泼又灵动。 邢和?壁看看空荡荡的出租屋,也很无奈,谁知道江逾白什么时候跑出去的,直播肯定是直播不了?的,他眼珠一转,干脆放出另一个消息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你们青花现在忙着呢,估计还没看到我们的大动作。” “要我说忙什么?” “我是不会?告诉你们有个好消息的,《大闹天宫2》已?经在谈海外发行的事情了?,估计国内播完就会?远征海外去收割国外观众的票房了?。” * 青花不清楚什么海外不海外的,邢和?壁接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出门了?。现在正在心?无旁骛地开车,车内正放着《大闹天宫2》最火的bgm。 在音乐塑造的黑云压城城欲摧中,车子一路前行,仿佛能看到天边金鳞渐开。 江逾白手握方向盘,开车的专注度却并不高。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方向盘,嘴角甚至微微噙着不那么友善的笑。 这笑是对着头顶天权的。 隐约带着点?挑衅。 手机江逾白丢在了?副驾驶上,已?经关了?机。 前方路段有一段上坡,江逾白正要脚踩油门,他忽然顿了?一下,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般。 因果?线在律动。 这意味着发生?了?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江逾白继续动作,猛踩了?一下油门,然后才?开始肆意感?知——要换做是之前他不会?这么折腾自己这具本来就很脆弱的身体,不过现在都要离开了?,也就不用这么拘着自己了?——等等,澄清视频……? 江逾白没有想到在黑料事件之后,居然有人做了?这么大一件事情? 还有邢和?璧的参与? 难怪邢和?璧先前早出晚归,看着比自己身兼数职还要累。江逾白还一直以为邢和?壁只是在跑法院,毕竟打?官司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第62章 尤其对面还是背后有千鸟支持的。 因为身体的缘故,所?以实际上江逾白一直在强行压制那种视野中神性的“广阔”。 全知对别人来说,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但对江逾白而言,他要付出的代价,或者说……他使用这项天赋的限制,只有自己身体的限制而已?。 越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他越不可?能会?知道。 这说明邢和?璧和?那些粉丝把这件事情瞒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外泄。 江逾白从车窗内向外看,看有限的天空。阳光贴着他的面颊,阴影错落有致,一视同仁地切开了?他的五官。 这个画面并不是很友好。 双向车道的另一边拐弯下坡过来了?一辆装着大量泥沙的货运车,庞大的货运车车头出现在江逾白的视野中。 然后对方的轮胎打?滑,刹车失灵,就好像命中注定的一样,在重力和?坡度的双重作用下,上行的小轿车和?下行的大货车,完成了?一次亲密的相遇。 大货车整个车身都侧翻过来,直接压在了?躲避不及——或者说压根没有闪避动作的小轿车身上。 大量泥沙倾泻而下,在路人的惊呼声中,瀑布滔滔不绝地奔涌向地面。 * 安全气囊并没有保护住它的主?人,前挡风玻璃立刻浮现蛛网,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入耳。 下一秒,大量泥沙和?玻璃碎片裹挟着一同,压缩着江逾白的生?存空间。 他并没有挣扎,被沙尘呛了?两声。 吃进满嘴泥沙。 泥沙厚重,染了?血,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牢笼,像是重力拥抱着江逾白重新回归到大地之中一般。 胸肺被摁住,无法扩张正常呼吸。 在狭小的、勉强还能维持出一点?点?的空间中,二氧化碳的浓度逐渐提高。缺氧的具体表现为,江逾白开始头痛,在泥泞和?狼狈中他四肢发软。 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在泥沙的带动下,划伤了?青年衣物下的皮肤。 其中最尖锐的一把,位置却是恰到好处地扎进了?江逾白的肺部?,在身前泥沙的越来越重的推力下越扎越深,大概是已?经从他的后背贯穿而出了?。 大量血液从伤处淌出,血液的味道在泥沙中扩散,鲜红一片,陶冶、凝实。 之所?以感?到好像这尖锐的玻璃贯穿而出,是因为江逾白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肺部?好像破了?一个大洞。 他已?经无法咳嗽了?,嘴唇只能被溢出的鲜血泡沫染红,一时间那道极其招眼的线也被掩藏住了?。口?鼻中不是泥沙就是玻璃碎片,略有动作就会?有种吞进钝针的痛楚。 头顶的金属车顶也不堪重负越来越低,进一步压制车内遇难者的生?命活动。 江逾白感?到自己的灵气和?血液一同向外奔涌。 虽然他并不会?真的神死,但每次死亡的痛苦都还是实打?实的。这就像是对灵魂的一次淬炼,淬炼就没有不痛苦的,尽管已?经经历过多次了?。 不过灵气离体,总的来说通体舒畅的愉悦还是压制住了?痛苦。 江逾白顿了?一下,忽然思绪发散到旁的事情上。 估计他的死状会?极为惨烈。 嗯,看到了?救援人员脸上的表情了?……青年罕见的有点?羞赧。 * 宏朗接到报警电话的第一时间就叫上队友一块出警了?,一路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也不为过。因为光是从电话中,都能听出来车祸的严重程度。 事实也正如宏朗猜想的那样,等他们人到了?的时候,小车已?经被淹没了?,高高隆起的沙丘,就仿佛是……就仿佛是一个坟包。 坟包边已?经有热心?群众在试图帮忙了?,可?惜零星几个人的作用对比起这座大山,还是太过渺小了?。 宏朗深吸了?口?气,迅速安排开展专业救援。 整个救援行动足足花了?十分钟。 夏季本就气温高,加上还是下午,余热更重。大家伙儿都是一头的汗,忙活了?好半天一点?没听到车里的动静,心?也是越来越沉。 直到刚入队的小伙子惊呼一声,整场车祸的受害者这才?显出一点?轮廓来。 宏朗连忙过来。 映入眼帘的第一眼,是黄沙、水泥地面。 是金属被阳光照耀,反射出来的光芒。是血,暗红色的血沙,半干不干的,像是退潮之后的沙滩。 宏朗手伸进去,还能感?受到温热的湿意。 他目测了?一下,心?头一沉,这样的失血量,又拖了?这么久:“快,从这里继续挖,小心?点?!” (end) ----------------------- 作者有话说:段评开了。 另外,老实说[可怜],我就是为了这碟醋包的这盘饺子。 本来觉得(某段)写这么详细不太好,但是写的时候放飞自我了。 * 从前有读者说我喜欢虐主。 我当时觉得不,你这是在污蔑我! 后来有了自知之明…这些说我虐主的读者……乃知己也(虽然她们可能不吃虐主) * 第一个副本咔擦一下就完结了。 众所周知,我的文都是从主角死后开始上正戏的。后面还有好几章番外的,安心~ 第46章 番外a:庆功 江逾白的灵体?从轿车中脱离出来, 穿过泥沙,神情略显愉悦。毕竟这是类似于活埋之类的死法,还是太压抑了,这下可算能松快些。 头?顶上的家伙还真是睚眦必报。 江逾白使用自己的天赋能力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但是对于被他侵犯了权力的天权至理而言, 这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了。 正?魂归位之后, 江逾白几次三番的窥伺因果,早就为?今日的“不得好死”埋下了伏笔。 可惜。 你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而已。 江逾白从万千因果丝线中抽离出了自己的那一条, 寡淡到在空气中几乎看不清的细细一根, 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一般。 丝线在他手中环绕,散发着微光, 让他的眼眸也随着灿若星芒,然后丝线自发的头?尾相接,变成了一个正?无穷的数学符号模样。 因果抽离。 正?无穷漂浮起来,从江逾白的眉心融入灵台之中。 留在此世的枷锁彻底解开。 高空中的风烈烈作响, 吹得青年飘飘忽如遗世独立。 江逾白凝望着天空之下的世界, 歪了一下脑袋, 就好像又如初见那般看不懂了一样。身?形如同他的因果线一样, 越来越淡,也逐渐溶解在了这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因果当?中。 此刻道成。 几道集束成一道的粗壮闪电迟钝的劈向了江逾白原先所在的位置。 * 荣耀工作室。 员工们屏息凝神地站在申晓身?后, 一起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画面。他们已经全神贯注的站在这里站了十分?钟了。 那里正?是《大闹天宫2》的实时票房合计数字,现在显示的,是19亿后几位数字。因为?江逾白的缘故, 总票房长?势减缓, 但好说歹说,也是渐渐往20亿靠拢了。 大家都在等?待着这历史性的一刻呢。 “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 冲啊!” “我觉得倒数五个数之内就能突破!” “五。” “四。” “三。” “二——”、“你还数什?么呀,已经突破了!!!”一阵欢呼响彻整个办公室,几乎要把天花板顶飞。 “过二十亿了,过二十亿了!!!” “老子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有这种成就!太牛逼了好吗?!” “今晚必须得整个庆功宴,好好庆祝一下!” 众人喜笑颜开,票房过二十亿,在别人看来可能就只是寻常的票房成绩而已,勉强称得上合格。 可是他们这《大闹天宫2》总投资才多少钱?宣发更是一分?钱没花。 这已经是血赚了。 而且还不用和?院线那边分?成。 大家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收获了爆棚的成就感。 虽然当?初加班加点、累死累活,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加班费拿得值得,付出的劳动也有了丰厚的成果。 “快快,估计江导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赶紧发消息,大家伙一起热闹!”胥烨磊手指可谓健步如飞。 江逾白和?邢和?壁两个人都有一段时间没来过工作室了,大家也不知道他两在忙活什?么。 申晓也很开心,她拿出手机找到了和?江逾白的聊天界面,双指飞速的敲下一段文案就点击了发送。 同样的消息,也转发给了邢和?璧。 大家一起等?待着两位领导的赞许,心情依然很激动。可惜却迟迟没有等?来回复,难免叫人有些扫兴。 第63章 “怎么不回消息?是不是在忙其他的去了?要不我们干脆打个电话吧!真是急急急急急急急死我了。”查巍搓着手来回溜达。 “说不定江导早就知道这部电影的票房不仅止于此,我们还是格局太小了,破个小三十亿就这么开心。毕竟我们背后可是大佬加持呢。” “行了,该说的咱也说了,要开庆功宴,就我们一起去开吧。”申晓倒是完全没有被扫了兴致的低落,她反而笑容更甚。 大家一看,就觉得这背后肯定有事?。 “晓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内幕消息?” 申晓挑眉:“我猜咱们的江大导演现在已经在和?国外那边的公司谈海外发行的事?情了。” “什?么海外发行?发行什?么?《大闹天宫2》???” “woc牛逼啊!这辈子还能制作出走向国际的电影?我真…” 说这话的员工忍不住深呼吸好几次,用于平复自己的心情:“咱们就是说,牛逼二字已经无法形容了,我需要一个比牛逼更牛逼的词!” 员工们又是一片欢呼喝彩之声。 “也不一定,我猜的,我只是听邢哥说的。也有可能是江导现在去处理他的娱乐圈副业了…”申晓伸出手虚虚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冷静。 “这下算是王者归来了哈哈哈哈,不愧是我们江导!”有人是自豪的。 “我当?初就相信江导不是那种80哥,果然我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有人则是见机行事?,果断选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但是好奇怪呀,是谁把这么久远的黑料挖出来,还扣在咱们江导身?上?”查巍注意到了盲点,有些困惑。 “这个问题我也挺好奇的…肯定就是那些娱乐公司呗。” 胥烨磊努了努嘴,他的手机屏幕上这明晃晃的轮播着圈内黑料:“虽然具体哪个我说不准,但天下乌鸦一般黑,指定都多少有点联系,这些娱乐公司心是真的脏。” 如果是按胥烨磊说的这样的话,那江导算计着三巨头?给《大闹天宫2》半打白工不得爽死??这是什?么幕后黑手流? 总感觉好像参与到了一些很伟大的事?业里。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不知道国家会怎么处理娱乐圈的破事?。 不知道谁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嘘——” 申晓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接通了电话,她按下了免提。 “喂,您好,请问是荣耀工作室吗?” “我们这边是金猴奖组委会的工作人员,是这样的,金猴奖颁奖典礼将于两天后在魔都会展中心举办,我们诚挚地邀请您,希望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可以?能参与到现场活动来。” 金猴奖,国内最顶级的动画电影节奖项。 但因为?国内动画电影市场始终没有走上自己的路,所以?这个奖项虽然是被誉为?国内最顶级的,实际上每一届举办的时候,都还是矮子里拔高个。 可这毕竟也是一项荣誉啊。 大家伙一听到这个邀请,眼睛都亮起来了。 双喜临门! 说实话,电影节你到不到场,组委会的人才不管呢,而一般被邀请到场的那至少是有个提名了。 凭借《大闹天宫2》的质量,说不定还是好几个提名,在一堆同行衬托之下,拿下大满贯也不是没可能。 “好的,我知道了,我这边会安排的。” “那就,期待能在魔都会展中心见到您了。” 挂了电话,申晓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彻底放松了下来。拿《大闹天宫2》去四处投奖,这个事?情就是她负责操办的。 毕竟影片完工之后,她们这些工作室的员工每天上班真的没啥事?干。 虽然早有预感《大闹天宫2》一定会拿奖,但这件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会给人一种尘埃落定的欣慰感。 她相信,金猴奖只会是一个开始。 “你说咱们到时候去要不要穿礼服呀?” “这事?儿必须得跟江导、邢哥说一下了吧,之前金鸡奖的颁奖典礼出了那事?儿,我们金猴奖怎么着也要给江导把场子找回来!” 申晓认可这个同事?的观点,于是她再次编辑了一条消息,转发给了两人。 不过在短时间内依然没有得到答复。 “害,估计还在忙,咱们晚上去吃点好吃的,烤肉怎么样?” “烤肉?建议烤肉、火锅、炸鸡都给爷满上!” “啊?我刚计划开始健身?减脂呢,你们简直是魔鬼!” 荣耀工作室欢乐成了一片。 * 看到荣耀工作室的消息之后,邢和?璧虽然没回消息,但也给自己开了一瓶冰可乐,以?表庆祝。 只是可乐打开了,他却并没有喝,反而是丢在一边,任由气泡在空气中消散。 多少有点浪费食物的嫌疑。 气泡消散是有着轻微的响动的,在安静的环境下听着,还挺解压。 邢和?璧其实并不喜欢喝可乐,只是某些喜欢听声音的怪癖罢了,因为?有点点像接连不断绽放的烟花声。 比起可乐,他更喜欢橘子。 橘子能放很久都依然颜色艳丽,这种积极昂扬的暖色调看着就叫人开心。 真真是多喜临门呐。 就是可惜老白不在家,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消息也没有回。 神出鬼没的。 电话在此时响了起来。 “喂?你好,请问是邢和?璧,邢先生吧?我们这里是□□警察局。” 电话后面再说什?么,邢和?璧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了……他感觉恍恍惚惚的,好像脑子里就剩下车祸身?亡两个字在不断的放大旋转,他感到有点晕,胃有点不舒服。 于是邢和?璧偏头?,一不小心把肚子里刚吃进的橘子又全吐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嘴里酸的很。 然后起身?,拿上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拿上伞,可能就是顺手? 外面是晴天,也没有下雨呢。 邢和?璧推开了门,车钥匙被老白拿走了,所以?他只能打车前往警局……不对,是哪个警局来着…司机车技不错,一路上开的很稳当?,让他那股想要继续呕吐的冲动又咽了回去。 邢和?璧两手空空地下了车,飘忽着走进了警局。 这里早就有人在等?着他了,直到他说出名字,那人才露出一点悲伤的表情来,语气平静道:“邢先生,这边,请和?我来。” 往走廊深处走,感受到了一些冷意。 那是一种生命脱离之后,没有温度的冷意。 在某些时候很迟钝,某些方?面却极为?敏锐的邢和?壁打了个冷战。 邢和?璧看看墙上挂着的标识、宣传海报、优秀警员之类的…前面带路的警员停下了脚步,他也迟钝地收回了视线。 他两手空空地推开了门。 这下他不是在看房间里有什?么了,而是在想自己好像忘记了把伞拿下车。 可恶的司机,怎么也没提醒一下他? 这是一个小房间,明亮而苍白。 房间中央有一张床一样的东西,床底下有轮子,显然这不是一般的小床了。床上有一床被子……那应该被称之为?被子吧,还是别的什?么,反正?白色的和?医院的床单很像。 邢和?壁讨厌医院,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床单下面鼓鼓囊囊的,躺了个人。 邢和?璧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反正?腿好像很酸。 警员在门口等?着他,也并不进来打扰。警员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流程上她早已熟悉。 到这里来的家属朋友,情绪都会达到一个极端的极点,这个时候让他们自由发泄是最好的选择。 不要去打扰,是一种尊重。 警员是当?时出警一起去抢救车祸现场的人之一,她还年轻资历浅,头?一次见车祸这么惨烈的…… 其实也没有那么惨烈,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被泥沙掩埋了。 就挖的时候…有点。 一开始没有什?么感觉,挖着挖着,泥沙渐渐湿润,刨土的工具上上了一层褐色的釉。然后再往里一点,就是被染成血棕血棕的泥沙,最后揭开庐山真面目的时候,也是看不清什?么的,都是血肉模糊。 拼不回去。 她只知道一件事?情,120来的人不用等?她们这边了。 人已经死了。 而年轻警员认得这个人,曾经红极一时的娱乐圈明星江逾白,后来? 不提也罢。 警员叹气,世界总是这样,意外无处不在,没有人能判断在意外和?明天之间会是谁先到来。 也不一定非要叹息…英年早逝,警员想到了自己检查受害者身?体?的时候所看到的东西,说不定…… 第64章 这场车祸于受害者会觉得反而是一种解脱。 邢和?璧始终没有掀开床单,他绕着床走了一圈。 这个好友的举动,看起来和?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一点儿都不搭边……警员是这样想的,他看起来甚至一点都不悲伤。 警员开始怀疑她们是不是找错了人。 “他的手表呢?”邢和?璧忽然问道。 江逾白躺在床上,双手是自然的放在身?体?两侧的。白色与光影描摹出了他的身?体?姿态,但是手上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江逾白的左手是戴了一只宽带手表的。 邢和?壁有了几分?不切实际的希冀。 “那只手表的表带被碎玻璃划断了,我们存放在了另外一个房间。”警员语气尽量轻柔,她不想刺激到对方?:“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带您去看看。” 邢和?璧没有回复,他伸出手,轻轻掀开了单子的一角,看了一眼江逾白空荡荡的手腕。 * “你怎么忽然戴起了手表?” “方?便?看时间,”江逾白操作着电脑,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咱们不是要断网远离网络暴力吗,不看手机就是最便?捷的方?式。” 邢和?壁琢磨了一下,深以?为?然,然后也跟着买了一块手表。 不过他的是智能手表。 * 现在这只手表在提醒他,他的心率处于极端不稳定的状态。 * 邢和?璧再也不想在这个房间多停留了,他大踏步走出去就要离开。可恶的司机开车带着他的雨伞跑了,那把伞可才买没多久呢。 警员跟在他的身?后,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看到邢和?璧朝警察局的大门越走越近,年轻警员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住邢和?璧:“这个,邢先生,您现在不能走,我们无法联系到江先生其他的亲人家属之类。” “后续的事?情还需要您这边处理。” 邢和?璧头?也没回:“我会找人来处理的。”语气寻常,就是背影看着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警员缓缓停住了脚步,还是觉得面前这个人的反应不太对。她也不是没见过遇到重视的人的死亡只会逃避的人,像邢和?璧这种反应的真的还是第一次。 说来说去,还是命运弄人,这个年轻人好像25都还没满吧? 第47章 番外b:遗嘱 出租屋。 出租屋。 之前因为自己不常在家, 出租屋里?稍微恢复了那么?点的秩序,很快又重新混乱,甚至比起之原先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生?活和精神上?的完全混乱,邢和壁每天不是睡觉就是睡觉, 日子过得昏天黑地的, 就连药都停了。 也?不是说?他故意断药不听医嘱, 主要是时间感知完全混乱,有的时候好像吃过了, 有的时候又好像很久没吃。 邢和壁有种要旧病复发的错觉。 他是有过心理疾病病史的, 也?是因为有病,所以才被迫从?前公?司离职, 后来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重回职场,第一回投简历就中标了江逾白。 心理疾病这玩意儿,很难根治, 而且容易复发。 邢和壁有在竭力避免了。 他的手机有好几个警局的未接来电, 都是来问他什么?时候过去处理江逾白后事的。 邢和璧没有什么?重要的人离世?的悲痛感, 生?活好像一切照常。 但很明显他已经把现实生?活中的一切都抛开了, 邢和璧甚至忘记了澄清之后互联网上?可能会发生?什么?,他作为江逾白的经纪人是有必要正面回应的。 他没有。 这些都不那么?重要了。 人生?这样?长的尺度, 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重要的。 目光放远,万事皆悲。【1】 邢和璧在半梦半醒和长睡不醒的间隙思考着一些哲学问题,也?不知道出神了多久,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听到敲门声。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 确认不是自己听错了之后才支着身体?去开了门。 是一个熟面孔。 “陆律师?” “邢先生?,你这是怎么?了?”陆律师见到邢和璧第一眼也?是吓了一跳,胡子拉碴, 面色憔悴,看起来就像是不久于人世?的一样?。 “你是……找我说?狗仔那事儿?” 邢和璧因为睡眠时间太漫长的缘故,有些头疼,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陆律师和他的交集:“我也?懒得管这档子事了,这官司你随便看着打打就成。不打就不打吧,也?不重要了。” “赢不赢都行,费用?我这边会按时结清的。” 他说?完,摆摆手就准备关门。 陆律师赶忙拦住门:“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之前江先生?找过我,我是来谈江先生?的事情的。” 邢和璧看着陆律师,神情有些古怪起来:“老白出车祸,人已经去了。” 陆律师没有惊讶:“是的,我知道。”警局那边联系不到邢和壁,就去找他了,所以陆律师才来的:“江先生?在死前立了遗嘱,我来找您,就是想详谈一下遗嘱相关事项。” 什么?东西?? 邢和璧愣了一下,但这回不再是那副想赶紧了结的架势了,他侧开身让陆律师进入了家门。 “是这样?的,邢先生?您是江先生?的遗嘱上?的优先继承人,江先生?将荣耀工作室的两成干股安排给了你,此?外……”说?着陆律师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包,给邢和璧展示了一下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内容。 “这是……?” 邢和璧有些看不太懂,他的大脑已经因为睡眠的过度轰炸有点儿思维迟钝了。 “这是江先生?的所有财产。”陆律师微笑道。 邢和璧顿时有一种整个世?界都在演他的错觉,原来江逾白是个富二?代? 不对呀,要真是富二?代之前能被人这么?欺负,他很确信江逾白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普通的应届毕业生?。 尽管这个普通的范围仅限于…财力上?。 “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您可以放心,这些都是合法收入所得……我也?看过这些账户,都是来自海外账户的转账…”陆律师看出了邢和璧的质疑之意,回答道。 邢和壁莫名联想到了《重生?之我在美国搞电诈》…… 好在陆律师还是靠谱的:“因为和海外账户有关,所以我后来专门调查了一下,应该和娱乐圈那些公?司的股价有关。转账人说?这些都是做空所得,还很感谢江先生?的内幕消息。” “等等,你刚刚、你是说?这些钱都是给我的?” “是的。” “可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邢和璧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要知道,本来《大闹天宫2》他就能分?不少钱了的。 陆律师摊手。 邢和璧合上?了电脑,不愿意再看那扎眼的数字,转而问道:“他什么?时候安排的遗嘱?”分?明之前江逾白天天都泡在荣耀工作室,忙的脚不沾地,哪里?还有时间去联系陆律师? “出车祸的前一天…” 陆律师提到这个话题,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很巧。” 他从?业这一行这么?多年,也?帮不少人立过遗嘱,还是第一次见头一天立好遗嘱,第二?天就言出法随了的。 就好像已经提前预知了自己的死亡一样?。 每一件事都安排好了。 邢和壁塞了个橘子到陆律师手里?,自己则又开始安静的、精心地剥橘子,好像那橘子有什么?神奇魔力一样?。 橘子对邢和壁来说?的确是意义非凡的,因为这和他父母有关。后来父母离世?,他失业在家赋闲半年,接受心理治疗,就是靠着这再寻常不过的水果撑过来的。 还是医生?建议他多吃点橘子的,因为药吃多了,嘴里?药味儿压根散不去,胃里?药味儿反上?来更恶心。 橘子多好啊,酸甜可口,水分?足,又方便吃。 颜色鲜亮的就像是晴天。 * “总宪,柳先生?,吃饭了。”周全拿着外卖进来提醒道。 “谢谢周监司。” 柳卓惴惴不安地立马站起来,双手接过周全递过来的外卖盒子,脸上?带着点谄媚的笑容。他拿过饭就自己坐回原位,安安分?分?的吃饭了,一点不敢掺和这大人物之间的交流。 邬春岚捏了捏眉心,看着桌面上?厚厚一沓的文件,虽然身体?很疲惫,但她?的精神依然保持着高度亢奋的状态。 “这份名单安排下去,接下来就专门排查这些人。” 周全接过来,立刻会意:“好的部长,我们这边会小心行事的。” 邬春岚摆了摆手,并?不打开桌上?的饭盒,而是继续看柳卓坦言相告的一系列资料,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感觉自己的脖颈都无法支撑住越来越大的头了,干脆扶着额头。 第65章 触目惊心。 越是烂透了,邬春岚就越容易想起江逾白……因为jws中心最近都在和娱乐圈打交道的缘故,所以互联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些事,她也是略有耳闻的。 包括明明是曾经伸出援手的好人却被诬陷成施暴者的事情,邬春岚也知道了。 人的年纪越大,考虑的东西就越来越多,因为这世间对他而言的羁绊也越来越多,在每一次行动的时候都必须考虑那些羁绊。 这就是为什么说人年纪越大,越失去勇气。 人只有在年少时才会分辨对错,成年人的世界里只有利益。在正义一方利益更大时,成年人才会选择正义。 “柳先生,”邬春岚忽然喊道。 柳卓立马坐正身体,刚塞进嘴里的肉片都给吐了回去:“总宪。” “你是说,有人在红毯硫酸事件之后没多久就匿名找上了你,还冒充周全的马甲?” 柳卓点头,内心是悲愤欲绝的。 那假周全说话说的有理有据的,又钓鱼执法,害他不知道在圈里得罪了多少人。谁知道是骗子,早知道是骗子……柳卓愤懑不平的想着。 邬春岚继续问:“是在你在网上开直播造谣江逾白校园暴力的事情之后对吧。” 柳卓继续点头,心下隐隐不安,连忙为自己辩解:“我当时不知道我这是造谣,千鸟给的证据都很齐全,我还以为他们是来真的。我要是知道这些是假的,我哪里能在直播的时候那么信誓旦旦。” “邬总宪,天可怜见的,虽说我们狗仔赚钱是有那么一点不体面,但我这个人还是讲良心的啊。” “要没有那些证据,我怎么会张嘴凭空污人清白呢?” 邬春岚再没绷住,难得开怀地笑了出来。 柳卓一头雾水。 旁边的周全好心为他解释:“那个假扮我的人,就是江逾白。” 天菩萨… 柳卓如遭雷击。 等等,他理理思路。是他收钱诬陷江逾白,然后江逾白为了报复他,特意卖他许多内幕消息勾引他上钩。 然后等两个人都绑在一条战船上了,江逾白就开始拖他下水了。 表明所谓的“身份”,钓鱼执法? 逼得他不得不按照对方的指示行事。 你这复仇剧本写的也太长了吧?柳卓有自知之明,他就一个小喽啰好不好?怎么好劳驾。 有本事你直接单杀千鸟啊! 额,柳卓默默收回思绪,人家好像的确是单杀了千鸟,还不止千鸟……他就是一个附带的…… 邬春岚笑完了,也不再理会积极投诚的柳卓,她晃了晃手中资料:“周全,既然江逾白送了我们个大人情,我们也合该回礼,你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然后公布出去吧。” 关于这个回赠的大礼,邬春岚并没有打算提前告知江逾白,除了因为联系不上江逾白之外,还因为当初江逾白就是这样不请自来强行送了她一份大礼。 嗯,这就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好的,部长。” * jws中心最新调查结果公布。 日前,jws对千鸟影视娱乐有限公司、天启影视娱乐有限公司、九州影视娱乐有限公司原决策高层等人员进行立案审查。 经查,上述影视娱乐有限公司利用影响力贿赂犯罪,长期买通***、**等人,以此谋取私利,权色、权钱交易数额巨大,应当予以严肃处理。 (**jws中心宣) 微博后续还跟了几件具体事件的调查详细内容,包括但不限于sk的男团女团背地里的营生,已经又在全网过了一遍的江逾白事件等等。 一切的真相终于在网友们面前水落石出。 原来当初江逾白爆火之后曾经被不少娱乐公司招揽,他们开出的价码远高于市面水准。 江逾白选择了拒绝。 无人知晓他为什么拒绝这些前途灿烂的橄榄枝,可能是心高气傲,也有可能是待价而沽。 不过就算暂时性的拒绝掉大部分的橄榄枝,江逾白的商业价值依然是无法忽视的。au的主动上门,与这位新晋顶流签下来了一个短期的商业代言,也许是这金额巨大,“改变”了江逾白的想法。 江逾白最后选择了答应千鸟。 至此,大祸临头。 因为他压根就不是打算好好当艺人来的,而是来当卧底记者了这是。 颁奖典礼前一天遭遇莫名其妙的私生车祸,在网上却不曾溅出一点水花;颁奖典礼现场被泼硫酸;扭头就被大狗仔直播造谣,煽动网络暴力;超高效率的代言解约以及高昂的违约金;莫名其妙就串通一气定下的奖项除名…… 甚至au那边都被扒出来早早去找江逾白签商业代言背后也是诸秋在推波助澜。也许当初的诸秋只是为了示好,可后来,这个代言也成了雪崩时的雪花之一。 至于受害者哥哥为什么会认错凶手? 真正的凶手又到底是谁? 诸秋对此也没有瞒住的意愿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她就算不说,官方的人也有的是办法找到。更何况……傅启这废物,呵,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也该有自己的报应了。 所以。 凶手是傅启。 这个千鸟曾经的当家男明星。 为了打压和教训江逾白的不知天高地厚,同时,当时傅启过往的黑料有走漏风声的危险,为了保住傅启,另寻他人背锅这项工作千鸟做得很好。 所有人都被买通,该处理的细节也都处理了,善后更是无可挑剔。 诸秋至今都不明白江逾白还剩下的那数量可怜的粉丝是怎么做到旧事重提,洗清冤屈的? 真就纯纯脑残粉呗,三观跟着五官跑,追星追到这种地步,平常干点什么不好? 有这毅力,说不定早都财富自由了。 诸秋是看不懂这种把生活的热情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现在还被这样一群人祸害了,她心里就更不爽了。 网友们看完了前因后果,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知道三巨头针锋相对,却没想到过这些公司居然已经在娱乐圈只手遮天到了这样的地步。 然后又再一次觉得,命运弄人。 上一回江逾白当好人,试图搭救校园霸凌受害者,然后在十多年之后被误认为是霸凌者本人;这一回江逾白当好人,试图通过接受au以及千鸟,暗访揭露娱乐圈黑幕,然后遭到了一系列的封杀和打压…… “这年头当好人是高风险职业啊,回报有没有你先别问。” “不是,这这这,我前面还以为江逾白工作室转发的粉丝视频是哗众取宠呢,结果小丑竟是我自己???” “感觉这些潜规则之类的,好像发生在娱乐圈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了。一部分人有颜值,但没有权利和金钱,一部分人有金钱,但没有权利,一部分人有权利,想要享受。三方需求刚好就达成了一致,我只能说能做出这种事情并不奇怪。” “看看江逾白的遭遇,我很难不怀疑那些曾经在娱乐圈里昙花一现暗淡收场的明星是不是也被这样对待过。先是放出商代,然后丢黑料,最后套牢。套路都还挺眼熟的,只不过没江逾白这么极端。” 墙倒众人推。 傅启和千鸟目前都落魄了,自然有人要冒头出来借此牟利,当初封口费拿了一笔钱,现在换个身份出来又能赚一波自媒体快钱。 真是秦始皇吃花椒——赢麻了。 “我是跟拍傅启的那个狗仔的助理,其实那个校园暴力受害女生是那天正好路过傅启的片场,两人遇见了。女孩子当时应该是认出来了傅启,转身就要走。” “离得远我也没拍清楚,不过从女生的肢体语言上可以看出是很害怕和抗拒的。” “然后傅启这会儿应该也是反应了过来,因为他很快就追上了女生,挡住了她的方向。两个人这才说上话,不过说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最后是傅启先扬长而去回了片场。” 同时跟着这一段音频的,还是清晰度较差的一段视频。 视频里也如博主所言,镜头没有给多余的闲杂人等,所以很快追着傅启就离开了,谁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在原地站了多久。 网友都还记得冉安安。 他们知道应该是站了很久很久,也许是久到天都擦黑了,她终于表现出疲惫再站不住的模样,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视频还在继续,很快就跟上了一张聊天截图和转账记录。 “这个是后来千鸟的高管林建义不知道为什么找到了我老板,给开的封口费价格,我当时并不清楚买断这些消息干什么,傅启顶多就是多说了两句话,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出格的举动。” 第66章 “现在我才迟钝的反应了过来,去他娘的千鸟、傅启,去他爹的老板,只说?了几句话,这几句话得多伤人啊?” “老子不干这昧良心的活了!” 博主的“正义直言”虽然来得晚了一些,但打工人都十分?能体?谅,这个视频热度的攀升就是后续的事情了…… 而更往后的,还有因为关注度过大,有显微镜网友发现聊天截图和转账记录都是博主自己的,而后狗仔本人被热度反噬之类后话,这就不必再提了。 总之是,傅启好不容易借着千鸟塌房的势头,给自己卖惨重新勉强站起来的一番操作,变成了给自己刨了个坟坑。 这分?明收了封口费又转头不认人的狗仔就相当于是给傅启塞进棺材里?了。网友们蜂拥而至的辱骂,成了一捧一捧黄土,给傅启棺材板都给压实了。 傅启整个人都形容憔悴,手机更是看都不敢看一眼。 他的微博粉丝数量并?没有锐减,反而是还在上?涨。 为什么?上?涨? 因为关注了好骂他。 生?活的大起大落实在太考验人的心脏承受能力了,他本千鸟当家男明星,一朝奉承被抖落,就被千鸟当成了弃子。好不容易抓住时间,踩着千鸟重新给自己洗白那么?一点…… “我做烧0都是被逼无奈的”。 结果又…… 傅启至今都还记得,他第一次在线下见到江逾白的时候的景象。江逾白是什么?模样?他已经有点模糊了,当时其他的场景任务他也?很模糊。 之所以说?记得。 是因为诸秋。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诸秋的眼睛可以用?“眼前一亮”来形容,此?后千鸟于江逾白的种种示好与宽容,他也?全部都看在眼里?。 傅启说?自己不慌,那是假的。 因为江逾白的势头实在太猛了,傅启屁股底下的位置不稳,若是千鸟真的签下了江逾白,那他傅启就再也?不会有今日的荣光了。 在娱乐圈,颜值就是正义。 很可惜傅启在这件事情上?略输一筹。 但他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从?某一点上?来说?,他和诸秋其实挺像的,都是野心勃勃,喜欢先下手为强的。 只是他知道诸秋不喜欢这款的,所以在诸秋面前装的很好。 谁能想到在江逾白和千鸟彻底闹掰之前,他傅启是和江逾白关系最好的呢,毕竟两人曾经是校友,虽说?少年时理念各有不同,但那怎么?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江逾白是那种一看就知道自命清高的人,傅启不介意悄悄向自己未来的同僚展示一下圈内到底有多脏,如果江逾白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必然会身不由己,哪里?会有一个人时自在风光? 傅启为自己的计谋击节赞赏。 因为江逾白确实好似被吓退了。 可惜,诸秋没有死心。 这是傅启第一次见诸秋对一个艺人这么?上?心,那不是爱,诸秋脑子里?就没装载这个模块,她?这样?上?心,只能说?明江逾白未来潜力无限大,这都是利益。 傅启那段时间是吃也?吃不好,睡也?没睡好。 本就心情焦躁烦闷,又恰好遇见了冉安安——这个曾经被江逾白解过一次围的蠢货。 ……再后来的事情,都很顺理成章。 借刀杀人,再轻松不过。 那时的傅启是满意的,在他的视角里?,江逾白太年轻了,甚至有点蠢,不知道不该随意伸出援手。 你伸出的手,在你看来是援手,在受害者看来是希望,你们本都是好意。 但好意未必会出好结果。 有不小的概率,受害者是会将援手一起拉进泥潭的,不管是不是受害者本人的意愿。 可现在,谁能朝他伸出援手呢? ----------------------- 作者有话说:—————————————————— 【1】“目光放远,万事皆悲。”出自钱钟书。 第48章 番外c:荣耀 网友们自然是不?会的, 他们也许有先前辱骂过江逾白的、也许有单纯就是看热闹的、也许有一开始厌恶江逾白这杀人凶手后来被?《大闹天宫2》改观的。 但现在?,他们都是同样一张面孔。 恨不?能踩死傅启这个人渣。 而无人在?意的角落,曾经最负盛名的金鸡奖也因为当初不?分青红皂白的除名行为,迎来了自己的反噬。 “我还以为这种奖项, 都是独立于娱乐圈之外的。他们本来应该独立于娱乐圈之外, 才能做到公正评判, 结果这也搞利益勾连。” “当时我就觉得江逾白实至名归,金鸡奖搞了个除名的骚操作, 真的给我干懵逼了, 以前有失德艺人,也没到这个程度啊。当时网上还一群人欢呼呢。” 祸从天降, 整个办公室立刻乱成了一团。 尤其?是协会主席,他一身冷汗。 就算这件事情他没有插手,但他也是基本默许的态度,从中分润了几?分好处的——就算他不?分润, 手底下的人也会忙不?迭地给他送过来。而且作为协会的负责人, 他肯定是要担最大一部?分责任的, 这下麻烦了。 这位置本是个捞金的好位置, 这下却变成了烫手山芋。 官方的人肯定会找过来。 李主席连忙拨出一个电话出去,吩咐把痕迹全部?处理好, 钱也转出去,和国外的那些联系方式全部?删除,然后注销手机号。 不?管现在?怎样, 他要优先保住自己。 “李主席, 咱们怎么办…”手底下人慌得不?行,连忙来找他。 一个奖,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它的公信力。 金鸡奖组委会的这个骚操作就相当于是自掘坟墓, 没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金鸡奖就算是废了。 “你蠢啊,赶紧致歉就是了,说我们其?实不?知道这个事情,是千鸟干得,没错,都是千鸟和程越……”李主席随便提出了一个替罪羊来:“是他们做的,当时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木已成舟,考虑到不?好朝令夕改,这才无法。” “先道歉,别人也不?好一直蹬鼻子上脸的骂,反倒显得他们气?量小,平常叫你多看看国际新闻,没事学习一下日?韩领导人的做派,遇事不?决先鞠躬。不?听,现在?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然后赶紧把江逾白的除名状态给取消了,挂上我们官网去,别什么事都要我来讲,你自己不?会发挥点主观能动性,快快快快去!” 只?能说不?愧是协会主席,三言两语之间就把自己给撇清楚了。 办公室里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金鸡奖官方微博在?遭到网友的爆破之后第?五分钟,终于做出了回?应:先鞠躬再道歉,然后保证下辈子再也不?会犯了。 网友们可不?买这一套账,当他们看到江逾白的除名状态消失的时候,反而更加怒不?可遏。 “什么鬼?人家凭实力拿的,你们是想削就削,想皇冠加身就皇冠加身是吗?” “要点脸吧,你鸡吃相也太难看了。” “要我说,江逾白就应该在?这个时候直接把那个破奖杯甩在?这些人的丑恶嘴脸上。” * 金猴奖的工作人员早就在?关注着他们行走的热点炸弹——江逾白的一切动向了,眼见着泼天的富贵砸下来,立刻借此机会骑脸输出。 直接转发了金鸡奖组委会刚发的那条微博,并?且评论道:“没事,兄弟,我们这边会好好招待江先生的,@江逾白@荣耀动画工作室。” 让看到这条落井下石、蹭热度的微博的李主席好险没气?厥过去。 金猴奖也是完美接住了这一波流量大转移。 “我去?看金猴奖官方的这个说法,这是…《大闹天宫2》又要拿奖了???江逾白也太牛逼了吧,当他的粉丝简直要幸福死好吗,事业心这么重,又刚好能力这么强,出道即巅峰,首作就能到处拿奖。” “咱们就是说,演员转动画导演这个赛道虽然很小众,但目前就江逾白一个人走得也蛮宽的。” 和网友们的猜想完全一致,荣耀工作室的员工已经落地上海即将参加颁奖典礼了,不?过申晓还是没有收到顶头两位的回?复。 这二位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工作室倒不?会因为没有老板就动不?了了,申晓自己就已经是代理老板了,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她只是……隐隐感觉有些古怪。 现代人,哪有没事失联这么久的道理的?谁不是手机不离身?可申晓转念又一想想,是江逾白和邢和壁一起失联,说不定只是在开香槟庆祝或者完全休假呢。 就江逾白上映之前的那个工作状态,多休息几?天才是正常的。 申晓不?由?回?想起之前有一次和江逾白的对?话。 第67章 * “等影片上映之后,我可能要去忙一段时间,这个时间到底是多久暂时还没有确定下来,也有可能我就此隐退,换一个新的赛道,说不?定准备去考公。到时候就麻烦你看着荣耀工作室了。”江逾白语气?轻松,好像交割给申晓不?是他倾家荡产才筹备起来的工作室一样。 申晓头也不?抬的直接拒绝:“不?是还有邢哥吗,你知道我的,我是懒得管这么多杂事儿的,我可不?想把创作的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他?”江逾白想了想:“他估计也会挺忙的。” 被?迫接下重担的申晓无法了,这下总算抬头看了江逾白一眼。 * 估计真的是有其?他很要紧的事情要忙吧,不?过似乎是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申晓还记得江逾白那隐隐透露出几?分愉悦的神情,少?见。 金猴奖组委会的工作人员是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见到荣耀工作室的人到了,忙迎上前,只?可惜左顾右盼硬是没有在?人群当中找到自己想看见的那个人。 “申晓小姐,怎么没看见江导?他没有来吗?” 最后年轻男人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毕竟现在?江逾白的热度可谓是居高?不?下,他们金猴奖要是能请就这么一个人过来宣传,经费都能少?花不?少?。他们主要就是为了江逾白这个人。 “江导最近有事要忙,所以没有时间过来现场了。”申晓知道对?方怎么想的,所以只?是冷淡道。 年轻男人闻言有点失望,但也没有办法:“请跟我来,车在?这边了。” 申晓等荣耀工作室成员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正在?颁奖典礼会场中坐着,然后听上面的主持人走流程。 “老赵,你觉得咱们能拿个什么奖回?去?” “依我看,今年的作品质量都不?怎么样,就我们一个《大闹天宫2》是高?个子。” 申晓没搭理旁边的人在?聊什么,她正在?背获奖感言呢,这是提前准备好的,不?管有没有拿奖,总不?能到时候要真上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吧? 然后等到正式开始颁奖了。 主持人上台,颁奖嘉宾上台。 …… “最佳剧本奖,获得者是——荣耀工作室!让我们恭喜他们!” …… “最佳音乐奖,获得者是——荣耀工作室!让我们再次恭喜他们!” …… 申晓那是上去了又下来了,上去了又下来了,她本来就只?准备了一份获奖感言,第?一次上去就说完了,然后等到第?二次的时候,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好歹是勉强编出来了两句感谢国家之类的词。 底下荣耀工作室的人笑得乐不?可支。 时间继续推进,终于来到了整个颁奖典礼,最具有含金量最重量级的奖项——金猴奖最佳影片。 “好吧,我们终于来到了真正的重头戏,我知道大家已经等得有些疲劳了,不?过还是允许我卖个关子,当我看到这部?影片的名字的时候,内心的感慨就是……” “第?一次看见seres公国动画电影居然还能这样做,居然还可以这样做!”主持人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念出了最后的获奖者:“让我们恭喜——《大闹天宫2》获得本届最佳影片奖!” 全场掌声?雷动。 申晓再次被?同事们推着站起来,她走上了颁奖台,那只?金色的猴子有些稀里糊涂的就被?主持人塞入了手中,整个人cpu都要烧了,努力思考这第?三次登台能说点什么。 另外紧随而来的就是话筒。 “…”调整了下呼吸之后,看着手中猴子,申晓总算是有了点演讲内容的头绪,她终于开口道:“作为一家仅仅成立了不?到一年的动画工作室,我们非常荣幸能拿到这个奖项。” “这代表的不?仅仅是组委会对?我们的认可,同样也是观众,圈内前辈对?我们的认可。这对?于一家初创公司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但是我们做到了。” “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太好,所以在?影片上映之前,我想应该没有人知道幕后总导演是江逾白,江导的。” “毕竟这看起来跨界实在?太大了。” “而当时刚刚加入这家工作室的我们也是同样的想法,要做2d的动画电影,还要做seres公国神话快要做烂了的ip,怎么看都是一脸扑相。” “不?过本工作室的福利待遇实在?太好了,所以大家光是吃江老板画的大饼也吃得满满当当的。” 众人哄笑,再次鼓掌。 “能拿到这个奖项,我觉得最应该感谢的,其?实是江导本人。” “是他亲自操刀,完成了最后结局的部?分,没错,在?影片上映之前身为制作团队的我们也同样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工作室的流程就是拿一部?分的剧本做一部?分的内容,然后再换下一部?分的剧本,再做下一部?分的内容。其?实我们也就比观众早知道那么一点点而已…” “不?但不?知道剧情,还有江导在?我们工作室的一个别称,就是细节暴君。《大闹天宫2》能有如今的质量,真的都是江导审片一分钟打回?61次的惊人战绩在?背后站着。” “今天因为江导事忙,很遗憾没能听到他亲自说获奖感言,但我想他应该也是欣慰的,毕竟哪有当老板当的,像他这样天天比员工起的还早,比员工睡得还晚,我每天到工作室之前,他就已经在?工作了,下班之后他还在?工作。”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比我优秀的人比我还要努力,那我还努力干什么?” 众人再次哄笑。 “江导是实至名归的,我想未来我们工作室一定会给大家带来更多更优秀更精彩的作品,能和大家一起参与?到建设seres动画电影产业中来,这将是我们的荣幸。” “谢谢大家。” 申晓微微鞠躬,而这一幕也被?实时转播到了微博上。 “不?是,金猴奖组委会你们这边还真的是好生招待啊?都给人家塞了个大满贯了,要不?要这么离谱?” 因为官方、金鸡奖、金猴奖这一系列的关注度引流,大量的嚯自发或买稿的自媒体?博主开始为风口造势。 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不?由?畅想了一下等到国内动画电影产业真正站起来的那一刻。 本国民众不?管是落寞还是崛起,因着过往荣光的存在?,大家始终都存在?着一种大国心态。这点最明显的就体?现在?曾经流行的某个段子上:“在?seres人民心中,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一个是seres,一个是外国。” 和不?同的国家比他们的长板都已经是常态了。 唯独年轻人们喜欢的二次元产业,始终是多方面受限的。这也有历史渊源在?,本国该产业起步偏晚,还曾经过早地被?市场冲击等等。 年轻的网友们都做过“国漫崛起”的梦。 而如今,似乎梦也在?慢慢变成现实。 荣获金猴奖的《大闹天宫2》,梅开二度,再次在?网友们面前刷屏。 随着导演本人在?公众形象上的重大转折,它的票房也再创新高?,直接打破了单日?票房纪录,成为了有史以来单日?票房最高?的国产电影。 “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喜欢结尾的金句,我真的觉得这个才是真正点题的地方。” “大家都说什么猴哥是反抗强权,打破陈规的代表人物,但我却觉得其?实这个标签是限制了猴哥这个人物形象的解读。” “猴哥自己也清楚,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不?朽的。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改变的只?有一样东西?——勇气?。人类正是因为勇气?,才会去征服未知,才会去反抗强权。” “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是不?朽的,所以破釜沉舟去更新换代是必然需要的。” 这条评论简直是点睛之笔,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点赞评论,也许是因此受到了启发,在?这条评论的楼中楼回?复中被?顶到第?一楼的评论,成为了穿梭于各个短视频之间的热门观点。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叫《大闹天宫2》了,因为猴哥相信的是未来还会有很多人会是他的后继者,接下来还会有《大闹天宫3》,《大闹天宫4》,就算导演不?拍,但我们心里相信有着后续。” “楼上会说多说!” 先前各种对?电影内核的质疑和恶意解读,以及一直被?争议的“与?天地同寿的只?是在?为自己求长生自私行为被?导演强行上价值改成了伟光正”,也终于出现了正向的解读。 “最近我一直在?刷《大闹天宫2》,也看到了网上有不?少?影评人都在?抨击猴哥最后和神仙们争执时候说的那一句:‘凭什么只?许你们神仙与?天同寿?’” 第68章 “有人联系原著,说猴哥本来就是为求自己长生。所谓的反抗强权之类的象征代表,不?过是后人牵强附会云云,这种言论就是很典型的属于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看到精神内核。” “寿命在?这里到底代表着什么,在?我看来,这根本不?是所谓的个体?长生,而是神仙们对?顶级权力的绝对?垄断,是厚重的阶级壁垒。” “猴哥纵然是被?封了什么齐天大圣,但是他依然是神仙贵族之外的异类。影片全片没有正面提到过《大闹天宫2》的幕后故事——也就是那五百年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我们已知的是,在?五百年前的闹剧中,有不?少?人都因此获益了,譬如可以借这个机会清理烂账、报假账、中饱私囊的以太上老君为代表的神仙们。这场闹剧不?一定真是猴哥干的,我的第?一个合理推测其?实就是栽赃。” “一个没有根脚缘法的莽夫,不?就是用来背锅的最好人选?” “这才能够解释得通为什么玉帝会在?取经这事上特意让佛教灵山那边拉拔孙悟空一把。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真的是规训的经典套路了。” “而奎木狼所送的那面宝镜,估计也不?简单。在?电影的视听语言里,镜子象征着双面性。玉帝想给个甜枣俘获猴哥这么个优质人才,但其?他神仙不?一定这样想。” “这样好的宝镜,可不?是奎木狼一个星宿能得手的,背后肯定是还有人出了力的。” “说到这里,我必须要提另一个细节。” “大家应该都还记得猴哥拜入玄奘一行之后,那蓬头垢面的样子吧?我们后来再见到他,他就是穿着虎皮裙,有了几?分人样子了。虎皮从哪里来?” “猴哥这一路上,金箍棒都没沾过血,只?有两次,一次是杀虎取皮,学出几?分人模样来。一次是打杀了浊念,得证金仙。” “我的第?二个合理推测就是,猴哥应该是看到了天庭光鲜亮丽的表皮下那些大家默契不?成文的阴暗面,是真的去闹了一场的。” “那个时候的猴哥还很稚嫩,他以为只?要掀了桌子就行了,可是不?是这样的。五百年,一颗顽石也能圆滑了,何况猴哥本就不?是什么蠢材。” “至少?,他的浊念看出来了,不?是桌子的问题,而是制度的问题。” “也许最初天庭制度是好的,但不?是好的制度就能一直做好的事情。制度是不?可能行之百世而无弊的,届时,就要有人去做先行者。” “不?管是哪种猜测,都不?影响《大闹天宫2》内核的传递。” “这在?我看来,才是《大闹天宫》系列的本质,而不?是部?分人恶意揣测的那样强行伟光正。” 写到此处,后面附带的链接还跟了很多《大闹天宫2》的镜头语言的万字解析。 其?实这篇长评并?没有像其?他影评人一样蹭江逾白的热度,甚至压根都没提江逾白这三个字,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留白三分,才给了观众无限遐思的空间。 没有人去可怜江逾白,江逾白看起来并?不?需要怜悯,他也从来没有和大众卖过惨,在?《真正的演员》上不?曾,更早些时候的网络暴力也没有。 相反还在?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隐身状态,两耳不?闻窗外声?。 真正的勇士,只?会得到敬佩。 大闹天宫的那只?猴子兴许会死,但大闹天宫的精神不?会。 观众们只?是感到命运弄人,因为他们从江逾白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种、他在?作品中所书写的精神。 只?是可惜…… 怎么这一系列事情下来就没见江逾白和他的演艺工作室有一点动静,怎么稀里糊涂的就完美在?所有事件的中心隐身了? 不?对?劲,难道现在?不?应该是出来收割流量巩固名气?的最佳时候吗? 他最应该收到鲜花和赞誉。 可是他本人却不?在?? 转幕后也不?用转的这么彻底吧?你那么一张好脸,转幕后这是暴殄天物啊!你那么一张好脸啊啊啊你出来! 这不?由?得让网友们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粉丝们却都知道…… 这一定是在?谈海外发行的事情了,一定是! 远征海外,可比仅仅只?在?国内市场收割票房要更能让人分泌多巴胺一点。要知道国内的动画电影还没几?个能跑到海外去的,《大闹天宫2》是其?中的佼佼者。 然后在?粉丝们无言的期待中—— 江逾白和他的演艺工作室依然保持安静,但《大闹天宫2》的官方微博,却发出了:不?日?《大闹天宫2》将在?海外上映的好消息。 这一下子给什么都不?知道的网友们干懵逼了。 等等? 不?是? 这什么展开? 刚刚还在?说国漫崛起的梦逐渐成为现实了呢,这下是一步到位,都要远销海外了???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要知道这是zz作品,这可是政治宣传作品啊!哪有自家的zz作品跑到国外去,还能得到国外那些资本的注目的? 这真是文化输出大胜利,有史以来头一遭。 ----------------------- 作者有话说: —————————— 莫急,番外一直排序到e。 一杀青就发现好多东西要写要收尾,一下子就没收住。 比方说这几张番外,基本都是6k+,最后那章更是到了1w+。 第49章 番外d:真相 网友们一片欢呼, @江逾白包括和?他相关的工作室的微博数量都在疯涨。 “这好像还是我们seres的动画电影第一次上映到其他国家去吧?感觉都可以载入史册了。” “楼上的记错了,之前也有?过?,只不过?是在改开之前了。大多也是上美厂的,《大闹天?宫》、《哪吒闹海》、《葫芦娃》之类的经典美术作品。” “又是《大闹天?宫》嘛?猴哥赢麻了!” 就连邬春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有?点惊讶, 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个开展。但因为地位和?高度的不同, 邬春岚考虑的更多。 说实话, 她并不认为《大闹天?宫2》远销海外这是一件百利无一害的好事。 这片子?出去未必是文化?输出,更有?可能?的是变成一把?旁人能?拿来刺向自己的剑。但从事实层面上讲, 这又的确是一件好事。 邬春岚叹了口气。 各色各样潜移默化?的yi/shi/xing/tai/渗/透, 踩一捧一、反串黑拉架、搞极端偏激主义引战等等这些都还是较为隐秘的。不那么?隐秘的,对历史扭曲误读的教材、书籍、新?闻、思想观念。 这些口子?都是从何处开的? 邬春岚几乎都不用想。 甚至两相对比之下, 糜烂的娱乐圈都还算好的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黑色幽默。 他们最多做点权钱、权色交易,因为本身在公众视野中的高透明度,所以娱乐圈本质上是无法进入到真正的交易核心去的, 他们只是最底层。 但这些人沆瀣一气, 帮助“he/ping/yan/bian”的罪名, 也是实打实的。 谁能?想到官方会从娱乐圈下手?呢? 邬春岚勾了勾唇角,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金鸡奖协会主席:“你们还是坚称只是听信了谣言吗?” “邬总宪,我们是真没有?办法, 人江逾白拿到金鸡奖最佳男演员是实至名归,我们要是当时不颁发给?他,肯定要被人攻讦。后来狗仔造谣的事情, 大家都群情激奋, 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 “你要是不做,网友们能?直接在官微底下开团。我们撤回奖项也是无奈之举,真的不是针对江逾白。我们组委会能?和?江逾白有?什么?深仇大恨。” 邬春岚冷笑:“那你们颁奖典礼上的安保工作怎么?说?” 协会主席还是那样一副被冤枉了的表情:“邬总宪, 您这样说,那是六月都要飘雪花了的呀。” “我们安保工作肯定是有?好好做的,架不住凶手?用心缜密假扮媒体从业人员混进来,肯定是还有?人跟他一道打内应,不然我们的安检工作是不会连硫酸这种?东西?都没查出来的。” “我承认我是能?力有?问题,没能?及时察觉到手?底下人的异样,但你不能?说我因为这个就是个坏人了啊。” “哪有?别人因为卖了把?刀给?凶手?就要连带责任的?” 一个圈子?的顶级荣誉奖项都这样了,很难想象这圈子?里还有?没有?干净的。协会主席咬死不松口,邬春岚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暂时先?拘留着,以待传唤。 这段时间娱乐圈其他公司的高管、经理等等也相继被调查。 整个文艺圈都人心惶惶的。 林建义这拉皮条的也没能?逃过?,跟着进来了。 第69章 这屋子里熟面孔还挺多的,不过分立在不同角落。林建义看到了千鸟人员的聚集地,但是不太敢过去,上一回在经纪公司那个会,让他在公司里的地位十分尴尬,一直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诸秋甚至是刻意让卢如容冷处理了他。 卢如容见林建义尴尬的站在原地,忍不住讥讽道:“不去你新主子那儿献殷勤,在我们这儿待着干什么,还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好似我们亏欠了你一样。” 林建义见着这个女人就来气。 天杀的,有一种在玩三国杀,明明是忠臣,但是就是没有办法明牌打出自己忠臣身份的感觉。若不是卢如容在这儿一个劲的添油加醋,他至于这样吗? 这放在古代,就是党争,党争误国啊,千鸟现在这样80%的锅都要这个女人背的。 还有那眼瞎耳聋的诸秋,你床上的男人我都如数家珍,你怎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呢?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懂你的xp,结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林建义捏紧了拳头,脸色阴沉。 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呢? “喏,你新主子在那儿呢。”卢如容还不嫌事大的给他指了指新主子。 林建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伍向晨对视上了。 两个人目光相撞的瞬间,让在一边坐着喝茶的华安琪莫名从中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嗯?奇怪,她怎么看那个千鸟高管那么熟悉呢? 也不是说两人之前见过面什么的,就是感觉上,和自己有几分神似。 伍向晨横眉冷对,这两天以来压抑着的情绪到底是没忍住,借着这个收破烂的由头,爆发了出来:“诸秋,你什么意思?” 诸秋情绪也很差,再怎么“凡事发生皆有利于我”,现在也看不出到底哪里有利,她蹙眉冷声道,直接摊开了说:“什么我什么意思?不是你们拿我的私事要挟我,还盗走了我司内部机密?”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做事从来堂堂正正,什么时候干过这种脏事儿?”伍向晨都要被气笑了:“诸秋你乱泼脏水也看看情况好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有意思吗?” 诸秋眉头锁的更死。 卢如容见诸总不说话,立刻帮腔,阴阳怪气道:“是啊,我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不知哪里和贵公司有这样的默契,怕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前段时间签约艺人意向那是一撞一个准。” “想来肯定不是天启的缘故,天启那是天命加身,民心所向,艺人自然是挤破头都要进去了。” 伍向晨听着这阴阳怪气就来气,这是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行为:“我们要签点优质艺人,就是抢千鸟的饭碗了?艺人心向天启,本是我手底下人能力出众,怎么换到你们那边就变成是我们窃取贵公司机密了?” “自己手底下人能力不行就不行吧,还要为自己找遮羞布。” 伍向晨说着说着,也是越讲越流畅了:“我还没说你们呢,搞一次江逾白不够,还借着他来狙击搞垮《真正的演员》,后来又在影视领域恶意争抢独播资源,到底是谁先不讲道义?” 诸秋皱眉,有些没懂。 邵鸿远则是带着自己家的几个高管,连忙缩头在这当透明人,这会儿要是让旁人知道他sk曾经在两巨头身上下的功夫……啧,不利于团结的话不好说。 好在千鸟也无视了他们,继续和天启打嘴炮。 邵鸿远属于是高估了自己。 实际上在诸秋心里,sk压根就不是什么友军,带着他们一起作战,那完全就是带了个破绽在身上。 伍向晨还在持续输出。 诸秋思绪却还停留在前面,她难以理解的是,她们千鸟到底什么时候跑去针对天启的《真正的演员》了,那东西她因为江逾白参演了才关注了个开始。 后来再问,秘书就说这玩意儿已经投诉率过高下架了。 自作自受,还能怪到千鸟的头上来? 不知不觉间,今天这个坦白局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更加深入的层次…… 邵鸿远一直在当透明人,听着圈内两位前辈你嘴一句我我嘴一句你的,直到他一不小心把目光扫到了,正在一边悠哉悠哉喝茶的华安琪身上,对方那一副看热闹的神情让他着实火大。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之前那段娱乐圈混战的时光…… 他跟了个好大哥,正准备大杀四方,成英雄者。然后就莫名其妙演变成了……鹬蚌(千鸟天启)相争,渔翁(九州)得利。 这也就算了,可渔翁揍的是他sk啊,打错人了。 “华总喝茶倒是喝得开心,你们现在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 邵鸿远在这一点上是个十足的受害者。 毕竟旁人商战那是打的有来有回,都还没怎么伤筋动骨呢,他们sk就接近破产了。天杀的,当初看冷战政治,也没说小国是祭品啊。 “这茶不错,你要不喝点儿?消消火。”华安琪很是淡然,还有闲心邀请邵鸿远来清热解毒呢。 邵鸿远本来对自己把账算九州头上,还有点心虚,见此情状,那点心虚都没顾上:“都现在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喝茶?” “我自然是有的,大不了就是坐牢呗,反正从牢里出来,姐也还是姐。”华安琪说着,看了看脸色阴沉的邵鸿远:“倒是你年纪轻轻,就只有死路一条可走了,也是挺不容易的。” 一句话,完成了绝杀。 华安琪虽然咸鱼,却也是有气性在身上的。 李成弘在一边看着这狗咬狗,万分庆幸还好自己的卧底身份没被拆穿,就是可惜了他那0.5%的股份,现在估计这股份,拿去买废纸都买不了多少。 * 拘留室里吵吵嚷嚷,让带人过来的行政人员都为之侧目了,本想叫他们安静些,却不料…他带过来的,正是诸位总裁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柳卓。 此刻,诸秋也正好放下先前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芥蒂,正色询问林建义,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林建义眼泪水儿都快下来了,诸总可算是能正视他了:“几个月前,有人联系我,拿出了您的一些情色信息,我当时没有其他办法,为了避免把事情闹得更大,所以只能妥协……” 对,被勒索走了十几万。 “后来我就一直在调查这个事情,我怀疑可能是公司内外有鬼,之前经常不在公司,也是因为这件事。” 柳卓进来的时候,正好就是听着了这么一段。 他再熟悉不过这个讲话的人是谁了,这是他和江逾白的第一次合作,因为第一次合作非常愉快,所以才有后面的一堆事情。 诸秋本还想继续问些什么,一转眼就见柳卓进来了。她当即就站起了身:“柳卓?!” 其他总裁也跟着站起来了… 尤其是sk的邵鸿远,那是真要吃人的。 若说九州还只是背锅的,那面前这个狗仔绝对是实打实的得罪了sk的。 柳卓也没有什么要为自己曾经的娱乐圈亲爹守身如玉的想法,他赶忙后退一步贴着墙侧过头去看,刚刚把他带进来的行政人员,目露哀求。 可惜,媚眼算是抛给了瞎子。 “各位各位,冷静冷静,这里可有人看着呢。” 柳卓只能是自己想办法救自己这一条小命:“我的确是做了一些破坏团结的事情,但那都是被逼无奈的。” “都是江逾白假冒周全,就这里的一个高/干人员,你们应该也都见过卖弄了。他搞钓鱼执法、搞威逼利诱那一套,我有把柄在他手里,是真是没办法才去到处爆料。我当时还以为他真的是周监司,让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呢。” “不然你们想我一个小小的狗仔,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内幕消息?” “我好歹也是娱乐圈里混了那么几年的,对约定俗成的事情还能不清楚吗?真的是被骗了,我也是才知道的。” 柳卓言辞恳切:“你们也都是被江逾白骗过,咱们都是受害者啊。” 诸秋听着柳卓的分辨,忽然转过头对伍向晨道:“伍总,我们千鸟是绝对没有动过你们的《真正的演员》那档节目的,这种节目形式说实话我们都觉得已经过时了,本年度千鸟本来是要推陈出新的,只是现在估计也要胎死腹中了。” 伍向晨脸有点黑,一时重点都关注错了。 什么叫……你觉得过时了都懒得针对??? 柳卓立刻补充发言,尝试转移仇恨2.0:“《真正的演员》其实也是有内幕的,最开始大量网友喊着要让江逾白退出,也是他自己…对,是他自己干的。” 第70章 “还是找我买的水军呢。”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听到诸总和?林主管的谈话,我这个……我也要坦白,当初这些消息,都是江逾白匿名卖给?我的,要求我去联系林主管。” 林建义眼珠子?冒火。 柳卓立刻双手?举起,无辜道:“我是不知道这些个关键词到底是什么?意思的,都是他让我做的,只说这能?换一笔大钱。这一切的阴谋,背后都是江逾白啊,是他害你们,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棋子?而已。” “你们看,我现在不也在这儿了……” 诸秋摁住了想动手?的林建义,蹙眉思索。 众人交换了一下视线,场面总算不那么?燥动了。 邵鸿远后知后觉,他忽然想到了刚刚诸秋和?伍向晨的解释,以及自己心腹廖势的所言:“不对呀,我手?底下人亲耳听到千鸟要对天?启的新?节目动手?的,这能?有?假?这可是诸总你手?底下的潘主管说的。” 透明人潘高一个激灵,不曾想这还有?自己的事情呢,他连忙为自己开解:“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不要血口喷人啊邵总。” 廖势忙为自家老板站台:“潘主管你不记得了?” “就是皇梨高级会所,鞠小姐那一次,你半道出去借口上厕所。我在包间里等了一会儿,没见你回来还出门去找,就正好听见你在打电话,你回来的时候表情还很差来着。” “不是,我没有?打电话呀,你这什么?脑补能?力?我表情差是因为我上洗手?间的时候,那个水龙头忽然滋水把?我衣服弄湿了。”潘高都无语凝噎了。 “那会儿可是休息时间,我没事还给?自己加班加上了?” “千鸟可不是那种?效率底下,加班成风的工作风格。除了公关部之外,其他部门都是正常上下班的。”话里话外还暗戳戳刺了一下没事就是在加班的sk。 两个人一通辩论。 廖势一口咬死说是听到了电话,潘高则是莫名其妙表示我根本没打过?电话。 伍向晨瞧着都气乐了快,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邵鸿远也觉出不对来了,都这个地步了,潘高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廖势的情急也不像作假,那那个电话能?使谁打的? 好嘛,现在大家虽然没有?奔头了,但至少有?坟头了。 诸秋都不想看自己这一堆猪队友了,她觉得有?点头皮发麻,坐下来理了好一会儿思路,这才正面意识到,不对?怎么?哪哪都有?江逾白的身影? 她就说前些年?大家都相安无事的,偶有?摩擦也就一笑了之了,就算是竞争关系,明面上也还是看得过?去的,怎么?今年?突然就情势急转直下,硝烟四起了。 感情这左算算右算算,江逾白拱火就拱了不少。 可到底为什么?呢? 诸秋是怎么?也没想明白的,这江逾白是脑子?有?病是吧?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招惹这位了? 她门千鸟可是在江逾白这一骑黑马绝尘之时,抛出最丰厚的资源和?最美好的前景的金主。结果江逾白不接,还反过?来要挡她财路。本来嘛,不合作就不合作,诸秋也不强求,结果你这背地里捅刀就干的不是人事儿了。 好不容易收拾完江逾白,诸秋以为大局已定呢,结果这家伙贼心不死,硬是在幕后狗狗祟祟的到处挑火。 到底招惹你哪里了? 诸秋气得一拳头砸在了墙上,到底有?哪里对不住你的,有?本事你饶了我们啊??? * 会议室。 有?关后续人员的调查,邬春岚正在和?一众办事人员开会详谈,才讲了个开头,外面却忽然有?人直接闯了进来,语气焦急的喊。 “总宪,江逾白工作室突然发了一则讣告!” ----------------------- 作者有话说:[抱抱][抱抱][抱抱] 第50章 番外e:东风知我欲山行 乌兴正双手背负在身后, 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来回踱步,推敲着诗的用词,颇有效仿“僧推月下?门”典故的雅意。 不过最后那?得?出的结果,就没有贾岛的水准了?。 乌兴自己是?颇觉满意的, 回去拿了?手机出来, 点开微博。他并不怎么使用微博, 但也还是?有微博账号的。 这不,一点开还是?之前的小号。 还取了?一个和乌兴这个年龄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新潮id, 叫今日宜发财。 乌兴折腾了?半天, 才总算完成了?切换账号,接下?来的流程就是?早就迫不及待在心里来回演练了?好?几?遍的, 压根就没怎么花时间。 @乌兴(认证账号:a大) 昔日耕耘汗水洒,今朝收获笑颜开。得?意门生耀师门,荣耀归来情满怀。@江逾白?@江逾白?工作?室@荣耀工作?室@电影《大闹天宫2》 好?诗好?诗。 乌兴自觉满意十分,又?上下?看了?看, 嘴上的笑那?是?拢不住一点。 此时, 因为正在编辑的微博正文内接连@了?好?几?个关?键词, 一条消息弹入:#江逾白?讣告# 乌兴愣了?一下?,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是?自己眼花了?。他一字一字重读了?两三遍, 还是?没太读明白?这什么意思?。 乌兴手指一点,页面?保存为草稿后自动跳转。 在微博热搜页面?,#江逾白?讣告#词条的热度高居不下?, 而在其下?面?的, 正是?前不久的新消息#《大闹天宫2》荣获金猴最佳影片奖#、#《大闹天宫2》 远销海外#。 @江逾白?工作?室 江逾白?先生于?20□□年8月2日10:23分于?□市□□路段发生车祸,当场死亡,时年二十四?岁。 简短一句, 就已道明事情前因后果。 这个界面?都炸开了?锅,如同往一锅热油里滴上一滴水。 “啊???woc??今天是?愚人节吗?怎么一点开微博就看到这了??” “八月二号的事情,为什么到现在才说?这都过去几?天了??” “家人们…因为不相信这事儿是?真的,所以我刚刚去查看了?一下?地方交警的事件记录……天哪,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车祸…这要不说是?蓄意谋杀,那?就真的是?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楼上细说,能不能别卖关?子了?,这种时候还卖关?子?” “是?那?种家用型的小轿车和可以装三十几?吨泥沙的大货车撞在一起,而且大货车还侧翻了?所有的装载物,就是?那?些泥沙都压在了?小轿车身上。就是?说车祸可能不致死,这三十几?吨重的泥沙,也足够把一个活人给活埋了?…” 一时之间众人陷入了?沉默。 这个画面?光是?想想都觉得?恐怖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口?带来的痛苦,还有缺氧、生存空间被寸寸挤压,全身上下?每一丝空气都被泥沙填实…… 年纪大了?,乌兴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觉得?心里烧得?慌。他起身去了?书房,翻箱倒柜的,在上锁的书柜中拿出了?好?几?卷卷轴,在桌上铺开来看。 一卷拉得?长长的。 如果老张头在这里,就能认得?出来,这是?江逾白?学?生时代的作?品,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画了?一半就没有再?画下?去了?。 但乌兴知道,这是?《大闹天宫图》。 是?江逾白?的毕业设计,大三的时候就开始画了?,只不过是?中道崩殂了?,最后江逾白?毕业设计也没有做,而是?随便交了?一副曾经的作?品上去。 也许不是?随便,而是?刻意为之。 他是?故意交的《吹断檐间积雨声》,这副画卷在事实上也是?江逾白?的最后一副画作?。 乌兴看着几?卷未完成的《大闹天宫图》,以形写神,用夸张简恬的写意笔墨,唱出了?酣畅淋漓之感。 这些连续剧情的画作?并非江逾白?原创,而是?改编自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大闹天宫》。 老人叹了?一口?气,但胸中郁结仍旧存在,他揩了?揩眼角,删除了?原本编辑好?的微博正文。 @乌兴(认证账号:a大) 我不会忘记你。 (转发内容@江逾白?工作?室)(附件内容:《大闹天宫图》.jpg) * 在公众视野里炙手可热的天才人物英年早逝,这个大热点事件在短时间内快速发酵。 甚至因为这个故事本身恰到好?处的契合了?人类对于?戏剧张力的偏好?,#江逾白?讣告#还破圈了?一次。 因为这个故事好?看,足够有吸引力,主人公的那?张脸、他的能力、他的人格。 就像是被神化之后的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 他不是什么高岭之花,他就是?高山本身。 喜马拉雅山和珠穆朗玛峰是?如何形成的? 第71章 是亚欧板块和印度洋板块冲撞挤压,于?矛盾中成长,与永恒的欲望引力做抗争,节节向着天穹攀升,才造就这所有人瞩目的脊梁。 兴许是?因为自带滤镜的缘故,也兴许是?因为现在吹江逾白?是?一种政治正确,在大多人都喜欢这样一个角色定位的时候,会质疑这样的赞誉夸张的声音是?不会被人看见的。 人总是?这样热衷于?造神,等到物极必反,然后再?重回“无神论”。 历史上无数次重演,这是?一种人类社会默契的想象体系游戏,因为共同的想象体,所以有了?文化、社会、国家、民族,有了?英雄。 这些概念因为想象而起,自然也会因为想象而落败。 乌兴的转发微博里附带的《大闹天宫图》作?为造神游戏的有利佐证,也是?被解读的一员。 “要不是?乌大转发,我都不知道原来江逾白?的老师是?这位,乌兴可是?国画新时代的中流砥柱一样的人物。” “所以,其实不出意外的话,江逾白?本来该保研考博,最后也成为一方泰斗,我是?看过他的作?品的,江逾白?再?成长十几?年,大家就知道我没有夸大事实。” “乌大也很看重江逾白?,经常会带他去参与一些专业内人士才能参与的高端社交场合,还有什么一对一私教。研究生的名额也是?特意给江逾白?留了?一个空缺的。” “但是?后面?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江逾白?并没有继续读研,反而是?来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娱乐圈里闯荡,后来还遭此横祸。” “我知道到这里可能就会有人说,国画能赚几?个钱,不如208w呢。” “不过江逾白?的选择在我看来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我们可以看一下?《大闹天宫图》的精细度和工作?量,这些作?品据我了?解是?江逾白?在大三的时候开始正式创作?的,这样一个大工程,肯定是?要么用来参加比赛要么用来毕业设计的。” “不可能是?自嗨,就算真是?自嗨,自嗨完成之后顺道去拿个奖什么的不香吗?” “但是?江逾白?最后提交给学?校的毕业设计是?一副叫做《吹断檐间积雨声》的作?品。这个作?品名大家可能比较陌生,作?品全貌我放在这里了?,给大家5秒时间欣赏。” “好?,结束。” “这幅作?品的前因是?拿来参加在美国举办的tcp,这个赛事是?学?术性和艺术性、创新性、技术性并肩的含金量超高的。” “我这么表述吧,你有一个tcp奖项,全球的艺术相关?行?业的公司都会为你敞开大门欢迎你。” “这个比赛因为是?国际性质的,赛程比较特殊,是?需要先在国内赛区突出重围,然后才能进入到国际的舞台上去。” “我们来看一下?其他的国画类别入选的作?品,然后我们再?看《吹断檐间积雨声》。” “我知道咱们都没有什么艺术鉴赏能力,但是?,我要说的是?,这作?品仅仅只拿了?一个优秀奖,这就是?个高端安慰奖。” “合理推测是?乌大根脚不行?、缘法不够,门下?学?生镀不了?外国的金。” “《吹断檐间积雨声》是?江逾白?大四?上学?期末时候的作?品,在他大三和大四?期间,就产出了?《大闹天宫图》(未完成)和这副作?品,后来就再?也没画过。” “我猜是?因为作?画的心境已经改变了?,因为他的认知不再?是?大闹天宫前的那?只猴子了?。” “江逾白?没有完成的《大闹天宫图》,以《大闹天宫2》的形式完成了?,不是?改编、新编,而是?投射。” “讲到这里,还要补充一个小彩蛋。” “其实《吹断檐间积雨声》原本的名字不叫这个,在tcp的时候,这副作?品还叫《东风知我欲山行?》,后来才改的‘吹断檐间积雨声’。” “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出自苏轼的《新城道中二首·其一》,字面?意思?是?再?清楚不过的。” “大家都会做阅读理解,我就不过多赘述了?。显然,《大闹天宫图》的半途废止和《吹断檐间积雨声》的更名都是?有缘由的。” 这样的解读获得?了?大量的热度,高强度的转发让这个解释成为了?大众心理中选择的真相。 因为这样一切都解释的更有深度,更叫人折服。 一些类似于?“不要莫名其妙的神化别人好?不好?,之前夸夸作?品和人品也就差不多了?,这都已经深入到了?思?想、哲学?、阴谋论了?。你们咋不干脆说这娱乐圈商战也是?江逾白?一手策划的,毕竟刚好?是?他出事没多久,娱乐圈就开始小幅度地震的”理智发言也被淹没了?。 “楼上,你说的这种幕后黑手流也不错,嘿嘿,有没有大佬能解析一下?,说不定真是?江逾白?干的呢,不然他怎么联系到的官方的人,还拿出来《大闹天宫2》这样的王炸?” “其实我之前就蛮奇怪的,江逾白?只是?不配合,倒也不至于?用那?么多手段去把人堵死吧,感觉跟用大炮打蚊子似的。看了?po主这个推测,忽然就有点豁然开朗了?。” 网友们有一种自己在努力收集线索,将线索拼接成一个完整真相的侦探小游戏。 只不过这个游戏的结局,随着斯人已逝,大概率是?不会被真正打出来了?——未必,在无人注意的角落,jws中心默默点赞了?那?条长评的推断。 再?然后,jws中心官微更新了?一则微博。 伴随着清洁行?动的持续展开,这场“文化大清洗”早已不局限在娱乐圈里头了?,只是?其他的地方,并不像娱乐圈这么备受关?注。 那?些奇怪的子女国际、名下?不明来源的大额资产、远在海外账户的黄金、沾亲带故的关?系网络、被魔改的优秀剧本…… 这些罪证和供述被一一梳理清楚,透明化展示人前。 而其中部分关?于?娱乐圈的情报来源提供者,名字没有被特意打码,而是?大大方方的展示在人前。 本来为了?举证者的人身安全,这部分关?于?举证者自身信息的内容是?肯定会保密起来的。但很遗憾,江逾白?并没有其他亲缘在世了?,包括他自己。 讣告一出,邬春岚对于?江逾白?这种少见的人才的效用最大化计划成了?一纸空谈。 显然jws中心是?无法从前途、事业上回报江逾白?了?,那?之前那?些做事留名,后期再?委江逾白?以重任,容易出问题的担心也没必要了?。 勇士应当得?到他本就该有的荣光。 这种微博内容其实没什么看点——但是?有个爆点,当第?一个网友在下?方评论询问:“为什么举证者的名字有一个加了?白?框?是?什么特殊人物吗?”的时候,更多的人注意到了?加白?框的名字。 “回一下?楼上的,加白?框代表这个人已经离世了?。” “不是??这怎么是?江逾白??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他那?会儿不是?应该忙着在拍《大闹天宫2》吗?” “妈妈,我看见真的卧底记者了?!” “什么卧底记者,这是?特工间谍了?吧?这位是?怎么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搞到这些证据的?不是?小道消息说圈内都已经封杀他了?吗?” * 遥遥登山路。 对于?一个常年不怎么运动的人来说,要登上海拔几?千米的高山,着实不易。 最开始,邢和壁考虑到此次登山的特殊性,是?没想过乘坐缆车的。但是?在爬山五分钟之后,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形式主义的必要了?。 爬山十分钟之后,他已经忍不住撑着双膝,大口?喘气了?。嘴已经合不上了?,一直往外淌口?水。 邢和壁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即转身下?山去乘坐缆车了?。 从高处俯瞰层层叠叠的登山阶,也是?一种旅途中的风景不是?吗?邢和壁是?如此为自己找补的,自己背包里可还有个重量级人物,爬山爬不动都是?因为负重太过的缘故。 今日是?工作?日,加之旅游淡季。 上山的人寥寥。 从缆车上下?来,邢和壁直奔山的边缘。 江逾白?并没有交代过自己的后事要如何处理,选择什么样的葬礼,要不要公开之类。既然他没说,邢和壁就自行?解决了?。 在风中,就是?自由的。【1】 想来,老白?会喜欢这样的感受的。 深秋的山风格外沁人心脾,邢和壁深深呼吸,神情都不自觉舒展了?几?分。他从背包中拿出了?陶瓷罐子,放在栏杆上,手把这瓷罐,心中诸多感慨。 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邢和壁本不想去理会,可振动并未停歇,反而有越发兴致高涨的架势。 第72章 他不得?已拿出手机,刚想改到免打扰模式,接连好?几?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 邢和壁解锁了?手机,然后就看到他们那?个几?个人组成的侦探小分队炸开了?锅,全在艾特邢和壁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内情的? 什么内情?讣告上不都写的清楚明白?了?吗? 邢和壁继续上滑,查看消息的源头。 “说实话,我研究了?一下?事故路段,那?个车祸总感觉另有隐情。那?个路段道路平稳,加上有一段缓上坡,鲜少有大车会从这里走。附近也压根没什么在大兴土木的地方,这么大一辆车装这些建筑材料是?要开到哪里去?” “其实比起这个事故,我更想问这么重要的证人,为什么中心那?边没有派人保护?” 邢和壁手指颤抖了?一下?,又?仔细读了?关?键性的消息。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在金鸡奖颁奖典礼之前的几?天,哪一天来着,老白?也是?出过一次车祸的,是?万幸人没有出事。 当时因为即将参加颁奖典礼,所以他没有额外生事,在交警的协调下?,双方选择了?私了?。 从群内讨论的第?一条开始往下?滑,后面?有跟一条视频。 邢和壁并没有动脑子,手指下?意识点开。画面?不是?很清晰,镜头在晃动,估计是?个业余人士拍的手持视角。 画面?是?倾翻的车,一座沙山。人群忙碌着在沙山脚下?刨动着什么。在黄沙上好?像隐隐透出深色的那?一帧画面?出来的那?一瞬间,邢和壁的大脑就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立刻退出了?视频。 “现在回看颁奖典礼那?个视频,难怪我当时说青花怎么看着有点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当时就知道可能要出事?” 他肯定知道的。 邢和壁对此很笃定,他目光犹疑又?古怪的看着自己身侧的瓷罐,长久的沉默不语——也许其实是?失语。 他总感觉江逾白?好?像早就预知到了?很多东西,比方说长久的不再?自己开车,比方说从容的立好?遗嘱……如此气定神闲的安排好?了?一切,结果却是?这样的结局? 邢和壁终于?在群里冒头出来,一下?子群里更是?消息刷屏:“邢哥,你总算出来了?,快看下?微博。” 有人艾特他,给他转发了?一条jws中心的微博过来。 邢和壁点开,又?是?细细的看完,看到举证者:江逾白?,标了?白?框的名字。 当时看《大闹天宫2》和jws中心真的搭上边的时候,回想起的江逾白?立项之初说的那?番话,邢和壁现在又?想了?起来。 “机会,是?靠抢来的,而不是?等来的。” 所以是?这么抢吗? 江逾白?怎么做到的? 瓷罐不会说话,更不会有人告诉他,是?的,你的朋友的确是?个挂壁。 不会有人回答他的。 * 但jws中心的人自然会刨根问底。 “诸秋女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还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诸秋被探照灯打得?有点睁不开眼,用手挡了?一下?,才一头雾水的问:“什么?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于?20□□年8月2日于?□市□□路段发生的车祸,你是?否知情?” “什么?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呆在你们那?个房间里,连手机都没有,我到哪里去知道这么个旮沓角落里发生的车祸?” “车祸遇难者是?江逾白?先生。” 诸秋的神情没有丝毫的破绽,她仿佛真的对此茫然无知一样:“死了??他不是?命大的很吗?”诸秋想起自己当初安排了?两辆车,再?加上江逾白?乘坐的那?辆车……三辆车的撞击,江逾白?都毫发无损。 总感觉这个人忽然嘎巴一下?死了?,还是?因为同样的事故方式:车祸,就哪哪不对劲。 “你们确定吗?”她还反问上了?:“真的断气了??” 从诸秋口?中并未能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周全有些无奈的拿着口?供记录来到了?总宪办公室:“总宪,没查出来什么可疑的地方。” “一切都很正常,就像是?,这个车祸只是?一场巧合而已。” 邬春岚接过来报告,大致浏览之后叹了?口?气:“像是?巧合,不是?巧合啊……这么诡异的事情,总不能是?天要收江逾白?吧?” 周全同样面?露惋惜,他旋即想起来了?什么:“还有一件事,蓝鹰影视那?边……联系上了?洪副理事长,说是?要和我们谈谈?” * 蓝鹰影视巨头公司,32楼会议室内。 这间会议室有一个巨大的投影幕布,此刻上面?正在播放《大闹天宫2》,会议室里零星坐着几?个人,这就是?仅有的观众了?。 等到影片放完。 看完了?《大闹天宫2》,会议室里的人都各有感触。艾利克斯已经是?不知道多少遍看这部影片了?,依然会对其中内容感到赞叹。 “这部片子我不敢保证票房表现如何,但拿奖绝对少不了?,而有了?奖项,票房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艾利克斯,你知道我们很少做这种小赚的买卖,公司的体量摆在这,没有必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结。尽管你一直在极力劝说我们安排大规模的宣发,” 说这话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镜,然后继续补充道:“但这部影片里全是?东方的语境,你很难保证它不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 “如果有十成十的把握,那?就不会是?我们看中他了?,而是?我们和一大群同行?竞争,机遇和危险并存,更何况这是?个铁定会拿奖的作?品。” 艾利克斯并不在意中年人所说,他对此很有信心。 甚至认可这部影片中那?些虚伪的一面?,会成为东西方观众们的一个情感共情点。 “艾利克斯,你是?个纯粹的商人,所以你的境界才只能到这而已。” 中年男人依然没有接纳的意思?:“你要知道这部影片里你喜欢的那?些虚伪的内容,可就涉及到了?政治上的事情。” “而在这部影片之外,想必前不久才从seres旅游回来的你,对他们那?边的娱乐圈所发生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吧?如果在这个时候选择宣发这部电影,我们公司会遭到针对的。” “在市场上巨头公司为王,但市场风向是?由政策所决定的。” “商人没有办法和政府抗争的,不然我们每年也不会花那?么多美元送上去了?,难不成那?些美元是?用来煮咖啡的?” 艾利克斯依然坚持自己的选择:“政治上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们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影视公司罢了?,如果我们不拿下?这部影片,也还会有其他公司拿下?。” “本国拍摄出来讽刺政客和政府的片子还少吗?为什么要对这部影片如此苛刻?民众也未必会拿来代入到自己的处境,毕竟文化语境都不一样。” “亲爱的艾利克斯,艺术是?有国界的。自己讽刺自己可以,别人讽刺自己,那?就不一样了?。”中年男人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两人争论不休之间,会议室里坐着的另外两个人也没有闲着,其中一个始终拿着手机的大络腮胡子,这会儿总算抬起头来。 如果这个时候会议室里进来一个普普通通再?寻常不过的美国人,那?么他一定会惊讶于?这位居然是?享誉合众国国民众赞誉的、政府御用的知名导演——安格斯。 “关?于?影片的事情我并不关?心,我倒是?觉得?这个导演挺有意思?的。” “您…” 艾利克斯有些惊讶,他换上了?敬称:“您是?说逾白?江?” “当然还能有谁呢?我是?说他的人生真是?精彩极了?。” 安格斯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上面?是?他查到的有关?江逾白?的生平经历:“而且他的死亡时间也非常的巧妙,《大闹天宫2》根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电影,他是?把这个影片和现实结合起来,做成了?一个行?为艺术展。” “用于?艺术加工改编电影,简直再?合适不过。” 这是?原本在争执的两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就是?……感觉有点离谱? 尤其是?艾利克斯,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位大导演居然不是?看中《大闹天宫2》,而是?选择了?《大闹天宫2》的导演…? 这……有点不按常理出牌啊。 “你们刚刚不是?在讨论讽刺吗?我们完全可以拿他们的故事拍来讽刺他们,这下?总没有争议了?吧?《大闹天宫2》就当做一个前期预热工作?去做。” 这一段话安格斯是?对着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说的,他深蓝色的瞳孔中带着些许狡黠:“只需要一些简单的艺术加工,和部分不那?么合时宜的内容删减。” 第73章 “好吧,在艺术相关的事情上,我总是说不过您的。”中年男人在安格斯面前没有话语权,他只能是摊了摊手,示意自己的态度。 同时,他也很放心安格斯,作为名导,安格斯创作的首要基本原则就是…政治正确。 安格斯爽朗一笑:“你们以为杀死逾白江的是谁?” “是规则啊。” “破坏了规则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干艺术这一行的人,说话总是带些意味深长的。 安格斯笑着说完,然后又琢磨了琢磨,也没管中年男人会怎么想,他径直对着最后一个始终一言不发的人邀请道:“李,如果能和你合作的话,我想这会是一个绝妙的作品。由你们seres人来解构这个故事会更好。” 被点到名字的第四人,华人导演李承泽如梦方醒,同样笑道:“这是我的荣幸。”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李,seres公国有句古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们似乎总是有人在拉旗反抗,虽然我能够理解,但是我接触到的更多的是有关seres社会那种以和为贵、息事宁人的、能忍则忍的大众文化——” 意识到自己用词太过尖锐,安格斯连忙解释:“哦,请原谅我的用词,这只是对我这样一个古板的美国人而言的,你们总是倾向于稳定的社会,居然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这种破坏规则的大势?” 李听着,然后笑着摇摇头:“我们的确是一个趋向于稳定的社会,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遵守明面上、暗地里的规则,每个人对这种潜规则都有各自的处理办法。” “有些人是坚决的和这样的规则做对抗。” “我相信那本曾经风靡于美国的,解析seres明朝历史的书,您也看过。” “《万历十五年》?”安格斯说出了书名。 “是的,与规则们消极抵抗的,是万历皇帝;与潜规则势不两立的,是海瑞。除此之外,还有善于调和潜规则和明规则的申时行,还有善于利用这样的规则的张居正。以及在书中不曾提及但确实存在的,深受官员们潜规则吸血的普通百姓,他们都在想尽一切办法的忍受。” “我们尽管稳定,但并非一个呆板的社会。” “你给了我一个新的看待这件事情的角度,李,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要不是你总是抗拒我的贴面吻。”安格斯兴致更加高涨,一个阴暗面的视角,想来政客们会十分喜欢的。 “每次你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只能说这个真不行真不行。”李连连摆手,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安格斯耸耸肩,继续浏览网页:“也许我们应该远赴seres,去更加清楚地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了真实的取材,可信度才更高。” 李同样如此。 “真让人不敢置信,tcp这样一个公平公正的赛事,居然在seres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 “seres的官方大概率会把这位江先生作为一个榜样人物来宣传,其走向势必会伟光正。安格斯导演,我想我们会有一个更特别的切入视角。” “他们塑造他的完美,而我们予以重塑。” “我甚至,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名字。” 安格斯颇感兴趣:“请讲。” “《高岭》。” * tcp官方网站简体中文站点,历届参赛作品展览区块,渐渐涌入了不少流量,然后又飞快的潮水般退却。 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 象征着喜欢的小红点密密麻麻的铺陈了整个画布,无声的在表达着什么。 那些潮水般退却的流量,回到了简体中文的互联网之上。完整的《吹断檐间积雨声》一长卷,被不知名网友和未完成的《大闹天宫图》拼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副完整的画作。 这毫无疑问是一副优秀的画作。 不是在绘画,而更像是在写诗。 “奖项可以取消,但是,荣耀为你俯首。” 第51章 车祸 深夜,市分局。 深夜, 市分局。 一通电话打破了夜里平静,接警员立刻接起电话:“喂,您好,这里是g省市分局。” “喂, 警察同志啊, 我看到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中环三路这里地上有一滩血…好大一滩, 蹭的到处都是,还没干呢, 我感觉这里是不是出了车祸什么的?” “还有个电动车倒在一边的, 都撞凹陷了。”电话对面的老大爷用夹杂着一点方言口音的普通话,描述着他所看到的画面。 “好的, 您这边可以看一下附近是不是有人受了伤,有可能伤者自行移动了一些距离。”接警员立刻另外一只手开始操作电脑。 “现场?” “现场就一滩血喽,我没有看到有人,哦?还有血脚印, 好像是又上车了是不是?”大爷嘟嘟囔囔的, 可能在电话那头又蹲下来仔细看了看, 然后又夸张的惊叫道:“哎哟, 老天爷,这是肯定是被车撞的。” 继而脑补:“是不是那个肇事司机看到把人撞死了, 然后把尸体拖上车,要毁尸灭迹的哇?我看电视上都这么拍,这背后肯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接警员一时有些无语凝噎:“好的, 老人家, 感谢您提供的消息,我们现在就派人过去看看。” 大爷还在电话那头说着自己的猜测呢,接到报案后的两名警员已经调动了起来, 谷康先就是把中环三路的监控都调了出来,挨个时间段查看,血液尚未完全干涸,说明就是发生在不久之前的事情。 然后他们果然看到了一起车祸事故的发生。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人,没带头盔,骑着小电驴靠边行驶进入画面。然后后面开过来一辆车,从行车轨迹上看,可以判断出应该是醉驾。 车主莫名其妙的一个打弯,直接撞上了骑小电驴的年轻人,把人撞出去一米远,落地时年轻人的头还正好磕在了马路和行人道之间的台阶落差上。 头上应该是撞开了一个口子,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身上的擦伤也在淌血。 那个车主也没有停下,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撞了人,慌里慌张的,直接踩着油门加速就逃逸了现场。 年轻些的那个警员气得差点一拍方向盘,这种肇事逃逸的司机,是完全不把受害者的生命放在眼里。也许本来及时就医还能活下来的生命,就因为这些人想要逃脱罪责的私心,而失去了机会。 “激动什么?继续看。”他的师父谷康瞥了他一眼,神色淡然,陈兴言只好悻悻地安静下来,继续开车。 监控录像里,那个年轻人可能是晕厥了差不多五六分钟的样子,才迷迷糊糊地有了动作,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不清脸,但从肢体动作上,能感受出这个人好像有点被撞懵了。他的双手下意识摩挲着从伤口处流出的鲜血,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样。 好在这时对面来了辆出租车,年轻人直接横跨马路叫停了那辆出租车,然后上了车,同样也离开了现场。 监控录像到此结束。 看起来应该是没有闹出人命,这件事情属于交通事故,应该转交给交警大队那边继续处理。 谷康没有直接下定论,而是又重新把进度条拉回去,仔细看了看那辆醉驾的车行驶轨迹,眉头越皱越紧:“这事我总感觉不简单。” “你查一下那个出租车的车牌号,我要那个司机的联系方式。” “师父,人家都上车了,肯定会去医院的,出租车从中环三路开到最近的医院诊所,也就十几二十分钟的事情,应该没事的。” “怕就怕他并不是去医院的。” 谷康呵斥了一句,重新把监控进度条往回拉了一下,视线落在了年轻人的病号服身上:“虽然有些模糊,但这个医院的徽标,是咱们市精神病院的……你能确保这位病人有清晰的认知,知道要去医院一说?” 陈兴言默默闭嘴不说废话了。 再然后…… 谷康的电话就打到了市精神病院那里,询问对方今晚有没有病人偷跑出去,这一通电话可让精神病院那里折腾的人仰马翻,接电话的那个值班医生声音都在发抖,查明之后这才发现居然真丢了个病人。 门卫室都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怎么跑出去的。 如谷康描述的那个电动车的型号、模样,他们院也确实遗失了一辆。 这下精神病院急了。 谷康宽慰道:“没事没事,我们这边已经在派人调查了,不用担心。你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这个病人有危险性吗?” 第74章 “您放心,没有的,很安全?,他只是有些认知紊乱而已。之前在医院里也一直表现的很乖,请您一定?要在找到病人的第一时间联系我们?。他的家人把他交给我们?,我们?必须得对病人的生命安全?负责。” 精神病院值班医生语气恳切,话语义?正言辞。 谷康大致和负责人了解了一下这位出逃病人的情况之后,陈兴言这边也按照谷康的吩咐,找到了那辆出租车的联系方式。 “喂?是戴乐游吧?你的出租车车牌号是不是*******?” “对,我们?这边是市分?局的,上一个你拉的客人是不是穿着病号服的那个?哦不不,他不是什么犯罪分?子,只是我们?在监控中注意到他出了车祸,想?问一下你有没有送他去医院?去的是哪个医院?” “什么?他说他不去医院,那你送到哪里去了?”陈兴言有些震惊,随即和谷康对视一眼,追问道。 “林栖居大门口?” “好,谢谢你的配合。” “真?不知道这精神病人怎么想?的,身上的外伤那么严重,他就?不疼吗?还有这种感受不到痛觉的精神病?”陈兴言小声嘀咕道。 谷康一拍陈兴言的脑袋,神情严肃:“我们?得赶紧找到他,不然的话按那个流血速度下去很有可能会失血过多导致休克,那就?麻烦了,要出人命的。” 说罢,他也直接打电话到市一院去提前沟通了。 陈兴言则是再次点?火,开车往林栖居飞驰而去。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马路上都见不到几辆车。因为是警车的缘故,他们?俩顺利地进入了小区内部,还询问了一下夜班保安,刚刚有没有业主回?来。 保安默默转移了视线,他刚刚打瞌睡不小心睡着了,还真?没怎么注意有没有业主这个点?才回?来。 “我们?需要调取一下你们?小区的这个监控,看一下最?近半个多小时的监控内容。”谷康见此情形,也不废话,直接要求看监控了。 然后画面里,十几分?钟前,真?有个年轻人一步三晃地进了小区内部,衣服赫然就?是那沾满灰尘和干涸血迹的病号服。 谷康跟随着年轻人的方向,继续调取下一个监控摄像头的画面,就?这样?靠排除法这样?的笨办法,硬生生找到了年轻人的家。 二号楼-1402号房。 两名警员争分?夺秒的行动,陈兴言稍慢一步,提前拨通了120。 1402号房的大门紧闭,不过曾经是刑警的谷康依然能敏锐地从?门缝中能闻到新鲜的血腥味。谷康敲了敲门,力气越来越重,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只能听见隐约几声呜呜咽咽的犬吠。 “师父,可能是已经失血过多晕过去了,要不我们?直接破门而入吧?” 陈兴言耳朵贴着门,试图听见一些更深的其他声音:“等等,里面好像有狗,对,有狗在汪汪叫,听起来很急的样?子。” “有可能是它的主人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了,犬类在这种事情上比人类要敏感的多,你先?打救护车的电话,我来开门。”说着,谷康就?从?自己?的衣服内兜里翻出一个小工具包,从?中拿出了几根细丝一样?的东西开始试图撬锁。 只可惜这锁一看就?是重金打造,要快速打开属于奢望。 陈兴言见状,他自己?也没有闲着,打完急救电话,直接就?去敲隔壁的房门了,打算通过隔壁的窗爬进1402号房了。 而里边的宠物狗听到了门口这边传来的动静,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求助,汪汪声渐渐朝门这边靠近,也越发急促起来。 谷康怕出事,正要用力拧动手中的撬锁工具,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一只约莫一岁大的金边边牧前爪从?门把手上滑下,探出了头。 当?看到两个穿着制服的人类的时候,也不知道在祂过往的狗生当?中,是不是和这种制服人类打过交道,祂丝毫没有戒心地冲到门外,把两名警员往门内推。 小家伙一边推,嘴巴一边发出呜呜的呜咽声。 很是急切。 两个警员也顺着祂的动作一路进入到了玄关,然后就?发现了躺在地上,血同样?胡乱蹭了一地砖的病号服年轻人,他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脸上已经隐约出现了点?青灰的釉色,双腿姿态古怪地折叠着。眼睛虽然还睁着,但瞳孔已经是不自觉的上浮,无法聚焦了。 口中还在向外淌血。 谷康心下一紧,立刻上前查看病人情况。 陈兴言却在谷康身后,这才看到病人全?貌去。当?看到这张熟悉的曾经在某财经频道上被主持人花大篇幅介绍过的面孔时,他直接整个人都傻愣在了原地。 不是? 这个人为什么会是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病人??? * 年轻人被送进去抢救了。 因为之前边牧一直不肯放行,所以两个警员也没办法,只能把小家伙也带上一起。 此刻在急救室外两个警员坐着,边牧则是一直在急救室外打转,焦急得不行。 浑身是血和灰尘,身上脏兮兮的,瘦的几乎要皮包骨头了,看上去就?和流浪狗似的,和他的主人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一点?儿?没有陈兴言平常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一种聪明的边牧的模样?。 但说不聪明,那也是表面上的事情罢了。 之前在1402号房的时候,边牧焦急的呜呜叫就?没停过。但到了医院,却一直都保持着安静。应该是曾经被主人带去过类似的地方,教导过不要喧哗。 “你认识这个人?”谷康忽然发问。 陈兴言挠了挠头:“师父,你不认识?我以为你这么淡定?是处事不惊呢,结果您老是单纯不知道。” 他又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某一个网络资讯平台,然后又找了一番,最?后把手机递给谷康:“就?是这个,这个人是开化集团的总裁啊!” “你知道什么叫做商业奇才,行业明灯吗?” 屏幕上赫然是有关江逾白的百度百科,他的履历堪称璀璨。 大学期间?就?开始了自己?创业,做的是app开发,然后用app赚到的第一笔资金开始了自己?的投资之路,再靠投资赚来的钱,继续发展自己?的企业,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在投资这十次九亏一血亏的行业里,江逾白居然做到了把把都是稳赚不赔,简直是当?代的投资神话。 这样?的精彩操作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天使投资人们?的注意,只要这位seres小巴菲特?投了什么,他们?就?立刻跟投。 完全?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哪怕这一锅名义?上的汤,目前还只是水,但只要江逾白点?火了,那么紧接着就?会有无数人蜂拥而至,带食材的带食材,带调料的带调料,汤自然就?大成了。 投资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对创始人的信心,是对项目的信心,而在这里,江逾白就?是天使投资人们?的信心。 后续资金充裕的江逾白也并未止步于投资、金融这类来钱快的行业,还同时开始了他兴趣使然的创业之路,涉足各行各业。 从?大学毕业,到他今年而立之年,短短八年,开化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工作室,成长为大型公司,然后变成了如今的开化集团。 一座庞然大物。 你可以说开化吃到了时代的红利,但同时也绝对不能忽视每一个正确决策背后的人。 就?说开化起家的g省,全?省上下接近50%的第三产业都已经完全?被开化的产业渗透了,由此可见一斑,还没有哪个企业家能做到如此地步的。 g省可是全?国上下最?发达的几个省份之一。 哪怕江逾白起家的地方,仅仅只是一个二线城市。 “我都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这位的真?人,你别说,长得比镜头里还要帅,哎……”陈兴言沉默片刻,有些感慨:“我记得他之前好像有公开表达过自己?隐退的意图,当?时好多投资人扼腕叹息来着呢。” “我本来以为江逾白是钱赚腻了,准备享受人生呢,结果……看这样?子,居然是病了?造化弄人,居然还是精神问题。” “你继续。” 谷康吩咐道,同时他自己?也拿出手机开始查询相关信息了。 “继续……?没什么好说的了啊。” 陈兴言摩挲着下巴,开始了浮想?联翩:“欸师父,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超前一步是天才,超前两步是疯子啊?” 谷康没搭理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徒弟,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江逾白的璀璨履历,心中那种怪异感在得知了江逾白的身份之后更甚,这一系列事件总感觉不简单。 涉及到了开化这样?的大集团,虽然没上市,但预估市值是绝对不低的,其中利益考量难以深究。 第75章 说不定?就?有复杂内情。 谷康打算等江逾白醒来之后问问情况,先?看这位能不能正常沟通,他再考虑是不是需要联系局长或者是精神病院那边。 ----------------------- 作者有话说:【观前声明】 请注意,本副本含有少量的乐子人键政内容、历史地狱笑话等,没有任何正常认知,全是刻板印象。 有黑日韩美俄英法希腊波兰等等所有在这个地球上的国家的嫌疑(除cn外,其实cn也黑,只是不明显)大家也不用太较真,看个乐子就是了。 另外,为了过审,每个国家我都会厚码,就像上个副本一样。cn被换成seres,美被换成白头鹰合众国之类的。 非常规副本。 [可怜][可怜][可怜] 最后是这一章的灵感来源,真人真事,只不过当事人外卖员。当时大晚上的,给我看得两眼泪汪汪[化了]。 第52章 咄咄逼人 小边牧在主人病床边上趴着休息, 医院本是不能带宠物进入的,但两个警员看着这小家伙实在可怜可爱,乖巧的不行?,这才好说歹说让医生?破例。 也是他们身份特殊, 里面躺着的那个人也身份特殊。这要换一个人, 不被医生?骂出去?都算是好的了。 在g省, 江逾白的路人缘是比很多大众明星都要好的。 但小家伙也只能呆在现?在这个房间?里了,哪也不能去?, 也不能乱跑。 陈兴言给小边牧倒了些?水让祂喝。 小家伙很亲人, 而且聪明,应该是饿了有一段时间?了, 整个身体都瘦的有点虚脱,有蓬松的毛发在,看着也还是瘦的过分。 加上,大约是小骨架类型, 一岁还像是七八个月大的模样?。 当时他们两个冲进二号楼1402号房的时候, 这孩子一直焦急地用脑袋拱着陈兴言和谷康的腿, 一个劲儿往江逾白那里拽。 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陈兴言本来就是狗党, 见到这么聪明的狗子,都有了拿麻袋套回?家的冲动了。他除了水其实也买了点吃的想喂给这小家伙吃, 可小家伙怎么着都是不肯进食,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弃自己?这廉价的小零食…… “果然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子。”陈兴言摸这边牧的小脑袋瓜,看着病床上还在昏迷状态的江逾白, 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看人家这主人, 就是当主角的料,看看人家这宠物,也是一样?一样?的当主角的料。 * 江逾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只感觉屋内空气有些?太?冰冷了,所以他仅仅是睁开一条缝,然后?又重新闭上,感到很无奈。 为什么自己?每次都是从医院醒的? 这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和上一世如出一辙。 就是这次也不知道伤在了哪里,全身上下都在疼,疼得感觉骨头都是一节一节的了。 脸倒还算……嗯?他的脸幸免于难了? 灵台开始回?溯记忆,江逾白闭着眼?睛养神?,也不知道是回?忆到了什么,整个人的心绪一下子都沉了下来。 其实他不算是第一次醒来。 在车祸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到了这个世界,只是当时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太?快了,他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 等自己?迷迷糊糊再稍微清醒一点之后?…… 其他的都还什么都没想起来,脑子里就只记得一件事了——他想要见见元宝。再然后?江逾白稀里糊涂的就上了出租车,回?了家,身上的伤势也全然没管。 如果不是负责任的警察一路调查和救助,江逾白在这一世的结果,很可能就是直接失血过多导致休克,结束这短暂的一生?了。 简称,求道极速版。 很幸运,他还能再次睁开眼?睛。 就是,这一次的断劫很特殊…… 饶是江逾白也不免生?出几分悲哀感来。他花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心绪。 将其他无关紧要的思维都抛诸脑后?。 这个特殊的世界实在太?过混乱,所以他并没有急于动作或者说开始思考进一步的计划,而是继续保持着闭目养神?的状态。 陈兴言是率先?发现?病人已?经醒了的那个,他戳了戳还在看资料的师父,往病床的方向努了努嘴。 江逾白线下看着气势全无,不像是什么商业新锐,神?情隐约间?有些?许哀戚,仿佛是刚从噩梦中醒来一般,脆弱寻常,就是个普通人模样?。 他的眼?神?也没有想象中的凌厉,或是洞穿人心,也没有什么三分凉薄、三分漫不经心、四分阴鸷之类的经典桥段。 反而看起来有点飘忽不定。 陈兴言一时有些?紧张,是那种面对班主任的紧张,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错,但就是坐立不安。 这可是活着的商界传奇。 谷康则相比之下要落落大方得多,毕竟他年纪摆在了这。 他搬了个凳子来,在床边坐下,问江逾白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谷康才言简意赅的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们是市分局的警员,接到报警电话说有人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受害者也消失在了现?场。” “所以我们一路调查,在林栖居的1402号房里找到了昏迷的你。你貌似是从市精神?病院里出来的。能和我说一下具体情况吗?” “我不是从精神病院里偷跑出来的,是他们放我出来的。” 江逾白十分配合,言语正常,思维逻辑也没有任何漏洞,一点不像是个精神?病人。 “他们放你出来的?” 谷康也有类似猜测,不然他很难想象一个身上没有任何工具的普通病人,是怎么做到在大量值班护士的眼?皮子底下偷到电动车钥匙,然后?又在停车场保安亭和监控摄像头的眼?皮子底下飞驰离开的。 “是的。” 谷康看了看趴在江逾白身侧的小边牧,点了点头,快速简要地做着记录。 “你需要我们联系你的家人吗?”谷康结束了问话环节,换了个新的话题:“昨晚那场车祸发生的有些蹊跷,我们怀疑是蓄意谋杀,如果你有什么线索的话,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判断案情性质。” “比起联系我的家人,我更想见见你们的局长。”江逾白声音略显虚弱,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关重大,这件事情,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 谷康一愣,不过他并没有追问,也没有过多怀疑江逾白所言的重要性?是不是真的那么高。 原因很简单。 这是江逾白。 而且在刚刚的对话中,谷康很确定这位“精神?病人”并没有任何认知上的问题,逻辑条理比自己?徒弟还缜密清晰呢。 “好的,我知道了,你放宽心,好好养伤,我去?联系局长。” 二人结束交谈。 元宝这才摇起自己?的尾巴,喉咙里不断的发出呜呜的呜咽声——护士说过,不能让它乱叫——试图让江逾白注意到自己?。 “乖乖…” 江逾白笑着看它,语气熟稔亲昵,然后?转而问道:“能麻烦帮我拿些?食物来喂一下他吗?” 陈兴言在一边当木桩站了好一会儿了,这下忽然被自己?心目中的大人物拜托,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脸红了一下,从自己?裤带子里掏出一小袋分装出来的、在他看来和1402号房昂贵的狗粮没法比的平价狗零食,想要递给江逾白。 江逾白却没有去?接,低垂着眉眼?拒绝了:“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太?方便,麻烦你了。” 陈兴言想说……其实他喂的话,这只聪明到感觉都要成精的边牧是不会下嘴的,但看江逾白双手不是伤口就是在输液,也的确不太?方便。 他只好故技重施,使出了seres人的传统秘技:“嘬嘬嘬,乖狗,过来吃点。” 这次小家伙居然没有抗拒,从床边放下爪子之后?,就屁颠屁颠地跑到陈兴言跟前咔咔开吃。 陈兴言:不知道这边牧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江总,你这边牧是哪里买的,这也太?聪明了吧?先?前我也想过喂它,但它就是不吃,我还担心来着呢。” 江逾白眨眼?,笑了一下:“不用喊我江总,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元宝是我弟弟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至于这小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 “你说什么?江逾白?那个开化集团的老总??” “行?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来,你看护好江先?生?。” 谷康讪讪放下电话,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个电话,竟然让局长孔嘉木这么激动。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有点担心等下老上司又给自己?来一脚。 半个小时之后?,孔嘉木来到了医院。 第76章 孔嘉木之前已经和江逾白见过几次了,但每次都是远远的,二者之间并没有过多接触。 但先前每一次见面,江逾白给孔嘉木留下的印象都是一丝不苟的模样,这还是头一次见对方这样普普通通的寻常人模样。 头上缠着绷带,手上在输液,腿部打着石膏 孔嘉木也是被吓了一跳,知道江逾白出了车祸,但他没想到看起来这么严重,谷康这家伙,怎么不知道提前在电话说清楚,屁股是又痒了怎么的? “江先生……”孔嘉木刚要客套的寒暄两句,就被江逾白打断了:“是孔局长对吧,我没事。比起我的身体状况来,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孔嘉木感觉接下来江逾白要说的事情可能会非常严重,所以他挥手示意病房内的谷康和陈兴言出去,为接下来的谈话空间预备好场地——但是他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 “我能看见未来。”江逾白以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道。 孔嘉木沉默片刻,眨了眨眼,他没想到对方的精神病居然会这么严重,都能耍他一个当局长的玩儿了。 “你不相信。” “然后你接下来会问我现在的精神状态还好吗?是不是车祸导致了脑部功能异常,再然后你的下一个问题会让我证明给你看。”江逾白抢先说出了对方的台词,语气毫无波澜。 ? 孔嘉木一愣,喉咙里本来要吐出的话语一下子泄了气,因为对方居然一字不差的把他本来要说的话给讲了出来。 孔嘉木安静了两秒,重整旗鼓,正要再次开口说话,江逾白再次不太礼貌地打断了对方:“你要说,我怎么知道?并且内心感到轻微不安,因为我能说出这些,看上去对你有点过分的了解了。” “分明我们也就才见过几次面而已,甚至在此之前没有过任何交流。你依然没有相信实际上我真的能看见未来,你会让我不要再和你开玩笑了。” “你觉得这是玩笑吗?” 这下孔嘉木有点坐不住了,这很古怪。当领导的,谁没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技能,他自认也不差。这就没和自己见过几次面的江逾白是怎么做到这么了解自己的? 他老孔很好懂吗? 江逾白却好像直接看穿了人心,直接接话道:“不必质疑,我并不是了解你,我只是看到了,仅此而已。” 他停顿了片刻,忽而有些哑然失笑:“我并不建议你利用我的能力谋取私利、升官发财。这会是个愚蠢的选择。” 孔嘉木这次是直接站了起来。 他就下意识按这么多年在官场混的习惯解析了一下,思维稍微稍微的发散了那么一点,怎么就是牟取私利了? “我能看见未来,而作为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看见未来的人,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身份的人,想必这样的资历会在未来给你带来很多便利。” 孔嘉木再次张了张嘴,这一次江逾白没有打断他,但他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从两人正式谈话开始,话语权和主动权就始终被江逾白牢牢掌握住了,他陈述、反问,一人分饰两角,偏偏他对孔嘉木要说的每一句话,都真的说准了。 这让孔嘉木坚定的唯物主义都不禁产生了几分动摇。 “你…你……” 孔嘉木想问问题,吐出来两个字才发现这一次江逾白不抢他的词了,这下本来要出口的话语又变了:“你怎么不继续说我的心声了?” “我已经证明了我的说辞,没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证明。不过,有一件事情需要补充说明一下,这不是你的心声,而是你将会说出来的话。”江逾白平静地解释:“我没有读心的能力。” 男人说到后面这一句时,似乎是有点忍俊不禁,嘴角小小的牵起来了一点点。 “你是怎么看到的?你说的那些未来……” “用眼睛看。” 江逾白的视线正好和孔嘉木对视。 孔嘉木心中有一句:“可你失明了啊,怎么看见的?”但他没说出来。孔嘉木毕竟是一路从干警基层摸爬滚打升上来的,观察力远超常人。 他一进来就觉得江逾白有点不对,因为这位从始至终没有与任何人对视过,始终都是低垂着眼帘。直到刚刚对视,孔嘉木才猛然发现这人的眼睛和正常人的眼睛是不一样的。 江逾白装得太好,就连老资格的谷康都没发现,只当他是心情不好。 可是,为什么与一个根本什么都看不见的人对视,会有这么强的压迫感?对方可能根本都不知道双方正在对视。 孔嘉木没有避开视线露怯。 可他总感觉对方不是什么能看见未来的预言家,而是会读心的怪物。 “请不必紧张,我的确是生物意义上的失明了,不过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的同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我想我大概就是这样的幸运儿吧。” 孔嘉木回想到了刚刚江逾白说他牟取私利那事。 江逾白到底是在未来看到他干什么了,才会这样警告?他顶多是有点想法,但根本没有江渝白说的那么夸张……可那是未来的事情,孔嘉木一时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党性绝对纯洁了。 江逾白的先声夺人,给孔嘉木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他感觉自己被步步紧逼到了一个墙角中,根本无法进行其他的思考。 这还是他四五十年来,人生中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这种被完全扒光了展示的境遇,不亲身经历是很难想象出来的。 孔嘉木无声的后撤了两步,反问道:“那么你来找我,应该不仅仅只是想要告知我你能看见未来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吧?还有什么?” “我想要见赵市长一面,就麻烦你牵线搭桥了。” 聪明人总是能想到更多东西。 孔嘉木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像是慢速播放的镜头那样,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声音有些颤抖,但在尽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未来?” 江逾白没有回答。 * 孔嘉木面色难看地从病房走出,谷康迎了上来,他也不像平常那么和气,直接冷声吩咐道:“从警局多调几个人手来,把这个房间里的人,给我保护好了。江先生现在看不见东西,你们要更加注意一点。” “绝对不能有一点差池,不然我唯你们是问。”他话说完,也不等谷康二人回答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声音越来越低,陈兴言反应过来之后,一脸懵逼,什么看不见东西? 谷康却是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很好,虽然屁股逃过一劫没有被老上司踢,但这件事情果然不简单。 这样看来,说不定当初这位江总离开开化集团背后也是隐情颇深。 ----------------------- 作者有话说:没错,这次是眼盲+前期轮椅[哈哈大笑] 好吃好吃好吃死了。 边牧不是纯种的,是串,小体。 第53章 失明 病房。 病房。 医生照常来检查病人情况, 她进门的时候吓了一跳,怎么又多了好几个警察,跟拍电影似的?上午还不是这个数量呢。 谷康也只能哈哈干笑,没说什么。 医生照常检查了一下江逾白的伤口情况, 然后又摆弄了一下他的脑袋, 其实车祸带的外伤并不严重, 失血过多养养也就好了。 轻微脑震荡也是同理。 腿的话,可能要坐一段时间的轮椅, 但是好好养着, 做坐康复训练,站起来自由行动也只是时间问题。 陈兴言在一边听了半天, 愣是没听到医生说到失明的问题,不由好奇问道:“医生,眼睛呢?江先生的眼睛是什么问题?” 医生茫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睛, 眼睛什么问题?”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然后医生弯下腰去看江逾白的眼睛, 然后她直起了腰, 皱起了眉,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上述动作。 唯一有变化的, 就是医生的眉皱得更紧了。 病床上躺着的江逾白似是毫无所觉,一点也不关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失明了的问题。 小狗比人类略高的体温,热乎乎的温暖了江逾白指尖的凉意, 祂主动蹭了过来, 江逾白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瓜,语气温和:“乖乖…好久不见。” 边牧再怎么聪明,也是听不懂人话的, 所以元宝只是咬着江逾白的袖子,气哼哼的撕扯,好像在发泄什么一样,狗脸上写满了委屈。 江逾白也随祂去。 第77章 谷康意识到不对,眼?神?示意了一下?,让陈兴言继续在病房里?待着,他则是跟着医生?一道出了病房。 “我们之前给江先生?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的?眼?部异常,说实?话,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失明了的?人……如果不是陈警官提到了,我甚至都没发?现。” “你们放心不下?的?话,我这边还是建议做一下?更深入的?检查,可能不是眼?睛的?问题,而是……”医生?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车祸的?时候,江逾白的?头部受到过撞击。 人体?的?大脑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现代医学也不曾完全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 谷康想了想,回忆起?孔嘉木临走前的?交代,并没有擅作主张:“行,我们这边商量一下?,晚些时候可能还要?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江先生?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陈兴言在病房里?待着,好奇的?不行,等谷康回来,他干忙把人堵在门口,低声问:“师父,医生?怎么说?” 谷康没有隐瞒:“医生?说江先生?眼?睛没问题,说我们如果担心的?话,可以做更深入的?检查看看。她?甚至不知道江先生?失明……”就很诡异。 从昨天接到那通报警电话开始,连续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都很,都不是很正常。谷康也说不出来,只是一种隐约的?感觉。 陈兴言没想那么多,他看向主宠和谐相处的?病床方?向,有些郁郁。 江逾白是企业家当中的?良心标杆,不管是对消费者?还是劳动者?。用更加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你但凡是个seres人,屁股没歪,就不可能对江逾白没有好感。 其他企业家都是两边一起?吸血,去压榨劳动者?的?剩余价值,给消费者?粗制滥造的?产品。江逾白是两边一起?补贴,给消费者?大撒币,给劳动者?发?奖金。 陈兴言自己的?妹妹就在开化上班呢,个中优厚,他也是清楚的?。 当鲶鱼效应开始发?挥作用,开化集团就是在倒逼着国内但凡有点知名度的?企业改变压榨本性,以一己之力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全行业的?风气。 尽管因为时间关系,改变还只是微乎其微。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开化成为横跨多行业的?巨头公司,无数人曾经担心的?屠龙者?终成恶龙也始终不曾成真。 陈兴言心绪难言的?复杂。 如今屠龙者?本人却…… * 下?午时分。 孔嘉木重?新回来了,神?态有些憔悴,但依然强打精神?,在前头引着路。而他身侧,有一名中年女性,衣着朴素,不苟言笑让人望而生?畏。 谷康一看就知道这中年女性的?身份了,是市长赵之玉。 几个留守在病房这里?的?警员连忙问好。 “大家辛苦了。”赵之玉微微点头,以作回礼。她?们两人停到了江逾白病房门前。 “就是这里?了,赵市长你……孔嘉木有些欲言又止。 赵之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位赵市长是听孔嘉木夸张的?叙事,说开化集团老总出车祸了,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她?,这才特地抽时间过来,不然她本来今天下午还有其他的?行程——孔嘉木没敢说什么预言家之类的?玄幻概念,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孔嘉木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给赵之玉打个心理预防针。 可惜赵之玉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病房内的?人像是早就在等待着两位客人了一样,恰到好处的?在这一刻抬起?了头,然后率先打了招呼:“赵市长,孔局长,下?午好。” “下?午好。” 赵之玉先是观察了一下?江逾白的?身体?情况,确认看起?来应该是除了皮外伤没有其他大碍之后,才开门见山的?询问:“江先生?,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养好身体?才是,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的?确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赵之玉颇感兴趣:“好啊,我洗耳恭听。” 在她?的?设想中,可能是什么开化新的?产业升级或者?新的?战略计划一类的?,也许是改造老工业区。 老工业区那一片烂摊子,拖了这么多年,赵之玉都没能找到很好的?办法给解决了,着实?是她?的?心头大患。 江逾白却没有立即开口,他小半张脸隐没在灯下?阴影当中。 阴影将?他的?面部分割开了,皮肤下?透不出半点血色,眼?眸是灰扑扑的?,整个人显得?都有几分不真实?感,仿佛是尊没有生?气的?大理石雕像。 最后他轻轻开口。 “我能看见未来。” 赵之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在自己的?脑海里?又把江逾白刚刚说的?什么过了一遍,最后确定自己好像真的?没有听错。 她?继而心思?一转,猜想可能是这位江总用了什么意会、比喻之类的?手法,在给她?画什么宏大的?商业蓝图;亦或者?是什么年轻人的?新型装逼手段。 总而言之,赵之玉没让场面冷下?来,笑着接口:“不知道江总看到了什么未来?” 江逾白知道对方?没理解到自己的?意思?。 “赵市长,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在意会或者?比喻,我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赵之玉再次愣了一下?,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你也不必觉得?我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我要?如何向你证明呢?” “我要?为我婆娘讨个公道!”江逾白语气陡然一变,声音尖锐刺耳,好像瞬间切换了一个人格一样,然后下?一秒他又重?新回到了平静当中。 神?态沉静,一丝波动没有的?继续讲述。 “明天上午10:13分,这是有人来市政厅的?时候会说的?话,这是正好被你听见的?话,他是个可怜人,你会接待他,帮助他的?。” “明天下?午14:23分,众兴二路十字路口路段会发?生?连环车祸,一人死?亡,三人受伤。南越堤小区a栋0402号房,18:44分会因为电器使用不当起?火,致使一位独居老人严重?烧伤,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江逾白顿了一下?,抬起?眼?来,最后一个有关“明天”的?语言也娓娓道出。 “明天晚上21:30整开奖的?彩票号码是,********。” “而明天……” “明天会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我们明天见。” 赵之不知道江逾白是怎么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的?,但巧合如此也不是没可能,所以她?依然是不相信江逾白讲的?什么“我可以看见未来”的?。 听着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预言,她?看着江逾白,隐约觉得?之前传的?小道消息,说这位是进了精神?病院治疗有一定的?可信度。 孔嘉木始终在一边装聋作哑,甚至隐约有几分期待,他在期待一贯不苟言笑的?赵之玉等会儿知道真相会是什么样子。 丢脸的?不能只有自己一个。 但是很可惜。 江逾白对自己和赵之玉,好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要?温和许多,连那种读心桥段都没了。 孔嘉木有点无语凝噎了,怎么双标这么明显?你上午的?时候对我还是咄咄逼人,分毫不让。 现在这种娓娓道来,跟讲故事一样,一点没有步步紧逼的?柔和是怎么回事? “啊,江先生?说了这么多一定累了,好,行我们明天见,你好好休息,别太劳累。” 孔嘉木尬笑了两声。 赵之玉还要?说什么呢,不知道这两个男人在这是唱什么双簧戏。 她?话还没出口,就被孔嘉木半拉半拽地带走了。他本就不愿意多和江逾白相处,此刻听完那各式各样的?预言,尤其是车祸、火灾一类,只觉心里?毛毛的?。 孔嘉木现在对江逾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又不完全相信的?矛盾心态。 当动摇诞生?的?时候,孔嘉木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疯了。 赵之玉莫名其妙的?在病房里?聊了两句,听了个莫名其妙的?故事就出来了:“你大老远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疯言疯语?你们这是在和我开国际玩笑?” “赵市长,疯不疯明天看看不就知道了?” 孔嘉木低声道:“本来找你过来的?时候,我就该说实?话,但我当时觉得?你大概率是不会相信我说的?,所以才。其实?在昨天的?时候,我就已经和这位,这位……” 孔嘉木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 “这位预言家先生?打过交道了。”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把我要?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疑问都精准说出来的?。那感觉就像我完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78章 “他甚至能预言到我的?心理活动?” 赵之玉双手环胸,抗拒的?态度溢于言表。 孔嘉木默默移开了视线,继续道:“其实?也不是没可能…这位失明了,但是医院方?却坚称他的?视力没有任何问题,多次测试也表明,他不是装的?。” “这一点很奇怪,所以,我觉得?江逾白说的?,也不是没可能不是吗?” 赵之玉没有被江逾白这样针对过,但是她?也算是了解孔嘉木,平日里?工作上也会有接触,两人私底下?关系还不错。 孔嘉木这般恳切的?说着,赵之玉却只觉得?这个世界是越发?的?现实?魔幻主义了。她?看着孔嘉木,没说话,因为她?在思?考这种新型精神?病病毒是不是有借空气传播的?能力。 不然为什么两个人都同执一词? 孔嘉木不得?已,复述了一遍他和江逾白见面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是没经历过,你不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用对我那一套来对付你。”孔嘉木苦笑一声。 赵之玉还是双手环胸,皱着眉,明显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你说完了吗?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等等,赵市长,你听我说完,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还是要?派人多盯着一点,防患于未然总归是好的?,毕竟那都是人命,又是车祸又是火灾的?。” 也不是什么大灾难,提前安排一下?就可以避免了。 孔嘉木赶忙提出了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案。 赵之玉无奈,可见孔嘉木真是一脸认真,最终还是松了口。 这位孔局长果然是年纪大了,耳根子软,旁人说三倒四两句就信以为真了……嗯,说三道四的?人是江逾白,勉强能信两分,却也不能更多了。 预言未来就预言未来,还精准到了时分、人物、台词,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越精确的?猜测越容易坍塌,不然为什么那些玄学总喜欢讲求一个模糊性?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孔局长的?老脸要?往哪里?搁。 第54章 观察者 第二天上午。 第?二天?上午。 赵之玉并没有?在意江逾白?的预言, 她甚至都不记得那些?胡言乱语了,毕竟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昨日种种不过是?一场小插曲而已。 “市长,我们到市政厅了。” 赵之玉只是?照常按照周一就排好的行程到市政厅里视察工作, 刚在两个?接待人员的笑脸中走进市政厅内。 江逾白?所说的10:13分前一分钟。 58秒、59秒, 10:13分。 门外正好传来一阵喧哗, 保安不知在和什么人纠缠,刚好进入赵之玉耳朵的就是?那一句:“我要为?我婆娘讨个?公道!” 带着浓重的口音。 赵之玉本来应该听不清, 但?这个?人的方言口音, 恰好是?她的家乡话。 也就是?这一句,前后?说的所有?话都是?模糊不清的, 只有?这一句那个?来闹事的人声音是?最洪亮的。 赵之玉还?没回忆起什么就莫名打了个?冷战,惹得周围几个?陪同她一块视察的工作人员连忙问是?不是?空调开得温度太?低了。 明明阳光照在她身上,这一刻她却觉得遍体生寒。 赵之玉回头往玻璃门外那个?方向看去,可惜因为?视线受阻, 她并没有?看到人影, 她下意识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10:13分。 这句话, 她昨天?就已经听到过了。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声调、一样的台词。 不, 这一定只是?巧合而已。 赵之玉这样在心中宽慰着自己:“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她口气冷硬。 有?工作人员过来解释:“市长,来这儿的是?个?农民?工, 包工头拖欠工资,工地还?出事故,害他媳妇去了半条命, 这男人想报警, 但?是?被摁下来了……” 工作人员还?在说着什么。 赵之玉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与此同时,昨日本来被丢到犄角旮旯的记忆,这一刻重新清晰明了起来。 她心下微有?动容, 可到底没有?视而不见或者延后?处理,竟真的如江逾白?所说的那样,接待了这位可怜人。 老?孔这局长真是?当到了狗肚子里去。 难怪江逾白?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因为?心头还?牵挂着更要紧的事情,赵之玉并没有?太?多时间,她直接把事情交给了自己副手,就驱车前往了市分局。 市政厅的一干公务员们瞧着,都在心里默默为?孔局长点?了一根蜡烛。 谁不知道赵市长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这事在视察工作的时候闹出来,都不叫沙子了,这是?巨石啊。 可能是?要被赵市长问责的孔嘉木今天?明显也没有?心思在处理公务上,赵之玉过来的时候,他正点?着一根烟,蹲在市分局侧门的台阶上,那烟他自己也不抽,是?给风抽的。 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赵之玉下车。 她的行政车辆车牌号,孔嘉木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他抖了抖烟灰,朝赵之玉露出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我想你可能会过来,没想到你真的会过来。” 说罢,他看了一眼手机:“11:34分了,看来市政厅那边还?真闹出了些?事情。” “赵市长,我没骗人吧。” 赵之玉咬咬牙:“我却宁愿你是?真的和江逾白?联合起来骗得我。” 孔嘉木有?些?惆怅:“我也希望呢,你过来了,这说明江逾白?还?真说中了,有?人到市政厅去上告青天?大老?爷。” 赵之玉冷笑一声,转而问道:“你们惠安区的分局,那个?副局长汪功,是?个?吃公家饭的好苗子啊,我听说这位还?曾经是?你的老?部下,和谷康同期的。” 孔嘉木有?些?困惑,伴随着这困惑的,还?有?背后?一阵一阵的冷汗。汪功,这是?他提拔起来的人啊……赵之玉用这种语气来问,明显是?出事了。 事情还?不小。 孔嘉木眨眼,讨好的笑道:“这是?出什么事情了?赵市长,天?大的事情也得延后?处理了,咱现在没时间和心力不是??” 距离下一个?预言时间仅仅只有?几个?小时去了。 * 下午的14:23分。 因为?提前伪装成路段施工,封锁了路段,所以江逾白?预言中的连环车祸并没有?发?生,但?是?在封锁路段之外的附近发?生了一起小车祸。 虽然没有?出人命,但?在这个?路段远远观望,亲眼在二楼见证了这场小车祸的赵之玉和孔嘉木二人,却是?感受到了心上一锤重击。 就连车牌号都是江逾白所说的那一个?。 “老?天?爷啊……” 孔嘉木看着车祸现场无意识的呢喃,语气并没有?多少惊讶,而是?感慨更多。 因为?他想起来江逾白?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了。 老?天?爷啊…… 老?天?爷啊…… 赵之玉是不知道在她先前,江逾白?和孔嘉木的交流,孔嘉木隐瞒了什么东西的,她看着即刻出警的交警飞驰而来,眼眸微微眯起。 可是?。 赵之玉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她们明明已经知道了未来,也针对未来做出了预案,直接堵死了这个?路段出现车祸的可能性,但?结果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依然是?这辆车、依然是?这个?路段、依然是?昨天?就知道了的车祸。 在赵之玉这样的地位、这样的年纪,不会再?像普通人那样觉得预言是?什么很酷的能力。 赵之玉思考的东西要更多,比如其?中最浅显的一条就是?……原本在现在这一刻,与所有?人而言,未来都如同薛定谔盒子里的猫一般,是?不确定的,在未来没有?切实到眼前发?生、被观测到之前都有?着无数的可能性。 而现在她们这个?世界出现了一个?观察者。 这位观察者锁死了其?他所有?的可能性。 * 下午18:44分。 早就被提前安排好等待在外的消防队队员们迅速冲入了a栋的0402号房,此刻火苗刚刚窜起,就被直接灭杀。 老?人家拉着消防队员们一通千恩万谢,甚至没有?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起火,他都还?没打119,刚刚开始消防队员就冲进他家里了。 这是?第?三次。 赵之玉也从孔嘉木手里拿过烟。 “你会抽烟?”孔嘉木从来不知道赵市长还?有?这个?喜好,但?还?是?机灵地上手给她点?了烟。 赵之玉手里夹着那只烟,烟雾袅袅。 她同样也是?点?给风抽的。 * 一次次的预言成功。 第79章 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的人、不同的事,都是同样的精准无误。 这不像是预言,更像是魔咒。 * 最后一个预言。 今天的彩票开奖时间。 * 晚上21:28分。 赵之玉和孔嘉木默契的重新碰头,两个人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网页画面,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心跳在加速,大脑因为短暂的轻微缺氧而出现晕眩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前流动。 尽管两人再怎么不想面对事实,最终中奖彩票号码也被缓缓揭开了——08142125303209——正是江逾白说的那一串数字。 赵之玉很聪明,要说过目不忘就有些夸张了,但记一串数字还是轻轻松松的。这一串数字没有任何纰漏,每一个字符都对上了。 彩票抽取中奖号码是完全混沌的系统,随机性极大。完全不是预言一两句台词、猜测人类平平无奇的心理活动、一个车祸的发生可以比拟的。 上面那些东西都可以通过各种庞大的人力算力计算分析、摸索出来。 但彩票。 彩票… 彩票! 昨天从病房出来以后,孔嘉木就安排了人去彩票系统那边派人盯着,以免有人做手脚。 换言之,这张彩票号码,是自然的、被混沌无序系统选中的。 江逾白的那句:“我能看见未来”,如同魔咒般恐怖骇人。 两人一时都没有在说话,办公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良久之后,赵之玉才忽然开口:“你说未来真的能够被改变吗?” “我们的确从江逾白口中得知了未来,但像车祸、火灾之类的,它们是依然发生了的…” 她双目微红,那是情绪激动的表现:“他是看见了我们去阻止那些未发生的事情的未来,还是看到了没有阻止时的未来,又或者他实际上看见了无数种可能性?” “但这无数的可能性,他又如何判断哪一条才是真正发生的?” 这是一个思维怪圈。 孔嘉木无法回答,也回答不出来。 片刻之后,赵之玉深呼吸,重新安定下自己的情绪,冷静的吩咐道:“此事关系重大,我明天会再去一次医院…” 说到这儿,赵之玉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抗拒,她这下算是感同身受孔嘉木了。 “我这边会直接从军方调派人手过去,你…你再查查……查查这些事情有没有什么关联。” 很多东西一切尽在不言中,虽然三个人没有明说过,但…他们俩都心知肚明江逾白这样急切通过这样的方式联系他们,用接二连三的预言证明自己,就是想要进入国家最高权力机构。 他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如此急切? 孔嘉木没有多问,点点头,直接转身出去安排相关事宜了。 送走了孔嘉木,赵之玉继续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她打开了电脑,打开了国安内部系统,然后打开了邮件编辑页面。 她开始敲击键盘。 键盘噼啪作响,然后又全部删掉;键盘再次噼啪作响,再次全部删掉;键盘再次噼啪作响,再次全部删掉。 赵之玉有些无力地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离奇的事情。 怎么表述,她都说不清楚,光靠嘴说的,只会像她昨天那样,觉得这是一个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而已。 第55章 兄弟 今天天气还不错, 连绵的阴雨天总算是过去了。 江乐湛被朋友柯川强行拉着出门去医院了,柯川一边念叨江乐湛再宅在家里和公司就要发霉了,一边打开二维码在前台扫码确认。 “乐湛,不是我说你, 我知道你哥最近是出了一点事情, 但是这些事情不是不能挽回的, 你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心理压力。” 柯川絮絮叨叨。 江乐湛面上没什么表情,情绪看起来还是阴雨连绵的, 他也不回话, 好像还在神游天外似的。 “我是真怕待会儿你哥那边没好,你又出什么问题, 到时候你让叔叔阿姨怎么办?”柯川拽了一把江乐湛,试图唤醒这位沉睡的王子。 “我没事,你别瞎操心。”江乐湛蹙眉,面上的消瘦却是骗不了人的。 “要不是看在叔叔阿姨的面子上, 我会丢下凌玲来找你?就两个小时, 你忍忍这辈子就过去了。”柯川晃了晃手中的预约单, 上面的科室正是心理咨询科。 江乐湛无法, 只能是被柯川半拖半拽着进了电梯。 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江乐湛听到了隐约的什么声音, 他眉锁的更死,伸手去摁开门键。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柯川是正统的小聋瞎,闻言一脸茫然:“你说什么?”——嗯, 据说听力很好的人身边总是会有一个永远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的朋友。 江乐湛又仔细侧耳听了听, 然后就当机立断,三步并两步跨出电梯门:“你先去三楼,我等会儿过来。”说罢, 他也不等柯川答话就匆匆离开了电梯轿厢。 柯川伸出手,想拽住江乐湛但没拽住。 总感觉这只是一个跑路借口。 * 告别柯川单独行动之后,江乐湛循着自己隐约听到的声音,摸索着来到了安全通道。这门很沉,但是没有关严实,一靠近,那隐约的声音立刻就清晰了起来。 这声音江乐湛很熟悉。 “元宝?”他喊了一声。 然后楼梯间传来动物四肢着地奔跑的声响,小边牧叼着个小羊玩偶在楼上探出了个小脑袋,左右环顾,然后就看到了江乐湛。 瞬间元宝连小羊玩偶也不要了,嘴巴张开就是低声的呜呜咽咽,带着点儿委屈的撒娇意味。 没沾匀黄豆粉的糯米团子的声音和其他小狗都不一样,声音是哑哑的,辨识度很高。 所以江乐湛这才一耳朵听了出来,他当即快步上前,有些心疼又有些困惑:“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元宝绕着江乐湛打转,叼起小羊玩偶就猛蹭江乐湛裤脚,试图让对方跟着祂走。 “元宝,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家里待着吗?”江乐湛蹲下身,双手十分熟练地撸动着狗头,眉头紧锁,目露担忧,轻轻低声问。 元宝似乎已经很久没这么被人摸头了,很是享受,一时之间也完全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意图,江乐湛只好继续无奈地伺候这位小少爷。 “算了,你没事就好……等下跟我回去,知道吗?不能乱跑,哥要担心你的。” “嗷呜…” 元宝充耳不闻的又享受了好一会儿,这才趁江乐湛没反应过来之前,一个箭步,叼着小羊玩偶就往楼上跑。 江乐湛赶忙追上去:“元宝!回来!你跑哪里去?” 一人一狗一路在楼梯上飞窜到了五楼。 这里的安全通道大门也是打开的,还有一道封锁线。 江乐湛不明所以。 但元宝窜了出去,他赶紧追了上去,想伸手去抓住元宝,抓了个空。 江乐湛脸色沉了下来,低声训斥道:“元宝,你别乱跑,这里是医院,你再乱跑未来一个星期都不准吃冻干了。” 可他跟着出了安全通道的大门后…… 江乐湛本来还要继续跟着元宝的脚步一顿,心中瞬间莫名的毛骨悚然。 这一层楼居然是重兵把守,是真的那种手中持枪的士兵,还有三两个穿着制服、佩戴着执法记录仪的警察穿插其中,戒备森严到跟拍电影似的。 元宝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点不怕那些冰凉的枪械,穿进了人群中。 祂见江乐湛迟迟没有跟上,还回头朝江乐湛甩了甩脑袋——嘴里叼着小羊玩偶,叫不出来。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乐湛一无所知,但都到此处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试图把这小牛犊子给叫回来。 “元宝,你给我回来,乖狗,现在过来我等会儿就去给你买好吃的。” 元宝: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嘻嘻。 元宝还在往人群深处走,江乐湛却直接被士兵拦在了外面。 江乐湛莫名心中有些不安,赶忙赔笑道歉:“同志,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带这家伙离开。”说罢,他第三次伸手要去抓元宝。 “元宝!你给我过来——” 他话都还没说完,被团团包围住的病房离推门而出一个警察,左右看看,一见到江乐湛,整个人的表情都懵了一下。 年轻警察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又看了看病房内,这才对着江乐湛道:“是江乐湛先生吧?” 第80章 眉眼和江逾白?先生有几分相似的。 江乐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懵懂地点点头。 “好的,江逾白?先生想见你。没事,放他过来吧,这位是江先生的弟弟。”年?轻警察后?面这句话?是对着拦住江乐湛那个士兵说的。 江乐湛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你的哥哥想见你。”陈兴言又重复了?一遍。 “我哥?我哥怎么在这里?” 江乐湛更困惑了?,不对,他哥不是应该在病院接受治疗吗?在这里…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他紧张了?起来,也没顾得上到处乱窜的元宝了?,两?步上前追问?道:“我哥没事吧?” “你放心,江逾白?先生很安全。” 得到了?这个答案,江乐湛这才勉强放下了?一点心,但很快他又意识到陈兴言话?语中的用词问?题,为什么要?说是“安全”? 这里重兵把守成这样,事情怎么看也不正常啊。 “江先生,请跟我来。”陈兴言前头带路。 江乐湛抿了?一下嘴,没再多问?,皱眉跟上。 他本来要?直接跟着陈兴言一同进入病房,结果陈兴言是进去了?,江乐湛却?被门前的两?位门神给拦了?一下,然后?全身上下被整整齐齐的来回搜了?三遍,就差让江乐湛当众去衣了?。 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江乐湛才被放进病房内。 这阵仗,江乐湛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身携炸弹的恐怖分子了?。 陈兴言貌似已经对这套流程很熟悉了?,歉意地对江乐湛笑了?笑:“都是必要?程序,见谅。” 什么必要?程序? 江乐湛没时间再多想,因为他紧接着就看到了?手上输着液,腿上打着石膏,头上缠着绷带的江逾白?。 他张了?张嘴,一时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该从哪里发出了?:“哥……你这,怎么弄成了?这样?” 江乐湛双肩轻颤,下意识要?快走几步,靠前询问?。 可就在江乐湛抬起脚的那一瞬间,病房里的另外两?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士兵瞬间切换成警惕的神态,以惊人?的速度,伸手挡住了?江乐湛的脚步。 谷康客气道:“江乐湛先生,这样讲话?就好,不用那么近。” 江乐湛那些担忧、震惊、困惑、急切全都被这一套操作打断了?。 他看了?看江逾白?,又看了?病房一周。小小一间单人?间病房,床上躺着一个病人?,坐着两?个警察,站着两?个士兵。 这什么阵仗? 和被摁住的江乐湛不一样,元宝进入病房之后?,反倒很是自在,还扑到了?江逾白?面前,喜滋滋的表示:看!我带谁过来看你啦~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谷康安抚道:“江乐湛先生,你不用知道那么多,只是江先生有话?想和你说而已。” 江乐湛张了?张嘴,还想问?点什么,但最终还是自觉收住了?,他知道就算他问?了?,这个架势他也不会有任何答案的。 “乐湛,好久不见。” “哥……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又是谁?你不是好好的在病院接受治疗的吗?出院了?怎么都没有人?通知我和爸妈?” 江逾白?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平静的给予了?风牛马不相及的回答:“乐湛,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他的“视线”落到江乐湛身上,低垂的眼帘内,是柔和的、审视的、冷漠的。 同时也是纵容的、残忍的。 ——嗯,如果是在看江乐湛的话?……也许更多的是在看病房的白?墙? 江乐湛一时无?言,从见到不该出现在医院的元宝的那一刻开始,他好像就一直处于被动?状态里,这让他很不自在。哥讲话?也颠七倒八的,他问?的问?题那是一个没回。 “哥,我不是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你……” 也许是因为这段场景真的太幺蛾子了?,有种看现实魔幻主义段子的感觉,江乐湛下意识地要?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 结果他的手刚碰到凳子,两?个士兵就立刻如临大?敌一般,厉声呵斥,要?求他放下手中的武器,缴械不杀——额,很明显,后?面这句是职业习惯了?。 江乐湛:? ????? 江乐湛赶忙举起双手,接连后?退,他的动?作也很熟练,就和那些电影里最终被正义所围捕的反派一样。 本来该有的兄弟情深、家长里短的煽情桥段,在两?个士兵不遗余力的阻挠下,可想而知变得尴尬异常了?。 兄弟两?个相顾无?言。 江乐湛甚至怀疑这会儿如果自己忽然来一个百米冲刺,绝对会被那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然后?两?发子弹结束他这短暂的一生。 他看看元宝尖锐的犬牙,又看看角落里刚刚他想坐的钝角凳子,嘴唇蠕动?了?一下,到底没去嫉妒一只什么都不懂的边牧。 “出了?一场小车祸,没什么大?碍,不必挂心。” 江逾白?听完了?前半场闹剧,终于舍得回答江乐湛的一个问?题了?,话?语用词都很客气:“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仅此?而已,你记得帮我跟爸妈也道个别。” 江乐湛一愣,不解极了?:“为什么要?说道别?哥,你要?去哪里?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你不说清楚我和爸妈怎么放得下心?”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用放心。” 江逾白?带了?点恶趣味的已读乱回。他甚至是在江乐湛看来,非常决绝地挥了?挥手,示意让那两?个士兵把江乐湛带出去。 这脱离正常轨道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怪异,尽管所有人?都很是很认真的神态。 “不是!哥你回答我啊,到底怎么了??”江乐湛这下是真急了?,什么幺蛾子?这是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的事情啊。 江逾白?的言行为什么突然就跟要?划清界限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乐湛忽而福至心灵,想到了?什么堪比噩梦的可能?。他又下意识想要?上前,但不出意外的叒叕被两?个士兵给架住了?。 江逾白?没有回答。 他本也只是刚好想起来今天江乐湛会在医院,想要?见一面,便见了?,除此?之外,没什么好说的。 江乐湛被房间内的两?