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许你当渣男了吗[快穿]》 第1章 《允许你当渣男了吗[快穿]》作者:花朝六九【完结】 文案: 渣攻贱受的文学中,总有一个隐忍的、温吞的、痴情的阴郁受,无论渣攻做出多过分的事情,阴郁受也只是内向攻击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为渣攻突破底线。 江却尘,被前男友背叛后一蹶不振,屡屡轻生。 系统:这就是我要找的阴郁受! 于是,在江却尘第四十六次自杀后,系统主动找到了江却尘,和他绑定了“渣攻贱受”系统,任务是和渣攻达成he! 系统:世界一。你是江家的小儿子,为了爱情陪着一贫如洗的渣攻白手起家,渣攻功成名就后却屡次出轨。为了挽回你的爱情,请加倍对渣攻好、让渣攻想起你的好——等等!你怎么把他砸医院去了?! 江却尘神色平静:“我想砸就砸。” 系统:“?” 系统:世界二。你是一个贫穷的、信息素低劣的omega,渣攻弟弟买下来羞辱渣攻的。渣攻患有隐疾,时常怀疑你出轨,于是常常对你打骂,羞辱,甚至拍了你不堪的视频发在群里,你要做的就是尽量安抚渣攻,获取他的信任和爱意——不是,你怎么去勾引他好兄弟了? 江却尘勾唇一笑:“他自己期待的出轨,我这不是在满足他的愿望吗?” 系统:“?” 系统:世界三。你是出了名的无情道修士,是这个世界上公认的第一修士。渣攻一直苦苦追求你,等到你动心之际,却被他杀了,原来他追求你的目的只是要你的仙丹拿去救他的白月光。你要做的就是在仙丹被刨之前,打动渣攻,取代白月光在渣攻心中的地位,和渣攻——啊?不是让你死遁成为全修真界白月光的意思啊啊啊! 江却尘挽了个剑花,不置可否∶“没逼他们把我当白月光。” 系统:“?” 系统:世界四。你是一条小人鱼,你爱上了一名人类研究员。他为了你身上的研究价值哄骗你在实验室里待了很久,你——你不要杀了他啊啊啊! 江却尘甩了一下如同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浪花般的鱼尾,不咸不淡道:“我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再多说一句话,我连你一块杀了。” 系统:…… 系统: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这好像不是我要找的阴郁受。 等到江却尘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中褪去阴郁,暴露过往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的样子,系统看着外面跪了一地的渣攻,两眼一黑:这真不是我要找的阴郁受! 二: 左怀风死后绑定了一个名叫“暗恋成真”的系统,要求他扮演各个世界的男配,苦心暗恋贱受,想尽办法和深爱着渣攻的贱受he。 系统:你是江家小儿子的竹马,是小omega的大伯哥,是第一尊者的徒弟,是人鱼的异族保护者,你——你别走啊! 左怀风听也不想听,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暗恋?嗤。贱得没骨头的东西也配得到我的暗恋?痴心妄想吧你。” 转身看清任务对象的左怀风脚步一顿,旋即面带春风:“等一下。” “这真是我暗恋对象。” 三: 任务者完成全部世界会有复活奖励。 江却尘心理有很大的创伤。他对系统提的条件不感兴趣,也对任务不感兴趣,他想做什么做什么,一心寻求解脱。 直到他的视野里,渐渐出现了一个从没在意过的人。 那个人说,江却尘,猜猜看,我偷偷爱了你多少年? 心狠手辣隐忍小三上位忠犬攻(左怀风)x恶毒疯批女王厌世鬼系受(江却尘) 【一点点阅读指南】 -两个坏种,毒夫配忠犬,角色三观≠作者三观。 -攻和受都有心理疾病,双向救赎。本体身心双洁,有几个小世界身体方面受非攻处,会提前预警。 -受因为身世原因所以是金发蓝眸,背景私设很多 -修过文段评会有错位和缺失 内容标签: 系统 快穿复仇虐渣 美强惨 万人迷 主角视角江却尘互动左怀风 一句话简介: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立意:人在背叛自己时最痛苦 第1章 温柔懦弱的豪门人妻1 这是江却尘第四十六次尝试自杀。 这是江却尘的死亡。 天寒日短,阴了很久的天地开始飘起今年第一场小雪,细蒙蒙地,隔着一层冰冷的河水,什么也看不清。 刺骨的河水疯狂地往嘴鼻里灌,一路涌进肺里,压缩着血液的空间,冻伤了肺部连向各处的血管,窒息感渐渐浮了上来,江却尘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真空包装袋里,随着空气的抽出自己也在一点一点被包裹着,严丝合缝地,喘不过来气。 数九寒天,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就来单刀赴会这条死亡之路了。金色的长发因为多次寻死营养流失严重,丧失了原本的光泽,和衣服一起在水里漂浮着,围绕着他的身体,像是编织的一张网。 他瘦得吓人,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痕,一截腰已经瘦得一个成年男人的胳膊就可以拦住,光着的脚踝处踝骨突出,被皮肉紧紧裹着。 脆弱的脖颈上有着新鲜的勒痕,那是他上次上吊不成被救下来的痕迹。 手腕缝合的伤口遇了水又开始发疼,鲜红的血液往外渗,一滴一滴地飘在水里,外面白茫茫的小雪一点一点地飘下来。 他像是一只残翼的、伤痕累累的蝴蝶般放任自己在冰水里沉溺,破败的蝶翼成了笼着他的、唯一的保护,却在一点一点地向上消逝。 上次被水四面八方地包裹着好像还是在妈妈的肚子里。 他好像再次回到母亲的肚子里,不用再面对这个世界。 他轻咳一声,嘴巴那处便咕噜咕噜冒起了一连串泡泡,像他小时候站在阳光下吹过的泡泡一样。 江却尘眼前发了黑,他再次看了眼今年的这场初雪,然后轻轻地、永远地阖上了那双叫无数人心动过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江却尘隐约听见了一声不甚分明的电流声,很像之前抢救他的机子声。 江却尘平静地躺着,他没有动,也没有睁眼。 又失败了。 救自己的那个人发现得越来越及时了。 那道电流声窸窸窣窣地响了很久,渐渐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直到江却尘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刺得眼皮生疼,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还以为又会在熟悉的抢救室里醒来,结果不是。 不过江却尘还是很熟悉。 这是一间实验室,但不是他在的那间实验室。 江却尘曾任帝国机甲研究院院长,他的手里诞生过好几件名动帝国的轻机甲,也因为出色的容颜轰动一时。 整个帝国都无人不知的“江院”。 辉煌往事没有引起江却尘情绪上的丝毫波澜比起往事,他现在更关心自己是在哪里。 这实验室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似的,面前的操控台屏幕闪烁了几下,缓缓出现了字。 【已绑定宿主“江却尘”。】 【江却尘,三年前因错被革职,待业状态。在此之后着遭遇前男友的背叛,被前男友联手外人送入拍卖会。至今尚未走出情伤。】 【三年来求生欲为零,尝试自杀次数46次,险些成功27次,阴郁厌世度为100。符合系统的宿主需要扮演的人物要求。】 【接下来的日子,您将穿进各个世界里扮演需要和渣攻达成he结局的“贱受”。系统将和你绑定,共同完成任务。】 【请积极扮演,不要消极怠工,系统会根据您的表现进行各项评分,过于消极系统将对您实施处罚。】 系统介绍完了一切,江却尘依旧是一动不动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他微抿着唇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只用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一点一点打量着这里。 系统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又问:【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江却尘还是没有搭理它。他已经打量完了这个实验室,垂着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堪称冷暴力的行为充分地表现了江却尘对这个来路不明的系统的轻蔑。同时,系统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耐心。像是藏在丛林深处的蛇,在没有找到猎物弱点前,正在耐心地静观其变。 安静很久,系统才又继续自说自话:【好吧,那我们进入第一个世界。】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江却尘看所有的东西都很模糊。 而后又渐渐清晰。 不是他熟悉的现实,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装潢金碧辉煌——不知道是谁的家里。 【欢迎宿主来到第一个世界。】 【考虑到这是宿主的第一个世界,已合理化宿主特殊样貌。】 江却尘是少见的金发蓝眸,在这个都是黑头发黑眼的时间难免有些特立独行。 【该世界里,同性恋结婚已合法。您是江家的小少爷江却尘,大学毕业义无反顾地和男朋友隋行在一起,陪他吃苦、白手起家。七年后,隋行成了上市公司的老板,却变了心,常常夜不归宿,你发现对方找了小三。】 第2章 隋行。 江却尘的眸光在听到“隋行”的名字时陡然晦暗起来,他摩挲了一下手指,依旧是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贪恋这段感情,你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隋行第一次出轨还是忐忑不安的,后来发现你是这样的态度后,便开始心安理得,甚至是变本加厉。】 【这一次,隋行说找到了毕生挚爱,要和你离婚。你一直不同意,苦苦哀求他不要抛弃你。】 【你不同意离婚,小三登门入室,你忍无可忍和他吵架,他故意让你推搡他,陷害你推他下楼,住进了医院。】 【很低级的陷害手段,隋行也知道小三是在骗人,可是隋行还是强迫你去给小三道歉。】 【你心灰意冷,却抱着挽回隋行的心理委曲求全,选择了去医院道歉,结果两人在医院亲密无间,导致病房里的其他人都以为你才是小三,都对你冷眼相待。】 【最后,在隋行和小三的逼迫下,你忍无可忍跳楼自杀了。直到临死前,你都在幻想隋行回头和你和好如初。】 【你死后,隋行很快和小三再婚,隋行和小三成功he。】 【现在的剧情正进行到转折高潮处——前两天小三登门入室挑衅你,陷害你,隋行正要你去医院给他道歉。】 【系统这边建议宿主在接下来的剧情中努力讨好隋行,使感情重新回温,让故事达到he结局!】 【请宿主加油。】 系统说完这句话,江却尘就感到眼前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随之整个世界都活了过来,暂停的时间开始流动。 江却尘垂了垂眸。 他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大概率是死了,毕竟,活着的话怎么可能到处乱窜做任务。 是死的人都要去做任务吗?他还以为会魂飞魄散。 如果再死一次呢?还会“死”吗?这次“死”了之后还会有意识吗? 江却尘摩挲了一下指尖,漂亮的蓝眼睛里洇上一层薄薄的阴影。 他还没有想好具体实施措施,现实倏地给了他一大巴掌。 ——真正意义上的。 江却尘一侧的脸随着清脆的巴掌声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雪白的皮肤上一点一点染上红色的指痕,像是雪地里被蹂躏烂的红梅花。 江却尘蹙眉抬头,看见了熟悉的人脸。 是隋行。 不仅名字一样,长相也一样。 隋行冷笑了一声,猛地把他捂着脸的手拽了下来:“你闹够了没有?!” 瘦得好似皮包骨头般的手腕被男人温热的手掌握在手里,江却尘的胃里翻江倒海,一张口就能吐出来酸水似的。他想也不想地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腕,眼眶因为应激反应变得微红湿润,呼吸也不易察觉地急促起来,发丝凌乱地落在脸上。 隋行其实知道白令是故意的,也知道自己在欺负江却尘。可是白令是实实在在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受了实实在在的伤,归根到底,还是江却尘一直不肯离婚的缘故。 “你必须要跟我去医院,给他道歉!”隋行的话语带了不容拒绝的独断与凶狠。 江却尘的手腕发力,挣开了他的手,一双宛如冬天不冻港的深蓝色眼眸扫向隋行,干净澄澈又带了点冷意。 隋行愣了一下,今天的江却尘,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了。 诡计罢了,隋行很快调整过来,冷笑一声,转过了身子,不愿意看他。 江却尘冷静了下来,他用指尖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意外地摸到了一点水渍。看来在他穿来挨到这一巴掌之前,还被泼了水。 隋行。 江却尘看着隋行的背影,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念道:“隋行。” “三年不见,”他的语气轻轻的,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没让隋行听见,“你还是那副上不了台面的野狗模样。” 阴恻恻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虚弱,像是一个刚复活的女鬼正重新学着嗓音说话。 这个比喻叫隋行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滚了滚喉结,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嫌恶,却又添了点色厉内荏的味道:“江却尘,你还要我说几遍?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们再纠缠下去没意思。前些天你跟我闹打了我还不够你出气的吗?!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对不起你的人是我,千错万错都是我我的错,我说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呃——” 隋行话没说完,只觉得脑袋一痛,整个人都被砸得跌倒在了地上,顾不得起身,脑袋疼得他不得不伸手去捂住,却摸到了一股温热的液体。 血液。 随着一声“砰”地一声,隋行仓促偏头,脸上还是被划了几道血痕——江却尘用小凳子砸碎了他身旁的半米高花瓶。 一小瓣花瓶碎片精准地飞到隋行的眼旁,只差几厘米就会刺进他的眼睛里。 隋行瞳孔紧缩。 小凳子上还有血迹,顺便也告诉了隋行他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隋行没由来打了一个寒颤。 他看见他向来低声下气、温声细语的老婆正踩着花瓶渣子一步一步走过来,脸还是那张精致的脸,但是总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似乎是更好看了。 好似金帛般的长发一晃,宛如宝石般的眼睛一转。 勾个手估计就可以现场举办舔狗痴汉向前冲大赛。 “你……”隋行一时愣住,像是被他迷住了,又像是被吓到了,憋了一个字后没再说话。 江却尘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他腰也没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用鞋尖抬起了隋行的下巴:“想去医院?” 作者有话说: ---------------------- 第2章 1-2 江却尘站在门口,斜斜靠着门,眼皮放松半阖,遮住上半边眼珠,漫不经心地盯着病房里的人。垂在身侧的指尖渗着血珠,大概是刚才不小心划破的。 隋行头上的伤口已经缝合好了,医生正在给他叮嘱注意事项,隋行嗯嗯啊啊地应着,不知道听没听心里去。 旁边站着一个看着也就十八九的年轻男生,长相还不错,眼珠漆黑明亮,眼尾下垂,很经典的狗狗眼,跟隋行差不多高的个子,比隋行瘦些。 ——白令。 江却尘扫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是谁了。 真有意思,看着对隋行百依百顺,实则一点爱意也没有。江却尘看着他那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就是靠这双眼睛欺骗隋行的吗? 真是条会演的狗。 他不咸不淡地和白令对视上了。 江却尘生前担任帝国机械研究院的院长,靠着手中独一无二超前的核心技术在研究院里说一不二,帝国王室见了他也不得不尊称一声“江院”。尽管后来因为出了事被革了职,但身上那股长期位高权重的压迫感依旧存在,在经过三年厌世阴郁的浸染后,非但没有减弱,反倒愈发强烈。 这种气质叫他的存在实在难以忽略。 白令看到隋行进医院是很意外的,他本想装模作样地好好关心一番,结果另一个人更让他意外的人又出现在了病房里,打断了他的关心。 平心而论,江却尘是生得极美的。高调的金色与神秘的深蓝色在他身上协调出独一无二的和谐色彩,尤其是那双眼睛——他的眼睛不是明亮的蓝色,反倒有几分偏暗,很容易让人想到光照不进的深海海域,引诱人去猜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每一个五官都按照比例生长,流畅的线条与锋利的线条交错互相中和映衬,譬如眼型锋利而睫毛细密卷翘,脸型流畅而鼻梁高挺,嘴唇偏薄而嘴角微扬,精致得像是一副画作。 白令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很漂亮。 这一次见更是失态地看了很久,直到江却尘冰冷的眸光扫向他的眼睛时,他才恍然回神,仓促躲开。心脏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海啸,至今水浪翻涌,水声未歇。 他不自在地扭过去头,想表现得正常一些。 他把目光放在了隋行身上。 ……好丑。这是白令的第一反应。 这样说来或许不准确,隋行长得其实很不错,不过比之江却尘确实是差了很多。 想到江却尘,白令下意识又想回头去看他,好在理智叫他及时悬崖勒马,僵硬着身子没动。 他看着隋行,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一个疑问:江却尘是看上了隋行哪一点才同意和隋行结婚的?甚至不是在隋行事业有成时和他结婚,是陪他白手起家。 白令的反应尽数落在江却尘眼里,江却尘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去了,白令这个男大学生的心思再能装也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 书里说,白令和隋行在一起从来不和对方有亲密接触,手都没有牵过,习惯了声色犬马的隋行第一次感受到了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所以笃定自己是遇到了真爱,也愿意陪他这样下去。 ——真的是这样吗? 江却尘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 究竟是柏拉图?还是……属性有问题呢? 第3章 江却尘不说话,白令也没说话,隋行更是赌气不说话,病房里一直安静着,诡异的气氛蔓延着。 直到—— “注意这些就可以了。”医生结束了告诫,没人搭话。 隋行终于忍不住了,抬头看向门口的罪魁祸首,江却尘对他控诉和着急的目光视若无睹,隋行似乎没发现,他的目光中还添了几分委屈。 白令只能硬着头皮接话了:“好的。” 医生实在感谢这个于万般尴尬中拯救自己的帅哥,有意活跃气氛,莞尔笑道:“记住了就好,你们是夫夫?” 两人一僵,下意识看向了站在门口、宛如外人的江却尘。 江却尘这个人,气质和长相真的太出众了,只是站在那里,就引得路过的人频频观看。 隋行一直觉得自己不爱江却尘了,然而眼下看着站在门口的江却尘,他突然想,我真的不爱江却尘了吗? 江却尘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眼睛轻飘飘地地移了过去。 隋行看着江却尘,江却尘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撞入了他的眼里,四目相对,隋行心脏扑通直跳。 很奇怪,隋行猛地抓住了床单,被江却尘看着,他突然他想不起来江却尘之前的样子了,就好像,这才是江却尘。 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眼前的江却尘才是真的。 江却尘总有着让他无时无刻为之倾倒的魅力。 江却尘迈开了修长的双腿,他走得平缓,长发只有发梢在动,一下又一下地,像是风过垂柳,撩得人心尖发颤。房间里很安静,可以听见江却尘皮鞋踏地的“哒哒”声。 江却尘在隋行面前站定,没有了晃动的发梢,也没了“哒哒”声。 隋行看着他的眼睛,莫名口干舌燥起来,他咽了咽口水。 “阿行。”白令低声喊他,身体上前,隔开了两人对视的目光。 还是怕隋行会把江却尘放在首位,怕江却尘原谅隋行的所作所为,怕两人不计前嫌和好如初。可是这次的害怕却多了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单单是怕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隋行一时间有点懊恼,冷冷扫了眼白令,他太惯着白令了,导致这个才十九的小孩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白令没有看他,只是暗暗地把目光放在了江却尘身上。 医生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三人一看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气氛又如此诡异,明显关系不对劲,直觉告诉他不要蹚这个浑水,于是权威的医生划拉了几下手机,嘱咐一句“记得来交钱”,接了个闹铃就脚底抹油溜了。 留下三人。 江却尘矮了矮身,离隋行越来越近。 昳丽的面容几乎要占据隋行整个视野,独特到像是来自海洋的那股清香味充盈在隋行的鼻息里,他的耳旁只留下自己心脏密集急促的鼓动声。 他的五感都在为了江却尘失控,他浑身的细胞都在为江却尘叫嚣。 然而江却尘只是伸出了掌心:“银行卡。” 隋行好像失了魂一样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黑卡,他递到江却尘面前,江却尘用两根手指夹着抽了过来。他转了转手,黑卡和他白皙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头顶的灯光缓缓流过锋利的卡沿,最后停在了江却尘修剪整齐的指甲顶端,泛着冰冷的光。 江却尘没有着急直起腰,他看着隋行的眼睛,深蓝的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却有几分命令的意味。 鬼使神差地,隋行想,他是不是要拿银行卡扇我的脸。 也对,毕竟刚才白令越界的行为肯定让他生气了。 扇就扇吧。隋行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动作的模样。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 隋行迟迟没有等来江却尘的“报复”,他有些按捺不住了,缓缓睁开了眼睛。 江却尘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刻。 江却尘嘴角勾了个嘲讽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隋行的胡乱揣测和自作多情,他像个高高在上的看客,随意戏弄了几下台上的小丑,在看到小丑做出意料之中的动作,他便露出了玩弄人心的餍足笑容。 如此恶劣、如此目中无人。 天生的坏种。 “付钱而已。” “贱狗。” 黑色的银行卡在江却尘的食指指尖转动了一下,又落回了指缝间。 江却尘的声音如冷冽的冬风吹过结了冰的湖面,透着刺骨的冷,还有几分说不出的空灵感。即便是骂人的话,也忍不住让人多听几遍。 “你——!” 隋行回过神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江却尘,你怎么能这么说——”白令的心狠狠落了回去,他松了口气,原本也被江却尘震慑住了,但反应过来立刻意识到江却尘送到自己手上的机会,当即便要开口挑拨离间。 “嘘。” 江却尘抬了抬眼皮,在自己的唇前竖起一根手指。 “小朋友。” “有的话在说出口前,还是要先考虑一下能不能承担起得起说出口的后果。” 作者有话说: ---------------------- 大家放心现实世界的隋行是身心双洁的[让我康康] 第3章 1-3 小朋友。 这个称呼叫白令没由来心脏一跳。 江却尘的声音好听,念出来这个词的时候也有了几分缠绵蛊惑的味道,明明是威胁的话语,白令却没由来耳尖发烫发红,他看着江却尘,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睛。 江却尘身上的压迫感十分,他的眼睛独占八分。 眼型流畅宛如一笔勾画而成,眼尾微微上挑,睫毛纤长浓密,导致晶莹剔透的眼珠上自带一道阴影,像是深海处默不作声缓缓旋转的漩涡,神秘又危险。非常锋利的眼型,透露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与鄙夷。 像极了神话里凶残美丽的海妖。 让人明知道他很危险,还愿意跋山涉水一睹风采。 “回神了,小朋友。”江却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小朋友”三字念得格外缠绵暧昧。说着要别人回神,却一直盯着别人的眼睛不放…… 白令没回应他,只是无声地看着他。 气氛似乎变得格外诡异,隋行抬眸扫了眼白令:“白令?” “我……”白令像是猛地被人拉出了海妖编织的幻境,他打了个哆嗦,冷汗直冒,对上隋行的眼睛,只感觉一阵后怕,他忙找补:“不好意思,我刚才想到了我家里人……我就有点走神,我……”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江却尘轻笑了一声。下意识看去,只看见江却尘嘴角上勾几分,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眼睛亦没有任何笑起来的弧度。 一时间,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无力地落回了肚子里。 白令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隋行声音不是很好听:“他的家庭条件不好,这几天他家里人又咄咄逼人。所以走神也是很正常的。” 真是明晃晃的袒护。 江却尘稍稍一点头,也没说什么。 隋行:“……” 江却尘波澜不惊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的态度没由来刺了隋行一下,隋行有点不爽,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爽。 “你们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江却尘转了一下手里的卡,转身就离开了。 很明显,他既看不起白令,也不把隋行当回事。 或者说,他俩根本就没有入过江却尘的眼。 从始至终,江却尘都只是把他俩当跳梁小丑一样看待,觉得有意思了,就多扫一眼,打赏几分,觉得没意思了,也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多一句话都不跟他们说。 隋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江却尘喊白令“小朋友”的声音。 白令长得确实不错,也年轻。隋行扫了眼白令,出乎意料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平日里温柔听话的脸在这一刻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隋行甚至忍不住想,小朋友?都19了,马上二十,虚岁21,四舍五入和他们一样奔三的人了,哪里能称呼“小朋友”的?江却尘喊出来也不嫌牙酸吗? 再说了,江却尘不了解白令的底细,他可了解得很。白令这个人家庭条件不好,有一群吸血鬼亲人。别说配不上a市江家的小少爷,连隋行都配不上。 俗话又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白令心眼也多得很,真当他看不出来吗?他只是不屑地说而已。 总而言之,白令的年龄够不上“小朋友”,也没有小朋友的天真单纯,真想不通江却尘这样喊他做什么。 江却尘喊出来不膈应,他听着还膈应呢。 骂人也不换个词。 白令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以为他还是介意刚才的事情,于是主动解释道:“阿行,其实我刚才撒了谎,我只是被他吓到了,我——” “我知道。”隋行漫不经心地接了这么一句话,反倒想起了另一件事——江却尘,拿走了他的黑卡。 第4章 隋行顿了顿,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江却尘是不是……要去给他付医药钱? 毕竟从两人结婚以来,江却尘一向很少花钱,突然要黑卡去购物也没什么可能。 想到这儿,隋行起身跟着江却尘走了出去。 白令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了,隋行的动作很快,没给他任何询问的机会。白令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出去。 …… 医院外的走廊上异常喧哗,这个楼层住院的都不是什么严重的病,闲人也多一些,江却尘一走出去,就有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江却尘出色的容貌照常为他引来了各种各样的注视,尽管江却尘讨厌别人的目光,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准确来说,他有一个猜测,所以他现在也就只能压下心底的厌烦,先朝前走着。 忽地,他察觉到了什么—— 前方,一个男人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目光宛如带着黏液的触手一寸一寸地抚摸过江却尘的全身,尤其是他昳丽的面容。见江却尘看向自己,他不但不害怕,反倒更正大光明了起来。 江却尘的胃里骤然翻江倒海,几乎是一瞬间,他感觉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牢笼里。 四面八方是炫目的灯光,笼子里堆满了鲜艳的玫瑰花,饶是这个金笼子就价格不菲,笼子上搭的红缎更是上等品。 江却尘披肩散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那种黏腻的、恶心的、不怀好意的、满是欲望的目光。 所有人都在看他,所有人都在渴求他。 男人目光和他们的如出一辙! 江却尘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的眼中红血丝逐渐蔓延,暗光闪动,他的手指攥得咯咯作响。 他不再走动,站在原地无声无息地注视着那个男人。 男人见他不动了,还看着自己,一瞬间喜笑颜开,恬不知耻地拨开人群朝江却尘走去。 “嗨,美人。刚才就看你一个人——” “好看吗?”江却尘走到他的面前,打断了男人的说话。 男人比他高几分,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金色的、柔顺的长卷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光。他身上的香气更是叫人如痴如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神秘的海底。 一开始以为是个女人,听声音原来是个男人。 妈的,男人一瞬间呼吸都要停止了,男人还长这么妖,他道:“好看,不如我请你吃顿饭?” 江却尘微微一点头。 他的点头很明显被男人误解了,男人笑着就要拿出手机问他要联系方式。 结果下一秒,他的膝盖猛地一痛,“砰”地一下直接跪在了江却尘的身前,江却尘的鞋底还踩在他的膝盖上。 男人一瞬间恼羞成怒:“你!” 他想站起来,但江却尘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彻底杜绝了他的想法。男人疼得冷汗直流,还没说话,就被江却尘掐住了脖子。 江却尘手上青筋暴起,骨头把皮肉撑得流畅紧致,因为这个动作,他皓白的手腕从衣袖中漏了出来,短短一截,清晰可见魅惑与暴力的交织。 江却尘弯下了腰,将男人掼在了墙上:“好看就多看看。” 脖子上的力道摆明了是要着他的命去的,几番挣扎无果,男人眼里的猥琐逐渐被惊慌取代,他想掰开江却尘的手,江却尘却是弯眸笑了一下,宛如哄小孩一样的低语:“碰我一下试试?” 男人打了个颤,停在了原地。 江却尘抬起巴掌,想扇他,又觉得恶心,他收了收手,猛地把男人的脑袋砸在了墙上。 “啊!” 一旁的人惊呼出声。 “砰!”“砰!”“砰!” 江却尘浑然不觉,掐着他的脖颈狠狠砸了好几下,直到鲜血溅出,他才松开手,甩了下手腕,手指因为用力保持一个姿势已经有些酸,指尖通红。 男人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窒息,已经晕了过去。 还活着。 江却尘心知肚明,刺耳的耳鸣声和眼前的白光渐渐消退,真实的世界渐渐浮现在眼前。 他胸膛一起一伏,脸上溅了一点血,整个人像是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他用指腹抹掉脸颊上溅上的鲜血。 他看也没看男人一眼,扭头看向隋行。 刚出门就看见这幅场景的隋行和白令,见江却尘看过来纷纷心脏一跳。 尤其是隋行,他清楚地感受到,江却尘的目光就是冲着他来的。 江却尘却是平静地看着隋行:“能处理好吗?” 好像刚才打人的不是他一样。 隋行咽了咽口水,他分明也在害怕江却尘,可在这一刻,他的心脏好像又涌入某种奇怪的感觉。 那男人没有死,接下来就是处理赔偿的事情。 能用钱财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 隋行点了下头。 “交给你了。”江却尘抬了一下下巴,重新把那张黑卡扔到隋行的脚下,语气淡得好像刚才打人的根本不是他。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不像是给枕边人说话,更像是给下属下达命令,不关心对方答没答应。 白令还没有回过神,这一刻,他连隋行也敬畏起来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恍惚道:“这你都敢出轨。” 隋行恍惚着把黑卡捡了起来,倒觉得白令也挺牛的:“不如你敢上门挑衅他。” 他俩对视一眼,各怀心思地沉默了。 …… 城市的另一边,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装潢华丽的屋子点缀得闪闪发光。 左怀风坐在豪华定制的皮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镜子,镜子里的男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冰冷锋利的不可一世感。 特别的,他左边的眉骨处有一道横亘的伤疤,乍一看像是一道断眉。 脑海里不断传来陌生的机械音。 【欢迎宿主来到“暗恋成真”部门。您将穿梭进各个渣贱世界里扮演暗恋贱受的深情炮灰攻,让我们铭记“模范好攻八荣八耻”。】 【做模范好攻,享幸福人生。】 【请宿主跟我念——】 【以老婆为先为荣,以忽视老婆为耻 以疼爱老婆为荣,以伤害老婆为耻 以肯定老婆为荣,以否定老婆为耻 以纵容老婆为荣,以管束老婆为耻 以服从老婆为荣,以忤逆老婆为耻 以信任老婆为荣,以怀疑老婆为耻 以上交工资为荣,以偷藏私钱为耻 以洁身自好为荣,以沾花拈草为耻】 【请宿主积极工作,达成拯救贱受,暗恋成真的he的结局!】 【在这段旅程的最后,会发放独属于您的奖励。】 【在这个世界里,你将扮演主角受的竹马。主角受所在的江家和您所在的左家是世交,但主角受还没上完大学便和男友私奔,江家将他视作耻辱,和他断绝了关系。而你却念念不忘。七年后,主角攻功成名就却移情别恋屡屡出轨,最后联合小三逼死了主角受,你赶过去的时候,连骨灰都没有拿到。你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左怀风刚要骂人,却在听到那一句“你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他”时动作一顿,镜子里映出他沉默阴郁的表情。 他的脑海中好像又响起了花瓶碎裂的声音,还有那一声痛苦不堪的哭喊:“为什么救我!” 左怀风的眸光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目前剧情已经进行到小三和主角攻将主角受逼进了医院,请尽快去寻找主角受达成暗恋he的结局吧!】 系统的声音打断了左怀风的思绪,将他拽入了现实世界,他坐在沙发上什么,既没有接受任务,也没有拒绝,他什么都没有说。 暗恋吗? 作者有话说: ---------------------- 大家新年快乐[撒花]正月初五迎财神祝大家财源广广广广广广广进![亲亲] [橘糖]接下来的更新时间是:2.4,2.6,2.8,2.10,2.11,2.12 [可怜]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可不可以给这个花朝六九一点点营养液嘞 第4章 1-4 面对左怀风不留余地的拒绝,系统只是道:【如果宿主完不成任务,将会受到惩罚。】 “真的吗?”他随口道了一声,靠在沙发里,话语轻飘飘的,听起来是毫不介意,但是眼底却是翻腾起了阴翳:“我好害怕。” 左怀风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威胁过了。 人类科技高速发展,刚刚步入星际社会,他们尚且处于星际领域争斗摸索阶段。一方面要争夺各个星系,一方面要重新制定新的秩序,一方面又要探寻星际更深处更神秘的生物。 这是一个秩序与混乱并存的时代,光明与黑暗模糊了界限,肆意妄为地交织在一起,将权力与能力至上奉若圭臬。 左怀风生于代号a星系的一个偏远星球,那是科技飞速发展下形成的阴影面,是光照不到的地方。 第5章 贫穷、落后、肮脏、混乱,用所有的负面形容词来形容都不为过。那里出生的一切都是毫无希望的垃圾,甚至,人们直接给这个星球以“垃圾”为名。 是别人谈起都怕避而不及的地方。 但左怀风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耻辱出生地,他甚至常常在公共活动下主动提起自己出生的这个星球,他确信,且确实如此,没有人敢以这个嘲笑他,因为他是帝国史上最年轻的上将。是帝国战神,整个a星系出了名的血狼。 从那个星球里一步一步走到荣耀的最顶峰,手段可想而知的狠厉恐怖。 左怀风听惯了阿谀奉承,险些忘记了,很久之前——他小的时候,他的世界里明明是充满了威胁的。 除了…… 想到这儿,他的目光微微柔和了几分。 【宿主的□□已经死亡,如果完不成任务,作为惩罚,精神体也会被层层削弱,直至死亡。】 系统冷冰冰的音调打乱了左怀风的思绪。 左怀风没想到他系统拿捏自己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小问题,他笑了一声,欣然道:“好啊,那就死吧。” 他要是怕死,他根本坐不到现在的地位。 系统彻底没了拿捏他的手段,一时缄默。 短短几句交流,左怀风已经把想要的信息拿到了。看来他是死亡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死亡的记忆,大概率是被这个系统抹去了。 左怀风的个人猜测是战死了吧,不过也不排除他关了三年的人终于承受不住折磨连他一起杀了。如果是后者,倒也不枉为一个好结局。 只是很可惜,他终于没有救下他。 只是很可惜,对方最终还是痛苦地离去了。 大概是想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左怀风也沉默下来。他这一生只喜欢一个人,那是一段长达十四年的暗恋。在这十四年之外,他又度过了三年提心吊胆的日子。 十七年的爱凝聚成了难以消磨的执念,十七年的每一天都悄无声息地度过,蓦然回神,才会惊觉,原来已经十七年了。 想得太入迷,指尖一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指甲掐进了肉里,渗出了鲜血。左怀风从心事中清醒过来,思绪放在系统刚才提到的“精神体”上面。 精神体是近几年才提出来的新概念,科学院的那帮人认为人类进化出了一种类似于“灵魂”的、超脱于□□的能量体,姑且称为精神体。 多见于军人之中,普通人也有,只是没有军人那般典型和强势。 征战的军人多了发疼多半是精神体受到了“污染”,至于“污染”的源头是什么,科学院至今没给出个具体的研究成果。 同时,科学院把精神体由强到弱暂时分为a、b、c三级,越强的精神体越能承受污染,也意味着,强精神体受到的污染难以净化。c级精神体或许深度睡眠几天就可以自动净化污染,而a级需要借助专门净化的机器来净化。 再此之上,他们所在的里维亚帝国的研究员和弗尔肯帝国研究员共同得出的研究,这个世界存在一个s级的精神体,等成长到了一种程度可以化作实体。 这个独一无二的s级精神体,就是左怀风。 左怀风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晕倒前的记忆涌入脑海中,他突然有了思绪:“你是谁搞出来的系统?弗尔肯?手下败将。” a星系两大帝国,一个是左怀风所在的里维亚帝国,一个是弗尔肯帝国,前些日子弗尔肯帝国的王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发疯和他们开战,左怀风带军和他们胶着小半个月,勉强胜利。 他受了很重的伤,精神体受到了严重的污染,刚从机甲里出来就晕倒在了地上。 想到这儿,左怀风不免摩挲了一下指尖,看来他闭上眼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那他家里的人呢?若是又自杀,他安排的人有没有及时救下来。 救下来也没用了。 左怀风想,对方那种状态,自己不看着,救下来也是没意义的。 如果不能恢复,救下来也是没有意义的。 左怀风轻轻叹了口气。 面对左怀风的询问,系统什么话也没有说。 左怀风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条理清晰,语气中带着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狠厉:“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但是想让我跟着你的指令,去喜欢另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左怀风不是个有道德的人,相反,他不择手段。如果没有喜欢过这个人,他为了生存下去,绝对会按系统说的那样暗恋任务对象。可是如果不爱这个人,他还是左怀风吗? 左怀风不知道。人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天地间万物都会失色,从此眼中再也难入他人,更何论再喜欢旁人。这是对爱者的侮辱,更是对被爱者的轻佻。左怀风对对方的喜欢早在漫漫岁月中演化成了习惯,构成了他人生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系统不知为何没有说话。 左怀风深吸了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了落地窗前,他从空中往下看,数十米的高空,掉下去必死无疑。 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系统的声音终于变了:【你想干什么?】 这里是落地窗,左怀风没有回答系统,他去了另一间屋子,这里的窗户是正常的、可以拉开的,也没有防盗栏。 正值五月底,温度已经上来了,热风带动左怀风的衣衫鼓动,他遥遥看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垂下了头。 好高的楼层。 你站在这里的时候,心里是恐惧还是轻松? 百思不得其解,左怀风也就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他顿了顿,苦笑了一声。 他想,江却尘,我们只能来世见了。 …… 江却尘从医院出来后,并没有回家,准确来说,是隋行的家。他去了海边。 这是一座临海城市,已经下午,蔚蓝色的海洋在橙黄色的余晖下波光粼粼,风吹过他的长发,海浪和他的长发朝同一个方向卷动,频率都很相似。 系统已经在他脑海里炸开了锅:【宿主的行为严重背离任务初衷!请宿主积极做任务!】 【消极态度不可取!请宿主正视任务!】 “你很吵。”江却尘说。 系统蓦然息了声。 他站在沙滩上,遥遥看着远处的海岸线,沙滩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安静地一动不动地站着,呼吸都很轻,倘若不是时不时眨动的眼睛,会叫人误以为这是一座美神雕塑。 实际上江却尘什么都没有想,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经常会一个人望着一个虚无的点走神。 有的时候是侧躺在床上,入目没有任何锋利的东西,连桌角都被柔软的毛毯围了起来,杜绝了一切他会伤害自己的可能性。 有的时候他会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腿去看窗外面。窗户也被封死了,在他第一次尝试跳楼后,用铁条焊死了。 有的时候他就站在地上,失神地看着紧关的房门。 门不是封上的,是他自己关上的。 站在海边走神还是第一次,从海上吹来的风不停把海浪推向江却尘的脚下,江却尘心里没由来很伤心,可是他却哭不出来。 从江却尘有记忆起,他就没有眼泪。无论是难过还是开心,他从来没有流过眼泪。真实的眼泪落不下来,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倒是可以哭得梨花带雨。 他以为这是一种病。 江却尘从口袋里翻了翻,摸出来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这是他刚才在医院顺过来的。 刀刃在黄昏下闪烁着细微的、好似有蛊惑性的光,江却尘抬起了手腕,他很瘦,手腕稍稍往前挺,就能看见雪白的皮肤下暗藏的血管。 他熟练地划开了自己的皮肤。 手腕上先是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伤口,而后那伤口才慢慢被鲜血染红,大概又过了几秒,鲜血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他垂下了手,鲜血从他的指缝中缓缓流出,一滴一滴地落在脚边。 远处火烧似的太阳已经被海岸线吞噬了很多,只剩一点点尖留在外面,苟延残喘地炙烤着人世间。 划破伤口的那一瞬间并不疼,鲜血流淌的时候也不疼,只有后期治疗的时候会疼,但是随着鲜血流逝,会渐渐有一种疲惫的感觉。 出乎意料地,这个身体很虚弱。 江却尘想,根据他自杀过那么多次的经验,他很快就会晕过去。 作者有话说: ---------------------- 系统:[白眼]找不到老婆的时候别怪哥们没提醒过你 第5章 1-5 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江却尘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耳边是各种仪器的滴滴声,还有萦绕不去的、消毒水和独属于医院混杂的气味——他每次寻死被救过来所面临的处境一模一样。 他又一次被救活了。 江却尘平躺在床上,深蓝色的眼睛没有一点光芒,负面情绪挣扎涌动后只剩了一片死寂。他连呼吸都很轻,露出被子的一截脖颈连同下凹的颈窝,随着呼吸轻动着。 第6章 他紧盯着头顶的灯,时间久了,眼睛开始发酸发疼,灯光也开始看不清晰,好像变成了很遥远的太阳。 江却尘朝“太阳”伸出了手,手腕上被缝合的伤口贴上了纱布,他张开五指,瘦得皮包骨头的五指被柔和的灯光包裹。 【检测到宿主生命特征已恢复到水平线。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江却尘的声音略显沙哑:“你救的我。” 【检测到宿主昏厥且四周无符合条件的人物拯救宿主,系统自行喊了救护车。】 【由于该身体由宿主的灵魂生成,请宿主珍惜身体,保持积极的生活状态。否则任务失败,系统做出惩罚,宿主的灵魂将受到影响。】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不停响着的时候,江却尘已经撑起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步地来到了病房里的独立卫生间。他的脚步很轻,轻飘飘的,脚踩在地上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像是鬼魂在黑夜里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 漆黑的卫生间,镜子里渐渐映出一个脸色苍白的长发人影。 黑暗模糊了他独特的发色和瞳色,好像在这一刻,他也是漆黑的眼珠,漆黑的长发。眼珠盯着镜子里的人影,镜子里的“人”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鬼气森森,却依旧艳丽逼人。 “系统,”江却尘不咸不淡地开了口,“这并不是什么世界,而是一个被人编造的故事,对吗?” 系统一瞬间安静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江却尘的声音在夜里好像有了温度,格外阴冷潮湿,“这个故事,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没有那么巧的事情——隋行的名字、长相,若说是凑巧,他不信。 “有人开发了你,把我的灵魂禁锢在这里,目的就是折磨我?对吗?”江却尘成名得太快,年少轻狂,惹过不少人,多的是恨他的人。 要他低声下气地去扮演尊严尽失、丢人现眼的贱受,多么赤/裸/裸的恨意。 系统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道:【介于宿主是第一次做任务,所以选取的任务对象采用了宿主现实生活中熟悉的人。目的就是为了让宿主更好适应世界。】 “滴水不漏的解释,”江却尘平静地陈述,“看来你们早就做好准备了。” 系统没说话。 江却尘也不着急。 他在试探另一件事——系统到底是智能型ai,还是背后人操控型ai? 【为什么?】 系统像是放弃了挣扎与狡辩,询问江却尘。 ——江却尘不过来这儿不到一天的时间,怎么能发现这么核心的秘密的? “因为——”江却尘抬起了头,笑了一声。他嘴唇很干,这一笑,扯开了嘴唇上的皮,鲜血顺着消瘦的下巴流淌下来,一滴一滴落在病服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糜乱感。 他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上的伤口,鲜血被舔舐了进去,只在唇上留下一片濡湿,亮晶晶的。不像干裂的,像是被谁咬出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褪去了苍白虚弱,笃定而高傲的语气让骄傲的光芒再次落在他身上:“我独一无二。” 他有着独一无二的容貌,独一无二的声音,独一无二的思想。 所有的独一无二混在一起组成了江却尘。 他不听系统任何吹嘘的天花乱坠的说法,什么灵魂凝成实体在这个世界上,他不信。他只知道,所有的世界加起来都没有第二个“江却尘”,他是他自己。 所以,只存在一个可能——这个世界是有人为了贬低他而专门创造出来的。 至于灵魂切片的可行性?江却尘微微勾了下唇,能把他切片的人,还不存在。 “我的任务和你有关系吗?”江却尘问,“你这么逼迫我照着剧情走,是因为我的任务和你有关系。我照着剧情走,你就会得到奖励,反之,你就会收到惩罚,对吗?” 系统沉默了很久。 【如果完不成任务,你也会受到惩罚。至于您抵抗任务的违规行为,系统有权对您小施惩戒。】 卫生间里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过了一会儿,江却尘笑了一声,他本就因为失血和病弱气息不稳,只轻轻的一声,经由他的嘴笑出来反倒有了几分森然感,好似女鬼索命前的低吟。 “你在威胁我?” 江却尘挑了一下眉。 【是在劝您。】 “劝我什么?劝我不要不识好歹吗?”江却尘慢悠悠地把系统剩下的话补充完毕,他摊开手心,又缓缓握紧,缝合线被扯紧,疼痛感不停地刺激着江却尘的神经。 系统没有说话。 “可惜了,”江却尘平静地开口,“这样的威胁,我从小时候就听过了。” 江却尘的出身并不好,那是一个远离主星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烂泥一样的星球。 在那个贫困落后的星球,很多小孩子都长不大,因为那里有两个最脏的地方,一个灯红酒绿,称作“欢愉场”,漂亮的小孩都在里面,干的什么勾当不言而喻;另一个则是被称为“斗兽场”,丑的、凶的小孩都在里面,不停厮杀,直到斗出第一名为止,在此期间别的星球的权贵会来下注,赌一个好苗子。第一名会有丰厚的金钱奖励,权贵指缝中漏出来的一点金财,就足够他们在这里脱身、活下去。 江却尘有着如此出色的容貌不是没遇到危险过,好几次都险些被逮去欢愉场,每一个来找他的人说的话都是:“你不要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江却尘年纪小,出乎意料地居然没被他们唬住,他与生俱来的高傲叫他笃定地认为只有别人识自己好歹的份儿。那会儿江却尘的求生欲高得吓人,他能跑,能打,狼崽再脆弱也是狼,骨子里的凶劲上来打人都是往死里打。 打得最凶的一次,他双手掐着对方的脖子把对方的头往地上的石头上磕,鲜血溅了他满脸,脑后短短一小撮扎起来的发尾一晃一晃的,像是小布偶猫的尾巴。不过已经没有人会去关心他的头发了,其他人没想到江却尘这么瘦弱的身材居然能撂倒一个一米八多的壮汉,一时被他震慑在地。 江却尘见他昏厥过去,便从他手里拿过了匕首,刀尖一个一个指过剩下的人。 他说:“死在这里的,必须是你们。” 他喘着气,语气笃定,眼睛里是凶狠明亮的光,鲜血从他的指尖、脸庞滴落,一滴一滴的。 从那个星球里出来的要么是疯子要么不干净,江却尘是个例外,他是个干净的疯子。 那会儿江却尘觉得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只要活下去,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他会有更好的生活。 只要活下去! 他见过从欢愉场拉出来的、满是凌辱的、惨不忍睹的尸体,也见过从斗兽场拉出来的、残缺不全的、触目惊心的尸体。 他不要这样死去,他不要丑陋、不要忍气吞声、不要含泪而亡。 他要一直活下去,干净地、美丽地、万众瞩目地。 他的生命之花不会枯死在无人问津的黑暗角落里,他会开在星际中心,成为最绚烂的那一朵。 哪怕是用旁人的血肉为养料,他也毫不在意。 锋利的匕首映出江却尘稚嫩却凶狠的半边侧脸,昳丽的面容沾染了血,再唤不起旁人心底下流的欲望,反倒让人觉得恐惧。 那几个人落荒而逃,江却尘看了看昏厥的那一个人,冷漠的眼里充满了狠厉。 他蹲下了身子,与此同时,匕首贯穿了那人的脖颈。 橙色偏红的落日缓缓落了下去,江却尘将那人挂在了自己破败的房屋前,招魂幡似的吓人,此后再也没人打过他的主意。 这些事情系统并不知道,或许也知道,不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却尘不咸不淡地给系统说:“我小时候没被这种话吓到,现在更不会。” 如果因为他这几年的阴郁而忽略了他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话音刚落,骤然响起了开门声,还有隋行意外中略显紧张的声音:“江却尘?” 隋行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虽说是为了找江却尘,但冷不丁看见卫生间鬼似的人,还是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江却尘的视线缓缓移到了他的身上,他安静地看了隋行两秒,蓦然笑了,他给系统说:“系统。” “你喊我一声宿主,却到现在都没有认清楚究竟谁是‘主’。” “既然你认不清,那么,我亲自教你。”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1-6 “啪!” 隋行猝不及防被扇得半边脸都偏了过去,他错愕回头,只见江却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没有半分情绪。 似乎只是心血来潮扇了自己一巴掌。 江却尘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抬起手又朝他另半张脸甩了一巴掌。 第7章 “啪!” 打完这两巴掌,江却尘甩了甩手,好似自己刚才打了什么脏东西怕脏手。 隋行愣在了原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爽吗?”江却尘勾了一个恶劣十足的、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还没忘记,他刚穿来这里,隋行给自己的那一巴掌。隋行打他那一巴掌,江却尘必然还他十个。 还差八个。 系统“滋滋”响了半天,似乎对他屡屡犯规的行为终于忍无可忍了:【检测到宿主的行为严重越过红线,扮演的角色严重ooc,现在开始给宿主下达惩罚。】 系统出示指令的一瞬间,江却尘的身体里开始传来密密麻麻的、如同电击一样的痛苦,骨骼里像是有一群虫蚁在啃食。 这种疼痛反倒让江却尘再次笑了出来,他嘴唇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缓缓流淌过嘴角。 隋行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昨天打的他那一巴掌,也没有生气,他垂了垂眸:“如果这样你能消气的话。” 江却尘用拇指抹了一下嘴上的鲜血,不轻不重地按在了隋行的嘴上,稍稍一动,就给隋行画了一道不伦不类的、鲜红的口红:“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语毕,他又拍了拍隋行的脸,轻佻的动作中满是羞辱的意味:“隋行。你这张嘴,最好老老实实的。” 隋行咽了一下口水,嘴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血腥味,隐约还泛着淡淡的香气,这香气不是血上的,是江却尘手上的。从江却尘扇他第一个巴掌开始,他就闻见了。 香气比疼痛来得还早,以至于延迟了疼痛感,反添几分爽感。 隋行没由来觉得口干舌燥。 【请宿主按照要求扮演“江却尘”一角,不要再……滋……试图尝试……抵抗。】 系统的音量低了很多,甚至有些接触不良。 江却尘愉悦地眯了眯眼,找到了。 若是惩罚毫无代价的话,早在自己刚来砸隋行的那一下,系统就会惩罚自己了,不会等到对自己忍无可忍的时候才动手。 很明显,惩罚自己,系统本身也会受到惩罚。 身体里的疼痛愈演愈烈,江却尘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手也不住地打颤,可是面上居然还是叫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他扇了隋行两个巴掌,却直接绕道离开了,大有一番点到为止的意思,也没有继续追究剩下的那八个巴掌。 隋行愣了一下,连忙追了过去,跟他说话:“为什么要伤害自己?你知不知我很担心你?” 隋行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心都凉了半截,顾不得自己还在输液,当即自作主张拔了针头跑去了江却尘的病房。当时江却尘还在昏迷,也就是这一刻他才发现,江却尘瘦了很多,瘦到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巴掌大小,陷在长发里。 “一共缝了五针。”医生说。 隋行心脏一紧,他哑声道:“转去最好的病房。不要留疤。” 医生面露为难:“他割得比较深,以现在这个技术,不留疤的可能性很小。” 隋行沉默了。 分明上午还凶狠跟他叫嚣的人,怎么一眼没见着就躺在这里了? 江却尘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的?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这时才发现,原来他对自己这位妻子已经忽视很久很久了。 是因为他吗?隋行心脏酸涩,手指微微划过江却尘毫无血色的脸颊。也对,毕竟小尘最爱他了。一定是白令刺激到了他,才让他这么多年积攒的委屈一瞬间爆发。才会拿花瓶砸自己。 可是砸完就算心疼后悔也不该伤害自己啊。 隋行怜惜地捧住江却尘的半边脸颊,轻声道:“那就尽量让疤淡一点。” 医生点了点头:“尽量。” 江却尘不知道隋行在他昏迷的时候说了什么,隋行问他话,他也不理隋行,只是拿过床头柜上的矿泉水瓶,递到了隋行的面前,抬眸瞥了他一眼。 隋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帮他拧开了瓶盖。 江却尘接过来没喝,反倒仔细打量两下,手因为系统的惩罚疼得打哆嗦,塑料瓶身晃动,反射的光在他眼珠中跳跃,暗芒闪烁,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隋行正要问问他怎么光看着不喝,迎面便是一瓶塑料瓶水铺面喷了上来,隋行瞬间惨如落汤鸡,他错愕在原地,竟来不及反应什么。 太突然。 在售卖机里待了不知多久的纯净水带着微凉的冷气,一点一点从隋行的发丝上滴落下来,隋行却只看到了江却尘毫无温度毫无情绪的眼眸。 “你——”隋行想要质问他想干什么,对上江却尘冰冷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就成了:“医生说我的伤口不能碰水,你不知道吗?” 他说得一板一眼的,但是语气中还是难掩委屈和失落。 医生叮嘱的时候明明你就在一旁,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 你不在意吗? 你不是最爱我的吗? 明明他记住了江却尘的每一项伤口注意事项,江却尘却连他的伤口不能碰水都不知道。 隋行只觉得胸口中多了一团乱糟糟的气,堵得他胸口疼,心疼,浑身都疼。 江却尘斜乜了隋行一眼,看他满脸是水的样子宛如在看一场好戏,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和戏谑:“我知道啊。” “隋行,”江却尘偏了偏头,似笑非笑道,“只允许你泼我,不允许我泼你?” 隋行一噎,他心虚,同时又说不出来地松了一口气:“你还是因为这个——” “不是,”江却尘打断了他的话语,虚弱的声音没有影响半分他话语的清晰度,“我泼你,单纯是因为我这个人特别记仇。特别。” 他并不在意隋行泼他的原因是什么,更不在意隋行是因为谁泼的他,更甚者,他压根不在乎泼他的是谁。 他只介意泼自己的那个动作。 隋行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这件事,是我冲动了。” “我打了你一巴掌,你打了我两巴掌,我泼你一次,你泼我一次,也就过去了。” 闻言,江却尘蓦然笑出了声,讥讽清脆的声音在黑夜里略显诡异,他一笑,嘴唇的伤口往深处又裂了点,鲜血染红了他的嘴唇。 他笑得张扬又大声,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尽管身体内部传来的疼痛几乎叫他站不住,尽管笑得每一下都像是五脏六腑被震碎了一次。 就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系统都下达不了完整的指令了,只能发出【滋……滋……】的乱码声。 不知笑了多久,江却尘停下了,他晃了晃手里剩了层水底的瓶子,仰头灌进了嘴里,洒出来的水和血液混在了一起,嘴里一股血腥味。 “过去了?”江却尘转了一下手里的塑料瓶,看着他的眼睛,歪了歪头,“你撕了我一块上等绸缎,我撕了你一块烂抹布,虽然撕的都是布,但是能划清楚吗?” 隋行瞬间就听清楚了他的言下之意,脸色难看至极:“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江却尘敛了笑意,将塑料瓶随手丢在了垃圾桶里。他从床上站起身来,走到了隋行的面前。 他朝前一步,微微低头,下巴比隋行的肩膀还低一些,声音轻轻的:“我说你贱。” “说你的身体和命都不值钱,和路边的狗没有区别。就算你努力发达了,品种高贵了,本质上还是一条狗。” “隋行,”江却尘低头笑了一声,“你就是我养的一只狗。允许你背叛我了吗?” 这一连串的辱骂把隋行骂懵了,连带着系统也懵了,江却尘脑海里系统似乎完全宕机了,连惩罚也停止了一瞬,但也就这一瞬间,很快,江却尘身体里就传来了更深的疼痛,疼得他眼前的景象都模糊起来,幻觉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用尾巴拍打着地面,时不时露出锋利的獠牙。 “江却尘!”隋行恼羞成怒,握着江却尘的肩膀把他扳向自己。 他后槽牙几乎要咬碎了,低头看去,江却尘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连头都没动,全然不把他看在眼里的样子。 “啪!” 隋行一半的脸被打偏了过去。 “把你的脏手拿开。”江却尘声音微沉。 隋行看着地面,骤然想起,刚刚江却尘就甩了自己两巴掌。——他还打上瘾了? 江却尘见他久久不回应,自己的肩膀还被他禁锢着,胃里当即开始翻山倒海起来,酸水兴风作浪,逆着食道而上。被圈禁的回忆一帧一帧闪过,江却尘呼吸微微急促。 “隋行。” 江却尘喊了一声他名字。 隋行还没反应过来,膝盖一痛,整个人跪到了在了地上,跪在了江却尘的面前,平白比他矮了好多。 江却尘踩在他的膝盖上,拽住他的头发,强逼着他看向自己:“想死了是吗?道歉。” 第8章 头皮被扯动带来的疼痛和旧伤混杂在一起,疼得隋行几乎要落泪,他看着面前江却尘昳丽的面容,想起了那个被江却尘砸到昏厥的男人,又想起了自己被他拿花瓶砸的一瞬间。 好冷淡、好陌生、好疏远,和之前完全不同。 隋行心头猛地传来一阵刺痛。 “对不起……”隋行费劲地看向他的眼睛,又说了几声,“对不起,小尘。对不起。” 和隋行一起没撑住的是系统,惩罚猛地撤去,疼痛感瞬间消失,系统的音量明显更小了:【我听你的。】 就像过往反抗的无数次一般,江却尘再次获得了胜利。 “好啊。” 江却尘松开了隋行,他眼睛中的红血丝还没褪去,精神似乎还有点不稳定,话却是对系统说的:“那你喊我什么?” 时间和世界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江却尘整理着衣袖,呼吸还乱着,身上的狠劲尚未完全收起。 许久,系统才缓缓开了口: 【master。】 主人。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1-7 系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听得出来刚才的对峙应该消耗了它不少的能力。 点到为止,打个巴掌给颗枣的道理江却尘还是明白的,他笑了笑,道:“好。” “你刚绑定我时候说的数据,再给我说一遍。”江却尘道。 系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颤颤巍巍地顺着他,把之前说过的数据再次说了一遍:【已绑定宿主“江却尘”。】 【江却尘,三年前因错被革职,待业状态。在此之后着遭遇前男友的背叛,被前男友联手外人送入拍卖会。至今尚未走出情伤。】 【三年来求生欲为零,尝试自杀次数46次,险些成功27次,阴郁厌世度为100。符合系统的宿主需要扮演的人物要求。】 “重新认识一下,”江却尘整理了一下刚才因为殴打隋行弄乱的衣袖,“前里维亚帝国机甲研究院院长,手握里维亚帝国四大舰军军区全部高等作战机甲指令,里维亚帝国特批指挥官,江却尘。你可以喊我江院。” 机甲是星际时代必不可少的工具,比较庞大且复杂,主要是代步作用。 像是简易版的太空舱。 而帝国之间的攻略和战斗也多依靠于战船海战,尤其是隔壁弗尔肯帝国,战船几乎是一骑绝尘的先进,海战实力断层般的存在。也因此,弗尔肯帝国在当时也是各也是称王的存在,有着第一帝国的美称。 弗尔肯帝国一直有吞并里维亚帝国、进而一统星际的想法。 不过弗尔肯帝国的美梦在七年前江却尘研究出一款轻便的、有用于作战的机甲后彻底宣告破灭了。 轻巧便捷的机甲在战斗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第一次交战就打破了弗尔肯帝国百战百胜的战绩。 江却尘虽然没有上战场,但这也是他的成名之战。 最重要的是,安全起见,这些机甲植入的每一块芯片都是独一无二的,需要特殊的指令才能解开使用。 每一位战士都只知道自己机甲的指令。 而江却尘作为所有机甲的研发者,知道所有机甲的指令。 帝国皇室生怕他哪天不爽有什么逆反的念头,便给了他独一无二的军衔——“指挥官”。 在舰军行列享最高地位,所有舰军,包括上将都要听从江却尘的命令。但是无权参与不管军事作战决策方面的事情,正和江却尘的心意,本来他也不会管,只是想有这个权力而已。 不过江却尘三年前研究机甲时出了点简单数据方面的差错,导致整个第一作战军队的机甲都差点不能使用,还好是军事演练这才没出岔子,若是实战这样,绝对会让人不寒而栗。这件事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为了平息民怒,江却尘被革去了研究院院长的职位。 “差点忘了,”江却尘垂下眸,自言自语,“我被革职了。”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阴郁感又浮现出来了几秒,却也只是转瞬即逝,他抬起眸:“那你还是喊我主人吧。” 系统刚刚被他教训了一顿,眼下老实得很,便道:【主人。】 江却尘微微一笑。 “既然这样,那我也会帮你完成任务。”江却尘看着还跪在他面前的隋行,将矿泉水瓶里残留的一口水饮尽,随手丢到一旁的垃圾桶内。 这个任务,看着难,实际上简单得很。 毕竟,隋行的数据,来源于现实中隋行的数据。 现实中的隋行,爱他可是爱得死心塌地。 瓶身撞击桶底,发出一声闷响,在夜里显得很突兀,隋行肩膀一抖,不知是被惊到了还是被吓到了。 江却尘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系统有些意外:【你会帮我做任务?真的吗?】 经由刚才的对峙,他原本以为江却尘会打压自己,甚至逼迫奴役它,没曾想江却尘这么好说话。 江却尘应了一声,系统还没来得及庆祝,又听他话音一转:“当然。不过有一个问题。” 【什么?】 “发明你的人是谁?”江却尘直接抛出来了问题。 【我不知道。】系统回复得也很快,似乎是怕他对自己的回答不满和怀疑,系统又补充道:【这些都是核心数据,我接触不到。】 语气忐忑不安,听着很可怜。 江却尘也没指望它能给出个答案,微微一点头:“知道了。” 系统参不透他是什么意思,窝在一旁,思索了片刻,怯懦地询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江却尘平静道,“你别多想。” 所谓术业有专攻,系统瞬间察觉到江却尘这简直就是渣男冷暴力经典语录。 系统【滋……滋……】了半天,没滋出个所以然来,很明显,系统陷入了冷暴力的经典后果之自我怀疑中。 隋行还跪在地上,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或许是刚才被刺激的神经尚未完全得到安抚,江却尘这个角度去看,隋行和现实中的隋行重叠度几乎高达了百分之百。 好恨啊。 江却尘眸光一闪,没由来地想。 从江却尘第一次自杀不成被人救活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早是一片死灰,他那么旺盛求生欲的化作一捧黄土,七情六欲也被一并带走,除了求死不得后的烦躁与崩溃,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什么鲜明的情绪了。 但这一刻,他看着眼前和外面一模一样的隋行,看着他再度掺了假意的真心,他的心脏重重一跳,突然翻腾起来了一股不容忽视的、活生生的恨意。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 辜负他江却尘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 他恨隋行。 他要亲手杀了隋行,他要把隋行挂在他的房门前,就像年少时挂那个该死的男人一样,要全世界都看清楚下套害他江却尘的后果是什么。 江却尘的周遭的气压几乎降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叫人难以忽视。隋行抬起头,就看见对方阴狠冰冷的目光,像是索命的女鬼一般。 系统一句话不敢说,十分没出息地想,还是冷暴力好。 江却尘没由来觉得很反胃,打过隋行的手好像碰过什么脏东西一样,让他难以忍受,他想,一会儿得问医生要消毒水洗手。他抬头看了眼门,病房门的没有关严,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归是留了一条缝隙,不宽不窄,恰好够一个人可以看见听见里面的场景。 似乎是察觉到了江却尘的目光,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江却尘挑了下眉,意识到了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 隋行恍惚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许久,刺痛还没有从心脏口褪去,萦绕不去,留下朦胧的痕迹。 好奇怪。 隋行没有第一时间站起身来,总感觉什么东西在改变。 …… 白令躲到了安全通道内,眼看着江却尘走进了医生办公室,急速跳动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紧绷了许久的肩膀松懈下来,他这才感觉脸上黏黏的,摸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很多汗。 他缓缓攥紧了手,不知道江却尘刚才有没有发现自己在偷听偷看,如果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 也会像打隋行那样打他一顿吗? 白令不知道,甚至有点有点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跟拔不动脚一般杵在那里偷看。 过了一会儿,确认安全后,白令才拉开了安全通道的门,准备回去。 结果,他刚一开门,抱臂靠在对面墙上的江却尘就慢悠悠地抬起了头,头顶的白炽灯把他精致的脸照得惨白惨白的,把他眼里的戏谑与笑意照得一清二楚。 白令差点被他吓得心脏骤停,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控制自己没尖叫出来,握着门把手的手青筋暴起,身体都忍不住发抖。 这和深夜见了寻仇的女鬼有什么区别?!白令咽了咽口水,无数个问题一齐涌上心头,扭在一起,让江却尘的出现更显诡异了:江却尘不是去办公室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江却尘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江却尘来这里干嘛?江却尘是故意等自己的吗? 第9章 所有的问题都和江却尘有关。 白令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怕什么?”江却尘挑了挑眉,放下了环抱着的手臂,抬步走了过去。 白令说话都有点结巴:“没、没怕……” 他听见江却尘轻轻笑了一声。这声音像是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住了他心脏的小蛇,伸出蛇信子舔了舔正在跳动的心脏,惹得人害怕又心痒。 “伸手。”江却尘命令道。 白令一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只能僵硬着身子,手心摊开伸了过去。 江却尘垂下眼眸,在他掌心中轻轻写了一个字。 一瞬间,白令只觉得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了自己的掌心里,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太痒了,痒得他想收起手,握住江却尘作乱的手指。 他的失态完完全全落在了江却尘的眼里。 突然,江却尘靠近了他很多。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危险又亲密距离,一股海洋的香气飘入他的鼻中,白令浑身都僵住了,只有江却尘听见耳语的那只耳朵在发烫。 江却尘的气息喷在了他的耳边,声音空灵而魅惑:“原来你真的很喜欢比你年长的男人呀。”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1-8 白令几乎是落荒而逃。 江却尘站在原地看了眼他的背影,下一秒,他从口袋里把刚才从医生那里要来的消毒液又往手心里倒了一些,细致地用消毒液擦过每一根手指。 “哐”。 用完的消毒水瓶被丢回垃圾桶里,发出了一声闷响。 江却尘起身离开。 八九点的医院还是很忙碌,穿着病服的人从各个门口走出来,像是一条河流般汇聚在一起,而后又时不时分流出去。 江却尘走在人群中,倏地,他的余光似乎是瞥到了什么,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的背影,人很多,顷刻间就把两人隔离开来,导致江却尘看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残影。 冷不丁地,江却尘问:“那是谁?” 这个背影太过熟悉,可是他一时间又难以辨别那是谁。 【左怀风。】 系统给出了数据:【这是你的竹马。左氏集团的现任掌权者。】 “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谈话间,电梯已经到了。 【呃……】系统难得卡壳了一下,【不太重要,剧情里没有他的戏份。】 电梯关门之前,江却尘朝刚才左怀风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那里已经没有了对方的身影。 他甩了甩手,刚刚缝合的伤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楚,江却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之后,说不定会有。” 如果隋行迟迟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程度,他不介意利用别人,给隋行一点刺激。 系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江却尘最后那句话总给系统一股不详的预感。系统感觉自己像是修仙小说里一个误打误撞跑进了偏僻山洞的正派弟子,殊不知山洞里封印的是大大大大邪修,他就这么稀里糊涂成了大邪修大反派的奴隶,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只能祈祷大反派拳打正派脚踢中立成为不可撼动的第一了。 邪修也有达成目的的方法。 希望是。 …… 左怀风还是低估这个系统了。 左怀风并不知道自己跳楼的那栋楼究竟是几层,反正是个必死无疑的高度。不过他跳下去的一瞬间就感觉出来不对了,落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痛感也不对劲,就好像只是从两三层跳下来的一般。 左怀风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跌了下去,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轻微骨折,暂时只能坐轮椅。左怀风没有再听医生繁琐的嘱咐,自己推动轮椅的轮子离开了。 他刚想问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系统就率先进行了一顿消息的狂轰滥炸。 【请宿主以积极的心态执行任务,不要再尝试违规行为。】 【检测到主角受正在靠近,请宿主注意任务目标。已自动生成路线,请宿主注意导航。】 【请宿主保持目前的方向,直走。】 左怀风烦不胜烦,听见系统的最后一句话,毫不留情地调反了轮椅的方向。 却在转身的最后一秒,余光扫见了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他的余光曾经无数次描摹过的身影,以至于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余光却早早地认了出来。 江却尘。 左怀风瞳孔一紧,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来不及调动轮椅,直直地重新回过了身,但人潮太多,他又因为坐轮椅视线太矮。 左怀风握着轮椅把手的手不停地收紧,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落在耳朵里,宛如一道道擂鼓声,一分也未停息。 他咽了咽口水,走廊上人一眼就可以尽数看清楚,独独没有他朝思暮想的那一个。 左怀风的肩膀一瞬间落了下来,他的手搭在轮椅的轮子边,就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兴冲冲地赶去,再失落而归。 【请宿主乘电梯下去。】 左怀风胸腔的心跳渐渐平复,目光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检测到宿主与主角受距离过远,请宿主及时调整方向!】 “闭嘴,”左怀风声音沙哑,“给我找一个人。” 系统沉默了一下,慢吞吞道:【只能为您找到主角受的踪迹。】 左怀风:“……” 【请宿主注意任务!任务失败您的精神力便会得到削弱,精神力削弱殆尽您将会死亡。】 左怀风站在下一楼的楼梯口处,看着面前稀稀落落的人影,他轻声道:“死亡而已。” 他经历了太多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 死亡对他而已,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威胁而已。 左怀风对系统的任务置之不理,反问系统:“江却尘为什么会在这里?” 系统沉默了许久,或许是牵扯到了系统的秘密,很久才驴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要不然你还是去找主角受吧?】 左怀风:“……” 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是吧?左怀风蓦然笑了:“不可能。” 系统:【……】 系统像是憋了很久似的,冷冰冰的机器音中居然有透露出几分诡异的疲惫感:【去找主角受吧。】 谈话间左怀风已经乘着下一班电梯来到了医院病房楼的大厅,轮椅的轮子滚动在医院大厅冰冷的瓷砖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左怀风出了大厅,夜色浓郁,晚风微冷,吹得他的刘海有些刺眼。 “我不去。” 左怀风看着面前摇曳的树影,冷不丁地、坚定地开口:“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我不会爱上别人,更不可能因为生命威胁就去追求暗恋别人。” “我只喜欢江却尘。” 哪怕江却尘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爱他。 系统:【……】 左怀风,这位里维亚帝国史上最年轻的上将,理智冷静又心狠手辣,身上总带着一股属于头狼的倨傲与野性。 独独在涉及到江却尘的时候变得偏执而疯狂,像个狂热的教徒,无条件地遵守他的教义,信奉他的神明。 系统有一种难以和他沟通的无力感,干脆不说话了。 想到江却尘现在的状态,左怀风目光陡然冷厉,连语气都显得森然:“如果他出什么事,你和你背后的开发者就可以等死了。” “我说到做到。” 系统:【……】 【我们不会伤害他的。】系统一本正经地开口。 “你们最好是。”左怀风冷冷道,旋即打车去了这个世界所在的公司。 他临时又改了主意,如果江却尘在这个世界的话,那他就不着急走了,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江却尘。 江却尘永远是他做出任何决定的第一考虑因素。 系统见他这样油盐不进,还是不停地强调:【你这样真的找不到他的。】 “我会的。”左怀风说。 夜晚的星辰闪烁得厉害,连带着风都显得温柔了很多,左怀风看向车窗外,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倒退着,夜灯映入他的眼里,照亮了里面坚定不移的情绪。 他会的,他一定会找到江却尘的。 还在那个落后的星球时,左怀风是“斗兽场”里的“兽”之一,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和同类厮杀,让押注在自己身上的赌徒获胜,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斗不下去,直到他身上的伤口再也没办法支撑他站起来,直到他被像垃圾一样丢在尸横遍野的垃圾场,安静地在黑夜中等待死亡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后,他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气,像是来自海洋上的,微风拂过带来的香气。 黑夜也掩盖不了的美丽轮廓,困难也没有玷污过的漂亮眼睛。 “给你。” 生命垂危之际,一个被开好的、珍稀的纯净水送到了嘴边。 生物本能让他挣扎着吞咽这口水,他从来没有喝过纯净水,纯净水在这里是稀缺资源,斗兽场的老板不可能会给他们这种下贱的生物喝,厮杀累了的时候,都是喝的不知道从哪里舀出来的水,混着泥沙、混着血是常态。 第10章 没想到送他上路的会是这么稀缺的东西。 左怀风鼻尖微酸,缓缓淌出了泪水。 “你还能活下去吗?”见他喝完了水,那人将手里的塑料瓶随意丢在地上,不知道砸在了谁的尸体上,只发出了一声闷响。 左怀风费劲地转动眼睛,他的手指微微抽动,看见了对方被风扬起的金色卷发,不是很长,像毛茸茸的小猫尾巴一样扎在耳后,晃来晃去,像是在跟他打招呼,在往上,是明亮的、宛如蓝宝石一样的眼睛。 很漂亮。 漂亮得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左怀风想,或许刚才的一切都是虚妄,他要死了,天上的圣子要把他带走了,或许喝的水也不是纯净水,是洗去罪孽的圣水。 救救我。 左怀风眼眶涌出泪水,嘴角渗出鲜血,嗓子眼里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吟,带我走,不要让我在这个可怕的人间待着了。 但是这位“圣子”只是绕着他看了一圈,而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活下去。”这位圣子似乎十分冷血无情,即便是左怀风已经血肉模糊了,他还是提出了一个十分残酷的命令。 左怀风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在这一刻,他没由来恨他。 “为了我。” 圣子又说。 左怀风愣了一下。 “我要离开这里。” 听见这句话,左怀风才有点不可置信,好像不是他的幻觉,对方也不是什么天堂的圣子,是活生生的人。 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这么完好无损的?怎么可能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我叫江却尘,”江却尘一字一顿道,“我从来不会低下自己的头看人,你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可怜你。因为你已经没有办法站起来了。” 左怀风艰难地滚了滚喉结。 “你的身体素质很好,受了那么多伤,还能活着,”江却尘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满意地笑了一下,“如果放任你继续这样躺下去,你肯定会死的。但是我不想你死。我想你活下去。” “为……什……么……”左怀风的嗓音虚弱又沙哑,这三个字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几乎是用气音发出来的。 “因为,你很厉害,”江却尘说,“而现在,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江却尘说着,拿出来一个药瓶,轻轻晃动了一下,深蓝色的眼睛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这是药。当时他们想把我抓去欢愉场,我在那里把对我有企图的人全杀了,顺便拿了很多好药,目前我不需要,但是你现在肯定很需要。” “如果你愿意把你的命给我,我就救你。”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1-9 当时的江却尘尚且稚嫩,说的话也更傲慢,却带着一股敢向命运挥刀的狂劲,这些在别人看来致命的缺点催生了他耀眼的生命力。 这股生命力,对左怀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要离开这个星球,我要去帝国主星,但是我需要钱,我们做个交易,以后你打赢的钱给我,到时候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把你带走,怎么样?我们一起离开。” 我们。 一起。 左怀风久违感受到了对生命的渴望,对同类的依恋,直到现在,他才不得不相信一个说法——人是群居动物。 大抵是他眼中的渴望太浓,江却尘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中所想,便道:“你要是同意,就站起来。” “为了我,再站起来。”他还能站起来吗?左怀风胳膊都在发抖,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不然也不会被工作人员丢弃在这里。 可是他看着江却尘的眼睛,没由来萌发一股巨大的勇气——他不相信命运会把他丢弃在这里,他要试一试。 左怀风咬紧了牙关,他坐不起来,只能先尝试翻个身,看看能不能爬起来。翻个身还算容易,但也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左怀风身上的伤口接二连三地开始流血,他喘着粗气,几乎要重新栽下去。口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左怀风牙颤到几次咬到舌头,汗水和鲜血一起流出来。 他不会死在这里。 我们一起离开。 左怀风忍无可忍地低吼一声,不是很响,却让他短暂地苏醒过来几分,他握紧了拳头,突破了死神的制约,再次站到了生命的面前。 只一瞬。 他只站起来了一瞬,却又再次狼狈地跌了下去,尽管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也只能单膝跪着,一只手捂着胸口的伤口,一只手撑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 而他对面,站着的江却尘缓缓压下去了上半身,直到两人可以四目相对。 “你是在对我效忠吗?”江却尘笑得很明媚,他好像不太会扎头发,宽松的皮筋叫夜风一扯,他的头发就失去了禁锢肆意飞扬着。 左怀风已经疼得没有力气回答他了。 江却尘也不介意,他伸出手,低矮着身子,扶住了左怀风。 人生第一次有人扶,这种感觉很新奇。 江却尘把他扶在地上,让他躺好,把药丢给了他:“等你伤好了再来找我吧。你沿着欢愉场往东一直走,看到有一个挂着尸体的小屋,那就是我住的地方。” 左怀风伤得重,等到再次回到斗兽场的时候,江却尘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他不死心地去打听那人是谁,才知道叫“隋行”。 隋行是谁? 左怀风不知道,别说是恢复好身体回来,就算是身体好的时候,他也对这个人闻所未闻。 恐慌很快降临在了心头,左怀风突然想,隋行很厉害吗?是在他养伤的时候、斗兽场新收来的兽吗? 他有心问个清楚,可他还没去找隋行,隋行倒是先找来了。 “你最近在打听我。”隋行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走到了左怀风的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左怀风带了滤镜的缘故,总觉得他带了点炫耀的意味。 左怀风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不发。 斗兽场里没有那么好心,一群人挤在同一个狭小逼仄的阴暗房间里,这个房间就是休息间了。一条毯子铺在地上,同伴和自己的血腥味混在空气中的烟尘味里,无声地涌入鼻腔,一直到嗅觉麻痹。偶尔半夜还会听见或大或小的痛呼声,习以为常的兽们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左怀风的毯子在一个角落里,隋行不在这个房间,看来是故意打听后找来的。 他不说话,左怀风本来也不想搭理他,可他心里总是不甘心,他有疑问,他必须要问出来:“你怎么会在他身边?” 隋行明知故问:“谁?” “江却尘。”左怀风说。 隋行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咧开嘴笑了,他灰扑扑的,唯独提到江却尘时眼睛里带了点光:“他是我主人,我是为他卖命赚钱的狗,我为什么不能在他身边?” 斗兽场的小孩在长期以往的战斗与思想灌输下,心理早就不健全了。 错误地、偏执地认为自己是撕扯同类才能活下去的野兽,就像斗兽场主人说的那样:“赢的、厉害的,才配叫野兽,有些人顶多就是路边半死不活的野狗。卖再多的可怜也不会有主人收养你们。” 流浪一生的“兽”以有主人的关照为荣。 隋行就以此为荣。 嫉恨这种负面情绪终于在左怀风的少年时期姗姗来迟。 斗兽场并非好地方,这群可怜的小孩只知道彼此是敌人,不会产生同病相怜的情绪。在每一次被对手打倒、眼睁睁看着对手获得殊荣与食物时,嫉恨的情绪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左怀风被捉来的时候大概十一岁,不算很大,但也有了自己的三观。他做过人,他不愿做野兽,更不愿意当狗,他在这里和其他人打斗只是想活下去。 他不嫉恨他们,他只是觉得,他们都和自己一样身不由己,都和自己一样可怜。 不过有时候无能为力真的很消磨人的意志,身心双重打击下,左怀风最终斗不下去了,奄奄一息地被人抬了出去。 哪怕到了濒死程度,左怀风都未曾产生过这么强烈的嫉恨情绪。他咬紧了后槽牙,心脏像是被扔进了火炉被迫承受炙烤一般,难受又求不得解脱。 他看着隋行,眼眶渐红,呼吸沉重,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咬紧的牙关里蹦出来:“明明是我。” “明、明、是、我!” 隋行微微一笑,继续装傻充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把火终于烧断了左怀风的理智,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一拳砸向隋行的面中,鲜血喷溅而出,化作寥寥无几的雨滴,对他胸腔里那把大火起到了个聊胜于无的作用,只能勉强喘口气:“明明是我先遇见他的。” 隋行猝不及防被他一拳砸到在地,他抹了一把鼻子和嘴角流出来的鲜血,重新站起身来,推了左怀风一把:“是你不去找他,是你自己迟到的!” 第11章 左怀风刚刚吐出的一口气直接化作一团棉花塞在嗓子眼里,堵得全身都难受。 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任由胸腔的火烧得越来越旺。 隋行冷笑了一声,趁他现在没反应过来,也回给了他一拳:“你自己不去,凭什么要求别人站在原地等你?” “迟到的是你!是你自己的错!你谁也怪不了,只能怪你自己。怪你不争气,怪你身体好得慢,怪你能走能跑了也不去找他。” “你不去,人家以为你不来,所以找我,有错吗?我及时去了,比你可靠,有错吗?” “你凭什么发脾气,最没有资格发脾气的人就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左怀风脸上的旧伤被他这一拳打得再次裂开,血流不止,却不如字字诛心来得痛苦。 他收紧了拳头,骨节咯咯作响。 隋行对自己见缝插针的行为没有丝毫的愧疚,反倒是把被替下去的左怀风打骂了一通,左怀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凶狠地、仇恨地看着隋行。 明明,他只是觉得自己脸上的伤口会丑,会吓到他。 明明,他只是想以更好的形象去见他。 明明,那晚说好了的。 他这副可怜的败犬姿态无疑大涨了隋行的威风,他几乎是愉悦地看着左怀风,眉飞色舞:“他不需要你了。你以后也不要去找他。” 左怀风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开口:“不可能。” 他不甘心,他绝不会就此放弃。 “可是他不想看见你。”隋行似乎早就预料到左怀风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慢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 “没有人会想看见一个失约的人,没有人会想看见一个骗子。” 有那么一瞬间,左怀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跳动了。比起不甘心,另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冒了头,他猛地推开隋行,跑了出去,鼻尖发酸,眼眶发热。 原来比嫉恨更难熬的后悔。 这股情绪像是化作了一座翻不过的高山,沉甸甸地压下来,沉默地质问着左怀风,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 他知道,他这辈子也越不过这座山了。 哪怕后来他开始拼尽全力地练习、打斗、赚钱、买珠宝,也只敢悄悄放在江却尘门前,他做过最大胆的就是在纸条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可他还是跨越不了,只能隔着这座山,去看隋行和江却尘。 他看隋行拿着战利品哄江却尘开心,看他恬不知耻蹬鼻子上脸要江却尘帮他抹药,看他得意又可恨的嘴脸。 他看江却尘戴着隋行送他的并不华贵的珠宝,看江却尘看似严苛实则欢笑着逗隋行玩,看江却尘认真给隋行抹药,看江却尘偶尔兴趣来时会教隋行一点自己学的知识。 他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被人坐上。 他这辈子都不能和自己和解,他这辈子都恨自己。 悔恨成为了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 不甘的往事在脑海中流转而过,左怀风几乎是笃定地、偏执地想到,他不会再一次错过江却尘。 绝不会。 作者有话说: ---------------------- 系统不给左怀风说主角受是江却尘是有原因的,后期会说[害羞] 大家元宵节快乐呀[撒花] 第10章 1-10 江却尘在白令手心里写的那个字是“家”。 他写得并不明确,但白令就是知道,江却尘要他去的那个“家”,是江却尘和隋行的家里。 毕竟白令住的是宿舍,他的家里在很远的山区,江却尘不可能去那里。 白令不知道江却尘在打什么主意,好像从他陷害了江却尘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对起来,特别是江却尘。 江却尘是什么样的?——懦弱的、胆怯的、没有主见的。 但现在的江却尘身上完全看不出来这些形容词和他有什么关联,他乖戾、冷漠,甚至有点坏,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多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气质,或者说,久违的气质正在他的身上渐渐复苏,那是一种来源于生命本色的傲气。 白令没有见过,他自己没有,也不曾在隋行身上见过。 这股傲气引得他忍不住把目光一直放在江却尘身上,明知道会给自己招来不幸,还是忍不住看。 江却尘自杀没醒来的时候,隋行问过医生,医生说他可能是受了刺激所以性情大变。白令当时也在场,他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江却尘,觉得医生说得不对,江却尘更像是被隋行逼疯的,在隋行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中逐渐走向了极端。 现在看来,江却尘更像是彻底对隋行死心了,豪门大家养出来的傲气也就渐渐回来了。 这样一想,隋行倒像个祸害,差点把江却尘克死了。 不过,衣食无忧的小少爷居然也会因为爱落到这个地步吗,白令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心情也很微妙,那……江却尘还会爱上别人吗? 很难想象江却尘那种人会爱上别人。 那,江却尘为什么要接近自己呢?白令并不觉得江却尘会喜欢自己,他只是不明白江却尘为什么要接近自己。他只是个穷苦的大学生,原生家庭更是宛如一滩甩不掉的烂泥,根本没有什么好图的。硬要说的话,他只有这一副皮囊,还算个屈指可数的优点。 不过隋行看上他的皮囊他可以理解,但江却尘怎么会看上他的脸的? 白令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末了,白令只能把这一切归根于,江却尘可能要报复他吧。 毕竟,自己是插足他婚姻的小三,还是个敢上门挑衅的小三。 如果说江却尘自杀、性情大变的根本原因是隋行的话,那他就是直接原因,是导火索。 无论如何,是他亏欠江却尘,他总归要补偿对方一点的。 经过了几天的胡思乱想后,白令最终还是决定涉险去江却尘家里一趟,逃避总归不是个办法。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虽然没有那么多名牌衣服装饰,但好歹也算干净整洁,应该能给江却尘留个好印象。 白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他留个好印象,或许是为了减少江却尘对自己的怒气,对自己下手的时候可以轻一些? 再次站到熟悉的门前时,还是一样的紧张。 上次是因为要陷害江却尘,怕演技太差露馅,反而功亏一篑。 这次……白令说不出来,可能是因为面对江却尘时总是不自主地自惭形秽才导致的紧张吧。 他抬起手想要敲门的动作一顿,真奇怪,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江却尘的态度渐渐不明晰了,总是有那么多“可能”。 要敲门的手还没有落下去,门便缓缓从两侧打开了,白令一愣,垂下头,进了门。 白令来得早,今天天气也好,金灿灿的晨曦透过落地窗照进屋里,屋里飘出一股淡淡的咖啡香。和上次来时候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白令局促地站在门口,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我还以为你第二天就来找我……结果让我等了三天。” 循着突然响起的声音望去,白令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二楼的江却尘。 江却尘穿了件很薄居家服,明明是夏天,却穿了长袖,手臂搭在楼梯上,腰弯了一点,长发如瀑垂落下来,手指握着杯口,提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白汽在他的指尖氤氲,熏得手指发红。 屋里有空调,可能是怕冷吧。白令想。 江却尘似乎是对他的反应起了兴趣,直起腰走下楼梯:“你怎么一看我就走神?” 他不说还好,一说白令瞬间浑身僵硬了,像是干坏事被抓包了一般,他下意识否定:“我没——” 江却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在一旁的吧台上找到了一个配套的小托盘,喝了一口咖啡,把咖啡放在托盘上端着。 白令最终还是没说话。 “我一直很好奇。”江却尘捻起一块方糖掷入咖啡里,咖啡面涟漪阵阵,雪白的糖块很快被黑棕的咖啡液吞噬殆尽,倒映着的江却尘的面容也来回摇晃。 江却尘端着咖啡斜靠在墙上,抬起眼眸看向白令:“你喜欢隋行,是喜欢他什么?” 他穿得宽松,靠在墙上一侧的衣服被迫堆叠,雪白的胸口似露非露,咖啡氤氲的白汽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透过那层白色的淡雾,一瞬不瞬地看着白令。 白令滚了滚喉结,江却尘的目光像个钩子似的,勾得他心底发颤发痒,他一时不敢直视他。无论如何白令还是个刚成年的男大学生,对于江却尘这种成熟的人妻是毫无抵抗力的,他仓促低了下头,低下头又看见江却尘的胸口,他只好重新抬起脸,硬着头皮去看江却尘的眼睛,他下意识地否认:“我……其实也没喜欢他。” “我只是想要他的钱。因为我们都出身贫穷,我觉得他白手起家很厉害……甚至公司里装修的珠宝都非常有品味……” 第12章 他听见江却尘轻轻笑了一声,把咖啡放到了吧台上。 “你喜欢他的钱,崇拜他白手起家,不知道他白手起家的资本是我给他的,他身上佩戴的和公司装饰用的每一个珠宝都是我挑选的。” 江却尘每说一句话就朝白令走近一步,白令下意识后退,直到他的后背撞到墙上,避无可避,江却尘几乎要贴到他的身上。 江却尘扯住他的领带,像是攥住了狗链似的,轻轻拉下,逼着白令低头和他的对视,不知道是不是白令的错觉,总觉得江却尘攥着领带的手正好压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他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要跳到江却尘手心里去似的。 深蓝色的海面起了雾,白令在他的眼睛里彻底迷失了方向感。 他听见江却尘声音蛊惑地问:“所以,你爱得究竟是隋行,还是我?” 头顶的高悬的水晶灯散发着淡淡的光彩,白令只觉得异常晃眼,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嗓子眼里不知被什么情绪堵塞得厉害。 两个人挨得太近,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是太淡了,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白令勉强找回来几分理智,“你在勾引我,是吗?” 他原以为识破了江却尘的目的,对方多少会进行一些否认和反驳,继而他就可以趁机摆脱江却尘。 不曾想江却尘倒是坦坦荡荡承认了:“对啊。不可以吗?” 过于坦荡的态度再次把白令弄得措手不及,打乱了他所有的准备和下一步计划。 不过白令很快也就想通了,可能,江却尘是想通过勾引自己报复隋行吧。 白令语气微妙:“你想通过我报复隋行——” “猜错了。”江却尘把他的领带拽得更紧了一些,勒得人脖子有点疼,像是一种不轻不重的惩罚。 白令瞬间闭嘴了。 “不继续猜吗?”江却尘又拽了一下他的领带,他没用多大劲,比起威胁更像是随手拽着玩。 是真的把他的领带当成狗链子用了。白令头脑有些发懵,在江却尘的动作中感觉到了对方明晃晃的羞辱,本来就敏感的自尊心更是刺痛。 白令咬紧了后槽牙,想要推开江却尘。 江却尘早早察觉出来了他的动作,他像是彻底没了逗弄白令的兴趣,率先一步松开了白令,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还以为你会好奇我为什么会这样对你呢。” 白令:“……” 那股惹人心烦又极具压迫也随着江却尘的离开而离开了,白令蜷了蜷手指。 “当然是因为——”江却尘拉长了声音,语气很快又变得轻快愉悦,“我要报复的不是隋行,而是你啦。”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来电铃声来。 江却尘不紧不慢地走到桌前,看了眼来电人,没有第一时间接起,反倒是单手叉腰,回头看向白令的眼睛里带着亮晶晶的笑意,没由来让人不寒而栗:“白令,你可千万不要爱上我啊。” 这话不用江却尘说白令也知道,爱上江却尘是多么荒谬而危险的事情,别说江却尘提醒,他自己也决不允许。 “你也不怕隋行知道——”白令做着最无力的反抗。 江却尘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白令,他举起手机,接通电话,开了免提,里面传来严肃的陌生男声:“喂?江却尘是吗?您配偶涉嫌醉酒□□,麻烦您来市公安局一趟,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 把“尘”上下拆开就是小土,是给江却尘取的小外号啦。喊小土小尘都可以[玫瑰] 第11章 1-11 这种事情白令自然是不会也不能去的,毕竟小三就是小三,怎么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舞到公安局去丢人。 江却尘临走前还给白令意有所指地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白令马不停蹄地就离开了。江却尘就像那种祸国殃民的妖妃,仗着自己的脸蛋和妖力为所欲为。虽然早知道他不怀好意,但白令还是决定要离他远远的,永远避免被他阴死的情况的发生。 到了公安局,江却尘就听见里面还在吵。 隋行背对着他扶额坐着,另一个穿着火辣的小男孩一直在不停地抹眼泪,嗓子眼里时不时发出细细的哭声,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隋行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你别哭了,你疯了吧?” 小男孩闻言哭得声音更大了。 看见江却尘的身影,几个警察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艳,而后才像看见了什么救星一样,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您好,您就是江先生是吧?” 听见这句话,隋行也跟着回了头。 江却尘穿了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长发扎成了一个低马尾,随着走路马尾一甩一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那股冷感简直要化作实质散发出来。 隋行一愣。 他还没见江却尘这么穿过,明明穿得格外得体,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性感。 隋行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却尘的身上,他心里轻啧一声,不知道是与有荣焉还是占有欲和炫耀欲作祟,隋行开口喊道:“老婆。”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兀自拉开了小男孩对面的椅子。 椅子没有轮子,拉开的一瞬间划过瓷地板,发出刺耳的噪音,小男孩瞬间不哭了,还没抬头去看江却尘,江却尘就坐到了他的面前,他轻轻后仰到椅背里,一条腿抬起搭在另一条腿上,低下头可以看见那双漆黑发亮的皮鞋下若隐若现的猩红鞋底。 小男孩哽了一下,一声也不敢吭了。 江却尘的唇角扬起一点弧度又很快平下去,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看向隋行。 “我……”隋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听我说,我真的是冤枉的。” 这些年隋行确实出轨成性,但他这次是真的冤枉的。 其实江却尘割腕醒来的那天晚上他也跟着回去了,他难得觉得愧疚江却尘,对他百般讨好,想要哄一哄他,结果江却尘全程跟没他这个人似的理都不理,直接回屋里去睡觉了。 怄得隋行要死,也没了在家待着的想法,直接回公司工作去了。 结果他在公司夜不归宿三天,江却尘都没给他发消息,正好今晚有个应酬,他就去喝酒了。 他发誓他这次绝对没点任何mb,有同行的老板点了他连看都没看,只是闷头喝酒,想着借酒消愁,结果在看见几个同行的老板接二连三地接到老婆的电话后,越喝越愁,舌根都发苦。 连其他老板羡慕的“还是隋总的老婆好,都知道不打扰你”的话语都一笑而过应付了事。 看着至始至终都是黑屏的手机,他想,江却尘给他打一个电话他立刻就回家。 但结果是,他一个劲地喝酒,喝多了就去厕所吐,吐完继续喝,最后眼都睁不开了,只记得有人给自己找了代驾他拒绝了,昏昏沉沉地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结果第二天一睁眼就看见这个见都没见过的小男孩在哭着要自己给他负责。 他没有那个兴趣,在醉成那个样子的情况下更不能做出来那种事,隋行爱玩又大方在圈里是出了名的,所以有的时候有一些小男孩会故意拙劣地陷害他,或者撒撒娇,即便没有和人家有过什么实质性接触,隋行还是会给他们一点钱。 毕竟,谁也不容易。 但是今早起来的时候隋行只有烦,还有一种恶心感。这种情绪在听到那男孩说“不给钱就告你□□”时达到了顶峰,他本来想直接甩手就走的,闻言,他又坐了回去,冷笑道:“那好,报警吧。” 就有了警察局的一幕。 那小男孩咬死自己碰了他,就算做到最后也摸了亲了,那也是猥亵,隋行就说自己酔成一摊烂泥了什么也不记得,连行动能力都丧失了,绝对不可能碰他。 争执不下,就把江却尘喊过来了。 江却尘简单听完了前因后果,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窗外透进来的暖光打在他身上,他微微低头,面上添了一层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隋行一个头赶两个大了,一把握住他那只没有受过伤的手腕,说话飞快,生怕慢一点江却尘就不相信自己似的:“小土,你相信我,我这次真没动他。” 他急得把“小土”的称呼都喊了出来。 这是江却尘的昵称,“尘”上下拆开,听着怪萌的。 和江却尘亲近的人会这么喊他。 江却尘垂眸看着隋行握着自己的手腕,一股淡淡的恶心在胃里冒了头,他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抽出了手。 江却尘看向小男孩:“私了吧。你要多少钱?” 小男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江却尘会选择相信他,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十万?” 江却尘微微一点头,看向隋行:“给他吧。十万对你来说,不算钱吧。” 有那么一瞬间,隋行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醒酒,产生了幻听,亦或者这根本就是在梦里,根本就不真切,他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体,不可置信:“你不相信我?” 第13章 江却尘微微皱了下眉头:“你最近资金短缺了?”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隋行有些失态,他昨天又吐又喝的,衣服本来就皱巴巴的,看着格外脏乱,配上他的表情,更显得人沧桑了。 隋行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原地踱步了两圈,用手抹了下脸,见江却尘没有否认,他语气中已经有了点崩溃的意味:“你不相信我?我说了我没碰他就是没碰他!” “我手里没有钱,”江却尘平静道,“十万就能解决的事情,你何必继续在这里丢人?” “我丢人?”隋行喉间泛起了血腥味,喝了一宿,一早又没有吃东西,他的胃里已经很难受了,一直在泛酸水,他忍下那点不适,冷笑道:“他出来卖屁股的都没丢人,哦,不对,屁股都没卖出去,只能靠栽赃陷害这种低贱手段赚钱……他这种人都没丢人,我凭什么觉得丢人?” “我隋行做什么事都认,没做过的事绝对不认,谁也别想栽赃我。”隋行说得声音大了些,胸膛一起一伏地,双眼泛起了红血丝,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失望的情绪在心口疯狂生长拥挤,挤得心疼。 江却尘还是不为所动。 隋行看着他冰冷到可以说是绝情的神色,缓缓攥紧了手:“江却尘,我三天没回家,这三天你一个电话不给我打、一条消息都不给我发,昨天饭局上所有人都有老婆打电话,就我没有!” 话说到最后,警察局的人看他的表情都带了点微妙的可怜了。 江却尘一动不动地听他哭诉完,而后微微点了下头:“我怕打扰到你的好事。” “我……”隋行一时语塞,什么也反驳不了。 警察看隋行的目光又变了,或许是发现这男的还是没有那么值得可怜吧。 隋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执拗道“我这次真的没有。” 江却尘只是说:“这是警察局,你不嫌丢人我还嫌。” 此话一出,隋行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离了,连争辩的想法也没有了,他只是看着江却尘,看他置身事外般铁石心肠的样子,最终像是赌气般,拿过一旁的和解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警察终于松了口气,简单给这件事又收了收尾,才算解决了。 隋行和江却尘一起回家的,江却尘是打车来的,自然要打车回去。 隋行不知怎么的,也跟着江却尘站在路口打车。他俩站在路口,中间隔了一小段距离,隋行却觉得好像咫尺天涯,他想不明白:“江却尘……我真的没有……” “有或是没有,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江却尘回头看他,他歪着头,表情很认真,没有阴阳怪气,是真的在为这件事感到奇怪。 隋行张了张口,出口时也有点迷茫了:“……不重要吗?” 江却尘扫了他一眼,淡定道:“白令不知道,我不会告诉他,你不用这么费劲地给我解释。” 他不说,隋行一时也就没想到还有个白令——这跟白令有什么关系? 隋行意识到他是误会了,连忙道:“不是,我不是怕白令知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人的面前便停了一辆车,江却尘拉开车门,车内散出来的空调冷气吹动他的衣摆,他没有先上去,选择扭头看向隋行:“你再打一辆车吧。” 他的表情很平静,眼神也波澜不惊,既没有之前的郁郁寡欢,也没有前几天的偏执高傲,甚至带了点平和的笑意,这样反倒让隋行愈发不安起来。 下一秒,他的不安便成了实质。 江却尘说:“隋行,我们离婚吧。” 作者有话说: ---------------------- 情人节快乐呀[撒花]虽然家产至今没有见面()但还是祝家产99[玫瑰]他俩再过10章就会见面嘟! 昨天忘了给大家说了,接下来的更新时间是2.15,2.16,2.18,2.20[害羞] 第12章 1-12 离婚。 宛如当头一棒,一下子把隋行砸懵了。 大脑像是突然被拔了电源的主机,正在运行的程序被迫停止,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就是这懵然的几秒,江却尘已经坐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车带起的烟尘扑在隋行身上,隋行猛地回神,脑子嗡嗡作响一团乱麻,什么也思考不了,急切地伸出手去拦路过的出租车:“司机,跟上前面的那辆车!快快快!” 司机看了看他身后的警察局,又看了看他急切又憔悴的面容,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妙:“你要去哪里?” 隋行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眼睛一瞬不瞬地前面盯着越来越远的出租车,想也不想地给司机道:“跟着那辆车就行。你别问了,快走吧。” “尾随是犯法的吧!”出租车司机犹豫着试探他。 眼看着江却尘坐的那辆车马上就要行驶远了,这司机还有的没的说闲话,隋行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火上添油,恨不得夺过方向盘自己开,声音都大了不少:“我给你加钱,一千走不走?那车上坐的是我老婆,草!” 司机被他真情实感地吼了一声反而放下心了,还好不是什么犯罪分子!有钱不赚王八蛋! 不过看对方这样,难道他老婆跟别人跑了?那这样疯癫也可以理解。 无论是出于钱还是出于八卦,司机都不再犹豫,指了一下:“前面那辆是吧?” “对。”隋行道。 “好嘞。”司机锁定目标,不再含糊,直接加大油门冲了出去。 司机努力的结果就是隋行回到家的时候江却尘正在开门。 他给司机转了钱,看也不看地就开门跑了下去:“江却尘!” 江却尘开门的手一顿,看了他一眼,对他这么快赶过来并不意外,只是说:“我今天就会搬出去,你看什么时候——” “我不离婚。”隋行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语,语气中透露出些许恐慌,像是要给自己壮胆般,他又重复了一句:“我不离婚。” 江却尘歪了一下头,他的语气冰冷,眼睛里充满了嘲讽的笑意:“你说不离婚就不离婚?隋行,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了?” 隋行脸色煞白,心慌得厉害,他嗓子干涩,想要劝阻江却尘,但是偏偏是在这种重要的时候,他的嘴巴不顶用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却尘。 江却尘气定神闲,好像刚才那句引起慌乱的“离婚”不是他说的一样,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等到他打开了屋门,隋行才回过了神,他猛地冲到江却尘面前,挡住了门,不让他进去。 江却尘脚步顿住了。 隋行滚了滚喉结,张开手想要抱住江却尘,江却尘看出了他的意图,当即后退一步,眼神瞬间阴翳了起来:“别碰我。” 隋行的怀抱落了空,僵在原地,他嘴唇抖了抖,他下意识开口挽留:“江却尘,你别走。” 那一瞬间的阴翳好像是幻觉,江却尘又笑了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不再让隋行觉得美丽动人,反倒让隋行觉得异常难堪,让隋行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可是隋行也没办法,理智告诉他别再做脑残的事情,但情感却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江却尘低声下气。 他控制不住,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不要离婚,”隋行用身体抵住了门,声音中带着的是自己也不曾察觉的乞求,“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我们一起吃过的苦、许过的诺言,你全忘了?!” 江却尘轻轻歪了一下头,似乎是有些不理解:“不是你要娶白令,才跟我离婚的吗?” 他停了一下,饶有兴趣地又重复了一下隋行的话:“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们一起吃过的苦?我们一起许过的诺言?……你全忘了?” 隋行的喉结艰涩地上下滚动:“因为他?” “不止是他,”江却尘入戏入得特别快,他笑得明媚,像是一朵绽开的罂粟,不急不慢地释放着魅力和毒素,“隋行,被挂断的电话、晚开的办公室门、彻夜不归的等待……太多了,这就是你对我做过的事情,这就是你给我的‘美好时光’。” 隋行张了张口,无从辩驳的无力感一瞬间席卷全身,他把握着门把手,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再说了,离婚不是你说的吗?”江却尘声音轻轻的,“我不是在实现你的愿望吗?” “不、不……”隋行茫然地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啊,这不是他期待的吗?为什么江却尘真的同意的时候他还会这么抵触,甚至是……害怕和难过。 为什么? 江却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让开。” 隋行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一动不动,江却尘不再多言,伸出手把他从门口拨开,兀自走了进去。 说实话,江却尘并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反倒是有要留下的东西。 他拉开抽屉,把一盒银针放在了最底下,上面改了一张离婚协议书,刻意地留下一条缝。做好这一切,他才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第14章 路过客厅时,隋行还在门口站着,外面阳光那么好,偏偏他站在门檐下,站到了唯一的一处阴影里。 听见行李箱滑轮滚动的声音,他抬头望去,正好江却尘从他面前和他擦肩而过,金色长发扬起又落下,淡淡的海洋香气转瞬即逝。 奇怪的是,隋行闻到了一股格外淡的血腥味,藏在他的海洋香气下,若非离得近,根本闻不到。 “小土。”隋行没忍住,还是喊住了他。 可是隋行也不知道自己喊住他是要干什么,就像江却尘说的那样,明明是他如愿以偿了,明明是他想和江却尘离婚的。 滑轮的声音停住了,江却尘的长发也不晃了。 江却尘真的因为他这一声呼喊停下了脚步。 隋行心头发颤,说不出的感情涌上心头,他心念一动,想去找江却尘,这一刻,他甚至想再次和江却尘好好开始。 可是江却尘只是回过头,给他露出一个无奈又温柔的笑容:“隋行,到此为止了。以后好好生活吧。” 大概是在这几天冷脸看多了,隋行被他温柔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直到他再次拉动行李箱离开时,才意识到江却尘说了什么。 隋行踉跄了一下,想去追他,但脚步沉重得迈不动,心里像是堵死了一般,血液流不到身体各处去,堆积在心脏里,沉得跳不动,卡得胸腔难受。 他分不清是宿醉没醒还是心脏真的出了问题。 他只是再一次不知所措地、下意识地呼喊:“江却尘……” 什么叫“到此为止”?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这是江却尘今天第二次当着他的面打车离开。 很久,隋行才茫然地走回了屋里,他关上了门,第一次觉得家里好空。外面的阳光照进屋子里时好像也被这屋里的冷寂剥夺了温度,落在人身上一点温暖也感知不到。 隋行打量了一下屋里,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本来想洗个澡收拾一下的,但是他太疲倦了,最终也只是神情恍惚地走进了卧室。卧室比客厅变化是大一些,很多东西都没有了,最明显的就是,江却尘喜欢的那些珠宝没有了。 江却尘很喜欢珠宝,尤其是珍珠,所以他们家里总有各种各样的珠宝装饰,大多是江却尘自己装饰的,隋行只负责给他付钱,给他在拍卖会买下一件又一件贵重的珠宝。渐渐地,家里就多了很多珠宝,隋行一开始还觉得很新奇,觉得家里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海底皇宫,江却尘是那条天天捡珍珠和贝壳回家的小美人鱼。后来习惯了这些珠宝的存在,也就不再过多关注了。 直到江却尘今天离开,带走了那些珠宝,隋行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习惯了家里会有这种闪闪发亮却易碎的奢侈品。 没有了珠宝的屋里,显得格外简陋。 隋行抿了抿唇,总觉得有一口气提不上来也咽不下去,他自己闷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颓然地躺到了床里。柔软的床铺内好像还残留江却尘睡过的气味,那是一种独属于江却尘身上的海洋气息,熟悉的气味让隋行很安心。他在公司这些天白天忙碌了很久,晚上也没睡多好,再加上昨天一宿的醉酒和今天处理的事情,大脑过载得厉害,需要休息。 他躺在被窝里,四周都是江却尘的气息,他轻轻抱住了被子,像是把江却尘抱进怀里了一样。 至少这一刻,他觉得很安心。 他正要闭眼,倏地看见正对床的桌子的抽屉没有关好,露出了一条缝,阳光照在上面,亮晶晶的,像是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一点,正源源不断地泄露出魔力,诱惑着人。 隋行愣了一下,起身走过去,拉开了抽屉。 看清里面的东西,隋行瞳孔紧缩。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1-13 江却尘从来不担心之后该怎么办,隋行这个人虽然在外面花天酒地,但是对发妻还是挺好的,至少银行卡里的数字从来没低过七位数。 当然了,也可能是故事里的江却尘花费不高的缘故。 江却尘用这些钱买了一套小平层,精装修,可以直接领包入住的那种。 爽快地花完钱发现里面还有余额。 于是又用余额请了人来打扫一下屋子。 江却尘轻轻笑了一声,怪不得有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花钱呢,确实有点作用。 他随手把行李放在卧室,他脚步很轻,走起路来像是在飘着,就这样在自己刚买的房屋里飘了一整圈,最终停在了客厅里。 这个房屋的装修以黑色调为主,非常简洁,大气的同时难免会有些压抑。他随手把行李放在卧室,他脚步很轻,走起路来像是在飘着,就这样在自己刚买的房屋里飘了一整圈,最终停在了客厅里。 他坐在沙发上,随意划拉了一下手机,给一个号码打过去了电话:“给你发个地址,现在过来我这边。” 他也不等别人回答,直接就挂断了电话,似乎是笃定对方不会拒绝他。 他一个人在沙发里窝了一会儿,约莫十五分钟后,门铃响了起来。 “开门。”江却尘道,然而门纹丝不动。 两三秒后,江却尘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那个时空,没有那么高端的ai家具,这里还是个指纹锁和密码锁普遍的时代。 他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起身不情不愿地自己去给对方开门了。 “江先生。”来人额头汗津津的,头发也被风吹得有点乱,尽管他努力压抑自己了,但呼吸声还是很急促,很明显来得很着急。 看起来年龄很小,身上有一股很难忽视的风尘感。 赫然是之前在警察局的小男孩。 江却尘抬眸瞥了他一眼,伸出手给他倒了杯温水,用手指轻轻推了过去,并不言语。 小男孩受宠若惊:“谢谢江先生,不用不用,太客气了。” 他把那杯温水握在手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忐忑不安地问江却尘:“您委托我的那件事,我做得怎么样?” “挺好的。”江却尘嗓音清冷,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前几天他从医院出来后就去酒吧里找了个mb,也就是这个小男孩,让这个小男孩过去陷害隋行,最好是闹到警察局,事成之后给他一百万。 小男孩当时还有些犹豫,隋行是他们酒吧的常客,虽然没点过他,但是他也听说过对方的名字。江却尘知道他在担忧什么,虽然自己说的是陷害,可万一隋行真的和小男孩发生了什么,那小男孩的任务究竟算完成了还是没完成? “不会的,”江却尘声音淡淡,笃定道,“他没那个胆子。” 小男孩可能是感觉江却尘不太了解隋行,又委婉提醒江却尘对方是酒吧里的常客。 江却尘没想到这小男孩这么磨叽,反问:“不然为什么我去你们酒吧里找人?” 小男孩哑口无言,总感觉这个任务风险很大,奈何江却尘给出的条件实在太丰盛,于是一咬牙,决定冒险一试。 那可是一百万诶! 结果事实证明小男孩的担心全是杞人忧天,事情的发展完全按照江却尘说的来了。小男孩很震惊,去了警察局才知道江却尘是隋行的夫人。 那怪不得。 怪不得如此了解隋行,怪不得要这么报复他。 江却尘并不再跟小男孩多说话,只是递给他一张银行卡:“你再帮我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百万。” 小男孩眼里明显一亮,但他还有几分理智,谨慎地问道:“什么事?” 江却尘倒了杯水端着,漫不经心地回复:“帮我找一家人,挺好找的,一会儿我把村子地址给你,到时候你去找他们,把他们儿子的行踪告诉给他们就好了。” 听着还算可以接受,小男孩痛快地答应了:“可以。” 那就没他什么事了,江却尘不喜欢别人在自己的地盘待很久,果断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小男孩点点头,把那杯水带走了。 临走前,他注意到江却尘手腕上的纱布,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忍不住好心提醒道:“你注意伤口,多关心一下自己。” 江却尘的垂下手,长袖挡住了那块纱布:“知道了。” 他的眼里陡然弥漫出些许冷意,直接关上了门,不想再看见小男孩。 一个带锁的房门隔绝了外界或关心或喜欢的目光,拉了窗帘,黑暗隐秘的空间给了江却尘极大的宽慰,他的心脏像是重重落在了地上。手从门把手上垂落下来,黑暗中,银质门把手闪过一丝水润的光泽,手汗不消片刻便变冷、消失。 江却尘缓了口气,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手心的汗。 他讨厌别人对他真诚到傻气的笑容,讨厌别人嘘寒问暖的担忧态度,讨厌别人亲近友善的接触。 他讨厌处在人们的视线中心,讨厌别人拥抱自己,讨厌别人关心自己。 第15章 他讨厌一切有可能会与世界产生联系的可能性。 他还是喜欢这样。 江却尘身影晃了晃,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像是没有踩在实处似的。毫无光线的房间里,只能看到一个单薄消瘦的漆黑人影在飘荡。 他躺进了床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他喜欢无人问津的角落,喜欢被人漠视,喜欢孤单的、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 他没有睡着,呼吸却是很轻,卸去了面对旁人时的敌意与防备,他整个人都透露出着脆弱和苍白。 江却尘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了很久,他什么也没看,什么情绪也没有,时不时眨动的眼睛像是蝴蝶疲倦的双翼颤动,发出生命尚在苟延残喘的动静。 最后,还是系统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还好吗?】 江却尘自然没理他,只是翻了个身,吩咐道:“一会儿把白令那个村子的地址发给他。” 柔软的床被发出窸窣琐碎之声,又渐渐平息。 他的头发在枕头上散乱一片。 【好。】系统应完,又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斟酌话语:【你好像从穿来这里就没有吃东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我给你输点营养液?】 江却尘还是没有说话。 【那……你困不困?我给你念故事,你睡觉?】 江却尘只回了两个字:“闭嘴。” 系统:【……】 系统悻悻地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也或许是过了好一会儿,江却尘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他半阖着眼,只露着一道隐约的蓝色。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只是在休息。 系统没分辨出来,江却尘自己也没分辨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对时间和自己身体的感知变得很弱很弱,有时他觉得自己只是发了一会儿呆,实际上却是过了几个小时。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好,但是医生来看的时候倒是一脸凝重,嘱咐他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包括睡眠,江却尘也早就分不清自己是短暂睡了几个小时,还是就这么僵躺在床上躺了很久。 他的意识似乎不知何时被锁在好高好高的顶楼上,冷眼旁观着身体做出任何行为。后来他的意识也不屑于观察这具半死不活的身体,他就分不清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了。 只是晨光熹微落到紧紧压住他的被子上时,他就会受惊醒来。 即使到了这个任务世界也是。 …… 天亮了一点的时候他就睡不着了,窗帘是深灰色的,没有现实中那个黑色的遮光,他沉默地坐了起来。 系统又来问他:【你饿了吗?】 这会儿江却尘给了反应,他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站起身,从行李箱里扒拉出来一件新的、宽松居家服,真丝的面料,摸起来很舒服,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清香,应该是刚洗过的。 江却尘将身上的上衣脱掉,随意丢在床上,长发如同波浪卷动了几分,有几缕粘在了雪白的后背上。 【&*##**¥¥%+=……】 系统发出一阵乱码的声音。 江却尘转了一下手里的衣服,他的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说不出的性感:“怎么?你也爱上我了?” 【&#%¥*+=@&&#¥##%%&***##&……!!!】 回答他的是更长的乱码声。 或许是系统的目光并没有实质性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系统压根不是人,江却尘难得没有对别人在看自己这件事感到反胃:“爱上坏男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系统没有回他的话。 江却尘一顿,他偏了偏头,侧方的镜子上半明半暗的光线在黑暗中描摹出他的身影:偏瘦苍白的上半身还残留着健康时锻炼留下的流畅的肌肉线条,脆弱的脖颈纤细修长,锁骨突出,脖颈下是两个深深的精致的锁骨窝,长发垂落遮住了胸前的两处隐私,添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欲望感。他的裤子宽松地卡在胯骨上,露出了一整片窄窄的腰肢。 目光上移,和镜子里自己的目光对上了。镜子和镜子外的人长得明明一模一样,但江却尘却感觉镜子里的那个“江却尘”眉梢中带了很多温吞怯懦,看着讨人厌的很。 江却尘目光一顿,脸上原本若隐若现的笑容又消失了,他的呼吸都放慢了一些,像是陷入到了某种逃不开的阴影里。 他讨厌镜子。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1-14 江却尘穿好了衣服,本来是想出去寻找点东西吃,但是因为这个小插曲顿时就没什么想出去的欲望了,他把窗帘重新拉上,躺回了床里。 【不出去了吗?】系统有些疑惑。 江却尘的语气有些恹恹:“不饿了。” 系统:【……】 【按照数据库的推算,你手腕失血,又连着好几天不吃不喝,按理说不会不饿的。你是有厌食症吗?】 “系统,”江却尘冷冰冰地开口,“闭嘴。” 系统:【……】 系统悻悻地闭嘴了。 江却尘就这样在家里待了几天,直到那小男孩给他发消息,说事情完成了。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手机雪白的灯光照在江却尘的脸上,江却尘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小男孩发来的消息,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坐起了身体:“走了。” 系统这几天快被他的冷暴力折磨死了,冷不丁听到他说话,反倒愣了一下,加载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去哪儿?】 “a大校门口,看热闹去。” 江却尘语气里带了点恶意的笑,他晃了下手机,从行李箱里挑出来一身黑色的衬衫长裤穿上,没有多看镜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特别地,他带了个鸭舌帽和口罩,严严实实把自己捂住了。 a大校门口空前热闹。 人群像是一堵围墙般把校门口层层堵在起来,来送外卖的骑手都很难挤进去,一个两个搁那里打电话,解释着校门口的盛况。有的会在人群中伸出手,有的会让他们放那里,本就容易被偷的外卖如今处境愈发凶险万分。 江却尘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就听见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哭嚎声,即使是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这道女高音也格外地突出,期间混杂着男人苍老低沉的叹息声和埋怨声。不敢想象站在最里面的人看见的是多么精彩的一线八卦。 本来应该维护秩序的保安也形同虚设,毕竟他们四个实在难以控制现在的场面,只能苍白无力地叫嚷:“别围在校门口!好了!好了!都离开了!” “一会儿校领导就来了!快走吧!别看了!”保安声嘶力竭,无论是讲道理还是威胁都难以遣散这群学生,更有人象征性离开后又会绕路去另一边偷偷围观。 保安劝阻无果,只能围在最外面,一边看一边懈怠地疏散人群。 江却尘插着兜慢悠悠地往那边走,鸭舌帽和口罩在这一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让他十分有安全感地暴露在阳光和他人目光之下。 “小令啊,你怎么能考上大学就不要爸妈了呢!你嫌爸妈丢人可以直接给我们说,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我们每天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地各处找你,还以为你遇见什么意外了——” 江却尘像一条灵活的小鱼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很快就钻到最前面。刚找好位置,就听见人群中央的老妇用不流利的普通话这样说着。 她坐在地上,身上穿着破烂脏旧的衣服,布鞋底都磨破了,黢黑的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带着灰扑扑的灰尘,看得人心里发酸。她一旁的老头穿得比他还烂一些,手里还握着拐杖,时不时咳几嗓子,看起来行动不便。 而他们对面,白令正顶着大太阳站着,每每想说话,总是会被他们两人不经意般打断。久而久之,他的额头出了很多的汗,不受控制地咬着嘴唇,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经用力地攥起,看得出来,他很难为情。 无论如何,白令身上整洁干净的名牌衣服和地上那两个老人的穿着打扮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 人总是会下意识偏心同情弱者,无人供养的老人更是让人怜悯心泛滥。 而白令,自然成为了那个千夫所指的人。 江却尘站在人群里,能够很清晰地听见别人的议论声:“真的假的啊?这是他妈妈?” “我草,他穿的鞋还是那个奢侈品牌的限量最新款。好几万呢!” “他的衣服也是啊。不过看他家里这样,应该是a货吧。” “不可能,我有双一模一样的,绝对是真的。” “我草,那他这个人很难评啊。” “本来就是啊,指不定他买这些衣服和鞋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不是高利贷就是卖,不然他哪来那么多钱?就算做兼职做一年也赚不来他那一身衣服钱。” “我朋友和他是一个班的,听说他有个开公司的男友。” “果然是被包养了吧!” 第16章 “对,而且他刚开学的时候还在申请贫困生补助呢,结果这学期突然就不申请了……经济条件还好起来了。他们班的人都以为他家好起来了。” “也不一定,也可能是真爱。不过就算不是包养是真爱,他有钱了还把他爸爸妈妈扔在家里,变成这幅样子……更恶心了。” “笑死我了,这就是养儿防老吗?” “长得人模人样的,结果根本就是不干人事嘛。” “好嫌贫爱富,他爸爸妈妈好可怜……” “他爸爸甚至是残疾,我的天啊。” “完全就是畜生。” “听他们说是从南边的山窝里赶来的,太不是人了。” “就算是嫌贫爱富,好歹也得给家里偶尔回个消息吧,他妈妈不是说连消息都没有发过吗……” “呃……” 江却尘能听见的话语,白令肯定听得更清楚。 那么大的太阳,白令的脸色居然还能青白交替,色彩缤纷,实在难得,他只能看着面前的父母,抬头都很困难,完全不敢跟任何人对视。 任何人的任何目光对他而言都如同被火燎似的痛苦。 差不多了。 江却尘扭了扭手腕,阔步走上前,一直走到了白令和他父母之中。 他比白令矮一头,但是站得角度迎着阳光,斜斜的影子照下来,正好给了白令一些阴凉。他走过来时带起的风混杂了些许海洋的香气,是白令这些天魂牵梦萦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难以 他装扮得严严实实,但白令就是能从他脱俗清冷的气质里认出来,这是谁。 他认出来后,才看见了江却尘并没有扎起来的马尾。 江却尘只露了一双眼睛,语气寻常,好像只是在说要去吃什么:“在这里也没办法解决问题,走吧。” 白令刚才还紊乱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个之前总是戏耍自己的人可靠。明明自己插足了对方的婚姻…… 说不清是镇定的情绪更多还是愧疚的情绪更多,白令抬脚追上了他。 地上的老人和老妇都是一愣,直到保安见状开始遣散学生才回过神来,连忙互相搀扶着跟上白令和江却尘。 江却尘一边往外走一边伸手往下压了压鸭舌帽,他能感受到汇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虽然好奇的意味居多,但是他还是难以接受。 好烦。 江却尘不知道是这么久没吃饭还是因为太阳太毒,他现在状况有点不太好,头昏脑涨得厉害,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他一直强撑着到了路边的一家咖啡店,被屋里的冷气一吹,才好了不少。 “您好。”店员立刻迎了上来。 “一个包间,一杯冰美式,他们想喝什么让他们点。”江却尘刚说话声音还带着些许虚弱的沙哑,听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正好白令推门进来,江却尘伸出手,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微凉的指尖正好点到白令的鼻尖上:“钱他付。” 店员记好了:“好的。您这边请。” 白令愣了一下,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江却尘早就抽手离开了,但是那股微凉感好像还停留在自己的鼻子上。 “小令。”直到他爸爸妈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心底的厌烦无力感才一瞬间胜过了那点微妙。 他皱了皱眉,没搭理他爸爸妈妈,直接去找江却尘了。 包间内,江却尘坐到了空调的出风口,他摘了自己的帽子和口罩,冷风把他脸庞被汗打湿的碎发吹得一抖一抖的。 白令一走进来就看见他慵懒地靠在沙发里,眼睛微微眯起的样子,像一只被顺毛顺舒服了的猫。 “你……”白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远离他,但是兜兜转转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脖子上绑了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由江却尘握着,无论他怎么跑,最终都会回到江却尘身边。 白父白母也颤巍巍地进来了,说进来并不准确,他们只是拉开了门,还站在门口—— 江却尘手一甩,一张银行卡就精准地掉到了白母的脚下,拦住了他们想要进来的路。 “这个卡里有三百万,”江却尘的嗓音从屋里传来,“跟他断绝关系,就全是你们的了。” 三百万! 这个数目直接把白父白母吓到了,本来想要去捡钱的手也收了回来,他们半信半疑地看着江却尘:“你为什么帮他?” “你们只需要回答,同不同意这个条件就好了,”江却尘斜睨了他们一眼,“不同意就滚,同意就拿着钱和他去弄合同。” “不用说那些没意义的废话。自己出去想吧,别来碍我的眼。” 白令也被这个数目惊到了,他没想到江却尘出手居然能阔绰成这样。 正好江却尘的咖啡到了,店员看他们都挤在门口,为难道:“麻烦让一让。” 白父白母这会儿回过神了,连忙蹲下身把银行卡捡起来护在怀里,明明没有做决定,谨慎小心的样子倒像是那些钱已经是他们的了。 “我来吧。”白令从店员手里接过了那杯咖啡,自己端给了江却尘,却没有离开。 白令头也不回地给店员说:“帮我关一下门。” 店员顺手带上了门。 江却尘端起咖啡,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嘲讽:“不怕你父母卷款逃走?” 白令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帮我?是想要我帮你对付隋行,还是要我——” 他紧紧盯着江却尘,像是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似的。 江却尘不急不慢地喝了口咖啡,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咖啡味,一度把他身上的那股海洋香气压下去了。 “三百万就能买你,你的价格未免太贱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1-15 江却尘并不害怕白父白母拿钱跑路,毕竟他们不知道密码,就算跑了最后还是避免不了回来找自己。 白令听完他说的那句话,在原地怔了很久。 他的家庭环境并不好,他在南方的一个山窝里长大,是家里最大的孩子,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弟弟,那两个弟弟是双胞胎。家里的条件太差了,住的屋子每逢雨季疯狂漏雨,他睡在漏雨最严重的哪个角落。 因为是最大的,所以承担了更多的农活。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下地,割草喂养,还要喂鸡,空闲了要去帮着爸爸去卖菜,走几公里的山路,才到县上。 如果只是这样,白令是不会不联系他的父母的。 从小他就知道,他的父母是偏心的。不想让他上学,想让他下学帮他们干活,白令上学的学费都是自己赚的。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却被他们警惕:“我们可没钱供你上学。这些钱你弟弟都不够用呢。” 是这样的。 他上学时是自己赚钱,少吃少喝凑出来的,但是弟弟们上学却是他们出的钱,从小他们可以在家里仅二的床上睡觉,白令一直是在那个昏暗的角落里睡的。 他在干活,弟弟们在玩。 他在为了学费奔波,弟弟们在吵着要买新鞋。 他曾经以为只要考上大学,考出去,就可以摆脱这一切,结果还是不行。大一暑期他在校兼职时收到了他家里人的电话,要他给弟弟们汇学费钱,不然就去他学校里闹。 白令穷极了,自尊心也强极了。 他父母的威胁正正好好威胁到他的命门上了,他只能把自己攒的一些钱汇了出去。 饶是如此,也没有解决他父母的贪欲,他们要的钱越来越多,越来越理直气壮。白令感觉自己像是一只乌龟,从出生那天就背了一个沉重的壳,他摆脱不了,也无法摆脱。 直到隋行的出现。 隋行出钱给他换了学校,他终于可以放心地断了和他们的联系。 哪怕知道隋行有老婆,哪怕知道隋行的老婆会难受得无以复加,哪怕他知道自己是在破坏别人的家庭,不过他不在乎,他要自己的人生光鲜亮丽——即便这种色彩是用别人的鲜血染成的。 今天他在学校门口看见他父母的时候完全懵住了。 他一直在意的、捂紧的、生怕别人瞧见的东西终于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他一边听着他们颠倒黑白的卖惨控诉,一边觉得天好热,站在马路牙子上被发白的烈日炙烤的感觉好难受,头皮都被晒疼了。一瞬间,他又变回了那只背着沉重的壳的乌龟。 那个时候他想起江却尘来,不受控制地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做了缺德事,所以他的报应终于来了。可是他又想起来,之前江却尘给笑盈盈地说“不要爱上我哟”的样子。 白令当然知道爱上江却尘没什么好下场,他之前在医院就看出来了,江却尘这个人,看似柔弱无辜,实际上心狠手辣,从他散发的魅力就可以看出来。 比起他的父母,他宁愿自己的报应是江却尘。 第17章 他想着江却尘,江却尘就突然出现了。 白令不可否认,当时他的心脏真的为江却尘跳动了一下。 不过这事给江却尘知道了,江却尘估计又会给他一句:“三百万就能买你的真心,你的价格也太贱了。”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帮了自己,白令竟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挺可爱的,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倨傲感,像是那种贵族的小王子或者小少爷。 江却尘好几天没吃饭,喝了一口咖啡胃里就开始闹别扭,他皱了皱眉,放下了,又找来店员点了一个小甜点,才作罢。 这时,白父白母也有了决断,他们拿着那张卡,给江却尘道:“我们答应你。” 就当是卖了个儿子吧。 还是个不孝顺的儿子,卖就卖了! 江却尘抬了抬下巴,把密码告诉了白令,然后道:“你解决完了再来找我。” “记得付我的咖啡钱和甜品钱。” 白令看着他,喉结艰涩地滚了滚,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江却尘都这么说了,再加上他父母还在旁边看着,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说了一句:“谢谢。” 白令离开了。 正好甜品送上来了,是一块草莓千层。江却尘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味道还行,没有多好吃。 只当做垫垫肚子的食品也还可以。 江却尘一个人在咖啡店里坐了一会儿,他一个人也不嫌无聊,一边等白令一边半梦半醒地眯了一小会儿。 三个小时后,白令终于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明显脚步很轻松,整个人都有一种豁然重生的感觉。江却尘瞥了他一眼,带好自己的帽子和口罩,道:“走了。” 白令眉眼的笑意散去了一些,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江却尘路过他的时候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安心吧。不会让你还钱的。” 他走出去门,又回头问道:“你会做饭吗?” 白令被他突然转变的话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反应慢了一些:“嗯?啊?会,会,我做饭还挺好吃的。” 江却尘轻轻翘了一下下巴:“走。” …… 菜市场。 白令怎么也没想到江却尘会带自己来这里,菜市场吵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混杂着各种家禽的叫声,以及买卖砍价拉扯声,格外混乱。再看另一旁,江却尘蹙眉站在一旁,嫌弃地低头看看沾了泥土的裤管和鞋子,眉宇间明晃晃地充斥着几分不耐烦的厌弃。 他听隋行说过,江却尘的家庭条件很好,估计没来过这种地方。 “要不然你出去等着,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了做。”白令走过去,十分体贴地给他说。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说出了一个十分令人头大的答案:“不知道。” 白令:“……” 江却尘轻啧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来是真生气了还是假生气了:“你自己说的你做饭好吃,既然如此,那就应该做什么都好吃。还用我自己想吃什么吗?” 好厉害的小少爷脾气。 “好吧。”白令头疼万分,却不觉得他烦,只是没想到江却尘还有这么一面。江却尘的性格一旦少了几分冷意和疏远之后反倒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可爱。 感觉一个人可爱或许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危险就危险吧。 白令看了看周围,问:“你喝鱼汤吗?这里的鱼很新鲜。” 江却尘一口否决了:“我不吃鱼。” 白令有些意外:“你不喜欢吃鱼?” 有的人不吃鱼是因为挑刺麻烦,有的是单纯的讨厌吃鱼,他想问清楚一些,如果是前者,他可以帮江却尘把鱼刺挑出来。 结果江却尘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小鱼很可怜。” 白令:“……” 这是在开玩笑吗?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那边卖现杀母鸡的:“炖鸡汤吧。” 白令:“……” 白令有些迷茫:“小鸡、小鸡不可怜吗?” 江却尘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白令立刻住嘴了,跑过去买鸡了,可能江却尘家里养了观赏鱼,所以爱屋及乌吧! 白令脚步一顿,心情微妙起来。他还以为江却尘这种人对谁都冷心冷情,很难想象他会喜欢一种宠物喜欢到宽待这个宠物的整个族群。 他倒想看看什么鱼能得到江却尘的这种喜欢……命还挺好的。 白令一边醋溜溜地吃着鱼的醋,一边把一只鲜鸡买下来了,他又买了点蘑菇,放在母鸡汤里当配菜。 “小猪吃吗?”白令指着一扇排骨,问江却尘。 江却尘点了下头。 白令又买了一扇排骨,准备做话梅排骨给他吃。 路过卖鲜虾的,他扭头想问江却尘,江却尘道:“不吃虾。也不吃蛤蜊,走了,买点素菜去。” 白令后知后觉:“你不吃海鲜啊。” 江却尘想了想,一点头:“差不多吧。” 海鲜过敏吗?白令还没来得及问,江却尘就开始催他:“快点买完回去做饭。我已经快一周没有吃饭了。” 白令一瞬间震惊了:“多久?!怎么不吃饭?” 江却尘平静道:“喝水就能维持生命了。我不会做饭。” 白令:“……” 他后知后觉江却尘的脸色异常苍白,也来不及去想江却尘是不是对海鲜过敏了,风卷残云似的去各个摊子转了一圈,搜刮了两大兜菜,满载而归:“走吧。” 买这么快。 江却尘其实并不是很着急:“你可以多买点,之后我不会陪你来菜市场了,你得天天来给我做饭。” 白令手里的塑料袋多的都把他的手指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红痕,他江却尘再三保证:“够吃了,够吃了。快回家吧。” 不知道还以为饿得饥肠辘辘的是白令呢。 江却尘一边应着他,一边打车去了一所高中。 白令:“?” “我要去买点教材。”江却尘做的事似乎总能超出白令的想象 “什么教材啊?”白令疑惑极了。 “高考用的,”江却尘一边下车一边道,“我要考大学。” 他本来都要走进店门了,突然想到什么了似的,笑着看向白令:“你猜我要考哪所大学?” 白令:“……” 这谁知道。 “a大,你的大学哦。”他站在阳光里,虽然被鸭舌帽和口罩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但弯起来的深蓝色眼睛,充满了狡黠与得意的眼睛,依旧美丽得宛如阳光闪烁的海平面,波光粼粼。 作者有话说: ---------------------- 白令:刚出新手村就遇顶级魅魔[裂开] 第16章 1-16 有那么一瞬间,白令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脏猛然跳动的声音,过于震耳欲聋。他缓缓伸出手捂住了心口处,只觉得心脏震动带起的余波好像随着血液流经四肢百骸,他浑身都酥麻。 他看着江却尘在书店里时隐时现的身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要爱上坏男人吗? 白令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会不爱上? 以前他不知道那种明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飞蛾扑火似的待在对方身边的脑残恋爱脑是什么想法,现在他知道了。 如果江却尘是报复他,他也认了。 就当是自己插足对方婚姻,破坏对方家庭的报应吧。 书店里。 江却尘随便买了几本本地的应届资料,一边等着排队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手机里的余额,须臾,他轻轻叹了口气:“快要没钱了。” 他最近开销实在太大了。 【那……是要去赚钱吗?】系统疑惑地问。不好好做任务也就算了,怎么还从情感频道转到财经频道去了?这样下去任务真的完不成了吧! “不,”江却尘一口否决了,语气微妙,“等着人来送钱吧。” 算算时间,隋行也该从打击中回过神了。 …… 助理打开门时,当即被屋里萦绕的浓郁的烟味呛了个彻底,随之而来的还有挥之不去的酒气。 听到声音,沙发那边突然传来了隋行惊喜又委屈的声音:“江却尘!你还知道回来?你不是要离婚吗?你不是要回江家吗?” “你不是心狠吗?不是将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都抛弃得一干二净吗?!” 助理握着门把手的手一顿,半晌,他道:“隋总,您认错人了,也骂错人了。” 回答他的是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像是有人在强忍什么似的。 “我知道。” 出乎意料地,助理听到隋行这么说。 助理关上了门,缓缓走向隋行。 沙发旁散落了一地空了的酒瓶,酒瓶下面是被撕碎的纸片,有一片写着“离婚”,不难猜出是江却尘留下的那张离婚协议书。 隋行没有签,隋行把它撕了个粉碎。 隋行坐在地上,他还穿着之前的旧衣服,衣衫凌乱,胡茬刺刺地冒出来,整个人都狼狈不堪。他手里还握着没有喝完的半瓶酒,很久,他像是自嘲般开口:“我敢骂他吗?” 第18章 助理看着他,也沉默了很久。 半晌,助理才说:“隋总,若是您还爱夫人,就该去把他追回来才是。而不是这样颓废地待在家里,公司的业务已经堆了很多了。” 爱他吗? 助理说完这句话,隋行骤然觉得室内安静了下来,安静得他可以听见自己如擂鼓般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隋氏公司的总裁夫人江却尘是上流圈子出了名的美人,一件广而周知的事情——江却尘陪伴隋行白手起家,亲眼见证了农村出身一贫如洗的大学生到商界呼风唤雨一枝独秀的新星奇才的蜕变,早期江却尘陪伴隋行出席各个商业晚会,有人对江却尘一见倾心,用价值百亿的项目来换,隋行也没有换,称得上“伉俪情深”。后来隋氏公司越做越大,隋行为了保护江却尘也就不再带他出席各个场合了。 外人说,隋总痴情如此,还是个有能力的,旁人都比不得隋夫人命好。 哪怕后来隋行晚会带的男伴不是江却尘了,一些势利眼的也会为他找补说是为了应酬。 隋总只是玩玩,又没有抛弃江却尘。况且这么多年了,江却尘恐怕已从掌上明珠变成了年老色衰的糟糠之妻,早就配不上年少有为的隋行了,被抛弃也是有情可原。 第一次出轨,隋行心虚地半夜三点给江却尘发“好爱你”的消息,接下来的一周都在陪着江却尘。像他们之前那样,他给江却尘做饭、陪他买衣服、带他去各处旅游。 第二次出轨,隋行带江却尘去拍卖会买了很多稀奇玩意。 第三次出轨,隋行在和小明星接吻中,拒接了江却尘的来电。 隋行对每一个跟着自己的小男生都是这么说的:“隋太太的位置只能是江却尘。剩下的什么都可以挑。” 这是隋行的原则。 即便是这样的原则,最后也随着白令的出现被打破了。 在白令出现之前,隋行一直都爱江却尘的腼腆,爱他听到荤话时的脸红,爱他泪眼模糊,爱他无意识咬红的嘴唇,即便是后来找小男生,他也偏爱江却尘这样的。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江却尘,所有人都是江却尘的替身,他爱的只有江却尘。 隋行是这么想的。 然而白令却是打破了他对单纯的偏爱,和白令见完面的第一天,他头一次觉得,江却尘很寡淡、很无聊。 他不爱江却尘了。 ——隋行强逼着自己又爱了几天江却尘,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七年了,他已经看惯了江却尘的样子,江却尘再也激不起来他半点兴趣,江却尘再也不能给他任何新鲜感。 换句话来讲,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只能给他物质上的帮助,他永远不能理解底层人民的为难与苦难,不能理解自己刚刚步入社会时的尴尬。哪怕自己后来步入上流社会,他依旧会在面对江却尘时感受到曾经贫富差距带来的那种金钱、眼界、谈吐等等众多方面的自卑。 江却尘永远不能理解他。 但是白令可以。 因为白令也是贫穷出身,他们身上有着如出一辙的苦难经历。 所以,那个时候隋行想,到离婚的时候了。 甚至在他提出离婚时,江却尘的挽留都让他觉得厌烦。 所以他默许了白令的恃宠而骄,默许了白令对江却尘的陷害。 直到前几天。江却尘毫不留情地带着行李从家里离开。 家里安安静静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少,却多了一样东西——离婚协议书。 这张纸藏在开了一半的抽屉里,隋行拿出来,看清字后,第一反应是,假的。 他想也不想地把离婚协议书撕了个粉碎,他不信江却尘会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开,对方要是这么有种根本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点了一根烟,才勉强压住心底涌出的烦躁。 明明很久之前就想好的事情,可是他在拿到离婚协议书的那一瞬间既没有开心,也没有轻松,反倒是十分惊慌——江却尘要和他离婚?为什么?和他离婚之后,江却尘要去哪里?他会和别人结婚吗?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冒出来,一个又一个的猜想叫他后脊发凉,脸面叫他不许低头去联系江却尘,可恐惧又让他不停抽烟喝酒麻痹自己。 他始终不敢面对心里的猜想。 隋行不信江却尘会说走就走,只是这次白令做得有点过分,江却尘生气了而已。也对,江却尘毕竟是千宠万娇养大的小少爷,能忍他出轨那么久,这次生气也正常。 同时,隋行还想,是呢,江却尘能忍他那么多次出轨,爱之深可见一斑,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 直到一盒烟都抽完,江却尘也没有回来。隋行又开了瓶酒,可能也不只是一瓶酒。 一瓶又一瓶的酒瓶空了,门开了,不是江却尘。 其实他第一时间认出来那不是江却尘的身影了,可是酝酿了很久的话还是脱口而出了,根本来不及住嘴。 原来他比他想象中的还期待江却尘能够回来。 他比他想象中的还想念江却尘。 一些被刻意忽略的记忆缓缓浮现在脑海里。 是他喝醉到意识不清晰时屡屡看向的那扇门,有时他会清楚地看见门是紧紧关着的,有时会恍然觉得门被打开,他朝思暮想的身影会出现在这里。 江却尘没向以往一样走过来关心他,是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去触碰他。 碰到冰凉的大门时才恍然惊醒。 是他电话铃声响起,自己手忙脚乱地去翻找手机,看见是助理的电话,又失望而归。 助理的电话一直响到了自动挂断。 对方又打了几次,隋行没有接的欲望,只是安静地看着电话来回跳动,一直到彻底安静。即便是那样他没有锁屏,只是亮着屏幕,一直等到没电关机。 在等什么呢? 隋行咽下一口酒,他醉得太厉害,充电的时候数据线好几次都没有对上接口。 大概是彼此地位倒置了太久,他险些忘了,明明一开始,是他主动去接近江却尘的。 是他主动靠近了那道落寞的身影,是他主动给江却尘告白,是他主动带江却尘走,说以后都会爱他,一直照顾他。 一切的起因都是他,可是最后的苦果却全部落在了江却尘的身上。 隋行的手心里渐渐出了一层的汗,滑得他几乎抓不住酒瓶,片刻后,他笑了一声,只一声,他又阴沉着脸,胸膛的起伏很明显。 其实,怨来怨去,他只是怨他走了,说来说去,他还是爱他。 “我要去找他。”隋行蓦然道。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发现距离江却尘离开也不过三天的时间。 “我要去找他。” 作者有话说: ---------------------- 第17章 1-17 隋行收拾了一下自己,虽然还是有几分颓废好久后的憔悴,但是比之刚才满身烟味酒味的邋遢样好多了。 他拿着手机,急匆匆地就要离开,看到助理还在他家,他想起来什么时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助理面前,记得呼吸都些赶:“你,你去把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全打发了,随便给笔钱就可以了。” 他吩咐完才继续朝门外走去,结果走了半路,又想起来什么,一个箭步重新冲到助理面前,着重强调:“特别是白令。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不要再让他出现在我和小土的身边,不许他再来打扰我们两个。” 他第三次冲向门口,脚步却慢了下来,直到停下来,他的肩膀都耸打下来,一个人站在门口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苦笑了一声,无能为力地泄气道:“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了。” 他找不到江却尘了。 “您可以先回去处理一下堆积的业务,我去帮您查夫人的现住址。”助理专业素质非常高,看他又要垂头丧气,连忙主动凑上前来提供了解决方案。 这样也许,隋行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助理见状,再接再励:“而且,最近我发现您给夫人零花的那张银行卡,最近一直有支出。” “夫人心肠好,一直是不愿意欠人情的,如果真的要跟您离婚,绝对不会花您的钱的。” 隋行的眼睛一瞬间明亮了,他猛地回头,喜悦之情言于溢表:“他还愿意花我的钱?真的吗?” “是的,”助理点了点头,“所以隋总,您快振作起来吧。” 这条消息之于隋行不亚于绝处逢生,他容光焕发,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来,几乎要喜极而泣,在屋里来来回回走动,嘴里呢喃着:“他还愿意花我的钱……他还愿意花我的钱……” 来回这样几次,他一拍手,一边给助理说这话一边朝外面走去:“给他卡里多打点钱。把他的地址给我,你去处理那些人,剩下的不用管了。我先去公司处理一下业务。” “要快,懂吗?” 第19章 隋行快步走了出去,只觉得心里的那块重石终于落了下来,满心的踏实,脚步倒是十分轻松,轻得快要飞起来。 另一边,江却尘收到了银行卡转账的消息,给还在厨房忙碌的白令淡声道:“你这几天回学校住吧。” 白令炒菜的手一顿,油烟机巨大的轰鸣声和炒菜的噼里啪啦声让他的模糊了他的声音:“我做饭不好吃吗?” 没有第一时间同意,反而是问东问西,揣测原因,那就说明,白令不想走。 不想走就对了。 江却尘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这几天隋行应该会来找我。你在这里,显得不好看。” 实话实话,白令做饭确实很好吃。每天日中晚来一趟他家里,做完饭就走,不会打扰到他。 这个隋行,来得挺不是时候的。 江却尘轻轻叹了口气,无论哪个世界的隋行都是这么没有眼力见,真讨厌。 白令握着菜铲的手缓缓收紧了,他就这样睁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锅里的炒菜,有些出神。他也不是第一次做小三了,戏剧化的是,他给同一对夫夫都当了三。 他给隋行当三的时候,满脑子只想着怎么上位拿到更多的钱。他甚至觉得做个小三也挺好的,他当时甚至有多余的闲心去怜悯江却尘。如今到了江却尘身上,他却感觉这个身份很丢人,很卑劣,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永远不能正大光明地走出去。 他不想当三,他想光明正大地待在江却尘身边。他这些天虽然尽量减少想起隋行,但这件事偶尔还是会像突然冒出来,像神不知鬼不觉长出来的小粉刺,给人猝不及防的、细微的疼痛。 不可否认,他嫉恨隋行。 嫉恨隋行早早出现在了江却尘的身边,嫉恨隋行和他合法地出现在结婚证上,嫉恨隋行脏得都快成烂黄瓜了还是可以拥有江却尘。 一桩一件!桩桩件件!惹人嫉恨得宛如心火在烧! 白令有时会突然恶毒地希望隋行能够因为玩得花惹上艾滋,然后就这样得绝症孤单地死去。这才是不会洁身自好的烂黄瓜的最终归宿。 直到锅里的菜糊了,白令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连忙手忙脚乱地把这些全都处理好,又重新做了一顿。 “口味一般,”江却尘吃了两口,评价是,“你做饭的时候不专心。” 白令欲言又止,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把心里所有为难的、不正确的、胆大妄为的全都宣之于口,一条条地告诉江却尘。但江却尘那双好像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睛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便道:“不该说的话别说。” 白令被他看得那一眼压力得出了一身冷汗,讪讪地闭嘴了。 吃完饭,白令本该直接离开,却忍不住回头,还是想多和他说些话:“你之后怎么吃?” 江却尘没想到他在玄关纠结了一会儿居然只能问出来这么窝囊的一个问题,他听不出什么笑意的笑了一声,言简意赅道:“不吃。” 白令难免担心起来:“可是……饥一阵饱一阵,对胃不好。” 江却尘耸了下肩,很明显是无所谓的态度,他转而问白令:“你怎么还不走?” 平常这个点,白令早就离开了。 白令被他说得哽了一下,摸了摸鼻子,依依不舍地开口:“好……那我走了……你多照顾好自己。” 他说完,帮江却尘带上了门。 江却尘吃过这顿饭,窝在沙发里恹恹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格外嗜睡,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泡软了一般,使不出来一点力气,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躺在床上。可能是这样养成的习惯吧,导致他能睡很久。 只是偶尔需要起来倒杯水喝,补充一下水分。 如今也是,窗帘一拉,灯一关,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有人来把他喊醒。 …… 人来了。 门口响起了门铃声和敲门声,并不是急促,也不是很响,但一直没停,听得出来来人目标挺明确的,就是要见他。 江却尘在他敲第一下的时候就醒了,他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着天花板,听了好一会儿,才把魂给找回来。 【是隋行!】系统提醒他道。 江却尘点了一下头,也不着急,在敲门声中慢慢收拾了一下自己,甚至倒了一杯温水喝,一切都弄完,他才不紧不慢地去打开了门。 隋行完全没有想到门会开。 那天,他工作完回到家后,在等待助理给他江却尘地址的间隙,把家里的烟灰、烟把以及空酒瓶收拾掉,原本想请个保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他自己一个人默不作声地把整个家里都收拾干净了。 至于那些离婚协议书的碎纸片,隋行把它们捡起来后,空落落地看了很久,很久,又扔回了垃圾桶里。 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动过。 一切照旧得好像江却尘从来没有走过,只是离开了几分钟。 一开始是这样的,可是日子一久,那种江却尘似乎真的离开的感觉便渐渐充盈了整个房间,这栋小别墅便显得空荡起来,空荡得让隋行心底没由来发慌。 他不敢在没有家里多待,天天泡在公司,不停地处理公务,想要用工作来麻醉自己,但是他的状态太糟糕了,反倒是纰漏错误百出,惹得公司上层一阵一阵地不满。 助理迟迟查不来江却尘的住址,他心底也开始渐渐发慌。他的心脏像是放在了越晃越高的秋千上,越来越不安,从一开始的稳操胜券到后来的疑心疑鬼。 或许正如助理所说,江却尘还愿意花自己的钱,是好兆头,江却尘对他还有情谊。但又怕助理的揣测不对,怕江却尘已经彻底忘记了他,花钱的时候只是没注意刷的是哪张卡。 两种思想来回牵扯,弄得隋行心烦意乱,他生活的一切好像都陷入了这种争执杂乱中。 直到助理把江却尘的地址发给他。 直到他站到江却尘的门前。 直到江却尘打开了门。 看着眼前的江却尘,隋行舌苔发苦,一股不真实感袭来,他居然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好想你。 百般情绪、百般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最终,也只是凝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三个字——好想你。 看见江却尘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念江却尘。 隋行的牙磕在了嘴唇上,唇上一疼,他才发现,自己牙颤嘴抖得不像话,他勉强扯了一个笑容:“你的手腕好了些吗?” 江却尘还是十分冷淡:“这不关你的事。” 隋行怔了很久。 这一个月一个人在家的痛苦也没有短短这几分钟的痛苦来得深,他其实很想说,怎么就不关他的事情了呢?他们现在明明还没有离婚,他们明明,还是名义上的夫夫。 要么是和他没关系,要么是不关自己的事情。 六月,明明是最热烈的阳光,隋行却觉得很冷,冷得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了。准确来说,是他心里破了个洞,冷风呼啸着灌进来,流经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冷了。 冻得他动作都僵硬了。 江却尘伸出了手:“别的话不用说了,直接给我吧。” 隋行一愣:“什么?” 江却尘微微歪头:“你来找我,不是送离婚协议书的吗?”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1-18 江却尘简单的一句话,又把隋行拉回了前段时间浑浑噩噩的恐怖中,他瞳孔紧缩,想也不想地反驳道:“不是,我不离婚,小尘,我——”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江却尘态度强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果断地关上了门。 他这个动作让隋行更害怕了,隋行直接伸出手卡在门缝只见,厚重的大门“哐当”一下砸到了隋行的手上,直接把他的手背砸得皮开肉绽,鲜血很快就流了出来。 隋行倒吸了一口气。 江却尘被他这个动作惊到了,一时也就没有再关门,面上露出了几分意料之外的错愕。 但很快,江却尘反应过来了,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要表深情了?” “江却尘。”隋行没有管自己的手,他看着江却尘,声音在此刻已经沙哑得像是宿醉滴水未进的样子,仿佛这句话说出来是要了他的命一般:“我知道……你讨厌我。” “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你怎么羞辱我、骂我,甚至是打我,都可以。小尘,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和我离婚,好吗?” “我知道错了,”隋行抬起了头,声音微颤,说不出来的卑微和痛苦,“你离开这一个多月,我一个人在家里,我……我知道你当时一个人在家的感受了。对不起。” “小尘,你跟我回去,所有的我都改,好不好?我没有你厉害,但是我爱你,江却尘,我可以给你一切。” 真话像是眼泪的开关。 隋行说着说着,陡然笑了一声,眼泪划过脸庞。 第20章 好冷漠好疏远的话,江却尘只对他说了几句,他就难受的不行。他难受并不是因为这些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而是江却尘的嘴里曾经给他讲过甜言蜜语。 差距太大,他心头绞痛。 可是这这几句的数量,远远不及他羞辱江却尘时说的话多。 他寝食难安的那一个多月,那样苦痛的日子,他居然让江却尘度过了这么多年。是不是他枯坐到天亮的地板,江却尘也这么坐过。是不是江却尘也会在某个夜晚,惊梦醒来,只摸到另一侧床的一片冰冷。 他已经分不清是这次流泪是因为自己独自等待江却尘的时间太过难熬,还是在自责自己曾经居然这么对待过江却尘,亦或是心疼江却尘过往的经历。 在每一个等待江却尘的每分每秒里,他都和过去的江却尘无数次的感同身受。 理智而言,他已经伤害过江却尘了,或许尊重江却尘的选择是最好的,但是他没办法放手。 他只能用余生对江却尘的好,来赔罪。 他不奢求江却尘再次爱上自己,他只乞求江却尘给他一个赔罪的机会。 江却尘动都没动,只有眼睛一寸一寸地将隋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像是在打量什么物品似的。 隋行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半晌,江却尘饶有兴趣地笑了,他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好啊。” 江却尘松开了门,门因为他离开的力晃荡了一下,没有砸到他,也没有砸到隋行,地上的阴影摇曳了一下。 “看着我。”江却尘的语气听起来很像命令。 隋行比江却尘高很多,要看见江却尘的脸、听清楚江却尘说的话,就要弯下腰去。 他弯下腰。 他弯得有点过了头,比江却尘还矮了一些。 江却尘垂着眸正好看见他。 深蓝色的眼眸宛如宝石般折射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居高临下地照进隋行眼里:“你还记得你出轨了多少人吗?” 隋行微微错愕,大抵是“出轨”这件事被摆到了明面上,他第一次觉得难堪,更何况是由江却尘亲口说出的。 更难堪的是,隋行摩挲了一下指尖:“我也不清楚。” 明确跟过他的他倒记得,但那种一夜情的确实很难数清楚,更何况还有酒吧里随口亲吻撩拨过的不知名的少爷。 这些年他总在追求刺激与新鲜感,男人换的比衣服还快,试穿的就数不胜数。 思及此,后悔心虚的情绪在心底翻起了滔天巨浪,他拼命压制住,想要表现得平静淡定些,最后依旧化作了点点冷汗从额头渗出。 “对不起。”隋行哑声道。 “我不需要听见废话,”江却尘冷冷地开口,“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个数字。” 隋行额头的冷汗更多了,他攥紧了手,脑子一瞬间运转得飞速,急切之间,居然真的让他想出来一个主意,或者说,是一件事情,他的眼睛都明亮了,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我、我打个电话问我助理,我和别人分手之后会给对方钱,他那里都有记录。” 隋行曾为自己无微不至的体贴洋洋自得过,他自诩为一个绝世仅有万里挑一的大方情人,哪怕只是摸了一下别人的手,也会给对方一笔贵重的钱财。 这些花出去的钱,都在助理的账户里一笔一笔地清楚记着。 江却尘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开了一点,让他和助理打电话。 隋行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江却尘要开始给他算账了,但他想和江却尘重新开始,就不得不把这些旧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他想一刀斩清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江却尘很明显要一桩一桩地算清楚,他的不堪与过错一件一件拆开放在太阳底下晾晒,他在清数自己过错的同时再次承受良心的拷问。 助理接电话接得很快,声音毕恭毕敬:“隋总。” 隋行攥紧了手机,他的助理很专业,但至少这一刻,他不想她接得那么快。但是再逃避也逃避不了几分钟。 隋行看了眼好似事不关己的江却尘,定了定心,开口道:“把这些年和我有过关系的人都名单给我一份。不止是跟过我的,暧昧过、碰了一下的也算。” “好的隋总,稍等一下,大概半个小时。” 隋行挂断了电话,小心翼翼地看向江却尘:“大概半个小时。” 江却尘不置可否,打开了门,自己兀自走了进去,坐回了沙发上。 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不知道是不是默许隋行也可以进来,隋行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走了进来。 但也不敢走到江却尘面前,只能局促不安地站在玄关门口,像一个流浪汉进了一个富豪家里,只敢蜷缩着身子站在一个角落里,生怕哪里做不好就会被主人赶出去。 江却尘自然没有管他,只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烧水喝。 隋行的身体不敢进去,但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江却尘身上。他没有在江却尘的手腕上看见纱布,应该是拆了,不知道好没好,现在天太热了,稍不注意就会发炎。 他好像比之前瘦了一点,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隋行出神着,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沙发的另一侧,靠背上搭了一件外套。 那个外套很眼熟,但是隋行一时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如果只是眼熟,隋行还不至于如此,这个外套没由来给了隋行一股巨大的不安感,好像,这件外套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似的。 他的注意力一瞬间转移到这件外套上了,开始绞尽脑汁地去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件外套。 这样想着,半个小时反而很快过去了。助理的电话准时响起:“隋总,整理的名单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里。” “知道了。” 隋行的思绪被打断,也不敢再去想那件外套的事情,他闭了闭目,平复了几下心情,在邮箱里点开了那件未读邮件。 他紧张得手都在发抖,不像是在点开邮件,像是在看自己的判决书。 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三年时间,一百二十一个。 隋行情绪微微激动,尖牙刺破了口腔内壁,一股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有这么多吗?居然这么多吗? 隋行不可置信,他以为只有二三十个的,怎么会这么多?他的眼睛被不安与惶恐充满,迈着小步走到江却尘身边,将手机递给江却尘时,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这些人的名字、联系方式还有职业都在这里了,”隋行不敢看江却尘的表情,低着头,声音也很小,“你想找谁?都随你。” 江却尘没有接过他的手机,只是靠近了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精力挺好。” 隋行被他的突然靠近打了个猝不及防,独属于江却尘的、像是海洋的清爽神秘香气充盈在鼻息间,隋行下意识去看江却尘。 他害怕江却尘表现出失望、厌恶、仇恨的情绪,可他失算了,江却尘什么表情都没有,好似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隋行心中一疼,又仓促地低下了头。 好像比起那些负面情绪,他更无法接受江却尘这么平静。 就像比起江却尘恨他,他更无法接受江却尘不在意他一样。 “不够,”江却尘只扫了一眼,便直起了身子,再次拉开了和他的距离,又重复了一句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不够。” 隋行这次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什么?” 江却尘朝后退了几步,他比隋行矮,想要和隋行平视,只能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这也是江却尘第一次没让隋行低头看他,而是选择平视。 一瞬间,两人好像地位平等。 江却尘低眸笑了一声,他的眼里没有了讥讽与淡漠,真真切切地映着隋行一个人的身影:“我说,你感同身受的还不够。”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你经历了和我一样的事情。你独守空房的那一个月,之于我的经历,还差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你彻夜不归的时候是在出轨,我知道。” 江却尘语调平缓,说起话来不急不慢,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既然你想还我一个公平,想通过感同身受来赎罪,那好。那就麻烦你也给我找一百二十一个男人来,感受一下被出轨的痛苦究竟是什么样的。” 作者有话说: ---------------------- 第19章 1-19 “当然,我也会严格按照你的情况,不会和所有人上床——有几个只摸手,有几个只接吻。对吗?” 隋行的脸色骤然变得很白,毫无血色的皮肤因为紧绷而僵硬着微微发颤。 “不行,”他下意识地一口否决,牙齿都微微打着颤,“不可以。” “江却尘,你不可以这样对我,”隋行的语速越来越快,他眼眶泛起了微红色,朝江却尘走进了几步,似是哀求又似是商量,“不要这样,打我骂我都可以,这个不可以,不要这样对我。” 第21章 江却尘见他靠近,又后退了几步,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他:“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隋总,回吧。” “不要。”隋行被他驱赶,明显更着急了,他收拾得再光鲜艳丽也改变不了他这几天过得很差的事实,他这几天别说吃饭,就连喝水也很少,失去江却尘的恐惧和悲伤冲坏了他体内有关生活的其他感知,有时要到胃绞痛了才意识到自己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如今一受刺激,这个后果就显露出来了∶他先是眼前一黑,随后嘴唇就裂开了,鲜血汩汩地在口腔中流淌。 隋行下意识抓紧了江却尘的胳膊。 江却尘被人触碰,反胃感几乎要化作实质,催使他将刚喝了没多少的水吐出来。 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阴冷,毫不留情地刺向隋行。 隋行手一抖,却没有松开。 四目相对,两人谁也没有率先动作。 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隋行的眼眶似乎更红了,隐约看好像还有泪水在打转。在江却尘压迫性十足且冷漠的注视中,他缓缓弯曲了膝盖,一点一点、动作缓慢,直至跪在地上,跪在江却尘面前。 膝盖和地面相撞发出微不可察的声响,落在隋行耳朵里,倒是震耳欲聋到几乎要把他的整个世界震碎。 此时此刻,他彻底低于江却尘。 “这样可以吗?”隋行沙哑着声音问,“不要那样对我,好吗?求求你。” 江却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一个年轻的帝王在看敌国投降的败王般,他无所谓地、虚情假意地笑了笑:“隋行,你觉得,你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吗?” “你是总裁,更应该清楚,讲条件,是基于双方互相需求的情况下。你现在叫有求于我,只有你答应我提的条件的份儿,没有你跟我讨价还价的道理。” “如果你照我说的做,我就考虑跟你重新开始,反之——明天你就会收到起诉离婚的法院传单。” 隋行本就干裂的嘴唇内壁被他咬得更烂了,鲜血控制不住地从他嘴角滑落,江却尘拉着窗帘,外面的阳光照不到他身上,隋行感知不到一丝半毫的温暖。 江却尘对他卑躬屈膝的模样毫不动容,他甚至觉得隋行考虑的时间太漫长,很无聊,一个人逗弄起了一旁盆栽的花。花朵在他纤细的指尖转来转去,花瓣被他揉弄得皱巴巴的。 隋行抹了一下眼泪,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他什么也没有说,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身影孤单落寞得有几分可怜的程度。 江却尘轻勾了一下唇角:“帮我带上门。” …… 隋行浑浑噩噩地出了门,他一时忘了自己是开车来的,麻木地步行在路上,因为出神,险些被路过的人撞到。 他手上的血液一直在流,随着他来的路径留下鲜红的痕迹。 心好疼,疼到已经无法感知到手上的伤口了。 他和江却尘,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是从出轨的时候,还是从这些年冷落他的时候,亦或者是,白令上门挑衅他的时候——等等,白令?! 一瞬间,隋行的脑中宛如电光闪过,照亮了刚才在江却尘屋里始终想不起来,仿佛隔了一层薄薄的雾的事情——那件外套,是白令的! 这是几个月前,刚开春那会儿,白令说有点冷,还没买合适的衣服时,他亲自带着白令去线下店买的! 隋行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他停住了脚步,目光沉沉。虽然这件外套不是白令独有的,但是,隋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好的感觉。 一瞬间,理智和清醒好像随着一个让人火冒三丈的念头重新回到了脑海里,隋行再次拨通了助理的电话,一边回去开车一边问:“帮我查一下,白令最近的活动轨迹是什么?” 之前隋行追求白令的时候一直让助理多注意着白令,助理一直照做着,直到前几天才没看白令,不过想要调出来还是很简单的,她回复得很快:“学校,家,还有——呃,夫人的住址。” 隋行猛地攥紧了手机,一口气在他胸腔里憋了很久,半晌,他笑了一声,笑声里听不出来任何笑意,只有一阵冰冷和森然。 他把手机挂断,一拳砸在车身上,扯了扯领带,想也不想地直接开车往白令家那边开去。 白令的房子甚至还是他给他买的。 隋行跑去白令家的那条路可比跑江却尘这个新住址熟悉多了,他面沉如水,手上的鲜血汩汩流淌。 白令家和江却尘的新住址挨得还挺近,十分钟的路程。隋行熟练地停好了车,阔步朝白令家走去。 他敲白令的门就不像敲江却尘的门那般温柔,两拳锤上去,丝毫不顾会不会吓到里面的人。 白令开得也很及时,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那样的柔情蜜意,只是一声冷漠的:“你怎么来了?” “一个月没见你了,过来看看。”隋行淡淡扫了他一眼,心底顿时涌现了几分厌恶,粗糙寡淡的脸,他之前是疯了还是眼瞎了居然要为了这个人和江却尘离婚。 隋行扫了一眼角落里的杠铃,似是不经意地开口:“你最近在健身。” “嗯。”白令关上了门,随口应了一声。 “什么时候有的这个爱好?”隋行回头看他。 白令淡声道:“最近。”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再开口,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双方。 最终,反倒是白令先挑破了这层窗户纸。 “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肯跟你有亲密接触吗?”白令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隋总,我们撞号了。” 隋行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意外表情,也没有被欺骗的愤怒,甚至连失落都没有,更不见之前对他的喜欢,他像是一个被不知名敌人闯入了领地的雄狮,漆黑幽深的眼里只有深不可测的阴鸷:“看来你是遇到喜欢的人了。” 隋行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毫不波澜的语调里是明晃晃的威胁:“是谁?” “隋总心知肚明不是吗?”白令扯了扯嘴角,两人身高差不多,两个高大的影子映在雪白的墙上,屋里的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希望您尽早可以和您老婆离婚。” “我是不介意当小三,但这件事传出去,终究对江却尘的名声不好——您说呢?” 担忧愤怒的事情得到了证实,隋行只觉得有一股烈火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烧得五脏六腑发疼,火气直冲脑门,最终化作了一记狠拳砸在了白令的脸上,他怒极反笑:“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他能看上你?” “你就是穷山恶水出来的贱货,无权无势的一条野狗,要不是我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为了那几十几百的钱摇尾乞怜呢!”隋行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心窝处,双眼猩红,满是怒火。 白令身体晃了晃,没有倒,他看着隋行歇斯底里的疯狂模样,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 “谁他妈给你的胆子敢惦记我的人?!”隋行握住了他的脖颈,手上青筋暴起,像是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 白令受制于人,但脸上一点慌张都没有,他看着隋行,被掐的喘不上气,勉强才能说出来话:“是——他主动找的我。” 这话之于隋行无异于火上加油,他一拳砸在白令的脸上,白令耳鸣阵阵,鼻子中也流出了鲜血。 “做你妈的白日梦呢!”隋行恨不得真把他掐死,但毕竟不能光明正大的闹出人命,最终还是放开了他。 “他主动找你?他主动找你什么?找你毛都没长齐,找你一贫如洗,找你靠卖赚钱?”隋行扯了扯嘴角。 “白令,我警告你,别打他的主意,”隋行暴打了他一顿,这会儿倒是冷静了下来,一边整理衣袖一边道,“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的学业、你的工作,甚至这个房子,都是我给你的。” “我随时都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出个价吧,多少钱才能滚。”隋行其实感觉江却尘是看不上白令的,但是有这么个人时时刻刻觊觎自己的人的感觉实在不美好。最好的情况还是白令可以滚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白令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他没有回答隋行的问题,反倒是驴唇不对马嘴的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你老婆前几天那三百万是怎么花出去的吗?” 白令站直了身子。 他俩的身高差不多,如此一来,屋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隋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从对方得意的眼神中察觉出来什么,垂在身侧手紧紧攥成了一个拳头。 果不其然,白令莞尔一笑:“是帮我断绝了和家里人的关系用的。” “我确实一无所有,不过,我也有一个隋总没有的、之后也绝不可能会有的东西——” 白令拉长了声音,故作玄虚的样子看得隋行心烦,他马上就要不耐烦地离开时,便听见了白令似炫耀似挑衅的五个字: 第22章 “干净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 隋行:我有权有势 白令:我有干净的身体 左怀风:叽里呱啦嘟噜什么呢我都有[好的] 第20章 1-20 刹那间,隋行耳鸣轰鸣,还没有消散的火气再次聚拢,他一脚把白令踹翻在地,拳头雨点似的砸在白令身上,他什么都不知道,口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知道是咬破了舌尖还是唇肉,亦或者是喉咙干出血。他没有停下来殴打白令,他气昏了头,来来回回不停骂他:“你就是个小三!贱人!小三还敢耀我扬威,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江却尘才看不上你!” 白令毕竟从小种地,身体素质强得可怕,被他这么一阵拳打脚踢居然还意识清醒。 他轻笑道:“江却尘也不会和你复合的。他恨你。” 隋行一拳砸在他的嘴上:“闭嘴!” 白令侧了侧头,才避免了被他打得牙齿掉落的情况,饶是如此,牙齿还是松动了几颗。 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 最后白令忍无可忍和他对打起来,被打得伤痕累累的白令和精疲力竭的隋行打了个不相上下,巨大的动静引得隔壁喊来了保安。 保安把胶着的两人分开,隋行见人多,不得不作罢,他走前指了一下白令,冷笑道:“我是不干净。但你一辈子也摆脱不了为了钱伏低做小卖屁股当小三的过往。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至少我能给他上等的物质条件。你?贱种一个,这辈子都只有烂在你那个穷乡僻壤里的命!” 隋行骂完,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拿起衣服就离开了。 他坐到车上,叼了根烟,几次打火都没打成功,这才发现手抖得不成样子。他猛地把打火机扔开,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 身上好疼,心里好慌。 隋行把烟咬断,放在嘴里嚼着,他打开手机,下意识想给江却尘打电话,他突然想,如果是以前,他受了这样的伤,江却尘肯定会安慰他的,说不定还会给他上药。 但也只是以前了。 现在打过去,估计也只能得到一声冷嘲热讽。 ——即便是这样,也想听听江却尘的声音。 隋行鼻尖发酸,有几分想哭的感觉,还是颤抖着手给他拨了过去。怎么样都行,骂他也行,讽刺他也行,他只想听听江却尘的声音。 然而隋行还是没有预料到一种情况,即江却尘不接。 他连辱骂和讽刺都得不到。 电话一阵忙音。 隋行愣了很久。 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他坐在车里出神了很久,一直坐到了夜深了,手上的伤口都快止血了,他才冷静下来。他不能就这样把江却尘拱手让人,白令才认识江却尘多久,他知道江却尘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他和江却尘从高中就在一起了,将近十年的时光,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江却尘,他要哄江却尘开心,他有办法哄江却尘开心。 他一定可以挽回江却尘。 隋行握紧了方向盘,突然,他灵光一闪,一个绝妙的点子涌入脑海,他想也不想地开车离开了。 …… 距离医院那天的匆匆一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这几天左怀风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江却尘。 但系统肯定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地去找别人,为了他那个主角受,系统期间一直在使绊子。 比如他上网搜索江却尘的名字会显示搜索不到,比如他画下了江却尘的面容递给秘书去寻找的时候,画纸会变成一片空白。 越是这样,左怀风越觉得蹊跷,又忍不住去担心江却尘。他脑海中被江却尘搅得思绪纷乱,根本不能静下心来思考别的东西。他得了空就忍不住去思考,江却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江却尘还在自杀吗?这个世界自杀成功会对他现实世界造成什么影响吗? 既然捷径找不到,那左怀风就自己一个一个地找。 不过一个城市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如果是江却尘病时的状态,对方估计都不会出门,更是难上加难。 他本来想去人口局查一下,但他现在并不是手握军权的上将,他去到人口局,自然是无功而返。 一筹莫展之际,他的助理突然给他说,隋氏公司的总裁想要见他一面。 左怀风对这个姓氏很敏感,他屈指敲了一下桌面,给助理道:“现在就带他来见我。” 如果江却尘也在的话,那隋行—— 助理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个男人走了上来。 他的目光落在隋行身上,漆黑的眼珠里一片冰冷,语气带了点微妙的恨意:“隋行。” 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隋行注意到了他,没有江却尘在旁边,他身上的颓废挫败感也烟消云散,他来之前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虽然之前和白令打斗产生的青紫伤痕还在,不过不太影响。况且,他也等不了这些伤好了再来找左怀风了, 左怀风并没有掩饰他身上的敌意,隋行警惕了几分。 两人对视一眼,同样的厌恶在心底油然而生,不同的是,左怀风心里更多的是嫉恨,嫉妒隋行能光明正大地在江却尘身边,恨隋行背叛对不起江却尘,而隋行说不太清楚,只是有一种微妙的,像是本能般对左怀风产生的戒备和厌恶。 他俩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左怀风突然发难,挥拳砸向隋行。 一瞬间,左怀风像是回到了斗兽场。 左怀风出身斗兽场,隋行也是。 