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手册》 第1章 [gl百合] 《养猫手册gl》作者：烧灯续昼light【完结+番外】 文案： 社畜任烟雨碰见一只受伤的小猫，将其捡回家 没曾想半夜小猫竟化为了人身！！！还顶着一张她高冷上司的脸 舍不得猫的任烟雨睁只眼闭只眼，还是继续把总裁当猫养 直到有一天，任烟雨为小猫洗澡时，反倒被湿漉漉的尾巴缠住腰，才意识到自己逃不了了... 总之，这是个温暖的小故事，希望妳喜欢！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甜文 现代架空 萌宠 救赎 总裁 主角：任烟雨，黎玄荫；其它：转世轮回 一句话简介：人好猫好 立意：爱最大 第1章 重逢 这是上面第六次将任烟雨部门的方案打回。 收到通知时，她很想摔开鼠标大叫一声“老娘不干了”潇洒离去，但实际上她只是猛灌了自己一口咖啡，在消息框里回复了「收到，我会再修改」 还特意在句尾附加了个看起来态度很好的微笑表情包。 甜甜的香草味出现在空气里，任烟雨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 黎玄荫从她身边路过。 ——那位刚否了任烟雨方案的总裁。 已经迈入酷暑，黎玄荫却依旧穿着深色的风衣外套，内搭白色衬衫纽扣系得严严实实，柔顺的墨色长发束成低马尾，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热。 她敏锐地察觉到任烟雨的视线，歪头看向这位看似很闲的下属。 任烟雨低下头，没看清她眼里是笑意还是杀意。 本想告诉她衣领没理好来着。 听闻这位黎总脾气古怪，万一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踩到上司的雷区，工作都难保了。况且方案才被打回重做，这时候去挑黎玄荫的错，难免不让人觉得任烟雨这是在公报私仇。 算了算了。 任烟雨心思回到面前的电脑上，紧了紧脑后的发圈，重新修改方案。 快下班时外面竟下起了暴雨。 没带伞的任烟雨又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看着窗外，小声叹气。 茶水间的同事正聊八卦，说到黎玄荫，大家对这位空降的总裁知之甚少。 上个月的某一天，她突然出现在总裁办公室里，老板只说她是新上任的总裁，她出于礼貌与在场的同事们握手，任烟雨也伸出手，黎玄荫探到她的指尖，　　凉凉的。 朋友约了任烟雨今晚在她家附近吃烤肉，她在店里坐下时，浑身都湿透了。 两个社畜想安安稳稳见一面真难。朋友感慨。 任烟雨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干毛巾，点点头，夹了块五花肉裹上蘸料放进嘴里。 啊，好幸福。 整顿晚饭，任烟雨都在向朋友细数公司领导的罪状，其中就包括可恶的黎玄荫，居然把她写的方案打回了整整六次！ 自从这位黎总上任，任烟雨就一直重复折腾着着同一个项目的方案书，坐在工位前敲键盘和坐牢没什么区别。 直到肚子被填饱，她的气才终于消了。 外面的雨也小了一点。 同又要去加班的朋友告别，任烟雨顶着包小跑，踏进小区听到一声微弱的猫叫。 她停下脚步，在草丛深处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猫，毛发都湿透了，不知道在这里淋了多久雨，周围还有被冲淡的血迹，后爪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它没力气再喵喵叫，只有腹部轻微的起伏证明它还在呼吸。 好可怜。 看着小小的一团，任烟雨屏住呼吸，走进草丛，用包替它挡雨。 是和别的猫打架打输了么。 她伸手摸摸小黑猫的头，小黑猫睁开绿色的眼睛，舔舔她的手掌，水滴汇聚在眼角，像在流泪。 救救它吧。任烟雨想。 她动作轻缓地将它捧起，去往最近的宠物医院。 * 医生检查的动作大概是弄疼了它，它往任烟雨身上寻求安慰，撕扯到伤口又渗出血水。 “可能是跟别的猫打架受的伤，但这么严重......”医生剃掉它伤处的毛，注射麻药缝合伤口，“我也是第一次见。” 它不叫也不挣扎，耷拉在任烟雨的手背上，尖尖的猫耳朵正好遮住她小指外侧的红色胎记。 伤势太严重，医生说它能活下来的机率微乎其微。 她低下头，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把她的手当成枕头，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那我先把它带回家吧。”任烟雨轻声，不想吵醒它。 她把它小心地护在怀里，它挪了挪，为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真是可爱的小东西。 家里没有猫窝，任烟雨把旧衣服垒进纸箱，盖上一层小薄被。 小黑猫蜷缩在里面，呼吸变得平稳。 等任烟雨洗完澡，它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任烟雨蹲在它身边，怜惜地摸摸它。 “妳一定要活下来啊。” 它蹭了蹭任烟雨温暖干燥的手，仿佛听懂了她的话。 箱子挨着床放着，躺下的任烟雨闻到一丝淡的甜味，多久就陷入了梦乡。 窸窸窣窣。 小猫从箱子里爬了出来，想要上床，爪子抚上床单，当即就留下了黑黑的印迹。 它观察了一会床上的人类，青烟飘过，绷带散落一地，小黑猫不见了踪影，却凭空出现了位满身伤痕的女人。 她踏进浴室，一阵水声后，一只小黑猫一瘸一拐跑出来，钻进任烟雨的被窝，找到她柔软的小腹，终于安心地睡下。 作者有话说： 小灯先来这里探一探 第2章 异样 在第七次修改后，方案终于通过了。 任烟雨松一口气。 听主管说今天黎玄荫不在，方案是别人帮审的。 管她呢，过了就行。 任烟雨现在的心里只有那只小黑猫。 早上起床的时候才发现猫猫扯掉绷带跑进了她的被窝里，在她的胸旁缩成一团。 黑色团子发现她醒了，睁开眼睛，软软地叫了一声，抬起尾巴一晃一晃。 天呐。 “方案过了这么高兴？”主管路过，她看起来像被方案折腾疯了一样。 “啊......是的。” 任烟雨抿嘴，控制住自己变态的笑容。 好可爱的小东西。 早上太急，只留了两个煮熟鸡蛋黄在床边的小碗里，不知道小猫会不会饿坏了。 她认真地阅读着社交平台上的养猫手册，下单了一大堆宠物用品。 按部就班的生活多了一丝盼头，到点下班，任烟雨脚底生风，到家楼下时送快递来的大姐刚好搬着箱子准备上楼，任烟雨提前签收，拉着箱子兴冲冲地打开门。 “喵～” 小黑猫乖巧蹲在门口，仰头看她，束起尾巴，轻轻颤动。 ‘饿不饿呀？”任烟雨把快递拆开，里面全是小猫吃的。 “想吃哪个？”她一手拿猫粮，一手拿猫罐头，让小猫自己选。 小猫不动，只是摇着尾巴。 “那我都倒出来，妳想吃什么就吃哦。”任烟雨仔仔细细洗干净猫碗，把猫粮和猫罐头都盛出来，放在小猫面前，又给它倒好了羊奶。 “猫窝要明天才能到了，今晚妳睡......” 小猫喵喵两声，扒拉上床，揣起前爪。 “好吧好吧。”任烟雨在床边坐下，托腮看着它。 小猫翻身，露出柔软肚皮，她伸出手挠它，它趁机握住任烟雨的小指抱在怀里，像抱着心爱的玩具。 哦对还有玩具。任烟雨打开购物软件挑选小猫的玩具。 床上的小黑团不满她的分心，亮出白色尖牙磨她的指尖。 不疼，但是痒痒的。 “我看看妳的伤口怎么样了。”她动作轻柔地按住小猫，查看它的后腿。 缝合线周围很干燥很干净，别的小伤口也已长出血痂，它乖乖任她检查，似乎很满意任烟雨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不对。 她怎么觉得这只小猫变干净了，毛发也变得好柔顺...... 昨天穿过的衬衫还有它留下的泥爪印，任烟雨捏住它的爪子，看到粉粉的肉垫。 难道它会自己洗澡？ 任烟雨挑眉，世界上真有这么聪明的小猫？ 能自己洗澡、自己做饭、顺带还能帮主人做个三菜一汤，把家里打扫干净...... “喵。”小猫被迫保持着长长一条的形状，见任烟雨一直不松开，它喵喵叫提醒她，这样拉伸的姿势令它有点难受。 stop！ 任烟雨摇头清醒，她可是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小猫被拎起放在猫粮前，也到人类吃饭的时间了。 它象征性的吃两口猫粮，喝光羊奶，圆圆的绿眼睛始终盯着厨房里忙碌的人，小猫伸个懒腰，尾巴晃来晃去。 主管给任烟雨打来电话，说是急需某份文件，让她尽快发过去。 第2章 “好的好的，我找一下。”任烟雨端着煮好的饺子来到电脑桌前，小猫跟在她身后，跳上桌喵喵叫。 想吃饺子？ 任烟雨夹了两个在小碗里，它小口小口地咬开，慢慢享用。 奇怪的小猫，自己买的还是最受欢迎的猫粮和猫罐头，它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却对饺子很感兴趣。 打开工作文件夹，任烟雨想起终于通过的方案，后知后觉的感到开心，把小猫抱在怀里蹂躏。 “是不是妳把好运带给我的~”她点开文件检查内容，“我写的方案终于过了。” 小猫蹭蹭她的手，喵喵两声回应。 “都怪那个黎总，老是卡我，今天给别人审一下就过了。”任烟雨捏捏它的肉垫，“幸好她今天没来，不然我还得再改个几万次。” “黎总要是一直不在公司就好了。”她完全把小猫当成了可以随意倾诉的朋友。 哦？ 小猫不着痕迹地从她手里抽出身，卧回桌上，揣手手。 吃饭的时候对着文件好倒胃口，任烟雨给自己和小猫放了个猫和老鼠下饺子，圆圆的毛绒脑袋看得聚精会神。 一集放完，它戳戳任烟雨的手，让她跳过广告。 看似乖巧，其实已经在盘算着一会怎么做坏事。 终于等到任烟雨吃完，去厨房洗碗，小猫把页面退回刚刚的文档界面，不经意地把爪子放在删除键上，屏幕上的字符尖叫着消失掉。 回来的任烟雨看见一片空白的文档，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小猫喵喵叫，灵活地用两只猫爪按下撤回键。 啧，她怎么变笨了。 第3章 猫咖 公司楼下新开了一家猫咖，同事们约着任烟雨午休的时候去探店。 看到她们手里的猫条，馋嘴小猫们都围了过来。 它们一点也不怕生，跳上这些两足兽的大腿，舔舐着她们手里的美味零食。 “有不喜欢吃猫条的猫么？”想起家里黑黑的那团，任烟雨问老板。 “当然有啊。”老板笑笑，把她们点的奶茶放在桌上，捞起一只猫抱在怀里，“有些吃惯了肉食的小猫就不喜欢吃这些，比如那些在外面流浪的猫猫，什么猫粮、猫罐头、猫条......通通都不吃，它们只喜欢吃肉呀、虾呀之类的。” 原来家里的小猫是在外流浪太久才不吃她买的猫粮和罐头。 心酸酸的。 一想到雨夜里奄奄一息的它，任烟雨抚摸怀里这只小白猫的动作都放轻了。 “家里养猫了么？”老板看她愣神，出口询问。 “......嗯，前几天捡到的。” “不太亲人吧？” 不太亲人？ 不，很亲人，很粘人。 只要任烟雨回家，它就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 无论是洗澡、做饭、还是睡觉，小猫一定会保证任烟雨在它的视线范围内，和她分开不到两秒，就要跑到她的手边，要她摸摸头，挠挠下巴，摸摸肚子，顺顺毛。 她上班不在家，它一定会很想她的。 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无精打采地窝在床上，又或是已经蹲在门后等她下班。 几公里外的公寓内，穿着别人睡衣睡午觉的女人打了个喷嚏，抱着被子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想猫了。 要是可以带着宠物来公司多好。 要不要给小猫再买一只猫朋友作伴？任烟雨问猫咖老板。 “最好先观察下家里的小猫哦，相处不好的话，会天天打架的。” 猫咖里的两只小猫突然喵喵大叫，一只跃起跳到另一只身上，随即扭打在一起，空气里飞起猫毛。 “......相处得好，也会打架。”老板无奈，费劲扯开两只炸毛的猫。 那还是算了。 她家小猫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任烟雨的心里只有家里那只可怜的小黑团。 下班后任烟雨特意去超市买了新鲜的虾，想让小猫胃口好一点，伤口能快点长好。 “我回来啦～” 打开门，小猫像往常一样蹲在门后，任烟雨把装虾的口袋拎在它面前，没想到小猫根本不感兴趣，反而攀上她的腿认真地嗅起来。 有别的猫的味道！ 小猫非常不满，撒开任烟雨，跑去角落躲起来。 “嗯？”任烟雨一头雾水，脑袋上跳出问号，不知道小猫怎么了。 伸手想去挠挠它的下巴，它扭头躲开，垂下尾巴走去别处。 肚子咕咕叫，任烟雨拿它没办法，勤勤恳恳地煮好虾放进猫碗里。 远处的小猫像皱起眉，圆圆的眼睛变成邪恶三角眼，嗅到熟虾的香味也不为所动。 此前从未有过养小动物经验的任烟雨看出来小猫似乎有点生气，却想不通它为什么生气。 吃饱了再想。坚持不能让自己饿着的任小姐这样想，打开猫和老鼠试图吸引某只生闷气的小东西。 果不其然，小猫动作灵巧地跳上电脑桌，前排观看它喜欢的动画。 还真好哄。小猫身后的人类偷笑。 她吃完自己的晚饭，把猫碗放上桌，起身洗漱想早些休息。 趁任烟雨进浴室，小猫跑到衣架下，跳起身用爪子挠衣服的衣角，衣服只是晃了晃，并没有掉下来。 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十分不悦。 睡衣上多了微微的甜味，好熟悉。 任烟雨扣上扣子，没太在意。 但在她看到枕头上出现了一根和自己发色完全不同的黑色头发。 任烟雨看看自己的茶色长发，又看了看在猫窝里揣手假寐的小猫。 联系上它异常的举动...... ...... 不会吧？ 尽管任烟雨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离谱，她还是闭上眼假装睡着，耳朵仔仔细细地捕捉房间声响。 一阵甜甜的香气袭来，莫名的睡意涌上大脑，任烟雨掐住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清醒。 小猫跳出猫窝，“哒哒哒”走向大门。 爪子踩在地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任烟雨睁开眼，小心翼翼探出头偷看。 小黑猫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个背影熟悉的女人。 她瓷白的指尖勾起她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加了快半瓶留香珠进去。 敏锐地察觉到身后动静，她头也不回地问。 “醒了？” 好久不见。 第4章 猫妖 捡到的可爱小猫变成了冷脸上司。 