个士兵带走了?,还顺带被捂上了?嘴,所以后?面那些猜测的话?语也支离破碎了?起来。 病房内重归安宁。 在无?人?可见的视界,联系着江逾白?和江乐湛两?个人?的丝线,随着两?人?距离的拉开,正在缓缓收窄。 元宝不知道人?类之间发生了?什么,汪汪叫了?两?声,见江逾白?无?动?于衷,祂跳下床,就着急的要?去追江乐湛。 江逾白?也没有阻拦,他闭上其实根本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面容上浮现些许疲惫。 困了?,想睡觉,身上伤势未愈,难免精力不济。 可惜下一位客人?很快就要?来了?,估计是休息不了?了?。 而被带出房间的江乐湛试图挣扎,可两?个士兵的手就像铁钳一样,他根本挣脱不开。 元宝在一边着急地打转。 “江先生,请自便。” 被押送出一定距离之后?,江乐湛才重获了?人?身自由,元宝立刻扑了?上来,他蹲下身揽着小家伙,抬起头又试图从两?名?士兵口中问?出什么。 “两?位同志,我哥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是他亲弟弟,我总要?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吧?哪怕是一点信息呢?他现在这个样子能?做什么,他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才是。” “很抱歉,无?可奉告。” “我哥不是好好地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吗?前几天我还去看过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你们难道不应该给家属一个交代吗?” “很抱歉,无?可奉告。” “我哥在这里多久了??有没有见过爸妈?” “很抱歉,无?可奉告。” 不管江乐湛问?什么,最终的答复都是人?机复读一样的结果。 他不放心地又看了?看病房的方向?,只能?是低下头对元宝叮嘱道:“元宝,答应我好好替我看着哥哥,别让他出什么事,知道吗?” 元宝嗷呜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如果我之后?想要?联系我哥,要?怎么联系?”江乐湛最后?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不过还是同样的回答:“很抱歉,无?可奉告。” 江乐湛抿了?抿唇。 两?个士兵折身回去,元宝也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又要?往病房的方向?带路。江乐湛尝试钻空子,跟着元宝再过去一次,只是这次被拦住了?。 第81章 “江先生,请离开,不要?打扰我们的工作。”士兵口气冷硬。 江乐湛只能?是后?退了?几步,怎么也放心不下移开视线。 好在这些士兵也没有对他进行驱赶。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柯川发的消息,问?他人?去哪里了?。 江乐湛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心理咨询不咨询的,敷衍的回了?两?句正要?将手机重新锁屏。 窗外螺旋桨转动?带动?空气的噪声渐渐的靠近、声音越来越大?,而且距离自己很近,好像就在头顶一般。 他捂住了?耳朵。 只见之前一直如同雕塑一样站着的士兵们,立刻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再然后?,江逾白?被放在在轮椅上,推了?出来,他双眼阖起,身形上足足厚了?一圈。 大?抵穿了?一层防弹衣。 江乐湛面前的电梯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又是新的士兵面孔,这次还有几个医生。 医生并没有穿标志性的白?大?褂,只是有几张面孔,江乐湛曾经在某些医学方面的书上看到过。 他自觉地侧身让开了?,有着之前在病房的经验。江乐湛没有擅动?,而是安静地站在原地,避免了?自己可能?会被十几把枪同时瞄准的窘境。 大?抵是军队作风都是这样雷厉风行的。 所以很快,一行人?便收拾好直接往电梯的方向?过来了?。 江逾白?被密不透风的围在中间。 这些医生、军官也看到了?一边呆立着的江乐湛,但没有多说什么。 江乐湛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可是最后?和这群来历位置、目的莫名?其妙的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江乐湛出口也只有一句:“哥,不管怎么样,好好照顾自己。” 人?群中一片死寂,没有回复。 电梯上行之后?停住了?好几分钟,再重新下行,回到了?四楼,电梯门再次打开,轿厢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江乐湛走进了?电梯。 他侧耳倾听那些穿过楼层之后?的微末声响,想必顶楼就是直升机。 螺旋桨再次超大?功率地运转起来,然后?声音越来越大?,又越来越小,这意味着直升机在远离。最后?医院重新回归了?平静。 青年?人?嘴唇微动?,视线投向?直升机的声音渐行渐远的方向?…… 第56章 介入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废物, 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中年?男子对着电话那?头?怒斥,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高价买通的司机,居然连撞人都不会?,撞着了?居然不知道停下来看看, 好歹确认一下人死了?没有啊。 这个蠢货, 肯定?是想着都撞成这样了?, 也就不用他自己再去确认一遍,到时?候要真?判刑之类的还能据理力争一下。 “所以现在…咱们是失败了??” 一边的中年?女子问道。 “人都不知道怎么的, 都被救到医院去了?, 这不是失败还能是成功了??他又不是躺在了?太平间里!”江志新气得脸色涨红,怒声反问。 女子蠕动了?一下嘴唇:“乐湛知道了?, 怕是要不高兴。” “那?小兔崽子懂什么?!”江志新一拍桌子。 这个时?候大门方向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江乐湛正好推门进来,他脸色很不好看,一进来就看到了?江志新夫妻二人。 “爸, 妈, 你?们是不是擅自对哥做什么了?!”江乐湛手中东西一摔, 整个人气得都有些发抖:“我不是说了?不准吗?!为什么你?们就是不听?” “听话对你?们来说很困难吗?” 江志新见自己宝贝儿子回来了?, 刚刚那?股“小兔崽子”的气势也弱了?下来:“乐湛,你?还太年?轻,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郑璇也连忙缓和父子两个之间关系:“江乐湛,怎么对父母讲话的?我们就是这样教你?的?你?的家教呢?” “别打岔, 告诉我,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江乐湛并没有因为父母的气势稍有缓和就软下来:“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瞒着我吗?” 什么这个时?候? 江志新哪里知道江乐湛已经在医院见过江逾白了?,还是在那?样一种古怪的情况下见面的, 他还想顾左右而言他,谁知江乐湛直接就上来抢手机了?。 郑璇就暗道不好了?。 江志新早就被烟酒掏空了?身子,哪里能挡得住年?轻气盛的儿子,三两下,手机就离了?手。 青年?一眼便看清楚了?手机屏幕上的字。 “你?们…” “你?们居然雇凶杀人?!” 江乐湛脸色发白,身形都有点摇摇欲坠了?,还好是靠沙发近,他支住了?自己的身体,但双肩的颤抖还是很明显能看出来的。 “没成功,什么雇凶杀人,都说没成功了?。”江志新没好气的纠正:“你?哥还活得好好的呢,别给?你?老子扣屎盆子。” 郑璇忙道:“老江,你?少说两句也没有人把?你?当成是哑巴。” 江志新不屑地撇撇嘴。 江乐湛喘了?口?气,拳头?捏紧:“让他在精神病院里好生关着不就行了?,何必横生枝节?反正一个疯子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父母。 处理都处理不干净。 “他没死,我们怎么拿到开化的主导权?那?个夏邯又不是吃素的,能看着我们打压他?他在公?司里既有地位又有名望。我兵行险招都是为了?谁!” 江志新一拍桌子,气势更足,一点没有心虚的模样。 夏邯,就是江逾白暂退开化集团之后,开化集团的主事人。 原本创业期就是跟着江逾白的副总,地位、能力、威信都足够,现在更是掌握着整个公?司的生杀大权。 江乐湛懒得再吵,直接道:“我今天和柯川去医院,看见哥了?。” “去了?一趟医院看你?哥,怎么你?整个人也神神叨叨起来了??”江志新不满道。 郑璇却?是发现了?盲点,连忙问道:“等等,柯川,你?和柯川去精神病院干什么?” “不是精神病院。” “是市一院。”江乐湛一字一字吐出。 “他在四楼的单人间病房里,应该是车祸后送到市一院来抢救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警察全?程陪护,还有很多?当兵的端着枪守着他。” “我就这么说吧,整个医院四楼,江逾白所在的那?个区域都被当兵的给?封锁了?。” “他见了?我一面,但什么都没说,只说让你?们不用放心,你?猜猜这‘不用放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们知道他怎么走的吗?” “直升机。” “直接停在了?医院顶楼,爸,你?平常也看新闻的,井英你?应该知道是谁吧?需要我提醒你?是谁吗?”江乐湛每说一句,江志新夫妻俩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我哥又不是傻子,为什么你?们总是拿他当傻子糊弄?他要真是个傻子,开化怎么做到现在这般规模的?” 江乐湛声音越说越冷:“他只是相信我们而已,没有信任,你?们两个这么蹩脚的戏码能骗得过谁?” 他面对父母讲起话来时?候,一点也不像是下位者。反而像是江志新、郑璇二人拱卫着他一样。 “爸,你?急功近利尝了?多?少次苦头?,怎么就是不学乖呢?”要不是哥还需要一个所谓的“家庭”,江乐湛是真恨不得离江志新越远越好。 愚蠢是会?传染的。 “当兵的和警察都来了?,这是不是,闹得国家介入了??不过是一个私企老总而已,有必要阵仗这么大吗?”郑璇语气犹疑。 江乐湛也是同样的怀疑态度的,完全?想不明白。 他是亲历者,要比父母更清楚,不仅仅是当兵的和警察都来了?,而是那?种强势的、针对江逾白的保护姿态。 “怎么会?这样?” 江志新一下子惶恐起来。国家介入终于?是让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兴许是为了?自己心安,他强调道:“不管如何,我再怎么样也是他爸。” “不,你?不是。” 江志新和郑璇闻言,都有些诧异的看向江乐湛,一时?之间竟然连火烧眉毛的当下现实都给忘了?。 “乐湛,你?怎么知道的?” 江乐湛却?是没管自己这根本带不动的废物父母,是的,爸妈都竭力瞒着的事情,实际上他和哥早就知道了?。 这件事情甚至是江乐湛自己心中隐秘优越感的来源。 因为从小到大他受到过的唯一的也是最庞大的、最深远的、频率最高的挫折就是来自于?哥哥的。 江逾白就仿佛是一道黄昏时?候的影子,无论江乐湛怎么努力,他都如影随形,并且永远要比江乐湛强大上几分。 第82章 可终究,在这一件事情上,江乐湛是胜过哥哥的。 你?是这个家里的外人。 你?是没有父母的可怜虫。 你?所享受的爱,都不过是我分薄出去的。 你?永远不会?是第一选择。 ——但,我是。 江乐湛现在心情很差。 非常差,因为他感觉事情好像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首先是哥哥莫名其妙逃出了?精神病院,然后是父母的买凶杀人,最后是在医院看到的那?一切。 医院。 江乐湛有些病态的雀跃起来,他非常喜欢现在江逾白那?时?狼狈的模样,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难掩憔悴,完全?没有以前那?般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精英气派。 像命不久矣、半截黄土埋身的可怜虫。 连同他对视都不敢的。 是的,江逾白本该如此才对。江乐湛当时?兴奋的几乎在颤抖,人生中第一次那?样愉悦。 可是就算这么狼狈,江逾白依然那?样泰然自若。 这个人死一样的平静,多?少激怒了?江乐湛。在江乐湛看来,现在哥哥应该嫉妒他四肢健全?、寿命悠长,或者自怨自艾自己命不好、怨天尤人。 但他所想象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江逾白狼狈的仅仅是身体上的。 那?种到了?现在这样一无所有的境遇依然高高在上的俯视感依然存在,江乐湛不喜欢这样的状态。 而周围,那?些士兵、警察,甚至那?只狗,都是守卫着重视着,眼中只有江逾白。 江逾白是个精神病,是个残废,连一个普通人的基准线都达不到,到底是为什么还会?被人这样郑重以待?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江家的大门忽然被敲响了?。 江乐湛回过神,看着还在火急火燎处理首尾的父母,站起身去开了?门。 来人面容陌生,可身上穿的衣服却?是江乐湛今天已经在医院见过一次的军装,肩上的军衔也已标明了?他的身份。 “您好,江先生。”红牌参谋笑容可掬。 江乐湛忍不住想要后退,可他很快又镇定?下来。看对方这样子应该是还什么都没发现,至少自己这边是不能露怯的:“你?好,你?是?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是我哥要找我吗?你?们是要带他去哪里?” “江先生很好。” 红牌参谋安抚道,却?对真?正的问题避而不答。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我们来这里是想了?解一下江逾白先生的相关情况。现在方便我们进去坐坐吗?” 红牌参谋同样也用了?我们这个词,然后他侧开身让江乐湛看到了?他身后还有的几个军官模样的人以及士兵。 里面的郑璇两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赶忙停下了?手里的活,该切换页面的切换页面,该清理后台的清理后台。 面上神情难免有几分平头?老百姓见大官的不安和胆怯。 郑璇神色流露出几分担忧:“同志,我都听乐湛这孩子说了?,真?是麻烦你?们了?。我也不知道你?们找逾白到底是做什么,这肯定?是不能多?问的” “……我…我只想问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逾白?” 红牌参谋看了?一眼郑璇,立刻对应上了?身份,再次宽慰道:“放心,您的儿子很安全?,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对应着江乐湛一家三口?,刚好就来了?三个参谋,三个人被带去了?不同的房间问话。剩下的持枪士兵则都分散开来,选择了?不同的战术要位,分立站好,时?刻警戒。 看样子是这一整栋楼都高度戒严了?起来。 “您觉得江逾白先生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江逾白先生在出现精神问题之前,私底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江逾白先生进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之后,你?们去看他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江先生的精神问题具体是因为什么,你?能详细说说吗?” 接二连三的问题完全?不像江乐湛想象的那?样…他本以为可能会?是开门见山的盘问一类的,这样至少他能从对方的问题中获取些信息。 但对方全?程真?的就是在问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化的和江逾白有关的问题。 直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江乐湛才精神一振,不动声色地解释道:“可能是因为之前公?司的事务太过于?繁忙……” “其实我一早就劝过哥的,但是公?司那?边实在是脱不开手,他又是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性子,只能是一直拖延着,到后面真?的越来越严重,都要影响到正常生活了?,才去医院看的。” “医生说,我哥的情况不是很好处理,说是慢性虚构症患者,而且我哥的症状已经是比较严重的了?,需要慢慢调养配合治疗,而且对于?大脑造成的损害并由此引起的遗忘不能完全?恢复。” “可以大概和我们描述一下之前江逾白的病情吗?” 红牌参谋全?程没有给?任何表情反应,继续追问,就连语气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江乐湛无法读出任何有效信息,只能继续,似乎是有些不忍回忆:“他会?凭空给?自己捏造一些…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记忆,或者重复做很多?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许是因为记忆力受影响,还有习惯性丢三落四。” “这些,他自己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的。” “你?们…你?们带走我哥,是不是因为这个病症?能治吗?”江乐湛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语气中都带上了?几分希冀。 只可惜参谋没打算配合演出,面无表情。 * 而始作俑者江逾白,人已经在飞机上了?。他也没问自己要去哪里,权力机构的人要对他做什么,全?程都十分顺从。 螺旋桨的噪声极大,完全?压制住了?飞机上的沉寂。 只有元宝贴着江逾白,呜呜声不断。祂是第一次坐飞机,新鲜感和恐惧并存,完全?不敢乱跑。 江逾白拿小羊崽玩偶安抚着小家伙,侧头?望向太阳的方向。 从直升机的舷窗可以看到外面,视野中隐约的色彩让江逾白确定?今天的确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他应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但当直升机飞行角度转换,阳光从舷窗透进来,要照在他身上的时?候,江逾白却?恰到好处的移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完美避开了?太阳的照射,让自己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 舱室顶部的角落,监控摄像头?正在缓慢的转动着视角,一点红光忽明忽暗。 第57章 评估 江逾白并?没有因为这些“眼睛”而刻意地去表现什么, 他也?不曾隐瞒什么。 “下眼脸轻微遮住比平时更多的眼球,还抿着嘴,虽然说?几乎没有什么面部?表情,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他的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比起他现在这一刻的心?情, 你们有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总隐约觉得他的心?理状态似乎不太健康,你们怎么看?” 隐藏在摄像头之后的微表情专家们不禁低声议论起来。 他们并?不清楚自己的观察对象除了是一家私人企业的老板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隐藏身份, 上头又为什么让他们在这幕后狗狗祟祟的搞团建。 上一次大家这样团建, 观察对象还是某位咬死一人担责的大//官呢。 “各位老师,辛苦了。你们的猜测都可以保留写进?报告, 这对我们来说?都会是很?重要的信息。” 不过,很?可惜,江逾白并?没有在接下来的旅程中透露出半分其他别的什么信息。 飞机一路从南方飞往首都。 路上全是灿烂的晴日高?照。 等江逾白收回视线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已经从赵之玉换成了一名声音听起来在二十?五六岁左右的青年军官。 军官礼貌的自我介绍道:“江先生, 你好, 我是晁靖,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负责你的生活起居。” 之所以说?是军官, 是因为这声音中气十?足,很?像是部?队中人。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江逾白同样也?是礼貌的答复, “视线”在晁靖身上多停留了几息:“接下来一段时间,还要麻烦你了。” 晁靖十?分自然的点?了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点?头对方是看不到的, 补上了一句:“是。” 他稳稳推着江逾白下了飞机。 目的地是一家医院, 江逾白看不见,但是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也?许是上一世的记忆作祟,江逾白每次闻到这个气味就觉得脸在幻痛。 “江先生, 我们到了,这里是军区医院,我们给你安排了全面的身体检查,看能?不能?找出你失明的缘由。”赵之玉在侧为江逾白解释道。 第83章 三人都心?知肚明,这明面上是检查身体,实际上是排查异常。 如果能?在生理上检查出什么,对于人类的生命科学技术而言,将会是一大突破,这可是能?窥见向未来的契机——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要抱有希望的。 江逾白点?头,很?配合的深呼吸,以便在进?入第?一个检查科室前就做好准备,这样能?够有效提高?检查效率。 军区医院为他准备的检查项目十?分繁琐,其中很?多项目的重叠度很?高?。时间并?不宽裕,江逾白并?不想浪费在这种小事情上。 之所以配合,只是因为他和政府,双方都需要一个适应过程,来建立信任基础。 * 军区医院的负责人对这件事情是高?度重视的,尽管他并?不清楚江逾白的身份,但江逾白这些身体检查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上头的文件,可是在短短几行?字里强调了两?遍。 负责人的政治嗅觉还是很?敏锐的。 尤其是他还看到了位熟悉的老人家:“井院士,您老人家先好好歇着吧,等检查报告出来,他们会第?一时间拿过来的,您大可放心?。” 负责人很?是无奈。 因为他面前的老太太已经是在自己面前来回踱步第?三十?六次了。 井英白了负责人一眼:“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吗?” 负责人有些不解,但还是讨巧笑道:“您老肯定是养生有道,将来要寿比南山的。” 井英:“因为我不多管闲事。” 一老一少交谈之际,井英一直在等的检查报告总算是出来了。 “井院士,各项检查都表示江先生的身体没有异常,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和普通人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加健康。不过身体里还有点?药物残留,不知道是什么,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测分析。” 井英一边听一边点?头。 她是去接江逾白的人之一,早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已经仗着人家看不见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察过江逾白了。 这个结论,和她所见大抵类似,只是比起她的猜测要多更多的实证参考。 “这个失明的病根我猜想应该是和心?理问?题有关系,因为他的生理上实际眼部?功能?是正常的,只是大脑无法接受眼部?神经传递的信息。” “还有些更加深入的检查,分析结果可能?要等个一两?天才能?出来。” 井英继续点?头,拿过了江逾白头部扫描的片子,戴着老花镜研究了起来。她心?中有个猜测,江逾白这查不出病因的失明,应该和能?力有点?关联。 不管是得到什么东西,都是需要支付代价的。 * 心?理科室内。 江逾白还在接受心?理评估。他完成问卷和回答问?题的速度都很?快,几乎是在医生刚落下话音,他就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这样的快问?快答更能?看清一个人的潜意识思?维活动。 因为这几乎都是不经思?考就下意识的答案。 可是在心?理医生的从业生涯中,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个“快问?快答”的病人的,几乎是他问?题的尾音刚出口,江逾白就已经回答了自己的答案。 这甚至没有一点反应的时间。 要知道,医生准备的问题题干都是很简洁的,一般也?就是十?几个字上下。这快问?快答,医生都要怀疑自己是在演戏,而对方已经提前手拿剧本了。 直到是。 “你为什么畏惧太阳?” 最后一个问?题。 房间里迟迟没有响起第?二个声音,这下轮到医生有点?不习惯了,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江逾白,以为是对方出神了:“江先生?江先生?” 江逾白蹙眉,这才给予答复:“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他前面一直都表现的很?配合,这忽然的抗拒态度,加上本就是久居高?位之人,气势有些压人。 心?理医生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还是有些被唬到。 不回答就不回答,凶我做什么? 他安抚道:“没事的江先生,不想说?也?可以不说?,我们的问?题本身是没有恶意的。”左右,就算你拒绝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江逾白的气势并?未有任何收回的意图,也?不接话。 心?理医生有些尴尬了,好在他是专业的,并?没有让场面彻底冷下去:“江先生,辛苦了,心?理评估环节到此结束,初步判断,您的心?理很?健康。” “不仅健康,而且强大。” 是那种不轻易为外?物所动摇的强大,也?许这就是这位……心?理医生的思?维有些发散,这位打?造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的成功原因…… 江逾白低垂着眼眸。 瞧着最后一个环节结束,赵之玉和晁靖等人也?进?入了心?理科室,“郭医生,江先生,两?位辛苦了。” 江逾白没有回答,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低头左右看了看。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好像还处于刚刚被郭医生冒犯的对抗状态里。 被他的视线所扫到的人都不由得身子轻微一僵,尽管知道这位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难免…难免有些抗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江逾白要展现他那神乎奇迹到令人恐怖的预知未来的能?力时,他却停止了自己脑袋小幅度转动的动作,望向了某一个方向。 江逾白轻声道:“已经结束对吧,既然人都已经到了现场,何必再浪费时间,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脑子转得快的赵之玉,已经想到了那个方向代表的到底是什么了,她本来是想着做了一天的检查又兼之舟车劳顿,让江逾白先吃个晚饭休息片刻,再去…… 可是,江逾白已经提出了好几次,一个非常恐怖的事情,他总是在说?:时间、时间、时间。 时间不多。 赵之玉压下了双手几不可察的颤抖,她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的时间:“的确,让人久等不太礼貌。” * 会议室里早就有不少人在等着江逾白了,全都是目前国家机关内的核心?高?层。有的人是早就隐约得知了些风声的、有的人却还是一头雾水,不太清楚晚间这场会议主题是什么。 直到总理入场。 大家才知道今天的会议主题居然这么幺蛾子的,难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毕竟这太超出认知了,有一定科学观念的人都会很?难相信的,不是说?预知未来不可能?,而是这样的计算量太过庞大。一个普通人的大脑,再怎么聪明,脑容量也?就那么一点?点?。 如果他能?预知未来,那么先疯掉的一定是这位预言家。 原因很?简单。 预言能?力可能?没有极限,但人体是有极限的。 人类的身体本就不是强项,能?在食物链中胜出,是因为其智慧。 “小黎,你们这到底什么情况?”老资格的官员皱着眉,看着很?是不悦。 黎白易是总理系的,还是嫡系,掌握的信息肯定是要比他们多的,但饶是她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不是对这个会议主题的幺蛾子程度不解,而是…… 总理也?不像是这样离谱的人啊。 “您老再等等不就知道了。” 黎白易不懂,但她很?是自信的笑笑:“您只要知道,今天晚上这场会议绝对不简单就是了。”说?着,她的视线在会议室内扫视一周,意图明确。 因为江逾白的特殊情况,参会人员人并?不多,粗略算来,也?就二十?不到,但各方面的人都齐备了,都是能?信得过、靠得住的。 除了政治相关的官员们、军方的中坚人物,在会议室的角落,气氛很?是沉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开这个会的科学家们也?分配到了一个很?好的观察位置。 官员眉皱得更紧,他本就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正要再次开口。 会议室的门被吱呀缓缓推开。 一时间,会议室内所有人都下意识侧目望来。 第58章 只多一步 被?推进门的, 是?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腿上还?打着石膏,光是?看着……就和这个严肃的场合不是?很相配。 也许是?因为这个出场方式、也许是?因为形象管理没?有到位,来者并没?有会议室内诸位所设想的那样, 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 他看着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除了样貌英俊之外, 就是?一个普通人。 江逾白对这样万众瞩目的场面, 淡然处之,反正?他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他的视野里只有因果丝线的存在。 虽然脖颈的那道横线没?有跟着他来到此生?, 但那与生?俱来的天赋依然在束缚着江逾白的视野。 他还?是?不能凝神多看的。 第84章 “你好,江先生?。”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两鬓微微斑白的男人站了起来, 走近江逾白,微微躬身,友好地主动试探着握住了对方的手。 “我是?黄洲,虽然我该说很高兴见到你, 因为拥有一个预言家, 对于我国而言, 在未来的发展道路和对外交流上会平坦顺利许多……” 在这个一直以来都?是?物竞天择, 适者生?存规则为基本运行逻辑的世界里,慢人一步, 就会步步慢,直到最后?再也追不上,然后?成为被?压榨的对象… 恰如非洲大陆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现如今全球的基本和平掩盖了这种血淋淋的弱肉强食而已, 可, 没?那么血腥,不代表这个规则不存在了。 而现在,拥有未来, 这就代表着永恒的快人好几步。 “但是?我的出现似乎也并不全是?好事。” “你们已经了解到我醒来之后?就立刻通过谷康联系到孔局长,然后?再借助孔局长联系到赵市长,前后?短短一天而已。你们已经知?道我这样的急切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江逾白接过了话头,笑了笑,依然不像在孔嘉木面前展露自?己的能力那样粗暴,要柔和许多,至少抢台词的时候是?这样。 被?抢了台词的黄洲微微一愣,一时有些哑然失笑:“这样新奇的交流方式,我还?是?第一次体验。我要说的话,你已经听过一遍了。” “是?的。” “很抱歉,你会习惯的。” “我只是?想减少我们之间的沟通交流成本,彼此多一些信任。” 江逾白歉意微笑:“其?实你们可能宁愿我什么都?不说,继续在商业领域发光发热,做一个优秀企业家。也许未来开?化集团还?会为本国高新技术发展带来意想不到的助力。” “是?的,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您的确说出了我们的想法。” 黄洲有些无奈,他感觉自?己在江逾白面前,双方明明还?有一多米的距离,自?己的大脑却好像已经被?隔空扒光了。 这种不自?在,让他甚至有些不太会讲话了。 平心而论,一位能够预知?未来的特殊能力人才?者,毫无疑问是?对一个国家硬实力的重大提升,可这种特殊能力是?未知?的。 未知?的力量无法掌控,所造成的危害,远比没?有这股力量要大得多。 而且,这是?一位超能力者,“者”说明了这是?一名人类,受到激素分泌影响的人类本身就不是?什么稳定因素。 而像seres这样的大国,一旦失控,后?果不可预计。 还?不如维持现状,再苟一段时间发展,稳扎稳打,脚踏实地。反正?国家上升的势头已成大势,不可阻挡。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也更愿意做两袖清风的闲人一个。但现在我站在这里了,我们都?很清楚,那只是?一种假设。” 江逾白为自?己的上一段话这样总结道,然后?他被?晁靖推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落座,不疾不徐的语速,将自?己迫切联系政府的原因道出。 “2022年,也就是?从?今年往后?数的十年,2022年12月21日上午10时14分35秒。” 他报出来了一串时间。 幕后?有人立刻就在电脑上开?始查询能和这串时间扯上关系的信息,但什么都?没?有查到。 江逾白的下一句是?:“参宿四的伽马射线暴将进入太阳系,从?而改变整个太阳系的生?命格局,这会是?一场不亚于白垩纪-古近纪的物种灭绝事件” 这是?只有一段话的、非常简短的预言。 并不了解天文物理、古生?物历史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时候。 另一边的科学家们却已经难以抑制的躁动了起来,虽说他们并不是?天文学家、古生?物学家,大多只专精于某一个领域的某一个尖端研究,但很多时候他们在知?识拥有层面上的广度也远超常人了。 科学家们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参宿四、参宿四!他是?怎么看到的?参宿四离我们那么远,那可是?724光年,”有人表示质疑。 1光年就约为9.46x 10^15米了。 724光年,724光年! “我们之前也分析过这一颗星星,根本就不存在产生?伽马射线爆的基本条件,它的质量不足以形成黑洞,伽马射线暴一般和超新星爆发或者黑洞合并之类的极端事件有关。” “而且我们实在离这一颗星星太远了,它不可能对地球造成任何伤害。” 伽马射线暴,简称是?grb,宇宙中最强大的电磁辐射事件之一。 但目前人类对这方面研究并不深入,因为这类射线暴通常来自?于遥远的宇宙角落,而且在宇宙的尺度上这样的事件相对稀少。 “的确是?这样没?错,之前天文学那块一直在观测和研究参宿四,它的结构不适合产生?伽马射线暴。” “但不适合以及不太可能残生?伽马射线爆发不代表绝对不可能,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还?有1%的可能,那就是?有可能。” 科学家们低头交换着自?己的意见,学术气氛浓烈。 江逾白留够了给在座诸位接受现实的时间,而后?才?继续开?口道:“第一波射线会摧毁了地球阳面的电离层,影响无线通信和卫星导航系统,而暴露在伽马射线中所有生?物,都?会被?严重的辐射侵袭。” 后?果不言自?明。 “此后?在接连不断的辐射中,臭氧层同样也会被?破坏,届时地球将毫无保护的袒露在太阳面前。” 太阳辐射中的紫外线b(uv-b)和紫外线c(uv-c),这些对生?物和环境具有毁灭性?影响的辐射也会毫无阻隔直射地球。 “全球气候的剧烈变化以及高能辐射会导致生?物大灭绝,冰川融化,粮食短缺,辐射灾变……” 每一个四字词语从?江逾白口中冷静地吐出,他没?有说这场浩劫到底杀死了多少人,而是?直接跳到了辐射之后?…… “这就是?我所见的未来。” 江逾白道出他曾经看到过的点点滴滴,五官始终没?有太大的动作。 如果这个时候微表情分析专家们在场的话,他们就能看到,轮椅上的年轻人又一次表露出了那种微妙的哀伤来。 可惜专家们不在场,其?余人也都?还?在接收消化这个所谓的“未来”,根本就没?有人注意江逾白面部表情上的细微举动。 场内一时有些混乱。 “我们不能相信他单方面的说辞,我们需要证据。” 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对此持怀疑态度,资料显示,这位预言家先生?从?接触孔局长到刚刚进入会议室的前一刻,他所讲出的预言,最远不过24小?时之后?的明天。” “什么伽马射线暴,那可是?十年之后?,其?中种种计算量难以估量,尤其?人类还?是?智慧生?物。他就算真的看得到。可生?物基础上,人脑根本装不下这些东西。” 也有人客观谨慎的进行反推。 “人脑不是?计算机,不需要考虑计算量。” 江逾白没?有急着为自?己的说辞证明,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面朝那些反对者声音传来的方向,仿佛智者在看幼稚的、不懂事的孩子们;又好像发表预言之后?,对这个场合再无兴趣,百般聊赖的魂游天外了一半。 始终沉默的总理终于发话了,她面容冷肃,呵止道:“都?冷静点。” 场面这才?略有好转,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转过头来,问了江逾白一句场面上、处于情感支持所需的废话:“还?有十年的话,我们,现在团结起来能否…能不能……?” 人类从?未真正?团结过。 能不能真正?团结这是?一个问题,但现在,有了一个需要共同抵御一致对外的强敌,团结的基本条件已经达成了。 “会的。” 江逾白的答案并没?有给在座众人都?来上了一剂强心针,因为这个回答太像是?安慰了。 “江先生?,你还?看到了什么吗?”黄洲追问。 青年摇头,面上流露出疲倦的神态来。 也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不想说,不配合的态度还?是?很明显的。 而接下来的会议内容就不需要江逾白参与了,他提出了离开?的要求。舟车劳顿之后?又是?漫长繁琐的身体检查,江逾白重伤未愈的身体急需休息。 虽然上一世江逾白因为灵气蓬勃多次割腕放血,看起来是?在十分随意的糟践自?己的身体。 但正?常情况下,江逾白还?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的,这是?他求道的容器,自?然要爱护。 江逾白的告辞,让在场众人莫名都?松了口气,无人挽留他——除了那些本就对江逾白的身体构造和思维模式很好奇的科学家之外。 第85章 “江先生?,我们走吧。”晁靖平稳地推动着轮椅前行,好像一点没?有被?会议内容所影响。 “麻烦你了。”江逾白垂下眼眸,客气道。 会议室的门又缓缓合上。 造成这场风波的罪魁祸首已经离开?,但风波的余韵却未消散,这场会议注定通宵达旦。 “女士,我必须提前说明一件事情,因为距离原因,我们现在的技术根本无法观测,也就是?说,江逾白的预言是?没?有办法证伪的。”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的科学家们绝大多数都?认为这个预言是?一个谎言的缘故,因为无法被?证实,也无法被?证伪。 本就不是?专业人士的总理没?有料想到这一层,连一点有效证据都?查不到,她一时有些噎住,但很快重新组织了措辞。 “不管能不能查得到,我们都?要尽力去做,总归,能找出些佐证也好。” 其?实拿着结果去按图索骥,就像是?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某一个人是?凶手一样,接下来自?觉找到的、认可的“证据”都?只不过是?辅助而已。 对,没?错。 总理已经相信了江逾白的话。 那些什么“预言”、“末日”、“灾变”,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她这个年纪会轻易相信的东西,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总理比在座所有人掌握的信息量更多。 几位科学家们不置可否。 总理继续道:“这件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先不妄下定论,但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就当?是?一次演习,考验我们中央和地方的能力的一次演习。” “但有关江逾白的事情,隐藏行踪,档案收录,提高江逾白保密程度的具体事项我不关心,今天会议室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需要被?列入最高机密……” 这场会持续了很久。 等到散会的时候,大家都?已疲惫不堪。 总理是?最后?一个走的,她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会议室,好像还?能看到刚刚江逾白坐在那里平静的发言一样。 她从?政多年,除了江逾白明面上展示出来的“我能看见未来”的表演之外,那些细微的佐证细节,她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察觉到什么? 从?江逾白入场之后?,他的思维就始终走在会议室所有人前面一步。 不多不少,就多一步。 把控精确。 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总理舒出一口气,挺直的脊背也弯曲了些,这代表她稍稍放松了下来。 第59章 观测 “江逾白的性格分析结果怎么样了?不是说今天晚上七点要交接了吗?” “已经在整合了, 晚些就能提交到邮箱去?。” 有关江逾白的人格侧写这件事?,同时有十几个专案小组分开负责调查,包括最初到江乐湛那一家三口那里去?问话的红牌参谋们也是专案小组的成员。 他们并不清楚对方的存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调查一家私企的老?板, 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只晓得?要快、要精准。 那场也许在人类历史上有着?划时代标志性的会议结束之后, 整个seres国家机器明面上是没?有任何的波澜的,底下暗流涌动却是已然被风带动了起来。 以点连线, 以线带面。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正常人想象中的“再三确认能力和评估测定”、“将信将疑”、“咬死?不认”的戏剧性桥段并没?有出现, 那些再正常不过的想法:“不对啊,能预言未来这么离谱的事?情, 为什么不再多做一点测试,怎么就直接相信了呢?” 其?实在政治生物的眼中,是在浪费时间。江逾白能到中央面前来,背后就已经再三确认过了, 何必再重演一次? 况且, 别管真假, 都能拿来做文章。 需要它是真的的时候, 它一定是真的,需要它是假的的时候, 它也可以是假的。 * “总理,有关江逾白先生的资料,我?们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整合。” 总理办公室副主任刘隆递上了一份厚厚的文件, 他已经提前简单检阅过一遍, 笑道?:“有个好消息,江先生对自己是个seres人的文化认同程度非常高,也同样非常认可本?国的政治体制。” “当然了, 我?/党的政治尘埃,江先生肯定也是有厌恶的地方的。辩证看?待嘛,不过总的来说,江先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想来日后,咱们也能大有裨益。” 这一点上,其?实从江逾白醒来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是联系国家这事?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在会议室里的那个灾厄预言并没?有扩散出去?。 看?着?对面办公室里,自己手底下这些年轻人们,那种活力四射对未来还充满期望的,生机勃勃的年轻的感觉,总理并没?能因为这个好消息笑出来。 特殊能力者并不像是某种技术手段,只要掌握了,就可以无?尽的使用、迭代,开发其?极限的生产力。 人作为生物,是会因为情绪而变得?不可预测的,在这个时候,性格就是把?握情绪的一个重要关键手段。 针对江逾白的性格分析早在他还没?有到这边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进行?了。不管是那些微表情分析,还是实时身体数据监控。 国家需要知道?一切。 * scn-label-09120150703 记录日期:20██/██/██ ·观察对象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开化集团有着?金额庞大、账务公开透明的慈善事?业,每年公司盈利的3%都会投入到慈善事?业中,受益者不计其?数。 在善良之上,观察对象具有一定的圣母、过度烂好人的嫌疑,同时存在漠视倾向?。 曾经伤害过观察对象的人或事?,例如背后造谣他的、恶意竞争的、造成公司亏损的等等,观察对象的处理方式大多是轻拿轻放,宽容以待。 少部分触及到原则问题时,才会做出对抗性较强的决策。 ///附件:███相关举例分析报告.docx/// scn-label-09120150704 ·偏爱具有挑战性的事?情。 开化集团的快速跨行?业发展,从不在一个行?业过度深耕,集团内部现金流始终保持在一个十分紧张的状态,账面上基本?不留闲钱。 对于某些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商业模式,也不会吝啬于资金流入。 观察对象喜好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高危险性极限运动,如跳伞、蹦极等高空运动。在多家极限运动俱乐部,如█、██注册了会员,并活跃其?中。 (o 备注:观察对象该行?为习惯偏好具备一定危险性,需重点关注这种绝处逢生的喜好,是否和预言倾向?存在关联。) (o 补充备注:该条目与“███”具有一定的冲突性,请组织谨慎选择信任) ///附件:开化集团财务部数据.xlsx/// ///附件:观察对象参与俱乐部活动影像资料.avi/// scn-label-09120150708 ·观察对象对食物要求极其?严苛,口腹之欲极其?寡淡,厌恶所有气味浓烈的食物。十年如一日的进食水煮蔬菜、水煮肉类。 其?他营养摄入基本?靠维生素等保健药物进行专项补充。 强烈厌恶██,建议食谱里取消一切和██有关联的食物,避免引起观察对象过大的情绪波动。 (o 备注:猜测观察对象的饮食观念更?加偏向?于“进食只是为了维持生命活动”观念) (o 备注:一般而言的食物改善情绪方案大概对观察对象不起作用) ///附件:观察对象日常食谱总览.xlsx/// scn-label-09120150711 ·观察对象的社交喜好会更?加偏爱目标清晰,坚定不移的那一类人。哪怕对方的目标和他背道?而驰,甚至是于他有消极影响,他也依然会给予尊重。 于社交偏好一致,观察对象对于自我?实现有这一种偏执的需求,在心理测试中不经意展现出过一种殉道?般的狂热,对自己认可的事?情会坚定不移的推行?下去?。 (o 备注:建议关注此条目,以配合观察对象的精神需求) ///附件:观察对象社交网络███信息收集.docx/// * 总理翻完了这本?文件,最后在意见反馈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写上了批示,将关注江逾白的比重重新调整。 这些临时组建的小组虽说没?有什么争权夺利的意图,从理论上来讲他们也应该不清楚江逾白的特殊地位,但谁知道?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如果其?中有人听到了什么风声?,从而想要自己的组别权限更?大,难免会在汇总报告的时候夸大其?词。作为最后的权力分配者,总理要做的就是抛开一切看?本?质。 直切矛盾中心。 第86章 总理合上了这份文件,递回给刘隆。接下来这份文件就会复印出好几份,其?中最完整的一份会被保存两份,分开存放于绝密档案室,和临时组建的紧急事?务委员会办公室资料库中。 剩下的则会按区拆分,反馈给相应的组别。 总理看?着?秘书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她又看?看?手头上堆积如山的工作,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实话,光看?报告,如果江逾白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她大概会有想要和对方结识,成为深交的冲动。因为从某些层面上来说,她和江逾白还挺契合的。 就算性格分析报告里提到了江逾白是一个有点圣母的人…但圣母不代表他是圣母婊。而且说实话,如果真的遇到天灾人祸,往往是那些圣母才带给普通人最珍贵的希望。 圣母,为他身舍己身。 这样的精神现在已经很少有了。也许会有人指责这种精神愚蠢,可正是有那些背叛自己阶级去?爱全人类的人,才有了今日的seres。 总理再次从文件中抽出一份来,开始细细翻阅。 国内所有的行?政单位都收到了一份命令,要求他们尽快处理出所管理范围内所有的生产数据、经济数据、人口数据和相关信息。 其?他还有数个专案组,从不同方面开始分析,分析、分析、分析,他们需要从知道?的一切东西从中得?出有用的数据来。 不仅仅是江逾白这个个体的,还有全seres上下的摸底情况调查。 无?数份报告向?上递交,然后再递交。 层层递交。 最后送到了总理手中。 等总理桌上的工作一项一项都处理完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浓重了。她的眉目总算舒展开来,站起身来缓慢踱步,摆动四肢放松身上紧绷的肌肉。 “说不定这只是江先生的一场骗局,总理,您也不用这么紧张,身体要紧。”刘隆又送来了新的待处理工作,高强度工作让他看?上去?也有些疲惫,他看?到总理桌案上的情况之后,忍不住宽慰了一句。 “那句话这么说的来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们必须考虑最坏的结果,做最坏的打算,而不是蒙着?眼睛抱着?侥幸心理。我?知道?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很难接受,但这是最后十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珍贵。”对此,总理是这样解释的。 况且在她看?来,这样一次全国摸底盘查,就算末日是假,也是有益于制定未来发展计划的,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 “小刘啊,你只是心理上还不愿意相信那个恐怖的未来而已,但你我?都知道?,其?实我?们已经信了大半。” 江逾白并不是口口声?声?称自己能看?见未来来,证明自己能看?见未来的。 盯着?他的无?数监控摄像头都已经证明了他是真的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所以在细节动作和神态表现上,才能每一处都看?出他对下一件事?情的发生了如指掌。 “你知道?我?说不赢你。哪怕这个世界末日是假的,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骗局,我?也希望我?们只是被一个疯子骗了。” “我?女儿才刚上幼儿园呢。” “总理,你看?过看?江逾白之前,在来到我?们这里之前做的精神检测报告吗?”刘隆有些惆怅,他并没?有死?心,还带着?最后那么一线希望。 “看?过了,但江逾白昨天来首都的体检报告我?也看?过。”总理拍了拍手:“没?有任何问题,刘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丢掉幻想,准备斗争吧。” 刘隆勉强笑了笑:“哪里就年纪不小了呢,咱们正当年呢。” 总理就也跟着?笑。 刘隆忽然想起来什么,眉头皱起:“说来,总理,这谋财害命…你说他知道?是他家里,那两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干的吗?” “他是不是还不知道?他是被收养的?” 这里的“他”无?需指明,双方也清楚到底说的是谁。 在江逾白的过往家庭调查中,是能够看?出他对家人的重视的。 成年之后,工作繁忙的他依然亲自教导弟弟江乐湛的学习,为生病的养母找最好的医院,还在公司专门?给养父安排了一个高管的职位。 哪怕是在成年之前,小江逾白对家庭的照顾也是肉眼可见的。 他照顾弟弟,保护弟弟,作为养父母的骄傲被他人羡慕嫉妒,除了喜欢吃点没?滋没?味的食物之外,从来都模板一样的“别人家的孩子”。 这样被重视着?的家人,最后却是伤害他最严重的人……未免太戏剧性了。 根据一般桥段,当生活中出现重大变故的时候人会被动跟着?改变,甚至性格大变都是有可能的。这可是在政府和江逾白之间,掺杂了一个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黑化,这种戏剧桥段,如果发生在江逾白身上。 一个可控的观察对象,就有很大可能走向?难以预测了…… 总理的面容也严肃了下来。 * 另一边,江逾白的房间外。 昨天的会议结束之后,他的房间只短暂的获得?了八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而后一大早就被人敲响了。 这些外面地位超然的科学家们难得?上手来亲自社交,都无?一例外显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笨拙生疏。 到底是不能拿江逾白来当做正儿八经的晚辈看?待。 有的懂些人情世故,来的时候还提了袋早餐美名?其?曰担心江逾白没?吃早餐,有的则是双手空空只拎了台电脑,还有的连检查仪器便携款都搬了过来。 元宝还没?有睡醒,在床上打了个滚翻身起来,想继续拱在江逾白怀里撒娇,然后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被快占满半屋子的人吓了一跳。 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好一会儿,莫名?生出几分委屈的继续往江逾白怀里拱。 它还只是个五个多月的宝宝。 江逾白也由着?它拱来拱去?,脾气极好。 晁靖跟在科学家们后面,表情十分无?奈,朝江逾白使了个眼色,他是一点没?拦住。 这些老?头老?太太鬼精鬼精的,稍微碰一下就哎呦哎呦我?的腰,晁靖一开始还真怀疑是自己力度太大了,毕竟是部队出来的,手上没?轻没?重自己也拿不准,顿时畏畏缩缩不敢再乱伸手。 谁知道?自己刚一放松下来打算晓之以情呢,就被离他最近的光头老?人一把?摁住动之以物理了:“同志们,你们先进去?,我?随后就到。” ……嗯,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了。 “小江同志,早啊,还没?吃早餐吧,来,我?这特地给你准备了。” 备受宠爱的江逾白也有些无?奈,他虽然看?不见,但这热情、热烈的气氛实在叫人有些无?福消受:“各位老?师,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但我?也无?法描述清楚,就算做身体检查,你们应该也看?了昨天的报告,是查不出任何东西的。” “这就像是一个更?高维度的东西降临,以我?们目前的情况,是无?法名?状的。这不是目前的客观条件可以逾越的鸿沟。" “而且现在,这件事?情不是最紧要的。我?们都清楚,优先级更?高的事?还有很多。” 老?头老?太太们被自己孙子辈的年轻人教育了,不免有些讪讪。 “我?现在能够告诉你们的我?所知道?的,就只有两件事?。一,我?是在车祸之后拥有的这项能力,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二,这个能力并不受我?主观控制。。” 老?头老?太太们中有人张开了口。 江逾白也没?等她问出来,直接答话道?:“能看?见未来的感觉我?无?法形容,大概就像是,健康的正常人,生来就能看?见东西,这是一样的,并无?本?质的区别。” 青年说罢,双臂支撑着?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晁靖经过这段时间的短暂相处,已经大概知道?了江逾白每个动作的意图,所以他几步上前,将对方扶了起来。 “现在,还请各位先去?会议室——就是我?们昨天见面的地方——稍后。” 老?头老?太太们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床上的江逾白,又交头接耳聊了几句夹杂着?专业术语的话,到底是听话离开了。 等他们走到会议室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昨天那场会议居然一直开到现在。 偌大的会议室被粗略划分成了好几块区块,有的负责处理全国生产、经济、人口数据的,有的负责联络联合国会员国和相应建交国家等外交国际事?务的,还有的在分析江逾白。 各种各样的计算设备、屏幕、会议桌都是杂乱的拼在一起,文件堆积如山,所有人都在埋头工作。本?来这样的分工,应该专门?按照部门?划分办公领域,而不是所有人都挤在一块,闹哄哄的工作。 第87章 但时间紧、任务重、保密程度高,一时之间能找到的,可以通过核心政审的人员,也就这么些。 在没?有彻底确认情况之前,也只有这么些。 会议室四周还散落着?看?似站位寻常,但实则把?控全局安全的持枪士兵。 至于国家天文台的人,他们不在这里,他们要进行?更?准确的观测需要高精度的设备。 在场中流动参与的,是黎白易。 她是特委的主事?人,目前暂代着?整个局面的发展。显然这一天一夜,她并没?有睡好,脸色憔悴,一口一口给自己灌着?浓茶。 黎白易一转头,看?见这些个重量级成员有些惊讶,连忙迎上去?:“陈院士,你们怎么来了?” 陈院士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轻咳了一声?,正儿八经道?:“我?们是刚刚从小江同志那里回来,他那边还忙着?呢,就叫我?们先到这边来了。” 黎白易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早上六点半…… 但她随即就被陈院士后面的话吸引走了注意力,这意思是,江逾白等会儿也会来? 黎白易还在这边思考呢,只见会议室临时搭建起来的超大屏幕忽然闪动了一下,雪花屏顶替了原先的画面,一边的组员喊她:“黎委员,国家天文台那边,他们要求紧急和我?们连线。” “先搭建私密连线频道?。另外,你,就你,快去?叫总理过来!”黎白易第一时间做出决策。 单向?连线网络一经搭建,画面先是闪动了几下,由模糊变为清晰。 在屏幕连线彻底稳定之后,国家天文台的泰斗,阮院士的面容出现在了画面正中央。他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环视了会议室的各位,和黎白易对视了片刻,安静等待总理的到来。 这边的会议室很安静,但那边的就不太一样了。 背景音似乎隐约能听见呜咽声?。 会议室外脚步匆匆,可见来人急切。 还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江逾白,他是在最后被晁靖缓缓推进会议室的,恰好就在总理等人的后几秒,就好像一切都早已规划好了一样。 剧本?上是如此安排一个人物接着?一个人物出场的。 阮院士的视线落在了江逾白身上,神色有些复杂。 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 ——是谎言,还是未发生的事?实? ----------------------- 作者有话说:装个大的 第60章 参宿四 阮院士没有卖关子的心?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各位同志,在开始之前,我有必要先和各位阐述一下参宿四到底是什么概念。” “参宿四是全天第九大亮星,猎户座第二大亮星, 只比邻近的参宿七暗淡一点。假如人眼能够看到所有波段的光, 那?它就是全天最亮的恒星。”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参宿四一直在天文领域是热门关注对象的原因之一。” “参宿四就是一颗末日恒星, 正处在红超巨星状态。红超巨星简单来说,就是恒星演化末期一种特殊的末日恒星, 质量不是最大, 但?体积却是最大的恒星。” “一般来说,质量超过10倍太阳质量的恒星, 最终就会演化成红超巨星。” “参宿四就属于典型的红超巨星。它的半径是太阳半径的1180倍。而红超巨星意味着……这颗星星,灿烂的星星随时都会出现超新?星爆发,这个该死的宇宙超级虚胖子。” 阮院士讲到这里,咬了咬牙。 “我知道你们都想问, 它的爆炸威力有多大?” “根据演化模型计算, 它一秒钟所释放的能量相当于太阳穷尽一生产生的能量, 产生电磁能量高达10^43焦耳, 产生动能高达2x10^44焦耳。” “在江逾白?先生之前,我以为我们如果?哪天真的观测到这颗星星暗淡下去的时候, 我们最多是可以看到天空中会出现第二个月球。” “第二个问题,参宿四距离我们有多远?” “eso(欧洲南方天文台)使用alma的最新?测量距离约为724光年,这是一个遥远到恐怖的距离。就算参宿四真的衰减或者爆炸, 都不可能波及到地球。” “而现在, 除了也许是第二个太阳之外?,我们还?会迎来过量的辐射。” 阮院士一口气给在座众人科普完成之后,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他?再次深呼吸,从桌面上拿起来了一份、应该是观测报告一样的文件,重新?开口。 “前一段时间?,参宿四的星等约为0.5,亮度远超毗邻的毕宿五(0.9)。” “然而就在本月,就在昨天晚上我们观测到发现(参宿四)的亮度显著下降了。不是某一个时间?段,我们反复确认了一整个晚上。” “包括今天,现在,首都时间?早晨五点多,与我国正好完全相反的时区中进行?观测,得出的结论也是一样的。” “我们通过毕宿五(0.9等)和参宿五估计出参宿四的亮度衰减到了1.5等,几乎和参宿五差不多了。” “这样的衰减程度是十分?惊人,亮度已经创造了历史新?低。参宿四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从我们的科技认识它开始。” 阮院士讲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看样子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 “参宿四已经存在了大约1000万年,其内部核聚变的强度已经大大降低,体积已经膨胀到太阳的10亿倍,达到了红超巨星的级别,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超新?星爆发。” “一般在超新?星爆发前,随着外?壳的坍塌,恒星的亮度会明显变暗。而我们目前观测到的参宿四,正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 “我必须说明的一点是。” “同志们,我必须说明的一点是。恒星的亮度变化不能完全断定?就是发生爆炸,而且这样遥远的距离,724光年的距离,爆炸影响在理论上是基本无?可能波及到地球、太阳系的。” 所以这并不代表江逾白?所言的未来是绝对正确的。 但?这,只是一种美好的希冀罢了。 如果?,如果?江逾白?是在天文台观测到参宿四变暗了之后出现,言之凿凿末日论的话……如果?江逾白?是在今天早上才?和总理等人开诚布公的话…… 可惜没有如果?。 江逾白?早在昨天,甚至更早之前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所以……末日看起来可能性是远高于所谓的“无?事发生”的。 场面死寂,不知道是谁不慎打翻了水,液体淌入键盘中,那?死寂中沉默着的混乱才?被彻底点燃。 哪怕在座的诸位都已经是高素质精英人群当中的一员了。 但?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所有为周围事物、整个世界赋予的意义都没有了意义。因为一切本就没有意义,一切都是人造的。 人生来就知道为事物赋予意义,这是他?们在以有限的天性对抗无?尽的虚无?的体现。 但?这样的主观能动性并非什么时候都起效的。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当你的寿命还剩下十年,你会做什么? 及时行?乐想必会是占比重最大的答案。 有人表情明显恍惚,周围人接连喊了好几声,都没能把对方叫回神的。还?有的人则是过了那?短暂的震惊之后,便立刻开始思考退路的。 少部分?人却选择了看向罪魁祸首江逾白?。 总理赫然位列其中,她并没有在震惊中沉浸太久,收回了看向江逾白?的视线之后,也许是早有预案,她开口压制住骚乱。 声音并不大,甚至是语气柔和的。 “同志们,请冷静。” 第一遍无?人听到,总理不得已重复了第二遍,场上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提前得到消息是好事,我们还?有十年的时间?,足够准备很多东西,大家也不必抱有悲观的想法。” 总理特地使用了“还?有”这个词,而非“只剩”。 十年,十年真的太短暂了,弹指一挥间?。 可能提前十年得知这个消息,的确是人类文明的幸运。 “恐惧来源于未知,而现在我们清楚地知道是什么造成了世界末日,又?是在什么时间?开始世界末日的,这些本来未知的信息都已经是已知情况了。” “我们是幸运儿?才?对。” “就像那?段著名的对话所言,即将走向毁灭的世界中,所有人都在熟睡,他?们不会知道灭亡的悲哀。” “但?我们被叫醒了,我们会叫醒更多的人。” “更多的人带来更多的力量,清醒的人是不会自我毁灭的。只要知道了问题的所在,去解决问题就不会是一件无?法做到的事情。” “我们有这样庞大的智库、我们拥有你们,我们还?会拥有全国全球乃至全人类的人力物力,在这十年之久的时间?里,我们还?能做很多事情。” 第88章 “这十年时间?是三千六百五十二天,八万七千六百四十八个小时,倾注全人类的力量,仅仅需要抵御灾难在球外?即可。” “危局从未缺席过历史,没有什么困难是无?法逾越的。” “在我们的历史中,我们的民?族一遍遍这样证明着,人民?,会创造历史和奇迹,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更何况,大家难道忘了告知我们这个末日消息的预言家先生?” 总理说到这儿?,轻轻一笑,把目光再次投向了江逾白?,这一次她的视线不是为了寻求什么答案。 “这可是命运给我们开的最大的挂了。” “有这样的bug存在,我们可以轻松避免掉那?些错误的未来,不是吗?” 现在总理很庆幸当初和江逾白?的首次谈话并没有在太多人面前展现,所以江逾白?当时那?略显古怪的神情也不会被怀疑。 现在他?们需要吃一颗定?心?丸。 而不是疑神疑鬼。 灾难之下最恐怖的是什么,有人说是人心?,的确是人心?,在秩序崩溃之后的人心?。 秩序!秩序! 总理在心?中默念了两遍,神色更加坚定?:“我们曾经经历过绝对的低谷时期,祖先不曾低头,束手就擒,他?们所树立的真正的精神不会腐朽,我们同样也不是垮掉的一代。” “只要团结一切可以的团结的力量,十多年之后的灾难只会是人类新?征程的起点。” “人类文明,万古长存。” “从之前便是如此,之后也是如此,这才?是万物灵长。” 总理一番发言总算激起了点士气,大家短暂从那?种消极负面的情绪当中挣脱出来,在其他?的少数者带领下,他?们高喊出来那?四个字:“人类文明!” 人类总是向往着理性的。 同时也在心?里默默念着:“人类文明!” 但?也许有的时候,感?性才?是更合适的选择。 江逾白?看着这些孩子,尽管他?都能算得上是其中年龄最小的几个了,但?他?依然使用看待孩子的目光看着他?们,目光深远,很多东西隐藏在他?的眸中。 那?种寡淡的、熟悉的复杂内容重写在监控摄像头中,让幕后的微表情分?析专家们摸不着头脑。 对于他?们而言,人类的表情变化就是本身就是非常值得欣赏的艺术。 可哪怕江逾白?本人长得再怎么赏心?悦目,他?们现在也没心?思欣赏这画面,都是眉头紧蹙的。 “观察对象背后一定?有东西瞒着我们,他?并不完全诚实,他?的细微表情变化已经出卖了他?自己。” 专家们迅速记录各自的分?析和猜测,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报告提交。 盖印。 往更高一层级上传。 不完全诚实,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人,如果?是不能被信任的,那?么宁肯没有这个预言家。 第61章 限制 江逾白的地位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他换了一个安保级别更高的房间, 和刚来时?逼仄的落脚地不一样了。 新?的房间很大,通风采光都很好,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是精心修剪的园艺景致。 晁靖推着他走过那个小庭院的时?候, 正好有?风吹过来, 江逾白闻到了早春的气味, 庭院里应该是种了迎春花,闻起来很像是晴天微风。 当然, 室内装修上, 江逾白从未说过的细节,委员会方面也考虑到了——采光固然好, 却也绝对保证了太阳不会照射进入房间。 除此之外,其他的房间陈设,都是完全按照1402号房的布置来的,这里还有?当初江逾白给元宝买的小窝。 尽管看不见, 但江逾白适应良好, 因为这里是完全熟悉的新?环境。 在?这里他会受到很好的照顾。 江逾白的任务已经完成, 接下?来的事情?会有?专人来处理?。至于他, 国家有?更加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那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 江逾白原本的身体是很健康的,不然也玩不动?那些个什么极限运动?。就算是被精神类药物影响过一段时?间, 那也并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一场车祸不至于毁了江逾白身体的根基,但好好修养是必要的。 大家都会希望看见一个身体健康、活蹦乱跳的预言家。这样说起末日来,至少看起来能够, 稍微地, 比较有?盼头一点?。 “我没想到你能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的,江先生。” 晁靖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惆怅。 “一个恐怖故事。”他如此补充道。 晁靖虽是特?种军官, 但也就二十五六岁出头,比江逾白年纪还要小。他有?着健康的、强壮的身体,不出意外的话?,他本来应该还有?自己漫长的人生岁月要度过。 而现在?,全人类的人生都只有?十年了。 “一个还没发生的恐怖故事。” 江逾白不甚在?意的纠正道:“而且未必就是恐怖故事,也许是新?的征程起点?呢?” 晁靖只当这位预言家先生是在?安慰自己。 哪怕是新?征程的起点?,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时?代的一粒尘落到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大山,更不用世界末日这样大的社会转型了。 他当时?也是在?首次对谈现场的,晁靖是看见了江逾白脸上的神情?了的。这位视力极好,曾经是专业狙击手的军官,能清楚地看到江逾白脸上的细微变化。 那种哀伤,晁靖曾经在?维和的时?候看到过。 他是个很木讷的人,很少能和人共情?,在?情?感方面,用他老?班长的话?来说,就是缺了一根筋。 上帝给他关上了一扇门,同时?给他打开了一扇窗。 晁靖能成为狙击手,就是因为他的观察力。他之所以被选中陪同在?江逾白身侧,也是因为他的观察力。 而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中,印象最深刻的情?感共鸣,就是江逾白身上出现的那种哀伤,但不是发生在?江逾白身上。 而是他曾在?f国的维和时?发生的,这类特?别的情?绪最常出现在?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这些走到生命尽头的人,视线是恍惚虚无的。 他们也许在?看很多东西?,回望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同胞。 回望一生都不曾见到的和平。 回望永恒的战乱。 这里除了贫穷之外,一无所有?。 晁靖不知为何叹息了一声。 他联想到了这些,但是他不会向?任何人讲述,因为很显而易见,他的联想也是一个恐怖故事。 而江逾白则是望向?了窗外,窗外阳光明媚,是个惠风和畅的好天气。如希望般璀璨的光线散布,整个世界都是那样的生机勃勃。 * “现行的经济计划显然要做出调整了,还好我们的历史?当中可以学到许多成功经验,一个十年刚好可以拆分为两个五年计划。” “没想到在?改革开放之后,还能够重新?回到全面计划经济时?代,真是……” 总理?一时?有?些感慨,刘隆接话?道:“有?种时?空穿越的感觉,对吧?历史?就是个轮回。” 两人相视一笑。 只是笑容中夹杂着些苦涩。 “是个轮回,但我们从历史?中唯一学到的东西?就是我们无法在?历史?中学到任何东西?。”黄洲正好敲门进来,听到了刘主?任这颇为感慨的话?,便打趣道。 刘隆没好气的看了这小年轻一眼。 黄洲收起玩笑来,“您打算什么时?候联系联合国那边?” 这话?是问总理?的。 在?这个地球上,除了seres还有?232个国家。 这些国家都是地球的一份子,往好的方面想,这是人多势众;往坏的方面想,好吧,打住,这根本就不能深入思?考。 总理沉默片刻:“现在就可以联系了,要越快越好,最好明天就能直接到那边去开会……不,最好是在?首都开, new york那边还是太远了。” 这种事情?上总理?没打算过搞拖延战术、先发制人之类的幺蛾子。 关乎人类命运共同体,但凡中方有?拖延行为,事后被其他国家发现都一定会引发信任危机,只是或大或小而已。 总理?没打算拿着那点?短期利益不放。 “那我们这边也可以先拿出些预案来了,可行性暂且不提,这个决心是要让他们看到的。”刘隆补充道。 “好,不过预案的事情?可以不急,摸底盘查的事优先级更高一些,关于目前提交上来的报告,我看了一下?,部分数据还是不够详实……” 总理?轻车熟路地从自己的文件架上取出了一份文件来,翻开指给刘隆看。 第89章 九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接近十四亿人口的庞大国家要重新回到那个全面计划经济的时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哪怕,从技术上来说,现在的seres已经不是过去可比的了。 但用数据去衡量一个智慧生物的社会还是难度颇高的。 尤其是…… 想来接下来都是要宵衣旰食的日子了。 当真是,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1】 几人还在开着小会,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这次进来的,是黎白易,跟在她后面的,是轮椅上的江逾白以及推着他进来的晁靖。 “总理,江先生说有要事。”黎白易让开了身体:“我想着是要事,就直接把人带来了。” “江先生,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办公室里,因为江逾白的到来,气氛短暂的变得有些拘谨起来,还是总理率先询问。 “晚上好,的确是担心来不及,所以才贸然这个点过来,我想要参加联合国紧急会议。” 时间点掐得真准。 黎白易微微挑眉,已然是见怪不怪。 “这……”总理也没有惊讶,而是蹙眉思索起来,如果江逾白对未来全知,她自然是不会阻止的…… 但是江逾白的预言能力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实际上并不全知就是他无法看到自己的未来。 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和他相关太过紧密的事物,他都是看不到的——这是目前江逾白为数不多袒露出来的和“预言”能力有关的信息。 联合国的总部在 new york东侧,说是国际领土,但那里实际上就是白头鹰合众国的地界。 说实话,总理是肯定不会有什么“自由美利坚,枪战每一天”之类的刻板印象,她更担心的是白头鹰合众国那帮政客的行事作风,会不会直接抢人、或者说得不到就毁灭。 反正在石油上,他们已经是这个作风了。 人类利益和国家利益孰轻孰重,政治生物心中都有一杆秤。 江逾白不仅仅是人类文明的一个bug,同时他这样的bug存在还意味着巨大的政治号召力、有形或者无形的财富、以及人类所畅想的“神一样的能力”。 事关人类利益,再怎么慎重、冲动都是不为过的。 谁知道“人类灯塔”会怎么选择? 表面上大家看着都是逼格很高的国家级总理,代表一个国家的形象。 但实际上背地里能做的事儿,可能一件比一件脏,都是玩政治的好手,谁还不是老六了。 如果江逾白的能力展露在众人面前,估计在纽约就回不来了,美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人留下来,什么全畅通绿卡,高级国民待遇等等,这些都还是软性的、柔和的, 不那么软性、柔和的,可能会宣称一些莫须有的罪证,将江逾白暂时软禁之类的。 要是真让他们气急了跳墙,采取什么暴力措施万一伤害到江逾白就不好了。毕竟预言家先生再怎么能力超绝,□□也只是个凡胎而已。 毕竟美方曾经还有拿着一盒洗衣粉宣战的辉煌历史呢。 江逾白并不担心总理会拒绝自己,因为他确信他不会被拒绝,如果他不在现场,seres是无法完全说服在场所有国家的。 很多时候,哪怕你说的是真话,但只要你的立场和其他人不属于同一阵营,那么你的话语就没有意义。 绝对的力量是说服力的关键。 刚巧,江逾白就有着对未来的绝对解释权。 “江先生,你虽不是从政出身,但我相信你多少也是了解过国际新闻的,其他、不管是哪个国家,只要是有能力的,在这种事情上是不可能做君子的,我们是有义务对你的人身安全和自由负责任的。” 总理开口了。 “我们会尽力争取联合国会议在人民大会堂召开,如果事与愿违,我们也会争取让您能在线上参与会议……”言外之意就是,离开本国去别国参与会议这是不能够的。 这个限制虽然是有理有据,但再怎么美化,也无法洗掉“限制”的本色。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一声闷雷。 这是要下雨了。 江逾白偏过头去,“望”向雷声轰隆的地方,他“望”了好一会儿。而等待着他的答复的其余人,也只能是看着他看着墙了。 那里并没有窗户。 只是江逾白不知道。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又陷入到了那种出神的状态中时,江逾白忽然转过头来:“我想,我应该是有这个荣幸线下参与会议的。” 黎白易的心稍微提起来了一些,话语、语气,都很难判断江逾白这到底是强硬的要求一定要参加,还是顺从了总理的建议。 “五天后,西北连壁丘墟那边会发生6.2级大地震,我想,如果能在那之前召开会议,对于我们说服其他国家,会轻松很多。” 江逾白点了点头,仿佛是在附和自己所说的话一样。 “女士。” 他看不见,所以并不清楚现在房内的几人里,除了他和总理,以及并不参与实际事务的晁靖之外,脸色都多少有点不太好看。 ----------------------- 作者有话说:【1】“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出自开国元首 第62章 un 白头鹰合众国, 白头鹰合众国, new york。 首都是深夜时分, new york却还是在白昼,此刻阳光明媚,正是来一杯下午茶的好时候, 如果还能有人帮忙处理工作, 那就更好不过了。 united nations(后续简称un)大楼内秘书处办公室。 查尔斯正在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他看上去神采奕奕,时不时还抿上一口咖啡。 un秘书长这一职位, 通常是五年一轮换, 今年他即将届满,是担任un秘书长的最后一年了。 万幸这一年来没有发生什么震惊国际的大事件。 所以查尔斯每天来上班都是轻松的, 这可比前几年那乌烟瘴气的好太多了。 查尔斯是个知足常乐的人,他自觉自己已经不年轻了,不像有些政客八九十岁还依旧精力满满,尝试旷野一般的人生, 竞选白头鹰合众国的总统。 在查尔斯的认知里, 那帮子六七十岁还活跃在政坛的政客, 已经不能被称作是人类的, 那是纯粹的政治生物。 他没什么大志向,当初当上un秘书长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现在届满, 查尔斯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秘书长之后的后路,包括退休之后,要去哪里享受也全都计划好了。 “秘书长, 紧急申请文件。” 就在查尔斯眯着眼眸, 享受咖啡的香醇之时,助理推门而入,神色紧张。 他伸手递过来一份文件, 查尔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下意识接过,触感温热,一看就知道是从打印机里刚拿出来没多久,还有一股扑鼻而来的油墨香气。 查尔斯翻了翻,眉头渐渐呈现一个川字。 seres? 申请在seres首都召开紧急会议? un任何会员国都有请求秘书长召开紧急特别会议的权力,seres作为常任理事国自然也可以。 所谓的un紧急特别会议,是un大会的计划外会议,旨在就特定问题提出紧急建议。 但紧急特别会议很少见,这一点反映在un历史上,只有11次这样的会议上。上一次是因为战争,上上次也是,几乎每一次都是因为战争,各种明枪暗箭的战争们。 让查尔斯感到不解的是,现在全球正处和平年代,基本上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冲突,大家都在卯足了劲儿搞经济搞发展,就算偶有摩擦碰撞,也是正常的事情,毕竟全球蛋糕也就这么多,要分的多自然要比比谁的拳头大。 这个年代,有什么一定要召开紧急会议的必要吗? 他任职秘书长的过去那几年里,乌烟瘴气成那样可都没到召开紧急会议的程度。 seres外交代表在申请文件里的用词十分激烈、严肃、正式。 但这不合流程。 查尔斯又前后翻了翻,把这一份薄薄的文件来回看了三遍才确信这文件既没有临时议程,也没有列入任何项目,更没有解释性的备忘录。 只有一份和天文数据相关的观测报告。 但查尔斯并不懂天文,他粗略看了看,也没明白seres这大半夜——在北京时间的确是深夜了,还是凌晨三点呢——是意图干什么。 该不会是什么小行星撞击地球带来千万年前恐龙灭绝那样的全球灾难吧? 第90章 可这份报告好像也不是在说什么小行星。 看上?去像是seres那边的外交官喝了假酒然后跑去看好莱坞科幻大片之?后稀里糊涂的发出来的。 查尔斯摸着?自己的胡子,闲散惯了的心?思不由得开始发散,回忆起这段时间好莱坞拍的爆米花电影里有没?有类似的剧情。 还是助理叫了好几声,查尔斯这才回过神来。 这下是正经多了。 查尔斯合上?文件,莫名的,他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自己想?要完美结束任期的想?法好像是泡汤了。 seres是一个稳重的国家,所?谓的外交官喝假酒这个猜测,也不过是查尔斯的胡言乱语而已?。 seres人不会开这种国际玩笑,他们可一直在树立自己负责任的大国形象。 为此,查尔斯难免有些忧心?忡忡。 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发了这份申请过来,哪怕不合流程,查尔斯也愿意卖seres一个面子,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情通知到各会员国。 至于各会员国如?何看待此事,那就?同他无关了。 紧急特别会议可由安理会九名成员或un会员国多数票召集,而这些投票通过的会议必须在投票后24小时内召开。 时间上还是有些赶的。 “通知下去,尽快安排吧。” 这个尽快,并不是一视同仁同时发布到各国外交代?表邮箱里,而是还有个优先级的先后顺序在的,譬如?欧美几个国家,就是序号靠前的。 un秘书长和?发达国家的政客们偶尔互通有无,实属惯例。 * 白头鹰合众国,cia办事处。 在收到un秘书处传来的消息之?后,该办事处的主事人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上?帝,这帮seres人又想?干什么?” 这是收到消息的正常人都会有的第一反应。 在此之?前探员们并没?有收到任何下级情报人员反馈上?来的相关信息。seres突然来这么一折腾,这就?显得本局看起来像个吃干饭的。 cia的每年从财务部拿的经费可不少,在他们内部,情报支出更是占了大头的。 “文森特他们是干什么吃的?seres这种级别的申请都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吗?纳税人给他们开的工资是喂了狗?f**k。” “长官,最?近seres境内的确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不管是外交方面还是别的什么……”在室内还带着?戴着?墨镜的辛普森饶有兴致地翻着?桌面上?那份和?un秘书处收到的一模一样的文件。 他看到了附录中?天文相关的资料。 更是看到了其中?有关参宿四的信息。辛普森自己就?是个业余的天文爱好者,他下意识看向窗外还是阳光灿烂的天空,不由有些好笑。 他昨天晚上?也是使用过天文望远镜的,参宿四可还好好的呢。 不过就?是一颗距离我们很遥远的星星不那么亮了而已?,这些小题大做的seres人居然弄出来了这么离谱的阵仗。 上?帝,这些东方人的脑子果然不正常。 “说不定是世界末日呢,这些东方人就?是喜欢危言耸听。” “f**k辛普森你个蠢货,新人就?给我好好闭嘴学着?!” 辛普森装逼失败,被?自己的顶头上?司克里斯连珠炮弹的接连骂了好几句。 “不管它是什么,我需要一份专家分析报告出来,告诉我这些该死的天文数据到底代?表着?什么。你还在这里翻什么,你的猪脑子吗?还不送去nasa,让他们去调查!” 这突如?其来的紧急会议申请,让克里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而压力不会仅止于他,自然的会层层下落,施加到其他人身上?。 辛普森的嘴还是没?闭上?,他接了顶头上?司丢来的任务,嘴里还在嘟囔。 “不,长官,世界末日?真以为这是什么好莱坞爆米花大片吗?” “我想?我们更加需要注意的是,本次会议召开地点是在seres首都,人民大会堂。说不定这是一场站队行动,您应该也听说过seres指鹿为马的典故。” “黄皮猴子们就?是喜欢弄出些不明所?以的事情来象征什么。” 然后他的顶头上?司就?不客气地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辛普森,你再继续废话就?带着?你的墨镜和?你没?有皱纹的大脑滚出我的办公室!” seres又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小国的总理偶尔可以在un发发癫,无人在意,seres可是一直自诩负责任的大国形象,不会无的放矢。 辛普森只能是闭了嘴,乖乖的发文件去了。 * 距离江逾白?的预言已?经过去了三天,距离江逾白?的预言被?证实已?经过去了两天,距离seres向un提交紧急会议召开申请已?经过去了一天。 首都,人民大会堂。 un第十二次会议将在24小时之?后于此处召开。 出乎黎白?易意料的是,她们提交的紧急会议召开申请居然真的通过了,整个过程都没?怎么扯皮,顺利甚至有点不正常。 所?以哪怕此时已?是深夜,也依然有人在紧张的布置着?会堂内的软装。 这还是历史?上?第一次un会议跑到人民大会堂来举行,这历史?意义可不小。大家都是喜悦的——前提是不要想?起这场会议的主题到底是什么。 因为事关江逾白?,他也会出席参与?这场会议,所?以黎白?易也在会场内,亲自看着?工作人员,不过显然,和?她有着?同样想?法的,不止她一个。 “这…会场你也来看过了,江先生,不管你看到了什么,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也该去休息了。” 黎白?易有些苦恼,她感觉自己这话就?像是在哄孩子。 黎白?易见着?个重伤未愈的、大半夜不睡觉还满大街晃悠,是不能不管的,这是责任。 然而江逾白?充耳不闻。 再看向晁靖,这家伙也是好似没?听到一般。 黎白?易就?微微皱了眉,她是有些不喜江逾白?的,只是不能不容忍罢了,就?像总理的顺从和?退让一样……想?到昨天雨夜发生的事情,黎白?易就?有些想?叹气。 只盼着?江逾白?的咄咄逼人和?总理的退让仅此一次吧,而不是什么独裁者时代?的序章开篇吧。 她是有关江逾白?资料接收的第一手?人物,自然是知道分析团队们的猜测的,这位预言家并不友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黎委员长和?孔局长是站在一个视角的。 “没?关系,我还不累,我只是想?来这里看看我能看见什么。黎委员长,你觉得全球合作的可行性怎么样?” 江逾白?突然转移了话题。 曾经,在不久之?前,总理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不过大家都很清楚,那是一种场面话,气氛需要而已?。 而对于这个问题,黎白?易都不用答话,光是面露难色就?足够了,她还在组织措辞,久久没?等到答复的江逾白?就?已?经心?中?有数了。 青年就?轻轻微笑了一下,这笑容让人短暂的放松了片刻,因为好像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他应当是看见了全球合作完美实现的未来。 黎白?易稍稍心?安了几分。 江逾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突兀道:“我看见总理女士似乎正在和?jws中?心?的几位委员讨论有关卫部长等行政官员的处事作风、嗯……也许还有党性和?能力?” 他语气不疾不徐,隐约还带着?几分戏谑。 “卫部长等行政官员”是一个群体泛称,用一个更加贴切的词来解释,就?是国家政治核心?高层人物。 黎白?易愣了一下,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跳跃的这么快,但她还是坦诚的回答道:“我想?,这只是正常的权能交接、摸底调查……江先生,你理解为政治斗争,也并无不妥。” 江逾白?说的这个事情,其实就?是八个字,“打压异己、收拢权力”。 这在seres历史?上?并不少见,现代?所?谓民主政治也是同理,只是可能看起来会更加文明一些。 现代?国家在紧急状态下,领导人正常的权力膨胀,这是为了提高行政效率,以便更有效的应对紧急事件。 卫向明等人,本身执政理念就?和?总理的大相径庭,当初总理上?位,其中?内部斗争就?没?少过卫向明等人的推波助澜、煽风点火。 不打压排挤,推出政治核心?圈层,难道继续让这些人留着?唱反调吗? 江逾白?又笑了笑,眼眸微眯。 第63章 宣战? 依旧是首都, 人?民大会堂。 各国代表已经在陆续入场了,人?数并没有因为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紧急会议而减少,反而是来得格外齐全。 大部分国家代表都是带着困惑入场的。 第91章 而他们特意提前到,也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会议没有任何额外的信息透露, 总不?可能真是鼓吹什么玛雅人?曾经预言的世界末日吧? 没人?会相信这?么幺蛾子的事情。 所以?代表们都想要提前从其他国家代表那里探听出什么来, 交换一下信息。 各国代表如此, 晚白?头鹰合众国一步收到了un秘书处小道消息的其余三常以?及其他的发达国家,也是如此。他们在收到un消息之后, 和合众国方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将文件送去专业人?士那里复分析。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仅仅只是一颗星星比平常黯淡了那么一点而已, 这?颗星星离地球还有着十万八千里……真不?知道这?帮seres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好久不?见,罗德先生。” “来的是你啊,井田兄。” 大家互相寒暄着, 各自落座, 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中方代表人?的席位上, 那里暂时还没有人?。 在一番克制的互相探听之后, 其他国家隐约…发现四大流氓居然也不?太清楚这?事,不?清楚事情原委…却同?意了召开这?场会议, 这?让这?次的紧急会议显得更为荒诞了。 场内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 beijing时间,上午十点整。 第十二次un紧急会议,正式在人?民大会堂召开。 * seres方代表人?姗姗来迟, 一入场, 就直接落座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seres方代表挑选的这?个到会时间, 没有留给其他国家代表人?靠近询问的空档。 查尔斯整理了一下手中资料,上台做开幕发言,简要的欢迎各位与会代表,进行开场致辞。 “各位参会代表,非常感?谢各位能够出席此次紧急会议。本次会议由seres公国申请召开,由安理会九名?成员国多数票通过?召开。” 他本来还该介绍一下本次会议的目的和重?要性的,但查尔斯对此也一无所知,只能是尽快结束客套环节,让始作俑者上台揭开谜底了。 “请大家看一下手边的资料。” seres方代表黄洲上台发言,他脸色凝重?,一上台就是将在座诸位的注意力拉到手边资料上。 黄洲明明已经是un会议上的熟面孔了,但这?一次…有些感?知敏锐的国家代表还是能看得出来,这?位一贯以?成熟稳重?的形象出现在人?前的seres方代表似乎有点紧张。 每一个国家代表人?的席位旁边,都摆放了一沓资料。在会议开始之前也有代表人?大概翻了翻,只是很?遗憾,和之前的申请文件一样,都没怎么看懂。 只知道大概和天文相关,可如果真的是天上出现什么异常的话?,难道不?应该是nasa、eso之类的地方发出预警吗? seres什么时候这?么重?视天文研究了? 不?过?他们的确是一直在搞航天科技就是了,还特立独行弄了一个自己的空间站。 “其实今天我不?是主要的发言人?,我只是作为抛砖引玉的那个砖。相信在座各位多少也有听说过?参宿四。就算没听说过?,在我方上交那份报告之后,肯定?也有了全方位的调查。” “我们在提交紧急会议申请时附带的那一份报告,就是关于这?颗恒星更多的数据信息,我们怀疑它已经爆炸了,并且其爆炸后续影响会波及到地球乃至整个太阳系。” 黄洲顿了顿,环视一圈在场众人?,心知自己接下来的话?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不?过?,这?个猜测,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手段是根本不?可能观测得到的……” “我们最?多只能像你们所调查的那样,观测到这?颗星星没有平常那么亮了,仅此而已。” 此言一出,会议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你不?能观测到,你弄得这?么紧张兮兮的干什么? 以?哀景衬哀情吗? 白?头鹰方代表詹姆斯开始回忆seres历史上的各种政治典故,尝试从一些seres文化的视角去解读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真是指鹿为马?彻底分派站队了? 黄洲却没想那么多,他舒出一口气,紧绷的面孔终于缓缓放松了些:“但猜测,不?仅仅只是猜测。接下来的内容将由我国公民,江逾白先生继续陈述。” “相信大家的疑惑,在听完江逾白先生的发言之后也都能解开了。” 临场更换发言人?? 各国代表的视线在会场中来回巡视,并没有在场内看到下一位上台发言的人?。倒是有生面孔,但都坐在国家代表的席位上,看着也不?像是亚裔。 就在这?时,会场的侧门?打开,有人?被推了进来……对,没错,进来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腿上还打着石膏。 倒不?是对伤残人?士的歧视,而是这?样的场合,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类特殊弱势群体。 这?样的中途出场方式是有些无礼的。 但这?个人?很?好看,很?…漂亮,乍一看还以?为是明星之类的,还是那种统合了东西方审美的统治力级别?的明星。 不?过?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脸色有些苍白?,被身上的深色西装一衬托,哪怕身材看着扎实板正,也难免显得病气沉沉。他的样貌恰到好处的弥补了出场方式的无礼。 此外…… 各国代表不?由蹙眉,年轻人?进来并不?是一个人?进来,他身侧居然还跟着好几个士兵,手持防爆盾牌全方位包围着他。 这?大张旗鼓的架势,夸张的都有点像是在上演政治讽刺情景喜剧了。 不?过?也是直到这?时才有人?发现,今天登台的阶梯都有一半换成了斜坡,估计就是方便坐在轮椅上的江逾白?上台。 黄洲朝江逾白?点头示意,退开了些,把话?语权让了出去。 手持防爆盾牌的士兵们寸步不?离地围着江逾白?。 他倒镇定?自若,环视一周——足足380°——全场,而后朝各位礼貌颔首。 “很?高兴在这?里见到各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逾白?,一名?seres公民。”声音有些飘忽,江逾白?停住了自己的讲话?,手摸索着向前,想要调整麦克风的位置。 黄洲上前帮忙。 台上的默剧给台下代表都看傻眼了,这?还是个盲人?? 江逾白?不?清楚外界的“政治讽刺情景喜剧”化,他确认过?麦克风和自己的位置之后,这?才重?新继续发言:“有关那颗星星的猜测,或许换个更为准确的说法?…不?是猜测,而是事实,只是还没发生的事实。” “参宿四已经爆炸了,我不?知道它已经爆炸了多少年,但是在十年之后,它爆炸所产生的伽马射线暴就会来到太阳系,横扫地球。” 台下众人?都是神态各异,表情古怪。 怎么可能不?古怪,千里迢迢跑来seres首都开会,郑重?其事的听人?胡说八道? 前面黄洲还在说无法?观测无法?确认,后面上来的这?个年轻人?就知道已经爆炸了?而且还是十年之后将会毁灭地球? 前后矛盾也不?是这?么当场打脸的才是。 “我知道您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江逾白?的视线停到英方代表身上,很?猝不?及防的忽然把语言切换到了英式英语,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一下子好像忽然又看得见了。 英方代表莫名?觉得心里毛毛的,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对方是怎么知道的,连他日常说话?的语气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其实,如果孔嘉木在这?里的话?,就能看出来这?是江逾白?和他在病房初次见面的时候用的那一招了。 他的未来,在江逾白?眼前无所遁形。 这?样恐怖的压迫力,很?难不?让人?退步。 但兴许是因为在座各位都身份贵重?,背后所代表的也不?是大猫小猫,又或者是考虑到了更多深层次的东西,江逾白?没有再继续表演他那抢台词的统治力,而是继续道。 “原因很?简单,我能看见未来。” 江逾白?和英方代表之间的拉扯,旁人?自然是不?懂的,乍一听到这?种言论,更加感?觉自己要么是今天还没睡醒,要么就是这?个世界在演自己了。 seres也开始跟上国际风潮,搞现实抽象主义了? 这?不?是中东、非洲那边才喜欢干的事情吗? 什么粉碎un宪章,什么连续马拉松发言接近两个小时逼疯同?声传译之类的。 虽然会堂内遵循着会议礼仪,没有出现太大的骚动,但明显坐在座位上的人?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觉得今天是seres给各国代表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这?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政治博弈。 另一派则是政治嗅觉更加敏锐,转头就直接看向了中方总理。这?一派只有寥寥几个人?,那个刚刚被江逾白?抢词的英方代表就在其中。 第92章 “我知道你们都将信将疑,所以?很?抱歉,接下来我可能会做出一些冒犯的举动,但这?是为了达成共识而万不?得已的行动,见谅。” 江逾白?十分礼貌,尽管他这?份礼貌并没有征求其他人?的同?意。 青年人?的视线落在了台下靠前的几排座位中,从某一个开始,报数,然后依次往前,偶尔跳过?几个。 这?些数字,并不?是存在规律性的,而是完全乱码一样,一会儿三位数,一会儿两位数,然后再次倒回个位数,中间还掺杂了一个大负数。 一开始坐在前排的四大国代表都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包括那些已经被点名?的外交代表们,也不?像是听明白?了的样子。 直到江逾白?继续点到了最?前面一排的……四位数的。 先是白?头鹰合众国,然后白?头鹰代表詹姆斯脸色一僵,仿佛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面容很?快带上警惕、审视、狐疑,以?及强压下来的不?可置信,甚至隐约带着点杀气。 紧接着白?头鹰代表的这?番面部表情也在其他三常面上演绎了一遍。 最?后是……seres。 江逾白?嘴唇轻启,再次抛出一个数字。 这?下总理知道为什么其他人?会是那样一副表情了,这?个数字绝对不?会是什么普普通通数字的组合,所以?她很?轻易的就联想到了国家最?高机密中,能和数字产生关联的事物?。 核武器储备数量。 核武… 光是念到这?两个字都叫人?有点心惊胆战。 如果不?是清楚自己是代表和平一方,总理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宣战的了。 台上的黄洲是不?清楚这?些的,他脸色有点发苦,不?知道江逾白?怎么不?按议程上说好的来,这?个环节可没有预演过?,完全是预言家先生的即兴发挥。 看江逾白?胸有成竹的模样。 黄洲也只能强装镇定?,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摸样。 没被江逾白?视线扫到的国家代表有点莫名?其妙,他们离得近的都能看见部分被江逾白?看到的国家代表神情突变,反应极为剧烈,但又在极力压制。 还有一部分国家代表也是和他们一样的懵逼状态的——嗯,毕竟不?是所有的外交代表都有权限知道这?么高权限的国家机密,部分代表知道仅仅是因为seres莫名?其妙申请召开的这?场会议,所以?本身被派过?来参加会议的,就是国内政坛的重?要人?物?——感?觉好像忽然变成了三个世界。 而他们这?些个没被江逾白?视线扫到的、第三世界的人?,就睁眼瞎。 明明在参会,但好像又不?在。 如参。 譬如樱州代表井田,就不?动声色地已经看了詹姆斯好几眼了,很?可惜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也是被看到的人?之一,但是江逾白?报出来的数字他没怎么听懂。 孔雀联邦代表则是不?明觉厉,但他大概是猜到今天不?是什么提出加入un常任理事会申请的好时机了,于是只能默默把自己手中的申请文件夹给合上了。 江逾白?彻底点完了名?,场面也陷入了死?寂。 一共是超过?十一个数量的数字。 被点到的国家代表不?敢率先发言,因为一旦讲话?质疑,似乎就已经证实了本国的核武器储量。可是不?讲话?好像又是默认了对方的猜测是准确的。 想讲话?的不?知道讲什么,看看别?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也不?讲话?,总感?觉这?场本就不?同?寻常的会议,已经离开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总之进退两难。 但气氛不?会骗人?,大会堂内里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一样。 对于能听懂这?种暗号的代表们来说,这?是一种威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气氛非但没有缓和下来,反而越发暗流涌动。 因为核武数字的消息太过?具有冲击力,一时倒让詹姆斯等人?忘记了最?开始的议题是什么,是参宿四的爆炸、是伽马射线暴、是地球生物?的末日。 江逾白?并没有急着开口,他善良地为大家准备了接受现实的时间。同?时,他还需要透露一些其他国家能听懂的未来信息。 五分钟一到,江逾白?继续开口:“明天晚间北京时间18:09分,seres西北部连壁丘墟会发生6.2级大地震,大量房屋毁坏,部分水、电、交通、通信等基础设施受损。” “两天后上午北京时间08:22分,海地太子港会发生7.3级大地震,主震之后还会持续两天的余震,将会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当地经济会因此彻底崩溃,一蹶不?振……” 魔咒没有停止,还在继续。 他语气平静,语速适中,每一个字都吐字清晰,就像一名?专业的新闻播音员,只是他的播报内容过?于超前。 台下有代表在窃窃私语,有些人?已经开始动摇了。 因为从地震发生的原理上来讲,地震就不?像其他灾害那样具有预测性。 地震的原理是地壳的各个板块一直在运动,它们或互相分离或互相挤压,在板块边缘通常积聚了巨大的压力,当这?些压力超过?了临界点,就会发生短暂剧烈的运动。 至于大家耳熟能详的地震预警,它其实并非是预测地震的发生,而是在检测到地震发生后,可以?抢在地震波到来之前通知当地群众,以?此争取到十几二十秒的宝贵逃生时间。 就目前而言,人?类的科技水平还没到能够提前好几天预知到地震的程度。 所以?,在所有天灾人?祸中,预言地震是最?好的选择。江逾白?报出来的时间、地点和震级,几乎是在一周之内,整个地球都被震了一圈。 再怎么看,这?也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有人?嗯了一下自己桌上的麦克风,似乎是想要说点是什么。 “罗德先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很?遗憾,我只看见这?些而已,其余的,我只能吝啬些了。我想这?些事情的准时发生,会让我们达成共识的。”江逾白?内敛的笑笑,嘴角弧度很?小,看起来并不?那么真诚。 罗德的表情并没有掩饰,看来江逾白?所言的确就是他想要询问的问题了。 查尔斯看了看自己的麦克风,有些蠢蠢欲动……毕竟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戏剧性了,查尔斯确信,不?管这?件事情闹到最?后是真是假,都一定?会载入史册…… 如果历史上会记载他义正言辞的与“预言家”对话?。 同?样的,那种提前被人?看透的感?觉,查尔斯也很?好奇。 这?就像是有人?告诉你不?要拿灯泡放进嘴里,但真的能忍住不?去尝试的……少之又少。 查尔斯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正要去按自己的麦。 江逾白?开口了。 “今天这?场会议召开的主要目的,不?是探讨如何应对地震,而是各位需要以?严肃认真的态度,去面对一颗恒星的爆炸。” “在724光年之外,那颗曾经被天文学家们仔细研究过?的参宿四,已经发生了超新星爆炸,只是我们还并不?知道罢了。距离太过?遥远,等我们真正看到天空中出现第二个太阳的时候,那些会破坏整个地球生态的射线也已经到达了地球。” “届时,” 江逾白?语气平静,但他抛出的每一个词都在湖面上激起极为宏大的涟漪。 秩序崩溃,国家解体…… 辐射一波一波侵袭,摧毁人?类基因,摧毁臭氧层…… 太阳光线会没有丝毫阻隔的煎烤地球向阳面…… 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淹没掉地球上绝大多数的陆地…… 此番种种。 “这?就是我所见的未来。” 这?也是为什么江逾白?要求一定?要自己上台来讲述的原因,他是真的见过?,所以?不?管是话?语还是神态,都是在明确的告知在座诸位,这?些事情是一定?会发生的。 他从公开自己的能力之后,就在通过?核武、地震、描述末日,这?些带着危险性、、和死?亡携手共舞的象征,来步步紧逼、包围在座的所有人?,几乎是在气势上寸步不?让。 如果要让总理来评价,那只能说江逾白?是一个天生的谈判家。是的,江逾白?的所作所为,都不?是在论述,而是在以?一种谈判的方式所进行下去的。 当然了,这?个什么“预言家”的身份,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就像那些在后面的国家代表们,他们只觉得台上这?个年轻人?在大放厥词,完全搞不?懂状况。 但他们不?是蠢货,没看见前面的人?都没动静吗? 所以?会场内落针可闻。 江逾白?在台上坐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但他的神态却丝毫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只是平静的、十分平静的、目光空洞的注视着台下所有人?。 第93章 安静到了极点,势必会被打破的。 凡事过?犹不?及。 一个喝了一半的水瓶不?知被谁远远地从后面砸了上来,一道弧形的抛物?线完美的直击江逾白?的面门?,紧随而来的,是一道分不?清是哪个小众语种的高呼。 江逾白?在这?个时候好像又看不?见了一样,一动不?动宛如雕像一样的坐在那里。 塑料水瓶没有砸到江逾白?身上,它“砰”的撞在防爆盾牌之上,然后就使命终结了,无力的摔向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咕噜咕噜滚落台面。 青年面色未动,只是迟钝的下意识侧头躲了一下声音来源的方向。 他知道那个国家代表在高呼什么。 “这?是战争!这?是宣战!” “你是魔鬼!”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后排的观众们对un本就没有什么信任,勉强在五常秩序之下苟活、任人?鱼肉而已。江逾白?的话?语,不?仅仅是宣告灾厄,同?时是在进一步提高un的话?语权。 而un的本质? 这?些始终被压迫,带着枷锁享受所谓“自由”的小国总理心知肚明。他们的政治功底本也不?如大国博弈的外交官们,愚昧尚存于这?些表面被强行改造成现代社?会的部落式国家。 和平年代尚且生存艰难。 再往后,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你是恶魔!” 你必须是恶魔。 好像这?样反驳,就可以?摆脱既定?的未来一样。 ----------------------- 作者有话说:感觉大家应该都清楚代指,我就不解释了,孔雀是阿三。 —————— 不会涉及政治的,最多就到这章这样了,不会写也不能写。 最后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主观能动性其实并不强,卖个关子先不说为什么不强。 我写这个位面,单纯是想写“被团宠”而已,哪怕这个“团宠”是利益居多。 —————— 我写的文很虐主吗?(本人毫无自知之明…) 最近后台的新评论基本都是说前期给主角和读者受气……看得我两眼一黑,挨骂挨的感觉自己要火了(bushi) 感觉正剧风就是这样的吧,有虐有爽? 不清楚定义,这是我自己琢磨的。 一点碎碎念,没了。 第64章 黑色幽默 这样突如其?来的暴力袭击, 把一众代表都?吓了一跳。 好在?中方这边早就?考虑到会出现不可控的事件,毕竟在?历史上,在?un会议上大打出手?的也不是没有,所以黎白易在?江逾白上台之前就?做了万全的措施。 五常中, 不知是哪位回头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那个砸出水瓶的人, 然?后?就?收回了目光。 紧急会议出了这样的岔子, 江逾白肯定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他的任务也已经基本?完成?, 剩下的事情自然?有相应的人去完成?。 “江先生, 这里现在?不安全,我们暂时先离开吧。” 江逾白点点头, 友好同各位代表致歉自己的中途离场,全然?没有前不久咄咄逼人的架势。 士兵们戒备森严团成?团围着江逾白离场了。 那个砸出水瓶的国?家?代表也暂时被?请了出去冷静冷静,尽管可以把这样的行为理解是情绪所致,但中方显然?不会把事情简单化处理。 万一对方是有更加深层次的利益考虑呢? 国?际外交无小事。 会议在?兵荒马乱中继续开了下去, 但也已经不用人再主持了。江逾白的离开, 并没有使风波消匿于无形, 而是愈发紧张起来。 united kingdom&france两国?目光审视的望向中方代表, 眼神中含着探究的意味。然?后?是united kingdom的人客气地率先问话:“不知贵国?同江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此事。” 黄洲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隐瞒,没有必要, 隐瞒也隐瞒不了,毕竟当时转移江逾白的动静有那么大,多少都?会走漏点风声。 那可是闹市区, 人口密集。 “算到今天的话, 一共是五天。我们也只比在?座诸位早知道五天而已,在?确认了江先生的能力情况之后?,昨晚才紧急向un提交申请的。” 黄洲顿了顿, 似乎是在?组织措辞,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我们也并不比你们早知道世界末日的消息多久,就?刚好是观测到参宿四星等下降的那一天我们才彻底正视了江先生所言。” 五天时间,改变全球。 无稽之谈,可偏偏成?了真。 france代表紧接着追问:“这位江先生的能力具体是什么情况,你们有做过相关研究吗?” “目前还没有正式开展研究,我们只清楚江先生是除了车祸之后?,意外拥有能看见未来的能力的。江先生同我们说的是,这是人类目前无法理解的食物。” 黄洲苦笑一声:“如果各位依然?对预言存疑的话,不妨在?这里多待上两天,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也能第一时间商讨对策。” 詹姆斯此时突兀地插进来,话语稍显强势:“我想见见江逾白先生,作为一名国?际公民?,我想,江逾白先生是有这个自由的,对吧。” seres和白头鹰合众国?代表双方代表视线交错,有看不见的火星四溅开来。 白头鹰代表的用词很巧妙,国?际公民?。 呵,江逾白是正儿八经的seres公民?。 但黄洲还是客气答复:“是的,不过这个还是要尊重江先生的意愿,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们会酌情安排,避免高频次的会面?为江先生带来不便。” 詹姆斯也无话可说,毕竟现在?见面?的权力都?掌握在?人家?手?中,只琢磨着下一次再见江逾白自己能做些什么。 江逾白。 这三个字背后?隐含的东西太?多了,詹姆斯一时千头万绪,点点头算是表达自己明白了之后?,就?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 和他一样动作的,还有russia代表阿尔洛奇卡。 这位代表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一直在?联络国?内方面?,眉头紧蹙,气场冷冽。 会议室并没有限制参会人员的自由,但除了那个被?请出去的国?家?代表之外,其?他人都?还依然?留在?这里。 逐渐出现了划分群体的趋势。 英法德等西欧国?家?都?围着美方代表,窃窃私语地商量着什么。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代表,也悄然?加入了进去,无声融入,十分和谐。 在?一群金发碧眼的白种人之中,站着一个身材与周围人对比之下,显得略微娇小的黄皮肤黑头发人种,那是日方代表井田。 他正凝神听着各国?代表的交流,态度很是认真,不时附和美方代表詹姆斯所言,不时悄悄看上一眼中方代表黄洲。 黄洲这边人也不少,不过也没什么利益关联,都?是试图打探些更新的消息的。关系稍好的几个建交国?家?,如反倒话少些,大部?分时间只是在?听。 印方代表作为同样和seres接壤的国?家?,却没有参与进去,他既没有加入到西方阵营,也不屑于seres的小团体,而是独自坐在?一边,用眼神威胁示意着相邻的几个国?家?代表向他靠拢。 不过很显然?,印度在?相邻的几个国?家代表心目中好感度并不高。他孤家?寡人坐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没忍住,还是跑去了英方代表身侧。 韩方代表本?也想去中方代表那里探听情况,却见朝鲜代表也在?中方代表身边,朝韩历来立场不同,韩国?见状也脚步一转,直接加入了美方代表的阵营。 seres和俄离的稍近,但并没有联合的趋势。俄方周围也围着几个周边小国?的代表,形成?了一个小团体。 而剩下的非洲大区,则是以一贯的大区匹配机制,先是吵吵嚷嚷,然?后?四散分开,有的围着美方、有的围着seres、零落几个跟着russia。 剩下谁也不想依靠的,也自然?组成?的一个松散的小联盟。 这个联盟仿佛是什么收容所,那些穷国?、弱国?连战编资格都?没有的就?只能干看着,因为他们的加入与否对那些大国?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可能唯一有点重要性的,就?是他们手?中掌握的那一票。 但与大事相比,这一票也同样无关紧要。 黄洲安抚着靠来的国?家?代表们。 能靠过来就?代表这些人大多是对末日论将信将疑的,只是怀疑相对少一些,也想了解更多和江逾白有关的事情。 “我想知道…这位预言家?先生所看到的未来,真的是人类大灭绝吗?” “不,从?科学的层面?上讲,当江先生看到未来的那一刻,未来就?会发生改变,他已经看到了末日无存,那么留给我们的结局,自然?就?只剩下了末日生存。”黄洲如是回答道。 第94章 “诸位可以在?此暂留,我们可以在?这里见证这两次地震。在?彻底证实了江先生的能力之后?,想必接下来还会有漫长的会议和工作要处理。” “对了,如果有想要见江先生的也可以提交申请,我们这边会根据江先生的意愿酌情安排。”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在?场所有的国?家?代表所说的:“我们并不限制江逾白先生的社交行为,但还是会尽量控制会面?频次的。” 用的是中文。 同声传译很快将意思?传递给在?座的每一个人。 “江先生才发生过车祸,身上的伤还没养好,保持身心愉快和轻松是非常有必要的。”为了避免这些国?家?代表们误解自己的意思?,以为seres要独揽大权,限制江逾白的人身自由等等一系列的阴谋论猜测,黄洲又补充了一句。 詹姆斯立刻顺着杆子爬:“江先生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吗?这怎么能叫人放得下心?本?国?拥有最完善的医疗基础设施和尖端医疗人才,生物科技技术也十分发达,一定能尽快帮助江先生恢复行动能力。” “作为目前全球最发达的国?家?,我们对江先生的身体健康义不容辞,有义务为江先生提供我们最好的医疗资源。”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带微笑,十分诚恳。 黄洲不咸不淡的,打了个太?极:“本?国?同样拥有大量尖端医疗人才,而且,不止现代医学,我国?的传统医学在?养生和养身方面?也是颇有建树的。” “在?习惯的人文环境中疗养更有助于江先生的情绪积极健康,詹姆斯先生,您知道的,心情对于病情发展来说是很重要的。” “是的,我当然?知道了。”詹姆斯还是笑盈盈的。 “如果江先生不介意的话,实际上我们可以在?美国?单独为他开放一座移民?城市,只接纳seres人,而且只要申请就?能获得永久居留权。我们绝对能够打造出一个完美还原江先生以前的生活环境的世界。” 他一开口,就?十分的财大气粗。 “詹姆斯先生,我必须提醒您,现在?对于全人类来说,每一点资源都?是可贵的。我想江先生也不希望美方为他付出如此庞大的人力物力的。” 两国?代表打着听起来就?很滑稽的机锋。 双方都?很清楚对方想要干什么,而在?某一点上他们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哪怕现在?预言还没被?完全证实,江逾白的重要性也已经不言而喻。 和地震可能会死几个人,造成?那么点微不足道的经济损失相比起来,核武的精准数字,有核国?家?大多已经确认了江逾白的特殊性。 见着两位神仙打架如此态势,现在?就?算是江逾白是假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其?他代表们也只能是跟着一起假戏真做了。 短暂的全场交流之后?,便又回到了那种分散开来的状态里。 美方聚集的小团体这边正在?商量着等地震后?去见江逾白的事情。韩方代表有些迫不及待,他总感觉自己在?江逾白身上看到了什么熟悉的气质,他想要去确认一下。 不过他的鲁莽行为显然?引来了詹姆斯的不满。 “第一印象在?心理学中很重要,我可不希望让江先生留下一个我们不知礼数…” 詹姆斯用了一个在?seres文化里才会用的词,尽管在?他们自己的国?家?里行事是不需要这样含蓄客套,但客随主便:“的坏印象。” 话到这里点到即止。 “怎么会,詹姆斯先生,可能是因为地理缘故,您不知道,这位江先生,在?seres国?内可是鼎鼎有名的企业家?,我们大韩民?国?也是与其?有过经济往来的,双方合作十分融洽。” 金代表笑容可掬,讲话底气都?更足了,好像和开化集团共事的那个人就?是他一样。 实际上那只是私人企业之间正常的商业往来而已。 不同国?家?有不一样的人文风情,大家?各有心思?,都?很清楚,只要能获得江逾白的好感,随便从?他那里听到两句什么话都?可以。 江逾白本?人就?是巨大的政治资本?,哪怕他说的话是假的,只要有人相信,那就?能是真的。 这和金融市场是一样的,只要投资人们对这个项目依然?有信心,那这个项目就?能活下来,不管这个项目是虚假的风口还是真正的繁荣。 这是对于国?家?的角度而言。 在?个人层面?上,如果能投了江逾白的缘,什么政党、民?选、民?主都?见鬼去吧,哪里还需要费尽周折去做那些事情。 詹姆斯打量金代表的视线有些发凉:“详细说说。” 金代表脸色一僵,只能是硬着头皮开口半清不楚的描述开化集团与韩国?私企之间的项目往来。 * 对于江逾白的特殊待遇——这一切的讨好,前提都?建立在?那一场地震真的会准时准点发生、准时准点结束。 并且在?此之前,这些聪明的政客们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世界末日如果真的被?全体国?家?代表证实的话,那些与生存无关的经济行业都?会被?蒸发掉,这是最后?一笔大捞的机会。 不是每个人的政治生涯都?能运气这么好的。 然?后?松散的国?家?小组织又分开成?为个人。 詹姆斯也打起了电话。 中方比他们早知道这个消息,估计早就?在?做应急预案了,美方自然?不能落下,他们必须拿出相应的更加完善的方案。 这个方案代表的不仅仅是方案。 还有话语权——处理这场世界末日的主导权。 对外的国?际社交上必须维护白头鹰合众国?的利益,或者说这样的情况,也不仅只发生在?詹姆斯身上,罗德、金代表、井田、阿尔洛奇卡,都?是如此。 哪个国?家?的外交官不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而在?此处发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 * 总理并没有在?会议上停留太?久,在?江逾白离开后?不久,她便也离开了旁听席。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刘隆已经是皱着一张脸在?火急火燎地敲键盘了。 在?会议进行的同时,总理办公室也同步收到了g省传回来的报告,一份又一份,几乎快要堆成?小山。还有不少从?下面?汇报上来的重要信息需要刘隆这些工作人员进行核查,好在?是还有个紧急事务委员会能帮衬一二。 “怎么了这是?”总理走过,顺手?拿了份文件开始看。 然?后?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 那辆幸运撞了江逾白的私家?车,先是在?废弃车场被?人翻了出来。在?转移重要物证的时候,被?seres人员发现了围追堵截。 期间追逐战、调虎离山、狸猫换太?子之类的戏码,堪称一部?国?庆档大片了都?。 果然?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有来的晚些的,抢不到车,就?开始抢人。 先是精神病院江逾白的主治医师,结果扑了个空——这些重要人物自然?是已经提前被?官方人员管控了起来。然?后?又是开化集团的员工、当初撞江逾白的那个肇事司机等等。 最后?就?连总理都?没想到…… 怎么那个报警的老大爷也被?顶上了,出门遛鸟的时候被?人套麻袋了,抗上面?包车就?走。 要不是当地警员及时发现…… 这谁能知道拐卖人口连老人也不放过了? “好笑吧?我自己也觉得好笑呢。” 刘隆无语凝噎:“总理,依我看,这些间谍为了kpi多少是有些疯魔了,什么有的没的消息都?在?硬套,我说他们还不如直接自己瞎编,不省事多了?” 在?开会之前其?实,江逾白先前所在?的那个城市就?已经被?全方位把控起来了,不管是对外的高速公路还是国?道,哪怕这会造成?很大的经济损失,中方也在?所不惜。 可就?算已经是这样高强度的防护了,那些明目张胆的举动暂且不提。 这几个小时里,还有不少暗流涌动着呢,例如口称自己为外媒记者的人、使馆领事馆外交人员、地方政府招商引资邀请函等等持有这些证件的境外人士大量涌入,到处溜达。 这些都?还是明面?上的好抓,毕竟人种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还有被?买通的又或者其?实不知所以然?只是被?忽悠过来的国?人、亚洲人,在?开化集团大厦附近转悠、自拍、打视频通话的。 就?连g省的网络都?被?攻陷了,一天到晚弹出各种对话页面?,以江逾白所在?的那个城市为中心,向外扩散。 今天的g省人民?手?机里都?收到了无数条来自于国?家?,反诈信网信办的短信提醒,不要随意接通陌生电话、不要随意点开未知链接等等。 第95章 要是有的人闲的无聊接了,就?可以听到下面?这番对话。 “不、请您不要挂电话,您现在?在?哪里?不管在?哪里都?可以,只需要对着外面?每个角度拍几张照片就?可以了。您只要拍了就?行,我们还会将您刚才拍摄的照片和通话记录删除,您大可放心。” “这些都?是十分常见,随便一个外国?人来到你们这座城市都?能看到的东西而已,不会涉及到国?家?机密的,您放心,你完全不需要有愧疚感,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不,我们怎会质疑一位女士的爱国?之心,但我们相信您一定是一位善良的女士。” 就?连手?机欠费、信号不好的这种极端情况下,外国?活雷锋们也充分发挥了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的优良传统,上来就?用经费给手?机欠费的人群充上了一年?的话费,还有的甚至直接自带基站。 警察和军方人员敲门检查的时候都?有些傻眼。 如此种种都?是在?几个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 完全可以想象再过几个小时,g省人民?会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当中。 总理忍不住打趣:“小刘啊,你说说,这么一波倾情赠礼,咱们g省的外汇收入不知道要翻多少倍呢。” 刘隆啧啧摇头:“总理,您还是道行浅了,这些干间谍的可聪明着呢,知道最近国?际形势不好,都?不是给外汇和人民?币的,都?是直接给黄金这种贵金属的。” “我看,咱们银行的黄金储备才是真的闷声发大财。” 总理笑着摇了摇头,望向窗外。 说实话,她并不认为这些东西能给情报人员带来什么有利的信息,这种鲁莽的、飞蛾扑火一样的、低效率的行为,最多只能是安一安自己国?家?那帮政客的心而已。 必须趁着这些国?际送钱友人还没有联系起来在?g省闹出更大的风波之前,把江逾白所有的社交联系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 作者有话说:有的感觉会被和谐的部分我就马赛克了原称,但是马着马着,感觉都有点变味了。 所以中间有一段是没有码的。 * 本章灵感来源《绑架全人类》——不建议大家去看,因为原作者太监了,写了个开头就太监了,我真的是夜不能寐,扼腕叹息。 * 键//z部分纯属乐子,大家随便看看就行,都是刻板印象,没有一句真话。 第65章 建交 如果时间线再往回倒一点的话…… 江乐湛一家三口作为江逾白亲缘关?系中最亲密的人, 自然也在被骚扰的行列中。 家里所有能联网的电子设备都像是中病毒了一样,不断有各种?信息弹出?,“嘀嘀”声就没停下过。 三人的手机也是一样的待遇,哪怕江乐湛的手机开了勿扰模式, 都能有大把电话能绕过这?个模式继续打通进来。 一开始江志新和郑璇夫妻俩, 包括负责照顾他们的那个军官都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发?生了什么?, 尝试着接通了一个,结果一接通就是…… “喂, 您好, 请问是江逾白先生的母亲郑女士吗?” “对对,您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 如果你能回答我们接下来的问题的话,您放心,这?些问题非常简单,完全不会给您带来什么?负担。” “我们愿意支付、现在国际形势不太好, 美元可能在贵国不太流通, 那就黄金吧…是的, 没错, 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简单的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就可以了。” …… “江先生您好, 请问您对移居白头?鹰合众国有无意向?” “只要您点头?,我们这?边立刻会安排好一切事?宜,保障你们在白头?鹰合众国的生活和工作, 请不用担心绿卡的问题、是的、是的, 没错。” “担心人文环境适应不过来也没有关?系,我们这?边已经为g省g市全体人民开放了移民申请绿色通道,就现在, 只要申请您就能加入合众国国籍!” …… 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 红牌参谋扶额,十分无奈:“几?位,请不必在意,这?些据我们了解,是最新的电信诈骗病毒,目前已经在本市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相关?的技术人员已经在排查了。” 江志新将信将疑,现在的骗子都这?么?信口开河了吗?合众国移民,赠送黄金都张口就来了。 一点也不切实际。 郑璇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更多的则是担忧了:“这?个病毒不会悄悄就把我们的钱转走?了吧?” 参谋宽慰。 江乐湛不想听这?些废话,他打了个哈欠,谎称休息,回了房间就背着几?个军官,悄悄尝试接通了几?通电话,发?现那真是说什么?语言的都有。 有江乐湛能分辨出?的日语、韩语、英语,还有江乐湛分辨不出?来的不知道什么?语种?。 兴许是这?些人压根没想到能真的打通,意识到电话那头?有人之后,很快就切换成了或流利或拙劣的汉语。 江乐湛没能探听到更多消息,因为对方简直是急不可耐的疯狂追问他各种?有关?江逾白和这?两天?他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的问题,完全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饶是如此,江乐湛也能从这?些人身上推断出?一些浅显的几?条线索。 1,现在的情况必定和江逾白有正相关?,而且一定就是这?几?天?发?生的。 2,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还没有正式在公众视野中公布的、全球性的大事?。 3,江逾白目前是一种?利益极大的资源,所以各国争抢。 江乐湛最开始看到军方的人,仅仅是猜测可能江逾白和国家达成了某种?利益交换,现在他才发?现,他的猜想还是有些狭隘了…… 什么?样的利好,才能引来这?么?多狂风浪蝶?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自从那天?之后,他们就被这?些表面?十分友善的军人给变相软禁了起来,无法亲自接触到外面?的消息。 敲门声响起。 江乐湛细节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之后,才睡眼?惺忪地起身去开门,还是军官。 “江先生,技术人员尚未能排查到病毒起源,不过我们已经在这?部手机中重新针对该病毒搭建了防火墙,您可以放心使用。”说着,军官递出?来一部新的手机。 “您现在的这?部手机可以暂时交由我们保管,等病毒的事?情解决了,我们会第一时间归还给您的。” 江乐湛注意到军官手中的透明塑料袋里,已经提前有了父母的那两部手机,他明智的选择了同军官交换了手机。 “乐湛醒了呀,” 郑璇在交换手机这?一步骤完成之后,就探头?出?来了:“你这?孩子,早不睡晚不睡,到了饭点了就休息了。” “快来吃饭,待会儿都要凉了。” 江乐湛哪里有什么?吃饭心思,可是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只能是顺从地去了餐桌边,郑璇还顺手帮他理了理乱翘的头?发?。 “赵班长,这?是不是那帮子美国佬搞出?的什么?新型经济制裁?我看他们就是一肚子坏水,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不清楚军官的具体职位,红牌也仅仅是让江志新等人称呼他为赵班长。 江志新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最初的惶恐过去之后,军官们实在宽和友善的态度,让江志新不知何?故又飘飘然了起来,要不是这?些个当兵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都能和对方喝着小酒称兄道弟了。 “哪里,目前还不能确定的。”赵班长如此道。 江志新斟酌着自己的小酒杯,那种?中老年?男人特有的喜欢畅谈国际新闻、指点江山的老毛病又犯了,仿佛生来的dna里就已经考过了教?师资格证。 江乐湛心里厌烦,却也跟着应和。 就在这?时。 去主卧拿东西的郑璇发出?了一声惊呼,江乐湛第一时间站起来就要过去,赵班长伸手给他摁住,示意一边其他人过去看看情况。 江乐湛眼?见着他们确定了无危险之后,这?才被容许了自由行动。 走?到主卧,初初看不出?什么?来。 “妈,你到底怎么?了?”江乐湛扶住郑璇,语气担忧。 郑璇抚着胸口,还在平息自己的情绪,闻言伸手连连指向窗外。 江乐湛再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对面?楼栋的房间里、阳台上、走?道中,甚至是街上的路人,都有往自己家里瞧的模样。 拿望远镜的拿望远镜、用摄影机的用摄影机,实在没有设备的,直接拿手机对着他们拍。 阳台上那个拿望远镜的就是被郑璇抓了个正着的,但一点没不好意思,还大喇喇的对着这?边看呢。 恐怖片都不带这?么?演的。 第96章 实在是诡异的没边了。 赵班长上前挡住了双方的视线,拉上了主卧的窗帘,安抚道:“请不必担心,我们会处理好这?些的,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喜欢盯着别人家里的事?瞧着的闲人罢了。” 其他事?情,就不是江乐湛一家三口可以探听的了。 就这?样,在诡异的各方关?注中,江乐湛一家三口拉上窗帘,紧闭门窗心神?不宁的又待了一个小时,这?才接到了赵班长新的指令。 重新回来的赵班长身后还站着许多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士兵。 江志新一时有些被惊到:“这?,这?这?是要做什么??”他感觉自己脑袋凉凉的,本来喝了点小酒,酒意上来的脑子都更清醒了几?分。 “江先生,放松,不用紧张。” “现在你们所住的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新的住处,可能需要暂时委屈你们一段时间,不过总比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要好。” 江志新和郑璇见赵班长说的实在严重,出?于对人民子弟兵的下意识信任,以及惜命的本能,当即也没多想,就要收拾东西跟着走?。 江乐湛还多问了一句:“我哥那边没事?吧。” 赵班长宽慰道:“江逾白先生现在很安全,您放心。” * 外面?早都乱套了。 就是不清楚是只g省这?一个地方如此,还是……全国沦陷。 天?空中飞着很多民用无人机,如同下雨前要低飞捕食的燕鸟一样来回穿梭,看不清楚型号,但就那个灵敏度和行动速度来看,估计也不是便宜货。 风吹过地面?,卷起几?张传单,上面?印的全是中文,但语句念起来不太通顺,x国欢迎g省人民的加入、拨打电话*****回答问题即可获得**g黄金等等。 在这?个最繁华的闹市区,所有的广告屏幕全都被各色各样的弹窗和对话占据了,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今天?的行人街上居然没什么?人,店铺门也都关?得死死的。 为数不多的那几?个还在路上走?的行人,手里拿着的手机也在不停的响。 军用车几?乎每走?一百米,就能看到穿着制服手持警枪的警察和绿色军装的士兵混编巡逻。 这?一切都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看得人心里发?毛。 江乐湛脸色难看,他注意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因为平常经常在这?个点开车出?门上班的缘故,江乐湛很清楚,这?个点绝对会堵车,而且是水泄不通的那种?堵法。 可现在整条车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也没有车,好像今天?的车道就只为他们家的人服务一样。 中间车道是江乐湛等人乘坐的军用车,两边还有车辆跟着辅助同行。要是不知内情的人瞧见了,只会觉得气派十分。 * 北京。 会堂墙壁上的装饰性钟表表盘,分针秒针正在缓慢移动。在这?一片寂静中,只有这?时间流动的、轻微的“咔哒咔哒”声。 18:01:58,18:01:59,18:02:00…… 会堂正中央的大屏幕上,是静默的大西北画面?,此刻大西北正如当初总理规划的那样,正在进行两军演习。 这?场阵容豪华的演习也是提前布置好的。 在不涉及军事?机密的情况下,向在座诸位展示强大的国家硬实力,是重要一环。 毕竟真理只在大炮射程范围内,总理至今都时常因为自家只有29个重装合成旅而夜晚焦虑的睡不着觉。 毕竟孔夫子都说了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没有30个重装合成旅,哪里能在这?个星球上有立足的资本呢? 在预言家先生通知的地震时间前十分钟。 军队开始有序撤离,那种?平日里一遍遍训练出?来的令行禁止,让这?些撤离画面?都显得十分赏心悦目,跟阅兵仪式似的。 不过是谁赏心悦目,是谁坐立难安就不清楚了。 画面?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没有人气的空寂荒野,风吹过戈壁,砂砾们重新抚平了人类留下的痕迹。 * 咔哒。 咔哒。 咔哒。 18:08:58,18:08:59,18:09:00。 * 已经到了六点零九分,画面?里却依然是一片平稳。各国代表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心情,但多少?都还在努力压抑着情绪,继续耐心等待。 预言未来这?种?事?情出?现点轻微误差也正常,现在依然在六点零九分的范畴呢。 后排有着轻微骚动,但很快复又安静了下去。 有代表已经开始祷告了,各国信仰不同,手势也各有不同。但他们的共同点是,这?些向自己心中所信仰之事?物祷告的代表,手部动作都有着轻微颤抖。 * 18:09:57 18:09:58 18:09:59 * 就像是故意戏耍大家一样,非要卡在这?最后一秒,那片戈壁才开始轻微颤抖起来,紧接着这?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戈壁笑了。 笑容灿烂。 如同要将整片陆地都撕裂开来一样,画面?很稳定,无人机的航拍视角一路从戈壁开始巡视,记录着这?犹如地崩——这?是史无前例的西北震级。 屏幕里喧闹不已,都是地震的响动。 没有一点人声。 会议室里也没有一点人声,但是人心中的震荡,丝毫不必屏幕里弱。 “oh,god!” “allah…” “f**k!” “Чeptвo3ьmn!” 外交代表们先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多希望这?一刻只是个错觉。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去看中方代表,慢慢的所有人的视线又都集中在了黄洲的身上。 就算这?是巧合,这?世界上也没有这?么?巧的巧合。 “黄先生,我们、我们想要、我们必须第一个和江逾白先生见面?!”终于有代表反应了过来,站起身来,远远地朝黄洲高呼。 “我们才是被江逾白先生选中的国家,在三个月之前,开化集团是有意在我国进行大规模商业投资的!” 这?是印方代表的激动声音。 “应该按照顺序来,白头?鹰合众国作为第一个和江逾白先生见面?的国家!他们拥有全球最强大的军事?实力,全球最高的gdp,他们是自由民主的、文明和谐的,同江逾白先生应当是再合适不过的!” 这?是不知道哪个小国代表在白头?鹰代表的示意下为他们发?言。 但詹姆斯出?来抢排位,其他国家代表也不是干吃素的。 “文明和谐,自由美利坚,枪战每一天??” “自由民主,封禁还没有离任的原总统推特的自由?开枪镇压游行大学生的民主?在这?方面?上的确是你们无人能及。”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然后场内便是短暂的一片哄笑声。 白头?鹰代表詹姆斯也是面?不改色,在这?方面?充分展现了他们的战略定力,不急不徐的清咳一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才慢悠悠的开口。 “我提议英法两国代表也应该率先同江逾白先生建交,他们同样也有充分的资格。” 显然几?方都是私下早有交流的。 这?下也轮到一向自诩为世界第三大强国的阿三了,孔雀联邦代表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先是用眼?神?威胁示意自己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几?个小国代表,然后才高声道。 “我国的人口即将超过seres,成为人口第一大国!gdp屈居全球第三,按照国家经济实力来说,我方要求第二个同江逾白先生见面?!” ——倒也勉强有些自知之明,只是不多。 “第二个?因为我看你们阿三的实力,第一个上去也是名副其实的。”有国家代表提议。 这?显然就是明褒暗讽了。 又有人不合时宜的笑出?来。 荒唐的会场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谁说和江逾白先生建交要按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来选择了?难道不是应该看江先生的意愿么??” 德方代表冷冷看了孔雀联邦代表一眼?,有些不屑:“我们今天?下午已经和江先生名下的开化集团建立了初步联系,贵公司的严谨生产、大胆创新的企业文化显然同我国的文化理念更为契合。” “文化理念?什么?文化理念?掀起两次世界大战的罪魁祸首?还是为了人类文明开展净化行动,优生优育?”有代表毫不客气的拆台。 这?话让以方代表脸上神?色莫名难看了几?分。 “比起个人偏好,自然是按照国家实力来计算更为公平,凡事?公平才是第一等重要的。”樱州方代表井田立刻跟上。 因为历史渊源,他们不敢保证江逾白会对樱州有什么?好脸色,樱州也不可能接受一直被排挤在外的未来,必须要做出?改变。 第97章 其实在座各位代表都很清楚,seres的吃相不会太难看,去做那些限制江逾白的蠢事?,毕竟这?么?大一个国家摆在这?里,多少?都该要点脸面?。 就算不要脸,也得考虑被他们限制了的江逾白的情绪。 代表们争夺的,只是一个优先权,打一个时间差。 这?样才能获得更多政治操作空间。 “非洲也必须要和江逾白先生建交,不然你们这?就是公然的人种?歧视!”非洲那个松散的联盟也总算有人发?话了,他们倒没有力争上游,只是试图在捍卫自己的权益。 和其他跳脚的国家代表相比起来,哪怕这?些代表用的都是“建交”一次,黄洲还是显得气定神?闲。 “各位,我们早已有言在先,我们是不会限制各位同江先生的接触的,这?些全凭江先生自己的意愿。” “现阶段,对于我们而言,着眼?于眼?前是更重要的事?情。” 第66章 孔雀联邦 兴许是对自己的受欢迎程度早有预料, 所以江逾白没有去参与西北地震的集体观影活动以及观影后热烈积极的嘴炮交流。 他正在自己的房间内吃晚餐,心情颇为不错。 上一世?的饭菜多是自己抽时间做的,要么就是干脆不吃。 那个时候时间金贵加上没钱,营养均衡这样的奢侈事情就不用想了?, 每次到了?饭点, 是真?的有些痛苦的。 后来干脆抱着紫甘蓝生啃草料…… 紫甘蓝真?是伟大的造物。 “晁靖, 你要不要来点?”江逾白吃得开怀,热情招呼了?一声。 一边站着的晁靖, 先是看了?看江逾白托盘中, 寡淡的、如?果那可以被?称之为是食物的话,然后又看了?看江逾白本人愉悦的神情。 晁靖默默移开了?视线。 到底是怎么做到吃着这样的东西还能露出愉悦的表情的?难道?江先生接受过特种部队的异食训练? 晁靖也接受过, 但…但也没到对这清汤寡水的东西到甘之若饴的地步。 没被?邀请的元宝感到被?冷落了?,蹭一下跳上餐桌,准备捣蛋,吃大逼兜子。祂先是用鼻子顶了?顶江逾白的手, 然后偏头?侧过去闻了?闻托盘中的食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显然元宝对此也是全无食欲的。 晁靖看得有点……忍俊不禁。 “不用了?, 我吃过了?。” 他现在也没有吃东西的欲望, 晁靖可没有江逾白的泰然自若,他频频看向手中联络器, 他在等待西北有没有如?实准点地震。 有人敲门。 晁靖去开门,接到了?一个没有logo标识的笔记本电脑。 他粗略看了?看,电脑里都?是各个国?家代表申请会面的详细介绍, 仅限100字的申请文案写得更是五花八门。 有从商业利益的角度试图套近乎, 有的从身体健康角度出发想和江逾白站在统一立场,有的则是比较直白的从两性关系开始表达情感…… 好吧,这下晁靖是不用等什么西北地震是否准时准点发生了?的消息了?。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江先生, 看来你接下来的外交任务会很重了?。”晁靖随机选择了?一份申请,点了?自动朗读。 江逾白吃下最后一口牛肉,却没什么兴趣去接过电脑,连听都?没听就推着自己打算从办公桌边离开。 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十?分装逼,如?果不是轮椅的轮子被?桌腿卡住了?的话…… “江先生?” 江逾白正在试着倒退出去,但很可惜,还是卡的很严实。 晁靖语气犹疑,赶忙放下手里的笔记本电脑以及那滔滔不绝的尖叫声请,去解决预言家先生的大难题。 “我不好厚此薄彼,倒不如?都?不见。”江逾白丝毫不尴尬,被?晁靖硬是大力出奇迹从办公桌内拔了?出来。 “嗯,还有…” 江逾白摸索到了?办公桌案上的摆件地球仪,手指精确无误的落在了?地球仪上的某一处,又说了?些什么。 晁靖不懂江逾白那薛定?谔的视力,他上前看着那一点,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的含义?,自然也就忽略了?江逾白那种隐隐约约的独裁感觉。 * 今日的seres首都?,飞机不断,高度戒严的首都?城,几乎是随处可见士兵警察巡逻。 因?为都?是人民子弟兵,所以倒也没有弄得人心惶惶,只是听解释是说各国?首脑在人民大会堂会晤,为了?确保安全,所以出此策。 网上本来还有不少政治相关的自媒体在各种分析,什么seres首次成为“主导者”、什么白头?鹰继续战略性收缩云云、什么“万国?来朝,重现我汉唐盛景”…… 大家伙儿本还挺好奇到底是开什么会,转头?就被?西北史无前例的大地震吸引走了?视线,这么高的震级,这么大的范围,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受伤? 据说是当时在搞军事演习。 就是这么巧合的、幸运的,一时在网友们口中津津乐道?。 等这个消息再传到国?外去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稀里糊涂的变成了?“seres在西北实验新型武器,杀伤力巨大”。 还引起了?孔雀联邦网友们的关注,纷纷拿起了?键盘开始畅谈中印军事实力。 两国?在地缘上是邻国?,大小摩擦就没有中断过,这杀伤力巨大的新型武器,谁知道?是不是搞针对的? 遂有战忽局同志一声令下。 孔雀联邦的帖子里顿时涌入了?不少战忽局同?志汇报工作。 “seres只能使用自己制造的捡漏武器,而印方?却可以使用美俄制造的高端武器,众所周知,seres只是发展中国?家而已,而曾经有过军事辉煌历史的美俄两国?,可是正儿八经的发达国?家。seres和孔雀联邦的军事实力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如?果中印之间爆发战争,印度作为第?二人口大国?,实际上兵力储备资源远超seres,要知道?seres因?为生育限制政策,大部分家庭都?只有一两个孩子,父母不会愿意让自己孩子上战场。不像印度人民,对国?家感情深厚。” 网上热闹非凡,不时有好心网友翻墙出去有爬墙回来,实时汇报战忽局的基层工作开展情况。 而这边的人民大会堂内,也同?样像是置身于菜市场,十?分热闹。 大家都?是想在在第?一个关于全球事务的会议上为自己国?家争夺利益。 毕竟十?年后的世?界末日是十?年后的事情了?,而现在的国?家体制大多以民主选举制为主,也没有哪个国?家领导人能做十?年之久。 去除掉优秀领导人连任那样特殊的情况之外。 也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五常商议之后,确认了?基本会议议程。 首先便是提到了?冻结期的概念。 为了?避免出现人亡政息、不管不顾讨好选民之类的情况,政府中的高位进入冻结期是很有必要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当牧人在放自己的羊时,肯定?会多加照顾,精心照料。但如?果他只是代管,马上就要换到新的岗位去了?,那牧人还会对这群羊上心吗? 只要是有点脑子的牧人,都?会想方?设法从羊群身上榨取走最后一丝油水,反正确保这群羊移交到下一任牧人手中还能喘气就成。 而这个冻结期的概念,也并没有产生什么分歧,纵然存在着巨大的弊端,那也是末日之后了?。 一个成熟的政治体制应当有自行纠错的能力。 所以在提出几个相关的细节补充之后,直接就被?全票通过了?。冻结期有利的是在座诸位,自然不会有人闲的没事找事儿。 紧接着就是在un之上成立最高优先级的全球组织,通过这个组织合理调控全球资源,提高行政效率——在这一系列的议程中,有个隐藏的重要议程,始终不曾提到台面上来,但台下的博弈交锋却是一点不少的。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像这样的拯救人类的关键计划,一定?只能出现一个声音,不然…… 后果轻一点的,造成资源浪费、沟通成本和时间成本提升;严重点的,可就是无法确保文明安全计划顺利运行了?,只要想想便能知道?总有人唱反调的滋味。 这个问题,目前而言,能吵上个三天三夜理由不带重复的。 “江逾白先生出现在seres,这本身就意味着seres是被?上帝选中的救世?之国?,还有什么好疑问的吗?” “seres未必有那个能力,我国?却不一样,对全球事务均有涉猎,而且本国?一直是民族大熔炉的优秀典范,在保证社会稳定?国?家繁荣的前提下,依然保留了?各民族的民族性质,这是本国?优势。我们深信一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搞资助政变那一套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cuba领导人对自己的邻国?可是丝毫不留面子。 第98章 阿尔洛奇卡也呛声道?:“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看是未必。” “为了?更好的统合资源,应对大灾,计划经济将会全面取代市场经济,怕是不少国?家都?要艰难转型,能不能转得了?,转完之后还是不是一个国?家,我们都?还未可知呢,不是吗?” 白头?鹰总统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不止是白头?鹰,其他一些capitalism 发达国?家领导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因?为这的确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这其中,白头?鹰合众国?的国?情尤为严重,本土制造业早就因?为高昂的地价和人力成本外流到了?其他国?家。 而本来十?分繁荣的金融业,这种本就和实业脱钩的产业,在现在这个时代,注定?死路一条。 白头?鹰们靠的就是自己的喝一碗豆浆、倒一碗豆浆都?嫌少的经济实力养起来的庞大军事实力。 现在…… 真?是,啧。 就算现在看着是seres和白头?鹰双方?僵持不下,两方?各自国?家领导人倒都?挺沉着冷静的。但这个事不会棘手到哪里去的, 强盛与衰弱,时间自然会给出答案。 可谁又能甘心屈居于第?二,等待慢性死亡呢? 白头?鹰是做全球霸主做了?多年了?,早就有思维惯性,就连竞选口号都?是让我们的合众国?再次伟大,广获民心,从这一点上,就可见一斑。 况且这放权出去,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放权二字就可以概括的。 可想而知的是,不管白头?鹰还是seres谁坐上了?那个领导者的位置,都?会尽力打压对方?,避免对方?再次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或者反抗自己的决策之类。 这不是小心眼与否,而是国?家利益、意识形态在前。 这是一场零和博弈,只能有一个赢家,赢家可以通吃,输家只能是骨头?渣子都?不一定?能剩下。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而这也不怪在座各位,人类还没有一个“文明”整体的意识,底层的生产基础都?没有发生改变,上层的政治建筑又怎么会变动? 就算现在硬生生套上一层“人类文明共同?体”的皮,也只是像大多数非洲国?家那样,冠以民主国?家的名称,实则还是个部落制的小国?而已。 孔雀联邦代表在几方?热烈交换意见之时,忽然猛地站了?起来:“既然你们僵持不下,那么让综合国?力世?界第?三的国?家来主导也很合理吧。” 他挺着胸膛,言语中的世?界第?三想必不言而喻了?。 又一次的,不知道?是谁笑?出了?声。 可是看孔雀联邦代表这个义?正言辞的样子,好似又不是在开玩笑?,不由的让大家沉默了?几息。 “拉维先生,贵国?足有2400个政党,政治环境还是稍显复杂了?一些,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越简单才?越好。” “2500多个政党都?是齐心协力为孔雀联邦发展出谋划策的,8000多个候选人角逐534个议会席位,只能说明我国?优质人才?资源储备十?分丰富。”拉维如?是解释强调。 大家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门外,脚步声姗姗来迟。 一个seres工作人员敲门进来,径直走到总理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 然后大家就看到seres的总理一扬手,朝各国?首脑微笑?道?:“刚刚接到消息,江逾白先生说,未来的文明安全理事会希望能够建立在我国?大西北,也就是我们前不久亲眼目睹发生地震的那个地方?。” 这一句话看似无关紧要,实际上传递过来的时间恰到好处。 可以说是一锤定?音般的存在了?。 文明安全理事会建立在seres,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假传圣旨,这绝对是假传圣旨——这是白头?鹰总统的第?一反应,他扯了?扯嘴角,语气不咸不淡的开口。 “是不是江逾白先生所言,还是等我们见过江逾白先生再说吧。” 大概率是真?的,但不妨碍他死鸭子嘴硬——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他要是不争取,是想当个光杆司令不成? 白头?鹰总统能忍,他背后所代表的利益集团都?不能忍。 还是那句话,江逾白的权柄,看似一无所有,这是个平平无奇的闲人。但他却是全人类的信心,至少所有国?家代表都?是这样认为的,这就足够了?。 和一个预言家对着干? 总统先生还没蠢到那个地步,怕是到时候还没过上几招,自己就先下台了?。在冻结期被?强行下台?未免愚蠢,他可不想接受什么政治清算。 总之先拖一拖,反正后续还能有操作空间。 如?果seres这边脑子一抽做了?什么蠢事,那就是白头?鹰合众国?取而代之的时候,要有战略定?力。 那名seres工作人员在之后又歉意摇头?,继续补充道?:“各国?的会面申请,江逾白先生已经看到了?,因?为身体缘故,江逾白先生表示暂时不想接受任何会面申请,不过他会在合适的时机出现的。” 合适的时机? 什么合适的时机? …… 这场会议开了?整整两三天,才?终于进行到了?最后的议程,即“末日消息是否应该通知全球民众?如?果通知,又该什么时候正式通知,通知之后的后续措施又该如?何处理?” 这样的消息流出势必会带来不可控的混乱,某些政治本就不太稳的国?家,很有可能就此重新回到政权混沌中去。 社会大乱是必然的。 相较之下,好像巧立名目依靠市场竞争、政策扶持、国?家计划等等,让民众不要多想无脑跟着走,就业、生产、投资,才?是更优选。 只要经济能继续繁荣发展,只要有钱,有经费,大家又何必为了?资源争来争去,互相扯头?花? 但这样又有其他的不同?见解了?。 “瞒是肯定?瞒不住的,毕竟这么大的全球工程,势必会有风声走漏,与其民心惶惶不安,倒不如?我们公开说明。” “你说的不失为一种方?法,但也要考虑到实际情况。现在对于我们而言,时间就是最宝贵的,万一有别有用心之人借此大做文章,政府的公信力可就彻底毁了?。” “不公开,这思想上就不好把控到一起。思想上都?不统一,那就不用想政策落实了?。” “各位,还请看看我们今天开会的内容。就这么点事儿,我们在座几个人都?争论?了?这么久,更不用提把范围扩大到全人类了?,思想统一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实现的。” 人和人的差距,有的时候的确是比人跟猪的差距都?大。 在众人争论?不休之时,安安心心养了?两天病的江逾白终于是姗姗来迟。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合适的时机”了?。 ----------------------- 作者有话说:是的,我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阿三的政治环境就是这样的群英荟萃。 第67章 科技大爆炸? 还是和上一次一样的出场方式, 轮椅、石膏、瞎子。 还是一样迎来了万众瞩目。 这些领导人还是第一次见传闻中的“预言家”,不免有几分好奇,原本的高声讨论,声势也弱了下来。 “看来我赶到的时间刚好。” 江逾白?入席, 加入了会议议程中, 坐在总理黄洲身?侧, 听?着目前正在进行的环节,他低声和黄洲沟通了几句, 简单了解了一下现场情况。 其实江逾白?并非要出风头, 偏爱大轴出场惹来全场关注,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而是, 很多?事情,他不适合在场。 新加入会议桌的江逾白?没有发表意见的想法,外交代表在短暂的静默之后,重新开?始争论了起来, 有的说推迟公布, 但是日期拿不准, 这种中间派, 反而在最后得到了不少破墙开?窗派的认可。 毕竟人总是喜欢调和的,比起破墙开?窗来, 打开?门不是更加明了的事情吗? 况且开?门这件事,还能打个时间差,这个消息要是私下走漏出去, 利好不会少。 “江逾白?先生, 你?怎么看?”井田率先搭台阶,客气?的询问江逾白?,“来的刚好”说明江逾白?就是为了这个议题而来的。 “官宣公布的时间, 是越早越好的。一个社?会的科技飞跃式进步是需要时间的,技术落地也是需要时间的。”江逾白?语气?十分温和。 不过他这一番话就不那么温和了。 不少人都心头火热起来,总理更是难得的露出了几诧异。 委婉的说法是科技飞跃式进步,通俗点来讲,就是科技大爆炸嘛。江逾白?能这样说,说不定就是看见了那样的未来。 在座诸位本来都还对十年后的末日浩劫心怀不安。 第99章 尤其是那些更了解目前人类科技树发展情况的人,他们很清楚以目前的生产力水平和科技手段,人类生存的希望还是很渺茫的。 而现在有了科技大爆炸的猜想、或者说事实,还未发生的事实! 这一下子就给众人打了一针强心针。 是啊,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的浩劫就摆在眼前,这种变局势必会引动?思想的改变,乱世思想更多?元化。 譬如seres自?己历史上的百家争鸣、欧洲的多?次思想革命。 虽说从第三?次科技革命到现在,看上去也没有多?少历史积累,但谁知道这是不是科技革命延续到现在还尚未结束,差一个高潮结尾呢? 毕竟他们都是局中人,看局势天?然就缺失了一块“旁观者”视角。 官宣末日,就是新的导火索吗? 这个议题,再?没有多?余的讨论空间了。江逾白?一出来,就已经一锤定音了。 “各位辛苦了,接下来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还望我们都能通力合作,成就人类命运共同体,共续文?明。” 作为东道主的seres人员,黄洲最后站起来进行致辞。 不管如何,这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要会议终于是结束了。大家开?到现在,难免都有些精疲力尽,到此,也终于是能松一口气?了。 江逾白?并未参与?礼貌性的握手、拥抱环节。 当然,肯定是有人想和他接触的,只是被晁靖拦了下来——尽管在这样的场合下,有人发疯想要弄伤江逾白?的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没有。 在无法确保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中方并不打算让江逾白?和其他国家的人有近距离接触。 不是不能讲话交流,而是要求保持绝对的安全距离。 江逾白?在黄洲之后再?次发言。 “未来的这十年,是应对灾难最关键的十年。” “我可以坦诚的告知各位,我所说的人类能够幸存是事实,但幸存质量到底如何,这不是我一个人便?能决定的。” 青年眉目温和,神态沉静,他说出的话却忽然惊醒了所有人。 因为先前大家不管私底下是怎么样猜测的,明面上的共识都是人类能够平安度过末日浩劫,江逾白?也是这样给大家打强心针的——直到此刻,思维盲区中的幸存质量才彻底进入所有人的视野。 苟延残喘也是活着……享受人生也是活着。 这两者的质量可就是天?差地别。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共同的声音。” “我知道肯定会有国家不愿意见中方势大,担心在危机结束之后,全球、un依然是中方的一言堂。也许这些持有反对意见的国家,会选择一些政治斗争、和平演变、恐怖袭击之类的手段。” “但在我所见的所有未来中,只有中方主导的全球文明安全理事会,是完美达成了备战任务的。” “seres早有倡议人类命运共同体,且seres社?会文?化、经济体制都与?这个理念基本一致,而你?们其中大部分国家的社会文化秉性都不符合。” “这不是谁综合国力强弱的问题,而是适合与否。”江逾白?脸上是挂着点微笑的,语气?也很平静,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 可是就像之前所有领导人都预见的一样。 哪怕江逾白?没有权柄,他说的话也足够有分量。 他就是这里的政治正确。 就算还有其他人有异议,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不得不说,有一个预言家的存在,对全球联合至关重要。 “我知道有人肯定是不相?信历史、文?化这类虚的东西,那么更为实际的东西也有。在上一次紧急会议中,我并没有详细点出伽马射线暴降临地球的时间点,那个时候并不适合这样说,但现在可以。” “届时,seres这片土地,将是最先被高能辐射冲击的地方。” “2022年12月21日上午10时14分35秒。” 就单是因为这个,seres政府都不可能轻视末日。 * 沙飞朝似幕,云起夜如城。 这是固有印象中的荒凉西北了,如今这里已经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搭建出了文?明安全理事会的雏形。 文?明安全理事会,前身?就是un安理会,改个名字的提案也只是某个善于讨巧的行政官员拿出来的,这个巧,讨的到底是谁的欢心,那就见仁见智了。 目前这里的规划主要还是行政官员和智库人员的驻扎地,未来会逐步扩展到更大,成为一个彻底的全球政治、科技中心。 只是和寻常的政治、科技中心的发达交通不同,这里的交通格外缺胳膊少腿。 此处地广人稀,幅员辽阔。而且经过seres长达十几年的治沙行动?,大西北这里的生态环境和气?候已经比最开?始要好上很多?了。 江逾也在这里,随着他一同被调转过去的,还有大量的军队。 至于其他的,更多?的行政官员和科研人才,都还没迁移过来,这里现在还只是一只小狗撒欢的花园——在元宝锲而不舍地折腾下,江逾白?不得已带着祂出来撒欢。 这地方足够大,也容祂随便?瞎跑了。 晁靖在一边瞧着,还在思考要不要搞上几只羊来让元宝血脉觉醒呢,然后就见小边牧跑着跑着一个踉跄,连脑袋带尾巴,在沙地上翻了好几个圈才堪堪停下。 整只狗都陷在沙子里,呜呜乱跑乱叫。上方沙堆因为祂的动?作塌陷了下去,噼里啪啦的下落,小边牧叫声更加惊慌失措了。 