隋行最后一场比赛,是和左怀风打的。 那会儿左怀风已经成了斗兽场的“兽王”,他下手狠,比他弱的他就招招致命,像是斩草除根般下死手,比他强的他下手就更狠,有一种同归于尽的狠感。他一战成名的那一天,是有一个比他高大强壮很多的人和他比赛,对方肌肉虬结,几乎要把他打死,但关键时刻,他硬是发了狠,狼似的,咬着对方的脖颈,咬得血肉模糊,咬得血柱飙升,他活生生把那个人咬死,逆转了比赛。 鲜血淋了他满面,他吐干净了嘴里的血肉,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脸,扭头看向台上给对方的下注者,眼中带着轻蔑和傲慢。 全场都安静了。 由此,左怀风彻底霸榜斗兽场的战绩榜。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不会天天赢,要他赢或者要他输,都得拿钱来。更甚者,他会竞价,要他输的人和要他赢的人疯狂竞价中,他赚得盆满钵满。 他缺钱。 准确来说,是江却尘缺钱。 而和隋行的那场比赛,是他难得的、没有竞价的一次。 因为江却尘来了。 江却尘要走了,他来这里,是带一个人走的。 左怀风理所当然地认为江却尘是带自己走的,江却尘是比他还坏的人,他不觉得江却尘会出于当时的承诺带他走,他自信江却尘会选他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是斗兽场最强的、价值最高的。 江却尘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加注在他身上时,左怀风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的荷尔蒙在疯狂地叫嚣,那一场,隋行几乎是被他压着打的。或许,不止隋行,无论那场的对手是谁,都会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就像现在这样。 左怀风一拳打在隋行脸上,隋行猝不及防地撞在墙上,本来就受了伤的身体瞬间吐出一口血。 见了血,左怀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他收回了手,压抑住了自己心底那些疯狂滋生的阴暗:“抱歉,我有神经病。” 隋行:“……” 鬼都能听出来的借口,隋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应酬多了,也就明白左怀风这是不想解释为什么对他有这种敌意的意思。 隋行默不作声咽下这些羞辱,无论如何,他是有求于左怀风。 隋行的忍气吞声完全在左怀风的意料之中,比起左怀风明目张胆的凶狠,隋行此人,危险更多于来自他的阴狠。江却尘并不了解完全的隋行,隋行在江却尘面前总是袒露那副俯首做小窝囊又自卑的一面,但左怀风知道,知道这个人在江却尘看不见的地方有多八面玲珑,精于算计,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每一个和他接触的人都有概率会被他算计到,末了,他还会轻轻把自己摘出去。不然,只靠江却尘给的那些启动资金,他做不到里维亚帝国商业巨鳄的程度。 隋行换上了一种商业化的礼貌笑容,只字不提刚才被左怀风打的那一下,他只是笑道:“今天来打扰左总,是有一个合作想和左总谈一下。” 左怀风眸光一动,看向他:“说说看。” “左氏一年一度的珠宝展览会,我想投资一下。”隋行有条不紊地开口,从公文包里拿出了自己准备的资料,“这是我们的竞选书。” 珠宝展览会。 左怀风定定地看着他,问:“为什么投这个展览会?商战上那些漂亮话就不必了,麻烦隋总说一下实话吧。” 第23章 隋行顿了顿,苦笑道:“不怕左总笑话。最近家妻心情不好,我想着带他看看这些他喜欢的东西,让他开心一点。” “冒昧问一下,您的妻子是——?”左怀风问得很谨慎。 隋行更谨慎,可能是白令给他留下的阴影,他现在感觉谁提到江却尘都是对他老婆有意思,一时不想回答左怀风的这个问题,只是道:“这是我家事。” 左怀风看了他一会儿,扯了扯嘴角。从他手里拿过那个竞选书,简单看了两眼,上面还有偏好的宝石介绍,左怀风大致扫了两眼,心神微动——这些,全部都是江却尘喜欢的。 “好,”左怀风放下竞选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合作愉快,隋总。” 作者有话说: ---------------------- 第21章 1-21 江却尘收到隋行的邀请时,正好考完高考的最后一科。考试不允许戴帽子和口罩,他被迫暴露在阳光和目光之下,考场上差点把自己的手掐出血。 好在可以提前交卷离开。 一回到家他就把自己锁到了漆黑的卧室里,蒙着被子一个人待了很久,心情才平复下来,才想起来隋行给他的邀请。 这些天隋行和白令总是会来他这边,隋行白天要上班,一般是晚上,白令只是饭点来,两个人基本不碰面,偶尔晚饭时间遇见了,免不了夹枪带棒互相冷嘲热讽一顿,江却尘懒得管他们,任由他们吵来吵去,反正他俩都带着伤,也打不起来。 打不死人,那就没什么看头。 隋行给江却尘的邀请函是一个珠宝展览会的。 江却尘喜欢珠宝,这不是什么秘密。 以前在帝国时,唯一能让江却尘放下手中实验的,就是珠宝展,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珠宝,但多的是人拿着稀缺的珠宝哄他开心,阿谀奉承他。 江却尘遇到感兴趣的就收,不感兴趣的,看在珠宝的份上说话也没有平日里那么刻薄毒舌。 不过江却尘也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佩戴过任何闪闪发光的东西了。他总是割腕,被纱布包裹着的手腕戴不了任何手链,上吊后的伤痕也让他脆弱的脖颈承受不起任何珠宝的摩擦,胸针是更不可能的,这种尖锐的东西无论长得多漂亮在江却尘手里都会化作刺向自己的利刃。 好像就是在他决定去死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变得灰扑扑起来。 本来江却尘是不想去这个珠宝展览会的,但是他对这个珠宝展览会的主办方很感兴趣——左怀风。 系统嘴里那个权势很大还苦苦暗恋他的竹马。 所以,江却尘最终还是答应了隋行的邀请。 左氏作为这个世界珠宝行业的龙头,能拿出来参展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这次的压箱宝物名叫「人鱼之泪」,因为很稀有,甚至单列了一个展厅。 受邀来的人很少,但是非富即贵,比起珠宝展览会一个上流社会交流会更合适。隋行虽然不是珠宝行业的,但是是这几年兴起的人工智能领域的新星,看得出来潜力很大,也有人认识,有人想结交。他带着江却尘前去,很快就有人围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隋行的错觉,总感觉身边的气压似乎是低了一些。 对方笑着奉承隋行:“隋总真是年轻有为。” 无意间瞥见他身边的江却尘,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此时的奉承倒显得有点真情实感了,他道:“这位漂亮的小姐是你的……” 江却尘长相属于雌雄莫辨那一挂的,虽然隋行身边每次都是带男伴出席活动,但江却尘那头长卷发还是让对方认为江却尘是个女人。 江却尘的目光一瞬间阴冷下来。 隋行连忙挡住了那个男人的目光,解释道:“这是我的妻子。他是男人。” 对方一愣,连忙找补:“哈哈,是我眼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隋总和夫人结婚得快十年了吧,哎呀,真是伉俪情深啊!” 虽然都是场面话,但是隋行还是被对方嘴里“伉俪情深”一词安抚到了,这么多天的郁郁寡欢好像都得到了释放,他扬起嘴角,正要跟他多说两句,就听见江却尘冷冰冰地、毫不犹豫地揭穿了他:“伉俪情深?没有的事。” “我们最近在筹划离婚的事情。” 一瞬间,隋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好像从天空跌落谷底,摔得粉身碎骨。 和他交谈的老总脸上也有点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圆场,江却尘瞥了隋行一眼,插着兜离开了:“别跟着我,我自己看看。” 隋行喉间发涩,看着他的背影,难掩失魂落魄之色。 他身边的人神情微妙地看着他,虽然他们圈子里确实没多少干净的男人,但是隋行老婆实在太好看了,这么好看的老婆都跑出去偷吃,未免有点太没眼光了,活该。 毕竟,他们对竞争对手的惨状总是喜闻乐见。 隋行后知后觉还有人在身边,连忙调整了一下心情,解释道:“最近在吵架,所以才带他来换换心情,让大家见笑了。” 别人也人精人精的捧场:“哪有哪有。夫夫哪有不吵架的!” “是啊是啊,床头吵架床尾和嘛,正常正常。” 隋行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连说了几声“失陪”,便继续马不停蹄地去找江却尘了。 江却尘连着逛了好几个展厅,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里的珠宝我都很喜欢,”江却尘若有所思地给系统说话,“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系统一懵:【啊?什么?】 好像从它认江却尘做主人之后就彻底变成了一个弱智ai,完全没有一开始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江却尘摩挲了一下指尖,没有搭理他。 “小尘!”隋行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见他的身影,凑过来殷勤道,“你喜欢这里的珠宝吗?我给你拍下好不好?” 江却尘转眸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你来的目的就是给我买珠宝?” 隋行一噎,尴尬道:“是……呃……我觉得给你买珠宝,你会开心,所以……” “你想我开心?”江却尘打断了他扭扭捏捏跟痴呆了一样含糊不清的话语。 “对。”隋行点点头,巴不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明真心。 江却尘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只说:“你别出现在这里,才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隋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惨白,他嗫嚅了一下:“我——” 展会里没有多少人,很安静,他俩本来就在门口闹了一次,这会儿凑一起实在惹眼,更不用提江却尘那张出色的脸蛋早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更多人在看了。 江却尘有点恶心,冷声道:“别跟着我。” 隋行依依不舍:“我——” 江却尘瞥了他一眼,直接抬手一个巴掌扇了上去。 隋行没有说出的话尽数噎在了嗓子眼里,众目睽睽之下,面对其他人好奇探究的目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不作声地挨了这一巴掌。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江却尘冷声道。 比起如芒在背的注视,还是江却尘的冷淡更让他伤心。无数次示好都被江却尘忽视,好像他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再感动江却尘一分。隋行心中酸楚万分。 “系统,”江却尘懒得管隋行的顾影自怜,“‘人鱼之泪’在哪个展厅?” 好像从知道这个展厅开始,江却尘就格外在意这个珠宝。 系统犹豫了一下,问:【我给你导航吧。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人鱼之泪’?】 江却尘脚步一顿,其实他也不知道,只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脏抽疼了一下,而后脑海中像是开始几十倍速闪过一些片段,什么也看不清。 他直觉奇怪,所以才过来的。 江却尘没回答系统的问题,只是抬脚跟上了系统在地上弄的箭头导航。 他走得很快,隋行本来想直接跟上他,但想起对方刚才的厌恶表情,原地犹豫了一下,一时就把他找丢了。 隋行的心跳空了一拍,总感觉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他不知道的变化,很恐怖,迫使他重新抬脚去追江却尘。 …… 这次的珠宝展览会是左怀风亲手策划的,他觉得,选的是江却尘最喜欢的珠宝,他之前也问过隋行能不能让他和江却尘见一面,不过隋行防备心太重,没答应他,不过如果是珠宝展的话,他可以一赌江却尘会来看。 为什么是赌呢? 因为江却尘后来就不怎么喜欢佩戴珠宝了,左怀风不确定他还会不会来。 不过,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得试一试。 他喜欢江却尘。 他暗恋江却尘。 暗恋就像一个祈求光明的人身在一个狭小黑暗的房间里,而灯的开关掌握在房间外的人手里。他好像要永不见天日了,又好像下一秒就会看见阳光。他在希望与绝望的不断拉扯中煎熬度过了每一秒,每一秒流逝的时间汇成了一条泱泱时间长河,他站在时间长河中,对方的身影逐渐模糊。 第24章 左怀风看着手里的珠宝展览会相关的报告,缓缓攥紧了纸,手心里不由自主地渗出了汗。 江却尘,会来吗? “左总,”助理走了过来,“「人鱼之泪」已经放在了展厅里,您现在过去看一下吗?” 人鱼之泪。 最后一个展厅是放着“人鱼之泪”的展厅。 说起来这个人鱼之泪,当时左怀风第一次从助理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险些没控制住情绪,他的心似乎都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停止了一下,从未见过的暴戾充斥在他的眼睛里,他的语气冷得吓人,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微微恐慌:“什么‘人鱼之泪’?” 左怀风出身那种穷苦黑暗的星球、后来又成了常年带兵征战的上将,身上的肃杀之气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他的表情过于恐怖,和他的气势配合起来,吓了助理一大跳。 “就、就是……j.f设计师的遗世之作啊,什么人鱼?没有人鱼啊?”向来专业礼貌的助理说话也有了几分磕绊。 他说话磕绊,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左怀风的问题,左怀风的样子过于恐怖,他不敢忤逆他。 听到这个回答,左怀风的心脏才像是重新从嗓子眼落回了胸腔里。他单手撑在桌面上,松口气的同时意识到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喘了几口气,勉强冷静下来。 虚惊一场。 “‘人鱼之泪’因为其珍贵性所以是开展前一天晚上才运来这边的,展出一天后就要收回保鲜库,‘人鱼之泪’材质很特殊,白日里看的时候已经足够好看,但是只要一关灯——” 左怀风一边想着助理当时的介绍,一边关上了中央展厅的灯光。 果不其然,高台之上,防弹玻璃罩里的珠宝开始泛起了神秘稀碎的蓝光。 江却尘会喜欢。左怀风几乎是笃定地想。 【检测到主角受正在靠近,请宿主注意任务目标。已自动生成路线,请宿主注意导航。】 冷不丁地,系统又开始发话,打断了左怀风的想法。 左怀风的好心情一下子碎了个彻底,他脸色阴沉下来,这是个封闭的小房间,想躲都躲不了。 那就只能装看不见离开了。 左怀风这么想着,刚转过身去,“啪嗒”一下,灯开了。 黑暗被温和的灯光驱散,金黄色的长发飘起来时还是黑暗,垂落的一瞬间泼上了光彩,浓密纤长的睫毛之下,一双海蓝色的眼睛正漫不经心地、宛如蝴蝶一般瞥过来。 第22章 1-22(三章合一) 渗满了冷汗的手不自主地握住防弹玻璃罩, 滑得左怀风握不住,却还是紧紧地扒着,手背上青筋暴起。 四周似乎都安静下来了, 只有胸腔传来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恭喜宿主成功找到主角受,解锁任务对象——“江却尘”。】 【您是此文中“江却尘”的竹马,一直暗恋他, 可他后来被渣攻欺骗, 和你断了联系。你尝试寻找他,却频频看到他和渣攻亲密无间的场景,你心如刀割, 对着那张幸福的面容却说不出来什么, 只能默默守护。后来主角攻屡次出轨, 因为江却尘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样,你也以为他们一如既往的幸福。直到江却尘被渣攻和小三联手害死,你看着他的尸首,才发现他已经瘦到脱相了……】 【其他相关人物信息已解锁,请注意查收。】 系统在说什么, 左怀风一点也没有听, 他摩挲了一下指尖, 想笑又想哭,最终,他也只是吐出一口气,低喃的声音中带了点沙哑:“……这真是我暗恋对象。” 他抬了抬首,看着江却尘的样子——是他最熟悉的样子,金发蓝眸,高傲的眼中容不下任何人, 嘴里总是会说些冷漠刻薄的话语。后来他有了自杀的念头,眉眼中便带了点脆弱和厌世。他眼中的大海像是在下一场连绵的小雨,下到现在也没有停。 对于左怀风来讲,被困在这个世界出不去,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他最焦虑的是江却尘。 他焦虑到觉也睡不好,一闭眼就开始做梦,梦见江却尘又伤害自己,梦见江却尘又歇斯底里地砸东西,梦见没人阻止江却尘,江却尘真的自杀成功了。 噩梦惊醒,虚惊一场,说不出轻松多还是紧张多。 他又焦虑又害怕,遏制不住的恐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他本身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这一生的耐心与爱都给了江却尘,江却尘不在,他本就冷酷的脸上更是成日遍布阴翳,像是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的杀人犯。 这么一想他和江却尘还挺配,都是杀人犯。 他杀别人,江却尘杀自己。 不过他和江却尘也同样都是救赎者。 江却尘救赎过小时候的他,而他在尝试救赎长大后的江却尘。不过很明显,比起江却尘,他的业务能力太差了。他不是个合格的救赎者。 他惹得江却尘烦,惹得江却尘常常歇斯底里地问他为什么要阻止他自杀,左怀风只能低着头一语不发,江却尘看不见他面罩之下的脸,自然也看不见他替江却尘流的江却尘流不出来的眼泪。 左怀风眼中因为泪意发红发湿,他却忍不住低眸笑了一下,又重复道:“这真是我暗恋对象。” 太好了。 左怀风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质问系统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个主角受就是江却尘,也没有去思考江却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是庆幸。 庆幸江却尘没有事。 找不到江却尘的这一个多月恐慌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只能紧紧握着手边并不牢固的藤蔓,避免自己被卷入更深的浪潮中。 江却尘出现了,潮退了。 这真是他暗恋对象。 横亘他整个青春的、他视若珍宝的、唯一的暗恋对象。 “哒”“哒”“哒” 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却尘朝他走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左怀风很少从这个角度看江却尘,这种正面的角度,几乎是没有什么机会去看见。更多的,是在擦肩而过后的回头,是坐在台下和众人出如一辙的仰望,也有精心调整过的余光。 最近的一次,是他被派去护送江却尘,开门的一瞬间,他只看见江却尘目不斜视的侧脸。 后来,江却尘屡屡自杀,他想尽办法去救他,江却尘更不愿意搭理他了。哪怕两人靠得很近,江却尘也会背过身去,不看他。 这种正面的角度太少了,少得左怀风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 他艰涩地滚了滚喉结。 江却尘在他面前站定。 不是很近,很近了江却尘就要抬头看他,可能在江却尘心里他还不配享有让他抬头或者低头的特权。 “听说,”江却尘整理了一下袖口,他看向左怀风,微微勾了下唇,“你喜欢我?” 左怀风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拍。 江却尘又朝他走了几步,近到江却尘的下巴距离他的肩膀仅有几厘米的距离,近到江却尘的轻飘飘的声音可以轻而易举地落入他的耳中:“解决他。” 江却尘话音刚落,门口就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一瞬间,左怀风纯黑的眼珠在情绪的变换下显得异常阴冷。他伸出胳膊,横在江却尘的腰身前,却没有碰到。 “小尘!” 隋行气喘吁吁地跟着江却尘来到这个房间,看到屋里的情景,他一愣∶ 江却尘和另一个高大英俊的陌生男人挨得很近,陌生男人正对着自己,一条胳膊护住了江却尘的侧过来的腰身,是一个既有保护欲的又有领地意识的姿势。而江却尘腰身微侧,低着头低头,下巴后缩,只露出半边侧脸看他。陌生男人的身子为他挡住了头顶的光,他像是一只女鬼,藏在黑暗里,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猎物。 两个人看向他的眼中带着如出一辙的冷意与狠厉。 【这是本文中的主角攻……】 “隋行。” 【隋行。】 左怀风的声音和系统的交叠在一起,左怀风看着隋行,一瞬间,积年累月的嫉妒让新仇旧恨叠在一起,左怀风攥成拳的手骨发出“咯咯”声,眼眶也泛起了细微的红血丝,看着十分诡异可怖。 在现实中占据了江却尘身边的位置还不够,凭什么在这种虚构的世界中,他还是江却尘的配偶?他到底哪里不如隋行? 江却尘只看了隋行两秒钟,就收回了目光,收回目光后,他才发现左怀风和他距离太近,他想走,左怀风的胳膊还横在他腰那块,没碰上,江却尘很满意,但是影响他离开了。他抬眸,冷冷地瞥了一眼左怀风。 左怀风还沉溺于对隋行的仇恨中,没发现江却尘的不满。 第25章 江却尘抬了抬下巴,用鞋尖矜持地轻轻踢了一下左怀风的小腿。 力道有点轻。 左怀风养的那只猫饿了发现碗里没有饭时就会突然纡尊降贵地用小猫爪挠一下左怀风的裤脚。 跟江却尘踢他的感觉一样。 左怀风心头一软,低头一看,正好对上江却尘冷得刺骨的目光。左怀风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当即撤回了手。 动作快得隐约可以看见残影。 江却尘收回目光,眼珠因着这一下的转动下,看见了防弹玻璃罩里的“人鱼之泪”。 他眨了一下眼睛,慢慢走到了玻璃罩旁,安静地打量着这颗宝石。 “喜欢吗?”左怀风十分上道,当即凑上前去询问他。 “还行。”江却尘多看了两眼“人鱼之泪”的介绍——传闻中,人鱼的眼泪可以化作珍珠和宝石。同时人鱼的眼泪又是十分难得的,没人知道人鱼会因为什么落泪……上世纪最出名的j·f设计师因为这个故事的灵感设计出来了这颗“人鱼之泪”。 无聊的故事。 江却尘收回了目光,不急不慢地转过身,离开了。 左怀风没有追上他,站在原地看着这块人鱼之泪,低头笑了笑。 “小尘。”隋行见他过来,不再去关心左怀风,继续亦步亦趋地跟着江却尘。 江却尘理也也没理他一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着,隋行有心想问问他刚才和左怀风挨那么近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左怀风的手会放在他的腰上,但是江却尘走得太快,他俩又走到了人多的地方,他不得不把这些疑问全都憋在心里,不敢问。 直到两个人回了车里,隋行才怯怯地开口:“你和左总……” 江却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还管起我的事情了?” 隋行一噎,讪讪地不敢说话了。 车开出一段距离,隋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继续问江却尘:“刚才的珠宝里,你有什么喜欢的吗?我给你买。” 江却尘想到了什么,手指撑着下巴,半晌,他问隋行:“什么都可以?” 隋行见他终于肯收自己的东西了,连忙郑重地点了点头:“什么都可以。” 江却尘翘了翘嘴角:“那我要那块‘人鱼之泪’。” 隋行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是最后一个展厅的宝石,他一边点头应允着,一边忍不住宽慰自己,所以,刚才江却尘和左怀风站那么近是因为在讨论这块宝石吗? 一定是的。 隋行收了收握着方向盘的手,江却尘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男人…… 左怀风不比白令,左怀风所有的条件都比他优越,他带来的危机感,远远大于白令。 江却尘看隋行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了,难免觉得好笑,他倒是很好奇,隋行能不能把那块宝石从左怀风手里要过来送给他。 今天一面,他就看出来了,左怀风绝不是什么善茬。 左怀风是目送他们离开的,他的助理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心情不佳,小心谨慎地问道:“左总,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眼见着那辆车越驶越远,左怀风收回了目光,淡声道,“‘人鱼之泪’不参与拍卖了。展会结束后,把那条‘人鱼之泪’打包起来,帮我给一个人。” “是谁?”助理见他还算正常,勉强松了一口气,问道。 “刚才离开的那个人——江却尘。”左怀风说完,也准备离开了。 助理下意识问道:“隋总的夫人?” 左怀风脚步一顿,眼皮微掀,漠然的目光落在助理身上,助理打了个颤,心底升起一股胆怯,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他懊恼道:“左总,我——” “没有下次了。”左怀风整理了一下袖口,绕过他离开了。 …… 隋行把江却尘送回去之后,很快又返回了展览会,他来得很着急,生怕错过了后面的拍卖会,急到在路上看见白令往江却尘家去都没有吃味返回。 他只是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亏他前几天还提心吊胆地去和对方争执,看白令那股得意扬扬的劲儿,不知道还以为江却尘和他在一起了,结果搞了半天也只是个厨子。 也不想想从小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江却尘能不能看得上他那三瓜俩枣,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了。 隋行一路风驰电掣,最终在拍卖会开始前五分钟赶到了。 他坐在观众席上,突然感觉这个拍卖会的设计很眼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贴合压箱宝物“人鱼之泪”的概念,整个会场都被各种各样的海洋元素点缀着,尤其是拍卖台两旁的帷幕,被做成翻起的浪花。 就好像,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不止是拍卖会的设计,好像整个会馆都很眼熟。 这个眼熟让隋行心底升起来一种极大的惊恐交加的情绪,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位置上,看似还算冷静,但是太阳穴一直在发疼,眼前闪过一帧又一帧零碎的画面。 他想看清楚,但怎么也看不清楚。 他努力回想了很久,最终终于在飞速闪过的片段里看见了一个血红的场景,整个拍卖会都被鲜血染红了,尸横遍野,拍卖会台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这个刺眼的红色好像化作了锋利的匕首刺中了隋行,隋行出了一身冷汗,猛地清醒了。 好诡异。 隋行还有点惊魂未定,攥着椅子的把手,呼吸沉重了一些。 他的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些片段?! 隋行一动不动地看着拍卖会上的珠宝换了一件又一件,心绪不宁,他是精神不正常了吗?隋行缓缓攥紧了手,这些天被江却尘打击得确实有点颓然和狼狈,但是也不至于到精神病的程度。而且,真要说精神病的话,怎么想都应该是之前自己出轨的时候更像精神病吧。 他这几天怎么想都不想不明白,自己之前到底是发什么疯,放着江却尘不管,跑去跟外面那群来路不明的人厮混。助理给他发来的那些名单,刨去里面只是摸了一下手,摸了一下腰的人,那些正儿八经算是情人的人,他只是看着名字眼熟,但是真去细想都和别人有什么过往,一件也想不起来。更重要的是,里面的人,除了白令长得还算看得过去,其他人一个赛一个的奇形怪状。丑得千奇百怪,难以入目。 跟被造谣污蔑了似的。 准确来说,好像有人夺了他的舍用他的身体干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似的。 夺舍是不可能的,硬要说也是精神分裂。 ……也没好到哪里去。 隋行是不敢得精神分裂的,得了精神分裂,江却尘就更有理由拒绝他了,他也不好意思继续纠缠江却尘了。 他胡思乱想间,拍卖会已经到了尾声。 人鱼之泪。 隋行打起了精神,不再思考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面前的拍卖会上,无论怎么样,他对这条“人鱼之泪”势在必得。 拍卖师略带遗憾的宣告打散了他的斗志盎然:“很遗憾地告诉大家,因为种种原因,‘人鱼之泪’不能参与本次的拍卖……” 隋行的脑中轰然一下,原本的稳操胜券和规划的未来都随之散去了,他险些按捺不住直接站起来质问为什么。 好在还算冷静。 隋行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不再犹豫,果断去找左怀风。 他一定要拿到“人鱼之泪”。 左怀风对隋行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看见他来,甚至十分客气地让助理去泡了一杯好茶端给隋行。 隋行不置可否,看也不看这杯泡好的茶,满脑子都是那条突然取消了拍卖资格的“人鱼之泪”,但也不能太冒犯左怀风,他定了定神,开门见山:“左总,这次来打扰您,是有件事想问问您。” 左怀风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水表面的浮叶,氤氲的白汽被吹散又汇聚,挡住了几分他的面部:“你说。” 隋行一点也不拖沓:“我是想问,那条‘人鱼项链’为什么不参与拍卖了?家妻实在喜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买下来——您出多少价都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说到“家妻”一词时,左怀风吹茶的动作似乎是顿了一下。 左怀风抿了一口茶,听完隋行的话,不紧不慢地把那杯茶放在了桌子上,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无论出多少价,我都不卖。” 意料之中的答案。左怀风本来就不是缺钱的人,他能把“人鱼之泪”从拍卖会上面撤下来,就说明,他并不需要“人鱼之泪”带来的钱财。隋行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碰了壁也不慌张,只是缓缓试探着:“可以方便问一下原因吗?” 第26章 这句话问完,隋行就感觉到左怀风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或者说,这个从他来就一直吩咐助理泡茶,独自吹茶的男人,终于正眼看向他了。 就像是,一直在等他问这个问题。 左怀风欣然一笑:“当然可以。因为这条项链,已经送给了我的竹马。” 隋行已经猜到了是要送人,那这个情况就有点棘手了,但也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十分上道地奉承道:“原来如此!左总和您的竹马关系真好。” 左怀风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他的语气微妙:“是啊。我一直暗恋他,暗恋了十几年。他想要的所有东西我都会亲手给他。” 他着重强调了“亲手”二字,隋行听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总感觉左怀风在炫耀什么。 不过炫耀也是人之常情。 隋行从善如流地跟他打着感情牌:“原来如此。竹马之谊确实让人羡慕,那就祝左总早日心想事成了。” 左怀风看着他,还是那种淡笑:“会的。” 隋行有意把事情往江却尘身上引,毕竟,他是来给江却尘要项链的。如果左怀风能让左怀风和他稍稍共情一些,就好了,他笑道:“说起来,我和家妻也算是竹马之谊。” 左怀风嘴角的笑容不变,眼中倒是一点一点结起冷霜。 隋行其实还是想打感情牌,但是乍然说起和江却尘的往事,难免心神一恍惚,没有注意到左怀风的细微变化:“我们是同一所高中的,我比他大一届。当时他性格温吞,有时候会被人嘲笑,我就一直保护他。”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只能跟他分开,他不愿意,硬是辍学,跟我一同去了。那个时候我就想,我要对他好一辈子。” 我要对他好一辈子。 这句话说完,隋行就苦笑了一声。 江却尘是江家的小少爷,从小娇生惯养,养得很天真。但是因为金发蓝眸的缘故经常会被人另眼相待,小少爷心底敏感得很,也就开始独来独往了。 上高二的时候,小少爷认识了当时比他大一岁的隋行。 隋行学习很好,长得也帅,在学校很受欢迎。那天,在厕所里,和隋行同行的一些人在议论江却尘。 “哎,高二年级那个艺术生,我打听清楚了,叫江却尘,长得跟个小闺女似的。” “我一开始还在想,这女的这么狂,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染头戴美瞳?后来才发现人是个男的,而且还是天生的!” “听说他不是混血,那应该就是有病吧?” 他们议论的时候,全然不知道正准备上厕所的江却尘就站在厕所门口安静地听着。 直到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首温柔缠绵的歌曲,江却尘意外抬头,看见隋行靠在一边的墙上,笑盈盈地问他:“学弟,一起听歌吗?” 这就是他们的初识。 后来江却尘想去感谢一下隋行,但是他很少和人交流,说话声音很小,“谢谢你”这三个字说了两三次,隋行都没听清楚。隋行就笑着问他:“是要感谢我吗?不然请我吃顿饭?” 江却尘松了一口气,开心地跟他一起去食堂了。 他的脚步很轻松,走起路来微长的头发一晃一晃的。 这顿饭拉近了江却尘和隋行之间的关系,两人又一来二往地吃了很多次饭,感情渐渐升温、暧昧,终于在隋行毕业典礼的那个晚上,隋行嘴里微涩的酒味,传入了江却尘的嘴巴里。 “江却尘,要不要跟我谈一下恋爱?”隋行看着被他亲得眼睛湿红的江却尘,轻笑着问。 江却尘睫毛颤了颤,小声说:“好。” 同年,江却尘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他退了学,一并去了隋行大学所在的城市。 隋行从大一开始攒钱创业,他到底是个学生,攒钱不容易,他一开始投入的钱是江却尘从他江家带来的。 江却尘为了一个男人退学离开家里,江家的人要气死了,怒其不争,给他打了两百万,和他断绝了关系。 江却尘把银行卡递给隋行的那天晚上,隋行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小尘,对不起……” “没关系。”江却尘笑笑。 “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隋行信誓旦旦地开口,举起手指虔诚地发誓,“我绝对不会背叛你,如果有一天我对你不好,就叫雷劈死我。” 江却尘先他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要这样说。” 隋行握住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手心,隋行说:“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如果有一天我对不起你了,就吞一千根银针,到时候你再原谅我。” 七年感情,隋行当初爱江却尘是实打实的。因为初期创业困难,他们租的房子没有暖气,冬天隋行会先进被窝给江却尘暖好,再让他进来。隋行和江却尘一起去应酬,投资方看中了江却尘,要江却尘陪他睡一晚,就给他们投资。向来斯文的隋行却突然暴力起来,他掀翻了整个桌子,拉着江却尘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有时合作的项目里,有老板点公主少爷,隋行也只是拒绝,喝酒赔罪,喝到胃出血。做全麻,未醒时,一声又一声地喊“小尘、小尘。” 很多很多,这些真实存在过的、热烈的爱意再后来却变成了‘江却尘’自欺欺人不去相信丈夫出轨不再爱他的帮凶,直到白令上门,直到隋行给提离婚。 隋行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食言,怎么突然不爱江却尘了,但是在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江却尘为什么不原谅他了。 左怀风冷眼看着他,倒是左怀风的系统突然冷不丁地开口:【你怎么看?】 左怀风嗤笑一声:“隋行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看脑子。” 无论是现实中的隋行还是小世界的隋行都贱得没影了,纯脑残一个。 系统:【……】 系统语气微妙:【如果是你的话——】 “不可能,”左怀风一口否认,“我绝不会背叛江却尘。” 系统道:【隋行也曾经信誓旦旦自己永远不会背叛江却尘。如果有一天,你只能背叛他才能救他——】 左怀风想也不想地回答道:“那就不救了。” 系统一愣:【为什么?】 “他是自由的。无论是生是死,都在他自己手里,他不该受到任何人‘对他好’的理由的束缚。”左怀风一字一顿道。 系统沉默了。 左怀风看着隋行,给他下了逐客令:“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隋总就请回吧。我还有点公务要处理。” “‘人鱼之泪’,我是不会卖的。” 隋行回过了神,点了下头,没再纠缠,不失礼数地给左怀风道过别就离开了。 他一出左氏的门,就给助理打了电话:“帮我查一下左怀风的竹马是谁。” 如果不能从左怀风这里下手,那就从他的竹马那里拿到。 他一定要拿到“人鱼之泪”。 另一边,江却尘收到了一个匿名快递。 快递很小,不过包装得倒是很精美,他挑了挑眉,差不多猜到是什么东西了,随手拿过小刀,划开。 是一个丝绒包裹着的首饰盒。 他伸手打开,蓝色的宝石闪烁的光芒立刻映入了他的眼睛。 人鱼之泪。 江却尘微微勾唇一笑,左怀风,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 那天以后,江却尘经常会收到一些快递,都是些零碎的珠宝宝石什么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寄的。有的时候江却尘懒得下去拿,就让来做饭的白令和来骚扰他的隋行帮忙捎上来,顺便拆开放在桌子上。 都是一些花里胡哨的首饰,偶尔也会有些单调但是昂贵的宝石。 江却尘确实很喜欢珠宝,即便是到了现在没什么物欲的时候,这些小东西还是会让他心情稍微好一点。左怀风也挺会送的,每一件都送到他心坎里。 江却尘把这些珠宝首饰放在了自己常常窝着的沙发上,像是垒墙一般垒了一圈。他现在睡觉也不回卧室了,待在自己精心装饰好的沙发里,懒洋洋的。 隋行和白令都以为这些宝石是江却尘自己买的,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如果是对方买的,免不了一阵唇枪舌战。 隋行还在忙着找左怀风的那个竹马,白令除了做饭不来这边,两个人居然就这样一直彼此错过,相安无事了几天。 直到,江却尘的高考成绩出了。 这个世界的查询成绩系统居然还是显示排名+成绩的格式。 江却尘一点没有查成绩的紧张,漫不经心地窝在沙发里,手里摆弄着一颗红宝石。鲜红的色彩和他苍白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27章 白令比着他的准考证给他查成绩,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心紧张得发汗。 隋行知道他去高考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去参加高考,但是还是支持他的行动,无论考得差还是好,他都希望江却尘开心。 突然,白令猛地站了起来。 靠在门框上的隋行被他这阵仗也弄得身躯一震,直接站直了,神情都紧张了起来。 白令神情恍惚地开口:“7、742……排名第一。” 隋行一愣,不可置信:“多少?!” 对比之下,江却尘反倒表现得更平静一些,他淡定地继续窝在沙发里,手里的宝石换成了紫色的。 他的系统也莫名其妙燃了起来:【来不及悼念为爱痴狂顶级贱受江家小少爷了,接下来登场的是里维亚帝国第一机械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机械科学院士、星际第一架轻机甲研究专家、轻甲科研史上一鸣惊人的顶级天才——江却尘!】 江却尘:“……” 江却尘的表情微妙,真诚地问系统:“你的算法真的没问题吗?” 跟有病似的。 系统:【……】 他燃完才想起来这可不兴燃,系统喃喃道:【这不是任务需要的人设啊!】 “数学150,理综300,英语148,语文144,。” “比第二名多了50分!” 白令神情恍惚地念完了这些成绩,不可思议极了。 他不知道,这是来自未来星际的、独属于帝国第一机械学院最年轻院士的降维打击。 江却尘拨弄宝石的动作一顿,他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年他十八。 江却尘没有帝星的学籍,走不了帝星的普通招考,只能走特殊考试。 特殊考试,听着和这个世界的艺考差不多,其实截然相反。这是帝国为了急招人才单批出来的名额,每一道题都比普通招考难得很多,除非特别优秀,否则是不可能通过这道考试的。 捷径总是很难走。 可是江却尘走得却是很轻松,那年,他在比普通招考难了十倍不止的特殊考试中,以比第二名高出50分的成绩,碾压性地获得了第一名的成绩。 江却尘的成名,在那一刻就埋下了伏笔,为后面繁花锦簇的道路埋下了花种。 白令还没回过神,隋行也一时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对江却尘考出来的分数震惊不已:“742?!” 因为合作方有几位的儿女是今年高考,隋行对今年的考情也略知一二,听说今年的考题难得可怕,有几个一模二模中的市状元都没太有把握,超范围的题太多,中等生更是哭倒了一大片。 也就是说,江却尘一个高中没毕业、在家蹉跎了十几年,一朝高考,考出了742分的惊人分数,是吗?! 这怎么可能?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比起他们的难以回神,各大高校倒是反应挺快,一个接一个地给江却尘打电话。 电话铃声吵得江却尘烦,一个也没有接。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给一个从来没有联系过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别让人来采访我,很烦。】 这个号码压在了“人鱼之泪”之下,江却尘当时就感觉肯定有能利用到对方的地方,所以提前存上了,今天果然派上用场了。 江却尘之前是经历过那种被很多人围着采访的感觉的,他当时还不是现在这样,那会儿他格外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但是现在只是想象了一下,他就觉得异常恶心,恶心得想要吐出来。 以防万一,江却尘得先去一趟左氏,当面给左怀风说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他回卧室换了身衣服,无意间瞥见了床头一直摆着的首饰盒,想了一下,伸手拿了过来,准备直接离开。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的记者对头条新闻的欲望。 他刚刚拉开门,迎面就是几下刺目的闪光灯,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江却尘被照得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僵在了门口。 “江却尘先生,可以谈谈你为什么这个年龄选择高考吗?” “江却尘先生,听说您之前高中辍学了,请问选择参加高考是因为有未完成学业的遗憾吗?” “江却尘先生,听说您比第二名多考了50分,您是怎么考出来这么多的分数的?” “江却尘先生,您辍学这些年是一直在坚持学习吗?” “江却尘先生……” 这群人一见江却尘开了门,登时像蹲守门口的难民见到好心主人送饭来般一哄而上,簇拥在一起,眼中是毫不遮拦的贪婪的光,一声又一声的话语像是滔天巨浪般要把江却尘整个人都淹没进去。 江却尘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想也不想地关上门。 有人见状立刻伸手去拦,不曾想江却尘狠了心要关门,自然不会不管他的手有没有被夹住。 “砰”的一下,男人立刻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啊!!!” 江却尘这般毫不留情的样子吓退了蠢蠢欲动其他人,趁这个功夫,江却尘直接关上了门。 他靠在门上,浑身都在发抖,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尘?”隋行见他状况不对,立刻赶来。 “滚!”江却尘手边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直接拿过怀里的首饰盒砸向隋行,他瞳孔紧缩,歇斯底里:“滚开!” 首饰盒砸在地上,里面宝蓝色的“人鱼之泪”从里面掉落出来。 隋行看了一眼,登时一愣——人鱼之泪,怎么会在江却尘这里? 他来不及细想,毕竟江却尘现在的情况更让人担心。 白令也跑向了江却尘。 奈何江却尘现在就像一只应激了的猫,谁靠近就哈气,谁靠近就抓谁,他自然也抵触白令的靠近:“别靠近我!滚开!” 他的状态实在过于恐怖,白令和隋行两个人都很难靠近他。 “从我家里出去。”江却尘冷声命令他们。 “你——” 隋行和白令都懵了。 江却尘重新提高了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从我家出去!” 隋行意识到是门外的记者让他变失控的,连忙答应:“好,好。我们马上就走。我出去帮你解决了那些人,行不行?” 江却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个冰冷残忍的笑容:“隋行,你再敢骗我,我就弄死你。” 隋行打了个颤,连忙给他保证道:“不会的,不会的。” 江却尘缓缓让开了房门。 隋行不由分说拉着白令离开了,他关好了房门,以免外面的人再带给江却尘任何刺激。 外面的记者没想到里面还能有人出来,正要上前,就听见隋行冷声开口:“不管你们是谁,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外面的记者纷纷一愣。 …… 左怀风看到江却尘消息的时候就预感到不妙了,下一秒,手机推送的江却尘是高考状元的更加坐实了他的想法,他不在犹豫,吩咐完助理让他解决门口的记者,而后就直接驱车前往江却尘的家里。 他去的时候记者已经不在了,隋行和白令因为担心江却尘,一直没有离开。 左怀风? 看到来人,隋行明显愣了一下。 左怀风问:“他最近会自杀吗?” “自杀?”白令和隋行都是一愣。 “没有啊。”白令有些疑惑,不明白左怀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有,”比起白令,隋行倒是记得很清楚,“一个月前,” 左怀风脚步一顿,重新确认道:“这一个月以来,他一次自杀行为也没有?” “对。” 左怀风滚了滚喉结,他看着紧紧关着的、沉默的房间门,声音微哑:“其实,他不仅会寻死,有时候也会伤害自己。” “有时候?”隋行心脏因为恐惧跳露一拍,浑身一僵,“具体一点呢?比如什么时候?” “比如……”左怀风后退一步,微哑的声音沉沉,“现在!” 话音刚落,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了面前的房门! 房门“砰”地一下撞上墙,突然对流的空气掀起江却尘金色的长发舞动,他头也没有回,直直从楼上跳了下去。 第23章 1-23 “江却尘!” “小尘!” “江……!” 一齐响起的各种呼喊震耳欲聋地叠在一起, 左怀风的速度很快,快到离他最近的白令都能感受到有一阵风随之掀起来,转眼间他已经半个身子都探出了阳台。 江却尘有些意外。 他身体已经彻底悬空, 可他的右小臂被人牢牢地攥着,牢得足以让他安全地待在半空。 第28章 他朝上看去,才发现攥着自己隔壁的手已经青筋暴起,再往上看, 是一双深邃的眼睛, 两块黑曜石似的嵌在优越的眉骨下,锋利硬朗的长相透露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野性,可这副野性在面对江却尘时似乎又收敛了一干二净, 这般千钧一发之际, 才显露出来了分毫。 很特殊的一点, 对方左边的眉毛上有一道伤疤,导致乍一看有点像断眉。 夜晚星辰闪烁,晚风撩动两人的衣衫。 江却尘看着他,他也看着江却尘。 一时间,天地在他们对视中只剩下了彼此。 “疼, ”江却尘睫毛颤了颤, 撤回了目光, “抓疼我了。” “你忍一下。”左怀风低声哄他,而后猛一使劲,把他整个人都拽了上来。 江却尘趔趄着栽在他怀里,他小心翼翼地环着江却尘的腰,扶稳了他。 江却尘一站稳,他就松开了。 “小尘!”隋行火急火燎地走过来,眼睛里藏着太多不可思议和惊魂未定。 江却尘理了理自己的袖口, 对隋行的担心视而不见,他平静地阐述道:“这个高度死不了。没想死。” 他还没跟隋行算完账,不可能就这样死了。 江却尘简单交代了这么一句,像是给了别人一个安抚又敷衍的理由,而后看向突兀地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左总。” 左怀风应了一声,朝他伸出了手:“刚才抓疼你的地方,我看一下。” 江却尘一顿,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对死亡的念头,也不关心别人怎么看自己,只是面对这么多双关心自己的眼睛,他还是难得觉得很麻烦:“不用。” “夏天,为什么穿长袖?”左怀风问。 江却尘觉得左怀风很危险,这种危险并不是他对自己的敌意造成的,而是左怀风对自己太了解了,了解到自己想干什么他都能预料到。 江却尘没由来想到一个人。 每次都来救他、害他自杀这么多次都没有成功的罪魁祸首。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对自己这种自作主张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命运上的行为感到不耻,所以每次来救他都带着面具。倒合江却尘的心意,他讨厌他,讨厌到他的脸都不想看见。 “关你什么事?”江却尘对那个男人的恨意陡然继承到了左怀风身上,他冷冷地暼了他一眼,一点好话也不肯给他说。 左怀风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左怀风刚才那句话自然也不是问的江却尘,他心知肚明江却尘为什么会穿长袖,更知道江却尘肯定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与其说,是在问江却尘,不如说,他是在问隋行和白令。 隋行的心底瞬间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小尘,把衣袖拉起来,让我看看。” 江却尘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也就一下,而后他便反应了过来,他为什么要心虚?身体是他自己的,他有权掌握自己的生命和身体,在现实中被一个人管着还不够,穿到这个世界他还要被管吗?!况且,来管他的人还是隋行! “好啊。”想通这一点,江却尘勾了一下唇,不紧不慢地拉开了自己的衣袖。 除了江却尘,所有人尽数瞳孔一缩。 修长白皙的胳膊瘦得骨节突出,皮包骨似的。即使瘦成这样,他的胳膊也很长很好看,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去欣赏他的胳膊,因为上面血淋淋的伤口太刺眼了。 长短不一、深浅不一、新旧不一的伤口密密麻麻地遍布在胳膊上,有的已经成了一道淡淡的疤痕,而有的还在流血,看得人头皮发麻。 很明显,这是一场持续时间很长、次数很多的自残。 不止发现的这一次跳楼,在过往无数个他们以为江却尘很安全的瞬间,江却尘都在自残! 江却尘见他们一语不发,痴傻了似的只盯着自己的胳膊看,一股烦躁感在心底油然而生,他把矛头指向一开始提议此事的隋行,勾了勾唇,幽幽问道:“满意了吗?” 隋行的眼眶泛起了红色,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和怜惜涌上心头:“抱歉……我不知道。我,我只是觉得……” 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很好。 虽然你总是对我凶,对我没有好脸色看,但是每天会给来做饭的白令开门,乖巧地吃完每一顿饭,闲暇的时候会窝在沙发玩自己的宝石。 我只是感觉,你的生活好像很好。 好到不需要我,好到之前我们的婚姻我犯的错误没有给你造成任何影响,好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隋行口中发苦,悔不当初。 白令看着他的伤口,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攥握成拳。 江却尘没管他们,把衣袖重新拉下来,遮住了那些刺目的伤口。 左怀风看向江却尘,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跟他打着商量:“先去医院。” “用不着。”江却尘说。 “就去一次,上一下药,现在天热,伤口容易感染发脓。落了疤就不好看了。”左怀风哄他的熟练度高得可怕。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说了死不了,别在这里烦我。”江却尘丝毫不领情。 他顿了顿,看向左怀风,想到了什么,反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左怀风温柔地笑了笑:“收到你发的消息,不太放心。” 江却尘冷笑了一声。 隋行看了眼左怀风,江却尘给左怀风发消息?他们认识?江却尘为什么会给左怀风发消息?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隋行心底醋意和不安交织,但目前并不是细究这件事的时机,他只能强行压下来这些疑神疑鬼,低声下气地哄着江却尘:“就是去医院简单包扎一下而已。” 江却尘更不会理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像是把自己锁在了一个四周密闭、只能自己从里面打开的房间里似的,任由别人在外面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让他打开半分门缝。 拒绝沟通的样子让旁人心底发苦,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直接给他跪下了。 江却尘其实没他们想得那么娇气,这些伤看着吓人,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伤口。除了刚来到这个世界因为自杀未遂心情不爽,恰好又遇到那个下流男,还有刚才因为采访触发的ptsd外,他平日里还算冷静。划划胳膊之类的,行为与其说是心情不好时候干的事,不如说是他自己无意识时的动作。有的时候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胳膊上已经在流血了。 这次实在是采访给他的阴影太大了,他非必要不会跳楼,他在现实中跳过一次,没死成,倒是把腿摔断了,在床上休养了很久很久,小半年的时光,他不能寻死。 他观察过了,这楼不高,摔不死他,下面还有很多花树,他跳下去的瞬间会落到花树里,也就会被树枝花枝划破点皮肉而已。 大惊小怪。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个左怀风开始的。如果左怀风不来的话,根本不会有那么多事! 明明那些人,他自己从左氏下个命令就能解决,非得过来多次一举! 讨厌左怀风。 江却尘冷冷地看了眼左怀风,而后才看向隋行和白令,没给任何人好脸色。 “吵死了,我说了不去医院,”江却尘再次下了逐客令,“都滚出去。” 他话音刚落,眼前陡然从天而降一条珠光闪烁的项链。 项链像是高空蹦极的绳索一般来回跳跃了几下,精致昂贵的珠宝在夜里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美得不可方物。 就像小猫遇见了逗猫棒,江却尘天性喜欢珍珠宝石,天性使然的吸引力发作了。江却尘目光一顿,眼珠不受控制般随着这条项链圆溜溜地来回转动了几下。 “去医院吗?”左怀风谆谆善诱,“去医院就把这条项链送给你,好不好?” “你——”江却尘歪了下头,语气意味深长,“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吗?” “还是,在威胁我?” 江却尘的压迫感还是有的,至少江家人神情微变,他们本想着那条项链可以哄着江却尘去医院,不曾想江却尘居然这么难说话。可是左怀风像是预料到了一样,神情不变:“都不是。我是在让你给我讲条件。你觉得多少东西或者什么东西可以换你去医院一趟,我就去拿。” 江却尘的目光在“人鱼之泪”上一闪而过,挑了下眉:“什么都可以?” 左怀风丝毫不慌,信誓旦旦:“什么都可以。” 第29章 江却尘抬了抬手,松垮的衣袖耷拉堆叠到手肘窝处,露出了伤痕累累的雪白小臂。左怀风看着他的伤口,神情不变,但是眼神中似乎是闪过一丝不忍,只匆匆一看,又去看他的脸。 “星星也给吗?”江却尘指的那一下是天上的星星。 这个世界并不发达,摘星星是异想天开。 他刻意为难左怀风。 可惜他并不知道左怀风跟他一样来自星际时代,就像他不知道左怀风暗恋他多年一样,他不知道下的刻意为难,歪打正着到了左怀风最擅长的领域。 “当然,”左怀风眼里带了稳操胜券的笑意,他矮了下身子,和江却尘靠得特别近,“你想要哪颗星星?哪颗我都可以给你打下来。” “只要你想,整个星系我都会为你打下来。” 爱江却尘和带兵征战,是左怀风人生中唯二重要且擅长的事情。 江却尘微微抬了下下巴,和左怀风离得远了些,他看着左怀风漆黑如夜却满是柔情的双眸,左怀风看着他深蓝如海冷意四溢的眼睛,一个人疯狂抗拒释放敌意,一个人丝毫不惧照单全收。 江却尘极端尖锐的情绪扭曲撕扯成一个疯狂可怖的漩涡,而左怀风是坦然接受他一切兴风作浪的那片海洋。 半晌,那道漩涡在海平面中慢慢平息。 江却尘从左怀风手里拽过项链,不再看他,朝门外走去。 “小尘——”隋行紧张地开口。 江却尘头也不回道:“去医院。” 第24章 1-24 江却尘走得很快, 完全没有要等其他人的意思。 左怀风和白令一前一后追了出去,只留下隋行一个人在屋子里发愣,江却尘和左怀风的亲昵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之前从来不知道左怀风和江却尘认识。 隋行心神纷乱, 后知后觉要追出去,结果没注意脚下,踢到了一个盒子,里面的项链翻出了出来, 落在了地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 是那条他费尽心思想要给他买来的“人鱼之泪”。 人鱼之泪为什么会在这里?左怀风不是送给他的竹马了吗?那个问题重新回到了隋行的脑海中,他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拿过了这条项链, 手心微微颤抖, 拿起来不像是假的。 左怀风的竹马该不会是…… 隋行突然有了一个很惊恐的猜测, 或者说,这个猜测他很早之前就有了,只是过于惊恐,他一直不肯相信罢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猜测,他的助理给他打过来了电话:“隋总, 查到了。左家和江家是世交, 左怀风的竹马是……您夫人。” 隋行闭了闭眼, 身体像是不倒翁般晃了几下,没有倒。 一些被他忽视的不对劲终于重现出来了,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左怀风一开始见他就给了他一拳,怪不得左怀风一直打听他夫人的事情,怪不得左怀风一听是哄江却尘开心就立刻答应了珠宝展览会的举办, 怪不得左怀风对他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敌意,怪不得他俩这么亲密! 隋行这几天一边忙着公司的事情一边焦头烂额“人鱼之泪”的事情,本来就没休息好,极度的情绪起伏下,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所以,“人鱼之泪”早就在江却尘手里了!自己为这件事情为难的时候,他俩是不是凑在一起笑话自己的愚蠢。 他一直被江却尘玩弄于股掌之中! 隋行呼吸沉重,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果断跟着他们去了医院。 医院。 左怀风去给他交钱了,白令第二天有早八,加之这里他也出不上什么力气,江却尘就直接把他赶走了,多一个人看着还烦。 病房里一时只有医生和江却尘。 江却尘这几刀划得十分讲究,既没有深到影响行动和健康的地步,也没有浅到不痛不痒可以忽略的地步,看得出来是位“行家”划的。 医生给他上了药,简单包扎了几下,稀奇道:“挺巧的,这伤口不轻不重的。不过以后划伤要第一时间治疗,不然会留疤。” “这么好看的小帅哥,留疤了多难看……” 医生还没说完,江却尘像是收到了什么刺激般,猛地抬起了头,眼神阴冷得像是蓄势待发的毒蛇。 医生被他的目光吓得一个激灵。 正好这时,左怀风推门而入。 江却尘的仇恨目标就转移到了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第一次被江却尘这么看,左怀风只觉得那种充满仇恨的目光像是从天而降的刀雨,他毫无防备地被刺啦啦地伤害了个彻底。 倒不是因为江却尘恨他,他难受的是江却尘的敏感与防备,还有时时刻刻紧绷的精神状态。 江却尘在如履薄冰,他除了遥遥看着、关心他,帮不上一点忙。 时间久了,左怀风也就习惯了。偶尔他也会想,要是这样江却尘会好受一点,会把心底的不安与崩溃发泄出来一点,也可以。 左怀风在江却尘的目光中走了过来。 “让你来了?”江却尘说话都是刺。 左怀风笑了一下:“我自作主张来的,你要怎么罚我?” 江却尘沉沉地看着他,道:“别靠近我。” 左怀风顿了一下,略显为难:“恐怕……做不到。” 江却尘随手从旁边拿了个东西,砸向左怀风。左怀风一动不动,任由他砸自己。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 砸到左怀风胸膛上,左怀风伸手接了下来,他走到江却尘面前,轻声道:“今天很晚了,回去还要颠簸一下。先在这里睡一晚,明天回去,行不行?” 江却尘把头偏了过去,不想看他,也不想理他:“滚。” 左怀风走到病床前,十分熟练地去看他的伤口。 江却尘藏到了背后。 左怀风商量道:“我看一下。” 江却尘反问:“你听不懂人话吗?” 左怀风道:“我就看一下。我有点担心。” 江却尘冷笑连连:“担心什么?你凭什么担心我?左怀风,你别忘了我现在还和隋行有婚约。怎么,想当小三?” “没忘,”左怀风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胳膊,一边条理清晰道,“家花哪有野花香。当正攻独守空床望眼欲穿,当小三刺激人生精彩连连。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也只有道德不允许。不过,你要是实在觉得不道德,和他离婚,我不就不是小三了?” 江却尘:“……” 一番毫不要脸的话语不仅硬控了江却尘几秒,更让许久未发言的系统也感受到危机感:【不可以哇宿主,我们的任务是和渣攻he!不是和小三he啊啊啊!】 一旁的医生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口,强忍震惊。哇塞,果然还是豪门瓜多啊! 江却尘气极反笑,甩了他一巴掌:“不要脸!” 不是很疼,甩在脸上跟调情似的。 左怀风的呼吸都被打乱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本来的事。”左怀风调整好了情绪,反倒一笑,再去拉江却尘的胳膊的时候,江却尘已经没有那么抵触了。 手上一热,江却尘下意识想抽开。 左怀风轻轻地使了点劲,不至于弄疼他,也不至于让他轻松挣开。 江却尘冷声威胁他:“刚才扇的不是你?” 左怀风仔细打量着他的伤口:“多打几下也没事。倒是你,刚才医生给你上药的时候疼不疼?” 江却尘在现实中也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现实中,江却尘并不是天天都处于想死的状态之中,偶尔也有比较好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不攻击别人,也不攻击自己,只会安静地坐在床上小口吃东西。 那个屡次阻止他的面具男就会坐在一旁看着他,兴许是怕他会用刀叉或者别的餐具伤害自己。 赶也赶不走,不要脸得很。 他一直以为对方不要脸得绝世无双,没想到这还有个沧海遗珠。也不对,应该是左怀风更胜一筹,毕竟现实中那位还知道戴个面具。 江却尘对脸皮厚的人一点办法没有,他攥紧手又松开,来回几次,突然清醒了过来,自己被左怀风带弯了,跟左怀风在这里斗什么无用的气,他得回去。继续这样和左怀风纠缠下去,对他来讲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不喜欢这里,他想回家。 “药上好了,什么都处理完了,我要回家。”江却尘话锋一转,冷冷地开口。 左怀风就知道那样无法牵扯他太久,于是给他商量了一下:“过几天再出院,好吗?我交了钱。白扔钱吗?” 江却尘反问道:“这算过度医疗,医生让住?” 第30章 “私立医院,交了钱凭什么不给住。”左怀风振振有词。 江却尘轻轻眯了一下眼睛,完全不动摇,给左怀风道:“住院费,两倍。让我出院。” 左怀风似乎是有些无奈:“这不是钱的问题,家里在装修,等装修好再回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添了点东西,不需要几天。” “说实话,”江却尘猛地拉过他的领带,把他拉向自己,眼中是冰冷的威胁,“我自己的家里一点装修都不需要。告诉我你让我留在医院的真实目的。” 左怀风:“……” 左怀风就知道骗不过他,只好无奈地笑了笑,道:“你身体素质太差了,得等明天早晨多检查几个项目。” 果然! 江却尘就知道左怀风在骗自己:“你不是说只是包扎一下就回去的吗?!你骗我!” “对不起,”左怀风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我下次不敢了。” 江却尘定定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威逼利诱”的人,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见没希望了。他没再争执,安静地坐回了床里。 他一沉默下来,左怀风也跟着沉默下来。 他侧躺着,面向另一边,消瘦的身体把单薄的被子顶出一个弧度,他缓缓地闭上眼,也不说话,看起来像是要碎掉了一般可怜。 左怀风看了一会儿,走过去,叹了一口气:“检查完就回去,好不好?我这次绝对不骗你。” 江却尘对他低声下气的哄声置若罔闻,不知道是听不进去,还是压根不相信左怀风了。 他只是安静地躺着,刚才还在争吵时的生命力好像突然从他身上抽离了出去,他落寞地、孤寂地躺着,像是一株枯萎的花。 随着时间越久,越惹人怜,惹人心焦。 “我知道,”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左怀风坐到了江却尘的床前,“你在装可怜。” 江却尘咬了下舌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他也不管自己没穿鞋,就这么光着脚跑到了左怀风的面前,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他气到了,抬起头看左怀风时眼睛都瞪圆了,眼里闪着凶狠的光,丝毫没有被揭发的心虚感,全是计划被奸人打乱的怒气。 不知道是左怀风自己皮糙肉厚,还是江却尘没下劲,每次江却尘扇左怀风的巴掌,都不疼,跟闹着玩情趣似的。 像小猫被惹炸毛了乱挠人。 左怀风双手揣在兜里,坐得笔挺,也不躲,任由他打,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江却尘这招在现实也对左怀风用过。 那会儿江却尘就像这样,争执着要走,结果争执争执着,突然什么话也不说了,躺在床上,一副要破碎的惹人怜爱感。左怀风几乎是一瞬间就心软了,他将监护室的锁打开,温声细语地给江却尘道歉,哄他:“别难过了,是我不好,不该禁锢你……我给你解开,你别伤害自己,行不行?” 江却尘看着他,也不说话,眼里有委屈也有娇嗔,鼻头有点红,眼睫毛也湿漉漉的,楚楚可怜得很。 结果刚一跟左怀风离开监护室,转身就从十三楼的窗户处跳下去。 毫不留情,特别凶狠。 左怀风目眦欲裂,因为事发突然,他也没来得及反应,没抓住他。那次抢救室的灯光亮了三天三夜,左怀风调了军用医疗器械给他用,再加上江却尘神秘体质带来的强愈合力,饶是这样,也只是勉强救回来一条命,后期在床上调养就调养了半年多。 江却尘很会利用一切有利于自己的东西,身边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就会利用自己的脸。 他想出其不意,不曾想在左怀风这里算是故技重施。 他不会再上江却尘的当了。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自己当三,倾城之恋[玫瑰] 第25章 1-25 江却尘攥了攥手, 猛地从床上抽出枕头砸到左怀风脸上:“滚出去!” 左怀风从脸上拿下来枕头,像是一出断了的戏重写撩开序幕,场面变得更乱了。江却尘不知为何突然变了态度, 他扯掉手上的点滴,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他什么都没有说,但脸上明显有焦躁之意。 过得太舒服了。 左怀风想,江却尘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处于情绪低迷的状态的, 他有时候也会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一样, 比如他这几天按部就班地报复隋行,很明显状态不错。但正常久了,他的负面情绪就会骤然反噬, 需要通过自残来发泄, 发泄不出来, 他就会突然被一个点引爆,开始情绪低迷,继而寻求自杀。 江却尘胳膊上的伤,有些浅的已经开始愈合,说明他最近一直没有自残, 而刚才的跳楼是他的自残尝试, 结果被打断了不说, 还被送到了医院。在医院意味着他之后也没有机会伤害自己。这对靠自残发泄负面情绪几乎上瘾的江却尘来讲,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你要是不开心的话,”左怀风走过去,“打我就是。” “打你要是有用的话,”江却尘咬牙切齿道,“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他说着,无意识地开始用指甲扣自己上了药的伤口, 想要再次将那里变得鲜血淋漓。 左怀风神色一黯,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江却尘,不要伤害自己。” “滚开!”江却尘想挣开他,无果,气得对左怀风又踢又踹。 左怀风纹丝不动,只是低声道:“很快就回家,行不行?” “我不要在医院!”江却尘眼眶都红了。 他不要在医院,他每次自杀,最后还是要在医院醒来。他看够了医院的雪白的墙,也闻够了医院的消毒水味,医院对他意味着生命的延续,而生命的延续对他意味着……痛苦不停的折磨。 “江先生!”前来给他打点滴的护士瞧见江却尘的这副模样,以为他怎么了,连忙上前想要安抚他。 她这一声宛如水滴落在了油锅里,江却尘后知后觉有陌生人在看自己,他瞳孔紧缩,ptsd猝不及防被激发,手先发抖,渐渐地蔓延到了全身,说不出来是憎恨还是害怕,他呢喃道:“别看我……别看……” 左怀风毫不留情地呵斥道:“滚出去!” 护士被他突然施压的呵斥声吓到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左怀风看着江却尘,话却是对护士说道:“抱歉,我有些过激了。我会处理好的,你们先出去。” 护士连连点头,忧心忡忡地离开了,还贴心地关紧了病房门。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江却尘低垂着头,身体还在发抖,左怀风走过去轻轻抱住了他,用手轻抚着他的脊背,安抚他:“没事了,江却尘,没有人在看你。” 江却尘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一点一点流出血,他舔掉,又咬烂,又舔掉,又接着咬烂,就这样周而复始地伤害自己,不停地吃着自己的鲜血。 就像他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的旧伤揭开,他以为次数多了就会麻木,可是每一次揭开还是鲜血淋漓,还是疼。 江却尘在和左怀风的对峙中突然卸了力道,他把下巴垫在了左怀风的肩膀上,轻声说:“上天不想让我活,我活得很艰难、很痛苦。” 他顿了顿,又说:“你们都想让我活,所以我也死不了。我依旧很艰难、很痛苦。” 左怀风放开了对他的禁锢,在现实中,江却尘总是对他防备又疏远,江却尘对他的恨意让他从来没有听过江却尘好声好气的话语。 这还是第一次。 他听见江却尘平静地阐述自己的痛苦。 江却尘一声不吭地靠在他身上,很久,他才重新开始说话,重新有了动作。 “除了死亡,”江却尘弯腰,拾起来一把削水果的小刀,抵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没有任何结束痛苦的办法。不过我现在还有事情,没打算死,我只是需要冷静一下。” “有的。”左怀风冷不丁的话语,打断了江却尘划伤口的动作。 江却尘攥紧了刀,抬眼看向左怀风。 左怀风只是再一次走向了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结束痛苦。” 左怀风说:“爱可以。” 江却尘,你忘了。这是你亲自教给我的,爱可以。 江却尘愣了一下,回过神,他笑了,笑得肩膀都抖起来,他偏了偏头,半边脸都粘到了头发,他笑得越来越大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左怀风默不作声。 江却尘笑够了,他看着左怀风,歪了歪头,问道:“我如果没有理解错,你是说你爱我吗?” 第31章 左怀风坚定不移地点了下头:“对,我爱你。” 江却尘又笑了一下,他垂了垂眸,又抬起头来,将头发撩到耳后,戏谑嘲讽地看着左怀风:“你爱我什么?爱我的脸?还是爱我的成就?还是爱我的钱?爱我的社会地位?爱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哪一号?” 他顿了顿,像是看到了看到了猎物的蛇一般,眼里闪烁着恶劣的光,希望在猎物身上看到害怕和退缩的情绪:“哦对了。之前也有很多人爱我。灯亮的一瞬间,他们就开始竞价,甚至于,有人倾家荡产也要拍。那天,那场拍卖会,坐着的全是爱我的人。” “但是我不喜欢这样,”江却尘装模作样地皱了皱眉,嘴巴也嘟起来了一点,“所以我把他们的眼睛全挖出来了。无论,出了多高的价。” 而后,他什么表情都淡去了,看向左怀风的眼里是好整以暇的笑意:“如果左总在那里,会看中了我的哪一点,出多少价?不过无所谓你出多少价,我照样会杀了你。” 左怀风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左怀风说:“我会给你递刀子。等你把他们的眼睛都挖出来,再带你走。” 江却尘没想到会得到这句话。 他总是用这件事来彰显自己的狠厉与可怕,说完这句话他总是如愿以偿地在对方身上看到害怕的情绪继而方便自己的威胁。 他看着左怀风,舔了舔嘴唇:“……我很凶。” 左怀风说:“我知道。” 江却尘又说:“我会杀人。” 左怀风莞尔一笑:“这个我比你更擅长。” 江却尘什么也不说了,他有些茫然,又有些可怜,像是被人莫名其妙按到水里以为要被溺毙结果发现只是洗了一顿澡的小猫似的,虚惊一场,久不回神。他呼吸都轻了不少,全身的防备一时间有了懈怠。 左怀风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拿过了小刀。然后熟练地把他拦腰抱起,放回了病床上。 “你不凶,”左怀风说,“是他们不好,被你杀了也是他们活该。” “这个案例一点也不好,”左怀风笑了笑,语气似乎有些许的苦涩,“以后我们威胁别人不说这个案例了好不好?” 江却尘没说话。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左怀风怀疑江却尘不准备回答他的话了。 他正准备给江却尘整理一下被角,就不继续打扰他了,就听见江却尘开了口。 “左怀风,”江却尘坐直了身子,微微扭头抬头,看着左怀风,平静地开口,“你喜欢我,所以想帮我。” 左怀风想要离去的动作被打断,他直觉江却尘是想跟他说些什么,便低头看着他:“当然。” “那好。”江却尘手指勾了一下,他的身子朝前压了一下,伸手勾住左怀风的领带,左怀风的领带当即被他拉得松散了些,领口微敞,江却尘的声音似乎带了几分蛊惑:“想站在我身边,也得看你够不够格。” “我要看看。在我的复仇计划中——你能拿出什么样的投名状呢?” 左怀风看着他的眼睛,良久,他淡淡一笑:“全部。” 你想要的全部,我都会拿给你。 真是好大的口气。江却尘看向左怀风的眼里明显多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很明显,江却尘对左怀风起了兴趣。 见江却尘不言语,左怀风缓缓地靠近了他,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音量道:“你老公来捉奸了。” 江却尘扫了眼左怀风,毫不在意地转眸朝门口看去。 正好和隋行对上了眼睛。 隋行明显慌乱了一下,本来是向来质问江却尘和左怀风为什么联起手来戏耍自己,结果被江却尘看了这一眼,他莫名心虚,想走。可是还没转过身子,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格外窝囊,好像当三的是自己似的!该滚的是左怀风吧! 于是他又硬生生停了下来,和江却尘对望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进来。 左怀风眼里的笑意淡去了些,直起腰,站在江却尘床边,一语不发。 隋行慢慢地走了过来,他第一时间没有询问左怀风和江却尘的关系,虽然来得路上已经模拟了无数次,但真到了要问的时候,他反倒犯怯了,他不知道要怎么问,如果他的质问得到的是江却尘肯定的答案呢?那江却尘就更有和他离婚的理由了。 站到江却尘面前的时候,隋行就发现,说是来质问,但是他还没有做好接受一切可能的结局的准备,至少,他没有办法接受江却尘和他彻底断开的结局。 接受不了,就代表着,他不能问。 最终,隋行也只是说:“有点事,耽搁了。你还好吗?医生怎么说?” 江却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是吗?我还以为你发现了我和左怀风的关系,过来质问我的。” 隋行的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了个彻底,他怎么也没想到,江却尘会主动谈起来这些事情,打乱了他所有的准备和防备。 明明疑似出轨的是江却尘,但无能为力和心虚的人却是隋行。 隋行想露出一个笑容,但看起来只是肌肉僵硬地向上滑动了一下,他刻意地回避掉了这个话题:“这家医院还不错,医生说要做什么检查吗?付钱了吗?我去给你付钱,你好好休息。” 江却尘眼里带着些许讽刺的笑容看着他,隋行有些狼狈地转身朝病房外走去,他好像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了,怎么走的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好像是在自取其辱,他感觉自己好像打扰到江却尘和左怀风的二人世界了。可明明他才是原配。 隋行身影落寞地走出去后,江却尘才看向左怀风,似乎是在问他怎么还不离开。 左怀风轻轻一笑:“给你投名状。” ----------------------- 作者有话说:本世界又名:《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小三》 第26章 1-26 左怀风走出病房, 喊住了失魂落魄脚步虚浮的隋行:“隋行。” 他的声音像是一道催命符,刹那间便让隋行清醒了过来,在江却尘面前未能表现出来的嫉恨、酸意、厌烦等等各种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隋行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左怀风对他的冷眼感到十成十的欣慰,他淡然一笑,像是炫耀又像是刺激隋行般:“我已经付过医药费了。” “是吗?”隋行一步一步走向左怀风, 脸色已经有了些许的扭曲:“左总不愧是老牌珠宝世家, 有钱到给别人的老婆付医药费了。” “这是什么话?”左怀风双手插兜,淡然地看着隋行,“我跟他从小到大的情谊, 帮一下也是应该的。” 左怀风一顿, 露出了几分刻意的为难:“再说, 是隋总来迟了,就不要怪我捷足先登,付钱了吧?” 左怀风话里有话,听得隋行几乎要把后槽牙给咬碎了。 不过左怀风硬要把这个话题往这个方向带,隋行未必反击不了他。隋行皮笑肉不笑地启唇:“来迟的, 是左总吧。” 左怀风眼里的笑意渐渐散去了, 又是这句话, 又是这样该死的、小人得志的表情,就像当年他去质问隋行,隋行也是这样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是你来晚了”。 左怀风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隋行,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般,带着凌厉的、刺骨的冷意。 虽然他每次遇见江却尘和隋行同行的时候,他总是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他欺骗不了自己——他恨隋行。 恨不得饮其血生啖其肉的程度。 隋行见他不说话, 只是用一双阴冷的眸子盯着自己看,就知道自己的话语戳到他肺管子上了,他忍不住勾了下嘴角,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爽感,他站直了身子,继续道:“左总与其记恨我横刀夺爱,不如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提早出现了还是没办法得到他的心。究竟是我横刀夺爱,还是您自己——” 隋行顿了顿,微妙的语气里满是挑衅与讽刺:“没用呢?” 左怀风面无表情,听见他这话,陡然笑了一声:“隋总真是骄傲啊。” “不知道还以为,你现在还和他情感深厚呢?”左怀风幽幽道,“有句话叫,总是提起过往的辉煌,是因为现在过得太差了。” “这话说得并不准确,不过放在隋总现在的心境上,倒是出乎意料地合适。” 隋行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下颌线那块紧绷得厉害,牙床几乎要破皮而出。他收紧了身侧的手。 第32章 左怀风给他微微一点头:“隋总有空在这里和我掰扯,不如回去好好思考一下离婚的事情。形婚,也挺可怜的,是不是?” “用不着左总操心我的家事。”隋行一把推开左怀风,不再跟他吵架,头也不回地朝医院外面走去。 左怀风看着他的背影,嗤笑了一声,松开的掌心里是被指甲掐出的血丝。 差一点。 他就忍不住和隋行打起来了。 …… “刑律师!” 隋行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公司,想要去找自己公司的法务,但这个点早已下班了,他又赶去了对方的家里。 邢律师见到他来也很意外,忙不迭地把他请到了书房。 隋行一路阔步走到了他的书房,他额头和鬓角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神情凝重,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在急病乱投医,看起来格外狼狈:“邢律,你这次一定要帮我。” 邢律师见他这样,大骇,连忙倒了水,安抚道:“不要着急,你慢慢说。” 怎么回事,不会是公司要倒闭了吧?不对啊,那他作为法务部部长不应该不知道啊?不会是被追杀了吧。 隋行喝了水,缓了会儿,才珍重道:“刑律,我想咨询一下离婚相关的事情。你看我身上的伤,这身上的伤是我和那个小三打架得来的,跟我老婆没关系,我老婆很柔弱的。” 他一口一个“老婆”,看似稳重的语气下实则藏着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慌乱与不安,他像是一个钻了牛角尖的人,拼命抓住掌心中流逝的清水。 还好、还好,原来只是民事纠纷。邢律师松了口气。 不过隋总也真惨啊,老婆出轨,出轨就算了还打骂他,出轨打骂他就算了,还让小三和他打。怪不得给人急得都要哭了,出于对上司的安抚,邢律师问:“您是要起诉离婚吗?” “什么?”不料隋行如遭雷劈似的猛地站了起来,“不不不,我不离婚。是我老婆要离婚,我来问问,这种情况,能不能不离。” 邢律师:“……” 邢律师:“?” 邢律师春风拂面似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隋行已经慌到了极致,听见邢律师的话,他的尖牙磕在唇肉上,鲜血登时流了出来,他浑然不觉,只是宛如受惊之鸟般不停强调着:“不离婚,不能离婚,我绝不离婚,听到了吗?” 邢律师终于后知后觉隋行的状态不对劲,他还是觉得很奇怪,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出轨的是您夫人,既然您不想离婚,就是选择谅解他……那您找我的原因是……?” 闻言,隋行不正常的精神状态像是被打破了,他愣在了桌前,嘴上的伤口缓缓流出鲜血,凝结在一起,垂死挣扎了很久,才滑落下去。 鲜血在他下巴处干涸了,没有成功滴落。 隋行旁边是一架大书架,巨大的阴影把他笼罩住,他的怔愣都多了几分颓废与可怜。 “是他想离婚。” 短短五个字,耗费了隋行全身的力气,他一下子跌坐在旁边的椅子里。 隋行哑声道:“是他想离婚,是他。” 他顿了顿,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不对,是我。是我先出轨,他发现了,他不爱我了,他就走了。” 刑律能做到法务部部长的位置不仅是专业水平过关,审时度势水平更是一骑绝尘,他听见隋行的话,内心虽有吃到大瓜的震惊,但面上却没有表现来丝毫。 原来公司的绯闻都是真的啊! “夫人起诉离婚了吗?”刑律坐了下来,拿出了自己的专业气势。 隋行缓缓抬起了头:“没有。但是他给我拿来离婚协议书了,我没签,撕了。” 能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剩下的——他屡屡出轨,江却尘让他一个不少地补偿寻找的那些1,这些荒唐荒谬的事情,他实在难以启口。 刑律心平气和地安慰他:“我猜也是。夫人和您情投意合那么多年,感情不可能说没就没的。他肯定是在故意气您,您——” 不料隋行十分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气我。” 一开始隋行也以为江却尘是在气他,无论是白令,还是和左怀风联起手来戏耍他,他都觉得江却尘是在故意报复他。 所以他什么都没做,甚至纵容了白令继续给江却尘做饭,接近江却尘。他不停安慰自己,如果这样能让江却尘再次回到他身边,他也就认了。 可是不是的。 “你知道吗?那个男人,和他是竹马,”隋行面露痛苦,手指用劲地插入头发里,“他俩绝对有什么!那个男人连掩饰都不掩饰,就是明晃晃地喜欢他!你知道他是多有分寸的一个人吗?他如果没有出轨为什么会允许那个男人靠近他?!” 隋行的话几乎是嘶喊出来的:“他想离婚,他真的要跟我离婚。你想想办法,我不能和他离婚。我不能没有他。我什么都可以失去但是我不能失去他。” 刑律不解了,他不明白隋行的思想,既然这么喜欢人家,为什么又要出轨呢?既然出轨被发现了,为什么不坦荡一点放人家走呢?总是一意孤行,使尽浑身解数让对方妥协于自己,真的算“爱”吗? 可是老板只是下达指示,并不需要他去了解、明白。 刑律觉得心累,果然钱难挣屎难吃,半晌,他只好道:“隋总,夫人跟你这么多年,不可能这么快变心。他现在没有起诉离婚,我就派不上用场。您要不先试试追一下他?让他回心转意呢?” 隋行沉默了很久,他道:“我已经追了他很久了。而且……他身边有别的男人。” “怎么会呢?”刑律耐心引导他,“一开始的时候,您就是在夫人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的呀。之前可以的话,现在也可以的。” 公司刚成立的时候,隋行和江却尘还在蜜月期,两人如胶似漆的,隋行也从来不遮拦自己对江却尘的偏心与疼爱,经常把自己当时追江却尘的趣事讲给别人听。所以大家都知道,隋夫人,是隋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到的。 隋行看着刑律,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想到了很多往事。 之前,江却尘的离开叫他拨开了纸醉金迷的迷雾,看清了自己还爱着江却尘的事实。 而这一次,透过左怀风的刺激与刑律的安抚,他反倒想起了另一种东西。 他差点忘了,他当年,那么热烈真诚地追求过江却尘。他原以为将自己受到的、来自江却尘刻意刁难与忽视带来的痛苦袒露到江却尘面前,把两人受到的伤害相互抵消,江却尘就会原谅自己。 现在想想,如果真的到了彻底抵消的那一天,如果,江却尘真的原谅了他,他真的就可以如愿以偿吗?原谅代表的是回心转意吗?——不是。是漠不关心,是彻底的形同陌路。 隋行眼前有些发黑,他得做些什么。 他不止要承受江却尘报复回来的痛苦,还要补偿自己做过的错事,更要再次把爱捧到江却尘面前。 这样才能挽回江却尘。 他的精神状态明显突然不太对劲了起来,刑律吓了一跳:“隋总?” “我知道了,”隋行失神呢喃着,“他之前给我说过原谅我的办法的……” ----------------------- 作者有话说:江却尘不会一下子就好起来,他会反复发作,他是可能这个世界好好的,下个时间突然又抑郁起来。 第27章 1-27 左怀风回到病房时候的神情明显不对劲, 江却尘扫了他一眼,手里还把玩着左怀风哄他来医院时送给他的项链。 左怀风慢慢地踱步到江却尘身边,拉过椅子坐他旁边, 安静地看着他玩项链。 他这样,倒让江却尘来了点兴趣。江却尘伸手够不到左怀风,又不想说话,也不想下床, 于是伸出脚踹在了左怀风的大腿处, 没有立刻拿开,想要左怀风注意到自己。 江却尘的脚也很瘦,伸直了腿, 病服裤子上移了几分, 正好露出了一小截足够人一手握住的脚踝。雪白紧致的脚背骨骼分明, 脚心倒是柔软,唯一的缺点是,脚趾甲有点长了。 左怀风的注意力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感觉到江却尘勾了勾脚趾,微长的那点趾甲就这样隔着布料刮了左怀风大腿的皮肤。 如同隔靴搔痒, 似是威胁, 又像是勾引。 第33章 左怀风面不改色, 呼吸倒是乱了一瞬。 就这一瞬间,还被江却尘捕捉到了,江却尘弯了弯眸,本来想问的话一瞬间抛之脑后,先说了一句:“左总,够贱啊?” 左怀风定定地看着他,蓦然道:“再骂一句。” 江却尘:“……” 江却尘:“?” 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感觉, 江却尘绷紧了嘴巴,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左怀风,不知是在生气还是在琢磨坏心思。 左怀风单手握住了他的脚踝,他像是吓到了一样,条件反射般挣扎着就要抽回来。 左怀风也没有为难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便松开了:“指甲长了,一会儿给你剪。” “有病。”江却尘骂他一句,骂完又觉得左怀风肯定不会因为自己的辱骂而伤心难过,反倒是便宜左怀风了。 江却尘不爽,原本缩回来的脚再次踹到了左怀风身上。 江却尘说:“我讨厌你。” 左怀风歪了歪头,微微一笑:“又讨厌我?” 他的眼里总有着无限的包容和宠溺,好像无论江却尘做出任何事情,他都会一一耐心接纳。 江却尘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一直都讨厌你。” 不曾想,听到这句话,左怀风却是异常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分不清他是早就习惯了还是毫不在意,应该是前者,因为他说:“我一直都知道。” “知道还贴上来?” 左怀风低声道歉:“对不起。” 又来了,江却尘心底没由来涌起一股熟悉感,这种明明低眉顺眼却惹得人心烦的熟悉感。 可是江却尘一时间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算了,江却尘懒得再给自己找一件麻烦事了,他想起来自己之前的目的,问左怀风:“你给隋行说什么了?” 左怀风恍然回神,把刚才自己和隋行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复述给了江却尘,江却尘靠在病床里,若有所思地听着。 江却尘看左怀风这样魂不守舍,还以为隋行给他说了多大刺激的话,没想到还是这些无聊的感情纠纷。 他听得昏昏欲睡,左怀风给他说完就直接换了话题,道:“明天检查完我就要回家。” 左怀风:“……” 江却尘的目光一瞬间冷冽了起来:“听见了没有?” 左怀风最终还是没有扭过他,无奈地妥协了:“知道了。” 江却尘轻哼了一声。 江却尘厌烦左怀风的时候厌烦得毫不遮掩,指使左怀风的时候也是理直气壮,真有事了,要想找个用得顺手的人,第一反应却还是左怀风。左怀风对他的坏脾气毫不在意,同时能把他模棱两可的话语参透得一清二楚,把他吩咐的事情做得完美无缺。默契得令人咋舌,好像他们生来就是这种畸形又亲密的关系。 支配与服从,羞辱与承受。 尖锐与包容,依赖与救赎。 江却尘突然想,如果自己当年在斗兽场找到的不是隋行,而是左怀风呢?左怀风会背叛自己吗?——不会。 他几乎一瞬间有了答案,左怀风不会背叛他。 似乎是他盯着左怀风想事情想的时间太久,引起了左怀风的注意:“在想什么?” “你。”江却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左怀风呼吸一滞,声音沙哑:“在想我什么?” 江却尘倒是笑了,玩味又恶劣:“左总,你可能不知道。很久之前,我养了一条狗,那只狗一开始对我表现得十分忠心,没想到后来他有了能耐后反咬了我一口。” “我刚才就在想,如果当时养的是左总,左总应该不会咬我一口。” 江却尘口无遮拦,说话犀利恶毒,经常会骂人。他记得自己做实验的时候经常把实验室里的一个师弟骂得偷偷蹲在厕所哭。 遇见自己讨厌的人,更是又辱又骂。 和他精致俊美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吓退了一部分被他脸吸引来的追求者。正合江却尘的意,他最烦的就是天天缠着他、影响他做实验的追求者。 左怀风定定地看着他,半晌,他道:“嗯。我会一直听你的话。” 看,江却尘舔了舔牙尖,左怀风就不一样,无论怎么骂他他都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好像有受辱癖似的。 越是这样,江却尘就越想不停地挑战他的底线,江却尘不信有人会这么无条件无底线地包容自己,如果有,那这个人肯定是想在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决定了对方的容忍度。江却尘很好奇,左怀风想在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左怀风看了他几眼,蓦然道:“我很喜欢痛苦。” “因为痛苦会让我想起你。” 和江却尘伤害自己是为了折磨自己不一样,左怀风有时伤害自己更倾向于恋痛。 那是很早的时候了,左怀风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根据江却尘说的地址去找江却尘,满怀希望的、忐忑不安的、期待又紧张的,血液似乎都比平日里烫了不少。却在看见江却尘身边的隋行时凉了个彻底。 他愣愣地站在角落里看江却尘肆意指使隋行,忘了是从心脏的哪一处开始,陡然痛了一下,而后密密麻麻地延伸到各处,比他垂死的那一天都痛苦。 左怀风失魂落魄地回去了斗兽场,拜这个打击所赐,他近些日子第一次输得惨不忍睹。第二回合已经开始,他还在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给他下注的老板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他是不值钱的废物烂狗,是赔钱货,左怀风神情也有些恍惚了,恍惚间像是看见江却尘再次蹲在了他的面前。 左怀风颤了颤手指,他赴约迟了,今天打比赛也输了,没有给他赚到钱。 江却尘的幻影似乎是在说些什么,他蹙起好看的眉头,半晌,左怀风才听清:“贱狗。” 出尔反尔的、来迟了的贱狗。 有那么一瞬间,即使是想象中的,左怀风也觉得有一股电流从尾骨噼里啪啦燃到脊髓,他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像是打了兴奋剂般,突然翻身,将对手按在地上打。 他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独属于江却尘的这种辱骂给他带来羞辱的同时又有几分难以启齿的爽感。 他奄奄一息的时候遇见江却尘——濒死的痛苦与江却尘一同到来的那一刻,似乎就奠定了这份独特的、暧昧的、扭曲的情感。 左怀风好像就是在生死交替的那一天成为了一个m,一个认定江却尘为主的m。 江却尘挑了一下眉:“左总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疼痛会让你想起我?” 左怀风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江却尘坐在病床上,好整以暇地看了他半晌。 左怀风也安静地看着他,说实话,他从把江却尘从拍卖会救出来的时候就完全把自己对江却尘的特殊情感抛之脑后了,后来天天和想要自杀的江却尘斗智斗勇,更是无暇去顾及。他总在担忧江却尘,总在担惊受怕,总在提心吊胆。 这还是第一次回想起来这些往事。 “既然这样,”江却尘语气淡淡,“左总就说说,你都受过什么疼吧。” “很多,”左怀风终于回过神,他随口道,“断胳膊断腿,流血掉肉。有被人打弄的,也有打人弄的。” 江却尘虚情假意地担心了他一下:“啊。这么疼。” 左怀风一边帮他收拾着病房里弄乱的东西,一边随口应道:“还行。” 左怀风正在思考一会儿怎么哄江却尘睡个觉,他得去处理一件事,突然听到一声锋利的破风声,无缝衔接一声清脆的“啪”! 一瞬间,大腿传来了一股火辣辣的痛感。险些打中大腿中间那物。 左怀风错愕抬头,江却尘正翘着二郎腿,白嫩的手中握着一条真皮的黑色腰带。 “疼吗?还是爽?”江却尘把真皮腰带折起来,用腰带的另一端挑起了左怀风的脸。 “我可不会让人变得那么血腥,这种疼痛才是我造成的。” 江却尘声音因为虚弱有些飘渺不定,带着些许沙哑,像是海妖般,蛊惑人心、谆谆善诱:“记住了吗?” 左怀风呼吸一瞬间粗重起来,他看着江却尘昳丽的脸,朝前走了一步:“江却尘,你要知道,我是爱着你的。” 我爱着你的,我是痴迷你的,你这样类似于勾引挑逗的动作,不该对我做,不该对一个喜欢着你的人做,不然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保证。 江却尘转了转手腕,那条皮带就贴到了左怀风的脸上,他轻轻拍了两下,笑盈盈的脸一瞬间冷了下来:“我允许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就说别的事情了?” 第34章 左怀风滚了滚喉结,眼神微暗。 江却尘察觉到了,他略显冷意的眼睛微眯了一下,嘴角扬起了一个锋利讥讽的弧度,微微启口:“贱狗。” 想象变为现实骤然在左怀风的耳边炸开惊天一雷,命运好像在耽误了十几年后,重新开始转动。左怀风的自制力好似都烟消云散了,他眼眶发红,猛地将江却尘按在了床上! “你早该……这么喊我的。” ----------------------- 作者有话说:又幸福了左哥 第28章 1-28 左怀风把他压在病床上, 却也只是按着他的肩膀,什么也不干。 江却尘直勾勾地、有恃无恐地看着左怀风眼睛。 江却尘从小就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但对别人的触碰感到的厌烦恶心远不及后来几乎成了ptsd的程度,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在别人触碰过自己后,他没有恶心感了。 至少这一刻,他不恶心左怀风的触碰。甚至, 他在享受左怀风的触碰。 他享受这种对峙的过程, 享受对方明明想对自己以上犯下却没有胆量只敢压抑的感觉。 或者说,他享受这种类似于驯服野兽的感觉。 江却尘喜欢这种高高在上,喜欢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 这种感觉完全抵消了之前左怀风过于了解他给他带来的危机不安和挫败感。 所以他一动不动, 气定神闲地、稳操胜券地等着左怀风的下一步动作。 最终, 左怀风败下阵来,想要松开江却尘。 但江却尘却歪了歪头:“左怀风,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记住了吗——刚才被皮带抽得那一下,才是我给你的疼痛。 几乎是一瞬间,左怀风回想起了江却尘刚才的问题, 他眸光微动, 滚了滚喉结, 低声道:“知道了。” 江却尘轻笑了一声,从这一声可以听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左怀风垂眸看着他,江却尘在他身下,金色的、长长的卷发披散在床单上,像是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他的头发大多数比较枯燥,但左怀风注意到, 他头顶新长出来的那一小撮,已经是十分健康的色泽了。 江却尘用皮带拍了拍他的脸,不急不慢道:“知道就好。” “现在,”江却尘的语气带了点命令的意味,“从我身上起来。” 左怀风十分听他的话,一瞬间就松开了对他的禁锢,站回了病床旁,拉回了安全范围。 江却尘慢悠悠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刚才被压到了床上,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有一小撮还冒了出来,像是枝头钻出一簇幼芽,一晃一晃的。他的腿从床沿耷拉下来,也一晃一晃的。 他从桌子上抽出纸巾,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刚才被左怀风握过的手腕,十分嫌弃道:“下次没有我的命令再碰我,我就剁了你的爪子。” 左怀风反问道:“有你的命令就可以碰了吗?” 江却尘冷冷地看着他:“你配吗?” 左怀风从善如流:“我不配。” 江却尘:“……” 江却尘歪着头,眯着眼打量了他片刻。 病房里很安静,一股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中间产生弥漫,谈不上是暧昧,也谈不上是平静,更说不出来是不是敌意。 末了,江却尘幽幽地开口:“左怀风,我小看你了。” 左怀风微微低了低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可不是贱狗,贱狗应该是隋行那样的,”江却尘的语气里听不出来是在讽刺还是在干什么,“你是一只——” 他拉长的尾音也是毫无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什么。 “坏狗。” 江却尘一字一顿地开口,入耳的一瞬间,左怀风呼吸一滞。 啊,找到了。 江却尘笑了一声:“左总,你的爽点很奇怪啊。” “喜欢别人骂你?”江却尘这次是说话有情绪了,听得出来他为发现了左怀风这个隐秘的弱点而愉悦,语调都带了点小尾巴的感觉。 左怀风沉默片刻,没说话,须臾,他问:“那谁是好狗?” 出乎意料地,把江却尘问住了。 他想了想,脑海中唯一浮现出来的身影居然是和隋行在那个垃圾场初遇的时候,不得不说,当时隋行虽然快死了,但是,答应效忠他的时候还是挺听话的。 所以,江却尘毫不犹豫地说:“隋行。” 左怀风的脸色明显变得很难看。 江却尘觉得这样说不妥,又补充了一下:“小时候的隋行。” 左怀风的脸色更难看了。 江却尘终于注意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左怀风又跟他提意见了:“我不想当狗。能不能让我当狼,别的也可以。” 江却尘头一次听见还有这个意见的。之前他骂别人是狗,反应大一点的要么恼羞成怒地要弄死他,要么如痴如狂地为他倾倒,反应小一点的基本上就是又尴尬又难堪地远离他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讨价还价。 “为什么?”江却尘问。 左怀风看着他,给出的理由倒是很简单:“不想跟隋行一个品种。” 江却尘:“……” 让江却尘沉默的不是左怀风的理由,而是左怀风波澜不惊的、好像在讨论今天吃什么的语气,左怀风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把他当作是兽类的事实。 不对,从之前来看,左怀风还很享受。 很变态的一个人。江却尘想,他只在那个贫穷的星球见过这种人——出生于斗兽场的小孩。那些在一次又一次的比赛中被摧毁了人格的小孩,大多会认为自己一只狗、一头狼、一头狮子之类的,他们在驯兽师日复一日的教导中认定了自己是个忠诚的兽类,然后才会拼命地为认定的主人赚钱,从小被灌输的观念会跟着他们一直到死亡。 这也是江却尘会去斗兽场找隋行的原因。 左怀风是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少爷,居然也有这种心理。 那种是心理疾病,左怀风这种估计就是特殊癖好了。 好像是叫——s,m吗? 江却尘看着左怀风,打了个哈欠:“随你。” “反正你也不听话。” 左怀风问他:“我哪里不听话?” 江却尘本来有点想睡觉了,听见左怀风问他这个,陡然冷笑一声,也不睡觉了,开始细数他的罪状:“你刚来就踹坏了我的房门,我跳楼你要救,我不愿意来医院你逼着我来,让你滚你也不滚。” 明显积怨已久,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停顿的。 江却尘,非常记仇。 怪不得骂他是“坏狗”,估计早在心里把这些事翻来覆去地记仇无数遍,然后再思考怎么解决报复他了。 左怀风听他罗列自己的罪证,也不生气,眼里反倒是带了点纵容的笑意,他说:“对不起。” 江却尘伸手抽了他一皮带:“毫无诚意,你给我滚!” “你睡着了我再滚。”左怀风说。 看。 刚说了,让他滚也不滚。 江却尘瞪了他一眼:“我自己不会睡觉吗?需要你看着我睡?” 左怀风道:“是我需要看着你睡。” “坏狗,”江却尘看着他的眼睛,舔了舔牙尖,“左怀风我迟早弄死你。” 左怀风帮他整理了一下床铺,闻言,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我在做一只好狗了。” “好狗不听话?” “好狗要关心主人呀。” 江却尘被他气笑了,干脆钻进被窝里不理他,也不看他:“乱认什么主人,我不是你主人。” 左怀风坐在旁边看着床上被子鼓起的一大团:“你是。我认定你了。” 他顿了顿,又道:“江却尘,我认定你了。你不能抛弃我。” 仔细辨别的话,能听出来左怀风话语里的潜藏着的偏执与危险。 江却尘觉得左怀风是那种会蹬鼻子上脸的人,于是果断不再开口,对他实施冷暴力。 左怀风也不走,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和他僵持,僵持着僵持着,江却尘什么时候自己睡过去了也不知道,气鼓鼓的一团被子渐渐平静下来。 左怀风十分熟练地给他的被子拉开了一个小口,方便空气流通,助于他的呼吸。 微弱的夜光从打开的角落里透进去,照亮了江却尘平静睡颜的侧脸。 第35章 左怀风又待了一会儿,这才不急不慢地离开了病房。 …… 次日,左怀风陪着江却尘做了一套详细的检查,确认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后,才开车带他回去了。 明明只是在医院里待了一夜,却感觉过了好几天。江却尘一点也不喜欢待在外面,还是他的卧室让他感觉更舒服。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发现下面还停着隋行的车。 隋行似乎知道他今天出院,于是早早地等在了他的楼下,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风格各一的男人,江却尘勾了勾唇角,突然知道隋行为什么突然跑来找他了。 他下了车,隋行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跟他一起的那几个男人也顺着他看去,看见江却尘的一瞬间,几个人眼里纷纷亮起惊艳的光。 江却尘感觉到别人的目光,有几分恶心,往刚下车的左怀风身后躲了一下。 左怀风一愣,不动声色地把他挡住了。 “小尘!”隋行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他决心只关注江却尘,完完全全把左怀风当空气。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怎么?” “你之前说,”隋行认真道,“给你找够同样多的男人,你就可以原谅我……” 江却尘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那几个男人,看得出来隋行走心了,各种类型的都有,肌肉型男、美型男、偏可爱一点的、长相普通气质倒是挺出众的…… 这几个凑一起完全没有撞型。 不过。 江却尘淡声道:“不要丑的,丑的碍眼,杀了。” 隋行:“……” 隋行一哽,刚想说这也不是丑的,便听见江却尘凉凉道:“这几个都太丑了。” 站在隋行身后的男人们纷纷脸色一变,他们收了隋行的钱说来服务他老婆,但也没说还要被侮辱啊!不过被这种美人侮辱的感觉还挺奇妙……而且对方那种长相,对比之下,他们确实长得丑。 不对,即便如此!也不能侮辱人啊! 一群人各有各的想法。 “普通的,我也不要,滚一边去,”江却尘看着隋行,淡声道,“那种长得美又没有我长得好看,还不要长得美的。” “至于长得帅的,”江却尘顿了顿,扯了下嘴角,“和你类型相同,看着恶心。” 简而言之:丑1杀了,普1滚开,美1不要,帅1恶心。 左怀风精准总结:“无1生还。” 隋行:“……” 隋行身后的男人们:“……” 周遭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没有一个人率先说话。准确来说,不知道说什么。 尤其是隋行带来的那几个男人,更是有一种微妙的被诈骗的感觉,来之前说好的是参加攻斗游戏,而且争斗的对象还是一等一的美人,来到之后,美人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但是也没说这个攻斗游戏是大逃亡和极限求生啊。 “不过,”江却尘突然话锋一转,伸出手指指了一下左怀风,“左总这样的,我就很喜欢。” ----------------------- 作者有话说:江却尘表面:丑1杀了,普1滚开,美1不要,帅1恶心。 江却尘心里:豆沙了! 左怀风:[墨镜]哥练就的这一身的武力值派上用场了 第29章 1-29 江却尘的尾音上翘, 笑起来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的爱意,只有祸水东引的恶意。他就这样看着左怀风,左怀风不知道是为了他的眼睛还是为了他的话语, 心头没忍住跳了一下。 隋行的脸色格外难看。 江却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几个我都不喜欢,你慢慢找吧。” 语毕,他绕过隋行, 慢悠悠地回家了。 徒留隋行一个人站在原地, 半晌,隋行惨然地笑了一声,听着格外凄凉。 他早就知道了, 江却尘压根不是想找什么乱七八糟的1, 只是想折辱他, 看他痛苦的样子。 但是隋行没有办法。 他只能照做。 他自己选的,也只能咬牙走下去。 真奇怪,他明明是想和江却尘拉近距离,他现在却感觉和对方越来越远了,江却尘像是飘渺在海上的海妖, 看着触手可及, 但他追了那么久, 好像还是在原地踏步。 江却尘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他们的关系破了个大洞,他找不到缝合的办法,只能茫然地找各种线、用各种方法去织补。过往的放浪形骸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报应砸在他的身上。 江却尘不能不要他。 隋行咬了咬牙,他不会放开江却尘的。给助理打电话:“继续帮我找一些男人。” 助理顿了顿,委婉地提醒他:“隋总,这里又堆了一些公务,您看我去帮您找男人, 您先处理一下,行不行?” 隋总攥紧了手机,从江却尘离开,他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吃过一顿完整的饭,又频繁地和别人打架、受伤,精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身体早就到了强弩之末,他的眼中浮现了一些红血丝,道:“等我挽回江却尘,我就——” 他话没说完,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面朝下栽了过去。 …… 隋行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梦里他并不是这个隋行,江却尘也不是这个江却尘,左怀风也不是这个左怀风,梦里没有白令,梦里只有他们两个。 梦里他连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是,他只是一个孤儿,是一只被豢养在斗兽场的、用生命打斗给别人观赏的狗。 他在不停地受伤又治疗,治疗又受伤中一路跌宕地成长到了十三四岁,他的打斗能力在斗兽场里属实不够看,总是受伤,故而从来没有人给他押注,因为会赔得本都不剩。 隋行并不在意,他对出人头地没有什么太大的欲望,只要能混口饭吃,半吊子活着就可以了。 这么多年,他冷眼旁观了斗兽场的很多“狗”被抬出去的样子,死了的狗也不会得到安息,因为斗兽场的后面有一个巨大的抛尸地,脏得不行。 隋行心思活络,年纪轻轻就展露了日后成为商业巨鳄的天赋。抛尸场一般不会有人来,抛到这里的尸体很多都被打得血肉模糊骨头断裂,隋行之前偷听过一些人发家致富的脏路,知道有人是做器官买卖的。 活器官值钱,死的不值钱,但是,无论值不值钱,都有钱。 星际时代,总有生物的食物是人类。 有钱,就能吃饱饭。 隋行有次买通了看门人,跑出去观望了一圈。垃圾星之所以被称为垃圾星,就是因为这个星球什么垃圾都有,这种买卖同类的生意,自然也有人做。 由此,隋行开始偷抛尸地的尸体给那些人。 隋行也想过为什么斗兽场的人不干这种生意,后来想了想,斗兽场赚得盆满钵满,大概是看不上这些小钱的。赚的钱还没有出的力多,不值当。 十三岁那年,他照旧去后面的抛尸地,不过在那里遇见了改变自己一生的人。 他刚进去,发现里面有个长得格外漂亮的人,正在对着一具尸体说话。 不,不是尸体——是一个,只剩了一口气的人。 隋行偷听了很久,听见对方说要对方把打赢的奖金给他,等他出人头地,就带他离开这个星球。 隋行心神一动,他不做赔本买卖,稍稍一算就知道这是多划算的买卖。斗兽场打赢的钱并没有很多,斗兽场的人为了防止斗兽场的狗攒够赎金,赎金价格设得很高,报酬却少得可怜。隋行曾经算过,如果每天都至少赢三场的话,只需要50年,就可以攒够出去的钱了……真是个冷笑话。 所以,对方提的那个买卖真的很划算。 隋行唯利是图,眼睛一转,就有了办法。他记住很多关键词,其中有一个——这个金发蓝眸美得像神仙的人,叫江却尘。 等到江却尘离开后,隋行躲在暗处,看清了地上的那个人。 他认识地上的那个人,那个人叫左怀风,在斗兽场里属于很能打的那一类,但是他的求生欲很低,并不是很积极。 居然没死。 隋行沉吟了一下,开始衡量两人之间的差距,看看自己能不能和对方抵抗,得出来的结论是,不太能。 风险太大。 隋行觉得与其去左怀风那里冒险,不如去江却尘那里冒险。反正天很黑,江却尘也没有问左怀风的名字,自己先下手为强,冒领了这个身份。 都是狗,左怀风比他能打是真,但是他比左怀风能带来钱也是真。 江却尘说不定会选他。 第36章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江却尘并没有认出来他不是左怀风,还坦然接受了自己,看得出来江却尘有点嫌弃自己,不过没事,他和江却尘的条件差距确实有点大。 不过更让隋行开心的是,无论如何,他有主人了。 斗兽场里的“狗”是可以买的,有一部分能力很强的就会被有钱人买去,当成家养狗,成为那些人的死士。 隋行这种连押注都没人押的废狗,能被人赏识买走简直是天方夜谭。 隋行也不屑于去给谁当家养狗,他也不懂为什么同类里有那么多人想要去给别人当狗,无非是从一个笼子跳到了另一个笼子里。 但是遇见江却尘之后,他明白了。 从此他在斗兽场里的每一次拼命、他在抛尸场里的每一次小心偷窃,最终都有了新的意义。 他的血汗变成金钱,又变成江却尘身上的珍珠、贝壳、手链,变成江却尘手里的书本、钢笔、面包,变成了江却尘为自己抹的药。 江却尘赋予了他的血汗新的意义。 隋行喜欢这些新的意义。 他要赚更多更多的钱,给江却尘买更多更多的好东西。 但是江却尘需要的金钱实在太多了,隋行一个人是完全提供不起来的,左怀风明显对江却尘不死心,知道他和江却尘有关系后,经常委托他帮忙把他赚的钱交给江却尘。 他交了。 但是并没有说是谁给的。 左怀风送到江却尘门口的带了署名的东西他也一并捎给江却尘了,当然,那个署名的纸条他肯定是扔了的。 行为不端也好,心术不正也罢,他抢到了手里的身份就是他的,要怪就怪左怀风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江却尘,让自己有空子可钻。 左怀风就是这样蠢笨的人,生在这个星球,居然还幻想会有什么公平正义可言。 个人凭个人的本事过活罢了,不争不抢的下场就是抛尸场。 隋行有时候也觉得自己作恶太多,所以上天派了江却尘来惩罚他。 江却尘这个人真的太凶了,总是骂他,又是还会打他,天天趾高气昂地抬着他尖瘦的小下巴,像只孔雀一样高傲地来回晃悠。 隋行一边对他低眉顺眼,一边又觉得他这样很可爱。 虽然总是骂人,但是嘴巴里也没多少脏话,更多的是一些阴阳怪气的恶语。 虽然打他,但是也不用多大的力道,目的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威。 虽然看不起他,但是其实是不止看不起他一人,是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 隋行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直到江却尘承诺的日子到来,江却尘带着一袋星币去了斗兽场。 那是第一次,有人在隋行身上押注。 偏偏,隋行对上的是毫无胜算的左怀风。 左怀风赢了。 隋行也赢了。 江却尘的那些星币变成了隋行的赎金,他带着隋行光明正大地从斗兽场正门出去,从此,所有人都知道——隋行并不是斗兽场里那些无人关心无人要的贱命狗。 那个时候,隋行就暗地发誓,他要一辈子都对江却尘好。 他要爱江却尘一辈子。 他最开始创业的时候,借了江却尘两百万星币,不出所料挨了江却尘一些漫不经心的数落,但是钱确实一分不少地给他了。 隋行没有辜负江却尘,从一开始的小公司越做越大,直到几乎垄断里维亚帝国的ai领域。 他再也不是斗兽场那条任人观赏嘲笑的狗,他站在光芒万丈的地方,曾经嫌他赔钱没有押过他的人会端着酒杯赔笑着谄媚,隋行没有表露出来异样。 只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还是会低声下气地跟江却尘说话。 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主人是谁,他不会背叛江却尘。 直到—— 高等生物研究院的那群人联合j老板,骗了他。 ----------------------- 作者有话说:隋行其实就是对别人重拳出击,对江却尘窝窝囊囊的那种人[捂脸笑哭]但是他没想到江却尘不吃这套,江却尘看不起窝囊的人 第30章 1-30 隋行醒来后, 愣了很久,才分清楚现实和梦境。 梦境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像是真的发生过一般, 隋行眼前一阵光怪陆离,刚刚坐起身,又仰面倒了下去。 他的身体好像彻底垮了。 好像,从白令去家里挑衅江却尘到现在, 也只是过了不到两个月左右的事情。 他的助理发现他醒了, 连忙推门进来:“隋总。” 他的出现彻底让隋行分清了梦境和现实,隋行头疼欲裂,开口时声音像被蒸干了水汽的公鸭:“我晕过去了?多久了?” “三天了。”助理把手里的病历递给他。 隋行简单看了一下, 很多专业术语他看不懂, 唯一能看懂的, 只有一个“郁结于心”。 他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里面的心几乎要通过胸腔跳出来。 “江却尘——”他张开了嘴,想问江却尘的事情,但是最终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反正无论问什么, 得到的都是失望心痛的答案。 不过助理好像一直在等他问江却尘的事情, 主动道:“夫人回去之后好像好了一些。他今天要报考, 说如果你醒来,可以去看他报考的事情。” 隋行本来还在走神,助理的话像是延迟了很久才进入脑海里,大脑迟缓地分辨了一下助理的话,眼中的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他不管不顾地翻身下床:“真的?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是的,”助理欲言又止, “不过隋总您的身体。” 大悲大喜之下,隋行的精神状态实在称不上是多好,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翻下去,收到阻拦,才发现是打点滴的管子,他想也不想地拔掉,一边念叨着:“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去……”一边随意地穿着衣服。 助理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可能,这就是一报还一报吧,隋氏要完蛋了,他也该另谋出路了。 …… 隋行去江却尘家的时候还精心打扮了一番,不过他的气色实在太差了,剃胡渣的时候因为手抖还划伤了下巴,就导致他像一个殓好的尸体。 隋行也不在意,仓促地往江却尘家里赶去,生怕迟一点,江却尘就反悔,就不再见他了。 不过还好,他赶上了。 江却尘家里不出意外地不止有江却尘,左怀风和白令也在。 开门的是白令,他看见隋行的样子,心颤了一下,有一种白日见鬼的惊悚感。 “小尘,我来了,我——”隋行也没管白令,气喘吁吁地就朝沙发上坐着的江却尘走去。 江却尘正在吃草莓,听见他的声音,把嘴里的草莓咽下去,随口道:“你来了?我已经报考完了。” 隋行想跟他说话,便问:“报考的哪里?离家近不近?需不需要我帮你——” “a大。”江却尘打断了他的话。 a大,五百八左右的分数线,确实是个好学校,但是也是真的浪费江却尘的分。 隋行有些疑惑:“怎么是a大?” 是因为在a市吗? 江却尘不说话,只是把目光缓缓投向了站在角落里的白令。 隋行回过头,看见了白令,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僵硬了。 左怀风他比不过,白令他还比不过吗? 什么人都敢来跟他抢江却尘了? 隋行神情一恍惚,感觉又回到那个梦里,梦里他和江却尘只有彼此。 是啊,只要把江却尘身边这些讨厌的人全都清理了,就可以了。 白令看着隋行阴冷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着江却尘,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左怀风把江却尘从医院接回来后,就直接接手了江却尘的饮食起居,好几次白令按照寻常的饭点来给江却尘做饭,都正好碰见江却尘在吃饭。 江却尘瞧见了他,也只是说:“今天左怀风给我做饭了,你回去吧,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白令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默咽下话语,落寞地走回去。 他和隋行、左怀风,都不一样,隋行无论怎么样都是江却尘名义上的丈夫,而左怀风有钱有势,还是跟江却尘一起长大的竹马。 除了自己。 自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帮扶对于江却尘来说也只是无关紧要地洒洒水。 他是他们之中最无关紧要的那一个,也是最痴心妄想的那一个。在左怀风没出现之前,白令也曾痴心妄想自己或许对于江却尘而言也会有点用处,毕竟他比隋行,还是有优点的。他年轻、干净,还会做饭,还不会惹江却尘生气。 第37章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左怀风的出现被打碎了,他的这些优点,在左怀风面前一文不值。 江却尘和左怀风站在一起时的般配程度是他此生都难达到的程度,不止是容貌,更多的是家庭底蕴、眼界、气质等等。 即使心里知道或许现在体面地离开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但是每到饭点,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提着刚买的新鲜食材前往江却尘的家里。 然后再原封不动地提回来。 他早在预见了自己会被抛弃的未来,但是还是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白令又看了眼江却尘,起身离开了。 说是离开,其实白令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和家里人断了关系,算是自由了。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他的原生家庭是绝对称不上一个家的。 后来他来到这个城市,第一次通过“恋爱”组成一个家,还是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得到的,当然现在这个也不算数了。 白令仔细回想了在他长达近二十年的前半生里,唯一能称之为“家”的感觉的,似乎只有给江却尘做饭的那段日子。 他喜欢江却尘,喜欢那样的烟火气,更喜欢自己做的饭得到江却尘的认可。 他坐在江却尘对面看江却尘吃饭的时候,会感觉空落落的心头像是被阳光下的晒过的棉花一点一点地、严丝合缝地填满,很温暖很柔软的感觉。 好像,那就是家的感觉了。 对于他来讲,人生中有过这种日子和体验,就够了。 …… 隋行回了公司,他这段时间很少关注公司的事务了,公司的股票直线下滑,助理见他来,还以为他好了,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一个晴天霹雳,隋行把一个文件夹丢到他怀里,淡声道:“把这些事情捅出去,让财务那个实习生来担责。” 助理打开一看,瞳孔一缩,他忍不住劝道:“隋总,就算是为了解决白令,也不能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啊,隋氏也会受影响的!” 奈何隋行已经剑走偏锋,听不进去劝告了,他冷笑一声,道:“赔上整个隋氏又怎么了?” 他什么也不要了,他就要江却尘! 他不要这些荣华富贵,他要江却尘!他做梦都想回到和江却尘只有彼此相依为命的时候。 没有江却尘的荣华富贵,他一分也不想享受。 “三天之内,”隋行冷静了一下,道,“解决这件事。然后,辞职吧。” 隋行的商业头脑一直很清楚,所以他知道这次的举动会有什么后果。 他也知道,在公司垮之前,这个助理离开,前程会更好。 助理怔怔地看了他很久,许久,他才拿过手里的文件夹,应下了:“知道了。” …… 白令入狱那天,下了点淅淅沥沥的小雨,大概是猜到了自己要被抓,所以他提前去了趟江却尘家。 江却尘好像知道他要来,听到门铃就开门了。他没让白令进门,自己靠在门槛上,就这样站在门口和白令讲话。 “好可惜,”率先开口的是江却尘,他一笑,惋惜的语气听起来格外残忍,“其实你做饭还挺好吃的。” 白令什么都知道了,他想起来江却尘之前再三给他说过的:“我是要报复你。”他其实从来没有相信过江却尘会喜欢自己,他一直以为的都是,江却尘接近自己是为了报复隋行、刺激隋行。 但现实比他想象中的还残忍。 江却尘从来没有撒过谎,江却尘也很讨厌他,江却尘不仅在报复隋行,也在报复他。 所有人都是他的报复对象,所有人都是他的复仇工具。 “以后想怎么办?”江却尘问白令。 他这一坐牢,基本上学业是废了,兜兜转转,他又变成了那个一无所有的大学生。那些繁华好像都只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白令垂了垂眸:“服完刑,再说吧。” “隋行呢,”江却尘几乎算是明示了,“你手里有不少他的把柄吧,假账之类的。” 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恶意,想干什么坏事想对谁使坏,都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只是总有人会不信邪,会觉得自己是江却尘生命中的特例。 自然而然的,这种人的下场都很惨。 白令也是其中之一,他抿了下唇,微微一点头:“我知道了。” 江却尘翘了翘嘴唇,转身就要回屋:“那你走吧。自首说不定减刑哦。” “江却尘。”白令见他要离开,连忙喊住了他。 江却尘脚步一顿,虽然背对着他,但声音格外冷静,带着年长者的波澜不惊和可靠:“这个时候,就没必要说一下告白的话了吧。” 被精准踩中了心思的白令一愣。 “与其像m一样说你爱我,不如反思一下,自己是怎么把自己害到这个程度的。”江却尘侧身斜睨了他一眼,他的眼珠向下向眼角移动了一下,头发扬起又落下。 最后整个人都被关上的门挡住,再也看不见。 身后传来警车的鸣笛声,像是在宣告白令的人生从这一刻,彻底完了。 白令攥了攥手,还是轻声道:“我很喜欢你,江却尘。” 真的很喜欢。 第31章 1-31 白令入狱那天, 隋行也去牢里看他了。 他俩隔着一道铁窗,双方各有各的疲倦,关于过往的一切, 无论是甜蜜的还是仇恨的,好像在这一刻都不做数了。 隋行来看白令只是想问他爆出去那些把柄究竟是他想拖自己下水,还是江却尘的意思。可是他现在看着狱中的白令,突然觉得有些话根本不必要问。他想大仇得报, 想让白令知道惦记自己的人是什么下场, 却在白令淡漠的、好像看透了一切的眼神中无地自容。 隋行感觉很不安。 他看着白令,不知道是出于恐慌还是怎么着,他道:“有什么话, 直接说吧。” 白令看着隋行, 隋行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很久之前,至少在他刚认识隋行的时候,隋行还不是这个样子。 那个时候的隋行老成可靠,风度翩翩,年近三十, 但是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连眼角的细纹都像是岁月宽容的馈赠。 白令第一眼看见隋行的时候, 就觉得,很羡慕。 他不知道自己三十岁是否也会变成这样,事业有成大大方方的样子。 好想成为这种人。 他之前误以为这种就是类似于喜欢的感情,毕竟,他甚至不介意他有家室。 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不是爱。 那种怦然心动,那种为一个人的一言一行提心吊胆心情大变的感觉, 那样灼热的爱意,从始至终,他只在江却尘身上感受到过。 “隋行,”白令看着他,语气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你长白头发了。” 这两个月的折磨,隋行早就不复之前的风光。 隋行下意识摸到了自己的鬓角,今天照镜子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鬓角长了几根白发,他当时还没在意,如今被白令点出来,他只觉得格外羞耻,他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 白令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一会儿,白令突然笑了出来,他给隋行说:“不要爱上坏男人。” 他脑海里想的却是,江却尘那天在菜市场笑盈盈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样神秘又漂亮的眼睛。 不要爱上江却尘。 隋行定定地看着他,只说:“如果你只是说这个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你好好服刑吧。” 隋行站起身,背过去的一瞬间,他听见白令说:“他不会再爱上你了。他要的不是你失去什么,他要的是彻彻底底的后悔。” 隋行垂在身侧的手被攥得咔咔作响,他胸膛起伏了几下,眼睛沉沉地看着远方空气中虚无的一点,过了几秒,他才重新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令的话让隋行的心思格外杂乱,脑中乱成一团,像个乱七八糟的毛线团,找不到头。他坐在车里,手机一直在响,各种人都在找他,员工、股东、调查组…… 隋行看了一会儿,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要不然就算了,放过江却尘,也放过自己。 隋行的脑海里冒出来这个念头,但也只是冒出来了一点,就被他斩断了,不行,不可以,他没了江却尘,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隋行呼吸颤抖,果断开车换了个方向。 他的眼中红血丝遍布,几近偏执扭曲地自欺欺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已经没有了一个白令,他只要再给江却尘道歉、赔罪、不停地表明自己的决心和爱意,江却尘一定会回来的。 第38章 一定会的。 …… 江却尘的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说是不速之客倒也不尽然,江却尘早就预料到他会来了。 左怀风去开门的时候,江却尘没在沙发里窝着,反倒是坐在地上,恹恹地玩弄着他手里的宝石,听见声音,他伸出手,稳稳接住了空中下落的宝石。 人鱼之泪在这一刻好像真的化作了人鱼的眼泪,轻飘飘地落在他的手里,被他接住。 “怎么坐在了地上?”隋行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去扶他。 江却尘冷冷地投去了视线,刀似的,顷刻间扎得他鲜血淋漓,手僵在半空中,不敢动弹半分。 江却尘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站起来,将手里的“人鱼之泪”放在了沙发上,看见是隋行,他再次变回了那副冷淡疏远的模样。 隋行这次来提了个保温饭盒,里面散发着独属于食物的香气。 “来离婚的?”江却尘理了理衣袖,抬起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是给我介绍新的男朋友的?” 每一句话都像是装满了毒液的针管一般,一点一点将所有的毒液推进他的血管里,疼得人打哆嗦。 隋行再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还是承受不起,脸一点一点白了下去。 江却尘就像是个过客一般,不,不对,过客都不足以形容,是他精心策划了一场滑稽好笑的戏码,如今他得偿所愿,只坐在高台之上,高高在上地欣赏着自己的狼狈与痛苦。 “我知道……”隋行的嗓音沙哑,“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隋行攥紧了手里的保温饭盒。 江却尘坐回了沙发,他倚着沙发背,半阖着眼眸去看隋行:“继续。” “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也知道你提的事情都是在为难我,我找不齐121个男人,也挽回不了你。”隋行嘴唇微颤。 江却尘蓦然笑了:“所以你是来离婚的吗?” 隋行陡然沉默了。 “不是吧,”江却尘似乎是早有预料,他面不改色地替隋行回答了,又平静道,“那你滚吧。” “小尘,”隋行似乎也是预料到了他的态度,他滚了滚喉结,道,“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不用给我机会也行,只要你不赶走我,我,我什么都会干,让我再追求你一次,好吗?”隋行已经说不出来是痛苦多还是忏悔多,亦或是对江却尘的爱更多,他只是重复道,“你要报复我也可以,怎么样都行。再让我追求你一次,好吗?” 隋行其实知道江却尘大概率是不会同意的,他既然厚着脸皮来了,自然也不会因为江却尘的拒绝而放弃。 他说这些话,只是来表明一个态度——他知道错了,他依旧爱江却尘。江却尘愿意怎么惩罚他,他都接受。 无论江却尘拒绝自己多少次…… “好啊。”江却尘的同意像是猝不及防打了他一巴掌。 隋行错愕。 几乎是一瞬间,他心底燃起了希望的火焰,江却尘的态度比他想象中的好,是不是说明—— “反正,无论我拒不拒绝,你都会凑上来的,对吧?” 下一秒,江却尘就笑盈盈地将他心底希望的火焰直接掐死了。 和之前总是冷笑着看他不一样,这几次江却尘笑着看他的时候,眼睛也会随之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可是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总是带着刺骨的冷意。 有的人总是“高高在上”,这是与生俱来的气质,和他笑不笑没有什么关系。 江却尘就算笑起来,也会让人觉得冷漠疏远,甚至是有几分刻薄的意味,让人不敢靠近他。 如果说,那次高考是隋行第一次认识到江却尘很聪明,那这次他算是彻彻底底意识到江却尘究竟有多聪明。 聪明到一眼好像看透人心,聪明到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聪明到好像任何人、任何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高智且美丽。 让隋行一边畏惧他,一边忍不住为他倾倒。 “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件事的话,”江却尘说,“那我说,可以。” “不过我要事先告诉你一句,我们之间的旧账,还没有算完。”江却尘靠在床头,单薄的病服折了起来,露出一截凸出的锁骨,那节锁骨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般,将雪白紧致的皮肉顶起一道让人不容忽视的弧度。 隋行总觉得自己的心情是在坐过山车,总是忽上忽下的,上一秒还因为江却尘的松口陡升至天堂,下一秒就因为江却尘的言语转折坠入深渊。 “你想怎么清算?”隋行低声下气地问他。 江却尘偏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隋行也就提心吊胆地站着,更不敢开口催他。 过了一会儿,江却尘不知道是给左怀风还是给隋行说:“我饿了。” 左怀风的反应比隋行快很多,他站起身,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走去:“我去盛饭,给你做了点甜的。奶油蘑菇汤,吃吗?” 江却尘慵懒地开口提醒道:“太甜就很腻,到时候你就自己吃完吧。” 他俩一字一句地有来有回,都是些很日常的交谈,却显得格外亲密无间,默契十足,好像他俩才是真的夫夫一般。这种无需多言的亲昵深深刺痛了隋行的眼睛,他又嫉妒又害怕,陡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也凑上前去献殷勤:“小土,我也给你熬了最喜欢的玉米排骨汤。” 左怀风感受到他的蠢蠢欲动,握着勺子盛汤的手微微收紧,眼底黑云翻涌似的难看。 “喝我做得吧,我这次炖得特别好,”隋行好声好气地开口,语气中隐约带了几分乞求。以往他不屑地去做的事情,如今却成了可触不可及的存在。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好好照顾江却尘一次,再好好保护他一次。 与此相反的是他的动作,他像是要争着表现自己一般,手忙脚乱地把把汤盛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江却尘。 江却尘似乎是觉得好笑,嗤笑了一声,让人分不清他是故意讥讽还是是陈述事实:“你觉得你配吗?” 面对他的奚落,隋行勉强笑了笑。 江却尘话是这样说,但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了那碗汤。 隋行的眼中浮现点点光芒。 不曾想,下一秒,江却尘却是看也不看,直接全部倒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第32章 1-32 隋行呼吸一滞,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疼得他难以开口:“你——” “怎么?不行吗?”江却尘将碗丢回他的脚下,不锈钢的碗在瓷地板砖上碰撞出清脆但刺耳的声音。 江却尘笑得明媚, 像是五月灿烂温暖的阳光,嘴里的话却像是数九寒冬的北风,只听声音就知道究竟有多冷:“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隋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很难受, 也很难堪, 最终,也只能勉强找出来一句找补的话:“……多浪费呀。” 他专门起早开车去的菜市场,买得新鲜的玉米和排骨, 炖了足足三个小时, 他精心准备的饭菜, 江却尘一口也没尝。 可他说不出来的斥责的话,最终也只能说一句“多浪费”。浪费了那么新鲜的食材,浪费了那么醇香的汤,浪费了……他那么用心的结果。 “那你喝了啊,”江却尘说得话又难听又刻薄, 专找别人心窝子里最承受不住的地方刺, “反正是今天刚换的垃圾袋, 什么垃圾都没有,觉得浪费,你就自己喝。” 隋行抬起脸,苦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 一瞬间,江却尘连装出来的好脸色也不给他了,冷若冰霜:“我让你自己捡起来喝。” 隋行张了张口。 他看着江却尘,似乎是只看了几分钟, 又像是过了很久很久,最终,他问:“我喝了,你会原谅我一点吗?” 他本以为江却尘会刻意为难他,但江却尘却是和颜悦色:“当然。” 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想法。隋行已经看不懂江却尘了,但他想,能原谅他一点就行,不过是吃点垃圾桶里的东西——甚至是干净的垃圾袋,牺牲一点自尊与脸面,换江却尘的原谅,也很值。 就连系统也忍不住问:【他吃了,你真的会原谅他吗?】 江却尘欣然道:“当然。” “不过,”江却尘话锋一转,语气意味深长,“到时候,恐怕是他自己不原谅自己吧。” 系统没明白他这句话,期待江却尘可以给自己解释一下,但江却尘只是轻启薄唇,毫不客气道:“蠢货。” 第39章 系统:【……】 终于轮到它被骂了。 不对,这个世界第一个被骂的就是它。 居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爽感,怪不得这群人被骂了也不走。 垃圾桶比碗的容量大多了,汤倒进去,快速地散着热气。隋行颤着手,勺子碰了好几次垃圾桶的内壁,才稳稳舀出一口来。 他已经尝不出冷热咸淡了,也尝不出是否有垃圾桶的味道。 江却尘还在问:“好喝吗?” 隋行鼻尖微酸,他不明白,自己是在干什么,上赶着丢人,上赶着被人当狗踩,上赶着捧着一颗心被伤得支零破碎。他不明白,可他还是说:“还行。” 江却尘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可能是嘲笑他,也可能是单纯被他的狼狈逗笑了。 隋行也跟着笑了一下,这一笑,也不知牵扯到了脸上皮肤的哪处,他没由来很痛,痛得眼泪也掉下来了,他又舀了一勺汤,塞进了嘴里。 他想,原谅我吧。 看在我什么都听你的份上,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 原谅我吧。 隋行的眼泪混杂进了汤里,一并被他囫囵吞进肚子里,大抵是太痛了,痛苦撬动了他角落里尘封很久的记忆,不是什么大事,挺小的。 忘了是谁了,隐约记得是个小男明星,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只记得那天是个白天。 小男明星不仅骚,还胆大,跟他在办公室里就胡来,应该是做完了一次,正在温存中,秘书敲了门,说江却尘来了。 被打扰到了,隋行好像是有点慌,又像是有点不耐烦,时间仓促,他也只能先把怀里的小男明星赶到办公室的休息室里,让他别说话。 几乎是对方躲入休息室的一瞬间,江却尘就推门进来了。 他还带了一个饭盒。 这是一个习惯。刚创业的时候,隋行经常来不及吃饭,更舍不得在外面花钱买饭,渐渐地,胃就出了毛病。江却尘心疼他,于是开始学着给他做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学起这东西没少受伤,隋行还心疼得把他的伤口亲来亲去,隋行说:“以后再也不要做了。等我有钱了给你请各种各样的大厨。” 江却尘似乎是笑了笑。 可他还是习惯了给隋行做饭送饭,隋行也习惯了。 走到办公桌前,江却尘抱着饭盒许久没有说话。半晌,他歪了歪头,温声细语地问:“隋行,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隋行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语戳中了心思,总觉得江却尘是在内涵自己什么,有些恼羞成怒地开口:“什么话?都老夫老妻了还要给你说情话吗?” 江却尘被他摆了脸色也没有生气,只是安静等着。 看着又可怜又乖巧。 隋行心底隐约涌上来几分怜惜,这才道:“没事……你先回去吧。以后不用来送饭了。” 江却尘愣住了:“不用来了?” 隋行蓦然觉得他怎么有种听不懂人话似的烦,但还是给他说:“是啊。不是给你请了保姆吗?还天天捯饬这些做什么?快走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江却尘张了张口,他看看一旁的休息室,又看看隋行,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恍惚地离开了。 他一离开,隋行立刻就把小男明星拽出来颠鸾倒凤。 疯狂得很。 一直做到了下午,小男明星嗓子都哭哑了,趴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求饶。 “好饿哦。”小男明星给他撒娇。 正好,隋行看到中午就放在办公桌上、至今一动未动的饭盒,递给了他:“先垫垫,一会儿带你去外面吃。” 小男明星笑了,却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打开饭盒尝了一口,就不吃了:“凉了。” 隋行眉头也没皱一下,随手将那个饭盒连菜带容器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凉了就不吃了。” 至今,隋行都不知道江却尘最后给他带的一顿饭是什么。 “如果你感受到我对你的刻意为难,都是你的咎由自取。” 原来是这个意思。 隋行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他从蹲着变成了跪着,他吞咽的越来越快,眼泪越掉越多,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勺子掉在垃圾桶里,他抓了几次,因为汤太滑,没抓起来,最终,他难堪地用手抓起里面的玉米和排骨吃。 是什么呢? 江却尘给他做的最后一顿饭,究竟是什么呢? 他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隋行感觉有点喘不上气了,不知道是因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因为吃得太快。 他怎么能这么伤害江却尘,他怎么能背叛江却尘,他怎么能亲手把江却尘推得那么远? 他想,江却尘不会原谅他了。 他也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他总觉得自己犯下的错是“背叛”,只要江却尘消气了就好,却忽略了背叛带来的一系列伤害。他伤害了江却尘,也伤害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而他反悔得太迟了,迟到江却尘已经彻底转身离开,迟到他再弥补也是无济于事。 “对不起……”隋行含糊着开口,声音都在颤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原来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啊。 原来……我这么过分。 原来白令说的那句“要的不是你失去什么,而是彻彻底底的后悔”,是这个意思。 “吃得跟头猪似的。”左怀风鄙夷地看了隋行一眼,端着盛好的汤,再次走到了江却尘旁边。 隋行不知道是吃撑了还是怎么了,他扶着垃圾桶,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干呕,疯傻了一样,只知道说“对不起”。 直到最后,他好像把饭吃完了,跪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毫无光泽,空空荡荡的,嘴上手上还带着饭菜的油水,未干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垃圾桶里,看起来狼狈又恶心。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就不想再看:“你也滚。” 连带着对左怀风给他端来的饭都没了胃口。 隋行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他说:“那我明天再来,你明天想吃什么?” 江却尘说话也挺不留情面的:“你做什么我不吃什么。” 隋行又愣住了,半晌,他低下头,轻声道:“那我先走了。” 他抱着自己的保温饭盒,转身的一瞬间又落泪了,他已经分不清为什么要落泪了,他在哭什么呢?——是江却尘的冷漠无情,还是他们再也挽救不回来的爱情? 隋行浑浑噩噩地离开了。 一切都完了。 第33章 1-33 隋行还是每天去给江却尘送饭, 江却尘不知道是不是要刻意留下来捉弄他似的,也不着躲着他了,天天窝在沙发里。隋行带来的饭他一口没吃, 也没有像那天一样倒在垃圾桶里羞辱他。大多数情况下,是隋行抱着饭盒看着里面的饭菜冒出的热气渐渐消散。 在入狱死的那一天,隋行的第一想法并不是去关心白令,他反倒想到了江却尘, 想起江却尘手腕上那道锋利的伤口, 想起江却尘被送到医院时呼吸微弱的样子。 这一次,隋行没有厚着脸皮认为江却尘是为了自己寻死觅活,他只是想到, 像江却尘那样目中无人、那么高高在上, 究竟会因为什么自杀呢?白令只是前途被毁都那样黯然失色, 那你呢? 你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究竟是感受到多大的痛苦,才会寻死呢? 隋行想不出来,但爱让他本能地心疼江却尘。 都怪他,隋行想, 他和江却尘朝夕相处那么久, 如果不是他天天在外面胡来, 怎么会忽视江却尘的不对劲呢? 隋行的心窝子更疼了,他已经分不清对江却尘的感情是爱还是追悔莫及,亦或者二者交加。 江却尘在的这个小区人流量还挺多的,很多都是上流圈层的人,彼此都认识。 一个豪门的小少爷,一个另一豪门的掌权人,还有一个商界出了名的新星, 想不认识也难。 有人也好奇过他们三个的关系,隋行不敢说,左怀风想说但没地位,江却尘不理人,越是这样,越勾得人好奇。 无论如何,这三个人中总有一个是小三。从日常相处来看,江却尘肯定不是。那就是左怀风和隋行中的其中一个。 看隋行和两人格格不入的样子,再加上隋行已婚不是什么秘密,小三是谁显而易见。 隋行有口难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去为自己正名,明明他才是江却尘合法的老公,先不说别人信不信,老婆跟别人暧昧不清,自己像是丧家之犬一样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也着实丢人。 第40章 隋行什么也说不了,什么也解释不清,如果拿着结婚证去给别人看,别人会不会说江却尘水性杨花?他受不了江却尘会受到伤害——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舆论上的。 不过有关隋行是小三的猜测最终在一个晚上被证实了。 一开始隋行只是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对劲,后来才在手机推送的新闻上得知了江却尘和左怀风要结婚的事情。目前两家只订了婚,结婚日期暂且没有透露。 不过几寸的屏幕上的字越来越晃,黑暗中,手机散发出的光源犹如杂技舞台表演上来回晃动的聚光灯一般,直到手心上的汗越出越多,手机脱手而去,砸在地上,隋行才后知后觉——是他的手在发颤。 他咬着牙,几番发动车辆都熄了火,最终,他彻底放弃了开车,从车上下去,一路跑着奔去了江却尘的家。 门没有锁,不过还好,江却尘没有睡觉。 或者说,江却尘至今没睡的原因,就是在等隋行。 江却尘站在窗边,月光透过玻璃窗给他的侧脸镀了层朦胧微弱的光,听见声音,他也没有回头,只是垂眸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要——结婚?”隋行看见他站在窗边,先是心脏猛然一跳,想起来医院病房的窗户有围栏才松了口气,而后,他又想起了自己跑来的原因。 江却尘就在等他问这件事,他抬了抬眼皮,随口道:“怎么了?不行吗?” “当然不行!”隋行脸色惨白,他的嘴唇在抖,手在抖,浑身都在抖,心也在抖,抖得他几乎站不住,他几乎要给江却尘跪下,跪下求求他不要这么狠心。 江却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勾了下唇:“凭什么?” 他问的不是“为什么”,是“凭什么”——隋行,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隋行的脸色更白了,他滚了滚喉结,艰难道:“我们……我们还没有离婚。重婚……犯法的。” 江却尘终于正过身去了,他靠在窗边,看着隋行,两人距离不够,江却尘想要看他还要微微抬一下眼皮,而隋行没由来觉得自己是被他居高临下打量着的,他好像矮了江却尘一头。 “那你告我。”江却尘给了他一条路。 一条死路。隋行苦笑道:“你明知道我舍不得。” “那是你的事情。”江却尘给他纠正。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离婚啊。” 江却尘说得轻飘飘的,说得理所当然的。 隋行的身形一顿,这一句话好像把他全身的力气都抽干了似的,只呆愣愣地看着江却尘。 江却尘像传闻中摄人心魂的女巫般,他一步步走过来,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弯眸笑了笑,嘴里的话像是看似香甜可口实则淬满毒液的苹果般:“明明是合法夫夫却被污蔑成小三的滋味不好受吧?被人说‘有家庭了还要舔着当小三’的时候很难过吧?自己沦为别人饭后茶余的谈资、被人指着脊梁骨暗戳戳地骂,很丢人吧?” 【你……】 恍惚之间,系统像是反应了过来:【等等,这不是原著‘江却尘’经历的事情吗?!】 可是江却尘只是笑盈盈地看着隋行,全然没有搭理系统。 隋行看着他,他攥了攥手,垂下头,声音沙哑:“……我不离婚。” 离了婚,他就彻底失去江却尘了。 他不能离婚,他不能和江却尘离婚。 隋行的发言似乎在江却尘的意料之中,江却尘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笑了笑,他笑起来很漂亮,即便是眼里毫无笑意,也会让人眼圈一晃。 他笑得那么好看,语气轻柔得像是跟情人低语:“那你滚吧。” 隋行绷紧了嘴唇,好在这几天他闭门羹吃得足够多,早就练出了一颗铁心脏。真奇怪,就算把心脏铸成铁的,居然也会因为江却尘的一句话顷刻间支离破碎,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跳在了玻璃渣上。他的嘴唇绷得紧紧的,话跟卡壳了一样:“……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江却尘看着他的背影,骤然意味不明地开口:“如果你不忙的话。” 可惜隋行神情恍惚,根本没仔细想他这句话。他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觉,白天在这里受一天江却尘的冷眼,晚上处理公务,不处理公务就睁眼着想江却尘,失眠到凌晨。 隋行走后,左怀风才走进来。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刺他:“左总一天到晚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左怀风只是站在黑暗里,半晌,他道:“我看看你。”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江却尘了。江却尘意气风发时,就像一颗遥远而明亮的星星,他只是站在黑暗中,和万千人一并沉默着仰望他。后来,这颗星星陨落了,他每天就和黯淡无光的江却尘独处。每天都在防备着他冷不丁的自杀。 要报复隋行,江却尘终于打起了点精神。 左怀风很想他可以打起精神一点,不要总是想着自杀,或者是伤害自己。 他的复仇计划迎来结尾。 左怀风知道,江却尘又要变回之前无欲无求的样子了。 “允许你看了?”江却尘反问道,而后又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下,“逢场作戏,你别入戏太深。” 左怀风看着他,并不说话。 “不过你下手也挺狠。”江却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轻轻的一下,在黑夜中听着有点瘆人。 “我只是想让他痛苦着,你直接把他往死里逼。” 他说的自然是隋行。 左怀风无所谓地开口:“他受不了就去死。”江却尘想要利用自己刺激隋行,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他俩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是江却尘跟左怀风耍脾气左怀风死不要脸地哄,这会儿居然有了如出一辙的心狠手辣。 江却尘又笑了一声,没张嘴,鼻音发的,很短促很轻的一声,森然得让人没由来不寒而栗。 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 次日,隋行在去医院之前率先接到了秘书的电话,大概是因为现在网上都在津津乐道他做小三的事情,再加上之前白令举报的那些把柄,公司的股价现在十分危险。 隋行缓缓攥紧了电话,半晌,他道:“没事的……能压就压,压不住就算了。” 如果他的身败名裂就是江却尘要的结果,那他愿意给。 他说完又找江却尘,门没锁,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推开门,这预感成了真,他恰好看见左怀风从江却尘的嘴巴上离开。 隋行几乎是一瞬间呼吸都停了,这一幕刺得他眼睛生疼,这么多天的疲倦奔波与郁郁寡欢在这一刻袭来,他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身子。 他还没开口,江却尘倒是意兴阑珊地开口了:“挺会挑时间来。” 江却尘从左怀风身上下来,淡定地坐到了床上。 隋行愣了很久,半晌,不知道为什么,他终于崩溃了:“我知道我挽回不了你了。你想怎么折磨我我都顺着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就算是条狗在你面前伏低做小,也会有点可怜和施舍。江却尘,你到底有没有心?!” 江却尘听着他的失态,不急不慢地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等到隋行说完,他才弯眸笑了一下:“不好意思。” “没有。” 第34章 1-34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江却尘说,“股价跌那么狠,还有心思来我这边。” 隋行怔怔地看着他。 江却尘兴致缺缺地屈起一条腿, 踩在床沿,双手交叠放在上面,把脸靠了上去,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就这样歪着头看着隋行, 随口道:“如果你来只是想看我出轨的话,也没必要。” 短短几分钟,隋行却觉得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他不知道要留在这里干什么, 好像留在这里也只会打扰到江却尘和左怀风的好事。他像是一具毫无灵魂的提线木偶般, 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小区的人好像都在看他,可是隋行看过去的时候,他们又纷纷把目光撤了回去。看什么?看他的笑话吗?隋行笑了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他总以为自己被江却尘伤透了的心已经足够的麻木与失望,不曾想还是会被江却尘新的动作伤到。 他往前走, 离江却尘越来越远, 他突然很想回家, 这股巨大的想法操控了他的身体,像是一个坏了的发动机突然变得完好无损起来,他越走越快,走到最后几乎是用跑的,他不要待在这里,他要回家。 短短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好像噩梦一般,好像只要他跑得够快, 就能脱离这场噩梦,醒来江却尘还在家里等他回来。 不不,隋行想,不要这个家,最好是回到两人还在出租屋的时候,没有暖气的冬天他会给江却尘捂脚,没有空调的夏天他会用扇子给他扇风,会因为一架几十块钱的电风扇和摊前老板一来一往地吵架,最后再给江却尘买一个冰淇淋离开。 第41章 好想回去。 隋行跑得太急,不知是被什么绊了一下,面朝地跌了下去,手心在粗糙的柏油马路上蹭破了皮,血淋淋的伤口泛起火辣辣的刺痛。 这一下像是把他整个人都摔得支离破碎了,他趴在马路上,心脏隔着肚皮几乎要跳出来,他看着前面因为阴天渐渐弱下来的日光,神情有些恍惚。 他的精神好像有些不太正常了,记忆也有些混乱,有时候是现在的故事,有时候是别的,比如自己伤痕累累地捧着钱和珠宝去一栋废墟屋子里。 晕过去前,他脑中闪过最后一个场景是,他敲开门,局促不安地站着。 门开了一道缝隙。 略显青涩稚嫩的江却尘看见他,先是嫌弃皱眉:“你又这么脏来找我。” 江却尘的眼睛又在下一秒亮了起来,深蓝色的眼睛像是夏日波光粼粼的海面:“好漂亮的珍珠,给我的吗?” 他开心起来,金灿灿的发尾也跟着摇晃起来。 “那算了,”江却尘把整扇门都拉开,“你进来吧,我这里还有伤药。” 原来,那双眼睛里不仅会看见明亮珍贵的宝石,还可以看见他身上的伤口。 …… 江却尘猜到隋行要来了,临时起意要左怀风配合自己去演一出戏让隋行吃醋,刺激对方一下。 效果还不错。江却尘还算满意,心情也不错,顺手从一旁的果盆里挑了一颗蓝莓塞进嘴里。 他抬眸瞥了眼左怀风:“你怎么还不滚。” 左怀风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在回味刚才这双手揽着江却尘腰的感觉,听见江却尘的问话,他笑笑:“我在想隋行还会不会回来,万一需要我演戏呢?” 江却尘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笑了:“不会的。” 隋行不会回来了。 江却尘抽出一张湿巾,不急不慢地擦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很快就要结束了。” 雪白莹润的指尖刚刚擦拭过,带了点冰冷的湿意。日光在他的指尖缓缓流淌过,闪着细碎的光。 左怀风看着他的手指,轻声问:“什么快要结束了?” 江却尘歪了下头,平静道:“你去撤资吧。” 左怀风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流露出的情感厚重又复杂,江却尘依稀分辨出来疼惜和舍不得两种,他看透了江却尘之后要去做什么。 有病。 江却尘想,还多管闲事。 左怀风动作很快,快到隋行次日去上班时,就看见助理焦头烂额地跑了过来,之前的助理已经辞职了,这是个没有什么工作经验的新助理。 “隋总,”助理已经顾不得礼节方面的事情了,她着急忙慌地拿着平板凑过来,“这个珠宝项目,投资方突然大规模撤资了。” 隋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事,隋行身形晃了晃,冷汗一下子下来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昨晚突然撤资的,”助理也很为难,“给您打电话,您没有接。” 隋行昨天摔了那一下,手机摔出了口袋,他浑浑噩噩的也没发现,今天起来才发现手机没了。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肯定不是手机,这个项目是公司最大的项目,投资方集体撤资的话,亏损他一个人必定承受不起。 “我去给他们打电话。”隋行强打起来精神,他工作的时候雷厉风行的样子还是挺唬人的。 助理面露苦涩:“隋总,我们已经查过了,这几个投资方都和左氏有联系。大概率,是左氏在为难你。” 此言一出,隋行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油然而生,冷得他好像原地结冰,连呼吸都困难。 他滚了滚喉结,问:“他们……撤资的理由是什么?” “您的传闻给让公司的股票一滑再滑……公司亏损太大,他们不愿意继续投资了。” 话说到这里,隋行什么都明白了,不想明白也该明白了,他紧绷着嘴唇,直到要喘不过上气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憋气。他笑了一声,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算计他了。 这个项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左氏那个珠宝拍卖会开始的。 隋行的公司的主业并不是珠宝,但他嫉妒左怀风嫉妒了极致,再加上江却尘喜欢珠宝,于是力排股东大会其他股东的意见,执意发展珠宝线。 恰好这个时候有一个合适的时机,他自认为已是商场的老油条,已经足够清醒,不曾想还是上钩了。 “那现在怎么办呢?”助理小心翼翼地问他,“公司已经有很多员工辞职了,有几个股东也卖了股份早早离开了,如果这个漏洞填不上,我们公司可能会有破产的风险。” 隋行这几天执拗在江却尘那里耗,再加上左氏透漏出来的风声,有几个有远见的股东早就远远地脱身了,可惜隋行状态不对,即使注意到公司早早地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也没有管。 “不……”隋行哽了哽,他后退了一步,斩钉截铁道,“还有一个办法。你先清算所有的亏损,以及我所有的资产,看看能不能填补上,我去求人。” 求人。 求谁? 自然不是左怀风,是左怀风心尖上的人,也是他心尖上的人。 ——江却尘。 隋行昨天受了江却尘和左怀风亲昵甜蜜的刺激,本来不想来江却尘的家的,不曾想最后还是来了。 他虽然赌气说可以为了江却尘不要隋氏,但真到这一步,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 最痛苦的时候,隋行的脑子反倒是转得快了些,变得冷静了一些。 天公不作美,阴了一上午的天随着一声闷雷开始稀稀落落地下起了雨,不出几分钟便有了倾盆之势。雨水糊在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又被雨刷器糊开,周围的景色都在模糊,隋行这些天哭了不少次,一时也有些分不清是自己哭了在看事情,还是雨水弄得。 他摸了摸眼睛,干燥得很。 好像是很久之前,他和江却尘私奔的那个夏天,也是这样的倾盆大雨。 他去上大学,转头看见江却尘拉着个行李箱跑来了。 隋行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江却尘说:“我跟家里人闹掰啦,我来跟你走。” 隋行脑子一向很聪明,不然也不会白手起家,他反应了过来:“因为我吗?” 江却尘只是站在原地腼腆地笑着,什么也不说话。 同性可以结婚,江家倒也不是介意他俩都是男的,介意的是隋行穷,觉得隋行没前途,江却尘会跟着他受苦。 比方说现在,江却尘着急跑来找他,没曾想半路下起了雨,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淋湿了,贴在身上,可怜得像是一条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小人鱼。 但是没关系,隋行脱下了衣服,聊胜于无地给他挡住了雨:“快来。” 江却尘轻盈地跑到了他的衣服底下,钻进了他的怀里,说话细声软语的:“没事的,我家里人还给了我两百万,我们会过得很好的。” 后来隋行大学毕业要创业,缺少资金,他明明什么都没说,江却尘就把那张银行卡给他了。 “拿去用吧。”江却尘说。 隋行愣住了。 江却尘托着下巴,这四年他零零散散地打过很多工,他不再是之前那个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可是他笑起来还是有一股天真无邪的感觉:“等你赚了钱,变成了大富豪,我们就回江家,这样,爷爷奶奶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了。” 隋行看着他,他想埋下头去吃饭,可是眼泪还是混进了饭里,他的声音也含糊不清:“好。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 可是江却尘最终还是十一年都没有回过家里。 隋行刚从回忆里抽身出来,助理的电话就打来了:“隋总,算清楚了。如果把您全部的资产抵押进去,还差两百万。” 哐当一下。 手机脱手而出,掉了下去。 ----------------------- 作者有话说:(叠甲)[可怜]我不太懂公司破产方面的问题,搜了一下也没看懂,所以全都是我胡编,反正隋行最后破产了就是了 第35章 1-35 雨下得很大, 隋行赶到江却尘的小区的时候,江却尘正坐在楼栋门口,好在头顶有块屋檐, 替他挡住了大部分风雨。 那椅子看起来就价格不菲,他坐着上面,盘着腿,撑着头, 一副等了隋行很久的样子。 如果说, 十一年前那场暴雨里的江却尘像是被打捞上岸的可怜小人鱼的话,现在的江却尘就像是回到了深海主场的人鱼王,高高在上、游刃有余, 等着给隋行下一场审判。 第42章 隋行从听到秘书报的欠款时, 就什么都明白了。 两百万。 偏偏是两百万。 原来如此。 江却尘对他彻底没了感情。 “来了?”江却尘站起了身。 雨声嘈杂, 隋行淋得像是一只落汤狗般,他的衣服吸满了雨水,沉甸甸得像是挂了铁坨在上面,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江却尘。 “我来给你送东西。”雨幕模糊了隋行的眼睛,也模糊了他的声音。 江却尘歪了歪头, 嘲讽似的:“让我帮你还债务吗?” “不、不是。”雨水不停地灌进衣服里, 贴着肌肤滑下去, 冰得隋行打了个哆嗦,上下牙齿撞在一起,有点疼。 “我来,我来……”隋行顿了顿,接下来的话似乎很难说出口,难到他在来的路上预想练习了无数遍以图潇洒给江却尘说出来,结果还是失败了, 滚烫的泪水从眼睛里滑落,他说:“我来给你送……离婚协议书。” 我来给你送离婚协议书。 来给你送你想要的离婚。 我来亲手送断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情愫纷乱。 离婚协议书被他好好地藏在西装最里侧的口袋里,隋总的衣服都是高定,这么大的雨,最里面也没有打湿。 江却尘静静地看着他。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瓢泼大雨将闷热潮湿的空气冲刷得一干二净,雨腥味与清新味一同袭来,宣告着这场复仇来到了尾声。 透过雨幕,江却尘想到了现实中那个隋行,很多记忆在眼前一闪而过。 江却尘其实不爱隋行,但是要挑一个跟他关系匪浅的人,还得是隋行。 他第一次见到隋行,就是在那个斗兽场的外面,满地的尸体里,他找到虽然遍体鳞伤但有一口气尚存的隋行,蹲下身问他要不要跟自己走。 天太黑,隋行伤得又脏又重,眉骨处不停涌出的鲜血叫他面目全非,让江却尘没看清他究竟长什么样。 不过没过几天他就看清楚了。 隋行来的时候,江却尘正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吃面包,这个石头很大,或许称作礁石更为合适,江却尘经常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饭、看风景。 他坐在礁石上,对面是一片被污染了的海洋,里面各种垃圾漂浮,看着让人倒胃口。岸是边还有个垃圾堆。或许有人会觉得是岸边的垃圾堆导致了海洋的肮脏,恰恰相反,岸边的垃圾堆没事的时候捞出来的。 江却尘总觉得这片海域不该是这么肮脏的,就像自己不该是这么贫穷可怜的。 听到有人来,他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扭头看去。 “江——”隋行一看到他的脸就愣住了,连名字都停在了嘴巴里。 江却尘很满意他的反应,江却尘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出色的容貌,更喜欢看别人见到自己惊艳到出糗的样子。 江却尘对自己的脸总是很自恋,他去打捞海域的垃圾时还哼着小曲问:“大海大海,你说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是谁?” 海洋无声,肮脏的水面上只孤零零地映出来江却尘一个人的脸,海浪随着风推起层层涟漪,江却尘的身影也在海洋里幽幽摇曳。 “太好啦,”江却尘很满意,“世界上的每一处海面都说我最好看。” 隋行很快回过了神,他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自行惭秽,站在原地忸怩道:“我叫隋行……你、那天在那个停尸场……” “哦,”江却尘想起来了,微微拧眉,“就是你啊。” 语气中带了点淡淡的嫌弃。怎么会这样!他在那里看的时候这这个人明明不是这么瘦弱的! 不会还没有赚够钱的时候,就被人打死了吧? 不要。 那也太讨厌了。 江却尘想着,腮帮气得一股一股的。 隋行有些忐忑不安:“怎么了?” 江却尘毫不客气地开口:“你太瘦弱了,跟只狗似的。就是那种路边一脚就能踹死的小狗。” 江却尘想要的是那种猛犬,只认他一个人为主的猛犬,来个半死不活的痩狗算什么事?煮了吃了都嫌塞牙。 隋行的脸色微微白了:“我、我,这是生病生的,以后我会努力工作的……” 江却尘皱着眉看了他几眼,想起来自己刚看见他的时候的样子了,也对,毕竟都快死了,能这么快恢复也挺厉害的。 “你恢复挺快。”江却尘说。 隋行身体一晃,额头上的冷汗倒是渗了出来:“嗯……我体质好。” 江却尘没多问,他懒得在隋行身上下功夫,如果隋行不合他的心意,大不了过几天他再找条称心如意的狗就是:“那行吧。” 江却尘从礁石上跳下来,回了自己屋里,扒拉出来几个面包,扔给了隋行:“吃吧。” 隋行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在斗兽场天天吃残羹剩饭的狗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他也顾不得什么了,拆开包装就狼吞虎咽起来。 江却尘更嫌弃他了。 “如果你赚不到钱——”江却尘厌烦道,“我会让你怎么吃的怎么给我吐出来。” 隋行一时也顾不得吃东西了,信誓旦旦地给他保证道:“我一定给你赚很多很多钱。” 江却尘头也不回地回屋了,直接把他拒之门外:“你最好是。” 隋行一开始给他赚的钱不多也不少,算是斗兽场中上的水平吧。可能是身体不好的缘故。 他每次来找江却尘都是满身伤地来,有的时候是瘸了一条腿,有的时候是断了条胳膊,有几次流着血就跑来了。 江却尘看得心里很烦,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眼光特别不好,怎么找了个隋行这种废物?赚的钱不算多也就罢了,还一身伤,给他买了伤药后就剩不下什么了。 纯纯赔钱买卖。 江却尘烦他,更不想他靠近自己,每次都让隋行站在前院外面递给他钱。他还让隋行把钱都用布好好包着。 “如果上面有一点你的脏血的话,我就把你的药粉换成盐末。”江却尘如此凶狠地威胁他。 隋行不敢多说什么,每次把钱放在他的前院里,再抱着叮当作响的药罐,带着满身的伤离开。 事情的转机是隋行在某一天撞破了江却尘的来财手段。 一个西装革履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男人跟着江却尘回了家,他眼中流露出恶心又猥琐的贪婪之色,江却尘太熟悉了。 江却尘打开了门,眼波如水,他刻意动作下,发尾一晃一晃地,那截雪白的脖颈就若隐若现,看得身后的男人心火更盛。 江却尘给他倒了杯水,温声细语地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尝尝我自己配的茶,我可喜欢了。” 他的“喜欢”又轻又柔,尾音微微上扬,跟小猫撒娇一样,勾得男人魂都要没了,只他说什么是什么:“好,好,我尝尝。” 就像无数个故事里得偿所愿就露出了鬼面的女鬼似的,男人喝下茶水的一瞬间,一把匕首就抵住了他的脖颈。 男人瞳孔紧缩:“你!” “呀,”江却尘的柔弱无辜烟消云淡,取而代之的是锋利的狠毒,他依旧是笑靥如花,却让人看了心底发寒,“让我数数,你是第几个中套的来着?” 江却尘故作思考半晌,翻身坐到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椅子上脸色难看又惊慌的男人,茶水随着他的动作被打翻,顺着他的大腿边缘一点一点流淌下去,滴在地上。 他手中的匕首“不小心”地划了男人的侧颈,染了鲜红血色的匕首映出江却尘冰冷的双眸:“不好意思,忘记了。” “你敢算计我?”男人声音沉沉,色厉内荏,“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江却尘歪了歪头,“不过,如果是死在这里的话,谁管你是什么呢?” 男人的脸色终于变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江却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摊开了手:“来吧,贿赂我。” “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就给我多少钱。” 赤裸裸的绑架勒索,江却尘做得心安理得。 那男人最后给他多少钱,江却尘记不得了,只记得在对方走后,他才看向窗外一直在偷窥的隋行:“看到了?” 隋行愣了一下,有些犹豫:“你……万一他报复你。” “不会的。” 江却尘一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隋行的话让他想到了被报复的可能性,他看向远方男人离开的方向,眼里似有乌云翻滚:“像他们这种人,第一惜命。其次是钱财和名声,来这种地方,最怕张扬出去的就是他们。” 第43章 这个偏远星球,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恶欲发泄地,他想闹大这件事,还要问问别的权贵同不同意。 江却尘以为隋行会害怕,没曾想对方居然若有所思地在想着什么。 江却尘挑了下眉,笃定道:“你学会了?” 隋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好像,是。” 这种歪门邪道学得倒快。 说不定以后靠这个赚钱,不过,这种烂狗还是得敲打一下,省得他以后学精了反咬自己一口。 江却尘自认为自己对隋行可算不上多好。 “唰——啪!” 一声破空抽动声响起,隋行闷哼一声,腿上刚结了疤的旧伤被重新抽开,汩汩地流出了血,他错愕地抬头,正好看见还带着鲜血的鞭子绕了一圈重新回了江却尘的手里。 漆黑冰冷的长鞭,鞭尾带了一点点的鲜血,被一只雪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握着。 再往上是江却尘冷漠疏远的目光。 “疼吗?”江却尘问。 隋行不敢说慌,只点头:“疼。” “疼还能站着?”江却尘勾了下唇,似是意有所指。 隋行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十分迅速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江却尘踱步在面前绕了两圈,最后又停在了他的面前,鞭圈末端抵着隋行的下巴,强迫隋行抬起脸来,江却尘一字一顿道:“隋行,你的命是谁给的?” “你。”隋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下眼睛,又看见他宽松的衣领处透出来的大片雪白光滑的肌肤,这下目光更不知该放在何处了。 “我是谁?” “江、江却尘。” “谁是狗?” “我。” “你是谁?” “隋行。” “那好,”江却尘笑了一声,“合起来说一遍。” 隋行不敢违逆他,哆哆嗦嗦道:“我是你的狗。” 江却尘微微一笑:“好乖好聪明。再说一遍。” “我是你的狗,”隋行被他温柔的这一笑蛊惑了似的,不好意思中又带了点笃定的味道,“我是你的狗。” 江却尘直起了腰,转身走了几步,像是要把隋行搁置在这里似的,隋行忐忑不安他的无声离开,还没来得及询问,江却尘陡然回身,又是一鞭抽在了他的身上。 隋行的脸色一僵。 “允许你说第三遍了吗?”江却尘不赞同地皱了下鼻子,“不听话,该罚吗?” “隋行。我是你的主人,我让你说什么你就得说什么,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我没让你说的、没让你做的,你说了做了,就是不忠,就是背叛。” “你敢背叛我,我就弄死你。” ----------------------- 作者有话说:防止大家误会()隋行的歪门邪道是坑蒙拐骗,跟江却尘的色诱不搭边,没江却尘的颜值水平用不了这招哈[狗头] 第36章 1-36 江却尘不知道是自己太过自负还是隋行太会装了, 导致他一直笃定隋行不会背叛自己。 隋行那天回去后,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开始赚钱了。他还是受伤, 江却尘并不介意,毕竟,斗兽场里的兽不受伤,江却尘还真的要仔细斟酌一下自己是不是被骗了。至少, 隋行赚的钱多了。 至少, 比之前翻了一倍。 江却尘很满意。 江却尘的家门口挂了一连串的小贝壳,中间用珍珠点缀着,每逢日头好的时候, 这一小串东西就会飘动着, 朝四面八方折射着五彩斑斓的光。 江却尘很喜欢, 这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江却尘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这是所有人都知道事情。因为他不仅会把自己的屋子打扮得亮晶晶,也会把自己打扮得亮晶晶。还好他漂亮,那些在海里捞出来的、未经打磨的廉价珍珠、贝壳,戴在他身上也会显得格外高奢。 有这么一天, 隋行跑来敲他的门。 江却尘皱了皱眉, 拉来门:“你又这么脏来找我。” 隋行每天都把自己弄得一身脏污的血, 江却尘从来不允许他踏足自己的屋子,只让他从前院门口、那个挂了一架白骨的地方等着。 “这个,送给你。”隋行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来一串珍珠递给他。 江却尘的目光一瞬间就被吸引了,圆滚滚的珍珠散发着莹白的光,美得不可思议。 江却尘有些惊喜:“好漂亮的珍珠,是给我的吗?” 不是给他的也没关系。 江却尘恶毒地想,反正他会抢过来。 隋行并没有给他这个作恶的机会, 把珍珠小心翼翼地在身上唯一干净的布上擦了擦,递给了江却尘:“对,送你的。” 说不开心是假的,江却尘接过了珍珠,确认了这确实是一颗品相极好的贵重珍珠后,谨慎地收了起来,连带着看隋行都顺眼了不少:“算了。你进来吧,我给你抹药。” 江却尘是看在那颗珍珠的份上才纡尊降贵地给隋行抹药的,隋行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但隋行还是不可控制地受宠若惊。 隋行说:“以后我会给你拿来更多的珠宝的。” 江却尘不置可否,只是瞥了他一眼,难得温和地笑了一下。 隋行看着他,呆了一会儿,脸红起来,又低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却尘很清楚他这是什么反应。 “隋行,”江却尘陡然凑到了他的面前,眉眼弯弯地笑了,“你爱上我了。” 他说得很笃定,看着隋行的深蓝色的眼睛像是深藏了无数海洋深处的秘密,长长的睫毛上落了光,扑闪扑闪的,漂亮得不可思议。 不出所料,隋行落荒而逃。 江却尘心情好,没有计较他没有礼貌的跑来,他把这颗漂亮的珍珠放在了自己最喜欢的贝壳里。这贝壳本就完好无损,又被他擦拭得很干净,无论是敞开还是合上都非常漂亮。 江却尘很满意。 后来隋行来找他的时候会收拾好自己,他没有否认自己爱上江却尘,也没有开口的勇气,大多数时间还是经常呆呆地看着江却尘。 江却尘想办法离开这颗偏远星球后手头就开始拮据起来,大部分的钱被他拿来做学费。夏天很热的时候,他就跑到屋外的礁石上睡觉。外面有时候有风,有时候没风,后来夜夜都有风。 他以为自己运气好,直到某天半夜醒来,才发现是隋行一直拿着一把扇子给他扇风。 江却尘睁着眼看了他半天。 隋行被他注视着,脸渐渐红了,只能仓促低下头去。 “隋行,”江却尘发现了什么,“你怎么又开始受重伤了?一股血腥味,难闻死了。” 隋行愣了一下,才嗫嚅道:“嗯……有人、有人变厉害了,我们都打不过他。” “谁呀。”江却尘被吹得很惬意,懒洋洋地躺在礁石上,随口问道。 隋行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给他说,反正江却尘也只是随口一问,得不到答案也无所谓,他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看。 爱情就是有让人俯首称臣的能力。 江却尘很满意隋行对自己的爱。 到了冬天的时候,最冷的那几天江却尘会勉为其难让隋行帮自己捂好了被窝再钻进去睡觉。 为此,他还专门给隋行买了身干净的衣服——只能给自己暖床的时候穿。 江却尘将奴隶主的恶劣暴露得一览无余:“因为这件衣服,你倒欠我十万帝星币。” 其实他买这件衣服才花了20帝星币。 隋行老老实实地背负了这个可怕的高利贷:“好,我再给你赚。” 久而久之,江却尘渐渐就习惯了身边有个人的日子,反正隋行有眼力见,会给他赚钱,还会给他打捞海里的垃圾,有时还会捞几个好看的贝壳上来。 所以呢,收到帝国第一机械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时,江却尘也履约了。 他第一次去了斗兽场里面。 隋行和另一个“兽王”在比赛,江却尘几乎是一瞬间就认清楚了隋行的败局,所以他把注全下给了“兽王”。 他觉得“兽王”胜局已定,但两人的下注还是五五开。正当江却尘以为隋行是不是有什么制胜秘诀时,才听到后面的人议论“兽王”会不会打假拳。 啊,原来是这样。 江却尘有些懊恼,同时在心底十分坏地威胁兽王,如果这个兽王今天打假拳害他输了的话,那他江却尘肯定会在离开前找个机会偷偷拿鞭子抽他。 不知道这个兽王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打得十分卖力,招招致命,没片刻就把隋行打下来台。 第44章 啧。 要是当时捡的是这个兽王就好了,江却尘遗憾地想,却带着赢的赌注去找了斗兽场的负责人。 “这些钱,”江却尘将一袋子沉甸甸的星币扔在了台前,“五百万。我要带隋行走。” 满场哗然。 比斗兽更精彩的来了。 负责人也很上道,他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只有这些,怕是不够。” “就这条烂狗,这种烂命,你还想要多少钱?”江却尘眯了眯眼,身遭的气压低了下来。 负责人冷不丁被他的目光吓到了,他本来是想讹江却尘一笔,如今却没由来害怕,他看了看半死不活爬都爬不起来的隋行,犹豫间,又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 一颗珍珠从星币堆上缓缓滚下。 “就这些了,”江却尘看也不看他一眼,“你爱要不要。” 那是隋行送他的第一颗珍珠。 对于江却尘来说,确实很喜欢,不过呢,江却尘想,很快,他就可以靠自己拿到更好的珍珠了。别人送的,也就可有可无了。 “走了,蠢狗。”江却尘踢了踢隋行的小腿,也不等他,率先走了。 隋行缓了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跟上江却尘的脚步。 他总是比江却尘走得慢。 慢到江却尘在轻机甲设计领域大放异彩时,他还在小公司里跑业务。 他也比江却尘笨,认字就认了好几个月。 江却尘总是很嫌弃他,所以经常泡在实验室里,很少回去两人的住处。 直到某一天,隋行犹豫地走到他面前,问他借钱。 “借钱?做什么?借多少?”江却尘看着鱼缸里的小鱼,一边伸手逗弄它们一边和隋行聊天。 那群小鱼也不害怕它,争先恐后地凑上来亲吻他的手指。江却尘看向小鱼的眼里带了点宠溺的笑意。 隋行老老实实道:“开公司。嗯……两百万,可以吗?” 两百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江却尘扔给他一张银行卡,里面是远超于两百万的金额:“滚吧。” 算了,反正这个人当年在斗兽场用命给他赚了不少钱。 没想到隋行居然真的做起来了,甚至成了数一数二的商贾大户,他再也不缺钱,登顶帝国富豪榜第一的时候,他捧着一束玫瑰花,去找江却尘。 江却尘刚结束一场实验,难得想回家休息一下。 “我……”隋行看见他就结巴似乎成了一种病,江却尘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治好。 江却尘看见玫瑰花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嗤笑了一声,从他怀里接过玫瑰花,打量了几眼,而后将它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垃圾桶里:“想告白的话,省省吧。你也配?” 隋行愣了一会儿,才又重新追了上来:“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想求你,和我假扮情侣。” 江却尘觉得他是在找补,愈发觉得好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配合你?” “我……”隋行张了张嘴巴,再次低声下气地乞求他,“因为,我很多商业晚会需要伴侣的出场。作为交换,我帮你解决掉那些追求者,行吗?” 江却尘脚步一顿,不得不说,隋行倒是提醒了他。江却尘有很多追求者,基数大了,总会出几个神经病。有死皮不要脸的,挨了骂也不放弃的,烦得江却尘要死。 无论隋行能不能帮他解决,至少得知了自己已婚的事情,肯定不敢再造次。 江却尘饶有兴趣地扭过了头:“好提议。不过呢,隋行。我们什么时候成了可以平起平坐做交易的关系了?” 隋行已经成了体面光鲜的富豪,可是在江却尘面前,他似乎还是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吃不起饭,敷不起药,只能靠江却尘接济的贱狗。 他还是江却尘在斗兽场领养回来的“兽”,是唯江却尘命从的狗。 他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垂头丧气的。 江却尘扫了一眼垃圾桶,他这场实验连轴转了三天,眼镜压得鼻梁疼,他将金丝眼镜摘下来,丢到了隋行的怀里,和他擦肩而过:“玫瑰花脏了,再买一束新的回来吧。” 隋行熟练地接住他扔过来的东西,而后才听见了他的话,当即愣住了。 两三秒后,他才不可思议又受宠若惊地转身去追江却尘:“江却尘!江却尘!江却尘!” 就是这样,隋行和江却尘成了虚假的“情侣”。 江却尘只会在有空的时候会陪隋行出席晚宴,但江却尘重要的发布会、获奖典礼,隋行都会全勤到场。 两人在外人前装得天衣无缝,有一小段视频还在民众间火了一下,是江却尘领完奖,在万众瞩目下,一路走到了隋行的身边。 隋行高大英俊,江却尘美艳逼人,两人都是事业有成,一时间成了人人艳羡的情侣。江却尘如愿以偿地少了很多追求者。 正当江却尘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他的一项发明被爆出了严重的数据错误,已经卖出去的轻甲造成了很严重的损失。在没有完全处理好赔偿时,他被勒令禁止进入实验室。 江却尘不相信自己会算错数据,气得在家里生闷气。 隋行在一旁哄他:“赔偿我帮你付了,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先喝口水,行不行?上火了很难受。” “滚开,”江却尘的怒火迁移,踹了他两脚,“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对不对?那么简单的数据我根本不可能算错!” “没有,没有,”隋行说,“我相信你。” 江却尘第一次被冤枉,接过水猛灌了一口,没注意到隋行面露难色地看了他很久:“江却尘,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江却尘笑了一声,被隋行气得太阳穴发疼:“我帮你?谁来帮帮我?” 他自己都进不去实验室了! 江却尘越想越烦,想给隋行一脚,突然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直愣愣朝前面倒去。 晕过去前,他的最后一个想法是,那水里掺了东西。 我养的狗咬了我。 ----------------------- 作者有话说:江却尘:后来隋行确实厉害了,能拿双倍工资。 左怀风:那一倍工资是谁的啊,好难猜啊。 不难看出来隋行是冒名顶替的左怀风[狗头] 第37章 1-37【第一个世界完结】 雨势没有变小的架势, 接连不断的雨点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得有点吵人了。隋行站在暴雨里,狼狈地抹了好几次脸上的雨水。 往事种种一闪而过, 居然也不过转瞬即逝的几秒时间。 江却尘看着隋行,等到离婚协议几乎要被雨打湿,他才站起了身体,撑了一把伞, 不急不慢地走到了隋行面前。 伞很小, 只能遮住江却尘一个人,江却尘也没有为隋行倾伞的意思。他从隋行手里抽出来那张离婚协议书,叠了叠, 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却没有走。 他抬了抬伞, 方便自己去看隋行。 不出所料,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对不起……”雨太冷太凉,冻得隋行总在打颤,他哆哆嗦嗦道,“对不起, 小土。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了, ”江却尘平静地接了他的话茬, “该还的你都还回来了。我们没有恩怨了,也没有瓜葛了。” “以后,就是陌生人了。” 隋行身形晃了晃,他终于承受不住吸满了雨水的厚重衣衫,愣愣地被压倒,跪在了雨水里,水花四溅, 江却尘后退了一步,没有被溅到。 “不对,”江却尘皱了皱眉,想起了什么似的,“没有算清楚。” 这句话像是一簇火花,让隋行被淋得几乎没有知觉的身体回暖了一些,希望的光在他眼里燃起,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江却尘。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清脆的八道巴掌声冲破雨幕,有那么一瞬间,隋行甚至觉得雨都停了,只有江却尘扇自己耳光的声音。 他的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两边各挨了四个巴掌。 “我说了,”江却尘的手心都打得发红了,他却毫不在意地收回了手,清冷的声音混在了雨声里,“我这个人,别人对我一分不好,我必回之十分报复。” 他没有忘记,隋行还差他八个巴掌。 江却尘勾了勾唇,语气讥讽又冰冷:“允许你当渣男了吗?” 隋行看着地上跳跃的雨水,一时晃神。 好疼。 隋行想,好疼啊。 原来那天,一切最开始的时候,他扇江却尘的那一巴掌,居然这么疼。 第45章 隋行像是疯痴了一般,他笑了一下,这一下像是开了他的什么窍,他没命地笑起来,嘴巴里进了很多雨水,笑得五脏六腑都疼,笑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时,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如果十一年前,有人给隋行说:“你未来会为了一个小三扇江却尘一巴掌。” 隋行肯定毫不犹豫地先扇那个人一巴掌。 可人生偏偏就是这样好笑,他笑自己轻易背叛誓言却要标榜钟情人设,他笑自己移心别恋贪图新鲜感还要责怪江却尘不懂事,他笑自己认不清心明明深爱却毫无顾忌伤害江却尘,他笑自己犯了错却痴心妄想以为死缠烂打就可以挽回一切。 说来说去,他还是在笑自己,太爱江却尘。 即使到了这一刻,他还是在祈求江却尘可以回头再看自己一眼。 “江却尘。”隋行双眼通红,雨水混着眼泪从脸庞滑落。 “我爱你。” 隋行大声喊。 眼泪好烫,烫得他几乎什么也感受不到。他已经看不清江却尘的身影。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雨和风骤然又大了起来,一个拼命敲打着伞面,一个疯狂撕扯着伞,江却尘几乎要握不住。 握不住的,就不要了。 江却尘松开了手,那把伞立刻被风雨席卷着飞向了天际,不知道要被吹到那里。 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他的头发很快湿透了,带了雨水的重量,反倒是直了一些,他穿得很少,不消片刻,衣服也被淋透了,紧紧贴着肌肤,白色的衬衫湿漉漉地勾勒出消瘦的曲线,皮肤若隐若现。 被雨淋过,江却尘更漂亮了。睫毛湿漉漉的,眼睛更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晶莹剔透。就连苍白的皮肤都有点白里透红的样子,有种刚洗过澡的湿润娇嫩感。 好像他天生就该待在水里。 系统冷不丁道:【他已经还完了债。你要原谅他吗?检测到他对你的悔意值和爱意都达到了满值。只要你现在和他复合,他会永远爱你。】 “我缺他一个人至死不渝地爱我吗?”江却尘抱臂,挑了下眉。风驰雨骤,他稳稳地站着,一时竟有了没生病前目中无人的狂妄自大感。 “再说了,谁说他还完了债?——最重要的,还没还回来呢。” 江却尘顿了顿,看向跪在他脚下,哭得没有人样的隋行。 那年,隋行也是这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给他表忠心的。 那年,隋行也是这样,因为扇扇子,困倦疲惫得跪倒在了地上睡过去,手还无知觉地扇着。 那年,隋行也是这样,被“兽王”打得惨不忍睹,走几步就要跪在他面前。 江却尘总觉得自己是个自私自利又不择手段的人,可是在每一个隋行低头哈腰求他帮帮他时,他总会不合时宜地想起来隋行的好。 其实呢,那天他只是被禁止去实验室心情不好,想要发脾气,发完脾气,他也会帮隋行的。 他知道隋行只是缺钱而已。 可是,隋行没有承受住他的坏脾气,也没有相信他。 不怪隋行。 江却尘突然释怀了什么,他伸出手,小雨点争先恐后地落到他的掌心里,他胸口郁结的气似乎是顺出来了一点,江却尘笑了一下,眉眼弯出温柔的弧度,眼里亮晶晶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眸光。 不怪隋行,也不怪自己。 他重新看向隋行,像是再给隋行说话,又像是在劝哄自己。 虚无缥缈的目光渐渐在某处凝结,他的声音小而坚定。 “我不会再帮你了。” …… 隋行的公司申请了破产。 成立的时候废了很多心血,没想到破产的时候倒是挺轻松。 没过几天,法院的人来清算他的家产,隋行坐在卧室的床上,无视他们在那里不停地估算。天已经晴了,略显燥热的阳光照进来,没开空调的屋里闷得很。 有人进来了卧室,安静地清算。 拉开抽屉,翻出来好几盒银针,密密麻麻地凑在一起,拿动时还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清算人员就先放在了一边。 装着银针的是透明盒子,叫阳光一照,不知是盒子还是里面的针当即反射出了刺眼的光,好巧不巧地落在了隋行的眼里。 隋行不适地皱了皱眉,想躲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宛如游魂般走到了那几盒银针面前。 他拿起一盒来,晃了晃。 银针碰撞银针,银针碰撞盒子,两道声音交叠汇成了另一种奇妙的声音。 让隋行这几日都焦躁的情绪都平复了下来,他又听了几次,觉得这股声音愈发清脆空灵,他难得开心起来。 他握着这几盒银针,找了阳光最灿烂的角落,席地而坐,将银针一根一根拿出来数,摆成了整齐的一排。 “……998,999,1000。” 他数到最后,自己也愣住了。 他愣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眨眼间,他屈腿坐在地上,外面的阳光好刺眼,刺得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 好像又下了雨。 身边嘈杂得不成样子,人像锅里的豆子般挤来挤去,火车就要开了,隋行正要上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隋行。” 他错愕回头,十七岁的小江却尘正气喘吁吁地拉着行李箱跑来,头发跟小猫尾巴似的一甩一甩的,眼睛亮晶晶的,额头上的汗也亮晶晶的。 “我跟家里人闹掰了,我来跟你走。” 隋行蓦然笑了,笑完之后,他又落了泪。这次,他说:“不要跟我走。雨要下大了,快回家吧,小土。” …… 【隋行死了。】 江却尘回到家后就发现自己房间里的尖锐物品都没有了,连桌角都被黏上了毛绒垫,阳台也被封得死死的。 不用想都知道谁干的。讨厌的左怀风。他本来想吵一架的,后来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仇报完了,他又恢复到了之前恹恹的模样。左怀风也就更担心他,恨不得24小时轮流看着他,不过,江却尘懒得管他。 真想死的人,拦也拦不住。 也不一定,江却尘想到现实中那个屡屡救自己的脑残了,这狗东西倒是能拦住。 不过这几天他们的提心吊胆确实没必要,因为江却尘还没有打算自杀。 听到系统的话,他想,时候到了。 【吞针死的。】系统又补充道。 江却尘不置可否,只是在书桌里翻了一阵,找到一个油性笔,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金黄柔顺的长卷发垂到了腰间,有几缕在胸前垂着,毛发很枯燥,但是他这几天一直在好好吃饭,所以长出来一些新的、好像鹅绒般的毛发,以及,那一双漂亮的、好像两处海水般的深蓝色的眼睛。 他刻意放柔了神情,那股温温柔柔的天真气质就出现了。 江却尘不适应地皱了下眉,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淡漠与傲慢重新回到了他的眉眼间,带了一点点游离于人群之外的厌世感。 他冷不丁问系统:“我的任务完成了吗?” 系统没到他居然会记得这件事,毕竟这几天看江却尘报复隋行看入迷了,自己都快要忘了这件任务了。闻言,系统忙不迭去查看了一下,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回来了:【居然……完成了?!】 江却尘抬了下下巴,他看着镜子,不知道是在给谁说话道:“喏。给你高考考了第一,你要是想弥补一下高中的遗憾,就去上学。不想就算了。以后想干嘛就干嘛,开心一点。” 说完,他沉默了很久,咬住笔盖,抬手在镜子上写下了一串话。 写完,他将笔盖吐到垃圾桶里,笔也一同丢了进去,满意地离开了。 虽然这个世界的原型就是自己,他也并不承认那个懦弱的“江却尘”是自己,但是,他还是希望,“江却尘”能好好的。 左怀风这个点应该去买中午饭了,走之前还在一直给他滔滔不绝,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规划着根本不存在的未来:“今天吃什么?番茄牛腩煲吃不吃?天热了,很多水上乐园都开了,今天天气还不错,要不要去?” 虽然左怀风嘴上诚恳地说:“我给你当狗。” 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一条好狗!一天到晚不是在对他阴奉阳违,就是想方设法地把他带出去。 恨不得天天监视他,这几天好几次想自杀都失败了,都怪左怀风! 但江却尘还是抓到了机会,他心情愉悦地想到,再见了,左怀风。再也不要看见你了。 这城市临海。 江却尘打车去了海边。 第46章 天气很好,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海面像是一块锡纸板,下一刻又被涌上来的海浪平静地打碎。他脱了鞋,一步一步走向海里,就像他寻死的那一天一样。 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盛着日光。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声音。 “小土!” “江却尘!” 海浪交叠,渐渐蔓延到了江却尘的腰下,宛如一套精致华美的蛋糕裙自下而上地穿上,海风扬起他的长发,挂了水滴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没有理会别人的呼唤,也没有回头,他一心走向海面深处。 他落入了海里。 海洋接纳了他。 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带走,只有他留给“江却尘”的话语证明他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短暂地存在过一段时间: 江却尘: 你把他当成了人生的全部才会觉得只有在一起才是he,而当你把目光重新落在自己身上时,怎么走都是he。 第38章 被当成玩物的omega1 江却尘越陷越深, 阳光照进海面,像是被拦截了一般,也没有那么刺眼了, 虚虚地覆在海面上。坠海的一瞬间,连耳边都清净了好多,四周安静、空荡。 闭眼前的最后一幕,是海面再次被惊扰, 像是有谁也跟着跳进了海里。 眼皮轻轻合拢, 江却尘再也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了。 【恭喜宿主第一个世界目标达成!已结算世界任务奖励,任务总进度1/10。】 窒息眩晕感只存在了几秒钟的时间,江却尘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又回到了最初的那间实验室里。 他抬了抬手, 发现自己当初在江家自残过的痕迹全都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细腻光滑的皮肤。 一切都像做梦一般。 