不对，这肯定是噩梦。 任烟雨折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睡醒，睡醒就好了。 “不是梦，别骗自己了。”女人的嗓音清冽，毫不拖泥带水，就像她给任烟雨签下的「不予通过」，字迹锋利又有些残忍。 任烟雨露出眼睛，满是害怕。 “......妳是黎玄荫......吗？” “不然呢。”黎玄荫抱胸，墨色头发散落在雪白肌肤上，衬得她像个妖艳的女鬼。 也像女妖......反正不是人。 接下来的剧情是不是黎玄荫吸光她的精气把她吃干抹净......呜呜她还不想死! “妳可以别吃我吗？”任烟雨眼含泪花，声音在棉被的遮掩下有点发闷。 黎玄荫的眼睛仍保留着猫科动物的集成网膜，深绿色的瞳仁在黑夜里微微反光。 她走近至床旁，弯腰贴在任烟雨的耳边轻声： “我不吃人。” “那妳为什么在这里......” 她发出一声轻笑，在床边坐下。 “不是妳把我捡回家的么？” 有谁能想到总裁居然是只猫！还好巧不巧被说她坏话的下属捡回了家。 任烟雨仍旧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梦，掐了把腰，好了，疼得很真实。 难道是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她闭上眼，安慰自己再睡醒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冰凉的触感从脸上传来，黎玄荫抚上了任烟雨的侧脸。 “我不是梦。” 好冷。 为什么这么冷。 任烟雨睁开眼，落入她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里。 像温柔的羽毛落下，任烟雨置身于云朵之中。 或许是不久前才受过重伤，黎玄荫的神色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赢弱，眼眸里凝结了一层薄雾，眼尾的泪痣泛红，楚楚可怜。 月光透过纱帘，她才发现这副身体不着寸缕。 所以才这么冷吗？ 任烟雨心软地用被子包裹住她，与她的发丝交缠在一起。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已经为时晚矣，黎玄荫把下巴放在了她的肩上，像还是小猫一样蹭脸，轻捻任烟雨的衣角。 黎玄荫无比想念她的拥抱。 “黎总，”任烟雨动作呆滞，不敢轻举妄动，“您需要我的睡衣吗？” 被子里的人贪恋于她怀抱，没有回答。 “黎总？”任烟雨斟酌着再次开口。 第3章 怀里一空，被子下拱起小小一团，传来猫叫声。 又变回猫猫了。 还是这个小黑团子看着顺眼。任烟雨偷偷想。 小猫蹲在她的枕边，注视着她理好被子重新躺下，也钻进被子里，枕在柔软的地方。 任烟雨无论如何都睡不安稳，索性捞起小猫，与它平视，语气认真。 “黎总您能睡猫窝吗，我睡相不好怕把您压着了。” 睡相其实还不错。小猫想，任烟雨的身体软软的，还很温暖。 任烟雨把它放进猫窝，又盖上薄被，总算安了心。 谁曾想这个杀千刀的半夜口渴起床喝水把人家尾巴踩了。 小猫夹着尾巴喵喵叫，要任烟雨把它抱在怀里哄才行。 于是小猫总裁又在她的被子里睡了很好的一觉。 她比任烟雨先醒，像平时一样洗漱好，在纸条上写下几行字又变回猫身，窝回任烟雨怀里。 等任烟雨被闹钟闹醒，小猫像往常一样和她问好，用爪子按住纸条递到她眼前。 「送我去公司办公室有人类穿的衣服」 任烟雨揉揉眼，它自觉跑到猫包旁，挠挠布料。 一路上遇到同样喜欢小动物的路人逗它，小猫转头，兴致缺缺。 与在家粘人的样子判若两猫。 到公司的时间还算早，任烟雨鬼鬼祟祟把猫包拉开。小猫动作轻快，溜进门缝内，任烟雨替它捎上门。 总裁按时上班，照例召开早会。 黎玄荫聚精会神听着各部门的汇报，不时在记事本上写下要点，任烟雨聚精会神偷看她的侧脸。 好温柔的总裁。 午休间隙，任烟雨下单了小夜灯。 这样就不会踩到尾巴了。 办公室的黎玄荫揉揉腰，似乎是尾巴被踩的后遗症。 不等她多休息，秘书进来汇报她不在公司这几天错过的事务，餐厅送来精致包装的定制午餐，各式各样的菜式铺开在茶几上。 还和她一起回家吗？ 任烟雨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外，拿着两份虾饺，想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 应该不会回去了吧。 她退回了小夜灯。 一晃又到下班时间。 任烟雨没有虾要买，没有快递要拿，没有小黑团在家等她。 拥挤的人流带着她走出地铁，离家越近，她的步伐越慢。 甜甜的。 楼道里还残留着小猫身上的香草味道。 “喵。” 圆圆的绿眼睛望向任烟雨，它抬起尾巴，轻轻摇动末端。 第5章 掉毛 有坏人追杀她。 黎玄荫是这样说的。 所以要暂住在任烟雨的家。 她大多数情况下都保持着小猫的形态，只有在公司时才会变成那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总裁，在家依旧很粘人。 虽然任烟雨觉得怪怪的，奈何小猫实在可爱，她实在无法把黎玄荫和那个小黑团联系起来。 她派人送来她的车，让任烟雨开车去公司，她就能变成小猫窝在副驾驶补觉。 黎玄荫还特意允许公司员工带着宠物来上班，这样大家撞到任烟雨背着猫包来公司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不知为何，同事们的宠物来过公司一两次便不愿意再跟来了。 公司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啊？茶水间的同事们八卦着，任烟雨还未意识到问题，面不改色地把冰箱里小猫下班要喝的羊奶拿出来，从她们身后飘过。 上完一天班，小猫把头放在沙发扶手上等任烟雨来接它，尾巴摆来摆去。 它窝在阴影处，任烟雨好奇地问它怕冷为什么不晒晒太阳，它伸出一小截猫爪放在被太阳直射的地方，又去碰碰任烟雨的脸。 烫烫的。 小猫的黑色毛发吸热，容易中暑。 为此任烟雨给家里的窗帘内加装了一层纱帘，铺上几块榻榻米，放上柔软的靠枕，好让小猫在享受阳光的同时不至于太热。 有时任烟雨也会躺在上面，小猫跑到她的身上，舒服得踩奶。 又幸福了任小姐。 每天睁眼看到小猫窝在她的怀里，她对整天都充满了期待。 小猫深知人类社会的运作规则，额外付给了任烟雨双倍工资，当作它的房租和餐费。 作为一只小猫，它不吃猫粮猫条猫罐头，也不喜欢吃鱼，水产里只有虾对她尚存吸引力，其余爱吃的食物和人类喜欢的无异。 “这些猫粮扔了怪可惜的......拿去喂流浪的小猫吧，好不好？”任烟雨刷到社交软件上投喂流浪小猫的帖子，翻出两袋全新的猫粮。 虽然它不爱吃，但这是任烟雨买给它的。 它扭头走开。 任烟雨当它同意了。 她又询问它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出门投喂流浪小猫，它躺在任烟雨的枕头上假寐。 看来是不想去。 任烟雨换好衣服，一转头，黎玄荫变成人身，翘着二郎腿看她。 吓人好大一跳。 “我要穿妳的衣服。” 三十四度的傍晚，黎玄荫穿着任烟雨的长袖衬衫跟在她身后出门了。 她们先去了最近的公园，几只狸花猫在人工湖旁的草丛里吃鱼，任烟雨眼前一亮，拿着猫粮就上前去。 小猫们很警惕，纷纷跑开。 任烟雨把猫粮倒进纸碗里，挪到远处观察。 小猫们围上来，嗅嗅味道，大快朵颐。 又在别处看见流浪小猫，任烟雨如法炮制，小猫们朝她所在的方向张望，害怕地喵喵叫着逃走了。 “怎么回事？”任烟雨疑惑地问黎玄荫。 黎玄荫心虚地移开眼。 “妳是不是吓它们了？” “我没有。”黎玄荫捻捻自己的衣角，“是它们太弱小了。” 算了。 任烟雨在软件上搜索附近的猫咪投喂机，挨着找过去在里面投入猫粮，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终于大功告成。 至少能有几只小猫不用饿肚子了。 其实这里还有只小猫很饿。 黎玄荫面色不善，幽怨地看着任烟雨。 附近的商圈有家烤肉店很受欢迎，她想吃这个。 已经过了饭点，店里人不多。 任烟雨把黎玄荫喜欢的食材放上烤盘，大腿痒痒的，她低头看，一条黑黑的、毛茸茸的东西跑她腿边。 这家店的确很好吃，好吃到黎玄荫的尾巴都悄悄跑了出来。 她捂嘴，不着痕迹地用手机记录下来，用手故意反着顺毛。 黎玄荫睨她一眼，隐起自己的尾巴。 任烟雨眉眼弯弯，大尾巴好好摸。 此时，这个人类尚未意识到让小猫吃这么多咸口食物的后果有多严重。 等第二天起床，掀开被子迎接她的是像蒲公英一样纷飞的猫毛时，她才想起来，猫猫吃这么多盐会掉很多毛的。 “坏猫，明知自己会掉毛还要吃。” “再也不带妳去吃烤肉了。”任烟雨把小猫的脸捏成一团，假装龇牙咧嘴。 “喵喵。”小猫一脸无辜。 她在说什么呀，听不懂。 第6章 害怕 最近全是高温红色预警。 小猫给自己放了高温假。 空调调到24度，它躺在榻榻米上享受阳光。 喜欢这种凉爽又温暖的感觉。 任烟雨就比较惨，每天还得按时上班。 公司又派了一个项目到她们组，她头发油得都比以前快了许多。 小猫懒得变人身，趴在键盘前，用猫爪移动光标，找相关的案例资料，再存到任烟雨的工作硬盘上，最后搜猫和老鼠给自己看。 给它梳毛的人类心都要化了，抑制住自己想亲死这个小黑团的冲动，悄悄用手机拍下来。 朋友打电话说她家空调故障，预约的维修师傅要下午才过来，能不能先来任烟雨家避避暑，她会自觉拎着西瓜来的。 来吧来吧，反正今天是休息日。任烟雨点好外卖，等待西瓜的到来。 没过多久朋友满头大汗敲开门，把西瓜递给任烟雨，坐在门口缓气。 “诶，妳养猫啦？”朋友看见榻榻米上又晒太阳又吹空调的小黑团，两眼发亮。 “是啊，不过她不太粘人。”其实是不太粘除她以外的人，任烟雨窃喜。 “好漂亮的小猫咪——”朋友想摸摸，小猫灵巧地躲开，跑到主人身边。 任烟雨把西瓜拎进厨房，切成块状，喂了一小块给蹲守在旁边的小猫。 “好吃吗？” “喵~” “哼哼，妳不能吃太多，尝尝就够了。” 连着喂了小猫好长一段时间的鱼油，它才不那么掉毛，任烟雨谨记其他养猫人士分享的经验，绝对不会再让小猫乱吃东西。 外卖是任烟雨和朋友都爱吃辣卤冒菜，小猫蹲在一旁吃寡淡无味的鸡胸肉。 “妳家猫看起来有点生气诶。”朋友看见小猫的邪恶三角眼，忙提醒任烟雨。 第4章 “没事没事。”任烟雨回头看它，小猫抬起尾巴转圈，找个了背对她的位置。 讨厌她讨厌她。 朋友边吃边跟她吐槽上司，末了还觉得不尽兴，又问任烟雨： “妳上司最近又作啥妖没？” 小猫在榻榻米上揣手，洗耳恭听。 “......其实我最近发现我上司人挺好的。”感受到身后充满杀气的视线，任烟雨擦擦额角的汗。 “是嘛？” 午饭后，组长又打来电话，有工作需要任烟雨去一趟公司。 有加班费吗？她问组长，眼睛却看向小猫。 有的有的。组长回答。 得知任烟雨要离开，小猫有点躁动不安。 “我处理好工作就回来，妳乖乖的啊。”任烟雨摸摸它的头。 她也想带着小猫去公司，但朋友还在这里，这样的举动未免会让人尴尬。 任烟雨走后，小猫和朋友大眼瞪小眼。 小猫嗅嗅味道，跑进了厨房。 它刚看到碗里还有一只卤鸡腿。 果然！就在琉璃台上的碗里。 馋嘴小猫用猫爪搭在碗边，凑近想吃里面的卤鸡腿。 “不行！”朋友大叫一声。 小猫被吓到，猫爪一滑，跌进了碗里。 它挣扎着爬出来，在琉璃台上留下沾满红油的爪印，整只猫辣香四溢。 忍住甩掉辣油的冲动，它往浴室跑，想赶紧洗澡。 厕所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小猫蹦起来也够不把手。 “我带妳去洗澡好不好呀？”朋友蹑手蹑脚靠近，怕再吓到它。 它又想躲，但浑身都是油，到处跑肯定会把任烟雨的家弄脏的。 朋友小猫它不动，捏住它的后颈肉，想放进猫包里。 它下意识亮出尖牙。 不行，这是任烟雨的朋友，不能咬。 小猫只能用凄惨的叫声表达自己的拒绝。 朋友只当它是单纯地不想洗澡，把它连拖带拽放进猫包，送去宠物店。 给小猫洗澡的人类动作很轻，它依旧很抗拒，不停地向水池外攀爬想要逃出去，但无果，爪子太滑了。 看到远处的烘干箱，它不住发抖。 这样封闭狭小的空间留给它的全都是恐怖惊悚的回忆。 “这只小猫怎么哭啦？”认真给她搓澡的姐姐纳闷，把手中的动作又放轻许多。 等任烟雨回到家，看到的即这副炸毛的小黑团缩在它的枕头上，朋友满脸抱歉的场景。 “我看猫猫想偷吃辣卤，下意识叫了一声吓到它了，它掉到汤里去了......我带它去洗了个澡，回来就蔫蔫的。” 任烟雨心里一紧。 小猫平时洗澡都是跑到浴室里变成人身自己洗的，送去别人洗肯定会闹别扭。 她把它抱在怀里，小猫两只爪子紧紧环住她的手。 “对不起啊。”朋友很愧疚，不住道歉。 “没事。”任烟雨没多责怪，想她也是好心。 时间差不多，朋友也该回家了。 小猫把头埋进任烟雨怀里，不理朋友的告别。 “姐姐下次给妳带猫条，不要生姐姐气了。”朋友可怜巴巴地说。 冰箱里还有很多西瓜，任烟雨腾不出空手，把小猫安置在餐桌椅上，将保鲜盒递给朋友，送到大门前。 一会要好好哄一哄小猫。 “妳没......”她关上门，话还没说完，柔软的身体贴上任烟雨的后背。 黎玄荫从后抱着她，冰凉的液体浸湿眼角的痣，落进颈窝。 即使已经过去几百年，它依然害怕被关在四四方方的盒子里。 如果那时没有名叫阿雨的小姑娘救它，它早就被烧死在里面。 任烟雨用质地柔软的毛毯裹住她，抬手试图止住她不停涌出的眼泪。 她拉住任烟雨的衣角，连指尖都在发抖。 “妳抱抱我。” 第7章 旅行 任烟雨为她穿好睡衣，把被子角都盖得严严实实，她仍在发颤。 她挤进任烟雨的怀里，通体冰凉。 “我不会再让别人给妳洗澡。”任烟雨抚摸她的后背，像给小猫顺毛。 为什么小猫会这么害怕，她没有追问。 知道答案又能如何，她只想小猫开心，只要它能悠闲地躺在榻榻米上晒太阳就好。 “也不会让妳独自面对其他人了，”任烟雨的嘴唇在她的头顶碰碰，”能不能相信我呀。” 黎玄荫枕在她的胸上。 良久，小猫终于找回一丝安全感。 “我相信妳。” 好痒。 黎玄荫的鼻息打在她的皮肤，莫名的热意涌上任烟雨的后腰。 两只手贴着她的小腹，无意识揉捏。 像在踩奶。 热流蔓延到脊椎，任烟雨缩缩肩膀，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 “妳好凉。” 黎玄荫蹭着柔软的热源，呼吸平稳，眼角残留着泪水，已经睡着了。 任烟雨清清嗓，起床想喝杯凉水。 才离开一会，睡梦中的人抱住被子，想竭尽所能地要抓住能安抚她的气味。 因为害怕，所以它才选择了这副生人勿近的人类皮囊么。 好辛苦的小猫总裁。 任烟雨替她勾起落在脸上的发丝。 她仍旧不安，伸手向前抓，任烟雨悄无声息地握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人主动做小猫的抱枕，人好。任小姐夸自己。 小猫没精打采了好几天，睡觉时还要特意变成人身才能安心入睡。 