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omega穿越后怀崽了》 第1章 《社畜omega穿越后怀崽了》 作者:田埂上的蛇【完结】 简介: 楚衿是个腺体发育不完全的残疾omega,除了信息素,他和beta没什么两样。 一次意外,他穿到了现实社会。 这里的他不再是产科牛马,反而成了一个住在狭小出租屋背着一身债的无业游民。 楚衿很快发现了这个世界不一样,这里的人没有信息素。 终于成了没有信息素的普通人,虽然穷,但楚衿很满意这个身份。 可他没想到的是适应了一段时间以后,迟来的水土不服,呕吐,犯困,浑身无力压垮了他。 冷水浇在脸上,结合这些熟悉的反应,身为产科医生的楚衿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怀孕了。 可这里的男人不能怀孕! 楚衿深觉不对,但作为医生他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于是他想办法去了医院检查。 拿到单子的那一刻,楚衿懵了…… 原以为自己终于能当个普通人,到头来他还是个残疾omega。 孩子的父亲是谁? 从医院出来,楚衿垂眸坐在公园外的长椅上,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他面前,“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楚衿抬起头,拧眉望着眼前这个沉着脸的人:“你是?” 检查单飘落在地上,靳则序捡起那张纸,原本还有些生气的脸上瞬间变成了难以置信,“你,你怀孕了?孩子是我的?” 楚衿拧眉,一把扯过检查单,“没有,不是我,孩子不是你的。” 靳则序:“不是我的是谁的?你还和别人做过?” 楚衿淡淡扫了他一眼:“……” 哪儿来的上赶着当爹的神经病。 * 事情复杂,楚衿不得已暂时接受了这个男人的帮助,毕竟在这个世界里,男人怀孕实在匪夷所思。 但他不可能在靳则序身边待太久,他要给自己找一条后路。 楚衿心事重重从电梯出来,钥匙插进锁孔,还没等转动,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今天去哪儿了?” 楚衿握着钥匙,触电一样,瞬间僵在原地。 楼道一片安静,脚步声轻缓,越靠越近,靳则序温热的呼吸打在楚衿后脖颈上,一阵战栗。 “去哪儿了,今天为什么没去产检?” “你身上的味道很奇怪。” “怎么不说话啊……衿衿,说话。” —— 情绪稳定清冷女王受x随心所欲疯批忠犬攻 生子文,生子文,生子文。 双洁,有带球跑,强制爱等狗血情节。 攻受都非完美人设,不适合极端控党哦~ 孩子就是他的!!!会解释清楚,不要着急哈。 内容标签: 生子 都市 豪门世家成长 abo 主角视角楚衿互动靳则序 一句话简介:胡说!老婆孩子都是我的! 立意:积极向上正能量 第1章 发情 加班到凌晨两点多,楚衿终于结束这场临时加的剖腹产手术。 婴儿啼哭声响亮,躺在手术台上的omega听见声音,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医生,孩子是alpha还是omega?”omega气若游丝地问。 他似乎忘记了,alpha、omega这样的第二性征要分化后才能知道。 护士抱着孩子贴了贴omega的脸后将孩子送进保温箱。 楚衿的声音平淡如水,说:“是个男孩。” 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后续的缝合可以交给自己手底下的实习生,楚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不动声色锤了锤酸胀的后腰。 产科人手不足,从昨天到现在接连不断的手术,他已经在手术台前站了十几个小时,就算身体是铁打的也有点吃不消。 手术室护士替他盯在一边,实习医生的缝合技术已经很熟练,但要做到像楚医生缝合的那样平整无痕显然还差很大一截。 omega是夜里送来的,急诊喊医生过去会诊的时候,omega躺在病床上垂眸轻哼。生殖腔还没完全打开,他却已经没什么力气,楚衿清楚靠他自己一定是生不下来的。 他见多了胡搅蛮缠的病人家属,所以当alpha家属死死抓着他的手腕问能不能顺产的时候,楚衿心里其实没什么波澜。 他看了病历,这位omega的生育条件并不好,顺产的可能性本就不大,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剖腹对生殖腔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这就意味着,这个孩子很大可能将会是他们的唯一一个孩子。 如果这个孩子不能让他们满意,omega将失去他最后的机会。 楚衿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刚才alpha的力道之深,他差点拿手术刀的时候都在颤抖。 “楚老师。”实习医生叫他,“结束了。” 缝合结束了。 楚衿微拧着眉站起来,腰上僵硬无比,后脖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好像密密麻麻的扎进来,楚衿稳了稳身形,说:“知道了,收拾好了再出去。” 产夫家属还在外等待,楚衿嘱咐实习生注意观察,自己换了衣服出去。 手术中心的门打开,楚衿还没来得及说话,迎面而来的一拳狠狠砸在他的下颚,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住了。 拳头砸过来时带起来的呼啸声还没消散,耳鸣了一瞬,楚衿脚下一个踉跄,扶着手术室外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楚医生!”护士反应过来,连忙过去扶住楚衿,“楚医生,你没事吧?” 楚衿伸手摸了一下唇角,鲜血出现在指尖,果然,牙龈出血。 “没事。”楚衿摇了摇头,额间落下的头发遮住眼睛,护士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他知道楚医生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思及此,护士不免有点担心。 alpha不依不饶,冲上去一把揪住楚衿的衣领,beta护士也被他推得险些跌倒在地。 “我说了顺产,你他妈听不明白吗?” 嘴角残留的血痕鲜红刺目,楚衿淡淡抬眸望向这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愚蠢alpha,冷声说:“不剖都得死。” 楚衿平静淡漠的神色更激起了alpha的怒火,“我现在就能让你死。” 新来的beta护士第一次直面医闹,事发突然,一时间竟然原地呆住了,还是楚衿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许闲,打电话叫保卫科。” 许闲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掏出手机,beta是闻不到信息素的,许闲只觉得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有点喘不过来气。 楚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唇间血色在消退,颈后那一块贴着阻隔贴的地方痛感更加清晰,但他依旧面不改色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落于alpha下风,就在下一秒,楚衿猛地抓住alpha的手腕。 “公共场所释放信息素压制,依法判处十到十五天以上拘留。” 信息素压制?许闲愣了愣,他看向楚衿不敢贸然上前激怒病人家属,beta和alpha的身体构造存在差异,力量悬殊,许闲拿命不敢赌。 就这样僵持等到保卫科来人就好,他想,该死的,保卫科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许闲是两周前才来的产科,早听闻产科医患关系紧张,现在他才算是真是体会到了。 产科是唯一没有alpha医生的地方,因为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互相影响,而omega生子所引起的信息素外溢是不可控的。 许闲感叹自己迟钝,他竟然没发现,楚医生居然是个omega。 进产科工作的第一天许闲就觉得楚医生不像beta那样寡淡,简单的衬衫,领带,白大褂穿在他身上都像高定,每次楚医生走过来时,身上那淡淡的消毒水味闻起来干净又沉稳。 许闲探究的目光落在楚衿身上,不同于寻常omega那样精致柔美,楚衿的长相明显更加俊朗舒展,科室里的楚医生话不多,也从不参加下班后的聚会,他就听到过护士长调侃楚医生,说他活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当然,神仙来了医院上班也得染上班味。 许闲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楚衿的后颈,尽管那里被蓝色衬衫的领子挡着看不出什么,突然,许闲好像被捂住了口鼻,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忍不住想要逃离。 这人不会真的想要楚医生死吧? 求生的本能占据全部,许闲蹲下来大口呼吸。 楚衿也偏了偏头,睫毛轻垂,“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医院。” “是又怎样?” 烟草味呛人。 alpha没把楚衿说的话当回事,信息素压迫下的楚衿鼻尖已经渗出了薄汗,钝刀子割肉,alpha似乎很享受这种信息素折磨带来的快感。 但楚衿并没有如他料想的那样痛苦的跪在地上摇尾乞怜。 alpha不由觉得好笑,明明自己能站着就已经是极限,居然还这么不识好歹。 妈的,还是个犟骨头。 夜晚,医院非常安静,手术中心外的灯光并不刺眼,头顶光线在楚衿眉骨的遮挡下落下一片阴影,冷色调的灯光下,楚衿原本清隽淡漠的五官显得更加冷冽。 第2章 “难闻死了。”楚衿突然说。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alpha咬牙切齿,目光落在楚衿脸上,信息素压制下,楚衿的眸色已然开始涣散,脸颊上一大片红痕触目惊心。 奇怪的是那一大片红痕看起来并不恐怖,甚至,昳丽醉人。 alpha笑容张狂,目光狰狞垂涎,“楚医生,你求我,说不定我会放过你。” 楚衿抓着alpha的手在用力,尽管这点力道并不能撼动什么。 许闲瞥见从楚衿脖子上绷起来的青筋和微微发颤的脊背,一个omega能在alpha手下坚持这么久,许闲不得不高看一眼。 许闲并不知道,此刻楚衿后颈的温度滚烫的吓人,伴随着灼痛,让他忍不住轻轻蹙眉。 两个呼吸间,浓重的烟草味呛得人愈发想要咳嗽。 楚衿冷哼了一声,盯着alpha轻轻吐出两个字,“做梦。” alpha成功被激怒了,他抓着楚衿的衣领,将人的后背死死抵在墙上。 楚衿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却只蹙了下眉。 “找死!” alpha高举的拳头还未落下,尖锐的报警声突然炸响,下一秒,消防喷雾齐齐打开,水里加入的成分能有效干扰alpha释放信息素。 杂乱的脚步声从拐弯处传来,药效立刻发作,面前的alpha被迫松了力道,重重跪在地上,看向楚衿的眼神似乎是要将他生吞活剖。 消防喷雾浸湿楚衿的头发,雾水打湿睫毛,压在肩膀上的压迫感消失,但后颈的刺痛却依旧明显。 楚衿咬着牙,不想发出难耐的呻吟。 保卫科的效率一如既往低下。 alpha被控制带上手铐,楚衿虚弱抬起头,唇色苍白,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一旁的许闲深吸了一口气重获新生,和楚衿相比,自己这点难耐实在不值一提。 “楚医生,你没事吧?” 楚衿垂着头撑在扶手上深呼吸,露出一截粉白的脖子,水珠顺着他光滑的脖颈滑进衣服里,一时间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消防喷雾的水汽,许闲想上去扶一把,然而刚碰到楚衿手背,就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手背滚烫。 “不必。”他淡淡道,“通知里面等会儿出来。” 许闲知晓他的意思,踌躇道:“楚医生,要不我先送您去休息……” “不用,我没事。” 还是那样冷淡寡言,许闲盯着楚衿离开的背影,刚才那一瞬间的触碰,尽管楚衿低着头,他还是看到了楚衿脸颊上淡淡的绯色,半遮在黑发下的眸子泛着潋滟水光。 许闲是个护士,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这些症状都指向一种可能: ——楚医生,发情了。 身边突然传来咳嗽声,是手术室的omega护士,走廊alpha的信息素还未完全消散,“咳咳,什么味道这么呛。” 许闲看向护士问,“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就烟味。”护士皱着眉头骂,“哪个二逼在医院吸烟,不知道医院不能吸烟吗?真没素质!” “就是烟味,没有别的了?” 许闲和护士对视了一眼,后者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奇怪,怎么可能没有,许闲的视线重新落在楚衿单薄的背影上,发情期omega的信息素味道浓烈,他不禁好奇,楚医生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是水仙百合,还是檀木松柏,似乎都很适合…… 手术中心和产科隔了两层楼,走进楼梯间,楚衿脸上终于出现痛色,他紧咬牙关不想发出声音,可后颈的胀痛每时每刻都在瓦解他的理智,后背早已湿了一大片。 和上一次发情期一样难捱。 上一次发情是什么时候?好像才过了不到半个月,alpha信息素诱导发情期提前了,该死…… 身体正在迫切在向外索取性|安抚,楚衿无法忽视生理上的变化,快要走不了路了。 抑制剂,他需要抑制剂…… 最后控制自己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楚衿踉跄着往前摔去,屋里没有开灯,抽屉里的东西散落在地,中性笔,烟,打火机,阻隔贴……楚衿轻嘶了一声,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终于摸到了抑制剂。 他卷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青筋暴起,颤抖着将抑制剂打进身体里,欲望被压制,楚衿终于松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趴在地上深喘。 这样的失控感让他深恶痛绝,楚衿皱着眉头揭开阻隔贴,后颈一片光滑,但胀痛实实在在来源自那里。 毫无疑问,他是个omega。 只不过是个腺体发育不完全的残疾omega。 外表上看和beta没什么两样。 潮色渐渐褪去,腰上一阵酸痛,楚衿清醒了不少,撑着半坐了起来,一针抑制剂并不能彻底缓解身体的燥热和冲动,就在他摸索着寻找第二针抑制剂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还有三个小时才下班。产科医生发情期晕倒在医院,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登上社会新闻。 看来…又要扣工资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喽喽喽喽喽喽~ 喜欢的话点收藏哦宝贝们~ abo私设如山 第2章 陌生 楚医生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熟的觉了。 产科钱少事多,医院挣钱医院花,愿意留下的医生就更少,忙不过来的时候他基本都睡在休息室,休息室的单人床狭小,对楚衿来说是不小的考验。 几个小时没人来叫他,应该是没什么事,看来这社会新闻也不是那么好上的。 躺在办公室的地上睡了一夜,发情症状已经被压制下去,骨头都疼,楚衿迷迷糊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信息素阻隔贴。 虽然没有腺体,但他不打算将他是个残疾omega的事情公之于众。 发情期的omega腺体对信息素很敏感,即使没有腺体,影响依旧存在。 楚衿还没完全睡醒,他半眯着眼睛,摸索了好久没找到阻隔贴,却不曾想失手打翻了一个什么东西。 “哐当”一声。 楚衿一下子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插着花的塑料花瓶掉在了地上,花瓶里的水淌了一地。 楚衿皱着眉头,他下意识下床收拾,掀开被子站在地上的那一刻,楚衿看着那一汪水里自己的脸,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昨天不是在办公室的地上晕倒的吗?怎么会躺在床上? 楚衿看向地上那束百合花,也许是放了很久,花朵已经蔫了下去,香气也淡,他家里的卧室从来不插花。 楚衿拧眉打量了一圈四周。 这间屋子太小了,他扫一眼就能看到全貌,除了他没有别人。 灯光很暗,屋子里甚至没有窗户,沙发上一堆衣服,杂物更是将这个房间的角落填得满满当当,一时间楚衿也不知道该叫这里卧室还是客厅,还是杂物间。 好在楚衿还算清醒。 这不是他家。 这是哪儿? 楚衿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会不会被昨晚那个alpha绑架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太倒霉了,omega保护法执行严格,按道理alpha应该还拘留在警署才对。 楚衿来不及深究,或许是抑制剂的副作用,他全身上下就像被揍过一样,胳膊肘动一下都疼,现在这个情况不管他是不是被绑架,趁没人的时候先跑总是没错的。 他跌跌撞撞向门口走去,门虚掩着,看起来也没那么结实。 门外的走廊上一片昏暗,明明是白天这里却需要开灯,只是头顶的吊灯忽明忽暗,开与不开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这里看起来是个群租房,一层分了好多个一样的房间,公用的洗手间就在楼道的一侧,门外除了杂物,就是挂着滴水的衣服和摆在门口的厨房,一口锅,一个燃气灶。 楚衿一直走到尽头才看见光亮,楼梯口,一个母亲带着自己孩子上楼,斜着了自己一眼,将儿子护再怀里匆匆离去。 晒到太阳的那一刻,楚衿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对,打车,打车回医院。 牛马医生逃跑后想到的第一个地方不是去警署,也不是家,而是回医院。 楚衿小跑到路边,正午的温度格外高,楚衿身上穿了件洗到发白的卫衣,领口和衣服下摆松垮粗糙。 “师傅,去首都中心第三人民医院。” 楚衿坐进车里,他现在身无分文,也联系不上任何人,算了,到了医院再给钱也是一样的。 “什么首都第三医院?”驾驶座上的司机师傅扭过头,“帅哥,你是不是记错了,南城哪儿有什么第三医院?” 楚衿闻言微怔,“南城?” “是啊。”师傅古怪地看向楚衿,语气也开始不耐烦,“不是,你到底要去哪儿?这边只让停五分钟。” “抱歉。”楚衿最终还是从车上下来了。 南城?印象里他的国家好像没有这个地方。 楚衿抬起头,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一阵眩晕,天旋地转,楚衿扶着路边的矮树缓了缓,强迫冷静下来思考。 第3章 街道上人来人往,没有信息素,没有抑制贴,这里的人都是beta? 车子呼啸而过,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声音吵得人心烦,楚衿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真实感,脚下虚浮,心脏剧烈跳动,楚衿突然一阵恶心,扶着树干呕了几声。 “先生,你没事吧?” 身侧传来声音,一块巧克力进入楚衿视野当中。 “是低血糖了吗?我这里有巧克力。” 楚衿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长裙背着帆布包的年轻女孩儿,“谢谢,我没事。” “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她说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擦擦汗吧,今年南城气温诡异的很,中午估计有三十几度了,出门最好避免直晒,小心中暑啊。” “谢谢。” 女孩儿撑着伞,见楚衿接过纸巾没说话,也识趣的也不再多言。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楚衿突然说:“小姐,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女孩儿看了一眼手机,声音惊喜,“25年4月1号,今天是愚人节诶。” 愚人节…… 上天还真是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楚衿最后还是回到了那间屋子,坐在床边,楚衿脑子一团乱麻,许多细节都在告诉他,这里和他从前生活的地方不一样。 楚衿盯着还没来得及打扫的花瓶,花了五分钟接受现实。 ……他可能穿越了。 那他现在是谁? 楚衿把屋子里翻了个遍,杂物和垃圾堆在一起,他在抽屉里找到一张类似身份卡一样的东西,一部手机和零零散散应该是这里使用的钱币,一共二百六十一。 手机没电了,楚衿在衣服堆里找到充电器充上电之后,看着手里这张居民身份证。 姓名:楚今,性别:男。 没有添加第二性征。往下就是出生日期,住址和一串居民身份号码。 照片上的人和自己长得很像,几乎一模一样,但看起来却要比他年轻一些。 楚衿走到房间里唯一干净的洗手台边,对照着身份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就是说他现在是楚今,这具身体不是他原来的身体了吗? 楚衿伸手摸向自己后颈的位置,摸不出来什么,他想看看自己身上打抑制剂留下的伤口,但抑制剂留下的伤口很小,愈合也快,小臂上什么痕迹也没有。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百合花上,要想知道他还是不是omega还有一个办法。 能在床头摆百合花说明楚今花粉不过敏,但他本人却是花粉过敏的。 在医院工作这些年楚衿不乏有追求者,好像他们追求的路数都差不多,送花,约吃饭,在食堂堵他。 最疯狂的那年,产科护士长特地在护士站放了个牌子: ——不要送花,不要送花,楚医生花粉过敏!不要送花!!! 无奈效果甚微。 楚衿俯身捡起百合花,这束百合似乎放了很久,花瓣和叶子都蔫耷耷的,楚衿将花朵放在鼻尖,香味散了不少,淡淡腐烂的味道散出来,不太好闻。 紧张地等了一会儿,没有过敏症状出现。 意识到自己不再一个残疾omega,他居然松了口气。 一时间,楚衿心里五味杂陈,短暂失神之后竟觉得庆幸。 一旁的手机充够了电自己开机,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有锁屏密码……楚衿想了想,想在这个一览无余的屋子里找到密码的线索,自己现在没有一点和‘楚今’有关的记忆。 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找到。 尝试了一下身份证上的数字和生日,喜提手机被锁半小时。 收拾干净地上的水渍,将百合花扔进垃圾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联系人:洛狗。 显而易见,楚衿不认识这人,接还是不接,接了容易露馅,不接就没办法知道更多的消息。 思忖了一下,楚衿按下接听键。 刚接通,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就炸了起来:“楚今!你他妈终于接电话了,还活着呢吧?要不要去玩儿,算了你还是先避避风头吧,你还有钱没,借我点钱,你在家吗?对了,张哥说你不干了?你最近……楚今,你那边怎么没声啊?” 这个‘洛狗’说话就像连珠炮,语速快到楚衿一个字也差插不上,哪儿来的声儿。 终于等到他停下来,楚衿轻轻“嗯”了一声,“我在听。” 对方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你最近还是少出门吧,省得那些人再找你麻烦。” “知道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麻烦,“洛…那个你……” 洛狗:“有话就说,你怎么突然磨磨唧唧的。” 楚衿盯着床头柜上一张张五块十块和硬币堆起来的二百六十一块说:“我没钱。” “你没钱?”他好像很惊讶,“你离开酒吧的时候张哥没给你结工资吗?你没拿去还债?” 这个楚衿就不知道了,但洛狗看起来应该是楚今的朋友,一定能了解到更多关于楚今的事情。 “你不会又去赌了吧?!”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拔高,没等楚衿回答,洛狗气急败坏地丢下一句:“楚今!你丫在家等老子!” 楚衿看着被挂断的手机,他要过来? ……行吧。 楚衿一边等待开锁时间过去,一边思考,目前他知道的关于楚今的所有信息: 一个没钱没工作还背着一身债的赌鬼。 …… 至少他不再是一个残疾omega了。 还好,不算太糟。 一直等到手机解锁了都没等到洛狗来,楚衿又尝试了几组密码,终于用生日和身份证后两位数字试了出来。 电子设备要上手并不难,他从前生活的地方也有手机,原理差不多,只是上面的应用程序他没见过。 楚衿点开一个绿色图标,下一秒,好几条消息叮叮当当地跳了出来。 这些消息都来自同一个人:张哥。 他想起洛狗提到过的那个酒吧里的张哥,应该是同一个人。 张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一则语音: “小楚啊,你今天有空来一趟吗?过来我给你把工资结了吧,你上次说要现金我都准备好了,之前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晚上我让他们给你道歉,地址发你了,九点咱们不见不散哈。” 结工资……楚衿看着这个堆着一堆破烂暗无天日的‘家’,目光落在那几张零零散散的纸币上。 作者有话说: 更~ 第3章 小偷 四月初,南城气温异常,中午直逼三十度的温度,到了晚上只剩下个位数。 昼夜温差大,楚衿只能从一堆衣服翻到了一件看的过去的棉服。 垮就垮点吧,总比冻死好。 手握二百六十一‘巨款’,楚衿跟着手机地图走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了地方。 是一家酒吧。 害怕找不到地方,楚衿出门很早,这会儿距离九点还有一会儿,楚衿站在马路对面,他确信这家酒吧的最低消费远在自己消费水平之外。 楚衿感受不到酒吧里面热闹喧嚣的氛围,晚上的冷风吹得他脑子很清醒。 他选择过来确实是铤而走险,听洛狗的语气,这个张哥想必不是什么和善慷慨的人,但没办法,他需要钱。 楚衿站在树下给洛狗打了第三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他放下手机,抬眸看向对面,酒吧门口人来人往,所有人都与他无关。月色下,楚衿的背影单薄的像一张轻飘飘的白纸,透着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冷漠疏离。 —— 衣服内侧口袋里的手机第三次亮屏,声音被酒吧里热闹激烈的电子音乐盖了过去。 洛长青拿着酒走向二楼的一个包厢。 他今天也是走大运,朋友生病请假了让他来这家酒吧顶班,别管他重钱轻友,光着一瓶酒今天的提成就有两千块了。 回去再请楚今吃饭赔罪吧,洛长青在门外整理好微笑,推开了包厢的门。 酒吧是新开业的,今儿在这儿聚会的都是酒吧老板的朋友,各家富二代公子哥们。 洛长青进门,没人会多给他一个眼神,他蹲下来开酒,对这群有钱人的谈话左耳进右耳出。 “小陈总,青出于蓝啊。” 洛长青听见有人揶揄,他记得领班说过,这家酒吧的老板就是姓陈来着。 “滚你丫!”沙发上的年轻男子向后倒去,轻叹了一声,“没办法,我哥让我进公司实习,我不想去,老爷子不想厚此薄彼落人口实,给我找点事儿干干而已。” “省得你每天喝酒泡吧出去浪?” “浪你妹,省得我想不开去创业。”陈航之白了男人一眼,“季鹤扬,你才是大忙人一个好吧,约你吃饭都约不到。” 季鹤扬学着他的语气调侃:“没办法,我家呢就我一个独生子,我不去公司,几辈子的家业谁继承?” 眼见人脸色一垮,季鹤扬立刻转移话题,宽慰说,“这不约上了嘛,咱这么多人,不够给你庆祝开业的?” 第4章 陈航之闻言意味深长地撇了他一眼,“你确定你是来给我庆祝开业的?” 季鹤扬扬了扬唇,目光越过陈航之落在另一个年轻男人身上,顿了一下,问道:“则序,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两周前。”靳则序声音淡淡。 季鹤扬和陈航之对视了一眼,短暂惊讶后,双方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了然。 陈航之往靳则序那边挪了挪,小心翼翼地问:“序哥,你回来的事儿,靳叔叔知道吗?”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靳则序知道他俩在想什么,按灭了手机屏幕,说:“不知道,我偷偷回来的。” 陈航之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时间,交谈声也停了,包厢里除了楼下舞台的电子音乐声,就只剩下洛长青倒酒的声音。 洛长青自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也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方向看去。 包厢里的灯忽明忽暗,那位靳先生穿了件花衬衫坐在角落里,胸口解开的两颗扣子随着他的动作半遮半掩露出胸膛,明暗交错的灯光下,他的五官深邃,鼻梁高挺,面无表情摩挲着空无一物的左手无名指,整个一兴致缺缺的散漫不羁劲儿。 “让你找的人有结果了吗?”这位爷懒洋洋开口道。 “啊?”陈航之不明所以。 季鹤扬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包厢里重新热闹起来,身为好友他们也不知道靳家这位二世祖突然回国为哪般。 “哪儿那么容易找。”季鹤扬说,“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监控维修没有记录,再说了,你口头描述的长相实在抽象,要不我找个画像师,你再说一遍?” 靳则序没说话,倒是陈航之听得抓心挠肝,“谁呀,找谁呀?” 季鹤扬淡淡瞥了靳则序一眼,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告诉这个大喇叭比较好。 “小偷。”靳则序突然说。 “小偷?”陈航之轻笑了一声,“你靳大少爷费劲找一个小偷,偷你什么玩意儿了?” 一旁的季鹤扬掩唇憋着笑,已经快要憋疯了。 还能是什么,男人最好的嫁妆呗。 季鹤扬那天接到靳则序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麻了,刚回国就搞一夜情,还是跟一个男的,他靳二少还是一如既往胆大包天。 靳则序睨了他一眼,不想多说。 他这次回国本来是办事情的,事情办完他就回去了,谁曾想出了这档子事儿,东西丢了,不得已才多留了几天。 再待下去估计老头子那边就瞒不住了。 话间,靳则序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站了起来。 陈航之见他要走,忙也起身,“咋了,这就要走了?” “嗯。” 季鹤扬后脚跟了上去,“等我,一起回。” 陈航之见两个人都要走,心思也不在酒局上了:“都走啦,不是给我庆祝开业吗?喂,你们两个,等我一下啊!” 洛长青站在旁边,很有眼力见地开门,暗暗盘算一晚上赚了多少钱。 直到陈航之追出去,洛长青站在走廊听见远远一道含笑打趣的声音说了一句“我请”。 听起来像是那位靳大少爷。 —— 车子停在酒吧门口,陈航之倚车门边吐槽靳则序回国不第一时间告诉他就算了,聚会居然还迟到早退,种种行迹令人发指。 季鹤扬从后面搭上靳则序的肩膀,“得了吧,改天送你两瓶好酒赔罪。” “要你送。”陈航之呛声,懒得理会这个道貌岸然的老狐狸,上班衣冠楚楚,下班一肚子坏水晃晃荡荡。 靳则序躲开季鹤扬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神色淡淡地问:“又看上哪辆了?” 陈航之被戳中心思,笑了笑,“sf90。” “行。”靳则序答应得干脆。 得嘞,小陈老板满意了,一边笑着一边恭恭敬敬给人打开了车门,“您二位慢走不送。” 靳则序单手插兜站着,看向陈航之:“礼也收了,我回国的事儿……” “你放心,我嘴最严了,保证绝不从我嘴里透露半个字。”陈航之做了个嘴巴上拉拉链的手势,点头如捣蒜。 季鹤扬轻啧一声,这陈航之这副谄媚的做派嗤之以鼻。 他的视线落在马路对面的巷子口,找到机会对陈航之调侃道:“小陈总,你这酒吧附近治安状况堪忧啊。” 陈航之忙着看车子配件,当然没功夫理他,倒是靳则序听了他的话往巷子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漆黑的巷子口只有一盏亮着暖黄灯光的路灯,灯下,围了一圈提着家伙什的流氓壮汉,靳则序远远看见人群中一道格格不入的单薄身影。 “热闹好看吗?”季鹤扬搭上他的肩膀问。 靳则学沉着脸,没回答。 巷子不大,这才不到半分钟,被包围在中间的人已经被逼到了死角。 “楚今,没想到你还真敢来。”面前的人颠了两下手里的棍子说,“我看你这次往哪儿跑,有钱赌,一定也有钱还债吧?” 巷子里除了堆在一起的杂物和垃圾没有其他,楚衿的背抵在墙壁上,陷入包围中,退无可退。 一上来刚后背上就挨了一下,楚衿的声音隐隐发颤,“还差多少?” “加上这段时间的利息,算你二百四十万。” 二百四十万,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多,看来这里的那个楚今留下来的烂摊子不是一般的大。 “再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瘦男人哂笑了一声,“楚今,我们给你的时间够多了。” “还不了钱,那就用你的两只胳膊抵债喽。”瘦子嚣张至极。 他说完抬起手里棍子对着楚衿的胳膊砸下去,预想中凄厉痛苦的呼喊声并未出现,楚衿抬手死死抵住了迎面而来的攻击。 他的反抗让瘦男人更加恼火,瘦子示意手下的人趁机敲打在楚衿小腿上,突然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往前跪了下去,那一棍子狠狠砸向自己的肩膀,好像要把骨头敲碎。 ……这样不行。 剧烈的疼痛让楚衿眉心蹙起,疼痛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巷子里的光线太暗了,楚衿垂下眼帘,额间散落的头发遮住他眼底眸光。 真照这样被打下去,不死也残。 来之前他已经通过手机大概了解过这个世界,这里的人没有信息素,所以不存在信息素压制这一说。 楚衿不动声色转了下手腕,视线在挡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一双干净清冷的眼睛里透着如长年不化的冰山般,寒冷刺骨的光。 不远处,季鹤扬饶有兴致地打量靳则序现在的表情,调侃道,“靳大少爷许久不回国,看个打架斗殴都这么认真啊。” “打架斗殴?什么打架斗殴?”陈航之终于把头从手机里拔了出来,注意到对面巷子里的情况,“我靠,在老子地盘闹事儿!” 季鹤扬:“什么时候对面也成你的地盘了?” 陈航之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我开门做生意,他们在我家门口打架,影响我生意,损失你赔啊?” 说罢,陈航之立刻打电话喊人,电话还没挂断,身边靳则序慢悠悠的声音传来。 “航之,看来不用叫人了。” “啊?”陈航之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和季鹤扬一起顺着靳则序目光的方向看去。 几句话间,满地尘土飞扬,灰尘在暖黄的灯光下飘扬旋转,和哀嚎一起,连绵不绝。 楚衿是个医生,他清楚地知道棍子打在哪里最痛。 为首的瘦男人捂着自己拿着棍子的胳膊,目眦欲裂,他身后已然空无一人,楚衿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瘦子汗毛都竖了起来。 瘦子暗骂了一声,他也没想到一向滑头的“楚今”居然这么能打,自己的小臂差点让他给卸了。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楚衿。 眼看着楚衿一点点靠近,瘦子握着棍子的手都在颤抖,情急下,他慌忙将扔手里的武器往前砸去,转身,撒腿就跑。 路口的灯光终于照在了楚衿脸上。 等到追债的人都跑了,楚衿手里的棒球棍“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蹲下来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支烟,口袋里有打火机,烟雾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升腾缠绕,冷浸得额间头发微湿,夜色凉薄,楚衿扬起脖子,靠在墙上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帅啊。”远处,陈航之贴在耳边的手机缓缓放下来,喃喃了一声。 见这人眼睛都看直了,季鹤扬挑眉道:“热闹没了,走吧。” 季鹤扬收回视线准备离开,突然发现一直沉默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靳则序竟然不见了踪影。 “则序人呢?”他问陈航之。 陈航之还没从楚衿单挑赢了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张扬的花衬衫翻过道路中间的栏杆,快步往对面走去,我去,那花衬衫怎么这么眼熟啊! 第5章 季鹤扬比陈航之反应快,“则序,你去哪儿!” 翻过栏杆的靳则序死死盯着缭绕烟雾中的那张脸,说: “抓小偷。” 作者有话说: 更~ 翻栏杆纯属靳大少爷个人情急之下的没素质行为,请勿模仿 求求求求收藏啊啊啊啊 第4章 对峙 那天晚上,靳大少爷不但丢了男人最好的嫁妆,还丢了一枚戒指。 那枚从小带在身上的檀木戒指是外婆留给他的遗物。自从外婆去世以后,外公离开老家去了山上寺庙里清修,见面的次数就少了。 宝光寺在南城西南郊外的清源山上,远离尘嚣,宁静清幽。靳则序每年都会在外婆忌日前后回到这里和外公一起上香祭拜,今年也是一样。 只是今年他没有见到外公。 靳则序很喜欢寺里的焚香,醇厚古老,还带点清苦的味道,总能让人沉静下来。 宝光寺的住持领他进了大殿,烧香跪拜之后,靳则序拿起签桶,抖搂了几下,“啪嗒”一只签掉在擦得锃光瓦亮的地上。 靳则序捡起来扫了一眼,将签递给住持。 其实他不明白外公为什么一定要住持带他求一只签,但既然求了,必然是带着虔诚敬畏之心询问。 求神求佛不如求己,他一向不信这些。 从前外婆在世时烧香拜佛时总念叨心诚则灵,靳则序自觉无怠慢之心,却也好奇这只签能解出他什么样的命运。 住持拿着签将他带到东配殿,寺庙不对外开放,人烟稀少,青烟袅袅缠绕而上,好像要够到树顶。 风吹散挂枝头的青烟,残叶飘落,年轻的小师傅在院中扫地诵经。 靳则序拿着那张签文走出东配殿,头一回觉得什么清修之地,一样也都是惯会说好话哄人的。 这住持居然信誓旦旦地说他会有一个孩子。 太荒谬了。 靳则序举起那张签文端详,突然轻笑了一声,也许有孩子这事儿对别人来说是个寻常事,但对他靳则序来说绝对不可能。 他是个同性恋者。 通俗的话讲,他喜欢男人。 除非男人能,否则他这辈子绝对不可能有孩子。 凭一纸签文就能预言一个人的命运,想想还是觉得可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什么模棱两可话术落在寻求慰藉的人心里一加工,当然算是‘心诚则灵’。 靳则序松了手,一张薄纸随风飘走,悬在枝头,摇摇欲坠。 祭拜完外婆,靳则序本意是打算待两天就离开。 至于那场一夜情也完全在他计划之外,说来也怪,醒来之后大脑一片混沌,根本就不知道那个男的是怎么进到他房间里又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 人走了就走了,他不在意。 但左手无名指上空空荡荡,留下一圈戒痕。 他的戒指丢了。 找遍了酒店,唯一的有可能偷戒指的嫌疑人人间蒸发,靳则序不得不留下来寻找。 谁曾想找了这么长时间,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靳则序翻过栏杆,一步一步靠近,直到挡在这个狡猾的“嫌疑人”面前,目光冷冽,声音低沉散漫。 “戒指呢?” 巷口的灯光被他挡住了大半,楚衿闻声蹙了下眉,身上刚松下来的那根弦立刻又绷了起来,指尖夹着的烟烧了一半,烟雾缭绕,烟灰落下来,楚衿眼皮抬也不抬一下。 估计又是‘楚今’惹的烂摊子,楚衿脸色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生冷。 “我没钱。” 没钱?靳则序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他答非所问,反手钳住了楚衿那只拿烟的手的手腕,冷声,“我说戒指。” 燃了的半支烟落在地上,擦出点点火星,感受到手腕上几乎要碾碎骨头的力道,楚衿拧了拧眉。 “我不知道。”楚衿语气淡淡。 巷子里一片死寂,楚衿依旧神色冷漠,面前的男人凑得很近,近到楚衿能听见他的呼吸,裹挟在树叶沙沙的声音里,混合着淡淡的酒味,沉沉压下来。 没有信息素压制,就是再具有压迫感的气场也对他构不成实质性的威胁,吓唬人的玩意儿,楚衿眼底不见任何惧色。 “我不知道什么戒指。” “不知道?那我帮您回忆一下。” 靳则序嗤笑了一声,单手掐住楚衿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那双干净清隽的眼睛透着深深疲态,好像一块透亮的冰块,散着阵阵凉意。 就是这张脸,小偷的脸。 靳则序死死盯着楚衿那双漂亮眼睛,戏谑道:“两周前的晚上,洲际酒店,这么快就忘记了?” 烟掉在地上,靳则序抬脚碾灭了烟丝,楚衿瞥见他的动作拧眉不悦,后腰抵在杂物边缘磨蹭,楚衿吃痛,脸色一阵灰白,咬着牙不愿发出一点声音。 两周前,他还没有穿越过来,但穿越的事情太过荒谬,再矢口否认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也许吧,不记得了。”楚衿轻描淡写。 看来还是个惯犯,靳则序懒得纠缠他到底和多少人上过床,又偷过谁的钱包谁的表,他的目的是拿回戒指。 靳则序的视线落在楚衿身上那件破旧棉衣上,拉链开着,单衣下摆松松垮垮,撑开的领口洗到透光,隐约能看见楚衿消瘦锁骨的轮廓。 “开个价,我只要戒指。” 开价?楚衿缓缓抬眸,巷口的路灯闪烁了两下,半明半暗间,楚衿看不清面前这个男人的脸,那道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晦暗危险。 楚衿打量的目光落在靳则序身上那件一件吊儿郎当的花衬衫上,衣服上的花色晃人眼晕。 看来那个什么戒指对他很重要。 男人手上的力道越来越深,已经转掐住了他的脖子,楚衿早已脱力,此刻更是脸憋得通红现在就算用尽了力气也挣脱不开男人的禁锢。 戒指反正是拿不出来的,不如想个办法逃走。 楚衿垂眸思索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流光,哑声说:“五,五百万。” “可以。”靳则序答应得干脆,“戒指呢?” 艹,要少了…… “你,你先放开。”楚衿声音发颤,脖子被掐的说话都不利索,“我带你…去拿。” 靳则序:“……” 下巴上的力道缓缓松了下来,楚衿从他手底下滑下来跌坐在地上,犹如濒临渴死的鱼重获水源,劫后余生,依旧危机四伏。 要说捏下巴是威胁,那掐脖子的力道是真的要他死。 楚衿的目光落在靳则序身后的棍子上,单挑无异于以卵击石。 楚衿的手悄悄伸进口袋,来的时候他不是没做准备,这件旧衣服的口袋里有一瓶辣椒水。 自己那只受伤的胳膊被靳则序抓着,楚衿余光落在男人身上,差点碰上视线……他看自己看得很紧。 “起来。”靳则序拖着楚衿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楚衿沉默着,顺着他站起来,他匆匆抬眸扫了一下墙壁的高度,突然出声:“神经病。” “什么?”身前疑惑了一声。 靳则序侧目看过来,楚衿看准时机,迅速掏出口袋里的辣椒水对准靳则序的脸。 辣椒水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楚衿目睹靳则序被辣椒呛得睁不开眼,手居然还在抓着他的胳膊不放。 该死的,身边也没有趁手的武器,不远处传来呼喊和混乱的脚步声,千钧一发,楚衿稳了稳心神,对着靳则序的手背狠狠咬了下去。 直到口中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胳膊上的力道松了一瞬,楚衿趁着那短暂的两秒,迅速挣脱。 重获自由,楚衿活动了下手腕,一点儿没含糊,他看都没看地上的靳则序一眼,拖着一只快要废掉的胳膊,踩着一堆杂物翻过高墙,很快消失浓重夜色中。 人跑了。 辣椒水呛得人挣不开眼,靳则序眼前一阵模糊,他微眯着眼睛看着一地散乱的杂物,目光落在手背上的一圈整齐的牙印上。 属兔子的,居然出血了…… —— 南城的街道到处都是路灯和监控,楚衿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只能闷头往前跑,他拐过不知道多少巷子,停在了一堆杂物旁边。 应该差不多了。 楚衿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绕开监控和大路,楚衿靠在老巷子里的一个垃圾桶旁边平稳呼吸。 垃圾桶里食物腐败的味道散发着阵阵恶臭,能很好地掩盖自己身上刺鼻的辣椒水味。 他现在可谓是举步维艰。 老居民区晚上十分安静,基础设施欠缺,四通八达,很适合隐藏。 但也存在致命的缺点,他迷路了。 “楚今?” 巷子口突然传来声音,楚衿鼓捣这个黑屏了的手机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他盯着巷口,屏住了呼吸。 “楚今,是不是你?”声音越来越近。 应该不会是刚才的男人,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第6章 “谁?” 黑暗中,一道身影缓缓靠近,逐渐暴露在楚衿视野当中。 “是我啊,洛长青!” 洛长青……洛狗? “洛狗?”楚衿试探了一声。 面前的人闻言,立刻拔高的声音,“谁是洛狗?谁是洛狗!老子洛大帅哥!” 看来是了,楚衿悄悄松了一口气,熟人。 洛长青走近了才看见楚衿身上的伤痕,“我靠,你这怎么搞的一身伤?追债的人找到你了?” 看来他知道很多,楚衿点了点头,“嗯。” 洛长青扶着人站起来,“我先带你去诊所,你这一身什么味儿啊,这么呛,咳咳。” 辣椒的味道没那么容易散掉,楚衿干脆脱掉外套扔进了垃圾桶,里面那件单薄的短袖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摇摇欲坠。 “辣椒水。” 洛长青闻言愣了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牛。” …… 夜色沉沉,距离小诊所几十公里的南城嘉合国际医院,单人病房灯光明亮,干净宽敞。 靳则序平静地坐在病床上,听见面前低低的啜泣声传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妈,我没事。” 白惠荷红着眼眶给靳则序削水果,声音染上哭腔,“怎么没事,眼睛肿成那样,回家怎么也不知道告诉妈妈,我和你爸知道你进医院都要吓坏了。” 靳则序眼睛上裹着纱布,听见这话嗤笑了一声。 “阿序,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吧。”白惠荷在这儿踌躇半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爸和你哥那边……” 白惠荷还没说完,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进来的人是季鹤扬。 “阿姨好。” “哦,小扬来了。”白惠荷放下水果站起来,恢复自己豪门夫人优雅从容的派头,“那我先出去了,你们聊。” 等白惠荷走出去关上门,季鹤扬脸上无可挑剔的笑容瞬间消失,拿起白惠荷没削完的苹果,转身往靳则序病床上坐, 季鹤扬语气轻松:“没想到啊,你靳大少爷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 “少废话,人呢?” “丢了。” 靳则序拧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呗,哦,也没完全丢,找到一件沾着辣椒水的外套,你要不要?”季鹤扬轻啧了一声,“那片老城区基础设施差,根本没什么监控,晚上又黑,你以为我手眼通天呐。” 季鹤扬停了好一会儿没听见靳则序说话,抬头扫了他一眼,等着他的回答。 “衣服呢?” “啊?”季鹤扬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苹果都忘记嚼了,“不是,你还真要啊?!” 作者有话说: 更~ 他俩现在是相爱相杀,杀杀杀杀杀!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吗吗吗吗吗吗吗 第5章 狼藉 洛长青带着楚衿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 路越走越黑,如果不是确定洛长青和楚今是朋友,正规医院工作的楚医生简直要怀疑洛长青是不是打算把他引到一个黑暗处打晕了挖心掏肾。 小诊所开在一个老居民楼二楼,楼道口生了锈的栏杆咯吱作响,杂乱的楼梯口除了杂物就是垃圾,墙壁上贴的乱七八糟的广告让人眼花缭乱。 “为什么不去医院?”楚衿声音低弱,轻飘飘落进洛长青耳朵里。 洛长青闻言立刻冷笑了一声,“楚衿,你他妈脑子坏掉啦,有身份证吗?你就去医院?” 正规医院上班的楚医生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看病流程,他没带身份证就看不了病吗? “行了,你忍一忍,等会儿让曾医生给你打两针止痛剂。”洛长青摇摇头,惋惜道,“哎,好好的孩子,疼傻了都。” 楚衿几乎是半被拖着上了二楼,他很怀疑这个被洛长青叫做小诊所的地方到底能不能保证基本消毒的卫生。 洛长青哐哐哐敲了几下门,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厚睡衣,盯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人站在了楚衿和洛长青面前。 “大晚上敲什么敲!” “老曾,快点,楚衿他快不行了。”洛长青直接拖着摇摇欲坠的楚衿从男人身边挤了进去,“老曾你快给看看!” 比起洛长青火急火燎的样子,曾帆就要淡定得多。 “急什么。”曾医生走过去,拉起楚衿那条受伤的胳膊。 楚衿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轻嘶了一声,脸色的痛色一闪而过,他轻拧了拧眉。 “呦,骨折了。”曾医生语气轻松,“楚衿,你上次欠我的诊费还没给呢。” “我给我给。”楚衿还没来得及掏自己的二百多块,洛长青就先一步往桌子上拍了一千块,“够了吗?” 曾医生笑起来,干脆利落收了钱,动了动楚衿的胳膊,“这胳膊没什么大事儿,好好歇几天就完了,身上的伤口我给你处理一下。” 楚衿点了点头,抬手慢条斯理地卷起了裤脚,伤口和破碎的布料粘黏在一起,血肉模糊,一条长长的伤痕从脚腕一直蜿蜒到小腿,触目惊心。 洛长青吓得呼吸一窒,“楚衿,这这这!” 翻墙的时候划伤的,他在垃圾桶旁边简单处理过了。 “我看你这个伤口是要缝针啊。”曾医生蹲下来检查,“小洛,你等会儿吧。” 曾医生的目光落在楚衿那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的脸上,“被这家伙一路拖着过来,现在还能有一口气,算你命大。” 楚衿:“……”确实命大。 洛长青接话,扬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后福就是楚衿躺了十多天没能下床。 楚衿没有回自己那间出租屋,准确地说,是洛长青不许他回去。 洛长青说他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一是害怕讨债的找上门,二是话里话外将他那个狭小破旧的出租屋嫌弃了个遍。 但他必须要回去一趟,洛长青说他的房租要到期了。 那个黑了屏的手机彻底坏掉了,洛长青找了个自己淘汰掉的手机给楚衿用,用起来倒是比他之前那个流畅得多。 也是换手机的时候,楚衿才知道自己用的电话卡也是洛长青的。 这段时间里,楚衿已经将这个世界了解的差不多了。 不同于他原来世界里的第二性征,这里的人只有两种性别,男和女。 这就意味着,这里的楚衿不再是个受到家族冷眼和偏见的残疾omega,不再需要忍受发情期带来了痛苦和耻辱。 一个普通人,就算是一个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普通人…… 总之,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了。 楚衿活动了一下胳膊,慢慢从床上下来,洛长青给他准备的拐杖放在一边,虽然楚衿说了很多次不需要,但曾医生忽悠技术了的,几句话哄得洛长青非买了这副拐不可。 今天洛长青不在家,楚衿终于可以下床活动。 比起自己那间连个窗户都没有的房子,洛长青的家要宽敞得多,但再怎么宽敞也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 他不能一直住在这里,‘楚今’留下的一堆烂摊子还等着他收拾。 拾了两件洛长青的衣服,楚衿悄悄出门了。 好在那位看似不着调的曾医生医术还不错,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爬几级台阶,走几步路,还是没问题的。 楼道灯影闪烁,依旧无人修理。 中午,楼道里食物的味道盖住角落是潮湿的霉味,楚衿走路不太利索,他绕开阴干在走廊里的衣服,路过邻居家门口,房子隔音很差,楚衿虽非有意,还是能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 “你说今天隔壁那个小伙子会回来吗?” “不知道……” 隔壁那个小伙子,说的是他吗? 楚衿继续往前走,掀开挡在面前的一张床单,迎面,一个软乎乎的小身体撞在了楚衿腿上。 楚衿低下头,对上一双干净澄澈的大眼睛,他怀里抱着一团白色毛茸茸的东西。 “嘟嘟!” 身后传来呼喊,被唤作嘟嘟的小男孩儿立马躲在了楚衿身后。 “嘟嘟,你再把小猫带回家,我打断你的腿!” 原来那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是一只小奶猫。 嘟嘟的妈妈提着晾衣架气势汹汹,楚衿想走,但不知何时,嘟嘟的小手依旧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 “哥哥,救救小猫。”他小声祈求。 “嘟嘟!臭小子,你别躲!” 面前的床单被掀开,嘟嘟妈妈高举起的晾衣架再看到楚衿时顿住了。 晾衣架险些打到他,楚衿结结实实愣了一下,毫不犹豫把躲在自己身后的小胖嘟嘟卖了,“抱歉。” 被推出去的嘟嘟哭丧着脸,一脸怨念。 “对不起对不起。”年轻的女士反应过来,连连道歉,“嘟嘟,过来!把小猫放下,和哥哥道歉。” 第7章 楚衿不打算在这里围观母亲教育孩子,也不想插手别人家的事情。 “没事。”楚衿轻声说。 在妈妈的监督下,嘟嘟说了句对不起,恋恋不舍地把小猫放在了一个鞋架子上。 小男孩和妈妈回家了,楚衿站在自己家门口,刚准备拿钥匙开门,突然发现门居然留着一条缝。 奇怪,他记得上次离开的时候是锁了门的。 轻轻推开门,屋内一片狼藉。 原本堆在一起的杂物此时全都丢在地上,不明液体染的床单上一片深色水渍,所有的抽屉柜子都是打开的,里面的东西全被翻了出来,那束百合花早已枯萎,和砸烂的玻璃混在一起,腐烂在地上。 楚衿转身关上门。 忘了,门是被撬开的,关不上。 来他家里找东西的,楚衿脑海里立刻闪过一个人。 或许他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泄愤似的把他的家砸了个稀巴烂;又或者他找到了,不过为了那一罐辣椒水心里气不过,扭头把他家砸了算是报复。 楚衿平静地走向一个打开的柜子,还好,里面的证件还在。 把身份证揣进口袋,楚衿找了个还算完整的袋子装东西。 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这个屋子里能带走的东西实在所剩无几,楚衿捡了几件衣服,目光落在那一面布满霉斑的墙上,曾几何时,他也在这样的屋子里住过。 后来他舍弃了一切,为了换取自由。 楚衿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一边,他记得他过来的目的,为了那枚戒指…… 还是找一下吧,说不定戒指还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反正房间已经被砸了,楚衿再翻找起来没有任何负担。 于是,伤了一条腿的楚医生忙活半天,一无所获。 “哐当”一声,从门口传来。 被楚衿用来挡门的椅子上放了一个小摆件,现在已经掉在地上。 楚衿看过去,看到了门外挤在一起的两个人。 “不,不好意思,我们听见声音过来看看。”那对夫妻说,“小伙子,你不在家这几天来了一群人说是要找你,你不在家,结果就这样的。” “他们还有说什么吗?” “没说啥了呀,哦,好像是要找东西,好像是蛮值钱的东西。”那对夫妻中的丈夫回想了一下,目光不断往楚衿的屋子里张望,“小伙子,这次回来可是还要住在这里啊?” 楚衿顿了一下,说:“是吧。” “哦哦,那你收拾,我们先走了哦。” 两夫妻互相推搡着离开了,楚衿没找到戒指也打算离开,或许戒指已经被来寻找的人拿走了吧。 他要是真拿走,也算物归原主了。 楚衿留下身上仅有的两百块当作给房东损坏家具的赔偿。 楼道里空无一人,楚衿走路脚步很轻,路过那个鞋架子,那只瘦弱不堪的白色小猫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喵~” 小猫叫了一声,声音倒是不小。 走出楼道,迎面的阳光照在楚衿身上,脚步声凌乱着急,楚衿压低了帽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和一群匆匆上楼的人擦肩而过。 余光扫了一眼,没有看在自己预料中的人。 ……通风报信的速度倒是快。 作者有话说: 更~ 喵 第6章 身份 没有见到预料中的人,看来那瓶辣椒水的威力比他想的还要大。 楚衿匆匆找地方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先回洛长青家。 老城区的巷子四通八达,和楚衿的出租屋这一样的房子很多,挂在墙外的空调机箱上缠绕着不知名的爬藤植物,垂下的叶子掠过楚衿头顶,福至心灵般,楚衿停下了脚步。 “小楚啊,是你吗?” 声音从身侧传来,楚衿愣了一下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支在巷子口的小吃摊,摊子上的婆婆似乎是在叫他。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在叫楚今。 “小楚?” 不知道楚今和这个婆婆之间是什么关系,楚衿不想露馅,于是他走到了摊子前,小摊子上卖的食物是他从前没有见过的。 婆婆往前凑了一点,看清了楚衿的脸,声音欣喜,“哎呦小楚啊,真的是你!你可有段时间没来了。” “嗯。”楚衿应了一声。 婆婆收拾摊子上的食材对楚衿说:“还是老样子不,婆婆请你吃啊。” “不用了,我可以付钱。” 虽然两百块留在出租屋当作给房东的赔偿了,但他身上还有一些零钱,吃一个手抓饼还是够的。 “哎呀,你还要付什么钱。”婆婆摆了摆手,熟练地开始摊饼,敲鸡蛋,撒葱花香菜,抹酱料,一气呵成。 食物的香味很快飘散开,到现在还没吃午饭的楚衿确实有点饿了。 “小楚,你这是要搬走了?”婆婆注意到他手里的袋子,问。 楚衿的目光落在那个手抓饼上,说:“快了。” “搬家了也要常来吃啊。”婆婆笑眯眯地将一个满满当当几乎快要爆炸的手抓饼递到了楚衿手上,“婆婆请你吃。” “谢谢。” 这么大分量的手抓饼,楚衿深觉白拿不好,正掏钱的时候,口袋里那张身份证随着楚衿的动作掉了出来。 楚衿没有注意到身份证掉在地上,身侧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要一个手抓饼,不加辣。” 楚衿动作一顿,默默压了一下帽檐。 “喂,是,我到了,人不在……嗯,再说吧。” 楚衿拿着钱,无意间听见旁边人打电话的声音,他没有多留,把钱放在婆婆的摊子上,拿着袋子悄悄离开了。 “则序,你确定你还要找?那人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季鹤扬调侃道,“你哥已经知道你回来的事情了,你做好准备吧,这事儿万一捅出去……” “什么事儿,靳家二公子是个gay?”靳则序满不在乎道,“你不了解靳成规,他在乎的从来不是什么家族声誉,只要威胁不到他现在的地位,他才懒得管。” 这一家子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季鹤扬无奈:“那白阿姨那边呢?你准备怎么说?” 听到季鹤扬提到自己母亲,靳则序难得电话里顿了一下。 “算了。”迟迟没等到电话里的回答,季鹤扬自觉自己话多了,转移话题说,“你呢,这次是留下来不走了,还是要回国外?” “那要看谁想让我留下来了。” 电话里的季鹤扬长叹了一声:“得了,你家那一烂摊子事儿,懒得说。” “……” 靳则序不是和季鹤扬,陈航之从小一起长大的。 靳则序七岁成为靳家二少爷,在那之前,他还只是个住下地下室里,穷困潦倒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他的母亲白惠荷给靳慎亭当情人,当了十年。 也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住了十年。 靳则序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傍晚,晚霞格外冷,妈妈来接他放学。白惠荷很少来接他放学,那天她一反常态紧紧抱着自己,蹲在校门口哭着说“阿序,阿序她死了,她死了!我们成功了,妈妈终于不用再受苦了。” 靳则序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她是谁,靳慎亭的第一任妻子,也是靳成规的母亲,秦娴。 一个她母亲口中寡情无味,冷漠刻薄的女人。 靳则序曾无意中见过这位秦娴女士一次,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被自己母亲视作眼中钉的人,她只是坐在小公园的秋千上,温柔地问自己叫什么名字。 “我叫靳则序。” “……则序,很好听。” 秦娴的死很突然,突然到这个消息砸在白惠荷头上时,她激动得几乎要疯掉。 她带着自己去了一家西餐厅,精致冰凉的包间里,刀叉和碟子碰撞在一起,靳则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靳慎亭。 当然,还有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靳成规。 靳则序还记得靳成规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喊他,“弟弟。” 他可怕地接纳了白惠荷,甚至自然地称她为母亲,叫一个小三“妈妈”,靳则序从他脸上看不见任何情绪。 口是心非,甚是讽刺。 白惠荷好像浑然不觉,她看不见靳成规眼底的恨,沉浸在自己豪门夫人的美梦里,感恩自己多年的等待和隐忍没有白费,她成功了。 但,没有人是成功的。 “航之呢?”靳则序突然问季鹤扬,上回的意外之后,陈航之就被他父亲勒令在家反省,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被缠住了。” “什么?”靳则序拧眉。 “哈哈哈哈。”季鹤扬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好兄弟同情,“你没经历过,他在家相亲呢,估计这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靳则序:“……”行吧。 一个普通手抓饼递到靳则序手里,冒着热腾腾的香气,靳则序咬了一口,听见季鹤扬:“对了,我妹妹想和你吃饭,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 第8章 “我没时间。” 季鹤扬,“这么无情,小妮子从小对你芳心暗许,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还真不知道,他十几岁就一个人出国了,哪儿有时间琢磨这些。 靳则序一口还没咽下去,“你没告诉她我是gay?” “说了,她不相信。”季鹤扬无奈,他真觉得自家妹妹眼瞎了,居然看上靳则序这么个我行我素的疯子。 靳则序:“得,下回我亲口告诉她。” “行,你悠着点。” 靳则序轻笑,“知道。” 关断电话付了钱,靳则序往外走,迈出一步,脚下好像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低下头,发现是一张身份证。 靳则序皱了皱眉,弯腰去捡,一张身份证扣了两次才捡起来。 看清身份证上的那张熟悉的脸,靳则序眸色猛然一沉。 楚今…… 原来叫楚今。 靳则序的指尖照片上的那张脸上来回摸索着,不对,不太一样。 …… 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 对楚衿来说,这个世界不一样的太多了,比如他手里的这个手抓饼,真的很好吃。 在他原来的世界里,食物匮乏,烹饪方式也没有像现在这里多种多样。 医院工作繁忙,比起花时间吃饭,楚衿没什么口腹之欲,往往一剂营养液就能解决一日三餐。 楚衿慢慢悠悠回到洛长青的出租屋楼下,还没等上楼,洛长青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丫人呢!” 楚衿下意识拿远手机,躲过一波音量攻击。 “我在楼下。” 果然,没等一会儿,洛长青就出现在了楼梯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被讨债的绑走了。” “给你带的。”楚衿把刚在路口买的手抓饼递给洛长青。 “你还想着吃!”洛长青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袋子上,“你回去了?” “嗯,你不是说房租不是到期了吗,我回去收拾东西。” 楚衿没告诉洛长青家里被砸了的事情。 “你腿没事吧?” 老校区没有电梯,洛长青租的放在在五楼,这会儿爬楼梯上去,楚衿小腿的伤口确实隐隐作痛。 “没事。” “你这段时间踏实住在我这儿。”洛长青瘫在家里的懒人沙发上吃手抓饼,“对了,你现在还欠多少钱?” “二百四十万。”外加一枚戒指。 “二百四十万!”洛长青一口煎饼差点喷出来,“都让你不要去赌了,现在好了,把你买了都还不起。” 这话说的是实话。 当务之急,他需要一份工作,不然他连基本的生存都保障不了。 洛长青听了他的想法,“找工作简单啊,但你要是要一份稳定正经的工作,咱们这没学历没经验的,谁要啊。” 是的,医生需要学历,他就算有技术经验在这里也不适用。 除了医生,他还能做些什么…… 楚衿的手默默伸进了口袋,想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口袋很浅,没有摸到一张坚硬的卡片。 嗯? 楚衿拧了拧眉,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除了一些纸币和零钱,什么也没有。 他的身份证丢了? “楚衿,你找什么呢?”洛长青注意到他的动作。 “身份证。” “身份证?”洛长青一脸疑惑,“你哪儿来的身份证?” 楚衿动作一顿,洛长青从懒人沙发上站起来,抬手贴上了楚衿的脑门,诧异道:“没发烧啊。” “楚衿,你脑子糊涂啦,你没有户口,上哪儿来的身份证?” 没有户口,什么意思? 洛长青盯着楚衿的脸,脑袋里灵光一现,“我靠,你回去不会是去拿你之前那个‘身份证’的吧?” 楚衿没回答,算是默认。 洛长青惊呼出声音:“楚衿,你真是疯了,一个假证都什么好拿的!” 假证? ……假的。 楚衿依旧神色淡淡,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 如果他的身份证是假的,好像一切不合理都有了解释。 作者有话说: 更~ 情绪稳定楚楚:天崩崩崩崩崩崩崩崩崩崩崩崩崩崩崩开局 依旧求一下收藏宝贝们 第7章 交易 电话卡是用洛长青身份证办的,要现金是因为没有银行卡,不去医院处理伤口是因为挂号需要身份信息,租房合同用的也是洛长青的名义,联系方式留的洛长青的,所以就连房东都是直接打电话到他那里…… 一杯水喝完了,楚衿平静地接受了一切,这个世界的‘楚今’是个黑户,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没有父母兄弟,没有复杂和社会关系。 不过,对他来说这些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事实上除了身份和欠债的烂摊子,他也接受着这个世界因为‘楚今’而落在他头上的善意,比如卖手抓饼的婆婆,比如洛长青…… 在产科工作那么多年,楚衿见惯了乱七八糟的狗血恩怨,生命在他手上诞生,同样也会在他手中逝去。 除了生死无大事,他一向看得开。 “楚衿,你那张假证掉在哪儿了,你还有印象吗?”洛长青在他对面坐下,一边哼哧哼哧吃手抓饼,一边口中还不忘念叨,“下次给我多放点香菜,这个不够味。” “不记得了。”楚衿自动忽略他的后半句话,摇了摇头,他一路过来,实在是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那你就要小心了。”洛长青说,“万一被人知道你没有户口造假证,举报你,搞不好要拘留坐牢的。” 楚衿拧了拧眉,一个假证隐患重重,既然这样‘楚今’为什么非要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却不愿意去办一个真的身份证呢? 或许也只有楚今自己知道了。 上网搜索了一下,楚衿发现如果要办身份证首先要有户口,没有户口就要出生证明等资料,可现在,他连自己是在哪儿出生的都不知道。 确实棘手。 身份证的事情先往后放一放吧,他身上还压着一堆债务,问题总要一个一个解决。 二百四十万,他翻遍了口袋也就只有二十四块。 洛长青吃完手抓饼,擦了擦嘴,终于想起来问楚衿那个让人头疼的二百四十万要怎么还了。 得到的回答就是楚衿长久的沉默。 “要我说,你干脆跑吧,反正啥也没有,隐姓埋名,谁也找不到你,一了百了。”洛长青说。 “不。”楚衿这回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不确定自己会在这个世界待多久,但既然要活下去,他就要坦坦荡荡地活。 仔细想想,首先他没有在出租屋找到借条或者合同,他不确定楚今是不是真的有欠这么多钱,高利贷利滚利,这其中的水太深了。 赌博一定是不合法的,既然楚今能赌,那这其中一定有特殊门路。 他得想办法找那伙人谈谈。 “洛长青,附近有没有新开的地下赌场?”楚衿突然出声, 他如此直白的问题吓得洛长青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楚衿惊叫,“楚衿!你特么还要去赌?!” 楚衿:“……” 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不行。 ——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在洛长青的介绍下,楚衿有了一份新工作,在一家私人会所做服务员。 能让经理看了一眼便录用他的理由很简单: ——美貌。 一种在身陷泥沼但依旧清隽疏离的不可多得的气质和美貌。 不过这样奢靡浮华的场所对楚衿来说确实没什么吸引力,不是每个来这个上班的人都怀揣着一步登天的美梦。 提成客观,这就足够了。 来往形形色色的客人,他们的视线会在楚衿身上流连,但也只是短暂的流连。 洛长青私下里和他打赌,赌楚衿一个晚上能收到多少张名片,结果让洛长青震惊,居然寥寥无几。 洛长青摩挲着下巴,最后围着楚衿转了一圈,故作高深地来了一句: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从他这个满口垃圾话的嘴里突然蹦出来句文邹邹的话,倒是难得。 “可不亵玩”的楚医生数完钱,淡淡抬眸,说:“五千二。” 洛长青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猝不及防看见楚衿那双白皙修长的沾染铜臭,不禁痛心疾首。 洛长青的手还没等捂上心口,突然顿住了,难以置信道:“楚衿,你特么一个晚上赚了五千二?” 楚衿收好钱,看向洛长青,微弯了弯眼角,说:“请你吃饭。” 听到有饭吃,洛长青立刻哑火,嘻嘻笑了两声,“嘿嘿,好啊。” 等楚衿换了工作服带洛长青上楼,推开包厢的门,洛长青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你在外面等我。”楚衿说,“离远点。” 第9章 洛长青视线往里扫了一眼,认出为首那个人,借给楚衿钱的瘦子,杨三。 “你要干嘛!”洛长青一把攥住楚衿的手,“楚衿,你别冲动啊,万一这个万一,万一……。” “他不敢在这里闹事。”楚衿面容平静地从他手底下挣开,“放心,我就和他谈谈,死不了。” 身无长物之人才敢放手一搏,楚衿自认为没什么可失去的。 洛长青见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人是又倔起来了,这时候,自己说的再多都是屁话。 “那行,我在外面等你,有事你就喊一声,我马上冲进去。” 楚衿轻点了点头。 烟雾缭绕,包厢里混着烟味和浓重刺鼻的酒味,楚衿关上门,乍一闻到这个味道,难闻得让人想呕。 楚衿敛眸压下胸口泛上来的呕意,从容拉开椅子坐在了杨三对面。 和那天晚上一样,包厢里的一群人虎视眈眈盯着楚衿,特别为首的杨三,目光几乎就是要把人盯穿了。 “楚今,你居然有胆子来找我。”杨三把腿搁在桌子上开口道,“是打算还钱了?” 楚衿语气淡淡,“我要看欠条。” 杨三扫了楚衿一眼,示意手下的人把欠条给当初的借条拿给楚衿。 如他所想,一开始楚今只是借了五十万,按利息,怎么算也没有二百四十万。 视线往下,除了签字和手印,担保人那一栏,赫然是洛长青的名字。 楚衿拧了拧眉,要是自己真的逃了,洛长青打算怎么还这笔钱,他从来和自己透露过。 洛长青和楚今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楚衿想。 “这钱我会还。”楚衿放下那张纸,“但我只接受按法定借款利率还。” 杨三冷哼了一声,“楚今,你凭什么?” “欠条上的利率超出法定范围已经构成了犯法行为,我们也可以在法院谈。”楚衿在赌,赌杨三不知道他是个没有身份证的黑户,“杨老板受伤的胳膊已经好了吗?” 果然一提到这话,杨三脸色倏地变了。 他这条胳膊上回差点让楚衿给废了,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落荒而逃的样子,杨三心里还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这笔帐不算,杨三心里堵着过不去。 “楚今,你不是爱赌吗?”杨三笑意阴险,说,“我可以答应你,前提是你得和我赌一场。” 杨三:“你赢了,就按你说的,利润我不要了,但如果你输了,钱要还,我还要你的一只胳膊。” “好。” —— 会所四楼的私人包厢,一桌子几个公子哥插科打诨,这会儿吵吵嚷嚷着要去唱歌,一群人起哄,靳则序手里夹菜的动作也没停。 在座也都是有眼力见的人,见上头那位兴致缺缺也不自讨没趣,一群人推推搡搡地走了。 一时间包厢里安静下来,就剩下陈航之和靳则序两个人。 圈子里消息灵通,知道靳家二少爷回来,上赶着攀关系求合作的不少,只是他们求错了人。 陈航之余光撇了一眼靳则序,说:“这个老季怎么还不来?” 桌上的菜都凉了。 靳则序叫人重新点菜,恰巧这个时候季鹤扬推门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短头发的年轻女孩儿。 “坐。”季鹤扬给女孩儿拉开椅子,“介绍一下,我表妹,年诗。” 他说完又给年诗介绍,“那位,你要见的靳则序。” 靳则序放下筷子,说了句”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他记得他出国的时候年诗好像还是个跟在季鹤扬屁股后面跑的小孩儿呢。 年诗看见靳则序眼睛一下子亮了,顾不上自家表哥的叮嘱,直接站了起来。 “你就是靳则序?” “如假包换。” 年诗依旧怀疑,“那你哥哥就是靳成规喽?” 靳则序的视线落在季鹤扬身上,这就是这货说的芳心暗许,不像啊,怎么感觉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可以这么说。”他说。 年诗“啪”的一下,把桌子拍得哐哐响,吓得季鹤扬连忙站了起来。 陈航之也被吓了一大跳,默默把自己团起来降低存在感,太可怕了,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脾气火爆。 年诗一拍桌子,死死盯着靳则序。 “我姐姐不能和靳成规结婚!” 包厢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靳则序三个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疑惑,就连季鹤扬都非常意外。 他按下自家表妹,低声说:“你闹什么!你闹着要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才不会没骨气到明知道对方喜欢男的还去喜欢他!”年诗非常理直气壮地回怼:“再说了,我要是不说对则序哥有意思,你会让我来吗?” 季鹤扬无语凝噎。 这下靳则序听懂了,合着这姑娘装对自己有意思,是为了见他,和他说靳成规的婚事。 靳成规的婚事他确实有所耳闻,不过他可没资格插手。 年诗看向靳则序,“我知道你和靳成规关系不好,你一定有办法搅乱订婚对吧?” 靳则序不禁觉得好笑,关系好不好是一回事,他和靳成规都是靳家人,难道有理由帮她一个外人扰乱自家哥哥的订婚宴? 再说了,商业联姻争取的是利益最大化,另一种形式的你情我愿。 靳则序挑眉:“你姐姐是年意?” 年诗:“对。” “你确定年意不想结婚吗?”靳则序问。 年诗犹豫了一下,“不想。” “好。” 反正他这段时间也无聊,靳则序缓缓站起来,朝年诗伸出手,“合作愉快。” 年诗望着他伸过来的手愣了愣,起身回握,“合作愉快!” 一旁目睹‘合作’达成的季鹤扬和陈航之:完了。 作者有话说: 更~ 走下剧情,不要放弃我啊啊啊啊,求收藏啊啊啊 第8章 干呕 洛长青在楼梯拐弯处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楚衿从包厢里出来。 楚衿关上门,顿了一下,长舒了一口气,单手将那张新的欠条折起来收进口袋。 洛长青神色一凛,迎上去,搀了他一把,低声说,“你终于出来了,没事吧?里面怎么说?” 楚衿脸色有些苍白,扶着他的手也颤抖了一下。 “没事。”楚衿虚声说,“先离开这儿。” 隔着门听见里面传来嬉笑张狂的声音,洛长青拧着眉,点了点头。 走下楼梯,洛长青换到楚衿另一边,刚想扶着他的胳膊,就听见楚衿轻“嘶”了一声,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身后传来杨三得意洋洋的喊声:“楚今!记住你说的,十天!” 楚衿垂眸,散落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眼底的暗光,楚衿头也没回,很快消失在楼梯处。 从楼上下来的靳大少爷在听到“楚衿”这个名字时,脚步一顿,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靳则序的目光落在包厢房间号上。 前方,季鹤扬发觉人没跟上来,便往后瞅了一眼。 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怎么了?”季鹤扬问。 “里面是什么人?”靳则序问陈航之,他记得陈航之他们家在这儿有股份,应该知道的多。 陈航之看了一眼包厢,“不知道。” 他不知道的反正不会是什么大人物,陈航之看了靳则序一眼,挑眉说:“我帮你查查?” 靳则序:“嗯。” —— 离开会所,楚衿找了个地方请洛长青吃饭。 一开始洛长青是不肯的,说是饭什么时候吃都行,非要拉着他去曾医生那边看看。 曾帆那个不干不净的小诊所,楚衿是怕了,再说他胳膊上的伤也没那么严重,他自己就是医生,有分寸,这钱还是别给曾医生赚了。 火锅热气飘起来,洛长青见楚衿确实没什么大事,也没和他客气,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楚衿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简单和洛长青说了一下包厢里发生的事情,好在他选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这才没让洛长青惊呼的声音引得周围的人看过来。 “什么!你说那家伙欺负你了?” “没那么严重。”楚衿喝了一口柠檬水,不过踩了他小臂一下而已。 不过他没说那一脚的力道有多深,他这条胳膊新伤添旧伤,没个消停的时候。 去的时候楚衿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个情况,杨三不会轻易放过他,赌局要赢,但不能完全赢。 赢了赌局还要吃点亏,让杨三出了一口恶气,他才能达成目的。 也不算很亏,没骨折,骨头也没碎,等泛上淤青,疼上一阵应该就能好,比这痛的时候他都挨过来了,这点实在不算什么。 “十天,五十万。”楚衿说。 二百四十万谈到五十万,洛长青一边被可乐呛得直咳嗽,一边还忘埋怨楚衿心大,再怎么说,五十万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第10章 洛长青筷子探进锅里捞虾滑,“五十万也不是一笔小钱,就十天,你打算怎么弄这么多钱,去抢还是去偷?” “算了,我手头还有点钱,本来是留着买房子攒的首付,你先拿着。”洛长青叹了口气,惆怅道,“靠,全给你了也不够啊。” “不用。”楚衿抬眸望向洛长青,“我找了房子,这几天就能搬出去。” 听到他说要走,洛长青虾滑都没有心思捞了,“搬?你要往哪儿搬?你没有证件能住哪儿?” 楚衿没回答,洛长青已经帮了他很多,想起那个担保人,楚衿不能再把洛长青牵扯进来,住在他家里也不合适。 “放心。”楚衿又抿了一口柠檬水,他从前不是爱吃酸的人,这家火锅店的柠檬水不酸不涩,很好喝。 洛长青知道他主意大,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追问了。 他的视线在楚衿面前那碗没有麻酱的蘸料上顿了顿,说,“安顿好了记得把地址给我。” 楚衿点头:“嗯。” —— 火锅店热气腾腾,南城四月底的晚上已经没有了初春那般刺股的寒意,微风吹拂,开在院子里的玉兰花,在院中灯光的映照下,影影绰绰,纯洁真挚。 靳则序在院中的玉兰花下站了一会儿,看花瓣飘落在院中池塘的水面上,漾起一圈圈涟漪,突然冷笑了一声。 “二少爷,太太叫你过去。”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是白惠荷打发人来喊他去客厅,靳慎亭回来了。 “知道了。”靳则序应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动作。 这还是他回国以来第一次回家,有些陌生,这个房子里什么都变了,就院子里这棵玉兰花没变。 从前听跟在靳慎亭身边的老人说,这棵玉兰是靳慎亭年轻时亲手栽种的,玉兰娇贵,极难养护,花期短暂。 满地花瓣氧化腐烂,一片一片堆叠起易逝春光。 真是可笑,靳则序将手里的花扔进湖里,没意思得很,叫他回老宅无非就是问他回来干什么,什么时候再回去。 靳则序绕出院子,在去客厅的路上和西装革履的靳成规撞了个正着。 本来以为就是针对自己的一场说教,靳则序没想到靳成规也会回来。 许久未见,两人对视,相互沉默。 靳成规抬眸,冷眼扫看了靳则序一眼,从他身侧错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靳则序对他的冷眼习以为常,没办法,谁让他是个小三生的私生子,鸠占鹊巢,他要是靳成规,心里也不痛快。 不痛快十几年了都。 靳则序抬脚跟在他哥身后,客厅里很是安静,靳慎亭端坐在主座上,他母亲白惠荷站在一边。 多年不见,靳慎亭已经没有了年轻时杀伐果断的狠厉样子,手握靳氏集团大权,喜怒不形于色,不怒自威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客厅,气氛凝重压抑,这个规矩守序的家里最离经叛道的人回来了,靳二少爷满不在乎地坐在一旁,好像没看见白惠荷疯狂给他使的眼色一样。 靳则序开口打破沉默:“说吧,我赶时间。” 白惠荷急声:“阿序,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靳慎亭视线看过来,略过靳则序,对靳成规说:“成规,你坐。” “……” 两兄弟没在老宅待很久,白惠荷留两人在老宅住下,说是房间一直有人打扫,靳成规礼貌笑了笑,客套了两句,说公司有事情要回去处理。 话都说明白了,靳则序也不打算留下来讨嫌。 靳成规的车一直停在老宅外面等,就好像知道他这次回来不会留很久一样。 司机替他打开车门,靳成规顿了顿,转过身说了一句:“别太出格。” 颇具深意。 什么意思,他是同性恋就代表玩的花?刻板印象这是。 靳成规坐进车里,靳则序突然抬手挡在了车门上,挑眉喊了一声:“哥。” 车里的人沉着脸,没看他。 靳则序也不恼,反而笑意盈盈说了句:“哥,提前祝你,订婚快乐。” 就在靳则序以为靳成规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问:“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靳则序佯装思考了一下,“怎么说也得参加完哥的订婚宴。” 车门“砰”一声关上了。 车子在他面前停了一会儿,紧接着,扬长而去。 靳则序在老宅一句“我喜欢男的”暂时堵住了白惠荷想给他安排相亲的心思,可他这边刚到家,那头白惠荷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一边哭一边劝他,靳则序也狠无奈。 白惠荷接受不了他理解,早年提到同性恋三个字,他母亲就像应激反应一样,落寞失神。 “阿序,妈认识几个很好的医生,我带你去看看。”她哭着说。 是的,她还是固执地认为靳则序是生病了,是病。 “妈,我没病。” 白惠荷完全听不进去靳则序的话,自顾自地说:“阿序,妈妈带你去看心理医生,我们找最好的心理医生……“ 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 靳则序无奈,最终只能妥协:“好好好,我去。” 听到他这样说,电话那头白惠荷的哭声才小了下去。 挂断了电话,手机反放在餐桌上,靳则序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平层落地窗前的夜景很好,能将整个南城北边尽收眼底。 靳则序站在窗前,身姿挺拔,却也随意松散,窗前灯光幽暗,靳则序有意无意摩挲着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 靳则序放下酒杯,那张薄薄的‘身份证’放在一旁。 目光落在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脸上,匆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楚衿吗……”靳则序喃喃自语。 黑暗中,一个小小的白团子慢悠悠爬出来,摔在地毯上,四脚朝天。 “喵~” 叫声响亮。 靳则序循声看去,轻声道:“小声点。” “喵~” —— 夜色沉沉。 南城北边一个藏在街巷里的小旅馆,单人间狭小破旧,旧报纸糊在墙上遮住大片大片的霉斑,窗户打开着,微凉的风从外面灌进来,楚衿撑着洗手台的边缘抬起头。 掬了一捧凉水浇在脸上,水珠顺着楚衿下颌滑落,打湿身上的白衬衫,他缓缓抬起头,盯着镜子里面这个脸色苍白,满脸倦容的自己。 镜子里,楚衿头发凌乱,身形单薄,眸色淡的像一块破碎的冰。 “呕——” 楚衿盯着自己看了会儿,抿了抿唇,突然干呕了一声。 胃里不舒服却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楚衿撑在洗手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喘过一口气。 看来是晚上那顿火锅闹的,刺激到了肠胃,楚衿抬眸,镜子上的溅上的水滴缓缓滑下来,楚衿盯着镜中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一阵恍惚,看来最近精神压力确实有些大。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呕——咳咳!” 作者有话说: 更~ 怀了 第9章 怀孕 小黑旅馆环境差,隔音也不好,更别说动不动就停水停电和屋子里开着窗也散不开的潮气和霉味了。 楚衿自觉自己不是什么身娇体弱的人,住在这里也不过权宜之计,只不过住了几天脸色居然肉眼可见得越来越差。 洛长青这几天也不知道在哪儿发财,楚衿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 两人见面的第一眼,洛长青围着人转了一圈,险些不敢认了。 洛长青盯着这人眼下重重的黑眼圈:“我靠楚衿,你cos大熊猫啊,这几天晚上做贼去了?” “没有。”楚衿掀开眼皮。 旅馆隔音差,楚衿本就睡觉浅,晚上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打呼噜声简直噩梦。 这几天晚上睡不着,白天就更加想睡,这不刚想靠在椅子上眯一会儿,就被洛长青吵醒了。 “你怎么了,几天没见瘦这么多?省钱也不能不吃不喝,从嘴里省吧。” 楚衿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这几天没睡好。” 洛长青估计楚衿是为了五十万愁的,他建议道:“要不去老曾那边看看?你这样一直没精打采的也不是个办法。” “不用。”楚衿站起来说,前段时间一堆事情压在他身上,脑海中一直紧紧绷着一根弦,现在稍微放松下来一点,有点儿水土不服了。 虽然自己就是医生,一天到晚待在医院里,常常劝导病人不要讳疾忌医,可一到自己身体不舒服时候,楚衿其实也不愿意去医院。 残疾omega的身份就像一根时刻悬在后脖颈的针,尽管看不见,可这根针距离皮肉不过毫厘,时不时扎进皮肤里,尖锐的刺痛总会在他即将忘记的时候在提醒他想起那段过往。 休息室里淡淡的香水味混着酒和烟的味道,好闻不起来。楚衿突然有点想念医院里让人安心的消毒水味,只不过他现在不需要了。 第11章 总归都是些小毛病。 “我出去透口气。”楚衿打了哈欠,说。 从后门出去,楚衿站路边一棵树,昏黄的光拉长他的影子,树叶飘落,摩擦在砖块上往前走。 深吸了一口气,夜晚的空气微凉,吹散心头郁结,脑子清醒了不好,楚衿摸出一支烟。 摸着口袋找了一下,没找到打火机。 正当楚衿准备把烟收回去的时候,身侧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先生,给。” “不用了,谢谢。”楚衿看着他手里的打火机说。 “好吧。”那人耸了耸肩,将打火机收了起来,说,“你看起来脸色不好,确实少抽烟比较好。” 楚衿点头,温声道了一声谢。 给洛长青发了信息,说自己不舒服让他替自己请个假,楚衿抬眸,发现那个人还没有走。 “您还有事吗?” “哦!”那人反应过来,视线从楚衿脸色移开,摆了摆手,说,“没有没有,那个我叫向执,能不能加您一个联系方式?” 联系方式? 楚衿拧了拧眉。 “我没有恶意的,是这样,我是大学生,在这边做调研的,想请您帮忙填一个调研问卷就好。” 楚衿看了面前这个男生一眼,他一身简单干净的卫衣和牛仔裤,背着个单肩包,眼神清澈单纯。 向执怕楚衿不信,还掏出了自己的学生证。 楚衿看了一眼他的学生证,轻声说:“抱歉,我还有事。” 被拒绝了的向执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失落的神色,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笑着对楚衿说:“没关系,耽误您时间了,谢谢。” 楚衿离开那片树影,不多时,他那个位置的路边停了一辆车。 车里下来的人眉宇间一脸化不开的戾气,向执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拿着自己的学生证走了过去。 同样的一套说辞,靳则序一直拧着眉,神色不耐。 “扫哪儿?”他干脆拿出了手机。 向执这边话还没说完,似乎也没想到靳则序会答应,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谢谢!” 向执看着靳则序填了问卷,连连道谢之后背着书包离开了。 陈航之过来,瞥了一眼靳则序的手机,“什么什么中医,什么东西?” “一个中医调查问卷,随便填的。”靳则序收回视线,按灭了屏幕。 陈航之轻啧了两声,“我说你身上怎么一股中药味儿。” 中药味,有吗? 算了,白惠荷这几天联系了不少医生要他过去,现在又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喝中药有用,天天来他家里盯着他喝,实在抽不开身。 药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是沾了他一身苦得要命的中药味儿。 “我说让你找的人呢?”靳则序没工夫和他掰扯自己身上是什么味道。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靳则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深思熟虑之后,摇了摇头。 太扎心了,陈航之捂住心口控诉:“靳则序,你这是歧视!歧视!” “说正事。”靳则序一句话堵住他即将出口的咆哮声。 陈航之哑火:“杨三,那天那个包厢里的人叫杨三,是个放高利贷的,我问过了,他那天过来是催债的,好像欠债的人姓楚。” “楚今?” “对对对!”陈航之蹙眉,“不是,你怎么知道?” 他刚回国,许多事情不熟悉,圈子里的人听过靳家二少爷的名头,但很少有人见过真人。 靳则序说:“其余的你别管了,我要和这个杨三见一面。” 陈航之盯着靳则序,迅速脑补出一场大戏,“啧,行吧。” —— 楚衿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旅馆,旅馆的床硬邦邦的,和他在医院休息室里的单人床没什么区别。 回来的路上,楚衿去了一趟手抓饼的摊子,摊子上的婆婆忙到晚上,楚衿去的巧,赶上婆婆收拾东西。 婆婆看见楚衿就笑起来,一眼便说他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脸色不好的样子。 本来是想吃个手抓饼,婆婆见他身体不舒服,说什么非要把她带的粥给自己。 保温桶里一份青菜香菇粥还冒着热气,一股浓郁的米香铺面而来,浓稠香甜。 一碗粥治好了楚衿这几天不好的胃口。 躺在床上盖着僵硬的棉被,楚衿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只是这觉还没睡多久,门外“哐当”一声巨响,惊得整栋楼的人都醒了过来。 楚衿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听见外面砸门咒骂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儿了? 楚衿拧着眉头,压下胸口泛上来的恶心,打开了门。 狭小的走廊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了,吵吵嚷嚷,一时间乱七八糟的。 吵架的是最里面的一间客房,楚衿本来是不打算出来的,但他好像听见了外面女生喊救命的声音。 对面房间的门也是开的,里面的壮汉此刻就站在走廊中间看热闹,见楚衿出来,壮汉真愁憋了一肚子的八卦没出说呢。 “喂,你知道这怎么了吗?”壮汉站到楚衿身边,非常自来熟地说。 楚衿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啧,这你不知道。”壮汉鄙夷道,“那个,住最里面那间那个男的被打了。” “你猜为什么被打?” 楚衿又是摇头,房间里面的男人此时被女的抓着头发,房间门是打开的,楚衿看见屋子里好像还有一个人。 “那男的出轨!老婆直接找上门了,你说说。”壮汉指着门里面,“捉奸在床这是,小三儿还在呢,要我说,就是该打!” 楚衿面无表情,沉默着。 壮汉也不需要人捧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把那个男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怕惹祸上身,没人上去帮忙。 男的被抓着头发,脸色通红,指甲画出来的印子一道一道,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让这个男人面对妻子的歇斯底里的声音颜面尽失。 他死死盯着女人,猛地推了一把。 楚衿看见女人的后背狠狠撞在墙上,脸色瞬间白了。 出于本能,楚衿立刻跑到了女人身边,“你怎么样,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女人汗涔涔的,双手捂着肚子,声音都在发颤:“肚子,我肚子疼……” 肚子疼? 楚衿往地上看去,一抹血迹鲜红刺目,楚衿立刻反应过来,冲那个壮汉喊道:“叫救护车!快点!” 壮汉反应也挺快,立刻去打了120。 靠在墙上的人闭着眼睛,声音虚弱,“我,我怀孕了,孩子,孩子……” 楚衿给她盖衣服的手顿了一下,脑海中一个荒诞的想法一闪而过。 楼下传来救护车的声音,楚衿目送医护人员把人带走,她的丈夫盯着地上的血,还呆愣在原地。 楚衿突然有点想吐。 他猛地站起来,冲进房间关上了门。 水龙头开着,楚衿干呕的声音被盖住了大半,漱完口,楚衿看着镜子里虚弱的自己。 嗜睡,呕吐,浑身无力…… 这些反应他太熟悉了,怎么可能,他看过这里的医学书籍,这个世界的男人不可能怀孕! 楚衿冰凉的手缓缓摸向自己后颈的位置。 难道说,他还是一个omega? 这不可能! 楚衿从外套口袋里翻出手机,给洛长青打了个电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按下通话键时,自己的手在颤抖。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喂,楚衿,怎么了?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背景喧闹的音乐声很吵,楚衿听得不太清楚,但不妨碍。 “洛长青。” 旅馆的小房间里一片安静,安静的氛围下,楚衿紧张到能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的声音。 “洛长青,帮我个忙……” 作者有话说: 更~ 求求求收藏宝贝们呜呜 发现喽 第10章 报告 楚衿头一次觉得医院消毒水味道带来的不是安稳踏实。 医院走廊里的人来来往往,周遭异样打量的眼光落在他身上,楚衿一个人坐在化验室外面冰凉的椅子上等待结果。 妇科化验室外面的椅子上,等待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女生,或结伴而来,所以当楚衿一个人坐下的时候,很容易让人理解成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渣男是什么样子? 带着帽子口罩,盯着地面上的一个点,但眼神没有聚焦,紧张焦灼,慌张到需要压着自己的手才能不颤抖。 楚衿深深吐出一口气,他听见叫号叫了一个名字,于是站了起来,往取报告的地方去。 楚医生在一群八卦的视线里拿了报告,但他没有在现场看,也没有回门诊室,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私立医院注意个人隐私的保护,院内的绿化环境干净清新,门诊楼后面又一个小公园,用来给病人和医生们放松和休息。 第12章 人们相信,充满勃勃生机的植物可以带来希望。 一个半小时之前,楚衿坐在就这个位置上,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戴着假发进去做检查。 现在,那顶被他戴着进去的假发就放在旁边的包里,楚衿手里捏着检查报告的一角,把所有情况都在脑子里过了个遍。 得益于这个世界开放和包容,身高一米八的楚医生就诊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质疑,或许是应为他花大价钱买的假发足够逼真吧。 在等待检查报告出来的时候,楚衿把假发拿掉了。 不是因为违和感太重,而是他实在不习惯戴着假发的样子,有点别扭,但这个世界里的男人不能怀孕,楚衿必须乔装。 他暂时还不想成为医学界科研论文中的研究对象。 如果结果真如楚衿所料,那就意味着他并不像自己所想那样进入了“楚今”的身体里,而是以那个腺体发育不全的残疾omega的身份来到的这个世界。 起风了,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时至正午,阳光已经有些刺眼。 楚衿的视线落在手上这张薄纸上。 检查报告上,清楚的临床诊断写着: 确认妊娠状态。 血检报告不会有错,作为前产科一把手的楚医生对报告上的各种数值也再熟悉不过了。 一时间,楚衿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心情,有点懵。 不是因为自己omega的身份,而是……自己居然怀孕了。 自己都没有和别人做过,怎么怀的孕? 算一下时间,楚衿在这个世界已经适应了快一个月,往前推,穿过来的那个晚上发情期提前,他打了抑制剂,并锁了办公室的门,不可能是那个晚上。 再往前推的那一次发情期好像是值夜班在医院休息室里度过的,但那一次抑制剂用完了,所以楚衿是硬生生抗过了发情期,非要说的话,他好像确实做了一场旖旎的梦。 那场梦很真实,真实到自己醒来时头昏脑胀,身上都是痛的,只不过硬抗发情期带来的后遗症也不少,楚衿并没有当回事。 于是第二天,产科社畜楚医生打了一针抑制剂,又爬上手术台去了。 楚衿冷静下来,如果梦不是梦,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自己在一个omega最脆弱的发情期被人□□了。 畜生。 枪决这样痛快的死法简直太便宜他了。 楚衿低声骂了一句,气愤到呼吸沉中,脖子上青筋绷起,眸光冷冽。如果能回去,他一定找到那个畜生,在omega保护法判决他的死刑之前,楚衿要亲手阉了他,再一点点挖掉他的腺体。 婆娑树影遮住头顶刺眼的太阳,阳光从树缝中透出来照在纸上,几乎要把上面的名字戳出一个洞来。 不知不觉,楚衿攥的这张化验单的一角都皱在了一起。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孩子,不,这个胚胎……绝对不能留。 周遭的空气变得沉闷粘腻,好像在楚衿周围蒙上了一层透明膜,让人透不过气来。 楚衿垂眸深思,他不确定这个世界没有技术让他打掉这个胚胎,为了一个胚胎搭上自己的命太不值得。 视线聚焦在石板路的光斑上,那块崎岖的光斑在他眼里一点点消失了。 天阴了下来。 楚衿突然闻到一阵苦涩的味道,不太好闻。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夹杂着还没喘匀的呼吸,风声都小了几分。 楚衿愣了愣,缓缓抬起头,天并没有阴下来,只是眼前这个人背着光站在自己面前遮住了太阳,肆意张扬。 楚衿眉心微蹙,“你是?” 怕错过了人急匆匆跑来的靳大少爷见状,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小偷先生。” 小偷? 楚衿捕捉到这个字眼,再看看面前这个人不悦的脸色,哦想起来了,那个丢了戒指的疯子。 看来他没有在他的出租屋里找到戒指。 楚衿对楚今之前在这个世界做的事情一无所知,但他知道楚今缺钱,同样爱赌,如果楚今真的偷了那个戒指,并且那枚戒指很值钱的话,他转手卖掉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他不能因为楚今缺钱,就将罪名理所当然地扣在他头上。 至于有没有拿戒指,怎么拿到的戒指?是一夜情还是仙人跳,也只有楚今自己知道了。 反正不在他手上。 楚衿语气平稳,丝毫不见刚才骂人的戾气,“你非说是我偷了戒指,有证据证明吗?” 他还没冲动到他自己穿越的事情说出来。 解释苍白无力,远远没有证据直接。 如果疯子真的拿出证据,楚衿不会不认,但无端的指控,楚衿也没必要替原主认下。 如他所想,丢了戒指的‘疯子’没证据证明。 靳则序真是要被气笑了,他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偷东西的人能这么理直气壮。 “楚先生?” 楚衿拧眉:“你怎么知道我姓楚?” “你有兄弟姐妹吗?”靳则序突然问。 这一问倒是把楚衿问懵了,莫名其妙。 “没有。”他说 “那好,跟我来。”靳则序一把拽住了楚衿的手腕,牵动到他胳膊上的伤,楚衿下意识蹙眉。 “你干什么!” 丢了戒指的疯子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楚衿挣脱的动作下,手里那张薄薄的报告单飘落在地上。 楚衿愣了一下,风带着那张纸往前走。 他下意识站起来去追,但疯子比他更快,居然先一步他抢过了报告单。 靳则序快速扫了一个报告单上的文字,诊断报告那六个大字,确认妊娠状态,让靳则序倏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怀孕了!” 什么戒指小偷的,靳则序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楚衿,欲言又止,“你,孩子是我的?” 楚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一把扯过检查单,冷声说:“不是,孩子不是你的,我没有怀孕。” “孩子不是我的是谁的?” 楚衿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人不能怀孕吗? 两人对视着,互相沉默着。 气氛尴尬,靳则序却浑然不觉,靳大少爷此时脑海里已经是翻江倒海天翻地覆,他突然想起宝光寺住持和他说过的话:“你这辈子一定会有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 孩子! 靳则序盯着楚衿那双清隽淡漠的眼睛,拧了拧眉:“你还和别人做过?” 楚衿:“…………” 戒指丢了会影响智商吗?如果是这样,楚医生真挚建议面前这位先生去看看医生。 这样荒诞想法他是怎么立马说服自己接受的? 楚衿突然觉得好笑,他虽然不知道疯子为什么笃定是自己怀孕他的孩子,但他要是现在承认自己能怀孕才是真的疯了。 楚衿展开那张单子,送到靳则序面前。 “麻烦您看清楚单子上面的人是谁,是男还是女。” 靳则序俯身,楚衿又闻到了那一股熟悉的清苦的味道,只不过苦味淡下来,散发出植物的清香,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口的恶心。 靳则序视线落在单子上,从头看,他终于看到了报告单上的名字和性别,是一个女生,不姓楚。 靳则序心头刚燃起来的小火苗被楚衿泼过来的加了冰块的冷水当头浇灭了,有点冷,靳大少爷站在大太阳底下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看清楚了吗?”楚衿声音冰凉。 靳则序紧皱眉头,面色不虞,刚伸手碰到检查报告的一角,楚衿的手就往后收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把检查报告收了起来。 还好楚衿有先见之明,他没有身份证,之所以今天能来医院,是洛长青找他的一个表姐借的一张身份证。 洛长青不知道他要这张身份证是什么用途,出于最自己的信任,洛长青第二天就把身份证带来了。 在那之前楚衿在路边的药店买了验孕棒,另一条杠颜色很浅,楚医生明白两条杠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还是一个残疾omega,在这个没有第二性征的世界里,他还是一个异类。 楚衿明白怀孕的风险,所以他必须来医院检查,没有看到血检报告之前,楚衿心里总还有着一点希望。 好了,那点微弱的希望彻底没了。 楚医生现在心情很差。 “还有事吗这位先生?” 靳则序盯着楚衿那张清隽冷淡的脸,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微表情,“怎么?还想往我脸上喷辣椒水?” 楚衿哼笑了一声,要不是今天没带,他还真有这个心思。 但靳则序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检查的那个人呢?你女朋友?她在哪儿?” 楚衿心中一紧,语气不耐:“我想我没必要告诉你。” 第13章 靳则序挑眉:“行。” 没有女朋友的楚医生被他赤裸裸的目光盯的有点心虚。 他拿起长椅上的东西准备离开,身侧靳则序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没想到,楚先生还男女通吃呢。” 楚衿假装听不懂他话里古怪的揶揄,脚步不停,和靳则序错来。 等他从自己身边走过,靳则序突然闻一股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很淡,飘散在空气里。 ‘小偷’略显单薄的背影在他视线里大摇大摆地离开,‘疯子’勾唇笑了一下。 “我叫靳则序。” 靳大少爷跟在后面张扬又戏谑地高喊了一声,“楚先生,再会!” 高挺的身影被路边篱笆上的常春藤掩住,叶片稀稀疏疏,随风摇曳,靳则序没看见楚衿脚步顿了一下。 “很快会再见面的。”靳则序低声喃喃。 作者有话说: 更~ 靳则序:再会。 楚医生:……神经。 第11章 债主 晚上,一场骤来的春雨让楚衿不得滞留在休息室。 来会所玩乐的公子哥和谈生意的商人们从来不会被困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雨里,楼下豪车来来往往,谈笑风生间,又一辆车开走了。 三楼员工休息室的一扇窗户半开着,楚衿站在窗边,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 空气流通,过堂风掀起楚衿额前的头发,洛长青目光落在前方,愣了一下,窗前的人清冷随意,工作服的白衬衫和修身马甲穿在楚衿身上,勾勒出薄肩窄腰,光是一个背影就足够让人难忘。 “在想什么?”洛长青关上门,缓缓走到楚衿身边站定,“怎么还不下班?” 在想什么?楚衿收回盯着门口的视线。 ……在想从这里打车回家要花多少钱。 “没什么。”楚衿说。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了,冷风吹进来,楚衿身上只穿了件衬衫,难免单薄。 前两天身体不舒服请过假,楚衿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身上,洛长青递过来一只烟。 “有心事?”他问。 楚衿看了眼他手里的烟,拿过来在指尖摸索着却没有点燃,“没事,就是身体不舒服。” 这话不是假话,身为产科医生的楚医生了解怀孕所带来的身体上的变化,胃口不好加上嗜睡无力,一些常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正常反应摆在现在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下午回到旅馆之后,楚衿立刻烧掉了检查单,除了自己没人会知道他怀孕,所以楚衿再回到会所工作也没有任何负担,他依旧需要钱,怀孕是怀孕,上班是上班,更别说他还欠着杨三钱呢。 他还没有蠢到怀孕了就放弃一份薪资可观的工作。 旅馆的环境太差了,楚衿盘算着赚点钱换个好点的地方住,否则他的身体吃不消。 想起来,楚衿从西装马甲的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给洛长青,说:“谢谢。” “啧,跟我你还客气!”洛长青接过身份证,语气轻松,“喂,你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吧?” 楚衿浅笑:“没有。” 朋友之间也是需要边界感的,洛长青深谙这个道理,便也没再追问了,“行。” 窗前的雨打在另外半扇关着的玻璃上,噼里啪啦,洛长青目光在楚衿捏在手里的那支烟上停了两秒。 “还不下班?” 风将雨点刮进窗台内,打湿楚衿撑在窗柩边的衣袖,窗前的一棵玉兰树随风飘摇,零落成泥,楚衿垂眸,轻声说:“等雨小一点吧,没带伞。” 洛长青了然,“那行,我先走了,有事儿打电话。” “嗯。”楚衿点头。 洛长青进了里间的更衣室换衣服,有点冷,楚衿抬手准备关上窗户,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道敲门声。 “楚衿,你在里面吗?楚衿?” 是领班的声音,他喊了几声没听见回答,正想再敲门,休息室的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领班蒋晨敲门的手顿在了半空中,看向楚衿的脸时一下子愣住了。 “有事吗?” 楚衿冷淡的声音唤回蒋晨飘远的思绪,他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等一会儿再走吧,有客人点名找你。” 点名找他?楚衿拧眉。 还好人还在,蒋晨暗暗松了一口气,和楚衿说了一个包厢的号码,“人就在里面等你,快点吧。” “可我已经下班了。”楚衿没有一点抬脚的意思。 “楚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蒋晨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他太了解一旦被来这里的某个大佬看上意味着什么,但现在楚衿居然想要拒绝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蒋晨工作了这么多年,早就是个人精,他明白要是不把人带过去,自己的饭碗能不能保住就难说了。 “给你算加班,三倍提成。” “……” 蒋晨带着楚衿要在院内的走廊上穿梭。 楼梯拐弯处,楼下一道声音高喊起来,蒋晨和楚衿皆是脚步一顿。 “楚衿!” 楚衿不记得这个声音,但看了一眼人他就想起来了,是跟在杨三身边的小弟,自己好像还打折过他一条腿。 难道是杨三要找自己?不应该,约定的十天之期还没到。 除非……除非他想反悔,楚衿不由正色了几分。 “楚衿,你站住!”那人在下面一边高喊,一边连滚带爬地上楼来。 蒋晨看了一眼楚衿,他认识这个跟在杨三身边的人,知道杨三一行是干什么的,不想惹祸上身,蒋晨让楚衿记得快点过去,之后自己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那名壮汉跌跌撞撞跑到楚衿面前,他身上已经被雨淋湿,雨水顺着头发衣服往下淌,狼狈不堪。 他一上来就抓着楚衿的肩膀,质问:“楚衿,你特么把我老板弄到哪儿去了!” 他老板?杨三? 楚衿拧眉,肩头被他捏得生疼。 “你在说什么?我没见过杨三。” “怎么可能!”壮汉突然喊起来,“就你和我老板有过冲突,不是你还能是谁?你说,我把我老板弄到哪儿去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楚衿也算是明白了,戒指没了找他,现在人没了还找他,他又不是警察。 还是那句话。 “你有证据吗?”楚衿眸色淡淡,冷静道,“我还钱的最后期限还没到,没必要找他麻烦,你与其在这里闹,不如报警找人。” 壮汉掐着楚衿肩头的手松了松。 楚衿抬眸:“别耽误时间。” 面前的人闻言低头思索,犹豫着,楚衿趁机从他掌下挣脱开来。 好在会所的有钱人们没几个会对他们这些热闹感兴趣,动静太大,估计他们俩都得被赶出去。 壮汉似是想通了,走廊上留下一道雨水的痕迹,痕迹不会留存太久,很快就有服务生收拾干净了地方。 把人给忽悠走了,楚衿上楼去找蒋晨口中的那个包厢。 站在门口,楚衿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过了一会儿,敲了敲门,“您好,我是楚衿。” 等了好一会儿,楚衿才等到里面的声音。 “进来吧。” 声音非常熟悉,门外,楚衿敲门的手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开门进去。 包厢内安静得很,楚衿推门的那一刻就是低着头的,包厢里的人应该不多,他转身关上门,依旧恭恭敬敬地垂眸站在门口,没人开口,楚衿也绝不先说话。 既然是加班,拿着工资,楚衿自然不会给自己找事。 终于等到席上有人坐不住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几乎不可察觉地颤抖喊他,“楚衿。” 是杨三? 杨三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失踪了吗?外头壮汉不是还在找他? 楚衿抬眸,果然看见了正襟危坐在座位上的杨三,以及,主座,靠在椅背上,张扬随意的男人。 猝不及防对视了一眼,楚衿撞进靳则序那双不见笑意的眼睛里。 “楚先生,又见面了,好久不见。”靳则序扬唇。 好久? 整整一个下午,还真是够久的。 楚衿说:“靳先生,找我是有事吗?” 听见他说出自己的姓氏,靳则序笑了笑,指向杨三,说:“我是没什么事,是这位杨三,杨老板找你。” 楚衿看着杨三,此时的杨三就像是粘在粘鼠板上的老鼠,早就没了之前面对他那股得意样子。 杨三余光撇了一眼靳则序,从自己衣服口袋里颤颤巍巍拿出一张纸。 楚衿记得那张纸,是他的欠条,上面还有他的签名和手印。 签字的时候,楚衿故意签得很潦草,衿字的偏旁部首,他粗略地一笔带过了。 “楚今,这个欠条,我们重新谈谈。”杨三说。 “为什么?约定的十天为期,现在还没到时间。” 杨三的视线不断往主座上看,坐在主位上的靳则序却完全没看他,只顾着吃饭,一桌子东西看着好看,吃着一般,华而不实的东西,没什么意思。 第14章 但他心情好像还不错。 “我,我欠了靳先生钱,着急还。”杨三胡扯。 楚衿当然不相信一个放高利贷的人会缺钱。 包厢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吵得人心烦意乱,杨三心里害怕,这位传闻中我行我素的靳家二少爷他们多少有所耳闻,不好惹。 更别说他身后是靳家。 “多少钱?”楚衿问。 杨三如坐针毡:“五十万。” 好巧的五十万。 杨三紧张得咽了下口水,根本不敢看楚衿,只能扯自己衣服上的线头,“楚衿,欠条在这里,你欠我的钱不用还给我了,直接还给靳先生就行。” 杨三说着将手里的那张欠条交给靳则序,自己站了起来。 债权转让。 楚衿眉心微蹙,他不太了解这个世界里的债务关系,看样子,杨三和靳则序之前已经谈妥了,现在只是通知他。 话说早了,壮汉来找他还真是没找错。 靳则序放下筷子,“楚先生,你经验丰富,应该知道债权转让不需要债务人的同意吧。” 本来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 楚衿神色平静,“你的意思是……” 靳则序自然而然顺着他欲言又止的话接下去,“我的意思是,楚先生,现在我才是你的债主。” “唯一的债主。” 作者有话说: 更~ 靳哥:说了很快就会见面 楚楚:确实快…… 第12章 约会 房间里很是安静,安静到楚衿抬眸和靳则序对视的时候能听见身边杨三沉重的呼吸,和窗外树叶混着雨,掺着风,或轻或沉,呼呼作响。 “你可以出去了。”靳则序突然说。 楚衿站在原地没动,眸色平淡。 杨三的视线不断在两人之前游走,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声音太大惹这位少爷不快,而断他的财路,靳则序话音一出,杨三如蒙大赦,立刻站了起来。 “是。”他连连弯腰,语气恭敬,“二位慢聊。” 杨三悄悄松了口气,一直放在桌下的手心此刻全是汗水,他一句废话没有,飞快出去,十分贴心地关上了门。 楚衿依旧不卑不亢地站着。 靳则序移开目光,看向桌子上的一份胡椒猪肚鸡汤。 “楚先生吃饭了吗?”他问。 楚衿并不想和他讨论吃没吃饭的问题,比起晚餐,楚衿显然更关心那个突然债权转让的欠条。 “你到底想干什么?” 靳则序闻言,脸上很是意外地笑了,“你不知道我的意思?当然是算账啊。” 算账?楚衿拧眉。 这账可难算得清楚。 好……既然他要算,就索性算个清楚。 楚衿拉了个椅子坐在靳则序对面,“好,算吧,从什么开始?” 靳则序似乎也没想到楚衿这么干脆,几乎是脱口而出,“戒指。” 就知道。 楚衿垂眸,了然道:“证据呢?” “没有。”