江却尘没说话。 系统期期艾艾地开口:【你要休息一下吗?还是现在就去第二个世界?】 江却尘什么都没有说,对系统的话置之罔闻,兀自在这个小房间里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一个角落里。角落里摆着一个花瓶, 花瓶底座破了一个角, 用一本书支撑着。他把那本书抽出来, 随手一翻,里面的夹着的水仙干花标本就掉落了出来。 江却尘捻起这个标本,不急不慢地站起身。 “好巧。” 江却尘把这个标本扔到操作台上,面前大屏幕,系统发出了一阵乱码。 “解释一下。”江却尘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这个标本是他现实世界自己做的,当时是来实验室的路上无意间看见的这束花, 花店老板见他看过来,当即殷勤地推销:“帅哥来看一下新到的水仙花吗?” 开得正好的水仙花在阳光下舒展花瓣,连叶子都翠绿得不可思议。 江却尘说:“水仙有毒。” 老板笑笑:“有毒又怎么样?花长得好看、足够香,多得是前仆后继的人。再说啦,这么点毒,够干什么的?” 江却尘抬眸看了他一眼,笃定道:“你认识我。” 老板坦坦荡荡地承认了:“哎呀江院,您最近发明的轻甲可是火得很,不认识你才怪把!” “提起水仙花,最广泛的释义还是自尊自爱自恋,不过呢,”老板把花包起来一支,递给了他,“其实水仙还有新生、重生的寓意。江院能来这里已经让我这小店蓬荜生辉了,这花就送给江院吧。” 销冠。 江却尘笑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了这朵花。从他成名起,不少人给他送过花,象征着爱慕之意的玫瑰花,祝福的向日葵,还有别的团团锦簇的花朵。 唯独这一支,他是真切的想要。 他不需要玫瑰花,也不需要向日葵。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爱与祝福。 只要他自己还没有放弃自己,只要他自己还爱着自己,他就能一次又一次地获得新生。 “我很喜欢,”江却尘将钱付给了花店老板,淡然一笑,“这些水仙我全买了。” 买了那么多花,他也不没空照看,最后大多枯死了。只剩下一朵,他想了想,做成标本夹在了书里。搬动花瓶时不小心磕坏了一个角,正好,就用这个夹着标本的书垫住了。 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实验室很眼熟,像是照葫芦画瓢直接用的自己的那间实验室,如今翻出来这个标本,更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系统支吾半天,试图蒙混过关:【为了、为了让宿主有更好的体验,所以空间内部采取了你最喜欢的地方建造。】 江却尘面无表情:“那隋行怎么回事?” 系统:【……】 系统:【凑巧,凑巧啦。】 江却尘冷笑了一声。 脱离了世界,面前的屏幕让系统的想法与运作变得愈发清晰明了起来,滋滋作响的雪花屏落在江却尘耳朵里便是系统十足的心虚意味。 系统避之不谈了一会儿,骤然开口。 【检测到宿主身体、心理状态良好,建议宿主趁热打铁,进入下一个世界!】 【已为宿主构建新的世界!正在载入中……】 被强买强卖,江却尘反倒是在系统这欲盖弥彰的表现中更加十拿九稳,他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里,已然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上个世界的隋行,就是他在现实世界中的那个隋行,不是原型,更像是抹了记忆拖过来的。 如果这个系统只找死人的话,那隋行也死了?为什么?现实中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刚刚想到这里,江却尘就有些厌烦疲倦了。 他既不想在这里完成任务,也不想回到现实生活。 他只想寻求一个了结。 【第二个世界已加载完毕。】 系统说完,那扇门就再次被打开,里面隐约传来哭泣与淅淅沥沥的水声。 江却尘眸光微动。 真奇怪,江却尘想,他总是被这种水声唤起不该有的心绪。 因为那个贫民星里的肮脏海洋吗? 江却尘不知道。 他垂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还是去到了门里面。 【欢迎宿主来到第二个世界。】 【这是一个abo世界,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是以信息素强度为尊。】 【你是一个信息素极弱的omega,家里很穷,有很多兄弟姐妹。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准备逆天改命,不曾想,有一天,左家豪门找上你们,要求娶你给豪门的大少爷左峻曜当妻子。家里人为了攀附权贵,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你不知道为什么左家会看上你们这种小门小户,直到嫁入过去之后,才知道左峻曜有隐疾,早就是左家的弃子。而这场婚事,实际上是左峻曜的弟弟为了羞辱左峻曜故意做成的。】 【左峻曜恨他弟弟,对你自然也不待见。一开始他也只是对你冷眼相待,后来便疑神疑鬼你会出轨,于是把恶气发泄在你身上。你辛苦考上的大学被他强行退学,刁难、羞辱、殴打已是常事,身上总是新上叠旧伤,他甚至会故意引导你发/情,看你跪地恳求信息素狼狈不堪的样子,录了视频,发在群里,和其他权贵一并嘲笑你。】 【你沦为了整个豪门圈的笑话。】 【终于,你在一个夜晚,忍无可忍地选择了自尽。试图以死亡换回左峻曜的良知,不曾想左峻曜见你要寻死,居然直接把尚还有一口气的你丢失在地下室,任由你度过了极其痛苦的最后几天,而后才将你你的尸体丢在荒野。】 【请宿主扮演“江却尘”一角色,积极完成和渣攻达成he的任务!】 江却尘醒来的时候,水声依旧没有停,比痛感更先觉醒的是冷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遭的水也荡起了层层涟漪。 缓了一小会儿,江却尘才适应了黑暗中的视线。 浴室没有开灯,并不暖和,他正坐在浴缸里。左家不愧是豪门大户,浴缸足有张床大,形成了充分的溺毙条件。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泡得发白,按照新鲜程度来看,应该是刚割的,不难猜出这就是“江却尘”的自杀伤口。而其它发着疼的伤口应该是旧伤。 浴缸里早就被鲜血染红一片。 不难猜出来,这就是“江却尘”被逼到自杀时候的剧情了。 江却尘听完系统说话的一瞬间,就已经完全融进了这个身体。正如剧情所言,只剩了一口气。虚弱得很。 江却尘睁开眼,借着窗外透漏出来的一点月光,他在浴缸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金黄色的长长卷发,深蓝色的眼睛。 还是他的容貌。 【左峻曜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系统这边建议您好好收拾一番,避免他看到这个场景生气。然后安抚他,在他心里获得弥足珍贵的地位,和渣攻达成he!】 第47章 江却尘在浴缸里躺了一会儿,勉强缓了一下:“上个世界总结的话,你一点都没有听过吗?” 系统一愣:【什么?】 江却尘淡定启唇:“丑1杀了,美1不要,普1滚开,帅1待定。” 系统:【……】 “而这种阳/痿的废物,”江却尘低头,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原主自杀的小刀,他捡了起来,轻飘飘地说,“更没有什么活着的必要了。” 系统又发出了一阵忙音。 黑暗中,江却尘坐在一汪血水中,金色的长□□浮在水面上,与之相对的是他几乎惨白的脸色,昳丽的面容反倒有几分说不出的阴森。 系统嗫嚅着不肯说话。 江却尘靠在浴缸上,抬起小臂,用小刀在上面划拉着什么。 他专心致志,深蓝色的眼里是不是有刀尖反射的光点映入。他的嘴角勾起了一点似是愉悦的笑意,锋利的刀尖划开皮肤,鲜血缓缓淌出。 像是一个精心雕刻的艺术家。 等到他的艺术品成功出世,他随手将刀扔在地上,打量了一下自己雕刻出来的花纹,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抬到唇边,伸出猩红的舌尖,一点一点将花纹上面的鲜血舔舐殆尽。 安静的浴室里,出了溢出来的水滴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只有他吸吮自己伤口、吞咽自己鲜血的声音。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最终,一朵由伤口呈现的水仙花印在了他的胳膊上。 【你……】系统似乎被吓到了。 江却尘抹了一下嘴角,反问它:【好看吗?】 【要不然……】系统怯懦道,【我们还是去做任务吧。】 伤口渗出鲜血,江却尘没回答他的话。上个世界是他恨隋行才处理了一下,他对系统提出的复活条件并不感兴趣,甚至是厌恶,更不可能完成任务了。 再说这个世界的“江却尘”,被丈夫厌恶、被家人卖子求荣,无人在意的浮萍似的,就没有人来阻拦他自残或者自杀了。 江却尘还算满意。 不过这个身体真得太差了,江却尘活动了那一会儿就有种疲倦到喘不来气的感觉,他靠着浴缸闭目休息。 浴室门“咔哒”一声,从外面被推开了。 此人顺手开了灯,刺目的灯光打在他的眼皮上,江却尘睫毛颤了颤,半睁了下眼。 看清对方的一瞬间,江却尘藏在水里的手一瞬间握紧。 恨意喷薄而出。 是他! ----------------------- 作者有话说:此世界排雷:受非攻处。 第39章 2-2 男人越走越近, 江却尘藏在水里的手紧紧握着,指甲都嵌入了掌心里。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改变了主意。 江却尘的脑子转得很快, 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在看见男人的一瞬间就在脑海中形成了,扭曲的种子落在浸满了仇恨的土壤里,顷刻间长成了参天巨树,枝干张牙舞爪着笼下一片阴影。 但江却尘面上不显, 见男人越走越近, 他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垂着眼眸,一动不动, 像是一具已经死掉了的尸体。 “哒、哒、哒”。 男人似乎是来得匆忙, 连皮鞋都没有换, 皮鞋踏在满是血水的地板上,发出粘合又清脆的声音。 江却尘闭着眼睛,感觉面前压下来一片阴影,有根手指在他鼻尖探了一会儿,方一撤走, 他的脖子被人禁锢住了:“死了?” 脖颈上的力道越收越重, 像是一根绳子死死勒住脖子, 越收越紧。 窒息感和疼痛感一并袭来,江却尘还是一动不动,惨白的脸上因为憋气微微泛红了些许,却被粘在脸上的血水给掩盖掉了。 安静的浴室里只有左峻曜粗重的喘息声,浴缸里的血水因为他的动作幅度之大不停地溢出来,泼了满地,头顶冷白的灯光照得整个屋子都冷冰冰的。 【宿主!】 第一个先受不住两人对峙的居然是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力正在飞速下降, 为了保证宿主可以安稳完成任务——】 它的话还没有说回去,左峻曜便丢洋娃娃一般把江却尘丢回了浴缸里。 水花四溅,江却尘的脑袋撞到了瓷质的浴缸上,发出“咚”的一声。 失去了承重力的身体缓缓滑进了水里,只漏了一个发顶。 水面只有一点波纹荡漾。 【要不要给你开启可以水下呼吸的特权呢?】 系统给他打商量,江却尘没理他。 很难想象,一个人居然可以憋气憋这么久。 这跟鱼有什么区别。 系统正要给他打开这个权限,江却尘就被人握着胳膊从水里拽了出来。水声大了些,哗啦啦的。 江却尘这幅身子比上个世界还瘦,左峻曜对他似乎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扯下窗帘一卷,像是抱了个巨型玩偶一般,抱着江却尘离开了浴室。 如果江却尘没有穿过来,左峻曜抱的将是“江却尘”只剩了一口气、与尸体无异的躯干。 可怜“江却尘”这个凄惨的omega,第一次被名正言顺的老公抱,居然是在快死的时候。 和剧情中的一样,左峻曜把他抱进了家里的地下室里,他像是丢垃圾一样把江却尘丢了进去,身体撞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第二声闷响则是来自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 系统比江却尘还着急:【他走了他走了!你快出来!】 江却尘在地上躺着缓了很久,且不说他浑身都疼,刚才憋气憋得五脏六腑都要爆炸了似的,至今闭上眼都有光线在不停跳跃。 血红色水渍在他皮肤上干涸,扭曲得像是某种古老的恶魔纹身。他喘气虽然略显急促,但气若游丝,胸脯的起伏也几乎看不见。这窗帘微微偏白,上面用金线绣着繁重的花纹,如今也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红色,就这样从头到尾地盖在他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没有了声音,江却尘也缓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慢坐起身来,他攥着窗帘,一点一点把它从自己身上拉了下来。 发丝黏在脸上,包裹着接触到的每一处皮肤。江却尘的眼睛昏暗无光,看向门口时透露着赤/裸/裸的怨毒。 他像是一个刚刚苏醒的、惨死的女鬼,无声地站在黑暗中凝视着害死自己的人。 系统一时不敢说话。 “上一个世界是隋行,这一个世界是他,”江却尘的声音本就清澈空灵,虚弱时,听起来居然有几分阴森的感觉,“你们这个系统,究竟想做什么?” 系统:【……】 系统茫然地开口:【谁?】 江却尘没搭理它,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门,虚无缥缈的恨意在他眼里渐渐凝成实体。 “j老板。” 江却尘缓缓从嘴里吐出三个字。 j老板的名字叫什么,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江却尘也不知道,只是听这么多人都这么喊他,他也就这么喊。 最开始见到j老板的时候,江却尘有些意外,他原以为经营着欢愉场的会是一个大腹便便满脸猥琐的小人,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人模狗样,风度翩翩的样子叫人全然看不出来他私下里干的是什么恶心的勾当。 j老板很多得力手下都被江却尘杀了,自然是不满的,不满中又有几分好奇。 “所以我就亲自来了。”j老板皮笑肉不笑地给江却尘解释着自己出现在他家的原因。 “宝贝儿,”j老板喊他的时候总是很热情,“你长得太漂亮了,只看你的脸的话,很难看出来你的心居然这么狠,手段也这么恶毒——对付我那些不成器的手下,你可称得上是虐杀哦?” 江却尘被他找上了门,也没有丝毫的胆怯,他用手腕上长年戴着的头绳扎起了头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样吧,我不把你当成普通的少爷和公主,我们做甲方和乙方好不好?”j老板反倒更欣赏他起来,款款而谈,“反正你的目的也是勾引男人赚得钱财,这样,我帮你招揽有钱的人,你帮我坐镇欢愉场,怎么样?我们五五分。” 当时江却尘比他矮很多,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j老板旁边,j老板骤然脸色一变,流出一口鲜血。 江却尘把刀从他腹部缓缓抽出来:“知道我心狠手辣,还来惹我?” 他话音刚落,又猛地插了回去:“既然这么想你那些手下,我今天就送你下去见他们。” 江却尘的脖颈随之一凉,一把匕首也抵在了他的脖颈处,j老板好似对疼痛浑然不觉,他笑了一声:“江却尘,你太漂亮了。我一定要得到你。” “你很惜命吧,今天你不放过我,我只能拉着你陪葬了。——那群畜生有什么值得我下去见他们的?和美人共赴黄泉才算是死而无憾吧。” 第48章 江却尘冷冷地看着他,他警惕而有耐性,像是一只幼小却极具野性的野兽般,只等一个时机,便可用尚未长齐的乳牙将目标猎物撕个粉碎。 j老板没有动,江却尘也没有动,手稳稳地握着匕首。 气氛危险而平静。 “你杀不死我,”j老板轻声道,“不过看来我们的合作是没希望了。” 他话音刚落,仗着自己比江却尘高大,猛地推开江却尘,捂着伤口躲去了江却尘的院子里。 “江却尘。” “我要是想逮到你,有的是办法,”j老板饶有兴趣地开口,全然不顾自己伤口还在流血,“不过,那个时候你肯定很快就死了,那太无趣了。” “江却尘,我要你完完整整地在我身边,然后——” j老板闷声笑了两声,思绪似乎都因为这个假设飘到了成功之后的场景,他的语调都愉快起来,看着江却尘的眼睛里闪烁着光:“我会亲手毁了你。” j老板说。 江却尘提防他提防了很久,直到他后来去了斗兽场,认识了隋行。 他戴着珍珠,遇到j老板的时候,对方会意味不明地笑笑:“这种次品,你也喜欢?不如跟我走,百亿千亿的珠宝都任你选。” 江却尘只是勾了勾唇,他将这颗珍珠摘下来,放在手心里:“这颗珍珠再次,我喜欢,那就是比百亿千亿更重要的东西。你的东西哪怕价值连城,我不喜欢,也是一捧黄土。” “我喜欢的才是最好的,世界应该围绕着我的喜好转。” 江却尘顿了顿,扯了扯嘴角,冷不丁的骂道:“你算什么?也敢来随意评判我的喜好?——下贱的狗东西。” j老板被骂了,反倒愈发春风得意起来,他看着江却尘的眼睛总是笑盈盈的,却有着挥之不去的疯狂的阴翳:“我一定会得到你的……我一定会毁了你……” 他总是反复呢喃着同一句话。 江却尘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 药效渐渐过去,他睁眼时,已经到了一个被精心打造的笼子里——这笼子是用金子打造的,底下铺了贵重的手工长绒毛毯,像是一堆羽毛堆砌,角落里摆满了花朵。 “醒啦?” 时隔好几年,江却尘再次听见了这个声音。 j老板优雅地走到了他的面前,露出了笑容:“好久不见,江却尘——或者喊你江院?不过这都不重要,你看,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成了我这场拍卖会,压箱底的、最珍稀的、有价无市的艺术品。” “我等你来,真的等了很久。” …… 系统乱码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左峻曜的形象是随机生成的。】 【应该吧。】犹豫片刻,系统还是补上了一句。 简而言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左峻曜长得和j老板一模一样。 “废物。”江却尘对它更没有什么好脸色。 介于刚才被骂做废物的人,系统还是为自己解释了一句:【我不阳痿。】 江却尘:“……” 【来人了!】系统刚解释完就急匆匆地开口,连停都没停。 江却尘立刻躺了回去,用窗帘盖好了自己。 几乎是在下一秒,门就被打开了,又被迅速关上。 透过窗帘的缝隙,江却尘看清了来人,江却尘没想到一个世界居然出现了两个熟人,如果说j老板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话,那刚进来的这个则是更让自己厌烦生气一些。 ——左怀风。 第40章 2-3 左怀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却尘微微皱眉, 一时分不清是这个系统是太懒直接同一个形象重复利用,还是别的原因,才让左怀风出现在了这里。 系统悄悄给他介绍:【这是左怀风, 是左峻曜的弟弟。他当时做局让你嫁给左峻曜,明明是为了羞辱左峻曜,不曾想结婚后却为你倾倒。】 江却尘:“……” 重复利用,连名字都不换一下?这就有点太偷奸耍滑了吧。还是说这种low逼人设统一叫“左怀风”是什么规定? 江却尘不知道这个左怀风是什么情况, 只能姑且按兵不动, 耐心地等着接下来的发展。 左怀风走过来后,他就轻轻闭上了眼,屏住了呼吸。 窗帘被人扯开, 江却尘听见左怀风的呼吸似乎是顿住了一下, 而后声音沙哑、不可思议:“江却尘……?” 声音也一模一样。 介于上个世界的经历, 江却尘已经有点想踹他了。 左怀风动作着急又急促地把他身上的窗帘尽数扯开,一声比一声焦躁:“江却尘?江却尘!江却尘!” 吵死了。 江却尘一动不动,心里却盘算着要不要先扮鬼吓走左怀风。左怀风还不如左峻曜呢,叽叽喳喳跟个啄木鸟似的。 好想掐死他。江却尘恶狠狠地想,左怀风这么叫嚷, 如果把左峻曜招来了, 坏了他的好事, 他绝对不会放过左怀风。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江却尘的心声,左怀风突然不喊了,他探了探江却尘的鼻息,蓦地道:“嫂子。” 肉麻痴迷的声音叫江却尘一阵恶寒。 “活着的时候哥把你看管得好严,死了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江却尘:“?” 江却尘感觉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一只大手托住了他的后脑勺,一股热源渐渐靠近, 近到对方的呼出的热气落在自己脸上,像是一把细绒小刷子在不停地撩动。 江却尘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 而后才看见左怀风带了点笑意的眼睛:“嫂子,你吓得我好惨。” “变态!”江却尘咬牙切齿地辱骂他。 “嫂子心底居然是这样想我的吗?”左怀风收了收抱着他的胳膊,把他抱在了自己的腿上,动作十分亲昵。 “松开我!”江却尘呵斥道。 “嫂子伤得这么重,”左怀风说得煞有其事一般,“冰冷的地板哪有我怀里舒服?” “贱狗!”江却尘确实没有多少力气了,他伤势太重,只能气若游丝地骂他,“坏狗,死狗,左怀风你这只不听话的狗我要把你卖到狗肉铺里剁了!” 幼稚的谩骂对于左怀风而言没有一星半点的伤害,更何况江却尘的声音因为生病变得很轻很小声,也全然丧失了威胁力,他稳稳地揽着江却尘,只道:“好狠心哦,嫂子。” “我对你忠心耿耿,看家护院,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能把我卖到狗肉铺里啊。” 江却尘气得连咳好几声,左怀风顿时不说话了,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半晌,江却尘灵光一闪,终于回过味了,微微皱眉:“怎么又是你?” “又?”左怀风笑了一声,“原来江小少爷还记得我。” 江却尘:“……” 很好,看来并不是什么复制npc,这个就是上个世界的左怀风。 “身上疼不疼?给你抹点药?”左怀风从兜里掏出来了一瓶药膏,认真打量着江却尘身上的伤口。 江却尘挣了挣,没挣开:“别多管闲事。” “这是什么话?”左怀风撩了一下他的头发,“我们是家人,嫂子。我哥对我嫂子不好,我替我哥关心一下我嫂子,不可以吗?” 江却尘冷冷地看着他:“不要脸。” “我又不是第一天这么不要脸。”左怀风说得理直气壮,他撩开江却尘湿漉漉的衣服,看见他身上伤口的一瞬间,再风轻云淡的表情也一瞬间凝结住了,无意识地收紧了攥着他手腕的手。 江却尘注意到了,讥讽道:“怎么?心疼了?小叔子心疼嫂子,你自己扪心自问,对吗?” “对不对的,有什么重要的吗?”左怀风回过神来,把药膏抹到了他的伤口上,“嫂子要是知道我心疼,少受点伤才好。” “上个世界当三没当够?”那药膏抹到皮肤上凉凉的,缓和了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痛。江却尘阴阳怪气地给他说话。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左怀风理直气壮。 突然,未等江却尘回话,左怀风看到了什么,顿了一下:“水仙花。” 江却尘伸直了胳膊,那花朵也随之舒展绽放开来,痛楚与妖艳交织,血腥与美丽共舞,在江却尘伤痕累累的胳膊上留下了最独特的印记。 “嗯哼。”江却尘的声音病怏怏的,听着像小猫呼噜呼噜的声音。 左怀风看着他胳膊上血淋淋的伤口,不知为何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正合江却尘的心意。 狭小逼仄的地下室里没有一丝的灯光,昏暗的环境让地下室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几度,江却尘在浴室的时候还没有感觉,这会倒觉得有点冷了。 第49章 更可气的是,唯一的温度来源是左怀风。 啧。 这样很不好,江却尘并不喜欢这种唯一的依靠来自于他人的感觉,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又生我的气?”左怀风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他身遭气温低几度,左怀风就准确无误地猜出来他在想什么了。 江却尘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深蓝色的眼睛因为疼楚带着点生理性的泪水,水雾雾的,像是生了海雾的海面,朦胧神秘,勾人心神。尤其是这处安静的海面只印着左怀风一个人的面容。 左怀风舔了舔嘴唇,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想要亲吻他。 江却尘的食指抵在他的唇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左怀风一顿。 江却尘眼里还是没什么情绪,只是稍稍歪了一下头,脸上黏着的发丝似乎是更乱了些。 左怀风呼吸也乱了一点。他想绕过江却尘的食指,不依不饶地想亲吻他。 咫尺距离,好像再多一秒、再近一点,左怀风就可以完完整整亲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唇瓣。 却在关键时刻,被江却尘的手心捂了个严严实实。 干燥的吻最终落在了江却尘的手心里。 左怀风抬眸,安静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浴室水汽加深了江却尘身上的气味,那股像是深海的清新迷醉的味道愈发勾人,带着一点点血腥味,勾得左怀风晕头转向。 江却尘倒是冷静,他打量了一下左怀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左怀风。你被我勾引到易感期了。” 易感期还是系统给他科普的,连同剧情一并给他解说的时候说了。毕竟abo对于江却尘而已是个全然没有探索过的领域。所以闻见左怀风身上传来的奇怪的味道时,江却尘就知道对方进入易感期了。 不过左怀风这个信息素的味道蛮特别的,像是阳光下被晒了很久的小狗的味道。闻着还怪让人舒心的。 “什么是易感期?我想抱抱你。”左怀风的声音在江却尘的手心里变得含糊不清,示弱的话语像是在给江却尘撒娇。 江却尘意识到这一点,恶心得打了个寒颤。 与此同时,他还察觉到什么,脸色微变,挣扎着从左怀风的怀里站了起来:“左怀风!” 他身体不好,又失血过多,站起来是情绪催促肾上腺素飙升,只那一瞬,又再次体力不支要栽倒过去。 没什么可以栽倒的地方,只能是被左怀风牢牢接住了。 “我……”左怀风小心翼翼又稳稳当当地抱着他,似乎是想给自己解释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控制不住……对不起,我绝不是要冒犯你。” 江却尘对他的局促不安视而不见,语气微冷:“那你软下去。” “阳痿的是我哥,不是我。”左怀风又道。 孤攻寡受,独处一室,灯光昏暗,各处安静。江却尘就这样湿漉漉地待在他怀里,还勾引他,他没有失控对江却尘做什么,已经是多年帝国征战的自持力在发挥作用了。 “畜牲,”江却尘恼羞成怒,口不择言骂他,“乱发情的公狗!” 江却尘玩弄人心的手段数不胜数,最擅长的还是美人计,他刚才也不过是想故技重施戏弄一下左怀风,没想到败于对方的无耻之下了! 怪他失血过多,脑子昏昏沉沉,忘记了自己的这副身子有多差劲,根本没办法像之前那样诱惑力别人再反杀。 江却尘越想越生气,拽着左怀风两边的脸颊命令道:“给我道歉。” 左怀风从善如流地哄他:“对不起。” 江却尘还是气不过,心火烧得难受,他想说什么,结果开口就吐了口血出来,呛得一直在咳嗽。 这回左怀风真的软了。 “怎么了?”他焦躁不安,搂着江却尘,轻轻拍着他的背。 江却尘咳嗽了一会儿,才勉强恢复过来,他这次没有反抗,只是安静地靠在左怀风怀里休息。 他这会儿就显得很脆弱了,嘴角还带着未干的、鲜红的血迹,与他苍白的唇色形成了鲜明刺眼的对比,闭上眼睛后也不安稳,睫毛总是细微地颤抖几下,呼吸弱得几乎没有。 左怀风耐心地安抚着他,哄小孩入睡似的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就差给他哼童谣了。 “小土,”左怀风低声喊,“快快好起来。” 忧虑心疼的话语,像是在一语双关。 江却尘半阖着眼去看左怀风,眼型都显得狭长了不少。 左怀风收了收抱着他的胳膊,喃喃自语道:“想亲你。” 这太邪门了。左怀风想,虽然他对江却尘是那种爱慕之情,但是从未有一时半刻对他有邪念之想,怎么今天,不对,是从刚才开始,他就跟个春天到来的畜牲一样总惦记那档子事?! “你干的好事。”左怀风笃定地开口。 系统居然有几分不耐烦:【你自己没定力被他勾得易感期提前了赖我干什么?!】 左怀风:“……” 系统这语气,怎么跟有人抢他老婆似的。 但他也没来得细细斟酌系统的变化,因为江却尘居然欣然回复了:“好啊。” 左怀风愣了一下,惊喜尚未充斥整个身体,便再次听见江却尘说:“但是,你得先帮我件事才是。” 第41章 2-4 接下来的三天, 江却尘都呆在地下室里。左峻曜也没有来找他,不知道是不是彻底放弃了他,还是心虚杀了人, 不敢露头。 倒是左怀风每天一日三餐准时过来。 江却尘不想吃饭也不得不吃饭了——这副身体真的太差劲了,站起来都费劲,怪不得他装死能在左峻曜那边蒙混过关。 江却尘在现实生活中寻死那么多次都没有体验过的日薄西山感,在这一刻如愿以偿了。 【所以你还是挺满意这个的, 对吗?】系统的声音听起来飘飘然, 【能满足你的愿望我很开心!】 江却尘靠在左怀风运过来的毛毯里,冷冷地扯了一个笑容:“听不出来‘如愿以偿’是反话吗?” 系统:【……】 要么活,要么死, 半死不活是最让人厌烦的。 江却尘虽然喜欢自残, 但那些疼痛也只是短暂的, 不会像这副身子一般疼得叫人浑身打颤,像是一台被泼了水还要强行工作的高精密仪器般,难受得要死。 想到这儿,江却尘的情绪似乎起伏大了点,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怎么了?”正在给他喂饭的左怀风动作一顿, 想要给他拍一下背, 又被对方凶巴巴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这个题材真不好, 左怀风想,alpha和omega天性作用下,他已经看不见江却尘满是威胁的视线,满眼都是对方因为病弱湿红的眼眶。 怎么会有把正人君子活生生变成流氓畜生的设定!左怀风看着江却尘的眼睛,痛心疾首。 左怀风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江却尘就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人呢,心底的恶气登时有了发泄口:“烦你, 滚开。”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江却尘看见他笑就烦。 左怀风:“……” “怎么突然又烦我?”左怀风思考几秒,没有得出来结论,只好开口询问。 “看见你就烦。”江却尘拢了拢身上的毛毯,为了不暴露他的计划,地下室是断电断水的状态,阴冷阴冷的。 左怀风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笑了一下:“给你做的饭不合胃口吗?不过你的身体太虚弱了,只能先喝点热粥,等好一点再去吃别的,行不行?” 江却尘半阖着眼,觉得左怀风笑得那一下实在太过于苦涩,有一种拿到卷子发现是白卷还要硬着头皮答题的苦感。 江却尘觉得自己很恶毒,左怀风苦成这样,他居然心情好了一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点小小的弧度。 “开心了?”左怀风有点意外。 “嗯,”江却尘病恹恹地应了一声,他顿了顿,想到什么,露出一个算不上恶毒但是略坏的笑容,“折磨你我就很开心。” 江却尘像是一只拆了家面对主人的质问居然表现得毫不心虚的小猫,高傲得让人牙痒痒。他就是这样坏,所有人都不要靠近他。 左怀风愣住了。 江却尘本来好整以暇想欣赏一下左怀风被刺痛的狼狈与苦楚,不曾想对方只是低下头沉思了片刻,缓缓抽出了腰间的皮带。 江却尘:“?” 左怀风故作淡定地把皮带放在了江却尘的手边:“抽吧,想怎么折磨我都可以。” 江却尘:“……” 一股难以演说的感情在江却尘心底油然而生,淡粉色渐渐从他的脖颈蔓延到了耳边,聚集在耳垂处,一点一点变得更红。 第50章 他想起来上一个世界里左怀风说的那一句“疼痛会让我想起你”,瞬间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有病!”江却尘嘴唇抖了几下,觉得左怀风在冒犯自己,恼羞成怒,拿过皮带就要抽他的嘴,马上就要抽下去时,他又觉得这样只会让左怀风满意,气得又把皮带扔掉了。 “滚开!” 最终,江却尘骂了他一声,附赠一脚,把自己藏进了毛毯里。 很明显,热暴力会让左怀风爽到,冷暴力才是左怀风的痛点,看江却尘把自己蜷缩起来,左怀风瞬间收起了不正经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生我的气了?” 江却尘没理他,这个身体实在太虚弱,他踹了左怀风一脚后,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在不停收缩发疼,疼得他呼吸都急促起来。 “江却尘?”左怀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强行把他从毛毯里扒拉了出来,抱怀里看着。 “怎么疼成这样?” 江却尘指尖都在发抖,他想扇这个随意扒拉自己的左怀风一巴掌,结果疼得浑身无力,那巴掌落在了左怀风的肩膀上,他踉跄了一下,上半身贴到了左怀风的怀里。 好熟悉。 江却尘睫毛颤了颤,总感觉,被谁这样抱过。 “很快就好了,”左怀风语气里都是心疼,不知道是在安慰江却尘还是在安慰自己,“等报复完他我们去医院看看,到时候就不疼了。”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江却尘却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左怀风,这个世界你也爱我。” 他感受到了。 上个世界左怀风就很爱他,这个世界也是。 “每一个都是,”左怀风摸了摸他的长发,“我一直都很爱你,江却尘。” 不止是这些世界,他在现实中才是爱了江却尘很多很多年。 半晌,江却尘轻哼了一声。 爱是最没用的东西。这是江却尘疼晕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醒来的时候,江却尘的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左怀风还是坐在他旁边,见他醒来,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一点:“醒了?有没有好一点?” 江却尘坐起了身子,轻咳了几声,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他的计划:“第几天了?” “第六天,你晕了三天,”左怀风先是回复了他的问题,继而才开始说其他的事情,“我找医生帮你看了一下,医生说你失血过多,加上体内本就有慢性毒药,以及长期郁结于心。他帮你开了点药,应该能缓一下身体的不适,但是你的身体亏损太久,要养好也需要很久。” 【左峻曜为了折磨你,给你下过毒药。】 系统十分体贴地顺着左怀风的话开口。 好像他晕了这一次,无论是系统还是左怀风都对他更小心翼翼了些。江却尘眸光微动,察觉到了这一点。 可惜他并不需要这种怜惜和关心,江却尘平静地想,别人的怜惜和关心只是他从对方身上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一种手段,他人主动给的是最没有用处的,一点利益也得不到。 “我要去见一下左峻曜。”江却尘说。 不算早也不算晚,正好可以去见一下左峻曜。 左怀风本来想再给他说一下他的身体的事情,听见他不容置喙的这一句,所有的话语尽数化作无力的一声叹息,被堵在嗓子眼里,叹不出来,咽不下去,半晌,他也只是道:“走吧。” …… 江却尘的似乎是意料之外,但仔细一想,又是意料之中。 左峻曜一直都很讨厌这个妻子,江却尘对他而言是争夺继承权失利的具现化,是自己那个弟弟用来羞辱自己的手段,他见到江却尘的第一天就知道左怀风的目的是什么了。 江却尘生得太漂亮了,就算是在豪门圈见惯了美人的左峻曜在见到他的一瞬间也晃了一下神,呼吸都随之停顿。 “很漂亮的omega吧,”左怀风意有所指地开口,“就是信息素强度太差了,几乎淡薄得没有呢。” 一个omega长成这样,容貌给他带来的价值已经远远盖过了他的出身,冲着这张脸,嫁入豪门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多的是想要美人来改善家里基因的alpha。 可是他的信息素强度太低了,只这一个致命缺点,就足以断了他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路子。 在这个世界,最看重的还是信息素强度。 就像隐疾害左峻曜信息素强度暴跌痛失继承权一样,江却尘也跟他有着同样的、足以改变命运的缺点。 左怀风找这个人跟他结婚,诛心之意昭然若揭。 江却尘的存在就像是一面镜子,漂亮的脸蛋映照出的是左峻曜一生中都难以言说的痛苦。 所以他讨厌江却尘,一开始他也只是冷落江却尘,后来见所有见过江却尘的alpha都不可避免地为那张脸倾倒,他的思想就开始扭曲起来,他不由自主地会去假设这个妻子会出轨,简单一想,就足以让他感受到莫大的耻辱和愤怒,于是他的自我折磨最终变成了对江却尘的折磨。 真奇怪,他在看到对方昳丽的容颜落泪时竟然会在心底获得一瞬间的爽快。 大仇得报的快感,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在报复什么。 直到江却尘死了。 左峻曜匆匆把对方扔到地下室,恼怒自己居然没有看好人,真让他自杀成功了。 不过江却尘的自杀确实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不得不重新规划之后该干什么。 江却尘死亡的第七天,今天天气不太好,直到正午,外面的天气依旧是昏暗阴沉的,看着马上要下雨。 偌大的别墅里空空荡荡的,左峻曜醒来的时候只有左怀风坐在餐厅吃饭,左峻曜对这个不速之客十分厌恶:“你来做什么?” 左怀风没回答他的话,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左峻曜不知道他其实已经在他家躲了七天了,还好左峻曜因为隐疾自卑,又故意折磨江却尘,家里没请保姆,也没有多少佣人。 左峻曜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去厨房,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消瘦的金色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 左峻曜心底一跳,仔细去看,又看见走廊尽头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 “哥?”左怀风似乎吃完了,对左峻曜的表现似乎是起了好奇的态度,“在看什么呢?” 左峻曜脸色微沉:“没什么。” 不可能的,他自己亲自确认了,江却尘绝对是死了。 尸体还在地下室里呢。 想到这儿,左峻曜决定等左怀风走了,自己再去地下室看一看。 “说起来,怎么没见嫂子?”左怀风坐在座位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声“嫂子”被他喊他缠绵悱恻。 “管好你自己。”似乎是提到了江却尘,左峻曜脸色更难看了,直接下来逐客令,“赶紧滚。” “不着急。”左怀风坐在座位上,摆明了要在这里待很久。 左峻曜不确定左怀风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他本来有点焦虑和心虚,但转念一想,左右是江却尘自己自杀的,就算查,他也行得正坐得端。 左怀风一直跟他耗到了晚上,最终似乎实在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皮笑肉不笑地给左峻曜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一直等到他的车开出去,再也看不见,左峻曜才迫不及待地跑向了地下室。 地下室断水断电很久了,他拍了好几次灯,也没打开,只能用手机的手电筒找着。 安安静静的狭小房间里,一点风也没有,带着几分阴冷,地下室里还放着一些旧家具,高大地耸立在角落里,沉默地注视着左峻曜。 一时间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灯光只能照亮一片区域,四周都被黑暗裹挟。 左峻曜走到之前抛尸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被血侵染的白色窗帘。 心脏猛地一跳,手心出了很多汗,他连忙去检查了其他地方,可他尚未检查到每一个角落,一阵阴风袭来,地下室的门“砰”一下被关上。 左峻曜受了惊,猛地回头去看,门口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 他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觉得自己是紧张过头了。 不过江却尘的尸体究竟去哪里了? 左峻曜咬了咬舌尖,想到白日里看到的那个身影,不由地打了颤。 总归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左峻曜握紧了手机,手电筒的灯光似乎也变得惨白了点,照得地上的影子张牙舞爪的。 第51章 最里面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哒”“哒”“哒” 好像是水龙头没拧紧,水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可是地下室不是断水了吗?!左峻曜咽了咽口水,手电筒照在角落里,是一双惨白发灰又干瘦的脚。 脚旁边滴落了很多血,一声又一声地发出和刚才同样的声音。 左峻曜手抖了一下,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把灯光往上挪。 “老公。” 熟悉的声音因为虚弱显得鬼泣森森。 毫无血色的脸随着抬头的动作在如瀑的长发中露了半张,他笑了一声,嘴角流出了鲜血,依旧美丽,却多了几分森然:“你刚才是在找我吗?” ----------------------- 作者有话说:鬼0加油 第42章 2-5 有那么一瞬间, 左峻曜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的肾上腺素飙升,惊恐和心虚浆糊似的拌在一起, 脑子完全动不了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江却尘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左峻曜嘴唇苍白发抖,嗓子像是被什么黏住一般发不出来声音, 江却尘靠得越来越近, 近得他可以闻见对方身上潮湿和血腥混在一起的不知名香气,让他很容易就联想到对方前几天死亡时,浴室里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老公。”江却尘又低低地喊了他一声。 他总是这样, 说话低低的, 低着头, 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窝囊劲,让左峻曜看见就忍不住心生厌烦。 他现在也这样。 声音轻轻的,消瘦的肩膀上散乱着湿漉漉的长发,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在黑暗中显得诡异。 一步、两步、三步, 江却尘越靠越近, 出于生物本能, 左峻曜脑中瞬间警铃大作,转身就要跑开。不曾想,他刚转过身,地下室的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 明明没有风! 左峻曜咽了咽口水,拧了拧门把手,门纹丝不动。 侧旁突然袭来一股阴风,左峻曜感知到了什么, 僵硬地转过身去,才发现他和江却尘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看清楚对方睫毛的程度了。 湿漉漉的睫毛垂着,像是被打湿了翅膀暂且休息的蝴蝶一般。 到了这个地步,左峻曜居然不合时宜地想,好漂亮的omega。 脆弱的、美丽的、惹人怜爱的。 下一秒,他的下身突然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先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啊!!!” 他跪倒在地上,剧痛迫使冷汗流了满身,他浑身都在发抖、打颤,牙关像是失控的切割机咬破了嘴唇和舌尖,血腥味更浓了。 “老公,”江却尘缓缓蹲下了身子,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我知道你的自卑和不甘,既然这样,我就帮你从源头解决了这个问题,你不要再欺负我了,好不好呀?” 他笑得天真又无辜,眼睛却是一片阴恻恻的冰冷,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看得人后脊发凉。 噩梦般的恐怖。 可是身上的疼痛又在不断提醒左峻曜,这不是梦。 ——他死去的妻子,化作怨鬼来复仇了! 不知是身上的疼痛还是神经上的刺激,左峻曜猛地吐出一口血,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救护车的呜鸣声响了起来,闪烁的灯光照亮一片夜空。 左怀风打开地下室的门,江却尘把手里的刀扔在地上,鲜血缓缓流过锋利的刀尖,在地上淤积了成了一小滩,刀尖反射着冰冷的光。 “就这样把他阉了?”左怀风看了眼江却尘方才手起刀落割下来的东西,嫌恶的同时,没由来也觉得一疼。 江却尘微微颔首,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交给你了。” 丝毫不见有半分伤人的心虚感。 “知道了。” 左怀风应了下来,也没有半分助纣为虐的不适感。 在心狠手辣方面,他俩有着浑似天生一对的默契感。 …… 左峻曜浑浑噩噩地醒过来时,一时还有些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 一旁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鼻息之间,睁眼是雪白的天花板,左峻曜愣了很久。 “老公。” 又是这道低声又懦弱的声音。 左峻曜头皮都发麻了,脑袋像是生了锈般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了过去。 江却尘安静地站在床边,见他看过来,露出一个不知是什么情绪的笑容。 左峻曜的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挣扎着要从病床上跑下来。 吵闹声很快惊动了医生,他身份显赫,医院明显很看重,一群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江却尘趁这个忙乱的空,轻盈地钻了出去。 “江却尘!”左峻曜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个名字,他随手抓住一个医生的手,惊魂未定,语序混乱地叫嚷:“江却尘是鬼!他已经死了!是他干的!” 医生一头雾水:“啊?” 站在门口的江却尘脸色苍白虚弱,闻言,露出一个无奈又难过的表情,给靠着门比较近的医生解释道:“医生,他失了东西,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定。” 漂亮的omega人妻身体孱弱,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一般,跟别人说话时总是温声细语的,甚至有几分低声下气的样子,看着憔悴又可怜。 医生一瞬间怜悯起来:“我知道,我知道。” 不得不说,屋里那alpha的命真好啊。娶了个这么漂亮的omega做老婆,老婆还这么关心他。几把没了都没抛弃他。 omega人妻笑得很勉强,眼里涌上水雾,还在故作淡定,明明是吩咐医生的话,听起来却像是楚楚可怜的央求:“医生,麻烦你们说话委婉一些,不要刺激到我老公,好吗?” “这个我们心里知道,”医生连忙说,“你先去休息吧,等他病情稳定后,你再来看。” 江却尘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是有几分依依不舍,听见病房内丈夫的发狂声,神情间又带了几分忧郁感,水雾雾的眼睛带了几分挥之不去的伤心。 但考虑到让丈夫好好康复,他还是咬了咬唇,点了一下头:“好的。那我去我的病房等他。” 苍白的嘴唇被他咬得有一瞬间的湿润发红,一闪而过的颜色,很快又变回了干白的样子。 转身的一瞬间,江却尘脸上的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唇角勾起弧度异常好看,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嘲讽,完全就是作恶得逞的恶人模样。 不过他这个身子实在太差劲了,走了没几步,就头晕眼花,想要栽倒。 他扶着一旁的墙,勉强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左峻曜被救护车拉走后,江却尘也跟着来了医院。他并不害怕被拆穿,因为他本来就没打算长期扮鬼吓唬左峻曜,毕竟漏洞很多,不是个长久之计。 不过在实施下一步计划前,他得先把自己这副走几步就要晕倒的身子治疗一下。 江却尘刚走进病房就有点承受不住了,他扶着墙,轻轻喘息,调整着呼吸,额头上汗津津的,黏着几缕发丝。 他低下头,手按到胸口处,试图压住那里几乎喷薄而出的痛苦。 倏地,他整个人都凌空,被人揽腰横抱进了怀里。 江却尘错愕,下意识扶住抱自己的人的肩膀。 左怀风。 左怀风一手护着他的腰,另一条胳膊从他腿弯处捞起来,大概是这个动作出现得过于意外,江却尘的眼睛都睁圆了不少,懵然让他的脸看起来圆鼓鼓的。 左怀风弯了下眸,把他放回了床上:“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走是走不了那么长时间,不过我很愿意帮你代步。” 左怀风满面春风,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睛很亮,明显在期待什么。他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专门摊出来给主人看的小狗一样,要是有尾巴估计都要甩到天上去了。 情绪表露得太强了。 江却尘看了他一会儿,勾了下唇:“坏狗。” 左怀风表情一僵。 “没经我的允许,擅自做决定——还想要夸奖?”江却尘拉长了声音,靠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左怀风张了张口,神情中闪过一丝懊恼,春风不吹了,眼睛也不亮了,尾巴更是要耷拉到地上去了,偏偏他还故作淡定地站在原地,试图维持自己最后的脸面。 江却尘笑了一声,轻轻的,像是微风略过心头。 左怀风意外地抬起了脸。 “逗你玩。”江却尘翘了翘脚尖,把鞋子踢掉,莹白细嫩的双脚上有几道粉嫩的、刚脱了痂的伤口,他钻进了被窝。 左怀风气他捉弄自己,气自己轻而易举上当,舍不得张口说他,又被他刚才轻浮愉快的话语和表情惹得心痒,百般情绪堵在心头,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江却尘。 第52章 江却尘觉得自己发现了左怀风的秘密。 过往,他在和左怀风的对峙中总是落下风,左怀风总是轻而易举地洞悉他心里所想的一切,他自杀左怀风能看出,他自残左怀风也能猜出来,他不去医院左怀风能亮出让他心动的筹码。 他骂左怀风左怀风坦坦荡荡地应下所有,他打左怀风左怀风反以为荣地照单全收。 甚至他对追求者惯用的贬低辱骂都会让左怀风不可见人的xp得到爽感。 左怀风太了解他,而他的对左怀风全然不知。 左怀风看似处处低头顺从他,实际上因为两人掌握的信息差,大部分时间还是左怀风拿捏他比较多。 江却尘很不爽,江却尘讨厌左怀风。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江却尘心情很好,躺在床上的时候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他想,狗尾巴露出来了。 不对,或许从上个世界他第一次鞭打左怀风的时候他的狗尾巴就露出来了,可惜自己当时意外于左怀风的独特癖好,没抓住这一点细想。 没关系,现在也来得及。 恶犬嘛,驯乖了就好了。 ----------------------- 作者有话说:好久不见呀宝宝们[亲亲][亲亲][亲亲] 第43章 2-6 江却尘睡了一觉, 等到醒来的时候,医生就过来了,告诉他左峻曜的精神状态已经稳定了下来。 左怀风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舀了一口小米粥,吹了吹,递给他:“想怎么办?” 江却尘咽下这口粥,推开了碗, 身体实在太难受, 胃口恹恹,他掀开被子,道:“怎么办?当然是去找他。” 左怀风一点头, 把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伸出手想要扶他。 江却尘盘腿坐在床上, 手指屈起,指骨垫着下巴,半晌,他给左怀风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 左怀风靠得他更近了点。 还是不够近, 江却尘抬手抓住了他的领带, 稍一用力, 领带收紧,勒住左怀风的脖子,带着左怀风,猝不及防地拉近了两人的之间的距离,呼吸缭绕,左怀风险些栽到江却尘身上,他眼皮抖了抖, 撑在对方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床单。 “一会儿,你这样……”江却尘刻意压低放轻的声音飘飘的,像是一缕清风落在左怀风的脸上。 他勉强在春风中分辨出对方给自己下达的指令。 江却尘松开了他,哼笑了一声:“出息。” 春风吹得更急促了。 左怀风滚了滚喉结,声线沙哑:“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在知道什么。江却尘看他说完这句话就急匆匆地站起来,像是落荒而逃一样跑到了门口处。 他按照江却尘吩咐的那样和江却尘一前一后去了左峻曜的病房。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左峻曜已经苏醒了,大抵是下身过于疼痛,他没有坐着,只是平躺着,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笃笃”两声闷响,病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大哥。”左怀风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波澜不惊的语调叫人听不出来具体的情绪,但左峻曜知道,他就是来嘲讽自己的。 嫉恨像是一条难以挣脱的铁链死死捆住左峻曜的心脏,将心脏挤压摩擦得难以忍受,饶是心里再不爽怨恨,左峻曜也不允许自己在面上表露出来半分,让左怀风如愿以偿看去笑话。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平静地看向左怀风。 左怀风没有关门,医院外连廊上的风混着消毒水味吹来,有点凉。 左峻曜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看见左怀风的身后冒出来一个阴森森的消瘦身影,那晚的恐惧一瞬间宛如冰冷的潮水席卷全身,冻得他浑身僵硬,这潮水很快又化作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瞳孔紧缩,不受控制地盯着那道身影。 左怀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又看了回来:“大哥?你在看什么?” 左峻曜艰难地从嘴里挤出来一句话:“你没看见?” 左怀风蓦然笑了:“什么都没有,你想让我看见什么?” 他笑了的同时,江却尘也抬起那张惨白又精致的脸蛋,对着左峻曜笑了一下。 “江却尘。”左峻曜不知是在喊江却尘还是在回到左怀风的问题。 江却尘听见了他的声音,依旧是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着左峻曜,幽幽地回应:“老公。” 他的声音空灵灵的。 听见这个称呼,左峻曜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像是一条经过训练的狗,听到这个称呼就会想到不好的经历已经成为了本能。 左怀风手指屈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叫人不可忽视的疑问:“嗯?” 心思还挺多。江却尘想,坏得不行了。 似乎只是对左峻曜说出的那个名字的疑问,左怀风又补了一句:“说起来,是很久没见嫂子了。大哥,你要找嫂子吗?” 未等左峻曜回答,左怀风闷声笑了两声,表情却是冰冷的、无动于衷的:“看来大哥对我给你找的老婆很满意啊?” “你没看见他?!”左峻曜颤抖的声音已经有点尖锐了,表情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顾不得旧怨,只是一味地朝左怀风要一个答案。 左怀风扯了扯嘴角:“大哥。你想嫂子想疯了。” 左峻曜没有再搭理左怀风,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江却尘看。 江却尘还是对他笑,只是眼里的阴狠越来越深。 他讨厌这种一动不动的视线,讨厌这种毫不遮拦的注视,他讨厌、反感、恶心。 他要杀了所有这样看他的人。 关键时刻,左怀风的身影及时隔绝了左峻曜的视线,江却尘慢慢回神,后知后觉口腔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唇肉内壁已经被咬破,而他背后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左怀风高大魁梧的身子一挡,江却尘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乍一看竟像是凭空消失了。 左峻曜觉得自己要得神经病了,他已经分不清江却尘到底是鬼是人。 “既然大哥身体还好,那我就不在这里惹大哥不开心了。”左怀风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后,江却尘的身影又暴露出来——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安静地垂着眸左峻曜。 长长的睫羽垂落下来,阴影处好像阴天海面上的漩涡,危险又叫人无法反抗。 半晌,还是江却尘先动了∶他缓慢走到了左峻曜的身边,像过往的无数次那样伏低做小:“老公,你难不难受呀?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他的声音太好听了,轻柔得不成样子,落在耳朵里总是引得人忍不住颤栗,像是某种小动物的舌尖划过脊梁,只是怀着期待的心情转过身去,却对上一双冰冷的蛇瞳。 一股冷汗直接冒了出来。 这就是左峻曜的心情。 他厉声喝止:“别过来!” 他的妻子总是很懦弱,不知道是因为出身贫穷,还是因为信息素过低,很多时候连说句完整的话都做不到,即使是被他拍了那种视频羞辱,也没敢报复他,自己跑到浴缸里自杀。 可是现在,看着步步紧逼的江却尘,左峻曜头皮发麻,脑中涌现出一个想法来——江却尘,真的不敢报复他吗? 江却尘走到了他的病床前,淡淡一笑:“之前你都是要我一定要过去的,为什么这次却不要我过来了?” 他身形瘦,连带着地上的影子也消瘦摇曳。 左峻曜手指在抖,手腕在抖,胳膊也在抖,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荒唐地想——这明明是白天,江却尘怎么出来的? 左峻曜的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丝苗头,未等他抓住,病房门就再次被推开。 胡辜——左峻曜的好兄弟之一。 江却尘抬眸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离开了病房。 路过胡辜时,胡辜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病房的门缓缓关上。 “你怎么弄的?”胡辜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左峻曜看着他,就算是在他那一群兄弟里,胡辜也是最特殊的,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说是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 这件奇事,说给胡辜听,最合适不过。 左峻曜捏了捏指尖,冷静了下来:“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是,确实是事实——江却尘自杀了,然后他……” 他的话被胡辜不可思议地打断了:“自杀了?他刚才不还站在这儿吗?” 左峻曜更震惊:“你看得见他?!” “我当然看得见啊!”胡辜简直要被他这语气吓得一激灵,看得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看不见才不正常吧!还是说应该看不见而他看见了…… 第53章 不对,这也太惊悚了。 “可是……”左峻曜也觉得匪夷所思起来,“他明明死了。鬼似的,左怀风都看不见他。” “不可能,”胡辜一口否定,斩钉截铁,“他没死。我来的时候还听见医生和护士在议论他。” “更何况,”胡辜顿了顿,点出了关键,“左怀风说的话,怎么可能值得相信?” 左峻曜猛地收紧了手,一瞬间,刚才被打断的思绪一瞬间接了起来,有影子,有呼吸,这明明就是个大活人——江却尘骗了自己! 胡辜到底是跟他关系好,一看他的表情,结合刚才两人的只言片语,大概猜出了真相:“他假死装鬼吓你?” 左峻曜一想到自己的恐惧狼狈尽数被江却尘看去,一瞬间怒火攻心,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结果牵扯到了伤口,疼得面部扭曲了一下,脸色恶鬼似的。 “应该……就是!”左峻曜从牙缝里硬挤出来这句话。 胡辜沉默了片刻,道:“我看你那个窝囊妻是没有这个胆量的——你刚才说和他一起骗你的是……” 左怀风。 左峻曜瞳孔紧缩,一瞬间恨意更深。 贱人!夺了他的继承权,设计让他娶个信息素强度几乎为零的omega来羞辱他,现在又给他设了这么个局!左怀风! 胡辜也有点生气,但比起这几天精神紧绷到几乎崩溃的左峻曜来说还算镇定,他顷刻间拿了主意:“左怀风不好对付,你那个老婆算是个好拿捏的。” “他应该还没走远,我去把他给你弄来,让他把左怀风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抖落出来。”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左峻曜脸色铁青地点了头。 出乎意料地,江却尘不仅没有走远,还坐得十分近,就在左峻曜病房门口的座位上坐着假寐。 正午的春光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照在他的身上,金色的长卷发自然垂在胸前,半张素白的小脸都藏在头发后面,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无害柔和的光。不知道是不是睡得不太舒服,他的睫毛总是一颤一颤的,像刚淋了雨瑟瑟发抖的蝴蝶。 胡辜一时走神,突然想起来左峻曜发在群里的那个视频,视频里的omega被alpha的信息素撩拨得提前进入了发情期,在地毯上难捱地蹭来蹭去,头发散落了一地,眼睛哭得红润润的,趴在alpha的膝头,喘息着小声乞求。 地毯上流出水渍已经凝固成了白色,柔软的羊毛被迫拧在一起,变得坚硬,刺啦啦的,在他细嫩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了好几道粉嫩嫩的印记。 胡辜不合时宜地,觉得有点渴。 江却尘就是在这时候睁开眼睛的,蝴蝶翅膀撩开海幕,又是另一番美景。 胡辜呼吸一滞。 “怎么了?”江却尘的目光在他眼中点了一下,声音微微沙哑,和视频里哭后的过分想象,他笑了一声,一缕头发从耳后垂到肩膀前。 他站起身,靠近了胡辜,像是一只漂亮的小猫好奇地凑了过来:“你也爱上我了?” 胡辜的脑中一瞬间炸开,脸上温度飙升,面红耳赤,整个人像一口烧开了的锅,嘴巴像是被蒸汽不断顶起的锅盖,哆哆嗦嗦地:“你胡说八道!” 江却尘偏头一笑,他食指按住胡辜的嘴双唇,似乎是在让他闭嘴,而后指尖向下缓缓划过嘴唇、下巴,落在了不停滑动的喉结,这是个脆弱又暧昧的地方。 江却尘抬起了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胡辜的眼睛,一时间,胡辜好像只能看见他的那双眼睛,漩涡似的,勾着人越陷越深。 就像志怪小说里的狐狸精勾引书生一般,大雾四起,只能看见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看见勾人心魄的眼睛,听见撩人心弦的声音: “你看了我的视频,难道没有因为我起反应吗?” ----------------------- 作者有话说:我土一个平a……[哈哈大笑] 第44章 2-7 胡辜猛地推开江却尘, 头也不回地狼狈而逃,江却尘本以为要摔倒在地上了,不曾想又落到一个怀抱里。 左怀风更适合去扮鬼, 江却尘想,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 “伤到哪里没有?”左怀风十分绅士地揽着他的腰身,颇有一份正人君子的做派。 江却尘看了他几秒,偏要撕破他这副镇定自若的假象, 他靠在左怀风怀里, 顺势揽住了对方的脖子:“走不动。” 左怀风身体一僵,十分上道地把他拦腰抱起:“我抱你走。” 江却尘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只是窝在他怀里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一缕金色的长发在他手里甩来甩去, 像小猫愉悦时高高翘起甩来甩去的尾巴。 “看见了多少?”江却尘似是不经意的发问,如愿以偿得到了左怀风收紧的力道。 左怀风就这样紧紧抱着他回了病房,咔哒一声,病房上了锁。紧接着,江却尘被他平放在了床上, 但左怀风并没有离开, 他双手撑在江却尘的头两边, 低着眼眸看他。 江却尘毫不避讳地跟他对视,屈起了腿,膝盖不轻不重地抵在左怀风大腿上,结实的肌肉隔着裤子也可以感觉得到。近得差一点点就可以碰到关键那物。 膝盖稍稍一动,裤子被带动得皱了几分,上好的面料朝上堆叠,近了几分。 左怀风没说话, 只是呼吸稍稍沉重了一些。 “看来是全看见了。”江却尘慢悠悠地得出了结论。 左怀风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沙哑:“你说的,帮你装鬼吓左峻曜,就奖励我。” 江却尘轻哼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对,我说的。你亲吧。” 江却尘伸出胳膊揽住了左怀风的脖颈,手指若近若离地划拉着对方的发丝,左怀风的发质好得离谱,发根粗硬,像是刚剃过头的、扎人的手感。 两个人靠得实在太近,左怀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情不自禁地吻向江却尘的唇瓣。 距离越来越近,温热的气息渐渐交织在一起,安静的病房里似乎连心跳声都可以听见,左怀风歪歪头,即将要亲上时,对方却拉开了几厘米的距离。 左怀风顿了一下,不死心地又去贴近,不出意外地又被躲开。 左怀风终于意识到了江却尘是故意的,他停顿了片刻,倏地扣住了江却尘的后脑勺,难得强势起来。 他的奖励最终落在了地上,他的嘴唇最终落在了江却尘的指腹上。 干燥的嘴唇贴在江却尘右手中间三根手指的第一节指腹上,冰冷细嫩的触感,一瞬间叫左怀风头脑发懵。 江却尘并没有并紧手指,压在左怀风唇角的无名指因为把下唇按了进去,指尖轻轻压着上唇内部。 左怀风一时没了动作,他不知道江却尘是什么目的,只好静静地看着他。 江却尘一笑:“忘了提醒你。” “不要相信坏男人说的话哦。” 他的语调轻快,甚至最后一个字的音调都微微上扬,漂亮的眼睛里不见一分捉弄人的心虚和不好意思,有的全是戏谑与狡猾,甚至有几分得意洋洋。 骤然,江却尘的指尖一热。 他愣了一下,便看见左怀风将已经开口含住了他的手指,舌头灵巧地描摹他指尖的形状,湿漉漉的触感讨好地蔓延着他的无名指。 左怀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暴露的兽性尽数被克制在他的嘴上动作里。 病房里一时陷入安静,窗外透亮的暖阳发散出黄澄澄的微光,照在窗台边上的绿植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颗粒。 突然,江却尘勾了勾手指,按住了他的舌根,左怀风因为不适皱了一下眉。 “你想表达什么?”江却尘从他嘴里抽出来手指,刚才那一下好像只是一个警告。 左怀风给出了一个让江却尘意外又哑口无言的答案:“喜欢你。” 是一种江却尘熟悉又陌生的情感。 熟悉的是很多人都爱过他,陌生的是他没有爱过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一个爱着自己的人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江却尘定定地看着左怀风,他的手指已经干了,有一种说不出的紧绷感,但他又觉得那股湿润的、仿佛果冻一般的触感还在手上。 好大胆的左怀风。江却尘想。 果真是野狗难驯。 江却尘垂了下眸,几乎是瞬间拿了主意,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左怀风:“我要睡觉了。” 没有辱骂,没有巴掌,过于平静的反应让左怀风十分错愕:“什么?” 系统也跟着错愕:【就这样?】 为什么不狠狠惩罚他?!为什么?! 江却尘勾了下唇,不咸不淡道:“你要是想干些什么的话,也可以拿消毒水帮我擦一下手。” 第54章 试问,哪只小狗舍得把自己刚弄在主人身上的气味驱散呢? 又是一阵持久的沉默,左怀风也不动,站在原地,就一直看着江却尘。 江却尘一点也不害怕,他盖好了被子,闭眼假寐。 他自己搁那罚站了一会儿,丢下一句“等午饭的时候我再喊你”,就跑出去了。 系统憋了一会儿,还是那一个想法:【就这样饶过他了?他在耍流氓!】 系统义愤填膺,气得自己的机械音都有了滋滋的电流声,好像要隔空放电电死左怀风。 江却尘的大拇指缓缓划过无名指,眼里是若有若无的冰冷笑意:“不着急。” 他说了,打骂是最低级的报复,同样的,也是最低劣的驯服手段。 系统:【……】为什么不着急?急!急!急!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江却尘敏锐地察觉到了它的不对劲,“你不该关心你的任务吗?” 系统:【……】 【对啊。】系统喃喃自语,【我关心这个做什么?】 系统思索了片刻,没想通,但还是十分关心这个:【可是,你为什么要驯服他。你不是我的master吗?】 系统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强调:【是我先认你当主人的。】 江却尘:“……” “蠢货。”江却尘平静地开口,又是一声毫不留情的熟悉谩骂。 系统:【。】 【可是我是最先进的ai,我掌握古往今来所有的知识,我如果是蠢货的话,左怀风更是蠢货。】争辩中还在不停拉踩左怀风。 江却尘不说话了。 系统没等到他的回答,可怜的小光脑一闪一闪的。简直可以想到里面的算法是如何飞快转动一行又一行。系统冥思苦想,查过心理学相关著作,又去查微表情论文,查来查去,还是摸不准江却尘是什么意思,片刻,他惴惴不安地发问:【你生气了吗?】 江却尘却反问道:“懂了吗?——为什么不着急?” 系统感觉自己要宕机了:【什么?】 喜提第二声“蠢货”。 系统电流声更大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归到任务身上:【那这个世界你是要故意勾引左峻曜的好朋友然后报复左峻曜吗?可是,这能成功吗?】 “为什么不行?”江却尘反问,他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我可是最强的omega。” 系统:【……】 系统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江却尘这个世界的设定:【其实,你的信息素极差……如果是靠信息素勾引的话,可行性挺低的。】 “信息素差,意味着我不是那种信息素强度很高稍一引诱就会进入发情期的omega,也就是说,alpha对我的影响极低,”江却尘慢条斯理地开口,“所以我说我是最强的omega,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系统发出了一阵电流声,好像,江却尘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那这样的话,为了保证你的设定是最差的omega,只能上调你的信息素强度了。】 “上调到最强吗?”江却尘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床单,“信息素最强,那我还是最强的omega。” 系统:【……】 系统:【?】 “还没听懂吗?”江却尘的傲慢在话语里暴露了个彻底,“无论怎么样,我都是最强的omega,因为决定因素不是信息素强度,是我。” 系统哑口无言。其实他真的觉得这句话很狂妄,很目中无人,但是经由江却尘的嘴巴说出来,又十分有可信度,还给他了任务绝对可以完成的安全感。 【所以,你是要通过这个举动让左峻曜后悔,然后he?】 江却尘:“……” 这个系统总是能把故事的走向分析到最恶心的结局上去。 “不是,”江却尘抬起的眼中晦暗一片,“是要报复他们所有人。” 主谋活该碎尸万段,伥鬼更是一个也别想跑。 系统这次听懂了。 系统哽了哽,小心翼翼地询问:【那我们……还能he吗?】 他们的任务不是手撕渣男啊! 江却尘意味不明地轻嗤了一声,系统瞬间又哑火了,好好奇,但是不敢问。 …… 另一边,左峻曜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胡辜的身影,终于按耐不住,给他打去了电话。 胡辜正坐在自己的车里平复心情,脑海中江却尘的声音和身影交替出现,萦绕不去。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看到来电人,他的手又是一抖。 左峻曜。 他的好兄弟。 刚才明晃晃在勾引自己的omega的合法丈夫。 第45章 2-8 纠结片刻, 胡辜还是接了:“喂。” 电话里传来左峻曜疑惑又焦虑的声音:“你怎么还没回来。” 胡辜一时顿住了,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而手心出的汗又让他难以安稳地握着, 他是左峻曜的好兄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犯浑, 好得几乎可以穿同一条裤子。 而如今, 他察觉出来他好兄弟的妻子的不对劲,理应告诉他的好兄弟才是:你那个妻子不是什么好人,之前柔弱可欺的样子大概率是装的, 他刚才想要勾引我。 他得让左峻曜提高警惕才是。 可是他张开口, 好像又看见苍白瘦弱的omega抬起脸来, 病服之下是一截脆弱的、宛如濒死天鹅一般的脖颈。 恍惚之间,他张开的嘴再一次被江却尘的食指按住了。 笑盈盈的深蓝色眼眸像是一汪秋水。 “喂?”左峻曜久久没得到回应,忍不住询问着。 “啊……”胡辜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触电般的松开,急忙道, “没什么的。就是, 我这边突然有点急事, 实在来不及跟你说话了。” 他撒了谎。 “什么事?”左峻曜有一种诡异的不安感,大抵是两人哥俩好那么多年的兄弟情在作祟,催促着直产生了狐疑,迫使他不停地追问下去。 “易感期。”胡辜头脑一热,居然给出了这么个答案。 不是易感期,但是,也跟易感期差不多了。 胡辜懊恼地想, 结果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江却尘那双眼睛了,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睫毛投下来的阴影落在下眼睑处,有点毛毛茸茸的感觉。 这种直视和索吻有什么区别! 江却尘怎么能勾引他呢!这个水性杨花的omega! 左峻曜愣了一下:“啊?” 啊什么啊,胡辜没由来很烦躁,他猛地把电话挂断了:“就先这样吧,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电话那边传来的一阵忙音打了个左峻曜措手不及,他错愕地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只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突然进入易感期了? 不过易感期的话,也勉强可以理解吧。 不对,不对,左峻曜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堆叠在一起,让他变得过分冲动了。 他得冷静下来,把局势好好分析清…… 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 左峻曜下意识看去,看清那个摇曳柔弱的身影,还是没忍住,心头微颤。 前几天对方装鬼吓人的事情到底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江却尘进来,并不说话,就像过往在家的无数次那般,沉默地、怯懦地、小心翼翼地,甚至是带了点讨好意味的。 以至于大多数时间,江却尘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如今,江却尘也是这样安静地走了进来,关好了门,然后缓缓靠近了他。 左峻曜不说话,江却尘也不说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即便是安静,也是不一样了。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阳光落进来似乎都被这股安静削去了热度,变得异常阴冷。 “你胆子很大。”最终,还是左峻曜受不了这个气氛,缓缓开了口。 江却尘拉开凳子,长腿交叠,优雅而高贵,几十块钱的椅子让他坐出了王座的华贵感。 他看着左峻曜,并不说话。 “我早就知道你和左怀风是一伙的了!”左峻曜的声音突然变沉,死死地盯着江却尘,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一开始只是猜测左怀风给了江却尘什么好处,让对方来羞辱自己,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左怀风的心思比他揣测得还要恶毒千倍万倍。 左怀风想让他永远翻不了身,要他彻底沦为笑柄和耻辱! 江却尘听见这句话,翻兜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微垂着头,抬眸蜻蜓点水般扫了左峻曜一眼,而后才继续从兜里翻出了烟盒,拇指推开烟盒盖,抖落一根细烟,薄唇微启,不轻不重地咬住了烟把。 第55章 一簇火苗在他微掩着的掌心前跳跃出来,火光照亮了他手心里笼着的黑暗,深蓝色的眼里也跳跃了一瞬间的光。 一缕缥缈的白色烟雾很快从他的指缝中飘了上去。 他张开口,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说说看?” 不见丝毫被揭穿的心虚感,全是对自己完美作案的欣赏与得意! 这股态度彻底激怒了左峻曜,一股怒火烧得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五脏六腑更是要烧成灰了,他怒气反笑:“你敢说这次装鬼吓我不是他的主意?” 噗嗤一声,江却尘轻轻地笑了出来,他随手弹了一下烟灰:“那么生气,就想问这个?” “没什么不敢的,”江却尘靠在椅子背上,神情慵懒,似乎只是随口道,“确实不是他的主意,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策划的。” “江却尘!” 左峻曜眼眶都红了,他失声尖叫道:“你是我的妻子!你敢帮着外人?!” 半晌,江却尘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挪到了左峻曜的身边,飘起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左峻曜抬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吗?”江却尘把烟从嘴边拿了下来,两根手指夹着,燃烧着的烟差一点抵住了左峻曜的下巴,距离很近,近到细烟不停地涌入鼻子里,近到下巴可以感受到那点火光正在灼热地烤着距离最近的皮肤,近到他可以感受到江却尘夹着烟的手指的指尖自然垂落,像是不经意,又像是刻意地碰到了他的喉结,有点凉。 “你冷落我的时候没想到我是你的妻子,你逼我从辛辛苦苦想要改变出身跨越阶级的大学退学的时候没想到我是你的妻子,你疯狂怀疑我出轨打骂殴打我的时候没想到我是你的妻子,你逼迫我进入发情期拍了视频发在群里的时候没想到我是你的妻子,怎么这会儿倒想起来我是你的妻子了?” “左峻曜,你的脑子是跟着你那二两肉一并被刮下来了吗?” 左峻曜被他一连串的话语堵塞的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口,总觉得有什么在无声地改变。 最终,左峻曜从嘴里勉强说出来三个字:“你变了。” “不,”江却尘欣然地直起腰,笑盈盈地看着他,“我一直都很爱你,老公。” 他长得真的太漂亮了,尤其是这样自信肆意地笑着的时候,好像连发丝都在发光。 他就这样明媚地笑着,说着最让人胆寒的话语:“老公,我帮你把你的痛苦源切掉了,你为什么不感谢我?” “什么时候,你也能帮我把我的痛苦源切掉呢?” 疯子。 左峻曜咬紧了后牙槽,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江却尘的痛苦源? 左峻曜看着他姣好的面容,忍不住一阵发怵,江却尘的痛苦源,不就是他吗? “你敢杀我?”左峻曜下意识脱口而出。 烟燃得差不多了,江却尘伸出胳膊,不轻不重地把烟按灭在自己的皮肤上:“我怎么会杀你呢?” 左峻曜下意识伸手去阻止他,一时也就忽略了江却尘回答里的玩味的语气:“你!” 熄灭的烟头擦过左峻曜的手,掉在了他的床上。 “啊!”江却尘不轻不重地轻呼一声。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惹得外面的医生敲了下门:“左先生?怎么了?” “你疯了。”左峻曜看着他胳膊上刚烫出来的伤疤,攥紧了他的手腕。 江却尘被他攥着手腕,胃部已经开始涌起不适,不过目的还没有达到,他只能姑且忍下去。 “去找医生给你看看。”左峻曜看着烫出来的疤,心里没由来堵得慌,江却尘身上总有很多伤口,甚至大部分是他造成的,他亲眼看着那些伤口产生,又亲眼看着那些伤口愈合,然后再亲眼看着愈合的伤害再次流出鲜血。 唯独这一次,他第一次觉得,这种伤口出现在江却尘身上,太过刺眼。 他说的是江却尘的烫伤,江却尘理解的是,左峻曜要找人看看自己是不是疯了。 于是江却尘轻轻笑了笑,神神秘秘地开口:“那,也要别人相信你才是呀。” 左峻曜的心头涌起一股极不妙的预感,而就在江却尘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门打开了,他的预感成了真。 “左怀风?” 左峻曜先是一愣,而后病房里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几乎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父亲?”左峻曜想坐起来,但牵扯到了伤口,表情扭曲了一下,还是没动。 左父脸色铁青,看了眼江却尘,又看了眼左峻曜,直接走了过去,狠狠扇了左峻曜一巴掌:“畜生!” 左父的巴掌比起江却尘的力度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左峻曜的嘴角很快就溢出了鲜血,耳鸣不止。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突然袭来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海洋深处传来的、神秘又蛊惑的味道,带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趴在他的怀中,挡在了他的面前:“父亲,你不要这样对他,他刚做完手术。” 细微又坚定的声音,流转着满满的爱意,细声细语地乞求,听着都要哭出来了。 好可怜。 左峻曜下意识想揽住他的腰,安抚他一句,自己没有事。 可他尚未动作,就听见左父冰冷的声音:“怀风,把你嫂子拉开。” 左怀风像是瞬移过来的,他看着江却尘的眼睛,毫无波澜的眼睛里像是在表达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嫂子,得罪了。” 左怀风握住了江却尘的手臂,把他从左峻曜身边扶了起来。 “嗯哼。”江却尘轻轻地闷哼了一声。 屋里的三个alpha同时看向他。 江却尘眼眶泛着细微的红,面对突如其来的目光,他有些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想躲起来,可是,这里空荡荡的,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供他躲藏,他只能把自己一半的身体藏到了左怀风的身后,只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事的,没事的。” 说了几声“没事的”,他便彻底藏到了左怀风的身后,连眼睛都不见了。 “刚才碰到了嫂子的烫伤,”左怀风平静地看向左父,解释道,“应该是新烫的。把他碰疼了。” “嫂子,对不起。” 闷闷的受惊声:“没事的、没事的,本来,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小心烫的。” 左父的目光落在了左峻曜床上的烟把上。 “孽障!”左父怒不可遏,看向左峻曜的眼里更多的确实失望,“躺病床上都不忘家暴?躺病床上还要用烟烫他?!” 左峻曜:“?” 左怀风站在左父的身后,确认左父看不见自己后,江却尘从左怀风身侧弹出来一个脑袋,勾唇一笑。 ----------------------- 作者有话说:这个时候就有人要问了,小猫鱼小猫鱼你怎么坏坏的呀[三花猫头] 第46章 2-9 一股耻辱感和怒火叫左峻曜头脑发热,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才还在担心的、江却尘的伤口,居然是对方用来栽赃陷害自己的手段! “是他!”左峻曜一拍病床, “是他自己烫的!” 见左父看过来,江却尘怯生生地开口:“是的,是我自己烫的,不关我老公的事情。” “啪!” 又是一巴掌。 左峻曜只觉得这巴掌比刚才那一下力度更大了, 他的牙关都要松动了, 他怔怔地看着被子,嘴里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在白色的被子上留下了鲜红的印记。 父亲总是偏心。 因为左怀风的信息素高, 处处偏袒他, 公司给他, 继承权给他,就算左怀风要给自己取一个耻辱的妻子,父亲也同意。 好不甘心。 左峻曜所有的不甘心都凝在了这一声声嘶力竭的质问中:“为什么不相信我?!” “还在撒谎!”左父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自己烫的?!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信?他那个身子,他自己烫?他不想活了是吗?” 左父看着左峻曜, 左峻曜就看着江却尘。 这一番折腾应该是把江却尘病弱身体的力气耗尽了, 只能双手拽着左怀风大臂上的衣服勉强维持站姿。见他看过来, 江却尘把下巴垫在攥着左怀风衣服的双手上,探出来的脑袋耀武扬威似的晃来晃去,张开嘴巴无声地做着口型:“对呀对呀。” 气得左峻曜眼前发黑。 “左峻曜,”左父低低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如果不是怀风给我说,我都不知道你私下里这样对小尘。” 第56章 江却尘笑盈盈地点点头,还是对着左峻曜做口型:“对呀对呀。” “他那么好一个孩子, 长得不错,学历也好,温柔善良……” 左峻曜一时没控制住表情:“温柔?善良?” 江却尘躲回左怀风身后了,声音都要哭出来了:“不是的、不是的,我很凶的。我对不起老公。” 左父回头看了他一眼,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因为江却尘已经可怜巴巴躲到左怀风身后去了。一想到好端端一个人被自己儿子折磨得跟只应激了的小猫似的,他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左峻曜!你到底想干什么?!” 左峻曜简直要一口气怄过去了,他牙关都在抖:“明明是他!” “够了!” 左父忍无可忍地厉声呵斥。 他余光瞥见江却尘的身子似乎是因为被吓到抖了一下,往左怀风身后藏得更深了,一时语塞,只好缓了一下,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柔一些:“左峻曜,在你没意识到你自己的错误之前,公司也不用去了,自己在家好好冷静一下吧。” 左峻曜虽然没有继承权,但是手下也管理着几个公司,左父这是要彻底把他和左家割席! 左峻曜目眦欲裂:“父亲,你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外人——” “大哥,”左怀风恰合时宜地开了口,“嫂子不是外人。以及,你住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公司的股票这几天一直在下跌。” 左怀风点到为止。 江却尘在一旁小声地给自己的丈夫打抱不平:“我老公不是故意的。” 左怀风眼皮一跳,被江却尘左一声“老公”右一口“丈夫”恨得险些咬了舌头。 “什么沸沸扬扬的?”左峻曜愣住了。 “大哥专心养病有所不知,”左怀风看起来十分恭敬,“外面关于你家暴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大家都说,你把嫂子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权贵蔑视普通人的性命,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网上一边倒地在要求你老老实实伏法呢。” 左峻曜瞳孔紧缩。 他因为隐疾的事情,总是会想尽办法在其他方面弥补一下。最常用的就是人前形象。他出现在人前时总是满面春风,温柔绅士是他塑造得良好的形象,最有用的是,这个和左怀风的不近人情雷霆手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左怀风在公司的独权也显得格外微妙起来。 总有人会同情弱者。 多的是人同情受到了不公平待遇的弱者。 左怀风的地位,实际上坐得并没有那么轻松。等到左父一死,他还有争权的可能性。 而如今,全部付诸东流了! 左峻曜怒火攻心,活生生呕出来一口血,直接晕了过去。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左父大惊失色:“峻曜!” 江却尘跌跌撞撞从左怀风身后跑出来,他扑到左峻曜的病床前,看似是关心则乱,不小心把他身上的治疗的管子全给压抽了出来,左峻曜的状态一下子跌入谷底,他完全没有察觉到,直接娇滴滴地哭喊:“老公!你怎么啦,不要吓我呀!” 左怀风看他虚情假意地泪流满面,微微侧脸,看向自己的肩膀一侧,那处的面料因为被人攥得紧、攥得久,形成了一个凸起的小褶皱,现在还没有塌下去。 小omega人妻哭得脸都憋红了,长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太差的缘故,他哭了几声就开始咳嗽,弓起的背部一起一伏的,眼眶湿红一片,嗓子里发出细细的呜咽声。 左父有些不忍,他没想到左峻曜都这样了,这个老实木讷的omega还真情实意地爱着他,他叹了口气,给左怀风道:“先把你嫂子扶到病房里。” “那我老公怎么办?”江却尘像是受惊的小兔一样猛地抬起了头,泫然欲泣地抓着左峻曜的床单。 “会有医生来看的。”左父安慰道。 他的两个儿子都是高大威猛的alpha,一个比一个结实,除了亡妻,左家也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娇弱易碎的omega,连带着他的语气都放柔了不少,生怕吓到他。 左怀风抬眸看了眼左父,迈开长腿,双手扶着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嫂子,走吧。” 江却尘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泪眼婆娑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暗光,轻轻的开口:“那我老公怎么办呢?” 左怀风不动声色地回握住了他的手,重复了一句左父的话:“会有医生来看的。” 小人妻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走的时候都是一步三回头,直到出了病房门,他脸上的惊惶才消失得彻彻底底。 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眼角和鼻尖依旧湿红湿红的,他淡漠地睨了眼病房内的两人,浅浅一勾唇:“可千万要把他救回来啊。老不死的东西。” 如果左峻曜就这么死了,那可没什么意思。 “他救不回来,我也会让医生把他救回来的。”左怀风似乎是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 江却尘抬眸瞥了他一眼:“嗯。” 就没有了下文。 就像咬过的手指,轻轻地就揭过了。 没有惩罚,也没有奖励,说不出来接没接受,也分辨不清是生没生气,总归就是,过去了。 左怀风想不明白,他自认为对江却尘了如指掌,能从对方的每一个微表情分析出来对方的心思,可是现在,他真的一点也看不懂江却尘想干什么。 能跟左怀风讨论的只有他的系统了:“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系统十分不耐烦:【不知道。】 左怀风:“……” 从第二个世界开始,这个系统就跟有病了一样。 上一个世界,他赶到海边的时候江却尘已经坠入海里了。他想也没想,紧跟着他跳了海。 脑海中传来系统一声冷冰冰的【任务失败,惩罚已兑换。】,紧接着就穿到这个世界了。 不过好在系统这回倒是直接给他说了“主角受就是江却尘”,免去了他来回找人的麻烦。唯一让人不理解的一点就是“惩罚”是什么,记得系统刚绑定的时候,说过“任务失败,会削弱灵魂”,不过他并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有哪里残缺的。 于是左怀风问了系统,系统只是来来回回重复一句【惩罚已兑换】。 左怀风见问不出来,加之心里担心江却尘,就先去找江却尘了。 到了这个世界,系统似乎更不耐烦了点,每次开口,左怀风都觉得他在呛自己。 有问题。 左怀风眯了眯眼,再次对系统的来历起了疑心。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江却尘刚回到病房休息了一会儿,左父就找来了。 左怀风坐在江却尘病房的椅子上,看见他来,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父亲。” 江却尘本来是躺着闭目休息的,一听见这声音,又睁开了眼睛,眉宇间多了几分担忧怯懦之色:“父亲……峻曜他……” “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左父走到他面前。 江却尘小小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也不知道是胆怯还是病弱,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他自己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鼓起勇气又提高了一点音量:“情况稳定了就好!” 半晌,他又觉得好像声音太大了,苦恼不安地想要坐起身,再解释一下。 “听到了,听到了,”左父叹了口气,连声应道,“你身体不好,躺着就是。” omega似乎以为自己又闯祸了,惊慌不安地把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闷闷地捂出来一声:“哦。” 左父:“……” 不仅身体易碎,怎么感觉心思也易碎似的。 病得行走都困难的小omega,脑子里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这么思索着,一不留神就被江却尘牵引走了头绪。 江却尘见他陷入了思考状态,藏在被子里的唇角勾了一下。 他说过了,打骂是最低级的驯服手段。 “父亲,”左怀风上前提醒道,“您来是……” 左父回过了神,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轻咳了一声,道:“小尘啊,这件事,是我们左家对不起你。” 江却尘仅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他连忙道:“没有没有。” “你看,”左父见他好说话,脸上的表情愈发慈祥得,“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就当是我为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好好补偿你的。” 江却尘心底冷笑,轻而易举地看出了左父此次前来绝非善意,不过他暂时也不能表露出来,只是又往被子里躲了躲:“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第57章 “你这孩子……”左父沉吟片刻,“我看不久后有个珠宝拍卖会,让峻曜带你去,想要什么都拍下来,行不行?” 江却尘抬眸看了眼左怀风。 左怀风微微一点头。 江却尘放下了心,继续演戏,小心翼翼道:“不用了,太贵了。我配不上的。” “这是哪里的话?”左父十分大方,“你是我们左家的大儿媳,什么样的珠宝都配得上的。” 江却尘似乎是不好意思,一个劲地往被子里缩:“……还是不要了吧。” 不过拒绝也要点到为止,毕竟左父并不是来哄人的,而是来谈判的,一味地退缩拒绝只是把所有的决定权全交到了对方的手里。 江却尘心知肚明,在被窝里待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表情,又缓缓从被窝里冒出了头。 像是一个慢吞吞长出来的蘑菇。 他为难地看着左父,张张口,又闭上,想说什么,又止住,来回几次,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反倒是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带了点血。 “想说什么?”左父看出了他的纠结,和颜悦色地开了口。 似乎是他的表情太和善,江却尘终于鼓起了勇气,声若蚊呐:“我、我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重新回去上学呀?” “如果、如果很麻烦的话,就算了。” ----------------------- 作者有话说:江却尘:老公你怎么气死过去了呀[可怜] 第47章 2-10 声音小得都快听不见了。 左父对他这个想法很是意外:“想上学?为什么?” 江却尘手里的被子都快被攥成一条线了, 他这会儿没有犹豫,尽管声音还是很小,反倒是十分坚定:“因为是我好不容易考上的。” omega总是很弱, 这个弱不仅表现在他的病弱,还有他身上那股我见犹怜的脆弱,以及遇见点事情就会躲起来的懦弱。 而这一刻,左父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与他的“弱”截然相反的特质, 那是一种韧劲, 是一种独属于生命的韧劲,闪烁着细微却叫人不容忽视的光。 左父顿了一下,觉得自己有必要正视一下江却尘了。 左父看了他一会儿, 他这个提议也不是什么大事, 到底是左峻曜做得过火, 便欣然道:“好。” “那这件事就让怀风去办吧。等你养好了身体,就去上学。” 江却尘的眼睛眨了一下,像是捡到了意外之喜一般,错愕又有点不可置信:“真的吗?” 有点像忙碌了一天没找到食物结果回家发现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码在了窝里的松鼠似的。 左父头一次觉得他还挺可爱的:“当然。” “谢谢父亲。”江却尘眉眼弯弯地开口,柔软的长发贴在脸上, 看着格外乖巧。 “都是一家人, ”左父和蔼地一笑, 亮出了自己谈判的内容,谆谆善诱,“不过峻曜这孩子没有恶意,他也是被他那些狐朋狗友带坏了,网上也是一群人在带节奏。你看,你俩以后还是要一直在一起的。他……” “我知道,”江却尘扒拉着被子, “我会给网上的人解释是我自己本来身体就不好,想不开自杀的。不会让他们骂我老公的。” 他表情认真,这话说得好像不是在公关,更像是他本身就是这么认为的。 老实可怜得紧,饶是在商场上早就习惯了尔虞我诈彼此坑害的左父,一时也有些不忍。 大局为重,左父想,左峻曜这事不仅影响到的是他自己,还有自家公司,现在只有让omega站出来才能解决这事。 “那好,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左父匆匆起身离开了。 江却尘冷冷地看着他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外,门关上的一瞬间,他似是轻叹般轻飘飘道:“你也跑不了。” 左父在给出的剧情中出现的次数几乎没有,大概是江却尘大改了剧情,导致对方出场了。 又是另一种的为虎作伥。 可惜,江却尘想,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可比左父恶毒多了。 “这个半截身子入棺材的东西说,我是他们左家的大儿媳,什么样的珠宝都配得上的,”江却尘顿了一下,给系统道,“你觉得他说得对吗?” 系统点点头:【对的对的,就算是最昂贵的珠宝你也配得上。】 “不对,”江却尘反驳一声,“是珠宝配得上我。再昂贵的珠宝也是我的配饰。跟他左家大儿媳的身份有什么关系?不去操心自己的棺材,就知道这里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蠢货。” 系统:【……】 这是,演到极限了不骂一声忍不住了吗? 系统猜得对,江却尘从来没有演过这么憋屈的戏码,这么憋屈的也没有演过这么长时间的。 和左父虚与委蛇的这一段时间无数次叫他想吐。 不只是在左父面前的伪装,其实在左峻曜面前展现的恶毒绿茶形象也是装的,在胡辜面前的水性杨花也是装的。 一场沉浸式的、与自己性格几乎截然相反的戏码几乎掏空了江却尘全部的耐心与力气,他又厌烦又恶心。 左怀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看了他一眼。 江却尘一点也没有想要掩饰自己情绪的样子,坐着病床上,脸色阴沉,气鼓鼓的样子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又跑路了。 左怀风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江却尘刚才和左父的对话,一句一句比对下来,明白了。 “他说得不对,”左怀风坐到他旁边,温声道,“珠宝只是一个衬托你的配饰,根本谈不上你配不配得上。” 江却尘抬眸看了他一眼。 左怀风道:“该操心配不配得上的人应该是那些为你献出珠宝的人——这件珠宝能不能入你的眼?到底什么品级的你才会戴上?” 江却尘的系统:【……】 到底它是系统还是左怀风是系统。 左怀风到底是怎么知道江却尘在想什么的?莫非左怀风也有系统? 不对啊。左怀风不应该有系统的。 江却尘的系统冥思苦想,左怀风的系统在那边阴阳怪气:【这么明显的阿谀奉承,他最讨厌了。】 左怀风反问:“你怎么知道?” 左怀风的系统一噎,什么话也没说。 左怀风摩挲了一下手指,再次怀疑起系统的身份来。 江却尘歪头看向左怀风,须臾,一晒:“本来的事。” 左怀风十分顺着他,微微一笑。 “他好像并不讨厌呢。”左怀风淡淡地给系统道。 系统没有说话。 左怀风见他心情好了点,想跟他说些什么,便看见江却尘拖住了下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无名指的指尖正好点在了嘴唇上。左怀风想说的话登时不了了之,满脑子都是那天自己舔舐对方手指的场景。 那样暧昧缠绵,好像唇齿间还有那种幻觉。江却尘的皮肤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还有若近若离的血腥味,两种截然相反的香气混在一起,交织缠绕成了一条小蛇,顺着他的嘴巴一直钻入心脏,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嘴巴发麻还是心脏发麻。 左怀风觉得这辈子都忘记不了那个场景了。 那件事好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不大不小的树,既没有高大茂盛到难以忽视日日夜夜思考的程度,也没有低矮到可以彻底无视或者连根拔起的程度。它长得正正好好,平日里不碍事,可是一瞧见江却尘的那根无名指,这树就开始摇晃着枝叶,沙沙作响。 那条蛇就有了盘亘的地方。 左怀风看着他的手指走神,目的性太强,江却尘轻笑了一声,收回了手指,幽幽道:“我要睡觉了。” 左怀风愣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没有问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纵容到底是奖励还是只此一份的殊荣。 左怀风终究没有寻求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滚了滚喉结,只是说:“好。” 江却尘眉眼弯起的弧度更深了。验收的成果,还不错。 总有一天左怀风会忍不住问出来的。 总有一天。 江却尘心情颇好地陷入了睡眠,这副身子真的太差了,江却尘稍稍动作一会儿就累,情绪起伏一点心脏就难受,强撑一会儿就想晕。 没有办法,只能醒来再说。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江却尘一睁开眼,面前就坐着一个男人。 一个陌生的男人。 “小土,你醒啦?”男人脸上的忧愁消散得一干二净,明显有些欣喜。 【这是你的家人,他是你二哥。】 第58章 啊,吸血鬼一家。 江却尘刚醒来反应还有些迟缓,系统给他介绍完,他才缓慢想起来“江却尘”还有这么一群吸血鬼家人呢。 其实一开始左怀风找上江却尘的时候,老实木讷的江却尘并不同意嫁给左峻曜。虽然他笨笨傻傻的,但也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左家那么一个豪门大户,闲的没事找他这个低贱的omega做什么? 左怀风见他不松口,于是又去找了他的家人。 江却尘并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交易,也不知道左怀风给了他家人多少钱,他只是在一个平常的一天,突然被告知自己和左峻曜结婚了。 甚至结婚证都是直接发到了他的手里。 江却尘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他稀里糊涂地,就开始了之后悲惨的命运。 剧情中,一直到死,那些拿了好处飞黄腾达的家人,都没有来看过他。 “小尘?”似乎是看他不说话,二哥又小心翼翼地换了个称呼。 江却尘平静地看向他:“你来做什么?” “家里人看到了网上的消息,我们就来看看你,”二哥絮絮叨叨,“你怎么伤成这样了?为什么不给家里说?我们也不知道左峻曜那么混蛋啊,唉。” 是吗? 江却尘冷冷扯了下嘴角,似乎是替原主扯的。他想,左家明摆着是个龙潭虎穴,左峻曜没出事情之前他们连个消息都没发过,左峻曜出了事倒跑来这里演起了心疼幼子的戏码。 怕是担忧是假,害怕这场灾祸牵扯到他们才是真吧。 “左家的人也不允许我们来看你,”二哥叹了口气,“就这样,哥还是悄悄从医院外面溜进来的。” “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不是他们拦着你们,是我不想看见你们。”江却尘语调淡淡,借了一下左家的势。 二哥的表情一僵,而后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小尘……” “请吧。”江却尘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这,”二哥憋了半天,只吐出来干巴巴的一句道歉,“是我们不好,是我们的错。你要是不开心,也是正常的。” “不过家里人还是希望你开心——原不原谅我们都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就好。有什么家里可以补偿你的地方,你也可以尽管说。” 江却尘本来想直接拒绝他们,想到了什么,计上心头,他意味不明地反问道:“什么都可以?” 二哥郑重地点了点头:“什么都可以。” “那好,”江却尘笑了笑,眼底却是毫无笑意,“左峻曜用手段退了我的学。我要回去上学。” “你们看,能不能解决了我的学籍问题。” ----------------------- 作者有话说:江却尘的系统:允许你比我更了解我宿主了吗[愤怒][愤怒][愤怒] 第48章 2-11 二哥愣了一下,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要求这个。 这个要求对于一生都挣扎在底层贫困线的江家人来说确实是有着刻意刁难的意味,江却尘笑了一下:“怎么?很困难吗?” 二哥摇了摇头,温声道:“不是。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对你来说这么重要。我们会想办法的。” 江却尘回之平静的注视。 “那你……”二哥似乎是看出了江却尘的驱赶之意, 便站起了身,还是那个温吞到几乎有点窝囊的性子,“那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找家里人去办这件事。” 江却尘对他的到来没有表示欢迎, 对于他的离去自然也没有表示恭送。 全程一副冷漠到了极致的样子。 二哥面露难受, 匆匆道了别,就离开了。 他走到门前,刚想拉开门, 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是左怀风。 左怀风先是看了眼江却尘, 确认对方安然无恙后, 才重新把目光看向了他:“你是谁?” “我是他二哥,”二哥连忙道,他又下意识地看了眼病床上的江却尘,回过头给左怀风道,“你在就好了。麻烦你照顾好他。” 左怀风挑了挑眉, 看来江家人知道他喜欢江却尘。 准确来说, 在剧情里, 左怀风藏匿着的、对江却尘别样的爱意,江家人也是知晓的状态——至少这个江家二哥知道。 “我会的。”左怀风打量了他几番,坦坦荡荡地应下来这件事。 二哥微微一点头,似乎是想到了江却尘学籍的问题,他又面色凝重地离开了。 屋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江却尘和左怀风。 左怀风不合时宜地想到,上次他俩都是清醒状态的、独处一室时,还是他咬了江却尘手指的时候。 他有心想问个清楚。 江却尘一抬头就看见他站在门口, 神色焦虑又为难,目光无意识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一点心思全写脸上了。 “干什么?”江却尘明知故问,气定神闲地靠在病床上,斜睨着左怀风。 左怀风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 酝酿了很久的语气,练习了无数次的话语,在江却尘目光转过来的一瞬间似乎都化作虚无,凭空消失在了脑海里,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手段狠厉的左上将一噎,胆子一瞬间变得很小,最终也只是问:“你二哥怎么回事?” 江却尘发出了一声很短促的、但是很愉悦的笑声。 很明显,左怀风的心思被他看了个彻底。左怀风莫名觉得脸热,一抹红色从脖颈渐渐蔓延到了耳朵根。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问出口。 ——我舔了你的手指,那样冒犯了你,为什么你没有生气呢? 他没办法问。 因为江却尘早就给了他答案:“下不为例”。 可是“下不为例”又是什么意思呢?是没有舔舐手指的下一次了?还是下一次舔舐手指他会生气?还是说上一次没有生气是因为他配合他戏耍左峻曜,他给自己的奖励呢? 太多太多的疑问,都在“下不为例”中被引了出来。 如果江却尘生气就好了,左怀风没由来想,如果江却尘生气,他就可以哄他,他最擅长哄江却尘了。 如果江却尘生气,他去哄他,江却尘的情绪也很好分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也很好分辨。他想推进也有清晰的目标。 而不是像这样—— 可是江却尘没有生气。 这件事就像是一个被扔到水里的鱼饵,鱼饵忽上忽下的,可是左怀风在水里看不清鱼饵的上面究竟有没有线,亦不知道自己咬了钩会是什么后果。 他只能徘徊在鱼饵旁边,踟蹰着,犹豫着。 江却尘笑了一声,心情颇好地回答左怀风地问题:“他来关心我。” 左怀风心不在焉地回答:“嗯。” 江却尘抬起手抬了一下他的下巴:“回神。” 左怀风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他的脸上,而后才缓缓移到了他的手上,片刻,左怀风后退了一步,滚了滚喉结:“回神了。” “好听话。”江却尘笑弯了眼,毫不吝啬地夸奖他。 左怀风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正如江却尘所说,左怀风只是了解他的自杀习惯,了解他的情绪脾气,熟练地救他哄他安抚他,但对于这之外的一切,他都不了解。 他不了解,反抗不了,更没办法在江却尘的撩拨与驯服之下镇定自若,游刃有余。 他只能清醒着,沉沦着,甘之如饴着。 他看着江却尘因为自己如他预期那般反应而开心,眼眸明亮,笑容明媚的样子,又一次地想到:如果那年,江却尘在斗兽场选择的人是他的话,他绝不会让江却尘凋零成后来的模样。 他会用血肉供养江却尘的生命开出最漂亮的花。 他会让他一直明媚、漂亮,让他一直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这个想法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每一次等在icu门口时,每一次抱着自杀昏厥的江却尘时,每一次看着江却尘身上不知何时新添的伤疤内心止不住崩溃时。 他嫉恨隋行,同时又对江却尘有说不出的怨恨,他怨恨江却尘选错了人把自己搞成伤痕累累的样子,怨恨江却尘救了自己却又言而无信,怨恨自己无论站得多高多远江却尘始终不肯看自己一眼。 明明当时选择自己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明明当时选自己会比选隋行收益更大! 可是怨恨越多,爱越多。 左怀风低头用侧脸蹭了一下江却尘手背:“我会一直听话的,一直看着我吧,江却尘。” 第59章 一直看着我,一直利用我。 就像在斗兽场时那样,我会用血肉再次供养你。 如果过往的怨恨不能平息,那就用爱强行翻篇,延长未来。 晨曦照进来,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身上阳光闪烁,身遭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边。 阳光照亮了左怀风野性又锋利的面容,恰好有一缕映在他的眉毛上,眉骨那道伤疤愈发明显。 江却尘看着他。 之前,他只有在看见左怀风的背影的时候才觉得对方眼熟,这还是第一次,当他看见左怀风的正脸、看到对方眉骨的那一道伤疤,觉得十分眼熟。 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像是遥远深层记忆里突然探出的一条小蛇,冒失地探了一下头,又仓皇地缩了回去。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却尘的手指已经摸到了他眉骨处的那道伤疤:“这是怎么弄的?” 左怀风握住了他的手腕,却没有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怎么去给江却尘解释这道疤,这道疤一直是左怀风心里的刺,就是这道疤,叫他迟了去见江却尘的时间。小时候,还是一道口子的时候,血总是止不住,有时候明明已经结了痂,不知道是因为打赛不注意,还是怎么着,突然又开始流血,看着恐怖又吓人,他一怕吓到江却尘,二又有种破相的自卑,总想着等这道疤好了再去见江却尘。 硬生生迟了,迟到江却尘身边已经有了隋行,迟到江却尘已经不需要自己。 后来左怀风每次看江却尘撇着嘴一脸嫌弃地去给隋行上药,隋行总是低声下气地,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时候,总是会走神,回过神的时候手已经摸到了眉骨。左怀风一直以为是隋行拜托江却尘给他上药,后来他才知道,是江却尘有时心情好,就会帮隋行上一下够不到的地方。不过上到一半江却尘就会后悔,一边嫌弃一边怪隋行,一边帮他把药上完了。 左怀风听隋行说这件事的时候又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的这道伤疤。 他也很想让江却尘给自己上药,可是他的伤疤已经好了。 好了的疤就不需要被抹药了。 隔了好多年,江却尘的指尖终于落到了这道伤疤上。 “小时候……”左怀风顿了顿,“和别人打架打的。” 说真也真,说假也假的话语。 江却尘点了下头,把手腕抽了出来:“知道了。” 左怀风提到这道疤的时候情绪明显不对,不用多想就知道这疤肯定是有什么秘密。 除了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江却尘没兴趣知道别人拼命想掩藏的秘密。 他只是有点坏,又不是人品low。 “对啦,”江却尘想到了什么,窝在床上懒散地跟左怀风说话,“那老头让你给我弄的学籍你给我弄了吗?” “还没有,约的今天中午的饭局。”左怀风很快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眉骨上属于江却尘柔软而冰凉的触感好像还存在,让他有点舍不得。 “哦,”江却尘应了一声,“那你取消吧。” 左怀风先是十分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知道了。” 而后才察觉到了一点怪异:“你不想恢复学籍了吗?” 学历对江却尘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从上个世界他非要参加高考就可以看出来了。 江却尘在现实中就对学历很看重,帮他改变命运的是学历,帮他大放异彩的也是学历,这是江却尘最骄傲、最看重的部分,他不相信江却尘会放弃这一部分。 “当然不。”果不其然,江却尘给出了预料之中的回答。 他停了很久,才像是打哑迷一般慢悠悠地说了后面的话:“先去看个笑话,再恢复,也不迟呢。” ----------------------- 作者有话说:又幸福了,左上将。[狗头] 第49章 2-12 办公室里挤了很多人。 两张会客用的沙发都没有坐下, 校长坐在皮质的椅子里,虽是笑着,可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却无半分笑意:“各位这是……?” “刘校长吧?”一个老头率先开口, 语气沉稳干练,不像是一个穷苦人家里忙碌了一生的老爷子,更像是学校里德高望重的教授。 “我是江却尘的爷爷,”江爷爷推了推眼睛, 挑着重要的话说, “之前,江却尘在咱们学校退了学籍,不过这不是他本人愿意的, 我们这次来, 是想看有没有可以恢复的办法。” “您看, 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有什么困难之处,也尽管说,我们解决。” 听见这话,校长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面对对面将近十人的殷切等待, 他只是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 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趁茶叶没有飘回去,浅尝了一口,似乎是有点烫,他呲了呲嘴,把茶碗放到了桌面上,茶气氤氲, 他这才看向一开始说话的江爷爷。 “江……却尘,”校长皱起眉头,思考了片刻,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哦哦,我记得,我记得。” 听见这话,除了江爷爷和江奶奶,对面的人皆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不过,校长的话很快又让他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我记得他不是为了结婚退学了吗?当时口口声声说的是自愿,他的导师劝也劝了,说也说了,他可是坚决得很呀。” “怎么现在这会儿又成不是自愿的了?”校长似笑非笑地开口,“知道攀附他人的生活不好过,又后悔了?” “那么坚定选的捷径,不走了?”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讥讽嘲笑着,听起来就让人难堪。 “刘校长,”二哥客客气气地开口,“这事另有隐情,江却尘一直都是一个很努力的学生。想要走捷径的是我们,是我们逼他嫁的人,现在来道歉、来赎罪的也是我们。请你不要因为我们的过错对他有任何的偏见。” “对对,”另一个年轻的男人也附和道,“刘校长,这事其实是我们的错,只请你看在他那么努力的份上,让他回来上学吧。” 刘校长笑了笑:“事情究竟怎么样,我们谁也不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有别人跳出来说他就是自愿的,那我该信谁的呢?” “更何况,”刘校长顿了顿,面露为难,“学校是个庄严肃穆之地,不能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对吧。” “从现实来讲呢,”刘校长说,“这个学籍也不是我一个能决定的,学校这边,教育部那边,牵扯太多了,就算是我想让他恢复,也有心无力啊。毕竟,这也不是我的一言堂,是不是?” 江二哥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闭了嘴。 其他人都是如出一辙的沉默。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刘校长帮忙恢复学籍的话,肯定也是有办法的。 “各位还是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事我也无能为力,各位请回吧。”刘校长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说话,便果断下了逐客令。 江家来的人都没有动作,一时间屋里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这一切都透过监控清楚地落到了江却尘和左怀风眼里。 两个人在学校的监控室里,左怀风站在一旁,没说什么,倒是江却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不知名情绪笑容,抱一杯水,他坐的凳子有点高,垂下来的腿只有鞋尖着地,一晃一晃的。 他身体还没有好完全,穿了件挡风的乳白色厚针织毛衣,整个人都显得毛茸茸的。 他俩全程看热闹似的,江却尘一句话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家人们也要报复呀?】系统似乎是有些犹豫地开口。 江却尘看着监控视频里的场景,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慢悠悠道:“自己选的卖子求荣的路,自己走就是了。” 系统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蔫蔫地蹦出来一个字:【哦。】 “怎么?”江却尘察觉到了它似乎有什么隐情想说。 系统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希望你能得到家人的爱呢。】 江却尘:“……” 江却尘不知该对它的话做出天真还是愚蠢的评价,他还是只有那句话:“爱是最没用的东西。” 系统:【……】 正当江却尘已经没了兴趣想要离开时,江奶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动作—— 这个已经上了年岁但仍显优雅的老太太突然起身径直走到了校长的办公桌前,缓缓跪了下去。 不止江却尘和左怀风愣住了,江家的人也是瞪大双眼的瞪大双眼,不由自主起身的不由自主起身。 江奶奶说着乞求的话,可是声音却是十分坚定,慈祥又有安全感:“刘校长。我知道这件事对您来说有点为难。可是请您可怜可怜我们江却尘吧,他每天起早贪黑,没有一天是休息的。笔把手磨出了好厚的一层茧子,每天做实验做到实验室都关门。他这么努力他不能离开学校的啊!” 第60章 “他真的是一个很认真、很努力、很有天赋的好孩子,他很需要这个学籍,拜托您,宽容宽容,好不好?” 江却尘自负又自傲,他喜欢别人冠以自己“天才”的名号,所以对自己的努力和苦楚一字不提,听着江奶奶的话语,他握着保温杯的手缓缓收紧了。 江奶奶让他没由来想到一个人。 那是他的师母,也是他的老师。 明明容貌、身高、声音,没有一点是相像的,可是江却尘还是想到了。 其实江却尘认识师母要比认识那个老头导师还早。他当时初到帝星,没有学籍,是没办法参加帝都的任何升学考试的。 不过都走到这一步了,放弃更是不可能的。那就只好找路子了。 还真让他找到了。 在帝星,距离中心区域最远的地方有一所公益学校,里面专收一些贫苦的孩子。 那所学校就是师母建的。 江却尘去找她的时候,对方乐呵呵地讲课,讲得都是很基础很简单的题,江却尘扫一眼就知道答案了。 大概是注意到了站在窗口偷听的江却尘,师母看了他几眼,突然道:“那位同学,上课这么久了,怎么还没进来教室?” 江却尘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聪明如江却尘,很快就听懂了师母的言下之意,于是果断走进了教室:“老师好。” 就这样,在贫困星球站在窗口听了好几年课的江却尘第一次进到了教室里面。 下了课师母就把他领到了办公室里,询问了一番后,还是不可置信:“你是说,你从那个星球,靠着偷听别人讲课,一路走到了帝星?” “是。”江却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师母想了想,从一旁抽出来一张试卷给他做:“我看看你的水平。” 江却尘丝毫不惧,他接过笔,将答案完完整整地写下来。 师母的目光从若有所思变成了意外和欣赏,她接过试卷,没忍住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你……挺厉害的啊。” 江却尘理所当然地点了一下头:“当然了。” 师母笑了一声:“一点也不谦虚。” 江却尘对这话不置可否。 “你先在我这里先上着课吧,”师母说,“我看看能不能把你弄到帝星的贵族高中去,师资好,对你的发展更好。” 从小就见惯了恶意的江却尘一愣,但很快也接受了这件事:“好。那你要什么报酬?” 师母也一愣:“什么报酬?为什么我要报酬?” 江却尘歪了歪头,不解地反问道:“为什么不要报酬?”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江却尘从小就知道的道理,没理由这个老师不知道。 “老师不要报酬,”师母叹了口气,似乎是反应了过来,“你这孩子……” 不过师母说是去办,但是那毕竟是帝都最好的高中,江却尘一没钱,二没势,想进去绝非易事。 在不知道第几次被拒绝后,江却尘蹲在地上,皱着眉头去思考要怎么去解决这件事情。 这几个月他和老师奔波了好几次了,两个人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对方的嘴巴咬得很紧,一点也不肯松口,这事大概是没可能了。 放弃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好不甘心。 突然,他的旁边笼罩下来一个影子,未等他反应过来,他第一次落到一个怀抱里,江却尘错愕看去,师母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好了,这不是你这个小孩该考虑的事情,老师想办法。” 江却尘的眼睛都因为意外睁圆了一些:“啊?” “我们小尘这么聪明,可不能硬生生埋没了呀。”师母揉了揉酸痛的腰,费劲地自己站了起来,而后又朝还蹲在地上的江却尘伸出了手。 黄昏柔和的光把师母的身影勾勒得异常慈祥亲人,江却尘犹豫了很久,缓缓地、试探性地把手放在那个年迈的手上,他尚未完全搭上,温暖干燥的手就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就是这一刻,他突然做了决定。 “我不去这个学校了。”江却尘站起来,认真地开口。 师母一愣,旋即皱了皱眉:“胡说什么呢你。” “就算不去这个学校,我也能考上帝国第一机械学院。”江却尘轻哼了一声,看向贵族高中的目光由纠结转成了不屑。 帝国第一机械学院。 整个帝都排行第一的大学。 “从来只有别人求我的份,”江却尘收回了目光,常年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狠劲在他身上一闪而过,“如果一件东西需要我百般乞求才能得到,那我就不要了。” “走了。” 江却尘顿了顿,不好意思又生涩地开口:“老师。” “可是……”师母对他的决定还是很震惊。 江却尘只是说:“相信我吧。” 师母看了他很久,半晌,她说:“好。我们小尘现在不是没有人帮忙的孩子了。” …… 江却尘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校长室门口。 屋里江奶奶的嗓音已经有点沙哑了:“您听我说,他真的是个很好很聪明的孩子,他——” 江却尘推开了门。 屋里的人都是一怔。 江却尘径直走到了江奶奶的面前,他俯下身,认真地盯着江奶奶的眼睛。 好像从他考上大学,知道导师的妻子就是之前的老师后,他就没再喊过老师“老师”,他喊“师母”。 因为师母听起来很亲近。 江奶奶似乎是有些尴尬:“你这孩子,怎么进来了……” “老师。” 江却尘打断了她的话语。 江奶奶一愣,缓缓睁大了眼睛。 江却尘扶着她的胳膊,像之前对方把自己拉起来那样,他也把江奶奶从地上扶了起来。 “如果一件东西需要求人才能得到,”江却尘平静道,“那我就不要了。” 江奶奶猛地握紧了他的胳膊。 “走了。”江却尘率先走出了校长办公室,江家人愣了一下,才陆陆续续跟上了他。 左怀风正在外面等他,见他来,走过去扶他。 两人肢体接触的一瞬间,迎面走来两个人。 好巧不巧,为首的那个,是胡辜。 第50章 2-13 能在这里遇见胡辜江却尘并不意外, 这个学校的主要投资商就是胡辜,不然凭“江却尘”的成绩,左峻曜不会那么顺利地让他退学。 至于他身边那个人是谁, 就更好猜了。 那个群里的最后一个人、左峻曜和胡辜三人兄弟团的另一个人——越相。 胡辜和越相似乎是在说什么,可是遇到江却尘的时候,两个人几乎都下意识地看向了被左怀风扶着的江却尘。 越相眼里是一些不可置信和防备,大概是没想到好兄弟的老婆会和好兄弟的弟弟兼死对头如此亲密。而胡辜的神色就比较让人难以捉摸了, 他眼里黑压压的, 翻滚着的情绪好似一团浓雾,无声地将江却尘吞了进去。 江却尘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垂眸敛下眼底的狠厉与笑意, 只露出脆弱又无辜的侧脸。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江却尘又微微抬起了脸, 他像是不经意和越相对上了眼睛。 湿漉漉的、多情又懵懂的深蓝色眼睛一转而过,像是睡梦中勾勒的朦胧人影,一觉醒来,只记得惊鸿一瞥时对方的眼睛。 越相呼吸一滞。 江却尘转眸看向胡辜,他勾了勾唇, 伸出手指按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好像只是不经意的一个动作。 别人看不懂, 但胡辜看得懂。 这个动作就像是两人之间独一无二的暗号,江却尘做出来,他就会不可控制地回想起那天对方按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指,柔软的、冰凉的。 别人不在意,但胡辜在意。 那天医院一别,他屡屡想起江却尘,吃饭的时候想, 休息的时候想,梦中更是重灾区。江却尘就像是一汪海水慢悠悠地入侵了他整个封闭的生活。 胡辜的脸色更难看了。 江却尘只递了一个眼神、做了一个动作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漠不关心,置身事外。 左怀风从始至终都只是专心致志地扶着他,一句话没说,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做。 倒是江家的人有些意外,他们凑到江却尘身边,想跟他说些什么,但江却尘倒是率先开了口:“闭嘴。” 江家人全都悻悻地闭上了嘴。 “小尘,”二哥温温柔柔地开口,“大家只是想问一下你的身体,不会干涉你的其他想法。” 第61章 出乎意料地,是左怀风回答的:“他身体不是很好,所以需要长期卧床休养。情绪波动不得也劳累不得。如果你们想看他,可以来医院看。” 出乎江家人的意外,也出乎江却尘的意外。 这话说得很微妙,听起来只是随口回答了一下江家人的问题,实际上里面透露出来的亲昵和亲近都很值得耐人寻味。 江却尘本来想质问一下对方越过自己擅作主张的行为,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眯了一下眼。 左怀风的音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能让围在他身边的每一个江家人听见,包括最后面的江大哥,那,离江大哥最近的胡辜和越相应该也能听见才是。 一瞬间,江却尘了然了,他抬眸看向左怀风,唇角扬起,语气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无意说给江家人听:“是啊。来医院找我吧。” 又像是刻意说给别人听的。 说完这句话,他和左怀风就跟江家人分开了,回了车里。 江奶奶似乎是想跟江却尘说些什么。 真奇怪。 江却尘居然看出了她的想法,率先开了口:“我很好。不用担心。等身体好了就会去上学。” 他看出了对方对他身体的关心,也看出了对方对他的执念的关心。 果不其然,江奶奶和其他江家人的眉头都舒展开了,江奶奶和蔼道:“那就好、那就好。改天我们去医院看你。” “也不用,”江却尘果断地拒绝了他们,“不要来医院。” 这几天医院应该会很热闹,他们就不用来掺和了。 江家人纷纷一愣:“可是……” 车窗缓缓升起,遮住了江却尘的身影。 “一意孤行!”江爷爷气得敲了一下拐杖。 “小土应该是有自己的考量,”江二哥想了想,“他这个世界看起来比上个世界好了不少,我们就先听他的吧。” 众人一对视,须臾,轻轻叹了口气,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索性还有左怀风在江却尘身边,照看江却尘,左怀风比他们专业多了。 豪车扬长而去。 江却尘坐在柔软的车座位后,冷不丁地问系统:“陈扬乐死了,我师母也死了?” 系统没说话。 “现实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江却尘问。 系统还是没说话。 “陈扬乐为什么没来这个世界?”江却尘继续问。 系统继续沉默。 面对系统的避之不谈,江却尘冷笑了一声:“系统?” 江却尘上次用这么具有压迫性的语气跟它说话的时候,好像还是逼迫系统认他为主的时候。对于系统来说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系统慢吞吞地开了口:【这个,也是核心内容,我没法说。】 【等你完成所有的任务,就会知道的。】 江却尘收了收手指,没由来有点烦躁。 就在这时,一只干燥的大手伸了过来,张开掌心,里面正躺着一颗圆润的珍珠。 江却尘看向左怀风。 左怀风微微一笑:“送你一个礼物。” 江却尘从他掌心中捻了过来,打量片刻,这珍珠挺小的,很适合拿来做耳饰。 “今天是什么节日?”珍珠在指腹间滚来滚去,不可否认,江却尘的心情确实好了点。 左怀风却道:“不是节日也可以送给你礼物。” 江却尘玩弄珍珠的手一顿,指腹稍稍用力了点,珍珠把拇指和食指的指腹硌得边缘发白,他的皮肤又白又光滑,看着居然要和珍珠融为一体似的。 四目相对,左怀风始终带着纵容的笑意。 江却尘嘴角也扬了一点,他察觉到,想抿唇压下,没压住,看起来倒像是翘了下嘴。 他歪了一下头,把这颗珍珠收到自己的口袋里。 又向左怀风伸出了手:“全给我。” 左怀风一愣。 江却尘靠得左怀风更近了些,理直气壮又条理清晰:“不是节日精心准备的,那就是随身携带。一颗又这么小……那就是为了哄我开心在身上带了很多。” “那就全给我吧。” 娇纵得过分。 左怀风没有办法,只好拿出来一个丝绒的小方盒,放到了江却尘的手心里。 “就这一个?”江却尘挑了挑眉。 “再多你就会发现了。”左怀风无奈地开口。 “就这一个我也发现了。”江却尘一边随口说着,一边打开了盒子。 一个一个圆滚滚的珍珠挤在一起,乍一看像是盛开的棉花。 江却尘眼睛微亮,又把刚才衣兜里的珍珠拿出来放了进去。他关上盖子,握紧了这盒珍珠。 他一直都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最喜欢珍珠。 江却尘把玩了一会儿手里的一盒珍珠,冷不丁地开口:“左怀风。” “嗯?” “你刚才真的只是在暗示他俩来医院吗?”江却尘幽幽地开口。 左怀风久久没有回应。 不过那股炙热的视线倒是一直没有离开。 左怀风没有刻意掩饰,江却尘也坦坦荡荡地照单全收,他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抬起了头,去看左怀风。 左怀风见他看过来,才开口说话:“当然……不是。” “我嫉妒你勾引他们,我不爽,所以也想让他们不爽。”左怀风直白地剖析自己,一点也没有吃醋作妖的心虚感,全是对自己坦诚爱意的骄傲。 江却尘眨了眨眼。 左怀风语气还是很平淡:“而且,我不光暗示他们来医院,你没注意的时候,我还瞪了他们好几眼。” 这江却尘的确没注意到。 或者说,三个人都比他高,他又不会抬头去看别人,看不到才是正常的。 江却尘好奇:“那他们瞪你了吗。” “瞪了,”左怀风淡定道,“二对一,我没输。” 江却尘不知道,在他收回目光后,胡辜和越相依旧各怀心事地看着他的背影,左怀风轻飘飘的一句话才让他们恍然惊醒这里还有别人的存在。 两个人的脸色都很精彩。 而抬起眸,左怀风正幽幽地看向这边。 漆黑的眼眸宛如寒潭,翻滚着森冷刺骨的波痕。 胡辜和越相与左峻曜交好,这些年没少帮着他和左怀风明争暗斗过,对方是有些手段不假,但这么压迫感的眼神还是第一次显露出来。像是森林里的兽王藏在暗处保护自己的王后,对所有危险来源都报之凶狠地注视。好像下一秒就会冲出来咬破他们的喉管,活生生咬死他们。 两人下意识犯怵,可反应过来沉了脸色的时候,对方早就陪在江却尘身边远去了。 江却尘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声音又轻又小,左怀风没听得很清楚。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身边有什么悄悄挨了过来。 左怀风愣了一下,心脏砰砰直跳,砸得他眼花缭乱看不清眼前的景色,砸得他耳鸣阵阵听不清四周声音。 ——江却尘慢吞吞挪到了他的身边,就这样挨着他坐了下来。 “你……”左怀风险些咬了舌头。 “我要睡一会儿,”江却尘闭上眼睛,在他胳膊上来回调整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倚靠姿势,颐指气使地命令,“你,不许乱动。” 左怀风其实和江却尘有过很多次肢体接触,不过大多时候是他抱着江却尘,江却尘是已经昏迷了的状态。 江却尘主动靠过来的是第一次。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可他又觉得或许这样江却尘靠着不舒服,便重新放松了身体。 江却尘的呼吸渐渐放松而平缓起来。 不同于那次暧昧而忐忑的咬手,这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江却尘释放出来的善意与信任,尽管只有一点点。 左怀风鼻尖微酸。 从发现自己迟了去见江却尘的时间导致隋行占了位置后,他的时间就陷入了漫长的停滞中。 而刚才,在江却尘靠过来的一瞬间,他的时间,终于开始第二次的流动。 …… 江却尘悠悠转醒的时候车已经在医院停了很久了,他抽了抽鼻子,总感觉身体很不舒服。 耳朵旁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江却尘缓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左怀风怀里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他的西服外套。 左怀风见他看过来,轻声道:“走吗?” 左怀风怀里出乎意料的舒适,还挺暖和,江却尘一想到一会儿又要去楼上和那群渣滓逢场作戏就有点厌烦,还不如待在左怀风怀里舒服。 第62章 他伸了伸腰,把脸藏到西服下面,鼻尖挨着领口处,懒散道:“再睡会儿。” 领口处的、属于左怀风的味道特别浓郁,好像是叫信息素来着——是阳光下被晒了很久的小狗的味道。闻着就很让人舒适和安心。 江却尘闻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在西服下面抓住了左怀风的衬衣,含糊不清地给左怀风道:“左怀风,你好像一只抚慰犬。” 他的声音因为没有张大嘴黏黏糊糊的,听着跟撒娇闹别扭似的。 一只宽厚的手掌从从衣服下面钻了起来,贴到了他的额头上,左怀风声音微沉:“你发烧了。” 还挺突然。 不过这个半死不活的身体能突发什么状况江却尘都不意外了,他随口应了一声:“哦。” “先去看病。”左怀风声音温柔,语气倒是强硬。 江却尘只觉得自己头脑发昏,想做什么全凭本能了,他躲在左怀风的西服外套里不肯出来:“不去。” 太奇怪了,身体好难受。 江却尘又闻了一口小狗香。 【他进入发情期了。】 左怀风和江却尘僵持不下时,左怀风的系统突然开了口。 与此同时,江却尘的系统也着急地提醒道:【发情期!是发情期!快离左怀风远一点!】 迷迷瞪瞪中,听着系统在耳边的叫嚷,江却尘好像明白了什么。 差点忘了,这还是个abo的世界观。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所有人都听到了吗,我是江却尘的抚慰犬[哈哈大笑]没听到的再去听一遍[哈哈大笑] 第51章 2-14 左怀风突然抓住了江却尘的手腕, 微不可察地滚了滚喉结,他的眼里翻涌滚动着的情欲色彩极为浓厚,一滩黑泥似的不动声色地描摹着江却尘的身影, 越界与反叛蠢蠢欲动。 江却尘听见系统的叫嚷,生理上让他忍不住继续待在左怀风的西装里面,最后一辈子都不出来,可他混沌的大脑还尚存一丝理智, 告诉他冷静下来, 这里还有可以虐渣的手段可以利用。 这丝理智像是山石空隙中刚长出来的幼苗,顷刻间抽条肆意生长,直接把压在自己身上难以撼动的石头顶得四分五裂。 他从西装外套里冒出了头, 发情期的缘故, 他的眼角、鼻尖、脸颊都红彤彤的, 倒中和了他因为生病惨白的脸色。 只需要一抹颜色,就足以艳丽到让别人移不开眼的程度。 左怀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握着他的手腕越来越用力,却时刻注意着不会弄疼他。 “我想标记你。”左怀风的声音沙哑又低沉。 江却尘靠在他怀里,懒洋洋地半抬眼眸:“你觉得可能吗?” 左怀风抓着他的手腕又收紧。 他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 朝着江却尘的脖颈腺体处亲昵索求。但是江却尘的信息素强度太差了, 任由他再怎么勾引, 也不可能涌现出来跟他纠缠到至死方休。他只能隔着腺体,去触碰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海洋香气。 左怀风有些挫败,他看着江却尘纹丝不动地靠在他怀里,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他总是恨他总是引得他情不自胜,却又独坐高台作壁上观。 江却尘不紧不慢地把头发从身后尽数拨到了胸前,露出了那截伤未好全的细嫩脖颈, 他抬眸:“咬吧。” 左怀风一瞬间愣住了。 江却尘不紧不慢地勾了个形容,在他满是情欲和暧昧的脸上显得格外轻佻∶“不是想要奖励来着?” 左怀风的头脑一瞬间宛如超载的芯片发热发烫,运转不动,一片空白,他想也不想地低下头去,咬住了他的腺体。 江却尘缓缓喘了口气,眼角浮现了一点点泪光。 他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想象过跟谁做那事的场景,不过这会儿江却尘却觉得,要是做那事,他应该是下面的那个。 是的,江却尘虽然很狂妄傲慢,但是狂妄傲慢和自1为是是两码事。江却尘不觉得做下面那个有什么好丢人的,相反的,看似受制于人实则掌控权一直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比简单的上位者爽多了,他想让对方停对方就得停,想让对方碰哪里对方就得碰哪里,所有的节奏都得按照他的想法来,开始和叫停也都是他一个人的特权。 江却尘的脖颈被咬的疼痛完全掩饰过了刚才的不适,有一种淤青被人慢慢揉开的舒适感。 他小声而急促地喘气,只偶尔发出一声轻吟。 额头渗出的汗水,晶莹剔透的,随着他仰头的动作划过挺翘的鼻尖,滴落在被自己咬得绯红的嘴唇上,像是晨露落在玫瑰花蕊处。 左怀风明显情动得厉害,来回反复啃咬他后颈的那处皮肤,左怀风的信息素气势汹汹,一遍又一遍地扑向江却尘,试图把他微弱的信息素勾引出来。 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左怀风只觉得心中的念头越来越深,几乎到了偏执的程度。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去解江却尘的衣服,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下非常清脆的巴掌。 “啪”的一下。 左怀风懵了,惶惶松开嘴,看向江却尘。 “你的手想干什么?”江却尘的眼睛多了几分嫣红,目光沉沉。 左怀风后知后觉,他的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他想到江却尘对他人目光和触碰的抵触,又恨又怕。恨自己定力不足险些强迫了江却尘,又怕江却尘刚有好转苗头的ptsd再次加重。 江却尘收回了手,矜傲地冷哼一声:“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左怀风愣了一下,他缓了一会儿,才问:“就这样?” 没有应激地撕扯打骂,没有不受控制地陷入阴影,没有情不自禁地把旧伤撕扯开。 只是不想和他亲近。 江却尘的后颈还有被啃咬舔舐过的湿漉漉的温热感,他睨了左怀风一眼:“干什么?还想我打你?” ……好像左怀风还真的会这么期待。 江却尘一顿,偏偏不如他意,残忍又邪恶地笑道:“你想得美。” 他话音刚落,突然整个人都被左怀风抱进了怀里。 两条长臂一条绕过肩一条揽过腰,紧紧箍住了江却尘。 这是一个温柔又燥热的怀抱。 江却尘错愕了一下,艰难地动了下脸,才看见左怀风高于自己的脸。 泪水像是春雨般落在冰封一整个冬天的天地中。 天地冰封住了自己,连带着属于这方天地的左怀风也觉得冷得难熬。 江却尘,你在好转。 江却尘,你终于开始好转了。 虽然只有闷闷的一声,但江却尘依旧听出来了,那是左怀风哭出了声。 江却尘自认为自己心思玲珑,对人心洞若观火,不过这次他还真的没看懂左怀风到底在哭什么。 哭得他有点烦。 江却尘轻啧了一声:“你疯了?” 左怀风应了一声,只道:“疯就疯了吧。” 那么多个提心吊胆、比他还痛的日子,他早就疯了。 江却尘∶“……” “松开我。” 左怀风的力度似乎是小了一点,江却尘这次轻而易举地就挣开了。 他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左怀风怔怔地看着空了的怀抱,许久,他双臂交叠在怀里,好像怀抱之间还残留着淡淡的海洋香气。 …… 江却尘沉着脸回了病房,心脏已经有点不舒服了,结果一进门就被人握住了手腕,抬眸目光撞上左峻曜阴沉的脸色:“你干什么去了?” 手腕上传来的禁锢感让江却尘一瞬间胃里酸水上翻,他冷声道:“松开。” “你身上的信息素是谁的?”左峻曜没理他的话,咬牙切齿地问。 江却尘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阴暗可怖,像是一条被踩到尾巴的毒蛇般,左峻曜被他看得下意识松了点力度,结果下一秒,那手就挣开他的手,凌冽的掌风随着淡淡的海洋气息袭来,狠狠地落在了他一边的脸上。 左峻曜被他扇得脸都偏过去了。 “你!” 左峻曜不可置信。 “我好心让你多活几天,”江却尘拽住他的衣领,强逼着他靠近自己,微弱的气息如蛇信般若有若无地撩在左峻曜的鼻尖上,“你别在这里找死。” 左峻曜被他目光中的压迫感震慑在原地了几秒,直到江却尘松开他,兀自走到病房里,拔开针管,不甚熟练地给自己注射抑制剂。 左峻曜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就太阳穴直跳,他气得牙颤:“你身上的信息素到底是谁的?!” 江却尘抬了下眸又垂下:“关你什么事?” 左峻曜气血翻涌,喉间血腥味若隐若现,他气昏了头脑,要不是多年来培养的素质作祟,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间病房里的所有东西全砸了:“你敢出轨?!” 第63章 闻言,江却尘推着针管的手一顿,他抬起头,轻轻一笑:“为什么不敢?” “你天天怀疑我出轨这个出轨那个……不出轨一下,怎么对得起你的日思夜想?”江却尘慢条斯理地把抑制剂全部推进血管里,声音轻飘飘的,“再说了,不出轨也要挨打,出轨也要挨打。那我还是出轨吧。” “满足一下你的愿望好了。” 左峻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是谁?”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 江却尘来了兴致,把针管扔到垃圾桶里,笑了笑:“你猜猜看?你认识哦。” “江却尘!”左峻曜终于被他轻佻的态度惹怒了,他猛地走到江却尘的身边,牵动了的伤口又开始滴血也没有察觉到。 他满脑子都是江却尘这张美到极致又让人恨到极致的脸! 左峻曜不受控制地掐住了他的双颊。 江却尘平静地看向他:“怎么?” “我迟早弄死你,”左峻曜一字一顿道,“你敢背叛我?” 江却尘愣了一下,而后在他手里大声笑了起来,他笑得明媚又放肆,脸颊微动,传到左峻曜的手中带来一股说不明白的悸动。 江却尘笑了很久,久到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咳嗽了几声,他假意把脸贴在左峻曜的掌心里休息了几秒,缓缓张开眼睛,眼波流转,明晃晃的嘲讽反而有几分说不出来的魅惑感:“是想弄死我?还是想弄、死、我?” 左峻曜缓缓睁大了眼睛,触电般猛地抽回了手:“你!” 江却尘反倒不依不饶起来,他把宽松的外衣脱掉,宽松的t恤稍稍一拉,就露出半边肤若凝脂的消瘦肩头,步步紧逼。 “来吗?我是发情期,你可以标记我。” 白得晃眼,还有若有若无的海洋香气。 左峻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标记我吗?”江却尘单手勾起他的手掌,放到了自己的尾椎处,声音蛊惑,“你可以再往下一点,然后进去里面。我会因为你颤栗,哭泣,情浓处也会小声求你。” “然后呢。” 江却尘又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衣服里探进去,放进了自己的小腹处:“这里,会为你打开。也许,也会为你孕育一个孩子。” “我们水乳相交,耳鬓厮磨。” 左峻曜觉得头昏眼涨,他好像置身一个单独的空间里,只能听见江却尘低低的,宛如海妖低喃的蛊惑声,手下碰到的肌肤冷得吓人,光滑却又布满了结痂,鼻息之间是淡得几乎没有的海洋香气,是江却尘的信息素。 左峻曜骤然想,这么低劣的信息素放在江却尘身上反倒成了一个强势的工具,倒逼着让为他倾倒的alpha狗一样伏在他膝下猛嗅。 他想入非非,和江却尘的距离太近,导致他看不见江却尘的眼睛。自然也看不见,江却尘的眼睛是完全没有看他的,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门外的另一个人。 “标记我吧,”江却尘撩开长发,嘴角噙了点淡淡的笑意,“以后我就是你一个人的omega了。” 左峻曜什么也来不及想了,他甚至一瞬间忘了自己已经没有了那东西,满脑子都是他今天一定要把江却尘弄死在床上。 他抬起江却尘消瘦的下巴,还没来得及亲上去,病房门再次被打开了。 胡辜走了进来:“曜哥。” 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江却尘的肩头。 ----------------------- 作者有话说:哥们你兄弟团要着火了 第52章 2-15 有江却尘隔着, 左峻曜没有看见胡辜的目光最终看向哪里,只是听见有人来,他下意识地把江却尘揽到了怀里, 挡住了他雪白的肩头。 无论出过轨与否,这还是他的omega。而胡辜还是个alpha。 江却尘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拥抱,在左峻曜有些恼火的目光、胡辜复杂又深沉的注视中, 轻轻地把刚才撩下去的衣服又撩了回来。 期间他一直盯着胡辜, 毫不遮拦的目光像是一把明晃晃的钩子,摆明了在试探胡辜会不会咬钩。 胡辜的目光越来越沉,以他的角度, 他可以清晰地看见江却尘的锁骨窝里蜷缩了一缕长发, 被衣服盖住, 又被他用手勾了出来。 皮肤和他的头发一样滑。 胡辜深吸了一口气,强逼着自己把目光转向左峻曜。 左峻曜和胡辜站在一条线上,左峻曜还比胡辜往前一点,自然而然以为江却尘看得是自己。 “我走了。” 面对两个人无声的注视,江却尘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直接推门离开了。 病房里暧昧又诡异的气氛随着omega的离开一并消散了, 只有空气中隐约的海洋香气证明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左峻曜的痛感迟迟地到来了, 他闷哼一声, 费劲地移步到了病床前,坐下:“你怎么来了?” 这问题问得好。 胡辜沉沉地看着他,喉结微动。 刚才在学校看见江却尘的时候他就想来跟左峻曜说明白了——你的老婆存了异心,他想勾引我。 其实他早就该给左峻曜说的,上一次的隐瞒就是对左峻曜的背叛。这种背叛对兄弟情是不可逆的,就好像一根刺似的扎在心底,在他想工作时, 在他想睡觉时,在他想吃喝玩乐时,总是不合时宜地泛起疼痛,提醒着发生了什么,梗在心头,堵在嘴边。 不过也还有办法,只要他找机会把这一切给左峻曜说清楚,一切就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他来了。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江却尘的胆大妄为,左峻曜在场的情况下,居然也敢来勾引他。 他其实早就来了。 在江却尘落衣服的脱一秒。 在推开的门缝中,他看见江却尘先是扫了他一眼,而后不紧不慢地脱掉了自己的外套,拉下肩头的衣服,然后直勾勾地看着他。 “来吗?我是发情期,你可以标记我。” “标记我吗?” “你可以再往下一点,然后进去里面。我会因为你颤栗,哭泣,情浓处也会小声求你。” “然后呢。” “这里,会为你打开。也许,也会为你孕育一个孩子。” “我们水乳相交,耳鬓厮磨。” 一字一句,一声一声,看着是给左峻曜说话,实际上就是给他说的! 隔着左峻曜的身体,透过隐秘的门缝,江却尘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是毫不遮拦的、恬不知耻的勾引,带着十足十的把握,像是一个从地狱跑出来嬉笑人间的恶魔,高高在上地欣赏着自己造成的一切破坏。 胡辜知道,如果不揭露江却尘的真面目,左峻曜肯定会被他玩死。 可是他看着左峻曜坐在病床上病怏怏的样子,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还是不要刺激他了,胡辜像是在宽慰自己一般,在心底想,等他的伤好点了再说,大不了他这几天牺牲一下,盯紧点江却尘。 “没什么,”胡辜想通了这一点,心安理得道,“刚才在学校看见江却尘了,我就来看看你。” “他去学校了?”左峻曜拧了拧眉。 胡辜一点头:“对,怎么了?” 左峻曜沉吟片刻,脸色越来越难看,徐徐开口:“他身上有别的alpha的信息素。” 此言一出,胡辜险些没控制住表情,音量都大了不少:“什么?!” 难道江却尘不止勾引自己,还勾引了别人?! 左峻曜反倒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抬头,看见胡辜脸色阴沉,眼眶发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omega老婆身上染了别的alpha的信息素。 左峻曜放在病床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屈,有问题。 怀疑的种子一瞬间落入刚刚裂开的地缝中,顷刻间被黑暗吞噬,蛰伏着,等待一个破土而出的机会。 既然这样,左峻曜不动声色地敛下情绪,道:“我也不知道是谁。你帮我看着他,看看他每天都跟谁接触了。你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出来他的奸夫。” 胡辜一愣。 每天。 “我每天来医院盯着他的意思吗?” 那岂不是天天都要被对方勾引。 “你要拒绝吗?”左峻曜嗤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游手好闲,闲得长草了。这点忙都不帮?” 胡辜心里纠结的思绪都快缠绕成麻花了,他心情复杂地应下了:“我知道了。” 左峻曜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收回了目光,闭目休息:“不要让兄弟失望。” 胡辜。 第64章 不要让他失望。 …… 江却尘回到病房的时候,左怀风已经在了。 发情期的缘故,他的脸色很差,浑身散发着一股谁来骂谁的气息。 左怀风走了过去,扶着他坐到了病床上:“怎么了?” 江却尘冷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左怀风熟练地蹲在他面前,仰起头去看他。这种姿势会让江却尘放松,会让他觉得所有的一切还处于他自己的掌握之中。 果不其然,江却尘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了一点。 “江却尘,”左怀风大概能猜出来他去干了什么,也知道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他夸道,“你长得好漂亮。” 江却尘的目光缓缓挪到了左怀风身上,因为要看他,所以眼眸自然而然地垂了下来,不甚清晰的阴影给他锋利的眉目添了几分柔和的色彩:“我不喜欢我这张脸。” 诚然,这张脸给江却尘带来了特别多的好处,经常会让他在危机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化险为夷,可是问题是——他是怎么陷入危机的呢? 如果没有这张脸,他会有那么多危机和麻烦吗? 醒过来的每一天,每一个看向镜子的一瞬间,江却尘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被困在牢笼中的场景,台上聚光灯雪白刺目,台下多少双眼睛流露出黑暗扭曲的恶心目光。 从此他的容貌不再跟他的成就挂钩,看见这张脸的一瞬间他想的永远都是那群人下流猥琐的注视。 江却尘醒来的一瞬间,就是把房间里的镜子全都砸了个稀巴烂,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用锋利的镜片划烂自己的脸。 他甚至不理解之前的自己。 他不理解自己当初为什么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因为“虽然他这个人确实很难评,但是他那张脸真的毫无污点”这种评价洋洋得意,他不明白自己为这张脸自傲得意什么。 最癫狂的时候那些镜片已经握在了手里,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手臂肆意流淌,他却被人紧紧禁锢着,动弹不了半分。 那个人说:“不要伤害自己,江却尘。” “你长得很漂亮,这不是你的错。” “有人因为你绝世倾城的容貌产生恶念,也有人爱你美如天仙自行惭秽不敢冒犯你。你不止长得得好看!” 江却尘声嘶力竭地喊:“我不知道吗?!我不知道吗?!” 尖锐的嗓音像是某种海底生物被刺痛后发出的悲鸣,他的绝望与痛苦都在这一声声失控的尖叫中一览无余。 他知道啊,他太知道了。 可是喜欢他的人那么多,多少人是奔着他的容貌来的,他一清二楚。 如果他长了个满脸刀疤凶神恶煞的丑脸,这群口口声声说着非你不要的人早就作鸟兽群散了! 他有时会想,如果没有这张脸,他是否还能成功。 这是一张,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大放异彩的脸。 痛苦随着过往的记忆一并袭来,江却尘没有那个心力再去歇斯底里地闹腾一番,他只是拢了拢衣服,靠在了床头。 系统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很难过吗?】 江却尘没理它。 过了一会儿,它又泫然欲泣似的开了口:【要不然,我们不做任务了吧。】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江却尘的一点兴趣:“怎么?” 【我觉得你做任务不开心,如果你不开心,就不要做了吧。】 江却尘想起来它刚和自己绑定时候非要自己做任务的坚决,不过才第二个世界,居然就倒戈自己这么快:“没事。答应过你的。” 系统:【……】 主人。 好感动。 系统的电音滋儿哇滋儿哇地响。 “江却尘,”左怀风一本正经地开口,“不是的,这么好看的脸只有在你身上才能产生独特的价值,放在其他人身上,就只会害死他们。” 顶级的容貌也是财富,还是一种不可能会掩饰住的财富。 到底要有多强硬的手腕才能躲开恶意和觊觎,让这独一无二的丰厚财富完完全全地为自己所用。 江却尘听出来他是在安慰自己了,晃了一下脚,来回踢了几下左怀风的膝盖。 左怀风:“?” “怎么了?”左怀风低声问。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烦你。” 这道理他自己不懂吗,他依旧讨厌自己的脸 左怀风看他心情还是不佳的样子,他轻声说:“我,最喜欢你的性格。其次才是你的脸。” 江却尘抬了抬眸,勾了下唇:“你变态啊?” 江却尘自己都知道自己性格有多差。 喜欢自己性格的人,那得是有多变态多恋痛?纯m啊。 左怀风却说:“因为我也不是个好人,所以我喜欢你坏得纯粹的样子。当然,你别的样子我也很喜欢。” “江却尘,我喜欢跟你一起作恶。”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安抚江却尘的办法:看出来老婆痛苦的点在哪里,先引导老婆说出来,然后再借此机会安慰老婆顺便再表白一次加深印象[狗头] 第53章 2-16 左怀风对江却尘的投诚再次以失败而告终, 江却尘只是不动于衷地看了他一眼,盖上了被子,明摆了不理人。他熟练地端着闭门羹关上了江却尘病房的门, 屋里江却尘躺床上睡着了。 江却尘的心病到现在都没消掉。 平日里捉弄报复左峻曜他们时看着好像恢复了正常,实则那些负面情绪并没有消失,只是被他整理后收了起来,垒成了高墙, 只等一天轰然坍塌。 届时, 江却尘会再次变回现实里的那副样子。 【你想怎么办?】系统问他。 左怀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窗外,他的目光悠长而复杂, 沉甸甸地承载了很多东西。 其实他没有办法了, 从很久之前, 他就没办法了。 他只剩下一颗赤诚的心。 如果能治好江却尘,他愿意剜出来亲手奉上。 …… 医院的大门口旁边有一处草坪,正处春季,百花盛开的季节,花草毛茸茸的连成一片, 阳光落下来, 每一片花瓣草尖都闪着零星的光。 江却尘难得没穿病服, 他穿得很简单,但也不简单,因为他穿了一件长裙。omega喜欢穿裙子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落在常年穿着宽松衣物的江却尘身上就显得有些奇怪了。他蹲在地上,长长的头发散着,和裙摆一起藏在了草坪中。 越相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虽然是背对着自己, 但他还是看出了,这个人就是就是江却尘。无他,这omega长得实在太优越了,优越到即使是一个背影也十分有辨识度。 江却尘不是病得床都下不来了吗?怎么在这里待着? “江却尘?”越相下意识喊了他一声。 江却尘听话又意外地回过了头,他漂亮的金色长发随风飘起又垂下,懵懂如小鹿的蓝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意外与不易察觉的害怕望过来。 越相惊扰了他,他的动作也惊扰了趴在草坪上的蝴蝶,不知多少只蝴蝶扇动翅膀飞了起来,看起来倒像是萦绕着他不肯离去。 阳光给面前这一幕的人和景都添了一层朦胧的光影。 越相只觉得有蝴蝶也飞进了自己的心里,无论是蝴蝶本身带来的触感还是蝶翼扇动卷起的细微气流,都让他的心脏又麻又痒,怦怦直跳。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了。 江却尘的心思就没有这么旖旎暧昧了,他看见是越相,表情泄漏出明显的惊慌,他想也不想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长裙阻碍了他的动作,他双手提起裙摆,露出了一双雪白的、线条流畅的小腿肚,没什么肉,倒也有些晃眼,裙摆在他腿间一晃一晃地。 他仓皇而逃。 蝶群盘旋了一会儿,等到确认安全后,才陆陆续续又趴伏了下来。 “哎。” 越相的心里骤然空了一片,又比之前多了一块沉甸甸的东西,他说不来那是什么,满脑子都是江却尘,江却尘回头的样子、江却尘跑着离开的样子。 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了手,他被烫到似的猛地收了回来,表情忽明忽暗,十分精彩。 他一低头,才发现地上有什么闪着光。 走过去一瞧,才发现,那是一颗小珍珠。 圆滚滚的,白莹莹的,惹人可爱得很。 鬼使神差地,他把那个拿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是淡淡的海洋气息,他好像从哪里闻见过。 第65章 他缓缓收紧了握着珍珠的手。 一步一步朝医院走去。 江却尘因为奔跑了一阵身体吃不消,回到病房心脏就开始发疼,一张脸憋得惨白惨白的,眼角湿红,他扶着墙,缓缓跪倒在了地上,头发像是丝绸似的散落一地。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病床,疼得眼前发晕,却还想着站起来走过去。 这个身子,居然连走几步也走不动了! 他猛地喘了口气,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倒是突然凌空。 “怎么没喊我?”左怀风怜惜地横抱着他,稳步朝床那边走去。 江却尘靠在他的胸腔前,抬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他这副样子,能喊人吗?是他不想喊吗? 左怀风看了他一眼,把他放在病床上,他看着江却尘疼得浑身发抖的样子,道:“对付他们何必用色/诱的办法,你要真想折磨他们,我把人给你绑来,你想上什么刑就上什么刑。” “法治社会,你敢动私刑?”江却尘躺床上就好多了,他缓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开口。 “只要你想。”左怀风说话做事更是恋爱脑得毫无底线有点吓人了。 江却尘只觉得这是在虚假的世界,左怀风敢这样干。殊不知真到了他们的时代,按左怀风在军队里一手遮天的权势与地位,也敢这般纵容他。 “到吃药的时间了。”左怀风见他好得差不多了,从床头柜里拿出来十几盒药,看向江却尘。 江却尘俊秀的眉头微微一皱:“越相没来?” “在跟左峻曜说话吧。”左怀风一盒又一盒地拆着那些药片。 听得江却尘心烦:“别拆了,不想吃。” 江却尘把矛头对准了系统:“你以后再敢给我找这种身体烂得要死的世界,你就等着吧。” 这个世界完全杜绝了江却尘自杀和自残的可能性,他想要痛苦,多走几步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以至于他截止到现在,除了刚来的时候在手臂上划出来的那朵水仙花,一点其他的动作都没有! 系统:【……应该,没有了吧?】 江却尘没搭理系统的回话,他突然想起来自己雕的那朵水仙花了,拉开病服衣袖,才发现自己划出来的伤痕,不知何时已经掉了痂,变成了一朵淡粉色的小花。在他手臂上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江却尘没由来一时恍惚。 居然好得这么快吗? 那些看着恐怖的伤口,居然可以好得这么快吗? “你没有反复撕扯加深这道伤,自然好得比较快,”左怀风把手里的药片递给了他,“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是疗伤最好的办法。” “等你忙完了,再回来看一眼,你的伤已经好了,成了一道不足为提的疤。” 江却尘缓缓收了收手,声音沙哑:“这么多药吃了也没什么用。” 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药片几乎要堆满了左怀风整个掌心。 “那就吃一片止疼的吧。”左怀风说。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哪一片是止疼的?” 左怀风说:“忘了。” 江却尘:“……” 咽下去的是药,顺药的是药汤。 江却尘的脸色十分难看,阴沉着一张脸拉过左怀风的掌心,把药片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又就着苦涩的药汤咽了下去。 好苦好难吃。 江却尘的骂声还没出口,嘴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糖。 “太妃糖,”左怀风用指腹擦了擦他嘴唇上残留的药渍,“很甜。” 江却尘含着糖块,一边的腮都圆鼓鼓地鼓了起来,这表情有点萌,连带着他瞪左怀风的眼神也显得可爱起来。 左怀风笑了一声。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同时可以用狠毒和可爱来形容。 江却尘咽下嘴里的糖,哪里看不出来左怀风是在笑自己,他冷笑一声,威胁道:“笑我?左怀风你等着。” 左怀风笑意不减,只是微微欠身:“我会一直期待。”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滚!” …… 这几日,越相总是会在医院门口看见江却尘,对方每天早晨都来,他什么也不干,就安静地坐在草坪上,有时候会拨弄身下的花草,有时候会故意挑逗飞来飞去的蝴蝶。 江却尘看见他还会匆匆起身逃离,越相想辩解都没有机会辩解。他这几天茶饭不思,无论干什么脑海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江却尘无辜美丽的脸。 下一秒,又会被他受惊逃跑的背影打破幻想。 越相怄死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是忍不住地去想:我有这么凶神恶煞吗?江却尘就如此怕我? 而他内心深知江却尘怕他的原因跟他的长相身材都五官,只是他不想去深思这个,结论无非是他和左峻曜一并欺辱过江却尘罢了。 越相有点后悔。 他到底是个alpha,就算是为好友鸣不平,也不该如此欺负一个柔弱无害的omega。太掉价,太丢人。 而且,这个小omega也是的,不知道在身上揣了多少珍珠,每次一跑都掉一颗,越相捡来捡去,已经捡了足足有一把了。 越相有心想跟江却尘解释一下,也想把那一把珍珠还给他,可江却尘看见他转身就跑,他一点机会也没有。 这个想法在心里放得久了,落了灰,生了虫,把心脏啃噬得又疼又痒,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焦急。 他也就,愈发想跟江却尘解释自己也不是故意刁难针对他的。 唉。 但是这样又是对好兄弟的背叛。 越相头都要炸了。 待到第二天去的时候,江却尘老远就看见了他,拍了拍身上的草渣和灰尘,立刻跑了。 越相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活活憋死,他长这么大,对朋友仗义,对父母孝顺,对陌生人热情大方,谁见了不是笑脸相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十殿阎罗看,好似他能一□□吞了人似的! 越相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就在这时,他看见医院门口的大树后飘出一方雪白的裙角。 越相一愣。 江却尘两只手扒在树干上,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冒出来了半颗脑袋。 ----------------------- 作者有话说:渣攻的下场:几把没有了,兄弟没有了,老婆也没有了 第54章 2-17 突然之间, 越相的心头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 “你……”越相走了过去。 江却尘却立刻缩回了大树后面,只剩下他的裙摆露出了边角,在旁边若隐若现。 越相意识到他在怕自己, 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却又强强压制住不让其烧穿理智,只能耐着性子问:“你这几天天天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边角彻底藏回了树干后面。 越相:“……” 江却尘到底在害怕他什么?! 如果说第一次是偶遇的话,难不成后来的每一天都是偶遇吗?绝对是江却尘的有意为之。天天跑出来勾引他, 真咬钩了来找他他又躲着不肯见。 逗狗都不能这么逗的! 越相正想走过去把他从树后捉出来好好问清楚, 便听见对方闷闷的声音传来:“是你。” 因为怯懦,这一声小得几乎听不见。 越相觉得自己像是在英语四级考场上考场教室的音箱突然坏了监考老师说你们听隔壁的吧,又小声、又杂乱, 简直就是耳力大考验。 还好他耳力非凡, 硬是听出来了。 居然还倒打一耙! 越相怒气冲冲地开口:“怎么就是我了?每天早晨在这里等我的是不是你?看见我后又撒丫子就跑的是不是你?怎么全是我了?” 裙摆一晃一晃地, 像是裙摆主人在纠结什么似的。 片刻,大树后传来又是极小的一声:“我要回去找我老公了。” 他说完,转身就跑。 越相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有次沟通的机会,怎么可能会让他就这么轻易跑了, 他两三步追上江却尘, 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拽了回来。 江却尘错愕回头, 水盈盈的蓝眼睛因为害怕与意外睁大几分,像是一只胆小的猫被逮住了似的。 越相稍一用力,他整个人都跌近了越相两三步,虽然是小碎步,但还是把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 这一拽,倒像是拽断了珠线,那眼泪一颗一颗地就砸了下来。 砸在越相的手背上, 又疼又热。 越相也没想到直接把他惹哭了,本来想要质问的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反倒是心虚得手忙脚乱:“你、你——你别哭,哎,我也没惹你啊?” 第66章 “你……偷了……我的……珍珠。”江却尘哭得伤心,说话断断续续地。 越相:“……” 越相一噎。 这怎么能叫偷呢?他只是帮他捡了起来,肯定是要还给他的。那灰姑娘的王子捡到了灰姑娘掉的水晶鞋,也没人说他偷鞋啊?他的行为不是和王子一样吗?只是没来得及把珍珠还给公主而已! “还偷了很多。”江却尘小声啜泣着补充道。 越相:“……” 他一噎,本来想好的比喻也难以启口了。毕竟,王子没有捡到那么多鞋。 “我没有想偷你的珍珠,”越相干巴巴地费劲解释着,“我就是,我想还给你,但是你见到我就跑了,你,我没那个机会。” “那是因为……”江却尘因为哭泣有些憋红的小脸似乎更红了,他哆哆嗦嗦道,“你本来就很吓人。” 越相:“……” “我吓人?”越相险些咬了舌头,格外不爽,“我哪里吓人?我这么阳光幽默和蔼可亲的一个人,哪里吓人?我不比城府颇深整天阴着脸的胡辜友善?不比你那个阴晴不定人前人后截然相反的老公友善?不比你那个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小叔子友善?” 他接二连三一连串的话语反倒像是步步紧逼,吓得江却尘都不哭了,眼泪挂在眼眶上要坠不坠,脸色惨白,一个劲往后缩。 越相:“?” “你看我的视频。”江却尘一句话直接否定他说出来的所有话。 越相一愣,他没想到,江却尘平日里懦弱得让人看不起,刚才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倒是有几分反抗与坚韧。 他滚了滚喉结,下意识松开了他的手腕。 江却尘为他突然的放松懵然一瞬,而后反应过来,提着裙摆毫不客气地跑了。 他跑得匆忙又着急,掉了一只鞋也没注意。 越相沉默地走了过去。 半晌,他弯腰,缓缓将那只鞋捡了起来。是一只比他尺寸小了很多的小皮鞋,在阳光下折射着漂亮的光泽。左峻曜苛待他肯定还没到给他穿尺寸不合的鞋子上,这也能掉,说明江却尘的脚已经很瘦了。 今天公主没有掉落珍珠。 今天公主掉落了他的鞋。 …… 江却尘刚跑进医院大厅就被人横抱了起来,他的警觉尚未被激起就被熟悉的气息安抚到了,也对,除了左怀风,还没有人能胆大包天到随意抱他的地步。 江却尘扶住了他的肩膀:“你怎么来了?” 左怀风抱着他稳步朝病房走去:“刚才看你没穿鞋。” 江却尘抬了抬空着的脚丫,纤细干瘦的脚丫沾满了灰尘,跑得那几步把这几个脚趾都磨得嫣红,他光着脚跑回病房后,大概率就要磨破了。 “又不疼。”江却尘轻哼了一声。 不过有人愿意抱着他走,他乐得轻松。 毕竟这副身子跑几步就要憋死了。 “一会儿有人看见怎么办?”左怀风问。这是医院,左峻曜不说,还有个一直在盯着江却尘不放的胡辜,两个人如此亲密的姿势,不用想都知道他俩肯定有点什么。 左怀风倒是不介意,就是怕坏了江却尘的计划。 “坏我什么计划?”江却尘扫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左怀风停了一下,看似平静的语气中似乎有几分咬牙切齿:“勾引胡辜和越相。” 江却尘笑了一声,肩膀都颤了一下:“越相,他不会进来的。至于胡辜——那就让他看。” 天天看他看了那么久,是该给点反应了。 他话音刚落,电梯门缓缓打开,胡辜的身影一点一点出现在两人面前。 空气中的一切声音好像都被剥离了,仿佛这片空间只存在他们三人。 三人对峙,江却尘气定神闲地窝在左怀风怀里,左怀风面色不动,只是冷冷扫了一眼胡辜,胡辜的脸色就很精彩了,他先是看了眼江却尘,而后看向左怀风,嘴巴绷成一条线,不知道是不是咬紧了后槽牙,他腮帮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他又看向了江却尘。 江却尘回之微微一笑。 “麻烦让一下。”左怀风出口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如刀般锋利冷冽的目光落在胡辜身上,胡辜像是猛然清醒,面色难看地让开了。 左怀风抱着江却尘回了病房。 江却尘被他横抱在怀里,没穿鞋的那只脚一翘一翘地,胡辜沉沉地看着,他想,不能再任由江却尘这样下去了。 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把全医院的男人勾引完! …… 今晚天气不太好,闷了很久,一声响雷,噼里啪啦地开始落雨了。之前左怀风会一直在江却尘的病房里待到他睡着了为止,今晚倒是没由来——江却尘早晨专门嘱咐过的,不许他今晚待在这里。 黑漆漆的屋里,一时只剩下了江却尘,他坐在黑暗里,手里银光时不时闪烁一下,那是水果刀折射出来的光。 系统没由来觉得很害怕:【你、你……】 “放心,”江却尘把水果刀藏进枕头下方,微微一笑,“我不自残,也不自杀。” 这副身子再自残下去,他怕是要天天待在床上苟延残喘了。 系统当然知道。但是江却尘拿刀却不是挥向他自己的更可怕啊!剧情发展到现在有没有人记得江却尘扮演的是贱受啊,这种大反派行为看得系统好心碎。 虽然它相信江却尘肯定能做到he,但是……这样另辟蹊径,真的过于刺激了。 “来了。” 江却尘听见了什么似的,打断了系统的说话。 他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人打开了,微冷的夜风携着雨刮进来了些许,恰逢闪电骤亮,照出来人阴沉的脸色,“砰”的一声,关门声被雷声掩住了。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定力呢,这就忍不住跑来啦?”江却尘坐在床上,勾了勾唇。 轻佻又不知羞耻的话语,胡辜没由来觉得很让人生气,气得他眼前发黑,他快步走了过去,低头看着江却尘,笃定道:“你是故意的。” 江却尘歪了歪头,偏偏要跟他装傻充愣:“你指什么?” 胡辜没想到被捉了个现行他还敢明知故问,脸色越来越难看,话越说越难听:“你先勾引我,勾引我不成又去勾引左怀风和越相,故意装清纯装可怜,他们知道你私下里这样水性杨花吗?骚()货——呃。” 他的话语被疼痛一瞬间掐死在嗓子眼里,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却尘,对方只是轻飘飘地把插在他胸口的刀抽了出来。 血一点一点滴在江却尘的大腿上,江却尘转了一下刀,用刀背贴住了胡辜的下巴,带了点不可一世的轻佻:“那你呢?——身为他们的好兄弟,不去他们揭露我,反倒半夜跑到我的房间里,是想做什么?” “胡辜,承认吧,你和他们一样。” 胡辜因为疼痛身体晃了晃,他死死地盯着江却尘,呼吸一瞬间沉重起来:“你胡说。” “我胡说?”江却尘笑了一声,把他的手机扔了过去,“那你现在报警抓我,告诉警察我故意伤人,病房里的监控清楚地记下来一切,到时候我所有的一切都会败露。” “到时候左怀风、越相、左峻曜都会知道这件事,他们三个人联合起来弄死我,当然,也可以你们四个联手。不比你在这里叫嚷来得爽快?” 胡辜滚了滚口水,没有说话,还是看着他。 江却尘见他一动不动,反倒自己拿过了手机,拨通了警察的电话。 警察接得很快。 “您好,这里是——” 警察的话还没有说完,胡辜猛地夺过了手机,挂断,泄恨似的将挂断的手机扔摔在了地上。 “咔嚓”几声,手机在角落里摔得四分五裂。 江却尘勾了勾唇,眉目间多了几分得意与讥讽:“承认吧,你也输了。你爱我。” 胡辜的眼眶一点一点变红。 江却尘抬了抬手腕,刀背把胡辜的脸抬得更高,对方像是一头饿了很久凶神恶煞的大凶犬。 江却尘嗤笑了一声,声音魅惑又冰冷,像个毫无感情又蛊惑力十足的魅魔。 “该承认自己是骚()货的人是你。” “骚|公/狗。” “几把都管不住的贱/公/畜。” 胡辜头脑发懵,对方那般清冷空灵的嗓音说出这种低俗的辱骂反倒有一种别样的禁忌感,他呼吸一瞬间粗重了好多,缓缓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江却尘注意到他的变化,垂眸扫了一眼,言笑晏晏,语气意味深长:“谁说……我勾引你不成了?” 第67章 ----------------------- 作者有话说:老婆们明天12点没更新的话,就说明要晚一点噜[可怜] 第55章 2-18 撩人的海洋香气信息素若有若无地贴了过来, 不是很清晰,若近若离,勾得人两眼发红。 胡辜双眼通红, 脑子一瞬间只有一个想法:他一定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还蓄意勾引alpha的omega一点教训。 什么兄弟情、什么伦理道德,都不重要了! 他一定要把江却尘x死在床上。 江却尘注意到他眼睛里暗藏的凶狠的光了,冷笑了一声,扬起手, 毫不客气地就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皮肉抽打声在漆黑的压力突兀地响起。江却尘下手很重。 半边脸都被扇得偏了过去, 脸颊泛起火辣又细密的痛感,与其说是被扇了一巴掌,不如说是被抽了一巴掌。抽得他脸颊发热发疼, 抽得他心里耻辱暴涨。 “跪下。” 江却尘转了一下匕首, 用刀尖抵着他的下颌。 胡辜咬紧了牙关, 像是一头不服管教的恶犬般,目光里是满是不服管教的反叛与垂涎欲滴的觊觎。 “同样的指令,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江却尘端坐在床上,刀尖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贴近了胡辜的喉结, 他稍一滚动, 就会划破皮肤, 冒出来血。 而江却尘的手腕,绝不止是让他感受到皮肉划开的轻微疼楚。这omega心狠手辣又疯得彻底,直接把他脖子捅穿和他同归于尽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高高在上的主人不允许他手下的狗有反抗的企图。 要么死亡,要么被驯服。 这就是胡辜在江却尘动作里解读出来的意思,要么像条狗一样匍匐在他脚下听他指令,要么被他杀死。 胡辜眉尖一跳,一个alpha被omega逼到这种程度, 他明明应该反制江却尘,可是,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在心脏里横冲直撞,心脏跳动的频率很快,连带着供应向全身各处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 滚烫的汗不停从额头渗出来,下巴下面的刀刃在这一瞬间好像变成了牵引绳,牵引着他去按照江却尘的指令做事。他紧紧盯着江却尘,明明江却尘比他瘦弱矮小很多,甚至坐在床上时,还是抬着下巴看他的。可他恍惚间竟觉得江却尘正高坐在王座之上,淡然地看着跪伏在他脚下的臣子。 胡辜身体颤了颤,后脊柱好像有一簇电流产生,电得他又麻又疼又爽。 他尊严扫地,缓缓跪在了江却尘的面前。 像条被拉紧了项圈的狗一样,像只被驯服的野兽一样。 任人宰割,任人欺凌,又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好奇怪,胡辜仰着头去看江却尘,黑暗中,江却尘的神情并不是很清晰,唯独眼睛分外明亮,叫胡辜轻而易举地就察觉到,对方的眼中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因他的跪地而鄙夷不屑的意味,他的眼睛如平静而宽容的湖,接纳着一切跋山涉水一步三叩的虔诚朝拜。 胡辜心脏一瞬间如烟花般炸开,他没由来意识到,原来那些圈子里的主人是这样的。高高在上掌握一切,但是并不会瞧不起奴狗。他要的只是绝对的服从,偶尔心情好会奖励一下对方,一道轻吻就足以让人在这场温柔中神魂颠倒。甚至连惩罚都带着隐秘的爽意——混着香气的巴掌,迎面抽来的、还隐约残留对方掌心温度的皮带或鞭子,踩在脸上的鞋尖…… 他总是很凶,可某些时刻,又格外包容。 江却尘,胡辜看向他,想,你到底还有多少面是我没有见过的? 江却尘对他的直视回之淡漠的一笑,爱是一张底牌,谁先打出来,谁先自爆自己的强弩之末。 而现在,胡辜亮了牌。 一张象征着爱、忠诚、臣服的牌。 可惜,江却尘并不是他的主人,他只是一个善于利用别人爱意来达到自己目的的狡黠纵火犯。 江却尘低下头,一缕发丝顺着脖颈滑落下来,他撑在床沿,笑了一声:“这就对了。现在,爬出去。” 胡辜愣住了。 爬出去? 爬出去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种吗? 江却尘恶劣地笑了一声:“一直爬到走廊楼梯处,从那里跪着,直到我说起来你再起来。” 胡辜声音沙哑:“你什么意思?” 江却尘温柔地歪了歪脸,胡辜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温柔的表情,柔和得像是春日暖阳,他刚晃了一下神,脸上又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回神时江却尘依旧变回了那副冰冷恶劣的神情:“允许你多嘴了吗。” “主人下指令时,你只需要摇尾照做就好,不需要问那么多为什么。” 脸上火辣辣的。 胡辜呼吸微乱,他深深地看了眼江却尘,膝盖一前一后交错移开,慢慢跪着朝门口移去。 “你前面两个狗腿是干什么用的?” 他背对着江却尘,自然看不见江却尘眼底几乎冷到刺骨的无情与狠厉。 胡辜咬了咬牙,把手撑在地板上,双手双腿着地,真的像一条狗一样爬了出去。 系统看都看愣了:【这……】 江却尘手指捻起一旁的薄荷糖,放进嘴巴里,目光幽深地看着胡辜的方向,嗤笑一声:“怎么了?‘江却尘’视频被看到的时候,不也是觉得丢人和难堪吗?我不过是让这些看似无辜的看客也体验了一下这种感觉。”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才哪到哪?” 他弯腰穿上还剩下的那一只皮鞋,一只脚光着,就这么走了出去。 夜深了,加上恶劣的天气,除了护士站的护士,走廊上一时也没有人。而江却尘给胡辜指的方向,又和护士站离得很远。 胡辜一路爬到了他说的那个楼梯旁,那个角落是一处楼梯拐角,安安静静地,只有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 噼里啪啦的。 江却尘走过去的时候,胡辜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的自尊心从来没有这么受挫过。如果在屋里的时候还能说是一些情趣,在屋外那就是纯纯的耻辱。他是疯了才会觉得江却尘刚才是在跟他调情,他不会再听江却尘的任何一条指令,等江却尘一会儿过来,他就站起来,把江却尘抓回家里,把他锁起来。 江却尘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胡辜也抬眸看着他。 两相对视,江却尘毫不留情地抬起了穿着皮鞋的那只脚,踩了上去。 胡辜没想到他会做这件事情,痛感与爽感一并袭来,他闷哼了一声。 江却尘的脚腕微转,鞋底不轻不重地研磨着,他的病服裤脚因为动作上缩了很多,以胡辜的角度,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突出的脚踝处,踝骨是如何把紧致的皮肤撑得凸起来,而后又一点一点转动的。 脚背上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外面的雨声和风声混杂在一起,像是杂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在交缠,胡辜什么也感知不到了,他脑子里只有江却尘。 好漂亮的omega,好矜贵的omega。好想标记他,好想跪在他脚边,亲他脆弱与性感的脚背。 胡辜眼神迷离地抬脸去看江却尘,江却尘的的长发垂落到腰间,整个人都冷漠疏远,高高在上的样子充满了神圣感与不可侵犯感,让人完全无法想象他现在在做什么事情。 他的手指纤细修长,腰只有窄窄的一片,宽松的病服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胡辜又想起白天在病房里看见的江却尘的肩头,雪白的、消瘦的、骨感明显的,那是一掌就可以握住的肩头。 让我亲亲你。 胡辜心底疯狂地乞求,眼神都变得可怜起来,求你了,让我亲亲你,让我抱抱你。 江却尘见他看过来,勾了下唇,踩下去的力度骤然加大。 “呃。”胡辜发出了声音。 江却尘的语气淡淡的,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爽吗?” 胡辜眼眶都发红了,信息素溢了出来,不死不休地缠住了江却尘。 可惜江却尘信息素太低了,对他的勾引是百分之百的免疫,他完全不为所动,这次他踩下去的同时,抬手扇了胡辜一巴掌:“回答,贱狗。” 胡辜喘着粗气回答:“……好爽。” 江却尘不咸不淡道:“爬得好,这是你的奖励。” 他顿了顿,力度前所未有地大了一下,刹那间,胡辜全身的感知都集中在那一下,电流窜过脊柱,他抖了一下,眼前白光阵阵。 胡辜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干了,他缓缓俯下身子,额头抵在了江却尘的鞋面上。江却尘的信息素总是很淡,却又无处不在,鞋面上也有,尚未平息的信息素作用下,催促他将干燥的嘴唇贴到他的鞋上。 第68章 “好狗狗,”江却尘没让他亲成,反倒是用鞋面蹭了蹭他的脸颊,“睡吧。” “晚安。明天见。” 他说完这句话,毫不留情地抽身就离开了。 身旁骤然一空,心底骤然一空,胡辜下意识想拥抱他:“别。” 江却尘转过身,食指抵在嘴唇边,挑眉笑了一下:“明天没有我的指令前,不许离开这里。”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管胡辜还在旖旎暧昧后的贪恋不应期,直接就回病房里了。 病房里没开灯,他刚一进去就被人握住了手臂。 熟悉的气味传来。 江却尘抬眸,看见左怀风几乎称得上是阴沉的脸色。 左怀风没说话,弯腰单手把他横抱起来,另一只手脱了他那只鞋,走到窗户边,当着江却尘的面,拉开窗户,扔了出去。 皮鞋轻而易举地被风雨卷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江却尘挠了下左怀风的下巴。 咦? 逗外面的野狗逗久了,家里的抚慰犬也会生气吃醋的呀。 ----------------------- 作者有话说:更新迟了我自罚[黄心][黄心]一章 第56章 2-19 “怎么?” 风太狂, 雨太大,窗户只开了一瞬间的细细空隙,江却尘的头发就落了雨滴, 打湿成一绺,随风扬来扬去,飘来飘去,撩动在左怀风的脸上, 痒痒的。 见左怀风迟迟不说话, 江却尘挑了下眉。 左怀风默不作声地把窗户拉上,又默不作声地把江却尘抱去了病房里的洗手间。 “给你洗脚。”左怀风说。 闻言,江却尘翘了翘自己一直垂着的脚丫, 还晃了一下。 被左怀风一只手抓住。 洗手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已经放满了温水的洗脚盆, 左怀风抱着他坐了下来, 握着他的脚,放进了温水里。 水波荡漾,左怀风耐心地揉搓着他的脚。 江却尘的双脚很白很瘦,摸起来的时候有很清晰的骨骼感,左怀风洗得很认真, 或者说, 他怨气挺重, 也不看江却尘,只闷头给他洗脚。 蓦然,江却尘弯了弯脚趾,像是不经意地勾了一下他的手心。 左怀风动作一顿,抬眸去看他。 “再洗就要洗秃噜皮了。”江却尘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懒洋洋地伸了伸脚。 左怀风的手愣在了半空,水滴滑落, 抵在水盆里,一下又一下地。 半晌,他看了看江却尘洗得非常干净的脚,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嘴唇微抖,仓促答道:“知道了。” 他伸手拽过一旁的毛巾,帮他擦干净了双脚。 “很不开心嘛。”江却尘小臂交叠搭在他的肩膀处,不经意又笃定地开口。 左怀风没说话,只是兀自把他抱回了床边。 “你看了多久?”江却尘打了个哈欠,问。 左怀风猛地抬起了脸,眼中的情绪很复杂,不是完全的臣服,带了点攻略性,是江却尘很熟悉的,又恨又爱的眼神。江却尘靠在床头,半阖着眼去和他对视。 “很久,”左怀风说,“从他出门开始。” 每天把江却尘哄睡后左怀风会在他的门外守一会儿,这是一个习惯,是他在现实常年多次确定对方即使是独处一室也是在安静睡觉而不是自杀自残养成的,即使到了这里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虽然江却尘今天不让他在屋里守着,不过他担心江却尘,左右睡不着,本来只想在他病房外面的凳子上守一会儿,没想到看见了胡辜这件事。 最好笑的是,看见胡辜来,他的第一反应是躲起来。看见胡辜出去,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躲起来。 不知道他的存在会不会让江却尘的计划出差错,虽然他也不知道江却尘的计划是什么。江却尘总是不跟他说,哪怕他向他投诚,哪怕他向他表忠。 他总是这样,看似和江却尘亲密无间,实则对江却尘一知半解,江却尘什么也不跟他说! 刚才看到楼梯间的那一幕他险些没有控制住,走过去直接弄死胡辜。 “我……”左怀风张了张口,牙关险些没有咬碎,“我对你那么好,我认识你那么久,我想要个亲吻你都不给我,却对他——” 左怀风滚了滚喉结,剩下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甘心。 说来说去,他就是很嫉妒。 哪怕心里知道江却尘对胡辜绝无感情,只是单纯地利用戏耍。 “他爽那一下,命都没了。你跟他又不一样。”江却尘觉得左怀风很有意思,他曾一度以为看穿了左怀风深爱着自己就是看穿了左怀风这个人,可是他现在发现,不是的,对方的爱是他从未见过的,裹挟着一种毫无保留的疯狂朝他席卷而来,又能保证他在中间毫发无伤。 太奇怪了。 太有意思了。 左怀风定定地看着他:“哪里不一样?如果你对我这样,我也愿意为了你去死。” “不一样的,”江却尘一笑,自信又狡黠,“即使我不用快感要挟你,你也会愿意为了我去死。” 左怀风无可辩驳。 是他长久以来的付出与执念,叫他早就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丢盔弃甲到江却尘不需要付出就可以在他这里得到一切。 “而我对你的奖励——也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 江却尘见左怀风失魂落魄得就差跳楼而亡了,才慢悠悠地把剩下的一句话全说了出来。 左怀风猛地抬起了脸,他不可思议,脸上浮现了与死里逃生般可以比拟的意外与惊喜。 “你……”左怀风说不出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却尘喝了口水,坐到了床沿,给他勾了下手:“跪过来。” 左怀风被他突然起来的话题弄懵了一下,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了:“什么?” 他跪在江却尘的腿边。 “你不是嫉妒吗?”江却尘平静的开口,脚心踩了上去。 左怀风浑身一僵。 “咦?”江却尘有些意外地转了转脚踝,重新感受了一下,半晌,他笑道,“你刚才——看着的时候,有反应了?” 有点硬度,但不多。说明是消下去没多久。 左怀风呼吸粗重,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边。 江却尘看出了他的乞求,没有打他,反倒是温柔地用手整理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深蓝色的眼眸看着他,海妖般蛊惑人心:“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挨打?” “好狗狗不需要挨打哟,”江却尘语气温柔又轻快,手指滑到了他的嘴边,“把拉链拉开。” 左怀风喘了一大口气,江却尘的手指按在他的嘴边,他控制不住地去亲吻他的指尖,去亲吻他的掌心。 左怀风手抖得好几次没有拉开,而他成功拉开后,江却尘微凉的脚心便贴了上来。 江却尘端坐在床沿上,脚心被烫得瑟缩了一下,又随着动作被打湿,他眯了眯眼,大概是看左怀风格外顺眼的原因,他居然隐约有几分快感。 海洋气味的信息素慢悠悠地释放了出来。 他的掌心被左怀风握着,被细致地亲吻舔舐过一遍又一遍,左怀风顺从又极具攻击性地自下而上地看着他,信息素去纠缠江却尘的信息素。 外面的风雨声大了一点,屋内的气温倒是极速高升,热得人发汗。 江却尘的呼吸急促了点,脚下用力也大了点:“你怎么还不……” 左怀风用他的掌心亲到了他的手腕内侧,从这里开始,往手臂上看去,已经到处是伤痕了,他怜惜又充满欲望地去亲江却尘的伤口。 江却尘眼眶湿红。 不行,得赶紧结束,江却尘想,不然他的抑制剂作用会消失的。 他把手从左怀风手里抽了出来,左怀风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迅速地揽住了他的脖颈,整个上半身都伏了下去,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好像挤进了一个逼仄的空间。 江却尘指尖的水泽一点一点滴落下来。 他垂眸看着左怀风,左怀风还没说什么,就看见江却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而后又被春意取代,下一秒,他听见了江却尘小猫似的又娇又撩人的喘声。 他听见江却尘娇气可怜地喊他:“老公。” 左怀风浑身一僵,眼前一道白光,直接失守了。 江却尘推开了他,直起腰,再次把脚抬了起来,细嫩的脚掌里满是白色粘稠,他皱了皱眉:“给我洗干净。” 无意间瞥见了左怀风的东西,资本不小,但他还是嫌弃道:“这么丑。” 第69章 左怀风彻底回过了神,他稳了稳呼吸,强做淡定:“好。” 他从一旁抽出纸巾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和江却尘,又抱着江却尘重新回了洗手间。 江却尘已经有点累了,他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你一会儿抱着我睡觉。” 抑制剂还是失了点作用,他需要小狗香。 左怀风应了一声,看他实在困倦,一边调整了一下他在自己怀里的角度,一边温声道:“先睡吧。” 江却尘哼哼了一声,睡了过去。 …… 第二天江却尘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很清爽,他转了转脚踝,也没有任何的不适,看来左怀风不仅帮他洗了澡还给他按摩了一下。 江却尘正想起床,感觉腰间传来一股阻力,他低头看去,才发现是一条胳膊,记起来了,昨天他让左怀风抱着自己睡的来着。他转了个身,和左怀风面对面。 左怀风比他醒得早,只是贪恋跟他同床共枕的机会才没起床罢了:“醒了?” “几点了?”江却尘反问道。 “十点多了吧。”左怀风说。 江却尘一顿,笑了一声:“居然都这个点了?” 左怀风把他杂乱的头发尽数撩到耳后,知道他在说什么:“现在去看看他吗?” “当然啦,”江却尘勾了勾唇,语气中的玩味带着极致的恶劣,听着让人胆寒,“看看我的好狗狗有没有好好跪着。” 左怀风动作一顿,慢吞吞地开口:“他不是你的狗,更不是什么好狗。” 江却尘:“……” 左怀风虽然努力掩饰了,但眉宇间还是存在着一丝烦躁与不爽。 江却尘笑了一声,明知故问道:“那谁是我的好狗狗呀?” 左怀风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表情认真,像是在演讲:“是我。” ----------------------- 作者有话说:江却尘:谁是我的好狗狗呀?[摸头] 左怀风:是我[愤怒] 第57章 2-20 胡辜真的在这里跪了一晚上, 跪到天渐渐亮起,跪到外面的雨声风声渐渐停歇,跪到他这处偏僻的地方也人来人往。 一开始别人还对他有点担忧, 医生和护士都来了好几次:“先生,您还好吗?” 胡辜只说:“没事,你们忙去吧。” 没事就显得更诡异了。 医生和护士忍不住道:“您要是需要帮助就来找我们。” 人来人往的走廊楼梯,一本正经的医生护士, 探究担忧的目光, 这些都迟迟地激发了胡辜的羞耻心,尤其是裤子里还有昨天暧昧干涸的液体,他咬了咬牙, 音量也大了一点:“我都说了没有事了!” 不知是出于对处境的难堪与烦躁, 还是对江却尘的期盼,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总归是越来越想念江却尘。 他想见江却尘。 无论对方是高高在上地嘲笑他,还是怎么样,他想见江却尘。 时间变得越来越难熬。 直到头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越相有些意外。 不是江却尘的声音,胡辜心底到底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与难受的。 相比之下, 越相看起来就比较神清气爽了, 手中提了个精美的包装袋, 袋子又窄又薄,结合昨天看到的场景,胡辜一下便猜出来了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鞋子。 江却尘遗落、越相捡走的那一只小皮鞋。 而现在,胡辜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几天对越相的行为百般气愤却又没有告诉左峻曜了,因为他和越相所怀抱的心思是一样的,因为他嫉妒越相。 胡辜没有说话,跪了一夜的膝盖隐隐作痛, 他看向昔日好兄弟的眼中暗流翻滚,甚至alpha的信息素都无意识地释放了出来。 对着同为alpha的男人释放这种攻击性的信息素,无异于挑衅。 越相隐约不爽,他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觉得,胡辜今天不正常,胡辜大概是疯了。 不过越相眼下并没有心思跟胡辜纠缠,也无心去探究胡辜怎么了,光是对方释放信息素这一点来看就很冒犯,很让他不爽。 “你愿意跪着就跪着吧,”越相直起了腰,淡漠地准备离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胡辜冷不丁地出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用力之大,几乎要把越相的手腕攥碎。 越相吃痛,回身正要骂他发什么疯,胡辜倒是先开口了:“那边,不是左峻曜的病房。” 左峻曜在他们中间是最大的,他们小时候就天天“左哥”“左哥”地喊,如今直呼其名,谁也没有发现异常,胡辜没有意识到自己昵称改变下的疏远与逆反,越相没有意识到这个称呼改变有什么不妥。 越相滚了滚喉结,声音艰涩,含糊其辞:“我又不是去看他的。” “那你去找谁?”胡辜本来垂下的眼眸又一点一点地抬起,如鹰隼般锋利地直视越相。 明明只是还东西而已,越相眼神躲闪,不知为何死活不肯透露他和江却尘的那些过往。左峻曜总是打骂江却尘,江却尘总是怕他,唯唯诺诺地躲着。江却尘跟胡辜也不熟,这就说明,那般灵动可爱的模样只他一个人知晓,只他一个人看过。 越相没由来不想跟别人分享江却尘这独对她一人展现的另一面。 他深呼吸了一下,平静地看向胡辜:“跟你没关系。” “我看见了,”胡辜依旧是不依不饶,“你手里提的东西,是江却尘的鞋吧。” 越相的脸色猛地变得异常难看。 他看见了? “所以呢?”越相问。 胡辜知道了不要紧,如果胡辜给左峻曜说了怎么办?左峻曜那个人心狠手辣,又死要面子,他还生性多疑,本就怀疑江却尘是不是出轨了,无论如何,他肯定不会放过江却尘。 江却尘又要挨打了,又要挨那些诛心的辱骂了。 越相的神色冷了下来,见胡辜没有回答,他迅速反问道:“你给左峻曜说了?” “你疯了,”胡辜一字一顿道,“他是左峻曜的妻子!” 越相一下子怔住了,他下意识反问道:“所以呢?” 他是左峻曜的妻子又如何?左峻曜不爱他,他也不爱左峻曜。 他是左峻曜的妻子又如何?左峻曜总是伤害他,他总是胆怯惊慌。 他是左峻曜的妻子又如何?难道他是左峻曜的妻子——自己就不能喜欢他了吗? 一瞬间,越相脑海中宛如惊雷落地,将他蛰伏在阴暗角落的想法尽数炸了出来。 原来如此。 