好不容易休假却只能眺望冒着热烟的钢铁森林，肯定很无聊。 总觉得小猫背影都变忧郁了。 她开始计划带小猫去旅行。 去哪儿好呢......任烟雨有点想出国，查了一圈资料，带宠物出国旅游又要做好多检查又要植入芯片，她有点舍不得了。 “其实没有那么麻烦，”黎玄荫躺在她身后，瞅了眼手机屏幕，”我有签证。” “小猫签证？“任烟雨卡壳。 “......我是说黎玄荫有签证。” 其实宠物入境的资料她也有，任烟雨问她怎么办的，她回答： “法术。” 对哦，差点都忘了她是只猫妖来的。 工作告一段落，任烟雨把她的年假全用了，带小猫出门旅行。 她们选择了邻国一个不太热门的城市，人少安静，还紧邻着一大片草原和淡水湖。 飞机宠物托运的空间太小，小猫变成人身坐在任烟雨身边睡了一路，落地后又悄悄变回小猫，自由自在。 民宿允许住客带宠物，阿姨自己也养了猫，送了一顶自己织的红色小帽子给任烟雨的小猫。 “好可爱哦！”任烟雨给它戴上，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留下照片。 出门遛猫记得系绳哦。阿姨笑眯眯的，用翻译软件对她们说。 任烟雨点头。 如她所想，给小猫戴上束缚它的东西是件很艰难的事。 任烟雨才把项圈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小猫就扑上来把她摁倒在地。 项圈倒是戴好了。 戴在了任烟雨的脖子上。 黎玄荫居高临下，一手撑着她的肩膀，一手玩弄着项圈上的铃铛。 “这里的规定是这样嘛......“任烟雨装可怜。 “那妳也戴。”黎玄荫要求人猫平等。 “不要，好羞耻。”任烟雨脸颊发烫。 最后人和猫各退一步—— 牵引绳一边系着小猫，一边系着任烟雨的手腕。 看似人遛猫，实则猫牵人。 民宿紧挨着那片开阔的草地，阳光和微风都很慷慨，一只蝴蝶飞过，小猫伸出猫爪，踏上柔软的草皮，轻盈地奔跑起来。 蝴蝶飞向天际，消失在视野里，小猫回到任烟雨身边，蹭掉腿上的草屑。 “这会不热啦？“任烟雨四处张望，见没有别的人，替它松开了项圈。 青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小猫舔舔她的手指。 它一定很喜欢这里吧？ 没有太多的人类，它不必再担惊受怕。 任烟雨坐在大树下，看着远处无虑无虑玩耍的小猫，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她眨眨眼，眼泪落下。 原来感受到幸福也会哭么。她翻找着包里的纸巾，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在她裤腿蹭蹭。 “怎么了？“任烟雨问它。 热乎乎的肉垫抱住她的手臂，用脸贴上任烟雨的脸。 用自己柔软的毛发擦去她的泪。 任烟雨破涕为笑，索性埋进小猫肚皮上。 “谢谢小猫。” “喵。” 小猫望着她的眼睛，在她唇上留下一吻。 第8章 劫后 小猫也不是每天都要出门玩。 早上醒来，它会趴在任烟雨脸旁嗅嗅，判断她今天的精力是否充沛，再决定要不要出门。 第5章 这次旅行撞到任烟雨生理期，它乖乖地趴在她身边，不吵不闹，看她眉头紧蹙，毛茸茸的猫爪放在她小腹上踩奶。 猫爪按摩。 “对不起哦，今天不能陪妳出去玩了。”任烟雨摸摸它的头，心存歉意。 “喵。”小猫窝在她小腹上团成一团，尾巴耷拉下来，在任烟雨腰部裸露的皮肤一扫一扫。 像小时候母亲的哄睡，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痒意，她闭上眼。 大抵是前几天大米冰淇淋吃太多，这次的腹痛来势汹汹，迷迷糊糊间，任烟雨侧身抱住被子，无意识地寻找能缓解疼痛的姿势。 “喵呜呜呜......”小猫还在被子里，被她一捞，天旋地转，找不到南北。 同样黑暗逼仄的空间，但听得到任烟雨的呼吸声，也能感受到她身体的起伏，小猫并不害怕，用猫爪蹑手蹑脚地探路。 肉垫感受到异常的震动，它竖起耳朵，仔细捕捉声音。 任烟雨半梦半醒，小猫用爪子戳戳她。 她把爪子放嘴里假装要吃掉，小猫缩回猫爪，她轻笑，继续休息。 小猫不依不饶，喵喵叫不让她睡。 “想出去玩呀？”任烟雨起身，腹痛似乎是缓解了少许。 小猫很急躁，自己叼来项圈。 “好啦，等我一下。”任烟雨简单收拾，准备戴上拜托民宿阿姨煮的虾。 “喵！”小猫等不及，拉着她出了房间门。 “今天想去哪儿？”被扯到路边，任烟雨无奈地问它。 大地在一瞬间毫无征兆地震颤起来，墙上的东西摔落在地，人们狼狈地奔逃出房屋，低声惊呼。 民宿阿姨抱着自家猫颤颤巍巍跑出门，任烟雨扶住她，在空旷的草地上避难。 小猫紧贴着她的裤腿，不想被慌乱的人群误伤。 电光火石间，这里发生了一场小地震。 任烟雨后知后觉，迟来的恐惧像冰水浇透全身，她揉揉麻木的腿。 小猫仰头看她，像是等待表扬。 “妳知道会地震吗？”她抱起小黑团。 她还以为是小猫闲不住想出门玩。 差点错怪它。 “喵。”小猫舔舔她摸头的手掌。 暂时没了回房间的心情，听闻附近的寺院因为刚刚的地震受损，任烟雨抱着小猫跟着前去帮忙的民宿阿姨一起上山。 阿姨的猫很老了，阿姨常去寺院为它祈福。 “要是它能陪我一辈子就好了。”阿姨怀里的猫睡得很沉，不知道人类在谈论什么。 一棵大树倒在庭院里，树叶落了满地，寺院外墙有几条裂纹，寺里的香炉被打翻，洒出了些许香灰。 年迈的尼师正擦拭着神像上的灰尘，见了二人，双手合十向她们问好。 她为二人倒好热茶，又鞠一躬，继续自己的工作。 一位吵闹的少女提着大桶的泥浆进来，叽叽喳喳同阿姨交谈几句，和尼师打过招呼，又拎着桶去往门外，填补外墙上的裂缝。 小猫离开任烟雨怀抱，跟着少女出了门。 寺院里很僻静，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 民宿阿姨的猫窝在蒲团上伸懒腰，继续睡大觉。 任烟雨看着它安逸的样子会心一笑，起身和阿姨一起帮尼师整理寺里的杂物。 没人发现屋外有两只猫不停喵喵喵，好像在聊天。 尼师为二人做了斋饭，还做了三份猫饭给猫猫们吃。 三份？ 任烟雨看看阿姨的猫，再看看自己的小黑团。 看起来都不是能吃得下两份的样子。 她看向门外，少女刷墙的影子映在地上。 直到她们离开，一只三花猫才喵喵叫着跑进寺里，像是饿坏了。 瞧见院里的大树已经重新回到土坑里，树叶也被清理成一团，任烟雨摸摸自己的小猫。 善良的小猫。 回到民宿，房间里果然也乱成一团，墙上的东西正好落在床上，要是小猫没有拉任烟雨出门，她现在已经挂彩了。 “谢谢妳今天救了我。” “喵。” 小猫留下酷酷的背影走进浴室，久违地化为人身洗了个热水澡，临近睡觉的时间她也没化回小猫。 “今天那个女孩，也是猫妖么？”任烟雨擦着头发问。 “是。”黎玄荫把姜茶往她的方向推推，示意她喝。 “我猜，是不是尼师救了它，然后它为了报恩，化成人身帮尼师分担寺里的事务。” “是。” 任烟雨笑着感叹好巧。 “有时候想想，真的好神奇，”任烟雨拧开姜茶的瓶盖，”要是那个时候我没听到妳的猫叫，我可能就不会再与妳有交集了。” 还好那个雨天她听见了，才会有这么可爱的小猫陪伴在她的身边。 想到阿姨那只年迈的猫，她伤感起来。 “妳相信轮回吗？”黎玄荫拉住她的小指，摩挲那块长长的红色胎记。 “每一次，妳都会捡到我。” 第9章 初见 “真的吗？”任烟雨全当她在开玩笑，喝下辣辣的姜茶，身体暖了起来。 “真的，只要妳想见我，每一世都能遇见我。” “真的有轮回？！” “真的。”看她眼睛发亮，黎玄荫嘴角也挂上笑。 当真有轮回。 迄今为止，这是任烟雨的第二十三世，也是小猫第二十三次找到她。 它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还不叫任烟雨。 她那时没有名字，只是买下她的人唤她为“阿雨”。 “今日下好大的雨，就唤妳阿雨吧。”家主用丝巾擦掉她脸上的雨水，让管家拿来一套新的素衣。 她被安排做一些粗活，洗碗、洗衣、去河边打清水，每到冬天，阿雨的手就要生冻疮，久而久之，她的手指变得又粗又红。 她觉得很丑，把手缩在袖子里不想让别人看见。 后来领了工钱，她买上一双手套，又保暖又能遮丑。 虽然很辛苦，但至少包吃包住还有工钱能拿，在这乱世里实在难得。 阿雨本以为自己能在这里干到老干到死，可战火还是蔓延了过来，走投无路的难民将大宅洗劫一空，仅仅一夜就只剩一副残垣断壁的景象。 她又一次收好自己的行囊，漫无目的地找寻下一个落脚处。 路程遥远，她走走停停，遇见一列进京上贡的队伍。 埋伏已久的土匪跳出来打劫，阿雨赶忙躲进树丛里，见他们砍死护送贡品的进奉使，抢走金银财宝，将另外的东西和尸体放一起用火毁尸灭迹。 其中就有上贡给宫廷的玄猫，此刻已经半死不活。几个土匪认为它是不祥之兆，怕火烧不透它的皮毛，干脆把它塞进木盒子里扔进了火堆。 好可怜。 阿雨捏紧拳头，把水壶里的水倒在手套上，等几个土匪离开，她从火堆里救出了木盒，用石头敲开锁，救出了小猫。 小猫的毛发全湿了，阿雨捧起她，手套上满是红色的印记。 她去附近镇上的药炉买了药，碾碎成药粉敷在小猫身上。 一人一猫，暂时在城郊落脚。 阿雨每天都会去河边捉鱼，烤好撕成小片片，给小猫吃，也给自己吃。 有时候捉得多，还能拿去城里卖上几文钱，换一块肉几两米。 后来阿雨又找到一份帮富贵人家洗衣的工作，她得以在城郊盖上一座小屋，小猫也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到了冬天，城里贴满通缉令，要寻找抢劫贡品的疑犯。 赃物便是那些金银财宝，还有那只玄猫。 阿雨心里一沉，给小猫系上她编的布绳，把它关在家里。 小猫正是贪玩的年纪，用牙磨碎的禁锢它的绳子，还是跑出了门。 在城郊搜寻疑犯踪迹的衙差发现了它，正要上前捉它时，刚送还衣服回来的阿雨看见这一幕，抱起小猫就跑。 寒风刮上脸上生疼，她也顾不得别的，只能往树林更深处跑去。 直到听不见追兵声，阿雨终于放慢脚步，找到一处山洞休息。 她再次一无所有。 还好，还有一只小猫陪着她。 山洞里冰冷又潮湿，手套放在城郊小屋中，阿雨手上又生出可怖的冻疮。 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眼下只能去河里捉鱼吃，等开春后再找出路。 终日浸泡在刺骨的河水里，她手上冻疮愈发严重，甚至裂开了手指，某次回山洞的路上踩滑了石头，她的小指顺着冻疮伤口生生被折断了。 她呆傻地捂住自己的手，没注意到身后摇摇欲坠的大树。 那棵树本就卡在另外两棵树中间，靠树枝支撑着，大雪不止，雪越积越厚，压断那些树枝，大树轰然向下坠，她来不及逃开，粗壮的树干结结实实砸到了她的大腿上。 清晰的骨头碎裂声传来，她忍着痛试着从树下挣脱，奈何树木太重，她根本动弹不得。 第6章 小猫用两只猫爪奋力推着沉重的树木，想要拯救它的主人。 冰冷的麻木感席卷她的下半身，她知道自己的腿一定被大树砸成了十分恐怖的模样。 我要死了吗？ 她看着被高大树木遮蔽的天空，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似乎是连抬手拭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猫跑到她身边蹭蹭她的手。 阿雨在身旁找寻着自己的小指，喂给了小猫。 要是小猫不吃，早晚也会被别的动物吃掉。 “我可能要死了，小猫。”阿雨举起它放在自己的颈窝。 小猫听不懂，只是着急地喵喵叫回应她。 “我是不是不该带着妳逃跑，或许他们只是想把妳送回京，妳就不用和我一起吃苦了。” 全身的热量飞快流失，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妳要是饿......就把我吃掉吧......“ 最终还是抵不过沉重的眼皮，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小猫舔舔她干涸的嘴唇，想她睁开眼。 可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猫在她身上一踩一踩，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它以为她睡着了，于是跑回它最喜欢的小腹上团成一团，乖乖等待她睡醒再带着她去抓鱼。 人，妳好冷。 第10章 沐浴 黎玄荫只挑了温和的部分讲给任烟雨，她仍听得泪眼汪汪。 “那后来呢，妳怎么样了？”她躺在黎玄荫身边，紧紧盯着那双深绿色的眼眸。 “后来我遇见了我的老师，就成了妖。”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那之后没过多久，一只白虎窜出，想要饱餐一顿。 即便体型悬殊，小猫毫不惧怕，龇牙向它哈气，守在阿雨的躯体前。 白虎怒吼，一张拍飞它，小猫踉跄爬起身，飞扑到白虎头上，用猫爪狠狠抓伤白虎的眼睛。 猛兽的嚎叫响彻整座森林，远处搜山的官兵吓得四处逃窜。 冰冷的血滴落在雪地上，白虎吃痛后撤，蛰伏在不远处观察小猫的一举一动。 呵，勇气可嘉。 小猫疯狂地用猫爪在地上刨坑，想把阿雨僵硬的身体从树下解救出来。 即使磨破爪子，弄得全是血，它也不在乎。 可快半天过去，效果微乎其微。 白虎叹气，化作一名白发飘飘的女子，变出把铲子，上前帮小猫解救出这副躯体，又挖了个大坑埋起来，手一挥，那土堆上竖起一座石碑。 "她已经入土为安，妳放心了吧？"她撑着铲子，歪头问小猫。 这样她就不会冷了。 小猫用爪子摸摸墓碑。 眼窝里聚起一弯水，不愿离去。 “走咯走咯，再留在这里的话，”白发女子笑眯眯地拎起它，一缕白烟跑进它湿漉漉的鼻腔里，小猫失去意识，“会死的。” * 任烟雨尚未听完，就靠在黎玄荫的肩上睡着了。 这是她第一次同任烟雨讲起这个故事。 那些从未宣之于口的思念，终于讲给她听了。 就当这只小猫为终于为自己考虑了一次。 她变回小猫，舔舔任烟雨小指的红色胎记，窝在任烟雨温热、柔软的小腹上。 很快就到回家的日子，临走前，阿姨送给她们两只平安符。 “谢谢阿姨。”任烟雨摸摸柜台上那只年老的猫。 希望她的小猫能长寿。 落地回国，小猫站在烤肉的广告牌前不肯走，喵呜喵呜叫。 “第一，不准吃蘸料，第二，不准吃裹了酱料的东西。”任烟雨竖起手指，认真地同它讲。 小猫捂住耳朵。 “不听话就不准吃。” 吃了一顿味道寡淡的烤肉，小猫觉得还算不错。 回到家，小猫一直用尾巴缠着任烟雨的脚踝，拉着她给自己洗澡。 “妳不都自己洗的吗？”虽然嘴上这么说，任烟雨还是拿出刚捡回小猫时买的一大堆洗浴用品。 “来吧。” 绵密的泡沫裹满全身，小猫很惬意，把脑袋放在充气浴缸的边上，尾巴在水里晃来晃去。 任烟雨抿起嘴角，故意戳戳小猫的耳朵，又手贱地摸摸她的尾巴。 “喵！”小猫一个激灵。 “不闹妳了不闹妳了。”见小猫露出邪恶三角眼，任烟雨收回手。 她还惦记着黎玄荫同她讲的轮回的事，又问： “那除了第一世呢，我们还经历过什么故事呀？” 她话好多。 