靳则序很是坦然,“或许楚先生可以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除了戒指。” “除了那枚戒指以外……”他等那份猪肚鸡那份猪肚鸡汤从自己面前转过去,说,“您往我脸上喷的那瓶辣椒水可让我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差点瞎了,我要点医药费不过分吧。” 原来是这样算账。 楚衿懂了。 “你说的有道理,该支付得医药费我一份不会少。” 靳则序抬眸看向楚衿,面前的人神色淡淡,端坐在自己对面,虽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直觉告诉靳则序,楚衿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现在这样顺他的意,明显事出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楚衿的“但是”紧随其后。 但是,换了一个说法。 他话锋一转:“不过在我支付医药费之前,我也有一笔账要和靳先生算。” 靳则序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早就料到了淡定表情,稳如老狗。 他看着楚衿站起来,走到自己身边,弯腰卷起自己裤脚,露出一条伤疤,一道长长的伤疤还没完全消退,深色的伤痕在那截匀称修长的小腿上蜿蜒,依旧触目惊心。 靳则序瞳孔颤了颤。 楚衿轻描淡写道:“这道疤是上次逃掉之后划在墙上留下的,既然你说辣椒水能算,我这个伤的账是不是也能算一算?” 如果不是当时靳则序步步紧逼他也不会走投无路去翻墙,更也不会被洛长青按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了。 对了,还有那一副退不掉的拐杖,到现在还摆在洛长青家的阳台上当镇宅之宝呢。 确定靳则序看到伤口后,楚衿缓缓放下裤脚,继续说:“至于我被砸烂的房间,损坏的东西……” 砸烂的房间?他? 靳则序拧眉,视线从楚衿白皙的小腿挪到他低垂的睫毛上,“楚先生,这话可不对,你的伤我认了,上门砸东西的锅我可不背。” “不是你?”楚衿有点意外。 但他也知道靳则序不会在这点小事上撒谎,或者说,没必要。 靳则序揶揄:“楚先生看来你仇家不少。” 楚衿不在乎他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不是他,那应该就是杨三干的了。 能知道是谁干的就行。 医药费的事情好说,该多少钱就多少钱,楚衿不打算和靳则序扯皮,越扯越扯不干净。 现在零头的钱一解决,接下来就是五十万的部分了。 “我看着欠条上面写,还款的最后期限就在明天晚上,不知道楚先生现在身上能不能拿出五十万。“ 楚衿心里突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如果明天晚上之前他还不上钱,靳则序将自己送进警察局,那他黑户的身份就真的藏不住了。 短时间内弄到五十万并不容易,楚衿本意是用他这段时间赚的钱当作本金最后去赌场赌一把,他有把握能赢,只要赢,就有钱还。 但现在的问题是,楚衿担心靳则序不给他出去的机会。 靳则序语气轻松得就像在邀请楚衿参加一个无足轻重的派对,“不知道楚先生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在这里等到明天晚上呢?” 果然,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楚衿冷声:“有话直说。” 靳则序轻笑了一下,决定不再和他兜圈子,“五十万,我呢…不是很在意,如果楚先生真的拿不出钱,也可以用别的东西来还。” “什么东西?”楚衿神色一凛。 “陪我吃饭。” 吃饭? 靳则序懒洋洋往后靠在椅背上,“五十万,陪我吃五次饭。” 楚衿看向靳则序的目光中带着不解,这人又发什么疯? 楚衿有点拿不准靳则序打的什么主意了。 “一顿饭价值十万块,楚先生,你不亏的。”靳则序说着将盛好的一碗猪肚鸡汤放在楚衿面前,“请坐。” 楚衿望着面前一碗撇掉了油花的汤,暗自忖度,其实靳则序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去赌这样的下下策。 地下赌场那样场所鱼龙混杂,他不确定会不会再遇到‘楚今’别的仇家,在加上自己现在怀孕了,一旦在遇到像那天那样被群殴的事情,楚衿不敢保证自己能再次逃脱。 一旦自己受伤,就是生死一线。 楚衿比任何人都惜命,因为他这条命来的并不容易。 如此一来,一顿饭十万,他还真的稳赚不赔。 在靳则序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楚衿抬手,指尖碰到碗的边缘,汤还是热的,猪肚鸡汤的味道香而不腻,他还真有点饿了。 楚衿缓缓抬眸,和靳则序对视,“这顿饭也算在内?” 靳则序浅浅勾唇,“算。” 楚衿闻言慢条斯理搅动碗里面的汤,勺子和碗底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一口浓郁的鸡汤下肚,暖和又舒服,先前在窗前沾上的寒气都驱散了不少。 靳则序看楚衿喝汤就明白他是同意了。 既然接受了靳则序的建议,楚衿也不扭捏,这样鲜美的汤是他没有尝过的,难得胃口好了一些,一碗汤很快见了底。 桌上的菜清淡的偏多,很合楚衿胃口,特别是那盘山楂糕,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楚衿原来生活的世界没有这些食物,山楂更是没见过,楚衿不自觉就多吃了两块。 最后陪债主吃饭变成了他一个人吃,债主在一旁玩手机,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谁陪的谁。 偏偏楚衿吃饭慢条斯理,细嚼慢咽,非常心安理得,一点看不出受人胁迫的小心样子。 …… 事实证明,餐桌上岁月静好的氛围维持不了多久。 楚衿这边筷子伸向最后一块桂花糯米藕,那边,包厢的门”哗啦“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猝不及防,筷子一抖,最后一块糯米藕掉在了桌子上。楚衿眉心一蹙。 第15章 “靳则序!” 一道愤怒的女声在门口喊了起来。 两人一起抬头看过去,门口一个短头发的年轻女孩儿紧紧攥着拳头,一脸愤怒。 只见她大步走到靳则序面前,“靳则序,你说的合作呢?什么时候开始?” 年诗话音刚落,又有两个人进了包间,后头那个男生顺手带着了门,抱臂靠在了门框上。 “小诗,你不要闹!”季鹤扬忙上去拉住自家妹妹,“和我回家。” “表哥,你先让我问完。”年诗甩开季鹤扬的手,“靳则序,是你说要和我合作搞砸订婚宴的,现在离订婚宴不剩几天了,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年诗不想看着自己姐姐往火坑里跳,她在家老老实实等了一段时间没等到靳则序的消息,实在等不及只能自己找了过来。 “到时候就知道了。”靳则序说,“既然是惊喜,说出来可就不叫惊喜了。” 年诗拧眉:“我也不能说吗?” “不能。” 也不知道这个随心所欲的二世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年诗咬牙切齿,但就是拿他没办法,说是合作,本质是也是她有求于人。 人一心急就容易慌,年诗越想越生气,气得一屁股坐在了楚衿最开始坐的位置上。 包厢里没人说话,只有年诗气鼓鼓的还没注意到身后两个哥哥的异样。 陈航之从一进门视线就一直在靳则序一旁的人身上没离开过,特别是年诗都那样闹了,那人居然丝毫不受影响,还能气定神闲地吃饭。 这人有点眼熟啊。 陈航之挪到季鹤扬身边,戳了戳他的胳膊,眼神询问:这怎么回事? 季鹤扬摇了摇头:不知道。 两人眼神交流间,话题的主人公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我吃好了。” 难得一顿饭下来一点儿没吐,楚医生心情不错。 靳则序还没来得及说话,陌生的声音让年诗浑身一颤,包间里还有陌生人,完了,那她刚才扬言要搞垮订婚宴的事儿岂不是被外人听到了,完了完了。 年诗小心翼翼抬头看去,心脏跳得飞快,可目光却在看到楚衿清隽流畅的侧脸时,狠狠惊艳了一下。 年诗眨巴了两下眼睛,她看看靳则序,又看看楚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咻的一亮。 “吃饱了?” “嗯。” 我靠,不会吧,年诗猛地抬手,惊讶捂嘴。 于是,在身后季鹤扬和陈航之暗含警告的目光下,胆大包天的年家二小姐战战兢兢地试探道: “那个则序哥,你们……是在约会吗?” 作者有话说: 更~ 年诗:磕到了……哎呀,磕到桌子了 第13章 吃饭 年诗语出惊人,把在场除了楚衿之外的三个男人都吓了一跳。 季鹤扬反应过来,等他上去捂嘴的时候,年诗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无法自拔,这会儿想八卦的时候就知道喊哥了。 “哥,这位是?” 她这一句哥也不知道是和在场哪个哥说的。 年诗的视线死死黏在楚衿身上,虽然这人穿着一身服务生的衣服,但周身气质冷淡干净,是哪家的公子哥,看着脸生啊,他们这一辈年纪相仿的人里好像没见过这号人物。 不太像是不学无术的,啧,这么就和这个混不吝的靳则序搭上了? 圈子里谁不知道靳家二少爷被送出国之前干的疯事儿,虽说出国几年磨练了心性,骨子里那股子无所顾忌的轻狂劲儿是一点没减,要不然也不能答应和她合作了。 年诗疑惑间,陈航之总算认出来这个人是谁了。 这不是那天他看见在路口打架的帅哥吗?那个一瓶自制辣椒水差点让靳则序双目失明的帅哥。 能让靳则序吃瘪的一定是个人物。 陈航之扯了扯年诗,示意她别说了,没看见话题中心的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嘛。 说不出来,好像熟,又好像不熟。 嗯……半生不熟的关系,耐人寻味。 楚衿面无表情,面对在场几个人的打量,他脸上一点局促不适也没有。 “既然饭吃完了,那我走了。”他说。 楚衿没那么重的好奇心,在医院八卦最多的产科工作,即便是他不想听,什么豪门秘辛,爱恨情仇他也都听了个遍了。 “我送你。”靳则序跟着他站起来。 此话一出,楚衿脚步顿了一下。 季鹤扬,陈航之还有年诗对视了一眼,同时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头。 外头雨还没停,当这时候雨声已经渐渐小了下去,应该很快就能停。 “不用了。”楚衿说。 而靳则序已经拿着外套站到了楚衿身边,不容他拒绝,“我得送你回去,万一你一个不小心跑了,我上哪儿找人讨债去?” 楚衿拧眉:“我不会赖账。” “那我就更要看着你了。”靳则序扬眉,一把抓住了楚衿被雨水打得湿透了的衣袖,“回去换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湿漉漉的衣服黏在手腕上确实不太舒服,楚衿看了一眼抓着自己的手腕的手,没挣脱。 他要送就让他送吧,靳则序愿意送,他省了钱又不用淋雨,为什么不同意? 楚衿自认为没有矜持到宁愿自己淋雨回去也要拒绝顺风车的地步。 打开休息室的门,楚衿第一眼很意外的看到一个人,洛长青坐在小沙发上玩手机,听见声音立刻看了过来。 “还没走?”楚衿问。 洛长青站起来,“没有,临时有点事情,下班了吗?” “嗯。”楚衿点头,视线匆匆在他身上穿的常服上扫了一眼,“我等下换了衣服就走。” “好。” 休息室里面的更衣间很不大,隔音也不好,楚衿隐约听见了开门关门的声音,应该是洛长青走了。 楚衿解开扣子,脱掉自己身上那件湿掉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解开,只剩下两颗,楚衿突然动作一顿。 他看向镜子里,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鬼使神差的,楚衿掌心缓缓向小腹的位置靠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和腹部的皮肤距离仅仅在毫厘之间,楚衿猛地顿住了,冰凉的手掌心瞬间沁出了冷汗。 他如梦初醒般收回手,快速拿起一旁的宽松的卫衣穿上,头发乱了,有点长,遮到了眼睛上边,楚衿抬手胡乱揉了揉,开门出去。 和他猜想的一样,洛长青已经走了。 窗户被风吹的一阵阵开开合合,砸在窗柩上又弹开,楚衿走过去关窗,抬手间,视线往下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停在门口的车,和靠在车边抽烟的人身上,顿了顿。 雨下小了,但细细密密的还没停。 玉兰花遮挡下,靠在车门上的人一身黑色休闲装,一顶红色的帽子盖住上半张脸,露出一截清晰的下颌线,显眼张扬,楚衿收回手,看着淡淡的烟雾飘上去,靳则序拿开烟,指尖轻弹,动作随性散漫。 他也不怕烟湿了。 雨夜阴云密布,不见月亮,好在会所外的灯光静谧深邃。 楚衿看着楼下的人,心绪复杂。 思索间,楼下的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抬头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隔着绵绵细雨和玉兰花的对视,靳则序下巴微扬,张扬一笑,沉沉眸光中竟透着一股违和的温和。 一瓣玉兰花从他眼前飘落,楚衿抬手,“砰”一声,关上了窗户。 早晚寒凉,楚衿身上的外套还是单薄,楼下,靳则序站在门口等他。 楚衿过去,“走吧。” 靳则序被他冷漠的态度气笑了,“楚先生,我可等了你很久。” 楚衿接过他手里的伞,“是你要送的。” 靳则序一噎:“……” 得,他自找的。 南城夜生活丰富,只是今天下了雨,气温骤降,路上行人都少。 车子越开越偏,南城北边的老居民区,这一块在往外就是城中村,人多也杂,再加上副驾上的人神色从容的样子,靳则序握着方向盘,真害怕楚衿要把他卖了。 卖就卖了,可笑吧,居然还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车子在一个巷子口停下,开不进去了。 豪车在一条条压抑逼仄的暗巷里并不常见,于是,晚上下班路过的人总会侧目两眼,有的也会停下来往车里看。 这里距离他住的小旅馆并不远了,走回去也不会淋湿衣服。 “就这里吧。”楚衿解开安全带,口袋里的洛长青先前递给他的一支烟滑下来,掉在了座位的夹缝里。 靳则序停车,拉了手刹,皱着眉头问,“你住这儿?” “嗯。” 靳则序没有一丝犹豫,跟着解开了安全带,“我和你一起进去。” “不必。”楚衿说。 “楚先生,我得亲眼看见你进去,否则万一路过一个没有监控的路口,扔下衣服消失了,谁陪我吃饭?” 第16章 他吊儿郎当的语气让楚衿心下一紧。 如果一开始靳则序提出用饭抵债的时候只是怀疑,那么现在,楚衿确定靳则序另有目的。 目的是什么? 他的身份,债务,社会关系,还是那张孕检报告? 楚衿轻叹了一声,无奈一样说:“那走吧。” 两个人的背影被巷子里昏黄的路灯拉长,飘在空中的雨丝在灯下好像一层朦胧的雾,同一把伞下的两人一路无言,各怀心思。 楚衿的脚步停在他住的小旅馆楼下。 “可以了吗?”他抬眸问。 靳则序抬头扫了一眼,说:“楚先生,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如果靳先生想念辣椒水的滋味的话,可以。” “好吧。”靳大少爷遗憾地抿了抿唇,“那加个联系方式吧,楚先生。” 靳则序把手机送过去,说了一串数字,楚衿打开手机锁屏。 验证信息发给自己,靳则序看着楚衿点了同意,这才心满意足。 目送楚衿上楼,靳则序撑着伞站在楼下,很快楼上的一个房间亮起来了一盏灯。 靳则序轻笑了一下,目光落在那则验证信息上: 【我是楚衿。】 楚衿。 下一秒,靳则序打通了一个电话。 “喂?” 他撑着伞往外走,“帮我查个电话号码。” “行。” …… 季鹤扬在陈航之和年诗好奇的目光里挂掉了电话。 “怎么说?说什么了?”陈航之凑到季鹤扬面前,“老季,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人很眼熟?” “我又不瞎。”季鹤扬说。 “你早就知道?我靠,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 陈航之的控诉并没有多大效用,他细细想了想,目光落在了先前靳则序和楚衿坐的位置。 一边碗筷没怎么动,另一边的骨碟里还留着一块桂花糯米藕。 “他叫什么?”陈航之问。 那边,季鹤扬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 年诗:“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陈航之:“好好好,我不问,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嘴最快。” 刚才确实是她冲动了,现在冷静下来,年诗当真觉得靳则序胆子大。 季鹤扬适时出声,“这件事情出了这个门,谁也不许再提。” 两个相互翻白眼的幼稚鬼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知道。” 他们都知道其中利害关系,靳则序是个gay的事情虽然他自己经常挂在嘴边,但其实知道的人不多,当真的人就更少了,同性恋这样与常理相违背的取向还不能被普遍地接受。 除非靳则序敢公开出柜,否则这套说辞也只不过是为了逃脱商业联姻的手段,不重要。 一旦这个消息捅出去,不仅仅是靳氏的股价,他们家那些和靳家合作的项目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 年诗心里突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一时的不忿冲昏了头脑,年诗突然意识到她走错了。 如果,如果靳则序真的按她所说毁掉了年家和靳家的订婚宴,对靳氏来说就是大树刮下一小块小树皮,可对他年家来说好比连根拔起,到时候不仅是她姐姐,年氏要如何自处? 年诗突然发觉,这场婚姻背后站的从来不是年意一个人,而是整个年家。 万一他们发现一切都是她去求靳则序干的…… 糟糕了! 年诗猛地站了起来,把旁边吃藕的陈航之吓了一跳。 “怎么了?”陈航之嘴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年诗无暇回答,她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靳则序打电话。 无人接听, 季鹤扬拧眉,“小诗,你自己回去?” 年诗胡乱点了点头。 她出去之后,季鹤扬把查到的消息发给靳则序: 【查到了。】 【这张电话卡的持有人名字叫,洛长青。】 —— 接下来几天,楚衿生活还算安稳。 那天送他回家之后,他就和靳则序见过一次面,见面的目的也简单——陪吃。 第二次吃饭,靳则序找了一家格调优雅的西餐厅。 也是在席间,楚衿才意识到靳则序用饭抵债这个说法很有深意,因为是陪债主吃饭,所以其实一切都由不得他做主。 时间,地点,吃什么,都要等靳则序通知。 这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陪他吃饭才能算是还了一笔账,要是见面不吃饭呢?这笔账就会一直欠下去。 意味着对楚衿来说,只要靳则序想,最后一顿饭他可以一直不吃,楚衿的债就一直还不完。 楚衿不相信什么怀孕会影响思维灵活度的没有根据的话。 但不可否认,怀孕确实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这样浅显的意图自己居然没有立刻察觉到。 白天的时间大部分都用来补觉,旅馆房间的气味不好闻,除了睡觉,楚衿几乎不呆在房间里。 他在公园或者街头巷尾闲逛,偶尔会去婆婆的煎饼摊吃东西,只不过胃口不好,他吃不下一整个。 南城市区内极致的绿化环境体现在走过两个路口就能看见一个休闲公园,街道上都是梧桐树和栽着各种植物的花圃,空气比他之前生活的城市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楚衿路过一家书店,推门进去。 医生的职业习惯让楚衿下意识避开了那块母婴区域,书店除了卖书还有供读者阅读的区域。 楚衿随手从展区的架子上拿起一本书,翻了两页准备放回去的时候,突然看见压在这本书下的一本《某某医院孕产百科大全》。 楚衿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那本书。 尽管流和生,后者对现在的他来说要更加稳妥一些,但权衡之后,这个孩子楚衿还是不打算留下,目前他没有责任也没有能力生下这个孩子。 难道要生下来和他一起当黑户吗? 这个世界男人怀孕实在匪夷所思,妇产科没有那些他熟悉的药物,楚衿必须要了解的足够多才能更有保障,好在其中还是有一些相通的。 找了个位置坐下,楚衿开始看手里这本百科大全。 omega的身份目前并没有对他在这里的生活造成影响,他后颈一片光滑,看不出来有腺体生长的样子。 本身因为腺体发育不完全会对信息素散发造成影响,他自己本身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如果是之前,信息素外溢确实是个麻烦,但现在即使外溢出来也没关系。 不会有人往他omega的身份上想,从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这里的人好像也闻不到所谓的信息素。 楚衿一页一页往后翻,书上面都是一些孕期注意事项,一些食物忌口的东西和常规检查的时间。 检查什么的倒是大差不差,就是那些食物上的忌口让楚衿拧了拧眉。 他看到一行字——“孕妇不宜多食山楂。” 楚衿去前台结账,把这本百科大全买了下来。 刚从书店出来,他就接到了靳则序的电话,楚衿站在路边,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 “你在哪儿?” “枫林路街角书店。” “呆在原地等我。” “多久?” “十五分钟。” “好。” 楚衿关掉电话,电话那头靳则序周围略微嘈杂的声音还没消散,他似乎有点着急。 十五分钟。 楚衿当然不可能老老实实站在这里等上十五分钟,他在书店买了一个背包装好百科大全,这本书要是给靳则序看到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看了一下时间,这个点陪他吃完饭,自己正好去上班。 靳则序来的比他说的还要快,他的车停在书店门口的时候,楚衿正在和书店隔了两个店面的奶茶店门口等一杯柠檬茶。 靳则序下车没在书店门口看见楚衿,四处找了一下,才看见了那个站在柜台前面研究奶茶种类的背影。 比声音更先到来的是一片降在楚衿面前柜台上的阴影。 “怎么没在原地等我?” 楚衿听见声音直起腰背,看见店员正在给他的柠檬茶打包,“你好,不用打包了,我直接喝。” “哦,好的。” 店员插好吸管,将饮品递给楚衿,不敢抬头去看他身后的人。 “谢谢。”楚衿温声对店员说。 楚衿喝了一口才慢悠悠转过身,身后的人面色平静,沉默不语地盯着他。 “你说的十五分钟到。”楚衿抬眸和他对视,声音淡淡,“我渴了。” —— 车子稳稳在南城街道上行驶,驾驶座上的人握着方向盘,似乎心情不佳,楚衿低头抿了一口柠檬茶,不佳就不佳吧,反正他现在心情还不错。 只要能快点吃完剩下的几顿饭,楚衿不介意忍受靳则序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压力。 第17章 一顿饭价值十万,自己忍一忍算什么,不放在心上就是了。 楚衿慢悠悠喝着柠檬茶,酸涩清爽的味道让人胃口舒服很多,省得到时候万一吃饭吐了露出破绽。 靳则序的车拐过一个弯,距城区越来越远,眼熟的路牌一闪而过,楚衿才发现不太对劲。 “去哪儿?不是陪你吃饭吗?”楚衿扭头看了靳则序一眼,问。 “是啊。”靳则序神神秘秘的,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熟悉的路口,熟悉的指示牌,熟悉的老式居民楼,靳则序带着自己在手抓饼婆婆的摊子前站定。 前一个客人刚走,婆婆收拾架子上的东西,一抬眼就认出了楚衿,“诶,小楚你来啦,今天吃什么?” 楚衿也不知道靳则序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婆婆视线落在他旁边的人身上,“这位是你朋友?” 靳则序看着楚衿,没等楚衿回答,他笑了笑,“是啊婆婆,我是楚衿朋友,之前来过的。” “来过啊?”婆婆盯着靳则序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来过来过,小楚的朋友,婆婆给你加一个鸡蛋。” “谢谢您了。”靳则序说。 摊子上,婆婆开始做手抓饼,楚衿看向靳则序,后者挑眉问,“加点什么?” 楚衿拧眉:“这也算一顿饭?” “怎么不算?” 楚衿:“好吧,那全都加。” 反正不是他花钱,让婆婆赚点吧,大不了自己吃不完当宵夜。 婆婆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关心着楚衿身体,虽然看他脸色还不错,但还是没给那个鼓鼓囊囊的饼里加辣椒。 婆婆将饼递给楚衿,从小车下面拿出了一个保温桶:“婆婆带了粥,上次看你挺爱吃的。” “不用了婆婆。”楚衿摆了摆手,“您吃吧,我身体好很多了。” “哎呀,我吃过了,这份就是特地给你带的,正好你来。” 楚衿还欲推辞,倒是一旁的靳则序一点也不知道客气,他接过老人家手里的保温桶笑嘻嘻说了一声,“那谢谢婆婆了。” “哎呀不客气,正好你们一起尝尝。” 正巧摊子上来了别的客人,婆婆忙了起来,靳则序这边拎着粥,付钱过去,那边楚衿抬眸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吃饭啊,你不吃还不准我吃?”靳则序理所当然地说。 楚衿愣了愣,不是,是给你的吗你就要? 而那边靳则序已经自然而然地和婆婆唠了起来,没过一会儿,靳则序转过来看他,说:“走吧。” “去哪儿?” 目光顺着靳则序的视线看过去,最终落在一处巷子口,楚衿眸色暗了暗。 旁边,靳则序语气轻松,似乎含着浅浅笑意,悠悠落在楚衿耳朵里。 “不记得了吗?你的上一个家。” 作者有话说: 更~肥肥滴 第14章 恶心 事实上,楚衿对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个‘出生地’没多大感情,现如今唯一的印象可能只剩下一摞堆在小沙发上的衣服了。 生活痕迹无法抹去,或许原主曾经在那里住了很久,倾注了许多情感,但现在‘楚今’消失了,属于原主的过去楚衿一无所知。 不过,会在自己床头里摆百合花的人会是多坏的人? 可能出于习惯吧,医生这个职业要对生命负责,下医嘱和诊断之前,楚衿一定会经过全面检查,即要果断又要慎重。 目前楚衿对原主个人信息的来源大多来自他原先的那部手机,还有洛长青。 但那部破手机已经坏掉了。 至于洛长青,楚衿也不知道怎样讲。 其实,经常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很容易发现对方性格的转变,有时只需要一个小动作或者小习惯,比如说话风格,打字方式,饮食偏好等等。 洛长青是个性格直爽的人,但直爽并不意味着神经大条。 楚衿并没有将自己装的很好,相反,他一直有意的在展露自己的一些习惯,或许洛长青早就已经发现端倪,那么选择避而不谈一定有他的原因。 楚衿没有追问原因,至少现在洛长青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不利,他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傍晚,楼道入口处的暖黄的光照不亮里头的阴暗潮湿。 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又好像就在几天前。 楚衿跟在靳则序后面走在楼道里,他不确定靳则序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从前住在这个地方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看他一件件撩开眼前的还没干透的衣服,靳则序的背影在楚衿视线里消失又出现,楼道里很是安静,楚衿注意原先堆在楼梯口的堆纸箱子已经没有了。 那个放着小猫的鞋架子也不见了。 所有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摆在楼道里的厨房还残留着做饭的痕迹,灶台上的锅里有水,还没来得及清洗的样子。 一直走到他原来的房间门口,不出所料,靳则序从他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钥匙缓缓插进门锁里,身侧拎着手抓饼的楚衿拧了拧眉。 他记得上次离开的时候,屋子的锁还是坏掉的。 靳则序开门,入眼看到的房间的样子让楚衿有些意外。 出租屋已经不是一片狼藉了,房间被收拾过,家具上都盖了防尘的白布,看起来干净整洁。 是靳则序找人收拾的?还是房东? 靳则序开了灯,一盏昏黄的灯。 楚衿跟在靳则序身后,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的适应能力让他意外,靳则序丝毫没有嫌弃这里破旧潮湿,反而四下打量了一圈,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看样子还可以。” 他掀开盖在床上的白布,直接坐在了床上。 “怎么样楚先生,还满意吗?” 楚衿的目光落在床头一束淡雅的粉百合上,眉心一跳:“你干的?” 靳则序扬眉,“是我找人弄的,但出钱的人是你。” “什么意思?” 靳则序抬手比了一个二,楚衿愣了一下,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还以为靳则序抬手比‘耶’。 “二百块,忘记了?” 二百块,楚衿想起来。 全身上下只有二百多块的时候,他留了二百块在给房东当作赔偿,后来是洛长青联系的房东,再后来洛长青说房东扣了租房押金,没再追究,事情也就过去了。 楚衿不认为二百块钱就能找人收拾的这么干净。 无所谓了,现在还在这点小事上纠结没有任何意义。 靳则序当然不知道楚衿在盘算什么,他查过了,这个屋子是之前杨三来讨债的时候砸的,谁砸的他找谁收拾,给二十块他都嫌多。 “你家没有餐桌?”靳则序拎起手里的保温桶问楚衿。 一个一览无余的小房间,哪儿有地方支一个餐桌? “没有。” “折叠的小桌子也没有?” 这楚衿还真不知道,应该是没有吧,他刚准备回答,那边靳则序已经从一个柜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张折叠桌。 “看来楚先生对自己家不太了解。”靳则序调侃了一句,熟练地支起桌子,放下手里的保温桶。 楚衿看着那张积了些灰的桌子,掏出张纸巾擦了擦。 “不常用,忘记了。”他平淡道。 靳则序闻言没再追问。 楚衿打开保温桶,里面婆婆给他留的是青菜瘦肉粥,味道清甜香浓,打开了他发现保温桶里只放了一个勺子。 看靳则序没有喝粥的意思,楚衿随手拿了一个小板凳坐下,板凳有点矮,导致他不得不蜷在一起。 手抓饼太油了,楚衿没有胃口,躺在一张空床板上的靳则序倒是吃的香。 勺子搅动了两下,声音在这个狭小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楚衿低头喝粥,他能感觉到一道带着探究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楚衿,你今年多大?”靳则序突然问。 “二十二。”楚衿说,他记得之前原主的那张□□上就是二十二岁。 现在看来,那张□□上原主的脸虽然疲惫,但确实青涩稚嫩,而他自己,楚医生,其实已经二十九岁了。 平白无故赚了七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二十二岁。”靳则序低声呢喃了一声,说,“楚先生看起来挺成熟的,没想到这么年轻。” 楚衿抬眸扫了靳则序一眼,没说话。 靳则序自顾自地说:“少年老成,是这样说的吧?” “随你。”楚衿放下勺子,声音淡淡,“我吃好了。” 吃好了?靳则序拧眉,可他明明看到楚衿没吃几口。 靳则序起身坐过去,没有要走的意思,目光落在桌子上的大半份粥上,他拿过勺子,不擦不洗,直接尝了一口。 “楚衿,既然是陪我吃饭,我都还没吃完,你干嘛着急走?“ 第18章 楚衿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勺子,他和靳则序一样在了解原主,可怕的是,楚衿发现靳则序知道的好像比自己还要多。 “没有,我等你。”楚衿说。 靳则序唇角微微上扬,手上喝粥的动作却慢到和乌龟没什么区别。 蜷在凳子上的姿势窝着肚子,楚衿坐了一会儿觉得腿有点麻,便站了起来,靳则序是不着急,可自己还赶着上班。 没办法,谁让自己面前这位大爷是债主,楚衿只能陪他再等一会儿,看了眼时间,也不知道这个疯子拖拖拉拉的究竟是要干什么? 就在楚衿第四次打开手机,面前的人终于放下了勺子。 清脆的一声磕在桌子上。 楚衿精神一震。 “着急走?”靳则序垂眸,声音淡淡,“可我还有事情没问呢?” 发给洛长青的消息编辑了一半,楚衿动作顿住了。 靳则序没有任何铺垫,直接问道:“三月十八号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三月十八号…… 他问的应该是原主在哪儿。 “不记得了。” “是么?”靳则序闻言站起来看向楚衿,四目相对间,靳则序周身气场都变了,他缓缓向楚衿靠近,望着他的眼睛,说,“没关系,我不介意再告诉你一次。。” 下一秒,靳则序的脸突然往前凑近,楚衿立刻偏头躲了一下,靳则序的鼻尖堪堪擦过楚衿脸颊,停了两秒,一道低沉隐晦不明的声音自楚衿耳边响起。 “……在我床上。” 楚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隐隐不耐,“你知道还问我?靳先生应该没天真到要把一段露水情缘当真吧。” “楚先生有过很多次这种露水情缘?” 楚衿:“……和你无关。” 靳则序闻言轻笑了一声,“那要是我说我要负责呢?” 什么? 事实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这话听得楚衿不仅是笑,更是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不必。” 真要负责也不是对他。 话谁不会讲,楚衿不认为在这个异性恋为主流的世界里有人在敢站出来对同性讲负责,怎么负责?负什么责? 能结婚吗?还是谈什么山盟海誓,一辈子只爱你一个的的空话? 听听算了,违背社会的固有规则需要多大的勇气,楚衿深谙此道。 楚衿往旁边走了一步,想要和他拉开一点距离,但过道就这么一点大,更别说还摆着一张小桌子,楚衿想走,却被靳则序一把抓住了手腕。 猝不及防,楚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你干什么?放开我!” 靳则序的力道太重的,手臂青筋暴起,死死抓着楚衿那只跟着他受尽了苦楚的胳膊,楚衿挣脱了两下,无奈用不上劲,只能冷眼瞪着靳则序,“放手!” 靳大少爷被瞪得居然笑了一下,他拽着楚衿的手腕,将人甩在床上。 楚衿的背砸在梆硬的床板上,一时吃痛,下意识闷哼了一声,而自己的手此时已经被靳则序单手钳制着高举过了头顶。 靳则序的膝盖分开楚衿双腿,没有任何预兆的,直接俯身欺压下来。 楚衿突然冷哼了一声,“你说的负责就是再上我一次?” 靳则序即将落在楚衿锁骨上的吻停了下来,他抬手直接捏住楚衿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小小出租屋内没有任何旖旎的氛围,反而剑拔弩张。 靳则序鼻尖贴在楚衿耳朵,故意的一样,闻嗅了一下,而后缓缓放开控制着楚衿动作的手。 低头俯身的那一刻,楚衿能闻到靳则序身上的苦味,楚衿喉头滚动了一下,想压下胸口泛上来的恶心。 可妊娠反应不是轻易能忍住的。 楚衿脸色一变,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冲向屋子里仅有的一个洗漱台。 “呕——” 剧烈的呕声,楚衿几乎要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了。 水龙头打开着,楚衿低着头,流水溅在镜子上,模糊的镜子里出现一张面色阴沉的脸。 “和我上床就这么恶心?” 流水盖不住靳则序的声音,但听得确实不太真切,楚衿终于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缓缓抬起头。 沾湿了的刘海下面是一双淡漠平静的眼睛和苍白颓败的脸色。 楚衿开口的声音都是沙哑的,“特别恶心。” 靳则序笑了,“行,恶心,还剩两顿饭,楚先生别忘了。” 他说着将那把开门钥匙放在洗手台上,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房间我买下来了,下周末我来这里接你吃饭。” 门开了又关,楚衿垂眸,视线落在那把钥匙上,掌心慢慢贴向自己小腹。 他开始意识到为什么靳则序进来要问他一句“满不满意”,这算什么? 门外,靳则序深吸了一口气,走廊上的潮湿的气息彻底盖住身上最后一点干净清爽的味道。 靳则序看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 “楚衿,你到底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更~ 第15章 反应 距离靳则序说来接他吃饭的日子还有几天。 和藏在小巷子里的黑旅馆相比,出租屋尽管没有窗户,环境却还是要更好一些,而且旅馆房间的价格一直在涨,鱼龙混杂,楚衿也担心住着住着自己和旅馆一起被端了。 楚衿东西很少,拎着一个简单的手提包,就从小旅馆搬回了出租屋。 回去拿行李的那天,楚衿在门口遇到了老板。 老板倚靠在门口,问他要搬去哪里,话里话外都是在和他打听上次原配打小三的事情。 楚衿听对面那个壮汉提起过,说是原配孩子没了,现在要和渣男离婚,渣男不肯,还在旅馆和老板闹过几次。 只不过楚衿白天也不会经常待在旅馆里,老板几次想找他了解情况都找不到人。 前两天,对面的壮汉说这地不安全,已经搬走了,楚衿东西不多,但他之前买的生活用品断然没有不要了的道理。 楚衿把洗手间的牙刷牙膏洗发水都收了起来,门口,老板还在絮叨。 老板套不出来话,憋了一肚子气,“那个,你今天是两点以后退的房,超时的钱可得给啊。” 楚衿把杯子放进包里,转过身,“多少钱?” “二百!” 二百,他楚衿还真就跟二百块杠上了。 楚衿走在巷子里,巷口,洛长青听说他又要搬家,专门过来帮他拿东西。 楚衿脚步轻缓,老巷子里砖瓦不平,墙缝里长出来的杂草顺着墙边越长越高,巷子很窄,楚衿拿着东西,身边有人路过时,只有侧身避让。 垂眸侧身躲让,旁边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是一道温柔的女声。 楚衿拧了拧眉,抬头和面前这位女士对上视线。 “你可能已经忘记了。”女士柔柔笑了一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暖时,前段时间我在旅馆抓小三,差点流产,是你给我盖的衣服,还让人叫了救护车,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 楚衿听她一提就想起来了,要不是她,也不会让自己这么快联想到怀孕。 “先生,请问怎么称呼?” “楚衿。” “楚先生。”宋暖时在她的包里翻了翻,翻出一个红包,“这个红包我一直带在身上,出院以后我来过旅馆,想当面谢谢你们,可惜一直没看到你人,今天在这里遇到,这个红包请你务必要收下。” 楚衿扫了一眼她手上的红包,“不用了,我没帮什么忙。” “不是什么大钱,算我一点心意。”宋暖时不由分说,直接将红包塞进了楚衿的包里,“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命都没有了。” 宋暖时的手伸向自己小腹的位置,笑了一下,“……还有这个孩子。” 楚衿眉心一皱,怎么孩子还在?壮汉不是说孩子没有了吗? 楚衿目光落在宋暖时身上,她现在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可比那天要好多了。 算了,左右要不要这个孩子都是宋暖时自己的事情,和他又没有关系。 “会好的。”楚衿淡淡宽慰了一句。 宋暖时闻言抬起头,楚衿看见她眼角闪烁的泪花,她笑了笑,说,“嗯,会好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楚衿最后拗不过宋暖时,到底还是收了那个红包。 巷子口,洛长青靠在自己电瓶车旁边看手机,余光瞥见人过来,手指还下意识在屏幕上刷着。 洛长青看向楚衿手里的包,“不是,这就是你说的搬家?” 一个包就行了?他出去旅游都比这带的多。 楚衿轻笑,“说了东西不多,不用你来的。” 洛长青轻‘哼’了一声,接过楚衿手里的行李,“我要是不过来都不知道你一直住在这个地方。” 第19章 “反正现在要搬走了。” 洛长青抿嘴,“行,你这回要搬去哪儿?总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了吧。” “嗯,老地方。” 电瓶车车篓里放不下手提包,只能放在前面的踏板上,洛长青注意到没拉好的拉链里面露出一抹红色。 “这什么东西?”洛长青架不住好奇心,把包里宋暖时给的红包拿出来,“我去,红包,哪儿来的?” 洛长青拿着正反端详了一番,这个红包看起来还挺精致的。 “‘见义勇为’得的。”楚衿说。 洛长青不疑有他,“楚衿你丫可以啊,自己前段时期那脸白的跟个病秧子似的,居然还能见义勇为呢?” 楚衿:“……”听着不像好话。 那边,洛长青已经替他打开红包了,“我去,二百块!” 在他打开之前,楚衿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本来自己就没做什么,架不住宋暖时一片心意,里面有多少钱实在无所谓。 二百。 楚衿浅浅勾了一下唇角,看来自己确实和二百块有缘。 …… 回到出租屋以后,除了上下班,楚衿待在家里的时间也慢慢多了起来。 孕期嗜睡。 楚衿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孩子对他身体带来的变化,他承认自己有逃避的心思,每次想要考虑这个孩子的去留的时候,楚衿心里总是忍不住烦躁。 就像宋暖时那天说的: ——“我还是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是无辜的,自己又何尝不是无辜的。 早孕反应越明显,楚衿越无法忽视这个孩子,如果他还在原来的世界,说不定自己会考虑留下他,但是在这个世界,楚衿不能。 他没有能力对这个孩子负责。 趁现在月份还小,他必须想到办法,流掉他。 楚衿的视线落在床头的那个空花瓶上,里面枯萎的百合花已经扔掉了,想当初自己意外不对花粉过敏,应该也是因为怀孕,身体自我调节的原因。 那天送自己回来之后,洛长青没有追问自己为什么还能搬回来的事情,他不问,楚衿也省了糊弄他的时间。 出租屋楚衿已经收拾过了,不收拾一下,一个硬邦邦的床架子实在睡不了人,原先楚今的那些衣服,靳则序没有让人扔掉,而是都叠好放在了衣柜里面。 柜子上的手机‘叮’了一声,楚衿点开,是靳则序发的消息,简单的两个字: 【下楼。】 楚衿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两秒,按灭了手机。 没有窗户,楚衿依旧能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楚衿眸色暗了暗,转身拿着门后的伞出去。 走廊的灯已经修过了,虽然还是不太明亮,但至少不是一闪一闪的。 楚衿从一家家门口走过,听见夫妻交谈的声音,听见嘟嘟哭泣的声音,和他妈妈气急败坏的声音。 至于那只小猫,也许它还活着。 外头的雨比听起来大,冷风卷着树叶落在楚衿脚边,他撑着一把黑伞站在路灯下,身形矜贵挺拔,冷漠疏离,雨水打湿裤脚。 楚衿拿着手机,单手给靳则序回消息; 【我到了。】 路灯下,撑着伞的楚医生穿了一件白衬衫,冷风吹得衣服轻轻摇晃,楚衿压低伞檐,挡住要掀起他额前头发的风。 雨滴打在伞上,顺着伞檐一点点滑下来,落在一片水汪里,绽开一簇烟花。 一辆车停在了楚衿前面。 车里的人偏头看向那个雨中等待的人,突然轻笑了一声,他对电话里的人说:“见到了,嗯,等着。” 驾驶座上的人撑着伞下来,一双白色运动鞋出现在楚衿视线当中。 “你好,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是楚衿,楚先生吗?”面前的人语气温和,“是靳则序让我来接你的,我叫陈航之。” 伞檐微抬,陈航之的笑眼和藏在伞下那双干净冷漠的眼睛对上视线时,眉心一跳,眼睛都亮了亮。 “没关系。”楚衿面无表情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雨太冷了,陈航之居然打了个冷颤。 他笑了一下,以示友好,“我们见过的,那天在时澜会所。” “嗯,我记得。”楚衿看了一眼车里,问:“靳则序呢?” “哦。他有事情脱不开身,让我来接你。”陈航之解释道,“你如果不放心可以给他打电话确认。” “不用了。”既然是靳则序那边的朋友,自己没必要怀疑,“走吧。” 做好了等待准备的陈航之愣了愣,没想到楚衿居然会这么干脆,季鹤扬不是说他是个很谨慎的人吗? 楚衿等了一会儿,等陈航之反应过来,给他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谢谢。” “不客气。” 陈航之开着他的新车带楚衿进入一条隧道,车里一片安静,副驾上的楚衿不说话,开车的陈航之却实在耐不住寂寞。 陈航之嘴巴闲不下来,这会儿心里抓心挠肝就想说点什么。 没话找话也要说的什么。 “楚先生,其实我很早就见过你了。”陈航之余光扫了一眼楚衿,“那天你在巷子口打架,以一当十,很帅。” 打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楚衿说:“叫我楚衿就好。” “哈哈哈,好啊楚衿,以后你就是我朋友了。”陈航之笑声爽朗,“对了,你知道靳则序让我带你去哪儿吗?” 楚衿摇了摇头,“不知道。” 陈航之闻言惊呼了一声,“我靠,他居然没告诉你?” 车子开出隧道,早就远离了市区,进入郊外,外头的雨小了下来,不断有车从他们旁边驶过,楚衿能看见前面一排排郁郁葱葱的树,道路明亮宽阔,风雨飘摇。 陈航之开着车一路盘旋而上。 “靳则序让我带你去一场订婚宴,他哥哥靳成规的订婚宴……”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一扇门进入楚衿视线当中。 陈航之声音一沉:“前面就是靳家老宅。” 作者有话说: 更~ 过渡一下 第16章 好酸 陈航之预想过很多楚衿进入靳家老宅的反应,什么惊讶,羡慕,气愤,唯独没有想到楚衿竟然这么淡定。 陈航之不否认他有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来源于他的优渥的家世,似乎刻在骨子里,无法抹灭的东西。 而此时坐在副驾上的人一直神色淡淡,陈航之深觉这趟司机当的值,他用余光扫了一眼楚衿。 只见楚衿的目光穿过蒙在玻璃上的雨丝落在前方,雨刮器起起落落,好像一遍又一遍刮开一层朦胧的雾,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前方,沉重的大门打开,欢迎今夜到场的贵宾。 从这个偌大的庄园可见靳家雄厚的经济实力,楚衿思索间,陈航之的车停在了门口。 一位衣着板正的长者双手交叠于胸前,早已立在车边等待。 楚衿解开安全带和陈航之一起下车。 在门口驻足寒暄的不止陈航之和他两个人,楚衿一下车就察觉到了不少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确实,和这些人精致的衣服相比,自己身上的简单的白衬衫,似乎有些太过单薄,显得格格不入。 身侧,陈航之和长者攀谈,楚衿转过身看向前院,一盏盏亮着微光的灯照亮中央的草坪上一个华美的小天使喷泉。 雨丝落在池水里,轻飘飘溅在草地上,楚衿突然很轻的笑了一下,垂眸,后退了一步,避免被风刮进来的雨打湿自己的衣服。 “崔叔,交给你了。” 身侧,陈航之交代完事情看向楚衿。 站在廊下的人单手插在兜里,额发轻飘,竟透着股说不出来的韧劲和从容。 陈二少爷虽然娇生惯养长大的,但也是从小被家里长辈带在身边,什么样的场面没去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再者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能有几个真的没心没肺混吃等死的蠢货? 眼前的人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楚先生,等下崔叔会带你进去。”陈航之说。 把楚衿带过来,他的任务其实就算完成了。 楚衿敛眸,看向他身侧的那位长者,“多谢。” 崔叔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之后,带楚衿离开廊下。 陈航之拧了拧眉,目光不知不觉在楚衿背影上落在许久。 直到身侧传来一道声音唤回他的思绪:“航之?” 陈二少爷转过身,发现是一个家里世交的伯伯,“严叔叔,您好。” 伯伯笑了笑,简单寒暄了几句,话锋一转,问道:“航之,刚才和你一起来的那位是哪家的孩子?长这么大了。” 陈航之闻言怔了一下,笑了一声,说:“叔叔,他是我朋友。” …… 靳家庄园错综复杂,楚衿跟在这位崔叔身后,绕过几个回廊,终于停在了后头的一间屋子门口。 第20章 隔着门,楚衿隐约听见里面的声音,有人说话,争吵,除此之外,好像还有磕碰的声音,什么东西磕碰在一起? 楚衿这一路走来都很沉默,直到崔叔要开门,他才开口问了一句: “崔叔,请问靳则序在哪儿?” 崔叔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一边按下门把手,一边说:“二少爷在大厅招待客人,楚先生,请。” 楚衿搞不懂这个靳二少爷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了。 说是让自己来陪他吃饭,他不吃饭,也算陪吃?楚衿是没意见,就怕疯子翻脸不认账。 崔叔先走了进去,里面立刻安静了下来。 直到楚衿进去才发现这是一间休息室,一时间,几道视线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崔叔,这位是?”几个人里有胆子大的问。 崔叔没回答,只见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交到楚衿手里,说:“楚先生,这是少爷为你准备的,他托我转告,他在大厅等你吃饭,委屈您了。” 委屈? 委屈在哪里? 楚衿眉心一挑,最后一句怕是崔叔自己补上的,靳则序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 楚衿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衣服,发现这套衣服和其他人一样,是一套侍应生的制服。 黑色马甲,白衬衫,正好,省了他换衣服的时间。 “我知道了。”楚衿淡淡道,“让他等着吧。” “好的。” 崔叔离开了,楚衿干脆利落地将那件黑色马甲套在身上,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而后转身看向房间里的其他人。 “我和你们一样是来工作的,叫我小楚就好。”他说。 服务员的工作楚衿早已驾轻就熟,当楚衿端着放着香槟的托盘进入宴会大厅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比别人少一样东西——领结。 马甲修身,穿梭在宾客间的侍应生高挑从容。 楚衿托盘里的香槟被人拿走了,他抱着托盘走在一个角落里,装饰品亮面的反光里,楚衿的目光在自己扣得严严实实的衣领上停留了两秒,抬手解开了最上面两颗扣子。 呼吸通畅了不少。 今天的侍应生楚衿大大方方靠在一旁摸鱼,又不是真给他发工资,糊弄糊弄别人得了。 大厅里的今天应邀而来的客人们觥筹交错,相谈甚欢,楚衿很清楚,这样的场合脱离噱头,本质上就是一个巨大的交易场。 交易人情,有时候也交易人。 托盘放在一边,楚衿环抱双臂,轻叹了一声。 ……有点饿了。 没人会在这样的场合里把注意力放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应生身上。 楚衿刚想拿起一旁的托盘去找点吃的,另一个侍应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 “那个,小楚老师……” 楚衿愣了愣?小楚老师是什么称呼? 他扭头看去,发现是刚在在休息室里提问的男孩子,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袁宇。 袁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楚衿老师,可能是气质吧,成熟冷静的气质让他直接喊‘小楚’总觉得很冒犯啊。 “有事吗?”楚衿没有纠正他的称呼,问道。 “没,没什么?”袁宇愣了下,反应过来,“哦哦,不对,有的有的……那个,小楚老师,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那边的吧台啊,我想去上厕所。” 楚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放着食物的甜品区,“可以。” “谢谢谢谢,小楚老师谢谢你!” “快去吧。” 人有三急,楚衿表示理解,这个时候再拒绝,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楚衿拿着托盘替袁宇守着他的区域,看起来尽职尽责,但是甜品的味道对于还处在妊娠初期的楚医生来说有点过于甜腻了。 楚衿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 杯子还没拿起来,身旁降下一道阴影,楚衿只当是袁宇回来了,“来了。” “嗯。” “……”不是袁宇。 楚衿动作顿了一下,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喝点什么,先生?” “柠檬水。” 楚衿端起那杯柠檬水递给靳则序,“请。” 靳则序接过那杯楚衿制作的柠檬水,悄悄翘起了唇角。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肩膀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个拳头。一个侍应生,一个是靳家二少爷,不少视线被靳则序吸引过来。却没人会往其他方面想。 二楼的人匆匆往楼下扫了一眼,而后快速和身边人交换了个眼色。 楼下,靳则序压低了声音说:“等久了?” 楚衿面上依旧保持一个侍应生该有的态度,“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这场宴会和自家有关,今天的靳则序似乎格外低调一些,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板正的西装,没有打领带,他在胸前的口袋里放了一块粉色的方巾。 楚衿:“你只说了来陪你吃饭,可没说还得上班。” 靳则序听出他怀里的揶揄,“不白干,发你工资。” 楚衿:“……什么时候结束?” “这么着急?”靳则序的目光落在前方布置好的位置上,“还没开始呢。” 楚衿对这样冗长的仪式和流程实在没有兴趣,他一没有合作要谈,二没有人情要还,比起工资,楚衿更想早点吃完饭早点走。 靳则序侧目看向楚衿的侧脸,压低的声音和他咬耳朵,“别急嘛,等会有好戏看。” 温热呼吸打在楚衿耳侧的那一刻,楚衿整个脊背都麻了一下,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往后躲了一步,和靳则序拉开了距离。 “我没兴趣。”楚衿冷声说。 靳则序目睹楚衿退后的动作,眸色暗了暗,他的视线在楚衿敞开的领口处停留了一秒,缓缓看向前方。 突然,人群当中一阵骚动适时缓和了两人之前有些尴尬的氛围,楚衿暗自松了一口气,抬眸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短发女孩正扒拉开人群,慌慌张张地寻找着什么。 年诗扯着裙子,问端着酒杯,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陈航之,“看见序哥了吗?” 陈航之摇头,他忙着应酬,哪儿有时间管靳则序。 “陈航之,你说,你说则序哥会不会真的在订婚宴上搞什么破坏?”年诗担忧道。 陈航之思考了一下,并不打算宽慰年诗,“小诗,你知道的,靳则序什么都干的出来。” 果然,年诗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 “那怎么办?” 陈航之想了想,“说不定有个人能帮你?” “谁?” 陈航之侧身往一个方向看去,年诗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了一熟悉的脸。 年诗眼睛倏地一下瞪大了,顾不上那么多,年诗果断抛弃陈航之,飞奔到楚衿面前,“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我叫年诗。” 楚衿看着刚才还一筹莫展的女孩站到了自己面前,“记得,年诗小姐。” “是的是我,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看见靳则序了吗?” 靳则序,不就在自己身边……楚衿扭头,身侧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个人,靳则序不见了,袁宇站在自己身边。 “刚才看见了。”楚衿实话实说。 收回视线时,楚衿目光在桌子上停留了一下,原先放着柠檬水的地方空无一物,楚衿抬眸看向年诗,“如果你要找他,或许我可以帮你。” “真的?”年诗眼睛亮了亮。 “真的。” 三楼,靳则序端着一杯柠檬水站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等待的间隙,靳则序轻抿了一口柠檬水,只一点点,靳则序脸上淡淡的笑意瞬间消失,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靳则序差点杯子都拿不住了,眉心紧皱。 嗯……好酸。 作者有话说: 更~ 楚医生特制柠檬水,序哥认证,超好喝! 第17章 刺痛 “请进。”房间里传来一道女声。 靳则序那张被致死量柠檬酸到扭曲的脸终于和缓了下来,他没放下杯子,开门进去。 站在窗边的人女人没有转身,轻轻叹了口气,说:“阿序,适可而止。” 靳则序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如果你决定放弃年家的一切,那继承者的位置必然落在年诗头上。” 老宅的房间太多了,除了主人家的卧室,几乎每间客房都大同小异。 一场盛大的宴会,老宅灯火通明,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窗前的人推开窗户,从三楼往外看出去,后院里除了偶尔有老宅的佣人走过,空无一人。 订婚宴的主人公之一缓缓转过身,抬眸间,目光落在了窝在沙发上品柠檬茶的人身上,她往前走了两步,说,“小诗还年轻。” 沙发上的人一声轻笑,“嫂子,人年轻可以,不能蠢啊。” 一句戏谑的‘嫂子’,年意差点被裙子绊了一跤。 第21章 “你不用那样称呼我。”她纠正道。 身为年诗的姐姐,年意自然知道自家妹妹是怎么娇生惯养长大的,就是宠得太过了,才不知轻重,无法无天。 这回给她个教训吓吓她也好,省得哪天真闯了祸,悔都来不及。 靳则序放下手里的杯子,才想起来和年意叙旧,“小意姐,好久不见,你越来越好看了。” 他当年被赶出国的时候,年意已经上高中,多年未见,大家褪去青涩,现在的年意更加从容优雅。 年意知道这家伙的德行,死性不改。 下一秒,优雅有涵养的年家大小姐提起身上这件香槟色拖地长裙,一屁股坐在了靳则序对面的沙发上,问,“带烟了吗?” “装不下去了?”靳则序揶揄道。 年意不耐烦道:“没带?” 死性不改,靳则序算是看明白了,“少抽点儿吧,等会儿还等下去应酬呢。” 应酬?都是逢场作戏,她今年一年的假笑kpi估计都得今天一天就能完成。 “你哥呢?”年意想起来问宴会的另一位主人公。 “不知道,估计楼下呢吧。”靳则序说,“怎么说你和我哥也算是青梅竹马吧,你就没一点意思?” “什么意思?”年意明知故问,“除非他能生孩子,那我和他的关系说不定能多一个医生和患者。” 他小意姐还是一如既往会说啊。 也不怪年意怎么讲,他们几个家族算得上是世交,几个小辈年纪差不多,除了靳则序加入的时间短一点,其他几位都应该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靳成规,从来都是那种隔壁家孩子的存在,品学兼优,透着股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稳重。 靳则序还记得年意曾经暗地里吐槽他哥,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闷葫芦。 细细想来,靳则成要是个闷葫芦,青春期的年意简直就是个叛逆的炮仗。 炮仗炸葫芦。 葫芦能不能炸开还难说呢。 年氏现在的董事,也是就是年家姐妹的父亲,年向延,并不是做生意的料,这几天,公司效益每况愈下,靳则序也有所耳闻。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年伯伯应该也不会走到联姻这一步。 靳则序摸了摸自己的西装口袋,给年意递了一根烟过去。 年意接过那根烟,问:“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靳则序闻言轻啧一声,“怎么一个个都盼着我早点走?” “除了我还有谁?”年意点了烟。 淡淡的烟雾飘起来,绕开年意光洁的脖子和盘起来的头发,拂过精心打理过的刘海,一整个慵懒散漫。 “我哥。”靳则序说。 年意一噎:“……” “短期不打算走了。”靳则序站起来,“麻烦你记得转告一下我哥。” 年意没心思追问他要留下干什么,“…………没时间。” 她在医院忙得很,要手术,要带学生,还要写论文,要不是自己是当事人实在没办法缺席,年意连这个订婚宴都不想参加,浪费她的时间。 “时间嘛,挤挤就有了。”靳则序拿起桌上的杯子,淡淡道,“先走了,等你盛装出席。” 年意的视线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落在靳则序手里的杯子上,“一杯柠檬水你还要拿来拿去的?” 年意无语,知道的是一杯柠檬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琼浆玉露呢。 “我乐意。”靳则序看向她身上的拖地长裙,“要不要我找人给你换件衣服?” “换衣服干嘛?”不是挺好看的吗? 靳则序意味深长道:“方便你逃跑。” 年意闻言抄起手边的抱枕往前砸,“滚你丫,跑个屁。” 靳则序好像脑袋后面长眼睛了一样灵活躲开,门一开一关,沙发上,年意掐着烟的手缓缓垂下来,眸色也渐渐暗了下去。 年意就这么盯着前面的沙发扶手看了许久,手里的烟燃尽了,她才注意到沙发上的一个蓝色丝绒盒子。 她走过,打开盒子。 粉色的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年意笑了一下,她拿出那条项链戴在自己空空荡荡的脖子上,一张纸条从盒子里掉了出来: ——订婚快乐。 拿着这张轻飘飘的纸条看了许久,思绪万千,年意突然深吐了一口气,靳则序,还是今天第一个祝她订婚快乐的。 在靳则序被赶出国之前,自家妹妹年纪还小,她和靳则序好的像亲姐弟一样,时隔多年,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年意也说不清楚。 她抬眸看向窗外,和靳家的联姻只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她不吃亏,也不妄想奢求其他。 靳则序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在年意脑海里盘旋。 “韩杨来了,如果你不想见他,他到不了你眼前。”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下来,落在窗台上,窗帘飘动,冷风灌进来。 年意缓缓走过去,掌心的纸条揉成一团,年意抬手将它扔出窗外,而后关上了窗户。 三秒后,一柄黑色的雨伞进入后院。 …… 后院的灯光静谧深邃,雨滴噼里啪啦落在伞上,顺着伞骨缓缓从年诗面前滴落下来,年诗拎着自己的裙子。 雨水打湿院子里的砖块,有点滑。 她走得不快,身侧撑伞的人有意配合她的步伐,同样脚步缓缓。 和一个不算熟悉的男人在同一个伞下,年诗心脏砰砰砰地跳,她不敢直接去看身边的人,但架不住好奇心,只能小心翼翼地偷偷瞄。 年诗匆匆扫了他一眼,在看到他垂下的睫毛缓缓扇动时收回了视线。 年诗并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为自己撑伞,温和礼貌,俨然就是一个侍应生的样子。 靳家的院子很大,年诗有意的,脚步越来越慢。 “你确定能帮我找到靳则序?”年诗问, “不确定。”身边的人说,“但可以试一试。” “你和靳则序是什么关系?你……叫什么名字?” 关系? 楚衿浅浅叹了口气,他和靳则序的关系……债务人和债权人,房东和房客…… 好像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但楚衿心里总有种不安感在往外冒,他总觉得在靳则序身边呆的时间越长,他的身份越是岌岌可危。 可是他不能就这样不负责任的离开,楚衿不敢赌,如果自己跑了,靳则序会不会去找到他的朋友。 那么,对所有认识他的人来说,都将是一场无妄之灾。 “你可以叫我楚衿。” “什么jin?” “青青子衿的衿。” 年诗沉默了一下,立刻在心里接上了后半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年诗没有忘记被楚衿刻意忽略的前半句话,她也明白,越是支支吾吾的回答,其背后的真相就确实隐蔽。 但年诗心里不想去试探楚衿,更无法怀疑他,尽管从搭话到现在,楚衿的态度一直是温和的,温和到冷漠。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靳则序的?” “最近。” 惜字如金。 年诗低下头,自顾自说道:“楚先生,依我对靳则序的了解,你不要被他有钱大方的表象给骗了。” 年诗语气严肃诚恳,听起来像是劝告提醒,提醒楚衿要擦亮眼睛。 好像靳则序是个什么表里不一的坏家伙。 “为什么?”楚衿第一次提问。 出于对楚衿的好感,年诗不介意多说一些,“楚先生,靳家这样的门第不可能允许靳则序带一个男人回家,更别说他是靳则序了,一个……” “一个什么?” 年诗意识到自己话多,虽然靳则序是私生子的事情不是什么豪门秘辛,但知道的人其实也不是很多。年诗话到嘴边还是觉得,如果楚衿不知道,那这件事他不该从自己口中知晓。 “总之,一个能在父亲生日当天放火烧家的能是什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楚先生,我还是觉得你要慎重考虑一下,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放火烧家? 楚衿拧了拧眉,“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年诗惊讶道,“你和他在一起,你不知道他曾经一把火把自家院子给烧了吗?也是因为这件事,靳则序才被赶出国的。” 赶出国?这就更不知道了。 年诗停下脚步,捕捉到楚衿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她就知道! 年诗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势必要将楚衿带回正道,就差把‘你和靳则序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摆在脸上了。 “楚先生,你看你看,这些你都不知道,他根本就是跟你玩玩,千万被太当真,容易受伤。” 小姑娘年纪不大,看的倒是透彻。 年诗说着,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在楚衿的眼睛上,楚衿似乎轻笑了一下,于是眼角微弯,本来清隽淡漠的眉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第22章 漂亮动人,转瞬而逝。 “谢谢,年诗小姐。”楚衿说。 年诗一时间愣住了,“那个,不,不客气。” 一个单纯真挚的女孩儿说出的话很是中肯,也确实让人动容。 “不过你误会了,我没有和他在一起。”楚衿说。 “啊?”年诗惊呼了一声,“那你们?” “我欠他钱。” 年诗:“……” 年诗张了张嘴,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帮你还’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雨停了。 楚衿收了伞,准备带年诗去那个休息室,他有预感,会那里找到靳则序。 身边年诗的脚步也快了起来,院子里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橡树,两人拐过一个花坛,橡树完完整整出现在眼前。 楚衿正要往前走,身侧,年诗突然拽着了他的衣袖。 “等一下!” 楚衿脚步一顿,扭头看过去,年诗盯着前方,直接愣在了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才放开楚衿,抓着湿漉漉的伞,带楚衿躲在了一个花坛后面。 年诗轻声喃喃:“怎么会是他?” “怎么了?”楚衿不明所以。 “韩杨这个畜生怎么来了,靠!” 韩杨,是树下的那个男人的名字? 年诗瞪着橡树下那个男的,解释道:“那个人是我姐姐的前男友,我姐姐就是今天订婚宴的主人公之一,你知道的吧?” “年意?” “对!”想着,年诗戳了一下楚衿说:“不行不行,我得去找我姐姐,靳则序待会再说吧,楚衿,谢谢你,我先走了。” 年诗风风火火地走了,剩下楚衿一个人站在原地。 如果年诗多留一会儿,就会看到她姐姐年意来到院子里,站在了橡树下。 这棵橡树看起来很有年头了,树根粗壮,枝叶繁茂,浑厚古朴。楚衿很喜欢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让人心安。 此时,树叶的声音几乎盖过了远处两人的交谈。 楚衿像闭上眼睛听一听,这难得轻松的时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裹在风和树叶摇晃的响动里,飘进楚衿耳朵里。 “楚衿,爱听墙角可不是个好习惯。” 楚衿倏地睁开了眼睛。 靳则序缓缓走到他身边,戏谑道:“怎么样?八卦好听吗?” 楚衿拧眉看他,“你走路怎么没声?” 靳则序简直要高举双手喊冤,“冤枉啊,是你听得太入神了,完全没发现我好吧?” “你自己听听,能听到什么?”楚衿面色不虞。 这么远,还这么大的风,他顺风耳? 靳则序一怔,闻言凝神听了听,哎呦,还真是听不见什么东西。 “我错了。”靳则序为自己误会楚衿的行为坦然道歉,“我错了,楚衿,吃饭去不去?” 楚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靳则序,心里冒出一肚子无名火。 “不饿。” 楚衿看了靳则序一眼,扔下两个字就要走,许是脚步匆匆,转身时,后颈擦过篱笆上的常春藤叶子。 一瞬刺痛从后颈传来。 作者有话说: 更~ 第18章 感冒 常春藤的叶子并不锋利,不至于划破皮肤,转瞬即逝的刺痛,楚衿轻拧了下眉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下过雨的院子氤氲着潮气,冷风一吹,更是冷。 猝不及防,手腕被抓了一把,一股暖意缓缓渗透进楚衿单薄的衬衫里。 楚衿脚步顿住了。 身后,靳则序视线落在楚衿脖子上,衬衫领口并不紧紧贴着皮肤,他看到那片叶子擦过楚衿脖颈。 没有划破什么,只是隐隐约约有些泛红。 楚衿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干什么?” 靳则序声音懒洋洋的,和楚衿打商量,“别走嘛,我喜欢听墙角,陪我一会儿?” 楚衿顿了顿,说:“……太冷了。” 不是什么推辞的借口,晚上的院子确实冷。 他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和根本没什么御寒能力的马甲,手指尖冻得通红。 这样的天气很容易着凉。 本以为没那么容易脱身,谁知道靳则序真的松开了手。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消失,楚衿怔了一下,眉心微蹙。 “那回去吧。”面前的人轻声却干脆道。 楚衿心神一动,再抬眸时,靳则序已经转过身去,单手插兜站在花坛边,西装并不板正,衣角随风飘了飘,花坛里大片迷迭香香气馥郁刺激,几棵蓝冰柏挤在一起,将靳则序大半个人埋了进去。 远处橡树下的两个人似乎是在争吵,靳则序点了一支烟。 烟雾升腾,楚衿抬脚踩在地上的落叶上,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响。 靳则序抖落烟灰,他知道,是楚衿离开了。 他一个人看着年意和韩杨,眸色沉沉。 一阵大风起,身后落叶簌簌而下,淹没楚衿的脚步声。 “五分钟。”身侧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楚衿说,“把烟掐了。” 靳则序勾唇笑了一下,“好。” 楚衿知道自己为什么去而复返,他曾经无数次躲在角落里,游离在那个枝繁叶茂的楚家,妄图当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很少有人会真的将目光会落在自己身上,但每个人都想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 现在不一样了。 五分钟,他可以浪费。 “楚衿,你谈过几次恋爱?”靳则序恢复一向轻松懒散的语气,问道,“那天在医院,报告单上怀孕的那个女生,是你什么人?” “…………”楚衿,“还剩四分钟。” “小气。”靳则序嘟哝了一句,“年诗那小妮子都告诉你了吧,我的‘辉煌事迹’。” “听说了一些,确实辉煌。” 靳则序笑了,“看来她说的不全面啊,不然你现在对我印象应该是个任性乖戾,玩世不恭的刁蛮二世祖。” 楚衿扫了他一眼,“你不是吗?” “啧。”靳则序轻啧了一声,语气轻佻,“我是个好人。” “还有三分钟了,好人。” 靳则序闭嘴了。 花坛边两个人的影子被挂在高处路灯拉长,重叠在一起。 风似乎变得柔和,迷迭香淡淡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清苦的味道将松柏包裹,沉静安稳,楚衿轻轻松了一口气,视线落在前方。 不远处的橡树下,年意和韩杨的谈话似乎已经接近尾声,在两人平淡的目光中,年意抬手往韩杨脸色甩了一巴掌,头也不回,提着裙子往他们的方向过来。 还有两分钟。 两分钟,这点时间年意不足以让来到他们两人跟前。 年意提着裙摆,大步流星,不顾一切甩开了后面的男人,姿态可以说是嚣张。 身侧,靳则序抬手打了个招呼,也不知道是对年意,还是那个被落在树下的韩杨。 “时间到了。”楚衿牢记他今天来这个的目的,“你说的陪你吃饭,什么时候?” 靳则序看了一眼年意,“等会儿?我这边还有点事情。” “那我回去上班了。” “上班?”靳则序乐了,“行,一会儿大厅见。” 楚衿转身在年意急匆匆的脚步声里走了,年大小姐气喘吁吁在靳则序面前站定,一句话不说,直接0帧起手,照着靳则序的肩膀,结结实实来了一拳。 “怎么走了?”年意不满道,“我都没看清楚脸呢!” 靳则序:“陈航之跟我说,年大小姐火眼金睛,总能在一群男人里精准地着找到最渣的那个,然后和他谈恋爱,你说没看清楚,谁信?” “能不能不提这茬。”提了就来气,年意抿了抿唇,“你自己都说了,我那是识别渣男的本事,难道你希望刚才走掉的那位是渣男啊?” 靳则序看了一眼橡树下,韩杨还站在那里,没走。 “姐,看来韩家那位是痴心不改,真心可鉴啊。” 年意听着他的揶揄冷哼了一声,“他那颗心掏出来狗都不吃,敢拿着老娘的钱在外面劈腿,还以为我见他是回心转意呢,狗屁,我就是要亲手往他脸上甩两巴掌,扇掉他两颗牙最好。” 靳则序缩了缩脖子,“扇他,你手不疼?” 年意小时候为了和陈航之他们几个小孩儿打架练过跆拳道,长大了当医生拿手术刀,手上的力气是真不小。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疼。”年意搓了搓手心,望向楚衿离开的方向,“喂,你居然真敢把人带到老宅来。” 靳则序扬眉,漫不经心道,“什么人?” “啧。”年意瞪大了眼睛:“什么什么什么人?刚走掉那位不是你男朋友?” 年意是知道靳则序的取向的,一开始她不相信也不理解,后来看了几本小说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不过小说是小说,生活是生活,靳则序要是真把人带回来试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23章 这位大爷不咸不淡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我男朋友。” 年意下意识拧眉,表情无语:“那你们刚才站在一起……” “站在一起就是谈恋爱?我是债主,不行吗?” 谁家好人债主带欠债人来参见宴会的? “那他干嘛要走?” 靳则序:“他说要去上班。” 年意:“……行。” 她就不该指望能从靳则序口中听到什么靠谱的话。 靳则序拿起楚衿落在旁边的黑色雨伞,视线落在了年意身后,“嫂子,你与其关心我,不如想想怎么和你身后那位解释。” 年意不明所以,身后,谁? “走了。”靳则序说完,飞快幸灾乐祸地溜了,留年意一个人,慢吞吞转过身。 西装革履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年意终于知道靳则序刚才突然喊她嫂子是什么意思了。 靠,靳则序!早晚和他算账。 于是,在年意有些心虚的视线里,靳成规走了过来。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年意抬起头问。 “你打人的时候。”他说 年意:“……”得了,苦心经营的优雅淑女形象毁于一旦。 靳成规看了一眼年意脖子上的项链,眸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走吧。” “去哪儿?” 靳成规都走出去了,闻声还是停下来看了年意一眼,“时间差不多了,去大厅。” 年意这才回过神,“哦。” …… 大厅内,今晚到场的客人们已经等候多时,然而宴会的两位主人公迟迟没有到场,在场的各位都是久在商场沉浮的人精,就算心思已经弯弯绕绕成山路十八弯,也没人敢在靳的场合嚼舌根子。 年家和靳家的联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方获利更多,利益不对等,崩盘是常见的事。 按常理来说,像靳,年这样的世家豪门,不会不顾及自身形象,所以就算有什么意外,也不可能摆在台面上搞得人尽皆知。 当然,那都是按常理,可是在场的可是都知道的,靳家还有个不安常理出牌的靳二少爷。 几年前靳则序在他哥办的晚宴上一瓶酒给人家老总家儿子脑袋开瓢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听说最近,这位二少爷回国了。 楚衿和其他的侍应生一样,站在角落里等待。 身边的年轻男孩儿在聊八卦,说的什么楚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视线一直落在大厅右侧柜子上的一幅油画上。 整晚,年诗忙忙碌碌,没找到靳则序,也没找到年意,一脸沮丧地回到大厅,倒是看到了楚衿。 年诗拿了杯香槟走过去,心里其实很忐忑。 她也不清楚靳则序要干什么,万一订婚宴真的搅黄了,她真怕年家和她姐姐到时候会成为在场这些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楚先生。”年诗将手里的香槟递给楚衿,自己站在了他身边。 她的父母还在应酬,但是靳慎亭和白惠荷却还没有出现。 现在就算有什么事情,她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楚先生,你欠靳则序多少钱?我帮你还。”年诗苦笑。 楚衿接过香槟,有些讶然,他没想到年诗是要找他说这个。 “不用了,两顿饭的钱。” 听到楚衿说两顿饭钱,年诗在心里默默吐槽,靳则序什么时候这么抠了,两顿饭钱都要人家还? 年诗担心的东西,楚衿也大概知道一点。 父母姐姐呵护着长大的年诗率真可爱,楚衿犹豫了一下,从来不想多管闲事的楚医生,难得宽慰道:“他不会破坏订婚的,你放心。” 年诗愣了愣,“为什么?” “因为订婚不是靳家一家的事情,则序不会这么不负责任的。” 年诗:“谁?谁在说话?” 年诗扭过头去找人,人没看到,脑壳先被敲了一记。 “是我,你表哥。”季鹤扬说,“一晚上提心吊胆,忙前忙后的滋味好受吗?” 年诗吃痛地捂着脑壳垂下头,老老实实道,“不好受……好吧,我承认当时是我太冲动了。” 见她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季鹤扬叹了口气:“你见过年意了吗?” “我姐?没有。”年诗说,她去了她姐在的客房,没看到人。 “她要见你,订婚宴结束去找她。“季鹤扬掰正年诗的脑袋,“好了,去吧,他们来了。” 季鹤扬说的话也被旁边的楚衿听进去,他看见人群里一阵骚动。 走在最前面的应该就是靳则序的父母,靳则序在最后面,他前面的一对男女,女生是年意,那男的应该就是靳则序的哥哥。 靳则序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找到楚衿的位置看过来。 即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楚衿却默默移开了视线。 和那些财富和权力滋养的掌权者们不同,走在最前面的靳慎亭笑容可以称得上是和蔼可亲,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无法磨灭,温和内敛,不动如山。 而站在他身边,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笑意的靳夫人,也是优雅低调,步态从容。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靳慎亭身上,季鹤扬却看向了楚衿。 “楚先生,喝一杯吗?” 他说完推杯过去,两个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楚衿手里的香槟酒摇晃了两下。 楚衿回过神,“我感冒了,喝不了酒。” 季鹤扬微怔,“那是我疏忽了。” 楚衿没再说话,季鹤扬顺着他目光看去,看到了那幅油画,“你对那幅画感兴趣?” “是。”楚衿坦然道,“那幅画是谁画的?” “则序的舅舅,白近枫。” “他今天也在场吗?” “他去世了。” 楚衿心里一阵激荡,沉默下来。 那幅画的内容很简单,一只红玫瑰。 简单的内容却诡异地扭曲在一起,玫瑰的尖刺画在花瓣的位置,已经腐烂的花瓣贴在花茎上,鲜艳的花瓣却铺散在画布最下面。 画面整体华丽奢靡,但却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沉重,压抑,让人无法喘息。 楚衿皱着眉头,盯着那幅画看久了,突然有点想吐。 下巴微颤,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想要压下喉间涌上来的呕意。 “你没事吧?”季鹤扬察觉到楚衿的异样。 楚衿不动声色缓了缓,“我没事。” 季鹤扬当然不行他说的,“楚先生,你看起来脸色很差,身体不舒服吗?” 呕意是压不住的。 “抱歉。”楚衿脸色陡然一变,他丢下一句话,在季鹤扬茫然的视线里,一手捂着嘴,匆匆跑了出去。 “呕——” 扶着树干,楚衿干呕了一声,一个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吐不出什么,到最后只能呕点酸水。 嘴巴里的味道难受的很。 楚衿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妊娠反应居然严重要看幅画都能看吐了。 撑着树干缓了好一会儿,楚衿摸了摸口袋,想找一张纸巾,但口袋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楚医生洁癖上来,不想用自己袖子擦,心里纠结着,一块粉色的方巾适时进入楚衿视野当中。 “擦擦吧。”靳则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准确的说,从看到楚衿跑出来的那一刻,靳则序就跟出来了。 楚衿盯着那块粉丝方巾看了三秒,伸手接过,”谢谢。” 见楚衿接过帕子,靳则序深深拧着眉,“又吐?” 第二次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呢。” 楚衿擦嘴的动作一顿,声音发虚,语气却不善,“怀你大爷。” 靳则序哼笑了一声,将手里的水拧开了递过去,“行行行,怀我大爷,漱漱口呗。” 漱口之后,嘴巴里的异味终于消散了不少。 楚衿一直低着头没去看靳则序,当然不知道环抱双臂侧身倚在树干上的人有多欠揍, 应该是刚才在外面吹冷风吹太久了,楚衿觉得身上发烫又发冷,脑子也有点晕乎乎的,说什么来什么。 ……好像感冒了。 作者有话说: 更~ 不是感冒嘿嘿 第19章 发情 记忆里,楚衿很少生病,连寻常换季的感冒咳嗽都很少有。 楚衿是个爱惜自己身体的人,尽管这具健康的身体内部早已千疮百孔。 他藏起自己的身体,就像藏好每天贴在后颈的信息素阻隔贴一样小心,可自从离开了医院,离开了原来的世界,从许多无形的束缚中挣脱的楚医生的危机意识也慢慢淡了下去。 死于安乐,不无道理。 楚衿没有拒绝靳则序递过来的外套,真的有点冷。 和大厅内的灯火通明不一样,老宅的院子里只有楚衿和靳则序两人并肩。 院子空荡冷寂,听不见前面任何喧闹的声音,宽阔的石子路上好像只剩下了他和靳则序连两个人。 第24章 走过那棵橡树,靳则序看了眼楚衿问:“缓过来了?” “死不了。”楚衿呛了一声。 听这语气,确实死不了。 靳则序乐了,“你确定你这副样子能陪我吃饭?” “为什么不能?” 楚衿抬眸和靳则序对视,后者轻轻挑眉,嗯,看来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陪你吃饭而已,”看靳则序还想说什么,楚衿赶紧打断他,“走吧。” 再不走,这顿饭会不会一拖再拖还难说,不陪他吃饭,自己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楚衿觉得自己就算是发烧了,脑子也不会昏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靳则序带楚衿路过一片花圃,和庄园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片花圃外面被用篱笆为了起来,里面一盏灯也没有,看起来黑压压的一片。 楚衿匆匆扫了一眼外面的篱笆,阴恻恻的,让人浑身发毛。 “好奇啊?”身侧,靳则序含笑的声音传来。 楚衿坦然道:“有点。” “楚先生,我发现你这个人有时候直接得可怕。”靳则序说,“可惜今天不是好机会,不然我一定带你进去欣赏一下。” “欣赏什么?” “玫瑰。” 原来里面种的是玫瑰花。 楚衿抿了抿唇,那他还是离远一点吧,他担心自己花粉过敏的毛病复发。 靳则序带着他越走越偏,停在了一栋没开灯的楼前,“到了。” 察觉到楚衿的迟疑,靳则序说:“别担心了,吃饭而已,其他不谈。” 楚衿倒也不是担心,他只是想到那个时候带靳则序去他住的那个小旅馆,当时靳则序的表情也很一言难尽。 怎么说呢,一副害怕自己被卖掉了的表情。 靳则序开门,开灯,客厅黑白灰的装潢标准的像个样板间,没有一点暖色调,整个客厅线条冷硬,空空荡荡。 “坐。”靳则序指着那个盖着白布的沙发说。 楚衿站在原地没动,房间里开了空调,温度渐渐暖和起来,楚衿脱了他的外套,搭在了沙发上,“这是哪儿?” 那边正在开冰箱的靳则序闻声看过来,“我房间啊,我被赶出国外之前住的地方,很久没回来了。” “哦。”楚衿想坐在岛台旁边的凳子上,没等坐下,先是看到凳子上落了一层灰。 看来确实很久没住了。 靳则序从冰箱里拿东西出来,“前两天回来过一次,放了点东西在冰箱里。” “嗯。”楚衿用靳则序那个粉色的帕子擦了擦才坐下,随口问了一句,“你就这样从宴会现场消失,没关系吗?” “我要是留下来就没人关注订婚宴的两位主角了。” 还挺自恋的。 楚衿敛起唇角的若有似无的笑意,看靳则序把冰箱关上,料理台上放了一些简单的食材,鸡蛋,番茄,青菜…… “你会做饭?”楚衿淡淡道。 “很意外?” 楚衿:“也没有,有点惊讶。” 好像他印象中的富家子弟很少有会做饭的,就连他自己也不会,当然,他那个世界食物资源匮乏也是原因之一。 靳则序声音沉了下去:“学了一点简单的,很小的时候就会,不然我会饿死。” 楚衿拧了拧眉,不喜欢多事的性格让他没再追问。 水龙头哗哗哗的声音响起来,在厨房里格外清晰。 “需要帮忙吗?”楚衿盯着靳则序的背影说。 没等靳则序回答,楚衿自顾自走到他身边,拿起一棵青菜开始择。 靳则序洗番茄的动作一顿,侧目看了楚衿一眼,没有阻止。 “你平时是不是不做饭?”靳则序看着他放下的菜叶子。 楚衿怔愣了一下,“没时间,也没地方做。” 靳则序了然。 想起楚衿住的那个出租屋连窗户都没有,上厕所都要去外面,楼道里的厨房也只有简单的一个燃气灶和一口锅,条件确实不允许。 楚衿心不在焉地洗菜,洗菜的冷水冰凉,冻得楚衿指节通红。 “给我吧。”靳则序接过他手里冲了三遍的叶子。 靳则序的手碰到楚衿掌心,一触即离,楚衿恍然回过神,手上的青菜已经快被他冲烂了。 楚衿抱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后脖颈突然一阵刺痛传来。 “嘶!” 猝不及防,楚衿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猛地扶住洗手池的边缘。 “哐当!” 菜板砸在地上,擦点砸到脚,靳则序听见声音扭头,看到楚衿闭着眼睛撑在水池边,脸色一白。 他连忙擦干净了手上的水渍,“靠,你不会又要吐吧?吐这里。” “不,不是……”楚衿眉心紧紧皱,声线也有些不稳。 靳则序扶着楚衿坐下,一手撑在岛台上,一手虚扶着他的背,观察他的脸色,“没事?” “没事。”楚衿催促他,“你快点做饭。” “你……?” 楚衿没心思再和他废话了,“你能不能别墨迹?” 靳则序一噎,再次闭嘴,行,谁欠债谁是大爷。 大爷难伺候。 把人赶去做饭,楚衿弯下脊背,扶额拧眉垂眸坐在椅子上,竭力平稳自己的呼吸。 后颈的刺痛已经消失了,接踵而至的,是楚衿感觉到他开始浑身发烫。 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有冰水吗?”楚衿舔了一下干燥的唇,问。 灶台前的人转过身,“冰水?有吧。” 事实证明,冰水是没有的,冰箱里只有矿泉水。 凉水对缓解他身上的滚烫来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楚衿深深拧眉,咬牙不想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他现在,还不能…不能离开,还差一点点,楚衿不想功亏一篑。 忍一下,只要一会儿就好。 厨房里,食物的香味已经弥漫开了,靳则序动作熟练,一碗西红柿鸡蛋面,简简单单,闻起来挺香的,卖相却实在不太好看。 身后没有声音,靳则序能想象到楚衿端端正正坐着等待的样子,不说话的时候像块剔透的冰,冷静淡漠,一和他说起话来,冰块裂了,拿起来冻得手疼。 西红柿鸡蛋面带点酸味,靳则序俯身闻了一下,眉心立刻皱了起来。 这碗面的味道有点奇怪。 除了番茄炒蛋的香味,好像还有点别的…… 靳则序转过身,坐在岛台边得人立刻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或许是靳则序靠在灶台边的姿态太过随意散漫,让人忽略了他那双漆黑瞳孔里的深不可测。 楚衿眨了眨眼睛,狠狠咽了下口水,直到确定声音听起来不是干涩沙哑他才开口。 “好了吗?” 靳则序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楚衿身上,审视的视线从他的泛红的眸子滑到他通红的耳垂,最停在楚衿滚动的喉结。 厨房内的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楚衿心脏扑通扑通疯狂跳动着,他低下头,藏在岛台下的手死死攥在一起,掌心已经快要被他掐出紫红的痕迹,楚衿没办法控制一些身体上的反应。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保持理智。 还好,他现在还算清醒。 “好了。”靳则序神色如旧,放下手里的碗。 楚衿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那晚西红柿鸡蛋面上,“看起来不怎么样?” 靳则序勾唇笑了一下,“尝尝?” 一双筷子递到楚衿面前。 楚衿轻皱了下眉,面露不解。 “尝尝,算陪我吃饭的一部分。”靳则序说。 楚衿犹豫了一下,接过那双递过来的筷子,握着筷子的手在用力,楚衿不想让靳则序看出他在发抖。 出人意料的,这碗面的味道还不错。 靳则序双手撑在岛台上,将头顶灯光遮住大半,靳则序的视线从他微颤的右手转移到楚衿垂下的睫毛上。 “楚衿。” “嗯?” 毫无防备,楚衿抬头的刹那,一双冰凉的手附在了的他额头上。 厨房瞬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啪嗒!“ 筷子掉在地上,弹起来又掉下去。 直到声音消失楚衿才反应过来,几乎是触电般得弹开了。 靳则序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乱的阵脚,“……楚衿?” “……嗯。” 大脑空白了一瞬,后颈的刺痛仿佛尖锐的警报,由远及近,铺天盖地的危机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灌进他的身体里,开始沸腾。 此时此刻,楚衿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逃! “我先走了。”楚衿站起来说了一句,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然而,察觉到某人意图的靳则序比他动作更快,拉住楚衿的手腕,直接挡在了他的面前,“去哪儿?” 楚衿皮肤上炙热的温度穿过一件薄薄的衬衫和靳则序掌心的温度交织在一起。 第25章 靳则序目光如炬,他牢牢盯着楚衿的眼睛,面色严肃凝重。 “楚衿,你在发烧。” 后颈的刺痛已经无法忽视,四肢不可控制地开始发软。 只有楚衿自己知道,他这不是发烧。 ……他是,发情了。 按道理来说,孕期的omega在妊娠初期不会发情,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征兆的发情期,难道就因为自己是残疾omega? “你放开我。”楚衿无暇思考,他现在只想从靳则序手下挣脱开。 “我带你去医院。” 靳则序不由分说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裹在楚衿身上,拽着他往外走。 “靳则序!你,你放开我!” 靳则序脚步不停,“放开个屁,你自己身上多烫你感受不到吗?不去医院,等着烧坏脑子吧。” 不行,他不能去医院。 这个时候,楚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去医院,他没有身份证,黑户的身份很容易暴露,再者,发情的症状只能靠抑制剂缓解。 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有抑制剂,他没有必要自涉险境。 楚衿甩开靳则序钳制自己的手,冷声警告:“不用你管!” 惯性让楚衿脚下一个趔趄,握住了柜子的一角才勉强站稳,后颈的灼痛开始发胀,反复撕扯着他的身体,侵蚀身上每一寸神经。 楚衿已经不敢再说话。 他怕,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难以言喻的呻吟。 难得一片好心,居然被当成了驴肝肺,靳大少爷气笑了,他看起来像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吗? “行,不用我管。”说完他真就后退了两步。 尽管如此,落在自己后背上的目光依旧无法忽视,楚衿撑着柜子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几乎摇摇欲坠。 身后,靳则序面无表情盯着楚衿死撑的模样额角狂跳,越看越来火。 靠,他特么还真就爱多管闲事! 靳则序沉叹了一声,冲过去扶住楚衿踉跄的身体,让他不至于倒下,看看,人烧的神志不清了还嘴硬。 靳则序暗骂了一声,拿起外套裹好怀里的人,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楚衿已经没力气反抗,他埋在靳则序颈窝,连呼出的气息都灼烫的吓人。 “别挣扎,我带你去医院。” 靳则序步伐稳健,声音却有点慌,他抱着楚衿离开客厅,夜晚寒凉,靳则序拉了拉楚衿身上的外套,遮住他颈间淡淡的绯色。 靳则序一边走一边拨通了年意的电话,怀里的人动了动,一把扯住了靳则序的袖子。 “等…等等。” “怎么了?我去开车。”靳则序没停下。 楚衿皱眉道:“放我下来,我想吐。” 年意的电话还没打通,靳则序低头看了一眼楚衿,“不行,我怕你跑了,上车再说。” 楚衿揪紧了靳则序胸前衣服,面色痛苦,“忍不住了。” 怀里的人拧眉挣扎,一把打掉了靳则序的手机,嘟嘟嘟的声音没了,靳则序看见自己手机往前滚了两圈,直接掉在了旁边的草地上。 “喂!”电话里高喊了一声。 楚衿干呕了一下,疯狂拍打靳则序的肩膀,没办法,靳则序只能将他放下,脚一沾上地,楚衿立刻扶着路灯干呕起来。 最后脱了力,楚衿闭着眼睛虚弱地靠着路灯滑了下去,“没力气了。” “你别动。” 靳则序看了眼楚衿苍白的脸色,确认他是真没力气之后,沉声嘱咐了一句,才往前走了两步去捡手机。 然而,仅仅一个低头抬头的功夫,靳则序转过身,原本还虚弱地靠在路灯边深喘的楚衿消失了…… 空无一人的路灯下只剩下漂浮在空中的微粒在旋转。 靳则序脸色铁青,咬着后槽牙,低声骂了一句。 “艹!” 又跑了。 电话那头的年意闻声立刻炸毛,“你大爷的,靳则序你骂谁呢!” 作者有话说: 更~ 感谢宝贝们收藏! 楚楚演技精湛。 一个跑,一个就得抓嘛,哦~抓马 第20章 逃跑 楚衿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从那座黑压压的玫瑰园里翻出来,残存的理智像被丢进混凝土搅拌机一样的脑海里疯狂搅拌撕扯,他不能停下,于是一步一喘,在林中奔跑。 下雨了,细密的雨打湿土地,脚下一片泥泞,步伐愈渐沉重。雨夜,乌云遮住月光,凄厉的风声好像怪物嘶吼盘旋在上空,步步紧逼。 树枝划破衬衫,后颈的胀痛逼得楚衿不得不停下脚步,发情期还是那样难挨。 楚衿死死扣着树干,指尖泛白,咬牙忍过蔓延至四肢的痛,散落下的碎发半遮住眼睛,细细密密的痛,犹如蚂蚁啃噬每一寸神经,夺去楚衿脸色最后一点血色。 他撑着往前走,拖着轻飘飘的躯壳,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好冷。 身体上的燥热却难以缓解,楚衿解开马甲的扣子,艰难抬眸,再难以挺直脊背,黑暗中,那双冷漠清隽的双眼犹如野兽一样锐利。 前方,看到一片宽阔的大路。 雨水慢慢模糊了视线。 老一辈的人常说,人在濒死的时刻,会看到他这一生最难忘的人。 恍然间,那个人好像就在不远处,扶着树干喘息,他抬眸看过来,四目相对,楚衿看见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的光彩,劫后余生,慌张又兴奋。 十八岁之前,楚衿住在那个充斥着谎言和觊觎的家里,唯一的目的只有两个字——逃跑。 他跑许多次。 楚家的庄园和现在靳家的老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楚衿只拥有一间不属于自己的小房间。 顶着长子的名头,一个残疾omega的身体。 楚家的孩子太多了,多到让人心烦,一个又一个的私生子被带回家,一个又一个豪门继承人的美梦砸在他们头上,好不痛快。 他的父亲需要一个继承人,一个完美的alpha继承人。 源源不断的孩子被带进庄园里,怀揣着豪门富二代的美梦,殊不知是踏入深渊的开始。 在那个全是alpha继承人的家里,自己是唯一特殊的那一个,也是最无力的一个。 而对于这些孩子的到来,他的母亲,那个楚家承认的夫人默许着这一切。 她企图用自己的大度换取丈夫最后一丝怜惜,可她丈夫却认为她的大度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东西。 年少时的情愫在日复一日的漠视与失望中消失殆尽,她的存在只是那个名存实亡的丈夫忠诚的象征。无法舍弃的东西太多了,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坚守豪门夫人的位置,维持体面。 楚衿知道她恨自己,恨自己是一个omega。 好像从出生起,他的命运就被打上了烙印,基因检测报告上显示他分化为alpha的概率微乎其微。 可他的母亲不信命,她死死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固执地将一切压在自己身上,将对丈夫的怨恨和不甘压在那个襁褓中的小婴儿身上。 她日夜期盼,期盼分化的那一天快点到来。 祈祷自己唯一的孩子可以让她扬眉吐气。 楚衿已经不记得他的后颈打过多少促腺体生长的针剂,他只记得十三岁第一次发情期提前,从剧痛中醒来的那一刻,隔着医院玻璃门,母亲失望的表情。 他分化成了omega,还是个天生腺体发育不全的omega。 在楚家分化成omega的命运是什么?是联姻。 按他父亲所说,联姻是omega唯一的价值。 可楚衿是个残疾omega,没有哪个有头有脸的家族会愿意娶一个残疾omega,那是楚衿头一次觉得自己幸运。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无法离开楚家。 他变成了这个家里最冷漠的旁观者,透明却又无法忽视的存在。 高高在上的alpha好像永远也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隔着老远,难闻的皮革,烈酒味让人作呕。 楚衿很少与他们争辩,毫无意义。 语言的杀伤力太小了,凌辱的话不过是说他的信息素怎样恶心,不过是说他的身份不堪,注定被楚家抛弃。 可他们好像搞错了,楚家的继承人有且只有唯一一个。 他太了解自己那位父亲,在他心里,那个完美的继承人可以暴虐,可以冷血,可以有野心,但只有一点,绝不能脱离的他掌控。 最先被楚家抛弃的,绝对不会是他。 一个又一个孩子离开庄园,母亲好像香炉里的死灰复燃,这些淘汰的孩子给了她希望,她迟来的关心是一颗裹着毒药的糖。 腺体改造计划开始了。 楚衿还记得十七岁生日时,父亲将他叫进书房。 他说:“楚衿,不可否认,你是我最优秀的一个孩子,可惜了……” 楚衿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惜他不是一个alpha。 一场谈话,他将自己‘嫁’了出去。 第26章 母亲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几乎疯了,这意味这楚衿和楚家继承人这个身份再没有任何关系,她无法接受。 母亲孤注一掷。 她将自己关了起来,命令腺体改造的进程加快,尽管她知道这样自己可能会死。一次反抗,楚衿打碎了地下实验室里所有瓶瓶罐罐的试剂。 玻璃残片无比锋利,蚀骨的痛让人清醒。 失去意识的那一瞬,楚衿好像被母亲抱在怀里,他听见她歇斯底里地喊:“救命!” 救谁的命? 闭上双眼,楚衿知道,自己该走了。 一场计划了十几年的逃跑,在一次次失败中诞生的逃跑。 十八岁成人礼那天,混乱的订婚宴现场。 楚衿逃了。 抛弃了所有,不顾一切的,像今天一样疯狂地跑,一句句的怨怼嘲讽的话都变成了催促他脚步再快点的利器。 他听见母亲说: “楚楚,别走。”“小楚,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楚衿,你为什么不是个alpha!”“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凭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啊!” 父亲狭长的眉眼流露出冷漠和虚伪。 母亲充满怨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说:“楚衿……你的信息素真恶心。” 恶心…… 楚衿好像闷在漆黑罐子里的人,在罐子里氧气即将消失的最后一秒,屏住了呼吸。 “扑通——” 犹如快死的鱼儿重获新生般,楚衿猛地睁开眼睛,入眼白色的天花板刺痛着他的双眼。 原来,是一场噩梦。 如梦初醒,楚衿大口喘息,惊觉自己全身冰凉,后背几乎被冷汗浸透了。 惊魂未定。 身侧,一道声音犹如鬼魅,幽幽传来。 “醒了?” 作者有话说: 计划下一章,27号入v,感谢宝贝们收藏和支持。 第21章 醒来(小修) 白炽灯太过刺眼, 楚衿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顶头的光线。 耳边的声音低沉散漫,太过熟悉。 硬邦邦的被子和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怎么回事?他没有跑掉? 发情期带来的后遗症,让楚衿后颈依旧有隐隐的痛传来, 并不尖锐, 扭一下脖子,好像伤口撕开一样的疼。 楚衿想坐起来, 但手一时间使不上力气, 竟扯到了小腹, 一阵隐约的坠痛。 孩子! 突然意识到什么, 楚衿眉心微拧, 不敢动弹了。 他听见脚步声慢慢传来,躺在病床上动不了的滋味并不好受,这种失去主动权的境地让他变成了砧板上的鲇鱼。 病房里一阵安静。 楚衿闭着眼睛, 过了两秒,他感觉到自己身下的病床被摇了起来。 他听见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是靳则序坐下了。 “醒了。” 靳则序开口打破僵局。 楚衿缓缓抬眸,冰凉的视线落在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的靳则序身上,没有说话。 窗帘是拉上的,雨早就停了,楚衿能听见窗外鸟叫的声音,窗帘遮光太好了,楚衿只能大约估计外面应该是白天。 空旷房间内白炽灯光线明亮透着一股寒冷。 楚衿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对时间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人从心底生出孤独与虚无感。 四目相对,靳则序神色如常。 他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拿着一个苹果慢吞吞地削。 楚衿不敢贸然开口, 他不确定靳则序究竟知道多少,白皙的后背上一片青痕, 楚衿虚弱的脸色透着一股病态的白,破碎却不颓败。 在来医院之前发生的事情,楚衿已经想不起来了。 楚衿望向靳则序,藏在被子边的另一只手慢慢攥紧了拳头,就像酒后断片那样,噩梦驱使下,楚衿怕自己脱口而出的胡话会将自己的秘密直接暴露在他面前。 毫无疑问,靳则序是个敏锐的人。 垂下来的苹果皮越来越长,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慢,楚衿需要需要时间整理消化。 然而,靳则序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苹果在手里旋转,水果刀轻轻抖了一下,一根长长的苹果皮就这样断了。 靳则序拿着水果刀的手顿了顿。 缓缓抬眸,平静的视线落在楚衿搭在腹部的手上。 楚衿下意识放缓了呼吸,视线交互在一起,楚衿看着靳则序轻轻启唇,淡淡地说: “你怀孕了。” 提到胸口的一颗心狠狠坠了下去,良久,楚衿居然松了一口气。 不是试探,而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在和自己谈论早上吃是什么一样轻松自如,楚衿愣了愣,恍惚间,他差点要以为在这个世界男性怀孕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疯了。 楚衿回过神看向靳则序,既然他都知道了,自己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是,我怀孕了。”楚衿云淡风轻道,“所以呢?” “有先兆流产的征兆。”靳则序说。 楚衿眸色颤了颤,贴在腹部的手默默了扯住的被子,“嗯。” 靳则序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放心,孩子还在。” “哦。” 楚衿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心中苦笑。 孩子保住了,他真是不知道要说是这个孩子命大还是他自己命大。 楚衿承认,逃跑的时候他根本不顾一切,包括这个孩子,雨水落下来的时候,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这个孩子要是流掉了最好。 天意弄人。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楚衿看向拉的严严实实的窗帘,问。 靳则序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楚衿脸上,企图从他平静的表情里找到蛛丝马迹。 显然,楚衿这样平静的态度不能让他满意。 “暂时不能。”他一瞬不瞬盯着病床上态度冷漠的人,削好的苹果被切开成一个个小块,插着叉子,递到楚衿面前,“你呢,你就没有别的要和我说吗?” 楚衿顿了顿,“医药费我会还,你可以走了。” 被勿视的苹果孤零零举着,靳则序挑眉,怪里怪气地说“啧,好冷漠,我冒着大雨救你,怎么说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搁从前那是要以身相许的,你呢,不领情就算了还要赶我走,好没良心啊。” “救命恩人?”楚衿面无表情看着这人耍无赖似的伸手捂着心口,完全不为所动,“如果你一开始就放我走,我根本不会躺在这里。” 卖惨没用。 “所以你不肯来医院,是不想让我知道你怀孕的事?” “……” 靳则序脸上笑意登时收敛,楚衿软硬不吃,那就只能直截了当的摊开来说了。 “你可以走了。” “我要这个孩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冷如冰霜,一个低沉严肃。 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两下,光线暗了下去,忽明忽暗,一阵恍惚,楚衿深深拧眉,回过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几乎脱口而出,“你凭什么要?” 逃跑又被抓到的人没有一点害怕和心虚。 如果不是靳则序确认是自己亲手把人抱回来的,他估计也要怀疑现在面前这个楚衿和昨晚蜷缩在他怀里的是不是一个人了。 递过去的苹果没人吃,靳则序也不生气,他自己吃了苹果,拿出一张纸。 “苹果你不吃,检查报告总要看吧?” 楚衿从他手里接过检查报告,除了妊娠周期,其他的内容和他上次检查的结果没太大的区别。 他昨晚翻了篱笆墙,还在淋着大雨跑了这么久,他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这么顽强。 靳则序说:“按照时间,这个孩子是那天晚上有的,你没法否认,除非你那天晚上还和别人做过。” “而根据我的调查,你没有。”他补充,“应该是那段时间,你都没有。” 楚衿放下手里的单子,看向靳则序。 他知道靳则序说的是哪一天,那天和他做的不是自己,楚衿记得那晚他在医院狭小的单人床上因为硬捱发情期晕了过去。 和他做的只能是那个消失的楚今。 如果否认,自己的存在又该如何解释?告诉他,现在的楚衿早就不是之前的楚今了! 男人怀孕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天方夜谭,再加上一个穿越的buff,楚衿毫不夸张地想,自己怕是要成为各界争相研究的对象。 秘密这种东西,只要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 唯一能保守秘密的人,只有自己。 要他再次成为实验品,楚衿无论如何不愿重蹈覆辙。 而现在,靳则序平静甚至坦然的态度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他脱下的西装外套还搭在病床上,还是那天晚上的那套衣服,粉色的方巾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的口袋。 黑色的衣服上看不出血迹,但靳则序那件衬衫的领口沾染的点点血迹却无比清晰。 第27章 病房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股别的味道,像是焚香带来的烟熏的苦味,一点点木质清香。 楚衿默了默,平静的声音将靳则序还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我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什么?” 没挺明白?没关系,他不介意解释一遍。 “我没打算要他,不管是不是你的,我一直就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靳则序:“不打算留下?如果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早在最开始知道他存在的时候你就不会要他,何必拖到现在?” 质疑声音让病房里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到楚衿能听见靳则序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和自己平稳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良久,靳则序的呼吸放缓,楚衿才掀起眼皮。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没必要告诉我?”靳则序气笑了,“我他么是孩子的父亲,你说没必要?楚衿,我有资格也有权利知道一切。” “你没有!” 病房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也不知道怎么就要吵起来了。 话音刚落,楚衿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继而冷声说:“现在这个孩子在我身体里,他能不能留下,你决定不了。” 他说完偏过头不去看靳则序,也没有注意到身侧的靳则序薄唇微抿,脸色铁青。 长久的沉默之后,外面敲门声响起打破房间里沉寂成一潭死水的氛围。 进来的人两人都见过,是年意。 年意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于是,年意抬手又敲了两下门,视线他们一个两个的身上扫过。 “等会儿再吵呗,该量体温了。”她指着靳则序说,“你,出去。” “我?” 年意:“房间里还别人吗?” 靳则序抿了抿唇,一脸不情不愿,最终迫于年医生的威严,拿着外套走了出去。 门关上,年意放下东西,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阳光照在楚衿脸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驱散阴冷。 “大白天开个屁的灯啊。”年意嘀嘀咕咕地吐槽,她吐槽完又看向楚衿,温和地笑着说,“楚先生,我是年意,还记得吧?” 楚衿点头。 她在橡树下甩渣男的那个巴掌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记得。” “记得就好,我是这家医院产科的医生。”年意动作熟练给楚衿量体温,“你来的时候有点发烧,不过不用担心,没人知道。” “……” 没人知道什么?发烧还是怀孕? 楚衿苦笑了一下,年意说了几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话间,她拿着体温计看了看,“嗯,退烧了。” “年小姐,我昨天是怎么来的医院?” 年意动作顿了顿说,“外头那个听墙角的人抱你来的。” 门外,靳则序有些烦躁地靠在墙上,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意识到是在医院里,没点,又把烟收了回去。 门内,年意做完了一切却没有立刻离开。 “楚先生。” “嗯?”楚衿抬眸。 “你还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年意作为医生尽职尽责地问。 楚衿短暂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楚先生,对医生隐瞒可不是个好习惯。” 楚衿微怔,熟悉的话术,他刚开始担任住院医生工作的时候,经常对不听话的病人说这样的话。 没想到现在不听话的病人变成自己了。 年意叹了口气,没强求,设身处地地想,要是她遇到楚衿现在这样的情况,不得怀疑人生怀疑到恨不得一头撞死得了啊,哪儿还能像他这样平静地坐着配合检查。 年意不得不佩服楚衿,情绪是真稳定。 “好吧,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让靳则序叫我,或者,我的办公室在护士站向右第二间。” 穿着白大褂的年意从容自信,年医生比觥筹交错间的年家大小姐看起来更加有底气,让人信赖。 “我先走了,需要我帮你叫他进来吗?”年意问。 “不用了,年医生,我些事情想问你。”楚衿叫住年意。 “怎么?哪里不舒服?” “嗯。”楚衿踌躇了一下,“……我的后颈的位置,怎么会这么痛?” 忍着些疼,他能摸到覆盖在后颈上的纱布。按理说,发情期过去之后,痛感并不会持续这么久。 虽然他的腺体发育不完全,但他有信息素,这就意味着后颈依旧楚衿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可现在,楚衿动一下脖子,后颈就好像伤口扯着了一样的疼。 年意闻言愣了下,随后压下扬起的唇角,“嗯……如果是这个问题,你最好问等会儿进来的人。楚先生,好好休息。” 年意说完带着东西离开了病房。 楚衿一个人呆呆坐了一会儿,阳光照在身上却一点也不暖和。 身上穿的病号服没有口袋,他的手机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算了,楚衿轻叹一声,要手机有什么用,他又能联系谁来? 唇边笑意苦涩,楚衿贴在腹部的手又轻轻放了下来。 “哐当!” 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 靳则序开门的动静太大,门檐直接磕在了墙上,不但吓到了楚衿,还吓到了走廊上的护士。 楚衿缓过神来,听见护士教育靳则序的声音,他抬眸瞪了一眼门口的人。 “你进来怎么也不敲门?” 靳大少爷沉重脸将手里拎的东西搁在床头柜子上,说:“我没素质。没素质的人敲什么门?” 听这理直气壮的语气,楚衿没忍住笑了一声,心头烦闷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回来干什么?我说了医药费我会还,你可以走了。” 靳大少爷那耳朵好像摆设一样,放下了东西,说:“吃饭。” 说完他就气定神闲地坐下玩起了手机,楚衿看着他,却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楚衿朝靳则序伸出手。 修长白皙的手指摊开来,手心朝上,靳则序还想着两人刚才的不欢而散,愣了愣,别别扭扭移开了视线,“干什么?” “给钱。” “什么钱?”靳则序的目光落在楚衿手心的纹路上,明知故问。 “我的工资。”楚衿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性格,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住的这个病房多少钱一天,反正不会便宜。 他虽然没那么缺钱了,但还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靳则序恍然大悟般,挑了下眉头,“哦~工资啊。” “医药费先从工资里扣,不够我会补上。” 靳则序闻言站了起来,“等着。” 楚衿看着靳大少爷迈着随性散漫的步子走到门口,“你去哪儿?” “给你拿单子报销啊。”靳则序在门口停了一下转过身,“你先吃饭吧,哦,早饭我请。” 人走了,楚衿的视线落在床头的早餐上没动。 没有胃口。 病房里很是安静,楚衿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靳则序回来。 “楼下那个atm机人太多了,楚衿……”靳则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却看见床头的早饭没有动过的迹象,“你没吃饭?” “没胃口。”楚衿淡淡道。 靳则序抿了抿嘴,没再多问,给了东西之后就自顾自坐下来了。 先前削的苹果早都氧化了,靳大少爷也不嫌弃,拿着没有切块的半个苹果啃。 “看看吧,免得我作假。”靳则序勾了勾唇,目光落在楚衿身上,一边吃苹果,一边手指搭在膝盖上轻敲。 一下一下,不轻不重。 知道人赶不走,楚衿索性也就随他了。 