这一瞬间,他的一切不对劲与反常都有了解释——为什么总是每天期待去捡他掉落的珍珠、为什么捡到又迟迟不肯还给他、为什么看到他身上的伤会心疼…… 原来他喜欢他。 初恋到来得让人始料不及,宛如枯死多年的树木重新萌发了新芽,越相一时不敢动作,怕自己不小心伤了这新芽,却又按耐不住因这一簇生机而新奇激动的心。 他现在就要去找江却尘。 可是胡辜还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越相表情有些难看:“放开。” 胡辜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兄弟妻不可欺,越相,你要为了一个omega,背叛兄弟吗?” 越相一顿,他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猛地挣开胡辜的手,冷笑一声:“背叛?如果他俩相爱我会介入吗?这是一段扭去的、错误的爱情,那么由我来帮助他俩解决,有何不可?” 错漏百出的强词夺理。 胡辜简直要笑出了声,昔日好兄弟的嘴脸在如今看来可恶到了极致,他骂道:“痴心妄想。” “你们绝不可能。” 越相再好的脾气也被他三番两次的阻拦惹火了,他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抬起的锋利的眼睛看向胡辜,对方同样如寒潭的双眸中倒映着自己与他几乎如出一辙的敌意与执拗。 就这一瞬间,福至心灵,越相明白了,他仰头笑了一声,眼中倒是毫无笑意:“你这样阻拦我,到底是因为对左峻曜的维护,还是自己的私心?” “做的都是背叛兄弟的事情,”越相拉住他的衣襟,眼神冷冽,“怎么?你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骂我?” “都是惦记兄弟妻子的叛徒,心甘情愿当三的贱货。谁比谁高贵?” 胡辜冷冷看着他,没有否认他的说法,两人针尖对麦芒地对视片刻,气氛几乎降到了零点,谁也没说什么。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之间坚不可摧的关系彻底宣告破灭。 不止他俩之间,还有他们和左峻曜之间的。 第70章 他俩战火纷扬得让人头大,自然没注意,上一层的楼梯上,左峻曜靠在一旁的楼梯扶手上,脸色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左峻曜抬眸,看向此生自己最恨的一个人。 左怀风看着他。 左怀风对j老板的熟悉程度虽远远不如江却尘,但当时在拍卖会,他也算是和对方打过一次交道。 那是展出前夕,他收到消息去问j老板讨要江却尘。 “左上将,”j老板端坐在皮质沙发上,抿了口茶,笑道,“您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我还以为,像你这样手握军权的军官,不屑地来这种地方的。” “少废话,”左怀风直接拿出枪抵住j老板的太阳穴,“江却尘呢?” j老板愣了一下,而后意味深长地笑了:“江院呀?” “怪不得都说左上将洁身自好到几乎养胃的程度,原来,您也是江院的裙下之臣嘛。” 咔嚓一声。 上膛的声音。 j老板一瞬间噤了声,左怀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拿枪威胁性地怼了怼对方的太阳穴。 “你杀了我,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j老板慢条斯理地开口。 j老板投降般缓缓抬起了手,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向左怀风的眼中带了点神秘的玩味感:“不如明晚您亲自来看?——关于,帝国科学院最年轻院士的大秘密。” “相信我,您会感激我的。” 左怀风抬着的手并没有放下,他见惯了这种装神弄鬼的人,今晚不见到人,他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j老板似乎是从他的行动中看出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左上将,出于对江院的安全考虑,您还是明晚再来吧。我保证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不过您再这样下去,那可就说不定了。” 明晃晃的威胁。 但这是左怀风的软肋,这威胁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咽下。 “他有任何的损伤,”左怀风缓缓抬起了手,枪口朝着屋顶,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枪声响起,“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你百倍偿还,生不如死。” 夜风吹过,整个屋顶都化作烟尘。 帝国最先进的、威力最强的激光枪。 j老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理了理袖口:“明晚八点,不见不散。” 结果左怀风还是被他摆了一道。尽管左怀风做足了准备,甚至给江却尘偷运进去一把枪和一把匕首,但他真的抵达展览厅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江却尘躺在展示台上,雪白的灯光照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直视着这些灯光,他身下是四面八方汇集过来的血流,有人晕了过去,有人哭泣哀嚎,他无动于衷,只冷漠地躺在原地,血腥又美丽的一幕。 如果说对隋行,左怀风的恨意中还有不少嫉妒和不甘,但对j老板,左怀风是实打实的、纯粹的恨意。 面对这张和j老板一模一样的脸,左怀风冷笑了一声,只道:“你该庆幸他想报复人的时候是自己来。” 江却尘心狠手辣不假,但处理人的方法还是诛心为主,至于他杀人放火的那些手段,在左怀风这里还是不够看。 严刑拷打,左怀风比江却尘残酷多了。 听见左怀风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左峻曜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环顾了四周一圈,正好对上远处江却尘那双宛如海底般深不可测的眼睛。 不知为什么,江却尘穿了一件医生的白大褂。 他淡漠地站在门口处,双手插兜,微风扬起他的白大褂,这衣服穿在他身上没有丝毫的奇异感,反倒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说一不二的稳重与高傲,没由来让人感到一股畏惧。 左峻曜脑海中没由来浮现一个身影,金丝眼镜,低马尾,白大褂,科研界炙手可热的新星,轻机甲领域一言堂的存在,这道身影出来,即便是头发花白的大拿也不得不听取他的研究方法。 左峻曜滚了滚喉结。 江却尘的目光扫过他,又看向角落里明争暗斗的越相和胡辜。 他鼻息间发出一声轻笑。 好戏,来到高潮了。 第58章 2-21 胡辜和越相僵持不下, 已经不耐烦时,一抬头,看见了江却尘。 江却尘给他勾了勾唇, 坐了个口型:“起来吧。” 胡辜一时也就把越相抛之脑后,连忙站起了身,他跪了这么久,刚一起来还有些不适应, 膝盖发麻发疼, 险些没站稳,再次栽了下去。 越相看他突然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背后, 意识到了什么, 回过头, 人潮拥挤的走廊上,江却尘明星似的出众。 越相下意识想朝他走去,胳膊被人紧紧攥住。 “胡辜!”越相忍他到了极致,想动手又怕吓到江却尘,只能毫不客气地甩开手臂, 怒目而视。 胡辜冷冷看着他:“你们之间没有可能的。我们这么多年好兄弟的份上, 我奉劝你一句, 还是现在回头是岸为好。” 越相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毫不留情地大笑了一声:“那我还看在兄弟情的份上,劝你回头是岸呢。” “那个视频的阴招,是你提的,”胡辜平静地开口,“他不会放过你的。” 越相不知道,但他知道。江却尘绝不像他表现得那般纯良。 越相的动作和表情都像是按下了暂停键般, 时间在他身上好像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从来没有后悔过的越相人生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正如胡辜所说,那个视频的阴招确实是他提议的。左峻曜不喜欢江却尘,他们都知道,那会儿他俩已经结婚很久了,左峻曜早就暴露了真面目。而江却尘也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习惯了,他就像一汪死去的海水般,任由左峻曜打骂羞辱,将伤害默不作声地全部吞下。 很有眼力见,也很无趣。 “真想羞辱人家,”越相倒了杯酒,眼里闪过一丝恶意,“引诱他发情算什么事?不如录了视频,广而告之。” “到时候他肯定会有新的反应。” 过往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越相的表情很难看,一时间,他也不敢再去看江却尘,只咬了咬牙,给胡辜说:“我……” 悔恨凝成一只巨手狠狠箍住他的咽喉,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越相的脸色青白交替,很久,他才憋出来一句:“我会给他赔罪的。” 他说完这句话,像是怕胡辜再说出来什么更多刺痛的话般,连忙转身去找江却尘了。 奇怪的是,仅仅是这儿一会儿的功夫,江却尘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 越相沉了脸色,提着手提袋的手也不断收紧,江却尘应该是回病房了。 越相决定先去病房找他。 胡辜也不知道江却尘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现在最关键的是,他得先把昨晚弄到身上的东西先清理干净。 路走到一半,他又想,如果他就这样贸然清洗了,会不会被江却尘怪罪擅自行动?好像主人都很介意这种事情。 胡辜犹豫了一下,也决定先去江却尘的病房询问一下。 前面是越相的身影,对方像个愣头青一样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胡辜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那好吧,既然他非想去找这个刺激,那就别怪他不念及兄弟旧情了。 等到了病房,越相就会明白,江却尘可不是他以为的柔弱的落跑公主,这位可是城堡里只手遮天独断专横的恶毒女王。 而他座下,已经有了一只听话的恶犬。 两人离开后,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左峻曜才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他死死盯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目光阴森恶毒,恨不得将两人碎尸万段。 “真是兄弟情深啊。”左怀风轻笑了一声,怎么听怎么讽刺。 左峻曜深呼吸了一下,若非左怀风出声,他险些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他扭过头去,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是你的计谋吧。看到你想要的了,很满意?” 左怀风嘴唇上扬,轻轻摇了两下头,话里有话,就等着左峻曜来问:“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左峻曜警惕地看着他:“那你想干什么?” 左怀风盯着他看了几秒,笑意加深了一些,只这一下,其中的恶意与戏谑竟有几分江却尘的影子,他说:“我当然是想,让哥不要总是欺负我老婆了,我老婆,很柔弱的。” 左峻曜当然知道他说的是江却尘,妈的明明是江却尘这个心狠手辣的omega把他阉了结果全世界都以为他柔弱无力自己污蔑他欺负他,每当有这种言论出现的时候,左峻曜就痛恨自己不行,不能直接把江却尘草死在床上。 第71章 不过,左峻曜反应过来了什么,猛地回过头,目眦欲裂:“你喊他什么?” 左怀风整理了一下袖口,不紧不慢地开口:“老婆。” “哥,‘嫂子’这个称呼我喊腻了,换个称呼,你不介意吧?” 他妈的…… 他妈的。 他妈的! 左峻曜浑身的血液都像是着了火,烧得他双目猩红,理智都烟消云散,他握拳猛地砸向左怀风:“放你妈的屁,这是我老婆!” 左怀风偏了下身体躲过他的拳头,反手握住他手臂,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你老婆?” 左怀风戏弄地笑了一声:“八荣八耻背会了吗?就喊上‘老婆’了?” 什么八荣八耻。 左峻曜手术尚未完全痊愈,虽然不影响活动了,但也挨不起左怀风这一脚,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喉间血腥味弥漫,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但尊严不允许他在左怀风面前露怯,他憋住一口气,笑了一声:“哈!你痴心妄想,只要我没离婚,江却尘就是我名正言顺的老婆。你算什么东西,你连胡辜都比不了,你给他当狗都当不上!” 他说话间张开嘴巴,牙齿上已经糊满了鲜血,配上近乎癫狂的神情,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外强中干的疯子模样。 左峻曜想,他疯了又如何?他不能疯吗?!这种情况叫他如何不疯! 精心蛰伏多年塑造的形象一朝破灭毁了他夺权的梦想,十几年交情的好兄弟接二连三地背叛他惦记他老婆,还有江却尘! 如果前面的他都能打碎牙咽下去认了这个苦果,但他独独咽不下去江却尘这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连江却尘也要背叛他。 明明江却尘恨他骂他甚至阉了他,他都说服自己原谅他了,他为什么要出轨?!为什么?! “哥放心,如果这狗我当不上,”左怀风轻笑了一声,眼里一片偏执的阴翳,“你们谁也当不了。” 这一次他没有来迟。 那么,所有惦记他主人的野狗,都会被他亲口咬断脖颈,碎尸万段。 谁敢占据江却尘身边的位置,他就弄死谁。 这话算是把脸皮全部撕破了,左峻曜抹了一把嘴边的血,深深地看了眼左怀风,语气里也带了点疯狂的挑衅:“左怀风。在你把江却尘当做羞辱我的棋子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想过这一天吗?” “你现在想娶他当老婆——晚啦!”左峻曜看着他,眼前浮现的却是江却尘的身影。 江却尘在浴缸里奄奄一息的样子,江却尘扮鬼吓他,江却尘拿刀阉了他,江却尘在病房里陷害他,自己倒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得意洋洋。 那样坏心眼、那样漂亮、那样鲜活。 转眼间,他又看见江却尘冰冷又充满仇恨的目光。左峻曜鼻头一酸,他咬牙切齿高声斥道:“晚了!” 晚了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他对江却尘造成的永远挽不回的伤害,还是他姗姗来迟的心动? 太狠毒了,左峻曜眼眶发热发烫,毫不留情地转过身,朝自己的病房走去,眼泪在转身的一刻就滑落了,命运太狠毒了,报应太重太深了,为什么偏偏要他爱上江却尘? 为什么要他迟迟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他要怎么拿着一张过期的车票,去赶已经扬长而去的火车呢? 他跑断了腿,火车也不会为他停下,更不会为他折返。 左峻曜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病房,他一开门,一愣。 病床上坐着刚才引起混乱修罗场的中心主角,他坐在病床上,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小腿晃来晃去的。 “咦?”江却尘表情是十分夸张的惊讶,“你哭了?” 左峻曜手忙脚乱地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左峻曜——”江却尘拉长了声音,意味不明地开口,“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左峻曜身体一僵。 他这个反应已经很明显了,江却尘从床上跳下来,走到了他的面前。 左峻曜心脏砰砰直跳,他几乎可以预料到江却尘会拿着这一点如何羞辱嘲笑亦或是要挟自己,他低着头看着江却尘的眼睛,一声不吭。 江却尘总是出乎他的预料,他猜想的一切江却尘都没有做,江却尘只是了然地点了一下头,十分平静:“那你完了。” “啊?”左峻曜被对方的言语打了个措手不及。 江却尘十分有耐心地补充解释:“爱上我,你完了。左峻曜,无论我干什么坏事,无论我怎么报复你,你都要心甘情愿地原谅我了。” 说到这儿,江却尘的心情似乎是好了不少,他眉眼弯弯:“哪怕有朝一日我要弄死你,你也只会跪下来磕头谢恩。顺便乞求神明下一辈子遇见我时,能够早早明白自己的心意,一生一世对我好。” 他语调轻松,说出来的话几乎和左峻曜的想法一模一样,准得令人胆寒。 像是看穿了一切、前来报复的女鬼一般。 左峻曜滚了滚喉结,声音沙哑:“……我承认我之前对你不好……” 江却尘一边打量着屋里的陈设一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还用你承认?” 左峻曜被怼得一噎,但他还是想说:“我之后,会尽力对你好的……” “你还想有之后?”江却尘环顾四周,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最终也只能选择了病床旁的凳子。 病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江却尘把凳子抓起来,掂量了一下,重新抬眸看向左峻曜:“没有之后了,左峻曜。” 眼眸中的冷意与决绝让左峻曜心底发寒。 “砰”地一声巨响,凳子摔在地上,江却尘不紧不慢地倒在了凳子旁边。 左峻曜还没反应过来,病房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越相看见病房里的场景,失声喊道:“江却尘!” 江却尘低垂着头,闻言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打了个哆嗦,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去找左峻曜,哭得梨花带雨的:“老公……” 左峻曜下意识想要把他抱怀里好好安抚一下,结果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力度凶狠的拳头,强咽下去的鲜血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老公!”江却尘又急又慌。 越相不由分说地把江却尘拉到身后,收回拳头,脸色阴沉地看着左峻曜:“江却尘,我今天就带走了。”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的转变:野狗→坏狗→疯狗[狗头] 第59章 2-22 “越相!”左峻曜忍无可忍地也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你他妈敢动我的omega?” 这一拳蕴含了左峻曜太多怨恨和愤怒,像是把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全都发泄了出来一般,他一拳又一拳地砸向越相:“你敢背叛我?你敢动我的omega?你想死了是吗?!” 越相被打得一个趔趄, 口中传来一股腥甜味,他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溢出的鲜血,面对左峻曜怒气勃发的质问,他只是说:“他不想做你的omega, 你也没有标记他, 何来‘你的omega’之说?” 标记。 这对一直患有隐疾的左峻曜而言无疑是最大的痛脚。 他标记不了江却尘,他永远也标记不了江却尘! 越相之前都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在他面前谈及此事,如今字字诛心, 看来是做好了彻底决裂的准备。 正好, 左峻曜冷冷看着他, 他也不需要这种廉价下贱的友情。 越相并不胆怯,只是回之平静的注视,他攥着江却尘的手腕,将江却尘死死护在身后。自然也就看不见背后的江却尘正盯着他攥着自己的手,眼底翻滚着浓郁的黑雾。 “我要带他走。”越相一字一顿道。 左峻曜嗤笑了一声:“你休想!” 越相不愿意再跟他掰扯, 转头看向江却尘, 却被江却尘阴沉的目光吓了一跳, 江却尘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腕,顷刻间又恢复到了之前那样柔弱无辜的模样,他轻声道:“我跟你走。” “江却尘!”左峻曜失声大喊。 与之相反的是越相,惊喜冲散了他大脑中刚才一瞬间产生的恐惧和疑惑,满脑子都是江却尘同意跟自己离开的喜悦,可他尚未说出来什么,就听见江却尘怯怯地开了口:“我跟你走, 你不要伤害我老公。” 宛如当头一棒。 一下子就把越相砸清醒了。 江却尘不是想跟他离开的,江却尘是为了左峻曜才跟他离开的。无论他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江却尘是左怀风明媒正娶的妻子的事实,更改变不了他是个抢夺兄弟之妻的佞贼的事实。 越相滚了滚喉结,他看着江却尘,道:“他对你不好。” 第72章 江却尘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可是,就算他对我不好,他也是我老公呀。” 草他妈的。 越相眼眶都红了,嫉妒好似化作了实质的火焰,将他整个都烧尽燃尽。 极度的愤怒之下,左峻曜反倒冷静了下来。他观察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刚才这一场闹剧,看起来最在意的左怀风一动不动,好似早有预料地站在原地,只看着江却尘的手腕,一语不发。而从刚开始就一直站在门口的胡辜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这不对。 左峻曜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这不对,如果越相要带走江却尘的话,这两个肯定会上前阻拦他。 要么这三个alpha是共谋,要么…… 左峻曜的目光落在江却尘身上,江却尘抬起头,对他轻轻挑了下眉,眼神里一闪而过轻佻与戏弄。左峻曜最熟悉的表情,每次他设计陷害自己的时候都是这个眼神。 要么…… 这就是江却尘一手策划的。 左峻曜心底有了答案,他不知道江却尘想干什么,只是突然想,江却尘恨自己,那作为帮凶的胡辜和越相真的能逃过一劫吗? 不能。 这个问题一出,左峻曜就有了答案。 他看着还在不停安慰江却尘的越相,突然有了一种物伤其类的微妙感,既然这样,那他必须要看一下越相的结局了。 左峻曜清醒的速度之快也在江却尘的预料之内,毕竟,j老板就是一个人面蛇心非常会审时度势的人。 “你把他带走吧。”左峻曜看着江却尘的眼睛,声音沙哑道。 越相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只是听见这一句话,难免还是松了口气,面对这个之前还情同手足的兄弟,他心底还是很复杂的,他道:“这件事算我对不起你。” 左峻曜觉得很可笑,他是给越相说的,也是给胡辜说的:“做都做了,再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虚伪吗?” 越相也就不再说话了,他看向江却尘,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走吧。” 江却尘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越相拉着他的从病房里走了出去,他气宇轩昂得宛如一个战胜的将军凯旋而归,江却尘在他身边显得尤为乖巧。 病房里的其他三个男人都没有阻拦他。 “接下来呢?”左峻曜看向左怀风。 左怀风淡然一笑:“当然是……” “去给越相收尸。” 屋内两人皆是一骇。 …… 越相给江却尘办理了出院手续,带着他坐上了自己的车,这期间江却尘始终没再说一句话,越相也理解他,江却尘胆子小,性格又柔弱,经历了刚才那一场风波,指不定吓成什么样。 不过越相还是希望他开心。 越相道:“那个袋子里是你的鞋,还有珍珠。” 江却尘闷闷地应了一声:“谢谢你。” 越相一时间哑然失火,江却尘的乖巧叫他说不出来的心疼:“谢什么?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江却尘又不说话了。 越相巧舌如簧的嘴在这一刻也发挥不了半点作用,他舔了舔嘴唇,没事硬找话题:“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等你回了家,我帮你找几个趁手的佣人照顾你,好不好?” “当然,你不想住那里,我们也可以去买别的房子。是该买个新房子……” “你想不想出去玩,等你养好了伤,我带你去,好不好?”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石沉大海,得不到一丝半点的回应。 越相手心都出了汗,担心的情绪姗姗来迟,他突然想,他刚才大闹的那一场,江却尘真的会开心吗?可是让他继续眼睁睁看着江却尘在左峻曜那里受苦受难,他也做不到。 “小尘,”越相换了个比较亲近的称呼,“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出来了,我爱你。” “我和左峻曜,还有胡辜,我们三个从小就在一起玩了,大概是幼儿园的时候吧……算到现在,也快小二十年了,我从来没有跟他们吵过架,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次,最后一次。” “江却尘,我爱你。为了你,我愿意和他们决裂。” “请你相信我,好不好?” 江却尘攥了攥衣角,嘴唇被他咬住又松开,松开又咬住,来回几次,病白的嘴唇开始发红,同时也水润润亮晶晶的。 越相也不着急,只耐心地等他的回答。 江却尘似乎是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说什么,他只是:“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先回一趟我家,不是,是左家。” 他见越相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连忙开口解释:“我,我有东西要拿,是很重要的东西。” 越相见他害怕,心下又是一阵心疼,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一点,他道:“我知道,没事的,你可以要求很多,我都会答应。” 江却尘又没说话。 越相倒是如他所愿,立刻掉头去了左家。 江却尘嗤笑一声,给系统说:“我没要求他和左峻曜他们吵架闹掰,说什么为了我和好兄弟闹掰?居然拿这个来表深情。” “贱狗一条。” 系统震惊,怯怯地维护正义∶【这不是你撺掇的吗?!】 江却尘微微一笑:“我撺掇什么了?我只是平等地勾引了他们三个人。是他们自己要内讧,是他们自己狗咬狗。他们三个除了闹掰,不还有个一起照顾我的选项吗?分明是自己内部不够团结出了问题,怎么赖上我了?” 又是这种强词夺理又字字在理的话语! 系统再次震惊。 片刻,系统由衷地喊了一声:【主人。】 这是真主人。 江却尘和系统讲话的空,越相在左家停稳了车。 “有钥匙吗?”越相帮他打开了车门,江却尘避开了他要扶自己的手,兀自下了门。 “有。”江却尘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字。 越相愣了愣,把手尴尬地收了回来。 江却尘头也不回地直直往前走去,完全不在意越相跟没跟上来,他说:“你跟我来。” “好。” 江却尘带着他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灯还是没修,四面不透光,白天也显得格外阴森昏暗。左峻曜出血出了太多,血腥味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散去,隐隐约约地往人鼻息里钻。 “把门锁上。” 江却尘的视力极好,这样昏暗的环境,他也精准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越相照做了,可他心底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要锁门? 地下室太黑了,黑得他看不清江却尘的身影,只看见一个长发的身影在面前晃来晃去,那身影虚无缥缈的,像只孤魂野鬼在游荡。 越相心底突然油然而生一种害怕,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大概是,直觉?他滚了滚喉结,道:“要拿什么?需不需要我帮你。” “你见过。”江却尘的语调是越相从来没有听过的欢快,欢快的有点诡异。 江却尘扭过了身子,他操控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地下室的投影仪突然打开了,投射的影片占据了一整个墙面,上面是江却尘发情期卑微求饶的影片。 影片上的江却尘哭得很可怜。 现实里的江却尘却是饶有兴趣地和越相一起欣赏。 太诡异了。 越相止不住地后脊发凉,江却尘现在就像是个从影片里走出来的鬼,让人心底发寒。 尤其是,在安静得吓人的地下室,只传来影片里江却尘哭泣的声音时,江却尘突然笑了两声,这种怪诞惊惧感几乎达到了顶峰。 “你提的这个主意不错。” 越相还没有看清楚,江却尘就已经移到了他的面前,越相头皮发麻,脑子几乎都要炸开。 极度的恐惧下,他已经来不及思考江却尘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好看吗?”江却尘一只手背在身后,越相看不见他手里的匕首灵活地转了个圈。 越相嘴唇抖了抖:“对不起。” “嘘,”江却尘的食指压在了他的嘴唇上,勾了下唇,“我不需要道歉,你只需要回答一句话就可以——我好看吗?” 越相没由来想到一个老套的故事:每当夜幕降临,就有一个穿着白裙、戴着口罩的女人过来,她会问你:“我好看吗?”如果回答不好看,她就会掏出剪刀把你杀掉。如果回答好看,她就会把口罩摘掉,露出自己裂到耳边的嘴唇:“那这样呢?”然后用剪刀把你的嘴巴也剪成和她一模一样的那种。 第73章 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 江却尘还在紧紧地盯着他:“我好看吗?” 他没有戴口罩,也没有拿剪刀,他只是步步紧逼,直到越相的后背贴到门上,无路可退。 “我好看吗?”江却尘空灵到阴森的嗓音还在不依不饶。 越相下意识想开门而逃,而按下门把手的一瞬间,他才想起来,逃脱的门,已经被他亲手锁上了。 “我好看吗?”江却尘继续问,大有一番越相不回答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这不是裂口女。 越相嘴唇抖了抖,没什么可害怕,再说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他提议的,江却尘恨他怨他都是正常的。 越相闭了闭目,有几分视死如归的坚决感:“好看。” 怎么会不好看呢?柔顺的金色卷发,海洋一般的眼眸。 明明是足以让所有alpha都一见倾心的容貌。 答案输入正确。 江却尘笑了笑,眼底却是毫无笑意,手中的匕首一转,冷光一闪而过,他用匕首挑起越相的下巴:“好看,是吗?” “好看,那就把眼睛留下来一直看着吧。” 血花四溅。 江却尘一动没动,任由鲜红滚烫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越相的惨叫声盖过了墙上江却尘怯懦的哭泣声,江却尘用拇指抹了一下脸上的鲜血,白皙的脸蛋瞬间多了几分诡异的红色。 他回过头去,正好影片上江却尘哭得崩溃,被逼着看向镜头。 恰似两人四目相对。 江却尘擦了一下匕首上的鲜血,给影片上的江却尘回之高傲一笑。 看见了吗,江却尘。 反抗,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 作者有话说:故事是霓虹那边的裂口女的故事。 看见土帝能忍住不喊主人的是这个[点赞] 第60章 2-23 台上, 帷幕缓缓拉开。 四面八方的聚光灯汇集到舞台中央,正如全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一样。一瞬间,整个拍卖会都安静了, 只有雪白刺眼的灯光在无声地笼罩着一切。 太漂亮了。 该怎么去描述眼前的景色呢?黄金打造的牢笼里铺满了鲜花,昂贵的布料奢侈地装饰在上面,这是一座巨大的金丝笼。而里面,是金丝笼也关不住的美貌。 帝国人人皆知的美人尚未睡醒, 绸缎般柔顺而富有光泽的金色长卷发披散垂落下来, 落在雪白得肩头上,他穿了件非常素洁的白裙,看起来更像是睡裙一般, 只做了简单的收腰设计, 露出全部的小腿, 手腕上是细细的锁链。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那睫毛颤了颤,过了许久才睁开。 一瞬间,整个会场都在喧哗,声嘶力竭地叫价声不停在各处响起。 “一千万!” “一亿!” “三亿!” “十亿!” 刚起拍的数目金额就大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这就是这场拍卖会的最后一个拍卖品, 这就是最好的宝物。 帝国轻机甲研究院最年轻的院士、手握无数专利的大科学家、连续数年被评为星系第一美人的顶级美人——江却尘。 据说追求江却尘最好的结局是被拒之门外, 因为多的是被他那双魅惑又无情的眼睛回之讥讽奚落的一眼, 像条狗一样被羞辱得抬不起头。 有人爱他爱到骨子里,有人恨他恨到骨子里,更多的还是爱恨交织,恨不得将他从高台之上拽下来,一直跌到自己怀里才好。 这样难堪的想法,居然真的实现了。 怪不得这场拍卖会最后的拍卖品只取了一个简单名字“宝物”。 人群躁动不已,转眼间, 拍卖价格就到了天价。 江却尘这会儿才回过了神,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环顾四周一圈,没有找到隋行的身影,也没有看到j老板。他碰了碰面前的牢笼,他研究轻甲这么久,对各个材料都了如指掌,立刻意识到这个牢笼凭蛮力是打不开的。 是隋行和j老板联合起来……? 江却尘咬了咬牙,纵然眼下气得火冒三丈,但他还有理智,他得先出去。出去自然有解决的办法—— 敢绑架帝国科学院士,八条命都不够杀的。 不对。 江却尘想起了什么,一瞬间如坠寒窟,他因为那个数据的错误,目前被停职了。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 江却尘的舌尖都咬破了,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他再次抬起头去看,四面八方都是他所熟悉的目光——痴迷又下流,充满爱意又恶意满盈。 江却尘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装束也很暴露,像壁画里天使穿的白色纯洁单裙,却又有点说不出的性感。 江却尘一阵反胃。 他朝后退了一下,突然在花丛中碰到了什么,手指尝试着探去,一把激光枪,还有一把匕首。 江却尘缓缓地、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激光枪。从始至终,他都抬着脸去看拍卖会里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之前很喜欢别人用这种目光看自己,这意味着,他又有可以利用的对象了。他现在也可以,他可以勾引最后的得主打开自己的牢笼,然后杀了他,夺了他所有的钱。 可是,他却有点恶心了。 或许是因为这种目光太多,密密麻麻得如雨落下来,肮脏得在身上洗不去,叫他有些喘不过气。 江却尘想,为他所用他都嫌脏。 肮脏的目光中混杂了兴奋,有人兴奋到尖叫,有人兴奋到落泪,有人想要跑上台去又被保安拦住,有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一声又一声地喊着:“江却尘,江院,我爱你,我爱你啊!” 帷幕拉开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夜不死不休的疯狂,拍卖价格还在不停上升,无数人加价加到破产。 癫狂得难以入目。 江却尘真的很想吐了,胃里一阵痉挛,像是被人抽去了全部的空气,团成了一个团,攥在手里不放开。 “江院——” 谁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开口:“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然后呢? 江却尘的记忆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断层,像是一部被删减了的影片,删去了一个独立的剧情,前后剧情好像也能接上。 甚至这个人,这句话,都是他后来在梦里频频梦见,才意识到这不是梦,或许是他遗忘的一部分记忆。 他记不得是什么了,那个人背对着光,站在自己面前,对方的面容模糊不清——他忘记了。 因为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看见了最绝望的景象。 以至于他自己主动忘记了。 他只记得,后来自己再也忍不下去,握住那把枪,把笼子劈开,走了出去。 贪恋痴迷他的人却开始害怕了,他们依旧哭泣、尖叫、喊他的名字,可他谁也没有放过,他握着匕首,把他们的眼睛各挑出来一个,然后当着他的面全都粘在了笼子上,永永远远地看向笼子里面。 江却尘浑身都是血,脸上也是,手中的匕首也不停往下滴着血。 圣洁的白裙子早就被鲜血染得鲜红,他像个从地狱杀上来的恶魔,冷冷看向所有背叛他的人。 惨叫声成了他登场的序曲,血流成河是拉来的新的帷幕。 江却尘赤着脚,在血中一步一步走着。 他每走一步,身边的人都不停地发抖,江却尘在这种恐惧中突然获得了快感,他抬起匕首,舔了一口上面的血液,他本就猩红的舌尖更红了,红得刺眼。 江却尘随手抓住了一个人,鬼气森森地问:“我好看吗?” 对方已经吓傻了,下意识点头,声音都是带着哭腔:“好、好看……” 锋利的匕首割破了他的喉咙,江却尘的脸色又溅了一层血,温热的血液从他卷翘的睫毛上滴落下来,又滴到地上,他笑得明艳:“觉得好看?那你去死。” “啊!”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死人,有人忍不住尖叫。 于是江却尘又欢快地走到了那人面前,还是那一个问题:“那你呢?你觉得我好看吗?” 天真欢快的笑容和他脸上的血液截然相反,透露着一股浓浓的诡异。 对方怕极了,想到刚才那人的死亡,又哆哆嗦嗦道:“不……不好看?” 匕首插入他的心脏。 血液顺着江却尘的手滴下来,他不可置信地去看江却尘,只看见江却尘抬起的深蓝色双眸:“撒谎。你也去死。” 第74章 这人真的疯了。 眼睛上的疼痛远远不及江却尘带给他们的恐惧。 “江却尘!我是帝国检察官,你敢!”另一边,又响起了威胁的声音。 江却尘顿了顿,他缓缓抬起了头,脑袋后仰,眼神一瞥,瞧见了。 “帝国检察官?”江却尘匕首掷过去,狠狠扎进对方的肩膀里,对方又是一声痛苦的惨叫。 江却尘这才慢悠悠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抽出匕首,拍了拍检察官的脸,大声笑道:“那又如何?你是检察官我就会放过你?谁允许了?” “反正,我没允许哦。”江却尘笑盈盈地刺穿了他的胸膛,而后丢垃圾一样扔在了一旁。 他站起了身,手中匕首转得飞起,全然不害怕割掉自己的手指,反倒是看的人一直在胆战心惊。 “还有吗?”江却尘意味不明地笑笑,“还有高官显贵吗?” 没人吭声。 “那你们都去死吧。”江却尘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声音冷得宛如深海常年见不到阳光的海水。 他杀红了眼。 杀到满身的血,他杀到最后什么也不在乎了—— 他的容貌、他的地位、他的成就、他的性命,他的一切……都去死吧!他都不要了! 是他们害得自己落入这个下场的,他要带着他们一起下地狱。等到了地狱,他再化作最凶的恶鬼,把他们的魂魄也撕个粉碎。 他一直在哭,眼泪不停在掉,同时,他又笑得肆意又尖锐,会场里渐渐没了声音,他眼前一黑,猛地仰倒在了血泊中间。 这个会场设置得很贴心,为了让所有人都看见拍卖品,拍卖台是最矮的,所有的血流都流向了台上。 他又倒在了台上。 灯光还是那样安静。 江却尘的呼吸渐渐平稳,他闭上了眼,可眼前光线依旧在跳跃,许久,他拿过那把匕首,想要刺进自己心脏时,手腕被人握住了。 来人了。 疲倦让江却尘没看见对方,他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 江却尘听着越相的惨叫声,好像又回到了拍卖会,他拿着匕首,看越相痛苦地惨叫,脸色阴沉得吓人。 系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尽力地哄着他:【主人!火葬场已经够旺盛了!我们回去吧!】 江却尘的理智还没有完全散去,他知道自己在不抽离出来越相一定会死在这里,自己也会发疯。 可是……那又怎么样?越相本来就是剧情里的人,就算是真实的人,他也照杀不误。反正他什么也没有了,他早就疯了,他早就不正常了。地狱的那场狱火早该烧到他身上来了! 他本不打算继续搭理系统。 “砰”的一声,地下室的门被人踹开。 光照了进来,正好在他脚尖停下。 “江却尘!”左怀风站在光明处,看见他的神情,心脏猛地一沉,抬脚就朝他走去。 江却尘看着左怀风的身影,问系统:“什么火葬场?” 【就是“渣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呀。你没有听过吗?】 江却尘眸光微动,地下室门口,又出现了胡辜和左峻曜的身影。 江却尘挪动了一下步伐,把匕首扔在地上,主动朝左怀风走了一步。他被左怀风抱进了怀里,整个人都来到了光亮处。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左峻曜,意味深长地回了系统的话:“是吗?火葬场……真是个不错的结局。” ----------------------- 作者有话说:其实一开始的设定是疯批美人受来着[狗头] 第61章 2-24 左怀风把江却尘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一条胳膊绕过他的腰身,另一条绕过他的肩膀,受护住了他的头, 把他整个人都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江却尘眨了下眼睛,视野里什么都没有了,左怀风宽阔的肩膀挡住了一切。 “我错了。”左怀风声音沙哑。 他错了,他不该看江却尘好了一点就放任江却尘一个人来处理越相。刚才江却尘的状态, 和他在会场破门而入看见江却尘浑身是血躺在台上的样子一模一样。 左怀风害怕得浑身都在抖, 他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在抱着江却尘安抚他,还是需要江却尘的存在来安定自己的心。 心好慌。 好害怕一抬头,又看见江却尘无欲无求只求一死的淡漠感。 他错了。 他怎么能放江却尘一个人离开。 时隔那么久, 他再一次做了错误的决定。 “左怀风, ”江却尘的嘴巴也埋在他的肩膀处, 听起来声音闷闷的,“你有病吗?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左怀风怔了一下,犹豫着松开了他。 江却尘像只矜傲的小猫一样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站在他所保护的地方,低下头打量自己身上迸溅的血迹, 他皱了皱眉, 嫌弃道:“啧, 好恶心。” 他要洗澡。 “我帮你洗。”左怀风下意识接道。 江却尘又抬抬眼皮,似笑非笑:“变态?你想得美。” 意识到江却尘误会了,左怀风的脸都红了不少:“不是,你误会了。我对你没有那个企图,我就是单纯帮你洗……” 江却尘歪了下头:“对我没有那种企图?真的吗?” 左怀风噎了一下,重新补充道:“不是。是刚才说的那句话,没有对你有企图。” 不停的解释反倒更坐实了这个误会, 左怀风有口难辩,在江却尘揶揄好笑的目光中,慢慢地住了嘴。 他只说:“比起那些,我只希望你开心幸福。” 那些企图,都是建立在江却尘好好的基础上。 如果江却尘不开心,那他也无心那些事情,就当他是阳/痿男吧。 倒是会说话。江却尘想。 耳边还有越相痛苦的叫声,不知是疼晕了还是没力气了,他的声音已经小得几乎听不见了,只剩下几声有气无力的呻吟声。 江却尘重新转过身去看躺在地上的越相,左怀风想也不想地捂住了他的眼睛:“别看。” 江却尘:“……” 左怀风悻悻地收回了手:“你看吧。” 他怕江却尘应激的下意识反应叫他差点忘了,江却尘现在好像并不应激。 江却尘想了想,问系统:“左怀风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吗?” 系统一惊:【啊?为什么这么说?】 江却尘沉默了一下,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他有点应激反应。” 系统也懵了:【没吧……我数据库里没显示这些。】 江却尘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胡辜和左峻曜在屋外,他俩不像左怀风那样早就看过江却尘发疯的这一面,面对这种实打实的血腥场面,回过神也需要一段时间。 他俩都知道江却尘不像他表现得那样无辜无害,但也没想到这人居然心狠手辣到这种程度,几乎可以称为可怕的程度。 可怕,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据说恶魔的长相才是极美的,因为他们要蛊惑人心,要诱导别人犯错。如果传说属实的话,那恶魔在这一刻已经有了具体的形象。 ——江却尘。 可是意识到了恶魔是恶魔又怎么样?如果意识到就可以脱离恶魔的拿捏,那就说明这个恶魔还不够格。而江却尘,是个实打实的恶魔之主,他有着让人意识到他的狠毒后还依旧死心塌地贪恋他的绝对魔力。 胡辜咬了咬牙,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他定了定神,率先给左峻曜说:“看见了吗,这就是他的真面目。你还是跟他离婚吧。” 左峻曜看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的目的:“是想我跟他离婚,还是你想和结婚?” 胡辜被他戳破,也不心虚,反倒是继续大大方方地和他对视。 没什么好心虚的。 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在这一刻,彻底宣告了破灭。 胡辜摆明了自己对江却尘的觊觎之情,左峻曜也说明了自己绝不会放手江却尘。 不过比起胡辜,左峻曜更恶心左怀风。他俩没进去是真,可是他俩也不是聋子,左怀风哄江却尘的话没有刻意压低,他俩是真真切切地听了个清楚的。 本来自己老婆的老婆应该是自己哄,结果现在却躲在别的男人怀里,听对方的胡言乱语! “左怀风,”左峻曜阴阳怪气地开了口,“这里还有人。你别装模作样的恶心人。” 原来左怀风就是靠这种甜言蜜语和下作手段哄骗江却尘的,左峻曜想,江却尘可能不知道左怀风的手段有多恶心,有多肮脏。 第75章 左怀风歪头看向他,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论伪装,论演戏,还是大哥更胜一筹。” 左峻曜气得一梗:“你!” “他要死了。”江却尘冷不丁地开口。 两人吵架的间隙其实一直都在注意着江却尘,看到他蹲在越相面前打量了一会儿,两人其实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左怀风怕他应激,左峻曜怕越相个该死的东西诈尸反杀江却尘。 江却尘不紧不慢地走回到了左怀风的身边,左怀风问:“接下来呢?” 江却尘撇了下嘴,看起来有些俏皮的可爱,说的话却是十分恐怖:“杀了他。” 左峻曜和胡辜皆是一凛。 江却尘的狠毒和大胆总是让他们心中一跳。 左怀风见怪不怪地仔细询问了一下:“你杀,还是我杀?” 其实江却尘还没有想好,他既觉得杀越相脏自己的手,又觉得手刃了这个渣男会更爽一些,他很纠结。 左怀风看出了他的纠结,从地上捡起了匕首重新放到了他的手里。 好吧。 那就只好洗澡的时候认真一点了。江却尘想。 越相听到了他们的话语,不知是出于求生欲还是对江却尘的不舍,他哀求道:“不要这样,江却尘,不要这样对我。我明明……那么喜欢你。” 江却尘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江却尘走过去,没想到左怀风也走了过来,左怀风握住他握着匕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可以把江却尘整个手都盖上去。 江却尘不知道他想玩什么花招,刚一皱眉,左怀风盖住了他的眼睛,握着他的手,刺进了越相的心脏! 握着匕首的是江却尘,溅到血的是左怀风。 江却尘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样就好了。”左怀风其实是把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的,声音在江却尘耳边响起,比之前听过的都富有磁性悦耳动听。 江却尘偏过头去看他,没由来笑了一声,他松开匕首,揽住了左怀风的脖颈:“左怀风,左怀风,好狗狗。”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跟他如此合拍。 好狗狗。 如果那年在斗兽场救下来的狗是左怀风就好了,江却尘在上一个世界总是会冒出来这个念头,因为他觉得,左怀风不仅比隋行聪明能干,最重要的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 这还是第一次,江却尘在这个世界产生这个想法。 不一样的是,他这次产生的想法是,左怀风一定会让他开心。 虽然隋行偶尔也会让他开心,不过他和隋行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是左怀风的话,对方一定能猜到他想干什么。 不过也只能是“如果”了。 左怀风既不是他那个世界的人,更不可能是那个斗兽场的兽。 左怀风搂住他的腰身,防止两人摔倒,江却尘的眼睛明亮,明显是真的开心了。左怀风也很开心,他勾了勾唇:“当然。我是最听话的狗狗。” 所以,不要再去驯服别的狗了。 左怀风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之前他看江却尘和隋行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嫉妒隋行,但那时候他会想,只要江却尘开心就好了,只要江却尘幸福,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 现在他明白了——不一样的,他只能保证自己会永远爱江却尘,会永远忠诚于他,但他怎么样也保证不了别人。只有把江却尘护在自己身后,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只有江却尘跟自己在一起,才不会有任何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就像现在这样。 在自己怀里,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他。 江却尘没看到左怀风眼里一闪而过的偏执。 “好了,”江却尘迅速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越相的尸体,蹲在地面上,托着下巴,有些苦恼,“现在怎么办呢?” 他苦恼的是什么胡辜和左峻曜都很清楚,一时冲动把人杀了,之后可怎么办?更何况越相还是个富二代,越家的人不会放过江却尘的。 左怀风想说话被他苦恼地看了一眼,又把话咽了下去。 左峻曜叹了口气:“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他顿了顿,刚想说自己可以帮他处理,就听见胡辜不咸不淡地开了口:“我可以帮你。” 江却尘转头看向他,饶有兴趣:“你吗?” 胡辜平静地一点头:“对。” “好呀。”江却尘笑得两眼弯弯,是和刚才左怀风握着他的手杀了越相时一样的笑容。 ----------------------- 作者有话说:每一个为生死不明的江却尘提心吊胆的时刻左怀风也逐渐变得偏激起来()[狗头] 第62章 2-25 胡辜家里在政界也有点关系, 想要掩饰这点错还是挺简单的。 “我以为你不会跟来。”胡辜说。 车开得很平稳,江却尘刚才已经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头发还没有吹得很干, 有几缕湿漉漉的,给他疏远冷漠的气质添了几分恬静,像贸然来到人世间的小人鱼。 “为什么?”江却尘看起来心情很好,胡辜的话也有心思接。 胡辜没说话, 江却尘心情这么好是因为什么?因为左怀风?还是因为报复了越相?还是因为自己能让他全身而退? 不用想都知道先排除最后一个, 当时在场的三个alpha,每一个都有能让他全身而退的能力。 “越相死了,左峻曜和左怀风互相掣肘——”江却尘慢悠悠地开口,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胡辜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 “你好笨, ”江却尘撅了下嘴唇, 似乎是有些嫌弃,又像是娇嗔,“他们三个都不烦我了,你就可以正大光明来找我了呀。” 胡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 他呼吸一滞。江却尘是什么意思?是最后选择了他的意思吗? 真的吗?居然是他? 可是为什么? 他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也没有问清楚, 一截白莹莹的手腕就闯入了视野,胡辜险些踩死刹车。 江却尘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是闯祸了,便把手腕往下压了压,腕骨贴着他的鼻子,问:“你闻闻,还有血腥味吗?” 一直很淡的海洋气息一瞬间变得浓郁起来,胡辜攥紧了方向盘, 浑身的血液都蠢蠢欲动,江却尘的手腕和他的嘴唇也挨得很近,他只要稍稍翘一下嘴唇,就可以亲上…… 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马上亲上时,江却尘却猛地把手腕收了回来,他偏过头去,看见江却尘窝在副驾驶座上,狡黠地调了下眉:“专心开车。坏狗。” 说完这句话,他把刚才探到胡辜那边的手腕抬起来自己闻了闻,小巧的鼻尖因为嗅嗅的动作动了两下:“好像还是有点血腥味。” 好暧昧的动作。 像是故意的,又像是无意的,反正就是钓得人心脏砰砰直跳。 海洋味道在他抽走手腕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但胡辜还是觉得在自己的鼻息间萦绕不去。 他突然想,如果江却尘刻意去勾引谁的话,那被勾引的那个人绝对是无法抗拒的。 “你……”胡辜声音有点沙哑,“为什么选我?” 在海洋气息的撩拨下,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话。 江却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很轻,应该是鼻音发出的,像小猫轻轻叫了一下。 什么也没说。 胡辜的心脏瞬间又提得老高,他觉得自己像是身处一片陌生的海域中,狂风暴雨撕扯着他,他没法上岸,也找不到落点。 他滚了滚喉结。 “因为——”不知过了多久,江却尘故意拉长了声音。 胡辜的手心都出了汗,几乎要握不住方向盘。 “我最喜欢你呀。” 江却尘轻哼着出了声。 一个急刹车! 还好已经开到了郊外,车也是靠着路边开的,这一下急刹车,并没有给路况造成什么影响,也没有给两人造成什么危险。 不过江却尘还是颠簸了一下,他心底冷笑了一声,没出息的贱公狗。 面上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抱怨道:“我差点磕到。” “对不起。”胡辜道歉得很快,他看了看江却尘,确定他没有伤到,又迫不及待地问:“什么叫最喜欢我?” 是他认为的那个意思吗?是吧。 江却尘笑了笑。 若胡辜肯认真看一下江却尘的眼睛,一定会发现江却尘眼里毫无爱意,甚至有几分讥讽,可胡辜已经被江却尘突如其来的告白冲昏了头脑,什么也来不及仔细分辨了。 第76章 “就是最喜欢你呀。”江却尘又重复了一句。 胡辜愣了很久,他像是个捡到彩票中了头彩的乞丐一样茫然又不可思议,他张开嘴又闭上,还是不敢相信。 江却尘胳膊撑在窗口,下巴垫在手指上,笑道:“到现在都没回神吗?” 胡辜猛地喘了口气,后背重重砸在座椅上,上一个被江却尘选中的尸骨还在江家的地下室,血都没有流干,他不知道江却尘给他的究竟是告白还是讣告。 一想到有后者的可能,他的心脏就忍不住一阵抽疼,倒不是因为恐惧死亡,他只是难过江却尘会骗自己。 以防万一,胡辜咽了咽口水,谨慎地问道:“真的吗?为什么?” “这个嘛……”江却尘似乎心情很好,对他的追问没有透露出半分不耐烦,他只是道,“这是你好好听话的奖励。” “跪得好,好狗狗就是要有奖励。” 胡辜缓缓收紧了握着方向盘的手,这个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江却尘说的是“最喜欢你”——“最”。 “还有呢?”胡辜忍不住问,“你还喜欢谁?还有谁是你的狗?” 这话问出来,他心底浮现出的答案要比江却尘回答得还快。饶是如此,他还是心存了一点侥幸,希望江却尘能够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左怀风?”江却尘最终还是说了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名字。 胡辜的神色一瞬间黯淡下去。 江却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也就那样吧。” 那样是哪样?胡辜的指甲都要掐到真皮的方向盘套里去了,在地下室看到的那一幕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怎么看,左怀风都在江却尘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的样子。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江却尘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胡辜看过去,才发现江却尘的神色已经有了几分冷意,尤其是那双眼睛,看得人心底发慌。 他在不耐烦。 意识到这一点,胡辜冷汗都下来了,他连声道:“信你,信你……我只是——” “撒谎。”江却尘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看着胡辜的眼睛,淡声道:“撒谎,是要被惩罚的。” 胡辜瞳孔一缩。 …… 车按照江却尘的指示停在了一片无人之地,放眼望去只有孤零零的树木和破旧的房屋,比较偏僻,再往外一点就要开出城了。 胡辜熄了火,去看江却尘,才发现对方不知道何时戴了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 纯黑色的手套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的手掌,显得那双手愈发修长,却又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禁忌的情\色感。 胡辜看到这幅场景的第一反应是,好想给江却尘跪下。 “你那是什么表情?”江却尘略带嘲笑的声音传来,胡辜尴尬地回过了神。 “脱了。”江却尘的目光在他的裤子上一点而过,说。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一种浑然天成的性感就这样混入了空灵的声线中,给人一种只要听着他的声音就可以混乱得一塌糊涂的感觉。 好像在这一刻,胡辜觉得自己的身体的控制权就不在自己这里了,而是转到了江却尘那里,他按照江却尘的指示,脱了裤子。 下一秒,凌冽的掌风袭来,疼痛袭来,又有种说不出的爽。 胡辜呼吸乱了个彻底。 系统愤愤不平:【为!什!么!奖!励!他!】 电音都气得尖锐刺耳了。 江却尘慢条斯理道:“胡辜这种人,精明又谨慎,剧情里他从来没有出过欺辱‘江却尘’的点子,但每一场对‘江却尘’的欺辱都有他。好处他一件不落地享受了,等到定罪的时候他也可以因为旁观逃过一劫。” “他想游走在边缘,”江却尘低低笑了一声,听着格外瘆人,“我偏不如他的意。我要他走到最中间、最高处,享受到一切的风光,尝到所有的甜头,然后再狠狠摔下来,摔到粉身碎骨,意识到终究是大梦一场空,痛苦地、悔恨地、绝望地死去。” 越相的痛苦更多是来源于实打实的疼,他失去眼睛的那段时间,身体上的痛苦是远远大于精神上的折磨的。这是“江却尘”被拍了视频后感受到的痛苦在身体上的具体化。 只有在那一刻,越相感受到的绝望才和“江却尘”感受到的绝望画等号。 至于胡辜么…… 江却尘冷笑了一声,他空着的手掐住胡辜的双颊,逼迫他抬起脸来,而后抬手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直接把他的脸全扇歪过去。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海洋香气萦绕不去,又添了几分甜蜜。疼与别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早就难分其二。 看。巴掌扇到脸上都会让他觉得爽,报复起来就更没有什么意思了。只有精神上的打击才能彻底让这个感受到刺骨的绝望。 胡辜一个劲地把脸贴到江却尘的手心里,却只能接触到的冰冷的皮质手套。 “说点好听的。”江却尘挑了一下他的下巴,他温柔起来,倒是更加地蛊惑人心了。 江却尘今天穿得很干净,一件白衬衫,黑色的西装裤,看着格外禁欲。不像是在做别的事情,反倒像是去参加什么重要的公共场合。 胡辜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我……我不只是贱狗,还是骚【】公/狗……求求主人可怜我,让我——呃——” 他没说完的话,被江却尘粗暴的、抓着头发强迫抬头的动作打断了。 胡辜没由来觉得很害怕,他想,江却尘是生气了吗?还是他说的话没有说到江却尘心里去? 这时候,江却尘的力度倒是突然轻柔了下来,靠近了他,眉眼柔和,他喊:“宝贝。” “不是的,你是我最喜欢的好狗狗哟。” 他的眼眸像是日暖风和天气下的平静海面,宽容地包容着一切,温暖又充满怜惜,让人想起母亲的怀抱来。 胡辜腰间一酸,神情恍惚。 原来比起凶狠与疼痛,江却尘突如其来的温和才是最让人难以招架的。 ----------------------- 作者有话说:系统:为[愤怒]什[愤怒]么[愤怒]奖[愤怒]励[愤怒]他![愤怒] 第63章 2-26 江却尘是有点口是心非在身上的, 俗称,傲娇。 这点傲娇不多不少,没有多到死要面子活受罪、惹人讨厌的程度, 也没有少到从不言说全都压在心头、让人忽视的程度。他的小傲娇更倾向于对自己形象的维护。 比如,别人说“你好厉害”的时候,他就会抬抬下巴,小尾巴一翘:“本来的事, 算你有眼光。”又比如, 当送到他喜欢的礼物的时候,他会一边眼睛亮亮地打量着,一边嘴硬:“一般吧。勉强可以接受。” 所以呢, 要听懂江却尘的意思, 首先要看他的行为, 其次,对于他的话,有部分要反着听。 这是胡辜对江却尘的了解。 所以,当对方说出那句“我最喜欢你”时,胡辜并不太相信, 可是那个“最”字又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再加上对方在车上做出的出格的行为, 还是让胡辜选择了相信他。 在江却尘那双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眼眸中, 胡辜选择,付出自己最珍贵的信任。 “因为我身体不好,在医院或者在家都是左怀风抱着我走的。” 胡辜看着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江却尘,半晌,走过去把他拦腰抱起。 江却尘悠闲道:“我要回屋里睡觉。” 胡辜尽职尽责地把他抱到了屋里睡觉。 江却尘总是有很多觉要睡,每次睡觉都是两个小时起步,有时候也会昏睡一整天, 等到了晚上会爬起来吃点东西,然后接着回去睡。 家庭医生说,江却尘身体病重得太厉害,所以行动一会儿就会感到不舒服和疲倦,睡得多也很正常。 胡辜轻轻松了口气,再去看江却尘神色恹恹的样子,多少放了点心。 疤快好的时候总是会发痒。 江却尘睡醒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手就不自觉地去抓那个水仙花伤痕,直到回过神时,那里已经鲜血淋漓了。 他皱了皱眉。 手臂上渐渐传来又麻又痒的疼感,他擦了几下,没擦干净,只好抬起胳膊,用嘴去舔舐自己的伤口。 鲜血把他的嘴唇染得鲜红无比,有一些擦到了嘴角,看起来像是饱餐一顿的吸血鬼般。 这个身体太差了,从他在地下室醒来基本上处于两步一哮喘三步一心疼的程度,他也就没怎么自残过,毕竟他不自残,身体也时不时传来疼感。 这种陌生又熟悉的痛感让江却尘有了几分怀念感,他在屋里找了一会儿,如愿以偿地找到了一个小刀,轻哼着歌给自己的手臂上添了几道伤口。 第77章 【主人……】 系统怯懦地开口,电音里有几分心惊胆战的意味。 “没事。”江却尘转了下小刀,锋利的刀在他手里转出了花,危险又漂亮。 他把胳膊伸直了去观察自己的伤口,看血雨似的落下来,他眯了眯眼,突然感觉很多事情都没有什么意思。 江却尘又躺回了床上。 系统似乎有些着急:【主人,什么时候处理了胡辜,我们去找左怀风吧!】 江却尘挑了下眉:“找他做什么?你喜欢他?” 系统:【……】 系统:【呕。】 吐得情真意切,没有丝毫得作假表演成分。 江却尘打了个哈欠,口鼻埋在被窝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不着急。等左峻曜找来再说。” 系统:【……】 系统看着他血流不止的伤口,心说,怎么不着急,简直要急死了! 急急急急急急! 求胡辜速死教程。 胡辜这几天不仅没如系统所言去死,还过得非常好。越相的事情他不知吩咐了谁去做,居然真的处理得滴水不漏。 他拿着这件事去给江却尘讨赏,江却尘也十分慷慨,又带上了他的黑色皮质手套。 江却尘下手很重。 无论是扇还是踩,都是疼感大于爽感,有的时候胡辜会怀疑自己会不会死在江却尘手上,但江却尘看出他的疼意,又会轻柔起来。 他总是这样,狠的时候让人以为他其实毫无爱意只是算计一场,温柔的时候又让人春心荡漾,让人恨不得溺死进去。 思来想去,还是要怪他那双眼睛。生了那样一双多情又无情的眼睛,海面似的,风平浪静时包容一切,狂风骤雨时又危机重重。但无论是平静还是危险,总归是让人陷了进去。 胡辜跪在他面前,看他衣衫整齐地站在书桌前读书,没由来觉得很羞耻。江却尘的衣服整齐到扣子都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颗,后腰抵着书桌,翻动书页的手指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 而他,什么也没穿,活春宫似的跪在对方面前。 “今天没心情,”江却尘说,“你自己待着吧。” 胡辜滚了滚喉结:“我——” 江却尘走了过去,把书盖在了他的脸上:“仰着头,书不掉下来就奖励你。” 书剥夺了视野,眼前一片漆黑,嗅觉便更明显了,对方身上独一无二的海洋气息钻入鼻尖,那股香气让人没闻一下就颤栗一分。 胡辜的呼吸粗重了很多。 他浑身都血液都躁动起来,突然有一股巨大的欲望席卷全身,他额头渗出了汗。 想要江却尘。 想要对方的触碰,想要对方的亲吻,更想要对方露出脆弱的后脖颈,让他把深嵌内里的海洋信息素尽数弥漫出来。 他浑身都在难受。 他被江却尘的信息素,撩惹到易感期提前了。 意识到这一点,胡辜下意识膝行而去,脸上的书掉落在地上,江却尘正坐在了床上,对他的反应丝毫不意外。 【易感期!】系统惊叫,【快快快远离他,不要让他标记你!】 什么野狗也配标记它主人! “他不敢。”江却尘看着胡辜狼狈地、毫无尊严地爬过来,慢悠悠地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很淡定。 【但是……】系统还是不敢赌。 “听话,”江却尘意思意思哄了系统一声,随口道,“宝贝。” 系统:【……】 系统:【#%!|%#¥%+?{}……!】 天呐。 宝贝…… 宝!贝! 【好哦……】系统忸怩着开口,【主人。】 江却尘全然无视系统,只是看着胡辜,须臾,他想起来什么似的,举起手机,饶有兴趣地拍了一张照片。 真有意思,就是便宜越相了,早知道也给越相拍个“大片”再送他去死了。毕竟越相提议的。 江却尘微微一叹气:“我的脾气还是太好了。” “想要什么?”江却尘虚情假意地可惜完,用脚背挑了一下胡辜的下巴,将他把脸抬起来。 他没穿袜子,纤细白皙的脚背绷紧,脚踝格外突出。 胡辜下意识把脸贴到了他的脚上:“想要你……” “具体呢?”江却尘不紧不慢地询问,看起来很有耐心。 “亲吻、抚摸,还有……”胡辜脊背一颤,好像接下来要说的假设,仅仅只是说出口,就足以让人高潮迭起,“草你。” “贱狗。”江却尘不咸不淡道。 他顿了一下,而后又问:“说个最想要的。” 最想要的? 胡辜似乎是冷静了一下。他和江却尘相处这么久,他每天都在照顾对方饮食起居,怕他无聊,就抱着他在这座小别墅的各个游玩室穿梭,甚至给他买了很多珠宝珍珠。江却尘对他不算很热情,但是也愿意奖励他。 这种奖励又爽又疼,但偶尔胡辜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这种奖励算不上是真正的交/合,因为至始至终江却尘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冷静自持的模样,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起过,只有胡辜在他编制的爱潮中意乱情迷。 给他一种,江却尘其实就是在撒谎,其实一点也不爱他的感觉。 这种想法让胡辜很没有安全感,很恐慌,他下意识把嘴唇贴到了江却尘的脚背上,痴迷又卑微,哀求道:“我想和你接吻。” 他不想再一个人再在情/欲中起伏,他想和江却尘一起。 江却尘笑了一声,听着格外温柔:“接吻?” 让人以为下一秒他就会奖励自己。 然而事实是,江却尘一脚踹在了胡辜脸上,直接把对方踹翻在地上:“想得倒美。” “你只有一本书,”江却尘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神色淡漠,“什么时候度过易感期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胡辜瞳孔紧缩,江却尘离开带走了那道若隐若无的信息素,他登时像是一条被潮汐带到沙滩上的鱼,突如其来的干涸让他异常难受,甚至到了窒息的程度。 “不要……”胡辜声音乱抖,连滚带爬地去找江却尘,“不要走,不要……求求你……” 江却尘头也没回,甚至关门的时候都格外用力。 abo,真是个好设定。 信息素平等地让每个人都沦为性/欲的奴隶。 透过窗户,江却尘看着胡辜在卧室里崩溃地去寻找任何有他信息素的东西,他扑到床上,闻到一片太阳晒过的味道时才想起来他今天早晨刚给江却尘换过床上用品。去找衣柜,又发现江却尘常穿的衣服已经洗了,最后一套正安稳地穿在他的身上。 找来找去,也只有他留下来的那本书。 胡辜瞳孔紧缩,把那本书捡起来,盖在自己的脸上,疯狂地吸取里面的信息素。 彻底成了一条发情的公狗。 江却尘恶心得想吐,但还是不紧不慢地抬起了手机,将他丢人的模样完完整整拍了下来。 系统真的看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了:【是要把这些照片发出去吗?】 “那也太坏了吧。”江却尘笑盈盈地开口。 系统:【……】 可是你真的有这么坏啊。 这句话系统没敢说。 不过江却尘似乎真的没有把照片发出去的意思,他拍完照片就把手机收起来了,然后收拾了一下,离开了胡家。 左怀风来接的他。 刚一靠近,左怀风的鼻子就十分灵敏地动了一下,拉过他的胳膊,把衬衫衣袖推了上去。 新鲜的伤口暴露在外,一览无余。 “啧,”江却尘扯了一下他的脸,“你属狗的吗?这也能闻出来。” 左怀风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收了收握着江却尘的手:“怎么又伤害自己?” 江却尘看了眼自己的伤口:“随手划拉了两下,不碍事。” “去医院。”左怀风不容置喙道。 虽然本来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医院,但江却尘听左怀风这一句话就觉得头大,目的地还是那一个,目的倒是不一样了。左怀风摆明了是要去医院看他的伤口。 “小题大做。到了医院伤口都愈合了。”江却尘在这个世界已经待的有点厌倦了,想回系统空间自己待着。为这些小伤牵绊住了自己回去的步伐,他才不同意。 “对啦,”江却尘停住脚步,看向左怀风,“左峻曜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左怀风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须臾,才答道:“只等胡辜来了。” ----------------------- 作者有话说::小土小土有人说你是傲娇诶[让我康康] 土:大胆!给我鲨了! 第78章 第64章 2-27 左怀风把江却尘送到医院后, 确定对方手臂上的伤口确实很浅没有太大的影响后,才想起来没见面前一直很惦念的事情。 江却尘一睁眼就看见对方面色沉沉如水地站那里数手套。 这手套还是江却尘让左怀风去给他买的,在左怀风问他要什么样子的时候左怀风应该就猜到了他要这手套是做什么用的。 因为江却尘是这么说的:“皮质的, 紧一点,最好戴上去显得很性感的。” 左怀风看了他很久,冷不丁地问:“要多少?” “你看着买,”江却尘伸了个懒腰, “十双?无所谓了, 用不完再带回来就是了。” 江却尘还以为左怀风会继续追问下去,或者吃点醋什么的,结果对方一声不吭就给他买来了, 不多不少, 正好十双。 心中倒也未必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察觉到江却尘醒来了, 左怀风冷不丁开口:“还剩下两双。八次。” 江却尘没坐起身来,半张脸都盖在被子下面,这会儿他不觉得手臂上的伤口解压了,确实有点疼。他翻了个身,侧躺着, 问:“你数了多久?” “很久。”左怀风说。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了这两双干净的手套多久。 不过江却尘苏醒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对方睡着、昏着和醒来的呼吸频率是不一样的。 “什么感觉?”江却尘饶有兴趣地问他。 左怀风转过了身子, 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病床前, 他看着江却尘看了很久,久到江却尘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他才说:“刚才不是在数手套。” 江却尘挑了一下眉。 “我只是在想,我买的究竟是手套,还是套。”左怀风波澜不惊地把剩下的话说完。 江却尘眨了眨眼,突然笑出了声。他不明白为什么左怀风总是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这种惊世骇俗的话,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他笑得越开心, 越觉得自己划出来的伤口不舒服,笑完了,他就往左怀风那边挪了几下。 “那你思考出来答案了吗?”江却尘把下巴垫在他的大腿上,长卷发垂落下来,衬得他很乖巧,和他的手段截然相反的乖巧。 “嗯,”左怀风把他的长发拨到耳后,“我认为没什么差别。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左怀风其实在把手套递给江却尘的时候心中是闪过几分悲哀感的,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舔狗形象具体化了,就是那种经典舔狗故事之女神和男朋友开房我给女神买套订房间。 其实舔狗也挺不好当的。 左怀风叹了口气。说实话他惦记江却尘这么多年,痴恋、守身、看护、照顾,都没觉得自己是个舔狗,就是在送手套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舔狗了。 “所以呢?”江却尘听他剖析完自己的心路历程,好奇地仰脸看他——刚才他觉得把下巴垫在对方腿上太硌人了,就枕了上去。 “我想当你的狗,不想当你的舔狗。”左怀风说。 “有区别吗?”江却尘扯了扯嘴角,问。 “有。”左怀风回答得很快。 江却尘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左怀风这种出身的人对认主有多么强烈的偏执。 “我想要你独一无二的爱。”左怀风的手指在拨弄他的长发时,像是无意地摩挲过了他的嘴唇。 他想要江却尘的爱,这个“爱”并不是江却尘的付出,他不需要江却尘为自己做什么。或者说,他想要一个只是具体的身份,可以理直气壮以爱他拒绝帮他买套的身份。 江却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 左怀风看着他避而不谈,又懒洋洋在自己腿上睡去,知道他是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他不怪江却尘。 只怪自己还没争取到江却尘的爱。 胡辜的易感期只持续了三天,三天后,他就准时出现在了江却尘的病房里。 “你骗我。” 胡辜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江却尘歪了歪头,反问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你说你最喜欢我。”胡辜哑声道,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双目赤红,一步一步走向江却尘。 明明说了最喜欢他,可还是在他易感期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骗子! “啊?”江却尘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让我一个已婚的omega被一个alpha标记是吗?” 胡辜一愣。 江却尘眼中似乎有几分郁闷的失望:“你只想着标记我,却从来不考虑我的难处。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爱我,却想把我置于死地。”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直接遮得胡辜两眼一黑:“不……我……” “啊,我知道了,”江却尘手指点了点下巴,眼中的失望愈甚,“你该不会是想标记我,这就算是实打实的婚内出轨的证据。然后让左峻曜去告我——” 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过胡辜的预期,这和他想象中的质问对方然后趁对方不在理时强行带对方走完全不一样。 眼前的情况,他不仅没法理直气壮地把他带走,甚至异常恐慌——江却尘究竟是在生气还是真的是这样以为的? 他着急辩驳:“不是这样的,我当时——” 江却尘小小地叹了口气,看着有些闷闷不乐,像是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我早该知道,你们是那么多年的好兄弟,怎么会为了反目呢?说不定这些都是骗我的,毕竟你们也没少一起欺负我……” 眼见着他越说越离奇,胡辜的心情已经从一开始想喊冤枉变成了格外惊悚,不行,不能让江却尘再这样想下去了,他高声道:“不是这样的!” 江却尘似乎是被吓到了,肩膀瑟缩了一下,抬眸看向他,惨淡一笑:“那你说是什么样的?这不就是你来逼问我为什么不给你标记的目的吗?” “不是……”胡辜语无伦次,想跟他好好解释一下,就被铃声打断了。 江却尘识趣地转过身,让他接电话。 胡辜郁闷烦躁至极,没好气地接了电话:“喂?” 下一秒,他瞳孔紧缩,什么也顾不得了,上去抓住了江却尘的手腕:“跟我走。” “什么?”江却尘被他突如其来的触碰恶心到了,眉头一皱。 “左峻曜报警了,警察已经到医院楼下了。”胡辜冷声道。 江却尘滚了滚喉结:“报警?” 胡辜也没想到左峻曜居然能狠到这个程度,做事太绝了,他沉了沉脸色,一把握住了江却尘的手腕:“跟我走。” “放开!”江却尘低声呵斥道。 这个时候吵架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胡辜深吸了一口气,他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一本正经地开口:“跟我走,我会给你证明,我是真心实意地爱你的。” 江却尘看了他一会儿,眼珠微微转动,似乎是在认真地思索什么,须臾,他把手搭在了胡辜的掌心中,认真道:“最后一次。” 胡辜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跑去。 还是夜晚。 警察已经乘着电梯上来了,所以电梯是万万不能坐的,胡辜拉着他走安全通道。 江却尘这副身子是真的不好,没下几层楼,就已经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得厉害,他小声道:“疼……” 胡辜回头去看他。 黑暗中,只有安全通道的标记在亮着绿光,淡淡的莹绿色给江却尘的身影描摹上一层光影,即便是什么都看不清的状况,江却尘依旧美得让人心头一颤。 胡辜缓缓抓紧了他的手,他突然有一种很大的预感,他想,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牵江却尘的手了。 就算左峻曜要鱼死网破,左怀风也不会放任江却尘去坐牢的。 这两个想把江却尘从自己手里抢过去,选择了报警,说明,他们把越相的死亡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江却尘,”胡辜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我爱你。” “我从小到大,没有喜欢过谁,你是第一个。我很爱你,想要标记你也是对你纯粹的喜欢,我希望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 “如果你此生幸福快乐,我可以为了你顶罪坐牢,甚至是死亡。” 江却尘对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没有半点回应,他既没拒绝,也没接受。 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胡辜神色大变,拉着江却尘继续朝楼下跑去。 不知是不是警察收到了什么消息,每一层的安全通道口都被锁上了。胡辜满头大汗,可能是跑得,也可能是急得。 第79章 一阵夜风袭来——二楼的窗户,居然是大敞着的。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也越来越亮,还有气势如虹的一声:“不许动!” 来不及了。 胡辜已经无暇去思考什么了,哪怕这是别人设置的陷阱,他也得一探究竟,毕竟,富贵险中求。他毫不犹豫地给江却尘道:“我先跳下去,然后接着你。” “好。” 这是江却尘从他表白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胡辜松了口气,他不做他想,转身跳了下去。 二楼的高度对于一个一米八多的成年男子来说,算不上多危险的高度,然而,胡辜跳下去的一瞬间脚底便传来了刺骨的疼痛。 疼得他低吼出声,直接跪倒在地。 无数根铁钉穿透皮肉,现在,不止是脚底疼了。 胡辜惨叫出声。 大晚上的,这窗户又在病房楼背面,一个人也没有,是个监控都照不到的地方。 “胡辜。”江却尘并没有从上面跳下来,而是很快出现在了下面。 胡辜趴在地上,已经猜到了自己被江却尘算计了,他嘴角溢出鲜血,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可他还是不相信!他怎么样也不相信! 江却尘的鞋尖拨开残余的铁钉,慢悠悠地在他身边蹲下了身子,他好整以暇地拖着下巴,笑道:“猜猜我要说什么?” 夜风撩起他的长发,冷清的月光简单勾勒出他的身型,他笑着的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只有一片恐怖的冰冷。 胡辜心底打了个颤,没由来想到电影里那些伪装成人假意接近实则报仇的女鬼来。 到了这个程度,他还在分析江却尘,江却尘长得实在太好看了,美得不像人类,所以很容易让人联系到鬼神妖怪之类的高纬度生物。 “其实,”女鬼撕下了情浓意蜜的伪装,“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江却尘眉眼弯弯,眼里是胡辜从未见过的阴狠森然,语气却欢快得像是在祝贺他:“就这样死不瞑目地下地狱去吧!”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我想当你的狗,但是不是舔狗。 江却尘:不愧是正攻,志向就是大。 第65章 2-28 “我不信。”胡辜脸色阴沉地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不信。”他趴在地上,全身上下不知被嵌入了多少钉子,血一直在流, 千疮百孔的疼痛他好像一瞬间全感知不到了,满眼都是江却尘这副可恶可恨又深爱至深的笑颜。 胡辜的声音大了些:“我不信!” 江却尘如果不喜欢自己,为什么会跟他做哪种事情?他不信,他一个也不相信。 江却尘这张惯会骗人的嘴, 他一个字也不信。 角落里姗姗来迟一个身影。 左怀风走了过来, 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个反光物品,仔细一瞧,是把匕首。 “现在杀了?”左怀风随口道。 江却尘从地上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胡辜偏执狰狞的面容, 片刻后, 他拉过左怀风的领带,十分不客气地亲到了他的嘴唇。 左怀风和胡辜的眼睛一瞬间一起睁大了。 左怀风浑身都僵硬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看着江却尘的眼睛,江却尘深蓝色的眼里倒映些许清辉,亮晶晶的。 似乎是不满意左怀风的反应, 江却尘用牙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左怀风回过了神, 揽住他的腰身, 扣住他的后脑,反客为主,舌头无师自通地撬开贝齿,去纠缠江却尘的舌头。 他亲得温柔又细致,舌尖细细描摹过江却尘的舌尖、口腔,熟悉的信息素弥漫,江却尘本来因跑步疲倦的身体这会儿更站不住了, 他双手环上左怀风的脖颈,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左怀风身上。 左怀风把他抱得更紧了,似乎是确认了江却尘不会离开自己,他扣着江却尘后脑的手顺着脊背往下滑,托住了江却尘的屁股,把他往上带了一下,江却尘整个人都坐在了他的手上,彻底放松了下来。 还挺舒服。 江却尘像是只被摸舒服的小猫,十分信任地把肚皮舒展开,嗓眼里偶尔发出一声舒服的哼哼声。和左怀风接吻的感觉确实挺好,左怀风动作虽然生疏但胜在耐心,倒也有几分缠绵感。 他俩亲得难舍难分,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似的。有人倒是红了眼睛。 接吻。 胡辜攥紧了拳头,铁钉贯穿了掌心也没察觉,他目眦欲裂,心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是他求来求去也没有得到的亲吻! 江却尘居然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江却尘一直喜欢的是左怀风! 想到这里,胡辜急火攻心,居然硬生生吐出来一口血。饶是如此,他还是紧紧盯着面前亲吻的两个人,被骗的不敢和愤怒充斥在胸腔里,他恨不得跑过去杀了左怀风。 差不多得了。 江却尘又不是真来和左怀风亲吻的,刚才也只是一时计上心头想要再刺激一下胡辜而已。他睁开了眼睛,推推左怀风。 左怀风从善如流地从他嘴里退了出来,但还是依依不舍地用嘴唇贴着他的嘴唇,江却尘踢了他小腿一脚,他才不情不愿地松开,用指腹擦了擦江却尘的嘴唇。 江却尘慢悠悠地回身看向胡辜。 胡辜双目猩红,浑身都在打颤,不知道是被江却尘刺激得还是疼得,江却尘也不关心,只是笑道:“再见咯。” 他转身的一瞬间,笑意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冷漠,语气冰冷且毫无波澜,给左怀风命令道:“杀了他。” 他转身就走,背后很快传来一声利器穿透血肉的噗嗤声,还有胡辜没有完全喊出来的名字:“江——” 左怀风下手又狠又快。 快到江却尘还没有走出去几米,左怀风就跨步追了上来,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两人中间,又散在空气中。 “尸体怎么处理呢?”江却尘有些苦恼。 他装的。 左怀风知道,从善如流道:“我来解决。” 江却尘轻轻地笑了。他把手插入口袋里,没有去给他解释这个亲吻,左怀风也没有问,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一场梦。 远处月亮高悬,繁星一闪一闪地亮着,他们从住院楼后面走到前面时,江却尘看见花池里倒映着的星星了。 本来就很明亮的星星映在水里更亮了,一闪一闪地摇曳生辉。江却尘跳了两下,脚步跟着星星闪烁的频率变化。 左怀风跟在他身后。 这气氛太温馨了,温馨得系统忍不住开口说话:【我感觉我们像是一家三口在散步,你是妈妈,左怀风是爸爸。】 江却尘的话语依旧刻薄得让人落泪:“你是那只狗。我们出来散步就是为了溜你。” 系统:【……】 它因为江却尘的狠厉和美丽忍江却尘的毒舌好几次了。 ……那这次也忍忍吧,都忍那么多次了,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多多益善。美人有点脾气很正常,天才疯一点也很正常,更何况江却尘兼具两者。 “不许喊我妈妈。”江却尘走了一会儿,沉着脸给系统道。仔细看的话,他的耳尖还有些发红,下颌线都绷得紧紧的。 系统:【……哦。】 江却尘危险地眯了眯眼。 系统当即改口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胡辜来找你是来指责你骗他呢?如果他继续当窝囊的舔狗,你准备的话岂不是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知道啊,”江却尘淡定道,“我这些话也不是提前准备的。” 系统有些不可思议:【那,那万一,他是借着易感期也没标记你来跟你邀宠怎么办?】 那江却尘能说的话不都被他堵死了吗?!还怎么把他臭骂一顿! 江却尘挑了下眉:“那我会说,易感期都不标记我,是真的忍得住,还是压根不喜欢我?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我吧。” 系统:【……】 好吧。 主人。 江却尘的手突然被整只笼到一个干燥温暖的掌心里,江却尘抬了抬眸,左怀风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收敛,反倒是愈发大胆地握紧了他。 “身体舒不舒服?要不要我抱你走?”左怀风问。 江却尘眨了下眼,把手抬了起来,有人愿意给他代步,他当然愿意歇着。 左怀风拦腰把他抱起来,走得很平稳。 远处突然响起警车鸣笛声,蓝红交替的灯光一瞬间照亮了长夜。 两人没有一个神色有异样,平静得好似刚才联手杀了一个人的不是他俩。 第80章 “我都看见了。” 前面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大哥。”左怀风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 左峻曜没理他,只是执拗地看着江却尘。 江却尘微微一点头:“是要和我谈条件吗?” “对。”左峻曜也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 病房里,江却尘坐着,左峻曜站在他面前。 江却尘喝了口水,抬眸看了眼左峻曜,十分淡定:“让我猜猜,你提出的条件是不是要我跟所有男人断了联系,回家好好给你当老婆?” 左峻曜被他戳中了心思倒也不心虚,他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江却尘,这段时候他见证了江却尘的很多面——绿茶的、高高在上的、阴奉阳违的…… 现在又是一种。即使知道自己在威胁他,居然还气定神闲地坐着。 他从来不知道他这个老婆居然还有这副面孔,事情发展到现在江却尘应该也没有演戏的必要了,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他正这样想着,就听见江却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谈判嘛,得双方都拿出对等的筹码才可以吧。不然呢,看似是谈判,实则是一方拿捏一方。”江却尘不紧不慢地开口。 左峻曜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他看着江却尘,下意识攥紧了手。什么意思?帮他处理这件事外还需要帮他做什么? “如果我说,我要跟你离婚呢?”江却尘歪了下头。 左峻曜脑海中的一根弦陡然崩掉,他脸色难看,想也不想地开口:“你想得美,绝不可能。只要我不同意——” “我还有左怀风呀。”江却尘笑盈盈地开口,可是提起“左怀风”,他眼里也没有丝毫对心上人的爱慕,反倒是穷途末路时亮出底牌的得意嚣张。 确实是一张好用的底牌。 左峻曜的脸色沉得几乎要滴出水。 “不离婚,就麻烦你代替我坐牢去吧,”江却尘语气轻松,“我会想你的,老公。” 寥寥几语间,两人手中掌握的筹码登时千差万别,地位调转。 “所以呢,”江却尘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素白修长的指尖在左峻曜心脏出随意画了个新型,“之前就给你说了,不要爱上我。” “爱上我,你完了。” 江却尘自私又心狠手辣,对方“喜欢他”这么有利无害的缺点自然会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用鬼来形容他,那太准确了,他就是一个无心的、狠厉的恶鬼。 “还有谈判的必要吗?”江却尘看向左峻曜。 左峻曜到现在才明白江却尘究竟想做什么,估计自己的谈判也在他的预料之中,陡然间,他突然有一种极强的直觉:“你勾引他们,杀了他们,是不是就是为了报复我?” 江却尘动作一顿,欣然笑了:“老公,你猜对啦。” 下一秒,他的眼里又一片冰冷,像是一汪寒潭似的,似笑非笑着开口:“你要猜猜自己的结局吗?” ----------------------- 作者有话说:低估了断更带来的影响现在的收藏还有收益都太差了[笑哭]为了走榜所以决定双更一周看看效果。接下来的更新可能是一次性发够两章,也可能是中午一章晚上一章,也可能两章合一。 谢谢喜欢小土和这本书的大家![让我康康][撒花]今天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第66章 2-29 左峻曜没有猜自己的结局, 但他最终还是去替江却尘坐牢了。 江却尘不爱他已经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执拗于不去离婚这件事,他只是觉得, 他辛辛苦苦树立那么多年的形象毁掉了,他夺权的道路也被封死了,甚至他的好兄弟也反目成仇如今已成两具尸体了。 这一切都是江却尘害得,可是他也只剩下江却尘了。 他不能失去江却尘, 就算是死, 他也要和江却尘埋在同一处坟墓里。 他绝不会离婚。 左父听到这件事当即就发了一通火,就算左峻曜再无能再过分,那也是他的儿子, 代表了他左家的家教和形象, 怎么能任由江却尘给他送去坐牢? 本来在国外度假的左父连夜坐着飞机赶回了国内, 回了左家。 江却尘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反之,他倒是挺期待左父的到来。 “你能耐不小。”左父风尘仆仆,鬓角还有汗,很明显来得匆忙。 江却尘坐在沙发上, 闻言, 他谦虚地笑了笑:“还好吧。我还有更大的能耐没展现出来, 您要看看吗?” 和之前在医院里截然相反的性格与态度,左父再老糊涂也没有糊涂到这个程度,这要再反应不过来江却尘之前在医院里是装的那他就可以直接把左氏拱手让给江却尘了。 左父冷笑了一声,虽然上了年龄,但他的气势依旧很有压迫力,目光鹰隼似的锋利,他道:“当时倒是我看走眼了。倒是我错怪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人老了是这样的。”江却尘不咸不淡地回复他。 左父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冥顽不灵!不要觉得报复了左峻曜自己就无法无天了, 没了左家,你什么也不是!” “嗯哼,”江却尘好笑地看着他,“难道你离了左家,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了吗?” 左父被他气得心脏发疼,一瞬间血压飙升,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我说不过你,”左父稳了稳心神,讥讽地看着他,“你不要以为拿捏了左峻曜左家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别忘了我不止这一个儿子。” 出乎意料地,听到左父这句话,江却尘没有露出半分恐惧的表情,反倒是稳操胜券的模样,像是等他说这句话很久了。江却尘从一旁拿过一纸合同,递到了左父的面前:“真巧。我也不止养了一只狗。” 左父看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接过了那张合同,入目那就是一行大字——股份转让合同。 左父一瞬间有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攥着纸张的手,脸色随着阅读的进度越来越难看,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甚至翻动纸张的动作也逐渐焦急起来,显得格外粗暴。 左怀风居然敢把手里持有的所有股份全都转让给江却尘!居然敢把他左家几十年的积累全部给江却尘!疯了!全都疯了! 撕拉一声。 左父把手里的合同撕了个粉碎,他的动作太快太狠,以至于纸张在他指腹划出了些许细微的伤口,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他气喘如牛,浑然不觉得疼痛,一股怒火在胸腔里翻涌,烧得他双目赤红,恨不得当场捅死江却尘。 他仇恨愤怒的目光没让江却尘感受到半分的恐惧,江却尘笑盈盈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自己计划的得意之情,合同被撕毁了,他也不着急,反倒是不急不慢地又端出来一大叠,重重地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您要是还气不过,就把这些全撕了。毕竟年龄大了,气着身体了可不好。” “当然啦,如果撕完这些还觉得不够,还可以问我要,我打印了好多份,昨天我和左怀风签了好久呢。” 左父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本就发黑,如今更是冒起了光线,他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恨不得活生生吃了江却尘。他猛地将面前的一摞文件全部推翻在地,呼吸粗重:“让左怀风来见我!” 江却尘笑而不语,坐在沙发上,柔柔弱弱的样子看起来尤为无辜,摆明了不肯搭理左父,实打实的看好戏的态度。 左父怒火中烧,直接在屋里喊道:“左怀风!给我滚出来!” 回答他的自然是毫无动静的房间。 江却尘眼里划过一丝冷笑,他动作优雅地端起一杯红茶来,小口小口地品尝着。 他的冷静悠闲和左父的狂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左父一连好几声都没有把左怀风喊出来,已经气得要晕过去,转眼看见他在那里喝茶,更是要气疯了。他走过去,猛地把江却尘面前的茶具掀翻在地。 昂贵的瓷器碎了个彻底,滚烫的茶汤泼在地上时还冒着缕缕白汽。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直接把手里没喝完的茶汤连茶带杯地泼在他脸上。 左父不知道是被砸得还是被烫得惨叫了一声,杯子砸在了脸上,茶汤从脸上往脖颈里流淌,和他惨叫声相呼应的是瓷杯摔在地上的清脆声。 “你敢!”左父狼狈不堪,恼羞成怒,抬起巴掌就要扇江却尘。 江却尘躲都不躲,似乎确定这巴掌绝对不会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淡定地看着左父,果不其然,那巴掌抬到半空,就被定住了——刚才左父怎么喊都不出来的人,在江却尘要受到危险的第一时间,突然就冒了出来。 第81章 “左怀风!”左父的仇恨目标一瞬间转移了,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左怀风,不可置信与失望在心头流转,他怎么也想不到左怀风居然会被江却尘蛊惑到要将自家公司拱手让人的程度。 左怀风手中的力道没减轻半分,平静地喊了一声:“父亲。” “你真的要把公司给他?!”左父气得发疯。 左怀风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江却尘:“可以不转让。但是,我要左峻曜和他离婚。” “你在跟我谈条件?”左父对他的话语很不满。 江却尘悠悠地插了嘴:“准确来说,是我在和你谈条件。” “闭嘴!”左父要被这个omega气疯了,一个低劣的omega而已,把他两个儿子哄得团团转,一个代替他去坐牢,一个要把公司股份全都转让给他。 江却尘撇了撇嘴,看向左怀风。左怀风看着他,攥着左父的手又用力了些,几乎要把左父的手腕活生生握碎似的,左怀风的声音冷了些:“别凶他。” 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左父一瞬间面目狰狞,听见左怀风的话,他的表情更扭曲了:“左怀风!你他妈脑子进水了?!” 左怀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动,还是看着江却尘,诡异地应了一声:“嗯。” 大概是吧,里面应该是进了很多水,不然哪来条小人鱼天天在他脑子里游来游去。 左怀风的系统冷不丁地开了口:【什么人鱼?】 要不是他它主动开口,左怀风差点忘了他还有个系统,他拧了拧眉,这事牵扯太多,是绝对不能跟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系统说的,他的表情明显淡漠了很多,只道:“没什么。” 【什么人鱼?】他的系统似乎是偏执了起来,显得格外激动:【谁是人鱼?江却尘?江却尘是人鱼?!】 左怀风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跟你没关系。” 而系统却像是突然掉线一般,再也没有了下文。 左怀风的脸色如铁,这个系统来历不明,但左怀风总能在它身上感受到难以言说的敌意,很熟悉,但一时也想不起究竟这个熟悉感从何而来。 他攥了攥手,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尤其是刚才的对话,让他隐约察觉到,系统似乎不是个ai,更像是背后有个人似的。 想到这里,左怀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江却尘察觉到了他的走神,抬了抬眸:“左怀风?” 左怀风回过了神,看江却尘坐在沙发上闲适慵懒的样子——他整个人都很放松,甚至因为捉弄左父成功嘴角忍不住带了点小邪恶的弧度,深蓝色的眼睛微亮,他现在似乎是有些疑惑,脑袋歪了一点点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像只恃宠而骄的矜傲小猫。 左怀风摩挲了一下指尖。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江却尘现实世界中垂着头呼吸微弱的样子。 不可以。 左怀风咬紧了牙根,江却尘不可以再变回现实的那副样子。 左怀风深呼吸了几下,勉强恢复了冷静,他应了江却尘的呼唤,刚才的负面情绪激起了他身体里潜在的暴戾,他粗暴地松开左父,粗暴到像是刻意把他摔到地上似的。 左父年过半百,虽然身体硬朗,但猛地被摔在地上还是吃不消,尤其是,地上还有刚才的瓷器碎片,他的掌心、手臂、小腿等很快变得鲜血淋漓。 鲜红刺眼的血液一瞬间唤醒了左父的恐惧,他突然意识到,他年轻时再叱咤风云,如今这副身体,也是打不过左怀风的。 左怀风看向他的目光里没有丝毫对父亲的爱慕与尊重,连“父亲”这个称呼喊出声,也是淡淡的,好像这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左怀风对江却尘的喜欢清晰可见,他毫不怀疑,他今天拒绝了江却尘的条件,明天左氏就会改姓江。 他可以不介意两个儿子都被江却尘迷得失了理智,但绝不能让左家几十年的家业落在外人手里。 况且,江却尘想和左峻曜离婚也不外乎是要跟左怀风结婚。看似变了,实则家里还是那些人,也没损失什么。公司的股权变了,才是真的变了。 权衡利弊下,左父狠了狠心,最终还是选择牺牲掉左峻曜——也谈不上是牺牲,毕竟只是让他俩离个婚而已。 他看向江却尘:“我答应你的条件。” ----------------------- 作者有话说:这个时候就有人要问了,江却尘江却尘,你究竟是小猫还是小鱼呀?[星星眼] 第67章 2-30 左峻曜没有想到左父会来, 两人隔着一道铁窗,相似的两张脸上都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沧桑与疲倦。 “你来,是看笑话的吗?”左峻曜抬了抬眼皮, 从医院对方剥夺自己争权的权利时,他对左父就没了太多的孺慕之情。见左父来到这里也一言不发,他嗤笑了一声,这个时候想起来表演父子情深的戏码了? 左父将手中的离婚协议书递了过来:“签吧。” 左峻曜看着面前的这张纸, 上面的字符整齐却又显得密密麻麻, 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蚂蚁在爬似的,他觉得很好笑,自然也就笑了出来, 声音很大, 笑得前仰后合:“你做什么梦呢?得了老年痴呆就去治病好吗?” “故意杀人是死刑。签了, 我救你出来。”左父见他这副为爱痴狂疯癫的模样也有点厌烦,纯纯扶不起的阿斗! “不可能,”左峻曜笑意散去,眼里闪烁着凶狠的光,“就算我明天就上刑场, 今天我也是江却尘的老公。死了我就是他的亡夫。江却尘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别想摆脱我!” “是他和左怀风狼狈为奸, 主动来招惹我的!那就承担这个后果!” 左父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你疯了。” “疯了?”左峻曜又笑了一声, 他像是咀嚼一般把这个评价在嘴里好好过了一遍,终于尝出味道了,“对,我是疯了。从隐疾的那一天我就疯了!” 手铐上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过于激烈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极为骇人。一旁的狱警警惕地看着他。 “左怀风把所有的股票都给了江却尘。”左父冷不丁地开口。 左峻曜只冷冷地看着他:“是吗?那太好了,恭喜我妻成为a城首富。左氏姓什么,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几句话里, 他唯一咬字强调的是“我妻”二字。 “签了吧,”左父叹了口气,“签了,我把继承权给你。等你有钱有势了,想把左怀风赶走或者复婚,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左峻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瞬间,他僵在了原地。 时间好像都静止了,像是黑暗中的人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曙光,不可置信、又难抵吸引。他的眼睛缓慢地转向了左父,声音沙哑:“我怎么相信你?” 左父看着他的眼睛,左峻曜冷静下来的样子还算可以入目:“我没有证据可以让你相信我,但是如果你想绝地逢生的话——你没得选。” 左父自然是有私心的。 从在左家的交锋来看,左怀风是个听不进去话的,纯纯江却尘养出来的一条忠诚又残忍的疯狗,江却尘指哪里咬哪里,左父合理怀疑,如果江却尘在这件事后出尔反尔又要回左氏的股权,左怀风胳膊肘往外拐到烂,也得给江却尘递过去股权转让书。 他对江却尘爱得恐怖,那模样不像是短时间偷情能够达到的,像是深深执着了对方十几年,越是不甘执着越是因求而不得而痛苦,越是因求而不得痛苦又越是不甘执着,像是陷入了莫斯比环,在循环往复的折磨与不肯放手中疯魔了。 他对江却尘爱恨交织不假,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恨只是分担了他一部分的求而不得的痛苦,但凡江却尘给点回应,打破他的莫斯比环,那点恨意自然而然就流转成了爱意。 相比之下,左峻曜就还算清醒一点。 至少他对江却尘的恨,是实打实的恨,至少他感受到的有关背叛的耻辱,是真真切切的耻辱。 左怀风是有能力但舍不得拿捏江却尘,但左峻曜不一样了,左峻曜是想拿捏江却尘但没能力。 没能力,他就给左峻曜这个能力。 左峻曜定定地看着左父,许久,他接过笔,颤抖着在协议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心脏跳得很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左峻曜的双目已经泛起了红色,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 他恨江却尘。 左峻曜想,原来他从来没有原谅过江却尘的抛弃与利用。 “这就对了,”左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说不出来是赞许还是点通,“一个没钱没势的低质omega而已,只要你想,完全可以把他关在笼子里。” 第82章 关在笼子里? 左峻曜眼前闪过一丝暗光,关在笼子也不够,他想勾引男人,他就把他关在笼子里,扔到台上去,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水性杨花、过河拆桥、心狠手辣。 恍惚之间,左峻曜好像看见坐满了高官显贵的拍卖会场,最后一道帷幕拉开,金灿灿的笼子关着本场最值钱的、最神秘的拍卖物登场了。 左峻曜垂下了眸,一瞬间,他的气质好似判若两人,他依旧坐在铁窗前,但似乎变得高贵了不少,像是一个伪装极好的狐狸,波澜不惊、阴险狡诈。 看望的时间已经到了。 左父接过离婚协议书,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可左峻曜已经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回监狱里去了。 很奇怪。 左峻曜像是突然成长了很多,果然恋爱脑受到打击才能清醒吗? 清醒也好,至少左峻曜现在看起来靠谱有用多了。 …… 左父拿着离婚书回了左家,江却尘躺着沙发上,左怀风在给他剥栗子吃。 江却尘吃的速度明显慢于左怀风剥的速度,嘴巴都鼓起来一侧了还在慢条斯理地塞,左怀风大有一番他不喊停就一直剥下去的架势。 终于,江却尘忍无可忍了,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左怀风剥栗子的双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吃完了再剥,”江却尘看了看,把已经剥好的栗子堆一分为二,颐指气使,“这一半是我的,这一半你负责吃了。” 左怀风只看他握着自己的手,随声应道:“嗯。” 左父看得火冒三丈,左怀风再怎么犯浑那也是他儿子,江却尘就这样当着他的面把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当狗训!左怀风也是个贱货,好好的天之骄子不当,去给一个omega当狗,摇尾乞怜伏低做小!这就是左怀风不孝不听话的报应! 左父把离婚协议书放在了江却尘面前的茶几上,江却尘腮帮一鼓一鼓地慢悠悠嚼着栗子,顺手拿过来那张离婚协议书,他扫了两眼,随手递给了左怀风:“拿着。” 左怀风看见离婚协议书时,眼中明显闪过一分满意。 而后,江却尘又掏出来一张白纸,递到了左父面前。 “不好意思,”江却尘拍了拍手,道歉的话语里没有一分的内疚,全是炫耀与得意,“把你骗啦。左氏现在还是姓‘江’啦。” “我可真是不守信用的合作者。唉。” 左父拿着纸张的手都在颤抖,苍老混浊的眼珠不停上下滚动,一遍又一遍地、自虐般地看着上面的内容,白纸黑字,板上钉钉,他一直烧着的怒火终于把血管里血液熬得粘稠,他猛地吐出一口血,直愣愣地栽倒了过去! 闭眼前,他还听到江却尘轻快又遗憾地说:“如果这群渣男都是老头子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只需要说话,就可以把他们气到脑梗或者心脏病发作,那就太方便啦。” 他是故意的。 左父眼前逐渐发黑,他千算万算,硬是没算到,自己居然也在江却尘的报仇名单里! 左父倒在客厅里,江却尘倒是不着急打120,他问左怀风:“左峻曜还能出狱吗?左父找人了吗?” “嗯。左父来之前就安排好了,他迫不及待地希望左峻曜能出狱。”左怀风回答。 江却尘一点头,眉头舒展开了一些:“打120来拉人吧。” …… 左父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他缓了很久,晕倒之前的事情才全都涌入脑海里,耳旁各种仪器转表跳动的嘀嘀声不停在响,刺激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江却尘! 左父感觉自己也应激了,一提到江却尘就会心脏发疼两眼发黑恨不得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这omega就跟个鬼似的,一想,他就出现了。 “你醒啦?”江却尘推门而入。 左父的心脏很不舒服。 江却尘没开灯,只是走到了他的旁边,若有所思地掐住了他的氧气管,看他憋得两眼翻白,又慢悠悠地松开。 “好受吗?”江却尘低垂着眼看他。 左父喘着粗气,凶狠地盯着他。 江却尘勾了下唇,又捏住了氧气管。 窒息的痛苦很快席卷而来,左父闻到了一股海洋的香气,恍惚间他竟敢自己像是坠入了一片无人的深海海域,他一个劲地坠落海底,却没一个人发现,更不会有人来救他。 好恐怖。 左父浑身抖了抖,他只知道江却尘狠,所以从始至终都是恨他,却不怕他——再狠,不还是个毫无背景可言的低劣omega吗?无非是仗着有人喜欢,和那种婊子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第一次,他对江却尘感到畏惧。 “放……过……我……”他艰难地从嘴巴里挤出来三个字。 江却尘听不见,但能看到他的口型。 “可以。”江却尘微微一点头,松开了氧气管。 左父已经无暇去思考他这次为什么这么好说话,劫后余生的后怕与不安尽数化作身体的细微颤抖,他拼命地汲取着氧气。 突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江却尘拔出了氧气管。 左父瞳孔紧缩。 “我这个人,如果恨一个人,一定要他看他一直痛苦,直至死亡。所以呢,只有你死了,我才会放过你。” 江却尘整理了一下袖口,他的眼里没有刻意气人装出来狡黠,也没有算计得逞了的炫耀,甚至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有的只是一片淡漠。 平静得就像刚才感觉的,好像一片死寂的海水一般。 海面总是变幻多姿,有时候涟漪阵阵,有时候浪高凶险,但海底总是很安静,很黑暗,让人不寒而栗。 这才是江却尘的真面目。 高高在上的海神戴着伪装的面具戏弄了凡人,只让凡人在濒死最后一刻意识到自己曾经妄想欺辱战胜的是什么样的人。 就这样怀着自取其辱的耻辱与恐惧去死吧。 江却尘冷漠地把氧气管扔在垃圾桶里,转身离开了。 ----------------------- 作者有话说:渣爹:放着好好的天之骄子不当,去给omega当狗!自甘堕落![愤怒] 左怀风:怎么了你以为狗很好当的吗?没看见有几条狗都成死狗了吗。混到亲亲了知道我什么实力吗?[哈哈大笑] 第68章 2-31 左峻曜出狱的时候, 正好赶上左父的葬礼。天很阴,没有风,看起来要下一场大雨。 左父的身体一直很硬朗, 这些年也经常用各种方式保持健康和长寿,突然脑梗,抢救无效,这话术落在左峻曜耳朵里其实挺幽默的。 左峻曜看向旁边穿了一身白色长裙的江却尘, 说是白色长裙, 好像也不尽然,不是很常见的款式,但是又很眼熟。左峻曜仔细辨认了一会儿, 想起来了——西方壁画里天使常穿的那种单裙。 太荒谬了。 左峻曜看着江却尘那张昳丽明艳的脸蛋, 陡然笑了, 想出让江却尘穿这个裙子的人真是太明智了,地狱的恶魔装扮成天使,虚情假意地戏弄所有人,为他动容倾倒的人尚且不知危险的到来,不知道面前的天使转眼间就能用他们的鲜血染红自己的裙摆。 似乎是注意到了左峻曜的注视, 江却尘掀掀眼皮, 扫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 左峻曜足以笃定左父的死亡和江却尘脱不了干系。 告别会开始了,江却尘没再看左峻曜,重新把目光放在了台上。 左怀风站在他旁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然后呢?” “我想去海边。”江却尘也莫名其妙地回了他一句。他什么表情也没有,语气也很平淡,像是只是说了一句今天要去吃什么一样。 左怀风艰涩地滚了滚喉结,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在眼前一点一点浮现, 走马观灯似的流转而过,他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左怀风,”江却尘突然问,“下个世界你还会在吗?” “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前往你在的每一个世界。”左怀风一字一顿地、认真地、像是起誓般说道。 很久,他听见江却尘轻轻的一声笑音,像是从鼻息里发出来似的。 “好狗狗。”江却尘一如既往地夸赞他。 过场似的告别会结束,左父生前也算功成名就声名显赫的一代商业巨鳄,如今落了个这么滑稽意外的死亡,倒也令人唏嘘。更让人唏嘘的是,会场里没有一个人在为他真心地流泪。 绝大多数人都是悄悄用余光瞥着一旁的omega,左氏的新任掌权人,看起来弱柳扶风得很,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殡仪馆的车来了。 第83章 该拉左父的遗体去火化了。 “最后一次告别!”神父装扮的主持人喊道。 左家的人尽数走上去进行默哀悼念。 左峻曜走到了江却尘的身边,他像是放弃了挣扎似的,温声问道:“那我呢?” “剜了越相的眼睛,扎了胡辜满身的钉子,活活气死我爹。那我呢——你给我的结局,是什么呢?” 江却尘看着停在一旁的殡仪馆的车辆,微微勾唇:“渣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左峻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 “可能你不相信,”左峻曜收回了目光,他道,“我真的爱过你。” 江却尘歪了歪头,薄唇一开一合,他说的话依旧刻薄,却又带着难以辩驳的理智:“我不需要。” “我需要的爱是实打实的付出、拼尽一切的托举、立场唯一的偏向,不是吃那一口醋,发那一下疯,流那几滴泪,送那几个歪瓜裂枣的自我感动。” 左峻曜愣住了。 左父的棺材已经抬上了殡仪馆的车辆,江却尘、左怀风、左峻曜作为亲属要一起跟着去火化场。 临上车前,江却尘回头看向左峻曜,淡然一勾唇:“你不是爱我,你是觉得你的死对头爱我,所以你想拿下我,也算是赢了你的死对头一次。这不是爱,这是虚荣。” “爱里掺了虚荣,说明你爱的还是你自己。” 左峻曜缓缓攥紧了手,他想解释什么,江却尘依旧坐到了殡仪车里,车里有些冷,左怀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着。 特别登对的一对。 左峻曜坐在他们面前,不想去看,只能把头偏过去去看窗外的风景,可余光还是控制不住地去偷窥他俩。 如果江却尘说得是对的,如果他真的自私,真的最爱自己,那他为什么这么难受? 婚也离了,人也走了,等到他在火葬场里烧成一把骨灰,说不定江却尘直接给他扬了,然后第二天就会欢天喜地地去和左怀风结婚。 兜兜转转还是这个结局。 阴沉沉的天气没有任何的改变,左峻曜舌根发苦,心脏好像被一双手死死捏住,他想去挣扎,可顺着那双手去看,才发现那是江却尘,是江却尘想让他死。 明明是我先来的。左峻曜想。 他的脑子又开始发疼,眼前光怪陆离,一些陌生的片段涌入脑海。 “哥哥。” 他听见脆生生的一声呼喊,好像是脏乱的海边,有一个长相漂亮得一看就不是这里的小孩,正仰着头看自己。 “你怎么会来这里?”金发蓝眸的小孩好奇地探了探头。 “我——”左峻曜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是变得很年轻,像是十五六岁的模样,“这是我的地方。” “是吗?”小孩眨了眨眼,恃宠而骄的话张口就来,“那现在这里是我的地方了。” “你以后想要在这里生活,就要赚钱养我。” 然后呢? 一瞬间,左峻曜居然想不起来后面怎么了,可是这个片段一闪而过时,他的心脏真真切切地抽疼了一下。 好疼。 疼得左峻曜鼻尖发酸,热泪就这样滚落了下来。 明明是我先来的。 这个想法在疼痛中愈发强烈。 左怀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过来,漆黑的眼珠里满是警惕与猜疑。 左峻曜无暇搭理他。 车渐渐停了下来,三人依次下了车,看着那口棺材被抬去火化。 江却尘踱步走到左峻曜的面前,命令似的:“走吗?” 左峻曜这才回过了神,他沉默着点了点头,跟着江却尘走去。 这个火化场其实挺大的,有一间小得几乎要弃用的焚化间,江却尘带着左峻曜走了进来,左怀风本来也想进去的,但江却尘摇了下头,拒绝了他。 左怀风尊重他的一切决定:“有危险的就喊我。我就在门口。” “知道了。” 面前的门被江却尘从里面缓缓关上,一瞬间,屋里陷入了诡异的黑暗中,只剩下那口大火炉在工作。 左峻曜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和江却尘单独相处过了,他几乎是贪恋地、痴迷地看着江却尘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地,像是要把江却尘的模样一分不差地记下来,刻在脑海里,到了阴间也忘不了。 江却尘从角落里翻找了些什么,左峻曜还没说话,胳膊处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疼痛,疼得他几乎站不住,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闷响。 左峻曜后知后觉,这是他的胳膊。 江却尘手里提了个与他形象格外不相符的斧头,他阴沉着脸,手臂上青筋暴起,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眼睛一眨也没眨。 左峻曜在他眼里看到了浓重的恨意。 恨吗? 太恨了。 比对隋行的恨意还重。 血溅在脸上的那一刻,江却尘脑海中的理智就崩塌了,他分不清面前的究竟是j老板还是左峻曜,从穿到这个世界一直压抑着的恨意喷薄而出,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他从小就努力地、挣扎着、不顾一切地成长,利用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拿起刀去反抗比自己强壮好几倍的保安,日日苦读,书都读烂了,就是为了不落到欢愉场里,不落到被人当物件玩弄的下场! 但是因为j老板,他的所有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了。 他跌跌撞撞、绕来绕去,最终还是被摆到了供人观赏的台子上! 江却尘双目赤红,一脚把左峻曜踹翻在地,他拿着斧头,将左峻曜的另一条胳膊也砍了下来。 左峻曜的血液溅红了这条白裙子。 “你毁了我的一切,”江却尘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恶意与憎恨在他的眼里疯狂生长,他俯下身,“你让我亲眼看着我拥有的一切都消失,那我要你千倍万倍地偿还回来!” “不止是你的谋划、事业、亲情、友情,还有你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你的胳膊、腿!” 江却尘每说一句话,就把砍下来的肢体扔进焚化炉里,火焰熊熊燃烧,烧红了的炉子倒映些许火光在他满是血痕的脸上,彻彻底底成了一个癫狂可怖的鬼。 疼痛让左峻曜难以思考,他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生理性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中滑落。 他终于想起来,他对江却尘做的一切,毁了他的学业和前程,断了他和家人的联系,日日羞辱和暴力,这些永远无法原谅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降临在他身上。 他终于感同身受。 “杀了我吧。”左峻曜气若游丝,听着格外低声下气。 不是身体承受不住了,是心里承受不住了。 最大的报复是他爱上了江却尘。 于是他感同身受的那些痛苦,连同江却尘的那一份,双倍地在心头撕扯,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绞痛。 江却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话,他笑了一声,学着j老板的语调,轻飘飘地开口:“我一定会毁了你的。” ----------------------- 作者有话说:爱里掺了虚荣,说明你爱的还是你自己。 出自《月亮与六便士》 —— 其实j老板纯虐恋江却尘。[狗头]他恨江却尘忘了自己,但是小鱼就七秒的记忆让让小鱼吧(bushi)。 第69章 2-32【第二个世界完结】 鼻息间是自己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左峻曜疼得眼冒金星,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耳鸣阵阵, 刺耳的噪音无限拉长,最终归于一点。他口腔里也涌出鲜血来,不知道是咬破口腔里的什么了,还是就是实打实吐出来的血。 好疼啊。 左峻曜在这种极度的疼痛刺激下, 神情开始恍惚起来。 又是海。 又是那片丢满了垃圾的肮脏海域。 “名字?我没有名字哦。”金发小豆丁理直气壮地啃着他换来的面包, 声音含糊不清。 “那我怎么喊你?”左峻曜听见自己说。 小豆丁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显得小脸肥嘟嘟的,他沉思了片刻, 问:“海这个字好像不好听, 你可以喊我江。” “江是个姓吧。” “哦, ”小豆丁盯着面前的海域,头上的一缕头发被他睡得翘起来,一晃一晃的,他来了灵感,眼睛都明亮了很多, “那, 没有尘土的海域, 就是我。” “我要叫,江却尘。” 左峻曜有些怔愣:“你……文化程度很高嘛。走丢的吧?” 第84章 这落落大方无忧无虑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这个星球的原住民。 “我忘了,”小江却尘脸上还有婴儿肥,他抽抽鼻子,苦恼地嘟起嘴,“我记性不好。” 有多不好? 左峻曜心底犯嘀咕, 小孩嘛,记性不好多正常啊。 对啊,这还是个小孩啊。 天天啃面包,还能长高吗? 左峻曜看他这张可爱得不行的小脸,不用想都知道这小孩长大后会有多倾国倾城。要是营养不良伤到了健康就不好了。 左峻曜想了想,拍了拍他软绵绵的小屁股蛋:“哥哥给你打点好吃的去。这几天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谁来了也不许开门,懂吗?” 小孩歪了歪头:“什么好吃的呀?” 左峻捏了一下他的脸:“让你快快长高的好吃的哟。听哥哥的话在家里待着,好不好?” “好哦,”小豆丁格外听话乖巧,和日后那副用鼻子看人的模样完全不相关,他踮起脚来抱住左峻曜的腿,抬起的小脸笑得甜滋滋的,“哥哥注意安全哦。” 萌的左峻曜恨不得把他夹胳肢窝里带走。 还是算了。 左峻曜也只能想想,就把他放回了屋子里,再三叮嘱:“不许出来,等哥哥回来。” “好——!” 江却尘坐在小板凳上,背挺得很直,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 他的小板凳还是左峻曜给他打的,上面按照他自己要求的挂了很多贝壳上去。 看着像小美人鱼跑来陆地上玩了。 梦境一转,左峻曜又来到了屋门口。 他提了一袋营养液来,据说是主星那边很流行的保健品,还有一些新鲜的肉。 可是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自家的门大开着,一瞬间,左峻曜的心都停止了跳动,他提着东西仓惶跑进去,恐惧之中的惨案并没有发生,他微微松了口气。 可很快,他这口气又堵回了胸口。 小豆丁挂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臂膀上,熟练地、甜甜地撒娇:“哥哥,哥哥。” “你是谁?”左峻曜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江却尘回过头,先是看了眼左峻曜手里的东西,而后才疑惑地看向抱着他自己的男人,他问:“哥哥,这是谁呀?” 天真的语气有些残忍了,残忍到左峻曜觉得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都成了一场笑话! 濒死之际,左峻曜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了,他想握住江却尘的手,但他的两条手臂都被江却尘砍掉了。 “我没有……撒谎,”左峻曜声音虚弱又沙哑,挣扎着挣脱死亡的束缚,“我真的——爱过你。” “是——你!忘了我……” “我……恨你。” 左峻曜说完了最后三个字,终于支撑不下去了,他哽咽了一下,直直地、仰面倒了下去。 仓促地结束了这一生。 江却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看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左峻曜,拉开炉子,毫不犹豫地将尸体尽数扔了进去,火舌一瞬间涨得老高,险些冲出来把江却尘也吞噬了。 江却尘冷静地关上炉子门。 外面陡然响起一阵巨雷声,接着铺天盖地的雨水撒落下来,闷了好久的空气终于开始流通。 他身体晃了晃,猛地栽倒在地。 血液和汗水混在一起,将发丝粘在脸上,他抬着脸去看屋顶,呼吸微弱,一场报仇抽去他所有的力气,他有点疲惫了。 就像当初杀了满拍卖会的人,那样疲倦地倒在了地上似的。 以至于阖上眼仍觉眼前光线跳跃,像是回到了拍卖会。 j老板依旧风度翩翩,他穿着合体昂贵的手工黑色西装,白色的手套滑过江却尘的脸:“你看,你还是落在我的手里了。” 面前的华丽的笼子锁住了江却尘,他躲不开j老板的触碰,被动地听着对方好似胜利者一般的言论。 江却尘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前面去,猛地拉开了门。 一瞬间,外面的狂风骤雨席卷而来,掀起他的裙摆肆意鼓动,雨水浇灌了满身,冷得人一哆嗦。 江却尘好似浑然不觉一般,赤着脚走进了雨幕中,风扯起他的长发,雨水洗涤着他脸上鲜红的血迹。 血和汗都被雨水洗去,江却尘那张明媚艳丽的脸渐渐恢复了平时干净的模样。 依旧让人挪不开眼,依旧让人心脏一跳。 “可你没有杀死我。” 江却尘坚定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 被抓到拍卖会又怎么样,被关在笼子里又怎么,被毁了一切又怎么样?j老板没有杀死他,谁赢谁输就还不是个定论。 …… 大雨过后天气好得不行,阳光暖洋洋的,路边的水洼处都折射出一道小小的彩虹。 江却尘依旧站在镜子前,外面的光透过窗户铺进来,他的头发也金灿灿地闪着光。 他的头发比上个时间恢复得更好了,枯燥少了很多,远远看去像是柔软的丝绸披在后背。 江却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每个世界都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每个世界都是他截然相反的一面。 “给你养了养身体,”江却尘有些嫌弃,“跑几步心脏就疼,这也太差了。” 他知道这个世界会在自己离开后就关闭,他还是忍不住给这个“江却尘”谋划了一个未来,他养了养身体,为此没有自残自杀,帮他离了婚,恢复了学籍,甚至空手套了个大公司,解决了所有对他有害的人。 唯一不好的是,好几次他都是亲身上阵,手上不是很干净。 无所谓了。 江却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久,他咬破了指尖,垂着眼眸在上面写字。写完后,他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很满意。 他把手指放在嘴里舔舐了一会儿,确保伤口不流血了,这才慢悠悠地离去。 左怀风在楼下等他等了很久。 “你要走了。”左怀风似乎早有预料,他一下来,就这样给他说。 江却尘应了一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对。” 不曾想左怀风猝不及防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江却尘看他。 “什么时候……”左怀风声音沙哑了一些,“想到我,可以停下寻死的脚步呢?” 屋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外面隐约传来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阳光在两人中间无声地蔓延。 江却尘垂了垂眸,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我不会为任何人停下我的脚步。” 左怀风苦涩一笑。 “不过你可以来追上我。”江却尘挑了下眉,轻快又温柔。 左怀风看着他。 他又一次被江却尘带偏了,他的本意明明是想说,什么时候江却尘可以在寻死的时候想到他会有有一瞬间留恋人间,不是想和江却尘在一起的意思。 可是江却尘这种明晃晃的接纳,他还是动容了。 “再见。” 他一晃神的功夫,江却尘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他哪个没注意,江却尘就寻死去了一样。 不过江却尘这条路注定走得不会太顺畅,他一拉开门,就看见许久没见的师母等人蹲守在别墅外。 “小土!”师母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围了上来。 江却尘有些无奈,他道:“师母。” 师母眼眶似乎是有些发红,她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几下江却尘:“你还好吗?” 江却尘只能回复她:“挺好的。” “很好的话,那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呢?”师母看着他的眼睛。 去自杀。 去结束这个世界。 去……去干什么呢? 江却尘被她问愣住了,他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总是觉得拍卖会发生的、被他遗忘的那一部分太过痛苦,他隐约觉得是自己害了谁,负罪感让他不停地寻死,好像死了就能结束痛苦与罪恶,彻彻底底赎罪一般。 “我……”江却尘张了张口,他垂下眸,“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也在找一个答案。 一瞬间,他显得有些焦虑:“我要走了。” 话说完,他推开所有人,没顾身后其他人意外的呼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打了车,还是去了海边。 他脚步匆忙,心脏都有了超负荷的痛感,海水扑灭了他的焦躁不安,江却尘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第85章 像是个忙碌了一天的孩子走出校门看见妈妈的孩子似的。 江却尘一步一步地走向海里,就像一步一步走向母亲的怀抱。 身后还是传来了熟悉的呼喊。 “江却尘!” “小土!” “小尘!” 江却尘没有回头,海浪迎面而来,他坠入海中,彻彻底底拥抱了他的母亲。 他任由自己朝海底坠下去,偏头的一瞬间,他恍惚间又看见另一个高高在上、满是生命的自己正站在一旁,嘴巴一开一合地,在给他说着什么。 他分辨了一下。 是自己在镜子上写的话。 他说:“江却尘。” “永远不要失去反抗的勇气,只要你没有如他们所愿一蹶不振,还在想办法反抗和争取,就是he。” ----------------------- 作者有话说:第三个世界的大纲还没有写好[爆哭]晚上不一定会有第二更,我应该会琢磨大纲,也不一定,也可能会更……[可怜] 第70章 无情道黑月光杀夫证道1 【恭喜宿主第二个世界目标达成!已结算世界任务奖励, 任务总进度2/10。】 和上次一样,结算的声音响起时,江却尘已经出现在了那个实验室模样的地方。 他坐在了椅子里。 【你要休息一下吗?还是直接去第三个世界呢?第三个世界可能会有点难诶, 而且你的样子也会为了融入背景设定强行改变。】 江却尘抬了抬眸,他突然来了点兴趣:“变难?变样貌?” 【对。之前两个世界为了让你适应一下都是在剧情进行到原主死亡全部结束时让你穿来的,你性格的强行改变也能勉强可以被“受了刺激”圆过去。第三个世界开始会在剧情还在进行的时候穿去。变样貌的话,应该会变成黑发黑眼。】 江却尘从小就是金发蓝眸, 也没染过头发带过美瞳什么的, 没想到倒是在这个世界见到了自己不一样的样貌。 江却尘点了点头,他捯饬了一下操作台上东西,若有所思地开口:“那下个世界我还能见到我师母他们吗?这个世界陈扬乐没来是不是因为上个世界我认出他了?他也有任务?不能被我认出来?” 系统:【……】 久久的沉默之中, 江却尘明白了:“我猜对了。那其他人就是我导师、还有我那两个师哥, 两个师姐。” 系统:【……】 “为什么他们也会穿进世界里?”江却尘拖着下巴,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 系统缓缓开口:【你怎么猜到他们身份的?】 江却尘挑了下眉:“我把我当弱智?我不是陈扬乐。” 系统:【……】 所以,江却尘到底是欣赏陈扬乐还是讨厌陈扬乐? “信息素。”江却尘想到了什么似的,语气有些微妙。 这话题转换得太快,系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信息素啊,”江却尘靠在椅子里, “之前在车上, 左怀风咬了我的腺体, 所以我上个世界才无意识对他那么亲昵。” 江却尘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的操纵台,珍珠在手指中捻来捻去,突然,他轻哼了一声:“他最好祈祷下个世界不会遇到我,不然我保证让他像条狗一样跪在我脚边。” 系统:【……】 怎么又奖励他。 “走吧。”江却尘站起了身体,走到门口处, 慢条斯理地拉开了门。 【现在就去呀?】系统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江却尘会先休息一阵子呢。 江却尘应了一声,饶有兴趣地勾了下唇角:“因为我有点好奇,我黑发黑眼是什么样子的。” 【好吧。】系统自然是都听他的。 【已为宿主构建新的世界!正在载入中……】 【第三个世界已加载完毕。】 【欢迎宿主来到第三个世界!】 【这是一个修真世界,在该世界的设定中,正道与魔道水火不容,常年交战,关系非常差。】 【你所在的门派苍云山有着人间第一正道派别之称,而你是苍云生的镇派剑尊,当今正道名副其实第一人,实力是修真界独一档的强,修真界都传言你马上就要飞升。】 【身为无情道道士,你一直专心修炼从来不过问其他人其他事,也不管其他事。直到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吊儿郎当喜欢撒泼的剑修,他主动挑逗你、跟你打闹着玩,哪怕被你打得浑身是血也依旧凑上来。】 【渐渐地,你在这种死缠烂打中记住了他的名字——顾清绝。顾清绝对你痴心一片,旁人说你太过绝情他也会为你说话,出去做任务也会为你带来你需要的灵药,他总是讨你欢心。】 【渐渐地,你也对他有了一丝情谊。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你的道心开始摇晃。】 【然而,人魔交战很快开始。魔界与修真界的分界之处名唤殷洲,就是在殷洲,魔尊突然发起战争,整个修真界都赶去帮忙,但很多人都因不敌魔尊而伤亡。】 【顾清绝也去了。】 【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清绝已经被魔尊打得奄奄一息,在感受到心疼与难受的时候,你的道心终于破碎,你执剑去斩杀魔尊,自然是没有打过的。但魔尊也没有捞到好处,带着伤不得已离开了。】 【奄奄一息之际,顾清绝把你抱走了。你以为你想通了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飞升也没关系,以后你还可以和顾清绝甜甜蜜蜜地过日子了,不曾想顾清绝将你带去的屋里还有一个人。】 【那人顾清绝的白月光,但因为伤势,没法继续修仙。为了能让白月光继续追求修为,顾清绝假意追求你,只想着让你道心破碎,在重伤之际把你的仙丹刨去了给白月光。】 【顾清绝说:“仙丹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这关乎他的前途。可是对你来说你就没那么重要了,以后还可以继续修炼。”听到这些话,你彻底失望。】 【你想去寻求别人为你支持个正义,可是别人因为你平日里冷漠无情和事不关心早就对你颇有怨言,自然是没有人肯帮你。】 【最终,没了仙丹的你一蹶不振,等待修为全部散去,惨死在一处悬崖处。】 系统简单介绍完这个世界的剧情,就听见江却尘一声熟悉的冷酷评判:“蠢货。” 好吧。听多了其实也习惯了。 系统继续给他介绍:【你穿过来的时间线还没到殷洲大战,渣攻还在追求你。】 江却尘随口应了一声,他找了一下铜镜,没找到。这小破木屋朴素得很,一床一桌一凳就可以概括完,倒是很符合原主无情道的身份。 江却尘绕了一圈,实在没找到铜镜,有点遗憾,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挺无情道的——一身月白色的素衣垂落在地,什么装饰也没有,只有些分不清楚样式的花纹,他低下头倒是可以看见自己的长发。 黑色的长发如瀑般柔顺,不同于现实世界中的卷发,这长发很直,江却尘撩了几下,感觉还可以和卷发不是同一种触感。 【其实你可以变出个镜子。】系统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主动道。 江却尘本来想问怎么变,可他脑海中刚浮现出“变镜子”这个想法,同一时间又冒出来个诡异的咒语,好像他之前就背过似的。 江却尘无师自通地念了咒语,半空中当即浮现出一个半身铜镜来,照出了他好奇的样子——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不过换了纯黑的发色和眼珠颜色后,他的气质倒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江却尘之前是那种明媚的、具有攻击性的感觉,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多看一眼下一秒巴掌就会出现在脸上的话,那黑发黑眸的江却尘倒是多了几分清冷感。 太冷了。 漆黑的、宛如一滩寒潭似的眼眸里好像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来,眼睑处自带一片阴影,薄唇轻轻抿着,好像谁也入不了他的眼似的。 太无情道了。 江却尘想半天,只能说,他这个样子真是太无情道了。 完全就是那种置身事外对万物都淡漠的无情道优秀生。 不过出奇意料地,江却尘以为自己的武器会是一把剑,没想到是条又细又长的鞭子。鞭子不止是什么神兽的皮制作的,通体纯黑,就那样小巧地挂在腰间。 江却尘取过来,握在手里,一瞬间,就像刚才变成铜镜一般,脑海中自然而然学会了怎么操控它。 他轻轻甩了一下这条鞭子,破空声传来,一旁的桌子应声而碎,威力不必多说。更不用想都知道打在人身上有多疼。江却尘眸光微动,他又甩了一下鞭子,那鞭子在彻底舒展开,变直的一瞬间,化作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 第86章 锋利的长剑倒映出江却尘冷淡的眼眸。 此灵器名唤“素鱼”,他这灵器也很出名,所以江却尘也被人称作“素鱼尊者”。 “真难听,”江却尘皱了皱眉,“写这个小说的是不是文盲?” 系统一噎,须臾,它期期艾艾道:【好像,是吧。】 “尊者!尊者!” 江却尘研究自己的灵器研究得正起劲呢,就听见外面来人喊他了。 “顾清绝在咱们山门口晕倒了!”外面的人喊。 他皱了皱眉,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剧情要走。 不过也正好,他终于知道自己穿到的时间点是哪里了——原著里,顾清绝一开始追求江却尘不成,反倒惹他心烦,便自行请罪,在山门口一跪不起。 江却尘毕竟是无情道,这个时候也没对他动情,就让他一直跪着。 苍云山的山门口处有护山结界,长期在门口待着不离开,结界会自行攻击。 顾清绝受到攻击还是一动不动,直到晕过去。苍云山的弟子怕出人命,不得已去叫了江却尘。 江却尘把他带回了自己的住所,顾清绝醒来后对他一阵真心流露的表白,江却尘勉强答应了对方时不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算是一个小小的关系转折点吧。 “知道了。”江却尘推开门,声音清冷。 来通报的弟子忍不住跪下去,身体微颤。尊者还是尊者,压迫感还是有的。 江却尘也没管他,御剑朝门口飞去。 【哇塞……】系统发出不可思议的一声叹息。 “怎么了?”江却尘第一次御剑,格外新奇。 【你居然在认真走剧情。】 这句话中的苦楚只有系统一个人知道。 江却尘轻笑了一声,风撩起他乌黑的长发又落下,衣摆如翩跹蝴蝶似的:“我要看看这次的渣攻是谁。” 根据前两个世界来看,每一个世界的渣攻取材似乎都来自他现实生活中遇见的那群贱人。 他很好奇顾清绝会是谁。 那么孜孜不倦地追求他,是那个百般阻挠自己自杀的人吗? “尊者来啦!” “见过素鱼尊者!” 围着看热闹的弟子抬头瞧见江却尘的到来,纷纷礼貌行礼。 乌泱泱的人群中,素鱼剑再度化作一条细长的黑鞭,旋转几圈悬挂于江却尘的腰间,江却尘缓缓坠落在地,乌发与衣摆微晃。 仙气缭绕。 他垂眸,目光定在晕趴在地上看不清模样的人身上,冷声道:“把他的脸抬起来。” ----------------------- 作者有话说:[爆哭]啊啊对不起今天更新晚了!因为眼上起了个麦粒肿一看屏幕疼疼的,还有点痛经就睡了很久[爆哭] 第71章 3-2 长得很健气的一张脸, 但是绝对说不上是熟悉,甚至,江却尘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 不是他。 江却尘眸光微动, 眼睛倒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他转念又想到这是个修真世界,那么——会有改变模样的可能吗? 江却尘手中灵力汇聚,一瞬间, 他闪到了顾清绝面前, 一掌打在对方额头上,顾清绝昏迷中颤抖了一下,没有醒, 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江却尘收回了手。 没有变化, 这就是他本来的长相。 这次的系统选定的角色不是现实中的人吗?江却尘若有所思, 对他来说,对不起自己的人,除了隋行、j老板、那个总是救自己的男人,似乎也没别人了。 不对。 江却尘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怀疑, 他看着昏厥不醒的顾清绝:那个男人在面前其实从来都没有露过面, 一直戴着面具。会不会有种可能, 这个男人的真实样貌就长这样? 又或者,渣男的形象另有其人?江却尘认真地把这个世界的剧情又过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差点忽略一个看似没多少剧情实则一切都因他所起的人了——白月光。那个最后获得了自己仙丹的人。 白月光在江却尘快死的时候才出场,江却尘肯定不会等到那个时候。顾清绝忍辱负重地在这里追求他,肯定会想尽办法和白月光见面。 他倒是好奇,白月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把他送到我那里去吧。” 江却尘随口吩咐了一句。 余下的弟子无一不震惊,江却尘是什么人, 修真界出了名的冷面无情美人。无情道修到几乎飞升的程度,虽然也有过追求者,但是对方磕破了头他也丝毫不动容,走过去的时候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就这样,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吗? 这太稀奇了! 在场的弟子都在彼此睁大的眼睛中看到了震惊和意外的情绪,难道,尊者真的为这个男人动了凡心吗? 【他们都猜测你可能会喜欢顾清绝诶。】系统凑了过来。 江却尘没什么表情:“让他们猜。” 系统兴致勃勃:【我知道!是不是像处理胡辜那样,让他以为你喜欢他,然后再狠狠处理了他?】 “不是,”江却尘歪了下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系统:【……啊?】 江却尘没多说什么,只是重新回了自己的小木屋。这是处安静的院子,除了江却尘刚才见过的那间屋子,还有三面还各有一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其实你还有个徒弟。】系统见他在打量这几间屋子,斟酌着开了口。 【你徒弟一直默默倾心与你,甚至在你死后,他找白月光和顾清绝决一死战,也被打死了。算是跟你殉情了。】 江却尘脚步一顿,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否则不会是出色的发明家,如今,听见系统说这句话,他的脑海中几乎是一瞬间就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左怀风?”江却尘问道。 系统一愣:【你怎么知道……】 江却尘微微一颔首:“猜的。” “他总是扮演这种马后炮式深情的渣男人设,付出是没有的,尘埃落定后的装模作样是必须的,最后深情的好名声还是要霸占的。” 系统:【……】 江却尘微微一笑:“我说错了吗?” 系统哑口无言:【没有。】 “那就把他叫过来吧。” 江却尘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小门徒,吩咐道:“叫左怀风来见我。” 小门徒连声应下。 据说江却尘是不得已才收了左怀风这个徒弟的。江却尘一心求道,本无意去收徒,更无心去教导徒弟,不过苍云山掌门一定要江却尘培养一个徒弟,否则就让他来做这个掌门。 “苍云山不能没有掌门,日后我坐化了,你不愿意管,总得培养一个管事的。”掌门是这样说的。 无奈,江却尘也就只能挑了最有灵根的左怀风来。 不过江却尘对左怀风纯纯是放养,压根不过问他的一切,也从不指导他的修为,两个人虽同在一处院子里,但没见面的时间总比见面的时间长。 太奇怪了,小门徒想,尊者今日不旦收了那个顾清绝,居然还要指导左怀风。 他这样想着,便加快了脚步,猛地推开门,对着屋内的人喊:“尊者要见你。” 左怀风轻咳了一声。 【这是你的师尊,也是这个世界的你的暗恋对象。】 “江却尘。”左怀风轻声念了名字。 系统没有再说话。 系统似乎又变了一些,上个世界它隐约察觉到江却尘是人鱼的事情后便离开了一阵子,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副更奇怪的模样。 它的话语更少了,上个世界它还冷不丁刺左怀风一句,这个世界已经是能少说就少说的状态了。 看来江却尘是人鱼的事情对系统的打击很大。 所以,系统究竟是谁呢?系统身后的人,也知道江却尘是人鱼了吗? 左怀风的心里非常不安。 他这个世界身体明显变差了,不过也没有差到哪里去,顶多算是熬了几个通宵有点累的程度。每个世界任务失败都会削弱他的灵魂,暗恋成功这个任务到底是太难了,要是能完成,他早就完成了。 不过能见到江却尘还是挺好的,尤其是看到江却尘在好转之后。 左怀风抬脚朝江却尘的屋子里奔去。 “弟子见过——” 他刚一开门,还没行完礼,突然一道鞭声响起,身上传来刺痛,他吐了口血,直愣愣跪在了屋里。 “左怀风,”江却尘的声音一顿,继而有些疑惑,“咦?你这么小啊?” 第87章 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左怀风被他夹杂着鞭子抽了一下,勉强抬起脸来看他。 江却尘握着鞭子的手顿在半空中,不知道是不是年级小了点,左怀风眉骨处的伤疤更显眼了,一双幼兽似的漆黑眼珠盯着江却尘,江却尘心底的那股熟悉感也就越来越强。 “下手这么狠。”左怀风本来灵魂被削弱了两层,身体就差了些,加上这幅身子修为是远远不及江却尘的,被他那一鞭子险些送走,他抱怨的声音也显得格外虚弱。 血一直没止住。 很快就在他身下流了满地。 “你……”江却尘轻啧了一声,他虽然生左怀风的气,但还不想直接把他弄死。 他蹲在了左怀风面前:“还能走吗?” 左怀风反扣住他的手腕,像是拼尽了全部的力气似的靠近了他:“怎么又生我的气?” 江却尘想甩开他,又怕把他甩开了他伤势加重真的死了,漆黑的眼珠盯着他看了半响,不情不愿地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你上个世界算计我。你敢用信息素标记我?” 提到这件事,江却尘又动气了,想把左怀风甩开。 “我没有标记你,”左怀风轻声说,“我确实咬了你的腺体,但是,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标记你的。” 江却尘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判断他说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左怀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少年尚处于变声期中,声音介于清脆和成熟之间,有一种淡淡的沙哑。 他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会让江却尘误以为自己标记他了呢? 显而易见的答案。 “不过,”左怀风喘了口气,“信息素有影响也是正常的。” 江却尘的眉头这才渐渐舒展开,他抬了抬下巴,问:“你到底能不能走?” “不太能,”左怀风颇有几分蹬鼻子上脸的架势,“你要把我抱上床吗?” 江却尘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歪头笑了一下。 左怀风被他笑得一晃神,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拎着衣领扔上了床,鞭伤受到摔打,疼得左怀风险些晕过去。 “没听过谁家1要抱上床的,”江却尘靠在门口,淡声道,“废物。” 左怀风:“……” 他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不过江却尘下手是真狠,左怀风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上一次受这种重伤应该还是小时候在斗兽场的时候。 “衣服掀起来。”江却尘纡尊降贵地坐到了床上。 左怀风顿了一下,不太想给他看自己的伤口,雄兽总是耻于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没事,小伤,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吗?”江却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手里变出来一罐白瓷瓶,散发出淡淡的药香,“你自己上药能上好吗?” “能啊。”左怀风语气轻松,一心想把江却尘哄走,他快演不下去了,疼得龇牙咧嘴的。 江却尘笑了一声,他把白瓷瓶打开,给他道:“我之前有个男朋友,也不算是男朋友吧,我不喜欢他。他比你会装得很,一点小伤都恨不得拿给我看,要我心疼他给他上药。” 左怀风表情一僵,他又想到了旁观江却尘和隋行甜甜蜜蜜的日子,手不由自主地攥成拳。 “上不上?不上我真走了。”江却尘看他愣住的样子,还是觉得很好笑。 左怀风这个人,太有意思了,怎么能做到总是给他看见不同的一面。 又想让他给他上药又害怕他看见伤口嫌弃他的意味都快在眼里化为实质了。 好巧不巧,门口又传来小门徒的声音:“尊者。顾清绝醒了,想要见您。” 江却尘下意识要转头看过去,手腕又被人抓住,药险些洒出来。 “师尊,”左怀风声音坚定,“不要走。我需要你。” ----------------------- 作者有话说:想要惩罚人结果意外把人打成重伤了的猫猫:允许你这个世界年龄那么小了吗! 以防万一叠一下甲,左怀风身上的伤很快就好,他不是病弱攻[猫头] [爆哭]对不起大家我痛经太难受了,等例假过去了就会按时更新的。 第72章 3-3 江却尘回过头去看他。 左怀风反倒固执地伸出手去牵他, 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里,强行和他十指相扣。 突然之间,他猛地拉过江却尘, 将江却尘压在身下,是一个极具攻略性和占有欲的姿势。 药全撒在了被子上。 外面的小门徒一直没等到江却尘的回复,疑惑地开口:“尊者?” 血腥味和草药香交织在一起充斥在鼻息里,江却尘看着左怀风, 对方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好疼, ”左怀风装模作样地趴在他的身上,语气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感,“别离开我, 江却尘。” “你好沉。”江却尘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他的鞭子抽在了左怀风的肩头, 所以血腥味格外浓郁。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左怀风眼力见发作离开他身上。 “怎么这么好看。”反倒是左怀风突然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他的眼睛,睫毛长长的,刷子似的扫在指腹上,又麻又痒。左怀风偏过头咳了一声, 似乎是已经虚弱得不行了。 江却尘的嘴角翘了翘:“我是第一天很好看吗?” “你一直都很好看。”左怀风顺着他道。 江却尘不置可否, 只是用灵力划开了他肩膀处的衣料, 露出了那道可怖的鞭伤。 伤口血淋淋的,不是很长,但是够深。 “起来,”江却尘推了他一下,“治不治?不治我走了。” “治。”左怀风应了一声,他这个身体明显比江却尘小了很多,十五六岁的年纪, 左怀风想,是他第一次遇见江却尘的年纪,也是他开始错过江却尘发年纪。 迟了那么多年的伤药终于抹到他身上了。 江却尘来修真界明显对一切都很好奇,尤其是自己的灵力,他研究了一番,药瓶打翻了,只能先用自己的灵力把左怀风的伤口治好了。 ……还真可以。 江却尘看着左怀风恢复如初的皮肤,啧啧惊奇,溢满好奇的眼睛一眨一眨地,他问系统:“后面还有什么世界?” 如果一直都有这么有趣的世界的话,好像不回去现实世界也可以。某种方面来讲,好像也实现了他求死寻求解脱的愿望。 【挺多世界的啊。你可以是人鱼呀,大明星呀,吸血鬼呀……什么的。】系统简单回答了一下。 人鱼。 这个名字入耳的一瞬间,突如其来的耳鸣袭来,像是要刺穿耳膜似的。江却尘的目光一瞬间冷静下来,喃喃重复了一下:“人鱼?” 左怀风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脸色:“怎么了?” 江却尘歪了下头,什么也没说。 左怀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来人鱼了,他故作淡定,像是不经意地问:“怎么突然说‘人鱼’的事情了?” “关你什么事?”江却尘越听这个词越烦,本来好好的脸色也一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他的心没由来慌得厉害,翻身就要下床。 “江却尘。”左怀风及时拉住了他。 左怀风的动作太急,江却尘踉跄了一下,跌到床上,栽到他怀里了。 “左怀风!”江却尘忍无可忍地怒斥出声。 左怀风没被吓到,倒是门外的小门徒吓了一跳:“尊者?” “滚!”江却尘抽空骂了他一声,“他想见就见?他以为他是谁?让他等着!” 小门徒怯怯懦懦道:“……是。” 然后一溜烟跑了。 左怀风笑了一声,江却尘冷冷地回头去看他:“你笑什么?” “你好凶,”左怀风说,“给那门徒吓死了。” “不要生气了,”左怀风转而又道,把下巴垫在他的颈窝处,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要凶就对着我一个人凶好了。” “左怀风!” 江却尘最烦他跟自己油腔滑调,他抬起手就想扇他,又在对方脸颊旁硬生生地停住。 再给他扇爽了。 江却尘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冷笑一声,直接推开他下了床。 …… 另一边,小门徒推开南屋的木门,顾清绝迫不及待地从床上坐起来,他动作幅度太大,当即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但还是努力保持了清醒,忙不迭问:“尊者他——” “尊者才不来见你呢!我劝你——” 小门徒话音未落,忽地感觉身后一阵清风袭来,风尚未停止,他的身后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影。 第88章 小门徒错愕回头。 刚才还气势汹汹说不来见人的尊者已然出现在了面前,他抬起手,轻轻推了一下门,门敞得更大了,微风阵阵。 “尊、尊者——”小门徒磕磕巴巴地喊了一声。 江却尘连个眼神也没给他,兀自走进了屋里:“你先退出去吧。” “啊,哦。”小门徒期期艾艾地应下,连忙离开了。路走到一半,他又忍不住忐忑不安,尊者怎么出尔反尔了?莫非真的对顾清绝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那他方才对顾清绝那般,岂不是—— 他还没想明白,就看见江却尘的屋里又风风火火跑出来了个人。 “师尊去找顾清绝了?”左怀风的衣服还是松松垮垮的,眉宇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躁。 “嗯?啊。”小门徒吓了一跳,下意识点了下头。 转眼便看见左怀风气势汹汹地也去了南屋。 ……这都什么事啊!小门徒暗自腹诽,又忍不住抬眼偷偷看去,话是这样说,可是好好奇。 这三个人到底啥情况啊。 哎呦,小门徒连忙回过了神,匆匆忙忙离开了,还是不要八卦尊者的好,尊者岂是他可以胡乱揣测的,还是快快溜之大吉吧。 屋里,顾清绝看见江却尘的身影,眼中暗光一闪,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纯粹的无情道,江却尘再厉害,也抵不过他这样真情实感的死缠烂打。 还是被他打动了吧。 哪怕只动了一分一毫。可谁都知道,山顶的巨石一旦开始松动,掉落下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江尊者,”顾清绝换上了以往深情孺慕的表情,“给你带来麻烦了。” 江却尘点了下头:“你知道就好。” 顾清绝表情一僵,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江却尘比之前……能怼人了很多。之前江却尘冷得吓人,无论他怎么死缠烂打都不肯开口跟他说一句话。 眼下倒好了,开口居然这么夹枪带棒,砸得人眼冒金星。 不过,能跟他交流了,也是进步啊! 这也是一个好的势头! 顾清绝对他的恶语相向接受良好,他连忙从床上下来,觍着脸道:“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这么久,你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 “不好意思可以离开。”江却尘打断了他的话语。 顾清绝跟他大眼瞪小眼片刻,尴尬又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尊者,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 江却尘看着他的表情,眼眸垂下来一些,长相没有什么熟悉感,但是说话的语气方式倒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奇怪,所以说,顾清绝确实是现实中对不起他的人吗?只是他不记得了? 是和他失去的记忆有关吗? 江却尘审视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顾清绝的脸,想从这张脸中找出一星半点的线索来。 “什么心意?” 屋里突然多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打断了江却尘的思索,也打断了顾清绝的表演。 顾清绝没想到这儿居然还有个人,仔细一看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估计弱冠都没有,他皱了皱眉,在这小孩堂而皇之、门都不敲的行为中察觉到几分来者不善的气息。 “师尊。”左怀风给江却尘行了个礼。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来是想干什么。 左怀风笑盈盈地接住了他的目光。 他俩这番举动落在顾清绝眼里倒有几分眉目传情感。 顾清绝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心底连忙否定了,怎么可能呢,就算这小孩对江却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龌龊想法,江却尘作为赫赫有名的无情道修士,也不可能跟他胡闹的。 “你来做什么?”江却尘扫了他一眼,还记恨他刚才笑自己的事情。 “弟子怕师尊有所不测,心下担忧,这才赶来看一看。”左怀风在外人面前向来会装,一番话什么错也挑不出来。 “这位小道友,”顾清绝有些不舒服,但还是乐呵呵地开了口,“你误会了。我不会对你师尊做什么的,我只是想见见他,同他说说话。” 左怀风微微一笑:“前辈误会了,我并没有担心您伤害到我师尊的意思,我师尊当今天下第一,无人可敌。”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就有些轻飘飘了,就差把“就你?还想打伤我师尊”的鄙视说出来了。 顾清绝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了。 “他有些粘人,”江却尘淡淡地开口解释了一句,“是我惯得无法无天了。” 话语间,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黑色细长鞭。 这鞭子下来是真疼,爽都没有,就是纯疼,饶是受伤习惯甚至有点恋痛的左上将都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还不滚?”江却尘看向他。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让我看看是谁又来惦记我老婆。 第73章 3-4 左怀风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顾清绝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算计一时涌上心头,左怀风虽是挨了江却尘一顿骂,可从两人的言行举止来看, 未必就如表现出来的那般疏远,真实情况许是亲密得很。 或许他可以从左怀风那边下手,来追求江却尘。 打好了主意后,顾清绝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江却尘。 他抬脸看向江却尘时, 才发现江却尘早就半阖着眼在看他了。 百闻不如一见, 传言没有丝毫的虚假,江却尘确实美艳逼人,甚至可以说, 传言没有传出出江却尘十分之一的美丽。 顾清绝虽说是在追求他, 可这还是第一次同他共处一室, 离得如此近。 “你……”一时间,嘴巴里的花言巧语尽数作罢,什么也想不起来,想同他说些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却尘也没靠近他, 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 门外春光落在他的肩头, 那处的衣料和发丝都散发着柔和的光,他看向顾清绝,突然直白地开口:“你喜欢我什么?” 嗯?啊? 顾清绝表情懵了一瞬,很快又调整过来,这个问题他早就编好了答案,回答起来倒也轻松:“传闻中你刻薄冷漠、不近人情,只顾着自己修炼, 从来不过问苍生难处,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江却尘沉默了。 系统也跟着沉默了:【……】 江却尘发出了真诚的疑问:“第三个世界的难度就这样吗?弱智也算渣男吗?” 系统尴尬道:【不知道啊……这,这剧本和人设都不是我写的啊。】 “可能你不记得了,”顾清绝深情款款,好似真的很爱江却尘似的,“之前在沉鱼谷时,我们见过一面。” “你修为高深、长得好看,任何人都会轻而易举地爱上你。我只是其中之一,也不过是把爱表露到了实处。” “说实话,”江却尘给系统说,“有点想吐。” 系统:【……实不相瞒,我也有点。】 很难想象原著的江却尘居然是被这种劣质的过期的糖衣炮弹攻陷的,江却尘有些反胃,看得出来,写这个剧本的人是真的挺恨他的。 “所以……”顾清绝顿了顿,真挚道,“给我个机会,可不可以?” 江却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得顾清绝没由来心底一慌,好似他的计谋与目的都被看透了似的,可江却尘也只是看了他这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他既没有答应顾清绝,也没拒绝他,总之,很让人不安。 顾清绝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问个清楚,说到底,他到现在还是没摸清楚江却尘的脾性,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先别凑上去惹人烦了,这几天纠缠得也够久了,总不能天天缠着人,到时候适得其反了就不好了。 左怀风在屋里上药的时候,江却尘就推门进来了。 他刚一抬起头,就看见江却尘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也不知道顾清绝怎么气得他,给他气得半边腮帮都顶了起来,跟只被骗了的小猫似的。 “怎么了?”左怀风把药放下。江却尘虽然用灵力把他的伤去掉了,但是那道疤痕还在,得用药袪才好。左怀风倒是不介意自己身上有伤疤,不过太狰狞了还是有点影响美观。 江却尘看着他的眼睛,半晌,问:“左怀风,你喜欢我什么?” 给左怀风问得不知所措了一下,他哭笑不得:“什么叫我喜欢你什么?我就是单纯喜欢你啊。” 江却尘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了一些。 “顾清绝迟早会明白这一点的。” …… 和原剧情发展的一样,顾清绝暂时在江却尘这里住下了。 第89章 顾清绝虽是说没主动追求过谁,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追人这事也不是什么难如登天的事情,他总不可能这点事也做不好。无非就是献殷勤、说好话,时机到了感情就到了。 顾清绝也尝试着过跟江却尘聊天,不过对方实在太冷了,也不爱说话,偶尔启唇也是刺人的话,实在跟他聊不下去,再者,整个院子里本来就安静,说着说着就只能听见自己的絮絮叨叨声音了,也怪尴尬。 顾清绝就想着帮他做些什么,话说不下去,殷勤还是要献的。 矛盾就出现在这里了。 他想帮江却尘打扫一下屋子,结果发现左怀风早起拿着扫把早就把这处院子扫了个干干净净。 他想给江却尘送些珍惜东西,也只能去问左怀风:“你师尊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或者比较稀缺的。” 左怀风翘着唇角,似笑非笑,狼似的盯着他:“我师尊缺什么,我自然会去给他置办,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操心 。” 毫无由来、丝毫不遮掩的敌意,惹得顾清绝很烦。 左怀风很讨厌他。 他感受到了,可他既没惹过左怀风,也没跟他有过什么过节,左怀风究竟为何厌烦他? 他看着左怀风对江却尘几乎是百依百顺的态度,偶尔同江却尘说话,眼睛也一定是要看着他的眼睛的。 朦胧中,顾清绝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事情太匪夷所思了,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程度,顾清绝一时也不敢确定,甚至连怀疑都不敢,禁忌之恋,这可是能毁了大名声的事情。 不过一旦把“左怀风喜欢江却尘”这件事挑破后,左怀风对他的一切敌意都有了完美的说法。 最终,顾清绝还是确定了自己猜想。 这事是在一天清晨发现的。 顾清绝百般献殷勤都被左怀风制止了,眼瞧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难免心焦。他焦头烂额了好几天,终于又想到了一个法子。 既然江却尘这么喜欢修炼,那他索性跟他多过招几次,既可以探一下江却尘的底,又可以拉近距离。 “比试?跟我?”江却尘轻轻瞥了他一眼,鼻息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或者用嗤笑更准确些。 “你既没拜我为师,也不是我派弟子,凭什么要我指导你?”江却尘懒洋洋地开口。 指导、比试,这两者可差了大去了。 前者明显带了点身份的差距。 顾清绝张了张口,委婉道:“不,我听说你潜心修炼,就想着多同你比试几番,我们可以一起探讨、进——” “……步。” 他话都没说完,那条黑色的鞭子不知何时缠到了他的脖颈处。江却尘握着另一头,像是牵狗似的:“看清我刚才的出招了吗?” 危机让他整个人都绷紧了身体,他看着江却尘,他绝对没有感觉错,至少在方才的某一刻,江却尘对自己有过杀意。 “我如何出招都没看清楚,还想跟我比试?”江却尘收回长鞭,轻轻在他肩膀上抽了一下,倒是不疼,不过侮辱得人自尊心很疼。 他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左怀风自然也紧跟着他离开。 顾清绝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咬了咬牙,传言所言没错,江却尘就是这么一个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恶人!要不是为了他的仙丹,他才不会这么自甘堕落地来跟他周旋!助长他的威风! 仙丹。 想到这里,顾清绝垂了垂眸,眼中闪过一丝暗光。 对,还有仙丹。他得忍住。 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心情,一抬眸,看见了此生都难以忘记的、极具冲击力的场景。 木屋的窗户没关,春花盘绕在窗口的木头上,像是在朝内生长绽放,江却尘站在窗口,他不说话时就像一株独自盛开、孤高自赏的水仙花,引人观望却又拒人千里之外。 一缕鬓发滑落到他的肩头,他自己尚未抬手撩回去,左怀风就已经给他撩到了耳后。 春光明媚,他俩显得格外般配。 就是在这里,顾清绝看见了左怀风眼里毫不遮拦的、大胆而肆意的爱意。 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关了自己的房门,不敢再看。 “你做了什么?”顾清绝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江却尘的眼睛,他随手摘了朵花,捏在手里把玩着。 “刺激了他一下,”左怀风也跟着他摘了朵花,“你不是想要看他的白月光长什么样?” 江却尘捏花的手一顿,他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你想的我都知道。”左怀风把手里的花送到他掌心里。 江却尘的嘴角翘了翘,斜仰着头,靠在肩膀上,去看外面长着的迎春花。 这个动作更像小猫了。 像是被空着什么东西吸引了的小猫,抬着头去观察,却乖巧温顺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左怀风看着他,一语不发。 【下一个世界,他是人鱼。】左怀风的系统冷淡地打断了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气氛。 左怀风的眸光一点一点冷下去:“你们想干什么?” 【他真的是人鱼吗?】系统问,【当时在拍卖会,他们把他的人鱼形态逼出来了是不是?他们要把他绑去做研究?所以他才——】 “隋行。” 左怀风冷淡的声音响起,系统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是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来这里过问他的事情的?” ----------------------- 作者有话说:顾清绝:啊?这世界不是只有我一个渣攻吗? 第74章 3-5 这三个世界左怀风看似注意力全被江却尘吸引, 实则一直在思考系统的身份。他一开始猜得的确是系统是敌国派来的间谍——任务失败就削弱他的灵魂,针对他的意图太明显了。 不过左怀风跟各个敌国交战那么多年,每个国家的上层人员都摸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科研人员,在这个科研陷入瓶颈期的时代,就那几个科研新星,能研究出来这个系统的, 他倒是有几个人选。研究出来容易, 但是要安置到他身上就有点异想天开了,可是这事偏偏做成了,说明他眼底下长了蛆虫。问题是, 他手下的人全是心腹, 没有一个人的语气可以和系统的语气对上的, 就算是演,也很难演。 更何况,左怀风从这个系统开始说话时,就对它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厌烦与敌意。 说明他绝对见过对方。 而上一个让他产生如此厌恶感的是隋行。 听着挺离谱,不过如果是隋行的话, 那一切都能说得通了。第一个世界不肯告诉他主角受是江却尘, 第二个世界对他更是不是醋一口就是刺一下。 直到上个世界他还不是特别确定, 担心系统对“江却尘是人鱼”的反应让他几乎是一瞬间确定了,系统背后的人就是隋行。 【你怎么猜到的。】系统,或者说隋行的嗓音有些沙哑。 “得知江却尘是人鱼,你不仅有寻常人有的惊讶、不可思议,还有一种最致命的情绪——愧疚,”左怀风一字一顿地开口,“隋行, 你在愧疚什么?” “是想到了,江却尘是人鱼这件事,会对他本人带来的伤害吗?” 左怀风满脑子都是江却尘不假,但他年纪轻轻就掌握了帝国军权,没有点头脑和手腕是不可能的。在现实世界中,他就一边处理军务一边把江却尘照顾得稳妥,到了这种虚拟的世界,他只会更游刃有余。 以为有个江却尘在身边就能让他忽视一切不对,停止思考,那就太小看他了。 隋行沉默了很久,久到系统和左怀风的空间隔断都消失了,时间重新开始了流动。 江却尘一回头就看见左怀风目光怪异地看着自己,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结果对方接触到他的目光眼神又柔和了下来。 “做什么?”江却尘问。 “没什么。”左怀风暂且不知道隋行是什么目的,眼看着江却尘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他也害怕给江却尘提起这些事害他的状态又变差。 江却尘眯了眯眼,他似乎看穿了左怀风的想法,但奇怪的是,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我不知道他是人鱼。】 很久,隋行才缓缓开了口,他的声音经过了特殊的ai处理,完全听不出来本来的声音是什么,但是那股巨大的无力与懊悔的情绪还是传达了出来。 【我不知道他是人鱼,他们给我说的时候只说是把江却尘要去过去刺激f01,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第90章 “他们是谁?”左怀风的声音沉了下来。 【你明明知道的。】隋行的话语中带了点谨慎,很明显,他不能把他们的名字说出来。 左怀风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很明显,他已经猜到了是谁。他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所以你现在在干什么?还在和他们合作?” 【不,】隋行一口否决,【我是在救你。】 左怀风倒是怔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系统做法的用意。 如果设计出这个系统的人是奔着他丧命的目的去的,那么一开始就该告诉他任务对象是江却尘,越快告诉他,他的任务就会越快失败,可是第一个世界,系统明显是在拖他的时间。 左怀风不相信隋行有那么好心会来救自己:“为什么?” “他们想杀你,但是,只有你能救江却尘。”隋行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得有些尖锐,像是一根针,轻轻地刺破了他虚张声势的心,露出了里面酝酿多年的嫉妒和不甘。 他像个小偷。 多年来将赃款藏在自己的秘密基地里,小心爱护,百般掩藏,可是不是他的究竟还是不是他的。 他总以为自己只要通过各种办法弥补了自己不如左怀风的地方,总有一天会彻彻底底取代左怀风,可是他还是搞砸了一切,他阴差阳错害了江却尘,最终也救不了江却尘。 江却尘不知道第一个世界他一直都在。 吞针的时候,冰冷锋利的针穿过咽喉,比疼痛来得更早的是心里的疼痛,那句“我不会再帮你了”一直在耳边尖锐地响,他不明白怎么和江却尘走到了这个份上。 他当时,是因为花空了手里的资金,又私挪了一部分公司的资金,才向帝国君王买回了江却尘的院士职位,这次的亏空砍到了他的大动脉。 公司一时间周转不开,自尊心作祟,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江却尘,只想给他看自己为他买下来的职位。 可是还没等回去告诉江却尘这件事,对方就找上门来,跟他谈合作。 “f01的研究到了关键的时候,不过对方太不配合了,它好像只听江却尘的话,你想办法把江却尘迷晕了带来这里。等拿到人鱼的眼泪,我们就把江却尘的职位恢复,也把你花的钱全都给你。” 隋行一开始也不相信对方会这么好心,他警惕十足:“拍卖会?做研究为什么要拍卖?” “人鱼的眼泪啊,多珍贵的东西——可惜那只人鱼太不听话了,只能把他送到拍卖会里,敲打几番,说不定才会落下泪来。” 隋行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说的是实验室的那条人鱼。 他对江却尘总有很多无聊又强势的自尊,不肯在他面前露出弱点和痛点排在第一位,大概是年少时遭到江却尘的白眼太多,又控制不住地喜欢他,有时遥遥看着江却尘,爱意就会陡然扭曲成恨意。 他恨江却尘的自视清高,恨江却尘的傲慢轻狂,恨江却尘的目中无人,最恨江却尘不爱他却和他贴近,恨久了,隋行又恨自己不能够入江却尘的眼,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不能掐着他的脖子问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喜欢我。 想救他帮他是真,想报复他也是真。 爱恨扭曲交杂在一起,早就分不清谁是谁。 隋行也说不出来,喂江却尘喝水的时候,到底是出于爱他还是恨他。江却尘昏迷的时候,看不见他的泪流满面,跪在地上抱着他又哭又笑到几乎呕吐的程度。 他抱过江却尘那么多次,唯独这次是真的把对方抱在了怀里。 只那一刻,所有的恨意都烟消云散。 屋里一直藏着的人很快出来把江却尘带走了,隋行拍了拍身子,也准备跟去。 但是对方说:“你等拍卖会结束后来接他就行。” “我不能去吗?”隋行的双眼猩红,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哭出了血。 “不可以,你去了会影响我们的研究,”对方说,“研究失败,我们签的协议可就不作数了。” 隋行沉默了很久。 直到拍卖会血流成河左怀风带兵前去处理的消息传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那场拍卖会死了很多政客和富商,其中不乏有隋行的商业对头,隋行接受了死去的商业对头的公司,这下不用对方还隋行的钱,他也能度过危机了。 可是他找不到江却尘了。 江却尘莫名其妙被上面锁了起来,由帝国上将左怀风看管,谁也不许探望。 一连三年,他都没再见过江却尘。 他一直以为江却尘是被左怀风带走囚禁起来了,或许左怀风已经和江却尘对过当年的事情,知道是自己取代了左怀风,或许江却尘也爱上了左怀风。 太多的或许让隋行迷茫无措。江却尘和左怀风之间像是有一根斩不断的线,他想办法扯断,结果扯了那么多年,也只是让这根线无限拉长,怎么也扯不断。 江却尘消失的那一刻,他的爱意也没了着落点,永永远远悬在了天上。 真奇怪,明明他一开始的愿望只是想和江却尘在一起而已。 隋行一直以为江却尘是和左怀风在一起了所以不愿意出来见自己,以为江却尘自杀自残都是左怀风害得,但左怀风无意间透漏出的“江却尘是人鱼”这件事却突然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第一次想到——如果,他们说的人鱼是江却尘呢? 这个想法让隋行彻底地坠入寒潭,那一刻,他宁愿是江却尘和左怀风谈恋爱谈得忘了自己,也不愿意相信那群满是恶意的人发誓“一定要得到他的眼泪”的人鱼是江却尘。 如果是救江却尘的话,那两个人勉强能达成共识。 左怀风看不起打不过自己的隋行,也不赞成隋行对江却尘那些自以为是的好意,但他不能否认的是,隋行确实是爱着江却尘的,这份喜欢不比他对江却尘的少半分。 同样地,他对隋行的自悔与不安也完全不在乎,他只在意一件事:“隋行,我只问你一件事。” 就算他俩都想江却尘好,但是要是想合作,这件事他就必须要清楚。 或者说,这笔账他必须要清楚。 “当年——江却尘究竟是因为什么选的你?” 终于还是来了。 隋行沉默了很久,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这件事被揭发出来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可是真到了这一天,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顶着别人的身份去给江却尘谈爱,从此他的爱终于光明磊落。 他甚至会很可惜,可惜江却尘听不到。 他说:“他没有选我,他选的是你。” “是我——代替了你,去找了他。” ----------------------- 作者有话说:哈哈,休息到一半想起来榜单字数还没写完()明天后天一共还会更四章[狗头]更完再休息吧 —— 隋行是左怀风的系统,某种程度来说是他的惩罚。一来是体会一下被偷了人生只能在一旁偷窥的左怀风的感受,二来是,眼睁睁看着江却尘和别人甜甜蜜蜜he(一款追妻追不到的火葬场),三来就是,隋行会在这个过程意识到自己去爱江却尘的方式是错误的[害羞] 第75章 3-6 左怀风突然变得不对劲起来。 江却尘抬眸多看了他一眼, 眼底闪过一丝惊奇之意。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左怀风,这个时候的左怀风与其说是人,不如说像个野兽更合适,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江却尘,像是一头锁定了猎物的豹子,凶狠到了极致。 浓郁的不甘与恨意在他眼里翻滚,他浑身都在颤抖。 江却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是我……”左怀风咬紧的牙关里抖落出两个字。 什么? 江却尘还没反应过来, 便见他猛地抽出腰间悬着的剑, 一掌推开屋门,木门哐当一下撞在墙上,烈风作响, 吹得他衣衫和头发都乱舞, 他提着剑出去, 一声忍无可忍地怒吼响彻天地。 明明是他。 因他凌厉强势的剑气,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突然转阴,厚重的乌云渐渐在空中汇集,电闪雷鸣,大雨将倾。 左怀风一直觉得自己的情绪很稳定, 或者说, 他在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中早就练就了冷静沉稳的性子, 更何况上将这个位子不好做,更要喜怒不形于色。 可是在听到隋行的坦白时,他还是失态了。 他无数次地唾弃自己的迟到,无数次地宽慰自己没有事,无数次地后悔到扇自己巴掌,又无数次地压下这些负面情绪,他以为自己可以放下, 以为自己可以释怀,直到这一次被隋行揭露。 第91章 他放不下,他释怀不了! 这是他被偷走的、整整十二年的人生! 大雨劈头盖脸地淋了下来,雾蒙蒙的雨水中,左怀风只想到了一件事。 当年江却尘发明的轻机甲获帝国最高科技奖,聚光灯亮如白昼,照在台中央的江却尘身上,这是江却尘最万众瞩目的一刻。 他意气风发,明媚至极。 “最后,我要感谢在那个贫穷落后的星球,一直支持我、帮助我的人。”江却尘带着笑意的眼睛落在台下,台下那一列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在看谁,那一片的人都以为他在看自己。 配之他的话语,左怀风的心脏一直在跳。 这样或许有点异想天开,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也许江却尘说的是他呢,他在斗兽场赚的钱全都给江却尘了。 江却尘是知道的吧。 他看着捧着奖杯优雅地走下来,他绕过其余的人,离他越来越近。 十步、八步、五步…… 三步、两步。 一步之遥。 时间突然变得好慢,喧嚣的会馆也变得好安静,他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几乎要跳到江却尘面前,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抬起,想去接应江却尘。 而下一秒,江却尘迈出脚步的下一秒,他们擦肩而过。 柔软的长发扬起、擦过他的肩膀,又落了回去。 左怀风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手还没有放下,不死心地,又像是自虐似的扭过头去,他看见江却尘走到了隋行的身边,微微欠身,给所有的媒体道:“这是我的先生,隋行。” “在我还在落魄的时候,是他一直无条件地、付出了一切支持我。” 隋行似乎也愣住了,他错愕地看着江却尘。 两个人交叠的手上,同款的钻戒在闪烁着频率不一的光。 左怀风蜷了蜷手,不知所措地握拳又松开,来回好几次,他才缓缓把手放下,状若无事发生地插在了口袋里。还好他刚才抬手的幅度不大,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没有人发现不代表没有,左怀风喉间有一股腥甜的血味,差点忘了,他刚打完仗,还没休息好,就来参加江却尘的颁奖典礼了。 “我先走了。”左怀风道。 他的副官有些意外:“现在吗?” 左怀风点了下头,把军衣穿好,咽下口中涌上来的鲜血。他没有再看那边一眼,一个人落寞地从这场华丽的盛宴中退了场。 走出会馆时,眼前雾蒙蒙的,湿漉漉的,还以为下了雨,摸了一下,滚烫的,不是雨,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是自己哭了。 左怀风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一个人走回了住处。 雨越下越大,明明还是白天,天已经被雨幕遮得阴黑,他浑然不觉,只是盲目地、疯狂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左怀风疯了似的一剑斩在山头,山头晃荡了一下,整个都被掀飞出去,撞在地上,地面都颤了颤。 江却尘不可思议地扶了一下门框,他一动不动地抬头看着左怀风,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左怀风这么癫狂的模样,像是一头疯了的野狗,又像是一个地狱杀上来的恶鬼。 “你这个npc……”江却尘顿了顿,还是问了系统,“数据出错了吧?” 【不……不应该啊?】系统也有些懵。 江却尘看着左怀风,眯了眯眼。 左怀风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别说顾清绝,就连苍云山的其他弟子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这谁啊?” “好像是尊者的徒弟吧,叫什么来着?” “左怀风吧,感觉尊者也不是很在乎他……他这是在干什么?他疯了?” “应该不是疯了,看着像走火入魔了,这样下去会死的吧。” “啊……尊者不管的吗?那不是他徒弟吗?” “徒弟又如何?你何曾见过尊者插手过任何人的事情?唉,只能祈求左怀风师兄自己挺过来了。” “不过放任他这样走火入魔也不行,毁坏了多少山林了?还是去请掌门吧!” 有几个苍云山的弟子跌跌撞撞地去请掌门了。 顾清绝从屋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番混乱的场景,他下意识地先往江却尘的方向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癫狂到几乎走火入魔的程度,他居然还淡漠地站在门口处,落下的雨在他衣摆下方汇集,却没有打湿一点。 他比落下来的雨水还冷,好像正在发狂的人跟他毫无关系。 顾清绝心脏狠狠一跳,他素来第一次对江却尘所修的无情道有了真真切切的体会。 漠视一切、隔绝一切,对一切都不为所动,一点感情都没有。 冷面冷心的怪物。顾清绝紧紧地盯着他,攥着门框的手用劲,手背上青筋暴起,怪不得他长得虽美,实力虽强,修真界也没几个人会说他好话。 没有感情却身负巨大力量,明明是修仙者却完全不管天下百姓的悲苦辛劳。 和那人差太多了。 大概是反差太大,顾清绝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要救的那个人,他看着江却尘,垂了垂眸,这样强的力量不该出现在江却尘这种无情的人身上…… 他必须要拿到江却尘的仙丹。 这样想着,江却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眸看了过去。 正好和顾清绝对上了眼。 顾清绝瞳孔一缩。 江却尘却只是扫了他一眼,而后不紧不慢地把目光放到了左怀风身上,好似刚才那一眼都是无意之举。 虽然知道江却尘绝不可能会有听人心声的能力,但顾清绝还是下意识怀疑对方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顾清绝深呼吸了一下,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状若无事地把目光从江却尘身上移开,准备关门回屋。 可是关上门的一瞬间,他的余光扫见那个高高在上的尊者终于动了。 顾清绝脚步一顿,回首看去。 素鱼化作了一柄长剑,江却尘轻轻一跳,稳稳落在剑上。 雨水很快打湿了江却尘的乌发和白衣,御剑而行时,又被风吹起,在半空中鼓动不止。比起平日里仙气凛然的样子,淋了雨的江却尘好像更好看了,像神话里拥有无穷力量的鲛人。 此举完全超出了顾清绝的想象,他意外地看着江却尘,不止顾清绝,苍云山其他弟子皆是震惊——向来不管任何人任何事的尊者,终于出手救人了吗? 江却尘才懒得管他们怎么想,他飞行到左怀风的面前,握住了他执剑的手腕。 左怀风的动作愣了一下。 “左怀风?”江却尘歪了下头,“你怎么了?” 很久,左怀风才回过了神,他抬起眼眸,看见江却尘歪着头在看他,雨水打湿了他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铮”! 左怀风手里的长剑脱手而去,直直插入地里。 左怀风抬起没有被江却尘握住的那只手,踮起脚尖,努力探到了他的发顶,微不足道地替他当着风雨:“出来做什么?白白淋雨。” 他顿了顿,又问江却尘:“冷不冷?” 江却尘看着他,一语不发,他觉得左怀风很奇怪,可又说不出来左怀风奇怪在哪里。 他还以为这种场景下,左怀风会给自己来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告白呢,没想到是来问他冷不冷。 他看着左怀风,一时也忘了周边还有旁人存在,半晌,不知为什么,他垂眸轻笑出了声:“不冷。” 他真的感觉左怀风很有意思。 这场面一度变得很稀奇,特别是对于从来没见过江却尘笑的人来说——下面的弟子直接愣在原地了,一个两个伸长了脖子去看江却尘。 左怀风也笑了一声,眼泪从他眼角滑落,他呜咽了一声,苦涩又难受到了极点,他说:“可是我好冷啊,江却尘。” 他走到江却尘面前,两人一并往下落。 落到地上的一瞬间,左怀风缓缓跪在了江却尘面前,他痛苦地把身体蜷缩起来,手却紧紧攥着江却尘的衣摆。 “明明是我啊,江却尘。” ----------------------- 作者有话说:颁奖仪式的左怀风:怎么转身又是一阵心痛。 第76章 3-7 【你的愿望实现了。】系统冷不丁地开口。 “什么?”江却尘看着左怀风, 漫不经心地搭了系统的话。 【在系统空间的时候,你说一定要让左怀风像狗一样蹲在你脚边。】 江却尘:“……” 江却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第92章 “不是这种。”江却尘说。 他垂了垂眸,提着左怀风的后衣领, 把左怀风拉起来:“你疯够了没有?” 左怀风抬头看着江却尘,他攥着江却尘的手腕,突然一语不发地拉着江却尘就往屋里走。 “砰”地一声。 屋门被狠狠关上,直接隔绝了外面的人群。 屋外雷雨交加, 狂风抽打着房屋, 屋里没有点蜡烛,昏暗一片。 江却尘被他推到门上抵着,挑了挑眉:“你想干什么?” 左怀风呼吸有些沉重, 他突然攥着江却尘的衣襟把他下拉。江却尘脸上看好戏的闲暇挑逗终于消失了, 脸色微沉, 好看的眼睛睁大:“左怀风!你想干什么——唔。” 他没说完的话全被左怀风堵在了嘴里。 江却尘错愕地看着他。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又好像是第一次接吻。 外面的风从木屋到边隙中吹进来,吹得江却尘背后的长发晃来晃去。左怀风挑开他的唇齿,舌头探了进去。 真烫啊。左怀风浑身都很烫,像是煮熟了似的, 鼻间呼出的气息撩在江却尘脸上都很烫, 应该是发烧了。 这不行, 江却尘突然回过神来,左怀风还是十五六岁的模样,这个亲吻太奇怪了,显得他好像那种变态。 江却尘推了推他一下,左怀风反倒不依不饶地把他亲得更深了。 江却尘手里汇集了一团灵力想把他一掌拍开,结果左怀风早他一步用灵力幻化成了成年的模样,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再次出现在面前, 江却尘一时哑然,手中的灵力随之散去。 左怀风跟鬼似的,无论他在想什么,他都能猜到。 左怀风看着他的眼睛,拦住他的腰身往自己身上贴,几乎要融到自己血肉里似的。 亲了太久,江却尘有些呼吸不上来,整个人都气息都很乱,急促得好像下一秒就能泣喘出声来。 他狼狈地靠在门后,借着门的力道站着,又被左怀风强势地拉入怀中趴着,手指颤抖着紧紧攥住左怀风肩膀上的布料。 这时候江却尘就明白左怀风平日里有多惯着他了,两人体型力道差得都挺多,若非左怀风让着他,他还真不一定能在左怀风手里讨到好。 平日里让着他,这会儿就不让他了。 江却尘有点生气,用脚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左怀风又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松开……”江却尘是真的不行了,他勉强在左怀风攻势不减的亲吻下挤出来两个字,交融的口水从两人相贴的唇瓣中滑落,顺着江却尘的脖颈往下流去。 “江却尘。” 左怀风终于松开了他,但嘴唇还是若近若离地贴着江却尘的唇瓣,江却尘急促的喘息,身体都在发颤。左怀风的语气中痛苦而迷茫:“我这一生……都毁在你手里了。” 他突然明白了江却尘为什么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突然崩溃,他明白了江却尘所有不顾一切的自杀。 他总是幻想如果江却尘选的是自己就好了。 可是这一切真的成真的时候,他只剩下无尽无穷的痛苦和迷茫,他过往所有的悔恨与不甘都在这一刻被颠覆,他所有自认为不动声色的守护和踟蹰不前都成了笑话,他从来没有迟到,是有人取代了自己的身份,而他,被懊恼与伤心绊住了脚步,被嫉妒与恨意蒙蔽了双眼,在自己和别人挑拨离间制造的谎言中一意孤行,居然从来没有胆量去戳穿这个谎言。 真相如果颠覆过往所有的认知,或许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可他还是选择了去问隋行,去问清楚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问出来的结果如他所愿,又让他崩溃。 说来说去,他最懊悔的,其实是本来不比如此,最让他痛苦的,是那本来可以的美好假想。 “好恨你——”左怀风攥紧了江却尘的手腕,喃喃道,说不出来为什么恨他,可是真的好恨。 江却尘轻笑了一声:“恨我什么?” 左怀风却又开了口:“好爱你。” 江却尘推开他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眼泪顺着左怀风的脸颊淌落下来:“可是我真的——好爱你,江却尘。” 左怀风来来回回就那两句话,他自己也梳理不清楚对江却尘的具体感情,一会儿恨他,一会儿爱他,他的体温倒是越来越高,烧糊涂了似的。 他的灵力似乎在消散,整个人又渐渐变回了十五六岁的模样,他含糊呢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彻底消失,晕倒在了江却尘身上。 江却尘垂眸看了看他,半晌,他抬起手,撩开左怀风额前的碎发,再度看见了他眉上的那道伤疤。 “我很眼熟这个。”江却尘摸了摸他的伤疤,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 系统以为是跟自己说话:【啊?这道疤有什么特殊的吗?】 “不知道……”江却尘的指尖在这道疤上来回晃了几次,按住又松开,很眼熟,说明自己见过,可是想了好几次也想不起来,说明是一扫而过。 这会是左怀风的秘密吗? 左怀风,真的挺有意思的。江却尘勾了下唇,不再多想,准备把左怀风扔床上就离开。 结果他刚动了一下,就被失去了意识的左怀风紧紧箍住了腰身。 以为这样他就没办法了吗? 江却尘抬了下下巴,招来素鱼,黑鞭直接把左怀风五花大绑地扔回了床上。江却尘拍了拍手,素鱼圆满完成任务,凑过来殷勤地靠着江却尘,又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圈,挂在了江却尘的腰间。 灵剑也有灵啊。江却尘若有所思。 不过左怀风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扔床上连自己的床也湿漉漉的,江却尘拧了拧眉,走过去用灵力把他和床都烘干了。 好方便。 江却尘眸光微动,虽然不如星际时代科技发达,但是比科技方便多了。虽然来这个世界很久了,但是江却尘还是对自己这一身灵力感到新奇。他又把自己烘干了。 真的很方便!江却尘伸了伸胳膊。 他刚想离开,又被左怀风握住了手腕。 江却尘:“……” 要不是他确信左怀风已经晕过去了,真的会怀疑左怀风是故意的。 左怀风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昏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呢喃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却尘凑过去,才听清楚,他在喊“江却尘……江却尘……”。 江却尘:“……” 【他这是怎么了?】 江却尘托着下巴:“我也想知道。” 昏迷中的左怀风突然发难,用力比江却尘拽到了自己身上,直到稳稳当当抱住江却尘的那一刻,他的眉头才舒展开了一些。 身上趴了个人他倒不觉得难受,反倒很享受似的把脸整个都埋进江却尘单薄的胸膛里。 “疯狗,”江却尘自认倒霉,伸手掐了一下左怀风的脸,“剧情没帮上忙,还给我添乱。” 江却尘顿了顿,眼睛微眯,报复性地开口:“我恨你。” 他说完这句话犹觉不解气,又跟着左怀风的话重复了一句:“我恨你。我讨厌你。左怀风你就这样被烧死吧,死了在地府和隋行坐一桌。” “你们两只坏狗。” 他幼稚的谩骂不知道戳到左怀风脑子里哪根弦上了,左怀风闷哼了一声,搂着江却尘的腰,抵触道:“不要隋行。该死的东西。” 江却尘闷笑了一声,眼中带了几分淡漠,随口应道:“对呀对呀,隋行这个该死的东西。” 他只骂了隋行这一句,又开始骂左怀风:“谁允许你发疯就来亲我的?不听话,坏狗!” 左怀风晕过去了,隋行倒是没有,听见江却尘毫不顾忌的谩骂,他什么也没有说,正常人都能听出来江却尘对左怀风的骂语中带了几分撒娇耍赖的意味,对自己倒是真情实感的冷漠。 明明他和江却尘相处的时间比左怀风多了那么多年……到底不是一开始选中的那一个。 隋行苦笑了一声。 外面的风雨还没有停,时不时还有雷声响起,江却尘骂着骂着就趴在左怀风身上睡了过去,外面冷风阵阵,左怀风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像个暖炉似的。 要不然还是叫人给左怀风送碗中药来好了。江却尘迷迷瞪瞪地想。 无论是成了年的左怀风还是十五六岁的左怀风,抱着江却尘的时候都喜欢把他整个人都捞怀里,他总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抱着江却尘。 第93章 左怀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又回到了颁奖仪式的会馆。 这一次,抬起的双手没有垂下,将要擦肩而过时,他牢牢地抓住了江却尘的手腕。 江却尘停下了脚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做什么?” “是我。” 左怀风一字一顿地开口。 “你在斗兽场外面捡到的那条半死不活的狗是我,你收到的多出来的钱财与珠宝是我送的,是隋行躲在巷中偷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是隋行冒名顶替,是隋行撕了我署名的纸条。” “江却尘,该光明磊落地得到你的爱的人,是我。” ----------------------- 作者有话说:又幸福了左哥。 第77章 3-8 左怀风抱着江却尘睡了很久, 江却尘本来想让人给他熬点退烧的药来喝,结果到了后半夜,左怀风的烧反倒自己慢慢褪去了。 江却尘迷迷糊糊地醒了, 他抽了抽鼻尖,做的梦很邪门,最邪门的是梦见自己靠着一个火炉,结果火炉渐渐熄灭了, 他怎么也弄不燃。 醒来的时候江却尘还愣了一会儿, 外面雨水未歇,他盯着屋顶看了很久,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左怀风已然睡熟了过去, 江却尘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腰间挪去, 轻声轻脚地下了床。 