元宝:嗷呜,是谁?!是谁在密密麻麻的攻击我???汪汪汪! 江逾白?却并不清楚这边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遥望着哪个方向,一时有些出神。就连亲亲元宝的呼救都听?不到了一般。 晁靖和江逾白?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出神频率,见他不管元宝死?活,晁靖伸腿把元宝给扒拉了起来。 江逾白?还在出神的状态。 有的时候,晁靖甚至会觉得江逾白?,不像是自?己这个世界的人,他好像在另外一个平行世界有着自?己的生活,只会偶尔来这边看看一样。 看什么? 晁靖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他还不太懂为什么江逾白?看着也就比他大了几岁,却总像老人家一样怀念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是难以共情的。 可能是出神终于结束。 “你?看那个方向,那里之前是实验地。”江逾白?忽而开?口,遥遥一指。 已经习惯了江逾白?薛定谔视力的晁靖刚想问什么实验地,然后就反应了过来,这个方向他不知道是什么方向。 但在荒漠里能作为实验地的,也只有曾经历史课本中出现过的——核武了。 曾经seres脊骨在此处隆起。 “大西北……” 江逾白?还有话要感慨呢,元宝已经彻底从沙堆里挣扎了出来,三?步并两步就蹦跳着扎进了他怀里,委屈地拱来拱去。 一身?沙也把江逾白?的衣服弄的一塌糊涂。 江逾白?被打断施法,“大西北”三?个字还没说完就吃了一口沙子,有些恼,拎起了元宝的后颈,上下摇晃,试图把小狗毛发中的沙子抖落干净。 眉头还皱着,看起来很是嫌弃。 难得一见的鲜活一点。 元宝连忙嗷嗷朝晁靖求救。 晁靖也是贴心,上手帮着江逾白?一起收拾,一边好笑的埋怨:“一点纪律性都没有,该送去部队里好好练练。” 还像模像样的恐吓小狗:“元宝,不是我说你?,我们部队里的养的猪睡得乱七八糟的都不成,头冲里,尾巴朝外,都得整整齐齐排成一溜。” 江逾白?听?得一时哑然,连感慨都忘了。 “你?们荣誉连队养的猪都这么讲纪律?”他的确是不太懂部队里的事情的,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只觉得那个画面多?少有点诡异。 晁靖不防自?己的碎碎念被听?到,他踌躇了,然后羞赧起来。 “咳咳,之前有个老革命的首长下来检查,专喜欢检查菜地和猪圈,后勤部的同志充分领会意图,就…嗯,帮猪调整了一下睡姿……” 他讲到这里,又有点怅然。 “现在部队里早就不养猪了…不过种菜的良好传统还是保留了下来,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有机蔬菜。”说着,拎着元宝抖了抖。 “瞧,这也有个有机小菜狗。” 挣扎半天?也无法逃脱人类手掌心的元宝:什么菜狗? 我是gogogo,fire in the hole! 黎白?易远远的就看到了这个画面,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倒不是说安静坐着的江逾白?招笑,而是,有这样的宠物?,总感觉主人也不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呢。 “江先生,上午好。” 两人一看就是有话要说的。 第100章 晁靖见状便?干脆从江逾白?手里接过元宝宝宝,走到一边继续清理去了,给两人留下足够的谈话空间。 “什么事?”江逾白?有些漫不经心。 “我还以为你?应该已经预言到了呢,” 这样这个恶人就不用她来当了,黎白?易肩膀放松下去,有些无奈:“是关于你?家人的事情。” 其实黎白?易的话,是不想这么早就说出来的,因为她总觉得局势还没有稳定到能够承受一个黑化预言家的地步。 但总理和她持有相?同观点:“如果你?还想继续和江逾白?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的话,我的建议和其他委员一样,这样的事情,越早坦白?越好。” 紧急事务委员会的专家组们也是一致意见。 江逾白?这下总算是把注意力完全收了回来,他看了看黎白?易,语气?有些许的惊讶:“你?们比我预想的要早告诉我。” 这句话,隐含的信息量可就有点大了。 黎白?易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看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么,这件事情,你?想怎么处理,只要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们可以替你?解决掉这些事端。” 在饮食中加入精神类药物?,通过一次又一次的“诱导”潜移默化影响一个正常人,然后把这个正常人关进精神病院进行封闭式康复治疗…甚至早就预料到江逾白?是一定会想办法逃出精神病院的,特意留了口子,以元宝为诱饵,安排了车祸。 万幸是江逾白?命大没死?。 还因祸得福……如果这算是因祸得福的话。 黎白?易的视线望向远处撒欢的元宝,元宝也是计划中的一环,这只金边边牧是江逾白?的弟弟江乐湛送给江逾白?的生日礼物?,亲人、讨喜又聪明。 在江逾白?进入精神病院之后,小家伙就被关在了1402号房。 三?个月的时间,就靠着屋子里的狗粮储备面前活着,如果不是江逾白?自?己逃出精神病院,元宝大概率会在那间房子活生生饿死?。 这小家伙没有因此出现什么精神问题是真的很难得了。 平心而论,如果是黎白?易自?己遭遇这种事情,心态是绝对不可能像江逾白?这么正常的。往年付出的那些心力和感情,她是怎么着都得原原本本的,全讨回本的。 她是看过江逾白?在这一家三?口身?上投入了多?少的。 就算弟弟江乐湛并没有做什么伤害江逾白?的事情,但他本身?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受益者光是站在受害者眼前,就已经是一种隐形的霸凌了。 “那就按照法律法规办事吧,我没什么意见。” 黎白?易难得的不是出于一个官员的身?份发言:“这你?都能原谅?” 这不得千刀万剐? 她还是很难理解,从人性的角度出发,江逾白?能这么平静的看着几乎要毁了他的人生的人安稳度日。 江逾白?微微一愣,可能是没想到黎白?易会这么说,他随即摇头:“我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人,所以原谅与?不原谅的命题是不存在的。” 黎白?易嘴角微微抽动?,她也是知道课题分离这种人生哲学的,却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见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这种程度的…大师? 依法办事,这夫妻俩是罪不至死?的,除了罪不至死?之外,国家还需要专门调派人手保护他们,多?少是有点浪费国家资源了。 要一劳永逸? 肯定也是有一劳永逸的办法的,解决问题最好的法子就是把提出问题的人解决了——这个方法立竿见影,但同样会招来其他国家的疑心。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无需风吹草动?,都能成长为参天?大树。 “行,那我们就按你?说的办,如果后续你?对这件事还有什么建议的话,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黎白?易最后还是为江逾白?留了个反悔的窗口。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江逾白?见也聊得差不多?,政府这边一直担心的事情他解决了,便?准备回去了。 毕竟十分钟之后,就是全球官宣世界末日的时间。 晁靖见他们聊完,拎着元宝过来推江逾白?。黎白?易没有跟着一起回到室内,而是落在后面看着两人一狗,一走一坐一腾空的身?影。 只是,看着看着,她就觉出不对的味道来了。 ----------------------- 作者有话说:不要高血压不要高血压,主角懒得在意的人作者自会收拾[可怜] 第68章 官宣 首都郊外。 首都郊外。 江乐湛一家三口算是千里迢迢被转移到了这?里生活了接近一个月, 不过也仅仅只是地理位置改变了,被军方人员严加看管的现状依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很不人性?化。 人都是有社交需求的。结果在这?里,就是每天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那些当?兵的, 也完全不和他们接触。 活像是他们得了什?么传染病, 被强制隔离了, 每天还需要?做很多乱七八糟的身体检查。 江志新对?此怨气很重,但他素来是个欺软怕硬的, 只敢在自己妻子身上作威作福, 对?外一贯是老好人的形象,这?些怨气只能是压在心里, 丝毫不敢外泄。 “我?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这?都快一个月了,我?们又不是犯罪嫌疑人,至于?这?样吗?” 这?个时候的江志新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你这?些话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要?真这?么不满, 直接去找赵班长他们说?啊。”郑璇低头织着?毛衣, 头也不抬。 “你这?女人真是, 天天就知道织你那个破毛线,去讨好那几个当?兵的有什?么——” “你要?闲的没?事, 平常多关心一下乐湛啊,这?孩子每天就是一部手机拿着?,再这?样下去, 人都要?废了。” 郑璇难得硬气的打断了江志新的话。 夫妻俩日常拌嘴, 都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半被看管着?的生活。 江乐湛却是习惯不了,除了配合身体检查之外,终日无所事事, 他心烦意乱地沉迷着?互联网娱乐活动,就是在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好在是最近互联网上乐子不断,譬如中美外交官们的唇枪舌战无厘头版,就很有意思。不过江乐湛关注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件事情还莫名其妙和开化集团有关。 白头鹰的外交代表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这?半多月以来,一直在seres的外交部提出各种花里胡哨、不明所以的议案: 最开始,美方表示开化集团不应该是一家中方企业,而应该成为跨国?级别的国?际企业,有关开化集团的高层决策,都应该交由安理会共同处理。 中方表示,开化集团作为一家本?土企业,从注册以来,就一直深耕于?seres市场,作为负责任的大国?,seres有义?务、有信心、有能力处理好seres本?土上的一切事物?。 美方表示,无论开化集团是否属于?seres,它首先都是一家企业,去往何处发展,往哪个方向发展都是自由的,中方不能武断的断绝开化集团和外界的联系,尤其是像美方这?样的自由市场,是更加适合开化集团的进一步发展的。中方的行为是专制霸权主义?、这?侵犯了开化集团的发展自由与隐私权。 中方表示,我?们拥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底蕴和良好的人权保障,现阶段的任何做法,都是为了更好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保障开化集团的发展权和基本?利益。 美方表示,根据美国?工商管理部门的最新发现,开化集团的官方微博账号,曾经于?20xx年的4月28日17:39分,充分肯定了美式商业精神、美国?的法治精神,同时表达了对?于?seres就业环境的不满。美国?工商管理部门认为,开化集团满足一切企业迁移条件,手续齐全,具有法律效应,要?求中方释放所有开化集团员工。 中方立刻对?此回应,根据调查显示,江逾白先生当?时发表的言论为:“美方制裁seres企业,为什?么不采用?《劳动法》分类判断,所有不遵守《劳动法》的seres企业全部加入制裁名单呢?是因为不敢吗?”汉语博大精深、意蕴丰富,美方单方面的恶意解读实数荒谬。据了解,美方国?内的外籍黑工、本?地的医生护士等等,劳动环境依然处于?困难环境。依靠军事霸权和经济霸权对?其他国?家进行的经济压榨,还严重破坏了别国?人民的正常工作与生活。 美方表示,中方指责严重偏离现实,对?开化集团的微博内容以偏概全的解读是在试图以此限制开化集团员工们的主观能动性?,美方将对?开化集团的员工开放绿色移民通道,同时也欢迎g省公民向美国?移民局提出移民申请。 中方表示,美国?自然环境恶劣,人际关系淡漠,社会环境不稳定,枪械、毒品、药物?滥用?等等导致人均幸福指数低下。中方规劝少部分受到蒙蔽的seres公民理智思考,谨慎决定。 第101章 美方表示,中方指责严重偏离现实,美国?是世界上综合国力最为强大的国?家,经济繁荣,人民幸福,自然环境优美,各项指标均达到国际理想移民范畴。 中方表示,seres公民在seres的社会环境与文化环境中生活多年,美方使用?的“各项指标”并非切身按照seres公民的生活习惯与文化认知制定的。美方应该使用?seres标准,邀请seres专家重新评估各项指标。 美方表示,美方表示……表示最强烈的抗议!最强烈的谴责! 江乐湛从这?些毫无道理的扯皮中,只看出来一件事,那就是开化集团一定是藏着?什?么。也许是一项超越当?前科技水平的技术,又也许是别的什?么。 不然为什么会引来如此之多的争抢? 这?样的话,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哥被特?殊保护,他们被软禁监控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只是……今天有些不同。 他早上一起来,各大咨询平台、社交网络,几乎都被刷屏了——美、俄、英、法、德、印等多国?消息传入国?内,说?是什?么世界末日即将到来。 江乐湛有些迷茫,怎么?他一觉三百年,改朝换代了? 视频画面里,各国?的政治发言人都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语句清晰流畅的叙述着?世界末日论,讲得头头是道、逻辑自洽。 如果不是他们立论的基础看起来就很离谱的话。 江乐湛紧皱着?眉头,把视频看了又看,倒是没?蠢到以为这?就是个简单的愚人节玩笑,但也不会轻易相信。 江乐湛不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性?格,在很多时候他都是持有阴谋论的,不吝啬于?最大恶意揣测旁人,因为他自己就是以最大的恶意对?待别人的。 网友们果然也是反应各异。 “不是,今年这?么抽象的吗?刚开年就给我?拉了坨大的?你们不吵开化集团的归属了?不吵g省人民的归属了?过来折腾世界末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消息有点?好笑,现在的愚民政策已经不屑于?先收买一下知识分子了吗?我?都看到国?外网站上好多人在科普参宿四了,这?些发言人放出来的证据,仅仅只是观测上恒星亮度的变化,这?根本?就没?有办法作为铁证好吗?” “二零一二年已经过去了,二零四五年还早着?呢,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忽然末日论又开始流行起来了?这?是宣战是吗?” “好新的宣战,不确定,再看一眼。” “说?不定是s3赛季要?开大了(狗头)” 有觉得抽象的,有觉得好笑的,还有觉得不安的,更多的是在评论区科普分析,认为是国?外政府小题大做的,还是自家的政府靠得住。 靠…… 靠…怎么也靠不住??? 网友们还在热烈讨论呢,紧接着?所有人的手机都被短信强制推送了一个直播间链接,而发送消息的落款——中央□□文明安全管理部门。 这?个部门的名字闻所未闻。 瞬间这?个直播间就涌入了大量网友,江乐湛自然也跟着?点?了进去,不过目前画面还是黑的,只有网友们的评论在弹幕区疯狂涌动。 “这?是红客技术吧?好夸张,我?是直接被推送到了这?个直播间的消息的。” “好像是十点?半开始,现在快到了。” “家人们,我?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刚刚还在嘲笑国?外政客胡说?八道呢……打脸不要?来的这?么快呀??我?又不是活在小说?里!” 时间一分一秒向前,在正式达到十点?三十分整的时候,画面亮起。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于?画面之中。 这?是seres自己的新闻发言人。 开口同样是那段网友们已经耳熟能详的世界末日论,什?么参宿四爆炸、什?么伽马射线爆、什?么生态大灭绝、什?么人类要?团结起来。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始终不相信末日论的网友才终于?产生了动摇:说?不定只是那一些科普分析的知识分子水平不够,所以没?有看出参宿四爆炸和地球的关系…… 可,饶是如此,也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是不是我?今天早上的起床方式有点?不太对??” “虽然说?总是想死,但没?想到这?次全球人民陪着?我?一起死,挺乐呵的。” “不懂就问,世界末日了,我?可以不上班了吗?” “现在立刻马上去买纸钱,在上面穷怕了,在下面总得让我?享受一回财务自由吧?” 新闻发言人并没?有去关注网友们的留言,而是继续进行流程,在这?个关键时刻,最重要?的就是稳定民心。 如何稳定? 很简单,现在世界末日对?民众们来说?是未知的,包括如何应对?所谓的伽马射线爆,也是完全未知的。 未知带来恐惧。只要?消除未知,把每一件要?做的事都罗列清楚,每一个计划都展示于?人前,民众自然就有信心了。 “经过****年**月**日的un第十二次紧急特?别会议商议之后,各国?领导人决议整合全球资源,正式成立全球文明安全理事会,统筹管理应对?灾变。” 新闻发言人展开了一项项这?段时间集结全人类最高智慧所参谋出来的计划。 地下城修筑计划、前日时代生产力管理进入紧急状态、政治体制等人员调动进入冻结期、全资投入研发女娲计划等等。 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显示着?政府高层对?于?末日浩劫的必胜信心。 弹幕上还是群情汹涌,但大家伙儿心里多少算是有了点?底。也不是没?在外国?视频上看到那些政府主导的计划,但哪里有自己信任的政府来得可信程度高? “我?谨代表seres人民政府,正式通知全体seres公民,从今天开始,地球正式进入前日时代。” “距离真正的大灾,我?们还有三千六百五十二天、八万七千六百四时八小时,提前十年。” “十年,只争朝夕!” 新闻发言人站起了身,神情坚毅,语气极具渲染力:“没?有什?么困难是无法逾越的。” “我?们的文化曾经告诉我?们,天塌了,可以补天;水来了,可以治水。现在的伽马射线暴,和当?年我?们的祖先所面临的天塌地陷也没?什?么分别。” “诸位,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历史中,我?们的民族一遍遍这?样浴火重生,哪怕是一寸山河一寸血,我?们的民族依然铸就了东方奇迹。这?一次,也不会例外。而这?一次,也轮到现在的我?们创造新的历史了。” “请大家相信,我?们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要?对?我?们的党、我?们的人民有信心。” 新闻发言人到结尾处的升华和慷慨激昂的演讲,并没?有彻底安抚民众,留言几乎多到看不清。 从这?样密集的频率,也能窥见一二社会动荡之激烈了。 seres都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国?外了。 * 总理关闭了直播间画面,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痛,但转念想想,国?外有的人要?比她还要?头痛,说?不定此刻正在大把大把掉头发。 只能说?幸福感?是对?比出来的… 嗯,现在的她感?到很幸福。 幸福且幸运。 电话铃声响起,总理看了一眼来电提示的名字,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起,而是让目光短暂的在桌上相框处停留了片刻。 * 西方国?家因为时差原因大多比seres这?片时区的国?家要?先公布消息。 所以第二天早上seres的网友们是先看到被推送的各国?公告,才接到本?国?的直播通知的。 此时,众多并不习惯政府下场调控经济的社会正一团乱麻呢,尤其是大多寡头企业,是不可能看着?自己这?样慢性?死亡的,他们是需要?对?自己的股东负责任的。 什?么狗屁冻结期? 对?于?商人来说?,利润才是根本?。十年之后的长期利益固然重要?,但目前的短期难关抵不过去,那也是死路一条——况且,若是其他企业没?顶住,自己顶住了;又或者是能借着?其他企业停止扩张的这?段时间,多吃下点?市场份额,也是极好的。 所以这?些人哪怕面上好声好气,背地里还是会安排人去游行示威,倒逼政府退步,哪怕只是一步,一些喘息的空间。 经济才是一个国?家的命脉,经济还要?不要?了!发展还要?不要?了? “we need a free market!!!”人群高呼着?自己的口号。 “a free market leads to more efficient competition!!”就连学生都从校园中跑了出来,义?愤填膺地举着?自己手中的牌子。 第102章 人潮汹涌,把市政府围得水泄不通。 同时这样的操作也契合了部分民众不信任政府的阴谋论情绪,引导民众抗拒政策,以选票作为威胁。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现在得罪大部分选民,十年之后必然会顺势被自己的政敌清算。 到时候,说不定一个带领本国民众艰难求存的好名声没留下,反而要遗臭万年。 但这样的情况,各国智库人才早有预演,也无需什么复杂的阴谋算计。在绝对的军事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军队进入城市强行接管私人企业,维护治安秩序,镇压游行——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避免舆论影响越来越大。 再让那些个私人企业闹起来,浪费社会资源是何必。 一面动之以(物)理,一面晓之以(民)情。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也能七七八八把骑墙派给安抚住了,至于头铁的企业,给定时限,如果不听话,直接肢解的警告也是有的。 这些都不是什么的大问题,真正让各国智库人才们感到棘手的是,面对末日浩劫自然而然就会滋生而出的及时行乐主义,即“反正都活不了多久了,为什么不注重当下,及时行乐呢?” 这就像是在饥饿时,一块香甜绵软的小蛋糕。 叫人难以自拔,渐渐沉溺。 人那一口精气神没了,再说什么都没有用。还谈何全球大建设生产?还谈何一五计划?解放生产力?共同生存? “真**狗*养的,当初到底是谁通过的大/麻合法法案?这些政客脑子里全是肥肉吗?就为了该死的选票!”威廉忍不住把手中的文件重重一摔,开始把当初倡议通过大/麻合法法案的那帮子政客挨个拉出来在脑子里鞭尸。 副手见状,默默收回了刚刚底下的社会精英们提交上来的疑问。 男女因为生理结构差异,所安排的工作肯定是各有所长的——但西方自有国情在,他们可不止男女两个性别……多性别和多色人种一样,带来的是数不清的麻烦事儿。 “这些臭虫烂虾吸大/麻能把脑子吸干,还能要他们做什么!” 现在只要走到大街上去看看,就能发现东倒西歪,穿的乱七八糟的人——当然了,也有压根什么都不穿的人。 肆无忌惮的酗酒、□□、混乱的枪战、不同肤色人种之间的打架斗殴、make love等等。 就连威廉这个纯正的、对性观念较为开放的西方人,看了都觉得这个画面十分猎奇,他甚至能看到一串人…… 没错,就是一串人,男男女女。 一看就是吸嗨了,全然不知今夕是何年。 “组长…” 副手尬笑两声,聊胜于无的宽慰道:“至少,至少这样他们就没心思去搞什么游行了嘛。” 威廉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副手的后脑勺上。 蠢货。 “禁毒方案必须上台,让那帮狗娘养的政客好好用脑子想想!”威廉气愤的在办公室绕了两圈,才重新坐下来,开始在键盘上敲击。 同样的画面也被seres留学生转播回了国内,若是一个国家这样也就算了,好几个某物合法化的西方国家都是如此,一时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不知道是该嘲笑别人,还是该兔死狐悲。 “笑死,老夫不禁诗兴大发,来让老夫作诗一首:要留清白在人间,要留清在白人间。” “哥们儿别笑了,人家都开始及时行乐了,咱们当牛做马的还要上班呢……世界末日了也要还房贷。” “作为一个得克萨斯州人,坚持□□、性别自由,这是捍卫我们的人权,为了全人类,为了让我们的国家再次伟大!从我们宾夕法尼亚州做起!——纽约。” “楼上你讲话怎么四面八方的?咱这不是seres内网吗?抽如象哈。” 因为社会文化在那里摆着,seres秩序维持的还不错,偶有波澜很快也被应对及时基层组织嗯了下去,所以大家都还是按日常轨迹作息,还能在互联网上看外国人的乐子。 老话说得好,洋相还是得洋人出才有意思。 seres人的一大特点就是务实。 那十年之后的事情,反正有国家兜底操心什么,总之国家说什么他们怎么做就行了。日子还长,总要慢慢过的。 当然,及时行乐的主义也没少疯长。 只是,国内外对于及时行乐的认知明显有着很大的差异。 国内普遍是,休息、躺平、不储蓄了嘎嘎花钱,也不知道国内外到底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地狱笑话了。 “话说国外的留学生应该撤侨撤回来了吧?感觉现在外面不是很安稳,还是自己家里好。” “你们看安理会app,上面说撤侨行动已经开始了,号召各国留学生或者旅游出公差在外的seres人,都集合到seres大使馆去,由大使馆工作人员安排批次,分批回国。” “乐死了,韩留学生眼巴巴的样子真的很好笑,众所周知,我们大韩民国是没有大使馆的(狗头)” 除了被seres网友热切关注的西方国家之外,第三世界的人民也同样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不过他们一直如此,体感上也不见变化。 这里长年战乱,政局并不稳定,大部分的国民对自己周围之外的事物都是睁眼瞎的状态。 这个时候了,也不会有烂好心的国际组织去做什么人道主义救济,组织起军阀言和,共谋大事。 但军阀割据的军阀们知道的可就要比这些平民多得多了。 交战区先是迎来了一波漫长诡异的平静。 就好像今天是什么世界和平日,居然一声枪声都没听到。 然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枪,枪战重新开始,而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可再怎么愈演愈烈… 人却是没死几个的。 衣着打扮明显比抱着枪的那几个衣衫褴褛的士兵要精致的多的黑人粗鲁地推了一把士兵,神情十分恼怒,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了什么。 只懂大意是:“你们在这对天开枪开了半天,一个人没干掉”之类的指责。指责声越来越大,用词也越来越侮辱性,推搡也越发咄咄逼人。 最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士兵忍不住了,抬起枪直接把这个黑人军官的脑袋壳给崩开了。 这一下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一时之间一众衣衫褴褛的士兵相互对望,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调转枪口,枪声在阵线后方响起。 他们不是平民,而是被强行带走的征兵。 所以知道的消息也比普通人更多,就比如目前全球联合起来要对抗的,十年之后的那场末日浩劫。 可现在他们却要因为这场愚蠢的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而开打的战争,也许开战原因是民族仇恨、政权抢夺之类,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都是要死的,不是十年后就是现在。 好死不如赖活着。 就剩十年好活了,谁还给你卖命? 这是大多数普通士兵的心声,也是为什么刚刚激烈枪战了半天,却基本没几个人受伤或死亡的原因。 在这短暂的交火时间,他们站在对立的阵营,却达成了默契的合作。 ----------------------- 作者有话说:外交部博弈那一块灵感来源《绑架全人类》,说是灵感,其实就是仿写没差了。 真的会恨为什么那个作者太监了[化了][化了] 第69章 独裁者 文明安全理事会的首次日常例会。 这也是在官方公布末日消息之后的第一次会议, 从意义上来说,非同寻常……等外交官们进入到会议室之后,这种感触就更加深刻了。 因为这里,在他们入场之前, 就已经有人了。 轮椅、石膏腿、瞎子, 差不多都快变成一个固定符号了。 听着有人进来的响动, 江逾白还正好敲了敲自己腿上的石膏,也差不多能拆了, 这个固定符号不知道还能见上几次。 对比起外交官们多少有点心力交瘁的精神面貌, 江逾白的神采奕奕真是格外扎眼。 “江先生,早上好。”后面过来的黄洲显然也是事先不知情的, 但很快就打了招呼,落座在江逾白身边。 “早,你们开你们的会,不用在意我, 我就是来坐一个旁听席的。”江逾白也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很突兀, 居然不是大轴出场, 他笑了笑, 解释道。 今天的例会,注定是不会简单了。 查尔斯整理了一下手上的文件, 然后走上了台——因为冻结期的缘故,查尔斯秘书长成功连任安理会的秘书长。 第103章 “尊敬的各位代表、上午好。” “今天,我站在这里, 深感荣幸也深知责任重大。作为首任安理会秘书长, 我承载着全世界的期望和信任,肩负着维护文明和平与安全的神圣职责。” “在我们即将?开始的会议中,我们将?面临一系列前所未有的全球性挑战。” “从全球不平等的加剧到全球协作统合资源, 从地区冲突和人道主?义?危机的频发到多边主?义?,和平共处携手?并进,这些改变无?一不在考验着我们的集体智慧和行动力。” “我们必须认识到,没有一个国家能够独自解决这些全球性问?题。只有团结一致,我们才能共度难关。” 场面话说?完,会议室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查尔斯朝各位点头致意,然后微微侧开身,向台下众人展示他身后的屏幕内容。 也是今日会议的重点。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应对末日也是同样的道理。 全球智库已经根据江逾白提供的信息以及初步资源统计,进行过精密的计算模拟,最终得出?了两个方向的备选方案。 即女?娲、地火计划。 顾名思义?,女?娲计划的全称就是女?娲补天,在地外?撑开一把巨伞去阻挡高能射线暴,让这些高能射线在进入地表之前被层层削弱,最后衰减成人类穿着防护服能够承受的普通射线。 甚至更理想?一点,能够让这把伞状物将?辐射反射向太空。 第二个地火计划,全称就是地下火种,常见于各大科幻题材中的地下城。 要在地下足够深的距离建造地下城以隔绝辐射,同时保留大量的人类火种,想?也知道这会是一个巨大的生态圈建造工程。 查尔斯简略介绍完了这些方案之后,便是如何落实了。 代表们交头接耳,交换着意见。 “我国已经是连年的财政赤字了,民生方面都有些捉襟见肘,现在还要大笔投入去女?娲计划,实在是有些……” 希腊代表有些不好意思,但支支吾吾的,也还是把自己家丑给说?了出?来。 德国的外?交官罗德也是跟着叹了口?气:“诸位,是这个道理,我国先前又是接收难民,又是输血欧洲,本来本国国民就已经是颇为不满了…我们是十分愿意在人才、资源方面大开绿灯的,但女?娲计划的经费,不好说?。” 左右欧洲不会是第一波接收伽马射线暴的,他们那会儿也是凌晨几点呢。 紧接着又是好几个代表发表类似的意见。 真正穷到每年都靠un和其他一些处于人道主?义?建立的国际组织救济的穷国,那些代表们反而是没开口?的,就坐一边看着。 他们很纯粹,除了哭穷之外?本身也就一无?所有。现在哭穷也被抢了,就剩下沉默了。 詹姆斯都有些看乐了,这就是指望着五常出?钱呢。他双手?环胸,也是十分苦恼:“华尔街经济遭受重创,全球的金融行业都在被蒸发,我国的情?势也不好啊,三天两头政府部门被攻击……” 讲起来,那叫一个如数家珍。 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老美家里也没有余粮。 一推二推三四,这是政治常态。 说?实话,这两个计划,没有一个国家能做到兼顾的。饶是seres这种基础建设完善、人口?众多、经济发达、综合国力强盛的国度,也是一样的。 人口?越多,意味着地下城的工程修建越庞大,消耗的资源和人力就越多。 有了地火计划的持续分流,顶在上面的女?娲计划就显得很岌岌可危了,科研就是砸钱、时间和人,还不一定出?成效的东西,因着这样的差异,各国政府会更多的偏重哪一方面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这场会议也就至关重要了。 江逾白听了半场,终于是把哭穷的戏码给听腻了,开口?打断道:“都没钱,好办。我们取消地火计划,全力投入到女?娲计划上,举文明之力,总能在地外撑起一把保护伞的。” 他这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就没有人哭穷了。 哭穷不是说真的分文不取,而是在极力甩开责任罢了。 现在好了,窗还没开呢,就有人砸墙了。 “江先生……”黄洲看过江逾白的资料,隐约猜到了什?么,语气犹疑:“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抗风险能力可就太差了。” 江逾白毫不在意:“都在同一个地球上,不管怎么做,我们这些鸡蛋只要没有跨星际殖民的能力,不也是一样的道理么?” “江先生,这并不现实。” 黄洲还是劝道:“人民群众是不会同意这么冒险的方案的,届时风声走漏,怕是要出?更大的乱子。” “是啊,江先生,我们的每一步计划都是要对民众公开的,包括工程进度、研究进度。取消地下城修建工程,至少也要获得民众的一致意见。”有人附和黄洲的话一并劝导。 江逾白没说?话,但看样子,他显然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黄洲斟酌片刻,试探着给出?了一个这种的方案:“各位代表们提到的困难是切实存在的,这点我们都能互相体谅。可同时,也如江先生所言,我们不能犯了‘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的错误。” “不若如此…各国按照综合国力以及经济水平、高等教育普及程度等一系列相关数据,按比例投入到女?娲计划中?” 这是个好办法。 “不行。” 有人简短而有力的提出?了反对意见。 众人循声望去,还是江逾白。 “不按国家,按大洲面积划分建立洲际区域,按照经济繁荣程度综合计算向女?娲计划投入资金和人力,女?娲计划科研成果?的正回馈同样和这个比例挂钩。” “不止是女?娲计划,地火计划也是同理,洲际区域内由综合国力第一的国家主?导建设地下城工事?,洲际资源统一调配,人口?疏密程度也能得到很好的平衡。” 这个方法理论?上听起来可行性要高上许多。 至少在架构上,不再是安理会主?导国直面200多个成员国的各种问?题、求助、推卸责任了,而是变成了安理会主?导国——洲际区域负责国——洲际小国。 从实际利益出?发,洲际这一片的生态大环境和大国自身利益息息相关,办起事?来也更加尽心尽力。 有利自然也有弊,地缘冲突、民族认同、历史遗留问?题等等弊端也着实棘手?。 代表们交头接耳,问?题很多,不过好在看起来也不是不能解决——最主?要的是权力啊,权力,你是最美好的东西,也是最致命的毒药。 江逾白的方案里权力与义?务并存,但都是玩政治的,谁还真会去践行义?务? 窃窃私语声间,到底是有人能站出?来,提到方案构想?中忽略掉的东西。 “还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江先生,还有不少国家,本就政局不稳、经济萧条,参宿四的消息一经公布,整个社?会都乱套了……他们是基本上是已经丧失了基建能力的。” 不会有冤大头想?着接管、照看这样的国家的,查尔斯斟酌着开口?。 尤其是洲际大国,不血腥压榨就不错了。 因为这是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所以江逾白也做出?了非常现实的回答:“政局不稳、经济萧条、社?会乱套,还真的是很糟糕的局面啊……” 语气十分感慨。 只是黄洲看他那个样子,却怎么也不像是真心在感到事?情?棘手?。 “既然已经是彻底的烂摊子,那就直接全部推翻算了。” 此言一出?,黄洲莫名有些尴尬。 这的确是很好的法子,就是太理性了,有点不太符合社?会伦理。 自打un建立之后,国家和地区的数量就差不多被定死了,只有着非常小幅度的动态变化。 大盘不变的因素有很多,譬如建国需要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仍可、因为相同的文化认同和民族意识形成了相对稳定的争执实体,un本身建立的责任就是为了避免加剧国际冲突等等。 现在,江逾白直接在会议上就开始肢解国家了。 但是,没有人反驳。 有能力反驳的事?不关己,想?反驳的又没有话语权。 江逾白似乎是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了,他继续落下手?中的屠刀。 “我对安理会成员国不太了解,可能这方面还需要专业人士去协调工作。不过这件事?要做也很简单,按人头折算资源就可以了,总会有人要的。” 这话说?得简略,可却无?人不晓。 国家的基本构成单位就是公民,既然这个国家已经没有自己站起来的能力了,公民大可以通过移民的方式进入其他国家,这种事?情?在历史上也是屡见不鲜的。 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十分特殊,正常国家只要是缺人口?缺疯了,谁会去接收这样一群难民? 第104章 这世界上到底是穷国多富国少的。 但是当人头和资源挂钩就不一样了,一些资源匮乏的国家、国土面积狭小的国家,接收一点人口?就能换来资源,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了。 就算真的是人口?负担,人嘛,活在这世上,指不定今天一个车祸、明天一个失足就没了。 生命是很脆弱的。 容纳了数百人的大会议室内,坐着的无?一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他们曾经开过无?数场重要、影响重大、意义?深远的会议。 但过往的那些“重要”、“影响重大”、“意义?深远”和现在这一刻比都弱爆了。 江逾白还是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一点都没有自己这个提案触碰到了人性道德的底线该有的良心难安的样子。 会议室里,同时存在着诡异的死寂和连绵不绝的嘈杂声响,唯独没有人声。 有些人已然清楚了今天只是一个开端。 * 在安理会召开自己第一次日常例会的同时,在同一片行政区域,面对全球新时代、新阶段,江逾白地位发生的重大变化,以及有关与江逾白新时期的合作策略重要调整,紧急事?务委员会同样也在开会。 “黎委员长,有件事?情?已经到了我们必须重视的地步了。” 黎白易蹙眉,看向大屏幕上的折线图。 医疗办公室发言人熊自强用激光笔接连点了几个区域。 “江逾白先生的现在的心理健康状况非常糟糕,从这里……” 鲜红色的远点画出?了一道轨迹。 “与另外?两组观察记录对照,我们可以发现,江逾白先生抑郁的临床表现已经非常明显了。” ///附件:情?绪监测表格(**日至**日).xlsx/// “从这里可以看道,多日横向对比,江逾白先生的情?绪以极为平缓的趋势呈现为持续向下的斜线,仅有和爱犬元宝在一起的时间,会出?现少幅度的上扬。” “但是在短暂的上扬之后,会迎来更加严重的下滑。” “我们难以判断这种低落、沉默、频频出?神、焦躁、恐惧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这些情?绪都会对心理产生不良影响。” “再加上江逾白先生个人的特殊能力,以及因为能力所带来的社?交状态的根本性变革,我们合理推测江先生有关焦虑症、抑郁症的重症病发率极高。” 熊自强越说?越激动,手?指都点在了大屏幕上。 “无?论?是起床、吃饭、散步、开会、社?交还是出?神,在绝大多数的个体活动中,江逾白先生的同期情?绪变化,都表现得很稳定。” “我的意思是,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更加低落。上一次我们监测到江逾白先生发自内心的真切的笑,还是在g省g市市医院的病房中。” 那就是一个多月了…… 黎白易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江逾白先生几乎没有什?么正向的情?绪存在,包括自我实现感,这种明显能够获得幸福感的途径,都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积极影响,而是相反的。” 熊自强摁动键盘,大屏幕的表格切换成了画面,那是一幅幅有关江逾白的照片。 有他被元宝百般依赖讨好的照片,也有他被老头老太太们热烈直白讨好的照片,还有外?交官们对待他时的照片…… 诸此种种在现代人的生活中很容易得到正向情?绪的生活片段,江逾白只有无?奈、抗拒和叹息。 “这些内容,都充分说?明了一件事?。” “江逾白先生的心理健康,已经到了必须要重视,必须要干预的地步。” 黎白易端起水杯,却又很快放下,她?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座椅,然后压抑着咳嗽了两声。这接二连三的嘈杂声响,已经充分反应出?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 作者有话说: ———————————— 黄洲在会议上反对江逾白,他俩是默契在那里演戏呢。 ———————————— 从这里开始我需要解释一下,cn在这个副本中的形象是中立偏好的(以维护自己的国家利益优先),不是什么真善美要坚守人道主义底线的圣人形象。 嗯,青花也不是,青花一直都不是传统的圣父形象哈,他更像是马基雅维利主义高功能者,为了实现个人目标,?可以采取必要的手段,?即使这意味着在某些情况下需要违背道德原则。? 虽然我之前有写到青花对待伤害过自己的人“疑似”宽容,那只是因为这些人不会再妨碍他新的求道而已,你看妨碍一个试试,天灵盖都能给你敲出来。 还需要多嘴一句,青花是不恨这些伤害他的人的,不恨不爱、不在意的漠视态度。 因为在他的认知观念里,这些都是断劫的实际体现,透过现象看本质,他干掉这些人没用,要干就干掉断劫的幕后主导者。 如果在行动过程中,连带拉下了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那也仅仅只是顺带而已。 (当然了,主角怎么想,和作者无关,作者想鲨谁还是照鲨不误的) 第70章 心理 “照我看这位江先生…不, 怕是要称陛下了……” “真是陛下的话,怎么不见你大胆谏言?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啊。” 散会?之后,人流陆续离开了会?议室, 三三两两走在一起, 还在商谈这方才的会?议内容, 也不知是谁这么充满趣味性的点了一句。 “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加好奇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和江先生私底下见一面?, seres的人未免也太霸道了, 一直在打?太极,冠冕堂皇说不限制江先生的自?由, 但实际上,这可都过去快一个月了,你们有谁的申请被通过了吗?” “这是绝对的卖方市场,我们只能上赶着, 能有什么办法呢?” 很快便有人附和, 语气中的不满溢于言表。 这些零散的对话中可见外交官们心中的怨气之大了, 没顾场合, 也不管会?不会?有其他人听见——亦或者,听见才是更符合他们诉求的。 同仇敌忾的架势做得?很足, 但是心里想着什么时候也去刷刷江逾白的好感的人也不在少?数。 君不见seres不过是江逾白的祖国而已,就已经对seres有了如?此?多的优待了。又是女?娲科研基地中心设立在seres,又是让seres独立出去不受洲际区域限制的。 詹姆斯也是挑眉, seres人都是这样的, 说是含蓄、谦虚、以和为贵。 可哪里真的会?有权不用呢? 不过都是些给自?己的溢美?之词罢了。 只是白头鹰合众国内部尚且有点自?顾不暇,连外部矛盾都无法转移那些政客富商的注意?力了,这才顾及不到安理会?这边seres一家独大的事情而已。 别说什么都是江逾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的缘故。 据詹姆斯所知, 最近东南亚那一片在出口贸易上可是给seres开了一路绿灯的,还达成?了港口修建的合作?。 如?果没有人施压,他可不信东南亚那草台班子当亏本舔狗还能这么忘情投入的。 东南亚说不定?将来也是另一个香蕉共和国【1】……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詹姆斯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安分些,累积道德资本先。 * 另一边的江逾白也被晁靖推着离开了会?议室,照常进食洗漱睡觉,然后在睡前听晁靖讲一遍明天?的行程安排。 “江先生,明天?安理会?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处理,你可以照常自?由活动,不过上午十?点的时候,要去一趟井英院士那边,我们要去拆石膏。” 元宝踩着小羊崽玩偶,嗷呜乱叫。 话本来已经讲完了的晁靖十?分体贴的又加了一段话:“刚刚有新增行程,明天?下午六点,遛狗。” 江逾白不置可否,拉上被子准备休息。 元宝熟络的跳上床,然后熟络的在床头挨了自?家主人一个大逼兜,然后熟络的爬去了床尾蜷缩起来。 晁靖看着祂那鹌鹑样就想笑,怎么会?有狗这么狗? 得?亏是江逾白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行动也不方便。谁会?想到元宝会?半夜爬起来拿江逾白的石膏腿当磨牙棒【2】呢? 别的磨牙棒碰都不碰,就对那条石膏格外钟情。 翌日,晨。 江逾白不是被闹钟吵醒的,也不是被晁靖叫醒的,而是在寂静无色的世界里,柔和的低音提琴声悄然流入。 “咚……” 是更为低沉的鼓声。 清越的笛声穿耳而过,宛如?山涧利风涌入平原,一派开阔无垠,仿若在听觉上彻底睁开了眼?睛。 乐声渐渐激昂起来,江逾白睁开眼?睛,眼?眸中看不出惺忪来,但是从瞳孔中倒映而出的,是房间内错落有致摆放着的乐器和演奏者。 第105章 曲中有风、有雨、有草木、有高山,有人声、有鸟兽,还有篝火的劈啪作?响,是月光,是繁星,是石头与石头的碰撞声。 是自?然的和弦。 是走向恢弘大气的创世纪。 是文明的萌芽…… 一曲毕。 江逾白是唯一的听众,尽管他的姿势对于演奏者们来说不是那么的尊重。 他支起身子来,尽力让自?己能够坐直,十?分真诚的鼓掌:“完美?的演奏,这是我听过最好的协奏曲。” 房间内声音窸窣,想来是演奏者们的谢幕。 “江先生,早上好。”晁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床前。 “昨晚睡得怎么样?” “醒来的体验非常好。”江逾白眉目舒展,舒展到一半…… 嗯……? 哪里不太对… 怎么脚趾凉凉的? 晁靖刚要扶着他刚坐上轮椅,江逾白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难得?不算细微的表情变化也被晁靖发现了,晁靖顺着江逾白脸的方向看了看…嗯…… 这下看样子是等不到十?点再去井英院士那边了。 “晁靖,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请你帮忙。” 江逾白的语气是再寻常不过的,但是晁靖总觉得?自?己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来:“帮我把元宝带过来。” 元宝不在床尾,祂的听觉比人类更为敏锐,早在乐声开始之前,就一个跃步跳下床然后一溜烟儿冲了出去…… 也许是知道自己犯下如此大罪,罪不可赦。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元宝还是很聪明的。 * 黎白易知道今天?江逾白是要拆石膏的,所以早早就去了医疗办公室那边,顺带还有些事情要和井英商量。 她虽然是江逾白相关?事务的总负责人,但两人其实日常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再加上江逾白这段时间以来在安理会?的行事作?风,让黎白易的地位不管是在江逾白这里还是在seres政府内部,都显得?有点尴尬。 “是,就是这样,这件事情还挺重要的,需要我们多方配合。” 黎白易还在说着呢,就见她等的人来了……黎白易的严肃表情顿时破功:“噗哧…”又赶紧收住,硬是给自?己憋了回去。 井英就没黎白易这么克制了,她眨了眨眼?睛,迎了上去。 “哎呀小江,你这石膏怎么脚趾这块还破了?这事晁靖你怎么一直没告知办公室这边,这可不是小事。” 江逾白对外的形象管理一直都做得?不错,对露肤度这一块很有讲究。 几乎是黎白易每次见他都是长袖长裤,裹得?严严实实,除了手?和脖子、脸之外,没有任何一块多余的皮肤会?暴露在空气中。 这还是江逾白第一次这么……接地气。 也难怪黎白易没有憋住了。 江逾白和晁靖都没答话,但却停住了脚步,跟在他俩身后的元宝自?然走到了前面?来,小家伙和平常一样可爱,就是脖子上多挂了块纸板做的牌子。 上书“磨牙伤害主人罪”七个大字。 字是晁靖写的,板板正正,印刷出来的一样。 元宝不引以为耻,反而是引以为傲,昂着头挺着胸,仿佛佩戴了荣誉勋章,步子一点都没有心虚。 “今天?早上才发现的,想着石膏都破了,索性我们就提前过来了,井老师现在方便吗?” “哪有什么方不方便的,顺手?的事。”井英敲了敲石膏面?,转头就招呼来了个年轻人:“小李啊,这块给拆了,动作?小心点,别伤着人了。” 拆石膏的过程不算快,腿部渐渐从不透气的空间中被解放出来,旁边大概率还有不少?人在看着,有点不太自?在的江逾白在缓慢地适应这个过程。 因为左腿长时间不曾使用过,左右腿的粗细比很明显,有些破坏美?感。 井英捏了捏江逾白左腿上的肌肉:“嗯,恢复的不错,接下来好好复健,再过两个月就能正常自?由行动了。” 晁靖扶着江逾白的左腿,辅助他抬起放下。 这是在练习肌肉的收缩能力。 才拆石膏,井英并没有让江逾白有太多的抬腿复建时间,江逾白还是很快就坐回了自?己的轮椅上。 裤腿放下去,又穿上袜子和鞋子,他终于是没那么不自?在了。 黎白易这才过来,笑道:“江先生,除了骨折之外,你身上其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外面?可是天?翻地覆,要不要一道出去走走?” 距离官宣日,也就是全球法定?的行星日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 seres的政府效率很快。 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社会?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了。 大量的行业被裁撤,自?由劳动力按照学历、能力、偏好、性别、年龄、家庭住址等一系列指标分流指派到不同部门进行实习劳动。 从大西?北一路往外去,一路上能看见到处都在进行土木作?业,和衣着朴素便于行动的人们,颇有一种穿越时空,在看生产大建设的感觉。 黎白易边走边提高音量介绍道:“这边就是地下城一期工事的修建场地分部了,目前还没有正式动工,都是在做前期准备工作?。” 她所指的地方,里头有不少?戴着安全头盔,穿着亮橙色衣服的人在走动,对话。还有寻常在部队驻扎地之外根本看不到的士兵,持枪在巡逻。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他们渐渐走进,还能听见分部里有人在唱歌,唱的常常不在调上,时不时还因为在搬抬东西?大喘气,却还是十?分尽兴。 有效仿旧时对山歌那样的感觉了,东边这个人嚎上两嗓子,西?边那个人接上几句。 粗犷的、呕哑嘲折的。 “改造得?世界变呀么变了样,哎嘿!” “发动了机器,轰隆隆地响。” “举起了铁锤,响叮当。” 也是曲调热情的、动人的、充满感染力的。 这些声音在江逾白的大脑中交织出了模糊的场景,这首歌是上个世纪中叶的曲子了,名叫《咱们工人有力量》,唱的是那时候的精神写照。 若是放在前日时代之前seres社会?,似乎总显得?有那么几分不合时宜,放在现在,却是恰如?其分的。 因为经济基础的大变动,社会?文化上也迎来了一股left/派的红/色文艺复兴,这复古兴潮之风,在互联网上如?火如?荼,甚至不止是在国内。 最开始是在国内,然后紧接着是其他一些曾经也是红色的国家,再然后就是全球开花了。 就连对立意?识形态的政/党,对此?暂时都没做出什么反应来——哦对,原因也很简单,这样的文艺复兴流行文化有利于人民大团结、社会?和谐、解放生产力等等,远比那些搞邪教的、开impart的、□□的要好上太多了。 反正现在是冻结期,只要本党不要自?寻死路,公民们也不至于没事找事搞内乱。 对此?,江逾白是不清楚的,他现在基本上不碰互联网。 总理等高级官员倒是对此?颇有想法,但也仅限于颇有想法了,实在是更多的精力牵扯在了更重要的事情上。 江逾白开口问道:“这里什么时候能正式动工,一期工事我记得?每个分部能够容纳六到七万人吧?” 黎白易应了一声:“那是最理想的状态。” “这个一期工事更多的是实验性质,我们不还不清楚这地下城的人造生态系统能否维持呢。不过理论上,最少?也能容纳三到四万人了。” “至于什么时候正式动工,这个很难说,据我所知,图纸都还在反复修改优化的阶段呢。” 这种大型项目,前期不能出任何纰漏,不然到了后面?正式施工的时候再想亡羊补牢,经费是翻着倍往上的。 所以黎白易也拿不准,她毕竟不是负责这一块的。 江逾白问完了这个问题,似乎就已经失去了对于这件事情的兴趣,重新沉默了下来。 分部内的歌声不曾停歇,只是又换了一首新的,这次是江逾白没听过的歌曲了。 晁靖推着江逾白继续往前走。 这一块是城郊区,离城区不远,方便了资源和人员的流动运输。 现在的郊区和城区,与前日时代大相径庭。郊区每天?都是热火朝天?的,24小时轮班制,灯火通明来形容都不为过。 城区反而是要冷清上许多,因为大量的劳动力都在郊区了,只有休息时间才会?回到城区。 晁靖推着江逾白缓缓向前走着。 今天?是个阴天?,黎白易也正是挑了这样的一个天?气邀请江逾白出门的。天?空中云层密布,却不知为何丝毫没有憋闷之感。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道甜而清脆的声音插入进来,也只会?叫人觉得?心旷神怡,如?饮清泉。 第106章 “叔叔阿姨你们好,这是国家新印发的《前日时代公民须知》,要记得看哦。”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听着还带有几分稚气,年龄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 语气很热情,女孩说话的时候应该还带着笑容,系在她手腕上的飘着的气球在风力作用下碰了碰江逾白的头。 仿佛是在抚摸他。 seres因为国土辽阔,人口众多,实际发展是很不平衡的。 所以虽然现在大部分事情都可以在网上智能处理了,但考虑到少部分人口的特殊困境,政府还是专门印发了一批册子分派全国以便更好的宣传。 西北的城市自然也不例外。 元宝跳了起来,应该是顶了一下气球。 于是气球又飘开了,在江逾白的想象中,这会是一个亮黄色的球状气球。 元宝是色盲,特别偏爱亮黄色的东西,所以江逾白给祂买的玩具有很多都是亮黄色的,就连那个小羊崽玩偶身上的毛都是不太符合常理的亮黄色的。 “哇,这是你的狗狗吗哥哥?好可爱啊,我能摸摸吗?”女孩语气惊喜 江逾白刚听完,自己的手里就被塞了一本小册子。 江逾白还没说话呢,元宝就非常不要钱的自己把自己的脑袋顶进了小女孩的手里,呼呼的喘着气。 “哈哈哈狗狗你的舌头弄得我好痒,别哈哈……” 那个气球也因为女孩的身体颤动,跟着一上一下,摇摆起伏。 也许是根据所听到的想象出来的画面十分温馨,小女孩清脆的笑声也带动了几分江逾白的情绪,他也笑了笑。 面部表情变化依然不大,但仗着江逾白看不见死盯着他的黎白易捕捉的十分迅速。 凭借着自己恶补的微表情分析知识,黎白易开始了自己的判断:ok,眼角有皱纹、眼眸微眯、笑容比较对称、基本上其他面部肌肉也参与到了“笑”这个动作当中来! 持续时间是……2秒。 不错,非常不错,干得漂亮! 这是历史性的突破! 这是幕后所有人共同努力达成的成就! 黎白易知道不只是她,幕后还有不少人在观测着她们,她完全可以安心等事后的分析报告来得更加清楚直接,但她等不及。 从今天早上江逾白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特意安排的舒缓协奏曲、特意安排的元宝拿石膏磨牙小插曲、特意安排的提前拆石膏以便江逾白恢复些许自由行动能力…… 通过这接二连三的小事件去为江逾白堆起一个情绪上扬的节奏铺垫。 当然,只有这些事不够的。 所以还有从完全熟悉到已经厌倦的环境中脱离到外面那个变化极大的世界中去走走。 恰到好处的听到劳动者们互相唱和的歌曲,以及一个单纯可爱的女孩,一个希望的象征,政府没有忽视任何一个公民的政策细节…… 全部都是对症下药。 你偏好什么,我们便隐晦的给你提供什么。 紧急事务委员会所作出的一切努力都是有回报的。哪怕她们的努力仅仅只是这么两秒钟的心情愉悦也足够了。 黎白易脸上同样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但她很快就收敛了下去,因为重头戏还在后面。 ----------------------- 作者有话说: 【1】:香蕉共和国,洪都拉斯。 【2】:小狗不能拿石膏当做磨牙棒的哦。另外,元宝是个串串,不是纯种边牧,体型不大。 第71章 润物无声? 亮黄色的气球摇摆起伏, 在空气中画出来一个鲜亮的微笑弧度,这个符号是极应景的。 一人一狗玩的十分愉悦,可惜怀里还抱着许多宣传册,女孩到底是没忘记自己还有工作在身, 与元宝依依惜别。 临走前, 还把气球送给了元宝。 晁靖帮着把气球牵在了江逾白的轮椅上, 元宝很是亢奋,绕着江逾白打转。可惜就算脖子上的木枷去了, 青年依然没有在短期内原谅元宝的打算。 “我记得今天应该是工作日, 孩子们不用上学吗?”江逾白询问道。 黎白易点了点手中的册子,无奈笑道:“是需要上学的, 不过和从前不同了。我简单举个例子吧,江先生应该知道中考有五五分流一说吧?” “一部分学生继续走接受高等教育的路,另一部分学生则是走职业教育的路。” “现在的社会需要更多的生产型人才,和更加年轻、有创造力的科研型人才, 至于中间的, 都可以不必了。所以现在是一九分流。” “我们刚刚遇到的那个女孩子, 估计就是往生产型人才中的行政管理型培养的。” 晁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政策, 他犹豫了一下,感叹道:“一九, 还真是残酷的比例。” “这个世界本来就这么残酷,” 黎白易笑了笑,继而宽慰道:“晁班长你也不用这么悲观, 其实五五分流中往高等教育培养的人里, 又能有多少是真的科研型人才的,我们现在这样为孩子们细分专业、专门化培养才是真正为他们好的。” 冠冕堂皇的话自然是要这么说的,不那么冠冕堂皇的实话? 那就要血淋淋的多了。 只问一个问题, 末日到来之时,如果地下城名额紧俏,科研型人才和生产型人才更“应该”得到生存下去的名额? 三人没有在这个“分流计划”的事情上多说什么,只是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远没有刚刚那会儿那样轻松了。 几人继续漫无目的的往前走,黎白易也没有再介绍什么东西了,大概是这一路也没有遇上什么值得介绍的东西。 前日时代带来的变化,大多都是在城郊。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应当是还在马路边上,因为时不时能听到轮胎驰过水泥地的声音,江逾白忽而感觉到一股横风席卷而来,带着点水腥气。 那么这就是上了桥了。 如果是在晴天,兴许还会有水光潋滟。 没走出去多远,轮椅忽然就停了下来。而后江逾白便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肢体拉拉扯扯的声响,还有黎白易与晁靖两个讲话的声音。 “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晁靖的声音,略微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这个世界都要完蛋了,你管我这么多干什么,吃饱了撑的?”这是另一个陌生人的声音,语气很冲,声调也高,完全盖过了晁靖的气势。 “什么完蛋了,怎么就完蛋了?这还有十年呢,国家和安理会也都在努力积极应对,地下城都开始修建了,哪里就完蛋了?”这是黎白易的声音。 “嘁。” 那年轻人没好气的发出了一个语气助词:“您二老没事多上上网吧,别听政府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什么积极应对啊?什么地下城啊?那都是扯淡的,就算真有地下城,我也真那么幸运的住了进去,不也只是苟延残喘?” “那可是伽马射线暴,就算人类的地下城挡住了,地下城之外的生态圈呢?” 三人絮絮叨叨、拉拉扯扯,演绎的好不投入。 黎白易一直没等到江逾白的反应,便趁着念台词的间隙用余光瞟了一眼,谁知道这一眼,就让接下来所有的戏都垮了下去。 因为江逾白压根就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黎白易只是看他的背影、他的后脑勺,他那个坐姿就能看得出来。 而比黎白易更加熟悉江逾白的晁靖,见状也没有再演下去,好心的贴在黎白易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江先生应该是在发呆。” 在,发,呆。 这可真让人无力。 难道他们上演的“轻生”戏码不够明显,江逾白没感受出来? 这不能够。 那就是不在意了。也对,一个自寻死路的陌生人而已。 黎白易朝着周围的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先继续演,这才无奈的走上前:“江先生。” 江逾白没有反应。 黎白易又喊了一声,江逾白这才回过神来,他脸上的表情更让黎白易一时有些无语凝噎,因为江逾白脸上就差写上一行:“结束了吗?”的字了。 这是,计划被识破了? 还是单纯的不耐救赎生命的戏码? “怎么了吗?” “刚刚那桥上出了点小事情,晁班长去处理了,我们要在这里等上一会儿。” “嗯。” 江逾白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眼见着就要继续回到发呆的状态中:“你们随意,不用太在意我。” 这话说的… 黎白易有点想扶额,装不下去了:“江先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就,我们这些东西…” 第107章 她颇为?挫败,这些委员会费尽心思专门针对江逾白做出来的计划,怎么好像江逾白早就已经知道?了一样?。 为?了这一整天的“休息”时间,国?内动?员了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资源。 国?家的力量,当它们愿意展现出来的时候,自然是挥手间排山倒海般的威势;但它们若想隐藏,也可以是润物无声,这样?的潜移默化,就是委员会想要的。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之前江逾白的每一个?反应都在委员会预计中最理想的状态,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昨天晚上。” 江逾白对此很诚实。 黎白易更加泄气了:“江先生?,你既然早就看到了今天,怎么不早说,害我们白折腾。” “嗯?” 江逾白否定道?:“我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我只知道?我的石膏应该没这么快拆才对。”他曾经有过照顾骨折病人的经历,对这方面还是比较熟悉的。 “不过,我很好奇,你们这大?张旗鼓的,总不能是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吧?” 美?人吗? 黎白易短暂的思维跑偏。她抿了唇,看向江逾白的眼中难掩复杂。 今天是阴天,没有阳光自然也没有光影交错,这样?的光照条件是没法很好的烘托五官立体度的。 也许是因为?这一点?的缘故,江逾白整个?人看起来很平。 是那种死寂一样?的平。 像是一座死寂的山。 这种看破未来的超能力在人类历史上真?实存在的还是头一回,所以没有人能明白江逾白的感受,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能和他共情。 想想昨日会议上说那些,黎白易完全能推理出这样?的能力带来的大?概更多?的是痛苦。 黎白易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她一定是每天工作压力太大?,把自己都搞傻了,怎么想“死寂”这个?词都和江逾白搭不上边才是。 对于烽火戏诸侯一说,黎白易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江逾白也是很给面子?的笑了笑。 毫无疑问,这是礼貌性的假笑。 “江先生?,你的身后?是有一个?专门的医疗分析团队的,这点?我相信你很清楚。我们持续在对你的身体、脑电波、精神、情绪进行监测……” 这点?就有些侵犯隐私了,黎白易顿了顿,对此歉意道?:“这并非我本意,是不得不这样?做。” “毕竟你太过特殊。” “没关系。”江逾白表示理解与宽容。 黎白易这才继续道?:“我们注意到你的情绪变化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样?的正常,专家顾问团队给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结论,我们担心你的情绪再这样?持续走低下去,会有病理化的趋势。” “我不知道?关于这点?你是不是能够自查到…” 情绪持续走低吗? 江逾白自我感觉了一下,也没觉察出自己有什么问题。 他想了片刻,这才意识到大?概是因为?黎白易等人用的是正常人的情绪波动?来作为?参考标准了。 正常人的情绪波动?总会起伏不定,在遇到好事时高兴,遇到坏事时难过,闲的太无聊的时候也会出现情绪低落的情况。 但江逾白自己是没有这种起伏不定的,他的情绪和他的面部表情变化是差不多?的,都很细微。 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 因为?于江逾白而言,这一世?的生?活,到目前为?止都只是在按部就班的走剧情而已。 像委员会所担心那之类“没有真?正笑过”的小事情,这就观察的太细了。之前不清楚内情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 再动?就是越界了。 江逾白不是泥菩萨,先前是为?了双方更好的信任基础,他默认了委员会的所为?,但今时不同往日,也就不用再默认了。 “之后?,你们不要再盯着我了。” “我记得我很早之前就和你们沟通过了,我说这个?意外得到的能力,并不受我的控制,因为?祂和我们不在一个?维度上。但能力的作用体现在了我的身上。” “从理论上来说,祂应该继而会影响到我身上的其他什么玄之又玄的部分进入到那个?维度,这都是说不明白的。” “我自己也不清楚。” “你们不用这样?杞人忧天,不管是担忧还是采取行动?,结果都是一样?的,与其把精力投入到这件事情上,还不如投入到安理会去。” 江逾白拍了拍轮椅的扶手,说起这件事情来的语气倒是很寻常,但分明是不容置喙的。 黎白易不期收到这样?的命令,一时有些哑口。她们那些侵犯隐私权的举动?,黎白易一直以为?是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过她也没让场面冷下去,彻底尴尬住。 “好,这件事我回去之后?会第一时间处理。不过今天的行程……本来还想着后?面还有不少内容,现在看来是用不着的。但这最后?一个?完美?收尾的谢幕,还是要交还给你的……” 黎白易从手下人手里接过了平板,塞进江逾白手里:“这算是借花献佛吧。” “虽然说你的开?化集团已经拆分的差不多?了,但原架构还是保留了下来一部分,例如开?化影视工作室、浮生?中文网等部门,我们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接管,干脆就物归原主了。” 江逾白拿着平板,有些诧异地歪了一下脑袋,不是很懂黎白易这些人怎么想的,让他一个?瞎子?来管文娱影视这一块。 真?的没有人觉得不合时宜吗? * 委员会。 今天的计划虎头蛇尾。 比起计划来,更关键的是关于江逾白的态度,虽当事人的态度十?分明确,但委员会内部还是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的。 黎白易心里很清楚,委员会这样?密切关注江逾白,想方设法通过各种方式去暗示、引导、潜移默化的改变江逾白,除了是想讨好预言家这件事情本身之外,随着时间的流逝…… 怕是里面更多?的人是想要借此慢慢掌控这位独立的预言家。 他们甚至先前是想过要换掉晁靖这个?木头脑袋的。 只是被总理一票否决了而已。 而今天,江逾白亲口对黎白易所说的要求也很模糊,只是要求委员会不要再盯着他了。 模糊性对于政治老手们来说就是可操作空间。从古至今,在模糊这个?片灰色地带上,不知道?诞生?了多?少潜规则。 黎白易擦擦眼睛,叹了口气,只觉得什么时候能直接以物理服人就好了,可惜不能。 所以她还是推门进入会议室。 不过,一进来黎白易就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总理?” “听说了今天不是很顺利,知道?你们要开?会,我刚好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总理转动?着手中的签字笔,坐在了旁听席,示意黎白易不用在意她的存在。 会议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开?始的。 因为?在座诸位或多?或少都有参与到今天的安排中来的,关于江逾白和黎白易的谈话,他们也已经拿到了详尽的文字版本。 针对这件事情,很多?人都各有看法。 “我对于江先生?说的维度理论还是持保留意见,先前就有很多?分析报告说明了一点?,江先生?有事情瞒着我们,这一点?作为?一名预言家来说是致命的。” 有人附和道?:“我同意,对于一个?拥有预言能力的人来说,他的不诚实就足够让他的能力再无用武之地了。” “实际上,我这还有一份关于江先生?的预言次数、内容与频率的详细分析报告。” “在安理会成立之后?,江先生?就基本不怎么在‘预言未来’了,更多?的是‘武断未来’——即我们并没有办法像可以观测到他预言的地震一样?观测到这种还没发生?并且已经被他二次改变的未来。” “考虑到这个?能力本身的特殊性,所以我们并不清楚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能是在这件事情上难得糊涂。” 有人皱眉,举手刚想要说点?什么,就被旁边坐着的人打断了。 “附议,我们这边有江先生?过往的投资经历,其实不难看出,这位被誉为?‘seres巴菲特’的投资天才除了早期如同预言未来一样?的精准投资之外,后?来大?多?数时候都是投入某一个?未知成功与否的项目,然后?一群投资人跟投来炒热市场。” “我们是不能排除江先生?会不会旧事重?演的这种可能性的,毕竟相对来说,这是他的舒适区。” 此言一出,众人交头接耳起来,显然这件事之前一直是被忽略掉的,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的确值得好好讨论一番。 黎白易点?了点?桌子?,皱眉强调道?:“可以有质疑、可以有相反的意见,但是各位,请注意你们的言辞和语气。” 第108章 “不管是接下来是对江先生?采用什么样?的定位,有一条基本原则是,友好相处、审慎合作。” 江逾白虽然是在seres政府的权力格局中举足轻重?。 但是很特殊的一点?、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点?是,江逾白在这个?环境中属于“异质”。他三番几次的高屋建瓴,早就惹来了不少人的不满。 本来若是全帮着seres也还好说,问题就是江逾白并不全然是seres立场,在他直接拍板的那些决策内容中,也有不少有损seres国?家利益的事情。 “我们不能放弃对江先生?的监测。” 这是医疗办公室的底线:“虽然已经有过好几次全方位的体检了,但是那只是宏观层面上的,微观基因层面的情况还有待商榷。” “其实让步不让步的……江先生?也未必知道?。” 这话就是在暗示了,江逾白是看不见东西的,只要委员会这边行事小心点?,不被发现就行了。 针对江逾白的事情,会议室内足足争论不休了接近三个?小时都没有讨论出来一个?多?方都满意,也能让江逾白满意的方案。 黎白易也是听得头痛,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领导者做决策就是这样?的,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根本就无从判断手底下的人到底哪方才掌握着真?理。 所幸今天总理在,黎白易可不觉得这位工作狂真?就只是过来旁听的,非常直接的就看向了总理那边。 她两眼泛红。 一看就知道?在进来开?会之前已经是哭过一轮了。 总理接收到视线,有些哭笑不得,但这事也的确不是单单委员会自己内部能决定的,所以她略作沉吟,就给出了自己的决定。 第一刀反而是先砍在了委员会自己的身上,裁撤委员会的现在来看已经略显冗杂的人手,一些无关紧要的组别也可以删去了。 当初委员会紧急成立加上所需专业人才众多?、江逾白地位特殊,自然而然的造成了委员会的权力膨胀。 这点?是需要限制的,总理清楚。 一个?月了,也该遏制一下紧急事务委员会的无序扩张了。 对于江逾白,则是暂且撤去全天候的监测,继续保持目前的公事公办关系,安排固定的身体检查时间段以慰藉医疗办公室这帮白衣天使躁动?的心灵。 席间还有人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总理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就喊了:“散会。” 众人只能是百般不舍地陆续离场。 黎白易坐在原位,等所有人都走了,这才上前来:“总理,咱们这下可是要被诟病的不轻了。” “成大?事者,哪有不被言语几句的。” 总理是浑不在意这些,她合上笔记本,抬眼看黎白易:“你这私底下过来,是有事?” 黎白易双手一合,脸上先就带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了您的慧眼,还真?有件难事,就刚刚,开?着会的时候报上来的。” “江逾白的家人,就是那一家三口,说是想和江逾白见见。” “您看这……” 第72章 这是新的人生 聂津打了个哈欠, 艰难地?劝说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 周围环境还是有些陌生——因为这不是他习惯的那个出租屋了,而是国家统一安排的人员住所。 现?在是早上八点。 聂津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手机闹钟再次响起,他才渐渐意识回笼, 想起来?今天是自己上班第一天。 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他九点半就?要到现?场了。 聂津赶忙下?床洗漱。 许久没有工作过了, 还有点陌生,也不知道新的工作能不能胜任。 聂津是从事导演行业的, 之前一直都是在圈子里不温不火的混着, 能拍片子,也能赚钱, 口?碑也过得去,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自己的喜好就?是和市场反着来?,观众们都喜欢看商业片,和通俗的文艺片。 聂津不一样?, 他就?是喜欢装逼, 喜欢拍些正常人都看不懂的小众艺术片, 嗯, 都不用文艺片称呼了。 好在是有一批粉丝和他审美喜好一致,聂津才能在导演这行混这么多年。 可命运的转折就?是如?此突然?。 聂津先是得知了还有十年就?要世界毁灭的消息, 在最开始陷入了享乐主义的泥潭,短短一个月就?把自己快十年的积蓄给挥霍了个干净。 该玩的都玩完了,都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刺激自己的多巴胺了, 聂津马上就?要进入但凡著名艺术家都会喜闻乐见的思考人生的最终级环节了, 结果昨晚又收到了来?自安理会的短信提示。 恭喜您,您被选入加入文明安全理事会文化宣传部门,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为人类的薪火相传增添力量。希望您能在**月**日于9:30在来?某地?报道,届时会有相应的工作人员接待您。 我们期待着您的加入。 发件人:安理会秘书?处。 这录取通知也来?得突然?,但说句实话,聂津心?里是愿意的。 他其实并不想像之前那样?继续混日子下?去,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让他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向下?堕落确实很爽,但那种空虚感也是极其强烈的。 他本来?也不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性格。 十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呢? 聂津洗漱完,就?急匆匆从劳动者公寓出发了。 所谓的劳动者公寓,现?在是被网友们戏称为牛棚,其实也就?是国家统一管理的住所,只?要是自己名下?没有房产的seres公民都可以申请入住。 房租水电等等一概全部免费。 说来?好笑,反倒是知道有世界末日之后,seres的打工牛马们才活得像了那么点人。 要按网友们的调侃来?说,那就?是:“很高兴通知大?家,在世界末日前,我们终于落实了八小时工作制。期待在世界末日之后,我们能够彻底落实双休制度。” “别说世界末日后落实双休了,合理推测,我们会全年全休(狗头?)” 聂津从牛棚出去之后,确认过身份信息,就?乘坐上了,专人专送,前往文明安全理事会的办事区域的班车。 车上还有同样?受到入职通知的同行们。 大?家友好的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开始了闲聊,说些国际新闻打发时间?,不外乎是什么这里和那里爆发了冲突,这里和那里联盟携手之类的话题。 “说来?,这冲突我都是司空见惯了的,都这样?的时候了,居然?没爆发战争掠夺资源和劳动人口?这点我是没想到的。” “老李,你这想法有点阴暗了吧?和平点不好吗?” “我倒觉得老李的想法没毛病,少几个国家,少些人口?分资源我想应该有不少国家是乐见其成的才对,地?球资源有限,哪里够分?没打仗我也是没成想的。” 几人闲聊间?,就?越来?越靠近安理会的区域了,车辆开近了,那种熟悉的seres味道就?迎面而来?了,只?见各处都用红漆标标正正的写着大?字,下?刷着英文。 “安全第一,质量至上,效率争先,共创未来?。” “同舟共济,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 “生产不规范,亲人泪两行。” 这画面,如?出一辙的红底黄字让艺术审美能力颇高、看惯了“美”的事物?的几人都一时有些无语凝噎,也罢,勉强算是一种文化自信的体现?吧,不得不说这很seres。 从这个施工场地?侧面绕过,就?正式进入了未来?聂津等人的工作场所。几人换上了行政人员工作制服,也配戴上了自己国家的国旗徽章,每个人还发了一个便携式的简易翻译器。 录入工号和指纹、虹膜之后,这就?算是正式加入到文明安全理事会的大?团体中了。 聂津隐隐有些激动,为自己即将投身于一项伟大事业而激动。 他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在很单纯没有任何外力介入,也不需要思考别的什么东西的情况下?全班齐心?协力一起努力拔河一样?。 这样?的工作热情,不止是他。 其他几个同事也是如?此。 不过,其中更深入的原因在于,在文明安全理事会工作的人,大?多是信仰——即“人类文明,万古长存”的激进派——坚定的人群,因为在选入文明安全理事会工作之前,这些精英们就已经经过了一遍思想认证。 那些怀有消极、分裂思想的,会在第一关就?被取消资格。 所以现?在呈现?在聂津他们面前的,才是这样?一副异常和谐、协同并进的画面。 “真好……”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低声呢喃了一句。 聂津也这么觉得。 真好。 世界人民大?团结,怎么能不好呢? 第109章 其他地?方不好说,毕竟资源依然?有限,而人口?又太多。但至少在这里,“世界人民大?团结”是可以看见的现?实。 “几位,就?是这里了。” 聂津是率先推门的,里面也是一派忙碌但井然?有序的画面,他还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额?诶!不是?” 跟在他后面进来?的人,自然?也看到了聂津所看到的画面。 * 总理是很看重社会精神文明建设的,这件事情甚至比搞建设的优先级要更高,所以官宣前后半个月,seres政府的第一等要事。 文宣部门在seres政府内部,和科研部门一样?举足轻重。如?果说科研部门是象征生产力的话,那么文宣部门就?是思想的象征了。 人类一直在创造“文化”,编造“历史”,以符合或修正当代人群的政治社会组织与群体认同。【1】 就?像现?如?今。 所谓的民族国家、民族主义叙事已经不符合当下?了,新的族群认知应该以人类文明这个整体为核心?,成为文明主义叙事。 除了这细水长?流、短期内压根看不见成效的原因外,还有总理更看重的一点,就?是“建立信心?”。 为了维护社会稳定,主流思想这种情况下?是要进行绝对推崇的。 至于那些不合时宜的享乐主义、失败主义、虚无注意之类的思想,最好是能赶尽杀绝的。 毕竟思想这个阵地?,正确的不去占领,错误的就?会占领,是决计不能拱手相让的。 只?是,巨龙的甲沟炎——文宣部门瘸腿的底子还是一样?叫人怒其不争。 之前紧急事务委员会开会所讨论的结果,黎白易也告知了总理。包括一整个针对江逾白的性格偏好、开化集团的工作移交等等。 总理听完之后,便?挑眉了。 现?成的人才送上来?了。 她记得开化集团虽注重实体产业,但文娱方面也没少开部门,那个什么浮生中文网、开化影视工作室之类的,成效不错的样?子。 正好也给江逾白安排些事情做,人是不能闲着的,一旦闲着就?要开始胡思乱想了。 各国对于这位末日预言家的独裁行为都多有不满,只?是引而不发而已, seres的一大?重点工作就?是协调双方之间?的矛盾。 更妙的是,这样?一个职位,江逾白需要日复一日看优秀的文艺作品。这也同样?能够潜移默化的影响一个人,真真是一举三得。 “白易,你这个枕头?递得好啊!” 总理一合掌,于是这工作便?到了江逾白手里。 尽管他失明了。 * 是的,聂津看见的,正是江逾白本人。 但聂津完全没有上前攀谈的意图,反而是贴着墙就?悄悄过去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看看这位江总电脑屏幕上是什么吧,是一个正在播放的视频,但视频卡卡停停,一看就?知道是在干嘛了。 聂津曾经也是和开化影视工作室合作过的,对这位江总的精益求精那叫一个记忆犹新。 那次虽然?只?是江逾白一时兴起写了个剧本让工作室拍着玩,但聂津作为副导演可是被折磨的不轻。 江逾白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甲方。 回忆起过往的槽糕,聂津有种想要打退堂鼓的冲动。 但是江逾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很快就?召集室内所有人开始开会了。 “我已经三令五申的强调过了,不要在文艺作品里带上民族的偏向。不要总是限制在民族主义的狭隘里,也不要老是喜欢居高临下?的搞主旋律。” “这是成不了流行文化的。” “为什么?因为都是口?号,都是伟人。和普通人的距离太远了,我们要做什么,我们应该把镜头?、笔尖放到普通人的身上。” “在普遍性中找寻特殊性,而不是在特殊性中找普遍性。” “我不相信你们看不出问题来?,你们只?是不想破坏所谓的团结,我要告诉你们,一团和气从来?就?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要有争论,要争论,道理是越辩越明的。” 江逾白讲着一段开场白的时候语速颇快,一点没卡壳。 思路之流畅直接就?无缝衔接到点名批评了,从文宣审核标准,再到部门内部培养的编外人才库,再到部门工作人员的思想僵化和审美水平…… 聂津瞧着江逾白在主位前来?回踱步,听的惊讶,不曾想江逾白一个私人企业的大?老板,怎么思想觉悟这么高。 在这里挥斥方遒的模样?,和在开化集团氏如?出一辙。 他不知道的是,江逾白在总理发话重新调整政府和他个人的关系之后,就?被安排接手了seres文宣口?的重任。 这都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快两个月了。 转眼这就?已经是四月了。 君不见在会议桌前坐着的人,哪个被点到名不是如?坐针毡。 新领导什么都好,人长?得又高又帅,声音也好听,脾气也温和,就?算是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疯子,好在也只?卷他自己一个,倒是没拖着手底下?的人一道——好吧,那是在前日时代的私企才有的待遇了。 现?在可没有这样?的福利了。 江逾白照样?还是得了一个办公室暴君的名头?。 “欸,这位部长?,一直都这样?吗?”聂津没忍住好奇,戳了戳自己旁边的同事。 同事抬眸瞟他一眼:“新来?的?你还是少说多看多做吧,虽说部长?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但相信我,你不会想要体验的。” 聂津很想说自己其实已经被苦不堪言的折磨过了。 “你这来?的时间?都算幸运的了,最近部长?只?在咱们这儿待半天,以前那是一待就?是十几个小时,真正的为人民服务的态度。” 同事可能是看聂津苦着一张脸,到底还是宽慰了一句。 江逾白并没有认出聂津的声音来?,看看时间?,差不多要去安理会的例会现?场转悠转悠了,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和晁靖离开了。 聂津目光追随着江逾白,一时只?觉得这个世界更加魔幻了:“那个,江部长?手里拿的什么?”该不会是盲杖吧,敲得劈啪作响。 同事头?也没抬:“就?是你想得那样?。” 聂津良久,憋出来?了一个:5。 为什么是5不是6呢?因为six死了…… * “江先生,最近的各种各样?的文艺作品好多…我的意思不是单指数量上的是、是……” “题材上的。” 晁靖点头?,江逾白负责文宣部的工作,他自然?也没有闲着,不过行外人,也就?只?能帮忙看看、粗浅的判断一下?这部作品是不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 “虽说我大?多时候都在部队里待着,没怎么接触过这些流行文艺作品,但,怎么说呢,就?是感觉不一样?了,花样?很多。” “的确是百花齐放,这不是新的时代了嘛,也正常,各种文化、思想、观点,没有任何阻隔的碰撞在一起,哪有不繁荣的道理。” 江逾白敲着盲杖,步子轻松,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是个盲人。 江逾白并没有像总理所期望的那样?,把不合时宜的流行文化赶尽杀绝,反而放开了审核,任由百家争鸣。 因为这点,他估摸着自己在政府内部又要被诟病了。 晁靖沉吟片刻,也不知道是想到了看过的哪一部文艺作品,他忽而便?问道:“江先生,我有点好奇。如?果可以的话,能够看见未来?,和当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普通人,你会选择哪一个?” 他所预设的两个选择里,后者其实就?已经被他自己先入为主的认为是会被放弃的选择了。 江逾白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普通人有什么不好的吗?” “市面上有关非凡之人的文艺作品很多,有的是真实人物?事件改编,有的是完全虚构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大?多数的天才,人生都不怎么顺遂。” “他们的痛苦,成了这些创作者们艺术的源泉。” 江逾白停顿了片刻,用仿佛赞叹一样?的语气道:“而现?在,这个痛苦的时代,成为了创作者们新的源泉。” 对于“他人的痛苦是旁人艺术创作的源泉”【2】这一点,晁靖并没有进行反驳,但他的观点是:“江先生,话不能这么说,难道普通人就?没有痛苦了?” “只?是因为那些天才被我们知道而已。” “能顺遂平安度过一生的,那也不是普通人,那是一种幸运的偶然?。而且,苦难根本就?不能拿来?比较。” 江逾白听见这话,恍惚了片刻才哑然?失笑:“受教?,是我忽略了。” 晁靖获得了肯定,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还是木木的,不知心?里是联想到了什么,说出来?了一句:“现?在幸运儿在全人类绝迹了。” 第110章 江逾白偏头?,想要看向晁靖,不过因为失明的缘故,他的角度还是略有偏差的。晁靖只?得是多挪了几步,以和预言家先生“对视”上。 晁靖说了一个江逾白可见范围内的事实。 “只?是‘现?在’而——” “砰!” 江逾白盲杖也脱了手,他话还没说完就?闷哼一声,腰弯着,手下?意识就?要去捂撞到的地?方。不出意外的摸到了一手温热的血——撞的地?方正好是鼻骨,牙齿还磕碰到了嘴唇,撞破了皮。 下?半张脸血糊了一脸。 三叉神经同时刺激到了控制眼泪分泌的神经,导致江逾白生理性的眼泪哗哗的,混着血一块流进嘴里,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原来?是两人聊得太投入,晁靖因为思维发散,竟然?没第一时间?发现?面前有块透明如?洗的玻璃;而看起来?对盲杖的使用轻车熟路的江逾白,也同样?没有注意到面前的玻璃——这才造就?了这场小小的“悲剧”。 两人的默契用在了这种地?方,也是难得一见。 ----------------------- 作者有话说:【1】“人类一直在创造“文化”,编造“历史”,以符合或修正当代人群的政治社会组织与群体认同”:出自王明珂的《华夏边缘:历史记忆与族群认同》 【2】相关观点出自王小波的《沉默的大多数》 ———————— 我是为了最后这一盘醋,包的这盘饺子[撒花] 第73章 审判 江逾白消瘦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心理作用,他的两颊都?有些轻微凹陷了。那身本就宽松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仿佛是?挂在了一根木架子上?。 “哥,最近怎么样,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江乐湛蹙眉, 担忧之意溢于言表:“爸妈和公?司那边, 你都?不用担心,有我看顾着, 他们都?盼着你能快点?好起来。” 江逾白甩开了江乐湛的手, 头依然是?低垂着的,也并不答话。 “妈今天知道我要来看你, 还特意煲了汤,我给你带来了,要不喝一点??”江乐湛拿出了保温饭盒,打开了盖子, 一股浓郁的鸡肉香气逸散开来, 叫人闻之欲醉。 但青年还是?丝毫没有反应, 直到江乐湛拿了碗勺分装好汤, 要递给他的时?候,才伸手打落, 揪住了江乐湛的衣领:“我知道是?你。” 五个字,硬生生是?把?江乐湛口中原本要说的话给噎了回去。 这样的危险举动护工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赶忙进来把?两人分开。江逾白被摁着还在尝试挣扎, 但他实在太过瘦弱了, 被钳制住之后,毫无还手之力。 一针镇定剂被推入他的身体?之中。 江逾白还是?在盯着江乐湛。 “我知道是?你。” * 江乐湛睁开了双眼?,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他喘息了几声, 伸手猛地扯开了窗帘。月光刺进来,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模糊的明暗交界线,是?极俊美的下半张脸。 和江逾白总有几分相似的鼻骨、嘴唇。 嗯,也不那么相似。江逾白少笑,江乐湛却是?正好相反。 不过现在他是?怎么都?笑不出来的。 恶心的噩梦。 江乐湛彻底没了睡意,他推开了窗,看到外面的窗景更加不耐。 其实在小的时?候,江乐湛还没那么懂事时?,兄弟之间的关系很?融洽,江逾白是?一个非传统意义的好哥哥的形象,要比弟弟更加出众,有责任担当,几乎是?永远无条件支持弟弟。 可?江乐湛对于江逾白的厌恶是?随着年龄与自我意识的觉醒与日俱增的。【1】 他越是?长大,自我意识越是?强烈就越是?能感觉到自己在被这个所谓的兄长处处压一头。江乐湛心里唯一剩下来的那么一点?优越感,就是?来自于他和这个家?庭存在血缘关系,而江逾白只是?一个外人。 古早有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江乐湛并不是?觉得?自己能牛逼哄哄远超所有人,他还是?有智商的。他无法接受的是?,江逾白离自己这么近,近的江乐湛自己的人生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江逾白几乎无限制的纵容滋生了江乐湛心中恶意——亦或者,江乐湛也有自知之明,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从小就是?。 他太擅长去伪装和暗地里的小动作,以至于他甚至不会怎么正常去和人交流。 因为有着这样非同寻常的天赋,在江乐湛身边的,成绩优秀过他的、容貌胜于他的、比他更加出众的,都?会逐渐呈下落趋势。 那些蠢货还始终以为他是?个好人,还寄希望于他能帮忙、他会一直陪伴在他们身边。 江乐湛享受着这样的现状。 而后的某一天,江乐湛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一天了,因为哪一天根本不重要,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根本不重要。 江逾白的存在,早晚会让他彻彻底底、鲜明的意识到。 江志新和郑璇从来没有催婚过江逾白,甚至还隐隐纵容他:“找不到合适的就不要轻易结婚,婚姻是?大事,又不是?儿戏。” 江逾白和他是?兄弟,江志新和郑璇是?江逾白的养父母。对于未婚的江逾白的遗产,他们是?完全可?以收入囊中的。 一个庞大的跨行业商业集团。 金额难以计数的巨额财产。 只是?可?惜,没成功。 本来应该是?能够成功的,却不知道哪里出了偏差…… 精神药物引导,医院助力,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江逾白就会自杀了,但是?没有;车祸应该能把?当时?身体?里还有药物残留精神并不稳定的江逾白撞死的,但是?没有;就算车祸当场没有把?江逾白撞死,那失血过多又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的情况下,江逾白本也该死。 但是?没有。 他偏偏没有死。 偏偏。 江乐湛揉了揉眉心,回想起这段时?间,这小半年以来,发展走向逐渐诡异的世界以及他们向?赵班长提出的“想见见江逾白”的合理诉求被百般推脱。 他就这样枯坐着想,天色渐明了,5月天亮的早,昼长夜短。 江乐湛都?没发现,房间内越来越亮堂,还是?门外有人敲门,才把?他从自己的世界拉了出来。 一开门,就是?赵班长。 江乐湛下意识就扬起一个笑,要问早上?好了,被赵班长打断了:“江先生,我们这边有事找您和您的父母。” 江乐湛脸上?的笑意便有些僵住了,稀里糊涂的,一家三口就被赵班长一行人带出了他们这住了快有小半年的地界。 上?了车,一路也不知道往哪儿开。 只知道,终点?竟然是?法院。 一下子,本来还有几分困倦之意的夫妻俩都?精神了。 望着这从气势上?来看就额外巍峨的建筑,郑璇脸色不是?很?好看,煞白煞白的,沉默着。倒是?江志新没忍住问了一句道:“赵班长,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是?逾白那孩子要见我们吗?” 他们提交会面申请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却始终杳无音讯。 赵班长面无表情,没有答话的意图,只是?示意他们三个推门进去。 “几位早上?好。” 穿着西装式深蓝色制服,胸前佩戴着看不清样式的红色检徽的女?人礼貌地向?他们打招呼,手指着被告席,客气道:“请坐。” 江乐湛望向?了空无一人的原告席,以及坐着另一个女?人的旁听席。 “小江先生,请坐这里。”那个女?人朝他笑了笑。 那么,格局已经很?鲜明了,被告席上?是?江志新和郑璇,旁听席是?自己。 今天到这里的缘故,江乐湛心里也猜出了七八分,他顺从的在黎白易的身侧落座,神情是?恍惚的、不知所措的。 黎白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是?什?么用意。 等所有人都?到齐,检察官终于正式开始走公?诉流程。【2】 “江志新,郑璇……非法购买使?用精神处方药物……买通院方工作人员曾棱,对江逾白先生进行错误的精神疏导…监禁人身自由?……于**年**月**日同司机胡天联系,要求根据江逾白先生的定位,伪造一场醉驾肇事逃逸致受害者死亡的车祸事故……” 证据、证人、时?间、地点?,样样俱全。逻辑也完全能够自洽,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自辩的空间。检察官的语速不疾不徐,但吐露出来的字却叫人心惊胆战。 坐在被告席的夫妻俩,出乎意料的面上?没什?么慌乱的表情。 “关于上?述罪行,证据确凿,也有证人可?以出庭作证。江志新,郑璇,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检察官最后以这一句话收尾。 第111章 江志新连忙开口:“我们就不能见见逾白那孩子吗?” 只要见上?面了,再打几张感情牌,至少不至于……又没有真的出事,哪里就要去坐牢了呢? 江逾白这孩子打小就心软,对家?人尤其。 不然,这小子今天怎么没来原告席坐着?反而是?由?检察官提起公?诉?正是?因为是?公?诉,这里面就没有江逾白的事儿。 郑璇比江志新更看的清楚形势,今天这架势根本就不会让她们见江逾白的,不然先前的十几次会面申请早都?通过了。 所以她只是?含泪祸水东引:“他爸!你当初不是?只和我说逾白那孩子的精神问题只会是?暂时?性的吗?一切只是?为了咱们暂时?想拿下开化集团的吗?你为什?么还要让人去…去弄车祸!逾白虽不是?你亲生,却是?你看着长大的啊!” 这种主观意愿上?的事情,还是?可?以有所辩驳的。 部分锅甩不掉,但能甩的锅甩出去就可?以减刑了啊。 江志新本来还在尝试打感情牌,谁知听到相伴多年的妻子居然这样甩锅,险些没被口水呛到。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你这婆娘还给自己脸上?贴金呢?说得?好像你自己什?么都?没做一样?!给江逾白买药的就是?你,精神病院也是?你去联系的。” “肃静!” 台上?法官喝止了夫妻两个吃相难看的互相推诿。 公?诉还在继续。 旁听席的江乐湛坐在那里,从最开始的检察官陈诉罪状,到现在的父母互相推诿,他始终一言不发,脸色惨白,头也不由?自主的垂落了下去。 心绪起伏之大,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的。 黎白易再次轻轻拍了拍江乐湛的肩膀,这下,用意再清晰不过了。 “抱歉,我先…” 他声音颤抖的厉害,沙哑的像是?喉咙里吞了一把?粗粝的沙:“我先,我暂时?先出去一会。” 他的离席并没有得?到被告席上?两人的侧目。 因为法官开始量刑了。 江志新在这冷气开足的室内,硬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郑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已经在默默擦泪了。 前日时?代前的监狱生活就已经很?难熬了,要换现在进去,那是?真进去当牛做马,是?没有休息日的,每一天一睁眼?就是?长达十个小时?的劳作时?间。 思想改造? 那是?没时?间做这个的。 只剩下为全人类的事业奋斗终身赎罪。 他们俩年纪都?有这么大了,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了,这平日里再怎么注重保养,也不可?能像年轻时?那么神采奕奕,精神倍儿棒。 而且这一连串判刑下来少说都?是?十年往上?。 意思就是?哪怕伽马射线暴都?到地球上?了…他们也都?还在坐牢…… 真就是?坐牢坐到死。 ----------------------- 作者有话说:安心,弟弟的结局我另有安排,包没好下场的[哈哈大笑] 【1】江乐湛是较为典型的npd人格障碍。具体表现为认为自己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只能被其他特殊或地位高的人理解。在人际关系上剥削他人,利用他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缺乏共情,不愿识别或认同他人的感受和需求。 【2】检察官是代表国家对犯罪嫌疑人提起公诉。具体流程我这里是私设,不必考究,毕竟时代都大变了,司法程序不可能还和之前那样。 第74章 顶罪羔羊 黎白易也没听完量刑结果就离开了室内, 实在是…… 对比起江逾白和江乐湛兄弟两个,她?很难想象这两口子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平庸的、被忮忌冲昏头脑的、愚蠢的、恶毒的? 就不?说本就不?是亲生的江逾白了。 这江乐湛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两个人?能生出来的好苗子才是。 同样,黎白易也很难想象像江逾白这样的人?,是怎么被这两个人?给?害成那样的?智力分明都不?在一个水准才对。 还是信任让人?一叶障目了啊。 黎白易出来, 便看到了靠着?墙仰着?头, 手搭在脸上掩盖什么的青年人?, 正是早她?一些出来的江乐湛。 很难想象着?父母和兄长之?间,江乐湛要如何?自处。 黎白易看过资料, 这兄弟俩本来关系是很不?错的, 两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好孩子。可现在,父母横在中间, 也难怪江逾白谁都不?见了。 她?正要说什么。 里?面的审判正好结束,江志新和郑璇两人?被执法?人?员押送了出来。 听到声响,江乐湛手放了下来,视线紧接着?就投向门的方向。 黎白易这才第一次看清楚青年面上的神情?, 哀戚、绝望……面部肌肉在颤抖, 明显是情?绪波动极大的。 脸色惨白, 但?眼睛却是带着?水色的红。后槽牙被死死咬住, 硬是没有外泄出一点声音。 黎白易看着?有几分相似的脸,难免有些思维跑偏, 在脑海里?不?由脑补了一下如果是江逾白垂泪会是什么样子。 嗯,大约是不?会的。 江乐湛上前了两步,似乎是想要开口说什么, 但?他又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关心父母的审判结果到底如何??还是该质问?父母为什么要对哥做那样的事情??他踌躇的站在那里?, 连话都不?会说了。 “乐湛,往后你要好好和你哥相处知道吗?是我们错了……” 儿子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母亲是知道要说什么的, 她?不?舍的看着?江乐湛年轻的面庞,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了。 为了避嫌,江乐湛最?好是能和他们划清界限的。 郑璇本想伸手摸摸儿子的脸,但?手还没抬起来就听见了金属相互碰撞的叮当声,她?只能苦笑一声作罢。 江志新在郑璇后面,话没有当母亲的这么多,他只是交代了一句:“别问?,也别来看我们。” 这就是极限了,执法?人?员没再宽容的给?他们一家?三?口更多叙话的时间,推搡着?两个犯罪嫌疑人?离开了室内。 黎白易收起了自己看戏时生出的那些感慨,准备离开。 其实这件事早该解决了的,只是一来要收集证据,二来毕竟事关江逾白,在内部沟通上花了不?少功夫。 她?也没成想这两个老头老太太在背后谋划了这么多事情?,做事手段都轻车熟路了。 现在好了,黎白易本来还觉得安排人?盯着?着?一家?三?口有点浪费国家?资源,现在两个去坐牢了,为全人?类的事业奉献终生去了。 江逾白家?人?的事情?,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 至于不?知情?的受益者,江乐湛本人?,这年轻人?能力也不?错,就随便安排到某个政府部门当编外人?员去发光发热,别让安理会那帮人?注意到就行。 黎白易暂时没去打扰现在很明显需要一点独处时间的江乐湛,步履悠闲的跟在执法?人?员后面,也离开了。 只剩下江乐湛一人?。 青年抬起手,用?手腕蹭了泪,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哀戚。 颤抖却不?是那么轻易能控制住的,至于这里?面又有多少真?心多少演绎,无人?知晓。 从事变开始,他就已经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但?江乐湛心中是没有半分后怕亦或者后悔的,因为他知道爸妈会保住自己,不?论堂上互相推卸罪责的有多难看,爸妈都不?会把事情?牵扯到他身上。 他除了将元宝送给?哥哥之?外,也的确旁的什么都没做。 也许这叫做爱,在江乐湛的价值衡量中,这最?好用?的工具。 只是,哥,你又到底做了什么呢? * 处理完了这厢的事,还需要去和总理汇报一声, 不?过黎白易在去往总理办公室的路上,她?又一次听到了那些老生常谈的争执,她?不?由皱眉,脚步更快了几分,都懒得多听。 “人?口红利的同时也是负担,我们的船大就更难掉头了,你真?的当地下城是什么人?类乐土,别想了,那生存资源更少的地方,人?口还那么多,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 “老安,你没事能不?能多读点书,不?懂什么叫做老鼠乌托邦吗?【1】” “别老拿这老生常谈的东西来糊弄人?,这些实验是在特定条件下进行的,实验对象还是一群老鼠。我们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我觉得安组长的话糙理不?糙,船大不?好掉头同样也能用在你们自己身上吧,王院?” 黎白易心知肚明,这样的争执还算好的了,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有什么不满都是摆在明面上直接说的。 那种暗流涌动才是最?吓人?的,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预备总理一朝不?慎,立刻蜂拥而上。 第112章 本身总理上位,作为罕见的女性领导人?,身上就有着?各种各样的非议。 若不?是平心而论,总理做事滴水不?漏,处事中正……当然,更加重要的还有总理下手快,在当初确认过江逾白的能力之?后,第一时间收拢了核心权力。 现在这些人?没有其他路子,那就只能照明规则办事,等?着?拿总理的把柄了。 黎白易心里?想着?,脚步匆匆,很快就到了总理办公室的门口。 刚要进去,迎面就撞上了办公室副主任,刘隆。 “哎呀,小黎,你可算来了,先别进去,我有话和你说。”刘隆说着?,就把黎白易拉到一边,见他神情?严肃,黎白易也认真?了起来。 “你刚刚过来的路上听到了什么没有?”刘隆先是问?。 黎白易点点头,就大概说了说她?听到的老掉牙的抢经费的事情?。 刘隆从自己怀中的文件里?翻了翻,拿出来一份递给?她?:“你前段时间忙着?处理委员会那边事情?,怕是对新政策不?是很了解,先看看。” 黎白易接过来,翻了翻,脸上也跟着?就不?好看了,原本的好心情?也去了大半。这政策没有咬文嚼字,讲得都是大白话,很清楚的明说了地火计划和女娲计划的资源占比,居然来到了可怕的三?七比。 这就太。 哪怕是内部通告,也难免叫人?心浮动。 难怪她?刚刚随耳听到的那些个人?吵得那么激烈,这能不?激烈了,事关个人?生命安危了都。 “这……”黎白易迟疑着?。 刘隆点了点头,苦笑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说实话,这不?是大多数人?的意见。” 那么这项政策能通过,就是少数人?手中掌握着?真?(quan)理(li)了,总理强行通过的。 “最?近我们办公室的日子可不?好过,总理都好久没接过家?里?的电话了,天天熬着?,我是怕…毕竟总理年纪也有这么大了,你待会儿进去,就别提这些糟心事了,最?好是能劝着?总理松快一点。” “她?老人?家?这要是倒下了,对现在的seres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内有家?宅不?宁,外有虎狼环伺的。 黎白易如何?不?知事情?的严重性,应了刘隆,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情?绪,这才敲门。 “请进。” 办公室里?,总理还是永恒不?变的那个姿势坐在桌案前忙活,等?人?进来了这才抬头看了一眼:“你来了。” “之?前和你说过的关于江逾白家?里?人?的事情?,今天已经处理好了。至于中间夹着?的江逾白的弟弟,我暂时是安排人?把他调到了沿海省份的经管部让人?看着?,免得出什么乱子。” “就是斩草没除根,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总理揉了揉眉心,宽慰道:“江逾白不?是那种没成算的人?,他既然说了依法?办事,你也不?用?多担心。” 黎白易对此?表示赞同,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老师,外头的风声……你。” “我都知道,不?过是些闲言碎语罢了。如果他们真?的强烈反对的话,怎么不?直接去和江逾白正面硬刚呢?” 说实话,有个喜欢搞乾纲独断的预言家?顶在前头,总理的麻烦其实是少了不?少的。 江逾白也知道这个政策,不?过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样的沉默,就是总理的立论依据了。 “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2】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却很少有人?能做到。一开始就只把目标定在地下城,那最?多也就只有地下城了。” 总理意味深长:“我们不?能用?创造问?题的思维来解决问?题。” “我若强行一意孤行,三?七这么恐怖的比例,我又不?是皇帝,哪怕是皇帝都有政令难出宫城的时候。他们只是还放不?下心,为了求稳,顺便打压一下特殊时期领导人?的权利膨胀罢了。” “柿子挑软的捏,他们不?尊老爱幼,我能怎么办。” 总理笑着?摊了摊手:“我是弱小可怜又无助,只能受着?了。” 因为冻结期以及特殊时代的缘故,各国领导人?的权力都空前膨胀了起来,这必然会损害到一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针锋相对也是正常的。 黎白易见总理心中有数,便也没有再多说,只是看着?现在的总理,不?由回想起以前那个锋芒毕露的女人?,和现在这个内敛深沉的女人?,判若两人?。 不?过毕竟是处境不?同了,曾经不?尖锐一些怎么在男性主导的政坛生存。 黎白易颇有些感慨:“这要是让十?年前的你来,那弱小可怜又无助、只能受着?的人?就得换一个角色了。”说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给?自己逗乐了。 总理有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想起了你之?前在反贪组工作的时候,那会儿不?是有个破防秃头,说你这么阳刚小心嫁不?出去吗?哈哈哈哈哈哈……” 黎白易笑的有点直不?起腰:“我至今都记得你当初说什么?什么哈哈哈哈,你说阳刚又不?是男人?专属,阳痿才是。” “当时那个秃头的脸色啊,我能记一辈子。” 总理难得有些羞赧,分明只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可现在想来恍若隔世:“说起来我多年不?骂人?,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攻击性下降没。” 黎白易擦了擦眼角,总算是平复了面部表情?,她?正色道:“老师,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 “嗯,我也相信我自己。” 黎白易又笑:“话不?是这么接的吧?” 总理挑眉。 “相不?相信的,都是空想,要做出实际行动,老师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咱们任重而道远,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这可是幼安和易安特意花零花钱贿赂我,让我给?你带的话。” 听到那两个名字的时候,总理的面部表情?明显柔和了许多。 她?将视线投向自己桌面摆放着?的一家?人?的合照,嘴角轻轻翘起,却还是理性道:“我还想博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名声呢。” ----------------------- 作者有话说: ———————————————— 【1】老鼠乌托邦:卡尔霍恩的一项动物实验,旨在研究人口密度对动物行为的影响,尤其是当资源充足但空间有限时,动物社会结构和行为模式的变化。 一个有限空间的封闭环境,提供了无限量的食物和水,没有天敌和疾病,理论上是一个理想的生存环境,应该是老鼠的乌托邦才对。 但随着种群密度的增加,老鼠社会逐渐出现了异常行为,包括攻击性增加、社交行为减少、繁殖率下降等。最终,这些异常行为导致了整个种群的崩溃和灭绝。 【2】“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出自《孙子兵法》 另, 安心,弟弟另有安排,没好下场的。 第75章 美人计 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的?人不止政治中枢。 魏亭月轻车熟路的?汇报完工作,等候着江总的?指示。 她是开化集团的?老员工了,先前?就是负责浮生中文网以及开化集团自?己内部的?ip孵化的?。谁知道后来,先是江逾白暂离公司, 而后又是一朝天变, 开化四分五裂。 魏亭月是不成想?还能?有机会在江逾白手底下?做事的?。 江逾白想?了想?, 忽而让魏亭月附耳过去?,说了什么。 魏亭月有些惊讶, 但还是应了是, 退了出去?。 今日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 晁靖见着江逾白身兼数职, 却一点没有精力不济或分身乏术的?模样。要是一两天还好,这都几?个?月了,连着几?个?月每天工作时间长达十个?多小时。 只能?说对于?正?常人而言,高精力也是一种?天赋异禀了。 江逾白之前?还只是管着国内的?文宣事宜, 后来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嗯, 大约也能?分析的?出来, 独裁者管的?太多, 代表们不爽,独裁者不管了, 代表们又多少心慌。 安理会的?人多少是觉得有点厚此?薄彼,闹来闹去?,干脆把国际上的?一些流行文化事务审核也交给了seres。 这不, 文宣部这块坐着的?国际友人就是证据。 不过, 显然不仅仅只是搞文化的?。 江逾白还在说着呢,手指状似不经意地敲了敲桌面。 在一边的?晁靖秒懂,把想?要浮上来的?笑压下?去?, 面上强行摆出来一副严肃的?表情,声音提高了几?分:“江先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第113章 说完,两人也是非常默契的?东西一放,站起来就走,一点没给那个?熟悉的?身影靠过来的?时机。 魏亭月嘴角抽动,看向了那道身影。 说来也是有点好笑,堂堂一个?部长,堂堂一个?少尉特种?军官,会被一个?普通人吓跑…… 那娇小可爱的?身影有些无奈的?停了下?来,朝魏亭月友好的?笑了笑。视线下?移,可以看到她胸前?的?徽章上,印的?正?是日本的?国旗。 惠子转身,便?又坐了回去?。 要不是井田那个?老东西,自?己何必天天这样带妆上班,谁出门上班还化妆的?——这是惠子和自?己的?seres同事学到的?,能?来上班就已经是很给公司面子了,还化妆? 怎么男人不化妆?不穿高跟鞋? 不知道自?己的?素颜很有碍观瞻吗? 再说了,谁知道这位神秘的?江先生是不是更喜欢男人多一点。 就算是喜欢女人,惠子知道自?己长得好,但问题是人江先生根本就看不见好吗?这和对牛弹琴有什么分别?? 像惠子这样被国家派遣来江逾白身边刷好感的?人不在少数。 韩国、英国等也有,不少国家为了和江逾白套近乎,可谓是三十六计都用了个?遍。 美人计作为其中经典案例,自?然是被复刻最多的?。 这也就导致了江逾白所在的?这个?研究组别?,颜值水平肉眼可见的?高于?周围区域。 可能?是美人计用的?女性太多,而江逾白始终没什么反应。英国不知道哪位奇才,误以为自?己发现了未被开辟的?蓝海市场,居然安排了好几?个?英俊帅气的?年轻男孩给江逾白打?下?手。 预言家先生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很是不愉快的?在晁靖暂时离开去?取文件的?情况下?,和几?个?年轻男孩“和谐”相处了足足一小时。 话?说回来。 聂津忍不住凑过来和魏亭月搭话?:“魏组长,这日本小姑娘看着不简单啊,咱们江部长好像格外受到国际友人的?喜欢呢。” 他来这里?工作时间也不算长,这都撞见好几?次了。 魏亭月不置可否,却是转移了话?题:“一看你我就知道是工作不饱和,还有闲心思想?七想?八?我看你也不适合坐办公室,要不我和芮文华商量商量,把你调过去??” 聂津脸就僵了,芮文华就是开化影视工作室的?总负责人。 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员工,用在江逾白和芮文华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的?。全是一群精益求精不管乙方死活的?疯子。 现在他在这里?坐办公室,是泯然众人矣,要是去?芮文华那儿可就不一定了。 * 晁靖所说的?“还有事情要处理”,严格来说并不是一种?推辞,而是事实。 江逾白是有固定的?全身体检时间的?,就像他也会固定参与到安理会的?日常例会去?一样。 在去?往专门为他设立的?生命科学研究中心路上,江逾白两人就遇到了正?好来接江逾白的?井英。 “今儿可是难得,竟然是主动来了?” 井英远远的?看见两人,还有点惊讶。往日里?哪次不是沉迷工作不可自?拔的?,工作狂今天早退,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不是想?着井老师你还在这边等着。”江逾白笑了笑。 晁靖则是严肃脸。 井英狐疑,但也没有多问。什么该她知道,什么该她不知道的这个基本原则,井英还是清楚的?。 “小江啊,我看过你高中时候的生物、化学成绩都不错,怎么后来就没走这条路呢。” “你天资不错,人又细致聪明,要是真从事了这行,现在说不定已经是年轻的?正?教授带人专门钻研新课题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我亲自?教你怎么样?” “你别?看着好像我们现在的?课题组不受重视,等参宿四的?事情过了,不知道有多炙手可热呢。” 井英又开始了她不遗余力的?劝说。 人年纪大了,在某些事情上总是喜欢唠叨,这段时间已经从江逾白的?婚育情况,谈到兴趣爱好,又到未来职业规划。 总之,井英是全方位入手。 只可惜,江逾白对这方面真的?兴趣不大。他的?身体构造和正?常人就不同,要是能?研究自?己,他兴许还有点动力。 可……这个?世界,哪里?能?说的?清楚? 这絮絮叨叨的?,也算是他享受一位院士亲自?接送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井老师深耕生命科学领域多年,对seres的?一些古神话?是怎么看的??”江逾白深知面对这种?情况,就应该直接抢过主动权。 所以他直接越过了面前?的?所有话?题,反而是问起了看着毫不相干的?事情。 “什么神话??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井英随口便?说出来两个?在seres家喻户晓的?神话?故事。 江逾白循循善诱:“井老师,你知道女娲补天之外还干了什么吗?” 井英愣了一下?,很自?然的?回答道:“女娲补天、女娲造人呗。” 然后随即脑子里?灵光一现,她立刻继续补充道:“对啊,造人和我们生物这可脱不开关系,你更应该来学习一下?我们这边才是,这不就是基因?编辑吗?照我看,基因?编辑才是人类个?体面对末日后的?强辐射环境的?最优解。” 江逾白有些哭笑不得:“不是的?,女娲造人实际上是跨星际殖民才对。” 井英有些惊讶,但一转念想?想?按照江逾白这个?思路来,好像还真是。 女娲是什么? 是神明。 当时的?地球是什么? 未开化的?蛮荒之地。 女娲按照自?己模样捏出来的?种?族,洒满了这一整片地,才逐渐发展出了人类文明。 要说这是跨星际殖民,也完全说得过去?,在一片未曾有人涉足的?大路上,再建文明——就和当初哥布伦发现新大陆一样,不过是历史重演而已。 “其实在很早之前?,神话?故事就已经为我们揭晓了一个?文明的?发展必经之路了,从孕育文明的?母星走出去?。从盘古开天辟地,调节和控制行星气,打?造出一片适宜生灵生活的?居所,再到女娲造人的?跨星际殖民新物种?。” “也许等我们走出太阳系,我们同样也是其他文明历史中代代相传的?创世神明了。” 井英一开始听女娲造人那段其实是觉得有些说头的?,但是江逾白后来补充的?这两段,就让那点子说头彻底没了。 她有些好笑:“小江,你故事说的?不错,这是个?很好的?科幻神话?故事题材。但平日里?还是要多多注意休息,别?一心扑在工作上了。” 瞧她这话?说的?。 “井老师只当是听了个?脑洞就是了,我也只是忽然联想?到了,有感而发而已。”江逾白也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打?算,眼神深深,他那个?样子就不像是随意联想?到的?。 他失明是不假。 但是生理上,不管是眼部还是脑部都没有任何问题,这让他在面上看着,是完全同旁人无异的?。 只有那根时不时敲击在地砖上,发出清脆声响的?“盲杖”,才让他正?常人的?身份不攻自?破。 可能?是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最大的?那个?儿子年岁相仿的?年轻人,井英产生了一些共情,倒不是怜弱。 江逾白虽用着盲杖,但一点没影响生活和行动能?力——嗯,除了当天在场的?两位当事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江逾白撞玻璃给自?己撞出了半脸血的?光辉战绩。 井英是个?纯粹的?学者,她并没有掺和到政治里?去?,看待江逾白也能?更客观一些。 井英是并不清楚江逾白的?家庭故事的?,她就是单纯觉得其实看到那么多是很悲哀的?事情。 曾经有人说,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是最幸福的?,因?为无知者无畏。 当读的?书越来越多,所见过的?越来越多,会渐渐痛苦起来。直到所掌握的?知识所见过的?世面到达一个?峰值,豁然开朗,从此?世界又一次明亮起来。 可是这是人类的?猜想?,人类的?范畴。 没人是江逾白,所以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年轻人站到了人类所能?接受的?、所能?想?象的?峰值之外看到这一切会是什么感受。 井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似是宽慰:“你少想?那么多,想?得太远是要落入下?乘的?,外面好多人就是这样,沉醉在虚无主义的?美好世界里?了。 “当下?才是生活的?本质。” “井老师说的?是,不过,转念想?想?,人以有限的?天性对抗永恒的?虚无【1】,其实也挺有意思的?。”江逾白笑笑,眼神也没有那么深了。 第114章 井英那点子惆怅很快丢开:“这是你们预言家的?必修技能?吗?” 江逾白不置可否,只说:“也许吧。” 井英本想?拍了拍江逾白的?肩,奈何对方太高,最后手也只是落在了江逾白的?手臂上拍了拍:“对了,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们已经正?式投入大量资金进?入到有源外骨骼研究去?了,虽说项目的?本意是为了提升施工效率,但要真研究成功了,到时候你也不用受限在这根棍子上了。” 棍子,指的?自?然是盲杖。 井英讲着讲着又讲到明天要早点把江逾白接走给她们的?有源外骨骼技术研究提点建议。 这下?始终沉默着的?晁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井院士,江先生明天要请假呢。” 一老一少都扭过头来看他。 江逾白月月全勤,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反而要请假了? 晁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刚接到的?通知,我正?想?和江先生你说,井院士就来了,然后这一打?岔就一直没来得及讲。” “是关于?文明纪念碑的?事情。” ----------------------- 作者有话说:【1】“人以有限的天性对抗永恒的虚无”:出自齐奥朗的《在绝望之巅》 第76章 文明 文明纪念碑。 文明?纪念碑。 这项建筑工程是在文明?安全理事会成立之后?的第一场会议就确定下来的, 经过了漫长的选址考察和规划,总算是正式开始开工了。 总共选了三个?地点?,也是基于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 江逾白一直没关注过这一块。 因为筹备末日信息库基本上不涉及到政治、军事之类复杂的议题,只是单纯堆量而已, 各国也基本没什么精力在这件事情上扯皮。 至于选择人类至今以来的哪些东西, 进行保存记录, 这些也不在江逾白的考虑范围内,自有专业人士负责。 被邀请去参观, 是江逾白意料之外?的事情。 说实话, 他一个?瞎子过去,是能看见什么东西?还是那些被精心挑选保存下来的人类文化珍品能发出声音让他听见。 江逾白本来是不想?去的, 他素来是工作至上主义者。 可?第二天一到部门,就发现国际友人的群体里“又”增加了好几个?陌生面孔——这不是他看到的,而是这些人主动上前表达热情听到的。 这也不能怪人家国际友人,要怪只能怪到目前为止, 江逾白还没有和任何外?交代表私下会面过, 只和seres政府单线联系, 再多也就是在安理会的例会上当皇帝那会儿的公?开会面了。 江逾白“望”了一眼晁靖的方向。 从部门打个?弯转出去, 两个?人就直接上了飞机。 等从飞机上下来,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江逾白还见了个?老熟人——赵之玉, g省g市的市长,当初是国家和江逾白之间的联络员,也是最早见识江逾白能力的人群之一。 因为有着这些历史缘故, 她也不再适合屈居于干一个?市长负责普通的行政管理, 所以从边境省份调来了目前的中央,现在负责的主要工作就是末日信息库的建设。 这项工作,颇有点?那种给全人类修史书的感觉。 这是一种冷处理, 也是一种保护。 和赵之玉一样待遇的,还有孔嘉木。他本只是市分局局长,现在则是文明?安全理事会外?防安全seres区的总负责人之一了。 倒是应了当初江逾白所说的那句有关孔嘉木的预言。 “江先生,好久不见。”赵之玉笑着打了个?招呼。 这里就是三座末日信息库的其中一座,位于seres境内,附近风景秀丽,人迹罕至——当然了,是原本人迹罕至,目前这里因为正在施工,正热火朝天到处都?是人和机器,喧闹不已。 吵得江逾白有些头痛。 “这边确实吵了些,过了这段施工的地界就好了,请。”赵之玉稍前两步,负责带路。 目前信息库的基本轮廓已经挖出来了,从厚重的金属门进入,逐渐下行,气?温会越来越低,仿佛一步一步时光倒流回到冰河时代一般。 下行一段距离之后?,才?算是进入到了正厅。 这下江逾白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要来了,他的手搭在墙面,能够清晰的感知到文字的起伏。 这层狭小,东西也少?,只有四面墙,按照目录,在一块偌大?的铜面上刻出了这一整座信息库的全部架构。通过地图的形式,条理清晰的展现在观者眼前。 “奇怪…”晁靖有些困惑。 “怎么了吗?” “这里怎么没看到历史资料?这里不存放历史吗?”晁靖指了指,这里有天文地理、化学物?理、工业建设、军事建设、生命科学等等,却唯独不见历史。 赵之玉也看了看地图,随后?转过身,打开了之前为了节能关闭的灯光:“这里就是存放历史的地方。” 在这个?狭小的入口? 晁靖更为不解,他走上前看了看,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该有的那种历史典籍,浩如烟海堆砌的画面,只有一面墙,和墙上的刻字、版画。 那是智人的进化演进历史,以及非常粗略的世界史发展情况。没有人种的区别?,也没有民族、国家的区分概念。 “人类的历史太多了,如果只是保存纸质的话,我们没有那么大?空间来放,也很难做出取舍,毕竟每一个?民族的文化和历史都?是宝贵的,最后?所作出的决定就是干脆取消,直接以智人为一整个?单位,进行简单编写。” “那这……有点?太可?惜了吧?” 晁靖还是很骄傲于自己国家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的。何况,一个?没有历史,没有过去,没有起点?的种族,看起来有点?太轻飘飘了。 历史底蕴说来抽象,却是一整个民族、文明的积累。 赵之玉对此,却并不觉得可惜。 “不会可?惜,如果真?的到了启用这里的时候,那些历史也已经不重要了,我们的后?人自然会创造出新的历史。” 赵之玉抚摸着那些刻痕,也是有些感慨的:“遗忘,由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重整人类共同记忆的机会,重新凝聚社会价值,重新界定社会人群的范畴。” “也是一件好事。” 赵之玉如此总结道:“世界人民大?团结都?实现了,还愁没有新的,更值得被记住的历史吗?” 晁靖释然,指尖冰凉的金属也因为热传递,渐渐暖和起来。 赵之玉转而又看向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江逾白:“说起来,这个?信息库还运用到了你们开化的大?数据转录技术呢。” 她转移话题的时机恰到好处,从上面又进来一个?人,是个?看年岁也就二十五六岁,和晁靖差不多的年轻女人。 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那人一进来就见着了江逾白,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快步上前:“江总!” 这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逾白认识这人。 陈若云,是自己手底下的得力干将之一,属于是带头做技术研发创新,打造开化自己内部的科技核心竞争力的先锋军。 他笑了笑,看着好久不见的员工:“若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不知道是不是委员会的人有意安排,久别?重逢、他乡遇故知的桥段隔三岔五就会在江逾白的生活中上演,对于此,江逾白还是接受十分良好的。 陈若云看着偏头在盯着另一个?方向的江逾白,有些困惑,她差点?都?要说出来江总我在这边了。 还是晁靖率先反应了过来,赶忙给陈若云比划了个?手势。 两个?站着的人视线碰撞了一下。 陈若云这才?迟钝的意识到了什么,又看到了江逾白手里的盲杖,有些心里发酸,她忍了忍,勉强强迫自己用寻常语气?道:“不止我呢,咱们公?司有不少?人都?在这边工作。” “许久不见您,又联系不上,我们都?在想?您是不是抱国家的铁饭碗了,这看样子…还真?是?” 陈若云语气?里还带点?复杂,她不是不喜欢国有,而是江总从头到尾连面都?没漏过,就宣告了开化易主。 其实当时公?司里挺多员工都?有点?心情复杂,甚至是委屈的。 当初江逾白因病暂时隐退也是这样不告而别?。 在外?人看来几乎是江逾白人生重要组成部分的、耗尽江逾白心血与经历一手打造的开化集团,在他自己那里好似就是一个?能随意割弃的玩意儿。 江逾白不清楚、或者说也不在意开化集团员工们的想?法,他还认真?思考了一下,才?给出答复:“毕竟宇宙的尽头还是编制嘛。” 陈若云心里还酸涩着呢,闻言没稳住哑然失笑,江总还是一点?都?没变。 第115章 她旋即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是赵部长接到末日信息库这个?大?工程之后?就想?到了咱们集团之前实验室用的数据技术。我们也是归国有了嘛,国家有要求,自然要全力以赴,所以就直接抱着电脑上了。” “江总要是有空,要不咱们都?见见?”最后?这句话带来几分请求的意味。 江逾白并?没有应下来,婉拒道:“我还有事要处理。” 陈若云到底也没有强求,在末日信息库举足轻重的地位,并?没有对她带来太大?改变,她还是那个?被拒绝一次就闭麦的性子。 两人并?没有太多时间叙旧。 陈若云也加入了参观的队伍,还是走到了最前面。 末日信息库很大?,加上现在又尚未施工完全,所以上面下的命令也仅仅就是让江逾白来看看,看下是不是能够触发未来碎片。 陈若云一边走一边介绍,看得出来她对这个?项目十分熟悉,身上已经全然没有当初实习生的青涩了。 那个?本来应该把一条短信发送给五万个?客户,却稀里糊涂搞成了给一个?客户发五万条短信,差点?没把客户手机干报废的实习生,也成长到了能独挡一面的大?人模样。 晁靖也是头一回见这么大?场面,一面带着江逾白往前走,一面看着整座末日信息库当中的汉字。 是的,这个?信息库全是汉语,只有在语言文字保留区块,能看到其他语种。 这是因为汉字作为表意文字,信息熵要远高于其他语种。 所以在前日时代开始之后?,汉字也成了各国的必修课,与英语并?列现在最主流的语言。一切都?说只是为了提高效率,以及构建全球人类文明?的族群认同。 当然了,这背后?一定有不少?的明?争暗斗。 晁靖是清楚的,本来应该徐徐图之的事情,总理等人是并?不急的,因为大?势不可?阻挡。 可?江先生没有“徐徐”这个?习惯,上去就直接按死了事情的结果,和他每次在政治上的“独裁”一模一样。 一开口就不给人再反驳的余地。 你要说他一心向seres也未必。 在理事会内部,seres政府也多次对江逾白让步过。 晁靖知道私底下曾经有不少?政客怨言沸天,都?说江逾白是新时代皇帝了,什么民主、自由,全都?被这个?皇帝一力废除了,这是在开历史的倒车! 江逾白的手指指尖平稳地从一排排架子上扫过,眼神中流露出几分遥远又模糊的怀念来。 再往前就是还未施工完成的地带了。 工人们正在焊接金属,一声“刺啦”火星四溅,而后?又很快消失在空中。 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就犹如千万年前那点?开启人类文明?的火星。江逾白凑前看着,远比刚刚走马观花显的兴致要高得多。 他是看不见的,只是能感受到空气?中转瞬即逝的温度。 周围都?是稍显黯淡的,毕竟这还没施工完全,正式的灯光也没安装。 这些灯光对比起正式灯光来,要显得昏暗许多,烘托整个?环境犹如厚重的油画,晃动的人影,飞起的尘埃,都?在细碎的火光、金属光滑的面上留下微弱的倒映。 观察着这副绘制予未来的画作的先知。 上帝厚爱的样貌。 可?能是因为气?氛到了,竟然没有人开口打断这恰到好处的气?氛。 别?人在干什么,赵之玉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是在等。委员会不会平白无故让江逾白千里迢迢跑这么一趟,一定是有缘由的。 据赵之玉所知,医疗办公?室那边目前勉强摸出的一点?江逾白能力的规律就是,首先,他要在未来的事发地,才?有概率看到一些东西——虽然这规律并?不完善,时灵时不灵的,但?也是一份参考了。 这座信息库会被打开吗? 会被谁打开呢? 会在什么时候打开呢? 那个?时候,在这里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先知那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庞上并?没有出现丝毫的波动。 * 远离东亚的europe洲际某地。 洲际代表们正在开会。自打进入前日时代,政府高层们就没有一天是不用开会的,哪怕现在都?过去半年了,全球局势也都?大?体稳定下来了,这种会议排满行程的情况也没有好转。 毕竟,禁du禁qiang禁游行,这三禁下来,加上还有十年之后?的审判末日,算是彻底点?燃了europe民众的情绪,时不时就要揭竿起义,闹一波乱子。 口号都?是for free。 白头鹰这些年的价值观输出还是做得很到位的,瞧自由民主,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第一位的。 西方社会的民众也大?多已经习惯了小政府的状态,更喜欢个?人主义。 只能说,西方自有国情在。 在西方这块地界上,马斯洛需求金字塔都?得倒过来写。 “你们英国人脑子里都?是仰望星空派吗?到底是怎么想?出让年轻男孩去接近江逾白的?拍文艺作品喜欢的那些偏好不要带到现实里好吗?” 法国代表真?是无语凝噎。 英方代表格林不屑一顾:“光说我们,你们谁又和江逾白先生能接触上的?” 法国代表一时被噎住。 这半年来,哪个?国家私底下没想?过和江逾白接触一二,只是都?花式失败而已。 像英国佬上次几个?年轻男孩硬控江逾白一小时的战绩,都?可?以说是成果斐然了……嗯,这个?成果到底是好是坏大?可?不必深究。 “行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也就seres有先发优势,与其考虑虚无缥缈的好感。咱们还是看看实际情况吧,europe的地下城修建进度和其他洲比起来也落下太多了。” 这一点?算是说到关键点?上了。 能源和劳动力——这是在当今这个?时代最急缺的东西。 没有人,你怎么搞生产大?建设? 地下城怎么办? 在天外?的防御系统又怎么办? 总不能到时候全球其他地方都?遮的严严实实,偏就europe这块地界充当太阳的宠儿吧?虽说咱老英老法喜欢晒太阳,但?也不是这么个?晒法啊。 各国代表都?沉默了下来,europe国家的公?民因为早年间在发展上有一定的先发优势,大?多享受较高待遇的劳动力标准,而因为人力成本高、地价和原材料昂贵,这也自然导致了中低端产业转移。 不过产业转移和人力成本都?是前日时代之前要考虑的,现在资源、人力全球调控,根本就不用担心成本之类的问题。 可?待遇下降,公?民们肯定是要闹起来的。 雪上加霜的是,发达国家人口增长率普遍较低,全都?已经步入了老龄化和低生育阶段。 这便也罢了,问题是可?用的劳动力还三天两头组织起来闹事呢,不是工资薪酬不够就是要求休假、要求四天三休。 休吧,都?休,死了就全年有休了。 “哪像seres,” 不知道是谁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引得了不少?共鸣……的确,哪里像seres,用seres网友的话来说,他们那是苦尽甘来。 europe人则正好相反。 “easy come, easy go; hard come, hard keep.”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这个?道理在europe也有相同意思的表达。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连往常对普通难民避之不及的好几个?europe国家,都?开始争抢难民接收了。 还有的更阴损点?,甚至想?去非洲大?区再赞助几支搞军事政变的队伍,好制造更多难民。 也不用管难民素质了,反正能接过来,稍加教?育,能做苦力活就行,到时候和本国公?民分开管制,也不会耽误什么。 开个?地狱玩笑,这就是新时代的黑奴贸易。 “和安哥拉那几个?小国接洽的怎么样了?”有人问起了这件事情。 如今时间紧张,光是搞搞“黑奴贸易”效率还是太过低下了,毕竟是当年干过全球殖民这活的,在座诸位都?是颇有心得,早就预备好了解决方案,只是之前都?是在试探各国以及江逾白的底线而已。 “你们提到地下城,我倒还有个?消息要说。” 德方代表罗德敲了敲自己的桌面:“seres那边内部出了个?政策,人力和资源倾斜七成到那上头了。”说着,他扬起脑袋,大?家也就都?心知肚明?了。 这个?情报显然是场内大?多数人都?不知情的,这说明?seres是有意保密的,就是不知道江逾白那边对这个?政策知情与否,又是一个?什么态度。 “上帝,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利好消息啊。我看詹姆斯那帮人估计都?要在客厅开香槟滑跪了吧?” 对europe众国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利好消息。 第116章 因为他们的偏重是在地火计划这个?方向,一是伽马射线暴降临地球的那个?时间点?,承受第一波最强烈辐射的是东半球,和他们西半球可?没多大?关系。 二则是更为现实的考虑,即末日后?的国际格局。 虽有江逾白的科技大?爆炸在前,但?政客们不会做最好的打算。真?能在地外?撑开一把伞,实际上也未必能实现完全遮阳。 人类的科技树什么样,他们都?是心照不宣的。 就算真?超常发挥了,那用于发展的时间也是不够的。所以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地下城都?会是人类的安全屋。 女娲补天这个?计划让seres来撑着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最好是能彻底拖垮这个?国家,在连带着拉上俄罗斯,兄弟两个?一块儿走。 针对seres内部的新政策,europe代表们还在商议呢,门口却忽然传来敲门声,而后?进来的工作人员,给在座诸位都?带来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是熟悉的un、不现在应该叫安理会了,紧急会议召开通知,申请人:江逾白 第13次。 “我们那位政治预言家又要用他的唇舌来掌舵了,啧。” 不知道是哪个?代表颇为不满的用英语道。 在座诸位瞬间停下了继续唇枪舌战的心思,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久违的会面,总觉得不像是好事。 希腊代表默默把自己想?再借点?钱的文件收了起来,打算什么时候私底下再去和德方代表罗德聊聊,总之今天不是时候。 有其他europe代表瞧见了希腊代表手里的文件字样,不由的都?默默远离了些。谁不知道希腊从来都?是欠钱不还,都?不知道薅了德国人多少?次羊毛了。 第77章 再会 第十三次紧急特?别会议, 于文明安全?理?事会内部刚刚完工的政治核心建筑内召开。 这是众位国家代表第二?次来seres开这样的会议了。 上一次还是在五个月以前?。 同样的紧急特?别会议,很难不让人想起上一次在第一场会议上大放异彩的预言家先生,江逾白轻描淡写的一段简短发言,就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局势。 这一次。 人类文明纪念碑、江逾白。 说实话, 这两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就给人一种不好的预感。 玛格丽特?拿着?文件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看会场内渐渐坐满的座位,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开这样的会议。 其?他国家早都进?入冻结期了,来参会的大都是熟面孔。 玛格丽特?却?是因为国家内部政治权力强行更迭的缘故来到的台前?, 所以她是一堆熟面孔里少?见的新面孔。 回想起动乱的那段时间, 玛格丽特?强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她有时难免会绝望于同一个地球,两个世界的对比, 这里的人衣冠整洁,灯光明亮,会场内的布置也是秩序井然和谐的。 可她出发的地方,与这里却?是截然不同。 在玛格丽特?的附近, 也是和她在类似地方出发的“同伴”, 更远处…… “哈里斯先生, 国防安全?的事宜还是很重要的, 并不能因为前?日时代的到来就忽视了,毕竟文明整体之下?还是一个个国家。” russia代表阿尔洛奇卡拉着?孔雀联邦代表难得表现出健谈来, 无需多听便知道russia这又是在销售自家军事武器了。 世界局势的巨大变动,让他们原本就是低版本的军事武器都没销售渠道了。 放在仓库吃灰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白头鹰代表詹姆斯很快也凑了过去,强行参与到话题里。 而难得在众人面前?成为两大流氓争夺的焦点的哈里斯短暂的飘飘然了起来, 跟着?应和道:“的确, 文明安全?很重要,但国防也不能忽视。” 人在seres境内,不好直接指名?道姓在地缘关系上, 与印度有着?漫长?国境接壤线的是谁? 孔雀联邦要防的又到底是谁? 沙特?代表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和其?他几个国家代表,坐在一边看好戏。 世界地缘政治发生巨变的时代,沙特?很轻易的便独善其?身,首先是因为它特?殊的经济地位,属于是网友们戏称的五常钱袋子,在前?日时代也并没有发生改变。 在掌握大量能源的情?况下?,沙特?的经济地位更加重要了。 所以他身边也有了好几个平常不怎么出现在沙特?身边的面孔,相?处起来倒也和谐。 黄洲这一次入场也很早,他一出现,很快就有人上前?去打探消息。 孤身一人的玛格丽特?在场内终于坐不住了,左右见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便干脆起身去了门外。 旁边不知哪个男性代表看着?她的身影,不知何故念叨了一句:“这真是张亵渎神明的脸。” 坐在他旁边几个的同性代表也相?互对视,隐晦地笑了笑,深表赞同。 埃及代表皱眉,她语气冷硬地插进?了这男人之间无形的默契中:“库克先生,您是说她长?得像以/色/列人?” 顿时这几位就鸦雀无声了。 有趣的地狱笑话,不过没有人敢笑。 * 玛格丽特?没想到自己一出来就碰到了大名?鼎鼎的预言家先生。 她是没见过江逾白的,但在这里还能敲着?盲杖轻松惬意的,除了江逾白,玛格丽特?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所以在看到江逾白的那一瞬间。既是出于私心,也是出于公心。 她上前?试图交谈。 晁靖本想拦住这个陌生的异国代表,江逾白却?出乎意料的愿意聊上两句。 “江逾白先生,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玛格丽特?有些嗫嚅:“方便在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之前?,我们聊聊吗?”目光中带着?几分?讨好。 江逾白点点头。 “关于第一次会面时候,我国代表对您做出的粗鲁举动,我深感抱歉。” “您的时间很宝贵,所以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我只是…只是想从您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玛格丽特?的汉语很标准,忽略她的外表的话,光听声音大概还会以为这是一个seres人。 “如果您关注了最近的国际新闻的话,可能会看见我的国家的名字……angola。我是此次来参加会议的angola国代表…”她讲述着?自己祖国的历史。 晁靖记得这个国家的名?字,倒不是因为之前?维和的经历,而是这个国家之前到seres来开第12次un紧急会议的时候,angola国家代表就是朝江逾白砸水瓶的那个。 不知道是一时气急还是背后有人授意才?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反正最后angola并没有讨到多少?好处。 现在……晁靖不清楚政变的内情?,他猜想估计是angola内部进?行了一些政治清算,换了新的代表上台以讨好seres和江先生。 angola是非洲各小国的典型写照之一。 永远打不完的内战,永远无法发展起来的经济,在全?球化的时代依然处于被剥削的最底层。 2002年,内战结束,该国政府开始着?力经济恢复和社会发展。国内经济增长?稍有起色,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该国国内多个大型基础设施建设被迫停工。 通过一系列政策改革,经济体制调整,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其?他国家的大额贷款,再加上油价终于回升。 angola勉强度过这个难关,于2010年启动了“angola制造计划”,大力推进?经济多元化,试图降低逐步降低国民经济对石油产业的依赖度。 可末日消息一经放出,国内因为变革本就尖锐的社会矛盾彻底爆发,直接出现了流血军事政变,原先在21世纪之后渐渐修复的工农业基础,也一朝被此打回原形。 万幸是在冻结期,国内经济并没有被国际上的某些经济势力盘剥,勉强算是还能支撑着?。 玛格丽特?远赴国外开会,而她的祖国内部,还在持续着?内战。 一如21世纪之前?那场打了27年的内战一样。 玛格丽特?讲着?讲着?便有一点情?绪失控了,她忘记了和她对话的人是江逾白,她是在咬着?牙讲述祖国混杂着?血泪的历史的。 一点不曾顾及江逾白的身份。 家丑不可外扬,这下?却?是全?让江逾白知道了。 “其?实我很羡慕贵国,在你们历史上那样的瓜分?行动,低谷的至低点中,还能有如今这样的崛起。是你们的人民和英雄,创造了这样的奇迹。” 玛格丽特?说到这里忽然收住,她目光带着?些祈求地看向江逾白:“我想,我希望,我不知道…我们可以吗?” “您觉得呢?” 玛格丽特?了解过江逾白,这是所有知情?者都做过的事情?。 他很欣赏在旁的seres人眼中自己国家的百年沦丧史,江逾白是老板,自然是不可能亲力亲为去拍什么电影,这些都是他手?底下?人干的。 第117章 这点从开化集团每年都会去主动承包、并且获得大量拨款的主旋律文化宣传项目上可以看出。 这些文化宣传项目质量用seres网友们的话来说,就是难得的国宴。 可见其?质量。 “您觉得我们可以…可以吗?” 变动的大时代,同时也是改变命运的契机。至于这命运是向上的还是下?坠的,就很难说了。 玛格丽特?毫无疑问想要的是一个肯定答案。 她黑白分?明的眸中,是强忍的水光潋滟。她的确漂亮,跨越人种也能感受那种来自自然、野性的美丽。 来自于美的请求,总是更让人动容的。 晁靖在非洲维和时,见过许多这样的眼睛,非洲人有着?和亚洲人相?似的眼睛。加上对方所言,难免多了几分?共情?。seres从那时走到如今,一路走来,多少?苦衷难以言表。 但。 “谢谢你对本国历史的肯定,不过我没有办法给你答案,我并不掌握未来唯一的解释权。” 江逾白近乎冷酷的——就好像刚刚玛格丽特?所说的一切悲惨、苦难、伤痛,他全?然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样——回答道。 不过江逾白很欣赏玛格丽特?。 在她的国家,她能有如今的地位,本身就是一种把自己的命运攥在自己手?里的体现。 玛格丽特?对江逾白耍了一点小手?段,但无伤大雅。哪个搞政治的不会做戏,嬉笑怒嗔都是戏码。 就连seres,自己的祖国都动用过他们以为江逾白不知道的手?段。 玛格丽特?不期收到这样的答复,可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所以她艰难的收住情?绪:“很抱歉,打扰了。” 女人转身离开,仿佛是承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脚步都有些踉跄。 江逾白饶有兴致的“望向”玛格丽特?的背影。 木春菊,又名?玛格丽特?,是一种生命力顽强,侵略性也很高?的被子植物,花期漫长?,几乎能开上一整年。 这位女士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 她和总理?有些相?似,不过两人的的境遇和执政理?念是天差地别的。 但也正是出于欣赏,江逾白没有给出任何帮助。 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现代社会对此多有粉饰,但竞争却?从未真正消失。 晁靖在江逾白身后始终保持着?沉默,青年没有吩咐,晁靖也不急着?指路带他去开会,尽管他也很好奇未来又发生了什么。 “你不问我为什么拒绝安慰她吗?连一句话都没有。”反而是江逾白找闷葫芦说起了话。 他语气轻松,像是在对老友交谈一般。 晁靖坦诚回答:“江先生,我话不多。” 他的话密度还真和江逾白半斤八两。两个人虽然一天几乎24小时都待在一起,可说话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江逾白扭过头,应该是想看晁靖。 不过不出意料的,他脑袋的角度依然存在较大偏差。江逾白就像没有意识到那样,执着?的盯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笑:“走吧,我们去开会。” * 会议正式开始。 查尔斯依然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各位参会代表,非常感谢各位能够出席此次紧急会议。本次会议由国际公民,江逾白先生申请召开。本次会议的主题是……” 查尔斯顿了顿,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他索性极为概括道:“人类文明进?一步联合的相?关事宜,事关文明纪念碑,相?关资料不清楚的可以看下?手?边显示屏。” “接下?来,请江先生为我们阐述会议主要内容。” 还是同样的小斜坡,只不过这次没有再跟着?好几个手?持防爆盾牌的士兵了,独独一个晁靖。 因为桌面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情?绪激动的代表拿起来砸,桌椅显示屏全?部都是固定的,代表进?入会场都会进?行严密的搜身安检。 江逾白朝台下?各位点头致意。 “很高?兴在这里再次见到各位,不过我想各位其?实是不太愿意在这个场合见到我的,毕竟我们的初次见面谈不上是美好的第一印象。” 这样的开场白,倒是让现场的氛围稍稍放松了些。 见代表们神色稍松,江逾白一步松一步紧很快追上,掌控着?整场会议的节奏:“我知道大家应该都很好奇,我到底在文明纪念碑看到了什么。”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不妨来回顾一下?目前?的国际形势。” 国际……用洲际来定义更加准确。 国家与国家之间有争端,洲际与洲际之间有争端,竞争的本质就是抢夺未来的生存资源和发展资源。 这无可厚非,就是看谁棋高?一着?而已。 江逾白的话就是天平上平白增加的砝码。 只要他说,他看见了未来。 其?他人又没有证伪的能力,就只能是做出表面顺从来。而一旦顺从,就会产生蝴蝶效应,继而导致江逾白所看见的那个未来发生变动。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恶性的死循环。 屏幕上出现了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各种暴力冲突而死亡的人数、以及各国在军费开销方面与日俱增的数据比对。 “安理?会是人类和平团结的象征,现在,我们都还坐在安理?会的席位上,但是这个世界并不和平。” “距离全?球官宣已经过去快半年,我想,安理?会也应当与时俱进?,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了。” “在全?球进?一步紧密联合之前?,我们首先需要消除掉‘威慑’的存在。” 威慑两个字,被同声传译成英文,告知在场所有人。 小部分?国家代表的神色开始严肃起来,他们隐约猜到了今天是为何而来。詹姆斯则是……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头皮发麻。 “就是各位所想的那样,销毁核武。”江逾白直接开门见山。 这个消息一经公布,还没有人接话,台下?就已经呈现了两派不同的立场。 有核国家代表和相?近的国家代表脸上都不太好看,无核的不太站边的国家代表则都是看好戏甚至在期待着?渔翁得利的架势。 黄洲在这两派之外,倒是显得淡然极了。 本国本就实行不率先动用核武器的策略。心,甚至是放下?来了一些。 因为早在江逾白出席上一次紧急会议的时候,他所报的那一串数字,委员会内部就有人疑心核弹的事情?了。 “为什么江逾白会知道?” 除非是在未来出现了。 回到会议之中。 人类才?达成了史上第一次脆弱的共识。 这个共识与团结一心去销毁核武的距离? 说实话,这得是参宿四当着?全?人类的面爆炸才?有可能。 君不见全?球政府都官宣末日消息了,也照样还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视而不见的? 还有不少?人借着?这个消息牟取利益呢,什么抗辐射保健用品层出不穷。 人类的多样性造就了文化的繁荣与璀璨——嗯,不管这多样性是类人还是人类的。 江逾白没有继续步步紧逼,给了几分?钟各国代表消化信息的时间。 “这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没有商榷的余地。核武是人类无法控制的力量,我们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是理?智的。” “江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未来会爆发核战争?” 某个代表有些不敢置信的单纯,人类又不是全?都弱智了,性命攸关在眼前?,还去搞什么核战争? 那是趁着?伽马射线爆还没来地球,人类自己先内部毁灭了。 江逾白点头。 场内死寂。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非洲代表们,还有闲心思吃瓜。好奇到底是哪个大国这么没脑子,率先发射核弹的。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如果有一个按钮能够瞬间毁灭全?人类,那么这个按钮只有在没有被触发时,才?具备最大威慑效用。 “我知道你们觉得自己不会那样愚蠢,但这样的认知只是在现在还算正常的大环境中。” “而如果,我说这样的平静祥和,只是偶然才?会发生的。诸位觉得未来的十年,会有多少?次这样的偶然发生,每次又会持续多久?【1】” “再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这十年,未来不会再有任何一天,像今天或者今天之前?那样平静祥和呢?” “你们真的能够确保自己的心智坚定到可以扛过漫长?的十年吗?如果你们能够确保自己心智坚定,那你们又要如何确保他人的?” “现在的十年可以,那么参宿四降临之后的漫长?修复期呢?” 江逾白平静陈述。 兴许是因为未来的最终解释权掌握在江逾白手?中,这个比在座大多数人都要年轻的青年人的话语,总是极具有感染力的。 第118章 年轻的预言家在讲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在全?场巡视,他看不见,但是在寻找他想要对视的人。 终于,他是看见了。 白头鹰代表莫名?头皮发麻,分?明对方两眼空空,一无所有,他有什么好怕的? 可詹姆斯是再清楚不过的,合众国因为末日官宣和全?球冻结期元气大伤。就算提前?得知消息作了部署,但在大势面前?,怎么可能逃得过? 制造业回流和搭建都需要钱,为了防住“邻居”们,军费开支也是噌噌攀升…… 这一系列的困局,让国内的政府高?层做出了一个危险但有利的举措。 通过核武扩散,来拉同盟抵抗seres一家独大,同时换取经济利益。 詹姆斯不知道其?他有核国家会不会都这么干,但他非常确定,一定有和合众国一样行事的。 代表们沉默不语。 不想销毁的是不愿意明面上反抗预言家,与此事基本无关的,则大多不想趟这个浑水,如查尔斯一般明智地选择了明哲保身。 嗯,主要是,他们也没什么话语权。 这个率先发起战争的“聪明”玩家,一定会选择趁着?其?他有核玩家还没反应过来,彻底摧毁其?他有核玩家的核反击能力。 所有人都知道核武销毁在目前?的情?况下?是最优解,但所有人都达成共识的事情?,却?不一定能够顺利落实。 这场会议肉眼可见的会开得格外漫长?。 毕竟是人类文明联合起来首次遭遇的重大信任危机。 合作中,最忧心的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局面出现。不是所有人都具备宽容性的,到最后局势很有可能会发展成零和博弈——即只会有一个赢家。 核武销毁带来的后果可能是有的国家偷偷藏私,最后以一己之力要挟全?球,也有可能是谁都撂挑子,三个和尚没水喝。 更何况,江逾白是有国籍的,他天然的就和seres是一个立场。 谈判持续了整整三天,依然毫无进?展,大家都是在互相?扯皮,保持着?这脆弱的平衡罢了。 这会议开了多久江逾白就在会议室里陪同坐了多久,静静的看着?各方代表争执不下?,不肯放弃自己天然的优势,质疑别国的居心和诚意。 终于,在又一次争论之后的空隙,安静坐在黄洲身边的江逾白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一出来,各国代表目光就齐聚了过来。 “各位。” “如果你们始终都能保持理?性人的状态的话……” ——“砰!” 他的话还没说完,距离他颇近的,不知是那个国家代表的桌子就发出一声什么东西爆炸了的巨响。 紧接着?是血肉翻飞声,人类的惨叫与哀嚎,会议室的桌椅倾翻声。 还有几滴血飞溅到了江逾白的脸上,一滴还好巧不巧的撞进?了他的眼睛里。江逾白对身边的爆炸没什么反应,只下?意识的抬手?蹭着?眼睛,试图缓解那种不适。 砰——砰!砰—— 连环的爆炸声响起。 ----------------------- 作者有话说:【1】有关“偶然”这个概念的类似观点出自刘慈欣《三体1:地球往事》 另外,本文中的安哥拉国家现实的确存在,不过历史全是我参考着虚构的。 第78章 童话故事 爆炸中?止了这场关乎人类未来命运的会议。 爆炸带来的巨大声响把在场诸位的耳膜都震得?发疼, 不少代表还在耳鸣状态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有?些经验丰富的,就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 “kakoгoчepta?!” 不管是居心叵测,还是虚与委蛇,此刻都不重要了。当暴力出现的那一刻, 只会剩下一个声音。 爆炸声接连响起, 从上到下, 从左到右。 有?埋在桌子下的,有?藏在墙壁装饰物?中?的, 也有?天花板上的、吊灯上的。 他们很快听到了, 令人牙酸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响动掺杂在代表们各种语言的惨叫声中?。 那不是一个好兆头。 砖块、水泥、吊灯、上面那一层楼的天花板,自?己脚底下的地板, 都如同豆腐一样柔软的不像话。 钢筋水泥被炸断塌陷下来,整座才建立没多久的、象征这人类文明大团结的特殊建筑,就从中?间垮了下去?。 画面极为恐怖,像是一场只作用于团结之上的史无前例的大地震。 黄洲立刻反应过来就要去?拉江逾白, 可惜他的反应对比起晁靖还是太?慢了些, 他手还没来得?及伸过去?, 一块巨大的墙体就砸在了二者中?间。 晁靖赶忙拽着?江逾白后撤, 堪堪在巨大的爆炸、接二连三的坍塌中?躲进了一处三角地带,这里顶部有?抗压设计。 在这里, 就算坍塌,也能有?一息生?存的余地。 爆炸声依然在继续。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埋了多少当量的炸药? 因?为爆炸坍塌而受伤的立陶宛代表忍不住迁怒,他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seres, 这是seres赤/裸/裸的警告, 这是宣战!seres政府疯了吗?! 空气中?传来了什么东西?烧焦的焦糊味道,混杂这血腥味和惨叫哀嚎声。 “私の足——助けてください!” 声音被重物?落地的闷响声砸断,再无一点生?息。 会议室里再无之前争论不休的人声, 明亮的灯光也被爆炸余波彻底粉碎,室内回归昏暗。 晁靖拉拽着?江逾白堪堪避开?了好几?块砸下来的建筑材料,生?存移动的缝隙越来越小,叫人几?乎没有?再躲的余地。 “砰——” 又是一声连地面都在震动的爆炸巨响。 江逾白身后的墙也开?始摇摇欲坠,而此刻已经没有?转圜的空间了,晁靖只能是竭力挡住——在他来到江逾白身边的第一天,师长就已经找他谈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要不惜任何代价保护好江逾白。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晁靖还有?闲心思去?想,就算师长没有?说,他也会那样做的,抛开?江逾白的特殊身份不谈,江逾白本人是老百姓,他是士兵。 保护民众本也是他该做的事情。 有?什么重物?砸在了晁靖后背,他闷哼一声,把江逾白整个人往更里面推去?,没有?再发出多余的声响。 江逾白的状态同样也不怎么好,他看?不见,只是被晁靖拉来扯去?,有?根钢筋贯穿了他的大腿。 青年伸手摸了一下,看?样子他是好运气的,没有?扎到大动脉。 “江先生?,咳咳、你没事吧?” 现在太?黑了,周围总算安静下来,晁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通过低声询问的方式来确认江逾白的状态。 “我没事。” 江逾白言简意赅,照这样的出血速度,他绝对是能够挺到被救援出去?的时间的,所以伤势情况也没有?必要说了。 晁靖松了口气,之前他在维和部队的经历告知?他,在这个时候应该安抚民众情绪——虽然江先生?大概不需要他来安抚。 “您不用担心,这里本来就有?大量军队驻扎,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救援的。这栋建筑的楼层也不算太?高,就算我们一时被压住,也不会被困太?久的。” “元宝那边应该没事,这些恐怖分子应该是专门?针对安理会来的。” 江逾白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太?多的聊天兴致。 “江先生?,您看?起来很平静,是早就看?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吗?”晁靖继续着?话题,闷葫芦难得?的话多。 大约是想转移江逾白的注意力,别?一直留意伤口。 “也许吧。这是不需要看见你就能够想到的事情,只是恰好发生?在了今天我们开?会的时候而已,甚至,今天可能也只是一个开始。”江逾白只是道。 晁靖叹了口气,怎么聊着?聊着?自?己还隐隐有?破防的架势? 他还记得?自?己本来是坚定的人类必存主义呢:“江先生?……” 晁靖的语气有?些惆怅,声音都含糊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江逾白在会议上所说的,没有?