和单据一起交给楚衿的还有他的手机,楚衿也不知道靳则序从哪儿弄来的信封,包的有点厚,把手机拿出来,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然后,楚衿抽出了一沓现金,随着现金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一张卡片,卡片在床沿上弹了一下,最后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待看清了掉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楚衿瞳孔震缩。 靳则序手指轻点的动作停了下来。 “楚今?” 略带疑惑的声音让楚衿顿时打了个冷颤,有那么一瞬间的大脑空白。 他知道靳则序说的是什么,他念的是那张假的身份证上的名字——楚今。 迟疑了两秒,一双手比他先一步捡起了那张身份证。 靳则序举起那张证件,照片上的脸和眼前的这张脸重合在一起。 “楚衿,我问过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你说没有。” 靳则序把卡片递过去,语气轻松,“一样的脸,一样的二十二岁,地址也对的上。” 一张薄薄的卡片举在半空中,楚衿没有接。 这张自己掉了的身份证为什么会在靳则序手里? “这张证件是假的。”靳则序微笑翻看手里的卡片,“做的还挺真,其实我一直想把它还给你,可惜没机会,现在可以了。” 第28章 楚衿依旧没有接过。 靳则序挑眉:“楚先生,你是华国人吗?伪造证件可是要坐牢的,如果你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我想想,驱逐出境也不是没可能。” “你要干什么?” 靳则序乐了,“我能干什么,还是那句话,我要这个孩子。”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为什么不问问如果你答应呢?”靳则序收敛笑意,认真地看向坐在床上的人,“楚先生,我能给你一个合法的身份,考虑一下?” 卡片依旧举在楚衿眼前,靳则序的手很稳。 不同于楚衿心里摇摆的天平。 他不可控制地心动了,没人会不心动,他需要迫切地需要这样一个身份,一个合法的身份意味着不用提心吊胆,意味着可以有一份具有法律效益的工作,意味着他能离开那个没有窗户的出租屋…… 楚衿也知道,靳则序办得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靳则序的手隐隐开始颤抖,正当他觉得楚衿不会接受的时候,眼前人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自己脸上。 靳则序从楚衿那双淡漠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能拿到证件?” “最迟一周后。” 手里的卡片被抽走,靳则序甩了甩手,啧,手腕子都要举麻了。 “我答应你。”楚衿将卡片收了起来,看向靳则序,“你最好说到做到。” “当然。” 他当然不会觉得楚衿是真的答应了。 看起来安静温和的兔子其实是狡猾的会咬人的笑狐狸。 没关系,时间还长。 靳则序站起来,“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等会儿会有人来陪你。” “嗯。” 他要走,楚衿自然也没有留人的道理,只不过坐久了腰酸,他想调整一下子姿势,幅度不大的动作扯到后颈,疼的楚衿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楚衿一声痛呼,吓的靳则序一阵手足无措,“疼吗?哪里疼?肚子疼?” 他立刻掏出手机要给年意打电话,还是楚衿抬手,阻止他的动作。 疼痛渐渐散去,楚衿眼眶微红,“不是肚子疼,没事了,扯到脖子后面了。” “后颈?”靳大少爷拧眉,“还是看一下吧,后颈伤口扯到容易出血。” “伤口?”楚衿伸向自己后颈的手顿住了,“什么伤口?” “你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记得! 楚衿一脸茫然,靳则序则挂断电话,缓缓放下了手机,“昨天你在车上,要死要活非要我咬你后颈,忘记了?” 什么? 楚衿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他怎么缠着靳则序要标记,疯了吗? “怎么没可能。”靳则序语气颇为哀怨,“不然我领口的血迹哪儿来的,你缠着要我咬,我咬了吧你又不满意,然后就出血了,你……” 还没有人咬过他的后颈,不能再听他这么添油加醋的说下去了。 “行了,你,你闭嘴,别说了。” 要不是自己现在不能下床,他能直接捂住靳则序的嘴,楚衿匆匆移开视线,略长的头发盖住他泛着薄红的耳尖,有点热。 这阳光照的怎么一下子暖和起来了? “行行,我不说了。”靳则序手动闭嘴,脸上却挂着浅浅的笑意,倒是难得学的乖,“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停在门口往回看了一眼,“记得吃早饭。” 楚衿:“……” 靳则序说一会儿会有人来陪他,楚衿并没在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什么陪护之类的人。 只要不是他花钱,靳则序怎么折腾他都管不着。 至于这个孩子……或许,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走廊里一阵吵嚷的声音。 楚衿听了一耳朵,不过很快声音消失了,紧接一道身影一个滑铲出现在自己病房门口。 “楚衿——!” 看见来人,楚衿怔了怔,”洛长青?你怎么来了?” “你还说!”洛长青火急火燎跑进来,神色担忧,“你还说呢,你这什么大病住到医院来了,你能住院吗?” “可以的,没事。”楚衿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哦,一大早有人打电话给我的,靠,我差点以为你出车祸了,给你了那么多打电话怎么不接啊?吓死人了。” “没电了?”楚衿指着旁边充电的手机心念一动,顺势问道,“给你打电话的人的是谁,他有说自己叫什么吗?” 洛长青想了想,“倒是没有,他只说他姓靳。” 楚衿眸色一沉。 洛长青还没意识到楚衿表情的变化,他那边把桌子架起来,“我给你带了早饭,诶,这啥?” 洛长青打开起靳则序放在床头柜子上的保温袋,“我去楚衿!这你买的?” “嗯?” 洛长青把保温袋里的早饭一样一样摆出来,“不是,我这早饭就多余买。” 楚衿没什么胃口,也对这些精致的点心兴致缺缺。 最后洛长青美滋滋吃了大半,楚衿则端着他带过来的白粥细细地喝。 楚衿看向洛长青,拿不住靳则序是什么意思,威胁吗?告诉他我能找到你的朋友,自然也能找到你? 告诉他假装答应没有用。 楚衿的手慢慢伸向小腹,那里还是一片平坦。 是的,阳奉阴违是没有用的。 “长青,帮我个忙?” 洛长青咽下一口油糕,“什么?” 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递给洛长青,“帮我拍张照片,我想看看后颈的伤口有没有出血。” “好,给我。”洛长青爽快地接过手机。 后颈上的纱布被揭开,一阵吃痛,楚衿深深拧眉,捏紧了被角。 “我去!”洛长青看到一片模糊伤口混着药物和血迹,惊呼了一声,“楚衿,你后脖子让狗咬啦?” 楚衿:“……”还不如被狗咬了呢。 —— 护士站向右第二间办公室里,年意将打印出来的照片递给靳则序。 “六周,已经可以看到胎芽了。”年意指着照片的一个地方,“这里。” 尽管只是浅浅应了一声,死死攥着照片一角的手依旧暴露了靳则序现在的紧张。 年意同样震惊,从昨晚靳则序抱着楚衿进医院开始,一个晚上,年意感觉肾上腺素飙升,直到现在坐在自己办公室里,依旧久久无法平静。 年意是个医生,她太明白楚衿这样的一个男性怀孕的特殊案例对行业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年意脸上激动的神情慢慢淡了下去。 她看向靳则序,问:“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靳则序头也不抬。 “大概十八周可以做羊水穿刺,到时候就能进行基因比对,你什么想法?” 这下靳则序听懂了,他放下照片,说:“如果是必要的检查可以,亲子鉴定没必要。”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孩子是不是我的我能不知道吗?” 年意闻言轻啧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哦,你的孩子,所以连照b超都只敢在人家睡着的时候照?” “他不肯留。”靳则序轻飘飘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如果他不想要,可以流掉吗?” “他不要命的话,可以。”年意想了想,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你呢,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不要了?” “不知道。”靳则序叹了口气,“从你的专业角度上说,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年意闻言正色道:“目前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案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这个孩子能健康长大,或许可以通过手术剖出来。” “那楚衿呢?” 年意沉默了。 靳则序收起照片,“如果一个生命是要以另一个生命为代价,那我做不到。” “可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 “就是因为未知才可怕。”靳则序沉声对年意说,“这件事情不能让除了楚衿和你我以外的其他任何人知道。” 年意看着靳则序的眼睛,良久,认命般地轻叹了一声,“……知道了。” “这几天楚衿住在医院,你帮我多照看些。”靳则序起身说。 “行。”年意也跟着站起来,“那你呢?你去哪儿?你一大早从清源山上下来,还要去啊?” “嗯。”靳则序点头,他得找到住持问个清楚。 —— 靳则序沿着山路驱车而上。 清源山在郊外,地处偏僻本就没什么人来,别说这大早上的。 雾气渐渐消退,清晨的露水在晨光照耀下蒸发,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树和鸟叫,雨后,空气中充满泥土的味道,又冷又潮。 车窗开着,冷风灌进来,似乎要将驾驶座上的人扇醒。 靳则序握住方向盘,面无表情看向远处。 第29章 昨晚就现在一样,他开着车一路找出去。 不同的是,后来雨越下越大,雨水蒙住视线,定位上的那个红点闪烁了两下消失了。 他一脚踩下油门,在浓重夜色里疾驰。 回忆起昨天晚上,到现在仍旧让人心惊肉跳。 前车之鉴,靳则序一早就做好了准备,比如在楚衿那件马甲的扣子里藏了一个微型定位器。 果不其然,楚衿又跑了。 跑进了一片树林里。 下过雨土地满是泥泞,泥水沾湿裤脚,等到找到那个掉在地上的定位器的时候,楚衿就一朵风雨中飘摇的玉兰花落在地上,倒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奄奄一息。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意识脱掉衣服将楚衿裹在怀中。 他在发抖,他说梦话。 说他好冷,说——“救命。” 靳则序顾不上那么多,车上开了空调,他来的时候拿了毛毯和衣服。 擦干净他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混在一起的痕迹,靳则序触碰到楚衿滚烫的手心,指尖微颤,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楚衿的脸,企图让他保持清醒。 “好疼,难受……”怀里的人拧眉,低声喃喃道。 一时间,靳则序竟同他一样无法呼吸。 不知道他究竟做了怎样的噩梦,楚衿一路上癔语不断,他握着自己的手臂,指尖几乎嵌进他的肉里,他在发烫,浑身滚烫,好像掉进了深渊,不断下坠,触不到尽头。 至于后颈的伤口,靳则序没有说谎。 胡乱的咬痕意味着昨晚失控的不止是楚衿,还有他自己。 其实靳则序一直很确定那天晚上在他房间里的人是谁,因为那夜过后,房间里充斥的味道让人印象深刻。 这个味道他目前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就是楚衿。 而现在,山上的风一吹,车里属于楚衿的味道也淡淡散去。 车停在入山的地方。 宝光寺在高处,天未大亮时他来过一次,只不过时间太早了,寺门未开。 现在这个时候,门口扫地的小师傅已经在诵经了。 靳则序进去说了自己此次到访的目的,得到的回答令人失望。 小师傅说,住持和他外公下山了,归期不定。 好巧。 又扑了个空。 下山的路上,靳则序想起那一纸自己随手扔掉的签文。 他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最终,靳则序还是在玄学和科学间,选择了相信科学。 回医院的途中,靳则序联系了一个自己在国外的私人医疗团队,团队负责人叫顾铭存,是个华国人。 约定了时间详谈,那边楚衿的事情同样提上日程。 —— 楚衿在医院住了三天。 来的最多的人不是靳则序,也不是洛长青,而是年意。 同为医生,楚衿明白她的心情,年意现在看自己就像是猫见到了老鼠,眼冒绿光,远处什么顶刊论文,sci都在向她招手,垂涎欲滴。 楚衿配合检查,却很少问关于这个孩子的情况。 他没必要关心,因为总有人比他更关心。 只有一次,年记得楚衿只来找过自己一次,让人意外,楚衿说想做一次超声检查。 年意没理由拒绝,她带楚衿去了b超室,她想或许楚衿看到这个孩子,会改变主意,想留下来也不一定。 毕竟这么多年,上了手术台,最后又说不做手术的也大有人在。 楚衿躺在b超室的小床上,这样的检查他曾经给别人做过很多次,可当自己亲身躺下的时候,楚衿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忐忑。 冰凉的耦合剂在楚衿光滑平坦的小腹上滑动。 尽管看过一次,当再次在楚衿的身体里看到那个小小的胚胎的时候,年意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激动,“楚先生,要自己看一下吗?” 年意转了一下显示器,好让楚衿能看见。 一个小小的胚胎,在他生殖腔里生长,这还是楚衿第一次见到它。 胸中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阵憋闷,楚衿心头一股酸涩涌了上来,或许,他不该流泪的。 年意注意到他情绪上的波动,温声说:“可惜他还有点小,不然就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了。” 检查结束了,年意抽了几张纸递给楚衿,“下次,你和阿序一起来产检的时候就能听见宝宝的心跳了。” 楚衿擦耦合剂的动作一顿。 “年医生,我自己来检查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告诉靳则序。”楚衿慢条斯理扣好身上病号服的扣子,说:“年医生,刚才的照片给你打印一张给我吗?” 年意愣了愣,“哦,可以。” 就在楚衿老老实实住了五天之后,第五天早上,靳则序带了一个行李箱来了,说是要接他出院的。 楚衿可没忘记他当时夸下的海口。 所以当楚衿和靳则序要证件的时候,对方拿出了一张照片。 “办好了,先和我去个地方。” 楚衿没必要怀疑照片的真假,他没办法离开医院,陆陆续续的手续和信息采集都是专门的人来医院里做的。 重回二十二岁,楚衿在填写信息的时候将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定做了自己的生日, 4月1号,愚人节。 至于户籍地……表上一开始就是填好了,所以他就没有管。 楚衿记下证件号码和上面他的的名字,问:“去哪儿?” 靳则序将行李箱放在前备箱,神神秘秘地说:“到了就知道了。” 靳则序开车很稳,医院的床并不算舒服,但也可能是在躺在病床上躺久了,唤醒了楚衿对医院的抵触心理,他这几天晚上都睡得不踏实。 车子开进临湖小区地下车库,楚衿已经快要睡着了。 怕吵醒了他,靳则序开的很慢,停了车,却没有着急叫醒楚衿。 一直到副驾上的人一觉醒来,拧眉揉了揉眼睛问,“到了吗?” “到了。”靳则序拿掉他身上的毯子,说,“走吧。” “嗯。” 楚衿只当自己是来拿证件的,他一路跟着靳则序上楼,睡眼惺忪的样子,显然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直到靳则序将开门密码告诉他,楚衿按下最后一个数字,猛然回神。 “这是哪儿?” 靳则序拉开门,“我家。” “你,你家?你带我来你家干什么?” 靳则序不以为意,自顾自换了鞋,又从鞋柜里给楚衿拿了一双毛绒拖鞋。 “嗯。有什么问题吗?楚先生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楚衿:“……”所以他真的是来还饭债的? 事已至此,楚衿也只能换了拖鞋进门,厚厚的奶黄色毛绒拖鞋,这个天气穿这个还有点热。 没注意地上,楚衿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个踉跄。 还好靳则序伸手扶了一把他的腰,不然他自己就扶着门口的玄关站稳了。 “没事吧?”靳则序问。 楚衿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靳则序松开手,视线落在楚衿身后的地上,“小声点!” 楚衿抬眸:“啊?” 他没说话啊。 四目相对,靳则序望着楚衿略带疑惑,微微瞪大的清隽双眸,没忍住先笑了一声,“我不是说你。” 他指着趴在拖鞋边的一个小白团子说,“那个,我养的猫,名字叫小声点。” 楚衿转身看过去,一只白色小猫正从拖鞋里拔出头,没想到用力过猛,一个跟头翻了个底朝天。 “喵!” 叫声响亮。 嗯……怪不得要叫小声点。 作者有话说: 更~ 小修一下。 一肚子坏水·靳:先把人骗回家,然后,桀桀桀…… 楚楚:喵~(浑然不觉逗猫中) 第22章 住下 “喵~” 地上的一坨白团子自己翻了个身自己坐了起来, 歪着脑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陌生人。 圆溜溜的眼睛和楚衿对视,小声点真的小小声地喵了一声,小心翼翼过去亲昵地蹭了蹭楚衿的裤脚。 “喵。”软糯可爱。 见楚衿站在原地没动, 靳则序弯腰将小声点抱了起来。 靳则序注意到他的愣神, “你猫毛过敏?” “没有。”楚衿摇了摇头。 窝在他怀里的小猫一脸惬意,舒服地往靳则序臂弯里钻。 楚衿轻轻牵了牵唇角, 抬手顺着小声点背上细软的毛摸了摸, “它和我之前见过的一只小猫有点像。” 嗯?靳则序捏小声点前爪肉垫的手顿了一下, “之前见过?在哪儿?” 鞋架子上, 一只孱弱的小白猫。 楚衿顿了顿, 收回手说,“不重要,可能已经死了。” 窝在靳则序怀里的小不点突然扭动起来, 它从靳则序怀里跳出来,小跑进了客厅,最后窝在了落地窗前那个软软的猫窝里睡大觉去了。 第30章 楚衿看向靳则序,见他擦干净行李箱的轮子,摆好了门口的拖鞋……楚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这双棉拖鞋,欲言又止。 算了,反正吃完饭就走,他想,还是不要在这点小事上纠结了。 于是,楚衿走进这个家。 靳则序的家,和他在靳家那个房子似乎大相径庭。 房子并不是非常大,很平常的装修。 不是冷硬的黑白灰, 也不是样板间那样千遍一律的设计,多数家具都是木质的, 客厅是木地板,餐边柜是深色胡桃木,客厅只有一个黑色的皮质沙发略显违和。沙发旁边放着一棵绿植,一棵楚衿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靳则序的家里暖色调居多,点缀着绿色的植物,看起来很有生气。 年诗不是说他一直在国外生活的嘛? 楚衿的视线落餐桌上,花瓶里插着一束绿色洋桔梗。 绿色洋桔梗……思绪渐渐飘远,身后,靳则序将行李箱推进来,顺着他视线的方向落在餐桌上。 “不喜欢花?”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楚衿脊背跟着麻了一下。 “没有。”楚衿移开目光。 他闻到房间里淡淡的草木的味道混着些别的什么东西,好像除了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以外,他的鼻子还挺灵的。 “洋桔梗很容易生虫子。”楚衿一板一眼地说,“肉青虫。” 楚衿认真严肃的语气让屋子里本身还有些微妙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靳则序轻笑,“我检查过了,这些花里没有。” “哦。”楚衿垂眸移开了视线,问:“什么时候吃饭?” 其实他一点也不饿,楚衿心里想着,早点还完债,他能早点拿了身份证回去。 但现在……楚衿看了靳则序一眼,他总觉得这张小小的卡片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 靳则序会这么轻易地让自己自由吗? 显然不会。 窝在落地窗前的小声点已经睡着了,小小的一只,呼噜声倒是响亮。 看来靳则序给它取得这个名字确实写实。 “稍等一会儿吧。” 行李箱放在一边,靳则序转身走进厨房。 看来他又是要自己做饭。 楚衿没有去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而是坐在了厨房外面的餐桌旁边,看着靳则序的背影。 厨房里面,厨具碗筷,各种调味品一应俱全。 不可否认,靳则序身材很好,围裙的绳子系在腰后,标准倒三角的身材,宽肩窄腰,修长挺拔。 楚衿任凭自己的想法发散。 一个豪门世家的二少爷,从小被流放在国外,被家族边缘化,这其中的关系似乎比看起来的复杂。 楚衿在楚家那个笼子里待得久了,深谙这些大家族内部争权夺利的手段。但一点是不会变的,尝过权力滋味的人,不会轻易放手。 靳则序究竟是被迫放弃的那个,还是主动放弃的那个? 玻璃杯磕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楚衿回过神,靳则序正盯着自己看。 “想什么呢?”他问。 楚衿看向放在自己面前的一杯柠檬水,说:“没什么,饿了。” “正好,可以吃饭。”盛好饭的碗放在了自己面前。 靳则序说着将菜端上桌,三菜一汤,卖相还不错,比上次那碗西红柿鸡蛋面看起来要好得多。 “你为什么会做饭?”楚衿还是问了这个问题,“我还以为像我…你们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楚衿话问出口没有任何阴阳怪气的意思,毕竟当年楚家大公子在楚家,就算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没自己做过饭。 哦,他确实不用做饭,三天只喝一支最便宜的营养液的时候也没人在乎,死不了就行。 “谁跟你说我是从小养尊处优的?”靳则序自嘲地笑了一声,“年诗劝你离我远点的时候,没告诉你我是私生子吗?” 私生子?楚衿愣了愣,还真没有。 想起年诗当时的欲言又止,楚衿摇了摇头,“她没提过。” 靳则序了然,“也是。” 他一边把筷子放在筷托上,一边说:“我是私生子,和靳成规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成为靳家二少爷的时候我已经七岁了。” 他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我母亲给靳慎亭当了十年情人,直到靳慎亭的前任妻子去世了,我母亲才被扶上了靳家夫人的位置,哦,他们怎么说的来着,小三上位,还是母凭子贵,不知道忘记了……” 楚衿面无表情听他说着,也没有表现吃到了什么豪门大瓜的激动和好奇。 他是平淡的,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 楚衿想到自己那个全是私生子的家突然觉得可笑,那些只会用信息素思考的alpha,一个一个以为进了楚家,楚家的家业就已经握了一半在手里,也确实天真。 所以靳则序呢?或许他也曾动过争权夺势的念头,只不过后来出了一些变故,导致他被从风暴中心扔了出来,成了一枚弃子。 其实成为弃子的滋味挺不错的,楚衿想,至少比他这个奇货可居的omega活的轻松。 “可以吃饭了吗?”楚衿打断靳则序问,“这顿饭陪你吃完,我的债也就还完了吧。” 靳则序坐在楚衿对面,看他拿起了筷子伸向那盘炒菜心。 楚衿吃饭很斯文,细嚼慢咽,慢条斯理,靳则序知道他胃口不佳,桌上的三道菜都很清单。 楚衿难得没吃几口就吐出来。 靳则序扬眉,一副无赖嘴脸,“哪里还完了?加上今天这次,你一共才陪我吃了四次。” 楚衿筷子尖一顿,拧眉看向靳则序,不可置信地说,“你失忆了?” “时澜会所一次,西餐厅一次,小吃摊一次,还有几天在你家里,你最好不要告诉我有一次跟我吃饭的不是你,是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 靳则序深深望着楚衿的眼睛,听完他一脸严肃地开了个玩笑,勾唇笑了一下,“楚衿,原来每次陪我吃饭,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啊?” 这家伙的关注点一向这么偏吗? 楚衿敛眸,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少自作多情。” 靳则序:“我可没说错,楚衿,我们签的协议上是陪我吃饭,我一口没吃算什么陪我吃饭?” 楚衿:“……”饶是知道靳则序没憋什么好屁,楚衿还是被他脸皮的厚度惊到了。 “无赖。”楚衿低声骂了一句。 无赖眉心微挑,笑意收敛,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身份证放在餐桌上,对楚衿说:“你要的东西。” 身份证被他推到自己面前。楚衿看到那张身份证上是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他放下筷子,缓缓伸出手去,然而,就在即将碰到桌面的那一刻,楚衿指尖猛地停住了。 拿下这个身份证就意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合法的身份,明明自己很想要的东西就近在咫尺,楚衿却迟疑了一瞬。 他是否可以用这个孩子当筹码,在实现了自己的目的之后再无情地抛弃他? 楚衿顿了许久,继而缓缓抬眸看向面前的人,说:“靳则序,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这个孩子,我不要。” “但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楚衿,我有资格要他。” “你没有。”楚衿怔了怔,说:“孩子不是你的。” 霎时间,靳则序脸上残存的一点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好像一提到这个孩子,他们之前就会像豆腐脑到底是吃甜的还咸的一样,各执己见,无法调和。 楚衿不想拖着,他已经拖得够久了。 楚衿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平稳:“我问过年医生,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流掉他。” “你不要命了!”靳则序冷斥了一声,“年意难道没和你说吗?孩子没了,你很大概率会和他一起死在手术台上。” “说了。”楚衿淡淡道,“后果我自己承担。” 可惜他不能自己给自己做手术,否则,这个孩子可能早就没了。 “我不同意。”靳则序沉声,懒懒散散往后靠在了椅子上,“楚衿,我不同意,没人会给你做手术。” “这样……”楚衿停了停,“行。” 行?什么行?行什么行? 靳则序被楚衿冷漠的态度气笑了,他站起来,“楚衿,在年意他们拿出一个合适的手术方案之前,你就住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楚衿蹙眉,眸色骤然冷了下去。 靳则序收起放在餐桌上的身份证,“字面意思,待在这里。” “靳则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靳则序充耳不闻,“没关系,我会陪着你。” 楚衿:“……”疯了。 “楚衿,这个孩子留下对你我都好,没人会把你当成怪物,除了我没人会知道这件事情,你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冷静一下,考虑清楚。” 第31章 靳则序:“我会陪你一起想。” 作者有话说: 更~ 感谢宝贝们的收藏,鞠躬~ 序子:发点小疯。 楚楚(冷漠脸):哦。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订阅,谢谢! 争取日更! 第23章 拖鞋 落地窗外的天色突然暗下来, 起风了,吹起餐厅窗户前的一帘白纱,窝在软垫上的小声点好像预知到了即将到来的雷雨, 开始不安地在家里乱窜。 屋外一道闪电劈下来, 白光一闪而过,缺乏安全感的小猫给自己选了一个自认为最安全的位置趴下了。 就在楚衿毛茸茸的拖鞋边。 桌上饭菜已经凉透。 靳则序离开之后, 楚衿一个人在餐桌前坐了许久。 小声点的前爪搭在楚衿拖鞋上挠了挠, 企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但坐在椅子上的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塑, 丝毫没有看它的意思, 只有楚衿自己知道, 他在等,等窗外的雨下下来,等待雨声。 下雨刮风, 打雷闪电,这些极端天气对楚衿来说是稳定情绪的良药。 楚家的阁楼很高,窗户也很高,没有钟表,被关在里面的人只能靠窗户降下的一束光来判断天亮。 天亮了,就会有人从楼梯上下来,往他的后颈注射促腺体生长剂。 他们打完针就会离开,空针剂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就像楚衿。作为对他逃跑的惩罚,他将在这个阁楼里继续住上半个月,一个月,或许更久。 而阁楼的空间并不大, 除了医生和那一缕阳光,只有窗外的雨声风声和电闪雷鸣才能让楚衿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雨越大, 打在那扇小窗户上的声音就越大,雨水会透过窗户的缝隙渗出来,缓缓顺着墙壁滑落。 这个时候,楚衿就会用杯子将雨水收集起来。 等到终于有人记起他的时候,窗下的那个角落里已经长出了霉斑,而他就在那一点点雨水的浇灌下,活了一天又一天。 至于为什么会被关进去,次数太多,时间太久,楚衿也快要忘记了。 无非就是小时候的自己不愿意打促腺体生长剂,不愿意讨好父亲,不愿意做一个乖巧懂事的omega…… 归根究底,就是他小时候不听话。 和那间阁楼相比,现在靳则序的这间屋子简直舒服的和城堡没什么区别。 耳边的雨声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楚衿缓缓睁开眼睛,脚边,小声点还在锲而不舍地往他拖鞋里拱。 楚衿唇边牵起一抹淡淡的笑。 他弯腰将小声点抱在怀里,一点点顺着它的背上的毛,安抚它的情绪。 好在已经没有再打雷了,只剩下雨和风。 楚衿走到窗边打开那扇半阖上的窗户,雨声更加清晰,楚衿的心就像一汪幽深的潭水,慢慢沉静下来。 “喵。” 怀里的小猫小小声的叫了一声。 楚衿低头看了它一眼,抬手关上了窗户。 楚衿将小声点放下,给它填了猫粮和水,至于桌子上自己的午饭,早就已经凉透了。 “小声点?”楚衿试着叫了它一声。 整个头埋在快要埋进碗里去的小猫听见声音立刻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了楚衿的方向。 “喵~” 小声点顾不上自己下巴上黏着的猫粮,轻轻冲着楚衿喵了一声。 靠在餐桌前的人一双淡漠的眼睛里浮上一层柔意,温声说:“没事了,吃吧。” “喵喵!”叫声响亮。 “嗯。” 楚衿应了一声,唇边的笑意淡下去,他转身看向窗外,雨还没有停,远处天色阴沉,乌云压下来,好似出触手可及。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声振动,打破屋子里安静的氛围。 楚衿恍然发觉,靳则序没有拿走他的手机。 联系人赫然的两个字:洛狗。 楚衿顿了许久才按下接听键,接通的下一秒,洛长青轻快愉悦的声音夹杂着巨大的激动,猛地炸了出来。 “我靠!楚衿你在哪儿呢?好消息啊!我有个好消息,你怎么不在医院了?” 楚衿:“嗯,我出院了。” “你大爷的,楚衿,住院不通知我就算了,出院也不告诉我!”洛长青控诉道,“我他妈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最好的朋友吗? 楚衿愣了愣,说:“……抱歉。” 电话那头,洛长青一听他道歉更加气炸了,“你和我道歉?楚衿,你住个院把脑子住坏了?” “应该…没有。”楚衿轻轻叹了口气,他想这个话题再不绕过去,洛长青估计不会罢休,于是,楚衿话锋一转,“你说好消息,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洛长青一听这话,絮絮叨叨的控诉声立刻停了下来。 “天大的好消息!”洛长青说,“我升职了,升到主管了,连跳了好几级,工资也涨了,你在不在家?我请你吃饭。” 突然升职了?楚衿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么巧? “长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啊?”突然被打断的洛长青怔了一下,说,“就今天,刚才,怎么了?” 今天,偏偏是今天,楚衿很难不将这件事情和靳则序扯上关系。 良久,楚衿才说:“没什么,恭喜你。” “你早该恭喜我了。”洛长青说,“不过我这下可能要忙起来了,你呢?来上班吗?还是在家好好休息一下,我那天走的时候,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的样子。” “暂时不去了。”楚衿顺着他的话说,“吃饭就算了,你忙吧,我最近确实要好好休息一下。” 洛长青哼笑:“你早该休息了,但吃饭可不能算了,先欠着吧,等你身体养好了,我请你吃海鲜。” “好。” 电话那头一阵嘈杂,洛长青好像移开手机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又转回了楚衿的通话上说:“好了,我要去忙了,先挂喽。” 楚衿:“好,记得请我吃饭。” 洛长青:“忘不了,挂了。” “……” 电话挂断,楚衿将手机反放在桌上,眸色沉沉,他看向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缩回了软垫上的小声点。 下一秒,楚衿拿起手机,指尖停在了和靳则序的聊天对话框上。 对话框的最后一条消息是靳则序发的: 【吃饭。】 楚衿的视线落在小声点的那个空掉的猫碗上,算了,他想。 他现在发消息过去又能问到什么,否认也好,承认也罢,本质上,洛长青已经因为他被牵扯进来了。 楚衿脑海里闪过洛长青说的那句话——“最好的朋友”。 既然是最好的朋友,这些事情洛长青还是不知道的好。 楚衿收拾干净桌上的饭菜和小声点的橘黄色饭碗,将放在玄关的行李箱拿进来。 在客厅打开行李箱,里面装的都是他的衣服,他家里的衣服,那个没有窗户的出租屋里的衣服。 行李箱里没有任何其他贵重的东西了,唯一贵重的可能就是他家的钥匙。 有了钥匙又有什么用?他的那个家都不需要上锁,小偷进去了都偷无可偷。 楚衿随手将钥匙丢在桌上,合上了行李箱。 他走进厨房,然后又走到大门边上,没有换鞋,直接打开了门。 听见声音,一直守在门外的两个人立刻看了过来。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人低声询问:“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和之前一次打开门一样的问题,只不过上次问他的是旁边一个看起来更壮一点的男人。 楚衿看了他一眼,将东西拿出来,“麻烦帮我丢一下垃圾。” 高个儿愣了愣,接过楚衿手里的东西,“好的。” “谢谢。” 楚衿说完丝毫没有犹豫,把门关上了。 …… 一直等到晚上,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多了,屋外的大雨却还没停。 楚衿热了一下中午的冷饭,给小声点添了点吃的。 短短一个下午,小声点显然已经适应了他这个陌生人的存在,心情好的时候就过来蹭一蹭裤脚,没兴致的时候,就窝在软垫里,或者自己和自己玩。 楚衿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 他晚饭只吃了一点点,孕早期的omega情绪不稳定,胃口不好,精气神也差。 或许也有外面恶劣天气的加成,楚衿今晚格外的困,他擦了擦头发,蹲在小声点身边摸了摸它的脑袋。 “喵~” “嗯,睡吧。” 楚衿盯着小声点毛茸茸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起身走向主卧的方向。 不是他想在主卧睡,是除了主卧,其他的两间客房都被锁起来了,他没有找到钥匙。 反正都是一张睡觉的床,楚衿睡觉浅,但睡在哪里他确实不怎么挑。 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楚衿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32章 睡不着,楚衿干脆坐了起来。 一盏暖黄色的光打在床头的位置,楚衿从枕头下面摸出年意给他的那张b超照片。 夜色沉沉。 楚衿看着照片上那个小小的胎芽,心绪复杂。 他承认自己犹豫过,犹豫过是否要留下这个孩子。可抛去一时的冲动,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他没办法让这个孩子在自己冲动的情绪或激素影响下出生,或者说,楚衿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好好的爱他。 既然不确定,索性就不要。 楚衿沉沉叹了一口气,他将照片重新放回枕头下面,正当他想再次睡下的时候,卧室外面,开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楚衿想了想,打开了卧室门出去。 果然,是靳则序回来了,站在玄关处换鞋。 他听见声音看过来,视线从楚衿半干的头发向下,最后落在楚衿没有穿鞋的脚上。 “怎么不穿拖鞋就出来了?”靳则序说,“光脚容易着凉。” 外头的雨可还没有停。 不提还好,一想起那双臭毛绒拖鞋楚衿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穿你自己穿。”楚衿说,“我睡觉了。” 靳则序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怎么了这是,生气了? “等等。”靳则序叫住他,“头发吹干再睡,不然头疼。” 楚衿脚步不停,“要吹你自己吹。” 嘿,较上劲了还。 作者有话说: 更` 感谢宝贝们的收藏和营养液呀 楚楚:去你的毛绒拖鞋! 序子(嘿嘿一笑)(悄悄捡回) 第24章 产检 靳则序看着楚衿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屋子里迎上来的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小声点。 小猫在靳则序脚边转了一圈,踌躇了半晌,就在靳则序准备把他抱起来的时候, 小声点身子一扭, 竟然灵活地避开了。 靳则序动作一顿,看着小声点转身离开, “小没良心的。” 小声点尾巴扫了扫, “喵~” 餐桌上楚衿剩下的晚饭还没有收拾, 那束绿色的桔梗依旧好端端打待在餐桌上。 靳则序放下手里的东西敲了敲主卧的门, “楚衿?” 无人回答。 靳则序当然不会认为是他睡觉了。 “装睡没用, 我买了桂花糯米藕和山楂糕。”靳则序又敲了敲门,里面终于传来声响。 抬起来的手还没有放下,主卧的门打开, 楚衿垂眸站在自己了自己面前。 门外一盏顶灯,打着暖黄色的光。 暖色,照在楚衿的睫毛上,落下一小片阴影,抬眸间,露出一双好像任何暖色都无法化开的冰凉。 楚衿的眼睛干净平静,像一汪泛不起涟漪的湖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四目相对。靳则序下意识放缓了呼吸,移开的视线落在了楚衿半干的头发上。 而楚衿并不觉得自己的头发不吹干会有什么问题,只是靳则序挡在门口,挡住了他要出去的路。 “让开。”楚衿说。 靳则序愣了愣,看到楚衿光着踩在地面上的脚拧了拧眉, “拖鞋呢?你扔掉了?” 楚衿一阵无语,他将手里一直提着的那双厚厚的毛绒拖鞋丢在地上, “谁爱在五月份的三十几度的天气穿毛绒拖鞋谁穿。” 他说完这句话,推开靳则序离开卧室门口,留下身后的人孤零零站在暖光等下,久久不能回神。 靳则序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毛绒拖鞋,轻笑了一声,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好吧,这个天气穿毛绒拖鞋……估计会捂出一脚汗。 糯米藕和山楂糕就放在餐桌上。 楚衿走过去,碗筷已经收拾干净,靳则序脱下来的外套搭在椅背,沾了雨水的潮气。 身后脚步声停了下来。 “家里没有别的拖鞋了,要不你穿我的?” “不用了。”楚衿打开包装袋的动作顿了下,突然话锋一转,“外面还在下雨吗?” “嗯,小雨。”靳则序说着走过去,帮他打开了外带的盒子,“你先吃,我身上淋了雨,换件衣服。” “嗯。”楚衿点了点头。 楚衿在餐桌前坐下,听见浴室流水的声音响起,他站起来走到门口,盯着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一左一右的两个人还在,只是已经不是白天的两个了。 楚衿轻手轻脚的回头的功夫,小声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他脚边,为了躲开楚衿的脚步,差点又把自己绊了四脚朝天。 “小声点。”楚衿轻声对着小声点说。 小猫端端正正乖乖坐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楚衿,看得人没法不心软。 楚衿没有将小声点抱起来,径直从它旁边路过。 那件沾了雨水的衣服拿起来散着寒气,楚衿摸了摸衣服口袋,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证。 盯着那张证件看了半晌,听见浴室里的声音停了,楚衿才将证件重新放回了外套口袋里。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的门打开,靳则序换了件干净的睡衣出来。 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走进客厅,外面盒子里的桂花糯米藕少了两块,山楂糕没了一大半。 电视开着,声音不大,靳则序的视线落在客厅的沙发上,楚衿身上盖着薄毯,小声点窝在毛毯上,一人一猫好像睡着了。 靳则序拿着吹风机走过去,楚衿身边的沙发陷进去,睡在沙发上的人察觉到身侧的动静,睁开了眼睛。 “你洗完澡了?”他的声音带着点鼻音。 “怎么不回房间睡?”靳则序拿着吹风机说,“先吹头发。” 楚衿直起腰,蜷在他身边的小声点呼噜噜睡得正香。 “等一下。”他说。 楚衿把小声点抱起来,放进它的猫窝后,转身看向靳则序,“我有事情要说。” “嗯。”靳则序应了一声,说,“我约了下周的产检。” 楚衿沉默了,这算是变相的堵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靳则序:“你想出去可以,产检结束之后,你可以出去。” 楚衿拧眉:“什么条件?” “先吹头发。” 楚衿:“……”行。 吹风机声音不大,楚衿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任凭靳则序摆弄他的头发。 外面的雨似乎又下了下来,楚衿听不见雨声,只觉得心跳有些快。 隐隐约约的热气吹在后颈的腺体上,有些痒。 楚衿的头发很软,也有些长了,揉他发顶的时候,靳则序会下意识用他的头发在指尖缠绕两圈然后松开,蓬松又柔软。 视线往下落在楚衿后颈的位置,伤口已经愈合,但咬痕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淡下去。 一时无话。 一直到耳边的声音停了,楚衿才恍然找回自己的呼吸。 “吹完了?”他问。 “吹完了。”靳则序盯着楚衿的发旋和吹红的耳尖说。 坐在身前的人闻言站了起来往卧室走去。 “等等。”靳则序叫住他,“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事情?” 楚衿背影顿了一下,看向窗外,说:“上次,我的伞落在靳家老宅了。” 靳则序了然,“好,我明天回去拿。” “桂花糯米藕和山楂糕好吃吗?” 楚衿没有回答,他抬脚往卧室走,敲门声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说实话,楚衿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是谁来。 靳则序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起身去开门,楚衿站在原地没动。 不多时,靳则序拿了个袋子进来。 楚衿看着他放下盒子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干什么?” “抬脚。” 愣神之际,靳则序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双粉色的拖鞋。 粉色,还蛮符合这家伙花里胡哨的审美的。 楚衿下意识抬脚,任由靳则序温热的掌心触碰到自己冰凉的脚踝。 “挺合适的。”靳则序扬唇笑了一声,他抬起头看向楚衿,眼里一闪而过的炙热的光让楚衿心下一沉。 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吗?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就这么重要? 楚衿淡淡地移开了视线,“我困了。” “嗯。”靳则序不疑有他,他站起来,道了一声,“晚安。” “……” 看着楚衿关上卧室的门,靳则序脸上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关掉电视,客厅陷入一片寂静。 如果是从前,他会走到窗台边抽一支烟,但今天没有。 靳则序收拾好厨房和餐桌,将楚衿没吃完的糯米藕放进冰箱,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卧室的房门紧闭,靳则序摸了下外套的口袋,那张崭新的身份证还好好地放在里面。 ……他没有拿走。 照片上的楚衿,眸色淡漠,神色平静,有点长的头发因为拍照的原因都拢到了耳后,露出完整的五官和耳朵。 第33章 靳则序的指尖在楚衿耳尖的那颗痣上来回摩挲了一下。 手机响了。 靳则序扫了一眼联系人,按下接听键。 年意压低的声音传来,“怎么说,他答应了吗?” 靳则序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还不下班?” “我刚从手术台上下来。”要不是那几个子儿的工资吊着……算了,那点子工资也吊不住她,“问你话呢,答应了没有。” “答应了。”靳则序叹了口气。 年意喜出望外,“看起来靳大少爷最近进展不错啊,他都答应了,你叹哪门子的气?” “不知道。”靳则序一向洒脱的人难得有些惆怅。 他总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靳则序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着的卧室门上,他深知将楚衿关在这里是没有用的。 他不会甘心,自己也不会。 就这么拖着拖着,一直拖孩子出生吗?楚衿会老老实实生下这个孩子吗? 杯中酒一饮而尽,靳则序放下杯子往后靠在沙发上,薄毯上沾了楚衿的味道,淡淡的,混着沐浴露的香味。 一墙之隔,楚衿侧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掌心慢慢贴向了自己小腹的位置,一片平坦。 良久,床上人屈膝蜷成了一团,半张脸埋进了枕头里。 淡淡的橘子味萦绕在鼻尖,闻久了有点苦涩,楚衿就这么不知不觉睡着了。 …… 一场雨一连下了好几天,楚衿也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好几天,有人送饭有人洗碗,逗逗猫,养养草,还挺安稳的。 只不过孕期嗜睡,楚衿总是倦怠。 晚上睡得再迟,每天早上也得雷打不动的被晨吐唤醒。 餐厅花瓶里插着的绿桔梗就算记得换水,到现在也有点蔫了。 折腾到十点多才吃早饭,楚衿也是服气的。 盛了一碗粥,楚衿坐了下来,他盯着桌上放着的一杯牛奶看了一会儿,放下勺子将杯子推远了点,藏在花瓶后面。 推开牛奶,楚衿的视线落在了门口一把黑色的伞上。 自从上次靳则序来送了伞之后,楚衿这几天都没有见过他。 靳大少爷贵人事多,他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楚衿已经睡着了,楚衿早上起来,他留了早饭也走了。 不过今天是约好了产检的日子,靳则序不会不来。 想着,开门的声音传来。 楚衿敛眸,慢条斯理地搅动碗里的粥,头也不抬。 靳则序开门的时候,楚衿扫了一眼门外,门口的两个人已经不在了。 “这么晚才吃早饭?”靳则序拧眉。 勺子一点点碗里搅,楚衿轻轻吐出两个字,“难吃。” 靳大少爷疑惑,“难吃?不能吧?” 这粥可是他这几天和卖手抓饼的婆婆学的,不应该难吃啊。 “我尝尝。” 说完,靳则序自然地上手拿过楚衿手里的勺子,直接尝了一口。 刚一入口,靳则序脸上表情瞬间僵住了。 一口粥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楚衿环抱双臂,好整以暇看着靳则序,”怎么样,难吃吗?” “别吃了。”靳则序匆忙把粥咽下去,拿开楚衿面前的碗,“奇怪,我早上离开的时候尝了,不咸啊。” “咸就对了。”楚衿抬眸,微笑着说,“我这碗粥里加了两勺盐。” 靳则序端碗的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耍我?” “是。”楚衿眼底闪过一抹得逞后狡黠的流光,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关了他这么长时间,楚医生心气不顺不是一两天的,让他喝一口加了两大勺盐的粥怎么了? “可以走了吗?”楚衿泰然自若地站起来问。 那边,靳则序喝了一大杯水终于冲散了嘴里咸的发苦的味道。 “还不行。”被耍了的靳大少爷也没生气,而是将那杯楚衿藏起来的牛奶拿起来递到了楚衿面前,“喝了。” 牛奶送到嘴边,一股腥味窜进鼻腔,楚衿抿了抿唇,脸色突变。 “唔…呕——” 顾不上其他,楚衿一把推开靳则序直奔洗手间,猛地关上了门。 好端端的怎么了这是?靳则序也被这突然起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等到放下牛奶来在洗手间门口,门已经被楚衿反锁了,里面断断续续的呕声传来。 “楚衿,楚衿……你没事吧?” 水龙头开着,楚衿吐干净胃里的东西,实在没劲回答,只能闭着眼睛撑着洗手台喘息。 吵死了。 楚衿干哕了一声,眼眶泛红,脸色苍白,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忍不住想往地上坐。 洗手间的门咔哒一声打开。 楚衿还没滑在地上,靳则序手臂一捞,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吐怎么严重?” 楚衿无力地靠在他怀里,说话的声音又虚又哑,“……还不是你一杯牛奶闹的。” 靳则序皱眉,脸色铁青,“喝点水,等会儿我问问年意。” 楚衿就这他的手抿了一口柠檬水。 “正常的反应,没事。”楚医生还算淡定,他知道就算问年意也问不出了什么名堂,大部分omega过了孕前期就好了。 “这么吐下去也不是办法。”靳则序一脸愁色。 楚衿抬眸,冷声说:“有办法,打掉就不吐了。” 靳则序一噎:“……” 这回没话说了。 楚衿缓了一会儿,一把扯住了靳则序里面那件绿色花衬衫的领口,说:“去医院之前,我想和我朋友见一面。” 靳则序顿了下,“可以,我送你去。” “随你。” 作者有话说: 更~ 楚楚(邪恶版):盐加两大勺,搅搅搅搅搅…… 序子(品尝邪恶料理版):好,好吃…yue…好吃…… 第25章 心跳 南城的这场雨连绵不绝下了好几天, 天气又闷又潮,就连楚衿这个喜欢喜欢听雨声的人都觉得浑身湿哒哒的黏在一起,难受得很。 接连下雨, 最受苦就是风雨无阻的打工人。 楚衿想起自己逃离楚家之后, 刚开始工作一穷二白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楚衿还是个小小的实习生, 轮转在医院的各个科室里干些无足轻重的杂活累活。 初入职场, 楚衿也吃过不少暗亏。 医院嘛, 也是有自己的人际关系网的, 楚衿话不多, 性格冷淡,也不是那种吃得开的性子,就算温和好说话, 但身上那点子疏离清冷的气质总是让人望而却步。 好在楚衿踏实稳重,工作方面又利落果断,同事之间关系虽然不咸不淡,但日子久了,科室里有楚医生这样的同事工作效率都高不少。 后来他跟在一个德高望重的教授身边学习,一群实习生管培生里,楚衿没少被人被人说成是装货,他听过一耳朵,从没也放在心上。 谁知后来那人舞到脸上来,说他是靠脸得到的老教授的青睐,楚衿清楚地记得那天,他站在医院走廊里听那个alpha肆无忌惮地议论, 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当着一众医生护士病人实习生的面,楚衿从胸前抽了一支钢笔, 冷着脸地缓缓走过去,一句话没说,抬手就是一拳,直接把那个嚣张的alpha揍趴在了地上。 在场所有人都吓懵了,谁也没想到平时里最是闷声不响,温和清隽的楚医生居然这么刚,想起来去拉架的时候,alpha后颈的腺体已经被楚衿一只钢笔给划烂了。 结果不言而喻。 alpha腺体受损,掉了两颗牙,满地哀嚎;楚衿挨了处分,罚了款。 一个人高马大的alpha就这么被一个omega打的直接送进了外科,刚好那时候楚衿就在外科手术室轮转,连腺体修复手术的缝合都是楚衿做的。 alpha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楚衿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淡淡说了两个字:“道歉。” 杀鸡儆猴,后来那些闲话再没传进楚衿耳朵里过,就怕万一被他揍了,连手术都得他来做。 怎么说都是alpha挑事在先,在加上楚衿的人品和医术大家有目共睹,有教授保着,交点医药费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那个时候的楚衿没房没车没存款,什么也没有,所以无所顾忌。 在医院还得付费实习,住院费一交,捉襟见肘。 为了开源节流,楚衿上下班通勤的钱都得省,他住得远,但能走路的绝不花钱,一下雨,楚衿一路走过来,半条裤子都得湿了。 一刮大风,雨伞被吹起来,更是狼狈。 转正之后,楚衿买了一辆电动车代步,这下下雨天总算不是打湿半条裤子了,是冰凉的雨水直接往脸上呼,额间的头发湿漉漉的,更加破碎潦草了。 再后来,楚衿申请了医院的职工宿舍,总算不再为生计发愁。 再再后来,他靠自己买了车子房子……然而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第34章 楚衿坐在副驾驶上,望向车窗外的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楚衿有思考过这里‘楚今’去了哪里。 如果是两个时空互换,那楚今怕是没办法当好楚医生,不过,他至少不用为了居无定所发愁了。 车子停在南城老城区的巷子口开不进去。 靳则序干脆停了车,撑着伞打在楚衿头顶,死乞白赖非要和他一起进去。 “不行。”楚衿面无表情接过他手里的伞,“你在楼下等我,最多十分钟。” 靳则序轻啧了一声:“那不行,你那么能跑,万一带着我孩子跑了,我上哪儿找你们爷俩去?” 楚衿无语:“……答应和你去产检,我不会跑的。” 他抬眸和靳则序对视了一眼,补充道,“或许,你可以信我一回。” “……”迟疑了几秒,靳则序挑眉,“最多十分钟?” 楚衿:“最多十分钟。” 雨声消解了不少,老巷子里的路大都坑坑洼洼的,一个不留神踩一脚就是一个水汪。 靳则序看了一眼腕表,“好,我就在这儿等你,十分钟后你要站在我面前。” 曾帆的黑心小诊所还在二楼,没有招牌,全凭口碑。 楼道口的铁门还是那样半开着,这段时间接连下雨,门上的铁锈都重了几分,墙上花花绿绿的小广告,除了男科医院就是开锁公司,一张还没撕完,另一张就叠在上面了,看来曾医生的小诊所生意还算不错。 楚衿走进二楼走廊,视线稍微往外偏一点就能看见靳则序抱着双臂,懒洋洋靠在一个紫黄配色的健身器材上。他的目光牢牢锁在楚衿身上,随着他的步伐,停在了一户门口。 九分钟。 楚衿站在门口,余光瞥了眼站在细雨里等待的靳则序,抬手敲了敲门。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一开门,迎面而来一股凉气,冷得楚衿没忍住搓了下手臂。 “楚衿?”套着一身棉睡衣的曾帆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惊呼了一声,“不是,你怎么想起来来我这儿了?” 曾帆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好像瘦了一点,看起来气色也不太好的样子,啧,也是,天天下雨能有好气色才怪嘞。 曾帆靠在门上,“又是哪儿受伤了?洛长青呢?我丑话说在前头,借钱免谈。” “他要上班。”楚衿看向曾帆,轻声说,“不是借钱,能让我进去说吗?” “不借钱啊?那当然可以。”曾帆侧身让路,“天气太闷了,我家冷气开得足,你能接受吧?” “没事。” 等楚衿进了门,曾帆探出去拉门把手,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冷一热的原因,他总觉得自己身上毛毛的。 曾帆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正准备关上门,一抬眼,穿过眼前朦胧的细雨,曾帆对上了一道阴冷的目光。 靠,楼下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啊! 曾帆吓了一跳,顿了顿,后知后觉猛地关上家门,妈呀,阴凄凄的。 曾帆拍了怕心口,转身看向已经坐在之前那个就诊位置上的楚衿,“楼下那个男的你认识啊,一直盯着我家干吗?” 楚衿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认识不认识的问题,四下环顾了一圈,曾帆这个诊所倒是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小诊所不干了?”楚衿看了眼这个屋子里的装修,先前摆在帘子后面的病床和一些医用器具都没有了。 现在看来,这里就是一个普通且有点丰富的家。 不过陈设可以变化,味道确实很难掩盖的,特别是曾帆这里从前做过诊所,总是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曾帆裹紧身上的棉睡衣,“我这儿什么时候是诊所了?楚衿,你不要瞎讲。” 哦,明白了。 看来最近查得严。 算了,开与不开,什么时候开,那都是曾帆自己的事情,既然与他无关,他再问就太没眼力见了。 “我来是有事情找你帮忙。”楚衿说。 “什么忙?”曾帆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递了一瓶给楚衿,“你知道的,我这个人……” 用不着他多说,楚衿拿出一沓钱放在桌子上,“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就喜欢和你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一点就透。”曾医生立刻笑了起来,“你说,什么忙,我能帮一定帮。” 话是对楚衿说的,可曾帆视线是一直落在桌上的一沓红钞票上,老鼠见到猫一样,垂涎欲滴。 曾帆抬手就要拿钱,然而楚衿动作比他更快,先一步按住了钞票。 曾帆一愣,笑意瞬间收敛了不少,他眯了眯眼睛,欲盖弥彰似的坐在了桌子上,“行,只要你说,我就帮。” 楚衿:“……” 几分钟后,二楼的一扇门打开了。 楼下,靳则序挂断电话看了一眼腕表,九分钟。 时间掐的还挺准的。 曾帆送楚衿出门,楼下的人居然还在,一直盯着他们的方向。 “楚衿,楼下那个人可一直盯着你呢。”曾帆看好戏一样的姿态,不断往下看靳则序。 “我知道。”楚衿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你就当没见过他,好好把家里收拾一下吧。” “什么?”曾帆拧眉。 “有些味道消毒水是盖不住的,要多开窗。”楚衿云淡风轻道,“记得我要的东西,先走了。” 楚衿说完转身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曾帆僵硬的神色和一闪而过的古怪表情。 砰地一声,曾帆关上了门。 楚衿拿起门口的伞下楼,步伐轻缓,曾帆家里温度打的很低,低温会影响人的嗅觉灵敏度,但楚衿因为怀孕,对气味尤其敏感。 闻到曾帆家里淡淡的腥味,他好几次想吐,好在忍住了。 三十秒。 靳则序的目光随着楚衿的脚步进入楼道,楚衿单薄的身影避开铁门,他站在门口,撑起伞,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 三秒,两秒…… 靳则序悄然松了一口气。 楚衿站在自己面前,一把伞落在两个人头顶上。 抬眸间,四目相对。 楚衿扫了眼靳则序湿漉漉的头发,问:“十分钟,超过了吗?” “没有,”靳则序说,“不过差一点你就超时了。” “超时了会怎样?” “上楼,认识一下你的朋友。”靳则序从他手里接过伞柄,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楚衿冰凉的手,“手这么凉?冷啊?” “别脱!”楚衿阻止他脱衣服的动作,“我不冷,一会儿就好了。” 雨越下越大,楚衿的伞不小,足够容纳靳则序和楚衿并肩在伞下,往巷子口走。 听着雨打在伞上的声音,靳则序盯着楚衿的侧脸,欲言又止没止住,说:“刚才你见的那个人是谁?朋友?还是……前男友?” 楚衿拧眉,难以理解靳则序的脑回路,他是怎么能往前男友的方向想的? “一个朋友。”楚衿说,“之前帮过我的忙。” “所以你是特地来感谢他的?”靳则序乐了,气乐了,他偏过头嘟嘟哝哝地小声嘀咕道,“爹的我特么也帮你了,怎么没你特地来感谢我……” 楚衿:“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靳则序立刻扬起一抹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微笑,“楚先生,请问我们现在能去产检了吗?” 车子就在前面。 楚衿将手里的一瓶水丢给靳则序,“嗯,帮我开一下。” 一瓶冰凉的水,靳则序接在怀里都被冰了一下。 这么冷?靳则序拧眉。 “这水太冰了,我带了热水,你别喝这个。”靳则序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个保温杯递给楚衿,顺手将那瓶矿泉水扔到了后座。 靳大少爷边系安全带,边咬着牙,默默嘀咕了一句。 “……什么破矿泉水!” —— 兜兜转转一圈,靳则序和楚衿到医院已经快要中午了。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刮风下雨,外面温度低,下车前,靳则序在车上找了一件自己的外套递给楚衿穿上。 “什么意思?”楚衿看着他手里那件黑白条纹穿起来和斑马似的的外套,没动。 “穿上,不然容易着凉。”靳则序拿着保温杯,刚准备开门,预感到不对劲,扭头看了一眼果然面露难色的楚衿,“不许嫌丑。” “确实丑。”楚医生用他简约大气干练利落的审美吐糟这件斑马外套。 吐槽完,闭着眼认命般得穿上了。 “这不挺好看的嘛。”靳则序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像只小斑马,看久了眼花。” 楚衿白了他一眼:“滚,你还做不做检查?不做我走了。” “别别别啊!”靳则序跟在楚衿身后,“不像斑马,我说错了。” “滚!” 靳则序没脸没皮地勾唇笑了下,“可爱的。” 第35章 楚衿:“可爱你妹。” 靳则序扼腕惋惜:“可惜,我没妹妹。” “……神经。” 楼上,年意为了今天的检查已经等了很久了。 年意对医院熟悉,按照靳则序的意思,楚衿怀孕的事情年意一个字也没对外说,年意心里也挺纠结的,一方面年意激动死了,这样一个特殊病例哐当一下砸在自己脑门上;另一方面,年意知道楚衿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事情,惆怅得很。 年意承认自己有功利心,那可是崭新的sci啊,相当于到手的鸭子,还没煮熟呢,她可不能没了。 但要是楚衿打定主意不要这个孩子,他们一个人也没办法。 想着,远远的一件黑白条纹的外套走了过来。 看清楚人,年意吓了一跳,这衣服?怎么楚衿和靳则序待久了,审美都被他污染了? 罪过罪过。 不过还好,楚衿长得好看,清冷的气质在那里,这件浮夸的外套穿在他身上都清新脱俗了几分。 “靳则序呢?”年意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这么大的事儿他不陪你来?” “他一会儿就来。” 话音刚落,年意就看到靳则序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插在兜里,吊儿郎当地过来了。 “怎么才来?”年意埋怨了一句。 靳则序眉心微挑,“被某人挡在电梯外面了。” 年意无语:“活该你。” 其他的常规检查结束之后,年意带楚衿和靳则序进入一间空的b超室。 “放心,不会有人来的。”年意关上门说,“楚先生,麻烦躺上去吧。” “好。” 床并不高,楚衿没有脱掉外套,直接躺了下来,靳则序抬手想扶他一把扶了个空,最后只能讪讪收回了手。 坐在一旁地年意注意到他的动作,努力压下嘴角,忍了又忍,忍住了没让自己笑出声。 “衣服。”年意说。 这下靳则序逮着机会了,“我来。” 楚衿动作一顿。 靳则序站在旁边,动作轻柔地帮楚衿撩开腹部的衣服,露出一截白皙的腰。 冰凉的耦合剂涂在楚衿平坦的小腹上,腹部探头在年意手里滑动,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影像。 “能看到了。”年意边观察边说,“胚胎发育不错,胎心胎芽都有了。” 第二次见到这个小胚胎,靳则序心里说不激动是假的,除了激动,他更加紧张,握着保温杯的手心出了一手的汗。 反观楚衿就淡定得很了。 他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问,“年医生,能听到他的心跳了吗?” “哦,可以啊,稍等。” 靳则序一听,立刻警觉了起来。 片刻后,胎儿的心跳声猝不及防响了起来,回荡在这间b超室里,快速的心跳声,咕咚咕咚咕咚,就像小火车一样,一声一声,强健有力。 年意温柔地笑了,“很健康的心跳声哦。” 嗯,楚衿知道,此刻,他的心脏也跳动得很快,虽然他听过很多孩子的心跳声,但没有一刻可以和现在相比,心间酸涩,有点奇妙。 楚衿没办法冷漠对待,不过他沉沉叹了口气,很好平复好自己的心情。 他扭头看了一眼靳则序。 不看不知道,靳大少爷举着手机,呆子一样,僵了原地一动不动。 楚衿拧眉,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干呢?” 靳则序恍然回神,扭过脖子,举了举自己手里沾了一手汗的手机。 “我,我录音呢。” “……” 楚衿怔了半晌,压低声音说了句,“……呆子。” 作者有话说: 更! 第26章 理由 楚衿在产科工作了不少年, 几年下来,他也算是见过了各种各样的家庭,各种各样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见的越多, 楚衿对一个孩子的诞生就越是慎重。 他见过一个人来医院没钱打胎的产夫, 见过重a轻o的窒息的家庭,见过漠不关心的丈夫和满怀期待的妻子, 这些难搞的病人最后往往都会落在楚衿手里。 也不是因为楚衿医术多么高明, 而是他足够冷漠, 就好像关掉了共情能力一样, 不管是什么状况都不会影响他专业能力的判断。 医院不会将待产的孕夫和引产的孕夫安排在一起, 但床位实在紧俏。 楚衿还记得自己当住院医生时分管的一个病人,他是个单亲爸爸,甚至没有家属, 一个人来住院。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乐观坚强。楚衿查完房了他就会拉着自己聊天,给自己塞各种各样的小零食。 他说孩子的爸爸是个混蛋,但孩子不是。 他说他爱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他唯一的希望。 后来产夫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星期,他每次都会问楚衿,孩子好不好?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楚衿没办法回答他,因为……孩子不好。 基因突变,这个孩子生下来注定不是健康的。 他的病床靠着窗户,楚衿带着最后的结果走进去的时候,他就坐在窗边盯着外头灰蒙蒙的天。 楚衿默不作声站到他床边, “楚医生, 我的孩子在动呢。”他轻声说。 一时间,压抑悲伤的情绪充斥着整个病房,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他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唇边绽开一抹苦涩的笑,怀揣着残存的希望等待判决。 楚衿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向他说明孩子情况的了。 只记得他说完之后,耳边只剩下崩溃的哭声。 嚎啕大哭。 不是病人一个人,病房里的其他产夫和家属都在低头抹眼泪。 窗外,一阵压抑了好几天的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瓢泼大雨和歇斯底里的哭喊,楚衿拉上隔离帘,沉默着在他的病床前守了很久。 他们都知道,这个不健康的孩子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留恋和不舍出生,即便这位产夫深深爱着这个孩子,他可以预见社会的不公和歧视会给这个孩子带来什么,即使他有能力抚养他长大,也仅仅是长大而已。 一旦他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发现自己的缺陷,他会不会痛苦?会不会怨恨自己的出生? 哭声停了,楚衿听见他的声音拉开帘子,良久,他看到产夫柔柔地笑了一下,说:“楚医生,我不想他生下来活得痛苦。” 引产手术的日期很快定了,楚衿去通知他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下一下抚摸自己的肚子。 按照医院规定,大月份引产出来的孩子是不能听见哭声的,否则都算是医疗事故,所以就算胎儿还活着,楚衿也必须在胎儿娩出的那一秒迅速捂住孩子的口鼻,然后注射药剂。 听起来残忍,实施起来更加残忍。 那个胎儿出来的时候还能挥动手脚,楚衿迅速捂住了胎儿的口鼻,但护士递药的速度太慢了,楚衿只能一直捂着口鼻,直到掌下的一小团彻底没了动静。 护士举着针愣在原地,看着楚衿面无表情把胚胎裹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彼时的楚医生也刚正式参加工作没多久,初出茅庐,在场的主刀医生,麻醉医生和护士都被楚衿利落果断的动作惊到了。 再后来,产科一众医生护士在对楚医生传闻的描述里又多了一个——铁石心肠。 铁石心肠的小楚医生那天像个没事人一样连着跟了好几个手术,加班到深夜。 医院公园的灯亮一整夜,忙完所有事情楚衿没有回家,他就坐在公园的路灯下,一支一支的抽烟,坐了一整夜。 医学上如果界定今天引产的是一个孩子,那他的行为杀人的区别就在于,如果他不捂死那个胎儿,过了一会儿他自己也会停止哭泣。 一旦引产的产夫听见孩子的哭声,那这道声音或许将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痛苦与思念,成为无数个深夜里的梦魇。 那晚之后,楚衿还像往常一样查房,跟手术,写论文,有点不同的就是,楚衿会不动声色地往那个产夫的病房多走几趟。 宽慰病人的人很多,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属,每天巡房输液的护士们,还有护士长,医生,许多人。 楚衿没有时间陪他说些话,他也没时间拉着自己絮絮叨叨。 出院那天,楚衿抽身送他出去。 那天阳光很好。很幸运,他没有一蹶不振,也没有想不开。临走前,楚衿把自己准备的出院礼物交给他。 “楚医生,或许他…我说那个孩子,或许他还没有准备好成为我的宝贝,但没关系,我愿意等待。”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明媚开朗,楚衿却看到了一抹眸色深处的黯然。 “楚医生,你有没有想过有自己的孩子?” 这是他问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个时候的楚衿思考了很久才回答道: “有。” —— 冰凉的冷水浇在脸上,让人从情绪中抽离,恢复理智。 第36章 楚衿撑在洗手台缓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的人将一张纸巾递过来,楚衿顿了顿缓缓抬眸,溅了水的镜子里除了他自己那张白苍白虚弱的脸,还有靳则序,拿着报告和外套站在自己身后等待。 “没事儿吧?” 楚衿接过纸巾,轻声说:“没事。” 他转过身,靠在洗手池边缘,垂下眼帘。楚衿单手撑在台面上,一时间脑袋发昏,医院洗手间的花色地砖看得人眼晕。 “冷静了?”靳则序说。 楚衿深深吐出一口气,嗯。“ “你刚才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挺吓人的。” 岚/生/宁/m楚衿一声冷哼,“还能吓到你?” 靳则序装模做样挑了下眉,说:“还真能。” 凝重的气氛散去,靳则序将手里的保温杯递给楚衿,问:“刚才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不是,没什么。”楚衿接过杯子没喝,他刚才也不是孕吐,这会儿不想喝水,至于突然跑出来,纯粹是因为腺体的刺痛。 楚医生用他的专业知识判断,应该是由于残疾omega的身体,他的后颈没有腺体,但多年的促腺体生长药剂打下去,导致他的神经却比寻常omega更加脆弱敏感。 楚衿自然不可能向靳则序坦白自己的身份。 一个能怀孕的男性在这个世界里已经够罕见了,就让他们以为自己是个例外好了,楚衿想他没必要让自己变得和这里的人更加格格不入。 “回去吧,年医生还在等我们。” 楚衿说着和他的肩膀错开往外走,可靳则序站在原地没动。 他看着楚衿后脑勺有点长的头发盖住一个发旋,兀地抬手握住了楚衿的手腕,沉声说:“等等。” 楚衿脚步一顿。 靳则序声音幽幽,“所以,冷静下来之后,你的理智说了什么?” 什么?楚衿眉心一拧。 楚衿转过身,眉头深深皱在一眼,目光落在一脸严肃的靳则序身上。 又发什么神经? 楚衿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表情让靳则序觉得希望渺茫。 理智上,靳则序知道自己不能强迫楚衿生下这个孩子,可为什么他不能?两个人的孩子凭什么楚衿非要固执地自己做主! 他凭什么撇开自己! 楚衿对自己的利用靳则序看见眼里,稍微费点功夫调查一下就能知道楚衿的从前,颠沛流离的二十年。 没有父母,没有身份,从小在街头巷尾讨生活的孩子,不知道走过多少地方,经历过多少压榨和艰难才来到这里。 靳则序了解这些滋味。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楚衿就和多年前的自己一样,带着极强的防备心,像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 所以只要楚衿想要,他可以付出很多东西。但很显然,他们双方心底都不想让这个孩子的出生沦为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 脑海里那些疯狂因子在叫嚣,靳则序握着楚衿那只手腕的手越收越紧。 “怎么了?如果现在我不表态你就不放我走吗?”楚衿淡淡抬眸。 “你弄疼我了。”楚衿轻声说。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一松。 良久,靳则序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走吧,年意在等我们。” 走出几步,靳则序转身去找楚衿的时候才发现他没有跟上来,一扭头,正好和面无表情的楚衿对上视线。 他看见楚衿缓缓走近,轻轻启唇,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个孩子?” 靳则序一下懵住了。 楚衿的问题好像一记重锤,重重敲在靳则序脑海里, 周遭的一切好像停了下来,只有楚衿,一步一步,缓缓在他面前站定,那双清隽冷淡的眸子毫不避讳地,直接望进靳则序眼里。 “哪怕这个胚胎和你毫无关系吗?”楚衿冷声问。 “我不要听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只要你一个理由。” “靳则序,我有千万个理由留下这个胚胎,也有更多的理由打掉他,这些理由里,不会有一个是因为你。” 作者有话说: 更~ 身体不舒服抱歉,前几天断掉的更新,这几天会多些一点补上。 第27章 故人 潮湿逼仄的地下室里没有窗户, 也没有卫生间。 除了一张单人床,屋子里只有一个电磁炉搭成的厨房和不锈钢架子套块布搭起来的衣柜,折叠的小桌子收在水池边, 只有吃饭和写作业的时候会打开。 地下室的电功率不高, 晚上经常停电。水管就在床头,哗啦啦的水声吵得人难以入睡。 他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只是他的母亲不常来。 母亲很少留宿, 但她每一次的到来都像是在告诫自己, 他现在还见不得光。 她说她在争取了, 为了他们的未来。她说只要熬过去他们就能住进大房子里, 有父亲,有母亲,有哥哥, 有家。 可地下室停电之后真的很黑,他一个人盖着发硬的被子蜷缩成一团。 他不缺衣服穿,母亲每次来都会给他带好看的衣服还告诉他一定要穿着去上学。 那个时候,除了巷子口卖早餐的阿婆,没人在乎他的成绩。考试得了满分,阿婆就会送他两个包子,一个肉包子,一个豆沙的。 鲜肉包子是阿婆和她的丈夫每天起早自己包的,一口下去肉汁四溢;豆沙包好大一个,很甜。 除了阿婆以外,好成绩没有再让他得到别人的青睐,老师以为他孤僻, 同学认为他高傲。 其实都不是,只有靳则序自己知道, 那个时候的他虽然穿着昂贵的衣服走在校园,书包里却只有一个馒头。 一个馒头,是他接下来两天的午饭。 但小孩子不懂那些成年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他只觉得或许母亲真的很忙,小所以他依旧每天期待。 期待晚上放学打开家门的时候,母亲能笑着迎接他,然后两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子吃饭,吃完饭,等他做完作业再一起去散步,巷子里的桂花很香。 可靳则序所期待的从来没有发生过。 正如白慧荷所说,七年时间,太久了。 她说,苦尽甘来。 离开那间地下室,靳则序决心忘记一切,殊不知过不了几年,年少的自己将被关进另一间黑暗的‘地下室’里。 不见天日。 ——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楚衿身上更甚。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近到靳则序稍稍垂眸,往前挪一点,一个吻就能落在楚衿高挺的鼻梁上。 “你想要我给你一个怎样的理由?楚衿,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你满意?” 靳则序知道,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不会让楚衿满意,他都不在乎,何来满不满意之说? 但靳则序将他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一句话碎成一块块,能让靳大少爷拼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说不管留下孩子的理由千万,打掉孩子的理由也有许多,但这些理由都和自己无关。 所以他有想过留下这个孩子,并且让他不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原因不是因为讨厌自己! 靳则序:“楚衿,你说了那么多,最后的意思不就是与我无关吗?既然与我无关又何必在意的我的理由?” 楚衿神色严肃,一句重复了许多次的话再次说了出来。 “孩子不是你的。” 靳则序一时间无语笑了,他不明白自己都说的那样清楚了,为什么?为什么楚衿还是要将这个孩子和他撇清关系。 他特么和谁上了床自己会分辨不出来吗? “楚衿,我特么脑子抽了和你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废话。”靳则序压下心口涌上来的怒火,一步步,逼着楚衿后退。 “我要这个孩子,用不着你心甘情愿。”他沉声道。 后背抵在洗手间冰凉的瓷砖上,楚衿退无可退,他垂眸和靳则序的视线错开,楚衿看见靳则序那只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手臂上已是青筋暴起。 楚衿抬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理由呢?” “理由?”靳则序一声冷嗤,“行,你要理由是吧…理由就是特么没有理由!老子就要这个孩子,够清楚了么?” “……” 爆发之后的空旷的洗手间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楚衿长舒了一口气,神色平淡道:“嗯,清楚了,回去吧。” 一拳打在棉花上就是这样憋屈。 偏偏楚衿怀着孩子,靳则序就算再生气也拿他没办法。 靳则序低声骂了句脏的,狭长的眉眼牢牢盯着楚衿的背影,见他没有转身的意思,靳则序眯了眯眼睛,抬脚跟了上去。 办公室里,得亏靳则序和楚衿回来了,不然这么长时间,年意差点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偷摸溜了。 楚衿坐在办公桌前的凳子上,后面跟一个脸色铁青的靳大少爷。 年意看了眼就知道,得了,又吵架了。 第37章 吵架的原因她也能猜到,无非就是一个想要孩子,一个不想要。 无解。 除非一方妥协。 但根据她对靳则序的了解,靳大少爷从来不是会妥协的人。至于楚衿?看起来也不像。 谁把两头倔驴拴一棵树上去了? 年意默默翻了个白眼,和两位倔驴说了一遍检查结果。 “总体来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楚衿你有点偏瘦了,有点贫血。“年意说,“等会儿我给你开点叶酸。” “好……” 靳则序拧了拧眉,说:“年意姐,他最近吐得挺严重的,有什么办法缓解,吃下去吐出来,不瘦才怪。” 年意对此也束手无策:“没有办法,少吃多餐吧,找点他爱吃的东西,能吃下去就行。” 靳则序絮絮叨叨问了一堆问题,年意本着医生尽职尽责的态度都耐心回答他了,否则,年意真的会嫌烦把人给撵出去。 楚衿没管靳则序问的什么问题,他拿着检查报告往下看,没有察觉到年意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一直到靳则序噤声,年意才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年意和楚衿并不熟悉,她不确定楚衿是不是能看懂,“楚先生,你也是学医的吗?” 楚衿闻言,拿着报告单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看过一些孕产方面的专业书籍。” 年意恍然:“哦,这样啊。” “……嗯” 靳则序和楚衿没有在年意的办公室久留,拿了药之后,两人之间明显还别别扭扭的,年意见状便出言缓和,让靳则序去开车,自己则在楼下陪楚衿等到。 她想,或许这俩倔驴都要空间好好冷静地思考一下。 靳则序能想到什么年意不知道,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楚衿看起来情绪非常稳定。 想起靳则序在走廊上低声嘱咐自己千万不要让楚衿一个人离开,年意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年意一向有分寸,这件事情轮不到自己多嘴。 总之,如果楚衿真的下定决定找到她说不要这个孩子,年意会尊重他的意愿。 医院门诊大厅人来人往,楚衿看着他们从自己身旁路过,或担忧焦急,或忐忑恐惧,在检查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身体上的任何不适都会因为恐惧变得无比清晰。 楚衿很平静,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并且目前,现状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 其实就算无法控制也没什么,总会有办法解决。 “楚先生,在想什么?”身侧,年意突然说,“不知道方不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呢?” 在想什么?在想自己逃跑之后为什么要学医。 “没什么。”楚衿顿了顿,“可以。” “我扫你。”年意说。 楚衿打开软件的名片二维码将手机递过去。 两人加上好友,年意打开楚衿的头像,是一只团在沙发上的小白猫,小猫的脸埋进沙发里,翘起两只耳朵,可可爱爱,像一只大白汤圆。 年意接着点开楚衿朋友圈。 空白一片。 好吧,她该想到的。 “这个靳则序也太慢了。”年意忍不住吐槽。 正说着,一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上下来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身材高挺,沉稳内敛,男人抬头,楚衿看清楚他的脸,顿时瞳孔震颤。 身侧年意看了眼时间,她等会儿还有个手术,便打算打个电话催一下靳则序。 不曾想,这边电话还没接通,身旁的楚衿突然往前走去。 楚衿害怕自己是因为沉郁的天气眼花了。 男人手里拿着伞,往树下的垃圾桶走去。 楚衿以为他要离开,于是,在年意震惊的目光中,楚衿一把扯住了男人的手腕。 不远处,一辆黑色卡宴缓缓停了下来。 楚衿盯着这张熟悉的脸怔了许久。 面前的男人并未苛责,反而耐心询问道:“先生,有事吗?” 陌生的声音让楚衿一下子回过神。 “抱歉,我认错人了。” 男人脸上诧异和了然的神色一闪而过,“这样啊,没关系。” “看来那个人对你来说还挺重要的。” 楚衿:“嗯?” 男人轻笑了一声:“所以现在能松手了吗?” 楚衿反应过来松开手,“……抱歉,您长的和我很久前的一个朋友很像,抱歉,打扰您了。” “没关系。” 年意手里的电话接通了却没人说话,她呆呆地喊了声,“喂。” “靳则序,你在哪儿呢?” 年意心中祈祷,千万别在医院门口啊。 “……医院门口。” 完了! 黑色卡宴的驾驶室里,靳则序不动声色握紧了方向盘,阴沉的目光在楚衿和那个陌生男人身上留恋,眸色沉沉,幽暗危险。 天空中又飘起小雨,靳则序拿着伞下车。 细雨蒙蒙,熟悉的黑伞下是靳则序站在车旁,戏谑地朝不远处喊了一声: “楚衿。” 作者有话说: 更~ 没错,又熬夜了,不要学我! 一些个人物出场 第28章 带伞 阴沉下来的天气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 突然刮起来的大风将靳则序的声音轻飘飘刮进楚衿耳朵里。 一瞬间的僵硬。 楚衿的心脏突然快速跳动了两下,但他没有回头。 面前的男人注意到楚衿微妙的表情,淡淡循着声音的方向扫了一眼。 “楚先生, 可以这样称呼你吗?”男人的语温和有礼。 楚衿愣了愣地点了点头, “可以。” “好像有人在叫你。” 是的,他耳朵没聋。 楚衿意识到自己刚才行为的唐突, 很快恢复一派冷淡自持的神色, 收敛的眸色里压下一抹淡淡的嘲弄和失落。 楚衿抬起头和面前的男人对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靳则序快步走来。 “抱歉打扰您, 我先走了。”楚衿快速说。 男人温和一笑,“没关系,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我的名片。” 楚衿:“……谢谢。” 雨势渐大,男人离开时撑起雨伞,落下的雨没有打湿那张名片,因为靳则序的伞撑在楚衿头顶上方。 脚边落下一片阴影,楚衿低头看清了名片上的名字。 身后,靳则序盯着那人离开的背影,问:“他是谁?” “许敬山。” 楚衿念出名片上陌生的名字,感慨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两张脸。 靳则序:“朋友?” 楚衿顿了下,说:“不是,陌生人。” “陌生到让你直接去抓人家的手腕?” 这话听着挺别扭的,楚衿轻轻皱眉,面色不虞, “认错人了而已。” 靳则许哼笑了一声,虽然语气轻松, 但身体上已经以一种欺压下来的姿态,俯身,贴在楚衿耳畔,“哦,认错人了,那么你以为自己见到了谁?” 感受耳边温热的呼吸,楚衿冷声说:“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靳则序步步紧逼。 “我的朋友,和你有什么关系?”楚衿收起名片,转身和他的呼吸错开,抬眸和靳则序对视了一眼,平淡道:“能走了吗?” 居然逃避了,靳则序单手插在兜里,神色散漫。 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说明什么?说明楚衿和那个所谓的朋友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靳则序挑眉:“当然。” 雨水沿着伞檐一滴滴落下,地面很快变得潮湿,靳则序雨伞打的不高,从年意的角度看过去,两个人的脸几乎被挡的严严实实,倾斜的雨伞下,她只能看见靳则序锋利的下巴和楚衿的薄唇。 年意真害怕两人要在医院门口吵起来,还好还好。 目送两人上了车离开,年意可算松了一口气,得了,这下没她事儿了。 一个电话打过来,年意看见联系人猛叹了口气,话说早了,她这医院里破事儿一大堆。 靠了,怎么什么破事儿都让她赶上了? …… 车子平稳开在路上, 靳则序没有再追问楚衿那个朋友是谁,但直觉告诉楚衿,这家伙绝对不会是什么善罢甘休的主。 不过没关系,靳则序不问他不说,靳则序要是问呢,就是一个朋友。 至于和那位朋友到了怎样的程度? 对楚衿来说,那个人是他的恩人,是给了他一条路,将他从尸山血海里拯救出来的人之一。 楚衿感谢他,但他也清楚地知道,真正拯救他的是他自己,所以,除了感激,楚衿对他也不会有别的情感。 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在刚才那个人身上,除了相貌和身材,楚衿没有闻到那个人身上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说明那个许敬山不是alpha。 或许是因为想到原来世界里的故人,楚衿内心陡然升起一股怅然。 第38章 如果有机会,自己是否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流,但靳则许接了个电话,是陈航之打来的,靳则序毫不避讳,直接开了免提。 是陈航之约他吃饭,说是好久没见了,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也没说清楚是什么事儿。 靳则序要去哪儿,和谁吃饭,自己当然管不着,楚衿偏过头看向车窗外朦胧的树影。 等了许久没等到靳则序说话,陈航之轻啧了一声,“不是,序哥,你来不来给个准话啊。” 靳则序偏过头扫了一眼楚衿,“我给不了你准话。” 陈航之揶揄,“怎么?有约会?你说老季苦哈哈上班出差就算了,你也没空搭理我,再这样我只能去找年诗喝酒了。” “带坏年诗,小心年意给你脑袋开瓢。” “脑袋开瓢的事儿我可没你熟,你到底来不来啊?我喊季鹤扬一起。”陈航之突然顿了一下,“要不……要不你把楚先生也叫上呗?都是朋友嘛。” 楚衿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没说都能被cue到。 靳则序扬了扬唇:“好啊,我等会儿问问他。” 话音刚落,靳则序就看了眼楚衿,问:“楚先生,怎么样?有时间吗?” 陈航之这回反应倒是快,“我去,你和楚衿待在一起?” 车里一阵安静。 楚衿没说话,只是递了个眼神给靳则序,口型说了一句:“你有病?” 靳则序张口就来:“他说他没时间。” 楚衿:“……” 要不是他现在在开车,自己真能给他来上一拳。 最后陈航之好说歹说,被靳则序带的话题都拐了十八个弯儿了,还是没得到一句准话,气哼哼地把电话给挂了。 “你干嘛不答应他?”楚衿问。 “不用管他,估计又是在家里被嫌弃了,纯粹闲的。” 车开进地下车库,楚衿想了一下,说:“你还是去看看吧,万一他真的找你有事儿呢。” 靳则序没立刻回答,似乎真的是在考虑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停了车说:“行,我等会儿去看看,先送你上楼。” “我自己能上去。” 靳则序一句话给他噎住了回去:“嗯,有腿,所以逃跑的本事一流。” 楚衿一阵无语。 一打开家门迎上来的就是小声点。 小猫长的真快,每天都比昨天长大一点,现在走路也不跌跌撞撞的了,楚衿一进门,就看到它在自己那双嫩黄色的毛绒拖鞋上舒服地趴着。 楚衿弯腰将小声点抱起来,对站在门口的靳则序说:“好了,你走吧。” 靳则序换鞋的动作一顿,乐了,“这就赶我走了?” “不然,你还打算留下来干什么?” 靳则序换了拖鞋,走过去摸了摸小声点的脑袋,“给你做饭。” 楚衿:“……” 靳则序转身去了厨房,楚衿有点犯困就带着小声点在卧室里睡觉,窗外的雨声非常助眠,楚衿一会儿就睡着了。 客厅开了灯,靳则序给小声点添了猫粮,开始做饭。 靳则序切菜的动作蛮利索的,楚衿吃饭看起来什么都吃,实际上挑得很。 忍住了把这些菜全扔一锅的冲动,靳则序盘算着改天买本孕期食谱,精进一下,不然就凭着它他这点留子的厨艺,时间一长妥妥露馅。 他给的理由说服不了楚衿,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拖着。 但一直拖着没用,问题不解决,楚衿看起来温和冷淡,其实心里比任何人都要决绝。 打感情牌显然没用,所谓的利益交换也不彻底。 靳则序能理解楚衿的顾虑,但他也说得很明白,一切客观问题他都能解决。 解决了之后呢? 解决了,人家不肯也没办法。 靳则序想拖一拖,拖到拖无可拖的时候,如果楚衿还是不改变想法,他会妥协。 但前提是,他不跑。 如果他还想跑,靳则序也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卧室门关着,靳则序想起在医院门口见到的男人,那人到底是谁?匆匆一面,能让一向波澜不惊的楚衿冲动到上去搭讪? 靳则序洗了下手给季鹤扬发了条消息,问他去不去陈航之那边吃饭。 消息回的很快,靳则序把菜盛出来就看到了季鹤扬的消息:【去。】 【行。】 厨房很快飘起香味,饭做好了,靳则序敲了敲卧室的门。 里面没有动静。 靳则序没有贸然进去,他给楚衿发了消息: 【走了,饭做好了在桌上,碗留着,等我回来洗。】 卧室里,楚衿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一声。 楚衿早就醒了,也听见了靳则序的敲门声,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的时候,有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曾帆:【有时间见一面吗?】 【什么时候?】 曾帆:【下午六点,叫上洛长青,一起吃饭。】 【好。】 楚衿不再犹豫了,他穿上拖鞋下床,小声点就在床边的地毯上四仰八叉地睡着。 楚衿开门,正好看到靳则序准备出去。 “你要走?” “醒了?”靳则序换了鞋子,站在门口说,“嗯,饭做好了,我晚上可能晚一点回来,你早点睡。” 楚衿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知道了,那个我有件事情想和你确认一下。” “什么事?”靳则序的目光落在楚衿脸上,“你也要一起去吗?” “不是。我是想问,你之前说产检结束我就能出去的话还做不做数?” 靳则序一下子反应过来,一点儿没迟疑,“做数,你要出门?” “没有,我问一下。” 靳则序唇边擒着笑意:“出门记得带伞。” 楚衿欲言又止:“……哦。” 作者有话说: 更~ 渴望化身八爪鱼的晚上 第29章 饭局 靳则序说的没错, 临出门的时候雨确实没停。 门口的两个保镖已经不见了,靳则序确实信守承诺给了他出门的机会,至于这个机会暗藏别的目的, 楚衿不知道, 也懒得深究。 楚衿不想让洛长青知道自己现在住在那里,所以和洛长青约了在路口见面, 可洛长青已经迟到了很久。 楚衿挂断电话撑着伞站在十字路口, 距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 洛长青骑他的电动车过来的速度远比他想象得慢。 曾帆发消息催过一次, 说是他已经到了, 问他们什么时候来。 楚衿这边消息下刚发过去,一辆红色的车就停在了他面前。 车子迟迟没开走,楚衿以为是自己挡了他的路, 便往一侧挪了挪。 车窗降下来,驾驶座上的人冲低着头的楚衿喊:“楚衿!是我!” 楚衿愣了愣,循声望去,这才看见开着的人,居然是洛长青! “洛长青?你什么时候换的车,小电驴呢?” “嘿嘿,小电驴光荣退休了。”洛长青招呼楚衿,“雨太大了,上车说。” 有段时间没见,洛长青这家伙可谓脱胎换骨,容光焕发。 他说自己升职之后拿之前买房的首付买了一辆小破车,这段时间南城一直在下雨, 又闷又潮,他一路上都在吹嘘自己这辆小破车买得值。 “怎么想起来和曾医生一块吃饭?”洛长青说, “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之前胳膊都是曾医生治的,总得感谢一下。”楚衿的回答听起来非常官方。 “得了吧,你也不想想治一条胳膊花了多少钱,还一起吃饭,我请他吃屁还差不多。” 楚衿笑了笑,“他说他请客。” 啧,话说早了。 洛长青嘴角顿时一僵,“哈哈,我吃屁,我吃。” 曾帆定的餐厅是原来楚衿和洛长青打工的地方,两人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只是不知道曾帆一个藏在老巷子的小诊所医生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一改往常邋遢潦草的形象,楚衿和洛长青第一眼居然没认出曾帆来。 窗前的人靠在沙发上,一身棉袍睡衣换成了简单的白色短袖和卡其色休闲裤,长发拢在脑后半扎成了一个揪,曾帆戴了一个方框眼镜,他看过来,镜片下的目光幽暗,夹杂着浑浊和晦涩。 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什么搞艺术的大艺术家呢。 “来了。”曾帆一开口,还是之前那样随意懒散,“坐,我点过菜了,不介意吧?” 楚衿摇了摇头。 洛长青一点不客气:“你点了什么?我看看。” 洛长青和曾帆的关系应该不错,不然当初自己受伤,洛长青想到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他。 一顿饭,没说什么正经事。 洛长青说话句句夹枪带棒,曾帆说一句,他怼十句,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惹到他了。 第39章 楚衿不需要说话调节气氛,他胃口不算好,但桌上的菜大多不是油腻的,总算没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吐。 一顿饭接近尾声,楚衿站起来说要去卫生间。 离席前,他看了曾帆一眼,对视之后,后者匆匆移开了视线。 洛长青适时开口:“我刚才去的时候问过了,一楼的洗手间水管检修,楚衿你记得去二楼。” “好。” 时澜会所二楼的洗手间在走廊尽头,楚衿离开后没多久,曾帆起身买单。 二楼的楼梯旋转向上,楚衿的背影在走廊里静谧深邃的冷色壁灯的映衬下格外单薄。 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轻缓,楚衿悄悄放慢了脚步。 驻足,转身。 空无一人。 楚衿拐进洗手间。 楼梯拐弯处,被抓着后领子的陈航之挣扎无果,被捂住的嘴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呜地叫唤。 “放开可以,不许喊,不许叫。”靳则序出声警告。 陈航之立刻点头如捣蒜。 靳则序松开手,陈二少爷如释重负,缓了一会儿想起来冲靳则序小声喊:“序哥,不是你拉我干什么啊?刚才前面的人很像楚先生啊,我去打个招呼而已,怎么说也是朋友。” “你们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陈航之大言不惭,“就那天啊,我送他去老宅那天,我们在车上聊得可投缘了。” 靳则序眯了眯眼睛,“是吗?投缘?” 陈航之顿了顿,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毛毛的。 靳则序直起身子,淡淡地对陈航之说:“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怎么可能? 陈航之刚想反驳,靳则序已经转身上楼。 “不是序哥,你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喊道。 靳则序步履不停,低声又重复了一遍:“你认错了人。” 陈航之:“……” 说是一大帮子纨绔子弟的聚会,最后来的也就他们几个,陈航之做东,进包厢的时候年诗已经到了,过了好一会儿,季鹤扬和年意才姗姗来迟。 靳则序倒是没想到年意这个大忙人居然有空参加这种对她来所浪费时间的饭局。 果然,年意进门的第一句话,“吃完去哪儿?” 无非是喝酒泡吧,年大小姐私下里是烟酒都来的。 “呦,则序也在呢?”年意意味深长地说,“我还以为你忙着照顾猫,没时间出门呢?” 上次老宅的事情过后,年诗老实了不少,认清现状,现在人也变得踏实了起来,不过这一桌子人她最小,都是哥哥姐姐,口无遮拦一点也无伤大雅。 年诗眼睛亮了亮,“序哥,你家里养猫了?什么猫?” 年意忍笑,揶揄了一声,“难养的猫。” 年诗闻言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煞有介事地说:“猫确实很难养的,要精细地养,娇贵地养。” “你怎么知道?”陈航之问。 年诗:“我帮我朋友养过一段时间的布偶猫,可漂亮了,但那只布偶猫肠胃特比娇贵,不爱喝水,又挑食,我细细地养了好久。” “不过那只小猫真的优雅可爱,偶尔还会蹭我的脸,大尾巴一扫一扫的,眼睛亮亮的,最后还猫的时候,我差点没舍得。”她说完又看向靳则序问:“序哥,你有你家猫的照片吗?给我看看。” 年意垂下的视线猛地抬了起来,看好戏一样地看向了靳则序。 正好奇他打算如何收场的时候,靳则序居然真的把手机递给了年诗。 “哇,好可爱。”年诗惊呼。 照片上的小猫像只小白汤圆一样蜷在沙发上,脸埋进了沙发里,露出两只看起来q弹十足的耳朵。 “姐,你看。” 看着递过来的照片,年意愣了愣,这照片怎么看着有点熟悉啊。 还没想出来是在哪儿见过,靳则序已经把手机拿走了,手指触碰到屏幕往后滑了一下,恍惚间,年意好像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侧脸。 转瞬即逝。 年诗这边忙着和陈航之拌着嘴,菜上了,一直没说话的季鹤扬处理完公司事情,抬头看了眼靳则序。 年意把医院从里到外吐槽了个遍,扬言要明天辞职回家当千金大小姐,豪言壮语,但无人相信。 陈航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问了一嘴年意订婚后的日子过得如何? 能如何?年意叹了口气,订婚之后她一共就见了靳成规两次,靳家家大业大,靳成规又是个工作狂,有时候年意觉得不见也好,省得就算见了面也没话聊。 年意放下筷子,说:“好像公司那边挺忙的,具体的我也没多问。” 商场上的事情,季鹤扬算是他们几个里面知道最多的,“江家老爷子病重,江氏那边内忧外患,江家少爷昨天回国了。” “江家少爷?谁呀?”年诗嚼着鸡翅,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问了一句。 陈航之仔细想了又想,绞尽脑汁没想起来什么江家少爷。 季鹤扬:“江津远。” 这个名字一出来,不止陈航之想起来了,在场的除了靳大少爷都想起来了。 陈航之小心翼翼地确认:“脑袋开瓢那位?”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一桌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靳则序身上,可作为给人家脑袋开瓢的当事人之一,靳则序依旧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盯着手机看。 都这功夫了,还有闲心思玩手机。 当年,靳则序出国之后回南城的次数就少爷,季鹤扬记得当时是在靳家某个子公司的庆功宴会上,靳则序跟着靳成规参加宴会,公司有项目和江氏合作,所以江津远也在。 虽然小时候也在一起玩过,但江津远品性恶劣,如果说靳则序是无法无天,随心所欲的疯子,但江津远这个人就是个没有道德底线的神经病。 江家背景复杂,靳则序给人家脑袋砸开花,江津远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生命体征才平稳下来。 后续的事情处理困难,至于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外界知之甚少。 后来,靳则序出国,江津远也被家里送到了国外修养。 至于靳则序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估计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了。 包厢一阵安静,最闹腾的陈航之和年诗都咬着筷子,大气不敢出。 当事人气定神闲盯着手机屏幕。 除了靳则序以外,没人看得见他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楚衿站在十字路口处,一辆红车停在了他面前。 照片一张张往后翻,一直翻到楚衿上了车,戛然而止。 靳则序脸上看不见任何情绪的波动,视线在最后一张照片上停留了一会儿,手指下意识往后划了一下,又一张照片出现。 靳则序站起来,往后走去。 陈航之难得反应快,“序哥,你去哪儿?” 靳则序头也不回:“洗手间。” 作者有话说: 更! 第30章 撒谎 时澜会所的洗手间和它整体的装修风格一样, 低调奢华,大理石台面的花纹流畅细腻,洗手台放着香薰。 是沁人心脾的花香调。 楚衿从卫生间出来洗手, 职业原因, 楚衿对洗手这件事情有着深深的执念,医院里同期的护士们人均半个月一支护手霜, 手术前洗, 碰到门把手洗, 输完液也洗…… 楚衿的手虽然白皙, 但不是那种纤细修长的样子。 手术做的多, 楚衿的手指虽然骨感,但却是崎岖的,特别是手上还有茧子。 水龙头的水流哗哗哗的。 楚衿抬眸, 从镜子里看到了站在自己身侧的人。 曾帆和楚衿洗手的步骤如出一辙。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要那种药干什么?” 楚衿平淡道:“和你无关,总之不会牵扯到你。” “怎么?把人家女生肚子搞大了,没钱去医院打胎?”曾帆说了一个偏大众的可能性,“楚衿,没想到你这么没担当。” 楚衿关掉水龙头,说话毫不留情,“替谁鸣不平?曾医生,没想到你这么有正义感。” 曾帆:“……” “行,算我多嘴。”曾帆关掉水龙头,靠在洗手台上,“你要的东西。” 他将一个小瓶子放在洗手台上。 “来自曾医生的友好建议, 这种事情最好去医院处理,楚衿, 搞不好一尸两命,责任你负得起吗?” 白色的小瓶子看起来非常廉价。 楚衿手上的水渍还没有擦干,他拿起那个瓶子,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揣进了口袋里。 曾帆注意到他的动作,戏谑道:“楚衿,这么相信我?” 楚衿抬眸,和镜子里的曾帆对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有啊,我可以帮你们做手术。” 脑海里,曾帆那个信疗效的黑心小诊所里的环境一闪而过。 楚衿:“那我必须要好好考虑一下。” 第40章 曾帆笑意不达眼底,“行,期待你的答复。” 曾帆没有多停,给完东西,说完话就走了。 楚衿当然不会真的去找他做手术,曾帆这个人很奇怪,虽说是个医生,但看起来却不像个医生。 城府颇深,话里有话。 就像最开始他和洛长青到达餐厅看到曾帆时说的那样,像个搞艺术创作的。 社会对于这类人群似乎存在某种刻板印象,提到艺术家三个字,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词。 浪漫和偏执。 曾帆身上,显然偏执大于浪漫。 楚衿不禁开始思考原主和曾帆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半生不熟,否则曾帆这样的人一旦察觉出不对一定不会选择坐以待毙。 毕竟那种抓到了别人把柄的感觉还是很爽的。 楚衿刚刚碰过药瓶,洁癖上来,他打算把自己的手重新洗一遍。 洗手液抹在手上打出泡沫,楚衿不禁想,如果是靳则序捏住了自己的把柄会怎样? 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想法吓了他一大跳。 靳则序会说也会藏,但他不会一口气告诉你,而是悄悄记下所有细节,然后一个一个去证实,最后,在他确认了事情真相之后,一点一点地试探。 有耐心但绝不用在正道上。 等到试探够了,再最后轻轻贴着自己耳边,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楚衿,我全都知道了”这样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嗯……很坏的人。 楚衿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摇散,疯了真是,居然会想到靳则序,想来应该是他最近存在感太高了的缘故。 洗手间门口一直有人进进出出,不止楚衿一个。 头顶的灯光是低调的冷色,并不是那种富丽堂皇的明亮,甚至有点暗,楚衿其实不太能理解,一个卫生间为什么要装修得这样高级。 冷光打在楚衿的睫毛上,他那张淡漠清冷的脸从镜子里看起来更加柔和了几分,冰凉的眼眸中平静无波,薄唇黑眸,清隽疏离。 担心夜晚寒凉,楚衿翻箱倒柜,在自己一堆破烂的衣服里找到一件灰色马甲套在了这件蓝色衬衫外面,平添了几分斯文。、 楚衿低下头,冲干净手上泡沫。 他没有注意到,镜子中,黑暗的角落里,一道挺拔慵懒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出门带伞了吗?” 楚衿猛然一惊。 洗手台的水声哗哗,盖不住靳则序就在脑后响起的声音,一股不知名的凉意从楚衿的腰窝窜出来,顺着脊背,直窜到后颈。 泡沫冲到一半,楚衿的动作兀地顿住了。 靳则序就站在自己身后,只要直起腰,他的后背就会直接撞上靳则序的胸膛。 数不清是多少次了。 靳则序总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 在靳家老宅是这样,医院门口是这样,就连出来吃个饭也是这样…… 楚衿淡定的表情很好地掩盖住了刚听见声音那一瞬间的震惊和惊吓。 楚衿没有直起后背,而是慢条斯理冲干净手上的泡沫,并关上了水龙头。 他不知道靳则序是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他究竟在那个黑漆漆的角落里藏了多久,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楚衿淡淡抬眸,看向镜子中靳则序的眼睛,冷声道:“你再靠近我一点就能直接定性为性骚扰。” 靳则序:“刚才那个人是谁?” 楚衿瞬间心下一紧,“什么人?” “你说要给他一个答复的人。”靳则序的声音在这片幽暗的洗手台周围,显得更加低沉喑哑。 楚衿拧了拧眉。 离开的人是曾帆,靳则序和曾帆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靳则序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楚衿脑子转得飞快,唯一的解释,仅仅一面之缘不足以让靳则序记住曾帆,所以仅凭当时的样貌和状态,靳则序没有认出今天衣冠楚楚的曾医生。 “一个朋友。” 楚医生再次搬出自己笼统的说辞。 “你朋友?”靳则序语气轻佻,却几乎咬牙切齿,“老城区帮过你忙的朋友,医院门口认错的朋友,还有刚才那个长发的朋友。” “楚衿,你朋友可真多啊。” 楚衿不是听不懂靳则序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听着刺耳。 “就允许你和你朋友吃饭,不允许我和我朋友小聚?” 靳则序:“楚衿,你那些所谓的朋友,最好真的只是朋友。” “不只是朋友又怎样呢?”楚衿转过身和靳则序对视,说,“靳先生,请问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对我的社交圈子指手画脚?” 话音刚落,靳则序双手撑着洗手台,直接俯身压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胸前呼吸的起伏变得若即若离。 靳则序完全将楚衿禁锢在自己臂弯里。 他压低声音,贴在楚衿耳边,“怀着我的孩子。楚衿,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让你出门,可没让你揣着我的孩子找下家。” 楚衿闻言立刻瞪了他一眼,一提到这个他这一肚子无名火就上来了。 “我找下家?”楚衿气笑了,他抬起手,一把揪住了靳则序身上那件烟灰色缎面衬衫的衣领,胸前解开的两颗扣子里露出男人的锁骨和宽阔结实的胸肌,“靳则序,我和你,到底是谁更像来找下家的?” 什么? 靳则序怔了怔,目光落在楚衿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衫衣领上,一下子噎住了。 “不是,我这衣服就是这么穿的。”靳则序为自己这件衣服辩驳。 见楚衿不相信,他松开环着楚衿的手,无奈将那两颗解开的扣子扣了起来。 他扣完老老实实站着给楚衿看。 “这样穿?” 剑拔弩张的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讨论衣服扣子要不要扣的穿搭频道。 楚衿的视线从第一颗扣子一直扫到最后一颗,最后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还是解开吧。” “为什么?”靳大少爷疑惑,“你让我扣起来的,现在又让我解开?” 楚衿抿了抿唇,实话实说:“确实不好看。” 靳则序:“……” 圈在自己身边的手臂没有了,楚衿挪了两步,远离洗手台边。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吵架也续不上了。 楚衿没话找话,“你什么时候回去?” “应该还有一会儿,怎么了?”靳则序到底没解开扣子。 楚衿说:“没什么,我吃完就先回去了。” “要不要我找人送你?” 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右手默默攥紧了药瓶,楚衿的语态一如平常,“不用。” 靳则序几乎可察地轻叹了一声,“带伞了吗?” 楚衿迟疑了两秒,说:“……没有。” 目送楚衿那道单薄纤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靳则序压低声音,喃喃自语了一句。 “撒谎。” 作者有话说: 更! 序子(感慨):你朋友可真多啊! 楚楚:承让承让,以后会更多的哒 第31章 红点 确定楚衿上了洛长青的车离开, 靳则序才回到三楼包厢。 时澜会所早年间规模没这么大,位置偏僻,定位不清, 一度濒临倒闭。后来, 是陈航之的哥哥和他哥哥的几个朋友把店买下来,才重新盘活的. 陈航之的哥哥接手家里的公司之后稳重了许多, 他在这里的股份也就是转给了陈航之, 说陈航之是这儿的东家之一也不为过。 从小餐馆变成现在的私人商务会所, 在时澜谈生意的老板不少, 会所的私密性和高昂会费一定意义上提高了门槛。 南城临海, 贸易发达。 风口最盛的那段时期,许多敢做敢想的年轻人崭露头角,一些世家豪门几经沉浮底蕴愈渐深厚。 再早十几年, 新时代浪潮下的老牌家族企业面临转型,一面肃清生意,一面对于家族内部,家族企业隐患很多,财产,婚姻,私生子……桩桩件件都是能埋在家族内部的定时炸弹。 能在那场浪潮中活下来的家族如今的境遇也是天差地别,对陈航之他们几个来说,身边的朋友来来回回的换,最终还在一块儿差不多也就这几家人。 靳家目前的执行总裁是靳则序的便宜哥哥,靳成规;季家现在是季鹤扬接手,他们陈家有他哥哥陈帆之, 年家虽然经济效益每况愈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再者有靳家这关系,总归背靠大树好乘凉。 至于那个江家……年轻气盛的靳则序把人家儿子打了,这梁子一旦结下总没那么容易化解,生意项目上的往来免不了,这其中暗戳戳的手段更是少不了。 不过就算暗里再怎么不对付,两家都是体面人,总不会放在明面上讲,至少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年轻人总是沉不住气,藏不住自己的喜怒好恶,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最看不惯的就是装货。 第41章 要说圈子里最看不惯的人是谁?陈航之能把江津远的名字粘在季鹤扬鞋底再拉着季鹤扬跳起来使劲踩。 至于为什么不贴在自己鞋底,问就是嫌晦气。 陈航之上学时候的原话:“最烦人前一套背后背后一套的阴阳人。” 现在这个阴阳人回国了,陈航之不接触他也就算了,可不巧的是江家和陈家之前还有一些业务往来,少不了要接触,陈航之想想就头疼。 年意看着陈航之手里的筷子拿起来又放下,不由轻笑了一声。 “航之,江津远回国你高不高兴?” 陈航之脸色跟吃了屎一样的难看,“呵呵,我高兴死了,天天有屎吃。” “哈哈哈哈哈哈。”年诗年纪小,最先憋不住爆笑出声,一抽一抽地说,“陈航之,从没见过你这么憋屈,哈哈哈哈。” 一向稳重的季鹤扬这个时候也站出来扎刀子,“憋屈?他小时候更憋屈。” “季鹤扬,再说就不礼貌了!” 收到一记眼刀,季鹤扬挑眉做投降状,“行行行,我不说。” 陈航之脾气好,大家开玩笑似的调侃,他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在座的谁没有点童年时的糗事落在彼此手里。 这时候,靳则序推门进来,陈航之顿时如蒙大赦。 年意的目光在靳则序的衬衫上停留了两秒,她记得衣服扣子出去的时候还是解开的啊,怎么去个洗手间的功夫就扣上了? “聊什么呢?” 靳则序一句话让本来想将话题绕过去的陈航之无语凝噎。 还是季鹤扬有眼力见,“没什么,说了两句江家的事情。” 靳则序在座位上坐下,轻飘飘说了句在场几个刚才都避而不谈的话题。 “所以江津远是特地从国外过来奔丧的?” 这话估计也只有靳则序敢说,在场的就连季鹤扬都不知道怎么搭话,毕竟人江家老爷子还没死呢。 桌上气氛凝固了好几秒,情商二百五的陈航之接收到年意的视线,站出来打哈哈。 “序哥,房间里有洗手间的,你说你非要出去干嘛?” 情商感人。 年意两眼一翻,她脑子抽了让陈航之出来打圆场,无话可说。 而季鹤扬却嗅到了点不寻常的意思,“序子,你是说江津远这次回来不止是奔丧?” “他不是一个人回国的吧。” 季鹤扬:“应该不是,但这几天江家老宅围着人,密不透风,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你觉得江津远目的不纯?他总不见得和自己父亲争权吧?” 靳则序挑眉,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很快就会知道了。”他说 年意面色也严肃了几分,“什么时候?” “葬礼。” 年意:“……” 靳则序云淡风轻的语气在年意几人心里掀起波澜,江家内部权力更替意味着集团架构重组,不同人决策人风格不同,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和项目都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他们几个虽然经常‘鬼混’在一起,这些简单的利害关系还是能看的出来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江津远是想上桌吃饭,还是想掀桌子。 