他这副身体的修为堪称天下第一, 轻而易举就察觉出来屋外还站了个人。大晚上的,外面雷声大作,着实有点说不出的瘆人。 江却尘召来素鱼,踱步到了门前。 门拉开,外面的雨水很快打湿了门槛, 风呼呼吹着。外面喧闹的弟子早就走得一干二净, 只剩一个玄衣男人执伞站在他的门口。男人对江却尘的出现并不意外, 相反,他平静地看着江却尘,开口道:“江师弟,你那个徒弟,是怎么回事?” 【这是苍云山的下一任掌门,木寻易,和你同门不同师, 按照入门顺序来说,算是你的师兄。因为你不肯接任掌门一职,左怀风又迟迟没有成长,所以这一任掌门暂且定为木寻易。】 【在剧情中,殷洲大战,木寻易作为苍云山主力,要求你出战,起初你并没有答应,他便大义灭亲将你逐出了苍云山,后来你为了顾清绝身受重伤,木寻易也没有丝毫心软,依旧和仙门百家一并将你视作仙门之耻,没有救你。后来因为他铁面无私的高尚品德,被苍云山其余子弟堂堂正正推举成了苍云山的掌门。】 听完介绍,江却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究竟是铁面无私,还是全都是私心呢?” 江却尘关上了门,虽然站在屋檐下,外面的雨水还是不可避免地打湿了他的发梢,尤其是额前的碎发,贴在他素白的脸上,显得那双眼睛尤其漆黑,一道闪电打下来,江却尘陡然亮起光的脸蛋惨白如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看得木寻易没由来打了个寒颤。 “受了点风寒,不劳掌门师兄挂念了。”江却尘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是受了风寒,还是走火入魔?”木寻易懒得跟他掰扯那么多,他走上前去,一字一顿道,“走火入魔便算是堕入魔道,我派与魔道势不两立,整个修真界都与魔道势不两立。江却尘,包庇魔道中人,亦是罪该万死。” 江却尘甩了一下长鞭,长鞭当即化作一柄长剑,横于两人之间,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木寻易:“罪该万死?谁定的罪?别说他不是魔道中人,我也没有包庇他,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我犯了包庇之罪,整个修真界——有谁能来治我的罪?” 木寻易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 江却尘转了一下长剑,剑尖缓缓挪到了木寻易的脖颈前,毫米之差,就有可能割破他的喉管,雪白的闪电反射在剑身上,照映出江却尘那双江却尘似笑非笑的眼睛,里面鄙夷的眸光清晰可见。 “凭你吗?还是凭苍云山?还是其他门派?你们加起来,能抵过我十招吗?” “一群蝼蚁,还想来治我的罪了?” 江却尘抬了抬剑,剑光一闪,木寻易下意识出剑格挡,可是素鱼的目标并不是他的心窝,而是他的伞柄,切断了伞柄,整个伞面在狂风中摇晃了几下,彻底被狂风卷走了,很快消失在了黑夜里。 木寻易很快被这狂风骤雨淋了个劈头盖脸。 素鱼很快又变成了一条长鞭,江却尘对木寻易的长剑视若无睹,只是用长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不要害怕,掌门师兄。我不会抢你的位置的。” “你胡说什么!”木寻易的脸色异常难看。 江却尘笑起来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笑意,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掌门师兄,你怎么还不懂。我要是想做掌门,还轮得到你吗?把我当假想敌那么多年,你不累吗?” 木寻易的脸色已经难看得比今夜的天气更差了。 江却尘低头嗤笑一声,拍了拍手:“请吧,掌门师兄。” 他抬眸,素鱼又变成了那把长剑:“如果让我把你送下去的话,或许不太体面哦。” 木寻易的表情阴沉,他看着站在屋檐下只淋了些许雨滴的江却尘,身上的衣服被雨水灌得异常沉重,半晌,他一甩袖,愤懑地离开了。 木寻易回到自己住处,一旁的弟子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都震惊了,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掌门,您这是——” 他话都没说完,便看见木寻易倏地被从天而降的一把断伞砸了个正着,木寻易吃痛后撤一步,那把被雨淋了个彻底的断伞砸在地上,携带的雨水在伞下洇开。 弟子吓了一跳:“掌门,这,这——” 木寻易的后槽牙都要被咬碎了,他勉强从口中挤出一句话:“无妨,你先下去吧。” 弟子忐忑不安地离开了。 木寻易的住处很快升起一道结界,完完整整地隔绝了和外界的可能性,他盯着那把断伞,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从哪来的、是谁送来的。 木寻易浑身都在发抖,他猛地把这把断伞踹走,断伞撞在墙上,雨水扑簌簌地落下,而后断伞狼狈地跌在地上,木寻易犹觉不解气,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歇斯底里地怒吼道:“江——却——尘!” 欺人太甚! 断伞上残留的江却尘的剑意无声地把他失态的一切都原原本本映照给了江却尘,江却尘靠在门口,笑得肆意又得意。 他隔空从屋里取来还没吃过的那盘糕点,粘起来尝了一口,是绿豆糕,不是很甜,有一股绿豆的清香,口感很糯很扎实。 江却尘还挺喜欢,就又捏了一个吃。 雨还在下,他席地而坐,也不管雨水打湿了衣襟,狂风乱舞,他只是兀自品尝着这道绿豆糕。 在左怀风摧残下侥幸存活下来的树被风撕扯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江却尘欣赏了一会儿,给系统道:“每一个死了的人都会被你们系统选中吗?” 系统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问这个奇怪的问题,他犹豫了很久,像是被江却尘发这个问题问懵了,才慢吞吞回复道:“啊……应该是吧。其实也不一定。” “为什么会选我呢?”江却尘问。 这系统知道怎么回答啊,它毫无波澜的系统音里透露出几分悲苦感:【因为我们是拯救爱情系统啊,专门寻找合适的人选来扮演各个世界的“贱受”,这种人一般阴郁、懦弱、痴情、愚笨、一根筋,最适合当舔狗了。我一开始也是看你很阴郁很可怜才选中你的。谁知道——】 后面的系统没敢说,谁知道给自己招了个主人来? 这跟阴郁受有0的关系啊! 它不说江却尘也知道它想表达什么,江却尘笑了一声:“没想到我和你想找的人完全相反吧。” 江却尘把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腮帮鼓起来,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一下又一下地动来动去,他看着雨幕,把自己的衣袖拉了上来,露出来雪白的胳膊。 皮肤光洁干净,一点伤痕都没有。 “我好像,”江却尘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他的目光很复杂,“已经很久没有很想死的感觉了。” 系统很愉快:【那很好啊!】 江却尘看着自己的胳膊,他用灵力召来素鱼,想要划破自己的胳膊,可是他举着装着绿豆糕的盘子,怎么也下不了手。 很奇怪,人总是这样善变,三年前,他也是突然之间对一切都没了什么欲望,他什么都忘了,唯独痛苦这种情绪牢牢地雕刻在了他的精神里,他每天都在寻死,每天都在自残。而现在,他也是突然之间,不想死了,也不想自残了,至少在这个系统空间里,他不想。 划这一下,肯定很疼吧。 江却尘有些心脏有些发酸,原来那三年,他在别人眼里是阴郁懦弱的形象。 第94章 可是现在的好,是真的好了吗?江却尘低头轻笑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想回去,”江却尘嚼了嚼绿豆糕,目光没有落点,“我不想回去现实,在这里也挺好的。” “你说完成了十个世界的任务,能发放我的奖励,我不想复活,我可以找个世界随便待着吗?” 系统久久没有回复。 【……到时候,再说吧。】系统说,【总是逃避现实,也不好。】 大概是想到了现实,江却尘的指尖还是落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灵力锋利,他的胳膊再次多了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你……】系统哑然。 刚刚那一瞬,江却尘身上出现了与刚来系统世界时一模一样的阴郁厌世感。 看起来好像好了,可是某种方面来讲,他似乎从来没有好过。 突如其来的血腥味让江却尘也愣了一下,他错愕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脸上居然出现了几分不知所措感,他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茫然。他连忙把衣袖放下挡住自己的伤口,着急起身时又失手打翻了盛着绿豆糕的瓷碟,绿豆糕滚落得到处都是。 江却尘缓缓攥紧了手。 【没事的,没事的,】系统连忙安抚他,【没事的,没事的。】 可是它除了说“没事的”,什么也做不了。系统急得团团转,恨不得一脚把左怀风踹醒,别睡了! 江却尘深呼吸了一下,他环顾了四周一圈,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从一旁的篓子里取出一把伞来,撑开走向雨里。 【你要去干什么?】 “做任务。”江却尘说。 ----------------------- 作者有话说:系统:别[愤怒]睡[愤怒]了[愤怒]!!! 第78章 3-9 左怀风发的一场疯导致这个四合院很多地方都惨不忍睹了, 西屋最可怜,整个屋顶都被掀飞了,西屋住的弟子用屋顶的残骸勉强给自己挡着雨。 江却尘出了名的冷, 愿意来他门下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所以这院子的人少得可怜,除了左怀风、顾清绝,就只剩下那个小门徒了。西屋住的就是这个小门徒, 没啥能力, 指望他修这屋顶完全是异想天开。 江却尘走过去的时候,那木板还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看着很可怕, 某种方面来说, 敢在这种屋顶下睡觉的人, 心理素质也挺牛逼的。 江却尘扫了一眼,一挥手,那屋顶当即被修复得完完整整,崭新如初。 【这是在干什么?】系统十分好奇。 江却尘大言不惭地开口道:“做好人好事。” 系统:【……哈哈。】 系统没忍住干笑了两声。 谁?它主人吗?做好人好事?哈哈。这太幽默了。 但很快,系统灵光一闪, 后知后觉:【啊, 我知道了!是因为顾清绝到处到处说你的坏话是不是?】 江却尘挑了下眉, 变聪明了? 【所以我们现在开始多做好事,等到时候澄清,打他的脸!】 “那倒不是,”江却尘慢悠悠地开口,“不用澄清。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他帮我立人设,那太好了。” 系统一噎:【啊……?】 江却尘其实从看到剧本的那一刻就知道怎么治这个世界的渣男了, 他扬了扬嘴角,吐出的全是算计人的话语:“毕竟一个好人牺牲了给人的印象是远远不如一个坏人牺牲了印象深刻的。等我死后他们会发现其实我只是脾气差了点,并没有那么十恶不赦,开始怀念和后悔时,就更让人印象深刻了。” 系统愣了一下,很快,它就意识到江却尘是想干什么了,比起渣攻的白月光,江却尘这招,是想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白月光。 系统忍不住感慨道:【这招太高了,等到复活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做好人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喜欢你,渣攻肯定也会喜欢你,我们就这样写下he的结局!】 江却尘反倒一笑:“那倒不会。等到复活,他们就会发现我脾气更坏了。” 系统:【?】 江却尘笑而不语,没有再跟它解释。 他微微侧了下脸,余光中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江却尘顿了顿,撑着伞走了过去。 南屋是顾清绝在住,夜晚他也会撑起结界,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很正常,相当于睡觉要锁门的道理。 江却尘无视他的锁,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顾清绝:“……” 江却尘的动作太过迅速,顾清绝脸上的忐忑不安与紧张都没来得及掩饰,看见他来,整个人都愣住了,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还没睡?”江却尘把伞收起来,动作优雅又高贵,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小皇子似的。 ……才怪。 顾清绝看似冷静,实则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按理来说,江却尘不会出现在他的结界里,结果他却出现了,大半夜的,这和见鬼有什么区别?! 今日左怀风突然发疯让顾清绝更加确信了江却尘和左怀风之间有什么,于是故意往外放出了他俩师徒有染的消息。他一直坚信江却尘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一直在搜集他行为不轨的证据,方便到时候联合仙门百家一起杀他,为民除害。 他一直这样觉得,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对不起江却尘的事情,甚至江却尘在人人口中冷漠无情漠视百姓毫不作为的形象与他暗中的大肆宣扬脱不了关系。 一个品行不端的坏人就应该被所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可是今天发出消息后他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他一直睁眼到了半夜,突然听见主屋那里传来了开门的声响,他下意识起身去观察,便看见了苍云山掌门来找江却尘、并被江却尘斩断伞羞辱的那一幕,他俩之间应该是有人设了结界,顾清绝什么声音也没有听见,不过从木寻易的表情来看,不用想都知道是被江却尘狠狠羞辱了一番。 紧接着,江却尘坐在屋檐下吃了一会儿绿豆糕,他长得好看,吃相倒是偏可爱一些,坐那里拿着绿豆糕嚼嚼停停,停停嚼嚼。 和刚才羞辱木寻易时判若两人。 看得顾清绝也很饿,也很想吃绿豆糕。 他愈发觉得江却尘不是什么正常人,哪有人大半夜坐在屋檐底下吃绿豆糕的?! 他原本以为江却尘吃完绿豆糕就会离开,不曾想他吃完绿豆糕反倒是把那小门徒的屋顶修好了。 性格阴晴不定,做事也喜怒无常,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更不知道他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像…… 猫。 顾清绝没由来想到这个动物,尤其是江却尘高冷还不爱说话后,更像不懂得和人交流的猫了。 一会儿是鬼一会儿猫的江却尘大大咧咧走到了顾清绝面前,顾清绝还没反应过来,江却尘却突然从眼前消失了。他惊疑不定,左右没看见他,想松口气,突然脖间一凉一沉,一把剑直接横在了他的脖子前,剑身干净锋利,映照出顾清绝惊恐的眼睛,还有身后略显阴森的江却尘。 “刚才的事情,敢说出去,你就死了。”江却尘的剑贴着关顾清绝喉间的皮肤,稍一用力,就渗出了点鲜血。 比起死亡带来的威胁,江却尘这个人带来的压力才更让人恐惧,不亚于女鬼索命,顾清绝身体抖了抖,不敢说话。 “什么事情?”顾清绝问,刚才江却尘做的事情太多,他不知道江却尘是要自己隐瞒哪件事情,害怕自己说错,只好把问题重新抛给江却尘。 不过他猜,大概率是江却尘霸凌木寻易的事情。这是要是传出去,那就太难看了。江却尘本就不美好的形象绝对会雪上加霜。 江却尘抬了抬下巴,道:“我打翻绿豆糕和修屋顶的事情。” 顾清绝:“……” “啊?”顾清绝懵然了:“什么时候打翻绿豆糕了?” 江却尘一顿,剑都松了一些,他懊恼又意外地开口:“你没看见?” 顾清绝是真没看见,他怎么会注意到这件事情?或者换句话说,正常人谁会在霸凌木寻易和打翻绿豆糕之间记得后者?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江却尘眯了眯眼,漆黑的眼珠来回转了几下,耳尖都有点发红,他拿着剑,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半晌,江却尘从嘴里挤出来一句话:“那也不许你说。” 听着颇为咬牙切齿,很明显,向来冷漠无情的江尊者觉得丢脸了。 顾清绝看着他的耳尖,连横在脖颈上的长剑也不觉得恐怖了,他没由来想到,江却尘真的很像那种高傲不爱搭理人的小猫。 第95章 江却尘有意把这件事揭过去,他道:“总而言之,眼下这事只有你知道,算是我俩的秘密。若是我从第三个人嘴里听说了这件事,小心你的狗命不保。” 威胁的话语倒也没那么有威慑力了。 顾清绝看了他一会儿,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知道了。” 江却尘看了他一会儿,又叮嘱道:“若是有人问起那个屋顶如何修好的,你就说是掌门夜里来,不忍看那门徒淋雨睡觉,修好的。” 顾清绝真的很意外了:“可是这明明是你做的……” 江却尘目光一凛。 顾清绝从善如流地改口:“这分明是掌门心慈仁善修的。” 江却尘眉头微微舒展开了些,轻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不过顾清绝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不明白江却尘为什么会把自己做的好事推到别人身上,这世间偷人荣誉的多,主动把荣誉冠之他人的少,总不能江却尘就喜欢恶名带来的影响吧? 顾清绝顿了顿,忽然之间,一个听着离谱但好像又有点合理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江却尘是不是正是因为淡泊名利、厌烦旁人的阿谀奉承才故意给自己留一个烂名声的? 听着很离谱——这世间谁不喜欢美名加身呢? 可很合理——能把无情道修到顶尖的修士,最厌烦人情世故的交往。 顾清绝错愕地看着江却尘,他滚了滚喉结,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江却尘倒是很冷静,他又威胁了一句:“不许说出去。” 这才撩了下衣袍,撑着伞离开了。 顾清绝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哇塞……】 系统被他的行为彻底折服了,后台显示的顾清绝对江却尘发心动数值直接飞升式上涨,太会演了,怎么会有人把娇嗔和威胁精准拿捏在“可爱”的范围内的。 这完全就是小猫主人! 【所以刚才你是故意打翻绿豆糕的吗?】系统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江却尘当时是心情不佳不小心打翻的,如果是故意的,那他岂不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布局了? “那倒没有,”江却尘随口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绿豆糕的事情。” “随便给他撒个娇而已。” ----------------------- 作者有话说:江却尘:怎么了?我撒娇不可爱吗?[可怜] 第79章 3-10 左怀风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梦里光怪陆离,好像一锅被熬得粘稠的糖水,被勺子搅和成漩涡状, 乱七八糟的色彩渐渐融合成一道刺目的白色。 左怀风皱了皱眉,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古朴的木制床顶,一旁还点着一根蜡烛,微弱的光一晃一晃的, 连带着纸糊的窗户上的映出的影子也一晃一晃的。 他缓了一会儿, 昏厥之前的记忆才慢慢涌入脑海中。 左怀风猛地掀开被子,就是在这一刻,他迫切地想要见到江却尘。 可惜躺了太久的身体并不怎么听他的, 他刚站在地上, 险些直接面对面摔倒下去, 好在他迅速扶住了身后的床,才避免了这场不大不小的危机。 似乎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醒了?”江却尘走了进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左怀风动了动嘴唇,盯着他一语不发。 本来, 是想给江却尘把一切都全盘托出的, 告诉他当年救的人是自己, 告诉他本来应该陪着他从那个落后星球到帝星的人是自己,告诉他……他真的爱了他很多年。 那你呢——左怀风又想问,那你呢,江却尘?你知道这一切后,会是什么表情?会无所谓当时来找自己的究竟是斗兽场的那条狗,还是会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惊讶?亦或者……你也会有那么一点点地可惜,可惜自己当初选的不是他呢? 万般话语缠绕在一起堵在喉咙里, 像个乱糟糟的毛线团,找不到个头,不知从何说起。 江却尘看左怀风只睁着眼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像是痴傻了一样,调了一下眉毛,主动走了过去:“你疯了?那下个世界你还当npc吗?” 一瞬间,左怀风恍若梦醒,他好像终于从自己构思的幻想中抽离出来,他的身型晃了晃,又缓缓坐回了床上。 是啊,npc。 在江却尘的认知里,自己还是个npc。 就是因为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npc,所以江却尘才能暂时放下芥蒂,跟他肆无忌惮地袒露一直封锁着的心房,才会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他不知道有关现实的事情会不会刺激到江却尘,会不会让江却尘的状态再次一落千尺,他不知道,他不敢赌,他不能赌。 “你真疯了?”见左怀风一直不说话,江却尘说不出来是关心还是好奇,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额头,试探一下是不是发烧了。 左怀风顺势扣住了他的手腕:“我昏迷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江却尘看了一眼他握着自己的手腕。 这个动作太细了,甚至说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但屡屡救下江却尘的左怀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直觉使然,他看了眼江却尘的眼睛,而后毫不犹豫地把他的长袖推了上去。 一道崭新的伤口横在雪白的小臂上,像是雪地里落入了一滴鲜红的血液一般,刺眼得不行。 “自己划的?”左怀风问。 江却尘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让人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情绪,也没收回来手,只是任由左怀风握着,打量着。 不过想想也是,江却尘在这个世界的能力,别人划伤他才是天方夜谭。 左怀风轻轻地叹了口气,翻身去找治疗伤口的药,他看不见的地方,江却尘总是能伤到自己。 “你还没说你自己怎么回事呢。”江却尘看着他翻找东西的身影,不急不慢地用灵力把自己的伤口抹去,从一旁移过来凳子坐着。 左怀风翻了一阵子才从床的犄角旮旯里找到愈合药,一扭头,江却尘支着手臂倚头看着他,他没有笑,但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捉弄的笑意,左怀风看见了他光洁如初的小臂。 左怀风:“……” 差点忘了,这位目前是修真界最牛逼的素鱼尊者。 左怀风只好再次把瓷瓶的盖子塞紧,又放了回去。 “没什么,”左怀风不准备告诉他隋行的事情了,只道,“尝试着修行了一下,然后意外突破了。” 这回轮到江却尘盯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了。 左怀风坦坦荡荡地任由他打量。 须臾,没分辨出来左怀风是否撒谎的江却尘不情不愿地放弃了,他放下小臂,直起身子,问:“那你现在能走吗?” 左怀风一顿,抬头问:“你想做什么?” 江却尘歪了一下头,嘴角的笑容带了几分神秘的意味,狡黠得又像只狐狸:“收到了一个新奇的秘密。要不要跟我去看?” “看看——顾清绝的白月光长什么样子?” 左怀风动作一顿。 …… 顾清绝的白月光有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安思,看名字雌雄莫辨,不知道看长相怎么样。江却尘第一次念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不过也实在想不起来。 “我的记忆力跟鱼似的。” 御剑飞行的路上,江却尘小声嘟囔了一下,听不出来是陈述还是抱怨。 左怀风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江却尘抬了抬眸:“怎么?” “没什么。”左怀风低声道。 真奇怪。江却尘不动声色地扭过了头,心底突然冒出来一股难以言说的烦躁,左怀风肯定是有什么瞒着他,而且瞒着的事情,一定和自己有关。怎么问也不肯说,坏狗不听他的话了! 这股烦躁像是迎着风糊住脸的发丝,也不碍事,耐心拂去也就消失了,问题是,江却尘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讨厌左怀风。 江却尘凶狠地扭过头:“讨厌你。” 左怀风:“?” 左怀风一头雾水的时候,江却尘已经御剑扬长而去了。 隋行幸灾乐祸:【讨厌你。】 左怀风没说什么,只是也提了一下速度,飞快朝江却尘赶去。 江却尘比他修为高了不少,左怀风虽说是突破了,但要想够上江却尘,那还得再耐下心修炼个几年几十年的。 江却尘一语不发地在前面飞,左怀风在他后面赶,原本一日的路程直接缩减到了半程,落到地面上时,江却尘淡然闲适地整理了一下衣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土,依旧是那个高岭之花,依旧是那个不染凡尘的模样。 第96章 左怀风追他追得灵丹都要爆了,额头都渗出了汗,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追上了江却尘,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师尊!” 江却尘垂眸看了他一眼,他俩的动静不算小,连带着路人也偏偏侧目看来。 左怀风脸都白了,看着好似马上就要撅过了:“师尊……弟子实在不知,何处错了,惹得师尊如此生气?” 江却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声音独独传入了左怀风的耳朵里:“大庭广众之下,你想要我丢脸吗?” 左怀风不知何时学会了蹬鼻子上脸这一套,顺势抱住了江却尘的腰,仗着年龄小扑倒了江却尘的怀里:“好难受。” “我是不怕别人议论的,”江却尘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从自己怀里揪开,“我就算当着他们的面杀了徒弟也没人敢说我什么。” 左怀风:“……” 左怀风默然,末了,他低声道:“那……不讨厌我行不行?” 江却尘看了他几秒,嗤笑一声,毫不留情转身就走,左怀风摸摸鼻子,只好亦步亦趋地跟上。 他不提还好,一提江却尘又想起来左怀风瞒着自己的事情了,还没消散的烦躁又慢吞吞聚拢起来,好像阵雨来之前的乌云,不知何时就要落下来雷电或雨滴。 他冷漠地继续走着。 两个人目前所处的地方就是后来江却尘道心破碎的地方——殷州。 殷州身为魔界和修真界交界的地方,整片地域都显得格外诡异:天色发红,阴雨连绵,却又感觉不到雨滴的落下,地面发黑,寸草不生,却生长着各种魔气森森的、叫不出来的诡异东西。 来这里的人和魔都带着斗笠,是进行黑暗交易的最佳场所。 再偏一点的地方就没人了。 江却尘此行的目的地是殷州的一处客栈,这地方也有客栈,估计是为了人魔交易的旅客提供的,收费自然昂贵。 不过江却尘的修为当今修真界第一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这个客栈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唯一可能会出意外的…… 江却尘看向了修为不如自己的左怀风。 左怀风好像也看出来江却尘担忧的点,微微一笑:“师尊,怎么办呀?” 江却尘冷笑一声,面前陡然凭空变出一张符纸来,他只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不知道施了个什么法术,直愣愣地贴到了左怀风额头上。 刹那之间,左怀风被收到了这张符纸里。 左怀风:“……” 他到底哪里惹到了这只阴晴不定的小人鱼?怎么会是这个后果? 左怀风实在想不通。 另一边,江却尘慢悠悠地隐去了身型,安然无事地走进了客栈。客栈里面没有光线,只留了几盏灯笼,几根蜡烛照明,前台的伙计戴着斗笠,蒙着面,看不清是人是魔。 江却尘踏进来的一瞬间,本来懒洋洋的伙计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往门口处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 江却尘已经站在了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突然涌出来一个坏主意,他用灵力变出一个纸人,不正不歪地插在了门口。 伙计见凭空多出来了个纸人,当即起了疑心,声音浑厚警惕:“谁?!” 江却尘隔空说着他根本听不见的话:“是我呀。” 伙计环顾四周,什么也没看见,须臾,之后警惕地朝门口的纸人走去。 他靠近纸人的一瞬间,纸人砰然炸开,化作一捧水仙花的花瓣淋了他满身,惊得伙计直接跳了起来,跳完才发现身上只是普通的花瓣。 “是谁?!”伙计怒吼一声。 “是我呀。”江却尘背过身去,噙着笑朝楼上的客房走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左怀风:“……” 总感觉那个伙计替他承受了不少怒火。 隋行哑然:【他居然是这种人吗?】好奇怪,他认识江却尘这么多年,江却尘从来没有给他表现出这么生动鲜活的一面。 左怀风此刻压根说不了话,不过算了,反正他也不是很想搭理隋行。 江却尘心情不错地一路走到了之前打听过的客房,他像是个可以无视地形的魂体一般,直接穿过了门,走进了客房里。 客房里,顾清绝正在和安思说着什么。 “安思……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的……”顾清绝的声音似乎是有些焦躁。 反倒是安思在安慰他:“不要为了我冒险……这不值当。” 嗯? 江却尘还没走到安思面前,就觉得安思的声音有点耳熟。 江却尘一时间也没了和左怀风置气的心思,被左怀风惹出来的烦躁被他抛之脑后,他抬步朝安思面前走去,一定要看个清楚。 安思——会是谁呢? 安思代表的又是哪个害过他或者背叛过他的人? 五步,四步,三步,两步。 距离越来越近,一步之遥,江却尘一步跨过,直到走到他面前,一顿。 江却尘愣住了,面上浮现几分迷茫。 好普通的长相,好普通的脸,但是——确实眼熟。 直觉告诉江却尘安思就是这个世界里害过他的角色,是来源于现实里某个人的原型。 可是,他确实不知道这是谁。 而此刻,在江却尘符纸里不能言语的左怀风也看见了安思的容貌,他愣了一下,认出来了——居然是这个人! 他知道了。 左怀风目光沉沉,很明显是联想到了什么惹人怒火的东西,他知道这个安思的原型是谁了,这个世界是要干什么,他也知道了。 下一秒。 一道结界凭空升起,精准地围住了江却尘。江却尘才发现顾清绝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闯进来了一只小猫咪。”安思略显阴森的声音响起,不咸不淡地看向了江却尘。 ----------------------- 作者有话说:更一章看下还有没有人等[可怜](实际上是把存稿又按成更新了啊啊[捂脸笑哭] 8.1回来捏老婆们,8月日万更新给大家赔罪啊啊啊啊[爆哭][爆哭][爆哭] 第80章 3-11 刹那间, 世间万物都好像静止了。 江却尘稳如泰山,十分镇定,脸上没有丝毫被抓住的焦急感。 安思的身影出现在了结界里:“素鱼尊者, 久闻大名了。” 被人认了出来,江却尘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头都没动一下,只用眼睛斜睨了一眼:“魔修。” 以江却尘的视角看去, 安思浑身都冒着一股淡淡的红光, 很明显是魔修。 顾清绝的白月光、原著里受了很重的伤甚至无法修行的安思,居然是个魔修吗? 本来江却尘看见顾清绝去殷州找他的白月光还有几分意外,他还以为, 按照小说传统白月光那种病弱无辜心怀天下的设定, 安思得在哪处人烟罕至的小山林呢。 没想到来了这里还有意外收获, 这个人人称赞的白月光居然是魔修。 就是不知道顾清绝知不知道,应该不知道,毕竟剧情里顾清绝挖他仙丹时喜极而泣安思终于有救的样子做不得假。 被江却尘认出来后,安思也没有半分的心虚,反倒不紧不慢地撤去了自己的伪装, 普通的脸上很快爬满了象征着魔修身份的红色花纹。 江却尘对他的行为只有一个评判:“你真无聊。” 安思听闻, 反倒是大笑了一声:“猜猜看, 他们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大概是在威胁江却尘不要把他的身份说出去吧。 “果然很无聊。”江却尘拿来腰侧一直挂着的黑色长鞭,他这条灵器长鞭不知道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握着的时候手感很好很光滑,但是整体的材质还是偏硬,折起来能够立住。 江却尘这条鞭子在一众修仙剑修里实在有辨识度,见鞭如见人,安思也是先认出了他的鞭子, 才认出了他。看他那出了鞭子,安思看起来还是和刚才笑得别无二样,但手已经放在了佩剑上。 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江却尘轻笑了一声,却是只用鞭子推了推垂落下来的额发,发丝微动,轻柔地扫过他的脸庞:“你在怕什么?” 恶意中掺了几分恶意。 安思看了他半晌,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手也从佩剑上挪开,低声念出的名字里好像有几分阴森的感觉:“素鱼尊者江却尘……吗?” “真是个有趣的人。”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手放在了他的结界上,刹那之间,结界散做无数雪白的水仙花花瓣落了下来,顷刻间扑满了这间屋子的地板,随之而来的还有江却尘轻飘飘的话语:“觉得一个人有趣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哦?” 第97章 自己织的结界被人强行破开,安思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反噬,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他不动声色地咽下了涌上来的鲜血。 “你的提议太无聊了,不妨我们猜些别的。”江却尘突然笑了一声。 “哦?”安思挑眉看他。 “你是魔修,我是无情道,”江却尘顿了一下,“不妨猜一下,是你先因为我放弃要我的仙丹,还是我先因为你道心破碎?” 江却尘的尾音微微上扬,语气中的轻蔑和挑衅毫不遮拦地流露出来。 安思看了他两眼,人人都说人魔殊途,可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想,他和江却尘,真的殊途吗?他俩分明是同样的人。 安思笑了两声,没说是否答应了江却尘的赌局,只是道:“你的仙丹……跟我还真是契合。” “是吗?”江却尘不欲多言。 江却尘走到门口,倏地回过头来。手里的长鞭像是蓄势待发很久的毒蛇般猛地朝安思攻去,安思那张宛如戴了笑容面具的脸终于在江却尘突如其来的发难下有了一丝裂痕,他猛地抽出剑想要抵挡这次袭击。 鞭子却在他脸前几毫米的地方停下,安思看着面露戏弄笑意的江却尘,感觉到那条鞭子似是蹭了蹭自己的脸颊,像是做好了和毒蛇苦战的准备结果对方只是吐出蛇信舔了几下自己的脸。 江却尘把鞭子重新收回来手里,歪头露出了一个肆意明媚的笑容,还是那句话:“你在怕什么?” 安思:“……” 江却尘转身给他扬了下手:“走了。” 话音刚落,身影就好似化作一团雪白的烟雾袅袅而去,安思朝前一步,只抓住了一团空气。 江却尘。 安思垂眸又念了一遍江却尘的名字,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容,好一个江却尘。 如此一来,顾清绝可真是……有难了。 从客栈出来,江却尘看见门口的伙计还在那里清扫水仙花瓣,笑了一下,随手又丢给他一个纸人,果不其然听到了伙计恼羞成怒的叫嚷:“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当然是我呀。 江却尘慢悠悠地从他身边走过,纸人再一次炸开,把伙计刚刚清扫完的地面又铺满了水仙花。 伙计:“……” 背后传来伙计的尖叫声:“别让我抓到你!” 太坏了,江却尘扬长而去,心情愉悦地想,我可真是太坏了! 不过江却尘总感觉忘记了什么事情。 想不起来就算了,江却尘并不是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找到顾清绝的身影。 居然跑这么快。从他进客栈找到安思到和安思对峙完跑出来,不过几分钟的事情,顾清绝居然跑得这么快。 想想也是,这里毕竟是殷州,被人发现和殷州的人有来往可坏了。 江却尘虚情假意地叹了口气,喊系统:“系统。” 【啊?】系统有一种置身事外的茫然感,似乎是没想到江却尘会突然喊它。 “你能查到顾清绝去哪里了吗?”江却尘问。 【嗯?啊,可以啊。】好久没上班的系统还反应了一会儿,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的本职。 它搜索了一阵,才慢吞吞给江却尘报了个小镇的地址:【好像是这里!】 “乖宝宝。”江却尘夸了它一声。 系统:【……】 哎呀,你看这事弄得……哎呀…… 【没、没事呀,】系统说话磕磕绊绊的,【这是我的本职工作而已!】 被主人夸了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有什么值得激动的!对于它这种评分高的系统而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被主人夸了而已吗! 江却尘听着脑海中不停传来的频率不一的电流声,扬了扬嘴角。 确实是个乖宝宝。 江却尘御剑朝顾清绝在的小镇飞去,顾清绝去的小镇倒也说不上远,很快就赶去了。 比起殷州的昏暗沉闷,这座小镇倒是清新多了,是个很经典的水乡小镇,撑篙人慢悠悠地撑船而过,水面上水波一圈又一圈。 江却尘跳下剑,衣摆微荡。 街边到处是叫卖的小贩,各式各样的糕点散发出勾人味蕾的香气,飘向江却尘的鼻间。 【这是乌雨镇,就是因为糕点做得好闻名各地。】系统给他介绍。 江却尘点了下头,从一旁的商贩上要了一份桂花糕。 商贩先是看着他的脸出神了几秒,而后才反应过来他是要买桂花糕,连忙点头,低头给他用油纸包了一份。 “给。”商贩把手里的桂花糕递给他。 却发现江却尘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漆黑的眼眸像是一汪看不见底的寒潭,没由来叫人胆寒。 商贩吓得手一抖,桂花糕都没拿住,从手里掉了下去。 眼瞧着要掉到地上,千钧一发之际,江却尘伸出手接住了,与此同时,商贩的桌上出现了几枚铜钱:“钱。” 江却尘拿着桂花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知道我忘记什么事情了。”江却尘找了人少的地方站着,嘟囔了一句。从袖口里拿出来那张锁着左怀风的纸张,指尖一划,又把左怀风变了出来。 左怀风凭空出现在半空,差点头着地摔下来,还好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地面,最终是单膝跪地手扶着地才没摔个彻底。 江却尘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姿势出来,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这个姿势眼熟。 与此同时,左怀风已经抬起了头想要站起来,风吹过他的发丝,撩起他的刘海,江却尘再次在他的左边的眉骨处,看见了那道伤疤。 一时间,江却尘连刚才因为商贩注视产生的不适感都消失了,他好奇地眨了眨眼,问左怀风:“你眉毛上伤疤怎么弄的?” 好像是第二次问左怀风这个问题了。 左怀风愣了一下,回答还是:“小时候打架弄伤的。” 江却尘看着他的脸,想,能打到留疤的程度,应该是很重的伤吧,应该流了很多血吧,应该没有包扎吧。 只有一道狰狞的口子,并没有缝合伤口留下的疤痕。 江却尘想象力一下左怀风满脸是血的样子,顿了顿,觉得还挺可怜。江却尘的同理心实在太差了,他从不可怜自己,更不可能可怜别人,左怀风算是第一个。 他把手里的桂花糕放到了左怀风的怀里:“帮我拆开。” 左怀风对他百依百顺,拆开递给他,出乎意料地,江却尘把第一块拿出来送到了他的嘴边:“尝尝?” 左怀风愣了一下,他顺着这块桂花糕望去,看见了江却尘略显笑意的眼睛,记忆里这双眼睛总是深蓝色,亮晶晶的,或是灰扑扑的,如今倒是变成了黑色,像颗黑葡萄。可是无论什么颜色,都很好看。 江却尘看他看着自己出神,拿着桂花糕在他面前晃了晃:“回不回神?” 左怀风像是受惊了一般,看了眼桂花糕又看了眼江却尘,从他手里接过桂花糕,看着面面的桂花糕塞进嘴里居然是很劲道的口感,混着桂花淡淡的花香,好像还有一股江却尘身上的味道。 左怀风点了下头:“很好吃。” 江却尘这才从油纸包里又拿出来一块塞进自己嘴里。江却尘在某些方面还挺有教养的,比如吃饭的时候基本不说话,也不呲牙咧嘴,腮帮子一鼓一鼓地,看得出来是在嚼东西。 米香和桂花香充盈在口腔里,不是很甜。 咽下去之后,江却尘才说:“左怀风。” 左怀风以为他要吃桂花糕,把油纸包往他那边送了一下,出乎意料地,江却尘并没有再拿一块,只是说:“下次受伤记得包扎。” 左怀风缓缓收紧了握着油纸包的手。 江却尘对脸这方面一向很爱护:“留疤了影响美观。” 说完江却尘又觉得自己有病,说不定这就是npc的基础设定呢,说这么多干嘛。 江却尘本来想再拿一块桂花糕吃,手都要碰到桂花糕了,结果看到桂花糕被左怀风捏出来的惨样,又慢吞吞缩了回去。 这个左怀风! 左怀风不知道在想什么,缓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江却尘的表情,他看看手里的桂花糕,声音有些沙哑:“我再去给你买一份。” “我还想吃绿豆糕。”江却尘对那天晚上吃的绿豆糕十分钟情。 左怀风应道:“再买一份这个。” 江却尘用手撑着脸,垂眸思考还有什么好吃的,倏地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意外的:“江却尘?” 两人独处时特有的悠闲自在气氛被打破,左怀风皱了皱眉,凉凉地看向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里的顾清绝。 第98章 江却尘倒是不意外,眼里还因顾清绝的到来流露出几分喜悦来。 顾清绝脚步一顿,江却尘看见自己时眼里亮起的光实在太明显了,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以至于他愣在了原地。或许是刚刚还在安思那里算计着江却尘的仙丹,这会儿瞧见江却尘反而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愧疚感。 江却尘没想那么多,他正苦恼有什么好吃的呢,结果顾清绝这个本地人来了,正好可以解决他这个烦恼。 “顾清绝!”江却尘快步走向他,语气里是顾清绝从未听过的轻快。 顾清绝心脏一跳,愧疚感反而越来越重。 “一起去买糕点吃吧!”江却尘的声音空灵清脆,让人忍不住满足他语气里的期待。 顾清绝看看他仰起的脸,点了点头:“好啊。” 只是扮演他的追求者的需要而已。 顾清绝没由来想。 ----------------------- 作者有话说:好久不见呀大家[奶茶] 带着我的20w+存稿回归![竖耳兔头] 第81章 3-12 在顾清绝的帮忙下, 江却尘三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去了。准确来说,是左怀风和顾清绝提了大包小包,江却尘一个人仙气飘飘地御剑飞在前面。 顾清绝一时不知道该说自己也是贱得没事找事了居然会心软来给江却尘当免费的苦力, 还是该说江却尘果然是个狠毒的人居然让自己的徒弟拿那么多东西,完全不顾徒弟的身体!而且这人有储物袋不用,非得让别人拎着,说什么放进储物袋就不好吃了, 肯定是故意折磨人的! 江却尘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才懒得理顾清绝心里的小九九,继续心安理得地御剑朝山门飞去。 顾清绝巴不得赶紧回他的山峰把东西全都放下,但江却尘走的方向明显不是自己山峰的方向, 顾清绝拎着东西, 也不知道他想搞什么鬼。 反倒是左怀风看了眼江却尘, 不出所料看见了江却尘暗地里给他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 又要使坏。 左怀风无声笑了一下,不知是在纵容江却尘还是毫不顾忌地为虎作伥。 “我要给掌门师兄和别人分一点。”江却尘说,虽然还是之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他的眼睛在这一刻亮晶晶的。 顾清绝有些意外,错愕看着江却尘, 似乎没想到以无情冷漠闻名的江却尘会做出来着这个举动, 没由来地, 顾清绝想到了那晚江却尘给那弟子修补屋顶的举动。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神间,膝盖倏地一痛,抬头去看才发现江却尘正盛气凌人地看着自己,微微抬起的下巴和蹙起的眉头无一不彰显着他目前很不满。 “傻了?听不懂人话吗?” 入耳又是熟悉的刻薄话语,由江却尘那张好看的薄唇说出后更显可恶了。 顾清绝心底刚刚升起的对江却尘的一点微妙的好感瞬间烟消云散了,面上微微歉意地道歉:“抱歉, 我方才愣了一下。”心底倒是恶狠狠地想,若不是想要他的仙丹,谁低声下气地围着他转! 他这样想着,又觉得身边一道冰冷的目光实在难以忽视,看过去,才发现是左怀风。 顾清绝呼吸一滞,有一种被穷凶极恶的野兽盯上了的错觉。一个小孩子,哪来那么强的压迫感? 江却尘也看了顾清绝一眼,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只是转过了身子,兀自往木寻易在的山峰走去。 三人刚刚靠近山脚,便听见山门口当值的小弟子门叽叽喳喳地讨论江却尘:“唉……也不知道咱们苍云山倒了什么霉,出了个江却尘。” “嘘,你敢直接提他的名字啊?” “这有什么不敢的?他若是行得端走得正还怕别人说不成?” “也是。你说他这样的人能不能看出来咱们其实都很讨厌他?” “这谁知道?我现在只期望,他还是早早飞升,别来祸害人间了!有那么大的能力却不做事,真是有愧我们修真者的本心!” “也是……不过他飞升了你会信奉他吗?” “我才不要!哈哈哈哈,他还不如在和魔修争斗中牺牲,那样我还会给他上供。” “那也算是为人间为修真界做了一桩好事了!” 那边讨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三人皆是修仙之人,耳力并非凡人,那些难听的话就这样清晰地传入了三人的耳中。 顾清绝提着糕点,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江却尘。江却尘的脸微低着,再加上头顶茂盛的树叶笼罩下来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顾清绝看见他用手指把自己垂落下来的长发一圈又一圈缠起来,又松开,那一缕长发被他松开时便带了些卷。 顾清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起江却尘刚才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来,只觉得那两个当值的小厮实在可恶。 他现在还是在扮演江却尘的追求者,还是该多哄他一下,可他尚未开口,手中的糕点就被江却尘拿了过去。 江却尘闷闷的声音中有几分故作轻松的欣喜:“太好了,那这些都是我的了。本来也不想分给他们。” 这句话好像毒蛇的獠牙穿透了顾清绝的心脏,又麻又痛的感觉从顾清绝的心脏火速传到四肢百骸,又是熟悉的刻薄话语,可是听起来真是太难受了。 他宁愿去听江却尘趾高气昂地说出来的那些让人生气的话。 江却尘抱着满怀的糕点往自己的山峰走去。 他身上总是会透露出来让人难以抵抗的压迫感,让人下意识低头听他说话,这会儿顾清绝才发现,江却尘其实挺矮的,至少比他矮了一头。 身体也很消瘦,白色的衣服宽松地挂在他的骨架上,乌黑的长发一晃一晃的,看着格外落寞。 【主人……】系统怯怯地开口,声音有几分担心。 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江却尘的嘴角高高翘起,说话时尾音都微微上扬,同一句话说出了另一种感觉:“太好了,本来就不想分给他们。” 系统:【……】 系统后知后觉:【你故意的啊。】 “对,”江却尘道,“按照我的经验,我觉得他们应该没少说我的坏话,所以就来看一下。” 顾清绝一看就是那种大男子主义的人,给顾清绝留下深刻印象只需要给他一点印象深刻的可怜情节,激发他的保护欲就好了。 江却尘顿了顿,语气里还有几分隐约的后怕:“不过这个太看运气了,要是没人骂我那就坏了。我就只能去找木寻易欺负我了,唉。” 系统:【……】 好坏的主人。 不过,系统有些奇怪:【你怎么会有这种经验?】 江却尘脚步一顿,而后若无其事继续走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一下:“你猜猜?” 系统:【……】 江却尘就这么抱着一堆糕点回去了。山峰的弟子看见他抱了这么多东西还有些意外,转眼一看左怀风手里也满满当当的,唯独顾清绝空着手看起来格外清闲。 这也太稀奇了!尊者居然会让自己那东西让别人空手!不对,这好像也不是江却尘为顾清绝破例了,毕竟顾清绝能住进了就很离谱了! 顾清绝看见他的目光就知道他误会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也没有点破,他看着江却尘的背影,突然想:如果他真的喜欢江却尘,而江却尘真的回应他…… 江却尘把东西全都放到了桌子上,自己又懒洋洋地躺回了床上。 左怀风紧跟着进来,从一堆油纸包里精准挑出绿豆糕,拿出一块递到江却尘嘴边:“吃这个?” 江却尘看了一眼,恹恹地扭过去了头:“我要喝水。” 古代就是这一点不好,没有好看的水壶可以随身携带,江却尘感觉自己半天没喝水已经要渴死了。 左怀风应了一声,又去给他倒水。 桌子上的茶壶里一直有着温热的茶水,江却尘从左怀风手里接过来水喝了好几杯,左怀风一直站在他旁边,无声地盯着他的脸颊辨析他的情绪波动。 江却尘只是安静地喝水,一点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给左怀风道:“你把桌子上的糕点给那个弟子送过去一点。记得,要当着顾清绝的面。” 左怀风挑了下眉:“还刺激顾清绝?” 江却尘对左怀风对于自己的了解程度以及见怪不怪了,他点了下头:“对。” “人对人的喜欢看着很复杂,”江却尘歪了下头,“实际上只需要一件记忆深刻的事情就够了。” 左怀风拿糕点的手顿住了。 “也是。”左怀风回过神,拿过那包糕点,出门了。 第99章 他关上门的一瞬间,江却尘手中的瓷杯陡然碎裂开,锋利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掌心流了出来,有的滴落在了被子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片刻后,江却尘若无其事地用灵力恢复了自己的伤口和杯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门外,顾清绝和弟子正在说着什么,看见左怀风出来,顾清绝瞬间住了嘴,问左怀风:“尊者他……” 左怀风没理他,只是把手里的糕点塞到了那名弟子的手里:“师尊说分给你一点吃。” 弟子愣了一下,面露几分难色,但碍于江却尘的威压,还是不得不收了,复杂地开口:“那……谢过尊者了。” 左怀风微微一点头,转身离开了。 顾清绝看了看他手里的糕点,还以为自己帮江却尘拿了一路的东西江却尘会给自己一份,结果完全没有,说话都有点醋溜溜的了:“他对你还挺好。” 弟子脸色大变,好像吃了蟑螂一样难看:“他对我好?他对我好就应该放我走。唉,你想要的话就给你好了。” 毕竟顾清绝才是江却尘的狂热追求者,他可不是。他巴不得离江却尘这个大冰块远一些。 顾清绝看见他对江却尘的抵触,几乎是一瞬间就联想到了方才在山脚下那群弟子对江却尘的谩骂了,随之浮现在脑海里的就是江却尘抱着糕点委屈地往山峰走的背影,他简直要气笑了:“江却尘对你还不好吗?” 弟子的脸上浮现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这个年份还没有出现“舔狗”这样精准又贴切的词语,不然他一定会感慨一句:“我草,舔狗啊!” 痛失精准形容的弟子只是道:“那是因为你喜欢他才觉得他好,他干什么你都觉得他好。” 顾清绝下意识想说,才不是。 他没有喜欢江却尘。 他也不是因为喜欢江却尘才会觉得江却尘什么都好。 江却尘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吗? 顾清绝的脸上浮现了几分迷茫。 但弟子明显对他脸上的迷茫产生了误解,弟子方才跟他聊得还不错,对他印象挺好的,试图趁机点醒他:“唉你不要乱想了,江却尘是无情道,能走上这条路的人一向心狠又冷漠,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我看他这份糕点就是单纯觉得自己吃不完才分给我的,我也不需要他这样的施舍,你要是喜欢,那你就拿去吧。” 顾清绝自诩一个正义十足的人,就算是出于私心想要骗江却尘,他也是觉得江却尘人不好,某种方面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如今听见弟子这样说,他没由来觉得火冒三丈,脸色也随之沉了下去:“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给你分糕点,是因为他好心。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可知,那夜为你修补屋顶的人,究竟是谁?” 冲动上头,一时也就忘记了和江却尘的约定。 弟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木掌门啊。还能有谁?你该不会是想说江却尘给我修的吧?” 这话说出来,弟子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开玩笑,江却尘给他修屋顶?真是疯了! “若我说真是他修的呢?”顾清绝紧盯着他。 “不可能!”弟子一口否决,“绝不可能是他!若真是他,他必定是别有所图!” 顾清绝的脸上一瞬间浮现了半分失望的神情:“就是他修的。那天我没睡着,亲眼看见是他给你修的。后来他不好意思,又要我告诉你是木掌门修的。” 弟子嘴角扬起了淡淡的、略显讽刺的笑容:“是吗?那按你的说法,他还真是个大善人了?既是如此,我想离开,不想待在这里,想去木掌门山上,他肯不肯?” 他的笑容惹得顾清绝实在火冒三丈,说的话更是火上浇油的存在,顾清绝气得直喘粗气,恨不得提剑和他打斗一场才好。 弟子眼里的顾清绝简直就是无可救药,他摇了摇头,把那包糕点随手扔到了一旁的痰盂里,嘀咕了一声:“说不定下毒了呢。” “你!”此番举动彻底惹怒了顾清绝,他猛地抓住了弟子的衣领。 “好了。” 就在这时,竹屋的门被一只素白的手推开了,江却尘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拿着这个去找掌门师兄吧。” 一个细小的卷轴砸在身上,又落到了地上,弟子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从地上拿过来,才发现是江却尘的推荐书,上面只写着“此弟子天赋虽有几分欠缺,但胜在勤奋,望掌门师兄看在师弟的份上能够收下他。江却尘。” 弟子愣了很久,欣喜、意外和茫然交织在一起冲击着脑门,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这个卷轴,对着江却尘行了个礼:“谢过素鱼尊者。” 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他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顾清绝说得没错,那天真的是江却尘给他修补的屋顶呢? 他下意识回过头,只看见那只素白的手又缩了回去,门再次被关上了。 第82章 3-13 屋外很快又恢复了一片安静中。 顾清绝看着那扇紧闭的屋门,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很苍白无力,他看了眼被扔在痰盂里的糕点, 犹豫片刻,还是给他打扫干净了。 屋里,左怀风看着在一旁摆弄花草的江却尘,走了过去:“就这样放他走了?” 江却尘用手捏了一下手里的水仙花瓣, 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他只意味不明地开口:“他真以为从我这里出去的人到木寻易手下会过得好?” 木寻易本就疑心自己会争夺他的掌门之位,他派人过去,木寻易怎么可能会让他好过呢? 到时候, 怕是这个弟子哭天喊地地想要回来过轻松日子呢。 江却尘哼笑了一声, 愉悦的声音落入耳里倒有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 系统感慨了一声:【黑莲花啊。】 江却尘不置可否,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突然,左怀风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江却尘下意识抽出来,但没成功,他垂眸看向左怀风,左怀风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江却尘手腕上细嫩的皮肤, 低声道:“江却尘, 你该休息了。” 江却尘看着他, 噙着笑好奇地反问:“为什么要休息?” “你累了,”左怀风一字一顿地开口,“你需要睡觉。” 或者说,江却尘紧绷的神经需要放松。 他像是一根常年被拉到紧绷的皮筋,有朝一日断裂开了,再接上后自然拉不到之前的长度,也撑不了那么久。左怀风希望江却尘能够好起来, 能够长久的活动,但是不是现在,现在的江却尘在经过长久的活动后肯定要再次陷入低落的情绪中。 他醒来后看见的、江却尘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是他发出的第一次信号了。 去买糕点到现在,他明显察觉到江却尘的情绪已经开始趋向极端和烦躁。 江却尘需要睡觉,需要休息,需要调养。就像在陆上待了很久的小鱼,需要乘着潮汐再次回到海里。 江却尘看着他,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他的肩膀很快松垮下来,像是一摊融化的水般趴在了桌子上:“随便吧。”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左怀风,我真讨厌你。” 那就是松口答应的意思。左怀风松了口气,按照他的习惯这会儿应该把江却尘抱到床上去了。并非他不想,相反,他很乐意把他抱到床上睡觉,但是他这个身体年纪确实有点小,抱江却尘还是有点吃力,当然从桌前抱到床上的力气还是有的,问题是,江却尘肯定会挣扎的。 一挣扎,那就坏了,他肯定会带着江却尘一起摔倒。 真是废物啊。 左怀风放在桌子上的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桌子的边缘,手上血管和青筋暴起,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年龄的自己了。奄奄一息的、敏感自卑的、无能为力的、被人捷然先登的。 他这样想着,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双张开的手臂,错愕看去,只看见了江却尘那张骄矜的小脸正在理直气壮地下达命令:“那你抱我过去。” 左怀风愣了好久,须臾,他才笑了一声,弯腰把江却尘从凳子上抱了起来:“好。” 江却尘轻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身体一碰到床就钻到了被窝最里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从一只猫变成了一条猫。 另一边,木寻易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弟子,从他手中拿过了那个卷轴。 卷轴上还有江却尘没有散去的灵力,只是微微感知一下,就能知道这道灵力有多厉害,有多纯粹,像是明晃晃的挑衅。他握着卷轴的手收紧又松开,手背的肌肉紧紧绷起,指甲把手心的肉都掐得发白。 第100章 他沉沉地看着面前的弟子,须臾,才重新打开了卷轴,卷轴里是熟悉的江却尘的字体,混着对方的灵力,想认错都认错不了。 木寻易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按在了水里,几乎喘不过气,前几天晚上给他扔来个灯笼挑衅,今天又明目张胆地塞个奸细来!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木寻易胸膛起伏得厉害,来回几次后,才面前平复了呼吸,他收起卷轴时的手都有点颤抖,声音尽可能恢复到平日里慈祥的样子,但还是有点沙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你初来乍到,什么也不知道,跟着大师兄吧。让他带带你。” 弟子喜不自胜:“谢过木掌门!” 木寻易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大弟子,不轻不重地给他使了个眼神,大弟子点了下头,明显是知道了的意思。 屋外的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弟子身上,他低着头,自然不看见黑暗处木寻易和大弟子一左一右地睨着他的眼神,冰冷得毫无温度。 直到他站起来,主动去寻了一旁的大弟子,一步从唯一的光源处踏入了黑暗中。 木寻易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远去的背影,阴恻恻地想,明日该去找一下江却尘了,他倒要看看,江却尘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 次日,江却尘幽幽转醒时还有几分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懵然,他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想起来这是哪里。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纸窗在地上留下柔和的光影,一旁的绿植花草都肆意地舒展着枝叶,风一吹就轻柔地晃来晃去。 江却尘睡得时间有点久,醒来倒是很精神,没有之前醒来还想再睡一次的疲倦感,他从床上爬起来,总感觉有哪里变了,仔细一打量,才发现昨天的那套茶具被换下去了,新换的是套白瓷的,典雅大方。 江却尘看了一会儿新茶具,眼睛缓缓地眨动了几下,这才推开屋门,走了出去:“左怀风!” 他叫喊了一声,左怀风很快走了过来:“睡醒了?” 他应该是在练剑或是干活,额头上还有点汗。 “我屋里的那套茶具呢?”江却尘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左怀风顿了一下,大方承认:“扔了。” “为什么扔了?”江却尘问。 左怀风看着他的眼睛:“我看着有点坏了,怕你喝水的时候划伤自己,就换了套新的。你不喜欢新的吗?” 江却尘一噎。 没有来地,他把昨天捏碎杯子时划伤的手藏进了衣袖里,好在衣袖宽松,他稍一哆嗦衣袖就滑下来遮住了手,还算自然。 他总感觉左怀风话里有话,心虚之际又有几分恼怒,什么胆大妄为的左怀风,凭什么来管他的事情! “下次不许擅自乱动我的东西!”江却尘提着剑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他刚睡醒,头发还乱糟糟的,远远看去像只炸毛的毛绒小动物。 左怀风看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知道了。” 江却尘这座山的后山栽满了水仙花,大片大片的水仙花拥簇在一起,整个山坡都雪白一片,风一吹,花海翻浪,美不胜收。 是江却尘最喜欢的水仙花。 他取出素鱼,一道鞭声划破半空,长鞭化作一柄长剑,江却尘提剑落入水仙花丛中,花瓣在他衣摆下摇曳摆动,看起来像是他的衣摆下开出来的。 江却尘挽了个剑花,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轻轻勾了一下唇,顺势舞起了剑。 他不会舞剑,但清楚地知道如何展示自己的美丽,比如举起剑时宽大的衣袖落入手肘露出的雪白的手腕,比如迎风时衣袍翻飞紧贴身体勾勒出的柔软腰线,比如在阳光下每一根都闪着稀碎光芒的柔顺的长发……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他那张精致美艳的脸。 剑风震起无数花瓣肆意翻飞,绕着江却尘的旋转,又轻柔地落下,在他飞舞的发丝间穿飞而过。 木寻易来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好像在这一刻,他才对江却尘的美貌有更直观的认识,世人都说江却尘骨子里冷漠,一肚子坏水,白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他总是提防江却尘的冷漠恶毒与天赋奇才,却忘了他出名的还有那张脸。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到来,江却尘脚尖抵在一朵花蕊上,锋利的剑尖直指木寻易,木寻易抽神出来时已经来不及,剑气撩起微风轻拂过他的脸颊,剑尖擦着他的脸侧而过。 被削断的碎发零零散散地散落下来。 素鱼又回到了江却尘手里,江却尘收好剑,站到了地上,露出了和寻常无异的戏弄表情:“掌门师兄近日来我这儿未免太频繁了些?” 木寻易沉默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前来的目的:“你昨日给我塞的那个弟子——” “哦,那个啊,”江却尘无所谓道,“他向往你峰,我就把他送去了。怎么了?” 江却尘顿了顿,声音多了点耐人寻味的意味深长:“掌门师兄莫不是连一个小小弟子都容不下吧?” 真是惊艳别人一瞬间后就开始就惹人烦。 木寻易看着他的,皮笑肉不笑道:“你多虑了。既然无事,那师兄就不打扰了。” 江却尘微微颔首:“不送了。” 木寻易转身的一瞬间脸色便阴沉了下来,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直接御剑飞回了自己峰。 落地仍觉那股水仙花的香气迟迟没有散去,像是孤魂野鬼一般不依不饶地纠缠着自己。他喘了口气,缓缓攥紧了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真奇怪,他这些日子越来越沉不住气了,面对江却尘怎么屡屡失态。木寻易回头看向江却尘所在的山峰的地方,愈发觉得江却尘是个祸害。暗暗期待他再顽劣一些,要么早早飞升,要么……走火入魔。 无论是那种结局,他都不想再和江却尘有一丝的关联。 木寻易离开后,方才在山腰处看见木寻易气势汹汹离开的顾清绝还以为他俩又吵架了,连忙跑来,却发现江却尘正蹲在地上捡刚才残落的花瓣,又挨个重新植好。 阳光落在他身上,为他身遭描了一层淡淡的柔光,他的长发都晒得色彩淡了些,看着像是土褐色。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顾清绝没忍住放轻了脚步。 但江却尘耳聪目明,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回过头:“你来做什么?” 顾清绝没有回答他的话,此刻,他有另一个想问的问题:“其他修士通常在自己住宿种下竹、兰之类的植物,既能彰显自己的风骨,又能助于静心养神,利于修炼。你种水仙……” 江却尘从地上站了起来,反问道:“我喜欢水仙花,不行吗?有什么问题吗?” 顾清绝一时哑口无言。他确实管不着别人喜欢什么,不过就是有点好奇罢了。 他只是好心提醒道:“有毒。” 水仙有毒,江却尘就算喜欢这种花,也该少接触一些才是。 谁知听了他的话,江却尘反倒是伸手摸了摸这些花瓣,轻声道:“长得这么好看,内里却是有毒的,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这句话的指向似乎不单单是水仙花。 “有多漂亮,内里就要有多毒,”江却尘平静地看向他,“自身的毒性压不住自己的漂亮的话,也太危险了,是不是?” 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像是一块镜子,清晰地照映出顾清绝的身影,恍惚之间,顾清绝竟觉得自己被他看了个彻底,一时心神乱动,仓惶低头,只道:“嗯……是吧……算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他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了,带起的风吹动花瓣阵阵飘动,花香四溢。 直到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花海尽头,江却尘才慢悠悠伸展了一下胳膊,对着空气道:“戏还没看够?还不出来吗?” 第83章 3-14 比身影先出来的是好整以暇的声音:“好一个自身的毒性要压得住自己的漂亮。” 安思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半空。 江却尘挑了下眉, 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反而道:“你要输了。” 安思对他这句语焉不详的话不以为然,兀自落在了水仙花丛中。 见状, 江却尘蹙了蹙眉,立刻沉下来脸,凶狠地看着他:“允许你靠近我的花了吗?” 安思顺手摘了一把下来:“这样?” 江却尘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同于虚情假意的情绪波动,恼羞的意味真切流露, 他抽出剑便毫不手软地朝安思攻去。安思对他的攻击早就有了防备, 他笑了一声,不轻不重地捏住了江却尘的剑身:“不要这样凶嘛,江尊者。” 第101章 江却尘冷冷看着他, 也不跟他你来我往地虚伪与蛇了, 直接道:“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安思的手顺着他的剑身握到了他的手腕, 轻轻一搂,就把他的腰身揽到了怀里,和想象中的一样细,却远超想象中的手感,安思舔了舔牙齿, 笑了:“你猜猜看?” “找死。”江却尘挣开他的怀抱, 转身一脚踹到他的胸膛上, 顷刻间离他几米远。 安思抚了抚被他踹中的地方,江却尘刚才是用了实打实的力道的,他的灵力对于魔修而言是最恐怖的,被踹那一下更多的是内丹受损,安思这些天的休息疗养尽数作废,他咽下涌到嗓子眼的鲜血,不仅没有生气, 反而对江却尘的兴趣更浓了一点。 “江尊者,我们是同一类人,”安思笑道,“要不要跟我回殷州?” “你来就是撬苍云山的墙角的?”江却尘懒得和他周旋,威胁道,“顾清绝刚走没多久,如今只需要我喊他一声他就能回来,你也不怕他发现了你的真面目?” 安思嗤笑了一声,十分无所谓:“你既把他当个乐子看,我也是。” 言下之意,顾清绝发不发现,他一点也不害怕。 江却尘微微一点头:“不怕顾清绝发现你的真面目,也行吧。不过——如果我把苍云山的人喊来呢?” 安思笑容不变,看着江却尘的眼里有了几分冷意。他重伤在身,所以才会哄骗顾清绝去帮他拿江却尘的仙丹。本来这次来找江却尘掩饰自己就花费了不少魔力,若是真对上苍云山的人,好一点功亏一篑全身而退,差一些旧疾复发危及性命。 好一个蛇蝎美人。 “还不走吗?”比起他的提心吊胆,江却尘这边就显得格外悠闲自在了,江却尘假意道:“不走我可喊人了?左怀风——!” 他刚喊出一个名字,嘴巴就被人用手捂住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安思,江却尘面不改色,素鱼的剑尖已经抵在了安思的后脑勺上。 “江却尘,”安思不甘心地低语道,“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怎么?你爱上我了?”江却尘挑了下眉,“爱得太晚了,你得先排队。” 安思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顺手把刚才摘下来的那一把花拿走了,原地消失了。 躲在一旁的左怀风这才现了身,不咸不淡道:“师尊。” 江却尘三步并成两步跑到他身边,手指了一下刚才被安思粗暴折断的花:“我的花断了!” 左怀风心底微妙的醋意轻轻散去了,无论再怎么跟别人暧昧,江却尘最依赖的还是他,左怀风轻声道:“我再帮你种。” 江却尘的嘴角翘起来,对,就要这样,再帮他种! 接下来的日子就很轻松了。弟子走后,一些峰里的杂活便落在了顾清绝的身上,也不是江却尘故意奴役他的,主要是顾清绝的觉悟实在太大,对这个被自己骗心骗仙丹的可怜鬼尊者过于愧疚,有什么活都抢着干。 最开始是江却尘发现今天院子里的落叶没人扫了,虽说他可以用灵力解决,但他的灵力天天用作这些事情上未免也太浪费了。江却尘嘴里嚼着买来的绿豆糕,托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的落叶。 左怀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十分了解他:“我扫了去。” 出乎意料地,开口阻止左怀风的居然是顾清绝:“我来吧。” 江却尘咽下绿豆糕,好笑道:“终于记起来你爱我的事情了?” 本来就心虚的顾清绝被他这么一说更心虚了,耳根发红,连忙起身拿过屋外的扫帚,掩饰什么一般:“我去扫地了。” 自然而然地,剩下的活也都落在了顾清绝的身上。好在江却尘生活一向节俭,也没什么太重的活要干,每天无非是扫一下院落,打一下水,偶尔支个架子晾晒一下被子,有时三人心血来潮还会做一下饭。 江却尘是不会做饭的,左怀风只会一些简单菜式,反倒给了顾清绝发挥空间,三人下厨的时候江却尘嫌烟气大,站在窗户外遥遥看着,顾清绝和左怀风在里面忙活。 顾清绝像是冷宫里一朝得了宠幸的妃子般斗志高昂,狭小的厨房里传来一阵锅瓦瓢盆的叮铃当啷声,江却尘趴在竹窗外面看,发现左怀风居然只能沦落到烧柴火的地步。 左怀风也有这种被人压过一头的时候,江却尘乐不可支,坏心眼地火上加油:“顾清绝,你不要欺负我徒弟。” 顾清绝:“……” 刀和菜板发生了剧烈撞击,“砰”的一声,本来就死透了的鸡被剁成了两半。顾清绝握着菜刀,看看江却尘,又看看一旁蹲着烧柴火的左怀风,没由来觉得很烦。 左怀风:“……” 他看向了江却尘,江却尘双手交叠趴在窗沿上。从江却尘亮晶晶的眼睛里,他看见了毫不遮拦的坏心思。 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左怀风心底有点无奈,又有点心痒,他应了一声,又看向顾清绝,配合江却尘,面无表情又理直气壮:“别欺负我。” “砰”地一声,顾清绝又剁了一下这只鸡,气得咬牙切齿的,好像剁得不是鸡,是左怀风一样。 什么不近人情,什么冷漠心狠,传闻都是假的,江却尘可太护短了,要是真像传闻所言那般,就应该把左怀风这种大逆不道的徒弟逐出师门!永不相见! 顾清绝恶狠狠地想,若是这座山峰上没有左怀风,只有他和江却尘,日子肯定能过得更好。 总有一天他要给江却尘点明左怀风的狼子野心,好让江却尘看看他以为的乖徒弟是多么色胆包天的一个人! 江却尘见给左怀风拉到了麻烦,慢悠悠地离开了。 除了左怀风,江却尘还热衷于招惹另一个人——木寻易。 无论是修炼还是待在峰上总归是无聊的,木寻易这个本来就提心吊胆怕自己抢他位置的人是最有乐子的,换言之,是最好吓唬的。 江却尘闲的没事就往他那边跑一下,一直待到对方咬牙切齿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之后才离开,最终再补一句“掌门师兄,我真的没有想要你位置的意思”,看见对方脸色青白交替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还是他们三个人做饭的事情。 饭做好后,江却尘第一时间就是去端了一份去木寻易的峰上,给他送过去。 木寻易看见热气腾腾的饭菜脸色都绿了,实在不敢相信江却尘会这么好心给他送饭吃,偏偏江却尘还靠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快吃呀,掌门师兄。” 笑得像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幻化成一个美丽的人儿来夺人性命来了。 木寻易皮笑肉不笑:“不必了,修真之人对吃食没有那么大的欲望。” 江却尘脸上的笑意便淡去了一些,他冷冷看着木寻易:“若我说,今日非要你吃下不可呢?” 说变说变的烂脾气和传闻中的别无二样,原本在峰上的弟子看见他这样咄咄逼人,纷纷为木寻易打抱不平,又碍于江却尘实在强盛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躲在暗处一边投去不满的目光一边小声议论他。 木寻易正乐得别人对江却尘不满,好方便自己坐稳苍云山掌门之位呢。 他叹了口气,给大弟子使了个眼色,用灵力给他传了个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消息:“去帮我拿来‘万毒消’。” 万毒消,顾名思义,就是一种可以解万毒的灵丹。很罕见的东西。 大弟子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江却尘瞧见了,问系统:“这个大弟子和木寻易关系很好吗?帮我查查他的身份。” 这个大弟子,长了张多么标准的炮灰模样,浑身上下都写着“快利用我快利用我”。 【他是非主线剧情相关的角色,编号3-4npc。叫张三思。他来修仙是因为家里人生了病想来寻找有没有救家里人的办法。】 江却尘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回头看了眼那个沉默的、略显老实的3-4大弟子。编号3-4所以就叫三思,听着好敷衍。比起左怀风的名字来差了好多。 不过确实是个很好用的棋子啊。 江却尘垂眸笑了一下。 那边木寻易趁所有人没注意吞掉了万毒消,这才换上平日里亲和宽容的笑容,靠近了江却尘:“那就谢过师弟了。” 第102章 江却尘勾唇笑了一下,把饭菜放到了他的桌子上,只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不客气啊,掌门师兄。你掌管苍云山辛苦了,要多吃点才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话语,木寻易瞬间握紧了筷子,半笑不笑,恨不得当场掀翻桌子转身离去。 可他最后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这顿饭吃完了,神经过于压迫,完全没尝出来到底是什么味,最后也只是体面地笑道:“很好吃,师弟有心了。” “好吃就好,”江却尘靠近他了几分,笑得甜美,整个人都像是藏在糖里的砒霜,“我还怕师兄以为我要争夺掌门之位不肯吃呢。” 瓷碗掉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木寻易握紧的手已经在发抖了,恐怕江却尘再刺激他一下他就要装不下去了。 “那我就先走啦,师兄再见。”江却尘也没收拾,离开前还有心回头给他摆摆手。 不用想都知道木寻易今晚肯定又睡不着觉了。 江却尘抿了下唇,嘴角缓缓扬了起来。算了,还是想想吧,想想就开心。 回到自己的山峰上,左怀风和顾清绝一人在练剑一人在研究食谱,他一回来,两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江却尘看了眼顾清绝,目光中明显有几分迟疑,而后才看向左怀风:“左怀风,你过来。” 左怀风跟着他进了屋。 直觉告诉顾清绝两个之间绝对有什么事情,顾清绝看着那扇紧闭的屋门,不知道该不该去偷听。 与此同时他心中又有股说不出的郁气——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江却尘却总有事情要瞒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左怀风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十分自然。 然后江却尘才出来,看了一眼顾清绝,道:“我们两个要下山几天,你自己看着办吧。“ 顾清绝:“……” 这是要舍弃他私奔的意思! 顾清绝脸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我不能去吗?” 江却尘皱了皱眉头:“这是我们苍云山的事情,你去干什么?你自己要是想在这里就在这里待着,不想在这里就回你家去。” 顾清绝一噎。 他还没来得及再争取一下,江却尘就带着左怀风不回头地离开了。 顾清绝看着手里收拾了一半的食材,想起刚才两人明显不正常的神情,一股危机感和醋意涌上心头。又是左怀风!是真有事情还是嫌他碍事,想二人独处?! 木盆里的水荡漾着,映出顾清绝因为嫉妒略显扭曲的脸,他把洗了一半的萝卜丢回水里,简单擦了一下手,提着剑风风火火地也追了出去。想甩开他独处?想都不要想!他就要跟去! 察觉到顾清绝跟了上来,江却尘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 左怀风看着他最近格外快乐和兴奋的样子,脸上没有半分的轻松和放心,心反倒又沉了几分。 连隋行也感觉出来不对劲了:【他最近是不是开心过头了?】 左怀风沉声道:“对。” 隋行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转双相了?】 左怀风也不知道,他只是看着江却尘,许久没说话。 如果没有记错,原剧情里江却尘身死的那场殷州之战,没有几天了。 ----------------------- 作者有话说:土儿死遁倒计时[竖耳兔头] 第84章 3-15 顾清绝想过无数个两人私会的场景, 比如开满野花的山坡,比如繁华喧闹的小街,比如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境……若是情意发展得再炙热一些, 那种不可言说的客栈也是有可能的。 顾清绝独独没想到,他俩居然去了一个人烟罕至的乡下。 还不是富裕的村庄,是个位于深山老林里面的村庄,里面的屋子都是破破烂烂的茅草屋, 只有几个老农在烈日下佝偻着身子劳作。 江却尘躲坐在树上并没有现身, 是左怀风走了过去,大声询问:“哪位是张三思的父亲?” 江却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去, 正好对上顾清绝无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他吓了一跳, 身子没坐稳,猝不及防地就从树枝上跌落下去了。 顾清绝瞳孔紧缩,来不及思考什么,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直接冲到那个树下, 十分极限地接住了江却尘。 这是顾清绝第一次在江却尘那张常年带着冰冷或者轻蔑的脸上看到与众不同的表情, 是一种略显可爱的错愕。像是打破了虚伪的面具, 露出了真实的内里。 一瞬间,耳边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自己心脏一下又一下鼓动的声音,目光所及之处也只剩下怀里的人,顾清绝忍不住收了收手臂,想要把他抱得更紧一些。 但江却尘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挣扎着跳了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清绝还没来得及解释, 那边好像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江却尘扫了一眼,踮脚捂住了顾清绝的嘴,把他按在了树上,两个人一齐藏到这棵大树的背面。 江却尘的目光阴恻恻的:“敢弄出来动静我就先弄死你。” 顾清绝这会儿已经注意不到别的了,听见江却尘的话,也只是似懂非懂地缓缓点了一下头。江却尘像是勉强放下了心,不再看他,继续注意着那边的情况,却也没完全放松警惕,手依旧捂着他的嘴巴。 他们好像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过,近得顾清绝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江却尘乌黑的发顶,对方正探着脑袋去看那边的情况,近得顾清绝能闻到江却尘手心里的味道,他好像自带一股海洋的香气,也有几缕水仙花的香气,不知道是不是在他那半山的花丛里沾染上的。 他看见江却尘好像蝴蝶翅膀般浓密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扑闪着,一下又一下地,好像撩在了他的心上,痒痒的。 顾清绝的呼吸都放轻了。 好奇怪,感觉完全转不了头,就像是江却尘编了一个巨大的网把他网在里面似的。 又像是被卷入了一个深海的漩涡里,不由自主地朝深处坠去,他滚了滚喉结,仅剩的一点理智强逼着自己清醒过来,去顺着江却尘的视线去看那边的情景。 看到左怀风的一瞬间,他那点旖旎暧昧的心思登时散了个一干二净,鲜活跳动的心脏好像被浇了王水,顷刻间只留下一滩死气沉沉的、名为恶心的血水。 他冷静了下来,这才发现蹊跷的地方。 江却尘和左怀风来这里干什么?谁是张三思? 左怀风喊了几声没人应,想了想,又换了个话术:“张三思的父亲,张三思派我来给你药的!” 这时,才有人回道:“什么药?老张已经病得下不来床啦,你去村门口第三家看看吧!” 左怀风点头谢过,回头看了眼江却尘,虽然早就知道顾清绝会来,但是看见两人的姿势他的脸色还是沉了几分,默不作声地朝江却尘走去。 隋行冷笑道:【这你都能忍。】 左怀风没理他。 “走吧,去张三思家。”江却尘看见他来,直接推开顾清绝,自然地站到了左怀风身边。 左怀风拉过他刚才捂住顾清绝嘴巴的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块手绢,给他擦了擦。 顾清绝看见他的动作,眸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江却尘懒得理他们,不过左怀风这个动作深得他意,他也很介意刚才顾清绝的嘴巴碰到自己的掌心了,脏脏的。 张三思的家破破烂烂的,毕竟张三思唯一的爹已经垮下了,活着都成了问题的时候,就没人再关心院落是否干净整洁了。 透过窗户,江却尘看见了一具宛如干尸般枯槁的苍老身体,他躺在床上,呼吸声很微弱,声响最大的时候是难以忍耐地咳嗽,剧烈紧促的咳嗽声像是在打雷,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江却尘看了一眼左怀风。 左怀风了然,他上前一步,敲了敲门,道:“您好,张三思托我来给您送药。” 张三思的爹自然难以回应,左怀风等了两秒,而后才推门而入,把一个瓷瓶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道:“在下苍云山弟子左怀风,托张三思师兄来给您送药。张三思师兄在苍云山上修行,资质不错,拜入苍云山掌门木寻易门下。” “他是掌门的大弟子,掌门疼爱他,知道您身体不好,就给了他这瓶疗伤丹,寻常百姓也可以吃。不过木师兄事务繁忙,只能暂时拜托我把药送来。您吃下后,身子过几天就好了。” 第103章 闻言,顾清绝错愕地看向江却尘。 这药他也听说过,不过既能助于修士修为又能帮助百姓疗伤的药还是太稀少了,传闻世间只有一颗,就在江却尘手里。再者这药明明是江却尘送来的,怎么想都绝不可能是木寻易的意思。 江却尘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却尘抬了抬头,只做了一个口型:“闭嘴。” 张三思的爹动了动混浊的眼珠,想要说什么,左怀风只是摇了摇头,后退一步,抱剑行礼:“师兄在苍云山一切安好,您莫要挂念了。药已送到,怀风先行告退了。” 语毕,左怀风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他出来时帮张三思的爹掩好了房门,重新回到了江却尘身边。但江却尘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在窗口处看着张三思的爹踟蹰着吃下了药,这才和左怀风、顾清绝两人一起离开。 “你……”顾清绝不理解,“明明是你救的……” 江却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是我师兄。” “那颗药丸只有你有……”顾清绝顿了一下,还是不明白江却尘为什么每次做好事都要把名声留给别人。 江却尘平静道:“就是我师兄。” 顾清绝想说什么,却看见了江却尘微微发红的耳根,鬼使神差地,他闭上嘴了。 江却尘在不好意思。他想。 他看着江却尘漂亮的侧脸,眼里露出了几分迷茫。之前他总觉得江却尘就像传闻里的那样讨人厌,可是自从来到江却尘峰上,才发现传闻也并不完全准确。 江却尘这个人,出乎意料的有几分可爱,喜欢下雨坐在屋檐下嚼嚼糕点,喜欢他那半山有毒的水仙花,喜欢做好事不好意思承认往别人身上推,喜欢往他师兄峰上跑,惹他师兄生气。 每想一条,顾清绝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一分,他缓缓伸出手,压在了自己心口处,有些不理解。好奇怪,他怎么会觉得江却尘“可爱”呢? 他…… 顾清绝呼吸一滞,是喜欢上江却尘了吗? 顾清绝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甚至连安思,也不过是因为当年他加了出了一桩冤案,最绝望时被安思救下,想要报恩罢了。那会儿顾清绝刚刚入道,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看见安思,他就想,他一定要成为对方那样高风亮节、心怀天下的修士。 自然而然地,他最讨厌的就是恃强凌弱、漠视他人的人。 比如江却尘。 可是江却尘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顾清绝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了一样。 …… 回去之后,顾清绝的神情还是有些恍惚,也就没注意江却尘意味深长地看他的那一眼。 江却尘又去了一趟木寻易峰上,木寻易本来站在门口,还以为他今天不会来了,结果在锁门之前看见了江却尘的身影。 “掌门师兄。”江却尘轻飘飘地从天上落了下来。 木寻易看见他,紧皱的眉头先是松开了一点,而后又拧了起来:“你——” “掌门师兄可是在等我?”江却尘淡漠一笑,掀起衣摆,走到了他的面前。 木寻易冷笑连连:“你少自作多情。” 江却尘歪了歪头,上前一步,站到了木寻易的门前。 木寻易下意识召唤出了自己的佩剑,防备地后退了几步,江却尘若是在这里同他发难,他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江却尘看了眼他的佩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掌门师兄,之前师尊只收了我们两个做内门弟子。虽说师尊有意把掌门之位传给我,但是我自己并不想要。师尊说以后苍云山只剩我们两个了,要我辅佐你,你也要照顾我。” “我跟你说过那么多次你都不相信。我辅佐你了,你却处处不照顾我。” 江却尘一声又一声的控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木寻易看着他,差点没有一口气背过去,辅佐他?江却尘天天在苍云山无所事事,自己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在修炼睡觉下山游玩,哪里辅佐他了? 这话江却尘自己说说就罢了,木寻易是一点也不信。 江却尘看着他不说话,身上的气压倒是越来越低,漆黑的眼珠紧紧盯着木寻易,像是不知深浅的深渊,看得人心里发毛。 果然如此,木寻易握紧了手里的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实际上就是找个莫须有的理由来要他的掌门之位。 倏地,江却尘动了。 木寻易猛地抽出了剑,想要抵挡江却尘的攻击。 江却尘抬了抬下巴,像是憋了很久一般,把脚边的石子踢到木寻易的身上:“木寻易,我讨厌你!” 而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木寻易:“……” 木寻易:“?” 木寻易在山门口愣了很久,晚风吹过他的鬓发,一晃一晃的,撩弄在脸上,痒痒的。 天上的星星无声地在黑夜里闪动了几下。 许久,木寻易才不可思议的掐了把脸,掐到的地方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木寻易方才倒吸了一口冷气,是真的! 江却尘……就这么走了? 一旁的草丛中传来不知名虫子稀稀落落的鸣叫声,渐渐又恢复了江却尘没来之前那般自由又快活的样子。江却尘身上灵力过于强盛,寻常的虫子也会惧他一些,他来的时候连虫子都不肯叫。 由此看来,他是真的走了。 木寻易看着他方才还站着的地方,沉默半天,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就浮现了出来——难道江却尘真的没有半分掌门之位的想法? 不可能。 木寻易立刻否认了,若是江却尘对掌门之位没有半分想法,那他为什么总是捉弄威胁自己? 可是对方那么确定的样子又做不得假。 万一江却尘是装的呢? 可是他实力比自己强那么多,为什么要装? 他心思恶毒,装着吓唬自己看自己失态也是正常的。 脑子里好像有两个人吵架似的一正一反接二连三地涌出想法,凑在一起像是一个缠绕得乱七八糟的毛线团,让人理不清。 江却尘方才说出的一通话就像在木寻易心里放养了一只猫,一甩一甩的尾巴撩得木寻易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恨不得把江却尘捉来看看他到底什么意思。 他捉摸不透江却尘的心思,若是再纠结下去,怕是一天也不得安生了。 木寻易缓缓吐出一口气,脑中灵光乍现,像是抓住了毛线团的线头——他完全可以试探江却尘一下啊。 如果江却尘当真没有对掌门之位有任何想法,那他……未尝不可对他好一些。 不不不,他怎么能对江却尘好一些呢?顶多不再针对他就是了。 木寻易一想到自己要跟顾清绝那样天天跟在江却尘身后献殷勤唯他马首是瞻,整个人都像是被猫抓了一下似的,连脚步都跌宕了一下。 脚下猛地传来一股细微的疼痛。 木寻易本来就心虚,这猝不及防的疼痛更是让他浑身的寒毛都直立了,脑中闪过一万个江却尘暗杀自己的念头,警惕地招来自己的佩剑,聚精会神地防备了片刻,不见任何风吹草动,这才一点一点挪开了脚。 月光如水,把这片地方照得清清楚楚。 ——那里除了方才江却尘踢过来的小石子,什么都没有。 是他往回走的时候踩到了这个石子尖锐的地方,才感知到了痛感。 木寻易表情微妙。 月光在石子上缓缓流淌而过,木寻易盯着那个石子看了一会儿,才鬼使神差地弯腰把它从地上捡了起来。 是真的普通的石子。 木寻易一点一点收紧了手,把石子握进掌心里,石子硌得手心发疼,他面不改色,一把掀开衣摆,阔步走回了自己的屋里。 那就试探一下江却尘好了。 就当,是他在给江却尘一个机会。 ----------------------- 作者有话说:顾清绝:我是喜欢上江却尘了吗 江却尘:本来的事,好感[减一] 第85章 3-16 江却尘回到自己峰上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左怀风坐在屋檐上,不用想就是在等他。 顾清绝的屋里也点着蜡烛,江却尘察觉到那里涌出了一股淡淡的魔气, 他低了低头,看来是安思来了,又在坑蒙拐骗顾清绝。 第104章 察觉到江却尘的身影,左怀风从屋檐上跳了下来, 快步走向他。 “殷州大战, 马上就要开始了。”左怀风压低了声音,告诉他。 江却尘的嘴角翘了起来,看着还有几分开心:“我知道。你跟我过来。” 果然。 左怀风摩挲了一下指尖, 江却尘的情绪太不对劲了。心底不妙的预感愈演愈烈, 左怀风看着江却尘在夜中显得格外清冷的面容, 嘴唇不由自主地抿了起来,连带着下巴都微微绷紧了。 他猜不出来江却尘想干什么。 若是想死,但江却尘现在这种积极走剧情的态度也不太对,若说是自残,除了之前疑似的那一次, 他也没实打实地抓包过他一次。 是真的在好转吗?还是说, 真的转双相了? 糖霜之下裹着的是真的糖块, 还是毒药? 左怀风没敢赌。 江却尘带左怀风来的地方还是后山那一片水仙花丛,似乎是察觉到江却尘的到来,花瓣摇曳颤抖得更厉害了,簇拥在一起,随风声发出沙沙的声音。 清亮的月光照在雪白的花瓣上,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你在这里等着。”江却尘给左怀风吩咐了一句,也不等他回复, 自己便先跑进了水仙花丛中去了。 古代的衣摆有些长,江却尘想要在花丛中找什么东西,不得不把衣摆提起来。他提着衣摆,弯腰寻找,黑色的长发顺着肩颈滑落下来,发尾微晃。 左怀风安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江却尘像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把衣摆放下来,蹲下身,摘了一朵水仙花,而后又一手拿着花一手提着衣摆朝左怀风跑来。水仙花在他小腿处开得正艳丽,一团一团地蹭过他的小腿,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好看吗?”江却尘把花递到左怀风的面前。 左怀风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好看。” “送给你了。”江却尘拽过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塞到了他的手里。 左怀风勾了勾嘴角,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把这朵花别在了自己的腰带上,郑重地、像是在给江却尘宣誓一般:“我会一直带着他的。” 江却尘得意洋洋:“这朵是我自己种的,是这里面最好看的水仙花。”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翘着嘴角笑盈盈的样子,结果下一句就变了脸,语气阴恻恻的:“不好好照顾他我就杀了你。” 左怀风:“……” 左怀风默然,摸了摸鼻尖,笑了笑,没有一丝被威胁的恐惧,只有无尽的真心和愉悦:“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隋行醋溜溜道:【你真贱啊。】 左怀风没理他。 闻言,江却尘终于满意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回去吧。” 左怀风脚步一顿,手一伸,抓住了江却尘的手腕:“等一下。” 江却尘下意识想甩开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只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左怀风,凶巴巴的,很明显左怀风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是不会轻易放过左怀风的。 左怀风:“……” 左怀风不动声色地滚了下喉结,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呢,他只是觉得江却尘好像要离开了,他不想让江却尘离开,但这话说出来江却尘绝对不会接受的。 见他久久不说话,江却尘的眼睛微眯。 情急之下,左怀风突然想起了什么,冷静道:“我偷听到安思已经在给顾清绝要你的灵丹了。顾清绝可能这几天就要动手。” 左怀风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偷摸把手撤了回来。 江却尘看看他刚才握着自己手的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知道左怀风这个话题有没有把他糊弄过去。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兀自离开:“知道了。” 左怀风勉强松了口气,跟在他身后。 将要回到小院时,江却尘倏地转过身,伸出手掐住了左怀风两边的脸颊,又掐又扯:“左怀风!谁允许你乱碰我的!你还敢骗我!” 左怀风一边觉得疼一边觉得好笑,他伸手扶住江却尘的腰身,哭笑不得,说话也含糊不清的:“我错了,我错了……” 江却尘把他的脸扯得都红了,才不情愿地松开手,轻哼了几声:“我最讨厌你,左怀风。你最可恶。” 左怀风一边揉着脸一边跟着他:“对,对,我最可恶。” 江却尘伸出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带着一身的气往院子里走去了。 院子里,看着突然出现的江却尘和左怀风,顾清绝愣了一下:“你们……” 不是在屋里吗? 他的目光先落到了左怀风腰间的水仙花上,并非故意瞧见,主要是左怀风一身黑,那朵白色的水仙花就显得格外醒目了,想不注意都难。 江却尘看见他身上的那股气就散去了,看着比对着左怀风的时候温柔了一些:“你不是去睡觉了?” 左怀风:“。” 不信。装的。 顾清绝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鼻尖,含糊其辞:“嗯……没睡呢。” 他说完,又纠结着喊了一声:“江却尘。” “你有话跟我说?”江却尘挑了下眉。 到嘴边的话顿时堵住了,如何也说不出来,顾清绝只能用眼睛注视着他,很明显在纠结什么。 江却尘歪头看了眼左怀风:“人家有话要跟我讲,你回去吧。” “哦。”左怀风毫不含糊地离开了。平日里和江却尘闹着玩倒不要紧,涉及到剧情相关的,他还是会配合江却尘先走剧情。 左怀风离开后,江却尘又重新看向顾清绝:“可以说了么?” 顾清绝:“……” 像是被逼入了一条死胡同,顾清绝摆了摆手,想说江却尘误会了,他不是碍于左怀风在旁边才不肯给他讲的,但眼下也无什么好法子了…… 或者说,他其实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想和江却尘说的话,反倒是让江却尘这样一问,误打误撞有了很多想说的话。 夜风微凉,顾清绝比江却尘高一些,垂眸就看见江却尘抬着脸瞧他,依旧是之前那副冷漠疏远的模样,但头发因为夜风吹拂显得格外蓬松,看着像一只毛绒绒的冷脸小猫。 顾清绝心底像是被人挠了一下,说不出来的滋味涌上心头,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对安思不管不顾,永远待在这座峰头上,永远和江却尘同住一个屋檐下。 可是不行,他亲口答应了会帮安思拿走江却尘的仙丹,他不能出尔反尔。 顾清绝看着江却尘,开口问:“如果……有一天你的灵丹消散了……” 江却尘平静地阐述:“能让我灵丹消散的人还不存在。” 顾清绝一噎,他抿了抿唇,又斟酌了新的话语:“也不是消散,就是,如果你的灵丹被刨去到别人的手里,那你——” 江却尘歪了歪头:“为什么我要把我的灵丹刨给别人?” 他过于干净直白的反问再次把顾清绝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要把你的灵丹给别人了吗?”江却尘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的回答,于是主动询问了起来:“所以来找我提建议?有话直说行吗,我要回去休息。” 说着说着语气里倒有几分不耐烦了。 顾清绝连忙道:“嗯……算是吧。” “关我什么事?”江却尘伸了伸懒腰,扭头走了,“你想把灵丹给谁就给谁,反正不是我的灵丹。” 或许是提到了这个可能性,江却尘扭头笑道:“如果你刨我的灵丹的话,我做鬼也要杀了你。纠缠你日日夜夜,惹得你睡觉也不安生。” 闻言,顾清绝的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他还没说什么,江却尘就转身离开了。 顾清绝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攥紧了手,心里已经有了抉择。 他想,就这一次。 等事情都结束他就给江却尘道歉,用一生来补偿他。 …… 顾清绝离开后,江却尘并没有回屋,他端来一碟绿豆糕,孤身一人又回到了后山的水仙花丛去。 江却尘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宁愿站着也不肯坐地上,不过今日倒是没顾及这么多,他一撩衣摆,顺势席地而坐,如瀑的长发耷拉到花丛中。 系统小心翼翼地喊道:【主人?】 江却尘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捻了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嚼着。 从他死后开始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这么安静地待着。远处飘着闪着光的小飞虫,应该是萤火虫,在他们的那个时代早就灭绝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见。 第105章 江却尘不了解它们,没有贸然伸手去挑逗它们,只是安静地看着它们飞来飞去。 夜色渐渐浓郁,碟里的绿豆糕越来越少。 “你说,”江却尘嘴巴里有绿豆糕,说话含糊不清地,“无论我去哪里,左怀风都能找到我吗?” 系统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江却尘是在跟它聊天,它没懂江却尘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也不是左怀风,自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思来想去,系统还是老老实实道:【我不知道。】 “他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江却尘顿了顿,语气变得冷冰冰起来,“特别讨厌的一个人。” 系统完全跟随江却尘:【能让主人讨厌的人一定特别可恶!杀了!】 江却尘点点头:“对,杀了!” 系统又问:【那……左怀风还杀吗?】 江却尘托着下巴,看着远处的萤火虫忽远忽近,垂眸思考了片刻,含糊道:“再说吧。” 手里的一碟绿豆糕彻底吃完,江却尘慢悠悠地躺进了花丛里。他的半边的身体都藏匿到了花下,衣服凌乱地铺展着,数不清的花瓣擦过他的脸颊而动,头顶夜星高悬,汇成一条迂回曲折的星河。 不知过了多久,江却尘听到一声熟悉的哭声:“江尊者!求江尊者垂怜!救救我吧!” 第86章 3-17 江却尘睡得并不熟, 他的睫羽颤了颤,瞬间就醒过来了。 下意识掀开了身上覆着的轻纱,他才发现原来早已日上三竿, 江却尘一愣,他昨夜拿了这个吗? 【是左怀风啦。】系统给他道。 不用系统说江却尘也知道,他握了握手里的轻纱,随手把它往花丛中一掷, 简单用灵力清洁了自身, 而后朝声音源处找去。 哭喊的是个熟人——当初被他送去木寻易峰上的那名弟子。 比江却尘更早到的是水仙花香,弟子本跪在地上真情实感地痛哭,闻到了这股香气, 迫不及待地抬起头, 正好瞧见江却尘仙气凛然地落下。 顾清绝今日不在, 只有左怀风站在那弟子面前。 江却尘先看了眼一旁的左怀风,而后才走到那弟子面前。 他方才过来,那弟子就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快速用膝盖爬行到了江却尘的脚边,声泪俱下:“江尊者,江尊者, 你救救我, 让我再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了!我一定好好对待你, 我、我……” 江却尘也没扶他,依旧淡漠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股熟悉的、让他以往憎恨无比的高高在上感此时却给了弟子十分亲切的熟悉感。 江却尘说:“先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他顿了顿,讥讽道:“不是你想去的掌门师兄那里吗?” 弟子被他后一句话刺得脸色煞白,身体发颤,但他还是一咬牙,拉开自己的衣袖, 露出里面青紫色的伤痕,一五一十地把这些日子在那里吃的苦说了出来。 木寻易峰上的日子并不像他想得那般好过,他以为自己会是走上了一条正式修仙的正路,实则并不是。 他的资质并不好,所以一开始只能分派到各个峰上打杂。 就算因为江却尘的举荐去了木寻易峰上学习东西,也远远比其他弟子落下一截。专门教课的先生讲得东西别人都能听懂他根本悟不了,就算努力融进别的弟子里面也会听不懂别人讨论的修习之事而格格不入,夜晚睡觉更是要挤十几个人一起睡的大通铺。 去了没几日便过得格外不顺畅,渐渐游离于人群之外。 有坏心眼的还会因为他出身于江却尘峰上而欺负他,身上这些青紫的伤痕就是对方故意和他比试弄的。 无数个独自蹲在角落吃着被泪水浸泡过的米饭的夜晚,他都会想念在江却尘峰上的日子。那会儿虽然会提心吊胆江却尘时不时爆发的坏脾气,但是他真正需要干活的地方并没有多少。 江却尘也不管他,他一天到晚跑出去对方也不管。 江却尘算是修士里最有钱的,每月给他的灵石也多,他自己还可以下山去买各种吃的。 甚至弟子房都是单独一个人住的。 和眼前的生活形成了天差地别的差距。 这次看管弟子的师父疏忽了,才让他有空跑出来,跑来江却尘峰上求救——他想回来,都是他错怪了江却尘,哪怕江却尘罚他他也认了。 他一定求江却尘把他带回去。 弟子这一通诉苦,已经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伏着身子,额头抵在地上。故而看不见江却尘露出的仿佛浸了毒水的满意笑容,他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看着十分愉悦。 嘴上轻飘飘的:“眼下你是掌门师兄的弟子,擅自跑出来本就影响了规定,先随我去趟掌门师兄那里吧。” 弟子误以为他是同意的意思,连连磕头:“谢过江尊者!” 江却尘只是淡定地从他旁边路过,掀起的衣摆要擦到对方身上时,江却尘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及时拽了回来。 弟子磕得额头都通红一片了,眼下面色发红,连忙起身兴奋地跟在江却尘身后。 左怀风默不作声地旁观这一切,看着弟子的表情,真情实感地露出了一分嘲弄的笑意,而后也跟着江却尘,去了木寻易的峰上。 出乎意料地,木寻易峰上已经乱成了一团,木寻易不知去哪里了,那群弟子像是一群没头苍蝇团在一起,乱七八糟地叫嚷着,乱窜着,甚至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江却尘来了。 “怎么今日如此喧哗?”江却尘看了一会儿,冷声开口。 因为木寻易的刻意引导,他峰上的人是最讨厌江却尘的。而江却尘的出现在这一刻却好像给了他们主心骨一般,一群人齐刷刷看向他,又齐刷刷叽叽喳喳喊着“江尊者”就围了上来,一点昔日的仇恨也见不到。 吵得人头疼。 江却尘用脚暗地里踢了左怀风的小腿肚一下。 左怀风十分上道,上前一步挡在江却尘面前,厉声呵斥道:“都闭嘴!” 他的气势过于吓人,本来就出于精神紧绷状态下的人一瞬间全闭上了嘴,只露出惊恐的眼神看着江却尘。 江却尘随手指了个人:“你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被他指到的人颤巍巍开口:“殷州……魔族突然发难,师尊去支援了,但是好像战况并不乐观……” 来了。 江却尘和左怀风心底同时浮现这两个字。 江却尘看着等待这个剧情很久了,微微翘起的唇角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好,相比之下,左怀风的面色就凝重多了。 “我知道了,”江却尘微微一点头,“事不宜迟,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没想到江却尘居然会参与进来,面前的弟子们皆是一愣,连找江却尘求救的弟子都愣住了。 江却尘抽出剑,看向左怀风:“你跟我一起去。”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两人的身影已经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了天边。 “这……”其他人俱是面面相觑。 不是说,江却尘不参与这种事情吗? “他肯定是去看热闹的吧。”有人喃喃道。 …… 江却尘还挺喜欢御剑的,迎面而来的风吹动他的长发飘动,像是海底游动的小鱼的尾巴一般。 “你——”左怀风看着他的神情,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江却尘歪了下头:“顾清绝想要我的灵丹救安思。不过安思是魔修,我要去拆穿他们,看他们的笑话呀。” 左怀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怎么拆穿?” 江却尘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道:“你猜猜看?” 左怀风下意识捂住了腰间的水仙花。 江却尘大笑了一声,捏住左怀风的肩膀,声音里是诡异的兴奋和快乐:“御剑太慢,我们用个快一点的方法。” 左怀风还没反应过来,脚下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两人从这个法阵里瞬间到了殷州的战场上。 魔气和灵气纠缠争斗在一起,各色的气混在在一起形成了黑墨般厚重的乌云,时不时闪过的剑光像是山雨欲来前张牙舞爪的闪电。 上面的人和魔还在不停地对战,下面不知道是哪个族群的尸体已经高高堆起。 明显战况持续了很久了。 木寻易和魔尊位于半空两侧,木寻易抚着胸口,明显是受了重伤,魔尊倒是风轻云淡地站着,看起来十分轻松。 第106章 倏地天上一个巨大的法阵撕开一道裂口,对战双方都是一愣,警惕地看过去,怀疑是对方留的一手。 他们预料到的灵力或者魔力并没有出现,只有一个腰间挂着一条黑鞭的人影仙气凌然地出现了,后面还跟了个毛头小孩。 顾清绝先注意到了凭空出现的两人,错愕道:“江却尘?你怎么……” 其他和魔修缠斗的修士也愣住了:“江却尘?” 江却尘怎么来了? 本来和魔尊纠缠的木寻易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时间走神,被魔尊一剑捅穿了肩膀,他闷声痛呼一声:“唔!” 木寻易忍痛拔出自己肩膀里的剑,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江却尘喊道:“掌门师兄!” 魔尊饶有兴趣地喊道:“江却尘?” 江却尘把左怀风一把推到顾清绝身边:“照顾好我徒弟。” 顾清绝一剑挡下袭来的魔气,转眼间江却尘就去到了木寻易的旁边,和魔尊面对面对峙,顾清绝急道:“喂!” 左怀风用手指不轻不重地夹住了他的长剑,笑道:“你急什么?魔尊杀不了我师尊。” 顾清绝简直要被左怀风气晕了,尤其是想到江却尘对这臭小子这么好,这臭小子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他就不免为江却尘感到不值。 可他训斥左怀风的话还没开口,左怀风就敛去了笑容:“魔尊杀不了我师尊,倒是可以和他两败俱伤,在我师尊最虚弱的时候,你是可以压制他的,到时候取出他的灵丹轻而易举,不是吗?” 顾清绝整个人如遭雷劈,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一般,他僵硬着身子:“你怎么……” 左怀风怎么知道的? 他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可是方才江却尘出现的一瞬间他便慌了神,不再打算继续这个计划。 左怀风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半空中,木寻易也对江却尘的到来感到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江却尘看了看他的伤口,轻飘飘道:“掌门师兄,你可真是个废物。” 木寻易:“……” 下一秒,江却尘得意洋洋地叉起了腰:“没有我你可以怎么办呀。” 木寻易忍着伤口和怒火,气道:“赶紧离开这里。” 江却尘一口否决:“我才不要。” 木寻易气结:“你!”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吵架,直接把魔尊无视了,魔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木掌门还是挺疼自己的师弟的嘛。” 木寻易被魔尊阴阳怪气的话语恶心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江却尘把目光放在了魔尊身上,他发现了什么似的,勾了勾唇。 魔尊也跟着勾了勾唇。 “这样吧。”魔尊收回剑,挥了挥手,让手下停止了对其他修士的攻击,他看着江却尘,笑道:“久闻江尊者沉鱼落雁之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你们修士把江尊者送来给我当炉鼎,我保证再也不进犯修真界,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的修士全都震惊了,稀稀落落的讨论声蔓延开了。 “这魔族也太不要脸!对男人都下得了手!” “江却尘牺牲一人换世间的宁静,倒也未尝不可,这可是大功德啊!” “拉倒吧,就他那种自私险恶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我们牺牲?” “和他商量商量呢?” 下面的讨论一字不落地落入江却尘耳朵里,他平静地看着魔尊,魔尊笑盈盈地,什么也没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顾清绝已经懵了,他看向江却尘,十分着急:“江却尘,你别答应!” 别人不知道江却尘真实的样子,他还不知道吗?江却尘面冷心热,说不定真的会做出来这种选择,这不是顾清绝想看见的。 木寻易下意识挡在了江却尘的面前,低声道:“之前要你帮忙的时候你不肯,现在逞什么能?快走。” 江却尘扫了他一眼,突然动了,他一脚踹在木寻易的屁股上,直接把他踢出了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微微一笑:“掌门师兄好走啊。” 木寻易狠狠摔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他他看着独自面对魔尊的江却尘,气得咬牙切齿,他就是多余管江却尘的事情! 江却尘甩了甩手,把素鱼招来剑尖直指魔尊,他笑道:“我说了,我们不是同样的人。”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灵力冲着魔尊袭击而去,魔尊抬剑挡住,江却尘顺势甩了一下素鱼,素鱼化作鞭形,狠狠抽在了魔尊的脸上。 魔尊的脸立刻露出了原型,顾清绝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失态喊道:“安思!” 安思抹了下脸上出现的血痕,一成不变的笑容终于有了几分破裂,他道:“江却尘……你很厉害。” 江却尘懒得和他打斗,道:“我还有更厉害的,看不看?” 安思直觉不对,他目光一凛,但江却尘比他还快,顷刻间来到了他的面前,两个人离得很近,他在江却尘眼中看见了几乎疯狂的笑意与狠戾:“你不是想要我的灵丹吗?” 安思心道不好,但江却尘已经把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一股滔天的灵力席卷而来,地动山摇,下面的修士和魔修像是锅里颠三倒四的豆子,各个站不稳,纷纷倒了下去。 “江却尘和魔尊同归于尽了!” 是谁高喊了一声。 江却尘硬生生震碎了自己的灵丹,产生的冲击力把安思震出了一口血,连带着骨头都断裂了好几根。 安思面上充满了意外与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却尘。 但江却尘什么都没说,他浑身上下都在流血,原本红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苍白。 临危之际,他呕出一口血,在安思心口处拍进去了什么,他声音虚弱,身型朝下面倒去,最后一句话散在了空中:“这是我最后的一缕魂魄,我用它封住了你的全部魔力。” “你以后想解封,就要彻底把我的魂魄抹杀。” 江却尘说完这句话,嘴巴里的鲜血水流似的涌了出来,散在空中,跟着他的身体缓缓朝下坠去,他睫毛颤了颤,轻轻阖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失去了江却尘灵力的庇护,后山那些不合时令的水仙花开始大片大片地枯萎,江却尘也像是其中的一朵,被风吹散了花瓣,慢悠悠地从空中飘落。 ----------------------- 作者有话说:土儿就这样美美死遁[哈哈大笑] 第87章 3-18 江却尘的死亡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切都像是被定格后又放慢了, 连带着他下落的身体,还有随之散落的鲜血。 还是左怀风先反应了过来,他目眦欲裂, 拨开所有挡在自己身边的人,冲过去接住了江却尘的尸首,可他刚张开手臂碰到对方被血浸透的衣角,江却尘的尸首就化作一捧水仙花瓣, 从他的怀中穿越而去, 像是无数只白蝴蝶,漫天飞舞,散到各处。 素鱼像是一条大限已至的灵蛇,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愣住了。 左怀风发怀抱还张开着, 他愣了很久, 只低头睁着眼看着自己的手心。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江却尘这些天总有种诡异的兴奋与激动,怪不得他这几天看着心情格外得好,原来一直都在筹划这场死亡。 左怀风以为他还要完成任务,就没有往他寻死的方向考虑,而是和隋行一样, 在担忧江却尘是不是要转双相了。他还在思考, 如果江却尘转双相, 过了兴奋期,再回到低谷要怎么办…… 他还是想死。 他没有好起来。 左怀风摊开的手缓缓攥了起来,用力到连胳膊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像是憋了很久,他发出一声郁闷的、不甘的、痛苦的尖叫声:“啊——!” 他浑身颤抖,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整个人都跪倒在了地上。身体里好像有种又闷又燥的气无处发泄, 像是暴雨来袭前的下午,左怀风攥紧了拳头,猛地锤到了地上。地面上尖锐的石子划破他的皮肤,鲜血汩汩流淌,很快染透了他的整个手背,浸透了那处的土壤。 他浑然不觉疼痛,一下又一下地把拳头砸进土壤里,把那处砸出一个拳头的凹陷来。 可能是左怀风过于激烈的反应终于唤醒了震惊着的人,人群慢慢地动了起来,还是一样的低声窃语。 “江却尘?死了?” “骗人的吧,不是说江却尘压根不管修仙之事吗?” 第107章 “啊……他……这……” “可是之前都是一些小事诶,这么大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也是,要是所有繁琐的事情都找他的话,他也忙不过来。” “可能……他也没有这么坏?” “仔细想想,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吧。” “那我们要哭吗?悼念他吗?” 人群又沉默了。 江却尘的死亡并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甚至说,没有一个人想过江却尘会死,如今看起来崩溃的,也不过江却尘的弟子而已。 顾清绝终于回过了神,他朝前走了一步,环顾四周一圈,没有找到江却尘的身影,在剧烈的震惊之后痛感和理智终于姗姗来迟,他猛地冲到安思面前,一把攥住他的领口,声音沙哑得像是野兽在低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骗我?!” 安思被他这么一拽,也慢慢地回过了神,他滚了滚喉结,看着顾清绝双眼猩红几乎崩溃的神情,扯了扯嘴角:“骗你——怎么了?” “安思!”顾清绝一拳把他锤到了树上,声嘶力竭的声音里满是憎恨。 安思本就被江却尘封了全部的魔力,被顾清绝打了这么一下,口中瞬间涌出大半的鲜血,他嗤笑着抹去,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清绝,像是看一个滑稽出丑的戏子。 顾清绝抽出剑,直直抵住了安思的喉咙。 安思不紧不慢,带着残忍的笑容,道:“杀了我吧。江却尘用一缕魂魄封住了我的魔力,杀了我,他这一缕魂魄也会消散哦?” 顾清绝握着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渐渐蔓延到了手臂,紧接着,他浑身都在发抖,甚至是牙关也在不停地打颤,尖锐的虎牙刺破下唇内壁,血腥味蔓延得厉害。 “都是你的错——”顾清绝一拳砸在安思脸上,歇斯底里地吼道。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顾清绝的心脏像是被降了雷,又麻又疼。今日一早便有人来苍云山传书魔尊在殷州突然发难,他们不得已请求各派支援,魔尊实力强盛,恐怕要请来江却尘才能有获胜的局面。 明知这是重伤江却尘取得他的灵丹的机会,顾清绝还是迟疑了,他想着,江却尘并非传闻中那般固执顽劣,也许跟他好好说说,说不定对方会心甘情愿把灵丹给安思。 顾清绝身形晃了晃,他脸上的肌肉好像不受控制地想要皱在一起,配合着鼻尖的酸意露出悲伤欲绝的表情,流出苦涩绝望的眼泪,可他却死死强撑着,想要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冷静一些。 本能与力度的对抗让他的表情显得格外奇怪,似哭似笑,格外疯癫,他死死地盯着安思,话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都怪你——” 顾清绝其实一开始并不是修仙者,他一开始只是一个凡人,他爹是县里一个小小的衙吏,娘亲织布为生,家里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幸福。 直到衙里判错了一件案子,县令为了保全自己,把无辜的他爹推了出来,当替罪羊,他才,他母亲看见他爹被斩首的场景,活生生吓死了过去。 一夜之间,他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么大的冤屈,官官相护,没有一个人来伸张正义。 顾清绝本想也一死了之。他站在悬崖口想要朝下跳的时候,被安思扯着衣领救了下来。 安思一副温润如玉的可靠模样:“我知道你的冤屈。我正好看不惯这些歪风邪气,帮你顺手除去如何?” 顾清绝缓缓睁大了眼睛。 当夜,安思果真杀了县令,气定神闲地回来了。 对方正义又慷慨的模样大大刺激了顾清绝,顾清绝也想成为这样的修士,便跪在地上想要求安思收他为徒,但安思只是摇着扇子拒绝了。 “我的修为已经停滞许久了,大限将至,你还是去拜他人为师吧。” 顾清绝不可置信,不忍看帮自己报仇的人没了性命:“那,要如何救你?” 安思笑了一声:“等你入了道,再说吧。” 后来顾清绝拜入一个小门派之下,他本来天赋一般,但在安思的指导下,倒也能安安稳稳地入道修行了。而安思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他甚至开始变老变虚弱。 急得不行之际,顾清绝发觉了,可以用他人灵丹增长修为的禁术。 由此,他才盯上了江却尘。 “是你算计我。”顾清绝猩红的双眼宛如饿极了的野狼,恨不得将面前的安思活生生吞掉。 “是吗?”安思面露惊讶,只是他的目光阴冷幽深,看得人格外不适,“是我教唆你去偷江却尘灵丹的吗?是我让你去接近江却尘的吗?是我——” 他拉长了声音,下一秒,他满怀恶意地反问:“让你爱上江却尘的吗?” 一瞬间,顾清绝浑身的气血都往脑海里冲去了,自然也就没听出来,安思最后一句询问里隐藏的疑惑与迷茫。 好疼。 和魔修缠斗了那么久的身体好疼,过于悲痛的脑子好疼,不知何时爱上江却尘的心脏好疼。 悲寂和喜欢一并袭来,顾清绝舌苔发苦,过于强烈的情绪冲击下,他一哽,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这口血像是把他的掩饰与淡定全冲了出来,他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缓缓松开攥着安思领口的手,手臂像是断掉了一般无力地垂落下来。 他看着江却尘方才身体消散的地方,先是大笑了一声,紧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眼眶。 错了,全都错了。 他以为的好人不是好人,他以为的坏人不是坏人,该死的没有死,该长命的没有没有长命。 全都错了! 顾清绝哭喊道:“江却尘——是我骗了你!” 这也错了。 该欺骗的不该欺骗,该爱的没来得说出口,该补偿的来不及补偿。 错了个彻底! 安思和顾清绝的争执没有刻意掩藏,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顾清绝根本就是不喜欢江却尘,是为了帮魔尊拿江却尘的灵丹才纠缠江却尘的!” “啊,怪不得江却尘不给他好脸色看呢!” “所以顾清绝是叛徒吗?” “不是吧,不过顾清绝也是害死了江尊者吧。” “对!江尊者宁愿自毁灵丹而亡也不愿把自己的灵丹拱手让人,肯定是顾清绝联手安思把他逼得无路可退了。” “那他就是叛徒!如果不是他,江尊者根本不会死!都是他害死了江尊者!” 吵吵闹闹的声音模糊地传入耳朵里,恍惚之间,顾清绝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那个父亲被行刑的前夕,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他和母亲提着吃食去看大牢里的父亲。 父亲顶天立地的身躯蜷缩着,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几十岁,脸头发都有了白丝,他面容憔悴,身上还有着受审时留下的伤口。 看见妻儿,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干了很久的嘴唇裂出一道小口,流出鲜红的血液来。 “爹……”顾清绝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 母亲把手里的饭盒放到他面前,声音哽咽,想说什么,张口却只是止不住的泣声。 爹一开始还故作轻松说:“等到事情弄清楚,洗白了冤屈,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饭越吃越慢,他的话语也不再轻松,末了,他说:“错了。” “都错了。” 顾清绝至今都记得父亲那天那声“错了”的语气,沉重又迷茫,像是在痛惜这些年付出的时光不值,又像是在痛苦再也没有未来,像是在懊恼自己这次被选做了替罪羊,又像是在悔恨也许一开始就错了。 总归是,错了。 顾清绝缓缓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他的嘴巴里发出了那年和父亲一样的语气:“错了。都错了。” 第88章 3-19 木寻易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苍云山。 他脚步虚浮, 神情恍惚,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他是所有人里最晚回过神的那一个, 晚到他不知为何走到了江却尘峰下才回过神。 安思的事情牵扯重大,他暂时被关押了起来,准备各个门派商量出来个结果之后再处理。 江却尘的山峰安安静静的,江却尘不喜吵闹, 所以他的山峰素来安静, 虫子叫了都得被他找人碾死。 由此可见,江却尘是多么乖戾嚣张不讲道理的一个人。 就是这么冷漠的一个人,居然为了保全别人牺牲了。好荒谬。 甚至, 连具尸体都不曾留下。好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那种令所有修仙者自卑的天赋、那种雌雄莫辨美艳逼人的容貌、那种招人恨的冷漠行为, 都像是一场梦,梦醒后,什么也没有了。 第108章 而他,本来想用那个弟子试探江却尘,如今也没了什么必要。 他从未相信过江却尘, 唯一一次的信任当属这次, 不曾想, 居然会是这种结果。 木寻易的目光变得格外沧桑,像是经历了无数世态炎凉的耄耋老人,疲倦又淡然地看着一切。 安思发难得突然,他离开得也突然,本来应该去自己峰上看看被贸然嘱咐留下看着的弟子怎么样,去安抚安抚峰上的躁动,如今也没了那个兴致, 反倒是抬步朝江却尘的峰上走去。 峰上的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好像峰主人只是出去串了个门,玩够了就回来。 木寻易垂了垂眸,弯腰把地上打翻的瓷碟捡了起来,重新放在了院子的桌子上。 木窗开着,一旁用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随风一晃一晃的,夕阳散落进来,暖洋洋的,金灿灿的,格外好看。 察觉到身后有人来,木寻易不用分辨都知道是谁,他问:“你师尊为什么突然跑来殷州了?” “送到您峰上的弟子,今日借着您峰上作乱没人管他,跑来师尊这里,想要求师尊再把他要回来。”左怀风已经恢复到了冷静的模样,不卑不亢地回着木寻易的话。 木寻易的语气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是他……” 左怀风没有说话。 木寻易沉默了片刻,又转过头来问左怀风,像是方便从他细微的表情里查看他有没有撒谎似的:“你师尊……是去找我要回他吗?” 左怀风平静地看着他,扯了扯嘴角:“师尊并非那般仁慈愚蠢之人。他找您,自然是去质问您为什么不看好人。” 质问一词出来,江却尘已经模糊的形象好像又鲜活了起来。 木寻易仿佛看见他气冲冲地带着人跑来自己峰上,开口就是完全没有规矩的:“木寻易!” 然后拿着他那条漆黑的长鞭,指一下那个弟子,接着就把鞭子掉头指向自己:“你到底会不会管人?!” 他向来冷漠的眼睛会睁圆一些,这话骂出来脾气也会跟着消一些,紧接着就开始阴阳怪气人:“掌门师兄若是不会管教人,一开始就直接拒绝好了。惯会麻烦我!” 木寻易正想笑,眼前的一切却倏地宛如云烟散去,露出了眼下真实的、安静的、孤零零的峰头。而被他带回的那条黑色长鞭此刻也失去了光泽,毫无反应地待在自己的腰间。 “好罢,”木寻易捏了捏掌心,给左怀风道,“如此左右摇摆、朝三暮四的弟子,是该罚。” 左怀风看着他,并不多做解释。 木寻易又环顾了一圈江却尘的峰头,江却尘住的竹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想来也是,江却尘毕竟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若是屋里脏些,指不定要发多大的脾气。 顾清绝住的那间屋里也空荡荡的,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后便怅然离去了,至今还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绕了一圈,最后走到了后山,江却尘最喜欢的那片水仙花丛前。 上次来,这些花还开得漫山遍野,江却尘在这里练剑,故意挑衅他,割断了他一缕发尾。 时间隔得不长,他的发尾还没长出来,他也还未忘记江却尘执剑起舞的身姿和那双嚣张跋扈得意洋洋的表情,臭屁得很。 如今,所有的花都枯了,放眼望去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土黄色,混杂着些许黑色。 木寻易什么也不想说了,他按了按眉心,声音有些沙哑:“走罢。先去看看那个弟子。” 左怀风跟在他身后。 很快,两人便赶去了木寻易的峰头。木寻易没回来,战况又没有传到这里来,整个峰上的人都显得格外焦躁不安,好像脚下踩着的不是山峰,而是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火山。 一片急躁中,有人眼尖看见了木寻易:“掌门回来了!” “是木掌门!木掌门回来了!” “师尊!” “太好了!定是我们胜利了!” 木寻易落到了地上,还没等其他弟子兴冲冲地围上来,率先开口道:“我派素鱼尊者江却尘,于殷州中和魔尊安思交战,不幸牺牲。” 这句话像是一记符咒,直接把所有人控制在了原地。 啊? 江却尘? 牺牲? 不同的脸上露出了同样的震惊神情。 他们的反应在木寻易的预料之中,木寻易环顾了四周一圈,找到了那个弟子,直接用灵绳把他捆了过来。 这弟子摔在地上,心底发慌,唯唯诺诺地连忙爬起来跪下。 “听说,你又跑去江尊者峰上,想要江尊者重新收留你?”木寻易踱步到他的面前。 所有人又恢复了行动,或错愕或鄙夷地瞧着他,那弟子还没有如此“万众瞩目”过,脊背都忍不住微微发抖。 “你之前因不满江却尘峰上过于清闲,学不到东西,要求拜我峰下,我和师弟都同意了,”木寻易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落下,像是鼓点一样敲在那弟子的心上,“如今又因为我峰要求严格、自己跟不上,想要回去。” 弟子嘴唇哆嗦,脸色苍白:“我、我……” 木寻易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如此随心所欲,根本是不把整个门派的规矩放在眼里!整个苍云山以后是不是要听你的话?这掌门之位,给你坐可好?” 弟子吓得一下子便趴伏在了地:“弟子知错了!求掌门饶过弟子这一次吧。” “饶过你?”木寻易冷笑了一声,“弟子犯错,却不责罚,只会惯得你你越来越无法无天!带得以后犯错的弟子越来越多!” “三思,”木寻易喊来自己的大弟子,“带他去领罚吧!这般心思浮躁、吃不得苦,便带去苦寒山好好历练一番。” 苦寒山,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是苍云山特有的一座山峰,当年有个秘境意外出现在这座峰上,秘境里常年天寒地冻,漫天大雪让人找不到方位,想要出来只能靠别人引领。 弟子的脸色毫无血色,极端地恐惧下,他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茫然叫喊着:“江尊者、江尊者,江尊者救救我……” “师尊已经故去,”左怀风冷得吓人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话语,“救不了你了。” 这话没有刺激到弟子,反倒是刺激到了木寻易,木寻易厉声喊道:“张三思,还不带他去领罚!” 张三思微微欠身,连忙过来按住了他不停挣扎着的弟子,弟子流出来惊恐的眼泪,放声哭喊道:“木掌门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木掌门饶过我这一次吧!” 他哭喊中,对上一双宛如冰冷刺骨的目光,那人遥遥看着面前的闹剧,淡漠疏离的模样像极了江却尘。 弟子一愣,还以为是木寻易彻底狠下了心,可仔细一看,却发现是左怀风。 他心一颤,想要再看清楚一些,但左怀风已经给木寻易行了个礼,转身告辞了:“事情既然已经解决,那就不打扰木掌门了。弟子告辞。” “等下。”木寻易下意识喊住了他。 左怀风脚步一顿,半侧着头去看他。 “你师尊……”木寻易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他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话该问,可是说的问的对象都不是左怀风,他想去问江却尘,问问江却尘究竟在想什么。 但左怀风已然看透了木寻易,他稍一鞠躬行礼,道:“掌门师伯,师尊素来不爱管闲事,所以从未想过和您争夺掌门之位。师尊天赋异禀,心气傲,脾气也是,所以多次对您的刁难都是气您总是防着他。” “师尊说你是掌门,他理应辅佐您,所以这些年帮人、做事都是借的您的由头。光我知道的,那天我修为突破不小心弄坏了一间那间弟子房的屋顶,师尊半夜去修补,却给那弟子说是您来这里时帮的忙。” “张三思师兄的父亲重病卧床,是师尊前几日拿了他仅有一颗的、可以供凡人食用的疗伤丹给张师兄的父亲的。凡是人问起,师尊一律说是您的意思。若掌门担忧是我为师尊做假证,也可以去问顾清绝,这事情他也知晓。” 闻言,原本押送弟子的张三思也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地回首望去。 “木掌门,”左怀风说,“您总是疑心师尊对您有二心,但从来不去想所有人都做过好事,却只有您一个人的名声这么大。” “师尊并非恶毒之人,您也并非至善之人。” 左怀风说罢,顿了顿,行了个大礼:“我是素鱼尊者座下关门弟子,本就和苍云山缘分浅薄。家师既然已经仙去,那我再在苍云山待着也并不合适。” “承蒙木掌门关照。怀风告辞。” 他说完就走,毫不留念。 因着左怀风方才那些话,旁边的弟子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木寻易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心神不安,他听不见弟子在说什么,耳边却响起江却尘的声音。 第109章 “虽说师尊有意把掌门之位传给我,但是我自己并不想要。” “师尊说以后苍云山只剩我们两个了,要我辅佐你,你也要照顾我。” “我跟你说过那么多次你都不相信。我辅佐你了,你却处处不照顾我。” 江却尘这个人,就像那种野惯了的野猫,有一副招人喜欢的皮囊,但是不给人摸,谁摸就挠谁。这样心气傲性格独的人,很难想象他会怎么亲近人。或许,他其实一直用他自己笨拙而独特的方式表达亲近。 木寻易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头晕目眩的感觉随之袭来,心中酸楚,像是被关进了针线盒,每跳一下都被四面八方的银针穿了个彻底。 他没注意,滚烫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是师兄对不起你。 对不起。 木寻易想说什么,可惜再怎么说,江却尘都听不到了。 …… 【其实他没死。】 下了山,隋行难得主动和左怀风搭话,带着一股微妙的得意与优越,好像察觉到江却尘的假死已经是胜过左怀风了。 “我知道。”左怀风回答他。 他一直都知道江却尘没死,江却尘这个人,报复别人是绝对不会以损害自己的利益为筹码的,“他们得到的是名声、权力和修为,而失去的可是喜欢的人,一辈子都会陷入痛苦里去”这种观念在江却尘身上是不成立的。 如果江却尘做出了这种行为,那说明,他的报复还没有完成。 左怀风难受得只是自己没预料到江却尘奔赴死亡时的毫不留情和快乐,很明显是早有预谋,很明显是在享受这种死亡。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左怀风问隋行。 隋行作为系统是可以察觉到江却尘还在不在这个世界的,甚至可以定位到江却尘的位置,不过他们的定位是依附于江却尘精神力而来的。江却尘陷入昏迷中,他也只能在江却尘苏醒之后定位到他。 【我定位不到他。】隋行虽然很想逞一时之快骗一下左怀风,但江却尘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好,他不敢拿江却尘赌。还是先找到江却尘更重要。 “我知道。”左怀风气定神闲地开口。 隋行一愣:【你?】 左怀风嗤笑了一声,似乎是把刚才隋行对自己的讥讽还了回去。他垂下手,挡住了腰间那朵开得正好的水仙花。 所有的水仙花都枯死了,只有这一朵开得好好的。 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第89章 3-20 江却尘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他的记忆不是很好, 对于不重要的事情和人,基本上回到家就抛之脑后。这也是他有仇当场就报的原因之一,若非如此, 他恐怕没几天就给忘了。 除非是血海深仇。 但江却尘活那么大,还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别人对他恨之入骨还差不多。 比如,里维亚帝国的皇室,也就是江却尘所在星球的领导者。 里维亚帝国能够崛起一半的原因是江却尘研究出来的机甲在整个星系都过于先进, 一半原因是里维亚帝国那个作战百战百胜的上将。江却尘对带兵打仗不感兴趣, 自然而然对那个上将也不感兴趣,他至今都不知道那个上将叫什么名字。 可能之前听说过,不过他这个记忆自然是不会记住这种只有几面之缘的人。 他连皇室的人都记不清楚。 皇室的人曾经来过他们研究室, 想要参观一下江却尘最新研究的机甲, 江却尘对这个行为谈不上讨厌, 但也殷勤不了半分,只是警告一句“到时候别乱动我实验室的东西”,就继续研究他的机甲。 那天来的人挺多的,君王王后王子公主还有乱七八糟的护卫。 江却尘把他的长发扎了起来。 君王笑道:“江院,研究这些很辛苦吧?” “还行。”江却尘没有恭维的意思, 但也不至于一点面子不给他。 不过君王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反应, 他因为应酬过多身躯格外肥胖, 笑起来一双眼睛像是肉球上开出的两条狭小缝隙,连带着他的笑都显得格外虚伪和油腻。 江却尘扫了他一眼就觉得眼睛受到了污染,不动声色地看向一旁的镜子,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侧脸,才面前压下刚才胃里浮现的恶心感。 君王还是没有说话,也没走,实验室里格外安静。 江却尘双手插兜, 回过味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您来是跟我示威的吧?” “江院何出此言?”君王反问。 江却尘按了按眉心,手指顺势一勾,把鼻梁上的有框眼镜勾了下来,“啪嗒”一声握在了手里。这个时代,江却尘没选择更先进的镜片反而还坚持用这种老土的有框眼镜只有一个原因——他觉得自己戴起来很好看,很符合他研究专家的身份。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这有框眼镜戴上之后,会影响他凶人时候的气势。他眼睛中的冷意会被镜片大大削弱,他生气起来发作也没人第一时间感到害怕了。 于是江却尘学会了,骂人之前先把眼镜摘下来。 他把眼镜放进胸前的口袋里,虚情假意地笑道:“原来你没这个意思啊。我还以为你是畏惧我手里掌握所有高级作战机甲指示令,怕我威胁到你们家在里维亚星球的统治,专门过来给我示一下威,警告我呢。” 君王毕竟一国之君,经过了太多大风大浪,被他阴阳怪气了一阵,反倒是自己保持镇定,一副无辜的模样:“江院多虑了。我从未如此想过。” 江却尘懒得和他文绉绉地扯来扯去,他用食指轻敲了两下实验台的台面,道:“随你承认不承认,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有的筹码只有一个战绩全胜的战神上将,而我手里有187台作战机甲的指示令。” “我在指示令上改个代码,它们就会尽数作废。包括你那位上将所用的机甲。” “没了机甲的里维亚帝国,被其他帝国占领也不过是几个月的事情。如果是弗尔肯帝国的话,兴许一个月左右就会攻陷帝星。” 实验室里似乎更安静了,江却尘说的这话是事实不假,但直接放到台面上来讲,还是太危险了,那群护卫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君王发怒连累他们。 至于皇室的几个人,虽然面不改色,但眼神中多少带了点异样的意味。 江却尘轻笑了一声。 许久,君王才看似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主动走到江却尘面前,缓和气氛:“江院说这话就疏远了。你是里维亚帝国的人,我们也是,只有帝国存在我们才会都好,是不是?” “我这次来其实只是想让犬子过来学习一下,你放心,绝不会干扰到你,实在不行你让他打个下手,不靠近核心机密也可以!” 江却尘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在机甲方面有所研究,恐怕还是那个垃圾星的人,算什么里维亚帝国的居民。 不过江却尘还没傲气到和别人把脸彻底撕开的程度,他重新拿出眼镜戴上,淡声道:“都可以。” 他也不怕那什么王子过来偷走他的研究内容,有一说一,前些年君王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不少的眼线,私底下也建了专项研究室,结果还是没有一架能超越他所研究出来的机甲的机甲。 这些年君王倒是老实了,估计是意识到这种机甲只有江却尘可以研究,也就作罢。 把那什么王子送来,想来要么是监督自己的,要么是给王子的学历镀金的。 随他们去就是。 江却尘把眼睛从口袋里拿出来,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架回了鼻梁上,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实验白大褂,懒得再和他们逢场作戏,转身离开了:“我的研究数据还有一些没有记录,不能奉陪了。你们想了解什么,研究室里的其他人员都可以为你们解答。” “告辞。” 皇室的人连声道:“理解理解,江院忙着便是。” 江却尘抬了一下手,背对着他们的手背随意下压了一下,手心微微朝上,而后又收回了口袋里。 次日那王子就进组了。 江却尘正好在研究最新的作战机甲,没空亲自带他,是研究院其他的老头带的。 他第一次见那王子的时候对方正在谦虚地听着研究院一个和江却尘不太对付的老头的指导,看见江却尘过来,他谦虚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江却尘拧开水杯喝了口水,应了一声,也介绍着自己的名字:“江却尘。” 王子身上有着和他爹一脉相承的谄媚与虚伪:“我知道,我知道。研究院的人谁不认识江院?” 第110章 那老头闻言轻哼了一声。 江却尘其实挺喜欢别人的夸奖的,不过这种假意奉承不在他喜欢的范围内。如果能给讨厌他他也讨厌的人带去烦恼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江却尘笑了一声,举了下杯:“好好学。走了。” 他说完就离开,也不管剩下的人怎么想。 第二次见到那个王子的时候,是在最新作战机甲的演练发布会。 江却尘研究员上去发言,王子坐在下面好整以暇地为他鼓掌,看起来和其他权贵并无二致,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人也在实验室待过。 江却尘只瞥了他们一眼就懒得再看,那一块坐的都是皇室的人和他们的侍卫,还有些军官什么的,他和皇室互相利用又互相提防,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他目前也没有什么戳破这种虚伪的欲望,尽量不去看他们就是了。 在他们旁边,隋行都显得格外顺眼。 到了机甲展示的时候,按理说江却尘应该坐到皇室旁边,皇室那边还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位置,挨着他们那个百战百胜的上将,旁边是那个王子。 江却尘看了眼那个王子,脚步一转,坐到了隋行的旁边。 隋行这时候挺有眼色的,站起身扶了他一下,他俩看起来就像是恩爱的夫夫一般,别人以为江却尘不坐过去也只是想挨着喜欢的人,不会多说什么。 所以说,偶尔江却尘也会觉得和隋行假扮情侣挺好的。 隋行让他的助理给江却尘端了一杯花茶来,江却尘刚演讲完正是口渴的时候,正想喝一口,演练场那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紧接着警笛声开始疯狂作响。 瓷杯里的水晃荡了一下,没溢出来,江却尘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起身看过去,面色瞬间凝重。 演练场上,原本在好好排练的机甲不知为何突然失了控,有的失控去攻击别的机甲,有的僵在原地动弹不了,还有的明显故障了,不停地抽搐。 皇室带来的军队很快围了过来,不知道是军队的谁挡在江却尘面前,低声道:“危险,先走。” 人群已经开始躁动了,这会儿现场的人非富即贵,还有现场直播,虽然都保持着些许体面,但乱七八糟的脚步声还是能看出来现场离彻底混乱不远了。 江却尘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把他推开,逆着人群往台上的操作台前跑去,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调出了那几台参演机甲的指示令,输入了一个暂停的指令。 出乎意料地,这些机甲还听他的,接二连三地停了下来。 人群的躁动慢慢平息了,但军队依旧不放松地围着机甲和人群。 江却尘朝台下看去,才发现皇室的人正坐在座位上,略带惊讶地看着他。不止皇室的人,所有人都神情微妙地看着他。 “江院,”君王缓缓开了口,“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江却尘很快冷静了下来,他道:“指示令还管用,说明核心数据和机械没有问题,应该是其他地方的数据不太对,和核心数据起了冲突,才会这样。我检查一下就可以了。” “可是……”君王似乎有些为难,“这一批的机甲,有一批已经卖出去了,有五台已经抵达了弗尔肯帝国。” 江却尘操作操作台的手一顿,抬头看着他,他后知后觉,自己好像中了一个圈套。 “今天的发布会就先到这里吧,”君王叹了口气,“江院这些年昼夜不停地研究机甲,估计也是累了,你先回去吧。” 江却尘站在台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君王看,深蓝色的眼睛好像海啸来临前海洋的暂时的平静,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许久,他才淡然一笑,轻飘飘地:“知道了。” 很明显现在是个圈套,现在还在现场直播,若是真在这里不依不饶地闹下去,只会如了皇室所愿。 先回实验室搞清楚这些机甲是怎么回事才行。 江却尘缓缓吐出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本想第一时间就去实验室的,但是实验室已经被封锁了起来,上面给出的理由是:“因为江院工作的疏忽,给帝国造成了过于严重的损失,在江院没有协调好赔偿前,不能回到实验室。” 江却尘觉得很荒缪:“我说了,核心数据没有错,错的是外置数据,只要我看一眼立刻就能修好。” 看守实验室的护卫道:“卖给弗尔肯帝国的那批机甲出了错,造成的经济损失是小的,更重要的是外交损失。更何况民众对您的行为早就积怨很久,现在都在要求您卸任。” “还是麻烦江院暂时回家休息一下,耐心等候上面的解决方案。” 江却尘冷笑了一声,皇室连演一下都懒得演了,终于还是对他下手了。 “好。”江却尘也不是什么肯受气的人,转身就离开了,回了家里。 他倒要看看,皇室能给他商量出来个什么解决方案。 不出所料,没过几天,上面卸下了他研究院院长的职责,暂时禁止他进出研究院。 江却尘心烦意乱,倒不是烦自己职位丢失,只是烦自己被人摆了一道,暂时还没办法报复回去。他很久没有这种任人摆布欺负的感觉了,心里烦得很。 他在床上睡了一会儿,许久,才去了客厅,打开了一直都是装饰用的光脑,想看点什么东西。 结果刚一打开就看见了最新的新闻。 王子算出了正确的数据,所有的机甲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以及,王子展示了最新机甲的设计手稿。 江却尘愣了一下,伸出手暂停了画面。 那张手稿熟悉又陌生,熟悉是这是他前不久还在设计的,陌生的是,这是不是他的字迹。 原来如此。 江却尘低头笑了一声,他垂头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昂贵精美的杯子碎了满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偷东西偷到他口袋里来了! 他颤抖的手误触了光脑,新闻又继续播报,那张手稿的镜头已经撤去,露出了王子风度翩翩的面容。 那是一张普通的面容,但因为生来地位崇高所以透露出几分高贵的气质。 那是一张和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原来安思的原型是你呀。 安西尔思。 第90章 3-21 月黑风高杀人夜。 接近子时, 村里的人尽数睡下,每家都传来或轻或响的鼾声,连院子的狗都没有吠叫。微冷的夜风带动窗户上没糊好的纸张窸窣作响, 像是有人在拨弄似的。 左怀风姿势规整地仰躺在床,呼吸平稳,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着。 倏地,外面的天空下了一声响雷。 屋外水缸里的水也被这道雷声震得波澜起伏。 左怀风睁开了眼, 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 看向自己旁边,他用一块罕见昂贵的布料来回叠成了一个长方体,充作一张小床用。简陋又昂贵的小床上躺了一朵水仙花, 水仙花还盖着一方丝绸手帕。 水仙花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漂亮如旧。 左怀风确认没什么异常后, 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屋外又降下一道响雷。 左怀风再次睁眼——方才水仙花躺着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人,乌黑的发丝铺散在枕头上,还有几缕发丝贴在脸上,许是因为病弱,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 嘴唇也微微抿着。 刚才水仙花盖着的小手绢正从他的脖颈处滑落。 左怀风的手猛地攥紧了。 外面又落了雷, 伴随着呼啸的狂风, 下起了倾盆大雨。 狂风骤雨在夜里疯狂抽打着纸糊的窗户,还好左怀风住的屋子建筑用料不错,暂时还没有雨水渗透进来。这是春天很少有的雷雨天。 偶尔闪过的电光照亮一瞬江却尘的还闭着眼眸的面容,左怀风手颤了颤,伸出手指,轻轻摸了一下他的侧脸。 江却尘幽幽地睁开了眼,把他逮了个正着。 左怀风:“……” 江却尘像是还没有从梦中回过神来一般, 反应略显迟钝,下意识握住了左怀风的手指。 他睁着眼睛环顾了四周一圈,脑袋也跟着动来动去,头发乱糟糟的,像是一朵蓬松的蒲公英在晃来晃去。 直到又一声响雷落下,江却尘打了个颤,肩膀抖了一下,像是灵魂被吓回了身体里,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左怀风伸手扶住了他:“你——” 江却尘重重地呼吸了两下,眼眶里泛起了些许红血丝,他一把推开左怀风,光着脚跳下床,猛地把面前的桌子掀翻在地。桌子上的东西哗啦啦滚落一地,碎得四分五裂,和外面喧闹刺耳的暴雨声呼应着。 第111章 江却尘掀桌的手不停发着抖,手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一道口子,细窄的血流无声地顺着指缝流淌。 又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 他缓缓抬起手,手指插入自己的乌发中,血液顺着凸起的手背骨骼往下流淌,一直流淌到他的衣袖里去。 屋外电闪雷鸣,刺目的闪电一瞬间照亮了屋内,江却尘的脸骤然清晰又骤然陷入一片黑暗中。 他像是要在纸窗上看清自己的面容一样,一瞬不瞬地盯着窗户。 比起金发蓝眸的时候,他这个样子更像是女鬼了。 安西尔思……安西尔思…… 江却尘在心底一声又一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漆黑的眼珠中浓墨翻滚,比外面黑压压的天气更沉。 左怀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主动走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腕,想看看他的伤口。 江却尘猛地回过了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左怀风看。 左怀风的动作停在原地,任由他打量。 “安西尔思……”江却尘咬牙吐出这个名字。 左怀风心头一颤,看来江却尘是想起来了。怕江却尘看出什么,左怀风面上依旧波澜不惊,问道:“那是谁?” 江却尘深呼吸了一下:“安思。” “……我要砍下他的手,”江却尘一字一顿道,“现在就要。” 左怀风对他这种暴力的要求没有表现出来一丝的异样,他神色如常:“知道了。” “现在就带你去。” 江却尘胸口像是压了一大块石头,听见左怀风这么说,那块石头才猛地落了地,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嘴巴张开一条小缝,吐气时下唇随着这口小气颤动了一下下,很轻地一下,不易被人察觉。 “不过,”左怀风话锋一转,“安思关押的地方比较特殊,你得变回去,才能不被察觉。” “或者,你的计划是,现在就让他们知道你醒过来了?”左怀风问。 当然不是。 江却尘在和安思同归于尽的那一刻确实想过就此结束生命,三年来他一直厌恶和畏惧着别人的目光,在这种注视下死亡的话,像是克服恐惧的勇气再次回到他的身体里,又像是原谅了自己这么多年怯懦的释怀。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江却尘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他一直追求死亡,可是在那一刻他突然质疑自己——他想要的真的是死亡吗? 江却尘不知道。 这个念头刚闪出来,他就失去了意识。 他的一缕魂魄封住了安思的内里,剩下的残缺魂魄飘进了他日日照料的水仙花里。 只要水仙花被照料得好,吸够了天地灵气,他就会再次苏醒。 他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里,但依旧和水仙花共感着,他什么也看不见,却感受到了春日阳光照到身上时暖洋洋的感觉,春风吹过他的身子,他被放到了晒得温热的山泉里,飘了很久。他听到了夏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这是江却尘最喜欢的声音,他昏昏欲睡,又被放到了一个比较硬的壳子里,根据身下的花纹和传来的淡淡海洋味,江却尘猜出来他是暂住到了一个贝壳里面,还是一个被洗干净的贝壳里。等到天气渐凉,吹来的风里不再有燥热,反添了一些果香味,江却尘意识到是秋天来了。秋天出去的时候总有枯萎的叶子蹭过他,江却尘抖抖身体,试图表现不满。第二次再出去的时候他就被放到了一个狭小的、竹子编成的小空间里,丝绸铺在竹子上面,并不硌人。这次落在身上的阳光被分割得七零八落。再冷一点的时候他就很少出门了,大多时候是听着火炉烧柴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入睡又醒来。偶尔会在出去的时候感受到寒雪落到身上时清新又冰凉的感觉,他抖抖花瓣,很快又被蒙了一层雪。 这样记不清的日子他过了很久,循环的春夏秋冬却说不清是具体几个,因为有的时候他的意识会突然陷入一片漆黑中。 直到刚才。 江却尘踢了踢脚,看一眼左怀风,又垂眸看看自己的衣服,他这衣服应该是变回人形后随机生成的,通体白色,也没啥花纹,一点也不好看。 虽然猜到左怀风可能会知道自己变成了水仙花。 但是…… 江却尘的嘴角翘了一下,又像是粉饰什么一般,火速压了下去,他抬起脸,才发现左怀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成年的模样,他问:“过了几年了?” “六年了。”左怀风说。 江却尘眨了下眼睛:“这么久?” 好像一场梦,醒来居然过了这么久的时间。 左怀风点了下头。虽然是虚假的世界,但左怀风还是实打实过了六年。六年来他每天都在期待,每天都在失落,他不知道江却尘是会在下一秒就再次出现,还是永远都不回来了。 就像他在斗兽场等待江却尘的每一天。 比现实好,至少在小世界里,他等到了江却尘。 江却尘没说话,他抬了抬眸:“安思关在哪里了?” “殷州。” 当年安思被关押了一月有余,各个正道门派就商量出来了处置结果,最好的是直接处死他,但木寻易坚决不同意,理由就是安思被江却尘的魂魄封着,杀了安思江却尘的最后一缕魂魄也会跟着散去。 “木掌门是何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一边捋着自己长长的白色胡子一边略带讽刺地反问,“莫不是还要复活你那师弟不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木寻易。毕竟江却尘恶名在外,很多人就是抱着连着他一起处理的态度来的。 木寻易执掌苍云山这么久自然不是只靠江却尘衬托下的美名站稳脚跟的,撑住这种场面也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他脸上还带着些许难以掩饰的沧桑与疲倦,但说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威压:“我师弟江却尘是这次可以战胜魔尊的主力,甚至不惜以牺牲自己为代价,若是就这样连同他一起抹杀掉,是否太过无情?” “还是各位嘴上说着的仁义道德,只是用来束缚和打压我师弟的?” 他一句话把所有人堵了个严严实实。 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之前也未听闻木掌门如此在意自己的师弟。” 木寻易的脸色似乎是有一瞬间的苍白,但他只是看向说自己的那个人,淡淡道:“是的。因为我曾经也像在座的各位一样,对他有误解。” “可是大家仔细想想,我师弟固然性子傲一些,可他何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他这一问,原本正要说话的人纷纷哑了嗓子一般,大眼瞪小眼地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概是突然发现,虽然他们总说江却尘百般不是,但是,居然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来江却尘究竟具体做过什么坏事。 他们从始至终责怪的都是江却尘的冷眼袖手旁观,可是就连这一点,也在江却尘以命击退魔尊的时候被否了。 “既然如此,”木寻易冷静的模样明显是有备而来,“那各位就没有毁灭江却尘魂魄的权利。可是魔尊也不能不除,我倒有一计。” 一群人互相看看,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木掌门有何高见?” “先将魔尊困于锁妖狱中,我等先寻找剥离我师弟灵魂的办法,等魂魄一剥离,立刻处死安思。” 木寻易一字一顿道,他提起江却尘时惋惜与难受做不了假,说到安思时的恨意更是刻骨鲜明。 这倒也算个好办法。 于是安思就在锁妖狱中待了六年。 锁妖狱建于地下,原本是由各种阳极的灵气构建而成,但是由于封锁的妖物和魔物太多,已经被阴气入侵彻底了。饶是如此,要彻底破开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外面还有一层。 锁妖狱里的路交错复杂,越往下走,那股阴寒感就越来越重,一直到了最底层,才看见了这里的全貌。 各种法阵把这方天地封得严严实实,最中央是一个十字刑架,刑架上用数条手腕粗的锁链绑着一个人,那人下半身全被淹没在水里,身上新旧伤交叠,新鲜的伤口一直在冒血。狼狈得很,明显就是安思。 江却尘对安思的惨样喜闻乐见,还没走近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左怀风走到这里的时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朝一旁看去。 这里早早地有了另一个人。 “左怀风?”对方似乎对他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 说话的声音过于眼熟,江却尘趴在左怀风头顶,望过去,才发现居然是顾清绝。 第112章 顾清绝变了很多。 六年前他还是脑残中二热血的傻逼,六年后倒是变得人模人样了,就是跟个鬼似的,身上一点人味都没有了,像是一块死气沉沉的冰块。 最重要的是,江却尘在他皮肤上看见了六年前和安思如出一辙的、属于魔修的纹路。 江却尘饶有兴趣地看了几眼,就撤回了目光,去打量眼前伤痕累累的安思,很明显这个取材于安西尔思的人物感受到的痛苦更让他满意。 顾清绝只是看了眼左怀风,又看了眼他头发上别的水仙花,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里刺骨的冰冷有了一瞬间的融化迹象,不解又一瞬间的了然,而后又是一片难以解释的冷漠。 “让一下。”左怀风对他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他走到安思面前。 安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抬了起了头,他盯着左怀风看了一会儿,目光一点一点挪到了左怀风头顶的水仙花上。 他略显涣散的瞳孔似乎一瞬间得到了聚焦,就好像,隔着那朵水仙花,看见了江却尘的灵魂。 江却尘自然也在冷冷地看着他,他冷漠地给左怀风下命令:“给我挑了他的手筋。” 既然手伸到了他的口袋里。 那就不用再伸回去了。 ----------------------- 作者有话说:《死遁后,我成了修真界唯一一个水仙花小精灵》作者:江却尘 第91章 3-22 左怀风动手很快, 他蹲下身,手起刀落,匕首划动了几下, 鲜血飞溅在他的衣摆处,安思闷哼了两声,嘴角也溢出了些许鲜血。 两只手的手筋都被挑了,他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至始至终都只是盯着左怀风头顶的那朵水仙花看。 左怀风站起了身, 等江却尘的下一步命令。 “走吧,”江却尘这时候倒是松了口,“回去了。” 左怀风毫不拖泥带水, 说走就走。 他路过顾清绝的时候, 顾清绝似乎是想跟他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闭了嘴,无声地看着他离开了。 “你招魂招了六年,不惜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还没招到吗?”确认他俩走后,安思才露出一个笑容, 配合他森白的牙齿和挂着的鲜血, 显得格外惊悚瘆人, 让人不寒而栗。 顾清绝冷冷看着他:“用不着你管。” 江却尘的魂魄不是完整的,想要复活必须把残缺的魂魄找到。 这六年来,顾清绝每一天每一夜都在不停地招魂,各种办法都试了个遍,试图把江却尘其余的魂魄招回来,招魂未遂就去阴气重的地方找。 六年前他知晓真相时便已经道心破碎,加上这些年来日日夜夜的偏执, 已经是身陷囵圄。 忘了是从哪天起变成了魔修。 顾清绝对自己成为魔修的事情接受良好,反正他一直坚信的正道并非他以为得那般,那么修士和魔修又有何区别?若是能复活江却尘,就此成魔又如何? 怀着这样的心思,顾清绝慢慢代替安思,成为了当世魔尊。只是他很少主动发起对修真界的征伐,行为低调神秘,目前别人还不知道这个在魔界翻手覆云的魔尊就是当年的正道修士代表顾清绝。 顾清绝算是来安思这里来得最频繁的,他隔几天就会来折磨安思一下。 这次也是,只是这一次,他还没动手,左怀风就来了。 六年了,这还是顾清绝第一次见到左怀风。 江却尘身死之后左怀风也跟着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带着他师尊唯一留下的水仙花去往世界各地游历,有人说在海边见过他,也有人说在雪山上见过他。对错与否,也无法去辨认。 比起自己,左怀风的状态真得挺好。 顾清绝一直紧握的手缓缓张开,里面的伤痕交错复杂,新伤旧伤叠在一起,尤其是新伤,露着□□,看着格外恐怖。这是他为了画招魂的法阵,数十年如一日地割出来的。 明明当年的话还清晰可闻,没有沾染一分岁月的痕迹,江却尘亲口说的:“如果你刨我的灵丹的话,我做鬼也要杀了你。纠缠你日日夜夜,惹得你睡觉也不安生。” 结果这个人的恶毒当真是作假。 一次也不曾来过他的梦里,更没有变成鬼,来找他复仇。 他一次也不曾见过江却尘。 六年前在江却尘峰上的日子,早已成了奢望,就连当时和吃左怀风醋的记忆,也因为现状变得愈发温馨。 顾清绝恨自己,也恨安思,他阔步走到安思面前,鞋底踏在地面上在安静的牢狱显得格外突出。 未等他出口或是动手,安思舔了舔干裂的唇瓣,笑道:“放我走吧,顾清绝。” 他的笑并不真诚,唇角虚虚地勾起,像是不熟练的学徒在纸人的脸上颤抖着画了一笔鲜红的痕迹,充当嘴巴一般。 顾清绝看着他,扯了扯嘴角。 安思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沙哑的嗓音满是笃定:“你有不得不放我离开的理由。” 顾清绝一语不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安思毫不露怯,像有什么倚仗一般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明明一高一矮,两人的对视里倒显出势均力敌的架势来。 这方狭小的空间里一时只有了水流的哗哗声和锁链碰撞形成的清脆细微的声音。 能让安思这么有恃无恐的…… 顾清绝心头一颤,眯了眯眼:“说说看。” 正中安思下怀,他露出了一个餍足的笑容,身上的血流淌出来,无声无息地流入了身下的黑水里,黑水把血液的红色吞噬得一干二净。 安思的嗓音中带了几分难以形容的兴奋,被他死死压抑着,略带战栗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地诡异:“我感觉,我的封印松动了。” 顾清绝瞳孔一缩。 安思低声笑了几下,再抬眸时,语气愉悦,声音轻飘飘的:“江却尘回来了。” …… 回到住处,江却尘立刻从左怀风发顶跳了下来,变回了原身,嫌弃道:“趴在你头上一点也不舒服。” 左怀风:“……” 江却尘理直气壮指责左怀风的样子让人完全想不到这个头顶是江却尘自己要趴的。 当时为了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和左怀风一起进锁妖狱里,江却尘变回了那朵雪白的水仙花,被左怀风放在了胸前。 江却尘扒拉了一下胸前的衣料,给左怀风说话:“这不是我之前待的地方!” 按照他之前迷迷糊糊感受到的触感,他之前应该不是被左怀风放在这里的。左怀风胸前没啥支撑点,稍一不小心就要顺着他的衣服滑到他的腹部去。 左怀风脚步一顿,把他小心翼翼地拿了回来,卡到了自己的腰带里。 江却尘:“……” 原来之前是待在这里。 虽然没有被勒到,但是好讨厌。 江却尘用花瓣抽打了一下左怀风的衣服,气道:“左怀风!” 左怀风哭笑不得,又把他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胸口处。 腰带是皮质的,自然不如胸口前的衣料舒服,之前左怀风把他别腰带上也是方便携带,而且放胸口处江却尘自己就掉进去了,江却尘醒来就不能这么干了。 江却尘把花瓣卷起来扒着他的衣服,颐指气使:“你在这里给我缝个小口袋。” 左怀风抿了下唇,似乎是有些难言之隐:“我不会缝。” 江却尘:“……” “你什么都不会!”江却尘用花瓣拍了拍他的胸口。 左怀风轻轻摸了摸他的花瓣。 江却尘想了想,自己慢吞吞挪到了左怀风的发顶,看着就像是左怀风戴了朵花就出门了,奇葩得引得过往行人频频侧目注视。 江却尘趴在他的头发上,声音藏在花瓣里听着有些闷,幸灾乐祸的语气反倒被削弱了:“他们都笑话你。” 左怀风每个世界的每个身份真是太有意思了,从前他以为左怀风什么都不干就能落个好名声真是太有心机了,不过突然想,这种人设,估计也会被人说是舔狗吧。 左怀风不知道听不听出来他的言下之意,他只是也模糊着说:“我喜欢,我乐意,就可以了。” 江却尘很久没说话。 眼下江却尘刚从水仙花变回来,正想说什么,突然感觉眼前一片眩晕,浑身发软,整个人都要往后栽去。 比落地痛苦来得更早的是左怀风的怀抱。 江却尘缓缓睁大了眼睛,他双手下意识搭在了左怀风的肩膀上,长而密的睫毛像是春风中颤抖的蝴蝶翅膀般抖索。 左怀风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揽着他的腰身,看见江却尘略显错愕的表情,他垂了垂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干脆把江却尘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第113章 略显苦涩的声音随着一点热气喷洒在耳边,左怀风说:“江却尘,我好想你。” 江却尘耳尖发烫,他动了动嘴唇,尚未开口,嗓子里骤然像是被塞了一团撩人的羽毛,撩得人嗓子眼发痒,止不住连连咳嗽。 左怀风瞬间连动都不敢动了:“江却尘?” 江却尘完全回答不了左怀风的问题,他趴在左怀风怀里,双手无力地抓着左怀风背部,下巴因为咳嗽在左怀风的肩膀上一点一点地。 左怀风轻抚着他的背部:“怎么了?是不是刚变回来不适应?” 肺部的痛感越来越明显,每咳一下江却尘都双眼发黑一次。 终于,他喉间泛起一点血腥味,眼前彻底黑了下去,直接晕在了左怀风的怀里。 临晕前,他听见左怀风被紧张与担忧冲垮了全部风度与伪装的呼喊:“江却尘!” 好熟悉的声音。 江却尘感觉自己因为这一声呼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垃圾星球,回到了自己当年靠着海边居住的家里,回到了他常常坐着的礁石上。 居然还是个阳光明媚的天气。 江却尘坐在礁石上晾晒自己前几天刚捡来的贝壳,把它们放在自己身旁一个一个摆得整整齐齐的。 突然,他听见一身鼓起勇气的呼喊:“江却尘!” 江却尘随意地回头望去,看见了十五六岁的少年,准确来说,是十五六岁的左怀风。应该是这个世界让他对十五六岁的左怀风的外貌和声音有了更具体的认识,所以梦里的还挺真实的。 明明认出来了,江却尘还是起了坏意,他托着下巴,没有扎起的长发被海风吹起又落下,他明知故问:“你谁呀?” 左怀风一步一步走向他,一直到他面前才停下。 离得近了,江却尘才看见左怀风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他应该是穿了一件他为数不多还比较像样干净的衣服,虽然也打了不少补丁,不过勉强有个人样。 不像隋行,穿得破破烂烂带着伤就来找他了。 江却尘眨了眨眼睛,见他不说话,又问道:“问你呢,你是谁?” 左怀风用他一如既往的熟悉又深沉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道:“隋行。” 江却尘:“?” 过于雷人的回答让江却尘打了个激灵,猛地醒了过来。入目是颇具有古代风格的木质床顶,旁边还点着熟悉的线香,线香应该是有安神的作用,散发的香味大大缓解了他醒来的不适头疼感。 “醒了?”左怀风的声音有点沙哑,当即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 江却尘发现左怀风很久不说话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就会有点沙哑,他接过那杯水,没喝,只是握在手里盯着左怀风看。 左怀风以为他还有点难受,矮身问道:“怎么了?” “你魂魄不全,故而凝成的身体非常虚弱,”左怀风顿了顿,又继续道,“和上个世界的状态差不多吧。等魂魄齐全后,就好了。” 江却尘:“?” 像上个世界那样? 江却尘霎时间把梦里左怀风冒充隋行的诡异感抛之脑后了,想到上个世界走几步就要喘的病弱感来,漂亮的眉头皱起:“系统!” 【主人……?主人你醒过来了呀,好久不见!】 江却尘没理它的寒暄,直接问:“你不是说之后没有病弱的世界了吗?” 【是没有呀……这个是你自己弄得嘛……】系统的声音又小又委屈。 江却尘眯了眯眼,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左怀风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他心情不佳,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他无奈道:“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江却尘喝了口水,不言语,只是气得咬了一下杯壁。确实是他自己弄的。 左怀风正想跟他说些什么,倏地脸色一变,低声道:“有人来了。” 江却尘其实对来人有一个大致的猜想,便开口问道:“谁?” “顾清绝。” ----------------------- 作者有话说:土儿:你为什么在我梦里冒充隋行[白眼] 左怀风:?[害怕]谁冒充谁 第92章 3-23 顾清绝没想到门会开。 或者说, 至少,会等他再纠缠一会儿,才会开。而不是他一走进这个院子, 门就直接开了。 左怀风这个院子很明显是根据当年江却尘峰上的那处院子建得,说是把江却尘峰上的院子直接搬过来也不为过。 好像在做梦,恍惚间顾清绝竟觉得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也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会去继续和左怀风争风吃醋。 直到左怀风出现在门口, 高大成熟的模样和当年那个矮小懦弱的小孩没有半点关系,顾清绝才恍若梦醒,再也没法欺骗自己。 “你来做什么?”左怀风态度冷漠, 不过想想也是, 毕竟顾清绝算是害死江却尘的人之一, 左怀风讨厌他也是正常的。 顾清绝心下苦涩。顾清绝对所谓的人间正道的虚伪极其厌恶,故而自从堕入魔道后也没多少反思的心理,唯独这次面对左怀风时,他产生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自卑和不适感。 他欲盖弥彰似的挡了挡自己脸上的花纹,后来又觉得挡也挡不住, 干脆算了, 垂下手, 看向左怀风:“江却尘呢?” 左怀风面不改色地开口:“死了。” 过于冷静的态度彻底坐实了顾清绝心底的怀疑,说不出是欣喜更多还是想念更多,他的心脏酸胀疼痛,渗透了血液,要化作苦涩的眼泪流下来。还好他自己还能勉强控制住,只是上前一步道:“你在骗我。” 如果江却尘真的死了,左怀风绝不可能这么冷淡地吐出“死了”这两个字。就连顾清绝自己, 也绝做不到如此风轻云淡地说出来这两个字。 左怀风反问道:“我骗你做什么?” 顾清绝看着他双眼里是一派不甘心的沉郁,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花纹若隐若现:“是我对不住他——” “是,”左怀风对他真情实感的道歉表示了由衷的冷漠,“无论是生是死,你都没资格见他。” 顾清绝张了张口,脸上本来蠢蠢欲动的纹路一瞬间像是被淋了雨,熄灭得一干二净,他的肩膀耷拉下来,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的衣服,皱巴巴地缩在了一起。 “我……”顾清绝带了点祈求的声音显得格外卑微,“我只想看看他,我——” 左怀风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他死了。” 顾清绝呼吸一滞。 左怀风已经没了继续跟他纠缠下去的打算,冷冰冰甩了一句:“你好自为之吧。”而后转身就要离开。 他果断的背影和在锁妖狱里离开的背影有了几分重叠,熟悉中又感觉缺失了什么,顾清绝灵光一闪,大声喊道:“左怀风!” 左怀风脚步一顿。 顾清绝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那朵水仙花呢?” 左怀风本来一片淡然的眼眸中似乎一闪而过一分复杂,还有一点意味深长和防备,即便是被他迅速垂眸遮住,还是被顾清绝捕捉到了。 “那是师尊送我的。是他亲手留给我的遗物。”左怀风抽出了佩剑,大有一番顾清绝若是想要抢走水仙花就跟他一战到底的意思。 顾清绝反倒是在左怀风这种态度下彻底明白了,对于左怀风的佩剑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恐惧,他甚至有几分兴奋。他在心底强压着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眼睛紧紧盯着左怀风的脸,不肯错过他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他的声音都有点颤抖,语气十分坚定:“不是的。那朵水仙花,就是江却尘。” 左怀风的眸光一闪。 就这一下,就够了。 顾清绝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空旷的山谷,狂风疯狂卷入空谷中,激起循环往复的回响,他浑身都在颤栗,他在黑暗中摸索了六年,终于窥见一丝天光。 “我要去见他。”顾清绝斩钉截铁道。 左怀风的表情终于有了意思变化,他的表情和语气中都带了一点微妙的讥讽:“他死了——你连他的坟都不配跪,你还想见他?” “我……我……”顾清绝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话也说不清楚,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不知道究竟想干什么。 最终,他缓缓在左怀风面前跪了下去:“当我求你,让我见见他。” 左怀风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拉开门走了回去:“我说了,他死了。” “你在这里发疯也没用。想跪着就自己跪着吧。” 第114章 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外面和内里形成了两个不一样的世界。 顾清绝身体晃了晃,他刚才跪得太果断,膝盖砸在坚硬的地面至今还有点疼,但是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似的,脑袋垂下,脸上浮现的神情近似喜极而泣。 没关系的,江却尘不原谅他他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最重要的,江却尘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江却尘,就好。 屋里,江却尘因为病弱的身体孱弱地靠在床头,一旁的桌前却平白多了另一个人。 很熟悉,看见左怀风进来,两个人谁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左怀风走到江却尘的身边,给他倒了一杯水。 “你挺聪明。”江却尘抿了口水,不知道是不待见安思还是身体病弱,说起话来显得蔫蔫的。 安思勾了勾唇,他的胳膊放在桌面上,手倒是耷拉下去了,他的皮肤包裹着血肉和骨头,像是一个装了重物的袋子掉在桌沿。 很明显,他断掉的手筋一直没有修好。 “江却尘,”安思说,“这些年,我也一直很想你的。” 江却尘本来想要再喝一口水的动作一顿,他递给左怀风一个眼神,示意他走远一点。左怀风微微一点头,抬步走到了一旁。 下一秒,江却尘杯子里的全部液体尽数泼在了安思的脸上。 安思显得格外狼狈。 “再说这种恶心我的话,”江却尘平静道,“泼在你脸上的就不止是水了。” 安思不介意地抬起胳膊用小臂的衣料擦了擦自己的脸,被这样羞辱,他不怒反笑,笑容轻松得有些诡异:“无所谓泼我什么。不过呢,我还是由衷地欢迎你回来。我的身体里,还有你的一缕魂魄。” 江却尘毫不犹豫地开口:“我不要了。” 安思一顿。 江却尘的眼珠转了一下,终于拿正眼看了他一次:“魂魄也好,灵丹也罢,沾染了你的气息,我就不要了。” 一项微不足道的发明而已,被安西尔思偷走了就偷走了。 “不过,”江却尘扬起了嘴角,眼眸弯弯,给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最好之后不会产生想要还回来的想法。”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他亮晶晶的眼里投下一片阴翳,像是堆得蓬松的雪地里一闪而过的尖锐的冰锥。 安思看着他,一语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左怀风,”江却尘抬了抬下巴,“送客。” “不必。” 安思主动站起了身子,因为这些年长久以来的折磨,他刚站起来时还有些站不稳。他缓缓转过头,看着江却尘。 江却尘早早地撤回了目光,即便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也没有回过头去看他一眼。 “江却尘。” 安思又喊了他一一声,他对江却尘说话总是带着许多轻佻和玩味,偶尔还会有一点淡淡的冷淡,像是对待一种感兴趣的小宠物一样,唯独这次,他的声音格外郑重:“欢迎回来。” 江却尘没说话,只是嗤笑了一声,面上看不出来,只是胸脯有一个小小的起伏。 安思又看了他一眼,才渐渐消散在了屋里。 他离开后,江却尘也彻底卸下了伪装,慢吞吞地滑进了被窝里。他本来想直接休息一下,结果余光瞥见了什么,伸手把枕边的那段丝绸拿了过来:“这是什么?” “你的床。”左怀风面不改色地语出惊人。 江却尘:“……?” 左怀风见他还没听明白,于是又补充道:“在你还是朵小花的时候,就睡在我用这个给你叠的小床上。你变回来之后,压塌了。” 江却尘:“……” 左怀风从他手中拿过这段丝绸,给他叠了一下,像是在演示一般火速叠了一个小床。不过比起床,说是豆腐块更合适。 江却尘:“……” 【叠得好整齐!】系统忍不住惊叹道。这豆腐块可太豆腐块了! 江却尘顺口评价左怀风:“有这个手艺不去当兵吗?” 左怀风没回答他,他回过头,只看见左怀风在安静地看着他。 江却尘:“?” “当兵,”左怀风敛下一缕笑意,一本正经地给他道,“为你效忠。保护你。” 江却尘玩弄豆腐块的手指一顿,不知何处起的风引得床上的帷幔荡漾晃动,江却尘的目光又落到了左怀风眉头上的那道疤上,不知道是不是昏迷时想到了里维亚帝国的事情,江却尘想到了里维亚皇室最大的靠山,那个百战百胜的上将。 江却尘对那个上将的印象并不深,几次不甚在意的见面让他不仅连对方的模样没记住,就连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江却尘从床上又强撑着坐了起来,用手托着下巴看向左怀风,轻声道:“至少坐到上将的位置再给我说效忠的事情吧……我才不需要没用的新兵保护我。” 最好替代那个皇室的靠山,让皇室一点嚣张的火焰也燃不起来! 左怀风还是认真地看着他,须臾,他风轻云淡地笑了一下,他后撤一步,笔直地对着江却尘单膝下跪,再抬头时胸有成竹,像是准备了很久的东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一般。 他面对江却尘时一向顺服、偏执和沉默的脸上在这一刻闪烁起独一无二的自信光辉,深邃的眼眸里倒映出江却尘的身影,他虔诚地、认真地、早就有所准备般信誓旦旦地开口: “帝国上将左怀风,为你效忠。” 春晖透过纸窗照在左怀风的身上,晕开一片柔和的光晕。 江却尘的心脏骤然一跳,明明知道左怀风说的是假的……或许不是假的,毕竟左怀风是个循环利用的npc,也许,有个星际时代的小世界,左怀风就是某个帝国的上将。 江却尘下意识捂住了胸口。他看着左怀风,一语不发。左怀风也安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他才露出一个笑容,对着左怀风说出了当年给隋行说的一模一样的话语:“好吧。” “左怀风,如果你背叛我,我就杀了你。” 对于左怀风而言,这话似乎姗姗来迟了好多年。 不过还好,最后还是来了。来了就好,迟一点也不要紧。 …… 另一边,苍云山上。 张三思匆匆忙忙地推门而入,过于仓促粗鲁的动作吓了屋里的人一跳,手里的黑色长鞭险些掉落下来。 “何事如此匆忙?一点礼数都不要了?”木寻易小心翼翼地把素鱼放回灵台上,回头皱眉斥责张三思。 张三思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面露急切,和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截然相反,甚至刚才连敲门都忘了,这一点让木寻易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才会让张三思如此失态? 张三思缓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的礼数来,他连忙行礼:“弟子有要事相告,一时忘了礼节,冲撞了师尊,实在该罚。” 木寻易一挥衣袖,倒也不是很在意:“罢了。直接说是什么事吧。” 张三思郑重地点了一下头,他道:“安思逃走了。” 木寻易目光一凛:“逃走了?怎么逃走的?” 安思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别说逃出锁妖狱,就算是挣脱绑着他的铁链,也是绝不可能的。 除非有外力协助。 “弟子在锁妖狱里发现了顾清绝残留的……魔力。”张三思犹豫着开口。 木寻易一顿,更不解了:“顾清绝?” 顾清绝这些年虽说是差不多销声匿迹了,但有关他的传言倒也不少,其中讨论最多的就是顾清绝为了招魂江却尘堕入魔道。堕入魔道倒是可以理解,可是顾清绝不是恨透了安思吗,为什么要救他出去?是因为安思身体里的江却尘的灵魂碎片吗? 顾清绝……招魂成功了? 木寻易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张三思声音发颤道:“他们说……是因为江尊者醒过来了。”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像那个作业全部认真写了就等老师检查的小学生[狗头叼玫瑰] 第93章 3-24 “他们说?”木寻易蓦然站起身, “他们是谁?顾清绝如今身在何处?” 张三思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到了,身体一抖,好在很快回过了神, 磕磕绊绊地开口:“他、他……他们是一起去调查安思逃走事件的前辈们——顾清绝目前还没有消息。” “我去看一下。你看好苍云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再汇报。” 木寻易难以保持淡定,匆忙丢下一句话就要离开。他刚踏出门口半步,倏地又想到了什么, 再次折返回来, 拿起了灵台上的素鱼——差点忘,还有素鱼。 第115章 张三思还未回答,木寻易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张三思本来想要允诺的话也就再次吞回了嘴里, 只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若是江尊者回来就好了, 他一定亲自把六年前没有道过的谢道完。 张三思沉默地走出去,春风吹过人间,春光明媚,却没有照亮半分笼罩苍云山六年的孤寂。自从六年前江却尘身死后,本该欢呼雀跃的苍云山弟子们却没一个表达庆幸, 一个赛一个地心情复杂, 后来这股复杂在时间长河中被冲刷得只剩了心酸。 江却尘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江却尘的山头依旧存在, 他后山的水仙花却再也没开过。 苍云山少了一股淡淡的水仙花香。 张三思想着想着,一个没留神,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江却尘当年的山头,他愣了一下,苦笑一声,准备离开,突然一阵熟悉的水仙花香传来, 像是一个尖锐的钩子一般,直愣愣勾中了张三思。 张三思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紧,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循着水仙花香气传来的方向跑去—— 后山枯了六年的水仙花,不知何时再次开得漫山遍野,数不清白色的水仙花团锦簇,在春风中簇拥摇曳着。 张三思呼吸一滞,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像是要抑制这种颤抖般,他缓缓攥紧了手,指骨都被他攥得咯咯作响。良久,他什么也没说,转头朝木寻易离开的方向看去,眼中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水珠。 …… 左怀风找的地方是处远离尘嚣的山间,那屋子也是他自己盖的。江却尘身体不好,常常一睡就是好几个钟头,醒来也蔫蔫的,左怀风研究了一下,给他弄来一些灵药熬汤喝。 苦得江却尘两眼发黑,喝了一次怎么也不肯喝。 “喝一点有助于巩固灵体。”左怀风哄他喝药。 江却尘抱臂,闭眼,扭头,坐在床上一语不发,抗拒得很明显。 任由左怀风把嘴皮子都快说烂了也绝不松懈一点。 “之前喜欢自残的时候,没少把乱七八糟的药吞进去再吐出来,再去洗胃,”左怀风实在没办法了,“喝药不也是很痛苦的事情吗?” 江却尘抱臂揪着自己衣服的手一顿,有点疑惑,他确实这么折磨过自己,不过左怀风怎么知道的?他之前两个世界有干过这些事情吗? 左怀风对江却尘投来的质疑的眼神完全不害怕,临危不乱都不足以形容,完全就是死到临头还在信口胡诌,甚至振振有词:“不是吗?” 是吗? 江却尘被他如此笃定,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了。他就这点不好,除了他的专业知识,其他方面的记忆力薄弱跟鱼似的。特别是和自残自杀相关的,因为大部分情况下他会昏厥,本就不好的记忆力更加雪上加霜,能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自杀自残过就算很好的了。 就当是吧! 江却尘抬手把那股还散发着苦味的药汤推开,若非左怀风早有防备,估计要直接洒了。 “我自杀自残也要是我主动的,谁允许你擅自做主了?”江却尘推完汤就钻回了被窝里,一句话也不肯说。 只留下左怀风和药汤里的自己面面相觑。 左怀风正想再争取一下,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争执打斗的声音,他一愣,眉头微皱,江却尘也从被窝里探出了脑袋,若有所思。 “我去看看。” 江却尘面色微沉地点了下头。 左怀风给他掖了一下被角,然后才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江却尘眨了眨眼,确定他不会回来后,才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他的身体更病弱了,起个床都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江却尘扶着桌面缓了缓,才端起那碗药,毫不犹豫地浇到了一旁的花盆里。 “左怀风就跟这碗药一样,”江却尘把碗随手往桌子上一扔,一边嘀咕着骂他一边变回了那朵水仙花,“全是讨人厌的东西,全不要了。” 变回水仙花后那股让人窒息的病弱感就随之消散了,江却尘缓缓吐出一口气,他难得想,还是健康的身体好。 他想要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的脚步一顿,茫然地停在了原地,他刚才想的是什么——还是健康的身体好吗? 江却尘垂了垂眸,半晌,他轻笑了一声,轻轻的,有点急促的一声,听起来像是自嘲。三年了,没想到他居然还会产生这种想法。 真荒谬。 屋外。 顾清绝、木寻易还有左怀风各站一边,彼此淡漠地看着对方,无声地对峙着。 顾清绝笃定江却尘就在这里,所以也跟着住在了这边,不过很六年前不一样,左怀风并不会像江却尘那样给他间房屋住,顾清绝就在这座山林里随意搭了个简易的木屋住着。他皮糙肉厚,直接露宿山林倒也未尝不可,不过江却尘不肯见他,他在这里等着也是无聊,所以顺手盖了一个房屋。 一是为了消磨一下时间,让自己不必天天蹲在这里想江却尘相关的事情想得肝肠寸断,二是为了给江却尘表明自己会在这里长住,会一直等他的原谅。 不过江却尘没等来,倒是先等来了木寻易。 木寻易自然不是空手来的,他提着重新被逮住的安思,直接把对方扔在了顾清绝的门口。 顾清绝感受到灵气要比听见声音快得多,他面无表情地走出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半空中面色不虞的木寻易。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堕魔了。”这是木寻易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顾清绝觉得这句话很好笑,他勾勾唇角:“堕魔与否,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吗?难道说,所谓的人间正道,干出来坏事之后可以因为身份免除惩罚吗?” 明显是意有所指。 明显是在暗讽六年前仙门百家,甚至是包括在他在内的,对江却尘的误解与加害。 木寻易不置可否,他从半空中落到地上,走到顾清绝面前,一脚踹在半跪着的安思身上,安思重新面朝地面栽了下去,身下一滩鲜血。面对如此羞辱与折磨,安思出乎意料地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只是安静地重新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用小臂擦了擦自己脸上的鲜血。 顾清绝垂眸冷冷地扫了安思一眼。 “他说,江却尘回来了。”木寻易懒得和顾清绝废话,一边开门见山地开口一边看向顾清绝。 毫不掩饰的探究的目光落在顾清绝身上,顾清绝面色淡定。 顾清绝看了看木寻易,又看了眼安思,平静道:“我相信他。” 木寻易什么也没有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顾清绝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反倒是安思一直看着江却尘在的那间屋子,嘴角一直带着些许上扬的弧度。 三人就这样形成了诡异的僵局。 还好,没过多久,左怀风推门出来了,不过他动作很快,三人还没看清屋内的任何摆饰,他立刻又把门关上了。 左怀风看了眼他们。 木寻易一开始觉得他眼熟,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是江却尘唯一的徒弟,当年他在苍云山时并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六年不见又变了模样,一时也就没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看来建造这个院子的应该是左怀风,不是顾清绝了。 “掌门师伯。”左怀风冷淡疏远地给木寻易行了一个礼。 “安思说你师尊魂魄苏醒了,”木寻易再次找他求证,“这事你知不知道?” 左怀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一旁狼狈的安思,平静地开口:“不过是这魔头想要逃离锁妖狱的借口罢了,怎得掌门师伯也信起来这种无稽之谈了?” “你撒谎!”率先反驳左怀风的反倒是顾清绝,他对江却尘死亡的事情总是很芥蒂,故而反应也大一些。 木寻易也盯着左怀风的脸看,像是要从他的表情里找到细微的破绽。 左怀风任由他们看,倏地,他背在身后的手心一痒,意识到了什么,左怀风不动声色地垂下衣袖,把这朵凭空出现的小水仙花藏在了手心里。 “师尊当年战死,连□□都被冲击得什么都不剩了,仅剩的灵魂也用来封锁安思的魔力。他怎么可能会复活?复活了又要去哪里?”左怀风的话语带了点残忍的冰冷。 是的。 顾清绝六年来招魂屡屡失败的根本原因就是,江却尘连尸体都没有了,就算他能招来魂魄,没有合适的肉身,也是活不了太久的。更何况江却尘的魂魄也只剩了一缕,其余的尽数感应不到,要么是归于天地了,要么就是彻底消亡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可是在被左怀风如此冷淡地提起时,还是不免心中一疼。 顾清绝脸色有些发白。 “说不定,”安思倒是开了口,“他正在某处看你们的笑话呢。” 第116章 他说的这话实在像是讽刺人的风凉话,可是,无论是顾清绝还是木寻易,都挺希望他说的是真的的。 他们一人比一人想看见江却尘,哪怕江却尘是冷脸倨傲地讽刺他们也好。 “若是没什么事,掌门师伯还有魔尊大人就请回吧。”左怀风置身事外一般,见他们神情恍惚,还不忘下达逐客令。 江却尘不知道是不是在报复他刚才逼他喝药的事情,一个劲拿绿叶勒他的手指,水仙花承载了江却尘的灵魂后没那么脆弱了,勒一下还挺疼。像是缩小版的江却尘抱住他的手指啃咬掰扯。 左怀风哭笑不得,一边忍着痛一边轻轻摸着他的花瓣,算是在给他道歉。 江却尘确实是在报复左怀风,结果他自己拳打脚踢了一阵反倒累了,躺在左怀风怀里不想动弹了,只安静地观望外面的情况。 顾清绝看样子还是不肯信左怀风的话,一个劲相信自己的直觉,认定江却尘就是复活了。倒是谨慎多疑的木寻易迟迟不肯下决定,眼睛在在场的几个人之间来回转,似乎是在斟酌什么。 他不信。 江却尘靠在左怀风的手心里,笃定地猜出了木寻易最后的决定。 果不其然,木寻易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拿出灵索,准备把安思再捆出去:“左怀风说得对,我师弟复活的可能性极小。他的最后一缕魂魄封着安思的魔力,若是安思想要强行冲破封印,我师弟最后一缕魂魄也会不保。” 木寻易顿了顿,目光陡然狠戾而坚定起来:“我必须把安思带走。” 他不能赌。 这六年他一直把安思锁在锁妖狱里,不敢赌安思会一直舍不得挣脱封印,如今他也不敢赌安思说的是真的。 真的自然是好的。 可万一是假的呢? 江却尘就那一缕魂魄了,他决不能赌。 江却尘轻轻翘起了嘴角。 顾清绝一瞬间就急了:“木寻易你发什么疯?你六年前就看不透他的心思,你如今就能看透了?!” 木寻易的脸色明显难看起来,不过他也没有和顾清绝争执,只是拿了用灵索把安思捆了起来,准备带走。 顾清绝自然不会让他离开,抽出剑就挡在了他的身前。 木寻易当然不能离开,离开了他的复仇计划可怎么实施?江却尘慢悠悠地想。不等外面的两人打起来,江却尘就朝外释放了一点灵力出去。 微不可查的灵力轻轻晃动,像是蝴蝶的翅膀,一场由这次振翅引起的龙卷风正在悄无声息地酝酿。 木寻易刚抽出佩剑准备和顾清绝打一架带走安思,突然之间,腰间一直挂着的素鱼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微微晃动了一下。 木寻易身体一僵,手里的佩剑也差点没拿稳滑落下去。 他惊疑不定,是感觉错了,还是不小心碰到的?还是—— 最期待的想法还没有想完,素鱼猛地升到了半空中,黑色的长鞭凶狠地一甩,鞭身笔直的一瞬间化作了一柄修长的长剑。 灵剑在感知到主人灵力的一瞬间,再次出世了。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不准欺负这只记忆力不好的小鱼啊[减一] 第94章 3-25 素鱼在半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 剑身微颤,时不时发出争鸣作响的声音。 此情此景,木寻易和顾清绝彻底坐不住了, 尤其是木寻易,他猛地上前一步,挡住了左怀风想要回去的退路,盯着左怀风的眼睛, 一字一顿道:“你师尊在哪儿?” 左怀风还是只有两个字:“死了。” “素鱼自从他身死后便封了剑, 他人想方设法也没办法让它重新出世——只有江却尘。它感受到了江却尘的存在。”木寻易一字一顿道。 左怀风勾了勾唇,好笑道:“掌门师伯如何确定是素鱼感受到了江却尘的存在,而不是安思体内的魂魄在作祟?” 左怀风说的可能性木寻易早就试过了。江却尘身死后, 素鱼便落在了木寻易手里, 木寻易本来是想通过素鱼来去寻找江却尘的魂魄的, 奈何素鱼自己封印住了自己,想解封也没有什么办法。 “你师尊刚自杀时,我便试过了,”木寻易说,“素鱼毫无反应。” 所以对于这次素鱼的陡然出世, 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谁。 左怀风似乎是彻底没了借口, 无声地看着他们。 木寻易上前一步, 不容置喙道:“让我去见他。” 闻言,左怀风从见到他们开始就一成不变的冷漠表情终于变了,他的嘴角带了几分嘲讽的弧度,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你们以为自己见不到他,是因为什么?” “对他有偏见的时候弃之如敝,后悔了又上赶着表忠心露痴情, ”左怀风一个一个看过他们,连角落里的安思都没放过,声音森冷,“凭什么他就一定要顺着你们的意思来?