小猫无奈。 浴室里弥漫起一阵白烟，一只冰凉的手拉住她。 “妳猜。” 等任烟雨察觉到不对，她已经跑不了了。 无形的束缚困住她的手，黎玄荫冰凉的皮肤紧贴着她。 湿漉漉的尾巴跑出来，缠住她的腰。 “妳能猜到吗？发生过什么。” 好冰。 她往后退，不小心打开了花洒。 猫尾并非像看起来那么柔软，但很灵活。 黎玄荫用尖尖的牙齿轻咬着她的唇，似乎再用力一点就要磨破皮肤，品尝到甘甜的血液。 任烟雨无力招架，灭顶的快感击溃她所有防线，只能遵循本能沉溺其中。 深夜，她终于逃出黎玄荫的魔爪，双腿发软，扑通一下跌在床上。 脑袋里有好多问题想问，她再没了力气，嗓子变得喑哑。 “我们每一世都会遇见吗？”她的手搭在黎玄荫的脸上。 这么可爱的小猫竟然只属于她。 “是。” 不是。 “快睡吧，”黎玄荫替她盖好被子，“晚安。” “晚安。” 身体比跑完马拉松还疲倦，任烟雨闭上眼的下一秒就进入梦乡。 梦见黎玄荫同她讲的以前的故事，梦见那棵大树倒下来，眼看就要砸中她的腿。 小猫先一步跑到树下，举起猫爪想替她撑住。 “别管我！”她叫出声，被扯出梦境。 已经中午了。 任烟雨揉揉眼，枕边空荡荡，她下意识摸摸被窝，里面只有她自己。 “黎玄荫？” 房间里静悄悄，没有多余的声响回应她。 “黎玄荫？“ 任烟雨焦急地起床，找遍所有角落也没发现那只小黑团或是那个留着柔顺黑长发、眼角有颗泪痣的女人。 没关好的窗户吹进一阵风，吹响了挂在衣架上的项圈铃铛。 第11章 伪善 入秋了。 任烟雨有些上风。 杯子里变成了冒着热气的感冒药。 公司派来了一名代理总裁，姓陆，是个温和又有着一双笑眼的女人。 同事们对她的评价还蛮不错，比黎总好。 其实黎总也不是不好啦，就是太不苟言笑了。一个同事说。 她还允许我们带宠物上班，想想也挺好的。另一个同事说。 任烟雨带上耳机，不再听她们的对话。 寻猫启事也贴了，小区监控也查了，哪里都找不到黎玄荫的踪迹。 难道只是她的一场梦么？ 可小黑猫的照片全都还安安好好地躺在手机相册里。 我该去哪里找妳，小猫。 任烟雨躺在榻榻米上，总觉得下一秒那只小黑团会自己打开门回家，再窝在她的小腹上睡大觉。 “怎么没带小猫来上班？听她们说，妳以前常带着家里的小猫来公司。” 某天中午，任烟雨独自在公司餐厅吃中饭，陆总拿着自己的饭盒坐在她对面，与她搭话。 “我和黎总一样，都很喜欢小动物的。” “您最近有见到黎总么？”听她似乎和黎玄荫相熟，任烟雨问她。 “没有，怎么了？” “没事。”任烟雨再次变得失魂落魄。 “她欺负妳了？”陆总弯起笑眼。 “没有，只是有段时间没见到她，好奇而已。”任烟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找补。 “那我们再说说妳的猫吧，最近怎么不和妳一起上班了？”陆总夹起一只麻辣小鱼干，吃得津津有味。 “它不见了。” “啊......原来是这样。”陆总倍感抱歉，“有去哪里找过吗？” “我把家里、小区、附近的公园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它。”任烟雨低头。 她好担心它。 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会不会又受了伤，奄奄一息。 “今天下班后我陪妳去找找？”陆总见她苦恼，提出要帮忙。 “不用了，谢谢陆总。” 任烟雨谢绝她的好意，没多少胃口再吃饭，她向陆总道别。 陆总笑着点点头。 待任烟雨走远，刚还笑意盈盈的女人敛起嘴角。 虚伪的人类。 她用指尖拨动着手腕上的珠串，被关在某个小木屋里的女人痛苦地呕出一口鲜血。 第7章 师姐啊师姐，妳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任烟雨打算再去找找小猫。 陆总等在黎玄荫送她的车前，向她招手。 “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要轻松吧。” 任烟雨道谢，她耸耸肩，让任烟雨放松，下班后叫她名字就好。 “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陆霄。” 其实任烟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了。 她又去到公园，把猫罐头喂给那些流浪小猫，描述着小黑猫的样子，让它们也帮忙找找。 我是不是有点傻。任烟雨想。 “小猫小猫，能不能告诉这个姐姐，她的猫在哪里呀？”陆霄蹲下身，看着这只小橘猫。 橘猫缩缩脖子，夹起尾巴，战战兢兢地舔舐着任烟雨手里的猫罐头。 陆霄摸摸它的脑袋，像是安慰。 橘猫吃饱后，喵喵叫着跑到任烟雨开的车前。 “它好像要带妳去什么地方。”陆霄提醒她。 陆霄抱着小橘猫坐在副驾，要往左开它就往左蹦，往右开就往右蹦。 车开到一座山前，小橘猫跳下车，逃也似的跑进草丛里。 真的是这里吗？任烟雨看着上山的石板路，心里发毛。 “去找找看？” “试试吧。”或许是太担心小猫，任烟雨心里隐隐不安。 太阳快落山，夕阳穿过树林，洒在地上竟变成了橙红色。 任烟雨踩上干枯落叶，叶片被碾碎，发出沙哑的咔擦声。 她四处张望，寻找着小猫的身影。 “妳很爱妳的猫么？”陆霄问她。 “嗯，我很爱它。” “有多爱？”陆霄转身，居高临下地看她。 质问的语气令人不适，任烟雨皱眉，还未来得及回答，一根无形的绳子捆住她的双手。 微弱光线照在陆霄的脸上，她瞳孔收缩成竖状，周围的空气温度急剧下降，任烟雨想逃，双腿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有爱到，愿意拿妳的命换它的命吗？”陆霄捏住她脆弱的脖颈，锋利尖锐的指甲划开她的皮肤，血流如注。 第12章 告别 看着面前这个人类紧咬下唇，红着眼睛，陆霄的破坏欲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她松手，那条伤口缓缓闭合，只留下一条红色痕迹。 这就是师姐最心爱之人。 现在却如蝼蚁一般任她拿捏。 陆霄动动手指，任烟雨不由自主地迈开双腿，跟在她身后，向更深、更阴暗处走去。 “黎玄荫在哪儿？”任烟雨绷直后背，比起恐惧，她更担心小猫。 “还有心思担心她？妳明明很害怕吧。”陆霄嘲讽道。 自私的人类只会在乎自己，此刻却对师姐故作关心。 “她在哪里。” “妳马上就能见到她。”陆霄再次转身打量她，“妳不是很爱她吗？马上就有个好机会，让妳证明妳的爱。” 晚风掠过山间，卷起几片落叶。 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妳做了什么！”陆霄气定神闲的模样格外让人恼火，任烟雨抓住她的衣领质问，控制不住踉跄几步。 “我只是想让她认清自己的本性而已。”陆霄扬起嘴角，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用力便折断了她的手腕。 “别再问多余的话。” 手腕吃痛，任烟雨后背渗出冷汗，她咬咬牙。 不让她说话，她偏说。 “妳就算杀了我也没用，下一次轮回，我还是能找到她。” 黎玄荫说过的，只要她想，她每一世都能与黎玄荫相遇。 “轮回？”从她嘴里听到这个词汇，陆霄挑眉。 “徒劳无功罢......”任烟雨以为她并不知情，正准备穷追猛打下去。 “师姐没同妳讲过么，”她血红的唇一张一合，似条毒蛇吐出毒液，“妖是没有轮回的。” “死了就是死了，连魂魄都会飞灰烟灭。” 什么？ 任烟雨没能掩饰好自己的神情，陆霄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她的惊慌。 看来师姐一点也不坦诚。 “以她现在这样淡薄的魂魄，她恐怕死得比妳还早。” 谈话间，两人走到一幢木屋前。 屋内的人刚好撞开门跌在地，与任烟雨四目相对。 她嘴角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身上被带着细密倒刺的铁链缠绕着，每呼吸一下，伤口里就会渗出血水。 任烟雨好想抱抱她，可四肢都被陆霄控制住，无法动弹。 “还好吗，师姐。”陆霄蹲下身，用袖子擦擦她的嘴角，“很痛吧？” “把她吃掉，就不会痛苦了。” 她抬眼，看向任烟雨。 就像在民宿那晚，她同她认真地讲有轮回。 骗子小猫。 滚烫的眼泪晕染在任烟雨的衣服上。 黎玄荫的手指动了动，扑倒任烟雨，亮出尖牙，抵住她的大动脉。 任烟雨也不做反抗，只是紧闭双眼，睫毛微微发颤。 陆霄得偿所愿，拨动珠串，松开了黎玄荫身上的铁链。 下一秒，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咽喉，似要把它捏碎。 “快走......”黎玄荫起身，释出所有法力与陆霄对峙。 她的身体太过虚弱，无法再承受术法带来的负担，嘴里不停呕出鲜血。 陆霄留在任烟雨身上的法术早已失效，求生的本能告诉她—— 听她的，快逃吧，快逃吧，这件事不是妳作为普通人类能掌控的。 可是她还有轮回的机会。 不过就是一条命，死了不过就是去地府转一圈再重新来过。 黎玄荫没有了。 看见陆霄的指尖碰触到珠串，她来不及再想，挡在了黎玄荫面前，陆霄的法术硬生生砸在她背上，巨大的力量把她和黎玄荫都推下了山。 任烟雨抱紧怀里的小猫。 黎玄荫流了好多血，不能让她再受伤了。 她昏头昏脑，只能命令自己的双手扣在一起。 头晕目眩，她也不知道此刻在哪儿。 树枝和石子划伤她的脸，她紧闭着双眼，祈祷着赶快停下。 嘭！ 任烟雨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撞到了什么，终于停了下来。 全身的骨头好像都散架了，她连动一下手指都费劲。 冰凉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 她睁开没受伤的眼，黎玄荫好像很担心，好像在叫她的名字。 可耳鸣声好吵，她怎么也听不清。 我没事的。 她想安慰小猫，才发觉嘴里全是翻涌上来的血液，没办法说话。 眼前越来越模糊。 意识也在离她远去。 还好我有下辈子。 任烟雨想。 第13章 再见 任烟雨是个很怕死的人。 死是什么？ 年幼的任烟雨参加外婆的葬礼，气氛悲戚，妈妈和姐姐跪在棺木前泣不成声，外婆安详地躺在里面，像睡得很沉。 所以死就和睡着了一样吗？ 可为什么妈妈和姐姐会哭？ 亲戚们扛起棺木放在土坑里，在上面垒起一个小小的土堆。 她问姐姐，姐姐说以后再也见不到外婆了。 别人死了就会再也见不到她，那自己死了会怎么样？ 任烟雨抱紧姐姐，陷入无尽的想象中。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姐姐、妈妈、爸爸了。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嚎啕大哭。 越长大，她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有了要好的朋友，喜欢的玩偶，很宝贝的随身听。 任烟雨愈发害怕失去。 死亡会让她失去一切，陷入虚无。 她开始想象自己会如何死去，是自然老死，或是突发意外，又或是患上不治之症。 可任烟雨对自己的生活也不太满意。 自从大学毕业后，离开家到外地工作，她开始两点一线的生活。 上班、回家，离家、上班、回家。 为什么在这样如“复制粘贴”的生活里，她仍惧怕死亡，她也不懂自己。 她变成了无尽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漫无目的地度过重复的黑夜白天，担忧着终将会到来的巨浪，找不到一片可以暂时搁浅的岛屿。 直到她捡到受伤的小猫。 没有理由的，小猫很黏她，很需要她。 要是小猫死了，我会不会痛苦得死掉。任烟雨顺顺它的毛，感受它随着呼吸起伏的肚皮，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真煞风景。任烟雨制止自己。 就算到最后，连这颗她生存的星球也会湮灭。 但曾经拥有过、体会到的幸福是真切存在过的。 小猫察觉到她日渐增长的不安，同她讲这世间真的存在轮回，还和她说了过往的故事，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安慰自己。 不过她还是虔诚地许愿，希望小猫健康长寿。 那如果，她有轮回，小猫却没有轮回呢？ 第8章 用我的命换小猫的命，也不是很亏。 任烟雨回想起陆霄说的话，给出了她的答案。 被小猫吃进肚子里也不错。 只可惜家里小侄女的生日她要缺席了，小女孩参加作文比赛得了第一名，自己还答应她一定会送她最喜欢的限量版玩偶。 她们一定会很伤心吧。 对不起妈妈。 真希望下辈子还能成为妳们的家人。 耳边的哭声好真切。 我已经死了吗。任烟雨像灵魂出窍，以第三者的视角回到山脚。 一只小黑猫趴在她身上不停喵喵叫，尝试用猫爪捂住伤口为她止血。 听到远处的油门声，它动动猫耳朵，飞奔去大路上拦车。 任烟雨焦急地叫它，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眼看那飞速驶来的大货车就要撞在它身上—— 她猛地睁开眼。 “医生！她醒了！”记录她体征护士惊喜地发现昏迷许久的病人动了动手指，她不敢置信地多守了一会，病人居然睁开了眼。 她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 任烟雨的后背上留下了几道像是老虎这样凶猛的野兽造成的、极深的抓伤。 右手腕骨不知被何种外力伤得粉碎，腰椎因为巨大的撞击力断裂。 脏器也有不同程度的受损，除此之外，还有不计其数的骨折与挫伤。 小侄女拉住她伤势较轻的手吹吹。 “小姨这样就不痛了。” 下颚骨的骨折还没好，任烟雨只能朝她笑笑，好像小女孩的魔法真的奏了效。 家人们都来到她的身边，在她们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任烟雨渐渐可以坐起身。 她终日盯着门外，好像在等待什么人出现。 “姐姐推妳出去走走？”姐姐问她，她缓慢地点点头。 阳光很好，姐姐为她披上一层毛毯，她没有觉得冷。 花园里没有消毒水味，她肆意地呼吸着空。 手机铃声响起，姐姐走到一旁接电话。 “黎、玄、荫。”她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 四周一片寂静。 不会的。 小猫明明被她护在怀里。 轮椅上的女人落下眼泪，不知道是不是在为自己残破的身躯哭泣。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声。 一只小黑猫从医院草丛里一瘸一拐走出来，红色液体凝固在它原本柔顺的毛发上，看起来脏兮兮的。 “喵。” 它乖乖地蹲在任烟雨的轮椅前。 第14章 守候 “回家......