年意手机“叮咚”一声。 由于职业原因,除了没电关机,年意的手机从不静音。 联系人让她意外,年意看了一眼靳则序,将手机递给他,说:“你哥。” 靳成规? “他问你上次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靳则序扫了一眼消息,并没有接过年意的手机,“还在考虑中。” 陈航之从碗里抬起头,问:“什么事情?” 靳则序也不避讳,“他让我去公司实习。” 陈航之乐了,颇为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我懂,不过序哥,你不打算回去了吗?去国外。” 靳则序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果汁,“不了,准备多留一段时间。” “其实……我觉得进公司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陈航之认为像这样的实习左不过是迫于父母压力安个公司职务的名头,给点决定不了任何事情的权力,清清闲闲,样子上过得去就行。 可靳则序可不是向他这样没心眼子的富二代,要不是和他认识这么多年,陈航之和他相处起来恐怕真是有点发怵,毕竟他看不透。 陈航之把一些有的没的想了个遍,仔细一琢磨。算了,他看不透的人多了,说到底还是当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最合他心意。 靳则序对陈航之的一番肺腑之言未置一词,毕竟让他进公司这事儿到底是谁的意思还难说呢。 这几天他妈几乎一天一个电话,问的也都是像让他进公司的事儿,靳则序他自己淡定得很,架不住有人替他操心。 一场信息量巨大的聚餐,年纪最小的年诗一直在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今天私下里说说就罢了,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的话变了味,要是靳则序的话传出去,那就是盼着江家老爷子死! 敏感的话题跳过去,除了靳则序从洗手间回来后一直兴致缺缺,其他几位就算没人说话也不会冷场。 靳则序烟灰色衬衫的扣子没解开,他懒洋洋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查看一份刚刚发来得简历。 姓名:曾帆。 …… 南华大学临床医学毕业,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硕士,荣誉校友……成绩优异,履历丰富,然而,转折点在简历下方的补充: 十五年前,因一场严重的医疗事故被吊销医师执业证书。 靳则序的视线停在简历的照片上,总感觉有点眼熟。 照片上的人留着寸头,带着一副黑框眼睛,看着镜头微微笑着,很年轻,一副研究学者的样子。 靳则序想起那个和自己擦身而过的长发男人,两道相似的眼神重合在一起,没错了,刚才在洗手间和楚衿说话的人就是曾帆。 楚衿早上在来巷子里见的人和晚上一起吃饭的是同一个人,邋里邋遢的曾帆和长发艺术家一样的曾帆……如果不是资料上显示曾帆是独生子,靳则序恐怕会怀疑这个曾帆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气质简直天差地别。 靳则序抬眸,视线聚焦在玻璃杯子里的葡萄汁上,灯光下,浅紫色的果汁晶莹透亮。 一个医生。 医生…… 靳则序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面色一沉。 “则序哥,则序哥!” 年诗喊了好几声,靳则序才回过神,他拧了拧眉,“什么?” 年诗假笑了一下,“那个,陈航之让我问你等下要不要一起去酒吧?” 被卖了个彻底的陈航之:靠! “不了。”靳则序按灭手机,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站起来,目光在那瓶葡萄汁上停留了两秒之后,边走边说,“先走了,记我账上。” 脚下生风一般。 靳则序火急火燎地走了,几个人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怎么了这是?”陈航之挤眉弄眼问季鹤扬。 季鹤扬摊手,“不知道。” 只有年意环抱双臂,靠在座位上,轻拧了拧眉心。 …… 南城这个雨真是说下就下。 楚衿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打开家门。 除了楼道声控灯的光泄进玄关处,客厅内一片黑暗,沙发旁边的绿植里,一个红点快速闪烁了两下。 安静得发慌。 作者有话说: 更~ 第32章 药片 黑色雨伞放在门外, 很快在地上晕开一片水迹。 楚衿没有让洛长青送他到家,好说歹说才扯了个理由洛长青把他放在了路口,楚衿撑着伞走了一段路。 就到一半, 雨就下下来了, 猝不及防。 好在他出门的时候带了伞。 楚衿换了拖鞋,将兜里的白色小药瓶放在玄关上, 开了灯, 屋里亮堂起来。 小声点没有迎上来, 楚衿走到猫窝旁边没看到小声点的身影, 家里的窗户都是关着的, 楚衿在客厅找了一圈,最后在卧室的地毯上找到了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猫。 楚衿轻轻笑了一下,没惊动他, 拿了睡衣准备去洗澡。 外面没刮风下雨,身上免不了沾湿了点,洗个澡不然容易感冒。 窗外雨声越来越大。 雨夜里,一辆黑色卡宴疾驰而过,绿灯跳转,靳则序踩下刹车,目光落下一旁放着的手机屏幕上。 空荡的画面里,楚衿拿着衣服从卧室走出来倒了一杯热水。 他轻咳了两声,放下衣服。 早上年意给开的药就放在餐桌上,而楚衿已经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画面就看不到了,过了一会儿,楚衿拿着盘子出来, 是中午剩下的午饭。 楚衿坐在餐桌前细细吃了两口,又看了一会儿手机, 拖拖拉拉了半天,才拿起衣服起身。 靳则序的目光在玄关上的那个小药瓶上停了两秒,监控像素有限,放大之后能看到的文字就像一个个小蚂蚁挤在一起,看不清楚。 第42章 这个时候绿灯亮了。 靳则序一边给年意打电话,一边踩下油门往家里赶。 “年意,你今天给楚衿开的药是什么药?长什么样子,发给我。” “喂,什么?我这边听不清。”电话那头吵吵嚷嚷,靳则序的声音淹没激昂的电子音乐当中,年意说,“你等等,我出去。” 监控摄像头里,楚衿拿着衣服走进了卫生间。 “我早上?就是叶酸啊。” “发我图片。” “怎么了?”年意不明所以,“你怀疑我给他乱开药啊?怎么可能!” “不是。”靳则序声音骤然一沉,“是害怕他自己乱吃药。” 年意终于品出了点不对劲,“你什么意思?楚衿吃了什么药?” “现在还不能确定。”路上的雨越下越大,雨水打在车窗上,靳则序根本顾不上能见度的问题,他语气凝重道,“如果楚衿自己搞到流产药,这类药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当然啊!”年意也跟着着急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确定楚衿买了药?靳则序,你现在在哪儿?” 年意话音一顿,电话那头的靳则序突然沉默了下来。 靳则序不能确定,但不无可能。 否则楚衿为什么要特地跑那么远去见曾帆,为什么在和曾帆聚会之后,家里就出现了这个药瓶? “靳则序,你现在在哪儿?”年意语速极快,“靳则序你听我说,正常的药物流产需要三天,前两天吃一种药,第二天吃另一种,但由于个人体质差异,不同人反应不一样,你能确定楚衿到底吃了多久吗?” 年意越说,靳则序心里越慌,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已经开始出汗。 车子终于停在楼下。 靳则序顾不上大雨,冲进单元楼里,电梯是等不及了,靳则序看了眼手机屏幕,楚衿已经洗完澡出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拿起了玄关上的那个白色药瓶。 靳则序已经无法冷静下来思考了,他没想到楚衿居然坚定到这种地步,他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到打掉这个孩子。 门‘哐当’一声打开。 站在餐桌前的楚衿端着一杯热水,摊开的手掌上空空如也,药瓶盖子开着就放在餐桌上。 靳则序瞳孔震缩,“楚衿,你在吃什么?” 楚衿眸光一颤,他居然笑了笑,喉结轻轻滚动。 “楚衿!” 靳则序放下东西,猛冲上前,一把捏住了楚衿的下巴,“吐出来。” 靳则序的手指在楚衿牙齿上磨,可楚衿就是死死咬着牙不肯张口,那颗药顺着楚衿的喉咙往下,靳则序压制着心头怒火,双眸猩红。 雨水顺着靳则序的头发落下来,滴在楚衿睡衣领口敞开的那片清晰的锁骨上,缓缓下滑。 好凉,楚衿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但靳则序牢牢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让他无法挣脱。 楚衿双手握着靳则序的手腕,眼底一片冷漠,眸色锐利,后腰抵在柜子上,“哗啦”一声,药片散落一地。 下一秒。 靳则序的吻贴上楚衿的唇,毫无章法地撬开齿贝,横冲直撞到让楚衿几乎无法呼吸。 “唔——”楚衿一把扯住靳则序肩上的衣料,用尽全部的力气猛地推开他,“靳则序,你疯了!” “我疯了?”被推开的靳则序冷笑了一声,“楚衿,到底是谁疯了?” 靳则序全身湿透,他抬起楚衿的下巴,手指在他口腔里疯狂搅合,磨过楚衿舌侧的一颗尖牙,一股恶心涌了上来,楚衿眼里瞬间噙满了泪水,“唔!” 猛地挣开,楚衿扭头立刻弯腰干呕了一声。 “呕,咳咳咳……” 还未从缺氧的中缓过来,他弯腰撑在柜子上,睫毛轻颤,眼里一片通红,脸上因为缺氧晕开了一圈红云,楚衿深深喘息,声音沙哑又虚弱,“你发什么疯?” 靳则序上前扯住楚衿的手腕,沉声说:“和我去医院。” “不去!” 楚衿用力挣脱,无奈靳则序拉得太紧了。 靳则序握着楚衿的手腕,一把将他扯进怀里,两人之间几乎紧紧贴在一起,四目相对,楚衿瞪了一眼靳则序,而后者的眸色深沉又危险。 “楚衿,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答应你。”靳则序说,“在合适的解决方案出来之前,你不能擅自做主流掉这个孩子。” 楚衿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想要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擅自做主?我能做什么主?”楚衿吐出一口气,很快平静了下来,他淡淡道,“你松开我。” “你以为我吃的什么?流产药吗?”楚衿轻笑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一片药片塞进靳则序手里。 “自己尝尝看,看看这个维生素是什么味道的。” 维生素? 这是维生素? “你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什么东西都敢吃!”靳则序眉心紧皱,语气和缓了一些,却依旧沉声质问,“这维生素是哪儿来的?” 楚衿偏过头。“朋友给的。” “哪个朋友?” “与你无关。” 这一切都都太过巧合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反转,靳则序真的忍不住怀疑要楚衿早就发现了藏在家里的监控,所以故意和自己朋友演了一出玩儿他呢! 靳则序死死盯着楚衿的眼睛,强迫他和自己对视,“楚衿,你耍我?” “耍你?靳先生,我倒是想问问到底是谁耍谁?”楚衿冷眼和靳则序对视,说,“你说我耍你,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猜测我吃的是流产药?为什么要冒雨赶回来在我吃药的那一刻推门而入?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一举一动?” “靳则序,你在监视我。” 紧闭的窗户隔绝屋外风雨,将客厅内的氛围凝结。 靳则序和楚衿,前者站在原地快要把手里的维生素碾碎了,后者气定神闲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屋内一片安静,两个人各怀心思。 说真话假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通过这些真真假假的话达到自己的目的。 现在,楚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的他是安全且隐秘的。 至于靳则序的目的,无非就是认定了这个孩子是他的,想要这个孩子罢了。 现在靳则序不可能放自己走,他一直在监视自己,就算自己离开了,没有身份,还带个孩子,要如何生存? 如果孩子不是靳则序的呢? 如果他知道孩子不是他的,楚衿不觉得靳则序还会要,到时候他有身份,就算离开也不会让自己饿死。 楚衿想了很多,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等待。 餐桌上花瓶里面的花是昨天靳则序刚换的,粉色郁金香。 卧室里的小声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脑袋小心翼翼从门后面探出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喵~” 小声点难得不那么咋咋呼呼,委委屈屈的声音打破餐厅里凝滞的空气。 靳则序和楚衿同时扭头看去,小猫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明显有些害怕了。 靳则序叹了口气,他走过去将小声点抱起来安抚,说:“楚衿,家里确实有监控。” 它将放着一个花瓶摆件后面的监控拔出来,放在桌上,“这个监控一开始是为了看小声点安装的。” 怀里的小猫抬起头“喵”了一声。 “擅自用它监视你,是我的错,我道歉。” 楚衿像尊雕像一样端坐在椅子上,没有回答。 靳则序给小声点喂了点零食,见它情绪没有那么紧绷了之后,将它放进猫窝里。 他将散落一地的药片打扫干净,看向楚衿说,“我出去一趟,你早点休息。” 靳则序往门口走去,楚衿抬起头。 “外面还在下雨?”他问。 靳则序握着门把手顿了顿,雨声很大,就算窗户紧闭也还是能听的一清二楚。 靳则序轻叹了一声,“嗯。” 门关上。 屋子里再次只剩下楚衿一个人和无边无际的寂静,桌子上的药瓶被靳则序带走了。 楚衿起身,在小声点的猫窝面前蹲下,小心地摸了摸它背上柔软细腻的猫。 良久,楚衿轻声说:“抱歉,吓到你了。” “喵~” 小声点的脑袋往楚衿手心里钻了钻。 楚衿抱起小声点坐在沙发上,他看向窗外,想起曾帆和他说过的话。 其实当时曾帆给了他选择,楚衿原以为像曾帆这样开黑诊所的医生对于医德这样东西没那么在意。 甜橙味的维生素咀嚼片,他也真想得出来。 曾帆不知道他买药是自己吃的,一个瓶子里是维生素,一个瓶子里是流产的药。他给他想象中的那个女孩儿一次机会,无意中也给了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 曾帆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时候,楚衿也愣了许久,他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从不相信什么命运,否则自己早该死在庄园的阁楼里。 第43章 楚衿打开电视窝在沙发上,小声点蜷缩在他怀里,楚衿的手不知不觉贴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电视给空空荡荡的客厅添了点声音,楚衿抬眸看向窗外,他第一次觉得淅淅沥沥的雨声吵得人难以入眠。 楚衿抿了一口茶几上放着的葡萄汁,晶莹透亮的浅紫色,酸甜的味道和时澜会所里的一模一样。 楼下,靳则序看着外面的大雨,点了一支烟。 雨声让人平静下来,本就打湿了的衣服经过冷风一吹紧紧粘在皮肤上,更加彻骨的冷了。 望着烟雾升腾缭绕,靳则序挂断了和年意的电话。 理智告诉他,他和楚衿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一味固执己见的后果是什么? 是两败俱伤。 如果是以前,不管是和谁两败俱伤都可以,靳大少爷必然不顾一切,现在,靳则序却迟疑了。 至于迟疑的原因。 …… 夹在指尖的烟一直在燃烧,烟灰抖落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靳则序掐灭烟,往嘴里丢了一颗口香糖。 他淋在一场大雨里往车子的方向走去,靳则序面无表情地想。 或许,他该妥协。 作者有话说: 更~ 第33章 洗澡 雨停了。 五月份的南城已经开始飘杨絮。 阳光洒进客厅, 落在皮质沙发上,总算驱散了连连阴雨带来的潮气。 楚衿顶着一头刚睡醒乱糟糟的头发走进餐厅,拿起桌上的杯子, 仰头猛灌了半杯凉水。 眸色渐渐清明, 楚衿姿态懒散,小声点先一步醒来过来蹭他, 楚衿笑了一下, 俯身抱起小声点, 顺便捡起掉在地上的纸条。 靳则序留的: ——早餐在桌上。 楚衿扫了一眼纸条, 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 他轻轻摸了摸小声点,带着它坐到了客厅里。 楚衿原来的家很简单,一室一厅的小房间, 再加上他那间小小的书房。 从出租屋到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楚衿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钱,到最后没钱装修,买了一张床就住进去了。 那个时候的他迫切的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 哪怕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毛坯房。 可惜后来楚衿几乎没什么时间是待在家里的,好像医院休息室的单人床更像是他的栖身之所。 休息室空间狭小,没有太阳能照进来,楚衿也没时间感受,他很忙。 其实楚衿不觉得自己是个工作狂,上班就是上班,什么救死扶伤的人生理想早就被消磨的差不多了,什么高岭之花楚医生?也就是被工资吊着命的苦逼社畜。 如果有机会他还挺愿意躺平的,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干, 脑子放空躺着,怀里还有一只小猫师傅兢兢业业地按摩。 不担心温饱和人身安全, 不用开会写报告,没有胡搅蛮缠的病人,也没有学生夜里发过来的通篇狗屎的论文。 难得岁月静好。 楚衿眯了眯眼睛,小声点窝在他身边,小白爪子踩呀踩,踩得不亦乐乎。 至于靳则序,他这几天早出晚归,楚衿已经许久没见到他了,就算见到了也只是简单打个照面。 楚衿这段时间孕吐好了不少,也能吃下东西了。 那天之后曾帆没了消息,洛长青倒是经常和他联系,说些他上班的琐事和八卦,也算是打发时间。 阳光越来越刺眼,楚衿偏过脸,闭眼躲了躲,却没有离开沙发。 其实那天吵架后不欢而散他其实是后悔的。 后悔没扇靳则序一耳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楚衿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就算他把那句‘孩子不是你的’重复一千遍,靳则序还是不会相信。 他只要认定这个孩子是他的,就不会放自己离开。 没关系,既然他不相信那就让检验结果说话。 撑死了等十八周做羊水穿刺验dna,他十八年都等过来了,没什么等不起的。 楚衿把小声点捞起来,小猫水汪汪的眼里满是懵懂无辜。 这段时间小声点长大不少,也变得越来越活泼了,除了喜欢刨猫砂盆,还添了一个爱好,喜欢在钻家里犄角旮旯的地方,什么床底上,沙发缝,反正就是不在干净地方待着。 几天下来,一身白毛都变得灰扑扑的。 “小脏猫。” 楚衿浅笑了一声,一边嫌弃,一边把小声点抱起来打算给它洗个澡。 还没走到卫生间,大门打开了。 楚衿脚步一顿,扭头看到靳则序拎着一大袋子东西进来。 靳则序的视线从下到上,从楚衿脚上的粉色拖鞋到身上天蓝色的格子睡衣,靳则序的目光扫过楚衿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撞在他还有点发懵的眸子中。 像只炸毛的小狐狸。 楚衿的头发真的有点长了,已经能盖住他的眼睛,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四目相对,两人都没说话。 楚衿只淡淡扫了他一眼,转身带着小声点去卫生间。 看着卫生间的门关上,靳则序哼笑了一声,他这几天又感冒又要忙着公司的事情脱不开身,回家就算见到楚衿,对方俨然一副冷淡的态度,看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桌上的早餐没动。 靳则序拿着买的东西进了厨房。 厨房干净整洁,靳则序单手撑在大理石台面边缘,望着被摆在餐桌一侧的花瓶。 花瓶的郁金香已经换掉了,不过不是他换的。 现在花瓶里插着的是几棵翠绿的富贵竹。 妥协个屁! 那天晚上靳则序在车里坐了一整晚,楚衿嘴上答应的爽快,实则从来没有妥协过。 楚衿现在住在他家里,拿着他给的身份,怀着他的孩子,睡着他的床,却从来没有一刻放弃打掉孩子离开的念头。 自己为什么妥协? 只要自己还在,楚衿就不可能离开这个房子,那些争吵矛盾都无法改变现状,因为他要这个孩子。 那瓶维生素靳则序拿去鉴定过了,就是普通的维生素没错。 楚衿想要的东西,无非就是身份证,钱,房子,车子…… 那晚的噼里啪啦的雨声勾得人思绪万千,所以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呢?杜绝一切隐患最好的方式就是让楚衿呆在他身边。 最好寸步不离地呆在他身边。 靳则序敛眸,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个白色药瓶,他拧开瓶子,往手心倒了两颗丢进嘴里。 甜橙味的,有点苦。 靳则序看向紧闭着的洗手间的门,拧了拧眉,快要十分钟过去了,楚衿还不出来是在干什么? “咚咚——”靳则序抬手敲了两下门。 无人应答,只听见一点水声和叮呤哐啷的声音,隐约夹杂着几声猫叫。 “楚衿,你干什么呢?” 依旧没人说话。 靳则序的手搭在门把手上,门没锁,很轻松地就按了下来。 靳则序小心翼翼打开一条缝,洗手间的灯开着,靳则序看着一团天蓝色格子蹲在地上。 “楚衿!” 蹲在地上的人听见声音,背影猛地颤了一下。 “楚衿?”靳则序完全打开洗手间的门,楚衿脚边的地上全是水,“你干什么呢?” 楚衿没搭理他,自顾自地不知道在地上摆弄什么东西。 靳则序眉头紧皱,他避开地上的水站在楚衿身后,四下环顾了一圈问,“小声点呢?” 下一秒,一声软糯的猫叫从脚底下传来。 “喵~” 靳则序低下头,这才看到楚衿面前放的一个小水盆,盆子里,小声点被打湿的只剩下一个头了,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脑袋,眼里湿漉漉的,一脸委屈样。 小声点站在一盆浑水里,抬头看向靳则序,无措地叫了一声。 靳则序沉默了。 他站在楚衿身后,看着辛勤的洗猫小工楚师傅任劳任怨给小声点洗澡。 “喵~” 靳则序和楚衿怀里的小声点对视一眼,没忍住勾唇笑了一下。 身后很久没有声音传来,楚衿不确定靳则序是不是走了,他也懒得回头去看。 盆里的水已经有点凉了,楚衿用一直搭在膝盖上的毛巾将小声点一裹准备站起来,只是他不知道靳则序就在自己身后,站的非常靠近。 楚衿刚一直起腰就直接撞上了靳则序的小腿。 “喵!” 楚衿一怔,他低头看向小声点,一把扯住毛巾将它的脑袋盖住了。 “走开。”楚衿不耐烦道。 搓猫的楚师傅低着头,靳则序单手插在兜里,楚衿头发上沾的泡沫,正一点点地瘪下去,睡衣领口因为抱着小声点已经湿了一片。 靳则序没给他让路,反而从楚衿怀里接过了小声点,“去换件衣服,地上滑。” 楚衿愣了愣。 “不用,你先给小声点擦一擦,我去拿吹风机。” 第44章 “喵——“ 楚衿拿着吹风机回来的时候,洗手间地上的水已经擦干净了,靳则序正在给小声点擦身体,小声点一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楚衿插上电源,看了一眼靳则序把吹风机递给他,吹风机的声音不大,盖不住他们说话的声音,小声点也没有害怕。 稀疏的毛发吹起来像一团蒲公英。 “在家很无聊吗?怎么想起来给小声点洗澡?”靳则序问。 “还好。”楚衿,“昨天它非要刨盆栽里的土,弄了一身泥。” “哦。” 一阵安静之后,楚衿抬眸望着靳则序的侧脸,说:“我这几天想了很多。” “嗯。”他也想了一点点。 楚衿:“我同意留下孩子。” “!” 靳则序动作一顿,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下来。 恍惚间,靳则序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你说什么?” “我同意留下孩子。”楚衿和靳则序四目相对,神色平淡道,“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做羊水穿刺亲子鉴定,如果鉴定结果显示孩子不是你的,你要把证件给我,并放我离开。” 靳则序下意识想反驳,可话没说出口又猛地顿住了,“楚衿,我凭什么相信你会老老实实等到那个时候?” “信不信由你。”楚衿眉心一挑。 楚衿从靳则序手里拿过吹风机给小声点吹毛,小声点的毛不算长,干起来很快,脏兮兮的小猫又变成最开始一团白白净净的样子了。 “你有时间考虑。” 靳则序:“我同意。”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被抱在怀里的小声点猫躯一震,他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选择埋进楚衿怀里。 “我同意,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楚衿问。 “我给你找了一份工作。” “什么?!” 作者有话说: 更~ 医院打工几年一身社畜经验刚准备有吃有喝岁月静好一番的楚楚抱着猫:什么! 小声点:“喵!” 序子你会后悔。 第34章 助理 上班这种事情但凡上过的都知道这其中的门道。 逃出楚家的庄园之后, 楚衿在一个人的帮助下几乎销声匿迹,至于楚家是不是找过他,楚衿不知道。 他不觉得楚家的人来找过他, 毕竟他是逃婚走的, 这么丢脸的事情,他不认为自己的那个父亲会大张旗鼓地抓他, 毕竟他没那么大的价值让他浪费时间和资源。 楚衿花了一点时间适应正常的社会环境, 比如去上一个正常的大学。 和楚家那种家庭学习的模式不同, 楚家的alpha很多, 他父亲的继承人计划要筛选的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至于楚衿,用那些alpha的话来说就是顺带。 楚衿不是每节课都去上,但这不妨碍他成绩优异。 像alpha们说的, “成绩好有什么用,一个omega难道妄想成为继承人吗?” 挺可笑的。 他们想留下,楚衿想离开,只要去上课,楚衿从来不会懈怠,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明确地知道,自己现在学的每一样东西都可能在未来成为他用来讨生活的技能之一。 为什么后来选择学医? 没什么崇高的人生理想,只是学医对他一个腺体残疾的omega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一开始楚衿没打算住在学校里,但他没钱,没钱租房子。申请了助学金之后他搬进了omega宿舍。 事实证明他的顾虑实在多余,omega大都干净整洁,阻隔贴贴着, 抑制剂常备,就算有一些信息素溢出, 那也是淡淡的果香或者馥郁的花香味,就算有些猎奇的味道混在一起也很少有人在意。 尽管如此,楚衿依旧很谨慎。 一直到毕业,宿舍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后颈其实根本就没有腺体。 学医的人精神状态超前,把楚衿这个正经人逼的大半夜和几个舍友去学校的人工湖里钓鱼,巡逻的保安隔岸喊了好几声,听到是医学生吓个半死,大喊让他们不要跳。 舍友一门一门的挂科,只有楚衿成了宿舍的不挂科大神,但楚衿从不觉得自己聪明,他只是很会考试。 课业繁重,楚衿根本没时间想乱七八糟的,庄园学的那点东西出来之后根本派不上用场。 但是他没想到,在原来的世界没用上,自己穿越之后居然用上了! 会议室没有别人,只有楚衿坐在座位上等待。 带他进来的员工放下一杯咖啡进来放了一杯咖啡在桌上,他说面试官正在忙,让他稍微等待一会儿,再带他过去。 楚衿礼貌地点头道了一声谢之后,他就离开了,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 说是什么面试,他连简历都没有面个哪门子的试。 说白了,他现在就是职场里最讨厌的一类人之一:来走后门的。 楚衿深深叹了口气,其实就算靳则序不提工作的事情,他也打算自己出去找一份工作的。 目前肚子里的孩子还看不出来样子,楚衿前期的孕吐也好了很多。虽然有一点积蓄,但坐吃山空这个选择显然不明智,更何况他这个山还没小声点的腿高。 既然靳则序都安排好了,自己已经决定暂时留下来,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养孩子要花的钱不少。 楚衿起身走到那扇落地窗前,会议室所在的楼层不高,但也足够看清远处的景色。 他大概能猜到自己这份工作是什么。 靳则序想把他寸步不离地绑在身边也是煞费苦心了。 飞鸟从楚衿眼前掠过,张扬的羽翼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线条,直冲而上。 直到目送一只鸟的尾翼远去,消失在他的视野中,靳则序才转了下椅子,看向办公桌对面的那个人。 “又是什么话要你转达?” 靳成规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还在文件里,闻言头也不抬地说:“爸让你周末回去一趟。” “回去干什么?” “你知道回去干什么。”靳成规平静道,“既然决定留在国内就不要和爸对着干,靳则序,你之前在国外爸确实不管你,可你现在是在国内。” 靳则序靠在椅背上,一如既往拿不出个正经严肃的态度。 真奇怪啊,他在国外的时候靳慎亭不管他,回国了就有心思管了?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他。” 听见这话的靳成规终于抬起头,“你这句话最好不要当着他的面说。别的我管不了了,但是这里是公司,好好上班,不要惹是生非。” 靳成规合上文件递给靳则序,“这个项目是爸让交给你的,周末回家别忘了。” 靳则序挑眉,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 一上来就给他副总的位置,还真是够抬举他的。 “知道了。”靳则序接过那份文件,翻了几页。 收购的项目,是一个叫极星的小型初创科技公司。 “对极星有收购意向的可不止一家公司。” “嗯,极星创新性很强,能力也不错。”靳成规话锋一转,抬眸道,“听说江津远最近回国了,你和他见过面了吗?” “没有,怎么了?” “江家老爷子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暂时不要和江津远走得太近。” “知道,你看看我领带系的歪了吗?”靳则序合上文件站起来整理了一下领带,说,“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去忙了。” 靳成规看了眼他的领带,拧眉说:“你忙什么?” “忙面试我的员工。” 靳则序贴心关上门,留下靳成规坐在办公桌前一脸疑惑。 什么员工要他一个新上任的副总面试? —— 会议室里,楚衿面前的那杯咖啡已经凉透了。 楚衿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搭配黑色西装裤,衬衫熨烫平整,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解开着,敞开的领口随着他身体的动作隐约露出一点锁骨,斯文板正中又带着一点休闲亲和。 楚衿有点后悔没穿件外套过来,会议室空调的温度有点低。 终于等到有人进来,楚衿在那个人的带领下离开会议室。 电梯一路上行,那人带着他停在一间办公室门前,“楚先生,面试官在里面等你。” 楚衿看了一眼门口的空白门牌,“谢谢。” “请进。”他打开门。 楚衿进去,门关上。 他看见那个背对着的椅子和露出来的半个脑袋,是谁显而易见。 楚衿走过去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咳。” 椅子小幅度转了一下。 楚衿说:“小声点常用的猫砂用完了,什么牌子的,我下了班去买。” 顺便再买一点猫罐头什么的,早上他出门的时候,小声点一直窝在那双嫩黄色的毛绒拖鞋里,看起来蔫蔫的不太高兴的样子。 椅子缓缓转了过来。 第45章 办公桌前的人面无表情,神色冷淡,靳则序抬眸,气定神闲往身后靠了一眼,看向楚衿的眼神莫名看了一丝压迫和审视。 没在楚衿脸上看到任何惊讶的表情,靳则序并不意外,“等很久了吗?” “……没有。” 楚衿眸色淡淡,他看见办公桌上公司职务的牌子,靳则序,副总。 “面试可以开始了吗?”他问。 靳则序:“楚衿,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我不瞎,也认识字。”楚衿说,“这里是靳氏,我比较意外的是面试我的不是hr,是靳总。” 靳总?改口倒是快。 靳则序挑眉说:“因为你面试的不是公司内部的职位,而是我的助理,私人助理。” 楚衿神色一凛。 一个私人助理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一股不正经的感觉。 一定是他的错觉。 楚衿默默摇了摇头,“嗯,那聊一聊薪资?” “可以。”靳则序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合同递给楚衿,“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需要修改。” 楚衿翻了翻合同。 写的很清楚,具体到工作范畴,楚衿仔仔细细从头看到尾,在看到一行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工作时间:除规定工作时间外,二十四小时待命。 二十四小时的私人助理,靳则序干脆找绳子把他绑在身上算了。 “二十四小时待命是什么意思?”楚衿抬眸和靳则序对视,说,“你要我全天都跟在你身边?不可能。” 靳则序大言不惭,“私人助理就是这样,楚衿,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合同翻到下一页,看到薪资那一栏,楚衿又停顿了一下。 一个月二十万。 “我签。” 靳则序合上文件,指着那边靠窗的位置说,“你的工位在哪里,工牌在桌上。” 楚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张办公桌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步,桌子上干净整洁,除了一些必要的办公用具还放了一盆仙人掌。 靳则序低头看文件,办公桌的位置正对着门,楚衿走过去拿起工牌,戴上,坐下。 刚坐下活就来了。 “小声点用的猫砂我让人去买。”靳则序说,“一会儿要出去一趟,你和我一起。” 楚衿深知自己作为私人助理对老板的行程不该多问,“好的。” 靳则序抬眼,“你也不问去哪儿?” ”哦。“楚衿一边擦桌子,一边老老实实地问,“那去哪儿?” 靳则序:“产检。” 作者有话说: 更~ 第35章 小楚 楚衿对产检这件事情并不排斥, 毕竟自己就是个医生,明白按时产检没坏处,不过他这个产检的频率是不是略高了一点? “高吗?”靳则序不觉得, “年意让来的, 不行我打个电话给她问问?” 他就是说说而已,可能是自己的情况在这里实在罕见吧。医院本来就忙, 没必要再给年意添麻烦。 楚衿顿了顿说:“不用了。” 靳则序压下唇边的弧度, 替楚衿打开副驾驶的门。 楚衿正看着检查报告, 闻言只匆匆扫了一眼, 理所当然地坐了进去。 老板给私人助理当司机这事儿还真不常见, 谁让他的私人助理没有驾照呢? 靳则序无奈,提醒道,“安全带。” “哦。” 产检那一套楚衿到哪里都熟得很, 之前说着贫血在吃了几天叶酸之后稍微好了一点,基本上稳定下来了。 楚衿甚至觉得自己还长胖了一点。 “我问过年意了,孕期贫血还是个挺严重的问题,我买了猪肝。” “猪肝?”楚衿抬起头,猪的肝脏?没吃过。 他原先所在的世界里,连猪肉都很少,物以稀为贵,楚衿反正吃不起。 有一回科室老教授请客,破天荒不是什么水果味的营养液,一桌子有肉有菜,看着色香味俱全,吃起来的味道一言难尽。 楚衿到现在还记得那块牛肉, 自己嚼了半天,那块牛肉就橡胶管子一样, 死活就是嚼不烂,被一桌子人盯着,楚衿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了。 那滋味,楚衿喝了三天草莓味的营养液才勉强忘记。 对他们来说,人需要的各种微量元素都可以营养液补充,吃猪肝补血,倒是没听说过。 靳则序做饭很不错,想来应该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靳则序:“年意说情况特殊,检查肯定要做的多一点,又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楚衿点了点头,“知道了,羊穿鉴定的事情你和她说了吗?” 靳则序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说了,时间到了会安排。” “好。” 楚衿收好检查报告,抬眸看了靳则序一眼。 其实有件事他一直觉得挺奇怪的,从知道他怀孕到现在,靳则序从来没有对男人能怀孕这件事情表现出震惊。 他接受了一切,包括认定他是孩子爹。 但靳则序接受度高不代表这个世界的接受度高,他能怀孕的事情还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他怕是真的要登上社会新闻。 惊!全球首例男人怀孕,史无前例,开天辟地! 楚衿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现在去哪儿,回家吗?” 靳则序:“楚助理,现在是上班时间。” 楚衿愣了愣,差点忘了他现在是靳则序的私人助理,“上班时间去医院不算翘班?” “老板带你去的就不算。” 楚衿:“……” “靳则序,你带我去检查不会是为了看看我的身体能不能适应助理的工作吧?” 什么高强度的工作,要他拿着体检报告上岗? “别把我想的那么坏啊,小楚。”靳则序轻笑。 “小楚?”楚衿乐了,二十九岁的楚医生已经很久没听人叫过他小楚了。 行,小楚。 “靳总,请问我们现在去哪儿呢?” “小楚,你是助理我是助理?我的行程你作为私人助理难道不知道?” 楚衿无语了,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老板都一样脑子有泡。 楚衿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慢条斯理道:“靳总,从我上班到现在不到两个小时,其中一个小时在做检查,其余时间在路上,请问您的行程在哪里,我现在看。” 不能逗了,再逗就要恼了。 等红灯间隙,靳则序把一份文件递给楚衿,“去这里。” 膝上突然多了一份文件,楚衿愣了愣,没有立刻去接,他看到文件封面上的字:极星科技。 是一份收购计划书。 作为靳则序的私人助理,楚衿不确定这种涉及商业机密的东西自己能看。 于是小楚助理老老实实将文件反过来放好,说了一句,“哦。” …… 极星科技算是这两年发展比较迅速的公司了,从写字楼里的一层到现在拥有自己的一家公司,可谓潜力无限。 楚衿跟在靳则序身后,来谈收购的话,他们两个人实在有点势单力薄。 不过像靳氏那样的大公司,能到目标公司里来谈,多半是不想用那些恶意收购的手段,毕竟极星是科技公司,除了收购外,保留公司老员工也是重要的一环。 靳则序一进去就立刻有人迎上来了。 “靳总,我们王总已经在等您了,请跟我来。” 楚衿和那人对视了一眼,一样的眼神,果然打工人一个对视就能相认。 那人说:“我是张总的秘书,我姓刘。” 楚衿点头礼貌一笑。 事实证明,刘秘书说的等待确实是等待,只不过等的可不是他们一家。 刘秘书安排他们两个人在会客室坐了一会儿,楚衿看着文件看着桌子上刘秘书放下的那杯茶。 会客室的香氛味道浓烈,好像要把人腌出味来, 楚衿刚端起杯子,就听见靳则序的声音悠悠传来,“别喝。” 被抓包的小楚助理动作一顿,“怎么?当靳总的助理连杯茶都不让喝?” 话里带刺。 靳则序无奈:“孕妇不宜喝浓茶。” 楚衿的嘴唇都靠上杯沿上了,又将信将疑地拿来,“真的?” “骗你是小狗。”靳则序说,“给我。” 楚衿把杯子放回桌上,抿了抿唇,不用骗人你也是狗。 过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刘秘书过来叫他们,楚衿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没和靳则序一起进会议室。 合同上写的很清楚,他是靳则序的私人助理,算是靳则序的员工,而不是靳氏的员工,于情于理,他还是不参加这种会议的好。 省的以后出了事情自己说不清楚。 楚衿说了自己的顾虑,没想到靳则序答应得很爽快。 “一会有人过来,你在会客室等我。” 楚衿抬眸,浅浅勾唇,“这回不担心我跑了?” 第46章 靳则序驻足转身,目光在楚衿身上定了一下,微眯了眯眼睛说:“担心啊,所以会有看着你的。” 楚衿:“……” 楚衿把文件递给他,目送靳则序走进会议室。 靳则序说的一会儿有人过来,说的是他的秘书,楚衿只和那个人互相礼貌地点了一下头,匆匆打了个照面之后,他就拎着公文包进去了。 楚衿没回会客室等靳则序,会客室浓重的香水味闻久了想吐。 楚衿坐在外面的小沙发上缓了一会儿。 极星公司的规模不大,会客室和会议室之间相距不愿,刺鼻的香水味实在让人胸口堵堵得难受。 楚衿眉心紧皱,垂眸撑在沙发深深吐出一口气。 再睁开眼,一双黑色皮鞋进入楚衿的视野当中。 靳则序今天穿得什么鞋来着? 忘记了。 “没事吧?”一瓶矿泉水递了过来。 这声音不是靳则序。 楚衿一怔,抬头看去,面前的人让楚衿眼睛都睁大了一下。 “许先生!” 许敬山笑了,“楚先生还记得我?” 居然是许敬山! “喝点水?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谢谢。”楚衿接过水,拧开盖子,抿了一小口,“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许敬山:“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两道声音重叠再一起,两人一齐顿住了,片刻后双双失笑。 许敬山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示意他们先走,而后看向楚衿问,“楚先生来这里是?” “哦。”楚衿站起来说,“工作。” “是么,我也是来工作的,说不定以后还会常见面。”许敬山,“这是我的名片。” 楚衿低头看去,“你上次不是给过我一张名片了吗?” 许敬山微笑着说:“可惜后来杳无音讯了,不是么?” 楚衿接过名片的手,指尖微颤了一下,“……抱歉。” “不不,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许敬山见他误会,立刻解释道,“我是想,或许,我也能厚着脸皮和你要一张名片。” “我没有名片给你。”楚衿说。 他一个小助理哪儿有定做名片的必要。 “这样,那好吧。”许敬山敛眸,眼底闪过一抹遗憾,“既然没有名片的话,那能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 联系方式? 楚衿还没反应过来,许敬山已经将手机递过来了。 楚衿抬头看了许敬山一眼,已经是第二次和他见面了,如果说上一次是恍然之间记忆出现偏差的错觉,那这次,楚衿看得清清楚楚。 许敬山真的和那个人很像。 那个帮助他逃出来的,自己差点嫁给他的,楚衿名义上的未婚夫。 但楚衿明确地知道不可能。 楚衿扬唇礼貌性地笑了笑,刚准备拒绝,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他清楚地听到一声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靳则序面无表情地说:“他不能。” 楚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靳则序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许敬山的视线越过靳则许看向楚衿,依旧温和地说:“楚先生?” “我……” 楚衿刚开口,一个字音还没说全呢,就被靳则序按了回去。 “你真想加?我不准!” 不准? 楚衿瞪了他一眼,逆反心理一下子上来了。 你说不准就不准? 楚衿从他掌下挣脱开,立马拿出了手机,淡淡一笑,“我加。” “滴”的一声,根本来不及阻止,靳则序目睹两人加上联系方式,快要气炸了。 他抓起楚衿的手腕,“你跟我来。” 不顾楚衿的挣扎和身后许敬山探究的目光,靳则许带着楚衿走进楼梯间。 后背抵在墙上,楚衿拧眉,将下意识的闷哼声咽了下去,“靳则序,你干什么!” 靳则序的手掌拖住楚衿的后颈,他不知道,只要往下一点就能碰到楚衿不存在的腺体。 “楚衿,你是我的私人助理。” 后颈一阵酥麻,好像电流一闪而过,身体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 “我是你的助理,没错。” 楚衿抬头和他对视,云淡风轻道:“我是你的助理,但我不是你的。” 作者有话说: 更~ 序子轻轻碎了 第36章 道歉 深夜, 许敬山回到他在南城暂住的公寓。 入职新公司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夜里回到公寓,许敬山才有了一点喘息的空间。 公寓的装修是样板房一样的千篇一律。 冷冰冰的大理石和黑白灰的色调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打开冰箱, 冰凉的矿泉水让他彻底平静了下来。 亮着的手机正放在台面上,他刚在南城, 认识的人不多, 所以私人的社交账号很少会有人给他发消息。 许敬山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最上方的那个红点上。 他知道发来消息的人是谁, 但许敬山没有点开。 幽暗灯光中, 许敬山向后靠在大理石台面的边缘, 脑海中缓缓浮现出楚衿那张清冷淡漠的脸。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继那次在医院门口的匆匆一面之后,他就忘不了了。 那次, 许敬山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名字:楚衿, 虽然从小在国外长大,但许敬山受到家中长辈教导,中文学的很不错。 楚衿这个名字很衬他。 许敬山不由自主地默念,以至于那天未读消息的红点都变得炙热起来。 许敬山必须承认他这几天开会时的魂不守舍,他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等待,等待着楚衿或许会给他打来电话,道歉也好,寒暄也罢,最好自己能帮他上什么忙…… 然后,什么也没有。 许敬山必须接下上司给的烫手山芋,毕竟自己回国是受了高薪聘用为老板解决麻烦的。 谁能想到这个烫手山芋居然阴差阳错的让自己再次见到了楚衿。 他还记得自己! 许敬山无所适从, 但他清楚的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内心那一瞬间的悸动竟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毛头小子, 差点丢了稳重。 至于楚衿给的发的消息,许敬山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内容。 正是因为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才迟迟没有点开看。 但他自知没有办法视而不见,不回消息的行为显然有失风度。 矿泉水瓶冰凉的瓶身让他冷静下来,许敬山放下一直握在手里的水,拿了长纸巾擦干净手心不知道是汗还是水渍。 他点开那个红点。 如他所想的那样,白色小猫的头像后面跟着几个字: 【许先生,刚才的事情,抱歉。】 道歉。 许敬山了然般得放下了手机,其实他看出了楚衿当时想到拒绝的意思,如果不是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插上一脚,多半楚衿不会答应加他的联系方式。 想了想,许敬山回道: 岚/生/宁/m【不好意思,刚下班才看到消息。】 【道歉就不用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那个小意外,毕竟如果不是那位先生,我也不会如愿得到你的联系方式。】 深夜发出去的消息许敬山没指望楚衿会回。 公司的事情又多又杂,许敬山不喜欢处把该处理的工作拖到第二天,于是洗漱完又坐在了办公桌前。 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戴上眼镜,刚点开邮件,就看到电脑下方任务栏的图标闪烁了一下。 许敬山下意识点点开了。 楚衿:【这么晚了还在加班?】 许敬山放下手里的东西,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他回:【嗯,在加班,你呢?】 一条消息发出去,许敬山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出现又消失,等了好一会儿没看到楚衿回消息。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居然直接给楚衿打了个电话过去。 屏幕那头,楚衿对白天的事情还有些抱歉。 如果不是靳则序激了他一把,他多半不会加许敬山的联系方式,许先生看起来沉稳内敛,虽然没有生气,但楚衿还是觉得对他来说很不礼貌。 对话框里的消息打了又删,手机屏幕上的内容突然一换,楚衿下意识就按下了接听键。 “喂。” 楚衿一下子愣住了,指尖停在屏幕上面,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听见那头的人又喊了一声:“喂,楚衿?” “哦…嗯。”楚衿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在听。” 恍然间,楚衿好像听见他轻轻笑了一下,转瞬即逝,声音短到楚衿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楚衿轻咳了一声,说:“许先生,今天的事情……” “楚衿,如果你还要道歉的话,我可真的要生气了。”许敬山虽是这样说,语气里却带着让人忽视不了的温柔笑意,“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第47章 楚衿:“……” 许敬山察觉到楚衿的犹豫,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说:“你要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的话,这样吧,我刚到南城,人生地不熟的,你有空的话不知道能不能陪我逛一逛?” 既然他都这样说,楚衿也明白自己要是再自顾自的道歉下去就是真的没礼貌了……不过,他也只比他多来了一个多月而已。 来了南城这么久,他还没有好好在南城逛过。 “那好,我听你安排。” 就是靳则序那边…… 停了好一会儿,楚衿听见许敬山低低的声音传来,“这么晚还没睡?原以为要明天早上才能收到你的消息的。” 楚衿看了眼枕在自己身边的小声点,说:“还没有,家里养的猫闹得很,才消停。” 小声点大晚上不知道抽的什么疯,估计是被靳则序传染的,大晚上一直在叫唤。 “你呢?还在工作?”楚衿问。可能是许敬山的脸和他那个没订婚的未婚夫太像了,让楚衿觉得熟悉,语气自然也就亲和了许多。 “是啊,打工人不就是这么个命嘛。”许敬山翻了翻文件说。 楚衿经他提醒,这才想起了之前许敬山交给他的名字,没来得及细看就被靳则序抢走了,也没看清他是在哪儿工作的。 不过,许敬山气质端正内敛,应该职位不低。 两人闲聊了几句,许敬山对他家里的养的猫很感兴趣,他说自己在国外的时候养过一只灵缇犬,每天不是人遛狗,而是狗遛人。 楚衿记得楚家的庄园好像也养过这种犬,用来追逃跑的人的。 “喵~”小声点一声响亮的猫叫,把楚衿和那头的许敬山都吓了一跳。 “是你养的猫吗?”许敬山问。 楚衿笑了一下,对上小声点水汪汪的大眼睛,“是,吓了一跳呢。” 许敬山:“很可爱,叫什么名字?” “小声点。” “啊?” 楚衿听到迟疑声,知道他是误会了。 “是猫的名字叫小声点。”他解释道。 许敬山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浅浅勾了勾唇,说:“很贴切。” “喵~!” 时间不早了,楚衿不想打扰许敬山工作,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要结束通话了,许敬山顿了顿,轻声道了一句:“晚安”。 “嗯,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楚衿摸了摸小声点的脑袋,小声点闹腾一晚上终于累了,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地往他腰后埋了埋。 楚衿轻笑了一声把小声点抱起来送回它的猫窝,刚把小猫放进去,小声点抱着自己的小鱼玩具,把自己蜷成一团睡着了。 墙上的挂钟已经快要指向两点了。 靳则序还没有回来。 楚衿这个私人助理,第一天上班,靳则序说晚上又事情,带头早退了。 靳则序和极星那边开会的时间不长,回到公司之后他就一直在忙了,楚衿无所事事,顶多添添茶,倒倒咖啡。 楚衿在工位上坐了大半天,靳则序认真起来还挺有样子的。 不用于许敬山那样深沉内敛,靳则序明显更加潇洒果断,久居上位者不怒自威,靳则序却没那么大的架子。 被流放到国外能活成这样,哪儿能真是只会飙车泡吧,奢靡无度的无脑混子。 睡意早被小声点折腾没了。 楚衿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餐桌上花瓶里的富贵竹株株翠绿,一点儿没蔫。 门口传来声音,楚衿侧身看过去,看到靳则序低着头,扶着门框在门口换鞋。 楚衿拿着杯子看着,靳则序头也不太完全没看到自己,脚下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还没等他靠近,楚衿闻到一股味道,立刻皱了皱眉。 “你喝酒了?” 面前的脚步顿住,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你还没睡?” 楚衿扯了个谎,“渴了,起来喝水。” “哦。” 靳则序脱了外套搭在椅子上,敞开的衣领随着他的动作露出里面健硕的胸肌,看向楚衿的眼神明显有点迷离了。 “楚衿。”靳则序定定地喊了一声。 楚衿和他对视,恍惚间,居然觉得他的语气莫名有点委屈。 “干什么?”楚衿说。 靳则序走进了两步,听见楚衿的声音又猛然往后退去,“你离我远一点。” 怎么了这是?喝了酒转性了? 楚衿一声冷笑,问:“为什么?” “我喝酒了,你怀着孕。” 话倒是能说得清楚。 楚衿叹了一声,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命令道:“喝水。” 靳则序后退了一步。 “知道喝酒了你过来干什么?”楚衿无奈,也没办法坐视不管,“过来。” 靳则序犹豫。 楚衿:“我说过来,没事。” 靳则序老实走近了两步。 “喝水。” 靳则序摇头。 喝了多少这是? 楚衿本着医者仁心,扶着靳则序的肩膀让他不至于摔倒,“知道什么东西能解酒吗?” 靳则序果真想了想,答道:“蜂蜜水。” “行,你站好了,你坐好了,我去找找蜂蜜。” 楚衿将靳则序安顿好去了厨房,几个柜子打开翻了翻,找到了蜂蜜,可蜂蜜水这么做? 他扭头看了一眼靳则序。 靳则序正盯着花瓶里的富贵竹看。 指望不上。 算了。 楚衿用勺子挖了两勺蜂蜜,随便用水冲了冲。 刚准备转身,腰间突然一阵颤栗,一双手缓缓环上了自己的腰,而后,颈侧传来一阵温热的鼻息,靳则序埋在了他的颈间。 楚衿身体一僵,搅动勺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听见靳则序带着质问与不甘的声音,低低地说:“楚衿,你为什么不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更~ 某人喝醉了撒酒疯。 楚楚:谁家大狗没栓绳溜出来了? 第37章 真醉 楚衿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竟然会让靳则序耿耿于怀。 或许是在混乱寡情的庄园里待久了, 楚衿对他爸那套omega到了年纪只能被当成一样物品嫁出去的理论深恶痛绝。 他的父亲评估自己的价值,最终判断他虽然是个残疾omega,但他能给他带来的利益远超他的预估范围。 所以他不愿意放自己离开。 用一个烂掉的苹果能换来一筐耀眼的金苹果。 傻子才会抱着烂苹果啃。 楚衿感受到靳则序的脑袋在自己颈间乱蹭, 像只委屈的大金毛在外面受了欺负, 见到主人不顾一切往主人怀里钻。 楚衿回忆和靳则许说话时的语气,好像, 没有很重吧。 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疯? “怎么了?”楚衿问。 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骤然一松, 继而, 靳则序缓缓抬起了头, “没什么。” 不对劲。 虽然箍在自己腰间的力道松了, 但楚衿依旧被圈在了厨房的的洗手台前,杯子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没什么你干嘛喝这么多?” 靳则序声音含糊, “我没喝多。” 喝醉的人从不承认自己醉了。 楚衿在他怀里转过身,抬眼,虽然是有准备的,但在和靳则序那双通红的眼睛对视的时候,楚衿还是觉得心脏莫名其妙地往下沉了一下。 时间很晚了,楚衿找东西的时候只在厨房只开了一盏暖黄的灯,现在看来,靳则序狭长的眼睛在这盏灯光的映衬下更加幽暗深邃,泛红的眼尾处延伸出淡淡的红血丝,好像一团痴缠的红线,晦涩危险。 楚衿想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突然觉得艰涩无比。 “你怎么还不睡觉?很晚了。” 这个问题不是一开始就问过一遍了吗? 楚衿拧眉和靳则序对视, 算了,他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渴了, 出来喝水。”楚衿重复。 “哦,那我给你倒水。” 靳则序说着改成单手搂住楚衿纤细的腰,拿起那杯放在台面上的蜂蜜水递到了楚衿面前。 “……” 楚衿盯着蜂蜜水沉默了一下,又抬头看向靳则序,“你到底真醉还是假醉?” 靳则序不说话。 楚衿低头扫了眼覆在自己腰侧的手,“真醉了你就放开我。” 下一秒,腰间那只胳膊搂得更紧了。 楚衿无可奈何,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演的。 他拍了拍靳则序的肩膀,“你勒到我肚子了,还不松开?” 面前的人闻言顿了顿怔了一下,靳则序眼神瞬间清明了不少,环着楚衿腰的手缓缓放了下去。 楚衿接过那杯蜂蜜水递到靳则序眼前,“清醒点了没?把这个喝了,去洗澡睡觉,明天还在上班。” 见靳则序愣在原地不动,楚衿干脆把杯子塞进了他的手里,“记得把灯关了。” 第48章 “楚衿。” “嗯?” 厨房的灯光幽暗,靳则序放下杯子,一把攥住了楚衿纤细的腕骨,也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手心太热了,靳则序觉得楚衿的皮肤很凉,握在手里像抓了一块剔透的冰。 靳则序望着楚衿的背影,目光落在他后颈衣领的位置。 “楚衿,你讨厌我。” 不是疑问的语气,而像是在称述事实一般。 稀奇,靳大少爷居然会在乎是不是被人讨厌了? 楚衿脑袋里结结实实空白了一瞬,今晚的靳则序太奇怪了,他见过喝醉了发酒疯的,见过喝醉了胡言乱语的,像靳则序这样像换了一个人还真少见。 “你发什么疯?”楚衿深深皱眉。 靳则序:“回答我!” 身后的人影缓缓靠近,直到靳则序的影子完全和他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楚衿挣开手,猛地往前走了一步看向靳则序。 “……”沉默了半晌,楚衿抬头和靳则序对视,干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你晚上去哪儿了?”楚衿接着问。 “回了老宅。”靳则序说。 说话还挺流畅的,看来是清醒了不少。 楚衿不了解靳则序家里的情况,不过现在靳则序颓成这个样子,估计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楚衿不觉得和靳则序之间已经熟到了可以询问他的家事的地步,知道的事儿多了他嫌麻烦,“我不想知道。” “……哦。” 靳则序哑火了。 楚衿看着他拿着那杯蜂蜜水自顾自坐到了沙发上,过了一会儿,竟直接躺了下去。 就在沙发上睡了? 楚衿走过去晃了晃靳则序,见他没反应又探了探呼吸,还好,还活着。 “房间钥匙在哪儿,你别在这儿睡。” 靳则序嘴巴动了动,说的话含含糊糊听不清楚,楚衿只能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轻轻打在他的耳畔,有点痒。 “我就,就在沙发,一直……” 什么意思?一直在沙发睡? “你有病,睡沙发。” “……” 楚衿扫了一眼时间,再不休息他明天上班准迟到,楚衿拎着沙发上的毯子胡乱盖在靳则序身上。 行了,睡就睡吧,反正死不了就行。 楚衿站起来准备回卧室,沙发上的靳则序翻了个身,口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哐当”一声。 楚衿脚步一顿,捡起手机还没等放在茶几上,一通电话突然弹了出来。 一部手机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 楚衿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靳则序,按下了接听按键。 “喂,您好。”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靳则序?” 是道男声。 “我是靳总的助理,靳总现在……”楚衿扫了一眼靳则序,“靳总现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如果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您转告,或者您明天打过来也可以。”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冷笑了一声。 “我就不再打给他了,麻烦你告诉你们靳总,明天晚上我在老地方等他。” 楚衿:“好的,请问您贵姓?我到时候替您转告。” “我姓江。” “好的,江先生。” 电话挂断,楚衿没有深想一个助理大半夜替自家老板接电话这件事情时候合理,他放下手机,靳则序已经完全睡着了。 楚衿最后还是把毯子扯下来搭在靳则序身上,省的他万一把自己闷死,自己还得配合调查。 看了一眼蜷在猫窝里的小声点,楚衿关了厨房的灯,刚准备关上卧室门,就听见身后“哐当”一声巨响。 …… 楚衿住的卧室是靳则序之前住的。 他常年呆在国外,回来的次数不多,就算回来了呆的时间也不会很长,为了几天打扫家里,不如住在酒店。 房子的设计是靳则序和设计师一起讨论出来的,从装修到格局,再到每一个柜子沙发和花瓶,及时不在这里住,总归有个地方可去就是了。 卧室的床单有一股橙子味,淡淡的清香味,可如果你要把头埋进去,那股橙子的味道就会发苦,淡淡的苦味。 楚衿嗅觉敏锐。 靳则序身上也有这样的味道。 阳光穿过窗帘缝照到床上,楚衿放在床头的闹钟响了。 昨天晚上折腾了大半宿,楚衿虽然睡得不错,但依旧困得很,眼睛还没睁开,下意识伸手循着声音去摸手机。 枕边的人被他的动作弄醒,侧身动了动,长臂一捞,将身边人搂在怀里。 闹钟的声音还在响,楚衿本身就有点起床气,现在被人紧紧抱着,耳边还有闹钟不停响的声音,一下子更烦了。 楚衿的手胡乱摸索了一番,摸到一团软肉,楚衿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就是一拧。 “靳则序!” 身边人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楚衿终于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关掉了不停在响的闹钟。 无视靳则序眼里的震惊和惊恐,楚衿扶额,揉了揉头发,清醒了不少。 楚衿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看向靳则序:“醒了?” 靳则序目光游移,指了指楚衿又指了指自己。 “我,我们?” “不记得了?”楚衿冷笑了一声,“哪如你所见,睡了。” “怎么可能!”靳则序,“我怎么完全没印象?” 完全没印象? “你是怎么上我床的,你也不记得了?” 靳则序摇头,昨天晚上喝太多,断片了。 “那,那你,现在要不要,要不要去医院?”靳则序想起年意之前提醒过他的,孕期前三个月不能同房,“你等等,我给年意发个消息。” 给年意发什么消息? 楚衿赶紧按住他,“是睡了,不是做了。” 靳则序:“……” “不记得算了。”楚衿无语,“我上班要迟到了。” 楚衿说完掀开杯子下床去洗漱,留下靳则序一个人坐在床上凌乱。 靳则序沉思了许久,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无奈挠头。 喝酒误事,到现在他的脑袋还晕着。 靳则序走出卧室,小声点过来蹭他的脚腕,靳则序灌了大半杯凉水,这才看见一片狼藉的客厅。 沙发上的靠枕和毯子都掉在地毯上,还有散落的茶几上的水果。 楚衿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看见靳则序呆站在原地。 “昨天晚上有人给你打电话,我帮你接了。”楚衿走过去倒了杯凉水。 “别喝凉水了。”靳则序接过楚衿手里的杯子,对他接自己电话这事儿没什么波澜,“他说什么?” “他说今天晚上在老地方等你。” 靳则序给楚衿热牛奶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说自己叫什么了吗?” 楚衿把窝在地毯上的小声点抱起来,捋平地毯卷起来的一角,一张有点眼熟的名片被压在了地毯下。 捡起来,发现是昨天许敬山给他的名片,估计是昨天从靳则许口袋里掉出来的: 许敬山,江氏集团执行副总裁。 楚衿眸光微动,靳则序拿着热牛奶从厨房走出来。 把名片收起来,楚衿不动声色道: “他说自己姓江。” 作者有话说: 更~ 第38章 回头 楚衿作为靳则序的私人助理其实没有什么每天打卡的规定, 他要做到的就是随时响应老板的需求,老老实实跟在靳则序身边。 事实上,楚衿心里明白他这个私人助理只不过是个噱头罢了。 靳则序想随时看着自己才是目的。 既然决定了等到dna鉴定那天, 他没那必要再和靳则序对着干, 至少现在在他的‘照顾’下,楚衿有一个安稳的环境, 靠谱的医生和高薪清闲的工作, 这一切都能将他怀孕的事情暂时保密。 楚衿早上和靳则序到了靳氏大楼。 昨天在极星见到的那位秘书已经入职了, 楚衿和他正式见了一面, 相互自我介绍了一下。 张秘书名叫张嘉, 年纪四十多了,成熟稳重看起来,很是老道, 和靳则序貌似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张嘉的工作室在外面,亲切地和楚衿打了个招呼就出去工作了。 关于昨天晚上的电话,楚衿话转达到了,至于那个什么老地方,他也没有追问。 晚上是靳则序的私人行程,楚衿觉得自己应该又能早退回家喂猫了。 小声点越来越皮,楚衿没养过猫,搜了一些攻略,打算靳则序走了,自己就下班给小声点买点玩具带回去。 靳则序上午的会一个接着一个,楚衿对这些商业上的事情也算有点了解,了解归了解, 楚衿占着会议桌的一个位置,对会议的内容不过脑子。 一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一边在他带来的本子上写写画画。 第49章 收购的进展不算顺利,高层对极星这个新兴科技公司的评估各执己见,底下的人自然也就有自己的想法。 楚衿旁听了几个会议,也算是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收购项目一定要交给靳则序来做了。 张秘书推门进来和靳则序低声交谈了几句,靳则序面色一沉,大手一挥让所有人都出去。 楚衿也跟着站了起来,靳则序抬眸,两人对视一眼,楚衿关上会议室的门。 午休时间,靳则序和张秘书还是没有出来。 项目组的经理第三次派人过来看情况,楚衿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看见一个员工站在靳则序办公室门口不远处探头。 楚衿看着他的背影,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怎么了?” 小心翼翼的员工被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文件差点掉在地上,还好楚衿眼疾手快,接住了。 “有事吗?靳总现在不在。”楚衿温声说。 员工一看就是新来的,被楚衿抓了个正着,只能无措地扯着工牌带子,“没,哦有事,我,我是来给靳总送文件的。” 送个文件这么紧张? 楚衿翻了翻手里的策划案,发现是刚才在会议上被靳则序痛批的那一版,改完了之后还是没什么长进。 楚衿轻轻抬眸,目光淡淡落在对面的人身上,“你是新来的?” “哦,是,我实习期还没过。”他支支吾吾道。 楚衿了然,“你可以走了。” “啊?”实习生站在原地没动,“可是……” “我是靳总的助理,文件我帮你转交,放心回去工作吧。” 初入职场的实习生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眼里都有光了,“那,那谢谢您了,谢谢。” 楚衿拿着文件,看着实习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楚衿盯着文件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走进办公室。 张秘书不在,靳则序还没有回来,逃跑的大好时机,楚衿却没什么离开的念头。 他将手里的文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视线落在那边靳则序空空荡荡的办公桌上。 一直到下班时间,靳则序都没有回来,临了,楚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手机响了一声。 不是靳则序发来的消息,而是许敬山。 【晚上有时间一起吃个晚饭吗?朋友推荐了一家南城特色餐厅。】 楚衿盯着消息看了两秒,反正自己晚上也没事。 【几点?我刚下班,可能要稍等一会儿。】 许敬山秒回:【不着急,我在你们公司楼下等你。】 楚衿愣住。 他拿上外套和文件,先去项目组找了之前那个实习生,靳氏不崇尚加班,许多人都已经走了,但留下加班的也不在少数。 楚衿视线搜寻了一番,找到了那个角落里的人。 楚衿走过去,将文件放在他桌上,压低了声音说:“靳总有事不在,这份文件你明天再交给他,早点下班。” 电脑面前的小职员还没反应过来,楚衿已经转身走了。 他直愣愣地拿起文件翻了翻,文件旁边字迹工整地写了一些修改意见,还有贴了几张便签,逻辑清晰,条例明确。 实习生猛地站起来,而楚衿的背影早就消失在了拐角,他只能盯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默默握紧了文件一角。 楼下,许敬山穿了件白衬衫配马甲站在不远处等待。 楚衿一下子竟然没有认出来,倒是许敬山先一步朝他走过来了。 许敬山在楚衿面前站定,温和地笑了一下,“突然约你,没打乱你的计划吧?” “没有,本来也没什么事情。”楚衿和他并肩往前走,“怎么想起来约我吃饭?” “朋友推荐的餐厅,我一个人去实在没什么意思,思来想去,我在南城除了你也没什么相熟的人,所以就冒昧地给你发消息了。”许敬山说。 楚衿明白了,“没关系,本来就答应了陪你在南城逛逛的,走吧。” 许敬山的车就停在路边,楚衿上了车,匆匆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消息发过来。 车门打开又关上,许敬山提醒楚衿系上安全带。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儿吗?”许敬山没有急着开车。 楚衿放下手机,“没什么,就是本来想下班给家里的猫带个玩具回去的,这下恐怕它要等一会儿了。” 许敬山笑了,“小声点啊?” “对。” “你有小声点的照片吗?我还真好奇这个嗓门超大的小猫长什么样子的。” 楚衿:“有啊,我头像就是。” 许敬山回想起昨晚那个自己点开了无数遍的头像,“白色的?” 说到小声点,楚衿一向温柔有耐心,他抬起头,浅笑了一声,说:“是。”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楚衿和许敬山到了餐厅。 这家餐厅是南城当地特色菜,南城人的口味普遍清淡,喜欢吃甜的。 楚衿一开始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孕吐,等看到菜单才觉得实在多虑。 许敬山不是本地人,但他不知道楚衿其实也是个假本地人。 菜单递到他手上的时候,楚衿其实也无从下手。 不过好在他在时澜上过班,总算没有露怯。 楚衿还挺喜欢这种巷子里的小餐馆的,虽然环境算不上好,但口味是没得说。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出租屋巷子口,婆婆的煎饼摊,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去过了。 找个时间他得回去看看。 “吃完饭陪我去给小声点买个玩具?”许敬山突然说。 “嗯?”楚衿拿杯子的手一顿,“我陪你?” “是啊,我突然邀请,让小声点的玩具延期,总得买个礼物赔罪。” 楚衿下意识拒绝,“不用的……” “楚衿。”许靳山打断他,“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怎么了?” 许敬山:“楚衿,不要拒绝我。” …… 宠物店就在餐厅出来的街口。 楚衿和许敬山慢慢悠悠走过去,权当消食了。 五月底,南城白昼长,晚上七点多,天终于完全暗了下来。 南城的柳絮比杨絮晚一个星期飘起来,混在天空中,旋转着落在路边的花坛里。 柳絮和杨絮极易燃烧,一点点火星就会将花坛上的一层柳絮顷刻间燃烧殆尽。 楚衿给小声点买了零食和猫抓板,许敬山还在那边挑选。 楚衿付了钱站在门口等,南城空气质量不错,月色皎洁,还能看见零星的几颗星星。 拿在手里的手机突然接连震动。 身后传来许敬山的声音,“楚衿,你说我买这个小声点会喜欢吗?” “稍等,来了。”楚衿扭头看了一眼,点开手机。 18:32 靳则序:【手机没电了,你下班了吗?】 【有点急事,我等会到公司。】 18:54 【回家了?我在路上,晚饭想吃什么?】 【小声点的猫砂我买过了。】 18:59 【语音通话已取消】 【买了婆婆家的煎饼,喝粥可以吗?】 19:05 【语音通话已取消】 【语音通话已取消】 【视频通话已取消】 【……】 19:13 【楚衿,你不在家。】 十几个未接来电。 楚衿喉结滚动,身体僵了一瞬,还没回过神来,许敬山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是小鱼,还是这个逗猫棒?” 楚衿反应过来,指了指逗猫棒,“这个吧。” 许敬山眉心轻皱了一下,“好,稍等我一下,我去买单。” 许敬山刚走,那边楚衿手机响了。 联系人:靳则序。 楚衿拧眉,离开宠物店门口,背过身,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的人直截了当,“你在哪儿?” 楚衿看了眼许敬山,“宠物店,给小声点买零食。” “一个人?” 许敬山买完单从宠物店出来,听见楚衿说:“和我朋友。” “什么朋友?我见过吗?” 楚衿声音骤然冷下来:“你问这些干什么?” 靳则序:“楚衿,回头。” 楚衿没动,面前降下一大片阴影,一双手缓缓落在头顶上,他怔了下抬起头,许敬山手里捏着从他头顶拿下来的柳絮,朝他微微一笑。 电话里,靳则许阴沉的声音幽幽飘进楚衿耳朵里。 “衿衿,我在你身后。” 作者有话说: 更~ 第39章 拥抱 靳则序的声音和悄无声息落在楚衿头顶的柳絮一样, 轻飘飘,没什么重量。 柳絮很轻,漫无目的地随风飘, 但它们很容易聚成一团, 时节一到,粘在扫把上, 黏在衣服上, 说句话就能飘进嘴巴里, 吐不干净。 第50章 飞扬的柳絮无处不在。 楚衿没有回头, 而身后好像有一道隐秘的视线, 穿过街道,湿冷无声,落在他的后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寂静漫长。 靳则序就在自己身后,毋庸置疑。 他在哪里?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起,穿过斑马线,藏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的树干旁边? 不,为什么要藏起来? 或许,他就站在路的另一边,拿着手机,明目张胆的注视着自己。 居民区门口的街道熙熙攘攘,晚餐结束出门散步遛狗的人和下了班的电动车交错开,五月份,南城夜晚的天气格外舒爽。 楚衿不用回头。 他缓缓放下了手机,并没有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键, 或者他根本忘记了。 短暂怔忪之后,楚衿脸上很快恢复一派冷静淡漠的神色。 楚衿看着许敬山手指碾动, 指尖的柳絮随风而去后,他抬眸和许敬山对视。 “怎么了?有急事?”许敬山的声音打断楚衿的思绪,他明显察觉到了楚衿的失神,却依旧温和礼貌地说,“有事的话,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回去? 楚衿想起靳则序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待在原地。” 他不想待在原地,但更加不想将许敬山卷入他和靳则序的混乱关系里。 “不用了。”楚衿温声解释说,“我自己可以回去,就不劳烦许先生了。” 许敬山眉心几乎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楚衿,其实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许敬山。” “……” 许敬山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楚衿的回应。 未被挂断的电话里,靳则序呼吸声又沉又缓,他目光从楚衿的背影移到对面的红灯上。 还有二十七秒。 “给小声点买的逗猫棒。”许敬山将拿在手里的袋子递给楚衿,再次说,“真的不用我送你?” “不用了。”楚衿坚持。 接过许敬山手里袋子,楚衿冰凉的指尖和许敬山手背碰在一起,一触即离。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触即离,让许敬山眼底温和的光亮骤然暗了暗。 看着楚衿半掩藏额发下的眉毛,纤长的轻轻颤动的睫毛,眼底如同水面一样柔和平静的眸光,他的视线就像讲台上的老师看待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审视中带着欣赏。 许敬山难以想象,楚衿眼底那一汪平静的湖面如果泛起涟漪,将会漾开一圈怎样好看的水波。 毫无疑问,一定很美。 ……二十秒。 袋子没了,但许敬山的手却在半空中停滞了好几秒才缓缓放下。 “谢谢。”楚衿说。 “谢我?”许敬山有些意外,他问楚衿,“谢我什么?” “谢你请我吃饭,还送小声点礼物。”楚衿说,“礼物我替小声点收下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再不离开,保不齐靳则序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十秒。 许敬山脚下岿然不动,眸色一暗,“楚衿,谢谢可不是口头上说的。” “?”楚衿眉心一拧,“什么?” 五秒。 楚衿下意识抬眸,一阵轻轻拂过的风吹起他耳畔的头发。 猝不及防,楚衿倏地睁大了眼睛,落入一个温柔深沉的怀抱里。 三秒,两秒…… “谢谢你,楚衿。” 这样小心克制的拥抱,却灼得人浑身发烫,楚衿闻见许敬山衣服上清淡雅致的花香立刻清醒过来,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开。 楚衿面无表情:“许先生。” “楚衿……”被推开的人看着他,轻轻唤了一声,说,“抱歉。” “许先生,你该走了。” “你呢?” “有人来接我。” 许敬山眼里闪过一抹黯然和探究,“谁?” 路口的红灯早就跳转,靳则序已经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楚衿!”他扬声喊了一句。 梧桐树下的两个人听见声音。许敬山没动,楚衿扭头,寻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人来了,还是遇见了,楚衿想。 许敬山默默挺直腰背,看着穿了件黑红色的夹克的靳则序,单手插兜缓缓走过来,明明是在松散随意不过的姿态,眼神却是冷的不能再冷了。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视线交汇,两个男人都从自己不同但同样丰富的阅历里嗅出了危机。 对于对方怀有怎样的心思,两人心知肚明,可面对楚衿,两人同时选择了秘而不宣。 “靳总,好久不见。”许敬山率先出声。 一触即发的氛围被打乱了些。 靳则序看着许敬山伸过来的那只右手停了两秒,回握道:“不久,昨天才见过,许总难道忘了?” 楚衿叹了口气:“……” 而许敬山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不高兴的神色,他反而微微笑着,从容道:“没想到靳总记得这么清楚,我倒是忘记了。” 说罢,他看向楚衿,“你说有人接你,来了吗?” 楚衿:“……” “还有人来接你吗,我怎么不知道?”靳则序突然出声,“除了我,还有谁?” 靳则序异常冷静,平淡无波的声线让人忽略他口袋里已经快要捏碎了的拳头和小臂暴起的青筋。 靳则序压下心底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清的妒火,一瞬不瞬死死盯着楚衿。 他在等,等楚衿介绍他。 楚衿会怎么介绍他?让人期待。 靳则序唇边挂着浅笑,狭长眼睛里的火光就差将楚衿包裹,最好。如果不是残存的理智在提醒他,靳则序恨不得完全将他裹起来,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不留一丝缝隙! 沉默了片刻,他听见楚衿对许敬山说: “许先生,这位是我老板,来接我的人。” 一句简单的话,让两个人同时变了脸色。 一个是因为那句‘许先生’,一个是因为那句‘我老板’。 许敬山眯起眼睛笑了,“这么晚还要让员工回去加班,靳总,贵司对员工人文关怀似乎并不像对外宣传的那样。” 靳则许懒洋洋抬眼,气定神闲,“如果许总有跳槽的打算,靳氏随时欢迎。” 下班高峰期,居民区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三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站在路口,难免引人侧目。 楚衿清隽的样貌和清冷淡漠地软气质已经格外出挑,更别提身边还站着一个温文尔雅的许敬山,和单手插兜,肆意乖戾的靳二少爷。 楚衿听得懂这两人话里话外争锋相对的劲儿,但楚衿懒得管。 一个两人都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楚衿可不想站在大马路上被人当猴一样的围观。 楚衿拿着袋子的手紧了紧,一辆出租车在前面停了下来。 出租车上的人下来,楚衿没有犹豫,他在过去,在那个女人关上车门前,前一步抵住了车门边缘。 楚衿和那位女士对视了一眼,轻声快速说了句‘抱歉’,而过快速关上车门,对驾驶座上的司机说了个地址。 马路边的两人反应过来时,楚衿已经坐进出租车里。 司机吓了一跳,他从后视镜里看见楚衿,同时也看到了站在旁边的两个男人。 司机看向后座的楚衿,他精致白皙的侧脸被一盏暖黄色的路灯渡上一层柔和温暖的光,不过,在怎样温暖的光也驱不散他眉眼间的不耐和凉意。 “帅哥,要停一下吗?这边最多停五分钟。”司机斟酌道。 楚衿:“不用,走。” 出租车扬长而去,留下两个争锋相对的男人在风中凌乱。 楚衿就这样走了,既然他走了,靳则序和许敬山也没有相约喝杯咖啡的闲情逸致。 沉默的间隙,那辆出租车消失在路口,与此同时,许敬山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点开,发现是楚衿发的消息: 【许先生,谢谢你的招待和给小声点的礼物,路上注意安全。】 很官方很客气,也很透着股生疏和距离,生疏和距离来自哪里,许敬山再清楚不过。 ——是他那个僭越的拥抱。 许敬山抬头,可眼前的靳则序似乎并没有收到消息的样子。 意识到这一点,许敬山语气都轻松愉快了不少,“据我所知,今天晚上靳先生应该是有重要的人要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让人意外。” “重要的人?许总指的是谁?江津远吗?” 提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许敬山眉心微挑,“不是吗?” 靳则序语气玩味,“看来许总还不知道啊。” 也是,和楚衿待在一起的人,根本分不出心思去管其他闲事。 许敬山拧眉,随后,他听见靳则序轻飘飘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老江总去死了,就在今天下午。” …… 楚衿花了一点时间上网搜索了许敬山所在的公司,江氏集团。 第51章 同样是一个老牌家族企业,从股市到涉足行业,关于江氏现任总裁的信息,官网上发布得不多,高层人员里,楚衿从江氏现任董事长的关系往下滑,目光在一个名字上停留了两秒。 江津远。 昨晚打电话给靳则序的人,似乎也是姓江。 南城是个没什么夜生活的城市,除了酒吧夜店,大部分的商店都会在晚上九点多集中关门。 楚衿回到靳则序的房子,照例一开门,小声点就迎了上来。 当小小的白团子在面前努力抬起头的时候,没人能无动于衷,楚衿也不例外,更不用说像小声点这样的萌物。 楚衿蹲下身单手将小声点抱起来,另一只手则去拿袋子里许敬山给小声点买的玩具。 和逗猫棒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一个丝绒盒子和一张纸条。 纸条落在桌子上,楚衿拧眉,看见上面流畅优雅的钢笔字,写的是:偶然间看到的,感觉会很衬你,微薄心意,请务必收下。 丝绒盒子里装着两枚蓝宝石袖口,灯光下,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按密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楚衿快速合上盒子,和那张纸条一起收进袋子里。 “喵~”小声点响亮地喊了一声,楚衿摇了摇手里的逗猫棒,小声点的猫生里哪儿见过这玩意儿,一下子眼睛都亮了。 楚衿蹲下来和它玩,清脆的铃铛声盖住身后沉重的脚步。 阴影盖在小声点身上,楚衿拿着逗猫棒的手顿了顿,小声点的爪子还在动,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有对铃铛声音的好奇和渴望。 “逗猫棒是许敬山送的?” 楚衿:“是。” 背对着靳则序,楚衿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冷冽阴沉的声音里,也能感受到靳则序现在压制的怒气。 清脆的铃铛声好像变成了尖锐急促的警报。 “楚衿,他为什么抱你?” 设想了许多问题,却没想到靳则序会问这个,楚衿脑子懵了一下,“谢谢我而已。” “谢你?”一声哼笑,靳则序揶揄,“你们认识了多久?怎样重要的事情需要一个拥抱来谢?” 楚衿站起来,却依旧背对靳则序,脚下小声点的爪子一下一下够逗猫棒上的羽毛和铃铛,楚衿的背影单薄,纤瘦的腰身透过单薄的衬衫,隐隐约约,盈盈一握。 脊背一僵,一阵酥麻的电流从腰窝窜到后颈,隔着衬衫薄薄的衣料,楚衿能感觉到靳则序就在自己身后,毫厘之间。 屋外突然起了一阵风,树叶沙沙的声音仿佛无数只钻进心间里的蚂蚁,咬人的蚂蚁,密密麻麻,让人心烦意乱,痛不欲生。 靳则序几乎咬牙切齿,沉声质问,“楚衿,他凭什么抱你!” 骤然起来的风吹动树叶,让楚衿吐出一口气,平静下来,他偏头躲过颈侧隐约的呼吸。 “一个拥抱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一个拥抱而已? 靳则序倏地轻笑出声,好啊,一个拥抱而已。 没等楚反应,下一秒,靳则序的手臂直接揽住楚衿的腰,温热的手掌贴在楚衿依旧平坦的小腹上,起伏的胸膛,沉重的呼吸,通过后背和楚衿的身体相贴,心脏纠缠。 耳鸣了一瞬,后背发凉,楚衿呼吸一窒,缠在自己腰间的手好像一条湿冷粘腻的蟒蛇,蛇尾缠紧猎物,猎物窒息后,整个入腹。 “靳则序!” 一瞬失神,楚衿猛地从他怀里挣脱,“你干什么?” 被推开的人后退了一步,站定后,靳则序挑眉看过来,笑容戏谑玩味,“一个拥抱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楚衿。” 作者有话说: 更~ 第40章 麻烦 “楚衿,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对你无条件的纵容?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一边好吃好喝供着,一边还要看你怀着我的孩子被的男人抱在怀里!” “楚衿, 我特么没那么清高大度, 你最好安安分分待在我身边。” “还有……” “我的猫不需要外人买的玩具。” 外人…… 楚衿蹲在猫窝旁边,轻声问:“小声点, 我是外人吗?” “喵!” 响亮的猫叫将楚衿从一夜辗转反侧的睡梦中唤醒, 楚衿反应过来, 他怎么能问小声点这么糟心的问题? 小猫还是无忧无虑的好, 不然长大了变成一只心事重重的咪, 多愁善感,整天愁眉苦脸,尾巴胡子耷拉下来, 太命苦了。 楚衿牵唇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小声点的脑袋,他拿起旁边许敬山买的逗猫棒站起来,小声点追着楚衿走,跳到沙发上。 电视的声音让屋子里不那么安静,楚衿随便找了个新闻播放,不看,就是听着声音和小声点玩一会儿。 今天是周末,靳则序昨晚没有留在这里。 早上靳则序的秘书联系他,于是,私人助理楚衿得到两天假期。 双休对牛马来说还真是奢侈。 张嘉秘书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来着。 “楚助理,靳总这两天有事不在南城, 他让您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还有……别忘记喂猫。” 喂猫这件事情当然不需要靳则序提醒, 只怕他想提醒的不止是喂猫而已。 外头阳光刺眼,楚衿的手轻轻搭在小腹,眯了眯眼睛,靠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报晨间新闻。 “……本市知名企业家,江氏集团董事长,江书海先生,昨日下午旧疾突发,于医院离世,享年七十四岁。据悉,江老先生生前敬业友善,致力于南城建设和慈善事业……” 江氏集团董事长去世了。 楚衿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电视,小声点见状立刻伸着爪子够过去玩了,逗猫棒掉在地上,上面的铃铛随着小声点乱七八糟的动作慢慢被推进沙发缝隙里。 楚衿没在意,小声点古灵精怪的,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他和靳则序也见怪不怪的。 江氏,江书海,那天给靳则序打电话的男人,还有……许敬山。 楚衿直觉着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江氏董事长去世,内部权力变更,许敬山是江氏的执行副总裁,他没有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吗? 新闻报道的时间是下午,许敬山没去公司,居然选择了遵守和自己的约定。 奇怪。 不过不管多么奇怪都和他没有关系。 说到底,他楚衿就是靳则序的助理,极星收购的项目书他看过,除了靳氏对极星有收购意向以外,还有其他的两三个工资对极星有意思,这其中就有江氏。 这么算来,许敬山和靳则序也算是竞争对手。 也难怪他和许敬山见面,靳则序会这么生气了。 脚下的地毯上,小声点的细尾巴一扫一扫地擦过楚衿脚背,小家伙为了够掉在里面的铃铛,几乎整个身体都探了进去。 楚衿失笑,弯腰将小声点抱在怀里。 今天难得有时间,他准备带小声点去做个检查,顺便……如果可以的话,他要把那枚袖扣还给许敬山。 无功不受禄,这样贵重的东西他不能收。 谁也不知道,一件礼物背后蕴含着什么,楚衿不想深入的了解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就算他非自愿地卷进海上风浪中,一些掣肘对他来说也是保护。 楚衿懒得探究那些八卦和秘辛,知道得多就累,累了就嫌烦,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其余的楚衿都不想管。 “喵~” 哦,现在再加一个小声点。 小猫被楚衿抱在怀里,提溜着大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 见宠物医院的员工迟疑,楚衿安抚了一下小声点,说:“害怕吗?它不要咬人,也不挠人的,爪子我前两天剪过了,放心。” “那个,抱歉,您还是稍等一下吧,我是刚来的,我们医生暂时不在,不过他一会儿就来。”女孩有些紧张地说,“那边稍微坐一下就好。” 这样啊。 “好。”楚衿点头。 稍等一会儿也好,小声点自从到靳则序家除了刚来那会儿,估计也没做过检查,还有打针,再有他要问问给小声点绝育的事情,顺便也等一等洛长青。 这么算起来,他和洛长青已经很久没见了。 宠物医院在市区里,出来之前他和洛长青通了电话,洛长青知道他养了猫,要给小猫做检查,给推荐的这家宠物医院。 至于洛长青为什么会对宠物医院有研究?楚衿就不得而知了。 等待的间隙,前台的姐姐给小声点拿了小零食。 小声点熟悉环境之后,胆子大起来,这回不再一味窝在楚衿怀里。 前台姐姐笑着摸了摸小声点的脑袋,仰头问楚衿:“它叫什么名字啊?我这边要做个登记。” 楚衿轻声说:“小声点。” 女孩一愣:“啊?” 前台姐姐露出了每个人第一次知道小声点名字时脸上都会出现的表情。 第52章 “叫小声点啊,那很可爱了。” “喵!” 洛长青满头大汗进来的时候,小声点已经被医生带进去检查。 楚衿今天穿了件白短袖,简单的浅蓝色水洗牛仔裤,背影挺拔干净,跟刚进大学的青涩男大没什么区别,他站在玻璃外看了一会儿,一条胳膊就大咧咧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什么时候养的猫?洛长青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前段时间。”楚衿说。 楚衿侧身,不动声色避开洛长青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迟到这么久?” “啧,你以为我想迟到,这块不好停车。”洛长青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压低声音,“喂,我进来这会儿前台的小姐姐已经第三次偷偷瞄过来了,你说她会不会要我联系方式?” 楚衿一时间无言以对,有的时候人太有自信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她可能觉得你头顶上翘起来的那根头发很有个性。” “我这叫呆毛!”洛长青急了,一边嘴上嘟哝着吐槽楚衿审美有待提高,一边将自己的头发压了下去,“别说我了,你呢?最近怎么样?” 相约见面的电话里,楚衿就已经和洛长青说了一些现状,自己租房子,养了猫,还有一份工资客观的工作。 而洛长青似乎不太相信,不太相信楚衿面前表现出来的闲适与轻松。 “好吧。”洛长青摊手,但还是不太放心地嘱咐,“既然能稳定下来就别再去赌了,你那个什么高薪的工作靠谱嘛,可别再被人骗。” 洛长青还停留在楚衿是个没有身份证的黑户的时候。 “一份助理的工作,暂时没事。”楚衿没有透露太多,“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不上班吗?” 周末的时澜会所应该很忙才对。 “本来是上班的。”洛长青说,“昨天时澜被人包场了,本来好像是要接待什么人的,结果一直等到晚上那个人都没来,然后经理给我们放了两天假。” 包场,昨天。 楚衿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连了起来。 “什么人包的场?” “没见过的人,估计又是哪个富家少爷,包了时澜一整天啊。”洛长青眼里全是对金钱的渴望,“结果,等的人居然没来!不知道有钱人被放了鸽子会不会也半夜躺在床上生气?” 洛长青是会吐槽的,一张嘴叽里呱啦,巴不得把这段时间上班的窝囊事儿一股脑全倒出来。 本来是出来玩的,结果变成了洛长青诉苦的单口相声。 “包场的人姓什么,你还记得吗?”楚衿打了个岔。 “楚衿,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洛长青看过来,“涉及客户隐私诶,我哪儿能告诉你。” “那算了。”楚衿话还没说话,就听见洛长青开口,“那人姓江。” “江氏集团的江?” 洛长青瞪大了眼睛,“我去,你怎么知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哦。” 这么看来,之前约靳则序见面的人应该就是江津远了。 “你确定他要等的那个人没来吗?” 洛长青想了想,“其实也不一定,但昨天真的等到蛮久的,我九点多下早班回去还在等,不过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楚衿,你不会知道什么八卦吧?”洛长青往楚衿那儿挪了挪,“你是不是知道他等的人是谁?” 楚衿一本正经,“涉及客户隐私,我哪儿能告诉你。” 小声点检查完出来,楚衿扯开话题问洛长青渴不渴,人在吃瓜的时候总是格外兴奋,现在的洛长青正在飞速思考,完全沉浸,已经听不到楚衿说话。 什么助理的工作要保护客户隐私? 楚衿抱着小声点安抚了一阵,医生说它身体健康,再大一点就可以做绝育了。 小声点往楚衿怀里蹭了蹭,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埋进楚衿臂弯。 身后,洛长青突然站了起来,一向脑回路清奇的洛狗睁大了眼睛,抓着楚衿就要往外走。 还好付完了钱,宠物医院才没派人追出来。 洛长青一手拿着小声点的猫包,一手抓着楚衿,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公园门口,“你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再做什么工作?” “助理啊。”楚衿不明所以。 “什么助理,谁的助理?”洛长青难得智商在线,“问你住哪儿不肯说,在哪儿上班也不说,就连你上次生病都是别人通知我的,楚衿,你是不是惹上什么大麻烦了?” 小声点从楚衿怀里抬起头,视线不断在楚衿和洛长青两个人脸上徘徊。 “不算什么大麻烦。”楚衿轻描淡写。 “那就是有麻烦喽。”洛长青说,“有麻烦你不说,我现在好歹也挣到钱了吧,你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你那那副拐杖可还在我家里放着呢!” 面对洛长青的质问,楚衿轻叹了口气。 说到底,他们还真就不是朋友,真正的楚今现在不知道在哪儿,他不过是个阴差阳错来到这个世界的外人。 看着对面的人的表情,洛长青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 于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楚衿,你说你是不是被人包养了?” 正在脑海里整理措辞的楚衿错愕抬眸,“啊?” 小声点:“喵?” 作者有话说: 更! 走剧情呀咿呀哟 第41章 隐瞒 江氏集团董事长江书海去世, 此时的公司内部和江家家里一样混乱。 江津远作为现下公司的继承人之一没有在家中料理后事,按他的原话说,棺材旁边全是人, 人人上去抹把眼泪, 家里早晚被淹了,自己不会游泳, 还在离远点的好。 “江总, 对极星那边的前期调查基本已经结束, 这是一些文件和数据分析报告。”许敬山将这段时间的项目进度报告给江津远。 对于上司没有在家中处理丧事, 许敬山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很意外。 办公桌对面的人没打开那些看得人头疼的文件, 公司有自己的法务部,在加上有许敬山把关,合同上的事情并不需要他操心。 “我爸那边现在在干什么?”江津远抬头问。 许敬山:“操办老董事长的丧事。” “不是在整理遗嘱?” “或许, 整理遗嘱包含在丧事繁杂的事情中。”许敬山面不改色地说。 虽然江津远是他的老板,但自己是被他重金聘用来管理公司的,话语权和权力势必要高一些,以至于这样和老板说话也无妨。 江津远细长上扬的眼睛里流露出玩笑戏谑的暗光,如同他尖长的下巴和薄唇一样,透着一股邪性和凉薄。 “许先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爷爷死了,自己却能大摇大摆坐在这里听你谈什么收购案。” 许敬山的话滴水不漏,“去与不去,说到底是你的家事,外人怎么会懂江先生的深意。” 江津远听出许敬山话里的揶揄,冠冕堂皇的话让他突然笑了, 笑得莫名其妙。 “家事,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小白眼狼上头有还有老白眼狼,我是该回家一趟。”江津远说着拿起自己的外套站起来,“收购的事情,董事会怎么说?还是不同意吗?” “是的。”许敬山说,“据我了解,应该是您父亲那边的授意。” “老东西本事不大,脾气倒大。” 许敬山和江津远一起走进专用电梯,一个去一层,一一个去开会。 怎么说也是在国外认识了一段时间,电梯里,江津远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昨天给你打电话没接,忙什么?” 许敬山的个人习惯,工作和生活用两部手机分开,所以,私人时间里的许先生,不希望自己的空间被那些扰人的工作打扰,尤其昨天,他和楚衿呆在一起。 “江总不会连我下班后的私人时间都要剥夺吧?”许敬山微笑着说。 “啧,我这是作为朋友,关心你的生活。”江津远对许敬山不识好人心的行为表示无奈,“一开始我还担心你适应不了南城的生活,这下放心了。“ “嗯。” “所以你昨天是去……约会?” 许敬山:“先前签订的合同里似乎没有需要事事报备这一条。”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许敬山温和却无情的语气让江津远什么也没打听到,等电梯门重新关上,许敬山已经消失在拐弯处了。 江津远笑了一声,许敬山是他从国外请回来主持大局的,他要是真的有了喜欢的人,喜结良缘,自己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半个媒人。 未来媒人高高兴兴下楼,至于为什么没去地下车库,因为有人在大楼外面等着,自己干嘛自己开车。 不夸张的说,他现在出去马上就能被他妈雇的安保团队绑回家。 老董事长去世的消息并没有影响集团内部的运转,也就是说,没有假期。 一辆红色的车停在路边,楚衿拿着袋子从车上下来,后座的小声点从猫包里出来,正奋力往前座爬。 第53章 洛长青停车熄火,将小声点抱起来,摇着它的前爪和楚衿打招呼,“你爸一会就回来,和他说拜拜。” 小声点突然被抱起来,脑袋都是懵的,当然给不了洛长青他想要的回应。 “行了,你去吧,放心,我不会吃了小声点的。”洛长青向楚衿保证。 就在半个小时前,楚衿不得不向洛长青坦白。 当然不是完全坦白,除了他怀孕的事情,楚衿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洛长青提到了那位姓靳的人,那个打电话通知他去医院的人。 隐瞒和撒谎,楚衿选择在隐瞒的同时对事实做出一些艺术性的加工。 他告诉洛长青,那位靳先生为自己解决了身份问题,出于交换,自己要给他当助理。听起来更像是包养了,尤其是洛长青问出那句他图什么的时候。 图他肚子里的孩子。 但这句话说什么也不可能告诉洛长青。 直到沉默了许久,怀里的小声点开始挣扎,洛长青的视线才从楚衿脸上移开,那位靳先生图什么,并不难猜,洛长青心里升起一股异样,楚衿似乎并不在意,也许,是根本没有察觉。 洛长青并没有对楚衿喜欢男人的事情感到诧异,但他知道,现代社会的观念还没有开明到让人人都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的领证结婚,他几乎可以预见,这样隐晦见不得光的关系和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的阶级差异,势必会让楚衿成为受伤的那一个。 那楚衿呢,他是否察觉到了,还是说,他心甘情愿。 “我马上回来。”楚衿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高挑清瘦的背影慢慢远去,消失在路口,洛长青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口的花坛看了好一会儿,小声点从他怀里跳出去。 “喵呜!”一声响亮的猫叫。 楚衿当然听不见小声点的声音,江氏大楼进进出出的人个个脚步匆匆。 楚衿知道多半是因为江书海老先生离世的事,只是与他们相比,自己没有工牌,步伐轻缓,手里还拎着一个印着宠物店logo的袋子,轻松的有些格格不入。 “您好,请问您找谁?”前台员工看到楚衿,扬起一抹微笑。 “我找许敬山。”楚衿说。 “请问您有预约吗?”员工明显愣了一下,立刻翻起了电脑,“许总现在可能在忙,您稍等我打个电话确认,您贵姓?” “不用麻烦了。”楚衿说,“我没有预约,我只是来还东西的。” 楚衿说着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台面上,“这个袋子麻烦你交给他。” 员工注意到纸袋上宠物店的logo,“先生,我们……” “他知道的。”楚衿说,“他知道里面是什么。” “那好吧。”前台员工说,“但我这边还是要做个登记,请问您贵姓?“ “……我姓楚。” 楚衿放下东西就离开了,一个宠物店的袋子,应该没人会觉得里面装的是什么之前的东西。 至少,前台的员工没这样觉得。 “这么长时间了,来找许总的人还是头一个。” 他嘀嘀咕咕着正要将袋子收起来,一只手先一步按在了他的手腕上,“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许总?” “许敬山,许总啊。”前台说着扭过头,语调陡然一转,差点飘到九霄云外去,“江,江总!” 江津远往台子上移开,拿过袋子就往里看,前台员工不得不小声提醒,“小江总,这是给许总的东西。” “我知道。”江津远嘴上说着知道,手上东西却没停下。 他从没听说许敬山有养什么宠物。 在员工战战兢兢的视线中,江津远从袋子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枚散发着耀眼光彩的蓝宝石袖扣。 价值不菲的袖扣就这么放在一个纸袋子里面!前台员工差点傻了,这要是弄丢了,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啊。 江津远拿出一枚袖扣在手中端详,着对袖扣他认得,是前段时间许敬山花大价钱拍来的。 “那个人往哪儿走了?”江津远问。 前台愣了愣,指了个方位,不过江津远看过去的时候,已经连楚衿的衣角都捕捉不到了。 “他叫什么?” 前台:“姓楚。” 江津远盯着楚衿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终于移开视线,他将袖扣重新放回了袋子里,说:“东西我会交给许总。” 那太好了。 前台松了口气,公司谁不知道许总是小江总请回来坐镇的,交给他总比放在自己身边好。 江津远走出公司大门立刻有人迎了上来,他按照他母亲的意思上了车,车子往老宅开,江津远看着袋子上宠物店的logo,除了盒子,袋子里再没有别的东西。 红灯时,江津远打开车窗,路的另一边停着一辆红色的车。 江津远单手撑在车窗上,他注意到车子的另一半弯腰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他不知道在后座忙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男人直起腰,绿灯跳转,司机踩下油门,带起一股风。 江津远看见男人被风吹散的刘海下一片光洁的额头,精致的侧脸和优越的眉骨,匆匆一瞥,江津远似乎闻到了一阵清幽的香气,冷淡柔和,不知从何而来。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软糯响亮的猫叫。 江津远恍然,回过神才发觉,那个清隽的男人怀里似乎还抱着一只猫,江津远收回看向车窗外的视线,缓缓落在身侧纸袋上的logo上。 “我爷爷的葬礼是什么时候?”江津远头也不抬地问。 副驾上的人顿了顿,“按您父亲的意思,暂定在下周三。” “给许敬山发张请柬。” “好的,少爷。” 作者有话说: 更~ 这两天手腕痛到不行。 不知道有没有要高考的宝贝追更,不要看啦,高考顺利! 喵呜! 第42章 请帖 洛长青的车停在南城老巷子口进不去了。 好在婆婆的煎饼摊子不远, 楚衿和洛长青走路过去也花不了多久。 时间还早,婆婆还没出摊。 楚衿怀着孩子还在孕早期,难免困倦, 洛长青出去买瓶水的功夫, 他已经在副驾上睡着了。 洛长青从后座拿了张毯子盖在楚衿身上,猫包里, 小声点叫了两声, 担心打扰到楚衿休息, 洛长青连猫带包把小声点拎了出来。 五月下旬, 南城气温越来越高了, 雨季过去以后,空气也变得干燥。 老城区巷子窄,许多地方阴暗的角落里常年照不到阳光就会生出苔藓, 许多无人居住墙外也长满爬山虎,根系钻进石缝里,从腐旧的窗棂垂下。 洛长青带小声点溜了一圈,擦干净爪子和毛发,把它塞回猫包里,小声点玩累了就睡了,他自己则坐下路边的长椅上,点了一支烟。 附近的小吃摊离楚衿之前租的屋子不远,没有窗户的房子从外面看就是一面掉皮的墙,路过的大爷大妈们谈论什么街道改造的事情,估计就是刷几白墙,再画上一些墙画和标语。 有件事情洛长青隐瞒了楚衿, 前段时间,曾帆来找过他, 向自己打听楚衿有没有女朋友的事情。 曾帆这个人,从前楚今和他的见面的次数比自己都要还多些。 那会儿楚今好赌,赌博上瘾,输赢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楚衿知道,但这样来钱快,他没有身份做不了什么合法的工作,□□也没办法让他走太远,楚今赌得不大,他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但一直这样聪明得后果就是楚衿很容易被那些黑赌场盯上。 他和楚今就是在被追债的时候认识的。 算起来,他比楚今大三岁,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被追债的人逼得躲到了同一个巷子里,两人一合计,商量着一个踩着另一个先翻铁门过去,然后再给另一个开门。那会儿楚今年纪小,也轻,自己架着他翻过去,说好了开门,结果楚今这小子撒丫子跑没影了。 眼看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洛长青一边懊悔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地相信了一个陌生人,一边只能想办法躲。 往身上套了个大垃圾袋,洛长青大气不敢喘,后来来人了,围着他身边转了好几圈。 “喂,人都被我引走了。” 洛长青猛地掀开塑料袋,看到得就是楚今叉着腰,一脸臭屁地站在自己面前。 自己的老家在离南城很远很远的一个山里,家里人很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是最中间的那一个,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反正家里没人管他,爷爷去世以后,他就跟着村里的一个叔叔出来打工了。除了从小照顾自己的姐姐结婚以外,洛长青再没回去过。 后来一直带着自己的那个叔叔回了老家,好在自己成年之后攒了些钱,也能租房子养活自己,知道楚今没地方住,洛长青就把他带回自己呆的地方住了一段时间。 逃跑的时候受了点伤,楚今就带自己去了曾帆的小黑诊所,一来二去的,三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第54章 两个人都欠一屁股债,虽然生活在一起,但楚今从来没说过他以前的事情。 再后来,洛长青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他没上过几天学,辛苦一点也没什么。两个人挤在一间几平米的小房间里住了两个多月,楚今死性不改坚持要去赌,赢了钱就拿给他还债,说是什么房租。 自己能赚点钱,虽然苦点,但养个小屁孩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钱还完了,楚今坚持要走,他说,自己不是这里的人,早晚是要回去的。 说这话的楚今有点神神叨叨的,不过年轻孩子不就是喜欢神神叨叨的,洛长青也没多想,只当是他自己的个性,不喜欢说他自己的事情也算是个性之一。 到底认识了多久,洛长青已经不太记得。 洛长青盯着马路缝隙里冒出来的一棵野草,夹在手里的烟不知不觉已将燃尽,洛长青反应过来的时候,差点就要烧到他手了。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头顶传来声音,而后便是一双白色运动鞋进入洛长青的视线当中。洛长青抬头和楚衿对视,笑起来。 “想你。”洛长青拿开猫包,给楚衿让了个位置,坦然道,“坐。” 楚衿会心一笑,对洛长青,他没有那么多的防备。 洛长青一秒恢复了从前那样吊儿郎当的样子,说:“想你和我之前的事情,楚衿,我感觉你变了。” 话音刚落,楚衿点在猫包上的指尖猛地颤了一下。 “有吗?” “有啊。”洛长青说,“以前呢,虽然你老说什么要走要走的话,但发生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你看现在,几天也不见,也不知道给我发消息,你不是变了是什么? 他突然恍然大悟一样地摇了摇头,“楚衿,原来你和我是假玩!” 楚衿并不清楚原主和洛长青之前的相处模式,但根据他的了解,原来的楚今不像是发生什么事情回向洛长青倾诉的人,否则怎么会被追债的打洛长青都不知道? 楚衿不想骗洛长青,但他不得不这样做,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会坦白,不过不是现在。 “那如果我真的变了呢?”楚衿半开玩笑地问。 “你变了就不是我朋友了?”洛长青抬手就要往楚衿脑袋上拍,惹得楚衿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轻轻敲了一下头,洛狗又摆出一副教训孩子的语气,“啧,你说说你,年纪没我大,就喜欢装得老气横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三十了呢!” 他说完长叹了一声,“……再说了,人不都是会变的嘛,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楚衿,我也是还是洛长青啊。” 这还是那个满口电报声的洛长青说出来的话? 楚衿震惊:“洛狗,你背着我偷偷看书了?” “你怎么知道!”洛长青捂着嘴往后靠了一下,“我有文化的这么明显吗?” 楚衿:“……”是你以前没文化的太明显。 洛长青:“我打算去参加成人高考,你觉得怎么样?” “我当然支持你。”楚衿很意外,“怎么突然想去学习了。” 洛长青故作淡然,“不想一辈子没文化,被人看不起。” 洛长青轻松的语气却让楚衿心里没来由得堵了一下。 楚衿不擅长安慰别人,只能让自己不那么生硬地说:“要不要给你报个补习班?” “你出钱啊?” 楚衿:“我出。” “得了吧,你有那闲钱请我吃个手抓饼就行。” 时间差不多了,老城区附近的小学差不多放学,这会儿巷子口的小吃摊子基本都摆了出来,楚衿顺着洛长青的视线看过去,婆婆的手抓饼小摊子前面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吃什么?”楚衿拎着小声点站起来。 “难得有机会,我肯定要个全家福啊。”洛长青先他一步走过去,“婆婆,要两个全家福手抓饼,楚衿,你要不要辣椒。” “不要。”楚衿说。 洛长青:“不要?你以前不是挺能吃辣的?” 楚衿顿了一下,“最近肠胃不好,吃不了。” 洛长青抿了抿唇,“行。” 小学生叽叽喳喳的声音将楚衿和洛长青二人淹没,楚衿并不觉得吵闹,一份最简单的手抓饼就能满足的童年对他来说是奢侈的,对现在的自己也一样。 摊子里面的婆婆抬头看到楚衿,温柔慈爱地笑了,“呀,小楚?你来啦?” “嗯,来了。” 彼时的靳家就没有巷子里这般热闹了。 靳则序放下筷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餐桌上死寂的氛围。 “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他站起来。 一桌子除了靳慎亭,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靳则序身上,他的母亲白惠荷,靳成规,年意,就连陈航之不知道怎么也在。 年意恨不得将自己呼吸的声音压到最低,也就靳成规能在这个时候从容不迫地往她里夹菜了。 “则序,你坐下。”靳慎亭发话,“微岚和她父母第一次来我们家,你就这样离席,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靳则序冷笑了一声,今天这场相亲的鸿门宴,他也是着实是没有想到,白惠荷会直接安排到家里来,“没有新娘的婚您都能结,没我的相亲就不想相了?” 此言一出,靳慎亭面色陡然沉了下去。 而陈微岚此时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一向不喜欢这样的相亲,如果不是父母逼着她,她也不愿意来。 “陈微岚小姐,不知道你来的时候我爸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男人。” 一句话成功触怒了靳慎亭的逆鳞。 “靳则序!”主座上的人猛拍了一下桌子,沧桑的声音里暗藏威胁,“坐下。” 这下就连陈微岚都站起来了,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母亲身上,陈微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不久,不知道那些传言,她不知道,难道她爸妈也不知道吗? 陈航之和靳则序关系那么好,不可能不把这些告诉她爸妈。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她爸妈是知道的,却一直瞒着她。 为什么? 靳则序注意到陈微岚诧异的表情,戏谑道:“看来没有。” “这饭您几位慢慢吃,别吃太多了,省得吃饱了闲的慌。” 靳则序告辞离席,一边走一边查看手机里刚刚发过来的照片: 煎饼摊子前,楚衿和洛长青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看起来相谈甚欢。 身后,陈航之追出来。 “序哥,等我一下!” “什么事儿?” 靳则序要给楚衿打电话的动作顿了一下,陈航之追出来,平稳了呼吸,将一张请柬递给靳则序,“喏,你哥让我转交给你的。” 一张朴素的黑白请帖交到楚衿手里。 这边靳则序正要打开就听见陈航之说:“是江家老董事长,江书海老先生的追悼会。” 作者有话说: 更~ 手腕好多了,不日恢复日更! 第43章 葬礼 楚衿带着满口袋的糖果回到家。 从十字路口走回小区, 天边橙黄色晚霞即将被浓重夜色覆盖。 天黑了。 将小声点从包里放出来,小猫迈着乱七八糟的步子往它的小窝里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小声点伸了个懒腰睡过去。 客厅没有开灯。 餐厅的灯光照不亮客厅, 只打在餐桌上,照亮那几株富贵竹, 花瓶里的水浑了, 楚衿把那一捧绿色拿出来, 根系带出水, 湿哒哒落了一地。 地板上水渍反射出来的亮光闪了一下眼睛, 楚衿拿着富贵竹的手一下子顿住了。 他放下还在滴水的富贵竹,拉开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 桌上散落的糖,是在巷子里那群小朋友想和小声点玩的时候交的‘钱’, 一个糖果摸两下,这个馊主意还是洛长青出的。 然后,楚衿就收获了满口袋各种各样的糖。 