你们以为你们是谁?你们以为你们算什么东西。” 毫不留情的话语像是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巴掌,木寻易脸色难看,顾清绝脸色发白,安思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吵闹的小院一时安静了下来。 江却尘坐在左怀风的手心里,饶有兴趣地听着。左怀风很像那种大型犬,平日里听话又懂事,遇到危险便露出了凶残的模样。江却尘有仇习惯自己动手,左怀风大多时候是在他身边安静地陪着他,他见惯了左怀风言听计从的模样,偶尔看他帮自己出气还觉得很新奇。 江却尘同一个姿势坐着不舒服,转而又变成趴在左怀风手心里。估计是把左怀风手心弄痒了,左怀风轻轻收拢了一下手掌。 左怀风以为江却尘是在外面待腻了,便道:“各位若是没什么事情,便请回吧。师尊不想看见你们,你们来了也只会打扰他。” 江却尘顺势收回了自己那点灵力,他的灵力好像是素鱼的魂魄一般,一收回来,素鱼顿时失去了全部的活力,直愣愣摔在了地上。 “不——”木寻易面色惨白,不顾形象地跑到素鱼旁边,他越跑越快,却在接近素鱼时慢下了脚步,踉跄了几步走到素鱼旁边,他蹲下身,再次触碰到了一如过去六年那般死气沉沉的剑身,身体晃了晃,像是力气全被抽走了一半狼狈跪在了地上。 左怀风也不管屋外三人是什么反应,转身就回了屋里。 门一关,从他手心里憋了一会儿的江却尘就主动跑了出来,化作人形,不过出了点差错,他变了人形是在半空中浮着的,江却尘还没反应过来,便直愣愣地仰面掉了下来。 江却尘下意识轻呼:“左怀——” 他的声音还没说完,左怀风已经伸手把他接住,顺势横抱在了怀里。 没有喊完的名字彻底堵在了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江却尘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左怀风情不自禁地收拢了一下抱着他的手臂。 一股难以言说的暧昧在两人的双目间蔓延开来。 江却尘扶着他的肩膀,旖旎的气氛尚未存在多久,他的肺部突然变得很痒,攥着左怀风的肩膀痛苦地咳嗽起来。 他咳得很厉害,几乎要把整个肺部都咳出来。 左怀风立刻把他放在了床上,江却尘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按着自己的肺部,低头咳得昏天暗地,肩胛骨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把他身上的衣服撑高了一些,随着咳嗽一颤一颤的。就连他的长发也垂落到了床上。 好难受。 江却尘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直到左怀风拉过他的手掌,和他的双手手心相对,温暖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身体里,把他身体里的寒冷和不适一点一点熨帖安抚好。 江却尘的咳嗽渐渐好了,左怀风坐到了床上,让江却尘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江却尘还是第一次以这种姿势坐在左怀风怀里,他往后仰了仰头,把脑袋搁在了左怀风的颈窝里。这个姿势能让他清晰地感知到左怀风的胸膛在动。 很新奇的体验。 这样说也不准确。 “我之前……”江却尘想了想,给左怀风说,“经常被人这样抱。有个很讨厌的人,每次我自寻短见的时候,最后都莫名其妙倒他怀里了。就这样的姿势。我一倒他怀里,我就知道,这次又死不成了。” 左怀风沉默了一会,问:“他总是打扰到你的好事,你恨他吗?” 左怀风这个问题反倒让江却尘不知道怎么回答。 恨吗?——当然恨。 江却尘并不喜欢这样活着,他想了结一切的时候偏偏总是被人阻拦,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豢养起来的宠物,连自己的生死也决定不了。 但是—— “恨他,”江却尘轻声说,“但是,我恨得人太多了,他显得挺微不足道的。” 第117章 如果要给江却尘心里仇恨的人排个序的话,好像这些世界的原型还挺适合。 最轻的是隋行,说是恨隋行背叛自己,但江却尘心底知道隋行大概率没那个胆子,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好心办坏事,他更多的是单纯看不起隋行的蠢,更何况这个蠢连累了自己。 然后是j老板。他恨j老板从小到大对自己从未停止过的觊觎,甚至是在他自以为摆脱了旧的危机与环境时,再次被他拖入了深渊。 不过比起被隋行这个蠢货坑了一把和被j老板当成物件万人拍卖,江却尘更恨得还是安西尔思陷害自己、盗取自己的研究成果。 滔天的恨意差点把他的理智吞没,他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答应系统复活的条件,回到现实世界找安西尔思复仇。 在这些面前,那个人屡屡救自己的行为只能落个“惹人烦”的程度了。 “我一开始觉得他讨厌我,想看我受折磨的样子,”江却尘饶有兴趣地开口,“不过后来我觉得,可能,他喜欢过我吧。” 左怀风问:“为什么?” 江却尘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恨这种东西呢,听起来威力无限,实际上,算是一次性的东西吧。看见恨的人惨了、或者报了仇,心底一轻松,也就过去了。” “只有爱,才会让一个人三年里一次又一次地、不嫌麻烦地来救我。” “他一定爱惨我了。”江却尘翘了翘嘴角,笃定地下了结论。说完这句话,他眼底闪过一丝坏意的暗光,扭过头,看着左怀风的眼睛,得意洋洋地说:“像你一样。” 左怀风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地笑了:“对。像我一样。” 没有看见左怀风手足无措的狼狈模样让江却尘失望了一下,他推了推左怀风,不想理他了:“起开,我要休息了。” “休息完,要不要出去玩?”左怀风问他。 江却尘扒拉被子的手一顿:“出去玩?” “嗯,”左怀风应道,甚至有理有据,“外面三个人都在等你,天天待在屋里,很快就会被发现。” 也是。 刚才那一通咳嗽让江却尘有些疲倦了,也没多想:“那就去吧。” “好。”左怀风说。 他说完,没等到江却尘的回复,低头一看才发现江却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说着让他起开结果自己不加防御地靠在他怀里,两只手都攥着被子。 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左怀风摸了摸他的脸,确认他是身体不好睡着不是昏厥后,才勉强放下心来。 …… 江却尘暂时没有暴露自己的欲望,于是出门的时候带了个斗笠,上面缝着的白纱垂落下来,把他的面容挡了个严严实实。不过从里面视物还是很方便的。 他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外面又多了一个帐篷似的东西,应该是木寻易在这儿临时的住所。 他出来的时候没有刻意掩藏动静,顾清绝还以为是左怀风出来了,正想再进来跟他磨一磨,想见江却尘一面,结果一抬脸就懵了。 雪白的长衫垂落在地,堪堪挂在消瘦的身体上,虽然戴了蒙面的斗笠,但是乌黑的及腰长发还是顺滑地垂落下来。夜风拂过,他面前的白色轻纱摇晃了一下。 朝思暮想的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顾清绝脑子都僵了,身体微微发抖,想说什么话,又因为开口便是哽咽,说不出来。他的眼眶很快红了起来,脚步却想粘在地上似的,动不了半分。 江却尘自然注意到了顾清绝的存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放在了左怀风抬起的胳膊上。他的身体实在过于虚弱,想要安安稳稳出去玩的话,还得靠左怀风扶着走一段路。 “不管他?”左怀风低声问。 “为什么要管?”江却尘反问一声,他的嗓音过于虚弱,音量也小,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似的。 左怀风一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末了,他也只是安稳地扶好江却尘,带着他出去玩。 “等一下!” 他们想要离开的动作终于把顾清绝从失神的状态中唤醒了,顾清绝心脏狂跳,手心发凉,但还是一步一步走向江却尘。 距离越近,他的心脏跳得越快。 走到对方面前,顾清绝又想起来自己因为堕入魔道脸上多的那些丑陋纹路来,他下意识伸手捂住脸,徒劳无功地试图遮住。 不过也是白费力气。 就像他想要费力掩盖之前欺骗江却尘的事情,试图尽力补偿之前的错,但发生的事请无论如何也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清绝也觉得自己捂脸的动作实在是欲盖弥彰,最后也只是讪讪地放下了手,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层轻纱,想要透过那层纱看清里面的人。 真奇怪,人在道歉时居然也会想落泪吗? 顾清绝张了张口,眼泪先一步从脸庞滑落,他说:“江却尘,对不起。” 回答他的是江却尘毫不留恋地擦肩而过,轻纱微微晃动,拂过顾清绝的肩膀时,熟悉的水仙花香气再次涌入鼻腔。 却又转瞬即逝。 ----------------------- 作者有话说:顾清绝:江却尘,对不起[爆哭][可怜] 土儿:脑残[抱抱] 第95章 3-26 江却尘很少在夜间观察人间,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节日,临近子时街上还有很多人。 江却尘走到灯火明亮处就停下了脚步,藏在轻纱下的脸色已经苍白得毫无血色, 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休息一下。” 左怀风脚步一顿,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上来。” 江却尘一顿。 似乎是见他久久不回应,左怀风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蹲得很往下, 他抬头就能从轻纱下面看见江却尘的脸。 江却尘自然也看见他了。 “怎么了?”左怀风见他久久不动弹, 主动询问道。 江却尘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挪动身体,趴到了他的背上。左怀风捞住他的腿弯, 稳稳地把他背了起来。虽然他努力把这种颠感降到了最低, 但江却尘这副白豆腐般的身体还是感受到了这点细微的晃动, 他没忍住,轻轻咳了一下。 左怀风的身体一顿。 江却尘伸手揽着他的脖颈,抱怨道:“左怀风,你轻一点行不行?” 左怀风这才慢慢走动起来,他边走边说:“我已经很轻了。下次再尽量更轻一点好吗?” 江却尘轻哼了一声, 什么也没有说。 两个人走出去一段路, 左怀风才重新开口:“你之后想做什么?”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之后有什么打算?怎么处理顾清绝, 怎么处理木寻易,又怎么处理安思? 不过江却尘听懂了,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怎么处理?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那就得付出什么。” 至于安思嘛。 “其实对于这种人,最好的利用手段就是让他们爱上我,”江却尘声音轻飘飘地, 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倨傲与轻蔑,“爱是最无能的东西,也是最有用的东西。” “不过我现在后悔让安思爱上我了,”江却尘谈话间语气有些恼怒,拍了拍左怀风的肩膀,“一想到这样的人居然喜欢我,真是太恶心了!” 现在,比起简单地报复安思,江却尘更想让他后悔,后悔对自己的东西产生过贪欲。 他情绪波动有些大,一时没注意,又开始止不住咳嗽起来。 左怀风停下了脚步,怕他咳得太难受:“要不要去买碗汤喝?” “不要、咳咳……”江却尘咳了一会儿就安生了,蔫蔫地趴到了左怀风的背上,安静地休息。左怀风的被宽厚有力,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体温的热度,很明显身体素质很好。江却尘趴在他的背上可以听见他心窝处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 他记得,他之前被左怀风抱在怀里的也是也能听见左怀风的心跳声。 从背后听好像有点不一样。 江却尘晃了晃脚。 兴许是左怀风刚才提到了他之后的计划,江却尘没由来想到自己计划中的结局来。他一顿,这是他第一次在长时间的寻死中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他问:“左怀风,下个世界你还在吗?” 下个世界。 左怀风脚步一顿,想到隋行说的下个世界是什么背景,左怀风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点手,却控制着力度,怕江却尘会疼。 “我在。”左怀风斩钉截铁地开口。 江却尘攥紧的手指微微松开了一些。 下一秒,他听见左怀风语气柔软又苦涩地说:“我一直都在你身后。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了,可不可以回过头来,看看我。” 第118章 江却尘被他突如其来的酸涩告白弄笑了,他问:“我去找你,你会给我建一个家吗?” 左怀风低声说:“我爱你。如果恰好你也爱我,我就为你建一个家。如果你不爱我,我就为你建一个可以留住你的新的世界。” 江却尘下巴搁在左怀风的脖颈里,没有说话。 此情此景,倒让系统忍不住发问:【虽然我觉得左怀风是有点配不上你啦……不过我感觉他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要不然——】 “你在催婚吗?”江却尘打断了系统的话。 系统一噎:【也不是啦……就是……我感觉你跟左怀风待在一起很开心,如果你开心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 是吗? 这话反倒让江却尘愣了一下,他和左怀风待在一起很开心?系统这什么眼力见,江却尘嗤笑了一声:“其实是经常生气。” 只有左怀风一直在惹他生气! 【太可恶了!】系统义愤填膺地附和,而后他又忍不住期期艾艾地开口:【但是……我觉得他对你真的很好诶……】 江却尘沉默了一会儿,垂眸笑了一下,不过这个笑容很轻很淡,再抬眸时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冷静又淡漠的样子:“可是他是假的。是npc。” 系统:【……啊?】 “我不会沉溺在任何虚假的幸福中。” 江却尘的眼眸里一片清亮,瞧不见任何属于情感间的暧昧与沉沦。 街边挂着的灯笼散发出暖色的光,映在青石板地上,又照在左怀风和江却尘身上,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左怀风背着江却尘走过一段路,突然看见旁边有说书的,两个人对说书没什么兴趣,正想略过这个说书先生去前面买绿豆糕,倏地听见了熟悉的名字。 “话说危难之际,那素鱼尊者果断出手,以魂飞魄散的代价,强行封住了魔头的魔力,这才赢得这场战争。” 江却尘拍拍左怀风肩膀,示意他停下来。 两个人站在最外圈的人听别人讨论。 “唉……江尊者是好人啊!” “是啊是啊。依我看当时那些指责江尊者的人都是嫉妒他。” “江尊者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吧!人家是天才,恃才傲物也是人之常情!我要是像他那么厉害,我比他还嚣张呢。”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啊!江尊者也回不来了!” “唉……世间再无江尊者。” “唉……” 人群的讨论声稀稀落落地落到耳朵里,江却尘饶有兴趣地听了一会儿,才催促着左怀风继续往前逛一逛。 前面正好是个小摊,贩卖一些文人墨客的诗集画卷之类的。最前面的画卷画的是个人,只画了一个背影,不过依稀可以从那道消瘦的背影和极具象征意义的水仙花中分辨出来这是谁。 夜风鼓动,带着那张画卷也在鼓动,里面的人像是活了起来。 “这画的是江尊者吧!”有人问。 “是啊是啊,这是张才子刚画出来的!”小贩当即殷勤地介绍道,“张才子画人可谓是一绝,画的江尊者更是仙气飘飘,惟妙惟肖!” 江却尘勾了勾唇角:“张才子?” 左怀风回答道:“张三思。” “猜到了。”江却尘当初帮张三思的父亲治病单纯是为了后期多打击一下木寻易,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倒让张三思对他念念不忘起来。 生前对他百般唾弃喊打喊杀,恨不得置死地而后快,没想到死后倒是成了人人怀念的白月光,那些遭人诟病的坏脾气也被人美化成了“天才傲气”。 看。 江却尘想,明明他什么也没变,性格和行动都与平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可是人就是会因为自己的立场和心理解读出来截然相反的答案。 他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变得从来都是别人。 “你知道吗,”江却尘给左怀风说,“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会有一种奇怪的破坏欲,却又在真的破坏后,频频怀念之前美好的样子。” 江却尘的语气波澜不惊,但是听起来却掺了点淡淡的嘲讽。 左怀风说:“我知道。” 倏忽起了风,撩动江却尘的轻纱,江却尘抬起脸去看天边的月亮,清冷惨白的月色在他眉眼间晕染开,他漆黑的眼珠和细长的眉梢都点缀着朦胧的月光。 前面有几个小孩举着树杈嬉笑着跑过:“我要当江尊者,这是我的素鱼!” “才不是呢!”另一个小孩当即反驳他,“你长那么丑,不能当江尊者!只有长得最好看的人才能当江尊者!” “我才不丑呢!” 孩童银铃似的笑声从耳旁响过,江却尘从左怀风背上跳了下来,动作幅度太大,他的脸色因为突如其来的钻心的疼痛惨白了不少。 左怀风不假思索地伸手扶住了他。 江却尘伸手推开了他的搀扶,拖着病弱的身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群打闹的小孩面前。 本来吵闹的小孩看见有大人来瞬间噤若寒蝉,一个两个呆愣在原地,小心翼翼地抬头睁着眼看他。 或许是江却尘这副身子实在过于消瘦,一个胆大的小孩认错了他的性别,磕磕绊绊地开口:“姐、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江却尘看了眼他手里那根丑陋的树杈,伸出手抵住了树杈的最前面,一股稀薄的灵力从他指尖流泻而出,脸上的轻纱随着灵力的波动朝两边掀开,小孩目不暇接,一时不知道是要看他的脸还是要看那根树杈。 光秃秃的树杈瞬间变成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 江却尘收回了手,身上的衣衫微微晃动,面色更白了,他噙着笑,看着面前的小孩:“我可不是姐姐。” “这才是素鱼剑。” 小孩听完他的话,才把目光从他的脸上挪到了自己还我握着的树杈上,不对,现在是一把剑了。小孩打了个颤,眼睛一寸一寸亮了起来。其余的小孩见状也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 “谢谢——咦?”没有说完的话被一声疑问打断了,小孩看着刚才江却尘在的地方——那里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 只有手里的这把“素鱼剑”证明江却尘确实来过了。 “我……”小孩睁大了眼睛,迫不及待地给身边的人分享,“我遇见真的江尊者了!”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趴在左怀风肩膀上的小水仙花因为使用了灵力变得格外蔫巴巴的,无精打采的样子像是好几天都没有浇水。 左怀风把他拿到了手心里:“为什么不让我帮忙把那把剑变出来?” “因为……”江却尘蔫蔫地开口,“他想成为的人是我。” 大概是在那群小孩吵闹声中,江却尘想起来他的人生还没有被毁掉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是里维亚帝国炙手可热的科技新星,他研究的新机甲被所有人赞叹,他被邀请到里维亚帝国的贵族学校做演讲。 贵族学校,顾名思义就是皇室还有各个权贵政要子弟汇集的学校,集合了里维亚帝国全部的顶尖师资和资源,里面的小孩各个都沾染了精英阶层特有的傲慢。 当年江却尘因为出身没资格进入这个校园,后来校长花重金请他去做演讲时他还有些不屑。 不过对方姿态放得很低,再加上钱给得确实多,江却尘也就纡尊降贵地去了。 演讲的内容记不得了,但是记得那天演讲完就下了雨,江却尘没带伞,实验室的助理来到这里需要一段时间。江却尘倒是不怕挨淋,毕竟走几步就可以直接坐到机舱里了。 只不过淋透了会显得很丑就是了。 在保持自己的美貌和着急赶回去做研究之间纠结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院!” 对方气喘吁吁地撑开一把黑伞,眼睛亮晶晶的:“江院!撑我的伞吧!” 江却尘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的伞?” “对!”对方浑身上下都是手工定制的昂贵衣服,举手投足间也散发着一股难以遮掩的贵气和优雅,很明显是个贵族子弟。 因为激动,他的脸红得不可思议:“江院,我真的太喜欢你了。你第一次的机甲发布会我就参加了,成为你是我的梦想。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 他没说完的话被江却尘接过伞的动作打断了。 那个时候江却尘并不懂对方“想要成为江却尘”是什么意思,他对对方的理想抱之不屑一顾的态度——成为他?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江却尘。 可毕竟对方递给了自己一把伞,他说话也不会太难听,所以,那个时候江却尘说:“不必成为我。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更重要。” 第119章 时隔好多年,江却尘终于意识到当年那个人的话语是想表达什么。 也是在这一刻,江却尘一直摇摆不定的、如何惩罚安思的想法终于确定了下来。 他给左怀风说:“左怀风,你要帮我办件事。” 第96章 3-27 江却尘复活的事情突然传得沸沸扬扬起来, 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无论是真是假, 总归是给修真界带了点热闹来,认为回来的和认为没回来的吵得不可开交,各执一词,每个人都有自己认定的证据确凿的说法, 谁也说服不了谁。 “看, ”江却尘对外面的风言风语做出了评价,“他们说着怀念我,实际上我真的回来了, 有些人就开始害怕了。” 左怀风颔了颔首:“人的劣根性罢了。” 江却尘坐在藤椅里, 用手撑着脑袋, 衣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衣袖堆在臂弯处。想到之后的事情,江却尘掀着眼皮,去瞧左怀风。 比之平日频率过于高的视线落在身上,左怀风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他看向江却尘, 问:“怎么了?” 短促的笑声从江却尘的鼻息间发出, 他没回答左怀风,只是继续靠在藤椅里,晃了晃。 “你说的事情,我帮你办妥了。”左怀风以为江却尘是想问他那天晚上吩咐他的事情,主动开口道。 江却尘又晃了晃藤椅,道:“我知道。” 他说的是“我知道”,不是“知道了”。细微的差别里好像藏着一些让人忍不住细究的含义, 至少左怀风听见他的话,就忍不住垂眸思考——什么叫“我知道”呢? 春日照进来的阳光似乎也被春风稀释过,稀薄的光并不灼热,落在身上像是披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屋里一瞬间变得格外安静,江却尘闭眸躺着阳光里安静地晃着自己的藤椅,左怀风站在一旁思考事情,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缠在一起,窗户外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鸟啼声。 直到,一股糕点的甜香味顺着窗户传了进来,像是一阵寒风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屋里的气氛。 随之而来的还有顾清绝的话语:“……小尘,我给你买了你之前喜欢的糕点,你要不要尝一下?” 江却尘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小幅度扯了一下,看向左怀风:“你教他这么喊的?” 左怀风的面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空白得连冤屈都没表露出来,说话时都差点咬到舌头:“我?” 他的反应完美地满足了江却尘偶尔冒出来的坏意,江却尘本来撑着头的胳膊跌在扶手上,脑袋歪靠在肩膀上,柔顺的黑色长发滑落到胸前,眼睛笑得眯起一些:“都是你的错。” 左怀风:“……” 左怀风挣扎了一下,但看他眼底的笑意,几秒后,还是老老实实接住了这道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好吧。” 江却尘又笑了起来,清脆细弱的声音像是某种小鸟的叫声。可惜他没笑几声就开始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左怀风敛下所有的情绪,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了下去,方便看他的脸色难看与否:“怎么了?” 江却尘咳了一会儿,心脏就开始一阵一阵地发疼,忍不住把手搭在了左怀风的肩膀上,手指颤抖得收了起来,看似用了很大的力气,实则左怀风只感觉有什么若有若无地攥住了自己的衣服。 左怀风不再犹豫,把他横抱起来,重新放回了床上。 江却尘仰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胸腔里的那股闷感才像潮水般缓缓退去了。他抿了一下嘴唇,拿过之前左怀风给他做的小床,慢慢地擦了擦脸上渗出的汗。 顾清绝还在门外不死心地喊:“还是热的呢——” 江却尘烦不胜烦地看了眼左怀风,声音都冷了几度:“解决他。” 那一瞬间,左怀风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第一个世界的江却尘,那个时候的江却尘也是这样,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冷漠模样对发号施令,好像他只是个趁手的工具,想用就顺手用了。 左怀风垂了垂眸,所以,江却尘这些天对他软和下来的态度,是他一以贯之习惯的骗人手段,还是掺了几分真心呢? 这种纠结的小想法像是一条小蛇似的,极速地窜出来又极速地离开,只露出来一闪而过的小尾巴。 无所谓,左怀风嘴角露出一道冷漠的笑意,眼中偏执的光一闪而过,就算是把他当工具又怎么样,工具还分必需的和非必需的呢。他不一定要江却尘身边人的身份,他只要确保自己在江却尘那里是无可替代的就可以了。 左怀风走了出去。 顾清绝已经做好了可能会是左怀风出面的准备,不过真的看到是左怀风,心底还是难掩一丝失落。好在他很快调整了过来,殷勤地把刚买好的糕点递了过去:“这是你师尊喜欢吃的,我——” 专门起了很早跑到那个镇子买的。 没说完的话像是随着糕点一起被左怀风打翻在地了。 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像是被无限放慢了一般,糕点慢慢地脱手而去,又慢慢地摔在了地上,本就没包严实的油纸包宽松地撑开,雪白松软的糕点散落一地,沾染了泥土,变得肮脏。 顾清绝怔怔地看着地上被打翻的糕点,他本来想质问左怀风是什么意思,可无形中好像有一只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说不出来一句话。 “滚吧。” 左怀风毫不留情的话语像是刀子版割在顾清绝的心上,顾清绝身型晃了晃,痛苦欲绝中幻象频生,江却尘身死的场景和对方在院里趾高气昂瞧着自己的场景交错闪过,他几乎站不稳。 “那我……”顾清绝缓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他嗓子有点沙哑,蹲下身一边捡着地上的糕点一边道,“那我明日再来。” “不用,”左怀风打断了他的话语,“他不想见你,你别来了。” “我——”顾清绝捏着糕点的手一顿,嘴唇抖了抖,一时不知道是该庆幸左怀风终于承认了江却尘的复活,还是要难过江却尘对自己的厌恶。 万般情愫系于心头,像是在他心里画了无数条道路,他站在里面找不到正确的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知道,他不能放弃寻求江却尘的原谅,也不舍得放弃江却尘的原谅。 “我明日再来……”末了,顾清绝也只能这样说。 他话音未落,一道剑光落在面前,木寻易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站到了左怀风和顾清绝的中间。 木寻易先是看了一眼左怀风,见左怀风只是淡漠地看着他。而后才看向顾清绝,他抽出自己的剑,直接架在了顾清绝的脖子上,冷声问:“你做了什么?” 没头没尾的话反倒把顾清绝问住了,顾清绝面对木寻易倒没有那么多的忧愁善感,神之速,他很讨厌木寻易。 木寻易明显来者不善,顾清绝心底厌烦,但并不害怕,只是不躲不闪任由他把剑抵在自己脖子上:“木掌门这是何意?哗众取宠惹人注意吗?” “少废话,”木寻易又把剑往他脖颈处递了递,冷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把安思交出来!” “我以为是什么事,”顾清绝似笑非笑,“安思是我放的,这事你不早知道了吗?” “我说得不是这件事。”木寻易打断了他的话。 顾清绝那点虚假的笑意也散去了:“你有病吗?说不清话似的一上来就喊打喊杀,这里不是你的苍云山。” 左怀风正看着他俩吵架呢,突然感觉耳边痒痒的,伸手摸了一下,才发现小水仙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他肩膀处坐着了。 这种热闹江却尘是一定要看的,他晃了晃自己的花瓣,给左怀风评价那两人的行为:“狗咬狗。” 真是两条设个圈套就往里钻的蠢狗。 江却尘心底讥讽地想到。 左怀风摸了摸他的花瓣,确定他在自己的肩膀上坐稳了,才应他:“对。” 木寻易一寸一寸地打量过顾清绝的面部表情,似乎要从对方的表情里分辨出来什么似的。顾清绝一直对他冷眼。 好像……顾清绝并不知情? 木寻易犹豫着收回了剑,又看向一旁的左怀风,他一顿,目光下意识被左怀风肩膀上的水仙花吸引去了,声音发颤:“这朵花是……” 左怀风没说话。 顾清绝也顺势看了过去,心脏猛地一跳。 第120章 江却尘不喜欢他们这样看自己,偷偷用花瓣拽了一下左怀风的衣领,左怀风领悟到他的意思了,稍稍侧了一下身,防止他俩直愣愣地看着江却尘,反问道:“木掌门为何要找安思?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样一问,木寻易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深呼吸了一下,虽然很想见江却尘,但现在不得不以正事为先:“前些日子,修真界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疾病。” 该疾病像是一团黑雾,一旦被传染,会突然钻入灵丹里,像是虫子般把灵丹一点一点蚕食殆尽。 不过后来经人查明,这并不是什么疾病——在禁书里,记载得清清楚楚,这是一种从魔修走火入魔夺人灵丹以求精进修为的一种邪术。 解决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要把这股魔气转移到一个足够强大且纯净的灵魂上,依靠这个灵魂净化掉魔气。 若是放在以前,这种灵魂不好找。强大又纯净的灵魂意味着这个人必然是个修为恐怖的人,对方若是拒绝,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但是现在不同了。 木寻易看似是在给顾清绝说话,实则目光一直落在江却尘的身上,沉重严肃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焦急:“安思身上有江却尘的一部分灵魂。” “现在那些中了招的人,都在找安思。” 而江却尘的那一缕灵魂,抵挡不住那些魔气的侵扰,若是被他们接二连三地当做净化的工具,必然魂飞魄散。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の正攻觉悟be like:就算是工具人我也要做独一无二必不可少的工具人[抱抱] 第97章 3-28 这股魔气出现得很突然很诡异, 甚至这个禁术也是在各个门派的能人异士商讨了几天后才发现的真相,木寻易一开始被叫去的时候还在犹豫,毕竟比起正道那边的杂事, 他还是更想看看江却尘。 结果他刚走进用来商讨的屋子,四周就升起了数到严丝合缝的结界,确保木寻易不能离开。 这一瞬间,木寻易就知道来者不善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剑上, 面上倒是平和地笑着:“各位面色怎得如此难看,看来此事一定很棘手吧。” “看来木掌门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人阴阳怪气地开口。 木寻易似笑非笑地回击:“这世间的事情若我都要知道,那我可以立地成仙了。” 对面冷哼了一声, 没有说话, 坐他旁边的人拽了拽他的衣袖, 示意他冷静下来。很快,一个看起来还算沉着冷静的老好人说了话:“木掌门,我等并非故意针对你,不过近期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奇怪了,而桩桩件件又指向了——贵派江尊者可能复活一事。” 木寻易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语弄得烦死了,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 一挥袖:“不必说这些场面话, 只说发生了什么事即可。” “那好。”老好人看了眼旁边的弟子。 弟子动作利落,很快走到一旁。木寻易这才注意到,这个会议室的角落里居然还设有一个结界。 这结界一撤下去,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瞬时响彻了整个会议室,一旁坐着的修士们瞬间露出了不忍的神情,好像这些人是在他们耳边趴着喊的似的。 看清那些人的惨样,木寻易也忍不住瞳孔一紧。 这群人浑身上下都被一层诡异的黑雾覆盖住了, 有几个还是木寻易眼熟的修士,可他靠近对方时,并没有感受到之前那种灵力的波动。 他们就像是一群凡人。 “这……”木寻易不可思议,“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震惊和意外不做假,而一直在观察他的修士们看了他一会儿,才像是勉强放下了心,好像木寻易通过了他们的考察一般,把这些天的观察和结论一并告诉了他。 “安思前脚刚逃走,这个禁术后脚就在修士里传染开来,若说两者没有关系,我们是不肯信的。” 位于主位的人缓缓开口,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木寻易。 木寻易瞧了他一眼,突然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安思不可能会挣开锁妖狱的禁锢,除非是有人帮忙,而帮忙的那个又恰恰是江却尘最知名的追求者——顾清绝最恨害死江却尘的安思,为什么要突然反水帮他?这个禁术有助于魔修修炼,如果安思被封印了,那他要怎么修炼? 种种事情加在一起,再结合这些天的风言风语,不难猜出,江却尘复活了,安思的封印松动了,估计要报复修真界。 “不过,我等猜测,安思的实力过于恐怖,若是封印彻底消除,肯定直接攻打过来,”主位的人说,“眼下他迟迟不来,说明江却尘的那一缕残魂还在他的灵体里。” “只要找到安思,江却尘的残魂就能救这些道友。” 木寻易眯了眯眼,都是千年的狐狸他哪能不知道这群人在想什么。这可真是件一举多得的事情。 最明显的一件好事就是,这群备受禁术折磨的修士会恢复修炼多年的灵力,二来,有利于解决安思这个大麻烦……除此之外,失去了一缕魂魄的江却尘就算回来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实力恐怖,不会处处压他们一头。 木寻易扯了扯嘴角:“我师弟身死,就剩那一缕残魂,你们这样做,是要他彻底魂飞魄散吗?” “话不能这么说,”有修士立刻反驳,“江尊者当初为了大义牺牲自我,说明他是有奉献精神的!若是他泉下有知,也会救我等第二次的!” 果然人在极端情况下脸皮就会变得格外厚,木寻易完全没想到人居然能说出来这么不要脸的话,事先没有准备过,被说了个猝不及防,整个人愣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硬是没想出来一句反驳的话。 这样无耻的言论居然还有人不停地附和:“是啊!是啊!” “江尊者如此大义,若是在这里也是心甘情愿的。” 木寻易忍无可忍地骂道:“你放屁!你们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蚂蝗,厚颜无耻地趴在别人身上吸血,做亏心事也不心虚,反而还理直气壮!算什么人间正道,丢修士的脸!” 被他骂到的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或许是因为木寻易揭开了他的遮羞布,他也破罐子破摔,去扯木寻易的遮羞布:“你师弟死后你装什么深情大义呢?!整个修真界谁不知道江尊者生前以你的名义做了多少好事,怎么你那个时候没想着他的好呢?!如今再怎么往自己脸上贴金也改变不了你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罢了!” 这事不仅让木寻易心虚,更让木寻易心痛,他脸色发白,伸出手指着那个人,从指尖到手臂都在发抖,却硬是骂不出来一句话,只能不停地:“你……你……” “我什么我啊?!”那个人彻底撕破了脸皮,“江却尘死了多少年了?你们一个两个装模作样装起来没完了是吧?!江却尘死之前在场的每一个人谁不曾嫉妒他又畏惧过他?!你们敢说他死的时候自己没有松过哪怕一口气?!” “滚他娘的人间正道,我只知道我辛辛苦苦修炼了几十年的修为决不能就此作废!说什么我也要找到安思!” 他话音刚落,一直寂静着的大厅突然爆发出来一阵又一阵的响应声:“对啊!江却尘本来就是死了!” “江却尘又不是我派之人!” “我的修为决不能就此作废!大家快去找安思!” 场面瞬间混沌了起来,恐惧让这群彻底失去了理智,再也不肯就此等死,乌泱泱地往外冲。 木寻易抽出剑想要阻挡他们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群人像是失去了领头羊又疯了的山羊一样朝四面八方泄出去,他们带着的黑雾又是可以传染的,其余人也不敢上前阻拦他们。 这群人就这样叫嚷着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结界。 “那没办法了,”其他修士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江尊者的命吧。” “就当江尊者当年做的那个决定是错误的吧。” “若是江尊者未能复生,我等一定为他建造庙宇,好好供奉。连做九九八十一天法事,让他安息。” 木寻易看了眼他们虚情假意的面容,心道不好,于是先率先赶回了左怀风这里。 听完了事情起因经过,顾清绝明显焦急起来,左怀风倒还是继续风轻云淡地站在原地,好像啥都没听见一般。 木寻易甚至怀疑左怀风是不相信自己,上前一步,厉声给他解释道:“左怀风,我知道你恨我负你师尊,可是方才我所说之话字字属实,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含恨而亡,不得好死。你必须得信我。现在情况很危急,不能让他们找到安思!” “你师尊失去了那一缕魂魄,便是复生,也会身体虚弱,不得不靠灵药吊着。你若不想他日日受此折磨,就相信我说的话。” 第121章 左怀风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那你呢,掌门师伯?” 木寻易一愣。 左怀风面不改色,似乎早就猜到了什么:“你身为泄密者,算是背弃了那些中毒之人,更是做了个和整个修真界都截然相反的决定,若是被人知道了,肯定会受到惩罚吧。” 木寻易的目光陡然变得忧愁又纠结,很快他想到了什么,又坚定起来,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四个字:“不用管我。” “是吗?”左怀风反问道。 “师弟……”木寻易没有再搭理左怀风,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再次看向左怀风肩膀上的那朵水仙花,语气和目光一起变得柔和:“往事种种,确实是师兄负了你,对不起……师兄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我醒悟得太迟,也没什么资格寻求你的原谅……只求你以后万事顺遂,天天开心。” 话说到最后,木寻易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哽咽。 顾清绝这会儿终于察觉出来不对了,如果真的如木寻易所说,全修真界都在寻找安思和江却尘的话,那为什么会放过这个和江却尘关系最为密切的人? 木寻易能够逃出来,是不是,本身就是个陷阱? 顾清绝心中一凛,忍不住冷静下来,用魔力去感知周围。 方才他被那朵水仙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时竟没发觉,这个小院居然不知不觉间围了这么多人! 顾清绝的冷汗一瞬间下来了。 那木寻易是什么意思?难道刚才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他和那群修士是一伙的,是故意引他们过来的? 果然,这群人都是一群人面兽心的畜牲。 顾清绝眼中红光闪烁,竟有几分走火入魔之兆。 藏在角落里的黑雾人似乎也意识到他们已经暴露了,一个接一个走了出来:“木掌门,你果然是叛徒!” “江尊者,你是真的复生了吗?” “江尊者,我等并无恶意!同为修真者,你应当理解我们修为尽散的痛苦。我们并不想伤害你,只求可以得到安思的踪迹!他日必定登门拜谢!”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左怀风皱了皱眉。 他想起来现实世界的江却尘。科研界炙手可热的新星,却毫无背景,多少权贵往他实验室里疯狂塞人,想要盗取他的研究成果给自己的履历贴金。 那个时候的江却尘自信狂傲,会坚定不移地守护自己的成果,会对所有觊觎他成就的人露出锋利的毒牙。 现在呢? 在那些糟糕的事情磨掉了你的毒牙后,在你筑起的防御溃不成军后,在麻木和放弃在你的身体里作祟后,你还会——再次捍卫自己吗?还会再一次反抗不公吗? 左怀风看着面前的场景。 木寻易抽出了剑,在顾清绝震惊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指向了那些黑雾人。 江却尘以他之名做的那些好事可没法让他坐稳苍云山的掌门之位,除了他的师弟江却尘,他还没把哪个人的修为放在眼里。 ——师尊说,以后苍云山只剩我们两个了,要我辅佐你,你也要照顾我。我跟你说过那么多次你都不相信。我辅佐你了,你却处处不照顾我。 “师兄,知道错了,”木寻易一字一顿道,“这一次,师兄来照顾你。” 那群黑雾碰到就会立刻感染,感染了就会一点一点丧失灵力。灵力丧失,他就会彻底失去这么多年执着的掌门之位。 失去就失去吧! 木寻易四周灵力卷动,连带着周围的树梢都随之晃动起来。 黑雾人终于意识到他们是中了木寻易的将计就计了,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但也不是很害怕,毕竟,他们身上这群黑雾,只要木寻易碰到一点,就会理解他们,就会加入他们! 顾清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抽出剑,也走到了木寻易的旁边,他冷笑一声:“我可不怕你们那群黑雾。” 他本来就是魔修。 因江却尘堕入魔道的魔修,自然要为江却尘血战到底。 顾清绝的假如让局势瞬间不明朗了,黑雾人也没有了把握,警惕地看着两人。 战争一触即发之际,一股熟悉的水仙花香席卷了过来。率先反应过来的是素鱼,原本悬挂于木寻易腰侧的素鱼陡然升入空中,不同于上次只感觉到微弱的灵力所以试探着出世的场景。这一次,素鱼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江却尘的灵力。 响亮的鞭声响彻天空,素鱼化作剑身,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雪白明亮的光芒宛如炎夏炙热明亮的阳光,让人多看一眼都泪流不止。 半空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落在了素鱼的剑身上。 刺目的光芒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瞧见他雪白的衣衫和乌黑的长发缭乱交错着飞舞。 恐怖的灵力震开,黑雾人纷纷被掀飞了出去,有人呕出一口鲜血,有人直接昏死在了当场。 刺目的光芒渐渐散去,他们仰着头,只看见看见了一双半阖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们,里面是熟悉的、一如既往的,宛如在看一群蝼蚁般轻蔑又鄙夷的意味。 ----------------------- 作者有话说:土儿:真现身了你们又不乐意:) 第98章 3-29 那些六年内已经淡去的对于江却尘恐怖天赋与实力的阴影再次清晰起来, 狼狈摔在地上的人错愕地看着他,浑身忍不住发抖。 传闻听见,和真切看见, 是两回事。 说不出来是惊慌更多还是惊疑更多,江却尘居然真的复生了?不是说他失去了一缕魂魄吗?实力为什么依旧这么恐怖?! 其实恐惧更多吧。说白了江却尘的真实脾性他们谁也不了解,可是修真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江却尘的实力,那是从引气入体时就开始名扬天下的顶级天才, 是无情道修到极致只差一步就飞升成仙的天下第一人, 是鼎鼎大名的素鱼尊者。 他们敢赌江却尘的脾性,但是绝不敢赌江却尘的实力还存留多少。极致的实力压制面前,他们一如六年前那样奈何不了江却尘一分。 江却尘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只是冷眼瞧着下方, 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就在几人中蔓延开了。这个时候, 他们开始纷纷后悔刚才的出言不逊了,又羡慕晕过去的人,忍不住思考装晕的可行性。 这群人的反应如出一辙,扭曲的脸上蔓延着恐惧和懊悔的神情。 除了顾清绝和木寻易。他俩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江却尘,痴傻了似的, 明明六年来有无数句话想说, 可是真到了这一天, 却只有数不尽的眼泪要流。 “你说,”江却尘看向木寻易,“议事堂里,跟你吵架的人是谁?” 他的嗓音因为虚弱放得格外轻,可听者并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只知道落到耳朵里的声音阴恻恻的,像是索命的女鬼低语似的。 木寻易还没开口, 下面有个人的脸色就变了,十根手指下意识地绞紧,嘴唇发抖。 “啊……”江却尘轻柔的嗓音里散发出一点愉悦,“找到啦。” 刹那之间,江却尘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素鱼化作一条漆黑的长鞭,毫不留情地抽在那个人的身上,对方被直愣愣地抽了出去,摔在后面的树上,恐惧与痛苦的双重压力下,他直接昏厥了过去。 剩下的人纷纷打了个颤。 这到底是狠戾的鬼还是人人称赞的仙?不是说江却尘只是面冷吗?!到底是谁传出的谣言?! 江却尘抬了下手,看起来要挑选下一个人下手了。 当即有人承受不住这股恐惧的心理压力,连跪带爬地爬到江却尘身边,崩溃道:“我错了,是我错了,江尊者,求你放过我。” 江却尘勾了下唇,手指穿过自己胸前的鬓发,轻轻撩到了耳后,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讶然:“你是谁呀?” 他顿了顿,笑盈盈地撇了一下嘴唇,声音依旧是轻得飘渺:“不要污蔑我呀,我可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呢。” 这人已经止不住地浑身发抖,抖得格外明显,好像浑身上下都爬满了虫子似的。 江却尘弯了弯腰,用鞋尖把他的下巴挑起来,长鞭高高扬起,对方眼泪都被吓出来了,呼吸急促,像是要接受自己的死亡一般心意哼闭上了眼睛。 等待他的却是扫过眼尾带去泪珠的、轻柔的鞭子。 “真的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呢,不要害怕嘛。”江却尘收回了鞭子和鞋尖,后退一步,对方却像是彻底失去了支撑一般整个人都栽倒在了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频频抽搐。 江却尘像个阴晴不定的君王,掌握着至高无上的他人生死权,又让人摸不准他的心思,只能匍匐在地上,心惊胆战却只能老老实实等待他的命令。 第122章 “你们找安思吗?他在殷州的客栈呢。”江却尘慢悠悠地坐到了一旁的藤椅上,这还是左怀风之前为了能让他晒太阳专门搬到院子里的呢。 大概是没想到江却尘会主动告知安思的下落,一群人又惊又喜又怀疑,面面相觑,却没人一个人敢动。 江却尘笑了:“是怀疑我骗你们吗?” 他的声音自然而然地上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被戳中了心思的黑雾人们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要是想害你们,”江却尘叹了口气,“如今已经是你们横尸这里的第一个一刻钟了。” 距离他现身,只过去了一刻钟。 “那缕魂魄我也不要了,”江却尘撑着头晃了晃自己的藤椅,慢悠悠地开口,“经了他人的手,被玷污过的东西,我就不要了。” “反正,”江却尘垂了下眸,因为睫毛在眼底投下的阴影里闪过一丝凶狠,“你们去净化的时候,安思肯定会痛不欲生。” 黑雾人接二连三地错愕抬头,似乎没想到江却尘居然会说这种话。可是想到江却尘的种种行为,又觉得,江却尘说这种话,其实才是最正常的。 “快滚吧。”江却尘一甩袖,语气有点不耐烦了,明显是不想继续和他们纠缠下去了。 黑雾人愣了一会儿,才讪讪地起身,仓促弯腰道谢:“那就谢、谢过江尊者了,我等先行告辞。待他日恢复灵力,必定登门拜谢。” 这话说得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却又不得不说,江却尘下巴垫在手指上,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们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黑雾人陆陆续续起身,彼此扶持着离开了。一道院子好像是个结界,在院子里还走得斟酌犹豫,步步小心,一出院子倒像是拼了命地朝前跑去。 不出片刻,院子里便恢复了安静。 木寻易和顾清绝这才回过神来,一齐看向还躺在藤椅上的人儿,欲言又止。 反倒是江却尘先回过头扫了他们两个人一眼。他过于冰冷的目光让两个人更不敢说话了,想喊他的名字,也不得不就此作罢。 “你们……”江却尘挑了下眉,“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这话没由来说得人心里发酸。 “江却尘……”顾清绝眼眶发红,眼泪顺着脸庞就滑落下来了,“对不起。” 木寻易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没有用出来的剑,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却尘翘了翘嘴角,突然,他猛地呕出一口鲜红的血液来,鲜红的血液落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显得格外刺目。 顾清绝和木寻易纷纷瞳孔一紧,想要上前照看他一下,早就等候一旁的左怀风却先他们一步蹲在课江却尘发藤椅旁,握住他的手,给他身体里输送灵力。 江却尘感觉自己像是被扔到了一个天寒地冻的深潭里,冷得他止不住地打颤,而左怀风那股灵力来得刚刚好,正好缓和了那股刺骨的寒冷。 他睁开眼,凶巴巴地瞪向左怀风。 明明之前就可以输送灵力,非得给他灌那个苦死人的药汤! 左怀风看出了他的怨怼,无声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手心,像是安慰,又像是哄人,又像是道歉。输灵力相当于急救,真想稳定灵丹还是要喝药的。当然,从根本上解决的话,还是要江却尘的那缕残魂。 两个人细微的动作并没有引起顾清绝和木寻易的关注,毕竟那两人的关注点还在江却尘吐出的那口血来。 左怀风给江却尘输送了很久的灵力,直到左怀风自己都忍不住咬牙打颤,江却尘的呼吸才平稳了下来。 “你的身体——”木寻易想问又不敢问。 江却尘无所谓地解释:“缺了一缕魂魄,所以身体差,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懂吗?” 木寻易一噎。江却尘说他们一点都没变,但江却尘又何尝不是呢?说话还是像之前那般骄纵,那般随心所欲,那般怼得人说不出来话。之前木寻易讨厌死他这种说话了,眼下才发现,过去的六年里,他真的很想江却尘,真的很想再听江却尘这样冲冲地噎他。 “那……”顾清绝插了嘴,像是急于表现一般,“我们现在去殷州吗?找到安思,把你那缕魂魄夺回来?” 江却尘看向他,缓缓笑了:“是要去殷州找安思,不过,不是要我那缕魂魄。” 他说了,被别人玷污过的东西他就不要了。 但是,抢他东西的仇,他可没说不报。 …… 殷州。 自从上次和江却尘一别之后,安思一直躲在这个和江却尘初见的客栈里。所谓灯下黑,修真界那群人估计也没想到他居然敢躲在这么明显且好找的地方。 身上的伤口止不住地流血,魔丹处的封印灵魂一直在发烫,只要震破江却尘的这缕残魂,他就能彻底恢复魔力。 震碎江却尘的那缕残魂,对于安思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安思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手放在了小腹上。一如过去六年的每一天,安思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受人欺辱得恨到极致的时候——他下意识把手心放到魔丹。 只是魔气在手中升起后,他好像又看见了江却尘那双冰冷又冷漠的眼睛,想起了对方给他说的那句“我们不是同样的人”。 于是手又从小腹处垂了下去。 这六年,他一直在想这一件事——什么叫做,“我们不是同样的人”呢?他真的看透江却尘了吗?他以为江却尘和他一样以捉弄别人为乐,以为江却尘和他一样游戏人间,以为江却尘和他一样装模作样实则心思恶毒,但江却尘六年前强行封印他的事情,证明了所有的“他以为”都是假的。 他从未了解过江却尘,从未看透过江却尘。 有时候疼到昏厥的时候,他会梦见江却尘。梦见自己一个人在殷州待了很久,最终还是按耐不住跑去苍云山找他,倒被他逮了个正着。 对方虽然还是冷淡的表情,但是上扬的眉梢还是把他得意的心思暴露出来,那时江却尘说:“你要输了。” 彼时安思对江却尘这句话不屑一顾,以为只是打赌谁先找谁的意思。后来才发现,江却尘那时就早早地看出了两个人的结局,所以才用魂魄封住了他的修为。而安思也确实六年来从来没有狠下心冲破封印过。 甚至在和江却尘重逢时,有一瞬间的恍惚与怀念。 不过他旧伤过于严重,这几日总是神情恍惚,甚至走火入魔得越来越厉害了。光怪陆离中,他总是能看见了穿得很奇怪的江却尘,场景也很奇怪。 常常是个下雨天,他看见江却尘站在屋檐下,抿着唇,面露犹豫之色。 而他站在暗地里,手里正正好好有一把伞。 每一次他拿着伞想要接近江却尘时,幻象总是不合时宜地消失,至今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把那把伞递到江却尘的手里。 ……怎么又在想这个幻境了。 安思回过神,就意识到自己的思绪一不小心又被牵引到那个没头没脑的幻象中去了。自从这个幻象第一次从脑海中浮现,安思总是时不时就会走神到那里去。 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安思头疼欲裂。他这六年被那些仙门正道折磨得实在太狠,内伤和外伤都严重不已,更何况顾清绝和木寻易两个狠心的更是往死里阴他。再不冲破封印,他会活生生被这些难以疗愈的伤拖死。 安思缓了一口气,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震碎这个封印,江却尘就彻底失去了这缕魂魄,此后必定日日夜夜缠绵病榻。 依江却尘那个性格,会恨死他的。 不对,从他惦记江却尘的灵丹开始,对方就已经彻底恨死他了。 安思苦笑了一声,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但他没有魔力后反应实在迟钝,尽管已经用尽全力提高了速度,还是被一把长剑结结实实地贯穿了肩膀,鲜血四溅,他被这把剑狠狠钉在了地板上! 安思闷哼一声。 门很快被打开,外面的人鱼贯而入,语气激动:“是安思!” “江却尘没有骗我们,安思居然真的在这里!” “快把他逮回去!有救了!” 安思听见熟悉的名字难免心头一跳——江却尘暴露他的行踪?为什么? 等他看清楚把他围起来的人后,安思心下一沉,瞬间明白江却尘的目的了。 第99章 3-30 黑雾人。 原来是这样。 若是其他的东西安思未必能反应过来, 可他毕竟是魔修,这种阴招他还是了如指掌的。看见黑雾人的一瞬间安思就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来的。 第123章 他拧眉护住自己的丹田,仓促起身就要离开。 但这群黑雾人明显要比他还快, 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把安思团团围住。 安思警惕地看着他们,手心里已经出了满手的冷汗,他紧紧皱着眉,看似冷静, 但心底已经有了极不好的预感。 除非他现在冲破封印,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真的要冲破封印吗?安思滚了滚喉结,想起了之前刚见到苏醒的江却尘时,对方面色憔悴的模样, 像是在在风雪中苦苦生存了一整个寒冬的花, 苍白病弱的脸却别有一股执拗的生命力。 他纠结间, 一个按耐不住的黑雾人已经冲了上来,他粗暴地扯开安思护着丹田的手,不管不顾地把自己身上的魔力注入到封印着他丹田的灵魂里去。 至纯的灵魂被冲击,发出痛苦的哀鸣,像是某种海底生物发出的绝望的呼声。 一瞬间, 安思感觉那声像是刺透了自己耳膜, 血液一直逆流进入了新房, 又疼又难受,他痛苦地跪倒在了地上。 一旁,刚刚把魔气转移到他身上的修士愣愣地看着自己身上的黑雾散去,脸上瞬间爆发出了极致的欢喜,欣喜到面容扭曲,几近喜极而泣:“哈哈!消失了!黑雾消失了!我的修为又回来了!” 这一声尖锐的呼声比任何话语都有号召力,其余的黑雾人也不再等待, 纷纷扑了上去,争先恐后地想要把自己的魔气转移到江却尘的那缕残魂上。 安思看着他们,出了一身的冷汗,再次面临了那一个问题—— 冲破封印吗? 冲破,江却尘这缕魂魄就会彻底消失,这对江却尘而言绝对是不可逆的恐怖伤害。 不冲破,那这群人就会把魔气疯狂输送到江却尘的残魂上,江却尘肯定会受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如果是你,江却尘,你会怎么选? 随着他们的一步步逼近,安思咽了咽口水,后退了一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底不停地假设——如果我是江却尘的话……我会怎么选呢? 另一边,通往殷州的路上,原本御剑飞行的江却尘突然顿了一下,素鱼失去了掌控,直愣愣地朝下跌去。 顾清绝失声喊道:“江却尘!” 左怀风目光一凛,眼疾手快地揽住了江却尘的腰。 木寻易顺手接过了失控的素鱼。 江却尘扶住了左怀风的肩膀,想要开口说什么,结果他刚一张口,一口鲜血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散在空中,刺目得厉害。 “怎么了?”左怀风把他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 一股属于灵魂深处的痛感席卷全身,江却尘浑身都在发抖,话都说不清楚:“疼……疼……是安思……” 只这几个字也够了,左怀风面色凝重了下来,他握住江却尘紧紧攥着的双手,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中,和他手心贴着手心,把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他。 却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江却尘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扔到了磨台上,不间断的、沉重的滚石一遍又一遍地碾过自己的全身。 好疼。 眼前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左怀风抱着他的景象,一会儿又是一个又一个的黑雾人疯狂把魔气输送到他身上的场景。 那些黑雾人的脸上露出的癫狂表情,像极了饿了数月的豺狼瞧见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肥美兔子的样子。 癫狂得可怕,江却尘却联想到了当时发布会,皇室的人体面冷静地坐在下面的样子。 截然不同的表情中却流露出一模一样的贪婪。 好恨。 江却尘牙齿打颤,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了舌尖,嘴巴里全是血腥的味道,不停溢出的血液咽也咽不下去。 左怀风注意到了,把手强硬地塞到了他的嘴巴里,低声道:“别咬到舌头,咬我。”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一股刺痛从手指那里传来,江却尘的牙好像要穿透他的血肉,连骨头也给他咬碎。 这股疼痛中,左怀风的心里却不合时宜地涌出来一股难以言说的爽意:对,就这样,把他浑身的血肉和骨头都咬碎,然后咽到肚子里,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不要再忘记他,都不要再抛弃他,就这样一直在一起。 “是那些黑雾人在把魔气传入江却尘的身体里,”木寻易的心也彻底沉了下来,他冷声开口,“先去殷州控制住那些黑雾人!” 木寻易的嗓音落在耳朵里也变得不真切起来,江却尘恍惚间才意识到,对……他还在这种故事小世界里。 嘴巴里混着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左怀风手上的血,江却尘牙关打颤,含糊不清地给左怀风说话:“走……去……殷、殷州……” 左怀风微微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不再御剑,横抱起江却尘,脚下出现了当年江却尘赶赴殷州的一模一样的法阵。 瞬间,四人出现在了殷州的上空。 自从殷州之战后,殷州便成了修真界心照不宣的禁地,彻底荒芜了下来,更何况还有锁妖狱这个禁忌。 当时人声鼎沸的客栈也成了一栋空洞洞的房子。 不过如今倒是热闹得很,传来的声音杂七杂八,有安思疼痛的“嗬嗬”声,修士喜不自胜的欢呼声,还有不耐烦的催促声,甚至还有大打出手的打斗声。 木寻易拧了拧眉,下意识看向了江却尘,这一眼,差点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刚才还痛得在左怀风怀里起不来的江却尘,这会儿又恢复了平时那股冷漠疏远的模样,身上的血迹也没有了。若非过于苍白的脸色和鲜红得有些诡异的嘴唇,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了。 顾清绝已经急躁地冲进去想要阻止他们继续利用江却尘的那缕残魂转移魔力了。 他破窗而入,屋里的人俱是一震。 “魔修!——顾清绝?!” “顾清绝,你来做什么?!” 顾清绝没理他们,进来的一瞬间,目光就被地上的安思吸引去了。他身上的旧伤全都重新裂开了,正在汩汩地往外流着鲜血,他却像是浑然不觉,只是兀自捂着自己的丹田,好像那里才是痛苦的根源。 安思听到了声音,睁开眼睛,才发现是顾清绝来了,他露出了一个一个讥讽的笑容,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病弱,他已经说不出来话。 活该。 顾清绝漠然想到。 可是一想到这种痛苦江却尘也能感觉到,顾清绝就突然就做不到幸灾乐祸了,他现在只想解决这些事,让江却尘不再痛苦。 安思对顾清绝的到来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期待的那个身影——来了。 江却尘款款走进屋里。 黑雾人对他还有阴影,一瞬间皆是脸色一变,恐惧地看着他:“江尊者?” 不安和试探的语气以及小心翼翼瞧着江却尘的神情都彰显了这群人明显是在等待江却尘的命令。 安思那里是他们的修为,但江却尘却是真的会要了他们的命。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江却尘随意找了把太师椅,拉开的一瞬间,椅子腿划过地板,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听得人汗毛倒立,毛骨悚然。 他稳稳地坐到了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地瞧着他们。 安思死死地盯着他。 黑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生怕江却尘会反悔一般,立刻行动起来,拼命把魔气往安思丹田里输送。 江却尘的嘴唇微不可查抽动了一下。 安思大笑了一声,疼痛让他眼前疯狂跳跃着起了五颜六色的光线,模糊了他的视野,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看见江却尘优雅沉稳地坐在椅子上,又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 幻象又出现了。 安思已经分不清幻想和现实了,或许,迷失才是知道后续的方法。 他不是魔尊,他好像是哪个王国的王子。 因为各项能力都不出彩,所以他空有王子的身份,既没有继承王位的权利,也没有什么给王室面子贴金的机会。 教导他的礼仪老师常常忧心忡忡:“王子殿下,您是皇室,不要总是含胸驼背的,要自信大方,表现出来皇室的气度。” 那时他不懂什么叫“皇室的气度”。 他所在的高中是王国里独一无二的贵族学院,贵族学院是从小一直直升到帝国第一机械学院的。他还在初中部上学的某天,贵族学院里来了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还带了一个看起来很贫穷的小孩,看着应该是要去高中部。 第一眼,他震惊于那金发蓝眸的人长得竟如此好看。 第二眼,他震惊于对方举手投足间的高傲气质。 第三眼,他震惊于对方穿的破衣服居然真的是破衣服。 第124章 这样的人,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后来礼仪老师再次叫他自信从容时,他没由来想起那次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来,他笨拙地学着对方微微抬起的下巴,永远目视前方的目光,挺直的脊背,在镜子里,他只觉得自己学出了三分像,却得到了礼仪老师惊讶的称赞:“就是这种感觉!王子殿下!”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想,原来是这样。等回到学校,多去高中部看看对方,一点一点学起来就好了。 但是他并没有如愿在校园里见到对方,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直到一年后他直升了高中部,才第二次听见了对方的消息——帝国第一机械学院今年入校考试的第一名是特招生,甚至比普通生高了足足三十分! 那可是……特招考试啊。 安西尔思看着帝国第一机械学院门口悬空数据屏上熟悉又陌生的人物照片,喉结滚了滚。虽然只有一张静态的照片,可是他还是在对方微微带笑的眼睛里看出了那股他怎么也学不会的、好像与生俱来的自信与从容,还有毫不遮拦的野心勃勃。 安西尔思捂了捂胸口,给一直跟着自己的管家说:“帮我查一下……江却尘。” 那是他第一次念出江却尘的名字。 是跟着悬空屏上的人物介绍念的。 真是人如其名。安西尔思想。 从那以后,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去搜查江却尘相关的事情,甚至愈发病态地去模仿他的一举一动。 好喜欢江却尘。 安西尔思的房间里有一间暗室,本来是他偶尔用来逃避王子重任的喘息之地,结果不知道从什么开始,里面的每一堵墙都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江却尘的照片,有的是静态的,有的是动态的。 他痴迷着、崇拜着、模仿着、爱着。 比起成为王室的继承者,他更想成为江却尘。 仅仅是这样的想法,就让安西尔思忍不住心脏加速起来,几乎无法呼吸。 他开始不满足只是偷拍江却尘的照片,他开始购买江却尘的同款东西,江却尘同款的珠宝,江却尘同款的衣服,江却尘同款的生活用品。 这些同款大大满足了他心中的阴暗想法,这些同款摆在屋里,会给他一种在和江却尘同居的感觉。好爽。 渐渐地,他又开始不满足只是搜集同款。 是因为某天,他和江却尘无意间擦肩而过,闻到了对方那股淡淡的、好像有魔力的海洋香气,一瞬间让他心神荡漾,不动声色地多嗅了几下空气中残留的香气。 当晚回去他就开始疯狂去香水店里找寻同款香水。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跑遍了帝星的每一家香水店,都没有找到同款! 安西尔思恍惚间就走到了江却尘的宿舍楼下。 这是学校给江却尘特批的单人宿舍。 安西尔思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翻江却尘扔在门外等待保洁带走的垃圾袋了。垃圾袋里并没有他想要的香水瓶,只有一些江却尘扔掉的废稿和用完的笔。 安西尔思拿着那些用完的笔,如获至宝,脚步虚浮地回家了。 从那以后,他常常穿上保洁的衣服,理直气壮地拿走江却尘门口的垃圾袋,在里面翻出来一些江却尘扔掉的但还能用的东西。如果幸运的话,可以捡到江却尘用松了的皮筋,不要了的衣服,还有不喜欢了的水杯。 这太幸福了。 安西尔思的暗室里的东西愈发多样起来。 终于,他有了一次见到江却尘、和江却尘单独说话的机会。 那天下了大雨,他撑开了伞,递给江却尘,他听见自己在说:“江却尘,成为你是我的梦想。” 不止是这句话,他还想把自己这么多年的情绪和心思全都告诉他,江却尘只是冷漠地说了一句:“不必成为我。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更重要。” 而后便头也不回地撑着伞离开了。 安西尔思看着他的背影,脑中却好像有一根弦断开了——为什么要拒绝他呢?江却尘并不了解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多么失败和糟糕的一个人,不知道自己为了接近他、成为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不要成为自己。 如果不能成为江却尘,他就要不顾一切得到他。 安西尔思阴狠偏执地想,只要江却尘可以身败名裂,他就可以一直把他关在自己的暗室里了。 ----------------------- 作者有话说:小土身边的人一览构成: 隋行:接生粉,面对正主极度自卑,经常犯蠢干出来不是黑粉胜似黑粉的事情。 j老板:苦苦痴恋结果发现正主饭撒忽略自己怒转黑粉,一直虐恋。 安西尔思:表面上不感兴趣背地里癫狂恐怖如斯私生粉。 左怀风:需要打投就砸钱需要数据就做数据的老实梦男真爱粉,虽然偶尔黑化一下但是全靠同行衬托[捂脸笑哭] 第100章 3-31【第三个世界完结】 “你说什么?” 江却尘本身也不好受, 依稀听见安思在喊自己的名字,却没有听清楚他那句话具体是什么。 安思早已神志不清,幻象与现实真真假假地混在一起, 直到最后一个黑雾人把魔气输送到了他的体内,他猛地吐出了一口淤血,痛苦地喘着气。 这次遭遇不仅是把他体内的江却尘的残魂折磨得够呛,更重要的是, 他的封印没有接触, 他的身体完全承受不住这么多魔气的转移。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碎掉了,甚至连骨头都一节一节地碎裂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清楚地知道眼下清醒的意识是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回光返照罢了。 他看着江却尘, 对方也在看着他, 眼里是一片冰冷和嘲讽, 很熟悉的眼神。安思却想到了那天他去找江却尘,那会儿江却尘给顾清绝说:“自身的毒性压不住自己的漂亮的话,也太危险了,是不是?” 其实那天看他舞剑看愣了的不止木寻易和顾清绝。 看到他的漂亮的不止是木寻易和顾清绝,中了他的毒的也不止木寻易和顾清绝。 他并不害怕死亡, 他身为魔尊, 已经活了太久太久, 他的生命像一条长长的、冰封了的长河,而遇见江却尘的那一天,他的河水像是久违了春天,再次流动起来。 那年殷州之战他并不是想要江却尘的灵丹,他只是,想带江却尘走。他以为江却尘没了灵丹,就会像菟丝花一般永远和自己纠缠在一切。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永远得到江却尘。 安思惨然一笑, 突然想,如果一开始没有利用顾清绝去抢江却尘的灵丹,会不会就不是这个结果? 如果能早一点意识到自己喜欢江却尘就好了…… 安思看着江却尘的面容,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明明一开始是为了夺得别人的灵丹,最后却因为灵丹而死。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等等。 安思突然想到,自己体内的残魂受到痛苦,江却尘也应该会感到痛苦才是,为什么着急得是木寻易和顾清绝?如果说江却尘是因为疼痛无法行动,那他那个爱他如命的弟子为什么也没阻止黑雾人? 啊……原来如此…… 安思一直哽着的一口气突然释怀了,他手指抖了抖,阖眼的一瞬间,他气若游丝地喊道:“江却尘……” 爱恨悔意堵在嗓子眼里,他明明那么喜欢江却尘,但两人说过的话却屈指可数,总以为以后会有很多时间细细讲心事到来,可最终,话没说完,饱受了六年折磨的身体在经历了方才那一系列的痛苦后,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咽了气。 江却尘的那缕残魂也随着安思的死亡烟消云散了。 江却尘撑不住了,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靠在太师椅里,看起来几乎要昏厥过去。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一瞬间全都看向了他,木寻易和顾清绝面露紧张,左怀风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他,又被他轻轻地推开。 “这是……”已经好了的黑雾人不可思议地看着。 “安思死了,江尊者的那缕残魂也跟着没了,所以……他现在也受到影响了吧。”另一个恢复的修士解释道。 他们彼此看看,都没有离开,眼底是如出一辙的落井下石和贪婪。 这可是修真界最出名的高岭之花,不仅修为恐怖,长相更是修真界出了名的沉鱼落雁,当年多少人扒了衣服倒贴上去想要同他双修。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江却尘没有那么厉害的修为,光是那张脸、那个身段也够惹人惦记的。 这可是绝佳的机会。 也有人犹豫:“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有人理直气壮,“他之前那样欺辱我们的时候可没有手下留情。” 第125章 若是之前这群人肯定会受困于道义,不肯轻易答应,可他们是经历过黑雾的困扰,禁术给他们带来了恐惧,也勾起了他们心底最大的贪欲。 一群人一拍即合,纷纷打起了江却尘的主意。 左怀风抽出了剑,眼神锋利如刀,一个一个看过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木寻易和顾清绝也纷纷抽出剑,冷眼看着他们。 木寻易平地升起一处结界罩住几人,着重保护江却尘,高声呵斥:“这种歪门邪道用不得!” 顾清绝毫不客气:“谁敢?!” 不过对方毕竟人数众多,加之没有江却尘现在正是虚弱期,对他们的示威一点也不害怕,甚至笑道:“你们三人不也是惦念他?大不了让你们先,可以吗?” 顾清绝怒火中烧:“不要脸的东西!谁跟你们一样?!” 对方被顾清绝骂了一声,脸色冷了下来,便道:“不识好歹!我们合力把结界攻破,他们嚣张不了多久!”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提剑攻击。 顾清绝和木寻易皆是脸色一变。 “给我……”江却尘嗓音发颤,“给我……灵丹……” 左怀风看了他一眼,平静地给顾清绝和木寻易道:“这个结界撑不了多久。我们三人也肯定挡不住他们一起的攻击,但是可以把灵丹给我师尊,助他恢复。” 吞噬别人的灵丹是最快的修炼方法。 顾清绝和木寻易顿时一怔。 左怀风扫了他们一眼,不管他们在想什么,脸色平静地一手穿透自己的丹田,从里面活生生取出来一颗金灿灿的灵丹。 江却尘抬眸看了他一眼,左怀风的小腹已经破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鲜血汩汩地流着,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用仅存的灵力抹去手上和金丹上的鲜血,不紧不慢地递给了江却尘。 左怀风总是这样,无论干什么事,面上总是很平静。 江却尘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伸出手接过了左怀风的灵丹,他垂眸看着左怀风的灵丹,还有很快在地上汇集的一汪鲜血,握着灵丹的手一点一点收紧了。 灵丹化作无数个细微的光点,一点一点渗透到了江却尘的身体里。 江却尘的脸色登时看起来好了很多。 见状,顾清绝也猛地把手插入自己的丹田,从里面取出自己的灵丹来,或者叫魔丹更合适? 活取灵丹实在过于痛苦,顾清绝尽力压制了还是没忍住闷哼了一声,他拿着自己的魔丹送到了江却尘的面前,因为疼痛笑容有些扭曲,只是讨好的语气里掺了一些轻松:“当年……为了你的灵丹接近你,害你被安思害死,真是对不起,我赔你一个,你不要再怪罪我了,好不好?” 结界外的黑雾人瞧见他们的动作先是被震慑住了,而后又反应过来,乱成一盘沙:“快!快!不能让江却尘吸收了他俩的灵丹!” “不行了我们别干这事了,还是快走吧!” 两种说法争执不下,反倒给了木寻易喘息的机会,他重新巩固了一下,才咬牙下定了决心,把自己的灵丹刨了出来。 “师弟……”木寻易瞬间变得苍老虚弱了很多,“师兄之前对你颇有偏见,是师兄的错,师兄给你道歉。” 结界在木寻易刨出灵丹的那一刻破碎,化作无数个光点倾斜而下。 江却尘撑在太师椅的把手上,一手接过了两人的灵丹,顾清绝和木寻易勉强支撑着身体,其余的黑雾人有的四下跑去有的惶恐不安地呆愣在了原地。 半阖着的眼睛简单粗略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江却尘突然笑了一声,睁开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淡漠,他微微一收手,手里的两颗灵丹瞬间化作了齑粉,无声地四散到了空中。 在无数道震惊的目光中,江却尘含笑的声音像是浸满了毒,让人不寒而栗:“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修的,可是无情道呀。” 他慢悠悠地站起了身,身遭的灵气以他为中心开始疯狂的卷动,像是海面上的漩涡,他的发丝和衣袍止不住地飘动,原本还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汇集,落下一声巨响的雷,像是在预兆什么。 他张开手,素鱼应召而来,锋利的剑身上闪烁着漆黑的光。 天空亮起一道刺目的光,又降下来一道闷雷,顷刻间狂风大作,豆大的雨倾盆而下。 江却尘手腕微转,手中的长剑翻飞,身遭的灵力排山倒海般朝四面八方压去,无论是跑走的还是没跑走的黑雾人都被他恐怖的灵力掀飞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们从四面八方摔出去,冲破了这间破客栈的墙体,客栈在大雨中摇摇欲坠。 惨叫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 他们想站起来,却像是被巨石压着一般,怎么也站不起来身,与此同时,灵力随着鲜血从身体毛孔里一齐流了出去。 “尊者饶命!” “尊者饶命啊!我不敢了!” “尊者饶过我们吧!” 江却尘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他用拇指擦去了嘴角的鲜血。头顶破败的房梁随着摇晃不停落下木屑和碎石,他不再管那群黑雾人,转身看向木寻易和顾清绝。 两个人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 “你怎么……”木寻易哑然,一瞬间却又了然,“是了,这才是你……” 顾清绝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愣愣地看着江却尘。 江却尘转了一下剑:“看在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 他话音刚落,素鱼已经穿透了木寻易的胸膛,木寻易踉跄了一下,素鱼又很快从他身体里抽了出来,又一剑贯穿了顾清绝的胸膛。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江却尘修的可是无情无欲不动凡心的无情道啊。 断情证道,是无情道飞升的最后一步。 罢了……木寻易仰面朝下栽去,归根到底是他对江却尘动了凡心—— 顾清绝顺着胸膛里的剑看向对面的江却尘,他嗓子哑了哑,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从你复生前——” "想那么多做什么?"江却尘的话语格外心狠,“你只需要知道,我从未爱过你就够了。” 一瞬间,已经被刺穿了的心脏好像又一次刺穿了。 江却尘抽回了剑,淡声道:“安心去死吧,顾清绝。” 顾清绝再也支撑不住,直愣愣地倒下。 同时,这间破烂的客栈也再也承受不住,轰然坍塌! 尘土四溅,江却尘踩着素鱼立于半空之中,头顶闪电交错,时不时闪出刺目的光芒,雷声阵阵。 他刚出来就被淋了个彻底。 冰冷的雨水渗透了他的长发,狂风撕拽着他的衣裳,脚下数不清的修士在痛苦地哀求。 面前—— 左怀风失了灵丹,本来就面色惨白,被雨一淋,更显得可怜了,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刘海,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 闪电亮起,江却尘再一次看见了他眉骨上的伤痕。 “左怀风。”江却尘唤了他一声。 左怀风像是猜到了什么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江却尘抽出剑,毫不客气地刺穿了左怀风的心脏,因为离得近,他的脸上和手上都溅上了左怀风的鲜血,在冰冷的雨水中显得格外灼热。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会沦陷在虚假的幸福里。 左怀风闭上了眼睛,身体缓缓朝下坠去,江却尘站在半空中,一瞬不瞬地看着左怀风落下去。他攥紧了素鱼。 “我在,我愿意。”这是左怀风给江却尘说得最后一句话。 情意款款,听起来更像是在念结婚誓词。 左怀风落地的一瞬间,倏地一道雷劈了下来,江却尘抬起素鱼,凶狠地把这道雷劈开,雷落在地上,把下面挣扎的修士尽数劈成了粉末。 一道刺目的光穿透乌云,而后逐渐扩散到四周,雨也随之停下了。 江却尘感觉身体越来越轻,不受控制地朝空中飞去。 无情道的最后一劫——断情证道。 江却尘成功飞升了。 他的身体和灵魂开始剥离,江却尘朝下望去,才发现刚才下得那场大雨引发了洪水,自己的身体落下去,以这个角度看起来更像是跳海自尽了。 洪水冲出来一枚铜镜,他垂眸看了一眼,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须臾,他笑了一声,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像是隔着时空在回答谁的话:“只有我可以成为我自己。” “我就是我的白月光。” 江却尘,你不做任何人的替身,也不做任何人的白月光,不被任何情感困扰地走向he吧。 ----------------------- 作者有话说:诶嘿正好100章力!![哈哈大笑][撒花] 第126章 第101章 江却尘是人鱼这件事1 【恭喜宿主第三个世界目标达成!已结算世界任务奖励, 任务总进度3/10。】 江却尘回到系统空间还有点没回过神,他安静地坐在椅子里,等了一会儿, 他把之前用做垫花瓶的书本抽了出来,翻开,里面那朵水仙花的标本依旧安静地夹在里面。 江却尘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水仙花标本的花瓣。 系统不知为何也一直没有说话, 这个酷似江却尘实验室的系统空间一时只能听见江却尘微不可察的呼吸声。 “下个世界是谁?”江却尘就这样坐了很久, 倏地冷不丁开口问系统。 系统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们世界的设置顺序,或者说,你们每个世界的渣男来源, 是按照我恨的人的程度排序的, 不是吗?”江却尘反问它。 系统:【……】 系统没有说话, 只是发出了一些细微的电流声。 江却尘也不着急,只是安静地等着它。 过了一会儿,系统才慢吞吞地回复他:【嗯……是,但是我们没有恶意。】 “你们?”江却尘着重重复了一句。 系统:【……就是,研发这个系统的团队呀。】 江却尘垂了垂眸, 问:“是谁?” 系统像是翘首以盼他这个问题很久了似的, 闻言, 兴冲冲地开口:【你想回去吗?你想回去而且以后不轻生,我就告诉你!】 回答它的只有江却尘嗤之以鼻的轻笑声。 系统:【……】 唉,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江却尘用指节轻叩了两下桌面,提醒它:“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系统:【……】 江却尘丧失了一部分的记忆,按他对自己的理解,肯定还发生了什么更痛苦的事情,才导致他自杀, 又在第一次自杀未遂后自动遗忘了这段记忆。 听系统的意思,是有十个世界。 如果真的是按照自己恨意的程度来进行的话,那后面的七个世界…… 江却尘垂了垂眸,他感觉到自己丧失的那段记忆正在随着系统的任务的进行正在恢复。 他之前只依稀记得自己被隋行送去了拍卖会,在那里见到了始作俑者j老板,比起事情的经过,他记得更清楚的是拍卖台上打下来的刺眼的灯光,是四周毫不遮掩的贪婪的目光,是此起彼伏的激昂的叫价声——时至今日想起来还会作呕。 可是随着他解决这些小世界里的渣男,一些他忘却的细节也在悄无声息地浮现,随之浮现的,还有之前的自己。 其实这三年来,江却尘一直不喜欢照镜子。他讨厌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讨厌看见干枯得毫无光泽的头发,讨厌看见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最讨厌的就是那双灰雾雾的充满了阴郁的眼睛,蕴藏着江却尘不敢细究的痛楚。 好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我会因为被送到拍卖会就把自己变成这副样子吗?江却尘有时瞥到镜子里的自己,难免心神恍惚一下,这样问自己。 好像不会——那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呢? 每每细想,脑子里便会传来尖锐的疼痛,疼得江却尘几乎要晕过去,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陷入一直极端躁动的状态——他会拿起手边方便的东西,不顾一切地砸碎映着自己面容的镜子,然后再用镜子的碎片划伤自己。 这个时候江却尘就感受到一股悲哀在心底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像是山间厚重的山雾,把他跳跃的心脏严丝合缝地笼罩起来。 我疯了。 江却尘会想,我完了。 好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好想死,但是求死不得。 为了减少这种对比落差,江却尘再也没照过镜子,同时开始遗忘,遗忘过去的自己。 看不见的未来,混沌的现在,遗忘的过去,江却尘感觉自己像是被扔在了一个虚无之地,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都走不到实处。所有人的时间都是流动的,除了他。 江却尘坐在椅子上,面前操纵台上的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半边的侧脸,连他眉宇间汇集的、宛如阴雨来临前汇集的乌云的郁气都照得一清二楚。 【其实……】系统斟酌着开口,【只有前四个世界是你恨的人。】 江却尘原本垂着的上眼皮抬了一下。 【我不能告诉你下一个世界的原型是谁,但是你应该猜到了,下一个世界是你主动遗忘的那部分的回忆。】 【那个原型是你最恨的人。】 江却尘平放着的手缓缓攥紧了,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屏幕,他忘记了什么?——突然有一种巨大的恐慌席卷全身,冥冥中心底有一道声音在警告他不要恢复这段记忆。 不可承受之痛。 这记忆好像被层层封锁,最外圈围了一团炽热的火焰,灵魂稍稍靠近一些都会被烫伤。 江却尘呼吸渐渐沉重急促起来,胸膛起伏得格外厉害,额头渗出些许冷汗来。 【主人!】系统急得不行。 他这一声好像把江却尘喊醒了,江却尘猛地喘了口气,开始在实验室里翻东西,如果这个系统空间真的是按照他的实验室为蓝本建造的,那么,这个抽屉里就应该有—— 找到了! 江却尘从抽屉里翻出来一把小刀,充盈着冷静意味的眼底好像有几分癫狂翻滚,他娴熟地撩开衣袖,随意往自己地胳膊上划了一道。 鲜红的血液一瞬间染红了刀尖,汩汩地顺着胳膊流淌出来。江却尘看着这股温热的血液平稳地在自己胳膊上流淌,他的心神好像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真神奇。 江却尘想,居然有人可以对自己造成这么恐怖的负面影响。 “那……”江却尘想起来系统刚才说的话,问道,“后面六个世界是什么?” 【你的胳膊……】系统怯懦地开口。 “说正事。”江却尘声音冷冷的。 系统想关心一下伤口,单看江却尘心情不佳,最终还是闭嘴了,尽职尽责地给他解释他的问题:【这个也是我要给你说的一件事情。】 【第十个世界是按照你的心意建造的完美世界。】 【其实第四个世界,看似很恐怖,但是和前三个世界本质上是一样的!如果你决定战胜心中的恐惧,前往第四个世界,那之后的世界都是为了帮你克服ptsd的。前四个世界是帮你找到你的仇恨,后五个世界都是帮你找回你的所爱。前九个世界都是在帮你把混乱的现状重新拨回原点。】 【当然啦,如果你已经很疲倦了,一点也不想参与之后的事情,那就直接去往最后一个完美的世界就可以啦。那里是按照你你心里所想,建造的最完美的世界。】 系统顿了顿,毫无波澜的电子音里居然有了几分真诚的开心与期待:【无论如何,我和我背后的发明者,都由衷地希望你开心。】 开心吗……? 江却尘看着胳膊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突然,他解开自己上衣的扣子,把整件上衣都脱掉,扔到了地上。 系统惊道:【哎呀——啊?】 原本充满了羞意的电子音突然拐了个弯,充满了震惊。 江却尘还是不想看镜子,所以他默不作声地低头看着自己可以看见的地方的皮肤——苍白消瘦的身体入目之处都是新旧交替深浅不一的伤痕,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每一处伤疤,因为这些都是他亲手划出来的。 江却尘伸出了手,一下又一下摸过自己身上的疤痕,他刚才划破手臂的时候控制了一点力道,这会儿已经自己止血了,倒是让他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又渗出了一点血。 他总觉得自己对自己下手的时候都控制好了力道,不曾想还是留下了这些丑陋的伤疤。 冷不丁地,江却尘想起来左怀风眉骨的那道伤疤来——过了那么久都那么深刻的伤疤,当时究竟是受了多重的伤呢?江却尘很好奇。 “左怀风……”江却尘轻声喊了一声。 系统一愣:【啊?】 江却尘问:“左怀风,每个世界都在吗?” 系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对呀,他是怕你不适应,专门陪伴你的!】 原来如此。 江却尘从地上捡回来自己的上衣,一点一点又穿了回去:“设置的这个ai挺上道的。” 他说的是左怀风,系统莫名其妙以为说的是自己,忸怩道:【其实还好吧……!主要,只有我这种优秀的ai可以胜任如此重任!】 第127章 江却尘:“……” “蠢货。”江却尘骂了系统一声,语气中倒是有点轻松,听起来倒有几分宠溺纵容的感觉。 系统:【……】 算了,实在不行,就把这个当成主人对自己爱称好了!果然好心态决定一切! 系统刚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突然听见江却尘说道:“走吧。” “去第四个世界。”江却尘说。 系统惊喜万分:【……真的吗?!你振作起来了吗?你决定苏醒过来找他们复仇了吗?】 “那倒没有,”江却尘说的也是实话,“我只是不想不明不白地死掉。” 如果想起来是再经历一遍痛苦的话,那他也要知道那个给予自己痛苦的人是谁。 而且,江却尘很好奇系统所言的后五个世界——找他的所爱? 他这种自私又恶毒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人或事产生这么麻烦的情感? 系统有点小失望,不过现在这个结局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它重整旗鼓,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江却尘觉得系统很有意思:“咱俩刚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吧?” 系统:【……】 系统忸怩道:【我要给你树立高智高贵可靠的系统形象嘛……】 江却尘抬了下下巴,没说话,却惹得系统愈发觉得不好意思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吗?还是等你再休息一下?】系统连忙换了话题。 “走吧。”江却尘站起身,朝那扇门走去。 握住门把手的一瞬间,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道:“系统。” 【已为宿主构建新的世界!正在载入中——啊?】系统本来正给他加载世界呢,闻言以为他后悔了,连忙停止了构建世界。 “没事,”江却尘拉开了门,衣角被风吹得肆意自由地抖动,“突然想起来,忘记告诉你。” “想继续这个世界的原因,有一条是,还想和你多相处几天。” 江却尘的嗓音格外温柔,嘴角也轻轻地上扬了起来:“特别聪明的小ai宝宝。” 当然,他还有一条没能说出口的原因。 至少暂时没办法说出口。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第四个世界已加载完毕。】 【欢迎宿主来到第四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您是一条珍稀的高等生物——人鱼。】 第102章 4-2 【这是一个星际背景的世界。】 【人类刚刚迈入星际社会, 尚且处于一种谨慎且混沌的状态,对星际的探索并不多。但人类知道,星际之中, 除了人类,还有其余的高等生物,比如人鱼。】 【人类有了精神体。或许是为了尽快适应星际社会,人类主动进化出了精神体, 也或许是星际的某种磁场与人类体内的磁场产生了某种反应, 故而有了精神体,精神体的来源纷说很多。目前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来的,总而言之, 这是一种类似于灵魂的精神力量。人类按照精神体的强弱从强到弱划分为a、b、c三个等级, a之上还有s级, 传闻中s级的精神体可以化作实体。】 【精神体的发现让人类万分惊喜,同时,人类发现,精神体除了赋予他们更多的力量外,还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 人们称此为“污染”。轻度污染会让人感到不适、疲倦, 重度的污染则会让人头疼欲裂, 甚至频频出现幻象。】 【人类目前无法找到有效的净化“污染”的办法。】 【而你所属的人鱼族,天生就有着净化污染的力量。】 【你是一条普通的人鱼,偶然间你在这座星球遇见了一个同族,在异国他乡迷茫的你遇见族人感觉很亲切,于是千方百计地想要接近这个族人。】 【这个族人对你也很好,渐渐地,你们俩互生情愫, 直到某一天,你俩终于确定了关系。自从确定关系后,你和你的族人一起商量、约定回去人鱼星球。因为你是偶然跑来人类星球的,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你的族人想了很久,神神秘秘地告诉你,他有办法。】 【你很期待,苦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你的族人回来。他带着你去了一个神秘的、类似于基地的地方。你原以为就此可以返回故乡,不曾想这是一个大圈套。】 【你刚踏入基地,就被一群持枪的人团团围住了。他们往你身体里注射了镇定剂,你晕了过去,阖眼前的最后一幕是自己的族人兼爱人在穿着和那群人一模一样的实验白大褂和别人谈笑风生的样子。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闪烁着如出一辙的、贪婪的光。】 【从此,你被禁锢在了实验室里。不知道多少的鱼鳞被拨下来,亮晶晶的尾巴变得光秃秃,渗着血,上身扎满了针管,因为抽血身上都是青紫色的伤痕,连头发都变得毛糙。】 【偶尔你的族人也会来看看你,安抚你等做完实验就带你回家。】 【族人说,这是人类送他们回家的条件,只要你乖乖配合,就可以回家。】 【你已经不期待族人的爱了,你只想回家,想回海洋里。所以每一次的实验你都认真配合。但是你不知道这个族人早在很久之前就在人类世界定居并且忠于全体人类了。你的族人并不喜欢自己人鱼的身份,同时也知道如果自己暴露人鱼的身份也是沦为试验品。所以把你献给人类算是他洗清嫌疑永远以人类身份定居在人类星球的途径而已。】 【最终,你还是没有成功回家。人类听说人鱼的眼泪化作的珍珠很珍贵,想要你的眼泪。】 【然而事实是,人鱼的眼泪有很多,但是可以化作珍珠的只有那一颗——只有在最幸福时落下的眼泪,才会化作人鱼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颗珍珠。】 【那颗珍珠象征的是“生命的奇迹”。】 【你自知流不出来那颗珍珠,但也固执地不肯告诉这些人类事情,任由他们折磨,一滴眼泪也不掉。】 【直到最后被斩尾死去,你也没有落一滴眼泪。】 江却尘安静地听完这次的介绍,他没有像之前那几次一样说自己穿的这条人鱼是个“蠢货”,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像是隔着世界,摸了摸这个世界的小人鱼那双不肯掉泪的眼睛。 系统见他适应得还不错,主动给他道:【现在的时间,你已经做了好几次实验了,也对渣男死心了。】 江却尘应了一声,突然感觉有什么遮挡视野的东西升了起来。 他想分辨一下,有点困难。 江却尘:“……?” 等一下,江却尘意识到了什么,努力看了看周围,模糊的环境,他什么也看不清。 随着他的这个发现,他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疼,疼得他想要蜷缩起来。 【因为做了太多次实验,你的身体变得很糟糕。】系统说。 江却尘咬牙切齿,不知道是疼得还是被系统气得,亦或者是二者皆有:“你不是说之后的世界没有病弱的了吗?!” 系统心虚地开口:【这个,这个……这个世界你的身体是可以恢复的嘛,这个只是暂时的啦!而且……我之前忘记把这个世界算进去了嘛……】 【我保证,之后绝对没有病弱世界的了!】系统顿了顿,想到上个世界,又补充道,【你自己受的伤不算啦……】 江却尘闻言,冷笑连连。说着不给他病弱的世界,结果一次比一次过分,第二个世界他多走几步就觉得心悸难受,上个世界他想要行动就只能变成小水仙花,这个世界更过分了,虚弱得连东西都看不清了! 【也不是因为病弱吧?你泡在实验用的液体里了,应该是这些液体阻挡你的视野吧。】系统小心翼翼地解释,试图把自己的危机最小化。 江却尘被它这么一说,虽然没有再揪着系统不放,但他也像是被点了一下,开始注意自己身处的环境起来。 系统的事情回系统空间再跟它算账,他现在首先要先把这个任务过了。 说是取材于他最痛苦的那段记忆,但江却尘对那段记忆一点印象也没有,并不知道那个“族人”会以什么模样出现。 他环顾了四周一圈,只觉得自己的好像突然同时患上了近视眼远视眼散光加老花眼,眼前模糊一片,像是在看万花筒,还是蓝色的。 江却尘伸手抹了一把脸,突然觉得视物清晰了一些。 嗯? 江却尘又着重揉了下眼睛,确实清晰了一些。 第128章 原来如此,这些浸泡他的实验液体是蓝色的,刚才应该是他刚穿来还没有适应的缘故。 不过,就算除去这一层,他看东西还是有点模糊。 得赶紧离开。 江却尘面色凝重了一些,他要是想完成任务,就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用自己仿佛近视了一千度的眼睛环顾了四周一圈,依稀能看清楚四周的东西,大概是一些实验用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医学机械。 有意思的是,旁边有一个本子,应该是用来记录数据的。 江却尘瞧见了那个小本,有点好奇地游了过去,长长的鱼尾摆动,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跑到关着自己的容器的最角落,靠近了那个小本,这个本子还是像他记忆里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 江却尘恍若隔世。 这是实验室统一发下的本子,江却尘之前做数据的时候经常用这个本子。 “说起来,”江却尘想到了什么一般,喃喃道,“之前隔壁高等生物研究院的人,也说见到一条人鱼来着。” 系统问道:【然后呢?】 江却尘面露疑色,他迷茫地开口:“我……忘了?我好像没跟那条人鱼有什么接触。” 系统没有再说话了。 江却尘想仔细回想一下,结果脑海中隐约传来了刺痛感,牵连着身上的伤口一起发疼,他迫不得已放弃了。 好疼,江却尘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他举起手去看,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做实验的双手居然抖得这么厉害。 他一动不动地靠在容器的角落里缓了很久,缓到自己差不多要睡过去,才感觉那股痛意消散了不少。 只是他暂时还是没办法游动起来,他蜷缩着身体,反倒更容易观察自己的现状,抛去那些伤口不谈,江却尘看见了自己的鱼尾。 他穿来这里的时候听见自己的设定是人鱼,原以为会是蓝色的鱼尾或者金色的鱼尾,结果都不是,出乎意料地,这是一条银白色的细长鱼尾,末端的尾巴像是褶皱很多,裙摆似的张开。 说是银白色,江却尘其实也不确定,毕竟现在看的话,更像是灰色——大片大片的锋利又美丽的鱼鳞被剥去,身上都是伤口。 饶是如此,也可以从现状猜到没受伤前会是怎样漂亮的一条尾巴。 江却尘伸手碰了碰自己仅存着的鱼鳞,鱼鳞翕张着,没有半点色彩,江却尘没由来很伤心。 “我要杀了他们。”江却尘给系统说。 系统疑惑:【他们?】 “对,”江却尘着重道,“每一个人。” 参与实验的每一个人,伤害他的每一个人。 系统:【好耶!不过具体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得先出去呀?】 确实。江却尘深呼吸了一下,冷静了下来,重新思考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 我得先出去。 但是出去的话,他得先见到人。 如果这个世界是取材他的记忆的话,那这个实验室应该也是以他现实生活中隔壁那个实验室为蓝本构造的,那这个实验室的人员兴许也是—— 对付实验室的这群人……江却尘定了定心神,他怎么说也和实验室的人朝夕相处了好几年,隔壁实验室的人也经常来串门,不说特别了解,但是稍稍拿捏利用一下也是可以的。 现在要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这个实验室究竟是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实验室。 说来说去还是得先把人招来看看。 江却尘拿定了主意,突然开始用身体去撞击面前的容器。 “砰砰”! 身体与容器发出沉重的声音。 江却尘浑身的骨头都要碎掉了,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然而屋里依旧十分安静,甚至门都一动不动。 江却尘疼得指尖都在发抖,看向容器壁的眼神却没有一点退缩,他坚定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再次用身体撞击容器壁。 “砰砰!” 江却尘感觉的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正在汩汩地往外流淌。 他看了眼还是纹丝不动的门,继续撞击。 “砰砰!” “砰砰!” “砰砰!” 系统看得心惊胆战:【等等……不一定要用这种办法吧,这也太——】 系统话还没说完,实验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江却尘一瞬间进入了角色,他冷冷地看了过去—— 因为过于虚弱,他看不清来的人长什么样,他只看见对方穿着白色的实验褂,金灿灿的柔顺长发扎在脑后,正一步一步走过来。 江却尘脸上的敌意一瞬间烟消云散,他缓缓睁大了眼睛。 对方一直踱步到他面前站定,安静地看着他:“怎么了?” 因为过于虚弱,江却尘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刚才不要命的撞击害得他耳鸣阵阵,也听不清对方的嗓音究竟是什么样的,他只是没由来感觉对方很熟悉,熟悉得不成样子。 他的心底也油然而生一股怪异的亲切感,好像有一种声音在催促他快到对方身边,他想拥抱。 江却尘滚了滚喉结。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一般,他鬼使神差地对着对方喊出一个他从未对任何人喊过的昵称。 他轻轻的、略带委屈的、同时又带着不可言说的期待,试探性地喊道:“母亲?” ----------------------- 作者有话说:小土的鱼尾健康状态下算不上是银色嘿嘿 第103章 4-3 这个称呼一出口,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江却尘自己也跟着哑然。 “我……”江却尘想跟他解释一下,奈何对方先一步开口, 撇清了关系:“我不是你的母亲。” 江却尘张了张口,从最上面缓缓游到了和来人齐平的地方,他费劲地想看清面前的人,但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做到。 最终, 江却尘也只能问系统:“他是那个故事里的‘族人’吗?他是渣男?” 【对。】 系统给了肯定的答复。 江却尘又问:“他叫什么?” 系统比较犹豫:【嗯……我这边没有显示他的名字, 可能他的名字并不重要。】 江却尘一愣,一股怪异感涌上心头,他没由来想到, 之前三次系统介绍剧情的时候都会主动把剧情里的渣男的名字介绍出来, 唯独这次, 什么都没有,实在过于奇怪。 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江却尘拧了拧眉:“那我怎么称呼他?” 系统再一次给出了意外的回答:【母亲。】 江却尘顿了顿,实在不解:“人鱼族,男的也能当妈妈?” 系统想了想,道:【人鱼族一般分为两种, 一种是人鱼之间交/配生出来的小人鱼, 一种是海洋的生气和精华孕育而成的人鱼。人类一直寻找的、有着“生命的奇迹之称”的人鱼的眼泪, 就是第二种人鱼的眼泪。第二种人鱼自然而然的也是整个人鱼族的领袖。】 【海洋是人鱼的母亲,第二种人鱼某种方面来讲是整个海洋内所有生物的母亲。】 【所以,你喊他一声母亲,应该也对。】 “他是第二种人鱼?”江却尘更意外了,这渣男配置还挺好,怪不得这小人鱼沦陷得这么彻底,原来是受到了人鱼的天性加渣男的努力双重影响。 【是的。】系统道, 【所以你对他有着天然的好感,这一点你后来会感觉到的。】 其实已经感觉到了。 比如刚才不受控制地喊出的那声“母亲”。 比如现在。 江却尘的手心抵在内壁上,只是看着面前的人,身上的痛就好像无限放大了好几倍,连带着心里的委屈也重得好像不能承受起来。 真是一件不妙的事情。 江却尘低低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挡住了半边眼睛,看着很可怜。 “母亲”温柔地询问他:“刚才在干什么?” 算了,江却尘实在没法接受“母亲”这个称呼,最后只好背地里继续喊他族人。 族人和他想象中的渣男并不一样,这种四周都是ai监控的环境下,江却尘原以为他会为了撇清和自己的关系而不近人情,冷漠以对,不曾想对方居然这么温柔。 好会装。 江却尘心底嗤笑了一声,不过对方这种装模作样反倒给了他一点思绪,他主动开口,试探性地道:“我想见你。” 虽然看不清对方究竟是什么样子,但从对方带了点细微笑意的嗓音里可以分辨出对方是轻轻地笑了:“你安心配合他们做实验,等到实验结束,就会永远看见我了。” 第129章 啊,口蜜腹剑的伪君子。 江却尘压下心底的恶心,眨了眨眼,装着天真的模样问:“那……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对方有些为难:“可能不会。” “后天呢?” 对方还是同一个答案:“可能也不会。” “那——” 这一次,江却尘还没有问出来,对方就没耐心地打断了:“我最近都会很忙,你安心配合他们做实验就是了,等我有空一定来看你。” “小土是最听话的小人鱼,对不对?”对方的话语真的很像在哄小孩子。 温柔的语气和话语和他言语下恶毒的目的形成了过于鲜明讽刺的对比,江却尘低着头掰了掰手指,长长的头发掩住了他眼中的狠厉,他的嗓音因为病弱显得乖巧又可怜:“对。” 对方似乎是放下了心,原本微微前倾方便哄骗江却尘的身体也直了起来,他好像一秒都不肯在这里多待似的,确认江却尘没有别的事情,便想走了:“那我就先走了,有空我就来看你。” 江却尘表现得依依不舍:“那说好了哦……我会一直等你的。” 对方没有再说话,只是抬起手臂挥了挥,用背影给他告了个别。 江却尘见他离去,才重新蜷缩回了容器的角落里。 系统以为他很难受,于是便问:【真的很难受吗?】 他和系统交流的时候外面的世界是暂停的,江却尘也就不用害怕会被这个四面八方都是ai监控的屋子看出来什么不对了。 “难受。”江却尘喘了口气。 江却尘喜欢逞强,再难受的时候也会咬牙撑着不肯倒,不肯露怯,唯独这一次,他真的感觉身体难受得要死了。 他之前也有过濒危的状态,但是和这个比起来简直不算什么,濒危的时候他只是意识模糊奄奄一息,但这个纯痛苦,完全就是彻彻底底的折磨。 【那……】系统有些小心,【你打算怎么办?】 江却尘一时缄默。 这个世界的特殊性他已经感受到了,不说身体状况了,单说行动受限这一点,就很麻烦了。他完完全全在按照原本的剧情走。 江却尘缓缓收了收手,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会落得和原剧情一样的结局。 相比之下,处理族人反倒简单了一些。 比起他,其实更依赖人鱼习性的是族人。 族人熟练地运用人鱼的习性哄骗他,趴在身上心安理得地吸他的血,也该尝尝被利用的感觉了。 江却尘眼底闪过一丝凶狠的暗光。 族人果然如他自己所言,并没有再出现,只是身在实验室,江却尘注定不好过了。 族人离开没多久,一群拿着手术刀和管子的研究人员就纷纷面色冷峻地走进来,撤去了他的容器,取而代之换了一张手术台上去。 手术台上很快冒出一些枷锁,把江却尘严严实实地捆在了上面。 刺目的手术光从四面八方照进来,江却尘恍惚间觉得好像来到了拍卖会,同样的灯光、同样团团围住的人群、同样不坏好意的目光。 江却尘忍不住挣扎起来,但他本就虚弱,再加上这是顶配的紧固材料,他的挣扎无异于蚍蜉撼树。 “今天怎么这么不配合?”一个实验人员嘀咕着。 “给他打点镇定剂吧。”另一人如此说。 “镇定剂吗?会不会影响数据测量?”有一人说。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吵个没完,江却尘仰躺在手术台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无力感再次席卷全身,痛苦还没在心底升起来,脖颈处就被针注射进了镇定剂,失去了意识。 …… 江却尘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周遭冰冷的海水和漆黑的环境无一不告诉他这是在海底,奇怪的是,这么漆黑的海底,他居然可以没有障碍地视物。 他摆动鱼尾,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随便找了个方向迷茫地游动着,偶尔有深海的水母从他身边略过,带起圈圈涟漪。 游了不知多久,他突然听见有人在哭。 哭声很熟悉。 江却尘蹙眉,下意识循着哭声而去,哭声很远,像是从另一片海域传来的。他一直在游,不知疲倦地游,不知目的地游,不知为什么一直游。 深海黑得不见五指,安静得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用鱼尾拨动海水的声音。 许久,他的视野里有了别样的东西—— 大片大片的墓碑立在这里,偶尔还有被翻出来的白骨,看起来森然又恐怖。 那哭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一个人正在掩面哭泣,面前是一堆白骨,还有一些绿色的类似于海草的东西,看不出来是什么。 一个人,在海底? 江却尘皱了皱眉,愈发觉得诡异起来,他摆动鱼尾,游到那人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谁?” 那人被他拍了之后不哭了,只是依旧用手捂着脸,不给江却尘看他的机会。 真稀奇。 江却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心底隐约涌上来的诡异和好奇配合冥冥中劝他一探究竟的声音促使他握住了那人的手腕,把他的手缓缓往下挪。 与此同时,那个人也在冷漠地看向他。 对方掩面的手彻底挪下来的一瞬间,江却尘看清了他的长相,一股寒气从脊椎直直攀升,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对方那双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眼眸中透露出刻骨的恨意。 是他自己! 江却尘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浑身都在发抖,醒来仍觉在梦中,那种恐惧萦绕不去,他扶着一旁的容器壁,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都是自己那双幽怨的、冰冷的眼睛。 系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忙问道:【主人?你怎么了?】 江却尘缓缓收紧了手指,心脏还在剧烈跳动,他声音沙哑地问道:“左怀风呢?” 【左怀风?】系统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找左怀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告诉他:【这个世界有点特殊,左怀风只能在固定的剧情出现。】 江却尘本来蜷缩成一团闭目强行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呢,闻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系统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了吗?】 江却尘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这么严苛,他还以为左怀风也会像之前那样一开始就刷新在自己身边,他原本打算着,实在承受不住实验室的折磨就让左怀风带自己跑路。 咦——? 江却尘再次愣住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依靠左怀风了? 这个ai设置得太全能了,怪不得说可以是专门设置陪伴他的。只是,过度依赖每个人或者某个ai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江却尘目光沉沉,还没从刚才的噩梦中回过神来,喃喃道:“……没什么。” 毕竟,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 左怀风每次任务结束都会被送到系统空间,每次任务都失败,每次都会被剥去一层精神力。 这一次也是。 比之前两次,这次剥去精神力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下降了。 不过左怀风没在意。 隋行给他说:【江却尘去往第四个世界了。】 左怀风抿了抿唇,问道:“人鱼世界?” 【对。】 左怀风摩挲了一下指尖,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锋利起来,毫不犹豫地拉开通往第四个世界的门。 隋行被迫开始给他构建第四个世界。 【他第三个世界杀了你……】隋行有些奇怪,【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 隋行看不明白左怀风,他一直以为左怀风比自己强的点就在于对方的身体素质好,能打,但自己的脑子也比左怀风的好,自己好歹也是里维亚帝国顶尖的商业巨擘,可是这三个世界看下来,江却尘对左怀风的态度就是比对自己的好。 隋行酸意的同时难免觉得不服气。 好像他俩天生一对自己是横插一脚棒打鸳鸯的小三似的。 上个世界江却尘果断杀左怀风证道的时候隋行确实有点爽,但是又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感。看吧,他们喜欢的男人就是这么心硬的人,狠心得好像怎么也打不动。 隋行还想着冷嘲热讽左怀风自作多情的暗恋的,结果左怀风跟个没事人一样就跑去找江却尘了。 隋行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又下不来,只好去问左怀风。 左怀风给出的答案是:“我没有期待他爱上我。” 没有期待,所以也没有失望。 江却尘只是在做他自己,而左怀风也只是在做自己。 隋行愣住了。 第130章 左怀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像一声警钟响在耳边,他好像如梦初醒。 与此同时,左怀风面前第四个世界也展开了,隋行不得不重新给他介绍这个背景。 【这是个和现实一模一样的背景。你是该帝国的上将,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你看到了在海边唱歌的人鱼。】 【你爱上了这条人鱼,但这条人鱼喜欢上了高等研究所的研究员,这个研究员也是条人鱼。】 【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你喜欢的那条人鱼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送去了拍卖会。】 【因为剧情设置,该世界有限制,在解禁之前,你暂时不能靠近人鱼。】 ----------------------- 作者有话说:作话空荡荡得好别扭,把土揪来给大家卖个萌吧[抱抱] 让这条小人鱼给大家吐个泡泡看:oooooo…… 第104章 4-4 听完隋行的介绍, 左怀风环顾了四周一圈,意味不明地开口:“这是我的办公室。” 屋里的陈设和他在现实中的办公室陈设一模一样,堂堂帝国上将的办公室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看来这个系统的研发者在帝国有一定的地位。 是谁呢。 左怀风一点一点看过屋里的陈设, 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那个剧情限制是什么?”左怀风问。 隋行也不瞒他,道:【江却尘要认出来这个世界的渣男是谁。】 闻言,左怀风一点一点攥紧了手,原本垂下的头缓缓抬了起来, 目光复杂地看向门口:“是吗……” 隋行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说话, 屋里就这样一时安静了下来。 …… 左怀风靠不上的话,那就只能江却尘自己想办法了。 江却尘从穿来后一直不配合做实验,身上的伤更重了, 整个人都奄奄一息, 身体只有蜷缩起来的时候才舒服一些。他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脸色苍白,下巴尖瘦,长发毛糙如枯草,上半身一点肉都没有了,雪白的皮肤上青紫色伤痕遍布, 一捏就能捏到骨头, 留下一个鲜红的指痕。 借不到外力, 自己又被层层看管,对方是绝对不可能放他走的,他也没什么反抗逃走的力气,无论怎么看,这都似乎是个死局了。 系统也跟着提心吊胆,嘴巴碎得不行:【会不会太难了……我感觉应该把这个世界设成倒数第二个世界最合适的,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设在第四个, 都说承上启下,我看好处完全没有坏处多。】 “看来最后一个世界很特殊呢。”江却尘在它喋喋不休的话语精准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从在系统空间系统让自己做抉择的时候,江却尘就察觉出来了,最后一个世界不一样。 系统一瞬间开心激动起来,甚至有点得意洋洋:【当然啦!那是属于你的“新世界”!】 属于他的……新世界? 江却尘蜷缩在这个容器的角落里,听到系统的话语,他抬头看了看外面,隔着一层厚重的蓝色实验水,他什么也看不分明。 不过江却尘还是翘了翘嘴角,这个系统越来越有意思了,原本他来做任务只是帮一下这个系统,当时主要还是更恨隋行多一点,知道对方是以隋行为原型创造出来的渣男后就单纯想把对隋行的恨发泄在对方身上,后来他又相继遇见了j老板和安西尔思,他的恨意宣泄了这么多,忘却的小细节也随之浮现出来,他的恨意变得明了,心中沉甸甸的石头似乎松动了一些,他每次回到系统空间都忍不住轻蔑地去想——我就是因为这种人干得这种幽默的坏事才受不了频频自杀的吗? 他选择了来这个世界——就算是自杀,也要明明白白地去自杀,总不能连自己最恨的人都不知道就窝囊地死了,更何况,万一他所痛苦的事情回忆起来就像前三个世界一样微不足道呢? 只是堆积起来看起来很痛苦,拆开看,会不会根本就不值得他这样? 江却尘想象了一下因为隋行、j老板还有安西尔思去死的自己,一瞬间胃里翻江倒海,很想吐。 不过这种想法在见到族人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那股熟悉的痛感从心底油然而生,特别是那个所谓的“种族本能”的作祟,让江却尘好几次神情恍惚,难受得不行。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才完全遏制住对族人的那种天然好感。 从之前的世界来看,故事里的渣男背叛的点都是和现实对应的,隋行的出轨对应着他对自己的背叛,左峻曜的不爱却折磨对应j老板对自己数年如一日的贪欲,安思夺取的灵丹对应着安西尔思偷走的研究成果。那这个频频提起的“种族本能”又象征着的是什么呢? 难道自己当时真的不受控制地喜欢上某一个人,又被对方辜负了吗? 江却尘想不通,每每细究,遗忘的记忆便在脑海深处对他发起惩罚,疼得他不得不放弃思考。 久而久之,江却尘有点厌烦了,他对自己最恨的人失去了兴趣后,系统一直说的“新世界”又让他好奇起来。 无论如何,背后制造出来这个系统的人确实很了解他,他想看看,这个这么了解他的背后人,或者说背后团队,能造出来什么符合他心意的新世界。 硬要说有什么能和本能扯上关系的,还不如说自己对这个系统产生的好奇更像本能。对方像是在逗猫,而他就是那只猫——明知道面前晃来晃去的铃铛是逗猫棒,他还忍不住去碰,碰腻了对方就换一根。 永远好奇,永远有新鲜感。 这就是对方给出的筹码。 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让江却尘厌恶、恐惧、新奇、兴奋。 他过去的时间里虽然命途多舛,生长的环境危机四伏,但是架不住他心狠手辣,一路爬到高位,某种方面而言也算是顺风顺水,这样受制于人也算是头一遭。 他垂着眸不言语地思绪纷乱了一阵,系统对他的担心只增不减,忧心忡忡问:【完全被剧情推着走了,我们还能做点什么吗?】 看,变了的也不止他一个人。 江却尘发现了系统一个很好玩的点,托腮笑道:“你一开始不就是这样期待的吗?完全按照剧情走,扮演那个‘贱受’。” 当时不这样走系统还急眼。 系统:【……】 【这是之前嘛……】系统委屈巴巴地开口,【他们给我说只有让你扮演‘贱受’,把你逼到绝境你才会反抗,才会有强的情绪波动,才会好起来。】 江却尘挑了下眉,看不出来,这系统还是个老实本分的ai。 【不要再谈这种不重要的事情了,】系统急得不行,【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谁说坐以待毙了,”江却尘笑了笑,只是眼中半分笑意,语气森然,“解决不了这个绝境,就把这个绝境给别人,不就好了吗?” 系统迷茫:【嗯?什么意思?】 “现在距离族人上次来多久了?”江却尘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 虽然江却尘没告诉他具体该干什么,但是系统听见江却尘这种使坏阴狠的语气就很安心,选择回答江却尘的问题:【正好一个月。】 “那他今天会来。”江却尘说。 系统:【?】 【啊?为什么?】系统还是很迷茫,这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江却尘当然不是靠推断出来的:“直觉如此。” 系统:【……】 可以信吗? 算了,先信吧! 等到了晚上,江却尘还蜷缩在角落里睡觉的时候,实验人员照例来找他做实验了,不过这次还多了一个人——族人。 系统震惊了:【主人!主人!他真的来了!】 江却尘被他吵醒了,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那个模糊的人影难免一愣,心中泛起一些难受,而后又被他冷硬地压了下去。 “这人鱼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十分不配合,”实验人员一般打开关着江却尘的容器一边给族人抱怨,“我看他还挺听你的话的,所以就把你喊来了。” 族人应了一声,踱步到了江却尘面前。 江却尘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慢吞吞游到了他的面前,用自己虚弱的声音费劲地挤出来一些惊喜乖巧的意味:“你来啦!” 出乎意料地,族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温声问:“怎么不配合实验了?实验做完我就带你回海里,好不好?” 对方的手好像有魔力一般,一碰到他,江却尘就感觉自己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第131章 江却尘有些意外,一边费劲抬起手臂轻轻握住了他摸着自己头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边暗暗感应了一下,确定确实是真的疼痛减轻了后,心底胜算又多了几分。 不过这真的太奇怪了,为什么离得这么近都看不清对方的脸?是因为自己缺失的那部分记忆一直没有找回来吗? 不过目前明显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江却尘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你来找我啦?” “嗯,最近忙。不过你怎么最近不配合了?”族人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又把话题引到了他不配合的上面。 江却尘怯怯地看了其他研究员一圈,而后才说:“好疼。你抱着我做实验好不好?你碰我的时候就不疼了。” 族人却说:“怎么这么娇气?” 但还是坐到了手术台上,把他抱进了怀里。 一瞬间,江却尘感觉像是在上个世界被灵气全部笼罩住了的感觉,浑身的不适感都大幅度消失了,他忍不住往族人怀里再缩一点,想要汲取更多的力量。 有族人抱着,江却尘这次配合了不少,实验员们彼此递了个眼神,抽血抽得多不说,鳞片也多拔了几片。 抽血倒是不疼,拔鳞片太疼了。 平日里人自己拔汗毛拔头发都疼得不行,这是实打实长在鱼尾上的鳞片。即使是躲在族人怀里也把江却尘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疼痛反倒让江却尘更清醒了,他攥着族人的衣服,声音发颤:“好疼……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族人没说话,只是轻轻抚了抚他的脊背,像是在安抚。 最后这次实验怎么结束的江却尘不知道,他只知道手术台降下去,容器升上来的时候自己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实验人员说:“这个人鱼对……的依赖感是不是不太对劲?” “不是说人鱼爱他吗?” “我也觉得不对劲,他在……怀里的时候心率都正常了不少,单纯的情感安抚达不到这个程度,说明他被……抱着的时候真的没那么疼。” “你们的意思是……” “还不确定,再观察观察……” 研究人员的探讨声随着远去的脚步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了,所有有关族人的信息在落入江却尘眼睛或者耳朵里时好像都会被模糊掉,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江却尘才能分辨出来,他们说的确实是那个族人。 江却尘说不清是疼得还是虚弱得,他的意识好像高高地飘入了云层之中,微弱模糊,又没有落脚点。 又好像是沉入了海水里。 一直在往更深的海里沉去。 直到—— 他又来到了那个海底的墓碑林里。 那里,那个“自己”还在止不住地掩面哭泣。 ----------------------- 作者有话说:系统:忘本这块:/[墨镜] 第105章 4-5 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江却尘猛地醒来,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是从来没有掉过眼泪的,假哭他哭不出来, 真哭又没有什么值得哭泣的事情,除了开始频频自杀这三年,他是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有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一条久在烈日下暴晒的已经干涸的河流,只要一点水就可以缓解不适, 可是河床已经干到龟裂一点水也挤不出来, 只能默默承受着一切难受。 这个梦好像在暗示什么东西,江却尘不知道,只是每次出现在这个梦境里醒来着实不舒服。 系统发现他刚醒来就在愣神, 忍不住问:【主人, 你还好吗?】 江却尘回过了神, 听见系统的声音,随口道:“没事。” 江却尘的苏醒像是某个开关,连带着整个研究所都苏醒了。很快,研究所的门被推开,里面陆陆续续地开始进人。 意外又不意外地, 江却尘在这群人里看见了族人。 “今天还难受吗?”族人照例上前来询问他。 容器被撤去, 冰冷的手术台重新升上来。 江却尘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 慢吞吞朝他游过去。 族人这次给他带来了一些甜点,江却尘对甜品不感兴趣,但是从他穿来就一直在喝营养液,看到平日里不感兴趣的吃食也觉得有些馋了。 “这是给我的吗?”江却尘小心翼翼地询问。 族人说:“对。尝尝看?” 江却尘随手拿起了一个黄色的小蛋糕,塞进嘴里安静咀嚼着,小蛋糕似乎是柠檬味的,酸酸甜甜的, 吃起来有一种清新的清凉感。 族人坐到了手术台上,拿着还没有吃完的小蛋糕,乖巧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吃着吃着,突然冷不丁地问系统:“你说,族人会有可能是左怀风吗?” 系统愣住了:【为什么会是左怀风?】 “感觉。”江却尘吃着蛋糕,声音含糊不清,像是从遥远的另一边传来的。 族人安抚他的疼痛时的那股感觉,很像他之前几个世界病弱被左怀风抱在怀里时候的感觉。江却尘没法形容那种感觉是什么,只是觉得两者相似,却又不一样。 “哦,我忘了,”江却尘吃完蛋糕才想起来,“现实里没有左怀风。” 所以根本不存在以左怀风为原型的渣男。 系统讪讪道:【你这个世界提到左怀风的频率很高诶。】 “又吗?”江却尘有些意外,说实话这个世界左怀风不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确实有点不习惯,但是也就止步于不习惯了。 不过比起这群研究员和这个一直看不清面貌的族人,左怀风确实很让人怀念。 “我这个世界跟你聊天也很多。”江却尘给系统说。 系统受宠若惊:【好像是诶!】 过于惊喜的语气反倒惹得江却尘笑了一声,除去一开始的时候,系统倒是比所有人都招人喜欢。看着是个无所不能的ai,有时候都言行举止反倒像个小孩。 系统欢快道:【那主人以后的世界也多多给我聊天吧!】 江却尘挑了一下眉:“你很喜欢我跟你聊天?” 系统坦坦荡荡地承认了:【当然啦!】 江却尘笑了一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系统聊天,一边吃着族人带来的小蛋糕。他倒不害怕族人会在小蛋糕里掺东西,毕竟他现在对这群人来讲,还算是有利用价值的。按他对研究院这群人的印象,他吃的这些东西研究院的人肯定都仔仔细细检查过了。 吃过蛋糕,江却尘继续被族人抱在怀里做手术。 他的鱼鳞只剩下几片了。 鱼鳞一旦全部没有,他就会彻底失去价值,那个时候,离开的机会就来了。 不过呢,江却尘其实还有一点想要证实的事情。 他一语不发地看着自己的鱼鳞被拔取,鲜血淋漓的伤口很快被一块纱布裹住,旁人看不见这伤口了,江却尘自己倒是还能感觉到。 沙沙的疼意从伤口那里传来,像是被无数个蚂蚁啃食着似的。 江却尘咬了咬嘴唇,勉强压住这股疼意。 他靠在族人怀里,对方金灿灿的柔顺头发垂落在胸前,被他压着,江却尘没由来心念一动,伸手摸了摸他的长发。 族人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要说,便问:“怎么了?” 江却尘其实没想说什么,只是从他的长发中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长发,那会儿他还没有经历后面的事情,对自己的容貌自信又爱惜,也喜欢捯饬他的长发,之前他的头发也曾这样柔顺过,也曾这样富有光泽过。 面对族人的询问,他只说:“想摸摸你的头发。”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族人,而是之前的自己,他这话也像是在给之前的自己说:“想摸摸你的头发。” 族人想哄他做实验,某种方面来讲对他也算是百依百顺,于是把头发全都撩到胸前来,让他玩。 江却尘摸了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没有之前自己的那样柔顺。 这样想着,江却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毛糙的头发乱如杂草,带着实验液体的湿漉漉的黏腻感,像是在摸一团被蜂蜜黏上的野草。 好恶心。 江却尘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连面上的平静都维持不了了,秀气的眉毛皱起,他迫不得已地推开族人,猛地从手术台上摔下了去,身上传来的阵痛一时没法掩盖那股恶心感,方才刚刚吃进去的蛋糕有加重了甜腻的胃酸感,他拱起背部,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吐出来。 他的反应引起了族人和研究员的意外。 比族人更早凑上来的是研究员,他们各自拿着记录本就冲了上来,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第132章 江却尘从被抓来做实验到现在还没有产生过这种强烈的反应,他们好奇又兴奋,看着江却尘的眼睛里是毫不遮拦的贪婪,好像看得不是江却尘,而是一项伟大的发明。 江却尘本来想告诉他们没事,看见他们的眼睛,心底的恶心和抵触感一时间齐齐涌上心头,他扯了扯嘴角,撒了谎,可怜巴巴地说:“好像是,吃的蛋糕和打的针混在一起,身体很不舒服……但是,痛感好像没有了。” 江却尘从小到大骗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他的谎言并不高超,但是他的脸太有蛊惑性了。 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冷漠疏远,可是他眉头微蹙,垂眸眼波流转的时候,又显得太可怜。 眼下他过于病弱苍白的脸色便给这个可怜添了更多的真实性,更何况他之前太配合了,老实巴交的模样深入人心,没有人会怀疑他说谎。 这群人更激动了,迫不及待地问族人:“你今天都买了什么蛋糕?” 他们需要搞懂那些蛋糕的原料都有什么,看看到底是什么和江却尘身上的实验药剂产生了反应。 “我随便拿的,”族人有些为难,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忙道,“扔掉的垃圾袋里应该还有小票。” “好好好!”实验人员原本悬起来的心好像又一瞬间落了下来,一群人争着抢着去翻垃圾桶。 混乱的场面看起来讽刺又滑稽。 江却尘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而后又慢吞吞爬上了手术台,当然,他刚有想起来的这个动作,族人就弯腰把他抱起来了。 “谢谢。”江却尘乖巧道。 族人摇了摇头,温柔的声音中带了一分自责:“都是我的错,不该给你乱带吃的的。” 江却尘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善解人意地表示没有关系。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你可以带我出去吗?” 这回轮到族人沉默了。 江却尘连忙补充:“不是要离开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想去看看别的地方——这里只有这一间研究院吗?” 当然不是。 族人松了口:“隔壁是研究机甲的。” 果然。 江却尘听到熟悉的研究院的名称,心神难免一动,他这会儿的期待不作假了:“我可以去看看吗?我好像快死了,我想看看别的东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族人用手轻轻抵住了嘴唇,族人说:“不要胡说。你怎么会死呢?” 江却尘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光秃秃的鱼尾。 更可怜了。 族人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怎么,最终还是妥协了:“我去问问罗院。” 罗院? 江却尘突然觉得这个姓很眼熟,下一秒,翻垃圾桶的人群里就冒出来一个苍老的脑袋,很明显偷听他们对话很久了:“去吧去吧。开心一点也有助于做实验嘛。” 虽说现实中江却尘所在的机甲研究院和高等生物研究院挨着,但江却尘对隔壁研究院的人不太熟悉。早在一开始他意识到这是取材于现实世界的时候就留意过这群人的长相,可惜他不记人,对隔壁的人实在没啥印象,只觉得有几个格外眼熟。 这个经常来扎针取血拔鳞片的老头算一个。 刚才经由族人说,他才勉强把这老头和记忆里的人对上号,这是隔壁的院长——罗肃。 江却尘对罗肃没啥印象,不过,他对罗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烦感。罗肃是个非常左右逢源的人,体面大方又笑口常开的人总会有很多追随者。江却尘觉得他的笑容很假,他的笑意像是一层厚厚的油浮在眼睛里,藏住最底下的那种贪婪和狠厉,江却尘不喜欢跟他接触。 现在也是。 不过有了罗肃的允许,他也得以松口气,和族人出去,看看那些机甲。 族人抱着江却尘出去。 一出门,周围的陈设就熟悉起来了,熟悉的干净的走廊,熟悉的整齐的房门,熟悉的占了半面墙的大窗户。 好几年里,江却尘每天都走过这条干净的走廊,心底一个一个数过这些排列整齐的房门,直到数到自己研究所的那一间,好几个陷入瓶颈的烦闷下他都站到窗户前一个人看日落。 对于他来讲,这真的是过于熟悉的地方。 比起一次又一次在脑海中闪过的片段,旧地重游才是最刺激人的。 江却尘看着熟悉的门离自己越来越远,三年未踏足的地方,三年来他避之不谈不想的地方。 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在心底升起,江却尘又有了想要逃避的想法。 不过族人并不会像现实中的那个人会精准参透他的想法,看透他的不适,族人只是毫不在意地推开了这间对江却尘意义非凡的门,毕竟,这扇门对族人而言,无关紧要。 江却尘预想中自己会在推开门的一瞬间闭上眼不敢看,但他好像也不了解自己,门开了,他依旧睁着眼睛,一点一点看过这间熟悉的房子。 和系统空间的装饰没有什么区别。 应该说,和系统空间一模一样才是正确的,毕竟系统空间也是取材于他的研究室。 江却尘一寸一寸看过面前的实验室,心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感,像是吃了一个没有熟透的柿子,涩感从嘴巴里一路蔓延进嗓子眼,又进到胃里和心里。 难受极了。 这股酸涩感在看到那些机甲时达到了顶峰。 “我设计的。”江却尘给系统低声说。 系统没察觉出来他的不对劲,只是一个劲的“江却尘全肯定”:【对呀对呀,这个世界就是取材于你的记忆嘛。这些机甲真的太漂亮了!主人好厉害!】 族人见他一直盯着那些机甲看,以为是他喜欢,于是一个一个带着他看过,顺便还给他介绍了一下。 他给江却尘介绍机甲,多少有点多此一举了,研究者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机甲的优缺点,江却尘甚至可以叫出来面前所有机甲的编号,念出来所有的指示令。 反倒是系统听得津津有味。 “差一台。”江却尘冷不丁地给系统说。 系统还沉浸在族人的介绍中,听见江却尘的话还有点没回过神:【嗯?】 “差一台。” 江却尘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重了一些。 系统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一点严重了,连忙收起了心思,问江却尘:【啊?差了哪一台?】 “被安西尔思偷走了数据的那一台。” 第106章 4-6 系统愣住了:【……是吗?】 怎么没人给它说过这件事啊? 这和任务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自然大。 江却尘一一看过面前陈列的机甲, 若有所思。安西尔思偷走数据的那架机甲是他最后研究出的,之后便是被送去了拍卖会,他在拍卖会里经历了痛苦的事情这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他每次想细想拍卖会当时的细节脑中传来的刺痛是不作假的,以至于他后来主动忘记了那段痛苦的记忆。 如果这架机甲不在的话,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它还没有研究出来, 要么, 这架机甲有关的一部分记忆也被他遗忘了。 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都很有意思。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就打破了江却尘一直以来对自己“是遗忘了当时在拍卖会的一部分记忆”的认知。可是,江却尘在拍卖会之前并没有什么痛苦的经历, 从他后来对别人贪欲迷恋的目光的ptsd看, 也跟拍卖会前的经历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后者的话, 那就说明,这架机甲除了被安西尔思盗走数据之外,肯定又和他有什么牵连。大概率,是它后来又出现在了拍卖会里。 等等。 江却尘目光闪烁了一下。 系统说过,这个世界是取材于他最痛苦的现实世界。既然如此, 作为主要场所的拍卖会为什么在剧情里完全没有提到?是因为他一直认为的是错误的, 拍卖会并不重要?不可能。江却尘一口否决了这个想法——没有理由, 完全是他心底的潜意识所想。 江却尘的笃信不作假,那就要考虑别的东西了。那……拍卖会是被隐喻成了什么东西吗? 江却尘想起了那个冰凉的手术台,睫毛微颤。 多像啊。 从四面八方打过来的灯光,高高架起的台面,紧紧束缚着的禁锢,还有围在一起讨论的人群。 如果手术台隐喻的是拍卖台的话,那他遭受的那些痛苦是在隐喻什么呢? 第133章 肮脏的欲望和金钱配之吵闹的人群总会给人一些不美好的联想, 江却尘打了颤,又一次否决自己的想法了:不可能。他后来把人都杀了。 那群人到底是些富豪权贵,再疯狂也不敢在台面上光明正大地对他干那种下流的事情。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江却尘百思不得其解,归根到底还是眼下掌握的线索太少,他没办法进一步推理。 当然也不排除创造世界的人压根没想那么多只是把现实世界全都抄了过来,这个可能性低就是了。 探查真相还是得再等等,江却尘还有一个可以快速求证的疑问想要确认,他问系统:“这个世界,有我吗?” 系统:【……?】 系统迷茫地开口:【你……你不就在这儿吗?】 “不是,”江却尘一时觉得系统有些笨,但还是耐心给他解释了一下,“我是说,这些机甲的设计师,还是‘我’吗?” 【啊,这个,】系统的语气似乎是有些纠结,【算是吧……不过我觉得,他不是你。】 这话说得很有意思,江却尘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就是,剧情里的你是讨厌你的人设计出来的形象,有你,但是不完全是你。】系统认真地给他解释,解释着解释着,不知道它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忿忿不平起来,给自己说生气了:【反正,我觉得那不是你。除去容貌声音名字这些基本数值,内里完全不一样!你才不会那么坏呢!写剧情的真是个脑残……】 【左怀风看了肯定也会说那个不是你的。哼。】 江却尘还没见过系统这么为他打抱不平的时候,原本因为思考太久的沉重心情一时间也轻松一些:“看来‘我’在这个世界里十分十恶不赦了?是个大反派吗?” 系统一时又犹豫了:“嗯……算是吧。不过暂时还没轮到他出场,所以你不用担心。等到他出场的时候,这个世界应该就快结束了。” 真有意思。 这个世界好像充满了迷雾,无论是那个族人的原型,还是自己。 “那左怀风呢?”江却尘突然想到了什么,反问系统,“他是穿到了这个世界的上将身上吧,里维亚帝国那个百战百胜的上将,皇室的走狗。” 系统:【……对。】 须臾,系统又委婉提醒:【走狗一词,是不是太难听了点?】 江却尘见它没反驳左怀风是上将一事,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不知为何,江却尘想起了上个世界左怀风逗自己玩的时候说的那句“帝国上将左怀风,为你效忠”。 他就知道,有个世界肯定是左怀风有这个身份。 如果左怀风能来就好了,江却尘想,左怀风过来的话,他想逃出去倒是更方便了一些。 “走吗?” 族人耐心地抱着他看了一会儿这些机甲,低声询问江却尘。 江却尘被迫从系统空间里又回到了小世界,心下难免烦躁,不过目前还是任务最重要,他捏着掌心迫使自己冷静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犹豫着给族人说:“可以等一会儿吗?” 族人也没有多问为什么,只是笑了笑:“你真的很喜欢机甲嘛。” 江却尘某种方面来说第一次给他真情实感地说话:“对。真的很喜欢。”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变得温柔缱倦起来。 真的很喜欢。 江却尘还在垃圾星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当研究员,他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他以为自己会去当明星。但是要向上爬就要去上学,他是个自负的,觉得自己应该去最难的领域,于是就义无反顾地扎紧了机甲研究领域里。一开始的时候真的很难,算出来的数据总是和预想中的不一样,很多材料要自己亲手去试,在焊接机器中也受过伤。偶尔还会蹲在一片废铁中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跑来弄这个,和他小时候幻想的那种光鲜亮丽优雅高贵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放弃是更不可能的。 江却尘不认识“放弃”两个字怎么写,再硌脚的路他也要走到终点再判断这一路究竟好不好、值不值,哪怕脚底磨出水泡,哪怕肉都磨烂。 后来站到各种领奖台上时,站到聚光灯下时,他梦寐以求的光鲜亮丽如期而至。 只是多了一些东西——苦苦的、甜甜的、沉甸甸的,被命名为“热爱”的这些东西。 所以,他真的很喜欢。 江却尘伸出手碰了碰面前的机甲,手下的触感一如既往地熟悉,江却尘记忆不好,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想起来手底下的机甲从一张平面的设计纸变成现在这样都经过了什么。 “真的很喜欢的话,”族人明显对他的动作产生了误解,体贴地开口,“下个月会有新机甲的发布会,届时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啊。 江却尘一顿一顿地抬起了头,像是鬼片里的女鬼苏醒似的,他只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族人看。 “新机甲的……发布会?”他的声音轻轻的,语气微妙,听起来格外诡异。 族人很明显被他吓到了,江却尘清楚地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僵了一下,正中江却尘下怀,江却尘直勾勾地盯着族人。 族人不满地询问:“你那是什么眼神?” 好讨厌的语气,江却尘想,小时候,在他还在那个垃圾星球的时候,那些有些权势的人就是这样说话的,这是一种久居上位的傲慢。 江却尘后来说话时也染上了这种傲慢。 所以,这个族人的原型,是自己在被送进拍卖会之前就认识的、一个久居高位的人。 会是谁呢? 江却尘想不出来,不再深思,怕族人看出来什么,他又扮演起了小说里那个可怜谨慎的小人鱼,他低眉顺眼了一些,双手扶着族人的肩膀,左右观察了一下,饶是如此还是不放心,声量小得微不可察:“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吧。” 族人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很意外:“为什么?” “我那天听见那些研究人员说,你对我好像有特别的安抚作用,他们有点怀疑你的身份了。” 江却尘说完,族人一语不发,只是看着他。机甲研究室里一时变得格外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频率几乎一模一样的呼吸声。 “是你说的吧。”族人虽是询问,但却是肯定的话语。 江却尘肯定不会承认的,他的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和被冤枉的委屈,急道:“我没有啊。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 族人没有说话,江却尘也保持着委屈的表情盯着他看。 过了一会儿,江却尘缓缓呼出一口气,率先开口,故作轻松道:“我只是想报答你带我去看机甲发布会而已。” 族人这会儿才重新开口,他抱着江却尘往高等生物研究院走去,声音也很轻,语气听起来倒有些森然:“那就……谢谢你了。” 不知道有没有相信江却尘的狡辩。 江却尘回去的时候,那些研究员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们从族人手里接过江却尘,把他放回了那个大容器里,江却尘这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个大型的培养皿。 不过他意识到或者没意识到也不重要了。 实验人员送走族人,并未离开。 江却尘看着他们重新围到自己的身边,不动声色地朝角落里后退了一些。 看见他胆怯的模样,罗肃反倒笑了出来,他道:“小人鱼,你不要害怕,我们现在不做实验。或者,我们做个交易,我把你放走,怎么样?” 那就是要干别的事情的意思,那个交易更不可能是什么平等的交易。 江却尘的警惕心一瞬间飙升,他心脏砰砰直跳,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化作一道穿透脊柱的电流通便全身,他像个遇到危险炸毛的猫。 是这个吗? 是这个吧! 江却尘直觉罗肃接下来要说的话和自己忘却的那段痛苦的记忆有关。 果不其然,罗肃拉过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笑得慈眉善目:“我想要你的眼泪。我把你放走,你给我你的眼泪,行不行?” ----------------------- 作者有话说:小土:皇室的走狗! 系统:走狗一词,是不是太难听了? 左怀风:皇室一词,是不是不太正确。 系统:?[666] 第107章 4-7 第134章 果然。 罗肃提出来这个要求也算在江却尘的预料之中, 不过江却尘没想到他会提得那么早,他原以为要等到自己的鳞片全都掉完之后,对方才会提出来。 江却尘低头看了看自己所剩无几的鱼鳞, 浅浅笑了:“……我没有哦。” 剧情里,这条小人鱼被折磨到死都没有流出来的如他们所愿的眼泪,江却尘更不可能留给他们。 他任由实验人员索取久了,如今一拒绝, 倒让罗肃猝不及防了一下。所谓升米恩斗米仇, 他的拒绝明显让罗肃不是很满意起来,不过习惯了表演善解人意的罗肃并没有把不快表现出来,只是笑:“再考虑考虑呢?” 江却尘也没有骗他, 一口否决:“哭不出来。” 这人鱼从被逮来之后还没有展现出这么强硬的不配合态度, 这一点让罗肃更加确信了人鱼的眼泪是珍贵的东西。 “若我一定要呢?”罗肃依旧在笑, 这笑容让人看了格外不适。江却尘最讨厌别人这样笑,像是用劣质化妆品画在脸上似的,粉甚至浮了起来,尤为恶心。 面对罗肃的咄咄逼人,江却尘还是只有一个答案:“没有就是没有。” 咦。 江却尘顿了一下, 这倒是个祸水东引的好机会。 “你去找他吧……”江却尘怯怯地开口, “他也是人鱼。他是海洋孕育出来的, 比我等级高。” “他是谁?”罗肃明知故问。 江却尘眨了眨眼睛:“就是……他呀。” 比起尚未证实真假的实验品,罗肃的注意力大部分还在这个已经驯服很久了的实验品上面,他笑道:“你的眼泪就这么珍贵?宁愿把护了这么久的人爆出来都不肯给我吗?” 江却尘的态度坚决:“我没有眼泪。” “好,好,好。”罗肃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他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却尘, 而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老不死的有病吧!】系统骂骂咧咧的。 江却尘低头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鱼尾,无奈地笑了一声:“之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系统一时哑然:【……主人。】 江却尘没理它,只是扭头看向门口,这个研究室里没有窗户,为了维持特殊的环境,实验员不在的时候就关着灯。从穿来之后江却尘已经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 刚才他被族人抱回来的时候看见走廊的窗外落日西陲,因为想着任务的事情,也没多看一眼日落。 这会儿倒是想了。 他记得之前自己经常会去那里看日落,什么也不想,只是安静地站在窗边,手里是精致漂亮的杯子。日落照进他的眼里,照进他的杯子里,很多时候是橙黄色的光彩晕开,被笼罩的一切都是亮晶晶的。 偶尔也会遇见粉紫色的天空。 “好想……看日落。”江却尘喃喃道。 好想再看一遍。 系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茫然地喊:【主人……主人……】 江却尘没有应答。 …… 那天之后,实验室突然冷清了下来,族人不来了,实验人员也不来了,独留江却尘一个人在里面待着。 江却尘抬脸给自己吐了个泡泡,这是他这几天刚发现的,发现这个的时候他正在打哈欠,嘴巴还没闭拢就看见一个晶莹剔透的泡泡升了上来。 哪里漏水了? 这是江却尘的第一反应。 【原来人鱼也会吐泡泡。】这是系统的感慨。 江却尘看着那个泡泡,后知后觉是自己吐出来的。 一瞬间,他想到之前被关在房间里的事情。那个屡次救自己的人某天给他带来了一个泡泡桶,给他吹了满卧室的泡泡。 江却尘很喜欢。 喜欢到拉开了窗帘,去看这些泡泡在阳光下闪着光的样子。 江却尘伸手去碰自己吹出来的那个泡泡,还没碰到,那泡泡就像是感觉到危机一般自己碎掉了,江却尘挑了挑眉,也不失落,无师自通地又吹出来一连串的泡泡。 他身边的空间很快被这些泡泡填满,江却尘伸出手掌用手捧着去接那些泡泡。 有的在他的手心里碎掉,有的没有。 就和之前那个泡泡桶里吹出来的一样。 经此一事,江却尘掌握了一个新技能。无聊的时候就会给自己吹个泡泡看,目前还没到厌烦的时候。 我真是越来越像人鱼了。 江却尘看着吹出来的泡泡,心不在焉地这样想。 “你猜他们为什么突然都不来了。”江却尘问系统。 系统想了想,气愤道:【在筹划更可恶的事情吧!】 “不是,”江却尘似笑非笑,“是想要我的眼泪。” 所以把研究室的灯光全关掉了,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放大他的恐惧和孤单,进而流出他们想要的眼泪。 江却尘自然是不会如他们所愿的,更何况他也不算是孤单一人,他还有系统。 不过不来人之后,江却尘身上的伤口就没法治疗了,更不会给他进食和营养液。 系统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它十分难受:【那你之后怎么办?】 “不着急,”江却尘十分平静,“如果我因病昏厥过去后,着急的是他们。” 不开灯的实验室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周围乱七八糟的仪器冰冷沉默地立在一旁,在黑暗中突出一块又一块的漆黑影子来。影影绰绰,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感。 第一天,江却尘还能一边吐泡泡,一边跟系统讲话。 到了第二天,他就只能安静地吐泡泡,不是很想说话了。 第三天,江却尘一个人蜷缩在培养皿的角落里,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在发疼,胃里也很不舒服。 第四天,江却尘的意识已经渐渐地不清楚,眼前时黑时明。 第五天,他连蜷缩都做不到,沉到了培养皿的底部,侧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得几乎没有。 他的身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比他预料中撑不住的日期还提前。江却尘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挂在树杈上的布兜,每天都有人往里面扔石头,布兜越来越沉,几乎要撑不住掉落下去。 他的身体好沉,眼皮也好沉。 像他每一次跳海自杀,身体往下沉的感觉一样。 江却尘昏沉中有些迷茫: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自杀了那么多次,终于要成功了吗?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这是在小世界里,就算真的死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影响。 再过一会儿,他会想,这个世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族人的原型他还没有辨别出来,他还不能死。 他吊着一口气,像是将要被扯断的布兜的最后一点布料纤维,死死不肯彻底断开。 系统急得团团转:【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我给你暂停世界,我们先回系统空间。】 江却尘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道:“不……” 他其实想说,没事的。他对生命的需求远远比实验人员对他的需求低,要先撑不住,也得是实验人员先撑不住。 可是他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只能勉强从牙缝中吐出来这么一个字。 即便是这一个字,也好像把他全部的力气耗尽了。江却尘一直捂着胃部的手轻轻地垂落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又来到了海底的那处碑丛中。 他看见自己还在掩面哭泣。 江却尘这次学聪明了,不再上前打扰自己,只是躲在暗处默默观察。 一直在哭的“江却尘”穿得还是白色的实验服,头发也是扎成了低马尾,像是实验做到一半匆匆赶来的样子。 明明是海底,但是江却尘却能清晰地看见“江却尘”流出的晶莹的眼泪,那些泪水尽数滴落在他面前的白骨上,滴到那团像是干枯海藻的绿色植物上。 那些白骨把他的泪水尽数接住。 江却尘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心脏很疼。不是悲伤的疼痛,是真的生理性在发疼。 他迫不得已捂住了心口。 但眼睛却像是黏在那边一样,一瞬不瞬地盯着看,不肯挪走半分。 “江却尘”哭了很久,眼泪近乎要把整个白骨都淹没。 突然,白骨有了变化:“江却尘”的泪水落在它的身上像是产生了什么奇特的反应,不知道是白骨还是泪水开始散发淡淡的光点,从白骨的尾部开始,渐渐变成了一条绿色的鱼尾。 很小的一条。 身体也很瘦小,看起来是条五六岁的小人鱼,那团绿色的枯草是他绿色的长发。 小人鱼睁开了眼睛,甩了甩鱼尾,张开手臂抱住了还在哭泣的“江却尘”。 第135章 江却尘心口的疼痛更深了,像是有人在用刀子插进去反反复复地搅动一般。他嘴唇控制不住地打着颤,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条绿色的小人鱼看。 小人鱼明显认识“江却尘”,它抱住江却尘之后还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江却尘的肩膀,嘴巴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江却尘神情恍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抬步朝他走去,想听他在说什么。 小人鱼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也回头去看它。 好熟悉的面容。 江却尘痛到极致的心口再也支撑不住,他喉间腥甜,吐出了一口血,四周的景象如雾一般散去,他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还是刺眼的手术台的灯光。 “醒了!醒了!”正在给他做急救的实验人员大喜,连忙去给一旁候着的人报信。 罗肃闻言快步走上前来,还是那副慈祥的面容:“好点了吗?” 江却尘满脑子都是那条绿色的小人鱼,不想搭理他们。 “你太虚弱了,”罗肃说,“晕了过去,命悬一线,我们不眠不休地轮流抢救了你三天三夜才抢救过来。” 江却尘想到了什么,费劲低头去看自己的尾巴,他的尾巴彻底变成了光秃秃的样子,一片鱼鳞都没有了。 果然。这群人一开始做够了两手准备,一边抢救他,一边以防万一他死了没有实验材料了,趁他还活着的时候把他仅剩的鱼鳞给扒下来了。 梦境消失了,但那条绿色的小人鱼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在脑海中变得模糊,江却尘只觉得胸口处像是被那绿色的海藻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他痛苦地抓着身下的垫子,艰难地喘了几口气,他张开嘴,骤然弯腰如梦境里那样硬生生吐了一口血出来。 这可把实验人员吓坏了。 一群人连忙围了上来,往他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和仪器,江却尘双手撑在手术台上,还在吐血,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滩,他的胳膊软绵绵得使不上力气,颤巍巍得像是霜雪里的枯枝,勉强支撑着身子,他费劲地睁开眼睛,在血水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好像是自己的倒影,又好像是那个绿色小人鱼的身影。 “是它吗?”江却尘声音已经轻得听不见。 系统问:【什么?】 “那条绿色的人鱼。”江却尘已经没法说出来长句子了。 系统不知道他在问什么,默然片刻,道:【是。这个世界,有绿色人鱼的原型。】 系统又试探性地询问:【你是想起来了什么吗?】 江却尘感觉身体的生命力在疯狂地流失,从未有过的疼痛全都挤压进了身体里,几乎要把他整个人从中间撕裂开了。 这种情况下,他不哭反笑,他撑在手术台前,长长的金色头发黯淡无光,毛糙不已,垂在他的胸前和腰后,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一伏的,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针眼和青紫色伤痕。 他看着面前拿着各种手术器材的实验人员,越过他们,去看在后面指挥着的罗肃。 罗肃没想到江却尘会突然看自己。 该怎么形容江却尘的眼睛呢?过于长的刘海垂到他深凹的眼窝里,深蓝色的瞳色因为虚弱已经变得灰扑扑的,罗肃在他缓缓睁开眼看向自己的一瞬间,看清了对方眼里的凶狠。 纵然身困囹圄,鳞片尽剥,精神力被摧毁,伤痕累累到濒死,他依旧在这条人鱼的眼睛里看见了从未被驯服的不服与抗争。 江却尘缓缓抬起一条胳膊,用掌心抵在唇边,颤抖着、按压着擦过嘴边的鲜血。 他漂亮的眼睛轻轻弯起,眼中的攻略性却并未减少半分。 像是在嘲笑罗肃等人不自量力,妄图以赋予他痛苦得到他的眼泪。 方便做实验,他的上半身是没有穿衣服的,头顶的光照下来,可以看见,散落在后背的头发下,薄薄的苍白色皮肤被一条笔直的、坚挺的脊柱撑起来。 他的脊柱从来没有弯曲过。 第108章 4-8 江却尘暴露出来的倔强反倒让罗肃更感兴趣了, 本来想着救不回来就不救了吧,如今,他反倒对江却尘的眼泪更感兴趣了。 ——他一定要得到江却尘的眼泪。 不过江却尘这几天身体实在太虚弱, 完全不能再经受更多的刺激,罗肃想折磨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先用一些好药吊着他的命。 江却尘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每天安静地配合着实验人员的治疗, 求生欲旺盛得系统都感觉到了。 【你是有什么新的打算了吗?】系统十分惊喜。 “对, ”江却尘应了下来,“我要杀了族人。” 系统:【……啊?嗯?】 虽然江却尘前三个世界都在干这种事情,但是系统如今倒是有点犹豫了:【你认出来族人的原型是谁了吗?】 “不知道, ”江却尘果断道, “但是如果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死的人就会是我。” 江却尘本来还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把族人是人鱼的事情暴露出去,让族人代替自己在这里被研究。但是现在看来,在自己彻底死亡之前,实验人员是绝不会放松对自己的监视的。 他低估了罗肃等人的贪婪。 【那杀族人是有什么用吗?】系统不解。 “嗯, ”江却尘应了一声, “杀了族人, 实验员的注意力会暂时被失去了一条人鱼吸引。而且……研究所出了人命,上面那边会派人来查看。” 会派谁江却尘不知道。 但是要说收到消息谁会主动前来,江却尘倒是知道。 其实这样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就是他弄坏机甲的指示令,让帝国派人前来查看。不过那样大概率会引来那个所谓的剧情里的“自己”,江却尘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节外生枝,所以只能先杀了族人。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醋溜溜的:【你这么相信左怀风!】 江却尘翘了翘嘴唇,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只是说:“这不是你们为我量身打造的陪伴ai吗?” 所以他相信左怀风,很正常的事情。 系统一时哽咽,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却尘见系统不再说话,自己也就不再说话了,比起到底相不相信左怀风,他其实更在意的是那条绿色的小人鱼。 他的记忆里没有这条小人鱼,可是在梦境里认出对方的时候,他却感觉和对方认识了很久一般。 他笃定这条小人鱼就是自己忘却的记忆的一部分。 他也问过系统这条小人鱼是什么来头,但系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支支吾吾地告诉他他之后会自己想起来的。 它这个态度反倒让江却尘更加确定这条小人鱼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江却尘现实世界里只认识一条人鱼,也说不上是认识,只能说是知道,就是隔壁实验室里的那条小人鱼。 不过他记得自己和对方有什么联系,他也没见过对方,也不一定,说不定他是忘记了。 想到梦境里对方那样亲昵自己的样子,再结合剧情里哄骗背叛自己的族人,他微微垂眸,是现实里被小人鱼欺骗了吗? 江却尘不能细想这件事,一细想脑中就会传来针扎似的疼痛。 最终,江却尘也只能暂时不管这件事,静候时机,得先见到左怀风再说。 …… 左怀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个人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准确来说,不是一个人,毕竟他脑海里还有隋行。 他俩谁也不跟谁说话,所以在左怀风眼里,隋行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个世界是为了让江却尘恢复失去的记忆的,需要江却尘一个人面对心底的恐惧,左怀风不能去帮忙,只能一个人待在这里,在他熟悉的办公室里自生自灭。 还好这几年和弗尔肯帝国交战得次数很多,他经常在办公室里加班,办公室里配备了一定数量的营养液,他不用担心饥饿口渴的问题。 隋行说,只要这个世界还在正常运营,就说明江却尘还好好的,不用过度担心。 左怀风一开始还每天去尝试一下能不能走出去门,连着几天无果后就放弃了。隋行说得对,他现在除了相信江却尘,也做不了什么了。 渐渐地,左怀风就冷静下来了——只要世界还好好的,他就尽量不去想江却尘的事情,同时做好了一旦世界有坍塌的迹象,他就第一时间赶到江却尘身边的准备。 这个办公室里还有很多资料,正好空闲下来,他自己分析了一些弗尔肯那边的状况,针对他们想了几个战略。 第136章 左怀风今天喝了瓶营养液,照例去看了眼门口,准备再把昨天写的战略分析重新修改一下,意外地,他踏出了办公室的门。 这一脚完全打破了左怀风的计划,泰山崩于前而色不乱的左上将难得露出了几秒钟的怔愣,而后意识到了什么,不顾形象地朝外跑去。 他跑得快,动作莽撞,不知道撞到了谁,对方错愕道:“左上将?您干嘛去?” 跑出办公楼,左怀风才意识到刚才撞到的是自己的副官。 不过无所谓了。 左怀风从军区往研究所那边赶去。 他问隋行:“怎么突然解禁了?” 隋行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妙:【我看到江却尘那边的状况不太好。如果让你继续封着,他可能有危险。】 左怀风顿了一下:“不太好?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隋行沉默了一下,道:【你到那里就知道了。】 【左怀风。】隋行说完,破天荒地喊了他一声。 左怀风脚步一顿,直觉他有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隋行说:【你先去找江却尘,接下来我可能会有几天不上线。一定要照顾好江却尘。】 左怀风已经坐进了自己的机甲里,想要启动的手一顿,结合刚才突然解封的事情,他大致猜到了什么:“主系统那边没让你解封,你自己解封的?” 【嗯。不说了,就先这样吧。】 【照顾好江却尘。】 左怀风垂了垂眸,看来主系统那边和隋行似乎有什么隔阂,或者说,有什么没谈拢的事情,他启动了机甲:“用不着你来嘱咐我照顾好他。” 帝国有很多研究所,帝星划了个区,专门建造一些不那么依赖环境的研究所,可以称之为研究所城。 江却尘所在的研究所自然也在这个区里。 军区到研究所城的路左怀风一个人走过很多次,走到之后,再一个人安静地走回来。有时候可以看见自己想见的人,有时候就是无功而返。 唯独这一次,他感觉和之前走得每一次都不一样。 他一路赶到研究所。 他没来过高等生物研究所,但是知道江却尘的研究所在哪里。高等生物研究所就在江却尘研究所的旁边,想找还是挺容易的。 他身上还穿着军服,右侧肩头别得几个徽章在阳光下闪烁着荣耀的光,阔步走来时衣摆和披风微微扬起,不必报名字都知道这是谁。 研究所的人一看见他,登时一愣,一些学生没认出来,罗肃倒是认出来,立马迎了上去:“左上将。您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了?” “江却尘呢?”左怀风也不跟他含糊,直接问他。 罗肃做实验时用人鱼代称惯了,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左怀风嘴里说的“江却尘”是谁。他打量了一下左怀风的脸色,不明白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上将怎么突然跑来要看人鱼。 “在实验室里呢。”罗肃不理解,但基本的尊重还是会给。 左怀风毕竟是军区的人,手握军权,任他在人鱼研究方面再出名也得听左怀风的。 “带我去看看。”左怀风的声音里听不出来情绪。 罗肃不明白左怀风想干什么,一时也有了一些警惕心。 下一秒,一张印着军徽的证件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他身体一僵。 左怀风不急不慢道:“这是命令。开门。” 罗肃看了眼一旁的学生,催促道:“还不赶紧给左上将开门?!” 那学生愣了一下,一边应着一边开了门,带领左怀风朝关押江却尘的实验室走去。 门打开,灯亮起,实验室里的场景一瞬间全部暴露在眼前,即便已经提前知道江却尘状态可能不会太好,甚至是很差的左怀风依旧是猛地收紧了掌心。 江却尘已经熟悉了开门的声音,知道是实验人员来给他养伤了,他这几天已经缓过来了一些,实验人员也是为了获取他的眼泪蠢蠢欲动。 他在培养皿的角落里昏昏欲睡,本来不想搭理实验人员,却听见系统在他脑海里大喊大叫:【主人!主人!主人!他来了!】 谁来了? 江却尘被吵醒,有些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因为病弱和还没适应强光线,他一开始并不能清楚视物。 等到眼睛渐渐恢复了视力,系统嘴里的那个人也已经走到了他的培养皿前面。 江却尘一瞬间愣住了。 不是说……左怀风不能来吗? “江却尘。”左怀风靠得近,说话时热气喷洒在培养皿的壁上,形成一层淡淡的白雾,又很快散去。 江却尘听到熟悉的声音,这会儿才确认左怀风是真的来了。 他费劲地从角落里游到左怀风旁边,看着左怀风,鼻尖发酸,明明知道左怀风是被剧情限制了,还是忍不住怪他:“左怀风,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伸出胳膊:“他们抽我的血。” 又翘起自己的鱼尾:“还把我的鳞片都拔了。” 最后把胳膊围成一个圈:“我那天还吐了那么多血。” 江却尘顿了顿,因为强憋着哭意,声音都有点沙哑了:“都是你的错。” 左怀风也没有给他说自己是被剧情限制了,比起江却尘,他好像才像那个受了很多苦和委屈的人,他想给江却尘一个安抚的笑容,结果眼睛刚弯起来,泪水就从眼里滑落了:“是我来晚了。对不起。” ----------------------- 作者有话说:看见老婆受伤给们猛1心疼哭了() 第109章 4-9 看见你受伤, 我好像比你更难以接受。 左怀风察觉到失态,用手背抹去了眼泪。然后转头看向刚走进来的罗肃,道:“这个培养皿, 可以撤掉吗?” 看似是询问,但是罗肃毫不怀疑自己只要拒绝了他,下一秒就会看见那张军徽,然后再收到一个军令。 罗肃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说着把培养皿给他撤了下来, 换上了手术台。 江却尘坐到了手术台上, 因为疼痛,他只能先把尾巴垂着。 左怀风看了他一会儿,也不跟他们虚伪与蛇了, 重新掏出了上将令:“把所有ai监控关掉。然后出去。” 没想到还是看见了军徽。 罗肃已经猜到了左怀风为了这条人鱼而来, 肯定是有什么私心, 但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堂而皇之,摆明了是要带江却尘走。 他为难道:“上将,这个命令……” 江却尘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主动道:“我不会走的。他只是要给我说点话。” 如此一来,罗肃就彻底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只能先关掉了监控, 带着学生去到了外面。 “罗院, 现在怎么办?”学生忧心忡忡地问。 罗肃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以贯之的和气笑容,他眼里闪过一丝狠毒:“左怀风现在是君王的大功臣,他要是要人鱼,君王一定会下令把人鱼给他的。但是我们的实验已经到了最重要的阶段。决不能就此放弃。” “那没办法了,”罗肃一锤定音,“去抓另一只人鱼吧。” 确认安全后,左怀风才走到了江却尘的身边, 他想问江却尘一些问题,又不知道该问什么,想跟他说话,但嗓子却艰涩得厉害。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去看他身上的伤口,头昏脑胀得厉害。 一股控制不住的戾气从心底席卷而来,左怀风想杀人。 江却尘看他只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甩了甩鱼尾:“你看什么呢?” 左怀风堪堪回神,他心里的那股杀气烟消云散,伸出手,捧住江却尘的脸,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微凉的吻。 无数疼惜都藏进了这个吻里。 可是他俩并不是可以亲吻的关系。 江却尘睫毛微颤,心底涌现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伸出双手扯了扯他的脸:“允许你亲我了吗?” 每个世界都要扯他的脸,左怀风无声笑了一下,又觉得江却尘这次扯得力气实在小了点,心里难受得厉害,忍不住又亲他。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江却尘的额头,眼皮,山根,鼻尖,却在嘴唇前停住,抬眸看向江却尘。 “可以亲吗?”左怀风主动询问。 江却尘盯着他的眼睛,冷哼一声:“你凭什么亲我?” 左怀风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怡并不言语,胆大妄为嘴唇相贴。江却尘上次和左怀风亲吻还是上个世界。 第137章 这次倒是和上次那样凶猛炙热的接吻不一样。 这次左怀风亲得很轻,只是用嘴唇轻轻贴着他的嘴唇,用安抚来形容这个只有亲吻的的动作好像更合适。 两个人谁也没闭眼,左怀风把他抱进怀里,嘴唇还是贴着他的嘴唇,说话也没离开:“瘦了。” 江却尘的睫毛颤了颤,伸出手扶住了左怀风的肩膀,左怀风反倒伸出手牵住了他的这只手,一边看着他,一边用嘴唇吻过他的伤口,他被针扎进去抽血的针眼,他被手术台上的锁捆住后痛苦挣扎中磨出的血痕,还有那些青青紫紫的伤痕。 左怀风亲吻触碰并不疼,只是有点痒。 痒了一阵才想起来要回左怀风的话:“你在这里做一阵实验,你也得瘦。” 左怀风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一点:“如果能让我替你做实验,那可太好了。” 江却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慢吞吞爬进了他的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过人——实验室的这群畜牲不算,江却尘总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虚弱得厉害,声音小,听起来像是自己在碎碎念:“你又不是人鱼,才不能替我做实验呢。见面就乱亲人,都不算亲,算舔,讨厌你。” 他自己念着念着,打了个哈欠,明明左怀风来之前他一直在闭目养神,结果一跑到左怀风怀里就困。 “你是上将,你的权力很大,是不是?”江却尘问他。 左怀风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对。至少我要带你走,没有人敢拦。” “我不要走,”江却尘下意识拒绝了他,“我还不知道渣男是谁呢。” 左怀风看了他一眼,他其实猜到了这个世界的渣男是谁,但是他不敢告诉江却尘。 “那你睡觉吧,”左怀风顿了顿,只能这样说,“我在这里陪着你。” “我醒来你还在吗?”江却尘问。 左怀风承诺道:“在。” “如果不在呢?”江却尘又问。 左怀风轻轻给他调了一下姿势,让他在自己怀里窝得更舒服一些:“那你就不要理我了。” “这算什么后果啊。”江却尘用尾巴尖不满地拍拍他的小腿。 左怀风看着他的眼睛,没忍住,低头又亲了一下他的眉心:“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可怕的后果了。” “花言巧语。”江却尘下了评判,但奈何自己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可以惩罚左怀风言而无信的行为的,只能不甘不愿地选择暂时相信左怀风了。 “算了,相信你一次好了。”江却尘说。 左怀风让ai把灯关上了:“我的荣幸。快睡觉吧。” 不过江却尘这一觉注定睡不好了。 他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听见外面有争吵的声音,其实声音不是很大,但是落在如今睡眠浅的江却尘的耳朵里,就觉得很刺耳了。 他蹙眉睁开眼。 左怀风扫了眼外面的情况,问:“吵到你了?我去把他们赶走。” 左怀风话音刚落,实验室里便冲进来一个人,对方看起来风尘仆仆,像是跑了很久才来到这里似的,罗肃几人跌跌撞撞地抓他也只抓到一片衣角,反倒被他一连串地带了进来。 实验室里一瞬间挤满了人。 “左上将,让你看笑话了。”罗肃讪讪笑道。 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罗肃的头发和衣服都很杂乱,看起来很狼狈。 左怀风没理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看。 江却尘也看向来人,很熟悉,是族人。 “我有话要对你说。”族人也在看江却尘。 真是凑巧,江却尘扯了扯嘴角,今天倒是热闹齐聚一堂了。 “不行。”左怀风恍然回神,却不敢再看他,只是低头看着江却尘。 罗肃也跟着道:“对,不行!” 然后连忙给自己的学生使了个眼色:“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去把他抓起来!” “谁敢!”族人的声音大了一些,一把锋利的匕首从他的衣袖中滑落出来,出现在他的手里,他用刀抵上了自己的脖颈,威胁道:“我说,我要跟他单独说话!” 这般玉石俱焚的坚决态度,让实验人员慌了神,左怀风也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江却尘的手。 族人从始至终都是看向江却尘,在等他的答案。 江却尘原本也是想杀他的,不过那是为了把左怀风引来,如今左怀风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 不过,他还是想杀了族人。 “你们出去吧,我和他谈谈。”江却尘开口。 他这阵子一直在养精蓄锐,顺便研究了一下精神力的使用,可以通过释放精神力给族人压力,然后趁他虚弱难受的那一瞬间出手杀了他。 左怀风低头看向他,眼中像是有千言万语,过于复杂的情绪让江却尘看不懂,但江却尘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快出去吧,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他。” 左怀风嘴唇微抖,他突然伸出手把江却尘抱得更紧了一些,在他耳边道:“有解决不了的,就喊我。” 江却尘觉得他这话很好笑:“我自己什么都可以解决。你快走吧。” 左怀风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的一瞬间把他松开了,他没有再看江却尘,盯着族人,一步一步走向族人。 族人的匕首还抵在脖颈处,已经有鲜血流出来了。 左怀风垂在身侧的手被攥得咯咯作响,心知这是江却尘自己必然要经历、接受的一环,但心里还是很难受,只能仓促低下头,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实验室的门再度被关上。 江却尘从手术台上坐起来,防备警惕地看着族人。 族人原本看向实验室门的目光一点一点挪到了江却尘的脸上,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而后开口道:“江却尘,你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吗?” 他最恨的人江却尘不知道是谁,但江却尘知道自己最恨的人是谁。 “我这一生,恨过、讨厌过很多人,”族人一边说着,一边朝江却尘走去,“哄骗我来到这个世界的长老,欺骗我说带我去找‘殿下’的老头——也就是罗肃,还有每天抽我的血、扒我的鱼鳞、在我身上做实验的人。” 他说一句,就朝江却尘走一步。 两个人的距离本来就不远,转眼间族人已经来到了江却尘的面前。 江却尘本来想要用精神力压制他的,可是他的话却让江却尘脑中隐隐刺痛,心底发慌。 族人在说什么?被骗来做实验的不是自己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头顶的惨白灯光打下来,族人身上带了些说不出来的冷意。 “但是,”族人笑了一声,“我最恨的——是你呀。” “好恨你啊,江却尘。”族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熟悉的空灵感,显得格外诡异,像是女鬼来索命发出的。 这是江却尘惯用的、吓唬人时的声音。 族人的声音,好像自己的声音,江却尘眼前一阵光怪陆离的恍惚,时不时有几个看不清的片段闪过,他不合时宜地想起来那个绿色的小人鱼来。 江却尘没由来很恐惧,他想震声恐吓族人别说了,可是脖子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是人鱼族的殿下吗?你不是大海的‘母亲’吗?你不是大海孕育出来的守护灵吗?你不是会保护所有的人鱼吗?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它做实验的时候没有出手救下?——它在喊你‘母亲’你听见了吗?!它在向你求救你听见了吗?!” 在说什么? 这不是剧情里的发展。 江却尘心底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峰,他想往后退,但他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人越走越近,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在了手术台上。 头顶的灯光晃眼得厉害,他虚弱的身体开始冒冷汗,耳中耳鸣阵阵,隐约传来他从未听过的、但又十分熟悉的声音:“母亲,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江却尘,”族人彻底走到了他的面前,俯身问,“你感受到了吗,它在做实验的时候承受的痛苦?” 或许是因为挨得近,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族人的真实面容从下往上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下巴、脸颊、鼻子…… 江却尘如坠冰窟,浑身都在发冷。 “还有斩尾的痛苦,你没有感受到呢——” 随着这句话一同袭来的是刺入心脏的冰冷的匕首。 江却尘在族人脸上看见了熟悉的、漂亮的、深蓝色的眼睛,像是海底的颜色。 第138章 族人的原型是谁? 江却尘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庞,连心脏被刺入的痛苦一时间都感受不到了。 他看见“自己”看向自己时满是憎恨的眼睛,听见“自己”冰冷厌恶的语气:“你最恨的人,不是你自己吗?” “江却尘。” 这三年,你从未间断地想要杀死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了大家来晚啦[托腮]亲了一下一直在被锁我服了()[托腮] 第110章 4-10 机甲研究室的旁边是高等生物研究室。 江却尘有的时候觉得隔壁的胆挺大的, 都知道是“高等生物”了,还敢硬着头皮研究。人这样脆弱的生物,总是会不知天高地厚地想着去征服非人族群, 妄图以读过的那几本书,知道的那几个理论来凌驾所有生物之上。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直在研究更高抵抗、更强攻击和更灵动机甲的自己未必没在人类征服非人生物的活动上出过力。乌鸦落在猪身上,看不到自己黑看罢了。 江却尘整日待在实验室里, 两眼一睁就是研究自己的图纸和合适的材料, 也算是和隔壁相安无事。 直到有一天,隔壁抓来一条人鱼。 “人鱼这种生物,大概有三个明显的特点——高智、高傲, 高贵, ”隔壁的研究员是这么给江却尘接受的, “第一个特点是他们的种族天赋,当然,优越的长相也是他们的种族天赋,第二个特点是种族天赋引起的内在的特点,第二个是种族天赋引起的外在的特点。” 据说抓来的是条幼年人鱼, 虽然年纪很小, 但人鱼有的特点它都有, 即便是被抓了,也是趾高气昂地在水里待着,怎么也不肯配合他们的研究。 “你们在研究它,抽血、剥鳞、拍片,还想要它配合你们?”江却尘忍不住略带讥讽地开口。 隔壁虽然和江却尘处不来,但跟实验室的其他人还除得挺好的,经常串门唠嗑。偶尔江却尘也会听一听他们聊得八卦, 算是放松一下大脑。 不过这次他实在听不下去研究员的抱怨了。这抱怨实在太弱智了,一边各种狠招往人鱼身上使,一边又怪人鱼太高傲了不配合他们。怎么想这都和人鱼高傲的特点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个低等生物被实验室的人这么折磨肯定也不会配合的。 隔壁的研究员似乎没想到江却尘会突然插嘴,被他噎了一下,尴尬不已。 半晌,他像是给自己找补似的,絮絮叨叨道:“没办法……我们也不想的。但是你知道现在人类的精神体污染很严重,而且也没什么好用的办法。人鱼的疗愈是目前发现的最有效的办法……唉。” 又是精神体。 精神体之说这些年在星际各个帝国之间穿得沸沸扬扬的,巧的是,江却尘属于不相信精神体之说那一派的。他的依据很简单——他没有。 倒不是说唯心主义,只是江却尘单纯感觉,他每天都在用脑,如果精神体是因为过于疲倦才会受到污染的话、如果他有精神体的话,那他应该是污染最严重的那一梯队才是。 然而事实上,他每天都好好的。 帝国研究精神体的那群人前几天还登门拜访说要研究他一下,江却尘其实也挺好奇自己究竟有没有的,就跟着他们去测了一下。 被他们那台破机器扫描了全身,得出的结论是未检测到精神体的存在。 江却尘回头就看见那几个秃顶的研究员宛如天塌了一样对着检测报告歇斯底里地吵了起来,看来江却尘的这次检测推翻了他们一直以来甚至可以说引以为傲的研究结论。 虽然什么都没干,但是就这样给别人添了麻烦。 好像也还不错?江却尘勾了勾唇,心情不错地转身离开了。 从那天开始,他就更不相信精神体之说了。更可笑的是这群人还分了什么s、a、b、c级,说全星系唯一一个s级精神体是他们那个最年轻的上将。 无非是赚脸面的话罢了。 隔壁的找补完才想起来江却尘好像不相信精神体之说,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闭嘴了。 江却尘实验室的人也打着圆场,主动问道:“人鱼长什么样啊?我们能去看看吗?” “可以是可以,”隔壁的给他们打了个预防针,“不过,人鱼的种族意识非常高,你们去看他估计讨不着什么好,不遭白眼就算好的了。” “种族意识也算种族天赋吗?”有人笑着反问。 隔壁的笑道:“算是种族特点吧!” 他们吵吵闹闹地走到了门口,才想起来江却尘还在屋里,便去而折返,问江却尘:“江院,你去不去看人鱼?” 江却尘本来端起杯子喝水的一手一顿,杯子里的水荡漾了一下,没有流出来,而后他没什么兴致地回答:“不去。” 和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围着一个罕见生物瞧来瞧去,未免太傻了。按照江却尘的理解——人鱼,无非是把两双腿并在一起的变成了鱼尾,其余和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那些所谓的种族特点更是荒谬,人类里恃才傲物的人也不少,没见得隔壁把这群人抓起来研究——若是真抓起来研究,那第一个抓起来的就应该是他江却尘了。 一群人也不强求他去,嘻嘻哈哈地出了门。江却尘喝完水,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边残留的水珠,重新换了做实验用得白大褂,他正扎头发时,隐约听见隔壁传来一声细微的痛吟声。 江却尘扎头发的手一顿,缓缓放了下来,他的长发失去了束缚,一时间重新垂落到了腰间,晃了几下。 他抬头看向墙壁,似乎是试图要透过这层厚厚的墙壁,去看刚才发出痛吟的人鱼。 两边的实验室的建材用得都是顶级的,隔音效果是隔壁贴着墙大喊大叫这边都听不见的好。 好吧。 江却尘重新把头发绑了起来,这一声让他相信了——人鱼的种族天赋。 那会儿江却尘并没有想过后来会见到人鱼,他只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小插曲。直到几天后—— 那是个深夜,因为新机甲的研究进度迟迟无法推进,实验室的其他人烦闷又挫败地出去或吃饭或者休息了,只有江却尘还坐在操作台上一遍又一遍地计算着。 有框眼镜长时间架在鼻梁上会弄得鼻梁发疼,再加上计算陷入了困难,江却尘来回算了好几次,数据都对不上,他把眼镜从鼻梁上拽下来,蹙眉捏着自己的鼻梁。 怎么这个数据怎么算都算不出来,是不是材料用错了?如果现用的材料不行,那—— 他隐约有了一个思路,突然听见隔壁传来“砰砰”的声响,这个思路就像刚冒出一点脑袋又受惊猛地缩回石缝里的小鱼,只留下了一些尴尬的涟漪。 江却尘:“……” 他坐在椅子里,攥着笔的手已经缓缓收紧。 算了,江却尘喝了一口水,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这里不是那个垃圾星,他待了这么多年,早就可以良好地藏好自己偶尔冒出来的冲动与恶意,在哪个环境就要学会哪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他的狠厉在垃圾星可以解决问题,在帝星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漆黑细长的笔杆在江却尘的手指上灵活地转了一圈,而后点在空白的纸张上,留下一个墨点。 江却尘冷静了下来,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研究上,如果按照刚才他的思路,那…… 下一秒。 “砰砰!” 江却尘:“……” 面对隔壁第二次传来声音打断自己的思路,江却尘回之:“啪嗒”“吱呀”“咔嚓”三声。 笔一扔,椅子拉开,开门关门,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江却尘已经站到了隔壁研究室的门口。 他心底烦躁,面上倒不显,只给人看他过于冷的表情,他伸出手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反倒是又多了几声格外响的“砰砰”声。 就是这个声音! 江却尘冷笑一声,又敲了两下门,他倒要看看,隔壁到底是怎么在这么优越的隔音材料面前还能弄出来这么响的噪音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隔壁没人开门。 江却尘等了一会儿,依旧没人开门,与此同时他注意到这扇门是虚掩着的,古怪得不行。 原来声音传出来是因为没有关紧门,江却尘垂了下眸,不想再浪费时间,准备关上门就回去把自己刚才断掉的思路再接上,等这段研究告一段落再找隔壁的算账。 第139章 不曾想他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这扇门就像是扫描到了什么一般,自己缓缓打开了。 不同于机甲研究实验室一直充斥的各种材料的难闻又好闻的诡异气味,隔壁有一种淡淡消毒水味,不知道的会以为是进了病房。 而比气味更突出的,是里面扑面而来的冷气。 江却尘本来响直接走的,但不知为什么,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 他带上门。 高等生物研究室里面很复杂,不像他的实验室进去就是实验室,高等生物研究室里进去还分了好几个房间,最初的大厅黑漆漆的,只有一张会议桌,可能他们探讨就是在这里探讨的。 江却尘找了一会儿没找到灯的开关在哪里,尝试着喊了几声ai控制开关也没反应,干脆作罢了。 他恍若回神,不明白自己怎么一时冲动跑到这里来了,正想离开,又听见熟悉的“砰砰”声,他脚步一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扇门同样是虚掩着的,门上贴的牌子写着“人鱼”二字。 来都来了。 江却尘冷静地想,至少得警告他们一声别再弄出来那么大声响,再不济也得把门关牢吧。 这样想着,江却尘走进去,现实敲了两下门,随后才推门进入。 入目是一个类似于巨大鱼缸的培养皿,里面充盈着蓝色的液体,应该是营养液或者他们用来实验的液体。旁边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实验仪器、工具以及标本等等。 培养皿中,一条看起来只有几岁的小人鱼正在不停地撞击着培养皿的内壁,试图撞碎培养皿逃生。 听说和亲眼见到还是不一样的。 这是一只绿发绿眸的小人鱼,看起来也只有一米二左右,年纪很小,两个宛如绿宝石一般的圆滚滚的眼睛稍显灰暗,刚到锁骨的绿色头发看起来有些毛糙,剥去鱼鳞而略显光秃的鱼尾,手臂上因为抽血满是紫青的伤痕,以及全身上下都随处可见的针眼。 即便是受伤到了这个程度,依旧可爱得不可思议。 听到门口的动静,小人鱼凶神恶煞地看了过来,只是见到江却尘的一瞬间,它缓缓睁大了眼睛:“殿……” 没有说完的话在它意识到什么后戛然而止。 江却尘看他呆愣愣瞧着自己的样子,感觉很有意思,他歪了下头,双手插兜走了过去。 小人鱼也不撞内壁了,费劲地摆动自己的鱼尾缓缓从最上面游到了下面,方便和江却尘平视。 “你刚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江却尘在培养皿外部站定,主动询问它。大概是这小人鱼的模样实在惨,他说话时语气都忍不住放轻放柔了,听起来很温柔。 小人鱼转了个圈,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很开心:“你是来看我的吗?” 它转完圈,双手按在内壁上,眼里闪烁的光很明显是期待,因为在水下,它一说话还吐出了很多泡泡。 江却尘看了它一会儿,眼里带了几分柔和的笑意,却残忍地开口:“不是。是你弄出来的动静影响到我做实验了。” “啊……”小人鱼失落地吐出来一连串的泡泡。 小人鱼甩了甩尾巴,突然试探着问:“是什么实验呀?你也研究人鱼吗?” “不是,”江却尘淡淡地开口,“我是研究机甲的。懂吗?” 小人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明显是不懂,但还是眼巴巴地看着他,语气里满是崇拜:“好厉害呀!” 很有意思的小人鱼。 江却尘抽出了手,想摸一下他的脑袋,结果刚抽出手就发现还有个培养皿,正准备不动声色地收回去,小人鱼好像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主动把脑袋碰到了培养皿上,江却尘就不好收回手了,他把手放到了培养皿上,虚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才收了回来。 小人鱼看起来很开心,它给江却尘保证道:“我以后一定不会弄出这种动静打扰到你做实验了!” 江却尘微微点了下头:“知道了。” 小人鱼犹豫了一下,问:“那……你也是人类吗?” 江却尘挑了下眉:“是啊。” 看得出来小人鱼对他好感很高,估计眼下也是在纠结要不要信任自己,毕竟自己是和伤害它的人类是同一种族。 果不其然,小人鱼得到了答案,愣愣地在水里漂了很久。 看着小人鱼茫然的表情,再去看它身上的伤,江却尘就做不到一开始那样平静了,他有些不忍继续看下去,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隔壁的研究员该回来了,就想准备离开。 “我要走了。”江却尘说。 小人鱼这时才回过神,它一瞬间手足无措起来,像是有很多话要说,结果到了嘴边一句也说不出来,末了,小人鱼只憋出来一句:“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这话听起来还怪可怜的。 江却尘点了下头:“有空的话,我会来的。” 小人鱼一瞬间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它甜甜道:“那我会一直等你的!” 江却尘放在口袋里的手屈了屈,大概是小人鱼过于天真的话语和期待让他有心里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愧疚与不适,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离开的脚步稍显匆忙。 “母亲!” 他听见小人鱼喊了他一声。 这种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称呼,江却尘错愕回头。 小人鱼期待地扒着培养皿内部:“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你的眼睛像大海,像我的家。” ----------------------- 作者有话说:大家七夕节快乐呀![垂耳兔头] 虽然他俩还没在一起但是左江99[橘糖] 第111章 4-11 江却尘睫毛颤了颤, 面对小人鱼璀璨明亮的眼睛,他心一沉,道:“不可以。我不是你的母亲。” 被带偏了。 江却尘意识到了这一点, 又道:“‘母亲’一般是称女性的,喊男性要喊‘父亲’。我是男人。但是,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都是针对亲密的人的。我不是你的母亲。” 小人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 他道:“好吧, 母亲。” 江却尘:“……” 小人鱼看出了他的不情愿,撇了撇嘴,自己倒先委屈起来了:“可是, 海洋就是我的母亲呀。我就想这样喊嘛。” “不可以。”江却尘不留余地地拒绝他。 小人鱼拍了拍培养皿的内壁, 似乎是有些不开心, 还有点不甘心,但它眼睛转了转,突然想到什么,欣然道:“我不喊你母亲了,你多来看我好不好呀。” “求求你啦。”小人鱼甩了甩自己的尾巴, 一块残缺的鳞片从它满是光秃秃的尾巴上掉了下来, 那处很快沾了鲜血。 江却尘瞥见了, 看他实在可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喊我‘江院’吧。”沉默了很久,江却尘这样说。 “你叫‘江院’吗?好好听的名字。江院妈咪!”小人鱼又转了个圈,十分开心,抓住一切可利用的字眼跟他聊天。 江却尘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你说不喊我‘母亲’,是要喊我‘妈咪’的意思?” 小人鱼眨了眨眼睛,装傻充愣一般从嘴里吐出来一系列的泡泡。 “‘江院’不是我的名字, ”出乎意料地,江却尘对它很有耐心,“我叫江却尘。” 可能是,这条小人鱼真的太可怜了吧。 “江却尘呀……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小人鱼不遗余力地夸奖他,眼睛因为开心笑得眯起来,好像这个名字是他的一般与有荣焉。它张了张口还想暗戳戳试探江却尘对“母亲”这类称呼的接受度,奈何江却尘早有防备,它张嘴的一瞬间就收到了江却尘冷冰冰的话语:“不许乱喊称呼。” 小人鱼无论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让江却尘接受这种称呼,一个人呆愣愣地浮在水里,小手扒拉着培养皿内壁,尾巴尖都失落地抻直了,原本明亮的眼睛此时也灰暗了几个度。 看起来真的像个被妈妈抛弃的小孩一样。 江却尘:“……” 江却尘缓缓叹了口气,头疼道:“实在不行,你喊我哥哥吧。” 小人鱼也不退让,一口咬定:“母亲。” 