人会一直坚定理智,让晁靖有?些恍惚。 “你说我们真的能坚持到十年吗?” 三天三夜的政治扯皮。 明明都还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刀锋就抵在了江逾白脖颈上。晁靖不知?道爆炸是谁策划的,只清楚举目四望,似乎都并非同伴。 江逾白对晁靖的这个问题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我也这样期许。” “不说我们,还有这些外交代表,虽然大家有?扯皮,但到底还是向着?同一个方向努力的。可是为什么都到了这样的时候,还有?人要这样做?” 第119章 针对象征意义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安理会的精准恐怖袭击。 这就是在自?掘坟墓啊。 还是整个地球、人类整体的墓碑。 晁靖道心破碎一般,喃喃着?感慨:“人性还真是丑恶……” 这个心智坚定的狙击军官听起来似乎是受到了挺大的打击的,因?为他的声音都在轻微颤抖了。 江逾白没留意晁靖,而是抬头看?了看?自?己上方狭小的换气空间。他能够听到顶上摇摇欲坠的不知?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砸下来了。 这就不是什么好兆头的。那个东西?掉下来只会有?两种可能,一是让换气通道大半被堵死,二是直接砸下来送走自?己。 他收回了视线。 正巧听到了晁靖的感慨。 江逾白能理解晁靖在这种情况下的动摇,不过他并不认同人性本恶论,于是就算对方只是在自?言自?语,他依然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那…江先生?你的意思是人之初性本善是真的?” 晁靖没那么空想主义。 如果?人之初性本善,哪里还有?维和部队存在的必要?他这些年的过去?,都在向他展示人与人之间恶意,这些都是实?在的。 在他看?来,相信人性本善的,都是些空想家、理想主义者、不谙世事的幼稚孩童、真的被人温柔以待一辈子的幸运儿。 “也不是。” 晁靖被弄糊涂了,总共就两个答案,都被排除了是意味着?……人性论无解?或者说人性就是中?性? 这个答案难免低劣。 “你陷入了一个误区,人要吃饭睡觉,是天生?的。可是人会做什么选择,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什么样的事情并不是天生?的。” “性善论和性恶论,这是个悖论,它们本身就只是两种完全假设的概念。” “人性的本质,是对于现实?中?生?活着?存在着?的人的抽象概念。它不是先天就有?的,是有?人觉得?它是先天的,所以才有?了性善论和性恶论。” “不管是性本恶,还是性本善,这都是一种唯心的表达,意识先于存在而存在了。” 晁靖不懂这些,他的语文也并不算很好,听得?迷迷糊糊的,他没有?思考的空间了,只想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 “那…人性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江逾白也没有?卖关子:“智人是智慧生?命,我们天然就有?着?无限的丰富性,在每一件事情面前都有?着?无数种选择,所以实?际上是并没有?人性这个概念的。” “我的意思是,没有?任何一个抽象的概念可以概括一个智慧生?命。” 晁靖更加不理解,他本身是在和江先生?讨论一个事物?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结果?现在告诉他,根本就没有?这个事物?的存在。 “社会性才是人类的本质。”【1】 “文明就是用来填补人类生?物?性弱点的产物?,人类史就是一部克服劣等性的历史。【2】” 军官总算是听到了一些自?己大概能明白的东西?,他兴许是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有?些意识恍惚的追问。 “那么这十年间我们的社会,我们会选择好的还是坏的?我…我们是善的还是恶的?” 晁靖的声音穿过好几?块建筑材料传过来,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了。 江逾白摇头,指尖轻轻抚摸着?那钢筋上的湿润液体:“我不知?道。但未来一定是善的。” 这个回答同“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会使用什么样的武器,但我知?道第四次世界大战一定是用木棍和石头”的猜想,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像是讲童话故事一般,拿出了一个美?好的结局,温柔哄睡了昏沉沉的孩童。 江逾白头顶上摇摇欲坠的混凝土块终于支撑不住砸了下去?,吞没了他的尾音。 * seres西?北,中?央□□临时办公处。 “你说什么?!”总理有?些失声,惊得?直接站了起来。面上本还带有?的疲惫之色此刻都已经烟消云散,情绪过度激动,她剧烈咳嗽起来。 黎白易翻转自?己的摄像头,对准的那一栋本在半个月内,凭借着?seres强大的基建工业实?力迅速建立起来的文明安全理事会本部——此刻已经被彻底炸的不成样子了。 那完全就是一座废墟。 黎白易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她不是因?为自?己死里逃生?——当时因?为要去?另外一个部门?开?会,所以从旁听席离场了——而感到后怕。 而是现在,在废墟之下。 在废墟之下… 是江逾白,黎白易的心理活动都是语无伦次的。 总理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士兵们还能照常冷静的救援,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江逾白的存在,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和能力。 不知?道这场灾难带来的真正灾难。 黎白易身边好几?个其他国家没有?参与会议的技术主事人,知?道江逾白身份的,此刻都在废墟外面一副死人脸。 有?信仰的就疯狂祷告。 没信仰的,也开?始跟着?求神拜佛。 要不是黎白易还要主持大局,她也会跟着?一块儿去?求神拜佛的。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不管是耶和华还是玉皇大帝,又或者关二爷、财神爷,什么都好,一定要保证江逾白活着?。 “封锁消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外泄。停止理事会所有?活动,安排人员巡逻监管。” 了解了相关情况之后,总理勉强稳住心神在电话那头下达了指令:“立刻将这件事通知?各国政府。” 她要想得?更多些,爆炸在建筑重点承重结构中?发生?的,这说明当时在建筑施工过程中?就已经被人动了手…… 又或者是,这一段时间里文明安全理事会的人来来往往,通过少量多次的方式安装的炸药包。 西?北地区的层层安检大多对外,还有?几?个关键地区,比如科研中?心、仓储地区等等多设了几?个安检。 毕竟此处内部一天24小时都是人员高强度流动,要做到环环安检,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这场爆炸又是在销毁核武的商讨会议上爆发的。 目前她不清楚其他国家的领导人是怎么想的,以seres的立场来看?,无非只有?两种:一是,威慑各国,停止销毁核武的讨论,打击seres国际地位的继续崛起;二是,恐怖袭击,来自?会议外其他的因?为全球合作而利益受损的势力。 目前看?来一的可能性不高,聪明的国家不会这样做,而不聪明的也大概率没有?这个能力。 其次在这场恐怖袭击当中?,受损最大的,毫无疑问是seres,那么得?力最大的也同样毫无疑问会是合众国。 在自?己国家境内,大量军队驻守的情况下依然出现了恐怖袭击,甚至还因?此伤害到了江逾白,这是不是说明seres的领导能力不够? 这是不是说明被誉为“全球最安全的国家”也无法保护好江逾白? 可要说是合众国干的,总理又觉得?不至于。 她是知?道合众国私底下走偷偷做什么的——核/扩/散,交换核技术和成果?来稳固自?己的国际地位,谋求对“竞争对手”的压倒性战略优势,强化“核共享”拉拢盟友,推进全球核力量部署,为了霸权服务。 这毫无疑问是在为全人类造墓,但总理并不打算在如今局面不稳的情况下和合众国摊牌,现在不合适。 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总理站在外间思索,这件事情委实?不好处理。她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就听见废墟那边的救援军队高喊出声。 “这里有?人!”、“人在这里!”、“快过来!” 黎白易手机一丢,几?乎是三步并两步跑过去?的,等看?到废墟内景象时,这才松了口气。 整个人顿时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其他几?个代表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一样的狼狈,一样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万幸是救援及时,江逾白腿上虽然有?着?一道贯穿伤,但恰好因?为钢筋堵住了伤口血管,流血速度被大大减缓,这才让他一直撑到了现在。 只是因?为空间狭小,空气流动不了,低氧环境让江逾白昏迷了过去?而已。 而另一位… 先前一直在黑暗中?,看?不明晰。 此刻遮挡光线的建筑残块被挪开?,才见晁靖早已失去?生?命体征…… 他的半个身躯都被压烂了,胸腹处还有?贯穿伤,持续的大量出血几?乎把那一块地界都染成了暗红色。 其他被陆续找到的代表也大多是被压的四分五裂,不成人形。 黎白易没有?时间不忍。 众人七手八脚地根据医护人员的指挥,把已经陷入昏迷的江逾白移到了救护车上,她也跟着?爬上了车,时刻关注江逾白的身体情况。 第120章 万幸… 不幸中?的万幸! ----------------------- 作者有话说:啊哈哈哈哈回到轮椅上去吧我亲爱的主角。 【1】“社会性才是人类的本质”:相关观点出自《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马@%/ke*¥……%/////思si///zhu/义的人性论。 【2】“文明就是用来填补人类生物性弱点的产物,人类史就是一部克服劣等性的历史”:本句出自岸见一郎《幸福的勇气》 第79章 坦白 “总理,江先生醒了。” “总理, 江先生醒了。” 刘隆推门进来告知,跟着后面再进来的是眼睛红红的黎白易,她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在看着。 黎白易真是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然后就十分顺手的从总理抽屉里抽出纸来, 一边哭一边看, 倒不是说这些报告写的有?多感人…… 而是, 黎白易就是这样的人。 她一压力过大,就忍不住掉眼泪, 和?情绪崩溃与否没有?关系, 就是单纯的要哭,哗哗流眼泪是她排解压力的方式…… 黎白易转念想想, 要是江逾白也这么好懂就好了。 但是再一转念,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人,这么个哭法?,说实话?怪吓人的。 这和?医生拿着你的身体检查报告看了半天, 最后看着你摇摇头又长叹一声有?什么区别? 总理在一堆繁杂的事物中抽出空来, 抬眼看了黎白易一眼, 兴许是这几天的气氛太过压抑——江逾白没事, 但却有?不少国家代表都在这次恐怖袭击中失去了生命,国际关系难免波动。 总理撑起来一个笑容, 开?玩笑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老是哭?” 黎白易却没心思接这个玩笑,只是深呼吸了口气, 到底是收住了眼泪道?:“我这是养生有?道?, 合理的宣泄情绪呢。” 她停顿了片刻,有?些无奈:“总理,你能不能向我学学?” 后面没说的话?是, 你看看你现在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人在高压环境下?是会加速老化的,现在的总理,和?几个月之?前的对比一下?,简直判若两人。 她本也就不年轻了。 总理不置可否,对于?下?属的诚恳建议,总理女士也同样非常诚恳的表达了下?次一定的美?好愿景。 她坐直了身体,准备听正?事:“来找我什么事,你说。”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江逾白醒过来了,坏消息是他彻底失明?了……” 黎白易抿了抿唇,坦言相告:“对,就是你想的那个‘彻底失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休息时间?太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总理眼前有?点发晕。 “……井英院士的观点是不容乐观。” 后面的话?不用说,总理也已经猜到了,江逾白有?概率会失去那个本来就很虚无缥缈的能力。 “他和?我说,想和?您谈谈。” 黎白易抹了一把脸,感觉自己身上的重担好似甩出去了,心情松快了许多。 而被迫接下?重担的总理,忍不住叹了口气:“江逾白同志失去能力这件事情封锁消息,至少在近段时间?,绝对不能走漏风声。” 在这个全球商讨是否销毁核武器的关键时刻,江逾白要是看不见了,可以?想象的是各国又会回到最开?始的那种死?也不愿意销毁自己国家最强力武器的状态。 核武战争? 也不是不可能爆发的。 毕竟保住全球人民和?保住区域的大生态比起来,后者肯定是更轻松、更有?把握的无疑。尤其是远离世界岛的洲际国家,想着后续修修补补大气层,搞搞技术突破,区域幸存人类想要安全延续文?明?火种是概率极大的。 他们自己内部?的智库一定是有?这样的备选方案的。 大家又不真的都互相认为对方是人。 刘隆应了下?来。 黎白易则是收敛心神,坐在一边安静等待着总理把手头上最紧要的工作处理完。 总理也没有?让黎白易等太久,毕竟江逾白的重要性就摆在那里。两人离开?办公区域,穿过比之?前要更加精密的层层安检,一路下?行,来到了地表之?下?。 这里并非安理会所在区域,江逾白在稳定伤情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移送到了seres秘密军事基地的地下?防空洞内看护。 “就是这里了。” 密室前,黎白易停下?了脚步。 明?亮的地下?通道?之?中,不知道?为什么,总理隐约有?一种她马上要得知很不得了的东西的预感。 她回头看了看黎白易,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师,没事的。”黎白易应该同样有?这种预感,她朝总理勉强笑了笑,眼睛又红了。 显然,她也不是真的没事。 这只是一句没什么意义的宽慰罢了。 “更糟糕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其实反而说不定还?是好事。” “我知道?,我只是……” 总理叹了口气,并没有把话说完便推门进入了。 与此同时,江逾白房间?里所有?的局域网实时监测设备都被注销关闭切断了电源,这代表着今日双方所谈,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不过……会有?第三只狗知道?。 元宝很喜欢总理,绕着她转了两圈之?后,就主动欢快引路,把总理带到了病床前。 江逾白躺在床上,整个人都陷进白色当中,脑袋、手臂、大腿,都是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 他的脸色苍白,唇色也不算健康,眉眼都是低敛着的,彷如玉山倾颓。 不过整个人的精气神比之?从前,看起来要好得多,没有?那样深刻的、隐含的郁郁寡欢感。 “江先生,是我。” 总理轻声,唤醒了闭目凝神的青年。 江逾白睁开?了双眼,在适应了一下?光线之?后,这才看向总理,他微笑问好:“下?午好,总理女士。” “我知道?你们一直在保留质疑什么,很多东西,比如我为什么会那么清楚的知道?核弹的数量,又为什么‘不那么诚实’。” “也许,现在这个时刻很适合坦诚相待。” 那些送到总理手中的观察文?件,或者说每一份有?关江逾白的文?件,seres这边的顾问团都会提到的事情:预言家的诚实可信度。 双方其实一直都有?所保留。 江逾白不说,seres人员也不问,算是一种政治上的默契。 对,这是政治的,但并非正?确的。 总理的身子微微坐正?了些:“是的。不过这些许的质疑,你放心,这是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 她将江逾白和?国家之?间?的联系,定义为了更平等的“合作”。 这是很友好平等的态度了。 “这很好…” 青年声音含糊的重复了两遍,他笑了笑,笑容苍白但异常明?媚:“不是你们怀疑的那样,不过我也的确在某些事情上做了友善的隐瞒。” 总理的心提了起来。 “我并不是什么预言家,其实我根本就看不见未来。” 此言一出,大石落地,随之?而来的是……总理心中有?一股难言的复杂感受,她皱眉看着江逾白。 这句剖白不是结束,江逾白难得有?些孩子气的恶作剧了一下?,他大喘气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也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吧。” “我是一名时空穿越者。” “如果你要问我是从过去而来还?是未来而来,其实…这两个答案都是错的。” “我是从平行世界来的,在另一个世界我同样是开?化集团的ceo,和?这个世界的我出车祸之?前的生活轨迹完全一致。” 病房中安静了几息。 总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感到了…那种很难言说的,不可思议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这个理论很明?显是存在逻辑问题的。 她问:“你来自于?平行世界,那你是如何看见我们这个世界的未来的?” “我是来自平行世界,你们这个时间?线之?后的平行世界。至于?你问我如何看见这个世界的未来,我想这就能回答了。” 病房内陷入了山一样沉重的沉默之?中。 那么,那么。 那么。 在最初的有?效预言之?后,江逾白所说的所有?他所看到的未来,全部?都是编纂的了。而他就是用这样逻辑缜密且无法?被证伪的谎言,欺骗了所有?人。 可总理能说什么呢? 这是一个有?趣的且环环相扣的,对seres有?利的谎言。 总理听到自己干涩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之?后问出的问题,她忽然回想起第一次见江逾白那天的画面,他没什么表情的、轻描淡写的表述着他所见的未来——原来,那是他的切身经历。 第121章 “方便和?我说说你们那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吗?你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江逾白毫无隐瞒。 “我们是在末日到来的那一天才知道?末日的存在的…”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直到天上很突然的就多了一轮太阳,蓝色的光晕甚至要亮过太阳,那是人类第一次看见双日凌空。” 江逾白回忆起了那一生,彼时的他还?是开?化集团的最高决策者,兢兢业业的发展开?化集团。 他是个天生的商人。 但商人逐利,一切都是为了利润。 从这一点上看,江逾白慷慨的又不像是个商人,旁人都是劳动者和?消费者两边一起压榨,以?图更多的油水压榨。而他是花着自己赚来的钱,劳动者消费者两边一起补贴。 换个角度看,所谓为商之?道?,更高一层的,不过经世济民四?个字而已。 不过,因为开?化动了太多人的蛋糕,成为了阶级中的叛徒,被越来越多的企业围火。 天真的分魂以?为这就是劫难了,实际上真正?的断劫躲在这些攻击之?中,若隐若现。 天道?所设立的劫难,从来不是单单就此一劫,而是一整个如同泥潭一般的环境。上一世如此,这世同样如此。 世世如此,直到他得道?为止。 生物之?所以?为生物,是因为生物能够或主动或被动的适应环境。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能够改变环境。 世界的突变彻底敲碎了本就已经经济全球化而越来越紧密联系的人类社会的秩序。很多国家的支柱产业并不能帮助到他们在末日之?下?生存,反而成了摧垮这个国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逾白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末日前拥有?的财富和?地位再高,也是一纸空谈。他和?大部?分普通人一样,在泥潭中挣扎起复。 国家其实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解体,因为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国家能来拯救自己。这种共同的希望,让国家这个政体继续延续了下?去。 尤其是在seres。 江逾白做出了正?确的决策,由商转军,加入了军方。 他在末日浩劫到来之?时是个幸运儿,因为在室内忙于?工作,并没有?受到辐射。 但其他不那么幸运的人,都在第一时间?受到了超量辐射,很快就出现了各种辐射过后的后遗症。 有?人熬不下?去,便死?在了后遗症当中。 医疗体系的崩溃是压垮国家这个政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眼睁睁看着自己无比痛苦的死?去是那个时候大多数普通人的结局,药是没有?用的,医疗器械也是没有?用的。 有?用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在四?分五裂的人类中,掌握了一定军事力量以?及本就有?大量民意打底的江逾白拉起了一支队伍,开?启了属于?他的末日求存……只是很明?显这个结果并不太好,不然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了。 伽马射线爆并不是一次性的,只是说它的第一波射线最为强大,后面接踵而来的还?有?多次。 于?是就很自然的形成了…… 江逾白很努力的安抚人心,重建秩序,然后再一次被辐射打垮,彼时的地球臭氧层已经被破坏的七七八八了。 关于?自己的事情,江逾白并没有?说太多,他只是说:“除了伽马射线之?外,人类每天还?要高强度的被太阳炙烤。因为大气层已经被彻底摧毁了,太阳所散发出的所有?能量都会毫无阻碍的照射在地表之?上。” 这已经不是残酷无情的优胜劣汰了,而是一场残忍的文?明?凌迟灭绝。 在一系列的外部?打击之?下?,人类人口已经锐减到不足一亿了,而且大量的陆地被海洋覆盖,死?去的人的尸体又爆发出新?的瘟疫。 活着的人转移到了地下?生活,勉强算是苟且偷生。 因为生态环境的巨变,人口锐减也依然发生了□□——偷生,是真正?意义上的偷生。 江逾白讲到此处,忽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江逾白并不是一个会服输的人,他可以?输,但绝不会失败。 可,不是人人都类他。 在这又一次山一样沉默中。 总理能看出这一长段江逾白对于?过往的描述都是真实的,因为她看见了江逾白的情绪波动,这样的真切的情绪变化,是因为亲身经历过。 她其实不用等江逾白讲出结局。 因为结局已经可以?想象了,人类不可能在那样的环境中苟延残喘到重建文?明?的。 智人千万年的进化以?来进化的最出挑的并不是防御力、攻击力,而是智慧。但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有?限的主观能动性无法?起到任何作用。 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掠食者,也是抗风险能力最差的弱者。 但江逾白给总理了一个出人意料的…… “其实我们不是被天灾人祸所毁灭的。” 两人对视。 江逾白早已失明?,眼中毫无神采,只是是两颗没有?生气的玻璃珠子,眼眸漆黑。 总理却仿佛看见一汪深潭,深不见底之?下?,那种同样也出现在分析报告里多次的悲哀感。 “那个时候局面已经稳定了下?来的,还?有?这许多问题,昼夜的高温差、粮食短缺、水资源稀缺、身体上的病痛等等。” “但比最开?始的秩序崩溃、互相残杀、高强度的辐射侵袭、大生态被破坏要好很多。” “伽马射线爆已经结束了。” “我们拥有?了可以?居住的地方,耐寒耐旱、勉强能入口的作物,地下?水资源短缺却不至于?叫人脱水至死?,只是需要极端节水而已。” “地表也有?很多可以?再次利用作为生活资料的资源,哪怕我们其实不能轻易到地面上去。” “所以?上述那些问题其实不是迫在眉睫的。”青年平静的讲述。 “大家都活着。” 活着,是汉语里最有?力量的词汇之?一。 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忍受活着给你带来的一切。【1】 活着不是生而有?力量,这是需要勇气的。 “我们是充满希望的。” 这个故事已经有?了一个已知的悲剧结局,所以?总理以?为接下?来会是地震、火山喷发、陨石撞击之?类的天灾。 在她的设想中,人类也大概率是亡于?此的。 “但我们也是绝望的。” 是死?于?现实。 最开?始有?一个年轻人撑不住病痛的折磨,在漆黑中结束了自己生命,然后这个结果就像是病毒一样,快速在没有?任何心理免疫能力的人类群体中传播。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那么黑暗是可以?忍受的。 但是所有?幸存者都曾经是旧时代荣光的沐浴者,他们要怎么忍受仅仅是活着就要永远生不如死?的现实? 病房内最后一次陷入在山一样倾轧下?来的沉默中。 比之?开?局的激烈,结局的平淡就像是一个故事该结局了,仅仅只是作家点下?了一个句号。 “为什么?不是都充满希望了吗?” 总理有?些困惑,她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说她和?江逾白对于?希望的定义并没有?达成共识? “成长在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和?我们对于?希望的定义是不一样的,你们会觉得明?天因为希望会变得更美?好,但实际上不是的。” 江逾白用温柔的目光与总理对视,仿佛是在看一个孩子,然后他嘴唇开?合,丢出了一句残忍的真理。 “希望的本质是对现实的否定。” “希望越强烈,现实越不堪忍受。” 这血淋淋的、恐怖的故事,是真实发生的。 总理明?明?是坐在恒温空调之?下?,却感到遍体生寒…如果没有?江逾白的话?,他们这个世界同样会走向那样的结局。 甚至崩溃的更快。 在岁月静好的世界,时代的一粒尘就已经是普通人身上的一座大山了,更不用提末日后接踵而来的天灾人祸。 总理自己都不太确定,在那样的极端环境下?自己还?能保持心态正?常。她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也终究是有?限度的。 一个正?常人之?所以?是一个正?常人,仅仅是因为他生活在正?常的社会环境当中。 “你……” 总理看着病床上行动不便的青年,目光有?些犹疑。 “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自杀的。”江逾白平静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他的确不是死?于?自杀。 不过幸运之?神不会永远眷顾他,而在那样的环境下?,只要有?一个小小的错误变量发生,就足以?摧毁人类在自然面前堪称脆弱的身体。 第122章 江逾白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躺在了马路边。 那时已经经历过一场末日浩劫的灵魂和?因为精神出现问题而被送去精神病院封闭式治疗的灵魂相互交融,加上正?魂恰到好处的归位。 所以?江逾白当时整个人才都是混乱的,也没想着去医院,而是脑子里只剩下?要回去喂元宝这一件事情。 也是因为这奇妙的境遇,他这一世的中线,是红到发黑的颜色,从始至终不曾变化过。也得是万幸旁人看不见,不然怎么看怎么怪。 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所以?天权“仁慈”地让这第二次生命的长度由他自己做主。 总理忽然明?悟为什么当初她一意孤行颁发了新?的比重政策之?后,江逾白对她的决定持默认态度了。 因为在他切实经历过的过去当中。 地下?,不是人类的乐土。 “你问我怎么来到的这里…”江逾白回到了另一个问题上。 “我无法?回答,唯一能说的,便是一闭眼一睁眼,我就在车祸现场了。” 总理看着江逾白,仗着对方看不见,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视线。 从微表情分析,再到房间?里那些实时监控着江逾白身体数据的医疗器械,总理都能得出相同的结论来——江逾白没有?说谎。 可…… “所以?…没有?科技大爆炸?” 总理很快就提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这是预言体系中最重要的一环。 如果没有?科技大爆炸的话?,那人类何必挣扎去完成什么女娲计划?这是十年内科技树不可能攀升到的高度。 就算是龟缩在地下?,也比做错了选择导致两面皆输要好得多。有?了准备,至少人类社会不至于?崩盘的那么快。 总理开?始质疑自己。 万幸的是,对这个问题,江逾白的回答是否定的。 “会有?的。” 可是江逾白看不见未来,他来自于?平行世界。 总理对这个回答持有?怀疑态度,但她最终没有?深问,留三分余地,其实对谁都好。 她需要这三分白,江逾白同样需要。 总理放松般笑了笑:“那真是再好不过。你为什么忽然想到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 “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世界终究是你们的。【2】”江逾白似乎是引用了某一位伟大的哲学家的语录,回答的话?里有?话?。 “我想告诉你,只是觉得,也许我的前车之?鉴能有?些参考价值。”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 “女士,我身上的伤应该是要养上很长一段时间?了……”说罢,青年便疲惫地重新?闭上了双眼。 元宝熟练地跳上床,也许是知道?主人真的很累了,祂没贱贱的上去找打,而是乖巧地窝在了床的角落,露出一只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总理。 显然这家伙并不困。 总理被祂看得原本有?些压抑的心绪都松快了几分,她抬手摸了摸手感很好的小狗脑袋瓜,轻声道?:“辛苦了,你好好休息,我会处理好剩下?的事情的。” 谈话?宣告结束。 * 总理离开?了密室。 密室外已经没有?人了,在回到地面上的这一段路程,是漫长的,通道?里很安静,也正?好让总理有?足够的时间?回忆刚刚那些对话?。 江逾白说他实际上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她总觉得这句话?也不那么真诚。 因为从事实上看,很多细节都佐证了他比他本该掌握的信息量知道?的要更多。 譬如最近发生的事情,那场恐怖袭击。 本来在江逾白参与的会议中,都该有?手持防爆盾牌的士兵跟随保护的。但在核武销毁的商讨会议前,江逾白却拒绝了安排安保人员。 还?有?那极为巧妙的、时机恰到好处的“各位,如果你们始终都能保持理性人的状态的话?……”之?后发生的巨大爆炸声。 这一系列巧合,要不是知道?江逾白本人全天候24小时被多方看护,总理甚至要怀疑这场恐怖袭击就是江逾白本人策划的了。 因为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江逾白用人命去逼迫各国重视核隐患。 为此,江逾白“牺牲”了不少人,既包括那些曾经讨好他的外交代表,也包括会场里与他素不相识的行政工作人员,还?有?……从江逾白和?国家接上线之?后,就一直在照顾和?保卫他安全的晁靖。 从醒来到现在,江逾白只字未提过晁靖,就算是一个陌生人,看到救了自己的人也该有?些什么反应的,比如至少问一问对方的情况如何。 在今天之?前,总理对江逾白的了解还?止于?那些分析资料——这些分析资料本就足够专业、真实、可信度极高了——但谈话?之?后,江逾白似乎展现出了更多专家们没有?分析出来的东西。 譬如残忍的、漠视的。 总理微微眯眼,江逾白在结束谈话?的时候已经近乎明?示了他的选择,接下?来,压力就全在seres身上了啊…… 她摸摸自己的头发,只觉得眼前这条人工建造的、笔直明?亮的道?路此刻格外难以?行走。 ----------------------- 作者有话说:【1】“活着,是汉语里最有力量的词汇之一。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忍受活着给你带来的一切。”——来自余华。 【2】“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世界终究是你们的。”——mao*%……¥&%□□ 第80章 信任危机 发生?在seres境内大?西北文明安全理事会的恐怖袭击, 因为动静实在太过明显,压根就不是能轻易压制得住的。 这件事情一经传播,便迅速在全球互联网上热度节节攀升了。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文明安全理事会的情况。这种直击要害的恐怖袭击,实在是让人心底生?寒。 安理会的主要建筑不仅仅是一栋政治建筑, 它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都这种时候了, 谁还?在搞恐怖袭击啊这不是纯纯报复社会吗?” “there is reasonable suspicion that it is an act of islamic terror!!!” “这些人是怎么混进去?把炸弹安装进去的?你们seres人不是总说seres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之一吗?平常吹嘘的这么厉害, 一到关键时刻就漏怯?” 众说纷纭,有?嘲讽传说中的“seres安全”的, 也有?忧心反动势力?的, 还?有?的传着传着,已经传成了天外打击, 外星人降临了。 国外网友倒是普遍对政客受伤没?什么感?受,政客都是可?替代性很高的物品,偶尔有?那么几个难以替代的,也不过是政局需要一个人能稳稳背锅而?已。 不过对于恐怖袭击的行为, 国外网友都是众口一词在谴责恐袭行为。 伴随着科技的发展和进步, 在现代, 策划一场恐怖袭击的成本是呈现逐步降低的趋势的, □□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在前日?时代开始之前,不少低成本的恐怖袭击行动, 就已经让西方不少大?城市付出了血的代价。 在那时,恐怖袭击对全球仅仅只是经济、舆论上的影响罢了。 可?是在现在,这完全不同的境遇所带来的破坏性, 比起和平年代来要翻好几个倍。 不得已, 中方这边立刻就安排文明安全理事会的工作人员召开直播新闻发布会进行解释——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根本没?有?什么恐怖袭击。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很适用的。 “感?谢各位公?民对本次事件的热烈关注, 不过需要澄清的一点是,本次恐怖袭击事件,实际上只是一场防恐袭演习。” “不是恐怖袭击,也不是地外外星人打击。” “虽说建筑出现了坍塌情况,但我?可?以很坦诚的告知各位,在这场演戏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受到了真正的伤害,也没?有?大?家?所猜测的幕后黑手。这栋建筑本也只是一项一次性工程。” “至于为什么要开展演习?” “其主要目的是增强区域内人员安全意识,毕竟文明安全理事会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组织,其中工作人员的流动量都已经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了。” “在如今这个思想动荡不安的环境之下,我?们是需要对各种可?能威胁到人类大?团结的事件,做好应对准备的。” “在此?,我?谨代表文明安全理事会号召各位,不要轻信谣言,也不要以讹传讹。此?外,也借着这次恐怖袭击演习事件,希望各位能相?信国家?、相?信人民,我?们尊重宗教信仰自由,但前提是不该伤害他人,有?违人类命运共同体和世界人民大?团结……” 直播视频里,新闻发言人还?在继续滔滔不绝。 第123章 新闻发布会上的解释,逻辑自洽且有?理有?据,可?信度看起来颇高。因为大?西北的确是地处偏远,加上军队驻扎,消息封锁及时,基本上杜绝了内里更详细情况泄露的可?能性。 新闻发布会让着恐怖袭击的小道消息热度骤降,只剩下一些阴谋论爱好者还?在大?开脑洞。 大?部分?网友们从一时热血中回过神来,也发现了这个小道消息的离谱之处——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邪教组织,能够混进文明安全理事会安装那么多炸弹不被发现的? 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吧。 seres境内大?多数人从小到大?都是无?神论者,邪教虽然有?,但那只是少部分?人——毕竟现在社会稳定,虽说末日?即将到来,但那也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这就和隔壁的考瑞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那边的邪教组织为了抢信众干kpi,都快开始武装抢人了。 这其中固然有在前日时代开始之前,考瑞亚就是一个邪教组织众多的国家?的缘故,也有人民群众已经习惯了占卜问?卦,测星座等等迷信的生?活方式有?关。 这恐怖袭击一看就是不知道哪家?新闻媒体为了博眼球放出来的假消息——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自打进入前日?时代之后,好像大?多数的私人新闻媒体都被取消了。 嗯?! * 互联网上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文明安全理事会这边自己内部也需要全部整顿一遍,尤其是□□筛查和工作人员政治思想审核。 整个基地的人都被上下再三筛选了一遍。 这些□□并非seres本土生?产的,因为在seres,民间根本不可?能不留名购买到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都是通过其他流动人员携带进来的。 这次筛查,足足抓出了二十多个参与到本次行动的人。 这不由让人心惊。 这到底是全貌,还?是仅仅只是冰山露在水面上的一部分?? 詹姆斯走进会场的时候,各国代表正在询问?seres领导人江逾白的身体情况,他们如愿得到了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江逾白已经脱离危险期,目前还?在昏迷中。 大?家?伙儿都松了口气,只要江逾白没?出什么事就成,然后就有?代表率先看到了带着好几个人进来的詹姆斯。 他们押送着一个套着头的男人。 这毫无?疑问?就是那二十几人口径一致的幕后主使乔治了。 在整个调查清洗行动中,安理会的工作人员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全都揪了出来。之所以能这么轻易,是因为对方在事成之后压根就没?打算藏私,直接就供出了整个计划和幕后主使,连刑都没?上。 乔治头上蒙着的黑布终于被摘了下来,他先是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才看到了各位西装革履、但精神面貌格外憔悴的政客们。 这位诺亚方舟的主教大?人,彬彬有?礼地朝每一个人点头致意,好似自己正站在一个表演的大?舞台上,一点看不出私底下已经挨了多少顿毒打的样?子。 饶是fbi的手段,也没?能把这厮收拾乖巧了。 詹姆斯有?些看不过眼,摁住了乔治的脑袋:“不好意思,他有?病。” 乔治也并不为自己到底有?没?有?病辩驳,他的伟大?梦想已经实现,和这些没?有?梦想、尸餐素位的官员比起来,他才是真正活着的人。 他不为功名,也不为利禄,不是为了被一群傻子敬仰,也不是为了贪图享乐,他就是想干出一些能够证明自己的大?事。 他的确做到了,而?且只是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做到了。 那么如今就是死也无?憾而?已。 不必说乔治这样?的人愚蠢、不实际,看上去甚至有?点像是杜撰出来的人物,事实上这样?的人在历史上也很常见。 国内有?人不为任何利益辅佐藩王造反,国外也有?人为了名留青史枪杀总统。 詹姆斯知道这就是个脑子有?病的疯子,他看过文森特等人提交上来的报告,乔治这家?伙就是把自己当成了神明,《圣经》中有?个巴别塔,人类团结一致的故事。 人类想要更加接近神,于是他们想要共同建造巴别塔。 上帝因为担心人类这样?团结一致,以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了的,便出手变乱了人类的语言。 乔治则是效仿上帝,毁掉了前日?时代的“巴别塔”。 “这个人,名叫乔治,是这场恐怖袭击的幕后策划者,相?关的审讯内容我?们已经把完整的报告发往理事会秘书处。” “至于这个人,我?们将会全权交给理事会处理。” “众所周知,本国自千禧年以来,就一直在打击非法移民,但总有?虫豸防不防胜,越过美墨边境线亦或者是海岸登陆,混入我?国成为黑户。我?国在这次恐怖袭击案中也是受害者之一。” 虽然在申请文件中已经解释过一遍了,但在这里,詹姆斯还?是又当着众国代表的面,再次强调了一次:“对于我?国外交代表基尔.邓肯先生?的抢救无?效,我?们深表哀意。” “愿上帝保佑所有?在本次事件中遇难的受害者。”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日?方希望是对这个罪魁祸首施以极刑,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日?方代表井田率先开口接话,直接帮着詹姆斯把话题定在了判刑上。 乱世用重典,此?话也不错。 不人道也不是他们不人道,而?是这个试图毁掉全人类的疯子不人道。 “不行,现在好不容易澄清了恐怖袭击事件,只是一场演习,我?们必须这个人秘密处死,不然你让民众怎么看?”一边的巴基斯坦代表提出了反对意见。 几个国家?代表便开始交换意见。 追责是没?有?人不长眼的在这种会议上追责的,中美双方那是什么实力??什么地位? 人家?都已经很给面子的各自揽过一部分?责任了,一个说自己安保工作没?有?做到位,一个说非法移民借着美国的名头干坏事,还?揪着不放那就是取死有?道。 seres代表黄洲对此?,却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解决方案:“把这个人留下来吧。”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你小子看着浓眉大?眼的,怎么拿的是圣母剧本? 黄洲继而?解释:“现在这种情况,邪教是只能压制没?办法根除的,这种宗教势力?天然就具备着不可?控性。但是如果邪教领袖是自己人,那不可?控也就是笑谈一件了。” 要论心脏,还?得是seres人。这可?要比费尽心思把邪教铲除,效率要高得多。用更加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看着一干同行打量自己的莫名眼神,黄洲也是有?点无?奈。 seres总体上是一个无?神论国家?,饶是这样?的社会环境,也还?是因为十年末日?滋生?出来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邪教组织,更别提那些本来宗教氛围就十分?浓厚的国家?了。 说起来,这个法子他们都已经用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个策略出来之后,立刻就得到了理事会成员国的一致认可?。大?方向确定了,接下来的实行直接交给相?关专业人士就行,接下来的会议议程才是更为重要的。 关于拥核各国的销毁核武器态度。 “今天的会议重点,我?想大?家?都很清楚,核武器是人类文明安全的重大?威胁,这不是传统的军事武器,而?是足矣自毁的威胁。” “我?们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永远理智。” “这一次是江先生?遇袭,万幸没?事,但是下一次谁敢保证?也许不是江先生?了,是我?们重要的科研基地呢?” 乔治不会只有?一个。 也不可?能次次都是恐怖袭击,更有?可?能是,国家?与国家?的竞争之间,有?弱者率先动用核武器鱼死网破,有?强者先下手为强清空弱者,以获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后日?时代也不可?能像前日?时代这么安稳,而?人之所以是正常的,只是因为他生?活在正常的环境里罢了。 但,还?是那句话。 这是正确的,但不是政治的。 在各理事会成员国的通力?协作下,公?民们对于全球认同的认知逐渐构建了起来,可?政治家?们还?是成熟的政治家?。 要放弃核弹威慑,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有?更大?的利益才行。再不然,怎么销毁,谁先谁后,如何确定这个世界真的无?核诸如此?类种种的问?题都是需要解决的。 各国代表议论纷纷。 最后是一个小国代表,不知道是接受谁的授意,在这样?的场合中,忽然直击黄洲:“黄先生?,你们还?有?事情瞒着我?们没?有?坦白。” 第124章 “江先生?在那场会议里说的最后一句话,和接踵而?来的特大?爆炸之间联系,你们seres不需要做出解释吗?” 不管江逾白是怎么想的,这种行为只要被人联系起来,就是意图明确的逼迫要挟:你们不是扯皮吗?不是觉得这样?没?有?理智的事情不会发生?,那么,它就是发生?在我?们面前了呢? 被这样?步步紧逼,着实是不太讨喜的。 各国代表尊重且认可?江逾白,但这不意味着他可?以完全凌驾在全人类之上。 岁月静好的时候,这样?的地位也许无?关紧要,但这次不仅造成了流血事件,江逾白还?在以死相?逼。 他没?有?真的死了,但他那样?做了。 他没?有?真的死了,但其他人死伤惨重。 而?这场悲剧,如果他已经提前预知到的话,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中方代表对这个尖锐的问?题很平静,他看看那个说话的小国代表,又环视了一周,而?后直接反问?:“你需要什么解释?” 这毫不客气的态度与礼貌的话语,直接把本来就是被人授意的小国代表给顶了回去。 seres本就今非昔比。 尤其是现在还?有?个在理事会的特殊席位,掌握了预言家?的政治资本。 这件事不能细究,其间的利益博弈交错复杂,拿到明面上来讲,不妨说这就是一次“对江逾白的信任危机”。 这场危机不是质疑江逾白的神奇能力?,而?是……江逾白的目的、立场。 今天他可?以用政客的性命倒逼国家?,往后国家?层次无?核了,江逾白岂不是更加为所欲为? 众人皆缄口不言。 un五常则是在眼神交换中,只能是达成暂不深究的共识。 会议议题脱离江逾白,重新回到了正轨上。 销毁核武器。 出人意料的,居然是欧洲方面举手同意了销毁意见。他们本就有?一体化的历史在,发出同一个声音并不是一件难事。 利弊考量之下,反正本来就不一定能对打过上三场,核武器储备数量也不如,既然这样?,干脆全部都拉回到同一起跑线。 其他非法拥核国家?也是如此?心态。 在这种事情上并没?有?什么发言权的非洲各国同样?紧随欧洲之后,表达了自己的支持。 现在就剩下三个主事的了。 不对,是两个。 seres早有?言之,承诺不率先使用核武器。合众国&俄两方代表对视一眼,也没?有?其他选项了。 至此?,成员国就销毁核武器一事达成一致意见。 具体落实,肯定还?有?扯不完的皮,但至少现在,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 人类不会放弃核武,一旦外部威胁没?了,这些威慑武器很快就会卷土重来的。因为对于现代发达国家?而?言,制造一枚简陋的核弹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技术甚至都已经公?开了,有?钱就能买。 真正困难的只是设备而?已。 这种威慑武器可?以不用,因为它本身的最大?的作用就是不拿来使用。 但不能没?有?。 * 黄洲开完会后同总理等人汇报。 没?有?人会这么单纯的相?信事情会这么顺利的,不过这可?以是一个好的开始。总理沉吟片刻,低声吩咐了几句。 “总理,这……这可?以吗这?” 黄洲有?点不太放心。 “没?什么不行的。”总理揉了揉眉心:“我?们不能死磕,这事就一直这样?拖着僵持着,就让他们自己的弱点去解决他们就行了。以其之矛攻其之盾。” 最了解政治家?的,只有?政治家?自己。 “既然江逾白都用这种方式了,那就已经从侧面说明了这件事情很重要,甚至这关乎到底是末日?毁灭我?们,还?是我?们自己毁灭自己。” 第81章 未雨绸缪 五个月后。 五个月后。 人类文明纪念碑·seres。 黎白?易刚下飞机, 就被?这冷空气刺激的打了个寒战,头发被?剧烈的风旋吹的乱七八糟的,她显得?有些狼狈……捂着耳朵有些气恼,怎么风也和她作对? 黎白?易是来找江逾白?的。 那日在?密室的谈话之?后, 应江逾白?自己的意愿要求和保护他人身安全的基本?原则, 总理在?考虑过各地之?后便派人将江逾白?送往了纪念碑建设地区。 这是远离是非的宁静之?地。 “咩……” 刚巧那里有开化集团的陈若云, 总理索性?让黎白?易把大?部分开化集团总部的员工,合适的都?调到了那里去, 这样也不用担心江逾白?适应与否。 这不直接跟回?家似的。 可黎白?易就不觉得?这是回?家了, 她还要坐直升飞机来这里,她本?来就有点晕机, 一下飞机,脚尖感觉都?踩不到坚实的地面?。 “咩咩——” “江先生,可算是见着你了。” 黎白?易有些无奈,看着正在?遛狗的?好吧, 看起来更?像是被?狗溜的江逾白?:“给你手机发的消息怎么全都?是未读未回?, 好歹读一下呢?” 这和江逾白?之?前的做派是截然不同的。 在?恐怖袭击发生之?前, 不管政治上?的大?小事, 事无巨细,江逾白?都?是要参与一手的, 甚至直接给出决定性?的意见。 所以才会被?人戏谑地称为是独裁者。 “我看不见,怎么已读?”江逾白?被?元宝拉着跑赶羊,十分潇洒地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顿时让黎白?易更?加风中凌乱。 你好像还真没什么能反驳他这番话的, 人家的确是什么都?看不到的,连光感都?很微弱。 “江先生,我是在?和你说正事。”黎白?易追了上?去。 江逾白?听着声音渐渐靠近, 索性?松开了元宝的缰绳,自己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往前走?了几步,渐渐停下来。 这才不再开玩笑,而?是认真答复道?:“案牍劳形,我工作了那么久,也该好好休一段长?假了。” “你们不用再找我,现在?大?局基本?稳定,细枝末节的争端就随他去吧。” 什么叫现在?大?局基本?稳定,最?大?的安全隐患——核弹可还有这上?千颗悬在?人类头顶,这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降临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您老可是休假了足足五个月了。 这五个月里安理会那叫一个鱼龙混杂、水深火热。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有一个能一锤定音的第三方在?,是多么重要。 劳碌命的黎白?易叹了一口气:“什么大?局基本?稳定,压根没有的事情,要不是seres这边还有个女娲科研中心在?,洲际与洲际之?间早都?分裂了,洲际内部也委实算不上?好。” “有些消息不能大?肆宣扬,我也不知道?你看没看委员会送来的简报,洲际内部被?强国联合盘剥而?宣告国家解体的……不是寥寥几个。” 江逾白?有些好笑。 “大?家都?是成熟的政治家了,总不能离了我地球就不转了吧?”这话就还是不愿意去管安理会那摊子糟心事了。 “江先生一看就是网上?的少了,‘没有我那么整个世界都?将毫无意义’之?类的的哲学说法?,肯定还是有些道?理的。” 黎白?易不是读不懂气氛的人,已经接连被?拒绝两次了。俗话说“事不过三”,她也只能是顺着江逾白?,转移了话题。 “哦……” 江逾白?拉长?了尾音,眉眼弯弯:“有点唯心主义呀,你的党性?呢?” 疑似党性?动摇的黎白?易扶额。 远处传来几声并不连贯的“咩咩”声,恰如其分的表述出了她的内心。 黎白?易千里迢迢地过来,又千里迢迢地回?去了,这是一无所获的一次出差,这五个月以来已经上?演了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有小国代表求告到黄洲面?前,这次则是最?近洲际联合政府们的施压。 不过临走?前,她对着江逾白?和元宝还有那一群澳洲代表送过来的羊的主宠相处模式欲言又止了好半天。 江逾白?看不见,自然是不知道?的。 元宝就不懂人类那些弯弯绕绕了,开化集团在?此处重聚,祂又重新当回?了自己的开化太子爷,管理着自己麾下的小羊肉串们。 祂撒欢够了,便自觉地叼着牵引绳,又跑回?到江逾白?身边,硬是把绳子塞回?了人类手中。 江逾白?敲着盲杖,被元宝撒开腿拉着跑。 那场恐怖袭击留在他大腿那一处的贯穿伤很严重,已经影响到了行走?,基本?是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所以井英那边加紧定制了左腿的外骨骼进行辅助,江逾白?这才能有奔跑的现在?。 第125章 来自旷野间流动的空气,充盈了沉疴已久的肺部,江逾白心情很不错。兴许是因为环境,兴许是因为境遇……也兴许是因为仿佛回到了从前。 今天江逾白?的客人显然不止黎白?易一个。 当直升机的声响又一次响彻山谷之?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的便喊叫了起来,说的什么江逾白?没听清,但是他听到了远远的、人群的欢呼声。 过了好一会儿,那道?熟悉的声音,才来到了江逾白?的附近。 元宝乐颠颠地迎了上?去,拖着江逾白?也朝着那个方向一路滑行。 “逾白?,好久不见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在?这悠闲的遛狗放羊?” 夏邯蹲下身,抱住了一把扑过来的元宝,然后又嫌弃的推开了些:“噫——元宝你身上?一股羊膻味。” “哪怕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们不还是得?好好吃饭?”江逾白?不以为意,也一点没有对夏邯出现在?这里的惊讶,还问起来夏邯的近况。 “你问我?我也是才从经济管控中心被?调出来呢。他们问我要不要和以前的老上?司继续一起工作,我一寻思,那不就是你吗?再想想管控中心那每天忙成纯牛马的日子,我果断就答应了。” 夏邯说着还叹了口气:“那地方真不是正常人能待的。” “可那地方也炙手可热着,不知道?多少从商的挤破头想挤进去,打算末日后多捞点油水走?。” “你到这里来,可就相当于坐冷板凳了。” 夏邯看了自己身侧的青年一眼。 他知道?的要比其他员工更?多一些,比方说那时江逾白?暂时离开公司其背后的内情。夏邯有些不自量力地生出了几分怜悯,原来像江逾白?这样的人,也不是人生十全十美的。 夏邯算是最?早的开化员工,创业期就已经在?了,他和江逾白?是大?学同学,本?来还兼舍友,不过江逾白?并不住在?宿舍。 两人关系也没有说好的像兄弟一样,只不过是因为志同道?合——主要是夏邯当时心高气傲,没找到工作,一毕业就失业了——所以走?在?了一块。 从小工作室,到公司,再到集团,这一路以来,他们其实都?变了。 比起夏邯来说,江逾白?性?格倒是没怎么改变,生活境遇却是翻天覆地的,譬如他的家庭、他的事业、他的身体。 “冷板凳就冷板凳吧,真末日降临了,天王老子来了屁股也会是焦香酥脆的。别说我了,你现在?这样,世界末日了,打算怎么办?” 江逾白?就笑:“我没办法?。” 开化太子爷的尾巴也摇得?十分欢快,仿佛也读懂了这个冷笑点一样。 夏邯有点不自在?,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那个弟弟法?律没法?子收拾,要不要我帮你做点什么?” 对于其他员工而?言,江逾白?的家事他们是一无所知的,但夏邯是代掌权者,股权变动这事他是必然清楚的。 由此,真相夏邯也不言自明了。 对于这种?家庭内部的明争暗斗,说实话夏邯是很不理解的,就先不说江逾白?本?身对家里人就是好的没话说的类型吧,你们抢来抢去不还是一家人吗? 这毒计失败,自食恶果也是活该。 到底是什么动机让那夫妻两个能做出这么高风险的事情? 他们不会真以为自己掌握开化集团也能像江逾白?当ceo那样屡创辉煌吧? 牵累的江逾白?现在?算是彻底的孤家寡人了,就算江乐湛真的什么都?没做,这兄弟俩也是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 至少夏邯是很难把作为受益者的江乐湛看顺眼的。 “乐湛啊…” 江逾白?语气感慨,忽而?转过头“望”着夏邯:“还真有个忙,需要你帮。” 夏邯顿时严肃起来,正襟危坐。 只是…… 听完江逾白?说的,夏邯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元宝,最?后视线又回?到了江逾白?身上?,他有点欲言又止:“这……算了,你开心就好。” 你小子有点睚眦必报,但不多。 “不说这些了,与其说这个,还不如聊聊公司未来的发展呢。” 江逾白?哈哈一笑,把元宝捡回?来的小羊崽玩偶高高抛起,丢了出去,然后十分顺手的拍了拍元宝的脑袋瓜。 辛辛苦苦刚捡回?来自己心爱小玩具的元宝:…… 这道?抛物线还精准无误地丢进了湖里,溅起的水花声被?两人的谈话掩盖了。元宝有点悲愤欲绝,用力咬烂了江逾白?的裤脚,而?后才认命地跑去捡了。 “这距离末日还早着呢,而?且,咱们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末日,你这都?开始思考公司未来发展方向了?” 夏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我知道?天才是走?一步算三步的,但你这也未雨绸缪的太早了吧?” “早做打算,未雨绸缪而?已。” 江逾白?还挺认真,他举例道?:“航天科技估计会被?各国都?重视起来,依我看,推进器未来是一片蓝海市场啊。” “夏邯,我们要提前布局。” 夏邯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等各国有能力重视,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末日不知道?会把经济摧毁成什么样子,基础工业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真未必是蓝海市场,有可能都?还没有这个市场……不过,话又说回?来,江逾白?自己开辟一个新赛道?市场的事情也没有少做。 夏邯想着想着,不由陷入了短暂的幻想当中。 说不定以后还真能坐太空电梯去上?班。 不过因为夏邯算是公司管资金的,所以他很快就皱了一下眉:“可这玩意儿可是往死里烧钱都?不一定能见得?到成效的,咱们的现金流都?要被?这个无底洞耗死。” 江逾白?认真的肯定道?:“是啊,就是这样。我们这属于提前布局,等其他企业想烧的时候都?来不及了。反正咱们财大?气粗,手里拿的还都?是人民币,纯亏一波也没什么。” “我这辈子还没做过亏钱的买卖。” 夏邯精准洞悉了江逾白?的打算,一针见血道?:“你才不是想做亏钱的买卖吧,人家做这个估计都?是烧钱,你这绝对是提前布局,说!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我说没有你会相信吗?”江逾白?很是无辜。 “你是不可能做亏本?买卖的。”夏邯只非常笃定这一句。 开化集团的商业奇迹正在?于领导者精准把控市场风向的眼光,很多大?家一开始并不看好的项目,也能在?时代变迁之?后起死回?生。 从整个集团的角度出发,各个部门的投资回?报率都?是优秀水准的。 江逾白?笑着摇头,不过却没有反驳。 因为视角所限,夏邯知道?的他,只是一部分而?已。别的不提,在?已经注定be的世界线里做无用功不就是一种?亏本?的生意嘛。 从水里爬出来的元宝呜呜叫了两声,这回?不再愿意把小羊崽玩偶送到江逾白?手里了。 * 和人类文明纪念碑建造工程地点的岁月静好不同。 自那日得?到江逾白?私底下坦诚相告之?后,萦绕在?总理心头的那抹对于预言的可信程度的怀疑,实际上?消散了不少。 换位思考的话,其实她是能够理解江逾白?为什么一开始不明言自己是平行时空穿越者的。 一个穿越者和一个预言家,孰轻孰重,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穿越者所带来的蝴蝶效应会导致两条世界线的偏差值越来越大?,但预言家却是永远固定的,修正世界线的工位。 从事实角度出发,江逾白?是的确做了很多好事,不管是有益于人类,还是有益于seres。 可旧的疑云消散,新的阴影又涌上?了心头,这是实打实的。那天的谈话内容,总理始终没有告知过任何一个人。 她面?上?依然平静地处理着庞杂的公务,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平静。 从那天开始到现在?,她已经失眠很长?时间了,每每好不容易睡着,便会因为进入梦境之?后再次被?惊醒。 最?后为了工作效率着想,总理只能找理事会里专门负责心理疏导和精神减压的医疗人员开助眠药物。 她甚至不能做心理疏导,因为这些事情是绝对的机密,一旦外泄,后果不堪设想。 失眠的原因是什么? 是江逾白?。 是江逾白?那天的讲述。 总理年轻时曾是地方上?的行政官员,seres是个多灾的国家,每年总是要来那么几场地震、台风、洪涝、异常强对流天气之?类。 所以她的救灾工作处理经验还是很丰厚的,在?国外学习的那个时间段被?派出国去进行救灾工作了。 第126章 那是一个穷乡僻壤的东非小国。 像这样的国家,一旦遭逢大?灾大?难,就只能等着un来救援。但un并不总是那样及时,而?天底下也不会有免费的午餐。 等到总理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是大?灾发生两天后了。黄金救援时间已经结束,可救出来的人却没多少,稀稀拉拉。 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地政府的调度混乱。 四个字,调度混乱,却让受灾死亡人数翻了倍,整个社会几乎都?要停止运转了。 而?哪怕救出来的人,也依然没有未来。 因为这个国家的经济支柱已经崩塌了,就算有un帮忙,也不见得?能让经济水平回?到大?灾发生之?前。被?救出来的人,要面?临极高的失业风险……不仅仅只是暂时性?的失业。 社会混乱,意味着政府不稳,军事政变在?非洲并不是什么很罕见的事情。 她的思绪再次被?拉回?到当初,坐在?病房里听江逾白?坦白?的时候。这位预言家先生讲述的内容、语气、神情,所有的一切都?太真实了,就像她见过的那些没有未来的灾民一样。 她没有办法?怀疑江逾白?。 因为江逾白?说的话本?身就是无法?证伪的。 总理翻来覆去半晌,还是没有丝毫困意,她干脆从床上?下来,来回?在?房间内踱步。 长?期失眠加上?过重的焦虑情绪,让总理的偏头痛又发作了。她熟练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而?后服下了两片镇痛药物。 等待药物起作用需要一个小时。 在?遇到江逾白?、得?知地球末日之?前,总理的政治目标其实很简单。 在?她任期之?内,国际上?,最?大?程度的确保能为seres的进一步发展预备出足够的时间,打造巩固seres自己在?国际上?的话语权体系,突出重围。 在?国内,对国内经济、劳动者市场环境进行改革,缓解社会矛盾。 不贪多,只做好这两三件事,她这一遭就不算白?走?。 谁成想天不遂人愿。 知道?不会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的,但这种?大?起大?落,总理是没有设想过的。 如果说seres是这一场末日求存行动中的发起者和挑头者的话,那么她就是挑头者当中的挑头,肩挑日月也不足以形容。 所有国家都?把重心放在?了修建地下城这条道?路上?,只有她顶着压力要求重心偏移在?补天行动上?,这样的举措,政府内几乎没几个人能理解她。 就算有着江逾白?的默认存在?,也照样会有因此利益受损者跳脚。 总理在?墙上?瓷砖的反光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有些憔悴,因为长?期睡眠不足,面?部气色很差,头发也白?了许多。 她坐在?这个位置,年龄上?尚可支撑,但自己的身体情况的确是不容乐观,再加上?她一意孤行的政策。 刘隆那里收到的或委婉、或旁敲侧击、或直白?的让她以身体为重,暂时放下工作好好修养的内容不少。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难以自制的怀念一生之?中最?安全温暖的片段。 总理来回?踱步的步速渐渐放缓了下来,最?后停在?了桌前,拿起自己摆在?桌上?的相框,指腹轻轻摩挲着相片上?的两个小人,嘴角轻轻牵起。 总理的家庭和传统的seres式家庭是截然不同的,这一点从她的社会身份上?就足以见得?了。 一个性?格内敛稳重的丈夫,长?子易安次女幼安,以及她这么个脾气火爆的炸药桶。稳定的三角结构,牢牢的保护住了自己,成为自己背后永远不变的支撑。 也许是身体不适,此时此刻,总理想要回?家看看的冲动愈发强烈。 但她最?后,看了良久也只是放下了相框。 人是不能给自己留退路了,一旦思想上?有了退路,就再难以全力以赴。 她走?到了窗前,她推开了窗。 外面?大?西北凛冽的冷风,让总理精神一振,头部的痛楚也被?这寒意料峭短时间压制了下去。 她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黄沙、黄沙间生长?着的大?漠植物。 她看着这一片土地。 向后退、向下走?、回?避总是要比面?对简单许多的,至少不会是寸步难行,总理闭上?双眼,深呼吸,尽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退回?去做一个母亲。 不。 她给孩子们的是自由以及物质上?宽裕的生活。孩子们不必满足她的期待,去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价值也不在?孩子的身上?延续,她也不愿意自己的价值拘泥在?后代的身上?。 这世界如此辽阔。 总理不愿意让除了身体以外的东西限制自我。 她的价值在?这一片土地上?。 是的,在?土地上?,在?身上?,在?上?面?,而?不是在?下面?。地下不是人类的退路,而?是一条注定走?到头的绝路。 只有天空、宇宙才是唯一的出路。 东方天际渐白?,总理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是一夜未眠。 日出总是很快的,哪怕黎明前的黑暗再怎么漫长?,但当日出的那一瞬间就距离太阳彻底升起不远了。 而?太阳升起来之?后,便渐渐会有熙攘的人声。 总理坐回?了办公桌前,她伸手,没有丝毫犹豫地把相框收进了办公室的抽屉里,同时顺手又给自己掏了两片镇痛药物。 人众者胜天。 第82章 上策 只是, 现实不是人众者胜天。 这是一种美好的?概念,现实中最?多只能做到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把自己的?朋友弄得多多的?,敌人弄得少少的?。 * 安理会的?日常例会。 “几个世纪以来, 在?人类社会中, 移民一直都是社会发?展与繁荣的?主要驱动力之一, 为?什么在?你们口?中就变成需要进行道德谴责的?对象?” 西装革履的?亚当斯蹙眉不解逼问:“那么按照你们的?说法,合众国应该解体??” “转移矛盾也不用这么明显。阁下到底是把移民当做创造财富的?源泉还是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我想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文明安全理事会的?例会又一次开始了争论不休的?经典场面, 还是老几样的?议题。因为?根本矛盾没有解决,资源有限的?情?况下, 争吵本就是不可避免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可能就是,至少争吵只是在?争吵,动手?也只是在?动手?, 没有人会不长脑子率先挑起区域战争。 随着洲际区域联合的?趋势进一步加强, 曾经那些对于弱小国家的?手?段也迎来了史诗级的?版本更新。 坐在?旁听?席的?总理有些头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的?偏头痛又有点要发?作的?征兆了, 只是可惜在?开会身上也没有携带药物。 面前会议室的?这副场景让她想到了宗教神话里?有关巴别塔的?故事。这个故事已经是千年前的?了,但现如今, 巴别塔依然无处不在?。 唯一的?变化是语言能够通过翻译相互理解了。 但是立场却不会。 总理没说话,黄洲自然也没开口?,其?余两上常的?代表也都沉默着。 原因很简单, 倒不是他们懈怠于参加这样的?例会, 而是话语分量最?重的?人,往往是最?后才开口?的?。 因为?他们只要一开口?就代表着一锤定?音,这件事情?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空间了。 这和seres古代王朝的?朝议流程是一样的?, 先是青衣小官激烈讨论,才是红袍大员出来做最?终总结。 等到皇帝开口?,朝议也就进入了尾声。 不过,相比起这个原因…还有一个更加表层一点的?原因。 因为?五常里?,英代表欧洲洲际都是当事人。俄方?虽然有意愿开放移民,但因为?地缘的?关系目前还没有正?式落实,尚且还在?摸索中。 合众国则是就算它不开放,每年也会有大量的?非法移民越境潜入,它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至于seres。 seres不需要担心人力不够,反倒是需要担心开放移民的?事情?。万一引发?社会动乱,影响seres人对国家、民族的?归属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们所谓的?移民,这就是对我们而言一场没有硝烟的?屠杀。”吉尔伯特终于是忍受不了这种冠冕堂皇了,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丢出来了一个暴论。 “女士们先生们,请冷静,这是会议室,不是菜市场。我们凡事都要有理有据不是吗?而不是光凭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 亚当斯彬彬有礼,看起来很是苦恼吉尔伯特的?失态。 “为?什么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呢?不要总是以恶意去揣摩别人的?动机好吗?我们并没有苛待任何移民,相反,我们能为?他们提供基础的?医疗保障、住房保障以及人身安全保障。” 第127章 他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场上那些不那么“礼貌”的?人歇斯底里?。 玛格丽特蹙眉,摁住了自己的?好友:“冷静点,你的?情?绪化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 吉尔伯特还是有些气不过,只能愤愤不平的?坐下来,给自己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试图浇灭自己心中的?那把火。 只是,从矿泉水瓶的?形状来看,这团火反而是越烧越旺了。 玛格丽特很清楚什么叫做弱国无外交,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你说出什么样的?至理名?言,都是没有用的?。 她很相信曾经的?一位seres领导人的?话: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只可惜,非洲既没有真理,也没有大炮。 玛格丽特把视线投向?了总理,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希冀。 因为?如果江逾白这个话语权极重的?预言家在?场的?话,这些人、这些倚仗着自己国家强盛的?人,是不可能如此肆无忌惮的?。 如果说有谁是在?那场恐怖袭击中是真心实意,提心吊胆,无数次祷告希望江逾白平安的?话,那一定?就是这些小国代表了… 很遗憾的?是,玛格丽特的?视线被忽视了,她抿唇,面对着亚当斯的?似笑非笑,只能委曲求全:“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们至少——” 她的?话被亚当斯打断了:“你当离开你的?本土、本族、父家,往我将?要指示你的?地去。”这是《圣经》中《创世纪》12.1篇章中的?原话,这是上帝对亚伯拉罕所说的?话。 而在?后世的?宗教解读当中,亚伯拉罕对于上帝指示的?遵从,成为?了信仰的?典范。 只是…… 放在?此处,亚当斯的?言下之意就是那些移民就是顺从上帝的?典范一般,移民去欧洲,就是上帝的?指示。 玛格丽特一时噎住。 亚当斯依然是彬彬有礼的?:“玛格丽特女士,需要我提醒一下您现在是什么时代吗?我们正?在?团结一心,致力于构建全球人类文明的?共同认知,不再拘泥于国家民族之类的概念里。” “我知道你们一直想要压制住自己的国民追寻自由的?权力,你们口?口?声声对我们说,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不能无条件开放移民,不能永久绿卡。” “可你们这样的行径,才是真的?不尊重人权,还困守在?固有的?狭隘民族主义里?。我们尊重人权,应该尊重每一个人的发展自由,这才是真正?的?人道主义,而不是你所谓的?那一套理论。” “就算是上帝,也不能违背一个自然人的?自由意志。到底是谁自私,到底是谁不道德,我想很多事都是不言自明的?。” 玛格丽特沉默了。 她的?确说不出话来,非洲地区人口?众多,工业基础落后,地下城修建工程都是文明安全理事会部分援建的?,大量的?人口?流失进一步导致地区经济崩溃。 哪个单纯的?天才才会觉得在?这个地方?呆着能安全度过末日? 就算真的?能在?末日下苟延残喘下来,那肯定?也没有工业基础发?达的?地区过得好。为?什么不趁着现在?发?达国家和其?他一些经济条件不错的?发?展中国家开放移民通道的?时候,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非洲这个地方?,没有机会可言。 况且在?他们自己国内也出现了一种古怪的?思潮,玛格丽特至今都没有查明白到底是有心人士在?背后推动,还是民众之间无意识形成的?这个思想倾向?。 即:黑化欧洲。 这倒不能说是不对的?,因为?从理论的?角度出发?,这的?确可行。 只要有大量的?黑人移民到欧洲,在?凭借着黑人出色的?繁殖能力,未尝不能压制白种人,成为?欧洲实际上的?掌权人群。 可玛格丽特没有那么天真。 欧洲人也不是傻子,他们是不可能让非洲移民触碰到任何权力的?,移民过去也就能保证你吃饱穿暖有地方?住,欧洲缺的?又不是能运用权力的?人,他们缺的?只是廉价劳工而已。 移民过去也只是二等公民。 二等公民到底是什么,那还不是人家的?政治高层说了算?就连生育的?权力都被控制在?人家手?里?。 可是这样的?事实却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清的?,或者说有人能看清,但是他不愿意看清,总还抱有那么几分侥幸心理。 玛格丽特感到无力。 道理辨明得再清晰也是无用之举。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场上只有寥寥几个非洲洲际代表在?呛声吗?因为?其?他代表都已经妥协了,有的?是已经达成了利益交换,有的?则是自发?主动的?贩卖自己的?国民。 人类就是这样短视的?。 或者说,不是短视,而是自私,反正?祸不临己身。 在?大/航/海时代/黑/人可以自己贩卖自己的?同胞,在?二/战期间y///太/人可以自己送自己的?同胞去死,现在?也没什么不一样。 都一样的?。 玛格丽特沉默地坐了下来。在?旁人眼中,她也只不过是想要要价更高,这些呛声都是策略而已。 黄洲在?一边看着,看到了玛格丽特等人的?遭遇,同样也是心中感慨万千。本国的?外交历史,又何尝不是这样一步一步艰难走过来的?呢。 我们曾经也呼唤过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但耶路撒冷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概念,只有真正?吃进肚子里?的?,才是真切得到的?利益。 这个世界上一个地区的?“不发?达”是另一个地区“发?达”的?必要条件。【1】 非洲……真的?是地狱开局,难以逆天改命。 除了地理环境和地缘政治以及人文因素之外,更重要的?是……和seres历史教科书上所写的?资本主义早期原始积累就是从非洲、北美开始的?不同。 原始积累这个词就不应该带上原始,因为?积累而是伴随了资本主义发?展的?每一个阶段。资本会不断的?重复同一件事,那就是剥削价值。【2】 在?世界范围内进行着战争掠夺和经济压榨,只是基本操作罢了。这些和羊吃人圈地运动相关的?情?形,会无休止的?在?第三世界发?生。 有人会觉得,这都是因为?非洲这样的?第三世界现代化程度不高所造成。但这种看似正?确的?真理,实际上是本末倒置,片面且愚蠢的?。 这不是现代化不足所造成的?,而是现代化本身所造成的?。这是现代化进程中所必然会出现的?恶,意思就是,总有人要为?时代的?发?展所牺牲。【3】 力争上游者,才不会“被”牺牲。 黄洲不是圣母,他只是有所感触,旁的?要做什么施以援手?? 那是没有的?,因为?他代表的?不止是他,还是他的?国家。 会场内喧闹暂时停止,算是中场休息,但根本矛盾没有解决,在?座诸位都很清楚这样的?争执只会一遍又一遍的?发?生。 或许既得利益者哪天不愿意再演这种民主的?戏码,就会直接掀桌子也未可知。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黄洲便格外怀念江逾白在?的?时候。 从前每一次大家吵得不可开交,类似于热锅浇油起火的?时候,江逾白就会适时的?站出来充当锅盖,直接往锅上一盖,隔绝氧气,火自然就熄了。 他的?话总是那样难以反驳,一句我能看见未来,就终结了所有议题。 黄洲还记得有一次真的?是差点打起来……唾沫星子都飞溅到人家脸上了,理事会宪章在?满会议室飞来飞去。 矛盾点就是在?全球大基建的?资源紧张的?情?况下,各个石油出口?国约定?好了,一起降低石油产量,以抬高石油价格,牟取更大的?利益。 这番举动,无疑是惹了众怒。 这些出口?国也都是老油条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你和他说石油产量,他就和你说石油工人,你和他说石油工人,他就和你说社会压力大。 吵吵嚷嚷了大半天,也始终没有一个有分量的?代表出来说话。 究其?原因,这些出口?国也不是傻子,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什么人可以尽情?招惹,他们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那就是五常的?钱袋子,只要不招惹五常,这个出口?不出口?的?权力就是把控在?他们自己手?中的?。 五常保持了默契的?沉默。 但预言家没有沉默。 江逾白只是站出来说的?很简单的?一句话:“各位,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这句话意味深长,一下子就让在?座诸位都清醒了过来。 当然,出口?国清醒的?是自己作死,做的?太过的?话容易被报复,而受害的?国家代表们则是感觉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反正?基建搞不了了,不如拉着大家伙一起死。 第128章 反正?是你不让我好好活在?先的?。 虽然江逾白的?政治立场不好判断,但是在?他当仲裁者的?这段时间里?,各国代表其?实都心知肚明,江逾白并不是无条件站在?seres那一边的?,也不是无偿的?平均主义。 你要具体?去定?义他的?行事风格很困难,只能说,至少干得都是人事。 这对很多国家代表来说,就已经是万幸了。 玛格丽特停止了争辩,却依然在?望着总理那边,查尔斯见状,倒也没有再继续咄咄逼人,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好心,而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已然达成。 议程继续。 下一项,也还是老生常谈的?销毁核弹。 “我觉得江先生也是有些杞人忧天了不是吗?” “我们现在?有核弹,就算现在?销毁了,按照江先生的?预言,我们未来还会有科技大爆炸的?出现,届时也会有比核弹更加强势的?武器出现也说不定?。” “只要社会稳定?,人心安定?,和平自然就是人心所向?。”詹姆斯拨弄了一下自己佩戴的?合众国国旗徽章,十分真诚。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我国是非常愿意进入无核时代的?,毕竟这对于人类文明来说,是一大进步。” 韩方?代表立刻同步跟进:“同意。” 他当然同意的?飞快,毕竟邻国还有一个朝鲜在?虎视眈眈,双方?关系从建国前就一直是冰点以下的?。 “我们俄罗斯同样愿意为?无核事业做出一份自己的?贡献,并且倡议由人类文明的?灯塔敢为?人先,为?我们迈出这伟大的?一步来。”阿尔洛奇卡同样点头,并且引经据典:“这将?会是合众国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 詹姆斯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他皮笑肉不笑道:“阿尔洛奇卡先生,旧苏的?遗产你们当然是愿意捐献出来的?,不知道贵国又有多少隐藏的?底蕴。” 阿尔洛奇卡,父辈曾经见过旧苏的?荣光,他同样也是怀念那个强大的?红色帝国的?。詹姆斯这话,多少带点刺。 白头鹰和俄开始日常打嘴炮。 总理对无核这件事情?看得很清楚,这本来该是一个合作共赢的?好事,世界和平嘛,对谁都好。但却因为?种种猜疑链以及更多出于政治的?利益考量,这个本来能够合作共赢的?事情?,已经被玩成了零和博弈。 仿佛在?场上只能有一个赢家。 那么有实力的?,不管是谁都不会愿意去做输家的?,尤其?是本就一直在?赢的?国家。 总理压根就没指望过能在?会议上就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黄洲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在?不懈努力之下,关于如何在?伽马射线爆到来的?第一波剧烈辐射下保护自己、以及各种辐射的?危害和防护措施,都已经做好了公开卫生宣传。 同时也已经在?大众传媒方?向?上要求产出对应的?文艺作品了。 总理的?燕国地图藏得比较长,没读过荆轲刺秦典故的?人,大约是还没有意识到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只是……总理纵观全场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她当然看得出来这实际上是一种带有逼迫性的?试探——从以亚当斯为?首的?代表们与玛格丽特等人刻意为?之的?交锋,再到现在?的?核弹讨论,都是在?步步紧逼。 西方?是在?逼迫江逾白出面,不然再这么继续搞下去,估计都不用等到明年了,地球仪上的?国家就能少三分之一。 果然。 话题很快就不知道被谁带到了江逾白身上。 “这都一转眼就过去快一年了,留给人类的?时间并不多,说是还有九年,但也就只有九年了。我们也该对女娲项目等计划进行一下阶段性的?成果验收了。” “我提议,不如就正?好借此机会对外展示一下理事会的?两手?准备,不管是地下城,还是女娲计划,以安定?人心。” 詹姆斯率先举手?。 阿德莱德从法方?代表的?席位上站起来,举手?表示同意,顺带跟进了自己的?建议。 “我记得江先生曾经也是对女娲计划寄予厚望的?,名?字都是江先生亲自定?下的?呢。想必江先生也是很关心目前的?项目进度的?,黄先生,不妨问问江先生的?意愿。” “刚巧我们也许久不见江先生了。” ----------------------- 作者有话说: 本章提到的羊吃人概念,大家可以这样理解:在工业化早期,纺织业所需要用到的羊毛,要从羊身上出来,羊是需要吃牧草的,纺织业发展需要大量的羊,羊吃的草需要大量的田地,于是农民就被从田地上驱逐了出来,羊吃掉了农民赖以生存的田地,农民被强行赶去做产业工人。 【1】“这个世界上一个地区的‘不发达’是另一个地区‘发达’的必要条件。”——出自西尔维娅·费代里奇《超越身体的边界》 【2】“原始积累这个词就不应该带上原始,因为积累而是伴随了资本主义发展的每一个阶段。资本会不断的重复同一件事,那就是剥削价值。”——相关观点出自西尔维娅·费代里奇 【3】“这不是现代化不足所造成的,而是现代化本身所造成的。这是现代化进程中所必然会出现的恶,意思就是,总有人要为时代的发展所牺牲。”——相关观点出自齐格蒙·鲍曼《现代性与大屠杀》 第83章 实验 这事还真没法拒绝。 这事还真没法拒绝。 在充分考虑多?方意见之?后?, 同样参会旁听的、且前不?久刚在江逾白那边吃过一次闭门羹的黎白易把各国代表的正当诉求以书面?的形式通知到了正在养身体的江逾白那边。 江逾白通不?通过是江逾白的事情。 委员会要做的只是要让安理会的人都看见,她们是通知到了的。 只是,出乎黎白易意料的是,她三顾茅庐都没能请出来的卧龙先生, 居然在这一次看到书面?通知之?后?, 很快就答应了。 目前的科研进度, 是不?可能展现?出政客们想要看到的东西的。 换言之?,只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实验。这场实验失败, 会让消失在安理会视野许久的江逾白的公信力进一步下降。 这五个月以来, 一直都有人在推波助澜“恐怖袭击导致江逾白失去能力”的风声,之?所以没有闹到明面?上, 还是顾忌着两位龙头。 * “我没想到你会来。”总理有些无奈。 江逾白笑了笑,被人从飞机上扶着下来了:“我喜欢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如?果循规蹈矩的,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总理对此不?置可否, 因为江逾白这个观点, 她也是认可的。 就是接下来又会横生许多?枝节了, 只希望江逾白不?会无的放矢, 自有用?意吧。因为视角不?同,总理也难以判断江逾白到底要做什么。 但是有着从前良好的合作基础在, 总理是愿意相信江逾白的。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可以先过去,我晚点到。”见过面?后?, 总理便和黄洲离开了。 几人就此分别。 “实验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 实验组别是a03,组长王开宇。” 黎白易陪同着江逾白往前走,一面?走一面?低声而快速的介绍道:“这次主要给我们施压的有……” 江逾白步速不?疾不?徐, 偏头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给予回复,很快便到了女娲计划a区实验室。 这里人群熙熙攘攘,左胸佩戴各种国旗徽章的人都有,他们正看着玻璃内的实验人员做最后?的前期准备,低声议论着什么。 在玻璃后?,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场面?很快就喧闹了起来。 各国代表都把视线放在了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身上,他们已经许久不?见这位预言家先生了。 詹姆斯尤还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这位预言家先生坐的还是轮椅。 而现?在,如?果忽略掉那根盲杖,江逾白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他穿的是实验人员专用?的白色研究服,在冷光照射下,侧脸显得?极为不?近人情。 也许是一些心理作用?,詹姆斯感觉江逾白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变了的。 詹姆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我倒是觉得?你不?用?太担心,这不?是这一年也有技术突破吗?只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而已。” “这一年的科技树都是常规的技术突破内容,经验累积到了,该尝试的都尝试了,穷举法把所有失败的可能性都试了一遍,自然就成功了。” “现?在已经过去一年了,我们总共才?几年时间,科技大爆炸之?后?,难道不?需要做生产规划,留出生产余量来?” 第129章 在总理右后?方的几个代表正在聊天,他们并不?压低自己的音量,就是刻意要让seres领导人听到。 有着灰蓝眼睛、五官带着很明显北欧特征的白种男人,在闲谈中将视线投向了实验室内那个笼子里躲在镜子之?后?的实验小白鼠。 这小家伙看上去对自己即将遭遇的事情还一无所知,正抱着一颗瓜子在优哉游哉地啃食。 “技术突破性进展再不?出来,我们怕是都要成为见不?着光的老鼠了。”他如?此点评道。 而那面?挡在白鼠面?前的镜子一样的物体,比起实验小白鼠的纯白和谐的皮毛而言,显得?像是工业时代粗糙的制品。 “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江逾白听着自己的腕表播报出来的声音,他轻声下达了命令。 按钮被实验人员摁下。 仪器尖端登时发?出好几十?道高能伽马射线直冲小白鼠,当他们穿过镜子的时候,在计划中镜子应该能够反射、阻挡这些高能射线,从而保护住血肉之?躯的实验体。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着一个…… 期待着一个好的结果。 这场实验是五彩石、女娲境的正式测试。 政客们不?是科研工作者,对很多?内幕并不?知情,他们仅仅知道一些糟糕透顶的结果,那就是:女娲项目已经研究了快两年了,这些实验在室内实验室也做过不?少次了,说实在的,成功的并不?多?,因为材料不?稳定。 目前选择的材料耐用性很差。 或者用一句更加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磨损率过高,造价也高昂的恐怖。根本就难以承受伽马射线暴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摧残。 说实在的,在内部研究人员眼中甚至觉得?这条路是错的——选择这个材料是错的,应该换新的,但是很可惜,没有更好的材料了。 现?阶段也只能是对五彩石继续进行深入研究,看能不?能通过混合其他材料,让五彩石更新换代。 小白鼠依旧慢悠悠地啃着瓜子,好似完全没有受到干扰。 它就那样悠哉悠哉的啃了十?来分钟的瓜子。 而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之?时,五彩石肉眼无法观察到的变化,让小白鼠开始颤抖起来,它手?中瓜子再也拿不?紧,整个鼠鼠都扭曲的抓向身边什么东西,以此来缓解痛苦。 就好像有什么邪恶的东西要从它体内破壳而出。 生命的灿烂,常常出现?在那些最后?垂死挣扎的生命余晖当中。 人类拙劣的肉眼是看不?见小白鼠身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改变的,但仪器不?断发?出警报的“嘀嘀”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白鼠惊慌失措的到处乱跑。 直到最后?再也跑不?动,它的叫声极为凄厉,稀里糊涂的在跑动过程中,不?知道用?力撞上了玻璃多?少次,很快便让玻璃也贴上了一层色彩鲜艳的窗花。 那纯白色的皮样不?复纯净。 这一切来的突然又迅速,在众人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之?时,小白鼠并没有死亡,身体还能观察到轻微的抽搐。 它终于是跑不?动了,麻木的苟延残喘。 实验体没有当场死亡,但是每一个人都清楚它已经是大差不?差了。 失败,带来的是漫长的沉默。 除了是实验宣告失败,这一年来地外?防御计划的大笔经费投入看起来像是打了水漂之?外?。 带来这个沉默的根本原因是,当看到小白鼠挣扎无门,求死得?道的时候,各位观礼人员看到的是未来在地表之?上行走的人们全无反抗之?力,被伽马射线爆干脆利落的摧毁掉体内基因链条的样子。 人类目前的生命科学?科技树,关于基因那一区域,还是接近白板。 江逾白面?不?改色,等待着王开宇重?新调整了一下参数,安排人把发?射仪器转向了另一边的笼子里,重?新开始实验。 这里同样有着一只小白鼠,一面?镜子。 两年的成果不?可能一次就展示完,女娲镜的备选可用?材料还有十?几种。 然后?各国代表就在一遍遍实验中,看着小白鼠一个个痛苦不?堪的在命运面?前被屠杀。 这个画面?堪称血腥。 因为小白鼠们是忍受着难以想象的被动痛苦,有些甚至过激到主动选择了自杀。不?管是哪个实验箱,玻璃上都是一片血肉模糊。 哪怕并不?是属于同一个物种,大部分的国家代表还是难免动容。 有人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模糊的玻璃,更里面?一些的,那个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男人身上。 脊背挺拔,好像他全然看不?见这数十?次的反复失败。 男人的侧脸显得?还是那样冷漠,甚至是残忍的不?近人情——嗯,这位代表其实是完全忘记了,众人可见的视界,江逾白是看不?见的。 本来还能听见些惨叫声,但是穿过层层玻璃之?后?,这些声响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江逾白的世界里,他只是需要下达指令而已。 实验展示彻底结束,没有任何?一面?镜子挡住了恐怖的高能射线,并且其损毁率高的惊人。 哪怕早就在报告里知道很多?项目相关的事情,这次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但亲眼所见,加上还是这么血腥的画面?,难免有那么一层阴云,笼罩在众人心头。 代表们议论纷纷的事情,在实验室里的科研人员是听不?见的,他们倒是没有什么阴云笼罩,因为实验失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次所谓的实验观礼,他们本来展示的也就是失败的实验而已。 “小江,这个e组就是你之?前提过一次的想法,我们后?来也做出来了,不?过还是和五彩石相性不?是很好,支撑时间也就长了那么几分钟。” 王开宇拿着实时导出的实验数据,过来和江逾白讲话。 其他的实验人员也围了过来,说到激动处还要手?舞足蹈地比划一下。 江逾白也一直认真听着,偶尔给出些自己的想法,他和真正的专业人士肯定没法比,但是因为认知角度的不?同,经常能提出一些处在这些专业人士思?维盲区的新奇建议。 有好有坏,但这种新奇建议本身就很有趣。 “我觉得?九号物质可以不?要一开始就加入欧米伽五彩石当中,我们可以设置一个类似于电脑程序的,比方说,在五彩石承受能力达到某一个标准阈值的时候,九号才?会融入五彩石当中,这样兴许支撑时间能更久。” “小江这个想法不?错,咱们回去可以试一下,不?过难度有点高,我的思?路是这样的……” 科研人员们讨论的热火朝天,大一有一种不?聊到尽兴不?罢休的架势。 见状,代表们也只能是按捺住心情了。 江逾白是不?知道这些的,他聊得?也很开心,和讲话好听又有才?华的人聊天是一种享受。 尽管许多?专业术语和数据他都不?懂,但是这些实验人员很乐意把这些高深莫测的概念用?非常生活化的比方来讲给他听。 王开宇一开始也沉浸进去了,直到他终于是看见了给他使眼色使的眼皮子都快抽筋的黎白易,这才?恍然回首。 “行了行了,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吧,有想法的回去都可以写?一写?思?路,到时候我们看看能不?能做。” “小江,你是坐飞机过来的,舟车劳顿,又在这里操持了这么久,也该去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江逾白也笑了笑:“好好好,劳王叔挂心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也别太操劳,天天要同志们亲自去抓人回去休息。” 王开宇打了个哈哈,没接这话茬。 盲杖敲在门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确认过门的位置,江逾白和众人道别之?后?,便不?疾不?徐地走出实验场地。 今日虽是多?云,但偶尔也有阳光刺破云层的时候。眼见着江逾白就要走出回廊的影子,黎白易正想提醒呢,江逾白就轻巧地避开了阳光灿烂处。 黎白易一时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了,她其实很早之?前就在怀疑,江先生是不?是实际上是能看到东西的,不?然好几次那么灵敏? 委实不?太像是失明人士。 但你要说他看得?见,好像其他时候他又的确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黎白易与江逾白同行,伸出来一只手?扶住青年,她是没有避开阳光的,就那样大喇喇地站在阳光底下。 他们还有一场会议要开,毕竟好不?容易再次见着江逾白,那些豺狼代表哪里肯轻易放手?? 因为上一次恐怖袭击的缘故,再建的建筑都是平层,这也就导致原本一栋楼就能搞定的所需面?积,现?在需要像摊煎饼果子一样平铺开来了。 第130章 好在大西北地广人稀,完全不?用?担心土地面?积不?够使用?。 里面?的会议也已经开了有一段时间了,姗姗来迟的江逾白被黎白易引导着坐在了黄洲身侧的位置。 众人很自觉地把目光都移动到了江逾白的身上。 “江先生,希望我们之?间能够更加坦诚一些,对于刚刚的实验,我们想要更多?的听听你的想法或者建议。” 同声传译将詹姆斯的话语转译给了江逾白。 江逾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任何?补充意见。 “江先生,这是你一力主推的女娲计划,现?在耗时一年,却丝毫没有进展,不?管怎么样,总归是能有什么东西可以说的吧?” 又一个代表追问。 “那么,你想要听到什么呢?你们想要听到什么?”江逾白还很有礼貌的询问甲方需求,反倒是一下子给詹姆斯等人噎住了。 没有人接话。 江逾白便继续道:“比起你们想要听到的好消息,我只有一个坏消息,也许是时候坦诚的告知各位了。” 第84章 愿sr友谊长存 江逾白没有卖关子?去钓足胃口。 他言简意赅道:“上次恐怖袭击之后, 也许是因为头?部受创,我养病的这半年多里,我并没有再看到任何的有关未来的碎片。” “更直白的说,我已经失去了我的能力。” 场内没有一片哗然, 而是鸦雀无声。 因为这个消息有点?太过突然了, 就连黄洲等人都是始料未及的。 有人将?目光移动到了总理的面容上, 也未能读出更多,只知道这位似乎也很惊讶, 这“似乎”是真?是假就难以?分辨了。 这的确是个坏的不能更坏的消息了。 詹姆斯感觉自己有点?如?坐针毡。 seres有个成语, 叫做师出有名,大概意思?是造反要有个正当理由, 白头?鹰本来就因为之前?那个蠢货乔治低人一头?。 现在好?了,这头?算是彻底抬不起来了。 詹姆斯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江逾白故意为之的了。 先知失去了先知先觉的能力,肯定都要怪那些?一力阻挠的销毁核武威慑的人啊。这些?人里谁是带头?的? 这还用说吗。 江逾白没有再说别的什么来佐证自己所失去的东西,但黄洲是需要补充的。 “江先生先前?离开理事会去静心修养也正是出于这番考虑。” “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到各位, 因为江先生的能力本身并不那么稳定, 我们一开始也无法确认, 所以?多花费了些?时?间。” 阿尔洛奇卡蹙眉, 没有客套,单刀直入主题。 “江先生本人没事就好?, 这能力本就难以?科学表达。不过…关于您曾经看到的科技大爆炸,是否会因此产生影响?” “江先生,我们需要一些?更加确切的消息。” “你曾经看到的有关科技大爆炸的未来, 更详细的内容。” 当初每每谈到科技大爆炸的时?候, 江逾白讲话?都是云里雾里的,语焉不详,只是给在座诸位画饼。 阿尔洛奇卡的问?题是关键性的, 这是在政客们看来,江逾白唯一具有不可替代性的地方。 江逾白偏头?,轻轻点?点?自己的太阳穴。 “我们都知道,科技大爆炸有三个基础条件,第一是积累深厚的文化底蕴,第二?是一个完整的、具备统一认知架构的文明,第三是迫切的进步需求。” “最后点?燃这一切的是一根导火索——一件从未有人设想过的事情的发生,一个全新的思?考角度。” “我已经尽力了,” 他摊开手?,手?指的方向,是在场的所有人:“但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文明,你们还没有尝试过尽力。” “至于阿尔洛奇卡先生所想要知道的我看见的内容,很遗憾,无可奉告。” 青年的戏份已经杀青,他的手?指重新收回轻轻揉动着太阳穴,手?肘支撑在椅子?扶手?上,看起来有些?疲倦。 黎白易眨巴眨巴眼睛。 江逾白揉动太阳穴的力度大了一些?。 黎白易眨巴眨巴眼睛。 一直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反应的江逾白无奈地放下手?,比了一个简单的手?势。黎白易这下终于恍然大悟。 “江先生,您的头?又开始疼了,也许是今天?的行程安排太过费神的缘故。我想我们该去井院士那边复查您的身体情况了。” 因为演技不太好?,黎白易的用词语调很有翻译腔的嫌疑。 不过好?在在座各位都有各自的文化背景,倒也没察觉出来什么,就是黄洲的嘴角有点?难压。 代表们没有挽留江逾白,比起一个已经失去预言能力、没有作用的预言家来,事已成定局,他们还有更多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谈判。 至于为什么统一的,默契的都相信了江逾白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瞎子?,这实际上就比较见仁见智了。 有人是需要“江逾白是一个真?正的瞎子?”这个事实支撑;有人则是只有相信“江逾白是一个真?正的瞎子?”的事实这一个选项。 而从实际出发,中方和江逾白都不是那种会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的蠢货形象。 代表们窃窃私语起来,交流着各自的想法和对策。 黄洲和总理对视一眼,他知道,接下来是他的发挥空间了:“各位。”黄洲的声音,将?大部分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也许今天?,我们值得庆祝,不是庆祝我们所失去的,而是庆祝一个新的开始。”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开场白。 “一个没有观察者,完全掌握在人类自己手中的未来。”有着勉强算是附和的掌声,黄洲并没有因为听众们的不配合而失去兴致。 “作为一个乐观主义者,我必须承认基本的现实,它既包括人性的现实,也包括所有生命本性的现实。” “按照‘生存是第一要义’的生物学说法,我们完全可以?悲观地假设生命在自然选择这一层面是极端自私的,残忍地损人利己。” “然而,即便是从这个被?扭曲的起点?开始,类似于友善的兄弟姐妹般的伙伴关系也会出现。” “也许是一次不经意的双方克制、也许是衰减过后的报复行为。” “合作,总是会这样悄然出现,然后改变整个世界。哪怕是在相互对立的博弈困境之中,合作往往也是稳定的优秀策略。” “毕竟有一个普适性的道理,如?果你不让你的敌人得到他的食物,那么他的补救方法也很简单。【1】” “你同样将?得不到你的食物。” “有着每一次成功的合作前?例存在,人和人之间不断地进行着新的合作,在合作中诞生了部落、王国、王朝、文明,我们的社会越来越庞大,文明越来越繁荣。” “就像现在。” “当然,这并不是喊喊口号,我们都清楚合作的基础不是信任,信任和真?心别无二?致,是真?实存在的,但也是转瞬即逝的。” “这和爱情没什么两样。” 这句玩笑,小?小?的缓和了一下会议室内的气氛。 “合作的基础,是关系的持续性。【2】” “今天?,我们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面对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我们也同样史无前?例的构建了一个全球性一体化的庞大社会。在这个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框架下,地球上的所有国家都是相互依存、互为存在的。” “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末日求存。” “不仅仅是地下城,还有第四次科技革命。” “前?三次工业革命、科技革命所带来都是战争与经济剥削,这第四次科技革命,我想我们都需要这关乎人类命运的革命,是合作与希望。” seres的政策,是一以?贯之的将?资源倾斜给女娲科研,但其他代表会不会有同样的想法、是不是有同样的能力,这很难说。 场面话?就只能是到这里了。 不过这番演讲还是有着积极影响的,政客们的情绪仿佛被?调动了起来,热烈地鼓掌,场面气氛再融洽不过。 黄洲朝各位微微点?头?致意。 演讲至此,剩下的详细内容,譬如?各国的科研经费到底怎么样才能效用最大化、人员调动如?何安排、保密科技技术的互通有无等等。 大家在科技大爆炸的幻想面前?,还是达成了共识的。 “我们的技术资料可以?共享到理事会内部,以?供理事会科研人员们查阅参考。另外我们还会考虑搭建一个所有注册科研人员都可以?登入的内网,提搭载最新的搜索引擎,提供数据检索的支持。” “有着恐怖袭击的前?车之鉴,加上现在江先生这边也略有变动。” “我想,我们也许应该提高理事会这一区域的地下城修建优先级,以?保障科研人员们的人身安全和资料保存。” 第131章 众说纷纭间,也有不少有用的建议被提了出来。 “不,如果说是希望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话,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根据实际地理情况来安排区域化的科研中心搭建,可以做到区域内科技高度集群化,资源富集。” 这一点建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第一生产力在自己附近和在别人家里,这是两个概念。 “我们会抽出国库收入的30%投入到理事会的科研经费当中,不过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我还是建议建立第二座科研中心,以备不时之需。”詹姆斯直接砸钱。 詹姆斯起了个头,剩余四常很快也表示要大笔投入,出钱那是是张口就来。至于实际上到底给多少,那就另说了。 黄洲看了一眼总理,想探探总理的意图,不过他失败了,因为总理正在看着某一个方向……好吧,他的视线也跟随移动了过去。 然后就有那么一点小尴尬了。 因为总理看的方向是非洲代表们。 尴尬的不是黄洲,也不是总理,而是这些非洲代表们。非洲,说实话,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搞搞地下城建设。 很多国家看起来现代,有高楼大厦林立,有车辆川流不息,用的也是智能设备,打仗都是枪械导弹。 但实际上,白头鹰关掉gps、俄关掉glonass、欧洲关掉galileo、seres关掉北斗,这些国家就会发现,自己变成了睁着眼睛的瞎子,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玛格丽特和吉尔伯特也很聪明,都知道这热火朝天的议题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正安然坐着翻看资料。 本来就穷,现在人口还在不断向外流入,真到末日那会儿自己的祖国还存不存在都是一说了。 “玛格丽特女士。” 亚当斯的靠近,打破了这种安然。 玛格丽特抬头。 亚当斯还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也许我们能够谈谈更深入的合作。”一点没有前几天双方还在争锋相对的尖锐。 玛格丽特同样也没有一点余怒未消的样子,反而露出了一个成熟的政客该有的客套笑容。 黄洲撤走了自己的目光,恰好这时俄方代表阿尔洛奇卡将头转了过来。 sr的谈话,一般代表也插不上嘴。 比起有点芒刺在背的日韩两国代表,想去找詹姆斯,但詹姆斯态度十分冷淡。 蒙古代表却是很悠哉的拨弄着自己的头发,还有闲心看看东南亚的国家代表们和印度、巴基斯坦扯得有来有回呢。 无他,别人都吵吵嚷嚷的。 她可没什么好担心的,甚至,阿茹娜觉得从蒙古国建立以来到现在,没有一刻比现在这一刻更安全了,她只需要好好当小弟就成。 大哥第一我第二,谁敢动我? 愿sr友谊长存。 嗯…… 对了,回去还得和那帮老头老太太三令五申一下,时代已经变了,别再把辱华当时尚单品,小心牵累整个国家。 ----------------------- 作者有话说:哈哈哈关于阿茹娜的“大哥第一我第二,谁敢动我”忽然联想到了一个地狱笑话,众所周知,二战之前苏德之间的领土并不接壤,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个波兰。 但是苏德之间签订了一个有趣的协议,名字叫做《苏德互不侵犯条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领土不接壤的国家要签这个东西,哎呀好难猜啊,波兰你说对不对? 【1】“哪怕是在相互对立的博弈困境之中,合作往往也是稳定的优秀策略。毕竟有一个普适性的道理,如果你不让你的敌人得到他的食物,那么他的补救方法也很简单。”——理论内容支撑来自罗伯特·阿克塞尔罗德的《合作的进化》。 【2】“合作的基础,是关系的持续性。”:来自罗伯特·阿克塞尔罗德的《合作的进化》。 第85章 肉食者 总理微笑着和各国代表告别, 并没有急着离开会议室。黄洲也坐在了她的身侧,整理着会议纪要。 “还是第一次见日韩这二位这么真诚。” 总理有些感慨,从政这么多年,虚与委蛇的外交代表们才是常态。 黄洲同样感慨:“我说小日子过得不错的精神白种人这谄媚的态度, 怎么看了让人那么头皮发麻呢?” “就连朝韩看着都跟亲兄弟似的了。” 总理笑了笑:“这难道不是一种很经典的爽文情节吗?” “对了, 总理, 刚刚玛格丽特女士私底下找我说了一下,他们希望能够尽快得到下一批援建资金。” 黄洲对爽文的说法不置可否, 提到了更重要的一件事。 seres在前日时代之前, 一直有对非援建的政策倾斜,这种援建是多方面的考虑, 譬如在国际上艰难争夺出更多的外交空间、譬如提前布局非洲市场,未来可期之类的。 政策一直存在争议,但政策落实一直没有动摇过。 但等到了不再处于“偶然的平静”中的年代——前日时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那么不符合实际、不因时适宜的政策, 总理都撤销了。 之所以这一年里还有陆陆续续在有款项打过去, 只是单纯因为当初签订的合同刚好到今年结束。 上个月援建项目的最后一笔资金打过去之后, 援建就在事实层面上停止了。 玛格丽特此举,兴许是觉得刚刚在会议上高谈阔论“合作”的seres代表演讲内容是一种隐晦的暗示,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得黄洲。 总理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没花几秒钟时间就做出了决策:很抱歉, 我们的对非援建项目已经结束。 很多时候黄洲那种激动人心的演讲是有受众群体的, 譬如乌合之众。 政客们不是乌合之众,各自都有自己清晰的利益诉求,哪有被人三言两语, 就撩拨的热血沸腾的,那才不正常。 合作中存在着一个根本问题,两个工业国家之间相互设置贸易壁垒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1】 由于自由贸易能给双方带来好处,因此,如果两个国家消除这些贸易壁垒都能受益。 问题是,无论谁单方面采取行动消除自己一方的贸易壁垒,它都会发现自己处于不利于本国经济的贸易状态下。 事实上,不论一个国家如何做,另一个国家保持它的贸易壁垒总是比较有利的。因此,每一个国家都有利益动机来保持贸易壁垒。 尽管,由此带来的结果比双方都合作差得多。 毕竟当一个人可以从双方合作中得到好处的时候,这个人也能够从剥削对方的合作中得到更多好处。 * 因为当天开会太晚,所以江逾白又在安理会多待了几天,顺便处理一些琐事——嗯,主要是为了满足各国需要,所以在生命科技中心贡献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说实话,江逾白并不算是太喜欢这项工作。 好在他已经找好了能供科研人员们任意施为的对象。 从满是消毒水味的实验室出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好久没有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我记得这个点刚好有一班车。”江逾白看见了从实验室出来之后就跟着他上来的黎白易,便顺口问道。 “可是这天气瞧着,这像是要下雨了?” 黎白易有些迟疑。 “没关系的。” 黎白易想了想,便也没有再推辞。 江逾白的确很久没有再在大西北之外的世界行走过了。 他这五个多月虽有行动地点变化,但都远离人世,不是在理事会,就是在地下,不是在地下,就是在纪念碑那边。 现在再出门去看,外面是又一番改天换地,一派欣欣向荣之景了。 人们有序的生活在这个新社会当中,有人高谈阔论如何应对末日,同样也有人低声交谈着家长里短的琐碎。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他们有着共同的特点——在生活。 江逾白还是很喜欢这个状态的,虽然他看不见。 说是出来走走看看,但实际上……黎白易拿余光去撇坐在长椅上,撑着把从便利店买来的伞的江逾白,他老人家终于是走累了。 江逾白还真是言出必行啊,前一两个小时就走着没停下过,现在才正式进入到看的阶段。 说不定能看到什么。 青年坐在街边长椅上,“目光”穿过马路,能看到对面的便利店紧闭的玻璃门,玻璃门上隐约可以看见倒映出来的自己,以及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黎白易。 也许是因为一些天时地利人和,江逾白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情。 第132章 他还记得在很久很久之前…… 至于具体有多久,早已?记不清了,他在求道这一路上走了太久,只?知道不曾忘过初心,来时路却已?有些模糊。 那一天也是雷雨交加的坏天气。 天地之?威,凛冽扑面。 那天雨大的仿佛要吞没一整个世界般,尽管实际上吞没的只?是那个时候年幼的他?。 江逾白被师者罚了,具体被罚的是什么也记不清了,因为次数很多、原因也各异。他?只?记得被罚站在雨中,劈头盖脸的雨水毫不留情地剥离了他?的体温。 透明的雨水流淌过身体之?后,便带上了几分暗色。 天像是漏了一个窟窿,哗哗在漏水,自己的身体也像是漏了一个窟窿,哗哗在漏水。 江逾白那个时候并不懂天地雷雨之?道理。 但很幸运的是,师者要求他?不能站在树下躲雨,而?是面对?面树站着?。 一道白生?生?的闪电劈下来,正好?劈中了那棵树的树冠,在倾盆大雨中,树便着?起火来。雷声以这道闪电为中心,轰隆隆向外延伸。 在阴沉的天空、雨幕中,他?看到了那一点火光。 这火光叫他?清醒过来,于是从?那一刻开始,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见过万物?轮廓,仿佛一切尽收眼底。 雨幕的朦胧,眼部的酸痛,也全都不在视野之?内了。 尽管火很快就被雨水浇灭了,但精神上的火种却难以根除。 自那时起,他?方是他?。 雨渐渐越下越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为天道。那他?自己的道何在?在黎明百姓之?中,还是在王公?贵族之?间? 都不是,他?方是他?,也只?是他?。 江逾白目光渐渐变深。 * 乐声与?人类高声吟唱的声音交错重叠,伴随着?密集的鼓点,身披如同鸟雀羽衣般华美的长袍的人,赤足在大鼎边起舞。 他?的面部用特殊颜料绘制着?奇异纹路,分明是一张鬼面獠牙。 大巫的舞姿很是古怪,一折一折,四肢仿佛都是脱离了躯干而?存在的,在这一曲巫舞当中,有着?自己独特的节奏。身上的佩环也随着?他?的动作相击,发出?清脆的“泠泠”声响。 泠泠声、咚咚声、窸窸窣窣声。 他?面带狂热朝着?天空,用力挥动自己的每一寸肌肉,那些常人并不能听懂的祷文便自他?紧闭的双唇之?中流畅吟出?。 破风声、吟唱声、熙熙攘攘声。 在高台的两侧,各有人落座。 他?们同样身穿着?鲜艳华丽的羽衣,面容肃穆地端坐在桌案前。 火焰、大鼎。 庶人、奴隶。 贵族、巫者。 所有的一切都在动,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又仿佛是静止的一般。 小童玉冠锦衣,环视四周。 他?的位置和高台下的人不一样,所以他?能够看到的东西更?多。在高台之?外的四个方向,赤/裸/着?身体的男男女女四肢着?地,背着?柴薪,被人牵引着?靠近高台。 人牵着?人,人牵着?牛羊猪。 小童安静的看着?。 衣着?鲜艳的小巫们从?桌案前离开,翩然在人群中穿梭,挑选着?适合献祭给上天的奴隶。这些被选中的奴隶通常会?是四角俱全、样貌姣好?的。 大巫一舞毕,赤着?的足早已?被不那么光滑的高台台面划破。 他?每一步都是踩着?血花的。可大巫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他?对?天地三叩九拜,而?后拿起了高台桌案上的刀。 那是一把锋利的玉器。 刀尖在火光下寒光凛动。 小巫已?经将挑选好?的奴隶带上了高台,熟练的分开奴隶的四肢,用绳子钓起奴隶的脑袋。 小童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自己的父王,在他?偏移目光的这短暂时间里,大巫的玉器从?下往上,轻松地挑开了奴隶的肚腹,血线迸裂开来。 奴隶肚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便稀里哗啦地淌出?了一地。 大巫围绕着?这个被吊起来的可怜羔羊旋转,手中玉器也如同他?的舞姿一样翩迁着?。只?是,人是在外面动,玉器是人里面动。 羔羊没有哀嚎的声音,呜呜咽咽,因为在被绑起来之?前,小巫已?经利落的取走了他?的舌头。他?就算张开嘴,也只?有两排森白的牙齿。 小童回过头,看向了台下白花花的肉波浪一般颤动着?。 小巫们神情虔诚地围跪在鼎的四面,闭眼吟唱。玉器又从?剖开的腹部边缘挑出?皮来,一点点撕扯开,剥出?一节完成的皮来。 去皮之?后,在沿着?骨架的方向,就能轻而?易举的片下肉来。 祭品亮晶晶的血肉,被盛放在了大鼎之?中,摆放的位置也是极精心的,层层叠叠,堆成一座小山。 这只?是一个祭品。 剩下的奴隶牛羊,背着?柴薪,也被驱赶到了大鼎的身下,塞进阴影中,有庶人从?上往下在他?们的身上洒水一样的东西。 洒水也是需要祷文的。 大巫完成了自己的献祭,将玉器恭敬放好?。那个被吊起来的祭品还没有闭上双眼,但也许已?经离彻底失去神智不远了。 祭品的视线胡乱地扭动着?。 小童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和他?对?视。他?觉得他?的眼睛也像是玉一样,慢慢的就不那么清透了,有些浑浊。 他?看得出?神。 很香。 为什么会?很香。 因为火焰腾烧起来。 有一股馥郁的肉香气。 “江,快来。”父王喊他?。 小童盯着?火焰升腾的画面,一连被喊叫了好?几声,这才回过神,懵懂地看向那个慈和威严的男人。 男人手中有簋。 簋是师者说的,用于盛放食物?的礼器。 簋里是汤,汤里还有大小不一的肉块,浮在汤面上,点缀着?满簋的油花。 江顺从?地被父王揽进怀中。 父王把簋靠近他?的嘴唇边:“饿了吧,来。” 但是江只?小小地抿了一口肉汤,随即便厌恶地将脸埋进了父王的怀里,半点都不愿意再多吃,十足的逃避姿态。 “公?子江年幼,难以适应神灵的赐福也属正常。”躬身侍立在一旁的大巫笑着?为这天地下顶顶尊贵的父子俩找台阶下。 “大巫说的是,只?是我担心的是,这孩子不喜肉食……” 父王叹了一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簋中肉汤,一饮而?尽。 * “江先生??”、“江先生??”、“江先生?!” 黎白易不得已?让自己更?加大声了一些,这才终于把坐在雨里,本来打着?伞,但不知道为什么伞打着?打着?就松了手,然后就一直呆呆坐着?淋雨的江逾白给叫回了神。 “江先生?,你在想?什么这么认真?我喊了五六声,就差上手了,你才听见。” 江逾白收回了投在橱窗上的视线,有些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答的倒是很坦然。 “我在想?如果向上天献祭一些祭品的话,末日是不是就不会?降临了。” 黎白易脸色古怪:“这……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神论者。”这种想?法,没有点宗教经验也很难想?到吧。 江逾白只?是笑笑:“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而?已?。” 黎白易联系了一下上下文,没太想?明白江逾白以前会?有什么事情能和祭祀献祭扯得上关系的:“好?吧江先生?,但是不管你想?到什么,我们现在该回去换衣服了,你应该不喜欢养病。” 这一年多里以来,江先生?你已?经大半的时间都在养病了。 江逾白又不知道看着?什么东西出?神了。 黎白易不得已?,又接连喊了好?几声,才总算把江逾白的神又给拉了回来。 之?前晁靖的报告中就曾经写过了,江逾白三不五时的就会?出?神发呆。 后来,江逾白去了文明纪念碑那处修养,这样的情况好?像是更?加严重了。 在那个地方待着?,每日除了遛狗放羊之?外,江逾白就没什么正事做了,一天24个小时,他?能一个人呆坐十几个小时。 黎白易是有点担心的。 但江逾白没有向外寻求帮助的意思,加之?之?前江逾白的拒绝监视,这事黎白易是不好?再提的。 “这边的事情应该都处理完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江逾白忽而?道:“我的意思是,回纪念碑那边去。” ----------------------- 作者有话说: 【1】“合作中存在着一个根本问题,两个工业国家之间相互设置贸易壁垒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个例子的内容——来自罗伯特·阿克塞尔罗德的《合作的进化》。 第133章 第86章 战 詹姆斯最近实在?对开会这件事情有些麻木了。 要不是邓肯这家伙倒霉, 在?乔治爆炸事件中?丢了命,国内又迟迟没有找到能够和他轮班的人,他早该休假了。 旁的工作?是要消耗精力,他现在?这份工作?却?是要折寿。 现在?还要带个新人。 詹姆斯烦躁地翻动着手中?的文件, 发出?“哗啦哗啦”的纸张声响。 坐在?他旁边的新人欧文难免有些坐立不安, 试图找些别的什么话题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詹姆斯先生, 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呢,您不必这样着急。” “不知道最近在?seres境内上映的电影您有没有看过, 我是说那部《切尔诺贝利, 请别为我哭泣》……” 詹姆斯不耐烦的打断:“有关切尔诺贝利的题材都反复拍了多少遍了,能有什么新意?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干, 就帮我整理?一下这次的会议纪要。” 欧文有些讪讪,只能是闭上了嘴。 他能理?解这位同?僚的心态,毕竟最近合众国在?安理?会的处境确实不算太好。 安理?会对于销毁核弹这件事情,已经达成了政治正确的统一认知了, 而在?“销毁核弹”这个议题被提出?来之前, 合众国私底下就已经在?做一些越雷池的事情了。 再算上之前乔治爆炸案的事情, 他们在?安理?会是真的气短。 随着会议时间逐渐临近, 会议室离各国代表也陆续入席。 “现在?着急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你们当初推三?阻四、拉帮结派, 那场紧急会议怎么至于开了三?天还没有达成共识,甚至到最后发生爆炸牵连江先生。” 也不知道是哪个代表看到了詹姆斯和欧文的举动,嗤笑一声, 讥讽道。 这个理?由是有些牵强的, 但看看这位代表桌案上的国旗标志就知道这一点都不牵强了。 讨厌一个事物,本来就是会本能的讨厌它的一切。委内瑞拉境内有着丰富的修建地下城所必需的资源,他当然也有底气这样对老鹰人讲话。 这位代表还能和颜悦色没带一点脏话的讲出?这么一大段话, 已经算是非常有礼貌和涵养了。 “哈,当年也不知道是哪个签的《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直接要绝了其他国家研究核武器的路,现在?又做了什么?” “阿尔洛奇卡先生,请原谅他们,话不能这么说,谁不知道美国大兵除了依靠他们的军事武器之外,一无所有?” 一向不参与这些唇枪舌战的黄洲今天居然也十分罕见的接了话。 几个零散坐着的代表哄笑出?声,那是一点也不怕得罪美国人。 因?为早在?前日时代之前双方的关系就没好到哪里去,就算委曲求全,人家老美也不一定把你当人看。 以?前顶着合众国的经济制裁和军事实力都能说上来两句,现在?自然就更加大胆了。 不过是几句辛辣的嘲讽而已,怎么能算是不友善呢? 欧文是个好脾气的人,加上他又是新来的,所以?一直忍着没说话,默默整理?着会议纪要。 而坐在?他旁边的、已经被接连皮里阳秋了好几天的詹姆斯动静就要大得多了,他拧开了塑料水瓶的瓶盖,灌了几口?水,但胸中?火焰难以?浇灭。 人,一旦热血上涌,那就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比如,m军两个师在?面对un军四个集团军的绝对劣势兵力下,居然选择率先打响第一枪,也不知道是谁投掷了塑料壳炮弹。 俄所部的反导弹系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回击——打断了m军两个师的技能读条。 seres第一集团军紧随其后,做了m军一师的桌面清理?大师。 以?所部立刻支援m第二师侧翼,逼迫俄方让开战略关键性位置。巴方见状,上手直接将m军第二师的头?部摁在?了会议桌上。 韩所部马上带人跟进以?所部,试图缓解危急情势,却?被朝第三?师打了一场拦截战,双方战得不可?开交,大有一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死的架势。 古巴集团军趁猝不及防之时,决心对m第二师展开斩首行动,一本理?事会会议手册被高高抛起。 日方试图进行阻击,但却?被seres第一集团军直插后背,致使m方势力首尾不能相顾。 叙利亚和伊朗还是照常打出?了非常精彩的组合技,顺利擒获m第一师。 期间众人,勇猛作?战者有之,积极补充后勤者有之,火上浇油者有之,吃瓜看戏者有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拉架,充分体?现了国家代表们团结一心、誓死抗争的伟大人类精神?。 会议室里一片兵荒马乱。 史称:安理会一战。 好半天,工作?人员才把代表们给安抚了下来:“冷静点冷静点。”、“会议纪要不能丢,还没钉起来呢!”、“打人不能打头?,别拿椅子!”…… 黄洲也是热血上头?,清理?完桌面之后又去摁织田一平,悄摸趁着人多眼杂,狠狠用自己油光锃亮的皮鞋对着詹姆斯的屁股来了两下…… 不过显然他是有理智的,至少没打头?。 等?场外人员入场之后,他麻利地给自己安排上了一个调解员的身份。 “诶诶都别打了,怎么回事啊这大清早的,大家都是同?事一场,詹姆斯先生,人家也就是开玩笑的,初衷是好的嘛,别太较真。” “这出?门在?外的,和气生财嘛,多大点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 总理?在?一边躲避战火,看得那是一个哭笑不得。 以?和为贵,就没有seres人不能有四个字来调解的矛盾。 * 官方电影院。 文娱产业全链都转官方旗下了,电影院自然也不例外。 作?为现代人生活中?的重要娱乐组成部分,国家很大方的直接将电影全部免费放映了。 现在?购票不用花钱,单纯靠抢。 按网友们的话来说就是:“世界末日了,seres电影终于站起来了!”有着思想过硬的专业人士操持,电影的质量普遍要比前日时代之前好上好几个档次。 至少政府审核不会再让一些狗屁不通、伤风败俗的电影放映出?来污染大家的眼睛。 这一批电影是年前的最后一批,所以?热度还挺高的。 饶是聂津是执导《切尔诺贝利,请别为我哭泣》这部微电影的导演,他也是连着抢了好几天才终于抢到一张位置不算太好的票。 一进场,还遇见了个熟人。 也是来看观众反馈的魏亭月明显也很惊讶:“看来你的抢票运气和我一样不怎么好。” 聂津耸耸肩:“不,小魏啊,这说明我的作?品广受欢迎呢。” 魏亭月大大方方地点点头?:“虽说都是命题作?文,但你的这一部的确是这一批里的精品了。” 聂津蹬鼻子上脸:“我也这么说呢,要不是现在?那些什么电影节啊之类的,全都停办了,我现在?手里应该有个奖杯才对。” 魏亭月便不再理?会这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货了。 放映厅内,灯光逐渐暗淡了下来。 电影正式开始播放。 就如詹姆斯所吐槽的那样,美国英国等?国家都不知道把这个事情拍了多少遍了,内容都是老生常谈的。 只是聂津在?创作?剧本的时候,推陈出?新,将笔墨着重描绘在?了一名消防员身上。那些西方国家所拍摄的该题材电话都是在?影射旧苏当时政治体?制之腐朽。 而聂津是写命题作?文的。 他要做的是呈现政府对民?众的蒙骗、核辐射给人带来的惨痛影响。 重点是一定要是悲剧,一定要惨、惨到需要让每一个人都看完之后心情压抑。 说实话,这样的内核居然是上面有人要求创作?的,聂津是不太敢相信的,因?为这玩意儿也太不符合现在?的文化需求了。 不是说好了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吗? 但经费都拨款下来了,聂津也就只能是硬着头?皮给观众们磨刀子了。 这名消防员年纪并不大,全片的大多数笔墨都是在?写他的生活篇章用以?塑造人物形象,他话痨,总是读不懂气氛以?致于句句都能戳在?人心窝子上。 他很抠门,总喜欢蹭同?事的酒喝,因?为他的钱要存起来去买一辆帅气的摩托车。 这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人的生活。 而一个人物形象越饱满鲜活、越讨喜,他死去时也越叫人心痛。 电影前期放映厅里时不时就有人情不自禁发出?笑声,但是当在?一通报警电话紧急介入之后,这样的笑声便消失了。 携带着恐怖辐射的石墨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但是消防队的年轻人们毫不知情,只是英勇的冲进来,用他们经验老道的灭火方法,拧开了水龙头?。 第134章 青年人扛着水带,不知道是不是出?汗太多的缘故,他口?干舌燥。 但灾情危急,他也顾不上那么多,猛给自己灌了几口?水带里的水,然后就不管不顾地跟着队友们一起冲了进去。 他的结局是可?想而知的。 因?为观众们心里都清楚,那水里全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放射性物质,他的消化系统会被这些并不友善的物质腐蚀掉,这个年轻人整个人都会从里到外的烂掉。 聂津没有打码这一部分,甚至刻意让镜头?更为偏爱青年人身上那些溃烂的地方、青年人脸上痛苦的神?情、青年人颤抖的四肢。 他是如何一点点在?辐射中?烂掉的。 这个孩子曾经是那样的英俊,现在?却?已经是面目全非。 他没有哀嚎自己的痛苦,因?为他根本喊不出?声来,他只是蜷缩在?病床上,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婴童。 青年人也没有睡着,因?为他的眼睛根本无法闭合。他睁着双眼,那双如同?绿松石一般纯粹清澈的眼眸倒映着乏味的天花板,他嘴唇翕动。 镜头?靠近他。 观众们听到了,他在?说什么。 “mam。”、“mam。”、“mam。” 一遍又一遍,有意识的、无意识的低声呢喃着。绿松石一般的眼眸泡在?水中?,更显得萤润澄净。 大部分语种对于母亲的称呼都是类似的发音,所以?这句话不用看字幕,观众们也能听的明白。 电影就到这里结束了,并没有交代事故之后旧苏政府是如何处理?的,也没有交代这个青年人到底是死是活,他的那些和他年纪相仿的队友们又是怎么样的情况。 看起来有些没头?没尾,却?是恰到好处的留白。 放映厅内气氛颇有些沉重…… 聂津还隐约听到了哭声。 灯光亮了起来,观众陆续退场,魏亭月也站了起来,环顾一周,心下便有了数,准备离开。 聂津怕自己那刀子砍观众会被揍,毕竟他前日时代之前大小也算个名人,所以?狗狗祟祟的坐在?原位,打算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再走。 落在?最后面的几位,其中?还有一对母女?。 小女?孩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仰头?问妈妈:“辐射会让我也变成那个哥哥那样子吗?核电也是有辐射吗?那我们也用核电会不会死啊?” 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古灵精怪的。 妈妈很有耐心,也一个一个的回答:“有害的辐射才会伤害我们。” “核电也是有核辐射的,但是核电在?不失控的情况下很安全。就像火,在?不失控的情况下,也很安全,可?以?拿来取暖做饭一样。” “那核失控了的话,我们要怎么办呐?就像安安说的,要是有核战的话,我会不会生病啊?” 妈妈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但她很快安抚道:“怎么会,哪里就到核战的程度了,我们现在?是和平年代,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的。” 聂津在?后面听着,只觉得这对母女?的对话十分有趣。 可?是同?他一样落后走着的年轻人就不是这个想法了,这位估计是个社牛:“女?士,这可?未必。” 年轻人的手机屏幕直接伸到了那位妈妈的眼前。 聂津好奇,路过的时候也用余光打量了一下。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拿着桌椅板凳、文件夹、塑料水瓶在?……? 非常不优雅的打架? 妈妈离得近看得更仔细些,她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这?” 年轻人收回了自己的手机,有种地狱笑话般的兴致勃勃:“安理?会那边的会议录像,网上都传遍了呢。” 聂津张了张嘴,额不对,安理?会开会? 怎么打起来了? 这事有点招笑,他也笑了,拿出?手机来查询相关热点新闻之后,这下是笑不出?来了,因?为笑点太过劲爆,他嘴角抽搐的厉害。 ? 【合众国在?安理?会遭受前所未有的挫败】 【爆!塑料水瓶打下世界强国】 【安理?会战场,白头?鹰代表已被全歼!】 ?? 【合众国在?安理?会彻底失去话语权,沦为吉祥物】 【各国商定瓜分合众国计划已成,不日将登陆北美】 ??? 【泰勒总统亲自为委内瑞拉、伊朗代表开门】 【泰勒总统公开鞠躬为合众国解体?道歉,泪洒当场】 ???? 第87章 游行 啊????? 啊????? 论谣言是?如?何越传越离谱的。 聂津本来还想看看官方的说法, 但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只有这?些热度快速攀升的、标题耸人惊闻的小道消息。 这?些小道消息一开始还算克制,只是?写?合众国在安理?会?的尴尬境遇,但传着传着就越来越离谱了, 事?情也越来越魔幻。 官方却一直没有出面。 唯一可以得到证实的就是?那个年轻人播放给那位妈妈看的视频是?真的, 因为里面不少代表的面孔, 聂津都在官方新闻上看到过。 “我就说我们大?中华是?礼仪之邦梆梆梆嘛,来而不往非礼也。” “别的不说, 大?家?还真是?武德充沛啊, 打了十几分钟,愣是?一个拉架的都没有哈哈哈哈哈, 不是?,你们的外交准则呢?怎么?变成了能动手就绝不动口了?” “只有我注意到了想帮爹的被揍的最惨吗?” “黄洲你小子别以为你做的隐蔽我就看不到你往人家?老鹰屁股上踹的那两脚哈!” “不是?哥们儿,你们怎么?都在笑?都不动点脑子的吗?这?都打成这?样了你们还笑得出来?” “他们打他们的,我们笑我们的, 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想挨骂直说, 我奖励你不就行了。” “无人在意到底是?为什么?打起来的吗?这?种外交上的激烈冲突还有人能笑得出来, 我只能说是?脑子全都被奶头?乐给祛皱了。真当这?个世界是?段子啊?这?是?激烈冲突, 这?是?外交事?故!” “+1,我也有同感, 不知道那些乐子人在笑什么?。好歹关注一下外面的情况吧,真就无脑。” 聂津有些不解,他挠了挠脑袋, 刷新了一遍网页, 然后就看到一些之前被官方限流压下去的帖子,不知道为什么?又被大?数据推送到了他的主页。 “我是?外派到a国这?边来做地下城修建工程技术支持的,来的时候就听说a国不太?平, 才来这?里没两天呢。a国和g国就爆发?了激烈冲突,我真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枪战和爆炸。要不是?他们对seres大?使馆还有点忌惮,估计我都回不来。那边的民众也是?死伤惨重,好多人都想到大?使馆里来寻求庇护,我们压根不敢放人进?来。” “l国发?生军事?政变,流血冲突数起。我本来以为这?件事?情也不会?影响到人在h国的我,结果l国的大?量难民涌入,差点搞得h国本地又来上几场流血冲突。” 聂津滑动了好几个页面,心下古怪。 因为他也是?十分关注国际上的动向?的。 这?些个人账户上发?的东西,这?些什么?枪战、军事?政变,他毫不知情。 如?果说这?些内容是?个人账户发?布的,可信度存疑的话。聂津感觉可能是?自己?这?个app出bug了,他甩了甩手机,再次刷新了一遍。 一条最新的根据安理?会?战役进?行分析的帖子,被顶了上来。 “我们先来做个简单的数学题,在前日时代之前,众所周知地球上一共有233个国家?和地区,大?家?可以猜猜,现在有多少个国家?代表在安理?会?有席位。” “167,没错,就是?167,短短一年时间里,已经有66个国家?在安理?会?销声匿迹了。天呐,这?些现代国家?在和平年代是?怎么?消失的?好难猜啊。” 聂津看得有点头?皮发?麻。 这?个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因为偶尔能看到某某国家?宣布解散、某某国家?宣告财政破产什么?的。但聂津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多国家?消失了。 他不信邪,自己?又专门去了安理?会?app上找相?关资料佐证……一个一个人头?数过去,还真的少66个人,66面国旗。 那个安理?会?的会?议室,本来的席位都是?差不多刚好够坐下所有代表的,现在…已经空出来快三?分之一了都。 聂津吞了一口口水,感觉喉咙都干涩了起来。 他脊背发?凉,尽管这?些消失的国家?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在今天之前,他甚至连这?些国家?的存在都不知道。 消失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国家?,seres肯定还是?稳当的。 但他就是?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第135章 可能是?那种和平共处的假象彻底被岌岌可危的安理?会?现状打破的恐惧感吧…… 聂津从电影院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翻相?关的资料,和他一样的人不少,也许正是?这?个缘故,让许多原本毫无热度的老帖子也都获得了更多的浏览量。 大?家?全都在激烈的讨论着,为什么?之前自己?不知道这些?为什么没有人向公众告知这?些?为什么?这?些负面消息全都被压了下去? 等?到聂津再抬起头的时候,窗外的天空都蒙蒙亮了。 他这?才惊觉自己?通宵了。 通宵的结果是?:在这?些支离破碎的消息中,聂津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拼图来——关于洲际上国如?何批量制造现代化的香蕉共和国的? 只是?这?些现代化的香蕉共和国,不再是生产和出口大量香蕉的地方了。 现在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在安理?会?战役的视频地下发?文:“你们怎么?还笑得出来的”的了,聂津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好在是?东亚这?边seres境内还算和谐。 顶多只是?有人在呼吁销毁核弹,却也没多少人。因为seres自己?境内大?家?已知的核弹数量就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依仗,谁没事?去自己?拆自己?的后台啊? 这?是?嫌命长? 聂津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将残存的困倦之意驱逐出自己?的身体。他倒是?看得更远点,如?果全球都能达成共识销毁核弹的话,这?肯定是?一件好事?来的。 所以在这?个联名和平的网站上,聂津也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更多的事?情,他也没时间做了,他还有班要上呢。 聂津拖着疲惫的身躯,坐上了班车。车内正在播放着宣传片,有《切尔诺贝利,请别为我哭泣》,也有《迷途》、《灵魂的重量》等?等?,其他今年最后一批的文艺作品。 聂津又打了个呵欠,泪水朦胧了他的视野。 望着车上的宣传画面,他不知怎么?的忽然福至心灵。 安理?会?的地点在国内,安理?会?的主事?国也是?seres,这?个所谓的安理?会?战役视频流出,背后不能没人推波助澜吧。 还有这?一批他也参与了的命题作文,全都是?和政府、民众、悲剧来回拉扯的剧情张力。 再者,这?下半年以来,seres政府有关辐射安全的宣传工作如?火如?荼……seres政府迟迟没有压制网上的舆情,一点稳定民心的举措都没有,这?些事?情不会?都是?自家?人干得吧?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干? 有什么?目的? 要知道,互联网现在可是?没有墙的,一点风吹草动,的的确确是?全球皆知的。别的国家?貌似是?想压都压根没压住,冷处理?也冷处理?不了。 聂津困意也没了,可是?苦思冥想也没能得出一个逻辑自洽的答案来。 怪怪的……吃饱了撑的这?是?? * 自然不是?吃饱了撑得。 黄洲关掉了手机屏幕,对总理?扬眉:“总理?,怎么?样,我这?两脚踹的带劲儿吧!” 总理?也不吝溢美之词:“嗯,你这?调解矛盾的能力还真是?无出其右,詹姆斯先生的臀部看上去都更加丰满了。” 这?段时间,在安理?会?内部推动销毁核弹的意见落实始终动力不足。 所以总理?早就想到了借助外力,当代民主政府最害怕的是?什么?,就是?民众本身。 长达四个月的布局。 从文化方面潜移默化的给所有人科普辐射到底会?为人类带来什么?,然后再通过安理?会?战役揭开各国默契掩盖的岁月静好的假象,最后人们的关注点自然就会?到核弹身上。 核战不像普通战争。 普通战争需要士兵和军官,需要有人送死,这?都要世界末日了,谁还会?想着拿那么?点儿薪水然后为一场也许并没有正义性的战争送命啊? 但是?核战不需要。 这?些危险物品大?部分都是?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中,只要一个按钮、一段口令,发?射方不需要支付任何代价就能葬送全人类——嗯,准确的来说,还是?需要支付一些代价的,譬如?一颗良心、一点良知。 为了让这?些计划不被人察觉,总理?可是?废了不少心思。 最后串联起来,由安理?会?战役彻底引燃,看样子效果还不错。 国外已经有人在游行示威了。 刘隆也在汇报国内的情况,他神情也很放松,还隐约有点亢奋:“国内一开始的联名和平态势不算太?好,大?家?对这?方面都无感,对我们政府的军事?实力还是?很信任的。” “不过很快这?种思维误区就被甩开了。” “目前有不少人都参与了联名,不过线下的情况不好说。” 没有人游行示威,大?家?都还是?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顶天了是?在摸鱼间隙聊聊这?件事?情,然后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慨。 哪里像国外,已经是?闹到有人开始在政府门前要搞自焚了。 “咱们也不好太?过特立独行,让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们起个头?吧,规模别弄得太?大?了。” 总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都了解清楚了。 接下来就是?按兵不动了。 大?势谋成,总理?接下来只需要顺势而为就可以了。 * “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在煽风点火的,不然那些早都被丢到旮沓角落里的事?情怎么?会?又被翻出来。” 文森特很是?气恼,他是?fbl目前的主事?人,在眼皮子底下有人刻意煽动民众,这?和骑着他脖子拉屎有什么?区别。 辛普森作为cia派到这?边来接洽的工作人员倒是?没那么?焦头?烂额,他还带着那副用于装逼的墨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接话的意图。 “啪叽!” 这?是?外面又一个软乎乎、黏答答的玩意儿丢在该办事?处的玻璃上的声音。 外面吵吵嚷嚷的,叫人心烦。 本来舆情危机刚开始发?酵的时候,odni(情报总监办公室)就已经注意到了,并且开始着手控制舆论。但是?毫无用处,线上的还能控制,线下的交头?接耳和窃窃私语,就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 人们恐惧着核辐射。 也恐惧着……政府。 没错,文森特之所以如?此大?发?雷霆,就是?因为有人又翻出了曾经在20世纪50年代的合众国干的非人事?。 对于那个时候的人类来说,核还是?一个很陌生的东西。 为了更加细致的了解核辐射的危害,有人提议了要拿人体来实验,于是?鹰军在内华达州向?公众宣布了将在这?里进?行核弹实验。 当时并不知道核会?带来什么?的城市与民众们都积极申请,以期核弹能在自己?城市附近爆炸。 他们对核弹的危害仅仅只了解于它的一次伤害,而对那些看不见的全然不知。他们之所以积极申请,只是?为了一睹蘑菇云的风采、为了凑热闹。 这?场实验不仅仅只在拉斯维加斯,同样也在内华达州的许多其他城市附近, 这?些核试验,造成了足足80多万的民众被辐射尘埃波及,身体受到辐射伤害的起码有20余万人。 这?些人并未得到任何赔偿和解释,甚至连这?件事?情都被掩入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旧事?重提,民众怎么?能做到心平气和? 还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代。 美洲如?此,欧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小不列颠国大?名鼎鼎的蓝孔雀计划也被人翻了出来。这?同样是?在20世纪50年代,这?个疯狂的、争锋相?对的年代。 许多德国人都是?直到了今天才知道原来在几十年前,这?帮脑子里只有仰望星空派的英国佬居然打算在德国地下埋下十千吨级的核地雷,仅仅只是?为了暂时抵挡随时可能打过来的红色帝国? 于是?,民情汹涌,几乎要翻过整个国家?。 盲目的群众在有意的引导之下,达成了一个共识:只要有核弹存在,互相?威慑的猜疑链就不会?消失,那么?作为消息并不那么?灵通的普通人,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炮灰中的一员。 嗯,当然,如?果幸运的在核弹爆炸的中心范围,就不用担心自己?是?炮灰了。 “销毁核弹!我们要和平!” “销毁核弹!我们要健康!” “销毁核弹!我们要安全!” 一叠一叠的声浪响起,仿佛滔天巨浪。 最让这?些政府官员恐惧的不是?民心被有心人聚集起来向?政府施压,而是?维护他们统治的执法人员也在快速被煽动起来,倒戈相?向?。 第136章 “销毁核弹!我们要和平!” “销毁核弹!我们要健康!” “销毁核弹!我们要安全!” “销毁核弹!我们拒绝人造的末日!” 第88章 反击 “1968年, 阿波罗8号飞船。人类第一次从?月球轨道亲眼看到地球——一个孤悬在黑暗中的蓝色星球。” “脆弱。渺小。” “宇航员比尔·安德斯按下了?快门,这张照片,叫地出 (earthrise)。” “它改变了?我们。” “它让我们第一次真?切地认识到:我们只有一个家。” “当这张照片传回地球,冷战中的国家放下了?核按钮的密码, 第一次坐在一起, 谈判《外层空间条约》。” “为什么??” “因为照片里的地球太小了?。小到容不下我们的分裂。而?今天, 死神的威胁,比任何核武库都更巨大、更平等。它不区分国家、信仰、贫富。” “它只区分一个结果:生存, 或消亡。” “我们没有选择。” “唯有团结。” “今天, 在我们的共同呼吁之下,和平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我们可以通过对话而?非对抗, 我们可以通过合作而?非竞争。” “人类也到了?该同核武器告别的时候。” 查尔斯说罢,直起了?身体?,神情严肃地望向他?身前的大屏幕。与此同时,镜头也切到了?那些?画面中。 销毁核武的步骤是非常繁琐细致的。 但总归是开始做了?。 各国面对民意汹涌支撑的时间没有总理?预计的那么?长, 还不到一个月就全都同意并针对销毁核武开始了?积极行动。 更让她意外的是, 在安理?会和政治圈销声匿迹许久了?的江逾白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送来了?一份详细数据。 那是距离他?第一次出席un会议一年之后, 更新的数字魔咒。 有这个作为评判依据…还顺带揪出了?某些?国家试图藏私一些?陈年退役型号的小心思。 ……至于上面的数字与核弹型号相关信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完全正确的。 总理?只能定义此为见仁见智。 “我没想?到过我还能见证历史……”阿尔洛奇卡有些?感慨。 “我们已经是历史了?。” 黄洲同样也在感慨。 类似的对话也在会场内其他?代表之间发生着。 “看样子, 接下来大概能和平很长一段时间了?。”、“是啊。”、“那么?,加西?亚先生, 能解除对我国的经济封锁吗?”、“很抱歉,不行。”——嗯,这样的礼貌对话同样也在上演着。 黎白易坐在总理?身侧, 正在手机上看着民众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总理?。 “总理?,你说江逾白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些??” 她还记得江逾白第一次参与紧急会议的时候, 所报出来的那些?数字、安理?会的选址诸此种种。 今天江逾白是没有到现场来的。 总理?想?了?想?自己手中握着的那一份数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黎白易便继续低头看手机去了?。 只不过,她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手机上了?。她作为曾经的紧急事务委员会的委员长对江逾白的了?解是毋庸置疑的。 以一种后见之明来分析,江逾白的行动轨迹真?是再明显不过。 第一阶段,接触国家,一锤定音在字面上seres在安理?会不可动摇的主导地位。 第二?阶段,也就是被众多代表所诟病的独裁者时期,这个阶段江逾白越权在安理?会上指手画脚的决策有很多。 总的来说,就是大区划分、资源平等但保持弱肉强食、削弱打压。 第三阶段,恐怖袭击,于白头鹰而?言是釜底抽薪,于seres来说却?未必全都是坏事。un里,英法?体?量不够,俄地缘位置也是一大硬伤,唯二?能达成竞争关系的,也就上二?席了?。 恐怖袭击与能力消失之间有没有关联,这黎白易就不知道了?。 兴许江逾白并不想?到能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呢,所以就顺势而?为了?。 可是江逾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说他?一心为国也不对,因为他?在行动的时候是一点?没有考虑过seres的,seres在这些?行动中受益,仅仅是因为他?们刚好在同一立场。 更准确的说,是总理?和江逾白某些?时候恰好在同一立场。 为了?人类文明? 可是看江逾白那漠视小国被大国压榨、甚至还隐约纵容的态度,这样判断好像也不完全正确。 黎白易还在发散思维呢,忽而?听到了?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她下意识循声望去,看见了?一只白色的鸽子。 这鸽子不是安理?会安排的,今天的全球直播是没有规划任何形式上的内容的。所以鸽子是意外闯入镜头的,它飞来的恰到好处。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鸽子,交谈声也停了?下来。 在静谧与沉寂中,人们不自觉给它冠以了?和平鸽的名头。 尽管它的羽毛并不是纯白无暇的,混着脏污和一点?干巴巴的血迹,尾羽还缺了?一节,看起来就是一只平平无奇的脏鸽子,鲜红的鸟喙也并没有叼着橄榄枝。 甚至它身上兴许还携带着许多病菌。 鸽子只在镜头前短暂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而?后一抖翅膀,又离开了?镜头,朝着天空飞去。 镜头却?依依不舍,抬起来目送了?这只和平鸽的远去。 詹姆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垂下眼帘默默拧开了一瓶新的矿泉水,手上力气一时没控制住,整个瓶身都有些轻微的扭曲变形。 * 今天是工作日。 但又不是一般的工作日,销毁核弹不仅各地现场开放观礼,同时也在进行着全球直播。这不,办公室之前专门用来审核和开会的大屏幕就排上了?用场。 大家都无心工作,时不时便要抬头往大屏幕那里看去。 聂津看得多少也是有点?心潮澎湃,这是真?正的见证历史啊。 他?不由浮想?联翩,打算下一部电影如?果上面能过的话,要怎么?拍这个极具历史意义和艺术性的题材了?。 “聂导,你看这个。” 聂津身旁的同事脸色不太好看,打断了?聂津的浮想?联翩。 他?转发过来的消息上赫然是一行极具煽动力的标题文字:“总理?新政,拉上整个国家的一场豪赌。” 聂津眉头一皱,点?进去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内容。 所谓新政,其实?都是老黄历了?,勉强能说是今年的政策而?已。只是因为这条政策的公文,民众们是第一次看见,看见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两?项末日计划的资源比重。 3:7 聂津看到这个比值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他?的反应不是针对比重,而?是针对这个小道消息的真?实?性。 “这假的吧?” 同事显然和他?意见相左:“我看这可未必。聂导你看看评论区。” 聂津手指下滑,评论区已经小爆了?。 “啊?这个决策谁做的?有没有脑子啊?不知道seres有多少人口吗?还是说这是已经准备先入为主放弃绝大多数人了??吃相不要太难看好吗?” “楼上能不能不要那么?无脑啊?如?果真?的能在地外展开防御系统,难道不比苟在地下好?你不保护地表生态,等伽马射线暴过了?,就剩下和蟑螂呲牙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无脑哈,我也是学过一点?材料工程学的,我就这么?说吧,凭借人类现在已知的材料,是没有一个能够撑起你说的那种地外防御系统的哈,女娲那边的研究成果我也看了?,磨损率很高,要落地根本就不切实?际。” “我是严重怀疑这个政策的目的的。要知道科研这个东西?很多时候都是烧了?钱也很难出成果的,这样分配资源,不就是在拿着14亿人口上赌桌吗?咱们决策层不会是内鬼吧?” 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有考虑到长远利益的站在三七政策这边的,也有更切实?际担心最后两?头都没讨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还有些?阴谋论发言,质疑政策真?假是何居心的。 小道消息在非官方的渠道沿着网络线路,迅速席卷了?seres全境。 聂津所在的办公室也未能免俗,很快就压制不住的彻底骚动了?起来。前不久还在隔岸观火外国的兵荒马乱呢,转眼就自家后院着火了?。 这下谁还关注什么?核弹销不销毁啊? 线下的人都还是理?智居多的,没有直接无脑开喷。但也有不少人忧心忡忡。 “我说怎么?咱们基建能力这么?强,怎么?地下城修建进度和其他?洲还持平呢,感情问题是出在这里?!” 第137章 “持平也还好吧,我们也没落下什么?。” “哪里好了?,你看看人家洲的人口密度,再看看我国的人口密度。基建这种事情,本身还是那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出点?什么?小差错,工期就要后延的,万一到时候地下城进不去了?怎么?办?牺牲谁?” 这次的舆情危机,seres政府并没有像上次安理?会战役那样保持沉默,而?是很快就发出了?公告,向民众解释。 3:7,是经过专业人士精心计算过的,并不会出现公民们所担心的那种情况。对于生物来说,不仅仅是要活下去,他?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也是同样重要的。 同时也公布了?有关seres境内所有整个地下城修建工事的时间规划与安排。 出于对政府的本能信任,在看到后面跟着公告的那份十分详尽的时间规划表之后,就算知道时间表上规划的略显紧张,网友们的那点?骚动也还是很快就被平复了?下来。 但内部政策都已经悄无声息地走漏了?,就已经说明了?这次的事件不会这么?简单。 “官方还真?是会粉饰太平,我怎么?听说当初定下这个指导性政策的时候,完全是某人的一意孤行呢?所有的反对意见全都留中不发冷处理?了?,女娲和地火两?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不好闹到上面去,只能是互相打嘴炮。” “这可是3:7,你们要知道女娲计划不仅仅是咱们seres自己的事情好吧?全球的科研人才?和设备器械都往大西?北那边运了?,别的国家也会支出经费啊,怎么?就到让我们seres当冤大头去砍掉自己国内地下城预算了??凭什么??” 等刘隆注意到这件事情居然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 而?且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话题不再限于这个政策,还同时开启了?对总理?的各种恶意揣测,好在人身攻击是没有的,现在的互联网是实?名制上网,谁也不想?自己在网上当键盘侠当到一半被网警上门请喝茶的。 但阴阳怪气是少不了?的,有的说总理?好大喜功,牧羊犬一个,搞这些?虚的就是为了?讨好那些?白种老爷;有的说总理?只是个女人,谁知道她怎么?上位的?体?谅体?谅…… 还有说总理?前日时代前期一直在打压异己收拢权力,桩桩件件都是摆事实?讲观点?,大胆猜测冻结期就是在搞独裁者培养皿。 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 刘隆皱起了?眉,整理?了?一下相关信息,就要去向总理?汇报。然而?他?刚起身,就有人推开了?他?的门。 “卫部长…” 头发斑白的男人倚着门,儒雅的笑?了?笑?:“什么?部长,我已经不是部长了?。倒是刘主任许久不见了?,这是要去哪里?” * 总理?办公室。 说实?话,总理?的处境并不算好,她已经被拉入泥潭整整一个星期了?。 这一个星期里,有政敌的攻讦、有民众的质疑、也有外部的虎狼环伺,但她的神情却?看不出一点?焦灼和凝重来,还有心情欣赏那些?政敌攻击她的手段。 “果然,詹姆斯他?们也在这里扮演赛博厨子的角色。” 黄洲当时的挑拨离间做得不算太高明,美方的人反应过来了?肯定是不能吃这个暗亏的,其中说不定还有,民主党对现在共和党的总统的声讨在其中。 只需要一个冻结期的先例。 总理?合上了?文件,惬意地抿了?一口茶,又翻开下一本。 卫向明、薛永丰、禄念寒…… 总理?翻了?翻这些?人的名字,都是老熟人了?。民众不便知道这个世界还存在一个预言家的事情,所以很多事都被这些?政敌生搬硬套到了?她自己的的身上。 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界。 社会用三个声音毁掉一个人。 这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他?们暂时动不了?总理?,因为没有人知道总理?身边是不是站着一个失去能力的预言家,但是总理?一系的政治力量是可以慢慢拔除的。 这就像是温水煮青蛙,总理?无力反抗,等到最后她孤家寡人的时候,这个位置也就可以很自然的换人了?。 电话铃声响起。 总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家里的电话,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过家里的电话了?,之前每一通电话都会被总理?办公室那边拦截——这是她自己的安排。 现在家里的电话能打进来。 总理?接通了?电话。 “喂,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电话那头,女儿的声音脆生生的,语气带着些?电话终于能打通了?的惊喜,一点?没有埋怨为什么?妈妈这么?这么?久不打电话回家,也不问为什么?妈妈从?来不接家里的电话。 总理?换了?一种不曾在工作状态出现在人前的柔和语气:“很快,等妈妈忙完这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她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 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等再次传出人声的时候,已经是个男孩的声音了?。 “妈,我是易安,你那边忙点?也好,也能少上点?网了?,就是要注意身体?啊,刘隆叔叔说你总是忘记吃饭,都多大的人了?饿了?不知道吃饭。” 幼安在一边嗯嗯连声附和。 总理?笑?道:“怎么??你们还拿零花钱贿赂小刘了??这是考验干部,这可不行。” “这段时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易安,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帮我看好幼安和你爸爸,你爸那个人,看着稳重,老是容易丢三落四的。” 易安深以为然,觉得自己才?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嘻嘻笑?着。 “爸昨天还忘记把洗好的衣服晾起来呢,在洗衣机里放了?大半天,等我回来的时候,那衣服都干巴了?。” 爸爸不在,无法?为自己辩解,幼安却?是爸爸的小棉袄,毫不客气道:“哥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去上班的时候三天两?头忘记带工牌。” 幼安还是初中生,不过已经分了?专业在深入职业学习了?,预计明年就能毕业。 毕业之后,大概率会和本来按照正常人生轨迹已经高考完成的但却?走了?非正常人生轨迹开始工作的易安进同一个工作组别。 “妈,我要举报,幼安这丫头突发奇想?说要去参军!”易安立刻反击。 “参军?” 总理?没太多意外的语气:“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海陆空打算去哪里?” “我要做飞行员!” 总理?“嗯”了?一声,又问:“易安你呢?” 幼安见哥哥还在优柔寡断浪费时间,忍不住道:“哥就是个书呆子,还是好好坐在办公室里就行了?。” “你说谁书呆子呢,你要不要看看你的物理?成绩?” “都什么?年代了?,还拿成绩说话?” “你物理?成绩不好,我怎么?就不能说了??” 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成年人的兄妹两?个旁若无人的拌起嘴来。 总理?也没制止,她的嘴角不自觉噙着一点?笑?意,一边继续整理?着文件一边耐心地听着,等兄妹两?个拌嘴拌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 “我最近比较忙,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也会像之前一样处于失联状态,你们三个在家里就好好的,不用担心我。” 易安应了?一声,但尾音拉得很长,明显是还有些?什么?话想?要说的,但是被幼安抢先打断了?。 “妈妈,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所以没关系的。” 总理?望向窗外,暂时停下了?自己手里收拾东西?的动作,低声道:“嗯,我知道的。”她回过了?头,刘隆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电话就先挂了?,你们好好的就行,不用担心我。嗯,我知道的,拜拜。” 第89章 尾声 在汹涌的民意之下, seres政府“不得不”做出退让。 但有人是要为此?负责的。 这是一个折中方?案。 显然大家都接受了这种折中,毕竟他们除此?之外,也得到了额外的、自己想?要的结果。 冻结期的概念,也并非那?么牢不可破的。 在这样全球范围内的内外混乱又重归于短暂的和谐之中, 人们所看不到的那?些因果丝线也渐渐走向——由?上到下, 很快出现了连珠炮弹般的技术革新。 他们有大有小, 有重要的、有不重要的;有只是工人在施工过程中发现的一些能够提高施工效率的小技巧,也有科研人员在实验室里夙兴夜寐才做出来的实验模型。 这已经是前日三年了。 一转眼, 都又过去两年了。 第138章 那些或大或小的技术革新并没有带来知情者们所期待的——一种全新的材料, 一种能够让五彩石迭代,能够让女娲计划彻底落地, 在地外保护住这颗蔚蓝色星球的材料。 知情者们没有时间用于更多的等候,发现材料需要时间、了解材料也需要时间、正式开始在地外施工同样需要时间。 时间,时间。时间! 