他拆了一颗橙子味的水果糖。 小孩爱吃的味道就是甜,水果糖没有水果味,全是粘腻的甜味。 楚衿盯着摆在桌上的富贵竹,绿色叶片的边缘已经变得有些枯黄,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在一起的请帖,实在旧租屋门口找到的。 楚衿回来的很晚,因为他去了原来那间旧出租屋。 而这张请帖就放在门外的地上。 楚衿问了隔壁邻居,那个刚放学回家的小胖子说他不知道,还是对门的一对夫妻开门告诉他,这张请帖是不久前送来的, 大概就比他早几个小时到。 楚衿又问送东西来的人长什么样子,中年夫妻摇摇头说不太记得了, 就看见穿了一身西装。 追悼会的邀请函。 是那位江书海,江老先生。 纸上对他的称呼是:楚先生。 这个楚先生,是对楚今,还是对他呢? 难道原来的楚今和江书海认识吗? 楚衿迅速过了一遍他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性,将请帖送到出租屋代表对自己的近况并不了解,楚衿排除了请帖是给自己的可能,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他根本就没有和江家人有过任何接触,仅有的了解也只是通过新闻和别人的谈论。 第55章 那就说明,这张请帖是给楚今的? 嘴里含着的糖果很小一颗,很快在口腔里融化。楚衿重新合上请帖放在桌子上,从铺在餐桌上的糖果里随便捡了一颗。 薄荷味的。 很凉。 楚衿脑海里早就压下去的想法重新冒了出来,或许,他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夜深时,静悄悄的门外传来按密码的声音。 “叮——”一声,大门的缝隙里渗出一道暖黄色的光。 靳则序站在门口,黑色皮鞋顶端渡上一层柔色,他的半只脚踏进光里,听不见任何声响。 客厅一片黑暗,只有入户的这一盏灯亮着。 靳则序换了鞋,摆好门口楚衿的拖鞋进门后,顺手打开餐厅的灯。 餐厅桌子上一片狼藉。 五颜六色的糖纸散落,铺在桌上的富贵竹滴答滴答滴着水,水滴落下的地方铺了一块毛巾,花瓶空空如也。 小声点的猫包被随手扔在桌角处,猫包的使用者在窝里睡得正香。 靳则序拨开一层糖纸,随手拿了一颗,拨开丢进嘴里,等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化开,靳则序突然笑了一声。 为什么笑呢? 靳则序说不清楚,他拿起一张斑斓的糖纸,这样廉价的糖果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但他今天就是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的,尽管如他所想甜的齁嗓子。 靳则序倒了杯水,拿着杯子倚靠在厨房门口,看向那张被拉开却没有推进去的椅子。 他几乎可以想象,几个小时前,楚衿就坐在那里,盯着富贵竹的枯叶,一颗一颗往嘴里扔糖。 口中还未散去的味道让普通的凉白开都变得泛着一股甜味。 靳则序幽暗的视线落在楚衿的卧室门上,他第一次想,如果他和楚衿之间没有孩子,将会变成怎样? 靳则序从不相信所谓怪力乱神之说和那些算命的妄言,他相信事在人为,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一切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 如果真的像那一纸签文所说的那样,靳则序愿意相信命运。 他愿意相信,是命运在冥冥之中将楚衿带到自己面前。 是命中注定! 靳则序深吸了一口气,楚衿身上的味道就这样弥漫在屋子的每一个地方,靳则序无法满足,他循着气味,按照楚衿的轨迹,从厨房到猫窝,从猫窝到客厅,到空花瓶前,到洗手间,最后停在紧闭着的卧室门口。 那一晚的不欢而散还像一团解不开的线团在心里缠绕,他从未有过像这样欲求不满,好像一头永远无法餍足的困兽,被一扇摇摇欲坠的栏杆挡在门外却难以逾越,几乎疯狂! 靳则序收拾了餐厅关掉灯,黑暗里,小声点的眼睛格外亮,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但明显还懵着。 小声点乱七八糟走到楚衿脚边,一个屁股蹲坐在了靳则序脚上。 都说谁养的猫就和谁像,也不知道小声点像谁。 …… 周三这天,一大早天空就飘起了小雨。 年轻时的江老先生满腔热血,慧眼如炬,城建初期,江老先生出资投入教育,医疗等诸多行业,成立的奖学金和慈善项目帮助过许许多多的人。 江老先生的追悼会在江家举行,邀请的人不多,除了亲戚朋友,往来的人几乎都是南城各个领域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虽说这几年江家势头渐颓,但这不妨碍江老先生受人尊敬。 陈航之跟着家里长辈先一步到了江家,有他哥在,自己不需要跟在父母身边和别人寒暄。 陈航之撑着伞在散落的人群里寻找好友们的身影,很快,他就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哥,我先过去一下。”陈航之戳了下自家哥哥陈帆之,眼神示意了一个方向。 陈帆之看过去,看到了角落里的年诗,“去吧,别太张扬。” “知道知道。”陈航之点了点头。 年诗比陈航之来的早,今天年意值夜班要晚点到,原本她是陪在父母身边当个花瓶的。花瓶没有话语权,年诗不想成为用来炫耀的物件,这才找了个地方躲清闲。 季鹤扬算是他们几个里面最成熟稳重的一个,早早接手了家里的事业,季家长辈身体不好,很多场合不便出席,季鹤扬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自从她姐订婚以后找她聊过一次,年诗的心态就就慢慢开始变了,她和年意注定会过不一样的生活,她姐姐愿意用妥协来换取自己的自由和事业,但她不会,即使婚姻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她也不能失去自主选择的权力。 年诗暗自思考着,浑然不觉陈航之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陈航之见年诗呆在原地不动,本来就觉得奇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丛白色菊花。 “想什么呢?” 陈航之突然出声,本以为年诗会吓一大跳,没想到年诗非但没被吓到,反而冷静地说:“在想什么时候能像表哥一样。” 表哥?季鹤扬? 陈航之不明所以,“像他干什么?年诗,你疯了?” 年诗破天荒没生气,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归根究底,她和陈航之不一样。 “没什么。”她笑了笑说,“怎么还没看到序哥他们来?” “不知道,应该快了吧。”不管靳则序和江津远现在梁子结得多大,今天是江老先生的葬礼,留人话柄的事情靳家是不会干的。 话间,门口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停了下来。 “来了。”年诗说。 阴天,蒙蒙细雨。 车门打开,黑色伞檐微抬,一双锐利的眼睛露出来,靳则序冷着脸,姿态随意散漫,他在胸前口袋露出一角白色房方巾,这才让一身黑色西装却在远处沉沉的天色下不那么幽暗肃杀。 紧接着下来的是副驾上同样一身黑西装的靳成规。 靳家一家四口,白惠荷穿了一身低调黑裙,极淡雅的妆容,精致却不失大方体面,靳慎亭走在前面,很有年代感的双排扣西服,儒雅亲和。 靳则序站在白慧荷身侧,将两张请帖递出去。 一张是给靳家的,一张是单独给自己的。 一朵白色菊花放在黑白照片前,靳则序收敛神色,正经鞠了个躬。 守在正堂江老先生身边的只有现任董事长,江津远的父亲一人。 “江董,节哀。”白惠荷说。 就在年诗的目光还定在靳家人身上的时候,旁边的陈航之却拧起了眉头,门口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开走了,然而下一秒,同样的地方却停了一辆出租车。 车上下来的人让陈航之意外。 “楚衿?他怎么会来这儿?” 年诗:“谁?” 乍一听到楚衿的名字,年诗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直到她看到门口那一道出挑的身影。 楚衿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衬衫的下摆收进裤腰里,他站在门口收了伞,将请帖递过去,抬眸间,矜贵从容,冷淡的眉眼更加沉稳凉薄。 年诗也忍不住自言自语,“楚先生怎么会来这里?” 门口的服务生检查了楚衿的请帖,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让楚衿进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那里窜出来一个小孩,突然一把抓住了楚衿的裤脚。 无人注意的地方,江津远环抱双臂,他看着家里的保姆从自己身边跑过去喊了一声:“小少爷!” 楚衿脚步一顿。 伴随着应该是保姆的呼喊,一时间,正堂不少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楚衿抬眸,远远的,正好和靳则序四目相对。 离得太远,一时间难以看清对方眼底的神色,匆匆一眼之后,靳则序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楚衿敛眸,他低下头,男孩的小手正死死扯着他的裤脚,他仰着头,一脸期待和好奇,“哥哥!你是我哥哥吗?” 身后,许敬山撑着伞站在门口,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说: 更! 序子:老婆走过的地方就是一个顶级过肺! 第44章 私生 来参加葬礼, 俨然是楚衿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不论这张请帖给的是谁,给楚今也好,给他自己也好, 他都必须来这里, 弄清楚其中的关系。 来之前楚衿就料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许多眼熟的人,比如年意年诗, 陈航之, 许敬山……或者是那个江津远。 作为私人助理, 楚衿已经有三天没有和自己的雇主见面。 事实上, 从那个拥抱的不欢而散之后, 楚衿就再没有见过靳则序,即使是在家里。 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面对一张空荡荡的桌子,然而, 并非他有意不工作,就连张秘书他都见到很少。 上次过来送文件的小员工,楚衿后来又在走廊见过他一次,员工说是看到了他留在旁边的修改建议做了修改,现在合同交上去了,没被上司喷,所以等在这里,想请他吃饭。 楚衿没有拒绝。 第56章 吃饭地点就在公司食堂,年轻员工是收购项目组其中一个部门的实习生,楚衿从他口中得知这几天靳则序不在公司,连文件都是张秘书送到家里去的。 吃饭嘛,少不了八卦聊天, 年轻员工悄咪咪问他知不知道靳总为什么不来? 楚衿只能摇头。 雇主虽然失踪了,但好在没有给自己安排工作。 楚衿从张嘉秘书那里拿到了靳则序的一周行程表, 知道他在周三空了一整天。 所以,在葬礼上见到靳则序,是楚衿意料之中的事情。 至于靳家一家其他的三个人,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正堂一片寂静,所有人对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小孩儿感到好奇,除了靳慎亭,和他身后的三个人。 靳慎亭脚步稳健,他根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看过来,便径直带着白惠荷从旁边去了正堂后面,三个人里面,倒是靳成规俯身说了两句,停下了脚步。 一时间,楚衿也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赶过来的保姆冲上来,使劲地扯着小男孩抓着楚衿裤脚的手。 保姆一边扯,一边说:“小少爷,你乖,你松开手好不好,你松手,阿姨给你买糖吃啊,松手,松手!” 这个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少爷一把子牛劲儿,不论保姆怎么劝说,小男孩儿的手死死抠着楚衿,就是不放开。 “你走开!我要找哥哥!你走你走!” 男孩手腕被拽红了,身体不停地扭动挣扎着,即使这样他都没有掉眼泪,只是眼睛红红地盯着楚衿看。 楚衿看了那个蛮横的保姆一眼,后者不知道楚衿是什么来头,但她明白今天来参见吊唁的人非富即贵,犹豫了半晌才停下撕扯得动作。 小孩梗着脖子,楚衿只能蹲下来和他的视线齐平,楚衿抬手理顺孩子乱糟糟的头发,柔声问:“有没有哪里痛?” 男孩有些僵硬地说:“没有。” “没有话,可以松手了吗?” “我不要!”男孩清澈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楚衿,小手抓着楚衿更紧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保姆听见两人的对话,看向正堂前方的江家现任董事长江康岭,两人对视一眼,保姆立刻会意默默松开了把这男孩儿腰的手。 问题?楚衿愣了下。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小孩儿?你爸爸妈妈呢?” 不怪楚衿这样问,主要是这孩子对那个阿姨的抗拒太过明显。 角落里,年诗戳了一下陈航之,半开玩笑地说,“这谁?这么小的孩子,谁家私生子啊?” 陈航之笑意一僵,难得安静。 年诗慢吞吞扭头,嘴角抽了抽,“不是吧?真让我猜着了?” 陈航之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这事儿他就算是知道也不能乱说,毕竟今天是江老先生的葬礼,人在江家,总得注意场合。 男孩仰起头说:“你是我哥哥话,我就是你家小孩了!” 还挺聪明的。 楚衿轻轻扬了扬唇,作势要站起来,“那可惜了,我不是你哥哥。” 男孩眼睛刷的一下子睁大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楚衿瞥见他眼里一下子涌上来的眼睛,也是慌了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过去,“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牵扯在场的宾客们太久,毕竟来参加葬礼的人单纯为了悼唁的可不多。 男孩慢吞吞松开手,却没有去拿楚衿手里的糖果。 “你真的不能当我哥哥吗?”楚衿听见他嘀嘀咕咕地说。 楚衿刚想说不能,面前的小孩突然被人拽着衣领给拎了起来。 “他算是什么哥哥,说了我才是你哥哥!” 男孩一听见声音就开始不停蛄蛹,大喊着:“我不要我不要!” 在场有些人的视线又被吸引了过来,保姆看见来人不敢再去扯孩子了,她往身后看了一眼,江康岭已经不在江老先生的照片旁边。 “大少爷。”保姆说了一声之后,低头退到一边去了。 楚衿半跪的姿势蹲在地上轻拧了拧眉。 蹲的有点久了,肚子窝着不太舒服,楚衿站起来的时候,眼前跟着花了一下,还好没有跌倒。 陌生的声音来自这小屁孩儿的亲生哥哥。 大约是家里的兄弟吵架闹别扭吧,既然人家亲哥哥来了,楚衿想自己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他这边刚准备走,就听见身侧有人议论。 “我听说江家大少爷是江家独生子来着?怎么说是这个小孩人的哥哥?” “小少爷?这小孩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难道是私生子啊?” 旁边几人好像吃到了什么大瓜,“私生子有什么稀奇的,靳家那个靳则序不也是私生子嘛。” “那你说这小孩儿到底是谁的私生子?” “……” 要说是窃窃私语,议论的声音实在不算小。 这个‘谁的’格外耐人寻味。 稍微脑子活络一点的人一下子就能品出这其中隐晦。 这么大点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呢?是江康岭的?还是说……江津远的? 楚衿也在这时停下的脚步,小男孩儿被他哥哥夹在臂弯,折腾得满头大汗却没什么用,最后停止了挣扎。 视线顺着小孩一路往上,楚衿缓缓抬眸,猝不及防间和一双盯着自己的笑眼对视上了。 江家长孙,江津远。 面前的人脸上挂着笑,上扬的眉眼也跟着弯了弯,但即便他看起来是礼貌温和的,楚衿却还是感受到了江津远眼底的玩世不恭和不耐烦。 碎嘴的人已经被请出去了,现在的场面,被请出现场会是什么下场,在场的人心知肚明,所以,就算是好奇,也不敢明目张胆看过来了,毕竟江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时半会还是比不过的。 楚衿手里还攥着那颗没送出去的糖。 “楚先生,不好意思,小屁孩儿给您添麻烦了。”面前的人态度好的不像话,他说着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 “江总。”许敬山在这个时候走到楚衿身侧,和江津远握手之后,不着痕迹地挡在楚衿面前。 被打断的江津远也没恼,只是讪讪收回手将自家弟弟放下来,看了看楚衿,又看了看许敬山,轻笑了一声。 如果说江津远刚才面对自己的微笑只是冷漠和不耐,现在对他和许敬山就能算得上是嘲弄。 好在许敬山一向沉稳,侧身给楚衿介绍,“楚衿,这位是江氏现任执行总裁,江津远,江先生。” “哦!”江津远突然夸张惊呼了一声,“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没关系,楚先生不认识我,但我可是早就见过你呢。” 他说着口袋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 这个盒子楚衿和许敬山再熟悉不过。 不对!他不是早就把东西还给许敬山了吗?怎么会在江津远手上? 盒子打开,两枚蓝宝石袖扣安安静静躺在里面,和送出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敬山,这个是楚先生说要还给你的,可惜到现在才有机会转交,抱歉了。”他打量两颗耀眼夺目的蓝宝石,意味深长地说,“这么漂亮的袖扣,看来两位之间关系匪浅。” 丝绒盒子“啪”一声,合上了。 许敬山盯着他看了两秒,忽而扬唇,压下眼底晦涩不明的暗光。 事已至此,楚衿差不多能猜到是谁给他送的邀请函了。 楚衿从他手中拿过袖扣,冷声说:“江总,今天我和许敬山来是吊唁江老先生的,麻烦让让。” 让?江津远长这么大还真就没让过。 “楚先生这话说的,过道这么宽,谁能挡着谁?”江津远嬉笑。他就是看不管面前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样子,“楚先生,我必须要提醒你,这里是江家。” 楚衿语气冷淡,就好像没有察觉江津远言语里的冒犯一样。 “嗯,如果你想把我请出去,随时恭候。” 楚衿说完不等江津远发难,拉着许敬山上前去给江老先生鞠躬。 被血脉压制的小孩儿看着楚衿走了,直勾勾盯着楚衿的背影,眼神里满是遗憾和不舍。 楚衿的脾气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好,他不像许敬山那样有那么多的顾虑,简单交谈几句,楚衿也能大概摸清楚江津远的个性:恶劣自我且幼稚。 自己不受制于他,没必要和他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累。 “你怎么在这儿?”许敬山放下吊唁用的白花,压低声音问。 楚衿无奈叹了口气,“有人匿名给我发了请帖。” “谁?” 楚衿:“大概率就是江津远。” 许敬山拧眉:“江津远?为什么?” 楚衿放下花,直起腰,眼前一花,下意识抓着许敬山的袖子,深深拧了拧眉。 许敬山怔了怔,扭头看过去,看到楚衿苍白的脸色,一下子乱了,“楚衿?楚衿?能听见我说话吗?” 第57章 “嗯。”楚衿轻应了一声。 “你脸色不好,没事吧?” 楚衿缓了好一会儿,刚才一阵眩晕,让他鼻尖冒出冷汗,嘴唇一下子没了血色。 “没事,等会儿细说。”楚衿抬手捂着小腹,声音发虚,“先,先带我离开。” 许敬山扶着楚衿的肩膀,“好。” 角落里,年诗和陈航之看着许敬山和楚衿之间的动作狠狠咽了下口水,身边气压太低,年诗大气不敢喘。 靳则序已经冷脸站在这里,目睹了一切。 年诗和陈航之对视了一眼,用眼神来了一把石头剪刀布,输的和靳则序说话。 一番挤眉弄眼,陈航之败下阵来。 他小心翼翼开口,“序哥,人,人都走了,咱们要不……?” “年意呢?”靳则序突然说。 “啊?”陈航之一愣。 “年意呢?什么时候到?” 年诗反应过来,“哦,我姐在路上了,就到。” 作者有话说: 更~ 第45章 别扭 前来吊唁的人大都来去匆匆, 江老先生的骨灰已经入土为安,只有和江家关系密切的亲戚朋友会一同前往墓园哀悼。 许敬山找了间没人的休息室让楚衿休息。 他扶着楚衿坐下,给他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关切地问:“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多半是因为没吃早饭低血糖了, 眼前一阵花白,楚衿颤抖着手剥了颗糖扔进嘴里, 紧接着抿了口热茶, 楚衿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缓了好一会, 苍白的脸上才渐渐恢复点血色。 “没事, 低血糖。”楚衿声音还轻飘飘的,听起来没什么力气,“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认识江老先生吗?” “不认识, 是江津远给我发的请帖。”许敬山眉头深皱,视线一只落在楚衿虚弱的脸色上,“真的不用去医院嘛楚衿?你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 楚衿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简单和许敬山讲了一下去江氏还东西的事情。 其实楚衿心里一只有个疑虑,他不觉得一个住在连窗户都没有的出租屋里,没有正经工作,混迹赌场的人会和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扯上关系。 尽管从和洛长青不多的交谈里,楚衿得已了解到原主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甚至骨子里聪明良善。 如果楚今和江老先生认识,那张请帖上就不会只是称呼他为:楚先生。 仔细回想自己曾在什么时候留下过自己的姓氏? 归还袖扣的时候,他在前台的访客名单上写了自己的姓, 却没有留下完整的名字。 袖扣出现在江津远手里证明他和前台接触过,多半就是那个时候看到了自己的留下的信息。 短短几个小时, 江津远就找到了自己从前前居住的地址,也让楚衿心惊的地方。 不过还好,只是从前。 关于原主的从前,自己知之甚少的从前,原主存在过的痕迹无法抹去,所以他必须照单全收,承认原主的过往,然后装作赌徒幡然醒悟的样子,洗心革面。 做楚衿,而不是当一个替身,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一开始就确定的事情。 许敬山也正色了几分,“楚衿,我承认你的推测有道理,但也只是你的推测。” “嗯。”楚衿没有否认。 有一点他也有些想不明白,只是因为他和许敬山之间的关系,就足以让自己收到请帖了吗? 脑海里,江津远促狭脸上的微笑一闪而过,算了,一个会在自己爷爷的葬礼上找乐子的人,他的脑回路显然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楚衿这会儿也差不多恢复好了,他这边正准备站起来,敲门声突然响起。 “咚咚咚!” 楚衿和许敬山动作齐齐顿住,视线同时落在紧闭着的房门上。 两人不约而同选择等待外面的人说话。 “楚衿,你在里面吗?” 楚衿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他看向一脸严肃的许敬山,“没事,是我认识的人。” 许敬山按着楚衿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走过去开门。 门外,年意再次敲门的手随着大门的打开,停在了半空中。 年意抬头,面前的人却不是楚衿。 “您好,我找……” “年医生。” 楚衿出声打断年意的话,许敬山的目光往后瞥了一眼,确定是楚衿认识的人,他侧身给年意让开位置,自己则顺势站到了门外。 许敬山抬眸和楚衿对视了一眼,看见他点头,许敬山抬手绅士地替两人关上了门。 房间里这下剩下年意和楚衿了。 定期去医院产检,楚衿和年意之间除了医患关系,也多少算的上的朋友,朋友?不对,如果靳则序在这里一定会纠正他,年意是他肚子里孩子的未来伯母。 年意有些错愕的视线盯着休息室的门停了好一会才缓缓看向楚衿,她突然笑了一声走过来,落在楚衿身上的目光里,挟着一抹深深的探究。 “刚才那人谁啊?没见过。” 楚衿顿了顿,“……我一个朋友,在江氏工作。” 年意眉心微蹙,虽然好奇,但楚衿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年意今天穿了件黑色职业套装,西装搭配包臀裙,一本正经。 或许是来的匆忙,年意的衣服有一半都打湿了,就连扎起来的头发都因为沾染了雨水耷拉下来,她一屁股在楚衿身边坐下,正了正神色,盯着楚衿左瞧瞧右瞧瞧,“脸色看起来好一点了,刚才哪儿不舒服,肚子吗?” 楚衿俯身给年意拿毯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 休息室在正厅后面,空间不大,除了茶水点心意外,没有配备毛巾,有的也只有一条座位上叠的整整齐齐的毛毯。 外面的与越来越大,这张价值不菲的毯子明显是给客人御寒用的,可当下却成了年意擦脸的玩意儿。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年意解开头发胡乱擦了擦。之后随手扔掉毯子,“你就别管那么多,手伸出来我看看。” “低血糖而已,已经没事了。” “你说没事没有用。”年意叹了口气,强硬地牵住楚衿的手腕,熟练把上了脉,“受人所托,我得确认才好交差。” 楚衿:“……” 察觉到他在抗拒,年意眯了眯眼睛,“我把着脉呢,你别动啊。” 把脉? 楚衿微怔,对年意这个手指按在他手腕内侧感觉有些奇怪,是什么医学术语吗?他所接触的医疗诊断方法里好像没有这种方式,是这个世界独有的? 那会不会把出他这具身体和别人不同的地方? “别激动,没什么问题。”年意语气轻松。 楚衿也顺着年意手上的力道放松,心跳和呼吸逐渐平稳,休息室内顿时安静下来,楚衿看着年意认真的神色,眸光颤了颤,“年医生……” “楚衿,这里不是医院,你叫我年意,或者小意姐就行,你这年医生一喊,我差点以为自己还没下班呢。” 年意开玩笑的语气冲淡了空气中那一抹趋向凝重的氛围,被她说的感同身受的楚医生也跟着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就是问我受谁所托吗?”年意松开把这楚衿手腕的手,抬起头微微一笑,“可是,他不让我……” “靳则序。”楚衿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 年意愣了两秒,举起两根手指发誓,脸上笑意更深了,“我就说怎么瞒得住嘛,诶!事先声明,我可什么都没说。” “好了,没什么大问题。”年意拿着沙发上的毯子起身,擦了擦衣服。 楚衿自己就是产科医生,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有数的,但听到年意说没什么问题,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谢谢,小意姐。” “这就对了嘛!”年意将毯子披在身上,向楚衿的目光也是充满柔色,“不客气,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记得别给陌生人开门哈。” 年意站在门口嘱咐他别给陌生人开门就跟叮嘱家里小孩一个样,楚衿听着,眉眼跟着弯了个浅浅的弧度。 “好。” 年意关上休息室的门,握着门把手停了一会儿。 楚衿的身体并没有她刚刚和他说的那样好,年意知道她必须尽快去找靳则序一趟。 江家准备的休息室其实不少,毕竟这样的场合就怕出现什么意外,江家估计也是担心有客人情绪波动太大,所以在每个休息室里都放了急救用的东西。 不过那些东西年意是用不少,她只是感叹江津远在外面混了几年,竟然也沉稳了不少。 想着,身后一道阴影缓缓降了下来,年意身子一僵,没有转身。 “来了不说一声?” 听见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年意猛地咽了下口水,她慢吞吞揪着毯子抱住自己,缓缓转过身,“你,你怎么来了?” 第58章 靳成规没回答,而是问年意是不是在找谁? “哦,我找则序,我有事儿找他,你看到他了吗?” “正堂。” “好,谢谢。” 年意飞快溜走了,她没看到身后靳成规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和背在身后的右手里攥着一条毛巾。 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前来吊唁的人留下的留,走的走,现在正堂的人已经不多了。 年意很顺利地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靳则序,和他谈话的人有点眼熟,不太想得起来的。 年意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脚步匆匆,年意只看到了半个侧脸,两人的交谈似乎并不愉快,靳则序现在脸色沉得几乎能往下滴墨水了。 年意静悄悄地走过去,站在靳则序旁边,“那人谁呀?” 靳则序平静道:“江津远?” “我去!”年意惊呼,“几年不见,变化挺大啊,他找你干什么?不会是要找你算账吧?” “估计是。”靳则序扬眉,说。 年意轻啧了一声:“那你可小心一点,你当初在他脑袋上开的一条缝可大,他要是照着给你来一下,我可补不了。” 算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现在也不是细说的时候,年意时时刻刻记着正经事儿,“我见到楚衿了。” 刚才还姿态松散的人骤然神色一凛然,靳则序立刻敛眸看过来,“他有事?” “有。”年意说,“不止他,你也有。” 靳则序:“……” 年意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又叹了口气,“说说吧,你们…吵架了?” “没有。” “那是冷战?” “……” 年意:“靳则序,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身体,你还和他闹别扭,你有病啊!” “没想闹别扭。”靳则序说。 吵架,冷战,闹别扭,说不是也是,说是也实在算不上。 靳则序心里也堵着一口气,一方面他这几天确实忙,一方面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衿,什么叫一个拥抱?什么叫一个拥抱而已! 他承认自己当时说的那些话有冲动的成分,但就算他死了,楚衿也不能带着他的孩子和别的男人谈情说爱。 就算他死了也不能! 正堂人不多,所以两人交谈的声音不大。 “出什么问题了?不好?” “对!不好!”年意真是要被这两个不省心的气死了,“低血糖,我告诉你他现在身体虚得很,估计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也没睡好,黑眼圈都快赶上大熊猫了,贫血的问题我之前就和你提过了,还有……” 年意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愣是没让靳则序脚下挪动一步。 “不是,你怎么还不去找人?”年意说的口都干了,难以置信道,“一点不担心?” 靳则序插在口袋里得右手已经攥得青筋暴起,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爸妈要来了,你这个未来儿媳妇最好也别走。” 年意愣半晌,突然眉心微挑,抛出杀手锏,“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忘了说,我去找楚衿的时候,是一个陌生男人给我开的门,看样子西装革履,还挺有风度的。” 靳则序:“嗯。” 作者有话说: 更! 嗯!(咬牙切齿版) 第46章 擦手 留在休息室里的楚衿确实没有给陌生人开门。 因为他自己离开了那个房间。 等许敬山再次敲门进来的时候, 休息室的桌子上就只剩下整齐摆好的茶具和一个方方正正的丝绒盒子。 盒子里的蓝宝石袖口在窗外阴沉的天色下暗淡无光。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这会儿又开始飘起小雨, 既然知道原主和江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楚衿自然也不打算在这里多留。 他顺便小路冒雨往前,准备去拿自己放在门口的雨伞离开。 路过一个休憩用的凉亭, 楚衿停下了脚步。 凉亭周围的花草似乎很久没有人打理, 疯长的杂草几乎快要盖住通向那里的十字路, 草丛里, 楚衿好像看到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风吹的,好像是什么人。 楚衿犹豫了两秒,蹑手蹑脚走过去。 扒开杂草, 他看在一个黑色圆嘟嘟的小身体蹲在地上,一边在泥里挖什么东西,一边嘀嘀咕咕。 小孩儿声音自言自语的声音太小了,楚衿听不清楚,但是他还是认出了这个蹲在这里的小男孩。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楚衿突然出声,把蹲在地上的小孩吓得一个激灵,一屁股就要跌坐下来,眼看他往后倒,楚衿赶忙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让他后背着地。 “我才不叫喂,我叫江亦澈。”男孩倏地一下子转过头, 看到楚衿,刚才还气鼓鼓的脸瞬间喜笑颜开, “哥哥!” 楚衿纠正他,“不是哥哥,我大你很多,你应该叫我叔叔。” “才不是!我哥那么老,爷爷都让我叫他哥哥,你明明看起来比我哥哥年轻。” 小屁孩儿年纪不大,还挺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的。 好吧,他和一个小孩子在这里较什么真。 “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楚衿问。 飞飞:“我在给爷爷送礼物。” 楚衿往他身后看去,这才注意到荡平的杂草上放了一个小鸟形状的木雕。 雨势渐大起来,客人们大都集中在前面,后院这会儿没什么人来,楚衿拿起木雕,擦了一把孩子脸上的雨水,牵着他的手走到凉亭里面避雨。 楚衿将东西放在凉亭里的石桌上,“你刚才说你叫江亦澈?” “嗯。”小男孩站得笔直,一板一眼地说,“哥哥你也可以叫我飞飞,家里只有爷爷会这么叫我。” 楚衿:“飞飞?” “对!就是小鸟在天上飞的飞。” “好的,飞飞。”楚衿握着飞飞的右手,微笑着拨开黏在他额头上的湿发。 亭子里没有毛巾,楚衿只能用随身带着的纸巾给他擦一擦雨水和头发,擦到他手心的时候,楚衿才发现他左手的手指缝里全是泥土。 楚衿动作一顿,脏兮兮的小手上全是泥,几张纸巾也难擦干净。 飞飞察觉到楚衿的迟疑,于是,飞快将自己的左手缩了回去,背在身后。动作快的楚衿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不擦了吗?”楚衿抱起他坐下石凳上,自己则蹲在他面前,柔声问。 飞飞红着脸低下头摇了摇,不去看楚衿,也不回答不说话。 楚衿虽然早前在儿科轮转过一点时间,但和小孩子打交道,他还是不太擅长。 楚衿觉得应该是自己无意间的什么举动,让孩子伤心了,于是他耐心问道:“为什么要把手藏起来,飞飞?藏起来了还怎么擦干净?” “你还愿意给我擦干净吗?”飞飞缓缓抬起头,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当然愿意了。” 飞飞的声音染上哭腔,盯着楚衿看了好一会儿,欻得一下子突然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他抽抽嗒嗒地说:“可是,可是他们都嫌弃我,我,我还以为你也,你也嫌弃我……嫌弃我手脏,不愿意,不愿意帮我擦了……” 豆大的眼泪珠子就跟亭子外头的雨似的,哗哗往下掉,楚衿手里的纸巾给他擦手都不够,现在只能先给擦眼泪,飞飞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崩溃大哭,一边还想着说话。说的什么到后面也听不清楚了,就是张着嘴在哭。 楚衿有些手足无措,哄孩子他真是不太会,但看飞飞这样子像是憋了好久,楚衿决定先让他哭一会儿再说。 可飞飞哭了快要有十分钟,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楚衿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飞飞的实力,再这么下去,嗓子哭哑了估计都停不下来。 哄了一会儿哄不住。 正当楚衿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双手,直接就把座位上的飞飞拎了起来。 哭声戛然而止,楚衿微怔,抬头看到一张阴沉的脸。 靳则序拎着飞飞将他抱起,一大一小两个人猝不及防对视上了,大眼瞪小眼,小孩子乍一看靳则序严肃的表情有些犯怵,嘴角向下一撇,愣是不敢哭出声,肩膀抽了抽,居然吓得开始打嗝! 又气又好笑。 楚衿压下唇边的笑意,撑着凳子站起来,不动声色揉了揉后腰,抬眸间,他听见靳则序教训小孩儿。 “喂,你……” 飞飞梗着脖子,拼命想离靳则序远一点,奈何实力差距太大,无法挣脱魔爪,只能认命。 但就算是认命,那也是有骨气的认命! “我不叫喂,我叫飞飞!” “哦,你叫飞飞。”靳则序挑眉,“那么飞飞小屁孩儿,你哭够了吗?” 飞飞瞪大了眼睛,“你,嗝!我才不是小屁孩儿!放我下来!嗝!” 靳则序抱紧了怀里的小小一团,“你只有保证不哭了,我才放你下来,还有你下来之后要和哥哥道歉。” 第59章 “为什么?嗝!”飞飞眼神倔强。 “楚衿哥哥身体不好,还蹲在地上哄了你那么长时间,腿都麻了,你说是不是要道歉?”靳则序严肃道,“懂礼貌的小朋友是不是要会尊重别人?” 楚衿愣了愣,这话从靳则序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意外。 飞飞低着头,俨然一副思考的样子,“爷爷确实说过,小孩子要懂礼貌。” 靳则序默默看着怀里的飞飞,见他一副想通了的模样,便顺势将他放了下来。 飞飞脚一沾地,就往楚衿怀里扑过去。 “哥哥,对不起。”飞飞红着耳朵,以为自己犯错了,不敢去看楚衿的眼睛,“哥哥,你还难受吗?” 楚衿正准备蹲下,身旁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飘进他耳朵里。 “还往下蹲,自己什么身体不知道?”靳则序扶着楚衿坐下,浅叹了口气,默默给他揉了揉腰。 飞飞也手脚并用爬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哥哥,你很难受吗?我可以帮你捶背的,我以前经常帮爷爷捶背。” “没关系。”楚衿侧身避开那双覆在自己后腰上的手掌,对飞飞说,“哥哥没事,过来擦手。” 飞飞摊开手,这下好了,原本只有一只手上有泥,现在不仅手上,脸上都沾上了。 连楚衿也被飞飞糊了一手的泥土。 “好像不能捶背了。”飞飞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委屈巴巴地说,“哥哥,你能擦干净吗?” 擦是不行了,但可以洗一洗。 楚衿牵着飞飞走到凉亭旁边,雨越来越大,正好接雨水洗洗手。 楚衿牵着飞飞手伸到雨里,小手掌心很快积蓄了一小汪,楚衿像给小声点洗澡那样,仔仔细细给飞飞的手指间洗干净,再用仅剩的纸巾擦干。 “哇,干净了!”飞飞摊开手,正过来反过来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 靳则序环抱双臂,懒洋洋倚靠在柱子上,扫了一眼桌子的木雕,靳则序视线落在楚衿背影上。 瘦了。 靳则序知道楚衿故意不搭理自己,看着这俩一大一小之间亲密的举动,靳则序唇边不自觉地缓缓勾起一抹微笑。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楚衿的小腹,即便那里还看不出任何弧度,他愉快地想,自己和楚衿的孩子一定也会很可爱的吧……毕竟楚衿笑起来温柔又漂亮。 医生洁癖使然,楚衿不想将沾着雨水的手往自己衣服上擦,反正一会儿就能干。 手腕突然被握住。 楚衿怔愣了一下,靳则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这会儿正自顾自给他擦手。 用的是他胸前那块白色方巾。 靳则序没问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只是一点点细细地擦,柔软顺滑的方巾轻拂过掌心每一道指纹,楚衿抬眸,看着靳则序垂下眼帘,“另一只手。” 楚衿一顿,下意识将自己的另一只手递了过去。 靳则序看了一眼飞飞,问:“这小家伙怎么会在这儿?” “蹲在草丛里玩,被我发现了。”楚衿有点担心,“江家人在找他?” “没有,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孩子不管就走了? 靳则序点头,“嗯,都去墓园了。” 楚衿欲言又止,想问靳则序为什么留下来没走,但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楚衿深深叹了口气。靳则序手指碰到他手掌心,有点痒,让他不自觉缩了一下。 靳则序牢牢抓着楚衿手腕,不让他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飞飞沉浸在欣赏自己的白白嫩嫩的小手里,完全不知道他哥哥在干什么事。雨打在亭子周围稠密的叶子上,噼里啪啦。 靳则序的指尖有意无意触碰到楚衿掌心,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心。 “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衿敛眸,看着他手上轻柔到极致的动作,挑眉道:“你不是不要理我吗?告诉你干什么?” 靳则序动作一顿,诧异抬头,“我什么时候不要理你?” “你没有吗?” 作者有话说: 更~ 序子:升堂! 楚楚(反问):你没有吗? 序子:……退堂 第47章 墓碑 靳则序被楚衿一句轻描淡写的反问逼的说不出话来。 靳则序必须承认自己自私卑劣, 他明白楚衿不会因为这些冷落和控制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他承认自己的内心阴暗恐怖,最好, 最好是能让楚衿知道,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靳则序一个人能给他庇护! 至于那些朋友,不过是过眼烟云。 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只能是他靳则序! 靳则序无法言明那种疯狂的占有欲, 什么一厢情愿, 什么爱不爱的通通不重要! 只要楚衿在他身边, 在他眼里,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只有这样,只能这样! 他其实大可以将楚衿藏起来, 藏在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有他自己,楚衿和他们未来将要出世的孩子,一个健康可爱,无忧无虑的孩子。 如果楚衿不愿意怎么办? …… 没关系,他不需要楚衿心甘情愿。 大雨倾盆,天色又暗了几分,天边突然一道闪电落下来,等了许久,“轰隆”一声闷雷。 白色方巾脱手,随着一阵风被吹进雨里,很快落在一片泥泞的土地上, 泥水将那一抹干净的白色缓缓淹没,靳则序的目光就像被雨水冲刷过的芭蕉叶, 泛着一股沉郁的幽绿,潮湿危险。 楚衿的视线也和靳则序一样落在飘落在雨里的方巾上,掌心的雨水早就擦干,方巾上沾染的温度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埋进土里。 靳则序没回答,楚衿也便没有追问。他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变得那样不理智,甚至……幼稚。 楚衿牵唇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他抬眸,示意靳则序松手。 “轰隆!”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 楚衿也吓了一跳,他回过神立刻看向飞飞,只见飞飞呆呆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飞飞!” 还是楚衿的声音让飞飞浑身一震,孩子反应过来,撒开腿往楚衿小腿上面扑,“哥哥!” 楚衿刚想蹲下去,身边的靳则序就比他动作更快的将飞飞抱了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早就吓傻了的飞飞早就不管是谁抱他的了,他只知道靳则序怀里是安全的,所以像个鹌鹑似的,一个劲儿往靳则序坏里钻。 飞飞的脑袋埋进靳则序颈侧,身子一抽一抽默默哭泣。 楚衿有些担心,也懊恼没有早点把他抱在怀里,这么小的孩子,打雷闪电一定是怕的。 楚衿只能轻抚飞飞后背,一边道歉,一边轻声安慰。 靳则序抱着飞飞,感觉到自己领子被哭的湿乎乎的,他给楚衿使了个眼色:怎么办? 楚衿无计可施,摇了摇头。 两人尴尬对视了一眼,飞飞突然抬起头,两人的对视,变成了三个人小眼瞪大眼再瞪大眼,飞飞眼角挂着泪痕,吸了吸鼻子。 “哥哥,你能带我去找爷爷吗?我想爷爷。” 爷爷? 楚衿拧了拧眉,是说江老先生? 楚衿抬眸看向靳则序,后者也在看他,互相递了个眼神,楚衿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可以。”楚衿说,“则序哥哥和我们一起去,飞飞同意吗?” 飞飞拉开距离,和靳则序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雨还没停,靳则序抬了一下下巴,示意楚衿他带着了伞。 是他留在门口的黑伞。 飞飞赖在靳则序怀里不肯下来,靳则序抱着孩子,盯着楚衿单薄纤弱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哥哥?则序哥哥…… 靳则序反复琢磨这淡淡的四个字,唇间缓缓扬起了一道愉悦的弧度。 —— 从江家到墓园还有一段距离,飞飞哭的耗费了太多精力,已经在后座睡着了。 楚衿坐在副驾上,听着雨打在车窗上的声音,视线下移,落在手里的那个小鸟木雕上。 飞飞说这个木雕是要送给爷爷的,不能弄丢。 楚衿问飞飞,既然是送给爷爷的礼物,为什么要去挖土。 飞飞说他不是在挖土,他是在挖坑,他要把小鸟埋起来,和爷爷一样埋起来,这样小鸟就能从土里飞到爷爷身边。 后来这个木雕跑到楚衿手里,飞飞说这是重要的东西,叫楚衿帮忙保管的。 爷爷离世的这段时间里,飞飞从许多人口中听见‘死’这个字眼,他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一开始他只是觉得爷爷睡着了,但爷爷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他懵懵懂懂地意识到,死,就是爷爷再也不会醒来。 睡觉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爷爷教过他,飞飞不想打扰爷爷,他只是有点想,有点想哭。 好在飞飞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残留的泪痕。 木雕的制作工艺并不精致,但却打磨的非常光滑,一点毛刺都摸不到,楚衿摸索着小鸟的翅膀,他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 第60章 车里非常安静,靳则序握着方向盘,撇了一眼楚衿问:“怎么会来参加葬礼?” 楚衿摸索木雕的手顿了顿,“有人邀请就来了。” “谁的邀请?许敬山?” “江津远。” 脚下一个急刹,靳则序握着方向盘的手险些打滑,楚衿看了一眼后座的飞飞,确认他没醒才拧眉看向靳则序,谁料,靳则序突然看过来,沉声警告他,“楚衿,你给我离他远点!” “为什么?”楚衿不解。 “年诗不是告诉过你嘛,我的‘光辉事迹’。” 楚衿瞬间反应过来,年诗曾经说过的一个脑袋被靳则序砸开花的人,那人难道就是江津远? 靳则序勾唇笑了,轻描淡写道:“是,我差点杀了他。” 楚衿:“……” 车内陷入另一派死寂,直接告诉楚衿不知道靳则序和江津远之间一定还有什么。或许……或许自己可以旁敲侧击一下,否则楚衿不确定是否未来会有更大的隐患等着他。 墓园远离闹市区,安静清幽。 这个时间外面还下着雨,靳则序停了车,脱下外套递给楚衿,自己则下车把后座睡眼惺忪的飞飞抱起来。 楚衿没有矫情,雨天自己穿的确实单薄,为了维持面子感冒实在不值得,楚衿将自己带来的那把黑色雨伞撑在自己和靳则序上方,好在这把伞够大,能容纳得下三个人。 飞飞趴在靳则序肩头,“哥哥,你真的知道爷爷在哪儿吗?” 楚衿迟疑了,事实上他不知道。 靳则序出声解围,“飞飞,你闭上眼睛数十个数就能看到爷爷了。” 飞飞依言闭上眼睛开始数起来,而楚衿对他的做法隐隐不太赞同,江老先生已经去世了,就算是数上一万个数也根本不能将爷爷带到飞飞面前。 “江家人还在?”楚衿压低声音问,他有点担心飞飞现在过去会和他们碰上,他们把飞飞放下家里显然是不想带他到墓园来。 靳则序摇了摇头,“放心,不在。” 也是,他们过来的这一路就已经花了很长时间,走掉是意料之中的事。 飞飞数得很慢,楚衿也不知道靳则序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不多时,靳则序停下脚步,周遭一片空旷,至于一座墓碑孤零零立在他们面前。 照片上的老人微笑着,慈祥和蔼。 飞飞终于舍得数到‘十’,这会儿伸手捂着眼睛,不敢看。 靳则序直接将飞飞放下,让他自己站着。 “到了,你可以拿开手了。”靳则序接过楚衿手里的雨伞,说。 飞飞站在两人中间,小心翼翼张开手指缝,没看到了爷爷,只看到了一张爷爷的照片。 他猛地放下手,抬头看向楚衿。 楚衿还在斟酌的时候,靳则序非常直接地告诉飞飞,爷爷去世之后就要永远住在这里了。 “不会再和我说话了?” “不会了。”靳则序说,“爷爷不会和你说话,但你可以和爷爷说话。” “那爷爷能听见到吗?” “或许能。”靳则序说,“你有话要说吗?” “嗯。”飞飞点了点头。 说着,靳则序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奶黄色的雨伞递到飞飞手里,“好,那接下来就是悄悄话时间,我和楚衿哥哥会在旁边等你,可以吗?” 飞飞犹豫了一下,看向楚衿,看到他点头,飞飞也重重点了点头,“嗯!” 一把嫩黄色的伞在肃穆的墓园内格外鲜艳醒目。 楚衿和靳则序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橡树下,看向那把黄色小伞的方向。 楚衿和靳则序心照不宣没有说话,两人各怀心思。 楚衿还是第一次发现靳则序居然这么会和小孩交流,让人意外,或许他会一个好父亲。楚衿不自觉伸手抚向自己的小腹,他的身体每天都在变化,再过不到一个月,他的肚子就会隆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不舒服?”靳则序注意到他的动作。 “……没有。” “楚衿,如果是你站在墓前,你会说些什么?” 等了一会儿,楚衿淡淡道:“不会是我。” 这话说的异常冷漠。 确实冷漠,可除了冷漠楚衿给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如果是自己站在父亲的墓碑前……呵,自己应该不会有机会站在父亲的墓碑前。 靳则序扭头看向楚衿,就在这时,他突然在一个熟悉的方向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躲在树下。 是江津远。 他手里抱着一束鲜花,正欲往另一个墓碑地方向走去。 靳则序神色一凛,他将伞交给楚衿,“在这里等我。” “什么?”楚衿还没反应过来,伞柄就被塞进手里。 靳则序握着楚衿的肩膀和他对视,冷声说:“待在原地等我。” 楚衿不明所以,“什么意思,你去哪儿?” 挣扎无果,慌忙中,楚衿也看到了抱着一束鲜花站在雨里的江津远,楚衿眉心一拧。 “你要去见他。”楚衿这话不是问询。 这个时候,靳则序居然有心思挑眉,“楚衿,你担心我啊?” “没有。”楚衿愣了愣,立刻反驳,他僵硬地移开视线,“飞飞的悄悄话快要说完了。” 靳则序心领神会,“嗯,我知道了。” 他抬眸扫了一眼那一抹鲜明突出的嫩黄色雨伞,而后紧紧掐着楚衿的肩膀,强迫他和自己对视,“楚衿,原地等我!” 作者有话说: 更~ 楚楚:待在原地显然不是我性格~ 序子(星星眼):你担心我啊? 第48章 秘密 墓园讲究风水, 虽然位置偏远,却也实实在在是块好地方,一块墓地价格抵得上市区一间百平米的房子, 这么算, 也称得上寸土寸金。 墓地是需要续费的,能在这里拥有一块地方的人, 要么非富即贵, 要么倾家荡产。 楚衿还是第一次参加这里的葬礼, 这个世界的人对死亡的重视出乎他的意料, 来的路上, 靳则序和他提到一个词,叫“落叶归根”。 客居他乡的旅人始终保有回归故土的信念。 楚衿对自己的死亡非常看淡,如果自己死了会怎样? 非常简单, 他不需要提前为自己购置一块墓地,因为自己死后会被火化,然后和许许多多的骨灰一起洒向大海。 大海广袤自由,包容千万灵魂。 这么一想,死的也不算孤独。 然后,他就死了,不需要祭拜,没有墓碑,等到多年后不会再有任何人记得他,他的名字不会被任何人提起的时候,于是,楚衿彻底的死了。 楚衿不由得想到, 既然自己穿越到了这里,那他在原来世界还存在吗? 诡异的命运会为他安排一场荒诞的死亡, 还是抹去他存在的一切痕迹?亦或者……另外找一个‘楚衿’? 脑海里,在办公室失去意识前一秒的画面一闪而过,楚衿倏地牵唇笑了,omega发情疼死……这种死法还挺丢脸的,还是当他死了好了。 雨势渐渐小下来,打在雨伞上的声音从噼里啪啦变成淅淅沥沥,伞檐落下的雨水一滴滴落下,落在石砖上,溅湿楚衿的白鞋。 不远处的嫩黄色的小伞动了下,很快,他听见飞飞大声喊他的声音。 楚衿看着靳则序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墓地中,垂眸间,眸色暗了暗。 没有犹豫,楚衿抬脚往黄色小伞的方向走去。 …… 好风水的墓地可遇不可求,但碍于忌讳,很少有人会在自己年纪轻轻身体健康的时候为自己选好墓地。可南城人谁都知道,靳氏的董事长靳慎亭早在二十几年前就为自己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选好了归宿。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当年传的沸沸扬扬,多家媒体传言称靳慎亭身患重疾,不久于人世,并对靳氏的下一任接班人议论纷纷,彼时的靳成规也不过是个几岁小孩。 蒙蒙细雨像给墓园蒙上了一浓重的雾,靳则序的身影没入雾里,一步一步,皮鞋的红底粘稠的深绿色,阴湿沉郁。 靳则序的脚步停在一座没有名字的墓碑面前,江津远弯腰放下怀里那一束洁白的百合花。 百合花香气清幽,一阵风起,吹落边缘那片要掉不掉的花瓣,味道很快散掉了。 靳则序没有说话,他冷眼看着江津远送上花,然后语气轻佻的问:“靳叔叔身体还好吗?” “死不了。”靳则序冷声。 “真遗憾啊。”江津远突然抬头看天,一副怅然若失的口吻:“靳则序,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你还记得吗?” “我来不是和你来叙旧的。”靳则序打断他,“说吧,找我干什么?” 江津远蹲在地上,抬手抹了把墓碑台面上积蓄雨水,因为工作人员的疏忽,那里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小猫爪印。 抹去又有什么用?雨还在下,爪印一直在,雨水很快在会蓄在小猫爪印里,晒也晒不干。 第61章 江津远今天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和靳则序追忆往昔。 “阿序你知道的。”他说的是两人小时候的称呼,“这个墓碑原本是给我准备的,这片空白的地方本来应该是雕刻我的名字。” 江津远抚摸墓碑,好像在抚摸过去自己的那张脸,青涩倔强,沾满了鲜血。 他突然笑出声:“我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将它送给你,毕竟还没死就替自己选好墓地,你也算是和靳叔叔一脉相承了。” 如果是十年前的靳则序,大概会被他的话激得冲昏头脑,能当场将人按下死伤捶到半死,但将近十年过去了,那从旧事已经没那么重要,但要是真要提到当年,靳则序确实后悔,后悔当年自己拿的是的花瓶,不是一把匕首。 “南城墓地的价格每天都在涨,看来我应该说声谢谢。” “你他妈放屁!”江津远刷地一下站起来掐住靳则序的脖子,五官因为巨大的愤怒扭曲在一起,他几乎失去理智,愤恨的目光死死钉在靳则序脸上,几乎像是要往他身上捅上成千上万把刀子,“靳则序,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却让我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月!” 靳则序的脖子迅速蹿红了,掐在脖子的那双手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可见江津远所有的力道之深,他是真的要靳则序死,而后者站在原地,没有挣扎。 良久,靳则序沙哑的声音从喉间溢出,他冷笑了一声,断断续续地说:“我也一样。” …… 十几年前,靳则序和江津远都是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靳则序品学兼优,江津远个性张扬,两人的关系并不称得上好,却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靳则序是私生子,江津远的父亲出轨成瘾。 所以第一次见到靳则序,江津远本能的厌恶,他讨厌那些好学生虚伪做作的样子,讨厌一个私生子鸠占鹊巢,他不止讨厌,他还有点害怕,害怕有一天母亲去世以后,也会有这样一个人来到他的家里,抢走他的一切。 少年人的友情真的很奇怪。 那一年,那个优秀又规矩的靳家二少爷放火烧掉了自家庄园,火光滔天,熊熊烈火烤得人身上滚烫,通过救援通道离开的时候,江津远和被惹人群冲散,他看见火光中站着一个人,一个黑影,腰杆挺拔,单手插在兜里,随手往火场里丢了一根烟。 那人转过身,掸了掸身上灰尘,抬眸间,四目相对,炙热的火光在靳则序漆黑空洞的眸子里燃烧,冷得人脊背一凉。 后来靳则序被赶去国外,他们之间开始保持联系,跨越大半个地球的时差里,江津远知道他在哪个餐馆里打工,靳则序知道他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很快,江家就会迎来另一个女人,而江津远需要叫她“妈妈”。 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显然江津远无法接受,他们之间的联系渐渐变少了。 靳则序很少回国,即便回去也很少回到江家,没人知道当年他为什么要烧掉庄园,包括江津远。 庆功宴主角是他的哥哥靳成规,江家人也受邀参加。 隔着宴会上觥筹交错的人影,两个少年人再次相见,分外生涩。 稚嫩的脸上早就褪去的青涩,下颌的棱角和复杂的眼神足够他们惺惺相惜。 两人各自端着一杯香槟离开充斥着人情交易的名利场,坐在酒店空荡荡的楼梯间里,两个杯子互相碰撞,酒水激荡,就像是少年澎拜的心。 “伯母身体还好吗?”这是两人之间说的第一句话,靳则序开口的。 “不太好,她要死了。”江津远垂下头说,“我见过那个女人了。” 靳则序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个小三,那个继母。 面对江津远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靳则序无言以对,因为他的身世同样不光彩,他没办法出声诋毁,那样等同于和江津远一起辱骂他的母亲。 自尊心让靳则序闭上嘴巴,竟然无端生出愧疚之心。 两人杯中香槟即将见底,楼道里的声控灯开了又灭,江津远坐在他身边,掩面抽泣。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江津远抬起头,问了靳则序一个问题: “你当年为什么要纵火烧掉庄园?” 靳则序顿住了,江津远声音消散的那一秒,头顶上的白炽灯随之灭了,空荡的楼道里一片安静,消防通道指示灯泛着微弱的绿光,照不清彼此的脸。 沉默了半晌,靳则序回想起几年来他们的联系,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靳成规第一次见到他和母亲时出现的眼神,隐忍的恨! 楼道太过空旷了,一点点声音都会飘荡回响,经久不散。 黑暗里,靳则序压低声音,将他的身世全盘托出,结束的时候,他彻底松了一口气,垂头时,他看见江津远眼里兴奋的光彩,起初,靳则许只以为他醉的糊涂了,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得逞之后的狡黠。 “我烧的不是庄园,是玫瑰。”靳则序说 靳家没有人喜欢玫瑰,却有着一大片玫瑰园,不是随意种的,是悉心养护的,每一片叶子,花瓣,甚至尖刺都是为了纪念,哦不,是祭奠。 江津远发了疯地窜起来往外跑,等靳则序反应过来的时候,酒杯已经碎在地上,头顶的灯光瞬间亮了,他意识到什么往外跑去。 远远的,江津远已经站在了那个备受瞩目的聚光灯下,靳则序猛地脚步一顿,他冲上台前那人揪下来,在他即将将那个秘密公之于众之前。 意外让在场所有人哗然。 “你要干什么!” 靳则序死死揪住江津远的衣领,那一刻,他看到江津远眼底的嫉恨与妒意,就像那场庄园里的大火,不止对他一个人。 江津远突然暴起,握住了靳则抓着他衣领的手,对峙间,江津远压低声音贴在靳则序耳畔,“你说我要是在这里把你秘密说出来会能不能毁掉靳家,毁掉你?” 靳则序的神色瞬间变得冷冽无比。 “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没想到还是个替身。”江津远笑容玩味,“真脏!” 随着花瓶破裂的声音,江津远一头栽进碎片里,脑后迅速晕开一大片鲜血,和地毯上红色的花纹融为一体,娇艳欲滴。 靳则序手里剩下的花瓶底部残片还在滴血,人群涌上来的前一秒,靳则序冷眼看着直直倒在地上的江津远,读出他上下翕动的嘴唇里吐出来的一句话。 “靳则序,你他妈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雨水打湿睫毛,眼前像是起了一层雾,江津远掐着靳则序脖子的手缓缓松下来,佯装不经意道:“哦对了,你那个助理叫什么来着?楚衿是吗?” “江津远!”靳则序向前猛地揪住江津远的衣领,厉声警告,“你敢动他,我弄死你!” 江津远走了,身后那束百合花早被雨水打烂,烂在土里。 在他术后昏迷的第十五天,他的母亲去世了,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的人错过了他和母亲的最后一面。 橡树下,目睹一切的楚衿心脏迎来一记重锤,他踩着湿漉漉的草坪缓缓走过去,将伞撑在靳则序头顶,面前的人转过身,脖子上已然红了一大片。 看到楚衿,靳则序第一反应是生气,他忍不住责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 他的声音像是混了沙砾一般的嘶哑。 楚衿没说话。 靳则序叹了口气,接过他手里的伞,“什么时候来的?” 楚衿抬眸,淡淡道:“我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更~ 脑袋昏昏 第49章 轻吻 “飞飞呢?” 楚衿:“江家人带走了。” 雾气蒙蒙, 墓园一片潮湿阴冷。 事实上楚衿来的很早,他目睹两人之间的争执,听见江津远愤怒的质问, 也清楚的看到了靳则序转身看向他时, 眼底流露出的伤痛和恨。 江津远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这场雨里,但似乎并未走远, 他把自己困住了, 困在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中, 侵入骨血的湿气让他每走一步关节都要承受钻心的痛。 只言片语中, 楚衿无法拼凑出靳则序的过去, 或许他们都一样,都是没人要没人爱的可怜虫。 几分惺惺相惜不足以让楚衿放下所有戒备,他站在靳则序面前, 抬眸看向他,“那天晚上我接到的电话是他打给你的?” 靳则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 还没等楚衿接着问,就听见靳则序说:“我没去赴约,你知道的。 “所以你不让我许敬山接触,是因为江津远?” 靳则序的脑子瞬间断路了一下,楚衿的问题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是因为江津远吗?是,也不是。 靳则序要说是因为他的嫉妒心,是因为许敬山心思不纯,是因为害怕你特么跟别人跑了! 太荒谬了。 靳则序轻叹一声,模棱两可地说:“不全是。” “是或不是,我不接受第三种回答。” 第62章 靳则序突然勾唇笑了, 面前的人抬头看着他,向来平和冷淡的人难得这样强势, 靳则序撑着伞往前,缓缓俯身说:“不是。我讨厌你和他接触,因为你和他在一起总是很开心的样子,和我就不会,为什么,楚衿?我也需要一个解释。” 楚衿站在原地没动,靳则序步步紧逼,呼吸交缠在一起,楚衿偏过头,移开了视线,声硬道:“我和许敬山是朋友。” “朋友?他是你朋友,和我是什么?” “你……” 靳则序打断他,“不要说什么老板、室友这种屁话,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靳则序!”楚衿冷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下一秒,靳则序松开环在楚衿腰间的手,握住了他纤细突出的腕骨,“没关系,我现在就带你知道。” …… 一把黑色雨伞,遮住两个人的风雨。 靳则序握着伞柄的手微微倾斜,挡住被风吹起来的细雨,不让它打湿楚衿的肩膀。 “冷吗?”靳则序问。 楚衿摇头。 不远处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属于墓园的范围,但长眠在此的人似乎并不多,空气里氤氲着青草的味道,看起来更是个个生态公园。 看出楚衿的疑惑,靳则序解释说南城人讲究风水,在墓前种树多半是为了庇佑子孙后代,松树柳树居多。 下着雨的草地湿漉漉的,楚衿被靳则序牢牢牵着,停在了一棵榆树下。 面前是个刻了一半的墓碑,看起来要比周边那些要更大一些。 楚衿只看到一侧的名字,靳慎亭。 靳则序的父亲? 靳则序淡淡撇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看向楚衿,“你没看错,是我爸为他自己挑选的墓碑,他觉得自己早就死过一回了。” 楚衿察觉到靳则序的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但他没有转身。 “墓碑的另一边是留给谁的?你母亲?还是你哥哥的母亲?” 靳则序惊讶于楚衿的敏锐,但是墓碑的另一边却并不属于他提到的这两个人其中的一个。 “不是,秦娴才不屑和他埋葬在一起,至于我母亲,她不在乎这些身后事。”靳则序冷声说,“另一边是给一个他这一生最爱的人留的,他的初恋,那个人早就死了。” “……而我,就是那个人的替身。” 楚衿大骇,靳则序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所有话他都听得懂,可这些话拼在一起的意思让他脑袋有那么一瞬间宕机,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谁的替身?靳慎亭初恋的替身?靳则序? “靳则序,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楚衿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事情的发现显然已经在他意料之外。 “楚衿,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在告诉你全部,我的秘密。”靳则序深深看向楚衿,倏地浅浅地笑了,“你还想听吗?楚楚?” “只要你问的,我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一声“楚楚”,上扬的尾调打了个旋,飘进雨里,听的人心头一阵酥麻,楚衿转身和靳则序对视,后者笑意不达眼底,玩世不恭的姿态险些让楚衿怀疑他话里的真假。 楚衿正色思索了片刻,“那个人是谁?” 让靳慎亭念念不忘的人是谁? 靳则序直勾勾看着楚衿的眼睛,云淡风轻地说:“我舅舅。” 居然是个男人?楚衿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靳家老宅里看到的一幅画,那副腐烂压抑的玫瑰花,他记得当时季鹤扬有和他提到过作画者的名字。 “白近枫?” 靳则序笑意收敛,“你认识?” “不。”楚衿摇头,实话实说,“我在你家里见过他画的画。” “老宅到处都是他画的画。” 楚衿还是不太理解,“可是你为什么会是白近枫的……”楚衿无法将替身两个字说出口,光想想就已经够膈应的了。 靳则序自然知道楚衿在想什么,他的出现对靳慎亭来说不过是一份情感寄托的出口,至于是什么情感,估计连靳慎亭自己也搞不清楚。 “南城有句老话,说外甥像舅。” “你和他长得很像吗?”楚衿打量靳则序,脑海里浮现出白近枫画的那幅画,他无法将一个忧郁多情的男人和面前张扬嚣张的靳则序联系在一起。 靳则序和楚衿对视,狭长的眼睛里深如幽潭,过了好一会儿,楚衿听见靳则序声音飘进他耳朵里,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的,很像。” 楚衿心头一颤,突然一下子这么大的信息量,他觉得自己需要消化一下。 所以靳慎亭爱的人是白近枫,后来白近枫去世了,他出轨和白近枫的姐姐白慧荷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长得很像他死去的爱人,于是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有一天,这个自以为得到了父爱的孩子知道了全部…… 恶心,楚衿突然有点想吐。 楚衿压下胸口翻上来的呕意,看向了靳则序,“所以这些事情你当年也告诉了江津远?” “嗯。” 只是轻“嗯”了一声,楚衿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任何懊悔的神色,“万一他真的把这些说出去?” “无所谓,他能说出去再说吧。”靳则序满不在乎。 楚衿接着问:“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多少?” “不多,知情人差不多都死了。剩下的也就是我、靳慎亭、江津远、一个当年老宅的管家。”靳则序神色淡淡,“还有你,楚衿。” 原来连白惠荷和靳成规都不知情吗?楚衿突然明白了那句老话,知道的越多的人死的越快,只是现在求失忆显然已经太晚了。 那幅玫瑰的油画让人印象深刻,白近枫当年和靳慎亭在一起是自愿的吗?楚衿不知道,不过最起码从那些靳慎亭自以为是的深情里,楚衿感受不到爱。 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停下来,但树叶上还是会淅淅沥沥落在雨滴,靳则序收了伞,抬头看着这棵榆树。 榆树生长迅速快,枝叶繁茂,但其实并不显眼,靳则序的目光在一整棵树的枝干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一处。 “槲寄生。” “什么?” 楚衿的目光从那一半光滑的墓碑转移到靳则序脸上,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挂在榆树枝头的红色果子。 “北欧的神话传说里,站在槲寄生下的两个人,就算是死敌,也必须接吻。” 神话传说?楚衿:“那神话里有没有说如果不接吻会怎么样?” 靳则序不假思索:“厄运缠身。” 靳则序脸上的笑意还未淡下去,下一秒,楚衿突然仰头,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个吻,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瞬间,靳则序的心脏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这样就不会厄运缠……唔!” 短暂愣神之后,靳则序猛地捧住楚衿的下巴,加深那个根本什么都没尝到的吻。 唇齿交缠,楚衿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一阵空白,他往后退一步,靳则序就向前走一步,追着他吻,亲到楚衿满面通红,手脚发麻,只能扯着靳则序腰上衣服,后背缓缓低靠在榆树树干上。 靠得越近,楚衿身上的味道就越清晰。 知道头顶的叶子上一滴冰凉的雨水滴落在楚衿鼻梁上,凉得楚衿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楚衿推开靳则序,再不推开,他快要缺氧了。 “靳则序!” “嗯。”靳则序扬着笑,环着楚衿的腰,“现在厄运消散了。” “你有病。” “生气了?”这人贱兮兮地往楚衿跟前凑,“不怪我,你那个轻飘飘的算什么接吻?照你那样亲,万一那些神眨了下眼睛没看见怎么办?” 楚衿耳朵上的通红还没褪下去,又被这人没脸没皮的话搞得无语。 “松开我。” 逗猫儿要把握好度,靳二少爷审时度势,缓缓松开手之后却覆在了楚衿的尚未隆起的小腹上,”楚衿,我的秘密已经告诉你了,你的呢?” 楚衿下意识放缓了呼吸,平坦的小腹在靳则序掌下轻轻起伏。 “我的什么?”楚衿明知故问。 “秘密。” 除了户口和怀孕,楚衿最大的秘密也就是自己是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omega,即使靳则序有所察觉,但只要他自己不说,没人会知道。就算自己说出来,估计他也未必会相信。 靳则序一声叹息后抬眼看向楚衿,目光定定的,郑重坦诚地说:“楚衿,和我在一起吧。” “……” 作者有话说: 更~ 第50章 照片 六月中旬, 南城梅雨季到来,持续了一个星期的高温并没有因为下雨消减,反而整个南城好像被闷进了一个巨大的蒸笼里, 又湿又闷。 楚衿怀孕满三个月, 总算是度过头三个月危险期。 助理的工作还算应付的过来,必要时, 楚衿需要协助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 和极星的收购正式开始走流程。 第63章 公司事情一多, 靳则序也跟着忙起来。 月份大了, 楚衿的小腹也不似原先那样平坦,不过还好并不明显。微小的弧度不足以限制楚衿行动,妊娠反应消失之后, 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 每次产检靳则序都会陪在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年意给出的剖腹方案楚衿看过了,风险性很高,楚衿对方案的可实施性未置可否,毕竟在他的计划里,他是可以自己把孩子生下来的。 只不过这话不能当着年意和靳则序的面说就是了。 在医院产科呆了那么长时间,怀孕的omega他看得太多了,可真当自己肚子里揣了个孩子,楚衿总算能理解那些产夫的忐忑和紧张。 他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解开衬衫的扣子,楚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右手缓缓覆在小腹那个微妙的凸起上。 不一会儿, 卫生间门口传来敲门声,“楚衿, 早饭好了,出来吃饭。“ 楚衿不答话,靳则序就敲门,“你在不出来我进去了,真的,我拿钥匙了——” 话音未落楚衿打开门,“你还有洗手间的备用钥匙?”楚衿微拧眉头,慢条斯理扣上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钥匙给我。” 靳则序抱着小声点靠在门框上,嬉皮笑脸地说:“没钥匙,骗你的。” “喵~” 楚衿:“你!” “担心你在洗手间待太久出事。”靳则序确定他没事,将小声点放到地上,小声点跟着他地脚步往餐厅走,“煮了粥,还有你爱吃的油糕和糍粑,过来吃饭。” 楚衿拉开椅子坐下:“我能出什么事。” “年意说虽然头三个月危险期过了,但还是不能马虎,要不你还是别去上班了,公司人多口杂,再推到撞到……” 楚衿缓缓搅动碗里的青菜瘦肉粥,“这件事你已经提第三遍了,不可能。” “极星那边事情多,楚衿,我怕我忙起来顾不上你,万一……” “你的万一太多了,你怎么不说万一我在家里摔倒呢?” 靳则序听到这话脸色一变,抓着他的手往桌子上拍,“呸呸呸!拍木头拍木头!” “你干什么?”楚衿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不吉利的话说了要拍木头的,你不知道?” 楚衿像个人机一样缓缓摇了摇头。 靳则序被他一脸懵的样子逗笑了,他揉了揉楚衿手心,顺手搓了一把楚衿的头发,他这头发长得已经能扎一个小啾啾了,软乎乎的,手感好得不得了,一开始靳则序还想给他剪一剪,后来趁机就揉一把,楚衿自己不嫌碍事,他也乐在其中。 靳则序目不转睛看楚衿喝粥,头三个月过了楚衿胃口好了不少,但挑食的毛病却日渐显露,早前吃猪肝补血,结果楚衿闻到猪肝的味道就吐,那天他按照孕期食谱煲了一锅鸡汤,早上走的时候叮嘱楚衿一定要喝,晚上回家揭开锅盖,剩了一大锅。 自己气得不行,愣是把楚衿拉起来,看他喝了两碗汤心里才舒服点。 楚衿不是没察觉到靳则序的目光,“你再盯着我看,上班就要迟到了。” 靳则序手肘撑在桌子上,“楚衿,和我在一起。” 楚衿抬眸,“这话你每天都要说一遍,烦不烦?” “谁让你一直不答应,你不答应,我只有每天问一遍喽。”靳则序继续没脸没皮地说。 楚衿放下勺子,咬了一口糍粑,“靳则序,为了孩子你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楚衿,如果我说不是为了孩子呢?” 楚衿咀嚼的动作放缓了两秒,他没有抬头去看靳则序,直接站了起来,“我吃饱了,请假单发你邮箱了,我今天不去公司。” “诶!你这才吃了两口!”靳则序,“请假去哪儿?楚衿,一起啊!” 楚衿关上卧室门,靳则序放下筷子,脸上淡淡的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靳则序缓缓往后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在餐桌一边花瓶里的玫瑰花上,楚衿前两天刚换的红玫瑰,红的刺眼。 靳则序倏地冷笑一声想,算了,红玫瑰总比富贵竹好,绿色看得碍眼。 他想着给靳成规打个电话,说一下项目上的事情,电话响了好久无人接听,靳则序脑筋一转,转头打给了年意,这回电话响了好久才接听,那头声音的声音满是不耐烦你,“喂!” “我哥在你身边吗?”靳则序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停了好久才传来声响,“没,没啊,不在。” “哦,那你转告他,极星的收购我有点事情和他商量,叫他回电话。” 年意愣了愣,“哦,哦好。” —— 楚衿今天应一个特殊邀请前去赴约,见面的地点也很特别,是在游乐场。 工作日来游乐场玩的人并不多,楚衿在阴凉下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小小的身影,背着个黄色鸭子书包,颠颠地朝他跑过来。 “楚衿哥哥!”大老远听见飞飞的声音,小家伙疯跑过来,直接扑进了楚衿怀里,“哥哥,你是不是等我很久了,对不起。” “还好,不算很久。”楚衿拂开他盖在眼睛上的头发,“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司机叔叔送我来的。”飞飞说着扭头看向身后。 楚衿上次在墓园和飞飞分开之后,和来找他的司机加过联系方式,司机姓徐,也是他联系自己,说飞飞想和自己见面的。 这位司机先生原先是江老先生的专属司机,江老先生去世以后,就被指派专门送飞飞上下幼儿园了。 “楚先生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司机充满歉意地笑了笑。 楚衿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没关系,你带飞飞来找我,江家人知道吗?” 司机顿了顿,低头看向挂在楚衿脚边的飞飞,“不知道也没关系,你们安心玩就好,到时间我会来接小少爷的。” 楚衿低头,对上飞飞充满期待的大眼睛,“好,多谢。” 司机走了,楚衿蹲下来和飞飞平视,“想玩什么?” 飞飞左右看了看,突然垂下头,“不知道,哥哥,其实我没来过游乐园,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和爸爸妈妈来过,所以我才想来的玩的,我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保姆阿姨说大人都是很忙的。” 楚衿注意到飞飞眼底的失落,“没关系啊,其实哥哥也没来过游乐园,我们都是第一次玩。” “真的?” “嗯。”楚衿拉着飞飞的手,“走吧。” “好!”飞飞重重点头,“哥哥,我们拍多多的照片好吗?我要拿去幼儿园给别的小朋友看!” “……好啊。” 不远处的树荫下,江津远看着楚衿一手牵着飞飞,一手拿着那个嫩黄色的鸭子包,消失在拐角。 接送飞飞的司机战战兢兢站在江津远身后。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带小少爷带这里的?” 徐司机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透露出去的,明明他这一路上都看好了没人跟着的呀。 江津远一个眼神扫过来,“问你话。” “是,是小少爷说想来,说别的小朋友都来过,我就……” 司机话还没说完,江津远不耐烦地打断他,“飞飞身边那个人你怎么联系上的?” “上次接小少爷的时候,楚先生留了联系方式。” “联系方式给我,你可以走了。” 整一个下午楚衿都陪飞飞在游乐园里的玩,飞飞年纪小,能玩的并不多,都是一些不刺激的项目,对怀孕的楚衿来说也没什么负担。 飞飞很懂事,每次自己有些力不从心的时候,飞飞就会拉着自己去旁边休息,然后打开他的小书包。 书包里面除了水和吃的,飞飞还背了拍立得,怪不得楚衿拎着包的时候感觉还挺重的。 “哥哥,拍照吗?”飞飞举着拍立得跳下长椅,“哥哥,你坐端正一点,我帮你拍。” 楚衿听他的话,两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坐着,拍立得大到能完全盖住飞飞的脸,飞飞吃力地拿着,过了一会儿探出头,“哥哥,拍照的时候要笑的。” 说罢,他示范性的向楚衿展示了一下如何微笑。 “对的,就是这样。”飞飞按下拍照键,举着吐出来的相片跑向楚衿,“哥哥很漂亮,你看!” 楚衿扫了一眼那张照片,飞飞宝贝似的把照片小心翼翼放进了书包的夹层里,他一边塞一边说:“哥哥,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飞飞童言童语的话让楚衿愣了愣,他不愿让飞飞失望,但还是选择实话实说,“飞飞,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谁身边,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 “离开,去哪里?” 去哪里? 楚衿也在想自己要去哪里,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最开始来到这里时他是庆幸的,但现在,和这个世界越是接触,楚衿就越清楚自己不属于这里,如果可以,他要回去,回去当楚医生,而不是在这个世界里当一个没什么用的楚衿。 第64章 他不想说楚医生比楚衿有价值,可事实就是这样。 他不想产检还要躲躲藏藏,不想被当成怪物,一个异类。 离开楚家,上学考试,一步步成为楚医生,有自己的房子,车子和平淡的生活,尽管在医院上班确实辛苦,可他在原来世界拥有的一切来之不易,让他无法轻而易举的放下一切。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楚衿总是格格不入。 飞飞眨眨眼,没等到楚衿的回答,于是拽了拽他的袖子,“楚衿哥哥?” 楚衿回过神,“没事,累了吗?我打电话叫司机叔叔来接你回去?” 飞飞点点头,楚衿这边正准备给司机打电话,面前突然降下一道阴影。 “不用打电话了。” 楚衿一愣,飞飞看见来人,条件反射往楚衿身后躲,楚衿单手将他揽进怀里,“怎么了?” 飞飞怯生生喊了句,“哥哥。” 楚衿缓缓抬头,对上一双玩味含笑的眼睛,江津远站在两人面前,拿起飞飞还没来得及放进书包里的照片仔细端详了一番,“好久不见,楚先生,我来接江亦澈回家。” 楚衿想起此前靳则序警告他的话。 说来也巧,靳则序的电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打过来。 楚衿看了一眼联系人刚准备挂掉,就听见江津远说:“为什么不接啊楚先生,是害怕他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吗?” 楚衿充耳不闻,直接挂了电话站起来,“飞飞,和哥哥回家吧。” 楚衿收拾好飞飞的书包给他背上,飞飞恋恋不舍扯着楚衿衣角不愿意放开,“楚衿哥哥,你还会和我一起玩的,对吗?” “嗯,会的。” 得到楚衿保证,飞飞才慢吞吞走到江津远身边。 江津远看着自己腿边的一颗脑袋,“楚先生,天色不早了,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用了。”楚衿眸色淡淡。 “那好。”江津远也不自讨没趣,他让飞飞和楚衿说再见,而后牵起飞飞的手,“楚先生,再会。” 游乐园门口人不多,楚衿目送飞飞上车,和他摆手告别,江津远的车刚开走,熟悉的黑色卡宴就停在了自己面前。 楚衿站在原地,看着车门打开,靳则序从另一侧下来,江津远刚走就来,楚衿很难不怀疑靳则序一直等在外面。 楚衿大概能猜到靳则序会说什么,无非就是为什么挂他电话,为什么和江津远在一起? 想着,靳则序下车大步流星走到楚衿面前站定,接过他拿在手里的毛茸玩偶,和飞飞在里面玩游戏的时候赢的,居然忘记给飞飞了。 “怪别致的。”靳则序盯着手里这个四不像的丑玩偶,煞有介事地点评,“下回要结束了就给我打电话。” 意外之外的话,楚衿一时间愣住了,“什么?” 楚衿眼神有些清澈的呆,靳则序忍着笑意,趁机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提前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就……就这样? 楚衿难以置信,居然没有质问他为什么没和江津远在一起?靳则序吃错药了? “你没看到江津远?” “看见了。”靳则序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楚衿眉头立刻皱得更深了,他欲言又止:“靳则序,你……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更~ 有人看起来笑着,实际上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第51章 对视 靳则序的异样持续了足足三天, 三天里,公司对极星科技的背调进入尾声,与极星有合作意向的也就只剩下江氏一家。 楚衿依旧被靳则序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收购的案子楚衿也算是参与了大半, 其实他看得出来,靳则序和靳成规对极星科技并不是势在必得, 靳成规在乎的并不是极星的前景, 他更在乎的是现在的靳氏到底谁的话语权更大……是他, 还是他那个半隐退的父亲? 就现在的形势看, 一半一半吧。 楚衿拿着文件准备推门走进会议室, 和刚出来的许敬山擦肩而过,抬眸对视的瞬间,两人具是一惊。 楚衿愣了愣, 他记得靳则序的日程表上并没有和许敬山碰面这一项。 “楚助理,你可以进来了。”里面传来张嘉秘书的声音。 楚衿和许敬山错开去开门,然而许敬山却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有时间吗?一起喝杯咖啡?” “我还没下班。” 他这话算是变相婉拒,而许敬山却说:“没关系,我在你们公司对面的咖啡厅等你。” 他说完就走了,楚衿也回过神推开会议室的门进去。 齐刷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楚衿微微颔首,找个不起眼的位置从容坐下了。 汇报工作的是之前那个实习生,现在转正了被上司拉来做汇报的苦差,可是按照公司流程主管汇报,怎么算就轮不到一个刚转正的新人。 小员工战战兢兢站在前面, 为首的靳则序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一个眼神也没朝他看过来。 张秘书瞄了一眼靳则序, 对楚衿说:“可以开始了。” 以往部门例会楚衿是不参加的,但正巧之前那个做会议记录的同事请假了,这才找楚衿帮的忙。 最前面的小员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刚讲两个字,ppt好死不死卡住了,一顿手忙脚乱于事无补,一时间两只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都不知道了。 自己会不会被开掉啊?还是说先一步辞职比较好?要死要死! 辞职报告在脑海里写了一半,眼见他额头的汗越冒越多,楚衿也察觉到了不对,他站起来问,“怎么了?” 此时一道冷淡的声音简直就是天籁,救他于水火,小员工感激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投过去,楚衿已经走到他身边,“卡住了?有备份吗?” 小员工愣了愣,“哦,有的,我在u盘里面拷了一份。”他声音越说越小,“不过u盘在我工位上。” 楚衿俯身操作了一番,重新开机之后笔记本还是不好使。 “先去拿u盘吧,我的电脑可以借给你。”楚衿很快给出解决方案,“不浪费大家时间,下面汇报的主管们有准备好嘛?可以先开始。” 靳则序闻言看过来,站在桌子另一端的楚衿穿了件白色短袖,短袖的下摆扎进裤子里,外面还套了一件蓝色格子衬衫,干净清爽,靳则序的视线从楚衿的头发滑倒微张的领口,领口有些松垮,随着楚衿低头敲键盘的动作若隐若现露出一片皮肤,白得晃眼。 靳则序一句话没说,只是淡淡移开了视线。 楚衿以一种强势又温和的姿态开始主持这场例会,他朝战战兢兢的员工点头示意他去拿东西,自己则拿着那个坏掉的电脑退到一边。 等员工拿了u盘回来,会议有条不紊地进行,楚衿则拿着电脑在角落里默默鼓捣,时不时看一眼时间。 这种被架在台上不上不下的局促,楚衿也算了解一点,毕竟毕业答辩的时候,他的舍友们站在台上也是这幅德行,有种视死如归的壮烈。 只不过没人会因为一次部门例会牺牲罢了。 会议结束,人陆陆续续走了,楚衿收拾好电脑,抬头发现实习生站在自己对面。 楚衿停下动作,“还有事吗?” “没,就是楚助理……那个,我想谢谢你,请你喝杯咖啡可以吗?” “不用。”楚衿神色淡淡,“电脑拿好,走的时候记得关上门。” 现在秘书室的大部分人都认识楚衿,前两天,靳则序也终于松口将他的办公室搬到了出去。 工作的事情楚衿还算得心应手,在楚家学的东西没那么轻易忘掉。 落地窗前的桌子没了,靳则序的办公室一下子显得空落落的。 张秘书将咖啡放在桌上,顺便拿起一份文件。 简单说了几句,张秘书拿着文件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张秘书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他将手里的文件随手翻了翻,翻着翻着张秘书动作一顿。 怎么这几页皱得这么厉害? 啧……算了,重新打印一份吧。 一直到下班时间,靳则序办公室的门都没打开过,楚衿习惯性在下班后收拾整齐桌子,就像他以前在医院那样。 走出秘书室,楚衿和张秘书撞了个正着。 “小楚,下班了啊?” 张秘书四十多岁,这个年纪叫他一声小楚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嗯。”楚衿礼貌点了点头,“您还有工作?” 张秘书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怀里的文件上,苦笑了一声,“习惯了。” “需要我……” “不用不用。”张秘书连连摆手,“你快下班回去喽,快走快走!” 张秘书赶客一样把楚衿赶走了,看着楚衿的身影消失,张秘书虚晃一枪,拐了个弯走进靳则序办公室。 “人走了?”站在落地窗前的人冷声问。 第65章 张秘书走过去,“是,走了。” 不多时,靳则序看见楼下楚衿从靳氏走出来,穿过斑马线,径直往马路对面的咖啡店走去,靳则序面无表情地盯着,目送那个蚂蚁大的小人走进店里。 张嘉是靳则序带进靳氏的,算是自己人。 两个人相遇是在内罗毕街头一个不知名餐馆里,虽然年龄差距大,但不妨碍两人一见如故。 那个时候的靳则序半工半读,已经摆脱捉襟见肘的日子,需要钱的时候就想各种方法赚钱,靳则序从小就知道的道理,攒够了本金就放手一搏,大不了重头再来。 没有资源没有人脉,靳则序算得上白手起家。 张嘉加入的时候,靳则序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投资人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金融街干了这么多年,像靳则序这样眼光独到又有魄力的投资者算得上凤毛麟角。 自己一手做出来的公司,能大手一挥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样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老张,你说我是不是把他逼得太紧了?” 沉浸在回忆里的张秘书回过神,将靳则序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边,试探道:“靳总,你是说楚先生?” 咖啡厅一个人进去,两个人出来。 靳则序看着站在路边的两个蚂蚁,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他沉着脸,阴恻恻地说: “可我就是不想让他离开我的视线,一分一秒都不行!” 一支烟在手指间转了两圈,靳则序低头看着楼下,低声说:“我只要他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 张秘书抬眸看向靳则序的背影,当局者迷,现在他这个旁观者也看不太明白,楚助理和靳则序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张嘉怀疑过许多关系,但都被他一一否定的,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楚衿的存在还是个秘密,未来会发生什么难以预计。 “靳总,你父亲那边最近在正在调查你在国外的事情。”张嘉说,“还有,楚助理……” “让他查吧。”靳则序将手里那个快要揉碎了的烟揣进口袋,转身往门口走,“让这几天跟在楚衿身边的人盯紧点,他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我都要知道。” 张秘书颔首:“好的。” 咖啡店门口,楚衿和许敬山并肩站在一起,下班高峰期,路口基本都是赶同一班地铁回家的打工人。 “有人来接你吗?需不需要送你回去?”许敬山问。 楚衿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许敬山也没强求,“好,那下次见,我说的事情也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我知道。”楚衿眸色淡淡,“谢谢。” “嗯。”许敬山心知多说无益,“那下次再一起吃饭,你请客。” “好。” 许敬山的身影消失在路口,这个时间不好打车,楚衿也不着急回去,他拿着许敬山给他的木头盒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细细思考了一下刚才许敬山和他说的事情。 江津远有意挖他去江氏工作,答应当然是不可能答应的,只是和江津远越接触,楚衿越觉得不安,他怀孕的事情,一旦肚子大起来是瞒不住的。 现在他有两种选择,在他还没显怀之前回到原来的世界,或者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偷把孩子生下来。 他必须早点做打算,否则羊水穿刺的结果出来,楚衿觉得没有哪个人会愿意养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 深深吐出一口气,楚衿打了辆车打算去原来的出租屋看看。 车子还有几分钟才到,楚衿抬起头,车流中,靳则序单手插兜站在马路对面,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只是对视了两秒,隔着一条不算宽阔的马路,靳则序先一步移开视线接了个电话,等他挂断电话再看过来的时候,楚衿已经上车走了。 半个多小时后,楚衿到了老城区的巷子口。 这段时间洛长青一边上班,一边学习,忙得焦头烂额,楚衿也没去打扰他,和巷口的婆婆打了个照招呼,楚衿就上楼去了。 楼道里还是和之前一样潮湿阴暗,只不过堆在角落里的杂物没有了,通道里扯的铁丝网也拆掉了,倒是清爽不少。 楚衿翻出钥匙开门,铺面而来的灰尘和潮气让他下意识咳嗽了几声。 他记得之前洛长青提到过,说原主从前总说什么自己不属于这里,迟早要回去的话,说不定这里还有什么他之前没发现的线索能让他回到原来的世界。 房间不大,之前被砸过也收拾过,很多东西都扔掉了。 楚衿打开抽屉,突然想起那枚让他和靳则序认识的戒指,抽屉里蒙上一层灰,却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外面天色渐暗,出租屋里的灯坏了,楚衿找了半天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于是扯开盖在床架子上的白布坐下来,刚一坐下,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猝不及防,打得楚衿闭上眼睛猛地攥住床角。 “嘶——”楚衿吃痛拧眉。 十秒钟后,疼痛缓解,楚衿缓缓睁开眼睛,手指却摸到了床角一块坑坑洼洼的地方。 楚衿打开手机照明看过去,床角处很用力地刻了两个字:曾帆。 过了一会儿,楚衿离开出租屋,天已经完全暗下来,现在去找曾帆显然不是个好时机,楚衿抬手抚向自己后颈,深深拧眉,熟悉的刺痛和灼热感都在提醒他——发情期到了。 他现在必须立刻马上回家! 走出巷子口,楚衿抬手匆匆拦了辆出租车,刚和司机说完地址,靳则序电话打了过来,楚衿下意识按下接听。 “喂!楚先生吗?我是陈航之。”电话那头的声音吵吵嚷嚷,陈航之搀着喝醉掉的靳则序,“序哥出事了,你赶紧来一趟!” 电话挂断,司机从后视镜注意到楚衿苍白的脸色,“小伙子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哇?” “没事。”楚衿闭着眼睛忍过一阵尖锐的痛,“师傅,不去临湖小区了……” 作者有话说: 更~ 两口子一个悬疑剧,一个恋爱剧……but没关系,管他黑的白的绿的红的青的紫的蓝的灰的,统统! 第52章 信息素 陈航之也没想到本来是攒来安慰自己表白失败的酒局, 最后主人公变成了靳二少爷。 酒吧二楼灯光昏暗,包厢能听见外面喧闹的音乐,看见舞池里的酒池肉林, 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靳则序脸上, 黑色衬衣领口微敞,松散随意。搭在膝上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 烟雾升腾燃烧, 灰烬落在地上, 皮鞋红底踩上去的那一刻, 陈航之端着杯酒凑过来, 一手往靳则序肩膀上搭。 “哥,你说我和他聊了两个多月了,我聊一起聊天打游戏, 我怎么就没发现他是个男的呢?” “你眼瞎。” “啧。”陈航之一噎。 一晚上,靳二少爷周身气压低得能把人憋死,也就是陈航之这个神经大条的二百五敢往前头凑,能让靳则序心烦的事儿陈航之想不到几桩,多半是为情所困。 “序哥,你和楚衿最近怎么样?”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陈航之这个没眼力见儿的总能精准撞枪口上,“要不要我给你谋划谋划?” 靳则序闻言斜睨了他一眼,谋划是假,想听八卦是真。 “听一个网恋失败的人给我出主意,陈航之,你脑子有病还是我脑子有病?” 陈航之:“……”跟你们这些男同没话说。 酒吧大厅音乐几乎震穿耳膜, 包厢人不少,除了陈航之的朋友就是些服务生, 这些朋友里见过靳则序的人不多,不过一群人坐在那里相互问一问,靳则序这个名字一出来,也算是如雷贯耳。 靳氏自从大部分被靳成规接手后,和其他企业的合作也更加频繁,有例子在前。想和靳氏搭上线的人真是不少,现在这条线送上门来,总有人敢铤而走险。 圈子里谁不知道靳则序公开出柜的事情,要搭上线当然得投其所好。 上来倒酒服务员个个精致漂亮,靳则序面前的杯子就没有一刻空过,他自然是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所有人都他妈对他殷勤相待,就他楚衿最清高! 想到这里,靳则序就一肚子无名火,偏偏他他妈又根本没资格发火。 几杯烈酒下去,靳则序俨然有了醉意,陈航之拧眉,“靳则序,你不能再喝了。”靳则序充耳不闻,陈航之见状抢过他的杯子,“我找人接你回去,楚衿行不行?” “不用。”靳则序敛眸,“他不会来。” …… 楚衿站在酒吧门口吹了一会儿凉风,发情期到来的征兆一个不差,但应该不会很快发作。 霓虹灯光照得人眼睛发胀,声音刺激耳膜,楚衿按照服务员的指示走上二楼,一路上收获了不少目光,站在包厢门口,听见里面摔东西的声音。 “滚!” 楚衿握着把手的动作顿了顿,还是决定推门进去。 玻璃碎片混着酒铺散在地上,除了音乐,整个房间瞬间鸦雀无声,陈航之抬头看到楚衿,眼神亮了亮,刚准备开口,就听见靳则序发话,“都出去!” 第66章 楚衿站着门口,包厢里头一行人相互对视一眼,个个绕开楚衿出去了,不乏好奇打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楚衿拧了拧眉,身上越发滚烫。 靳则序瞧着二郎腿,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神色不耐。 “楚先生,好久不见。”陈航之站起来走到楚衿身边,“电话是我打的,他说你不会来,看来是我赢了。” 很快,包厢里只剩下楚衿和靳则序两个人,楚衿抬脚,缓缓走到那一片昏暗的灯光下,后颈的刺痛让他霎时间想跪下来,蓝色格子衬衫拿在手里,背后早已被冷汗晕湿了一片。 “我说出去!” 楚衿:“去哪儿?” 听见熟悉的声音,靳则序睁开眼睛,眸色一颤,“楚衿?” “是我。” 包厢里光线昏暗,靳则序直起身,看不清楚衿脸上的表情,“你来干什么?” 楚衿没回答,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空气凝固了几秒,靳则序突然嗤笑一声,一把扯过楚衿手腕,用力一带,位置调转,楚衿摔在沙发上,手腕被靳则序牢牢钳制住,动弹不得。 “楚衿,我问你来干什么!” 手腕被死死扣住,楚衿冷眼抬眸,“靳则序,你冷静一点,松开我!” 靳则序双目猩红,眼神死死盯着楚衿,几乎是要将他整个人盯穿一样,“楚衿,我受不了了。” 靳成规说的什么‘爱是放手’的全他妈是放狗屁,眼睁睁看着楚衿和别的男人见面说话,看他们相谈甚欢,自己难道还要装作大度的样子拍手叫好吗? 放屁! “楚衿,和我在一起就那么委屈你?”靳则序松开手,缓缓抬起楚衿的下巴,“回答我!” 靳则序嘴上这么说着,动作却一点没有要等到楚衿回答的意思,他俯身和楚衿对视,膝盖直接顶开楚衿双腿,单膝跪在沙发上,靳则序越靠越近,视线落在楚衿饱满的嘴唇上。 极具侵略性的姿态,楚衿下意识想挣开,但靳则序根本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一番挣扎,最后楚衿只能用力扯住靳则序领口的衣料。 “楚衿,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确定你是你吗?”近在咫尺的呼吸错开面中,靳则序微微偏头,楚衿耳畔一阵酥麻,“味道,从始至终你身上的味道就没有变过……” 什么?! 霎时间,楚衿全身上下的血液好像凝固住了,他有点不敢深想靳则序问道的是什么味道,肿胀感伴随灼痛无时无刻不再瓦解楚衿紧绷的神经。 “你,你说什么?什么味道?”楚衿声音止不住发颤,直觉告诉他,不好。 下一秒,靳则序托住楚衿的后脑上,伏在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说:“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楚衿身体一僵。 靳则序幽幽地说:“……很重。” 消毒水……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靳则序居然能闻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明明他不是alpha! 楚衿脑子一片混沌,他不想信息素支配自己的身体,再不回去他真的要在这里,在公共场所发情了,楚衿松开揪着靳则序衣领的手,改为掐自己大腿保持清醒,有些事情,他要问清楚。 “什么,什么时候?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闻到消毒水的味道的?”楚衿看向靳则序问。 “第一次,在床上。” 楚衿已经无法思考那么多了,原本他以为那天和靳则序搞一夜情的不是自己,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靳则序一直能味道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所以他才肯定是自己拿走了他的东西,才认定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 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再楚衿控制范围内了。 现在的情况是,发情期提前那次自己根本就不是在做一场春梦,他是穿越后实实在在做|了一场,然后又穿回来了? 这么说,孩子真的有可能是靳则序的?! 沉默的几秒钟里,楚衿用他残存的理智快速思考完了一切,紧接着,楚衿用尽全身力气,抬手,狠狠给了靳则序一个人耳光。 “啪!” 响亮的耳光,把站在门口听墙角的陈航之吓了一大跳。 妈的,一个趁人之危强了他的畜生! “混蛋!” 脸上火辣辣的痛,靳则序脸上未见一点怒意,他甚至握住了楚衿掌心,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天,靳则序对楚衿有一个深刻的认识,就是楚衿的皮肤很凉,但现在,楚衿手心滚烫得吓人。 靳则序脸色骤变,屋内忽明忽暗的灯光和醉意下无处遁形的占有欲让靳则序忽略了楚衿的异样。 “楚衿,你怎么了?” 眼前的人面上泛着一股异常的潮红,靳则序话音刚落,楚衿垂眸间一把揪住了他肩头的衣服,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靳则序这才意识道不对劲。 他抬眸覆上楚衿额头,楚衿闭着眼睛,隐忍拧眉,后颈的痛已经蔓延开来,四肢已经开始痛得发麻,湿哒哒的衣服黏在身上,难道得很。 “痛,靳则序……” “痛?哪里痛啊,肚子吗?”浑身上下烫的厉害,靳则序顿时警铃大作,那点醉意顷刻间荡然无存。确认他身下没有出血,靳则序托着楚衿的脸,企图唤醒他的意识,“楚衿,你在发烧,坚持一下,我们去医院。” 靳则序捡起掉在地上的衬衫,一把盖在楚衿身上,将他裹住,“别怕,别怕……” 靳则序一边掏出手机给年意打电话,一边想将楚衿抱起来。 “不要。”楚衿扯住靳则序衣角,“不行,我……抑制剂,我要……” “你要什么?”靳则序表情凝重,下意识靠近楚衿想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抑制,抑制剂……” 抑制剂?什么抑制剂? 年意的电话打不通,估计是在做手术,靳则序听楚衿的话听的一头雾水。 楚衿身上不但是在发烫,一股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包厢的每一个角落里,楚衿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靳则序,额间冷汗涔涔,一双清隽淡漠地眼睛里氤氲着朦胧水光,“好痛,后颈…没有,没有抑制剂……”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楚衿靠在靳则序怀里,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橙子味,好像确实在哪里闻到过。 “靳则序?” “我在我在。”靳则序急切回应他,“我在,楚楚,宝贝,别睡好不好?” 明明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却又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味道,恍然间,让靳则序想起第一次和他相遇的晚上,和现在一样,楚衿身上这样的症状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楚衿垂眸,自言自语:“没有抑制剂,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你。”楚衿抬眸,“要你!” 作者有话说: 更~ 第53章 楚楚 一晃三个多月过去, 靳则序第一次如此直观得发现楚衿的小腹已经不像原先那样紧致平坦。 楼下音乐的声音没有消失,却传了一阵更大的骚动,楚衿整个人陷在沙发里, 抓不到着力点, 只能紧紧扣住靳则序后背,本能地抓住这一片能缓解燥热的地方。 靳则序停下动作, 轻笑了一声, 抬手捂住楚衿一双雾蒙蒙的眼睛。 楼下的吵闹的声音很快消失了, 靳则序知道是有人在清场。 楚衿用残存的理智死死咬着嘴唇, 不想让自己发出任何难耐的声音, 但包厢只有他和靳则序两个人,楚衿睁开眼,纤长的睫毛随着他眨眼轻轻擦过靳则序掌心。 “楚衿, 我是谁?” 呼吸声就在自己耳边,“你,快点……” 楚衿呼吸越发灼热,面前的人还慢吞吞看好戏似得等待,不晓得在等什么? “我是谁?”靳则序又问,“楚楚,告诉我!” 一阵酥麻的电流从后腰窝直窜到敏感的后颈,楚衿浑身打了颤,靳则序这厮还遮着他的眼睛。 没办法,omega发情期腺体内信息素暴增,和其他omega能通过alpha临时标记来缓解不同,楚衿没有腺体, 如果不靠抑制剂,最好的方式就是咬破后颈的皮肤, 让他的信息素散出来。 楚衿很少这样做,后颈一旦咬破,溢出的信息素无法控制很影响他工作,尽管消毒水的味道在医院很常见,身上味道重一点,别人也只会以为他楚医生有洁癖。 “嘎达”一声。 靳则序感觉手心被楚衿的睫毛轻轻挠了一下,一只手捂着他的眼睛,一只手解开皮带扣,靳则序单手拖住楚衿后背,从他白色t恤下摆缓缓探进去,“楚衿,你是自投罗网。” “靳则序!”一向脸皮薄的楚医生脸上已经臊得能滴血,他垂下头,轻声低声抖着说,“别,别磨蹭。” 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靳则序心满意足,他松开捂着楚衿眼睛的手,一边强制他和自己对视,一边细细摩挲楚衿后颈那那一片敏感的皮肤,“还像上次一样,咬这里,是吗?” 楚衿眼里陡然闪过一阵清明,他突然有点后悔过来了。 第67章 “腰……”楚衿低声喃喃,空落落的后腰没有支撑,实在难受,“难受。” “知道了宝贝。”靳则序抱着楚衿调整了一下位置,扣住他的手腕,还好沙发够软,伤不到肚子,楚衿趴下后攥住一旁的靠枕,后颈彻底暴露在靳则序眼前,光滑细腻得像一块绸缎。 幽暗灯光下,靳则序眸色暗了暗,低沉性感的声音飘进楚衿耳朵里,“楚楚……” “楚楚动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 醉生梦死间,从楚衿沙哑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呃嗯——混蛋!” 靳则序俯身笑了,像一只没有魇足困兽一样舔舐尖齿。 “楚衿,这次可该要记住混蛋的脸了。” —— 楚衿再次睁开眼睛是在医院。 医院vip病房宽敞明亮,楚衿睁开眼睛还被灯光晃了一下,适应光线后,楚衿再次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伸向自己小腹的位置。 楚衿动不了,动一下脖子就疼,还好是脖子疼不是肚子疼,看来靳则序昨晚还是收着的了。 单人病房一个里间一个外间,没人发现他已经醒了,想起昨晚,楚衿又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还没想到怎么面对靳则序,就听见外面传来年意气急败坏的声音。 “靳二,你丫不知道他怀孕是不是?还敢乱来?!” 靳则序难得低眉顺眼,“没事吧?” 年意叉着腰,闻言翻了个白眼,“孩子没事。” “我说楚衿。” 年意脸一黑,“他有没有事儿你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里间的门打开,楚衿闭上眼睛,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床边陷下去,靳则序在他病床边坐下了。 “还害羞呢?”靳则序看着楚衿颤动的睫毛说,“我问过陈航之了,昨天为什么来?” 一些零星的片段闪过,楚衿并不想和靳则序复盘昨天晚上。 “想去就去了。” 他的手轻轻搭在小腹上,靳则序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我们的孩子没事,脖子痛吗?” 靳则序调高床头,想检查一下楚衿脖子后面的伤口有没有渗血,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无法忽视,但要比昨天晚上淡一些,看来陈航之还得感谢他们给他的包厢消毒了。 楚衿没说话,任由他检查。 靳则序换了套衣服,黑色衬衫的领口敞开着,他弯腰,楚衿抬眸,一下子就看到了颈侧的抓痕,密密麻麻,一直蔓延到肩胛。 “还好,没出血。”靳则序松了一口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楚楚?” 楚楚? 楚衿现在对这两个字格外敏感,他抬眸看过去,靳则序这厮旁边有椅子不坐,非要坐在他床边。 “你想听我说什么?我已经回答过了。”楚衿面无表情地说,“难不成是担心你喝醉了从酒吧包厢的沙发上滚下来吗?” 靳则序乐了,“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少自作多情。”楚医生不动声色揉了揉酸胀的腰,“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靳则序还没说话,外面传来前门的声音,“我能进来了吗,两位?” 楚衿:“可以。” 靳则序:“再等会儿!” 两人各执一词,站在门外的年意当然选择听楚衿的。 她推门进来,略过靳则序,对楚衿说:“虽然没什么大事,但还是建议住两天观察一下。” 楚衿看了眼靳则序:“年医生,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年意了然,找了个借口让靳则序出去,靳二少爷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决定给楚衿留点空间,有什么他到时候问年意就行。 盯着靳则序出去,楚衿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在年意身上。 “他走了。”年意语重心长,“你要说什么?说吧。” 楚衿垂眸,“年医生,我要做亲子鉴定,除了羊水穿刺还有什么办法吗?我要尽快。” 他要一个证据,一个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个孩子是靳则序的证据! 否则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 年意表情凝重起来,他放下插在白大褂兜里的手,想起之前靳则序来找她,说没必要做亲子鉴定的话。 “楚衿,你确定?” “我确定。”楚衿说,“但不能让靳则序知道。” 年意苦着脸从楚衿病房里出来,一开门就看见靳则序站在门口,年意顺手关上门,对靳则序说:“他休息了,你跟我来。” 年意带靳则序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挂掉靳成规打来的电话,年意让靳则序坐下。 靳则序看到了联系人,但他并没有多说,对年意和靳成规的感情,他这个局外人没必要也不想插手。 “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靳则序拧眉。 年意:“楚衿和孩子,你什么打算?靳则序,你不要告诉我,你想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 靳则序几乎立刻反问,“有什么不可以的?” “然后呢?在一起?领证结婚?你爸妈能同意吗?不同意的话,这个孩子就是一个私生子,你明白吗!” 年意觉得靳则序是疯了,且不说华国现在没有这项法律,就算有,靳家那关也过不了啊,白惠荷和靳慎亭,怎么会允许靳则序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年意一脸严肃地问:“靳则序你告诉我,你要和楚衿在一起,到底是为了孩子,还是他?” “孩子……还有他。” 年意:“如果,如果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呢?” 靳则序:“不是我的,也是我的。”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清楚,关于什么抑制剂,什么标记,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和楚衿的秘密必然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就算他现在去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楚衿那张嘴硬撬是撬不开的,得让他自己说,心甘情愿地说。 靳则序站在病房外间,里间和外间隔着的一道门上有半扇不大的玻璃,靳则序站在楚衿看不见他的地方,静静看着他。 靠在病床上的人面色苍白,眉宇间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态,楚衿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捂着小腹,淡淡看向窗外,扭头的动作,露出一节清晰锁骨,轻咳了两声,牵动后颈的伤口,让他轻轻蹙眉。 美得像一块剔透脆弱的薄冰。 靳则序想起年意说的话,不重要,都不重要,靳家的声名权势,靳家二少爷的身份,他随时可以不要,可离开这些,楚衿还会喜欢他吗?楚衿会喜欢上他吗? 在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不能让楚衿过多暴露在他的身边,好在他之前联系的私人医疗团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他自己的别墅里,一切都安排好了。 靳则序开门出去,给靳成规回了条消息: 【我同意你说的,我答应。】 那边靳成规的信息很快回过来:【你那个助理叫楚衿是吗?】 靳则序眉心一拧;【怎么了?】 靳成规:【爸今天问我了。】 —— 病房里,楚衿放在被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曾帆:【我在诊所等你,随时。】 作者有话说: 更~ 第54章 小痣 楚衿被靳则序勒令在医院住了一周。 这期间, 靳则序来的次数并不多,倒是年意有空了就往他的病房跑,在自己的坚持下, 年意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做无创验dna, 随便找个理由抽了靳则序一管血。 她也试探性地问过自己,要是dna比对出来的结果不是自己预想的那样, 他准备怎么办? 说实话, 楚衿也不知道, 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预想。 他只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而已, 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靳则序的他都已经决定要生下来, 亲子鉴定的结果不会影响这个孩子,但会让自己重新考虑自己的去留。 楚衿难得迟疑。 