江却尘:“……” 见小人鱼如此执着,江却尘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正好时间也不早了,他要回去记录一些数据然后休息了,便给小人鱼摆了一下手,转身便走:“随你。我走了。以后别乱弄出声响影响我做实验。” 第140章 彼时江却尘并不知道这些如同冰锥一般刺向小人鱼心窝的话语会在未来某个时刻复又刺向自己,他这个时候只是在想,他自己都没找到母亲呢,怎么可能跑去给别人当母亲。 小人鱼见他要走,登时着急了:“母亲…!江院、江院!” 很明显“母亲”这个符合小人鱼心意的称呼并不能挽回江却尘,小人鱼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连喊两声江却尘自己提出来的称呼。 江却尘心想这小人鱼未免太麻烦了,自己真是吃饱撑得没事干跑来这边硬给自己找麻烦受,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半侧着身子去看小人鱼:“怎么了?” “母……江院,”小人鱼略带期待地看向江却尘,“你明天还会来这里吗?” 那肯定是不会的。 江却尘淡漠又平静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小人鱼明显有些失落,但它很快又振作了起来:“那后天呢?” “……” “大后天呢?” “……” “大大后天呢?” “……” “大大大——” 江却尘忍无可忍打断了他:“我基本上不会来这里。这里不是我做研究的地方,我做研究的地方在隔壁。” 小人鱼被他一打断,呆呆地睁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却尘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了,其实他并不是个好心的人,更不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大多时候他遵循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原则,不求别人帮自己,也不会帮别人,唯独这一次,他感觉小人鱼很可怜。 他垂了垂眸,彻底转过了身体,看向小人鱼。 小人鱼眼巴巴地看着他,须臾,这个传闻中高傲得永远不知低头为何物的种族小心翼翼地询问:“我惹你生气了吗?” 那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江却尘这样想,嘴上却说:“没有。” 小人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是想从他的脸上分辨出来他所言的真假,不过很可惜,江却尘这个万年不变的冷漠脸注定不会让它看出来什么。 “我很忙,不可能天天跑来这里看你。”江却尘说。 小人鱼闷闷地吐了个泡泡:“哦……” “有空的话,”江却尘又接着道,“我会来看你。” 小人鱼的眼睛“唰”一下亮了起来,它的嘴巴也因为欣喜张大了一些,尾巴掀起小小的浪花,开心道:“好呀好呀,那我会一直等你的!” 江却尘看着它,心底那股莫名的怜惜感再次升起,他仓促低下头,不再看小人鱼,抬步离开了这里。 关门前,他隐约听见小人鱼再给他告别:“母亲,再见!有空了一定要来看我呀。” 不过江却尘回去之后因为过于忙碌一直没有再去往小人鱼那里,忙是一回事,嫌麻烦是一回事,心底隐约的怜惜又是一回事。 不过他不去,不代表别人就不会来找他。 江却尘看着面前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的隔壁的研究员,被对方磨叽得有点烦了,双手插兜,略显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隔壁的研究员明显是刚进组的学生,实验上起不到什么作用,跑腿打杂方面则是中流砥柱,所以被委任了这项棘手又麻烦的重任。 只是从这学生的面上看不出来任何被委以重任的荣耀与开心,只有一片被捉来当替死鬼的惨兮兮。 “说不说?”江却尘看了眼时间,“你已经耽误了我十分钟了。” 毫无波澜的声音有如实质,化作一片冷霜,冻住听者的耳朵。 学生被冻得打了个怵,眼一闭,心一横,视死如归:“江院,我们导师想请你过去一趟。那条人鱼实在不配合,导师说或许你有办法。” 江却尘足足有一个月没有去过那里了,间隔说不上长也说不上短,他扯了扯嘴角,想说“人鱼不配合是你们的问题,我没有义务要为你们的失败买单”,可是开口时又想起来小人鱼那双明亮的充满期待的眼睛,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把眼镜放到了胸前的口袋里:“走吧。” 学生也没想到江却尘会答应得如此干脆,直到江却尘走出实验室,他才回过神,连忙跑着去追他。 江却尘自然是没等他,他照例敲了敲隔壁的门,里面很快传来一声“直接进”,他才开门走进来。 “让你去请江院怎么这么久……”对方抱怨的话在看见江却尘的一瞬间卡住了,而后无缝换上殷勤的笑脸与语气,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江院!怎么我那个学生没跟你一起来?” “他在后面。”江却尘语音刚落,那个学生就溜了进来。 他导师佯装斥责:“怎么让江院一个人来的?让你办点事都办不好?” 然后他又继续给江却尘变脸,笑着道:“不好意思啊江院,他是刚进组的,很多事情不太懂,做不周全,你别介意。” “没介意,”江却尘看了眼那扇半掩着的门,里面隐约传来小人鱼痛苦又愤怒的声音,听不真切在说啥什么,“上次我做实验有点无聊,想到你们这里有人鱼,就过来看了看。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后来忘记给你们说了,不好意思。” 真要说是小人鱼自杀闹出来的动静,估计小人鱼又要吃苦了。 江却尘看着那扇门,半掩着的门只留出一条缝隙,里面透出来的光像是一条笔直的河流,一直流到江却尘的脚下,独独流到江却尘的脚下。 “嗐,这不是什么大事。倒是我们想让江院来看呢!”那导师一笑,脸上的褶子都皱了起来,配上他象征着专业的地中海发型,看起来格外滑稽。 江却尘这才想起来,这位是高等生物研究院的院长,叫罗肃。 江却尘微微一点头:“罗院长谬赞了。这次找我来是——” “唉你看我,一聊起来倒把正事忘记了,”罗院长正色道,“是这样的,我们实验室各个角度都有ai的监控,然后根据ai和我们的分析,我们发现,小人鱼格外听你的话。” “应该是江院出色的容貌和智慧征服了小人鱼!”罗肃这话听不出来是真情还是假意,总归是夸了一下江却尘。 而后才说起来自己的苦恼:“我们每次做实验的时候,这小人鱼总是不配合,所以,我们想让江院哄哄他……这就跟小孩打针一个道理,有家长在旁边陪着,小孩也能大胆些,方便医生打针,是不是?” 江却尘瞥了他一眼,只说:“我不是它的家长。” “是是,”罗肃连忙赔笑,“是我的比喻不恰当,我就是个文盲,江院别跟我一般见识。” “那我们现在——?”罗肃试探性地问道。 “走吧。”江却尘看着那扇虚掩着的门,终于到了推开它的时候。 …… 门里好像是另一种世界。 一群人拿着手术刀和管子,一群人粗暴地用机器按住小人鱼,小人鱼尖锐的叫喊声像是针刺破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人鱼好像有独特的能力,即便是捂住了他们的嘴,他们依旧能发出来让人不适的、类似于辐射的无形能量。 江却尘一进来就感觉这屋里压抑得厉害,好像有一种看不见的磁场在影响着所有人。 上次的那个巨大的培养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的手术床,手术床上用一层又一次的锁链死死捆着小人鱼,小人鱼紧紧闭着眼睛,它鱼尾上的鳞片比之一个月前看见得更少了,鲜血顺着床沿往下流淌。 江却尘呼吸一滞,心下一沉,不知道是受屋内磁场的影响还是真的难受,这屋里弥漫的消毒水味让他胃里极度不适,好想吐。 一瞬间,江却尘好像什么也顾不得了,他沉着脸快步朝手术台走去。 本来围在手术台前的人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下意识给他让开了一条路:“江院……” 原本怎么也不肯睁眼配合的小人鱼听见熟悉的名字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正好和赶来的江却尘对上了眼睛。 它的眼睛缓缓眨动了两下,目光黏在江却尘身上似的,一动不动,他问:“你来看我啦?” 江却尘不知道怎么回答它,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它——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帮着这群人一起研究你的。 半晌,他也只是在小人鱼的手术台前站定,一语不发。 第141章 诚然他可以编造一个谎言来欺骗小人鱼,但他不想这么做。 小人鱼伸出手,想要碰碰他,江却尘看出了它的用意,主动把手递了过去,小人鱼也就人类小孩四五岁的模样,手也很小,经过长时间的抽血受伤,已经有些干瘪了。 江却尘轻轻回握住了它的手。 小人鱼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它嘴角上翘着,轻声询问:“你可以抱抱我吗?” 小人鱼身上有很多培养皿里的液体,还有它自身的鲜血,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药膏,江却尘素来喜欢干净,这时却没有想过拥抱小人鱼会弄脏自己的衣服,他只是看了眼旁边已经怔住的实验员。 罗肃连忙道:“把锁都撤下来吧。” 锁是ai控制的,听见罗肃的话,识别到解锁的指令,主动解开了。 小人鱼身上的禁锢被撤去,眼巴巴地看着江却尘,看得出来他很期待江却尘的拥抱,只是没有得到江却尘的允许,一直不敢动。 江却尘看着它的眼睛,心底陡然被一阵难以言说的痛意刺到,来之前罗肃的话在耳边又响起:“有家长在旁边陪着,小孩也能大胆些”。 他缓缓朝小人鱼张开了手臂,温柔又坚定的语气在这一瞬间真得像极了妈妈在哄小孩,他说:“不要害怕,母亲在。” ----------------------- 作者有话说:妈咪[摸头] 第112章 4-12 小人鱼缓缓睁大了眼睛, 几秒后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它欢喜地撑起身子,尾巴一甩就跑到了江却尘的怀里, 两条纤细的胳膊缠住江却尘的脖颈,连鱼尾都忍不住缠住了江却尘的腰,它亲昵地靠在江却尘的怀里,甜甜地喊:“母亲、母亲……” 它喊得声音很小, 江却尘垂眸看他的时候才发现它根本没有张嘴, 但耳边的声音总不是假的,不用想就知道是研究员说的“精神力”在作祟。 江却尘犹豫了一下,缓缓把手放到了它的头上, 对方的头发像是用水打湿了的一团枯草, 摸起来并不柔顺。 小人鱼身上的水和血打湿了江却尘的白色实验服, 江却尘没在意。 罗肃先回过了神,小声暗示道:“江院……”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抱着小人鱼坐到了手术台上,小人鱼一看见他要上手术台反倒紧张了,尾巴急躁地甩来甩去, 面露惊恐:“你不能坐在这里!” 它说完这句话, 又面露凶光地看向其他人, 陡然从江却尘怀里升到半空中,很小的一只挡在江却尘的面前:“不允许你们伤害他!” 它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巨大攻击性让面前的人纷纷脸色一白,江却尘感受到屋里的磁场的负面影响更强了,了然,原来这就是人鱼攻击的方式吗? 不过——江却尘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小人鱼,心下酸涩更甚,甚至有了想要离开的想法, 很明显对方以为自己坐上手术台是要跟他一样被研究,全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助纣为虐。 他在辜负小人鱼的好意。 “我们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罗肃连忙解释,同时哀求地看向江却尘。 江却尘不注意间咬到了舌尖,略微的痛感好像一瞬间唤醒了他的冷漠和理智,他攥了下手又松开,轻声道:“来我怀里。” 他顿了顿,不知道这小人鱼的名字,只好笨拙地学着印象里妈妈喊孩子的话语:“宝宝。” 小人鱼错愕地回头看了看他,又警惕地看着其他研究员。 江却尘重新张开了手臂,耐心地给他道:“他们不会伤害我的。我是隔壁研究院的院长,这里面只有一个人和我是同级。同级也没有权力可以下达伤害我的命令。更何况,他们打不过我。” “对啊对啊。”一群人连忙点头附和江却尘,以证清白。 小人鱼看看他们,又看看江却尘,不知道是哪句话起到了作用,它火速跑到了江却尘的怀里,像刚才那样缠着江却尘,开心道:“母亲好厉害!” 小人鱼其实并不沉,抱在怀里还意外的很轻,江却尘抱着它坐回了床上。 小人鱼把脸贴到江却尘的颈窝,冷不丁地问:“母亲,是他们让你抱着我,方便他们做实验的吗?” 江却尘的身体一瞬间僵硬了,他原本还在思考要怎么告诉小人鱼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却不曾想这个残忍的事实就这样被小人鱼轻飘飘地揭露了。 他再一次意识到,人鱼是一种高智的生物。 小人鱼也不说话,看起来在安静地等待江却尘的回话。 江却尘真的后悔来这里了,他心脏流向四肢百骸的血好像都被堵住了,弄得他心脏发疼,浑身无力,胸口处像是有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堵得难受。 “嗯。”江却尘最终也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这种事情,欺骗也只会造成第二次伤害罢了。 “抽血疼吗?”他应完,欲盖弥彰似的伸手摸了摸小人鱼身上因为抽血形成的针眼和青青紫紫的伤痕。 “抽血不疼,”小人鱼乖乖地回答,“扒鱼鳞疼。” 江却尘下意识看了眼它血淋淋的,光秃秃的鱼尾,那里已经没有多少片鱼鳞了,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脸。 小人鱼顺势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撒娇似的:“那……扒鱼鳞的时候,你多抱抱我行不行?” 江却尘应道:“好。” 小人鱼又笑了起来,揽住江却尘的脖子,说:“其实我的鱼鳞没有多少了,疼也不会疼很久。是他们伤害我,他们坏,我讨厌他们。你可以不管我,但是你来安慰我,你好,我爱你。” “你以后多来看看我好不好?” 江却尘细小的喉结微不可查地缓缓上下滚动,嗓音艰涩得几乎说不出话,只是看向一旁还在看着的罗肃。 “我们要抽血,”罗肃说,“麻烦江院了。” 江却尘低头看了眼小人鱼,小人鱼大大方方地把惨不忍睹的胳膊伸了出去,勇气十足:“抽吧。” 江却尘看得心里好笑又心酸,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搁在小人鱼的发顶,趁他们还没来,轻轻地问:“为什么不跑?” “想见你。”小人鱼明白他想偷偷给自己说话,于是用精神力避开摄像头的探查,回答他:“如果我跑走了,我就看不见你了。” “母亲,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江却尘自然不会答应它。 小人鱼没有得到回答,也不伤心,安静坐在江却尘怀里,它也不看别人抽血的动作,只抬着脸去看江却尘。 反倒是江却尘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根针扎进小人鱼的胳膊里,鲜红的血液汩汩地经过冰凉的管子导入试管里,江却尘心里闷得厉害,不自觉地把小人鱼往自己怀里抱得更紧了一些。 小人鱼垂在他腿下的鱼尾一甩一甩的,看起来很开心。 抽完血之后,小人鱼的精神明显不佳起来,趴在江却尘怀里昏昏欲睡,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两只小手还在依依不舍地地抓着江却尘胸前的衣襟。 江却尘捋了捋他额前被冷汗打湿的碎发,耐心地抱着他,直到小人鱼彻底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他才轻手轻脚地把小人鱼放回了培养皿中,双手插兜准备离开。 其余人实验人员在分析新的数据,罗肃跑出来送他。 实验室里很冷也很安静,一时只有两人交叠的脚步声。 “今天真是太麻烦江院了,”罗肃笑得人模人样的,说话很体面,“那人鱼实在不肯配合,多亏了江院,我们整个研究所都欠了江院一个大人情。下次一定好好请江院吃一次饭。” “不必。”江却尘冷淡地拒绝了。 按理说他和隔壁研究所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之前他就和隔壁研究所没啥交流,偶尔听串门的学生吐槽研究的生物不配合或者伤到他们了,也只是当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听而过。 只是这几天江却尘真的感觉隔壁做的实验很恶心。 越来越恶心了。 所以面对隔壁的示好他也懒得回应。 高等生物的研究再重要也比不过机甲研究,毕竟江却尘手里的机甲研究是整个帝国军事的中坚力量,罗肃和他研究院的人再想不开也不会对江却尘怎么样。 更何况江却尘出了名的傲气、脾气差,又不是只他一个人被江却尘摆过脸色。 江却尘走到门口,本来要出门了,突然想到了什么,驻足回头,看向罗肃:“你们要研究到什么程度?” 江却尘顿了顿,明知这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权限范围,却还是忍不住问:“他会死吗?” 罗肃看着江却尘,苍老浑浊的眼睛眯起来笑:“江院是不是看不下去了?” 第142章 “没办法,做我们这种实验的,总是要狠心一点。这就像之前用小白鼠做实验一样。我们也都是为了整个人类好。人鱼的研究价值很大,只要研究出来,整个人类的医学都会向前迈一大步。!”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只是江却尘想到那小人鱼可怜的模样总是不忍心,罗肃充满了畅想的希望与得意的话语让江却尘心中的不适感更强了些,故而也就没回答罗肃的话。 “哈哈哈……”罗肃看他这样,反倒笑起来了,“江院若是可怜它,常来陪陪它就是了,我看它挺喜欢你的。它乖一点配合一点,吃得苦反倒会更少一点。” 江却尘还是不想搭理他。 “自古以来,人类的进步都是踩着其他动物的血肉走出来的,”罗肃敛了笑意,苍老严肃的声音显得格外冷漠无情,“说到底,不过‘肉弱强食’四字罢了。像我们研究者的铁石心肠也好,还是像江院的可怜心也罢,都是强者的特权。” “我以为,江院从那种星球长大,早就明白了这种道理才是。” 江却尘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他看向罗肃,深蓝色的眼睛像是深不可测的海底,带着些许森然的冷意。罗肃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了一瞬,脊背发麻,感觉像是被某种海怪或者海神盯上了一般。 出乎意料地,江却尘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问了个问题:“你们不做实验的时候,我能去看它吗?” “当然可以了,人鱼高傲得很,谁也不服气,独独服江院呢。”罗肃回过神来,脸上的肌肉拼命想要通过放松来维持镇定,可是那股兴奋还是从抽动的细小肌肉里泄露了一点。 江却尘眯了眯眼,总感觉罗肃很奇怪。 罗肃说话倒是滴水不漏:“不过也不奇怪,毕竟江院无论是能力还是容貌都是拔尖的。能得到人鱼的认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阿谀奉承听起来就很虚伪了,江却尘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不打扰你们做实验就行。” “怎么会呢?”罗肃欣然笑道。 而后,他看了眼小人鱼所在的研究室,又看了眼江却尘,被层层笑意包裹的眼底隐约透露出一道贪婪:“……这也算是,‘抛砖引玉’了吧。” 第113章 4-13 从那天之后, 江却尘可以称之为一成不变的生活突然多了一项新的计划,每天下午五点,他做完手里的实验, 当然也可能做不完,他就会去找小人鱼。 小人鱼很期待他的到来,小人鱼说:“从你前一天离开的时候我就在期待第二天的下午五点啦。” 这样一听,小人鱼其实还是个小孩儿。 江却尘不明白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喜欢黏着自己, 他其实从来没有给小人鱼许诺过第二天的下午五点会来, 但是小人鱼就是自己摸索出来了规律,然后一天到晚趴在培养皿的角落里,就盯着时间看。有时候因为过于虚弱昏睡了一小会儿, 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是要看看那个闹钟。 江却尘其实去找小人鱼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 他也没办法陪小人鱼玩, 小人鱼喜欢拥抱,每次他一来,小人鱼就会主动从培养皿里游出来,钻他怀里。 江却尘尝试理解它的心理,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小人鱼好像真的把他当成妈妈了。 年纪轻轻就无痛当妈的江却尘面无表情, 本来想拒绝这个称呼但是每次看见小人鱼惨兮兮的样子就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嘴。 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却尘总是很恼怒, 他怎么能这么心软!下次绝对会再认真给小人鱼强调男人是不能当妈妈的。 等到下次。 小人鱼费劲甩着那条伤痕累累的尾巴游向他时, 眼睛亮晶晶,声音甜滋滋:“母亲!你来啦!” 江却尘:“……” 江却尘咬了咬后槽牙,还是把它抱进了怀里:“嗯。”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江却尘一鼓作气了不止三次,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接受了这个称呼——他跟一个小孩计较什么呢? 更何况这还不是人类的小孩, 更没办法沟通交流了。 小人鱼大部分时间会在他怀里安静睡觉,偶尔状态好的时候也会跟他说一些有的没的,比如今天抽血的时候它看了眼那个针头就感觉疼了,之前都不疼的。 江却尘会告诉它这是心理作用。 小人鱼恍然大悟:“原来是心理作用。” 有的时候小人鱼会给他说今天拔鱼鳞的那个实验人员很丑,他不喜欢丑的东西,也不喜欢丑的人。 于是江却尘终于找到小人鱼喜欢自己喜欢到喊妈妈的原因了,江却尘挑了挑眉:“所以你喜欢我?” “对呀,”小人鱼的尾巴尖都伸直了,语气轻快又浮夸,“你是世界上最最最最最最最好看的!” 小孩的夸赞因为天真的语气会显得格外动人,江却尘嘴角翘了翘,一点也不含糊地应下了:“当然了。” 小人鱼好像比他还开心,这个时候就会给他吹个泡泡看。 江却尘还是第一次见小人鱼吹出来的泡泡,他感觉很新奇,人鱼吹出来的泡泡好像和那些泡泡筒里吹出来的不一样,人鱼吹出来的好像更牢固一些,而且可以团团漂浮在空中,不像泡泡筒吹出来的彼此碰到就会碎掉一般。 小人鱼以为他喜欢,于是一连串给他吹了很多。 “我厉害吗?”小人鱼像是个战胜的将军得意洋洋地给江却尘炫耀。 江却尘摸了摸它的头发,夸赞道:“厉害。” 于是后来江却尘每次打开实验门,都有泡泡飘过来。 小人鱼的闹钟也从下午五点提早到了四点,多出来的这一个小时,它要给江却尘吹泡泡。 某一天,江却尘走进实验室,小人鱼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迫不及待地游过来张开手要他抱,反而是把手背到身后,神秘兮兮地挪过来。 江却尘挑了挑眉:“怎么?” “小蛋糕!”小人鱼兴冲冲地小蛋糕从身后拿出来,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江却尘。 江却尘扫了那个蛋糕,不是很精致,应该只是街边随便买的一块。 小人鱼倒是视若珍宝,它悄悄告诉江却尘:“是一个做实验的姐姐给我买的。她买了两块,本来只给我一块的,我尝了一口特别好吃,我就给那个姐姐说,让她明天多抽点血,把这一块也给我。” “姐姐问我要这块蛋糕做什么,我说我要留给你。然后她就说,不用我的血来换了,这块也送给我。” 江却尘看了看那块蛋糕,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涩。那个所谓的姐姐应该只是瞧这个小人鱼可怜,所以给它捎了块蛋糕。 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不值当用鲜血换。 江却尘从它手里接过了那块蛋糕,难得主动地把它抱进了怀里:“我尝尝。” 小人鱼扶着他的肩膀,看他舀了一口蛋糕吃,十分期待地问:“好吃吗?” 其实一般。 “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谢谢你。”江却尘又舀了一口蛋糕吃,见小人鱼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笑了一声,把蛋糕递给他:“吃不吃?” 小人鱼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反问他:“你不吃了吗?” 目光倒是从来没有从这块蛋糕上撤回来。 “我来的时候吃过饭了,吃不下。你吃吧。”江却尘把蛋糕放回了它的手里。 小人鱼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慢吞吞接过了蛋糕,安静地吃了起来。 江却尘察觉出来它不开心,伸手捏了捏它的脸蛋,道:“我真的吃过饭了,不是不喜欢吃。” 小人鱼垂头丧气:“……那个姐姐说不用多抽血,但是我还是给她说一定要多抽血。我也想送给你东西,但是我没钱,好像浑身上下只有可以用来做实验的血液和鱼鳞值钱。” 江却尘捏着它的脸的手一顿,手指一点一点蜷缩回了掌心里,只留下大拇指在擦着它的脸颊。 小人鱼失望地甩了甩尾巴:“但是这样换来的蛋糕好像还不是最好吃的……” “确实不是。”江却尘回过了神,把蛋糕从它手心里抽了出来。 小人鱼被他突然的动作和略显生硬不满的语气吓到了,忐忑不安地坐在他怀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却尘后知后觉自己吓到它了,他抿了下唇,放柔了语气,摸摸它的头发:“这个蛋糕并不值钱。你的血液、你的鳞片都是特别珍贵的东西,不可以用这些来换这个蛋糕。” 他语气一轻柔起来,小人鱼反而更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我什么都没有。我也想送给你东西。” 第143章 “以后我死了,你不记得我了怎么办。” 江却尘心中一沉,下意识捂住了它的嘴巴:“不会死的。” 小人鱼被捂住了嘴巴,不得不睁着眼睛去看他。 江却尘其实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没有什么可信度,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小人鱼:“你今天才吃到这个蛋糕吗?之前呢?” “之前喝营养液。”小人鱼如实相告。 江却尘:“……” 怪不得这么干瘪瘦巴。 其实现在这个发展程度,人不吃饭光喝营养液也可以,甜点和美食完全沦为了一项娱乐活动。 毕竟,人类的科技水平无论发展到多么高超的程度,都不可能放弃吃饭的。 上一个世界,他都去修仙了,还是会想吃一些糕点。 “我知道了。” 江却尘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把那个蛋糕吃掉,才给小人鱼说:“谢谢你的蛋糕,我很喜欢。下次不许用自己的血液和鳞片给别人做交易了。” 小人鱼看见他把蛋糕吃完,才笑了出来,伸出胳膊揽着江却尘的脖颈撒娇:“母亲!母亲!” 那天江却尘走得很早,他在研究所里连轴转了好几天,这还是第一次回家。 隋行看见他还有点意外,连忙迎了上来:“提前回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去接你。” “临时决定回来的,拿点东西,马上就走——对了,你知道哪家店的蛋糕好吃吗?要贵的。”江却尘心里惦念着要拿的东西,也没看隋行,匆匆掠过去,又想到什么,停住了脚步,回头询问隋行。 隋行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忽略,乍一听他的问话,还愣了一下,才道:“贵价蛋糕店需要预约吧,你什么时候要,要什么样的,我让助理给你订一下好了。” “明天,”江却尘毫不犹豫地开口,又补充道,“一早。明天一早我就要看见。款式不重要,我要最好的。” 隋行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行。” 第二天一早,江却尘提着蛋糕和礼物盒去了小人鱼的实验室。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迎合江却尘每天下午来的时间,实验人员把做实验的时间固定在了白天。 江却尘今天去得早,不止小人鱼有些意外,连实验人员也有些意外:“江院,您今天来这么早?” 小人鱼刚被拔了鱼鳞,惨兮兮地趴在手术台上,听见实验人员的话,它还是费劲地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看见了江却尘的身影:“母亲……” 虚弱的声音实在过于小,几乎让人听不见,但江却尘还是清晰地听见了。 江却尘看了一眼小人鱼,然后才把目光放在了罗肃身上:“今天的实验做完了吗?” 罗肃一点头:“嗯,差不多了。它身上的资源快用完了,最近不会很频繁地做实验。” 资源一词,听得实在让人心理不适。 江却尘垂了垂眸,不再多言,提着东西走到了小人鱼旁边。 罗肃和其他实验人员也十分有眼力见地离开了。 小人鱼从他来就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了,见他靠过来,一边往他怀里钻,一边问:“你今天来得好早哦,你之后也会来这么早吗?——这些是什么呀?” “之后还是五点来。”江却尘一边回答他一边拆着东西,他没有先把蛋糕拆开,反倒是先拆开了自己从家里拿来的东西。 小人鱼从他臂弯里探着脑袋看他拆东西。 一颗亮晶晶的绿色宝石项链映入眼里,即便是没有开灯,闪烁得火彩依旧流光溢彩。 “好漂亮!”小人鱼的眼睛一瞬间明亮起来,黏在宝石项链上面似的,挪不开。 江却尘拿过项链,给它戴到了脖颈里:“送你了。” “送我了!”小人鱼惊喜万分,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已经戴在脖子上的宝石项链。 它第一次把注意力从江却尘身上挪开,之前像是一个挂件成天挂在江却尘身上,腻腻歪歪地不肯走。 人鱼好像真的很喜欢珠宝一类的。 至少小人鱼对这个宝石项链爱不释手,坐在江却尘怀里各种捯饬,翻来覆去地看。 十几分钟后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宝石,继续伸出手揽着江却尘的脖颈,语气轻快:“好漂亮!谢谢母亲!” “为什么突然送我项链呀?”小人鱼不是很理解。 “昨天,”江却尘平静地回复它,“你给了我一块蛋糕,是你用血液和鳞片换的。所以我给你这个项链。” “不是说要还你礼物的意思,是说,你的血液和鳞片很珍贵,珍贵到我需要用像这条宝石项链来和你交换。” 小人鱼愣在了他的怀里。它一瞬间变得局促起来,想摸摸这个这个宝石项链,又想再把江却尘抱紧一点,它都想,但是它只有一双胳膊,纠结中就这样呆在了原地。 江却尘从一旁拿过来那盒蛋糕,递给了小人鱼,笑容看起来很温柔:“这个才是给你的蛋糕的回礼。” 盒子里传来的淡淡的甜香味终于让小人鱼回过了神,它瘪了瘪嘴,看起来是要哭了,又强行忍住了。它看着江却尘给它打开蛋糕的盒子,轻声说:“人鱼族的阿爷给我说,只要顺着潮汐的方向一直游,就可以见到传说中的殿……母亲。母亲是个很漂亮很厉害的人鱼,世界上的每一条海水都听他的话。虽然大家都说这只是个传说,但是我很好奇,就像阿爷说的那样,一直顺着潮汐的方向游。后来误打误撞来到了这个星球。” “殿母亲是什么?”江却尘问它。 “我说错话啦。”小人鱼撒娇道。 江却尘应了一声,见它不愿意说,也就没再提。 “谁也不知道母亲究竟长什么样,”小人鱼捧着蛋糕甜甜地笑了起来,“但是我现在知道了。” 第114章 4-14 江却尘眸光微动, 后知后觉小人鱼说的那个传说中的“母亲”是他。 原来如此,怪不得小人鱼这么执着于“母亲”一词,毕竟它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母亲的, 受到这些伤害也是因为那个传说中的母亲。 江却尘再次没有了拒绝它喊“母亲”的理由。 这条人鱼跋山涉水落入一个恐怖的陷阱里,最后误打误撞找到了传说中的母亲,如果这个母亲再拒绝他,对小人鱼来讲, 未免太残酷了点。 “嗯。”江却尘应了一声, 然后舀了一勺蛋糕喂给他。 小人鱼乖巧吃下,眼中更明亮了,像是有星星在闪烁:“好好吃!比昨天那个姐姐给的更好吃!” “母亲也吃!” 江却尘对甜点不是很感兴趣, 特别是蛋糕之类的, 很甜, 他喜欢吃没有那么甜的,所以小人鱼邀请他一起吃的时候他摇头拒绝了:“我不喜欢吃这么甜的,你吃吧。” 小人鱼认真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确认他不是哄自己的,而后才放心地吃起来蛋糕。 它靠在江却尘的胸前, 压住了江却尘的一缕长发。 它吃东西很慢, 偶尔抬起脸来看看江却尘, 吃过一半就吃不下了,目光黏在没吃完的那半蛋糕上,依依不舍,看得出来很纠结。 “吃不下就不吃了。”江却尘从它手里抽出蛋糕,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那桌子原本是放实验用品的,香甜的蛋糕放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 小人鱼靠在江却尘的怀里,嘴巴和脸上还有一些奶油, 江却尘低头瞥见了,从一旁抽出纸巾给它擦去了。 小人鱼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眼巴巴地看着他。 江却尘:“?” 江却尘以为它是舍不得那半块蛋糕:“明天再给你带。” 小人鱼甩了甩鱼尾,看得出来很开心:“谢谢母亲。” 不过它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情,小人鱼道完谢又重新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了,似乎是在纠结什么事情。 江却尘也不催它,他只是看了眼时间,还差一个小时他要回实验室做实验了。 今天要完成的任务从脑海中条理清晰地一一捋过,江却尘就听见小人鱼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吗?” 江却尘听见他的话,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散落在胸前的长发,金色浓密的长发十分柔顺,像一块上等的绸缎般富有光泽。 江却尘撩起来一缕长发,放到了它的手心里:“你摸吧。” 小人鱼如获至宝般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递过来的那缕发丝,眼中闪烁的是和收到宝石时一模一样的明亮的光芒,它一句赞美的话都没有说,只是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地摸着。 江却尘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它的头发上,比起它的血液和鳞片,它的头发明显没有那么重要的可用度,因为病弱极度缺乏营养,加之长期不打理,已经变得宛如一团干枯的海草,稀少的、断裂的数不胜数。 第144章 江却尘把手放在了它的头顶上。 小人鱼以为怎么了,抬眼去看他。 江却尘说:“你的头发也很漂亮。” 小人鱼咧开嘴笑了:“母亲,你在撒谎哟。” 江却尘轻轻捏了一下它的鼻尖:“不是撒谎。在我眼里就是很漂亮。” 这一次,小人鱼看了他很久,它似乎是想笑一下,不过笑得很僵硬,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接近哭的表情。 “想哭就哭出来。”江却尘说。 出乎意料地,小人鱼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哭。” 江却尘顿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不哭也好。” 诡异的是,他可以理解小人鱼的想法。如果换做是他被禁锢在这里,耻辱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力一点一点流失,也不会掉眼泪的。 不过,江却尘又看了看时间,给小人鱼说:“我要去做实验了。” 小人鱼张了张嘴巴,眼里流出来很浓的不舍之情,它攥着江却尘的衣襟,看起来很轻松:“你走吧。” 江却尘低头看了一眼,小人鱼两只手都快把他的衣服攥成团了。 他笑了一声:“你不松开,我怎么走?” 小人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你……你做的是什么实验呀,我可以帮你吗?” 就是很想和他在一起的样子。 江却尘把它放回了手术台上,他知道一会儿实验人员就会把这里的培养皿升回来,他双手插兜:“我是研究机甲的。” “机甲吗?”小人鱼好奇地问,“我可以去看看吗?” 江却尘脚步一顿:“我这边可以。你那边,可能得问罗院了。” “啊……”小人鱼轻轻张了张口,垂头丧气地坐到了手术台上,“那好吧。那你今天下午还来见我吗?” 江却尘看了它一眼,走过去把它从手术台上揪起来,抱在了怀里:“走吧。问问罗院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会给吗?小人鱼不确定,但是,它无条件相信江却尘。 果不其然。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事情,江院想带它出去给我们说一声就可以了,只要能送回来,出去玩也可以。” 江却尘出去后给罗肃说了一下要带小人鱼去自己的实验室里看看机甲,罗肃笑得很殷勤,当即表示了同意。 小人鱼揽着江却尘的脖颈,小鱼尾一甩一甩的,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在外被欺负的小孩找到了父母。 江却尘淡声道:“麻烦了。” 就这样,小人鱼有了从被绑到这里做实验后第一次出门的机会。 “母亲,”小人鱼轻轻耳语,“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厉害。” “很多人都说过。”江却尘一边开着实验室的锁,一边给小人鱼回复。 他皱了皱眉,这个点实验室怎么会用这种旧锁的?江却尘的实验室主要是智能锁,用指纹和瞳孔开锁就可以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有一道用钥匙才能开的门,一般是实验室集体出很久的差时才会用上这道门。 还好他随身会带着钥匙。 他开了门,正好看见那个前几天皇室来的那个王子正在做实验。 江却尘微微眯了一下眼:“你锁的门?” 那王子看见他来,脸上带了点笑容,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激动,声音有点发颤:“是……下个月不是要发布新机甲嘛,我怕有人看见……谨慎点总不会出错,是吧?” 从江却尘进来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江却尘脸上,对他怀里抱着的小人鱼视若无睹,好像那里只是一团空气。 江却尘感觉他很奇怪,心底对他的怀疑更大。 王子摸了摸鼻尖,笑道:“既然你来了,我就先去吃早饭了。” 江却尘抬了下下巴,在他走后,看向了桌子上自己用来记录数据的笔记本,他的手指轻轻擦过笔记本的封面——被人动过。 “他在撒谎。”小人鱼一直歪着头,直到王子离去,才给江却尘小声道。 “嗯,我一会儿查查监控。”江却尘这样说着,抬眸看了眼屋角的监控,心知这个王子大概率会把监控弄坏。 小人鱼这会儿就不想看机甲了,忧心忡忡地盯着监控看:“他会不会欺负到你啊。” 江却尘轻笑出了声音,伸手捏了捏小人鱼的脸颊:“欺负我?能欺负我的人都死了。” 这话说完江却尘才后知后觉对一个小孩儿而言似乎是有点血腥暴力了,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找补一下,就听见小人鱼“哇”了一声,紧接着自己整个人都被小人鱼伸手抱住了:“母亲好厉害!” 江却尘:“……” 江却尘轻咳了一声,嘴角忍不住翘起,他喜欢这种赞美。 这种不掺任何目的的、单纯的赞美总是会让人心情大好。 江却尘因为王子的事情生出来的一些不爽被小人鱼的赞美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走到储存机甲的仓库,给小人鱼一一介绍过自己研发的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的机甲。 小人鱼认真打量着那些机甲,眼睛璀璨,偶尔发出小小的惊呼。 江却尘抱了它一会儿,便感觉有点累了,就把他放在了桌面上。 小人鱼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压到你了?” “没有。”江却尘没说实话。 小人鱼似乎是看出了什么,肩膀和脑袋一起耷拉下来。不过很快它又振作起来,问江却尘:“这些都是你设计研究的吗?好厉害!” “对。” 江却尘顿了顿,想到了王子说的事情,便问小人鱼:“下个月我要开新的机甲发布会,你要不要去看?” “下个月吗?”小人鱼一怔,难得有些迟疑起来。 江却尘以为它是怕罗肃那边不肯放它,于是给它保证:“罗肃那边我可以去给他说,你不用担心。” 小人鱼笑了笑,把自己的鱼尾翘起来给他看:“不是啦。是我的鳞片已经全都没有了。” 鳞片没有了。 意味着失去了实验价值。 失去了价值的生物在高等实验室会是什么后果,江却尘垂在身侧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可能我要回家了吧!”小人鱼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当然啦,如果罗院同意的话,我也会去看你的发布会的!” “母亲在发布会的时候一定是万众瞩目的吧……嘿嘿,到时候你肯定比现在更好看……” 江却尘听着它絮絮叨叨的声音,人生第一次陷入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迷茫之中。 第115章 4-15 那天把小人鱼送回去之后, 江却尘没想到是最后一次在实验室见到小人鱼。 小人鱼其实只在他的实验室待了一上午,对方的身体太差,不能长时间在外面逗留, 得及时回去补充水分。更何况在来之前它还做了几次实验。 最后江却尘把它送过去的时候它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苍白着脸窝在江却尘怀里,小声嘀咕着什么,江却尘没有听清。 江却尘离开时, 被罗肃叫住了:“江院!” 江却尘脚步一顿, 回头看向他,脑海里没由来想起小人鱼那条光秃秃的鱼尾来。总感觉罗肃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罗肃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带了点为难的苦涩, 语气也听着很不好意思:“江院, 以后您就不要来了吧。” 江却尘本来只有半张脸侧过去看他,闻言,整个身子都转了过去:“什么意思?” “这条人鱼身上的实验价值已经没有了,但是我们听说,人鱼的眼泪是很珍惜的东西……”罗肃说话间一直在悄悄打量着江却尘, “本来这小人鱼就不肯哭, 你一来, 它一高兴,就更不可能哭了。” 江却尘突然觉得这种虚与委蛇很讨厌,他眉头微微皱起,并不深,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有的时候我还挺庆幸是和罗院同一种生物的。” 抽血扒鳞还不够,还要眼泪。贪婪又残忍。 江却尘歪了歪头, 也不跟罗肃说话了,扭头就回了自己的实验室。 人类有一个流传至今童话故事,讲的是一条小人鱼爱上了人间的王子最后却化作泡沫的故事。江却尘初听起来觉得故事里的人鱼蠢,如今再想起来,关注点却在于——人鱼死后,真的会化作泡沫吗? 他想起来小人鱼给他吹过的泡泡。 小人鱼对他总是充满了一种江却尘不明白的期待和爱慕,江却尘每次去找它,它都会突然弹起来,有时候它没有力气跟江却尘聊天,就会给江却尘吹泡泡看。一个两个的泡泡汇集成一串,安静地漂浮在江却尘面前。 第145章 它是真的把江却尘当成了“母亲”。 江却尘其实很想问问,你是真的觉得我是传说里的那个母亲,还是已经疲倦了,只是想找个承担这个角色的人聊以慰藉? 江却尘回过神的时候,心情已经纷乱得厉害,连要查监控的事情都忘记了。 他又去找了次罗肃。 “你会把它放走吗?”江却尘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罗肃看着去而折返的江却尘,脸上还是江却尘最讨厌的那种虚伪的笑:“如果得到了眼泪,自然会送他离开的。” 江却尘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讨厌这个笑容还是讨厌罗肃了。 “我下个月有新机甲发布会,它还答应我去看呢。”江却尘一字一顿道,语气中带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威胁和敲打。 罗肃先是震惊:“又研究出来新机甲了吗?不愧是江院。” 而后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奉承:“真是恭喜江院了!江院真是我国数一数二的人才。” 最后才说:“如果那天有空的话,我一定让它去一睹我们里维亚帝国最年轻机甲研究家的风采。” 江却尘再次扭头就走了。 心里惦念着事情,就难免会忽视一些事情。江却尘做实验明显感觉自己走神的次数多了起来,他有时回过神,就发现自己正盯着和隔壁挨着的那栋墙看。 他不敢猜却又忍不住去猜隔壁的要怎么弄哭小人鱼,要怎么得到没有一人见过更没有参考文献、只是传说中的“人鱼的眼泪”。 这个帝国的人都疯了。 偶尔出去遇见隔壁的人,江却尘都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去问:“那天剩下的那半块蛋糕,它吃了吗?” 对方就像是一个幼教老师,听见幼儿园家长问出的奇葩问题难免一哽,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回答:“吃了吃了,他下午醒来就吃了。” 江却尘松了口气:“麻烦了。” 于是江却尘又觉得,自己也疯了。 帝星的风水有问题。 隔壁的看出来江却尘对小人鱼的担心,主动告知他:“小人鱼现在很好,我们取它的眼泪也只是给它看点感人的或者难受的催泪影片。” 江却尘想象了一下那小人鱼看这种影片控制不住掉泪的样子——离奇又合理,完全是小人鱼能干出来的事情。隔壁研究它研究久了这么久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江却尘对隔壁的说法将信将疑,但发布会在即,他不得不先把注意力放在发布会上。他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江却尘为自己不记事的记忆力苦恼好些年了。 加之他现在心里藏着事,难免焦躁一些,于是就更加想不起来了,干脆一直埋在实验室里做实验。 直到发布会当天。 江却尘一直觉得小人鱼会来,换句话说,他心底一直不肯接受小人鱼的生命就这样走到尽头。 所以那天他穿得很正式,兜里揣了另一个很漂亮的绿宝石,想着送给它。 但是走上发布会的台子上,他环顾了四周一圈,都没有看见小人鱼。发布会会来很多高管权贵以及各个领域的顶尖人才,江却尘甚至在角落里看见了罗肃。 小人鱼就这样失约了。 江却尘垂了垂眸,心底的那股焦躁感更盛,讲解机甲时也有点心不在焉——直到一声巨响在机甲操练场那边响起,江却尘才像是如梦初醒。 这一声巨响把他从那种不对劲的状态中扯了回来,他蹙眉看向声音来源处,是机甲出了问题。 ——不可能。 江却尘的第一反应是这样。 然而坐在下面的皇室已经开始慢悠悠地找起了他的茬:“江院,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江却尘虽然不理解,但是很容易就分析出了可能存在的原因,他道:“指示令还管用,说明核心数据和机械没有问题,应该是其他地方的数据不太对,和核心数据起了冲突,才会这样。我检查一下就可以了。” “可是……”君王似乎有些为难,“这一批的机甲,有一批已经卖出去了,有五台已经抵达了弗尔肯帝国。” 江却尘操作操作台的手一顿,抬头看着他,他后知后觉,自己好像中了一个圈套。 “今天的发布会就先到这里吧,”君王叹了口气,“江院这些年昼夜不停地研究机甲,估计也累了,你先回去吧。” 江却尘听着君王的话语,自知不可能在这个地方继续争执下去,再加上,小人鱼失约的事情让他心底十分不安,干脆给君王点了下头,准备先回趟研究所,顺便问问小人鱼的事情。 研究所收到消息比江却尘回到研究所还快,十有八九是早有预谋。 江却尘被拒之门外时也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他只是一个一个看过面前的人,轻声问:“我只问一个问题,隔壁的那条人鱼呢?” “送去拍卖会了吧,”一个人随口道,“哦对了,有人要我交给你的。” 是一个信封。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抽走了那个信封,一行一行看过去。 【母亲!我的实验全部做完啦,他们要送我回家了。因为太想回家了所以就没有给你告别!不用思念我呀,我会一直一直一直爱你的。】 这封信和刚才那人嘴里说的现实形成了鲜明又讽刺的现实。 江却尘一点一点收紧了手,纸张被他攥得皱起来。 “什么拍卖会?”他问。 对方其实也不太清楚:“不知道啊,那人鱼死活不肯掉眼泪,那就只能把它送拍卖会吃点苦头了。” 江却尘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攥紧了对方的衣领,自从来到帝星后被收敛得一干二净的狠戾与凶残在这一刻全都暴露出来,深蓝色的眼睛像是冰冷幽深的海底:“你知道它才多小吗?” 对方被江却尘震慑住了,忍不住打了个颤,原本无所畏的态度散了个一干二净,哆哆嗦嗦道:“不……不是我决定的啊……” “哪个拍卖会?”江却尘没有放开他,厉声询问。 他身上的压迫感在这一瞬间飙到最高,被他抓住的人冷汗都冒出来了,险些咬到舌头:“j、j老板的……” 得到了答案,江却尘猛地把他推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他把这封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有一个大胆叛逆的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巧的是,今天隋行也在家。 江却尘刚开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面色纠结的隋行,他熟视无睹,隋行天天在他面前露出这种表情然后纠结来纠结去说出来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他已经习惯了。 以往江却尘会直接忽视他回到自己房间睡觉休息,这一次,他停住了脚步。 无论那件事要不要做,他都得去趟拍卖会。 现在他被停了职,一时也没有了去拍卖会的资格,但是隋行有。 他需要隋行带他去拍卖会。 “隋行。”江却尘主动走到了隋行的面前。 他的出现吓了隋行一跳:“你回来了?” 江却尘抬了抬下巴,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隋行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看他面色不虞,殷勤地给他倒了杯水,絮絮叨叨:“赔偿我帮你付了,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先喝口水,行不行?上火了很难受。” 说了一通没一句是管用的。 “你也觉得是我犯的错?”江却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接过水杯放在桌面上,手背不小心碰到了面前光脑的控制器,上面正在播报今天发布会的事情。 江却尘轻轻一瞥,看见了那个王子的脸。 一瞬间,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也明白这次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是皇室算计他。 “我相信你。”隋行说。 江却尘喝了口水,突然问隋行:“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件事,明知道做了对另一方很不公平,甚至会毁了对方夜以继日的努力。你还会做吗?” 隋行突然愣住了,他放在沙发上的手一点一点收紧,一直以来面对江却尘时的懦弱和谨慎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复杂的坚定,他缓慢而坚定地点了一下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应道:“我会。” 江却尘的眼睛里露出了极少的欣赏与重视:“倘若你和利益受损的那一方是同一方呢?” 隋行的眼里的情绪似乎是又变了,他看着江却尘,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意:“我想要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无论牺牲任何人的利益。在和我利益相斥时,我们就不是‘同一方’。” 第146章 江却尘的嘴角和眼底都染上了笑意,真是安分守己惯了,隋行都明白的事情他都会犹豫了。 他正要和隋行说去拍卖会的事情,突然眼前发黑,身体发软,明显是刚才喝的水里掺了东西。 他看见隋行朝他走来,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江却尘彻底失去了意识。 ----------------------- 作者有话说:小土:明知道做了对另一方很不公平,甚至会毁了对方夜以继日的努力。你还会做吗? 隋行:[哈哈大笑]小时候我就做了,这不信手拈来的事情吗 左怀风:?[愤怒] 第116章 4-16 再次醒来, 是在一个精心打造的金色笼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残留的药物还在发挥作用,江却尘醒来的时候头脑昏沉,缓了好久, 昏过去前的记忆才慢慢涌入脑海里。 他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这里是个类似于后台的地方,四周的灯光都不太明亮,散发着昏昏微弱的光。关着他的笼子是用纯金打造的, 笼子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水仙花, 又被真的水仙花装饰着,奢靡至极。 身下是柔软的毯子,还有些不知名的羽毛。 一旁是另一个笼子, 被帷幕盖着, 江却尘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江却尘摸了摸笼子和毯子, 眉头皱起——这是哪里? 似乎是为了回答他的话,后台的门被推开,传来了熟悉的恶心的声音:“好久不见,江却尘——或者喊你江院?不过这都不重要,你看, 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j老板。 江却尘仅凭声音就轻而易举地认出了这个多年来一直在觊觎自己的人。 j老板的身影渐渐在黑暗中清晰出来, 皮鞋踏在地上发出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响声, 与此同时还有他愉悦的声音:“我这场拍卖会,压箱底的、最珍稀的、有价无市的艺术品。我等你来,真的等了很久。” 江却尘坐在笼子里,冷冷看着他越走越近。 面对江却尘对自己的无视,j老板也不生气,反倒是在江却尘面前蹲下,视线一直在他的脸上, 没有挪开一分的意思:“不好意思,忘了你现在不是江院了。没办法这么喊你了。” 江却尘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是研究院需要我,我才成为的‘江院’。而不是我需要这个头衔。” j老板听完他的话,手撑着下巴,莞尔一笑:“你还是和之前一样。” “不过,”j老板语气带了几分微妙的恶意,“江却尘,你真的藏了很多小秘密。” 江却尘听出来他话里有话,抬抬眼皮瞥了他一眼,并不做声,想看看他能说出来什么话。同时在心底暗暗思索,如果是j老板的话,那这里大概率是拍卖会。隋行把他送到拍卖会了? 一瞬间,江却尘想明白隋行在他问对方是否会做背叛同类的事情时,对方说出“我会”前复杂的目光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你当时在盘算这件事情啊,隋行。 真是只养不熟贱狗。 江却尘心思流转,不过,他这样也算是误打误撞来到了拍卖会里,就是不知道那个人的消息准不准确,小人鱼是不是在这个拍卖会,如果是的话,又在哪里。 “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面吗?”j老板像个满心恶意的捕食者,抓住猎物后并不着急吞噬殆尽,反倒是饶有兴趣地捉弄一番。 江却尘继续不给他任何反应。 j老板像是早有预料般,也不生气,伸手扯下了身后笼子的帷幕,慢悠悠把面前的景象坦露给江却尘看,他笑道:“那是因为,有人给我说,你的眼泪很珍贵。” 江却尘瞥了一眼笼子里的人,背在身后的手瞬间攥紧了拳头。 ——小人鱼。 小人鱼比起一个月前的时候状态更糟糕了,它身上多了些严刑拷打留下的伤疤,譬如鞭痕,譬如烫伤。 它在的笼子不如江却尘这个好,只是一个普通的铁笼子,整个人被绳子粗暴地捆着,嘴里还被胶布封着。 看见江却尘,它的反应明显大了起来,鱼尾焦躁不安地频繁在地上拍来拍去,身上的伤因为过激的反应再次裂开,汩汩地往外淌着稀薄的血液。 j老板转了转手里的钥匙,笑眯眯道:“现在还不肯说话吗,江院?” 江却尘开口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放开它。” j老板盯着他的脸,出乎意料得答应得很干脆,欣然道:“好呀。” 干脆得让江却尘心底一沉。 但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可以细想的机会,甚至连别的选择都没有。 j老板站起身,利落地打开了关着小人鱼的笼子的锁,抓着小人鱼的脖颈来到了江却尘的笼子面前。 江却尘心底的火一团一团地冒,他握住了笼子边,手上青筋暴起,似笑非笑地看着j老板:“你想干什么?” “把你的孩子还给你啊。”j老板笑了一声,把他的笼子打开。 江却尘看准了开门的时机,伸出手揽住了笼子门,想要强行闯出去,j老板对他有这样的反应也并不意外,依旧笑眯眯的。 只听“滴滴”两声,江却尘突然感觉从脚踝处升起一股剧烈的电流,通便全身,疼得他闷哼一声,没站稳,狼狈地跌回了笼子里。 j老板像是丢垃圾一样把小人丢到江却尘旁边,不急不慢地关上了江却尘的笼子门,像是个发明家在风度翩翩地给江却尘介绍自己的得意之作般:“你的脚踝上绑了感应器,只要超出这个笼子门,就会被强电流通电。为了安全着想,还是不要太叛逆了嘛。” 江却尘这才注意到自己脚踝上有一个感应锁。 他刚才一直在警惕地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还没来得及打量自己,甚至连自己身上换了个白色的裙装都没注意到。 江却尘咬了咬舌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江却尘,”j老板笑了笑,不再装了,一边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口,一边一字一顿道,“你这次真的逃不掉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江却尘一直看着他离开,才去检查小人鱼的伤口。 他先把小人鱼嘴巴上的胶带撕开,听见小人鱼焦躁的一声:“母亲,你来干什么?” 江却尘帮它拆绳子的手一顿。 “你不该来的……你不该来的……”小人鱼也是着急得不行了,来来回回就知道嘟囔这一句话。 甚至在江却尘解开了它的绳子后,双手绝望地抓着他的袖口:“你为什么要来?我给你的信你没看见吗?” “看见了,”江却尘理了理它乱糟糟的头发,“给信的人跟我说,你被卖拍卖会了。” 小人鱼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而后是无休止的愤怒:“他怎么这样!他骗我!” 但这愤怒也很快如潮水般在他脸上褪去,他连忙去查看江却尘脚踝上的感应器,嘴巴里还在喋喋不休:“这个能弄开吗?我看看能不能弄开,你不能在这里,你得走……你——” 江却尘打断了它的话:“我是来送你回家的。” 小人鱼一瞬间怔住了,它还保持着弯腰查看江却尘那个感应器的动作,只是肩膀在微微颤抖。 江却尘把它从地上捞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笑道:“不过出了点问题,好像中计了。几天没见,怎么都不来我怀里了?” 小人鱼的眼眶一瞬间湿热了,它嘴唇发抖,但还是说:“你不要来这里……” 江却尘想捏捏它的脸,结果只捏到了硬邦邦的骨头,骨头太硬了,硌得江却尘手疼,他最终也只能摸摸小人鱼的头发,但头发也太毛糙了,太扎手。 “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江却尘低声安慰它,“然后我把你送去海里,你先回家,等你身上的伤好了,再来看我。” “再次相见的时候,你要好好的,好不好?” 小人鱼苍白干裂的嘴唇抖了抖,眼眶里滚落一滴豆大的泪珠,这一次,它喊得却是:“殿下……” “这又是什么称呼?”江却尘哭笑不得,伸手抹去它脸上的泪珠。 那泪珠并没有化作珍珠,和寻常的泪珠一样滚烫湿润。 隔壁研究院那群丧心病狂的人,居然会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传说,把小人鱼折磨成这样惨不忍睹的模样。 小人鱼轻轻抓住了他给自己擦眼泪的手,认真地看着江却尘:“殿下,我要给你说一件事情,你一定要相信我。” 江却尘觉得小人鱼很奇怪,他在对方郑重其事的目光中隐约感觉到了几分不妙,让他心慌了几下,他故作淡定道:“你说吧。” 却没有答应小人鱼相信它。 第147章 小人鱼的精力很差,刚才那一通折腾几乎把它全身的精力消耗殆尽,它现在说句话都要喘好久的气,自己小声嘟囔:“本来……本来我要你答应相信我才会给你说的,可是我好像快死了,还是先给你说吧。” “是关于那个传说中的母亲的事情。”小人鱼说得很慢,想尽力把事情清楚地告诉江却尘。 人鱼分为两种,一种是汲取海洋净化,由深海孕育出来的人鱼,这种算是海洋之子,符合关于人鱼所有的传说——极致的美貌、恐怖的智商、天生的高傲。这是海洋里诞生出来的圣灵,是海洋的守护神。只有上一条人鱼陨落,海洋才会孕育出来下一条人鱼。 这是整个海洋里独一无二的人鱼,它甚至拥有一部分关于海洋的力量。 第二种则是在漫长的时间中进化出来的人鱼。这种人鱼没有那么强的力量,群居的样子和普通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第一种人鱼会守护整个海洋的生物,第二种人鱼会称第一种人鱼为“殿下”,如果第一种人鱼是女性的话,还可以喊“母亲”。 江却尘想起来小人鱼见自己时脱口而出的那一个“殿”字,当时他以为小人鱼是自己嘀咕了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想来,对方当时可能是仓促间才改了口。 “但是,”小人鱼声音轻轻的,“二十多年前,人鱼族有人不服第一种人鱼生来就凌驾于所有人鱼之上,于是把新诞生的殿下扔到了别的星球。” “于是这二十多年间,没有人见过新一任的殿下究竟长这么样子。” 江却尘眉头一跳,一种离谱的想法在小人鱼满是暗示的话语里诞生了,他不可思议,又不敢相信。 “可是就是这种特殊的关系,每一条人鱼在见到殿下的时候,都会产生亲切感和好感。长老给我说,只要见到殿下,我们就可以认出来殿下。” “那个时候我不相信。” 小人鱼不知道是不是随着话语想到了还在人鱼星球时候的情景,脸上带了点甜甜的笑,它笑着看向江却尘,语气坚定:“可是看见你的时候,我就信了。” “殿下。” 第117章 4-17 它信了。 江却尘却不敢信, 也不能信,如果真的如小人鱼所言,他是那个什么传说中的殿下的话, 那他这些天都在干什么?传说中大海孕育出来的守护神在助纣为虐,伤害自己的同族吗? “我不是,”江却尘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否认过一件事,“我从小就是这样, 我从来没有任何人鱼的特征, 我连鱼尾都没有,我一直都是两条腿。” 难得江却尘会说这么多话。 这一刻他的话又多又密,语速也很快, 听得出来很着急。 小人鱼抬着脸看着他, 不知道是看出了他的慌张还是什么, 它伸出手像之前那样揽住了江却尘,温声道:“殿下,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太残忍了,可是我有不得不告诉你的理由。” 江却尘还是下意识地不肯接受:“我不是……” 小人鱼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第一次见你, 我就认出来你了。但是你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 我当时以为, 你已经和他们是一样的人了。” “不过你说你是研究机甲的。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和他们一伙的。” “我想喊你‘殿下’,但是怕他们从这个称呼里察觉出来什么,所以只能喊你‘母亲’,希望你能从这个称呼里听懂我的暗示。不过你好像并没有听懂——不过也是,你以人类的身份生存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会察觉到。” “你来看我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小人鱼的嘴角扬起甜甜的笑容,“每次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就想,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理由。” 说到这里,小人鱼想到了什么,话题又变了,它说:“人鱼星球因为你的走丢,群龙无首,很乱,有长老说你已经死了,有人在执拗地等你来。大海还没有孕育出来新的守护神人鱼,所以暂时是人鱼的一个长老接管人鱼族。” “有的人鱼族不听这个长老的话,就被他杀了。我的父母就是这样。他们从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每次看见别人有父亲和母亲我都很羡慕。” 小人鱼轻轻甩着鱼尾,可能这件事对它来说真的很在意,所以提起来这件事的时候语气还是会很落寞,手不自觉地抓着江却尘的长发玩。 它很快又调整好了心态,语气轻快了不少:“长老告诉我,只要顺着潮汐的方向一直游,也许可以找到‘殿下’,所有的人鱼族都是‘殿下’的子民,有了‘殿下’我就有家长了。” 江却尘一开始还觉得小人鱼因为那个长老的话语被骗来这个星球很天真,当时他就觉得奇怪,人鱼族出了名的聪明,怎么会信这种一听就是谎言的话。 他只当小人鱼年龄太小,还没有被人骗过。 千算万算,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个由头。 “有别的人鱼叔叔阿姨偷偷给我说,当时长老宣布自己代管人鱼族直到殿下回来的时候,我父亲母亲是坚决反对的,因为他们是主张去把殿下找回来的那一派。长老把他们处死,却没想到我活下来了,所以很讨厌我。”小人鱼真的很虚弱,它费劲地喘了口气,靠在江却尘怀里缓了很久,才重新说话。 “虽然我知道他是骗我的,但是我很不服气。我一直在游,我想,我要找到殿下。那个臭老头就不会那么耀武扬威了。” 江却尘心里酸软得厉害,说不出来酸更多还是软更多,他轻轻抱住了小人鱼。 尽管江却尘不认为自己是那条独一无二的人鱼。 小人鱼说话就像小孩子了,一会儿说在实验室怕他们发现江却尘是人鱼的事情,一会儿又说在人鱼族被长老派的人嘲笑踢皮球的事情,它说来说去,最终又回到了最开始:“殿下,我在你身边真的好开心!” “你像传说里的那样厉害,像传说里的那样漂亮,像传说里的那样聪明,”小人鱼语气夸张,喋喋不休,“你送我的宝石很漂亮,给我带的蛋糕也很好吃,你研发的机甲也很厉害。我看得出来你看不起他们,我也看不起他们。” “你好像不知道你是人鱼,我害怕和你相认的话,那些坏人也会听见,也把你逮来做实验。做实验好疼啊。” “但是他们逼我掉眼泪的时候,给我说,他们早就猜测你也是条人鱼了,如果不哭的话,就把你也逮起来。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们想要的那滴眼泪,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获取方式。” “他们说要把我卖掉,到时候你肯定会来救我,然后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抓你。我给那个做实验的姐姐求了很久,让她帮我给你一封信。” “她同意了。” 小人鱼突然就不说话了,它垂着脑袋坐在江却尘的怀里,肩膀都耷拉下来,半晌,它的苦笑了一声,那是一种并不该出现在它这个年龄的历经沧桑的苦涩:“我知道大概率是行不通的……但是也只能这样了,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它又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轻飘飘的,又好像沉甸甸的:“我也没有办法了。” “你不该来的。”这是小人鱼说的最后一句话。 它靠在江却尘怀里,轻轻阖上了眼眸。 江却尘一直关注着它的状态,见状呼吸一滞,心脏好像都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他颤抖着手去碰小人鱼的脸:“你——”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连小人鱼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很紧张,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抖如糠筛,但是身体却异常地冷静,冷静地伸出手指去探小人鱼的鼻息。 微弱的气息像是小人鱼的鱼尾轻轻扫了江却尘的手指一下。 江却尘的心脏像是卸了重货的卡车,猛地一沉,而后又轻松地回弹了回去,他小心翼翼地把小人鱼抱进了怀里,把它脸扣在自己的怀里。 屋里压抑得厉害。 这么久了,江却尘还是第一次产生后悔的情绪,他想,要是再早一点做决定就好了,再早一点,他就直接用指示令威胁君王把小人鱼给他。 我会是那条传说中的人鱼吗? 江却尘打了个颤,几乎是不敢去想更不敢去证实这件事情。 仅仅是小人鱼把它认成了“守护神”,就已经让他心里超负荷地承载愧疚和自责的情绪里,如果他真的是的话—— 彼时江却尘还没有发现,他从来迎难而上的脑海里第一次产生了逃避的心理,比后来他以为的从选择性失忆和自杀自残开始的时候,早了很多。 第148章 这个屋子没有时钟,江却尘不知道时间的流速,只是觉得自己饿了,后来又饿过了头,就没有了多少饥饿感。 他感觉自己抱着小人鱼在这里待了很久。 小人鱼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它昏睡得时间越来越久,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醒来也会神志不清,拽着江却尘的长发,想给他说话,说来说去都是那些事。 “我没有家,去找长老给我一个大贝壳睡觉,但是长老让我去找另一个叔叔,那个叔叔又让我去找那个阿姨……”它说完,又迷茫起来,“这件事我给你说过了吗?” “说过了呀。”江却尘声音放得很柔,似乎怕高声一点都会伤到它。 小人鱼张了张口,轻轻吐出了一个泡泡,这泡泡没飞多久,就轻轻碎掉了。小人鱼喃喃道:“说过了……?我忘记了?” 江却尘听得心里很难受,他亲了亲小人鱼的头发,给它说:“不要多想了。我想办法出去。到时候你可以来我家,我给你买很多很多大贝壳。” 小人鱼花了十几分钟才完全理解江却尘是在说什么,它笑了起来:“殿下……你对我真好。” 江却尘想说你这句话也说了很多遍了,因为这个承诺江却尘也给它说过很多次。 只是它太虚弱了,忘记了。 江却尘最终还是没说出来这句话,只是抱着它,又说:“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他说完这句话,不知是安抚小人鱼还是安抚自己,又郑重地重复道:“我会的。” 他会想到办法的。 只要来人,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如果不来人的话——江却尘的目光缓缓挪到脚踝处的感应器上,眼底闪过一丝果断。 小人鱼这次也没撑多久,很快又昏迷了过去。江却尘轻手轻脚地把它放在了笼子角落里,小人鱼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江却尘的离开,微微皱眉。 江却尘看了它一眼,蹑手蹑脚地走到笼子边,把手伸出了笼子外。 “滴滴”。 一股巨大的电压突然从脚踝处袭来,江却尘心脏骤停,脸色一瞬间苍白,他迫不得已地攥住了面前的笼子,浑身发抖打颤。 他咬紧了牙关,那股电流渐渐地传到了身体各处,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肌肉和血液都被电得在发麻发疼疼,饶是如此,江却尘依旧没有收回手,倔强地伸着手。 终于。 门被推开了。 “江院,”j老板的语气里带了些愠怒,“你真是倔得可以啊。” 江却尘这才慢悠悠地收回来手,身上的电流一瞬间全消失了,好像他不是收回手,而是拔掉了开关。 江却尘身体晃了晃,嘴角被鲜血染成艳丽荼靡的红色,他伸出舌尖舔干净,笑道:“j老板,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听见江却尘的话,j老板似笑非笑:“什么交易?” 江却尘靠在笼子边,他穿得这件衣服是件白裙子,和那种壁画里天使穿的样式差不多,看得出来,j老板恶趣味挺大的。 这个款式很宽松,他一靠到笼子上,半边肩膀都露了出来,白晃晃得刺眼。 因为笼子的束缚,他比j老板矮了半身,从j老板的那个角度,应该还可以看见他脆弱的脖颈。长发垂落下来,有一部分滑进了胸前的衣服里,像是一条金色蜿蜒的河流,流淌进一处神秘幽深的山谷。 这是江却尘惯用的色诱的手段。 j老板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敢开这个笼子,下一秒我就会命丧当场——凶器是什么不一定,可能是一旁的花瓶、画框,也可能是这些装饰用的绸缎。” “江却尘,你的美丽和狠心,我都知道。” 江却尘舔了舔牙,被他揭穿也不觉得难堪,只是伸手把垂落的衣服拉上来,头发拨回来,平静道:“我要喝水,我要吃饭。” j老板说:“不可以哦。等你拍卖出去了,再说。” “如果你美丽又狠心,还有很多力量的话,那可太危险了。” 江却尘轻笑了一声,声音里没有多少笑意,他抬眸阴森森、直勾勾地看着j老板,心底要把他碎尸万段,但脑中却在不停地想着之后的办法。 “对了,”j老板想起来什么,“有人想见你。” 或许是个机会,江却尘问:“谁?” j老板说着赞赏的话,眼里却是一片阴毒,很明显是对来人不满:“江院的魅力一如既往得大,那名赫赫有名的上将,直接亮了军令要见你。” 他话音刚落,门再次被推开。 来人一身白色的军装,走动时身后的披风微晃,肩膀上的徽章折射着稀碎的光。 第118章 4-18 某种方面来说, 这是江却尘第一次见这个帝国赫赫有名的上将。之前有过几次的接触,不过他压根没正眼看过对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印象。 上将一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对方本就比他高,再加上笼子的束缚,江却尘不得不抬着脸去看他,但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左怀风, 幸会。” 出乎意料地, 对方蹲了下来,单腿着地,这个示弱的动作被他做得很优雅, 看起来像是要求婚似的。 江却尘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小人鱼。上将跑来这里做什么?不对, 应该说, 王室想干什么。毕竟上将后面站着的是王室。 江却尘没回答左怀风,左怀风也没生气,一点一点打量过江却尘,似乎是在确认什么。末了,他站起身, 给j老板说:“打开门。” j老板礼貌笑道:“左上将, 不要为难我。” 左怀风不跟他废话, 只是从怀里拿出来了自己的军章。军队大权在手,他下的命令全帝国99%的人都不得不服从。加之他身上穿的并不是作战时的服装,比较美观,是坐办公室时的衣服,但压迫感依旧很强。配合他肩上的徽章,说一不二感更强烈了。 但j老板好像就是那1%。 j老板笑容不减,好像早有预料, 他从怀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印着君王国玺的文件:“江院出现在这里,上面是下了死命令的。君王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江院是不能离开的。谁来也不行。” 左怀风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从j老板手里抽出来那张文件,手上的戒指轻触了一下上面的盖章,发出一声“确认真迹”的声音。 君王? 江却尘意外得知了别的线索,垂头微微思索。君王要什么?是“人鱼的眼泪”,还是指示令?亦或者是……他都想要? 左怀风把文件还给了j老板,便道:“监控撤掉。我有话要跟他讲。” j老板反问道:“什么话要避开监控?” 左怀风面无表情地看着j老板:“刚才的文件上只说不许让他走,没说我不能单独跟他说话吧。” j老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左怀风:“想不到左上将也会钻这种空子。” 左怀风只是问:“关不关?” 傻子都能听出来他语气里的警告。 j老板看了眼笼子里的江却尘,又看向左怀风。末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开关,在上面输入了一个指示令,原本还亮着红点的监控全部熄灭了。 “左上将的命令,不敢不从。”j老板说。 左怀风明显是有备而来,抛出自己的智能光脑,把整间屋子扫描了一遍,确认安全后,才给j老板一点头,道:“你可以出去了。” j老板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流连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鼻息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转身离开了。 左怀风把光脑卡在门锁那里,监视着一切。 他自己再次蹲在了江却尘面前。 江却尘冷眼看着他:“你想给我说什么?” 左怀风看着他的眼睛,只看了一眼,仓促垂下眼眸,从兜里拿出来了一些营养液,从笼子缝隙里递给了他:“给你。” 江却尘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没接。 左怀风看了他一眼,心有灵犀似的,猜到了他在担忧什么,说:“你挑一个。” 江却尘随手给他指了一个。 左怀风拧开那支营养液的瓶盖,毫不犹豫地把整瓶吞咽了下去,最终还不忘瓶口朝下倒一倒,给他展示真的全部喝干净了。 江却尘心底的疑虑消散了一些,但还是有几分残留,他拧开营养液,让左怀风伸出手。 左怀风坦坦荡荡地照做了。 他忘左怀风的手心里倒了一点:“喝给我看。” 左怀风没有一丝迟疑,动作干净迅速地灌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这样坦荡,大概率是没有毒的。江却尘喝了一小口,没有尝出来怪异的味道,也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这才确认是真的安全。 第149章 他只喝了几口,便把小人鱼抱进了怀里,把剩下的全都喂给了它。好在小人鱼虽然昏昏沉沉的,但是对水源还有着生理性的渴求,无意识地喝完了。 “我不会害你。”左怀风一直看完他喂完小人鱼,才重新开了口。 江却尘不置可否。 左怀风从兜里又掏出来一把匕首,当着江却尘的面放进了笼子里,藏在了铺着的毛毯下面。 江却尘眼中眸光微闪,他抱紧了怀里的小人鱼,问:“你想要什么?” 从j老板的文件可以看出来,君王那边是不放人的。所以,究竟是什么的利益,才能让这个忠诚君王的上将跑过来给他示好呢? 问完这句话,江却尘一直盯着左怀风看,想从他细微的表情里看出来什么。他看见左怀风喉结微动,似乎是有什么想说的话,最终还是全都咽了下去。 “以后……你就知道了。”左怀风轻声说。 这句话让江却尘更怀疑了,他眯了眯眼,他从来不怕别人和他狮子大开口,因为那种不谈清楚的交易才是最阴险的。 “那么——左上将请回吧。”江却尘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拍卖会今天晚上就开始了,”左怀风声音沉沉,“我现在去给君王要指令,但是即便不走流程也要晚上才能调出来兵救你。” 江却尘还是那一句话:“在你没有明确你的要求之前,我不能和你做交易。” 左怀风看了眼时间,果断地开口:“我想要你。” 江却尘轻抚小人鱼后背的手一顿,该说不说,确实是个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想要你’不是和你交易的意思,是我来救你的动机,”左怀风认真地说道,“这个动机,不知道能不能让你相信我。” 语气里充满了理性和镇定,全然不像是在表白。 “我现在去调军队来救你。不过,”左怀风看向他怀里的小人鱼,“你应该是保不住它了。” “如果遇到危险,不要强保它,”左怀风给江却尘提醒,“你自己最重要。” 理性到有点残酷的地步了。 江却尘扯了扯嘴角:“事情还没发生,你就敢断言我保不住?我想保,就一定有办法。” 左怀风并不跟他争执,他似乎没指望江却尘能一个人解决这次危机,他的话里话外都把解决者的身份安在了自己身上,他道:“我先走了。那把匕首,你拿着防身。” 左怀风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门打开又关上,屋里的监控重新亮起,j老板不知道为什么没再进来。 “殿下。”小人鱼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声音还是很虚弱。 江却尘回过了神,低头看向它:“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喝了点营养液,应该好了。 小人鱼想给他吹个泡泡,结果还没吹起来,就破了,它呆愣愣地看了一下那个没吹起来的泡泡,最终只好趴在江却尘怀里给他撒娇:“感觉,好了很多……” 江却尘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发,它顺势抬头蹭蹭江却尘的手心。 它的状态确实肉眼可见地好了一些,至少能够勉强说出来一句话,应该是刚才那瓶营养液起了作用。 “殿下,我觉得他说得对,”小人鱼蹭完它的手心,就开始说话,“你不用保我……坚持到他来救你才是最好的。” 江却尘的手一顿,当即反驳道:“我不会放弃你的。” 小人鱼安静待在江却尘怀里,轻声说:“其实,就算他们不杀我,我也快死了。” 江却尘很讨厌这个字,他下意识捂住了小人鱼的嘴巴,小人鱼仰着头,它向来看向江却尘明亮激动的眼里第一次如此平静,又如此宽容。 看得出来它已经坦荡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只是江却尘还没有,他看着小人鱼的眼睛,没由来想到“回光返照”一词。江却尘的手颤抖起来,他猛地抱紧了小人鱼:“如果你死了,我也没有家人了。” 小人鱼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但是又愁苦起来:“殿下……” 它还没有说完话,门口就传来一声虚情假意的话语:“好感动啊。” 这次进来的人很多,j老板和罗肃带着一群实验人员走了进来,没有一个生面孔。 江却尘捏了一下小人鱼的嘴巴,示意它不要说话。 罗肃走到江却尘面前,满意地打量了他一下,笑道:“江院,好久不见啊。” 江却尘似笑非笑:“我倒是希望见不到。” “江院这话就太生疏了,”罗肃叹了口气,“这样吧,我来做这个坏人。其实一开始抓到人鱼的时候,我们就怀疑江院也是条人鱼了。毕竟你们那种看不起人的高傲劲实在太像了,所以我们借着让你去测精神力的机会,检测了一下你的基因。” “不过检测报告我们没有见到,因为被军方扣押了下来。至今,军方没有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也没有给我们这个检测报告。” 江却尘眸光一动,几乎是瞬间想到了左怀风。 “那没办法了,”罗肃又道,“江院就没有怀疑过,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研究室为什么一道锁都没有上,让你这么轻松地就走了进去?” “看在江院助力我们实验这么久的份上,就不让你的族人伤心了。从头到尾都是我们研究院设计的,而不是它见到你、对你亲近才暴露的你的身份。”罗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得意。 江却尘缓缓收紧了手,哑声道:“你没有证据。” 他不能是人鱼。 他不能助纣为虐欺负自己的族人。 他一定要是人类。 他是因为认为自己是人类,为了人类的发展才袖手旁观的。 他不能是人鱼。 他绝不能。 “唔……”罗肃一点头,“理解,理解。” “不过呢,江院为我们研究出来那么多重要的机甲,我们也不会卸磨杀驴。我们的目的一直都是‘人鱼的眼泪’。” 罗肃看看他怀里的小人鱼,而后才给江却尘道:“不过它一直不肯流眼泪,我们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有什么作用。最终才决定让江院小小地牺牲一下。” 江却尘被他看似伟光正的话语气笑了:“罗院的脸皮比我想得还要厚。” 罗肃微微一点头:“我给江院说过。弱肉强食罢了。人鱼之于人类,就和实验的小白鼠差不多。倘若人人如此心软,那可糟了。” 江却尘把小人鱼往怀里抱了抱:“罗院若是坦荡承认自己自私自利和心狠手辣,我还会高看罗院一眼。” “江院当真不可理喻。” 罗肃看了眼江却尘,不再跟他说话,转而把目光放在小人鱼身上,低声威胁他:“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知道你犟得很,折磨你你不会流眼泪。可是,你在意江却尘是不是?” “如果你眼睁睁看着你的殿下被当成物件拍卖,或者,被人外面那些权贵轮流糟蹋,会不会心疼难受地掉眼泪呢?” ----------------------- 作者有话说:土儿没有没被抹布,请放心:) 第119章 4-19 很难想象, 这居然是一个国家顶尖研究院的院长可以说出来的话。 小人鱼直接愣在原地了。 江却尘后知后觉捂住了他的耳朵,讥笑着看向罗肃:“我竟然不知道,罗院居然还有这么下流肮脏的一面。” 罗肃并不搭理他, 只是盯着小人鱼看:“你看,你流流眼泪就可以把你的殿下救出来,何必让他吃苦呢?” “罗院这话说得真有意思。谁知道你会不会说话算话?不过我猜,不会吧。”江却尘扣着小人鱼的后脑勺, 把它的脸埋到自己的胸膛里, 不让罗肃看它。 罗肃这才看向江却尘:“江院天人之姿,又坐惯了高位,那种折磨您是吃不惯的。江院跟它关系好, 好好劝说一下才是。” 江却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大笑了一声, 很短促:“哈!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择手段吗?” “江院在垃圾星杀人的时候, 怎么没有说自己不择手段呢?”罗肃平静地反问他,“难道江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说不定你沦落到这个地步,”罗肃缓缓靠近了笼子,“就是你之前作恶太多, 杀人太多, 负心太多的报应呢?” 他声音轻轻的, 带了点故作玄虚的感觉,像是在讲鬼故事一般。脸几乎是贴到了笼子边上。 第150章 江却尘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猝不及防地把手从笼子缝隙里伸了出去,脚踝上的感应器滴滴作响个不停,他全然不顾,巨大的电流在他身上一阵又一阵地攻击着,他也像是没有感觉般, 快很准地掐住了罗肃的脖子,手背胳膊上青筋暴起,可见用力之大。 江却尘这番动作太快,在场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罗肃已经痛苦地抓着笼子边,两眼翻白,脖颈上被他的指甲抓得鲜血淋漓。 “知道我不择手段还敢来惹我?”江却尘因为被电得发疼,声音微颤,配合他狠戾的话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 “我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怎么了?” 他也贴近了笼子,昳丽美颜的脸几乎占据了罗肃的整个视野,以至于罗肃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脸上不加遮掩的仇恨,还有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凶狠。 “你以为你说的那些伤害对我来说算什么?你想威胁谁?威胁我?还是威胁它?”江却尘被电伤了内脏,他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嘴角溢出了鲜血。 “该害怕的是参与拍卖的人吧,该提心吊胆的是上我的人吧。”江却尘一字一顿道,“你不用想着伤害我,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杀了我。不然——” 江却尘拉长了语音,但是并没有说后果,只是从他眼中明晃晃的冷意中可以预想到江却尘的报复手段会有多残忍。 “罗院!” “老师!” 这群人打了个颤,终于想到要把罗肃从江却尘手里救出来。江却尘本就受了内伤,他们人又多,这群人很容易就把江却尘和罗肃分开了。 “殿下!” 江却尘被他们推倒在了地上,小人鱼瞬间急了,想去看江却尘,但是使不上力气,直接摔在了地上。 它的生命力好像也随着这一摔摔散了。 江却尘身上的戾气烟消云散,走过去把它抱在了怀里,温声道:“我没事。你还好吗?” 小人鱼缓缓伸出手,想要去碰江却尘嘴角的鲜血,眼眶发红,几乎要忍不住哭出来,江却尘伸手握住了它的手,笑了一声,盖住了它的眼睛,在它耳边低声道:“乖。我们不给这群人掉眼泪。” “自己做实验的时候疼成那样都没哭,这会儿也不要为了我哭泣,好吗?” 小人鱼抽了抽鼻子,揽着他的脖颈,把眼泪逼了回去,不吭声了。 那边罗肃已经缓过来,他年纪大,刚才被江却尘那样一通对待,差点昏死过去。平复下来后就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他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厉害。” “j老板,”罗肃拿出了君王给的文件,“时间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让江院上拍卖台了。” j老板笑容不减,连声道:“好。您先出去修整一下,我给他收拾一下,这就出来。” 罗肃脖颈上的伤确实需要处理,也不再废话,居高临下地瞪了睨了江却尘一眼,便带着自己的学生出去了。 他们走后,j老板才看向江却尘:“拍卖会已经开始了,还有一个小时你就会被送上拍卖会。左怀风要赶来的话,得需要三个小时。也就是说,你一个人要撑过两个小时,或者说,你怀里的那条小人鱼,需要撑过两个小时——需要我的帮助吗?” 江却尘依旧没有理会j老板。 j老板等了他一会儿,不见回应,脸上一直挂着的体面笑容渐渐淡去了:“好吧。那真是可惜了。起拍价我会给你设高一些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却尘,毫不留情地走了。 江却尘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用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 “殿下。”小人鱼已经虚弱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还是担忧地看着他。 江却尘什么都没说,手轻轻垂到了地毯上方,他手指接触到的地毯下面是左怀风给他送来的一把匕首。小人鱼因为太虚弱,又闭上了眼睛,它昏沉中还不忘用小手攥紧江却尘的衣服。 时间慢慢来到了晚上八点,江却尘作为这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卖品,缓缓从下面升起。 一道帷幔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江却尘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和拍卖师卖弄的话语,静静地坐着。 “那个人是不是不会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人鱼睁开了眼睛,问江却尘。 江却尘其实也不知道,所以他并没有回答。不过他感觉,小人鱼似乎好了不少。 小人鱼忧心忡忡:“如果他赶不及怎么办?” “还有——”江却尘没有明说,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匕首,“不要害怕。我会杀了所有心怀不轨的人。” 小人鱼看着他脚踝上的感应器,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帷幕盖住的时间好像按了暂停键,宛如一个独立的世界,让江却尘感觉,全世界只剩下了他和小人鱼两个人。 江却尘心神一动,开口问:“如果我是人鱼的话,我会有很强的力量吗?” “你有来自海洋的力量。”小人鱼回答他。 江却尘不明所以,但小人鱼却攀住江却尘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耳语:“殿下,你以后会记得我吗?” “什么意思?”江却尘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要死了。”小人鱼冷静地阐述这个事实。 这是江却尘第二次听见它这样说了。 突然,外面的帷幕被扯开,四周刺眼的闪光灯还有惊艳的目光一齐落在身上,江却尘有一种很不适的感觉,明明他穿了衣服,却感觉自己是赤身裸体地躺在这群人的目光里。 “那是……江却尘吗?” “不是说人鱼吗?怎么会有江却尘?” “江却尘实验失误,我看上面的意思,他想翻身是不可能的了。” “好带劲的脸,我草——” 下面讨论的话语愈发不堪入耳起来,江却尘面无表情,倒是小人鱼很不爽,胸脯起伏了一下,嘴角渗出了鲜血。 江却尘挨个看过下面坐着的人,全身全心地戒备着,没注意它。它悄悄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鲜血。 这个动作才吸引了一些江却尘的注意:“怎么了?” 小人鱼浅浅一笑,又是一个吞咽的动作,说:“没事呀。” 拍卖师在一旁激情十足地介绍:“这是我们此次拍卖会的特殊拍卖品——‘人鱼之泪’。” 他介绍完,才有人注意到,江却尘怀里还抱了条人鱼。 “居然是真的人鱼。” “这不高等生物研究院的人鱼吗?怎么拿出来拍卖了?” “在家里养条人鱼好像也不错啊。” 等竞拍者议论个差不多后,拍卖师才重新开口:“这条人鱼命不久矣,但是它的眼泪倒是被誉为‘生命的奇迹’。这条人鱼至今没有落下眼泪,而让它落泪的关键在于——江院。” “只有当江院跌下神坛、痛不欲生时,这条人鱼才会流泪。” “我们现在的规则是——每一个出价的人,都可以羞辱江却尘,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直到小人鱼落泪,则成交!” 江却尘呼吸明显沉了一些,脸色难看至极。 小人鱼这回才把一直放在江却尘身上的目光挪到了台下,台上聚光灯闪烁,台下却是灰扑扑的一片,一群人像是深夜草丛里的虫子一般,影影绰绰。 拍卖很快在蠢蠢欲动的催促声中开始了。 “起拍价100w,开始!”拍卖师一声令下,身后响起了铃声。 “120w。我想问问江院,为什么前几天的拍卖会你会算错数据,难道你之前的数据都是假的吗?你是学术妲己吗?” “180w。江院,你做学术妲己的时候会挑人吗?你喜欢什么姿势?” “270w。可以拉下江却尘的衣服吗,我想看。” 会馆里一瞬间传来轻佻的起哄声。 江却尘这几天本来就没有吃饭,如今胃里更是泛起了恶心的酸水,一阵又一阵,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吐出来。 小人鱼手里的衣服变成了江却尘的发丝。 工作人员走上前来,看得出来想要如那个人所愿来扒江却尘身上的衣服。 “殿下……”小人鱼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轻声道,“我们不撑到那个人来了,好不好?” 江却尘心脏一跳。 小人鱼笑了起来,笑容很明媚,眼神却是异常地坚定:“我刚才想了很久,就算是死,就算是失去一切,我们也不能被关在笼子里。” 江却尘抚上它的脸颊,应了一声:“一会儿他们脱衣服来开门的时候,我就把人杀了,带你走。” 就算是被感应器的电流电死。 他也不会在这里被这群人羞辱。 第151章 “不用这样,”小人鱼靠在他的怀里,“你身上有来自海洋的力量。” “我帮你唤醒就好了。”小人鱼这一次看了他很久。 江却尘突然眉头一跳,没由来想起来小人鱼一直在说的那句“我要死了”,他刚想问小人鱼想干什么,却发现小人鱼的尾巴已经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母亲……你亲亲我好不好?”小人鱼不知道做了什么,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抓着他的头发,它的神智开始模糊了,嘴里的称呼也变了。 江却尘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伸出手想碰碰小人鱼的尾巴,却感觉自己是把手伸进了一池水里,冰冰凉凉的。 “母亲……母亲……”小人鱼呢喃着喊。 江却尘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随着手里的触感变得冷了下来,他僵硬着身子,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盲目地在它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小人鱼心满意足地笑了,它说话很轻,断断续续的:“太好啦……你要记得我……以后你回人鱼星球的时候,给我买大贝壳……挂上我们两个的名字。这样所有人都知道,我也有妈妈了……” 这个吻好像唤醒了江却尘心底的感知,他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一股巨大的迷茫和痛苦袭来,他目眦欲裂,牙关都在打颤:“不行……你不能……” 眼眶好酸好热,脑子里一团乱麻。 小人鱼依依不舍地看着他:“母亲,不要哭。如果你哭了,他们又可以拿到‘人鱼的眼泪’了。” 小人鱼顿了顿,把头靠在了江却尘的怀里,说:“他们不知道,只有在感知到幸福的时候,人鱼的眼泪才会化作珍珠。” 小人鱼的眼眶里流落出来一颗豆大的、晶莹剔透的眼泪,从眼眶滑落出来的一瞬间,变幻成了一颗润白美丽的珍珠,落到了江却尘的胸口里。 有一瞬间,江却尘听见海浪声在耳边此起彼伏。 小人鱼轻轻阖上了眼睛,它的最后一句话乘着海浪散进了江却尘的耳朵里:“母亲,遇见你,我一直很幸福。” “我要一直一直爱你。” ----------------------- 作者有话说:小土宝宝[爆哭][托腮] —— 顺便老婆们俺重写了第一个世界,删减增加了很多之前没有的剧情[摊手]老婆们感兴趣可以去看一下呀! 第120章 4-20 小人鱼说完最后一句话, 化作一怀亮晶晶的泡泡,簇拥着散在了江却尘的怀里,而后绕开江却尘, 从笼子的缝隙里随风飘向会馆各处。 江却尘的怀里骤然空空荡荡,梦一场似的,只留下他和自己张开的手心面面相觑。一个泡泡擦过他的脸颊,他仓促抬脸看去, 那个泡泡在聚光灯下飘了很久很久, 在高空中破开,碎成一点一点的水,飘落下来。 小人鱼死了。 江却尘终于对这件事有了确切的实感, 他缓缓伸出手, 想要像之前一样把小人鱼抱在怀里, 可是他最终也只是抱住了自己。手指搭在自己的肩膀的一瞬间,江却尘肩膀颤抖了一下,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悲鸣声:“啊啊啊啊啊!” 好奇怪,这居然是他能发出来的声音。 江却尘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嗓子里发出这种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第一次知道难受到了极致的时候, 心居然真的会发疼。好陌生。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他之前也利用过不少人, 也哄着不少人为自己出力卖命,他踩着那么多人的血肉一步步走向高位,为什么小人鱼为他而死会让他这么难受。 江却尘浑身都在发抖,小人鱼的眼泪落在他身体里,他的身体比之前好多了,可是他却感觉腿软,软得他站不起来, 他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握着笼子的栏杆,说不出来一句话。 好想哭,好难受。 是因为…… 江却尘呼吸一滞,脑海中响起了之前隔壁实验人鱼第一次跟他们讨论人鱼的话:“人鱼有很强的种族观念。” 他动作幅度太大,身下的地毯被迫卷起,江却尘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那把匕首。 匕首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这把匕首的出现宛如定海神针落回了海里,江却尘感觉自己漂浮杂乱的思绪一瞬间都有了支撑,他颤抖着手把那把匕首拿了过来,匕首很锋利,他一开始没拿稳,还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他握着匕首把,缓缓抬起了头,因为太缓,动作有了细微的停顿,像极了木偶被拉起脑袋时的僵硬。 他一个一个看过台下的人。 台下的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江却尘混乱时,他们也惊异地盯着他看,江却尘抬起了头,他们纷纷回过了神。 一股极大的不安开始在会堂里弥漫,有人按耐不住,起身准备离开。 “门被锁了!”最先到达门口的人惊恐地回头叫嚷。 江却尘握住感应器,他的身上好像出现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刚才困住他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他轻轻一掰,感应器瞬间断裂成了两半,摔在地上,彻底没了作用。 江却尘握好手里的匕首,另一只手直接掰开了笼子,他歪了歪头,光着脚从笼子里走了出来。 “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江却尘一边说着一边一步一步朝台下走去,“我要把你们的眼睛剜出来粘在那个笼子上,永远永远看着这笼子吧!” 他语气森然,听得人心慌。心理素质不行的已经开始疯狂拍门:“开门!开门!我要出去!” 好吵。 江却尘以人类绝不可能的速度突然出现在了拍门的人面前,掐着他的脖子,突然发现是个熟人:“怪不得这么害怕——叫我脱衣服的人是你啊。” 对方抖如糠筛,低下头不想让江却尘看他的脸,颤颤巍巍地回答:“不、不是我……” “撒谎。”江却尘把匕首刺入他的嘴巴里,直接挑了他的舌头。 对方愣了一秒,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瞳孔微微发散,还没来得及尖叫,江却尘就剜了他的眼睛,丢在了地上。 鲜血溅在他白色的裙摆上,地上的人像条被喷了杀虫剂的虫子般痛苦地蜷缩扭动起来,伴随着骇人的尖叫声。 匕首上的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江却尘抬起了脸,看着大气不敢出的人群,微微一笑:“所有的加害者,都该死。” 会堂可以出去的门和窗户皆被封死,仓皇逃离的人群像是一个桶里的骰子般晃来晃去,彼此碰撞,却始终逃不出这个恐怖的囹圄。 江却尘一直在杀人。 他数不清自己剜了多少眼睛,杀了多少人,又听了多少哀求的哭喊声。明明是在复仇,他却一点也不开心,一点都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和爽感,他像一直被舍弃在冬天的树,被厚重的风雪压得麻木。 滚烫的鲜血溅在脸上,手上更是粘腻腻的,几乎握不住匕首。 一片血淋淋中,江却尘有些迷茫:我是在杀别人,还是在杀自己?为什么哭喊的是别人,我却感觉我的生命正在流逝? 这一天江却尘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于没有声泪俱下的求饶声和痛苦不已的呻吟声,整个会堂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江却尘疲倦地慢慢走回台上。 他光着脚,身上的白裙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件湿淋淋的红色血衣,他的脚踩进血泊里,又带着黏连的血抬起来,在地板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脚印。 哐当一声,他仰面倒在了台子上。 头顶是刺目的聚光灯,看久了,眼前的景象就开始变得模糊杂乱,他摔倒的时候匕首飞了出去,划破了他的小腿,他没管。 他抬头看着头顶上的灯光,光圈在他眼里交错跳动,恍惚间像是一团泡泡又汇聚出了一个活泼的人影,江却尘想笑一下,但嘴角好像也变得沉重,怎么也扬不起来。 最终,他也只是轻轻地说:“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锁上的门终于被暴力地破开。 “江却尘!” 左怀风姗姗来迟,快步跑到了他的旁边,跟他一起来的副官看见这副场景也愣了:“这……” “封锁所有消息。”左怀风横抱起江却尘,给不容置喙地副官吩咐道。 江却尘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液,直接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屋里没开灯,盖在身上的杯子柔软舒适,室内的温度和湿度都刚刚好,很安静的环境。 第152章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江却尘半阖着眼,之前的事情好不真实,像是噩梦一般,可是身上的伤口又提醒着他一切都不是梦。 好累。 江却尘疲倦极了,也没管自己是在哪里,麻木地盯着半空中虚无的一点看。 很久,或许并没有很久,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你醒了?要不要喝口水?” 很熟悉的声音,江却尘肯定自己听见过,但是他不想动,不想转身去看是谁,也不想动脑子,不想去想是谁。 他只是张开了嘴,声音沙哑道:“你也想要我的眼泪吗?” 小人鱼死了,只剩下他这一条人鱼了。想要获取人鱼之泪就只能从他这里拿了。 对方的脚步一顿,走过来把水放到了床头柜上,艰涩道:“不……我不想要你的眼泪。” 江却尘什么都没说,依旧是躲在被窝里,他轻轻闭上了眼睛,摆明了不想和别人交流的样子。对方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给他关上了门。 江却尘什么也没有想,他没有去想之后要怎么办,也没有去想和小人鱼的事情,甚至连悲伤都没感觉到,他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里,一直到昏昏沉沉地再次睡过去。 睡着也睡不安稳,迷迷糊糊中感觉心底一阵恐慌,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睁开眼,一边听着胸膛里咚咚作响的心跳声,一边急促地呼吸着。 直到再一次睡过去。 时间和空间好像都在他身上按在了暂停键,他每天都是在反复地睡着和反复地醒来中度过。 那个人也没有再进来,放在床头柜上的温水早就凉透了,一成不变地搁置在那里。厚重的窗帘也没有人再次拉开。 江却尘感觉自己好像不停歇地跑了很久很久,但是跑得太急,摔倒在了地上,摔得血流不止,难以再次站起来。 某一天,江却尘听见哪里有水流声。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因为在床上躺了太久,脚刚沾地时腿还有点发软,差点栽倒在地,他踉跄了一下,才一晃一晃地走向声源处。 是卫生间。 卫生间的水龙头失灵了,一直在往外渗水。 江却尘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流淌的水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看着面前的镜子,缓缓把腿合并起来。 过了一会儿,睡袍下的双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银色的鱼尾,说是银色也不准确,只是格外晶莹剔透,锋利美丽的鳞片在灯光下好像一块又一块的高贵宝石,火彩暗灭起伏,此消彼长,重重叠叠的尾巴尖像是翻卷的浪花。 江却尘突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害得他难以呼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恐惧又厌恶,抄起手边不知道什么的东西直接打碎了镜子。 碎裂的镜片散落一地。 江却尘的鱼尾又变回了双腿,他后退了一步,狼狈地跌倒在地。 他看着地上的镜子碎片,心神一阵恍惚,那碎片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吸引他颤抖着伸出了手。 水管还是没有修好,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流淌着水。 水源渐渐溢满了整个什么洗手台,从台面上流了出去,流经江却尘的身边时,透明干净的水源乍然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江却尘睫毛颤了颤,躺在地板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右手还握着沾了血的镜子碎片,左手腕汩汩涌出的鲜血不停和身下的水源汇合,把地板上的血液染成一片鲜红色。 ----------------------- 作者有话说:断更数据看得人心凉凉的[托腮]怕影响心态写不动小说就不先看晋江嘞[爆哭]所以暂时也看不了评论区了tt谢谢一直追文的大家啊啊啊[爆哭] 第121章 4-21 江却尘缓缓睁开了眼睛。 鼻息间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耳边也传来熟悉的抢救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江却尘有些恍惚,分不清这是在小世界, 还是是现实里自杀又被救回来了。 【主人!】脑海里传来系统惊喜的声音,带着松了一口气的轻松,【你醒啦?】 原来还在小世界里。 江却尘放在床单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前三个世界在他眼里汇聚的光再次齐齐熄灭,郁气化作云雾在他的眉梢凝结, 他的呼吸很微弱, 就算是平躺着,胸膛的起伏也几乎没有。 他睁开眼睛又缓缓闭上,来回反复了几次, 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表露出来, 最终还是放弃了,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想问问系统知不知道这些事情,想问问它作为ai怎么看,想问问这个世界的“江却尘”怎么了,想问问他背后的研发者为什么要救自己。 但最终还是,算了。 不想说话, 不想交流。 心好疼。 不知道是不是受的伤在发疼, 他分不清了, 这些年他的心脏总是会突然刺痛一下,疼得他不得不伸手捂住胸口。他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心脏病,并且恶毒地希望自己突发心脏病而死。 如今,他会想,是不是小人鱼落在自己的身体里的眼泪在发疼。 【你……】系统突然哽了一下,【你不要这样呀。那条小人鱼看见你这样肯定也会伤心的。它自杀就是不想看见你被欺辱,想要你开心耀眼地活着。】 江却尘眉头皱了一下, 不想听似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 就是因为他知道,他才没有办法原谅自己。要他怎么心安理得地接受小人鱼的死亡,要他怎么原谅自己明明有那么多次可以直接带它走却依旧选择了袖手旁观的行为,哪怕他当时也被骗了,可他依旧是加害者。 病房的门被推开,左怀风走了进来。他的步伐迈得大却很稳健,走路上身上的披风一晃一晃的,气宇轩昂的样子一看就非富即贵。 江却尘睁开眼睛看着他,就像过往无数次在病床上看着他走向自己。 失忆之后,他一并把左怀风忘了。 后来屡次自杀左怀风都会来救自己,江却尘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得那么准时的,只记得自己合眼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左怀风,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又是左怀风。 江却尘本来通过自杀泄出的怨气就这样被左怀风半路截胡,那些歇斯底里最后都化作巴掌、拳头、脚印、咒骂落在了左怀风的身上,左怀风一动不动照单全收。 记不清是哪次吞药自杀被左怀风救回来了,江却尘睁开眼就看见左怀风坐在自己身边,他的眼下乌黑一片,胡茬也冒出来一些,他的身上的伤口应该是刚包扎好的,还有些血腥味。不知道他是因为带伤守着江却尘所以才这么憔悴的,还是因为他带伤憔悴着都没休息就来看江却尘了。 看见江却尘醒来,他的眼睛明显明亮了一些,眼底的担忧和血丝都淡了一些。 “好恨你。” 这是江却尘给左怀风说的第一句话。 左怀风想要喊护士的手一顿。 “不要再做这种自我感动的事情了,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你一直在加剧我的痛苦。”江却尘的声音虚弱却异常地平静,比之之前刚醒时的疯狂好了很多。 左怀风的脸明显白了不少,他坐在椅子上,想说什么,几番开口,最后却依旧什么都没说。他慢吞吞地起了身,踉跄着离开了。 江却尘这才发现对方腿上也受伤了。 后来再见到左怀风,对方就戴上了面具。关于左怀风面容的记忆随着时间渐渐淡忘,想被海水来回冲刷了无数遍的沙滩上的字迹,最终只留下这个面具。 他失忆后左怀风也不像之前那样健谈了,大部分时间在沉默着任由他打骂,偶尔给他带来些什么东西,未等他开口介绍,江却尘就会把他带来的东西打翻。 左怀风并不生气,也不开口说什么,只是默默蹲下身子去捡。 他跟左怀风交流的时间寥寥无几,他自然记不住左怀风的声音。 所以在每一个世界,他都没有认出来,左怀风就是那个在现实世界一次又一次救自己的人。 那个最让他讨厌的人。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世界上能把他的脾性摸得那么透的人,只有这个三年一直及时地、一次不落地救了自己的人罢了。 江却尘本来想去质问系统为什么要骗他左怀风是ai,可是转念一想,系统一直都没有说过左怀风是ai,一直都是自己的猜测,只是系统没正儿八经地否认过,所以他才坚信不疑。 左怀风在他的病床前站定。 和之前无数次一样,沉默地站着,安静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给他讲:“我准备好了,可以把负面情绪发泄在我身上了。” 第153章 江却尘抬眸看了他一会儿,嘴唇微张,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来原本的声音:“是你。” 他没有明说,但左怀风好像知道他在说什么一般,点了点头:“是我。” 他好像生来就很了解江却尘。 江却尘睫毛颤了颤,朝左怀风伸出了手。 他和左怀风之间还是有点距离的,左怀风上前一步,率先靠近了他。江却尘的手握成了拳,砸在了他的小腹上。 说是砸,实际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软绵绵的,更像是在传递一种怪罪不满的信号。 左怀风没有坐椅子,他蹲下了身体,他蹲下之后正好可以和江却尘的视线平行。 江却尘宛如一滩死水的心湖突然就泛起了波澜,一圈又一圈地,带着委屈的颤抖,顺着血液流向身体各处,他眼眶有些发热,伸出的手没有收回,转而抓住了左怀风胸前的衣襟:“为什么……” “为什么救我?” 他这些年质问过左怀风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比这次更平静、更理直气壮,为什么总是来救他,为什么要固执地把他留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让他一遍又一遍地、哪怕遗忘了还是会经历这样的痛不欲生。 “因为,”左怀风这次没有选择沉默,他郑重认真地说,“我爱你。” 和江却尘心里的答案一模一样。 就因为他的爱,所以漠视他的痛苦,人好像总是喜欢把这种自私称之为爱。 江却尘不欲和左怀风多言,闭上了眼睛,想要转过身去。 下一秒,左怀风的声音在病房里再次响了起来。 “所以,”左怀风的话语并没有说完,“我知道,你不是在寻求死亡,你是在寻求新生。” 江却尘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看见左怀风带着笑意与怜惜的眼睛:“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了解你,江却尘。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没有妥协,还没有放弃,可是你的身体已经难以承受心理带来的痛苦,不足以像之前在垃圾星那样支持你继续实施报复行为。这种力不从心让你感觉到自己在背弃自己,人在背弃自己的时候最痛苦。是这种感觉让你感受到了生不如死的痛苦。” “但是我不会。”左怀风一字一顿道:“江却尘,全世界的人——哪怕是你自己,都背叛了你,我也不会,我固执且从一而终地爱你、忠诚于你。” “就像我说的那样——帝国上将左怀风,为你效忠。” 江却尘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睛因为久久没眨眼,自己分泌出了生理性盐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进他的头发里,江却尘这才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出何目的,他道:“我以为你要用把我挽留在这个世界来证明你的爱。” 左怀风莞尔一笑:“如果我的爱可以让你留在这个世界上,这是我所有战功加起来都不够十分一的骄傲。” “可是江却尘,就像我打仗的首要目的并不是要这块徽章,我爱你也并不是要你留在这个世界上,更不是要你爱我。” “我爱你,只是想要你看见在我眼里的独一无二的你。” “然后,请你,再次爱上你自己吧。” 江却尘愣住了。他的手还攥着左怀风的衣服,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去看左怀风的眼睛,左怀风的眼睛漆黑明亮,像是一面独特的镜子,照出江却尘的样子。 一瞬间,江却尘想起来很多事,比如他每一次发布会台下都会由帝国上将带兵保护,比如皇室举办的舞会,很多权贵都会参加。 恍惚间,他在左怀风眼里看见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对方转了下眼睛,好像隔着时间和他对视了。 江却尘猛地收紧了手。 “没有关系的,”左怀风擅作主张地抱住了他,“这个世界,你哭泣掉落的眼泪,不会变成珍珠。” 比心底酸胀来得更早的,是眼眶的热泪。 江却尘的脸埋在左怀风的肩头,听见这句话,堵了三年的眼泪瞬间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连串地从眼里滑落,他咬着唇,压制了很久,嘴里还是发出一声呜咽。 “左怀风。” 江却尘三年来堵在心口只能通过划开皮肤化作鲜血流出的怨恨和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化作眼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第122章 4-22【第四个世界完】 好像把错误全部归结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会更理直气壮地逃避。 而死亡,是最简单的回避方式。 死了之后,生前种种, 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随着死亡证明上的“自杀”字样一笔勾销。 江却尘在垃圾星的时候,见过很多这种人。那些被迫抓到欢愉场却又不适应的人常常会说一句“可能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个错误吧”,然后浑浑噩噩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个时候江却尘会坐在门前的大石头上去看, 因为他门前靠海, 而很多人会选择跳海自尽。那些人脸上心灰意冷的灰暗让江却尘看了一眼就感觉很不适,匆匆撤回目光,跳下石头, 往自己家里走去。 每每这时, 江却尘的心底就会升起一种未经他人苦的傲慢, 他会想,自杀是最轻松也是最窝囊的方式,明明该死的另有其人,就算要自杀,也得把这群人全杀了垫在自己的黄泉路上。 后来江却尘再想起来那群自杀的人, 就不会这么想了, 那些不成熟的轻视最终还是化作回旋镖扎在了自己的身上, 原来面对灭顶般的痛苦时,自己也会选择同样的逃避方式。 江却尘哭累了,就头昏眼胀地睡了过去,左怀风一直坐在他的身边,没有离去。 江却尘这一觉睡了很久,将近一天,醒来的时候, 他感觉自己好了很多,他从床上起来,才发现自己的鱼尾已经变成了双腿。 他去了这个世界的海边。 正值黄昏,橙红色的黄昏在海面上洒下金灿灿的光,随着海浪的起伏波光粼粼。 他环顾了四周一圈,在沿海的一端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礁石,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在沙滩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江却尘重新坐到了礁石上。 海风温柔地吹过来,轻轻撩动江却尘的长发,弄在脸上痒痒的,他的衣服也在鼓动,头顶上传来海鸥一声又一声自由的叫声。 “之前的时候,我自命不凡,总是想着要往上爬,要去更远的地方,要住在最大最华丽的地方,要所有人都仰视我。”江却尘看了一会儿尽头的海平线,金灿灿的一条,随波起伏着,他一直看着,好像在期待有什么会随之而来。 【嗯?在给我说话吗?】系统有些懵然。 江却尘却没有回复它,他不知道,可能是自言自语,可能是给系统说话,也可能是给身后一直注意着他的左怀风说话,也或许,是在给永远都听不到的谁讲话。 他只是突然,很想说话。 “为了这个目的,我不择手段,不惜利用任何人,我在垃圾星的时候杀过很多人,所有阻拦我、想要拉着我沉沦在那个地方的人,我都杀了。” “后来来到帝星,我又得罪了很多人。可能是之前我自己解决了很多麻烦的缘故,我不害怕得罪人,得罪了,我再解决就是。” “罗肃说,人鱼的特性是高傲、高智、高高在上。确实如此。” 他这样自负,认为自己可以摆平一切,所以没有察觉到高等生物研究院和王室联合起来给自己铺的天罗地网,所以才没有提防j老板居然死性不改,对他的觊觎和贪欲从来没有变过,所以没有想到隋行居然有胆子背叛自己。 他以为自己只要走得够高,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危险。后来才想明白,原来他费尽千辛万苦,只是跋山涉水把自己从垃圾星送进了一个高端华贵的“拍卖会”。 他想做人上人,最终却变成了橱窗里昂贵的、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奢侈品。 江却尘手心朝上伸出手,温暖的余晖落入他的手心里,他缓缓把手收了回来,看见了自己掌心里的纹路。 不知道因为什么,江却尘的眼里带了几分柔和的笑意,阳光彻底沉入海底之前,把最后一点绚烂璀璨的余晖落在了他的身上,模糊了他金色长发的枯燥,好像再次柔顺了起来,他金色的长发几乎要和阳光的颜色融为一体。 其实他很久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坐在礁石上一边吹风一边幻想自己成为上流阶层的生活了。 好像世界上所有地方的海洋都是一样的。 不同于之前世界做完任务就跳海的迅速,这次江却尘在礁石上坐了很久,等到次日太阳在海平面冒了一点尖的时候,他才站起身,轻声道:“我要回去。” 第154章 “江却尘。”左怀风站了起来。 江却尘回头看向他,末了,他勾唇一笑:“左怀风,下个世界见。” 左怀风想说的话全都噎在了嘴里,他定定地看着江却尘的眼睛,嘴角扬了扬,又抿了一下,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他轻声道:“好。” 江却尘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再犹豫,转身一点一点朝海里走去。 海水似乎是察觉到他来了,一下又一下地弥漫上沙滩又褪去,把脚下的生硬的沙子打湿到柔软绵密的程度,江却尘迎着海水而去,越走越远,远处的太阳也越升越高,晨辉洒在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又变成了鱼尾。 江却尘仰面朝海底倒去,他的上半身和鱼尾形成了一个u型,他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的鱼尾的模样。 美丽而锋利的鱼鳞闪烁着稀碎的光,看似是银色的鱼尾在海下看几乎要和海水融为一体,尾鳍像是层层叠叠的花瓣,撩动着海水。 原来,他的眼睛是海洋的颜色,他的头发是海洋上阳光的颜色,他卷曲的长发像是海浪的弧度。 他是海洋孕育出来的独一无二的守护神。 江却尘伸出双臂双手,像是要拥抱谁,只有不停翻滚的海水落入他的怀抱。 江却尘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海水声翻滚,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恍惚之间,他又回到了海底的碑林里。依旧是那么多惨白肃穆的墓碑,依旧是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呼吸声的环境。 “母亲!殿下!”他看见小人鱼从自己的碑里冒出了头,兴高采烈地游向他。 江却尘伸出手接住了它,它比之前活泼了很多,在江却尘怀里,鱼尾一甩一甩的,叽叽喳喳地给他说着想他。 江却尘抱着它往外游动。 小人鱼疑惑地问:“我们去哪里呀?” “回家。” 江却尘看着远处,目光坚定,语气认真地再次重复了一句:“我们回家。” …… 弗尔肯帝国。 “请吧,隋总。”一旁穿着黑西装面无表情的助理道。 隋行把身上的链接系统的数据线一起拔掉,跟着他走了出去。 打开这间数据室的门,屋外的走廊里赫然站着一个身着简洁大方的男人,约莫三十左右,自带一股贵气稳重的气质,看得出来是个久居上位的人。 正是弗尔肯帝国的王子,也是下一任君王,拜亚德。 “隋总,真是辛苦你了。”拜亚德脸上挂着体面的笑容,伸出手,想要跟他握手。 隋行垂眸看了他的手一眼,不咸不淡地伸出了手,和他相握,曲意逢迎、装模作样的本领比之拜亚德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辛苦。” “这个ai确实是个好东西,”拜亚德和隋行边走边说,“左怀风的精神力一直在下降,对你我而言,都是好事。” 隋行脸上一片波澜不惊的冷漠,他和拜亚德走在一起,也没有丝毫被压过一头。 “就是不知道,”拜亚德一直把隋行领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才放弃了寒暄,笑道,“隋总怎么突然违规操作?”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猛地关上,上了锁。 一旁站着的士兵握着枪,虽没看向隋行,也没有指着隋行,但压迫感依旧十足,明晃晃的威胁不言而喻。 隋行只是转动眼珠,大致看了一圈这里的装潢,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他拉过一旁的椅子,淡定十足地坐下:“王子殿下,我们之间的合作,只是要处理左怀风而已。” “那个系统空间会影响精神力,你也看见江却尘受到的伤害了。如果我再不解除左怀风受到的禁锢,江却尘会受伤。” 隋行顿了顿,脸上依旧是那个笑容,他的眼珠转向拜亚德,漆黑的眼珠宛如一滩深不可测的寒潭,他微微朝前压了下身子,慢条斯理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不由分说的威压:“我说了,对付左怀风,可以,伤害江却尘,不行。” 拜亚德看着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声:“隋总痴情种的大名真是名不虚传。居然能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在系统空间里和别人互生情愫。” 隋行整理了一下袖口,稳稳接住和他的博弈:“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拍卖会后,里维亚帝国发出告示,江却尘因职位被削受到刺激,所以报复屠杀了整个拍卖会后自尽。作为存活者,高等生物研究院的那群人再也不肯抛头露面,尤其是罗肃,里维亚的君王甚至派了军队保护他。”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诡异,我找不到江却尘,只能暗中调查,尤其着重调查了罗肃。” 隋行停止了整理袖口,不紧不慢地抛出了自己的筹码:“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这些年,罗肃私底下一直都和弗尔肯帝国有来往。” “比起里维亚,弗尔肯的人鱼研究更透彻,所以——江却尘是人鱼的消息,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拜亚德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朗声大笑了几声:“好极了,好极了……江却尘知道你在外面实际上是这么一个城府颇深心狠手辣的人吗?” “不过我很好奇,一个你,一个左怀风,江却尘到底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又狠又忠诚的狗的?” “你们研究这个系统的人已经被我杀了,现在知道这个系统指示令的人只有我,”隋行对他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他站起了身,“我的要求一直都只有一个——不能伤害江却尘。” “可以,”拜亚德欣然同意,眼底闪过一丝暗光,“不过,目前看来,左怀风的任务估计可以完成了。如果完成了,怎么剥削他的精神力?” “所以,我要求把左怀风关于江却尘的记忆,全都清空。” ----------------------- 作者有话说:本书前半卷随着江却尘的痛苦的结束就这样完结了[竖耳兔头]接下来是基本上是纯爽文噜! 第123章 备受霸凌的男团back1 江却尘重新回到了系统空间。 他拉开椅子, 靠在里面安静地坐着,去往第四个世界之前他打开的笔记本还在,那朵水仙花的标本也还在。 他坐了很久, 难受肯定是没有三年前那样难受了,但是要说彻底放下,当然也是不可能的。三年前的创伤是真,三年来眼中的心理创伤和ptsd也是真, 不可能说找到了病因就立刻消除了。 当年的那场暴雨雨势渐小, 变成了淅淅沥沥连绵不断的小雨,只是不知道何日放晴。 他闭着眼睛在椅子里来回昏睡了好几天,他一直在休息, 系统也没有打扰他, 不知过了多久, 江却尘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系统忍不住问:【主人,你还在伤心吗?】 江却尘从椅子上站起来,转了一下手腕,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语气听着比之前好多了:“还好。” 他顿了顿, 眼底转瞬即逝一丝阴冷:“我要回去。” 他想明白了了, 他的逃避和自我折磨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要回去。 所有亏欠他的他都会十倍百倍地讨要回来。 系统十分赞同:【好啊好啊。不过这本ai数据检测你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太稳定,或许把之后的世界走完会更好一点!外面世界的流速和小世界不一样,里面一个世界外面只过一天。】 之后的世界。 江却尘眸光微闪,想起来系统之前说后面的五个世界是要他找到他的所爱,他之前以为自己爱美、爱名声、爱权力,后来小人鱼死后,他突然觉得这些也都没有什么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爱什么了。 “你说的,后面五个世界是帮我找回我的所爱,”江却尘调整好了状态,问系统,“是要找回什么?” 系统语气轻快:【其实主要是帮你克服ptsd,等你克服ptsd,自然就知道了!】 “是小人鱼吗?”江却尘冷不丁地询问,他其实不抱什么希望,但真的问起来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紧张。 【嗯……是呀,】系统回答完,似乎是想哄他开心,【不过如果你想要小人鱼的话,可以把我设置成它的语音和性格。我这里有它的数据。】 似乎是为了推销自己,系统还主动帮他变了一次,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来:【母亲!】 江却尘猛地攥紧了手,斥责道:“变回去。” 系统被他陡然冷下来的语气吓到了,连忙变回了电子音,忐忑不安地说:【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江却尘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他缓缓松开手,平复了一下心情:“没事。” 第155章 不过系统给出的肯定答案还是让他心神一动,他站起身,主动道:“走吧,去第五个世界。” 系统一愣:【不休息了吗?】 “不了,”江却尘拉开了门,“走了。” 临走前,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蓦然抬起了头。 可是未等他问出口,系统已经为他加载了新世界—— 【已为宿主构建新的世界!正在载入中……】 【第五个世界已加载完毕。】 【欢迎宿主来到第五个世界!】 【你是男团组合pearls的成员。你十分社恐腼腆,却在音乐艺术方面有极高的天赋,年纪轻轻就获得了许多相关奖项。】 【你一直默默暗恋一个男生方子铭,方子铭因为长相略帅被一家小公司的星探挖中,进入娱乐圈,而你为了能接近他,也进入了这家公司。你准备为他写歌,却意外地因为出色的容貌以及创作能力和方子铭一起成团出道。】 【方子铭为了红立才子人设,在出道前故意创造机会勾引你,你陷入了爱情的幻想中,心甘情愿付出了自己的身体,而他却在一切结束后拍下了你不堪的照片,声称如果不把做的曲子送给他他就把这些照片卖出去。】 【你很难过,原来他的爱都是假的,同时你也觉得有点好笑,方子铭不知道,明明不需要用这些下三滥的路数,只要是他,开口问你要这些曲子,你也一定会给的。不知是出于爱他的缘故还是出于胁迫,你最终还是给了他曲子。】 【方子铭不仅把你当做曲库,还把你当做泄欲工具,在他的谩骂、羞辱与玩弄中,你越来越自卑沉默,站在舞台上都会发抖。在这种状态下,你们的出道首秀舞台,你的表现很差劲。你遭到了更多的辱骂,所有人都在官博下面要你退团。】 【而方子铭却是凭借完美的演绎与出色的才子人设一炮而红。】 【在越来越严重的网暴中,你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不仅后面的演出都是一团糟,最重要的是,你再也没办法创造任何曲子,更不敢和任何人对视。】 【团体没有了出色的曲子,成绩一路下滑,几乎要糊穿地心,公司很焦虑,拿不到曲子的方子铭也在不停地责骂你,对你施压。】 【最终,你忍无可忍,选择在公司顶楼一跃而下,痛苦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江却尘刚才的猜想太离奇,但是也并非没有可能性。以防万一,他还是准备先观察一下,再去问系统。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这个任务做了。 全部的剧情接收完毕,世界却迟迟没有展开,反倒是四周还处于一种白茫茫的状态中,江却尘的心情明显轻松了一些,他挑了下眉:“怎么?” 系统半是担忧半是严肃地开口:【那个……一会儿加载出来的场景是你们出道首秀演唱会,你要是有不适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讲。】 一进去就是演唱会?江却尘想到了什么:“可是,我不会他们的演出曲子。”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才说,后面的世界都是有难度的,大概率你做的所有选择都会指向同样的剧情发展……】 【不会表演曲目是小问题,最重要的是,你可不可以站在台上。】 江却尘察觉出来了它的顾虑,他笑了一声,并不把系统的话语放在心上,他随口道:“我确实没登台演出过,但说几句话应该还可以。” 江却尘不是那种拖沓的性子,他既然下定决心要找回自己,那就不可能畏畏缩缩,他不能、也不会一辈子活在那个拍卖会的阴影下,正如左怀风说得那样,他寻求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开始吧。”江却尘平静道。 许久,系统才闷闷地应了一声,眼前的白光渐渐散去,像是展台缓缓拉开了帷幕。 “啊啊啊啊啊!” 耳朵先恢复了听力,音乐躁动的鼓点和人群排山倒海的尖叫声几乎要划破耳膜。 头顶亮如白昼的聚光灯和四面八方的目光一起投射过来,像是在他身边建造了一堵带刺的围墙,一点一点朝他挤压过去。江却尘呼吸一滞,他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比鼓点跳动得还快。 他的手心出了很多汗,滑得几乎握不住手麦。 不知为什么,突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就连一旁演出的队友也在不耐烦又疑惑地看着他。 江却尘抬起胳膊,手麦递到了嘴边,过于喧哗的场面,他连一句“别看我”都说不出来,他一时失声,看似平静的眼睛仔细去看也有些恍惚失神,他的睫毛一直在颤抖,偌大的舞台,他本来就被安排站在角落里,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反倒避无可避,误打误撞成了c位。 真的有声音吗? 江却尘浑身发冷,突然什么也听不见了,那堵带刺的围墙终于把他笼罩在中间,合并起来,把他穿刺得鲜血淋漓。 他想,这些都是真实的吗?这是小世界的舞台,还是拍卖会的展览台?他真的逃出来了吗? 一瞬间,世界好像都死寂了,他听不见什么声音,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他的呼吸急促。他突然明白了系统在加载世界前为何那般踟蹰不前,唱跳不是困难,能不能面对类似拍卖会的场景——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就能面对这一切,但是不行,这是纠缠他三年的ptsd,这是他血淋淋的伤口。 系统急得团团转:【主人?主人!】 “江却尘?” 似乎是在舞台上,他的队友也纷纷走过来,江却尘后撤了一步,本能地抵触别人的接触,可他的队友却不依不饶,依旧抬手去“关心”他:“江却尘?你怎么了?” 对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时,江却尘终于爆发了,他一掌推在对方的肩膀上,厉声呵斥:“别碰我!” 好巧不巧,他推的正是这本书的渣男——方子铭。 方子铭踉跄了一下,他变通很快,错愕的神情还维持在脸上,但眼中已经闪过了一丝算计,本想稳定身型的动作反倒是顺着踉跄的那几下跌在了地上。 演唱会现场安静了一会儿,喧哗声更大了些,先是乱七八糟的什么也听不出来,而后又渐渐拧成了一股绳,军训演练似的在喊:“江却尘!退团!” “江却尘!退团!” “江却尘!退团!” 似乎是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江却尘僵硬着回头望去,四面八方都是充满了恶意与厌恶的眼神,“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江却尘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又把头低了下去,他站在舞台的角落里,很久没说话,很快冲上来一群工作人员,有的负责道歉有的负责把他拽下去。 这场面太混乱了。 …… 【欢迎宿主来到第五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背景是娱乐圈。最近新出了一个名叫pearls的男团组合,而你是其中一名成员的站哥。你粉的成员名叫江却尘,因为总是拖组合后退而陷入极大的争议中。你作为他所剩无几的真爱粉,自然也总是跟着挨骂。】 【不过你不在乎。其实你是娱乐圈三大龙头公司之一天娱的总裁,你粉江却尘其实是因为他小时候救过你,你一直默默暗恋他。】 【你为了帮江却尘摆平这些争议,去调查了江却尘,结果意外发现江却尘其实爱着同队队长方子铭,并且心甘情愿为其所利用。你心如刀绞,只好像之前那般默默守护他——直到江却尘跳楼身亡的消息传来。】 【江却尘就是本世界的任务对象,请宿主努力发挥,挽救他的生命,和他达成he!任务失败会有惩罚。】 左怀风站在台下,台上的男团因为这意外没有再唱歌了,但伴奏依旧还在响着,反倒成了下面气势恢宏的辱骂声的伴奏,听着还有些卡点。 台上,金色长发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舞台的角落里,他的队友都在他对面,灯光把他们照得更加神气,而他的身影藏匿在舞台灯光没照到的暗部,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看着尤为落寞可怜。 他看了一眼江却尘,鬼使神差地抬起手里的相机,按下了快门。 左怀风心底没什么感觉,对系统发布的任务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有一种做也行不做也无所谓的感觉。不过左怀风对这种窝囊的人实在难以心生爱意,也产生不了半分可怜的情绪。 第156章 左怀风看了眼相机里的照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舞台现场。 ----------------------- 作者有话说:解释一下设定,大概是原型是韩的打歌流程,但是为了剧情把打歌的节目改成了类似小型演唱会那样的![害羞] 第124章 5-2 江却尘被工作人员“请”下了舞台。 后台仅用照亮的台灯自然是不比前面的聚光灯的, 黑暗像是一张毯子把瑟瑟发抖的江却尘围了起来,安全感渐渐填满了他的心房。 江却尘嘴唇一疼,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把嘴唇咬烂了。 【主人……你还好吗?】系统嗫嚅着开口, 它似乎是有些不忍:【要不然算了,我帮你暂停这个世界,你休息一会儿?】 江却尘的心脏擂鼓似的跳动,他沉默地看着面前漆黑的场景, 很久, 才缓慢地、坚定地否决了:“不。” “我不能一直害怕。” 系统:【……】 它沉默了很久,电流声隐约滋滋作响。如果它有人形的话,应该是张口又闭口的状态。 【好吧, 】似乎是分析了很久, 它才不放心却没办法地开口, 【那你要是挺不住的话,就跟我说。】 江却尘嗤笑了一声,拇指缓缓抹过嘴唇上的鲜血,本就涂了口红的嘴唇更红了,带着伤口, 有种被人狠狠蹂躏过的色气荼靡感:“不会的。” 当晚, 江却尘这件事就冲上了热搜, 不过团太糊,热搜也没有冲很高,处在一个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名次。 【……?认真的吗?这是在干嘛?】 【好吧内娱真的完了,什么人都可以上舞台了吗?演都不带演一下的?】 【实际上是江却尘自己完了,实在不行也是pearls这个团完蛋了,别拉全内娱共沉沦好吗?】 【太幽默了,也算是变相承认我们首舞台是全开麦了。】 【听懂的粉丝都哭了, 接江却尘退团。】 【其实从出道预告我就想问了,江却尘在团里起到什么定位?他自己啥水平不知道吗?一拖四好意思吗?】 【官方定位是门面喽,不过看他这个样除了门面也没啥会的了。】 【因为预告照粉上江却尘的才是最可怜的,比如我……】 【+1,不儿大哥你是真的除了脸一无是处啊?】 【一无是处也没事啊,这纯倒油啊,粉转黑。】 【哑了还是瘸了啊?一动不动啊?】 【江却尘给方子铭道歉!!!】 【我草方队摊上这么个队友也是命苦。】 【哈哈方队本来就是温柔老实那挂的,果然老实人总是吃亏啊。听懂的都哭了。】 【怜爱了,有没有人安利一下。】 【来啦宝宝,这是我们pearls的队长方子铭,团里的歌曲都是他写的,才华横溢温柔善良照顾队友的大哥哥!入股不亏!】 【等等,路人吃瓜吃懵了,这是新出的男团吗?】 【对,出道新舞台长头发那个不唱歌不跳舞,队友去安慰他还把队友推倒在地,纯碱哈。】 【?现在的男团新人这么狂妄了?路人震惊。长头发退团吧。】 【无粉籍,纯路人,但是你们真的不觉得江却尘有点奇怪吗,他那个状态。】 【啥状态啊?没睡醒还来出道?】 【小解解说自己没粉籍前能不能把主页江却尘的照片删了?】 【有照片就算粉啊?江却尘粉籍是不是太好领了?公式照中他就是好看啊。】 【下场无路人哈。】 【怎么站你们那边的就是路人,给江却尘说话的就成了“下场无路人”了?双标玩这么6?越捂嘴我越要说,江却尘就是好看啊,刚出公式照的时候都说的四浦南+一公主的配置。】 【666,都知道四浦南+一公主的话语还搁这儿“路人”呢,你也知道你的粉籍拿不出手吧。】 【所以江却尘粉丝就是贱啊,首舞台之前疯狂拉踩队友,结果首舞台你家闹笑话了吧。】 【这就是路人啊,真粉丝谁敢说话,他家超话都在号召大家闭嘴呢。】 【哪里号召了?刚才去看了一眼都是觉得江却尘精神状态不好要去质问公司的……笑死人了你们江却尘粉丝。】 【离了江却尘粉丝谁还能逗我笑?】 【plq那个还嘴硬不是江却尘粉丝呢,除了江却尘粉丝有0个人会关心江却尘的精神状态啊。】 【不担心被80的队长的精神状态,不担心被划水连累的正常队友的精神状态,在这儿担心霸凌咖和划水咖的精神状态,江却尘粉丝是这个[/大拇指]】 【粉随蒸煮啦,看粉丝就知道江却尘是个多厚脸皮的人了。】 【退一万步来讲精神状态不好就去治病好吗,实在不行去死也别连累别人行吗。】 【不吃瓜,但是这团的歌还挺好听的。有人认人一下吗?】 【谢谢宝宝!团里的歌都是我们队长方子铭写的!请多多了解吧!】 【认人请看:白色衬衫+黑裤的是队长方子铭,团里的歌都是他写的,官方定位ace;蓝头发的是主唱王绪一;蓝牛仔裤的是主舞+副唱夏煜;马甲是副舞萧随。金头发的是门面江却尘。】 【方子铭粉丝还是太温良了,最后一位居然也给介绍了。】 【这配置挺好的,就是门面多余,接江却尘退团。】 【大家去公司官号那里去刷,不要在这里吵!请维护pearls其他队友的权利,必须让江却尘退团!】 …… “看见了吧,”经纪人把手机放在江却尘的面前,“你想干什么?” 江却尘接过手机,他坐在沙发上,手指滑动,屏幕里充满恶意的言论一条又一条地映入眼帘,江却尘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屏幕那端的人是如何面目可憎地、咬牙切齿地打下这些评论的,每一条的恨意都如此真实,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一般。 “看见了。”江却尘扫了几眼,又把手机还给了经纪人。 “你知道你的这些负面影响给公司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和亏损吗?”经纪人接过手机,冷冷地看着他。 方子铭家里有一家公司,他是方子铭家的一房远房亲戚,自然是向着方子铭的。 在经纪人看来,江却尘就是一个倒贴的、痴心妄想的废物,全身上下只有那张脸有用,当然,他写歌能力也不错,不过从首秀舞台来看,抗压能力太差,所以活该给方子铭当枪手。 能给方家的少爷当枪手,也是他的荣幸。 面对经纪人的指责,江却尘一点也没慌,反倒是抬起一条腿压在了另一条腿上,他双手交叉放在交叠的长腿上,饶有兴趣地看向经纪人:“是吗?不过我看公司吃我这波黑流量吃的挺欢的啊?” 江却尘出乎意料的反应打了经纪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一时震惊失语,也就没回江却尘的话。 江却尘慢悠悠地把后背靠在沙发里,斜睨了他一眼:“怎么?我说错了?” 经纪人这才脸色难看地回过了神:“江却尘!” 江却尘站起了身,他拿起一旁的合同,走到了经纪人的面前,深蓝色的眼睛里宛如某种藏着不知名危险的海域,他冷漠地看着经纪人,用手中的合同轻轻拍了两下经纪人的脸,丝毫没有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拿合同来压我?” 他松开手,合同慢悠悠地飘在了地上,屋里安静得可以听见纸张落地时发出的稀碎的声音,江却尘和经纪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皮鞋踩在白色的纸张上。 “我带来的流量可比你们损失得多得多。” “别太贪心了。” 经纪人的脸色变得尤为难堪,他看着江却尘扬长而去的背影,咬了咬后槽牙——被人捏着把柄还在这里死鸭子嘴硬呢,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江却尘对他暗地里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他买了瓶水,一边听着耳机里的歌一边喝水:“歌好听。” 落日的余晖透过落地窗铺了进来,涨潮了似的弥漫到脚下,江却尘修长的身影被橘黄色的光影描了一层淡淡的边,亮晶晶的。 他握着塑料瓶,小拇指随着耳机里的歌曲节拍一下一下地轻敲着,根据系统的指引一路走到了这家小公司的练习室里。 这公司是家小公司,练习室更是狭小一间。 系统怕他看了那些恶评不开心,小心翼翼地跟他搭话:【你别在意那些评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种网民就是这样的,他们才不关心事情的真相呢,他们只按自己想的来。】 第157章 江却尘一顿,他轻轻撩动了一下自己的长发,丝毫没有一点难过:“我没注意他们骂我的。不过我看见了,他们说我是公主。” 系统:【……】 系统:【?】 “还说那四个是普男,”江却尘轻笑了一声,抬了抬下巴,“四普男都没难过呢,我为什么要难过?” “我以后肯定会不害怕面对人群的,但他们以后可不会长得比我好看。普男的称呼会跟随他们一辈子。” 系统:【……】 大意了,按江却尘这个瞧不起所有人的性子,他居然会担心江却尘看见别人骂他而伤心。 “为什么说我是公主呢?是因为我长得好看,还是因为我的头发很长?还是因为我的身材很好?”江却尘跟着耳机里的音乐轻哼了一段旋律,自己慢悠悠地得出了结论:“果然还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 这个答案让江却尘心情很好,他把塑料瓶放下,拍了下手:“练习。” 系统:【……】 这心态太牛逼了。 果然主人是一种态度。 或许是人鱼的种族优势,江却尘唱歌倒是不难,空灵的嗓音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需要练习的也就是从未了解过的舞蹈了。 不过他注定是没办法安静练习了。 平板里的舞蹈视频还没有播放完一遍,练习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江却尘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子。 “哟,”他的队友勾肩搭背地从门口处走了过来,笑嘻嘻地看着江却尘,“你还在这里啊?” 江却尘半侧着身子,平板里的曲子还在放,他像是在看平板里的视频,又像是在听他们说话。 江却尘性格内向,不爱说话,被欺负了也一声不吭,王绪一习惯了他的容忍,更习惯了得寸进尺:“依我看你最该需要的是练练胆子,练这些,还不如去给我们方队多写几首曲子呢,浪费时间。” 他笑着搭上方子铭的肩膀,方子铭没说话,也在笑。 当霸凌成了一种家常便饭,霸凌者就开始得意洋洋。 江却尘弯下腰去,伸长了胳膊去把平板拿起来。 “你说得对,”江却尘微微一点头,转过身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们,“我是该练练胆子。” 王绪一惊讶于他的还嘴,江却尘反常的举动打乱了他的习惯,在他习惯的所有欺辱江却尘的行为中,没有一条是应对江却尘会反抗的。因为江却尘从来不反抗。 下一秒,平板迎面袭来,准确凶狠地砸中了王绪一的面中,王绪一惨叫一声,下意识捂住了脸。平板摔在地上,摔出去好几米,屏幕四分五裂,可见砸平板的人用劲之大。 疼痛伴随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逐渐扩大,王绪一捂着脸的手已经溢出了鲜血。 方子铭最先震惊:“江却尘!你疯了?!” 江却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宛如寒潭的眼睛里冰冷一片,扫过去时难免冻得人打哆嗦。 “助力普男整容而已,”江却尘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话,而后略显讥讽地开口,“怎么?你也想挨这一下?” 方子铭没由来地后退了一步,一时间他连要挟江却尘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只知道,江却尘是真的敢拿东西砸他。 江却尘迈开长腿一步一步走到了四人的面前,无视了王绪一的痛呼和其他三人的震惊,只说了两个字:“让开。” “江却尘!”王绪一突然发疯了一样推开扶着自己的夏煜,“你想死了——呃!” 他话音未落,江却尘就揪着他的衣领,结结实实给他脸上扇去一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听得人心头发慌。 三人纷纷朝两边让去。 “这样够大胆了吗?”江却尘阴森的声音在嗡嗡作响的耳边响起,王绪一喉结微滚,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惧油然而生。 见他不说话,江却尘揪着他的头发直接往墙上撞。 “砰!”的一声。 鲜血溅红了破旧的墙壁。 “问你话呢?嗯?” 王绪一已经无法思考平日里怯懦阴郁的人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他喉间涌上鲜血,腥甜味刺激着神经,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霸凌者转为被霸凌者,但恐惧的本能已经让他的双腿发软:“够、够……” 江却尘这才满意地松开手,王绪一神情恍惚地滑坐到了地上。 江却尘手上的鲜血还在往下滴,他的神情却已经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好似刚才突然暴起打人的不是他一般,他看向剩下三人,微微一笑,道:“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知道我一无所有,所以放心欺负我。” “不过我想明白了,一无所有,才是我最大的依靠。” “希望今天也能让你们想明白。” 江却尘轻轻一点头,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看见了他骤然冷下来的脸。 【……】 江却尘洗着手,一路上光听脑海中的系统的电音了,毕竟也相处了五个世界了,系统的小电音在表达什么他还是能猜出来的。 “你想说什么就说。”江却尘用肥皂和洗手液来回交替着洗了好几次才勉强洗掉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他淡定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滴,一边用烘干机烘干一边给系统说话。 又小又不间断的小电音,一听就是在纠结什么。 【我觉得……】系统斟酌了一下,开口,【你和第一个世界不一样呢。】 江却尘的双手一顿。 【虽然,第一个世界你也打人,但是就是感觉不一样。】 江却尘挑了下眉,第一个世界吗?感觉很久了。 “我记不得了。”江却尘烘干了手,给系统说了一句。 真奇怪,他记不得了。 就像他忘记了害死小人鱼的痛苦记忆一样,他也对自己那段歇斯底里的记忆记不清了。 其实之前他偶尔也会有想要好起来的时候,不过那也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只在脑海中存在过几秒。痛苦像是不断增长的泡泡似的挤压了他的生存空间,只给了他那一口喘息的时间。 跳出自修的囹圄,才能发现这泡泡不过一戳就破。 他要做的就是不停延长自己“想要好起来”的时间。 第125章 5-3 江却尘任人欺凌了很久, 异乎寻常的反抗并没有让方子铭等人害怕太久。王绪一的伤主要是鼻子出血过多,不知道是江却尘收敛了力道,还是他过于走运, 鼻梁没断,就是脸上破了点皮,休息几天化一下妆就可以继续登台表演。 倒是江却尘打人的监控录像流传到了网上。 录像应该经过了处理,给王绪一打了个码, 俯拍角度下只能看见江却尘打人的身影以及可怖的血量。 很快就有人在王绪一之前发过的照片中扒出来了相同的物品, 更何况他们四个人单拎出来难以分辨,凑一起还是好认的。 pearls彻底出圈了,声讨江却尘的声音越来越大。 【80咖滚!】 【这都不退团?】 【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啊宝宝呜呜呜, 我哭了好久】 【我从看见这条视频我就开始哭, 那么多血, 宝宝你疼不疼啊。】 【王绪一你再火一点吧再火一点好不好[/大哭]】 【这是最近新出的那个男团吗?职场霸凌吗?】 【江却尘你真的刷新我的认知下限了,我还以为划水就是你的素质最低点了,没想到还会霸凌队友吗?贱不贱啊?】 【先是在舞台上推方子铭,现在又在私底下打王绪一……江却尘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啊?】 【所以下一个是谁?夏煜还是萧随?我能不能问一下他们四个到底做错了什么?莫名其妙要被江却尘这样对待?】 【公司让江却尘退团行不行?江却尘退团!】 【什么人也能当爱豆了吗?】 【看到视频的时候就气得手抖了,江却尘退团好吗?别逼网友骂更难听的好吧。】 【非粉也怜爱了……这都不让退团吗?江却尘是皇族吧?】 【大家不要在乱七八糟的词条下面刷, 去官博下面刷!】 【江却尘业务能力不行, 首秀舞台就划水, 还80队友,请问在团的意义是?】 【呃……前因后果都没放清楚,还是不要先下定论吧,我看江却尘也不是这种人吧?】 第158章 【哇塞哇塞铁证如山你还想要什么样的证据?非得亲手被江却尘打了才肯承认吧。】 【江却尘不是这种人那谁是这种人?疯了吧你们?】 【很难想象现在还在粉江却尘的都是什么人,一点脸都不要了吧。】 【和蒸煮一样的贱人呀。】 【就是前因后果都没有才要公司给个回应啊?放出来前因后果才知道到底是王绪一无妄之灾还是江却尘受了冤屈,反正我家不怕查,下家怎么样就不知道喽。】 【退一万步来说, 江却尘纯纯团内back,还天天拉着大家一起下水,pearls没了他更好吧。】 【+1+1。】 【下家粉丝别给划水80咖洗地了。】 【下家粉有洗地的空不如去做点慈善,粉这种爱豆当心折寿哈。】 【我真的溺爱不了了……划水的时候我还能哄骗自己江却尘脸在江山在,80是真的接受不了了……有偿出一些江却尘的小卡。】 【我也是,唉……娱乐圈金发美男的稀有量懂得都懂,江却尘你不要再糊涂了。】 【糊涂?其实是糊作非为吧。】 【现在还在洗地的丫鬟祝你和你蒸煮一起被80哈。】 【所以是jqc80wxy,然后其他队友在维护wxy吗?这就是我们4p团魂呀。】 【唯四姐来咯。江却尘退团!接江却尘退团后我团美美飞升。】 【公式照的时候就觉得江却尘虽然好看但是婊婊的……我就知道我的第一感没有错。】 这事网络上发酵得格外厉害,辱骂江却尘、要求江却尘退团的占据了百分之九十多,江却尘的广场被屠得惨不忍睹,恶毒一点的还有p鬼图的,王绪一四人倒是凭借这个丑闻涨了一大波热度。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谁。 早就来到的四个人看好戏似的瞧着江却尘,江却尘只是冷漠地在他们脸上一扫而光,而后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叫他们的坏心思全都落了个空。 今天他被经纪人叫来参加下次舞台的讨论会。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会议室的投影仪屏幕上投映的正是热搜的页面,上面毫不顾忌地放着王绪一粉丝给江却尘p的遗照。 “这就是你带来的恶劣影响。自作自受。”经纪人冷声道。 江却尘看着屏幕上自己的黑白遗照,这p的应该是出道的公式照,照片里的江却尘笑眼温柔,他一直都很漂亮,大概是本身是条人鱼的缘故,叫他极致锋利的漂亮中一直透露出一股淡淡的非人感。平日里总叫别人自惭形秽,如今配上黑白的色调,反倒莫名的诡异起来。 江却尘和照片里的自己四目相对片刻,骤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森然得叫人毛骨悚然:“这不挺好看的?” 他回过头,眉眼弯起的弧度和照片中的一模一样:“像吗?” 屏幕上黑白的光照得他脸惨白,鬼似的,方子铭四人和经纪人皆是吓了一跳。 他们害怕的模样落到江却尘眼里,江却尘似笑非笑地嗤了一声,其中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江却尘!”经纪人恼羞成怒。 屏幕上正好露出最新的评论,江却尘大致看了一眼,像是在评论那条评价,又像是在给屋里的人说话一样:“我还有更婊的呢。” 江却尘抬腿踢了一下椅子,那椅子擦着经纪人的腿过来,撞了经纪人一下,撞到后面的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格外渗人,江却尘慢悠悠走过去,坐到椅子上,双腿优雅交叠:“不是要商量舞台的事情?” 那下椅子撞得腿格外疼,经纪人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他的脸色扭曲起来,下意识就要张口骂江却尘,方子铭给经纪人递去一个眼神,经纪人咬了下舌头,深呼吸一口,勉强冷静了下来:“是要商量舞台的事情。” “公司决定,抓住这次热度的机会。之后的舞台,你就不用开口了,也不用跳舞了。” “等下次回归再正常唱跳,就走成长系路线吧。以后那个练习室你也不用去了,你练了也没用。” 经纪人说完,五个人一齐盯着江却尘。 屋里一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炎炎夏日,外面的知了声叫得此起彼伏,一声一声像是在人耳膜上拉弦,聒噪得惹人心烦。 五个人看了一会儿江却尘,又彼此互相看看,只感觉屋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住了一般。 “行啊。” 许久,江却尘才“好说话”地开口。 五人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觉得事情进行得过于顺利,实在有些怪异。 江却尘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的心理,意料之中的好笑,他轻飘飘的开口:“这么贱?” 几个人的表情皆是一变,难看得好像把外面的知了活吞了一般。 江却尘本来就打算自己单独出去练习继续上舞台的,经纪人这通知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一通废话,给他看遗照试图惹哭他更是幼稚到发笑的程度。 江却尘手撑着下巴,一缕鬓发滑落到他的肩头,又被他轻轻撩了回去,欣赏了几秒五人的臭脸,他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不过—— “机关算尽太聪明。”临走前,江却尘蓦地开口。 他看向经纪人:“反误了……” 而后目光随着嘴巴吐出的字一个一个扫过剩下四个人的脸庞,一字一顿:“卿卿性命。”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了方子铭的脸上。 方子铭没由来打了个寒颤。 明明江却尘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是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与危机,像是夜里被野鬼盯上了一般。 只那一瞬间,他清楚地感受到了江却尘对自己的杀意。 江却尘心情颇好地离开了。 【一群傻逼。】系统忿忿不平地开口骂道。 江却尘点点头,难得附和他:“一群傻逼。” 【那……之后的舞台……】 江却尘顿了一下脚步,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去,长发一晃一晃的,连带着地上的影子也摇曳着。 “我要去。” 坚定不露怯。 多年的ptsd并非简单的勇气就能解决的,可是人要是连勇气都没有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江却尘头也不回。 其实他本来就没打算和方子铭他们一起训练,不想见到他们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他现在什么舞蹈都不会,不想叫他们看去了笑话。 他们人鱼就是如此要脸。 丢脸的事人鱼一概不做。 所以他去了公司旁边的一间24h自助舞室。 一百包天,便宜得很,不过按照银行卡的余额来看,他也就能在这里包半月。 【半月之后怎么办?】系统操心极了。 江却尘喝了口水,把头发扎了起来,带着卷的马尾在脑后一晃一晃的,微乱的鬓发显得他的脸更小更精致了,他坦荡回复系统:“找金主。” 系统:【……啊?】 江却尘挑了下眉:“左怀风没来吗?” 系统:【……】 系统:【他还,真在……】 但是就这样把左怀风当atm机吗?真的好吗? 江却尘没再说什么,不过看他马尾摇晃的幅度,很明显透露出一股愉悦的感觉。 “练舞。” 第126章 5-4 三天后, 第二场打歌舞台准时到来。 江却尘这三天一直在练习,他虽然没有接触过舞蹈,但胜在记忆力不错, 舞蹈视频看了几遍就记了个差不多,他跟着投影仪上的学,虽然跳得不是很准确,但臂长腿长, 腰细屁股翘, 跳起舞来也格外有一种赏心悦目感。 系统看了都陶醉不已:【天呐……主人……】 短短四个字叫它说出了双手捧腮眼冒桃花的画面感。 【这也就很好了!】 “不好,”江却尘一口否决,“我要做队里的第一。” 所以他一直在练习。 唱歌还好, 他没经过专业的歌唱训练不假, 可是他还有身为人鱼的天赋, 那天清唱了一次还算不错。 种族优势,恐怖如斯。 一切都好。 只要能站到舞台上、站到众目睽睽之中,毫不恐惧地表演出来就好。 江却尘站在黑暗的后台,前面的聚光灯过于炫目,透过各种缝隙映射进来, 江却尘握紧了手里的手麦。 他旁边站着的是方子铭, 他扫了眼矮自己半头的江却尘, 轻哼了一声,像是嫌弃又像是嘲讽。 江却尘没管他。 他紧紧盯着前面透过来的一缕光,似乎要通过这道光线窥探得前面光彩夺目的一切。 第159章 没事的,江却尘后牙槽都咬紧了,隐约有一股血腥味,他想,没事的, 没事的。 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可以上场了。” 江却尘咬得过于用力,牙齿磕在口腔内壁上,透出一股铁锈腥味。 方子铭率先走了出去,第二个就是他,他没有别的办法,路既然是他选的,他就算磨破了脚、打断了腿,他也要走完。 江却尘攥紧手,跟在方子铭身后走了出去。 像是破了一道口子的布彻底被撕开,刺目的灯光从四面八方无死角地照过来,江却尘一瞬间头晕目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块铝皮紧紧包裹住了似的,甚至有点呼吸不上来。 耳里传来尖锐的耳鸣声,尖锐得他连观众席上对他的抗议都听不见,他神情恍惚,牙齿一直在打颤,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越来越炙热,厌恶的、看好戏的、恶意的、担忧的,江却尘意识到是到自己的part了,他举起手麦想要唱歌,可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巴。 好像全世界都是鲜活的,只有他一个人被定格在了黑白孤寂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江却尘缓缓垂下了手。 三天努力,顷刻付诸东流。 他还是没有坦坦荡荡的地站到台上。 而接下来的三场打歌,他每一次的鼓起勇气站上舞台,最终都是以同样的、僵硬的、无法开口的背影结束。 “之后的打歌舞台我不去了。” 第四次打歌舞台结束后,江却尘主动找了经纪人,经纪人正想逮住机会冷嘲热讽他几句,突然对上江却尘阴冷得宛如寒潭的目光,没由来打了个哆嗦。 不仅是目光,他的脸色也很难看,眉眼中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厌世感,好像经纪人拒绝他,他就能走极端当场杀了经纪人一番似的。 经纪人哽了一下,讪讪着没说话。 江却尘没管也无心去管经纪人怎么想的,反正经纪人不会拒绝自己。他离开经纪人办公室,迎面走来方子铭,方子铭挑了下眉,看清楚他的脸后,反倒愣了一下。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只是眉宇间没有了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郁气,像是晴日里生出的雨雾,没由来叫人难过。 江却尘路过他时,斜斜着抬起眼睛扫了他一眼,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不必多说。 像是流浪许久意外受伤的野猫,看见人接近的第一反应不是寻求帮助,而是虚张声势试图恐吓来人不要趁人之危。 方子铭一时哑口无言,目送他离开。 他第一次觉得,他们是不是有点过了?是因为他们的过度吸血,才让他的身形这样消瘦吗? …… 江却尘没有员工宿舍,方子铭讨厌他也爱折磨捉弄他,以“看见他就烦”为理由让他自己一个人去外面找的出租房。 他这没钱没势力刚出学校的大学生能有什么好房子住?十几平方米的破烂小屋塞张床就满满当当了,再多一个桌子就什么也放不下了,连衣服都是在所剩无几的空间里支了个小衣架,挂了几件衣服——还好他衣服不多。 江却尘反倒很喜欢这个屋子。 狭小逼仄的黑暗屋子好像一个贝壳,合上就陷入一片黑暗,安安全全地把他关在里面。 江却尘插上门锁,轻轻倒进了床里。 【你还好吗?】系统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被子里传来江却尘沉闷又虚弱的一声:“嗯。” 系统不知道该怎么办,它愣了很久,才慢吞吞地把这间屋子里从未使用过的唯一一件原装家具——空调打开了。 小人鱼会闷死吗?它不知道。但是夏天躲被子里应该会热吧。 系统谨慎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孤寂的黑暗驱散了江却尘这些天被迫接受的四面八方的炫目灯光,他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疲惫感姗姗来迟,他睫毛颤了颤,阖眸睡了过去。 他梦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久到他还没有成名,久到他刚入学帝国第一机械学院,久到他对一切都很好奇。 江却尘当时特殊招考风光入校,吓人的分数即使在汇集了帝国顶尖人才的帝国第一机械学院也是独一档的厉害,分数刚出还未录取的时候就引起了一阵讨论,入了校,“美貌比分数更牛逼”的流言传起来后更惹人好奇。 一些社团招新的人经常会借着“学弟了解一下我们社团吗”去给他搭讪,往他手里一边塞海报一边挤眉弄眼,“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对我们社团感兴趣的话可以加我哦!我的光脑一直开着。”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江却尘最后去了一个乐队。 原本信誓旦旦以为他会来星系天文、星际未知生物研究、机甲研究等等社团的人当即宕机了,就连乐队的人也没想到这个传闻中的天才居然会跑来他们乐队当主唱。 天才的爱好不应该是那种高端严谨有利人类发展的吗? 退一万步来说,江却尘会唱歌吗? “不会,没学过。”江却尘面对乐队的质疑,一边写着申请书一边坦坦荡荡承认了。 乐队的人脸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队里的吉他手一哽,江却尘太坦荡了,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专业性,转头问队里的贝斯手:“咱不是男团是乐队……咦,乐队需要门面吗?” 贝斯手的脸上带着和他如出一辙的迷茫不自信:“应该……需要?不需要?” 最终还是本来要退下的主唱更权威一些,他镇定了几分,道:“你唱首歌,我们简单考核一下好吧。” 江却尘微微点头,他哼唱起一首最近很火的歌。 独一无二的空灵嗓音完美填补了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短板,他是面无表情唱的,但声音里好像天赋万般情绪,惹人陶醉。 他随意哼唱了一段,歪了下头:“行了吗?” 乐队的人终于从不可思议中抽身出来,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的眼中都是难以遮掩的惊艳与震惊。 “你……” “我草……” “真的没有学过啊?” “很好听啊,你唱歌也是天才嘛。” “好好好,加入我们!” 江却尘抬了下下巴,彼时他尚不知自己有着人鱼族特殊的天赋,只是很享受别人眼中流露出的、对自己的惊羡神色。他承认自己有点虚荣,而这大大满足了他对自己虚荣心。 很快地,江却尘迎来了他在大学的第一次登台演出,好像是个什么晚会活动,他记不太清楚了。 但是那天江却尘第一次打扮得很漂亮,他穿了一件白色深v衬衫,开口一直开到胸膛下方,露出窄窄的一道白皙皮肤,似露非露最引人遐想。衬衫上用金线绣着水仙花的暗纹,会在灯光下时不时闪出一朵花形状的光,他化了一个淡妆,柔顺富有光泽的金色长卷发依旧是披散着,一出场就迎来了那次晚会最响亮的尖叫声。 聚光灯全都打在他的身上,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他浑身上下甚至是每一个发丝都在闪着光。 江却尘太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他漂亮的蓝色眼眸顺着尖叫声弯起来,嗓音随着麦克风响彻整个会场,一股与生俱来的自信气场自然而然地从他身上打开,化作叫人移不开眼睛的魅力。 所有人都在看他,所有人都在为他尖叫,所有人都会记住他这一瞬间的性感,他年轻时致命的吸引力会在这些人的记忆里得到不可磨灭的永生。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喜欢过他。 所有人都会在这一刻分不清是音乐鼓动还是心声躁动。 这场回忆过去的梦境里,江却尘依旧处在这场晚会里。 他站在吵闹的人群中,仰着头,去看台上潇洒自信的自己。摩肩擦踵的人群掩盖住了他的身影,他完全不害怕会被人发现。 倒也不是人多方便掩藏,而是他笃定那个时候的自己绝不会把目光放在任何人身上。 真是奇怪,他居然还有过这种时候,他完全不记得了。 江却尘抬起手,伸出了五指,舞台上的灯光骤然也落到了他的掌心中,他握紧了手,那灯光流水似的从他手中流走了。 他身体顿了一下,半晌,状若无事发生的样子把手插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原来这个世界是取材现实的这里。 江却尘看了一会儿,半晌,他旁若无人地踱步到距离台上自己最近的台下,他仰着头看自己,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清自己的样子。 就是一瞬间,他真的难过了。 他哽了一下,嗓音里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迷茫与委屈:“江却尘,怎么办呢?” 第160章 他在问自己。 像是问过去耀眼的自己,又像是在问过去自暴自弃的自己——江却尘,怎么办呢? 台上的江却尘没有回答他。 江却尘醒了过来。 系统察觉到了,有些担忧又有些惊喜:【你醒啦?】 江却尘应了一声,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还在运作的空调。 系统怯懦讨好地开口:【我,我怕你热……这个电费,不贵,我帮你偷偷改了下世界规则,不用交钱别人也不会察觉出来不对的。】 江却尘翻身下了床:“系统。” 系统忐忑不安:【啊?】 “谢谢你。”江却尘声音有些沙哑,他想喝水了,但是很明显,这个小破出租屋里是没有一滴水可以给他喝的。 系统的机械音一瞬间变得飘飘欲然:【是吗?没事呀,没事呀,不用谢谢……不用的……】 这出租屋好就好在离公司近,下面还有24h的便利店。 【这么晚了,你要去干什么?】系统看他出去,脸色也恹恹的,一瞬间想起来他悄无声息地自杀自残行为,刚冒出来粉红泡泡就被恐惧刺穿了,化作冰凉冰凉的水浇在心头。 “饿了,下楼吃点东西。”江却尘回复它。 系统总觉得江却尘不对劲,具体而言是觉得江却尘不开心,但它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生怕他说的下楼是用不走楼梯也不走电梯的方法下楼。 但江却尘这次居然真的是安稳地乘电梯下的楼。 他老老实实去便利店买了个饭团吃。 他坐在便利店靠着落地窗的位置,两条胳膊撑在桌子上,两只手都握着饭团,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饭团吃,目光遥遥地望向窗外。 蓦地,他给系统说:“我没有钱了,自助舞室去不了了。” 系统本来还在暗暗地关心他,他这么一说,反倒让系统愣了一下:【啊?】 江却尘冷静地开口:“我要找金主了。” 第127章 5-5 左怀风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江却尘, 不过比起遇见江却尘,或许他该问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才对。 系统确实给他颁布了攻略江却尘的任务,左怀风对这个任务的积极性不高, 但也没有说全然不顾的程度,江却尘后来的几次演唱会他也看了,和原剧情讲得差不多,江却尘对舞台有了阴影, 在台上一动不动。 左怀风不喜欢这种人。 这种自暴自弃的人很容易让他想到自己小时候还在斗兽场的时候, 那会儿他始终看不透命运为何如此喜欢折磨他,有时也会自暴自弃地任由自己输掉比赛,被扔去抛尸地等待死亡。 他像是个野犬, 生来就是一条贱命, 再怎么努力也镀不了一层金, 或许早死早投胎才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不过他最后还是做了帝国上将。 命运像是一个赌局,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出现在自己手中的筹码是什么。 左怀风站在黑暗里,便利店的暖黄色灯光透过窗外照亮外面的黑暗,即便是鸭舌帽挡住了对方大半张脸,左怀风也一眼认出了那个人是江却尘。 见他一动不动, 江却尘抬了抬脸, 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露了出来, 一瞬不瞬地盯着左怀风看。 夜风吹起左怀风的衣摆,左怀风在他那双宛如蓝宝石的眼睛里看出来几分委屈的意味。 左怀风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酸又甜,他插着兜,走进了便利店。 “你来得好慢。” 左怀风买了个饭团刚走到他身边,就听见江却尘轻轻的声音,像是娇嗔。 左怀风没说话, 只是看着他。 江却尘察觉出来不对的地方了,他抬起头,看到了左怀风毫无情绪波澜的眼睛。 江却尘一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你不记得我了?” 左怀风以为他说的是剧情里的事情,微微一点头:“嗯。” 他毕竟不是原主了,说不记得,也差不多。 江却尘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哼,扭过了头继续看着窗外:“你好大的胆子。” 左怀风:“……” 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心虚。 江却尘反倒没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他手一伸:“给我看看你拍的照片。” 左怀风还是没说话。 江却尘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又扭过头盯着他看。 失忆就失忆,怎么反应还变慢了? 左怀风知道他想要哪张照片,叹了口气,从手机调出来刚穿来时为他拍的第一张照片,递给他。 江却尘从他手中把手机拽出来,拽的时候是微微下压了一下,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刻意凸显自己凶巴巴的脾气似的。 系统哽了一下,突然醋溜溜地来了一句:【为什么你总跟他撒娇。】 江却尘:“?” 江却尘眯了眯眼,语气森然:“系统。” 系统:【……】 系统装死不说话了。 左怀风察觉江却尘突然一瞬间生气了不少,正想仔细分辨一些就发现对方在打量自己拍的那张照片,他来回打量了几下,也没多久,就把手机还给了自己:“一点也不好看。” 手机上好像还存留着他手指的触感。 这话听得左怀风心里一时不是滋味,他想给江却尘说些什么,但江却尘把手里剩下的饭团嚼了嚼,咽了下去:“我走了。” 左怀风一愣:“嗯?” “去练习,”江却尘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勾了下唇,“你去吗?” …… 江却尘带着左怀风来到了那家24h的自助舞室。 左怀风走进去先注意到的就是占据了那一整面墙的镜子,镜子里倒映出他和江却尘的身影,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江却尘穿了一件宽松的休闲t恤,他也是,像是情侣衣服。 他和江却尘看起来格外般配。 左怀风挑了挑眉。 江却尘倒是没察觉出来这一点,他关好舞室的门,一边开着机子一边道:“那边有椅子你可以坐。” 左怀风光看镜子里的他俩了,这会儿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张可以放东西的桌子和休息的椅子,他应了一声,坐了过去。 江却尘已经调好了设备,他蹲在地上,金色的长发垂落在地,一扫一扫的,像小人鱼的尾巴。 左怀风的凳子没坐热就站起来了,他慢悠悠走到江却尘的身边,跟他一起蹲了下来。 江却尘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歌单,手指不停上下来回滑动,似乎是在纠结什么。 左怀风遵从内心的想法,伸出手拢了一下他垂落在地的长发——一只手把散着的长发拢起握住,长发在左怀风手心里收成一条马尾。 江却尘像是被他抓住了小尾巴似的转过了头,跟他面对面:“做什么?” 两个人的距离本来就近,江却尘一转头,左怀风的手还在他的脑后握着他的头发,像是左怀风把他抱进了怀里。距离又逼近很多,近得江却尘的这句话带出的气息都喷在了左怀风的下巴上,痒痒的。 左怀风的声音不由自主放轻了一些:“头发到地上了。” 江却尘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左怀风,他的眼睛平静又明亮,像是一处干净的海平面,晶莹剔透得好像能把所有人的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 左怀风滚了滚喉结,他怕扯痛江却尘的头皮,没有用太大的力气,柔顺的发丝有几绺便悄无声息地从他手心中逃离垂落下去,微晃着撩动他的指尖。 江却尘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翘了翘:“那谢谢你。” 江却尘似乎真的很开心,他的后背都往后靠了靠,完完全全靠在了左怀风的胳膊上。 “没事。”左怀风身体一僵,突然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些太近了,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江却尘的背部隔着两层薄薄的面料靠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他的肩胛骨像一对欲振翅高飞的蝶翼,随着他的动作一动一动地。 左怀风试探着问:“那……站起来?” “不要,”江却尘笑盈盈地一口否决了,弯起的眼底有几分使坏的意味,“我一会儿要练舞呢,站着累累的。” 左怀风哑声失语,一时也没想起来还可以坐着,也继续放任两人的距离继续这般近。 “既然这样,”江却尘又靠近了他几分,嘴巴都要贴到他的下巴上,声音有几分魅惑,“我给你唱歌好不好?我是人鱼,唱歌可好听了。” 左怀风把他说的人鱼当做是个比喻,他僵着身子点了点头,手中的发丝又流出去不少。 “你听什么呢?”江却尘问。 “都可以。”左怀风答。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基本上一首歌也没有听过。 第161章 江却尘就知道他会这样说,笑道:“老歌听吗?” 是这个世界的歌,他前几天练习的时候听过几遍就记了下来。 他顿了顿,也没给左怀风回答的机会,随之哼唱道:“如果。” “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比暧昧更早一步来到心里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感,像是一滴柠檬汁落进了心口的伤,更刻骨铭心的是几分疼楚。 手里的头发终于尽数散落在背,左怀风下意识握住了他的胳膊。 江却尘歪了下头,明知故问:“你不喜欢这首歌吗?” 左怀风声音有点沙哑,立刻否认:“不是……” 江却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算了,我给你换一首吧。” 左怀风一时有点急了:“不——” 江却尘快他一步用指腹挡住了他的嘴,四根手指的第一节指腹整整齐齐地压在他的嘴巴上,大拇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按压在了他的喉结。 江却尘人瘦,手也是骨骼更明显一些,可是皮肤上的肉感又格外明显。左怀风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江却尘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低低的,比起刚才多了几分情欲的色气:“我要,美丽的衣裳。” “为你,对镜贴花黄。” “这夜色太紧张,时间太漫长,我的情郎。”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左怀风的耳尖肉眼可见地逐渐变得血红,他呼吸也跟着紊乱了,江却尘嘴巴唱歌带出的微风似乎吹到了他的血液里,扰得他的血液涟漪阵阵。 他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江却尘唱出的“情郎”二字格外旖旎暧昧,他满脑子都是这个词。 房间的气温似乎在极速升温,回过神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心不知道时候已经贴到了江却尘的侧腰上。 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感受到手下的那一截窄腰的紧致消瘦。 一个男人的腰,居然可以瘦到这个程度。 江却尘低声笑了一下:“手感怎么样?” 这个时候再察觉不出来江却尘的所作所为是在明晃晃地勾引自己左怀风就可以回炉重造了。 他狼狈地松开江却尘,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去给你买瓶水”就急匆匆地跑出了门。 江却尘慢悠悠地站起来,他看了眼左怀风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刚才左怀风握着自己腰的地方,那处的面料有几分湿,应该是左怀风出了手汗。 江却尘挑了下眉,对着镜子,慢悠悠地把体恤地下摆撩了起来,在身后打了个结。 因为这三年的自残自杀行为,江却尘身体虚弱消瘦不说,常年待在拉着窗帘的室内让他的皮肤白得晃眼,就导致这截腰身没什么肉,也没什么血色,不过江却尘底子好,再加上这些天没日没夜的练习,原本消退了的线条又冒了出来,漂亮的人鱼线顺着细腻紧致的小腹蔓延消失在裤子里。 他伸了伸胳膊,继续练习他的舞蹈。 左怀风从外面的自助饮料机里买了两瓶水,水还冒着冷气,冰冷的触感勉强叫他乱成一片的大脑冷静下来。 美色误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怪江却尘长得太好看了。 左怀风面无表情地得出了一个毫无逻辑的答案。 他从斗兽场一路爬到帝国上将的位置,见过的人数不胜数,轻而易举地就看出了江却尘是个什么样的人,傲慢骄横、目中无人、心狠手辣、城府颇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最恐怖的是,这样的人居然有着美艳到危险的容貌,以及远远高于常人的脑子。 而左怀风偏偏又很吃他的容貌,他明明一眼就看透江却尘是个什么样的人,却又不受控制地沦陷其中。 他不能再接触江却尘了,江却尘一定会用他那张脸把他骗得落花流水,心甘情愿戴上锁链沦落成他脚边一条任由差遣的狗。 他绝不会让江却尘得逞! 左怀风下定了决心,深呼吸一口气,面色平静地开门走了进去。 手中的塑料瓶发出“咔嚓”一声。 似乎是注意到他来了,江却尘停下了动作,手指随意搭在胯部,转过头:“买水买这么慢?” 左怀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他的腰上,手里的水都要被他掌心的温度烫温了。 那截羊脂玉似的细腰离自己越来越近,左怀风后退一步,靠在了门上,偏过头,一时居然不敢再看。 他不看,自然也就看不见江却尘眼中毫不遮拦的坏趣味,他从左怀风手里抽过一瓶水,笑道:“怎么不看我?” “江却尘,”左怀风似乎是有些恼羞成怒了,说话咬牙切齿,“请你自重!” 江却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自重?” “摸我头发的是你,摸我腰的也是你,”江却尘语气中带了点淡淡的讥讽味道,“怎么让我自重?” 左怀风听得耳热,江却尘刚跳过舞,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热气,烘得他浑身都有点燥热,只能依靠手中的那一瓶冰冷的矿泉水来缓解,他的声音发颤,辩解也显得格外底气不足:“是你勾引我。” 江却尘笑了一声,不同于之前的轻笑,他这次笑得格外清脆明朗:“我勾引你?你管那叫勾引?” 他慢条斯理地握住了左怀风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我告诉你什么叫勾引。” “摸摸看,跟你刚才想的触感一不一样?”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已幸福 第128章 5-6 手下的皮肤光滑细腻, 像是被牛奶泡过,又像是一缎上好的丝绸,那一截侧腰他一只手就能掐过来, 一点赘肉都没有,随着呼吸细微地起伏着。不知是对方的体热还是他的手心热,或许二者皆有,温热给这分触感添了几分色气。或许这样说更合适:是一种很容易激起别人施暴欲望的触感, 让人控制不住地想用力掐住, 看看能不能再上面留下鲜明的指痕。 “砰”! 左怀风手里的矿泉水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他低下头, 握紧了手里的那截细腰。 两人四目相对, 左怀风眼里是毫不遮拦的欲望, 江却尘眼中是无所畏惧的挑衅。 “喜欢吗?”江却尘的手覆到了左怀风的手上,声音蛊惑如恶魔。 左怀风滚了滚喉结,声音沙哑:“喜欢。” 江却尘拉着他的手朝后绕去,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耳语:“我还有腰窝呢。” “两个。” 左怀风眸光微沉, 他不受控制地顺着江却尘动作, 江却尘的腰窝长得很精巧, 位置有些偏下,得再向下才能摸到,如果是下过头,就不止能摸到腰窝了。 左怀风的指节稍稍下移了一下,就摸到了深凹下去的那个腰窝。 腰窝是这个位置的话,他若是从后面去握着他的侧腰,大拇指按在腰窝上, 其他四根手指正好可以搭在他的胯部。 “左怀风,”江却尘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颈,胸膛贴近他的胸膛,撒娇似的,“你的手好热。” 还有更热的。 左怀风沉沉地看着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再摸摸另一边的呀,”江却尘笑盈盈地开口,“我说了我有两个。” 左怀风紧紧地盯着他,另一只手却是如他所愿地放到了他的另一侧腰上。 这只手他刚才攥过矿泉水瓶,掌心还带着未散完的冷意。 刚一贴上去,江却尘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喘息:“好冷。” 左怀风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又坦然自若地顺着他的腰线滑下去,轻轻握住了他的另一只腰窝。 江却尘眯了眯眼:“我说好冷。” 左怀风阴奉阳违:“我在给你暖热。” 好熟悉的野狗作风。 江却尘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心底计算着时间,又等了几秒,屋里倏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左怀风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江却尘揽进了怀里:“怎么了?” 江却尘早有预料似的,十分平静:“没钱了,停电了。” 左怀风:“……” 怕他听不明白似的,江却尘又补充了一句:“我没钱续费了。” 很诡异地,左怀风在这一刻像是福至心灵,突然对江却尘的一切想法与做法都了如指掌,他缓缓低下了头:“你是不是故意在便利店等我的?” “倒也不能这样说,”江却尘弯了下眸,“我只是在等一个有缘人,恰好你是而已。” 所以说,只要今晚来的是个有钱男人,江却尘就会带着对方来这里,给他唱歌,让他摸腰! 左怀风躁动的心火一瞬间被冷水浇了个彻底,呛鼻的烟雾袅袅升起,他似笑非笑:“这么确定我会给你钱?” 第162章 “我给你唱了歌,”江却尘十分业余地谈判着,“还是两首。歌听了,腰看了也摸了,你还想怎么着?” 左怀风被他的话语弄得更加心烦意乱,他不喜欢江却尘这种用自己衡量价值换取利益的话语,好像他是个出来卖的婊子似的。 “所以,一只猫主动给我摸了一下,我就要负责它全部的起居吗?”左怀风咬牙切齿,手报复性地掐了一下他的腰。 他以为是小猫想亲近他才给他摸,没想到在小猫眼里是小猫自己纡尊降贵地勉强同意用这些动作换取他手里的食物。让人心寒又失落。 江却尘皱了下眉:“别用这种讨厌的动物形容我。” 左怀风什么也不说。 江却尘踢了踢他的小腿,催促道:“快去续钱。不然一会儿要被赶出去了。” 左怀风像是一块石头似的一动不动。 “左怀风,”江却尘拉了一下他的领带,“你别太得寸进尺。” 左怀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把他整个人拉进怀里,两人靠得格外近:“我会给你付钱。但不是因为你给我唱歌和摸腰。” 江却尘眼中带了几分笑意:“那是因为什么?” 左怀风不自在地松开了他,他没回答江却尘,又像是掩饰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根据墙上贴的付钱流程去付钱,江却尘站在他身后,轻哼了一声:“不说我也知道。” 左怀风动作一顿,继续帮他弄这个房间的缴费。 灯亮起的一瞬间,左怀风听见江却尘在他身后慢悠悠地、笃定地说:“左怀风,你爱上我啦。” 左怀风缓缓转过身去,看见江却尘靠在墙边,两侧腰间各有红彤彤的一片痕迹,应该是他刚才握的,系在背后的结松了,他整个t恤都松松垮垮的,好像马上就要垂落下来挡住他的作案痕迹。 见他看过来,江却尘露出一个放肆又明艳的笑容。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笑着的江却尘。 明亮的灯光宛如倾泻而下的流水缓缓在他身边流淌,他整个都置身光圈中。如果没有遭遇那些难过的事情,他应该一直都会站在光里这样笑。 左怀风不得不承认,转过头的一瞬间确实心脏跳错一拍。 他看了江却尘一会儿,没承认江却尘的说法,也没否认,他弯腰捡起刚才自己弄丢在地上的矿泉水瓶,闷声道:“我先走了。” “那你明天还来吗?”江却尘问。 左怀风的脚步一顿,手还搭在门把手上,他垂眸不语,应该是在考量什么。 许久,他道:“会。” 江却尘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他嘴角噙着笑:“哦。” 左怀风关门前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江却尘眼中完全没有意外,他像是早有预料般,歪了下头:“怎么了?还没走就开始想我了吗?” 左怀风抿了下唇,说不出来是不是被戳中了心思,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思念,只是想看江却尘,就看了。 他什么也没说,慢吞吞把门带上了。 【你爱上他了吗?】左怀风的系统陡然开口。 左怀风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已经不冰的矿泉水,他没有回答系统的问题,反倒是眼里被江却尘撩拨出的波澜渐渐平息后,才淡定道:“我一定认识他。” 【……】 “或者说,我爱过他。”左怀风看着远处的夜空,已经到了凌晨,天快亮了。 他声音很轻,语气确实十分笃定。他的记忆没有一处是和江却尘有关的,可看见江却尘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像是有个无形的环扣“咔”一下回归了原位。 最重要的是,记忆可以缺失,但爱不会,他面对江却尘时加速的心跳做不了假。 他总不能看江却尘第一眼就爱上他了吧? 左怀风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水,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他还是倾向于他之前爱过江却尘。 【为什么?】系统有些奇怪,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微妙来。 “因为,”左怀风停下了脚步,轻声哼了一句,“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只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这是江却尘给他唱的第一首的后半段。 【……】 “不过,”左怀风语气冷静,“爱与不爱,都是失忆之前的事情。现在和未来还爱不爱,不一定。” 语毕,左怀风微微侧身朝刚才出来的地方抬头看去,凌晨,一整栋楼里只有那一间窗户是亮着光的,光铺展开,他伸出手,像是要遥遥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去牵什么。 远处的太阳已经朦胧地冒了个尖,天很快就要亮了。 接下来的几天,左怀风一直都在尽心尽责地给江却尘当金主,他给江却尘交舞蹈房的钱,给他买水,给他买饭,江却尘不知道是累得还是胃口不好,不爱吃饭,反倒天天抱着水喝。 和在舞台上的时候不一样,在舞蹈房里练舞的时候江却尘很放得开,唱得好听,跳得也很好看,表情管理更是强得不行,明媚自信的笑容、恰到好处的wink、干净利落的舞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漂亮,他清楚地知道怎样才能把自己的魅力最大化。 左怀风有时候想思考什么事情,结果不小心看他跳舞就会看走神。 江却尘发现后会给他挑一下眉毛,这个不属于表演的动作像是额外多出来的一根软刺轻轻扎了左怀风一下,反倒弄得左怀风手足无措起来。 他好像又听见江却尘笃定又得意的话语:“左怀风,你爱上我啦。” 左怀风看着他,越是这样他想起舞台上的江却尘越难受。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剧情来,是因为方子铭吗?还没有走出来吗?仔细想想也是,江却尘创作的歌曲成果被盗窃,被冠以他人之名,人生第一次心动就落了个无疾而终的结果,还被人拍了那种视频,接二连三的打击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可是江却尘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左怀风这样想,他知道江却尘也这样想。 “你是想重新站上舞台吗?”一次休息时,左怀风问江却尘。 江却尘扎了个马尾,身上的t恤都湿透了,隐隐约约看见里面因为运动泛粉的肌肤。 “不然呢?”江却尘好笑地反问。 左怀风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你这样练习,永远都不会重新站上舞台的。” 江却尘嘴角的笑容淡去了些:“怎么?你有办法?” “我有,”左怀风笃定道,另一只手的掌心贴到江却尘的后腰上,把他往自己怀里压了压,“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要做你唯一的金主。” 第129章 5-7 左怀风很会握,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的,正好握在了江却尘的脉搏处。 江却尘半阖着眼,眼珠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左怀风, 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须臾,他才低声笑了一下:“好呀。那我的前金主怎么办?” 左怀风:“?” 左怀风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很明显, 他没有反应过来江却尘嘴里说的这个“前金主”是谁。 “方子铭, ”江却尘说出了这个名字,意有所指地开口,“他可不会轻易把我的把柄还给我。” 左怀风皱了下眉, 关注点似乎有点歪了:“你管他也叫金主?” 方子铭又抢又偷, 半分好处没给江却尘, 也配叫“金主”? “差不多的意思,”江却尘挣脱了左怀风的禁锢,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左怀风,“看,他前几天还在找我。” 左怀风看了一眼, 消息是前天发来的, 方子铭只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还不来公司? 江却尘根本没回他。 左怀风看了眼江却尘,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不回他?” “好害怕他会报复我哦。”江却尘虚情假意地装可怜,露出的柔弱神情和“害怕”没有丝毫的关系,反倒是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感觉,左怀风合理怀疑方子铭要是敢报复他他能还给方子铭十倍的痛苦。 但左怀风还是配合了江却尘,他一本正经地开口:“别害怕。” 江却尘“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乐不可支。 这个状态来看,江却尘是真的不喜欢方子铭了。 左怀风稍稍放心了一些。 “好吧, ”江却尘收敛了一下笑意,“你给我当金主,那你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左怀风反问他。 这话说得很有意思,或者说,左怀风坦然的语气有意思,说得好像江却尘想要什么他都能给似的。真是好足的底气。 第163章 江却尘舔了下嘴唇,眼中笑意不减,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想要什么都能给我?” 左怀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是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了你去找。” 啊。 江却尘了然,是左怀风能说出的话。 他喜欢听这种朴实无华的情话。 “这可不是金主会说的话,”江却尘的指尖落到左怀风的脸上,指甲轻轻划过他的面容,“这话听起来像是狗在给主人效忠哦?” 说得好对。 他就是一条出身斗兽场的野狗。 左怀风握住了他在自己脸上胡乱作祟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他的掌心,十分配合:“主人。” 眼睛却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强势的意味毫不遮拦,像是对江却尘势在必得一般。 没人规定狗就是听话低位的那一个,反过来咬断主人腿的狗多了去了。忠诚不等于听话。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袒露在江却尘面前,包括他的难驯与野性。至于江却尘后面能不能彻底驯服他,那就要看江却尘的手段怎么样了。 是会把他训得只知道摇尾乞怜,还是会被他压在身下恐惧落泪? 左怀风的眼里是毫不遮拦的欲望与野心,他伸出尖牙,轻轻咬了一口江却尘的掌心。 江却尘轻笑了一声,左怀风没有用劲,咬过的掌心并不疼。他没看错,左怀风是个和他极度相似的人。他们有着如出一辙的傲慢、恶毒与野心,可是为什么左怀风现在才暴露出来呢?——因为左怀风失忆了。 失忆前,左怀风对他的爱过于浓厚,像是一把牢固的锁,将自己所有负面的、不好的本性锁得死死的。失忆后,这把锁就失去了作用。 那更好了,江却尘愉悦地想,他并不知道左怀风之前是怎么喜欢上自己的,左怀风莫名其妙地就对他死心塌地了。一点意思都没有。