这最宝贵的东西。 但是人类没有。 政客们没有能够给他们答复的人,只能是把一切归咎到seres身上。 女娲科研基地在seres、大量的科研经费(也许真的有大量吧)在seres、大量的科研人才(这个倒是真的)在seres。 seres需要对此做出解释。 总理也很头疼, 她又何尝不想亲眼见见科技革命, 可是目前看来, 是那位江先生欺骗了她们。预言家倒是轻松置身事外了, 可她们是需要对此负责的。 科研基地那边也发过报告了,女娲计划在材料上不可能再降低磨损率了, 这三年时间里,他们已经把能够尝试的材料,能够采用的合金比例都尝试过了。 目前五彩石的极限就是在12h, 不可能更高。 要知道, 对于一群科技主义之上的人来说,说出“不可能”的断言,是很罕见的。 所以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些什么。 这些报告被整齐的堆放在桌面上, 圆珠笔、记号笔、电脑、鼠标、键盘,全都一丝不苟。 “总理,安理会那边通过秘书处联系我们,希望您能够出席明日的例会。”祝主任敲了敲门。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 总理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这样走了好几圈,她又望向自己刚刚坐过的位置,看见被整齐摆放好的报告、圆珠笔、电脑、鼠标、键盘,仿佛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帮我安排好车,我要去一趟陈山监狱。” * 陈山监狱。 前日时代之后关押□□的地方。 “好巧,还能在这里见到你。怎么?你也下台了?”程乌看到来人,是有些惊讶的,她挑了一下眉,戏谑开口。 “不巧,我是特意来见你的。” 总理在程乌的对面落座,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前任:“果然是案牍劳形,你现在到这里来了,倒是看着年轻多了。” 程乌笑了一声,不予置评。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当初选我是不是有什么政治阴谋,现在看来,好像是真有一口巨大的黑锅在等着我背。” 总理注意观察着程乌的神情变化。 两年前的事情闹得很大,程乌虽然没有什么政治污点,但她的政敌太多。 在民意和外界因素下,她被塑造成一个赌徒,一个将会拖着整个国家跌入深渊的疯子,所以她最终毫无反抗之力的遗憾下台。 关于国家最高领导人这个职位的空缺,自然是有人趋之若鹜的。 其间的权力斗争并不比战场上好多少,唯一的不同仅仅是不会有人因此丢掉性命而已。但对于政治生物们来说,断送他们的政治生涯和失去性命也没什么分别了。 对于这个职位,现在的总理其实并没有什么竞争力的,只不过因为她是反程乌的一员,还来自军方,所以因缘际会下获得了一些好处而已。 真正让总理登上现在位置的,却又恰好是程乌下台前给她留下的政治遗产。 “我只是觉得你最合适。” 程乌如此回答。 总理显然认为这是一个敷衍的答案,但她没有再深究这一点,因为她今天过来是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想要问。 “你和江逾白接触的最多,你们之间还有过一次绝密的谈话。” “告诉我,为什么现在都过去三年了,我们集结了全球的人力物力,还是一无所获?江逾白他是不是说过什么?” 程乌表情很淡然,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总理继续加码:“女娲基地那边已经和我坦白了,他们在已有的材料中,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能支撑过12h的材料。” 这并不意味着女娲计划的失败。 计划中的一切都可以履行,只是成本方面会来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蛋糕总共就那么大,你分的多了我就分的少了,程乌就是这样下台的,总理不会希望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 “江先生只说了会有科技革命,但是他并没有限定时间。” “也许是现在,也许是未来,也许所谓的第四次科技革命是我们又一次发现了蒸汽机。”程乌摊开双手,好像真的描绘出了人类科技大幅度倒退,在废土上重建文明的画面。 “别和我玩文字游戏。”总理有些恼。 “但是你我都很清楚,他的确就是和我们玩了一个文字游戏。” 程乌顿了顿,看着面前和自己完全不一样风格的领导人:“别装了,我知道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决策。我是不会给你建议的,我已经背过一次黑锅了,咱们应该公平一点。” “我好像和你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总理果然敛起了情绪,吐槽了一句:“程乌,程总理,没有权力在手,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不干就能不干的。” “所以我说,我只是觉得你最合适,没有掺杂任何的私人感情。”程乌提了提嘴角,很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总理起身离开。 但程乌并没有,她坐在原位,等待着自己的下一位客人。 “老师,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同样因为当初的事情闹得太大被冷处理了的黎白易从窗户那边探出来了一个脑袋。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其实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选她,而不是其他人。肯定不是相信她会感念你的好,然后对易安幼安他们两个特殊照顾这么浅显的理由。” “你倒也不用拿这么粗浅的缘故来问我。” 程乌又看了看总理离开的方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才能,就像历史上有的皇帝天生就适合开疆拓土,有的皇帝就是更加擅长经世济民。” “我只是不适合接下来的这段时期而已。” “她是一个更加出色的政治动物。当然,你也可以用我只是出于私心不想自己背上残忍的骂名这个更加明显的理由来解释。” 程乌在这件事情上很坦诚。 她知道自己有过动摇,尽管那些动摇她很快就自我安抚了下去,但是有一就会有二。所以她很清楚,自己无法在接下来这样一个动荡的年代继续去做出绝对理性的决策。 黎白易若有所思,也跟着程乌的视线望向门口的方向:“她做了什么决定?” “我们没有时间了。” “是的,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所以,研发已经没有必要了,接下来就是将η号五彩石落地进行大规模生产和落地,我们要正式开始建伞了。” 黎白易狐疑:“据我所知,η号五彩石就是那个支撑时间达到12h的那个版本?你的意——” 她猛然反应过来了一些什么东西。 η号五彩石,也可以被理解为是一面镜子。 它可以在纳米层面身上将原子排列成为较密集的球体,从宏观的角度看,这还会是一面全放射的镜面,事实抵抗激光的绝佳材料。 但在“激光”的概念中,“伽马射线暴”完全是另一个类别。 这样做是不够的。 科研人员们宵衣旰食,在无法找到更好的材料的情况下,选择了在这颗五彩石的表面镀上密密麻麻的铿纳米电网和大量的超导体节点。 铿纳米管材料,是释放高强度电磁场的载体,用超导体给它们灌入能量,可以形成电磁护盾。 两相叠加,再加上地球本身的磁场与大气衍射,伽马射线暴的伤害会被衰减到很多。 但是说“不可能”,还是出于同样的原因——造价高昂、损耗率太大,大量的电网和超导体节点太容易出错。 这些铿纳米显露,在灌注超高电能后链接起来的大型立场,是需要后方源源不断的能源支撑的。 要知道伽马射线暴并不是一刹那,也不是就几波,而是持续不断地闪光,没有人能知道它会持续多久。 一个月?半年?甚至比一年更久。 这极有可能榨干整个地球。 而且一旦出现了任何差错,只需要不到一秒的时间,以光速行驶的高能射线们就会瞬间杀死大量的生物。 但已经这是女娲基地能够给出的最好的方案了。 那么,更换和输电等等一系列工作需要什么东西来完成呢? “这要牺牲多少人啊……” 黎白易无意识的发问。 第139章 “白易,这就是我说你为什么不适合干政治和军事,人可以不是人而是数字,实际上他们本来就大多数都是数字。” 程乌没有回答,而是如同导师那样讲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哲理句子。 黎白易无心解读这些寓意深刻的哲理。 她只知道,在高温、高压、高辐射的狭小环境中,不考虑心理因素,在宇航服里的人只会面临两个结果,要么是含水量少的,被慢慢烤干;要么是含水量多的,被慢慢蒸发,殊途同归。 这些人还需要在天幕上扛着伞面进行工作,长达12h——当然了,人肯定是无法做到像五彩石那样坚持那么久的,在前几波射线中,大概每隔一到两小时就需要更换新的人类材料。 需要有源源不断的人去换下死亡的人,这是天幕的新陈代谢。 程乌伸出手,在黎白易面前晃了晃。 黎白易这才终于回过了神,眼泪汪汪毫不掩饰。这是她压力过载的表现,尽管现在政府内部很多事物都与她无关了。 因为除了这些,黎白易还想到了其他的。因为女娲计划实施所面临的障碍,绝非轻易能跨过的坎。 结合刚刚程乌与总理的谈话,那些背锅不背锅的话语…… “你把这当成一场不那么人道的普通战争就行了。”程乌还以为黎白易是沉浸在那种悲剧中,她宽慰道。 “什么普通战争,这分明就是绞肉机。” 黎白易擦去了面上的泪珠,没说自己真正想到的东西,而是叹了口气:“没事的,不用管我,我是有一点感伤而已。我知道那是必要的牺牲,再正常不过的。” 不管是那些真正的流血牺牲,还是像她面前发生的无流血牺牲。 程乌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那么,是什么风这么巧,把你和禄总理同一天吹到我这里来了。” “我接你出去走走,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今天……啊、对。今天的确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 ----------------------- 作者有话说:[鸽子]又出现了猝不及防的收尾。 后面还有一些,关于末日、预言以及最后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剧情[撒花][撒花] 第90章 番外a:煮 今天是开化集团成立十周年庆。 虽然人员有变动, 甚至连公司的主事人都从江逾白换成了国家,但精神领袖不曾改变过。 正好开化集团大多数骨干员工以及元老级成员都在文明纪念碑修建处,夏邯拉着陈若云一合计,天时地利人和, 也算是在前日时代的阴霾中给自己折腾出一片阳光来。 从前在开化集团团建的时候, 那是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样样俱全。 现在虽然少了许多其他有趣的项目, 但大家都四角俱全的在一起,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江逾白是不知情的。 等元宝牵引着江逾白回到露天会场的时候, 这里已经布置好了, 有气球、乐器、美食、美酒,还有故人。 陈若云拎着一打啤酒出来, 就看见江逾白已经到了,当即就直接笑着招呼道:“江总,饭差不多都好了,您来得还真是时候。” 江逾白还在思考, 什么时候食堂改成露天食堂了, 夏邯在后边一拍他的肩, 就推着他进了会场。 其他负责文明纪念碑修建的部门都过来一起了。 人群熙熙攘攘, 好不热闹。 元宝不知道从哪里薅来了个气球,用鼻子一顶, 气球便跳起来一些,然后又因为重力缓缓下落,元宝瞅准时机便又顶了上去。 然后, 然后旁边有人类, 伸手一拍,把气球顶得更高了…… 元宝只能是眼巴巴的盯着气球,等它落下来, 然后飞快把气球顶到另一个方向去。然后?然后那边也有人类,伸手一拍…… 元宝对此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罪魁祸首夏邯立刻转身跑路,深藏功与名。 “今天大家好不容易都聚齐了,还是咱们开化的十周年,今儿个一定要是不醉不归!” 魏亭月举杯笑道,就在这时,元宝汪汪叫了两声,打断了魏亭月的尾音,她下意识看向开化太子爷,立刻补充道。 “额…不行不行,谁去把夏总手里的酒杯给拿了,他等下一喝就直接开始撒酒疯了。” 众人寻声望过去。 刚悄悄摸到酒塔边就被心眼儿比针眼还小的元宝抓了个正着的夏邯默默自觉放下了手中酒杯。 众人哈哈大笑,只能说不愧是元宝。 上一次公司团建聚餐,夏邯抱着元宝然后吐了人太子爷一身这事,貌似还没有翻篇呢。 前日时代的开启,许多因时制宜的政策出台落地,稳定社会民心。 譬如限酒令。 酒精固然可以让人放松麻痹,但也会带来不可控的一面,借着酒劲儿撒酒疯搞破坏的、恶意酗酒拒接社会生产的可能性通通都要杜绝。 人类文明纪念碑修建地点之所以能今日放纵一回,也是因为有着江逾白在背后作用,黎白易那边才特批一次例外。 “江总,我敬您一杯。” 陈若云和魏亭月都过来了,面上带笑,手里也是拿了两罐特大号啤酒——毕竟是难得放纵,她们俩以前也是有喝酒的习惯的。 因为江逾白看不见,所以也没有什么碰杯的行为。 说是敬酒,实际上就是在聊聊家常而已。江逾白没有什么抽烟喝酒的习惯,这种会生理成瘾的东西,他通常敬而远之。 “这一眨眼都过去七八年了,我也成职场老油条了。” “想当年我刚毕业去投简历面试的情景,我都还历历在目呢。那个时候,我想我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然后我就在七棵树上都挂了绳子。” “结果那些公司一个比一个会压榨人,最后面对江总的时候,姐们儿都要热泪盈眶了。” 魏亭月很是感慨,因为本来按她的学历,能去的公司实在有限,谁知道最后一家初创小公司,对她打开了职场的大门。 “是啊,我那会儿还怀疑江总是出来行骗的哈哈哈哈哪有那么好的好人,天上掉馅饼让我免费吃?” 陈若云哈哈一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江逾白挑眉:“就是因为你以为我是行骗的,所以进来公司之后,就开始电信诈骗咱们的客户了?”这就是在说当初陈若云失误操作,给一个客户发了几万条消息的事情了。 陈若云挠挠头:“这事儿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去?” 夏邯在一边听的嘎嘎乐:“几万条几万条。” 都是刚入职场的年轻人,谁还没在职场上通过篓子。 他当年不也是这样,老江让他去定餐厅招待客户,结果他一琢磨,冬天不就适合吃火锅吗?然后就订了重庆火锅,决定一定要让客户从身到心都暖暖的。 谁知道那客户是纯广人? 这黑历史不妨碍夏邯嘲笑陈若云。 魏亭月又给自己满上,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有些乐不可支。 “你们别说还真别说,难道没有人觉得江总真的很适合演霸总吗?最好再来个灰姑娘女主一样的人物哈哈哈哈。” 江逾白不解,没太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逻辑已经解答了这个问题。 “你们在想什么?只有党才会精准扶贫。” 众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回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了,顿时哄笑成了一片。 可嘴上说是说只有党才会精准扶贫。 当年被江逾白面试进开化的,哪个不都是精准扶贫?不管是扶经济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到为什么当初江逾白不告而别,也没有通知任何人,直接就把集团的主导权移交了。 江总总有自己的用意在的。 “干杯!” “干杯干杯——” “感谢所有人,感谢地球,我爱太阳系,我爱全世界,活着万岁,人类文明万岁!” 最后这个画风不太对呀,众人刚碰杯,就听见了这吵吵嚷嚷的,扭头一看发现夏邯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摸着就给自己来上了几杯酒。 他喝酒容易上脸,想藏都藏不住,整个脸都通红的。 元宝呜咽乱叫,疯狂想要挣扎出这个男人铁一般的怀抱,狗脸上甚至流露出来人性化的惊恐万分,试图朝江逾白求救。 但可恶的人类只是笑眯眯的,还很是悠哉抿了口酒。 这不能怪江逾白,他又看不见。 这场团建开了大半天,最后所有人都喝的有点醉意上涌了。 酒精是这个时代难得可以麻痹自己神经的好东西,终于可以痛饮一番,许多人一下都没控制住量。 第140章 结果……本来?在团建开始之前,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要照顾好?自己呢……江逾白伸手去摸,摸了一个趴在桌上,换一个方向继续摸,又摸着一个趴在桌上。 不是?在这里东倒,就是?在那里西歪。 江逾白蹙眉:“还有人清醒着吗?” “汪汪!” 全场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元宝还清醒着,叫了两声回应江逾白。 江逾白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最后还是?他自己,给这些酒鬼送回的房间?。要是?换江逾白以前的身体?来?,就算腿脚康健,这也是?个大工程。 好?在这边文?明纪念碑的场地,因为江逾白的存在,无障碍措施都做得很好?,把人送回房间?而?已的小事,他一手一个,一趟能?送走两个。 一主一宠,分工明确。江逾白负责转移,而?元宝则负责找人。 等?这一切都收拾完了,一人一狗,这才回到了房间?洗漱一番准备休息。闹了一天?,也着实是?累了,就连精力旺盛的元宝都有些眼皮子打架。 祂委屈巴巴地叼着枕头,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目光中流露出对床的渴望。 这异常人性化的神情,只可惜是?抛给了瞎子看。 江逾白咔嗒一声就关了灯,人躺在床上,被?子一拉,直接就道:“晚安元宝。” 元宝扒拉了一下床单,气哼哼地咬坏了被?子。 娘心似铁的江逾白不为所动:“晚安元宝。”他又重复了一遍。 元宝这才不情不愿地趴了下来?,嘴里不停呼噜,准备着什么?时候悄悄上床去。 * 嗯,至于……还瘫在草地上无人问津的夏邯。江逾白是?单纯看不见,元宝则是?故意看不见。 夏邯估计今晚是?要给蚊子开自助餐了。 * 是?在江逾白和安理会所有人坦白了自己失去能?力之后的不久,举办的这场十周年庆。 “其实我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就弄成这样了。” 黎白易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湿巾擦了擦面前落灰的墓碑,上面红色的凹字被?拭去尘埃之后依然显得黯淡无光。 “我是?说,在那天?之前,江逾白的表现一切都很正常,和他之前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 “没有因为和朋友同事久别重逢的喜悦?”程乌问。 黎白易愣了一下,否定道:“不,没有,他的情绪一直是?很稳定的低落状态的。” “就和我们之前提交的分析报告是?一样的……等?等?,老师你的意思是?,这就是?症结所在了?” 程乌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理解可能?是?看破宇宙真理了,决定拥抱虚无,社会上现在这样的人挺多的。” “我也可以理解为江逾白这是?因为生活太?痛苦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行为,真的。但是?,难道不是?因为生活太?痛苦才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的吗?” “为什么?反而?还要使用这、这么?……” 似乎是?回想到了一些不该回想起来?的东西,黎白易的表情委实算不上好?看。 “我记得我是?和你说,他在浴室里自焚了对吧。” 程乌点头。 “其实是?我骗了你……也不是?骗吧,就是?没完全说实话,藏了一点。” 黎白易收好?湿巾,站了起来?,特意把自己挪到了阳光底下,因为这样更让她心安一些,哪怕只是?心理作用上的。 “他是?…他、嗯,他是?在浴缸里放了水的,外面有火。” 好?像说出这些话,对黎白易而?言都是?一种?考验。 程乌看着眼前的墓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是?难得的沉默了片刻:“你是?说,我们的预言家先生把自己给煮了。” 煮这个字。 用的很灵性。 黎白易表情更加古怪,她很明显是?觉得程乌一语中的了,但这话说出来?,怎么?感觉更加古怪了? 总之,当时的画面是?不太?好?看的。 毕竟是?现实,没有文?学作品里会描写?的那样残忍凌冽的怪异美感,只有叫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皮肉都快化了,搭在骨头架子上…… 再美的美人,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唯一的赞誉可能?只能?说是?,这锅肉汤味道大抵是?很鲜的。 因为被?发现的时间?太?晚,江逾白已经没有个人样了——这里不仅仅只是?说宏观视觉层面,还有微观的那些细胞活性、dna、肌肉组织等?等?,全都溶解了。 “这也正常,他不死?就是?我们未来?的实验体?,他要是?死?了就是?我们未来?的标本。想要脱离这种?既定的未来?,手段极端一点也无可厚非。” 程乌倒是?能?够理解。 “你也是?这样想的?” “是?的,你用了‘也’字,我们想法一致。” “我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井院士当时知道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没厥过去。” 黎白易说着叹了口气。 其实就算江逾白的手段这么?极端了,那一缸子他自己也还是?被?生命科学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保留了下来?,急冻储存,以待未来?出现技术突破之后回来?研究。 可黎白易还是?不能?理解,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程乌的宽慰聊胜于无:“没事的,我们还有备用人选,井院士还是?能?用上代餐的。” 也许是?两人一直念念叨叨的讲话,吵醒了墓碑边小憩的大家伙。 元宝睡醒了,脑袋蹭了蹭墓碑,然后才迟钝的嗅到了两个熟悉的人类味道。 也许是?很久没有见过熟悉的人了……祂站起来?,欢腾地绕着两人跑了两圈。 第91章 番外b:元宝 一只被高高抛起的亮黄色小羊落在了台阶上。 元宝上前叼起这个?小家伙, 然?后骄傲地绕着墓碑转了几圈,又重?新把?小羊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丢了出去。 祂一只狗玩这种捡回来又丢出去的游戏玩得乐此不疲。 * 很冷,好饿。 一直有水在打我,哗啦哗啦的、乱七八糟的。我贴在角落, 总觉得这样好像会暖和一些, 可是实际上, 角落也并不那样温暖。 我无法睁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昏天黑地的躺了多?久。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缓慢的跳动着, 不过?我不知道它还能跳动多?久, 我只能感受到,气味有着轻微的改变。 也许是因为太过?湿润所导致的错觉。 水声越来越大, 其实我听不太清,我只是觉得越来越大。 有什么东西碰了碰我,力度很轻。 我勉强抬起眼皮,为自己的视野撑出一条细缝来, 我看到了一只人类的鞋子, 那只鞋的尖尖在我的身上轻轻踢了踢。 我想咬它以保护自己, 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呜呜咽咽,尖尖的牙齿软弱无力。 再然?后, 也许是我的动作表明我现在还活着。 鞋子把?我提了起来,带我去了有着难闻味道的白色建筑里。 等我再醒来时?,已经在一个?温暖明亮的地方了。 笼子很宽敞, 对于我来说很宽敞。 我明明没有吃东西, 但?是肚子却已经饱了,白衣服把?我从笼子里提溜了出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他笑?着对鞋子, 说了什么。 我气得呼噜呼噜,但?是无人在意。 再然?后,我在笼子里,被鞋子带到了新的地方。这间房间同样很明亮,但?是看起来并不温暖,到处都是灰扑扑的色彩。 鞋子把?我从笼子里提出来,笑?嘻嘻地把?我塞进了另一个?人类手中。 我没有挣扎,这不是因为我很乖巧,我只是,那个?时?候桌上还有着香甜气味的面包——我是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原来那是蛋糕,在人类世界的称呼中,还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生日蛋糕——我和这个?面包一起,变成了这个?人类的生日礼物。 鞋子说:“哥哥,生日快乐。” 人抱着我有点手足无措。 像是从来没有见过?我一样,他有点担忧的问?鞋子什么话?,我听不懂,只是一个?劲儿努力扭动着身子想要挣扎下来。 然?后人就把?我放了下来。 还有两个?别?的人类在场,他们?在面包上点火,然?后莫名其妙关掉了太阳,人类们?的声音怪怪的,不像是在正常讲话?。 “逾白,快许愿然?后吹蜡烛吧。” 人闭上了眼睛。 火光在他面上流动,其他人类也都注视着他。 我看他们?居然?对食物无动于衷,这是不对的,发现食物的第一时?间就应该吃掉,不然?就会被抢走的。 第141章 我决定给他们?一个?教训,于是我扑到了桌上……因为一个?不小心侧滑了,摔进了面包里。 面包的触感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柔软而?且甜甜的。 人类们?没见过?世面一样大惊小怪起来。 最后,是人提溜起我,强行给我洗了个?澡——其实我自己能吃干净的。 我也有了一个?名字,叫做元宝。 据说是因为我身上金灿灿的,在阳光底下看着真的很像元宝。 我不知道元宝是什么,想来应该和我一样是一只可爱的小狗,但?是我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 人像妈妈一样。 我总是能吃的很饱,也不用和其他兄弟姐妹抢。哪怕夜里醒来很多?很多?次,只要我饿了,人总会从床上爬起来去给我狩猎。 虽然?他看起来困得两肢无力,但?瓶子里的液体总会是那么好喝。 我还能迈开腿在这个?家随意奔跑,让很多?很多?地方有我的味道。 人身上就也会有我的味道。 我总是精力旺盛的在家里窜来窜去,撕扯沙发,然?后挨打;深夜汪汪乱叫,然?后挨打;随地大小便,然?后挨打;咬烂床单,然?后挨打。 人每次收拾我的时?候,都会先?拎起我的后颈肉,然?后凶巴巴的训斥。虽然?凶巴巴的训斥,但?是大逼兜子却是很轻轻的。 我是不知悔改的坏小狗? 才不是,是因为人总是在外面狩猎,却从来不带上我。 是因为他总是不在家,回家了之后他也好像一直在抱着一个?可以打开的盒子,手指不间断的跳来跳去,时?不时?还要接起电话?,总是不理我。 于是趁着某一天人去给自己泡咖啡的间隙,我果断出击,一脚把?他的盒子踹下了桌子。 声音格外响亮。 ——嗯,是人揍我屁股的声音格外响亮。 人闻声而?来,提溜起我,一点儿没有对我的感激,我的屁股反而?又挨了几巴掌。他蹲下身看着摔成花屏的盒子,长长叹了口气。 我足足有五分钟没有搭理人类,我要狠狠地惩罚他,让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惜鞋子来了,鞋子一见到我就把我捞了起来一通乱摸。 我不是专业的,我没忍住。 鞋子对人类很好,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会提很多?东西,还有我最爱吃的冻干嘿嘿,我喜欢冻干,所以我也喜欢鞋子的到来。 我舔着他的手,迫切想要吃更多?小零食。 但?人类们?又开始了枯燥的沟通行为。 “你先?坐,我去煮个?面,爸妈那边最近身体怎么样?” “都挺好的,他二?老反而?还担心你呢,本来工作就忙,现在还要养只这么小的狗,不知道私底下训了我多?少次呢。” 鞋子有些无奈。 人进了厨房,还在说什么我没注意听。 因为我看到鞋子站了起来,我以为他要给我拿好吃的,我立刻欢饮鼓舞地跟了上去 趁着人在厨房做饭,鞋子来到了可以添水的地方。他打开了饮水机的后盖,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撒了进去。 我是什么? 我可是超级无敌聪明的元宝大人,我一鼻子就看出来这是药。 鞋子把?饮水机的后盖盖上,又蹲下摸了摸我的头?,笑?着夸我:“元宝,干得不错。” 他的笑?容很真诚,好像我真的帮他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但?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我歪头?表示困惑。 鞋子也没有解释更多?,他站起身,便往厨房去了,说是要帮人的忙。 我从厨房探出头?,看到了他们?两个?一起在厨房忙碌,聊着什么东西。 看来这个?人,和我一样也不喜欢吃药,所以鞋子才只能偷偷的把?药放在添水的地方。就像人每次喂我吃药,还要把?药片夹在冻干里一样。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愚蠢的行为,真以为元宝大人看不出来吗? 元宝大人只是不说罢了!哼。 人类看起来的确是有些不太好…… 他闻起来不算好闻,听起来也不算好听。 鞋子和我一样担忧,藏药也频繁了起来,鞋子爸爸和鞋子妈妈也是一样的担忧,他们?来看人类的次数变得更多?。 人很少再带我一起出门狩猎了。就算我叼着小羊崽送给他,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看我,还把?我心爱的小羊崽给丢了出去。 男坏人,我再也不会让你碰我的小羊崽了——至少在今天之内。 我的心软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我只是,因为他闻起来也从前不一样,很不一样,以前我每次舔他的手心,他都会笑?然?后把?手抬得更高。 但?是现在,我的舌头?都要舔干了,木头?还是无动于衷。 他只会说:“乐湛,帮我带元宝出去走走吧。” 然?后就是鞋子代劳了,兴许是和我在一起比较容易让人高兴,鞋子每次牵着我走出家门之后,面上就有了笑?容,手里还捏着香香的冻干。 “元宝,乖孩子,你很棒。” “要好好看哥哥吃饭、多?喝水、好好接受治疗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我喜欢冻干。 难闻的人并没有持续很久,也许也有很久了。 我并没有对此有一个?确定的时?间观念,只知道某一天,鞋子和鞋子爸爸鞋子妈妈一起来了,他们?一起坐在客厅,和人类讲话?。 人说了几句话?,并不多?,然?后他垂首撑着自己的太阳穴,像是很累了一样。 他嘴巴动了动,宣告了谈话?的结束。 然?后他们?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我见过?这个?举动,是人要出远门狩猎了。 我兴奋的叼着小羊崽跳进了行李箱,然?后一气呵成的钻进了衣服堆了,就像我每一次为了练习这个?动作弄乱人的衣橱一样。 人把?我拎了出来,大型杂食性动物的力量我难以抗衡,只能扑棱着四?肢。 鞋子蹲了下来,从人手里接过?我,语气很温和:“哥,你放心治疗,元宝这里我会照看着的,不会有事的。” 人没有多?说什么,他揉着太阳穴像是又有些不舒服。。 于是我在鞋子的怀里,看着人被很多?白衣服接走了。我很困惑,所以我叫了一声,期待能得到一个?答案。 但?回答我的,是钢铁巨兽越来越小的屁股。 鞋子抱着我,然?后转身把?我放回了屋里。他还是在说:“元宝,乖孩子,干得不错。” 他关上了门,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从那天开始,我没有再见到任何?一个?人类,不管是人类,还是鞋子,还是鞋子的爸爸妈妈。 我很饿,所以我扯开了狗粮包装袋。 人之前总是不准我这样做,但?是这次,我的屁股不会再疼了。 我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见到人,所以我弄乱了衣橱,没有人;在家里窜来窜去,没有人;随地大小便,没有人;咬烂床单,没有人。 我想,可能我还是很喜欢屁股痛痛的感觉的。 * 我趴在了门边,食盆也被我叼到了门边,柜子里能吃的东西我全都翻出来吃掉了。 我很饿,也很冷。 其实应该不冷的,因为没有下雨,我也有了很厚的一层毛。 但?是就是好冷。 像是很久很久之前,我曾经经历过?的那种冷一样。 因为实在太冷了,所以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有可能是饿昏了过?去。梦中隐约听到了开门的声响,我觉得应该是人回来了。 我很开心,一开心……就乐醒了。 窗外已经是黑漆漆的了。 家里还是只有我一个?。 我耳朵动了动,等等——好想不是我一个?了,我站起来,尾巴忍不住地晃来晃去。 门,开了! 是熟悉的味道,是人! 但?是他出门在外狩猎好像是受了伤,有一条腿还一瘸一拐的。他走了进来,顺手重?新关上了门,摸了摸我的脑袋。 “元宝。” 人在我身边靠着墙坐了下来,然?后整个?人很快也渐渐滑了下去,躺在了地上。他身上还有新鲜的鲜血味道,我舔了舔他的脸,感觉人应该是吃起来也不错的。 人没有反抗,他慢慢又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和我解释他这么久这么久没出现是去了哪里,他也没有给我带礼物回来。 我决心要好好冷落人整整五分钟,用犬的时?间流速计算的那种五分钟就好了,也不能太多?。 我怕人伤心。 人胸膛的起伏变得和缓,我听到了他的心跳声,我不知道他的心脏还能跳多?久。他的身体是凉凉的,所以我好心的又舔了他两口——绝对不是因为我饿了——紧挨着他趴下来,想要叫醒他。 第142章 万幸的是,有人来了。 我给他们?开了门,人活了下来,身体也不再是凉凉的了。 也许是人感激我的救命之恩,我居然?获得了可以上床的殊荣。 只是医院的病床并没有家里的舒服,所以我总是很快就腻了呆在床上的枯燥举动。 我在房间里没心没肺的到处闯祸,还不小心把?小羊崽丢下了楼梯。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鞋子,我很委屈他为什么在那么那么长的时?间里从来不来看我,可是一见到他我就全都忘了,我想人见到鞋子应该会很开心的。 他们?之前在一块的时?候总是会进行很多?在我看来没什么意义的沟通举动。 人不开心,这是我闻到的。 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他明明闻起来很年轻,但?是却又很年迈,像是马上就要登上小狗天堂的老家伙了一样。 也许这和他不怎么说话?了有关。 鞋子见到了人,人也见到了鞋子。 但?是他们?两个?人闻起来都很假,他们?没有再一直进行乏味的沟通,鞋子被送了出去,人带我上了一只大鸟。 好吧,你不喜欢鞋子了。 但?是你会一直喜欢我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谁让人是这么脆弱又容易受伤的物种呢。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虽然?可恶的人欺骗过?我一次,把?我一个?狗丢在家里很久很久,但?是他再说一遍,我还是不觉得那会是谎言。 我从来不撒谎干坏事。 但?人是。 他关上了门,没有让我进去。我趴在门口睡觉,在睡梦里闻到了比难闻的主人要好闻很多?的香气,就好像是梦一样。 有好多?好多?的肉汤的香气。 我醒了,门就会打开。 我会像上一次那样,找人来救你。 *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亮黄色小羊再度被高高抛起,像是气球一样在空气中晃晃荡荡。 元宝仰头?盯准猎物,然?后飞扑拿下。 祂其实并不知道这墓碑底下一无所有。 黎白易蹲下身,摸了摸大家伙的脑袋:“他不是一个?好主人,但?你是最好的小狗对不对?” 第92章 番外c:末日 少女?在器械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确认血压、心率都无异常之?后?,这才开始正式穿戴防辐射设备。 这一套下来总是很繁琐,就算已经?重复过成千上万遍了?,每次还是需要耗时整整60分钟。 穿戴好?设备之?后?的最后?一项操作是, 贴好?人类文明太空军的军旗, 以及自己的名牌。 她的手指略过魔术贴的边缘, 按压平实。 少女?抬起眼,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和母亲相似的眉眼被护目镜的反光遮挡住, 实际上也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暴露在空气中的。 “幼安, 搞定?了?吗?” 外面有队友在催促:“我怎么?感觉你今天花的时间格外的长?” “是吗?” 幼安拉开了?帘子,探出一个脑袋:“你知道的, 今天情况特殊。本来我是充满仪式感的,结果早上刚起来就失败了?,吃了?一顿不那么?满意的早餐。” “以后?要是有机会回想起来,你会怀念的。” 队友过来帮幼安扎紧束带:“嗯, 前提是, 如?果有机会的话。” “你遗书写了?什么??”幼安问。 “没舍得写, 也没有必要。如?果我们出了?差错, 也不会有人能看到这些遗书。” 队友用力拉了?一下束带,幼安被他的力道扯得差点没喘过来气:“咳咳, 轻点。也别这么?悲观,我还是写了?很多的。” “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这代表着?你还有很多羁绊。” 话题逐渐走向悲伤, 所以队友及时刹车了?, 他转而道:“我打算在上面活两个小时,你呢?” 上面,指的是窗外的世界。 “那我一定?要比你久才行, 我已经?习惯了?第一名。” 幼安转过来帮助队友拉紧束带。 队友笑着?摇头,感叹一样:“你们年轻人呐……” 后?面没有话语了?,幼安同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轻点轻点疼疼疼疼……” 紧接着?队友就发现自己身上的力道陡然一松,他困惑的回过头,但视野里已经?看不到幼安了?。 因为在舷窗外,与?十点的阳光相对的方向,亮起了?一颗蓝色的星星。 仿佛是另一颗地球。 爆裂的蓝色光束如?同水波纹一般快速荡开,一时之?间居然比原本的太阳还要更加明亮,几乎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地表上的人会是什么?反应,幼安她们并不清楚,她们只知道,在天空之?上,巨大的天幕朦胧了?这恐怖的强光,只剩下一片蔚蓝色。 那是在地外的人看到母星会心安的颜色。 但是这颜色显然不是让人心安来的。 它正在快速坠落。 天幕被伽马射线暴冲击的时候,会有一部分能量转化为动能,继而导致天幕加速向地球撞击。 这个速度并不是光速,所以可以被肉眼观测到。 队友能够清晰地看到天正在塌下来,还有肉眼无法观测到的辐射风暴伴随着?天幕一同下压。 幼安拍了?一下他的肩:“别发呆,我们时间不多,走了?。” 整个近地空间站都快速运转了?起来,穿插期间的红色警报成为了?行动的主线。 * 地下,女?娲科研基地。 仪器、人员、屏幕,也同样在高强度运转。 “不,这个数值比我们一开始预估的最大值还要高。”王开宇有些焦躁,忍不住站起来来回踱步:“重新计算需要多久?” “一个小时,至少一个小时。” 在王开宇身后?,有着?大量的数学家在重新针对仪器检测出的值数进行测算。 “会发生什么?情况?” 同样在现场的政客们对此不是很了?解,只觉得,有些大事?不妙的样子。 “我们需要提前加大电能的输入,这代表着?预留的量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电能,甚至是整个地下城的。” 王开宇给出了?解决方案:“而且,这些人。”他指得是那些现在在天幕之?下驾驶飞船的人:“数量也不够,我们可能还需要几千名、更多的人。” 安理?会的代表们都沉默了?。 人倒是好?说,但事?关?地下城……不好?说能源抽调的事?情。 这是真正的最后?的退路,性命攸关?的事?情,就算存在seres的核威慑,他们也不可能动地下城…… 王开宇没有闲心思去观察政客们为什么?沉默,他和一边的别国科学家快速的商讨着?对策,然后?下达了?更新的指令。 天幕正面是伽马射线暴一波又一波的施加加速度,背面是太空军并不那么?稳定?的支撑,只要稍有不慎,受力不均匀,这把人类斥巨资打造的伞就会七零八落,从保护人类到成为摧毁人类的一员。 科研人员们为了?分摊动能,在太空军的飞船阵型和连接上花了不少功夫。更准确的说,这不是在分摊动能,而是让太空军承担所有的压力。 现在承担压力的基底不够,那就只能是填人了?。 “现在刹车的能量肯定?是不够的,安排第二批太空军中的三分之?一顶上去!让他们都带上abs装置。” 有人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仪器显示屏上极限飙红、反复报警的画面,还是住了?嘴。 * 幼安就是第二批抽调上去的太空军之?一。 很疼,比训练的时候还要疼很多很多很多倍。虽然已经?穿了?专用的防辐射服,但是体感上没有丝毫变化,因为防辐射,热能是防不住的。 那种五脏俱焚的烧灼感让幼安的鼻腔开始流血,也许眼睛、耳朵、嘴角也在流,特殊的防辐射药物好?像并没有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但她已经?没有闲心思去注意这些了?。 她现在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顶住这个模块,并且同时击毁其他失败的小型单人飞船,避免这些飞船给天幕、地表带来二次伤害。 如?果她的飞船坠落,那么?她同样会被队友这样对待。 幼安记得她小时候热衷于?不劳而获,对着?流星许愿就是那个年龄段孩子们独有的童真浪漫。 幼安许过很多次愿望,有“希望妈妈这次能陪我一起过生日”、也有“希望这次语文考试能够及格”、“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我也要和李莉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现在,也许再过不久,她也会变成一颗流星了?。 不知道底下人会对她许下什么?样的愿望……不对,这样好?像有点地狱笑话了?,不对…这会儿谁敢抬头望天啊? 第143章 幼安咳嗽了?两声,她想要抬起手臂,但她整个人都如?同奶酪一般软趴趴的,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任何支撑点。 大脑的意识开始混乱。 但好?在有重复了?数千次的训练本能在,幼安还是一次又一次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流程。 她的皮肤如?同被高温灼烧过,血肉模糊见?夹杂着?淡黄色的脂肪,就像是一盘剁好?的、肥瘦相间的饺子馅。 嗯,幼安闻到了?一股焦糊味。 她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太好?吃了?。 实际上,幼安的感觉没有出错,她这一片区域的模块成为了?新的动能冲击点,整个飞船舱内都在剧烈的拉力中变形、压缩。 压缩的太过紧实的肉塞牙。 她的手被动能拉断了?,幼安只能是用自己的额头去进行最后?的操作——关?闭引擎、关?闭反应炉、切断联络。 时间是,一个小时四十三分钟。 很遗憾,没能支撑到两个小时。不过她的队友也没有,因为幼安十分钟前刚刚击毁了?队友的飞船,她们两个都未能得到第一名的殊荣。 太空军是两人为一个小队,这是责任对应制。 * 伽马射线暴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依然不见?任何停歇的迹象。 太空军已经?轮上去了?第二百六十八轮次了?。人类可以生生不息,但是电能不行,能源是有限的。本来进入前日时代之?后?,人类就一直处于?能源紧张的状态。 地下城的能源被一次次抽调。 整个地球的能源生产体系都在高强度运转着?,但这依然难以供应上头顶的天幕。 现在好?了?,人类真的成了?待在地下见?不得光的老鼠了?。 整个社会的气氛都很压抑低迷,尽管抬头,天是明亮的,仿佛一切未来可期。但只要简单统计一下自杀数据,就可以知道这些全都是假象。 天幕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会有少许辐射穿过层层防护直达大气层。 这一个月以来,各种辐射病、基因变异,医院方面算是开了?眼。治疗是治疗不了?的,只能煎熬着?。熬不下去的,就选择自我了?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黄洲也是设身处地,现在才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江逾白不喜欢阳光、晴天了?。在人类文化中象征着?希望与?美好?的太阳,在这个末日环境下,早就变味了?。 “能源告竭”的字样又一次出现在了?黄洲的电脑上,他很无奈,还是暂时选择了?不予批复。 黄洲只能寄希望于?能量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 可惜海绵没有水。 “我们的地下城已经?一再退让了?,如?果最后?这部分能源也拿出来,那么?地下城的生态运转系统也要崩溃的,到时候人类最后?的退路都会被你们毁掉。你们会是历史的罪人。” “说不定?反而是因为你们不愿意给,这才导致了?整个女?娲补天计划的失败。我劝短期利益和长远利益,诸位还是看得更清楚一些比较好?。” “很好?,你们一定?要这么?说是吧,你知道这场射线暴什么?时候解决吗?今天?明天?还是半年以后??就算我们今天批了?这笔能源,你们就能支撑到爆炸结束?承认吧,你们只是不想担天破了?的责任,把矛盾转嫁到了?我们身上。” 每天每天,安理?会的会议上都会吵成这样,从事?实出发,然后?飞速上升到人身攻击、价值观攻击。 这个议题已经?从末日降临的那一天一直讲到现在了?,整整一个月。值得庆幸的是,前期女?娲计划一直在赢,可现在,很显然,地火也不愿意再退让了?。 双方各执一词,都有各自的支持理?由。 在一切没有发生之?前,谁也不能判断到底谁才是真正手握真理?的那个人。 罗德站了?起来,摔了?手中的文件夹:“黄,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了?,继续对我们使用核威慑吗?我们之?前一直委曲求全,步步退让,你以为我们不敢说吗?” “在现在的这个环境下,我劝你们行事?还是不要那么?极端,双方都各退一步的好?。” 当初全球达成共识,销毁核武器的时候,是有着?江逾白的精确核弹数量以及相关?的生产链、生产人员等等数据在手的。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份数据针对他们的部分是真的,针对seres的部分却是假的。 这件事?情直到七年前,那位seres总理?主动拿出来,众人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 但手中已无筹码,看在seres人的要求也仅仅只是提高女?娲计划投入,要求开始修建天幕,其根本目的是在保全人类文明上,他们忍住了?,一直心照不宣,默契的忍到现在。 “那么?,罗德先?生,要赌吗?赌一赌我们手中有几颗核弹,是你抖落消息的速度快,还是我们发射核弹的速度快?” 黄洲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寻常,就好?像再问今晚吃什么?一样。 罗德气得脸色青白。 詹姆斯也很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对程乌动手脚了?,如?果现在的seres总理?还是程乌,局面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 那会儿seres网友还耸人听闻的骂程乌是个疯子,要把整个seres拖进深渊。依詹姆斯看来……现在这位总理?,才是真正的疯子。 会议不欢而散,进入中场休息环节。 黄洲离开了?会议室,来到了?总理?办公室。祝主任见?他来了?,就向里面通传了?一声。 总理?头也没抬:“他们还是那个态度?” “我看他们的态度,是等着?天破了?之?后?他们掌握了?生存资源,可以轻而易举的重新掌握话语权。” 黄洲一语中的,经?过了?一个多月,伽马射线暴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残暴了?。 现在的射线强度虽然还是会对生态和人体造成破坏,但不是不能把这种破坏控制在人类文明可以承受的范围内的。 只是很痛苦罢了?。 总理?点头:“好?,我知道了?,那接下来的会你也不用开了?,去提前准备一下舆论?攻势吧。沉没成本和这些政客没什么?关?系,但是对于?民众而言,牺牲的太空军里是有他们的亲人、朋友的。” “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我们很快就要胜利了?。” 共事?九年,黄洲很清楚面前这位的性格,雷厉风行、大胆果决、心志坚定?、剑走偏锋、野心勃勃,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这就是要强抢了?。 倒也不是说抢走了?地下城的能源,地下城就彻底废了?,科学家们在设计地下城的时候,是考虑过各种情况的。 如?果地下城的能源储备遭到不可抗力的破坏,居民们还可以采用人力发电+极度节能的方式,只是痛苦的生活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总理?又叫来了?祝主任,准备调动军队和网络技术专员,开始着?手准备互联网式的“蒙着?麻袋胖揍一顿抢走物资”了?,这个行动逻辑很强盗,但不得不承认很有效。 到时候只要没有证据,安理?会那帮人能怎么?说? 总不能乱扣屎盆子吧。 唯一的风险就是,万一真的像王开宇等科学家所预估的最坏的情况,伽马射线暴会持续半年怎么?办? 地下城被掏空了?也造不出更多能源的——但总理?是条理?清晰的瞎子,自觉忽略掉了?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风险。 又或者是,意识到了?,但是无所谓、无所畏惧。 就像她当初力排众议,以核威慑的阴云驾临所有洲际国家政府头上一样。 黄洲没有离开,而是在一边听着?,因为后?续的舆论?工作,他需要详细了?解本次的行动内容。 “叮铃铃。”电话响起。 总理?暂时中断了?自己的强盗人设,拿起了?电话,片刻之?后?她和电话那边的人又确认了?一次,才挂了?电话。 她看向黄洲。 黄洲有些不明所以。 总理?叹了?一口?气,神态隐约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惋惜:“走吧,安理?会那边的会还要开,我和你一起去一趟。” 第93章 番外d:历史 安理会的会议室里。 各国代表还在交头接耳, 眼见着黄洲迟迟没有回来,心下多少觉得有些不安。从黄洲的态度,可以看出seres的态度。 对?方这种拒绝沟通的架势,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万幸……他们的担心是虚惊一场。 不幸…不幸的是, 黄洲的确回来了, 可他身?后就是那张一干代表简直不能更熟悉的人脸, 这张多少人都想?撕烂的、明明是平平无?奇脸。 “各位。” 总理笑?得格外真诚:“好久不见。”黄洲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总理却是越过黄洲, 直接登上了会议室的讲台。 第144章 查尔斯出于礼貌, 也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他代表的礼貌就要冷淡得多了。 总理也一点没恼:“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各位。” 众代表沉默。 上一次她这么说了之后,给在座诸位展示的是seres的核武器仓库, 里面那锃光瓦亮的弹头,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门子的好消息。 情景再现的这一刻。 包括詹姆斯在内的一干人等,都觉得自己的后背有点发凉。 这女人是疯了吗? 非得全?部家当都砸进女娲补天计划里,这就又来威胁他们了? 他们也都有交流, 早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不可能在这种地步了还屈服在所谓核威慑下。 大不了你seres就真的发射核武器, 只要你真的发射了, 那你辛苦建立起?来的威慑体系也就废了。 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总理见众人一点没有高兴的样子,兴致依然不减:“就在刚刚, 我?接到了物理研究所技术突破的好消息,与可控核聚变相关,是等离子体物理学的基础理论突破。” 这个基础理论突破对?等离子体物理学来说是顶顶的好事。 基础理论的迭代可以改进航天发动机的电推进, 芯片电池也会因此而出现技术革新, 就连化学体系也会被?惠及,定向注入能量,治疗辐射等等。 之所以说和可控核聚变相关, 也正是因为基础理论的突破会带来上层技术壁垒的松动。 一个全?新的、变革性的、划时代的生产方式,一如当年的蒸汽机、内燃机、计算机一样。 江逾白的预言,在十年之后应验了。 众人将信将疑,却也难掩期待和畏惧。 期待的是,理论突破会带来技术的突破,这意味着人类的末日会慢慢好起?来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而畏惧的则是… 物理研究所的研究成果是属于seres的,明明研究人员来自各国,研究经费也来自各国,但是研究场地在seres领土上。 再想?想?那么锃光瓦亮的噩梦。 能坐在这里的代表,多少都体会过那种技术被?卡脖子的感?受,要么是自己被?卡,要么是卡别人。 詹姆斯只觉得这位seres总理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野心勃勃、高高在上,他很不适。 代表们没有妄下定论,还是安静的在会议室里等着,更实际的证据摆在他们面前。 其实关于科技大爆炸,社会学学者?、历史?学学者?、人类学学者?们一直有在研究,并且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也逐渐总结出来了几点,譬如以下。 科技大爆炸所需要的前提是漫长的历史?积累,前人无?数次经验、猜想?,会在在千百年后的某一个时间点启迪后人——也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看的更远。 每一个人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每一个人也都是巨人的一部分。 其次就是思想?、文化的解放与交汇,新事物、新的认知方式的诞生。 这一点在欧洲历史?上特别明显,科学革命、启蒙运动之后,新的生产力出现,新的生产方式出现,便是社会变革。 第一次工业革命,第二次工业革命,第三次科技革命。 但这些仅仅只是科技大爆炸的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 并不是说多个新的技术诞生,就是一场科技大爆炸,而是指人类文明整体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高科技研发,在宇宙时间轴上以爆炸形式迅速发展的现象。 科技大爆炸,对?于现在的人类而言是一个玄之又玄的东西,祂是无?法?在现在和未来中抓到的,只能在过去发现——这个时候,人们才会发现,原来……导火索在这里! 如果回首这些年人类为了应对末日所开展的行?动得到的成果的话,可以很轻易发现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科技突破。 只是因为都不那么显眼,也不符合大家对?于科技革命的期待,所以被?忽视了而已。 成果们硕果累累,漫长的铺垫,持续的经费投入,尖端人才的聚集,文明实际上面临的压力等等因素,最终造就了总理所接到的那一通电话。 物理研究所的所长很快携带研究成果和几名骨干成员来到了安理会的会议室,面带喜色的开始滔滔不绝。 虽然都是专业名词也听不太懂,但看着人们各异的面孔上如出一辙的喜色,会议气氛骤然一松。 既然如此,那么再退一步…再退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 两个月后。 伽马射线暴结束后的首次安理会日常例会。 这是这十多年以来第一次,会议的氛围是和谐的、轻松的,哪怕这场会议的主题是抚恤与纪念。 人类文明的首支太空军几乎全?军覆没,为数不多幸存下来的士兵也只能依靠着医疗器械勉强生存下来,无?法?再正常生活。 牺牲士兵的家人都需要得到妥善的安置,相关的纪念活动也需要正视起?来。毕竟国之大事,在祀与戎【1】。 讨论正在稳步进行?。 大家颇为默契的无?人提到过江逾白,这算是不成文的规则,打?从江逾白在公?开宣布失去能力之后,他的概念也在安理会被?对?应抹除了。 只到在最后会议的尾声?,詹姆斯才提了一嘴。 “各位稍等,黄先生,我?有一个问题。先前因为情况特殊,所以我?们暂时搁置了下来,现在有时间和精力了,我?想?我?们也该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了。” 他显然是已经和不少代表通过气了。 这一提起?来,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是说江先生么?他的能力的确是个很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我?记得seres政府是有好好保管江先生的‘身?体’的,不过,这些‘身?体’材料,好像就我?们目前的生物学技术而言,没有办法?进行?深入研究。” “江先生的资料上好像显示,他还有血缘相连的家人,他的养父母在监狱,还有个弟弟正在你们的政府当中任职。” 黄洲对?这些代表极强的目的性没什么意外的:“江先生的养父母前两年已经在监狱因为高强度的劳动工作意外猝死?了。” “不过江先生的弟弟的确还在我?们的经济部门工作。” “先前已经有生命科学研究中心提交上来的报告了,说想?要转调江先生的弟弟到生命科学研究中心去,总理那边已经通过了,目前正在办理转调手?续。” “生命科学研究中心欢迎各国派遣专业人才入驻,我?们对?此并无?藏私的想?法?。” seres的这个态度很讨喜,不少代表都和颜悦色了几分。 江乐湛,他们清楚。 年轻、身?体健康,能力和智力都在能够掌控的范围内,还有着致命的性格缺陷,他会是一个不错的实验体。 安理会罕见的就某一个议题达成了全?体一致。 会议结束,黄洲没急着离开,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位置。 那里曾经是江逾白偶尔会落座的地方。 可惜。 可惜什么? 黄洲在分析,他觉得可惜的是,江先生为他们付出还是很多的,不管是从seres的角度出发,还是从其他国家,至少他给了人类能够延续下去的可能性。 不然参宿四的爆炸,怕是要降临到地球上的那一刻,人类才会知道末日将至。 但江逾白不会有属于他的历史?地位,至少现阶段…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因为他并不那么真诚,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因为他的独裁、横加干预和不近人情,那种视弱者?为燃料,视强者?为棋子的态度…… 他并非一个仁善的、讨喜的预言家。 从江逾白这里得到过好处的,并不会念他的好。 双方都很清楚这只是一种利益交换,并无?什么情感?因素掺杂,换谁能来达成这种利益交换于他而言都无?所谓。 这次得到好处了,下次江逾白也未必能这样友好合作,反而可能会被?捅一刀。 譬如seres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固然因为预言家在手?得到了很多政治益处,但江逾白的随心所欲、不友好也给他们带来了同量级的麻烦。 因江逾白而利益受损的,就更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了。 “黄先生,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想?着今天能早点下班呢。”阿尔洛奇卡见黄洲迟迟没动,忍不住出声?催促。 黄洲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醒过神来:“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走吧走吧。” 他们两个还要去安理会的机密库封存有关江逾白的档案,这部分档案如果顺利的话,大概率永远都不会再有人打?开了。 永不解密。 看着阿尔洛奇卡放好档案袋,黄洲合上盖子,然后上了锁。 也许这一连串动作让他心中这些年来关于总理、关于末日、关于江逾白的感?慨再难压抑,他忍不住道:“其实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他的。” 第145章 阿尔洛奇卡没什么感?情的附和:“我?们当然无?比的感?谢他。” 也就仅此而已了。 至于以后会不会有人为江逾白正名,黄洲不得而知。 ----------------------- 作者有话说:【1】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出自《左传》 后面就是喜闻乐见的桥段了,还会有一章论坛体。 [哈哈大笑]猜猜没有历史地位要如何给主角升华呢? 第94章 番外e:未完待续 第四次科技革命帮助人?类文明勉强度过了末日难关, 但接下来?的,人?类需要面对的,就是已经满目疮痍的地球了。 大量原有的可再生资源变成了不可再生,不可再生资源直接告罄。 这样?资源紧缺的情况下, 区域性的冲突是难免的。 各国都有些自顾不暇, 安理会自然也就名存实亡了。想象中的可控核聚变未能彻底把人?们?拉出深渊。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射线暴几乎摧毁了地球之外的一切, 需要重新走出焦土,大约又要花上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不过那些都是搞政治的新一代人?需要去操心的事情, 井英已经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 她坐在特制的人?体?工学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扇子, 给小孙女讲着?过去的故事 惬意极了。 随着?井英话音落下,传奇的神话故事也迎来?了结局。 小孙女不解。 “奶奶,为什么说女娲补天是航空航天啊?” 小家伙是在浩劫之后出生的,她幸运的没有亲眼目睹那场灭世级别的灾难, 但也不幸的没有见识过未降临灾劫之前的人?类世界。 井英似乎是打了瞌睡, 女孩又摇了摇椅子, 这才叫醒自家奶奶。 “嗯?我刚刚说什么了?” 井英下意识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奶奶, 你?在给我讲女娲的神话新编呢。为什么说女娲补天是航空航天啊?那女娲造人?呢?是什么?” “基因?编辑吗?” 这两个?专业类名词放在一起,井英浑浊的双眼忽而动了动, 然后整个?人?猛地坐直,吓了女孩儿一跳。 “啊啊……” 老人?家一时急切的发不出声音来?,手摸索着?自己的外接骨骼就想要站起来?。 女孩连忙搀扶:“奶奶怎么了?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井英摆手不语, 叫人?带走了女孩, 自己火急火燎的赶去了王开?宇的房间。 末日之后,他?们?这些老家伙也该退休的都退休了,住在国家统一分配的高精尖人?才退休住房里, 不时帮着?文明级项目组出谋划策。 王开?宇正?在给自己泡茶,就见着?井英急匆匆过来?,一脚踹开?了他?的房门。 王开?宇:…… 井英急切道:“老王啊老王,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喝茶?我记得你?说你?们?地外和太阳系…” 她噼里啪啦报出来?一堆专业术语,给王开?宇都有点弄懵了。 “是,怎么了?” 整个?太阳系都被伽马射线暴凌虐过一遍了,如今真是想往外走也走不出去,困守千疮百孔的地球早就让老一代航天人?王院士满腹怨气了。 只是文明的修复需要时间。 就算整个?时间漫长的无以复加,王开?宇也只能忍了。从预言出现,到现在,他?基本上都仅仅只是局限在处理地外事宜。 井英自来?熟的坐下,一拍大腿压低了声音:“你?人?还没老糊涂吧?还记不记得那位?” “有什么快说,别卖关子了。”王开?宇斥了一句。 井英声音更低了一点:“你?还记不记得,就是…我们?生命科学研究中心是长期负责他?的身体?状态的?有一回我去接他?……” 王开?宇实在忍不住了:“你?能不能说重点?” 没办法?,人?老了就是喜欢絮絮叨叨、长篇大论的。井英克制着?一收再收,最后问:“当年女娲计划是他?定的项目名字吧。” 王开?宇点头。 “为什么不直接叫补天计划呢?不是更加言简意赅吗?非要在当时那样?的去民?族化环境下要求使用中文的神话语境。” 王开?宇不解:“这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井英一拍手:“对啊,但女娲不仅仅只是补过天而已,她还造过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女娲计划还没有结束。” 王开?宇继续不解:“参宿四都炸完了,哪里还有后续?而且咱们?都是深度参与的,这计划结束没结束,你?老年痴呆了?” 井英气急:“怎么和你?这老东西就是说不清楚了,你?就不能理解成为一个?象征意义吗?” “我是说,我们?人?类明面上抵御末日的计划完成了,但是在他?心里没有。” “补天之外,还有造人?。” “基因?编辑?还是你?们?搞生物的又研究出来?什么智慧生物了?” “女娲是神明啊,她来?到一片陌生的荒芜地带,将智慧生物人?类洒下,这是跨星际殖民?!” 王开?宇这下终于?理解了,他?严肃起来?:“你?是说那位还有后手,但是我们?谁也不知道?” 井英点了头。 “可当初,他?……的时候,所有的个?人?物品,接触过的东西不是都封存起来?研究了吗?也没读出来什么啊。” 井英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苦思冥想。 她一合掌:“有的东西可以封存,但有的根本就不可能封存,而且还是广为传播的。” 两人对视一眼,了然。 王开宇连忙起身去拿外套:“走,我们?去见总理。” * 总理办公室的人?认真接待了两位老院士,尽管二位什么都闭口?不谈一力坚持要亲见总理之后才能松口?。 所以等总理开?完会回来?,见到的便是两张如出一辙严肃的老脸。 “二位这是……有什么要紧事?” 总理语气迟疑。 井英立刻口?齿清晰,有条有理的把事情说了。 说完之后便见总理果然也愣住了,她心中颇有几分“瞧瞧,我是第一个?发现凶手的人?”的得意感。 但实际上,总理的沉默和井英想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东西。 核心机密,总理这样?级别的人?物是代代相传的。就比如,江逾白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先知,而是一个?不知道具体?从哪个?时间线回来?的重生者。 但井英的话,以及江逾白本身除了所谓“重生者”之外的诸多疑点,让总理无法?轻易下判断。 她叫来?了已经是总委员长的黎白易。 作为前总理的嫡系,黎白易并未被清算,还是总理出手保了她,算是两位领导者之间的心照不宣了。 几个?人?把事情一说,黎白易也是茫然的,原来?……定名叫这个?,还有这样?一层深意吗? 她实在有点…… 但对面如果是江逾白的话,好像也完全说的过去。 “可能真的留了点什么,只是我们?不知道。”黎白易说着?,然后又叫来?了,现在的宣传口?负责人?。 总理办公室的人?越聚越多。 终于?,找到了。 《灵魂的重量》,一个?简单的科幻短片小故事。 在一众由江逾白把关的作品当中显得格外不起眼,甚至因?为其乏味枯燥,毫无剧情设计,连看过的人?都没几个?。 若不是王开?宇本人?在这看,说不定都发现不了端倪。 正?常人?都只会把这个?短片里主?角翻的那几页所谓的教科书?当做为了故事虚构出来?的理论,但王开?宇专业所长,这个?理论的确是有继续深入的空间的。 尤其是在第四次科技革命之后。 这个?理论已经成为了切实可行的。 老人?家不由得激动了起来?,拿着?一边办公桌上的文件夹和笔就自顾自的算了起来?。 总理助理几番欲言又止那是很重要的文件,最后看看总理自己都还在神思恍惚,干脆闭了嘴。 总理的确神思恍惚。 不对啊,为什么江逾白连跨星际飞船的底层公式都这么清楚?她虽然不太懂什么航天,但简单理解概念还是可以做到的。 那么这位重生者是不是还做了什么布置是她们?完全不知情的?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这个?问题。 王开?宇那边花了好几个?小时手算,终于?验证成功,几乎是喜极而泣,下意识看向总理就想要拉科研经费。 总理举起双手,示意随意:“但是,王院士,这忽然的理论突破,对外怎么解释?” 老头眨巴眨巴眼睛,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第146章 “这很重要吗?” 黎白易无奈:“这当然重要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国,基础理论突然就这样?突破了,总得有点什么原因?吧……” 她没说完,又看向总理:“之前…江先生管的是全球的宣传。” 意思很明白了。 《灵魂的重量》所有人?都有权限观看。 只要中方?公布了,就势必会有人?发现其中关窍的。 当然了,也可以完全不公布,但日后呢?日后真的要建造、启航跨星际飞船的时候要怎么解释? 可以不解释。 但猜疑链已经去不掉了。 毕竟,江逾白说是死亡了,但他?的死亡方?式太过诡异离谱,连dna都无法?验证——也就是说,换个?角度想,其实江逾白根本没死,只是被中方?藏了起来?而已的阴谋论角度也是完全行得通的。 显然,总理也想到了这个?层面。 两两相望,都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得想法?子解决这个?事情啊。 “预言家埋个?伏笔很正?常吧?” 井英插话,不是很能理解两位愁眉苦脸是为什么。 黎白易只好反问:“井院士,要是不止这一个?呢?” 多个?伏笔也能说过去,但难保不会起疑心啊。 “还是武力值不够高啊,一力破万法?的话,就不用在这里担心这些了。” 总理不由得畅想了一下美好未来?。 “白易,江先生的东西,要全部复查一遍。动静小些,不要让任何人?注意到。” * 说到江逾白的遗产,大约是没什么东西的。 除了他?的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之外,物质方?面的,大约也就剩下已经被拆的七七八八的开?化集团…… 现在全都是国家部门了,要从头查起,不能忽略任何细节。 黎白易不得不把曾经紧急事务委员会的同?僚们?拉出来?一起没日没夜的工作。 当然了,生物活体?如元宝、以及已经成为研究人?员掌中宝的江乐湛也被纳入了再次从到到尾不厌其烦的审查过程中。 所以夏邯对此是很意外的。 “您问我逾白曾经有没有和我说过什么意味深长的……特殊的话?” 他?苦思冥想起来?,试图一一回忆。 黎白易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江逾白的副手先生,他?们?可是在纪念碑那一块地界相处了不短的时日,说不定就藏了些什么。 对于?精神上的大记忆恢复术,黎白易已经安排好了专业人?士。 在一天一夜的折磨之后,一份完整的报告提交到了黎白易桌案前。她一眼便看到了被高亮标红的对话,立刻带着?东西去了总理办公室。 王开?宇同?样?也被通知叫了过来?。 “推进器?!” 老头挠了挠自己几乎要光门的脑袋,一脸惊喜,忍不住就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总理关注点和科研呆子完全不同?。 她一页页翻完了才皱眉询问:“为什么这种项目研究,我们?不知情?” 前日时代和后日时代的政治经济体?制是没有大变动的,一脉相承的几乎以全国有化为标准。 那么夏邯搞什么推进器开?发,就应该早早通报上来?才对。 黎白易也对此事很纳闷,她只能说,实在是一个?巧合:“您忘了,后日第一年,为了刺激经济复苏,我们?拨了不少款出去给个?人?,协作国家重整经济。” “夏邯那边就是,因?为这笔款项有着?极高的自由度,加上夏邯的特殊性,以及这个?项目早在后日前就已经开?始持续投入了。” “我们?内部是没有过多关注和干预的……” “早先了解是肯定了解过的,但是您也知道,在当时那样?一个?情况下,夏邯跑去弄什么推进器,实在是烧钱的无底洞。” “若非井院士发现了端倪,谁来?看都会觉得这项目是无稽之谈。” 总理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样?看来?,好像夏邯也没研究出个?什么成功产品出来?,不然也不会一直默默无闻到现在了。 两个?搞政治正?在头脑风暴呢,王开?宇一合掌:“之前的推进器实验的确是不成功的,但这不代表这些实验放在现在的地外环境来?说也不成功。” 说着?,王开?宇走到了窗户前,轻轻拉开?了一角,向她们?展示外面的天空。 明明是白昼,窗外却是阴沉的一片,呈现出红褐色的一大片,仿佛干涸的血。 第95章 番外f:国家意志(含论坛体) 公?元纪年□□年□□月□□日 【#女娲计划十周年纪念日#理性讨论一下可以吗?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seres跟开了历史透视挂一样吗?还是说这是宏大叙事, 天命加身的必然?我国也不是走这个思想?路线的吧?】 1l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你一个。 女娲老师补了我的星期天真是太好了[开朗] 2l 拼命背梗也赢不过你们这些天赋型选手[开朗][开朗][开朗] 3l 您好[玫瑰],文明online系统运行?期间,接受用户公?开或非公?开反馈。原则上核心?运行?机制始终以保障稳定运营游戏为?有限。 您的举报经过审查,玩家seres未有违规行?为?, 感谢您的反馈。 4l 众所周知, [嘻嘻]中文阅读理解从来?不能只读一层。 5l 老实说, 我和lz同感。 到?底是怎么提前观测到?并且那?么确信的,并且根据这个倾尽全?国之力去做一套这么长的二?十年计划, 我末日后?出生的, 我也依然觉得蛮离奇的。 毕竟当时没有任何手段可以确定这个爆炸一定会波及我们。 6l 补充楼上没说的。 还每一次选择都做对了哦[win]我们简中又赢一次,赢麻了已经。 7l 说不定seres就是一切的幕后?真凶呢。 seres会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 至于水深火热怎么来?的你先别管。 8l 为?什?么说长达20多年的计划啊? 不就十年吗? 9l 八楼你是不是忘了女娲后?面除了补天之外还有造人(跨星际殖民)呢。 要?不看看我的ip地?址? 10l wok!我还以为?是假的,结果真的啊,你们真到?太阳系外了? 这科技大爆炸炸成这样了?朝廷下发?邸报了?我也没收到?啊。 11l [嘻嘻]是的,我们环境工程专业终于站起来?了, 就业率一片蓝海, 推荐入学。 只要?专业选得好, 年年期末像高考。 12l【匿名】 终于有人怀疑了吗? 说实话?我也很怀疑啊, 可控核聚变忽然点亮了也就算了,为?什?么太空科技也直接平铺了过去? 感觉就和有人拿着本小学教科书一样手把手教你。 12l【匿名】 你们前日时代看电影不?[开朗] 原来?我比你们多一段记忆, 有个电影被下架了,没有人记得吗? 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是科幻太空题材, 里面提到?了蛮多科幻概念的, 什?么反物质引擎、什?么戴森云、什?么人造重力。 科幻嘛,幻的多, 但是那?个小短片不一样, 还有科技理论支撑呢,因为?太硬核了,加上剧情挺无聊的,就鲜有人看。 那?套理论好像是编剧专门搞出来?的。 我当时是个科幻爱好者,就专门和几个同好聊过这个事情 13l 楼上人呢,说一半怎么走了? 14l 是不是被请去喝茶了哦? 时间管理局出手了[滑稽][滑稽] 15l 12楼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想?起来?了,我看过那?个短篇,叫什?么重量来?着。[烧烤] 对理工一窍不通,啥也不记得了,但是当时里面有个单位我很喜欢,叫做回响。指信息在银河系内两个最远点之间往返一次所需的时间。 好像现在就在用吧? 我前两天还在新闻上看到?了。 16l 别瞎猜,唯物主义一点。 可能只是名字好听?而已。 17l 我很关注12楼老师到?底去哪里了,不会真涉及机密了吧? 18l 我也要?去喝茶[墨镜] 所以我特意去全?网搜了一下你们说的那?个短片,我记得全?名是叫《□□□□□□》 19l ?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哈,为?什?么18楼也被吞了? 那?个电影的名字怎么也打码了? 20l 天奶啊,我按着18l说的去搜了一下,真没搜到?。其他同期电影虽然也不能在正规渠道看到?,但多少都还有点资料留存了下来?。 第147章 21l [盯]官方你这样很欲盖弥彰啊。 22l 为?什?么全?都在说电影的事情啊?不是在说我们怎么提前搞到?末日消息的吗? 看我ip地?址,不知道有没有同省同城的姐妹们? 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官宣末日消息之前,咱们城内乱过,就很多外国电话?打进来?,然后?全?城和周边城市都军管戒严的事情? 23l 楼上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我当时还以为?是全?国大小城市都军管了,结果原来?就我们那?里有? 因为?后?来?很快就官宣了,所以这个事几乎都没搞起什么水花来?。 24l 当时官宣说的什?么监测到参宿四星等降低也很无稽之谈,一般来?说区区一颗星星变暗,怎么就搞得全球戒严,备战末日了呢?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网上那?会儿不是还有很多专家唱反调吗?然后?也被迅速控制了起来?。 25l 看我ip,朋友们你们还记不记得官宣前我这里发?生过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的? 结果0人伤亡,当时不都说天佑中华,国运时刻嘛。感觉那?个时候咱妈就已经是挂逼了。 26l 这么一算,我开始好奇了。 好像奇怪的事情都是从官宣前一个月开始的? 官宣后?,虽然一直有各种矛盾冲突和摩擦,但各国还是尽量保持一个大面上的共识的。 让我一个学国际关系的都看懵逼了,说实话?第一次见某国那?么听?话?的。 27l 这些事情什?么时候能解密啊,你们讲的我好好奇。 …… 136l 我说一个,当时哥们儿也算是人类大团结的一份子,受邀去□□□那?边工作。 恐怖袭击不是直接炸塌了一座楼吗? 当时刚好那?些代表在开会讲核武威慑的事情,开了好几天会议也没有个结果,然后?就很巧合的发?生了恶性大规模恐怖袭击。 给那?帮子政客吓得,原谅我,这很地?狱笑话?。 再然后?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拖拖拉拉总算当着全?人类的面直播销毁核武器了。 137l 咋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踢全?人类的屁股? 138l 某鹰合众国:这老天爷收钱了,绝对收钱了,可问题是我也没少给啊。 139l 销毁核武这个阳谋真的玩的可以的。 那?些带动?民众恐惧的舆论风向,还有著名的安理会第一次世界大战,背后?都有一只恐怖的大手在推动?。 140l 猜你想?搜:seres。 141l 什?么大手?黄洲的尖头皮鞋吗哈哈哈哈。 …… 546l 意外点了进来?,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是,我以为?能看到?小说呢,怎么全?是在说各种乱七八糟猜测的? 这种国运buff不是网络爽文金手指吗? 求同类文解馋,书荒好久了。 末日这么好的题材,居然没出过任何一本神作的。 547l 楼上可以看《国家意志:解密》啊,虽然有点历史虚无主义,但是真的爽。 作者完全?严丝合缝的扣上了这个帖子里所有的猜测闭环,感觉都可以当历史看了。严重怀疑作者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548l 可别来?了,当初我抱着一个单纯善良的心?,点进来?了这条帖子,万万没想?到?群众当中有坏人,直接就被拉入了《解密》的坑。 结果给那?个死作者圈到?钱了,更新就敷衍了,一天6000字打发?叫花子呢? …… 1080l 为?什?么后?面全?都在讨论小说了? 所以那?部电影短片到?底是啥,有解码出来?吗? 1081l 楼上,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啊。如果短片里那?玩意儿是真的,国家怎么可能大喇喇的把这东西拍给全?球的人看? 如果是假的那?就没有纠结的必要?了啊。 1082l 话?不能这么说,还有第三种可能呢。 说不定是国家不知情的情况下拍给全?球看的[嘻嘻] 不然解释不通嘛。 1083l 又来?了又来?了,你们这帮解密史学派能不能滚出正统历史讨论组啊? 到?哪儿都有你们,搞什?么个人英雄主义,学校教的人民史观,唯物史观你们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1084l 楼上压根就没看过《解密》吧,解密什?么时候是搞个人英雄主义了? 那?个主角压根都没啥存在感,说的他好像牛逼轰轰的一样,其实就是一直在幕后?狗狗碎碎,连点高光都没有,你知道作者因为?这个被读者骂成什?么样了吗? 还说什?么爽的是国家,主角线压根一点都不爽,还很憋屈。 …… 2075l 《解密》已经三天没有更新了,成绩这么好,狗作者不会是想?不开要?太监了吧? 2076l 不会吧?可能是跑出去玩了没放请假条什?么的? 马上就到?末日剧情了,估计是想?钓一下我们的胃口。 2077l 吊胃口不是应该继续放剧情线吗?直接整个人消失了是什?么鬼? 2078l 别说了,感觉真有太监的苗头。 都好几天没见作者出来?水群了,大问题啊。你们谁知道作者住哪里?我很担心?,准备带点土特产去看望一下。 …… 作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她就是一个破写文的,魏莱还依稀记得前两天她还在理所当然的玩期待了很久终于上线的新游戏,想?着吊读者两天胃口也没什?么。 这不人之常情嘛对吧。 然后?就被特警破门而入,直接带走了。 魏莱手里还拿着自己?刚买的游戏手柄。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魏莱发?誓,她一定好好更新,重新做人。 实在是之前也没有前辈和她说过不好好更新真的会进局子啊,难道是……莫非是…她魏莱的读者群体里还有国家级别的大人物?? 和她一起被关进来?的,还有个带着厚厚眼镜的长发?死宅,只是很可惜,两人也就碰过一面,连话?都来?不及说。 “叩叩。”传来?了敲门声。 魏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推门进来?,笑容和蔼:“魏小姐,很高兴见到?你,我姓黎,你叫我黎组长就好了。” “我们请你过来?呢,是想?了解一些事情,关于你的网络文艺作品《国家意志:解密》。” “能和我说说你写这部作品的契机是什?么吗?” 魏莱有些莫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回答:“不是网上讨论度蛮高的嘛,我看到?了,然后?觉得有点意思,就想?到?了个给国家开挂的脑洞而已,这个东西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专利,开挂已经是爽文标配了。” “那?你是如何想?出让主角在一场意外之后?获得金手指然后?联系国家的?” “白头鹰那?边以前不是都很喜欢搞什?么超级英雄吗?我和他们学的,至于为?什?么非要?出一场意外,是我的编辑和我说,前三章一定要?有激烈冲突,能够留住读者的心?才行?。” 黎组长的表情变得古怪了几分,但很快恢复正常:“这就是你写主角开头出了车祸然后?双腿残疾双眼失明,国家立刻介入周密保护的原因?” “甚至这车祸还是主角一直信任的家人所设计的?” 魏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鬓发?,偏过了头去:“黎组长,你知道我们搞创作的,都是需要?一点源动?力的,有的人是为?了以文载道,有的人是为?了圈钱。”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为?了xp。” 已经老眼昏花的黎组长并不能理解这个xp是什?么意思。 魏莱解释道:“就是一种创作偏好,不信你看后?面嘛,恐怖袭击那?里我又搞了一次,后?头也有断断续续的各种受伤。” “我连结局都想?好了,虽然还没有写到?。你看啊,主角受了这么多伤,心?理压力和精神状态都这样了,肯定是没有好结局的。” 她如此斩钉截铁。 “到?时候就是主角一意孤行?的想?要?自戕,人类精英们想?尽一切办法的挽留。主角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因为?开挂带来?的痛苦彻底脱离了人类的身份了,他一次次被拉住,意识渐渐懵懂。” 魏莱越说越亢奋。 “那?些精英会自我怀疑的,开始思考是不是真的不该拉住主角,不该阻拦主角自由的选择。” “主角在这样的长期角力下一定会采取极端行?为?的!” 黎组长追问:“什?么极端行?为??” 第148章 魏莱激动?的情绪一收,无奈耸肩:“我还没想?好,可能是把眼睛剜出来?留给人类当遗产?不过感觉……那?样对主角来?说还不够自由,要?毁就干脆毁个彻底好了。” 黎组长沉默了三秒钟,给出了一个方案:“煮了自己??” 魏莱眼前一亮,拉过黎组长的手连连致谢:“简直是天才般的创想?,就按您说的办了!这也太美味了吧~” 到?时候要?是读者骂主角死的太惨,魏莱还有后?台可以依靠,桀桀桀桀桀。 黎组长抽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的否决了这个自己?提出来?的方案:“不,还是让精英们尊重主角的选择吧,他的生命理应由他自己?负责。” 魏莱一时讪讪。 “我们继续话?题吧,这个…实时监控主角心?理状态的剧情设定你是从哪里来?的灵感。” 魏莱默默移开视线:“我抄的。” “什?么?” “也能不能说是抄吧,我这是借鉴和致敬。因为?当初看到?某太监作者的《绑架全?人类》的时候分外喜欢,但是没下文了,为?了解馋特意写的。” “我就喜欢主角被捧在最高意志手心?里,这是一个很经典的爽点。” 黎组长:…… 她到?底是没有问出来?为?什?么你一边喜欢把主角捧的高高的一边又让人家头破血流。 总之,在经过好几轮审讯之后?,带魏莱到?这里来?的人似乎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知道是失望更多,还是松了一口气更多。 魏莱甚至还被安排了一场全?身心?的检查。 出来?的时候,她见到?了那?个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长发?宅。 宅也看到?她了。 两人相望,没什?么相见恨晚的既视感,只有一片沉默,身心?俱疲的沉默。 “你是因为?什?么到?这儿来?的?” “写小说没更新被抓进来?的。” “?” “你呢?” “看电影被抓进来?的……” “颜色…小电影?” “不是!” 又是一片沉默。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持续沉默。 只有餐盘和筷子勺子碰撞的声响。 直到?有第三个人坐到?了这里。 魏莱抬头去看,是一颗光洁饱满的脑袋…看着像是四五十岁的模样,穿着非常奇怪的服饰。 长的倒是不错,可惜穿搭和发?型毁了。 那?颗光头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就继续埋头吃饭了,眼神里没有一点神彩——也对,他餐盘里可以称得上是清汤寡水,吃这种东西能开心?起来?就见鬼了。 说憔悴也算不上,就是感觉挺行?尸走肉的。 魏莱和长发?宅面面相觑。 也没吃多久,便有两个工作人员过来?,柔声细语的给这颗光头,戴上了,手,铐? 光头被亦步亦趋的带走离开,他们一行?人走的时候,魏莱才看到?原来?光头脚上还有脚铐。 “那?个看着不像是普通的脚铐,是生命检测仪吧?” 长发?宅对此不感兴趣,顶多是觉得那?颗光头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咱俩日后?不会也是这么个待遇吧?” 魏莱这下也吃不下饭了,早知道她就好好更新了,打什?么游戏啊,不务正业。 “二?位用完餐了吗?差不多我们也该送二?位回去了。”黎组长就是这样如同神明一般出现在魏莱灰暗的人生中的。 “孙先生,那?部影片,还是不要?再提起了。希望您能够配合国家的工作,这是您未来?将要?入职的部门,大约过两天就会有人联系您了。” ? 魏莱一脸诧异,怎么还给发?了个编制?她不由得也期待了起来?,谁不想?端上国家铁饭碗啊,旱涝保收啊。 写小说只有死路一条。 黎组长果然如魏莱期待的那?样转过头来?,微笑:“魏女士的作品可以继续照常更新,不必担心?。” 魏莱:?! 她不仅没捞到?个编制,听?黎组长这意思还是…自己?以后?连太监都不能了?还要?照常更新? 那?就是日更6000字? 魏莱不由苦着一张脸:“黎组长,不是我不想?好好更新啊实在是笔力有限,加上生活多琐事,实在是有些左支右绌。” 黎组长认真思考了几分钟:“好的魏女士,我明白您的诉求了。” * 你到?底清楚了什?么啊你!!! 魏莱看着自己?面前的超清屏幕,环绕声沉浸音响,全?贴合人体工学椅,陷入了沉思。 是的,这么好的设备。 是的,这么舒服的环境。 是的,不能打游戏,电脑桌面只有两个功能,一个是码字小黑屋,另一个是搜索功能。 搜索功能只支持在政府内网查询。 是的,没有任何一点儿的娱乐活动?。 她当初就不应该得寸进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同样姓黎但要?年轻上许多的小黎组长微笑介绍道:“魏女士您放心?,在这里您绝对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创作,不会有任何干扰因素的。” “如果您需要?查什?么内网之外的资料,我们这边也随时有人可以替您查询之后?直接提取最关键信息给到?您。” “我们是严格遵守八小时工作制度的,朝九晚五,中间休息两个小时,周末休息。” “您放心?,我们是不设定任何字数目标的,没有任何kpi,所以您不必有心?理压力。” 魏莱听?得面如死灰。 “好好更新吧魏女士,我们都很期待您的《国家意志:解密》进入新的篇章。” 魏莱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了小黎组长的衣角:“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我就一个破写小说的,我何德何能啊……让国家为?了浪费这么多资源??” 小黎组长一把抓住魏莱的手,认真且诚恳道:“魏女士,不要?妄自菲薄。您的作品对全?人类来?说很重要?,哪怕它仅仅只是一部作品。” 它不仅仅是一部作品。 尽管小黎组长也不清楚上面为?什?么会这样重视一本……从官方角度出发?一个存在历史虚无主义嫌疑的网络流行?文学作品。 她问过自己?的母亲。 母亲只说是为?了纪念一个人和很多事。 但到?底是纪念什?么,母亲却不愿意再说了。 是什?么人和事?人类历史不是全?都已经记载了吗?还特意需要?写个这样的虚构小说? 可能…… 这位平平无奇的魏女士就是存在在某种小黎组长自己?也看不懂的玄妙之处? 魏莱成功被小黎组长的郑重其事给感动?了,顿时觉得自己?肩挑日月,责任重大。 “小黎组长,你放心?!我一定不辜负党和人民对我的期望!” 小黎组长十分满意的拍了拍魏莱的肩膀,转身要?走时才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了,这本书后?面解密那?两个字删了吧,就叫《国家意志》。” ----------------------- 作者有话说:哎其实我很想写青花的煲汤退场的[可怜],就像副本一的那个车祸+活埋一样,我连资料都查好了(关于被煮是什么体验) 但是担心实在是有点太猎奇了,[化了][化了]最后放弃了。 照例简要讲一下这个副本的灵感来源…… 《绑架全人类》好看真的好看,但不要去看。因为作者太监了,刚写了个精彩的开头就太监了。 我会对此怨念一辈子的,真的。 然后就是《流浪地球2》moss的核威慑。 还有别的什么正儿八经的书目我也给忘了。 这个副本不是我擅长的领域说实话,写的一直很磕磕绊绊,加上全文存稿嘛,我后面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收尾了,直接跳到副本三去写副本三了。 快结局了才回来想方设法填窟窿 (是的,我们没有大纲的作者就是这么随心所欲)[化了][化了][化了] 我也不知道这么个收尾大家喜不喜欢能不能接受,会不会觉得憋屈。 反正我已经被说过好多次写文写的主角太憋屈了,泪目。 青花是不可能广为人知的,所以想了半天安排了这么一个别出心裁的“历史不能记住你,但是会有人一直看见你”的结局。 看文这么多年,我是没见过像我这样收尾的,所以大概是不咋爽的,而且也不能算是完全的正剧风。 你们骂吧[鸽子] 应该也不会有太多人骂,因为追更已经个位数了哈哈哈哈,反正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装死了,骂我的我都不回,我是选择性失明。 最后——提前预警。 副本三的节奏和剧情结构大约和副本二是相似的,并且依然不是直线救国,而是曲线救国。 第149章 如果副本二这样的剧情不能接受的话,最好不要再买副本三了。 第96章 凌迟 上午巳时,太阳已然高悬。 上午巳时, 太阳已然高悬。 牌楼下用竹竿和草席搭建的?监斩棚已经有了一大?群人围在四周。 监斩棚前还有一根一米八左右的?柱子,上端带有横木,毫无?疑问,这是行刑柱。 小童被周围的?人群挤得险些喘息不过来, 好在娘一把拎起了他?, 这才松快了一点。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 小童听不太懂,只知道很热闹, 扭头懵懂地?问:“娘, 我们到这来做什么?” 娘没有回答,因为百姓们在等的?人已经来了。 监斩官携罪犯费了好大?劲儿才从人群中挤出, 到了监斩棚。 小童便也不问了,好奇的?盯着穿着官服的?监斩官瞧,然后又看看被押送来的?狼狈犯人。 呀?他?识得这人。 记忆中的?这人太鲜明?,小童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好似昨日?的?昨日?的?、很久之前的?昨日?, 他?还同娘看穿着特别华丽的?高官们骑马游街呢。 为首有三?人, 衣着各有不同, 有人簪花, 有人帽子还垂下两条长长的?丝带一样的?东西。 这个人就?是最前面的?,大?红的?衣服, 白色的?骏马。 长得也是最最好看的?。 小童看着说不出来别的?什么,但就?是觉得极威风的?。娘那时还训他?,教他?多读书, 来日?定也能这样风光。 怎么大?官老爷现在却是这样? 没有人搭理小童的?困惑, 因为宣旨官开始神态郑重地?宣读圣旨了,这官样文章,都是平头百姓听不明?白的?锦绣文采。 小童听了半天, 也只听明?白最后一句。 “依律应剐三?千六百刀!”而后是一干衙役威呵一声,三?声炮响。 犯人被剥去上衣牢牢捆到了柱子上。 人群开始骚动,好几个人都想往前挤,看的?更仔细些。监斩官不得不高喊一声:“肃静!”来压制人群。 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刽子手拿起刀,站到了行刑柱前。 凌迟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对?刽子手的?要求是极高的?,能真的?剐出三?千六百刀的?,那都可以青史留名了。 刽子手心情有些激荡,他?上前看了看神态平静的?犯官。对?方?一点没有麻木神态,就?是那样看着他?,刽子手不禁心中有些发麻。 这位状元郎…… 民间?一直有人猜测这位是文曲星下凡呢。 只是,这文曲星也不过是作假得来的?。 寒光闪动,刽子手一面想着,锋利的?刀尖挑开了犯人右胸膛上的?皮肉,一片薄薄的?、指甲大?小的?肉就?翻了出来,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刀口处让人惊奇,居然只流出了很细的?一丝血。 刽子手的?技术可见一斑,要凌迟三?千多刀,犯人是不能过早流血过多的?。 人群只是看着,没有人再说话,都倒吸着冷气呢,好似行刑柱前的?刽子手是自己一般。 凌迟这样的?刑罚是不多见的?,物?以稀为贵,谁都不愿意少看了那么一两眼。 小童也是一样的?,他?害怕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又耐不住好奇心,悄悄在指缝里看刽子手片下来的?肉堆放的?容器。 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上一次吃肉还是过年节的?时候……爹娘都没吃,留给他?吃了。 那肉真的?很香,小童陷入了遐想之中。 只是可惜,好景不长。 刽子手才剐了五十多刀,眼见着犯人左胸才一个小碗大?的?血窟窿呢,外围人群忽而喧闹起来。 一队人马从中间?穿过,为首的?穿着华丽的?御赐蟒袍,面白无?须,声若女子:“陛下有旨。” 皇帝老爷!人群哗啦啦跪下来一片。 监斩官等人上前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小童又一次听得稀里糊涂的?,不知所云,只见蟒袍公公卷起圣旨之后,监斩官恭敬接过,高声唱诵:“陛下圣德!” 平头百姓见状,也连忙和稀泥一样跟着山呼海啸:“陛下仁德。” 刽子手的?表演因为一句“陛下仁德”被迫宣告提前结束了。 犯人被从行刑柱上解了下来,衙役们押送着他?赤着上身淌着血,又往牢狱的?方?向回去了。 人群没有热闹可看,也都四散各自讨自己的?生计去了。 三?两凑在一起的?人,还在低声议论着刚刚那刽子手的?刀法如何如何。 小童被娘牵着,稚声问出自己最好奇的?问题:“娘,那个犯人不是状元郎官吗?我还记得他?很神气呢。” “呸呸呸,” 娘颇觉晦气,连忙道:“你可别和这种科场舞弊之人学,我儿要做就?做清正之人,你忘了夫子如何教你的?了?” 走在最后的监斩官听到了此言,脚步微顿。 他?是刑部?侍郎余克,母子交谈间?的?科场舞弊,就?是发生在新天子登基之后的首次科举。 本朝立国百年,科场上还是头一回曝出这样大的丑闻——舞弊。 这不仅丢的是新天子的脸面,也是丢了朝廷的?体统,不管是为了挽尊,还是平息天下士子之怒,这案子都要从重从严调查审讯。 最后的?结果就?是科举史上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江逾白就?这样锒铛入狱了。 同时,这一批的?进士也都没好到哪里去,到现在都还人人自危。 官场太复杂,才调任回京中的?余克也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谁出此狠手,这科场舞弊害得可不止是举子们,还牵涉到了朝廷名声、文官百僚。 这样的?大?事没有压下来,反而愈演愈烈,幕后没人推波助澜,余克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至于,江逾白。 毕竟六元及第,风光无?限,挡了多少人的?路也未可知。 亦或者,有着更高层次的?朝堂斗争也未可知。 余克也看过这位江郎的?文章,文采斐然,虽说远没到“光昌流丽,一文千古”的?地?步,但他?的?策论弥补了这一点不足。 若不是纸上谈兵之辈,那就?必然是实事求是之人了。 当时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身为当场科举读卷官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呢。 得此大?才入门下,于士林中声名都要水涨船高一节,这可以载入史册的?政绩,就?这么白拿到手了。 可惜,可惜。 余克叹气,其?实他?和江逾白在刑部?牢狱之外,也曾见过一面的?。 实在是印象深刻,抛开六元及第的?光环不谈,江郎美?姿仪,有古君子之风。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间?,如此形容也是不为过的?——嗯,余老大?人是有点颜控的?。 不止是余老大?人,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包括御座上的?天子,都是看脸的?。 在这个时代,若是样貌不好,就?算考得官身,仕途上也是要艰难几分的?,状元因貌丑降为榜眼的?事情都发生过。 很难说陛下是不是因为想到了江逾白的?样貌才稍加宽宥得…… 不过在余克看来,也没宽宥多少,举族流放岭南,三?代不得入仕…莫说圣旨来时,江逾白已经被用了刑。 岭南与京城,相距数千里之远,又是烟瘴之地?。纵然是比唐宋时期好上许多,也依然不是什么好去处。 哪怕江逾白撑到了岭南,也不过死路一条而已。 余老大?人还是有些可惜的?,不过也仅止于此了,他?不会?去接触江逾白做什么有损自己士林名声的?蠢事。 不仅如此,他?还要刻意恶待,以彰显自己对?此事的?深恶痛绝。 芝兰挡路,不得不锄而已。 即将被恶待的?江逾白并不知情。 他?正魂归位的?时候,恰好是行刑开始的?前一刻,第一次被凌迟的?50刀体验感不是很好。 嗯,下次不来了。 江逾白本以为这又是一世已经失败的?求道,就?像上一世那样,来自天权至理的?恶趣味。 他?只是求道者,不是神明?。 来早点兴许还能自救,但这都上刑场了,末路难转。 江逾白还有些感慨呢,上一世自己好歹还有个全尸,这回全是分解成英雄碎片,三?千多片的?那种人脍了。 却不曾想峰回路转,被改判了流放。 哪怕流放依然是九死一生,但到底是有了些喘息空间?。 江逾白被衙役丢进了满是人的?牢房之中。人群顿时散开,仿佛避他?如蛇蝎。 这些都是与他?同姓的?族人。 只是突遭此难,状元郎的?恩惠没享受到多少就?被拉入泥潭了,对?江逾白可谓爱恨交织。 第150章 无?人言明?,但行动上已经是类割袍断义了。 江逾白也没有想着修复关系,这是修复不了的?矛盾。他?现在更重要的?是,避免自己死在失血过多、伤口感染这两件事上。 毕竟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就?说明?还有那么些转圜的?余地?。 左胸连肺,也不知是不是伤到了——这话实在是没必要,他?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块好的?皮肉? “咳咳……” 江逾白呼吸都是带着生疼的?,一疼就?想吸气,一吸气就?咳嗽,一咳嗽,右胸的?伤处就?更疼。 叫人无?奈的?恶性?循环。 他?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一步两晃地?往牢房里唯一的?光源走去。 那是一方?小桌。 桌上是一盏破烂油灯,火光摇曳,这是暗无?天日?里唯一的?寄托。、 嗯,江逾白的?想法很简单,死中求生。 用火烧,止血先。 不止血就?是今天死,烧焦止血就?是明?天死。仅有的?益处,就?是能拖延一点时间?。 火烧止血是无?法解决后续伤口感染的?问题,这点江逾白很清楚。但他?的?头脑,已经因为持续失血有点发晕了。 江逾白抓住油灯的?举动无?人阻拦。 牢狱中人并不清楚为什么早上被带出去凌迟的?江逾白又好端端的?回来了,所以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冷眼旁观。 灯火明?明?灭灭。 江逾白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动手。 “江逾白,出来!”牢房外有人喊道。 ----------------------- 作者有话说:世界三是架空世界观,设定参考明朝中后期,有二创和私设(反正一切与正史有出入的就都是我编的) 另,首辅人设以及行事参考张居正。 第97章 谋策 江逾白被?单独带了出去, 还没到前,他便?已经大致猜到了会?在这个时候找他的人是谁。 在锒铛入狱之前,江逾白曾是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这于他一个才踏入仕途两?载不到的新人来说, 已经极快的晋升速度了 更何况还是在户部?这样?一个绝对谈不上清水清闲的衙门。 而行高?于人, 众必非之。【1】 江逾白被?超擢拔升到这个位置上来, 不是白得这样?的荣耀的。 新帝与首辅有意整顿吏治以图中兴天朝,罢免升迁调动了大量官员, 京官中便?有了缺。 作为新帝绍统后的第一次科举, 江逾白不仅是六元及第的天之骄子,同?时还是身家清白之人, 没有旁的根脚,作孤臣纯臣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在旁人眼中,江逾白就是全须全尾的天子党。 牢房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这人藏头遮尾,但身形是再熟悉不过的。江逾白没有行礼, 动作牵动伤口会?疼, 反正他早已是戴罪之身, 所以便?只是问:“大人本不该来。” “你才本不该在这里。” 那人转过脸来, 面容清癯,正是首辅大人。 他叹了口气, 把江逾白摁着坐下。他来自然不是空手前来的,上好的金疮药、烈酒、纱布之类他都带了个齐全。 不为良相,则为良医。 陈正德也是有些医术在身上的。 江逾白身上血肉层叠绽开, 外衫敞着, 血也还在淌着,让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陈正德看着也觉出疼来。 他能看到江逾白身上除了凌迟所受的刑,似乎还有点旁的伤, 鞭痕寡淡,可首辅一眼便?能瞧出这里头怕不是肉都打烂了。 他分明是交代过锦衣卫诸人好生照看着江逾白,就算用?刑也只能有些面上看着可怖的。如今,怕是锦衣卫这等天子亲军里头也有有二心之人。 “明见,你受苦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哪有不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江逾白说的简单,可裸露出来的上半身,哪里还有一寸好皮肉? “人多眼杂,我只能一人前来,还得藏头遮尾。原以为你身上只是些皮肉伤,却不想……如今也没有个郎中。好在我对岐黄之术倒也有几分了解……” 陈正德紧了紧手中的纱布,拿过江逾白的手来把脉。 脉象浮而无?力,气血受损,肺气虚弱。内里因为受了重刑,脉络不畅,瘀血内阻,怕是将来……有碍寿数。 且不止是有碍寿数,往后骑射、舞刀弄枪的,也全然不能做了。 江逾白不是什么文弱书生,君子六艺中旁人都薄待“射”、“御”,他却是精通骑射,实打实的文武双全。 那样?一副康健的身子,就这样?败了。 陈正德收回了手,没说实话:“好在无?碍,都是些皮外伤,你一路上仔细着些,等伤好全了就无?事了。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耳,动摇则俗气得消,血脉流通,病不得生,户枢不朽也。”【2】 “我记下了,定会?多加小心。” 江逾白也只作不知,撤走了自己的手,重新披上了外衫。 衣服一遮挡,他就还如同?从前那样?身姿挺拔,仿佛是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明见,此番不要?怨陛下。朝中无?臣可用?,陛下于此也是无?力转圜……他们就是选中了你,一个根基不深,却又风头正盛,只能仰赖圣眷之人祭旗。” 谁能想到这些人宁愿伪造一场牵涉甚广的科场舞弊,来与天子叫板? 中兴天朝,不是一蹴而就之事。 从整顿吏治到重定黄册,而后还有整饬军屯、开放海禁诸此种种。陈正德自认自己手段已经足够小心温和,不该叫旁人起疑心才对。 谁知如今才是一个开始,就生出了这许多事端来。 他对上江逾白,是有愧的。 因为是他向陛下举荐的江逾白。 从陈正德第一眼在会?试中看见江逾白起,他就觉得江逾白这个人不像是表面上那样?温润无?锋芒,后来实际相处,也的确如陈正德所设想。 这样?一柄青锋剑,斩黄册,丈田亩是个极佳的人选。 “他们胆敢这样?步步紧逼陛下,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且安心,陛下口含天宪,这科场舞弊,不出三年?必然翻案。” 江逾白听着陈正德这些为君父开脱之辞,面上没什么变化。 本朝开国?二百余年?,早已到了摇摇欲坠之际。先帝的三十年不视朝,更是让整个政治中枢近乎停摆。 陈正德是那个意图力挽天倾之人,新君也是,他也是。 只是改革从来都难,仅仅是一个丈量田亩的起势,便?足矣开罪文官集团的士绅、武将集团的勋贵,叫朝中人人自危。 这就和东家查账一样?,查完了发现假冒错漏之处,是不是要?找出罪魁祸首? 这满朝可都是祸首。 就算为官清廉些的,就能保证自己宗族当中之人也都如自己一般吗? 陈正德口中的“他们”便?指的是这些人。 对于陈正德所言“翻案”,江逾白面上露出几分动容神色来。 “明见,此去岭南,我皆以打点过,路上解差也会?宽容一二。你不必挂心族人。”陈正德也没忘记江逾白的族人们,可以说是从上到下,从己身到他身,都考虑到了。 江逾白面上的动容之色更甚,拱手行礼:“江某在此谢过大人。” “何须言谢,你我虽年?岁相去甚远,可却是同?道中人。我哪里能舍得明见你这样?的明珠蒙尘三年?之久?” “时不我待,分秒都是金贵的。只你全须全尾到了岭南,便?可执此令牌,明察暗访,探探海禁之泽。”陈正德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放入了青年?手中。 江逾白垂首看去,上头刻着官印,样?式精美。 泽,古义有水之意,也有恩德利惠之意。 海禁之泽,就是在意指那些因着海禁受益,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愿开海之人了。 江逾白没有推拒,却不是因为当初接下出京丈田那般的理由了。而是单纯的,这枚令牌于他而言有大用?处。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 自然便?到了升华的环节。 “虽鹏翅之偶垂,岂鸿肩之就息?”【3】 君子之交间,诗词勉励常常传为佳话,载入史册。 陈正德拍了拍青年?人的肩,说出这一句,同?样?也是想成全一段佳话。可他说完之后,却又觉得这句说与不说好似没什么必要?,因为江逾白没有意志消沉,没有悲愤难当,更没有满心愤慨。 甚至刚刚从鬼门关边被?拉回来,都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陈正德平心而论,要?换作是自己,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入仕途不过两?载,便?遭逢大难牵累族人,再怎么想着长风破浪会?有时,也还是心气难平的。 这才是君子该有之风骨。 处变不惊,宠辱偕忘。 第151章 殊不知首辅心里这样想江逾白,江逾白也是这样想他的。 青年收起了那枚令牌,陈正德对他说了这样多,他同样也有一句:“大人,汝非相,实乃摄也。”【4】 宰相之制早已被废止,国有大小事皆由天子定夺,所谓内阁首辅,手中也不过只有建议的权柄。 陈正德为着中兴天朝,手中权柄已然是越抓越多,越抓越紧。 陈正德微怔,仿佛堪破了什么,却只道:“愿得此身长报国。”【5】 江逾白得到了一个自己意料之中且满意的答案,面上露出来了一点笑:“与君同愿。如今朝中少有可用之人,若那海寇归顺,陛下同大人也能多几分助力。” “正是这个理,只望交涉顺利才好……” 陈正德笑笑,此次招安乃是天子允准的,他心中成算是足量的。 他不再说这事,转而叮嘱道:“沿海一带多有流寇,陛下交代的事情固然重要,可人才难得,你也同样重要,保重自己,万事小心。” 一老一少还在里间对谈,有人已经渐渐靠近了这边的牢房。 “江郎。” 声音很熟悉,江逾白扭过了头,看见牢房外一个面容秀丽,温婉端庄的少女步步近前,和这阴森森的周遭环境判若两个世界。 江逾白识得这女子。 这是他的未婚妻,户部侍郎的嫡女,夏姯。【6】 ----------------------- 作者有话说: ------------------------------------------------------ 【1】“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出自李康《运命论》) 【2】“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耳,动摇则俗气得消,血脉流通,病不得生,户枢不朽也。”出自华佗。 【3】“虽鹏翅之偶垂,岂鸿肩之就息?”出自刘禹锡《问大钧赋》 【4】“吾非相,实乃摄也。”出自张居正。 【5】“愿得此身长报国。”出自戴叔伦《塞上曲二首·其二》 【6】夏姯,音同“光”,意美丽。 第98章 旧识 江逾白是浙江绍兴府人, 夏姯也是,不过她自幼长在京城,不曾回过故土。 所以二人虽是同地生人,却并非青梅竹马。 两人有婚约, 还是江逾白会试前。 他是白身士子, 门第连个寒门都算不上。 那时因为已然连中四元, 颇受士林看重。刚巧夏姯的父亲回乡巡查,江氏族长一合计, 便帮还没得官身的江逾白先筹谋了一二。 夏姯就是这部分政治资源的代表。 文官官场上的联姻是很讲究的, 通常分为两种,年轻官员同即将致仕的官员之间的联姻, 以及未入官场的士子同官员之间的联姻。 除此之外,其余类型的文官官场联姻多少都有遭受非议。最常见的就是:你二人官职相差无几,年岁也相仿,联姻莫不是有结党营私之嫌疑? 江逾白和夏姯虽有定亲, 但见面并不多, 寥寥无几, 今日才是第三次。 此前偶有尺素寄情, 但字里行间也无非是客套而已。 他们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至少在江逾白的视角是这样的。他对夏姯只是当做寻常人看待, 更亲近一些的都没有。 毕竟两人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江逾白的性子,说好听了, 是处事周到, 说不好听就是排外。 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他这里体现的很明显。 至于爱? 江逾白是没有的,他生性寡淡,鲜少有“爱”这样激烈的感受。 陈正德见两个年轻人, 一时也是有几分尴尬。 对着夏姯,陈正德也是有几分愧疚的,如今世道,对女子多有苛责,夏姯这遭怕是…… 老家伙干咳两声:“年纪大了,废话也多,絮絮叨叨讲了这些也就差不多了。”显然不打算横亘在二人中间,首辅放下药瓶,起身告辞。 “大人慢走。” 两人默契的沉默到首辅离开。 “你看到我好像并不惊讶?”夏姯语调带着几分忧郁。 科场舞弊曝出之后,夏老大人就当机立断让夏姯和江逾白解除了婚约,依此划清界限,明哲保身。可饶是如此,夏老大人也难逃被士林中人非议。 夏姯这一次来,手里还提了个精巧的藤编小篮子。 “生死间都走了一遭,没什么好惊讶的。”江逾白拿起那药瓶,给自己的手指上药。他身上不止是凌迟的伤势,还有许多暗伤。 关押诏狱的这段时间里,那种看不见伤口的刑江逾白是一点没少挨。头顶上那位哪里会只有凌迟,止于凌迟? 夏姯便不再问。 她不见自己的人生被毁的怨恨,也没有天真的去问江逾白当真科场舞弊?只将小篮子从牢房缝隙中递进去给江逾白。 两人相顾无言。 本也就不太熟络,两人性子还都是话不多的类型。 不过夏姯最终还是生硬地找了个话题:“冬去春来,家中青松依旧,亭亭如盖。本来去岁大雪纷扬,天寒地冻,我还心忧过青松积雪太过易折。” “现在想来,是我小瞧了这株青松。” 也不算太生硬,青松在二人书信中也提到过。 不过彼时相谈的,是“盖松柏影也”的闲适乐观。如今再提,已经是全然不同的境遇。 江逾白听明白了这话题中的深意,只是笑笑:“我知你何意。” 待到雪化时,便知松高洁。【1】 可这冬日漫漫,雪一落就是一生了。 夏姯盯他良久,一点没有少女的羞怯,忽而压低了声音:“爹让我带一句话。” “是他对不住你。” “夏大人只是明哲保身而已,何尝有错?反而是我对不住你。” 江逾白已经见过灵台流转的记忆,此案说白了就是政治倾轧、权力争斗,输了也没什么可耻的。他再聪明,也没有实践过朝堂诸事。 青年神色平静,一如初见波澜不惊。 夏姯有时会觉得这人甚至不太像是活人,罕见他有旁的什么喜怒形于色,她轻声,似是赞似是叹:“君去来如一,真性湛然。” 这是出自朱真敬的《临终偈》,其实放在此处并不巧妙… 但夏姯觉得恰如其分。 江逾白不期听到这样一句话,愣了半晌仿佛才找出了自己的声音只道:“无甚真性,不过执念耳。” 夏姯勉强牵起一分笑,也没有追问什么执念,她行了一礼:“时候不早了,此去一别,愿君珍重。”便同身边婢女一道离开了。 婢女落后半步,有些犹疑。 “小姐……”老爷交代的事情您没办完呢。 夏姯回首,神色冷厉不复温婉:“听荷,你是谁的婢女?” 听荷顿时就住了声。 夏姯脚步不停。 从始至终,她也不曾劝过江逾白以死明志,好符合士林中的政治正确,她爹哪里会说什么:“是我对不住你”? 若是凌迟照旧,夏姯是不必来一趟的。 可既然十死有一生,夏姯既然来了——她其实是感谢江逾白的,以及这一次爹爹的失利。 她有了不用出嫁的狭小空间可供转圜,不用一身荣辱系于夫婿。 同时,也因为这失之我幸,夏姯对江逾白、自己的未婚夫,是有愧疚在的,所以她不愿劝死。 今日一见,她更清楚江逾白不会自绝于此,心气未绝,怎么能说一个人死了呢? 绝境? 步伐匆匆间,她裙踞翩迁。 岭南当真是绝境? 夏姯走出了昏暗的牢狱,外间是正午时分,阳光分外耀眼。四四方方的京城,京城顶上广阔无垠的天空。 处江湖之远,亦可忧天下之忧。 * 此番事了,罪大恶极的江逾白显然是没有享受单间牢房的资格的,他很快就被带回了原来的牢房中。 牢房中人还是那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 人突逢大难,总是该责怪些别的什么东西来减轻自己的痛苦的。不能恨天子、不能恨高官,那就只能恨近在咫尺的江逾白了。 长路漫漫,想必是不太好过了。 不过有首辅打点,这些族人再不怎么好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能留一条命在。 少时江逾白是怀抱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入仕的,他出身白丁,自幼见惯吏治腐败吸食民脂,也见过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他想要改变这一切。 那就只能位极人臣。 这是一个伟大的志向,但依然有其局限性。士绅本也就是这腐朽帝国的根源之一,位极人臣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江逾白的正魂是生而知之者,但不代表他的分魂也是。这些分魂生于时代,长于这个时代,时代与自身的局限性是少有人能超脱的。 第152章 超前意味着自取灭亡。 这并不是意味着分?魂们就必须被局限,毕竟这是江逾白。 但时代的局限性不是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年人就能轻易迈过的,他同样需要历练、碰壁、失败,在打磨中生长出自己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新的血肉。 与不同的人同行,然?后分?道扬镳,遇见新的同行者,再次分?道扬镳。 最后,是独身前行。 江逾白的分?魂崇敬首辅,江逾白也同样。难怪过去的自己会愿意追随这样的人。 有些人的人格魅力,是无可阻挡的,所以?哪怕你知道对方要走的路是何等的艰难险阻,也不会轻易想要和他背道而驰。 因为你们是几乎一致的、薪火相?传的、生生不息的。 但改革是不容易的。 不过现在,江逾白不用想着这千头万绪了。比起?自我?改革,暴力才是一切权力的根本。 只是可惜。 江逾白忍不住蹙眉,不知道天上那位对他到底是什么?诡异的恶意。 这都第几世了,就没有一具身体是开局就好好的,最好的一回还是在制作?动画电影时,仅仅只是被毁容,脸上一点小伤,也没有太影响他的行动。 他是没有暴力的资本的。 天权从一开始就剥夺了这一项。 思虑众多,江逾白渐渐感到大脑晕沉,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朦胧睁开双眼时,牢房里已是夜色浓重?。 他呼出来的气带着体温,热的。 是低烧。 牢房外恍惚的一点月光照映进牢内,江逾白目之所及处,人影僮僮。 他有些慌,心慌意乱,视线无处安放,干脆强逼着自己闭了双眼,硬是支着身体坐了起?来,不再躺下才觉得安稳。 这样的睡觉姿势,让江逾白翌日?再醒过来时,四肢酸痛,感受腰、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在发烫。 狱卒们并没有给?这一族将要流放的人太多好脸色,一大早就闯进了牢房开始点人。 江逾白也被带上了沉重?的镣铐。 金属的冰凉倒是帮他降温了,江逾白苦中作?乐。 但牢房里的其?他人却都是如丧考妣,被狱卒们推搡着出了牢房,在出发之前,族内十岁以?上的男丁都要受三十鞭鞭笞刑罚。 天子仁德,不罪三族,只流放了江氏一族的嫡枝。 江逾白本也顺从地跟在其?他族人后面一步三晃地走。 谁知没走两?步却被为首的狱卒高声叫住了:“江逾白,你不用受刑,在此等候即可。” 态度都是格外和善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不少?的江姓男丁都转过头来看着江逾白,目光都是复杂至极的。 狱卒对江逾白是好脾气,对这些人那就未必了,直接上去就是一棍子:“看什么?看!还不快走!”说完,还回头又朝晕乎乎的江逾白讨好一样笑了一下。 少?三十鞭,乍一看是好事?。 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但凡有点知些人情世故的人都知晓。 江逾白没有搭理狱卒,只垂眸不语,现在身体状况太差,他无法凝神直接知晓是谁让狱卒对他刻意好言以?待的,只能默默思索。 江逾白的冷淡态度,狱卒也不恼,只是又看了看他,而后才舔舔嘴唇:“江郎,好好休息。”说完,慢吞吞的跟上了其?他狱卒。 这狱卒闹了这么?一出。 江逾白可以?看到自己接下来一路上被排挤、孤立的未来了。 三十鞭笞后。 全?族近百号人口,就被一队解差牵着出了京城。 晨间熹微,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这支庞大的队伍却在低沉的呜咽中走向?未知的灭亡。 江逾白步履艰难。 快走出京城上百步远的时候,他忽而回过了头。此刻这个距离,正好能叫他看清京城的全?貌。 这座屹立在此的都城风姿依旧。 江逾白很清楚,如果幸运的话,他还会回来这里的。只是,也许是残躯、也许是意志。 —————————————— 【1】待到雪化时,便知松高洁:出自陈毅 第99章 族长 走?出了京城官道, 人烟寥寥,周围草木渐渐旺盛起来,一眼?望去,不知深深深几许。 一队人马被?解差驱赶着往前走?, 谁要是掉队了, 都是毫不留情的?一棍子过去。 队伍里气氛沉闷, 不时有忍痛的?闷哼声和啜泣声。 江逾白是在队伍的?最后面吊着,他还在低烧着, 走?路一步三晃的?, 加上他又是贴着草丛边走?,时不时还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每次都勉强卡在解差耐心的?极限处反复横跳。 也就是他能这样干, 换其他任何一个人,解差都不会?有多?余的?耐心。张百户坠在队伍后面,手里头连棍子都没拿。 江而逾白也不是没事找事。 而是队伍中的?男丁身上都有鞭伤,如今深春转夏, 万一有破皮的?伤口感染, 那就真的?是鬼门关前遛弯了。 没了男人, 队伍中的?老弱妇孺就算走?到了岭南也活不下去。 因为?到了岭南, 他们这些戴罪之身还需要开荒。 虽说首辅有打点,但江逾白没有把全族的?身家性命都甩开不管的?打算。 路上肯定?是没有合适的?药材的?, 那江逾白就只能沿途找些勉强能用的?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草药能直接入药的?不多?,现在先找到有用的?, 等休息的?时候才能进行简单的?炮制。 队伍里和他一样在薅草的?也不少, 不过都是为?了编草鞋、草帽。一日要走?六七十里路,只穿一双鞋鞋底都会?被?磨烂的?。 日头渐渐升高。 众人在压抑中距离京畿地?区越来越远。 白昼里炎热,入了夜却又春寒料峭起来。 江逾白可?能是发了汗的?缘故, 白日里低烧的?不适感也渐渐消失了,这陡然一降温,他有种自己今晚又要起烧的?错觉。 这个温度,晚间甚至要点火靠在火边,才能不被?冻醒。 旁的?族人都是一家或者几家组合在一块,相互帮助,编草鞋的?编草鞋、编篮子的?编篮子、打柴火的?打柴火,倒也不算太艰难。 江逾白就不一样了。 他一个人做不来那么?多?事儿,所?以只能把事情按轻重缓急分开。先捡柴火生了火,至于已经被?他走?破了底的?鞋以及满兜子的?草药……就先放着吧。 “你。” 江逾白抱着几根干柴,正要往回走?,却忽然被?人叫住了。 他扭过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刚刚开口的?那人继续说了下去:“我爷爷让你今晚和我们一起。” 口气生硬,冷邦邦的?。 江玉成,是江氏一族族长的?孙子,他们二人之间的?年岁相差仅有三岁,曾经关系不错,可?现在…… 只能说是已经时过境迁。 江逾白没有拒绝:“好。”便?跟在了江玉成后面。 虽然一族蒙难,但已经有六十高龄的?江泰和,依然被?一众族人认定?是一族之长,大家捡柴火回来的?时候都会?顺带送一两根柴火过来。 所?以江泰和面前篝火正旺。 他老人家正端着粥碗,看着看着碗里的?东西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泰和见?江逾白过来了,也没有招呼他,只沉默的?喝着稀粥。江玉成把人带到了,也就算是完成了老爷子的?任务,他不想看见?江逾白,索性直接跑回自家媳妇身边去了。 族长一家在整个队伍的?中心。 江逾白也算是被?动的?万众瞩目了,周围人异样的?视线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他都已经习惯了。江逾白一如既往向族长问好,而后施施然地?坐下,就准备吃饭了。 流放途中是一日两顿,都是稀粥和梆硬的?的?菜团子。 菜团子里还有糠皮,委实不是什么?好下咽的?东西。很难叫人相信,这已经是首辅打点过的?情况了,没打点的?话?,原本的?流放犯人伙食到底是差到什么?程度? 就这样水准的?饭食,分量还是严重不足的?,就勉强不至于让人饿死?。 毕竟只有一队解差,这却是有近百号犯人要押送。 解差的?一切措施都是奔着让这些凡人更?好管理去的?,譬如出发之前先给?有反抗能力的?男丁来上三十鞭子、十多?斤重的?镣铐压制。 江逾白领了自己的?饭,看着黑白两色浑然天成的?太极图,还能安慰自己,至少不是洋葱,这……食物本味嘛。 的?确是食物本味,盐都没放多?少。 第153章 有了气力,弄简单的草药炮制就轻松许多了。他一个人默默忙活,和周围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泰和也就默默看着江逾白忙活,眼神复杂。 他许久不见这个孙子了,从科场舞弊案起,江逾白就被关进了诏狱,一直到凌迟中止,江逾白被带回牢房,江泰和和江逾白不在一个牢房。 这是半年来,他第一次见江逾白。 同从前没什么分别,只是曾经身姿如松,如今唯有孱弱。 青年很快就弄好了药草糊糊,拿破陶碗装着,挑了个看着好下手的人送过去。 江·看着好下手·玉成皱眉,并不接江逾白递过来的糊糊一样的东西:“我不用这些,你拿走吧。”声音还是硬邦邦的。 “眼下天热,伤口若不好好处理,是要害人性命的。伤好的快些,也好过一直放着。”江逾白没有退却。 “不要你的假好心,我们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拜谁所赐?!”江玉成彻底冷下了脸。 他如何不恨呢,江玉成自己是没什么读书天赋的,可他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孩子未必不能读书当官。 现在,读书当官就是个笑话。 江逾白只是平静道:“岭南路远,这一路还长着,你能撑得住现在,却不能一直撑着。成弟,你也已经有了家室了,如果没有你,她们孤儿寡母到了岭南又要怎么活下去?” 这是事实。 江玉成脸色更加难看。 双方气氛剑拔弩张之时,江泰和终于开口轻斥,骂的却是江玉成:“成哥儿,收了,死犟什么?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果然是最好下手的,江逾白把手中东西又往前递了递。 “就是读了圣贤书,才知道不与小人为伍。”江玉成恨声,但到底是碍着族长爷爷的面子,接过江逾白手里的糊糊碗。 江逾白转而对江玉成的妻子嘱咐道:“厚敷一层即可,敷药之前要记得用烧开的水清洗一下伤口。” 江玉成的妻子避开了江逾白的视线,只是点点头就迅速躲到了自己丈夫的身后去。 江逾白转过头,看着老爷子,展示了一下自己一整个白天来的收获。江泰和果然就明白了江逾白的意思,开口喊道:“成哥儿,把…” 他顿了顿,叫出了江逾白的全名:“江逾白弄得这些药都分下去。” “是,爷爷。” 面对长辈的吩咐,江玉成没有不从的,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是委曲求全了。 江泰和说完,又高声对周围的江氏族人道:“大家都好好把药用了,别叫伤拖着更严重了。” 只是,也许是因为江逾白的缘故,周围人应和的声音只有三三两两。 但江泰和也没有再管,看着江逾白,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地:“站那么久了,过来坐会儿。” 江逾白自无不可。 他和江玉成同岁,江泰和看他也是当做亲孙子来看待的,不然老爷子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操心一个孙辈的婚事,去寻了夏大人得来一桩良缘干什么?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知道你不会做那样的事。” 江泰和一语定调,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就是正常音量,也不怕旁人听了去,又或者,他就是想要其他人都知道。 江逾白也没流露出什么感动神色来,他低着头扒拉了一下篝火堆,让火烧的更旺一些。 “爷爷是懂我的。” “我是懂你,我只恨你不知道明哲保身。”江泰和咬了咬牙,声音压低了,这一句说完,忽而用力打了青年人一下,这一下极重。 老人家早年干过农活,也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家族族长,力气不小。 后背这一重击,江逾白好险没喉头一甜。不必看也知道估计是要青上一片了。 “原是我的过失。” 看着青年的狼狈模样,江泰和手收了回来,面色上带上了几分悲怆。 “错的是我,我错在只教你要读书明理,却没有教会你圆滑变通,你这根骨头,合该做天煞孤星才不会牵累旁人。” 一边的小童赶忙上前扶住老人。 天煞孤星这话在这个时代就是极重的了,古人多少有信几分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江逾白对江泰和这番话深以为然,所以顺从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错何尝在您?” 是啊,错的不是我。 错的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 江泰和看着这个算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他还那样年轻,却注定要是困在岭南那等烟瘴之地不得善终。 明见是自己教养的,江泰和是农家出身,最知道对于他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来说,一个好官意味着什么。 江泰和就是这样教江逾白的,他是一个朴素的农民,对江逾白的要求也是朴素的。 要做个好官。 为民请命,为民请命啊——这四个字从来都不容易,何为民?君为民请命,维护了百姓的利,就是要得罪缙绅的利啊。 明见会是个好官。 明见本来该是个好官。 自科场舞弊案出,江泰和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他怀着愧疚,总觉得这一切都是缘由他。 是他没有教好江逾白的缘故。 情到至深处,江泰和忍不住咳嗽起来:“是啊,错的是他们……事已至此,这些孩子难免对你有怨气。” 后面的话,又重新音量大了起来。 “但这是你活该,不管怎么说,你到底是牵累了他们。” 江逾白低眉顺眼。 “好好看看他们吧,他们都是与你血脉相连的族人,你们有着同一个姓氏。你读书多,习圣人言语,总是能找到出路的。” 江泰和这话就像是在交代后事。 本来还在偷偷旁听的人群登时就顾不上掩饰了,直接就看了过来。 江泰和这个族长做的是很成功的,从都流放了,这一族人,依然没有乱成一盘散沙就能看得出来。 一个家族的枝繁叶茂,除了家族子弟争气之外,有德高望重、明理知事的长辈也是至关重要的。 江泰和就是江氏一族当中的定海神针。 现在流放路上,本就人心惶惶,老族长还这样说话。 江泰和没有管旁人的想法,他盯着江逾白:“明见。”科场舞弊案以后,首次,他重新唤了江逾白的字:“你答应我,要好好护着族里人。” 江逾白没有拒绝,这本也是他该做的。 科举所费,都是族中亲人出资,他本来就欠着他们的因果。 江泰和转而又对周围的族人高声道:“我知你们对明见都有怨言,可错的是明见吗?明见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吗?” “六元及第,明见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这点如何能作假?” “明见是个好官,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是朝堂上,有宵小之辈排除异己,不让好官有立足之地。” “你们不信也罢,我只问一句,若天下承平,朝堂清明,为何赋税徭役年年上调?灾年不见官府救济,丰年不见家中余粮。” 赋税徭役的泥潭,江氏一族在江逾白考取功名之后就挣脱了出来,但此前种种苦楚,哪里是那么轻易能忘记的。 苛捐杂税,是足矣家破人亡的。 江泰和说这些,却没有提到更深层次譬如江逾白先前与黄册无关时那般风光,一沾手黄册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的话,也没有提现在就摆在明面上的待人还算规矩,一路上都不曾动过手中棍子也没有欺辱女眷的解差、碗中比之贫农还要好上许多的饭食。 他未必是看不见,只是不能说罢了。就连现在这些话,说出来都是很犯忌讳的。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明见的,但却要记住,不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对明见再不满,明见所学的学识却不是作假的。” “我江氏一族,三代不得入仕,可读书却是不能丢的。” “哪怕是多学几个字也好,读书识字,出路总比光在土里刨食要多些,哪怕做个账房先生呢?子孙们总是能有希望的。”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只有科举入仕才是唯一的出路。 江逾白看着江泰和。 岭南,他是要去的,路是人走出来的,走的人多了,就有了新的路。 江泰和坐在他边上喘气。 第154章 在这个时代,知天命的?年纪,老人的?身躯已然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了,往日里精神头不错,看不出太多?老态来。 现在江逾白再看,已然迟暮。 但江泰和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锐利。 他扳过江逾白的?脸,岁月的?纹理之间眸光深邃,仿佛透过这张年轻的?面庞都能看到过去的?自己。 江逾白也同样在老人的?瞳孔倒映中,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是模糊的?,看不清楚神色的?,可?痛苦却是能够传递的?。 断劫哪里有不痛的?呢? 他已经习惯了,所?以没什么?反应。 “明见?,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行未必是坏事。”江泰和突然低声道。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我如何能看着你就这样磋磨一生碌碌无为?? 江逾白愣了一下。 “南海诸番国,地?方远近不等,每年多?有番船往来进贡及行商。”江泰和只说了一句,却不止这一句。如今海禁甚严,这些南海船商能得到天朝的?正式接待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爷爷高见?。” 江逾白意外于江泰和一个仅仅只是略识得几个字的?农田老把式有这样的?远见?,这种忽而的?默契,叫他愉悦了几分。 “要记得回来。” 聪明人之间,很多?话?不需要点那么?透,走?私违反大律,江泰和很快也就翻过了这一篇,只是叮嘱道:“要记得回来,这里再怎么?说,也是故土。” 也回来看看爷爷。 江逾白没说什么?“吾心安处即是吾乡”之类的?煞风景的?话?,他郑重的?应了下来。 “我是不愿离开了。” 江泰和笑了,这很好。他一如从?前那样拍了拍青年人的?肩膀,又望向周围族人:“别怨他们恨你。” 第100章 秦师 江逾白并不?知道, 那天晚上就是他和江泰和相处的最后一个晚上。 人的死亡,总是被忽略在生命之外的。 只有当?它真?正到来时,人们才会偶尔想起来,生命中本就孕育着死亡。 翌日清晨, 江逾白醒来要叫起江泰和起床继续赶路的时候, 手?触碰到老爷子的身体才觉得不?对。 然?后他整个人就僵在那里, 也不?动了。 不?是不?能接受亲人的离世,只是回忆起过往不?免有些感慨。如果没有江泰和, 就不?会有现在的江逾白,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因果关系。 江玉成刚为妻子孩子打点好,转过头来要照顾老爷子, 见江逾白还傻愣在那里不?知道喊爷爷起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正要上前斥责江逾白不?干活就被占道,结果近前之后,他也像被传染一样, 站在那里不?动了。 江玉成不?动, 但眼泪是一点没压抑的。 小童也在一边眼泪不?止。 整个队伍中心?的异样很快招致了其他族人的注意力。 这才是流放第一天啊。 大家?自发聚拢, 看到了江泰和青灰没有一点血色的面容……男人们大多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妇人们的情绪则表露的稍明显一些,神情哀戚眼眶泛红。 都是族里中人, 谁还没受过老爷子的恩惠? 昨儿个人还好好的,今早就… 整个队伍都压抑起来,哭声以点带线, 以线带面, 很快就全队上下哀声一片。 既是为老族长骤然?辞世而伤心?,也是为自己前路漫漫不?止何处归而落泪。本就因为这段时间动荡而产生的惶恐不?安,彻底从这个闸口倾泻而出了。 江逾白没有落泪, 他是忽然?想到了从前。 江泰和从前抚养他,也是同江玉成放在一块养,两个人境遇都挺相似的,无父无母。只是江玉成比他要幸运一些,还有个亲爷爷。 但江逾白就不?幸运吗? 他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个把他当?亲孙子看的族长爷爷。 昨夜江泰和说:“我是不?愿离开?了”原是这个意思。 流放队伍的异常举动很快也让解差们警惕起来,其中一个本就早起心?情不?佳,见状拿着棍子就要上前驱赶。 脸上带着一道伤疤的解差却?拦住了他:“大黑,干什么?他们的族长没了,总要处理处理后事的,总不?能让人曝尸荒野吧?” “可是,百户,这要耽误了行程,我们都是要吃挂落的。”大黑还是不?愿放下手?中的棍子,他们这种押送流放犯人的,都是有期限在身的。 “今日落下的,明后两日补上就是了。再说,要是吃挂落,也有我担着,你担心?什么。” 张百户无所谓道,同时就拿住了大黑手?里的棍子。 大黑不?明所以,但见上官如此纵容,也只能悻悻到一边洗漱去了。 张百户则是目光深远,望向?那些犯人之中的某一个。看看日头,他要等的人也快来了,哎,他押解流放这么多回,银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好拿。 有了这钱,他再疏通疏通关系,以后就可以彻底留在京城里了,不?必累死累活干这些没有什么油水又朝不?保夕的活计了。 张百户仁慈地给?予了犯人们些许自由支配的时间。 这里再往前走?不?远,就彻底出了京师的地界了。 所以江泰和说:“我是不?愿离开?了。” 他要留在故土,和族里其他人不?一样,江泰和少时是在京城郊外的地界生活的,后来才跟着爹娘回了浙江绍兴府。 于江泰和而言,他的故土就是这里。 江逾白并没有被低沉的情绪困扰太久,他很快就组织人手?,为江泰和整理遗容、刨坑、下葬、立碑。 也许是因为老族长的骤然?离世带来的悲伤,也许是因为没了主心?骨,这些族人在恍惚间,竟也忘记了要远离害他们沦落至此的江逾白。 众人跪在坟堆前一言不?发。 张百户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的,他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默哀,对着江逾白招呼道:“小江大人,有人想见见您。” 众人本对张百户敢怒不?敢言,听?到“小江大人”的称呼时,又清醒了过来,多少都觉得刚刚江逾白那伤感是装模作样的。 江逾白没有搭理张百户,只是继续安静地跪着。 张百户被落了面子,脸上有点不?太好看了,又喊了一遍。 江逾白依然?是安静跪着。 张百户颠了颠自己手?中的棍子,很想直接揍上去,可是想想,那位点名?要见江逾白,万一待会儿带过去的是个鼻青脸肿的……这明面上还是有点过不?去的。 那位毕竟是江逾白的师长。 张百户只能忍了下来,耐心?等。等等你又何妨,送你走?的人也是我,就当?是给?将死之人的一点宽容罢了。 只是这一等就是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江逾白又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来,温文尔雅对着张百户那张死人脸道:“劳百户久等。” “不?久不?久。” 张百户横眉冷对,转身带路。 江逾白跟了上去。 身后的族人们面面相觑,依然?是对江逾白感触复杂的,此刻却?又忍不?住生出几分希冀来。有人来见江逾白,能在这个时候来见江逾白的,身份一定不?简单,那他们的日子是不?是能好过上那么一些? 说不?定有什么转机呢? 转机确实有,只是不会是族人们幻想的那样美好而单纯罢了。 世上没有救世主。 “秦师,师兄。” 江逾白被张百户带至近前,在远离流放队伍的地界,站着一老一少,都是他的熟人。江逾白行了一个弟子礼,恭敬唤道。 他现在的形象委实谈不?上太好,额头上还有一大块污迹。可依然?是仪态端方,一如从前,不?见半点落魄。 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曾经的得意门生,秦执中横眉冷对,斥责道:“愚不?可及,简直愚不?可及!老夫哪里有你这样的门生?”他情绪太过激动,几乎都要站不?稳。 师兄赶忙扶住,也是哀其不?幸的看着江逾白。 科场舞弊案会查期间,三人是见过一次面的,只是那一次也还是因为政见不?同,闹得不?欢而散。 再见面,也还是要不?欢而散的。 “你和陈简斋那厮有何分别?!要老夫说多少遍你才能知道,这天下从来都是陛下与士大夫共治,他陈简斋要走?的就是一条死路!” “前番整顿吏治,什么考成法,得罪朝堂多少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江逾白开?蒙的早,三岁开?蒙五岁入学?。 拜入秦执中门下时,还是个幼童,是那时一干师兄弟当?中年?纪最小的,加上长得好人又懂事听?话,天赋才情一等一的好。 可以说是秦执中的“掌珠”也不?为过了。 第155章 秦执中对江逾白的确是倾囊相授,不?然?也不?会有江逾白的六元及第。 没有正魂的江逾白,不?是什么生而知之者,如果他想要什么、想知道什么,这都是自己去学?习、实践的。他生而有之的,只是比寻常人要聪明一些,仅此而已。 那时师徒也是关系极好的。 只是师徒二人,终究是志不?同道不?合。 这个苗头早有端倪,在江逾白考完府试之后,开?始被秦师带着看朝堂政治时,两人就有分歧。 兴许是因为彼时江逾白尚未进入朝堂,想事情总是想的那样理想,眼珠子都不?带瞧一下底下污浊的。 秦执中不?一样,他离开?了官场,但惯性思维依然?在。 秦执中是个好人,民间广有其乐善好施的名?声。 但在他的认知视角里,为了维持朝堂和天下的稳定,百姓是可以牺牲的,只是牺牲的代?价大小与否。 苦一苦百姓,日子总能过去的。 所以在秦执中看来,像首辅那样试图变革,之前是整顿吏治,如今是丈量田亩,再后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乱子,这就是在动荡天下。 江逾白就是走?偏了路,不?然?凭他的履历,从翰林院出来,就可以进入六部熬资历。 等到时间一到,入内阁成为内阁辅臣,如果政治手?腕过硬的话坐上次辅、首辅、太子帝师的位置都是指日可待的。 原因无他,科举史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就是最好的光环。 “你听?信陈简斋的鬼话就是取死有道,你看他志大,却?不?知他才疏。如今朝中君臣相得,恰如彼时赵宋神宗与王安石。” “可天子会永远相信他吗?” “只要陈简斋一朝势弱,会有多少人迫不?及待地上去咬他一口,直至叫他不?能翻身。”秦执中这一番话也已经是第二遍说了,可江逾白依然?顽固不?化。 “你折服于他?他却?是牺牲了你。”秦执中最终点出了这一句关键。 师兄听?这一句话听?的心?肝有些发颤,连忙叫住:“秦师……” 江逾白眼帘低垂,还是那副对待师长恭敬有加的态度,可说出的话却?更叫秦执中恼火:“士为知己者死。” 秦执中冷笑一声:“可是你不?是孤家?寡人,你的愚不?可及牵累了你的族人,你看看他们,此一去岭南不?知多少人,要死在途中。我只问你良心?可安?” “世上安有两全其美之法?” “可你本来前景光明,明见你告诉为师,你难道心?中真?的没有悔过?” 江逾白答:“是我一个人的光明好还是天下人的光明好?秦师,首辅当?真?错了吗?我当?真?错了吗?” 秦执中冷笑:“这天下说是天下人的天下,不?过是他朱家?的私天下。陈简斋大公似奸,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私心?私情?” 江逾白莫名?道:“不?会一直如此的。” 秦执中看着面前这个风姿有损,但气度不?改的年?轻人,这曾经是他掌中美玉,惹旁人无数艳羡,而现在:“才人见忌,自古已然?。吴干越钩,轻用必折;匣而藏之,其精乃全。”【1】 这一段话仿佛忠告,又仿佛是讥讽。 师兄在一边看着干着急,想插话但又不?好插话,只能干巴巴的看着,两个人之间争执越发激烈…… 准确的来说,是秦执中单方面的激烈,而小师弟…说句不?好听?的话来形容,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一次的会面依然?不?欢而散。 可秦执中还是想要让江逾白知道是他错了。 “明见,你可还记得我们在路过应天府时,看到的那一副百万纤夫拉漕运的场景?你当?时同我说你为官就是想为他们求存。” “可现在你又拿什么来改变这一切呢?他陈简斋急着赴死,可你?你要做的事现在还能做吗?” 江逾白沉默不?语,像是无法对这句话给?出答案,又或者是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 秦执中摆了摆手?,让师兄扶着他,转身要离开?。 青年?出乎意料的开?口:“不?在庙堂从政,却?未必不?能为政。” 在《论语》一书中,当?官叫做“从政”,实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叫“为政”。他讲着词语之间的细微分别,却?在事实上没什么分别。 秦执中意兴阑珊:“罢,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你自行且去吧,此后便莫要再以师徒相称。” 这便是再无关系的明示了。 江逾白躬身应是。 师徒二人最终背道而驰。 然?而在走?出去十几步远之后,师兄搀扶着秦执中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他偏过头,用余光看到了那道身影,意有所指道:“秦师,江明见终非池中之物矣。” 雪压竹枝低,虽低不?着泥。【2】 这岭南路上,首辅一定会照应着江逾白,只要江逾白还活着,有朝一日,未必不?能起复。 秦执中叹了口气:“也罢也罢,我门下岂能有无信义之辈,他既不?愿以死明志,好歹师徒一场,为师便帮上他一把又何妨?” 仿佛刚刚几乎要对着江逾白老泪纵横那人不?是他一样的冷漠。 “安排下去…处理干净点。” * 杀了他。 * 他会杀了我。 * 江逾白清楚这一点,但他佯装不?知,平静地走?回到了大队伍中,他回来之后,张百户就没有再仁慈的给?这些戴罪之人继续休息的余地了。 队伍重?新慢腾腾的向?着南方行进。 马蹄声碎,风声呜咽。【3】 不?知多少枯骨埋路。 看来要尽早弄出些能够防身的武器了,解差腰间的佩刀就是个极好的选择,江逾白心?里是畅想着解差的佩刀的,手?上却?是只能在磨木棍,以求磨出一个锐角来。 不?管多少枯骨埋路。 走?下去。 ----------------------- 作者有话说: ------------------------------------------------------ 【1】“才人见忌,自古已然。吴干越钩,轻用必折;匣而藏之,其精乃全。”出自张居正,大意是虽然有才华,但不应轻易使用,而应珍藏其才华,以保全其精华。 【2】“雪压竹枝低,虽低不着泥。”出自朱元璋《咏竹》 【3】“马蹄声碎,风声呜咽。”出自毛《忆秦娥·娄山关》 第101章 拔除 因为江泰和临终前?的遗言, 江逾白在族中的地?位没那么尴尬了。 他得到了族人些许的谅解,但也仅限于晚上能?坐在一个?篝火堆烤火——当然,这也不?排除江逾白是他们之中唯一识得一些草药能?以备不?时?需的能?力?让族人们稍加宽宥。 但,更多的时?候, 江逾白还是一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 江逾白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行动, 去缓和他和族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就他以后要做的事情来说?, 这些人是离他越远越好,最好是当他死了都?成。 所以现阶段, 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就足够了。 要是自己哪天体力?不?支昏倒了, 有着族长的托付,族里也不?会完全?不?管他。 面对?不?可计量的危险未来, 团结是人们能?做的最有用的事情。一整个?族的人,抗风险能?力?要远高于他一个?人。 江逾白自己是个?弱柳扶风的,这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的。 另外…… 江逾白的视线移到了队伍左侧,坐在马车上负责督促犯人行进的张百户身上。 他一心二用, 一面余光留意着张百户, 江逾白的手?也没有停下时?不?时?翻翻路边的丛林, 找出些可用的植物作草药。 他身侧跟了三两个?族人, 都?是卯足了劲儿装作浑不?在意,实则一点没掩饰的死盯着江逾白的动作, 以及被江逾白选择摘下来的这些草的特征。 江逾白有些无奈。 这和在他耳边大声密谋有什么区别? 江氏一族算是积累良久,从他这一代才开始正式想着科举入仕。 其他大多数族人,也就识得几个?字, 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地?里刨食, 很多时?候都?显得很……嗯,淳朴。 农人有农人的狡黠,农人也有农人的淳朴。 只是江逾白这个?人太特殊, 大家对?他的观感都?很矛盾。 曾经的一族骄傲,现在却是全?族的罪人,尽管这罪名老族长说?与江逾白无关,都?是那些贪官、恶官害得,可大家真不?是那么容易能?放下的。 江逾白把手?伸过去,摊开来给这些个?围在他身边大声密谋的族人们展示了一下他择的药草。 “这个?是黄花地?丁,现下天气炎热,晚上喝稀粥时?,加在粥碗里一起闷熟,清热解毒是再好不?过的了。” 第156章 大声密谋的几人等江逾白真把他们想看的东西送到眼前?时?,反而又不?敢看了,默默转移视线,假装自己不?存在。 还有个?大兄弟动作上更加直接,拖着镣铐刷刷两步,扯开了好一段距离。 嗯,这一切都?是面朝着江逾白完成的,眼睛还装作不?经意在看前?面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媳妇。 江逾白忍笑。 没办法,他没接受过专业训练,在这样的事情上很难忍得住……是真的忍不?住。 这样的安宁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 队伍中部的位置,忽而有人抱着孩子逆行,一路来到了队伍的最末端,慌张地?左右四?顾,最后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正在择草的江逾白。 “白哥儿,白哥儿!” 妇人慌里慌张的,险些要摔倒,好在旁边有人扶了她一把:“我儿,我儿不?知为何,忽然就开始上吐下泻了。” 妇人眼眸通红,把孩子递到了江逾白眼前?。 江逾白恍惚了一下,这才定睛去看那不?过四?岁有余的小?童,只见这孩子面如金纸,浑身都?在不?受控制的打抖。 他忍不?住皱眉,上手?把住孩子的脉搏,一面追问:“不?是忽然的吧?上吐下泻之前?,应该还有些别的症状。” 妇人支吾起来,但一看孩子的模样,一咬牙才道?:“是昨晚就发了热,今日好不?容易退下热没多久,就这样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拖到这个?时?候才来找江逾白。 江逾白看出了这位母亲、妻子的难言之隐。 他记得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有占别人便?宜的份儿,一点好心都?不?会给旁人。 庸碌半生,被自己牵累流放岭南,厌恨是不?会少的。 又怎么会叫孩子来受江逾白的恩情。 只是,这孩子的症状拖的有点久了,现在又是流放路上,药材、环境、休息时?间都?是没有的。 江逾白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月婶,你别急,我记得这一带刚好就有对?症的草药,春儿一定会没事的。” 队伍末端的动静闹得这么大,走在中间的江玉成自然也听到了,他看着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春儿,心下隐忧,悄然间脚步便放慢了 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队伍末端去。 看到江逾白把完脉在和月婶交代什么,江玉成没有第一时?间上去,而是多等了一会儿。 等月婶慌忙听从江逾白的离开去找能入口的水之后,江玉成上前?眉头紧锁,问江逾白:“春儿还能?活吗?” “我尽力?而为吧,有些药材不?好弄,估计要进林子里。”江逾白也没有隐瞒,直接坦白道?。 “剩下的,就只能?看那个?孩子自己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进林子。休息时?间进林子都?是不?让的,倒不?是解差怕犯人偷跑,就是单纯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已。 江逾白很明显只是以个?人行动的角度在考虑这件事。 见对?方半天没再说?话,还在等待下文的江玉成莫名有些不?爽,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股不?爽是从哪里来的,没好气道?:“什么事都?得是自己做是不?是?那药草要些什么样的,你倒是说?啊。你小?时?候占着茅坑,不?还是我给你送的树叶子?” 江逾白不?是打小?就在书香门第里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他幼时?就是在乡野间长大的寻常孩子。 和江玉成之间互相攥了不?少对?方的黑历史。 江玉成说?的这话是确有其事的,但是这种亲昵的开玩笑一样的话语,放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难免尴尬。 江玉成反应过来,一时?无言以对?。 他也是看得开……马上就撒丫子准备撤离尴尬现场了。 江逾白却用一句话叫住了他:“你偷偷往爷爷茶碗里放□□最后被爷爷揍的时?候,我也替你求情过,至少少打了一板子不?是?”剩下九板子一顿也没少。 从这点上能?看出来,某人并不?擅长砍价。 “不?说?这些了,有事要请你帮忙。” 江玉成努力?忘却刚刚的不?愉,强自镇定:“什么事?” “这孩子的症状有些像时?疫,” 时?疫? 江玉成脸白了,这是天要亡我?他还没有留下后人传宗接代呢! 江成业那个?傻小?子是不?成的,虽然身体倍棒但不?够聪明,他还打算和芸娘再生一崽子呢。 “但不?是,这点你放心。” 青年说?话恶趣味的大喘气了一下,收获了江玉成的想打他但到底没打下去的巴掌:“但解差们是不?会管这些的,所以在我弄到药草之前?,别让解差注意到那个?孩子的症状。” “你多看顾一些。” 两人达成了共识。 * 响午日头正盛,族人们一停下来就各自找树荫边喘气歇息。 江逾白去找了解差,表达了自己希望能?进林子里采些药草的请求——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解差老爷没给你一棒子都?是好的。 但是,张百户在。 虽说?这位张百户不?怀好意,同时?拿着两份钱,但他的确就是目前?江逾白的后台。 江逾白顺利进入了林子,身边还没有解差跟着。 这样的自由,让不?少族人都?目露复杂的情绪。 张百户也在其中,他看着江逾白的身影,刚要打瞌睡就有人递来了枕头,他意味深长,琢磨着等会儿用什么理由脱身,去悄悄处理了这位小?江大人。 之前?他就一直想动手?了。 忍了半个?月,总算找到了机会——自然,这里也有张百户的其他考量在,哪有出京就让圣上亲自恩宽之人暴毙的道?理。 这不?是在打圣上的脸吗? 谁知道?张百户还没离开解差的队伍呢,江逾白就从林子里又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看上去惊慌失措的,一点没有平常的淡然模样。 镣铐限制了他的行动速度,凌迟的后遗症则让他喘息都?艰难。等江逾白来到解差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十分?狼狈了。 张百户收获了一个?自己的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你说?林子里有麻匪?”大黑低声惊呼。 他们都?是走过这条路的,路上哪里不?安全?、哪里安全?心中都?有数,这个?路段,哪里来的麻匪? 且不?说?是不?是真的有,就算真的有,这里的麻匪难道?靠抢这路段的破村子过活? 可笑。 张百户却是郑重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在前?头带路,我去看看,说?不?定是真有麻匪的探子也不?一定。” 听到百户要出马,大黑几个?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安心地?坐回去继续吃饭。 张百户是军中夜不?收出身,军里能?进夜不?收的,哪个?不?是个?中翘楚? 一两个?麻匪探子,还真不?在话下,再来两个?都?能?打穿。 再者,张百户自己也是不?信江逾白这胡说?八道?的什么麻匪探子。他们就是押送流放犯人而已,都?是一穷二白叮当响的,麻匪能?看上有鬼了。 再怎么聪明的读书人,也不?过是从小?读圣贤书读到大而已,不?通庶务的货色。 张百户和大部分?武人一样,对?只会满嘴“之乎者也”的文弱书生的态度都?是很轻蔑的。尤其是他看到林子里江逾白所说?的有人的行迹,都?是些野兽的兽迹时?就更加轻蔑了。 张百户跟在江逾白的身后,手?已经在摩挲着腰间的刀了。 再走深一点,再走深一点…… 猎人并不?言语,而是缓缓将?猎物驱赶进包围圈。 江逾白估算着距离也差不?多了,直接停了下来,手?指向林子的某一处,毕恭毕敬一样:“百户大人,他们就在那里了。” 张百户轻嗤一声,跟着江逾白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懵逼了:?不?是,还真有? 本来在密林里狗狗祟祟藏得好好的结果忽然被指出来的麻匪也懵逼了:? 不?喜欢说?谎都?是以诚待人的江逾白:微笑。 这鬼地?方还真有麻匪,这麻匪是穷疯了吗? 张百户首先就是感到离谱,因为他真的看到了两个?脑袋瓜子,不?过这两位一看就是不?是什么手?染鲜血的大恶人,身上一点杀气都?没有。 麻匪则是很无语。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新?人,新?人不?就是干最苦最累的活计的? 顶头大哥叫他们来看看这支流放队伍有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不?拘是钱财还是女人。 结果……现在……还被解差给撞上了。 解差啊…… 第157章 两个麻匪腿肚子都在打战,都是平头老百姓而已,平日里最多也就杀只鸡,哪个不怕当兵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一句“兵过如蓖”了。 两个麻匪恨恨的,早知道刚刚就不放走江逾白了。 江逾白在林子里的确是注意到了这两个麻匪的,他很确信这两个人也看到了自己,不过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装作不经意的又转了出去,一路上顺手做了些小布置。 麻匪们本来也就没胆子杀人,见他走了,便继续看流放队伍里哪家小媳妇可人儿了。 麻匪与解差对峙。 张百户眼睛亮了,他手从腰间佩刀上挪开。 这不是瞌睡来枕头是什么,他上前两步,和麻匪们面对着面,实际上则是已经在默数,准备反手给站在他后面的江逾白一刀毙命了。 谁知道江逾白干脆没等,他直接就是一石头对着张百户的后脑砸了过去。人体的后脑是最脆弱的,脑干和延髓是人体的生命中枢,但却没有骨骼的保护。 哪怕是以江逾白现在这样身体素质,也是轻松破开了张百户的防御。 这一下,直接就给张百户开了瓢。 血花没怎么飞溅出来,全染在石头和头发上了。张百户的后脑很明显凹陷下去了一块,随后没有半点挣扎,身体直接就软软倒了下去。 在两个麻匪面前,露出了他身后侧方站着的,还举着石头,面上古井无波的江逾白:“别怕。” 麻匪:……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他们几个,到底谁才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麻匪? 这位是敌我识别系统出错了,打错了人是吗? 两位麻匪相视,都是困惑:“这是咋了?”、“我也不知道啊,他上来就给自己人咔咔一顿锤,还叫我们别怕他。” 江逾白笑了。 这颗钉在流放队伍里的钉子,终于被他拔了出去,心里自然是愉悦的。他想要笑,便就笑了,哪怕弧度非常小。 这两个麻匪对张百户来说是好枕头,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好枕头呢? 麻匪们本来就精神高度紧张,现在看到江逾白那个残忍的笑,腿肚子打战的比刚刚的对峙张百户的时候还要狠。 至少刚刚还没咋见血呢。 这人看着文弱,下手却忒狠。 江逾白丢开了石头,压住想要喘息的病理本能,尽可能稳住声息道:“这位大人身上还带着些银两,二位如若不弃的话,尽可以拿去花用。” “今日在此,便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个倒霉解差摔了,后脑着地没了声息。” 麻匪们被杀气慑得有些战战兢兢。 “是是,我们刚好路过,这才捡了漏。” 江逾白蹲下身,抽出张百户腰间的佩刀,在麻匪们的积极配合下达成了一致意见,相互交换了武器。 麻匪们得到精铁锻造的军式佩刀,江逾白则得到了一把小巧的易于隐藏的武器。他达成了所有目的,面朝两位麻匪,后退了几步。 双方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麻匪这活不好做,过得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二位若是能回头,还是尽早抽身吧。” 留下一句忠告,江逾白拎着肉,转身离开,看他的身影,一点都不像是被镣铐束缚的行动笨拙。 嗯,刚刚动手的时候也不像。 唰得一下就开瓢了。 “…他人还怪好的嘞。” 望着青年离去的方向,其中一个面相更加憨厚的麻匪,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目露向往,长得好看又不显得凶恶,娶媳妇都不用彩礼钱了吧? 同行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那石头是没拍在你身上,还他人好。” “他给这当兵的开膛破肚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依我看,至少手上人命两位数起步,这带着肉回去,说不定就是拿来吃的。快点搜身,赶紧走了!” “走?走去哪?” 憨厚汉子有些不理解,顶头老大交给他们的任务都还没完成呢。 “等会儿你不想看到其他解差也进林子里来要我们小命,就动作快点赶紧走!” 事实也正如这个麻匪所猜想的那样。 江逾白在走之前,是特意拿走了点特产的,借用了一点对方的血肉摁进怀里,让自己看起来也受了刀伤的一样。 所以当他半身是血,又一次踉踉跄跄地跑出林子的时候,包括大黑在内的一干解差都惊呆了。 夜不收出身的张百户居然栽了? 江逾白演的入骨三分,畏惧和后怕交杂,腿肚子都在打颤,手还在死命捂着自己的伤处。 大黑等人甚至没有细问,瞧着好像事态超出预期,管你什么百户千户,保住小命最重要,哪里还能管的了别的? 就他们这大猫小猫三两只,真遇上麻匪大部队,那是给人送菜呢。 要知道,这可是张百户都没了啊。 张百户的死就是极大的威慑了。 要知道流放犯人兴许还能活,但他们这些官府出身的,那一定是十死无生的。解差们慌忙行动起来,拿着棍子就开始催促流放队伍中人赶紧起身赶路。 还休息?!再休息就别想醒着了! “身负刀伤”的江逾白无人搭理,也只能是默默一边流血一边跟在队伍后面挂着。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子,风吹动林中树叶哗啦哗啦作响,仿佛有几十人的队伍正在密林中穿行一样。 这一番动静,把本来就是不是什么特别精于武艺的混子解差们吓得够呛,直接带着队伍跑了起来。 江逾白:…坏了,玩脱了,这下要追不上了…… 还好是江玉成和春儿她爹知道江逾白还有点用处在身,回过来架着江逾白就跟着队伍一路狂奔。 “你无碍吧?”江玉成气喘吁吁,还不忘追问。 江逾白被架着跑,也依然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起来断断续续的,像是下一秒一口气喘不过来人就要直接走了。 “没…没咳咳咳没事……” 这双人挂件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第102章 夫子 晨光渐起, 昨夜起了薄雾,不过破晓时分就自然消散了。 