一切的一切都还要等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再说,照靳则序那个恨不得每分每秒盯着自己的作风, 他会不会放自己离开还是个未知数。 楚衿心烦意乱,便走到洗手间冷水洗了把脸。 “楚楚,你在里面吗?”外面传来靳则序的声音,紧接着是洗手间的门被敲响,“楚衿?” 楚衿没应声,胡乱擦了把脸,顾不上残留脸上残存的水痕打开门。 “别敲了,我没事。” 楚衿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色相比前几天好了不少,但还是透着一股疲倦的凉意。 靳则序倚在门上看着楚衿扬唇,“两天没见,想我了没?” 楚衿:…… 两天没见, 信息倒是一天没断过,报备似的, 去哪儿,和谁在一起,吃的什么都要发个消息……事无巨细。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他已经在医院待够了。 靳则序跟着他走到床边,正好碰到护士来换药,和护士简单交涉了两句,护士换了药,嘱咐楚衿后颈的伤口最好不要碰水之后就出去了。 第68章 “我和年意说过了,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就能出院。” 楚衿点了点头,后颈的伤口只要不做大动作基本就不会痛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护士的纱布没有贴好,脖子后面总觉得不太舒服,他不想在靳则序面前的表现出来,否则指不定这家伙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你可以走了。”楚衿说。 靳则序挑眉:“这么无情。” 楚衿没回答,他只是敛眸间蹙眉低头动了一下脖子,靳则序就走上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干什么? 楚衿愣了愣。 楚衿的后背靠在床上,看着靳则序的脸越靠越近,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反应过来偏头躲闪,随即,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楚衿愣了愣,扭头和靳则序四目相对。 靳则序绕过楚衿侧脸,看向他的后颈,轻轻揭开纱布后,靳则序捋平褶皱却没有着急重新贴上,他盯着后颈那块白皙的皮肤看了一会儿。 良久,打开颈侧的温热呼吸有点痒,楚衿有些别扭地开口催促道,“好了吗?” “哦。”靳则序如梦初醒,贴上那块小纱布说,“好了。” 他抬起身子和楚衿对视,轻笑了一声,弯了弯眼角说:“楚楚,你知道你脖子后面有一颗红痣吗?” 楚衿一怔。 靳则序的手托在楚衿脑后向下,最终停在伤口上方一处平滑的地方轻轻按了按,“就在这里。” 一阵颤栗。 楚衿拧眉:“……”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正经话。 楚衿推开靳则序,冷眼看向他,藏在碎发下的耳尖却不受控制的红了。 靳则序一脸坦然,甚至被楚衿推开的时候脸上还噙着笑意,他顺势往后退了一步,坐在床边,伸手够了一个床头果篮里头的一个香蕉。 “明天早上会有人来接你出院。”靳则序说,“你只需要跟着他。” 楚衿闻言拧了拧眉,这话意思是他明天不会来? 靳则序像是看穿了他一样,解释道:“明天和极星谈判,我得到场,不然我一定亲自接你的,宝贝儿。” 楚衿收起眼底情绪,淡淡地说了一句,“随你。” 靳则序站起来,“嗯,有事给我打电话。” —— 出院这天,靳则序果然没有来,但是他派来接楚衿的人倒是很早就在外面等着。 那人楚衿没见过,不认识,他说自己叫丁文平,是靳则序派来接他的司机,收拾好东西会送他回家。 靳则序的消息来得很及时,他发了司机的照片和个人信息,和面前这个平头正脸的年轻男人对得上。 “麻烦您在这里稍等,我有些事情要找去找一下医生。” 丁文平恭恭敬敬站在门口,“楚先生,靳先生吩咐我寸步不离地照顾好您。” 楚衿闻言,拧眉放下手机,“他让你看着我?” “是照顾。”丁文平纠正。 年意的消息很快回过来,她说自己刚下手术,说鉴定结果出来了,报告在她办公室里,让楚衿去取。 楚衿扫了眼丁文平,低声说了一句“冠冕堂皇”。 亲子鉴定是年意托了朋友在外面做的,医院人多眼杂,熟人也多,免不了打听,很容易被别人知道,所以年意在找了一个朋友开的机构做了这个鉴定。 丁文平一直跟自己产科所在楼层,楚衿余光瞥了他一眼,随即在年意办公室外站定。 楚衿敲了敲门,对丁文平说:“我手表好像落在病房里,麻烦你帮我取一下。” 明显的支开人的借口,丁文平站在原地没动。 “楚先生,我会在门外等您。” 楚衿眸色一下子冷下来,“靳则序也吩咐你要听我和医生谈话了?” 丁文平愣了愣,“没有。” “那就别在这里等。”楚衿敛眸,“我只要五分钟,靳则序不会知道的。” 丁文平在内心权衡一番,还是妥协了。一则靳则序重视楚衿,二则五分钟而已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情,他点了点头,随后缓缓退到了护士站,那里能看到年意办公室门开开关关,距离也够远。 楚衿轻叹一声,打开年意办公室的门进去,门外,丁文平抬起手表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始倒计时。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年意刚下手术还没回来,楚衿缓缓走向办公桌,桌子下方有一个上了锁的抽屉。楚衿按照年意说的在桌上一个摆件里找到了钥匙,打开抽屉,里面空空荡荡只放了一个棕色文件袋。 楚衿没有犹豫,他直接拿起文件袋,不假思索地打开。 五分钟不到,楚衿一脸平静地从办公室出来,一抬眼,护士站旁边站着的人丁文平不见了。 多半是去楼上取手表了,楚衿带上口罩,看了一眼他空荡的手腕,什么手表,他住进来就没戴过什么手表。 给年意发消息她没回,楚衿问了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年医生在哪里,护士抬头对上楚衿的眼睛时,结结实实愣了两秒才说,“年医生下午有手术,这会儿应该在五楼手术中心。” “谢谢。” 楚衿没走电梯,他从楼梯走下去,后颈的伤口隐约有些丝丝拉拉的疼,不过无碍。 还没走到手术中心,楚衿就听见一阵吵闹的叫嚷,像是干什么吵起来了一样。 同为医生,楚衿遇到的医闹事件也不少,他对这样的声音已经有了判断,楚衿下意识加快步伐走过去,果然在一众推搡的人群中看到了年意。 手术中心门口人不多,除了喊叫的家属,其他人几乎都坐在座位上看着,深怕自己被波及。 楚衿拧眉,他不知道这里医院的规章制度,不过在他原先的医院里,碰到无理取闹的病人和家属,医生可以躲,但是不可以反抗,否则是要挨处分停诊的,严重的情况甚至是开除。 年意和一个护士被架在中间,面对病人家属愤怒的质问,她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奈何没人听得进去。 “老子他么找了大师算过好时辰了,你凭什么要把孩子提前剖出来!你他妈就是成心的你!老子花了大价钱算的……” “先生,我已经解释了很多次,胎心下降,不剖的话孩子和大人都会有危险。”年意偏头低声问,“保安还没来吗?” 一旁的护士小声说:“已经去喊了,估计快了。” “你们他妈闭嘴!” 家属越说越生气,扬着拳头就要往年意脸上招呼,现场一片混乱,年意被一拥而上的人挤在中间动也动不了,只能本能地将一旁刚来实习护士拉进怀里护住。 预想中的拳头没落下来,年意抬头,看到一节匀称有力的小臂挡在面前,抓住了病人家属的手腕。 年意震惊之余刚准备感叹自己命大,一扭头看到楚衿更是吓了个半死。 搞什么搞什么?这祖宗怎么在这儿,万一出什么事儿,靳则序还不得和他闹死。 “楚……” 年意刚吐出一个字,楚衿已经一拳将人砸出去老远,年意瞪大了眼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楚衿脸色带着一抹疲惫的倦意,表情平淡无波,但眼神冷冽锐利。 年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周围的人轰然散开,闹事者一个踉跄扶着椅背才勉强站稳。 然而他一站稳恶狠狠看向楚衿,正准备破口大骂,又是结结实实的一拳,砸得他眼冒金星,楚衿冷着脸发泄似的一拳又一拳,闹事者躲,楚衿的拳头砸在地面上,见了血,动作也不停,周围包括年意没一个人敢上去拦。 丁文平没找到手表也没看到楚衿,着急忙慌绕了一大圈和安保部的人一起赶到手术中心,门口鸦雀无声。 丁文平瞳孔一缩,他看见楚衿缓缓站起身,不顾还在流血的手拨了一通电话,保安上去维持秩序,有人报了警。 电话响了一会才接通。 靳则序看了眼联系人诧异了一下,紧接着挑眉走出会场,“喂,宝贝,到家了吗?” “靳则序,我打人了。” 靳则序闻言脸上笑意登时收敛,“你在哪儿,受伤了?严重吗?” “医院。”楚衿低头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挺严重的,快死了。” 靳二少爷顿了顿,“……楚衿,我问的是你。” 作者有话说: 更` 第55章 听话 医院马路对面的公安局门口, 停了一辆黑色奔驰,还算低调。 车里寂静无声,丁文平握着方向盘, 余光第三次瞥向后视镜, 镜子里的楚衿面无表情坐在后排座位上垂眸,视线落在缠在手上的纱布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丁文平想想还是觉得后怕, 那可是医闹啊, 楚衿就这么横插一脚, 谁知道要惹上什么祸事, 丁文平承认他看到闹事者躺在地上, 楚衿慢条斯理直起身的时候确实呆住了。 难以想象一个刚出院的病人从出手到把人打趴在地上,从头到尾面无表情,云淡风轻, 楚衿站起来甚至整理了一下衣服才给打了电话,好像打人的不是他一样。 第69章 靳则序带人来的很快,家属闹得也很快。 闹事者送进抢救室,丁文平现在回想起来靳则序从电梯里走出来那个阴沉的脸色还有点发怵。 靳二少爷大步流星在楚衿面前站定,他看到楚衿手上缠着的纱布,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声,语气没那么好,“剩下的我会解决,你去车里。” 楚衿抬起头,许是来得匆忙,他看着靳则序额头细密的汗珠问:“不问我为什么打人?” 靳则序:“为什么?” 楚衿:“见义勇为。” “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发个见义勇为活雷锋的锦旗?” 楚衿一噎, 糟糕,看来是真生气了。 事情解决起来并不难, 靳则序很快从公安局出来,后排的窗户上隐约映着楚衿侧脸的轮廓,靳则序单手插兜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打开车门。 直到车子开起来,楚衿也没扭头看他。 靳则序翘着二郎腿,对前面开车的丁文平说了一句,“回家。” 车里的气氛安静中透着一丝古怪,靳则序接了电话,电话那头靳成规劈头盖脸地问他人去哪儿了,靳则序看了一眼楚衿没说话,靳成规沉默半晌,最终忿忿地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几秒忙音,楚衿想起来靳则序今天是要和极星谈判的。 “和极星的会议结束了?要不要先送你会公司?” “没有,不用。”靳则序放下手机说。 罕见的只说了四个字,楚衿扫了一眼前面开车的丁文平,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在别人面前谈及,既如此,楚衿便不再说话,只是偏头看向车窗外。 年意那边发了消息来和他说谢谢,没提鉴定报告的事情,倒是说改天有空一起吃饭。 车子越来越远,楚衿看着陌生的街景,意识到不对劲。 “你带我去哪儿?不是回临湖小区吗?” 奔驰在路口右转,驶进一条郁郁葱葱的宽阔大路。 “当然是回家。”靳则序抬眸看向楚衿,“一个安全的家。” 靳则序的别墅大隐隐于市,别墅很大,人却不多。 丁文平一路将车子停在车库下去了,后座上,靳则序幽幽看向楚衿,后者垂眸端端正正坐着,没有打理的头发垂下来,难得乖顺,靳则序看到他手上缠的纱布,心头一口火气又堵上来了,打架打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体吗? 靳则序静静盯着楚衿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缓缓呼出一口气,饶是再生气,他也没办法真对楚衿发火。 “疼不疼?”他突然问。 楚衿还想着事情,听到这话愣了愣,干巴巴地说:“还好。” 和发情期的疼对比起来真是九牛一毛。 楚衿想自己今天确实冲动,他已经忘记自己打人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只知道一片混乱,他需要冷静,需要一个出口,一直到冷静下来,楚衿才后知后觉摸了摸肚子,还好,没事。 靳则序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没有。”楚衿摇头。 靳则序拧眉,笃定道:“楚衿,你不高兴。” “没有。” 靳则序自动勿视他的反驳,“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要插手?多管闲事不像你的风格。” 身旁人顿了顿,察觉到靳则序越靠越近,楚衿偏头不动声色地躲了一下。 “我管的不是闲事。”楚衿说,“你放心,孩子没事。” “楚衿,孩子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的。” “你什么意思?”楚衿脱口而出。 靳则序没回答,只是下车绕过去给楚衿开车门,“别墅配备了医疗团队,等会儿会有人给你做检查。” 楚衿立刻反应过来靳则序为什么要换房子。 “靳则序!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你这是非法囚禁!” “别墅什么都有,楚楚,你在这里会很安全,除了我没人会知道这里。”靳则序缓缓俯下身和楚衿对视,“楚衿,你知道吗?其实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有点生气,也有点高兴。” 高兴?楚衿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实在想不到他今天干的事情有什么值得靳则序高兴的。 疑惑之际,靳则序突然抱住了自己,楚衿被这突然的拥抱搞得猝不及防,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你干什么?” 靳则序抱的很用力,楚衿感觉到自己颈侧被他的头发蹭的有些痒,良久,靳则序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我的话某人终于听进去了一回。”靳则序说。 听话?他听什么话。 靳则序抬起头和楚衿四目相对,楚衿略带着疑惑的眼睛还有点懵,清澈的可爱,靳则序勾唇浅笑了一声,趁机抬手揉了一把楚衿的头发。 他笑着说:“终于知道有事给我打电话了,嗯……很乖。” 乖你个头! 楚衿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靳则序,冷声说:“少蹬鼻子上脸。” 靳则序反应极快,瞬间握住楚衿的手腕,一瞬间,他眼底不加掩饰的担忧和紧张闯进楚衿眼里,瞳孔颤动间,一向冷静自持的楚医生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楚衿,别让我担心好吗?” 刹那间,楚衿心跳乱了一拍,他不敢直视靳则序的眼睛,因为靳则序坦诚赤裸的目光让他这个浑身都是隐瞒和算计的人无处遁形。 他花了几秒决定要给靳则序打电话,因为他要再一次确认自己的身份,确认自己确实拥有一个录入系统的合法身份。 如果有,那很好;如果没有,靳则序来了,他也会拥有。 从前在楚家时,母亲说得最多的两句话,一句是说让他贴好信息素抑制贴,一句是说“楚衿,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在他们眼里没有纯粹的关系,有的只是藏在酒杯后面一桩桩交织的利益。 不可否认,由共同利益产生的关系确实比纯粹的情感交际来得可靠……至少,在自己看来是这样的。 习惯性预设,是楚衿安全感的来源。 但现在意外出现了,因为一个根本无法预设的人闯进他的生活里,打乱了一切。 两秒后,楚衿躲开,他偏过头,声音平淡:“下车。” 一般人听到这话就要让开了,然而靳则序却一只手撑在自己身后的皮质座椅上,笑盈盈地说:“不对,楚衿,你应该说,我知道了。” 楚衿抬眼,今天他要是不说这话,靳则序估计能跟他在车库犟半个钟头。 楚衿垂眸,一张清隽冷淡的脸,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不客气。 “担不担心是你的事情,我左右不了。” 靳则序闻言顿时捂住心口痛心疾首状,“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楚楚,你的一举一动可是时时刻刻牵动着我的心。” 楚衿无语,油嘴滑舌,他自然不可能把这句吊儿郎当的玩笑话当真。 靳则序松开手给楚衿让位置,下车时,楚衿却顿了一下,他低着头,快速却清楚地说了一句——“谢谢”。 靳则序会心一笑,待人潇洒往前走了,他却单手支在车门上看着楚衿的背影没动。 车库里的光线本就没那么明亮,靳则序登时收敛笑意,眸色暗了暗。 他知道楚衿不会将玩笑话当真,可如果他说的不是玩笑话呢? —— 虽然没有和自己商量,但楚衿还是接受了靳则序安排在别墅里的私人医疗团队,团队里的人不多,有单独的房子住,除了固定的检查不会来打扰。 别墅的管家姓何,何荣泉,靳则序管他叫何叔,楚衿当然也跟着叫。 自己月份大了,再去医院产检确实不方便。 医疗团队的负责人叫顾铭存,一个温和的,看起来很让人信服的医生,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话不多,总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楚衿整整一周没有出门。 和他料想的一样,靳则序把自己关起来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喵~” 一声响亮的猫叫。 楚衿听见声音抬起头,小声点在他脚边蹭啊蹭,楚衿笑了一声,还好,他还有小声点。 “饿了吗?”楚衿将小声点抱在怀里,轻揉它的脑袋。 “喵!” 楚衿脸上笑意更深,他捏了把小声点肚子上的肉,“你不能再吃了小声点,再吃下去,你就要变小猪咪了。” 小声点长大了,胃口渐长,隐约有长成一辆卡车咪的趋势, 小猫儿脑袋耷拉下去,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 ‘铁石心肠’楚医生拿了一根毛条竖在小声点面前,企图和小猫讲道理,“最后一个。” 小声点哪儿管得了那么多,盯着猫条,根本挪不开眼。 楚衿刚拆开猫条,手机就响了起来。 好吃的刚送到嘴边,小声点脖子伸长了,还没等尝到呢,它就眼睁睁看着楚衿站起来,拿着猫条离自己远去,急得小声点原地绕着自己尾巴转了两圈。 第70章 楚衿看了一眼联系人,按下接听。 “喂,许先生。” 电话那头一声轻笑,“楚衿,最近还好吗?” 算起来,他和许敬山已经很久没有联系。 “我……算不上好。”楚衿说,“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刚和靳总开完会没看到你来,问了张秘书,听说你生病了?身体还好吗?” 原来靳则序对外是这样说的。 楚衿:“还好。” 两人聊了几句,被忽略的小声点开始抓楚衿裤脚,电话那头许敬山说了一些两家公司合作的事情,问楚衿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喵!” 楚衿低头看着眼巴巴的小声点低笑,他就是有时间,大概率也出不去,靳则序这几天好像确实挺忙的,早出晚归,楚衿只有晚上渴了起来喝水才几率能碰上他。 和曾帆见面的事情已经耽搁了许久,他确实需要出去一趟。 只是眼下,他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楚衿蹲下来给小声点喂吃的,“好,我听你安排。” 许敬山:“好啊。” 一根猫条很快见底,小声点开始卖萌耍赖,楚衿打了个哈欠,抱着它去餐厅吃饭。 电话那头,许敬山放下手机,微笑着看向对面沉着脸的人说:“靳总,好像和你说的不太一样,他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 更! 第56章 依赖 别墅的一日三餐都很准时, 也许是怕楚衿无聊,除了卧室,别墅里还有一些娱乐休闲的区域, 比如书房, 健身房,放映室……从琴房的窗户往外看, 能看见别墅后面一大片有待开垦的花园。 楚衿对打理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 想起靳则序之前总喜欢在家里摆鲜花, 应该是他喜欢吧。 晚餐时间快要到了, 何叔敲了敲琴房的。 楚衿应了一声, 说自己马上就来,门外,何叔说了一声好, 但人却没有离开。 楚衿沉思半晌,胡乱在钢琴上按下几个按键,盖上钢琴盖。 钢琴声音很好,靳则序居然在别墅准备了一间琴房,让人意外,除了钢琴,房间里还放了吉他和大提琴,看不出来靳则序还会音乐。 楚衿将乐谱收拾起来,打开房门,何叔看见他出来,立刻礼貌颔首。 “楚先生,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嗯。”楚衿点点头, 脚步一顿,“买点花种吧, 随便什么。” 何叔:“好的。” 住在别墅里的佣人和医护不会和楚衿一起吃饭,饭菜都是营养师调配的,楚衿吃的不多所以不挑,他一个人吃饭也不觉得孤独单调。 还是那些没什么花样的菜色,何叔来开椅子让楚衿坐下,顺手把离他远的那盘水果往前推了推。 从前两天吃饭,何叔就看到楚衿喜欢吃水果,但水果糖分高,顾医生嘱咐不能多吃,厨房也不敢准备太多。 “楚先生,营养师准备了西瓜,还有桃子,挺甜的,您尝尝。”何叔笑着说,“记得先生小时候是很喜欢吃西瓜的,后来他出国留学,也不知道口味变了没有……” “何叔,您和靳则序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吗?” “是啊,先生刚回靳家的时候就是我照看的。”何叔说,“那会儿少爷还是小毛孩子,个子不高,穿的单薄,瘦不拉几的背个书包,脸上都挂不住什么肉,也不爱说话……现在不一样了,长高了,长大了。” 何叔和善,和靳则序似乎已经认识很久了,一说到从前难免话多些。 这边楚衿刚放下筷子,就听见门口传来声音,他缓缓抬头看去,倒是何叔带着惊讶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先生?” 靳则序? 楚衿也有些意外,“今天下班这么早?” 靳则序脱了外套,自顾自拉了个椅子在餐桌旁坐下,“嗯,今天事情不多,早点回来陪你吃饭。” “哦,我吃饱了,你慢用。” 靳则序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楚衿的碗,“你吃饱了?” 桌上的饭菜怎么一副没怎么动过筷子的样子? “嗯,吃不下了。” 靳则序深深拧眉,“那怎么行?你不吃饭哪儿来的营养,身体怎么受得了?” “吃多了会吐。” 靳则序被楚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噎住了,他摆摆手让何叔先离开,偌大的餐厅一下子只剩下他和楚衿两个人。 “怎么还会吐?不是已经过了头三个月了吗?”靳则序按着楚衿肩膀让他坐下,“有没有想吃的?我去买,或者我去做也行?” 营养师做的东西,营养倒是均衡了,就是这菜色看着是真挺没食欲的。 楚衿刚坐下还没说话,就又被靳则序拉起来去了厨房。 站在冰箱前,靳则序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冰箱吃的实在不多,楚衿偏头看了一眼靳则序,后者站在他身后,手臂一伸,已经开始翻看食材。 “番茄鸡蛋面还是牛肉面?”靳则序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楚衿的目光一样,“还是想吃别的?” “牛肉面吧。”楚衿说。 “好,去客厅坐会儿,马上就好。” “嗯。”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楚衿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正好对上靳则序俯身看过来的视线。 “困了?”耳边的声音低沉温柔。 楚衿脸上带着倦意,“有点。” 靳则序轻笑一声,弯下腰极其理所当然地将楚衿打横抱了起来,“先吃饭,还是先休息?” “你!靳则序,你放我下来!” “我不。”靳则序抱着他往楼上走。 楚衿无奈地揪住靳则序胸前衣领,迫使他停下脚步。 靳则序了然,“好,那先吃饭。” 他利落转身,将楚衿放下,进厨房盛饭,桌上的碗筷已经收走了,楚衿抬眸,目光落在灶台前那个略显忙乱的背影上,恍然间,他好像回到了先前那个房子。 小声点在客厅那个大号的猫窝里呼呼大睡。 楚衿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没有的三餐,习惯了用工作填满每一处空缺,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一股没来由的怅然突然涌起,厨房里暖黄色的灯光温馨明亮,霎时间,他好要像被吸进那道温暖的灯光里。 他在那盏橘红色的暖光边缘停住,抬起了头,靳则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过来。 一双筷子递到自己面前,楚衿和靳则序四目相对,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尝尝啊。”靳则序笑,“怎么?还不相信我的厨艺?” 楚衿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出神了,他被自己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吓到,反应过来思考的时候,惊觉诧异。 他接过筷子,在靳则序期待的目光下尝了一口面条,很香,有点辣。 “很不错。”楚衿说。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靳则序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终于在他对面坐下,“吃吧,不够还有。” “嗯。” 餐厅只剩下楚衿吃饭的声音。 他低着头,能察觉到靳则序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楚衿假装看不见,垂眸盯着碗里飘起来的葱花。 他思索情绪来源,找不到源头,没有理由,莫名其妙。 碗里的面没了一半,楚衿放下筷子抬起头,正好和靳则序对上视线。 靳则序顿时警铃大作,“怎么了?想吐?” “没有。”楚衿说,“我明天想出去一趟。” 楚衿望着靳则序的眼睛,头顶的灯光闪烁了一下,靳则序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 “可以。”他说,“去哪儿?和谁?” 楚衿沉默。 “不想说?”靳则序声线平稳,却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楚衿顿了顿,他不想说出许敬山的名字,也不想拿别人当幌子,照靳则序的性格,要是知道自己和许敬山出去吃饭,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 良久,靳则序轻叹一声,他站起来,“算了,随你吧,出门让丁文平接送你,碗筷放桌上,会有人洗。” 他说完上楼了,楚衿一个人在楼下盯着那碗牛肉面沉默许久。 久到碗里的面坨的一点汤都没有了,楚衿才站起来往卧室走。 —— 二楼书房,靳则序正在处理公司文件,早下班什么的都是假话,公司最近事情多,靳成规的计划比他想的快的多,靳则规想要话语权,他这个当弟弟的,不帮忙可说不过去。 自己和靳成规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冲突,他们都知道这个‘家’的核心问题在谁身上,但解决问题需要时间。 何叔递上一杯茶,站在桌子对面。 靳则序翻看文件,头也不抬地问,“他休息了?” “是的,先生。” “顾医生那边今天怎么说的?” 何叔照例转述医生的话,顺便汇报楚衿今天干了什么。 第71章 提到楚衿一下午都待在琴房,靳则序动作顿住,他抬起头,略带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你说他在琴房?” 何叔微怔,“是,弹的钢琴。” 弹钢琴?以楚衿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他上哪儿去学钢琴? “我也不知道弹的什么曲子,但楚先生弹的很好听呢。”何叔脸上染上笑意,他绝不会和靳则序讲自己偷偷在门口听了好久。 楚先生真是个有才华的人,钢琴弹得好,字写得好,长得好看,还会种花,性子虽然冷淡了一些,但对别墅上下的佣人都是温和又礼貌的。 “……我知道了,辛苦了何叔。” “没什么,先生早点休息,我就先出去了。”何叔看到靳则序点头,刚退了一步又停了下来,“对了先生,楚先生说想要一些花种。” 要花种? “他有说要什么花的种子吗?” “没有,楚先生说随便什么。” 靳则序:“给他吧。” 何叔出去后,靳则序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后院还未开垦的土地上,一片漆黑。 他就是想听楚衿亲口说出许敬山的名字,一个名字而已,凭什么不能让楚衿坦荡的说出来?为什么? 自己在他心里就这么小心眼,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靳则序深吸一口气,书房里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他今天来过书房。 —— 卧室里,楚衿久久无法入睡,在这个世界待久了,偶尔他会忘记自己omega的身份,他差点忘记了,孕期omega受激素水平影响会对自己伴侣的信息素格外依赖。 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里,没有伴侣的omega或者伴侣没有信息素的omega,医院通常会用人造信息素辅助妊娠,虽然只能缓解,但也要比他现在情况好的多。 楚衿整个人蜷缩在床上,眉心微蹙,深深把脸埋进枕头里。 被子,床单,枕头……楚衿拧眉,这些通通不是他想要的。 症状难以缓解,下一秒,楚衿倏地睁开眼睛,他光着脚下床,在衣柜里翻找出一件衬衫,将衬衫盖在头上,楚衿闭上眼睛,无力感攀上心头,可萦绕在鼻尖的淡淡的橙子味,确实让人安心。 楚衿抱着那件衬衫,难得睡的安稳。 …… 作者有话说: 更~ 靳: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 楚:真说了你又不乐意…… 第57章 杏子 楚衿没去深究靳则序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 反正不管他今天出去干什么,和谁在一起,最后都不会是秘密。 只不过那些人不会凑到他和许敬山身边偷听罢了。 走进衣帽间, 他的旧衣服已经都收起来了, 现在的衣柜里尽是些靳则序給自己选的衣服,各种颜色, 各种款式……楚衿找了一件浅蓝色短袖加一条休闲裤穿上, 对着镜子揉了把自己的头发。 有点长了, 他想。 楼下, 丁文平准时来接楚衿, 还没进门就看到何叔拿着一包东西迎面过来。 丁文平叫住何叔,问楚先生什么时候下来。 “应该快了,楚先生从不迟到的。”何叔说, “小丁,天太热,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好啊,谢谢何叔。”丁文平跟着何叔走到旁边的佣人的休息室里,何叔将怀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去旁边拿杯子了。 丁文平看着那个放在桌上的包裹,有点好奇。 “何叔,你这包里面是什么东西啊?”丁文平刚要伸手戳戳包裹,何叔赶忙制止,说,“里面是楚先生要的花种。” “花种?你说花的种子?是楚先生要种花?”丁文平震惊。 “应该是吧。”何叔给丁文平倒水,“怎么了, 小丁,你好像很震惊的样子?” 丁文平说:“只是没想到楚先生还喜欢这些。” 何叔语气平静地好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有什么,楚先生看着冷冷的,人其实很温柔的,还会弹钢琴呢。” 钢琴!丁文平讪讪一笑,喝了口水,看来何叔是没见过他那个温和的楚先生上次在医院几拳差点把一个人给打死了。 刻板印象害死人啊! 丁文平边喝边摇头,搞得旁边看着的何叔确认了好几遍,自己给他倒的是水,不是酒。 何叔这边一头雾水,突然听到一阵敲窗户的声音,何叔扭头一瞧,看见楚衿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面无表情站在窗外。 何叔连忙喊了一声,“丁文平!” 丁文平忙着品水:“干嘛?” “上班了。” “哦,啊?”小丁一扭头看见楚衿,先是一惊,接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求!上班摸鱼被老板抓了正着怎么办?! 小丁司机一路胆战心惊送楚衿去目的地,尽管何叔说楚先生不会苛责,可丁文平想起楚衿之前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慌。 好在一路上楚衿一句话没说,小丁停了车,说:“楚先生,我就在这附近等您,如果您出来找不到我可以打这个电话,我会来接您回去。” 他说着递上一张卡片,上面是电话号码。 楚衿接过卡片,丁文平下去给楚衿开车门。 “靳则序没让你跟着我吗?”楚衿收起卡片,突然问。 丁文平愣了愣,有嘛?靳总好像没交代。 “没有,楚先生。”他如实说,“靳总说,您今天想去哪里就送您去哪里。” “知道了,结束我会给你打电话。” “好的,楚先生。” —— 许敬山选了一家西餐厅,楚衿到的时候,他已经在等着了。 大厅形形色色的人,楚衿一进去就看到许敬山坐在那边靠窗的位置上,西装外套放在一旁,酒红色的衬衫的料子在店内灯光的照耀下格外丝滑。 楚衿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走过去。 “许先生,好久不见。”他说。 许敬山闻言眉头微挑,“楚衿,你什么时候能不叫我许先生?” 两人相视一笑,许敬山说,“坐。” “所以许总这次约我见面又是要劝我去江氏?” 得了,不叫许先生,改叫许总了。 “上一次是上司交代给的任务,这次纯粹是我个人的邀约。”许敬山递给他菜单,“听张嘉秘书说你前段时间身体不好,我点了一些不是生冷的菜,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楚衿粗略扫了一眼菜单,“听你的吧,我不太擅长点菜。” “好。” 点完菜,侍应生收走菜单,许敬山关心了几句楚衿的身体,考虑到楚衿是靳氏的员工,许敬山还没瞒着他,靳氏和江氏合作的事情。 “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没想回公司上班吗?” 楚衿:“许总,哪儿有打工人不喜欢放假。” 许敬山立刻会意,“看来是我冒犯了,不过靳氏最近事情确实挺多的,也不利于养病就是了。” “早知道不会是私人邀约这么简单。”楚衿放下刀叉,看向许敬山,“你想问什么可以直说的,没用拐弯抹角。” 楚衿远比许敬山想的敏锐,这份敏锐从何而来? 许敬山放下酒杯,稍微正了正神色,“楚衿,你和靳则序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老板,我是下属。” “最近有些传言可不是这么说的,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三人成虎。”许敬山眸色染上担忧,“楚衿,靳家打算让靳则序联姻你知道吗?不管你和那位是什么关系,你都必须想清楚。” 想清楚? 楚衿抬眸,“想清楚什么?” 许敬山声音沉下来,“想清楚要不要和他继续你们的关系。” 楚衿这才听明白许敬山说的传言到底是什么。 眼见楚衿沉默,许敬山继续说:“如果他不能话语权,那你楚衿,就是那个永远无法摆在明面上的人,楚衿,你甘愿吗?” 说罢,楚衿垂眸,轻轻笑了。 “我和他还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楚衿说,“不需要和靳则序有关,我永远都将自己摆在明面上。” 许敬山这个人沉稳绅士,楚衿愿意和他成为朋友,一开始或许是因为他和原来世界里的故人太像了,可他们两个又不一样,故人仁慈又冷漠,而许敬山他有欲望,钱财权势,声名学识,亦或者美人地位…… 现在,许敬山并没有因为那些言论歧视他的取向,没有任何鄙夷,反而提醒他小心慎重,作为朋友,他已经够讲义气了。 楚衿说:“谢谢你,许敬山。” “楚衿,如果这些话传进靳家,你要怎么办?” “吃饭吧。” 许敬山严肃道:“楚衿,你确定你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吗?或许他对你有……” 天色渐渐暗下去,楚衿和许敬山从餐厅出来,丁文平的车还停在不远处,楚衿不用打电话都能看到。 晚上微风正好,路边梧桐高大繁茂,算是饭后消食,许敬山提议沿路边走走,楚衿当然答应了。 第72章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看到商贩在路边卖西瓜。 大喇叭里喊着降价又降价,从十块钱三斤跌倒十块钱四斤,楚衿停在脚步,在摊子上挑起了西瓜。 许敬山站在他身后,调侃道:“大降价啊,机不可失。” 楚衿笑了笑,“会挑吗?” 许敬山摇了摇头。 楚衿也不会,旁边带着孩子的女士也在挑西瓜,人家拍拍,楚衿也跟着拍拍,有样学样,最后选了一个合眼缘的。 结账时,楚衿注意到小摊旁边挂着一个卖杏的广告牌,直板写的,字迹也看不太清楚,篮子里的杏子还有许多,杏子下面还压着一些现金,就是摊主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您的西瓜拿好了,要买杏子吗?”卖西瓜的摊主见楚衿驻足,解释道,“这杏子是一个爷爷放在我这儿代卖的,爷爷的老伴生病住院,他去送饭了,让我照看一阵。” 摊主说:“等会儿他家小孙女过来摊子上就有人了,两位要是不相信可以等一等,最多五分钟,两位要不要尝尝看,估计不怎么甜,但说不定会喜欢呢。” 楚衿:“不用了,谢谢。” 西瓜被许敬山提在手里,楚衿和他在路口分开。 许敬山佯装不经意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紧接着他压低了声音说:“楚衿,一直有人跟着你。” “我知道。” “监视?还是调查?”许敬山神情严肃,“不对……你知道?是谁?靳二的人?” “不管是谁,西瓜该给我了,许敬山。” 许敬山愣了下把西瓜交给楚衿,“小心点别摔了,还挺重的。” “知道了,你回去吧,我打车就行。” 许敬山看了一眼抱着西瓜的楚衿,欲言又止,“那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等到许敬山真的走了,楚衿往回走了几步,没见看丁文平的车,他站在路边打了个电话,接着便等着丁文平来接他。 车子停在楚衿面前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兜杏子,最终大西瓜和一兜杏子都被安置在副驾上。 丁文平边系安全带,边问楚衿是不是现在回家? 楚衿手里捏着一颗咬了一口的杏儿。 “靳则序回去了吗?” “额……应该,还没有。” 楚衿:“不回,按我说的方向开。” …… 丁文平把车开进老城区就开不进去了,车停下来,楚衿说:“在车里等我,不要跟过来。” “可是,楚先生,我……” 楚衿:“我说,别跟过来。” 丁文平一噎,好吧,这个那个,好像……靳总也没说要他今天寸步不离跟着楚先生哈。 “好,好的。” 楚衿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说:“最多十五分钟我会回来,饿了就吃点杏,很甜。” 丁文平默默记下时间,他看着楚衿的背影隐没在黑暗里,目光落在副驾的杏子上,很甜吗? 他拿了一颗搓了搓,脑海里浮现出楚衿那张好看的脸,想到早上何叔说的,楚先生看起来不是不会骗人的样子,根本就是不屑骗人的样子嘛! 吃! 丁文平想也没想,直接将一整颗扔到嘴里,刚咬一口,杏子的汁水流出来,丁文平浑身一颤,瞬间呲牙咧嘴,眉毛鼻子眼睛全挤在了一起。 “啊呸!”丁文平慌忙吐出杏子,“靠,好酸!” 作者有话说: 更! 第58章 动摇 走进那条小巷, 巷口,唯一一盏路灯一闪一闪,闪了几个月也没人来维修。 楚衿侧身避开生锈的铁门, 楼道里灯光昏暗, 小广告从开锁广告到某某牙科医院,再到各类教辅班应有尽有, 楚衿走上二楼, 曾帆家里照例拉着窗帘, 这样遮光的窗帘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找来的, 竟然透不出一点光亮。 诊所的门打开, 里面走出来一个女生,迎面和楚衿撞上。 女生匆匆看了一眼楚衿,拉起书包拉链, 将书包背起来后,低下头和楚衿错身下楼,只一眼,楚衿便瞥到了她书包上的痕迹,像是血。 楚衿脚步一顿,刚想追过去看看,面前的门先一步打开了。 曾帆长发扎起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带着手套,白大褂上也有血,房间内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传来,楚衿下意识拧眉。 “来的不巧, 进来坐。”他侧身让楚衿进去,顺手带上门, “我这儿还有点事儿呢,你要是不着急可以等会儿。” 楚衿没说话。 此刻,房间中央格外明亮,他跟着曾帆走到屏风后面,那里放着一张手术床,手术器材放在旁边托盘里。 曾帆挑了把手术刀,转过身看了楚衿一眼,突兀地挑了下眉头。 楚衿不想和曾帆有任何视线接触,他的目光总是带着一种别有深意的凝视,甚至是居高临下的探究,楚衿不喜欢他的眼神,浑浊晦涩。 曾帆带上口罩转过身去,楚衿终于看请手术床上躺着的是什么。 是一只小黄狗。 他还不知道楚衿这个小诊所不但能看人,还能治疗动物。 楚衿走过去,站在一边。 曾帆下手干净利落,划开小狗的肚子,他察觉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刚才那个走掉的女孩儿你遇到了吧,这是狗就是她送过来的,说是看到被车撞了,在大马路上奄奄一息,她送我这儿来,问我能不能救一救。” 楚衿看着他划出来的刀口,默默带上手套,小狗内脏出血严重,能不能活难说。 “你学过兽医?” “没有。”曾帆说,“小时候和老家兽医站的老医生住过几年,止血钳。” 楚衿扫了一眼托盘,下意识将他要的东西递过去,“我赶时间。” 曾帆愣了愣,抬起头来,楚衿能感觉到,口罩遮挡下的曾帆在笑。 他低下头,专注手上的动作,“你不是楚今,对吧?从前的楚今可不会给我递手术器械,他只想离开,只想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你呢?你又是来自哪里,你也想回去吗?” 空气凝滞住了,头顶的白炽灯白的晃眼,房间温度很低,仿佛置身冰窖。 楚衿抬眸,“我叫楚衿,衿带的衿。” 口罩遮挡下的曾帆默默重复了一边楚衿的话,“你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楚今在哪儿?” “他?”曾帆似乎没有想要楚衿问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关于他的上一任,“他死了,回到他原来的世界去了,楚衿,他和你一样不属于这里,你们都不是最开始的‘楚今’。” 曾帆的话信息量很大,楚衿立刻意识到,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个世界在他和楚今之前,还有别的穿越者,用一个相似的名字,将每个人不同时段存在的痕迹拼在一起,变成‘楚今’的前二十年。 曾帆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楚今的?” “第一眼。”曾帆说,“你和他太不一样的,他不会用你这样的眼神看我。” “楚今,每一个意外来到这里的人都和你现在的想法一样,在他们原来的世界里或许有灿烂的前程,有挚爱的亲人,有割舍不下无法舍弃的羁绊,没人愿意在这里当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活得像只阴沟里的老鼠。” 楚衿的目光冷冷的落在曾帆身上,他一边给手术台上的小狗做缝合,一边缓缓叙述着。 曾帆突然抬头,“楚衿,你来找我是想要一个真相,还是……你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在出租屋的床上摸到你名字的刻痕。”楚衿说,“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许多穿越者都用过楚今这个身份,你怎么确定他们死了就是回去了?”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是那样。”曾帆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楚衿,你相信死而复生吗?不相信对吧,可我亲眼看见过,就在一个和差不多手术台上,手术失败,我亲手为他盖上的白布。可一夜之间,人活了,人不但活了,还说了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 楚衿:“你一共见过多少个‘楚今’?” “太多了。”曾帆说,“楚衿,本来我是打算去找你的,可我发现一开始的你居然没有想要离开的想法!还去打工还钱替楚今擦屁股,真是好笑。” 楚衿拧眉不悦,打工还钱难道是什么可笑的行为吗? “虽然我不知道一开始留住你的是什么,但你现在来找我,是不是代表你已经动摇了呢?” 托盘里哐当一声,曾帆凝神看着手术台上的小狗,等待答复。 楚衿也扫了一眼创面,曾帆缝合的技术不错,尽管这只小狗早在手术过程中就已经失去呼吸,他依旧将创面缝合的干净平整。 曾帆似乎很满意他缝合的创面,他落在小狗身上的眼神就像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曾帆,我凭什么相信你?” “很简单啊,你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第73章 他说着,一把冰凉的手术刀被塞进楚衿掌心,灯光下,一抹寒光在楚衿脸上一闪而过。 曾帆压低了声音,覆在楚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你放心,我做过很多实验,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你就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楚衿,我等你再来找我。” 隔着手套,楚衿握着那把锋利的手术刀,一瞬间,心绪复杂。 十五分钟,他差不多该走了。 楚衿垂眸,说:“这只小狗,我要带走。” 曾帆一怔,“可以,你随意。” …… 何叔有一点说的没错,他说楚先生从不迟到。十五分钟,不多不少,丁文平看见楚衿的身影出现在路口。 丁文平立刻下车准备给楚衿开门,随着人越来越近,丁文平才发现楚衿下车时穿着的那件薄外套脱掉了,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 “楚先生!” 丁文平迎上去才发现脱掉的外套是用来裹着怀里的东西了。 “楚先生,你没事吧?”丁文平留意到楚衿衣服上沾染的血迹,“楚先生,这里面是?” “小狗。”楚衿说。 衣服耷拉下来,丁文平果然看见里面露出一只毛茸茸的耳朵,丁文平立刻想伸手逗一逗,只是这只小狗怎么不动啊? 俯下身,还没等碰上去,楚衿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丁文平,宠物安葬要送到哪里?” 下一秒,丁文平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 …… 给小狗安葬的事情最后交给了丁文平去办,楚衿仔细叮嘱,丁文平自然不敢怠慢。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远远的,看到何叔站在那里迎接。 “楚先生,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楚衿拧眉,他看着一脸火烧眉毛的何叔,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靳则序回来了?” 何叔:“是的。” 楚衿了然,他拎着西瓜和一兜杏子往里走,何叔跟在后面,视线在楚衿手里的西瓜上停了停,何叔伸手说:“楚先生,给我拿吧。” “不用了。”楚衿脚步一停,“何叔,我有点饿,能不能给我做点吃的?” 何叔放下手,“当然,您想吃什么?” “都可以,谢谢。” 何叔转身离开去准备吃的,楚衿一个人拎着东西走进别墅里。 大晚上的,一楼客厅没开灯显得有些暗,只有厨房岛台的灯光亮着,外套和狗一起交给丁文平了,屋里温度有点低。 楚衿吸了吸鼻子,在曾帆那个温度和太平间差不多的诊所里呆了十几分钟,隐隐有点感冒的苗头。 整个客厅寂静无声。 楚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转身换鞋的功夫,一双手突然从后面拦腰将他抱住了。 楚衿吓得呼吸一滞。 温暖坚实的胸膛贴在楚衿后背上,那一秒,楚衿突然卸下了所有的力气。 灯光微弱,靳则序将脑袋深深埋进他的颈侧,像只大狗狗一样蹭了又蹭。 有点痒,但楚衿没有躲开。 容他抱了许久,楚衿才开口唤了一声:“靳则序?” “嗯,我在。”靳则序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楚衿挣扎了一下,“你先松开,让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好。”靳则序松开手,顺势接过楚衿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的柜子上,紧接着,他握住楚衿的手腕,单手将人拉过来抵在门上,“我等了你好久了。” 这话听得莫名委屈。 靳则序垂眸盯着楚衿长长直直的睫毛看,突然勾唇笑了,他在等,等楚衿抬眼。 可楚衿迟迟不抬头,靳则序也没那么有耐心,他眯了眯眼睛,挑起楚衿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四目相对,靳则序眉眼微弯,目光却深沉危险。 楚衿眸色微动,良久,他听见靳则序低声问: “楚楚,和许敬山玩得开心吗?” 作者有话说: 更! 第59章 争吵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是和许敬山见面?你找人跟踪我?” 楚衿平淡冷静的声音让靳则序下意识拧眉, “什么?没有。” 楚衿:“好,你没有。” “楚衿,你不相信。” 靳则序松开手和楚衿拉开距离, 面前的人垂眸靠在门上, 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靳则序最喜欢也最讨厌楚衿这副冷漠平淡的样子, 这副什么都不重要, 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是不是许敬山和你说了什么?” 楚衿抬眼, “他能和我说什么?你觉得他会告诉我什么?” “艹!”靳则序偏头低声骂了一句。 就知道不能放人出去! 靳则序的眼神近乎执拗, 他特么没回老宅, 会议结束紧赶慢赶回到家等了他快两个小时,结果呢,结果迎来的就是一句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 在一起相处的几个月居然还抵不上许敬山说的几句话吗? “楚衿, 你特么就是仗着老子喜欢你!” “喜欢我?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就不要把我关在这里!你要是真喜欢我就不要找人跟踪我!”楚衿也气得不轻,“靳则序,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哪一次我出门你没有找人跟着我!家里那些所谓的监控是用来监视谁的?你以为我感受不到吗?” 楚衿眸色冷得让人生寒,他说:“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为了孩子……或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占有欲,靳则序,你如果真的喜欢我,首先你要尊重我!” “从一开始,你和我之间就只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不是吗?” 楚衿低着头, 平淡如水的声音一点点沉下去,然而沉下去的声音却好像霎时间漫上来, 将靳则许的嘴巴,鼻子,眼睛悉数淹没稀薄的空气叫人无法喘息。 “只有交易你特么和我上个屁的床!” “只有交易你大晚上去酒吧找我干什么?只有交易你特么在墓园吻我算什么!楚衿,你到现在还觉得我们之间只有交易?”靳则序难以置信,“我以为我如果只想要孩子,还需要管你死活吗?” 靳则序收敛笑意,步步紧逼,一双狠厉的眸子在客厅幽暗的灯光里格外阴沉危险。 下一秒,靳则序捏住楚衿的下巴抬起来,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满足占有欲?“靳则序一声冷哼,压低了声音说,“我要是为了满足占有欲,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和我说话吗!” 楚衿望着靳则序的眼睛,瞳孔颤动的瞬间,多少话被死死扼住在喉咙里。 良久,楚衿忽而长叹了一口气。 “我累了。”他偏头避开靳则序的目光说。 “又是这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让靳则序不禁苦笑出声,“楚衿,你又是这样,你的秘密,你的过往,你的想法,关于你的一切的一切,你从来不愿意说出来?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甚至连吵架都是戛然而止。 “我……”他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砰”! 一声巨响打断楚衿的话。 他和靳则序具是一惊,两人循着声音齐齐转头,原先放在玄关上的杏子一个个散落的地上,西瓜摔得四分五裂。 杏子滚到脚边,楚衿看着那个面目全非的西瓜,他能说什么?怎么说呢?本来他一个男人能怀孕就够匪夷所思的了,告诉他,自己是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omega? 楚衿默默攥住口袋里那把曾帆递给他的手术刀,算了,他懒得编一套假话敷衍了事。 楚衿抬眸间对上靳则序的目光,正想要开口,靳则序却突然松开了手,楚衿拧眉,眼底一闪而过的无奈和挣扎让靳则序心头一酸。 楚衿看着他垂在腰侧的手攥紧了拳头,曾帆说的话在脑海里盘旋。 “我有我的难言之隐。”楚衿抬起头,直直看着靳则序的眼睛,冷声说,“你要我赌上一切去博你口中所谓的信任吗?” “那许敬山呢?他是值得你相信的人?” 楚衿偏头,“和他无关。” “好,和他无关,那是不是也和我无关?”靳则序自嘲地笑了一声,他闭上眼睛,狠下心说:“楚衿,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离开我身边和许敬山在一起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不管许敬山和你说了什么,我都不可能再让你离开!” 靳则序俯下身来慢慢抬手,掌心覆在楚衿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说:“楚楚,就算因为这个孩子,你也注定要和我绑在一起!” 小腹上传来的温热让楚衿冷不丁颤了一下,他看着靳则序的眼睛突然冷静下来,两个人僵持不下,片刻后,外面传来脚步声。 西瓜的汁水在地面上蜿蜒,何叔端着晚饭进来的时候差点滑了个跟头。 客厅没开灯,何叔原地一套丝滑动作堪堪站稳之后,连忙放下东西去开了灯,不开不知道,一开吓一跳,年纪不老小了的何叔一转眼就看到自家少爷抱着小声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 第74章 “哎呦,我滴个乖!” 何叔放下东西走过去,走近了,在客厅茶几上发现了四分五裂的西瓜残骸。 “少爷,你没事吧?” 靳则序回过神,手里的小声点刺溜一下跳了出去。 他没说话,何叔刚才在外面也是听到了一些两人的争吵,虽然听得不清楚,但和楚衿相处的这段时间,何叔也知道他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所以说嘛,吵架一定是有原因的。 “少爷,你别怪我多嘴。”何叔语重心长地说,“楚先生哪里知道你不让他出去的意图呢?楚先生虽然内敛,但我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困不住的人,别墅再大有什么用?对一只鸟儿来说,笼子再大就不是笼子了吗?” “少爷,我跟在秦娴小姐身边那么多年,眼睁睁看着她在生下成规少爷之后,从明媚开朗的秦家大小姐,变成沉默娴静的靳夫人,人啊,总是在那些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日子磋磨,早晚失了心气。” 看着靳则序沉默不语,何叔叹了口气,也知道有些道理多说无意,他这边刚端起托盘准备给楚衿送饭,靳则序突然叫住他。 “何叔。” 何荣泉脚步一顿,“嗯?” 靳则序看了一眼托盘里营养师准备的晚饭,估摸着楚衿一定不爱吃。 “何叔,等一下。” 不到一刻钟,何叔手上的托盘里多了一碗小馄饨,他站在卧室门前敲了敲门,“楚先生,我来送夜宵。” 不多时,楚衿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打开门,他似乎是刚洗完澡,换了睡衣,身上还氤氲着一股温暖潮湿的水汽。 “楚先生,需要我帮您送进去吗?” “谢谢。”楚衿侧身给他让位置,低头注意到小声点蹲在自己卧室门边,像一尊小小雕塑。楚衿喊了小声点两声,小猫没听见一样继续站岗,他也就没再坚持让小声点进来了。 何叔放下东西,转身离开。 楚衿叫住他:“何叔,麻烦二十分钟后过来把餐盘收走。” “好的。” 何叔送完东西回到楼下,客厅茶几上的西瓜已经不见了。 何荣泉在靳家做了那么多年的佣人,他深切的明白楚衿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重重阻碍和危机,且不说自家少爷和楚先生在一起会不会被接受,恐怕都到不了被接受那一步,一旦靳慎亭或者白惠荷知道楚衿这个人,等待楚先生的又会是什么? 家里虽然住着一个完备的医疗团队,但一整个团队的人都对楚衿的病情闭口不谈,何叔心底隐隐有个猜测,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恐怕靳慎亭就更不会放过楚先生了。 何叔摇了摇头,将客厅收拾干净离开了。 厨房里,靳则序把西瓜放进冰箱,过了一会儿,小声点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在他脚边来回来去地蹭。 靳则序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小声点在他脚边一边蹭一边喊,扰得人心烦意乱。 靳则序拧眉,提着小声点后颈将它拎了起来,警告道:“小声点!” “喵!!!” 小声点开始疯狂挣扎,靳则序眉头皱得更深了,印象里,小猫虽然有时候调皮了一点,但很少有像这样焦躁不安的时候。 靳则序放下猫,和它对视:“小声点,怎么了?” 小猫‘喵’了一声,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跑,跑了两步,它又停在原地回头看向靳则序,好像要确定它跟上来了一样。 见靳则序站在原地没动,小声点又颠颠地跑回去,绕着靳则序脚边叫。 靳则序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跟着小声点上楼,停在楚衿卧室门口。 小声点抬头看了他一眼,开始抓门。 猫爪子抓门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靳则序赶紧制止,轻拍了下小声点的脑袋,“不许调皮,他睡了。” “喵喵喵!!” 今晚的小声点似乎格外亢奋,被抱在怀里还在不停挣扎。 “喵!” 借着小声点,靳则序敲响卧室门,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 靳则序尝试按了几下门把手,发现楚衿竟然锁了门。 不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开始发酵。 “楚衿,楚衿你睡了吗?”靳则序拍门,“楚衿,楚衿你说句话!” 卧室里迟迟无人应答,靳则序开始慌了,喊人的声音也愈发焦急,“楚衿!” 二十分钟就要到了,何叔没上楼就听见了声音。 还没等他弄清楚情况,“砰”!卧室门被撞开了。 靳则序和小声点同时冲进去,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人,靳则序心脏骤停,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楚衿!” 靳则序猛地跪在床边,一时间竟然不敢触碰,“楚楚,你别吓我。” 他的声音在发颤。 何叔赶到卧室门口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躺在床上的人闭着眼睛,面容沉静却一片颓然苍白,好像一块薄薄的冰,碰一下就要碎掉。血红的右手无力垂下,染红床边浅色的床单,鲜血一点点往下滴,浸进乳白色的地毯上,巨大的视觉冲击让何叔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把锋利的手术刀掉在地上。 “叫医生!医生!”靳则序不顾一切冲外面喊。 他判断楚衿伤口不深,靳则序扯了个东西绑在远心端的位置止血,楚衿的手很冷,靳则序捧着他脸的手都在颤抖,“楚衿,你醒醒,你看看我……” 楚衿已然失去意识,完全无力地靠在靳则序怀里,还湿着的头发很快在靳则序肩头留下一片深色水迹。 “我错了,我错了,楚楚,我错了……”靳则序显然已经语无伦次,失去理智,“楚衿,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何叔带着医生进来,终于将人拉了出去。 卧室外的走廊上压抑到何叔大气不敢喘。 “何叔。”沉着脸的靳则序突然开口,“叫丁文平来见我,我要知道楚衿今天都去了哪里。” 何叔走了,听着卧室里断断续续的声音,靳则序握着那把冰凉的手术刀,贴着墙缓缓坐在地上,他闭上眼睛,苦笑了一声。 “……楚衿,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作者有话说: 更~ 第60章 醒了 “少爷, 楚先生一定会没事的。”何叔说着没什么底气的话,“少爷,您要不要先去换件衣服?” 靠在墙上的人一动不动看着卧室内那个暂时用来遮挡的屏风, 凌乱的脚步和医护的声音, 周遭的一切都好像被扔进漩涡里,靳则序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楚衿倒在血泊中苍白的模样。 他无法形容那种恐惧, 明明前一秒他们还在吵架, 明明自己还在给楚衿准备夜宵, 明明楚衿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是这样的吗?靳则序不断在回忆自己忽略了什么? 何叔抱起一旁哆哆嗦嗦的小声点, 小声点雪白的苦口婆心地劝:“少爷, 楚先生醒来肯定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啊。” 醒来……他醒来想不想看到自己都难说。 靳则序抬起头,“何叔,你刚才上楼来干什么?” 何叔一愣:“哦, 是楚先生说的,让我二十分钟后来把餐盘收走,有什么问题吗?” 靳则序:“……没事,你带小声点去洗干净,我没事。” “好吧。” 何叔无奈抱着小声点走了,靳则序站起来,往卧室里深深看了一眼。 屏风遮挡,靳则序只能看到楚衿的半张脸,了无生气的,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世界隔绝,靳则序的心一下被揪了起来, 他收在楚衿身边,从天黑到天亮, 再到天黑……不敢阖眼。 —— 楚衿醒来的时候,左手正被紧紧地握着,清醒时分,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有右手手腕内侧深刻的痛让人忍不住皱眉。 “……楚衿,你怎么还不醒。” 是靳则序的声音。 周遭非常安静,靳则序有意压低的声音楚衿却听得非常清楚,左手掌心传来一股温热,微微打着颤,楚衿几乎是在靳则序看过来之前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睛。 指尖在他脸颊划过,停留在眉梢,细细摩挲,靳则序的手在颤抖。 “你怎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呢,楚衿?”靳则序一声苦笑,“你明明知道我不在乎。” “其实,你和许敬山约见面的那天,我和他待在一起,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这件事,但你对许敬山却只字不提,为什么?害怕我找他麻烦吗?” 楚衿闻言立刻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疯子,还是个装模做样的疯子,谁知下一秒,他听见靳则序咬牙切齿地说: “是,我就是会找他麻烦,我气死了!”靳则序语气沉下去,“我不仅气死了,我还怕死了……” 楚衿兀地心头一酸。 靳则序说:“楚衿,许敬山真的那么好吗?你和他打电话还会开玩笑,你怎么就不和我开玩笑?你知道?你和我你要出去的时候,我怕死了,我怕你不是和他出去吃饭,是要和他私奔。” 第75章 “楚衿,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和你吵架,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气昏头了,我简直要疯掉了。” 靳则序握住楚衿纤瘦青白的腕骨,平稳的声线开始发颤,“楚衿,醒来好不好?你起来打我骂我都可以,如果你真的想离开……” 楚衿等他下半句话等了好久,终于听见靳则序一句哑声的警告。 “楚衿,你敢死试试!” 楚衿觉得自己要是真的死了,听到这句话都得从棺材里跳出来给他一巴掌。 房间里安静下来,小臂一重,楚衿感觉到应该是靳则序的压在了他的胳膊上,楚衿缓缓睁开眼睛,房间里光线温和,楚衿不用适应,视线往下一瞥就看到靳则序闭着眼睛守在床边。 他张了张嘴,嗓子干涩,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床头台灯暖色的光打在靳则序身上,格外温暖,楚衿无法抽出手,曾帆说的是对的,那么现在做决定的人只能是自己。 “什么都不要了……”靳则序突然低声说,“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 楚衿:“什么?” 没听清他的话,楚衿下意识拧眉,脱口而出。 霎时间,靳则序猛地抬起头,一转眼,两人四目相对,看见靳则序眼里布满的红血丝,楚衿视线下意识躲闪,但靳则序立刻迎了上来, “醒了?”靳则序松了一口气,俯身问:“想说什么?你说。” 楚衿再次张口,只觉得喉咙干涩无比,“孩子。” 孩子? “孩子没事。”靳则序立刻会意,“要不要喝水,我去叫医生。” “不用。”楚衿叫住他,“渴。” 靳则序停下脚步,给楚衿喂了口水,“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衿摇头,敛眸间,他看见下巴上冒出来的青色胡渣,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上早已干涸的血迹,楚衿轻轻吐出一口气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靳则序说,“外面已经黑了。” “你睡了多久?” 靳则序一愣,“我?” “嗯,你。” 靳则序望向楚衿那双平静凉薄的眼神说:“我没睡。” 楚衿:“为什么不睡?” “我不敢。”靳则序眼尾猩红,后知后觉的恐惧和惊慌汹涌如潮水,几乎将他淹没,失去理智,“我不敢闭眼,楚衿,我怕我闭上眼睛,你会永远离开。” “靳则序。”楚衿的声音还带着点哑。 “嗯,我在。” “如果我真的死了呢?你会怎么办?” 靳则序毫不犹豫的说:“一起死。”他看着楚衿的眼睛认真地说,“说好听点叫殉情,楚衿,死了我也会缠着你的。” “可惜了,我死不了。”楚衿解释说,“医生就在家里,我叫了何叔二十分钟后来敲门,伤口不深,我会晕会疼,但要死还没那么容易,而且,靳则序,我这么做和你无关。” 楚衿本意是说自己这么做和吵架没有关系,哪知靳则序眉心一皱,听不得这种撇清关系的话,“又和我无关,那和谁有关?曾帆吗?” “你知道曾帆?” “果然和他有关。”靳则序一声冷哼,“你知道曾帆是什么人吗?一个因为重大医疗事故被吊销执照的人就这么值得你信任?” 此话一出,靳则序注意到一抹茫然的神色在楚衿苍白病态的脸色一闪而过。 “看来你并不知道。”靳则序深深叹了口气,“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你就敢相信?楚衿,你防我跟防贼一样的劲头哪儿去了,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他妈的,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 楚衿靠在床头,静静地等他发泄完说:“你确定要现在和我吵架?” 靳则序瞬间哑火了。 “算了,反正你也不在乎。”靳则序将一份文件放在床头柜上。“这份资料你自己看看吧,等会儿顾铭远会过来检查,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我们再聊。” 楚衿看着靳则序离开才打开了那份资料,因为受伤,楚衿只能用一只手翻阅,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妨碍的。 曾帆的履历仔仔细细罗列着,包括身份背景,社会关系,除了那一起断送了曾帆职业生涯的手术,楚衿的目光只在学历那那栏的一行的停留了一下,上面写着,曾帆辅修了心理学,并且曾经在国外一个生物基因研究所实习。 楚衿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连接起来了,曾帆说不知道死多少次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说明他应该做过很多次实验,用什么来做实验?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他之前的不知道多少个‘楚今’。 所以那个幽暗湿冷的二楼根本不是什么小诊所,而是他的实验室。 楚衿突然想到那只躺手术台上的小狗,他似乎能看到上一个楚今曾经无数次躺在手术台上,怀着回家的期盼,一次次死去,一次次重来,最后他解脱了,换自己来到这里。 手里的平滑的纸张被捏出褶皱,楚今垂眸看向自己腕间的伤口,或许这套诱导自己的话术曾帆已经说了无数遍。 事实上楚今骗了靳则序,伤口挺深的,如果再晚一点,他真的会死,可偏偏靳则序闯进来了,意识朦胧间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恐惧绝望和担忧,带着哭腔颤抖的声音将他从黑洞里拉回来。 —— 楼下厨房,靳则序靠在灶台旁盯着熬粥的砂锅。 砂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就要漫出来,靳则序失神般地盯着一个地方发愣没有动作,还是何叔刚好路过,反应快的关了火。 “哎哟喂!”何叔吓死了,“二少爷,你小心点啊!” 何叔拿着抹布擦了一圈灶台,身边的靳则序还是一语不发,何叔看到靳则序眼下乌青,忍不住叹了口气。 记忆力靳则序像现在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何叔只在一个时间见过,在那之前的靳二少爷还是个意气风发,满腔热血的少年,一朝梦醒,付之一炬。 再次见到靳则序,何叔觉得他像是经历过一场大火的山上长满的杂草,而现在,这座山迎来了自己的又一场‘浩劫’。 “粥差不多好了,要我帮您盛出来送上去吗?”何叔说。 靳则序终于回神,“不用了,我来就行,您去休息吧。” “好,少爷,你也洗个澡,早点休息。”何叔点了点头,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盒子准备离开,盒子里是昨晚楚衿买的一个西瓜,本来摔得四分五裂,快要烂掉的西瓜。 何叔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忍不住絮叨,“多好的西瓜啊,真是可惜了,摔碎了都要烂了,吃不成了,没想到楚先生喜欢吃西瓜,上次吃饭还和楚先生说少爷你也喜欢吃西瓜来着,真是可惜,只能扔掉了……” “何叔。” “欸!”何叔脚步一顿,“怎么了少爷?” “盒子给我吧?” 何叔解释:“少爷,这西瓜要馊了,不能吃了。” 靳则序:“我知道,你给我吧。” “哦,好,可不能吃哦!” 靳则序没回答,只是从何叔手里接过装着西瓜的保鲜盒,盒子里的西瓜烂得找不到几块完整的,靳则序随便找了一块塞进嘴里,没坏,就是烂了,不脆了,但是出乎意料的甜。 厨房岛台的顶光下,靳则序沉默地吃着楚衿买的西瓜。 昏暗的楼梯拐弯处,不听话的病人撑着楼梯扶手,拧眉看着他。 楚衿不遵医嘱,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一道阴影将下来地同时,楚衿挪开靳则序面前的保鲜盒,“坏了,不要吃了。” 靳则序手上还沾着西瓜汁,他没有抬头,只是说:“怎么下楼了?顾医生说你还不能下床。” “我饿了。”楚衿说。 靳则序终于抬起头,“先上楼,粥好了,我等下让人端上去。” 楚衿:“靳则序。” “嗯?” 两道视线交汇在一起,楚衿脸色没什么血色,平静的眸光,微蹙的眉头,纤长的睫毛在眼尾处落下一小片阴影,靳则序走过去,将楚衿柔柔抱进怀里。 他身上橙子的味道和淡淡的西瓜味混在一起,夹杂着血腥气,楚衿心头像堵了一团棉花,于是,楚衿任由靳则序抱着自己没有挣扎。 靳则序缓缓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抱了多久,他突然问:“楚衿,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楚衿猛地一怔,良久,他轻声说:“靳则序,烂掉的西瓜不要再吃了。” “你还会买吗?” 楚衿:“嗯。” “什么时候买啊?”靳则序追问。 “再等等吧,等我好了。”等他处理完一些事情就好。 颈侧,靳则序闷闷地‘嗯’了一声,紧接着,他松开楚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原以为楚衿怀孕了能长点肉,可现在抱起来还是轻飘飘的。 “你干什么?” “抱你上楼。”靳则序快速在楚衿唇边印了一个吻,笑着说,“不遵医嘱的惩罚。” 第76章 楚衿:“……白痴。” 作者有话说: 更~ 甜一会儿虐一会儿,虐一会儿再甜一会儿 第61章 控制 在别墅养病的日子百无聊赖, 尽管靳则序想尽办法想弄点有趣的,可楚衿就是提不起兴趣来。 手腕上的伤加上压在心头的事情,楚衿没办法说服自己安心养病,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要四个月。七月份, 这个季节南城的天气又热又潮又闷,实在难受, 楚衿整日闷在屋子里, 不愿意出门。 本来靳则序应该松口气的, 可眼见楚衿手腕上的伤快好了, 整个人还是没什么精气神, 靳则序这才有点慌了。 他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到一个什么产前焦虑,自己琢磨着,越是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无奈这几天顾铭远在国外的研究室有点事情,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还得等顾医生下周回国才行。 靳则序等不了了,他索性把电话打给了年意。 年意没有一天不忙的,知道靳则序请了一个医疗团队在家,楚衿的事情她也就不怎么过问了,如今靳则序电话打过来,她还有真点意外呢。 大致了解情况后,年意告诉靳则序这事儿不能马虎,她看了下值班信息,当即答应了靳则序晚上去他那儿看看楚衿。 “等会儿,我和你哥说一声, 晚上去你那儿吃饭。” “你来就行了,带靳成规干什么?” 年意瞬间无语:“你脑子抽了, 想什么呢!我说,和你哥说一声,我晚上去你那儿吃饭。” 靳则序:“哦。” “诶,那个……”电话那头年意突然犹犹豫豫,“我那个有件事想问你?” 靳则序合上手里的《产科知识大全》,问:“什么?” “靳成规和我说你要和陈家的千金联姻,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啧,消息传的这么快。” 年意闻言严肃了几分,“你少跟我吊儿郎当的,靳则序,楚衿知道这件事儿吗?”年意压低声音,“他还怀着孩子呢,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怎么靳成规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年意姐。”靳则序调侃后,严肃地说,“楚衿不知道,他也不用知道,我不会和任何人联姻,他有着孩子,这事没必要再告诉他,当然也轮不到别人说。” 年意听出他话里警告的意味,但有些话年意不得不说。 “靳则序,楚衿有知情权,还是你打算将他带到你父母面前?没名没份,他凭什么和你在一起?他可不是离开你就活不下去的人。”年意说,“你和你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明里暗里在公司干的事情,靳叔叔怎么可能不知道?靳成规都反抗不了联姻,你有什么自信说你可以?” 年意这话一出,靳则序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哥哪里是反抗不了联姻,他根本就是没想反抗。 “这事儿你还是去问当事人比较好。”靳则序说,“时间差不多,他该醒了,你晚上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年意这边还一头雾水呢,糊里糊涂应了一声好,没等多问,靳则序已经把电话挂了。 孕期嗜睡,楚衿一般要等到十点多才会醒,早上十点多,靳则序已经晨跑完回来,洗了澡,开完早会,处理公司的事情,还抽空学汲取一下孕产相关知识。 这一套流程下来,靳则序去卧室叫人起床的时候,楚衿还闭着眼睛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 靳则序瞬间心软成一片,他静静倚靠在门框上站了一会儿,楚衿怕热,又喜欢盖厚被子,房间里冷气开的很足,靳则序怕他感冒,晚上都会悄悄把温度调高一些。 自从上次出事之后,靳则序担心再有事,索性不容楚衿拒绝,直接搬到一个房间睡了。 楚衿不让他上床,靳二少爷舍得委屈自己,每天晚上睡沙发,顺便卖卖惨。睡在一个房间确实有好处,楚衿晚上有点动静,靳则序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靳则序不止一个晚上偷偷趴在楚衿床边想,日子要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该有多好。 他不明白楚衿的那些难言之隐,而他自己,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的坦诚,靳则序知道,他们不能这么遮遮掩的过下去,楚衿不会愿意,他也不能将楚衿藏在这里藏一辈子,虽然靳则序心里有这么想过。 靳则序相信事在人为,他在楚衿床边蹲下,缓缓靠近那一团裹得紧紧的被子,轻声喊他楚衿起床。 被子里的人被他一声一声念叨烦了,这才舍得动一动。 “楚衿,再不起床我要亲你了。” 说完没等楚衿反应,靳则序一把连被子将人捞进怀里,说:“顾医生请假了,我帮你换药。” 楚衿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不想起床。 “松开,你勒到我肚子了。” 靳则序果然立刻松开了手,楚衿这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眉心轻拧,带着惺忪的睡意和不耐烦。 “你这房间里的温度太低了,我不是说了不能……”靳则序叹了口气,“起来了好不好?我做了早饭。” 楚衿一语不发,下床洗漱,靳则序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最终卫生间的门挡在了外面。 靳则序:“后院的地已经整理过了,你不是要种花嘛,何叔买了花种,或者我把钢琴搬进花房里?你之前不是嫌琴房闷嘛,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打开。 靳则序一身宽松居家服,懒洋洋靠在门边,眼里带着笑看向楚衿,“我想听你弹琴,我还没听过呢,弹给我听好不好?” 楚衿看了靳则序一眼,“你觉得我的手能弹琴吗?” 靳则序愣住了,“那你老往琴房跑干什么?” 楚衿抬眸:语气淡淡:“琴房没监控,我不喜欢活在监视里。” “……” “靳则序,我要出去。” 对视间,靳则序沉默,良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红绳系在楚衿手上,温声说:“年意晚上来吃饭,你说我们准备点什么好?” 楚衿没理会靳则序注意话题的借口,他看向腕间红绳:“你给我系这个干什么?” “栓住你。” 楚衿拧眉,不满转移话题的手段,“靳则序,不要转移话题,我说我要出去。” 靳则序小心抚摸楚衿手腕上的纱布,问,“出去见谁?许敬山吗?还是曾帆?宝贝,你知道的,这两个人不论哪一个我都不想让你见。” 手上的红绳好像在发烫,抬眸间,楚衿被靳则序的眼神吓了一跳,好像千千万万的红绳缠在他身边,纸成一张网。 楚衿定了定神,说:“不,我要见洛长青。” “他怎么有空见你呢?”靳则序立刻接茬, “什么意思?” 靳则序牵起楚衿微凉的手,解释道:“他不是在准备明年的考试吗?怎么有空见你?” 楚衿冷眼看过去,洛长青准备考试的事情,靳则序是怎么知道的? “好啦,别担心,他是你朋友,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靳则序安抚说,“你不能出去,这样,我安排洛长青到家里来,可以吗?正好晚上年意过来,大家一起吃饭,也热闹些。” 楚衿抬眸深深看了靳则序一眼。 手机里,聊天框停留在和洛长青的聊天界面上: 洛长青:【你在哪儿?没事吧?有时间见一面?】 楚衿;【在家里,有事?】 实际上,自从洛长青开始备考之后,他们之间联系就少了。 两分钟后: 洛长青:【曾帆说联系不上你,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你没事吧?】 楚衿:【没事。】 洛长青敲敲打打: 【你和曾医生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他跑过来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我也没太听懂,他就问我能不能联系上你,说想约你见一面聊聊。】 楚衿垂眸,轻声说:“不用了。” …… 下午下了一场太阳雨,雨后有彩虹,何叔在院子里和丁文平他们几个指挥着栽树,具体是什么树,楚衿也没细问,他在花房里打完电话出去,何叔正好迎上来。 “楚先生,花房里的钢琴你还喜欢吗?”何叔笑着说,“少爷特地吩咐人准备的。” “那边在种什么树?”楚衿问。 “哦,那个啊,好像是榆树,少爷说院子太空了,添点东西看着也舒服。” 楚衿:“他人呢?” “少爷在书房开会。” 也是,不去公司上班,可不得居家办公嘛,也不知道靳成规是怎么能放任他不去公司的。 楚衿抬头看了一眼书房的窗户说:“晚餐多准备点吧,有客人要来。” “客人?是年意小姐吧。”何叔说,“少爷已经交代过了,您放心。” …… 院子里说话的声音吵吵嚷嚷,楚衿又一个人在琴房呆了一个下午,门外也有佣人守着,隔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敲门。 第77章 时间过得很慢,楚衿差点以为自己回到在楚家上omega必修课的时候,恍惚间手落在琴键上乱按下一串音符,好在这里不是楚家,弹错音不会被骂,不会被打。 可他要的不是不被打骂就可以! 楚衿站起来,走到窗边,他好像又变成笼子里的鸟了,从上一个笼子里逃出来花了十八年,这次需要多久呢?楚衿面无表情看着什么也没有的花园,思绪万千,过了没一会儿,他听见屋外有人敲门。 “进。” 何叔开门,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他说:“楚先生,少爷让我来叫您,您的客人来了。” 楚衿下意识拧眉,“我的客人?年意吗?” 何叔:“不,是一位洛先生。” “洛先生?”洛长青! 洛长青怎么来了?楚衿连忙追问:“他在哪儿?" 何叔:“洛先生和少爷在客厅。” “靳则序也在?” “是。” 楚衿快步下楼,果然看见靳则序和洛长青在客厅,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红茶和甜品,两人都听见了声音,同时扭头看向楼梯处,两道视线就这么落在了楚衿身上。 “楚衿!”洛长青还是老样子,他招了招手,扬声说,“好久不见,想我了没?” 闻言,旁边沙发上的靳则序不动声色眯了眯眼睛。 作者有话说: 更。 第62章 找人 “你怎么来了?” 洛长青站起来, 十分熟捻地搭上楚衿的肩膀,“啧,我来看看你啊, 好你个楚衿, 谈恋爱不告诉我,还是不是朋友了?” 谈恋爱?和谁?靳则序吗? 楚衿拧眉看过去, 看见靳则序一脸坦然站在原地, 原来他是这样和洛长青说的吗? 靳则序:“既然洛先生来了, 那你们先聊, 或者去逛逛也可以, 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洛长青心中激动,但还是克制着自己礼貌笑了笑。 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客厅不是能说话得地方, 靳则序离开后,楚衿带洛长青去了琴房,一路上,洛长青一边小心翼翼,一边对着楚衿挤眉弄眼。 一直到关上琴房的门,洛长青一屁股坐往懒人沙发上坐,“是我学习学糊涂了,还是你上班上魔怔了,楚衿,这么大的事儿,你不告诉我,你居然不告诉我!” “不是说带我到处逛逛, 你来琴房干什么?”洛长青坐着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 你这是胖了还是瘦了?肯定是我学疯魔了,我上次问你是不是被包养,原来真不是,楚衿,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你怎么来的?我不是说了有事不能见面吗?” 听着楚衿略带生硬的语气,洛长青愣了愣,“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曾帆跑到我家来,说找不到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看他挺着急的,再说你前两次进医院我都不知道,约见面你又没时间,是个人都会觉得奇怪好不好。” 楚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你就来了?” “对啊,不然呢?”洛长青解释说,“是靳则序给我打的电话,他邀请我过来吃晚餐,而且他在电话里说你们在一起了。” 洛长青的视线突然落在楚衿身上,“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那一瞬,琴房安静得仿佛只剩下呼吸。 等了一会儿,洛长青才听到楚衿轻声说:“没有。” 楚衿低头垂眸间,洛长青突然从他平静的脸上捕捉到一抹苍白和疲惫,让人下意识皱眉。 “我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洛长青说,“那天曾帆来找我,他喝了很多,脸上还有伤,他乱七八糟说了一堆话,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什么话?” 洛长青看着楚衿平静的眸色,“他说你不是楚今。” 楚衿闻言抬眸,“你觉得我是不是?” “你不是,而且很早我就知道你不是。“洛长青直白地说,“你们长得真的很像,但性格却天差地别,我和他有过约定,他说不管未来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是朋友,现在也是。” “你相信曾帆说的话?” “为什么不相信?至少相信了,他能过的比在这里好。”洛长青想要什么,突然叹了口气,“楚衿,我得替他向你道歉,他留下个烂摊子一走了之,现在却要你替他收拾。” “我没想过替他收拾烂摊子,我只是做我自己该做的事。” 就像他从没想过了解楚今。 了解他,成为他,取代他……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的事,一时的伪装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破绽百出。 他不可能成为另一个人,也不屑于当一个替身。 “你也想和楚今一样离开这里吗?”洛长青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的说,“曾帆和我讲他有办法让你离开,他说楚今就是那样还回去的,你呢?你怎么想?” 曾帆说的方法就是一次次死掉,他说的没错,濒死那一刻抽离感痛得真切。赌运气,运气好,死一次就回去了;运气不好,死千次万次还是回不去。 他的运气一向不是很好。 而且现在最关键的是他还怀孕了,他死了还能重来,刻孩子呢? 眼见楚衿沉默,洛长青无奈摊手说:“看来我真的学习学成傻逼了,你现在什么打算?既然没有在一起,那你呆在他家里算什么?还是……他强迫你?” “不算强迫。”楚衿缓缓拂过钢琴琴键,轻声说,“我自找的。” 不带任何自嘲的语气里,洛长青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楚衿手腕上的伤,他猛地抓住楚衿手腕,伤口还没完全好,缠着纱布,尾端是今晨靳则序换药是系的一个蝴蝶结。 “这特么也是你自找的?!”洛长青难以置信,“楚衿,他打你?”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楚衿挣开手,轻轻皱眉,他忍着疼,正色道,“他没打我,不小心伤到了而已。” 一知半解的洛长青明显是不相信。 楚衿见状只好和他坦白,“手腕上的伤是我自己划的。” “楚衿,你真是疯了!” 洛长青觉得自己现在看楚衿就像在看一个病入膏肓的恋爱脑,深陷泥沼了还特么自我感动,为傻逼开脱呢! “你喜欢他?”洛长青忍不住开口试探,“我今天开了车来的,你想走,我现在就带你走。” 楚衿:……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两人之间的谈话。 “楚先生,洛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少爷让我来叫你们,随时可以下去。” 楚衿看了一眼洛长青,过去开门,说:“知道了,我们一会儿就下去,年医生到了吗?” 何叔:“到了,在客厅。” “好。” 楚衿关上门,看向洛长青,“你不是问为什么要来琴房吗?因为……这里是这栋别墅里除了洗手间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 …… 楼下,年意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客厅没几个佣人在,年意第一次来靳则序的别墅,倒是像回了自己家一场自在。 年意环顾了一圈看向淡定喝茶的靳则序,问:“你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我记得你不是很早就出国了吗,怎么还有功夫打理国内的房产?” 靳则序说:“本来没功夫的,现在闲下来就有了。” 年意一噎,靳则序接着问:“医院不忙吗?怎么有时间过来。” “忙也得来啊,没事,不是我值班,顺便还能蹭一顿饭……诶,楚衿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朋友来了,在楼上。” 年意闻言轻啧了一声说:“这才对嘛,一直闷在家里早晚闷出毛病来,有朋友来聊聊也好,你也要适当带楚衿出去走走,就算他不情愿也得带他出去透透气,不然人会受不了的。” “嗯,我知道。” 两人闲聊了几句,不可避免地谈到了几个相熟的朋友。 靳成规要得到公司,一项一项内部改革的大工作不可避免对外界产生影响,他们几个人里,但凡有能力接管家业的哪个不是忙得不可开交,季鹤扬不用说,就连陈航之都好久没说要聚一聚了。 “我还是那句话,靳则序我问你,楚衿有多久没有离开这栋别墅了?”年意调侃,“说句难听的,你还真要搞金屋藏娇那一套啊?恶心。” 靳则序闻言也只是勾唇笑了笑,不置可否。 就在这个时候,何叔突然进来俯身和靳则序说了些什么,年意注意到靳则序眉头皱了起来。 “他们怎么来了?” 年意直觉不太好,“谁们?” 靳则序压低声音问何叔:“楚衿呢?” “还在琴房。”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年意看见来人瞪大了眼睛,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 靳叔叔和白阿姨怎么来了? 年意瞧了一眼靳则序,后者往沙发上一坐,屁股不见抬一下的,算了,不管了,年意扬了一抹微笑过去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第78章 白惠荷一身素色连衣裙,闻言握住年意的手说:“小意,这晚上你怎么在这儿啊?” “哦,我来吃饭的。”年意的目光投向白惠荷身后的靳成规,“叔叔阿姨,你们是?” “和你叔叔准备吃饭的,结果遇到小江了。” 小江是谁? 年意拧眉往几人身后看,看到了站在一起的一男一女。 女生有些面生,男的她认识,是江津远。 白惠荷继续说:“小江说,他要和阿序一起吃饭,我和你叔叔就带着微岚跟着一起过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有。” 靳则序站起来看着站在最前面的靳慎亭说:“我说有,能滚吗?” 白惠荷:“阿序,你怎么和你爸说话呢!” 靳慎亭身居上位惯了,人站在那里,不怒自威。 身后靳成规走到年意身边,深深看了靳则序一眼。 表面上同父异母的两兄弟应该势如水火,至少在大部分人眼里是这样。 靳慎亭知道靳成规有能力,但他同样有野心,野心让人忌惮,除非靳慎亭自己愿意,否则靳氏的权力他得牢牢握在手里,他清楚的明白那是一份保障,所以他不争,他让靳则序替他去争,靳则序不想争怎么办?那就让别人逼他去争。 所以他安排靳则序进公司,让他威胁到大儿子的地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靳则序和靳成规之间好像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样,靳慎亭意识到自己的小儿子即将倒戈,一直逼他去争的那个人没有用了,靳慎亭看向旁边的白惠荷,那就换一个。 他是来找人的。 “人到齐了吗?齐了就吃饭吧。” 话间,靳慎亭抬头,身后几人齐刷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靳则序也拧眉转过身,三楼,楚衿单薄的身影站在台阶上,他一手扶栏杆,一手拿着东西,不知道看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更。 第63章 定位 楚衿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黑色的西装整齐贴合在楚衿身上,他避开靳则序看过来的视线,快步下楼。 当楚衿抱着文件站在面前的时候, 靳则序眸色骤然冷了下去。 他不是让何叔看着楚衿, 让他不要出来的吗!何叔去哪儿了?洛长青又在哪儿? 楚衿垂眸,忽略落在自己身上几道复杂的目光, “小靳总, 您说的文件都处理完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我先走了。” 靳则序下意识拧眉。 后面看热闹的江津远突然出声:“楚助理工作到这么晚, 看来阿序给你的待遇不错。” 一句楚助理,白惠荷一直定定落在楚衿脸上的视线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年意压低声音问靳成规,“你不是在公司吗?” 靳成规目不斜视, “来吃饭。” 年意偷偷看了一眼江津远旁边的女生,问靳成规那个人是谁? “陈家千金,陈微岚。” 年意这才想起来,瞬间瞪大了眼睛,“要和靳则序联姻的那个陈家小姐?真的假的?她怎么来了?” 靳成规偏头看她,“你问的陈家小姐?还是联姻?” “两个都问。” 靳成规面不改色:“前者如假包换,后者十有八九。” 年意闻言心下一沉,扭头看向楚衿,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那楚衿要怎么办? 年意眸色凝重起来,此刻楚衿平静的面容下是难以掩盖一抹疲倦,他站在那里, 清瘦单薄,年意从未感觉到楚衿这般苍白渺小, 也从未如此直观的感受到楚衿的挣扎。 被迫卷进靳家的纷争里,他一个人,拿什么争?保不齐最后孩子保不住,自己命也没了! 年意突然觉得危机重重,而在场有一个人和她感受相同,那就是靳则序。 这个场合下,楚衿就是一个小小助理,有靳慎亭这个靳氏实际控制人在,他必须对江津远的话做出回答,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给叫过来的。 楚衿明白江津远的意图,无非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而他今天叫江津远过来也有自己的目的。 江津远想找乐子让靳则序不痛快,楚衿就把乐子递到江津远跟前,有靳慎亭在场,他也没那个胆子造次。 楚衿清楚地知道靳则序不可能当着靳慎亭和白惠荷的面留他,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定要把自己关在这里,所以楚助理能光明正大的离开别墅……至于离开多久,他不知道,一顿饭的时间,或者一个晚上。 足够了。 楚衿道:“江总说笑,集团的各项待遇非常人性化,能在集团工作当然是我的荣幸。” 江津远挑眉:“这样啊,那我挖不到楚助理来江氏工作,看来不是待遇问题了。” 这时,一直沉默着观察楚衿的靳慎亭突然开口了。 “楚助理有跳槽的打算?” 明明是平淡询问的语气,可靳慎亭视线扫过来的一瞬间,却是压迫感十足。 白惠荷的视线落在楚衿身上:“你就是那个楚助理?” 楚衿还没说话,身前,靳则序突然皱眉,“没你的事了,楚助理还不走难不成想留下来吃饭?” 靳则序语气不善,听起来像是冲着楚衿发火一样,掺着些阴阳怪气的揶揄。 江津远看了一圈眼色,最后压低声音和一旁的陈微岚说了句什么。 陈微岚微怔,不动声色往前两步,走到白惠荷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膊,“时间不早了,楚助理怎么回去呢?需要我让司机送你吗?” 楚衿抬头看向陈微岚,她脸上挂着礼貌和煦的微笑,优雅从容。 “不用了,谢谢您。” 一瞬间的恍惚之后,白惠荷猛然回过神,她强装镇定,低头拍了拍陈微岚的手,视线却紧紧落在楚衿的身上,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楚衿从别墅的大门走出来,洛长青的车停在门口,他降下车窗,立刻喊起来,“楚衿,老子堂堂正正进去的,你让我翻窗出来,差点给我摔的不轻。” 听到他抱怨,楚衿轻笑了一声,自顾自系好了安全带。 “那不正好,摔伤了家里现成有一副拐杖给你用,又省一笔。” “啧,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洛长青启动车子,问,“去哪儿?” 明明出门的时候还没有下雨,这会儿天空中居然飘起了小雨,雨点打在车窗上,斑驳树影匆匆掠过。 楚衿沉默了,他好像没有地方可去。 …… 车子驶离别墅,好像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就算楚衿知道靳则序很快会找到自己,最起码在那些人找过来之前,他可以去任何地方。 楚衿居然破天荒感受到自由,这个词又远又长,就像从楚家逃跑出来需要走过的那条路,看不到尽头,却畅快无比。 楚衿不知道饭局上的腥风血雨,虽然与他无关,但心里不免惆怅,洛长青察觉到楚衿情绪低落,扭头看了他好几眼,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空文件夹被丢在后座,楚衿闭上眼睛,突然觉得浑身好重好重,喘不过气来。 江津远这个时候发来消息; 【走了吗?】 过了一会儿。 【楚衿,你骗我,这饭吃的真没意思,我也想走了。】 【最后和你说话的那位是陈小姐,陈家的千金,你说她和靳则序站在一起,配不配?反正我觉得蛮合适的。】 【你说如果靳则序知道是你给我的地址,他会不会气死?】 …… 【靳则序护不住你的,楚衿,要不你考虑一下,和我做朋友?】 与此同时,屏幕上方一条消息弹出来,短短的两个字; 【地址。】 楚衿干脆利落将手机关机,余光瞥见手腕上的红绳露出来一个角,楚衿顿了顿,将露出来的红绳塞进了袖口里。 雨越下越大,洛长青的车停了在巷子口。 “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进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楚衿愣了愣,就在洛长青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楚衿说:“本来就是带你一起来的,有些和楚今有关的事情,你也许想知道。” 去曾帆诊所的路两人都不陌生,比起上一次来这里,洛长青心里更加忐忑。 从前知道楚今和曾帆关系好,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些避而不谈的秘密,洛长青尝试问过一两回,后来什么都问不出来,他也就放弃了,现在看着昏暗的二楼,洛长青有点紧张,他一紧张话就开始多了起来。 “欸,楚衿,你还记得上回我带你来看腿被曾帆忽悠买了一副拐杖的事儿吗?那副拐到现在还在我家呢,你腿好了没有?我感觉我腿有点软,你,你扶着我点。” 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楚衿转头看向洛长青,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很紧张吗?” “有,有点。” 楚衿:“那你在这儿等我。” “不行!”洛长青猛地抓住楚衿的胳膊,四下张望了一番,说,“我总觉得曾帆那个人阴恻恻的,不行,我得陪你一起。” 第79章 楚衿看着他死死扒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嗯……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陪谁。 “走走走吧。” 洛长青躲在楚衿身后胆战心惊看着他敲门,等了许久,曾帆才裹着厚睡衣出现在两人面前。 “终于来了,你再不过来,我都要以为你死了。” 楚衿冷声:“我死了,不是正如你意。” 洛长青一时没反应过来,眨巴着眉毛下面挂着的俩东西:什么玩意儿,听不懂啊? “谁说的,我可不希望你死。”曾帆说完才注意到楚衿身后的洛长青,“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起风了,雨也越下越大,已经刮进了走廊里,洛长青大半个肩膀都已经湿透了,这会儿冷的发抖。 “没有洛长青,我根本就来不了。”楚衿扫了一眼洛长青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抬眸道:“进去说。” 曾帆依旧挡在门口,“你确定要告诉他?你不怕万一他说出去……” “他不会说的。”楚衿打断曾帆,“我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浪费,与其担心这些,你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说服我让我同意你的建议,曾医生。” 楚衿刻意压低‘曾医生’三个字,原本平淡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冷漠无情了不少。 曾帆侧身让开位置,当洛长青从他面前走过时,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漫不经心道:“确实啊,这事儿说出去不被当成精神病就不错了,正好我在市第六人民医院有几个熟人,到时候给咱们几个安排在一个病房,有个照应。” 洛长青闻言翻了个白眼:“谁要和你住一个病房,切!” “市第六人民医院?在哪儿?” 洛长青喊起来:“楚衿,你别听他乱讲了,六院是精神病院,这傻逼有病,要住让他自己住去吧!” 楚衿:“……哦。” 别墅的丰盛的晚宴在这场突然起来的大雨里飞快结束了,靳二少爷没兴趣听那些说了八百遍的车轱辘话,沉着脸提前离席,此刻,黑色卡宴在雨中疾驰,靳则序沉着脸扫了一眼没有任何回复的聊天框,视线最后落在屏幕上红点定位消失的最后一个位置上。 江津远说的话还在耳畔回响。 ——“阿序,楚助理告诉我今天晚餐会非常丰盛,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呢。” 靳则序目光转向前方,眸色沉下来,好像要和漆黑夜晚融为一体。 “楚衿,江津远是你叫来的吗?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短短更。 第64章 犹豫 “什么!这怎么可能!” 尽管做足了准备, 可当匪夷所思的真相突然砸下来的时候,洛长青还是足足愣在原地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他终于明白曾帆说的去精神病院是什么意思了,要是一个陌生人和他讲这些事情, 他保证躲得远远的, 顺便还得打个110报警。 “这也太……离奇了吧……”洛长青喃喃自语。 屋子里散落一地的啤酒瓶,污浊的空气里混着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气, 让人想吐, 房间里一时间很是安静, 洛长青的视线从楚衿脸上慢慢挪到摊在沙发上的曾帆身上。 良久, 洛长青回过神, 他压抑着颤抖又问了一边曾帆:“你是说,楚衿,哦不对, 是原来的楚今,一直在这里接受你的实验?” 曾帆摇了摇手里的空酒瓶,扬了下眉头,说:“是的。” “拿人命做实验,你疯了吗!曾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犯法的!” “我犯什么法,我一没杀人放火,二没骗色劫财,我犯什么法?” “妈的,你畜生!”想到楚今,洛长青怒不可遏,他直接暴起, 猛地揪住了曾帆胸前的衣服,死死盯着他, “你特么还狡辩!你在这里做的实验,难道不是用赌命吗?不是杀人吗!楚今的命不是命?你们认识那么长时间,你他么还有良心吗?” “呵。”曾帆满不在乎地冷哼了一声,“我没良心?洛长青你搞清楚,我够有良心的,你说我杀人你有证据吗?这些话你说出去,看看有没有人会信?你看他们会以为是我没良心,还是你是个疯子?” 洛长青:“你!” “我做的实验都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的,不然你以为我本事那么大,能把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绑着做那么多次实验?他们想离开,我不过是帮忙而已,属于各取所需,两不相欠。”说罢,他话锋一转,看向楚衿,“你呢,楚衿,你来找我看来是上次我给你建议,你考虑好了吧。” “楚衿,你千万不能答应他!那个什么实验听起来就不是好东西,你可千万不能被蛊惑了!” 洛长青生怕楚衿答应,急得跳脚,他相信楚今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他不敢相信楚今为了回去,居然心甘情愿接受曾帆的实验,在手术床上一次次死去,一次次醒来,只为了睁开眼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值得吗? 洛长青知道自己应该尊重楚今的选择,可他还是无法理解,这个世界就这么不堪,不堪到这么想逃离吗? 曾帆被洛长青推的脚下一个趔趄,倒在椅子上,他顺手攀上桌子,又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一声脆响,他丝毫不在乎酒水沾湿睡衣,直接站了起来。 “他们应该感谢我。”曾帆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疯了,他对洛长青说,“没了我,谁给他们希望?离开我,谁给他们选择?洛长青,你不明白对吧?那我来告诉你楚今为什么不顾一切要回去,因为他在这里是个没有身份的黑户!一个吃不饱穿不暖,没有钱没有家,一无所有的可怜鬼!呵,你猜他清醒着闭上眼睛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希望再次醒来是在自己的家里,还是那个连窗户都没有出租屋?睁开眼睛时是希望看到的家人朋友温柔慈爱的脸,还是发霉的白墙和陌生的世界?这么想,你还觉得不值得吗?” 曾帆的话看起来是对洛长青说的,一字一句却牢牢落在楚衿身上,曾帆一点也不在乎洛长青此刻在想什么,他几乎是冷冷的说出他看到的事实。 “事实就是,因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东西能留住他。” 洛长青猛然僵在了原地。 屋内安静下来,连带着楚衿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抬眸间,曾帆已经带着一身浑浊酒气站在了他的面前,曾帆的大半张脸几乎都被乱糟糟的长发遮住了,只有一双眼睛隐晦地笑着。 他问楚衿说:“你呢?那个能留住你的人,出现了吗?” 曾帆的视线从楚衿脸上缓缓向下扫视,意味深长地说:“还是,你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楚衿目光瞬间冷了下去。 “秘密,应该是你有吧。” 一场久违的大雨,哗啦啦,浇得洛长青从头到脚,像只耷拉着的大公鸡。 洛长青站在门外等了十多分钟才等到楚衿出来。 黑色西装很好的遮住了楚衿微微隆起的腹部,洛长青低着头,什么也没问,整个人呆呆坐进车里,车外,雨滴顺着伞檐滴落下来,楚衿握着车门的手顿了顿。 洛长青显然还没从曾帆的话里回过神,他没注意到楚衿收回的手,曾帆的话让他回忆起和楚今相处的几年,他们一起打闹,相互慰藉,竟然都是假的吗?那自己算什么? 楚衿敲了敲车门,洛长青猛然回神看过去,车窗外,楚衿撑着伞,他一双清冷的眼睛好像身后路灯下坑洼路面上的一汪水,平静深邃,雨点砸在水面上,楚衿缓缓眨了眨眼睛。 “洛长青。” “嗯,啊,啊!”洛长青回神扭头看过来,“啊?怎么了?怎么不上车?” 楚衿:“你先回去吧。” “我回去?”洛长青说,“那你呢?你去哪儿?你就这么跑出来,靳则序很快就会知道的,你先跟我走,你去我家躲几天,或者我想把你藏起来,等风头过了,我再想办法送你去别的地方,让他找不到你……” 洛长青越说越没底气,他心里知道,只要楚衿还在这个城市,靳则序想找到他那是迟早的事。 洛长青犹犹豫豫,还是问出了那个压了许久的问题。 “楚衿,你喜欢靳则序吗?” 楚衿闻言沉默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很犹豫。”洛长青说,“就像曾帆说的,如果你真的想走,又怎么会犹豫?” 否则,他早该像楚今那样义无反顾了。 “为什么犹豫?” 犹豫的原因……犹豫的原因太多了,这其中究竟有没有靳则序,连楚衿自己也不知道。 “……长青,你回去吧,我想自己想一想。” “那你晚上住哪儿?你不会真的准备答应曾帆那个神经病吧?我一走,你要就跑回去?”洛长青急得差点从车窗爬出来,但楚衿都这么说了,他也无可奈何。 “没有。”楚衿说,“我没有答应曾帆,你放心,等我想好了会回去的,你就别担心了。” 洛长青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好吧,别诓我啊!钥匙我还给你留在门口的地垫下面,你晚上没地方去记得过来,想好了也记得回来。” 第80章 楚衿笑容温和了不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嗯。” “洛长青。” “啊?叫我?” 楚衿:“曾帆的话只能代表他自己,不能代表其他任何人的想法,不用比较,也不要怀疑。” 洛长青转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继而爽朗地笑了,“老子能不知道吗?曾帆的鬼话也就哄哄鬼了,你也少听进耳朵里,早点回来,注意安全,没事,磕了碰了也没事,家里现成有拐……靠,我是说…你注意安全,别想太多。” 楚衿笑意更深,“好。” …… 夜色深深,楚衿一个人撑着伞走在路上,伞檐的雨水不断往下滴,他只有死死握着伞柄才能让雨伞不被吹跑。 一开始,楚衿布认为自己是个一个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但他对这个世界确实没那么强的归属感,鬼使神差,身体似乎比他的大脑先一步找到了目的地。 楚衿在楼道收起那把即将破碎的伞,走进幽暗走廊里。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角落里的纸壳已经被清走,悬在灯下的钢丝空空荡荡,楼道里的租户关着门,往前走几步,是那对中年夫妻计算这个月的工资,再走几步,是隔着门都挡不住的短视频洗脑音乐,走到最里面一间房间门口时,楚衿听见对面那间房门里传来家长气急败坏辅导功课的声音。 楚衿记得那个肉嘟嘟的小孩子,好像叫嘟嘟。 来的时候没有带钥匙,楚衿只能在门口找了一番,还真让他在找到了一把备用钥匙。 至于是什么时候放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楚衿打开门,铺面而来的潮气和霉味让人下意识皱眉,楚衿关上门,许久没交电费,灯早就不亮了,手机丢在洛长青的车上,房间里黑压压一片,只有走廊里微弱的灯光透过门缝渗进来。 楚衿凭着记忆摸到了桌子,最后在抽屉里摸到了两根蜡烛和打火机,还沾了一手的灰。 以前在这里住的时候,出租屋也是时不时就停电,蜡烛和打火机楚今在的那会儿留下的,还剩下一些。 楚衿点了蜡烛,烛火摇曳,昏黄烛火映在楚衿瞳孔里,照亮这个一览无余的房间。 楚衿扯开盖在床上的白布,已经有雨水渗进墙皮,屋顶居然也开始漏水,楚衿找了个盆子放在漏水的地方,雨水滴答滴答落进塑料盆里。 家里的被子和衣服已经发霉不能盖了,可是好冷,楚衿脱下外套,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他盖上外套,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缓缓闭上了眼睛。 希望睡着了能做一个美梦。 从前的楚衿不愿承认自己想要什么,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平淡的生活,健康的身体…… 说出来也是真是可笑得很,他愿意将母亲的固执视□□他的证明,所以住在阁楼也没关系,接受腺体改造也没关系,可母亲的爱实在真的喘不过气,让人伤痕累累。 玩捉迷藏躲起来的人,是渴望被找到的。 母亲不爱自己,他不得不承认。 可他无法责怪,人人身不由己,他只有逃跑,跑得远远的,在逃跑的路上得到解脱,即使一遍遍被抓回去也不气馁。 楚衿梦到逃离楚家那天,那天是他十几年来最自由最快乐一天,那天晚上,挡在他头顶一场十八年的潮湿雨季结束了。 母亲的爱珍贵又廉价。 楚衿闭着眼睛,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靳则序的笑脸,某一天的午后,系着围裙,抱着猫,懒洋洋的靠在厨房门口对着他笑着,楚衿不自觉轻笑了一声,等靳则序知道了一切过来找他,估计脸都要气绿了吧。 楚衿浅浅勾唇,将自己抱得更紧了。 距离出租屋几十公里外的老小区,靳则序穿过暴雨走进单元楼,他根本等不了电梯,站在门口疯狂敲响大门。 “砰砰砰!” 屋内,洛长青刚洗完澡,还以为是楚衿回来了,心里正纳闷钥匙不是在地垫下面吗?一开门却看到了沉着脸的靳则序。 门外的靳则序面无表情,凌乱的湿发和一身仓促赶来的戾气,好像黑暗丛林里一只凶猛野兽缓缓抬起头。 “楚衿在吗?” 洛长青懵了一下,下意识答道:“不,不在。” 靳则序周身的气场太过骇人,应该是冒雨赶来,呼吸急促,头发湿了一大半遮盖在眼睛上方,洛长青差一点以为自己犯什么事儿要被拘了。 “真的不在。”他小声重复。 洛长青怕靳则序不相信,还特地往旁边让了让,“不信你自己进来找。” 洛长青一边大大方方让位置,一边在心里祈祷楚衿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回来。 谁知靳则序却站在门口没进去。 “我再问一遍,楚衿在哪儿!” 洛长青这人活的像个炮仗,一点就着,听了这话也是眉头一皱,“我说了不知道!” 靳则序:“他的手机在你车里。洛先生,楚衿的身世来历,曾帆已经全都告诉我了,你现在还确定你不知道吗?” 洛长青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曾帆怎么可能说?靳则序不会是他诈他呢吧? “怎么不可能?你猜我从哪儿来。”靳则序就差掐着洛长青的脖子威胁,浑身冷冽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最后一遍,楚衿,去哪儿了?” 下一秒,洛长青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他说要自己冷静一下,我,我不,不知道……” 门前的地垫已经湿了,洛长青撑着门把手喘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他摸出手机想给楚衿打去电话,可又想起来什么直奔楼下。 洛长青顶着雨拉开车门,一个手机赫然掉在座位下方。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道冷漠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雨一直没停,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 蜡烛火光摇曳,楚衿手腕上的伤痕开始隐隐作痛,房间里越来越冷,楚衿坐起来,看见快要烧完的蜡烛。 再点一根吧,太黑了。 楚衿半俯下身,一只手挡风,一只手点燃了蜡烛,还没等他放下打火机,桌台上那一簇微弱的烛火突然抖动了起来。 下一秒,敲门声缓缓响起。 不急不缓,像沉重的鼓点,敲打在心间,楚衿手跟着一抖,心跳瞬间错了一拍, 楚衿下意识屏住呼吸,他抬头看向那扇破旧的门,躲猫猫一样,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靳则序平稳的声音穿过大门传进楚衿耳朵里。 他说:“别怕,是我。” “开门。” 作者有话说: 长更。 找到了。 第65章 真话 “滴答——滴答——” 房间里除了楚衿的心跳就只剩下屋顶雨水滴进水盆里的声音。 楚衿一步步走过去, 隔着一扇门,站在靳则序面前。 “滴答。” 门外再次传来声音,好像是门外的人低下头说:“楚衿, 是我, 靳则序。” 出租屋的破门打开了,还没等楚衿抬头就结结实实被拥进一个任何空隙的潮湿拥抱里, 楚衿没有防备, 下意识拧眉, 耳边, 靳则序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 有点吵。 靳则序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淋湿了,连带着这个拥抱都有些冷,楚衿想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 可靳则序却抵死不放手,楚衿只能在他的控制下后退,直到靳则序腾出一只手关上了门。 桌子上蜡烛微弱的火光随风剧烈晃动了几下,险些熄灭。 楚衿抬头和靳则序对视,幽暗的房间里,靳则序的影子就像一头凶猛暴虐的野兽,眼底满是压抑着的愤怒,偏执,虎视眈眈。 靳则序盯着楚衿的眼睛,牢牢钳制他的肩膀,强迫他后退,一步一步, 直到将楚衿的后背抵在发霉的墙壁上,痛得楚衿拧眉闷哼, 不等他回答,靳则序直接捏起楚衿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除了屋外簌簌的雨,只剩下清晰的水声。 “滴答滴答,滴滴答答……” 雨越下越大,露进来的雨水落进水盆里面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呜——” 后背死死抵在墙上,尽管楚衿挣扎,靳则序强制压着他的动作根本不容反抗,不顾一切,疯了一样,疯狂掠夺。 “靳则序!” 楚衿用尽全身气力推开他,耳朵嘴巴红的滴血,楚衿撑着衣服架子喘过一口气,抬眸冷眼看过去,“你发什么疯?” 靳则序的身体几乎将蜡烛的光全部挡住了,此刻脸上笼罩着一片沉郁的黑。 黑暗中,他牵唇苦笑了一声,“我发疯,呵,我发疯,是,我确实是疯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快要疯掉了!” 靳则序不等楚衿反应,一个健步冲上去,将楚衿搂在怀里,牢牢抱在怀里,缓缓抚摸着楚衿的头发,低声说:“楚衿,利用,无视,欺骗,这些我都可以接受,你明明知道我和江津远是什么关系!我告诉过你离他远一点,可你就是不愿意听我的,你相信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一下我呢?” 第81章 “为什么!” “滴——答——”屋内安静得可怕。 “江津远都告诉你了?”楚衿在他怀里轻叹一声,说,“确实是我让他来的,如果不这样做,你会让我离开别墅吗?” 靳则序顿了顿:将人搂得更紧了,“为什么非要执着要离开呢?为什么不愿意待在我身边?楚衿,让我保护你不好吗?” “保护我,还是禁锢我。” 楚衿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波澜,他平静道:“听说你要和那位陈家的小姐联姻了。” 靳则序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松开楚衿,下意识反问:“谁告诉你的?” “没有立刻否认,看来联姻是真的,既然都这样了,为什么不放我走?因为孩子吗?” 靳则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无数解释的话就在喉间,到底是谁这么多嘴告诉楚衿这些,他语无伦次地低骂了一声,说:“楚衿,艹,你听我解释,我和陈家的联姻只是权宜之计,各取所需,我不可能和她领证结婚?我!” 真真百口莫辩了。 楚衿眸色平淡,缓缓道:“靳则序,我找人做过亲子鉴定了。” “什么?”靳则序从一只炸了毛的狮子瞬间变成一只淋了雨蔫了吧唧的大金毛,整个人肉眼可见紧张了起来,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什么时候?” 楚衿抬眸看过去,将靳则序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你不想知道鉴定结果吗?” “不想。” “是不想,还是不敢?” “楚衿!” “如果我没有偷偷找人做亲子鉴定,这件事是不是就不了了之了?” “是。” “为什么?” 四目相对,靳则序沉声,眸色骤然冷了下去,一双手面无表情按在楚衿肩膀上,“因为我根本没打算做什么鉴定!我根本不在乎什么血缘!只要这个孩子是你的孩子,那他就是我的孩子。” 他唯一害怕的是如果孩子不是他的,楚衿真的会带着孩子走的远远的,到时候他就再没有任何他的借口和筹码留住他。 所以,苗头需要在一开始扼杀在摇篮里。 靳则序也不想这样将楚衿关起来,他也想要楚衿甘愿留下,可没有用的,不是吗?他宁愿去相信曾帆,相信许敬山和江津远,却唯独对他半百设防,他也很想质问楚衿一句“为什么?!” 恐怕这话就是问出口,楚衿也只会偏过头,淡淡的说一句“与你无关”。 一句与他无关就想撇开关系,太可笑了。 靳则序看着楚衿,垂眸苦笑了一声,楚衿这个人,看起来淡淡的,性格却是又倔又烈,明明眼神平淡冷静,说话慢条斯理,明明一副不算是特别极具冲击力的长相,可就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清冷忧郁,美得不动声色,让人挪不开眼。 要问靳则序喜欢楚衿什么? 答案是,什么都喜欢。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连楚衿的一根头发丝,他都喜欢的要命。 两相沉默间,楚衿突然问:“靳则序,孩子生下来,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会照顾好他,对吗?” 靳则序立刻警觉:“你这话什么意思?” “孩子是你的。”楚衿说。 “……” 低下头和楚衿对视的那一刻,靳则序足足愣了三秒钟,一下子头晕目眩,他说什么?他说孩子是他们的!是啊,不可能不是他们的,他早就知道的不是么? 靳则序竟然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心里隐隐有一簇小小的烟花悄悄点燃了,“楚衿,你说真的?” “鉴定书在年意办公室抽屉里,你可以自己去确认。” “我没有不相信,我只是……”他迫不及待需要楚衿再次肯定。 然而下一秒,楚衿却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 “孩子给你。” “什么?”靳则序心头的烟花还没来得及炸响,楚衿当的一盆冷水又给他浇灭了,“孩子给我是什么意思?你不要?你打算不要我们的孩子?” 楚衿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说:“靳则序,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早晚是要走的。” “走?走去哪儿,又和谁商量好了,打算一走了之吗?”靳二少爷冷声质问,“什么叫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你告诉我,你特么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怎么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靳则序眯了眯眼睛,“还是说……你相信那个无证神经病医生说的鬼话?” 楚衿立刻反应过来,“你见过曾帆了!” “是。”靳则序勾唇冷笑了一声,从进门到现在,楚衿一直冷静平淡,可就在刚才提到曾帆的时候,楚衿的手下意识捏紧了拳头,“我见过他了,在找到你之前,我去了曾帆的诊所。” “他跟你说了什么?” 靳则序看着楚衿的眼睛,话到嘴边,欲言又止,他无法将曾帆说的话说给楚衿听,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物,什么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对楚衿来说都是侮辱。 “他说你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是和我们不同的人。”靳则序轻声说,“是特别的人。” “恐怕他不是这样说的吧。”楚衿定定看向他,一副了然的神色,他垂眸苦笑一下,说,“靳则序,曾帆说的不是假话。” “什么?” 尽管知道那些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情说出来很难让人相信,楚衿还是问道:“如果我告诉你那些都是真的呢?我说不是原先的楚今,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相信吗?” 靳则序定定看着面前的人,看着楚衿轻轻颤动的瞳孔和睫毛,突然眼眶一热:“所以,这就是你的秘密,对吗?” 轻飘飘的声音很快消散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随之而来是长久的沉默,点着的蜡烛一点点燃烧,已经所剩无几,周遭寂静无声,靳则序看着楚衿,从他眼里看见那盏微弱的烛火,狂风暴雨里,轻轻摇曳。 “楚衿这个名字是真的吗?”靳则序问,“青青子衿的衿?” 意料之外的问题,虽然莫名其妙,但楚衿还是回答了,“是。” “挺好,身份证不用改了。”靳则序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拥楚衿入怀,温声道,“或许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 等等!被搂进怀里的楚医生直挺挺的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你相信?” 曾帆说的那些鬼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难道就不是鬼话了吗? “我信。”靳则序无比郑重地说,“不是敷衍你的谎话,我信。” 楚衿:“……” “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我和曾帆,还有谁?” 洛长青的名字就在嘴边,却又被楚衿咽了下去,“没有了。” “确定吗?” 楚衿轻“嗯”了一声。 靳则序心中自嘲的笑了一声,明明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洛长青,楚衿,你绝口不提洛长青的名字,是害怕我会对他做些什么吗? “曾帆说他有办法让你回到原来的世界,割腕自杀就是他给你的办法吗?”靳则序牵起楚衿的手腕,手腕上的红绳挡住一块狰狞的伤疤,靳则序抓着楚衿的手腕放在自己脸侧摩挲,他沉下声音,微敛双眸,不急不慢地问,“为什么要离开呢?那么痛,那么苦,为什么还这么想要离开呢?为什么宁愿不要我们的孩子也要离开呢?” 靳则序低头,深埋在楚衿肩膀上,嗅到他身上熟悉的独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心沉下来的同时更觉不安。 “衿衿,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心头一阵酸涩,靳则序的低沉喑哑的声音好像一条丝滑的绸带缠上他的手臂,楚衿缓缓抬手,他想揉一揉靳则序的头发,掌心湿漉,一时间,心里无数道清晰的线纠缠在一起,却寻不到头绪。 楚衿给不出答案,他的视线从那盏即将燃尽的蜡烛缓缓移到自己手腕的红绳上。 靳则序就像这绳子,无数根,一根一根揉捻缠绕在一起,无形的系在脚腕上,脖子上,头发间……有形的缠在手腕,探进伤口里,企图融入每一寸骨血当中。 蜡烛燃尽了,还在漏雨的屋顶落下一滴雨,正巧滴在楚衿鼻尖。 墙上的影子突然消失,屋里陷入一片漆黑,楚衿恍然回神,刚才有一瞬间他竟然忘记了呼吸。 搭在脖子上的脑袋突然抬了起来,屋子里太黑了,楚衿睁着眼睛也看不到什么,自然也注意不到黑暗中靳则序似笑非笑的眼睛。 “蜡烛灭了。”楚衿说,“你带手机了吗?” “手机没电了。”靳则序老老实实答。 楚衿顿了顿,“桌上还有半根蜡烛和打火机,去点。” “好。” 靳则序自觉牵着楚衿的手走过去,在桌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蜡烛点燃。 两人俯身双双凑在蜡烛跟前,靳则序放下打火机,扭头看向身边盯着烛火的人,心生好奇,他扬起唇微笑着问:“楚衿,在你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里,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第82章 “问这个干什么?” 靳则序坦然道:“想了解你啊,想多听你以前的事情。” 楚衿愣了愣,说:“……我是医生。” “医生?真厉害!医生的工作应该很辛苦吧?” 楚衿偏过头,避开靳则序眼底过于炙热的目光,轻点了点头:“嗯,是很辛苦。” 靳则序的视线始终落在楚衿脸上,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此刻更是明晃晃的热烈和欣赏。 “楚医生。” 他突然喊了一声,久违的称呼让楚衿猛然一怔。 烛火下,靳则序的目光温柔缱绻,他道:“楚医生,我们回家,好不好?” 楚衿抬起头:“你想干什么?” 靳则序的神色直白又认真。 “想留住你。”他轻声说。 作者有话说: 更! 第66章 发烧 最后半根蜡烛烧完后, 靳则序抱着楚衿在漏雨的出租屋里待了一个晚上。 下着雨的晚上格外冷,出租屋漏雨的地方太多了,滴滴答答个没完。 楚衿隔着西装外套盖着被子, 雨下了一夜才停, 楚衿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被靳则序紧紧抱着, 后背贴近他的胸膛, 呼吸的起伏几次重叠在一起, 楚衿缓缓闭上眼睛, 想起昨天晚上。 昨晚,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靳则序了,楚衿叹了口气,靳则序双臂还环在他腰间, 整夜没放。 楚衿承认自己冲动,但他却不后悔,事已至此,再坏的结果他都承担得起。 是压在心里得那块大石头突然变小了,这一夜,闻着靳则序衣服上淡淡的橙子味,楚衿睡得还算安稳。 身后的人呼吸有些沉,楚衿扯开衣服,撑着从床板上起身,靳则序枕在隔着衣服的枕头上睡得正沉,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楚衿揉了揉眉心,喊了一声“靳则序。” 身边没动静。 楚衿拧眉看过去, 靳则序竟然皱着眉,半张脸贴在床板上, 呼吸沉重,看上去好像不太不舒服的样子。 “靳则序?”楚衿立刻察觉出不对劲,他拍了拍靳则序的肩膀,伸手贴上他额头时,温度烫得吓人。 发烧了? “靳则序,醒醒,能听见我讲话吗?” 不知道他究竟烧了多久,楚衿喊了好几声才把人叫醒,靳则序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他迷迷糊糊看向楚衿问,“几点了?” “你发烧了。”楚衿手背贴在靳则序滚烫的额头上说。 看来是昨天晚上淋雨又吹风,还穿着湿透的衬衣睡了一晚,着凉了。 楚衿面色凝重地看着靳则序说:“阿序,能站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院。” 阿序?靳则序脑袋“嗡:的一下。 “楚衿,你叫我什么?” “还能什么?”楚衿深深皱眉,现在也没功夫和他在这儿纠结称呼的问题,“你昨晚到底淋了多久的雨,让你换衣服你没换吗?” “没有枕头,我拿你给我的干衣服垫了一下,就没换。”靳则序这会儿清醒了一点,撑着坐了起来,说,“估计就是有点感冒,我没事。” 没事什么?耳朵眼睛烧得通红还说没事? 楚衿挪了下位置,偏头看到那个干衣服垫成的枕头摆在床头,而靳则序那边,只有空空荡荡一个床板,楚衿眉头中得更深,他俯身看着靳则序问:“昨晚我和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哪一句啊?楚楚,你昨晚说了好多话,我每一句都记得。” 此刻昏昏沉沉的靳则序像只毛茸茸的大型犬,耷拉着尾巴,全然没了昨晚那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打湿的头发已经干了,乱糟糟盖在额头上,差点遮住视线,靳则序便抬起下巴,好让自己能清楚地看见楚衿。 看了一会儿,眼前的楚衿突然开始变成了两个,然后是三个,再然后……靳则序听见楚衿问:“那你告诉我,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眼前的虚影消失了,靳则序回过神来,他看着楚衿的眼睛愣了好一会儿,随即轻轻扬唇,喊了一句:“楚医生。” 还行,还能记得楚医生,说明脑子还是不算太糊涂的。 “好晕。”靳二少爷硬撑了半天,还是被病毒打败,他扶额嘟哝了一句,接着眼前一花,往前倒去,好在楚衿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捧住了靳则序的脸,这才不至于让他磕在床板上。 “这么烫,能不晕吗?”楚衿无奈,“知道我是医生,生病了就得听我的话,好了,现在还能起来吗?。” 靳则序闻言点了点头,“我自己来就行,你离我远一点,别传染给你。” “发烧本身不会传染。”身侧,扶着他胳膊的楚衿满脸严肃,“行了,少说话,省点力气吧你。” 靳则序头晕脑胀的,这会儿听见楚衿呛他,不禁勾唇失笑。 他悄悄偏过头瞄了一眼楚衿,察觉到他有点生气,便出声打趣道:“楚医生,如果…如果不听你的话,会怎样?” 楚医生暂时摒弃作为医生的严谨态度,不假思索地说:“会死。” …… 靳则序这场病来势汹汹,足足一个星期才渐渐好转。 为了不传染给楚衿,靳则序在家都得带着口罩,还忍痛从卧室搬了出来,顾医生再三叮嘱这是病毒性的感冒,要靳则序和楚衿保持距离。谨遵医嘱,靳二少爷虽然不情不愿,但也不敢不听。 感冒最严重的两天,靳则序住在楚衿隔壁的客卧里,一墙之隔,家里还有专业的医生护士,靳则序让人看着不让他进客卧,楚衿能做的就是每天去隔壁敲敲门,告诉他自己还在。 好在靳则序身体底子好,楚衿问起何叔,何叔也只是说没事,让楚衿不要担心。 这天,楚衿在楼下厨房煮粥,何叔突然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叫他上楼看看。 “怎么了?” “啧……”何叔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了半天,“哎呀,楚先生,你还是自己上去看看吧,这,少爷他不让别人进房间啊。” 楚衿放下调羹,跟着何叔上楼,“不让人进,怎么回事?” 何叔焦急地说:“其实,其实从前天开始就这样了,人是清醒的,但是不吃饭不睡觉,连顾医生都不让进,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才……”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何叔:“少爷感冒还没好全,怕传染给你,还有就是……” 楚衿拧眉:“还有什么?” 何叔顿了顿,心下一横:“少爷让人去衣帽间搬了一堆您的衣服送去客卧了。” 完了,何叔说完那叫一个后悔,这下楚先生该不会以为少爷是变态吧?不能吧! “衣服?”楚衿脚步一顿。“他就要了衣服?” 何叔还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闻言点了点头。 沉默了几秒钟,结合这些症状,楚衿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答案,他扭头对低着头的何叔说:“何叔,我厨房煮了粥,麻烦您稍后盛一点送上来。” “诶,好。” 很快,楚衿就走到了客卧门口,他轻轻推开门进去,一打眼,没看见靳则序在床上休息。 听见里间传来声音,楚衿小心翼翼走进衣帽间,一脚踩在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毯子上,楚衿抬起脚,心里的猜测更加笃定,直到走进去,看到靳则序正在用衣服在衣帽间的角落里搭什么东西,楚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角落里,靳则序用衣服毯子搭起来了一个窝,看起来温暖又柔软,四周衣服叠的高高的,中间凹陷的地方铺了一层一层软和的毯子,安全感十足。 在产科工作的楚医生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是alpha伴侣才会有的筑巢行为。 忙忙碌碌的靳二少爷听见声音,头也不抬,“滚出去!” 处于筑巢状态下的alpha脾气暴躁,领地意识极其强,楚衿站在原地没动,他叹了口气,说:“那我走了。” 靳则序闻言动作一顿,手上那个被他调整了好几次角度的靠枕滑了下来,掉在中间那个凹陷下去的地方。 他转过身:“楚衿。” “是我,靳则序,你在干什么?”楚衿走过去问。 靳则序一愣,看了看自己搭的这个巢穴,魂不守舍道:“……我不知道。” 筑巢行为一半出自本能,一半源于自身焦虑情绪,楚衿无法想原先在医院那样开点缓解焦虑的药让患者带过去,他脱下鞋袜,光脚踩在柔软的垫子上,看着靳则序的眼睛说:“你拿的那些衣服我没穿过,上面可没有我的味道。” 靳则序闻言,一把将楚衿拥进怀里。 “我好想你。”他说。 明明才过了几天,靳则序却觉得像是过去了半辈子那么长,分分秒秒都是煎熬。此刻,他深埋在楚衿颈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瞬间安下心来。 肩头传来的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上面没有你的味道。” “那你还让何叔去搬?” 靳则序:“我是要想去拆卧室床单的,可何叔不让。” 第83章 楚衿失笑:“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吗?” “不知道。”靳则序吸够了楚衿身上的味道,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但我知道,光着脚容易着凉。” “不会,地毯很软,也很舒服。” “本来打算等我弄好了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的,不过没关系,既然发现了,那就提前感受一下吧。” 靳则序动作轻柔地将楚衿放在巢穴中间陷下去的地方,有周围的衣服包裹,楚衿整个人往下陷了一下,靳则序给楚衿穿上袜子,将靠枕垫在他背后。 “怎么样,舒服吗?” 楚衿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点了点头。 靳则序看他放松下来,悄悄勾了勾唇,明明楚衿身边还有点位置可以躺着,可靳则序偏要撑在背后的衣服上,抬眸,直勾勾看着被自己叼进窝里来的猎物,哦不对,是宝物。 靳则序的脸近在咫尺,瘦了不少,深青色的胡渣冒出来,脸颊也隐约有些凹陷下去了,透过半遮在眼前的凌乱头发,楚衿注意到靳则序眼底的红血丝,“你多久没睡了?” “忘记了。”靳则序凑近,哑声说,“我不困,明天我得去趟公司,你乖乖待在家里,好不好?” “我能说不好吗?” 靳则序眯了眯眼睛:“不可以。” 楚衿叹了口气,抬手摩挲了两下靳则序的胡渣,“我有点困了,你陪我睡一会儿?” “好。”靳则序利落地躺下,搂住了楚衿的肩膀,几乎包裹住他,然后,他抬起手,缓缓贴在楚衿已经隆起的小腹上,提醒他闭上眼睛,“睡吧。” 两人依偎在这个温暖的小窝里,清新的橙子香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没有空隙的两道呼吸,交错绵长。 “楚医生,在你原来的世界里,我得生个什么样的病才能被你管着啊?” 楚衿闭着眼,轻哼了一声,“你不会想被我管的。” “为什么?” 楚衿:“……因为我是产科医生。” 作者有话说: 弱势回归!更! 第67章 恋人 早在坦白之后, 楚衿就和靳则序解释了自己原来所在世界的一些基本情况,见多识广的靳二少爷听完之后愣了有半分钟,最后问了一个非常有建设性的问题, “除了男女, 还分abo,那你们那边洗手间岂不是也得分六种性别?”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看来靳则序的接受程度还是很高的。 目前在这个世界里, 知道自己omega身份的人, 靳则序是第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 感冒还没好, 靳则序就被靳成规催着去公司工作。一开始楚衿是不赞成的,有筑巢行为的alpha需要伴侣的信息素进行疏导和安抚,身为产科医生, 楚衿不建议靳则序这个时候出去工作。 最后在顾医生和何叔几人的再三劝阻下,靳则序被迫在家休息了两天,直到靳二少爷表示自己没问题了,筑巢行为已经消失了,好了,楚医生才放人去公司上班。 筑巢期结束了,搭在客卧衣帽间的窝却没拆,一是靳则序不让,二是楚衿觉得挺有意思的,就让何叔留下来了。 别墅人不多,除了顾医生和何叔,楚衿几乎见不到什么生人, 天气转凉,南城已经入秋, 受台风天气影响,连着一个周阴雨连连,搞得整日在花园里撒欢的小声点都有点郁郁寡欢。 楚衿抱着小声点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机上是洛长青刚刚发过来的消息: 【前两天有位叫张嘉的先生联系我,说可以送我去留学,你认识吗?】 窗外还在下雨,小声点伸了个懒腰,窝在楚衿怀里,还没来得及回复,洛长青电话就打过来,“喂,给你发的消息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张嘉秘书是靳则序的私人秘书,我认识他,但送你留学的事情,我并不知情。”楚衿实话实话。 “那就好。”不是骗子就成,电话那头的洛长青松了口气,“估计是给我的补偿吧,不过,麻烦你转告一下你家靳少爷,我这人俗,比起送我留学,我更想要钱。” 楚衿摸小声点脑袋的手顿了下,“什么补偿?” “你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和你说吗?”洛长青大惊,“就是你离家出走那天,靳则序出来找你,找到我家去了,妈呀,当时他人就站在我家门口,那脸阴沉的,好像我要是不把你交出去,他能把我家掀个底朝天!哦,顺便把我也撕了。” “……他没说过。” “估计那天晚上来我家之前,他还跑了很多地方,几乎湿透了……”到现在,洛长青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还有点发怵呢,“楚啊,实话实说,你觉得我该不该去留学?我最近这学习学的确实费劲。” 楚衿没忘记洛长青要参加成人高考的事情,“我当然尊重你的想法。” “哎呀,有捷径谁不想走啊,但是我进社会早,见过的人啊事啊的也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参加成人高考我就是想提升一下学历,有点文化,不想出去被人看不起而已,可仔细一想吧,有学历和有文化还真是两码事。” 天下没有免费午餐? 楚衿乐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说不定有早餐晚餐呢?” “什么意思?”洛长青顿了顿。 “靳则序已经知道我的事了,出国留学或许是个不错的机遇呢。” 楚衿没有将洛长青也是知情者的事情告诉靳则序,让洛长青离开一段时间,对他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问,这几天曾帆有没有来找过你,我听说他的诊所被查封,但是人却不见了。”洛长青压低声音问,“是不是你家那位的手笔?” 靳则序干的? “不清楚。”楚衿拧眉,“是查出什么了吗?” “别的倒是没听说……”洛长青心里总觉得慌慌的,忍不住叮嘱道,“你这几天就别出门了,注意完全吧,上次你拒绝他,我怕他怀恨在心,悄悄摸过去找你报仇,至于留学的事情,容我再考虑一下。” 楚衿再三确认,“警方没找到曾帆?” “据我所知,没有找到。”洛长青嘴上闲不住,问了一些楚衿之前的事情,又开始纠结自己要不要出国,“楚啊,你说我要是出国了,这人生地不熟的,我语言也不通,那可咋办?” 话题一转,楚衿敏锐地察觉出点端倪来,“看来你还是想去的。” 洛长青也没听清楚衿说的什么,只顾着自己在电话那头咬手指,“不过我还是得再想想,怎么着也得等曾帆的事情有结果了,还有你和靳则序……哎呀,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几天下雨,我也没时间去找你,你那边没事吧?” 门口隐约传来声音,楚衿扭头看了一眼,是靳则序回来了,何叔在和他说话。 “我没事,别担心。如果有曾帆的消息,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洛长青点了点头,“知道。” 靳则序的身影快要走进来了,楚衿收回视线,“就这样吧,靳则序回来了,留学的事情我帮你问清楚。” “等等等等!”洛长青叫住楚衿,“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自己考虑就好了,省的给你添麻烦。” “问一句话而已,有什么麻烦的,再说,我给你添的麻烦还少吗?” 洛长青:“哎呀,一码归一码,朋友之间不就是相互麻烦的嘛!” 他说完,电话里头沉默了一瞬。 楚衿轻笑一声,“好了,该问的我还是会问的,至于你的决定……不管你怎么选,我都相信你。” “谢谢你,楚衿。”洛长青郑重地说。 电话挂断,靳则序从沙发后面缓缓抱住楚衿的胳膊,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在和谁打电话,洛长青吗?” “嗯。”楚衿放下手机,摸了摸小声点的脑袋,“你听到了?” “没有。”靳则序小声嘟哝,“就听到你说相信他……” 楚衿扭头,把他的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拎了起来,“张嘉秘书去找过他,是你安排的吗?” “是。” 被强制剥离的靳则序也不避讳,“算是报酬。” “报酬?” 靳则序轻笑,“嗯。怎么?他不想要吗?不想要也没关系,这件事情张秘书会处理,你就别操心了,思虑过多对宝宝不好。” 话还没说话,靳则序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贴上了楚衿腹部,“累吗?” 楚衿摇头,“还好。” 靳则序撑在沙发上,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楚衿的侧脸,看他眨眼皱眉,垂眸含笑逗小声点玩,靳则序的视线腻在楚衿的眼睛里,内心只剩下一个想法。 想把人抱进窝,珍藏起来。 “楚楚,我们之间现在是什么关系?”靳则序突然问。 楚衿手上动作一顿,睫毛轻颤,“你希望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恋人。”靳则序说。 楚衿忽然沉默下来,客厅安静了许久,他开始一下下抚摸小声点背上的毛,先逆着摸,再顺着捋平,一下下,直到窝在他怀里的小声点不耐烦了,“喵”的一声,从沙发上跳了下去跑没影了。 第84章 靳则序眉目温柔,他一点也不着急,也没有多大的期望楚衿会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他知道楚衿需要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衡量一段关系。 他的考察期很长,换做别人,靳则序当然没那么多耐心浪费,但楚衿可以,不是浪费。 尽管如此,难免失落,靳则序默默叹了口气,“没关系……” 楚衿看见靳则序眼底闪过的失落,但他仍然无法承诺,始终无法像靳则序那样坦诚赤裸。 “为什么?”楚衿问。 他问靳则序,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因为我确定我爱你。”靳则序郑重笃定地说,“楚衿,我也会等到那一天。” 等到你所有的顾虑被扫除,放心大胆地说‘爱我’的那一天。 就算没有,也不会让你离开。 —— 晚上,洛长青打电话来告知,自己决定接受靳则序的资助出国留学,他和张嘉秘书聊过了,等他准备好,一切手续办完就能出发,洛长青原话说的是,“真不知道我到底在装什么,有捷径不走纯是傻逼!” 这厮骂完自己有开始感慨自己好命,感谢楚衿,感谢张秘书,乱七八糟谢了一通,最后还没忘谢谢自己。 两人聊了几句,楚衿想起靳则序说的话,再次提到曾帆,洛长青叹了口气,遗憾地说没打听到,他也纳闷,这人怎么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洛长青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猜测,“楚啊,你说他会不会像你一样,去了别的世界?” “不是没有可能。”楚衿说。 但他依旧觉得任何事物的发现都需要契机,触发穿越的契机是什么至今不得而知,结合他穿越前的最后一幕,楚衿更加倾向于自己大概率是在原来的世界死了才会来到这里。 相近的相貌和姓名,相近的死亡时间……不管怎样,穿越的条件苛刻,依旧属于极小概率事件,否则曾帆不会研究了这么就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 楚衿挂断电话,靳则序裹着浴巾从洗手间出来,“什么不是没有可能?” 楚衿放下手机,扭头看过去,靳则序头发还湿着,这会儿拿着毛巾倚在门框上,笑盈盈地挑了下眉头问:“谁啊?洛长青吗?” “靳总什么时候喜欢上听墙角了?” “我吗?”靳则序一脸坦然,“我一直都喜欢啊。” 楚衿抬头瞪了他一眼,“曾帆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靳则序没立刻回答,而是走过去,坐在了楚衿身边,热气迎面而来,楚衿的目光跟着落在靳则序身上,浴袍下方隐约可见结实的胸肌。 “楚衿,你刚才叫我什么?靳总?”靳则序扬眉思考了一下,说,“我发现你不是叫我全名,就是叫靳总,能不能换个称呼?” “不能。”楚衿毫不犹豫推开他,“问你话。” “楚楚,我看起来是那么无聊的人吗?”靳则序故作委屈道,“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都忙不过来。” 楚衿明显不太相信的,但这段时间靳则序肉眼可见的忙碌,有时候夜里还在处理工作,好几次他晚上出来找吃的,书房的灯还亮着。 算了,为了一个曾帆,确实不值得。 楚衿轻叹了一声,紧接着肩头一重,靳则序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身后,搂住了他的腰,靳则序将下巴放在楚衿的肩上,湿漉漉的发梢一下一下剐蹭着楚衿的耳朵,泛着些凉意。 靳则序闭着眼睛,低声说:“年意和靳成规要结婚了,婚礼就在下周末,她想邀请你参加。” “我……” “不用顾忌其他任何事,你不想去就不去。”靳则序看出他的犹豫,宽慰道。 楚衿不自觉抬手想搭在小腹上,一个不注意碰到靳则序揽在他腰间的胳膊,楚衿下意识弹开了,说:“你让我考虑一下。” 靳则序轻笑:“好,不着急。” 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楚衿凝神想着事情,身后靳则序悄悄靠在楚衿肩头,抱着他的腰久久不放,就这样坐了好久,最后还是肩头被压的有些酸了,楚衿才回过神。 他低头扫了一眼缠在腰间的胳膊,继而深吸了一口气,“还不撒手?” 美人在怀,靳二少爷喜上眉梢。靳则序猛吸了一口楚衿身上的味道,得寸进尺道:“楚医生,今晚我们去客卧睡好不好?” 楚衿听到客卧就想起那个搭在衣帽间里的窝。 不对!楚衿蹙眉,“你不是说你筑巢期已经结束了吗?” 作者有话说: 更…… 第68章 婚礼 年意和靳成规的婚礼日期已定下, 比预想中来的早。 在楚衿的认知里,商业联姻需要花费的时间很长,除去筹备婚礼的部分, 双方的资产盘点, 协议商定,一桩桩一件件, 不断拉扯着他逃离的脚步。 一封请柬结束了楚衿的犹豫。 一封由年意和靳成规亲手交到自己手上的婚礼请柬, 没有任何赘述, 受邀人的名字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楚衿先生”。 婚礼当天, 原本婉拒了邀请的楚衿做为新娘的朋友出现在现场, 婚礼现场人多口杂,南城天气渐渐凉了,配合婚礼的规制, 楚衿从衣柜里了一件低调简单的黑色西装,并不显眼。 远远的,楚衿看到靳则序穿了一套烟灰色休闲西装,松松散散端着酒杯站在前方。 长达两个星期的筑巢期结束了,楚衿终于可以从衣帽间搬出来,靳则序的筑巢期的持续时间比楚衿见过的任何病例都要长,罕见的病例,无从考据,就像楚衿也无法解释靳则序不是alpha为什么会有筑巢期。 筑巢期间的靳则序黏人且暴躁,和一般的alpha一样,他要从自己的伴侣身上获得安全感,具体表现在楚衿干什么, 靳则序都得寸步不离的跟着,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将楚衿绑在自己身上。 别墅的日子确实没什么意思, 这几天靳则序整的家里鸡飞狗跳的,什么医生护士,就连何叔都被撵去了主楼外面,孕期的楚衿需要休息,靳则序最喜欢做的就是抱着楚衿躺在窝里,看着他的脸,轻轻地碰一碰,确认他真真切切就在自己身边。 日日夜夜,眼底熬出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也不愿闭眼。 楚衿几次醒来,一睁眼就是靳则序那双沉郁疲惫的双眸,一瞬不瞬看着自己。 “你该睡觉了。”楚衿终于忍无可忍道。 “我不困,醒了,饿了吗?我去……” 没等他说完,楚衿抬手捂住靳则序的眼睛,打断他的话。 楚衿叹了口气,“闭眼。”他不容拒绝地说。 轻颤的睫毛刮过掌心,有点痒。 靳则序愣了愣,眼前突然黑了,楚衿手心的温度随即传来,他低声轻笑,而后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楚衿从衣服堆里抽出一件自己穿过的衣服扔给靳则序,这件衣服一直压在他后颈,上面应该有他信息素的味道。 “拿着衣服,在我回来之前,不许睁开眼睛。” 靳则序闭着眼睛,闻到衣服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深吸了一口气,而楚衿已经松开手起身,“你去哪儿?我陪……” 楚衿余光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闭嘴。” 离开衣帽间,楚衿下楼喝水,开放式厨房的导台上面亮着灯,楚衿身上的睡衣领口松垮,星星点点红痕留在洁白的锁骨处,格外性感,他拿着杯子,转身单手撑在导台边缘,窗外明月高悬,静谧柔和,但楚衿心里很乱,一直很乱。 他到底在干什么,浑浑噩噩,不明不白地住在这栋别墅里,然后呢?他想要什么?连楚衿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楚衿知道自己不能执着于过去,可未来同样蒙着一层迷雾,让人胆战心惊,楚衿很不喜欢这种被裹挟着往前走的感觉,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看不到。 出神之际,面前的大理石台面上缓缓几蒙上一片阴影,不等楚衿反应过来,一双手滑进腰侧,环抱住了他的腰。 靳则序的手覆在楚衿突起的小腹上,下巴靠在他的颈侧,“在想什么?” 耳边的声音低沉暧昧,叫人脊背发痒。 “没什么。”楚衿放下杯子,拧眉道,“不是让你等我回去。” “五分钟了。”靳则序说,“我想你。” “才五分钟而已,你的筑巢状态怎么会持续这么长时间?” 长到楚衿都要怀疑靳则序是装的了。 “不知道,不管。”靳则序充耳不闻,平静地说,“楚衿,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好吗?我会发疯的。” 一向好言好语的楚医生忍不住嘲讽,“好啊,明天我让何叔找条链子来。” 靳则序闻言低声笑,十分配合,“记得找条粗一点的,我怕拴不住你。” “谁说是要栓我了。” “嗯?” 楚衿挑眉,“我用来拴狗的。” 靳则序顿了顿,一点点细细摩挲戴在楚衿手腕上的那条红绳,“汪。” 第85章 隔着人群,靳则序衣服内里的衬衫领口微敞,姿态散漫,显然已经恢复到了那个不可一世的靳二少爷的模样,婚礼的场面算不上无比盛大,想来年意有心低调,商业联姻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在场都是些一丝不苟的社会名流,倒是显得靳则序身上那股子嚣张肆意的匪气格外突出。 “楚助理?” 楚衿在靳则序目光扫过来时移开视线,他听见声音转身,喊他的人走过来,居然是张嘉张秘书。 “楚助理!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你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吗?” “张秘书,好久不见。”楚衿温和礼貌道,“是,我应年意医生邀请来参加婚礼。” 张秘书脸上依旧带着他标志性的微笑,“楚助理,好久没见你身体好些了吗?你说说你这突然离职了,我也没得空去看望你。” 靳则序说的是离职嘛,应该说是辞退吧,不过楚衿不在意,先毁约的人反正不是他。 “已经没事。谢谢您。”楚衿说。 还好今天穿的西装不是很贴身的款式,遮着肚子,看不出什么异样。 “哦对了,小靳总在前边迎宾,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楚衿看了一眼靳则序,“我已经不是助理了,您叫我楚衿就好。” “好啊,楚衿。”张秘书说,“你走的匆忙,办公室有一些你的东西靳总让我都帮你收起来了,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公司拿。” 楚衿想了想自己落下的东西,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物品,“好,我近期会抽空过去,谢谢您。” “不客气,都是同事嘛。” 张嘉秘书并没有提及洛长青的事情,想来在他繁杂的工作里确实不那么重要,既然如此,楚衿也就没有多嘴再问。 两人寒暄了几句,张嘉秘书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一抬头,看到一个人站在楚衿身后,张嘉刚想说话,身后的人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江总,您好。” 楚衿扭头看去,和江津远对上视线。 “啧。”江津远不满地轻啧了一声,“张秘书,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张嘉故作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了小江总,我这边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二位慢聊。” 张秘书一副功成身退的样子走了,楚衿不想和江津远多聊,可江津远这个不找点乐子就会死掉的人哪儿会放过他。 “楚先生,有时间喝一杯吗?说起来很久没见面了吧,最近怎么样?需要不要我的帮助呢?” 楚衿脚步一顿,“我想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聊的。” “怎么没有?”江津远佯装诧异,“听说你离职了,真是遗憾,不过没关系,江氏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靳则序给你什么样的待遇,我同样可以给你。” 楚衿:“那你打算给我什么样的职位?”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江氏集团董事长。”楚衿语气平淡,“也可以吗?” 江津远闻言怔愣了片刻,随即不可思议地冷笑出声:“楚衿,你还真敢开口啊。” “江氏更名为楚氏,好像是更好听一点。”楚衿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头,“我敢要,你敢给吗?或者说……你有资格给吗?” “呵,我没资格,难道靳则序一个二少爷他有资格吗?”江津远往前走了一步,正好和楚衿并肩,他刻意压下声音,“他一个私生子能给你带来什么?做一只笼中鸟,金丝雀?楚衿,你上次利用我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楚衿记得靳则序说的陈年往事,江津远恨靳则序让他失去见母亲的最后一面,是私生子和婚外情毁掉了他的母亲和他的家庭,他恨靳则序,恨他是个私生子却依旧可以获得一切,而他却要失去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这不公平。 可公平本来就是相对的。 江津远也是个疯子,比靳则序更疯的疯子。 婚礼仪式即将开始,楚衿缓缓抬眸,微微一笑,“随时恭候。” “等等。”江津远一把按住楚衿的胳膊,“算我好心,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靳则序的母亲白惠荷你知道的吧,千万别让她知道你和阿序之间的关系。”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在宴会的一个方向停留,毫不掩饰嫌恶地说,“两个男的谈恋爱,真特么恶心。” 恶心。 楚衿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字眼。 江津远说:“可惜了,再喜欢又有什么用,楚先生,你说靳家这样的豪门世族会不会同意让一个男人进门啊?” 楚衿停下脚步,面无表情转过身,一个年轻男孩眼里汹涌的恨意让人胆战心惊,楚衿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他明白江津远的执拗,多少年过去,当所有人都在往前走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和他的母亲永远留在了原地。 楚衿突然长叹一声,“这样折磨别人,折磨自己,不累吗?” “你,你说什么?” 江津远猛然定在了原地,等他反应过来时,楚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江津远一阵恍惚,自己刚才那些威胁恶毒的话好像都成了笑话。 楚衿当然不会把那些冷言恶语放在心上,和实质性的伤害比起来,仿佛向汹涌的海面投进一粒砂,掀不起什么波澜。 婚礼仪式就要开始了,楚衿走进礼堂,在侍应生的带领下找到自己的位置,身边陆陆续续有陌生的宾客坐下,婚礼进行曲响起时,年意一袭洁白的婚纱缓缓往前走去。 楚衿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着年意挽上靳成规的手臂,在戒指交换的那一刻鼓掌。 仪式结束了,郑重的草草了事。 漫天花瓣落下来,楚衿的视线穿过人群不自觉落在一旁身为伴郎的靳则序身上,匆匆一眼,四目相对,周遭掌声经久不息,目光依旧炙热温柔。 作者有话说: 更。 第69章 流氓 靳则序:“不是说不来了吗?怎么改主意了?” “年意和你哥一起来送了请柬, 我答应了。” 一开始楚衿确实不想抛头露面,但是年意帮了他太多,她的婚礼自己应当过来送上祝福。 “一起送的?亲手送的?”靳则序拧眉, “什么时候, 何叔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楚衿:“跟何叔没关系,是我让他不要告诉你的, 我想一个人来。” 此刻, 婚礼的仪式已经结束, 陌生的宾客们大都从椅子上起身前往宴会场所, 礼堂没什么人, 靳则序这个伴郎也没有什么当伴郎的觉悟,从张秘书告诉他楚助理来了的那一刻开始,靳则序的注意力就开始飘远。 当然了, 张秘书来汇报的时候说了不止楚衿,还有曾帆,只现在不过曾帆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宴会现场的人员虽然经过严格管控,但是难免有疏忽大意的地方,楚衿身体算不上很好,靳则序其实不太赞成他过来,万一磕碰到哪里,得不偿失。 “有没有不舒服?”靳则序问。 孩子在他肚子里渐渐长大,楚衿的身体还没完全适应,这几天后腰酸得厉害。 “我没事,你去忙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就好。” “别了, 我打电话让丁文平在门口等你。” 靳则序沉着脸拉着楚衿坐下,刚想伸手替他揉揉腰, 还没等搭上去就被楚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陈航之等会儿过来,你跟着他,他会照顾你。” “不用,我不会有事……” “有没有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靳则序站直身体,不容拒绝地说,“楚衿,别让我担心。” 楚衿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叹了口气,“……好吧。” 陈航之来得很快,楚衿在原地等了不到五分钟,他就季鹤扬一起过来了。 靳家婚礼事情很多,比起婚礼更像是一场应酬,这就意味着靳则序没办法时刻陪在楚衿身边,如果何叔告诉他,他是绝对不会让楚衿一个人过来的,靳则序想起曾帆说的话,后知后觉感到害怕,好在楚衿只是来参加婚礼而已。 “楚衿,好久不见。”陈航之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人,摩挲下巴,“序哥说你生病了,我看你这不身体挺好的嘛,好像还有点长胖了。” 他刚说完,季鹤扬就照着他的脑袋锤了一下。 “不好意思楚先生,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身体好些了吗?” 季鹤扬到底历练过,说话礼貌温和,滴水不露。 楚衿笑了笑,“已经没事了,谢谢。” 陈航之捂住脑袋喊冤,同时不忘抬眸瞪了一眼季鹤扬。 他的眼神显然没什么杀伤力,季鹤扬和楚衿走在前面,陈航之老实了一会儿,跟在两人后面走,看着他们的背影,陈航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陈航之脚步一顿,不对,序哥不是让他照顾楚衿的嘛? 天杀的季鹤扬,闲得慌连这个差事都要和他抢?! “我原以为你不会来。”季鹤扬说。 第86章 楚衿以为自己和这位季先生交集不多,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出这样一句也确实让人费解。 “为什么?” 季鹤扬脚步不停,“因为你和阿序之间的关系。” “什么关系?” 楚衿轻描淡写的范反问竟然让季鹤扬一时语塞。 什么关系?说不出口的关系,暗地里的关系,所有人心知肚明却只能点到为止的关系。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楚衿,“隐晦关系。” “怎样隐晦?” 气氛骤然凝滞,紧跟上来的陈航之只听到了后半句话,察觉到不对劲的氛围,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陈航之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季鹤扬也有些意外,他和楚衿的接触太少了,不过从陈航之和他讲述的事情来看,这位迷得靳二神魂颠倒的楚先生应该是个清冷温和的人,没想到攻击性还挺强的。 也是,一瓶自制辣椒水放倒靳则序的人能是什么等闲之辈? “楚先生,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我必须提醒你。”季鹤扬的视线扫过楚衿身后的一个角落,“靳则序向来任性乖戾,三分钟热度的事情他做得多了,兴头过去,留下的烂摊子也是一大堆,你确定自己不会是其中之一吗?” “他现在愿意护着你,以后会不会?楚先生,你应该知道有时候活在一个人的庇护下未必是一件好事。” “老季,你说什么呢!”陈航之快要气晕过去了,“不是哈,楚衿,那个我保证,序哥不是那样的人,你别听这大傻逼瞎说……” “多谢季先生提醒。”楚衿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季鹤扬说得没错,仰仗他人供养时,得先舍弃一半的自己。 楚衿做决定之前向来考虑的长远,权衡利弊,盘算得失,可真当机会摆在眼前,理智告诉他是弊大于利的时候,难道就真的不做了吗? 答案是——不。 正应如此,楚衿才会选择来参加婚礼。 季鹤扬严肃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他说这些话也是点到为止,婚礼毕竟和靳家有关,暗地里有多少眼睛落在楚衿身上,看都看不清。 “听说你的阿序第一次见面,差点给他眼睛弄瞎了。” 陈航之挠了挠头,“季鹤扬,这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 楚衿愣了愣才想起来季鹤扬说的是那瓶威力巨大的自制辣椒水。 季鹤扬挑眉:“对了,你那天是不是丢了件外套在巷子里?” 有吗?事情过去几个月,楚衿已经不太记得了,大约是外套上辣椒水的味道太呛,他胡乱脱下来扔掉了。 “应该是有,怎么了?” “或许等你回家了可以到处找一找,说不定能在哪个抽屉里找到惊喜。” 楚衿不解:“什么意思?” 季鹤扬笑了,“那件外套,靳则序拿走了。” …… 婚宴的流程进行到新人敬酒的环节,楚衿的位置被安排在陈航之旁边,陈航之人性格开朗,楚衿都不用开口介绍自己,有人问他名字家世,陈航之先一步就替他回答了。 等年意终于来到他们这里,人已经开始散了。 年意穿了红色旗袍,盘起头发,整个人明艳温婉,俨然已经有了一点醉意。年诗跟在她身后,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状态。 敬完酒,桌上其他人先一步离开,只剩下楚衿和陈航之两个人。 年意举起酒杯说:“楚衿,我和成规都没想到你会来,谢谢。” “我应该来的。” 两只高脚杯相撞,突然伸过来的一只手握住了楚衿的手腕,楚衿都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响起,“不用喝。” 楚衿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本来就没打算喝这杯酒,楚衿轻轻皱眉,靳则序这厮究竟还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 陈航之也知道楚衿身体不好,便跟着打岔,“那个小意姐,楚衿他的身体……” “楚先生,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新人敬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陈航之话说了一半被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打断,他扭头循着声音看过去,江津远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小意姐,靳大哥,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却牢牢锁定在楚衿身上,好像今天这个酒楚衿非喝不可一样。 一群人都是认识的,也都对楚衿和靳则序的关系心照不宣,这其中,知道最多的当属年意,这会儿年意那点子醉意早就没了。 “江津远,楚衿敬我的酒还轮不到你劝吧。”年意脸上笑容淡去。 在场的几个人都是同一辈的年轻人,除了靳则序这个无法无天的,年意从小的战绩也不容小觑,更别提她现在身后还站在一个靳成规。 靳则序接过楚衿手里的高脚杯放在桌上,而后给他递了个放心的眼神。 江津远被怼了也不生气,只是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我多嘴,楚先生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这杯酒我替你喝。” “莫名其妙。”年意身旁的年诗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大家都能听到。 陈航之率先憋不住笑出了声。 而剩下的几个人精已经看出不对劲了,这杯酒哪里劝的是楚衿,分明就是在逼靳则序。 靳则序不动声色挡在楚衿面前,一杯酒而已,至于让江津远这样拐弯抹角吗?还是他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活在过去? 多说无益,靳则序懒得和他纠缠,“我喝……” 楚衿却拧眉不悦,“替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楚衿拉了下靳则序的衣服示意他闭嘴。 “江先生,我有说过我要喝吗?你这个人情未免来的太突然了。”楚衿眸色冷淡,声音更是,“既然喜欢你就多喝点,不必拿我幌子,再者,想玩过家家就去幼儿园,收起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脑内小剧场,不好笑,无聊而且幼稚。” 楚衿冷声说完,他在场人心里的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滤镜略微裂了一条缝,只有靳则序唇边扬着笑意,眼底是掩不住的喜欢和欣赏。 楚衿在外话不多,大多数时候是性格冷淡,像清冷洁净的荷花没错,可荷花花茎上可是有刺的。 靳则序就喜欢花茎上密密麻麻的小刺扎在手心的感觉,算不上很痛,但别有一番风味。 楚衿和靳则序对视了一眼,转身和年意告辞。 年意愣了愣,“诶,你不留下吗?晚上还有舞会呢?” “不了,我不太会跳舞。”楚衿道,“再说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就不扫大家的兴了,新婚快乐。” 他都这样说了,年意虽然遗憾,也只能作罢。 一行人散了,靳则序追着楚衿的背影出门,只有江津远一个人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无聊、幼稚…… 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聊、幼稚又可笑。 “我让丁文平在门口等你了,到家告诉我一声,不要一个人乱跑。”靳则序不放心地叮嘱,“我晚上可能要晚点回去,早点睡。” “嗯。”楚衿点头。 “有事给我打电话,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接。” “知道了。” 走到没人的地方,靳则序一把扯住楚衿的手腕,避开监控,将人拽进角落里,四目相对,靳则序眯了眯眼睛他,眸光颤动,护着楚衿的后背,慢慢让他靠在墙上。 楚衿皱眉,挣扎无果,靳则序的吻深深落了下来,水声不断放大,楚衿死死扯着靳则序肩头的衣服,脸色涨红到了脖子根。 不是害羞的,是吓到了。 “告别吻。”靳则序搂住楚衿的腰,轻轻覆在他耳边,声音低沉喑哑,“楚楚,说你会想我。” 楚衿被吻得七荤八素的,差点缺氧,此刻胸膛剧烈起伏。 才堪堪缓过一口气来,楚衿抬眸瞪着靳则序,压着声音骂了一句: “……滚!” 作者有话说: 更。 有点想开段评了,谁同意,谁反对! 第70章 支票 楚衿在酒店大堂的洗手间整理好被靳则序弄皱的衣服, 对着镜子冷水洗了把脸。缓了好一会儿,直到耳朵上的绯红色褪去,他才走出去。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丁文平手里拿着一把伞等待车边, 看见楚衿出来,他连忙上前。 “楚先生。”丁文平似乎格外小心翼翼, 他弯腰给楚衿拉开车门, 说, “少爷让我先送您回去。” 楚衿淡淡看了一眼丁文平, 注意到他耳朵上戴的一个黑色的耳机, 楚衿没说什么,从善如流坐进了车里。 车里安静下来,靳则序发来消息问到哪儿了, 楚衿干脆甩了个定位过去,聊天对话框终于安静了。 酒店距离别墅还是挺远的,楚衿困意上来,加上腰上不舒服,便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前排的后视镜里,丁文平的视线在楚衿脸上停了两秒,手里方向盘一转,往另一个地方驶去。 第87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在一家咖啡馆门口,丁文平拉起手刹,叫了两声楚衿的名字。 楚衿困意未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还以为是到别墅了,等发现周围环境不对的时候, 丁文平已经下车替他打开了车门。 “这是哪儿?” 丁文平一身黑衣服,撑着伞站在雨里,“咖啡馆。楚先生,您不用担心,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楚衿眉心微蹙,丁文平在别墅工作,按道理是靳则序的人,但很显然他今天带自己来这里,靳则序不知情。 楚衿心中警觉,但也没有立刻给靳则序发消息,他压下心中疑虑,抬手接过丁文平手里的伞,在咖啡馆门口驻足,咖啡馆就在靳氏集团所在商业中心附近,下了雨,路上人不多。 “不好意思,进去之前,你的手机得先交给我保管。”丁文平说。 楚衿犹豫了两秒,将手机递到丁文平手里。 “楚先生,夫人在里面等你,请进。” 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楚衿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沾着雨水的伞放在门口,咖啡馆人不多,楚衿沉默地跟着店里的服务员走上二楼。 “先生,你要找的人就在那边。” 楚衿顺着服务员地指示看去,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女士。 那位女士的背影挺拔端庄,楚衿走过去,看到她面前放放着的半块慕斯蛋糕,看来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面前这位优雅知性的女士闻声放下咖啡看过来,脸上扬起一抹微笑,“楚先生,请坐。” 楚衿没有迟疑地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喝点什么?”她问。 “温水就好,谢谢。” 服务生送上一杯温水,楚衿收回视线,拿起水杯轻抿了一口,有点凉。 “楚助理,你应该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吧。”她说,“不好意思这么突然地请你过来,有些事情,我想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靳夫人……”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白阿姨。” 楚衿愣了愣,他抬眸,白惠荷正温和地微笑着看着他,这样的目光让楚衿觉得有些怪异,“好,白阿姨。” “楚助理,听说你已经从靳氏离职了?” “是的。” “那接下来是什么打算呢?” 楚衿默了默:“……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白惠荷笑了,“楚先生,听说你刚从成规的婚礼现场出来,怎么样?婚礼布置的还不错吧,看到你靳叔叔了吗?还有阿序,本来他是不愿意当那个伴郎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居然答应了……说来也巧,我竟然不知道楚助理和小意他们几个也是朋友。” “婚礼现场很漂亮。”楚衿回忆了一下婚礼现场的布置,说,“不过我似乎没有在举行仪式的时候看到您。 白惠荷作为靳家的女主人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很奇怪?为什么我作为靳成规的母亲却不参加婚礼。”白慧荷语气平淡,“不知道阿序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不是靳成规的亲生母亲,他的生母早在许多年前生病过世了。” 白惠荷察觉到楚衿的警惕,缓缓说道:“你放心,我没有恶意,阿序这个孩子虽然是我亲生的,但我对他确实亏欠太多。楚先生,我了解你的工作能力,你冷静理智,正是这样,我更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常年浸染在上流圈子里,白惠荷说话和那些人一样,模模糊糊,拐弯抹角。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楚衿说。 其实楚衿并非听不懂言外之意,白惠荷的铺垫太长的,容易让人失去耐心。 白惠荷轻叹了一声,依旧保持着自己做为豪门贵妇的优雅气度,“楚先生,你应该很清楚你和阿序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他是我的孩子,哪怕将来恨我怨我,我都不能让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白惠荷的意图楚衿大致能猜到,所以当她真正直白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衿心里并没有没有太大的波动。 咖啡杯轻放在桌上,和陶瓷杯托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窗外雨越下越大,像是蒙上一层薄雾。 “我明白你们年轻人都喜欢意气用事,什么情情爱爱的,一时情绪上头就容易被冲昏头脑失去理智。未来要面对什么,你们真的清楚吗?还是你们真的相信什么相爱抵万难的空话?世俗的偏见是多么可怕,你们了解吗?”白惠荷说,“你们既不能在国内领证结婚,也不会被接受,楚先生,你很好,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也为了一个男人沦为异类,被别人指指点点。” “……所以楚衿,不论靳则序出于什么目的,逃避联姻也好,真的喜欢你也罢,我都不希望你们在一起,这也是为了你好。” 白惠荷的一番话说的格外真诚,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上,楚衿也很清楚,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对同性相恋没那么友好,但对楚衿这样一个残疾omega来说,冷嘲热讽早就是已经可以无视的事。 “我知道了,谢谢您。”楚衿说。 白惠荷想过楚衿会生气,会羞愤,她甚至想过楚衿会拿起桌上那杯已经凉掉的水泼在自己身上,就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谢谢,白惠荷结结实实愣了两秒。 “谢谢您愿意和我说这么多道理,我只问一个问题,在酒店一直跟踪我的是您找来的人吗?” “你知道?” “看来是了。”楚衿轻笑,“您和靳则序还挺像的。” 如果不是季鹤扬提醒他,楚衿或许还发现不了,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靳则序找来看着他的人,但后来他发现靳则序对此好像并不知情。 白惠荷沉默了一会儿,“楚衿,今天来找你的人是我,未来也会是其他人,当然,我不希望走到那一步。”她说着打开一直放在手边的包,拿出一张支票递了过去,“这是我给你的保障,签名和盖章都处理好了,数字随意填。” “我没有任何羞辱你的意思。”说罢,白惠荷又拿出一份文件,“支票的兑期是十天,如果你考虑好,会有律师和你对接赠予协议的内容。” 楚衿的视线落在那张支票上,默默停顿了许久。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他低声似是自言自语。 雨声渐渐消减,雨水顺着玻璃缓缓滑落,而楚衿的内心平静非常,“您了解过我就应该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收这笔钱。” “楚衿,你不用着急回复我……” “白阿姨,并非我自视清高,我不收这笔钱,只是不想将这段关系再用金钱衡量,如果事情真到进退两难的地步,我不会让任何人为难,同样,我和他……不,我,我也有我的底线和坚持,请您理解。” 白惠荷显然是不能理解。 “为什么?” 楚衿眸光微动。 为什么?如果白惠荷再早一点来找自己,或许他真的会考虑收下支票,但现在不能了,楚衿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摸上系在腕间的红绳,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从哪一个瞬间开始变得犹豫不决。 就像曾帆说的“那个能留住你的人出现了吗?” 楚衿想,或许那个人早就出现了,只是他身处风暴中心,察觉不到风暴已经来临,还在为了那些未知的危险忧心忡忡,甚至一个劲儿的想要逃离。 “没有什么原因。”楚衿看向白惠荷,从容又坚定地说,“如果未来有一天,我和他,任意一个人在这段关系里感受到痛苦占了大部分,您放心,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但是……如果他做好了准备,我没有理由不和他站在一起。” 不等白惠荷回答,楚衿轻拧着眉头缓缓站起来,“多谢您的好意,今天您找我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他的。” 桌子对面只剩下半杯凉水,白惠荷盯着那张支票看了好久好久。 过了一会儿,先前那位送温水的服务员走到白惠荷身边,“夫人,人已经离开了,要不要给您重新上一杯咖啡?” “陈宇,你也觉得他们很像对不对?” 陈宇抱着托盘,深深看了白惠荷一眼,“慧姐,他不是小枫。” “我知道,但他给我的感觉和年轻时候的小枫真的有点像呢,天真坦诚,倔强固执,也许是时间过去太久,我都有点恍惚了。” 白惠荷的目光往楼下看去,看到楚衿撑着把伞从咖啡馆出来。 陈宇说:“我觉得很不一样,记得高中的时候,小枫是很喜欢笑的。” “是啊。”白惠荷苦笑了一声,那个时候的白近枫是很喜欢笑的,只不过后来他的笑容越来越少,眼泪却越来越多。 “慧姐,楚衿不是小枫,阿序也不会是那个不负责人的男人,你为什么不再等一等,或许他们会有办法呢?” “办法?有什么办法?什么时候能有办法?难道要等到靳慎亭亲自去找楚衿的那一天吗?”白惠荷清楚地知道一旦靳慎亭不能容忍楚衿的存在,等到他们的将会是什么,“真到那一天,就无可挽回了。” 第88章 楚衿的车开走了,白惠荷收起桌上的支票站起来,“陈宇,送我去婚礼现场。” …… 楚衿将刚买的奶茶和蛋糕放在身边的座位上,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过去,丁文平趁着这个时间把手机还给楚衿。 楚衿接过手机,不动声色捏了捏酸胀的后腰,肚子从刚才在咖啡馆的时候就隐约有点不太舒服,楚衿估摸着应该是受情绪影响,闷闷的,有点疼。 “楚先生,您不舒服吗?”丁文平注意到楚衿的动作。 “……没有,我没事,开车吧。” 车子重新启动,楚衿轻舒出一口,保险起见,楚衿还是打算先给顾医生发个消息问问,拿起手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楚衿余光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丁文平,开机的瞬间,几十条未接来电噼里啪啦弹了出来。 联系人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人: 【靳则序。】 作者有话说: 更。 第71章 胎动 数不清是多少通电话未接通, 靳则序看着渐渐按下去的手机屏幕,一瞬间心跳加快。 楚衿电话不接,丁文平联系不上, 何叔也说两个人还没到家。 楚衿去哪儿了? 该死, 靳则序一阵懊恼,他当初就不该听年意的话, 什么不要再找人看着他, 什么自由轻松的生活环境, 到头来就是这个结局。 地下室一片昏暗, 一盏摇摇欲坠的灯照亮一隅。 “呵。”一声轻笑。 角落里, 一个被头发遮住了脸的人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靳二少爷, 看吧,我说的没错吧,他不会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少爷,你被他骗了,哈哈哈,我们,我们都被他骗了。” 笑声逐渐癫狂,靳则序面无表情站在黑暗中,他冷眼扫了一眼曾帆,扭头给身侧的张秘书递了个眼神。 张嘉:“明白,有楚先生的消息我第一时间来汇报。” 说罢, 张秘书转身离开,顺手关上了地下室的门。 “砰——”的一声, 老旧的铁门不可避免发出声音,巨大的声响过后,空荡的房间陷入一片寂静。 靳则序抬手解开领口的一粒扣子,缓缓走向曾帆,黑色皮鞋的红底一下下踩在地面上,好像沉重的鼓点,叫人胆战心惊。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道确凿的离开的方法。” 曾帆犹如一条丧家之犬爬在地上,“……没有。” “……没有任何确凿的办法,他随时可以消失,没有任何征兆,悄无声息地消失,咳咳……” 曾帆喉咙干涩无比,说话声音就像声带放在纱纸上摩擦过一番。 靳则序神色平静,他站在曾帆面前挡住大部分光源,曾帆这个破罐子破摔的手法确实恶心,靳则序没楚衿那么有耐心,能陪他闹那么久。 “曾帆,救人和杀人,你哪一个干的更多?” 曾帆语气轻飘,“我是医生,病人没救了,死了,难道就能算我杀人了吗?靳二少爷,你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曾帆,你的履历我一清二楚。”靳则序压下声音说,“我不知道你和楚衿是怎么说的,拟造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形象?还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圣人?不管是什么,不管编造一个怎样的故事都掩盖不了真实的你的样子,人面兽心。” “你放屁!” 靳则序冷嗤了一声,他低下头,看到曾帆那双通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现在还觉得只是做几年牢?” 话音刚落,张嘉在门外开门进来。 靳则序拧眉看去,眼神询问。 张秘书摇了摇头。 靳则序顿感烦躁,“你说。” 说罢,靳则序退步到灯下,又一通电话打过去,电话里依旧是机械女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张秘书察觉到靳则序的不耐,忙走上前说道:“曾先生,根据资料显示,你年轻的时候在国内一家医院工作过,后来因为一场严重的医疗事故被吊销执照,院方对外宣称是手术失误,实际上深入了解之后发现,根本不是什么手术失误……”张秘书停顿了一下,说,“你是故意的。” 房间有那么一瞬间陷入死寂,曾帆突然低下头,一言不发。 “录像显示,你在手术过程中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张秘书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剥夺一个人本就可以活着的机会,这种情况,与杀人无异。” “……我,我没有。” 张嘉:“失去执照之后,你回到了国外实习过的一家生物研究院工作,但你并没有工作很久,研究院就发现你存在严重的心理问题,后将你辞退。再回国,你就开了一间小诊所,表面上是治点小毛小病,实际上是为了满足你特殊的癖好,还有一些秘密的交易。” 那些交易张嘉也有查到一点,曾帆的小诊所其实赚不了什么钱,那屋子里那些医疗器材和药品从哪里来?实际上,曾帆私下里一直在做一些非法的交易,以此来获得钱和资源。 关于这个,张秘书也有一点疑惑,近期的种种迹象显示,曾帆的交易已经停了好几月了,明显和从前的交易频率对不上。 张嘉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靳则序却很清楚,因为前一个楚今走了,现在的楚衿还没有答应他的实验,不能让人躺在手术台上,曾帆自然不能得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张秘书回过神,说:“在你大学的某个论坛里显示,你有虐猫倾向。”张嘉抬手扶了下眼镜,语气渐冷,“现在确实不是做几年牢那么简单的了。” 靳则序那边烦的要死,手刚伸进口袋里想摸根烟,又突然想起来楚衿不喜欢烟味猛地顿住了。 曾帆抬眸,“所以呢?想让我死吗?我不怕死。” 张嘉:……不是,这人怎么这样啊! 活了那么多年,见多了大风大浪的张秘书此刻都想冲上去给他两个耳刮子。 靳则序已经懒得再和曾帆废话,他单手插在兜里,看了张嘉一眼,“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曾帆背后牵连甚广,不过,都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了。 张秘书了然,他走到靳则序身边,压低声音说:“何叔刚才打电话来,说……” “说什么?人找到了?” “不是……何叔说楚先生自己到家了。” 靳则序当机立断准备走,可那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曾帆突然往前扑了过来,冲着靳则序的背影大喊道: “靳则序!其实你也很害怕吧!” 张秘书眼疾手快挡住暴冲上来的曾帆,“靳总,小心!” 走在前面的靳则序脚步一顿。 曾帆不顾一切地大吼:“你害怕他会离开!害怕哪天他会悄无声息的消失!所以你每天惴惴不安拼了命地要看住他,留住他!可惜啊……人家注定会走的。” “想知道为什么吗?”曾帆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站在原地,一双的眼睛深深嵌进凹陷的眼窝里,偏执浑浊,似笑非笑地凝视靳则序的背影,说,“因为不管有没有人能留住他,他都不属于这里,你就算拼了命也抓不住!” 靳则序没有回头。曾帆的视线几乎要将他的背影盯穿。 “曾帆,你会生不如死。”他说。 曾帆看着被关上的大门,低声笑了,“……祝你也是。” …… 靳则序那辆银色迈巴赫行驶在超速的边缘,从地下室到别墅距离不近,靳则序一个二少爷就这么明目张胆从靳成规的婚礼现场出来也无人在意。 靳成规的婚礼他一个私生子当伴郎也就靳成规不嫌膈应,他妈妈都被靳慎亭勒令不准去婚礼现场,他走了,靳慎亭也乐得清静。 一脚油门踩下去,雨水不断拍打在前挡风玻璃上,一阵模糊,一阵清晰。 脑海里,曾帆说的话一直挥之不去。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何叔早早的等在门口。 靳则序已经不顾上什么停车钥匙的了,他关上车门,直奔别墅里面。 “楚衿呢?”他要立刻见到楚衿。 靳则序紧张的手心都在出汗,不可否认,曾帆的话确实说中了一部分,自从知道楚衿的来历后,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就一直笼罩在靳则序头顶,而现在恐慌和担忧几乎要将他完全吞没。 何叔撑着伞快步跟在他身边,“楚先生在花园的阳光房里休息。” “阳光房?” “是。”何叔说,“楚先生回来的时候说有点不舒服,逛了一会儿就在躺椅上睡了。” 靳则序脚步加快,“找顾铭远来看了吗?” “没有,楚先生说没有大问题,让不要麻烦了。” 下了雨,天色也暗下来,隔着一片光秃秃的土地,靳则序看到一盏阳光房里亮着的灯。 “知道了何叔,你先去准备晚饭吧,等会儿让丁文平过来找我。” “好的。” 何叔走了,靳则序将伞放在门外,透过玻璃,看到躺椅上那个清瘦身影,心里瞬间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 第89章 楚衿睡着了。 靳则序轻舒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阳光房间柔和地暖光里,靳则序单膝跪在了躺椅边缘。 靳则序盯着楚衿的脸看了半晌,缓缓拨开他额前的头发,而后将手指探到楚衿鼻下。 温热轻缓的呼吸打在指尖,靳则序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在。 靳则序怕吵醒楚衿,紧绷的神经卸下来的一瞬间,他甚至不敢去碰楚衿的手,靳则序双膝跪地,将额头抵靠在躺椅的扶手上,无声平复自己的心情。 一道清冷的声音夹杂着叹息从头顶响起,“怎么了?” 靳则序心头一颤,一抬头,正好和楚衿四目相对,“醒了,何叔说你不舒服,要不要找……” “不用。”楚衿拧了下眉头,稍微坐直了一点身体,“我没事,腰有点酸,正常的。” “正常吗?”靳则序皱眉,他最怕楚衿强撑,明明脸色那么难看。 “嗯。” 阳光房里摆着几盆鲜花绿植,还有先前靳则序让人搬进来的钢琴,两个人一个跪着,一个靠着,一时间,相顾无言。 其实靳则序有话想问,可话到嘴边答案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了?”楚衿等啊等没等到靳则序发问,索性自己解释道,“回来的路上想吃蛋糕,所以改道去了咖啡店买。”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 “以为什么?以为我又逃跑了?”楚衿看着一脸失落的靳则序,不由觉得好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我手机没电了。” “真的?” 楚衿:“蛋糕就在冰箱里,你要不自己去检查一下?” “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太害怕了。 靳则序牵起楚衿的手放在脸边摩挲,楚衿的手有些凉,好在靳则序掌心的温度很暖和。 “以后提前和我告诉一下好吗?我会担心的。” 楚衿想说不会有事,可对上靳则序的视线时,他下意识将这句话咽了下去,轻点了点头。 “腰酸。”楚衿说,“你扶我坐起来一点。” 靳则序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扶了一把他的腰,楚衿这才注意到靳则序时跪着的,“你——” “别动了,你这腰上肌肉都僵了,我给你揉一揉。” 楚衿欲言又止,他有太多话想说,却又找不到开口契机。 “靳,嘶——” 腹中一下闷痛,楚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怎么了?是不是我按的太用力了,哪里痛?我去喊顾铭远。” 靳则序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慌得不行,转身就要往外跑,还是楚衿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等一下。” “等什么?” 楚衿好歹是个产科医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楚医生理智回笼,脸上的错愕渐渐被惊喜取代。 “靳则序。” 靳则序不敢动弹,“昂,我在呢,你说。” “他好像动了。” 动了,谁动了? 靳则序大脑褶皱好像被抚平了一般,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孩,孩子动了?” 靳则序刚伸出手又收了回去,他眉头紧皱,抬眸和楚衿对视,“很痛?” “不是很痛。”少见他这个震惊的呆样,楚衿心里的紧张都消解了不少,怎么说也是孩子另一个爹,楚衿拿开盖在身上的毯子对靳则序说:“要感受一下吗?” “可以吗?”靳则序有点受宠若惊地问。 这会儿光明正大的知道问上了,偷偷摸摸摸的时候倒是胆大得很。 楚衿一阵无奈,“某位靳先生,难道你摸的还少吗?” 作者有话说: 更~ 第72章 司机 台风过去, 天气日渐凉爽,九月,南城悄然入秋。 洛长青留学的事情差不多办妥, 前几天他打电话来问楚衿能不能去送机, 楚衿当然立刻答应了下来,在电话里头洛长青居然打趣地问他要不要给靳则序报备, 实在可恶。 至于靳则序, 自从感受过一次胎动以后, 这家伙就跟上瘾了一样, 他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的想法, 不但接受良好,甚至早晚恨不得粘在楚衿身上,狗皮膏药一样, 甩都甩不掉。 要不是看他还能正常上班,楚衿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筑巢期又到了。 “咚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楚先生,你在里面吗?” 是何叔。 “请进。” 琴房的门被推开,何叔端着一杯翠绿的蔬果汁走进来,他将杯子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说:“楚先生,这是营养师准备的蔬果汁,少爷交代,一定要喝。” 楚衿扫了一眼那杯绿油油的汁液,微微蹙眉,“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何叔拿着托盘, 站在原地没动。 楚衿和何叔就这么僵持了一分钟,最后败下阵来, “一定要喝?” 他私下里和顾医生叫交流过产检情况,别墅配套设施齐全,顾铭远也很有职业操守,虽然看得出来对自己的病例很感兴趣,但除了基本检查和医嘱,顾医生基本不会问其他的事情。 大约是签了保密协议违约金不低的缘故吧。 最后的挣扎被何叔慈祥的微笑无声驳回,难得看见楚先生脸上露出这样为难的表情,何叔也觉得新奇,“楚先生,少爷了说一定要喝,还要我看着你喝,不能再偷偷倒掉。” 楚衿无奈,果然人干了一次坏事被抓包,后面再想干就难了。 其实也不是他不愿意喝,只是这个蔬果汁的味道实在和营养液的味道太像了,还是那种浓稠的,原汁原味的营养液,不甜不酸,微苦还涩涩的。 要是以前他还能接受,现在……他真的有点咽不下去。 何叔见楚衿犹豫,忙端着杯子递到楚衿面前。 “我……” “楚先生,顾医生说你需要补充维生素,对身体好的……” 何叔叔就算说一大箩筐这杯果蔬汁的好处也掩盖不了它难喝的事实,楚衿做好心理建设从何叔手里接过杯子,虽然实在是难以下咽,但还是不要让何叔为难了吧。 楚衿就这么端着杯子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终于下定决心,仰头一饮而尽,生怕喝慢一点就尝到味道了一半。 何叔反应也快,楚衿这会儿还没回过味儿来,他立刻送上来一杯柠檬水漱口。 看着空杯子,何叔满脸欣慰,就差直接竖起大拇指夸楚衿真棒了。 何叔任务完成,刚收拾好杯子准备出去,那边终于缓过来的楚衿抬头叫住他,“何叔,等一下。” “诶,你说还有什么事?“ 楚衿轻咳了两声,“我明天要出去一趟,麻烦您准备好车。” “好的,少爷知道吗?” “我晚点会和他说的,你去准备吧。” 何叔思索了一下,“楚先生,小丁的假期还没结束,我安排别人等你。” 还没结束?丁文平这个假请的未免有些太长了,让人不得不多想,如果靳则序起疑,丁文平会不会把他和靳则序母亲见面的事情说出来? 楚衿叹了口气,“知道了,靳则序什么时候回来?” “少爷说晚上有个饭局,估计会晚一点。” “……知道了。” 楚衿又在琴房呆了一下午,站在琴房的窗户往下,能看到原先在花园种下去的花已经长起来不少,何叔买的花种能种出什么品种的花?楚衿也不清楚,种的时候是乱七八糟地撒下去的,能长出来什么估计也就何叔知道了。 南城入秋早,天一直阴着,偶尔下点小雨,楚衿不是很喜欢大晴天,阳光太烈让人不舒服,但连着阴天下雨的后果就是——湿度太高。 何叔就抱怨过好多次,说是年纪大了,天气一不好,这个膝盖关节就跟生了锈一样的难受。 楚衿吃完晚饭没等到靳则序回来,许是孩子长大了有点顶着胃,楚衿吃的不多,但这在何叔看来就是另一个情况了。 “楚先生啊,你这吃的也太少了,虽然这个饭没有少爷做的合你胃口,为了身体,你也得多吃一点啊。”何叔劝解道,“楚先生,少爷也不是故意不回家的啊,你说是不是?” 楚衿愣了愣,“何叔,你说什么呢?” 何叔也是怔了一下,试探地说:“你没有不高兴?” “没有啊。”楚衿算是知道何叔在解释什么了,“我只是没什么胃口而已。” 何叔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少爷不回家吃饭,你不高兴了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楚衿笑了笑,靳则序最近有重要的事情要忙他是清楚的,但凡有点可能他都会选择居家办公,只是楚衿想到先前白惠荷找他的事情,就不免有些担心。 他对靳家的事情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就目前的情况看,靳成规有争权的意思,这个时候,靳则序这个‘二少爷’是什么立场就很耐人寻味了。 第90章 楚衿放下筷子,他不由自主的想,自己的存在对靳则序来说到底是安心,还是掣肘…… …… 第二天楚衿醒来的的时候,靳则序已经不在枕边。 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阵眩晕,楚衿扶额缓了好一会儿才梳洗完从楼上下来。 早餐准备好了放在餐桌上,楚衿走过去,桌上是还热着的小笼包和青菜瘦肉粥,是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何叔正好推门进来,看到楚衿先是愣了一下,“楚先生,早上好。” 这个时间靳则序应该已经上班去了,楚衿便没有再多问。 “何叔,您还是叫我楚衿吧。”其实先前楚衿就纠正过几次何叔的这个称呼问题,奈何和叔有自己的坚持,只能作罢,只是这个楚先生听起来实在别扭。 “那怎么行……” “何叔,您就叫我小楚。” 何叔面色为难,可见楚衿态度坚决,他也只能先答应下来,“那好吧。” 楚衿低头喝了口粥,心里确实默默盘算,不知道何叔这次能坚持多久,希望‘小楚’这个称呼能顺利活过一天。 吃完饭,楚衿上楼换了件宽松的衣服,孕检结果显示胎儿发育良好,楚衿的肚子不是特别显怀的类型,他人虽然看起来瘦,但成年人一米八几的骨架摆在哪里,宽松一点的衣服也能遮个七七八八。 保险起见,楚衿穿了件奶白色针织衫,还顺手拿了一件深卡其色的夹克外套。 衣柜里的衣服都是靳则序准备的,品牌什么的楚衿也不清楚,左右他也不挑就是了。 换好衣服下楼,何叔看到楚衿时眼睛都亮了一下,这一身浅色系的衣服显得人他格外温和柔软,“楚——” “何叔。” 何叔反应过来,语调往上打了个旋儿,“楚——小楚啊,司机就在门口了。” “好的,何叔。”小楚心满意足地勾唇笑了。 接连几天的阴天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太阳,楚衿绕着前院的树荫走,远远的,看到了停在门口的车,以及……靠在车边的人。 楚衿在一棵枫树旁停下了脚步,靳则序就懒洋洋地靠在那边,什么事儿也不干地等他。 他也不嫌无聊。 楚衿轻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还没走近呢,靳则序察觉到声音立刻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靳则序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楚衿已经站在他面前。 “今天不用上班吗?”楚衿开口道。 靳则序语气轻松散漫,“上班啊,我今天的工作就是专职司机。” “你很闲?” “那倒没有,推了两个会,送你去机场。”靳则序说,“洛长青要走了,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还得我从何叔那里知道。” “告不告诉你,你不都会知道吗?” “那能一样吗?”靳则序给楚衿拉开车门,注意到楚衿手里那个外套,深卡其色,和自己身上这件同一个款式。 楚衿坐进副驾驶,“桌子上的早餐是你做的?” 靳则序关门的手顿了下,他挑了下眉头,单手撑在车门上,用一种圈住的姿势将楚衿裹住,“你怎么知道,只是能尝出来的吗?” “嗯。”楚衿目光看向前方,“你做的青菜瘦肉粥不腥。” 靳则序笑了,果然,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 “去哪儿?洛长青家,还是……” “机场。” …… 楚衿不是没说过去接洛长青,可他就是死活不同意,说什么在哪儿见都一样,一起过来的话,在车上呆那么长时间,他怕自己一个退缩就不想去了。 他都这样说,楚衿也只好答应。 和靳则序两个人停好车和洛长青会面的时候他刚值机完,就等安检进候机室。 洛长青怕机场人多,楚衿找不到自己,特地找了个显眼的地方坐着,一看到楚衿的身影,洛长青立刻站了起来,可当看请楚衿身边跟着的人,他刚踏出去的半只脚又默默收了回去。 好了,这下两人变三人,洛长青瞬间耷拉个脸来,面无表情和靳则序打了声招呼,他连忙要将楚衿拉到一边,“不好意思啊靳总,我有些话想和楚衿单独说。” 正巧,靳则序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联系人,没着急接通,顺势点了点头说:“可以,那我去那边接个电话。” 楚衿:“嗯。” 靳则序刚走出去两步,洛长青拉着楚衿,张口就是,“靳则序怎么跟过来了?” 虽然他出国的事情是靳则序安排的,但一码归一码好不好?他现在看靳则序就好像看朋友的男朋友,还没那么顺眼呢! “司机没空送我,就让他来了。” “哦对,我忘了你没驾照了。”洛长青啧了一声,说回正事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塞到楚衿手上,说,“这是我家里钥匙,你拿着。” 家里钥匙? “你不是说租的房子已经退掉了吗?” “是退掉了,但你知道的嘛,我这些年也有点积蓄,买了个二手的小房子,钥匙你先帮我保管。” “可是……” 洛长青:“没什么好可是的,你拿着,没事就帮我打扫打扫房间,万一出事儿了,你就去我家住,反正没人知道。” 楚衿瞬间明白了洛长青的好意,“……好吧,那我一定经常去打扫房间。” “这就对了嘛。”洛长青就像那个要出远门的家长,拉着楚衿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大堆,最后还是楚衿提醒他注意航班时间。 临别了,洛长青眼眶红了起来,“楚衿,有事儿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嗯,你也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洛长青有点忍不住想哭,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让楚衿来送他了,好丢脸啊,他吸了下鼻子,从头到脚将楚衿打量了一番,左看右看,看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楚衿,你是不是长胖了?” 不等楚衿回答,洛长青又自问自答,“正好,给我打扫打扫卫生,当减肥了!” “楚衿,我会很想你的,呜哇哇……” 作者有话说: 更。 第73章 意外 “终于把人送上飞机了?” 可不嘛, 一把鼻涕一把泪得送走了。 楚衿走到靳则序面前,扫了一眼他拿在手上的手机,“怎么了?有事要忙?” 其实刚在靳则序接电话的时候他有听到一点, 是张秘书打的电话, 多半是公司的事情。 “你忙的话我自己回去就行。” 靳则序轻笑,“说了我今天是你的专职司机, 我送你回去, 来得及。” “公司的事吗?我正好要回公司一趟。”楚衿说, “上次在年意婚礼上遇到张秘书了, 他说我有些东西没有拿走, 我想带回来。” “不用,我帮你带回来就行……” 靳则序说罢牵起楚衿的手往回走,走了一步没拉动, 一扭头,楚衿沉默着站在原地没动。 靳则序看着楚衿,叹了口气,“好,你和我一起去公司,但我们得说好了,不许乱跑。” 楚衿抿了抿唇,最后点了点头。 见他答应,靳则序心满意足牵着楚衿的手往自己口袋里揣,楚衿的手太凉了,南城的冬天很冷,有些事情得在冬天到来之前结束了。 …… 应楚衿的要求, 靳则序的车停在了靳氏附近的一个公交站。 靳则序明白楚衿的顾虑,所以没有强求, 一路跟着楚衿直到他走进靳氏大楼和张嘉碰面,靳则序才放下心。 楚衿已经没有工牌上楼,所以张秘书氏特地下来接他的。 “抱歉,张秘书,打扰你工作了。” “没关系,靳总都交代过了,你的东西都放在他的办公室里,我带你过去。” 楚衿:“好。” 两人走进电梯,毕竟只当过几个月的私人助理,公司里见过楚衿的人不多。 “楚助理,公司最近比较忙,你的桌子还在那边,还要麻烦你看看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楚衿看向自己那个已经空了的工位,“好,你忙吧,谢谢。” 这个时间点的秘书室除了张秘书以外就剩下一个负责接待的秘书。 看到张嘉进来,她连忙站起来说:“张秘书长,江氏的许总已经到了。” “知道了,靳总马上就来,你先安排他们休息一下。” “好的。” 两人的对话明晃晃地传进楚衿耳朵里,江氏的许总,应该是说许敬山吧。 工位上实在没有什么拉下的东西,非要说的话就是那个圈圈划划的会议记录本还算有点用。 楚衿拿着本子和张秘书打了声招呼往靳则序办公室去了。 谁知刚出秘书室,迎面撞上了前来谈判的许敬山,两人四目相对,匆匆一面只是相视一笑,彼此便未在为对方多做停留。 楚衿轻轻舒了口气,刚准备离开,身后一道声音突然将他叫住。 第91章 “楚衿。” 楚衿一愣,他微微皱着眉头转过身,许敬山正看着自己,楚衿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样的眼神,他曾在另外一张相同的脸上看过。 “有时间吗?”他问。 会客室桌子上的热茶从一杯变成两杯,许敬山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房间里安静下来。 楚衿看向许敬山,等待他先开口。 “楚衿,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还算安稳。”楚衿说,“你呢?今天来是谈合作?” “算是吧,极星那边的收购就快要结束了,江氏接下来和靳氏的合作已经不再是我的工作范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楚衿拧眉:“极星的收购,和江氏?” “看来你还不知道靳则序叫停收购的事情。” 靳则序叫停收购?怎么可能? “南城这些企业之间盘根错节,光有人情是没法长远的,最重要的还得是有共同的利益。”许敬山点到为止,话锋一转,轻谈了一声,“我还以为能多和你聊几句工作以外的事情。 他放下茶杯说:“楚衿,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 楚衿还在想极星的事情,这会儿抬眸看过去,热茶氤氲的水汽中,许敬山的脸朦胧又深刻,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半天,楚衿终于说出一句,“一路顺利。” “楚衿,你果然还是那样。”许敬山颇为自嘲地笑了一声,“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你我在医院门口见到的那天,你透过,看到了谁?” 楚衿浑身一震,猛然愣在原地。 许敬山格外坦诚:“我一直觉得挺奇妙的,因为你那天的眼神只有我看到了。” 看到的一瞬间就意味着沉溺…… 但他许敬山一直是个拿得起放的下的人,要说执念,那个眼神比不过他要走的路,要说不甘,确实有,但他不会为此停下脚步。 这段时间,许敬山想了很多,从瞬间的心动中抽离之后,理性占据高峰,权衡利弊,不值得就是不值得,不是楚衿不值得,是强求不值得。 “抱歉。”楚衿说,“那天,我确实以为见到了一个很久没见过的人。” “他对你很重要?” 楚衿顿了顿:“某种意义上……不,他救过我的命。” “你们没再见过了吗?” “是。”楚衿说,“不会再见了。” 这下那个眼神的厚度终于等到解释,许敬山释怀的笑了,他其实一直都是清楚,只是太过贪婪,不是对自己,却私自占有那么久。 楚衿抬眼看过去问许敬山:“离开,要去哪儿?” 许敬山发自内心的笑了。 “回家。”他站起来说。 楚衿被他的笑意感染,跟着站了起来,“分别的时候,他给我留了一句话。” “什么话?” “祝你自由,祝你成功。” 许敬山没想到楚衿会这么正式,他愣了两秒反应过来,郑重地说了一句,“谢谢。” …… 楚衿一个人从会客室出来,径直走向靳则序的办公室。 三分钟前,靳则序消息发过来,让楚衿在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里等他。 楚衿进去时都没有敲门,他按照张嘉秘书说的,在靳则序办公桌后面的柜子里找到了自己没有带走的东西。 箱子里是他的电脑,杯子,摆件,还有随手写的便利贴,乱七八糟的画,甚至喝奶茶留下的杯套,都被摆放的整整齐齐。 楚衿一抬头,一棵原先在自己桌上的仙人球现在在靳则序桌子上放着,养的很好,全是刺。 其实在给许敬山复述的那句话里面还有几句。 楚衿刻意没有说。 原话是这样的: “楚衿,祝你自由,祝你成功,祝你幸福,祝你,也祝我。” 自由和成功,作为楚医生他都已经拥有了,唯有幸福,好像有,有好像没有。 楚衿放下那盆仙人球,从前的他并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不单单的花粉过敏的缘故,还因为在别墅里,插花是作为omega必修课存在的。 临近中午,靳则序会议还没结束,楚衿等了许久,等来一条消息; 【回家,中午吃什么?】 楚衿笑了笑,消息回过去,两人约在车库见面,还没楚衿穿好外套,办公室外面就传来一阵动静,楚衿还以为是靳则序回来了。 楚衿没急着打开门,外面的脚步声听起来不像一个人的样子。 不等他疑惑,休息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站在门外。 “楚先生,你好。” 楚衿瞬间警惕,他站起来,冷眼扫过去,“你们是谁?” “楚先生,你别害怕,我们董事长想见你一面。” 董事长?靳慎亭吗? 不等楚衿思考,为首的男人一个手势,身后几个男人立刻冲上前,控制住他的胳膊,手机应声掉在地上。 他捡起手机,以楚衿的口吻给靳则序发了条消息,随后,蒙上了楚衿的眼睛。 一直到坐进车里楚衿都没有反抗,孩子的存在不可以暴露,楚衿很清楚,也很冷静。 手机不在身边,周遭一片寂静,楚衿也不知道这辆车要开往哪里,失去对环境的感知,就将陷入巨大的恐慌当中。 穿越了还能被绑架,楚衿也是没招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靳则序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之前是白惠荷,现在又是靳慎亭,见一面就见一面,至于要搞这一套吗? 车子停了下来,楚衿蒙着眼睛被人带着往前走。 拐弯,下楼,铺面而来的霉味让楚衿下意识皱眉。 “楚先生,到了。” 那人揭开楚衿的眼罩,屋内光线很暗,楚衿都不需要适应光线,一打眼就能看完房间的全貌。 “这是哪儿?”楚衿冷眼抬眸,“你说的董事长呢?” “不要着急楚先生,你先好好看看这里。” 楚衿:“……” 一个很有年代的屋子,一扇窗户,没有洗手间,只放了一张单人床,窗边就是厨房,厨具落满了灰,整个屋子里唯一宽敞一点的地方也就是床边的书柜和桌子了。 钳制的双手被放开,楚衿缓缓走过去,屋里扬起的尘土让人忍不住咳嗽。 书桌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了,楚衿活动了一下手腕,红绳露出来,他摸了一把桌子,上面的灰尘比他之前的出租屋还多,看起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书桌上的本子上显示某某小学,班级和学校已经模糊不清。 楚衿轻轻抹开本子上名字处的污迹,上面板板正正写了三个字:靳则序。 楚衿下意识拧起眉头,身后一道声音适时响起。 “你想的没错,这里就是二少爷回到靳家之前一个人住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更。 第74章 耳光 “楚先生, 你的时间不多,二少爷很快就会找到这里,靳董采取一些不好的手段将你带来实属无奈, 还请你理解, 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 ……太可笑了。 “良心在哪儿?”楚衿伸手抚过桌子上用的只剩下一个指甲盖大的铅笔,淡淡道, “你要我理解什么?” 理解他身为一个父亲明明有能力却让没有生存能力的孩子独自生活?还是理解他把靳则序当成一个情感投射的工具? 楚衿只会觉得恶心。 “楚先生, 请注意你的言行。”男人说, “我想二少爷联姻的事情您应该有所耳闻, 不瞒你说, 你和二少爷的事情,靳董已经了解的非常清楚,也希望你能明白, 靳则序不只是靳则序,他更是靳家的二少爷,他的生活不是他自己能左右的。” “他的一切都是靳家给的,给的容易,收的更容易。” 事到如今,楚衿也完全明白靳慎亭把他绑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想我怎么做?” “离开。”男人的声音几近冷漠,“彻底消失一样的离开。” 楚衿神色不屈,“如果我不呢?” “楚先生,你搞错了,事实上,你愿不愿意根本不重要。” 这话听着分外刺耳,楚衿垂眸轻笑了一声, “既然如此,你可以滚了。” 男人的表情僵在脸上, 楚衿的资料他完完全全的看过,谁也没料到这位温和淡漠的楚先生性格这么烈。 回过神,男人看着楚衿的背影顿了顿,转身关上了门。 楚衿不知道这间屋子具体在南城的那个角落里,但屋里采光不好,明明是大白天,只有一扇高高的窗户透着点光亮。 楚衿的手轻放在自己肚子上,还好,看来靳慎亭还不知道他怀孕的事情,思忖间,掌心被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楚衿撑着桌子微微皱眉,房门锁了,一时半会他还没办法离开。 “安静点,他一会儿就来了。”楚衿一点也不担心靳则序找不到自己,他轻声安抚了两句,肚子里消停下来,楚衿缓了缓才有力气好好看看这个房间。 第92章 看得出来搬家非常匆忙,许多东西都没有带走,或许是根本没有必要吧。 在那个什么都有的家里,这些东西确实微不足道。 楚衿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练习册,那个时候的‘靳则序’三个字写的还没有那么飘逸,板板正正,一笔一划,倒像是个乖巧的好学生。 楚衿一页一页往后翻,看的出来小时候的靳则序学习很好,成绩名列前茅,但尽管如此,每一张试卷需要家长签字的地方都是空白……空白。 摆在书桌上的照片里,靳则序一个人背着书包坐在公园的秋千上,夕阳的光打下来,他看着镜头笑着,天真热烈。 楚衿突然眼前一花,他扶着书桌站稳身体,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头晕的毛病这段时间也有,大概是没吃午饭,有点低血糖了。 他坐在铺了一层灰的椅子上,这个时候也没那么在意洁癖的问题了,楚衿看着照片里的靳则序,他其实并不担心靳慎亭会对他做什么,如果真的有办法,靳慎亭不会被逼到用自己来威胁靳则序。 他渐渐意识到,他的孩子,已经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了。 楚衿还记得靳则序在墓园讲述的那个故事。 他现在才真正的理解‘替身’的意义,来自父亲的爱竟不是父爱,任谁都觉得恶心至极。 楚衿抬眸,静静看向那扇透着光的窗户,星星点点的灰尘在光里飘动,楚衿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靳慎亭和白惠荷也好,世俗的偏见冷眼也罢,在这一刻好像都不重要了。 楚衿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优柔寡断? 因为……害怕失去。 害怕失去靳则序,害怕失去他的偏执的,坚定的,每时每刻包裹在周围的——爱。 …… 彼时的靳氏高层会议室,靳则序的突然闯入,让靳慎亭解散了刚刚开始一半的股东会议,一起被请出现场的还有一头雾水的靳成规。 他亲眼看着靳则序冲进会议室,对靳慎亭怒目而视。 这样的眼神,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上一次是为了火烧玫瑰园,现在是为了谁? 靳成规关上门,会议室里,父子俩隔着一张桌子对视,气氛剑拔弩张。 “楚衿在哪儿!” “靳则序,这是你和你老子讲话该有的态度吗?” “我问你!楚衿在哪儿!” 从发现楚衿被靳慎亭的人带走那一刻起,靳则序的心就已经乱了,他绷着一根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思考靳慎亭会将楚衿带到哪里去,会不会伤害他?一分一秒,他根本没有办法等。 没有楚衿,他会死。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阿序,今天过后,离开他,你还是那个靳家二少爷。” “你特么别叫我阿序。”靳则序嘲弄道,“你也不嫌恶心。” 靳慎亭看着靳则序那张熟悉的脸,平静地说:“靳则序,我是你爸,你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至于楚衿……只要答应我的要求,他会平安无事的。” “我爸?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一个十几岁才被带回家的私生子喊过你几年爸?” 靳则序冷笑:“威胁我并不会得到你想要的,叫停极星的项目,安排商业联姻,你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尽了是吗?还是你觉得我还像几年前一样,能被你两句话扔到国外去?” 靳慎亭眉心微皱,扫视过去,“靳则序,这里是南城,想想你的身份,别做混帐事!” “混帐事?”靳则序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怎么有脸和我谈混账两个字。” “靳则序!” 靳慎亭脸色一变,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我再混账能有你混账?哦不对,你做的那些事情,实在令人作呕,需要我摊开来说给你讲吗?”靳则序目光如炬,步步紧逼,“你现在看着我的脸想到是谁?白近枫吗?我舅舅要是知道你不但逼死了他,还让他的姐姐心甘情愿做小三十几年为你生孩子,甚至将你自以为是的深情寄托在一个和他相像的孩子身上,他一定会后悔爱过你……” “闭嘴!” “儿子不是儿子,妻子不是爱人。”靳则序神色平静地说,“从我知道这一切开始,你就不是我父亲了,什么父爱的鬼话,和种在庄园里的那些玫瑰一样,廉价可笑。” 靳慎亭胸膛剧烈起伏,此刻眼前一阵昏花,靳则序字字诛心,每个字都想一把刀子,狠狠撕开他伪装下那副道貌岸然的虚伪面孔。 靳则序附身向前,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抬眼朝他血缘关系上的父亲看过去,“你一直在找的隐藏股份就在我手上,当不当这个靳家二少爷我都是靳则序,靳董觉得呢?” 靳慎亭怒不可遏,不可置信,“谁给你的胆子威胁我?” 靳则序充耳不闻,厉声道:“我最后再问一遍,楚衿在哪儿?” 气氛瞬间凝固住了。 靳则序看着靳慎亭,他很清楚的知道这里是南城,以他的能力要找一个人远没有靳慎亭想藏一个人容易,有限的时间里,他必须拖住靳慎亭,在他将楚衿转移之前找到他。 剑拔弩张之际,会议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两道视线同时朝门口看去,过了一会儿,会议室的门打开,靳则序看到自己的母亲沉着脸站在门外。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靳则序拧眉,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白惠荷在靳则序的视线下缓缓走进会议室,她先是看了一眼靳则序,将一直捏在手里的要是放在他手心里,说:“他在平安巷,去找他吧。” 靳则序愣了愣,目光从那把钥匙转移到母亲脸上。 白惠荷神色平静,嘴角牵起一抹微笑,她拍了拍靳则序的手背,温柔地说:“去吧,别让他久等。” “妈……” “我没事。”白惠荷说,“我有点事情要问你爸,你别管。” 靳则序握紧手中的钥匙,重重点头,继而毫不犹豫,快步走出会议室。 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会议室里,他母亲用压抑过的哭腔质问的声音,“慎亭,阿序说的,是不是真的?”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接下来是一道歇斯底里的吼声:“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要隐瞒的人。 靳慎亭冷眼看着处在崩溃边缘的白惠荷。 “是。”他说。 得到肯定的答案,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白惠荷终于崩溃,她一个踉跄扶住面前的桌子,红着眼眶死死看着靳慎亭,不敢相信睡在自己枕边几十年的男人竟然是她弟弟求而不得的那个人。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我居然……”白惠荷此刻无比痛恨自己,“你知不知道,小枫到死都在念着你,我怎么能……你怎么能……“ 白惠荷低着头喃喃自语,眸色却逐渐坚定起来,“你凭什么?”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猝不及防狠狠扇在靳慎亭脸上。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白惠荷几乎脱力,往座椅上倒去,白惠荷看着自己颤抖的通红的手心,冷声对靳慎亭说: “你该的。” 作者有话说: 更! 第75章 眼泪 平安巷, 那间他住了十年的地下室所在的巷子。 靳则序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来过了。 几十年过去,老巷子还是和以前如出一辙的构造,并没有迎来它的城建改造计划, 靳则序没有时间追忆往昔, 也来不及通知任何人,他扔下停在巷子口的车, 沿着自己走过了大半个童年的路飞奔往前。 童年的记忆扎根在脑海里, 阳光下, 这个急迫高大的身影和十几年前那个背着书包乖乖回家的小孩儿重合在一起, 靳则序从‘他’身边掠过, 没有停顿,没有犹豫。 他走进地下室,站在那扇大门前。 “钥匙……钥匙!”靳则序手心全是汗, 捏着钥匙的手迹不停在颤抖,“楚衿!你在里面吗!” 无人回答。 靳则序更加着急,门锁锈迹斑斑,钥匙插进去,怼了好几次都打不开。 靳则序不停在喊楚衿的名字,希望能听到他的声音,得到他的回答便能心安一些。 内心的不安感更加强烈,门把手上锋利的下缘划过靳则序的手掌渗出血来,他看了一眼周围,正欲寻找趁手的砸门工具时,卡进锁孔里的钥匙‘咔哒’一声。 门开了。 时间在那一刻暂停。 靳则序浑然不觉自己手掌正在流血,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狭窄的门缝里还是那张只有一个铁架子的单人床, 青白花纹的地砖上铺满尘土,靳则序握着门把手突然一下子愣在原地。 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竟然一下子失去了开门的力气。 如果……如果楚衿不在里面,如果他失去了踪迹,自己该去哪里寻找?恐惧和未知就像一把利刃悬挂在靳则序头顶上,每分每秒,不亚于凌迟的痛苦让靳则序伸手缓缓推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第93章 自从知道楚衿的来历以来,靳则序的心就好像空了一块,一旦开始回忆,过去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如梦似幻,犹如泡影一般,一碰就破。 抓不住,也留不下。 靳则序屏住呼吸,缓缓走进屋内,走向书桌前。 他慢慢附身,指尖小心翼翼去触碰楚衿搭在胳膊上的手,轻轻的触碰,一触即离,他生怕自己动作重一点,戳破了楚衿的梦,也戳破自己的梦。 楚衿睡着了。 ……还好他只是睡着了。 靳则序卸下全身力气半蹲在他膝前,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他明知道不能带楚衿来公司却还是带他来了,明知道他怀着孩子还让他身陷险境,明知道要寸步不离…… 什么公司股份,什么名声地位,他通通可以不要;什么怨,什么恨,他全部可以放下,只要楚衿留下,只要楚衿…… 靳则序脑海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已经到了它能承受的最大程度,他垂眸看着地上一个一个鲜红的血点,眼泪落在地上和血混在一起,压抑过的啜泣声带着失而复得的慌乱与喜悦,幸好他没事,否则靳则序这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睡梦中的楚衿拧了拧眉,哭泣的声音近在咫尺,楚衿缓缓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他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完全不记自己睡了多久。 寻着声音一扭头,楚衿看到了低着头伏在他膝上的靳则序。 他在哭…… 小小年纪被一个人丢在地下室他没哭,作为私生子被冷嘲热讽时他没哭,意识到到父亲畸形的爱时他也没哭……而现在,靳则序竟然趴在他膝盖上泣不成声。 楚衿愣了愣,下意识伸手去摸靳则序的发顶,然后就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他的手猛地顿住了。 “别哭了。”楚衿叹了口气,轻声问,“怎么了……” 楚衿话说了一半,靳则序听见声音猛然抬眸,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看过来,硬生生让楚衿将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靳慎亭没让人把你怎么样吧?” 靳则序作势就要检查,好在楚衿眼疾手快将他按住。 “我没事。”楚衿叹了口气,“他们没把我怎么样,孩子也很好。”怕他以为自己说谎,楚衿甚至加了一句,“不信你摸摸。” 靳则序依旧红着眼眶,却没再敢抬手,楚衿眉心微皱,在他下意识躲藏的时先一步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低下头,地上的血迹已经一滴一滴变成了一滩。 楚衿呼吸乱了一拍,抓起靳则序往后藏的隔壁,问:“手怎么回事?” “没事。”靳则序知道瞒不住,只能笑了笑,“刚开门的时候太着急,被门把手划了一下,不疼。” 楚衿看了一眼铁门,抓着他的伤口检查,面色凝重道:“伤口有点深需要包扎,门上有锈,以防万一,要打破伤风,怎么搞成这样?” 靳则序任由楚衿抓着自己的手,看到他眼底明晃晃的担忧,感受到他的温度,确定他真实的就在自己面前,看得到,摸得到,不知不觉,靳则序眼尾又湿润了。 伤口什么的都不重要,靳则序的视线无法从楚衿身上移开,只要你还在就好,只要你没离开就好。 楚衿听见动静抬眸看一眼靳则序,一对视,靳则序眼里的泪水根本无法忽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爱哭? 哭得眼眶通红,鼻子通红,头发也乱糟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流浪在外的小狗跑回来了。 手边也没有适合包扎的绷带,还好靳则序早上去开会的时候换了一身西装,楚衿不由分说解开他的领带开始包扎。 楚衿动作熟练,但伤口有点深,尽管楚衿动作已经很轻,却也难免碰到伤口,靳则序一直看着楚衿,直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缩手,却被楚医生一把拽了回去。 “别动。”楚医生说话自然而然有股属于医生的压迫感。 靳则序不动了,他定定地看着给自己包扎的楚衿突然笑了一下,说,“楚医生,能不能轻点啊,疼。” 楚衿瞥了他一眼,将领带绑紧,淡淡吐出两个字,“忍着。” 被凶了。 靳则序悄悄勾了勾唇,老老实实蹲在楚衿面前,不说话,也不动,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就觉得安心。 楚衿将伤口包扎好才想起来问靳则序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妈给的钥匙。”他说。 楚衿有些意外地愣住了,他没想到是白惠荷告诉靳则序的,那有些事情他是不是要和靳则序坦白呢? 楚衿犹豫了两秒,还是不要说了吧。 “你母亲……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明明带他来这里是靳慎亭的人。 “不清楚。但帮你带到这里来的人是我父亲,靳慎亭。”靳则序不想多说这些,但他知道现在这样的局面对楚衿来说已经不安全了,靳则序看了一眼面前的书桌,低声问,“楚楚,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嗯。”楚衿点了点头,“这里的东西都没有带走。” “是的。” 带不走的又何尝只是这些物件。 靳则序笑容有些苦涩的意味,他低下头,说:“楚衿,这里是我以前的家,十岁以前的大部分时间,我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厉害吗?” 楚衿心头兀地一酸。 “很厉害。”他说。 楚衿知道靳则序的身世,他没有追问那个时候他的母亲在哪儿,而是拿起了桌上一张早已泛黄的试卷:“而且,看来那个时候的小靳同学把自己照顾的不错。” “当然。”靳则序不想说的那么沉重,关于他的童年,关于上一辈之前的恩怨,这些他都不想让楚衿知道,“其实那个时候周围邻居挺多的,他们都很……” “靳则序。”楚衿看着他,打断他那些故作轻松的话。 “一个人辛苦了。” 靳则序明显愣住,他看向楚衿,瞳孔颤动着,良久,他才开口道:“……楚楚,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离开别墅吗?” “为什么?” “因为我怕我找不到你。”靳则序的声音隐隐发颤,“我怕我一个不留神你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怕失去你……楚衿,我害怕。” 他每天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生怕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梦,而楚衿是梦里那个怎么也看不清的脸的人,看不清,抓不住。 “对不起。”靳则序哑声啜泣,“楚衿,对不起……” 楚衿手上动作一顿,他没想到靳则序有这样的顾虑,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会离开这件事情是曾帆告诉你的吗?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了。” 靳则序低下头,半跪在楚衿膝前沉默不语,偏偏他这副样子让楚衿说不出一句重话,楚衿深深叹了口气,说:“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为什么要离开?” 靳则序当然记得,“他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留住你。” 是的,那个时候是这样的。 曾帆曾经质问过自己,不同意他的实验是不是想让这段荒诞的穿越故事在自己这里结束? 