好不...好......”任烟雨想弯腰，想伸手，想摸摸它。 可是她做不到。 小猫只是摇尾巴。 “我叫......朋友......开门...” 别说了。 妳看上去好疼。 小猫用爪子摸摸自己的嘴，又用爪子盖在任烟雨的轮椅上。 姐姐说完电话，小猫重新躲回草丛里。 不是所有人都是任烟雨。 一只黑猫出现在医院，大部分人类都会觉得它是不祥之兆。 况且它还脏兮兮的。 它理解人类奇怪的想法，所以它只在医院外面草丛里守着，这是离任烟雨最近的地方。 医院的气味很复杂，虽然很微弱，但小猫还是能嗅到独属于任烟雨的气息。 日复一日，小猫等着她醒来，和她一起回家。 某个偶然来医院看嗓子的话剧演员路过这里，看见窝在草丛里无精打采的小猫，把自己准备吃的鸡胸肉喂给它。 “小猫小猫，要和我回家吗？”她托着腮。 “嘉竹，快到妳的号了。”一个带着口罩墨镜的女人走上前。 小猫认得这个全副武装的女人，是任烟雨喜欢看的电影的女主角。 它嗅嗅，闻到了相同的味道。 她们是人类情侣！ 小猫奖励她摸摸自己的头，又躲回草丛里。 等任烟雨醒了，告诉她吧。 任烟雨一定会很惊讶，问它为什么会知道，又会夸它是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小猫。 其实它只是一只主人生命危在旦夕，却无能为力的小猫。 陆霄说得一点也没错，它的魂魄真的快消散了，法力也所剩无几。 连化人身这种最简单的事，它都已经力不从心。 黎玄荫不像陆霄一样习惯靠吞噬其它生灵的生命增强自身的法力。 它只会偶尔吸食掉人类过剩的欲望。 因为它的执念，从一始终，都只是为了多见任烟雨几面。 老师听闻后沉沉地叹气，说这是最为贪婪的愿望。 是的，老师。 小猫看着坐在轮椅上脆弱的女人，心里居然还有想在在她怀里好好睡一觉这样任性的想法，它也觉得自己贪得无厌。 它现在只要她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终于见上一面，小猫很听话，回到任烟雨家门前等待，不久后朋友就气喘吁吁地赶来，替它打开了门。 小猫的毛发都结块了，朋友小心翼翼地询问它要不要去洗澡，它自己跑进了猫包里。 宠物店检查时发现它身上的伤口，只能告诉朋友等小猫伤好了再洗，又剃掉了它伤处的毛为它上药。 “任烟雨要是知道，又该心疼坏了。”朋友摸摸病怏怏的小猫，鼻子发酸。 等朋友回家，小猫还是化为人身把自己洗了个干净。 不能把她的家弄脏。 黎玄荫取下系着铃铛的项圈，把任烟雨家里的钥匙换了上去。 第二天，任烟雨在花园里又见到了小猫。 它脖子上系着钥匙。 秋日的暖阳比任何季节的阳光都要温柔，小猫软绵绵地喵喵叫，又用尾巴圈住这个人类的脚踝。 妳不要担心我。 任烟雨当然了解小猫心里所想。 只是它裸露在外的伤口实在叫人心疼。 今天的她又要比昨天好一点，脸上多了些笑意。 小猫每日都会准时出现在医院的花园里，陪伴任烟雨晒太阳的半小时。 遇见下雨，小猫也有办法。 或许是留下自己的一小撮毛在会去往任烟雨病房的人的口袋里，等她们拿东西的时候猫毛就会掉出来，在任烟雨的耳边响起一声猫叫。 或许是印着猫爪的纸巾，又或是项圈上的铃铛。 为了能让任烟雨开心，小猫使出了所有老师曾教给它的小法术。 就这样度过整个秋天。 任烟雨终于能自己起身坐轮椅，能回家静养。 小猫躲在床底，听着任烟雨的家人们送她回家，把冰箱填得满满当当，再三询问任烟雨需不需要人留下照顾她，被她以找了护工和朋友的理由打发回家。 “黎玄荫。”任烟雨轻咳两声，身体依旧很虚弱。 小黑团子探出头。 “我也想妳抱抱我。”她费劲地张开双臂。 连垂落在颈间的发丝都十分谨慎，黎玄荫轻轻地贴着她的身体。 任烟雨一把把她拉倒在身上，手指用力得在她皮肤上都留下了红痕。 她只想要这样严丝合缝的拥抱。 “疼不疼啊。”任烟雨舍不得抚上她的伤疤，只是在空中虚虚地描绘着形状。 黎玄荫捧起她的脸，落下珍惜的吻。 第15章 麻木 小猫还会很多看起来好酷的法术。 话还未说出口，手机便凭空落到自己手上，任烟雨看向厨房里正在烹饪的黎玄荫，弯起眼睛。 她总是能准确洞察到任烟雨所想，不差毫厘。 黎玄荫把她照顾得很好，连吃饭这种小事，黎玄荫都会一勺一勺喂她。 “我自己能吃啦。”任烟雨的耳尖染上绯色。 “我想喂你。” 黎玄荫穿着任烟雨的睡衣，随意地把长发扎在脑后，坐在她的身边，眼神犹如一汪春水细腻地包裹住她。 浸润着她身体的每一寸。 按理说，她应该感到幸福的。 一粒小石子丢进湖心，任烟雨像一具延迟接收到指令的木偶。 黎玄荫抱起她放进新买的浴缸里。 “饭菜不合口味吗。”黎玄荫把手放在温热的水里泡了许久，抹开沐浴露，轻柔地擦拭在任烟雨的皮肤上。 “合口味的，我很喜欢。”任烟雨靠在浴缸边，仰头看她。 她抬起手指，舒展开黎玄荫微蹙的眉。 小猫为什么不开心。 任烟雨的胃口不太好，黎玄荫每次问她想吃什么，她都说随便。 每次只吃一点点就饱。 小腹的肉都快掉没了。 黎玄荫冲洗掉她身上泡沫，控制着温度刚好的水灌满浴缸。 要是以前，任烟雨一定会发出满足的赞叹，然后拉着她一起泡在浴缸里。 而此刻的任烟雨只是呆呆地盯着她。 “我可以进来吗？”黎玄荫问。 “……” 第9章 “任烟雨。” “嗯？” “我可以进来和妳一起泡澡吗？” “当然可以啊。”任烟雨弯下眼角，看起来像很开心。 黎玄荫浴缸在另一边坐下，按摩着她瘦弱的腿。 “疼不疼？” “不疼。”任烟雨闭着眼，看似正享受着当下。 医院的检查报告明明一点事都没有，可任烟雨的下肢还是没有力气。 “黎玄荫，妳把我吃掉吧。”许久，任烟雨又开口。 山腰的雪终于崩落，连带着山顶沉积已久的雪块都摇摇欲坠。 黎玄荫为她擦拭身体的手微微停顿，紧接着又装作没听到，继续自己的动作。 “我快死了，妳把我吃掉，我下辈子再来找妳好不好。”任烟雨抱紧面前的小猫，干涩的双眼里竟然没有眼泪涌出。 “不要让我下辈子找不到妳。” “我的欲望好像都消失了，妳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没有感到幸福。” “虽然医生说我的身体已经在慢慢好起来，但我自己知道。” “我一定是快死了，黎玄荫。” “妳把我吃掉，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再......”她扬起嘴角，好像没有一点对死亡的恐惧。 看吧，她说这样狠毒的话都如此冷静。 连求生欲也快消失殆尽了。 黎玄荫慌乱地抬头，堵住她的唇，不想再听到更残忍的话。 任烟雨故意蹭到黎玄荫的尖牙上。 滚烫甘甜的液体落到舌尖，黎玄荫慌忙退开，以为是自己伤到了她。 “吃掉我吧。”任烟雨再次微笑着邀请她。 “被妖怪吃掉的生灵没有转世，我吃掉妳，妳就没有下辈子了。”黎玄荫声音喑哑，仔细地替她擦掉嘴角的血渍。 “是这样哦。”任烟雨低头思考片刻，“那也没关系，妳吃掉我吧。” 一命换一命，没有什么不好。 她只是一具没有欲望、没有情感的木偶。 体味不到任何意义的躯体，去换一只无所不能的小猫的命，任烟雨怎么算，都认为很值得。 “有关系，”黎玄荫跪在任烟雨的面前，“有关系。” 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自己的命换任烟雨的命。 奈何她只剩一点点微小的法力，无异于杯水车薪。 她好像又变成那只手足无措的小猫。 泪眼朦胧间，她凭借着本能舔舐着任烟雨的皮肤，虔诚地侍奉着自己的主人。 “别这样，黎玄荫，”任烟雨捧起她的脸，“我感受不到的。” 所有的欲望都消失了。 “我有欲望，阿雨，”黎玄荫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摸摸我吧。” 她坐在她的大腿上，用尾巴缠住她的手腕。 “阿雨，妳动一动，妳能感受到我的。” “不要丢下我。” 任烟雨后背的伤疤发烫，才涌上心头的疼惜再次转瞬即逝。 第16章 相残 陆霄沏好一壶老师珍藏许久的普洱，感受着体内热气腾腾的欲望。 她舔舔唇边，辛辣又酸涩。 虽不足以增强法力，但作为调味品还尚可。 一阵冰冷的香气探上鼻尖，黑色长发的女人出现在面前，扼住她的咽喉。 “师姐，品茶吗？”她不慌，倒出一杯茶递给她。 “把她身上的法咒解除了。”一向温柔的师姐此刻却面色阴沉，两眼似乎快喷出怒火，把面前的陆霄烧成灰烬。 “她不是心甘情愿为师姐而死么？师姐辜负人家的好意可不好。”她又挂起那副笑容，好似整件事都与她无关。 “解除妳留在任烟雨身上的法咒。”黎玄荫的手指插入陆霄的皮肤里，冰凉粘腻的鲜血溅到两人的衣服上。 “师姐啊师姐，妳居然为了一个人类与同门为敌，”陆霄并起双指，在空中画出符咒，“妳好让我失望。” 一团蓝火朝黎玄荫袭来，她后撤闪过，陆霄趁此拿起桌上的红色珠串。 深绿色的妖光闪过，珠串凭空飞起，落入黎玄荫的手中。 可恶。 陆霄的伤口迅速愈合，瞳孔急剧收缩成竖状，转瞬间，两者已来到屋外的空地上。 深处亮起无数双小眼睛，它们围观着这场斗争，却无一敢上前。 主动权虽在黎玄荫手中，但比起陆霄的法力还是太过悬殊，她只能躲避着对方的攻击，找准机会再出手。 飘落的雪花凝成冰剑，全数朝黎玄荫射去，陆霄倾注出所有法力，誓要把她的师姐打得遍体鳞伤。 为什么师姐甘愿做人类的宠物，她无法理解。 陆霄才被老师带回这里时，还是一只化形都不会的长毛三花小猫。 师姐带她练功，修行，为她带回有趣的小物件。 师姐好厉害啊。她吃着师姐买回来的肉包，闪烁着星星眼。 黎玄荫摸摸她的头，与她们告别。 师姐要去哪里？陆霄问老师。 老师正在帮别的小师妹梳毛，告诉她黎玄荫要去找一个人类。 人类不是很厌恶我们么？她又问。 老师没有再回答。 几百年过去，黎玄荫一直如此。 不停寻找，不停重逢，又不停告别。 明明那是狡猾又自私的人类。 “妳为何还不肯清醒！”终于，疲于应付的黎玄荫露出破绽，一只冰剑刺中她的左肩，鲜血喷涌而出。 黎玄荫擦擦模糊的双眼，才发觉自己的睫毛上堆积了不少白色的冰霜。 又是一场大雪。 阿雨。 老师总说，能成妖的生灵都带着怨念。 可我思来想去，不知道该恨谁。 直到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到一个小女孩把她手里的鸡腿分了一半给她身旁的小狗，我才发现我怨的是我自己。 如果我当时没咬断绳子，妳就不会被压断双腿，死在那个冰冷的冬天里。 是不是很疼。 黎玄荫拿起珠串，索魂链紧紧箍住陆霄。 “解开……法咒。”左肩的血沾染到珠串上，索魂链的威力猛增，倒刺没入陆霄的身体里。 威力越大，反噬越强，黎玄荫尚未痊愈的伤口又裂开，单薄的浅色外套渗出血迹。 这好像是任烟雨的衣服。 黎玄荫又想起她。 离开时，黎玄荫留下了沉眠咒，好让她一觉睡到天亮。 陆霄不松口，似乎是想等黎玄荫的法力耗尽。 黎玄荫逼出自己的内丹，准备彻底融进珠串里。 陆霄不解除法咒也没关系。 只要她消失，她留在任烟雨身上的所有法术都会失效。 “妳疯了？！妳为了一个人类要与我同归于尽？！” 看着珠串的颜色越来越深，黎玄荫扬起嘴角。 天亮后，任烟雨的生活就能回到正轨。 “黎玄荫！” 她转头看去。 本该在家的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任烟雨艰难地拉着轮椅的轮胎，睡衣外只裹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 傻子，不冷么。 再见，阿雨。 她留下一句只有任烟雨能听见的告别。 珠串出现异动，逃出黎玄荫的掌心，飞向任烟雨所在的方向。 两只细长的手指捏住它，随意地戴上手腕。 “哎呀，时间刚刚好。”白发女人拍拍肩上的雪，不紧不慢地将任烟雨的轮椅推到屋檐下。 “老师，师姐欺负我。”陆霄连滚带爬跑到她身边，控诉师姐的所作所为。 “小玄，妳怎么说？” 第17章 修补 “抱歉，可以让我先给她包扎一下吗？”任烟雨打断她们的对话。 血顺着手臂落到雪地上，一滴一滴在黎玄荫的脚边晕开。 白发女人点点头，示意她们去屋内。 陆霄还想控诉，冰凉的大手摸上她的头顶。 “小霄，妳的账还没算。” “跟我进来。”任烟雨自顾自拉着轮椅，也不等等黎玄荫。 黎玄荫愣了愣，紧跟在她身后。 原来师姐还可以这么听话。 还在森林深处围观的小眼睛们眨眼。 轮椅上的任烟雨够不到她的伤口，只能拽拽她的衣角。 “蹲下来。” 黎玄荫乖乖蹲下。 任烟雨紧皱着眉，努力压制住发抖的右手腕，连解扣子的动作在此刻都异常困难。 “妳自己脱吧。” “好......”黎玄荫听话照做。 左肩伤口用皮开肉绽来形容都不为过。 即使知道猫妖的恢复能力比人类强，但任烟雨依旧很担心。 “需不需要缝针？”任烟雨抬眼看她。 “不用。”黎玄荫有点心虚，“我不疼的。” “是吗？”任烟雨用力地缠上绷带。 某人轻喘几声。 还说不疼。 第10章 “黎玄荫。”任烟雨放轻动作，语气也柔和下来，“妳刚才想做什么。” “……对不起。” 垂落的发丝看不清任烟雨的表情，黎玄荫拉拉她的小指。 “妳不要生气。” 也许是因为她晚上说的那些话影响了黎玄荫，才让黎玄荫也选择了这样的方法。 不应该怪她的。 “我没有生气。”任烟雨应该感到心疼的，她摸摸自己心脏的位置，又是一片麻木。 她仔细地把其余的伤口保护起来，把轮椅旁口袋里的干净衣物拿出来递给她。 “下次出门记得穿厚一点。” 是白天才烘干的衣服，还带着黎玄荫喜欢的香草味。 再次出现在门外的黎玄荫裹得严严实实，蓬松的外套让她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可爱。 白发女人没忍住笑。 “小玄好乖哦。” “老师……”黎玄荫摸摸耳朵，很不自在。 “好了，说回正事，小朋友们都告诉我了，小霄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做了不少坏事。”她拎起手里的长毛小三花，“我真不应该让她帮我管理宗门事务。” 小三花无辜地喵喵叫。 她运出陆霄的内丹，抛给黎玄荫。 “都怪我把她宠坏了，为师替她向妳道歉。” “老师，”黎玄荫看向那只可怜的小三花，“那小霄……” 小三花被抹去了所有记忆和法力，现在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猫。 “放在我身边，严加看管。”白发女人牵了一根隐形的线，让它走不出她的方圆五米。 “快用下吧，妳的魂魄太过脆弱。” “老师，还有一件事……” “有关任小姐的吗？” 任烟雨正坐着轮椅出来，她略过这对正在交谈的师徒，停留在屋前的空地上，摊开掌心接雪花。 “虽然她让我不要告诉妳，但我想妳也知道的，”小三花挣脱开白发女人的怀抱，跑去任烟雨身边，蹭蹭她的裤腿，要她抱，“那一击伤及到了她的神魂。” “虽是小霄在吸食任小姐的情感与欲望，我已取走小霄所有法力，解除她留下的法咒，但那三道裂口，已经留在任小姐的魂魄上了。” “她的人性和生命力会不断流失。” “即使转世，也只能做短命鬼。” “老师也没有办法么？”黎玄荫小心地问。 白发女人看着逗猫的任烟雨，无奈地叹气。 “我的法力倒是能修补好，但她这副身体恐怕承受不住。” “喵。” 一只橘色的影子从跑出来，跳上任烟雨的大腿，用爪子薅开她的羽绒服，伸进睡衣里，冰凉的肉垫紧贴她的皮肤。 一缕凉意跑进任烟雨的身体里。 成百上千的小猫跟随着小橘猫的脚印从森林深处跑出来，排成长长的一列。 延迟的痛苦席卷全身，任烟雨毫无征兆地落下眼泪。 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难过得她快喘不过气了。 小橘猫用头蹭掉她的眼泪，跳下轮椅，对着老师和黎玄荫喵喵叫，随即又离开了。 下一只小猫跳上轮椅，重复小橘猫的动作。 任烟雨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 第18章 贪食 任烟雨的身体好了许多。 那日小猫们把自己的修为渡给了她，残破的魂魄竟开始缓缓愈合。 它们都是任烟雨曾投喂过的小猫。 就只是这样？老师不可置信。 黎玄荫点点头。 “恐怕任小姐天生就讨小猫们喜欢。”老师双手抱胸，“妳看，小霄也喜欢得不得了。” 可怜的小三花挤不过别的猫，只能在任烟雨的腿边不停撒娇，要任烟雨抱。 对于人类来说小小一包的猫粮，却能填饱很多小猫的肚子。 任烟雨有空闲就去公园，小猫们都变得油光水滑、肥肥胖胖的。 待小猫们渡完修为，老师又补上几张药方，让任烟雨配合着服下，魂魄也许就能恢复得完好如初。 黎玄荫谢过她，着急忙慌地带着任烟雨走了。 师姐怎么了。小猫们疑惑地看着老师。 “妳们师姐被妒火攻了心。” 下山的路格外好走。 黎玄荫的法力变强太对，她只是动动手指，两人便平稳到达山脚。 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任烟雨无所适从，她呆呆地抓紧轮椅扶手，消化许久。 现在已是深夜，街上空无一人。 只有便利店亮着光。 肚子咕噜咕噜叫，任烟雨仰头，黎玄荫正用手挡住落在她头顶的雪，自己肩上却已经累了一层厚厚的雪。 “我们去吃关东煮，好不好。”任烟雨拉过那双冰凉的手哈气。 “好。” 任烟雨买了满满一大份，还冒着热气。 “萝卜很好吃，妳试试？”她夹起一块萝卜，递到黎玄荫的嘴边。 “这个好像是咸的。”黎玄荫提醒她。 “吃咸了会对妳的身体有影响么？” “不会。” “啊——” “但我会掉毛。” “没事啦。”任烟雨像摸小猫一样摸摸她的头，“打扫干净就好了，这个很好吃的。” 热乎乎、鲜甜的萝卜入口，黎玄荫全身都暖和起来。 “再试试福袋。”任烟雨又递到她嘴边。 这是任烟雨加班时最喜欢吃的东西，寒冷的夜晚能吃到冒着热气的关东煮，会让人感觉生活也不是很差。 还有辣炒年糕，深夜吃总是很过瘾。 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开，任烟雨长舒一口气。 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跑到她的大腿上扫来扫去。 转头，黎玄荫正安安静静地吃着那份关东煮。 “要不要看猫和老鼠，小猫。” 被唤作小猫的人，脸上肉眼可见的染上粉色。 以这副模样被叫小猫，她有些别扭。 毕竟，她在人类社会的身份还是某家公司的总裁。 “小猫小猫，怎么不理我。” “......我不用。” “好吧。”任烟雨点头，点开《猫和老鼠》放两人中间，“但是我想看。”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大雪。 任烟雨两手放进袖子里。 好想靠在黎玄荫身上，但她还有伤。 任烟雨坐直身子，只用手把玩着她的尾巴。 尾尖动了动，乖巧地躺在她的手心。 不好！想起了一些有颜色的回忆。 久违的渴望如潮水般涌来。 她收回手。 黎玄荫觉察到她的动作，却不愿把尾巴收回来，故意缠住任烟雨的手腕。 “要回家么。”她问。 “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就回家。” 黎玄荫注视着她的眼睛，分明看见了深不见底的欲望。 她低头贴在任烟雨的耳边，轻声。 “我没吃饱。” 松软的雪被人抓起一捧，又极富耐心地等它从指缝流出。 漫天的落雪无声，只是安静地飘到窗边，甘愿被屋内暧昧的氛围融化。 “需要开灯么……”任烟雨昏昏沉沉地被她抱起， “不用。” 她能看清她的脸。 黎玄荫托起她的腰，放在床边。 冰凉的手指莽撞地寻找热源，一遍又一遍碾压过凹凸不平的甬道。 任烟雨仰头，不愿让黎玄荫看见她不堪的神色。 黎玄荫起身跨坐在她的腿上，迫使她面向自己，用灵巧的尾巴向下探去。 别想躲开。 夜晚耗尽最后一片雪花，浅蓝色的光透进纱帘，任烟雨抬手遮住双眼。 黎玄荫起身拉上窗帘。 “够了吗？”任烟雨有气无力，皮肤上红痕跟随她的呼吸起起伏伏。 黎玄荫躺进被窝，在她红肿的唇上留下睡前最后一吻。 “够了。” 第19章 庆贺 有人给黎玄荫寄来了一个超大的包裹，署名是“山君”。 “山君是谁呀？”任烟雨好奇。 “是老师。”黎玄荫拆开快递，里面全是药材。 因为药方里有太多名贵药材找不到，她只能拜托真的无所不能的顾山君。 任烟雨嗅嗅味道，撇下嘴角。 “好苦哦。” 黎玄荫在厨房放下药材，听见她说苦，又回来给她留下一个吻。 “这样就甜了。” 任烟雨舔唇，真是甜甜的味道。 小猫讨人开心的戏法越来越多了。 真可爱。 同事发来消息，说已经买好食材，下午就会过来。 任烟雨整个季度都没来公司，正巧圣诞节没别的安排，大家都约着来她家看望。 她问黎玄荫要参加吗，黎玄荫说她不参加。 任烟雨失落地应了声哦。 黎玄荫又说，小猫要参加。 第11章 那就好了。 又会有好多人夸我的小猫可爱了。任烟雨抱着抱枕，心情愉悦。 她想去厨房帮忙，却被黎玄荫抱回床上。 顾山君叮嘱一定要让任烟雨充分休养。 “妳好好睡午觉。” “我要妳陪着我睡。”任烟雨拉开被子，拍拍床。 “我记得妳不是说腰酸么，”黎玄荫搭上她的腿，“现在好了？” “……我自己睡，”任烟雨老实给自己盖好被子，“午安。” “午安。” 黎玄荫轻轻留下午安吻，给门留了一条小缝透气，认真按照顾山君写的药方熬药。 泡熬煎煮，工序繁复，几个小时过去，她竟然觉得有些疲惫。 待药全都熬好、分装到小瓶子里，黎玄荫变回小猫，想窝在任烟雨的小腹上好好休息。 门铃响了。 小猫打个哈欠，又跑去开门。 它灵活地跳起，两只猫爪抓住把手。 “烟雨我们……”同事小a和小b抱着超市的袋子，没瞧见任烟雨，却发现一只可爱的小黑团。 “喵。”小猫向她们问好。 “啊——猫猫！烟雨的猫猫！” 小猫跑去床上叫醒任烟雨，又把轮椅推到她床边。 “打扰妳啦，烟雨。”小a小b探头。 “抱歉，睡着了没听见门铃响。”任烟雨摸摸自己乱了的头发，熟练地移动到轮椅上。 小猫咬着梳子递到她手边。 “妳的猫好聪明呀，刚刚是它给我们开的门。” 挨夸的小猫总裁摇着尾巴，优雅地躺倒在榻榻米的玩偶上。 “它很乖的。”任烟雨弯弯眼睛。 想起今天是圣诞，她特意找出了之前民宿阿姨做的小帽子。 正灵巧躲开同事们想摸它的手的小猫见任烟雨过来，又端坐在她的面前。 “圣诞帽。” “天呐，好可爱！！！”小b掏出手机，给小猫留下全方位的照片。 “在公司都很少看到它，它是不是溜出去到处玩了。”小a问。 不是，是去打回我们的方案了。任烟雨在心里嘀嘀咕咕。 “是呀，可能是去找别人玩了吧。” 小猫毫不心虚，摆摆尾巴。 它只是一只什么都听不懂的小猫咪呀。 同事们陆陆续续过来。 她们摆上电磁炉，准备烫火锅。 组长还特意给小猫买了一条红色围脖，看起来更可爱了。 “好香啊。”任烟雨转来转去，没有她能下手的地方。 “是吧是吧，是主管带过来的底料，超级正宗。”小b叉腰，偷偷给任烟雨烫了一片牛肉，“妳尝尝。” “好吃！”任烟雨猛点头。 “妳不在大家可想妳了，离了妳我们都手忙脚乱的。” “我会赶紧好起来的。” “说到这个，听说黎总要回来，陆总被调走了。” 小b给她补上她错过的八卦，谁又升职，谁又辞职，谁和谁居然恋爱了。 任烟雨听得津津有味。 客厅另一边。 组长把手放在猫爪上，小猫抽出爪子，放在她的手背上。 “诶？” 主管也把手放在猫爪上，小猫又抽出爪子，按在她的手背上。 “烟雨，妳的猫好傲娇，只准它的猫爪在上。” “是吗？”任烟雨过来，也试着把手放在猫爪上。 “喵。”小猫乖巧地一动不动。 组长：…… 主管：…… “烟雨是主人嘛。”小a小做安慰。 所有食材都准备好，大家围坐在餐桌旁，庆祝圣诞，也祝任烟雨早日康复，早日重回公司。 任烟雨在清汤里烫了些吃的装到小猫碗里，小猫吃完就跑到她怀里窝着。 “它好黏妳哦。”同事们发出羡慕的声音。 “对啊。” 小猫在桌下偷偷用牙磨着她的手指。 今晚好像又有大雪，晚饭后同事们收拾好东西就走了。 “谢谢妳们，回家小心哦。”任烟雨到门前和她们挥手。 “我们在公司等妳！！”小b大喊。 和大家道完别，任烟雨回身没看到小猫的踪影。 “小猫？”她轻声唤它。 它早已躺上床睡着了。 任烟雨拎起两只软软的猫爪，小猫也毫无反应。 看来是真的累了。 她埋进它的肚皮，猛吸一口。 连小猫身上的毛发都被染上了中药味。 好幸福。 轻轻盖上一床柔软的被子，任烟雨把脸贴在它身边。 晚安，我的小猫。 做个好梦。 第20章 爱是？ 黎玄荫是只公私分明的猫。 重回公司，她依旧那么严格。 任烟雨哭丧个脸。 明明早上还那么可爱，怎么一到公司就变了。 从办公室回来的组长拍拍她的肩。 “黎总叫妳。” “腰疼吗？”见她进来，黎玄荫合上文件。 还不等回答，黎玄荫手伸进大衣里，帮她揉捏。 “还好，不太疼。” 那就是疼。 “妳不用这么着急回来上班的，我再给妳放一段时间假？” 她把任烟雨安置在沙发上，在腰后放了个靠枕垫着。 任烟雨才脱离轮椅行动没多久，黎玄荫很担心她的身体没有恢复好。 “没事啦，在家太闷了。” “可是……” “再说，妳也在公司。”任烟雨拉拉她的手，“不用担心我。” “好。”黎玄荫止住。 她不想让任烟雨觉得她烦。 “我问妳一件事哦，黎总。” “怎么了？”许久没被任烟雨这样称呼，黎玄荫挑挑眉。 “我的方案到底哪里有问题。” 黎玄荫眨眨眼，抿唇莞尔。 “很小的问题。” 她理理任烟雨的衣领。 “我想着，打回妳的方案这么多次，妳大概会来找我吧，结果妳一次都没来。” “哪怕是我都故意走到妳面前了，妳也不搭理我。” “好不容易对视一眼，妳也没有反应。” 她细数任烟雨的“罪状”，好像变成一只委屈的小猫在撒娇。 “就连这次，也不主动来找我。” 原来黎玄荫是只“公报私仇”的坏猫。 本以为她又准备使坏，黎玄荫却又拿起她的方案，挤在沙发里同她讲哪处需要再修改，怎样改。 在一阵一阵香气和柔声细语里，任烟雨又被哄好了。 有点奇怪，她觉得。 但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被黎总训啦？心不在焉的。”小b问她。 任烟雨回过神，摇头否认。 “吃过饭要去猫咖吗？”小a邀请她。 “不去了，家里的小猫会生气。”任烟雨抱歉拒绝，两人一脸羡慕。 一天很快过去，她等同事们都走得差不多，悄悄潜入总裁办公室。 黎玄荫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化回小猫等她。 “工作还没做完吗？”任烟雨觉得奇怪，把羊奶倒进黎玄荫的杯子里。 “做完了，走吧。”黎玄荫喝掉羊奶，拿走了她手里的车钥匙，“我开车吧。” 早上也是如此，黎玄荫在她醒来前就准备好了一切，还让她在副驾驶再睡一会。 回到家后，晚饭也是黎玄荫做好。 连在床上也很克制，她的动作总是很小心，反倒变得磨人。 一连几天，好像任烟雨才是小猫。 她问黎玄荫，黎玄荫只是说想早起，想开车送她，想尝试做饭，仅此而已。 不对劲。 任烟雨故意在她面前提起猫咖的事，黎玄荫意外地大度。 “妳要是想去的话，不用考虑我。”她语气平缓，握着方向盘的手却青筋凸起。 “我不想去。” 这样的试探方式太残忍了，任烟雨就此打住。 于是她又选择在削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削到手，举着冒血的手指跑到黎玄荫面前。 黎玄荫慌张的反应完全不像是任烟雨只受了一点小伤，她忙找急救箱，把受伤的地方裹了里三层外三层。 “黎玄荫，妳看着我。”任烟雨捧起她的脸，“妳怎么了。” 她从未如此希望任烟雨也是猫妖。 不是猫妖也好，只要不像人类那么脆弱。 想到任烟雨踏出这个房子，可能又要面临的各种各样的危险，黎玄荫很不安。 虚弱的身体经不起第二次折腾。 况且她的魂魄还未长好，不知道会不会被其他的妖怪盯上。 即使任烟雨还有下一世。 经历这么多次离别，黎玄荫仍未学会平静地接受任烟雨的离去，依旧希望着任烟雨的每一世都能长一些，幸福一些。 她守着任烟雨每一世的生老病死，只希望她能度过幸福的一生。 第12章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真真切切地失去了任烟雨二十二次。 她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灵都害怕失去任烟雨。 黎玄荫感受到自己的焦虑，也同样觉察到因为自己的焦虑而带来的过激的反应。 任烟雨会对此感到厌烦么？ 会不会觉得她管得太多。 她克制着，努力扮演着一只懂事乖巧、能自己洗澡、自己做饭、顺带还能帮主人做个三菜一汤、把家里打扫干净、讨人喜欢的小猫。 她不停告诫自己不要太贪心，只要任烟雨幸福健康就好了。 哪怕。 哪怕没有她。 “黎玄荫，妳告诉我好不好，发生什么了。”任烟雨见她毫无反应，有些着急。 担心小猫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或是又跑出来一个师妹找她麻烦。 “没发生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黎玄荫的语气故作轻松。 任烟雨听见自己的心好像变得稀碎。 “妳已经很好了。” “妳是我见过最乖的小猫。” “妳还有别的猫吗？”她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让气氛轻松一些。 哪知道说出口竟变引得满腹的委屈跑了出来。 全都变成眼泪落到任烟雨的指尖。 “没有！”任烟雨急忙否认，“我只有妳一只小猫。” “我只爱妳一只小猫。” “妳也可以去喜欢别的猫……” 天呐。 任烟雨好像喝下了整瓶醋，酸涩充盈她整个胸腔。 “不可以！我不可以喜欢别的小猫！” “妳怎么可以这么想。” “妳只能让我喜欢妳一只小猫。” “人类与人类谈恋爱也会有占有欲，妳只想我爱妳，只想我有妳一只小猫，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任烟雨捧起她的脸，认真地说。 “我希望妳把我紧紧绑在妳身边。” “真的吗？”黎玄荫看着她的眼睛，害怕她只是安慰自己。 “真的。”任烟雨很肯定。 “那妳不可以去猫咖。”她握紧任烟雨的手腕，每想到这里曾被陆霄弄断，黎玄荫就想摸摸这里。 “好，我不去。”任烟雨小心地擦掉她的眼泪。 真是只爱哭的小猫。 “就只是这样么？还担心什么？”任烟雨狠下心，一定要在今天弄清黎玄荫内心的想法。 谁又舍得让一只小猫孤单地背负着一切。 “我担心妳再受伤，担心妳的身体，担心妳……” “担心我死了。” 亲耳听到直接的词汇从任烟雨嘴里说出来，黎玄荫紧紧抱住她的大腿，眼泪流得更加汹涌。 “我还有下一世呢，黎玄荫，我等着妳再来找我。”任烟雨摸摸她的头。 “我不想和妳分开。”她枕在柔软的大腿上，好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里。 不在任烟雨身边的日子太难熬，每天的日出日落变得无聊，坠落的雨雪都能使她感到烦躁。 “我答应妳，我会保护好自己，陪妳久一点。” 这也是她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她们都尚未意识到成百上千的小猫的修为的威力有多大。 黎玄荫还是不停流泪，再这样下去眼睛都要瞎了。 任烟雨别无他法，把她拉起来，趁她一脸茫然，一顿猛亲。 黎玄荫想起什么，浅浅拉开和她的距离。 “那妳喜欢猫，还是黎玄荫。”她眼里噙着泪，还是委屈巴巴。 “她们都是妳，”她捏捏黎玄荫的脸，“所以我爱小猫，也爱黎玄荫。” 第21章 除夕 叮。 年终奖到账，任烟雨激动得在榻榻米上打了个滚，抱着小猫猛亲。 “喵呜。”小猫眯眼，被迫享受来自任烟雨的爱。 姐姐发消息问她多久回家过年，任烟雨看看日历，回复说快了。 小猫怎么办呢。 任烟雨托着腮问它。 “妳们师门过年会团聚吗？” “有时候会。”小猫变成黎玄荫，也托着腮看她。 “妳在的话，我就跟妳一起，妳不在，我会跟着老师。” “那妳跟我回家吧。”任烟雨拉过一旁毯子给她搭着。 最近任烟雨常常在朋友圈发小猫的照片，广而告之自己有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猫。 小侄女看到后，喜欢得不得了。 这下正好带小猫回家。 说到小侄女，那款答应送她的限量版玩偶还没买。 任烟雨两眼一抹黑。 要变成不讲信用的大人了。 “怎么了？”黎玄荫问。 “答应给侄女买的东西还没买，现在也没人出……”任烟雨烦恼地划着购物软件。 “长什么样子？” “喏。”任烟雨举起手机给她看。 黎玄荫只看了一眼，手指在空中不知画了什么符咒，“嘭”的一声—— 那只限量版玩偶出现在她手上。 “天呐！”任烟雨惊呼，她第一次见黎玄荫用这种无中生有的法术。 左瞧右瞧，她想起一件事，严肃地问。 “这是哪儿来的？” 要是是从某个商场橱窗，或是别人的柜子里取来的，那还是不太好。 “小霄的。” “小霄？” “妳们的陆总。” “哦哦......” 那就比较心安理得。 千里之外跟着顾山君练功的小三花打了个喷嚏，挠挠老师的裤腿要安慰。 公司的年会上，任烟雨抽到了带薪休假一月卷，她下意识看向黎玄荫，她正和总公司的秦总聊天。 这就是总裁是女友的好处吗。 不对，应该说这就是女友会法术的好处吗。 回家的高铁票订在除夕那天，黎玄荫还是照例坐上车，到达目的地后才又变回小黑猫的样子。 “会不会冷？”任烟雨把她放在羽绒服里，小猫从衣领处伸出头来，蹭蹭她的脸。 侄女和姐姐已经等在小区门口，见到提着大包小包的任烟雨，快步过来接她。 “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妳腰还没好呢。”姐姐把她身上重物全拿走了，小侄女也接过她手里鼓鼓囊囊的袋子。 “我腰好多了，”任烟雨戳戳侄女的小脑袋，弯下身，“妳看，这是什么。” “喵。”小猫十分配合的与小女孩打招呼。 “是猫猫！”小侄女开心得原地跳了跳，小心地抚摸小猫的头。 “妳怎么带回来的？！”姐姐也摸摸她胸前毛茸茸的脑袋。 “嗯……宠物托运。” 到家任烟雨就把小猫放了出来，小猫嗅嗅陌生的味道，还是选择跟在她身边。 “妈，爸，我回来了。” 任母和任父正在准备年夜饭，看见小女儿回来，急急忙忙擦掉手上的油，仔细确认任烟雨的身体有没有恢复好。 “小雨瘦了，唉。”任母忍不住擦泪。 “我会努力吃胖的！”任烟雨抱住她，像小时候一样拉着妈妈左摇右摆。 “快去休息，小意和云云都帮妳收好了。” 小意是任烟雨的姐姐，任意，云云是任意的女儿，任烟雨的侄女。 “谢谢姐姐~谢谢云云~”任烟雨摸摸小侄女的头，又顺手摸摸她姐的头，毫不意外的收获了一拳。 她的房间还是原来的陈设，任烟雨瘫倒在角落的懒人沙发上，向小猫招招手。 “小姨，我想和猫猫玩。”小侄女站在门外，希望得到任烟雨的允许。 任烟雨看看小猫，小猫竖起尾巴。 “好啊。” 小猫并不排斥小女孩的靠近，十分有风度地端坐在原地，等任烟雨洗个澡回来，她俩相处得依旧很和谐—— 小猫趴在靠椅的椅背上，四条腿自然垂落下来，小女孩戳戳它的爪垫，软软的猫爪在空中晃啊晃。 “吃饭啦！” 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都是任烟雨爱吃的菜。 云云抱着小猫出来，问她小姨小猫要吃什么。 “我包里有煮好的鸡胸肉，妳去拿出来。”任烟雨眨眼。 云云听话地拉开包，限量版玩偶包装的一角漏了出来。 “小姨！”云云惊喜地叫她。 “小姨答应送妳的礼物。” 云云抱着玩偶告诉任意，任意看向她，她看起来很得意。 就像小时候，任烟雨揍了欺负她的男同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疼得龇牙咧嘴，还要装作没事。 “谢谢妳，小雨。”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任烟雨警惕。 于是又收获一个拳头。 “对了，今天怎么没见绵绵姐？” “她比较忙。”听到那个名字，任意转身帮忙，掩饰自己的失落。 云云在嘴唇上竖起食指，比“嘘”。 第13章 一家人在欢声笑语里吃完年夜饭，在沙发里看电视。 任烟雨抱着小猫，无聊的春晚也变得好看了。 大部分小朋友都会在今天收到红包，云云有，任意和任烟雨也有。 当然，小猫有也有。 任母为它蒸了碗肉蛋汤，特意把鸡蛋做成了元宝的形状。 小猫跑到她脚边喵喵喵，肚皮吃得圆滚滚的。 “我也有礼物要送给妳。”睡前，任烟雨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副长命锁。 她轻轻地系在小猫的脖子上。 “小猫小猫，妳要长命百岁……不对，长命万岁。”她亲亲它，给它盖上被子。 “新年快乐。” 第22章 天晴 春节结束，任烟雨带着小猫回家，一封信卡在大门前，署名“山君”。 老师又要做什么。 小猫跳出任烟雨的怀里，扯下那封信。 “写了什么？” “她叫我们有空去回去一趟。” “哦……那妳打算什么时候去？” “下周末吧。” 如果顾山君需要她回去，只需要用意念传音就好，这次却特意把信放在任烟雨家门前…… 是为了让任烟雨也知道这件事后同去么？ 永远猜不透老师的想法。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长命锁的红绳。 “会不会有点紧，妳皮肤都勒红了。” 任烟雨站在她身后，解开她脖颈上的长命锁。 “好像是有一点点。”黎玄荫走到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脖子。 红色的痕迹，就像一条项圈。 任烟雨拿来药膏，细致地为她涂上薄薄一层。 “主人。”她轻声。 任烟雨没有回应。 “主人。” “……” “妳叫我？”任烟雨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对啊，妳不是主人，是什么？”黎玄荫疑惑，在人类社会里，她与任烟雨的关系难道不是主人与宠物吗。 像调情的话，以黎玄荫现在的语气说出来却多了几分可爱。 “我是妳的恋人。”任烟雨不假思索地回答她。 “可是……” “没有可是，我就是妳的恋人，也是妳的爱人，我们之间永远都是平等的。”看黎玄荫听得认真，她忍不住逗逗她。 “不过，可以在别的地方......” “什么地方？” “主人。”任烟雨叫她。 “什么......” 她贴着黎玄荫的耳朵，又用气音说了一遍。 一只小猫咪哪能想到那么多，就这样被奇妙的感觉冲昏头脑。 本来就好久没做了。 她把任烟雨按在蹋蹋米上，纠缠着那柔软可爱的唇，用指尖挑开她的衣服。 任烟雨乖乖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谁知黎玄荫竟起身走开了。 她的手半撑在腰后，雪白的皮肤因为散开的衣服裸露在外面，胸口跟随紊乱的呼吸起伏。 指甲刀……指甲刀…… 黎玄荫翻找着抽屉。 找到了！ 她有些着急，剪指甲的动作也变得忙乱。 重拾清明的任烟雨蹲在她面前，拿过她手里的指甲刀，细致地帮她剪掉太长的指甲。 怪她回家都忘了这件事。 “等一下哦。”她安慰黎玄荫。 当任烟雨的主人也蛮不错的。 黎玄荫脑海里涌现出这个想法。 想听她求饶，听她再叫一次。 看不见的丝线犹如欲望一般裹挟着任烟雨，她落入陷阱里，无力反抗。 她一遍又一遍的求饶反而成为了某种情绪的助燃剂，她越示弱，黎玄荫反而越兴奋。 指尖钳制住任烟雨的羞耻心，碾压得粉碎。 我再也不招惹黎玄荫了。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任烟雨想。 第二天差点迟到。 “以后要节制一点。”任烟雨拎起在副驾假寐的小猫。 “喵。”小猫舔舔她的手指。 很快就到了与顾山君约定的日子。 她早已坐在屋内，沏好热茶，还摆上几块可口的糕点。 “我在外面等妳们。”任烟雨自觉地离开。 屋外有好多猫猫在等着与她玩耍。 “任小姐的魂魄已经恢复完好了。”顾山君倒上茶，放在黎玄荫面前。 “是的老师，要多谢妳与师妹们。” 顾山君笑着摇摇头，拍拍在怀里作乱的小三花的脑袋。 “是任小姐自己的造化。” “妳同任小姐讲了么？” 讲什么？黎玄荫不知道，请教老师。 “妳师妹们的修为在她身体里融合得极佳，”顾山君挑眉，黎玄荫总是在面临有关这个人类的问题上尤为迟钝，“任小姐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了。” “虽然她身体并无大碍，但依旧带着病气，正是这一原因。” “小玄没有发现么？” “她的这一世能陪伴妳的时间，比过去的每一世加起来还要长，”顾山君把手腕上的手串取下，“妳也要照顾好自己。” “吸食欲望是可行的，但得多吃一点。”顾山君笑眯眯，亲手为黎玄荫带上手串。 “不过，任小姐既然受了妳师妹们的好处，也需回报一些……” “比如，和妳一起帮我照顾照顾它们。” 屋外传来愉悦的猫叫声，任烟雨带了一大包猫条猫罐头，小猫们全都围在她身边等待投喂。 “谢谢老师。”黎玄荫抚摸着手腕上的珠串。 “尝尝山药糕？”顾山君问她。 小三花瞧见了，两只前爪在空中扑棱着想吃。 顾山君弹弹它的脑门，与黎玄荫告别。 黎玄荫环顾四周。 她与任烟雨要来这里住的话，还有不少东西要置办。 “黎玄荫！”屋外的人唤她。 她踏出门，一片晴朗。 任烟雨穿着蓬松的羽绒服，裹着白色围巾遮住小半张脸，她弯着眼，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身上，泛起金光。 “雪停啦。” 第23章 番外/一 我是只猫妖。 这是第几次翻开这个记事本，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以往我都是在阿雨走之后才会在纸上写下这些，但这次是例外，我落笔时阿雨正在床上睡得正香。 昨日我与她一起去参加了她朋友的葬礼，她一直闷闷不乐，我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试试在这个记事本里找寻办法。 这里面大多都是第十一世的阿雨写下的东西。 几乎全都关乎我，我喜欢的天气、事物、衣服质地、玩具…… 她当时对我说，怕她老了以后忘记我，所以要写在纸上。 我蹭蹭她的手，不小心把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墨水。 那一世的她到最后也没忘记我，也没能安稳的老去，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连老师也束手无措。 当然，我并非每一世都能陪伴在她身边。 最幸运的一世，我拥有了她替我取的“黎玄荫”这个名字，我陪她走过了完整的一生。 我跟随她出生，长大，苍老，死去。我化作与她同样的年纪，亲手操办了她的葬礼，又化回猫，寻找她的下一世。 大部分时候总是不幸的，某一世的她对猫毛过敏，某一世的她早早夭折，某一世的她养了别的猫，没有我的位置。 但当阿雨问我，我总说，只要她想我们总能相遇。 只要她想，我就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一世又一世，面对她的一切，我仍旧无法淡然。 我变得像人类一样贪心，永远都想要更多。 修为不够的我在老师面前大哭，老师告诫我勿要忘记最初的执念。 后来我常埋怨自己，当初为何不许下能永生永世留守在她身边的夙愿。 这一世我终于能如愿陪伴在她身边久一些。 从师妹们将自己的修为渡给阿雨，至今已经快百年，她也如当初的我那般，不习惯熟识的生灵们离去，每每得知某位朋友离开，她总会在我身边哭上一整夜。 我只会化成小猫，用猫爪擦去她满脸的泪，好在她每次都会被笨拙的我安慰好。 把她拉进这漫长的生命里到底是好是坏？ 我感到十分矛盾。 我贪恋与她在一起的日子。 长居在山里后，我带着师妹们在后山练功，她就在屋前的空地上支起一个小桌，为那些受伤的师妹们包扎或是换药，也兼任为它们看病、做饭或是梳毛洗澡的工作。 家里很宽敞，阿雨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搬来了这里，又在晒得到太阳的窗边为我放上榻榻米和玩偶，还买了一个很大的电视给我放《猫和老鼠》。 她还买了许多木梳，当我化回猫，她也会坐到我身边为我梳毛，有人见到这样的我，便都会夸她“妳的猫被养得真好！” 第14章 听到这些，她很高兴。 她也会使些小把戏，比如把猫薄荷放在睡衣里，让我晕晕乎乎，不停蹭她，不停向她撒娇，最后意乱情迷，让她得逞。 我们回去过当初一起去旅行的小镇，民宿的阿姨过世已久，我们去她的墓前看望时，旁边还有一座小猫的墓碑，以及那座寺庙里的尼师的墓，我们碰到那只猫妖，她惊讶地看着容颜未改的阿雨，又看看我，露出羡慕的神色。 最后阿雨去买了猫饭和便当，我们坐在草地上吃完了。 后来我们还一起去过许许多多的地方旅行，她总爱与我合照，再洗出来贴在客厅的墙上。 我悄悄在上面施了时停符咒，那些照片就永远不会褪色。 与她的回忆越多，我就越想要永远陪伴在她身边。 但每每看到她因为离别而伤感，我就觉得长生并非是一件好事。 