江逾白醒得很早,在周边林子边缘里逛了一圈,再出来的时候顺带观摩了一下今日的日出。 也是少有这样的闲时。 等能见度更高了, 他才找了个地方开始给自己的伤口换药。白日里要各种装病痛缠身, 也就只有这会儿能好好上药。 换药的地方自然还是右胸的那一处伤, 环境恶劣,饭食也没好到哪里去, 江逾白恢复的不算好, 但好在没感染。 江逾白低头看去,那个碗大的坑被刽子手的高超技艺片成了向内绽开的莲花状, 在他胸膛上,颇有一种重峦叠嶂之感。 他抹上药,琢磨着怎么装自己命不久矣更加可行。当过演员,这些只是信手拈来而已, 更多的琢磨的是合理的缘由。 张千死了, 江逾白没有。 如果他一点事没有的话, 指不定幕后之人, 他的师长还要二次买凶杀人。江逾白装得半死不活吊着一口气,能极大避免这种可能性的再次发生。 毕竟他这负面buff都叠满了, 砍了个刀口,身上还有镣铐,一日要行近二十几里路, 吃不好睡不好, 就算勉强苟到了岭南,也难逃一死——就免了师长的麻烦。 其次,等到了岭南, 死遁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一举两得。 江逾白拢好衣服,从树后出来,就看见江鸣拿着今日的饭食过来。 朝气蓬勃的孩子们,是在这气氛压抑的流放队伍中,是少见的明媚。 “兄长——” 如今他们的流放之路已经走过了大半程了,有江逾白半吊子的医术在,以及背地里其实有部分解差暗中照料,这一路上也算是风平浪静。 江氏族人并没有出现减员的情况,就连妇孺都没有被欺辱的,这是实属不易的。 可族人们心里都还在畏惧着据说是瘴气之地的岭南,也不知落脚该在何处。到时候又要开荒养田,现在不死,到时候也是要饿死的。 甚至有人都在想,这一路干脆不要结束好了,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好歹还能有碗稀粥和菜团子呢,不至于活活饿死。 孩子们是没有那样遥远的忧虑的。 比起种田浇水,他们更喜欢跟着族里的新夫子读书识字。 这个新夫子,自然也就是江逾白了。 江鸣拜师之后,顺理成章的,江逾白就有了一圈的小徒弟。家里大人有看不惯江逾白的,也一样是厚着脸皮让孩子一同进学来。 第158章 反正也不用交束脩,不听?白不听?,识得几个字,只有好处没?坏处。 孩子们最开始都是心不甘情不愿,但跟了几节课很快就自觉了起来?——原因无他,夫子讲故事太好听?了!这?是一路上为数不多的快乐。 江逾白来?者不拒,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权当是打?发时间。 “兄长,今天要?讲些什么?”江鸣兴冲冲的。 江逾白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慢条斯理道:“温习一下前几日学的字,然后学一个新的字,最后就讲讲生水生食的故事。” 在讲学时,江逾白时常会?插入一些现代医疗卫生的相关知识,虽说现如今的岭南已经和百年?前那必死的流放地已经是相去甚远,但该注意的地方还是要?注意。 上次孩子们就听?到了原来?河水底下的河床会?抬高,所以河水才会?跑出河道去祸害庄稼,大禹原来?是靠土来?治水的。 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最讨孩子们的欢心。 “夫子夫子,今天学什么字呢?” 有个小萝卜头吃完饭也欢快地跑了过来?,迫不及待的问。完全忽略了他爹在他后边乌黑的脸色。 其他小萝卜头也陆续围了过来?。 他们能学认字的时间并不多,也就吃饭这?点时间,所以大家都很珍惜那些小人画一样的字。 有个年?轻解差也熟稔地坐了过来?,孩子们也是见怪不怪的,只是和这?个解差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今天学我?们的姓氏。” 江逾白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江鸣早就准备好的石块在地上写出一个“江”字来?:“什么是江呢?” 春儿积极回答:“是水,很多很多的水。” “不对?,哪里都有很多很多的水,江是比河要?大的东西,有长江!”少年?人反驳。 “奔流不止、生生不息的,就是江。什么是奔流不止?是永远不会停下来?的。什么又是生生不息?是不会消亡的。” 江逾白细细和这些孩子们解释,在他画的象形字里,一个正在行走的人站在水边。 他在讲的是这个“江”字,但又不只这?个“江”字。 “那我们的姓好厉害啊……” 有孩童雀跃起来?,因为是很厉害的东西,所以听?起来?自己也很厉害。 江逾白摸摸这?孩子的脑袋。 几个小萝卜头拿着或是树枝,或是石块的东西,在地面上七歪八扭的写“江”字。 年?轻的解差没?有动?,只是多看了两眼江逾白写的那个字,他也是旁听?的学生,但碍于?身份,也就只是旁听?而已。 休息的时间很短暂。 解差们很快就过来?开始赶人了,慢一步就是一棍子。 他们今天似乎是格外的急切,孩子们这?边有这?个年?轻解差,他喊了一声,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孩子们便作?鸟兽散,各自回到了爹娘身边去了。 年?轻解差又朝江逾白点了点头,然后才回到解差队列当中去。 江鸣在青年?身边站着,鬼精鬼精的:“兄长,他还没?有付束脩呢,白听?的。” 他当初跟着兄长开蒙,可没?好意思厚着脸皮白听?,就算是在流放路上,没?什么趁手的东西,江鸣也还是自己编了两双草鞋作?束脩礼。 拜江鸣所赐,这?几个小萝卜头给江逾白带来?了估计这?条流放路上都穿不完的草鞋。 江逾白只是笑笑,也没?说话?,愿意学习的都是好学生。 一队人马继续出发。 习惯了沉重的镣铐、脚上也磨出了厚厚一层茧子之?后,江逾白已经很习惯带着镣铐走路了,只要?不跑起来?…… “兄长,你看着心情不好,是不是有谁不好好读书惹你生气了?” 江鸣年?纪不大,但很自然的就混成了几个小家伙的头头了,尤其是江成业,家里的独苗,更是格外黏江鸣哥哥。 江逾白摇摇头:“就是有点累了而已,昨夜没?睡好。” 江鸣这?孩子总是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敏锐和机灵,江逾白自身情绪变化本来?就极小放在一边不说。当初在密林中自己手刃张千的事情、自己分明不曾受伤,但那事之?后一直在装伤重难愈的事情…… 如此种种,天性好奇的孩童却从来?不问。 江鸣体贴懂事的让人感到怪异。 今天之?所以解差催得急,背后是有缘由的。 解差们早早就选好了人手,准备进城采购补给。也是终于?能见着人气儿了。 一路紧赶慢赶,在解差的棍子威逼利诱下,一队人马总算是赶在黄昏时刻,抵达了目的村镇。 犯人们是不能进城的,那是少数被选出去能干力气活的、或者私底下又和解差们通融一二的幸运儿才能进去。 江逾白两袖清风又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没?有他的份的。 不过江玉成在进去之?前还来?找过一次江逾白,问他有没?有什么药材是要?带的。 和一般认知中流放犯人应该是手无寸银不同,这?队伍里除了江逾白两袖清风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在头发里、衣服夹层、鞋底、腰带等地方藏了些东西。 狱卒们搜身的时候也不会?刻意去拿走这?些东西,因为这?一部?分银钱是押送流放队伍的解差的。 利益分赃是不成文的规矩。 江逾白也细细说了几样药材,江鸣在一边听?着,偶尔跟着补充:“兄长说的是类似长这?样的……”云云。 江玉成听?着生气,终于?忍不住打?断:“江鸣,你管江明见喊兄长,怎么管我?喊玉成叔?你兄长比我?还年?长三岁,老爷子怎么教你的。” 江鸣笑得灿烂,还是喊:“玉成叔。”咱们辈分是各论?各的。 江成业也被带偏了,小小一只跟在江鸣身边,也朝自己爹喊:“玉成叔~” 这?不成器的儿子,江玉成黑着脸,撇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江逾白。没?好气道:“你看你教的都是什么学生,一点礼数都不懂。” 江逾白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样子。 江玉成一个人打?不过三个人,果断转身就走,跟上了解差们进城的队伍。 江鸣盯着一小队人入城的身影依依不舍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低头开始用树枝在地上练字。旁的小萝卜头都还在吃饭呢,他的饭碗却已经干净的像水洗过一遍了一样。 一粒米都没?浪费。 和江成业那下巴上有洞的吃饭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娘还得给个空碗给他兜着。吃完了手里的,再?拿吃空碗接住的漏出来?的稀粥。 江逾白看看自己才喝了两口的粥,又看看那个干净见底的碗,然后又看看自己的粥。在有了对?比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进食速度有多慢了。 树枝在地面上划拉,发出悦耳的摩挲声。 “这?一笔错了。” 江逾白指正,同时用手指在空气里滑动?了一下,以表示笔画走向。 江鸣便跟着一块写。 饭后其他的小家伙也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开始默写这?些天来?学过的字。夫子可说了呢,要?是他们今晚默的都好,就讲上回没?讲完的孙猴子的故事。 兴许是看孩子们练字,勾起了江逾白一些对?于?过往的感慨。他的诗才不行,只能算是中流水准,但书法却正好和诗才成反比。 只是也许久没?有写过字了。 江逾白也跟着一块在地上写写画画,一气呵成书写了九行诗。 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力道没?控制好,树枝拦腰咔嚓就断了,平添给这?诗几分戛然而止的苍凉感。 小家伙们围观,每个人也都就认识那么几个字,零零碎碎的拼在一块也不成句子:“同、人、市、三、一……”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 不令命绝要?鲜肉,片片看人饥人腹。 男肉腥臊不可餐,女肤脂凝少汗粟。 三日肉尽馀一魂,求夫何处斜阳昏。 天生妇作?菜人好,能使夫妇得终老。 生葬肠中饱几人,却幸乌鸢啄不早。 他们并不能读懂这?首诗,便七嘴八舌的问道:“夫子,你写的是什么啊?”、“夫子,为什么你写的字那么好看?我?的怎么不好看?”、“你笨蛋吗?夫子的手比你的大啊。” “这?是屈先生的《菜人哀》。” 江逾白换了根新的树枝,把最后“不早”二字给补上了,他只说了这?诗词的出处,转而就开始检查大家的课业完成情况去了,并没?有继续解释诗词内容。 第159章 “你们须勤加练习,才能得一手好字。你们看我?写的尚可,也只是手熟而已。” 不过,单就这?个诗名,也足够了。 兄长注意力在其他同窗身上,江鸣就悄悄跟在后面,默默的擦去了这?首《菜人哀》的痕迹。 今夜月色明媚,放眼望去都是不见云彩的,圆润的玉蟾近乎把一整片大地都拖进了寒月笼罩下。解差们没?有回流放队伍这?边,只留了两个人看着。 倒是难得能松快一点。 大家都是满心期许的等待着族里男人从镇里带回来?的好东西。 第103章 坍塌1 “爹爹——” “爹爹——” 小萝卜头远远的, 一看到江玉成,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眼睛里都能放出光来。 在?其他族人?面?前,江玉成顿觉倍有面?子, 也忘了前不久逆子气他的事?情了, 扛着货的胸膛都忍不住挺了挺。 一边的族人?亲戚倒也配合, 乐呵呵的夸:“成业这?孩子,看着就?皮实, 这?么黏你爹呢?” 江成业跑到了近前, 刚巧就?听见了一旁的大人?调侃他的话,不过他眨巴眨巴眼睛也没怎么听懂, 甚至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和他说话。 所以小家伙一转头揽住江玉成的腿,开口就?是。 “爹爹,你去城里给我买夫子说的东西了吗?爹爹,夫子今天又说了别的好多有趣的事?情, 爹爹, 夫子说……” 他是个小话唠, 声音稚嫩, 听着倒也不觉得反感——嗯,这?是对别人?而言。 江玉成可?就?不这?么觉得了。 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夫子夫子? 亏他刚刚还浪费那么多情绪…这?儿子还没长大, 怎么就?不中留了??? 好你个江明见,自己不想成家立业,就?来抢他的孩子。 于是放下货之后?, 江玉成气势汹汹地牵着江成业就?去找江逾白。自然他也不是那么幼稚的人?, 主要还是去送东西给江逾白。 拿些药材。 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交情…江玉成,还是不想看着江明见就?这?么死?在?半路上的。 芸娘也在?后?面?跟着提了些东西。 只不过在?走到江逾白附近之后?,她就?不再动了, 甚至还往回退了两步。 江成业则是和自己拘谨的爹娘都不一样,他立刻就?扑过去喊夫子,一口一个比喊爹爹还亲热。 江玉成这?个当爹的,立马又把孩子给捞了回来,色厉内荏道:“多大的人?了,还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 “江明见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礼数呢?” 江成业委屈巴巴,就?去看江鸣。 江鸣? 江鸣才不看这?个笨蛋。 江玉成赶开几个孩子,面?上也严肃了起?来。 “江明见,我有事?同你说。” “请说。” “我进镇里打听了一下我们现在?是走到哪儿了,前头有人?逃荒,怕是要同我们撞上。” 这?一路上虽然都是平静的,但这?平静只是偶然而已,但偶然终究会结束。 江玉成怕就?怕这?些人?饿急眼了,这?批逃荒之人?,规模可?不小。听说是旱了好大一片地方没下过雨了。 解差要是没镇压住,他们这?一族大半人?交代在?这?里都是有可?能的。真正饿到了一个境界之后?,什么人?性兽性都抛开了,脑子里只剩下食物?。 江逾白也是正襟危坐的。 “你同族里人?说说,一定叫他们别滥发?好心,小心招来祸事?。也不要乱看胡说,这?些天我们脚程都快些。” “这?是有没有同解差他们通过气?” 两个男人?言语间,全然不曾把逃荒者视为是人?一样。 一边的江鸣,并未走远,所以还是听到了些,却只觉得说不出来的恶心。可?是他很聪明,并没有把这?种想法上的转变表露出来。 江逾白二人?商量完之后?,江玉成一家三口就?回去吃饭了。 江鸣也要去给江逾白拿饭,不过却被?叫住了。 小童脚步一顿,转身?的动作都有些迟滞。 他虽然是背对着江逾白的,但莫名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仿佛要在?自己的身?上扎出洞来一般。 江鸣回过头来甜甜一笑:“兄长,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不用急着去拿饭了,饿一顿清醒一点也好。” “什么?”江鸣不解。 “你刚刚也听到了我和玉成在?说什么,心里一定会有些什么想法。人?长嘴就?是要把话说出来的,你既然对我不满,又为何要隐瞒着?”江逾白讲到这?里,似乎是自嘲一笑。 “兴许我不是好人?。” 江鸣本不想说的,但是他到底年纪还小,就?像本来想要隐瞒情绪,却被?江逾白完全看穿了一样。 总角小童憋着嘴,这?才终于是低声问道:“为什么不救呢?他们都是没有办法才沦落至此的。为什么还要见死?不救?明明救一个就?能活一个,活着才有希望。” “哪怕只救一个,也是一个。” “他们有了一口吃的,就?有气力了,说不定就?能走到有水的地方了,说不定就?能活下去了。” “真的能活下去吗?今天活了明天能活吗?这?一顿饱了,那下一顿呢?出路在?哪里?” 江逾白只是平静反问。 他的眉眼在?素色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冽。分明只是很随意的坐着,神态和寻常也别无二致,看着还有几分肖似佛堂里的佛像呢。 江鸣却觉得是不一样的,是很残忍的。 江鸣回答不出来兄长的问题,他只能说:“饿死?会很痛的。” 他低声喃喃着这?句话。 “没有出路。” 江逾白自问自答,不管江鸣口中的痛苦与否。 江鸣咬着牙。 “农人?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忙活自己勉强果腹的口粮,但是他们一年种出来的粮食,真的只能够自己勉强果腹吗?” “是种出来的粮食,只能留下自己勉强果腹的部分。” “从前朝廷赋税明明不重?,可?为什么每次一到灾年,还是有很多人?被?逼的不得不卖妻鬻子?” “朝廷每年从各地能缴上来的粮食会有一部分进入预备仓,就?是拿来专门赈灾用的,各地都有预备仓,为什么少见派上用场?你吃过这?些赈灾粮吗?” 江鸣点点头又摇摇头。 “大旱从来旱的都只是农人?。”江逾白做了总结。 在?这?个金字塔一般的社会结构下,苦难从来都是来自于上面?。不管是上天还是天子,这?些苦难都会如同流水一般,流过上层阶级,沉淀在?最底下。 水越来越多就?会变成洪水。 洪水会推翻这?个金字塔一般的社会结构,然后?再重?新建造。 在?中夏的历史上,这?是一个有关轮回的故事?。 江鸣听着前面?一连串的质问,无话可?说,但听到江逾白的最后?一句,他不解问道:“兄长,为什么?你为什么说大旱旱的只有农民?” 分明朝廷也会因为大旱收不到粮食,地主自家里的收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缙绅家有余粮,农民家没有,那么为了现在?能够活下去,农民就?必须出售自己仅有的生产资料、” 江逾白意识到自己用词错误,他很快换了一个更易于理解的词语:“自己仅有的生存之本,他要卖田才能买粮活下去。” “镇里乡里,能有钱在?这?样的世?道里买田的,就?那么几个。大家商量好,都用最低的价买走农人?的田地,再随便用些陈粮打发?了。” “一场大旱下来,农民们家破人?亡,缙绅们确实可?以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卖了陈年旧粮,又低价扩大了自家的田地,所以大旱对他们来说,是好事?才对。” 江鸣听愣了。 他这?个年纪想要理解这?些,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但是,又不是那么困难。因为每一件事?情,江鸣都见过,他见过,只是他那时还不知道而已。 “那朝廷呢?朝廷怎么能得好?” 江逾白用一种看无知稚童的目光看着江鸣,他笑了笑,那笑里却还是只有残忍的意味。 “傻孩子,朝廷百官,说白了不也是地主吗?” 江鸣听懂了这?些话,他想从千头万绪的杂乱思绪当中抽离出能解决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这?个解答过程注定很困难。 他足足想了两天一夜。 到最后?流放队伍和逃难队伍都遇上了,江鸣也依然没想出来。 “大兄,你在?想什么呀?我看你挎着个脸都好几天了?” 江成业很是不解,爹爹说,他们马上就?要到岭南吃荔枝了,这?不应该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吗? 第160章 江鸣不理这?个笨蛋。 他跟着流放队伍,从逃难队伍中间的大路穿过去,这?些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经走得没有一点力气了,软趴趴地倒在?路边,嘴唇干涩,看着流放的队伍,目露希冀。 族里有不少人?都被?缠上了。 有人?磕头,有人?哭喊。 “行?行?好吧,行?行?好,就?给一口粮食,我儿真的要饿死?了…” 江玉成已经提前和大家打了招呼,没有人?发?善心。他们就?那样冷漠的从中穿插了过去,还有实在?无法只能死?命一搏的逃难者干脆上手?来抢解差的马车。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也得了几棍子。 大黑畏惧嗜杀成性手?段残忍的麻匪,可?是对这?些一脚就?能踹翻好几个的灾民是没什么畏惧的。 为了避免这?些灾民继续闹事?,他拿起?佩刀,直接给离他最近的男人?爆了头,血花迸溅。 江鸣目睹了这?一幕。 他认得这?个男人?,刚刚跪在?月婶脚边求能得一口粮食的父亲,男人?有一双饿的一张脸上只剩下一对眼珠子的儿女,妻子已然不知去向?。 他大抵能猜到不会是什么好去向?。 大黑在?被?开了瓢的男人?衣服上擦了擦带血的棍子,他的举动惊退了其他还想得寸进尺的灾民。 那皮包骨脸上剩下只有一对眼珠子的兄妹,年纪小的妹妹哭了起?来,年纪大点的哥哥一言不发?,面?上是麻木不仁的神情。 解差们没有停下,所以江鸣也不能停下。 他只能扭过头,有些自虐一样要将自己的视线在?这?群人?身?上多留几分。 他们离开之后?,很快就?有几个人?上前拖走了男人?的尸体,拖去了隐蔽处,是用来做什么呢? 江鸣不愿意深想,他的视线自然地从死?掉的父亲身?上移开。 他看到了母亲父亲女儿儿子姐妹兄弟,而现在?他们全都从身?份当中解脱了出来,只是人?。 他看着他们面?黄肌瘦,看着他们瘦骨嶙峋。 他们的肚皮是隆起?来的,里面?大概率只是些树皮和观音土。 观音土其实并不好吃,吃了之后?还是饿,一点力气都没有。树皮也不好吃,但是如果用火烤一下或者磨成粉的话,总还是能入口的。 “江鸣哥哥,他们那是在?干嘛?” 江成业一路上就?没停下过自己各种问问题的嘴,什么问题他都想要得到解答。 江鸣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正好看见江成业手?指的方向?。 那是…… “他们是在?易子而食。”江鸣这?样回答。 “什么是易子而食?”江成业不解,这?个词他是第一次听。 “就?是你爹你娘还有我兄长,还有我们两个都很多天很多天没有吃饭了,马上就?要饿死?了。” “为了能有东西吃,你爹你娘就?把你送给了我兄长,我兄长就?把我送给了你爹你娘。” 江成业似懂非懂地梳理着这?复杂的人?际关系,然后?恍然大悟一般长“哦”了一声。 江鸣快速补完自己要讲的话:“这?样子他们既能吃饱又不用为自己吃了自己的孩子而难受。” 江成业反应了过来,小脸顿时煞白。 这?个故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恐怖了。看了看自己最喜欢的爹娘,又看了看自己最爱的夫子,最后?看了看自己亲爱的大兄。 感觉内心在?做什么很复杂的挣扎。 “大兄,能不能让我爹娘吃我就?行?了?我感觉夫子一个人?吃不完我。” 夫子瘦巴巴的,真不像多能吃的样子,浪费粮食是不可?以的。 江鸣笑不出来这?笨蛋,索性没有再管他,他回忆起?了自己之前和族长爷爷相处的某一件事?,那是出门去茶馆喝茶,听说书人?讲故事?。 在?说书人?的世?界里,世?界总是刀光剑影,波云诡谲,神鬼志怪的。江鸣很喜欢听这?些奇奇怪怪的故事?,那一天说书人?讲的是包青天断案。 旁边有个老爷子听的兴起?,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喊了一声:“包大人?是个好官啊!要是咱们这?也能有这?么好的官就?好了。” 族长爷爷那时是非常得意的摸着自己的胡子的。他悄悄偏过头来和自己说:“他们没有,咱们有。” “你明见哥哥一定是个好官。” 爷爷总是最骄傲那个和他的血缘关系都能山路十八弯不知到哪里去的养孙。 现在?江鸣想来,其实,兄长和那些当官的也没什么两样,没有爱民如子,也不像是包大人?一样。 兄长也是冷漠的,残忍的。 可?他会写《菜人?哀》。 好像又和其他所有官员都不一样。 江鸣并没有能读懂那一首诗的能力,他也的确不认识几个字,可?他恰好就?认识这?三个字,又那么恰好的知道了菜人?是什么东西。 因为他、阿姊、阿兄、爹娘曾经就?是菜人?。 年幼的江鸣只知道自己所见所闻。 而中夏幅员辽阔,一直是个多灾的国家。 《资治通鉴》记载了1300多年的历史,其中“大饥”这?个词出现了41次,每隔三十年出现一次,“人?相食”这?个词出现33次,大概每隔四十年出现一次。 百姓只有在?类似这?样的时候,才会作为一串数字,出现在?史书的注脚中。 这?些江鸣是不知道的,但也许他以后?会知道。 也许是因为白日里的所见所闻,解差们今日大发?慈悲,让犯人?们提前结束了今日的路程。 大家伙儿都身?体虚软地四处瘫着,竟然是没有一个人?主动去拿吃的,解差们没有像平常那样催着人?捡柴烧火煮粥。 江逾白是其中为数不多还有点精力做别的事?情的人?,他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图,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 今夜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满空繁星让黑夜都不那么模糊了。青年看着星辰转动算了半年,总算是确定了自己的地理位置。 这?也马上就?到岭南了啊。 他掐指一算,自己也差不多该死?了。 这?最后?一格电的续航时间未免太长,想着,江逾白看了看某个解差的位置,人?家估计也要等不及了。 江鸣沉默着端着碗过来了。一边本来还想逗逗他的江玉成都只能被?动跟着沉默,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江逾白身?侧。 江玉成是想来聊聊。 白日里百姓逃荒的那副场景实在?恐怖,让不少族人?都心下难安——是不是到了岭南,他们也会如此。 传说之中的瘴气之地,如何种粮也没人?知晓,打渔他们江氏一族更是一窍不通。 今日饿死?的他人?,明日说不定就?是他们。 江逾白安静地听着江玉成絮叨着焦虑,小口喝着粥。 “你倒是说两句啊!” 江玉成静气不足,见青年好似没在?听这?么严重?的事?情一样,一时有些气急,他就?催了一句。 然后?江逾白猛烈咳嗽起?来,拿着稀粥的碗都在?剧烈摇晃。 这?下给江玉成给吓着了,他平常就?是个五大三粗、神经大条的人?,这?会儿都手?足无措了起?来,想帮江逾白拍拍背吧,又担心等下自己用力过猛给江逾白越搞越严重?了可?怎么是好? 青年勉强放稳粥碗,偏头就?是一口暗红色的液体咳了出来。 江玉成一看,心都半凉了。 咳血,这?对现在?的医疗条件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意味着病情已经很严重?了,是要死?啊。 江逾白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几个解差过来。 不过看到是个病秧子马上就?要见阎王了,大家也没什么兴致,继续回去喝酒吃肉去了——解差的待遇和流放犯人?自然是不会相提并论的。 江玉成看着过来又离开的解差,心更凉了。 “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点…”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找点什么,至少手?里有活不那么心慌意乱一点而已:“对,我去给你找你之前说那什么玩意儿清热解毒的。” 他想起?来兴许有什么东西能用得上,说完就?火急火燎的跑了。 这?不稳重?一如既往,一点没有当爹的样子。 旁的族人?看起?来就?要靠得住得多,月婶忙打水过来给江逾白擦拭。 江鸣冷眼旁观,带着江成业这?个小笨蛋,让这?蠢蠢的小家伙别在?这?个时候胡闹打扰大人?们。 江鸣心想,都是一群笨蛋。 兄长那堆浆果就?藏在?不远的地方呢,还是那种很常见的、不能吃,但是会被?孩童们拿来做玩具的,有着红艳艳汁水的味涩浆果。 第161章 第104章 抵达 江逾白自那天吐过一次血之后, 就仿佛是再回不?到过去?,时不?时就能?咳出?点血来……一开?始江玉成还惊慌失措,看多?了之后,他诡异的就看习惯了。 好像明见也没有真因?为吐血死了。 所以完全不?通医理的江玉成得出?了一个终极结论: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比起江逾白的半死不?活但至少还活着, 更让江玉成这个代理族长?心焦的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江氏一族都是北方人, 流放路上行进?缓慢, 所以身体都在缓慢适应越来越往南这个方向的气候和水土,一路上都没出?什么事儿。 但等真到了岭南地界, 因?为水土不?服病倒、腹泻的就有好几个, 一个个拉的都小脸通黄了。 偏偏江逾白自顾不?暇,也没有余力医治, 只能?这样边拉边走。 马上就能?休沐的解差可不?会管你这些个犯人是什么情况,越近岭南,他们催的越急。 这就导致本来流放一路上精神面貌都还算不?错的江氏族人,在短短的四五日之内就看着都是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了。 愁的江玉成头发都不?知道掉了多?少了, 比起他家那个没心没肺的傻儿子江成业, 日子要难过得多?。 江玉成每日不?是去?那家帮忙了, 就是去?这家搭把手了。也没顾得上管自己家里的事情, 万幸是江成业身体康健,一路上过来一点毛病没有。 旁的孩子没有夫子管教着, 继续温习功课、写字的也很?少。他们也多?少有点不?适应湿热的新环境,这溽暑蒸人的,跟着父母身边显得蔫蔫的。 江鸣是少数还在自己拿树枝习字的。 江逾白没再教, 他却是记得《菜人哀》的一些内容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总归是还记得几个字,就自己囫囵去?写。 至于……明明他知道兄长?一点事没有, 却不?干脆去?请教的缘故,也很?简单。 尽管江逾白不?是真的命不?久矣,但他也确实是一副残躯,平日里走路都是两?个男丁轮换着架拖着走的,已经是一个完全体挂件了。 不?然以现在解差们赶路的急切,他早就不?知道挨了多?少棍子了。 万幸是,这苦日子眼看着就要熬出?头来了。 * “哎,黑哥?怎么是你?不?是说这次带队的是张哥吗?” 负责在玉水一带交接的管事早早就在流放地等着了,好不?容易见着流放队伍,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大黑提起这事,也是一脸伤感:“张哥……唉…”他欲言又?止,总之是丝毫不?提拿着张千遗财去?花天酒地,找小娘子的事情的。 其他解差也都跟着扼腕叹息,实在是不?能?更真诚。 “我们路上遇到了麻匪…” 只一句,后面的就不?用多?说了。 这年?头因?为大灾小灾、徭役赋税都越来越重,匪患也是跟着水涨船高,朝廷年?年?剿匪,愣是一点匪患没打下来。 “你们这批犯人还挺不?错的,我数数……” 管事也就不?再废话,他本也就那么随口一问,结果数完之后,自己惊呆了:“呀,居然全都活下来了……” 嗯,这个估计是活不?成了,没全活。 管事话还没说完呢… 就看到了一个靠在别人身上,眼睛紧闭着的青年?人——江玉成有些麻了,不?对呀,明鉴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虽然看着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这怎么一到地方,就昏过去?了? 管事上前,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大人,就是有点水土不?服而已…您放心,人没事儿。”江玉成连忙解释。 水土不?服能?给人造成这个样子? 这都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吧? 管事是不?信的,他抬手查看了一下江逾白的脸色:“你这不?会是疫病吧?疫病无小事,我劝你最好交代清楚。” 江玉成不?是一个多?么有城府的人,他并没有意识到管事这是在刻意刁难,还将人家的问话信以为真,连忙解释道。 “不?是疫病不?是疫病,流放之前受了刑,这一路上也没个郎中?什么的,拖着拖着能?活到现在已是大幸。” “哦?受了刑罚,什么刑罚?你们不?都是要受鞭刑的吗?”管事挑眉:“怎么就他到岭南了还不?见好?怕不?是想要躲懒不?服徭役。” 他的同僚在旁边就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赵兄不?知道?” “这一批犯人不?就是那科场舞弊案罪魁祸首的亲族吗?圣上仁德,留了他们一条性命,就连已经在凌迟处死的始作俑者,都被叫住了。” “哦,原来如此…” 那个管事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尾音,笑容中?带着隐约几分轻蔑。 江玉后知后觉的感到不?爽,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连声应道;“是是是,正是如此。” 要是江逾白现在还醒着的话,估计就能把江玉成的心理剖析的格外明白。 虽说流放路上艰难险阻,但到底是没遇见什么人,这批解差也不?是那种多?嘴多?舌的,比起言语攻击,他们更喜欢直接物理动手。 就算物理动手,顶了天也就是一棍子。 这一路上不必心忧,可现在,已经是换了地方了。 就比如现在。 两位管事未必是真的收了钱要苛待江氏一族,兴许只是单纯的恶意罢了。 他俩自顾自唱戏也说够了,见江玉成和身后的一干族人都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也没什么兴致继续在这大热天里刁难旁人。 “行了,看在你们还算乖顺的份上,跟我过来吧。” 他们在前头带路。 后面的族人跟上,越往里走,未来几十年?要生?活的地方就这样缓慢地步入了眼帘之中?。 数村木落芦花碎,山骨细,坟寒屋破人憔悴。【1】 只一眼。 也不?知是因?为空气湿热污浊还是怎么的,大家都觉得此刻胸中?一片乌云,难以呼吸。 “孩子他爹…这我们可怎么办啊……” “这农具都烂了吧,怎么拿来开?荒?” “这得是有多?少人死在了这里?那坟也太多?了吧?” 族人当中?隐约传来这么几句。 “谁是主?事儿的?” 两?个管事把人带到了地方,这才再次高高在上的吩咐道:“找几个壮年?劳力来,上头的吕大人心善,给你们提供了未来半年?的口粮还有种粮,农具也都齐备,改明儿就能?送过来。” 听到这句话,大家心头的阴霾才散去?几分。 至少不?用担心,在这待上几天就活活饿死。大家贴身倒是都还余着些钱财,可没有入账的话,终究还是坐吃山空。 江玉成把蔫了吧唧的江逾白交给江鸣和江成业两?个小家伙看着,就匆忙点了几个男丁去?和管事一道走了。 剩下的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代理族长?走之前也没给安排,大家都是服从惯了的,加上这又?是新环境,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做什么。 各做各的都清楚,这一族的人员调动,就有点千头万绪了。 什么事情看着都紧急且重要。 最后还是位大娘,调理清晰的开?始分配人干活。 收拾院子的收拾院子,去?后山上拉黏土回来修缮屋墙的修缮屋墙,这些破烂农具也要处理一下。 就算是孩童,也都被分配到了各种力所能?及的小任务。 嗯,没人扶着的江逾白在地上躺了半天。 他倒不?是有意躲懒,不?去?干活…… 江逾白是没想到的,他本来想装病,结果没成想真病了。他的水土不?服,比族里其他人的都要严重的多?。 人家只是上吐下泻,他却是冷热失温、头晕目眩、全身乏力。 等江逾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这片破棚屋区也总算是收拾出?来了点儿人可以住的模样,他也已经不?知道被哪位好心人给拖到了木板床上躺尸。 而拿完粮食回来的江玉成,正端着个破了一个大豁口的陶碗,长?吁短叹地喝稀粥。 “咳咳。” 江逾白咳嗽了两?声,在这样的湿热环境下呼吸就感觉没有呼吸一样,因?为你呼出?去?的是热气,吸进?去?的也是热气。 “你总算醒了!” 专注于愁眉苦脸喝粥的江玉成瞬间反应过来,眼眸都是锃光瓦亮的:“我有事和你说!你先吃完饭,等会儿凉了,你吃完我再和你说。” 江逾白的午饭是一碗苦菜粥,他的粥粘稠程度看上去?就要比旁人的厚上好几分,回味发苦,但也勉强能?果腹。 因?为环境和身体的缘故,江逾白有些食不?知味。可他很?清楚,这碗稠粥估计是从旁人口中?节省出?来的。 第162章 大家不?曾明言过,可这一路上态度的转变,从最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这些不?懂医理的寻常百姓最朴素的观念就是病人多?吃点好的才能?养好身体,所以他们每个人都分出?了一些米粒出?来,这样自己吃的也不?会很?稀,同时又?能?确保留出?来一碗稠粥。 江玉成等得很?心急,但他到底还是按耐住,心中?的焦躁没有在江逾白艰难进?食的时候打断他。 苦夏里吃饭是真的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尤其是天气还潮湿闷热的时候。 江逾白喝完了粥,擦了擦嘴,蹲下身,就这泥地写写画画起来,一面画一面说了几种江玉成听不?懂的药草名字和特征。 “你们收拾院子的时候,若是看到这样的草木,便把他们移栽过来,可以驱赶蚊虫。” “这地方瘴气浓重,容易被山野蚊虫叮咬,轻则痛痒难耐,重则呼吸困难、冷热失调、神志不?清,我们这地方缺衣少食的,还是尽量不?要受伤生?病。” 江玉成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蚊虫的事情来了?他还有满腹疑惑要问呢,随口就直接应了下来。 ——江逾白首先提出?解决蚊虫问题的方案是有原因?的…… 嗯,他现在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没一块好皮了,以现在他身上被叮咬的红点密布程度,如果让那个一开?始怀疑他得了疫病的管事来瞧,指定是要把他拉出?去?直接烧了的。 “蚊虫这个事儿先放一放,我有更加要紧的事要和你说。” 说着,江玉成打开?了今天去?拿的粮食袋子,都是陈粮,也不?知放了多?久,一打开?就有股奇怪的味道,直冲鼻腔。 这也是江玉成愁眉苦脸的最大原因?。 “瞧瞧,这就是他们给我们的粮食。那些农机都烂成那样了,也没管。还说什么那位吕大人心善,无非是另一种程度的羞辱罢了。” 江玉成只是反应有些慢,不?是蠢。 他只要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回想一下,就能?分析的明白。 “这些粮食这些农具,还有那荒了不?知多?久的农地,也不?知道何年?才能?把地给养出?来?我们可还要服徭役。” 流放犯人的徭役远比普通百姓的更重,也许用一句话可以更直观的概述:只要人不?死,就往死里用。 这么一大串事压下来,也难怪江玉成愁眉不?展了。 其实,江玉成并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 老族长?走了之后,在实际上,江玉成是担不?起一族之长?的重任的。 本来也不?该是他一个年?轻人来担此大任,可族里长?辈哪个不?是被这路上苦楚要去?了半条命,谁也不?肯接下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这才让江玉成成了族长?。 江氏一族一路上没闹得分崩离析,还是因?为这一路上也没出?什么太大的岔子。 加之江玉成背后有江逾白这么个谋士在,以及江玉成本人善于听言纳谏,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无碍,一步一步来便是了,一口可吃不?成一个胖子。” 首辅说过替他打点,看来是中?间出?了些岔子了。 毕竟这天高皇帝远的。 好在从一开?始,江逾白就没想着只靠首辅这一条退路。 江逾白索性坐在了地上,把刚刚写的内容抹掉,又?开?始讲了起来,细细说自己这一路以来关于如何在岭南落脚的规划。 说到田地要如何合理分配给族里的每一个人?没有男丁的家庭又?应该怎么熬过最艰难的一段时期?采用村民互助小组、自评公议等法子进?行合理的精耕细作?公用农具要怎么维护和管理? …… 如此种种,两?人足足聊了一下午,总算是制定出?来了一个粗略的章程。 但很?多?时候制度是好制度,没有好好落实,或者没有因?地制宜因?时而变就变成坏制度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这样的预案也是要提前做好的。 一直聊到最后,江逾白顺口还提到了一件事情。 “亩产八百斤?” 江玉成惊的直接站了起来。 “明见我读书少,你可别唬我。这天底下真有这样的仙粮?” 江鸣这小家伙本一直在一边安静听着,听到什么亩产八百斤,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不?禁幻想。 “要真有这样的粮食,哪怕年?节不?好,也不?会再有人饿死了。” 其实饿死的人不?会少多?少。 但江逾白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我有什么必要骗你们?” 现阶段那些传说中?的高产作物,如红薯、土豆等等已然流入沿海地区,只是还尚未被人发觉和普及开?来——这一点,江逾白不?是在书上看到的,而是他“看见”的。 “易成活,高产量且耐旱,这样的良种你们也可以多?寻一寻,说不?定真能?找到。” 江玉成和江鸣闻言,两?人眼中?都充满了向往。 他们是田地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对于粮食有一种特殊的执念,这和士子们想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执念也是一样的。 江逾白没有必要在这样的事情上欺骗他们,那就一定是真的了。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深。 江玉成也是累了一整天了,看江逾白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便主?动提出?了告辞。 江逾白也没有留他,只是有些不?放心,老爷子一样教育道:“遇到事情不?要急,慢慢解决就好了。老爷子交代你多?少次每逢大事要有静气。” 江玉成捂着耳朵就跑了出?去?,和年?少时别无二致。 江逾白偏过头问江鸣:“眼不?眼熟?” 江鸣不?解。 青年?哈哈一笑,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这就是在说江成业了。 ----------------------- 作者有话说:【1】“数村木落芦花碎,山骨细,坟寒屋破人憔悴”出自《西游记》,有删减重组二创。 第105章 跑路 江氏一族刚来, 此?处时屋舍众多,可惜能直接住人的太少。 大?半个白?日里的忙活,也只?是修缮了其中少部分房屋,所以第一个晚上大?家都是挤一挤一起睡。 江逾白?和江鸣就?是里外各自?休息的。 不过江逾白?躺在床上并未睡着。 倒不是身下硬木板只?垫一些茅草硌的难受, 也不是天气湿热、蚊虫叮咬的缘故。 青年抚摸着怀中利刃, 这是和麻匪交换的小刀, 那冰凉粗糙的触感让他?有些出神。 他?是在等人。 总归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不过看起来也许不是今天,月上中天之时, 江逾白?要等的人依然没有来, 他?也还是没有睡意,索性披上衣服, 轻手轻脚地起身出门去?了。 江逾白?所在的这个小屋是整个聚落的角落,从他?这个角度向外看去?,已经是屋舍宁静,一片祥和之景了。 庭下如?积水空明, 水中藻、荇交横, 盖草木影也。【1】 江逾白?越过庭中清泉, 继续向外走。 他?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此?处在山边, 却并不时常有风,空气流动缓慢, 呼吸都是畅快不起来的。只?有快走或奔跑时,才能在肺部填充入新?鲜些的气。 江逾白?咳嗽了两声,敏锐地听到了些许脚步声。 这声音并不像是江鸣能踩出来的。 还是多亏了上一世失明之后习惯性听声辨位留下来的本能一般的能力。 江逾白?继续咳嗽, 腰都直不起来了。 在无声与有声之中, 一明一暗,两个人越靠越近。 双方都是胸有成竹的,一个面对着, 一个被朝着。江逾白?看着地上渐近的模糊影子,那匕首也被他?抓在了手中,捏的指节泛白?。 无需回头。 他?全情投入咳嗽的演绎中,给了暗中的不速之客足以出手的机会?。 江逾白?反手,便?直接精准无误地扎入了并没有任何防备的不速之客的右胸。他?甚至能通过刀尖的触感感受到穿过肋骨时的振动,是生命的振动。 青年这样想着,刀尖轻巧地下挑,劈开了这人的心脏,血液无声地从豁口处淌出。 现在,静默了。 刀尖穿心而?过。 不速之客的面部遮挡被撤了下来,是一张熟悉的面庞,那个跟着孩子们一块儿听自?己?讲课的年轻解差。 他?与江逾白?年岁相仿,甚至还要更年轻一些。 年轻解差被推力冲击的后退两步,嘴角流出鲜血来,意识迷离前,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在他?印象里一直是病怏怏的走两步甚至要被风吹散的人,居然轻松把自?己?一个身强力壮的兵士给反杀了。 第163章 在这一瞬间,他?的大?脑忽然回忆起最开始张百户的死亡。 说是麻匪? 可是真的是麻匪吗? 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他?思考了,年轻解差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他?双目还是圆睁着,不敢置信的模样。 其实年轻解差并不知道,这不是一个武力值的问题,而?是一个决心的问题。 他?本就?没有抱着必杀江逾白?的决心,只?是想把对方弄晕,让其受凉病得更重,早点见阎王而?已。 江逾白?却是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 两相比较,一个没用全力,一个拼尽全力,解差的落败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尸体要怎么处理呢? 江逾白?左右看了看,撑着膝盖喘息,一时有些苦恼。 拖去?山里喂狼不是不可以,只?是人死之后会?比活着更沉重,这种?重体力劳动对于江逾白?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他?本来出来溜达就?是想走到山林边给人家机会?的。 奈何,这天时地利人不和。 “出来吧,都看完了还躲着做什么?” 江逾白?很果断地找帮手。 江鸣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树后探出来一个头。他?不知道兄长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他?觉得自?己?躲得还是挺好的,连那个解差都没发现自?己?呢。 一点没有担心自?己?同样也会?在这月黑风高?夜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杀人灭口。 这算起来江鸣已经是第二次看兄长杀人了。 上一次也是快准狠直接开瓢了张百户,这一回比上一次还要利索,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发出了,兄长手法有所精益。 “过来帮忙。” 江逾白?吩咐了一句,就?蹲下身握着刀,开始在明星解差的尸体上摸索什么。他?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些随身带的碎银。 看看分量,也足够离家出走了。 “兄长,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江鸣也靠了过来,看着自?己?这个曾经的同窗,现在已经杳无声息地倒在地上。 看吧,这就是蹭课不交束脩的惨痛后果。 兄长的刀扎的很准,血都没流出来多少。江鸣为这个手法而?感叹,尽管江逾白?单纯是因为只?有这一件衣服不能弄脏了。 “弄到山里去?吧。” 那边有野兽,可以清理掉剩余的痕迹。 江逾白?说着便?蹲下了身用刀开始切割分块。这是无奈之举,他?一个一步三晃的、江鸣又还只?是个孩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不过小刀分块显然还是有些困难的。 哪怕是找准了人体位置,像庖丁解牛那样的手法,也还是会?因为工具不趁手难以下手。 场面有些血腥,江鸣默默地转过了眼。他?虽不怕这些,但不代表喜欢这些。他?还是没问什么兄长为何要杀人,杀都杀了,又没牵连族里人。 江鸣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想问。 “兄长,你是不是要走了?要去?哪里吗?” 江逾白?正专心致志地断骨呢,闻言是头也没抬,只?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2】而?已。” 江鸣没正式蒙学过,自?然是没太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听到了南飞两字,于是他?转头往南边看。 这里已经是岭南了,再往南,是海。 江鸣眸中忽而?有光:“兄长,能带上我吗?” “你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不怕蒙眼上贼船,这辈子都下不来?” 江逾白?只?是笑了一声,手头上的工作?已经处理完成,他?抱着两根手臂,抬头看了看月头,已经有点儿晚了。 江鸣也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利落的捡起一块腿道:“不怕。” 浑是一身牛劲儿,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江逾白?知道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甚至是聪明得有些过了头,显得聪明有余而?智慧不足,但这并不是江鸣的天性。没有人教他?,他?只?是自?己?在尘土间摸爬滚打,摸索出来了一些处世之道。 譬如?最开始,在族长爷爷离开之后,就?迅速和江逾白?拉近关系,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懂的不懂。 替他?做些琐事,管束族中孩童,以展现自?身的价值。 目的性很强,也很坚定。 作?为一个同姓但和本族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外人来讲,江鸣的选择并不多,他?本可以选择更稳妥的方法。 江玉成会?是一个比江逾白?要稳定的多的选择。 但他?没有选更稳妥的方式。 “你既不怕,便?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情成了,我便?带上你。” 夜渐渐深了,月色笼如?云纱间,两人后来私底下又聊了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大?抵不是什么好事。 * 江玉成第一晚是没怎么睡好的,岭南这地方,晚上蚊虫叮咬能痒的你睡不着。最后是又困又累又痒,直接昏迷了过去?,这才是勉强入睡了。 梦里,江玉成还梦到了在北方故土的老?族长。 爷爷正在煮面。 那是江逾白?的十岁生辰,那时的他?已经入了秦执中门下学习圣人经义。小小年纪,就?是一身书卷气,再也不是在泥地里朝他?扔泥巴的大?哥了。 江玉成记得这个时候的自?己?,刚刚蒙学,每天能给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正是招猫逗狗被人嫌的年纪。 生辰日,不论是江玉成还是江逾白?,都能得一份老?爷子亲自?做的长寿面。 这是一年到头,为数不多能吃上的好东西,高?汤吊着,味极鲜美,很讨两个孩子的欢心。 不过今天,江玉成是没得吃的,他?只?能坐在一边吃着普通的面,看江逾白?吸溜吸溜。 江逾白?抱着面碗就?开始吃,老?爷子坐在对面吃,也是一碗面,只?是普通的一碗面。 爷孙三个正在谈族里的家长里短呢,江玉成梦中已经记不清到底聊了什么了,但江逾白?一筷子挑起的面,忽然就?断了。 整根面条从中间断开,掉回了碗中,溅起好几点汤汁。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江逾白?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因为他?手上压根就?没有用力。 也是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老?爷子就?眼疾手快直接抢过了江逾白?的碗,两人的面碗对调。 长寿面是个好意头,但是中间断了……这就?不是什么好征兆了。 现在的江玉成已经不是梦中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 “爷爷……” 江逾白?还想开口说什么。 老?爷子就?吹胡子瞪眼:“吃你的,我今天想尝尝高?汤面甚么味道,不成吗?” 小江玉成傻不愣登的在旁边欢欣鼓舞:“爷爷爷爷我也要吃,我也要吃!”然后就?被老?爷子猛敲了一个爆栗子。 好久没被人敲爆栗子,这一下子给江玉成吓醒了。 醒了之后天还没完全亮,江玉成便?躺在床上发呆出神,听着自?己?旁边这同样也在招猫逗狗,最讨人嫌的年纪的亲儿子,梦里还在喊夫子。 忍不住上手就?给自?己?儿子来了一个爆栗子。 可惜江成业睡得太死,咂巴咂巴嘴,翻了个身,睡得更舒坦了。江玉成看得无语,都不想这承认这傻小子是自?己?的血脉。 他?本来应该讨厌跟他?抢夺爷爷的爱的江明见的,可惜这家伙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长得那好看,人也好的没话说,想狗眼看人低都不成。 呸呸呸,什么狗眼。 江成业还在那里喊夫子,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傻呵呵的笑,嘴角口水都流出来了。 江玉成:我收回我刚刚讲的话,对江明见的态度只?需要一瞬就?可以转变。他?正打算起身去?洗漱,门外忽然进来了人。 是个小孩。 是江鸣。 小脸惨白?,身上还有半干不干的血迹。 “玉成叔!” “别叫我叔,你也叫我兄长才是。”江玉成顺口纠正道,然后才有些诧异的注意到了江鸣的全貌:“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江玉成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后他?看着江鸣嘴巴开开合合,也不记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三步并两步就?跟着江鸣一块跑。 不对啊,这一路上江逾白?,都是最后一口气吊着的样子,那不也没出人命?怎么才到岭南就?出这样的事情? 不是说好了祸害遗千年吗? 江逾白?可是祸害了全族上下的人,这能轻易放他?死了? 是的,就?是轻易放他?死了。 江玉成看到了被血糊啦了一身,看起来很像是半夜起来吐血吐死的青年的……身体。 江玉成的手有些颤抖,他?试探着去?摸了一下江逾白?的鼻息,而?后又去?探对方的脉搏。鼻息没有,脉搏也没有…… 第164章 江玉成这下整个人大?脑都空白?成一片了。 江鸣在一边站着,表情也是哀凄的,可是看了半天也不见江玉成有其他?动作?,他?只?好继续开口推进剧情。 “玉成叔,我一早醒来进来叫兄长,就?发现兄长已经晕了过去?了。” 江玉成没说话。 “这是什么?” 江鸣只?能是继续推进剧情,他?像是才发现一样,指着床边一张布帛一样的东西,上面有血迹。 江玉成这才回过神,慌忙拿过。这是血书,没有笔墨纸砚,所以是用血占着食指写就?的,也没有什么内容,就?两三句话。 “初到岭南事忙,不必收吾骨,任尔风雨中。”【3】 字迹颤抖,一点不见江逾白?平日的书写风骨,可想当时动笔之艰难。 江玉成这下没绷住,直接当着晚辈的面哭了起来。他?哭得很不讲形象,整个人也已经不修边幅,潦草到了极点,鼻涕眼泪泡一块儿齐出。 江鸣已经是第二次见江玉成这么个哭法了。 上一次是哭族长爷爷。 因为对方哭得太过真切,江鸣还有些心虚…算了,至少这样看起来是真相信了。 天才知道刚刚江玉成去?探兄长脉搏的时候他?有多担心,还好江玉成医术不精,切脉切错了地方。 族里人很快也有陆续过来的。 这些过来的人大?多是已经对江逾白?转变了态度的,他?们还没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到快要发酵的血腥味,心情难免复杂。 要说流放之初,对江逾白?那肯定是恨的。 可又是因为他?的存在,族里上下除了心死的老?族长之外再无减员。这个时候矛盾就?来了,没有江逾白?,他?们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可江逾白?其实是个好人。 他?做的可是皇帝老?爷交代的事情,当初族里任谁出去?显摆,都是说江逾白?是修书的,修的什么书? 黄册啊,这可是老?重要的东西了,和我们这些泥地里刨食息息相关呢。 谁知道会?闹成这样? 众人都心情复杂,屋里的气氛很压抑,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都是那些贪官害的,明见多好的孩子啊。” 是啊,多好的孩子,谦逊之礼、乐善好施、才学出众……他?们江氏一族是祖坟冒青烟了,才出这么一个麒麟儿。 江玉成算是其中最直白?表露自?己?感情的了。 既是在哭没有安享晚年的老?族长,也是在哭英年早逝的江逾白?,更是在哭自?己?要在这里蹉跎一生的未来,还有自?己?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来田地里的苦的傻儿子。 他?哭了半响,也算是哭够了。 江玉成哭完不死心的又去?探江逾白?的鼻息和脉搏。 嗯,万幸,这一次还是切错了地方。 这下是真的死了心,江逾白?的手都凉了,江玉成也哭不出来了,组织着愿意帮忙的人手,操办江逾白?的下葬事宜。 血书上虽写就?“任尔风雨中”,可如?何能叫他?真的任尔风雨中? 埋葬的地点选在了后山,也就?是那个大?小坟堆的林立之地。也没什么好棺材,一卷临时编织出来的烂草席就?裹了江逾白?抬去?了后山。 期间管事还刚好过来,结果就?碰上了晦气的丧事,有些无语。管事没给好脸色,毕竟谁出门遇上丧事能给好脸色? “赶紧收拾收拾,死一个人而?已,这年头谁家不死几个,你们这还不开荒种?粮,秋日里没有收成,冬日里是要等着饿死不成?” 这话说的大?家脸色都更难看了一些。 但又无可奈何。 穷人是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的,因为只?要停下奔跑就?会?饿死。江玉成要拉着江鸣走,江鸣不肯,说是想多陪陪兄长。 虽说不懂才在路上相处两个月的“兄长”能有什么身后感情吧…… 江玉成没再坚持,左右江鸣一个小孩子也没法子干什么农活,少耗点精力还能少吃点饭,索性留他?在这里陪陪江逾白?也好。 后山上总算只?剩下了江鸣一个。 他?等人都走了,慌忙去?扒拉小土堆,可别真给兄长活埋了。土堆里也传来动静,是江逾白?在往外挣扎,这时间已经是卡的很极限了。 还得亏是江逾白?颇有些被活埋的经验在手。 两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江逾白?的头才总算是重见天日,能呼吸顺畅一些了。整个人都更狼狈了,活像是这么从泥堆里滚出来的乞儿。 瞧着那木板子上江玉成凿出来的“吾兄江逾白?之墓”几个大?字,他?倒是笑得挺开心的。 江鸣慌得连忙就?想上手捂嘴:“兄长别笑了,等下把山下的人吸引上来了。” 江逾白?这才停了下来,他?躺在土堆上躺了好一会?儿,这才意气风发的招呼着江鸣把坑填回去?:“走吧,从这边下山去?,我们去?镇子一趟。” ----------------------- 作者有话说:------------------------------------------------------ 【1】“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草木影也。”出自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其中“草木”原文为竹柏。 【2】“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出自曹操的《短歌行》 【3】“不必收吾骨,任尔风雨中”改编自韩愈《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原句为:“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第106章 清官 流放足足走了两个多月, 一路上?都是人烟稀少之地,就算偶尔遇到乡镇,也是解差们去享受。 所以?,不管是江逾白还是江鸣, 都是许久不见?人流如织的景象。 江鸣好奇瞧着这岭南的风土人情, 并不在意周围人看他和?兄长的奇怪眼神, 只觉得这里的人比北方那边的都要黑上?一些,也更?干瘦一点?。 “兄长, 这里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多欸。” “我看, 其实这还是少的,这里估计前不久还被海寇抢过一次。”江逾白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这里出来的小商贩很少, 各路官兵的巡逻却频繁。” 刚提到官兵呢,就看见?街道那一头有?一队官兵走过。 江鸣强装镇定,偏过脸去都不敢看官兵的方向。 他们这算是逃出来的,一旦被解差发现, 肯定要被收拾的。 江逾白却是早就看好了藏身地点?, 直接捞起江鸣就往一边的夹道藏去, 夹道的尽头走过去就是一间小客栈。 两人避开了官兵巡逻的路线, 径直就来到了客栈,开了一间房洗漱。路上?不曾认真洗漱过, 时间紧张都是草草了事,好在这会儿有?年轻解差的银钱资助。 就他俩这卖相,寻常人会兴许觉得是行乞之人, 但要是被官兵看见?了, 怎么着都要怀疑一下是不是倭寇派来的探子。 钱不多,加上?天气热,所以?江逾白也没叫热水。 两个人合计起来换了五桶水才算是整个人都爽利一些了。不过岭南这个天气, 估计很快又会回?到那种?黏糊糊的状态。 “公子,您要我买的东西。”店小二来敲门?。 这是江逾白在洗漱之前便叫人去买的衣服,他们现在身上?穿的都已经破破烂烂,好些地方还破大洞了,拿补丁都不一定能补得上?。 也是买衣服花光了最?后一点?银钱。 江逾白出来拿衣服,让江鸣继续在内间安心梳洗。 江鸣是不知道最?后这一点?钱拿来买衣服了,不然他应该是宁愿继续穿破烂衣服的。穿什么哪有?肚子吃饱了来得重要。 等江鸣洗完换好衣服,从内间出来,江逾白同样也已经换了一身皮囊,只是,他看着江逾白身上?穿的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却又说不出来。 青年并不在意江鸣的古怪视线,现在有?了开诚布公的时间,他也愿意和?这个孩子好好聊聊。 “今日到此处来,我们是要见?一个人,海盗王之,在海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朝廷要招安他,所以?他会途径此处。” “咱们的贼船到底能不能建得起来,还得看这位王将军。” “招安是假的吧,对吗?”江鸣并不觉得朝廷会对一个海盗有?多好的脸色。 海盗不就是海上?的土匪,和?山匪、麻匪一样的。 “是啊,在士大夫眼中商人卑贱,何况是他这样头顶着朝廷律例还屡屡触犯之人?朝堂中有?人提议招安,就必然有?人提议枭贼首以?震慑海外。” 有?的时候不是对错或者哪个策略更?有?利的问题,而是屁股决定脑袋的问题。 同是文臣,党争的手?段都是信手?拈来的。 不管你是对的还是错的,你是不属于?我们这一派系的,那么我就反对所有?和?你有?关的事情。 第165章 “哼,商人本来就是四?民之末,这个海盗头子怎么这么笨,居然相信了大官给他许的诺言。” 江鸣轻哼了一声,有?些嫌弃这个还没见?上?面?的王将军。 他同样是对商人没有?什么好脸色,在他看来商人所赚取的那些银钱都是沾着血的。 “什么四?民之末,都是人,有?什么区别呢?” 江逾白轻轻一挑眉,神态冷峭。没有?解释自己话里的什么深意,那只是他自己的感慨而已。 “我会说服这位王将军回?到海上?继续同外商贸易,而后从海上?重新回?到这里。” 江逾白开诚布公的同一个年仅十岁的小童讲述自己的计划,一点?没有?轻视对方的意思。 江鸣本还在想刚刚兄长所言,听到此处却是惊的直接站了起来:“兄长,你这是要造反?” 江逾白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当官救不了百姓。”他也没说什么你愿意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我到处瞎跑,难道不愿跟着一起做乱臣贼子? 更?没说什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1】 正魂归位之后,江逾白的追求就不再是什么传统士大夫所向往的海晏河清、天下大同。 中夏是一个很典型的大陆海洋型但是陆权的国家,其核心就是人口、资源的集中化与高压高度内卷化。 陆权国家是靠着掌控地理上?欧亚大陆这座世?界岛屿的核心交通地带制霸世?界岛【2】的,但这个世?界不止欧亚大陆的,还有?很多离岛。 但是因为制度的发达,这个国家很早就在农业社会的规则里玩到了顶级,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王朝更?迭只能是重复一个历史循环游戏而已。 这很乏味。 江逾白对引入一个新的游戏规则,彻底打翻旧朝棋盘是兴致勃勃的。 江鸣没有?像江逾白那样的发散性思维,他联想到了江逾白的遭遇,这造反的想法太激进,总有?个由头才是。 所以?他问:“是因为朝廷里都是坏官贪官吗?皇帝也不是好皇帝吗?” 缘着自身的局限性,江鸣自己还是怀着那种?世?界上?总有?青天大老爷、圣明天子存在的想法,这是无可厚非的。 因为期待强者来拯救自己是人类的天性。 “不是。”江逾白吐出两个字来。 江鸣不解。 青年给自己斟了一杯粗茶,他有?心要教江鸣,却不是打算从自己那些放在现在来说惊世?骇俗的言论出发,而是换了个更本质的角度。 “不过,都说升官发财,你想一想,想想当官之后要如何升官,要怎么发财,这发财又是发谁的财,升官之后能得到什么?” “要发财,可以?拿朝廷的俸禄,还不用缴税。” “心再坏一些,还能盘剥百姓。升官的话…封妻荫子…光宗耀祖……俸禄能拿的更?多?”江鸣粗浅的用自己的言语勾勒了一个粗糙的框架来。 “是了,这就是当官的好处。” 江逾白对江鸣的答复给予肯定,他随后补充道:“其实不止这些的,还有?下面?的官员会自发的向上?级官员送礼,商人要做生意想请官员高抬贵手?也会送礼。” “你方才问我,朝廷里都是坏官吗?我要问你,天底下都是坏人吗?” 江鸣摇头,若真都是坏人,他如何能被爷爷收养? “那为什么朝廷上?看起来所有?的当官的,都是坏官贪官呢?” 江鸣摇头。 “你不必把这些当官的作什么圣人看待,只把他当你平常见?过的所有?人一样去看。” 茶不好喝。 江逾白面?无表情地含了一口,硬是给自己咽了下去,而后他放下茶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不要问为什么坏官那么多,你只是要想想,为什么清官和?好官那么少?” 江鸣低着头皱眉思索,脸都憋得有?些红了。 就如兄长所言,他正在努力把这些官员看成是卖粮食的商贩、种?地的农家人、卑躬屈膝的奴仆、走街串巷的游人、面?慈心歹的富人。 江逾白也不说话,完全是把时间留给了江鸣自己思考。 “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好人本来就少吗?” 江鸣最?后用他仅有?的见?识,得出了一个非常朴素的结论。 江逾白摇了摇头:“不是,好人和?坏人本身就是两个非常宽泛的词语,今天你饿的时候会想要抢别人的粮食来吃,这是好是坏?如果你不抢,你就会饿死,可是你抢了别人的粮食,别人就会饿死。” “明天你不饿,还有?余粮的时候,看到饿死的人会想要救济。你救济了他们,你会饿死,你不救济他们,你自己能活。这又怎么区分好坏?” “所以?好和?坏是不能放在一起的,他们并不对立,而是相互依存而存在着的。” “在朝廷,好官和?清官少,也是一样的道理。只是因为朝廷不允许好官和?清官存在而已。” 江鸣困惑,这怎么可能? 江逾白讲到这里,忽而有?了谈性,他看着还是无法想象是具体什么样子的江鸣:“你想象不出来,是因为你把当官想的很困难。” “你大可不必把当官想的太困难,困难的只有?科举而已。” “当官其实很简单,它对个人品格的要求就是太监般的贱皮骨,缙绅老财般搜刮百姓的狠心肠,媒婆般的巧言色,处理文牍的好耐性。”【备注】 江鸣只知道贪官,却不知道这些内情又是什么样的。在他为数不多和?官员的接触中,官员都是一样的嘴脸——对待百姓的模样。 的确都像是兄长所言。 江鸣也是跟着老爷子学过一些圣人道理的,尽管讲的十分粗浅,可他一贯以?来的认知,让他总还觉得不是这样的,总有?一个青天大老爷在的。 读书人不是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 有?好好学习圣人经义的大官,不是应该是个好人吗?怎么在兄长口中,这好好一个读书人,一当官就是丑态百出? 江逾白看出了江鸣的困惑难解,他站起了身:“你觉得是这些士子考上?进士之后,当上?官之后就堕落了吗?” 江鸣想点?头,但是看看江逾白的样子,又迟疑了。 “哪里就堕落了呢?” 江逾白反问:“只是分成了两个学习过程而已,第一次学习圣人经义,第二次学习的是胥吏衙役士绅同僚。第一次能学到满口道德仁义,第二次能学到满腹男娼女盗。”【备注】 “因为朝廷体制就是如此,大部分官员注定都是会慢慢变成这副模样的,不管他们想与不想。” 江鸣似懂非懂。 “哪怕是有?一个青天大老爷一般的好皇帝存在,他能杀掉一个贪官,他能杀掉所有?的官吗?” “他真的全杀了,那么谁能来帮他治理天下呢?” “这些官员之间还有?着数不清的相互联系,早在出生、科举之时就已经存在了。出生于?一省一县,是为‘乡谊’。同一年考中举人或进士,是为‘年谊’。婚姻相连,就是‘婚谊’。主持考试的考官便是终生的恩师,叫做‘师谊’……”【备注】 “这与你在乡里生活,你的父母亲朋,你的族人师长是一样的,若你的朋友做错了什么事。譬如家里交代他去割稻,他因为种?种?缘由,没有?去做,为了避免惩罚,他苦苦哀求你,甚至许诺如果下一次家里做白面?馒头就给你一个,你会不会帮着隐瞒?” 江鸣点?头,很诚实。 江逾白继而道:“你会帮着隐瞒,但有?的人也许天性坦率,便拒绝了朋友,甚至是主动告发了朋友。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江鸣表情僵硬起来,因为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会被排挤和?孤立。 “在官场也是如此,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些关系、这些‘谊’的存在原则上?就有?着大家互相帮助的必要,个人的困难,可以?大家互相私底下解决了;犯的错误也可以?众口一词去掩盖。”【备注】 “这是天底下哪里都有?的人情往来,无可厚非。” “毕竟送礼的礼,才是真正的礼。” 江逾白说着话,面?上?还是带着笑的:“只不过其流弊至于?今日,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而已。士大夫言必称阴阳调和?,方为正道。”【备注】 江鸣只觉得有?些什么根植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希冀忽然破碎了。 他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整个人都犹如被什么东西猛敲了一闷棍子。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问:“那皇帝真的就一点?都不管吗?” 江逾白打了个易于?理解的比方:“我们先不谈皇帝的确能砍掉坏官的脑袋。但皇帝是什么样子的都有?,有?的皇帝只能庸庸碌碌一生,有?的皇帝只知道贪花好色,痴迷享受。还有?的皇帝很厉害,对整个朝堂上?发生的风吹草动都心中有?数。” 第166章 “厉害的人是少数的。” “不是所有?皇帝都这么聪明,皇帝的权力固然是至高无上?的,但是皇帝一个人要如何对抗庞大数量的官员们呢?” “他只是坐在宫殿里,听着手?底下的宫人、大臣从外面?跑进来告诉他外面?发生了什么,又从他这里领到诏旨跑去外面?告诉旁人里面?发生了什么。” “如果你要说这样也无妨的话,那么皇帝所在的京城也许会好一点?,毕竟皇帝坐在那里都看着呢。” “那本朝幅员辽阔,在京城之外的地方,不还是天高皇帝远吗?” 江鸣冷汗涔涔:“那…兄长你是骗我的吧?这样的话,根本不会有?好官和?清官的存在,只会有?很多不同的关系联系起来的不同的团体。” “我说了,好和?坏是一个模糊的界限。清官和?好官是少,但不是没有?,人的良心不是一成不变的。” 江逾白没有?说死,他自己当官时,也不是多清廉。 他因为官职的缘故,不曾真正盘剥百姓。 可打秋风、请客吃饭、表礼水礼、程仪、炭敬冰敬别敬、三?节两寿等等,不会因为江逾白不想就不存在。 江逾白在说清官,也可能是在说自己。 “在这样的朝廷里,是很难做到独善其身的。大多数当官的,都不过是一面?盘剥一面?爱民如子,取中庸之道而已。” “若人人皆盘剥压榨,至百姓民不聊生,那今日造反的,就不止我一人身了。” “话既然到了此处,那不妨再说说我的一位同僚。”【备注】 这是故事的开头,江鸣抿紧了唇细细听着。 “他是外放到了阳春做县主簿。此地地方偏僻,土匪盘踞。他有?心想要解决匪患,多次拒绝了土匪头子礼赠的金瓜玉果,将其下狱。” “未曾想府中官员被买通,这土匪头子便被放回?来家。” “我的同僚大怒,这次直接就要带上?刑具去把人捉拿归案,只是可惜此事还没开始,府里便下了调函,将同僚调离到了阳江去。” “他是个清官好官,但他做成了什么事吗?” “清官本身就是大道理,但在世?上?行不通。古人有?云:‘大丈夫相时而动’,又有?:‘趋吉避凶者为君子’,不能保全自身,如何报效朝廷呢?”【备注】 这一番话,江逾白说的都很温和?,面?上?还是有?笑,语气却隐约透出一股冷峭之意来。 江鸣哑口无言。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谁错了,但他想到了一些更?为遥远的东西。皇帝知道这样的朝廷不好,为什么不改变呢? 江鸣成功摸到了一个江逾白为他准备的门?槛,但尚没能越过。 江逾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今日已经讲得太多了,知识的吸收和?消化以?及转变成智慧是需要时间的。 他走到门?边,戴上?了幕离。 长发并未束起,而是自然的披散下来在青年腰后晃荡。 “下去吧,我们等的人来了。” 江鸣亦步亦趋在后面?,面?上?神情还是一片空白。 一下楼都无需在厅内用目光搜寻哪一个才是江逾白要等的那个人,直接就能瞧着厅堂中央的一桌,正坐着两个人,一个皮肤黝黑、膀大腰圆;另一个身着官府服饰,却一副谄媚模样。 皮肤黝黑的那个正是海盗王之,而坐在他对面?的就是负责在这个村镇迎他的小官。 两人此时正相谈甚欢。 江逾白就仿佛社交恐怖分子一样,径直走了过去,而后硬是插入了两人之间的谈话:“不知二位大人可否拼桌?” 江鸣在后面?,本来还在想刚刚在屋里头聊得那些东西,结果江逾白这一下弄得他整个人都听傻了… 这声若黄鹂般清婉的、正在讲话的人是他的兄长??? 以?前只听闻京中有?善口技者,不知口技者竟在我身边? 王之被吸引了注意力,眨巴眨巴眼看着面?前这个头戴幕离,面?容模糊不清的女子。因为声音太过动人,他甚至下意识忽略了对方那有?点?儿超出寻常女子的身高。 “且坐且坐,不必客气。” 小官也是震惊了片刻,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环视了周围一遭,神情很快暧昧起来,他索性起身:“二位随意,王大人,下官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些琐事没有?处理,晚些时候再来叨扰大人,下官就先告辞了。” 虽然厅堂人颇多,但也不是没有?空桌的。 既如此,这女子带着仆童主动过来就是一种?暗示了。 ----------------------- 作者有话说: —————————————————— 【1】“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出自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 【2】“世界岛”,该理论出自英国地理学家和地缘政治学家哈尔福德·麦金德。欧亚大陆和非洲大陆合起来视为一个整体,称之为“世界岛”。他认为,控制了这个“世界岛”的国家将能够控制全世界。麦金德特别强调了欧亚大陆中部地区,即所谓的“心脏地带”,认为这是世界的核心区域,控制了“心脏地带”就能控制“世界岛”,进而控制全世界。 【备注】部分:本章关于清官堕落定律和官场腐败因为篇幅原因,以及江鸣本身还年幼,讲太高深的他也听不懂的原因,其实是比较片面的。 其他缘由还有(a:合法伤害权所进行的腐败行为天然具有隐蔽性)这个后面会有章节提到——(b:监察制度本身就是为了皇权而服务的,身在局中是不可能完全超脱秉公执法的)诸如此类种种。 包括后面的“皇帝一个人要如何对抗文官集团”的问题,其实解法青花是没说的,讲太多不利于江鸣理解。 以明朝为例子,为了打压文官集团,有废宰相设立内阁之举。为了监察文官集团,有锦衣卫和东厂。但是这些方法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明后期,虽然废了宰相,但依然有权倾朝野的首辅。为了制衡和监察东厂,又设立了西厂种种。 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读者,书籍可以去看看吴思先生的《潜规则》,影视剧则可以去看看《大明王朝1566》想必会有很大收获的。 标了【备注】的片段多是取自《潜规则》原文,略有改动以符合场景。 第107章 明谋 江鸣也没坐下, 只?跟在自家兄长身后,思考要不要把自己?的耳朵戳聋。 因?为他?好像知道的有点太多了?……总感?觉自己?有说书的嘴里所说的那种被灭口的风险。 王之没有在意后面那个小童,他?和那个离开的官员想法是一致的,所以面对江逾白时?很?是热情。 虽这女子面容影影倬倬看不清楚, 但周身的气度骗不了?人?, 这样的气度, 容貌也决计不会?差到哪里去。 王之不好女色,但常年海上?漂泊着?, 哪里见过这样类型的美人?? “谢过官人?。” 江逾白坐下, 初步目的达成,他?却并未直接和王之沟通。 反倒是一边的江鸣挠了?挠头, 装出一副好奇神情来率先开口:“主子,你先前同我说的梁山好汉,宋江他?们就要被朝廷招安了?,后面的故事呢?” 王之本来在给江逾白斟茶的手顿了?一下, 很?快又?继续动作,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江逾白叹了?一气, 很?为这个故事的结局感?伤一般:“宋江接受了?朝廷的招安, 也的确是当上?了?官。不过他?很?快就被奸臣高俅、童贯等人?视为眼中钉,最终惨遭毒杀。到死也没能实现自己?‘封妻荫子, 光宗耀祖’的愿景。” 江鸣困惑道:“宋江不是可厉害了?吗,他?可是及时?雨,怎么就直接叫朝廷压了?下去?朝廷要是一开始就这么厉害的话, 那又?为什么要招安宋江呢?” 这是一个很?淳朴的问?题。 “立身之本都叫人?夺了?去, 再有及时?雨之名有什么用?” 江逾白一面说,一面朝刚刚给他?斟茶的王之轻轻点头致谢。 王之在一边,本以为是小姑娘瞧上?了?自己?, 结果姑娘真坐下之后却是无视了?他?。他?只?当是女儿家羞赧,谁知听了?这么一段再联系到自己?身上?,难免不会?越听越古怪。 谁家羞赧的女儿家会?大庭广众之下跑来同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拼桌? 他?本面上?还带着?点笑,这下已经笑容全无了?。到这个时?候,若还听不出来对方是在影射暗示,那他?王之不就是傻子了?? “姑娘到底何意?不妨直说?” 王之本也不是个喜欢弯弯绕绕的人?,甚至因?为对方的这弯弯绕绕,他?莫名有些不悦,他?也说不清楚这个不悦到底是从哪来的,索性直言不讳,开门见山。 江逾白垂眸,只?道:“君听曲中意,自也是曲中人?。” 第167章 王之大脑短路了?片刻,忽而莫名道:“姑娘会?弹曲?” 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此话颇有深意,而是直接当字面意思理解了?。 江逾白对王之的评估本是一介枭雄,毕竟是能在海上?混成大头目的人?。闻言也是难免困惑,有点没懂对方的意思。 怎么阅读理解都不会?做? 我是在和你谈曲吗?我是吗? 桌上?陷入了?短暂的尴尬沉默中,但怎么着?也不能一直尴尬着?。 “大人?说笑了?。”江逾白只?能是干巴巴接话道。 王之这才大脑重新接上?电,对自己?刚刚的下意识行为不忍直视,他?勉强道:“能博美人?一笑是我的荣幸。” 江鸣表情更加古怪。 不过后面这一句博美人?一笑显然就只?是王之的一句玩笑话罢了?,他?已然正视了?面前的一对主仆。 那是谁派她们来的,还挺懂怎么拿捏自己?的喜好的。想必这就是三十六计中的美人?计,真真是杀人?诛心啊。 王之的手按上?了?自己?腰间长刀,神情渐渐冷硬起来,杀气腾腾,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了?。 “姑娘这曲,祸乱人?心啊。” “官员自古清高,四民之首,何以卑躬屈膝对大人?一介白身?无非所图,甚大而已。古之谓妖言惑众,多少人?说的其实才是真相,只?是有人?不愿旁人?知道那么多罢了?。” 王之按刀的动作并没有避着?江逾白,所以江逾白看得?清楚,并没有给出王之想要看到的反应,只?是平静的讲完了?自己?要说的话。 王之有些惊讶。 因?为江逾白头戴幕离,模糊了?自己?的面容。 王之并不能看清对方的神色变化,可是在江逾白身后,面无任何遮挡的江鸣,王之确实能看得?清楚的。 这孩童年岁不大,却异常冷静。 面对他?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盗徒,这都快动上?刀子了?,也没什么表情变化。 这对主仆,绝对不简单。 嗯,这就纯粹是王之在自己脑补了。 江鸣实际上?怕死的很?,他?之所以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因?为他?没怎么听懂,还在琢磨兄长这话的深意呢。 加之身量不够,哪里能看见桌对面的王之的动作? “茶不错,多谢官人款待,告辞。” 江逾白起身准备离去。 王之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按刀的那只?手,叫住了?江逾白:“我若还有好茶,不知何处能找到姑娘?” “人?字二号房。” 江逾白垂首,婷婷嫋嫋地行了?一礼,便带着?江鸣回?到了?楼上?。 王之目送。 一边路过的店小二听得?莫名其妙。 什么若还有好茶,哪里能找着?姑娘?他?们这店里能有什么好茶?就王之桌上?那一壶茶,都是冲了?两次送上?桌的第三道了?。 这粗狂汉子待心上?人?还真是抠抠搜搜的。 这几人?也是,怕是没喝过什么好茶,就硬装。 店小二搞不懂,继续擦桌子去了?。 店小二是搞不懂,可是没走远的小官却是能搞懂的。 小官并没走远,只?是在门外?远远瞧着?,看着?两人?似乎相谈甚欢,聊的还不错的样子。 “王大人?,南方女子多含蓄柔婉,少见有这样直白之人?,看来是彻底为大人?折服了?。”小官回?到王之桌前,笑容暧昧不已。 “王大人?若有心,想知道哪家的姑娘不妨我去打?探一二?” 王之还在看楼上?,半晌才回?过神,听见小官喊他?大人?,又?想起了?那女子所言一介白身,摇了?摇头:“缘分的事儿,人?力还是莫要干扰了?。” 小官挑眉,你们这些人?是会?玩的。他?也识趣,没有再多说,转过头便招来店小二,上?了?客栈里最上?等的酒菜。 王之虽然心神依然在楼上?,却也能听得?清周围发生?了?什么,听见小官大气的点菜方式,他?心中不由警铃大作,透过《水浒传》的结局,他?仿佛看到了?自身。 这些天以来,在陆地上?一直被官员们好声招待的飘飘然荡然无存。 圣旨言辞之恳切,从前看是觉得?自己?终于怀才遇明主,现在看却怎么看怎么叫他?坐立难安。 圣上?明面上?暗示他?说是要开海禁,可是…… 据王之所知,朝堂上?可有大半的老大人?都不是和圣上?一条裤子的。就算圣上?口含天宪,那些老大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圣上?动摇祖宗成法吗? 他?势必是要被顶在最前面的。 “无非所图甚大。” 王之觉得?自己?身上?最大的就是自己?的命了?,这是要谋财害命啊。 他?不飘了?也就更能看清楚现实了?,自己?虽然带了?几个人?跟着?一起上?岸,可是顶什么用? 再者。 先前朝廷时?说封他?做个大将军。 可如今天下承平,他?要是海盗出身,必然是做水军将军,你这将军无战士也没有功劳可得?,长年累月下来,不就是个光杆司令? 难不成他?还能去草原开船驱除鞑虏?人?家鞑子愿意他?也不愿意啊。 王之不是个傻子,之所以一叶障目,是因?为不止他?,他?帐下的谋士、麾下的兵将大部分人?都是期盼着?招安之后的生?活的,不用再过刀尖上?舔血,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 兴许有个小官做做,又?兴许不当官。 总之,拿着?这些年的积蓄,购置些田产做个富家翁,含饴弄孙也不错。 如今? 一旦交出自己?的拳头,岂不是任人?宰割? * 的确就是任人?宰割。 但招安同时?所带来的益处,也是不容小觑的,不然以王之这样的人?,哪里会?轻易折腰。在中夏社会?长大的人?,身上?的乡土情结是很?重的。 尤其是摆脱了?生?活温饱线已经走向吃喝不愁的情况下,人?自然就会?追求更高的精神满足。 更何况还有一个中夏人?无法拒绝的光明前途。 这可是当官,当官是什么? 当官就是光宗耀祖啊!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有命去享受。首辅自然是真心的要留王之一命,但江逾白对看朝堂上?新的君臣相得?没什么兴致。 江鸣跟在江逾白身后关上?了?门:“兄长,他?会?来找我们吗?” 在江鸣看来,他?们就仅仅是云里雾里的聊了?几句而已,压根就没有说到重点上?。 “会?的。”江逾白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什么时?候来。” 江鸣坐在凳子上?摸着?自己?的肚子。 两人?相视,江逾白这才……有些迟钝的反应过来,刚刚为了?摆架子装神秘,走得?太急,压根就没有吃上?任何东西。 他?好歹还喝了?两口客栈的好茶,江鸣全程站在他?身后,那是什么都没碰上?。 要知道他?们打?从昨天逃出来一直到现在,是什么东西都没吃的。 年轻解差并没有把自己?全部家当都带在身上?的习惯,所留下的来的钱也仅仅够江逾白计划中的客栈相遇,重整衣冠。 对,直白点说就是他?们现在手上?一分钱都没有,如果王之没有愿者上?钩的话,他?们俩就要饿死了?。 江逾白与江鸣面面相觑。 有些心虚的是江逾白,有些无奈的是江鸣。 虽然和自己?这位兄长相处,时?间并不长,但对方那种不食人?间烟火气——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气,对很?多正常人?该有的生?理欲望,江逾白总是会?格外?迟钝,仿佛这些事情在他?的心里优先级并不高——已经是深入江鸣心了?的。 “是我之过。” 青年最终低下了?头。 第108章 幕僚 只是有些出乎江逾白意料的是, 两人等到夜深也没?有见?到王之。为了逃避饥饿的感受,江鸣早早的就简单洗漱之后躺在?床上装尸体了. 想吃饭、想吃肉,梦里什么都有。 江逾白耐心倒是不错,依然坐在?桌前, 开窗赏月, 帘外素娥清艳, 教人目光难移。 与?谁同坐? 明月清风我。【1】 江逾白清楚,王之在?这个小镇是不会?停留太?久的, 他能做出选择的时间也就这么一点, 所以?王之今晚是一定会?来的。 江逾白的猜测并没?有出错,夜过?三更, 便有人敲开了人字二号房的门?。 江逾白起身去开门?。 房内点着?烛火,但也只有小小一盏。烛光摇曳,江逾白是背光站着?的,所以?王之和江逾白都无法看清对方的神情, 江逾白自然也就忽略了对方面色微红的奇怪神态。 第168章 青年?只是微微垂首看着?王之。 王之抬了抬下巴, 表情忽的有些僵硬——他终于意识到了, 好似自己要稍微抬头, 才能和这姑娘对视上。 江逾白侧开身,让对方进门?。 王之缓过?来, 方才的小插曲直接被他抛之脑后了,十分?自然地信步走进房内。分?明他才是客人,此刻却是主场气势全开:“姑娘受何人指使, 不妨明言?” “今日贸然搅扰, 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江逾白坦言自己的身份:“我非女子,也是不得已为之。不知王大人可听闻朝廷去岁恩科,科举舞弊一案?” 江逾白说了三句话, 王之一句没?听到,只是呆愣愣的,一时之间竟有些傻眼,他难以?想象一个…… 这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是怎么发出那么…悦耳的女子声音的? 这是同一个人吧? 王之觉得这会?儿江逾白的面目都可憎起来了。 他深感自己上当受骗,颇有一些恼怒,可又不愿露了自己的怯,只冷硬道:“听过?……” 说着?王之就似乎想起来什么:“前岁恩科,流放岭南,科场舞弊。身高八尺有余,形貌昳丽,你是江逾白,江明见??!” 江逾白点头承认。 “那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江明见??” 江逾白点头承认。 聪明的女人,王之继续憋着?一口气:“你不该在?这里,出现在?这里,难道就不怕我向官府举告你?” “这对大人你来说又没?什么好处,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反而给自己招来一身骚。”江逾白对自己的身份暴露是有恃无恐的。 他清楚,王之不可能真的去举告他。 江逾白知道王之是个聪明人,如果把他们俩私底下会?面的事情说出去了,就算王之依然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乖乖当狗。 朝廷难道就没?有人会?多想,当初二人会?面究竟说了什么? 是不是王之不怀好意? 已经被革除功名官职的人和一个即将接受招安的海盗头子两人之间是不是早就有什么牵扯,不然为什么江逾白会?莫名其?妙特意跑去找王之等等。 人心是最?难把握的。 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再根除了。 更何况,相对于整个朝廷而言,王之和他麾下的人都是外来者,是异类。 “况且我已破釜沉舟,除了为大人效力,别?无选择。既然选择已经做出,那么结果如何,我也只能是尽人事。”听不听天命,那就另说了。 王之并不言语,默默喝茶。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王之其?实是想装个逼,摆一下架子,不然显得自己太?上赶着?。但他也没?打算晾江逾白太?久,可这一间房里的茶一入口,他是真的… 哎,江先生不易啊。 “我还要多谢先生提醒。”王之也礼尚往来,坦言道谢:“白日里先生所言未尝没?有道理,只是……” “先生自幼在?内陆长大,想来是不知道外海诸多事宜,境遇如何。” 王之叹了口气:“若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呢?我到底也只是求个安稳度日而已。”就像他当初那样。 王之是闽南人,因?为自幼长大的地方,田地根本无法耕种,只能勉强种些粮食果腹,活下去很艰难的。 所以?他父祖那一辈都是从事渔民?,向大海讨饭吃的是。 渔民?这个行当是不好做的。 农民?向天向土讨饭吃,好歹还能捞着?那么一点稳定的日头过?。 大海却是不跟你讲道理的,运到不好的时候,连续两三个月在?近海一条鱼都捕捞不到也是正常。 王支小时候跟过?远海船,也不算太?远,只是半个月才能上一次岸罢了。那时是冬日里,他在?船上呆了半个月,手上的冻疮就没?好过?,半个月十指都是烂的。 食物在?船上也是不够的,只能吃些咸菜和就地捕捞到的鱼。还不能吃太?好的鱼,因?为太?好的鱼是要拿去卖的。 海面波涛汹涌时,一不小心就会?葬身鱼腹。 他家里人都是这么死的,饿死、溺死、害了海滨病死等等。 王之好不容易从船上下来,拖着?自己捞上来的渔获上市集去买,辛苦半个月的成果,就只卖了几钱。 彼时王之心头火起,他也不知道这股无名火到底是对着?谁。 但日子还是要那样过?下去。 他一无所长,家里没?有多少田土,只能继续当渔民?。在?船上混着?混着?也就习惯了,直到有一天遇着?了海盗们。 王之记得那股海盗是刚从陆地上回来海上,自己的船上因?为始终渔获不多一片凄凉,别?人的船上却是欢声笑?语,一片纸醉金迷。 他咬咬牙,干脆就放弃了陆地上的一无所有,彻底奔入大海之中。 其?中摸爬滚打的艰辛自是无需多言的。 能从底层干到现在?闻名一方,让朝廷都动了招安的手段,王之说不自得是假的。 在?遇见?江逾白之前,他本幻想的是他马上就要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了,可以?让族里那些从来都看不起他的人,为五斗米折腰,拜倒在?他身前,好好的重新在?族谱上写他的名字。 要另开一页,另起一行的那一种。 “只略知一二……也是不易。” 江逾白似乎是共情到了,垂眉望向烛火摇曳,念白道:“遣使传谕尔等酋长部落,令咸改悔,畏天守善,其?海外戮杀,姑不究治。【2】” 王之一愣。 他对这道诏旨是再熟悉不过?的,那么这道诏旨是何时颁布的? 夷人屠杀两万五千余海外华人,仅仅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地方华人太?多,有可能是天朝安插,想要大动兵戈。那些大多都是他的同乡,都是沿海地区活不下去,逃出来做生意的渔民?。 屠杀是常事,王之自己手上也沾了不少人的鲜血,在?这个地方不狠,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他当时知晓死了人,也不过?心境略有波动而已,虽然说是想过?向这些夷人开战,可他还要做生意,他手底下还有一大帮的兄弟等他养活。 那时王之还不是称霸一方的大海盗,时不时还要担心吃了今天没?了明天呢。 也罢,反正自有朝廷在?。 想到这儿,王之忍不住冷笑?。 可朝廷是如何做的? 朝廷所发的诏旨就是刚刚江逾白念的这些,除此之外还有更伤民?心的:“海外商民?,四民?中最?贱,又弃家出海,乃是众所不耻,岂以?贱民?兴动兵革?【2】” 西夷人和吕宋人一合计,对天朝态度良好的认罪。天朝在?口上训斥一番,两万五千余人的血就藏进了青史?中。 江逾白只是留几分?颜面,并未说出罢了。 王之当初知晓这消息之后,真是好险没?气笑?,他那时还接收了几个屠杀之中幸存下来的华人,那些人死里逃生,听到这消息,只觉悲凉。 不止他们,王之手底下的其?他海盗也是悲凉的,真想借着?这次机会?直接和朝廷翻脸,可能翻吗? 日子还是要过?,生意还是要做。 就像现在?时过?境迁之后,他还接受朝廷的招安重回陆地了,不是吗? 江逾白不听王之卖惨,只问道:“那么,大人还要接受招安?” 王之张张嘴:“不接受朝廷招安,那就是重新回到海上去,难不成江先生还能有第三条路走不成?莫不是海外立国?” 他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想法颇有兴趣。 就算不立国,也得给自己和自己那一帮子兄弟,能找个安全的歇脚点,总比一年?半载的在?海上飘着?要好。 日后老了也有个归处。 “大人不选,怎么知道有第三条路呢?” 王之神色微变。 “大人有大船千艘,兵员数万,驾巨舶,运轻帆,行于无涯之浸,飞枪机铳以?为利,掌控海上大势。【2】大人本就姓王,今日我便再赠大人一顶白帽子【3】,以?谢白日斟茶。” 王之放下杯子的手一顿,人有点傻。他本来以?为江逾白主动过?来投靠,是没?有出路想混个谋士当当,他帐下就有两个读书人,是这么来的。 结果……不是? 你们读书人一黑化都黑化的这么彻底吗? 他虽然读书少,但也知道一个王字加一个白字到底是个什么字。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都可以?轻描淡写的说出。你江明见?是破釜沉舟了,他王之还惜命着?呢。 你这是答谢我白日赠茶之恩呐,还是报仇呐? 可王之没?有走。 江逾白泰然自若的继续开口:“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为之。史?书上记载九五之尊者,无论胡汉,不都是以?劫掠始以?收税终?【4】” 第169章 “本朝立国二百余年?,已是垂垂老矣,开海禁本来大势所趋,朝廷却有所谓忠直之臣:‘臣惟春秋之义,每严于华夏之限,而祖宗之制,尤重于倭寇之防。’他们不喜顺势而为,大人不若顺势而起。” 王之挑眉,问:“天朝拥兵百万,天下归心,哪里是我千船万人可动?” 可真的是反驳还是引诱江逾白说出更多可行的策略,这就无人知晓了。 江逾白低眉给王之斟茶,不急不缓的徐徐道:“再多的问题分?而治之即可,畏难不前不是大人你的作风。” “天朝虽说拥兵百万,可兵员分?散在?各处,哪怕要召集勤王之师,也是十分?不易的。就算真的召集成功,难保不会?有人路上生异心,挟天子自重。” 生不生异心,也不是勤王之师能说了算的。 “只要这世道彻底乱了,大人不愁没?有崛起的机会?,朝廷自己尚且自顾不暇。”解决了所谓拥兵百万的恐怖现实,江逾白继而进入到天下归心副本当中。 “而天下归心,大人且看到底是谁在?顺从天子。无非官吏士绅,可天底下更多的是佃农百姓、落魄士子、末流商人、无名工匠。” “要想笼络百姓之心,给他们分?田地就行。分?谁的田地?自然是那些不顺从大人的官吏士绅,借花献佛而已,反而还能让大人美誉加身,何乐而不为呢?” “想拉拢落魄士子,大人只需做出礼贤下士,再开恩科,以?千金买马骨,自然会?有人站在?大人这边。哪怕依然还会?有腐儒口诛笔伐,但不过?一介白身耳。” “至于商人,他们天然就是同您一系的,开海近于他们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本朝立国以?来,海禁愈严,渔民?为求存不得不远渡海外,去寻一条生路。可若是大人开放海禁,不肖想沿海州、县定然是夹道欢迎。” “而后再以?废除匠户、军户之制。”所谓匠户军户,实际其?本质就是通过?彻底锁死不同阶层不同职业的个体,以?达到统治稳固的目的。 二百年?来,多少人在?这小小的“户”字之中痛苦挣扎? 说起来拉拢天下民?心,在?本朝开国定下的为了稳固当时政局的制度到现在?已然腐朽的情况下,对于江逾白而言,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江逾白说的条理清晰,举重若轻。 王之也确实是没?觉得这些法子哪里有错漏之处,都是正确的,可法子是好法子,谁还不会?纸上谈兵呢? 看看吧,他面前坐着?的这位就是纸上谈兵第一人。 要不是理论知识扎实,能弄出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代的六元及第? 要不是政治功底太?差劲,能刚入朝就被流放? 还是完全没?有起复可能的那种流放? 王之还是不动声色,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他手中,江逾白想要为他效力,这些东西是不够的,江逾白必须表现的更加有用。 毕竟这是造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一不小心就要遗臭万年?的事情。 江逾白也不觉王之咄咄逼人,他笑?着?给王之又斟茶一杯:“大人,我有十年?之计、五年?之计、一年?之计,良宵苦短,不知大人想要的是哪个呢?” 王之看着?那茶,很想说你自己都不喝能不能别?给我倒了。他轻轻咳嗽一声,这才收回了自己跳脱的思绪,打量着?看起来真的很像是大言不惭的江逾白。 “江先生觉得哪个更有把握,我洗耳恭听。” ----------------------- 作者有话说: ------------------------------------------------------ 【1】“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苏轼《点绛唇·闲倚胡床》 【2】“驾巨舶,运轻帆,行于无涯之浸,飞枪机铳以为利,掌控海上大势”等其他海上情势,均为架空改编自《朝贡、战争与贸易:大航海时代的明朝》 【3】“大人本就姓王,今日我便再赠大人一顶白帽子”该典故出自道衍撺掇朱棣造反。 【4】“史书上记载九五之尊者,无论胡汉,不都是以劫掠始以收税终?”改编自费孝通《乡土重建》,原句为:“中国历史上贵为天子的,无论胡汉,还不都是以劫掠始而以收税终吗?” 第109章 入帐 江逾白也全然?没有藏私, 和盘托出,一点也不担心王之用完他就踹人。 因为这一切能实施的前提,就是江逾白的存在。 王之并不傻,这一切听起?来可?行, 可?是江逾白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呢?他可?没有一个比他还?年轻的活爹。 “我不好奇什么王上加白, 却好奇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们这些书生是最重名声的, 怎么不怕遗臭万年吗?” 书生不都是满脑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 “历史是由成功者书写?的,若大人荣登大位, 我便是从龙功臣, 大人乃是天?命所归,有什么可?怕的?若输了?那便输了?, 不过一条命而已,我活到现在也不过苟延残喘。” 说着,江逾白还?轻咳了?几声:“身前生后?名,从来不由己身。” “难道大人还?能去一个个缝上他们的嘴不成?”他又?咳嗽起?来, 所以后?面“大人你?本来名声也就没多好”的话也没说出来了?。 烛火是暖色调的, 照的江逾白整个人都比白日里有气色的多, 可?这咳嗽声暴露了?其完好外表之下布满裂痕的内核。 江逾白解开自?己的衣带。 王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什么展开, 慌忙从凳子上站起?,他可?是正人君子。 青年袒露出自?己当时被凌迟留下来的伤口, 伤口已经彻底结痂,但?伤痕还?是那样光是看着就觉得恐怖。 碗莲一般书就于此。 王之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是当时凌迟途中被圣上的一纸诏书放下来的。 “我为大人也是为我自?己, 我是为了?自?己。”江逾白的第二次坦白:“有人践踏我入泥地, 我是不愿如他们之意的。” “这么说你?科场舞弊一案是假的?”王之状似好奇般道。 “假作真时真亦假。” 见江逾白不愿意说其中内情,王之也只能是暂时打消了?自?己的好奇心,他抛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一路上都在解差看守之下到的岭南, 如何知道我会途经此处?还?会留下暂歇,还?刚好是这家客栈?” 这就太巧了?,背后?没有人帮助,王之都不信。 可?谁会帮江逾白这么个弃子呢? “上京路上必经此镇补给,诸官有意交好大人,自?然?是要寻最好的客栈。唯一把握不住的,只有时间,关于这点,我运气不错。” 江逾白顿了?顿,又?抿了?口茶,强行把咳嗽的冲动咽了?下去。 “至于大人被招安,归安之策虽是户部侍郎赵陉提出,但?实际主力推动者乃是首辅。我本也是首辅麾下之人,自?然?对此事略知一二。” 王之玩笑道:“这么说你?本也是要加害与我之人?” “大人,我从未明言过首辅有加害于你?的意图。” 王之挑眉,又?仔细瞧了?瞧江逾白,这人前面连造反都能轻易出口,怎么这会儿又?畏缩起?来了?? “多谢先生教?我,您便在此暂住吧,明夜,兴许也是此时,我会派人再来找您的。”说罢,还?从怀中掏了?些金子留给江逾白。 王之起?身准备离开,可?转过身又?有点儿…犹豫,最后?还?是回过头?来开口道:“先生,这茶真不好喝,你?也别喝了?,我看着都难受。” 江逾白手僵了?片刻。 不管怎么说,总而言之,江逾白和江鸣兄弟俩的日子有了?钱可?算是好过了?一些,至少能吃上饭了?。 江鸣狼吞虎咽。 出来跟着兄长混,三天?就要饿九顿。 饭后?两人也没有出门?,因为今晚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须得好生养精蓄锐。 江鸣支着下巴看江逾白数钱。 他有些好奇作业兄长和那个海盗到底是怎么沟通的,怎么还?能拿这么多金子。江鸣是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的,哪怕是当时他在江家本家,看着家里被一群官兵抄家,也是不曾见过这么多的。 门?在这个时候被悄悄敲响了?。 江鸣连忙去开门?。 进来的是一个和王之皮肤一样黝黑的男人,样貌普通。 “先生。” 应该是王之提前交代过,所以男人一进来就先行了?个辑礼:“请跟我来,车马都已经准备好了?。” 江逾白并不急着走,他朝男人颔首,把在自?己面前的三份金子推出去了?一份:“不必多礼,我还?有事想请你?帮忙。” 男人一愣,本来以为这是趟跑腿的苦差事,不曾想还?能得这些好处,当即脸上也多了?几分柔和之色:“先生与我何需客气,我是王哥手下小兵而已,您喊我黎六就好。” 第170章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下连自我介绍都做上了?。 “我的族人就在离这镇子不远的熊牙山脚,麻烦你把这些钱送到一个叫江玉成的人手里。” “若他问起?,这钱从何处来,你?便直说是老爷子早年结下的善缘,见江氏落难心有不忍,这才出手帮忙落稳脚跟。” 江逾白面前的银子是分了三份,其中最多的一份已经给了?黎六,第二多的就是留给江玉成等人的,江泰和临终前的交代江逾白是不曾忘记的。 “这个…” 黎六有些迟疑,坦言相告:“此事我还要问过大人才行。” “好,劳烦了?。”江逾白也没有强求。 此番事了?,便是舟车劳顿,等到去到海船上,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时刻了?。 日落金海,此景实在美不胜收。 江鸣本还?很有些新鲜劲,可?很快他就被骨感的现实来了?一个暴击——因为他的晕船很严重,上船没多久就直接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黎六有些好笑,拖着江鸣走:“没事儿没事儿,晕是正常的,多吐几遭就好了?。” 江鸣无?力反抗,只觉得天?旋地转,晕乎乎不知今夕是何年。 江逾白则是被其他人请到了?船舱里最大的那个房间中。 王之已经在这里等他了?。 “先生可?是让我好等。分明才一日不见,怎么就有如隔三秋之感。”王之这人也是态度转变的极快,昨夜还?是咄咄逼人,再见面就已经是咱们哥俩好了?。 显然?他的野心已经被彻底点着了?。 昨日回去,王之纵观历史,再回首天?朝,只觉也不过一匹迟暮的老马。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也合该轮着他姓王的也上着皇位坐个几百载。 江逾白羞赧地抿嘴笑笑,也不接王之的话。 王之自?讨了?个没趣,也没在说什么情深深雨蒙蒙之类的话来和江逾白联络感情,他直截了?当道:“招安失败,朝廷还?有何后?策,先生如何看。” “暂避锋芒,培植羽翼,必要时刻可?以来一场大胜仗。” 对比起?军备废驰的天?朝水军,对比起?常年在海上兴风作浪的王之,输赢的主动权其实是在王之手中拿捏着的。 打不过就跑,跑也是能跑掉的,毕竟海洋辽阔。 君不见招安之前的几次海战都是有输有胜,可?但?凡是王之输的,损失都不大。王之善于及时止损,这对江逾白一个谋士来说难度就要大得多了?,因为他不想让王之及时止损。 他要的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只要王之上了?船,不管王之想不想继续开下去,江逾白都不会轻易再放他下去。 王之对江逾白的计划颇为认同,虽说他现在的确对天?下心动,但?却并不打算现在就为自?己荣登大宝的目标卖力气。 至少,得让这个上赶着来的谋士先做些事情,让他看见成效。 江逾白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直接道:“我这残躯恐怕在船上难熬,就不陪主公一道了?,若是军中现在有闲置船只可?将我和江鸣送往南洋。” 在他向王之娓娓道来的一年计划中,南洋会是未来王之陆战前的后?勤大助力。 天?朝海禁政策严苛,但?管辖范围却是有度的。南洋就是天?朝能力范围之外的法外之地,这里就是走私贸易的天?然?港口。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此地虽鱼龙混杂,还?发生过许多腌臜事,但?大家到底都是奔着做生意赚大钱的心思来的。 需要有一个中间人可?以充作仲裁者来解决买卖双方的纠纷。 王之就是这个中间人。 以武力为后?盾的仲裁者逐渐就被认为是海上贸易的权威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南洋鱼龙混杂,并不是所有势力都服气王之的,大家也不可?能永远都和和气气的。 盘子里的馒头?就这么多,你?多吃一口,我就少吃了?一口。 王之闻言颇为感动:“善,先生果然?是做实事的人,不像那些空谈误国之辈,有先生,实乃我之幸事。” 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江逾白耳朵里撒。 “现在就不谈国事了?,我特意着人招待先生,准备了?一场晚宴,就在前面,一同去吧,也顺道给先生介绍一下我的弟兄们。” 这艘海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甚至王之口中简陋的会客船舱,在江逾白和江鸣看来都数得上是华丽的那一挂了?,他们二人落座之时,船舱内人数已经尽齐。 “大哥,你?拒绝朝廷的招安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大家伙还?等着你?带领咱们继续赚大钱呢。”崔德义举杯,大笑道。 “是啊,我感觉那个来招安的糟老头?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众人议论纷纷,其中有支持王支拒绝朝廷招安的,自?然?也有不支持的:“要我说,大哥还?是疑虑过甚了?,这些官员品阶肯定是比不上大哥的,恭敬一些很正常。” 海上日子并不好过。 他们之中本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期望着在老家小富即安的生活的。 所以虽然?不清楚招安路上到底发生什么,但?本能的对王之带回来的这个病秧子没什么好感。 瞧着就活不长久,像是会拖累他们的模样。 “屁,朝廷哪有那么好心?老子平日里叫你?们多读书多读书,不识字多听评书啊,不知道《水浒传》啊?招安后?,那梁山好汉,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 王之直接爆了?一句粗口。 “大哥你?竟然?知道朝廷没安好心,那你?怎么还?跟着上岸了??”众人之中有个耿直的,不解的问道。 王之被噎了?一下,很快给自?己找台阶下:“你?蠢呢,我下去是探探口风,咱是为了?赚钱,又?不是为了?送命,要是海禁真能松一点,对咱们不都好?” “大哥说的是,大哥说的是。”众人连连附和道。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王之转移话题,不再说这个明显有漏洞的理由,他对着江逾白的方向,抬了?抬酒樽。 “这位就是我在路上结识的江先生,实为大才,日后?就是我门?下谋士,你?们这一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若是开罪了?先生,小心我收拾你?们。” 大家伙儿也没什么惊讶的,王之先前门?下就有两个读书人过来投靠,也就是俩吃白饭的,船舵都抡不动。 这个看样子估计也是,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长得好看些。 崔德义还?寻思呢,是不是老大这见着美人就走不动道的好色本性又?发挥作用了?,这还?是头?一回对貌美男子如此。 那他以后?可?得小心些,想他老崔,当年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俏后?生。 “我姓江,名蔚,在座各位都比我年长,我便厚颜称弟,今日一杯酒,以表情义,还?望日后?共谋大事。” 江逾白站起?身举杯微笑,气度泰然?自?若,话里话外都带着那么点说书人讲武侠故事时候的江湖气。 这对于这帮粗人来说是再亲切不过的了?。 大家对他也都是表现的十?分友好,至于私底下有什么想法,那就不清楚了?。没有人愚蠢到现在就下王之的脸子,面子功夫还?是要装模作样一下的。 会客船舱内,觥筹交错,举杯庆贺。 一片其乐融融之景。 江逾白作为新人,自?然?是被多加劝酒的一方。 他不是那种?一杯就倒的类型,但?也没天?赋异禀到千杯不醉,在众人的轮番攻势下,很快就“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1】” 晚宴至后?半段时,不少人都已经酒醉上脸了?,面部通红,说话含糊。 有的拽着兄弟还?在劝酒。有的则是拉过了?船舱中央正在跳舞的舞女,一把拽进怀中,上下其手。 江鸣从头?到尾都在埋头?吃饭,他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过这样可?口的饭菜了?,哪怕因为是在海上,还?有些晕船,也是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和他看着都没有食欲的兄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鸣,你?慢些。” 江逾白到后?面都有些看不过眼?了?,提醒了?一句。 然?后?江鸣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场面有片刻的尴尬。 王之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这小童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想到不怕我提刀,却怕这海上船舶,哈哈哈。”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开始适应海上生活的时候,也是足足吐了?半个多月。 江鸣吐的头?都抬不起?来。 江逾白无?奈,只能暂离宴会:“主公,我先带江鸣下去洗漱一下。” 甲板上要比会客船舱里的污浊空气清透得多,夜风涌动,能在月光下看见粼粼泛着光的海面。 第171章 上弦月的倒影就在海面上破碎重组。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莫过于此。只是很快就刮起?来了?风,像是要下雨,海上的天?气就是这样,说变就变。 不过江逾白并没有急着回到船舱,他遥遥回望着大陆的方向,还?依稀能看见山的轮廓,不过也就一两条模糊的线条。 乌云就是从陆地的那一面过来的。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2】 江鸣洗漱完出来看到的就是一副月下雨落美人图,好在面色因为醉酒有几分红润,消去了?病骨。 只是兄长过于消瘦了?,整个画面看着都更加萧索。 “怎么吐了??”江逾白良久才回神问道。 要知道,江鸣平日里是极爱惜食物的,哪怕是流放途中所吃的那些稀粥、菜团子的碎渣掉到地上,他也会郑重地从地上捡起?来,吹吹灰继续吃。 他要是想吐,都能给自?己咽回去。 “兄长,我们要一直和他们待在一起?吗?”江鸣十?分抗拒,哪怕吐得面若金纸,脸上的厌恶神情还?是活灵活现的。 “怎么?” 江逾白不接话茬,只是一个劲儿的反问。 话语权在两人之间争夺,江鸣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我只是看到那两个舞女的…嗯……我想起?了?我阿娘。” 曾经的家人,是江鸣从来不曾提及过的。为数不多展露在外人面前的信息就是他是在灾年的时候被江泰和看中收养的,仅此而已。 不过想想也知道,在灾年,平头?百姓要如何求存。 江逾白也没有深究对方伤疤的喜好,他侧开脸,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莫名道:“坏事总是向下流动的。” 这句话,大道至简。 多余修饰的词语都没有,就是很简洁明了?的说出了?一个人间残忍之最。 江鸣张了?张口,很快就理解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是亲眼?见过坏事是如何向下流动的,就像兄长所言的那样…… 灾年受灾的只有百姓。 而在更多的时候,寻常的时候,总是弱的那一方承受更多。就像他阿娘与他阿爹,为什么不是阿爹把自?己卖了?去做奴隶?为什么是阿娘被阿爹卖了?? 按照一般的路数,这个时候,年幼的江鸣就该觉醒一些特殊的执念了?,比方说力争上游的权力欲望。 很可?惜,他没有。 但?很万幸,也是他没有。 江鸣仰着头?,试图看清楚兄长面上神色:“就不能不往下流动吗?没有别的办法吗?” “自?然?是有的,只是很难而已,甚至你?穷尽一生都做不到,这与你?的努力无?关,只是因为时代不允许。” “是什么?”江鸣只是继续追问。 “你?可?以改变坏事流动的规则,让上面的人承担更多。也可?以增加保障之策,让下面的人有一定的法子抵抗流动下来的坏事。还?有更简单粗暴的,直接让下面的人掌握权力……” “办法总是很多的。” 也许是久违的喝了?酒的缘故,青年今夜情绪波动格外鲜明。冷雨铺面,也未能浇灭燥热的酒意,他伸手仿佛是要握住风刃。 杀意凛凛然?。 不知是对着什么。 江鸣眨了?一下眼?睛,海上忽起?风浪,鎏银月色被揉碎,水面反射出来的弱光在他的瞳孔中回映了?过去。 江逾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仿佛已经看到了?很遥远的注定的分歧,他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转而道:“有个好消息,我们很快就会下船了?。” “要去哪?” 举目无?陆,总不能是跳海吧? “南洋。”青年朗声笑道,真如醉了?一般。 ----------------------- 作者有话说:—————————————— 【1】“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出自《世说新语》 【2】“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出自苏轼《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 第110章 接待 王之?很快就准备了船只送他们去南洋——也?是不快不行, 因为江逾白到底也?是陆地上生活惯了的?,多?少?是不适应的?。 他本就有点弱柳扶风。 上船第三天,整个人的?气色看?上去都跟死过一回了似的?。 这给王之?吓了一跳,愣是催着人在?两天之?内调来了船只。生怕自己?刚从路上捞来的?谋士就续费失败, 宣告注销了。 在?江逾白走之?前, 黎六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说是王之?已经让人把?钱送去了,不只是钱, 还有足够族里人吃上半年的?大批粮食。 江逾白闻言, 眼眸中微光闪动,说话的?声音都低哑了几?分:“现在?主?公在?忙, 我不便打扰,还请你一定替我好好答谢主?公。” 黎六寻思?,这小年轻怎么说哭就哭,他也?不会?安慰人, 忙就有些尴尬的?应了下来。 江逾白半掩着脸, 肩膀轻微颤抖, 也?许是不想叫人看?见他的?脆弱, 转身便上了船。 江鸣本还以为是兄长真情流露,跟在?后面快走了两步, 刚想宽慰,话还没出口呢,江逾白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感动之?色? 江鸣眨巴眨巴眼睛, 低声问?:“兄长, 你以前唱过戏?” 江逾白认真回忆:“官场如戏台嘛。能做官的?,都能唱戏,这叫一行行行行行。” * 好风凭借力, 一路顺风顺水流,加上开船的?是个老舵手,江逾白二人在?船上煎熬了不到五天,就成功下船了。 江逾白脚踩在?坚硬的?石地上,总还觉得自己?在?海上飘忽,走路都有些虚浮。 不过入目是一片生机勃勃之?景。 这里本来是贫瘠之?地,人烟稀少?,加上气候酷热难耐,一年四季都是太阳暴晒。 可随着时代的?变迁,这里也?因为其独特的?交通位置和天朝海禁政策,渐渐演变成了海商们的?交易地点。 大量的?商人为此地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繁华。 这里的?寻常人也?和江鸣印象中的?汉人、近汉之?人不一样,他们衣着清凉,四肢枯瘦有力,皮肤不是泛红就是黝黑,这都是晒的?。 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货船很多?,络绎不绝。不停的?有力工,把?船上的?货物卸下来,又有力工装上新的?货物。 这和内陆完全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让江鸣有些目不暇接。 “是江先生吧,久仰大名,可算得了一见。我姓方,方同甫,年长你些,便唤我方兄就是了。” 前来迎接江逾白二人的?,是王之?在?这里的?总管事,也?是王之?的?同乡,方同甫。两个人私交关系不错,所以这位也?是知道江逾白的?真实身份和过去的?。 方同甫表现的?很热情,不过看?向江逾白的?视线中多?少?还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江逾白只装作?不知道,他也?同样在?打量自己?的?未来同僚。 对方的?养气功夫不成,所以江逾白感觉这人的?五官表情几?乎就是在?……当?面蛐蛐自己?。 怎么说呢,要装作?看?不见还挺困难的?。 要知道,江逾白先前可是在?朝堂上混的?,见惯了老大人们的?喜怒不形于色,表面笑嘻嘻背后猛捅刀行为。 方同甫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看?穿了的?。 “方兄不必客气,还是我贸然前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还要叨扰您了。” 双方好一番客套,进行了友好的?商业互吹。 而后便是先离开码头,休息去。 舟车劳顿实在?辛苦。 方同甫在?前头带路,他在?这里有一处大宅院,因为长期久居,所以修建的?很用心,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一步一景都是不夸张的?。 一行几?人,一面走一面聊。 “我说大人这样看?重贤弟呢,不知你来南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帮得上的?忙,我绝不会?推辞。” 方同甫在?江逾白讲清他与王之?的?结缘之?后,朗声笑道。 “是主?公见我在?船上辛苦煎熬,这才索性着人开船把?我送到南洋了,先把?身体?养好。”江逾白的?本意是表达自己?不是来争权夺利的?。 但看?听到这句话的?表情,江逾白就知道方同甫成功的?又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原来所谓蛐蛐是这个曲… 方同甫收敛了笑容,也?不再继续和江逾白客套了:“二位先坐,方才管家寻我说有要客到来,我还得去招待一二,实在?突然。此番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你们也?不必把?自己?当?外?人,自便自便。” 江逾白端起茶,闻言只是笑着点点头:“方兄自去忙就是,不必操心我们。” 第172章 方同甫便起身出去了,在?背对一大一小时,他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没挂住了。 呵,说什么见你船上辛苦煎熬,王之这才着人送来南洋养身体?,这不是在?骑脸输出是什么? 他当?年也?晕船,晕得死去活来,那不也?是熬了三个月,硬是给自己?熬明白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虽然这位江先生嘴上一直退让求全,可实际上不就是在侧面表达领导的格外看重吗? 方同甫在?知道江蔚要来南洋之?后,他就特意着人去内陆打听了一番。也不怪他这么重视江蔚,王之?麾下就三个谋士,只有这个特意送到了南洋来。 这不由得他不多?想。 只是可惜,这江蔚似乎也?就是个无名小卒,完全打听不到虚实。 大人交代了好好招待,方同甫这是没话说的?,好好招待归好好招待。 可放权,要知道方同甫当?初为了在?南洋扎下脚跟,用呕心沥血来形容都不为过,怎么可能轻易愿意放权。 “老爷,客人已经在?书房等您了。”管家前来轻声催促。 “好。” 方同甫终止了思?绪,拍了拍自己?的?脸,调整了一下状态。 他虽是故意给江逾白一个软钉子,但也?确实是有重要的?客人要招待。这位客人就是当?年扶持王之?起来的?南洋华商的?最老资格,没有之?一。 要不是这位年纪见长,力不从心,方同甫在?南洋这块地界,哪里能发展这么快。 “邓老大驾光临,我实在?有失远迎。来来来,云南贡茶,这可是专门为您老留着的?呐。” 一推开书房的?门,方同甫就笑容洋溢的?行了一个拱手礼,热情的?要给邓垣斟茶。 “哪里有什么有失远迎,是我临时起意,多?有打扰才是。”邓垣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茶,眉目被茶香袅袅一描摹,都柔和了不少?。 “如今距离朝廷招安,也?有了快一个月了,我听闻王大人有意,不知现下进展几?何?” 方同甫垂着头,专心致志的?泡第三道茶,脸上的?神色却是完完全全把?心里心思?写在?了上面。 进展? 能有什么进展? 他听到的?小道消息可不好,王之?虽上岸了,但没走出几?里路呢,又回来了。方同甫机灵,早已偷偷叫人囤积货品,以备高价时出手了。 至于其他同行? 俗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老爷子这就问?错人了,咱们南洋本就消息滞后些,这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大人能上岸,想来此次朝廷招安的?诚意还是给的?很足的?。” “老爷子,咱们这些行商这么多?年以来心心念念的?,怕是离实现也?不远了。”方同甫语气感慨,眼中隐隐闪动着泪光。 可不闪动着? 他这是要赚大钱的?喜悦。 邓垣似乎也?被这样的?美好愿景所打动,年纪大了,多?愁善感,也?不如早年那样心肠冷硬。 他也?同样是闽人,如今离家也?不过半个多?月的?海上日程而已,却始终不得寸进。 可邓老爷子对外?一直展现的?是冷硬的?形象,硬是把?眼泪水给憋了回去:“小方,不是我说你,你这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还是要练一练的?。” 方同甫深以为然:“多?谢邓老指点。” 两人一番周旋太极,邓垣继续试图探查到更实际点的?消息。 这于他而言很重要。 王之?如果真的?被招安了,那他麾下的?海盗集团,估摸着也?要归于朝廷。届时,邓垣就需要更换新的?扶助对象,给自己?的?商队撑腰了。 他可不会?觉得王之?那家伙会?顾念旧情,大家不过是同一条利益链上的?蚂蚱而已,而且很快利益链都不是同一条了。 王之?说不定还会?逮着自己?这老东家,拿去朝廷换功劳。 邓垣状似有些忧心:“如今王之?不在?海上,不知航路会?不会?受此影响。” 方同甫笑了一下:“怎么会?,天大地大,银子最大,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何况您老的?地位,谁敢轻易动您的?货?” “我也?不瞒你,我和蓟勤等人,最近想走个大单子,要得紧。财帛动人心,谁能说得准呢。这航路上的?事情,我只相信你同王之?,毕竟咱们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邓垣此话,是再三表示自己?相信王之?的?为人,其次又许以了利润分成在?其上。 如果方同甫的?消息没骗自己?,那这次的?大订单,只要时间抓紧些,邓垣能趁着海上无主?重新陷入混乱之?前再捞一笔。 若方同甫的?消息是骗自己?的?,这也?不过是一场正常的?商业投入。 邓垣是不担心方同甫昧下他们这一大帮华商的?银钱的?,方同甫归根到底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还是要在?南洋混迹的?。 就算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南洋没法子正常行商,这天朝的?好东西,也?是从来不怕买来没市场出售的?。 只有供不应求的?。 “您老大可放心。” 两个人都是七窍玲珑心,一番洽谈,一老一少?,就如忘年交一般,底下暗流涌动是全然不见的?。 方同甫这边谈得尽兴,好似完全忘记了在?花厅中还有一大一小两位客人在?等着他。 等送走了邓垣,方同甫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抿了口茶,虽然已是冷茶,入口苦涩,但他面上表情还是十分自得的?。 接下来就是他操盘的?时候了。 老狐狸。 方同甫可还记得自己?刚在?此处落脚时,在?邓垣手底下受的?那些气,这些年来一直在?装孙子,人家吃7分,他只能得3分。 现在?就不一样了。 邓垣的?家底可不薄。 一直到这时,兴许是需要有一个对象来满足自己?的?情绪,方同甫招来管家询问?道:“花厅里那两位客人怎么样了?” 管家连忙道:“老爷,之?前您吩咐的?好好招待,我们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不过在?您离开花厅的?一盏茶时间之?后,那位就告辞从角门出去了。” “说是等您什么时候有空了再畅谈不迟。” 方同甫一挑眉,看?来对面这位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 对方初来乍到,他好好杀了一番威风,往后才能更好地掌控这位王之?天降过来的?所谓给他的?“帮手”。 哎呀哎呀,最近真是鸿运当?头啊。 第111章 瓜果盈车 江逾白去哪儿了呢? 自是哪里自在去了哪儿, 方府纵然富贵,可到底是束缚了江逾白的计划的。现在这样正好,江逾白对于方同甫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心?知?肚明。 不过对方既然乐见?其成自己不沾染权力?,他也不会去点破。 别人给的班底算什?么? 自己抢过来的权力?才是真真正正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兄长, 那位老爷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欢迎我们?的到来。” 就?连年岁尚小的江鸣都?能看得出来的不情愿, 只是他有些不解:“我们?可是王大人派人专门送过来的, 他怎么敢如此轻慢?” 江逾白轻轻敲了一下江鸣的脑袋:“要多想。” “这位在这里做事,王之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正是因为知?道, 所以什?么都?没有交代。那位王大人是想看看我到底能做什?么。” 原来还有这般弯弯绕绕。 江鸣若有所思?, 见?江逾白在换衣服,忍不住又问:“兄长, 你这是要出去?” 江逾白换的这一身衣服不可谓不招摇,这是王之先前赠予的,除了这件白色衣服之外,还有青色、蓝色等等, 都?是适合士子穿着的。 旁人赠自己的谋士多是琴棋书画, 王之却偏偏画风与众不同, 他只送些什?么衣服、玉佩、发冠等物, 什?么好看赠什?么。 这其中兴许有些……当初初次见?面的缘故影响。 江逾白是不愿破坏目前良好的上下级关系的,索性他要金银书画也无用, 华服就?华服吧。 青年一身白色,看着却是一点儿都?不素淡。 细节处点缀了不少绣银暗纹,行?走间祥云波光流转, 再配合上极好的衣料, 低调的同时?又能叫懂行?的人感受出贵气逼人来。 一看就?是天朝价值不菲的好料子配上好绣娘。 他本就?容貌出众,用芝兰玉树来形容都?不为过,先前在流放路上吃了太多苦, 整个人都?面黄肌瘦,邋里邋遢的还看不那么出来。 如今这人靠衣装,一下子就?宛若翩翩贵公子,三几病气也是恰到好处的描摹其风骨。 梅输雪花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1】江逾白是既有香又有白——于是,这就?导致了并不那么天生丽质,只是面容清秀,这段时?间以来还被晒得黢黑的江鸣更黑了。 第173章 当然他自己是不自知?的。 小二?刚要进屋里送茶,就?正好撞见?一大一小往外走。 “不必送茶了,我们?还要出门。”江逾白婉拒了茶水。 小二?应了声,便收住了脚步,落后了江逾白两人几步,与另外一个同样在这层楼的小二?对视了一眼,神情有些古怪。 这位公子……现在看着风度翩翩,估计回?来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淡定从容了……还是太年轻啊,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就?都?知?道了对方心?中在想什?么。 多少是有点幸灾乐祸的。 江逾白不知?道小二?心?中在想什?么,他轻摇着折扇在街上寻找着自己的目标,目标还没找到呢,就?先被砸了个香囊。 这香囊的香气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十分热烈。一下子就?扑满了江逾白的鼻腔,他是有些抗拒这么浓烈的香气的,猝不及防就?狼狈打了一个喷嚏。 肺部?本有旧疾,江逾白打完喷嚏,咳嗽便没有停下来。 江鸣是第一次见?这场景,还以为是有人搞偷袭,从地?上捡起来偷袭的物品,才发现原来是个绣工精巧的香囊。 “公子~” 女儿家这样呼喊道。 娇声软语,温香软玉,实?在动人。 可最难消受美人恩,江逾白想躲呢,转头?就?又被砸了几个。 女子们?都?没用太大力?气,香囊只是轻飘飘的就?落地?了,但不同香囊所散发出来的香气却沾染上了衣裳。 香气浓烈,经久不散。 江逾白左手抬起来要挡,喉咙里压抑着咳嗽声,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反复拍打,混合葱姜蒜腌制的猪蹄。 古闻有看杀卫阶,瓜果盈车的典故,江逾白所处的朝代早已不这样开?放,他先前不曾有幸体验过瓜果盈车,却没有想过……在远离中夏故土的地?方体验到了… 该如何描述这种复杂的情绪呢? 大概就?是带着点庆幸,至少对方不是拿瓜和果来砸他,不然江逾白估计是走不出去这条街的。 但看杀卫阶是真的,青年差点呼吸不过来。 还得是身边跟了个模样黢黑的乞丐一样的人,胡乱挥舞手臂,算是给江逾白挤出一点喘息的空间。 江鸣吓退了几个胆大的女儿家,连忙转身扶住江逾白,担忧道:“兄长,你没事吧?” 江逾白借力?,抬起下颚,这才觉得呼吸能顺畅些。他这回学聪明了,折扇挡住口鼻,也不装模作样的摇来晃去了。 这里的女子不那样内敛,除了有人扔香囊之外,还有人大胆上前搭话,只是讲的是口音浓重的汉话。 还有的,自持姿容尚可,故意左脚绊右脚要往江逾白怀里扑。 先前读了二?十多年的圣人言语瞬间攻上大脑高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看,男女授受不亲。 江逾白是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过去的自己了,单手捞住了马上要面朝黄土的少女。 “小心?些。” 这话用的就?是女声了,婉转动人。 少女身体一僵,周围围着的女子们?也都?是一脸震惊,她们?的视线无一不落在这“玉面郎君”身上,而后齐齐后退了半步。 “郎君你?” 江鸣跟在边上,是十分努力?才把自己嘴角的笑意给压制下去的,很少见?兄长这样狼狈,这一天他能记一辈子。 江逾白神情颇有几分尴尬,他也是无奈了,谁知?道该上钩的鱼没上,他没打算钓的鱼反而一个劲儿往钩子上咬。 万幸的是他本要找的人,竟然主动上了门。 “美丽的姑娘们?,你们?聚集在这儿做什?么?”有个腔调古怪的声音插了进来。 江逾白扭过头?,就?见?两个红发高鼻的夷人笑吟吟地?同姑娘们?打招呼。姑娘们?让开?来路,嬉笑着同夷人讲话。 那夷人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脂粉堆里香气扑鼻的江逾白,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这衣着配饰,而后上前笑道:“公子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江鸣上前,尽自己小厮的职责,问道:“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生意人,从遥远的西方到这里来同中夏的海商们?做生意的。请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我今日才见?原来你们?中夏人所谓的‘看杀卫阶’并非虚言。”其中那个头?发更偏黄一点的夷人笑着开?口。 江逾白默默目移,是有些怀念上一世?自己的钢筋铁骨的。 “您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在此处浸淫的华商,不然也不会这样……实?在抱歉,不慎冒犯,哈哈哈哈请原谅我。” 两个夷人的幽默很没有人性,最先开?口的那个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奥巴代亚.泰勒,这是我的伙伴,丹·鲁珀特,我们?都?是葡地?人士,对南洋这地?界也算熟悉。” “我姓江,二?位唤我江蔚就?好。”江逾白礼数周到,也自我介绍,顺带介绍了一下一边黑鬼一样的江鸣:“这是家弟,江鸣。” “我们?二?人的确是少来南洋,诸多当地?习俗不甚清楚,这才闹了笑话。” 江鸣摸了摸后脑勺,原来自己今天拿得不是小厮的剧本了。 奥巴代亚则是看了看兄弟俩,嗯一点不像,估计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他和丹对视了一眼,两人达成莫名其妙压根就?没有必要达成的共识。 “相识就?是缘分,我与丹在此处也算是颇有一些经验,若公子不弃,我记得此处不远有家茶楼,有什?么我们?能帮到公子的,也能谈谈。” 江逾白含笑没有拒绝。 四人一同前往了茶楼。 一进去,奥巴代亚大气的就?点了一壶好茶和茶楼的几样招牌点心?,还选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 一番寒暄后,奥巴代亚和丹两个人很快就?切入了正题,开?门见?山的问道:“江郎看着像是中原人士,怎么不远千里来了南洋?” 江逾白似乎是有些累了,顺手解下了腰间的什?么东西,反扣在桌案上,这才笑道:“来南洋能做什?么,就?是来赚钱的。” 奥巴代亚赞许地?点点头?:“那江郎你来南洋算是来对了地?方,只要有价格实?惠、品质精良的中夏商品,在南洋那是不愁卖的,就?是不知?是香料、茶叶、瓷器还是绸缎?”这些都?是中夏对外贸易居高不下的品类。 “都?不是。” 江逾白神秘一笑:“虽是来赚钱的,但我来此处恰好是寻你们?的。” 两个夷人不解,他们?对自己的名气还是有点数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能让非本地?的行?商知?道自己的名气? “二?位可知?王之与朝廷招安一事?不瞒二?位,王之此人,狼子野心?,势必不会轻易同意朝廷的招安条件,虚与委蛇,只是想拿朝廷些好处而已。” 夷人对视,都?皱了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海上再起兵戈,做生意会很难做的。而且,这话怎么听着都?哪里怪怪的?好似是站在天朝上官的角度一般。 果然,下一句便听江逾白道。 “可海上诸多事宜,朝廷是不可能不管的,只是少了些手段而已。葡地?西地?的火炮海船都?不错,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江逾白说完,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 奥巴代亚是人有点懵的。 难怪他说看江蔚不像是普通人,这一身气度,怕不是天朝命官,来南洋寻有识之士收拾王之的?可奥巴代亚行?商这么多年,各种高明的骗术也是见?了不少的,他没有轻易相信江蔚所言。 江逾白继续加码:“海禁乃是本朝国策,不会轻易动摇祖宗成法,但此间也不必太过死板。若二?位有意,多联系些同族,我这边自然也能有同样价值的好东西以术易术。” 奥巴代亚有些心?动了,他和丹眼神交流了片刻,便主动开?口询问道:“不知?江郎说的是?” “制瓷的术。” 两个葡夷人可耻的呼吸一窒,整个人的体温仿佛都?高了几度。 “可此地?,哪里来的窑?”丹不禁追问。 以术易术,也得有个实?操的场地?。 “无窑,建便是了。” 江逾白笑容不减,讲话却是狮子大开?口的:“只不过,我只身前来南洋,身上钱财不多,怕是届时?制瓷的窑,军舶司的厂司,都?得二?位出银了。” “澳港一带,良港田地?工匠,我皆已备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丹有些意动,但也仅此而已。 奥巴代亚的目光则是落在了江逾白坐下之后丢在台面上的牌子。他见?过这样式的银色牌子,制作很精美,还有专门的官印。 天朝似乎是称作令牌。 ----------------------- 作者有话说: 第174章 ------------------------------------------------------ 【1】“梅输雪花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出自卢钺《雪梅》。 瓜果盈车这一段,女儿家们这么热情一方面是因为本地民风开放,另一方面是因为青花看着就像是正儿八经的汉人。 第112章 假消息 江逾白并不在意奥巴代亚和丹的意向到底怎么样, 他没打算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此地对外交流频繁,江逾白只是想先借此放出一种风向而已。 他不用上赶着找人买卖。 投资这种东西,是别人求着你投资, 而不是你求着别人投资。 这不是一个?经济的问题, 而是一个?信心?的问题。 江逾白同江鸣二人回客栈时?候, 果然是如店小二所想,他正同兄弟眉眼官司呢, 猝不及防接了个?银锭子。 他顿时?就是满心?欢喜, 觉得自己仿佛做梦一般,听贵人言语:“我有意瞧瞧咱们南洋这块地界的良港, 这一两银子不是叫你白拿的,把我这风声透出去,知道?么?” 店小二连忙点头哈腰:“贵人放心?,小的一定。” 他应得倒是快, 可他心?中也是不解, 如今南洋的良港, 多是握在华商们手?中。中夏的商人, 从来不仅仅是大商人,还是大地主。 这位贵人想买, 人家不一定卖呢。 在店小二看来,良港是什么? 那?就是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谁会干这种杀鸡取卵的蠢事??也罢, 不管贵人能不能得偿所愿, 他反正是不亏的。 客栈这样的地界,每日?里?人来人往的。 没出几天,满南洋就知道?了云来客栈有位贵人想要?入手?一个?良港, 出手?阔绰得很。 方同甫自然也听到了,他觉着有那?么几分意思,着人一去查,就很无语。 “这江蔚,到底是想干什么?” “老爷,底下人说他们去,连江蔚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那?个?小童子给赶了出来。” 方同甫都要?被气?笑?了,索性甩手?不管。反正江蔚手?里?头也没银子,再怎么折腾还能折腾出花来? 这要?真弄出什么乱子来,他也能一纸告到中央去。 * 江逾白想要?做的,当然是兑现一下他给那?葡夷人的空头支票了。 这些天,江逾白也没闲着,在客栈喝茶教书育人,静候佳音呢。终于是在消息放出的五日?后?,有个?藏头遮尾的人,趁夜而来。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中年男子穿着普通,但气?度不似寻常百姓。 “我姓江。你是何人?何故鬼鬼祟祟?” 江逾白抬眉,倒是没有闲杂人等口耳相传中那?般傲气?。 但中年男人哪里?感受不到对方那?种上位感,他忙道?:“我是邓府的管事?刘洪,听闻江公子想要?入手?良港,我邓府名下可有两三座。” “澳港。”江逾白丢出两个?字来。 刘管事?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台词被人给抢了:“我家老爷有意同公子结交,这澳口港,只需六万两白银就是公子的了。至于澳口港每日?船货往来多少,公子尽管着人去打听,六万两于公子而言,是绝对亏不了的。” “这价格。” 江逾白尾音略微拉长:“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确是公道?的。若是在盛世,邓老爷必然是亏了的,若是在现在,呵……” 他淡淡一笑?,也不说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 刘管事?皱眉:“公子不妨明言。” “你们在南洋这地界,消息迟滞些也正常。怕是还不知道?王之拒绝招安,又?回了海上吧?怕是海上又?要?战火连绵了。” 刘管事?闻言心?神巨震,前几日?老爷不是还说从方同甫那?暂且确认了王之还在陆上吗?这,这,这……这对他们南洋华商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之此子,野心?勃勃。 当年分明是邓垣扶持起来的,谁知道?扶持起来的却是一条会咬人的狗。这些年,方同甫在王之的纵容下,一步步挤压南洋华商们,逼得华商们不得不抱团取暖。 日?子是越过年景越差。 如今若是起了战事?,怕是天朝那?边的货源要?彻底把死?在王之手?中了,届时?,老爷那?些身怀巨财的华商,不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吗? 刘管事?并不全信江逾白的话术,可现实?的种种迹象联系起来,其实?已然让江逾白的话有四五分可信程度了。 “我有意此时?得一二良港,是有自保的法子,你们?” 江逾白又?笑?,笑?得刘管事?心?里?发毛:“可就不一定了,想来这位管事?也是府上老人了,多少知道?些郑陈往事?。” 郑陈,原先也是南洋一大华商,却沦落至下场凄惨。 万贯家财都被方同甫那?伙人侵吞了,包括手中良港、田地。原因仅仅只是郑陈避开?了王之的渠道?,从天朝走私,还交好了不少带着海军来的夷人,有意在南洋搅混水。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据我所知邓老爷子和王之的关系可没多和睦,这五万两,虚高啊,刘管事?。我是诚心?想要?,却也不愿意做冤大头。” 江逾白说完,便端起了茶,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他语气始终都是轻描淡写的,好似对低价拿下良港一事?势在必得。 刘管事?怎么也想不到对方这股子势在必得是打哪里?来的,在他要?离开?之际,青年人还补充了一句:“对了,我身上可没有那?么多现银,款项也没法子那?么快周转来的。商机贻误不得,邓老爷子若有意,还请多担待一二。” 刘管事?合上了门。 江鸣在一旁,停了自己正写大字的手?,看向兄长。 眼神中多有几分……敬佩… 这倒不是江鸣在敬佩兄长能力如何如何出众,而是他怎么也很难象,兄长这样看起来光风霁月的君子,是怎么睁着眼睛大言不惭的讲瞎话的。 先前对那?两个?夷人,就已然是一副胸有成竹,良港在手?的模样了。如今对着更知几分内情的管事?,也能这样咄咄逼人,半分不让。 若不是江鸣很清楚他们现在身上别说六百两银子了,那?是六钱银子都没有的…… 人情世故,四个?字,说来简单,内里?门道?却深不见底。江鸣对此心?知肚明,只是兄长所谓的人情世故,好似有点儿脱离正常人的认知了。 兄长这样大张旗鼓的说要?买良港,真不怕那?两个?夷人反应过来所谓江公子,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良港、更没有什么巧匠。 这……要?是江鸣见识更广些,他就会知道?江逾白这一番操作完全就是在空手?套白狼,可惜他不懂,只心?里?隐隐约约的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安全,很危险。 江鸣劝过,但没劝动。 * 江逾白和王之约定的时?间,是留了一定的余量的。刚好够刘管事?把从他这里?得知的似真似假的消息散布出去。 渐渐着人悄摸着来找江逾白的就多了起来,但江逾白是始终没有松口的,来人谈及此事?,他就是态度倨傲的一通砍价,直接砍到卖方的心?理底线。 反正对方也没打算真卖,他也没打算真买。 在南洋暗流涌动相互算计之时?,海外传来了王之与朝廷抗争战役首战告败的消息。 没错,这个?首站告败,败的是朝廷。 经济的基础是信心?。 这个?消息在此地带来了极大的动荡。 邓垣当即就坐不住了,他眉头紧锁,只觉事?态严重。 和他同样感受的人不在少数,下人进?来禀报:“老爷,蓟勤老爷和其他几位老爷都来了,正在花厅等您呢。” 邓垣来回踱步,最终长叹一声:“让他们稍后?片刻,我很快就来。” 以邓垣等人为小团队的南洋华商机关算尽,招安真假的各种可能都考虑到了,但就是怎么都没想到王之居然敢和朝廷打仗,这回据说是真刀真枪的打起来的,不是先前那?种砍一刀就换个?地方的策略。 现在还在航路上的那?大宗货物,也不知道?何年马月能到南洋了。 花厅里?气?氛焦灼,老头子们茶也没喝,坐立难安。一见着邓垣,可算是有了主心?骨:“老邓…” “老邓,你说咱们这可如何是好?” “不若咱们还是赶紧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谁知道?那?方同甫会不会弄赶尽杀绝那?一套。” 他们这些人就算不愿意与方同甫为敌,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会自发吸引那?些反对王之和方同甫的人。 有的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你不做,别人就不会把锅扣在你头上的。 这些华商手?上大半的现金流都被套牢了,但有积蓄,谁家里?没有窖藏个?几百斤的白银?现在变卖家产,赶紧离开?,东山再起是不愁的。 第175章 甚至,回内陆都可以。 有人面上浮现了意动之色,他们本来就都年纪大了,落叶归根是天理,如何能违背天理呢? “要?我说,咱们这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如求个?安稳,早回天朝的好。” “走?能走到哪里?去?天朝能容得下你我?” 这一句话点出了现实?,刚刚有几分热血的一两个?老头顿时?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只觉得寒意战战。 “别说这些丧气?话了,你们有谁查清楚了那?个?江公子到底是何人吗?我这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就仿佛这个?人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还和那?些个?夷人来往密切。” “什么时?候南洋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当年西夷人的屠杀,邓垣可还记得清楚,他就是因为那?场屠杀之后?才深刻意识到“我有粮,你有枪,我家就是你粮仓”的道?理,费劲心?力想法子扶持起了王之。 要?说王之这边有着多年交情勉强还算可控的话,夷人那?边就完全是不定时?的火药,尤其还多了个?似敌非友的江公子在。 南洋这水,怎么忽然就污浊起来,叫人看不透了呢? 邓垣和蓟勤几人商议来商议去,也没能得到一个?可行的法子,眼见着天色不早了,邓垣没有留饭的意思,大家只好又?各自散去。 至于这些表面上看着似乎是铁板一块,抱团取暖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无孔可入,关于这点,江鸣有话要?说。 刘管事?又?来了,面上带了几分谄媚:“江公子,多日?不见,风姿依旧。” 江逾白笑?了笑?:“请坐,不知管事?有何贵干?” “上次诸多事?宜不曾谈妥,小的就匆匆而去了,现在想来多有不敬,还请公子见谅。”刘管事?的姿态放得极低。 “无碍,四万两,可定么?” 江逾白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丢出来的字眼却好险让刘管事?坐不住。 他都有点狐疑了,回忆了一下上次过来的时?候同这位报的价格分明是六万两才是。就算这位不满这个?价格,也不该是这么的砍价法子。 见过直接对半砍的,没见过这种直接要?骨折价的。 “这、公子,澳口港每日?货物吞吐流水都不只是这个?价格了。” “良港放在你们手?上,那?就是只有这个?价格。我没心?思与你多话,只一句,卖或者不卖?” 刘管事?沉默了,他是有些尴尬的,这个?价格就比老爷给他的最低价低了那?么一点,说卖多少是有点不甘心?。 刘管事?轻咳一声,还是决定多说几句:“公子,再怎么样,也当是五万两……” 江逾白不耐的打断:“那?就请便吧。” 一边的江鸣秒懂,上来就要?客气?送走刘管事?。 这下是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的,刘管事?脸沉了下来。江鸣乖觉,陪着笑?脸,一路把人送出了客栈外才停。 “管事?莫要?气?恼,兄长就是这样的性子。这是这段时?日?来寻意向的人多,真要?应兄长的人少,怕是兄长误以为你也不过是来耍着他玩的。” 刘管事?听懂了这话的带出来的他所不知道?的信息,脚步一顿,见着江鸣这样一个?小家伙,起了套话的心?思。 他叹了口气?:“我哪里?是耍着玩,我不也得同主家交代么?主家的确是有意出手?澳口港的,我瞧着你兄长也的确是有意,只是这价码实?在太?低。” 江鸣大气?道?:“买卖不成仁义在,都说不打不相识,管事?同兄长也算是有两分面子情在不是。我们也只是打算买下一处良港,交个?好而已,往后?说不定还要?向您取取经呢。” 这恭维,让刘管事?心?里?熨贴,只觉得兄弟俩差别巨大。 他并未意识到“只是打算买下一处良港”到底意味着什么,继而叹了口气?,只道?:“说的是,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价我还要?回去同老爷说明,若真不成,便罢了。” 江鸣笑?着目送刘管事?离开?,回了房,便见兄长站在窗前。 “说了?” “嗯。这就能成吗?” “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不成的道?理的。若是不成,再来一次就是了。”江逾白遥遥望了一眼方府的方向,据他所知,方同甫那?边可也没闲着。 人和颇多助力,此计已然势成。 * 方同甫此刻正在忙着悄悄将货物卸船,当然了,亲自动手?的肯定不是他,他只是在一边看着,心?情很是舒畅。 这一大批货物都是昧下来的,等于白赚。 现在时?局不稳,他大可高价卖出。这一趟下来,都要?赚翻天了。 就是可惜,这港口还是寒碜了些。 方同甫起步晚,等他羽翼丰满的时?候,南洋这地界的好港都被瓜分干净了。方同甫摇摇脑袋,还是好心?情。只不过当初是生不逢时?罢了,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管家,晚些时?候备好重礼。”方同甫吩咐了一句,准备去通知一声,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毕竟人家邓垣是老前辈了。 方同甫是不会说自己想着骑脸输出的。 他是正儿八经去通知噩耗的。 老邓哈哈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呢吧哈哈哈,你家货船哈哈沉了! 管家恭敬应了一声。 “对了,先前王大人送来的那?个?江蔚是吧?他这段时?间做什么了?”方同甫久违的想起来被他闲置一旁冷落许久的江逾白来。 “貌似是被您冷落了但没有死?心?,江蔚一直在外四处郊游,很得那?些夷人们的喜欢,回回聊天都是相谈甚欢,还颇受追捧。他还放出话去,说是要?收购一座良港。” 方同甫啧了一声,不屑道?:“四方夷人哪个?不向往我天朝上国?他们都千里?迢迢的来做生意了,对一个?落魄士子追捧倒也正常。有再多夷人的好感有什么用,利益才是实?在的。” “他们那?些夷人畏威而不怀德,哪个?不是拿了好处就翻脸不认人的?” “和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做得好生意?” “只是这大言不惭的,我花钱都买不着的良港,他两袖清风,是在给谁画饼充饥?”方同甫怎么想也不觉得王之是能被花言巧语蒙骗的主儿,这江蔚真真是个?“妙人儿” “都有谁上赶着卖自己港口,倒是说来给我听听。” “老爷英明。” 管家熟练地拍了个?马屁:“至于这有谁去寻,大多是些尤德明之流的偏僻小港。华商们哪个?能瞧得上他?” “呵。”方同甫冷笑?一声:“不说他了,在南洋也是个?待不住的。备车,去邓府吧。” “老爷…” “嗯?还不快去?!” “老爷您脸上的笑?要?不然收一收再去拜访邓老爷子……”不然这多冒昧啊,生怕旁人瞧不出来幸灾乐祸似的。 第113章 解惑 七日。 七日。 江鸣惊讶的在客栈门口又?遇见了刘管事?, 在他?看来决计不?可能达成的买卖,居然就这样成了??? 刘管事?行色匆匆,近乎急切且迅速的,就完成了澳口港的交接。 江鸣捧着那份契书的时候, 整个人都还有些懵。兄长?难不?成是给这邓老爷子下蛊了, 居然还真的成了。 而且不?止刘管事?一个, 后面还来了一两家的管事?,只是江逾白?单方面终止了买卖。 契书上字字清晰, 江鸣来南洋一月有余, 也已经学了不?少字了,这契书上的内容和兄长?要求的是一样的。 甚至那位邓老爷子还好?脾气的应了兄长?暂时分?文不?给。 虽说打了个三月之内未结清款项, 交易作废的条例,可谁不?知道澳口港一月进账多少似的。 这不?等于白?送吗? “好?奇我怎么做到的?”江逾白?笑?,显然心情也是不?错的。 江鸣猛点头。 感觉他?要是学到兄长?的几分?本事?,下半辈子怕是都不?用愁了。 “江鸣, 这世间规则、框架、联系千般万般, 根源却是不?变的。你想学, 最速成的法子就是牢记一句话:天下熙攘, 皆为利往来。” 江逾白?抽走了契书,随后在宣纸上画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拙劣圆圈。 “南洋大?小势力盘根错节, 关系错综复杂。可你从高处俯瞰,不?过三方而已,一是以邓垣等人为代表的华商集团, 二是远渡重洋来此行商的夷人, 三便是王之与?方同甫。” 江鸣懵懂的听着。 “这三方现在的关系如何?过去的历史?关系又?是怎么样的?未来的关系会是什么样子?他?们各自追求的利益到底是什么?” “就比如邓垣等人,他?们现在同夷人是寻常的生意关系,可你在此地待了这么久, 想必也知道曾经的夷人屠戮。” 第176章 “华商们和夷人的历史?关系可谈不?上好?,正因为有着这样的历史?关系在,所以他?们畏惧当年的屠戮会在南洋重演。” “邓垣等人为保全?自己扶持了王之,王之和华商们的历史?关系是相互依存,友善的。但现在的关系,你看方同甫,便也能够窥知一二了。” “家里的粮仓时刻被人惦记着,华商们如何能够高枕无忧?” 江鸣觉得很矛盾,他?别的倒是还没感受到什么,唯独对华商空有钱财居然无自保能力感到拧巴。 连他?一个小儿都清楚要有一把子力气才能护住自己的馒头,华商们应当也清楚这个道理,所以才有王之,可王之这个大?拳头,也不?完全?由华商们控制。 ……拳头…要怎么才能控制? 江鸣短暂的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江逾白?没管他?,而是继续道:“清楚了关系,那么就可以开始分?析对方想要的、所畏惧的了。” “华商们…想要的,是一个安稳的环境……畏惧的,畏惧的应当是家财散尽人也没命。”江鸣自觉答道:“可是,兄长?,我们什么都没有啊。” 老实?孩子还是在纠结空手这件事?情。 江逾白?搁下笔:“让他?们以为我们有就是了,实?际上我们手里到底有没有银子、良港,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补上了一句。 “人的臆度才是最重要的。” * 方府花厅。 这是江逾白?第二次来了,这次没有江鸣跟在身侧。距离他?上一次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这也是江逾白?与?王之定?好?的时间。 “您就是江蔚江先生吧,真是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芝兰玉树,莫过于此。” 郭冈上来就先是一个商业互吹,拉近关系:“我姓郭,郭冈。” 方同甫在一边听着一边寻思?,这家伙可从来没夸过自己的样貌。 方同甫屋里头女人不?少,哪个不?是为他?样貌折腰,这郭冈还真是会逢迎上意——显然方同甫是没有读过《邹忌讽齐王纳谏》,更不?知“徐公何能及君也?”的典故。 江逾白?羞赧的笑?笑?:“郭兄过誉了,不?知主公有什么话带到?” “大?人没说什么,现如今海上诸番事?宜都在掌控之中,只是他?老人家有些担心你的身体,怕你水土不?服,特意叫我带了个郎中来,照看着你的身体。” “哦对,还有这些。” 郭冈起身,着人拿了一箱子什么东西上来。箱子没有打开,份量看着是不?轻的。 郭冈说完,江逾白面上便流露出动容之色,他?抬手擦了擦眼角,隐隐有泪光闪动:“劳主公挂心了,我这副残躯能为主公大业效力,实?是我的荣幸。” “江郎这话就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我观你面色不?错,想来这两个月里身子还好?。” “正是如此,心中有了念想,日子不也有了盼头。”江逾白止住自己眸中泪光,低头掩饰自己神色般抿了一口茶水,静静等待郭冈的下文。 郭冈笑道:“大人派我前来,除了给江郎你送位郎中,还有就是想看看你初到南洋,有没有什么力有未逮之处,我也能进几分绵薄之力。” 他?话说的很漂亮。 方同甫就在一边好?整以暇看热闹,他?倒要看看这郭冈上赶着拍马屁的人,在这陌生的地界,一没钱二没人脉,能做什么? 他?可犹还记得上一次问起管家时,管家讲述的江逾白?的所作所为呢。 不?知道郭冈待会儿会是个什么表情。 “真是劳烦主公挂心了。” 青年自然忽略掉不?怀好?意的方同甫,笑?着摇摇头:“不?过郭兄既然来了,不?若一道去看看,也好?回去与?主公有个交代。想来,这会儿正是在动工呢。” “只不?过,我们的身份不?适宜,还是得乔装一番。” 郭冈有些困惑,不?知道江逾白?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也没有多问,反倒饶有兴致。 两人一前一后,就下去更衣了。 方同甫还坐在主位上端着茶呢,他?听完了江逾白?的话,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又?迟钝地眨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管家。 什么情况? 管家察言观色,立刻重复道:“老爷,刚刚江先生是说要带郭大?人去看看正在动工的事?儿。” 方同甫:? 不?是?你这装逼装的有点过了吧?怎么比我还会来事?? 方同甫停了一瞬,没好?气的一放茶杯:“我问的是刚刚他?们说什么吗?我是自己没长?耳朵?” “我是问你这江蔚这段时间在南洋干什么了!” 管家也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手底下人的每天来报都是说江蔚今天在客栈吃了什么菜,见了什么人,上了几次厕所,这江蔚也没干过什么事?情啊。 还是那句话:当主子的轻视忽视江逾白?,作奴才的自然也是上行下效。 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不?管是夷人还是华商,都心照不?宣的有意隐瞒了部分?实?情,尤其是对于王之的走狗方同甫。 等几人都换好?了衣服,尤其是方同甫被江逾白?还上手改变了一番容貌,这番藏头遮尾的,他?有点不?爽。 但郭冈在,方同甫也没好?说什么。 江逾白?在前头带路。 越走人越多,越走方向越不?对劲。 郭冈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但方同甫在南洋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这不?就是去澳口港的路么? 他?让管家支给江蔚的,也就不?过千两银子而已。 这么点钱,能在澳口港买个茅房都算是很不?错了。 江逾白?说的却是“动工”。 一行几人走近了,还真能听着有人干活时候的口号声。 再拐弯,便能见一群赤裸着上身,正在热火朝天干活的力工搬搬抬抬,期间还掺杂几个泥瓦匠和木匠在忙活。 靠近港口的这一片位置,已然有了一排厂司的雏形了。 郭冈眼眸微亮:“我竟不?知江先生动作如此之快。”他?没有怀疑这片厂司的归属,因为在这种问题上作假得是多愚蠢的人? 再者,君不?见和江逾白?不?对付的方同甫一言不?发么。 “过誉,只是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而已。主公同方兄都协助我不?少,不?然哪里来的天时地利人和呢。”江逾白?态度很谦虚。 和管家刚头贴着头嘀嘀咕咕完的方同甫,听了江逾白?这番明着是夸奖实?则是讥讽的话,顿时有些恼火。 但他?有个优点,那就是脸皮厚,能顺杆子上:“正是如此,我虽没怎么同贤弟交流,却知贤弟筹谋,多有配合,却也不?曾想贤弟真能成事?。” “我瞧郭兄也是好?奇,贤弟不?妨为我们解惑一二。” 这就连称呼都变得更为亲近了。 江逾白?没计较这些,简要讲了讲自己这一个多月以来在南洋的所作所为。 郭冈和方同甫都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 他?对江逾白?是没有什么偏见的,如今正视了江逾白?的能力,也是不?由感叹,还是王之慧眼识珠,不?远千里认识把人从内陆给忽悠了过来——在旁人听到的版本里,王之为了维护自己的领袖形象,自然是不?会说由江逾白?点醒招安内幕了,在他?自己的口中是他?慧眼识珠,千金买马骨——所以,江逾白?,此诚奇才也。 且不?说战略能力到底如何,这无中生有、招摇撞骗的能力指定?是有一套的。 打仗打的是什么? 不?就是后勤粮草,只要有钱,上赶着有人愿意送粮草补给呢。 郭冈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听故事?一样,那说书的都不?带这么精彩的,他?甚至击节赞赏道:“江郎果然非寻常人,初来南洋,便能这般风生水起,真是不?知再给你几分?助力,又?能闯出怎样一番天地了…” 郭冈不?是傻子,江蔚话里话外,不?曾提到方同甫,就已经表明了方同甫的冷待。 他?代表王之,说出这话,是有敲打方同甫不?要太过分?的意图的。 方同甫听得也是眼眸亮晶晶,没想到生意还能这么做。在一个良港的利益面前,他?自觉地抛开了那些小小的不?愉快,看向江逾白?的眼神都热切了几分?。 良港从来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手的,他?白?日做梦想要的都是一个属于自己的良港,这下是真成真了。 “我这只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真要我后续还管着这些事?,又?是同夷人交涉,又?是与?华商周旋,多少有点左支右绌。日后这些事?,还是要仰仗方兄的。” 第177章 江逾白?可没打算这等琐事?都要揽着自己做,一开始就是奔着放权去的。 这段话更大?的取悦了方同甫。 “我南洋就是缺先生这样的大?才啊!南洋有我们这卧龙凤雏在,这不?就是龙兴之地?” 方同甫是一时激动,口不?择言了。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什么龙兴之地,多少有点大?逆不?道,赶忙要改口。 郭冈也是惊了一跳,此等军事?机密方同甫是从哪儿知道?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目前而言,王之的所图,也就只有江逾白?、江鸣、郭冈等寥寥几人知晓。 郭冈一巴掌拍在方同甫后背上,不?留痕迹的转移走了话题:“什么缺不?缺的,这话可就生分?了,都是自己人。为兄弟两肋插刀都是应当的。” “我瞧着今日是个好?日子,这样,今日就让同甫兄做东,咱们促膝长?谈,不?醉不?归才好?。” 江逾白?面上带笑?,却是准备拒绝的,他?并不?喜欢喝酒。 谁知这时候江鸣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真是一碗黑漆漆的中药。这都还没喝呢,光是闻一闻就叫人头晕目眩。一股浓烈的苦味直钻喉管。 “兄长?。” 江鸣这小子就像闻不?到一样,还招呼他?:“该喝药了,这可是白?郎中亲自看了一下午煎出来的,要趁热。” 江逾白?抿了抿唇,无动于衷。 方同甫瞧着,莫名有点幸灾乐祸。被上官偏爱,也不?全?是好?事?不?是? “兄长?。”江鸣再次催促。 江逾白?总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拿起碗来一口闷了。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格外想念在上一世的时候,现代医学可以让药物变成药片或者胶囊,甚至是可以直接注射用。 虽然还是在吃药,本质上没什么改变,但至少自己的味觉、嗅觉、听觉、联想感知能力不?必被药味霸凌。 他?