不是,他没那么无私,楚衿想,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也庆幸过自己摆脱了残疾omega的身份。可现实很残酷,他怀孕了,在这里他依旧是一个异类,甚至是个连正式身份都没有的异类。 他渐渐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也坚决的认为自己还是一定要离开,可是,他是从那一刻开始开始犹豫的呢? 楚衿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他一直都是犹豫的…… 洛长青曾经和他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奇怪的很,一旦产生联结随时可能发生变化,然而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产生,每分每秒都在发酵,等发现时早已经根深蒂固。 这就叫缘分。 有些人注定要相遇,注定要相识,注定要相爱……哪怕缘分短暂。 楚衿承认自己心软,他俯下身,双手捧着靳则序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靳则序,你看着我。”楚衿和他湿漉漉的眼睛对视,平静又认真地说,“我现在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能留住我的人出现了。” 楚衿的脸近在咫尺,靳则序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楚衿微笑着,“那个人,他正看着我的眼睛。” “唔——” 作者有话说: 更。 修过,多加了一些 第76章 往事 靳则序吻上来时, 楚衿吓了一跳,他将手撑在椅背上稳住身形,下意识跟着靳则序缓缓站起来的动作抬起下巴, 靳则序一只手撑在桌子上, 一只手捧住楚衿的脸,将这个吻的持续时间拉长。 吻到楚衿耳根通红, 差点喘不过来气, 靳则序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往下游走。 理智告诉楚衿不可以, 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 靳则序一点点轻啄楚衿的侧脸, 慢慢往下, 从嘴唇到下巴,再到脖子…… 第94章 好痒。 楚衿拧眉,本能地后仰, 然而靳则序却没给他闪躲的机会,他抬手托住楚衿的后颈,沿着脖子,一点点深埋进颈侧。 孕期的腺体本就敏感得要命。 楚衿浑身一抖,闭了闭眼睛,信息素味道不断外溢,消毒水味很快将两人包裹在一起。 窗户上的一缕阳光打在楚衿头发上,温柔暧昧。 靳则序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他深吸了一口气,哑声说:“楚楚,我好像闻到你的味道了。” 味道,曾经伤害楚衿最深的东西。 突然被人提起, 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愣了两秒。 “信息素的味道对吧?很好闻。” 靳则序还是第一个说他的信息素好闻的人。 楚衿垂眸和靳则序对上视线,后者眼尾通红, 一副刚哭过的样子,看起来委屈可怜得要死。 楚衿心一软,叹了口气,“靳则序,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医吗?” 靳则序摇摇头,“为什么?” “因为只有在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才不显得突兀。” 靳则序愣住了。 过去那些恶毒怨怼的言语虽然已经过去,尽管楚衿现在已经学会不去在意那些眼光,但伤害就是伤害,很难随着时间的流失被抚平。 那些伤口看起来越来越小,可实际上早已深入内里。就像扎进手指里的玻璃纤维,细细密密,看不清,挑不出,可是实实在在是痛。 楚衿抬眸,替靳则序拭去眼角又冒出来的泪花,“好了,不要再哭了。” 靳则序没法不心疼,关于楚衿的过去,他了解的太少。 偏偏楚衿又是个不喜欢诉说自己过去的性格,可就算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拼凑,靳则序也知道楚衿过得并不好。 …… 算了,靳则序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吧。 如果只是为了了解他,就要他揭开伤口,袒露过去,那太残忍了, 靳则序看着楚衿的眼睛,“楚医生,你平时对待病人也这么温柔吗?” “什么?”楚衿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早受点伤,早在你面前留点眼泪,卖卖惨。” 楚衿闻言偏过头去,小声说:“眼泪没用。” 靳则序笑了。 他知道有用的不是眼泪。 靳则序扫开桌子上的东西,俯身将楚衿抱起来,小心翼翼让他坐在书桌上。 为了防止自己滑下去,楚衿只能下意识抱住他的腰,“诶,你干什么?” “抱你啊。”靳则序目光缱绻,“楚衿,我爱你。” 楚衿猛然怔在了原地,他看着靳则序,瞳孔颤动 他没想到靳则序会说‘爱’。 这个字的分量对他来所太重了,靳则序竟说得这样坦然,这样轻而易举。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楚衿骑虎难下,他轻抿嘴唇想说些什么,可沉默半晌,还是沉默。 靳则序看得出楚衿的为难,他捧起楚衿的脸,让他闪躲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楚衿,我说爱你就只是爱你。”靳则序说,“不是一定要你回应我,不是要强迫你说你也一样。” ‘我爱你’三个字对现在的楚衿来说依旧很难说出口。 楚衿笑意轻浅,手上照着靳则序腰间狠狠掐了一把,“我记得某人以前说过,楚衿,和我在一起,不需要你心甘情愿!现在还是吗?” 靳则序嘶了一声,被楚衿学他当时的语气逗笑了,“我有说过这种混账话吗?” 楚衿淡淡点了点头。 “没回答我,现在还需要我心甘情愿吗?” 靳则序想了想,“如果我不需要的话,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不在这里?会在哪儿?” “……我在国外有几处房产,周围没什么人,很安静。” “然后呢?”楚衿追问。 “然后,然后我们会在那里幸福地过一辈子。” 楚衿:“白日做梦。” “白日可不但能做梦……” 靳则序拖住楚衿失去支撑的腰,一点点在脊背摩挲,在他怀里的楚衿忍不住缩瑟,视线落在眼前那张单人床上。 老地下室里的单人床已经十分破旧。 “不可以!”楚衿一把握住靳则序慢慢贴在他小腹上的手,“什么也不能做。” 靳则序动作一顿。 他当然知道不能在这里。 单人床又小又破,没有干净的床单被子,床板上只有一张薄薄的床垫,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灰,他就算脑子抽了都知道不能在这里。 楚衿想到什么地方去了,靳则序心知肚明,但他还是非常坏心地打趣。 “什么不可以?不能在这里干什么?”靳则序问,“我只是想摸摸孩子也不可以吗?” 意识到自己被他套进去了,楚衿啧了一声,一把拍开靳则序的手,“滚。” 楚衿到了这个月份虽然肚子不是非常显怀,但身体多多少少还是不舒服。 久坐容易腰酸,他单手往后撑着桌子上,挺了挺酸胀的后腰。 “不舒服?”靳则序立刻正色起来,将手覆在他腰上按揉,“何叔应该已经到了,我让他先送你回去。” 楚衿拧眉缓了一会儿,抬眸看向靳则序,“你呢?不和我一起回去?” “不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回趟公司。” 楚衿不假思索,“我和你一起去。” 靳则序顿了顿,“可我不想……” 楚衿明白靳则序是想保护他,可他已经不想躲在安全的地方了,就像他当时和白惠荷说的那样。 “如果你做好了准备,我没有理由不和你站在一起。” 靳则序的心猝不及防被拨动,天知道楚衿说出这句话比说十句我爱你更加触动他。 他看着楚衿说:“好。” …… 最后两人也没回靳氏,而是驱车赶往了靳家老宅。 何叔带来的消息说靳慎亭带白惠荷回老宅了,十分钟以前。着急忙慌赶到平安巷的何叔又被靳则序打发了回去,白跑一趟。 靳家老宅,楚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 他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为了还靳则序饭债。 时过境迁,现在回忆起来,好像还差了靳则序一顿饭来着,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多大意思,他和靳则序在一起吃饭的次数还少嘛,过去那么久,估计靳则序早都已经忘记了。 一路上靳则序都没有说话,但一直在超速边界的车速告诉楚衿,靳则序他现在很乱。 楚衿想起先前在咖啡厅白惠荷提醒过他的话。 算算时间,今天已经是支票兑期限的最后一天。 “你在车里等我。”靳则序停好车,不由分说将手机递给他,“一旦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早就料到靳则序不会真的在事情没有一个定论前带他去见家里人,有了心理准备,楚衿并没有觉得很不能接受,也没有非要更上一起。 他接过手机打趣了一句,“看来站得有点远。” 靳则序吻了吻楚衿额头,“老宅乱七八糟的地方很多,不要乱走,等我回来。” 靳则序心知他这话说出来多半是废话,搞不好自己走了,楚衿偷偷就跟上来了。 末了,他还补上一句,“就算是迷路了也要给我打电话。” “嗯。”楚衿点了点头。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当中,楚衿收回视线,他盯着手机思索一会儿后,打开了车门。 老宅的布局确实像靳则序说的那样,乱七八糟的地方很多,靳则序走进前厅,一个人没有,走进后院也一个人没有,玫瑰园也是…以往偌大的一个老宅,里面的佣人好像都消失了一样。 那靳慎亭和白惠荷在哪儿? 难不成要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吗? 靳则序站在前厅中央,正犹豫时,目光落在了边柜上摆放的一幅画上,那幅画是白近枫的画。 他想他应该知道要去哪里找人了。 这个家里的很多东西其实都很白近枫息息相关,比如那些画,那些被烧掉的玫瑰,还有后院的玉兰树。 在‘怀念’白近枫这件事情上,靳慎亭无所不用其极。 白近枫是学画画的,靳慎亭及时将他画的所有画都搜罗了起来,收藏在老宅的藏品室里。 果然,还没等推门进去,靳则序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 “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白惠荷歇斯底里的声音传出来,“靳慎亭,这么多年我居然从来没有看懂过你,我就问你一句,你当初接近我,和我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堆散落的油画当中,靳慎亭冷眼看着白惠荷,沉默不语。 “你说是为了什么?” 白惠荷再也无法忍受他这样冷漠的态度,不管面对什么都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在意过去我,没有爱过我,对吗?” 第95章 “你现在在这里纠结这些问题有什么意思。” “什么叫有什么意思!”白惠荷说,“难道要我问你为什么一直收藏我弟弟的画?还是你要告诉我,和小枫在一起的人一直是你,抛弃他的人也是你,现在在这里假惺惺怀念他的人还是你!” 白惠荷垂眸苦笑,“靳慎亭,你和我弟弟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靳慎亭低下头看着白惠荷那张挂满泪痕的脸,“你应该庆幸,你和小枫长得很像。” “什么?”白惠荷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的意思是,你当初哄我和你在一起,让我当小三,只是因为我和白近枫长得像?” 白惠荷对白近枫和那个男人发生的事情了解的不算多,一方面,白近枫虽然性格开朗但内心敏感,很多事情他都不会说出来;另一方面,意外知道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后,他们的爸妈这件事情表现的非常抵触。 她那个时候自顾不暇,小枫选择离开家后和她说的就更少了。 是,是她对这个弟弟的关心太少。 气氛一时间凝滞住,白惠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满脸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靳慎亭,颤抖着声音问道: “所以,你当初不让我打掉孩子,也是因为这个。” 话音刚落,靳慎亭视线看过来,四目相对,他不用说话,白惠荷就已经明白了全部。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恶心,太恶心了!” 白惠荷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居然和一个害死我弟弟的罪魁祸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居然还和他生了一个孩子……” 不知道是白惠荷的哪句话触碰到了靳慎亭的逆鳞,只见他猛地上前,一把掐住白惠荷的脖子。 “你多清高。”靳慎亭声音狠厉,“现在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是要给谁看,小枫吗?让你心甘情愿当情人的不是我,是钱,是靳夫人的位置。小荷,我有多久没这样叫你了。” “我第一次在小枫葬礼上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小枫不亏是姐弟。”他缓缓抚摸着白惠荷的脸,“我是对不起小枫,至于你,只要你安分守己,这个靳夫人的位置永远会是你的。” 白惠荷被他掐的脖子通红,声音断断续续,“如,如果…我不呢?” 靳慎亭狠狠甩开白惠荷,“那失去一切的就不止是你了。” “靳慎亭,你会遭报应的!”白惠荷看着他的背影说,“你配不上我弟弟的爱,如果他在另一个世界知道这些,他一定会后悔爱过你。” “……” 靳慎亭打开收藏室的门,和一直站在门外的靳则序撞了个正着。 靳则序面无表情和他错开,走上前扶着了白惠荷的肩膀,“妈。” 白惠荷肩膀颤抖了一下,她扭头看到靳则序时愣住了,她反应过来,手足无措地擦了擦脸上泪水,整理好头发,“阿序,你,你怎么在这儿?你……” “妈,我扶你回房间。” “不。”白惠荷一把抱住靳则序,“阿序,是我错了,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作者有话说: 更。 第77章 私奔 “阿序, 你很早就知道真相了是吗?” “……妈,你先起来。” 白惠荷死死抓着靳则序的衣服拼命摇头,只剩下哽咽的哭声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 靳则序叹了口气, “是, 我很早就知道了,所以我才会被送出国。” 白惠荷愣住了, 她终于明白当初靳则序为什么要烧到那片做为生日礼物送给他的玫瑰园,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 她的孩子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根本不喜欢自己, 那些他以为得到了父爱的日子, 全都是谎言编织而成假象。 她抬起头,一把捧住靳则序的脸,“不是的, 不是的阿序,你不要听别人乱说,你没有和任何人像,你是妈妈的孩子,不是的不是的……阿序。”她突然顿了一下,“你恨我吗?” “不重要了。”靳则序轻声说。 他以前恨过,后来没时间恨了,长大了,就没那么在乎了。 “对不起……”白惠荷再次泣不成声,哭倒在靳则序怀里,“如果我当初没那么执着就好了,如果我不那么急迫……” “妈, 其实你也怨过舅舅的。”靳则序知道现在说这些显得非常冷漠,“我每年都去山上看外公, 外婆死的那年,你没回家,你也是恨的。” 白惠荷愣住了,她没想到靳则序居然去找她的父母。 “你也恨为什么同在一个家里舅舅一直都是被偏爱的那一个,你也不理解为什么明明两个人都可以上学却偏偏要剥夺你受教育的资格,所以你早早离开家,发誓一定要闯出一番事业,结果就是,当初的你涉世未深,被人欺骗,几经辗转,最后还是一无所有,所以,你只有拼命抓住一切你能抓住的。” 靳则序看向自己的母亲,他没有立场去评判这些事情的对错,因为他已经到了什么都可以理解的年纪。 至于白惠荷,哭泣是她发泄情绪的手段,她是否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后悔,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 “我不怪你了。” 靳则序已然不会被她的眼泪裹挟,装模做样也罢,真心实意也好,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纠结。 “我找人送你回房间。” 靳则序拉开她的手站起来。 “你要去哪儿!”白惠荷突然厉声。 靳则序脚步一顿。 “是要去找那个楚衿吗?靳则序,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 空气凝固了一瞬,靳则序眉心一皱,他好像看到门口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正欲去追,白惠荷忽然死死扯住了他的手腕,“不可以,不可以,我不会让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不能让你步入小枫的后尘,阿序,你听妈妈说,妈妈已经去找过他的了,而且,而且我愿意给他一笔钱,他不会拒绝的。” 靳则序猛然回过头,“你去找过他,什么时候?” 白惠荷充耳不闻:“阿序,我和你爸说过了,只要你和陈家联姻,只要你和微岚在一起,靳家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你爸和我保证过,妈不能看着你毁掉自己的前途,变得一无所有!” “前途?”靳则序忽然有些看不懂白惠荷的眼神,“您在意的是我的前途?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不会和陈家联姻的,陈微岚不会成为下一个秦娴,不管对谁都不公平。” 靳则序说完转身准备离开,白惠荷突然听到秦娴的名字,不禁怔愣了许久。 “靳则序!”她大喊一声,“为了一个楚衿,值得吗!” …… 靳则序:“只要是他就值得,为我,也值得。” …… 楚衿在靳家老宅的院子里绕了两圈,不出意外的迷路了。 给靳则序打电话时,他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年意订婚那天靳则序带他吃晚餐的地方。 门没锁。 楚衿挂断电话,推开门走进去。 屋子里干净整洁,厨房的冰箱里也放着一些简单的食材,看来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的。 靳则序赶到的时候,楚衿正好把煮好的面捞出来,浇上青菜和西红柿鸡蛋的盖码。 听见身后还没喘匀的呼吸声,楚衿还没回头,靳则序手臂穿过楚衿腰侧,将他牢牢揽进怀中。 隔着衣服,楚衿都能感受到靳则序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心跳。 靳则序将下巴放在楚衿肩头,看到他面前放着的一大碗面,“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迷路了,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了。”楚衿说,“你饿吗?看冰箱里有点食材,顺便煮点吃的。” 靳则序看着那碗色香俱全的西红柿鸡蛋面,“看起来不错。” 楚衿递筷子过去:“不保证好吃。” 想到楚衿之前做的那些黑暗料理,靳则序想的是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能难吃到哪里去。 事实证明,还是他想的太少了。 一碗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西红柿鸡蛋面,其实是牺牲了味道,成全造型上的完美。 “好吃吗?”楚衿等靳则序咽下去一口,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靳则序不想打击他,但好吃两个字实在强人所难。 “很特别。” 楚衿:“这么难吃啊?” 靳则序犹豫了一下,苦着脸点了点头。 两人四目相对,顿了下,一起笑了。 “跟何叔学了挺久的,原来还是不行。”楚衿心里稍微有点失落,自己原先不管学什么都能做到名列前茅,没想到居然会在一碗面上败下阵来,“不好吃就不要吃了。” “没事。”靳则序从他手里端过面碗,“我能吃完。” 楚衿拧不过他,只能作罢。 安静下来的厨房导台上,灯光温暖柔和,楚衿和靳则序面对面坐着,楚衿看着靳则序碗里的面一点点减少,他突然开口,“我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你也给我煮了一碗面。” 第96章 靳则序拿筷子的手一顿。 楚衿说:“当时,你让我陪你吃饭抵债,一顿一顿饭算起来,你我之间的帐结清了吗?” “你说什么?”靳则序抬起头,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楚衿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母亲来找过我,就在年意和靳则序婚礼那天,她给了我一笔钱。” “你不会要。”靳则序笃定道。 “我告诉她,如果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没有理由不和你站在一起。” 靳则序眉心一跳,这句话楚衿已经对他说过了,可现在听起来却显得意味深长。 “你听到我和我妈的争吵?站在门外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楚衿没有否认。 他此刻冷静到冷漠,“靳则序,如果你现在真的放弃靳家偌大的家业,未来的某一天,或许你会为现在的决定后悔。” “后悔什么?”靳则序瞬间明白楚衿心里在想什么,“那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我,现在争,也是为了将它交给更合适的人。” 楚衿心念一动,他迅速检索那个最合适的人的人选,最终选定了一个人。 “靳成规。” 靳则序扬唇笑了,他直勾勾看着楚衿,并不打算将前面的话题绕过去,“我不会让你和一无所有的靳则序生活在一起,楚楚,你问我后不后悔,那你呢?你在想什么?” “如果我说我真的是为了你放弃所谓的‘前途’,你是不是就该盘算该怎么悄悄地从我身边离开了?” 楚衿一愣。 “没可能,想都不要想。” 靳则序放下筷子,走到楚衿身后抱住他,“你不想我为了你放弃什么,你不想有所亏欠,不想妥协,但是……逃避没有用。楚衿,你想要的公平本就不存在,感情里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所以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靳则序巴不得楚衿多欠他一点,欠的越多越难抽身。 可现在发生的事情让他后怕,为了保证楚衿的安全,他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做出一些楚衿可能不愿意的决定。 他知道楚衿这个人,看起来冷淡寡言,其实心里软的不行,他不喜欢欠别人的,不是怕还不起,而是怕人在来来往往间会产生原本于他不必要的关联。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是难解。 “……那万一我真的消失了呢?” 靳则序搂得更紧了,他闭上眼睛闻到楚衿身边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却没有很安心,他抱着楚衿不敢松手,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像这股味道一样,迟早要散去。 “那就带我一起走,我们一起消失。”他说。 灯光幽微,风起,窗帘飘动,掀起盖在沙发上的白布。 楚衿停顿了许久,“……或许是我预感错了。” “什么?”风声渐大,靳则序没有听清楚。 楚衿没回答,他已经明白,除非他死掉,否则他和靳则序之间永远无法两清,但抛开这个孩子,他还是楚衿,靳则序还是靳则序,他不愿意也不可能做靳则序的楚衿。而选择留下的原因很多,靳则序是其中一个,但不是唯一一个。 楚衿承认自己依旧在权衡,尽管这样做看起来很是冷漠,但他必须思考,否则一旦他心安理得的待在笼子里,时间长了,再想飞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翅膀,那么等待他的将只有痛苦和无力。 思绪被打断,因为身后的人越抱越紧了。 靳则序就这么埋在楚衿颈间蹭蹭,偶尔清浅的呼吸打在颈侧,楚衿会下意识缩瑟,偏头躲开。 屋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白色窗帘布飘动,楚衿往窗外看去,记忆中的窗景和眼前看到的草坪树木重合,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今晚的天气很适合逃跑。” 靳则序微怔,他抬起头,顺着楚衿的视线看过去,“楚楚,一个人才叫逃跑,和我一起不算。” 楚衿愣了愣,“为什么不算?” “和我一起逃跑算私奔,只能你和我才算。” 楚衿无语笑了,“……” 靳则序垂眸,视线落在楚衿耳尖上,他朝楚衿伸出一只手来,郑重发出他的邀请。 “楚衿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与我私奔?” 作者有话说: 更。 快要结束了我发誓! 结局he,但可能还会虐一下(提前预告) 第78章 藏匿 晚上八点, 本该是下班的时间,靳氏高层却是灯火通明。 “……本市知名企业靳氏集团董事长,靳慎亭被曝丑闻, 截至今日, 靳氏股价持续下跌……” 靳成规关掉播报,冷眼看向坐在前方的靳则序, “你做的?” “重要吗?你的目的达到不就可以了。”靳则序漫不经心地挑眉说。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集团带来多大的影响!” 靳成规猛地一拍桌子,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肆意妄为的弟弟居然大胆到这种程度。 消息一出, 董事会的人动歪心思的人不少, 这下不止员工, 就连高层管理都开始人心惶惶。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是你也干的出来。”靳成规一向不赞同他这样孤注一掷的态度。 靳则序却对靳成规愤怒的态度不解起来,“你不满意?哥,你觉得事情是我放出去的那就和你无关, 我没判断错的话,现在靳氏高层百分之六十都是你的人了吧。既然伤害不到你的利益,那就好好抓住机会肃清积弊,不用我教你吧……到这个时候你不要告诉我你看不上趁虚而入。” 面前的人脸色一暗,沉默不语。 靳则序却牵唇笑了,当初靳成规找到他合作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表面上礼貌沉稳的哥哥没那么大度。 能果断喊继母妈妈,能接纳一个私生子是自己的弟弟,靳成规的隐忍下藏着巨大的恨。 靳成规比他还要更早的知道真相,靳则序抬眸看向他的哥哥,刚到靳家的时候他也曾惴惴不安,害怕自己不被接纳, 担心被排挤欺负,那个时候, 靳成规看他的目光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很快接受了自己哥哥的身份,不带任何鄙夷和偏见地将自己介绍给圈子里的其他孩子。 曾经,靳则序一直无法理解靳成规能这么大度的接受,后来他明白了,靳成规他不是接受了,他是在同情,在可怜。 他居高临下地同情那个时候的靳则序,怜悯自己的无知。 更加恶劣一点的话可以叫——施舍。 因为靳成规也恨。 …… 他恨很多人,在他眼里是白近枫和白惠荷毁掉了他的家庭,是秦家人冷清冷血成为了压死他母亲的最后一块石头,他也恨靳则序的存在,恨他怎么能那么无知又可怜 ……可他最恨的还是造成这一切的一切的罪魁祸首——靳慎亭。 在他心里,靳慎亭或许早就不够格成为他的父亲,可靳成规要靳氏,因为现在的靳氏集团有三分之一是当初他母亲秦娴带来的,被强行冠以一个‘靳’字,太讽刺了。 靳成规:“不管消息来源是否和你有关系,爸都会认定和你有关,” “他现在在哪儿?我说我们的父亲。” 靳成规叹了口气,“老宅。” 靳则序“哦”了一声,“那就让他在老宅躲着吧,他就擅长这个不是么。” 靳成规未置可否,他抬眸看向靳则序,他长大了,也变得让人看不透。 他越发不清楚靳则序要的是什么,靳成规想起自己在国外见到他的那一回,他在校门口的餐厅里做服务员,即使没有看不清表情,靳成规仍旧能感觉到他是轻松的。 后来,他们在餐厅匆匆吃了一餐饭,没说几句,靳则序就告诉他自己赶着去打工,一天不知道几份兼职能付得起他在学校的学费,靳慎亭不但没有给他钱,还让人收走了他的护照。 他比自己想的还要能吃苦。 靳成规给了钱,他没要。 靳成规还记得当时靳则序说的话,他穿着一身便宜衣服,单肩背起书包站在自己面前,瘦了很多。 “哥,这笔钱对现在的我来说确实很有诱惑,可我不能要,你的钱是他给的,可现在的我只想做我自己。” 做自己谈何容易。 年纪轻轻的靳则序奔波在异国他乡,妄图从他夜以继日的兼职里挣出一片天。 靳成规看着靳则序,那张稚嫩的脸已经褪去青涩,轮廓愈渐分明,可那股不服输的倔强依旧在,靳成规突然笑了,他和自己真的长的一点都不像。 “明天一早的股东大会,我给你留个位置。” 靳则序罕见地想了想,“哪儿的位置,如果是你的位置那我考虑一下。” 靳成规板起脸来,“想得美。” “哈哈。”靳则序笑着站起来,“我可没兴趣和那群董事打交道,看到老头子就烦。”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装模做样地说,“靳总,我该下班了。” 第97章 靳成规眉心微皱,他思忖半晌还是出声叫住了靳则序。 “如果你真的要和楚衿在一起,这段时间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踪迹,包括你自己。” 靳则序背影顿住。 “阿序,你太冲动了。” 靳则序笑意登时收敛,目光也变得冷冽起来,“哥,消息不是我放的。” 办公室的开了又关,只剩下一片寂静。 靳成规并不怀疑靳则序这话的真假,,新闻一出,不管消息是不是他爆的,现在这个情形,近慎亭一定会将矛头落在靳则序头上。 他清楚的知道靳则序的恨与不甘,这把双刃剑,同时也为靳慎亭送上了刀。 靳成规其他的都可以不信,他只相信靳则序不会让楚衿落入险境,那是他的软肋。 落地窗外夜色沉沉,手机响了三秒又挂了。 未接来电里多了一个联系人:小意。 【小意:等你吃饭。】 靳成规看了一眼消息,现下这个节骨眼上他还不能下班。 他回过去:【没事,不必等。】 * 彼时靳则序的别墅里,顾铭远拿着一份最新的体检报告站在楚衿身边。 “楚先生,这份报告需要拿给靳先生看吗?”顾铭远看向楚衿难掩盖苍白的侧脸说,“您的身体……” “我很清楚我现在的情况。”楚衿说。 是的,他很清楚他的身体状况不好,而且是越来越不好。 顾铭远的治疗已经介入了一段时间,楚衿因为怀孕产生的反应不减反增,最开始看到特殊病例的兴奋现在已经慢慢准转变成了无力。 孩子在长大,楚衿却愈来愈瘦,腰酸背痛能靠按摩缓解,可终究治标不治本,楚衿自己也能感觉到他每天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他总是困倦又疲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消逝。 “报告不用给他看了。”楚衿说,“我没事。” 疲倦嗜睡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起初他和顾铭远一样都以为是正常的孕期反应,只要孩子是健康的,楚衿很少显露出自己的不适。 检查报告证明,孩子确实很健康。 “楚先生。”顾铭远不赞同,“靳先生作为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有权力知道你的身体情况,恕我直言,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不可能将这个怀到足月。” “我知道。”楚衿苍白的目光落在顾铭远身上,“你打算怎么做?” 楚衿非常平静,他似乎很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平静的让顾铭远都有点心慌,他突然有点后悔说这些话了,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评估胎儿情况,在你的身体超负荷之前剖出来。” 楚衿微微一笑,“你有把握吗?” 顾铭远犹豫了,这项手术国内没有一起先例,他翻看了许多文献资料终究还是纸上谈兵。 “没有。”顾铭远坦然地说,“很早之前靳先生就和我商量过手术方案,不过那份方案是以你的各项身体指标达标为前提,楚衿,我知道你不想让他担心,可你以为你的状态能瞒得过他吗?” 顾铭远真的很想让楚衿去照照镜子,看看他自己憔悴虚弱的样子。 “他现在不能为我担心。”楚衿不动声色掐了一把后腰,“靳则序问起来就说我没事,该解释的我自己会解释,顾医生,就当帮我个小忙。” 顾铭远:“……” 他深深叹了口气,犹豫之际,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 “楚楚。”是靳则序回来了。 楚衿比顾铭远反应快,在人进来前将检查报告藏了起来。 “靳先生。”顾铭远喊了一声。 “顾医生也在。”靳则序脱下外套,走到楚衿身边,“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楚衿说,“和顾医生聊了聊检查报告的事情,他说没什么问题。” “是么?”靳则序闻言抬眼看向顾铭远。 顾铭远愣了愣,“嗯,没太大问题。” 楚衿不打算让靳则序深入地问下去,他担心自己还没露出破绽,顾医生就先一步将他暴露了。 随便找了个借口将顾铭远支出去,客厅就支剩下他和靳则序两个人。 “怎么这么晚下班。” “你脸色不好。” 两道声音同时想起,楚衿和靳则序两人一起怔住了。 楚衿淡淡一笑,可靳则序却面色凝重,他轻拂开楚衿额前地碎发,重复说:“你脸色不好。” “正常的孕期反应。”楚衿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没事的。” 显然,楚衿的话并没有安慰到靳则序。 他眉头紧锁,满脸担忧,“楚衿,别骗我,也别瞒着我。” “我是产科医生,没人比我更了解我的身体。”楚衿叹了口气,“公司怎么样了?” “人心惶惶。”靳则序说。 靳则序将楚衿搂进怀里,默默替他揉着腰,“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嗯,我也是。” 靳则序手上动作一顿,“你说。” 楚衿没打算和靳则序客气,他直起身看向靳则序,目光灼灼。 “我想要我的身份证。” 作者有话说: 更。 第79章 记仇 靳则序没有立刻回答楚衿的要求。 “去哪儿?” “你想送我去哪儿?” 气氛一窒, 靳则序抬眸看向楚衿,顿觉无力,楚衿就是楚衿, 他太敏锐了, 不论是对局势,还是人心。 靳则序没有反驳。 他拦腰抱住楚衿, 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在他颈间磨蹭了两下, 问:“怎么发现的?” 楚衿:“刚才。” 靳则序身体一僵。 他缓缓松开楚衿, 几个交错的呼吸间, 他的所有欲言又止的解释都像是苍白的借口。 楚衿的目光平静如水,他盯着靳则序的眼睛,甚至是带着微笑着问, “我准备送我去哪儿?” 靳则序沉默许久,“去对你来说安全的地方。” “在你身边不安全吗?” “……不。” 这间别墅太大也太笑了,也太不安全了,事实上他没有把握,也没办法预料靳慎亭会做些什么,他不能让白近枫的悲剧在楚衿身上重演,可何况他肚子里还有他们的孩子。 靳成规不想等,他也不想。 一旦靳慎亭知道楚衿怀孕的消息…… “不过多久,我保证。”靳则序抬手搭在楚衿隆起的肚子上,“我还要陪他出生呢。” 楚衿避开他的手,“什么时候走?” “我不知道。”靳则序说,“会有其他人准备好, 我不知道你在哪儿对你来说才最安全。” 楚衿明白了,就算他现在说想留下, 靳则序也会找各种其他的办法把他送走。 对于靳家的事情,楚衿知道,但不算深入。不管是多少代的恩怨纠葛,有一点靳则序和他是达成共识的,就是他自己不要卷入其中。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楚衿也不会非要逞能地说什么让我留在你身边的话,“为什么要帮靳成规?如果你不在意靳家的东西,为什么要帮靳成规争?我不明白。“ 楚衿是真的不明白,利益?好像并不能算互惠互利,难道为了和靳成规之间的兄弟情? 靳则序看出他的不解,笑了一声,“靳成规的母亲秦娴,她教过我,救过我,我欠她一个人情。” “我还在地下室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总能在家附近看到她,甚至我看到我妈的次数还多。”靳则序说,“她让我叫她秦姨,她对我很好,好的没有理由,让人惶恐。” “可是她已经去世了。” “嗯,但我会记得她。”靳则序搂住楚衿,想把他整个人揉进自己怀中,“秦姨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去见我,我不想深究原因,楚衿,不管你当时是出于什么目的待在我身边,只要是你就够了。” 良久,楚衿长叹了一声。 “你松开我,勒得很。” “不要。”靳则序固执地往楚衿颈间埋,“楚衿,你不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受一点伤害。” 楚衿语气淡淡:“那我腿上的疤是拜谁所赐?” 靳则序一愣,“什么疤?” 楚衿挑眉,这就想不起来了?那算了。 “没事了,我累了要回去睡。” 靳则序扯住楚衿的胳膊,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他和楚衿第一次见面,把人逼得翻墙跑路,在翻墙的时候划伤的。 靳则序笑了:“没想到楚医生还挺记仇的。” “是。”楚衿坦然道,“我记性好,每一笔我都记得很清楚。” 靳则序没脸没皮:“被你记住,我求之不得。” 楚衿浅笑,“……幼稚。” —— 出国日期未定,但楚衿提前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离开之前,靳则序松口答应让他去一位朋友,前提是自己得跟着,楚衿当然拿他没办法,只能答应。 第98章 他和那位朋友约在游乐园碰头。 车停在游乐园门口等了一会儿,这位刚下幼儿园的朋友才姗姗来迟。 靳则序挡在楚衿面前,挡住不远处飞奔过来的小炮弹,“你等等。” 被那着脑袋的小人不服,在靳则序手掌下拼命挣扎,“你放开,放开我,我要去找楚衿哥哥。” “楚衿哥哥是你叫的吗?” “靳则序!”楚衿走过去,将小孩儿从他手底下解救出来,“你就非要和小孩计较?” 靳则序环抱双臂,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说见个朋友,你也没说是江家的小孩啊。” 飞飞一听什么江家的小孩就不乐意了,张牙舞爪地要扑过去找靳则序干仗,“我是江家孩子,怎么了!” 一段时间不见,飞飞性格好像更加张扬。 靳则序弯下腰轻而易举将飞飞抱起来,“还记得我是谁吗?” 飞飞不乐意被他抱着,像个泥鳅似的在他手里蛄蛹,“你是靳则序,我哥哥和我说过。” “你哥还说过我什么?” 飞飞:“说你不是好东西。” 靳则序闻言挑眉冷笑了一声,他抬眸和楚衿对视一眼,后者脸上噙着笑意,朝他俩慢慢走过来,楚衿让靳则序放下飞飞,而后瞥了一眼靳则序,“也没错。” 飞飞找到了靠山一般,倒在楚衿腿边笑,靳则序上去照着飞飞的脑袋轻敲了一记。 明明也没用力气,小屁孩一把捂住额头干嚎了两声竟要往楚衿怀里钻,靳则序一面觉得好笑,一面眼疾手快拉开他,“小心!哥哥不能抱你。” “为什么?”飞飞不解。 天气渐渐冷,楚衿穿了件燕麦色的毛衣,外面套了件长款风衣,沉稳中平添了许多温和柔意,而靳则序短袖外面就套了件夹克,倒是显得潇洒多了。 楚衿瞪了一眼靳则序,“没什么,飞飞不是想在游乐园吗?我们进去吧。” 飞飞:“好!” 早在一个多星期以前,飞飞就让司机联系过他,直到今天楚衿才有机会出来。 已经是下午了,加上是工作日的原因,游乐园的人不是很多,楚衿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体验项目,还好今天靳则序跟过来,好歹有个人能陪飞飞玩。 靳则序被飞飞拉着去坐海盗船了,楚衿坐在设施下方不远处的长椅上休息。 也不知道这个海盗船玩一次要多长时间。 楚衿在等,等借着飞飞约他的人来。 不对这都是他的揣测罢了,或许那人没他想的那么拐弯抹角。 不多时,身边降下一片阴影,有人在他身侧坐下了。 “好巧啊楚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身旁人的声音戏谑含笑,“看来你我是天造地设的缘分呢。” 事实证明,来人就是很拐弯抹角。 “江津远,你要见我可以,但请不要拿飞飞当借口。”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不应该成为成年人牵线搭桥的工具。 “借口嘛?我可不这么觉得,飞飞想见你是事实,包括我想见你,也是事实。” 楚衿在他这个算是见识到了厚脸皮的新高度,不过他不打算和江津远多聊,海盗船的时间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结束。 江津远看了一眼运转中的游乐设施,感叹道:“看来靳则序是真怕你跑了,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数都数不过来。” 楚衿:…… 见他沉默,江津远继续自顾自道:“听说你要走了?去哪儿?” “既然是听说那你得找消息的源头确认,我给不了你想到的答案。” 啧啧,多么冷漠无情。 江津远闻言懒洋洋往长椅上一靠,看着海盗船慢慢停下来,江津远懒洋洋地问道:“楚衿,跟靳则序身边对你没好处,靳家怎么都轮不到他当家作主。” 更何况现在靳家两兄弟和老子争公司的事儿已经成了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 楚衿闻言扭头看他,“所以呢,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江津远笑了,他看向楚衿,目光灼灼地说,“离开他,你不如和我在一起。” 什么? 那一瞬间,楚衿以为自己听错了,江津远是实在找不到乐子来拿他玩笑了? “和我在一起了,我不会找人看着你,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未来我会成为江家的话事人,你也会拥有财富和权力。”江津远道,“楚衿,你不如考虑一下,选择我。” 直到他说话,楚衿才隐约意识到江津远好像是认真的。 他一记乱拳打的楚衿竟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楚衿愣了愣,“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怎么能是废话!”江津远不高兴了,“楚衿,你上次说我幼稚,我回去仔细反思了一下,确实不能止步不前了,所以我痛定思痛来找你反省,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楚衿意识到他之前说的话是多余了,现在想来他没立场也没资格。 楚衿轻叹一声,语气淡淡,“我之前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没别的事我要走了。” “谁说我没有别的事,我来时有正事要和你谈的。”江津远一句话叫住楚衿,他站起来,垂眸压低了声音,“靳家人还不知道靳则序要送你离开南城的事,如果你不想走,或者有了别的想法,随时联系我。” 他话音刚落,海盗船停下来,飞飞先靳则序一步从出口处出来,迎面看到了正在和楚衿谈话的江津远。 飞飞定在原地,怯生生喊了一声:“哥哥?” 楚衿闻言转过头,靳则序不知何时悄然站在了飞飞身后。 江津远跟个没事人一样走过去将飞飞抱起来,“玩的开心吗?” 飞飞扭头看了一眼靳则序,又看向楚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开心。” 江津远又问:“哥哥和你们一起玩,好不好?” 没等飞飞作答,靳则序绕开江津远径直走向楚衿。 “冷不冷?”他牵起楚衿的手,摩挲他冰凉的手背,“我们回家。” 江津远的声音追在身后:“楚衿,记得好好考虑我的建议!” 作者有话说: 更。 第80章 我走 记忆中江津远突然出现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楚衿说是巧合只怕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江津远是什么目的他已经不想深究,他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靳则序关上车窗挡住窗外呼啸的风声, 车里安静下来。 他能感觉到靳则序憋着一股气, 楚衿轻叹,率先出声打破安静:“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问了, 你就会说吗?” “如果你问江津远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 我承认, 我有预料。”楚衿平静道, “但他不是我去见飞飞的目的。” “那什么才是你的目的?”靳则序紧握方向盘, 看着前方,问,“江津远和你说什么了?” “……” 楚衿一时语塞。 靳则序自嘲地笑了一声:“我问了, 你会说吗?” 楚衿无奈:“他告诉我,靳家不管怎么样都轮不到你当家作主,留在你身边不会有好下场。” “你也这么觉得?” 车窗倒映出靳则序铁青的脸色,楚衿沉默了许久,他片头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树影,“什么是好下场?” 靳则序愣了愣。 什么是好下场,既然都是下场了,还得区分好坏。矮子里面拔高子的选择题,楚衿会怎么选?还是他已经认定了现在的处境下,他只能在困在下场里。 靳则序还想说什么,却被楚衿抬手打断。 “我累了。”楚衿闭上眼睛说,“回去吧。” 车速慢下来, 靳则序余光瞥向楚衿的侧脸,靳氏实际控制人的位置争起来难, 也不难。 大不了让他当个背信弃义的人,他的下场里……众叛亲离已经是最好的了。 至于楚衿,一个好下场这种话对他来说是侮辱。 靳则序方向盘一转,路口突然出现几辆车跟在他车后头。 楚衿阖眼靠在驾驶座上,靳则序神色一凛,默默踩下油门,两个路口后,身后的车依旧紧紧跟着。 靳则序眸色骤然冷下来,确认楚衿没睁眼,靳则序打开车内音箱放了一首舒缓的钢琴曲。 身侧的呼吸渐渐平稳,靳则序猛踩油门,在红灯结束前驶过路口。 他不敢降低车速,又怕吵醒副驾上的人。 靳则序脑海的那根弦绷得死死的,身后的车穷追不舍,是要把他往人少的路段逼。 前方一个路口,靳则序猛打方向盘,驶进另一条路,他拿起手机给张嘉发了个定位,一扭头,发现楚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拧眉看着自己。 “怎么了?” “没事。”靳则序声线平缓,“你继续睡。” 怎么可能没事? 楚衿不傻,在靳则序第一次踩下油门加速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不对,车内舒缓的钢琴曲戛然而止,楚衿看向后视镜,“有人在跟踪?” 第99章 车屁股后面跟着几辆车型差不多的黑车,楚衿再看不出来被人盯上上辈子在楚家白活了。 靳则序车速越来越快,已经有车追到了他们旁边的车道,蹭上想要别停。 楚衿扫了一眼前方的绿灯的时间,“我联系张秘书。” “你坐好。”靳则序盯着前方,死死抓着方向盘到指节泛白,他沉下声音,安抚楚衿,“到家就没事了,坐好。” “靳则序!” 楚衿不想坐以待毙,但眼下他似乎没有更好的方法。 后视镜里的黑车来回施压,他忽然回忆起自己曾独自一人面对比这更多的围追堵截。 靳则序说的私奔还真让他说中了,楚衿一时间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这个时候要是能再把车窗打开,让冷风刮脸,恐怕真能体验一番私奔的疯狂与浪漫。 靳则序一个急刹车打断楚衿思绪。 楚衿捂住肚子,脸色一白,闷哼了一声,怎么停下了。 靳则序一语不发,他解开安全带下车,打开副驾车门将楚衿拉出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楚衿眉头紧锁。 靳则序拉的很紧,楚衿难以挣脱,他一个劲儿拉着他往前走。 他们已经甩开人到家了。 别墅安保完备,靳则序请了人明里暗里守在别墅外,刚才跟踪他们的人不知道有没有跟到别墅外。 天色渐暗,到了别墅亮灯的时间,楚衿和靳则序走在路上,楚衿被他拉着,路灯突然亮起,灯光刺眼,晃得他突然有点想吐。 “靳则序!”楚衿被粗暴地拽着往前,他忽然厉声停下,“我想吐,你别……” 话还未完,楚衿胃里一阵翻涌,猛地挣脱开靳则序的控制,冲到一边,扶着树干呕了两声。 “呕——” 喂了没什么东西,吐到最后也只能呕些酸水,喉间酸苦,更加难受得紧。 “咳咳咳……”楚衿忍不住呛咳,腹中隐约感觉到一阵坠痛。 楚衿轻拧了下眉头,不想过多表露自己的不适,靳则序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体状况,可身后一双大手拂上后背轻抚摸,靳则序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杯水递到楚衿面前,生硬开口,“漱口。” 楚衿不想接。 他撑着树干微微抬头,暖光灯光掩不住楚衿脸上的苍白。 “别碰我。”他低声说。 靳则序脑海里绷着的那根弦“砰”一声,断了。 透明玻璃杯中的水左右晃荡,靳则序胸膛剧烈起伏,明显压制着内心的焦躁,他不能等了,无法等了! “楚衿,我送你走,马上就走。” 楚衿别过脸去,闭了闭眼睛,将心头那股恶心感压下去,“你先告诉我,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按照车速和包抄的水平来看,比起抓他们当中的一次,更加像是震慑和警告。 “等不了了楚衿,我必须送你走,你不能再留在我身边了。”靳则序充耳不闻,他的声音从低声呢喃逐渐变成压抑的喊叫,“我送你走好吗?送你走,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安全的地方!” 他的语气近乎哀求。 楚衿猛然抬眸,对上靳则序一双腥红的眼睛,执拗阴郁,和身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楚衿一怔,惊觉后背开始泛起凉意。 楚衿微微俯身,半扶着树,散落额间的头发半遮着眼睛,透出浓浓的疑惑与不解,苍白脆弱。 “靳则序?”楚衿无措地轻声呼唤。 尘粒在路灯下漂浮旋转,靳则序整个人紧绷得颤抖,眼底那一抹浑浊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无奈深深刺痛了楚衿的心脏。 楚衿直觉不对劲,前院空旷,别墅里除了何叔可以自由走动外,医疗团队的人和其他佣人都住在别的地方,他和靳则序之间的争吵,何叔不止撞见过一回,他有分寸,没有听墙角的习惯,也不会贸然上前。 “你在说什么?”楚衿缓缓走上前,看着他的眼睛。 那一刻,楚衿心头像堵了大石头,让人喘不过气,呼吸,脚步,连周围散落的尘粒都变得沉重起来。 楚衿恍然惊觉,他好像从来没有理解靳则序的内心,似乎从来没有看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固执地要送自己离开,他压抑在心底的情绪,承担的压力,这些自己了解多少? 楚衿缓缓前住靳则序的手,如果说今天的追车事件是个导火索,点燃的是什么? 他抬头和靳则序对视,靳则序几次张口,欲言又止,他眼底的泪和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让楚衿忍不住鼻尖一酸。 “呃——”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和他爸是一条心,很不听话的作动起来,疼的楚衿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握住了靳则序的胳膊。 瞧见楚衿抬手按揉侧腹,靳则序瞬间慌了。 “难受?哪儿不舒服,我叫顾铭远来……” “先等等。”楚衿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发虚,“他动得厉害。” 靳则序想将人抱起,楚衿却捏着他的衣角看向旁边的长椅。 “还是很痛?“ 楚衿轻轻呼出一口气,“没事,缓过来了。” “……都是因为我。” 靳则序见不得楚衿隐忍的样子,他将额头抵在楚衿膝前,哑声说,“都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怀孕,不会离开自己熟悉的城市来到这里。”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逐渐颤抖起来,“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必陷入现在的处境里,我错了,我该早点让你离开的,我错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忏悔,忏悔自己怎么能那样贪婪自私! 楚衿可能遭遇到的危险让他惶惑不安,比失去他更甚,靳则序懊悔该把人藏的好一些,再好一些。 他日日战战兢兢,唯恐睁开眼身边空无一人。 “是我,我自卑又胆怯。”靳则序残忍地说,“楚衿,我不想让你走,可待在我身边太危险,他们动不了了我,但会时时刻刻盯着我身后的你。” “原谅我,原谅我无法违背我的内心上演一出不爱你的戏码将你推出我的世界,我做不到……” 他剖开胸膛,鲜血滚烫泼在楚衿身上,从头到脚,灼伤得体无完肤。 “靳则序,我是你的软肋对吗?” 楚衿坐在长椅上,抬手抚摸他的发顶,感受他的颤抖与不安。 楚衿抬头缓缓闭上眼睛,流下一滴泪来。 “我走。”他轻声说,“我走……” 作者有话说: 更。 我发誓一定要在这个月完结! 没有虐吧……应该。 第81章 想他 南城交通便利, 却仍然保留着大巴和绿皮火车这样的公共交通工具。 车厢内并不算拥挤,各种食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忍不住皱眉,楚衿头一回坐绿皮火车, 路线繁琐, 他坐在车上看着窗外,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往哪里。 顾铭远在他身侧坐下, 递上一根黄瓜。 “给, 应该一会儿就到了。”顾铭远说, “别害怕。” 楚衿不是害怕, 他是担忧。 黄瓜味道清爽, 让楚衿身心舒畅了不少。 他相信靳则序会安排好一切,可让顾铭远跟着自己是不是太显眼了? 顾铭远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你放心, 我只是顺路回一趟老家,不是和你去一个地方。” “那是要去哪儿?” 车厢内小孩哭闹的声音盖过楚衿说话声,顾铭远说着递上车票和一个信封。 “随你。”他微笑着说。 随便他去哪里。 他能去哪儿? 楚衿接过信封,感受到里面的厚度,沉默下来。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楚衿可以选择的机会都不多,他在狭小的空间里生存,在有限的选项里权衡利弊,现在顾铭远突然告诉他,天高任鸟飞,楚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去哪儿。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差点以为回到了逃离楚家的那个晚上。 那个时候的自己紧张害怕但无比坚定。 楚衿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身份证, 他低头看向照片上的自己。 照片上的人头发还没有很长,刚到南城这个陌生的城市, 茫然冷漠,和现在相比居然更加自由些。 “我要到了。”顾铭远站起来,语重心长地说,“你身体不好,我建议你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休养,车票后面有我的电话号码,有需要请一定联系我。” “谢谢。” “没事没事。”顾铭远摆摆手,“我走了楚衿,再会。” 火车停靠在站台,人群从他身侧过去,楚衿一只手不着痕迹地贴在腹部,一只手捏紧了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地址,云宜县。 他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 几百公里外,靳氏集团股东大会现场一片死寂。 靳家除了靳慎亭和靳成规,靳则序首次作为股东出席此次大会。 靳慎亭坐在首座,脸色称不上好看。 第100章 大会进度停滞,张嘉秘书走到过来凑到靳则序耳边说了几句话,秘书室的总秘接受到眼神,宣布会议暂停。 靳则序立刻起身离开。 办公桌上散落着文件,张嘉秘书端着咖啡进门,看见靳则序靠在椅子靠背上轻揉眉心。 董事会那帮老狐狸比想象中难缠。 张秘书不敢惊扰,靳则序这几天日程安排紧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 张秘书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靳总的状态很急,他尽可能将行程压缩在一起,竭尽全力在短时间内将帮助靳成规将靳氏重新洗牌。 可这样工程太巨大了,充斥着变化和未知,张嘉好几次出声想劝却又止住了话头。 咖啡杯放在桌上,声音引得靳则序抬眸看过来。 “告诉靳成规,秦家那边让他尽快,利旻的刘总约他明天的时间。” 张秘书提醒,“靳总,利旻的张总明天可以约到时间是下午六点,但您在那个时间约了徐董吃晚餐。” “……” 靳则序沉默下来。 张嘉等了许久,等到秘书回来说会议继续还是没有等到靳则序的回应。 应下秘书的话,张秘书看向靳则序,视线顺着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一个本子上,那个板子他认得,是楚助理当初开会用的本子,原来他上次来没有带走。 “靳总……” “何叔他们都安排好了吗?” 张嘉一愣,他还以为靳则序会提到楚助理,“按照您的意思,机票和住宿都已经安排妥当。” 他点到为止,毕竟有些话不能在公司里谈。 张秘书的办事能力靳则序信得过,但送楚衿离开的事情他要做几手准备。 “靳总,您父亲那边还在寻找……” 靳则序抬眸,一个眼神让张秘书将后面要接的“楚先生”三个字咽了下去。 靳慎亭的目的很明确:找到楚衿。 可他也不是真的手眼通天,寻找需要时间,任何蛛丝马迹都会成为线索。 靳成规说的没错,把他藏起来,藏在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时间差不多了,靳则序站起来问张嘉:“我妈那边怎么样了?” 张秘书顿了顿,“夫人,夫人搬去墓园住。” ……墓园。 搬去那里又有什么用,确实没用,在世者为求心安的手段罢了。 “靳总,还有一件事,顾医生买了一周后的机票飞国外,应该是要回他在国外的医疗机构。” “从哪里出发?” 张嘉:“顾医生的老家没有机场,他的航班从隔壁城市出发。” “他一个人?” “是。” 会议继续,靳则序听一群老奸巨猾的老头子扯了半天也扯不出个结果,索性往后一靠,靠在座位上转笔。 靳成规想彻底拥有实权光有他的支持可不够。 靳则序怀疑过靳成规的目的,能让他这样和曾经悉心栽培过的他的父亲争锋相对,这其中应该还有隐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如果靳成规失败,会是什么下场? 会议结束了。 靳慎亭目光淡淡落在靳则序身上,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站起来越过靳成规对靳则序说:“来我办公室。” 短短几天,靳氏集团董事长年轻时的丑闻在舆论彻底发酵之前在网上消失了。 消息对靳氏股价影响不小,但如果要用这个就想限制靳慎亭未免太幼稚。 秘书跟在靳则序后面带上办公室的门,靳慎亭径直往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眼看过来。 “坐。” 年过半百,靳慎亭早年狠厉气势敛去很多,面上透着一股平和,心里藏着什么却不得而知。 喜怒不行于色,靳慎亭还教过他和靳成规,不过现在看好像只有靳成规真的听进去了。 靳则序站在原地没动,“不了,我等会儿还有一个会,您长话短说吧。” 桌子对面,靳慎亭沉默了一下。 “你和那个楚衿的事为什么从来没问过我意见?”他开门见山。 靳则序神色一凛,“您有什么高见?” “靳则序!”靳慎亭眯了眯眼睛,“你想清楚你现在是在和谁说话!” “我很清楚。” 靳慎亭声音沉下去,“我想我应该没有正面反对过你们在一起。“ 什么叫没有反对过? 靳慎亭:“你可以和楚衿在一起,只要不摆到台面上。” 靳则序冷笑一声,原来在这儿等着。 他和楚衿在一起,不要光明正大,难道要像他靳慎亭一样让白近枫苦熬十几年吗?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靳则序冷言嘲讽,“只要不摆在台面?还有呢?” “股份。”靳慎亭意味深长地说,“用股份换楚衿,然后离开南城,对你来说应该不亏。” 靳慎亭在试探。 看来他哥还是有些手段,能把他把逼到这份上。 靳则序已经不想和多费口舌,实话说,他能帮的事情不多,在南城,靳成规这么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和手段,一看就是筹划许久。 靳成规能和他合作,一方面是看重钱和股份,另一方面,拿他当个幌子,必要的时候分担那边的注意力。 小时候白惠荷确实有段时间给他灌输过‘靳氏集团未来就是你的’这种思想,可除了姓一样,他找不出其他相关了。 靳则序没觉得靳慎亭会把靳氏留给他这个私生子。 现在的靳氏,三分之二是上一辈留下的,剩下三分之一是秦娴带来的。虽说后来秦娴和秦家断绝了关系,秦家也不复当年盛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看秦家想不想进来掺和一脚了。 “爸,账不是这么算的。”他说。 靳则序前脚离开办公室,后脚靳慎亭的秘书开门进去。 “董事长,按照您的意思,只要二少爷和那边有联系,就一定能找到人。” 不会有联系的,因为现在连靳则序自己都不清楚楚衿在哪儿。 送楚衿离开后,靳则序带着小声点搬回了临湖小区的家。 他相信楚衿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尽管靳则序已经将会发生的事情都考虑过一遍,可还是不免担忧。 靳则序打开客厅的灯,时间太晚,小声点已经窝在猫窝里睡着了。 餐桌旁边的橱柜里放着水果糖和空花瓶,水果糖甜得发腻,他以为楚衿喜欢便买了很多放在家里。 靳则序坐在餐桌前望着玻璃橱窗里的空花瓶,他不能时时刻刻将楚衿带在身边,楚衿也不会愿意,靳则序也怀疑过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不过都不重要了。 离开公司前,年意来找过他,问了楚衿去哪儿了,问了靳成规想干什么,问了许多事。年意罕见的提到小时候,提到了一些人,她说她有点担心靳成规。 “成规说过,爸最在意的就是靳氏的权力地位,比什么东西都重要。”年意有些怅然地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秦阿姨的时候,那时我蹲在地上玩一只蚂蚁,那只小蚂蚁要往哪儿走我就用树枝挡住它的路,是秦阿姨在我面前蹲下,将树枝拿开了。她说的话我已经记不清楚,我只记得她好温柔好漂亮,是很好很好的人。” 房子里安静冷清,角落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喵!” 小声点醒了。 靳则序看过去,小声点将小鱼玩具抱在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那个小鱼玩具是楚衿买的,小猫很喜欢,走到哪儿都爱叼着。 “小声点。”靳则序走过去轻声唤,“你想他吗?” “喵~” 靳则序笑了,他伸手一下一下抚摸小猫背上的软毛,说:“我也是。” “我们很快就能再见到他了。”他说。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82章 思念 云宜县地理位置偏北, 白云镇在县城的最北边,南城深秋的深秋时节里,镇上的人已经裹上了厚厚的冬衣。 一个偏远县城的小镇留不住年轻人。 年轻人在外打拼赚钱, 孩子和家便留给了老人和看了十几年大门的老狗。 铁门旁的黑狗已经老得叫不动了, 看到楚衿走来却还是站起来绕在楚衿腿边蹭了蹭,呜呜叫唤了两声。 十一月底, 风吹在脸上刮的脸疼。 楚衿已经没办法蹲在摸了摸黑狗, 他轻笑一声, 伸手拢了拢滑下来的围巾, “黑子, 回家去。” “是楚衿来了吗?外面冷,你快进来!”屋内传来声音,“黑子, 你别挡路!” 黑狗闻声尾巴耷拉下来,继续窝在墙角去了。 楚衿熟门熟路开门,小院里传出一阵浓重的苦药味,平头正脸的青年人衣衫单薄,拎着一袋子要往后院走,听见开门声便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你来了。”青年人放下东西,抬手扶了下帽子,“爷爷在里面等你,我把药渣倒掉,一会儿就来。” 第101章 “嗯。”楚衿点头。 “你快去吧,外面挺冷的。”他说着快步往后院去了。 院子种一棵柿子树,时节已过, 叶子果子都落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树枝下里摆着需要风晒的药材,除了走廊边花盆里栽的两株兰花,再无绿意。 楚衿绕开架子走进堂屋,堂屋里烧了炉子,一撩开帘子铺面而来的暖气蒸得人眼前一花。 “是楚衿吗?”里屋的电视声里夹杂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快进来快进来。” 楚衿闻声走进去,老人正喝着茶靠在躺椅上看着电视。 “你不来都没人陪我下棋了。”老人笑声爽朗,“坐。” 楚衿身子渐重,沙发有些低,他只能撑着扶手慢慢坐下,“向爷爷,您又打发向执去倒药渣。” “他该得。”老人精神矍铄,俯身替楚衿倒了一杯热茶,“你能喝的,暖暖身子。” “好,谢谢您。” 楚衿没拒绝,他不动声色且掐了把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轻抿了一口热茶,果然一口下去,身上寒气都驱散了不少。 “好喝吧。”老人家笑了,“这几天这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楚衿一愣,抬眸对上老人家慈爱的双眸,感叹向爷爷的敏锐。 也是,行了大半辈子医的老中医,楚衿再这么想遮掩也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手伸出来,我搭个脉。” 里屋热,楚衿进门便摘了围巾,现在更是外套都脱掉了,里面的白色贴身,显得腹部圆隆的弧度格外明显。 向爷爷搭着脉,屋外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下一秒,向执气哼哼从外头进来,“可恶的麻雀居然偷吃我晒得柿子干……” 话说了一半,撩开帘子看到爷爷给楚衿把脉,硬生生将剩下得话咽了下去。 向执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向爷爷收回手,朝他看过去,“还不放下帘子,外头冷气吹进来当心感冒。” “哦哦。”向执回过神,忙松开了手,“楚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楚衿刚想开口被向爷爷打断,“你药渣倒干净了?” “……还没。” 向爷爷斜睨了他一眼,“那还不快去。” “不着急。”向执一屁股坐在楚衿身边,靠着炉子烘了烘手,“我歇会儿。” “还是我之前跟你说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思虑过多,你现在孕后期身子重,腰上酸,胎动频繁是正常现象,是不是晚上睡觉还容易胸闷气短?”向爷爷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明白你们这些年轻孩子心里怎么装的下那么多事,等会儿我写个方子,向执煎了你喝下去,能舒服点。” “好。” 楚衿脸上没太大的波澜,最早遇到向爷爷的时候他就已经提醒过自己了,再说他自己就是产科医生,有心理准备的。 倒是一旁的向执,面色凝重得很。 “爷爷,你可得好好替楚哥把脉啊。”向执担心得很。 “要你说!”向爷爷恨铁不成钢,一掌拍在向执的鸭舌帽上,“你要是有你楚哥三分之一的聪明,也就不至于记不住药名去倒药渣了,在家里还要戴个帽子,你想干什么?” 向执一听,猛地捂住帽子,耷拉个脸来。 “外面太冷了,向执你倒药渣也得穿件外套。”楚衿温声打着圆场,“向爷爷,咱们今天这个棋还下吗?” 棋是要下的,但考虑到楚衿的身体也只能当个消遣下两把。 他们两人下棋,向执便被打发在旁边背药名去了,他念叨着书上的东西,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楚衿侧脸上。 楚衿是他带回来的。 那天向执从学校请了假回家,在大巴站看到一个清隽的年轻男子脸色苍白的扶着扶手缓缓往下滑,向执从小受家里那个从医多年的老中医爷爷的熏陶,不想坐视不管。 于是他走上前询问了一句,那人一抬头,向执就愣住了。 这人他见过,好像在什么什么会所门口,只匆匆一面,记忆犹新。 他不肯去医院,向执简单给他把了脉之后瞪大了眼睛,以为是自己搭错了,便将人带回了家里。 交给他爷爷仔细检查了之后,确认了那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他怀孕了。 可明显这人是个男人。 还得是他爷爷见多识广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楚衿醒来后和他爷爷交谈了一番,那个时候向执才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他来这里是为了避着人调养身体的。 楚衿要找到那间房子离他们家不远,在他们家住了几天之后,楚衿就住回了自己的家。 向执去过那个房子,不算大,但应该不久前修缮过,基本的家具都是有的,向执帮忙收拾了几天,一来二去的,和楚衿也就熟悉了不少。 一方面是医者仁心,向爷爷没办法对楚衿视而不见,另一方面,和楚衿接触多了,向爷爷也发现楚衿虽然性格冷淡,但其实骨子是个温柔沉稳的孩子,尤其还很聪明。 楚衿是个好苗子,他愿意学,向爷爷也乐意教,他也学得快。 向爷爷人老了,但心不糊涂。 他看得出楚衿来到这里是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不过既然是难言之隐就没有探究的必要了,过去,未来,都没有现在重要。 天色渐晚,向执收拾好外面的中药架子回来时,楚衿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孕后期能好好睡一会儿不容易。 向爷爷示意向执声音轻些,披了件毯子在楚衿身上,爷孙俩便关了灯出去。 向爷爷伸手摸了一把药材,拧了拧眉,对向执说:“明天给磨了吧,你去把药煎上。” 向执看了一眼药方。 “爷爷……”他欲言又止,“这个方子?” “叫你去你就去,别问那么多。” 向执不多问了,毕竟楚衿这个人浑身上下写着神秘两个字,他和村里人打听过,村里的老人都说楚衿住的那个房子的主人早就搬走了,上半年有人来维修房子,但也只是装修队来的,没见到这家的主人。 听说那户人家姓白,和楚衿是什么关系他就不得而知了。 “爷爷,你说楚衿肚子里的孩子能保到足月出生吗?”向执好奇地问。 悬啊。 向爷爷瞥了他一眼,“你请了多久的假?是不是要结束了?” “还没呢,过几天咱邻居家结婚,我想吃了酒席再走。”向执暗自筹算,小声嘀咕了一句,“顺便喊楚衿一起。” 向爷爷扭头,差点磕到向执的帽檐,“大晚上你就非要戴着你这个破帽子?” “对。”向执捂住头,生怕向爷爷抬手给他帽子掀了,“我去煎药。” 他才不会把帽子拿下来,要是被爷爷发现他头发剪毁了不得笑死他。 屋内,楚衿在一阵胎动中醒来。 靠着睡了太久腰上都麻了,楚衿轻揉腹底,待腹中孩子的动静稍缓,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胎动还可以这样痛。 楚衿轻轻呼出一口气,使劲按揉着酸胀的后腰,他总觉得这几天胎动有些太过频繁,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来到这里之后,楚衿换了新的手机和号码,此刻亮着的手机的屏幕里,联系人那一栏只有一个名字:靳则序。 手机屏幕灭了又亮,亮了又灭。 微弱的光线下,楚衿面容沉静脆弱,睫毛轻轻颤动,楚衿闭上了眼睛。 他和靳则序有过约定,事情尘埃落定前,不要主动联系彼此。 靳氏的事情他无法从每天的新闻里了解太多细节,或许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吧。 楚衿心里明白,他必须早点做准备。 每天每天,每时每分,时间流逝得很快,楚衿能感觉到疲惫,一天比一天疲惫,就好像身体里还有其他的东西在随着时间一起流逝一样。 院子里一声犬吠。 向执的声音隔着一扇窗户传来,“黑子,不许叫。” 大黑狗委屈呜咽。 “爷爷,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可能会下雪诶。”向执兴奋地说,“太好了,云宜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雪了。” 下雪…… 他原先生活的城市是不下雪的。 为什么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撕扯,屋子暗下来,寂静中,他恍惚听见什么东西被撕扯开的声音,皮肉绽开,忽然“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楚衿睁开眼,地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楚衿的手搭在隆起的腹部。 “好了,知道你喜欢雪了。”他温声安抚一句孩子,沉默良久,“嗯……他应该也是喜欢的吧。” 作者有话说: 双更。 是思念! 向执前面出现过,大概在第九章,不出意外下章生,提前预警!!! 第83章 楚衿! 难得一大早唤醒楚衿的不是胎动。 鞭炮声一早就响了起来, 对一个安静祥和的小镇来说有人结婚件大事,十里八乡的人大都沾亲带故,就连楚衿这个外人昨天也被向执问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第102章 楚衿醒得早, 收拾完, 他照例放下手头上的事情看南城晨间新闻。 晨间新闻的播报的内容很杂,虽然他能做到一心二用, 可每次他还是会认真看, 总有天会有个结果的。 半个小时的晨间新闻时间结束, 太阳光慢慢照进家里, 外头传来向执的敲门声。 “楚衿, 你在家吗!”向执喊,“楚衿!” “汪汪!”他脚边的黑子跟着叫唤了两声。 鞭炮声响了一茬又一茬,楚衿裹好衣服打开门, “这么早?” “这还早?”向执给楚衿科普了一下他们这里结婚的习惯,“等会儿新郎就要去新娘家里接亲了。” 黑子:“汪!” 楚衿这才发现门口的水泥路上铺了一条长长的的红地毯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沿途每家每户的外墙上都贴了喜字,有的门前都挂上的红灯笼,看着热闹喜庆。 楚衿没见过这样的婚礼,上次参加婚礼还是年意和靳成规的。 敲锣打鼓的声音盖过向执说话的声音,他扯着嗓子喊了三遍,楚衿才听出来他是问自己要不要去看看。 楚衿轻摇了摇头。 向执见状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他牵着黑狗走进楚衿家的院子,反手关上了门。 “那我也不去了,我和黑子在这儿陪你,省的人多口杂的, 万一敲你家门,我帮你应付过去。”向执说完腼腆地笑了笑。 楚衿应了一声“好”, 便让一人一狗进来了。 大黑狗被养的很好,除非主人同意,否则它也不会进堂屋,最多也只在屋檐下面卧着。 向执说的没错,婚礼现在来了不少人,楚衿家的院子大门被敲响了不知道多少次,说是结亲的车子太多堵在路口了,过来问楚衿他家的院子能不能给停个车的。 要是自己家里,他收拾收拾说不定就给人停了,但这是楚衿家里,人来人往的对楚衿不好。 向执和黑狗守在门口拒绝了一拨又一拨的人。 楚衿掐着腰在屋里踱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刺激到了孩子,他总觉得不太舒服,坐着躺着都都不舒服。 “呃。”腹痛一阵紧锁,楚衿猛地停下脚步,撑着桌沿缓过着一阵阵痛。 他轻揉腹底,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月份就开始假性宫缩了吗?” 是,向爷爷早就提醒过他的,能拖到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 宫缩的几秒时间里,楚衿额头已经渗出汗来,腰上的难受劲儿怎么按揉都揉不下去,还早,还得等好久。 “慢一点出来吧。”楚衿低声说,再等等,等到他来。 他说过要陪你出生的。 骗子。 楚医生用他的专业判断,宫缩时间很短,等到规律,还要等到生殖腔打开,还早…… “楚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吃……”向执兴冲冲从门外跑进来,看到撑着桌子深呼吸的楚衿吓了一大跳,他赶紧跑过去扶住楚衿的胳膊,“你咋了?撞到哪里了吗?没事吧?” “没事。”楚衿淡淡地说,“腿抽筋而已,现在好了。” “你怎么不喊我呀,要是被我爷爷知道能撕了我。”向执满脸担忧,他想去摸楚衿脉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你刚才说什么时间差不多了?” “哦。”向执回过神,“吃饭,该吃饭了。” * 楚衿有问过向执,自己不是亲朋好友来吃饭是不是不好,向执大咧咧地说村里哪儿有那么多规矩,你给了份子钱,又是我朋友,吃顿饭没事的。 他从两天前就开始夸村里的大席有多好吃,都是新鲜热乎菜,吹嘘说不吃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 原本楚衿是不打算去凑热闹的,可现在按照他这个情况,多活动活动也好。 宫缩的频率越来越高,也一阵疼过一阵。 楚衿是个能忍的,面上倒是没让向执看出端倪。 婚宴就在室外,天寒地冻,每个人都裹着厚厚的衣裳楚衿也就没那么显眼了。 他坐在向执身边,来参加婚礼的小孩子不少,向执朝路过的小孩要了两颗橙子味的水果糖,一颗递给楚衿,一颗扔进自己嘴里。 “好甜。”向执说,“好久没吃这种水果糖了,你尝尝。” 楚衿拿着糖果在手里,不由自主地揉搓糖纸发出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动。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甜的吗?”向执见楚衿不吃,以为他是没吃过这种便宜糖,“散给宾客的糖都是这种,你没吃过也正常。” “我吃过。”楚衿将糖攥在手心,“很甜。” 甜得齁嗓子。 楚衿放下筷子,将手按在腹侧,轻轻拧眉。 回忆真可怕,总是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将人卷进漩涡里,不停翻滚,带出一连串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身边是向执和小孩打闹的声音,席间有人吃菜有人敬酒,毕竟像这样能聚在一起的日子不多,能见的面也只会越来越少。 楚衿轻轻牵唇,不知不觉间,他和靳则序之间居然拥有了那么多,无论剖白还是争吵,不管谎言还是剖白……利益纠缠,亦或者是别有用心,现在想来,都是那样微不足道。 所有过去的事情都可以是不值一提的,可有一样东西不是。 靳则序的爱不是。 他习惯了埋头往前走,习惯了面对一件事时第一个考虑的是结果和可能遇到的风险,他总是预设太多太多,总是希望能规避所有错误,他所谓的错误不过是另一种选择而已。 云宜县很小,楚衿不必纠缠在不必要的人际关系里,他有了时间去感受。 感受他不曾感受到,却时时刻刻包裹在他身边的。 楚衿垂眸,目光落在面前的手机屏幕上。 头顶有什么东西飘落下来,落在手机屏幕上,化成一滴水。 楚衿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身侧向执兴奋地声音传来,“下雪了!居然真的下雪了!” 等了两天,天气预报中的雪终于来了。 楚衿深吸一口气,看来有人要食言了。 雪势渐大,婚宴的主人家开始张罗着支起棚子来挡雪,楚衿张开手,雪花落在他掌心,一瞬间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掌心一点点的凉意。 小孩们伸手去接雪,一个个张嘴想尝尝雪的味道,他们围在楚衿身边,蹦蹦跳跳个不停。 “楚衿……” 坐在凳子上打字的人一愣,片刻怔忪后,楚衿不敢抬眸,身边只有向执在坚持不懈地往他碗里夹菜,和小孩儿嬉闹的稚嫩童音。 那道熟悉的声音太轻太远,像是错觉。 是错觉。 “楚衿。” …… 不是! 楚衿猛然抬眸,眼底闪过一抹惊愕,不是错觉! 呼吸刹那间乱了,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寒风凛冽,身边所有杂乱的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楚衿缓缓起身,却没有立刻回头。 直到他又听到了一声带着轻颤的呼唤。 “楚衿,是我。” 这声音他太熟悉不过,楚衿鼻尖一酸,眼眶里泪花闪烁时,身后的人扑上来,将他紧紧环抱,楚衿闭上眼睛,勾唇笑了。 声音换作实感,温热的呼吸就在耳畔,隔着厚厚的衣服,楚衿仍然感受到贴在自己后背的胸膛里,那颗心跳动的频率,犹如沉重的鼓点不停敲,一下一下不停锤。 “靳则序?” “嗯,是我,是我,楚楚,是我……我好想你。” 楚衿握住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看来说你骗子说早了。” “什么?”身后的人一愣。 “某人来的很巧。”楚衿拉着他的手拖在腹底的位置,温声说,“我要生了。” 靳则序磕在楚衿肩上的下巴缓缓抬起来,隔着衣服,楚衿隆起的肚子此刻紧缩着,已经不似早先那样柔软,靳则序大脑瞬间宕机了一下。 察觉到他的惊愕,宫缩过去,楚衿转过身和靳则序对视,糟糕,好像把人吓到了。 靳则序呆子一样原地愣了几秒,一把将楚衿抱了起来。 “诶,我还能走。”楚衿拍他的肩膀,“你放我下来。” 现在的情况已经有点超过靳则序可预估的范围了,他抱着楚衿,边走边念叨:“不怕不怕,楚楚,没事的,我打电话叫人,没事的没事的,楚楚,你痛不痛啊?” 也不知道害怕的人是谁,楚衿抬手轻点落在靳则序睫毛上的雪花,“还不是很痛,你别慌。” “嗯,我不慌我不慌。” 楚衿走了,手机落在席间。 发送短信的界面上,对话框里未发出去的短短三个字:【下雪了。】 * 仔细回想起来,从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有些临产的症状了,早上疼到现在,宫缩已经规律,楚衿一直很冷静,他要给自己接生,本来以为得自己一个人挨着了,还好现在靳则序来了。 靳则序已经冷静下来,他看过专业的书,也和年意学过一些基本的知识。 第103章 楚衿一向能忍,可靳则序最受不了看楚衿隐忍,看他痛的浑身是汗,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要坐下,难受得没着没落的,靳则序心跟着揪在一起。 楚衿不说话,可每次他痛起来的时候都会绷紧身体,攥住他的胳膊。 靳则序眼眶红了,却还是不得不提醒,“楚衿,呼吸呼吸,不要屏气,对,呼吸……” 真正自己生的时候,楚衿才感受到自己以前和产夫说的那些呼吸放松的话有多苍白,真疼起来根本意识不到,下意识就想要屏住呼吸。 “呃——” 楚衿闷哼一声,捏住靳则序的胳膊,良久后才深深吐出一口气,“过去了。” 宫缩过去了,楚衿抬起头对上靳则序通红的眼睛,“我生还是你生,你哭什么?” “我心疼。”靳则序说。 楚衿唇边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我想坐下,腰酸。” “好好。”靳则序赶紧应下。 房间里楚衿很早就布置过,他这边在瑜伽球上坐下,靳则序的手便覆在他后腰按揉,后腰那一片酸胀的肌肉终于放松了一些。 屋子里烧了炉子,很暖和。 楚衿将手搭在靳则序肩膀上,他抬起头,眼底一片朦胧水色,“事情都结束了吗?” “嗯。”靳则序点头,“结束了。” 楚衿看着靳则序的眼睛,顿了顿,抬手捧住他的脸,说:“你瘦了。” 靳则序:“我想你。” 楚衿的目光落在靳则序身上单薄的夹克上,“怎么穿这么少?” “南城没这么冷,我着急过来。”话音未落,楚衿脊背又绷直了起来,靳则序眉心紧皱,他小心翼翼开口,“楚楚,我已经让年意他们过来了,向老先生就在外面,我们请他进来看看,好不好?” “不。”楚衿摇头。 靳则序担心又没办法,只能哄,“就看一下,你心疼心疼我,让我放心一点,好不好?” “不好。”楚衿呼吸沉重,“能生,我有数,只要,只要你留下,呃——” “好好好,不给别人看。”靳则序连忙将人搂在怀里顺背,“呼吸呼吸,对,放松。” “快,快了。”楚衿说,“孩子不大,等生殖腔打开就,呼……就快了。” 靳则序心痛到无以复加。 “楚衿,对不起。” 他现在恨不得楚衿能咬他打他,只要能让他不那么痛,他干什么都可以,无力感让靳则序感受到深深的茫然,早知道这样,他不会…… 楚衿仿佛知道靳则序所想一般,抬手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别乱想,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和我道歉。”他笑着。 四目相对,心间的酸涩感已经像是潮水将他完全淹没,屋子里温暖安静,两人的心从未这样踏实平和过。 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周围。 靳则序泪水汹涌,他托住楚衿的后颈,两人就这样在阵痛的间隔互相递了一个缠绵温柔又汗津津的吻。 如果不是宫缩打断,只怕这个吻持续的时间要更长一些。 楚衿有些意犹未尽地抬起头,“你爱我吗?” 靳则序一愣,“我爱你,靳则序深爱楚衿。” 靳则序思索楚衿这个问题的含义,是确认他的爱,也是承认自己的爱。 重逢,告白,新生,三种buff叠在一起,靳则序感觉自己灵魂都是飘得,梦幻得不像话。 “呃啊——”楚衿下意识挺腰,死死捏住靳则序肩头,忍不住向下用了一股力气,不住地喘着粗气,“恐怕他等不急了,我,我要躺下。” 宫缩已经没有间隔,靳则序替楚衿换上衣服,让人靠在他怀里,刚才的一阵激痛,楚衿羊水已经破了。 天色渐渐晚,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已经在院子里覆上一层雪白。 年意他们已经到了,就在外面等着,屋子里楚衿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听着让人揪心。 孩子迟迟不肯出来,产程拖得有些长。 靳则序急得不行,楚衿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呼吸都变得费力,靳则序当机立断叫了向老爷子进来,年意和向执准备了吃的,给楚衿补充体力。 向老爷子下了针,靳则序扶着楚衿的腿,轻吻他的发顶,“就快了,楚楚,宝贝,再用一次力气,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楚衿身下鲜血混着羊水,生殖腔已经完全打开,孩子的头就堵在下面,正是最难受的时候。 “好痛。” 从开始疼到现在,楚衿喊得第一句疼。 靳则序脑海里紧绷着的一根线差点因为他这一声难耐的痛呼彻底断开,他手足无措地吻楚衿手背,亲吻他的脸,语无伦次:“不生了,不生了。” “不生个屁。”向老爷子骂了一句,“现在不生,早干嘛去了!” 楚衿闻言抬眸看了靳则序一眼,缓过一口气后,攥住了他的手,“我,我可以的,呃唔——” 阵痛下,楚衿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疼了,他只觉得身下一松,什么东西从他体内滑了出去。 下一秒,婴儿的哭声响了起来。 楚衿几近脱力,只能半阖着眼睛靠在靳则序怀里深喘。 “终于出生了。”靳则序热泪盈眶,他轻柔地撩开楚衿额前汗湿的头发,一会儿吻他,一会儿给他擦汗,“不痛了,终于不痛了。” 向老爷子将孩子带出来,听着哭声响亮,可还是早产,得赶快送去医院。 “恭喜,是个男孩。”向老爷子将孩子放在楚衿怀里,“看看吧。” 靳则序颤声:“楚衿,我们有孩子了。” “嗯。”楚衿短促地应了一声,连托住孩子的力气也没有了,“我好累。” 向老爷子接过孩子,“你先休息,孩子得先送去医院。” 向老爷子抱着孩子离开了,屋子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年意送东西进来时呛得直咳嗽。 楚衿偏过头,目光落在窗外飘扬的大雪上,透明玻璃映出靳则序轻啄他眉心专注的神色。 “好大的雪。”楚衿打了个寒颤,声音轻轻地说,“好冷。” 冷? 靳则序立刻警觉,他牵起楚衿的左手,发现他手心全是冷汗,一片冰凉。 靳则序瞳孔一缩,他用被子将人裹紧,哆嗦着抓住楚衿的手在自己脸边蹭,“楚楚,你别吓我,楚衿,你醒醒……” 年意再次进来时,只见楚衿面容憔悴地闭着眼睛,右手无力垂在床边,鲜血缓缓从他身下渗出来,像一朵绽放的红梅,脆弱凄美。 年意手里的东西“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继而,一声崩溃地哭喊: “楚衿!” 作者有话说: 更,多写点,不卡生啦~ 我简直不是人! 请多多催我更新啊,催我我会化成八爪鱼狂写! 第84章 非梦 “楚衿——” 躺在病床上深拧着眉头的人呼吸一窒, 从睡梦中剥离,楚衿猛然睁开眼睛,下意识捂着肚子从床上坐直了身体, 冷汗涔涔。 一旁整理东西的护士吓了一跳。 护士紧紧捏着手里的东西, 亲眼目睹楚衿满脸惊恐,诈尸一样从床上坐起来, 丢了魂似的盯着医院的被子大口呼吸。 “楚医生?”护士壮着胆子走上前, “楚医生, 你醒了。” 楚衿愣了愣, 他抬起头打量了一圈四周, 周围的陈设他再熟悉不过,这里是医院。 “你叫我什么?”楚衿拧眉看向身边的护士,脑袋打结, “这是哪儿?” 护士见他茫然,自己也不明所以,只好回答道:“楚医生,你做噩梦了吗?这里是医院啊,信息素腺体科,您昨晚发烧晕倒在办公室了,不记得了吗?” 发烧,晕倒。 发情期晕倒在医院办公室……想起来了,自己昨晚做完手术来不及打抑制剂晕倒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在问的是什么蠢问题,楚医生敛眸,闭了闭眼睛,轻咳嗽了一声。 喉咙干涩无比, 他哑着嗓子问:“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天。”护士见状给他倒了杯水,“楚医生, 你不知道你这一晕倒可把你们科室主任吓坏了,你等等别下床,我去喊医生给你检查,你先别走哦。” 不到一天,才睡了不到一天。 难道是做梦吗?可明明那个人的声音那熟悉。 病房门关上,楚衿脑子里一片混沌,他眸色颤动,有些不知所措,如果是梦的话,那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梦里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可梦中那个人的脸他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楚衿捂住胸口,那里泛一阵细细密密的疼,心上里好像什么地方空了一块,找不到源头,没有出口。 “听护士说你做噩梦了?”门口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来人一身白大褂,手上转着一支笔慢慢悠悠地走进来,“劳模啊楚医生,特殊时期居然还能撑着做手术,自愧不如。” 第104章 楚衿无视同事地揶揄,语气淡淡:“我什么时候能走?” “还等做个检查,等你体内的信息素浓度降到可控范围。” 他说的是信息素,而不是腺体。 可是他的后颈已经没有任何不适了,就是脑子还有点糊涂。 “楚衿,你也是医生,应该知道长期过量使用抑制剂的后果吧?得亏这回发现得及时,不然你小命不保。” 他知道同事这话绝对不是唬人,使用抑制剂是一回事,在本院看病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下怕是院里的同事都得知道他是个没有腺体的omega了吧。 算了,早晚都是会被发现的,看同事没有追问这事儿的意思,楚衿自然也不会自己拿出来说。 被产科主任强行压着作做完全套检查,楚衿得到两天假期。 想起昨个晚上那个alpha医闹的事儿,怎么说也是他给做的剖腹产手术,兢兢业业的楚医生想去看看情况,刚走到护士站,还没等问病床号,护士长幽灵似的拿着外套从身后头飘出来,“楚医生,早点回去休息呗。” 这就赶他走是几个意思? 实习的小护士小尾巴似的跟在护士长身后,冒出头来,“楚医生,你昨晚晕倒之后上头有人找院领导谈话了,说是堂堂三院居然连医生护士的健康都保证不了,今个儿一大早新的排班表出来,原先三个大半夜现在都给我排开了呢。” 楚衿没太听明白她的意思。 护士长也不管他听没听懂,二话不说把人身上的白大褂给扒了。 “她是想谢谢你呢。”护士长递上外套,坦荡地问,“楚医生,你家是什么背景,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和院领导还有交情?” 楚衿愣了下,乐了:“护士长,我要是有背景还是只是个主治医生吗?” 楚衿说完就走了,留护士长和实习小护士站在原地,两人看了看楚衿的背影,又扭过头面面相觑。 “怪了,护士长你说我是不是眼花了。”实习护士揉了揉眼睛,“刚才那个会调侃打趣的人是楚医生吗?” 护士长嘴角抽搐:“也有可能是见鬼了。” 本来是想把衣服送回办公室的,结果护士长说什么可以帮他放回去,拦着楚衿把人堵在电梯口,看着他走了才罢休。 走出医院大门,强烈的不真实感萦绕在周围,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事情会发现在自己身上,微风和煦,天朗气清,就是有点冷。 他抬头看天,依旧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非要说那个梦和梦里的人,他好像还在梦里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楚衿不想忘记,可片段太多细琐,如果不使劲回想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被遗忘。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楚衿打开了手机备忘录,他想要趁记忆消失前记下点什么,敲敲打打的半天,感觉一个名字就在嘴边,绞尽脑汁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最后只能留下了一个字: 雪。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首都t27区,除非天气抽风,是不会下雪的。 他依稀记得那是一场很大的雪,将这个院子染白,然后就是冷,无边无际的湿冷,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楚衿定定站在原地,仿佛游离世界之外。 他缓缓抬手触摸脸颊,似乎那里应是有一热泪。 然而……什么也没有。 楚衿沉默许久,正准备收回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职业原因,楚衿的工作号码是公开的,便于他和病人及时沟通,所以当陌生号码打进来,不管是不是工作时间,楚衿都会接。 “喂,您好。” “喂,是首都中心第三人民医院产科的楚衿,楚医生吗?”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顿了顿,“抱歉打扰,我的老板想见您一面,请问您现在是否有时间?” 楚衿拧眉:“请问你的老板是哪位?” * 已经忘记是时隔多少年,再次见到郁封,楚衿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他盯着郁封的脸看了许久,心底那股奇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楚衿低头抿了一口热茶,借以掩饰内心翻涌的思绪。 “是你找了医院的领导?”除了郁封,他想不到其他人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为什么来找我?” 对面的人端坐着,与十几年前大不相同了。 “身体好些了吗?”郁封开口道,“我带了私人医生过来。” 楚衿拧眉:“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当年他在和郁封的订婚现场逃跑,让整个郁家和楚家沦为笑柄,楚衿在郁封的帮助下离开后,不见面不联系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事,尽管楚衿清楚可能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踪迹,但只要不找上他就不是大事。 郁封抬眸,凌厉的眉眼缓缓柔和下来,他直勾勾看着楚衿的眼睛,他的眼睛还和第一次见的时候那样清隽幽深。 郁封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楚衿,那时的他不到二十岁,衣衫单薄,孤身一人站在射箭场前拉开弓,天空下起小雨,风却不大,他的箭射出去,箭靶上却什么也没有。 郁封等在他下一只箭射出的时候,楚衿察觉到来人,忽然转过身。 他眼里的倔强与防备淬在箭上,划破细雨,正中红心。 “楚衿,好久不见。” 人在回忆以前的美好时光时总是格外温柔,郁封也是。 “那我该替医院的同事谢谢你。”楚衿抬眸微笑,“是好久不见了,可你不该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过得很好吗?” 楚衿一愣,如果是今天之前,或许会不假思索地说他过得很好。 有什么不好的呢?稳定的事业,自由的身体,钱和社会地位,他都拥有了,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楚衿低下头,空了一块的心脏没来由地隐隐作痛,他抬手想要捂住心口,面前的桌子上,郁封将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推到他面前。 他打开盒子,一枚剔透漂亮的蓝宝石戒指就这么出现在眼前,流光溢彩。 “早在十几年前就该给你。”郁封说,“本来逃跑那天要给你戴上的,蓝宝石很衬你,我来是有件事情想告诉你,你母亲找到我,她想见你……” 楚衿心里对郁封的话毫无波澜,愧疚也好,还是悔悟也罢,他母亲在这个时候想找他,大概是终于发现楚家给不了她想要的庇护了吧。 楚衿盯着桌上那枚蓝宝石戒指出神。 戒指…… 楚衿自己不喜欢戴首饰,除了手表,他家里什么戒指耳坠手链通通没有,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宝石切面上,太阳穴一阵刺痛,眼前花,楚衿脸色白了,俯身往前撑着桌子,额间渗出冷汗。 ——“戒指还给我,小偷。” 郁封还想说什么,就见楚衿突然蹭一下站起来。 “怎么了?”封郁拧眉。 话音未落,楚衿踉跄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店门口。 和封郁见面的地方距离医院不远,护士长刚从病房出来就看到刚走没一会儿的楚医生去而复返。 “诶,楚医生,你怎么回来……” 护士长话还没说话,楚医生一阵风一样从她身边跑了过去,护士长愣在原地,和护士长的小护士对视一眼,“怎么了?” 小护士摇摇头,“不知道。” 这还是平时那个冷静清隽的楚医生吗? 护士长端着手里的托盘站在楚衿办公室门口,小心翼翼探头进去,只瞧了一眼,她就呆住了,而后反应过来,连忙关上办公室的门。 此刻,楚衿办公室的地上一片狼藉。 所有能打开的抽屉柜子都被打开,地上散落的文件,抑制剂,中性笔,烟……可就是没有楚衿想要的东西。 楚衿满头大汗,周遭的一切仿佛按下暂停键,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找,他不顾一切,毫无形象地跪在地上,双手急切地拨开那些杂物,发了疯一样摸索。 终于在盆栽后面的角落里,楚衿找到一枚木头戒指。 “檀木戒指。”他红着眼眶,轻声呢喃。 原来真的有……原来真的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楚衿攥着那枚戒指放在心口,卸下全身的力气,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 “靳则序。” 作者有话说: 更。 第85章 初雪 南城的一场雨不知不觉间已经下了快半个月。 年意和靳成规的车停在小区楼下, 靳成规撑着伞,楼上的那间屋子窗帘紧闭,夜里也不见灯光, 如果不是知道里面住着人, 年意和靳成规真要以为那是一间空房子。 “不能等了。”年意说,“再这样下去不死也得憋出病来。” 她抄起后备箱的工具, 招呼靳成规和他上楼, 这段时间, 临湖小区来的人就没断过, 可没人能把靳则序从屋子里面拽出来。 靳家的事情已经结束, 靳则序把手里的股份转让给了靳成规,靳成规比他们所有人想得无情,能狠下心把靳慎亭送进监狱, 金融犯罪,这张底牌胜算大,可对靳氏影响不小,为了挽回声誉,靳成规几乎住在了公司,如果不是年意来找他,他都不知道靳则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第105章 伞还没追上去,年意已经提着锤子气势汹汹上楼,原以为要吃闭门羹,年意都做好了砸门的准备,没曾想靳则序竟然自己把门打开了。 短短半个月,靳则序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年意和追上来的靳成规双双愣住, 年意站在门外,眉头深深皱着不敢相信, 借着楼道里面的灯光,眼前的人仿佛被抽到了灵魂,头发凌乱,面无表情,抬眸时,年意看到他深陷下去的眼窝和布满红血丝的眼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阿序,你几天没睡觉了?” 靳则序没有说话,他只是抬手,将怀里的小声点送到年意怀中,而后关门。 年意腾不出手去挡,好在靳成规反应也快,伸手挡在门沿。 屋子里也不开灯,年意越是看到靳则序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样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有什么用!”年意将猫丢给靳成规,气得冲上去直接揪靳则序衣领,“饭也不吃,猫也不要,你这样折磨自己,难道他就能活过来了吗?” 锤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靳则序一语不发,他任由年意抓着自己,眼神空洞,行尸走肉一般。 “靳则序,你特么清醒一点,猫也不要了,孩子你也不要了吗?”年意气得发抖,“楚衿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你有去医院看过一眼吗?你对得起他吗!” 要不是靳成规拦着,年意两个巴掌直接就甩上去了,“靳则序,我知道你难过,没人比你更难过了,可你不能一直这样浑浑噩噩,楚衿在的话,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年意声音平缓下来,她在医院工作,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如果这样有用,如果祈祷有用,她何尝不希望靳则序如愿。 靳成规怀里的小声点跳下来,挪到靳则序脚边蹭了蹭。 时间过得真快,小声点已经从当初瘦骨嶙峋的小糯米团子长成大猫了,猫儿精神状态不错,可见就算靳则序封闭自己也没亏待着小猫。 “喵~”它小声叫。 靳则序垂眸看了它一眼,很快移开视线,“你们把它带走吧。” 靳则序终于开口说出来一句话,沙哑的声音像是嗓子被砂纸摩擦过一般。 “阿序……”年意拧着眉,欲言又止没止住,“你这样一直憋着不行的,我和你哥,加上航之,小诗,还有季鹤扬,我们都在呢,你想发泄随时可以找我们。” “……他没死。” “什么?”年意被他笃定的语气吓到了,“你说什么?” “他没死!” 他几乎是吼出声来,这半个月以来,每个人,每个来找他的人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楚衿不在了,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自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不是这样的,他没有死,他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来,可没人相信他,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胡言乱语。 包括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年意和靳成规。 “可是我们都亲眼看到了,你也看到了啊。”年意不解。 年意明白靳则序没办法接受,他不肯让任何人触碰楚衿的身体,把自己困在房子里一天又一天,后来是陈航之砸门进来才发现楚衿的身体不见了,人死后的身体不经过特殊处理是会腐烂的,年意理所当然地以为楚衿的身体已经被火化。 至于骨灰……应该只有靳则序知道在哪儿吧。 年意叹了口气,“阿序,你看看孩子?他和楚衿长得很像,你还没给他取名字。” 只有靳则序知道他的楚衿没有死,只是回去了,离开他了。 楚衿消失后,靳则序第一时间去监狱找了曾帆,这个世界上唯一可能知道穿越真相的人,曾帆看到他来,脸上立刻绽开笑容,他说“不知道”。 靳则序急迫的心情让曾帆笑容更加癫狂,他说穿越不会让一个人凭空消失,这就意味着如果现在的楚衿死后穿越,就一定会出现另一个“楚衿”补上这个空缺,如果死了却没有触发穿越,那么就会有死而复生,穿越者的身体一定程度上会得到修复,保证他不会死。 可现在楚衿消失了,而另一个“楚衿”没有出现,确实让人意外。 “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触发穿越的条件非常随机。”曾帆毫不避讳,反正除了靳则序没人相信,顶多被人当成傻子,自己被当成傻子,那靳则序现在就是疯子,“我不知道怎么让他回来,不过,万一你死了,说不定能过去找他。”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留不住他的。”曾帆疯笑起来,“穿越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bug,看来这个bug要被修复了,哈哈哈哈……” 曾帆利用穿越者身体修复的bug进行器官贩卖实验,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那自己因为穿越认识的楚衿,甚至有了孩子,难道说他也会受到惩罚? 什么惩不惩罚的,他无所谓,如果楚衿回不来…… 许久没有人说话,走廊里面的感应灯灭了,屋里一片漆黑,靳则序开口:“你们不用来了,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靳则序清楚地知道时间不会冲淡悲伤和思念,他闭了闭眼睛。 “楚雪。”他低声说,“孩子的名字就叫楚雪。” 楚衿……喜欢雪的。 * 靳则序不愿意回到别墅,别墅里到处都是楚衿的痕迹,衣服上甚至还有他的味道。 他去过清缘山,去了宝光寺,在庙前跪了三天,第三天时,庙里的小师傅送给他一张签文,一张纸皱皱巴巴的,水痕明显,一看就是落了水拿起来又晒干了。 他记得这张签文,那天被他随手扔掉了。 小师傅递上签文,劝他回去。 靳则序站起来时,差点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小师傅扶着他的肩膀,问他求的是什么? 靳则序默了默,自始至终,他的所愿所求只有一件事——楚衿,平安健康。 他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小巷子里的小出租屋,靳则序经常回去,巷子口那个卖煎饼的婆婆只要认出他就会问到楚衿,靳则序也只能笑笑,然后上楼住一个晚上。 再后来,洛长青从国外回来。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别墅冲着靳则序一拳上去,力道之深,立刻见了血。洛长青无法接受自己出国几个月楚衿就没了,靳则序没动,他任由洛长青发泄完,冷静下来。 作为这个世界上知道穿越的人之一,洛长青明白,和当初的“楚今”一样,楚衿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靳则序没说话,他不知道,时间越久,好像他都要变得不那么笃定。 别墅里,何叔已经回来,孩子是早产,在保温箱待了一段时间才出院,顾铭远介绍了专业的人照顾孩子,年意说谎,这个孩子明明就长得不像楚衿,像他自己。 楚雪很爱哭,回家后一天到晚哭个不停,靳则序第一回当爸爸,吓惨了,好几回连夜带着孩子去医院,可楚雪就是哭,放下也哭,抱在怀里也哭。 白惠荷对楚雪是楚衿和靳则序的孩子这件事接受得飞快,楚雪长得太像靳则序小时候了,让她无法怀疑。 “天气预报说,南城下周有雪。”何叔带着小声点从外面进来。 一转眼,新年都过去了,突然的降温,南城这场雪来得格外的迟。 年意抱着楚雪下楼,却没看到靳则序,连白惠荷都没看到,还是何叔说两人去了墓地,只有白惠荷和靳则序知道,今天是白近枫的忌日。 “我准备晚些去看看你父亲。”白惠荷说,“他应该记得今天。” 靳则序:“他是该记得。” 白惠荷扭头看向靳则序,他不肯给楚衿立碑,不愿意接受他的离开,除了面对楚雪时他脸上能带点苦涩的笑,其余的时候仿佛看不到任何情绪一样,楚衿走了,好像把他的魂也带走了。 “我早上去过平安巷的地下室了。”白惠荷说,“你回去看看吧,有些东西挑挑拣拣,该扔的就得扔掉。” 墓碑上的人笑容明媚,白惠荷一阵怅然,从前几十年的恩恩怨怨,到现在也该了结。 * 平安巷,靳则序好似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 地下室还和之前一样,阴冷潮湿,没人来打扫过,灰蒙蒙的一片。靳则序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带走。 靳则序打开门,先是呛了一鼻子的灰,上回和楚衿离开时椅子没有推进去,高处的一缕阳光照下来正落在椅子上,靳则序恍惚间好像看到楚衿趴在桌子上休息的背影。 靳则序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椅子上除了漂浮的尘粒以外,什么也没有。 推开桌子上的杂物,靳则序坐在那把小椅子上,小时候感觉桌子还挺大的,现在腿都伸不开。 卷子里的半截铅笔掉在地上,靳则序弯腰去捡,却发现自己那张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桌腿边,相框的玻璃裂开,里面照片没坏。 靳则序拿起照片,相框后面像是摔坏了,什么东西跟着掉了出来。 第106章 靳则序愣了愣,他捡起地上的纸,应该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他不记得自己有在照片后面藏过东西。 展开那张纸,靳则序看清第一行字的瞬间呼吸一窒,瞳孔震缩,猛然僵在原地。 “阿序,见字如晤。” 靳则序双手颤抖,他认得字迹,是楚衿的字,是楚衿写的信…… ——“阿序,见字如晤。 我是楚衿,一个莫名其妙的闯入者,犹记得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是庆幸的,我以为在这里不再是一个需要遮掩身份的残疾omega,可我想错了,我还是我自己,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我的合法身份是你给的,抱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计划逃离,因为这个孩子时刻提醒着我,我仍然是一个异类。至于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我不知道。 我和你一样,小时候的日子并不好过,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相比于其他同龄人,我只是更加辛苦一些,挣扎一些,我想你也是吧。 很高兴,我们都长大了。 靳则序,对于幸福,我总是后知后觉,你的爱,亦然。 原谅我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如何爱,更加不清楚该如何回应,回避和逃离是我唯一能想到保护我的方式,所以当我深切的感受到爱时,你已然将我完全包裹。 我用冷漠掩盖胆怯,用谨慎粉饰逃避。你的直白和坦诚常让我无处遁形。当我无法呼吸时,竟开始惶恐不安。重头再来于我而言不是难事,但是,靳则序,我不想走了,可去留不是我说了算的。 如果来的这里是一个错误,那这个错误会在什么时候被修正? 和爱同时到来的居然是无力和妥协。细细想来,我似乎从来没有说过爱你,可你的爱已经不知不觉溶在生命里,将我唤醒。无论未来发生什么,站在原地等我,如果不能,希望你健康,幸福。 我现在在你曾经住过的地下室,你那些没有家长签名的试卷我都签好字了,应该能认得出来。铅笔头太短了,还好还够我写下几个字: 我爱你。 ——楚衿。” 笔迹越写越深,“我爱你”三个字和“楚衿”一起挤在最下面,差点模糊在一起。 原来他很早就感知到自己会离开,原来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爱。楚衿留下来的东西不多,衣服上的味道会消散,楚雪和小声点并不属于他,靳则序无法将他们视作自己寄托情感的工具。 想起楚衿时,他只能摸索那张身份证上的照片,要是当时能逗他笑一笑就好了。 现在看到楚衿留给他的信,靳则序深埋在心里的情绪终于找到释放的出口一般。 他跪在地上,捏着信的指节发颤,一张轻飘飘的纸却好像千斤巨石压在他心口,靳则序泣不成声。 在地下室待到很晚,靳则序回到别墅时家里已经没有人,楚雪被年意带了回去,何叔已经早早睡下,别墅安静无声。 靳则序走进客卧的衣帽间,那个当初自己发病搭的窝没有拆,靳则序脱下鞋子踩在柔软的毛毯上,层层堆叠的衣服上,楚衿的味道已经很淡很淡。 他不敢用力闻嗅,生怕这味道有一天会彻底消散。 楚衿消失后的大部分夜晚他都难以入睡,只有在衣帽间闻到楚衿的味道,他才能踏实睡上一觉。 靳则序闭上眼睛,蜷缩在衣服中间的凹陷处,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梦里,靳则序好像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很轻的脚步声,然后就是衣帽间的门被打开。 靳则序皱着眉头睁开眼,刚准备发火,可当他看清门口的人,结结实实呆住了。 “不认识我了?”站在门口的人笑意盈盈。 靳则序怔住了,而那人已经走在他身边坐下,“是我,楚衿。” 话音未落,靳则序猛扑上去,将人紧紧圈在怀中,他的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怎么才来,我好想你,我还以为……” “抱歉,耽搁太久了。”梦中的人抬手轻拂过靳则序的眼睛,“你又瘦了好多,黑眼圈也重,没有好好睡觉吗?” “我睡不着。”靳则序望着楚衿的眼睛,“这么久了,你都没有来过我的梦里。” 如果楚衿能在梦中出现,他巴不得睡死过去。 梦。 楚衿拭去他眼角的泪,“我现在来了,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靳则序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在平安巷找到你给我留的信了,你说你爱我,真的吗?” 楚衿看着靳则序,轻叹一声,扬起下巴吻上去。 唇齿交缠,慢慢加深的吻,让楚衿闭上眼睛,被抱着搂着整个人陷进巢穴里,温度攀升,靳则序却突然停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一步动作,楚衿抬眼,发现靳则序正专注地盯着自己,“怎么停了?” 靳则序没回答,他将楚衿圈在怀里,动作轻柔,视作珍宝。 “我想就这样抱着你,越久越好,不要醒。” 楚衿鼻尖一酸,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楚衿抬手细细描摹他的眼睛,轻吻眉心,“睡一觉吧,好梦。” 深夜,衣帽间的空调温度开的高,窗帘关的不严,起风了,风声呼啸将人从睡梦中叫醒,靳则序动了动身体,不想睁开眼睛,好像只要不睁开眼睛,昨晚抱着楚衿一夜好眠的梦就能一直持续下去。 睡意朦胧间,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他怀里拱。 “小声点,不要闹了。”靳则序抬起胳膊。 “你压到我头发了。” 怀里突然一声黏糊糊的抱怨。 靳则序猛然惊醒,瞪大了眼睛,他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他低下头,看到窝在自己臂弯里的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楚衿被他吵醒,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醒了?” “楚,楚衿?” “是我。” 楚衿从他怀里坐起来,靳则序的指尖停在距离在鼻尖一点的位置不敢往前,“怎么了?” “是梦吗?”靳则序颤声。 楚衿轻笑,他直接抓住靳则序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侧蹭了蹭,“不是梦,是我,楚衿。”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猝不及防,楚衿又被拥进怀里,靳则序力道之深,好像要把他融进他的身体,嵌入骨头里一般。 “你抱的再紧一些,我要喘不过气了。” 靳则序不愿松手,他深埋在楚衿颈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好想……” 楚衿不由自主抚上靳则序后背,“在你说我都不去你的梦里的时候。” 靳则序想到梦里那里楚衿主动凑上来的吻,“你的意思是那个吻不是梦?抱着你也不是梦?” 楚衿点头,“你看到我的信了?” 靳则序懂了,也醒了,他抬起头,“楚楚,真的是你吗?我觉得好不真实。” “那你伸出手。”楚衿说,“闭上眼睛。” 靳则序听话地伸出手来,楚衿作势要咬下去,靳则序勾唇,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掌心兀地传来一阵冰凉。 “睁开吧。”楚衿说。 垂眸,掌心多了一枚戒指。 “这是我之前丢掉的檀木戒指?”靳则序诧异道。 “嗯。”楚衿点头,“这回我可不是小偷了,还给你。” 靳则序笑了,衣帽间温暖的灯光下,楚衿眼眸清亮,好像荷叶上的一滴露珠,温和清隽。他拿起掌心的戒指,换了个姿势,单膝跪下。 “楚衿,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靳则序紧张得手都在颤抖,“我知道现在向你求婚太过简单,我……” 语无伦次,话还没说完,楚衿的手已经伸到他面前,“给我戴上吧。” 靳则序愣了愣,楚衿抬着手等了一会儿等到这人终于回过神,戒指穿进指节戴在无名指上,靳则序揽住楚衿后颈,俯身吻了下去,细腻绵长的吻,楚衿面红耳赤,陷进衣服堆里,没有着力点,他只能揪着靳则序的衣领抬起下巴。 黑夜静谧,但窗外的风声却越来越大,楚衿视线瞥向窗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雪来。 “下雪了。”楚衿拍了拍靳则序,“我还没问呢,你给孩子起了什么名字?” “楚雪。” 楚雪,初雪……楚衿搂着靳则序的脖子,沉声说:“靳则序,我好想你。“ 靳则序垂眸和楚衿对视,楚衿眼眸似水,他相信—— 爱在细水长流中。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先给我自己撒花 感谢追更评论投累浇灌的朋友们的陪伴,非常感谢大家,后续会有一些甜甜的番外和补充内容,如果大家有想看的番外也可以提,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