翻阅完整本《养猫手册》，我仍未找到答案。 是不是只要我多爱她一些，就能抵消掉那些悲伤的情绪呢？ * 笔迹端正的留言： 呜呜小猫我看到了！ 怎么可以背着我偷偷写这么悲伤的东西！ 不用太担心，我只是因为离别而伤感，这是十分正常的情绪。 这一生很长很长，我可能还会遇见许多不同的人，与她们相识，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又与她们告别。 小猫的爱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磨灭。 谢谢小猫陪着我，每天早上醒来就能看见妳，我十分安心，每一天都因为妳的存在而充满期待。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 补充： 其实那天没有太伤感，那位奶奶和我并不相熟。但她特别会做妳喜欢的清蒸鲈鱼，我还没来得及向她请教，她便先走了，心里有点遗憾。 再次补充： 小猫醒了记得吃桌上的虾仁豆腐抱蛋哦，我在外面给师妹们梳毛。 最后一次补充： 我很爱妳哦，小猫，黎玄荫~ 最最后一次补充： 很想听和小猫前世的故事！有空记得讲给我。 第24章 番外/二（上） 关于要不要和同事们公开自己和黎玄荫的恋情这件事，任烟雨纠结了很久。 刻意公开好像是在炫耀。 刻意藏着掖着又有种偷情的感觉。 “顺其自然吧。”黎玄荫把签了字的方案递给她，“中午要不要和我一起吃午餐？秦总在附近，她约我吃饭。” “算……” 黎玄荫撑着下巴，轻轻抬起眼眸，停留在任烟雨的眼里。 “我去。” 她俩先到酒店雅间，黎玄荫坐在她身边，要替她揉揉腰。 “要是被秦总看见了会不会不太好……”任烟雨拉住她的手。 “我这么关心下属，她不应该表扬我吗？”黎玄荫语气懒懒的，完全不在意。 门在此刻被推开。 “黎总。”秦栀梨把头发勾到耳后，言笑晏晏。 黎玄荫的手还放在任烟雨的衣服里。 “秦总。”黎玄荫面色不改，站起身与她问好。 任烟雨赶紧理好自己的衣服，微微颔首。 “妳好。”秦栀梨向她伸出手。 她回握，笑得有点勉强。 所以秦总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不会对黎玄荫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任烟雨低头吃饭。 黎玄荫同秦栀梨商量着团建的事，不着痕迹地把任烟雨喜欢吃的菜转到她面前。 不要这么明显啊。 任烟雨欲哭无泪。 身体却十分诚实地夹了几筷子面前的小炒黄牛肉。 “秦瑞白，妳要吃什么，需不需要我帮妳夹？”秦栀梨冷不丁开口。 “啊？”小白突然被叫到名字，抬起头，嘴角还有油渍。 “黎总都这么关心下属，我是不是也要向她学习。”她动作暧昧地抽出纸巾，擦擦小白的嘴角。 “……我谢谢您，不用了。”小白只觉一阵恶寒，从她身边挪开。 晴姐，我在秦栀梨身边很想妳。 好在秦栀梨很快就放过了三人，话题又转回团建上。 这个夏天尤为炎热，开明的秦总为整个公司拨下三个工作日的假期，去邻省避暑。 任烟雨在分房名单里碰巧落单，又碰巧被安排和黎总一起住。 小猫总裁十分满意，尾巴缠住任烟雨的手腕，在她怀里睡得很香。 “妳把小猫也带上啦？”小b回头看，一人一猫的和谐画面让她好生羡慕。 “我离开它太久，它会闹脾气的。” 小猫动动耳朵。 “黎总呢？她没上车吗？” “她可能和秦总她们一辆车吧……” 在我这儿呢。任烟雨使坏地拍拍猫屁股。 “喵！”小猫警觉，用尖牙咬她的手指。 众人平稳地到达避暑的山庄，小猫赖在房间里，不愿意变成人身出门。 “烟雨！我们准备出去转转。”同事们在外面问她 “马上马上。”任烟雨拎起小猫的两只前爪，想把它拉出去。 小猫两只后爪紧紧地抓住床单。 “听说今晚吃烤肉诶……” “是吗？我昨天才说我要减肥……” “公司出钱，不吃白不吃，回去再减也不迟嘛……” “我们走。” 听到烤肉，黎玄荫马上出现。 眼看那手指已经握上门把已经按下去，任烟雨“哐”一声挡在门前。 “等、等一下！妳没穿衣服。” “哦，我忘了。” 关键的字眼落入正站在门前的小b耳里。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什么？”正闲聊的其他同事没注意屋内的状况，好奇地问她。 “待我观察观察。”小b谨慎地掏出包里的眼镜。 散步时她刻意走在最后，观察任烟雨和黎玄荫的一举一动。 大家都碍于黎玄荫上司的身份与她保持了一定距离，只有任烟雨，和她并排走着。 不过看起来也不太亲密，好像只是稍微亲近的一点的朋友。 小b扶了扶眼镜，任何一对情侣都休想逃过她的火眼金睛。 黎玄荫比大家印象中的那位总裁要更有人情味，在公司外的她虽还是寡言少语，但会默默地在走山路时站在一旁给大家搭把手，或是从包里拿出驱蚊药水帮大家喷一喷，又或是走在最前面驱逐开挡路的野狗。 晚饭果真是烤肉，黎玄荫径直坐在任烟雨身边。 秦栀梨的秘书过来叫她，她也不过去一起坐。 终于让我逮到不寻常的举动了！ 小b坐在两人对面看得一清二楚，暗自记在心里。 滋啦—— 烤肉的香气在空气里散开，任烟雨自觉担起为大家烤肉的工作。 “谢谢烟雨妈妈！”小a假装柔弱地靠在她身上。 “谢谢烟雨妈妈！”其他同事也跟着起哄。 “谢谢烟雨妈妈。”黎玄荫轻声，用她俩听到的音量说。 任烟雨压住嘴角，耳朵却漫起可疑的绯色。 她们在说什么。小b眯眼，两手交叠在一切放在鼻前，若有所思。 任烟雨不经意地夹起烤肉放在黎玄荫盘子里，转头又问其他同事需不需要。 黎玄荫往她身边移了移。 “记得藏好尾巴。”任烟雨在她耳边悄悄说。 “吃完饭我们一起玩狼人杀吧，烟雨？”小b问她。 任烟雨余光瞥了眼黎玄荫，随即答应。 “好啊。” 第25章 番外/二（下） 黎玄荫没有参与。 她担心自己忍不住作弊。 于是她被分配担任了“上帝”的角色。 任烟雨连着几局都抽到了普通村民，她抱着薯片划水，顺便递到黎玄荫手边。 咔哧咔哧。 是只喜欢人类食物和零食的小猫。 小b已洞察一切，心里已经盘算好如何让任烟雨坦白。 “我们加点惩罚吧，不然好无聊。”她适时提议，并拿出纸和笔现场写下惩罚卡。 特意给任烟雨定制的，要藏在袖子里。 黎玄荫不小心看到，赶紧把眼神移开。 好期待喵。 紧接着的下一局，任烟雨抽到狼人身份还输掉了游戏。 “烟雨的惩罚是……”小b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卡牌，“亲吻妳身边的人！” “我？！”任烟雨旁边位置的小a故作害羞状，已经闭上眼。 “不是，是……”小b嫌弃地摆手，“是黎总！” 在场除黎玄荫之外的所有人：！ “不太好吧……”组长看着有些尴尬的氛围，忙插话。 “就是啊，黎总都没参加游戏，就不要把她牵扯进……” “没关系。”黎玄荫靠在任烟雨的椅背旁，垂下的目光落在任烟雨渐渐变红的耳尖。 第15章 要是她修为再差一点，就要忍不住冒出一条表示愉悦的尾巴了。 “亲吧。” 大家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任烟雨的反应。 任烟雨咬咬舌头，起身在黎玄荫的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又迅速坐回椅子上，好像无事发生。 “这样可以么？”黎玄荫问小b，询问她对此是否满意。 还未等对方回答，她又弯下腰，扶住任烟雨的后颈，咬住她的唇留下绵长一吻。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小a用力拍着身旁同事的大腿，发出尖叫。 “天呐！！！！！！！！” 这哪是惩罚，这明明是奖励。 “其实我和烟雨正在交往，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黎玄荫替任烟雨开了口，亲昵地将手搭在她肩上。 没关系，有她在。 甜蜜的粉红泡泡降临在每一个人耳边，带着香甜的气息。 “烟雨，这么大的好事怎么不和我们说！”组长一脸姨母笑，嚼碎一颗柠檬糖，也好甜。 “我想等我们再稳定一点……” “还好我们都没怎么说过黎总的坏话……”小b拍拍胸口顺气，好似劫后余生。 人群里发出一阵笑声。 “没关系，大家对我工作有什么意见已久可以提出来。” “我很公私分明的。” “我知道我知道，黎总经常否烟雨的方案，我们都看在眼里。”一旁的同事抢答。 任烟雨闭眼。 这个狠心的女人。 大家又吵吵闹闹地玩了好几局狼人杀，等回到房间，任烟雨只觉得好疲惫。 “坐这么久腰有没有疼？”关上门，黎玄荫的手抚上她的腰，帮她舒缓。 “一点点。”任烟雨埋在沙发里。 “手腕呢？” “有点疼。” 柔软的手掌握上来，缓缓揉捏着她的关节。 “黎玄荫，妳觉不觉得我很过分？” 许久，任烟雨抬头，眼尾居然有些发红。 “哪里过分？”黎玄荫并未这样觉得。 “我居然没有主动和她们说妳是我的恋人。”任烟雨又埋头，好像没有勇气看她藏满爱意的眼睛。 “没关系，我不在意，”黎玄荫继续着手上轻柔的动作，“只要我知道就好了。” 她话里的每个字都带着笑意，抚平任烟雨心里的倒刺。 “况且妳也没有刻意隐瞒，我们说好顺其自然的。” “好吧。”任烟雨不再纠结，可怜巴巴地扯着黎玄荫的衣角坐起身。 “啊——”关节因为她突然的动作发出弹响声，酸胀感从腰部传来，任烟雨咬着牙也没忍住呻吟。 “我帮妳洗澡吧。”黎玄荫拉过她，接过她身体的所有重量。 等黎玄荫也洗好澡，任烟雨已经蜷在被子里睡着了。 她将另一张床推过来，中间的沟壑怎么睡都不舒服，别无他法，黎玄荫变回小黑猫，把脑袋枕在任烟雨柔软的小腹上安心睡去。 第二天团建开始前，主管准时来敲门，小猫赶紧跑到门前变成黎玄荫，扯过被子披在身上。 “......黎总，早饭是送上来吗？” “嗯，谢谢。” “该起床了吗？”任烟雨撑起身，睡眼惺忪。 温热的呼吸扑过来，她睁开眼。 黎玄荫用温水打湿毛巾，仔细地擦拭着她的脸。 “早安。” 等吃过早饭，任烟雨和黎玄荫才下楼，小b朝她招手。 “昨天睡得好吗？”小b眼神狡黠。 “啊？”任烟雨没听出来言外之意，只是扶着腰慢慢坐下，“睡得还蛮好的。” 大家都默契地喝了口水。 真幸福捏。 第26章 番外/三 在人类社会中，如果确认要和某个人共度一生，一般会有互见对方家人的礼节。 任烟雨已经见过顾山君和黎玄荫的师妹们，但黎玄荫尚未以人类的形态拜访过任母任父。 “其实不用回家啦，我之前在电话里和她们说过了。”任烟雨把脑袋放在黎玄荫肩上，看着她买车票。 “我亲自上门更礼貌一点，”黎玄荫盯着手机屏幕，纠结于选择下午还是傍晚的车次，“而且人类社会中普遍都是异性结合，我……” “这点妳不用担心，她们很开明的，”任烟雨从背后抱住她，“而且我姐已经提前试过一次了。” 黎玄荫没听进去，只是认真挑选车票。 “为什么不用妳的法术回去呢，瞬移一下就到了。” “非必要的情况不要对活物施法。”顾山君再三叮嘱过她的。 “哦……” 听闻小女儿要带女朋友回家，任母任父比上次大女儿带女朋友回家要镇定，两人利落地把任烟雨的房间收拾好，铺上干净柔软的床单，放好两个才晒过的枕头。 黎玄荫十分紧张，捻住任烟雨的衣角，像在焦虑地踩奶。 “小雨和小黎回来啦？”任母和任父在门口迎接，“快进来坐。” 黎玄荫给两位长辈买了许多补品，带来了顾山君珍藏的茶叶，还给云云也买了平板。 不过小女孩还在上课，姐姐也在上班，要晚上才能拿给她们。 任母任父做了一大桌子菜，她们提前询问过任烟雨，黎玄荫喜欢吃什么，任烟雨思考一小会，回答应该都爱吃吧。 两位长辈对黎玄荫越看越喜欢，这个女孩待人接物都很好，举止得体，落落大方。 看着她仔细地帮任烟雨把鸡腿肉分成小块再放进勺子里，任母十分欣慰。 “叔叔阿姨，我来收拾吧。”等吃完午饭，黎玄荫又主动担起洗碗的工作，任烟雨准备起身与她一起，被黎玄荫按在沙发上休息。 “小黎蛮不错的。”任母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手。 想起任烟雨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气的样子，任母的心像被谁重重揪了一把。 未来只要小雨和小意平安健康就好。 “我们会照顾好彼此的，妈，别担心。”任烟雨枕在妈妈的大腿上，另一只手覆在妈妈手上，温暖又坚定，“我会保护好自己。” “那就好了。”任母笑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两位长辈都有午睡的习惯，任烟雨昨晚没睡好，黎玄荫也因为太紧张而疲倦，四个人都睡得很香。 任意带着女儿回来，按门铃都没人听到。 好在黎玄荫听觉敏锐，在门铃第四次响起时，她起床开了门。 “妳好，我是小雨的女朋友。”黎玄荫同任意问好，又弯腰和云云打招呼，“妳好呀，云云。” “我去叫小雨起床。” 任烟雨哈欠连天的出来，叽哩哇啦几声就当打招呼了，手上拎着平板的袋子。 “云云，这是小玄小姨送妳的礼物。” 黎玄荫的两手放在身后，竟又有些紧张。 云云看了一眼，肉眼可见地开心，给了黎玄荫一个抱抱。 “谢谢小玄阿姨！” “小玄阿姨好香，”小女孩抱着她的大腿，仰头看她，“和小姨一样甜甜的。” “云云要叫小玄小姨。” “可我已经有小姨了。” “云云有妈妈和妈咪，有两个小姨也不奇怪呀。”任意揉着云云的脸，像捏面团。 好像是这个道理。 小女孩点头。 “妳不是也有礼物要送给小姨么？”任意提醒她。 哦对！ 小女孩在书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袋子。 “我也有礼物要送给小姨。”她扭扭捏捏递给任烟雨。 任烟雨小心地拆开，里面是一个绣着小云朵刺绣的护腕。 “她自己做的，她课后兴趣班选了刺绣课，她买了素色的手腕，选了朵雨云的图案绣上去。”任意拍拍云云的头，小女孩害羞地躲在妈妈身后。 “哇，我们云云好厉害！绣得真漂亮，小姨好喜欢，我会永远带着的！”任烟雨把它套上手腕，好似真的缓解了许多疼痛。 任母任父也醒了，任意买了几斤排骨，晚上准备做云云爱吃的糖醋小排。 “我来吧。”黎玄荫再次主动请缨。 苦练厨艺的小猫终于等到这一天！ 她挽起袖子，准备好好展示。 任意和任母任父都前去围观。 就留任烟雨和云云在客厅看电视。 “云云，我问妳哦，怎么没有看到妳妈咪呀？”任烟雨小小声和小女孩讲悄悄话，“是不是和妳妈妈吵架了？” 云云摇摇头，又点点头。 “妈咪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住了，我问妈妈，妈妈也不告诉我。” “但是妈妈很伤心，我昨晚听见她偷偷在哭。” “小姨，妳可以帮我告诉妈咪吗？” “她最舍不得妈妈哭了。” “知道妈妈哭，她一定会回家的。” 任烟雨挑眉。 第16章 “好，小姨帮妳说。” “小姨拉勾！”小女孩伸出小指，和她约定，“一定要让妈妈妈咪和好！” “好！”任烟雨拉住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