豪迈的闷完药,药碗直接就在台面上一放,颇为无力地捂住了眼睛,总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些很糟糕的画面。 发丝垂落下来,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但方同甫还是乐得嘴角差点都压不?住了。 江鸣只作不?知情,悄悄端了药碗又?下去了。 ----------------------- 作者有话说:—————————— 我很担心有读者看不懂,但是我是当局者迷,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写的很明白了,所以还是要解释一下。 . 南洋三方势力,【王之】、【华商】、【夷人】 . 三方的实际利益诉求是: 【王之】:一个稳定的后方,赢家通吃。 【华商】:一个稳定的营商环境。 【夷人】:想要占据更多的渠道和市场。 . 三方实际面临的困境是: 【王之】:南洋鱼龙混杂,难以赢家通吃,如果动用武力,会破坏原本的营商环境,最后得到的也只是一地狼藉,修复信任还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成本。 【华商】:王之拒绝招安但传回南洋的是假消息,是不是对他们的家财蠢蠢欲动?夷人曾经又有对华人的大屠杀,也很不安全。良港和家财现在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烫手山芋。 【夷人】:内部并不团结,而且华商盘踞,王之压着,利润空间不够大。 . 江逾白的一番行动,大约如下。 1,让王之一开始放出假消息说归顺朝廷,通过这个假消息让华商们松一口气。 2,伪装朝廷中人微服私访,选择夷人中的一方势力投标(让其他夷人开始慌张) 3,王之和朝廷海战的真消息传入南洋,彻底搅混水。 4,伪装第四个势力入局,看似愚蠢的接盘华商们急不可待的脱手港口之类(因为在华商的视角,这是王之要对他们动手的前兆,把烫手山芋丢给江逾白,先转移王之注意力保留一条小命再说) . 至于为什么行骗如此容易,那些华商夷人怎么那么蠢,拱手想让,不是作者开了降智光环。 历史上也有不少著名的空手套白狼,受害者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可参见b站up小约翰可汗的【硬核狠人】系列) 很多时候骗术无需那么高明,对方信了就入套了。 「如果看正文还有不理解的地方请一定提出,我会进行更便于理解的修改[哈哈大笑]」 第114章 授课(请看作话解析) 方同甫昨个儿心情大好, 便多喝了些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睡过去,一觉到日上三竿才被管家?叫起。 “怎的了?”他还没有醒过神来。 管家?就已经上手在帮他梳洗穿戴了:“老爷,今日要?晨起上课, 您忘记了?” “什么东西?” 方同甫迷迷糊糊的, 一直听到上课两个字, 才一下?惊醒:“他们还来真的呀?” 昨个晚宴,正好要?送行郭冈。 在宴席上, 江逾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高了, 夸方同甫能力出众,尚有些欠缺之处, 不?吝教导云云。郭冈那小子?还跟着?起哄呢,稀里糊涂的就把这事儿给落下?来了。 方同甫也是喝酒喝糊涂了,没反应过来。 现?在想想,都?不?知道?该说江蔚什么好。你一个读书?人不?是应该谦逊知礼吗?怎么上来就要?做人家?老师? 我找你拜师了吗我? 管家?也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老爷, 这姓江的怕是所图甚大, 师父、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是要?当您爹是节奏呀,花您血汗钱也就算了, 这还借着?郭大人的东风蹬鼻子?上脸来了。” 方同甫短暂的无?语了片刻,总觉得管家?这话鞭辟入里,却又哪里不?太中听, 他甩了甩脑袋, 重新把自己的思?维拉到了江逾白的对?立面去。 这绝对?是官场霸凌。 不?过是拿了江逾白一个良港,居然就要?做他方同甫的爹了,这不?是霸凌是什么? “我去去就回, 什么授课不?授课的,一场误会而已。” * 江逾白葫芦里没卖药,他是当真要?上课教学的。 硬要?说有什么药,那就是喝了能让人变成灰色的中药。 王之送来的郎中是个好人,天大的好人,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在方府给江逾白熬药了,一日两次,“滴水不?漏”。 方同甫来了临时做书?堂的花厅,只见此处江逾白和江鸣已经在等着?他了。天可怜见的,他都?年逾三十了,现?在居然有了个十岁的同窗? 这绝对?是羞辱。 江逾白绝对?是不?满他之前的冷待,伺机报复吧? “方兄且坐,今日我们要?讲的东西,想必你会很?感兴趣。”江逾白对?方同甫那面色,只当视而不?见:“今日我们就来讲讲银钱。” 方同甫很?不?争气的眼眸一亮,虽然说他对?江逾白这个人有诸多成见,但他确实承认江逾白的能力,这空手套白狼的手法,要?是能让他学来就好了。 “先生请教。”方同甫果断低头。 “目前大陆那边,白银在市面上是越来越多,朝廷法律上钦定的宝钞却无?人使用,在正式开始授课之前,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宝钞为何无?用?” 不?是空手套白狼? 方同甫顿时有些兴趣缺缺,并且对?江逾白提出来的这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问题感到无?语。 “这还用说吗?朝廷每回遇上用钱困难就打?宝钞的主意,没钱就印没钱就印,家?祖当年不?知道?被祸害了多少?回。” “还有吗?”江逾白追问。 “还有就是宝钞换不?到银子?呗,朝廷多发的时候,一车宝钞才能买一斗粮食,银子?可就不?一样了。百姓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傻子?呀。” “你近年来在海外做生意,用银钱交易,可有什么不?便?”江逾白循循善诱。 方同甫寻思?了一下?,果断道?:“人都?说财不?外外露,这银子?太明晃晃了,哎我都?不?想叫人知道?的,可惜藏也藏不?住。”——分明是你想装逼的心思?都?藏不?住了。 江鸣没搭理自己老迈的同窗:“兄长,我知道?,会很?沉。”他打?小穷惯了,就没见过多少?银子?,是被爷爷收养之后才见着?的,确实很?沉。 一块两块拿在手里还不?压手,再多一点就多有不?便了。 “江鸣说的没错,随着?贸易量越来越大,银钱交易也会越来越吃力,想来方兄对?此应该颇有心得。” 方同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海外对?于国?内的丝绸、瓷器、茶叶等诸多产物,是供不?应求的,很?多时候其实是因为银钱交易不?便,这才限制了这种贸易往来。 江逾白继而莫名其妙道?:“既如此,那么宝钞是必然要?实行下?去的,只是有着?方兄刚刚所说的种种原因,宝钞始终是一张废纸,无?法实现?。” 第178章 方同甫先入为主的撇撇嘴。 合着他刚刚说了一大通宝钞无用的话,江逾白是一点没听。在他看来,导致宝钞无法实行的那些问题,根本就是无解的。 江逾白没管他那不敬师长的小动作,不疾不徐道:“宝钞本身只是一张纸,有用、能拿来买卖是因为信用,即所有人都相信他有价值他才有价值。那么问题就很简单了,如何让大家都相信这个宝钞有价值。” 这个问题中夏历史上曾经做出过探讨,也就是直接将纸币同贵金属挂钩,所谓平准库,便是可用纸币兑换贵金属的地方,旁的职责还有发行钞币、买卖金银、收换昏钞等。 方同甫也果然回答了平准库一词。 江逾白闻言摇了摇头:“这是行不通的,但凡哪一天宝钞贬值,民众就会大量涌入平准库去兑换金银。百姓的自发行为会导致宝钞贬值更甚,形成恶性循环。” “宝钞的价值是不稳定的,自然百姓更加偏好于持有未来一定会升值的白银。只要社会环境大体稳定,平准库也未尝不可。” 方同甫不信江逾白的说辞,顿了顿,又给自己打了个补丁:“当然,前提是,贪官污吏还是要处理掉的。” 他感觉江逾白是在刁难自己。 你说宝钞只是一张纸,没有实际上的价值,我说宝钞可以兑换金银,这样宝钞天然就会有价值,你又说这样实际上不行。 那解决办法呢? 这根本就是无解的难题。 但江逾白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很简单,只要让让宝钞不是单靠朝廷信用的一张纸,而是让宝钞有一个具体的价值锚定物,像船锚一样定住宝钞的价值,使其不管升值还是贬值都在一个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就可以了。” 方同甫都不用深思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就提出了非常浅显的异议:“先生说的简单,可是宝钞的价值天然就是会变动的,就像白银一样,而且这是很难控制的。” “连年生乱,朝廷遇到没钱的情况,就会超发宝钞。天下承平了,好做生意了,民间也会因为经济繁荣创造更多你所谓的价值,这就需要更多的宝钞来进行交易。” “你就算锚定了,又有什么用呢?价值该变动还是要变动的。” 江逾白摇了摇头,伸出自己的两只手,左右手指尖相触,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他示意道:“现在,我的左右手分别就是宝钞和白银,它们现在是双向挂钩的。” 说完,他其他手指分开,并将左手下移,只留了一根手指勾着右手:“现在,我们让宝钞和白银挂钩,但是单向挂钩。” “也就是白银价值和宝钞挂钩,但是宝钞的价值不锚定白银。” 方同甫和江鸣一大一小,二脸懵逼。 有什么区别吗这? “这种单项挂钩,不是平准库那种一张宝钞能固定兑换多少金银,我之所以说平准库行不通,是因为宝钞和通货膨胀是天生形影不离的。” 江逾白继续解释道:“通货膨胀就是宝钞超发,购买同样的商品,需要支付更多宝钞。” “首先,你们要理解一点。平准库中的白银是储备物的定位,而不是锚定物,它是储备用于百姓兑换的。” “我所说的锚定物,是白银不进入市场流通,仅仅作为宝钞的实际价值支撑,这是重点。” 方同甫一脸你在逗我。 白银在百姓心中天然有价值,怎么可能不使用白银?囤积起来倒是有可能,但那就陷入了另一种死循环了不是吗? 就算是朝廷集中管控白银,那谁能说得准老大人们就一定持正,按比例发行宝钞? 江逾白看了方同甫一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你先不必急着反驳我白银不可能不在市场上流通这一点。” “方兄且先想想,当白银作为价值锚定物而不是储备物的时候,是不是就不需要朝廷的白银持有量一定等于宝钞的发行量了?” “只需要宝钞与白银之间的兑换率基本固定,那么宝钞的实际价值就不会轻易随着市场波动而变化。” “白银不会成为真正的货币,也不进行交易,价值的变化就会趋向于平缓。白银价值锚定宝钞,那么宝钞的价值自然也就趋向于平缓了。” 宝钞价值变动平缓,上述那些因为宝钞贬值、升值带来的糟糕影响就能够大幅度减小。 “在我们所说的,白银成为宝钞的锚定物的制度之下,宝钞的价值将不再有市场供求关系所决定,而是由黄金的固定价格所决定。” “这就是贵金属本位制,白银为本位。” 江逾白最后,用一个专业术语结束了这段的论述。 方同甫一开始很惊艳,但是随着思考的深入,他又重新皱起了眉:“可我们,哪怕是朝廷,也并不会真正掌握大量白银。” “按照先生你的这个玩法,旁人,不管是国家还是富商,但凡操纵一下白银价格,价格一旦出现剧烈波动,不管是宝钞还是白银都是要废的。” “况且,天朝内银产量并不高,都是海外,如我们这般的人输送进去的。” 江逾白对于方同甫为什么能够提出这样的问题很困惑,国内银产量确实不高,之所以国内有大量白银流通,还是拜海贸所赐。 他感到困惑的不是白银的问题,而是方同甫的思维。方同甫不是海盗出身吗?居然这么有礼貌? “你的这个问题,只需要掌控一两个大型银矿就可以解决了。”譬如东瀛现在已经在大量开采中的石见银山。那是真的银山银海,每年流入天朝陆不知凡几,可谓亚洲银矿。 江逾白的言下之意很简单,抢过来就行了。 发展的道路上必然会有血与泪,不管这血与泪到底是谁的。 江逾白也不会去做什么道德判断,因为道德是属于锦上添花的东西,而不是必需品。 方同甫有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又上下看了看江逾白,还在思考这个文弱书生,怎么看着比王之还要蛮横霸道,是你的吗?就直接抢过来就行了? 方同甫对江逾白这种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已经一切都拥有了的思维逻辑感到无语,难道这就是空手套白狼的关键点所在? 不过他也渐渐对江逾白所说的银本位宝钞体系有了兴趣。 “白银的确是个好东西,只是刚才听先生所说,一直都是用白银来举例子,铜和黄金不需要吗?” 江逾白摇头:“铜和黄金,在这样的体系下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因为如果哪一天宝钞贬值了,那么本就喜欢囤积金银的人会更加疯狂,因为金银必然是升值的。” “升值的金银自然是要留在身边,那么市面上流通进行贸易的就只剩下宝钞了,这就是劣币驱逐良币。” “早在西汉时期,贾谊就曾经提出过类似的理念:奸钱日繁,正钱日亡。” “而在黄金与白银之间,黄金天然的就比白银更加贵重,所以黄金的命运也就注定了,它不可能在市面上进行正常流通。” 方同甫陷入深思,那如果单单只用白银,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吗?乍一看好像如果只用白银,也还是会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 但实际上已经大大减少了这种现象出现的可能性。以白银为主的货币体系可以避免不同金属货币之间的兑换比率波动,不仅有助于白银纯度和稳定性。 而且更重要的是,刚刚江逾白已经说了单向挂钩的事情。 “既然黄金难以在市面上流通,为什么我们不直接用黄金作为价值锚定物和储备物?用白银的话,还有许多准备要做,黄金就没有这个苦恼了。” 方同甫很自然的提出了一个在他看了足矣优化贵金属本位制的方案。 这个问题引来了江逾白的注目。 青年盯着男人看了良久,忽而击节:“你说的不错,我为何没有想到呢。” 江鸣虽然全程听得云里雾里,可是他一看兄长这样子,他本能的就觉得刚刚他那年迈的同窗估计是提出了一个笨蛋办法。 方同甫却丝毫没有察觉,还颇有自得。 江逾白诚恳道:“我竟不知方兄还有推演未来的才能,是我狭隘了。” 方同甫开始觉得不对了。 江鸣这时候反应了过来,他用他还没怎么见过世面,但是已经知晓的常识解答了这个方案的失误之处:“兄长,我知道了。” “黄金太少了。” 是的,在这个时代无法使用黄金本位的经济制度的根本原因就是这么简单,和银矿的矿产资源丰富不同,黄金在其稀有性之外,开采也要比银矿困难。 第179章 方同甫不再自得了,甚至有点想要杀人灭口。幸好上课的地点也没有外人,不然,一个都别想走出方府。 怎么他从前还不知道这病秧子这么恶趣味? 方同甫不服气,自然是还要继续质疑的:“方才我是没有想到,我还有一问,就算我们掌握了最大的银矿,可那些蛮夷求着同我们做生意,白银会很自然的流入国内,白银一旦大量流入,那所谓的价值锚点也还是无法稳定宝钞。” “这是一个好问题,不过在解答这个问题之前……” 江逾白对方同甫的问题表示了赞许,他继续道:“我们先回到宝钞信用的问题上,朝廷固然可以强制百姓使用宝钞,但百姓是不会愿意的,因为在他们看来,朝廷是用实际价值更低的宝钞来兑换走他们的实际财富,这是在吸他们的血。” “当强朝廷有足够信用、武力的时候,这种做法尚可忍受,但次数多了终究会出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就像内陆最终宝钞在事实上被废止一样。 “所以,在建立了新的宝钞制度后,决计不能再走那些有损民心之事。” 这点,方同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江逾白合掌:“现在,我们按照刚刚所讲的白银本位制度,建立了一个模拟的朝廷,我们拥有了大量的白银储备,以及稳定的宝钞体系,朝内百姓无不使用宝钞进行交易。” “方兄,依你所言,如今朝内宝钞体系稳定。国外诸夷要同我们做生意,但他们没有宝钞、也没有我们这样的朝廷。” “这个时候,双方应该用什么来作为交易结算的东西呢?” 方同甫下意识回答:“白银。” 因为白银就像是真正的圣人学说一样,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但他紧接着又想到,江逾白问的问题不能这么简单。 病秧子一定是又在给他挖坑呢。 方同甫立刻改口:“不对,应该是宝钞才是。” 江逾白出现了经典的摇头动作。 江逾白张口了。 江逾白又要开始骑脸输出了。 江逾白要开口被江鸣打断了,虽然这小子没被问到,但也在想着答案呢,以他的见识阅历,自然是解不出来这道难题的,但江鸣角度新颖。 “天朝内是宝钞体系,天朝外应该是另一套体系才对,这就像是我对待我家里人,和对待外人,肯定不是一样的对待。” “说的不错。” 江逾白微笑道:“国内外就是该实行两套经济体系,国内是稳定的白银-对内宝钞体系,海外则应该是海外的白银-对外宝钞。” “对外宝钞的实际价值是对应海外诸夷的白银价值。而朝廷对外白银,也就是对外贸易获得的白银单独另起一行。” 江逾白顿了顿,手指框出一个圈来:“所以刚刚方兄你所提到的问题就这样被解决了,对外贸易获得的白银不会流入国内,只会在这另起一行里越来越多。” “等我们手中掌握了足够多的白银……” 方同甫眼眸微亮,面上浮现出几分狂热来。 因为是蛮夷求着天朝做生意,那么天朝本身就掌控了定价权,蛮夷必须按照天朝的规矩办事,想买我的东西,就必须使用我的货币进行结算。 届时就不用再麻烦的还分两套货币体系了。只需要天朝制定规矩,天朝掌握兑换比例。 这就是白银单轨制。 将白银作为结算货币,绑架所有国家,让天朝成为世界贸易体系中的核心。天朝的货币政策变动,不管是增加还是减少白银供应,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让其他所有国家都受到影响。 而这些国家对于天朝的贸易依赖、经济依赖会在一定程度为天朝分担从人类社会诞生经济之初就始终如影随形的通货膨胀。 方同甫眼睛几乎要飞出小星星来。 他本来是听完了这节课的前面大半部分,虽颇有收获,但实际上也不觉得有什么,并没有那种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开朗之感。 原因很简单,对他的吸引力不够大。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已。 江逾白所说的办法看起来的确有用,但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落到实处,是不可能像江逾白说的这么简单轻松,全无害处的。 当然了……这不排除是方同甫在死鸭子嘴硬。更多的可能则是因为方同甫祖辈从前被宝钞坑过,天然就对本身没什么价值的纸币有恶感。 可是现在,方同甫几乎是和江逾白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内容类似的话来:“只要等到对外白银累计到了一个足够掌控全世界的地步,朝廷就彻底掌握了定价权!” “如有需要,还可以效仿历史,既然宝钞可以吸百姓的血,自然也可以吸外邦之血。” 财帛远比兵戈更加杀人诛心。 但是没有兵戈是万万不能的,方同甫嘴角笑容都要收不住了,他仿佛都幻想出来了那一幕,有钱就能养精兵,有强大的军备在手,谁敢反抗天朝上国? 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江逾白看着陷入幻想中的方同甫,面上古井无波,既不冷峭,也没有半分笑意。然后,他转而看向了还在努力理清思路,似乎是越理越乱,额头都在冒汗的江鸣。 青年百般聊赖间,一个小巧的金色四棱锥在他指尖旋转。 ----------------------- 作者有话说:本章灵感和理论内容有参考《大明国师》(点\\娘\\站)西湖遇雨老师。 . 其他理论补充内容来自于二//战后阿美莉卡的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与崩溃,贵金属本位制,m元ba权的形成、白银单轨制等等(篇幅有限,不完全举例) 全称应该是叫做货币金融学。 ———————————— 本章节内容的思维导图是这样的。 第1步:确立白银为本位锚定物(单向挂钩) 第2步:解决国内白银不足的问题(抢银矿) 第3步:回应为何不用黄金(量少,无法支撑大规模贸易) 第4步:回应外贸白银流入冲击国内体系的问题。 第5步:提出解决方案——内外双轨制,(对内: 保持稳定的“白银-宝钞”体系。对外: 要求外国商人必须使用天朝指定的“对外宝钞”或白银进行结算) 第6步:通过贸易顺差积累全球白银,进而掌控全球白银定价权和贸易结算权。让天朝成为世界金融核心,甚至能将通货膨胀转嫁给其他国家 ————————————— 文中理论是美好的,但是要实践起来肯定是还需要各方面理论补充,因为一定会遇到如“特里芬难题”、贪官污吏等各种问题。 . 我们是,不能写太长(话说每个世界都在这样告诫自己,但是还是写的很长)大家看看也就是了,细枝末节处不必深究。 . 【温馨提示】 . 我本人经济学水平其实很差,因为数学不好。这章哪怕有理论和案例参考,我都写得磕磕绊绊,一直在理思路。 . 如果给您带来了不好的阅读体验,深表歉意。 . 如文中理论有不当之处或者补充说明,不是主角的智力问题,而是我的。 读者们可在评论区补充,我会及时修正,谢谢。 第115章 因材施教 这一节课听下来方同甫受益匪浅, 对江逾白也开始心服口服的执弟子礼,看江鸣这个同窗也顺眼许多。 “先生好好休息,保养身体,我明日可还等着您给我上课呢。”方同甫态度转变是极其自然的, 很快就对江逾白嘘寒问暖了起来。 因为转变的太彻底, 江逾白还有点不习惯。 方同甫甚至肉麻的要亲自喂他喝药,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天天喝药,看见不少糟糕画面的江逾白忙不迭的就快步离开了。 方同甫看看自己手里的药, 又看看青年离开的背影, 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药。 嘴角忍不住就扬了起来。 好像得知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嘿嘿。 等方同甫回了房, 早就为他准备好笔墨纸砚的管家立刻上前颇为骄傲道:“老爷,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写完信,我们一刻钟之后就能发出, 保证能让信第一时间送到王大人那边, 片刻都不耽误的。” “写信?” 方同甫白了管家一眼:“写你个头, 揣度君心哈, 该罚。”他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哪里就一点小事也要打报告? 第180章 这江逾白是王之送来的南洋,在南洋这番搅动风云, 又刻意教他。回想?一下方才课上说的那?些,方同?甫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他反正是无所?畏惧,这在南洋, 天高皇帝远的, 他还能鼓腹而歌,高呼:“帝力于?我何有哉!” 反正又不是他方同?甫上前?线拼杀。 要?是王之大业真成了,今日之白银帝国, 他他不就是那?二品大员户部尚书了? 管家悻悻,乖巧的站在一边听方同?甫滔滔不绝的宣泄自己?的宏图大业。看?来江逾白上的课十分不一般。 可看?看?自家老爷,怎么看?着还是不太?聪明的模样。 “届时,我就是管着钱袋子的大官了,这些蛮夷华商,哪个?见了我不得客客气气的。一个?政策,就能叫他们□□。” 管家忍不住低声提醒道:“老爷,江先?生,天纵奇才您都?是他教的,未来也不太?可能…这个?…是您主导的。” 方同?甫瞥了倒霉管家一眼,管家忙缩了缩自己?的脑袋。 “你瞧那?江蔚的样子,看?着就是活不长久的短命鬼,说不定他死了,我还正当年呢。我好好养生养气,怎么着都?是能熬死他的。” 说到这,方同?甫觉得自己?也不能光就是说,也得做出些实际行动才是。 “你现在就去叫我那?些个?妻妾们安分些,别老来勾着我白日宣淫,知节制方长久。”方同?甫立刻吩咐道:“还有我那?些酒桌上的应酬,能帮我推了的,都?给我推了。” 他在这儿考虑养生长寿的问题,却不知道江逾白流放路上就是最后一格电续到大结局的类型,现在还在南洋活蹦乱跳呢 拼寿命的话,还真不一定谁能熬得过谁。 * 江鸣上了今天的课,同?样是收获良多。可毕竟他年纪尚幼,自然对于?江逾白和?方同?甫的理论?有诸多不解,琐碎问题甚多。 等江鸣彻底弄懂之后已是天色擦黑。 他望向窗外,亭台楼阁、花园水榭,不由有些感?慨:“金银、宝钞、铜钱这些本都?没什么用,又不能拿来吃喝,大家却都?觉得他们价高贵重。” “要?我看?,只有粮食才是贵重的。” 江逾白闻言微微一愣,他盯着小家伙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一时有些忍不住,唇角掀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同?样感?慨道:“是啊,你说的才是真正正确的道理。” 兄长的肯定反而让江鸣很是困惑,他本只是随意感?慨,怎么能说他说的话才是真正正确的道理呢?他是因为饿怕了,才觉得粮食最贵重。 那?些富赏、地主肯定不会这么觉得。 江逾白见状,哑然失笑。赤子之心?,才能看?破世间大道,便是如此了。 “我赞同?你,怎么你反而不解了。那?你不妨想?想?,钱是用来买什么的?” 江鸣不假思索的回答:“粮食、衣服、柴米油盐…” “那?么这些,是谁种粮食,是谁织衣服?” “是农人、妇人。” “是的,他们可以统称为是劳动者,他们辛勤劳作,种出粮食、织出布匹。金银铜钱、宝钞之类的物品本质上就只是在购买劳动者的血汗而已。” “劳动者用自己的劳动换取金银,再用金银去买旁人的劳动,这就是最基本的交易。” 江鸣有些讶然,按照兄长的这个?说法,好像天底下所?有的人做出来的东西都?是血汗。 “可是,还是,也不完全对。” 江鸣想?到了无法自洽的地方,努力的组织自己?的措辞:“血汗、劳动是换不到金银的。” 他从前?是农人家的孩子,准确的说,是佃农,一年到头便是在帮着主家干活,白面精米都?是他爹娘兄长种的,但是他与家人一年到头吃的还是糠皮陈米。 其实他的所?想?,完全可以用更简单的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他们的血汗并没有换成金银,仅仅只是换成了能够一家人果腹的食物,没有一点剩余。 他既如此想?到了,便就如此问了。 江逾白对于?这个?问题,想?了想?才解释道:“这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因为朝廷的体制决定了这些血汗的流向和?用途,他是吸血类型的,但并不反哺百姓。” “就像是此地的飞蚊一样,朝廷会通过收税、徭役、加饷等正当手段收集劳动者的财富,也会通过贪污受贿等不那?么正当的方式压榨劳动者的财富。” “这些钱会大笔的用于?自身,不管是享受奢侈,还是买更多的田地,亦或者是埋在地下。这些钱的用途,不是为了让百姓们活得更好,家家有饱饭吃。所?以我说他们是飞蚊吸血。” 江鸣还是困惑:“可是…朝廷会兴修水利,抵御外敌……大家才能偶尔免于?洪涝,不至于?被外敌削去脑袋,这应该也勉强算反哺百姓吧?” 他掰着手指头算,觉得他虽然差点在饥荒中饿死,但是朝廷还是做了一些好事的。 “是的。” 江逾白首先?肯定了江鸣的质疑,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吝夸奖:“你很聪明,这种聪明不是说你学什么东西都?很快的意思。而是,你很聪明,你不会轻易的相信任何人说的话,你只会相信事实。” 要?知道江鸣,只是一个?土著孩子,在遇见江逾白之前?甚至是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他才只是十岁出头,未来可期。 江鸣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但是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本质都?是维护自己?的统治。”江逾白话锋一转,回到了自己?的论?述上。 “兴修水利是防止每年的洪涝灾害带来更多灾民流民,因为灾民流民汇集到一起,就有可能引发民变。吃不饱饭,眼看?着就要?饿死,百姓都?知道县官老爷、地主老财家里有粮食,怎么可能坐以待毙看?着自己?饿死。” 江鸣点点头,表示这点他能够理解。 “抵御外敌就更简单了,是防止草原上的鞑子直入京师,他们也想?做皇帝,那?原来的皇帝臣子肯定是不愿意的。”江逾白继续解释道。 “至于?你剩下举的那?些例子,我有一个?总结性的答案。” “皇帝和?士大夫们不是傻瓜,他们并不会一直以一种残酷的统治者的面貌出现在你的面前?。因为总是那?么残暴,百姓们总有一天会受不了拿起自己?的镰刀锄头来反抗的。” “史书上已经出现了无数次这样的事。” “百姓们都?更喜欢宽宏一点的君王和?官员,百姓们想?要?这样的,于?是朝廷就会让自己?看?起来是这样的模样。” “但实际上做的事,还是一样的。他们一切行动的目的都?是为了维护统治,而不是为了百姓,从这一点出发,你大概就能理解很多事情了。”包括你当初的切实经历。 江鸣脊背冒冷汗,他抬头看?了看?天,总感?觉在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盘踞着、压迫着,只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抬过头。 可是数千年以来一直都?是这样的……江鸣喃喃自语,他有些惶恐,这怕不是永远都?是这样的吧。 刚刚兄长给方同?甫讲课的时候,最后也是在说类似于?吸血的东西——江鸣虽然没怎么听懂,但这件事情的本质他是摸索了出来的。 劳动者是注定要?被吸血,除非他像兄长一样科举入仕成为吸血者的一员,放弃自己?劳动者的身份。 江逾白拍拍江鸣的脑袋:“想?什么呢,从来如此也未必从来都?对,从前?对也未必现在就对。” “有私天下就有公天下。只是现在还没有罢了。” 江鸣这才回过神。 “我刚刚只说了一点,还有第二点。”江逾白伸出了两根手指:“你回忆一下,是不是有见过自己?有田地,日日劳作,一年到头下来,也总能留下些粮食的人?” 江鸣点头,那?类人曾经是他和?他兄长最羡慕的人。倒不是说不羡慕主家小公子的生活,只是那?太?遥远了,他们两个?泥腿子,连羡慕的资格都?没有。 “由此可以得出一个?朴素的、非常简单的结论?,掌握生产资料的人要?比没有生产资料,劳动了也只能被吸血的人要?好得多。” 江逾白停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又用了一个?江鸣大概听不懂的词。 他这次没有再更换用词,而是解释道:“生产资料,你暂时可以粗浅的理解为是劳动者和?劳动者劳动的时候所?需要?的东西。” “举个?例子就是,前?文我说的那?种人,他的田地,是他自己?的。他的人,不是谁的奴隶,也不用收到朝廷管制区当兵或者工匠,他的人也是自由的。田地和?人,就是这个?农人的生产资料。” 第181章 江鸣眼睛微亮,所?以那?些织衣服的人穿不起衣服,种粮食的人却被饿死,是因为生产资料没有掌握在他们手中。 他继而提出来了一个?非常可爱天真、儿童一样的构想?:“那?如果每一个?人都?掌握足够的生产资料,大家就都?能吃饱饭了。”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但是总会有人不愿意仅仅只是吃饱饭,就连你,在吃饱饭之后看?到糖葫芦都?走不动道不是吗?” 江鸣砸吧砸吧嘴,回味昨天吃的糖葫芦。 “吃饱饭只是最基本的需求,吃糖葫芦是更高的需求。等能吃上糖葫芦了,有人就会进而想?要?吃更多东西,进而想?‘为什么我还要?自己?种地,让旁人来种,我最后轻松收获一大批粮食,岂不美哉?’” 江鸣不再回味了,脸有些白。 人都?是这样的,他是这样,兄长也是这样,大家都?是这样的。那?么吸血就必然会发生,这就是永远不变的事情。 如果想?要?不被吸血,那?他就要?像兄长一样,科举入仕,做官去,做吸血的飞蚊。 “江鸣,你在想?什么?”兄长这样问。 江鸣在想?什么样的人才能把这些东西看?的这么清楚,把这些东西看?的这么清楚的人,居然不会崩溃。他只是听了一些——江鸣很清楚兄长同?他说的仅仅只是一部分而已,不是全部——就已经后背密密麻麻的,仿佛有虫子在蠕动一样。 这不同?于?两人之前?聊过的官场生存哲学,也不是“坏事总是向下流动的,大旱旱的只有百姓”,而是……江鸣觉得这是比权力更加深入的东西。 而不是简单的事实概括。 江鸣年纪还很小,但他已经隐约触摸到了“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快乐”的边界。 兄长知道的总是那?么多,什么事情都?看?得那?样透彻,真的还能快乐起来吗?对兄长而言,美味佳肴不过是一种世间道理,金银财宝也不过是破铜烂铁。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江鸣心?中千回百转,但事实上也不过几息的时间罢了。 他知道自己?掩藏情绪的能力很拙劣,所?以江鸣根本没给江逾白看?自己?脸的机会,而是探出头去,面朝窗外的亭台楼阁,问道:“我在想?,兄长,你说的这些怎么刚刚没在课上也一并讲了?” “因材施教而已。” 江逾白没有看?江鸣,而是如是笑道。窗外竹影摇曳,微风拂过,偶有人影从竹叶缝隙间穿过,但最终也还是回归到了一片静谧中,了无痕迹。 园林随分有清凉,走遍人间梦几场。 铁砚磨成双鬓雪,桑弧射得一绳麻。 【1】 * 自开始授课之后,江逾白就很少?再管实际上的事物了。 或者说,郭冈来南洋,似乎是什么信号一般,已经在客栈成名的江逾白一夜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管是邓垣还是夷人,都?只能找到江逾白的代理人,找不到他本人。 问就是说江大人还有其他要?事忙碌,暂离南洋,但交易继续。 神奇的是,邓垣和?夷人都?不约而同?的没有任何的质疑。 江逾白的代理人,就是跟着郭冈一道从海上来的,于?南洋诸人而言的新面孔们,他们和?江逾白一样,都?是不知怎么的就出现了。 且行事风格、遣词造句、周身气度,都?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这些,自然是江逾白亲身指导的了。 最重要?的一点,姿态要?倨傲,要?有那?种让别人求着你办事的感?觉。 江鸣也是在一边跟着看?的,看?兄长亲身演绎如何倨傲,如何不经意之间暴露出一些朝廷的内幕消息云云,只觉得倒反天罡。 邓垣等华商还算矜持。 奥巴代亚和?丹两个?那?是恨不能跪舔。 出钱的是夷人,出人的是夷人,出力的还是夷人。这就好比夷人们自带了各种食材、调味料、燃料,借了兄长的石头煮了一锅肉汤,还要?亲自喂到兄长嘴里。 江鸣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从正魂归位以来就一直在忙碌的江逾白总算是浮生偷得半日闲,没事就在园子里散散步、写写字、给一大一小上上课。 因材施教,他的两个?学生都?收获匪浅。 不得不说方同?甫对银钱这一块真的是理解能力超群,尤其是他在看?了江逾白根据记忆复刻出来的,更符合当下这个?时代的《国富论?》之后,整个?人更是容光焕发,几次追问到底是哪位大才写的此书。 在这个?时代,有含金量的书都?是金贵物件。 问谁是作者,江逾白回答了亚当斯密,方同?甫也不可能找得到。 同?样的一本《国富论?(删改版)》,不同?的人读出来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方同?甫是荣光焕发,江鸣却是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最后还大病了一场。 江鸣没有说自己?做了噩梦,甚至是有意隐瞒。 他瞒得住行外人,却瞒不了白郎中。 江鸣没说,江逾白也没问,兴许是出于?一些小小的恶趣味,又或者是总算看?到不止自己?一个?人在喝药了。 江逾白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吩咐白郎中没事给江鸣药碗里多加点黄莲。 “江大人,这…这不好吧?”白郎中有些犹疑,在他看?来,江鸣不过一个?孩童,药要?是太?苦,孩童是绝对不愿意喝的。 “无碍,若是有事也是我担着。良药苦口利于?病嘛。”江逾白眉眼弯弯,看?不出一点坏心?思:“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孟子所?言定是有道理的。” 白郎中只得是…… 江鸣拿到药碗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太?对了,怎么这药过分的黑,闻起来味道还特别重,他看?看?兄长,又看?看?白郎中。 “喝吧,长痛不如短痛,最好一口气喝掉。”江逾白温和?的鼓励道。 “为什么是兄长你端药过来?” 江逾白只是笑,也不说话。 白郎中更是直接心?虚的别过了眼。 江鸣狐疑,可他又不是幼儿了,总不能喝个?药还要?旁人还哄带骗吧?看?着这黑漆漆的药汁,江鸣闭上了双眼,视死如归般,就直接一口闷了下去。 “咳…yue咳咳咳yue……呕——” 江逾白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一日三贴药,争取早日康复。” 三…三贴药? 江鸣苦得脸都?红了,只觉得兄长这绝对是公报私仇,可他们俩亲兄弟,哪里来的仇怨。 总不能是他每日督促兄长喝药害得吧? 方同?甫是不知道其中内情的,眼见着府上药房每天如火如荼……他寻思着给江逾白送点女人,争取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早日让先?生缠绵病榻,以免那?样的商业至理外传了出去。 要?是江逾白死了,方同?甫就是唯一拥有最终解释权的人了。 只可惜江逾白不近女色,方同?甫明示暗示,美人计也未能成行。 * 府上的日子就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惬意过去了一月有余。 澳口港的尾款结清了,厂司也都?有模有样的要?落成了,眼见着奥巴代亚一天几趟不嫌累的去骚扰代理机构。 江逾白披着外衣,在廊下吹风,他手里拿着的,正是目前?海上传回来的最新消息。 “王之活捉天朝大将毛宏胜!” 这是早就约定好的时间,如今一年之期已经过去了两月有余。 走之前?,江逾白给两位学生上了最后一堂课。 方同?甫得知江逾白要?走,只觉得山中无老虎,自己?称大王,私底下拉着姬妾们好一番宴饮,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到第二天送江逾白登船的时候身上还残留着些酒气。 “江师,这段时间来蒙您授课,实在收获良多。今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只盼江师能辅佐王将军……届时你我二人经世济民之理想?,便不再只是空谈。”方同?甫这话说的情真意切,拉着江逾白的手,泪眼婆娑。 江逾白有点嫌弃,想?抽开自己?的手,但动了动,没能抽出来。 江鸣相比之下看?着要?正常的多,他只是有些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兄长,你当真不带上我?” 这还是流放以来头一回,兄弟二人分开。 江鸣虽在此地生活了有两个?月了,但终究还是人生地不熟,加之又只是个?未满十岁的孩童,难免不舍… “你留在这比跟我过去用处要?大的多,我在书房给你留了课业,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也要?好好完成课业才行。” 江鸣抿了抿唇,到底还是点了头。 江逾白转而又看?向方同?甫:“同?甫兄也是同?样的,不要?懈怠课业,学无止境,脚踏实地方能长久。” 第182章 方同?甫嘴角抽了抽,他是喜欢赚钱的,学点赚钱相关?的技能也无不可,但江逾白布置的课业不仅仅只和?赚钱相关?。 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 听着都?是非常有用的科目,可学起来是真的叫人头大。心?下晕胀,方同?甫嘴上还是要?给予肯定的答复的:“先?生既有此言,我必不惰怠。” 来接江逾白的郭冈一脸惊奇。他可还记得上回他来的时候,方同?甫对江逾白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怎么一转眼就? 这还叫上“江师”了? 男人长得好看?也能被称之为是妲己?么?不然郭冈很难想?象方同?甫这么个?屁本事没有,但就是心?高气傲的不得了的人会如此折服。 郭冈摩挲着下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只能说,郭冈还是不够了解方同?甫,他不知道所?谓的折服,实际上应该是另一个?同?音词,蛰伏。 ----------------------- 作者有话说:【1】“园林随分有清凉,走遍人间梦几场。铁砚磨成双鬓雪,桑弧射得一绳麻。”出自范成大。 第116章 民心 几日后。 几?日后。 江逾白在沙湾城的一处小码头登陆了。 因为坐了太久的船, 他下船的时?候脚步还有点虚浮,还好是郭冈眼疾手快,架起了江逾白。不然?他怕是一脚踩空,就要?别?提登陆先入海了。 重新踏上这片土地, 已经时?隔两个月之久。好像什么都变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此时?的江逾白已经和彼时?的他截然?不同了。 这并非说心性、气质上的变化, 而是社会关系上的。 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江逾白已经丢弃了许多东西, 这是在常人看来所不能理解的, 身份、家人、回头路。 他会是一个彻底的孤家寡人。 而他要?做的事情是注定?要?遭受千古骂名的,不知道这期间要?有多少人祝福自己?不得好死。众叛亲离会是江逾白唯一的下场—— “江郎!” 来人声音惊喜, 一点没?有装出来的感觉,和方同甫是截然?不同的:“久仰君名,今日一见才?知果真是名副其?实。我姓左,左项明。” 这是王之旗下唯二的谋士之一, 沙湾镇的本?地人, 还有科举的秀才?功名在身, 可惜乡试屡屡失误, 他心灰意冷之下,便?直接私下投效了王之。 “江郎唤我的字, 文博就好。江郎舟车劳顿想必一定?是辛苦了,我早在镇中?备下了接风宴,就等着你了!” “文博兄!”郭冈终于是忍不了了。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 你愣是一点没?见着?” 左项明这才?像是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另外一位同僚一般:“是我眼拙, 一时?心思全放在了江郎身上了,郭兄莫怪,我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左项明看不见阴影色块的郭冈。 …… 不知道为什么, 王之真的很喜欢送别?人衣服,从初初拜入帐下时?就可见一斑,后来郭冈来南洋视察,带的那?一箱子分?量不轻的东西,也?是各种衣服配饰。 一开始江逾白还以为这是谋士特殊福利,后来他发现郭冈、包括今天才?初次见面的左项明,两人都是寻常衣装,平平无奇,这才?意识到……估摸这王之那?些海上抢着的衣服都送给了自己?。 他也?无闲钱另做衣裳,方同甫和他的身量又不一样。这些衣服,江逾白也?是穿着穿着就麻木了。 两位同僚对这种很明显的区别?对待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左项明还在很热情的同江逾白介绍着沙湾镇的风土人情。 这个镇子和旁的镇子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以镇子为中?心,辐射出去几?个小村落。 他们要?进镇子,便?不可避免的要?穿过村落。路上也?有不少村民同行,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江逾白多看了两眼,放下了马车的车帘,有些困惑的询问道:“这也?不是初一十五的正日子,怎么这么多人瞧着是要?去镇上?” 左项明也?是想了想,才?想起来:“今儿个好像是要?去交税,所以才?这么多人呢。我们这边比较特殊,缴纳的是银钱,还得封起来呢。听说江郎你是浙地的,浙地想来同我们是不一样的。” 一路向北,有着伪造的路引,江逾白一行三人都顺利入了城。 等到了酒席上,三人这才?正式开始谈事情。 他们三人聚到沙湾镇,是为着将来王之登陆先做些筹谋。尤其?左项明,正巧还是沙湾镇本?地人。 美酒佳肴,觥筹交错间,左项明便?将这段时?日以来,他在沙湾镇的大小事宜粗略讲了讲。 “我们本?以为像嵇鹏云这样的行商会同我们站在一起,却不料我只是粗粗探了探他的口风,这人就立刻怂的转移了话题。先前同我们有过不少接触的供应商,他们对此也?都是讳莫如深。” “商人逐利,还真是目光短浅。这海禁不解开,如何能得长久之利益。” 郭冈也?是酒意微醺,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终日里?偷偷摸摸做事,不知道什么叫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么?” “小富即安,小富即安呐。” 左项明喝酒容易上脸,此刻面上已有一片薄红,他摇晃着酒杯望向江逾白:“不知江郎有何见解?” “这些商户只是求利益而已,并没?有什么立场可言,哪里?有钱赚,自然?就偏向哪里?,不像是寻常白丁的兴许心中?还有一些忠君爱国的执念。” “非要?他们站队,反而会生来怨怼。我们就不必太花心思在他们身上了。至于旁的人,就更不消说了。” “那?江郎你的意思是?” 郭冈好奇追问,他之前和左项明一样,都陷入了思维误区,毕竟任谁来看也都会觉得和自己?干一样的活、受一样的气、利益诉求一致的人是天然?的盟友。 “我们何须把问题复杂化?”江逾白搁下酒樽,笑道:“世人皆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主公有这样的资本,何故走弯路?” 莫非这就是返璞归真之谋士。 郭冈同左项明一时?无言以对。 尤其?郭冈,他是见过江逾白在南洋做过什么的,本?以为这位来了沙湾镇可以给他们现场展示一番个中?手段,结果没?想到对方出了这么朴实无华的一计。 你要?说行不通,那?是不可能的,这世间就少有人是不为财帛动心的。 你要?说行得通,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谋士们是清楚主公大计的——虽说不知道为什么主公上了趟岸回来就雄心壮志了——说得好听是为民请命、替天行道,说的不好听就是造反呗。 史书上造反者也?已经是不计其?数了。 郭冈和左项明都是熟读史书的,是从未见过这种砸银子的打法的,可谓是前无古人,后……估计也?无来者的程度… “主公的确是批了不少银子下来,可……这,就这么鲁莽的花出去,是不是多少有点不太妥当?”左项明迟疑着开口。 他们三人中?,是以江逾白为最的。 “孟子曰:得民心者得天下,荀子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是何物?众之所望而已。” 所望是什么? 江逾白把玩着手中?的小巧四棱锥,没?有继续详说。 在儒者之间,对民心素来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认知,有的认为民心是一种对天道的情感,有的认为民心是百姓对庙堂、道德的想法。 其?中?论争,总有许多可以分?辨之处。 民心,为求利。 这,还真是辛辣的洞见。 那?种荒谬、怪诞的既视感过去之后,二人在脑中?过了一遍江逾白这番“大道至简”的言论,终是别?别?扭扭的认可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商讨对应的策略了。 砸钱,也?不能硬砸,要?有章法。 这些事情,身子不好的江逾白是做不了的,主力还是在郭冈同本?地人左项明身上。 “我记得此地还有几?位宗室藩王,我等初来乍到,携礼拜访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南洋那?边,方兄还盼着我早日完成未竟之事呢。”江逾白点点桌板,写了一个“郕”字:“就劳烦左兄帮我安排一二了。” 左项明满口答应下来。 * 在左项明的牵线搭桥之下,江逾白很快就离开沙湾镇,在更大的府城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还真是有劳袁兄了,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可能将来还要?多叨扰您。”江逾白是华服加身,容貌上也?颇有变动,自然?不用担心被认出来。 “我听文博兄所言,你是有一笔大生意要?找王爷做,我们闲话少叙,请讲。” 第183章 袁顺开门?见山,因着牵线之人是左项明,这位王府二管事对江逾白面前还算客气。 江逾白让身后随从地上来一个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有一件烧制的极为精美的瓷器,光是看着便?知道这工艺要?求一定?极为苛刻。 “袁兄也?知道我是海外回来的,现在西夷那?边这样式的瓷器紧俏,可谓价比黄金。” “我一介行商,平日里?只做些低买高?卖的事情,为买方和卖方牵线搭桥,今日贸然?前来,是想借王爷的官窑一用,咱们三方分?润,岂不美哉?” 说是官窑,实际上就是专门?供奉给当地宗室藩王的的私产而已,这些人用起官家匠户来,那?都是毫不客气的。 他们虽身居内陆,从不过问海上事宜,但从海禁的缝隙,可没?少捞银子。 这也?是江逾白为什么能当着宗室下人的面,直言不讳的缘故。 江逾白点了点桌案,手指比出了一个数字。 袁顺沉浮商海多年,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可江逾白比出来的这个数字,还真是叫他吓了一跳。 他知道海上最近不太平,在最初听见江逾白说这事的时?候,心下本?以打定?主意不沾手。 可……可。 “当真是…”价比黄金啊。 “物以稀为贵,也?是形势所迫,那?位是想着用瓷器赠礼,海外最近又不太平,这才?找上了我。”江逾白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向袁顺:“不知袁兄意下如何?” “贤弟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想必王爷对这事儿也?会很感兴趣。”袁顺从善如流。王爷不仅会对这事感兴趣,对他也?会多几?分?看重。 江逾白得了肯定?的答复,表情却变得有些为难起来:“那?在下就先谢过袁兄了,只是有一事,还是要?提前明白的,那?位要?的急,所以工期可能会很紧张,若王爷真有意此事,还需二位多费些心思。” 都价比黄金了,还担心什么工期紧张不紧张? 袁顺好笑地摇摇头:“贤弟多年不在内陆,怕是不知如今官窑的规模和人手,你不必操心,此事自由我来安排。” 江逾白这才?放心离去。至于什么价比黄金,那?就完全是夸大其?词的了。 共计一坯之力,过手七十二,方克成器。其?中?微细节目,尚不能尽也?。【1】 他精心挑选的此类瓷器,极难烧制,一旦出了半点差错,就很容易一整窑的瓷器都毁于一旦。这批货能不能按期交付,都还是个未知数。 袁顺送江逾白出了府邸,面上的笑都真切了许多。 江逾白也?是依依惜别?,仿佛两人是什么他乡遇故知一般。 等他回到马车上,前去取信的小厮正好也?回来了:“公子,三封。”这三封信不用想都知道分?别?是江鸣、王之、方同甫的。 这段时?间他已经收了好几?封这样的信了,譬如方同甫的就是每封都在讲述他伟大商业版图的建成情况,今日又精进几?何,顺带在江逾白面前给江鸣上眼药。 最后,信末还总不忘问江逾白身体可安。 而王之则是在知道了空手套白狼、两边硬吃、以及其?中?估计还有方同甫的蓝图规划展示,王之对江逾白是越发看重,时?常来信。 只是信中?内容,时?常让人无语凝噎,各种肉麻煽情,催人泪下——天才?知道王之是不是三国演义、汉朝历史看得太多了,就是喜欢搞些什么促膝长谈、抵足而眠之流。 每回信的内容结构都很相似,前面都是关心身体,像什么“今天刮大风了,先生要?记得加衣”、“近来天气干燥,先生要?多喝水”、“前不久送去的补药可有按时?服用”。 然?后又回望一下当初初见时?的慧眼识珠玉,“其?实早在先上来找我之前,我就在人群中?一眼相中?了先生,直觉先生气度不凡,绝非池中?之物。”、“与先生促膝长谈的那?个夜晚,我才?知原来我与先生是一样的人” 最后再诉说一下,对江逾白的拳拳思念之情:“登陆作战之期渐近,与先生一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只盼能早日登陆,与先生重逢。” 完全是口语化的表述,长篇大论了半天才?会进入正题。 江逾白都已经养成习惯了,收到王之那?厚厚一沓的信,先直接从最后面看起。 不过这所谓正题,也?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王之是个才?能出众的海陆军事家,朝廷水军与正当年的王之等人相比,已然?是不堪一击,这种必赢的局没?有什么好看的。 江逾白大略翻的翻,就提笔准备回信了。 先是按照同样的结构规格,以和王之来信对偶的方式,关心主公身体、述说对初见时?的感慨,表达滔滔不绝的思念之情。 横批:两个人互相恶心对方。 江逾白放下了笔。 倒不是信到此处就结束了,江逾白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神情有些无奈…王之肯定?有人代笔,但他一个下属,回上司的信找代笔,这是取死有道。 而后进入正题。 信中?江逾白告诫王之要?约束军纪,万不能在登陆之后纵容士兵对城中?百姓有伤民之举,毕竟王之是来打天下、得天下、坐天下的,这些百姓不仅仅是百姓,还是能生钱的机器。 更何况王之将来会建立的王朝必定?不是以农业为本?的内循环,而是以商业为本?的内外循环,这需要?一个和平稳定?的环境。 古早有云,和气生财,方能长久。 书写完了告诫,江逾白又大略写了写他们这边的准备情况,其?实凭借现在朝廷孱弱的军力是难以阻挡王之登陆的,根本?就不用这么费事儿。 但,江逾白和王之都很清楚,他们属于是逆天而行的造反者,想要?得到民众的认可,就必须要?一个替天行道的正当性以安抚民心。 连王之登陆那?日该有的排场江逾白都想好了,这点他自然?也?在信中?详述了一番,其?中?复杂不必言说。 至于王之配合与否,这个江逾白是不必担心的。 王之作为主公,旁的能力不消说,听言纳谏、驭下放权都是做得极好的,同时?他还拥有一个远大的志向,并且能为之努力,且行事果断。 这就已经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了。 ----------------------- 作者有话说:【1】“共计一坯之力,过手七十二,方克成器。其中微细节目,尚不能尽也。”出自宋应星《天工开物》 第117章 分工 眼下正是暑热难耐的时节, 官窑里?又常年烧着火,气温便更高了,在官窑里?转一圈出来,整个人都如同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 所以这里?的匠户都是赤着上身的, 饶是如此, 他们也是满头大汗。 “你们听说了吗, 那王世?子又当街纵马,抢抢人女娃了。” “听说了, 怎么没?听说, 我昨儿?从官窑里?出来的时候,还见着那女娃的娘亲在街上哭呢, 嗓子都嘶哑了,听着叫人难受。” “是啊,每月不知那王府要?丢出多少具童尸,真是遭天谴的家伙, 谁家的孩子不是爹娘如珠如玉的捧着?” 大家伙趁着管事的不在, 手?上活计也不做了, 一边用手?扇风一边闲聊。 “告到官府去也没?用, 这天底下哪里?能讨个公道?”说这话那人撇了撇嘴,冷嘲道:“什么父母官, 怕不是认亲王做父母的官。” 这话糙理不糙,惹来大家伙的哄笑。 应凉在一旁蹲着休息,只是沉默听着, 越听越觉心烦意乱, 因为他昨日从官窑回家时也听到了那个当娘的哭声,呜呜咽咽伴随着风声传出去好?远。 他年岁并不大,十六, 是整个官窑里?年纪最小的。 应凉家里?人丁简单,是父母老来得子,疼得不行,却也并未将?他惯坏了。他之所以这个年纪就在官窑里?了,是因着爹年纪大了,他想来替,爹自然是不愿意的。 父子二人僵持着,最终达成了一个中?间的办法——好?说歹说,让应凉跟着,万一出什么事他也能第一时间帮上爹。 “你们聊这些作甚?不怕管事?” “怕什么?要?我说,你还是经验不足。”有人窃笑:“那薛管事一日里?头,顶了天能来瞧上两次,他自己也嫌这里?头热得慌呢。” 众人闲聊着,只见这时门口脚步匆匆进来一人,也是同样赤着上身,大汗淋漓。 他一进来便道:“不好?不好?,听说姓薛的又接了个大单子,是烧制景瓷,数目不小,咱们怕是接下来有的忙了。” 众人一听皆是怨声载道的。 这地方不是干多少活拿多少钱,而是每个月就那么点月俸银子,活做的多了,累的是自己。 加上这天气热的很,万一中?暍了,那是要?出人命的。能在这里?干活的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这要?是一人走了倒是畅快,可屋里?头的人怎么办? 第184章 “老李头,不是我怀疑你,你这消息真可信吗?哪里?来的大单子?” “我骗你作甚,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待会儿?薛管事进来也会说,你就等着瞧好?吧。你们也都别?闲聊了,快快快,手?里?的活计做起来。” 众人议论纷纷,却还是抱有着一丝希冀。 至少别?是烧景瓷吧,这玩意儿?要?是可不像普通瓷器那么好?烧,稍有不慎,就是一个一炉尽毁。 应父没?有参与到抱怨的人当中?,而是单手?把应凉给提溜了起来,低声交代道:“待会儿?眼睛放亮些,别?往我身边凑。要?是真中?暍了,你看?我管不管你。” “爹,这景瓷可不好?弄,我得帮你。”应凉自是不愿的,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减轻爹身上的负担,怎么能自己贪懒? 但?他的反抗并没?有得到应父的认可,反而还迎来了一个爆栗子。应凉“哎呦”一声,捂着自己的脑袋。 薛管事就是在这时进来的,大家忙都噤了声,满头大汗,好?似刚刚工作的很辛苦。薛管事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都是在装模作样,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今天有贵客。 应凉余光瞥见了跟在薛管事身边形貌昳丽的年轻人。 他们二人在窑里?走了一圈,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等又重新回到门口处,薛管事才停下来,高声道:“大家伙把手?里?的活都停一停,都过来,我有事儿?要?宣布。” 工匠们便老实地转过身来看?着薛管事。 “首先,我们窑接了个大单子,接下来大家都有得忙。你们呐,就好?好?干,保证亏待不了你们的。这几个月里?,咱们一月发一次赏钱,谁做的好?,我还额外发五两的赏银,如何?” 这话一出口,一瞬间比气温更火热的就是一众工匠们的眸光。 这可是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了。 给了红枣,自然要?敲打敲打,薛管事紧接着又道:“我知道景瓷难烧,你们还需多费心些,别?让我抓着偷奸耍滑,那就不要?肖想什么赏银了。” “知道了,薛管事。” “薛管事,咱们从今天开始算吗?” 众人七嘴八舌起来,应凉同样也激动呢,五两银子可以买许多东西了,还能补贴家用,娘就不必那么辛苦了。 他兴冲冲的表现很快引来了应父的眼刀子,真以为这一些管事手?中?的赏银是那么好?拿的,那都是得用半条命去拿。应凉犹自不觉,跃跃欲试。 本还有些因为燥热而显得沉闷的官窑,顿时热火朝天起来。 薛管事与江逾白二人也算是看?过了,便没?多在这能把人煮熟的地方多留,薛管事笑道:“此处空气污浊,不妨我作东,咱们换一处地方继续。” “薛兄相邀,是我的荣幸。方才在窑内所言,此法高明,薛兄真真是御下有方。” 江逾白跟着出了官窑,不吝自己的溢美之词,神情很是欣赏,五两银子、一批景瓷,真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薛管事摆摆手?:“不过是些前人经验,这些工匠最是偷奸耍滑,不拿着点甜头在前面哄着,哪里?能全?心办事。不过江郎放心,这货定是能按期交付的。” “江郎想来还是头一回到我们这里?来,可有什么想尝尝的?” 青年闻言仰面看?了看?日头,笑道:“我听闻东街那处有个茶楼,酒水饭菜都不错,一道八宝鸭更是招牌特色。我就却之不恭了。” 东街一带繁华,盖因县衙便坐落于那处。 薛管事没?有多想,连声应好?,两人便一道离开了官窑处。 路上话题自然也没?离开过瓷器,薛管事管了官窑这么多年,多少也是清楚些的,谈起制妮、成型、干燥、素烧、上釉、釉烧来头头是道。 江逾白听的认真,还问呢:“不知窑里?哪几位师傅手?艺最好??” 薛管事便答了应父几人的名字。 江逾白比对了一下这个人数,有些心忧:“我自然是放心你的,可这些个匠户难保不会起什么坏心思,消极怠工。我们那位要?求实在是高,说是要?献于王室的。” “能不能叫这几位大师傅,就专门管着最关键的几个环节,也好?把控一整批的品质。” 薛管事闻言,搁下筷子。 现在官窑里?头的分工大约是没?有分工,都是几个工匠跟一批几个工匠跟一批,让手?艺好?的大师傅专跟一道工序,这事薛管事还从来没?想过。 江逾白继续:“水平好?的师傅,毕竟是少数。制瓷工序七十二道,总有人专精这一道工序,也总有人擅长?那一道工序。” “若是能按工序安排人手?,譬如制坯:揉泥、做坯、印坯、利坯、接坯、剐坯,合计是六道工序,总称叫做制坯。这里?头定然有些是费力又不需要?师傅技艺太?好?的,便可交由寻常工匠动手?。” “还有费时的工序,也可在这一道工序中?多安排些人手?,同时制作。” “就好?比是一条溪流,上流的人放下一口锅,在他之下的人依次添加他们有的东西,等到溪流尽头,这口锅便成了一道完美的主菜。”正说着呢,刚巧店小二就端着锅子过来了。 江逾白同薛管事都默契的笑了起来。 “这般安排,既能着每一道工序都精益求精,保证质量,也方便了你管理不是。但?凡有人出错,循着工序一找,便能精确锚定。” “江郎这法子听着不错。”薛管事连连点头,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根据江逾白所绘制的图景拓展开来了。 官窑里?的工匠,那学的用的都是官家的技术,某些老师傅会仗着资历在休沐时去做私活。还有的可能是被私窑买通外泄手?艺之类,都是发生过的。 薛管事对此深恶痛绝,若能按江逾白这法子落实,那么每一道工序的人就只知道他们所做的这一道工序而不知前后。 私窑若想要?再打听什么,就得买通上流下流一整批的工匠,这打听成本低不了。 而他,只需要?把握住几个真正知道全?工序的老师傅的嘴就可以了。 见薛管事自顾自沉吟,江逾白也没?打扰,自己吃自己的。 他清楚他所说的什么提高生产效率、什么保证产品品控,这些其实对薛管事都没?有什么吸引力,这么多年官窑都是这么运作的,没?有大改的必要?。 改变意味着风险和未知。 所以至少在好?处可以切实看?到之前,薛管事是无动于衷的。 反正这些匠户身家性?命都绑在了官窑里?头,不怕关键时刻匠户掉链子。但?如果技术外泄,这就是薛管事的失职了。 一个普通人,你同他说什么长?远规划、先苦后甜,他可能都是听听就过去了。可你要?是说到切身好?处,他就绝不会只是听听了。 薛管事那边回过神来,朝着江逾白歉意的笑了笑:“此法甚妙,叫我连美食都顾及不上了,多谢江郎提点。今日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定要?宾主尽欢才好?。” 江逾白也是客套的笑:“什么提点不提点的,我也不过是希望咱们这单大生意能顺顺利利的完成罢了。” 二人继续闲聊,说的也还是工序分工的事情。薛管事初听不觉如何,里?面门道竟如此之多。 他不由击节赞赏,可同时另一个难题摆在了眼前——人手?不够。七十二道工序,要?分工下来,现阶段官窑的人手?是绝对不够的。 酒楼外忽然穿来了嘈杂的人声,这声音断断续续,打断了薛管事的思绪。 江逾白是率先转过头去看?窗外的。外面就是县衙,一行人簇拥着喊着什么、约莫是“请平粮价”一类的词,为首那个,面孔熟悉。 ----------------------- 作者有话说:制瓷技术的分工在宋代就可以初见端倪了,只是当时还没有那么细致,明清时期分工进一步细化。 这里是架空世界观,所以我直接按照更适合剧情的方式来设定了,即:现在的制瓷技术分工还是粗陋,一般是一个师傅两个师傅从头到尾的负责同一批瓷器生产。 第118章 盐引 “来来来, 吃酒,今日大家难得齐聚一堂,这?可是个好日子!”左项明左右逢源,推杯换盏, 自己喝得倒是挺开心的, 脸色涨红。 以好友身份入席的郭冈看着?这?个酒蒙子就很无奈, 临走?前瞪了好几眼,才把左项明的脑子给瞪清醒了那么一点。 左项明顿觉心虚, 真是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这?下?总算是步入了正轨,他环顾一周, 询问起或同乡或异乡的友人:“你们喝呀,怎么?是有什么烦心事么?怎的看着?如此憔悴。” “怎么能喝酒都不?尽兴?这?岂不?是辜负了美酒?”说着?就又给自己来了一口。 胡安平是面上愁容最甚的,听到左项明问起,先是给自己灌了两?口黄汤, 这?才长叹一声道:“不?想辜负, 可实?在是没?心情。那些差役, 真是欺人太甚!我家前日去缴税, 分?明是足量的,非说我家缺斤少两?, 要我们补缴。” 第185章 “不?是家中负担不?起,而是气人!就因着?我家是白?封,便给了他们敲骨吸髓的底气了。” 一旁同样也有人深受其害。 “什么红封白?封, 都是陈规陋习, 怎么偏就我们沙湾镇是这?般!” 所谓红封白?封,即是沙湾镇百姓缴税的要用的东西。用不?同颜色的纸封钱投柜,平民百姓用白?封, 乡绅大户用红封。由此,负责收税的差役便能一目了然,哪些是能随意?敲诈勒索的,哪些是不?能轻易开罪的。 沙湾镇这?陋习,已经有了几十年的历史了。 而这?几十年里,哪个交白?封的不?是忍气吞声,怨声载道? 这?一桌,也就左项明身份高些,是个秀才公,穿着?长衫,交的红封。他是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清高自傲的,平日里随性得很,也不?是个安分?的,这?才这?般“交友广泛”,这?些友人的质量,良萎不?齐是肯定的。 这?些人顺坡上驴,正是想要借着?秀才公的身份,想法子让县令老爷开恩呢。 左项明只当是自己第一次听见其中内情,面上震惊:“什么?!原来还有这?种事情。你们为何不?早同我说?叫我良心何安?” 众人心中不?免腹诽,从前可不?见你这?个时间请大家吃酒,都是消失个无影无踪。但见气氛调动起来了,大家还是七嘴八舌的开始大倒苦水。 情至深处,还有不?少人眼圈泛着?红,可恨自家人里头没?有人功名傍身,不?然何至于此。 左项明连连摇头,一拍桌子站起身,神情悲怆:“我辈读书人,科举入仕,就是为着?父老乡亲们日子能好过,竟不?知?大家被盘剥至此!我如何安寝!” 说罢,就着?下?人取来笔墨纸砚,泼墨成书。 四个大字。 请平粮价。 众人都雀跃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带头高呼了一声:“说得对!就该平粮价,凭什么我们被敲诈!”、“平粮价!”、“平粮价!” 人群喊起来,仿佛都被酒意?冲昏了头脑。 左项明被人簇拥着?,拿着?那四个大字,就出了家门。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县衙去。 这?,就是江逾白?所看见的那一副画面的缘由了。 左项明等人还在喊着?:“请平粮价!”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为之侧目。作为府城里为数不?多的秀才老爷,大多数人对左项明都是印象深刻的。 再?听听秀才老爷在喊什么,百姓们不?觉心中火热,目光殷切的看着?人群中那长衫男子,他们也都忍不?住跟了上来。只是怕被牵连,所以距离上拉得远了些。 县衙有人出来瞧,然后又进去叫了更?多的人出来,惊得这?些百姓赶忙散开,生怕被记恨上,底下?自然渐渐乱了起来。好一会儿左项明一行人才都进了衙内,再?看不?明晰。 这?场乱成一锅粥的闹剧十分?下?饭,江逾白?和薛管事正好就着?这?一锅粥酒足饭饱了。 残羹剩饭撤下?去,小二又上了好茶。 二人饭后闲谈,也算是惬意?,再?客套两?句,今日这?场本就该结束了。 谁知?,酒楼来了新客。 薛管事因为角度关系,是第一个看到的,忙起身招呼:“袁管家。”江逾白?也跟着?扭过头,便见袁顺进来,他身侧还有几位面生的华服公子。 薛管事小声给江逾白?先提了个醒:“跟着?袁管家来的这?几位,都是盐商家的公子,江郎注意?些。” 江逾白?谢他提点,不?料自己还有这意外收获,面上笑都更?真切了几分?。 几人相互见礼,有互相认识一番,再?坐下?来时,桌边已有六人,且多是富贵公子哥。富贵公子哥能聊的事,无非就那么几样,吃喝玩乐嫖。 江逾白?旁听,话不?投机半句多,所以他没?插话,安静的喝着?茶。这?茶比南洋的好,也比当初同王之喝的那茶要好,今日还是沾了薛管事的光。 口中在品茶,心中却是在品人。 今日若全是公子哥,那话题必然是上升不到哪里去了,但这?里还有个王府管家,公子哥们聊这?个,只不过是个铺垫。 “你们听说了么?先前江南那边不?是有官员上奏请陛下?私盐贩子吗?” “这?个我听说了,私盐贩子都该死,低价卖盐不?是砸我们这?些人的饭碗吗?”有人对此义愤填膺。 最开始说话那人也是颇有同感,盐商从起家开始就是在和私盐贩子斗争。 私盐贩子不?用交税,也不?用买盐引,可他们这?些正儿八经的盐商,是要高价从朝堂手中买盐引才能经营这?个行当,这?成本就比私盐贩子高了,盐商手中的盐价自然也会比私盐贩子的高。 朝廷有律例,严禁买卖私盐,违者发配二千里充军,买私盐者杖一百。可这?架不?住私盐利润高,多少人铤而走?险? 盐商想要对付私盐贩子,势单力?薄,就只能想方设法的去影响朝廷和官员。 最直接的影响自是不?必说的。 别看这?些公子哥对私盐贩子们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他们自己家里谁还没?搞过私盐?一千的盐引,装二十船,每只船,都一半是官盐一半是私盐,这?已经是常规操作了。 盘查的官员收了好处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看是不?行的,朝廷说的再?好听也管不?住。买盐引,就是当冤大头呢。”有人聊着?聊着?,就忍不?住直言抱怨起来了。 这?话当着?王府管家袁顺的面也能说得出来,显然是王府在官盐、盐引上,也是有掺和一脚的。 但袁顺到底屁股是官家那边的,还是替官家分?辨了两?句:“陛下?还是看重你们的,不?是才准许了盐商进入肩引之地嘛。” 这?话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但细细一琢磨,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肩引是什么,说的是沿海的贫苦小民,肩挑少量私盐贩卖,以维持生计者,不?在治罪之列,肩引就是指这?一小部?分?私盐。 价格上,盐商的官盐和这?部?分?肩引私盐相比,一样还是没?有任何竞争力?。 几位公子哥都清楚,只觉得皇帝老爷这?事就是面上做出来叫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的,哪里是真的为着?盐商考虑的? 一直没?讲话、存在感薄弱的江逾白?却终于插话了:“肩引者难以根绝,是因为肩引者多居无定所。可食私盐者,有田产、有同乡,根绝不?是难事。陛下?口含天?宪,明言由盐商接管肩引之地,那县衙帮着?广为侦查也是应当之意?,定是能稳定盐界的。”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都聚焦到了江逾白?身上。 这?都是些年轻人,又没?混过官场,人生顺遂也没?遭过什么难,哪里知?道中央红头文件还能这?么解读? 顿时,这?些人瞧着?江逾白?的视线都热切了几分?。 “江郎此言有理,依我看,就该是如此才是。”年轻人们都是深以为然的,有人贯彻知?行合一的,甚至当即就热血上头要去县衙了。 这?事要是做成了,不?仅是在同袍们之间有面子,在父亲面前也能好一番嘚瑟了不?是? 还得是被朋友拽了一把,这?才冷静下?来。 “今日能与江郎结识,真是我之幸事,日后定要多多来往。” “是啊江郎,这?酒楼也就八宝鸭有几分?特色,改日,不?、就明日,我在醉仙楼设宴,江郎不?要推辞,可一定要来啊。” “若真能根绝、不?,减少这?些肩贩,江郎,你这?就是有恩于我们啊。” 薛管事在旁被这?突然的转折震惊了,先前这?些公子哥谈天?说地,他瞧着?江逾白?和他一样格格不?入还有心安的呢,结果这?才几句话,江逾白?瞬间就成了众人簇拥的对象。 合着?真正独身一人的,只有自己呗? 这?些盐商公子哥,可能性格单纯行事简单了些,他们的家世却绝不?会简单。这?都是人脉啊,若是自己说出这?番话来……薛管事对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 当然了,其实?就算是真由他说出来,这?些公子哥待他也不?会多热切,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和薛管事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江逾白?却是不?一样的。 气质上就非寻常人,且始终沉默,骤然一开口就是剑指要害,身上自带了几分?神秘气质,这?才被公子哥们另眼相待的。 等到再?散场的时候,江逾白?已经能和那些个公子哥兄弟相称了。“今日时候不?早了,咱们来日再?聚。”分?别时,众人还有些依依惜别那意?思。 江逾白?一一和几位道别,最后对上的是薛管事复杂中带着?点羡慕,羡慕中带着?点嫉妒的视线,他笑笑,也没?太放在心上,不?过是利益相交而已,这?里能有谁是真心相待的? 第186章 他收回视线,看了看距离酒楼不?远的县衙,想来左项明的处境是不?大好的。 * 因为是一切按计划行事,所以的确不?好。 选这?四个字是有考量的,请平粮价是一个容易发生误会的词。取消红封白?封的差别是平粮价;取消所有敲诈勒索,按照朝廷律例的规定数额征收钱粮,也是平粮价。 左项明兴冲冲的去了,同他一道的,都是为着?前者去的。 可是在上位者眼中,所谓的“平粮价”就是“减粮价”,这?不?就是在动他们的财路么,若真按照后者来,怎么捞钱? 再?一看,这?姓左的秀才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都敢聚众了。 聚众本就是重罪,更?不?用提律例明文规定:“聚众抗粮者,为首者斩立决。” 左项明来的时候是风风光光、意?气风发,走?的时候——不?好意?思,没?走?出去,被下?狱了。其他跟着?一块儿来闹事的,也被打了几板子丢出了县衙。 一场轰轰烈烈的事业,便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 作者有话说:本章,或者说在沙湾镇这个副本这里,主角的两次部署行动,一是请平粮价,二是制裁肩引,皆取材自真实事件改编。 是在看《血酬定律》的时候得到的改编灵感。 第119章 西夷 南洋,澳口港。 南洋, 澳口港。 厂司建造如火如荼,奥巴代亚等人从葡地接引来的工匠也都到位了,现在就差当?初这位江大?人承诺的工匠到位了。 奥巴代亚倒是也找过江逾白几次,只是正主没找到。上一次在澳口港见面并定下厂司建设地点以及天朝工匠到位时间之后, 他们就再?也没见过江逾白。 丹对此是有些担心的, 毕竟这约定的天朝工匠到位时间着实太?晚了些:“大?哥, 我们应该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了吧?” 奥巴代亚没说话,他也投入不少, 自然是担心的。可他是牵头做这事的, 不能露怯。 当?初和江逾白在茶楼一叙,奥巴代亚便认出了那?枚令牌非凡品, 江逾白也定然不是寻常人。心下好奇,便专门?着人打听了一番。 只可惜是什么都没打听到。 真正让奥巴代亚吃下定心丸的,是这些南洋华商竟然真的有意出手?良港。要知道,在江逾白之前, 这些华商哪个不是把良港看作?是命根子的?偏他江逾白来了就不一样了。 俗话说, 三人成虎, 不管放在哪里都是适用的。 人未必知道灵芝人参的, 是什么好东西,可看见大?家都在抢, 便也有了去抢的冲动。 “丹,我总告诉你要学会判断你的交易对象,主啊, 你需要学会用你的脑子多思考, 什么样的骗子会投入这么大?一笔钱来骗我们,这里可是澳口港,最繁华的几个港口之一。” “我们除了建造厂司的费用之外, 可花了什么大?钱?”就连这些个葡夷工匠,都是顺着货船底舱白搭送过来的,他们还赚了一笔船票费用。 “你再?看看那?群西夷人,见我们这般举动,就立刻火急火燎地去交好方同甫。你还不明白吗?” 丹听了奥巴代亚这一通话,也还是有些焦虑,只是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了。 兄弟二人视察完了厂司,还要去看看那?些刚从葡地接过来的工匠们的安置。 正巧有两个工匠蹲在门?口喝酒,见着大?老?板来了,连忙站起来问好。 “不必紧张,我们只是来看看你们适应的怎么样。”奥巴代亚笑道,他讲话很温和,便有老?油条大?着胆子问:“这地方就是热了些,旁的也没什么,奥巴代亚先生,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开工啊?” 开工才有钱赚,他们这些匠人就是为?了赚钱才千里迢迢跑来的南洋,这一路上都病倒了好几个。 “大?家不用着急,厂司那?边的天朝工匠还有半个月左右才能到,这段时间大?家就好好休息适应环境。”奥巴代亚也知道这些工匠的小算盘,不过他还是笑着安抚。 一点没有平常上等人的那?种趾高气?昂、居高临下。 因为?奥巴代亚很清楚,这些人未来会掌握来自天朝的神秘技术,都是下金蛋的好母鸡,自然要好好维护关系了。 “你们也正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修船造炮的经验,到时候去传授给天朝的工匠的时候,露怯可就不好了。” “我们居然还能教导天朝的工匠?”年轻些的工匠激动起来,这是他们一开始不知道的:“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回去好好和家里人都说说,还有和我打赌的那?个老?酒鬼,他要请我喝上一个月的酒了。” 中夏在如今这个时代,在西方人的描述中,是赛里斯国?,意为?丝绸之国?,神秘而辽阔,是上帝的国?度。在这里物产丰富,黄金遍地,人人都是极有礼仪,样貌俊美云云。 这样幻梦般的国?度,叫多少人都在心中追寻? “这是自然的,中夏人同样也有不擅长的东西。他们爱好和平和土地,舰船和大?炮就是他们的短板。”奥巴代亚笑着道。 其实这种对于中夏人的滤镜也就只有不了解的人才会有,奥巴代亚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最清楚的一点就是,人和人没有什么不同的,不同的只有境遇而已。 这里的乞丐同葡地的乞丐没有不同。 这里的商人同葡地的商人也没什么不同。 爱好和平,军事短板也是无稽之谈,要真是无自保之力,哪里守得住遍地的黄金? 一众工匠都开始兴奋的讨论起来,叽里呱啦的。奥巴代亚和丹也没急着走,就笑着在一边双手?环胸,看着他们讨论。 “奥巴代亚先生,我们和中夏的工匠,语言都不相通,要如何传授?”有个老?工匠在人群中困惑发问。 奥巴达亚没有回答,反而是丹接的话。 “不必心忧这个,尽你们最大?的力就好,能学多少不是还得看中夏工匠的么,我们并不需要对他们的到底学到了什么,学到了多少负责。” “相反,你们是需要为?你们学到的东西负责的。我相信大?家千里迢迢到南洋来,不是为?了空手?而归的。” 这话意味可就深了去了。 众人都心领神会,默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下事情总算办完了,该提点的也都提点了,奥巴代亚和丹便抬步离开了。 * 方府。 江逾白的离开算是让方同甫彻底解开了身上的枷锁和束缚,王之那?边的动作?让南洋最近也是波云诡谲,所以方同甫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当?初,江逾白和葡夷人谈的是技术交换,这些蛮夷早就馋中夏的瓷器制造技术了,在他们看来,这不是普通的瓷器制造技术,完全?就是炼金术一样的存在呀。 而王之这边,也恰好需要他们先进的火炮、海船技术。 要葡夷人去给王之当?军火供应商,他们肯定是不乐意的,所以江逾白这个隐藏的第三方就至关重要了。 方同甫之所以对江逾白心服口不服,前者的原因就是此地夷人众多,都是来自于重洋之外的不同国?度,如果单和葡夷人合作?,对方肯定是不会那?么老?实的把自己的火炮制造技术交出来的。 嗯,就像江逾白最开始也没有打算那?么单纯的提供“炼金术”一样。 这个时候就需要加入一个竞争者了。 在葡夷人的海洋征服进程中,屡屡与?之争锋相对的,便是宿敌一般的西夷人,你强我弱,你弱我强,多年来都是这样的动态循环。 江逾白的出现,明显让天平的一端偏向了葡夷人,西夷人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葡夷人有江逾白,那?他们就去找方同甫。 这就进入到了两方相互内卷的阶段了。 内卷阶段,得力者自然就是看好戏的第三方上位者了。 方同甫属于是坐着在家中,功劳天上掉。 不管是葡夷人还是西夷人,他们提供的技术都完全?可以结合着来看,就算有所保留也没有关系,相互印证就好了。 中夏的工匠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同样有着自己独到的智慧。 当?然,肯定还是会有人担心用炼金术交换所谓的火炮制造技术真的有必要吗?——这个有人,自然就是方同甫本人了。 他最开始是不太?愿意把天朝上国?之技术外传的,毕竟在他看来,这些夷人能花钱享受中夏的商品,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怎么还敢奢望更多? 但?江逾白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在的。 核心技术是不会外泄的,能被传播出去的技术并不重要。就算这些蛮夷学过去了,他们还有培养工人、建设厂司、开辟市场的时间差可以打。 所以给点蝇头小利就能拿下葡夷人,刺激西夷人,这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第187章 方同甫正在看账本呢。 “老?爷,您说这些夷人,还真没怎么见过世面似的,就是些烧瓷的活,也能让他们如此上心。”管家端着茶进来,瞧着老?爷手?里是代理处的账本,便忍不住道。 “你懂什么,他们从我们这儿买瓷器,远渡千里送回欧罗巴去,不知能换来多少银钱。人家看中的能是你这么点儿东西,他要是能在本地造窑,这千里迢迢的时间、人力、海运不都免了?”方同甫皱眉,训斥道:“我不再?三对你耳提面命,叫你不要老?是轻视这葡夷人吗?” “你着人到时候多盯着些,他们在跟我们交换火炮技术的时候,一定不会是安安分?分?的。像什么让炮管磨损率更高,弹道出现轻微偏差这样的小手?段防不胜防。” 管家连声应是。 这段时间,方同甫已经拒绝了好几家西夷商队的拜帖。他深知,别人千辛万苦求来的才是最好的,故意推辞好几次,表现出对这件事情浑然不在意的态度。 是眼见着同王之说的时间渐渐近了,方同甫才终于松了金口。 西夷人几次求见不得入门?,好不容易终于能见着方同甫的真容,便是急切地连忙将自己的来意开门?见山了。 “方先生,此事我们绝对没有半句虚言。我听闻最近王将军在海上同天朝打的不可开交,江逾白此子联合邓垣葡夷,必然是野心勃勃的。” “说不定正是朝廷埋在此处的暗子,想从葡夷人那?边搞来火炮用于对付你们的大?将军。” 他讲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好似那?就是真正的事实一般。 方同甫不是很懂这红毛鬼怎么脑补能力这么强,但?也挺好,省了他不少功夫。 “朝廷水军糜烂不堪,就算能得火炮又能有人会用么?而且天朝上国?,何须你们这些什么飞枪机铳、奇技淫巧?他江蔚不过一介行商,同邓垣之流没什么分?别,哪里就有你说的那?样严重了?”方同甫对西夷人的警告不以为?意。 吉尔目光恳切,倒也没有因为?方同甫没听他的就泄气?,方同甫要是真那?么容易被忽悠,吉尔还要考虑一下是否继续抱方同甫的大?腿了。 “我在南洋浸淫多年,不曾见过有行商在南洋建设厂司的。江蔚此举到底是益是弊,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可轻信啊方先生,这是你们中夏的古话,我想一定是有些道理的。若您愿意,我们这边是愿意为?王将军提供百门?海炮与?战船的。” 方同甫这才坐正了身体,正色看向吉尔。 “吉尔先生到这儿来这么久,好似处处都是在为?我考虑,那?么,你们的诉求是什么呢?不妨开门?见山。” 吉尔笑道:“我们是商人,所求不过是能好好做生意。最多也只不过是想在王将军得势后,能同您做更大?的生意、更多的生意。兴许我们这边也能有些得您看中的东西可以用作?交换。” “王将军海上作?战辛苦,总该有个歇脚地能好好重整军队,养精蓄锐的。我们西夷的造船修船能力,方先生你应该也清楚,绝无弄虚作?假,我们愿意为?王将军提供船只的后勤支持。” 方同甫神色淡淡,心绪藏得极好,一点没有平日里被人诟病的喜怒形于色。 “你的诉求我会去信给将军,让他定夺的。” “不过你们,最多是极高的贸易伙伴待遇。”方同甫开出了最终的价码,然后补上了一句:“想必吉尔先生你也清楚,你们西夷曾经对华商做的事情,历史是不会忘记的。” 吉尔脸一僵。 “王将军本来就对你们有很深的成见,在这件事情上,我想吉尔先生你会是个聪明人。” 吉尔笑容更加僵硬。 在方同甫拿出历史证据之后,吉尔已经是无话可讲了,因为?那?的确是他的前人在此犯下的罪行。闹得他本底气?十足也弱了三分?。 双方也勉强算是达成了共识。 吉尔留下了自己带来的厚礼,笑着告辞:“那?么方先生,在下就静候佳音了。” 方同甫笑了笑,到底也没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吉尔出了方府,陪同他一起来的的西蒙斯不喜道:“这方同甫,未免太?过倨傲。” “西蒙斯,是我们有求于人。” 加里抿了抿嘴唇。 “那?江逾白大?抵不是凡俗之辈,我问过茶楼小二,他身上是随身携带着一枚令牌的。若我没猜错,天朝已经选择了葡夷人。” 加里犹豫着蠕动嘴唇,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万一王之输了呢?” “远渡重洋来这里做生意,何时风险小过?但?凡海上一个风暴,我们今天都不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 “如果一直在考虑风险和收益的问题的话,西蒙斯啊,你要怎么才能摆脱这些东西对你的束缚呢?”吉尔对自己这个总是倾向于守成求稳的友人,很是无奈。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往好的方面想想,奥巴代亚他们联合起来只不过是拿到了些制瓷的技术,能不能学会还是另一说呢,不是什么人都像中夏人一样心灵手?巧的,他们的工匠能做出来的东西,我们的工匠可不一定。” “要知道我们对中夏的需求商品可不仅仅止于陶瓷,还有茶叶绸缎等等,能有不错的贸易伙伴待遇,我们的运货量可以提到更大?,商品质量也可以要求更高,甚至价格可以比以往还要低上一些。” “这就足够了。” “你再?想想,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货源提供,和精美的中夏商品比起来,葡夷人那?所谓的自制劣质商品,除了那?些平民之外,还能有谁看得上眼?说不定在贵族圈子里如果有人用非中夏的瓷器,还要被嘲弄呢。” “去准备吧,我们早些将重礼送到,也能早些把我们和他们绑在一条战船上。” 西蒙斯没法再?提出异议,只得是下去了。 * 方同甫坐在原位,并没有急着动身。 他抬头看看花厅墙上挂着的堪舆图,想起来先前江逾白在花厅上课时,于堪舆图前来回踱步的模样,不由有些感?慨。 明明南洋风平浪静,却?硬是叫王之同江逾白搅地仿佛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计,妙哉。 ----------------------- 作者有话说: 此计全称:树立假想敌催化矛盾 同理化用还有“通过树立一个外部敌人,暂时消弭我们之间的矛盾”,延伸高级技巧“把朋友弄得多多的,敌人弄得少少的” 第120章 赏银 一月后。 一月后。 今日天气是难得的不?见太阳, 总算没有那么燥热,江逾白?便又来了一趟官窑。 虽说没有提前说明,突然来访,但薛管事?还是热情招待:“江郎, 来的赶巧。你要的景瓷目前已经烧制出来一批了, 正好给你看看。” 他的热情不?仅仅是因为江逾白?是大主顾,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上次酒楼同?盐商家的公子哥们吃过一次茶后,江逾白?的建议让他成功和这些公子哥搭上了线。 江逾白?被薛管事?带着进了储物间。 在窑里干活的应凉看到?了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境遇却?截然不?同?的华服年轻人。 他本不?应该看到?的, 但是爹不?让他太累, 自己揽了活过去?,只让他做些简单的活计, 这心思难免就跑偏了。 应凉瞧着那华服,一时间有些心驰神往。 可是很快,窑里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就喊回了他的神。 匠户制度已经决定了,父亲是工匠, 儿子也?会是。所以那些心驰神往, 仅仅只能是心驰神往。 应凉才十六, 却?早就没那种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单纯了。 就在此时, 另一个管事?的过来了,他手里还拿着几?个荷包, 一脸笑盈盈的样子。 应凉立刻把自己那些虚无缥缈的心思给收了起来。是了,今日是七日之后,今日是发赏银的日子。 小年轻藏不?住心事?, 嘴角便实实在在的翘了起来。 应父见状, 忍不?住又一拍他的后脑勺:“笑什么,赶紧做事?儿。”但爹面上疲惫的神态也?总算是有了些涟漪,应凉看着爹的手, 翘起来的嘴角又无意识的下去?了。 薛管事?走到?了应父面前。 应父连忙擦擦手,弓着腰,毕恭毕敬的接过一个荷包。 应凉眼珠子都不?眨,喜滋滋的视线是一点没有离开?过那个荷包的。这也?就导致他并没有看见自己爹,刚接过荷包时脸上那一瞬间的变化。 这钱可以拿着去?给娘买件新衣服,给爹配制些药材,免得他总在咳嗽。 家里的屋顶也?能修一修了,说不?定还能再养上几?只鸡崽子,到?时候鸡生蛋蛋生鸡,他也?不?用总是馋肉吃了。 这管事?还笑着拍了拍应父的肩膀:“老应啊,这一帮人里就你最踏实肯干,好好干,窑里不?会亏待你的。” 第188章 应父也?配合的僵硬笑了笑,把荷包塞进了怀里。 小管事?便去?下一个人那里发赏银了,每一个人他都要拍一拍肩膀,然后又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应凉都没在意,他凑过去?磨爹,想摸摸这银子,却?被应父无情的拒绝了。他不?死?心,上手就去?掏,应父到?底是没拦住,叫他拿了过去?。 少年人一拿到?那个荷包,便眉飞色舞的掂量了两下,然后他就僵住了。 这重量很明显是不?对?的。 当初明明说好了的七日之内表现都很好的人是发五两银子,这荷包里哪里是一两的重量? 怕是就几?钱银子。 他们为着这赏银没日没夜的做活,不?少师傅手都烂了,皮肤也?烫的烧红。干力气活的师傅更惨,本就吃的是清汤寡水的饭食,还要出一整天的力气活,偷懒都偷不?得。 因为不?知道薛管事?从哪里学来一招分?工,把每个工序都分?的明明白?白?。 前头的师傅要是手脚慢了,耽误的就是一整条线上的制瓷时间。大家这一个月来,都是早上一睁眼就开?始干活,干到?晚上再才闭眼。 应凉恨的牙痒,直愣愣的就要上前去?问。 应父硬是拽住了他,冷声呵斥道:“应凉!你小子还不?赶紧干活!”目光中饱含深意,你没看到?旁人连问都没敢问吗? 不?知多少血汗,手脚皮肉都烂完了,如今就变成了这偷工减料的赏银。 谁能不?气,可谁又敢言? 小管事?发完了赏银,站到?众人面前又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大家也?都看到?了,这银钱可都是实实在在到?了你们手里,薛管事?对?这一次的单子很上心,咱们呐……” 他开?始滔滔不?绝。 众人越听越是面上一副死?人脸。 不?摆出厌恶的表情,已经是很尊重这位陈管事?了,如果不?是怕这管事?偷偷给人穿小鞋,这些本就膀大腰圆的工匠上去?一人一拳都能给这瘦猴子砸死?。 好不?容易,陈管事?的口若悬河结束了。 这时工匠里有人讲话了,众人看去竟是平日里最不冒尖儿的应父。 “陈管事?,咱们这数目不?太对?。” 陈管事?一瞪眼:“数目不?对?怎么不?对?了?都是实打实发到?你们手里去?的,你是眼瞎耳聋了还是怎么的?” 应父忙嗫嚅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前日不是有两个兄弟中暍去?了,前日是一个月的最后两日,他们本该也有一份赏钱的。” 陈管事?皱眉,死?人还要什么赏钱,烧点纸钱下去就是了。 但他到?底是管事?的,做事?还是尽量以理服人——主要是今天有贵客来此,薛管事?很是看重,这些工匠要是闹出什么事?儿,他这个小管事就别想干了。 “老应啊,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你也?要看看实际情况。” “这两人的确都是好好做活的,他们也?的的确确是缺了两的工。我知道你是想替他们多讨些银钱给家里人,可也?不?能无的放矢不?是?” “再说了,这窑里的钱也?不?是天上大风刮来的。这段时日,窑里添了不?少人手,每张都是嘴,我也?得为他们考虑。” 陈管事?自觉自己是在以理服人了。 可,他却?并不?知道工匠们的视角当中,他这副嘴脸有多丑恶。若不?是说了有赏钱拿,那二人何须如此努力? 以至于?搭了一条命进去?。 这苦夏末有多热,陈管事?一日能来看一次都算是不?错的了,他难道不?知道吗? 窑里添人手? 那些人手从哪里来的,这些管事?心里难道不?门儿清? 应凉都还记得其中有位大哥,为人仗义,憨厚朴实,那么拼命就是为了拿这赏银,回去?给孩子治病。 应父这样问也?是尽量想最后争取一下给那孤儿寡母的一点遗财。大家都是工友,在一个窑里干了几?十年活,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窑里的气氛越发沉闷。 陈管事?面上有点挂不?住了,他说了这么一大通手底下的人的确是没有反驳,可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他又看向应父,要不?是这个死?老头多嘴一句,他何至于?这么尴尬? “今日有贵客,我便不?再深究这件事?了。老应……”薛管事?站在高处,岔开?腿,居高临下瞧着应凉父子。 应父的拳头紧了紧,到?底是软了下来,也?没多言了:“是。”他记得薛管事?这个姿势,儿子还在,他不?想重现曾经的屈辱,也?不?想叫儿子日后在管事?、同?僚面前难做。 可应凉忍不?住,窑里并不?是谁都和应父关系好,那些同?应父关系不?好的,时常就要拿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出来作谈资。 爹不?想让他知道。 应凉怎么能不?知道。 他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扑上去?就是一拳。 这一拳,就仿佛在热油锅里丢进了一滴水,窑里一下就炸开?了。 谁心中没有恨和怨? 谁没有被这样刁难过? 都说死?者为大,可这些管事?,为了贪那么点银子,不?管不?顾。 凭什么?为什么?怎么能这么糟践人?! * 江逾白?正在查看景瓷,远远的便听到?了窑里传出来的嘈杂声。 薛管事?脸上便有些不?好看了,耳听着声响越来越混乱,他不?得已:“江郎,想来是今日发工钱,工匠们都高兴着呢,我去?瞧瞧,免得出了什么乱子。” “薛兄自便就好,不?用招呼我。” 江逾白?不?动声色,全身心依然沉浸在景瓷上的天青釉色中。 这瓷器造型秀美,釉面蕴润,色如翠浪,润如绿莹。青花浓淡出毫端,画上磁坯面面宽;织得卫风歌尚絅,乃知罩泑理同?看。【1】 乃是上等?佳品。 他把玩着瓷器,天青色的色彩便在他的指间流转,一点点色彩便借着光线晕上了青年的面庞,好像他也?是这瓷的一部分?般。 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2】 江逾白?看着瓷器,仿佛能透过其中看见热火漫漫,以及炉前左右晃动的身影。 真正价比黄金的不?是瓷器。 而是权力。 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江逾白?不?必去?看也?能猜个四?五分?。 权力金字塔的存在,让有权力的人和没权力的人面对?同?一件事?情,要承担的风险极其不?对?称。 在官场上,这很常见,甚至是一种常规的敛财手段。 官员对?百姓,上官对?下官,天子对?群臣。 而放在此处。 应凉头一热,以暴力反抗维护同?伴们的权益,也?许今天因为有贵客到?来,所以管事?选择了息事?宁人。 但往后的日子里,管事?可以通过各种合法合理的手段,刁难和克扣应氏二人的工钱,有意无意的多安排许多活计给应氏二人。 旁人若问起来,管事?也?有正当理由。譬如“看见他们在闲聊”、“刚好有很急的活计”诸此种种,因为话语权也?是掌握在上位者手中的。 就算事?后出什么事?情,追责也?不?会怪到?管事?头上,因为管事?是在做自己职权范围之内的事?情。 是应氏二人无能、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斤斤计较。 这样的权力使用手法,十分?微妙,叫旁观者难以明晰到?底是刻意为之还是本该如此,也?许勉强能给一个定义,谓之“合法伤害权”【3】。 管事?在对?付应氏二人上,可以进退自如,但应氏一家子的饭碗甚至性命都是拿捏在管事?手上的。 只是……人吃羊,羊吃草,草没了,羊饿红了眼,那就要反过来吃人了。 等?到?薛管事?处理好一切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江逾白?也?终于?从亭亭青意中挣脱出来,笑着夸赞道。 “不?愧是官窑出品,实在美矣。时候也?不?早了,不?若一道去?醉仙楼?” 薛管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朗声笑道:“江郎喜欢就好,至于?醉仙楼。今日不?巧,窑里还有事?,脱不?开?身。改日一定改日一定。” 江逾白?也?没强求,只身出了官窑。同?样的路线,进来时能见应凉父子,出来的时候,工匠里却?少了好几?个熟悉面孔。 醉仙楼江逾白?没去?,而是老地方。 酒楼一如既往,同?样的,酒楼不?远的县衙,也?还是熟悉的热闹嘈杂。 差役们押着人进进出出,有人哭天抢地,有人骂骂咧咧,众生百态,皆在于?此。 小二奉上茶来。 江逾白?的指尖,搭在了杯沿,被茶水的热气烫的发红,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 第189章 这是第二泡茶了,水温在八十五摄氏度左右,离沸点还有一节升温的空间。 “江郎。”远远地,便有人喊他。 江逾白并不惊讶,郭冈是在第三泡茶的时候过来的,坐下来陪同着喝了一杯,这才问道:“县衙那里都打点好了,我见你也在这里,不若同我一到去瞧瞧文博。” “好。” 左项明都蹲了一个月的大牢了,这一个月里,真是沧海桑田。江逾白上回给盐商公子哥们出的馊主意被迅速落实推进,肩贩同平民百姓哪个不是苦不堪言? 被抓到贩卖或食用私盐,都是要挨板子进牢里的。 唯一开心的可能就是这些终于要掐死肩引的盐商、上能从盐商那里得好处下能从平头百姓那里盘剥的衙役以及,一个官窑里头的薛管事。 因为进了牢里,不交钱出不来,那就只能降等。俗话说,士农工商,好好的农户,就能顺理成章的变成工户,成为薛管事可用之人。 这还要多亏江逾白提出的分工,这些人手不需要怎么教导,直接安排去做费时费力的简单活计就能上手。 郭冈想想在沙湾镇时候,他们最开始定的计划其实不是这样的。主力不是这些盐商,而是左项明作为一个为民请命的好人被逼上梁山的水浒戏本。 梁山成不成无所谓,要的只有平添动荡,叫百姓对县令死心,敞开大门欢迎新主子而已。 但时移势易,江逾白十分丝滑的就切换了主力,让一群盐商公子哥就把县城府城搅得天翻地覆。 他与左项明竟基本没什么发挥的余地。 之前江逾白没惊动任何人便完成了南洋的布局,郭冈曾经的感觉是多少有些可惜没能亲眼看看。 现在…现在亲眼瞧了一次,才觉得“鬼斧神工” 为什么江逾白后来者居上? 为什么主公格外偏爱? 人的确是有这个能力的,旁的能力不好说,但对于造势,绝对是一把好手。 郭冈身为谋士多年,最知道权谋是个什么东西。话本子里总喜欢说手段高明者计划周全、环环相扣,那都是夸大其词。 真正的情况是,越紧密相连的环节,越容易招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下场。就好比你计划三月之后的事情,一定会计划赶不上变化一样。 郭冈这么多年来,做的最惯熟的,是见招拆招。 他也自觉这就是谋士的行动策略,可是见江逾白,是介于两者之间,非所谓“手段高明者”、也非见招拆招派。 硬要定义的话,怕是只有几个词能形容。洞若观火,举重若轻,置身事外。 谋士做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哪里能有人不以身入局的? 郭冈是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江逾白知道他所想,怕是会无言以对。 怎么就上升到这种高度了? 可惜江逾白不知道,还在那儿神色寡淡的品茶。 郭冈也抿了一口茶,还在脑补。这样的人才,他与文博居其下首,是应当的。 可要说郭冈没有旁的心思,也是不可能的。主公如今有多看重江逾白,未来就有会有多忌惮,这样的人,上位者实在难以控制。 不消说未来,就是他去南洋所带的那位白郎中,怕也不仅仅是给江逾白调理身子这么简单。 更何况,自古以来,开国功臣,善终的有几个?正如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4】 郭冈是情愿作配的。 思绪千回百转间,茶已然尽了。 两人结了账,便去了衙署边的监狱,一路畅通无阻。 大牢里头人不少,许多牢房都是熙熙攘攘的,不知道还以为今日是什么初一十五的正日子,集市改到了大牢里头。 左项明身份不同,被单独关押了起来。 再见左项明,他虽衣衫褴褛了些、看着消瘦了些,但精气神不错,见了害他蹲大牢的江逾白,也是笑眯眯的幽怨道:“江郎,我可听闻你日日在外头不是赴这个的宴,就是吃那个的席,瞧着都壮硕了几分。” 这个倒是真的,因为身体缘故,跑两步感觉能直接喘死的江逾白只能做些体面的事。 像游行示威、走街串巷的拉帮结派、同军户们吃肉喝酒,这些事他都做不了,自然就分去了郭冈和左项明那儿。 江逾白对此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笑道:“等文博兄你出来,这清减下来的几分,我一定帮你补回来。” 郭冈很是同僚情深的拆台:“江郎,你可别被文博给骗了。这家伙,不知道这段时间多嘚瑟呢。” “外间都在传他为民请命,是个真正的读书人,要不是请平粮价这事中道崩殂,说不定都要有百姓给他立生祠了。” “这一个月里头,异乡的同乡的,给他送吃食伤药的也不在少数。他清减了,我瞧着只有一个缘故。” 左项明瞪了郭冈一眼。 这个答案,显然不必明说,大家已经是心照不宣了。 “我算是知道为何人人都想要做英雄了,这感觉,的确是不一样的。” 左项明转移了话题:“这些百姓,平日里对我也是尊重的,但和如今是不一样的。你要我说哪里不一样,真是说不出来,可就是不一样。” 那是一种被人发自内心的敬重,而不是讨好恭维、模式化的尊敬。 左项明是对做大英雄有些上瘾的,对接下来的劫狱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劫狱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江逾白只交代了几个关键点多注意一下,便同郭冈离开了。 回临时居所的路上,郭冈有些感慨,他和左项明同僚多年,左项明就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靠着天资聪颖勉强混了一个秀才功名,再考也没能考上去了。 年近三十又五,也不见成家立业,就知此人无责任之感。 今日在牢中一见,却是大有不同,郭冈不清楚这是左项明的一时热血,还是真的有所改变,不管是哪一个,都叫人侧目。 英雄,英雄。 哪个读书人心中没有幻想过这般的气魄。 只是回过现实,郭冈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演出来。 真要为民请命做大英雄,左项明只会有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5】的下场。 郭冈想着,便也如此抒发自己的感慨了,他最后是以一句:“难当英雄。”作为点题。 江逾白相比较而言,就没什么触动了,他清楚的知道所谓“英雄”的本质,没有一点模糊,自然也就没什么艺术发挥的余地了。 “距离主公登陆,还有五日,郭兄那边要加紧些了。” ----------------------- 作者有话说: ------------------------------------------------------ 私设景瓷,素青瓷瓶,手绘暗纹,借鉴了一部分青花瓷的色彩。 【1】“青花浓淡出毫端,画上磁坯面面宽;织得卫风歌尚絅,乃知罩泑理同看。”出自龚轼《陶歌》 【2】“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出自宋徽宗 【3】合法伤害权,出自吴思《潜规则》 【4】“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出自《史记·淮阴侯列传》 【5】“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出自杜甫《蜀相》 第121章 登陆 郭冈带了酒水去寻人, 这段时日他交友广泛,差不多要覆盖了左项明原本的交友圈子。 听闻有酒水可饮,所以这次的人来的格外齐全些。郭冈拿了碗,给他们一人满上一杯, 先是痛饮三碗, 等酒意微醺时, 这才进入正题。 “今日我去瞧了瞧左兄…” 提到这个,场上气氛略有凝滞, 郭冈只作不知, 继续道:“左兄一介文弱书生,好歹有个秀才功名在身, 竟也被那样磋磨,我实在气愤。” 这下总算是有人附和了。 “正是!那些狱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秀才老爷动手,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虽说大家都怕牵累此身, 先前就因为这事挨过一顿板子, 但这些人多少还是有点良心在的, 当初就是他们撺掇着左项明去为民请命的, 说两句公道话还是愿意的。 郭冈循循善诱。 “那牢里乌烟瘴气,竟挤满了人, 我前些时日离镇奔走,不知是镇上发生了何事,怎么到牢里人满为患这样严重了?” 这话顿时打开了一众人的话匣子。 第190章 “还不是那官商勾结, 我们竟连一口盐也吃不得了!” 亦有人抹泪:“我那大哥, 平日里再憨厚不过的人,因着没余钱打点,也被诬陷食私盐进了牢里。我大哥为什么没余钱这些差役心里没数吗?前段时间交粮税就去了小半半。我们都是写土里刨食的, 一年到头总算有些银钱不得紧着家里花用?” “柱子哥,哎呀,这可不成这可不成,你!” 有个面黄肌瘦的汉子听到这里,急得站起来来回踱步,嘴里一直念叨着不行,却结巴半天也没能把话说清楚。 郭冈只得上前帮着递了一碗酒水,这汉子才口齿清晰了些:“我听闻那些关进牢里的,身无分文出不来的就要降等。我们本就是农户,再降等,不就成了匠户!” 大家都清楚沙湾镇是有一处专供宗室的官窑的。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官窑,那可是会活活累死人的地方,和服徭役也差不多了。 本就有些酒意作用,此刻情绪上来了,顿时便有人呜呜哭出声来,恨声道:“狗日的李县令,还叫不叫人活了!” 郭冈也是沉浸在这种悲凉的氛围中,故意说些丧气话,让本来好好的酒局,变成了诉苦大会。 “我这个当爹的看着孩子饿成那样,我能好受吗?一年到头吃不起两次肉。” “大壮你家里还能奢望肉,我家能吃次新粮都够呛,狗日的,那畜生每次年景不好就哄抬粮价,同那帮子粮商、盐商勾结,就是在吃老子的命啊!” “我真是躲过一劫,当初那些差役查食私盐的时候,万幸是家里的盐刚巧吃完,只剩下几块黑盐石。可我婆娘娘家那边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底层人,苦水是永远倒不完的。 郭冈没兴致多听,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只见情绪差不多了,他便是直接一摔碗,似乎是义愤填膺。 “这姓李的真是祸害,不行,我忍不了了,这些日子我打点了多少想要捞出左兄,既然软的不行,那我们就来硬的!只要闹出乱子来,知府大人总该是能看着我们的,一定会为我们做主,革了这狗官的职!” “叫我们这些庄稼汉都成了匠户算怎么回事,他姓李的明年不收粮食税了不成?!” 郭冈不遗余力的给大家伙儿勾勒着美好的的愿景。 “说不定此番事成,咱们说不定还能得些额外的恩赏,良田几亩不肖想,几锭银子总该是有的。检举恶官,我们是对朝廷有恩的。” 人群轻微躁动起来,但多年下来的生存习惯叫他们已经本能的蜷缩起来不和当官的起冲突。 正是考虑到了这点,所以左项明和郭冈一开始宴请的人选就已经商榷过了。 喜欢诉苦的、性格憨厚的、人云亦云的、热衷挑事的、面服心不服的、胆子大不计后果的等等。 而个人一旦成为群体中的一员,他的所作所为就不会再仅仅责任于他自己。所以不需要理性,需要的是融入群体,成为人群中的一员,以获得拟态来保护自己。 郭冈言罢,大踏步走了出去。 其余人面面相觑,颇为意动。 很快,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带头率先动了腿,一个领袖、几个跟随者,很快就演变成了一群人。 狱中的左项明是不知道今日有越狱计划的,他正负手而立,抬首望着一点点天光,准备吟上一首诗词,以符合此情此景呢,就听得牢狱外头传来响动。 声音嘈杂,很快也叫醒了其他牢房里的人。 大家伙儿都隐约有些不安,左项明也立刻丢下了什么诗情画意,转身就缩去了墙角,让阴影把自己藏起来。 郭冈一行人大进了牢房,旁人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都畏惧的后退,人挤着人贴在墙上。 自以为英雄的农人热血上头,便喊道:“都是同乡人,乡亲们,受苦了,我们这就救你们出来!” 左项明听着熟悉的声音,也不是个蠢的,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做派可要不得,连忙回到自己先前站的位置立住了,背对牢房门口。 等人簇拥到了左项明的牢房门前,他才红着眼眶转过头来,斥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哪里就值得你们这般大动干戈了,还不快快出去!” 昔日长衫翩翩的读书人成了如今身形消瘦的阶下囚,还是因为大家的缘故。 汉子们也是红了眼眶,都道:“秀才公既是为民请命,便是为着我们。我们虽说大字不识一个,道理却是知道的,万不能作白眼狼。秀才公,快出来,我们来救你了!” 左项明演的投入,还玩起来三辞三让那一套。 郭冈没惯着他,上去一个手刀,方才还在担心牵累大家的文弱书生就顺理成章的昏了过去:“不好再叫左秀才耽误时间,兄弟们,我们速战速决,赶紧走才好。” 大家伙儿连忙扶着肩膀的扶着肩膀,抬着双腿的抬着双腿,架着左项明就走。 “秀才公人真好,依我看,他才该当县令。”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旁人也都是深以为然。 郭冈接了人转头,见先前那些被放出来的百姓懦懦不知所措的样子,颇有些于心不忍,便道:“诸位若是不知道何去何从,不若便先跟着我们吧。我们不是什么劳子土匪,我们只是来救左秀才的!” 左秀才这个关键词,自动为这些迷茫的人注入了半根主心骨。普通老百姓大字不识几个,却知道要跟着聪明人走。 少部分人虽还有些犹疑,但这段日子待在牢里见得多了,再如何蠢笨也知道继续蹲牢子没好处,索性一咬牙,便跟着郭冈等人一道出去了。 路线是早就规划好的,郭冈装模作样的同几个汉子商量了一番,便朝着山上去了。 * 周永宁,是沙湾镇的守城将士中的一员。 最近镇子里不太平,县令大张旗鼓的在抓食私盐者和肩引贩子,闹得人心惶惶。加上前几日,也不知道是哪帮人马,闯进了牢狱,把狱里的犯人全都放跑了。 还有个秀才公不知所踪。 县令着他们这些守城的军户帮着一起找找,却是只让他们出力,他老李一分钱不花。 周永宁真是累的够呛,好不容易赶上休沐日,想去给家里添置些柴米油盐,谁知才出门呢,就被同僚找上门了。 “周永宁,你怎么在这儿?没听上官说吗?城外有贼寇,赶紧跟我去城门那边。晚了,小心上官罚你。” 同僚火急火燎地丢下这段话,然后就匆忙戴好头盔往城门方向跑。 随着同僚的话音落下,城门的方向适时传出尖锐的号角声。 周永宁还没反应过来呢,他惊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攻城? 海寇? 他生平是最讨厌这些打家劫舍之人的,他的阿爹就是死在这种人的刀下的。 周永宁匆忙回家穿戴好甲衣,提着火铳就上了城楼。 城门处,却没有周永宁没有想象的喊杀声一片,兵戈相击。他远远一瞧,这才发现有队陌生人马列阵在外,并未有什么来犯之举,都规规矩矩地站着。 城里城外,都是严阵以待。 大家都紧张的绷成了一条弦。 上官厉声喊话:“你们是什么人?来沙湾镇何事?!” 人群没有答话,反而是有序向两边撤开,仿若是一轮耀日,炸开在人群里头。好一会儿,光晕才缓缓消散。 是一人披着金甲,骑着大马徐徐走出。 “周永宁,你看到那是什么东西了吗?”同僚觉着惊奇:“莫不是说书人口中那种天人下凡吧?这怕不是天兵天将呢!” 周永宁也是头一回见这样的阵仗,不过他比同僚要冷静一些,毕竟是读书识过些字的,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他也只是动摇了片刻。 “怎么可能?天人下凡还骑马?怎么着也该骑着个龙啊,麒麟什么的。那马看着也不怎么好看。” “再说,天兵天将,不得都披上金银甲胄?你瞧瞧,对面,不就只有一个领头的才穿?” 同僚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城下很快有人叫阵:“我们都是中夏人,中夏人不杀中夏人,开城门,我们乃是替天行道才到此处来,不杀人不抢粮不扰民!” 上官有意沟通,可叫阵那人来来回回就是那句话,完全不回答上官的问题。 周永宁和同僚在旁听着,面面相觑,搞不清楚对面是在玩什么花招。 第191章 上?官那边很快传令下来:“这些都?是贼寇,花言巧语,那些空口白牙的?胡话来唬人而已。” 周永宁却还是觉得不大对,沙湾镇旁边大小村子数十个,若这些人是贼寇,直接去抢那些村子不就成了,在这里和他们使什么劲儿? 但硬要?周永宁分析出这帮人是来做什么的?,他是分析不出来的?。 上?官的?传令兵又来传话:“不要?听信,再有来犯者,杀无赦。” 可王之不来犯。 他们直接开始埋锅做饭了。 瞧着就跟只是从?沙湾镇外头路过一样,没有一点威胁。 周永宁靠着城墙休息,和同僚一道从?城墙的?缝隙打眼往外瞧,和他们一样的?人不少?,大家都?望着已经飘起?袅袅炊烟的?对面,很不争气的?咽了一口口水。 毕竟经过刚刚长时间的?严阵以待,他们腹中空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眼下未到饭点,伙房估计都?还没开始备菜呢。 上?官连忙安抚。 “大家且先休息,我已经着人去叫伙房尽快让大家伙吃上?热乎的?了。” “他们那些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没瞧着眼珠子都?是泛着点绿的?吗,指定是吃过人的?,说不定现在那边传来的?肉香就是人肉的?香气。” “都?是些海外蛮夷,茹毛饮血。” “你们也别一个劲儿光顾着馋了,也不想想对面那么多人,要?真是肉的?话,要?杀多少?鸡、猪。一定是之前不知祸害了哪个村子。” 同僚听罢,扭过头,确认似的?问周永宁:“你闻着这像是人肉的?味道吗?我怎么觉得那么像我们家那只老母鸡的?味道?” “我又没吃过,我怎么知道,要?不你宰了你家那只老母鸡让我尝一口?” 周永宁没好气:“上?官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这话小点声,等下被听着了还要?挨训。” 埋锅造饭的?,正是王之等人。 他们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造谣吃上?了人肉,一心干饭干的?十分安逸,还有几分岁月静好那味。 “去,给我们的?兄弟们也送上?一点,怎么好叫他们饿着?”王之可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一边端着碗,一边吩咐道。 “?” 黎六脑门上?缓缓飘出一个问号来,见过打仗前吃顿饱饭的?,这叫提振士气;也见过僵持不战的?,这叫互相博弈。 可,吃饭吃着吃着,还给敌方送补给叫个什么事? 王之一拍黎六脑门:“我不是说了中夏人不打中夏人,那给兄弟们送点吃的?怎么了?我们不是来打仗的?,是来……” 他停了一下,想了想江逾白信中说的?,但想不起?来那个关?键词到底是什么,只得自己囫囵补上?:“我们是来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 黎六讪讪,不知道王之是吃错了什么药忽然这般大义凛然,他也没敢多问,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乖乖去叫人送饭去了。 *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我闻到了,好像是饭菜香,还有点肉味儿呢。” “你们看!” 周永宁眼睛尖,直接就点中了靠近那几个也没穿戴盔甲的?蛮夷:“他那竹篮子里不会?是饭菜吧。” 出于好奇,加上?对方过来的?人也实?在,就那么大猫小猫三?两只,周永宁等人没有动手?,而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挑着扁担的?那几个人,悠哉悠哉的?把东西往城门口一放,就拎着根空扁担回去了,还回头喊了一声:“城楼上?的?兄弟们不用紧张,咱们都?是中夏人,中夏人不打中夏人,这篮子里也没什么,就是些饭食而已。份量不多,表个心意。” “你们说他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狗屁,我当兵都?快五六年了,还是头一回见这样打仗的?,还真是见鬼了?” 几人正百般聊赖地猜测着,终于,刚刚下去吃饭的?同僚们回到了城楼上?。周永宁等人也能下去饱餐一顿了。 同僚二狗捅了捅周永宁:“永宁哥,你说咱们要?不要?偷偷开门把那玩意儿拿了,都?送到咱们面前来了,总不能白瞎放在那儿吧?” “我看着开城门也没什么,那些个海寇,生怕我们轰他们,离了老远了。” 周永宁还没说什么,一边偷听到的?另外一个同僚老赵就蠢蠢欲动起?来:“我都?大半年没吃肉了,咱们试试又不会?死?大不了就被上?官罚而已,还能扣我钱怎么的??我早就没钱可扣了。” “你们要?是怕,那就我去拿,只要?不向上?官通风报信把我给举告了就成。” 肉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周永宁和二狗都?默契地替老赵打起?了掩护,城门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老赵试探性地飞快伸手?,直接就扯了一个竹篓进去。 众人围上?了来一瞧,眼睛都?冒光了。 还真就跟挑扁担的?那人说的?一样,这又是饭又是菜的?,还有点酒水,只是看着品质不太好。 这里的?动静很快把其他几支小队也吸引了过来。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发出声音让上?官察觉,东西一拿进来,悄无声息的?就分了。 二狗一边吃一边感慨:“都?是当兵,怎么咱们就跟人家差别那么大,要?是能让我顿顿吃上?肉,我就算是死了也行。” “你小子小心一语成谶。”老赵嘿嘿一笑。 “这队人马…眼瞧着这阵仗都?摆了大半天了,也没什么正经动静。我还挺搞不明白,他们这到底是干嘛来的?。”周永宁扒拉着饭。 “他们不是说替天行道吗?”二狗回忆道。 “人家说什么你还真信?谁做坏事之前不给自己穿件花衣裳装模作样一下?”周永宁举了个非常通俗易懂的?道理。 “依我看呢,这些都?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的?小伎俩罢了。” 老赵挑眉:“那可不一定,其实?我还挺喜欢这些人的?,要?是让那个骑马的?来当我上?官,咱们日?子不知道能过得多好呢。” 攻城方和守城方就这样不尴不尬,谁也没有轻举妄动的?僵持到了黄昏时刻。 王之望着夕阳下,更加金碧辉煌的?自己,甚觉满意。崔德义刚想过来汇(tan)报(tin)一(kou)下(feng),王之就打断了他的?话,吩咐手?底下的?人再做一顿饭,这次就吃点清淡的?,红烧肉什么的?。 “将军,都?这种时候了,还吃什么红烧肉啊?” 王之眼神都?没多给一个:“那你想吃什么?” “这大热的?天喝点鸡汤吧,舒坦。” 崔德义下意识回答道,他回答完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是来说菜谱的?事情的?了?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让兄弟们好好准备着,晚上?可有一场恶战要?打。” 崔德义点点头,对嘛,就是这样才对,都?说是来吓唬朝廷的?了,不拿点实?际的?出来怎么叫吓唬。 额…… 不是,将军? 你说的?有一场恶战要?打和我理解的?有一场恶战要?打,是不是有什么偏差? 崔德义是真的?在认真筹备一场恶战的?,弟兄们也都?是摩拳擦掌的?,擦抢的?擦枪、擦火炮的?擦火炮。 谁知道入了夜之后,城内自己就乱了起?来,依稀能听到兵戈相击声、惨叫声、怒骂声。 王之也没叫大家乘乱偷袭什么的?,而是直接一挥手?,就带着一队人马到了城门口前。 再然后,城门就开了…… 我们什么时候攻城了吗? 不是? 攻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了? 一点没流血?一点没头破? 今夜无月,只有一点微弱的?星光,崔德义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刚刚一个恍惚错过了什么……比如一场很重要?的?战役? 怎么就直接入城了? 王之面上?毫无波澜,他轻描淡写地挥一挥手?,在最?后面的?兵士立刻排成几列,纵向进入城中。 城内,郭冈已然候着了。他本?不在城内,今夜在还是和左项明那群人说了下来探听消息,才暂时离山的?。 “几日?不见,将军风姿更甚。” 郭冈的?脚边,是一颗怒目圆睁的?脑袋。 第122章 杀戮 王之见过这个脑袋的主人, 正是白日里城墙上?的守备,沙湾镇军防的最高将领。他挑眉,不吝夸赞:“干得不错。” 江逾白入沙湾镇,王之是给批了五千两?白银的。 今日王之能不流血入城, 显然这五千两?白银不是白花的。 郭冈朝王之一行礼, 顺带着把自己买通的几个军中关要?位置的人都给介绍了一遍, 譬如老赵、譬如二狗。 和善于把握人心造势的江逾白不同,郭冈更擅长的是他那一张嘴。放往后几百年, 高低也得是个出色的演说家。 第192章 军户制度所带来的的流弊是难以估量的, 尤其是底层兵卒,没有说到自己上?官不恨的, 他们这些小兵之所以活得如此艰难,就是因为上?头的人在喝兵血。 为着吃空饷,上?官一年到头来磨死几个刺头兄弟但不上?报死亡的事都是司空见惯了。 为了能在军营中这个庞大的群体?里混下?去,兵卒们很?自然的就渐渐分成了许多个小团体?。 干实事的、日日巡逻的是这些底层兵卒, 郭冈对症下?药, 自然没有什么银子买不通的人。 有着更好的前程, 谁愿意一直当狗呢? 哪怕是流亡海外, 也比自己子子孙孙都压在军中,重复过着这样没有盼头的日子要?好。 在这些兵卒们眼中逃亡军户还?真就不如靠海吃海来的痛快, 就算逃亡出去了又能怎么样,手中银钱能买上?几亩地? 买不着地,就只能给地主家当佃农, 做佃农和当兵有什么区别?? 当然了,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这些人还?不知道王之干的是掉脑袋的活。造反这种?事情,哪里有一开始就大张旗鼓的? 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面对着一干兵卒瞧着自己的好奇、畏惧目光, 王之爽朗一笑?:“诸位不必紧张,我王之绝不伤城内百姓一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有胆子大的人忍不住问:“那,将军、”他也跟着随大流这么叫:“你来咱们沙湾镇是做什么?” 王之神情便沉痛起?来:“为我贤弟讨个公道。” 兵卒们不解,王之也没有再解释,只是手按着刀:”带我去你们县令的府邸吧。” 老赵当仁不让,立刻收了手中带血的刀,走到了前头带路。 这李县令也是位人物,城外还?有大批不明?身份的人聚集,他还?能在府衙里头睡得安稳。 李县令被拖出来架着的时候还?有些慌乱,色厉内荏的呵止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沙湾镇的县令,朝廷命官!”只是他小鸟晃荡,这话委实没有半点威慑力。 崔德义见王之轻微皱了一下?眉,顿时福至心灵,上?去就是两?巴掌:“吵着我们将军的耳朵,小心我给你把舌头割下?来。” 李县令见此人样貌凶神恶煞,手中刀寒光闪闪,瞬间不敢吱声了。 “给他穿条裤子,然后带出去。” 王之还?是那一副面无表情,轻描淡写的模样,他一摆手,手底下?立刻有人压着李县令出去了。 “我就不一个个跟着去了,把人都押到县衙去,镇里百姓也都叫醒,过来瞧瞧。” 王之挥手,也没多说废话,只是最后不放心的又交代了一句崔德义:“你小子去叫百姓的时候动作给我轻柔些,别?老整的凶神恶煞跟要?吃人似的。” 崔德义嘿嘿摸了摸后脑勺,连声道:“成成成,我什么人将军你还?不清楚?” 黎六犹豫半晌,到底还?是没能说出老崔实在不适合干这事得话来。 老赵在一边看?的真是心潮澎拜。 恶有恶报!恶有恶报啊! 他目露崇敬,要?知道,李县令的家财、女人都是有不少?的,可是这位王将军没有半分贪念,连流连都不见,办完事直接就离开了。 果真不是寻常海寇。 王之来了县衙,大马金刀的坐着,一言不发等待着观众来齐。 手底下?的人很?快就把平日里在镇子上?坏事做尽的人都压了过来。百姓也都被崔德义温声细语的驱赶到了此处,面露惶惶,身子更是抖若筛糠,全然不知今夜城是如何破的。 众人齐聚一堂,面上?都是惶恐不安的神色。 “李阳朔!”王之一声厉喝,吓得李县令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你身为县令,本?该做造福一地的父母官,可你却做了何事?!” 李阳朔懦懦尚未言语,王之所带来的队列里就有一人站出,指着他鼻子怒斥道:“狗官,终日不思如何为朝廷办事、如何为百姓造福,只知道同那些乡绅地主讨巧。” “大凡灾年,收成不好,你就联合着那些商户衙役,抬高粮价是也不是?!” “你想着谄媚王爷、盐商,便帮着他们抓无辜之人入狱,不过是食些私盐,我们贫苦人家从来都是如此,怎么到了你这里便是错了?!” “可怜我那大兄,因着没钱自保,被你活活磋磨死在狱中,是也不是?!” 李阳朔这下?不懦弱了,他看?着对面指着他鼻子骂的那人的脸,没有一点印象。 什么被磋磨死?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没钱的人他会卖去官窑,再赚一笔银子。 他李阳朔虽说不做人的事情干的不少?,但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是得多闲去磋磨一个泥腿子? 这人怎么信口雌黄,污人清白? 李阳朔有心想?要?为自己辩白,对面那人却是压制着他一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声若洪钟,以确保每个围观之人都能听得清楚。 “你这狗官,口口声声仁义道德,肚子里装的全是些男娼女盗。朝廷信错了你,叫你害死我大兄,又对我毒打至此……” 那人说着,泣不成声:“今日,我便邀请王将军为我做主!” 王之上?前安抚:“贤弟莫急,我今日来此,就是为着我们兄弟之间的大义而来。” 李阳朔只觉得天大一口黑锅架在了自己身上?,他真的是对面前这个汉子没有一点印象。 虽说他素日不怎么管事,但像是这种?押人下?狱,动用公刑的大事,他都是得过目定夺的。这段时日流水一样下?狱的人不少?,里头绝对没有这个黑汉子。 科举考得官身的李阳朔对自己的记忆还?是很?有自信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来人。”王之淡漠道。 李阳朔拼命摇晃着脑袋,任由脖子上?架着的刀擦破自己的皮肉:“不是我!不是我!我平日从不管庶务,都是我手底下?那帮师爷吏员所为,他们在此地生活了数十载,我不过才来两?年,要?做什么都得依赖着他们,都是他们所为啊!” 他也顾不上?什么是不是真是他干的了,这个矛盾,是一定要?转移出去的。 不然今天他必死无疑。 “在其位不谋其政,难道不是你的过错吗?”王之剑指关键点, 李阳朔哑火一瞬,求生欲使得他立刻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就要?开口时,围观人群中这些时日受气就没有少?过的百姓终于忍不住了。 “县令大人的确是什么都不管,县衙外头那鼓怕是都烂了。” “谁说他不管的,前段时间抓人可是亲身上?阵,生怕庞师爷出力不够呢。” 也有人直接跪下?来,也跟着黑汉子朝王之哭诉道:“将军大人,去岁我婆娘大病,我依着郎中的药方,去积善堂买药。他们给我开的假药,害我婆娘就那样一尸两?命去了。” “我气不过,告去县衙,却不知道积善堂掌柜早就同这狗官串通一并,一升堂,反倒是我被打了二十板子,我如何能不恨?!” 有一个人带头,旁人便意动了,也想?诉说自己的冤屈。 一时间县衙里头吵吵嚷嚷,同集市也没多大差别?了。 王之耐心的一个个听完,看?向李阳朔的眼神也越来越冷冽。最后,高坐正堂中间,执掌生杀大权的金甲将军冷淡地丢出来两?个字。 “斩了吧。” 李阳朔一惊,立马高呼:“不!你不能!我可是朝廷命——” 崔德义兴致勃勃地提刀,而后一刀两?断。 围观的人群中没有人发出惊呼,都是看?着那李阳朔的脑袋咕噜咕噜滚到他们的脚边,也不知道是谁咬着牙呵了一声:“杀得好!” “当真解气,我真恨不得生啖其肉,当初若不是这条老狗,我儿何至于饿死?!” 人群竟然小小的欢呼了起?来。 下?一个被压上?来的就是和百姓们相关的人了,正是为虎作伥的几个师爷和差役们。 庞理全已经看?到了李阳朔的惨状,进来的时候还?踩了一脚血,心中只觉得无望,他庞理全,今天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他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都是听命行事,他一介师爷,还?能左右县令不成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 对他这种?矛盾第一线的人,人民群众的怒火要?比刚刚面对李阳朔时更为旺盛,人群中有人扑上?来就要?对庞理全拳打脚踢,口中还?喊道:“畜生!当初若不是你,我爹怎么会活活被打死?!” 崔德义皱眉,拉开了这人。 这人还?赤红着眼睛,努力想?要?挣扎。 崔德义大吼一声:“你干什么!” 这人才逐渐清醒过来,嘴唇有些发白,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脸上?好似要?哭不哭的神情。他一时情绪上?脑竟忘了,如今正是贼寇在此。 第193章 崔德义从旁边的人手里接过了那把刚刚砍了脑袋的刀。 这平头百姓脸色瞬间惨败,直接就吓哭了出来,其声呜呜然,叫人都要?闻之落泪了。 崔德义不解:“你哭什么?”然后把刀塞到了那人的手中:“你拿拳头打算怎么回事?拳头能把人打死?你要?拿刀砍啊。” 那人都傻了。 旁边围观的百姓们也都傻了。 不是,这个贼寇,好生通情达理… 庞理全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两?腿一蹬趁着周围人都在惊讶的时候就想?跑。可惜黎六在一边,又给他一脚踹了回去。 裴铁惊讶之后一抹眼泪,没有丝毫犹豫,提着刀就往庞理全身上?招呼。他又不是专业的刽子手,甚至平常连杀只鸡都费劲,现在只凭着一股恨胡乱劈砍。 庞理全人倒是没立即死去,但却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旁边还?有人跃跃欲试,想?着接过裴铁手中的刀,也砍上?几刀出恶气呢。 这一场处刑,一直办到了东方天际都微微泛白的时辰。 县衙里已经是杀的血流成河了。 围观的百姓,度过了一开始的大仇得报,渐渐冷静、人心惶惶起?来。 王之收了刀,从腰间锦囊拿出了一枚银色令牌:“今日如此,大家不必心忧。此乃朝廷令牌,我是听命于陛下?秘密行事,不会牵涉无辜之人。” 令牌制作精美,上?头还?有专门的官印,这是做不得假的。 终于,没有一个百姓是畏惧的了。他们都是雀跃的、欢欣鼓舞的,觉得终于青天大老爷来为他们做了,有的甚至激动到要?跪下?来对着王之磕头。 王之手指竖在唇间,示意大家噤声,等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他才重新高声宣告道:“这几人不过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我们这一行人,漏夜入城,搅人好梦,多有不当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刚刚在面对那些恶人之时,王之冷漠视其如猪狗。可在面对这些平头百姓的时候,面上?却柔和了许多,甚至掀起?了一抹笑?容。 “还?剩下?几人的脑袋没砍,今儿杀了这几个,明?儿再杀那几个,不至于太仁慈,也不至于太残忍不是?” 百姓们何曾见过这样温和的、体?恤他们的青天大老爷?那都是说书人嘴里头才有的,群情激动之下?,又是连连躬身谢恩,被崔德义等人好说歹说才算劝离。 王之遣散百姓后也是累了,毕竟唱了一天的戏,他不嫌县衙血腥气重,直接就在后头睡了。 * 翌日晨。 江逾白便已经在县衙门口了,里头血迹已然干涸,一片黑红间还?有人头的怒目圆睁,这画面多少?有点少?儿不宜。 一别?多日,王之已经是许久未见为自己推开新世界大门的引路人了。 所以甫一见着江逾白,他立即迎上?前,拉住江逾白的手,没有一点上?位者的架子,面带关切:“先生瞧着……” 长久不见,本?是该说些清减了之类的场面话,可王之瞧瞧,江逾白哪里有半分清减?这场面话便打了个弯:“身子好多了,我也能放心些。” “怎得没穿我着人送来的衣衫配饰?” “劳主公挂怀,是江某身子不争气。” 江逾白似是感触,摇了摇头,对王之后头那个问题只当是听不见:“主公初登陆,想?必是事务繁忙。诸多繁杂,我已齐备,今早来,便是邀主公同行的。” 临时居所,距离县衙也就两?条街的路程。 这个日头,城里许多平头百姓都开始忙活了,路上?难免有人瞧见二人同行,尤其见着王之,便要?热情招呼:“将军好。” 是真把王之当成了正经将军的。 还?有人支着馄饨铺子,刚开张,看?着王之开了,都吆喝请他进来吃一碗。 王之笑?着摆手,只道今早出来匆忙,身上?没带银钱便推拒了。 “主公仁善,民心所向啊…” 江逾白适时的拍马屁。 王之挑眉看?他,两?人其实都清楚,不过是演出一场而已。话本?都是江逾白亲自写的,到底“民心所向”是什么,江逾白是明?白不过的。 “请。” 王之点点头,跟着江逾白进了内院书房。 书房的墙上?已经挂了一卷沙湾镇的舆图了,这是江逾白手绘的,有山有水有边线,各方情况也标注的清楚。 而更叫王之惊奇的,莫过于书房正中央空着的位置摆放着的四?方桌,桌上?是类似缩小的城镇山脉水域,他本?就是个出色的军事家,一看?便知道了。 这东西,于作战部署而言大有裨益。 见猎心喜,王之视线一点都移不开,一面细细观察,一面询问道:“这是何物?” “此为沙盘图。” “我在沙湾镇所能做之事不多,郭兄和左兄助力良多,倒叫我清闲了下?来。平日里无事,便寻思着多走动,丈量一下?这方土地,届时何地适合驻兵、驰道如何规划等等,都能心中有数,便着人做了此物。” “怎么,主公喜欢?”江逾白只作自己对兵事一窍不通。 王之自也不会明?言。 “都说君子不夺人所爱,我非君子,实乃匪徒,今日便要?夺先生所爱了。” 江逾白便笑?:“不过奇技淫巧,能得主公喜爱,是我之幸事。“ 两?人一道站到了沙盘图前。 江逾白从指向这一方插着各色各样小旗帜的天地,开始为王之讲述这段时间除了浑水摸鱼外,实地考察的成果。 当初江逾白登陆选择沙湾镇是有着多方面考量的,人文因素如县令贪财且好大喜功,不问庶务、王府庄子落座于沙湾镇边,另有官窑分设在此处、不少?来经此地的行商都和王之打过交道等等。 更重要?的是地理因素,这地界沿海,有好几个待开发的深水港,正好能同南洋的澳口港最短航路对接上?,出货进货都方便。 江逾白之所以能花钱花的如此大手大脚一点都不心疼,正是因为沙湾镇作为王之的首个落脚点。 这里在江逾白的规划中未来将会是具备强大自我造血能力的外贸中心——他们不可能会缺钱。 打仗打的都是雪花银。 旁人都是以战养战。 王之非也,他是以商养战得民心。 一地经济繁荣,民生势必也要?繁荣起?来的。 谁带来好日子?谁带来苦日子? 百姓心中难道没有一杆秤吗? 王之听得兴起?,多年来,他都是做中间商赚差价的,还?是第一次搞生产。比做中间商麻烦许多,却也掌握了最基础的定价权。 两?人促膝长谈,说了许多,一时竟忘了时辰,再一看?,天色都擦黑了。 还?是王之的亲卫过来,才打断了这番夜谈。 王之对于自己欲效仿前人抵足而眠失败这一件事情,颇为在意,又拉着江逾白的手好生叮嘱一番他要?注意身体?云云。 也不知道是谁拖着谁一天没吃饭就光谈天说地了。 依依惜别?,临走前,王之朝江逾白神秘笑?了笑?:“先生助我良多,我亦备了回礼的。” 他话音刚落,被王之推开的门边就探进来一个脑袋瓜子。 眼睛圆溜溜的,正是江鸣。 这下?江逾白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江鸣本?来该在南洋好好待着,作为他留在王之手中的第二个把柄的。 所以南洋一别?,江逾白是没有设想?过短期之内能再见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的。 江鸣没想?那么多,雀跃的唤道:“兄长!”手里端着白郎中刚煎好的药。 江逾白看?看?那色香味弃权的玩意儿,脸上?实在是很?难出现那种?久别?重逢后的激动的,甚至连兄友弟恭的假象都有点演不出来。 王之双手环胸,笑?看?着站到一处的兄弟二人,总觉得这两?是真不像亲兄弟,五官没一处相似。还?好是江鸣在南洋那段时间养白了些,不然别?说亲兄弟了,怕是连人种?都不似。 这两?人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含蓄,王之暗自思忖,看?来先生对我时有泪下?,乃是情难自已。 ----------------------- 作者有话说: ------------------------------------------------------ 王之:我王之会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至于水火怎么来的,你先别管。[哈哈大笑] 第123章 民心 王之既已登陆, 掌控了局势,那?南洋那?边所需的工匠,江逾白也得安排上了。 关于要送哪些人?去,他实?际心里早有盘算。但是在面对这一堆工匠时, 江逾白面上并未显露半分, 嘴里说的全是诱人?的未来。 这些工匠却无人?有意动?之色。 都是头埋得低低的。 因为薛管事和陈管事几个?的脑袋还在那?里挂着呢, 这段时日王之军管了官窑,那?些被黑牢降等的寻常百姓也都被放出, 各回各家了。 第194章 现在官窑里只有专门的匠户, 和一群膀大腰圆的兵卒。 江逾白挨个?点名,被点到的一个?个?心如死灰的站出了队伍, 被人?带到了另一侧。 最?后?一个?名字是:“应凉。” 工匠中?微微骚动?起来,然?后?是应父出来跪着:“求大人?开恩,我家小儿应凉才不过是十?六的年岁,哪里知道什么制瓷手艺, 都是些皮毛功夫罢了。” 他说着顿了顿, 像是最?终下定了什么决心:“不若我替了他去。” “大人?你打听打听, 我是这里的大工匠之一, 手艺远比这毛头小子好,必不会扰大人?本来的安排——” “爹, 大人?选的是我,你何必横插一脚。”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应父的话?语,他不如之前那?般, 眉宇间多了几分对世间的戾气。 应父给了儿子一耳光, 红着眼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忤逆不孝,竟敢顶撞我了!” 应父平日里性子极好, 是窑里公?认的老好人?,今天?能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儿子,可?见是真的气狠了。 江逾白没心思观赏父子情深的戏码,他只需要清点好人?数即可?,剩余的事情自然?有手底下的人?去做。 王之貌似是生怕累着了他,大半的人?事调动?权都安排到了江逾白手上。祸兮福兮,总之现在的江逾白是很适用的。 “兄长,你很看好那?个?叫应凉的少年人??”江鸣跟着上了马车,撩开帘子,又看到应父还想同负责人?争取一二?的画面。 “他有心不想做一辈子的匠户,我也有心成全而已。” 这绝对是兄长的某种?恶趣味。 别人?不知道,江鸣却是知道的,王之日后?造反的一大依仗就是废除现行的户籍制度。 江逾白又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年轻人?,总该多走走多看看的。”方同甫那?边不是天?天?喊着缺人?手,应凉可?是他精挑细选的。 江逾白转移了话?题:“和你崔师父学的如何了?” 王之曾问江逾白,江鸣这小子天?资不错,怎么不安排着好好进?学,一天?天?带着瞎跑? 江逾白对此的回答也很简单,这地界哪里会有比他更好的师者?王之想想也是,文有江逾白,武也不能不就,便帮着江鸣安排了个?武学师傅,现在江鸣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扎马步。 所以江逾白问道这个?,江鸣就要顾左右而言他了。 每次他扎马步扎的眼冒金星的时候,只需要往书房的方向一转头,就能看见某个?可?恶的人?正悠哉悠哉坐在摇椅上看书的画面。 这绝对是一种?报复。 车厢内的暗流涌动?车夫自然?是不清楚的,他一架马车,哒哒的就往东边去了,东边是沙湾镇最?大的几个?村子之一的李家村。 此地有煤矿,虽说规模很小,但得益于这座煤矿,李家村远比一般的村落人?丁兴旺,日子也比一般的村落要舒坦。 村口已经有人?在候着江逾白等人?的到来了。 江鸣先下的车,一见着人?,便赶忙朝自己武学师傅行弟子礼:“师父。” 崔德义不是很在意的挥挥手:“我们武人?不讲究这些个?繁文缛节的。江大人?,人?手备齐了。”后?半句是对着刚下车的、装备齐全的江逾白说的。 江鸣有些好奇,怎么来视察村子还要备如此之多的人?手? 这里头有王之当日登陆分散到各个?村内封锁消息的军士,也有跟着崔德义一块来的军士。 站在崔德义身侧的麻衣老者,约莫就是这个?村子的里正了。 “什么事还劳江大人?走一趟,这天?气炎热,江大人?、崔将军还有几位弟兄都辛苦了,有什么事不妨先去寒舍,边喝茶边谈?鄙人?就是这李家村的里正。” 青年神色寡淡,隔着帷帽什么也瞧不清楚,只能听见他道:“我等奉王之将军之命,查办此地,还望里正配合。” 里正笑容一僵。 崔德义不再磨叽,一挥手,一群人?便列队进?入了李家村内,目标很明确,正是煤矿山的位置。 见着崔德义一行正规军直插此地,原本守在煤矿口的、看穿着打扮是打手一类的人乖巧如鹌鹑退到了一边。 崔德义等人?一言不发但却训练有素的每隔一段距离,便留下两人?,摆明了是并不信任这个?村子里的人?。 江逾白则是停在了外面,没有再前进?的打算。煤矿产地大都烟尘飞扬,他的身体情况是不适宜入内的。 江鸣瞧瞧兄长,又瞧瞧师父,到底没忍住好奇跟了进去。 因为转过了身去,所以江鸣没能看到江逾白在他身后?目送他们进?去,眼神中?带着几分隐秘的怜悯。 里正不自觉吞了口唾沫,扭头看看带着帷帽明显是拒绝沟通的江逾白,到底是没再废话?,束手在一边乖乖站着。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煤矿里头隐约传出些声响来。 杂乱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大,然?后?是一大群衣衫褴褛,四肢干瘦却偏偏肚腹浑圆的人?一瘸一拐的在军士的夹道中?走出来。 跟着他们一道飘出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很难说到底是什么腐烂的东西?在发?酵。再加上这群人?是簇拥着的,味道重重叠叠的,就更重了。 里正脸白了。 他笑忙上前辩解道:“这些都是客民,来村子里讨生活。我们村虽说活多,但人?也多也不是。只有水承行还有空缺,就让他们去了。” “总得给他们条自力更生的路子,总不能白吃着我们村的粮食吧。” 那?些人?的遍体鳞伤是只字不提的。 江逾白没接话?,还在看着煤矿口。 朝廷律例写明这类矿产造物就如盐铁官营一样,都是官府统一管理。 但很巧的是,这个?煤矿属于私矿,是在这片封地的宗室私自开发?的,因为这本身就见不得光的属性,倒是给了王之一个?捡漏的机会。 这个?时代信息闭塞,皇权不下乡是当前政治制度的痛点。 江逾白也正是因为切入这个?痛点,只要消息封锁的好,王之至少能有好几个?月的修生养息、巩固基础的时间。 驰道是第一步,煤矿、官窑等生产地点的掌控则是第二?步。 江鸣是在队伍最?后?出来的,崔德义拖着他出来的,一张刚养白一点的脸,更加惨白了,显然?是已经吐过一遭了。 江逾白一直看到这小子出来,才移开了视线。 显然?没有进?入煤矿口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江鸣年纪虽小,但见过的世面不少,他是从灾年逃荒中?活下来的,能把他逼到这份上,可?见这“水承行”内有多精彩了。 水承行,字面意思就是负责处理矿井中?的积水,工人?需要不断用水车或水斗将积水排出,这个?“不断”的时间量词就很灵性了。 良民肯定是不能做这事的,本村人?也不成,都是乡里乡亲的。 于是便有强逼客民、穷民卖身入内,专令轮班车水,稍有倦怠,就是鞭子抽背;想逃,就是脚底动?刀。 身弱者往往在其中?不满一月就会惨死,身材壮实?些的,如被崔德义带出来的这些,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足烂腹肿。 江逾白转头,终于是愿意开金口了:“劳烦里正为我们备几辆牛车,这些人?不请个?郎中?瞧瞧,怕是活不了了。” 里正瞧着这些不速之客没有追责的意思,忙不迭应了,赶忙就安排村里有牛的套上车,赶过来。 那?些才从水牢里出来的人?,听见郎中?二?字,这才回过神来,泪流满面,颤颤巍巍地朝着江逾白磕头谢恩。 “谢谢大人?。”、“若不是大人?,我今日怕是就要饿死在里头了。” “你们不必谢我,是王之将军早年听过‘水承行’一说,知道沙湾镇外面有个?私矿,担心这样的流弊在沙湾镇这儿也有,这才叫我同崔参将一道来瞧瞧,不想竟真有。” 江逾白语气温和:“你们快上车先。” 这些人?又是一番感恩戴德,才在崔德义的安排下挨个?上了车。 江逾白也回到了马车上,摘了帷帽。 “里间是什么情形?” 这话?问的是跟着他后?边上来的江鸣,这会儿他已经算是缓过来了些,他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提起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来:“兄长小时候抓过鱼吗?” “先编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笼子,然?后?沉入水里,登上一两日再来,就能瞧见里头有鱼了。” “那?里头幽暗深邃,设立木栅,出入口的地方还有一道门,带我们进?去那?管事还介绍说,这叫做设鼓,还真像是面鼓,鼓内昼夜不声响息。” “小小一面鼓,密密麻麻全是人?挤着人?。” 第195章 比之牲畜,也多有不如…… * 马车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中?,马车外却是热闹非凡的。 因为已经快到城门口了。 这地方支了个?牌子,上书驰道修建报名处,还有专门的人?负责宣讲,高喊着什么:“一日两餐都包,日结工钱,修建驰道,为民造福……”等等一类的词。 城门口因此人?头攒动?,哪怕现在已是接近黄昏,群众热情依然?丝毫不减。 这年头上哪里去找这种?卖力气不仅管饭还给工钱的活计? 虽说工钱是比码头扛大包少一些吧,但是管饭啊,还不用去同人?抢。 这还是城外的景象,城内人?也不少,一点没受到前不久王之在县衙杀的人?头滚滚的影响。 几乎是人?人?口耳相传间都是对王之将军的感念,都说日子好过许多。 有钱赚、有病看、不用担心哪天?忽然?就因为食私盐被抓进?大牢里头去倾家荡产,那?些为非作歹的奸恶小人?,也都被王之将军绳之以法了。 这日子能不好过吗? 陛下能有王之将军这样的臣子,是陛下的福气啊,也是我们的福气。 江逾白是在细细侧耳听着的,想必王之会对此刻的现状很满意,因为这才不过七日而已。 就是……这七日里大家日子好过所花的银钱…… 只是,这钱从哪里来? 方同甫对此陷入了委婉的思索之中?。 江逾白已经不止一次收到南洋那?边方同甫的要人?兼之卖惨哭穷的信笺了。 方同甫明显是看到了这千里之堤上的小小缝隙,想着防微杜渐,把危险的苗头掐死在襁褓中?呢。 可?惜王之并不在乎他的死活,只道是能者多劳。 最?后?还是江逾白给他出了个?损招,南洋华商那?帮老家伙家底可?不少,叫他们入股,未来能分红呢,这才免了某人?两日一封信,封封千百字的搅扰。 “江大人?,传令兵过来说将军邀你赴宴,积善堂这边便由我先照看着吧?”崔德义的坐骑快走两步,来到车窗边,他挑开帘子询问道。 “那?就辛苦参将大人?了。” 江逾白算了算时间,他今儿一整天?都在外奔走,倒是忘了今日是郭冈和左项明下山的日子:“江鸣,你是同我一起去,还是如何?” 江鸣想了想那?股难以忍受的气味,还是选择了跟随新的方向。 江逾白二?人?到县衙后?堂的时候,左项明已经在愤愤不平的喝酒了。 王之素来是不拘小节的,也没有什么要等全部人?都到齐再开席的规矩,所以大家都是十?分随意的。 “晚些时候,主公?刚好可?以去积善堂消消食。”江逾白进?来之后?,便献策道。 江鸣跟在他后?面行礼,闻言真是艰难忍笑。 王之并未察觉到这两颗不臣之心,笑着一挥手:“辛苦先生了,且坐且坐。” 江逾白的位置是在左项明正对面的,他甫一坐下,便对视上了左项明幽怨的眼神:“江郎害得我好惨,瞧瞧,我这都憔悴了多少?” 郭冈和左项明二?人?在山上待了足有小半个?月,王之才自觉时间和人?心都差不多了,上山给带回来的。 两人?的确都是憔悴了。 江逾白也不扭捏,举杯笑着自罚了三杯茶。 左项明也是借着这个?由头,对饮喝了三杯酒,酒杯一放下这才气愤道:“我是为何下狱?是为着他们不用再交白封。我何时求着他们来劫狱救我了?” “至少在其他人?眼里,我都是无辜的吧,都是被劫出来的,我还是被郭兄打晕的。” 郭冈心虚的抿了口酒,默默吃菜。 王之则是饶有兴致的听着。 “这些蠢物,居然?背着我偷偷写了呈书,同我划清界限,预备着万一他们要下山,或者是有人?要上山就拿出呈书来。” “说得好听是同我划清界限,说的不好听,不就是让我一个?人?背锅吗?” “难怪一辈子都只能人?下人?这么活着,终日眼中?只有那?么些蝇头小利,能有大出息才见鬼。” 左项明醉意微醺,说的起劲,并未注意到侍立在江逾白身后?的江鸣因为他最?后?一句话?的微微神色变动?,他还在继续叨叨。 “要我为他们出头时,我便是万里无一的大英雄。一出事,我便是枪打出头鸟,还真是什么好事情都叫他们占去了。”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江鸣安静听着,渐渐理出了来龙去脉。 瞧着对面比他年长许多,甚至比起兄长来都年长不少的左项明,江鸣总觉得这人?的年岁是虚的,怎么比自己还幼稚? 什么红封白封的? 如果没有英雄出来摇旗呐喊,大家就都继续逆来顺受当顺民。因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百姓和官府压根就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只有一个?英雄出来,让大家发?现跟着英雄敲敲边鼓,想方设法挽回一些自己的利益是没有太大风险的,是法不责众的,百姓才会变成官府口中?的暴民。 暴民的目的达成了,官府退让了,但需要一个?脸面,双方便默契交出英雄来承担后?果而已。 大字不识几个?的平头百姓,本就没有培养长远目光的基础。 或许是因为自己出身的缘故,江鸣从来都以为英雄本就是该有“被牺牲”的思想准备的——这词还是同兄长学的——就像是兄长是如何“被牺牲”的一样。 等等…… 江鸣忽然?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英雄,英雄。 左项明是这个?英雄,难道王之就不是这个?英雄了吗? 城里城外,人?人?念起来都是叫好声一片的英雄。他们都是一样的,被兄长立起来的英雄。 “当官救不了百姓。” 英雄能救得了吗? 兄长造反……不是再造一批王侯将相者出来,那?么是造什么? ----------------------- 作者有话说: 江鸣的思维仅代表他自己 请注意江鸣的年岁,他的所思所想是具有一定的局限性的。 实际上人类哪里就真的那么忘恩负义了? 1“伟大的民族可以不选择丘吉尔,也不至于砍下英雄的脑袋。”——吴思。 2人类不感谢罗辑。——刘慈欣 第124章 分权 晴日无风。 晴日无风。 江逾白去找王之, 才一走出?城,便?听?得破空声,继而是一声响,大家欢呼雀跃。王之打马, 志得意满的围着人群绕了一圈。 王之挺享受这种被?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们吹捧的氛围的, 这些土包子没有他手底下?的人马屁拍得花, 只面上惊艳的表情半分做不得假。 江逾白静静驻足,看着王之装逼。 因为视角更高, 所以?王之很轻易的便?从人群中看到了人群外?的江逾白兄弟二人。 一看便?知道是特意来寻自己的, 不过应当也不是什?么急事,王之骑着马悠悠走过去, 爽朗笑道:“听?闻先?生早年骑射也是不错的,要不要也来过过手瘾?” 说?实话,江逾白长久是弱柳扶风的病人,王之这么一说?, 他的确有点手痒。 然后江鸣就震惊的目送自己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兄长上前接过王之的大弓, 熟练地拉开弓弦——居然能够拉得开——松手。 箭飞掠出?去, 但力道明显不足, 飞的不是直线,而是一条向下?的弧线。 好在?靶子离得不远, 箭尖给靶纸留了个皮外?伤,没插入靶中,就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当事人江逾白倒是很从容, 又试了试弓弦:“好弓!大病一场后, 大不如前,好在?主公不弃江某。”说?罢,江逾白手中的弓便?要递回给王之。 王之没接, 把江鸣也拉到了近前:“同你崔师父也学了一段时日了,今日就场上见真章试试?” 江鸣无法,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家兄长,只是可惜,这人双手环胸,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这弓,江鸣这小身板是绝对拉不开的,事实也的确如此。 江鸣绝望的想着估计自己今晚回去要加练了,连弦都没拉开,怕不仅仅是扎马步这么简单了。 王之哈哈一笑,一点没有刁难人的自觉,他把弓塞进江鸣怀里。 “这弓就赠予你了,日后好好跟着你崔师父练,何时能拉开弓弦射准了,我还有好东西?送你。”说?罢,看了看日头,王之大手一挥。 “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发工钱了。” 人群真情实意的欢呼起?来:“将军威武!”、“将军大气!”一类的词便?不绝于耳。 这距离王之登陆,已有两月余。 这两个月以?来,沙湾镇开设了不少?工程,如修建驰道、拓宽码头、兴建厂司等等,人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第196章 再想想这脚不沾地是可以?换作银钱的,忙点好啊都忙点好,谁人脸上不带笑? 今日就是发工钱的好日子! 南洋来的管事们早就串好了一串串铜钱,本可以?用银钱的,更方便?发放,但江逾白说?这铜钱看着叫人印象更深刻,管事们便?平白多了许多活计。 不过成果喜人,一串串铜板几乎要堆成小山。这些小山被?推出?来的时候,就没有人是不动容的,部分人面上甚至都隐约带了几分狂热来。 王之下?了马,走到近前,高声道:”这段时日多有叨扰,父老?乡亲们对我王某人的鼎力支持我都是瞧在?眼中,记在?心里。当日说?好了是多少?工钱,今日一分一毫都不会叫乡亲们少?拿。” “大家伙儿再接再厉,日后还有更多赚钱的活计等着你们。” “那驰道修好以?后,进城出?城都方便?不是?那码头拓宽了以?后,不得多安排人手抗大包,至于厂司,就更妙了,有了厂司不得有人手?” “谁还不知道海外?夷人眼馋我们天朝的好东西?,我们沙湾这番事业,就是在?养下?金蛋的母鸡呢。” “以?后,让大家年年都能扯布做新衣,买肉过大年。” 听?到后面,人群略有骚动。 王之笑容不改:”我自然是知道朝廷海禁的,可我们就是靠着海的,人人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靠海吃海乃是天经地义不是?” “哪怕是朝廷也不能叫我们这样?一辈子穷着。” “大家放心,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了,朝廷怪罪下?来,也有我王某人这个儿高的顶着。当官不为民做事,我要这乌纱帽何用?!” 这话打消了百姓见了钱之后本就为数不多的疑虑,大家又欢呼起?来。 对啊,王将军可是陛下?的人,只有陛下?有这样?的仁义之师,为着陛下?做事,谁能责怪他们? 他们沙湾挣的钱,陛下?不也跟着面上有光么。 王之亲自给前十几个人发了工钱,这才退到一边让管事们继续忙活——这铜钱是真的实打实的份量。 一旁,江鸣已经不在?了,但江逾白还在?。 王之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先生等我,所为何事?” “水承行救出?来的人手,主公还需多看顾些,都是好苗子,可别叫旁人摘了桃子。” 王之哈哈一笑:“能摘我桃子的,无非是你和老?崔,你们二人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江逾白选的这批人的确不错,身强力壮兼实心眼,上哪儿去一口气找这么一大批人,还都对你感恩戴德,能为你效死的? 王之虽说?麾下?人马不少?,可要用人的地方也不少?。 单就沙湾镇以?及周边数十个大小村落,就让他遣出?去了大量的人手,这不得补充一批信得过的留在?身边培养? 这个需求,王之是没有同江逾白提起?的。但是好的谋士就是要先?主公之乐而乐,后主公之忧而忧。 王之对此是很满意的。 至于那些旁的什?么…… 譬如江逾白先?他一个月登陆,这批水承行的倒霉蛋被?骗也不过是大半个月,结合书房里的沙盘图。 江逾白大概率是早就知道这批人的存在?,也早就算计好了何时去“施以?援手”,更为恩重。 哪怕里头一百多人,硬是在?里头熬死了二十多个……之类的缘故,王之是不在?意的。 他能和江逾白走在?一起?,人以?群分,就已经知晓江逾白压根不似表面那般光风霁月。 两人闲谈着,已然渐渐走到了远离城门的地方,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风声虫鸣鸟叫。 阳光穿过树荫,晒得人暖意融融,不自觉就全然放松了下?来。 “主公登陆已经是两月有余。一味地封锁消息终究是不长久,这么长时间?了,想来朝廷那边应当知道沙湾镇这边的情况了。” “我们还需早做打算。” 江逾白走得极慢,眉目舒展,语调温和,说?起?同朝廷对抗的事情来,就好似在?念书一般。 王之可有可无的点头:“先?生,如今不同过往了。当初你同我所说?的一年之计,不知还作数否?” 青年轻轻一笑:“自然作数,可主公未必信我。” 王之被?人说?中了,也一点不见心虚:“你且说?来我听?听?,我听?了不就信你了么?” 的确,于天朝的幅员辽阔、国土广袤而言,一年之计,怎么看都是不切实际的。就算江逾白再怎么巧舌如簧,说?天朝气数已尽。 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慢慢磨死的手段可行,快刀斩乱麻就未必了。 是的,带头都真的开始造反了,但王之是压根就不清楚江逾白所言的一年之计到底是什?么的。 那日的秉烛夜谈江逾白只说?了十年之计、五年之计,王之也只听?了五年之计、十年之计。 江逾白谋算周全,分析的条理清晰,无论王之如何提问,他都能应对有方——是这一点触动的王之,而非那什?么一年之计。 王之从来不是鲁莽行事的主儿,听?旁人两句煽动就冲动行事,他是必须有切实的胡萝卜在?眼前,他才会真的动起?来。 “速胜的法子,无非分权二字而已。”江逾白说?出?了答案。 王之是个权欲重的,听?得自己冒险造反,最后还要分权,心下?便?有几分不悦,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分权是事实,也可以?是噱头。” “相信主公也知道给个甜枣,再来点棍棒,犬是如此收服的,人亦如是。哪怕是九五之尊,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也是这般,除非实打实的手握军权,不然一样?是无力乾纲独断的。” “一样?要权衡、一样?要退让。” “主公……” 江逾白彻底停住了脚步,面上带着笑,笑里没什?么温度,只是个叫人觉着好看的笑。 “我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那是当今天子有眼无珠,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失先?生,是天朝之痛。得先?生,却是我之幸。” 王之对分权是何态度避而不谈,只轻嗤了一声,的确就是江逾白所言的这般。这样?好的人才,在?朝堂上想做些实事,就沦落到了凌迟流放的地步。 君王不想保吗? 未必不想,只是权衡之后,不值罢了。 “分权,于旁人而言,可以?是事实。于主公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噱头罢了。” 具体的王座会被?推翻,可无形的王座却不会,他们能推翻你,但推翻不了你的阴影。 公天下?的皇帝,也是皇帝不是? 王之没搭话,似乎出?了,又或者是觉得江逾白这马屁拍得实在?过分。 江逾白却知道王之已经被?他说?动了一分,剩下?的九分,不过还是不甘心分权而已,毕竟俗话说?得好,放权容易收权难。 所以?他问:”主公可还记得当初登陆的初心?” 王之沉默片刻,叹了一气,认真答道:“做高官,开海禁。” 江逾白笑了笑,王之也笑了笑。 “主公可知本朝开国皇帝发迹时的策略?” “愿闻其详。”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两人之笑,到底含义还是不一样?的。 王之依旧是不悦居多。 “分权并非主公所想的分而治之,那是逆大一统而行之,江某是不愿因此被?钉死在?青史上的。”江逾白给不愿开窗的王之砸了墙,这就好叫其开窗了。 自汉董仲舒曰:“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始,大一统就是这一片山河所有人的政治理想。 “一统的江山”未曾实现,就被?称为“创业未半”;已实现却被?人为割裂,就称为“偏安” 中夏人的政治辞典就没有“分治”、“联治”一类词。【1】 江逾白也不打算去创立这个词。 这下?是有些出?乎王之的意料了,因为他一直都以?为江逾白的一年之计是群雄割据,如东汉末年分三国一般,而后积蓄力量等待大一统。 “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得民心者得天下?,也可以?不只是字面意思的天下?。权力不管怎么分,总会有执权稍重为代?表的一方,譬如内阁首辅。” “主公会是民心所向,被?选出?的大夫。而钱民军,主公三者皆有。大权独揽,自然当坐主位……” “无出?其右。” 王之还有几分没转过弯来,眼神清澈。 江逾白继续道:“自赵宋以?来,总是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为什?么一定要有那个君,士大夫没有君王也一样?可以?治理天下?。” 第197章 “只是所有人祖祖辈辈都是活在?君王的统治下?,这才觉得应当有一位君王。” “君王重要吗?” “重要,也没有那么重要,因为我朝有三十年不视朝之君王,如今天朝可亡国了?”江逾白语带讥讽。 王之心里想的是,他大抵是记得这位君王的,因为就是这个君王说?的:“海外?争斗,未知祸首;又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又商贾中弃家游海,压冬不回,父兄亲戚,共所不齿,弃之无所可惜,兵之反以?劳师”。 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 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 岂以?贱民,兴动兵革啊…… “他们如何选出?我?又是如何选出?旁人的?这些人大字都不识一个,今日收了我的银子便?选我,明日收了旁人的银子,旁人又成了民心所向了。”王之继而追问。 江逾白先?是困惑的歪了一下?脑袋,而后才反应过来时自己犯蠢了。 王之是渔民——海盗——海盗头子,所以?在?王之的视角是,是还把普通百姓作为人“民”看待的。 这些人哪里能算得上人? 不过是历史的数据而已。【2】 “主公,非也。能成为选民去选大夫的,只能是具备一定财产规模的人。”【3】江逾白细致讲解了选民的身份限制、地域名额分配、整个选举制度的架构等等。 “主公的出?身,天然就和海外?贸易是一系的,那些行商、地主,自然会将选票给您。他们会是你忠实的拥趸,永恒的票仓。” 这套制度基本上是把治天下?的大夫们划分成了不同的利益群体党代?表,也基本上是杜绝了如科举那般能寒门出?贵子的可能,可是却很对王之的胃口。 大抵也会对那些分权者的胃口。 正所谓“口之于味,有同嗜也;目之于色,有同美也”【4】,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 因为这套法子深刻的剖析了利益是永恒的,而群体是流动的这一点。就算哪一日王之下?来了,不再是大夫中的一员,可他的利益群体党派依然会继续争取大家共同的利益。 只要他能维持住自身,不被?同党派者吞食,他就可以?长长久久的享有荣华富贵与权力。 不必担心哪一日底下?人忽然就造反,绝了他这一脉的根。皇权就是一个零和博弈游戏,赢家永远只能有一个,而输家的下?场,通常不会好到哪里去。 作为一个极看重子嗣后代?的人来说?,王之是不能接受这一点的。 纵观历史,秦二世而亡,汉也不过上下?四百年,那些末代?皇帝哪个能讨得到好处?不提末代?皇帝,那些被?人篡位的皇帝,也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所以?王之听?得满意,因为这般分权制,他是可以?接受的。只是纸上谈兵美好,不知落到实处又是什?么模样?。 王之总觉得还有什?么关键信息江逾白没有交代?,他丢出?一颗石子,见石子在?水上接连骠骑六七下?,这才问道:“先?生好似一直没有明言过与我分一杯羹者,到底是谁吧?” 江逾白口中举例似乎一直是士大夫,这类有一定家底的人。 可王之不觉得江逾白会看上这批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江逾白望向城门的方向,这会儿发工钱的浩大工程仍未停歇,依稀可见人流如织,他微微抬了抬下?巴。 王之半晌无言,联想到了什?么,最后只叹:“先?生大才。” 这句感叹是何真意就不清楚了。 “先?生先?前说?要找的那什?么红薯、土豆一类庄稼,东边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王之随后转移了话题 ----------------------- 作者有话说:【1】“自汉董仲舒……一类”本段出自《中国官僚政治研究》,有轻微改动,本意不变。 【2】青花观点并非作者观点(作者是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这里怕有政/治争议,还是要提前说明一下,青花是在推历史进程,不是在走什么白色道路,他只是在加速社会转型。 【3】“能成为选民去选大夫的,只能是具备一定财产规模的人。”参考英国1832年以前未改革的议会制度。 【4】“口之于味,有同嗜也;目之于色,有同美也”出自《孟子·告子上》 ———————————————— 怕挨骂还是要解释一两句,青花本来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主角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第125章 活着 北京城,奉天门。 北京城, 奉天?门。 文官武将身着各色补服分立两侧,规矩站着。 先前讨论的朝政是什么尚未可知,只听见户部的尚书大人在?哭穷,说什么“国库都能跑马了、”什么算盘都要敲烂了”之?类的鬼话。 这是户部的惯用伎俩了。 不管谁来支银子, 都是先哭穷再说, 哪怕是面对皇帝也不例外?。但大家大约都是清楚的, 这次户部尚书也许不是哭穷,而是真穷。 天?朝已是多灾之?秋。 先帝在?位时, 就已经是大灾小灾频发, 虽说先帝他老人家不管事,但食君之?禄的臣子们不能不管啊, 赈灾就要花钱,镇压民变也要花钱、贪污受贿不也是钱? 这流是一点没节住,还没有开源。国库多出少进,不空旷就见鬼了。 当今天?子为着填补国库, 已经是掏空了心思。整顿吏治, 重定黄册, 想做但没做成的整饬军屯、招安王之?等等都是有一部分开源的意图在?里面的。 行?动谈不上卓有成效, 效用也还是有些的。 但今年开年就算不得好,没有瑞雪兆丰年, 春耕的紧要时刻,陕西、河南、山东、山西、河北五地竟然一滴春雨都没落下?来。 要知道,去岁这几地的年景就没好到哪里去, 这下?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还没到夏日里, 这几地就已经有百姓开始拖家带口的逃荒了。如今逃荒之?势更是愈演愈烈,各地大小动乱频发。 先前朝廷已经调兵遣将去平乱了,平乱效果不错, 各地稳定不少,这便有武将想为着同僚求个?赏,以作嘉奖——这就是户部老大人站出来喊穷的缘由。 朝堂正?因为元丰帝迟迟没有个?决断而吵吵嚷嚷呢,一人急急走入殿内来报,高呼:“陛下?!广州八百里加急!” 众臣目光立刻汇聚到那人高举的急报上,然后又进而汇聚到了天?子的手上。 只见上首天?子看完急报,便是一声冷笑:“首辅不妨看看?” 内侍传下?急报。 陈正?德接过来一目十行?的扫完,急报上赫然便是写?王之?登陆、诛杀县令与?沙湾镇守备、强占煤矿、占城自用的光辉事迹。 本来先前对王之?的招安失败就够让首辅被非议的了,后又有王之?同朝廷水师开战,现在?还有个?王之?“占地为王?” 怎么和王之?谈过一次就成一辈子的案底了? 陈正?德多少是有些悔的。 果然,等内侍一念完,就有青袍御史出列便道:“陛下?,如此看来,这王之?实乃狼子野心之?辈也,畏威而不怀德,怕是筹谋已久。臣奏请陛下?出兵将其拿下?,带回朝廷明正?典刑,以正?视听!” 声音朗朗,怒气冲冲。 陈正?德却是老神在?在?,他老人家都多大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所以哪怕是这个?青袍小官几乎是在?指着他鼻子骂他眼瞎,他都是巍然不动的。 朝堂上,哪有一开始就让重量级人物出场的道理? 大家都是默认先让底下?的人吵,等吵的差不多了,才会?有七卿内阁之?列的重臣出来讲话。 因为他们这个?层级的,基本上一出来就代表着事情已经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这是像是天?子往往最后才开口一锤定音一般。 有倒陈的派系出来说话,自然也有挺陈的派系。 同样也是一青袍御史出列启奏:”启禀陛下?,魏大人此言差矣。王之?此举,是何目的尚不清楚,若真有大图谋,这两月有余,为何还仅仅只是盘踞在?沙湾镇一角,对周遭县城、府城秋毫未犯?” “他既按兵不动,朝廷也可暂缓处置先。” “罗大人你的意思是,这王之?还是什么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忠将不成?” “非也,小小沙湾镇于整个?天?下?而言几斤几两?如今更迫在?眉睫的,难道不是中?原之?地上旱情严重,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 “那难道朝廷的威严和体统就弃了吗?还是说在?罗大人眼中?,沙湾镇的百姓就不是我天?朝子民了么?”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赵大人,我只问你,大军开拔兵马粮草从何而来?” 兴许是听到了关键词,户部立刻有侍郎被触发,跳出来道:“如今国库艰难,若是讨伐王之?贼子,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可能要苦一苦诸位大人,要领上几个?月的苏木胡椒了。” 第198章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一招,户部的手段就是一哭穷,二折俸,三“我就是没钱你能咋的?” 手段无赖,但百试百灵。 毕竟是牵涉到自己的俸禄,大家一时对这位侍郎有些无语凝噎。 ”启禀陛下?,这王之?乃是海寇出身,历来海寇之?流都是抢了就跑,何时会在一地长久滞留了?怕是另有谋算。” 挺陈派官员和这户部侍郎打?了一个?好配合,立刻启奏。 “陛下?,正?是如此,所以臣更忧心的是,王之?恶意来犯,打?一炮换个?地方,怕是沿海百姓要不得安宁了。不若速战速决,将他打?怕,短时间不敢再犯才是。”倒陈派也不是吃素的。 你户部再大能大过天子去? 曲线救国这一手老大人们玩得还是很惯熟的。王之?此人若是能拿下?,天?子想保他陈简斋都难。 “砰——” 吵吵嚷嚷,却无一人能够拿出良策来。 元丰帝听得烦心,他老人家一拍龙椅上的扶手,顿时让众臣都噤声,齐齐跪下?道:”陛下?息怒。” “怒?朕何怒之?有?满朝文武皆在?为朕解忧,朕有尔等,是朕之?幸事,朕笑都来不及,如何敢怒?” 这话说得众臣冷汗涔涔。 元丰帝不再讲话,底下?也无人敢接话,他看着这一片朱紫,只觉心累。他虽才驭极两年有余,却已经能深刻体会?到为何先帝能三十年不视朝了。 这一地的人,除开首辅,可有一人能担事,能做事? 元丰帝颇有些心灰意懒,随意摆手,竟是连朝会?都不打?算开完,就要起身离开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让天?子厌烦的也并?非只有这场朝会?,而是先前的每一场,推诿责任、瞒报灾情、相互攻讦、贪污行?贿、拉党结派…… 都是一群尸餐素位的货色。 在?元丰帝眼中?,因着他的俯瞰视角,众生百态皆在?他眼中?,众生有百态,官员却全是同样一张面孔。 和这样一群虫豸一起搞政治,如何能治理得好国家? 一直等到上首天?子人都没影了,众臣才被叫起。面面相觑,这八百里加急还有先前朝议到一半的赈灾事宜,就这样留中?不发了? 好在?是又有个?内侍折返回来。 “首辅大人请留步,请去武英殿稍坐。” 陈正?德并?不惊讶,老神在?在?的和自己的同僚们拱手道别之?后,这才跟着内侍离开。 “首辅大人还真是得陛下?看重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呢喃道。 刚收到八百里加急的时候陛下?还在?对首辅发火呢,然后莫名其妙的火就烧到他们身上了,再然后天?子就又开始亲亲我师了。 感?情他们这一群人,就是个?过渡,起到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的? * 武英殿。 “臣恭请皇上圣安。” 陈正?德进来便是闷头行?礼,规规矩矩的,一丝都挑不出错来。 元丰帝无奈的看着他,脸上哪里还有什么心灰意懒、怒气冲冲。 “先生请起。” “今日朕愤而离席,先生怕是又要孩视于朕了。” 陈正?德刚刚站起来,然后就十分丝滑的又跪了下?去:“臣冤枉。” 元丰帝哈哈一笑:“先生还不懂朕?什么冤枉。朕只是,颇有些心灰意冷。这满朝文武,日日口口声声说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有一个?做到了?” “自己非圣人便罢了,还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朕,可真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啊。” 这怨气大抵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前些时日元丰帝他老人家想要新选几个?妃嫔入宫但是却被一群御史上奏的事情。 有些言辞激烈的小御史,几乎就是在?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了,好似当今圣上是什么贪花好色的昏君一般。 这些所谓敢言直谏的御史都不过是些邀名买直的货色而已。 首辅大人也已经是很熟练的为陛下?提供情绪价值了。 只是抱怨着抱怨着,天?子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而叹了一气:“是朕对不住江明见。”神情隐有几分愧意。 这话就不是陈正?德轻易能接的了,君上是不能有错的,错的只能是旁人。 当初的科举舞弊一案,陛下?是被逼得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的。 作为曾经的空头太子,元丰帝根本就没有能培养自己政治班底的机会?,也从未在?先帝那里学过什么帝王心术、御下?之?道。 仅凭一腔赤忱行?事,想着中?兴天?朝,这才一招不慎着了道,不得不弃车保帅。 江逾白?被舍出去,陈正?德很清楚,这是陛下?在?保全于他。 他也知道,陛下?是从没想过要江逾白?死的,只是那道圣旨在?出宫路上,被耽误了时间。这才以致于凌迟都开始了,圣旨才到。 最开始,君臣的一致意见都是,暂时打?发江逾白?去岭南也好,离开这个?政治漩涡冷处理一段时间对谁都好。 可谁能想到才到岭南,江逾白?就…… “陛下?……” 陈正?德提起,也是惋惜居多,如何能不惋惜,世?人见美好的事物消逝都会?感?伤,更何况年纪大了本就多愁善感?的他呢。 要知道陈正?德也是算江逾白?的半个?师者的。 “也罢,不提这些了,都是过去的事。” 元丰帝深吸了口气,压住那些纷乱的心绪,勉力笑了笑:“先生年纪也大了,莫要为这些事再空耗心力,于养生不宜。” “朕特意留先生下?来,是想着先生能为朕举荐沿海一带的将士,谁能担起驱逐海寇的大任。” 从朝中?派遣肯定是不行?的,一是路程遥远,人赶过去,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二则是,朝中?目前也的确无良将可用了,大多得用的中?低武将,早些时候就被派出去镇压流民了。 元丰帝年轻气盛,不打?算冷处理是正?常的。 陈正?德早朝上老神在?在?可不是全在?发呆,他心中?早有成算,此刻纵然心绪尚不平整,依然可以对答如流:“不知陛下?可留意过祁阳城的千户,卢长?云?” “此人虽说于财帛上执着了几分,但用兵稳扎稳打?,对付王之?此等不按常理出牌的贼子,再合适不过。” * 河北,白?石村。 李七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觉得今日的日头格外?大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回家心切的缘故。他已经出门两天?了,这在?基本不离乡,这辈子最远可能也就只去过县城的农人里头可是很少见的。 主要是接连两三年年景不好了,李七也是被逼的没法子,这才不得不拿出家里的存银买些粮食回来下?锅。为着能寻到更便宜些的粮价,李七可是废了许多脚程的。 好在?是自家村子还有几口井出水,不然怕是他们也要跟着逃荒的队伍一起走了。 这一路上他是大道不敢走,小道不敢碰,生怕这一家人未来几个?月活命的粮食被人抢了。 要知道近来流民不少,有的流民胆子小不成问题,可有的流民,却已经有了土匪的气候…… 李七去县城的路上就听说了有一村人被抢了粮食和水,村子里不少人家都不得不卖儿卖女?才能活下?去了。 同他说这事的那人说到此处,便忍不住骂了一句:“贼老天?啊。” 贼老天?。 倒是下?雨啊,只要有了雨,大家的日子都能好过些。 李七心里也是暗骂,随即有庆幸好在?自家人勉强还有活路,等他回了村,把家里物什收拾收拾就上山去避一避先,他可不想叫流民祸害了。 李七心里是如此盘算着的,他远远瞧见自家村子,脚步轻盈起来。可是他越走脚步越慢,越觉出些不对了。 村子里怎么这么安静? 往日里那些婆娘不都是在?村口的大树底下?一边扯些家长?里短一边做些杂活吗? 怎么今天?一个?人都没有? 李七鼻翼翕动,闻到了一些奇怪的臭气,他不由绕开了主道,打?算换一条小道进村。 在?进村之?前,李七停住脚步,四下?看看,把自己的背篓先给藏了起来,小心行?事总归是没有错的。 事实证明,李七的谨慎是正?确的选择,因为村子里的确没人了,入眼全是触目惊心的干涸血迹。 李七脸顿时就白?了,他快步走到一边喊一边往自己家里头跑。 村子里似乎还有人,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桂花!”、“大哥?”、“爹!娘!”、“三弟!”、“狗蛋!” 他是这样喊的,就像以前每一次喊家里人一样。 可是这一次,不是每一次之?一。 第199章 李七的家,已经没有门了,里头什么锅碗瓢盆都乱七八糟的,看得出来是被人洗劫了好几回。 连家里的盐石、无头尸体上的衣服也被扒拉走了。 那是他的大哥、三弟、幼子。 全是赤条条的。 李七期盼着家里还能有个?活人,所以他没放弃,还是在?声音嘶哑的喊着:“爹!娘!桂花?嫂子?!” 直到他走进了自家的里间,也是一片乱七八糟,尤其床榻……爹在?墙边,值得庆幸的是,爹至少有一具全尸。 李七的手指落在?墙上干涸的血迹,仿佛能看到在?他离家的这两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在?里间呆呆站了三刻钟,李七才同手同脚地走出家门,坐在?台阶上,然后就是呆坐着。 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了。 直到有人,一个?瘦骨嶙峋的流民从他眼前走过。 李七猛地回过神,整个?人直接扑上去,把那人压在?地上,举起拳头往下?砸。 那人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饿的奄奄一息的,只能勉强护住自己的头。 李七气红了眼,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拳比一拳砸的更狠,这下?他倒是能说得出话来了:“狗日的!你们活不下?去就去死啊,凭什么抢别人的活路。没有粮食怎么不知道去抢地主家的、县衙家的? “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地里刨食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地里刨食的家里能有什么吗?!” “抢粮就算了,害人性?命的事也做得出来,谁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你们这帮畜生?!” “猪狗不如的东西,带血的粮食好吃吗?” 他语无伦次,什么脏话都往外?冒,声音哑的几乎听不出来他在?喊叫什么。 那人被李七打?得嘴巴一张就是哇哇的吐血,挡着头的手也无力垂了下?来,但他还在?徒劳无功地摇着脑袋。 “不是、不是……” 每一拳李七都很痛,心痛是因为家破人亡,手痛是因为他每一拳打?下?去,打?到的都是这人的骨头。 “不是、不是……” 那人还在?说,但气息已经是越发微弱了。 李七昏昏沉沉地站起身,又给了那人狠狠一脚。 流民终于是说不出话了。 李七哈哈的笑,低头想要看流民痛苦的模样解气。他的确看到了,因为那人眼睛是睁开的,所以他甚至是看到了两个?人痛苦的模样。 “不是我们……” 倒在?地上的流民说不出话,但这个?村子还有旁的流民在?。 怯怯的声音叫回了李七的神,他红着眼睛循声望去,看到的是同样一个?瘦骨嶙峋的干巴人形。 那人见他看来一时也慌了,赶忙加快了语速。 “不是我们做的,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不是我们,是官军,真的不是…”说着说着,他也怕了,剩余缘由也没说,转头拔腿就跑。 李七没有去追,他沉默着摸摸自己拳头上的血,又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人,喊了一声:“喂?” 没有人回答他,李七迟钝地瘫坐回地上,自言自语:“是你倒霉,谁叫你在?我面前晃悠的?” “我也倒霉,出门两天?,家都没了。” “不对,你比我好些,你死了,这世?道死比活好。你要谢谢我打?死你才对。我也要谢谢那些官军不是?”李七在?胡言乱语。 他休息够了,爬起来,又去给家里人收尸,连这具流民的尸体也拖出去安置了。 一个?人挖这么多人的坑不容易,好在?是大家都没有头了,平白?短了一节,坑也能挖小些。 就是挖着挖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七饿得眼冒金星。他也是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背回来的那一筐粮食。 李七脚步虚浮的跑到自己藏筐子的地方。 筐子早就不翼而飞了。 不知道被哪个?流民捡走了饱餐一顿,反正?饱餐一顿的不会?是他…… 李七回到还没挖好的坑边上坐着,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也躺进去算了,躺下?之?后就谢谢自己给自己寻了个?解脱。 他这么想,也是这么干的。 等死的过程极为漫长?,李七看到有鸟一样的东西飞下?来吃他旁边躺着的流民的脸颊肉。 鸟吃的很香,李七的肚子也很合时宜的叫了起来,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发酸的手指。 他和鸟一样,同样吃的很香。 凭什么老子要死? 凭什么老子的家里人也要死? 李七不想死了,他要活着,官军可以砍他兄弟、孩子的脑袋报功,流民可以抢他们一家人活命的粮食,那他也可以。 他们可以那样活着。 那他也可以。 他也可以。 第126章 砸钱 转眼就是?气?温渐凉的日子?了, 再过上十天半个月,就要到冬至大节了。沙湾镇那股繁荣热闹的劲儿却没随着气?温转凉,反而越发热闹。 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如火如荼的景象。 城里已经不?需要一开?始那么多军士以防民众暴动了, 军士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操练, 和百姓们井水不?犯河水。 而镇上那些本就为数不?多的、一开?始有异心的富商, 也被江逾白安排拉上了海外贸易的大船。 大家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就不?必担心背后有人捅刀子?了。 江逾白也默许了他们明面上和王之一系泾渭分明, 明哲保身的举动, 这就更合富商地主们的意了。 有钱赚,还不?用?担风险。 这好事上哪里寻去? 只?可惜这岁月静好是?非法的, 朝廷动作再慢,派来平叛的军队也终究是?要到的。 此刻,也的确是?朝廷拨乱反正的最好时机。 只?是?朝廷不?知道罢了。 江逾白也已经备好了应对之法。 * 卢长云带着五千精兵,已经从祁阳城一路行至了离沙湾镇仅有四五十里路的另一个县城, 秋水镇, 并在秋水正镇盘踞了四五日了。 因为他是?个惜命的人。 用?一种更好听的说法来说, 就是?行事作风十分稳扎稳打的武将类型。 这也是?陈正德选他的原因。 求稳至少不?会出岔子?。 “大人, 前?方探子?打听的情况,对我?们似乎不?太妙。那沙湾镇可半点没有朝廷说的水深火热, 那些百姓跟着王之贼子?一道,都?快成他王之的子?民了。” 部下来报。 卢长云一面听一面细细看着信函中的内容,只?觉得?难怪陛下急不?可待要出兵。 这王之虽无占地为王之名, 却已有占地为王之实, 这都?俘获民心了,再发展下去,怕是?要成大患。 信函中后几行, 还细细写了如今沙湾镇万物竞发的景象。 卢长云看的咂舌。 这些海寇,还真是?有钱。 比他一个正经当官的都?要有钱,还不?用?受上官的鸟气?…… 额…… 卢长云打住了自?己危险的思想,他拨动着纸张一角,心里盘算着等将王之赶下海去,这不?还得?好好清查奸民一番? 以免他一离开?,王之便又能卷土重来。 再一联想到沙湾镇如今的富庶,卢长云心情都?好了几分,就是?可惜还有个督军在,自?己不?仅拿不?了大头,还得?分润出去不?少。 “这些百姓,未必真是?百姓,届时我?们入城了,要交代底下人好好搜查,就怕这些人是?王之留下来的暗桩知道吗?” 部下应是?,又有些担心:“大人,督军那边今日出门之前?又来催了一次,问我?们怎么还不?开?拔,我?暂时推拒了,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啊……” 卢长云有些无语:“他一个阉人懂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若贸然压上去,王之是?吃素的吗?” “人家可是?海上一霸,那号称小白龙的水师将军不?也输了。沙湾镇这儿,到时候打了败仗算谁的?” “还不?是?我?们这些武夫背锅?” “不?用?管他,至少要在等上个几天,等前?面消息更全面了再动手。” 不?过,说是?等消息更全面了再开?拔,卢长云还是?要提前?部署军事计划的。 他正和部下说着呢,一披甲小兵来报:“参将,有一长衫男子?说想见您,有要事相?商。还说他有沙湾镇的重要情报。” “何人?”卢长云蹙眉。 小兵道:“只?说是?姓郭。” 卢长云到底还是?应了:“先把人带去东厢房稍坐,我?等会儿就来。” 小兵退出去。 部下沉吟片刻,提出自?己的猜测:“这人怕就是?从沙湾镇那边来的,说不?定还是?王之的探子?,大人怎么看?” 第200章 “我?早有听闻王之此人不?好走寻常路,你的猜测并非毫无道理。” “就这几日看下来,沙湾镇并不?像我?们设想的那般,反而是?除了守城兵卒之外,难见一个兵卒。” “探子?估计满打满算沙湾镇里王之的人手也才不?过两三千。” “且这人估摸着还是?特意趁那阉人不?在来的。不?然怎么前?几天不?见来找我?。罢,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去会上一会。” 卢长云也是?同意部下的想法的,不?过他也不?急着起身,而是?慢悠悠的整理起了衣服。 这是有意将人晾上一晾。 * 东厢房里,正是?郭冈同黎六两人在等着,一坐一站,一正使,一副使。其实一道来的还有崔德义,只?是?崔德义同他们任务不一样。 “卢参将,真是?久仰大名、久仰大名。”见人进来,郭冈站起身拱手行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卢长云便也是?笑:“二位,什么有关沙湾镇的重要情报,不?妨直言,我?不?喜欢那些个弯弯绕绕的。”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想必卢参将对我此行的目的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了,在下不?才,的确是?王之麾下幕僚之一。”郭冈坦诚道。 卢长云淡定喝茶,没有一丝惊讶。 郭冈继续:”今日前?来,是?有两军交好之意的暂免大动兵戈。不?过主公也知道参将身受朝廷使命不?得?不?为之,郭某前?来,只?是?想立一君子?协定。” 卢长云放下茶杯,有些好笑地看着郭冈,总感觉这位郭兄怕是?走错了地方。 双方是?什么关系?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的关系,在这里谈君子?协定? 郭冈还是?沉着的继续:”至少等过了年不?是?,难得?沙湾镇百姓能过个富足的年。我?们冬日里打战,气?候寒湿,士兵士气?也不?高?,何必互相?刁难。” “若是?死?了人,大过年的,也是?平添晦气?不?是??” “总要为来年积些福。” 卢长云指节轻轻在桌上扣动,没有急于答复。 郭冈含笑,说了这么多话,他也渴了,慢悠悠抿了口茶,这才又不?紧不?慢道:“此次交涉自?然空口无凭的,我?们是?有我?们的诚意在的。” 他话音落下,黎六就很适时的把提来的匣子?打开?了。 这可真是?…… 一打开?,就是?被烛光和反射照映的有些过于惹眼的金色金属。 卢长云很不?争气?的眼睛就没移开?。 他虽说是?个参将,正三品武官,手底下管着的兵也不?少,但武将能捞钱的机会少啊。哪里像那些读书人,随意一处地方便能贪出许多银子?来。 卢长云正常情况下至多就是?喝喝兵血。 他不?禁再次感慨,这海寇果然有钱,这么一匣子?黄金,少说有十两吧,就这么送过来了? 一点不?怕自?己见财起意,把这两个来使斩了,然后昧下黄金,还向上报功。 “二位。” 卢长云正色道:“我?也是?不?愿大军冬日开?拔的,但这事从来不?是?我?说了算的,你们怕是?找错了人。”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将军是?对身边有个督军这事心平气?和的。 但这金子?带都?带来了,那就不?是?他们二人能带走的了。 郭冈闻言,只?是?神秘笑笑,补充说:“大人不?必担心,督军那边自?然也是?有人去寻了的。只?要大人吩咐下去,待会儿若是?有人提箱前?来,不?要阻拦,带进东厢房即可。” 卢长云有点没懂,他是?没见过大钱的,才能被这么容易收买,可那位公公可是?从皇宫那等富贵窝出来的,区区几两黄金就想收买? 心中是?如此想的,卢长云身体却还是?很诚实的吩咐了下去。 这下万事俱备,就只?等崔德义那边的好消息了。 失手? 那是?不?可能的,能让王之倚为心腹之人,什么时候会是?泛泛之辈了? 双方也就闲谈了一盏茶的时间,崔德义如约而至,被人引到了东厢房。他进来之后,就是?一言不?发,把箱子?放在地上,然后层层打开?,直到露出里面那颗卢长云再熟悉不?过的人头为止。 卢长云终于是?神色凝重起来。 “参将大人的五千精兵尽在手上,想来督军的党羽也传不?出去什么消息,这事天知地知,也就我?们四人知晓。” “我?们的诚意尽在此处了,大人随意。”说罢,郭冈便要带人告辞,竟也没一定要卢长云给出个口头承诺或字条什么的。 换言之,这谈判谈的,连个结果都?还没有,对方就把注全都?压上了,然后就走了。 还是?卢长云最终面色古怪的叫住了他们三人:“你们此番行事,到底是?为什么?”他是?真看不?太懂,海寇莫非和那些个夷人混多了,脑子?也不?清醒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不?是?这么个法子?。 至少得?再加一点吧? 郭冈被叫住,转身,也是?很坦诚的叹了一口气?:“参将大人既问了,我?也就直言不?讳了,五千精兵哪里是?我?们一群海寇能敌的?这要是?在海上还好说,陆上……” 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出来。 “尤其现下主公并不?在沙湾镇,城内守卫空虚,若大人此时来攻,我?等岂不?是?性命堪忧。来贿赂大人,不?过是?万般无奈下不?得?不?行之策而已。” 郭冈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古怪了。 卢长云还想再问问些什么,但是?这几人没有再给他机会,留下一颗人头和十两黄金,便扬长而去,背影潇洒。 说实话…… 卢长云很怀疑对方其实是?故意的,前?脚刚给了十两黄金贿赂,后脚就拿督军的人头来给他一个下马威,临走之前?还要再唱一场空城计。 生?性谨慎求稳的卢长云居然一时之间被架住了。 他都?开?始怀疑探子?给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了,沙湾镇内当真守备空虚? 还是?说就是?在等他? 守备空虚这姓郭的还大喇喇的说出来? 这十两黄金,卢长云觉着烫手,可他又不?舍得?丢。 卢长云如何纠结自?不?用?提,和已经顺利完成任务的郭冈三人无关,他们都?是?按着江逾白的计划行事的,尤其是?计划中特别要求的“真诚”二字,郭冈做的尤其到位。 他们就是?怕死?才来贿赂卢长云的,这是?实话。 王之以及大部队不?在沙湾镇,这也是?实话。 “不?是?我?说,咱们这反造得?还真是?奇葩,我?本以为这下要打了呢,可是?观江先生?的意思,是?拖着。哎……我?天天在城里养鸟,人都?要懒怠了。”黎六有些依依不?舍。 “我?也好奇江先生?这玩的什么,不?怕这姓卢的真的趁虚而入?”崔德义也是?附和,只?不?过附和的是?黎六的前?半句。 郭冈倒是?因为之前?和江逾白的共事,对此信誓旦旦。 “三国里头的空城计见过没?” “我?们都?过来给了他个下马威了,他估计还在琢磨我?们到底是?圈套还是?真心呢,趁着这段时间再好好享受一下吧。怕是?真打起来,你二人就没这么闲适的时候了。” 有没有命也拿不?准。 三人又都?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郭冈转移了话题:“我?瞧着来咱们这地界讨生?活、赚外快的百姓越发的多了,怕是?城里城外都?要塞不?下了。” “这事老崔你得?多把把关,别叫什么别有用?心之人混进来了。” 提到这个崔德义就有话说了:“人能不?多么?我?今日去那酒楼茶馆,处处都?有人谈富贵想富贵,茶馆里说书的也在讲平民赚大钱的故事,我?听了也是?要心动的。” 黎六也是?跟着说:“咱们今天进秋水镇的时候不?也是?,好些沙湾镇附近的人买不?到肉,特意到秋水镇来买,这不?明晃晃的?” 他随即感叹:“还是?江先生?狠啊,没四处宣扬主公,可现在方圆千百里地的人,怕是?都?想来主公治下淘金呢。” 这到了冬日里,沙湾镇码头的货物吞吐量还在日日创新高?,对外也还是?供不?应求。 江逾白也早就不?满足于仅仅只?是?依靠沙湾镇的这点生?产能力了,早就在朝廷还没注意到的地方同当地其他县城、府城之商打点了关系。 大家伙一起赚得?盆满钵满的。 这事以及谈论富贵梦的那些人、还有茶馆里的说书人,郭冈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清楚得?很。 第201章 但他没有说,就让这两个粗人以为是?百姓自?发口耳相?传吧。郭冈也是?不?愿意江逾白的影响力在王之麾下众人之中越发过分的。 三人闲聊着,不?觉时间流逝,很快便到了江逾白的居所。 黎六和崔德义各自?离开?忙去了。郭冈则还要进去汇报一声今日所得?。 江逾白的居所是?通铺了地龙,所以一进来,便是?包裹周身的暖意融融。会客的书房不?大,中间并无遮挡,所以郭冈可以一眼直接看到正坐在桌案前?看着什么的青年。 他的头发并不?想平常那般整齐冠起,只?用?了一条发带随意束了起来,所以显得?有几分凌乱。 再衬上江逾白一脸病容,怎么看着都?不?好,叫人都?有点心惊胆战了。 郭冈忍不?住皱了眉:“你风寒还没好?怎么将养了这么久也不?见好?江鸣那小子?没日日敦促你喝药?” 里头坐在案前?看着什么的青年人听见响动,抬起头来,轻咳了两声:“郭兄来了,且坐。药自?然是?喝了的,不?见好兴许是?命而已,无碍。” 江逾白这病是?沙湾镇天气?转凉时,不?慎风邪入体所致——这是?白郎中的原话。 郭冈却觉得?这理由牵强,江逾白从来都?是?穿的比谁都?严实,旁人穿两件的天气?他要穿三件,平日里也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有风邪入体的缘由? 可病了就是?病了。 这断断续续的,一直病到如今也不?见好。 “什么?我?可不?信你信命。” 郭冈没急着过去,而是?先等自?己身上寒气?散尽了才近前?。 江逾白似乎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手搭在了鼻间,偏头笑,发丝垂落几丝,挡住了他的神情。 郭冈只?是?听得?笑声越发肆意起来,到最后他整个人都?后仰到了椅背上:“郭兄这是?什么偏见,不?许我?信命么?” 郭冈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你江逾白横看不?是?一个认命的主儿,竖看也不?是?一个信命的主儿,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么? “不?巧,我?这人是?最最信命的。” 收了笑,江逾白重新端正了坐姿,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衫问道:“不?提这些了,和卢参将谈的如何?” “你心中已有了成算,我?何必多费口舌,一切按计划进行。” “我?可没有什么计划,如今主公不?在,咱们能拖上一会是?一会而已。” 对于江逾白这个说法,郭冈是?十个字里头有八个字不?信的。王之可就是?某人撺掇去东瀛的,现在估计在和天皇重叙父子?情分呢。 如今的东瀛是?幕府时代,武士成为了实际的掌权者,所谓天皇,手无兵权,早就是?一介傀儡了。 江逾白只?是?笑笑,王之去,不?也是?去学?习了吗?方同甫要是?知道王大将军去了东瀛,想必也会很开?心。 “不?过这计策,也就至多缓上十七八天,你要拖到主公回?来,怕是?不?能。”郭冈又道。 江逾白低头继续看手上的书页,对这个简单的问题给了一个同样很直白的解决方案:“那十天之后你再去送十两黄金就是?了。” “江郎,你是?很喜欢做散财童子??” 郭冈有些无语凝噎。卢长云不?可能一直不?打仗,朝廷势必是?要问责的,所以十天之后的黄金就是?个笑话。 知道郭冈在想什么,江逾白继续头也不?抬的答:“作戏难道那位卢参将不?会么?” “那人头呢?” “看在黄金的份上,郭兄,相?信我?,他会自?己解决的。” 第127章 光杆司令 罕见的, 江逾白的预估失误了。 十两黄金在卢长云眼中并没有?朝廷的申斥重要,他仅仅只?是迟滞了7日。 7日后,卢长云带兵从秋水镇出发。 好在只?是几次小?规模的摩擦,崔德义都轻松搞定了。 只?是,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一场正面大战迫在眉睫。整个沙湾镇也人心惶惶起来, 百姓们搞不明白为什么王之和卢长云同为朝廷武将,要互相攻讦。 但他们显然都是站在王之这边的。 这些日子有?去过秋水镇的可都知道卢长云手底下那帮兵卒是如何?在当?地作威作福的。沙湾镇百姓才过上没几天好日子呢, 怎么舍得又回?到从前那样。 如果一个人始终过着苦日子便也罢了, 可尝过了甜头,谁还愿意继续苦下去。 或者说, 凭什么要我苦。 不少百姓都是自发地帮着崔德义、黎六等?人修筑城防工事。 郭冈拿着今日战报到了江逾白府上:“江郎,我瞧着卢长云是要准备在下次攻城时候,一举攻破我们了。” “这段时间的摩擦,多是试探。可我们再怎么遮掩, 对?方也能猜出点虚实了。” “江郎可有?良策?” 江逾白没有?良策, 但是一力破万法, 所?以他笑着示意郭冈过来耳语几句。 郭冈听完, 诧异地抬起头,见江逾白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这……这可是你说的, 要是出什么岔子了…”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有?些…亢奋? “郭兄放手去做就?是,一切有?我担着。”江逾白拿起毛笔,不紧不慢的蘸墨。 * 卢长云的确是准备着一举攻下沙湾镇, 把王之等?人赶下海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曾见过王之露面, 城里的探子也始终没有?见过王之的人。 卢长云都还是动摇了。 那天送黄金的那几个人说的难道是实话不成。他总觉得这破开沙湾镇之后,里头是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跳进去。 对?此?,卢长云已经打定心, 只?破城,所?谓穷寇莫追。反正他的职责是平定沙湾,旁的同他无关。 “告诉底下的兄弟们,今日若是能叫沙湾城破,三日不封刀,我卢某人还请他们吃红烧肉。” 如今沙湾镇的富贵,大家伙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说到三日不封刀,部下把消息宣扬出去之后,整个营地都有?些躁动起来,望着沙湾镇的都是跃跃欲试的眼神。 天还未完全亮,卢长云麾下便有?精兵出动。 听到声响,同样严阵以待的崔德义眉目冷肃,手持双刀走出营帐。他身边负责挥动令旗的旗手立刻动了起来,随即是沙湾镇外,鼓声响起。 点点鼓声振奋人心,好似一场旷日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计划中的偷袭失败,卢长云的部下冲在前面随机应变,也不再压抑自己这边的响动,率先一枪发出,踩着鼓点,准备先来一个开门?红。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较为成熟的热武器体系,只?是在实战中并不适用于所?有?场景。譬如装填慢,准头不够,因为制造上的偷工减料或保存不当?,有?时候还会炸膛伤到自己。 谁知道崔德义等?人的鼓声响起来,居然是开始后撤的。 卢长云的部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得好多声重叠在一起的巨响,紧接着就?是又有?巨响在身侧、身前、身后炸开,哀嚎与惨叫不绝于耳。 卢长云在整个军阵的右后方,他眯着眼睛试图看清楚沙湾镇城墙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应当?是一种炮…… 可是,什么炮能做到如此?地步? 杀伤力如此?之大、炮弹装填也比寻常要快? 他从未见过。 之前几次佯攻的时候,也不曾见过王之这边推出炮来啊。 眼看着城墙上的人动作,好像是又要来第三轮。 自己的五千精兵还没和敌人正面交锋就?已经是损失惨重,卢长云只?能是赶忙鸣金收兵再做打算… 不收兵也不成了,军阵乱了士气?也崩了。 作为稳健型的将领,卢长云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他回?到军帐内就?开始写请增兵疏,五千精兵并非无法把城池攻下来,只?是风险太大,他不愿意承受。 若是五千精兵能一换一,卢长云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可对?方拿的是威力巨大的陌生火炮,很有?可能是对?面一个人都还没伤到,自己这边就?已经死伤惨重了。 郭冈在城楼上看着官军如潮水般退却,面上露出了个笑。 别说,这红夷大炮是真挺好用哈,这是南洋那边送来的西夷人的造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叫自家人也学会,简直是军阵杀器。 “等?会儿我喊一句你们跟着齐声喊一句,知道么?崔参将已经立下大功了,我们也得努力才是。” 周永宁也在守城兵卒行列之中,闻言心中古怪,好似又回?到了王之将军登陆那日,也是这般奇奇怪怪的。 大家齐声应好,然后就?看着郭冈拿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放在嘴边,声音骤然便带上了穿透力。 第202章 “城外的弟兄们,不要来送死了,大家都是中夏人,何?故互相为难?为着朝廷一纸诏令送命,家中妻儿老小?怎么办?” “大家这段时间也看着了,我们沙湾镇的富庶程度不必多说。” “我,郭冈,今日可在此?向诸位承诺,我们沙湾镇的富庶是人人都可享来的,只?要你肯出力气?。” “只?要你放下武器,不抵抗,我们是优待俘虏的。想要回?家的,我们可以给路费,帮你伪造路引和身份凭证。” “想留在沙湾镇发家致富的,我们也是鼓掌欢迎。” “生死一念,全在你们的选择之间。” “我只?坦诚告诉各位,我们城内只?有?五百人,打,是绝对?打不过的,所?以只?能动用火炮。” 卢长云本来还在奋笔疾书,自己的亲信便急急跑进来:“参将,不好了参将!那个叫郭冈的在对?着我们的人喊话,说什么优待俘虏,放下武器给路费回?家什么的。” 卢长云手一抖,险些没把自己刚写满的一页纸给毁了,他有?些恼怒:“一看就?是骗人的把戏,你去同底下人说清楚便是了。我们这多少人?” “真当?王之那帮子人是傻大户不成?” 说到“傻大户”三个字,卢长云忽而又有?点心虚起来,因为他的确是得了十两黄金的…… “撤退。” 这下他不再犹豫。 但是,想走已经走不掉了。 军中不少被炮所?伤的伤兵、残兵,大大降低了行军速度,加上士气?被煽动起来,所?谓五千精兵,面上锐气?已经少了很多。 虽然上官不许讨论?什么优待俘虏、回?家路费之类的事情,但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越禁越烈的。 老祝还在和同僚说着沙湾镇的富庶呢,头上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他伸手去摸,从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里居然扒拉出来了一块银锭子,他瞬间眼睛都发直了。 这什么天上掉银子的好事? 紧接着这好事居然还成真了,越来越多的银锭子不知道从哪里被抛洒出来。 整个队伍瞬间就?混乱了,所?有?人,包括卢长云的亲信,全都在低头捡银子。 卢长云到底是个参将,没有?被一点银子糊了脑子,只?觉心道不好,想要快步退回?:“都别贪那些银子了,不怕死在这上面吗?!快撤!有?埋伏!” 可惜,穷怕了的兵卒们,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肺腑之言,甚至因为抢银子还打了起来。这可是银子! 五两银子都够一家四?口省吃俭用,花用三四?年了。 不少农家,一辈子也攒不到五两银子呢。 卢长云看看目前这处的地形是一个两边有?山的谷地,这种地形在兵法上,可是用来设埋伏的好地方。 卢长云本来该对?这种地形有?警惕的,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城防空虚的沙湾镇,居然敢撤出大半的人手来设埋伏。 这种地形可不好带上火炮。 若是正面硬碰硬的话,卢长云是非常有?自信的…… 黎六笑嘻嘻的从草丛中探出来了个脑袋:“我们都还没好好招待呢,怎么能放客人走啊,是不是?” “黎六,就?你小?子阴。” “大家家伙什都带好了吧?冲!” 这家伙什儿可不是什么火铳刀具之类的,而是,银子。 黎六带人手持手铳,一边喊着:“缴械不杀,优待俘虏,缴械不杀,赏银十两。留得命在,回?家看老爹老娘!”一边分割包围了卢长云一队人马。 这话是说在了众人心坎里的。 再加上这分割包围战术,普通兵卒根本就?看不见自己的上官,没有?命令,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想跑不知从何?处跑,战友伤着又不能跑。 只?要有?一人放下了武器,旁人便会无意识跟从——这是这个时代的军队无法避免的流弊。 因为这些兵卒,并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战,只?是生来就?是军户,活着不过是为了拿那几钱军响。 何?必一定豁出命去? 又没有?督战队在后面拿着大刀砍。 再加上这些底层小?兵可不知道山坡上能不能有?大炮,他们只?知道在刚刚的攻城的时候,不少同僚都死在了大炮之下。 山上风吹草动,只?显得还有?更?多人在山上,预备着冲下来似的。 * 因着诸上种种,卢长云艰难逃出包围圈之后,他身边跟着的人不过两三百去了……这其中全是自己的亲信,没有?一个寻常兵卒。 卢长云回?首一望,莫名觉得诡异。 怎么这仗打完了,自己成光杆司令了? 哪里有?人!这般行径直接砸钱的?!不讲道理!这么有?钱,给我啊!这可是五千多人,砸钱是真舍得。 这会儿他倒是忘记了自己怀里揣着的那十两金子了。 “参将,我们现在怎么办?”亲信狼狈询问。 “先撤回?秋水镇再说,别连我们这些人也折在这里了。”卢长云恨恨咬牙道:“你再抓个沙湾镇人来,我倒要问问那炮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钱开道是无法可解的。 卢长云能做的也就?只?有?打听清楚那不同寻常的火炮了,将这些事情在回?禀朝廷才有?可能让自己罪责轻些。 这十两金子估计也要全拿出去打点人情。 万幸的是,这沙湾镇的人还算好抓,敲磨去周边村落随便蒙一个汉子回?来就?成。 那汉子被人蒙着面带到秋水阵时,整个人都还有?些懵,一扯开头套,他就?非常丝滑的跪在了地上,连连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家财不多,仅能过活而已,好汉饶命啊!” “说!那大炮是什么?”卢长云不耐烦听这些,直接打断了。 “大人我不清楚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普通平民百姓而已,也没上城墙去参与城防。”那黑瘦汉子一愣,流畅地切换了自己的称呼。 “您二位都是朝廷武将,何?故互相刁难。” 卢长云听着不对?,皱了眉:“什么叫,您二位都是朝廷武将,你什么意思?” “就?是王将军手中同样也有?朝廷令牌,难道您二位不都是朝廷的武将吗?” “什么令牌,长这样的吗?” 卢长云蹙眉,从腰间解下自己的令牌,展示给这小?民看。这是他自己的军令牌。 这黑瘦汉子接过来仔细瞧了瞧,而后才有?些不太确定:“官印是一样的,就?是王将军的更?精致些——不过要我看咱们武人,就?要粗犷才好看呢。” 卢长云没搭理这汉子说的乱七八糟的是什么:“你确定是一样的官印?”他本还以为是王之野心勃勃,已经开始铸造私印,有?称王称霸之心云云。 若是朝廷官印…… 这…莫非其中还有?什么牵扯不成? 第128章 新岁 左项明回沙湾镇的时候都惊呆了。 他在内陆交游, 听?闻朝廷出兵沙湾镇,心里放不下?,这才急匆匆的赶回来,谁知道他还没回来, 这就全歼了?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咱们这银钱开道, 谁能不败下?阵来?五千人又如?何?一万人不还是如?此,光看我们钱够不够罢了。”黎六笑?嘻嘻的。 “让我瞧瞧左先生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年关?将?至, 你总不能空手吧。” “算起来我年岁可要比先生你小上一辈,这不得拿个压岁钱, 意?思意?思?”黎六是一点儿不觉着自己当?人家晚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左项明还真是空手回来的,他出行时带的那些银粮早就花光了。 他只能是挠着头笑?道下?次一定,随即便道:“这五千精兵,虽说身上负伤, 曾是官军, 但只要调教好了, 未尝不可以一用。” 这就大大减免了镇里人手不足的问?题, 这还哪里需要什么招兵买马呀,朝廷自会送兵马过来。 “左先生回来想必是带了重?要消息, 江先生已经等候良久了,跟我来吧。”黎六在前?头带路,一边走一边就把近期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左项明。 “这么多银子, 能买多少美酒啊……” 左项明不由感叹, 这但凡换个正常人过来,第一反应都该是“败家玩意?儿”了。 “文博兄回来了,路上辛苦。” 今日除夕, 沙湾镇的核心高层都在江逾白的府邸聚着守岁呢,府邸照旧暖意?融融,室外的寒湿气一点侵袭不进来。 左项明一进来便见着了不少熟面?孔,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寒暄,手头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直接就先去了书房转交信件。 江逾白果然在这。 左项明带回来的便是有关?内陆多地目前?的情况了,多亏得他交友广泛,让江逾白省去了不少麻烦。 第203章 “新?年好,文博兄辛苦了,外厅大家都在包饺子,你也去一道乐呵乐呵吧,等我看完这些我就来。”江逾白含笑?道。 左项明见状,也没有多留,和上官汇报什么的文书工作,一向不是他喜欢干的。 江逾白分了几封信,拿给同样在书房写大字的江鸣,两人一道看了起来。 据信中描述内陆多地民情均被?平定,如?今天下?虽有大灾小灾不断,但依然是海晏河清。 江逾白放下?心来,朝廷的平乱素来是治标不治本的。就好像天下?是一张平铺着的白纸,偶有动乱便是白纸上起了几道褶皱,朝廷的平乱便是将?褶皱重?新?压平。 可就算纸张被?压平了,褶皱也依然存在。 只等到?物极必反,便是旧朝覆灭,新?朝崛起的时候了。 江鸣虽说能看懂信纸中的内容,却不懂为什么兄长要这些信息,他们现在还不过只是在沿海一个小镇勉强落下?脚跟而已。 不懂就要问?。 这是江鸣良好的学习习惯。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兄长,这是在布局还是做什么?我瞧着不似对弈之举,想不明白。” “要多想。” 江鸣:……“我。” “上了棋局便要分出输赢来,可谁说下?棋一定要亲自上阵了?观棋不语,真君子也。这些先收好,日后?还有大用。” 江逾白合起信笺,起身也准备离开书房了,案牍劳形,也该劳逸结合一下?。 免得自己英年早逝,事业未尽。 江鸣只能是暂且按下?心中疑问?,帮着收起了这些信笺。 郭冈恰好在这时进来,笑?着喊道:“江郎,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他身侧还跟了陌生女人,身姿窈窕,五官出挑,有一种成?熟的韵味美。 “奴家鸳娘见过大人。”女人见了江逾白,便袅袅婷婷的下?拜。 江逾白向外走的步伐顿住,这下?是轮到?他有些茫然。 “郭兄,这是何意??” “南洋那边的船队刚好到?了,说是有给你的新?年礼物。”郭冈忍笑?:“嗯,对,还有从东瀛那里来的商船。江郎的人缘是真不错。” 江逾白:…… 那他大概知道了,郭冈手中仿唐旧制的服饰,就是王之从东瀛那边千里迢迢送来的新?年贺礼。 而这个女人,这位…绝对是方同甫没跑了。 江鸣也在忍笑?。 “行了,东西就先放下?吧,主公之恩我铭记于?心,至于?方兄者。” 江逾白顿了顿,回头看向江鸣,似乎在用目光测量自家幼弟年岁几何,然后?才到?:“鸳娘,你日后?便跟着舍弟,照顾他的起居衣食。” 众人:? 就连郭冈都忍不住开口:“江郎这是不是,早了些?”这事儿早了,有点亏身子啊。 江逾白对此,笑眯眯的:“人情世故,人情世故,自然要自幼培养,不说这些了,郭兄此来倒是提醒我了,身为兄长,新?的一岁,对鸣儿,也是该有些表示的。” 江鸣还想说点什么。 兄长已有先见之明的提点道:“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想来你也能从鸳娘那儿学到?些什么。” 江鸣沉默以对。 “你的压岁钱,我已准备好了。” 江逾白说着从案几下?的抽屉拿出一沓红纸来:“如?今镇上缺人手,我瞧着你日日赋闲,也不是个事儿,新?的一岁便去多做些实事吧。” “纸上谈兵可要不得。” 江鸣乖巧接过来,对日日赋闲一说,颇有微词。他到?底哪里日日赋闲了?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是学文就是习武。 不管是崔师父,还是兄长都没让他好过过。 崔师父严苛,兄长则是不走寻常路。他的经学从来就不是学什么圣人言语,而是兄长想到?什么便教导什么,天马行空,毫无联系可言。 “好此番事了,我们也该去外厅了,再不去可赶不上包饺子。”江逾白还是笑?盈盈的模样,似乎心情很好。 核心高层的小型宴会自然是要比镇子上那些大锅饭要精致的多,大锅饭都是素饺子,没那么多肉,支撑得起这么多人的嘴。 大家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不讲究那个什么君子远庖厨。 江逾白卷了袖子,便也十?分接地气的跟着一起来包饺子了。 他手法很不错,比起其他,那些歪七扭八的歪瓜裂枣来,江逾白包的饺子,至少是有个饺子模样的。 最后?还是在场唯一真正下?过厨的人,鸳娘,看不下?去了:“几位大人不若还是歇手吧,这活计还是交由我来。” 这一桌子的生饺子,怕是下?了锅都要散成?肉汤了。 郭冈、崔德义几人却不觉得如?何,都是图一乐罢了,饺子不过就是吃个馅儿和调味罢了,要那么好看干什么,没有饺子型就没有饺子型嘛。 就是这个想法,在他们吃到?热气腾腾刚出炉的水饺时,有些许的幻灭。 其他的饺子的确都散型了,可还是有那么几个是□□着的。因为这几个饺子还有着饺子的形状,所以大家伙都是先吃这几个饺子。 可咬下?第一口来就觉得不对劲了。 辛辣。 “是姜?” “呸呸呸呸呸!” “不是,谁把生姜碎末当?肉放啊?!” 江逾白挑眉,默默品着自己杯中的清茶。 第129章 观棋不语 元丰三年, 北地?旱情依然在持续,由春转冬,只勉强有点?小雨飘着,难解旱情。 可南方, 尤其江南一带, 春雨却像是不要钱一样, 一点?没有“贵如?油”的讲究。最开始江南百姓、地?主?还庆幸,今年年景好, 会有个好收成?。 但这?庆幸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很快就?转变为?了惊恐。 因为?春耕后,雨依然淅淅沥沥的, 没个停歇。从三月到五月中旬,天空就?好像漏了个窟窿一般。 这?就?是洪涝的伊始了。 最初朝廷的注意力是在北地?的,对于常有洪涝灾害的南方,只按照寻常方式去处理。 可谁知大水的滔天之势难以?遏制, 愈演愈烈, 终于是冲破了堤坝。章江南下?小蓬瀛, 洪水频连数十城。天官莫谩谭灾异, 海若井蛙俱眼明。【1】 成?千上万的百姓数十年的家财毁于一旦,就?连今年才忙完的春耕也成?了一场空。 不少人家求个四角俱全都?难, 只能随朝廷调遣,寻高地?暂时避难。 更好的安置是没有的,因为?洪水灾情还在扩大、大家只能是一碗稀粥潦草吊着性命, 不至于饿死。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 却是田间地?主?、县里乡绅,一样是遭了灾。 寻常百姓只能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在城墙外草棚子里熬日子,这?些人却可以?坐着马车, 滴水不沾,摇摇晃晃进城去。 城外拥挤,马车是需要一条道才能前行的。 流民们几乎要瘦的皮包骨头,躲避不及时被踏伤撞伤者多之。 敢讨个说法的却无?一人。 大家伙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对他们十分吝啬的城门,对坐马车者大方敞开。 民怨积压着积压着……便喷薄而出?,成?了民变。 陈知府其实是个好人。 朝廷发下?来的赈灾银子、粮食都?是缺斤少两的,他还往里贴自己的家财,这?才能勉强维持着城门口一日开张一次的粥铺。 可是流民们不知道,凭着一腔怒血枭了他的首级,同那些能坐马车的人的脑袋放在一块,然后拿着从官兵那里抢来的刀剑盔甲,就?开始哄抢未曾受灾的府城、村镇。 要活着! 丧良心是没法子的事情。 仓禀实而知礼节,没有仓禀实,人只能回到动物里去。 郭冈来的时机恰好,他下?了船便知道了因为?江南民变,先?前抠搜赈灾的朝廷要花更大的力气镇压民变——有钱就?是能使鬼推磨的,甚至郭冈也并非要鬼推磨,只求一个消息灵通而已——这?一切和江逾白所预想的略有出?入。 不过主?线是不曾改变的,都?是活不下?去要只能叼着自己的命来搏杀出?一条活路的百姓。 才从北地?的干燥中抽身,转而就?投到了江南这?干衣服都?似乎能拧出?水的环境了,郭冈多少有点?不适应,只觉得自己的老寒腿都?要犯了。 机会稍纵即逝。 郭冈没有时间休息,下?船后刚落脚,便就?着人换了衣服,一番乔装打扮、投银问路,才顺利见到了此次民变的几个挑头者。 这?个群体还没有出?现什么体系、目标,就?是个临时的父老乡亲们组织起来的抢劫团伙。 历史上这?样的团伙大多昙花一现。 王之和江逾白并不希望这?些抢劫团伙昙花一现,所以?才有了郭冈等人千里迢迢朝江南这?边的梦想支援。 第204章 嗯,不仅给予实物经济支持,还有理论指导、思想文化等等抽象的专业支持。 至于为?什么又是郭冈? 实在是王之麾下?多武少文,得用的武将数十个,可用的文官却只有屈指可数的三个。 其中,左项明不适合做这?事;江逾白那残躯出?远门,怕是半路上就?埋了。 能信得过且能担此重任的,只有郭冈。 郭冈也乐得做些不会被王之太过忌惮的实事。 他进到知府大人的府邸正殿来,是面不改色的,角落里堆着的朝廷命官们的头颅,他也只当是没看到。 “铁牛叔说有人找我们,就?是你?” 大山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长衫,莫非是来毛遂自荐的?大山也是过听说书人的话本的,有的读书人怀才不遇,便会另寻明主?。 “正是在下?,我来此,是为?着同几位好汉结交一二。”郭冈抬脸便是笑颜,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话引得好汉们高兴。 被小民认可称做英雄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被读书人认可为?好汉可是头一遭。 “我是大山,这?几位是铁牛、小冬…”大山介绍了起来。 郭冈也自我介绍:“鄙人姓郭。” “几位为?着活不下去的百姓出头,实乃豪杰也。可几位想过没有,这?条活路只是看着活,实际上与朝廷作对,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路一条。” 厅内众人表情冷了下来,有人甚至要拔刀出?鞘,好在是被大山拦了。 “你这?朝廷的走狗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饿死的不是你家幺儿?老母,你会疼?” “我郭某人也不过血肉之躯而已,怎么会不疼?所以?我想,几位一定是想过同朝廷逆着来的下?场的,正是因为?如?此,几位才是真豪杰也。” 郭冈顿了顿,在一起一伏的情绪调动之后又道:“诸位可听说过海外寇首王之,我实乃王将军的幕僚。” “王之将军听闻江南水患就?一直放心不下?,命人筹备了许多衣食药物,只可惜将军同朝廷交恶,送不进来。” 谈到实在的东西,汉子们的身子都?不由得更直了些。就?连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都?听的顺耳了。 ”我今日前来,就?是听将军令。” “将军听闻几位好汉为?父老乡亲们揭竿起义,当即拍案叫绝,更是将几位引为?知己。当即便让我带上那些衣食药物,前来支援。” “是吗?在何处?可别久等了,叫朝廷发现了就?不好了。” 没有政治功底的大山等人,一贯都?是直来直去。你说要给我粮食,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拿。 大山等人本不过是想着过一天算一天,现如?今有人拿出?章程来了,他们难免侧目。 郭冈笑而不语,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不知几位可曾听过大汉末年的黄巾军?” 这?对目不识丁的汉子们来说,是一个陌生的故事,郭冈也不是来搞什么历史故事科普的。他说出?来,只不过是高深莫测的装逼而已,就?是要让人不明觉厉。 郭冈早在劫狱左项明那一事中,便对这?些底层的农人有了一定了解。 他们其实会无?意识去相信比他们更有见识的人的话的,因为?他们就?是这?样听着家里大人的话、族中长辈的话,平安活到如?今的。 不管心里承认与否,这?是事实。 郭冈现在要做的,就?是煽动这?些起义军的首领,相信他所言,至少为?之动摇。 也正是因为?如?此,郭冈才来的急切,没有更多的实地?勘察,因为?要是有其他的投机取巧者在前,他想要煽动就?更为?困难了。 “苍天已死,民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从前岁开始,天朝各地?灾害频发,几位可能不清楚,但是朝廷卷宗里关于这?些天灾人祸的记录是再清晰不过的。” 郭冈一一去说北地?受灾之严重、被反复镇压的民变,每说一个地?名人名数字,语气中都?是带着血的。 听得人心肝胆颤,不禁惶惶天下?都?糟糕成?这?样了,朝廷居然还没垮下?来。 郭冈又回到江南地?界来:“诸位。” 他语气沉痛:“世人皆知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朝廷可有何措施?依将军之见,本朝气数已尽,又到了天下?大势合久必分之局面了,也合该是群雄登台之时。” 众人被他说得不明觉厉,便只是安静听着。 郭冈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做派,而是同他们一样,一撩袍子坐在了地?上:“朝廷视我等为?牛马,百官谓之牧羊人,可他们这?些牧羊人,哪一个不是趴在我们身上吸血?” “我们终日劳作种出?的良米,从不入我们自己的口,都?是去了哪里?缴满一斗粮税还要被踢出?一脚来,称作火耗。” “那些个苛捐杂税为?什么从来都?是刁难我们而非地?主?乡绅?” “他们吸血,难道不知道牛马也是会反抗的吗?就?是因为?知道我们会反抗,故而言‘何必赈灾?’” “暴民皆死完了,自然就?是顺民了。” “如?今江南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朝廷自然是‘何须考虑寻常百姓’。” 这?些话都?是郭冈完全站在农民的立场上说的,他只是说的更深入了一点?,让这?些汉子不再只是恨具体的哪个地?主?、官员,而是更大的东西。 若朝廷真心为?百姓做事,那若君王真的心怀天下?,那为?什么会纵容这?些恶人发展壮大? 郭冈的话是去掉了一定的’政治必要性‘的,他看似说的都?是事实,实际上只是从农户的视角看到的事实而已,这?便就?足够了。 “我们做顺民这?般久了,在洪涝下?艰难求活,朝廷可有正眼瞧过我等,至多不过是一碗稀粥吊着命?” “反倒是被逼着彻底没活路了不再做顺民了,他们开始紧张起来,正视我等。” 郭冈都?说笑了:“几位可知朝廷赈灾,和镇压我等所用的银两相差几何?”他说出?两个数来,旁人便也跟着哄笑,从没觉得自己这?条贱命这?么值钱过。 只是笑的发苦。 “都?说什么士农工商,可在朝廷眼中,农户不过牛马、匠户不过工具、商户不过贱民,只有士才被视作人。” “可我们也是人,我们也要能好好活着。” 说到情至深处,郭冈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声音沙哑道:“实不相瞒,我之主?公,即同主?公一样在海上讨生活之人,哪个不是在陆上活不下?去了不得不背井离乡?” “人离乡贱,谁愿意这?样漂泊着过一辈子?” “去岁朝廷招安我之主?公,许以?高官厚禄,可实际上如?何?若不是主?公机敏,险些竟要被朝廷诱杀。” 我们是一样的。 我们都?是逆民罪人,只是无?奈之举而已。 既然朝廷要我的命,那我便革了朝廷的命。 郭冈坦言王之对朝廷是有恨的,然后又说了在海外足有两万五千余华人被屠杀,朝廷却全然不管的事。 他口才本就?极好,一番促膝长谈,不少人都?是情绪越来越激动的,只觉得今日遇见了知己,从没有人这?么了解过自己。 “将军同我说,民天当立,我们自己要做自己的主?,那便要自己去打出?一片天地?,哪怕是只有一处能让大家伙七亩水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地?方也是值当的。” 后面这?句话的确就?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中夏农民做梦也不敢想的美梦了。 “凭什么苦的只有我们农工商?” 是啊,凭什么。众人都?陷入了热血和迷茫之中。做自己的主?,要如?何做?又怎么打出?一片天地?去? 郭冈卖了个关子,暂时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想法了,直接起身便要走:“今日是郭某一时情急,见城里城外百姓民生多艰,失言几句。” “几位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这?些不过是我同将军私底下?的胡言乱语而已。” 大山想要喊住郭冈,可他浅薄的见识也隐约意识到了些不对头的地?方,心中很乱,所以?也只剩下?一个沉默的起身相送。 “大山兄弟,那些衣食药物,你若紧缺,可在十日后,于水东头见。” 郭冈也不急于这?一时,太急功近利反而显得目的性太强,要让人起疑心的。 * 一家搞定,这?十日里,郭冈还要跑不少地?方。 江南这?一块地?界可不小,加上一贯“富庶”人口也比之一般的地?界要稠密。一旦有什么天灾人祸的,人口基数都?是动辄成?千上万的。 “下?一家是在哪里?”郭冈问。 江鸣条理清晰的答:“桥西村,咱们从这?到小壶河边,是半个时辰的脚程,再上了船之后能稍作歇息,约莫天黑前能赶到。” 第205章 “不过桥西村一片民风彪悍,怕是比第?一家要难上许多。” 郭冈一笑,对于江鸣小小年纪便能周全行事很满意:“此番出?行,说着简单,却是丢了命都?是可能的。” “你兄长还真是狠心,就?叫我带着你来了,一点?没有个爱护幼弟的样子。”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能同郭先?生学人情世故,这?叫朝问道,夕死可矣。再者,郭先?生宏图未展,必然是惜命的,我又何须担忧自己的小命?”江鸣回答的理所当然。 郭冈腹诽,难怪这?小子这?么讨王之喜欢,马屁真是一套一套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话能是这?么说的吗?” 江鸣却是一副认真的倔强神?情。 郭冈心中难免有几分熨帖。 其实江鸣说的也有一部分实话,他见过兄长是如?何煽动王之造反的,那是动之以?利。 双方一拍即合,后续南洋之行中,江逾白的操作同样如?此。 郭冈却是给了他一个新的视角,那就?是晓之以?情,语言的艺术。他始终把为?民起义的高帽架在这?些农村汉子们的身上,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什么好人一样。 江鸣入城的时候可是看到了不少非义之举的。 郭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是不易。 他还从一开始的一个高高在上的读书人的形象,而后变成?“我们”中的一员,为?了加强“我们”之间的共同感?,郭冈拿出?了一个可以?同仇敌忾的敌人。 一条边界,就?这?样诞生了。 江鸣因为?是局外人,所以?看的更加清晰。 清晰的是什么,尽管厅中农民人多势众,还有武器在手,但他们压根就?没有把握住这?场谈话的主?动权。 这?些农人的喜怒全都?在被郭冈轻而易举的调动着——这?是一种可怕的、无?形的语言武器。 说实话,哪怕江鸣是局外人,都?有那么几个瞬间差点?被郭冈带着一起跑了。 “你在想什么?”郭冈问。 江鸣回神?,指向了路外:“我在看那些人。” “都?是女子,江南女子善女红,我们的织造司刚巧差人手,运货的船到江南来刚好空了,不如?带些她们回去,想必能解兄长的燃眉之急。” 郭冈这?才注意到这?些麻木的女人,她们先?前都?是人间炼狱背景板中的一员,他自然是无?暇留意的。 江鸣这?么一提,此事的确有可操作的空间,想着江逾白让这?小子跟着自己出?来就?是锻炼来的。 郭冈索性大手一挥:“你是个会怜香惜玉的,既如?此,此事你就?去办吧,只是别捅了娄子。” “我可不会和你兄长有任何隐瞒。” “谢郭先?生。”江鸣扬起了个诚恳的笑容。 ----------------------- 作者有话说:【1】“章江南下小蓬瀛,洪水频连数十城。天官莫谩谭灾异,海若井蛙俱眼明。”出自符锡《大水遣闷绝句四首·其三》 第130章 争权者 鸳娘同样随郭冈、江鸣去?了一道南洋, 名义上是作侍女,只不?过她?比二人回来的要早,还带回来三船满仓的女工。 好容易抵达了繁华的沙湾码头,鸳娘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船, 实在是坐船这几?日煎熬得很, 终日脚下摇晃就罢了, 这日头也毒辣的很。 她?一下船便见着了刚好也在码头的江逾白。 暑热的天气,他?还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长衫, 在一群短打汉子里格外突出。 鸳娘安排手底下的人招呼女工先去?织造司的住所修整, 这才腾出空来,前去?问安:“请大人安, 怎么这顶着大日头出来,可别招了暑气。” 江逾白这才回神,看见鸳娘,他?刚想说话, 便以手掩唇, 偏过头去?轻咳了两声?。 “无碍, 白郎中也说我趁着天气好多?出来走动走动是好事。这些……” 他?视线放远, 看到了那些身形枯瘦、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女子:“是江鸣要回来的吧。那我就不?插手她?们的去?处了。” “江南那边情况如何?” 关?于这个问题,鸳娘的回答是很有限的:“水患之?下, 安有完卵?我并未同郭大人同行,只见了几?处而已,到处都是乱的。” 鸳娘算了算日子, 面上担忧起来:“朝廷有出兵镇压的打算, 这会儿估计是更乱了。好在小?公子和郭先生有仔细乔装打扮,作顺民,想来官军、逆民都是不?至于为难的。” 鸳娘说的情真意?切。 江逾白低眉看了她?一眼, 知她?深意?,莫名笑道:“你也可以。” 鸳娘同样笑声?应是,又说些什么还是托江大人的福气一类的话来。 两人对此心照不?宣。 鸳娘还有不?少琐事要处理,同江逾白汇报完了情况,她?便离开了熙熙攘攘的码头。 江逾白则还是在亭内,悠哉品茶。 从去?岁登陆到今岁,江逾白已经是沙湾镇驻留了一年有余了。 如今的沙湾镇大不?同从前,整个镇子接连扩大了三倍有余,好在是这个时?代村镇之?间?相隔甚远,沙湾镇有足够的空间?伸展,再大上两倍都是绰绰有余的。 朝廷的冷处理,给了沙湾镇发展的时?间?。 沙湾镇的人口?在这一年里也是蓬勃发展着,倒不?是说大量的劳动力转入手工业每天累死累活的干完活之?后还能有闲心回去?生孩子。 而是指的沙湾镇外对沙湾镇的人口?输入曲线越来越高,现在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沙湾镇就是个福窝窝? 外头不?知道多?少村子,都“十室九空”了。 这种温水煮青蛙似的杀人于无形,几?乎让秋水镇等周边镇的县令成了个光杆司令。 这所谓众口?一词的福窝窝……其实江逾白对于这些劳动力的压榨也就比地主乡绅的吃相稍微好看那么一点而已。 每日出工五个时?辰,一月只休沐一日。包些没有油水的饭菜,给他?们一两银子,便能叫大量的青壮劳动力趋之?若鹜了。 一两银子,多?少农家?终日省吃俭用也积攒不?到这么多?,如今一月就能得一两,而且活计远比在地里刨食轻松。 吃惯了苦头的人,吃一点甜头也觉得十分美味了。 他?们无疑是觉得自己幸福的。 他?们是不?知道自己一月的产出,拉出去?能够在海外拉回一船一船的白银。江鸣怕是整个沙湾镇里,唯二不?那么觉得这些人幸福的人了。 另一个是江逾白,他?自然是清楚自己的行径有多?么不?做人的。 只是他?不?在乎而已。 镇里镇外的工人还尽皆觉得江逾白是个顶顶的活菩萨呢,因为他?掌控沙湾镇之?后,颁布的第一条政令便是私有财产不?容侵犯。 什么是私有财产? 寻常百姓大多?是头一次知道这个概念的,从前他?们只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还是一回家?里男丁死了,只剩下孤女寡母被人要吃绝户,那家?的女儿受不?了,去?了县衙敲鼓。 县令大人被免职之?后,县衙就成了左项明?的处理公务的场所了。 那日刚巧左项明?出去?走访,只有一个和这家?女儿年岁相仿的江鸣在。 面对着人多?势众的族老,江鸣什么世面没见过,怡然不?惧,条理清晰的喊出了:“私有财产不?容侵犯”八个大字。 “这是沙湾镇的规矩,不?是在你们乡下族里。既然是在沙湾镇管辖范围之?内,就得按规矩办事。” “不?愿也可,将军是不?喜杀生的,你们自请离去?便是了。” 族老哪里能舍得如今的好日子,只能是让步。 这回事了,越传越开。 百姓们都信了原来真有“私有财产不?容侵犯”,这对于前不?久还要想法设法避免盘剥、敲诈、勒索的沙湾镇百姓来说,可不就是一件顶顶的好事? 那种对于江逾白的崇敬就越发神话了起来。 不?过,江逾白还是稍次之?的。 领导这一切的王大将军,才是活菩萨头名。 只可惜王大将军事忙,鲜少出现在人前。大家?只能是口?耳相传当日入城时?,大将军一刀诛奸锄恶的故事。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活菩萨如今正在东瀛预备效仿三国曹丞相之?举,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江逾白今日到码头来,就是等着从东瀛那边寄来的信笺。 随着信笺一块儿到的——江逾白已经能够很熟练的忽略掉一箱子衣服了——他?回到了书房,这才拆开信笺的封口?,开始浏览。 前头几?页信纸都可以草草翻去?,忽略不?计,因为全是王之?长篇大论的关?切之?语,属于是固定的废话环节了。 第206章 王之?在东瀛的进?展不?错。 毕竟是在东亚海上怪物房拼杀出来的经验,天朝水师打过、夷人船队同样不?怵。这帮人才放到东瀛岛上,属实是有些屈才。 再者,和王之?专门豢养的的脱产军士不?同,不?要指望幕府将军们能对自己手底下的兵卒多?有良心。 再有良心,东瀛军队的后勤能力和财力就放在这里,兵卒至多?也就是能混个肚饱。 精米油水,那是不?用奢望的。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中夏人,对东瀛人本身就是存在一定的体格优势的。诸多?长处对短处,王之?在东瀛的势如破竹,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有着沙湾镇的成功经验, 王之?入东瀛之?后,帮着东瀛百姓主持公道,杀了几?个大奸大恶之?辈,又给大家?伙儿共同瓜分了原先大人物们的家?财,属于是同一个案底。 这种种下来,哪怕是语言不?通,王之?也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了“大人”一类的人。 江逾白一目十行地看完,又往后翻了一页。 战役后续推进?,也基本上也是平推躺赢居多?。 东瀛的将军们陆战战术还处在一个在王之?看来很古早的阶段,凭他?的指挥能力,来这里就是来降维打击的。 就是东瀛人脑子一根筋,死轴死轴的有点烦。 王之?在最初的无措之?后,也很快打开了局面。都说语言不?通,但有一种东西是一通百通的。 沙湾镇这边江逾白可以撒钱捉兵,东瀛这边王之?自也可以,还能更大方。 大小?推进?战役中,也就只有在对着石见银山那一块,格外艰难些,但也是顺利吃下来了。 只是可惜,东瀛天皇暂且还没寻到踪迹,不?然真就能得一段父子佳话了——虽说王之?不?清楚为什么江逾白会调侃他?与东瀛天皇为父子。 但这个调侃他?喜欢,便也跟着这么勇了。 东瀛银山计划顺利进?展的同时?,自然也是存在诸多?问题的。江逾白翻到末尾,这些问题也被王之?一一写了出来。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人手不?足,这里的人手不?是指王之?手底下人才济济的武将们,而是能治世的文官,这个江逾白也没法子凭空造人出来。 人才的吸纳培养都需要时?间?,更何况如今在天朝境内,读书人提到王之?多?是鄙夷、不?齿的态度。 其次便是,王之?日前所占领的一角远远不?够养他?那十几?万大军的。 那些幕府将军们也聪明?,内斗虽还有,但已经统一了对王之?的政策,那就是物资封锁。 这招向来是对于孤立的狭小?地界而言往无不?利的。 可惜沙湾镇、南洋两地,都能给王之?那边源源不?断的输血。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王之?主力不?可能一直耗在东瀛,只要王之?一退,这些人势必要卷土重来的。 江逾白凝眉片刻,继续看了下去?,他?本以为后文还会有些棘手的问题。 嗯,没有了。 如果是东瀛预备向宗主国求援也算是麻烦的话。 宗主国自己现在都自顾不?暇了。非王之?主力的沙湾镇,他?们可是平定了小?半年了也未见成效的。 研墨,蘸墨,铺开信纸。 江逾白又拿出参考——王之?那被他?略过的前几?页废话——用于一一对仗这给予合适的回复,多?年科举路锻炼出来的文采,现在也就能在这事上头派上点用场了。 等君臣相得的客套话写完了,江逾白也累了,他?有些无奈的暂且搁下笔揉了揉手腕、手指,然后又打量了一番,不?知道为什么这疼痛感这么熟悉…… 写毛笔字也会腱鞘炎么? 等手不?那么难受了,他?这才进?入到正题里头。 抛开表象看本质,抓住主要矛盾。 信中王之?所说的两个重点问题,实际上都是表象,真正的本质是在于四个字,群众基础。 无论是物资封锁还是人手不?足,都是因为群众基础不?到位。 本地除了那些个为非作歹的恶官之?外,应当还有不?少是在百姓眼中乃德高望重之?辈的。 这些人便可作主公麾下的第一批东瀛官员,他?们要名就给他?们名,他?们要权就给他?们权。 以东瀛治东瀛,便不?必大费周章安排我们的人手千里迢迢的跑去?东瀛了。 就是这样的安排易有架空之?祸,更何况还是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江逾白只作这个是权宜之?计,还要打上补丁才可行。 主公。 数百年的朝贡体系,已然让普通东瀛人视天朝为上国,毕竟他?们的文化开智就是从遣唐使开始。 不?管那些幕府将军们对天朝上国有多?少野心,普通东瀛人只知道天朝富庶强盛,所以也仅有向往。 更多?时?候,他?们只是忙于活着。 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像在沙湾镇时?一样,强大、让这些百姓潜意?识里就觉得你是不?可战胜的,他?们自然会臣服于您。 只是切记这样的强大不?可被击溃。 江逾白没有细说为什么,因为同现在的人解释何为民族性太麻烦了。 东瀛民族的扭曲性格是长期形成的,幕府将军们为了统治,是长期贯彻着不?让人吃饱、不?让人饿死的执政理念的。 在这种矛盾的社会生活和上层人重重的非人操作中,让东瀛人养成了畏惧上层,但又喜欢搞下克上;追求忠义,却?又能轻而易举的选择卖主求荣。 而贯穿这种矛盾性格的,是慕强。 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理解范畴的慕强。 有着先进?文化和强大的武力值打底、王之?比幕府将军们要当人这几?点在,再加上天朝上国的光环加持,不?愁精中分子的生产流水线运转不?起来。 不?过王之?的具体名分,还是需要东瀛天皇的首肯。 正所谓师出有名,在东亚,名分和法理都是同样重要的。只是这件事情,远在千里之?外的江逾白是帮不?了什么忙的。 他?不?喜欢搞什么远程微操。 至于东瀛幕府将军的默契…… 为了避免东瀛内部?在强大的外力干预下自发粘合成一片,江逾白给出的建议是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敌人的敌人,那就是短暂的朋友嘛。 与王之?对峙在第一线的将军们无法拉拢,那不?是还有东瀛内陆的朋友可以发展? 现在可是东瀛内部?的战国时?期,各地势力林立,互相打生打死都十几?年了,这仇不?比刚刚上岸的异族人来的深刻? 除了这些朋友之?外,东瀛同样存在着活跃的商人群体。这就到王之?的老本行了,商人无国,要怎么做,自会有一套章程的。 细细将回信写完。 江逾白的这些纸张要是垒起来,怕是也有王之?寄来的这么厚了。 其实关?于真正解决问题的法子,江逾白只写了寥寥几?句,占比更多?的是关?于“君臣相得”以及沙湾镇、南洋近况。 在等待墨迹晾干的时?间?段内,江逾白转过身,去?看自己背后墙上挂着的巨型堪舆图。 如今的堪舆图早就不?是当初那小?小?一片沙湾镇了,而是天朝境内同地缘上其他?国度的巨幅堪舆。 因为是个人绘制,多?有疏漏错误之?处,但看个大概是绝对足够了的。 堪舆图上并未有任何的标记存在,可江逾白依然能够看见这个帝国摇摇欲坠之?处。 他?凝神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到底是没那么恶趣味的非要去?天底下招摇。而在堪舆图旁边,是一面清晰度颇高的镜子。 这个时?代的书房里会有这种东西实属罕见。 王之?、崔德义等人始终以为这是什么特殊的文人自怜,也从未问过。 郭冈、左项明?等人则大概以为这又是什么来自主公的特殊偏爱——衣服配饰都赠了那么多?了,赠一面好镜子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江逾白对镜偏着头,抬起下巴,将脖颈的正面展示在镜中。 一条有些模糊,颜色浅淡的线贯穿了脖颈的正面,一直后延到后颈去?。 若有人能看到,大概会以为这是一道伤愈后的疤痕,但实际上,手用力摁上去?并不?会让脖颈的主人感到疼痛。 就好像它?只是一条装饰线而已,一条没有任何伤害性的、犬牙交错的、仿佛是被人用钝器一点点割开的装饰线。 青年冷淡的瞧着命线,眉轻蹙起。 其实按江逾白的经验而言,现在这条装饰线应该是深红近乎黑的颜色才对。 但不?是。 江逾白的大拇指指腹轻轻蹭过命线。 他?收回了手,总觉得事情是不?会这么一帆风顺的。 第207章 因为江逾白很清楚自己的行为说得好听是在求道,说的不?那么委婉,那可就是在争权夺利了。 被他?窃取权柄的天权至理对他?能有好颜色那就见了鬼了。 天权就是依靠着无形的规则聚合起来的意?识体,祂的皮肉是众所周知的明?规则,祂的骨骼神经却?不?那么伟光正。 就像是人类社会表面上弘扬的是真诚与美好的品质。 可真正落到实地的,深切到让每一个人都参与进?来的,却?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一样。 天权真正的灵魂是利益滋生出来的。 所以江逾白作为规则破坏者,是必然要付出代价的。 天权无力毁灭一个人的灵魂,便只能一遍遍去?销毁江逾白的肉身。 祂的行为,却?恰恰证明?江逾白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江逾白始终觉得祝人不?得好死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了。 第131章 三年 元丰三年。 元丰三?年。 这并不是一个海晏河清的年份。 从开年到年底, 就没有几件事?是元丰帝顺心的。现在钦天监的官员见着元丰帝都是低着头战战兢兢走路的,为什么? 因为今岁开年之初,钦天监正监夜观天象,然后给元丰帝报喜说的是四海升平。 可是看看眼下?吧…… 什么四海升平, 元丰帝只觉得自己也?差不多该把?这些尸餐素位者升天了(物理) 今岁年初关外建奴蠢蠢欲动, 和关宁铁骑打了好几场大仗, 未能破关。 紧接着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去?岁镇压的北地民变, 今岁又起, 还是同一个原因。雨水不足,春耕难以?进行?。 民变很快纠缠着匪患, 越闹越大,呈现卷席之势。 若只有关外和北地如此,朝廷倒也?能应付,毕竟钱粮大多在南方。只要南方基本盘不动加北方政治核心稳固, 其实对朝廷而言, 就不至于元气大伤。 可偏偏今岁南方又起洪涝, 富庶的江南也?遭了灾, 朝廷因为周转不过来,只能暂且把?压力分摊到地方头上。 但是。 没有一个统一的决策者, 各地官员是怎么做的? 大家伙在处理江南水患这件事?情上倒是意外的有默契,一言以?蔽之,就是:以?邻为壑, 祸水东引, 反正不能祸害到本官的政绩。 庞大的官僚体系运转和信息传递都是需要时间?的,兼之欺上瞒下?,以?次充好。 等元丰帝知道的时候, 民怨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了。就元丰帝和首辅所知,其实本来都还能够控制——但是江南这一地出的最多的是什么? 士子、官员、大商人。 这些人还有一个统称,就是地主。地主的共性,就是土地兼并。大灾之下?,固然有发善心做好事?的地主,但更多的是什么? 不言自明。 要知道,遭受过洪水的田地,通常是称作淤田的,地里肥沃【1】,乃是上等良田。 那些个乡绅地主被制裁,元丰帝还隐隐有些快意呢,既然都做了不似人做的事?,那不当人了不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吗? 可快意只是一时的。 这烂摊子还是得元丰帝和朝廷来解决。眼下?最迫在眉睫的,就是这些此起彼伏的内乱。灾情不断,内乱难绝。 要有见地的人来看,不怕死?的说,天朝已?有亡国之兆,也?是有人信的。因为纵观青史,强盛的大一统王朝就是由内乱起,由内乱终的。 就算本朝气数未尽都要被这些大灾小祸给拖死?了。 元丰帝写罪己诏的毛笔都要秃噜皮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接连念完了好几本奏章,全是灾情、疫情、民变、匪患之类,一个接着一个的坏消息,听?的人脊梁骨发寒。 “都说说吧,诸位爱卿何解?” 元丰帝把?玩着手上的串珠,面上没什么表情。 今日不是早朝的正日子,而是元丰帝私底下?拉的小会。 参会者,文官这边是几位重臣兼内阁阁老,武将那边则是两位在京城的国公爷和一位侯爵,可谓阵容豪华。 这些人哪个放出去?不是在朝廷上喊一嗓子抖三?抖的人物,到了元丰帝跟前,却都是一言不发的装死?。 废话,陛下?明显就是心情不好,这个时候自然是宠臣去?讨巧卖乖了,他们何必触这个霉头。 陈·宠臣·正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起身站到正殿中央,把?早就私底下?和元丰帝串好的词念了出来:“陛下?,如今之计,只有招安、人口转迁,可稍作权宜。” 齐国公蹙眉。 招安? 招安他们哪里来的军功? 又哪里来的军饷? 和文官盼着天下?太平不同,武将是多少?有点想着生?些不大不小刚刚好的乱的。因为乱才有仗打,有仗打,才能有话语权。 文武之争早就是过去?式了,武将式微。 可哪个武将不想抬头做人? 齐国公知道元丰帝是个心有大志的,文治武功两手都想要,这正是他们武将重新抬头之时,这也?是武将勋贵一派的共识了。 所以?齐国公出列。 可是还没等他说话,文官这边可早就根据今天这场小会的阵容做好了预防措施。 不管文官是如何内斗的,打压武将永远是政治正确。 户部尚书林大人也?知道齐国公等人要脱裤子放什么屁。 所以?他十分干脆的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一把精巧的小算盘,开始给在座诸位算起了一笔账来。 打仗的话,兵马粮草所费几何。 招安和人口转迁又是所费几何。 很显然,打仗的钱都得朝廷负担;但是招安,朝廷只需那些空头官衔和一些小钱,便可化干戈为玉帛。 人口转迁更简单,要拖家带口艰难行?路,等到了陌生?的地界难以被容纳只能低头做人的是谁? 又不是在座这些个身娇体弱的。 苦的不是我们,那我们担心个什么劲儿?? 陛下?您老人家心怀天下?,区区几地百姓的死?活有什么所谓? 户部尚书算完了账。武将那边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这种经济命脉被人掐的死?死?的感觉很不好。但他们无话可说。 早前元丰帝也?是主战派呢,安排了五千精兵去?夺回沙湾镇,把?王之赶下?海,结果发生?了什么? 卢长云那狗东西被打得丢盔卸甲,至今都还是同沙湾镇僵持着。因为朝廷没有增兵的余力了,只能安排着卢长云先?盯梢,伺机戴罪立功。 沙湾镇一输,输去?了他们这些勋贵武将的底气。 算完账还不算完,户部尚书又转过头来,笑眯眯的补了一句:“若是齐国公愿意舍些家财,为国家大义,林某自是也?是愿意的。” 齐国公脸一僵,谁没事?喜欢烧钱玩啊? “林大人所言的确无半句虚言,只是国库空虚不是长久之计,等来年收税,又不知能填补多少?。” “户部的折俸,也?只是解燃眉之急。陛下?,依臣之见,还是请开海禁。” 文华殿内顿时落针可闻。 在前朝,海禁一词出场率其实并不高,因为先?帝压根就不视朝,就算有人想提开海禁这事?,也?得通过内阁、司礼监、给事?中的重重关卡。 还是新帝上位后,元丰帝意气风发,想要做出一番可以?媲美祖宗的事?业来,海禁这词才频繁出现,可那也?是前岁的事?情了。 自打王之“先?礼后兵”之后,就没有人再敢提这事?,废话,不是谁都是陈正德能得天子信重的。 老大人们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可。” 出人意料的是,这会儿?站反对出来的居然是兵部尚书,而非算盘还没收起来的某位尚书大人:“陛下?,王之贼子如今暂且不知去?向,若贸然开海禁,怕是有祸及沿海百姓之风险。” 这话说得是实情。 内阁阁臣也?有持相同意见的:“我朝水师、海船皆废弛多年,内里糜烂,实在不宜冒这个风险。” “比起同那些海外夷人打交道,不若同关外建奴互市,也?能换些好马给戍边军。” “也?免得马上冬日来了,建奴又来扰我朝边境。” 总之,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歪楼了,又开始对着海禁吵吵嚷嚷。 元丰帝听?得厌烦,好在是没有人再拿祖宗成?法压着他了。 他给了齐国公一个赞许的眼神。 是的,齐国公喊着开海禁就是得了圣上背地里授意的,不然开不开海禁与他一个常年在京城的勋贵何干? 看文官热闹不嫌事?大不好吗? 文华殿内吵吵嚷嚷。 在元丰帝看来有百利而少?害的良策,在底下?不同立场的人和其所代表的背后庞大的政治枝蔓看来,却怎么都算不上好。 第208章 博弈到最后的结果,便是互市开海暂行?,都先?只开个小口子试行?,若是好,再慢慢扩大也?可;若是不好,及时关闭也?不会叫朝廷损失太过。 元丰帝的目的达成?,这场会议便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出去?一看,天色离宫门下?钥都不远了。 几位老大人商量着明日早朝如何将今日文华殿的商议道出,通过整个朝议。陈正德却还留在留在殿内…… 这都快成?了元丰一朝首辅的惯例了。 燃眉之急可解,元丰帝却有些神伤。 江南之乱,已?经不仅仅是水灾泛滥所致了,那些不愿再做顺民者才是朝廷的心头大患,都是要诛杀以?绝后患的。 元丰帝是个仁君。 可惜仁慈并不是一个优秀君主所该有的品质。 “先?生?…朕贵为天子,受社稷之供养,可为什么朕的刀却是在一遍遍对着自己的百姓挥动?”元丰帝从御座上下?来,走出了文华殿。 此时檐上正好是金鳞次第的黄昏。 这话不那么好接。 陈正德只能是道:“陛下?何故这样钻牛角尖?这些暴民,早就不是天朝子民了,而是贼首流寇。若不伏诛这些人,他们才是真?的会对陛下?更多子民动手之人。” 元丰帝沉默了片刻,只道:”希望如此。“ 陈正德便知自己的这位学生?还没转过弯来,他索性不再说什么百姓,而是道:”陛下?有所不知,江南之患,未必全是恶事?,朝廷多少?还是因祸得福了的。” “先?生?何出此言?” “本朝党争之风盛行?,非整顿吏治不改。可整顿吏治谈何容易?先?前的京察大批黜落引来的祸患,至今都未能完全平歇。” “一朝江南民变,朝堂上南湖系的声量都小了不少?。” 江南乃是士林的核心地带,不少?人都会在江南讲学,渐渐形成?了各式各样的学派。学派的意头最初是好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流弊早就远超了益处。 通过学派连接的各种各样的谊,让南湖学派在朝堂上逐渐势大,结党营私也?就成?了难以?避免的祸事?。 所谓党争,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概括,便是:“非我族类,你的良策再好,我也?反对,不仅反对你的策,我还反对你的人。” 这种不分对错,只看跟脚的行?径,让前朝政局在后期越发混乱,大半个朝廷都是南湖系的。 竟不知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了,还是南湖党的天下?了。 元丰帝还不曾想过这一出,毕竟他浸淫政坛才区区三?年,这一年以?来又一直在头疼大灾小祸的。 陈正德这么一说,先?前笼罩在元丰帝心头的阴霾,总算是散去?了不少?。 他面上也?终于轻松了两分,都能调侃自家先?生?呢:“谢先?生?教我。此番事?了,朕也?总算能腾出手来刮骨疗毒了。”他语气坚定,因为这是他自小便想要做的事?情。 父皇不选他。 可天下?会选他的,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元丰帝的话锋一转:“听?闻老夫人不许先?生?进甜食。” 刚刚还在口若悬河的陈正德默默低头:“陛下?英明。”总之先?拍马屁再说。 元丰帝哈哈一笑:“老夫人有言在先?,朕可不做那讨嫌的主儿?。不过今日先?生?也?累了,朕总不好叫先?生?饿着肚子回府。舒恩。” 天子一声令下?,便有小内侍端着托盘走入殿来。 陈正德不自觉抬起了视线,连“谢陛下?隆恩”也?忘了说,实在是没法子。他嗜甜如命,却已?有近一月不曾见过任何甜味了。 所以?哪怕小内侍一个大大的托盘里只装了一碟子,一碟子里只装了一块点心,陈正德也?已?经觉得人生?圆满了。 他捻起那唯一的一块桂花糯米糖糕,便咬了一口。 元丰帝笑眯眯的望着这一幕。 正是君臣相得时,接连两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前后脚踩着即将宫门下?钥的点入了文华殿。 陈正德没有依依不舍的放下?糖糕,反而加快了进食速度。 因为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他并不想因此扰了自己吃甜的兴致。 果然,先?看战报的元丰帝表情又重回了阴霾天气。 战报上写的是江南、北地的近况。 不太好。 还提到了一种新式火炮,不那么笨重了,装填也?快,准头很高,杀伤力极大。 这火炮……陈正德看着眼熟,着人去?找了沙湾镇卢长云亲笔的战报出来,两相描述一对比。 再蠢的人也?知道北地、江南、沙湾镇相距数千里,会有同一种火炮背后意味着什么。 王之那嚣张的身影在这些战报之后若隐若现。 “先?生?,你说他到底是要做什么?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造反吗?!” 年轻的天子已?经掌握了在朝堂上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可是在护着自己长大的老师面前,他从来都是一个鲜活的人。 陈正德额头有些冒汗,这并不是担心元丰帝迁怒自己,而是他处庙堂之高,终于迟钝的意识到了步步紧逼的祸事?…… ----------------------- 作者有话说:【1】关于遭过洪水的土地更肥沃这个事情,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也有因为洪水而变得更贫瘠的,这里设定是把客观情况安排成更肥沃的。 第132章 圆桌 元丰三年,十一月。 元丰三年, 十一月。 朝廷于北境边关开启小规模茶马互市,中央财政危机暂缓燃眉之急。 元丰四年,三月。 王之暂离日本,王之长子王成留驻日本, 继续对峙。 元丰四年, 四月。 王之以沙湾镇为起点, 顺利平推府城和周围,俘虏卢长云、周围县县令、知府。大军一路沿海向北, 大胜朝廷水师。 王之在?江逾白的建议下一一卡住沿海村镇、优良深水港等关键节点, 朝廷试点开海之法胎死腹中。 元丰六年,九月。 王之所?占图景, 尽染沿海一带。 元丰六年,十一月。 圆桌大议。 这两年的攻城掠池下来,王之和其麾下军队可谓是意气风发?,只觉得原来江逾白属意的舆论?攻势这般好用。 原来军队出征的前期准备工作还有这么多?, 远不止什么兵马粮草。 那些舆论?、暗探、交易, 只要到位, 几乎是无需多?少流血牺牲, 王之便能?顺利拿下一城一池。 打仗何时变得这般容易了?? 所?谓官军,也不过是东瀛兵卒一流的水准罢了?。 在?平稳过渡一地政权之后, 江逾白在?沙湾镇早就培养好的吏员和当地早就打点好的关系一联手。 棍棒加触手可及的甜枣,真就是一点烦心事没给他留。 为数不多?的以死抗争的,也就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罢了?。连官身?都没有、只凭一腔热血行事, 高喊着不与贼寇为伍, 就绝食的绝食,自刎的自刎。 可更?多?的还是怕死,愿意屈从的人。 而只要他们低头?……见到封建君主阴影之外的光明?, 就回不了?头?了?。 王之心情颇好的骑着马,走马观花般瞧着沙湾镇的巨大变化。 是的,在?打了?两年多?的仗之后,王之又回到了?沙湾镇——这个他与江逾白所?谓“民天下”的试验田。 “这一切可都由先生?所?愿了?。” 与他同行的,自是江逾白。 “和将?军的意就好。只是打多?了?顺风仗的军伍,于士气上难免骄纵轻狂些……” 王之摆摆手:“是先生?高看了?那些官军。” 江逾白不懂军事,王之也无意与他多?解释,刚巧眼见着要到了?码头?,他索性转移了?话?题:“今日可谓贵宾云集,先生?对我可有信心?” 江逾白也没有不识趣的继续揪着士气的问?题不放,笑道:“臣无主公无以至今日。” 这马屁拍的就很专业了?,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信心与恩情,包括如今之局的功劳,全在?王之一人。王之心里舒坦,不说什么,面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真切了?。 今日,在?沙湾镇,要召开一场别开生?面的圆桌大议。 王之特意邀各路豪杰到沙湾镇来,原因?也很简单,沙湾镇是一副王之给这些人许下的美好愿景。 小小一渔民村落,不过四五载就能?有如此之大的变化,看着这新气象、难道诸位就不心动么? 不心动绝对是假的,谁不希望自己的日子能?更?好过啊? 哪怕来这里参会的人员都已经是衣食无忧了?,但贪欲这个东西素来不是能?轻易满足的,得了?钱,就想要更?多?的钱财;得了?权,就想要更?多?的权。 第209章 众人下船,好一番客套。 只是在?见到随侍在?王之身?边的江逾白时,有那么一两个人的神色古怪了?起来。 王之挑眉,也一点不避讳:“这位是我的幕僚,江蔚江先生?。” 江逾白也是面容坦然,朝诸位拱手一礼。 那些古怪的神色便谨慎的又藏了?回去,半句话?没多?说。 王将?军说是江蔚,那就不是也得是。指鹿为马的典故,能?认得出江逾白的人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王之带着众人,一路从港口、弛道再到沙湾镇城门口、城内,走马观花。 十一月的沙湾镇天气凉爽,这样走下来也不会叫人觉得燥热,硬要说燥热的话?,怕是就只有眼见的这些新鲜事让人心生?躁动了?吧。 王之在?沙湾镇得是一个什么地位,天王老?子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是这里的平头?百姓见了?他,没有一个下跪磕头?的,也没有一个仓皇避让的。对王之,全都是崇敬之色,胆大些的还敢主动上前搭话?呢。 王之也乐得表现自己的亲民,来者不拒。 今日参会者,有受王之资助渐渐势大的民变领头?者、有和王之做生?意双方利益关系早就难以割舍者、有盼着富贵险中求赌一把者、有科场失意者,甚至还有非官方的教派人员以及望风而降的朝廷命官。 圆桌上可谓琳琅满目,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都身?家不薄了?。 前者都是受过欺压与冷待的,在?原先的天下格局之中难寻出路之人,这些是朋友。 后者,则是在?江逾白看来,可做旗帜,争取更多中间派的人。 沙湾镇,政务厅。 这里已经安排好了?一张特殊定制的大圆桌,以及在?圆桌之外的旁听席。 圆桌座位是不分高低主次的。 王之没有入座,而是站在?了?半圆桌的正前方,那里是一个单独的演讲台。演讲台后,是一副从天花板垂下的巨幅堪舆图。 他先声夺人:“诸位今日能?聚到此处,是一番缘分,也是因?为我们心中共同的念想。不叫这天下是他天朝的私天下,而要让这天下,成为百姓之天下,让我等也能?有一席之地,为社稷效力。” 这是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也是实话?。 郭冈至今外派没有回来,就是宣扬执政理念去了?。 凡起势者,多?有自己的一番口号,能?引动民心相随,为之摇旗呐喊。 如本朝开国皇帝为何能?得道者多?助?就是因?为他为受压迫的汉人喊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今王之的口号是更?狂妄的:“皇天已死,民天当立。” 他是要废帝制。 而在?座诸位,也尽皆是推手。 在?座为数不多?的三两个原朝廷命官,有稍稍的坐立不安。 王之提出剑来,背身?遥遥指向江苏沿海一带,在?这里,有着天朝的第二个都城——南京。 他是个军事天才,从前是在?海上,如今是在?陆上,兵法一道,底层逻辑多?是相通的。 王之一一从军事的角度简明?扼要的讲清其中关窍,周全万策,应对有度。 众人的心神也随着他的剑尖跟着在?堪舆图上驰骋沙场,一路都有万全之策,来者不惧,顺利的讲到了?“划江而治”,这样美好的图景,叫人人心浮动起来。 这些人之中除了?降官之外,大多?是没有什么偏安、分治不恰当的念头?的,因?为他们本来也就只想着争出一片自己的天而已。 天下之大,能?有一席容身?之处已是幸事了?。 到此,已经是长篇累牍了?。 但王之并没有暂歇,而是深吸一口气,骤然从军事中跳脱出来,讲起了?前朝往事。 先帝三十年不视朝,但银子的事情却是一点眼不错的。 元丰帝未登基前,各地都是苛捐杂税的卡子,那些听命于皇帝的奸宦出了?皇城便开始借着征收矿税的名头?横行霸道,敲诈勒索,以至于多?地民变…… 太平教也是在?那时越发?兴盛的。 圆桌上人员出处复杂,一件事打动不了?所?有人的情绪。 好在?先帝不当人子的事情没少做。 王之继而又讲起官道上拦腰设卡,美名其曰榷税,层层盘剥;低价压收货物,手中五十两的货物被人拿着十几两银子就给打发?走了?;纵有些家财,出行却是连绸缎都不许穿… 诸此种?种?,听得会议室内一干降臣坐立不安——因?为其他人明?显是情绪调动了?起来,气氛都变得压抑了?。 王之自然也没落下他们:“莫说我等无官身?之人。你们这些朝廷命官,日子又何尝好过?” “官场上巧立名目的孝敬多?如牛毛,全是真金白银,若不点头?哈腰的孝敬上官,一辈子怕是都要在?芝麻小官处打转。” “朝廷一月的俸禄,可当真能?养活一家十几口人?一月才不到十石的米粮。”本朝的月俸银子的确是低的可怜,这就更?难控制官员不伸手贪污了?。 不贪污会饿死,贪污又不会被抓。 利害权衡,这些科举路上杀出来的没有一个是蠢人。 事实如此,但王之不会这么说。 不要说不利于团结的话?不是? “尔等都是读圣贤书?明?事理的,若能?坚守本心,谁想背道而驰?” 众人不由视线汇集到了?这几个降臣身?上。 这些人也是人精,当即就开始大倒苦水,推卸罪责,洗白自己。 王之说,是在?说自己的话?,讲的却是所?有人的心绪,他说的杀意腾腾,怒气冲冲:“自我开始,这天底下就再不能?有一纸政令逼得我等不得不死中求活的道理。” 剑再次挑起,只插北地,攻破京城。 “入北京,废帝。” 五个大字铿锵有力。 尤其最后的”废帝“让会议室内略有骚动,有震惊、有恍然、有畏惧,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是何种?心思,所?有人心中都隐秘的生?出了?几分快意来。 原来高高在?上、不识民间疾苦的九五之尊,也可以被视作牲畜。 这些人本身?能?聚集此处,就已经是人以群分了?。都敢造反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对皇帝的无端崇敬,早就被抛去了?九霄云外。 更?多?关注的是,废帝之后,属于皇帝的权柄被下放,这些事情要如何处理? 总不会真像郭冈所?说的那般吧…… 王之收了?剑。 在?王之后头?的,是从旁听席站起的方同甫。 如今已经不需要再顾忌着海禁,以南洋为中转站了?,方同甫自然也是回了?内陆,帮扶着身?弱且精力不济的江逾白处理琐事。 两人算是经世济民上的一对好搭档了?。 他上来,便是代表在?主将?冲锋陷阵之后的后勤支持了?,讲的内容基本与当初稳健占领沙湾镇大同小异,无甚新意。 但对于这些个第一次听的参会者来说,却是新奇事。 一一听过去,有降臣终于是按耐不住:“将?军,方大人,我看着兴建厂司,怕是有动摇根本之祸。” 他早已习惯了?天朝重农抑商的基本国策,惯性使然,让他提出了?质疑。 “人都进厂司了?,谁来种?地呢?粮食从何处来?” 方同甫还是笑脸迎人:“这位……议员。” 他用的称呼词新颖,自己说起来都还有些拗口:“此事有两点,其一,可不是人人都能?进厂司,难道街边随便抓一人来便能?烧瓷、缂丝?其二……” 方同甫隐去尾音,有侍从恰时从偏门进来,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端着两样怪模怪样的灰果子。 “诸位请看,这是将?军于元丰三年,海外航行时偶得的良种?,亩产两三千斤也是不在?话?下。”方同甫拿起这其貌不扬的东西,同各位展示。 亩产两三千斤? 还说什么良种??这怕不是仙种?。 没有人轻易相信,眼神中都带了?质询、期冀之意。在?座诸位各有身?份,可是对于立本的乡土,没有一个人是轻视的。 这良种?若是真的… 那王之此人,就是天命加身?啊。 有些聪明?人已经移开了?自己胶着在?良种?上的视线,转而望向王之。 黄袍加身?的典故,耳熟能?详,可天命加身?不着黄袍者……怕是纵使身?上无黄袍,百姓心中也为他添上不可。 难怪他王之狂妄到肆意放权。 因?为按照王之、郭冈的说法,真正的权柄,依然是他王之一人的。 方同甫坦然面朝那些质询,笑道:“如今是冬藏时节,想来诸位来沙湾镇还要歇脚几日,既然有疑,不妨自行去看看?”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是?” 第210章 * 会议开了?许久,东道主要多?表示,贵客们自然也有要表达的。 坐在?旁听席的江逾白听了?个半场就坐不住起身?离场了?。 腰疼、气虚,煎熬不住。 在?外等候、许久不见的江鸣朝自家兄长打了?个招呼。 经年不见,小萝卜头?已经是翩翩少年了?,只是不知道郭冈是怎么带孩子的,给人家又晒得黢黑。 江鸣身?高抽条,再加上幼时清亮的声音也因?为年岁的缘故变得喑哑,江逾白都好险没认出来。 “兄长,你怎么这个时候就出来了?,会还没开完吧?”江鸣的视线越过江逾白,好奇的看向他的身?后。 江逾白这才回头?,不算太意外:“夏掌柜?” 跟着江逾白出来的,是位老?熟人。 其实在?码头?上各位贵客刚下船的时候,就已经潦草见过一回了?,只是双方连句招呼都没打,跟陌生?人似的。 已经挽起发?髻的夏姯点头?,笑问?:“打搅了?,不知江先生?可有空?”一如当初那样落落大方,只是人是物非,非得还有点离谱。 上一次见面还一个是天朝落魄的状元郎,一个是侍郎家里的娇小姐。这一次再见,就变成了?一个是造反头?子的麾下人,一个是织造行当的小龙头?。 其间不过三四载而已。 江逾白也是笑,一分真情没有的满嘴胡说:“不了?,我这边还有许多?要事处理。若夏掌柜有什么想了?解的,去同主公详谈便是。” 夏姯对此也没有强求,她只是又盯着江逾白看了?片刻,心中似有踌躇,但到底是说出来了?:“谢谢。” 而后又才笑道:“是我唐突了?,一时错认了?人,江先生?莫怪。” 江逾白也和缓了?神色:“无碍。” 江鸣被江逾白带着一并往外走,快走出门边了?他才好奇的拆台:“兄长,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要事要处理?将?军不是都让你多?休息了?吗?案牍劳形,你就不怕白郎中又给你开药了??” 江逾白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敲了?这小子一个爆栗子:“一回来就开始不敬兄长了?。” 江鸣忙抱头?退开:“我哪有?我这分明?是体恤兄长!”一日不给兄长端药,就犹如万蚁噬心。 更?何况,兄弟两个阔别已久。 第133章 南京 新岁。 新岁。 元丰六年, 三?月。 王之大军开拔,一路继续沿海北上,攻至南京城。僵持三?月,最终内外合应, 攻破南京城。 本朝是有两个都城的。 一南一北, 分别称作南京、北京。 在两个都城当中都是各有一套行政班底的, 譬如北京有六部,南京同样也有, 只是能被安排到此处的官员, 大抵是已经“被”远离了庙堂。 纵使是养老圣地,南京也绝非一座普通城池。 王之大可以避开这块难啃的骨头, 但他没有。因为攻入此处,就是要和朝廷彻底撕破脸。 从前唯唯诺诺只不过是因为势单力薄。 可如今,王之身后的政治朋友,那些因他而获利者, 同他一道结成了一个庞大的派系。 试问天底下, 从古至今, 哪个揭竿造反者像王之这样富裕的? 南京城的陷落, 让朝廷粉饰太?平的无?用功彻底宣告失败。 与此同时?,跟着南京城陷落的消息一道被送出南京城的, 还有那些不肯臣服于王之的所谓“朝廷命官”。 王之是个好人,怎么?会?痛下杀手呢? 所以善于听言纳谏——把这些人和之前抓的那些不肯臣服的官员,一并礼送出境。 当然, 这些人送是送出去了, 皇帝能不能容人、敢不敢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方同甫是很乐得见?这些人滚蛋的。 他此刻正穿着朝廷正二品大员才能穿的官服,头戴乌纱幞头,手稳稳地把着雕花犀牛角腰带, 十分满意的打?量铜镜中的自己。 “如何?” 方大人很是矜持。 管家在一旁恭维道:“这户部尚书的官服真真就像是为老爷量身定制的一般,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户部尚书、” 方同甫嫌弃的轻斥了一句:“我这个叫外贸部部长,也是很高的大官儿了,比之江逾白那个什么?财务部部长,也就差那么?一点点儿。” 他用的词汇颇为新颖,管家却是能立刻理解的:“怎么?会?是差一点儿,老爷您不是还兼任着什么?副部长嘛,比起江先生那虚名,老爷,咱们实权才是一等一重?要的。” 方同甫摸着自己的下巴,没在意管家说什么?,而是对自己的话进?行反刍。 “不对,你说他财务部管的是天朝底下广袤的地界,和我打?交道的却是一群不通诗书礼义的蛮夷……” 他的反刍进?行到了一半,就被来人打?断了。 “方叔——”江鸣远远的便喊。 真是一点不知礼数,没有先递上拜帖,也没有着人先通传一声,就这样大喇喇的进?来了。 方同甫见?着自己这倒霉同窗就烦,倒不是说江鸣不讨喜,而是就像他觉得他能比江逾白活得更长一样…… 江鸣可比他年轻许多…… 他俩还都是听过江逾白那堂堪称恐怖的启蒙课的。 方同甫是不希望自己辛苦半生,中道崩殂,结果被江鸣这小子摘了桃子的。可惜自己的儿子没有一个成器的,连算盘珠子都拨不明白,真是枉为他子。 “你怎得来了,也不先着人说一声。” “方叔,我蛮夷也,讲那些繁文缛节作甚?你我二人之前还需这些?”江鸣说的两人十分熟络一样。 他身上穿的也是官服,四品的。 皮肤黝黑,和江逾白无?半点相似之处,只五官勉强可称英气,再考虑到他不过十五,年纪轻轻就已身居高位,实在可称一句俊俏儿郎。 方同甫颇自得的又看了看镜中自己,赢了:“你这晒的,如今不用同郭冈到处瞎跑了,好好在屋里养养,不然真就像个蛮夷了。” 江鸣挠挠头,对自己的外在并不很在意,再好看能好看过兄长去? “一定一定,方叔,我此来是有要事。” “议会?诸位大人那边定下了,说是要给战死?者、伤者、有功者发抚恤银、赏钱,还要在南京寻个地界,建个碑。” “还有咱们自己的邸报,也要发行起来了……” 江鸣一一说了议会?的安排,这花销的地方可着实不少,他就是专程来方府找金主的。 方同甫默默听完,忍不住露出了户部尚书传统艺能——死?了亲爹一般,然后下一秒他反应过来。 不对啊,现在占领区的富庶程度,以及海外贸易所带来的庞大收入……诸如此类。 他堂堂天朝的外贸部部长兼财政部副部长,会?缺这点钱? 方同甫大手一挥:“成,这些花用都是必须的,也无?需紧巴巴的,我们又不是没钱你直接去衙门审批就是了。”又问:“你身边那个鸳娘呢?平日里不是同你寸步不离吗,今日怎么?不见??” “她同夏掌柜一道去处理江南织造司的事情了。” 方同甫闻言,神?情中就带了几分暴殄天物的意味:“鸳娘那样的佳人,你们兄弟是真不知道怜香惜玉,啧……”语气惋惜。 也不知道是在惋惜什么?。 “方叔这是什么话?女子是人,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嘛。” 方同甫思路转过弯来,对于江鸣的话,他十分认同。男人可以当牛马用,女人当然也可以,还能生产小牛马。 的确是一件好事。 天天把女人拘在家里才能得几个银子? 方同甫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让自己后院那些个妻妾也出去做些事儿,只是……到底抛头露面,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行为。 “得了,不说这些闲话了。方叔这身官服这样气派,不去衙门瞧瞧多可惜。将军还说要您代?他去巡查大营呢,我今日也是跟着方叔沾光,才能去看看。” 江鸣笑盈盈的没有再继续上一个话题。 方同甫装模作样提了提自己的雕花犀牛角腰带,又正了正自己的乌纱幞头,最后拍了拍锦鸡补服上并不存在的浮灰,这才同江鸣一道离府。 此番攻打?南京,虽说里应外合,在其中助益颇多,但王之麾下的几个大营还是损失惨重?。 毕竟这里是南京城,他们还是作为攻城的一方,攻城向?来比守城艰难得多。 王之带队身先士卒,他的亲卫也是几个大营中损失最为惨重?的,就连王之自己手臂、大腿都受了伤。 这事情被远在千里之外沙湾镇的江逾白知道了,可是昧着良心写了好长一封信唠叨 “大人!” 一进?排房,便有人注意到这一行衣着华贵的大人物,赶忙挣扎着,起身要行礼。 第211章 方同甫上前虚扶了一把,面上姿态做得极足:“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我都是兄弟,只是职责不同罢了。将军有伤在身,不好亲前来看望诸位,便托我多来看顾一二。” “想来将军此举意味深长啊,这不就是想从我这管钱袋子的人手中,给兄弟们多些军饷。” 他是用玩笑的语气,所以牌坊里的大家便也跟着笑了,气氛也没有一开始大人物入场时?那般紧张了。 “大家都是跟着将军一路征战厮杀过来的,其中血汗,我们都是看在眼里。” “如今总点数到了南京,咱们也不算是无?根浮萍了,有归处可去,再有了饷银,大家今年一定过个好年,是不是?” “是!” 排房里的军士们高呼,声量热烈。 方同甫拍了拍,站在他身侧的江鸣的肩膀:“我记得当初就是你同江先生、崔参将一道?不说两句?” 王之的亲卫当中,多是当初从水承行中救出来的人,江鸣是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 这些人,江鸣自然记得。 这是兄长专为王之挑的人。 江鸣上前两步,跟着郭冈奔走多年,怯场是不存在的:“各位将士,我虽不曾亲上战场,只是一介毛头小子。” “可我知道我们、你们,咱们大家所有人的牺牲是卓有成效的,瞧瞧外头的南京百姓,哪一个不感念将军与你们?” “南京的百姓是富庶的,并不会?是当初在沙湾镇那般,只要日子稍微好过些,沙湾镇的百姓便对我们感恩戴德。” “南京城的百姓能念着我们的好,这就说明我们是正确的,是百姓心之所向?的。” “我们不是为了几个人、一点私利在打?仗,而是抱着让全天下人饿了有东西吃,冷了有衣服穿的念想在打?仗的。就像将军所言,皇天已死?,民天当立。” “我们是在为我们自己的一片天地而打?仗。” “战争是为了消灭战争!”【1】 “是为了天下太?平,再无?动?乱,是为了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排房深处,率先传来鼓掌声,紧接着便是更大的鼓掌声。 山呼海啸一般,向?江鸣袭来。 方同甫觉得有点不自在。怎么?他刚刚讲话大家就是笑笑,这江鸣一说话,就是连绵不绝的掌声? 都有几分神?似江逾白了。 他瞧着江鸣的身影,江鸣转过头来朝他一笑。 方同甫想想自己今日的外在形象。 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赢了的。 从排房深处走出来两人,这倒是方同甫和江鸣没想到的,江鸣赶忙行礼:“郭师父,崔师父。” “这好小子,颇有你几分真传了。”崔德义豪爽笑骂:“怎么?就是不见?得我的真传?看来还是马步扎少了。” 江鸣举手示意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郭冈挑眉:“看来我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了?这我可得找江郎算账,下半辈子全靠他了。” 崔德义哼笑一声:“行了,咱们钱也带到了,关怀也送到了,就先出去吧。咱们几个人搁这一站,兄弟们还怎么?休息?” 方同甫:他才进?了个排房门吧? 崔德义不管这些,面前这几个都是文弱书生那一挂的,他大手一挥就直接把人全推了出去。 “参将大人还真是爱兵如子,视我等为无?关紧要之人啊。”方同甫扶了扶雕花犀牛角腰带,哼哼道。 “哟,说的你从前不爱财如命一样,咱们这不是半斤八两?”崔德义也不客气。 两人小孩一样斗嘴。 江鸣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在座的三?位大人物都不是他能开罪的,就怕加课业。 “小子,你也不知道帮你方叔说句话!” 方同甫说不过崔德义,又怕这家伙动?手,余光飘到老神?在在的江鸣,立刻以邻为壑,祸水东引。 崔德义蹙眉:“鸣儿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了吧,怎么?还都小子小子的叫着,你们这些做师长的,怎么?也不给人家取个字?” 方同甫摊手:“怕是江郎贵人多忘事。” 他顿了顿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这也不能说是江郎的缘故。” “这小子跟着郭冈在外头跑了好些年,一直没着家,说取字,郭冈你这半个师父怎么?也不上心?” 江鸣对于取字一说却是混不在意。 “我就草莽出生而已,何必讲究这些。师傅们称我做小子,这不正是对我的亲近之意吗。” “我倒情愿能被师傅们叫一辈子小子呢,走出去别人都知道我靠山多。” ----------------------- 作者有话说:【1】“战争是为了消灭战争”出自mao xuan di yi juan 第134章 罪己诏 天下大乱, 朝廷近日自然也是不太平的。准确的来说不是近日,而是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本朝常年的重文轻武,加上天下多?年大体太平,除了边关和?部分容易发?生动乱的地界军备上算齐整之外, 其余地方多?少都有些废弛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若是如此, 也并非说天朝就没有与?王之的军队一战之力?。 可?问题是人家王之见势不对,就开始撒钱、喊话、搞四面楚歌、乡音催泪等等花活。 攻心为上。 天朝的武将把兵书翻烂了都没见过, 还有这种打法的。 谁能见钱不捡的? 哪怕后头有督战队在?砍脑袋, 军心到底是被动摇了的。面对王之这样的无?赖招数,只有军心建设做极好的军队, 才能勉强抵抗。 这样的军队,天朝里头满打满算也就屈指可?数几支而已。还都不能轻易调动。 为什么?? 就怕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结果两边一起塌。 “陛下,您都一整日未曾进食了, 多?少吃些保重龙体要紧。” 元丰帝听着熟悉的声音, 转过头来便见自己?的老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他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眼神凌厉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贴身内宦。 内宦也很无?奈, 心虚溢于言表。 陈正德摆摆手,示意内宦下去, 自己?则是同样不拘礼数陪同元丰帝坐在?了台阶上:“他也是为你着想。” “什么?为我着想,怕只是念着自身吧。” 元丰帝的语气并不好。 朝堂上无?人敢指着他的鼻子怒斥他是什么?亡国之君,可?是元丰帝自己?心里没数吗? 南京, 南京, 那可?是一国之都。 他不明白自他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宵衣旰食, 梦寐以求的都是中?兴天朝,为何到头来却?是一个这样的结局? 天灾不断是否也意味着这是上天对他逆天而行的责罚。他登基就是个错误,父皇才是对的,是他错了。 元丰帝甚至不太敢看自己?的老师。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当初他被老师一笔一画带着写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从来不知……是否自己?才是那个失道者? 从来不被人坚定选择是会有后遗症的。 他要当这个亡国之君吗? 陈正德看出了年轻天子的动摇,可?他又能说什么?呢?他老了,他还能陪伴君侧几年? 以后的路终究是需要陛下自己?走下去的。 君臣二人在?台阶上坐了良久。 陈正德有意沉默。 长久以来的师徒默契也让元丰帝清楚这沉默是因为什么?,残阳如血,被深深宫墙吞入腹中?。 他看着刺眼的美景,有些自嘲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是先生教我的道理,我明白的。” ”陛下英明。“陈正德喟叹。 “先生…” 元丰帝哑然失笑,主动起身去到桌案旁拿出了一沓奏折,然后递给了还坐在?台阶上的陈正德:“先生不妨看看吧,这可?都是朕的爱卿们提出来的良策。” 陈正德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前段时日朝廷上下都很不好过,年轻的天子身上所肩负的压力?也是难以想象的巨大,所以才暂行密函制度,让有识之士可?以直接通过给事中?向御前提送奏本。 这是为了避开那些有用的法子在?提出的刚开始就被立场相左之人狙击。 但是看元丰帝这个表情想来这些所谓良策,要打上引号了。 陈正德挨个翻开看了看,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那可?真是说什么?的都有,生怕自己?的建议,吸引不到皇帝的侧目。 有明显看着就是不知兵事的文臣,倡议清壁坚野。 这就暂且不提百姓故土难离,眼下马上就是秋收冬藏,来年又要春耕,这是要了农人的命。 更何况王之此人根本就不是关外建奴那一套打法。 关外建奴是靠着以战养战,掠夺资源才能始终保持高昂的士气。 第212章 可?王之不是,他精心筹谋直接卡掉了整个南方沿海地带,就是为了让这一处为他疯狂造血。 所谓的清壁坚野,根本就伤不了王之半分毫毛,反而要弄得朝廷这边民怨沸天。 这是何苦来哉。 陈正德又翻开两本,这两本更为离谱,什么?调动关宁铁骑回防,什么?征召天下勤王之师。 且不说关外建奴,天朝内部有多?少居心叵测之人也是无?人知晓的,前朝的太子之位争夺可?谓腥风血雨。 谁能保证那位分封到地方去的亲王对九五至尊的位置断了念想? 用这种驱狼吞虎之术,连胆大妄为都算是褒义了,这就是蠢才才能提出来的建议。 显然这些交到陈正德手中?的奏本都是元丰帝已经精心挑选过的了。再往后翻则是稍微靠谱了一些正确的废话。 要用到实处去是压根不可能。 陈振德收起了这些奏本又整整齐齐的叠好,他也站起身,十分郑重地向元丰帝行了一礼——这是他们师徒二人私底下很少出现的情形。 “陛下你我都知,如今之计,唯有和?谈。” “哪怕是暂时能够修身养息也好,自元丰元年以来,天下万民就没有过一个风调雨顺的年纪,国库空虚也绝不是林尚书空口白牙喊出来的。” 元丰帝长久的没有说话。 陈正德自然意味着沉默是为着什么?。 最终元丰帝妥协了:“至少不能是我们。” 陈正德这才抬头去看天子,元丰帝却?并没有面对他,而是面朝殿门?外… 黄昏早已结束,此刻也不见残阳如血了,只剩下沉甸甸的、马上就要压下来的夜色。 * 江逾白来到南京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召见,所以也是第?一次来到南京这边的大圆桌会议室 这里是重新装潢过的,同沙湾镇的那个会议室没什么?分别,都是一副巨大的堪舆图,以及堪舆图前衣着普通的…… “先生来了,可?让我好等。” 王之爽朗一笑。 议事厅内众人热烈讨论?的声响也停了下来,他们原本正在?谈和?谈事宜,此刻却?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了进来的人身上。 说实?话是看不太清楚的,因为议事厅外日光和?暖,江逾白穿的又是颜色浅淡的服饰,形销骨立,整张面容苍白,神态寡淡。 他整个人都仿佛是江南常见的雨雾缭绕之中?,模模糊糊才能看见的一点?山际线。 风过无?痕,不见真容。 直到他又进来几步,众人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和?谈之事。 不少人士对此心动的。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天生都有那种称王称霸一统天下的野心,更多?的人还是带了些乡土气息,想着日子好过了便也罢了。 更何况天天打仗,怎么?能好好安下心来做生意呢? 而且真要推翻天朝,指不定自己?就要背上千古骂名?,毕竟得位不正,怎么?说都心虚。 今朝能推翻天朝,来日会不会又有人同样这般集结起来推翻自己?? 天朝也没真的到倒行逆施的地步,至少皇位上坐着的那一位,还算是位好君主——尤其是和?先帝比起来。 大家的和?谈意愿是一浪高过一浪。 王之显然也是动心了的,不然不可?能把缠绵病榻的江逾白找过来。 “原是和?谈?这可?是好事一件,和?气生财,有了财气,大家才能过好日子。”江逾白咳嗽两声,声音也轻微变了调。 “既是朝廷主动,想来他们也不愿意再兴兵戈之事。” 王之笑着接话:“正是如此呢,只是,如今就差一位正使,我思?来想去,实?在?无?人能担大任。” “先生可?有举荐人选?” 青年本来在?咳嗽,这会儿竟硬生生停了下来,侧目望向王之,神色逐渐动容:“主公……”心绪的激动表现出来,他的苍白面容便多?了几分血色。 看起来更肖似活人几分了。 “今身澄明于天下,先生所愿亦是我所愿也。” 旁人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却?都觉得由江逾白去有些不妥。 毕竟江逾白在?他们看来,一无?能力?,二无?功绩,虽不知是为何被王之如此看重。 但这样走两步感觉身体都要散架的模样,实?在?不太可?靠。 便有人说:“将军,郭冈郭大人能言善辩,对谈判一事经验老道,想来要比江大人更合适些?” “是啊,将军。江大人多?日缠绵病榻,这眼见着北地就要入了冬,路上若是再染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王之听着这些劝阻之语,面有不虞之色。 “郭先生常年奔波在?外,好不容易能回南京休养一二,他毕竟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诸位总不能人好用就往死里用吧?” 这话就说的直白了。 可?是有人去看看那身形瘦削的江逾白,也很想说了:这难道就不是人好用就往死里用了? 王之到底是这里全柄最大之人,几番拉扯,江逾白还是顺顺当当的成了正使,只待定下吉日,便可?出使北京。 * 江鸣是来接兄长回府的。 却?不曾想得了这样一个差遣,他犹疑再三,到底还是扯住了江逾白的衣摆,就像小时候那样。 “兄长,别去。” 江逾白却?只是冷淡的抚开他的手。 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凡革故鼎新者,皆是,若,一去不回。”江逾白的断句稀奇古怪,又意味深长,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江鸣稚气尚存的眉眼上。 看了良久,才吐出剩下的字来:“便一去不回。” * 同样觉得江逾白不该去的,还有方同甫和?郭冈。 等二人接到消息,又火急火燎的来找王之时,正好是晚食时间。 “同甫,寻我何事,这么?着急忙慌的,怎么?说现在?也是一品大员了,行事稳重些。” 王之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漱了漱嘴,这才不疾不徐道。 “将军,江郎的身子不好,如何能长途跋涉,这要是没在?路上岂不可?惜?” 方同甫也是开门?见山,他素来在?王之这里立的形象就是心直口快、喜怒不形于色。 怎么?说也是管着钱袋子的,要那心机特别深沉的? 王之能放心用吗? “您瞧我连备选正使,也给您带来了。虽说年龄大是大了些吧,但也不是不顶用不是?” 方同甫指的正是站在?他身边,很显然是被拖过来的郭冈。 “方同甫,我好说也虚长你几岁,你那把老骨头,如今能做着长途跋涉的事?” “这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郭冈满口推拒之意。 “都没达成共识,就到我跟前来了。”王之心情颇好,面上还是带着笑:“我倒不知,同甫你与?江先生的关系这样好。” “你且安心,我会安排郎中?跟着。虽说路途遥远了些,但也没说要在?何时抵达不是?路上慢慢走,也是陶冶情操。” “白郎中?可?说了,这般有益于先生养病。” 方同甫听出了言外之意,慢慢走。 哦……原来是为着拖延时间吗?果然和?他猜想的差不离,王之这样的枭雄,怎么?可?能接受偏安一隅。 和?谈不过是做个面子功夫而已。 第135章 革之时大矣哉 薄暮云低, 清宵气惨凄。方听打窗急,已?报与阶齐。【1】 左项明?是纯正的南方人,第一次见雪时候,刚开始是新?奇, 但很快这点子微不足道的新?奇就被?凌冽的风雪清扫的一干二净了。 毕竟他们从南京启程, 路上都走了快两?个?月了, 眼?见着年关都过去了,一行出使者还没抵达京城呢。 要快走水路是最快的, 可惜江逾白受不得船。 他在车厢另一边斜倚着看书, 听江逾白念陆游这首诗,左项明?犹还不信, 凑到了车窗前,见还真是接近一半的车轮都在雪里了,不由震惊。 “此地如?此苦寒,百姓是怎么熬过冬日的?” 江逾白不语, 只是静静看着飘落到自己手上的雪花, 六角分明?, 带来些微的凉意。 他很喜欢冬日, 尤其比之其余三季。 寒冬就像是宿命一样的万物落点,带着一种百花杀尽般、难以言说的残忍。 左项明?是个?话多热衷广泛交游的性子, 这两?个?月跟着江逾白可真是实打实的在受苦。 因为江先生,基本不怎么说话,不是在睡觉就是出神?。 左项明?作为此次出使的副使, 还是很关心和谈的具体事宜的, 那些交流话术、谈判态度,他所设想的都一一和江逾白陈述了一次。 江逾白也很是大方的放权,说是都听他的。 第213章 两?人本来共同话题就没多少, 这下更是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了。 左项明?回想初见江逾白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虽说现在的江逾白比之从前,样貌也没多大变化,但左项明?如?今再看江逾白,却只觉得他是即将暮年的耄耋老人。 左项明?是个?读书人,自然是惜才的,可沉疴已?久的身弱,非人力可以扭转。 天阴雪冥冥。 “京城……” 江逾白抬手,彻底撩起了帘子,只能模糊的辨别出都城的轮廓,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一车厢的暖意融融。 左项明?闻言,立马探头出去:“哪里哪里?” 江逾白指向了北方。 在这样能见度低的天气,能看见依稀的轮廓,就说明?的确是离得不远了。车队的管事在问过江逾白之后,确认不再修整,直接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赶。 左项明?是有些心潮澎湃的。 这可是顶顶繁华的京城,他少时读书,多少次想着能够参加会试殿试,走出自己的青云路? 下马车的时候,他还险些腿一滑就要摔倒在地,还好后头比他高些的江逾白提溜了他一把?。 左项明?也没顾得上道谢和思考某人那风吹一阵就要倒的身体是怎么有力气把?他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儿提溜住的。 他先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气度这方面不能输不是? 江逾白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只紧了紧身上的大氅。 礼部侍郎怎么看怎么觉得面前这人好似自己哪里见过,却又说不出来,记忆实在模糊。 他不敢表露出来,这可是逆贼,沾上边了可真就要掉脑袋的。 比起礼部侍郎,太监明?显是对江逾白印象更为深刻的,可……他不敢多想,强压下心中的惊疑不定,露出了惯常的招牌假笑。 “二位大人赶巧,陛下和诸位老大人们,正巧在开议事呢,请跟奴才这边请。” 左项明?神?色凝重了两?分,怎么连修整时间?都不给,一路风雪兼程的去面圣,确定不是御前失仪? 要知道在这场和谈里,他们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 就不说旁的吧,大半个?北地的粮食都无?法自给自足,多要靠运河转运,若不是主公宽仁,南京哪里还会有粮送到北地来? 看来这同样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了。 * 文华殿。 今日是小?朝议,和谈这种事,元丰帝并不愿意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步,所以殿内只有七卿重臣和内阁阁臣。 听到内侍通传,原先在议的事便被?政治动物们默契的搁置了,诸位都是在等。 殿外?传来响动,跟着太监进来的,是两?人,穿的大抵是南京那边的官服另改的,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有人难免心中鄙夷,果真不通教化的蛮夷也。 “外?臣江蔚、左项明?拜见陛下,圣躬安。” 行的不是什么三叩九拜的大礼,而是官礼。后头那句请圣躬安,也是画蛇添足一样的存在,还莫名?有些阴阳怪气。 元丰帝心下不悦,但听向他请安那人声音有些耳熟:“起吧。” 江逾白抬起了头。 众臣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只感?觉莫名?殿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压的人有点透不过气,这还是陛下驭极六载以来,头一回发这么大的火…… 可是,发生了什么? 众臣不解,只能看到两?人的背影似乎在和陛下对峙之类。 再然后就是元丰帝的一声怒呵:“都给朕出去!” 殿内顿时彻底落针可闻,因为这一句君令里头没有明?确的对象,大家?都有点茫然,还是站在最前面的陈正德回首示意。 文华殿这才空下来,独留四人。 天朝皇帝元丰,首辅陈正德。 逆贼正使江蔚,副使左项明?。 “江大人,朕该称呼你为江明?见?还是江蔚呢?” “不若你给朕指条明?路?” 元丰帝气息不稳,面容阴鸷。 他钦点的状元郎,他一手栽培的治世之才,他托以重担视之为同道中人的人,现在以逆贼的身份站在阶下,面容平静。 “都是虚名?,陛下喜欢如?何称呼都可以。” “朕待你不薄。” 江逾白对这个?事实没有否定:“陛下待臣以私恩,臣报陛下以公义。” 元丰帝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虽被?逼流放了江逾白,但是也留了起复的口子。江逾白只需要在岭南老实待上一段时日,等风波平息,便可重回中枢。 可江逾白竟然与谋逆者结党,去走不赢便是万劫不复的路。 心有怨怼,何至于此? “为何谋逆?” 江逾白拱手行礼:“陛下明?鉴,《周易》中,说天地革而四时成。革而信之。文明?以说,大亨以正。” “革而当,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 “革之时大矣哉。” 江逾白每说一句,元丰帝的脸色就越难看。 到最后,整个?文华殿内几?乎都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死死压着了。 那是天子的怒火。 陈正德和左项明?都不自觉跪了下去,不敢抬头。 但江逾白还是站着的,姿态没有半分改变,就好像完全独立的一个?个?体一样。 左项明?说实话很想去给江逾白的嘴堵上,江先生敢说他都不敢听。 说好的日后一起平步青云,将来做最大的官,也没说是死者为大啊。 这段话是《周易·革卦》的彖辞,其中蕴含极深刻的思想。 但在此刻,不需要那么深刻的解读,从字面意思上简单粗暴的理解成:“真正的变革需顺应天理人心,在恰当时机以正道推行,方能除旧布新?,成就大业”就可以了。 以正义革新?天命。 此时此刻说这样的话,不是剜心之言又是什么? 这哪里像是来和谈的了? 他还指望名?垂青史呢,可不是英年早逝——可他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江逾白此行,从来就不是为了和谈,而是求死。 “你。” 元丰帝吐出一个?单音节,忽而就笑了起来。 怒极反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陈正德一联系前面江逾白说的什么答谢君恩,就知道今日所谓和谈之事彻底黄了。 这两?个?来使,能有一个?走出文华殿殿门,都得称颂是陛下仁德。 “来人。” 殿外?立刻进来一队禁军。 元丰帝抬手,虚虚一点:“赐车裂,即刻行刑。” 点的那个?位置,自然就是江逾白了。 他本还想问江逾白是如?何谋逆,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思谋逆的,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这位他曾经?的宠臣爱臣,以如?今的身份站在他面前,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禁军们行动迅速,江逾白也意外?的配合。在走之前,递给了左项明?最后一个?眼?神?。 殿内无?人敢在开口。 左项明?身在敌营,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江逾白被?带走,殿外?一阵嘈杂,锁链声,马的嘶鸣声。 红旗烈烈,风声呜咽,都像是人的凄厉哀嚎。 元丰帝已?然是怒极,直接就让人在文华殿外?处置了逆臣,连宫中规矩都顾不上。 左项明?本想捂住耳朵的,他不过一文弱书生,生平亲身经?历过的最大阵仗也不过是当日南京城破,何时见过血淋淋的车裂现场。 可他几?乎没听到什么人声,便有禁军统领进来回话,带进了一股浓厚血腥气的寒意。 “启禀陛下,罪臣已?死。” “丢去化人炉吧,朕不想再看见他。” 左项明?闻着那刺鼻的血腥味道,胃部翻腾,终于是控制不住,干呕起来。整个?人抖若筛糠,几?乎五体投地。 实在有些丢读书人的脸面。 好在来使这样的狼狈成功取悦了元丰帝,似乎是能透过左项明?的丧家?狗模样,看见王之一般。 他愉悦的轻笑一声:“左使身体有恙,怎么不早些同朕说。想来是水土不服,左使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是不幸半道染病,无?力传话可不好。” 左项明?不敢有异议。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不知如?何回南京告知王之和谈失败,江先生身死之事。 殊不知,这样的结果正是王之和江逾白心照不宣想要的。 走出空气污浊的文华殿,外?头风戚戚然,将落大雪。迎面撞入左项明?鼻腔的,便是更重的血腥味道。 他一个?激灵,小?心翼翼的往……那处…看去。模糊的一片,万幸是模糊的一片,看不清断肢残尸。 宫人们正在有条不紊的清扫路面。 第214章 漫天雪花如?天河倒泻,一点点藏住了着青石板上渐次蔓延的血泊。 “左副使,请吧。”内宦不耐烦的催促道。 ----------------------- 作者有话说:【1】“薄暮云低,清宵气惨凄。方听打窗急,已报与阶齐”出自陆游《大雪自夜至旦欲午始晴》 第136章 番外a:春秋 寇陷金陵, 遣使议和于京师。帝怒,车裂正使,磔其?尸,独释副使归。 寇张“民天下当立”之旗, 不王不帝, 鼓行而北, 势若燎原。 四方黔首翕然从之。 是时,北庭南忧寇, 北虞建奴, 有臣工上疏,请开关纳虏, 驱虎吞狼,坐收渔利。 帝掷疏于地,厉色叱曰:“若开门揖盗,生灵何辜?朕不忍以一姓之安危, 易兆民之肝脑!”遂寝其?议。 未几, 叛军破居庸, 京师震动。 城陷之日, 帝自刎于山。 留诏,其?文曰: “朕死, 勿伤黎庶。江山易主,善视之。” * 大局已定。 人心?浮动,王之的队伍鱼龙混杂, 谋士里头也早不是三瓜两枣了。 昔日打天下的兄弟们, 已经成为了拱卫天下的柱石。 王之并没有违背当初自己的诺言,独自称帝,享九五之尊, 而是依然保留了南京那般的朝廷制度。 一路跟着他走来的弟兄们自然是别无二议的。 可前朝旧臣贪生怕死者,自觉纳头来拜,依然是从前的天潢贵胄,喜欢在背后撺掇着人争权夺利——这是他们最擅长的。 郭冈是同江逾白一道走来的,对于对方那种?举着大义的阳谋行径也是学到了几分皮相,主公烦忧,自然是要为主公出谋划策的。 “郭师此计果然妙哉。” 王之对此很是满意?,立刻便?着人安排了下去。 也对,大局既定,那些为此道身死者也该有个正当的名分。 其?中,最主要的便?是…… “惟大命既革,致祭于故军师祭酒江逾白,特进光禄大夫、少?师兼太子太师、华盖殿大学士、追封‘文正公’江公之灵。” “公之生也,以六元高第蜚声海内,而群小构谗,谓公科场之捷,得于夤夜关节。今某以三尺法清公旧案,尽削谤书?,复公本籍。” “某以雪公奇冤,册公上爵。生荣死哀,公可无憾!” “忆昔某以布衣伏草莽,公策杖来谒,首倡‘民天下当立’之言,揭‘天下非一人一姓之天下’之义。” “今,公舍生而取义,某偷生以成事;公以一身开万民之涂炭,某以万姓报一人之知。” “呜呼哀哉!公之英灵,游乎八极,翼我?义师;公之德音,与河岳同峻。予誓践公言,不戮一人,不负苍生。千秋万祀,公名与日月争光。” “魂兮有知,歆此菲薄。呜呼哀哉!” 百官齐聚,共祭死难者。 礼官在前,声若洪钟的唱完了词。台下适时响起?一片恸哭之声。 已经弱冠之年的江鸣垂首而立,并不参与其?中。 兄长已经离世许久了,连尸身都寻不到,所谓的厚葬追封,都只是一个空口号罢了。 他至今依然是怀疑的。 怀疑这身死之计是王之与兄长心?照不宣的。 江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自然是无法意?识到诔文之中的所谓雪冤已经让不少?前朝旧臣慌了神。 如何能不慌神? 为何听着,那位已经辞世的江祭酒…和从前某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官场新?贵莫名相似? 当年是勋贵们撺掇,文官们跟着煽风点火,才强行掐灭了先帝重整黄册之心?。 满朝文武,无一人清白。 江祭酒和江明见是同一人??? 反应过来的人已经是后颈一凉。 果然,下一刻一直被他们在心?中多?有鄙夷的蛮夷王之就带着兵马进来了。 王之面露悲怆:“祭酒之冤,某未尝一日敢忘,时至今日,终于能为祭酒正名。” “来人,拿下!” 可那分明是笑容满面的。 在场众官不由胆颤,连挣扎都不敢,生怕在这殿内就血溅当场了。 前朝之人很快被压下去不少?,兵戈碰撞之声,仿佛是在警告着什么。 王之是那样的气定神闲。 借着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成功的完成了敲山震虎。 江鸣年轻,但早就不是政治小白了。他看得清楚,适时动容垂泪。 王之拉过江鸣,用力?拍了拍青年人的肩头:“好了,仪程还要继续,你兄长若是看了你哭鼻子,可不好。” 谥号文正,对于已经离世的江逾白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在王之这般近乎粗暴的澄清下,血流成河,可想而知那些笔杆子们会说什么难听话了。 反而更加坐实了人心中对于江逾白的质疑。 王之顾不上管这些,他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江鸣有时候觉得这对主公与谋士还挺有意?思的,互相挖坑给?对方跳,明晃晃的互相利用。 那些嘘寒问暖,失君如失去臂膀之类的鬼话都只是政治作秀而已。 王之大约是一直担心?自己没有办法钳制住江逾白的,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没有错。 当初说的军权在手,天下我?有。有形的王座上无需坐人,背后看不见的权力?才是永恒的既得利益。 王之信了这些,所以才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快速另立新?朝。 但他随后很快就发现,在打天下的时候对他多还是言听计从的议员们,坐天下时纷纷露出了其?豺狼本质。 放出的权力?,收回的难度是成倍增加的,一不小心?天下四分五裂了,还要再打一轮。 王之年纪已经不小了,他不一定能耗到。 只能是被早在许久之前就埋下的石子扰的彻夜难眠。 和这些官场老油条对比起?来,王之是真?的像个蛮夷。 他素来是个疑心?重的。 看似对他坦诚无比,愿意?为了新?朝事业献出生命的江逾白都会这样把?自己耍的团团转。 那那个年轻的江鸣呢? 受江逾白的言传身教,是不是也在背后谋划什么?王之的史书?知识也补了不少?了,曹魏和司马懿的故事他很清楚。 所以江鸣被请了进来,领了一份修史书?的差事又出去了。 看似平调,实则下贬。 毕竟江鸣之前的职位可是在户部,那么个油水丰厚的衙门。 修史书?能捞几个子儿? 王之还美名其?曰让他自己亲自还兄长一个公道。 江鸣没有拒绝。 和他一块被发配的,还有早在谋士之中不起?眼的左项明。 左项明没有什么大志在胸,对于修史书?也是兴致勃勃的,还有心?情保起?了媒:“小子,你如今也有这么个年纪了,后院怎么还是只有鸳娘一个?” “你兄长便?也罢了,怎么你那些个文师父武师父的,也不替你操心?操心?婚姻大事。” “不若就让咱来帮你瞧瞧?京城可有不少?待嫁女儿家对你有意?呢,可别辜负姑娘家们。” 江鸣不解于左项明一个读书?人为什么会喜欢干牵红线这事,婉拒道:“都是私事,不好劳烦左先生,我?有鸳娘一个足矣。” 左项明撇撇嘴,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江鸣的下半身。 一个正常的男人,哪有为一个女人守身如玉的道理? 再说,他江鸣和鸳娘都多?少?年了,平日里头聚少?离多?的,一年能见个四五次面都算是好的了。 鸳娘是什么出身? 说不定早连生养都不行了。 江鸣这个年纪,别人孩子都抱俩了,独他一个膝下空虚。 “我?被安排来修史,倒是无妨。你大好年纪,前程似锦的,怎么?得罪了将?军?” 江鸣无辜:“只是承了我?兄长的情而已。”他说完,背着东西就要起?身。 “你这是要去哪里?” “兄长忌日。”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左项明立刻噤声:“代我?向你兄长问个好。”没跟着一块去,他还记着他和江逾白相处的最后半天,实在可怖。 好险没能走出文华殿。 江鸣一招手,算是应了。 他提着篮子,没消多?久就到了死后极尽哀荣的文正公墓前。 碑上无名,只镌刻了一行字:“万事有为应有尽,此身无我?自无穷。”王之这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夫选的诗,倒是格外?的符合江逾白。 高大的墓碑耸立在此处。 青年放下了手中的物什,一一摆好。 “兄长,我?还是不懂,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 “王之利用你稳坐江山,那你利用王之做了什么呢?” 江鸣不觉得江逾白是向前朝的末代皇帝复仇,也不觉得江逾白是在为民谋福祉,真?正去做到什么民天下。 第215章 以一己私欲开天下战火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兄长的目的,始终让江鸣如同雾里看花,不甚明晰。 王之这样刻薄寡恩之辈,兄长还甘愿效死,一定是藏了后手。 “是我?吗?” “可是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呢?” 一阵萧瑟秋风卷起?话语尾音,无人应答。 ----------------------- 作者有话说:文言文就是随便写写,大家能看懂就成,不要细究。 第137章 番外b:鸣 江鸣是从?已?经不记得的哪一年的水灾里家破人亡的了。 只知道那会儿的天, 长久的、灰的没有一点活气?。 家里唯一一袋子糙米泡了水,却是一家五口人唯一的口粮。在?那样的天气?里头,不赶快吃完,就不能吃了。 奶奶不想拖累家里, 便半夜里偷摸着跳了水。 江鸣那时?没有睡熟, 模糊的看到了那个?影子。他转过头想要喊人救救奶奶, 一扭头就看到爹也是醒着的。 爹看到他,伸手过来捂了他的嘴 身后那哗啦的水声, 很快就彻底掩埋在?了滂沱大雨里头。 人死, 人之常情。 那些糙米,江鸣是生咽下去的。 还咽不下这些粗粝东西, 也喝不到奶的幼弟,就只能活活饿死,脖子细得几乎撑不住那颗硕大的头颅。 一夜之间,家里就只剩下他和?爹娘了。 再然后, 娘被卖了去做菜人。爹带着他继续逃, 妄图逃出这一片泽国。 水声, 是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爹放弃了奶奶, 放弃了弟弟,放弃了娘。江鸣知道, 他之所以被带着,是因为还有些用处,他也会被爹放弃的。 江鸣对此并没有什么难过的, 他反而很庆幸自己能活到现在?。 比起同龄的其他孩子来说, 他的运道已?经是好的过分了。 * 被江泰和?收养之后,江鸣着实过了一段好日子。 不用再日日提心吊胆,能穿打补丁的衣服, 能吃饱饭,不用挨饿受冻。 他多希望这样的生活能过一辈子,让他做牛做马也乐意。 一朝下狱,江鸣所珍惜的也化?成了泡影。 狱中缺衣少食,可江泰和?到底是族长,饿不着他,挨一挨也就过去了。 身病好医,心病却难医。 族人的咒骂和?怨恨日复一日压在?江泰和?身上,江鸣心急如焚,眼见着爷爷的头发越发花白,也只有无能为力。 被爷爷收养的那一日,是日后每一年江鸣的生辰日。那时?候他已?经快饿死了,整个?人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不少地方都被水泡烂了。 他年纪太小,根本无法抢到食物,就算好不容易能找到些果腹的东西,也很快会被其他人抢走。 * 江鸣当年是恨过江逾白的。 如果没有他,如果不是他,爷爷是不是就不会死呢? 可爷爷是如此珍视爱护着江逾白。 爷爷在?临终前?还牵着他的手,叮嘱着:“好孩子,我知道你有些东西不愿意说,我知道是这日子太苦了……你只是害怕…” 江鸣泣不成声。 江泰和?已?经意识模糊了,只是死死拉着他的手:“去明?见那儿,他会照顾好你的,别怕…爷爷走了也别怕……” 怎么会不怕呢,怎么能不怕呢? 爷爷。 未来那么那么漫长,你都不愿意再陪我了吗? * 在?对未来惶惶不可终日中。 江逾白的出现,向江鸣伸出了手——准确的说,是江鸣自己主动死死抓住的。 每一个?活命的机会,都需要这要紧紧抓住,才能继续活下去。 江逾白是一个?并不称职的兄长。 两人的相?处当中,更多的总是江鸣在?照顾这个?没什么人气?的兄长,哪怕他们相?差了十几岁之多。 因为自幼的经历,他很擅长察言观色,所以当流放之路走到终点时?,江鸣是第一个?意识到的。 “兄长,你是不是要走了?要去哪里吗?” “你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不怕蒙眼上贼船,这辈子都下不来?” 其实早就下不来了。 江鸣很清楚,他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哪怕有江玉成的格外宽待,也终究是毫无出路。 只有逃,像他每一次选择逃离一样,逃出,生天。 在?江鸣心中,逃离从?来不是懦弱的,而是远比忍受需要更多的勇气?,因为逃离意味着未知。 它是属于勇气?的史诗。 从?岭南,到南洋,再回到沿海。 江鸣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如此之大,他几乎眼花缭乱的在?适应着,试图跟上兄长的步伐。 可是兄长,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你造反,你分权,你拉一派打一派,统一南洋。 你重回沿海打江山。你不惜民力物力,无视生死。你甚至带来更多的苦难,而后又?痛快的一死了之。 成就王之的霸业。 * 我试图去理解你,这是一切必要要做的事情。 可我无法理解你。 为什么你这般割裂? * 坏事?总是向下流动的。 江鸣仰着头,试图看清楚兄长面上神色:“就不能不往下流动吗?没有别的办法吗?” “自然是有的,只是很难而已?,甚至你穷尽一生都做不到,这与你的努力无关,只是因为时?代不允许。” “是什么?”江鸣只是继续追问。 “你可以改变坏事?流动的规则,让上面的人承担更多。也可以增加保障之策,让下面的人有一定的法子抵抗流动下来的坏事?。还有更简单粗暴的,直接让下面的人掌握权力……” “办法总是很多的。” 也许是久违的喝了酒的缘故,青年今夜情绪波动格外鲜明?。冷雨铺面,也未能浇灭燥热的酒意,他伸手仿佛是要握住风刃。 杀意凛凛然。 * 你明?明?清楚的知道坏事?是向下流动的,但你却完全不管不顾。 “办法总是很多的。” 我就是你的办法之一,是吗? * 王之从?来都不是一个?多大气?的人,他在?兄长死后多年才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这股无名火又?不能宣之于口,加之某种忌惮。 江鸣就成了这股火气?的宣泄口。 他修出的史书被来回打回,在?旁的同龄人在?官场上游刃有余的时?候,他枯坐故纸堆几近五年。 就连左项明?都离开了。 五年,足够世人遗忘备受尊崇的文正公?还有个?弟弟了。 江鸣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然后对着王之那张装出来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脸,被强硬摁着下跪。 “江鸣,你如何对得起你的兄长?” 他居然还能厚颜质问。 可江鸣却真?的被问住了。 好在?当年短暂同窗过的方同甫居然出言相?助,又?是晓之以情,又?是动之以理,勉强保下来江鸣一条命。 “走远一点,不要再回来了。”这是方同甫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江鸣被驱逐出了南京城。 为了生计,江鸣不得不进入工厂或者任何需要人的地方,不知昼夜不知疲倦的努力工作,以换取活口的一点微末薪酬。 然后用薪酬换粮食,吃饱了继续工作换薪酬,薪酬换粮食,粮食换工作。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在?这漫长的劳动中,那些曾经和?兄长谈过的只言片语一遍遍在?江鸣的生活中得到了验证。 名词、概念。剖开了这个?看起来十分合理且平等的劳动力交换过程。它们以一种淋漓、残忍的姿态出现在?了江鸣面前?。 江鸣从?原本高高在?上怀着悲悯又?无可奈何的观察者,成为了亲历者。 亲自经历每一条兄长和?商户们敲定的,能够最大程度把一个?活人敲骨吸髓的规则。 最窘迫的时?候,江鸣甚至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只能和?工友们一块,租一条绳子作为晚上的“床”。 这一切就像是他少时?经历过的那场漫天泽国一样,继续沉沦下去,他会和?其他人一样消失。 但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消失。 他是他们之中唯一睁着眼睛的。 因为他曾经是来自于俯视群体的一员。 年过而立。 江鸣再一次选择了出逃,这次没有人再走在?他前?面,牵引着他,只有他自己。 * 这就是你要我做的吗? 兄长。 你万般计谋周全,却唯独对你死后我会如何不管不顾,你是在?逼着我走下去。 “你很聪明?,你不会轻易的相?信任何人说的话,你只会相?信事?实。” 第216章 所以你逼着我去看见事?实,成为事?实的一部分。 你成功了。 第138章 番外c:历史课 “好了, 上节课我们讲完了天朝末期社会危机,这节课我们来讲本国modern history的开?端,east asia的变革和全球秩序的雏形。” 历史老师王梅盯着一群因为这节课上完就可以放学放假7天的学生,语气似笑非笑:“要是有那屁股痒的, 坐不住的, 就给我站起来听课。” “咱们这个假期的历史课作业有多少, 就看你们的发挥了哈。” “好好听课,作业我可以不给你们布置。” 台下顿时一片寂静, 各个都精神抖擞起来。 王梅翻了个白眼, 忍不住笑了:“行了,逗你们玩的, 我知道都不用我讲,你们没上高中历史课之前,估摸着也都已经对两位江先生的历史地位和事迹了解的差不多了,今天就是个查漏补缺的闲聊。” 台下有学生举手。 王梅诧异:“宋同, 怎么了?” 宋同站起身, 善意指正道:“老师, 你说错了, 不是两个江先生,江鸣是女士。” 王梅更?为诧异。 学生们立刻七嘴八舌起来。 “老师你是不是没刷手机呢?今早刚刚宣布的哦, 说是历史研究人员找到了当年江鸣英勇就义?的遗址,骸骨送去检测,然后发现江鸣原来是个女的。” “我就说呢, 小?时候看电视剧就怪怪的, 咋那个时候别的高官都三妻四妾的,江鸣长?那么帅,后院就一个。”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心咱历史课代表江鸣激推揍你。” 王梅听着议论声,拿出手机来一看,还真是。 她也没有端着老师的架子?,而?是赞赏的道谢:“我要多谢我们的历史课代表的指正啊,今天太忙了,都没来得及看手机。” 宋同骄傲的哼哼了两声,这才满意坐下来。 “那我们先简单过一下大概内容吧,待会儿我想听听你们怎么说。” “现在翻开?课本。” “17世纪中叶,在天朝统治下,封建制度日趋腐朽。土地兼并日益严重,朝廷党争不断,为了解决财政问题,元丰帝一登基便开?始着手准备治理财政问题。” “但是旧利益集团只?管自己吃饱吃好,哪里管得了皇帝死活。这才有了著名?的六元及第科举舞弊大案。” “很遗憾,这案子?也成了悬案之一,我们至今都无法确切得知真相。虽然后来president王之为江逾白澄明真相,但那更?多的是政治因素。” 底下宋同的同桌好奇的问:“宋同,你不是老说这对主公谋士天作之合吗?什么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怎么王之这里洗白听着这么不真心啊?” 宋同拨弄着自己耳际的碎发,耐心给同桌科普安利:“我说他们两天作之合,是因为这两个人都鬼精到一块儿了。” “什么为君死啊,江逾白那是要君死。” “全是利用,没有一点真心。” “王之但凡有一点,当初北上和谈就不该让江逾白去。你想想,那皇帝见自己亲自提拔起来的人还想着日后重用呢,结果跟着别人一块来造自己的反了,能不火大吗?” “江逾白那会儿身体也已经很不好了,就是自愿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就是王之这狗东西实在是刻薄寡恩,人都死了还要借着一个死人的名?头?搞事情。” 同桌不解:“那这不是江逾白被单方?面利用吗?你咋说互相算计?” 宋同翻了翻书?,指出一页来:“喏,因为江逾白本来就只?有一个目的啊,王之是他达成目的的手段。” “王之也蠢得挂相了,全程处于上位者,还被江逾白阴了一手。他当上president之后,可没得到多少实权。” “自己又没什么政治素养来的,当了一届就被赶下台了。” 台上的王梅还在继续:“同时,在东南沿海地区,商品经济发展,出现了capitalism(zi ben zhu yi)生产关系的萌芽,但受限于封建专制制度的严重束缚,发展艰难。” “直到科举舞弊案最大受害者江逾白假死脱身,前往南洋之后,他系统性的整合了南洋一盘散沙,新的生产组织方?式与管理理念,极大解放了生产力,并且通过海贸迅速积累了雄厚资本。” “南洋也就成为了后续王之集团最大的后勤基地。” “江逾白提出的民?天下口号以及纲领十分具有吸引力,王之集团迅速吸纳了各阶层的社会人士,一路北上,直接攻打下了南京城。” “面对军事上的失利,北京朝廷试图以和谈分化瓦解抗争队伍。” “面对和谈,阶级局限性和小富即安的思想让王之集团内部出现了动?摇。” “而?江逾白的殉难,让内部妥协思潮被压制,一路势如破竹,建立新/regime(zheng quan)。” “标志着bourgeoisie(zi chan jie ji)性质的政权在east asia的确立。它废除了许多封建特权,鼓励工商业发展,推行法律改革。” “在初期极大地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蛋糕做大了,但这并不代表劳动?人民?能吃到的蛋糕变多。” “其regime(zheng quan)本质是commercial bourgeoisie(shang ye zi chan jie ji)和转化而?来的地主阶级的联合专政。对the proletariat(wu chan jie ji)进行的残酷的原始积累和剥削。” “我们必须辩证的分析,这一切的社会矛盾,其理论源头?之一,正是江逾白为快速积累资本、增强国力而?提出的某些忽视人文关怀的激进政策。” 同桌又忍不住开?始讲话?了。 “这个我知道,当时工厂和矿场大量使用童工,因为不用给童工多少钱,还可以让他们干最累的活。” “我看到有个博主科普说,这些孩子?只?有不到10岁,每天都要在烟囱里爬来爬去清理煤灰,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就是摔死或者摔残。” “那个年代可没有什么工伤的说法。” 宋同抿唇,不太喜欢这个话?题:“还好我是这个年代出生的。童工都已经是这样?了,就别提成年工人了,估计无论男女都是拿来当牲口用。” “感觉江逾白和商鞅似的,说他很厉害确实很厉害,说他不当人……那也是确实不当人。”同桌如此感叹着。 “历史教?科书?还是美化了,这哪里是缺了点人文关怀啊,我可是看过真实记录的。” “宋同,你说一个人怎么能这么极端,江鸣还在日记里说过她的思想启蒙来自江逾白。” “能想那么透彻的江逾白咋反而?压榨群众越狠呢?” 宋同却是喃喃了一句:“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什么?” 宋同摇摇头?:“没什么。” 王梅看了二人一眼,同桌立刻噤声,不敢再讲小?话?了。 可老师却没放过她。 “程潇琦,你来说说这场革命的历史地位和历史意义?。” 同桌汗流浃背:“额…是第一次且成功了的bourgeois revolution(zi chan jie ji ge ming)?” “还有呢?” “结束了封建帝制,是整个人类社会发展史上的里程碑。” “还有呢?” 同桌编不出来了。 宋同无奈提醒道:“好处说完了,坏处呢?” 同桌眼前一亮,立刻补充:“封建残余依然强大,民?主只?是少部分人的民?主,而?非人民?的民?主。” 王梅这才满意了:“坐吧。我们今天课程的内容大约就这么多,这一节不算是重点,但考试不会落下这个知识点,大家回去还是要好好巩固一下的。” 此时距离下课还有快半小?时呢,学生们不由?得骚动?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自由?讨论吧,大家都知道江逾白这个人物的辩证性很强,我们来随意聊聊。” 王梅笑眯眯的。 “也不用站起来,就坐着聊聊就好了,随意一点。没有人愿意发言的话?,就加作业哦。” 教?室里传来几?声哀嚎,然后便骚动?了起来。 最后还是历史课代表宋同的同桌起到了一个带头?作用:“老师,我觉得江逾白就是典型的‘必要之恶’。” “结果主义?和功利主义?,是分析他必不可少的两个理论,他这种高功能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是只?会觉得目的证明手段是正当的。” 王梅十分认同,在黑板上写下了必要之恶几?个字,而?后继续笑眯眯的看着教?室里的学生。 放在她手边的那一大沓试卷,可是扎眼的很。 在这样?的有效激励下,总算是有人又开?了口。 “我不同意。” “许多重大的历史变革,从焚书?坑儒到圈地运动?,都曾被一些人用必要之恶来辩护,认为它们是推动?历史进步所不可避免的阵痛。” 第217章 “但这种牺牲的行为,谁有权力来定义那个“更大的善”?又如何保证这个“善”一定能实现?” 王梅赞许地点点头,引导道:“说得很好。这就是我们评价历史人物时最核心的辩证点:历史前进的‘必要性’,与过程中付出的‘人道代价’,我们该如何权衡?” 这时,宋同也加入了讨论:“我觉得,我们不能用简单的‘好人’或‘坏人’来框定江逾白。” “他如果真的是个纯粹的恶人,何必去启蒙江鸣呢?江逾白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自己的妹妹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吗?” “他就是故意的。” 王梅欣慰地笑了:“这正是历史最迷人的地方。” “我们回溯过去,不仅仅是为了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是为了寻找‘为何发生’以及‘还有何种可能’。” “江逾白与江鸣,这对跨越了性别、身份与理念的复杂组合,他们的思想交锋与传承,本身就是留给我们最宝贵的精神遗产。” “今天的讨论非常好,作业就是——请你们以此为题,写一篇小随笔,谈谈你们的看法。”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 第139章 end 在成道之前, 江逾白不曾设想过至理到底是什么模样,所以初次见面的时候,他是有些惊讶的,因为至理是一具人形。 “不必在意, 我只是觉得这样看起来也许会更加亲切一些也说不定。”至理如此道, 祂紧接着补充:“不过, 我可不是人类,这一点请你务必牢记。” 祂们便自由漫步在这一方没有边界的小天地, 时而谈论些什么琐事, 时而沉默相对只是前行。 周围的景致一直在变化着。 后来江逾白越发觉得眼熟,这才看到原是回来了最开始的时候, 他出生的那一天,在这座以当前技术力能做到的最华贵的宫廷之中,奴隶紧张地穿行着。 他和至理刚好站在了小道上,被一列奴隶穿过。 至理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幼童一样, 兴冲冲的跟上去, 在奴隶们的后面, 进入了内殿之中。 江逾白没有跟上去。 “你不好奇你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至理呼唤着他。 “一个普通的婴儿而已, 你应该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出生就红光满地、金光乍现之类的事情真实存在吧?” 至理孩童般笑了,她蹲在了榻边, 看着榻上妇人艰难挣扎着,一盆盆血水被端了出去,巫医在一边又唱又跳作法。 至理有些不满:“你的故事, 至少该有个自传的旁白吧。” “这是交接的必要仪式吗?”江逾白并不想做多余的事情。 “自然, 我是至理,我说什么都是应当的。” 至理理直气壮。 “好吧,母亲生我时候难产, 我是母亲发动后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的孩子。”江逾白平铺直叙道:“我出生之后,父就为我取名为江。” 他话语进行的同时,时间流速陡然加快。 在那个“江”字出来的时候,一个婴儿在巫医手中被移交到了华服男人身上,男人喜悦地举起孩子,取名为江。 毫无疑问,这是至理的小把戏。 又或者更美名其曰一些,这是叫江逾白不忘来时路。 只是他的来时路,实在是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完全可以用一个简单的词来概括——异类。 身在王室,却并不被王室所接纳。 有着贵族血脉,却难以融入贵族。 至于那些奴隶。 当时他的王室师者教导他:“公子江既为皇帝,在你的世界里,便没有人了。” * 他既为皇帝,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人和他平等。 * 年幼的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时间的流动持续在增速,在年幼的江长大的过程中,始终是没有一个画面展示过他的母亲的。 至理自然是没有错过这一点,祂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喊道:“你果然是恨那个创造出来你的人吧,你的记忆里甚至看不到她。” “不,我只是忘了。”江逾白轻轻蹙眉,好像是真的想不太起来了一般,在他的人生占比中,有关这一段在王室成长的幼年期实在太少。 “我后来有了一个弟弟。” “但我们的接触并不多,他的出生让我在王室里的存在感更为薄弱。” “谁让你不喜肉食的呢。”至理翘着腿,看着画面已经进展到大巫祭祀,也许是因为一些天时地利人和,江逾白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情。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肉?你也肯定是喜欢的,不然你为什么和我争?你只是不知道人原来可以拆入腹中。可是他们啊……” 至理伸出一只手,遥遥的指着那些跪地者。 “他们都只是牲畜而已。” 江逾白对此不置可否:“我也只是牲畜的一员而已,没什么分别。” 至理难得诧异:“什么?” “奴隶暴动,攻打王室,他们需要一个发泄口。所以作为王室继承人的我,是最好的窗户。” 随着江逾白话音落下,画面迅速进展。 就在大巫祭祀之后没多久,排山倒海般的奴隶冲垮了王室建筑,奇异的是,他们全都不约而同的绕开了祭祀用的高台。 身着华服,头戴玉冠的男女慌张抱起孩子离开,混乱中,由师者带着的幼童踉踉跄跄,慌不择路。 奴隶们一拥而上,打死了师者。 没有什么锋利的武器,只有一些木棍石头之类的钝物,最纯粹的力道,砸烂了一个人。 幼童被人围了起来。 人群层层叠叠,他从此成了奴隶中的奴隶。 人人都是他的师者,人人都是他的父母,他可以是一块擦脚布、可以是一张桌子、可以是一个凳子…… 他不可以是人。 至理看得很愉悦,取悦了祂,那些如梦似幻的记忆场景才如潮水般退却。 “野心家。”祂如此点评道。 江逾白低眉顺眼,一点没有这个评价里应有的样子。 “你取而代之了我,也会有其他人来取而代之你,你最好是能比我坐这个位置更长久些咯,别让我太早在虚无里看到你。” “怪恶心的。” * 我与丹青两幻身,世间流转会成尘。 但知此物非他物,莫问今人犹昔人。 ----------------------- 作者有话说:结局猝不及防是我流的风格,按理来说应该写写收尾的,哪有这么快就成道的道理。 所以可能(大约)以后(兴许)会有续集2什么的,还是快穿这样颠覆规则建立新秩序。 这个结局是所有世界线的结局。 完结撒花????ヽ(°▽°)ノ?? 没啥完结感言,只是愧疚了一下自己拖了这么久才放出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