他更想看看,左怀风掩藏在忠诚表面下的内里是什么样的。 他想认识真正的左怀风。 对于左怀风咬了自己一口的回应——江却尘的眼底闪过一丝暗光,他没有故意抽出左怀风握着自己的手,他先是甩了他一巴掌,而后才顺势抽了出来。 “啪”的一声。 左怀风呼吸微乱。 打在脸上的巴掌并不疼,或许用调情一词来形容更合适。 “真不听话,”江却尘甩了一下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坏狗。” 左怀风舔了下唇,再次看向江却尘时嘴角带了几分餍足的笑意:“好爽。” 四目相试,针锋相对。 两人的瞳孔中倒映出彼此的身影,挨得近,呼吸都交织缠绕在一起。可偏偏谁也没有说话,缠绵暧昧的气氛中又多了几分危险。 江却尘平静又镇定,左怀风的手还放在他的后腰上,手指顺着他凸出的脊骨从腰一路摸到后颈,最终撩到他的一缕长发,捏在手里把玩。 他俩一直维持这种诡异又平和的气氛,直到一声突兀的消息提示音响起来。 是江却尘的手机发出来的。 手机还没息屏,甚至连界面都没有退出来——和方子铭的聊天框。 方子铭又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来公司商量演出的事情,不来的话,小心你的视频。 左怀风的眼眸冰冷黑沉如一滩寒潭,一瞬不瞬地看着上面的消息,最终落在了“视频”上面。 江却尘扫了他一眼,晃了晃手机:“他威胁我。” 左怀风从他手里拿过手机,看了几眼,顺手锁了屏,重新放回了江却尘手心,表情没有一丝半分的变化:“他也只有这种手段罢了。” “说得对。”江却尘稍一点头,语气赞同。 两人的目光一致地投向窗外,恰好天上云彩遮住太阳,地上短暂地出现了一片阴影,阴影随着风吹云彩的力度绰绰摇晃。 “走了。”江却尘弯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准备离开舞室去公司了。 刚才一直捏在手里的发丝顺滑地从手心里逃脱而去,左怀风看向他的目光一顿,而后低首缓慢地摩挲了一下指尖。 江却尘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回公司了,经纪人不在,办公室里只有一个正在抽烟的方子铭。 看见江却尘进来,他也没有熄灭手里的烟,只是坐在皮质的老板椅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眼神晦暗。 江却尘不愿意闻他的烟味,随手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了门口的地方。 方子铭似乎是有些不满意,皱了下眉:“坐过来。” 江却尘抬了抬下巴:“我讨厌烟味。” 方子铭:“……” 江却尘的动作和语气都十分理直气壮,完全没有把柄被捏在别人手里就受制于人的窝囊做派,更没有对待心上人的小心翼翼。 手上的堆积的烟灰扑簌簌落到手指上,烫得那处皮肤发红,方子铭浑然不觉似的,只沉默地盯着江却尘看。 江却尘回之淡漠的注视。 须臾,方子铭咬牙按灭了手里的烟:“行了吧?” 江却尘一点头,没跟他说话。 方子铭等了一会儿,看他一动不动,再次命令道:“坐过来。” 江却尘倨傲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嫌弃的意味:“不要,烟味好重。” 方子铭:“……” 见江却尘是铁了心不肯过来,方子铭的脸色明显难看起来,但他还是强压怒气和不爽,问:“你活着为什么不回信息?” “你给我发消息就是为了试探我活没活着?”江却尘表现得很讶然,但话语里的阴阳怪气是藏也不藏的。 那天江却尘黯然神伤地走出办公室后,方子铭第一次对他产生了几分关心。大概是对方过于落寞和防备的神情与光鲜亮丽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人总是会对美好事物的消散感到惋惜和触动。方子铭回去之后辗转反侧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江却尘独自离开的身影,和那双阴雨绵绵的眼睛。 第二天,他本想见到江却尘去带对方挑点好看的珠宝,算是他既给自己上又给自己提供歌曲的报酬,结果江却尘一整天都没来。 第三天,江却尘也没来。 第四天,公司还是没有江却尘的身影。 想到对方的状态,方子铭实在坐不住了,怕他想不开自杀,于是拉下了面子,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方子铭愈发坐立不安,他害怕江却尘会自杀,逼死江却尘绝非他本意……这种状态下,江却尘就像个阴魂不散的鬼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连带着那几天的舞台表现都不好。 直到今天,他才又给江却尘发了条消息。 结果对方不仅安然无恙,看状态还比之前好了不少! 亏他还担心他! 一想到自己为他担惊受怕的时候对方在美滋滋睡觉休息调理,他就如鲠在喉。 方子铭越想越难受,越想越不爽,他站起身,阔步朝江却尘走去。 江却尘扫了他一眼,伸手把办公室的门上锁了。 江却尘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人攥住了。江却尘慢悠悠地抬眸看去,一股巨力袭来,直接把他整个人都拽了起来。 “江却尘!”方子铭把他双手握住高举头顶,按在门上。 江却尘的脸上一点恐惧都没有,他歪了歪脸,额头抵在了自己的大臂内侧,如瀑的长发挡住了半边的侧脸,像只引颈受戮的天鹅,头顶的光打下来,又长又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微微垂着,半阖的眼眸透露出闪烁着的光。 方子铭一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想做什么?”江却尘冷静地问道。 方子铭收了收握着他的手,声音微微沙哑:“我……” “是这个意思吗?”江却尘转过了头,发丝有些凌乱,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曲起腿,用膝盖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方子铭的大腿。 大腿上传来的触感好像接通了电,电流从那处朝四肢百骸流去,在血液里产生又麻又痒的感觉。方子铭呼吸粗重,不可控制地想到了江却尘在自己身下的样子。 他的目光过于裸露大胆,江却尘轻笑了一声:“还记得什么感觉吗?” “什么?”方子铭一只手顺着江却尘的腰身、隔着衣料一路上滑,最终摸到了他的脸蛋。 江却尘歪脸蹭到了他的掌心,目光斜斜地看向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都喷撒在他的手腕上:“我里面的感觉。比如——热吗?紧吗?” 妈的……方子铭心底暗骂一声,之前也没见江却尘这么会勾引人!他也不按着江却尘的手了,直接将江却尘抱到自己怀里,着急忙慌地就要吻下去。 第164章 江却尘得到了解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方子铭被扇得半边脸都偏了过去,连带着他未落下的吻。 江却尘一掌将他推开,笑道:“记着好,记着慢慢回味。以后你也没这个机会了。” 方子铭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 江却尘拉开门,门口,一个俊帅的男人缓缓抬起了头,漆黑的眼珠宛如幽深的深谷,什么都没有,又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方子铭看去,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狼王。 江却尘抬步走到左怀风面前,他比左怀风矮一些,鼻尖才到左怀风的肩膀处,左怀风整个身影笼罩下来,给他压下一片阴影。 江却尘半侧回头,勾起一抹森然的笑容:“我的护卫犬来了。” 第130章 5-8 两人一高一矮的目光在方子铭身上汇集, 冷漠与戏谑在这一刻得到了交织。方子铭没由来打了个颤。 听见这句话,左怀风稍稍垂眸看了他一眼,而后一语不发地牵起他的手离开了。 两个人出公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夏天的晚上足够喧哗,足以让两人不说话却热闹着走一路,晚风吹得江却尘的长发一晃一晃的,连带着地上的镜子也摇曳不停。 “带你去个地方。”左怀风给他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示意他坐进来。 江却尘坐到了副驾驶坐上, 腿却没有收进去,耷拉在外面的地上。 左怀风挑了挑眉。 “去哪里?”江却尘靠在座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左怀风。 左怀风弯腰, 双手抓住他的膝盖, 把他的腿放到了车里。江却尘的双脚踩在了车垫上, 左怀风的手却没有离开,依旧覆在江却尘的膝盖上。 他俯身探进车里,轻声道:“舞台。” “去你可以适应的舞台。” …… 海边。 江却尘没想到左怀风会带他来这里,夜风夹杂着海水的咸味拂过脸颊时,江却尘又觉得, 好像……并不意外。 江却尘从穿来的第一天就一直闷在舞室里, 猛一来到这个宽阔的天地, 只觉得心旷神怡,更何况这里是海边,是海洋,是他真正意义的家乡。 他弯腰脱了鞋袜,沙滩上海沙又软又密的触感从脚底传来,江却尘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好像又活了过来。他抬步朝海水边走去。 “等一下。”左怀风拉住了他的手。 江却尘回头看他。 左怀风顶着他耐心又好奇的目光, 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顶棒球帽戴到了他的发顶,遮住了他半张脸。 左怀风蓦然笑了:“注意隐私,大明星。” 远处海浪水声阵阵,偶尔夹杂着几声海鸥的啼叫声,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和江却尘的眼睛颜色愈发相似。 江却尘盯了他一会儿,用手压压帽檐,转过身,提着鞋朝海边走去,海滩上留下他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左怀风也不说话,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安静地陪着他,直到海水打到了脚背上,江却尘才开了口:“左怀风。” “嗯?” 江却尘回过头,海风撩起他的头发,一缕一缕地在空中散开,他向来冰冷艳丽的脸庞有了几分柔和的弧度:“我们之前,见过吗?” 左怀风回答得很快:“不知道。” 或许见过,或许没有。 “我失忆了。” “你失忆了。” 两个人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诉说着同一件事情。 江却尘本就是抬着头看左怀风的,话音刚落,他眉头上扬,头歪到了一旁的肩膀上,眼睛清清亮亮地看着他,像一只倨傲的小猫。 江却尘总是不喜欢别人用猫来形容自己,左怀风阴奉阳违,最爱用猫来形容他。 比如现在。 左怀风低头笑了一声,听不出来是真心还是假意:“怎么办?失忆了还是爱上你了。” 江却尘微微一点头:“我这么好,你念念不忘是正常的。” 左怀风的笑意更深了:“对。” 江却尘转过身,把鞋子丢到一边,大概是环境一下子开阔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海洋,他的心情很好,一点也不害怕,哪怕旁边还有一些零零散散正在散步的人。 “我给你唱歌。” 江却尘环绕四周一圈,找到一个熟悉的礁石,他本想坐上去,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回头看向左怀风的眼睛更明亮了:“左怀风!这是我家的礁石!” 还在那个穷苦星球时,那个被污染的海洋旁边的,那个无人问津的海岸的,那个靠近他居住地方的,那个他小时候常常坐在上边一边打磨自己刚捡到的贝壳一边哼歌的礁石。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结果他还是记得那块礁石。 左怀风明显不知道这件事:“什么?” “我之前住的地方,也有一块礁石,”江却尘把掌心贴在上面,他的声音轻轻的,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怀念与落寞,“和这个长得很像。” 左怀风安静地看着他。 江却尘之前住的地方?他之前住在海边吗? 江却尘手一撑,坐到了礁石上,他的腿自然下垂,海水打湿了裤脚,不知道是刚才打湿的还是现在打湿的。 海水涨了起来,已经慢慢涨过他的小腿。 他轻轻合拢了双腿,没人看见的海面下,他的脚踝处已经冒出了流光溢彩的鱼鳍,正随着海水流动轻轻摇晃。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海底的生物开始从四面八方聚集,缓慢地、整齐地,浩浩荡荡地朝江却尘所在的地方游去。 海面波动得厉害,海鸥也受了惊,环绕着在空中盘桓。 左怀风有些意外,又有些惊疑。海面和海鸥都很反常,不会是……地震? 海鸥朝江却尘飞来。 “江却尘!”左怀风怕海鸥受惊了会伤到他,第一时间就赶过去想要把江却尘带走。 但江却尘似乎早有预料,他伸出手心,海鸥盘亘在他的掌心上方,温顺至极。 左怀风愣在了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好像置身于神话故事之中——海鸥接二连三地盘飞,像是形成了一个龙卷风,而龙卷风的底部,是江却尘的指尖。 月光倾泻而下,海面折射着波光粼粼的光,江却尘的金色的长卷发都在发光,映得面容温柔。空中海风频频,海面躁动起伏,江却尘稳稳地、镇定地坐在礁石上,与月光一起落下来的还有海鸥扑打翅膀落下的雪白的羽毛。 倏地,江却尘开始唱歌了。 没有词,只有调,或许称之为吟唱更为合适。 空灵的嗓音直击心灵,温柔得足以抚平心底一切不安与焦躁。 人鱼。 左怀风想起来之前江却尘给自己开的玩笑话:“我是人鱼,唱歌好听。” 真的,挺像的。 左怀风看着江却尘的背影,想,真的挺像小美人鱼。 无人看见的海面之下,无数海洋生物停滞在了他的脚边。 江却尘的歌唱惊动了沙滩别处的游客,他们意外地凑过来。 “哇塞,美女吗?” “不是吧,这是男生的声音啊。” “看背影像女的。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什么歌啊,怎么这么好听?” “等等,鲸鱼!我草,你们看那边是不是鲸鱼?” 海与天交际的远处,一个庞然大物渐渐浮现在了海面,背部的水柱冲击着月光。 “是鲸鱼!是鲸鱼!快录下来!” “啊啊啊,居然看到了鲸鱼,是不是说明我要幸运起来了?接接接!” “不是,这鲸鱼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 “是!它还游过来了!” 江却尘意识到了什么,垂眸看去,那头鲸鱼也安静地看着他。 江却尘微微一笑,朝它轻轻摇了下头。 鲸鱼明白了,它缓慢眨了两下眼,又慢慢消失在了海平面处。 人群还在不停发出或惊喜或失落的讨论声,凑在一起显得格外吵闹。江却尘从礁石上跳下来,脚还湿漉漉的,裤子被海水打湿,粘在小腿上。 左怀风上前一步,又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口罩给他戴上:“人多了。保护好自己。” “现在才戴,会不会有点晚?”江却尘的声音被口罩隔绝得听起来有点闷。 左怀风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他离开人群。 大概是听说了刚才的鲸鱼的事情,往海边跑来的人越来越多,两个人逆着人群而去,显得格格不入。但又因为是两个人,又抵消了一个人逆行时的怪异,没有人去看他们。 第165章 “我想去捡贝壳。”江却尘突然道。 “那去个人少的海边。”左怀风回答他。 江却尘藏在帽檐下的眼睛弯了一下:“左怀风,你怎么一个劲把我往人少的地方引。” 左怀风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害怕。” 江却尘脚步一顿。 他抬起头去看左怀风,左怀风的神情在黑夜中不是很清晰,声音倒是很清楚:“不用为了克服恐惧强忍害怕,江却尘。” “总有一天你会不害怕的。” 江却尘清亮的眼睛渐渐变得平静,又有几分审视的意味:“我刚才哪里表现得害怕了?” “你没有表现出来,是我看出来的。”左怀风道。 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只有海浪有一下没一下拍打岸边的声音。 江却尘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你又看出来了。” 失忆前他的脾气和习性就被左怀风摸得透透的,每一次自杀都被对方恰到好处的预测到,每一次都被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失忆了还能看出来。 江却尘并不喜欢这样,他一点也不了解左怀风,可左怀风却对他了如指掌,这种信息差让他有一种敌暗我明的不安感。 他的眼神骤然多了审视与警惕的意味,刺似的扎向左怀风。 左怀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视若无睹般,他回之坦荡的注视:“江却尘,你知道克服恐惧的第一步是什么吗?” 江却尘没说话,他像是藏在橱柜下的猫,不动声色地从缝隙中打量着来人递出的所有诱惑。 “是承认。”左怀风伸出手,猛地把他拉向自己。 过于强势的动作,江却尘骤然睁大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可以承认自己害怕,”左怀风把他拉进自己怀里,“你只要说,‘左怀风,我害怕’,所有你害怕面对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兜底。” 真是好让人感动的情话。 可惜江却尘的心又冷又硬,像是一块生铁,将他所有的柔软和怯懦保护得好好的,让他承认自己的恐惧,那是不可能的。这无疑是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左怀风。 左怀风像是没看出来江却尘的防备似的,或者说,他看出来了,所以才会上前一步,这样说道:“怎么?连你自己亲口说要驯服到跪地听话的狗,也不能相信吗?” 此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在耳边,江却尘呼吸一滞,他难以控制地后退了一步。 他从不相信任何人。 他防备任何人。 哪怕是他打定主意要驯服到对他到唯命是从的狗也是。 “江却尘,”左怀风俯身压向他,和他四目相对,隔着口罩几乎要吻上他的唇,“你说你要驯服我,是要找一条听话好用的狗,还是,你仅仅只是想在我们之间占据上风?” 江却尘缓缓看向了他,声音有些发涩:“有什么区别吗?” “有,”左怀风坦荡承认,“如果是前者,那你不是要驯服我,你要驯服的是你自己——驯服自己生长出来的所有孤僻与独立,驯服你自己所有的谨慎与不安,同时你要接受我会看见你所有的不堪与懦弱,接受我会先你一步帮你解决难题与痛苦,接受我出于本能、没接到你的命令就擅作主张的、对你的保护,接受我打乱的,属于你自己的规规矩矩的人生。” “如果是后者,”左怀风顿了顿,“你已经做到了。” 江却尘的身型比他小了一圈,他一压下来,像是形成了一个窄小的空间,把江却尘锁在了里面。所以话语也变得格外清晰,存在也变得尤为明显,江却尘忽视也忽视不了。 “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江却尘冷静了下来,面上不见任何怯意,他冷声道,“我不要你。” 左怀风看了他一眼,骤然笑了,他伸出手指,屈指轻轻蹭了一下他长长的睫羽:“你不会的,江却尘。你不会把自己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地——比如,招惹了一条野狗又抛弃他。” 江却尘伶牙俐齿,毒舌得可怕。这还是人生第一次没有说过一个人。 失忆的左怀风更讨厌了,江却尘沉沉地看着他,半晌,他扯了扯嘴角:“你赢了。满意了吗?滚吧。” 左怀风表情一僵。 江却尘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左怀风后知后觉江却尘动气了,一股巨大的震惊与后悔席卷全身,他想也不想地就追了过去:“江却尘——” “啪!” 江却尘转身甩了他一巴掌。 比之前打得都有点疼。左怀风捂着脸倒抽了一口冷气。 江却尘只打了那一下,眼睛里明显带着恼意,藏在口罩下的嘴角却还勾着笑容,他嗤笑了一声:“我不会?” “我今天就是不要你了。滚吧,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我打你一次。” 第131章 5-9 江却尘气冲冲地离开了, 任由左怀风跟他说什么也没再搭理过他,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第二天左怀风去自助舞室找他,也扑了个空。 系统毫无波澜的机械音中隐约可以分辨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你把他惹生气了。彻彻底底的生气。】 左怀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没说话。 另一边,看着许久未见的江却尘突然出现在公司的方子铭四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看什么?”江却尘明显还有气,见四个人都不练习, 杵那儿跟个愣头青似的盯着自己, 本就没消下去的烦躁一瞬间又涌上心头,冷声撕开了最后的遮羞布。 他脾气不好是直接表露在脸上的,整个人往那一坐, 心里的厌烦和不爽无声地弥漫了整个空气, 空气中都带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方子铭:“……” 王绪一:“……” 萧随:“……” 夏煜:“……” 前几天江却尘在办公室说狠话还是给四人留下了阴影, 也没人敢去招惹他。包括昨天刚被他落了面子的方子铭。 以至于没人去接江却尘的话,他们也不敢扭着头光明正大地看,只能从面前的镜子里悄悄看。江却尘也没介意他四个没理他的事情,就坐在练习室的角落里,脸臭臭的, 不知道在想什么。 “呃……”王绪一斗胆猜了一下, “他是不是又看到今天的热搜了?” 王绪一看向方子铭, 方子铭没说话,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反对。 昨天那条鲸鱼的突然出现还是有一些热度的,一开始只是转发接好运的,结果不知道是谁的视频里出现了江却尘的身影,又恰好被人认出来了,于是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哇塞这个海域能看见虎鲸吗?】 【不管了我接接接!】 【啊啊啊好可惜我之前一直都会去这个海边散步就昨天没去呜呜呜!】 【等下,这个是不是jqc?】 【别ky了。这到底和80咖有啥关系。是金色长卷发就是jqc了吗?金色长卷发被你家哥哥申请专利了?】 【我说我是江却尘粉丝了吗?果然恨比爱长久哈。】 【某些人能不能不要再虐恋江却尘了……黑子是你的谎言。】 【你的意思是舞台上不开口不动作的人在海边唱歌是吗?前几天还有江却尘粉丝说江却尘心理压力太大唱不出来了呢。土粉洗白江却尘的时候能不能统一一下话术,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太好笑了。】 【江却尘的粉丝名叫土粉啊?】 【黑称吧。看她们天天小土宝宝小土宝宝地喊的。】 【别的不说,就jqc这个xfxy体质,要是不80估计可以混个顶流。】 【包的呀。有颜值有话题度。】 【再洗也改变不了江却尘被团暂停活动有可能面临封杀的事实哈。】 【等等,我有个猜想,jqc是不是因为在团里混不下去了才去海边唱歌的?准备起号当网红吗?】 【秽土重生圈钱吗?有意思。】 【但是不是说江却尘背后金主挺有实力的?应该不会让他轻易被封杀吧。有没有可能会转行去演艺圈?感觉他那张脸演戏也挺合适的。】 【啥金主,这是什么瓜?】 【这么会装会演就该去演艺圈。】 【瘟神别来,我们爱看电视剧的路人小女孩没惹。】 【dyf装你妈的路人呢。就这糊比公司糊比团没有江却尘你们有个屁热度,土难财发得爽不爽?】 【这热度给你你愿不愿意?江却尘给队友出心理治疗费吗?】 【抛开他那张脸他还有什么优点?差不多得了。一个心思恶毒的花瓶而已。】 第166章 【对不起,这个还真的拋不开。】 【到底是什么人在粉江却尘啊,三观没问题吗?那可是划水+80啊。】 【谁先cue的江却尘谁心里清楚,土粉没一个露头的,全是dyf在各个视频甚至不相关的话题下面找机会带江却尘然后美美安利自己哈。你家牛逼有本事别吸jqc的血啊。】 【怎么了姐妹,自从发现自家除了通过硬黑江却尘卖惨吸血以外没有别的热度了你就不爱笑了。】 【嗯呢!至少我家不80别人不划水。买票美美看舞台呢!】 【事情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公司通告都没发,说不定是队友80江却尘江却尘忍无可忍反抗呢?】 【我要是有土粉这么厚的脸皮我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别对别人的钱有太多占有欲哈,花钱看他站桩我乐意,就喜欢看美人哟。】 【不是……这个视频到底哪里提到江却尘了?能不能别吵了?】 【去搜了一下,我草,美人你糊涂啊,你有这么伟大的一张脸!这简直就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啊。】 【我草!这么美?】 【我草!这么美?】 【我草!这么美?】 …… 【我草!这么美?】 【你们叠啥呢?真有那么好看?我去看看……我草!这么美?】 【pearls唯一门面江却尘,世美一。】 【嗯对,都快被雪藏的门面呀。】 【我土的流量在这里摆着公司怎么可能雪藏他?dyf半夜嫉妒坏了吧!】 【你们疯了吧?这人是不是江却尘都不一定能就吵了这么多条了?】 【怎么可能是江却尘,别听土粉在那里逼逼赖赖了。】 【老师这肯定不是我们张不开嘴跳不动舞疑似心理压力过大的江却尘呀。】 路人看不出来,但身为江却尘队友的四个人却是都看出来了,网上那个金色身影就是江却尘。虽然看不清脸,但江却尘的身上那股清冷高傲的气质也很好认。 就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跑去海边。 去就算了,今天还突然跑来练习室摆脸色。 “方子铭,”江却尘的脸色由难看转为了一种微妙的情绪,“你卡点卡得好差啊。” 方子铭:“……” 方子铭被他突如其来地鄙夷了一下,一时语噎,而后恼羞成怒:“你卡得准?!” “嗯。”江却尘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方子铭:“……” 没等他那句“那你来跳一下”说出口,江却尘就站起了身,脱掉了用来遮阳的外衫,随手丢在自己刚才坐过的地上。 “看,这样卡。” 江却尘走到他前面,重新放了刚才的音乐,这是个向上wave的动作,只占半拍,就立刻衔接下一个动作了,不止方子铭会简化这个动作,其他三个人也会简化,毕竟,男人的身体普遍还是比较硬,把这个wave做满之后就跟不上下一个拍了。 江却尘随手撩了一下头发,他的身体出人意料得软,手指从脖颈前滑下去的同时,一个wave又钻了上来,这个动作把他腰部的柔软和劲度展现得淋漓尽致,头发随着他的动作甩开,落回背后的时候波浪似的晃了一下。 江却尘的头发轻轻扫过方子铭的手背,方子铭触电似的猛地收回手,受惊了一样看着他。 江却尘通过镜子看他,歪了一下头:“怎么?” 方子铭不自在地撤回目光:“没什么。” 江却尘轻哼了一声,也没再说话,自己又回那个角落里坐着了。 剩下的三人看看江却尘,又看看方子铭,夏煜推了一下萧随,萧随纹丝不动,转而推了王绪一一下,王绪一猝不及防被推了出来,面对方子铭的半是质问半是疑惑的目光,头都大了。 他三个和方子铭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同的是,方子铭是船长,他三是干活的水手。 看刚才的情景,方子铭对江却尘的态度明显和之前大不一样,那么他们对江却尘的态度也得掂量着转变了,至于怎么个转法,还是得看方子铭的意思。 方子铭是什么意思? 三人说不清楚,只能问。 王绪一就这样被推了出来。 “那个……”王绪一挠了挠头,压低了声音,硬着头皮问,“江却尘他……” 方子铭没回答,王绪一却从镜子里看见了角落里坐着的人一脸阴森地抬起了头,冰冷的眼眸刺刺地看着他,鬼似的,看得人心底发寒,被江却尘暴打的阴影骤然袭上心头,王绪一讪讪地闭上了嘴。 方子铭回头看了眼江却尘。 江却尘也看他,精致的脸蛋上充满了不耐烦,像是在责怪方子铭为什么没管好王绪一似的。 方子铭没由来心底发软。 “以后别惹他了。”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方子铭低声给王绪一道。 说是低声,但江却尘应该也是能听见的。 果不其然,方子铭说完这句话,江却尘就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他应该是要出门的,手都搭到门把手上了,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眼方子铭,而后才开门走了出去。 “哥,”夏煜有些奇怪,“你难道对他——” 方子铭突然投过来的目光打断了他的话语,方子铭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可能他只是单纯不想听夏煜接下来的话语。 可是不说什么又显得自己格外心虚。 方子铭沉默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我绝不可能喜欢他。” 夏煜:“……” 没人猜你喜欢他啊? 他们还以为这又是方子铭的什么花招来着,毕竟一开始方子铭哄骗江却尘就是通过对人家好。 方子铭说完那句话就感觉气顺了不少,他拿过旁边的毛巾擦了下汗:“你们继续练习吧,我出去看一眼。” 他把毛巾丢回架子上,走出去速度有点快,看起来格外迫不及待。 留下屋里三人大眼瞪小眼。 方子铭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之处,江却尘刚才看他的那一眼不就是让他出去找他吗? 昨天羞辱自己的账他还没有跟江却尘算。 江却尘也没走远,就站在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那里,他的眼睛倒是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练习室的方向,看见方子铭出来了,轻啧了一声,抱怨道:“出来这么慢。” 方子铭:“……” 他发现了,从江却尘首次舞台后,他面对江却尘总是很无力,想骂他,不至于,想说他,又没必要。 江却尘自然而然地把他当奴仆差役,但又控制在一种好像朋友间也可以这样互相帮助的范围内,惹得人想跟他计较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上纲上线的程度。 太心机了!方子铭气得牙痒痒,他之前真是小瞧了江却尘! 他被江却尘欺骗了! 这可太冤枉江却尘了。 江却尘在现实生活中高傲惯了,使唤机器人也使唤惯了,他就是这么自负的一个人,说话经常得罪人。不然也不会惹得那么多人恨他,联起手来要处理他。 有段时间江却尘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那种讨人厌的人,他承认自己说话确实是有点不好听,所以是不是改掉自己的缺点才好?那段时间江却尘心情很不好,也做不下去任何研究,天天坐在海边发呆。 他看着海水里的自己,心念一动,学着小时候的自己,问海水:“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呀?” 海水浪声阵阵,映出江却尘托着下巴略显愁苦的面容。 要改吗?很多人都说自己不好,可是,改了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让自己讨厌的人喜欢自己吗? 也就是说,为了取悦讨厌自己的人改自己的性格?难道他改了,讨厌自己的人就会喜欢自己吗? 有人讨厌他的高高在上,但也有人偏生喜欢他这股劲劲的感觉。 江却尘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不否认自己有很多缺点,但他的缺点在不同的人看来未必都是缺点,优点和缺点都是他的特点。 硬要说的话,他只是有点自私傲慢、刻薄毒舌、心狠手辣而已。 可是另一方面来说,他难道不是自尊自爱、敢于反抗、杀伐果断吗? “那没办法了,”江却尘心情愉悦地站起身,朝实验室走去,“这一切都怪我太喜欢我自己了。” 他爱自己出众的外貌,爱自己聪明的脑子,爱自己的每一个成就,也爱由此衍生出来的每一个缺点。 第167章 他这辈子都改不了自己的坏脾气了。 方子铭猜准了他的心思出来找他非但没有被夸奖还被他责怪出来得晚了,心底叹了口气,蓦然感觉自己像是跟在皇上旁边伺候的老公公似的:“……你找我做什么?” 江却尘歪了下头,对着一旁的自动贩卖机抬了抬下巴:“我想喝水。” 方子铭:“……” 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说不出来是失落还是了然,只是没想到江却尘喊自己出来居然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方子铭给他扫了码,把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喝什么?” 江却尘却是率先一步把脑袋凑了过来,下巴几乎要碰上方子铭的小臂。 方子铭手都颤了一下,再次低头的时候只能看见他金色的长发,像长毛猫似的,毛茸茸的。 方子铭有点想摸摸他的脑袋,他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他都给他买水了,给自己摸摸脑袋怎么了?! 江却尘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他的手心还没落下来,他就突然侧过了头,阴恻恻地盯着他。 方子铭的手直接僵在了半空中,放下也不是,垂下也不是,尴尬地收成了拳头。 “你想干什么?” 江却尘直起了腰,眯了眯眼。 方子铭像是做坏事被逮到了一般,心虚得面红耳赤,他磕磕绊绊道:“我……我……” “你什么?”江却尘往前一步。 他向前一步,方子铭就后退一步,直到后背贴到墙上,方子铭才像是被逼到绝境了一般,悲愤道:“你不是想喝水吗?你还买不买?!” 他深呼吸了一下,拉着江却尘来到自动贩卖机面前:“喝什么?”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又看了一下他的脸,不紧不慢地挣开他的手,抿着唇站在角落,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方子铭哽了一下,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凶神恶煞地盯着江却尘。 江却尘才不吃他这套,他抬了抬下巴,背过身去不看他。转身的一瞬间,他脸上刻意为之的傲娇散得一干二净,向来冷漠示人的表情中一如既往带着几分蔑视的意味,眼眸清明冷静。 他就是这样的脾气,又坏又任性。 昨天还跟他的新金主把自己打压威胁了一顿,今天又理直气壮地来找他要水喝。方子铭想到昨天他那个新金主,冷哼了一声,开口醋溜溜的:“你不是找了新的金主吗?怎么不去找你新金主要水喝?” 说谁谁来。 “左总,这边就是练习室。”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来捉奸。 第132章 5-10 陌生的声音喊着熟悉的称呼, 方子铭和江却尘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练习室门口,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站着,他旁边的人影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不停给他说着什么。 方子铭认出了这个人,立刻扭头看向江却尘。 江却尘的表情比之刚才更冷了,如果说刚才跟他闹脾气的样子有几分佯装,那这次是真真切切的、不含任何表演成分的冷漠。 方子铭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是新金主把江却尘给惹生气了? 还是真的动气了那种? 站在左怀风身旁的是他们公司的市场经理, 看那股点头哈腰的劲儿就知道左怀风身份不一般。 左怀风也没搭理他, 只是遥遥地看着这边。 在看谁不言而喻。 方子铭回头看了眼江却尘,真是风水轮流转,昨天站在江却尘身边耀武扬威的人今天就如丧家之犬地站在对面。 方子铭心中莫名快意得不行, 他蓦地上前一步, 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江却尘的身影, 隔断了左怀风的视线。 “想喝什么?”方子铭的语气都变得轻柔了不少,好像江却尘跟他是蜜里调油的热恋情侣一般。 江却尘看见左怀风就烦,本来折腾方子铭的心思也跟着烟消云散了,他随手指了个,神色恹恹:“这个吧。” 方子铭欣然买下。 “哐当”。 矿泉水从贩卖机里滚落下来, 发出格外清晰的一声。 方子铭弯腰拿起, 刚要递给江却尘, 就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男人先一步从手里抽走了。 “不是不喜欢喝这个青柠口味的气泡水?”左怀风十分自然地跟江却尘搭话,完全把方子铭无视掉了一般。 方子铭的神色险些没控制住地扭曲起来,妈的,后来居上的小三! 市场经理知道方子铭也是个小少爷,看他神色不好看,怕他说错话,连忙借着介绍的空提醒他:“这位是天娱娱乐公司的总裁, 左怀风先生。是来跟我们张总谈合作的。” 天娱娱乐公司,国内的行业龙头公司,当前圈里好几个顶流、当红小生小花都出身天娱。 更重要的是,天娱背后是左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方家在左氏面前完全不够看。 方子铭脸色微变,他没想到,江却尘说的新金主居然来头这么大,怪不得江却尘会转身投向左怀风的怀抱。方子铭咬紧了后槽牙,一股对左怀风的嫉妒和恨意油然而生。 江却尘皮笑肉不笑地扫了左怀风一眼,从他手中抽出那瓶水,拧开盖子往嘴里灌了一口,拧好瓶盖后,又重新丢回了左怀风怀里。 他丢水的一瞬间脸色就冷了下来,连装一下的笑容也不肯给左怀风,扭头朝本层的洗手间走去。 市场经理被江却尘这狂傲不羁的作风震惊到了,他说话都有些打结,生怕左怀风因为江却尘的态度迁怒到他们的合作上,连忙道:“左总,你别介意,他就是——” “没介意。”水砸在胸膛上并不疼,左怀风接住往下落的瓶子,打断了市场经理的话语。 市场经理打量了一下他面无表情的脸,也不知道他是真不介意还是假不介意,愁得脑袋都大了,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套近乎:“嗐他最近就是因为网上的事情心情不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冒犯了左总,我替他给您赔个不是。” 左怀风还没走入洗手间的江却尘,凉凉地看了眼市场经理。 市场经理被他那一眼看得心惊胆战,额头的汗一瞬间就下来了:“您……” “我自己看看,”左怀风着重道,“别跟过来。” 他说完,不等市场经理反应,立刻就跟上了江却尘。 洗手间里。 江却尘随口把刚才没咽下去的那口水吐了出去,吐出来嘴巴里好像还残留着一些青柠的味道,江却尘皱了下眉头。 他讨厌青柠。 江却尘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水,简单漱了次口,还是觉得嘴巴里的青柠味没有散去。 啧。 遇见左怀风就没有好事。 他这样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没有了走廊上大白灯的照耀,洗手间瞬间黑暗了不少。 左怀风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江却尘现在最烦的就是他,完全不想搭理他,兀自就要离开。 左怀风才不会让他离开,他上前一步,面对面挡住了他的路。 他往左一步,左怀风就往右一步;他往右一步,左怀风就往左一步。来回几次,江却尘终于不耐烦了,他扬起脸,冷冷地看着他。 左怀风老老实实地跟他对视。 没有人说话,屋里一瞬间陷入了一股诡异的安静中。 不知过了多久,左怀风才缓慢开口:“我错了。” 江却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声音似的,嗤笑了一声,却没有发出声响,只有胸脯小小地起伏了一下。他绕开左怀风,转身就要离开。 左怀风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都拽到了自己的怀里,两条胳膊宛如两条锁链般缠上江却尘的腰身,连同他的胳膊一并锁在了自己的怀里。左怀风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又重复了一句:“我错了。” 江却尘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毫不留情地用胳膊肘往后捣。 左怀风结结实实地挨下他的挣扎。 “别生我的气了,”左怀风蹭蹭他的脖颈,“我给你买珍珠好不好?或者水晶?你想要什么?” “要你滚。”江却尘终于舍得跟他讲话了,声音阴冷阴冷的,明显还在生气。 左怀风不知死活地闷声笑了几声:“除了这个。” 江却尘最讨厌的就是左怀风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说什么最听他的话,说什么给他当狗,全是假的!阴奉阳违的坏狗! 第168章 “松开我。”江却尘冷声道。 左怀风其实很早之前就很想把他这样抱怀里了,从他在自助舞室给自己第一次唱情歌的时候,从他练舞偶尔媚自己一下的时候,从他坐在海边礁石上唱歌的时候。江却尘每一个鲜活的瞬间都让他觉得江却尘格外吸引人,勾得左怀风心痒痒的,又空荡荡的,好像只有把他抱怀里才能填补完全。 真正抱怀里的时候才发现,现实比之想象美好太多了。江却尘比他身量小很多,他能把江却尘完完全全拢在怀里,对方身上独特的海洋香气淡淡地散入鼻中。 一点也不想撒手。 “左怀风!”江却尘被他这股无赖劲彻底气到了,“松开我!” “别生我的气了,”左怀风只是道,“生气也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这样对我发脾气,打我骂我都可以。别不理我,江却尘。”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不要不理我。” 江却尘怎么也没想到帝国上将居然还有这么一副死缠烂打不要脸的样子,他毫不留情地踩了左怀风一脚:“我们还是别说话得好,省得我再冒犯你。” 左怀风一顿,有些无奈,他就知道,市场经理的那些话肯定被江却尘听去了。本来就记着仇的江却尘肯定会再给他记上一笔,新账旧账堆一起,本就不好走的哄人之道更艰难了。 “他坏。”左怀风还是抱着他不肯撒手,哄人哄得焦头烂额又心甘情愿。 江却尘似笑非笑了一下:“坏的究竟是谁?” “是我。”左怀风从善如流地开口。 “都是我不好,乱揣测你的想法和心思,还自以为是地加在你的身上。我还对你死缠烂打,完全不是一条老实听话的狗。” “不要生我的气了。昨天不是说想捡贝壳,今晚带你去好不好?” 江却尘垂了下眸,既然左怀风失忆了,那是不是说明,那一招对左怀风还是有用的?江却尘低着头,左怀风看不见他的表情,自然看不到他轻轻上扬了一下又迅速拉平的嘴角。 江却尘突然什么话也不肯说了。 他安静乖巧地待在左怀风怀里,像是一个圆滚滚的河豚突然泄了气,瘪瘪地躲在左怀风怀里,鼻息间的呼吸格外轻柔。 左怀风一瞬间就察觉出来了他的变化,他愣了一下,抱着他的力道轻柔了些:“怎么了?” “疼。”江却尘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左怀风下意识松开了他,一边想要看看他一边自责不已:“我弄疼你了?” 回答他的是落在脸上的巴掌。 左怀风呼吸微乱。 他用手捂住了刚才被江却尘扇到的那边脸,沉默不语地抬头看他,漆黑的眼眸里没有意外也没有愤怒,反倒有几分了然。 和他想象中的江却尘因为难受蹙眉的表情不同,江却尘轻轻甩了下手,下巴微抬,因为诡计得逞露出了餍足与狡黠的笑容:“骗你的。” 江却尘两三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带起的风吹起他的长发又落下,外面的光照在他素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好看。 “最坏的人是我哟。” 亮晶晶的眼眸弯起来,挑衅又蛊惑:“提醒左总一句,不要相信坏男人的话哦。” 语毕,江却尘毫不留情地拉开门走出去,哐当一下又关上门,把左怀风一个人留在了里面。 厕所里面安安静静的,江却尘身上的香味还没散去,隐隐约约地围绕在左怀风的身边,撩拨着他的神经。 半晌,左怀风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捂着脸的手从脸侧下移到了嘴边,他看着那扇紧关的门,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自己掌心。 还以为捂了那么久,自己的手心上也会沾染上江却尘手上的香气。 原来不会。 想来也是,他这个想法本来就过于想当然了,就算真的有香味,大概率也是心理作用。 “脾气这么大。”左怀风笑了一声。 那可有得哄了。 另一边,江却尘刚走到练习室门口就撞见了被拉去听家里人叮嘱了一顿的方子铭。 方子铭心情差得很。 市场经理之所以能做到这个位置,对人心的琢磨洞若观火,再加上他也知道方子铭才子的内情,刚才那场景一看,就知道这位少爷的玩物被左总截胡了。若是别人他也就眼观鼻鼻观口的假装什么事情都没看出来,任由方子铭随意了。可偏偏是左怀风。不止这个娱乐公司,就连方家都指望着能和左怀风搭上线呢,要是搞砸了他可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于是左怀风和江却尘一走开他就给张总打了报告,张总又给方子铭的父亲打了招呼,方子铭被迫从电话里听了一顿他父亲的威胁和劝说。 总归是,让他注意着点,千万不能得罪左怀风。 金丝雀被人要走了再换一只。 再换一只吗? 方子铭看着面前不知为何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的江却尘,江却尘也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方子铭心中有股难以言说的滋味蔓延上来了,他执拗地想——要是他铁了心不换呢? 江却尘喜欢的人是他! “你那什么眼神。”江却尘蹙了下眉头。 方子铭定了定心神,问道:“没什么。对了,你还喝不喝水?” 江却尘的眉头松开了,欣然道:“你请我吗?那我要喝最贵的。” 明明那么凶,结果注意力倒是好转移。方子铭心里犯嘀咕,就像一只正在抓老鼠的小猫结果半路被飞来的蝴蝶吸引了一样。 啧。 这比喻弄得他像老鼠似的。 方子铭被自己恶心到了,连忙火急火燎地跑去给江却尘买水喝了。 “蠢货。” 江却尘嘴巴轻轻开合,唇齿间泄出一声极轻的骂声,带着十足的鄙夷。 系统听见这声熟悉的谩骂,疑惑极了:【啊?】 江却尘挑了挑眉:“这是你的关键词吗?” 系统:【……】 系统委委屈屈地想,好久没跟主人聊天,结果一聊天就被骂。 “每次我一说这词你就出现。”江却尘悠悠道。 系统:【……】 江却尘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又喊了一声:“蠢货?” 比之刚才那声温柔不少,又有几分挑逗捉弄的意味,像是在喊自己的宠物一样。 系统感觉自己被江却尘调戏了,自己的线路都变得格外滚烫。 如果,如果是主人这样喊的话……tvt这个称呼也显得萌萌的。 系统用它那套超前的算法胡思乱想时,方子铭已经给江却尘买了水回来了。 江却尘从他手里接过水,才发现对方居然十分细心地给他拧开了,江却尘挑了下眉,不是很走心:“谢谢。” 方子铭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愣了一下:“嗯?啊。不客气。” 江却尘点了下头,拉开练习室的门走了进去,坐回了那个角落。 往那一坐跟个毛茸茸的蘑菇似的。 其实…… 还挺可爱的。 方子铭突然脑中冒出来这么个想法,其实江却尘挺可爱的。 就是脾气大了些。 也能理解,毕竟自己对他确实是太渣了,他有怨气也是合情合理的。 方子铭握住练习室的门把手,第一次想,如果,他没有利用江却尘的喜欢,没有把他的曲子全都占为己有,没有把他逼到在舞台上唱不出歌的地步…… 如果他好好对江却尘,是不是,他俩也会成为一对很好很恩爱的情侣呢? 第133章 5-11 江却尘跟左怀风闹别扭, 自助舞室不去了,天天蹲在公司练习室的角落里,指使方子铭给自己搬来了个椅子, 天天坐在地上趴在椅子上面用外套蒙着头睡觉。 偶尔来了兴致会从外套中露出一双眼睛来,无声无息地窥视他们练舞。 导致四人跳着跳着突然背后一寒,转眼就在镜子中看见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来。 鬼似的吓人。 被发现了也不尴尬,反倒把外套从头顶上扯下来, 嫌弃道:“跳那么难看。” 王绪一脾气不好, 下意识就会接一句:“你跳得好看你跳啊?” 江却尘意味不明地扫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王绪一冷笑连连。自己不跳还挑别人的刺。 江却尘没搭理他,只是把目光投向了还没弄清楚状况的方子铭, 方子铭被他这一眼看得当即站直了身子, 轻咳了一声, 责怪王绪一:“别说他了。” 第169章 王绪一:“?” 萧随和夏煜互相给彼此递了个眼神,隐约明白了些什么。看来那天方子铭没有欺骗他们,方子铭确实是对江却尘有不一样的想法了。 就是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别说我了——”江却尘刻意拉长了声音,趴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学着方子铭的话,在王绪一恼怒的目光中拉过自己的外套, 重新蒙上了头睡觉。 王绪一磨了磨后槽牙, 正要说些什么, 就被方子铭不轻不重地按住了肩膀,方子铭似是提醒又似是威胁道:“行了。继续练习吧。” 压在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捏得肩膀处的骨头微疼,王绪一脸色微变,只仓促地重新看了眼正在睡觉的江却尘,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他们练习去了。 这种小插曲天天在练习室里上演,时间不长, 但频率挺高,与之一起上演的还有公司里偶遇左怀风的情况。 左怀风一出现,江却尘身上的气场瞬间就不一样了,连王绪一这种大大咧咧的直性子都能感觉出来江却尘的冷漠瞬间真切了不少。如果说对他们,江却尘的那种高高在上,是身处云端睥睨众人,是长时间的鄙夷和偶尔临时起意的戏弄,那对左怀风就是落到实处的,实打实的讨厌。 左怀风每次来找他都会带一些礼物,有时候是珍珠有时候水晶,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江却尘也只是扫一眼他手里的珠宝,而后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完全不给两人任何交流的机会。左怀风虽是笑着,但次数多了,时间久了,笑容里就透露出了一股淡淡的焦头烂额的惆怅意味。 “我说他怎么签个合同来回考察这么久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夏煜托着下巴,和其他人一起看着把江却尘堵在楼梯口的左怀风,这场景上演得多了,他们也差不多能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了,无非是江却尘对他的礼物不感兴趣,转身离开,左怀风无奈一笑,明天继续。 久了他们还会一起猜左怀风今天又给他带了什么珠宝。 是的,珠宝。 很难想象左怀风这个掌管那么大一个集团、和无数人打过交道的大总裁,送礼物居然也毫无新意,只知道送各种名贵珠宝。 不过这个猜珠宝环节方子铭并不参与,他只是面如沉水地看着那边一直纠缠的两人,又在江却尘回来的一瞬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你说他今天给他送的什么?”夏煜笑嘻嘻地戳了一下萧随。 萧随沉吟片刻,欣然下注:“我猜是珍珠。” 从左怀风送礼的频率来看,就算是珠宝里,江却尘也对珍珠似的。 “好吧,那我猜是宝石,”夏煜遥遥看了眼江却尘,他只能看见江却尘的侧脸,但只那一个侧脸他也能想象出来江却尘的眼睛,他补充道,“蓝宝石。” 不得不说,江却尘的身材样貌确实是一等一的好。 如果不是方子铭和左怀风都看中了他,他也愿意为他堕落一次,尝尝男人是个什么滋味。 现在这个情况就算了,就算方子铭舍得玩烂了给他们,左怀风也不一定会放手。 他可不敢招惹左怀风。 听到夏煜的猜测,方子铭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漠的狠厉。 他动不了左怀风,还动不了夏煜吗? 王绪一轻哼了一声:“你们猜起来没完了?不练习了?明天还有演出。” 和已经暂停活动的江却尘不一样,他四个还是要上舞台的。 “知道了。”萧随和夏煜意犹未尽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地应了王绪一一句。 他们走得早,自然没看见他们今天猜的珠宝的答案,全错了。 江却尘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串贝壳,本来要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贝壳比起左怀风之前送的珠宝确实是逊色不少,但,每一个贝壳都很完整,被人清晰得干干净净,用一根透明的线串起来,像是一串风铃。 随着左怀风的动作相继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那晚上你说想捡的贝壳。” 左怀风把那串贝壳放到了他的手边,语气里既有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的忐忑不安,又有对这份礼物的淡淡骄傲与珍重,还有希望江却尘消气的小心翼翼:“喜欢吗?” 江却尘从他手里接过了这串贝壳,这是这段日子以来,他第一次接过左怀风的礼物。 手指抚上贝壳上粗糙的纹路,江却尘的嘴角翘了翘,轻哼了一声。 左怀风松了口气,再哄不好他真的没招了,这几天江却尘不搭理他,他表面上看着还算镇定,心里已然焦躁不安。 “你做的?”江却尘把玩了一会儿手上的贝壳,突然问。 左怀风应了一声:“对。怎么了?” “我前男友也给我做过。”江却尘晃了晃手里的贝壳,贝壳当即发出一连串的清脆声响,仿佛隔着无尽的时光,和记忆里的声音产生了重合。 “嗯?”左怀风听见这句话,第一反应是看向方子铭。 而这一次,他的系统比江却尘更快的否认:【不是他。】 左怀风挑了下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 可是他的系统没有再说话。 当然不是方子铭,是隋行。 很多年前的某一天,江却尘在隋行给自己送来的钱财与珠宝中突然发现了一串贝壳,他看着这串贝壳,头一次产生了惊喜的反应,他拿着贝壳去找隋行:“隋行!隋行!” 隋行本来蹲在院子外面笨拙地给自己身上的伤口上药呢,听见他的声音,差点把药打翻,他怯懦地站起身,还以为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怎么了?” “这是你送我的吗?”江却尘的眼睛亮晶晶的,明显是对这个礼物很满意。 隋行哽了一下,看着那串贝壳,握着药的手缓缓收紧,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倒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喜欢吗?” “我喜欢呀,”江却尘坦坦荡荡的承认,左右打量了几番,眼睛又是一亮,“你好了吗?好了帮我挂在那个屋檐下面。” 隋行瞧着他,许久,才应了一声:“好。” 隋行总是这样,说话慢,反应也慢。 江却尘习惯了,一边坐回自己常常待着的礁石上,一边哼着歌继续打量手里的这串贝壳。 “我以后给你做更好看的。” 隋行上好了药,慢吞吞走到他身边,不是很熟练地许诺着。 江却尘听见了他的声音,饶有兴趣地回过头。 隋行脸一红,又认真地、磕磕绊绊地改了口:“不,不……我,我,我现在就给你做。” “不用了,”江却尘打断了他的话语,“同样的惊喜给一次就好了,多了就无聊了。” 隋行愣愣地看着他。 江却尘把贝壳放到了他的手里,努了下嘴:“快给我挂上呀。” 隋行却像是抓到了什么烫手山芋般,差点没抓住,他僵硬着身体去给他挂贝壳,险些再次摔下来。 江却尘只当他是身体有伤导致的。 贝壳挂到高处,风吹过来声音更清脆了,江却尘很开心,完全没注意到隋行的不对劲,那天还给难得舍得拿出来一些钱给他买了更好的药。 隋行也不知道是不是食髓知味了,居然没听他的话,执意又给他重新做了一串,把新做的挂了上去,旧的取了下来。 江却尘无所谓,反正那两串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已经很久了,甚至世界都不是同一个,江却尘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看到同样的东西,也不是一模一样,毕竟贝壳不一样。 不过给人的感觉倒是一样的。 左怀风沉默地看着江却尘笑盈盈的眼睛,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心底有个声音无声地质问江却尘——你开心,是因为这个礼物我送到了你的心上,还是因为你的前男友? 可左怀风什么都没有说。 “今晚还想去海边吗?”左怀风轻声问他。 江却尘想了想,问:“去海边唱歌吗?” “对。” 江却尘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他想了想,问:“你说你有办法帮我克服心理障碍,该不会就是去海边唱歌吧?” “当然不是,”左怀风笑了笑,还是问,“你想去吗?” 江却尘看了他一会儿,微微点头:“我去。”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办法,才会让左怀风这么信誓旦旦。 第134章 5-12 说是晚上出来, 但是这也太晚了。 十一点,江却尘戴好了帽子和口罩,如约出现在了左怀风说的地方, 这个点的海边基本上已经没人了,连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都放轻了不少,格外静谧,比起克服心理障碍, 更适合约会。 第170章 江却尘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左怀风该不是骗他出来约会的吧? 想到左怀风的心机,倒也不是没可能。 身后突然压下来一片阴影,江却尘警惕地用手肘往后捣去, 被人轻轻握住了小臂。 “这么凶?”左怀风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却尘转过身去, 顺便挣开了他的禁锢, 没好气地开口:“左怀风,你讨不讨人厌啊?” 没什么攻击性,只换来左怀风另一声的轻笑。 左怀风识趣地开口:“我错啦。” 江却尘冷笑一声,没在他不正经的嬉皮笑脸中看到半分知错的歉意。 “好了,”仗着这边没人, 左怀风帮他压了一下帽檐, “不要生我的气了, 我们过去吧?嗯?” 动作和言语都很亲密。 江却尘不自在地躲了一下:“去哪里?” “唱歌的地方。”左怀风说。 海边有很多自由自在的民间歌手,自己拿个麦克风,抱着一个吉他,旁边有个音响,不管有没有人就开始唱歌。偶尔有人为其驻足,但时间不长,很久就会离开, 也有人会打赏一点钱。 当然啦,花钱也可以点歌或者自己上去唱。 江却尘和左怀风走到的时候台下已经没有观众了,或许这个歌手唱完这一首就要下班了。 不知道是不是左怀风提前给对方打过了招呼,对方一看他来了,就暂停了自己的演唱,给他点了下头。 “从这里唱啊。”江却尘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往左怀风身后躲了一下,心底还是有些抵触。 虽然也没有人,但是,这不是四面封闭的练习室,广阔的环境让他格外不安。 左怀风转过了身,温声道:“没事的,江却尘,一会儿唱歌的时候他会离开,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不唱了,立刻来找我。我就在你旁边。” 台上的歌手已经把麦克风用酒精棉布擦拭了一番,又给他套上了一次性的话筒套,递给左怀风:“好了,给。” 江却尘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他攥紧了左怀风的衣服,直接躲左怀风怀里了,不肯去接也不肯去看那个麦克风。 左怀风轻轻抱住他的腰身,把麦克风接了过来,礼貌给歌手道:“谢谢。” “没事,”歌手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十分体贴,“我去那边的便利店吃会儿饭,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就可以了。” 他并不怕左怀风对他的设备造成什么破坏,毕竟对方给他的钱足够他买下十几套顶尖设备。有钱人追求喜欢的人的手段嘛,他懂他懂。 歌手明显不愿意当这个电灯泡,很快转头离开了。身影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左怀风才把江却尘从自己怀里扒了出来:“别怕。没人的,只有我,就像在练习室那样。” 江却尘藏在帽檐和口罩下的脸色已经白得好似正在发病的绝症病人,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明知道这是自己不得不战胜的难关,但他还是发怵。也许左怀风不在他身边他会硬着头皮硬着头皮接下来,但左怀风在他旁边,他的勇气和伪装就像是被戳破的泡泡一般,尽数化作水滴落了下来,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他知道,左怀风会帮他处理好他所有不想面对的事情。 都是左怀风惯得。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左怀风已经开始渗透他的生活,他每一次的发病,每一次的绝望,每一次的逃避,左怀风都在他身边。左怀风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取代了“盔甲”的位置,坚定地保护他,有左怀风在的时候他就不用故作勇敢。 真是个糟糕的发现。 江却尘咬牙,报复性地重新埋在左怀风怀里不肯起来,他的声音闷闷的:“都怪你。” 听着特别委屈。 如果他的鱼尾还在的话,这会儿估计早就缠上左怀风的腿了。 左怀风哑然失笑,用手撩着他背后的头发:“怪我。” “如果没有那么爱你就好了,”左怀风低声道,“这样就可以仗着你对我的依赖占据你身边永远不可剥夺的地位。” 就像现在这样,永远待在他怀里不出来。 可偏偏他爱江却尘。 自私和独占是爱的表现,但自利不是。至少,他不会因为利好自己去摧毁江却尘的独立性。 江却尘的身形颤了一下,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上个世界左怀风给自己说的话——“如果我对你的爱可以打动你,让你愿意留在这个世界上,这是我所有战功加起来都不够十分一的骄傲。” “但是我觉得,爱的至高境界并不是让你为我留下来,而是让你重新爱上你自己。” 江却尘的抓着左怀风胸前衣服的手颤了很久,他才慢慢抬起了头。 鸭舌帽被他自己蹭得已经歪到了一边,稀碎的发丝从鬓角处垂落下来,乱糟糟的。 显得他格外懵懂可爱。 左怀风弯眸笑了一下,帮他把垂落下来的发丝撩回耳后,扶正了他的帽檐。 “去吧,”左怀风的声音很温柔,语气很坚定,给人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唱不下来就下来找我。” 江却尘滚了滚喉结,从他手里拿过麦克风,咬紧了后槽牙,慢吞吞地走向只用一个手电筒打造的简易舞台。 原来不需要那么多人看着,原来不需要和拍卖会的台子相似,他也会害怕。 晚上气温下降了,江却尘身上出了很多冷汗,叫风一吹,格外冷。 他觉得自己不像是要登台演出的明星,更像一个走向断头台的罪犯。 每一步都渗透了恐惧与难受。 通往台上的路难么短,江却尘却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很久,他神情恍惚,差点跌倒在台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一下好像是什么开关,他后知后觉自己憋了很久的气,肺很疼,像是要缓解这股疼痛似的,他急促地呼吸起来,眼角因为委屈和疼痛很快弥漫上淡淡的湿红色,他握着麦克风,无声地去看左怀风。 “我——”江却尘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左怀风安静地站在台下,安抚地给他笑了笑,江却尘在他眼里看出了些许心疼和不舍。 这个发现让江却尘没由来平静了一些,站得高了,确实能发现不少东西,比如左怀风紧握的拳头,比如左怀风额头渗出的汗。 江却尘站在台上安静地看着他,原来想要拥抱的不止他一个人。 他在拍卖会看到了那么多道恶意与垂涎的目光,没有一道来自左怀风,他杀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是左怀风。他绝望濒死的时候,左怀风正在外面,马上就会进来找他。 这里不是拍卖会呢。 江却尘缓缓抬起了手,把麦克风递到了自己的嘴边。 他心底再次重复道,这里不是拍卖会。 “我——”江却尘迟迟地学会了说话,缓缓地,犹豫地,小心地,声音沙哑地,“我唱什么呢?” 好想哭。 江却尘眨了眨眼睛,鼻头发酸。 他没由来想到,人出生的时候,献给世界的第一道声音就是哭声。 面对江却尘的询问,左怀风的回答是:“想唱什么就唱什么。” 江却尘也不知道自己想唱什么,他不想唱要登台演出的曲子,或许唱登台演出的曲子他也唱不下来。 他看着左怀风,歪了歪头:“你想听什么?” 左怀风表情中似乎带了点意外,须臾,他才缓缓笑了笑:“情歌。我当然是想听你给我唱情歌。” 江却尘:“……” 真会想。 江却尘心底嘀咕。 这世间的情歌多如牛毛,左怀风也没说他想听哪首,不过,江却尘从他缠绵腻歪的目光中也能猜到他想听的是哪首。 真是太会想了。 江却尘轻啧了一声,给他唱:“如果。” 他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环境的缘故,比之前在练习室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 “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江却尘看着左怀风,想到的却是现实世界左怀风中每次来干扰他自杀时的场景,那会儿他自杀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一般都是左怀风朝自己本来的狼狈身影,醒来就是他默不作声地守着自己的身影。 江却尘觉得很好笑,大概是因为,救都救了,左怀风还自欺欺人带个面具。 也不算是自欺欺人,至少他开始穿越后,真的没有认出左怀风来。 江却尘轻轻地给左怀风唱歌,缠绵悱恻的歌词经由他的嗓音唱出来格外动听,没有伴奏反倒更显空灵,远处时不时传来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偶尔混着一声海鸥的叫声。 第171章 夜风习习,左怀风温柔而坚定地注视着他。 江却尘看着他的眼睛,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心脏跳动的速度也恢复了正常。 我们是共犯关系。 左怀风不会伤害他,他的罪恶在左怀风眼里不值一提。 左怀风爱他。 台下的这个人,知道他的一切坏脾气,知道他的骄纵,知道他的高傲,知道他的狠厉,知道他的不堪,知道他的恶毒,依旧爱他。 知道他的一切,爱他的一切。 左怀风从没有背叛过他。 江却尘的心脏轻轻跳错了一拍。 “而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 没出一点错地唱完整首歌,江却尘身形晃了晃,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身上出的冷汗把衣服粘在身上,脱离了自己的世界才意识到身遭的空荡。他像个漂泊许久的游子,心慌意乱,焦躁不安,一心只想回到能够庇护自己的家里。 江却尘从台上跳下来,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跌了一下,险些崴到脚,吓了左怀风一跳,连忙走上前去抱住了他。 江却尘揽着他的脖子,轻轻一跳,左怀风眼疾手快地托住了他的屁股,任由他跳到自己身上抱着自己。 “小心一点。”左怀风把他抱住了。 “抱紧一点,抱紧一点。”江却尘催促道,他的心脏跳得好快,像是找不到落点的弹簧一般,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的鬼,浑身上下都被灼烧得不舒服,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求一个庇护。 左怀风收了收力道,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贴得格外近。 江却尘把头埋到他的颈间。 左怀风强有力的怀抱给了他无限的安全感,江却尘趴在他怀里,呼吸还是有点急促。 左怀风像是给猫顺毛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江却尘的注意力很快被勾引走了,他想,左上将不愧是手握帝国最高军权打过无数胜仗的大将军,臂力真是惊人,居然可以一手把他抱起来一手拍他的背。 “左怀风,”江却尘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不少,“我沉吗?” “不沉。”左怀风轻轻掂了他一下。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害得江却尘心脏失拍,后背一阵毛骨悚然,搂紧了左怀风脖颈,江却尘恼极了:“左怀风!” 左怀风轻笑了一声。 江却尘用脚尖踢了一下他的小腿以示不满。 猫挠得似的。 左怀风不在意,抱着他随意坐到了一个位置上:“不难受了?” 江却尘面对面跨坐在他的腿上,脚尖悬空,听到他的问话,晃了晃小腿,随口应道:“嗯。” 他顿了顿,也觉得不可思议,眼睛亮晶晶的:“左怀风,我可以唱完一整首歌了!” “好厉害,”左怀风不遗余力地夸赞他,“好好听。等你回了团就是大主唱。” 某江却尘知名大粉抢担抢得明目张胆。 江却尘对这种溜须拍马一向很受用,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来,小腿晃得更快乐了。 他一时也没从左怀风怀里下来,左怀风自然也不会催促他,只是安静抱着他。 过了一会儿,左怀风才问:“还要继续唱吗?” 江却尘的身体一僵。 “不要。”否认的回答脱口而出。 江却尘轻轻攥紧了左怀风的衣服,看起来有点紧张。 左怀风像是预料到了,表情很平静,道:“那就不唱了。” “明天再来。” 江却尘扶着他的肩膀,沉默地和他对视。 海浪也不拍打岸边了,海鸥也不叫了。 江却尘咬了咬后槽牙,是他要克服的,他必须把这条路走下去。 “知道了!” 江却尘从他怀里跳下来,也不知道是生谁的气,跟只炸毛的猫一样转身就走了。 第135章 5-13 最后还是左怀风把他送回去的。江却尘在刚才的唱歌中耗费了太多了的心力, 明明没多少运动,但就是很累,在车上的时候就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有人把自己抱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落回柔软地床里时意识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以至于第二天,他在自己床上看见左怀风的时候是懵然的,下意识捂住了胸口处的睡衣布料。 “醒了?”左怀风揽了一下他的腰肢。 江却尘触电似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昨晚好晚了, 好累,就在这里跟你一起睡了,”左怀风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心虚, “你睡得很熟, 我不舍得叫醒你。” 太过分了。 江却尘脸色格外难看, 不知道是不是起床气作祟,他又烦又生气,左怀风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左怀风看着他森然的目光,陡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江却尘一脸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身后跟着脸上还有个鲜红巴掌印的左怀风。 下手越来越重了。 左怀风摸了摸脸, 他顿了顿, 转念一想,一个巴掌换和江却尘睡一觉,好像也挺值。 他的系统阴阳怪气道:【你够贱的。】 左怀风神色自如:“我有我自己的衡算标准。” 系统:【……】 江却尘今天本来不打算回公司的,但是昨天他把外套落在了练习室里,他还挺喜欢那件衣服的,所以准备拿了衣服再去自助舞室。 多亏了这个决定,他才吃到这么精彩的一个瓜。 练习室里只有王绪一和萧随两个人。 看见江却尘进来, 萧随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反倒是王绪一话里有话似的挑他的刺:“你魅力很大啊。” 江却尘弯腰拿外套的手一顿,半阖着的眼眸闪过一丝暗光,指尖触碰到衣料,他轻轻一勾,把衣服拿到了自己臂弯里,回头给王绪一灿然一笑:“我知道啊。” 王绪一:“……” 左怀风靠在门框上,闻言也把目光投向没有察觉的王绪一,漆黑的眼珠一寸一寸打量着王绪一,其中淡漠的意味不像是在看人,更像是在评估一具尸体。 王绪一被江却尘恬不知耻的态度气笑了:“看方子铭为你兄弟相残你很得意是不是?” 江却尘心底闪过一丝意外,他回头看了眼左怀风,轻轻给他挑了下眉。 左怀风摇了摇头。 居然不是左怀风捣得鬼,江却尘心底是真的有点意外了,好奇心涌上心头,他也不着急走了,走到王绪一面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睛弯了起来,语气轻佻:“兄弟?” 他伸出手勾住王绪一领口的领带:“他说爱我,把我里里外外草了个遍都没说我是他的恋人,同理,你们跟在他脚边当了几天狗就以兄弟身份自居了?好有意思。” 羞辱的话劈头盖脸随着对方身上清淡的海洋香气砸过来,王绪一耳根蔓延起几分红色,突然有点说不顺话来,牙关打颤。 江却尘松开他的时候顺便轻推了他一下,伸了个懒腰,意有所指:“看,我的魅力就是这么大。” “把持不住就学人家别贴上来啊。”江却尘慢悠悠地走向左怀风。 一直在角落里默不作声装空气的萧随身体一僵,下意识看了眼江却尘。但江却尘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头也不回地和左怀风离开了练习室。 刚一出门,左怀风就把手机递到了他的眼下。都不用仔细去搜,明晃晃一个“夏煜睡粉”在热搜上挂着。 【你们pearls还是太有节目了。】 【不仅sf,没出道之前就经常去98夜店吧。】 【咋这个点爆出来这个料啊?jqc背后金主发力了?】 【有的人不带江却尘不会独立行走是吗?】 【这都能拐江却尘啊?从出道就一直骂他我真的有点怜爱了。】 【嗯嗯我知道,虽然队友sf训粉小连招,但是都是江却尘的错啊!】 【好吧我土背负。】 【土粉别在那里自我高潮了,xy塌了不代表你们可以上桌哈。】 【这个团是经常这样吗还是……】 【啊,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江却尘那个团的。】 【什么叫土粉自我高潮,到底是谁先带的谁。】 【dyf努力一生归来还是江却尘那个团呀。】 【我要是有土粉这么厚的脸皮我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划水80出圈也算出圈啊。】 【不知道反正我家没有睡粉哟。】 【夏煜粉丝一看自家爆出黑料迫不及待拉江却尘下水的样子很美哦。】 【哇塞你们在吵什么,80和sf都不能容忍好吗?两个一起退团吧。】 第172章 【咦我有个猜测,是不是他们私底下都是这么坏所有江却尘才打他们的啊?】 【笑死我了……】 【有病吧被80的是王绪一和方子铭啊,跟夏煜有什么关系?】 【支持江却尘80sf咖。】 【好贱啊你们,能不能不要美化职场80,jqc和jqc粉丝都贱得没边了。】 【哈哈点开词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江却尘的黑热搜呢。】 【听懂的已经开始哭了。】 【dyf拿江却尘转移注意力的办法很管用,接你家蒸煮替我土挡灾。】 刚点进去词条就不停涌出难听的辱骂话语,左怀风眼疾手快退了出去,但还是被江却尘看见一些。 其实江却尘对这些谩骂毫不在意,他皱了皱眉,只问:“你退出去了我看什么?” 左怀风顿了顿:“他们……” “谁管他们?”江却尘莫名其妙地反问了一句,自己重新点了进去,一边看一边嘀咕道,“没看完就退出去,真讨厌。” 左怀风抿了抿唇,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江却尘的神色,确定他没有半分不舒服后才勉强放下了心。 这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像是昨天晚上一个和夏煜的大粉突然站过来锤夏煜睡粉,并且贴出了聊天记录、宾馆记录以及两人同睡一张床的照片,这事本来只是在夏煜粉圈引起了一件小事情,但网友知道夏煜是和江却尘同队的队友后,局势就有点一发不可收了。 某种方面来说,江却尘确实是腥风血雨的顶流体质。 “实际上这个词条里只有两种人,”江却尘轻啧了一声,“喜欢我的和虐恋我的。” 左怀风被他的话语逗笑了,轻轻地笑了一声,应和他:“对。” 江却尘直起了腰,经纪人办公室的门紧紧锁着,虽然看不见,但也能猜出来里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听王绪一的意思,是方子铭下的手,而看现在的样子,很明显方子铭没通知任何人就下手了。 江却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看,他就说,只有喜欢他的人,和虐恋他的人。 “要不要帮你澄清?” 江却尘不介意别人骂他,左怀风倒是介意。 准确来说,左怀风介意死了。 “不到时候。”江却尘轻声道。 最精彩的戏,当然要等到最后再演。 “走吧,”江却尘看左怀风还沉着脸没说话,把自己的外套丢给左怀风,抬头矜傲地质问,“都不知道帮我拿着吗?” 清清脆脆的声音一下子驱散了左怀风心底的阴暗和郁气,左怀风笑了笑:“我错了。” 啧。 明明被骂的是他,左怀风倒是难受得走不出来。 最后还是他哄左怀风开心。 算啦,江却尘在前面慢悠悠走着,想,偶尔也要照顾一下小狗的心情嘛。 等到了晚上,江却尘就不这么想了。 再次站到熟悉的台下,江却尘的脸色已经有点难看了,抓着左怀风的衣角不肯松手。 “害怕就跑下来,”左怀风抚了抚他的后背,温声道,“什么时候跑下来都可以。” 江却尘知道这是自己选的,怪不到左怀风身上,更何况左怀风还是好心,但他还是生气,阴恻恻地瞪了左怀风一眼。左怀风乐不可支,笑着把他抱进怀里:“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江却尘从他手中抢过话筒,慢吞吞挪到了台上。 不知道是不是有昨天的经验,他今天没那么害怕了,朝下看去,左怀风还是站在台下看他。 讨厌左怀风。 江却尘幽幽地想。 似乎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怨怼,左怀风嘴角的笑容有些无奈。 他的系统冷不丁地开口:【他生气了,讨厌你了。】 左怀风平静道:“他只是在耍小脾气而已。” 明明失忆了,却依旧对江却尘的脾气了如指掌。左怀风安静地看着江却尘,在心底想,他失忆前,一定很爱很爱江却尘,也一定爱了他很久。 记忆的残缺没有阻碍他对江却尘心思的任何揣度。 系统沉默了许久,才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分清楚他是在闹脾气还是在生气?你就不怕他不是在闹脾气,而是真的在生气……】 左怀风还没回答,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电音,随即是更机械的系统音:【检测到系统的发言与任务本身无关,已屏蔽。】 左怀风眸光微动,他垂眸细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意识到一件事——系统现在和他所有的交谈,是被人监视着的。 和任务无关? 为什么会和任务无关?他们谈论的不是江却尘吗?他的任务不是攻略江却尘吗? 这个系统,有点意思。 左怀风想。 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楚系统的来历和背后的东西,左怀风干脆不想了,抬起头去看江却尘。 他刚一抬头,就看见江却尘冷冷的目光,满眼都写着兴师问罪四字。 左怀风笑容一僵。 坏了。说着一直陪着他结果把他给忽视了。 江却尘看他看过来就不看他了,拿起话筒蹲在地上开始唱歌,和昨天情意绵绵的情歌不同,江却尘今天唱了组合里的曲子。 没有伴奏的舞曲听起来格外突兀,但江却尘的嗓音条件实在太好了,听起来也有种抒情曲的意味。 江却尘渐入佳境,这曲子确实好听,倒也不愧原主的天赋。 一曲毕,江却尘站在台上,也不看左怀风,也不下去。 海鸥叫了一声,像是在提醒什么,左怀风哭笑不得,只能自己跑上台去,伸手想要去抱他:“适不适应?” 江却尘后退一步,眼睛一点一点抬了起来,赌气似的:“我已经好了。不需要你帮我。” 藏在身后的手在细微的发抖。 左怀风:“……” 左怀风低头无奈地笑了一声:“我刚才在想失忆的事情,也是在想你。” 这事勾起了江却尘的兴趣:“你恢复记忆了?” “那倒没有,”左怀风淡声道,“只是觉得失忆得有点蹊跷罢了。” 确实蹊跷。 江却尘也没心思跟他耍脾气玩了,若有所思,上个世界左怀风还好好的呢。 是因为被他认出来是现实世界的人吗? 江却尘还没想清楚这件事,倏地身边一热,整个人都落到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你!”江却尘受了惊,眼睛都睁大了不少。 左怀风摸着他后面的长发,只问一件事:“还害不害怕?” 真是姗姗来迟的关心。 江却尘推开了他,再害怕这会儿也消散得一干二净了,他无所谓地压了压帽檐:“我才不害怕呢。” “那还唱吗?”左怀风问。 江却尘一哽,看看台子,又看看左怀风,赌气似的重新转身去台上:“唱啊。” 不知道是这两次的歌唱已经渐渐降低了他的恐惧,还是注意力被和左怀风赌气吸引去了的缘故,江却尘这次唱歌状态很好。 他的嗓音条件种族优势太强大了,嗓子彻底打开后整个人的嗓音清冷又空灵,像是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海浪微微起伏产生的微小声音。 头顶的夜空深邃至极,极致的黑暗好像一汪被打翻的浓墨,不是很明亮的星点点缀其中,江却尘抬眸时,星光落入他眼里,显得格外亮晶晶。 很明显地好起来了。 左怀风双手插兜,一直紧绷的肩膀也在此刻微微放松,他的眉宇柔和了几分。 江却尘好起来了,意味着以后他会走向更大的舞台,以后他会出现在更多人的眼眸中,会有更多人蜂拥而至喜欢他。 以后,这样单独给他唱歌的机会,几乎就没有了。 第136章 5-14 左怀风的感觉没有错, 或者说,江却尘也感受到自己在好起来了,具体表现的话, 大概就是,他今晚自己去唱歌的时候,已经不害怕了。 前两晚他都没有放伴奏,今晚还新奇地尝试了一下放伴奏, 比不放伴奏的时候状态更好, 江却尘一边想着,一边喝水。 真有意思,那么抵触的事情, 居然只需要两天就能完全克服。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事情, 而是恐惧本身吗? 他还没把水瓶放下, 就听见左怀风旁边传来了陌生中夹杂着几分熟悉的声音:“你唱歌很好啊。” 江却尘一顿,身上的轻松自在一瞬间像是被触碰到了的含羞草的花瓣收得干干净净,侧目看过去的目光里有着一如既往的警惕与冷淡。 第173章 大概是被江却尘的目光吓到了,来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暗暗揣度是不是自己刚才的夸奖冒犯了他。 “是借给我们设备的人。”左怀风看出了江却尘的难受, 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介绍道, 用身形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江却尘半边身子。 江却尘还是没说话, 往左怀风身后躲了躲,只从他的肩膀处探出了个脑袋。 “不好意思,”左怀风给那人道,“他有点怕生。” 男人了然,点点头,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那要不然, 我离开?”男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才忘记拿手机了,听你唱歌挺好听的,一时入了迷,忘离开了。不是故意留下来打扰你们的。” 江却尘从左怀风身后站了出去,没有敌意的时候他的眼睛会给人一种干净澄澈的感觉,虽然不知道口罩和帽子下的全面是什么样的,但是光看这样一双眼睛也能猜出此人会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 “你听吧。”江却尘开口。 左怀风面色波澜不惊,很明显这事在他的预料之中,男人也只是有几分受宠若惊,大概是没想到江却尘能同意。 反倒是江却尘的系统很意外:【啊?】 江却尘学着它的机械音:“啊?” 系统:【……】 系统没理会江却尘明晃晃的调戏,反倒是忧心忡忡:【嗯……有人外人在,你会不会……】 “不知道呢,”江却尘紧了紧有点松掉的发绳,随口道,“试试看再说吧。反正人是左怀风找来的。” 系统懵了:【啊?】 江却尘没回答系统的问题,只是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左怀风,鼻息间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又被口罩捂下,谁也没听见。 多一个人而已。 江却尘看着左怀风的眼睛,举起手麦开始唱歌,左怀风眼里带了几分纵容的笑意。 江却尘面上一动不动地唱完一整首歌,看着和刚才没有一点区别。男人立刻给他鼓掌,突然响起的“啪啪”声吓了江却尘一跳,下意识就跳下台,左怀风眼疾手快把他接怀里了,虽然那么矮的台子不至于摔伤,但乍一下的扭伤也够江却尘疼一阵子的了。 江却尘抓住了左怀风的衣襟,没出一会儿,手汗浸透了左怀风的衣衫,手腕还在止不住地发颤。 左怀风感受到了,目光顿了一下,轻轻攥住了他的手。 男人也被两人的反应吓到了,鼓掌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中,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地看向左怀风:“我……这……抱歉……” “跟你没关系。”出乎意料地,说话的是江却尘。 江却尘的心情明显差了很多,抽抽鼻子,闷声道:“左怀风,我想回去了。” “好。” 回去的路上,江却尘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安静地走着,压低了帽檐,跟在左怀风身边,垂头看着自己脚边的影子,有时会突然踩一脚自己的影子,说不上是在泄愤还是单纯孩子气。 江却尘这个人很有意思,不熟的时候他身上那股高高在上会化作尖锐的攻击力刺拉拉地扎向每一个人,熟了后,他身上的刺就会变成软趴趴的毛,那股傲慢也会因为攻击力的缺失退化成傲娇。 “我觉得,”江却尘冷不丁开了口,“我不吓人了。” 他停住了脚步,朝空中伸出了自己的手,路灯的光从他的指缝中流泻下来,在他的眼睛里流光溢彩。 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喜欢用猫来形容他的呢?江却尘不喜欢别人用猫形容自己一方面是他不喜欢猫,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总感觉那样,自己就被摆在了一个任人观赏把玩只能靠人依存的地位上。 左怀风偏头看向他:“为什么突然想说这个?” “你不知道。”江却尘声音轻轻,答非所问。 不是失忆的左怀风不知道,就算没失忆的左怀风也不知道——不知道他最初在那个贫穷落后星球的时候为了活下去狠心杀过多少人,为了赚钱放低身子主动勾引权贵出卖色相再全身而退,不知道他在大学时光鲜亮丽的一切,那个时候从来没人会跟江却尘说“你好像只猫”,那个时候别人眼里的艳羡与欲望都是带了胆怯的。 那是后来屡屡救他的左怀风也没见过的,坚韧又闪耀的生命力。 如今全都没有了。 偶尔出现的一瞬间,也像是镜子里虚假的倒影,看似有实则虚无。实验成果的失败、隋行的背叛、拍卖会的喧闹、小人鱼的惨死,明明全都证明了不是他的错,可他还是被困在了三年前。 为什么呢? 他想努力往前走,却依旧感觉过去的日子里有什么在拽着自己。 江却尘抬着头,收紧了拳头,像是要把这束光抓在手心里似的,自然什么也没抓住。 "你先走吧。"江却尘说。 左怀风一顿,目光中的迟疑明晃晃地彰显了他的不赞同与关心,他抿着唇,应该是在斟酌话语。 “我不会自杀的,也不会自残。”江却尘蓦然笑了一声,啊,这么久了,他居然能看出来左怀风在想什么了。 左怀风定定地看着他:“我找他是为了——” “我知道,”江却尘偏头看着他,“为了让我克服心理障碍。我知道。” 他在左怀风面前不害怕了确实是个好消息,但是这个男人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他总不能一辈子只跟左怀风过,总不能一辈子只见左怀风这一个人。 “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江却尘说。他很少有这么平静的时候,甚至还歪了歪脑袋,干净明亮的眼睛里没有自怨自艾,好像真的只是找个角落里安静地待一会儿。 “等我好了就找你。”江却尘认真地给左怀风做着保证。 左怀风看了他一会儿,须臾,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算是妥协了:“我知道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左怀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江却尘自己慢吞吞地又走回了海边,回到了那块和他家门口那个礁石长得很像的礁石上,爬了上去,曲起腿,手环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遥遥地看着远处的海岸线。 系统很紧张:【你……】 “我没事。”江却尘温声道。 到了海边他总是很温柔,每处海水、每条河流、每支小溪都听他的话,海洋是他的母亲,他亦是海洋的“母亲”。 “系统,”江却尘的声音轻柔中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病弱感,“这一段时间你可以不让别人来这里吗?” 【清场吗?】系统想了想,信誓旦旦地开口,【我可以啊!】 小小bug! 江却尘弯了弯眸:“谢谢你。” 系统:【……】 系统:【哎呀……】 系统的机械音里流露出清晰的甜蜜与幸福,它忸怩了一阵,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是想干什么呀?】 “想事情,”江却尘垂了垂眸,“想通了我就回去了。” 明月高悬,月光映入海中,随着阵阵的海浪泛起一些波澜。确定了不会来人,江却尘也没了伪装的必要,他把鸭舌帽和口罩拿下来,任由海风轻柔地撩起长发又放下。 长发从双颊两旁垂落下来,自动为他形成了一个温柔的屏障。 他安静的坐着,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深蓝色的眼眸半阖着,因为沉浸思考目光一时也就没了落点,若非因为呼吸微微起伏的脊背,会让人误以为是一个放大版的bjd娃娃。 海面始终波澜起伏,月光渐渐明亮又渐渐淡去,远处的太阳升起又落下,月光、晨曦、日光、夕阳依次在他的身上流淌而过,直到月亮再一次升起。 坐了一夜又一天的江却尘终于动了,他缓缓地站起身,因为长久保持同一个坐姿,他的腿已经有点发麻了,刚站到地上就失了重心,险些跪地上。 吓得系统一惊:【主人!】 江却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一旁的礁石,其实他不仅腿麻,刚才站起来的时候眼前还一黑。 原地缓了一会儿,他重新戴好了帽子,朝公司奔去。 夜晚的风迎面吹在脸上,不算燥热,有点温柔,江却尘的长发在身后像海浪一样荡起波纹,路灯在他身边一个又一个地掠过,每一盏的灯光都只短暂地从他身上流淌而过,扬起的发丝都闪着稀碎的光。 他跑得很急,额头很快出了汗,发丝黏到额头上,出了汗的脸颊白里透红,反倒更好看了。 系统这边一直有江却尘的身体数据,看着他极速飙升的心率,系统心惊胆战道:【主人,我们打车吧?】 江却尘满不在乎随口道:“不用。” 第174章 其实之前江却尘的身体素质很好,他有高等生物人鱼的顶级血脉,本身就不容易受伤生病,这一点从他在垃圾星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他下手又黑又凶,常常把好几个人撂倒后自己还安安稳稳站着,风轻云淡地用手背把溅到脸上的血擦掉。轻机甲研究的一些材料沉得不行,他自己也能安安稳稳地举起来焊机甲上。 很难想象,这么纤细瘦弱的身体里居然能藏住这么强的力量,这么冷漠傲慢的皮囊里居然能爆发出来那么强的生命力。 自从自杀选择性失忆后江却尘就没有这么跑过了,他的身体状况比他的心理还差劲,不说话安静看着天花板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奄奄一息的病弱感,甚至走几步就要休息一下。 江却尘总想着,反正死了就好了。 这样讨人厌更讨自己厌的样子,死了就好了。 他像一朵被害虫正在慢慢蛀空的花,越是想死越是枯萎,越是枯萎越是想死。 园丁的悉心照顾、路人的讶然惊叹,都不停地在提醒它他究竟枯萎成什么难看的样子了。 “江却尘,你究竟害怕在别人眼里看见什么?” 坐在海边时,江却尘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你既害怕别人眼里流露出来的和拍卖会宾客一模一样的贪婪与恶念,又害怕别人眼里流露出来的和之前发布会时一模一样的艳羡与赞叹。 他一直回避的、惧怕的、避而不答的问题在左怀风找来那个歌手的时候彻彻底底被暴露出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直面这个问题。 “砰”! 他推开了门。 江却尘一路跑到了公司大楼的练习室,这个点很多练习生都在休息,练习室没有人。 没开灯的房间被黑暗填得满满的,像是夜晚被掖得严丝合缝的棉被,把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江却尘最喜欢的、最有安全感的黑暗。 汗水啪嗒一下滴在地板上,江却尘缓缓抬起了手,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一声清脆的开关声,头顶的大灯驱赶了所有的黑暗。 江却尘把门关上,一步一步走到了练习室的正中间。 练习室除了门,四面八方都是镜子,照着江却尘正反侧四面,不知是熬了一夜还是跑了很久的缘故,亦或者别的原因,江却尘的眼睛微红,仔细去看的话,还有几分湿意。 他一点一点抬起头,好像他站着的不是练习室,而是舞台,而舞台的帷幕,正从脚底慢慢向上拉开。 直到清楚地看清镜子里的自己的全貌,江却尘才慢慢转动身体,又去看另一边的镜子,他绕过一圈,像是八音盒里面的精致人偶,缓缓转过一圈,最后又定格在了最开始的地方。 镜子照映出江却尘的样子。 江却尘轻笑了一声,他弯腰,拉过一旁的椅子,他不再犹豫,手上突然来了力道,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砸了过去。 铁质的椅子和镜面相撞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是镜片哗啦哗啦碎裂剥落的声音,碎裂的镜片朝四面八方溅出,折射出的光线照映在江却尘身上,像舞台上的灯光,像拍卖会上的灯光,更像他年轻时发布会的灯光。 江却尘仰起头,头顶的雪白的灯光给他全身描摹了一层淡淡的光圈。 “其实,我一点不喜欢黑暗。” 第137章 5-15 ——别人眼中“江却尘居然变成了这样”的情绪, 成了江却尘内心最深的恐惧。 从他有记忆起,他就是个很厉害很要强的人,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失败。他一生都在往上爬, 而他也确实靠自己的天赋、美貌、努力等等所有他的优点缺点一路爬到了一个行业的最顶峰。 他是压了第二名五十分的帝国第一机械学院的学霸,是轻机甲专业的天才,是帝国最年轻的研究院院士,是从最偏僻落后的星球脱颖而出的传奇。以至于叫无数人为之倾倒的美貌在他这些名声中都成了最不值得一提的一点。 高智、高傲、高冷或许可以简单概括他。 他的过往辉煌得不可思议, 他站得太高了, 摔下来才会如此疼,好像粉身碎骨一般。 在第一次自杀之前,江却尘就意识到自己被人戏弄算计个透彻了, 亏他自以为有聪明的脑子傍身, 还是彻彻底底地输掉了。无意中害死了同族的愧疚与难受协同着失败的打击摧枯拉朽般击垮了他的心气, 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任由血液在浴缸里流淌,任由伤口泡发。 死就死吧。 身心俱疲叫江却尘的身体虚弱至极,他以一种完全不能和自己和解的方式结束了这一生——逃避。 这是江却尘的第一次死亡。 被左怀风救活失去记忆的时候, 他就像是行尸走肉了。 记忆被自己主动遗忘, 那股万念俱灰的感觉还在心里。他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 可是,无论是选择性失忆还是自杀的这个行为都明晃晃地告诉他自己:他做了一个逃避现实的决定。 他背叛了自己。 在资源严重短缺的星球时他没有放弃自己,在欢愉场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不怀好意虎视眈眈的时候他没有放弃自己,在被帝都学校拒之门外的时候他没有放弃自己。他以为他会和命运的不公对抗到底,他以为自己会永远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公平。 但是没有——他成了他自己最讨厌的人! 越厌恶自己,越想杀了自己。 江却尘完全不能接受逃避的自己,他恨自己的逃避, 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妥协。他一次次地惩罚自己,一次次地想要结束苟延残喘的生命,想要消除自己这完美的一生中,不完美的部分。他甚至把之前完美的自己和现在残缺的自己划分成两部分,之前的自己已经死在了第一次自杀中,而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的自己,所以他一直痛苦地活着。 所以即使知道这些剧本都是为了自己打造的,每个世界的结束他还是要给“江却尘”说,不是给自己说。好像把那些事情从自己脑海中剥离了,自己就又变成了完美无缺的江却尘。 但是回不去了。 江却尘心里知道,他第一次没有站起来,之后也不会站起来了。 长久的自杀自残行为已经磨灭了他所有的傲气,他的脊梁已经彻底被打弯,每一节骨头都被敲得粉碎,这样的姿态,他真的没有任何勇气去回想之前的自己。 更害怕别人挖掘自己的过往,害怕别人说“你之前居然这样啊!”。 他情愿让那个意气风发的江却尘死在过去,亦或是让别人以为自己一直都是这样自暴自弃的模样,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深入骨髓的伤口,不想让别人看见割裂的自己。他不想看见之前认识的人见到自己时露出意外和唏嘘的神色,也不想看见后来认识的人知晓自己之前模样时露出的震惊和惊艳的表情。 可是。 “其实,”江却尘睫毛低垂的一瞬间,一颗热泪划过脸颊,像是一个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从他尖尖的下巴处摇摇欲坠,他笑了一声,泪珠滴落下去,在地上碎裂开来,“都是我。” 无论是就此死亡还是活着,那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他掩饰不了,也抹杀不去。 被隋行背叛的时候,有没有一瞬间的难过?——有。 所以因为渣男背叛而郁郁寡欢的是他。 被送到拍卖会的时候,有没有一瞬间的害怕——有。 所以被渣男要挟予求予取的是他。 被爆出研究成果有问题的时候,有没有一瞬间的自我怀疑?——有。 所以被渣男不动声色骗走成果的也是他。 最重要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着实验室的人欺负小人鱼,最后害死小人鱼的瞬间,那股灭顶的绝望与痛苦,不是假的。 所以被渣男骗了个彻底的也是他。 都是他。 他在镜子里看见过的懦弱的、阴郁的、让人我见犹怜或是恨铁不成钢的人,都和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每一个都是他,每一个都是他某一处的痛苦的放大表现。 每一个他都骂过、嫌弃过、无语过、讽刺过、鄙夷过,独独没有抛弃过,没有放弃过,没有不接纳过,没有停止过为之寻求一个好结局。 他以为他讨厌自己已经讨厌到自杀的程度,可是蓦然回首,他其实,一直都在给自己打抱不平。 他只是生气自己轻易相信隋行,气自己狂妄自大没有看好研究成果,气自己身居高位后就掉以轻心中了j老板的计,气自己过于冷漠没有认出来小人鱼眼里对自己异样的信赖和喜欢。 第175章 “其实,”江却尘轻声道,“我一点也不想死。” 刀划破手腕好疼,几十米的楼层好高,绳索套住脖子的时候好难受……还有别的痛苦。 其实很不想死,其实很不甘心,其实恨得另有其人。 剥开他用厌世与恐惧包裹着的层层伪装,露出里面唯一真实的“其实”——其实,他寻求的,从来不是死亡,他一直追求的、想要的、试图得到的,都是一个新生。 在过去的三年里,江却尘感觉自己都处在一个由镜子围成的封闭空间里,他想逃出去,可是抬头率先看见的就是他最害怕的、自己狼狈的模样。 ——不是我。 江却尘照到镜子看见自己就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反抗,他只是觉得——这不是他。 他不想看,他宁愿一辈子都不逃出去。 就像这个练习室一样。 如果每个世界都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这个四面都是镜子,在剧情里江却尘遭受过无数敌意、霸凌、欺辱时清楚映出他的糟糕可笑模样的练习室,映射的就是他最恐惧的心理环境。 江却尘缓缓握紧手中的椅子,一步一步走向练习室的另一面镜子,之前碎裂的镜片被他不经意地踩住,脚下发出“咔嚓”“咯吱”的声音,椅子划过地板,发出刺耳挠心的拉长声。 他缓缓抬起眼眸,镜子里的自己正和自己四目相对。 江却尘一寸一寸地看过自己的脸,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挑的蓝色眼睛,因为虚弱发白的薄唇。 头顶炽热雪白的灯光照下来,四周安静得可怕,安静得江却尘可以听见自己心脏一下又一下的有力的跳动声。 明亮的灯光在他眼中流转而过,他笃定道:“这就是我。” 他在黑暗寒冷中跋山涉水三余年,在此刻再次遇见自己,重新接纳自己。 江却尘举起椅子,狠狠砸向四面的镜子。 镜子破裂产生了接二连三的碎裂声和落地声,清脆的声音像初春解冻的溪流带着残留的冰块蜿蜒流过山涧的声音。锋利的小碎片划过他手背上的皮肤,渗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他浑然不觉,只是一下又一下地用手中的椅子砸着镜子,金色的长发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有光泽。 四面墙上的镜子很快没撑过多久的时间,很快化作了一片狼藉。 江却尘环顾了四周一圈,猛地把手里的椅子撒开,扔到了角落里。椅子撞击墙面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江却尘满是碎片的中间,轻轻喘着气,胸脯一起一伏的。 他没刻意想做掩饰,不过这个动静想做掩饰也做不了,很快地,门口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江却尘?你疯了?!”经纪人的声音因为面前过于惨烈刺激的景象变得格外尖锐。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地震,但上网看了眼市政府的官号,并没有任何消息,更何况他也只听到了声音,一点震感都没感受到。继而他又想是不是公司装修,但仔细一听,又觉得声音来源不太对,公司装修也不会装修练习室的。 听到他的声音,江却尘一点一点扭过了头。 经纪人一愣。 江却尘,太漂亮了。 脚下碎裂的镜子在折射着五彩斑斓的雪白灯光,像是把璀璨星河踩在了脚下,金色的长发柔顺而有光泽,深蓝色的眼睛像是一颗贵重的蓝宝石,闪烁着稀碎的火彩光芒。 他见江却尘的次数太多了,这一次却明显感觉到江却尘有什么不一样了。拿他的眼睛举例的话,如果说之前的那双眼眸是一颗刚刚采出来的原石,现在就是经由顶级艺术家雕刻而成的举世闻名的珠宝艺术品。 轻而易举地就让人为之倾倒。 这是放在美女帅哥如云的娱乐圈也是独一档的漂亮。 “钱,找左怀风赔。”江却尘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经纪人看着他,一时没移开眼睛,听见他说话也只是恍惚地点了下头。 直到江却尘下一句话:“明天的演出舞台,我要参加。” 经纪人愣了一下,如遭雷劈:“什么?!” ----------------------- 作者有话说:恭喜小土[星星眼] 第138章 5-16 左怀风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有点意外, 他虽是答应了江却尘让他一个人待着,但还是不是很放心,一直在远处无声地守着他。 挺远的地方, 消息全靠系统的高科技盯着,但是开车也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江却尘从那里坐了一天一夜,他就在那边守了一天一夜。 后来江却尘一路跑回公司,他也跟着他一路到了公司, 他不知道江却尘那一天一夜里究竟想了什么, 也不知道江却尘想的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只好焦灼地等在他们公司楼下的车里。 “你现在发公告还来得及。”江却尘看起来像是好心地在提醒经纪人。 经纪人乱成一片浆糊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他简直要被江却尘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气气出病了, 他冷笑着:“你想不上舞台就不上?你想上就上?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江却尘一天一夜都没睡觉, 再加上刚才那么大的活动量, 累得不行,本来好好地盘坐在地上休息呢,一听经纪人的话,他也没搭理他,只是抬头看向左怀风。 左怀风:“……” 左怀风又平静地看向经纪人, 看似波澜不惊的眼里实则满是威胁。 经纪人:“……” 他看了眼还在看着左怀风的江却尘, 又看了看左怀风, 恨得咬牙切齿。左怀风那不动声色威胁人的样子真是把江却尘的精髓学到了九成九!草!有钱怎么了!有钱还不是给他们的员工当舔狗!经纪人恶狠狠地想。 他也就敢背地里想想,本来自家公司就在跟左怀风谈合作,张总已经嘱咐了他们要好好讨好左怀风,这次的合作必须拿下。他不可能真的蠢得自砸饭碗去招惹左怀风,只好暗暗吐出一口浊气,换上了谄媚的笑脸,给江却尘赔笑道:“知道了。不过你都好几场没去了, 能不能表演?要不要给你放预录?” “不用。”江却尘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回头给经纪人一笑:“我唱歌好听得很。你该担心的是我队友吧?” 他顿了顿,语气微妙地吐出三个字:“四普男。” 经纪人:“……” 好嚣张,好气人。 果然攀上了大金主就是不一样! 经纪人的假笑都僵在脸上了,碍于左怀风在旁边,他也不能直接怼回去,忍气吞声的模样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笑。 还是可笑占比多吧,江却尘轻笑出了声,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丢下一句:“记得发公告。” 而后才悠闲地和左怀风转身离开了。 发就发!经纪人被他气得肝疼,一边去找公关部帮他发公告一边臭着脸想,就江却尘这个臭名声,敢出现在镜头前,到时候被骂的还是他自己。 左怀风敏锐地察觉到了江却尘的变化,褪去那层挥之不去的阴郁阴影,江却尘的生命力一瞬间变得格外鲜活起来。 像一朵开得正艳的水仙花。 惹得人忍不住频频观赏。 “你看我看上瘾了?”江却尘坐在副驾驶座上,他的精力在经过刚才一系列的事情后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疲惫感姗姗来迟,伴随着平稳的车速,困得他想直接在左怀风车上睡过去。 不过这些年他对人的目光实在太敏感了,左怀风频繁多次的打量自然能察觉到。 江却尘觉得很有意思,所以忍下了困意,主动问他。 左怀风被抓包也面不改色,看得出来着左上将这些年养成的喜怒不形于色在此刻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只道:“嗯。” 江却尘把胳膊撑在窗户上,头撑在手背上斜斜看着左怀风:“你看出来我有什么变化了吗?” “恭喜你,”左怀风正好到地方了,一边停车一边抽空看了一下他的眼睛,“克服了心理障碍。” 江却尘本来拨弄自己头发的手指一顿,而后若有所思地抬眸看向左怀风,意有所指道:“你真了解我。” 了解得这么清晰,不知道还以为他根本没失忆呢。 左怀风停好了车,探过身子去帮他解开安全带,两个人的距离一瞬间变得很近,近得左怀风再抬一下头或者江却尘再低一下头就可以亲上。 车里没有开灯,窗外模糊的灯光照进来平白给气氛添了些许暧昧,江却尘垂眸看着他,长而翘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是呢……了解清楚得不正常,”左怀风说,他顿了顿,轻勾了一下嘴唇,“江却尘,我身上有你的痕迹。” 第176章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江却尘一定起到过什么举足轻重的作用,他的灵魂上刻上了独属于江却尘的特点,所以他才会这样熟悉了解江却尘。 江却尘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两个人嘴角的弧度高度一致,只是江却尘的眼睛里带了几分玩味的笑意:“嗯——我可不记得我跟你有过什么过往哦?” 这倒是实话。 左怀风也不知道有没有辨别出来,听了这句话,他伸出手轻轻按在了江却尘的胸口处:“那更好了。说明我们三观一致,天生一对。” 江却尘眨了下眼睛:“真会给自己贴金啊。” 还没人敢说和自己天生一对呢。 左怀风似乎是无奈地笑了一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下车给他拉开了车门:“走吧,回去休息休息,明天晚上还要演出呢。” “那你让开啊,”江却尘轻啧一声,“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的我怎么下去啊?” “这样下去。”左怀风一条胳膊穿过他的腿弯,一条胳膊拦住他的肩膀,轻而易举地把他从副驾驶座上横抱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惊得江却尘眼睛都睁圆了,仓促间揽住了他的脖子,低声气道:“左怀风!” 左怀风随意地踹了一下车门,算是关了车门,稳稳地抱着他往楼上走去:“跑了一路也不嫌累,腿酸了吗?” 江却尘一怔:“你监视我啊。” “嗯,”左怀风倒是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有点不放心你。不过只是在很远的地方看着。” “你只说不让我陪着你,但没说不让我暗地里守着你吧?” 江却尘揽着他的脖颈,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他后颈下方的衣服,衣服都给他抓出了一些不明显的折痕。 “……哼。” 过了一会儿,左怀风才听见江却尘轻轻的一声轻哼。 江却尘并不是很沉,甚至放在正常男生身高里可以说是偏瘦的类型,左怀风抱着他也算轻松。灯光照下来,地上的影子交叠,江却尘的双腿在左怀风的臂弯里不由自主地并在一起,影子看起来很像鱼尾。长长的头发一晃一晃的。 小美人鱼。 左怀风笑了一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突出。 “你笑什么?你笑话我是不是?”江却尘一瞬间警觉起来。 “不是,我是看你的影子,很像小美人鱼。”左怀风解释道。 江却尘扶着他的肩膀,好奇地探出了个头。 地上的影子也探出了个脑袋。 小美人鱼出水似的。 “我本来就是人鱼。”江却尘嘀咕了一句,又靠回了左怀风的怀里。 “是是,”左怀风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鱼。” 无知者无罪,江却尘知道他没有信,不过没关系,等左怀风恢复记忆了他自然会找左怀风算账。 另一边,pearls官号很快发布了江却尘会继续参与组合活动,pearls会以五人完整体进行明天演出的公告。 九点多正是互联网民最活跃的时候,此公告一出,没过几分钟下面的评论一瞬间就30w+了。 最前面的当然是各家的控评组,夏煜前些天的事情掉粉严重,控评也没敢控太狠,除了江却尘其他三人的粉丝控评控得不相上下,而土粉似乎已经憋了很久,居然直接控住了最前面的几条。再往下就是最常见的吵架,而吵架贴在加入了路人之后居然也超过了其他几人的控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我们小土宝宝!好久不见!】 【期待江却尘期待江却尘!】 【pearls唯一门面江却尘!出道单人公式照3h内达成队内百万转,小公司的奇迹,金发蓝眸美人鱼,海洋军火展示般的美貌!请多多支持这只小人鱼吧!】 【土粉空瓶空得很厉害嘛。】 【……?】 【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很皇嘛。】 【买了明天票的人有福了。】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我真的买了明天的票。】 【密码的到底谁传的江却尘退团了,老子的票砸手里了。】 【期待方子铭!期待萧随!期待王绪一!】 【80咖和sf咖能不能一起打包滚。】 【我们珍珠团好命苦。】 【我草这是新加入的吗?这么好看?】 【路人。有没有人安利一下那个长头发的男人?】 【土粉装什么路人呢?】 【dyf泼脏水前能不能查一下人家的成分,是我们土粉吗你就叫。】 【dyf再急也没用呀路人都知道我们土好看。】 【不好意思我是纯路人,金头发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啊?(叠甲:我真的不知道我不关注男团)】 【是男孩子哟!】 【我在打开评论区之前就猜到了评论区会有什么发言,你也来试一下吧!】 【票都卖了才发公告?】 【官方这真的太贱了,不想看江却尘的买了票,想看江却尘的没买。】 【我就跟了这一场……我真不想看江却尘,好命苦。】 【抵制江却尘!退票!】 【dyf不想看可以把票出给我哈。我收。】 【别的不说江却尘不跳也不唱真的挺影响观感的,这还不如sf咖呢,至少sf咖还会完成舞台。】 【对啊……江却尘什么时候可以意识到他们是一个团体,他自己不唱歌不跳舞连带着团的观赏度都下降了。】 【有没有土粉收我的票的,不想去了。】 【我这也出。】 …… 网上的纷乱江却尘一概不知,大约是因为想通了,他这晚睡得很香,一夜无眠。第二天起来后左怀风带他去公司做造型。 “服装造型团队是请的天娱的,”左怀风一边开车一边道,“衣服是我挑的。” 安静窝在座位上吃面包的江却尘嚼东西的动作一顿,半边腮帮还鼓鼓的,歪头看向左怀风。 左怀风学着他的唱法,给他唱他给自己唱过的情歌:“送你,美丽的衣裳。给你,对镜贴花黄。” 左怀风是没有什么种族优势的,也没有经过什么训练,唱出来的说不上好听也谈不上难听。 江却尘乐不可支,重新靠回了座椅里。他把手里的面包吃完,轻声给左怀风哼歌听。 比起有词的歌曲,江却尘只哼调的声音更悦耳一些,或许和人鱼最擅长的吟唱有关系。哼唱压低的音量中和了他声音中的空灵,温柔了很多。 清晨的日光还没有染上夏天的暑气,柔和地透过车窗照进来,映在江却尘半边的侧脸上,又随着开车的角度,缓缓挪到了左怀风的身上。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衣服?”江却尘好奇地问。 “适合你的衣服,”左怀风顿了顿,“你穿上一定会好看的。” 江却尘挑了挑眉。 左怀风没明说,江却尘又实在好奇,左怀风刚停好车,他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兴致颇好地往公司走去。 爱豆的妆造一般会化好几个小时,化完就差不多该登台演出了。江却尘走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换好衣服坐到位置上了。 “江先生。” 看见他来,几个明显是造型师的人登时起身,从一旁的衣架中取出了一件用防尘袋罩着的新衣。 江却尘接过打量了一下,嘴角翘起来,他回头看向刚进来门的左怀风,左怀风没说话,只是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睛很明显是在邀功,故意彰显他选的衣服好似的。 江却尘扭过头,又看向自己手里的这件衣服。 好吧。 左怀风确实眼光不错。 江却尘伸了个懒腰,提着衣服朝换衣间走去。 接下来就看,他能把这件衣服穿出多大的魅力了。 ----------------------- 作者有话说:江却尘:四普男[星星眼] 经纪人:有金主说话就是狂哈。 江却尘:没金主也是四普男呀[三花猫头] 第139章 5-17 “我收到的消息, 有人可能会线下anti。” 临上场前,左怀风还是主动给江却尘说了这个消息。 江却尘本来在整理自己的收音,闻言, 他抬眸看了眼左怀风,并没有多意外的样子。 很正常,这次公告出得晚,江却尘的粉丝以为他还在休息, 就没买票, 而队友粉,写作队友粉读作江却尘黑粉,对江却尘恨之入骨, 更不可能会给他好脸色看。 “应该到你的part会灭应援灯, 然后沉默, 这个样子的。”左怀风的这个身份毕竟是最大娱乐圈的老总,这个消息说是“应该”,不过仔细一想就是真消息。 第177章 “知道了,你回观众席吧。”江却尘最后确认了一下麦没问题,走向升降台。 左怀风动了动嘴, 最终还是沉默了, 抬步走向自己买的第一排座位去。他担心江却尘是真的, 但他相信江却尘也是真的。 他只要站在台下,等候江却尘的演出就好了。 时针转到晚上八点。 黑了许久的场地随着一声巨响亮起刺目的灯光,整个场馆都被照亮,宛如白昼。灯光巡游似的乱晃乱照,大屏猛地亮起。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音乐响起,鼓点雷似的砸在人的耳边, 一下又一下地,心脏的跳动都在紧迫的鼓点中越来越急促。 观众席上开始不约而同地响起排山倒海的呼喊与尖叫,潮水似的涌上台上,几乎要把缓缓从台上升起的再次淹没下去。 好像八音盒最外层的玻璃被撤走,一瞬间灯光、注视、音乐、人声都变得真切无比。 身后的大屏上出现了江却尘的身影,会场瞬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台下的灯光也随之熄灭。 就像左怀风说的那样,每个人的应援色都出现了,独独跳过了他,独独没有喊他的名字。 江却尘单手扶了一下耳麦,垂眸轻笑了一声——所以呢? 下面零星传来一些倒抽气声,江却尘自然听不到,但左怀风听到了。 站在他身边的方子铭也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 江却尘这场穿了一件绸缎白色衬衣,衬衣顺滑细腻质感,像是用珍珠做成的,在灯光下折射着稀碎的光,看上去像是中世纪娇生惯养的小王子一样端庄。可偏偏衬衣后面是露背的,大片大片的背部暴露出来。下面搭了一件黑色紧致长裤,看着平平无奇却在大腿处绑了一个真皮腿环,腿环很细,银质的环扣正对着大腿内侧,光照过来就闪一下光,平添几分色气。 把江却尘身上独有的高贵又色气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他的金色长卷发随意垂在身后,没有带耳麦的左耳带了一颗珍珠耳钉,唇红齿白,珠光宝气,美得让人心头一颤。 左怀风买的第一排的票,江却尘稍一看就找到他了。 左怀风不急不慢地把手里独属于他的蓝色应援棒按亮,黑暗中出现了第一抹蓝色的亮光。 江却尘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他不再看左怀风,听着耳麦里传来的节拍,抬步走到自己的位置,按照之前练习的无数遍,开口唱歌。 这首曲子最开始的时候是五人合唱,江却尘的嗓音偏细,在四个雄浑厚重的男声中显得轻而易举地显露出来。 江却尘的身体轻盈而舒展,每个动作的卡点都卡得准,头顶和四周的聚光灯照得他肾上腺飙升,说不出来是恐惧还是兴奋,江却尘有一种微醺的错觉,心脏也跳得很快,长发随着大框架的动作肆意飞扬。 他好像看见了每一个人,又好像每一个都没有看见,他敏锐地察觉出投向自己的镜头,看向镜头时翘起唇角,目光中透露出自信的勾引意味似乎也成了本能。 就好像,他生来就适合站在舞台之上。 不——不是好像,是他本来就适合站在舞台之上。 江却尘换到c位,毫不费劲地顶上练过无数遍的高音。 随之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 似乎是意识到台下的人在因为自己而尖叫,江却尘的笑容一瞬间变得格外肆意又明亮,做爱豆嘛,当然要各个方面都要做到最好,然后—— 只喜欢我吧。 江却尘的嗓音和动作全部彻底打开,每一个卡点,每一个wave,每一个rolling都做到极致美丽,每一个转音,每一句唱词、每一个高音都把嗓音的魅力发挥到极致。 他的眼神干净而坚定。 他什么也没有想,没想他的心理障碍有没有克服,没想受到的那些打击,更没想剧情。 他只有一个想法,他拼劲努力朝观众传达的只有一点——只喜欢我吧! 只看着我,只期待我,只喜欢我。 请以喜欢我而骄傲吧! 这就是他身为爱豆的职能与本能。 …… 江却尘这场的表现打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直拍一出,数据很快就以一种格外恐怖的速度增长,以秒为单位变化。 点开视频弹幕直接占据了整个屏幕。 【欢迎回来!】 【这个视频的退出键在哪里?】 【?江却尘你?】 【江却尘世美一啊啊啊】 【就这个土帝爽!】 【江却尘江却尘我们喜欢你啊啊啊】 【哪个土嬷混进造型组了?】 【我草土帝艳压!】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美神降临】 【三秒内我要这个男人全部的信息】 【爽到谁了】 【谁!给!我!安!利!他!】 【请支持我们pearls唯一门面江却尘】 【太争气了宝宝啊啊啊】 【为什么我没有买票……恨你们所有人】 【江却尘做得好!】 【小猫鱼小猫鱼我们喜欢你】 【我草之前咋没发现江却尘这么色气,抄了,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他好长好细的腿,不是,好细的腰,不,我的意思是说……】 【你有这么权威的脸进入娱乐圈……!!!】 【高音分给江却尘正确的,完全的人鱼吟唱。】 【深海军火展示】 【他的腰!只有!这么一圈!啊啊!】 评论区更是热闹: 【江却尘尖叫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出来给江却尘穿露背装的是这个[/大拇指]好薄好白的背,跳舞的时候完全可以看见背部骨骼和肌肉的动向,好会跳,主人……】 【江却尘啊啊啊啊!】 【谁来懂一下他那个向上的wave……太丝滑了,柔韧的腰部和翻飞的发丝,完全的小人鱼出水……主人我给你跪下了】 【那个勾手的动作所有人都做的是勾引的意味,只有江却尘有一种把我钓过去给我一巴掌的感觉……主人我的脸已经伸过来了快扇吧】 【如果能让我亲到主人的话,被扇两巴掌我也愿意。】 【楼上的允许你既要又要了吗?】 【土帝驾到!就是这种看不起我的眼神,太爽了太爽了太爽了!】 【江却尘这场状态好得完壁队友了,妆造没拖后腿,无论是唱还是跳都太顶了,甚至队形轮到他在队伍后面的时候都有种c位感……tql。】 【穿成这样在舞台上跳舞,真是太道德败坏了!这又是谁的老婆谁的妈妈谁的姐姐谁的宝宝谁的主人谁的公主啊啊啊啊啊啊】 【呃其实懂点心理学的人都能从江却尘的细微表情里看出来他一点也不开心,不过我也不确定,不过凑好我是心理医生建议小土来我家仔细瞧瞧。】 【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小土宝宝不要看他们,他们都只会盯着你的背看,他们流氓!我就不一样了,让我勾一下你的腿环!】 【这个腿环……这个露背……吸溜。内部土嬷发力了。】 【土嬷加油。】 【深海脉搏,人鱼之主[/色]】 【哈哈已经不能用女娲毕设来形容了完全是女娲巅峰之作】 【呃大家不要因为我们小土长得好看就忽略他唱的唱功和舞蹈啊啊!我们土粉吃得就是这么好!】 【江却尘的音色太绝了,主唱级别的。听着感觉都要被净化了……哈特软软。】 【其实唱功没那么凸出,但是他的音色完全弥补了这一点。江却尘刻意精进一下唱功,肯定会成为大主唱的。】 【他跳舞的时候卡点卡得也很好啊,动作干净利落,延伸性也不错。】 【我都追爱豆了我不看他的脸我看什么?江却尘美神降临。】 【主人你去哪里了主人,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害怕,我的脖子上还戴着你给我的项链呜呜呜,我找不到家了,主人,你快把我领走啊】 【还好昨天从dyf手里收到票了,好幸福。我就这样拜倒在主人的露背服紧身裤细腿环下哈哈哈!】 【没看过江却尘舞台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在现场我真的要落泪了。特别强的感染力。】 【呃说起来这个舞台,dyf贱得要死了,线下anti也是贱得没影了。】 【再anti土帝也是美美艳压呀。】 【江却尘爆!】 【让我们恭喜这只小猫鱼第一支百万直拍达成好吗?一天达成百万直拍,江却尘你神中神。】 【完全就是珍珠人鱼!】 第178章 【珍珠人鱼这个称呼太适合江却尘的这个妆造啦!】 【是我多了一段记忆吗?】 【多了一段记忆就去看脑子,来江却尘主场犯贱是想干什么?】 【怎么没人夸夸这只小猫鱼的舞蹈,好牛逼的力度,a市震感清晰。】 【咦这个是不是之前在礁石上唱歌的那个?感觉音色和背影都很像啊。】 【我也觉得!!!一定是!】 【我的妈非粉也震惊的直拍,好浓的星味,感觉要溢出屏幕了。】 【这个直拍破百万的速度……队内top吧?】 【目前还不是吧?】 【不管了先接了,接江却尘队内top,接江却尘高奢代言!】 由此,江却尘一炮而红。 ----------------------- 作者有话说: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 第140章 5-18 “颜值即正义”在娱乐圈似乎是一条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的共识, 只要长得好看,没有实锤的情况下什么都可以洗,甚至, 有的时候就算实锤了也依旧有死忠和职粉咬死不承认继而从细枝末节中再拼凑出来另一个“真相”捂嘴。 江却尘的爆火很快吸引力一大批粉丝,之前的划水被人不轻不重地揭过,连带着那些80的视频也开始有了质疑的声音。 只有队友粉不死心还是要把他拉下水。 谁料这个团实在太糊了,经纪人给出的吸江却尘的血的策略也实在不成功, 依靠着“被江却尘80”的受害人的形象, 居然也没吸到多少粉丝。换句话说,路人的怜爱和死忠之间的转化率实在太虐了。 于是队友粉想吵也吵不出圈,很多时候被江却尘的粉丝按着打。 渐渐地,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 说江却尘实际上才是被霸凌的那一个, 之前打人是逼不得已的反抗,之前暂停活动也是自己调理去了,看他首秀那种恐惧的表现和现在的对比就知道了。 这个消息一流出来,可比之前小打小闹的吵架吵闹多了。 【不能吧,感觉他打人的时候挺正常的啊?】 【土粉是仗着火了一次就开始为非作歹了吗?谁主张谁举证, 别搞受害者有罪论那套, 队友没惹你们。】 【土粉嘴上说着自己被吸血, 实际上抓着这些事不放的一直都是土粉自己哈。谁吸血谁一目了然。】 【这话说出来可是要砍头的!】 【大胆!竟敢对我们队内大top如此不敬!霸凌警告。】 【dyf又开始虚空索敌了,嗯嗯宝子我知道你们看到自己正主加起来的直播观看量都没有土帝一人高很急了,但是你先别急。】 【如果是真的江却尘好可怜。不要伤害这只小猫鱼好吗,好的。】 【我之前就提出来这件事了但是没有人相信,江却尘第一场,饭拍的视频里都能看到他在害怕发抖。】 【wdm江却尘这么惨的吗?】 【土粉嘴一开一合就开始卖惨了。证据是没有的,辩解是猜的, 监控清清楚楚录的你们打人是死活不承认的。土粉就这样捂着耳朵前进吧。】 【蹲一个公司解释。】 【蹲。】 【面由心生,江却尘从脸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阴险狡诈心狠毒辣的样子。队友一个赛一个的纯朴。江却尘私底下没少欺负队友吧。】 【没看出来,只看出来江却尘想要登顶的野心哈。】 【《纯朴》】 【我看是纯普吧。】 【666,普就普,还“纯朴”,笑死我了啊啊啊】 【哪里的纯朴?睡粉的纯朴吗?】 【好羡慕队友粉的脸皮。我要是有dyf那样不要脸我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打书名号的是有多贱?活不过今天了吗?】 【不知道。只知道江却尘从外貌人气和数据全方面秒了哈。】 【好低级的点炮,江却尘下班。】 【既然来了就来我们鱼吧下单吧!@江却尘_onlyfish】 【队友粉还在拿着那段前因后果都不清楚的视频硬黑江却尘,家土已经美美横竖直拍通通破百万咯。】 【能不能别吵了,pearls团的每个人都是好宝宝,其实大家私底下关系都可好了。】 【好你妈,傻逼,滚。】 【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好宝宝了,老幺前几天被dyf拉踩吸血的时候可是没见你们都是好宝宝呢。】 【这个时候全是好宝宝了?皮下土粉来拉偏架的吧,滚。】 真相究竟是什么,一直没有人去求证,众说纷纭,江却尘粉丝和队友粉丝撕得昏天暗地,为数不多的团粉夹在其中,艰难生存,稍一冒头,就受到毫不留情的攻击,可怜得很。 网上的风浪江却尘自然都知道。 他回到自己狭窄逼仄的出租屋里,盘腿坐在小床上,一条又一条地刷着这场闹剧的微博,墙面上用投影仪放着自己的直拍。 对于江却尘而言,这条直拍才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条直拍。 【现在澄清吗?】系统问,正好现在江却尘的流量大,澄清肯定会有很多人看,好好给方子铭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江却尘一口否认了:“不,还不到时候。” 方子铭手机里有原主的视频,如果现在澄清,就算他是受害者一方,他的职业生涯也到此为止了。对于爱豆而言,这确实算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况且,方子铭他们现在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应对之策。 所以,无论如何,江却尘得先拿到方子铭手里的那个视频。 【啊……那你有计划了吗?】系统下意识询问他。 江却尘没有应声,伸手点了下平板上的播放按键,墙壁上投影仪就开始播放起他的直拍起来。 虽然江却尘的眉宇间还是能看出来些许局促和僵硬,但是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江却尘伸出手,碰到了墙面上,墙面投影的江却尘正好甩了个头,他的手指碰到了投影上的眼睛。 遮住了眼睛,江却尘的惊艳好像就少了一些。 江却尘缓缓把手从投影脸上移了下来,他的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投影那处散发着些许微弱的光。 那双宛如海面的眼睛被舞台的灯光照得格外明亮,像是镜像,和投影外的江却尘四目相对。 江却尘勾了勾唇,他轻轻抬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先工作吧。” 系统:【……】 系统:【啊?】 …… 江却尘没有骗系统,他说要工作,就真的像个劳模一般开始了工作。 首先爆火的就是末放舞台。江却尘前一段时间的休息导致很多打歌舞台没有参加,上一次是倒数第二次,这次就是末放了。 江却尘这次穿了一件血红色的深v体恤,深到胸脯下方,小腹之上,动作幅度稍大可能就会走光,他动作收敛了一点,反倒有一种欲拒还迎的味道。长发扎了个侧低马尾,有一缕编成了小麻花辫混在其中,看着格外的优雅。 这场他的妆容格外艳丽,整个人都像五月盛开的玫瑰花。 或许是迎合了江却尘本身艳丽荼靡的气质,这次的直拍比上一次数据还要火爆。 【我主人我主人我主人我主人我主人】 【神颜啊……我草……】 【我买bjd都买不到这样的脸tt】 【啊啊啊啊啊啊啊比上次还好看了,能美过江却尘的只有下一个妆造的江却尘。】 【完全深海的美丽传说啊。】 【谁允许你穿深v了?!谁允许的!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内部土嬷再弄这种妆造我就和你们亲了】 【这么深的领子怎么做到每一个动作都看不见那什么的,江却尘你咋这样,小气鬼,这么防备我们。】 【江却尘我们之间出现了信任危机。露了又怎么样,我又不会看。】 【宝宝……完全的红玫瑰。】 【六百六十六妆造团的土嬷演都不演了。】 【穿这衣服什么意思,暗示我?】 【pearls唯一top江却尘,人鱼之主,深海脉搏[/蝴蝶结]公式照队内唯一破百万转[/奖杯]主人系爱豆[/奖杯]深海妖女嗓音&视觉中心[/礼炮]请期待这只小人鱼更多的可能性吧[/钻石]】 【我不行了好柔软的腰怎么这么会扭。】 【唱歌和跳舞都肉眼可见得进步了,宝宝做得好!】 pearls出道曲打歌14次,一共获得两次百万直拍。江却尘正常表演两次,两次百万直排,以一己之力扛起pearls的直拍数据。 打歌就到此为止了,但是江却尘的热度还在不停升高,各个平台的粉丝以百万为单位猛涨,趁机拿下了几个代言。 第179章 一开始被队友粉压着打的江却尘的粉丝也像是憋了很久一般,在江却尘官宣的第一个代言的购买渠道开启后创造了十分钟百万的成交额。 【土粉姐姐好争气!】 【就这样十分钟百万。】 【期待江却尘!】 【队内第一个代言呀。】 【土儿好争气,土粉姐姐也好争气,呜呜呜。】 江却尘超话洋溢着一片欢声笑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过年。 江却尘插着兜站在走廊的窗户旁,给系统说话:“还没有人这样喜欢过我。” 系统:【嗯?】 “粉丝,”江却尘转了一下手机,饶有兴趣,“好单纯的爱。” 之前有人喜欢他,大多是在现实生活中接触过他才喜欢上他的,他一直不理解各种明星的粉丝是什么心理,是怎么做到只透过荧幕喜欢上一个人的,甚至会真情实感地付出那么多感情。 哪怕江却尘成了明星,也不太理解这种感情。 有个说法,叫,人会爱上和自己底色一样的人。江却尘自认为自己的底色那可太精彩了,所以能喜欢上他的基本上也没几个是好人。 唯一给予过他正常的爱的是小人鱼。 所以面对这些粉丝的话,江却很新奇,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单纯的好像不掺杂一丝杂质的喜欢,是他曾经觉得最好利用的感情。但如果利用粉丝的喜欢的话,江却尘垂了垂眸,心里有点别扭。 “说起来,”江却尘不再想那些事情,问出了一个问题,“我的‘嬷嬷’是什么?” 系统:【……】 第141章 5-19 系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支支吾吾地:【啊?……嗯……这个,这个怎么跟你解释呢?就是,嗯……很喜欢的你的人吧!】 江却尘挑了挑眉:“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系统:【……】 本来经纪人是喊给江却尘商量新综艺的事情的, 眼下江却尘靠在走廊的窗沿,也不着急了进去了。 见江却尘大有一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系统和他僵持了一下,视死如归道:【想看你当0。】 江却尘:“。” 江却尘的耳根肉眼可见的发红起来, 虽然他经常色诱别人, 早就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羞耻心了,但是这个回答还是让他有一瞬间的羞耻感。他刚才看的评论区前排至少几十条嬷言嬷语,他色诱别人的时候毕竟算是私下里干些这种事, 那些嬷嬷倒弄得他好像是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做这种坏事一般。 太坏了! 坏嬷嬷! 江却尘用舌尖舔了下牙, 恼羞成怒地拉开面前的办公室门, 走了进去。 系统:【……】 嬷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咋反应这么大。 办公室里,除了经纪人,还有pearls其余四个成员,江却尘悠闲地踱步到一旁的沙发处, 动作优雅地坐了下来, 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好像他才是来开会的领导一般。 自从江却尘正常演出后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起来,脸还是那个脸,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和眼神都变得不一样起来,他像是熬过了一整个苦寒的花终于迎来了春天,在明媚的春光里舒展在自己花瓣,稍一抖一抖,就是满身靓丽的春光。 当真是红气养人。 王绪一看见他进来, 阴阳怪气道:“好风光啊,大top。” 他说完,办公室的所有目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江却尘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轻轻一笑:“既然知道我是top,怎么不给我让位?”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了王绪一面前,踢了一下他的椅子腿:“起来。” 办公室可以坐的位置很多,王绪一坐的也不是什么中心位置,江却尘摆明了过来给他难看。 王绪一的脸色陡然变得铁青,咬牙切齿:“江却尘,你别太得意忘形。” 江却尘颔了下首:“别转移话题。让位。” 王绪一冷笑一声:“你说让就让?江却尘,你以为你现在风光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 他没说完的话被方子铭略带威压地打断了:“王绪一。把座位让给他。” 王绪一明显一愣,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方子铭。 方子铭什么都没说,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只是微微往另一边甩一下头,示意王绪一坐过去。 王绪一敢怼江却尘,但是不敢对方子铭说什么。他磨了磨后槽牙,不甘不愿地起身坐到了另一个位置去。 路过江却尘时,他明显听见江却尘鼻息间发出的一声愉悦又讥讽的笑声。 一种巨大的耻辱感席卷全身,王绪一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离开时的脚步声听着都格外闷。 等到王绪一在新的座位坐下,江却尘才在他们的注视下拉开了新的一把椅子,悠哉悠哉地坐下。 他并没有坐王绪一让出来的那一把椅子。 “踩着队友上位,好厉害的营销手段。”王绪一看出了他想羞辱自己的目的,忍不住出口刺他。 江却尘手撑在椅子把上,把下巴垫到了手上,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些,朝王绪一弯眸一笑:“跟你们学的营销手段,确实很厉害。” 王绪一还想说什么,经纪人看出来了目前江却尘优势已定的局面,出声打断了王绪一进一步招惹江却尘的想法:“出道打歌结束了,接下来是之后的行程安排。” 他拿出来一沓纸,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只是握着纸的手很用劲,看得出来挺不爽的:“这些是你们的行程,一会儿都自己看看。” 语毕,他一张一张地发给了方子铭、王绪一、萧随和夏煜,最终走到江却尘面前时,江却尘靠在椅子里,缓缓向上抬了下眼皮,他这样看人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带着些许淡淡的压迫感。 经纪人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抿了下唇,把手里的剩下的那一沓纸都放在了江却尘手里:“这些都是你的。” 话音刚落,屋里那四个人手中单薄的纸张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在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江却尘接过那一沓纸,放在手心里掂量了一下,嘴角噙着笑:“知道了。” 他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子,看着就要离开,未等经纪人把心放回肚子里,就看见江却尘转过身,一个一个看过还坐着的人,嘴唇轻启:“拿了我的歌还这么废物。糊逼。” 他的讽刺值随着这一句话直接拉满,说完也不管屋里人的表情,转身扬长而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屋里传来杯子被砸到地上碎裂的声音。 江却尘低头笑了一声,插着兜慢悠悠地离开了。 系统学饭圈的话学得很快:【主人做得好!】 江却尘脚步一顿,不知道是不是受他自己的猜测的影响,他现在对系统的溺爱度也直线飙升,他甩了甩手里的那一沓纸,应道:“本来的事。” 他说完,抽出了第一张纸,第一张纸最上面写了他最新的行程,下周他有个歌曲综艺要上。 江却尘看着上面那个综艺,若有所思。 《今天听什么呢》是一个唱歌综艺,会请各种爱豆歌手上来宣传自己的新歌,一般是一边聊天一边宣传自己的新歌,讲这首歌背后的创作经历。 因为主持人名气很大而且很有梗,这个综艺的热度不小。 虽然江却尘事业蒸蒸日上,但是上这个综艺的话还是略微有点困难,再加上他和公司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方子铭创作的歌曲”的真相,按理说,那个经纪人是不会把这个综艺给他的。 那么,能给他这个综艺的就只能是—— 江却尘在楼梯上方停住了脚步,微微垂头,看见了站在下面的左怀风。 “左总,挺会挑综艺的啊。”江却尘站在上面,逆着光,神情有些模糊不清。语气里可以听出来他的心情很好。 左怀风勾了勾唇,一步一步朝上朝他走去,一直到在他下一层台阶处站定,绕是这样,还是比他高了一点:“喜欢就好。” 江却尘抬了抬下巴,眼珠下移,左怀风安静地抬头看着他,两个人的眼里露出如出一辙的暗光。 …… 《今天唱什么呢》官方很快官宣了新一期的嘉宾是江却尘,江却尘的粉丝走街串巷似的奔走相告,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期待江却尘!】 【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 【录制的时候开场一般是由嘉宾唱带来的曲子,小土是不是要有新歌了?】 【应该是补出道曲的那一首吧,出道专辑里每个人都有solo的抒情曲,只有江却尘没有。】 【小猫鱼我们母女被人做局了。】 【新曲好!我们小鱼吐司就是吃的这么好!】 第180章 【啊啊啊好萌的粉丝名】 【居然不直接叫吐司吗?】 【吐司和之前一个前辈撞了吧!而且加上小鱼很符合小土的人鱼塑啊!】 【土粉又在那里偷了,谁还记得人鱼主唱的头衔一开始是王绪一。】 【江却尘就这样又偷又抢应有尽有。】 【1粉差不多得了,就你家那厚嗓跟人鱼有啥关系,老牛主唱更适合你们。】 【我要是有土粉这么不要脸我干什么都会成功的,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要踩一脚原主,666。】 【老1哞一声就上台唱歌了。】 【土粉又开始卖惨了。出道专辑都说了solo的抒情曲是歌手自己写的,你们蒸煮不行还来怪别人,笑死人了。】 【一查一个dyf,dyf有空来嘲江却尘不如去给自己弄弄数据吧!】 【嗯嗯知道队友粉嫉妒江却尘的好资源了,那怎么办呢,谁让家土如此争气。】 【土粉怎么不承认自家就是创作不行,很明显这就是公司塞给江却尘的新曲子,怕到时候演唱会人家都有自创的曲子唱,就你蒸煮站在角落里,到时候又倒打一耙自己被80。】 【土粉就是很不要脸啊。】 【江却尘是真皇啊……】 【本来就是。从一开始就炒他的话题度,明着炒暗着炒,正着炒反着炒,好不容易炒出来了。猪来了都能被捧红。】 【dyf又开始了。江却尘的黑稿公司什么时候管过?一开始出圈也是江却尘自己长得好看,好吗?一开始江却尘唱不了的时候铺天盖地都是捧队友踩江却尘的稿子,那个时候你们不说了?】 【不捧江却尘捧你们蒸煮吗?dyf是不是有恋丑癖。】 虽然吵得很厉害,不过包括队友粉在内,似乎都默认了这次的节目是给江却尘的新歌做宣发。 直到节目播出的那一天,江却尘粉丝的期待和队友粉的嫉恨一瞬间全都落空了。 ——谁也没想到,江却尘唱的不是新歌,也不是团歌,而是出道专辑里方子铭的solo曲! ----------------------- 作者有话说:坏!嬷!嬷![愤怒] 第142章 5-20 按照流程, 江却尘率先唱了一遍方子铭的solo曲,而后才坐下来和支持人谈。 主持人笑盈盈的,熟练地和他打招呼:“欢迎pearls成员江却尘。” 江却尘握着手麦微微一笑, 也给他打了招呼:“您好。” 和舞台上强势性感的表演风格不同,江却尘坐到位置上,双腿并拢,两只手握着手麦, 嘴角微微绷着, 不甚自然地扬起,看起来腼腆又害羞,像一个刚出社会的老实大学生。 纵然主持人在娱乐圈见惯了美人, 见到江却尘的一瞬间眼里还是闪过了一丝惊艳。 “这是你们出道专辑的曲子吧, ”主持人道, “是一首很温柔的曲子呢。” 方子铭的这首solo曲在出道曲专辑里也是独一档的好听,甚至一度超过主打歌,后来江却尘的直拍爆火把主打歌带火了,才勉强压下去方子铭的solo曲的热度。 《苦寒》是这首歌的名字。 江却尘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就觉得这歌名多少有点一语成谶了,故事里的“江却尘”的生活确实像是遥遥无期的苦寒、 “那, 小尘这次要给我们分享关于这首歌的什么故事呢?”主持人问他。 江却握着手麦, 听见这个问题, 他睫毛颤了颤,嘴唇抿了一下,让他面上的乖巧中带了一丝局促不安,又像是一闪而过的脆弱和迷茫,他坐在凳子上,脚无意识地踢了一下地板。 主持人歪了歪头,很耐心地在等着他。 其实也就过了十几秒, 但是在江却尘身上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他顿了顿,才开口道:“这首歌,是三年前的冬天写的。”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印象,那年的冬天下了特别大的一场雪,大到影响到了交通,不得不停课停工。”江却尘说到这里,眼神里带了一分柔和:“那个时候我还很是个大学生呢,一开始以为下了一点小雪,就没有带伞,结果在图书馆学了一天后,发现已经很大了。” “我和方队是一个大学的嘛,那天正好他也在图书馆,他撑伞把我送回了宿舍,”江却尘笑了笑,“那个时候我们还挺聊得来的,他——” 江却尘这句话顿了很久,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继续说下去:“他给我听了这首歌,很好听。” 主持人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话茬:“看来小尘和子铭关系很好啊!” 这下pearls粉圈是真的炸锅了。 【太不要脸了,我草……】 【是你的歌吗你就唱?@pearls_江却尘。】 【好命苦的方队,这个其实是我们方队的歌哈。】 【内部皇族演都不演了,牛逼。】 【偷已经不满足了,已经开始明抢了吗?】 【啊啊好乖啊宝宝,怎么跟舞台上完全不一样。】 【嘿嘿主人爆改妹宝,小土小土我们喜欢你】 【感觉江却尘比方子铭更适合这首歌啊,不对,江却尘这音色唱山歌都好听啊。】 【江却尘就是音色很好天赋很高的那种,但是努力不够。也可能没经常练习?】 【土粉又开始踩一捧一了,6。】 【土粉少在那里得了便宜还卖乖哈。偷方队的歌还踩方队,一点脸都不要了。】 【好乖好乖好乖好乖,江却尘世妹一!】 【哇塞,大雪同撑一把伞吗,磕到了。】 【嘿嘿,方江99。】 【cpf又开始了,傻逼吗?什么都嗑?】 【cpf滚,别借着嗑cp的由头让小土扶贫。】 【纯血糖啊,江却尘又偷又抢cpf是完全看不见的吗?这也能磕下去。】 【我草这金发蓝眼的男美人哪来的?娱乐圈有如此美人竟无一人来通知朕!】 【这是我们pearls团的门面忙内江却尘!可以看看这两个直拍,和视频里截然相反的魅力!】 【好美啊啊啊啊啊啊!求安利啊求你们了。】 【好该死的公司,方队写的歌凭什么给江却尘唱?江却尘是真皇啊!】 【怪不得土粉一直搁那喊“土帝土帝”,原来是真皇。】 【傻逼dyf想自己蒸煮想疯了吧,很明显这种综艺是谁火谁去,糊是原罪哈。】 【好吧!接江却尘皇族人生!接下次回归江却尘皇族造型皇族词曲part皇族镜头part。】 【谁家皇族一首歌只有一句词。】 【刚出道的时候各种正面营销,出道舞台都有造型只有江却尘洗了个头上来了,丑逼队友强捧之耻,恋丑癖dyf别叫了。】 【江却尘火到谁了。】 【不喊土帝那喊尘帝。】 【鱼帝!】 【鱼帝萌!】 【事已至此那就来欣赏一下这只小猫鱼的神颜吧![图片.jpg]】 网上因为这件事已经撕得昏天暗地,如果说pearls成员江却尘粉丝战斗力排第一的话,那方子铭粉丝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二,毕竟在江却尘还在back时期时,方子铭依靠温柔苏的形象一直是队里的top1,如今虽然不如江却尘,但是其粉丝和江却尘粉丝仍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还有其他队友粉混在其中明捧暗踩,拱火挑事无恶不作。偶尔有头铁的cp粉试图挖点糖吃,当即便被两方毒唯喷得体无完肤。这种情况下,反倒是激发了cp粉的逆反心理,顶风作浪,大嗑特嗑。被骂了就骂回去。 和cp粉惺惺相惜的居然是团粉,pearls里少得可怜的团粉,在里面充当和事佬,说一句“五个都是好宝宝”,瞬间被安了五个粉籍,被江却尘粉丝说是队友粉,被队友粉说是江却尘粉。 混乱之下,江却尘再一次空降热搜。 这次是一个经常爆真料的狗仔爆出的:【某新人男团的当红成员和金主海边约会。】 拍的是当时江却尘带着帽子在海边唱歌时的照片,应该是唱完歌了,左怀风把江却尘抱进怀里时拍下来的。 糊得很,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抓拍的,看起来像是用座机拍出来的。 不过江却尘那头金发实在太有辨识度了,再加上狗仔贴上的江却尘一模一样的私服,直接实锤了。 短短十分钟,直接冲上了热搜第一。 pearls粉圈也是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一场架还没有吵完,紧接着就开始吵第二次。 【老师不对吧,这不是我们生平简单心思单纯被队友80到心理有问题没法正常演出的江却尘吧!】 【信这个的老了我卖你保险哈。】 【糊得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实锤什么了?】 【好糊的照片,我只在这个热搜里看见了一条命苦的小猫鱼。】 第181章 【真路人,这个团最近怎么天天上热搜?】 【真的假的,我最近总在短视频刷到他来着。】 【造谣犯法知道吗?】 【如果这个是江却尘的话,那男的是谁?】 【左怀风吧,美娱的总裁?】 【我草这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 【认出江却尘也就算了,怎么认出左怀风的?】 【因为江却尘和左怀风关系好啊[/捂脸],圈里都知道的事情。】 【666,又来圈内知情人了。好典。】 【好眼熟,是上次有鲸鱼出没的那个吗?】 【啊!我去,我当时录像来着!让我去翻翻!】 【我靠!我也录像了,这个是左怀风吧!穿得和爆料的一模一样啊!】 【所以江却尘是被左怀风包了吗?】 【不然他还能包养左怀风吗?笑死我了。】 【啊啊啊队友粉你家蒸煮是gay。】 【开局一张图,剩下全靠嘴是吧。造谣的是活不过今天了所以什么话都开始说了吗?】 【我就说,江却尘哪来那么多好资源。】 【不信谣不传谣。】 【到底是谁在说江却尘是皇族,黑热搜挂了一天了公司一点公关都没有,好命苦的江却尘。】 【前几天活跃的团粉这会儿怎么不喊了?五个都喜欢是你的谎言。】 【其实是唯四团粉吧!】 【去搜了一下左怀风,这哥们这么帅?!】 【不仅长得好还很年轻啊!】 【是不是这个啊![图片.jpg]江却尘白月光那场他就坐我旁边,还拿了江却尘的应援棒。帅得不行,我还偷拍给我闺蜜看了。】 【是是是是!】 【哇哦,金主攻和明星受,如此经典又美味的产品组合。】 【你们cp粉有完没完了?】 【别什么事情都推我们cp粉身上,cp粉的cp是不发音吗?cp粉最基本的就是不拆吧,都拆了算哪门子的cp粉?那个人怎么看都是尘嬷吧,是个男的都得拉过来当瓜。我们cp粉不背这个锅哈。方江99。】 【大哥我们嬷嬷也不是什么瓜都拉的行吗?这种脏黄瓜和矮矬穷的窝瓜都滚。】 【刻板印象,金主攻一听就很脏哈。】 【脏黄瓜给我宝宝提鞋都不配,赫赫。】 【怎么打成这样了?事情的关注点不应该是在江却尘被包养这件事情吗?】 【如果是真的话,那江却尘的后台确实很硬啊。】 …… 江却尘窝在沙发里,没开灯,宽松的睡衣露出大半个肩膀和胸膛,锁骨突出,深凹下去一个玉润的窝,手机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映出一圈淡淡的白色,贴脸的发丝都带着稀碎温柔的光芒。 他满不在意地打开热搜词条里的图片看了一眼,又缩小回去,看了一会儿评论区。 目光淡然,只在“尘嬷”的字眼上不自在地停留了一下。 好像争吵中心不是他一样。 方子铭打开门,一开灯,看见沙发上的人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江却尘被陡然亮起的灯光照得眼睛不舒服,他眯了眯眼,看了他一眼,把手机锁屏,扔在了一旁。 之前方子铭把江却尘当一个免费的女仆用,为了保证江却尘能够随叫随到,给了他自己公寓的钥匙。他没少在这间屋子里和江却尘翻云覆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他都拍下过江却尘不堪又淫美的照片。 不过从出道舞台之后,江却尘就再也没来过了。 “想你了。”江却尘的语气里没什么真情实感。 方子铭默不作声地关上了门,一步一步走向他。 快要走近沙发时,江却尘把上身上的睡衣扯了下来,丢在了地上:“来做?” ----------------------- 作者有话说:每一个被土儿色诱的人都会倒霉:) 终于想起来要排雷世界五有很多论坛体了啊啊[捂脸笑哭] 第143章 5-21 方子铭并没有被江却尘的美色迷惑住, 他警惕地看了眼江却尘,只是看了他的脸,并没有看他的身体。 月光照在江却尘雪白紧致的胴体上, 长而浓密的头发盖住双肩,两个圆润光滑的肩头在金灿灿的长发中随着走动若隐若现。 他身上的那股香气随着走近越来越明显,方子铭的喉结艰涩地滚了一下,一些荒唐的记忆涌入脑海中, 他朝后握住了门把手, 似乎是要夺门而逃。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他只是站在原地,脚跟抵到了门上。 江却尘伸手拉住了他的领带, 像是拉狗链一般把他往下拽了一下, 上半身几乎整个人都要靠到他怀里。 两个人挨得很近, 方子铭稍一垂眸就可以看见江却尘长而卷翘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方子铭咬紧了后槽牙,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的吧?”江却尘声音轻飘飘的:“我和左怀风的事情,是你爆出去的吧?” 方子铭攥着门把手的手心一瞬间出了很多的冷汗,他收紧又松开, 无论如何, 手都像黏在门把手上似的, 一直没松开。 确实是他。 虽说之前江却尘也变得很凶很极端,但是在他舞台上怯懦的样子,方子铭依稀还可以窥见江却尘之前的模样。或许是这一点旧时的样子,让他感觉江却尘还没有完全改变,他依旧死心塌地地爱着自己。最终这点幻觉还是在江却尘正常演出后幻灭了,方子铭后知后觉,江却尘变了很多,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不爱自己了。那些情感纠葛在改变后的江却尘身上就好像方子铭自己做的一场梦。 梦醒了,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怅然若失感。 按理说,他不喜欢江却尘……按理说。 奈何喜欢好像就是个不讲理的东西。 方子铭看着江却尘的爆火,一方面,他心里会有一种再也回不去的失落感,一方面又不受控制地把他的直拍刷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百万直拍播放量里,方子铭一个人贡献了近百遍。 看了很多,也看了很久,方子铭只觉得江却尘在朝前走,走向光辉灿烂的未来。 方子铭既不觉得自己被留在了过去,也不觉得自己在和江却尘一起奔赴未来,他感觉自己被丢到了一处没有时间空间概念的地方,茫然无措。 他有心去找江却尘谈谈,但江却尘的个人活动很多,从末放结束后两个人就几乎没有再怎么一起活动过。 他的个人活动没有江却尘的那么多,但是排得也挺满的,抽空还看完了江却尘的综艺和物料。 直到上周《今天听什么呢》的播出,江却尘唱了他的solo曲,方子铭终于在这种说难过又哭不出来,说开心又笑不出来的忧郁状态中多了格外的情绪。 是一种微妙的恐惧。 综艺上江却尘表现出来的样子和他面对他们是完全不同的,在综艺上江却尘几乎可以称之为温顺的性格表现中,方子铭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江却尘谈的事情不假,他俩的初识确实是因为那场大雪,或许是因为那场大雪的加成,他俩聊得还不错,方子铭嫌冷,还请他去吃了一顿火锅。 他俩加了联系方式。 从那之后,方子铭就发现江却尘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找自己聊天,笨拙尴尬的开场白完全掩饰不住他的心思。 方子铭不觉得自己是gay,但是江却尘长得实在太好看了,那是一种可以让人忽视性别的美貌。 这样一个绝世美人暗恋自己大大满足了方子铭的虚荣心。 所以,方子铭虽然不喜欢江却尘,但也爱钓着他。 某一天,江却尘给他送了一首曲子,他当时和他父亲在外谈合作,谈的正好是这个公司的,他摸鱼中不小心外放了江却尘的这首歌,耳尖的经纪人当即想要他这首曲子。 在他爹疑惑的目光中,方子铭撒了谎,说这是他写的。 方子铭本来就想去娱乐圈里玩一下,不过他家里人一直不同意,这首曲子骗过了经纪人也骗过了他父亲,他们都以为方子铭在音乐方面有天赋。 于是,方子铭就此进入了娱乐圈。 方子铭问江却尘要这首曲子的曲谱,江却尘就给他了。 有这个还不够,方子铭想了想,保险起见,他还是哄骗江却尘和他上了床,拍下了他的照片,以此为威胁,让江却尘把创作的所有歌曲都给他,并且帮他隐瞒这件事。 这事后来还是被公司知道了,不过无所谓,木已成舟,方子铭的才子的名号被打响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方子铭不知道江却尘为什么突然在综艺上唱这首歌,为什么要谈起来这场经历,可以说,那场大雪是一切的开端,冥冥中好像有道声音在给方子铭说——他要从头清算了。 第182章 从头清算?从头开始? 方子铭不知道为何很抵触,或许是害怕江却尘的报复,又或许是怕江却尘真的从头开始不喜欢他了,总而言之,他买通媒体,爆了江却尘的料。 爱豆谈恋爱本来就是“死刑”,江却尘还谈个男的,更是罪加一等。 那一瞬间冒出来的恶意和当年想要拍江却尘照片时的一模一样,当时他是想威胁江却尘不要讲出去,现在他是想把江却尘重新拉回泥潭里——就那样回到过去吧! 方子铭看着江却尘,轻声道:“我这次会好好对你的。” 江却尘睫毛颤了颤,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才笑了一声,短促的笑声在安静的屋子里突兀地响起又落下,他把手伸进了口袋里,同时抬起了头:“真的吗?” 在这声询问中,方子铭感觉到困扰自己这么久的那股忧郁消散了,他发现,原来他不是非要江却尘变回之前那样怯懦,他只是想让江却尘像之前那样喜欢自己。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沦陷在江却尘无声又柔软的爱里,蓦然回首,自己也没了出去的办法。 “对……唔——!”他话音未落,嘴里突然被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 江却尘细长消瘦的手指紧紧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 似乎是一片白色的药片,虽然他下意识地反抗没有完全咽下去,但因为吐不出来,最终还是自己化在了口腔里。 方子铭那些旖旎暧昧的想法尽数烟消云散了,他惊恐地看着江却尘,直到江却尘确定药化了松开手,他没什么用地干呕了几下,质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江却尘一歪头,笑了:“放心,没毒。安心睡会儿吧。” 他让开路,指了指方子铭的卧室,看似十分体贴地问道:“要去床上吗?”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江却尘的话,方子铭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消失,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被江却尘轻松抽了过去:“好孩子睡觉不许玩手机哦。” 江却尘的语调轻松,俏皮的话落在方子铭耳朵里没由来瘆人,方子铭咬了咬牙,道:“……还给我。” 江却尘把他的手机转了一圈,握好,伸到他面前晃了晃,笑盈盈的:“不还。” 方子铭还想说什么,药效起来了,他不受控制地两眼发黑,直接晕了过去。 高大的身躯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咚”的闷响。 江却尘脸上虚假的笑意也随着这一声消散了,没了观众后,他也不再演戏,脸上冷沉沉的,动作麻利地用方子铭的手解开了手机,蹲在地上翻着里面的文件。 他把方子铭拍的那些照片一一删除。 系统看着那些照片,忿忿不平:【太不是人了!】 江却尘应了一声,没多大反应,偶尔还放大看一下,无所谓道:“真麻烦。还得来删这些照片。这些照片,也就在这个世界能对我产生点威胁了。” 系统:【啊……?】 系统的话语总是呆呆的。 江却尘顿了一下,怪不得之前感觉这系统蠢蠢的。 江却尘很有耐心地给系统解释道:“这个世界的职业是爱豆,没办法。虽然这些照片散发出去会收到一批同情和怜悯,报复方子铭也会更方便一些,但是肯定会影响我的事业,一些高奢代言估计就没戏了。” “伤害我,可以,”江却尘顿了顿,语气十分严肃,“影响我的事业,不行。” 系统:【……】 有这种事业心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话语间,他打开了一张被后的一张图,薄薄的背上被迫弯起,筋骨撑着皮肉,头发散在背上,被迫黏在背上。 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脸,但是能看见枕头上的那一片濡湿,不用想都哭得多惨。 江却尘啧啧惊奇,注意的角度非常奇怪,他微微一笑,扬起了嘴角:“我的后背居然这么好看。看看我这个皮肤光滑度,这个薄薄的肌肉……” 系统听着十分害羞:【别看了!你快删了吧!】 江却尘挑了下眉:“你害羞什么?” 系统:【……】 江却尘轻笑了一声,把这张照片删了:“逗你玩。” 还是不要欺负小孩子吧。 系统:【……!!!】 系统闷闷地不说话了。 江却尘删完方子铭手机里的图片,又把电脑里的备份删了,确定方子铭手里没有他的照片后,他才去一旁把那件单薄的睡衣穿上,准备离开。 迷药的药劲还没有过,方子铭狼狈地晕倒在地上,江却尘懒得管他,从他身上跨过去,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的伪装在楼梯间里,他得去楼梯间再换回来。为什么是楼梯间呢——一方面,是为了躲狗仔。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面,他算错方子铭回来的时间了,本来满打满算直接换了睡衣开门进去勾引他,谁想到方子铭压根没回来。再折回楼梯间又太麻烦了,江却尘干脆就等他回来了。 不过方子铭住的这个公寓安保系统还是挺好的,狗仔一般进不来。 江却尘拉开楼梯间的门,准备把外套和裤子直接套上就离开。 楼梯间因为他的到来亮起了声控灯。 江却尘动作一顿。 左怀风靠在一旁的楼梯扶手上,目光落在他宽松的睡衣上,又冷冷地挪到了他的脸上。 江却尘:“……” 看这架势,是误会什么了。 ----------------------- 作者有话说:不确定明天的更新会不会被审核,大家明天可以卡12点看一下[可怜] 以及,大家国庆快乐捏[竖耳兔头] 第144章 5-22 哒、哒、哒。 左怀风的皮鞋踏在楼梯间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空旷的楼梯间带着些许回响。 江却尘不急不慢地关上门,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左怀风抓住了, 左怀风强势地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低沉磁性的嗓音让人听不出来是什么语气:“不是说报复他吗?报复需要穿成这样?” 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话倒像是在醋缸里尘封了几年后拿出来的。 江却尘嘴角翘了翘:“不行吗?” 左怀风的眼底像是被被研磨了一滩浓墨的砚, 黑沉沉的, 他看着江却尘的眼睛,什么都没说,伸手去摸他的腿心。 皮肤上陡然传来的触感差点让江却尘尖叫出声, 江却尘合拢双腿, 绞紧了左怀风的手, 面红耳赤:“左怀风!” “检查一下。”左怀风依旧是面无表情。 江却尘差点被左怀风的不要脸气得背过气去,握住左怀风的手腕,不让他进一步动作:“我没允许你碰我!” 左怀风看他活泼乱跳的样子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一些,淡淡地开口:“没有允许我就不能做了?” 左怀风在江却尘面前一向任打任骂从不还嘴, 虽然有时候很明显是在阴奉阳违, 江却尘也只是短暂气一下, 很快就消气了。 这样反抗他还是第一次! 江却尘气得胸膛一起一伏的,在敞开的睡衣里若隐若现,左怀风垂眸看了眼他暴露在外的皮肤,嘴角还没扬起来,右脸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啪”的一声,格外清脆。 江却尘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直至两人四目相对。 左怀风:“……” 左怀风抿了下唇,虽然记忆不在,但是直觉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摸啊,”江却尘声音冷厉,“怎么不摸了?” 左怀风噎了一下,讪讪地想要收回手,江却尘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稍一用力,把他的手束缚得更厉害了,阻挡力很小,威胁力很强。 左怀风手僵了僵,继续放着也不是,抽回来也不敢。 江却尘的皮肤不知道为什么比平常人的温度低一些,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的那种,衬托之下,左怀风的掌心更热了。 江却尘单手挑起左怀风的下巴,冷笑一声:“以为你胆子有多大呢,不过如此。” 声控灯撑到了极限,在这一刻陡然熄灭,四周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两人交织的呼吸声暧昧异常。 黑暗中,左怀风看见江却尘仿佛冰冻千年的海面的眼眸格外明亮,映着自己的漆黑的身影,睫毛上翘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他靠在门上,手里还拽着左怀风的领带,睡衣因为刚才的对峙宽松地敞开,却不见半分狼狈。 与生俱来的高贵感在江却尘身上得到了具现化。 左怀风被他夹住的手忍不住收了一下,捏住了他的那块皮肤。 不出所料又挨了江却尘一巴掌:“还敢动。” 第183章 好爽。 左怀风低低地、沉重地喘了一口气,手心变得更热了。 左怀风有个难以启口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恋痛,也喜欢被兽化的羞辱感。 左怀风自己分析过,当年在斗兽场拼死搏杀到奄奄一息最终获得胜利的爽感随着那些未好的伤疤成了他人生中不可磨灭的印记,后来他再也没有过那样在生死一线挣扎的刺激感,这些蠢蠢欲动的心思转化成了扭曲的癖好。 左怀风后来在战场中试图以负伤寻找这种快感,直到濒死,他都没有找到那种感觉。旁人的羞辱更让他厌烦,听得心里恶心。 左怀风找不到,也只能暂时把这种病态的心思压抑在心里。 但是现在,他找到了。 在江却尘不由分说的命令里,在江却尘高高在上的目光里,在江却尘的掌控里。 左怀风感觉自己像是在海洋里漂泊了沉浮了很久的树叶,终于在海洋深处寻得了栖息地。 就是这样,不由反抗的命令、冰冷威胁的目光、迎面甩来的巴掌,江却尘的言行举止都充满了驯服的意味,让左怀风每一次违逆都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战栗。 他一点一点靠近了江却尘,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光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饶有兴趣和兴奋,这种眼神很少会在人的身上见到,反倒是常见于野兽捕猎时。 滚烫的掌心不安分起来,江却尘之前勾引他的动作在这一刻像是伏笔回收,他精准地抽出手,隔着睡衣,按住了江却尘的腰窝。 江却尘舔了舔牙尖,察觉到了左怀风异于平常的状态,啊,只是扇巴掌应该不能让左怀风听话了。 江却尘一直放在门把上的手挪到了左怀风的胸膛上,单手挑松他的领带,拨开左怀风衬衫最上方扣得整整齐齐的三颗纽扣。 动作间,手指有意无意擦到脖颈。 左怀风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动作。 下一秒—— 江却尘攥住左怀风的脖颈,胳膊稍一用力,两个人的位置瞬间有了转换。 左怀风的后背撞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声控灯不合时宜地亮起。 江却尘的手还在用力,手背上筋骨凸起,指尖都被他攥得发白,眼底是左怀风熟悉的狠辣和淡漠,不同的是,他好像也有几分兴奋。 窒息感随之而来,左怀风勉强维持住身形,看似冷静地看着江却尘,嘴角微微上扬。 江却尘笑了一声,恶劣地开口:“爽吗?” 左怀风启唇,声音比平日多了一分颤抖,不知道是真心还是挑衅,他说:“再狠一点。” 江却尘的指甲挪了挪,在左怀风的喉结下方划出一道红痕,没流血。 他猛地撤回了手,转过身,直接把左怀风晾在那里了:“想得美。” 江却尘动作麻利地把伪装全都穿好,戴好了帽子和口罩,路过左怀风时,他伸手拍了拍左怀风的脸:“下不为例。” 他的嗓音随着下楼越来越远:“要奖励的话,至少听我的话。” “坏狗。” 声控灯再次熄灭了,一片黑暗中,左怀风伸出手摸了一下江却尘在自己喉结下方弄出来的划痕,呼吸微沉,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似乎是在回味刚才传来的那一瞬间的刺痛感。 他看着江却尘的背影,低头笑了一声,声音沙哑:“……江却尘。” …… 江却尘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今天来回的奔波耗干了他所有的经历,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栽倒回了床上。 系统依旧动用小bug权力偷偷给他打开不要电费的空调。 江却尘疲倦但不是特别困,他把手机拿了过来,慢悠悠地处理着未读的公务。 手机散发的光照映着他的眉眼,恹恹之色清晰可见。 【把照片删了,是不是就可以公开那些事情了?】系统犹豫了一下,问他。 “不着急,”江却尘把手机锁了,平躺回了床上,“等事情发酵到顶点的时候。” 他说完这句话,不是很舒服地动了动自己的腿,内侧被左怀风捏过的地方好像还残留着那种奇怪的触感,明明是手心,但是滚烫粗糙的感觉像是烧得通红的铁钳。 江却尘垂眸走神了一会儿,伸手去摸了一下左怀风摸过的地方,自己的触感并没有覆盖那股虚无的感觉,反倒让他有种把手放在左怀风手背上,压得更紧了点错觉。 江却尘咬了咬嘴唇,气闷地把被子踹到床下。 系统惊慌:【怎么了?怎么了?】 江却尘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左怀风。” 系统:【……】 杀人是不可能杀人的,但是江却尘从那天开始也没有给过左怀风好脸色看,左怀风又开始在他这里吃闭门羹。 出乎意料地,方子铭也没有主动再招惹过江却尘,偶尔在公司看见,方子铭也只是不自在地低下头,加快脚步绕过他,离开他身边。 “没有原型,倒是很有脑子。”江却尘如此评价。 方子铭手里没有了他的照片,一个可以压制他的把柄都没有,比起虚无缥缈的情爱,现在估计害怕更多吧。 正常来说,即使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赌上自己的一切来挽回早知不可能的感情,更何况对方是在对自己恨之入骨且有一个很稳的靠山的情况下。只有不正常的人才会无视恐惧爱得死去活来的,比如前三个有原型的人。江却尘突然感觉自己也是倒霉,现实生活中能遇见这么多脑残的人不多见,他居然是其中之一。 江却尘轻描淡写地把手里的行程表翻过一页,用红笔划掉今天已经完成的行程。 目光落在下一个行程上—— 只是这一页唯一的一个团队行程,一期欢乐的综艺。 他今天来公司也是为了商量这个综艺的。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江却尘拉开办公室的门,听见动静,已经在的四个人纷纷回过头。 门外泄进来的阳光自江却尘脚下流淌进屋里,停在四人面前,一道光线割裂整个房屋,四个人站在黑暗里,和对面站在阳光里的江却尘无声对视着。 像一个天平,双方各站一边。 江却尘笑了笑,抬步走过去。 天平就此缓缓倒向江却尘那一边。 第145章 5-23 《hellohello!》是一个国民性很高的欢乐综艺, 收视一直是行业龙头,每个上过这个综艺的人或者团体在短时间内都会获得大量的关注,对于pearls而言, 属于是独一档的好资源了。江却尘不知道这是公司给的资源还是左怀风给的,总归对他们有利无害。 录综艺那天,江却尘和他们统一穿了黑色系的衣服做开场表演。 算是统一的黑西装表演,唯一的区别大概是装饰不一样, 比如方子铭就带了一个亮晶晶的胸针, 王绪一的是一个丝巾,系在脖子上,夏煜和萧随分别戴了一个夸张的袖口和耳坠, 唯独江却尘, 带了一条黑色蕾丝的布条, 遮住了眼睛。 因为开场的c位是江却尘,漆黑的舞台上,一道素白的光陡然落下来,照在了独自站着的江却尘身上,他的发丝周围像是用虚虚的笔触轻轻刷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彩。他随着音乐轻轻抬起本来垂下的脸, 黑色的蕾丝布料轻柔地从在他被光照亮的半边侧脸上垂落下来, 掉在他的手心里, 被他别到了腰间。 深蓝色眼眸一点一点睁开,轻轻瞥到了观众席。 像是蝴蝶闪动翅膀,海浪般的尖叫声响彻整个观众席,撕心裂肺的“江却尘”此起彼伏,声声相叠,四周的灯光一盏一盏地亮起来,观众席呼喊的不同的名字也随之出现。 “方子铭!”“王绪一!”“萧随!”“夏煜!” 虽然网上江却尘的热度和粉丝都是断层的, 但是这毕竟是录节目,录制组不会让他们这么夸张,故而五种应援声一时居然能争得不相上下。 直到表演结束,应援声才消散。 自我介绍环节,江却尘依旧保持自己腼腆内向的环节,在最后发言:“大家好,我是pearls组合的成员江却尘。” 他的脸上还带着刚才表演出的汗,汗津津地黏着发丝,讲完话便抿唇不好意思地笑笑,乖巧地站在队伍里,和刚才的表演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 台下的尖叫声再次响彻整个录制现场。 江却尘维持害羞内向的人设,综艺感并不强,即便是在这种欢乐抖包袱的综艺也很乖巧,除非被人cue到,并不主动参与综艺的各项活动。他一个人安静地站在台上,看起来和队友并不熟,好在主持人比较老练,没有让他显得太格格不入,反倒成了密集的笑点里唯一的缓和点。 第184章 他表面上的温和内敛滴水不漏,心底倒是在耐心地等着一个机会。 不知过了几个环节,这个机会来了。 是一个真心话大冒险的环节,被指的人是方子铭。 主持人看了眼手里的台本,笑着问他:“听说公司是先发现的《苦寒》,而后才发现了子铭。那么,可以问问子铭这首歌最开始写的目的吗?” 方子铭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江却尘手撑着下巴,闻言,不紧不慢地瞥向了他。 这明显是个陷阱问题,或者说,就是要这个热度,毕竟前几天江却尘在另一个节目上刚刚谈过这个问题,还引发了一系列抄袭偷歌的争议,本来就该避着这首歌相关的,就这样被主持人不轻不重地引了出来,方子铭不由地握紧了手里的麦克风,下意识看向了江却尘。 不看还好,一看,他正好和江却尘的眼睛对上。 冰冷得宛如不知名深海领域的眼睛,好像充满了无数未知的危机与危险。 方子铭心底一颤,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首歌究竟是谁写的,他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他的大脑飞速旋转,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抬起双手,笑道:“既然提到这首歌了,那我还是表演节目吧!” 一同偷了江却尘歌曲的其他队友也心虚,纷纷帮他打圆场,说话:“笑死我了,队长怎么故意认输!” “这样也可以吗?他这是耍老赖吧!” “就是就是。” 一片喧闹中,方子铭再一次看向江却尘,江却尘还在看着他,似乎是为了要配合其他队友,江却尘也在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看着更渗人了。 方子铭有一种被女鬼盯上的恐惧和不适感。 “好吧,那就有请子铭演唱自己的原创词曲——《苦寒》!” 倏地,江却尘动了,他本来是手撑在台上,安静看着方子铭的,如今却是坐直了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方子铭,他嘴角的笑意散去,那双阴冷的眼眸存在感更强了。 曲子已经进拍,方子铭还没开口。 台上的人都愣住了,连下面的欢呼声都有一瞬间的卡顿。 江却尘歪了歪头,明知故问:“队长,你怎么不唱啊?” 方子铭的恍然回神,后背陡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举起话筒,虽然精准地找到了拍子,但是嗓音艰涩,还打着颤,听感属实不是很好。 主持人笑着打圆场:“怎么在我们舞台上还带紧张的?” 方子铭哈哈一笑,顺着他说:“没开嗓,怕给我们节目丢人啊。” 方子铭说完,还是忍不住去打量江却尘,江却尘只是对他莞尔一笑,看着像是在安抚他。 方子铭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江却尘就开始了,一开始他只是惋惜没有和江却尘正常谈恋爱,第一次失控实在察觉到夏煜可能对江却尘有同样的想法失去理智地出手整治了一下夏煜,清醒后就有一种后悔感,混杂着些许恐惧——喜欢江却尘,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奈何他也只是一介凡人,操控不了自己的心神,在看见江却尘的舞台表演后这种喜欢非但不减,反倒愈演愈烈。他有心想和江却尘好好谈话,但他爹他妈突然跑来问他是不是哪里惹到左怀风了,左怀风一直在针对家里的产业。 这个时候方子铭就意识到了,左怀风在威胁自己,不许自己伤害江却尘,也不许他靠近江却尘。方子铭还没蠢到为了爱情把全家赔进去。再加上他确实伤害了江却尘,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腆着脸纠缠江却尘,只能默默在暗地看着他。 就像江却尘当年默默看着自己一样。 或许这样也不错,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能他会一直这样独自暗恋江却尘很久,也可能哪天他就不喜欢江却尘了,无论是那种,都是给他们这段糟糕的感情画上了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善果。 直到江却尘闯进他的家里,把那些视频和照片全都删掉。 方子铭后知后觉,这件事,不是他想善终就能善终得了的,他可以过去,但江却尘没有过去。 江却尘恨他。 江却尘会报复他。 …… 这期的《hellohello!》一播出,pearls的热度再次达到了一个新的峰值,好几条热搜居高不下,江却尘一人独占了百分之八十的话题度,#江却尘开场#,#江却尘黑色蕾丝带#两条直接占据热一热二的位置,后面跟着醒目的“爆”字。 【我草我草我草,就这个江却尘爽!!!】 【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啊啊啊啊】 【你有如此美的男人进入娱乐圈。】 【这个江却尘一直在勾引我哈。我忍这个江却尘很久了。】 【天塌了有土帝的脸顶着。太顶了啊啊啊。】 【在现场,我是江却尘的黑蕾丝布条。老婆的睫毛好长好卷好翘,扫到我了嘿嘿】 【楼上幻想症病发了就去看病,好变态。土帝好美。】 【我们方方台风越来越稳了!】 【11好狂野的帅,好喜欢www】 【我草,金头发的是前几天热搜那个吗?】 【萧随萧随我们喜欢你。】 【请支持我们pearls唯一主舞夏煜!】 【江却尘前几天刚被爆丑闻现在就可以面无表情上节目了吗?哇塞。】 【造谣造到公屏来了是吧?】 【666,还是夏煜的粉丝,怎么,你哥哥没睡到你急得来这里发疯了?】 【来@江却尘_onlyfish下单江却尘首个时尚杂志,说你想听的。】 【珍珠团加油!五个宝宝的状态都很好很好很好,团粉已幸福。】 【我的妈……这个金色长发的c位是不是太美了。】 【完全神颜啊!!!】 【公司终于做了一回人,漂亮的孩子就应该站中间!!!】 【非粉想入坑,有无安利啊啊】 【金发这个做男做女都精彩的脸,长成这样还会有什么苦恼吗?】 【尼玛看开场还以为金发是个花瓶,这个音色未免太牛逼了。】 【江却尘世美一啊啊】 【这么色气的台风怎么上综艺的时候这么腼腆,天呐,这个反差未免太可爱了!】 【怎么越扭越好看了,江却尘做得好!】 【不是这个性格也太温吞了,跳舞唱歌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啊哈哈哈】 【看舞台:这完全是我主人。看平常:谁的妹宝跑出来了啊!】 一开始的评论还算正常,江却尘恐怖的路人缘和粉丝量的加持下,大部分都是赞美江却尘的美貌和实力,方子铭等人的粉丝也在紧紧抓住这个热度,不遗余力地安利自己,偶尔有一些争议的引战的话,也很快被刷了下去,故而场面一时也算和谐。 直到真心话方子铭唱歌那一part的播出,整个评论区的风向都变了。 【?】 【江却尘那什么眼神?威胁吗?】 【涂粉现在还能洗吗?明晃晃的80。】 【666,装都装不明白,这么早就暴露,非蠢即坏哈。】 【节目上都敢这么光明正大,不敢想私底下会有多过分。】 【不要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感觉他刚才还一副很老实的样子。刚准备入坑来着……tt】 【哈哈江却尘的金主确实厉害,他刚出道时候的黑料这么快就岁月史书了,我看谁不知道江却尘出道舞台摆架子不唱歌不表演转头就走,还被爆出来80王绪一,视频现在还有呢。】 【出道舞台的时候江却尘就80过方子铭哈,谁还记得方子铭当时担心他结果被他一把推开?这次真是“公主”了哈。】 【什么老实腼腆,谁信这个人设我笑谁。有金主有后台就是不一样哈,底气就是足啊!】 【看得出来江却尘很嫉妒方子铭写出来《苦寒》了,《今天听什么》就唱,今天又眼神威胁方子铭不让他唱。怎么办呀江却尘,嫉妒死你这首歌也是方子铭亲手作词作曲的,你想偷也偷不走哟。】 【dyf又开始了。】 【dyf眼瞎就去治病,方子铭自己唱不出来江却尘还提醒他了你们怎么不说?唱成这个烂样还好意思出道,太厚颜无耻了。】 【就这唱功怎么能出道的?之前在团里有人挡着,不在团单拎出来,又没修音,明显是露怯了,这也能拐江却尘身上?】 【好吧,江却尘背负!小鱼吐司背负!】 【下家又开始了。天天这样有完没完。】 【下家粉别太自卑,明显是fzm自己露怯唱不出来,土儿后来还好心提醒他,承认自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这么难吗哈哈】 【涂粉太不要脸了,粉随正主吧。】 第185章 【粉随蒸煮的是你们吧。】 【这团到底咋回事,咋天天在吵。】 【刚吃了安利想入坑……我还是再观望观望吧。】 这事开始疯狂发酵,双方粉丝越吵越厉害,一开始公司还想借这个走黑红路线,毕竟这种流量不多见,结果事态发展完全控制不住了,江却尘的粉丝在娱乐圈内本就数一数二的能打,队友粉又对江却尘积怨已深,方子铭粉丝和江却尘粉丝吵架的时候,其余三家也浑水摸鱼趁机落井下石和江却尘粉丝吵得昏天暗地。 末了,以方子铭粉丝为主,四家粉丝跑到了江却尘代言的官博下开始疯狂灌水狙代言,江却尘粉丝自然不会任他们为所欲为,也灌水控场。 方子铭和江却尘两人连着好几天在热搜上下不来。 “你干的。”江却尘靠在墙上,看着来找自己的男人,笃定道。 公司压不住,说明后面有人在推波助澜,或者说,从那个主持人问方子铭那个问题开始,这场闹剧就开始了,很明显是左怀风的手笔。 左怀风淡定一笑,并不否认:“我做得好吗?” 江却尘鼻息间发出一声短促慵懒的嗤笑声:“还行吧。” 左怀风看了他一会儿,眉头彻底舒展开了,哄了那么多天,终归是又愿意跟他讲话了。 “一会儿去吃饭吗?”左怀风顿了顿,“我请你。”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却尘倒真的觉得有点饿了,艺人的身材管理太严格了,江却尘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吃过多少饭,他问:“吃什么?” 考虑到江却尘的形象管理,左怀风不可能带他去吃高盐高糖的重口味食物,不过江却尘这几天没怎么吃饭,又连着跑各种活动,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左怀风也是真的心疼他,思索斟酌片刻,决定吃点好吃但没那么高热量的:“海鲜?要是你不介意的话,烤鱼也行。” 江却尘脚步一顿,抬头给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烤鱼?” 左怀风:“……”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的预感成了真—— 江却尘冷冷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转头就走:“左怀风,你完了。” 左怀风:“……” 左怀风:“?”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屏幕前的家人们觉得我还有挽救的机会吗 第146章 5-24 左怀风回去后把这件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思索了好几遍, 怎么样都找不到江却尘生气的原因,他猜测可能是自己挑的餐馆不如江却尘心意,但又觉得江却尘因为一道菜跟他生那么大气实在太荒谬。 自己在这里翻来覆去地猜测也不是个事, 左怀风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发消息直接问江却尘。 因为这种小误会就浪费自己好不容易哄好的机会,实在太可惜了! 左怀风斟酌了一下话语,准备问江却尘:“是不喜欢烤鱼吗?” 他设想了了一下江却尘回复这句话的可能性, 如果江却尘消气的话, 可能会矜傲地骂他:“这你都不知道?”,如果江却尘没消气的话,估计会让他滚。无论是哪种, 左怀风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左怀风深呼吸了一下, 把这句编辑好的话语发送了过去。 江却尘回复得异常快, 几乎是左怀风刚发过去,他就回复了—— 一个刺眼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您暂时不是该对方的好友,若想发送消息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左怀风:“……” 左怀风看着屏幕上的感叹号和这句话,陷入了沉默,半晌, 他无奈又觉得好笑, 轻轻笑出了声。 好吧, 他真完了。 左怀风在这里思索江却尘闹别扭的事情的时候,网上已经闹翻了天。 事态发展得越来越严重,关于江却尘、关于方子铭、关于pearls的各种真假料铺天盖地地充斥在网络里,方子铭粉丝和江却尘粉丝各执一词,谁也不让谁,甚至已经有了网暴开盒的事情发生。 就是这样混乱的时候,pearls的巡演开始了。 官号下面更是热闹: 【要求劣迹艺人江却尘退团!堂而皇之80队友, 明目张胆剽窃作品!这种人不配成为公共人物!】 【请官方正视江却尘的处境!自出道以来江却尘一直在遭受队友粉掐头去尾开局一张图的造谣和曲解!】 【下家解怎么还跑来官博下面闹了?没有鱼粉姐姐你的巡演能坐满人吗?】 【下家解什么脑残要求,没有江却尘pearls查无此团哈。】 【偷粉一口一个下家解贱不贱啊?没有方队的作词作曲就没有pearls哈,真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帅哥。】 【粉丝量和数据都打不过土帝,怎么就不是下家解了?】 【下家解破防的点莫名其妙啊哈哈哈哈哈】 【下家解攻击了一圈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土帝的美貌哈,这只小猫鱼的美貌就是如此权威,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江却尘好吗。[江却尘美照.jpg]】 【哪只眼睛看见江却尘偷了?《今天听什么》是公司安排的,《hellohello!》也是江却尘在解围,要不是土帝心眼好提醒你们你们还在那里站桩当哑巴呢。】 【既然曲作词作天赋这么高就赶紧转幕后吧,普成那样还好意思做爱豆呢?】 【公司看见下家解叫嚷着让江却尘退团半夜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pearls谁退了江却尘都不可能退,没有土帝的流量你们直接糊穿地心哈。】 【没了江却尘谁看你们这糊逼公司糊逼团,下家解别来招笑。】 【土粉别转移话题,没人否认江却尘长得好看,正面回应江却尘80王绪一和方子铭的事情始末好吗?】 【一个破视频下家解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起因经过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先欺负江却尘江却尘才回击的。 【土粉颠倒黑白的能力一向是这个[/大拇指]】 【《hellohello!》的综艺上明显那四个人玩得好孤立江却尘啊,合理猜测而已。下家解不也这样合理猜测江却尘想偷方子铭的solo曲吗。怎么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受不了了?】 【土粉就这样仗着人多势众颠倒黑白乱说话哈。】 【你们怎么不想人多势众,是不想吗?】 【啊啊啊啊啊下家解咋卖惨也这么好笑。那没办法,谁让我们小土如此争气吸粉多,不像下家那几个糊逼,好资源堆了那么多,还是扶不上墙的赔钱货呀。】 【从土粉这么刁蛮偏激的样子就能猜到蒸煮是个什么样子了,呕,果然粉随蒸煮。】 【dyf又开始合理猜测了,我不行了。】 网上吵得厉害,pearls的公关团队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暂时冷处理,最近的巡演上多互动互动,炒炒团魂,然后再让江却尘和方子铭共同上几个节目,炒一下cp或者队友情,看看能不能不轻不重地揭过。 江却尘听着经纪人给出的解决方案,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其实这个解决方案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异议,主要是看江却尘,毕竟,那些曲子真正的作者是江却尘。 他这个笑容让几个人都很不安。 但江却尘只是说:“可以。” 就像过去无数次的懦弱应承一般,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只是他转过去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懦弱,反倒有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淡漠讥讽,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个方案,他们也得有机会用出来。 …… 巡演当天,天气雾蒙蒙的,天边堆积了厚重的淡灰色云彩,闷热黏腻的天气让人很不适,绕是这样,场地外面也排了很长的队伍,蠢蠢欲动地准备进场。 巡演的场地是露天的,江却尘抬头看了眼这个天气,预估着后面估计会下大雨。 化妆师也深有其感,一边给他说话一边化妆:“看着要下雨了,我得多定几层妆,省得到时候花掉。” 江却尘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十分有礼貌地回应他:“辛苦您了。” 化妆师受宠若惊:“不辛苦,不辛苦。” 江却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握紧的手缓缓松开,放到了椅子把上,他冷静地看着一切,全然不像要报仇的模样。 左怀风也来了,他带着伞,不知道怎么跑来后台的。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没有像之前那样把他赶走,但也没主动跟他说话。 “什么时候把我放出来?”左怀风问他。 江却尘冷哼了一声:“不告诉你。” 左怀风哑然失笑,知道他是消气了:“你不吃海鲜?” 第186章 “对。”江却尘顿了顿,又想到了之前的事,便道:“我讨厌你。” 左怀风老老实实认错:“我错了。我记住了,下次不请你去吃了。” 江却尘又是一声冷哼。 “江却尘。” 突然地,方子铭喊他。 江却尘没理他。 方子铭自顾自地问:“如果我主动澄清道歉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江却尘这才不紧不慢地睁开了眼睛,他透过面前的镜子去看后面的方子铭,方子铭也在透过自己的镜子去看他,两个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江却尘笑出了声:“晚了。” 方子铭抿了下唇,什么都没有说话。 “你不是后悔了,你也不是喜欢我了,你是求不得两全法了,不知道怎么保全自己费尽心思营造的人设和形象,同时还能让我不计前嫌跟你在一起。” “方子铭,你是害怕了。你想不到我会用什么办法报复你,你害怕我报复你的手段远远比你你就澄清道歉来得狠,让你难以承受。” “我还以为,你这些天不来招惹我是脑子清醒知道这样下去什么也得不到,知道比起爱情还是自己更重要,原来不是——你只是在贪心而已。” 其实还不如隋行他们几个,那几个还知道不遗余力愿意舍弃一切回来追求自己,方子铭比他们还贪心,方子铭既不想失去现在的,又想挽回过去的,想要得到什么,却什么也不肯付出。 自私的、道貌岸然的。 江却尘并不认为这两个词是什么很难听的形容词,但如果和“懦弱”绑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那就成了彻彻底底的恶心特性。 太好笑了。 江却尘讽刺地笑了一声:“除非你死,否则我绝不会原谅你。” 方子铭被他说中了心思,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羞辱了一顿,脸色惨白,腮红在这一刻都显得格外虚假瘆人。 他不说话了,木然地坐在原地。 王绪一等人也没有再说话,这些天网上的动静他们都知道,他们的solo曲也是拿的江却尘的,他们也在等待江却尘的下一步动作。 江却尘的报复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谁也不知道何时会落下。 时间来到晚上七点,第一次巡演开始了。 后天就能听见外面吵闹的人声,还有设备调试的声音。 左怀风先离开了,去内场看他,手里还拿着一台摄像机,临走前信誓旦旦给江却尘保证会给他拍出来高清无死角的美照。 江却尘没说什么,但已经做好了回去检查左怀风拍出来的照片的准备。 【我检查到有人对你有很重的恶意,】系统突然忧心忡忡地开口,【是个很不稳定因素。会做出来实质性伤害你的行为。】 江却尘上台的脚步一顿,他单手扶了扶耳麦,扯了扯嘴角:“那就让他来。” 开场曲的音乐随着几人的出现一点一点响彻整个舞台,台下的应援声也纷纷响起来,应援灯牌把漆黑的夜晚照得亮如白昼。 不同于综艺的录制,演唱会是实打实的人气检验。 台下“江却尘”的呼声以排山倒海之势稳压其他呼声,台下一个又一个的蓝色应援棒好像汇成了一片汪洋。 和刚穿来时的黑海与寥寥无几的呼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江却尘在心底道,“江却尘,大明星。” 有一道声音和他心底的呢喃重合,不同的是,这道声音声嘶力竭,夹杂着歇斯底里的恨意:“江却尘!” 一个女人突然冲上来把手里的瓶子的液体倒向江却尘。 江却尘反应迅速地躲开,但还是被溅上了一点。 她的衣服很快被腐蚀,皮肤也传来星星点点的火辣辣的痛感。 台下瞬间乱作一团,保安连忙冲上来遏制住这个人。 保安遏制住她的动作,却没有遏制住她的话语,对方骂道:“小偷!你不配站在舞台上!” 江却尘低头看了看自己,对方泼的应该是硫酸,还好他穿得是长袖长裤,衣服被腐蚀出来几个洞,只有手背上溅上了零星的一点,那一块区域很快发红发烫,带着火辣辣的疼意。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左怀风还算冷静,火速去后台让设备员停了音乐。 他目光沉沉,眉头仿佛阴云密布,迈出的步子都带了些许凌厉感。 舞台上突然安静了许多。 方子铭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谁的粉丝了,脸色难看地吩咐保安:“快把她拉下去!” 王绪一等人也回过神来,无论是处于面子功夫还是出于炒团魂的目的,当即把江却尘围了起来,殷勤道:“小尘,你没事吧。” 江却尘没搭理他们,他看了眼方子铭,又看向正拉着人往台下走的保安,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挡住了上半眼仁,让他的笑容带了几分说不出的阴森:“不用,就让她在这里看。” “亲眼看着,好好看着。”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把下一章当成这一章发出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47章 5-25 江却尘说完这句话, 头也不回地朝后台走去,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阴了下来,厚重的云层再也压不住沉甸甸的雨水, 藏不住锋利的闪电,天空上接二连三地亮起蜈蚣似的闪电,伴随着闷雷响动。 大雨将至。 舞台的屏幕闪动了几下,原本表演用的led背景突然被撤掉, 变成了一张张青涩破旧的纸张, 是出道所有solo曲的原稿。 江却尘再一次从后台走了出来,他站到了舞台的正中央,举起手麦:“大家好, 我是pearls的江却尘。” “最近因为各种关于我的猜测浪费了很多公共资源, 真的很不好意思。” 他顿了顿, 垂眸,一点一点看过台下每一片亮着蓝色光芒的地方,像是要透过这些光亮,看清这些素未谋面却为自己千里迢迢赶来的粉丝。 “这些天我一直在认真地思考,思考要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大家, 对于我而言, 这不是一个简单供人饭后闲谈的‘瓜’, ”江却尘顿了顿,语气稍稍沉重了一些,“这是我从大学到现在,无数个日夜流过的泪水,是我站在舞台上却做不出反应的崩溃,是我每一个想要自杀的冲动。” 台下突然有了交谈声,恐慌和不安因为这次的突变蔓延在观众席。 “这些是出道曲专辑里的每一个收录的solo曲, 是这些曲子诞生的最初模样,由我亲手一笔一笔写下。”江却尘回过头,后面屏幕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把他脸上那种微弱的破碎脆弱感晕染放大。 此话一出,观众席顿时喧闹了很多。 震惊和质疑五五分,躁动得厉害。 “我草?!真的假的?” “不可能啊!” “江却尘的意思是,小偷其实是——” “放屁,江却尘空口就想诬赖是吗?没有证据的事情。” “后面不就是他的原稿吗?还想要什么证据。” “这个也不能说是他的就是他的吧。” 各种讨论的声音堆积在一起,像是决堤之水,浩浩荡荡地涌向台上。 头顶上突然响起一声闷雷声,闪电照亮了台下一瞬。 江却尘深呼吸了一下,操控自己的手机,屏幕上便换了另一个界面,是他和经纪人的对话,时间显示是刚出道前,经纪人发的语音,说的很委婉,但是结合江却尘刚刚爆出的料,不难猜出经纪人在说什么:“那几首曲子分别给了他们四个,当成各自的solo曲收录进出道专辑里。你看看你能再写出来一首不。写不出来就没你的solo曲了。” 江却尘放完这句话,又切到了和其他人的聊天记录上。 第一个就是和方子铭的。 方子铭大多是一些命令的话:【下午五点之前,把新曲子给我。公司说是我的,你同意吧?】 【泄密出去你知道后果是什么的。】 【赶紧滚来我家。】 【下次再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你试试。倒胃口。】 江却尘手指划掉,淡声道:“有的话太难听,就不给大家看了。” 他又放出了和其他人的聊天记录,他们三人当时为了巴结方子铭,说的骂的比起方子铭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怎么写得曲子越来越难听了?】 【我们能看上你的曲子是你的福气,你别不知道好歹,还不谢谢我们。】 【笑死我了没有我们方少你的曲子这辈子也发表不出去。】 第187章 【江却尘,不是让你去买水吗?你怎么还不回来?】 【窝囊废啊你。】 谩骂和羞辱的话不堪入耳,全场哗然。 台上的四人脸色一个赛一个地好看,王绪一反应过来,急匆匆地朝后台走去,不知道是想关掉江却尘的爆料还是没脸见人。 他一走,其他三人也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不,不可能,你骗人!”被保安按着的女人疯狂挣扎起来,眼底带着好似信仰破碎的恐慌,不惜牺牲自己也要维护的爱豆的形象崩塌,对于她而言无疑是诛心的痛苦。保安见江却尘没什么反应,趁机把她拉下了台,报警了。 “大家在网上看见的那个流传很广的我打人的视频,”江却尘抿了下唇,嗓音有些艰涩,“我,我确实是没有办法,如果不反抗的话,可能真的会死掉。” 天上开始下雨了,一滴雨水落在江却尘的眼睛,缓缓下滑,看起来像是他落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 “有一段时间我不敢唱歌,那些由我写出的旋律还是那样熟悉,但被冠以他人之名的那刻又显得格外陌生,”江却尘嘴唇抖了抖,“我不知道——要怎么去演唱这些歌。” “再加上,我得了很严重的心理障碍,暴露在别人目光之下的时候会很紧张,很恐惧。” 江却尘缓缓鞠了一躬:“刚出道那几场表演,因为我自己的原因,给大家造成了不好的观感,对不起。” 他的长发从肩头两侧滑落,身体弯成90度,孤零零站在舞台的样子看着十分可怜。 他的这个动作终于给了别人讲话的机会,也让人在震惊中回过了神。 有粉丝大喊:“不要道歉!” “江却尘!不要道歉!” “宝宝!你没错!” 拼命呼喊的声音好像带了很多哭腔,落在江却尘耳朵里,他一愣。按照他的计划,他应该在直起腰,宣布暂时不活动了,卖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惨而后离开,这个行为有利于把他彻底放在受害者的位置,即便后续方子铭和公司放出来他心狠手辣的本样,也会给人一种“这都是被他们逼得”的感觉。 如今江却尘倒是有些恍惚,他听着耳边一阵又一阵的呼喊声,一时忘了起身,出神地愣在原地。 他并不了解粉圈,在此之前,也只是把粉丝当成这个世界的npc,当成“粉丝数”后面的那一串冰冷的数字,这会儿却有些迷茫了。 跟他之前收到的每一次欢呼——包括他在现实生活中发布会上收到的赞美和喜欢,都不一样。 江却尘缓缓直起了身子,入目便是和他眼睛眼神极度相似的深蓝色,一簇一簇地汇集成一片蓝海。 江却尘收紧了手麦。 即便是他这样习惯了玩弄人心的人,面对这样纯粹干净的喜欢,也没办法彻底心狠辜负。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打湿了江却尘的头发和衣服,也打湿了台下粉丝的头发和衣服。 谁也没有走。 江却尘无奈地笑了笑,他不能走啊,他是爱豆,他是靠粉丝和舞台吃饭的,他怎么能把粉丝抛弃在雨里,他怎么离开舞台呢? “当爱豆真麻烦。”江却尘给系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系统正美滋滋看爽剧呢,冷不丁听见江却尘说话,愣了一下:【啊?】 江却尘扶了扶耳返,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我的事业心比我的爱美心还严重一些呢。” 江却尘低头看了眼左怀风,左怀风似乎是明白了他想要干什么,快步从内场翻过去,朝后台走去。 “感谢大家来看我,因为刚才的那点意外,和我突如其来的坦白,导致演出晚了一些,”江却尘顿了顿,腼腆一笑,“从我再次站上舞台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此后每一场都要完美完成的准备。” 不同于之前为了人设硬凹出来的腼腆,江却尘这次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端庄的江院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做出过如此矫情又热血的发言。 台下的粉丝也跟着尖叫:“江却尘做得好!” “江却尘啊啊啊啊啊——!” 雨下得更大了,音乐再次响起来,灯光把每一滴雨水都照得格外清晰。 瓢泼大雨大大限制了江却尘的行动,但他却第一次感觉这么自由过,手上刚才被硫酸溅到的地方还在发红发疼,江却尘浑然不觉,大雨打湿了他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他的身上,演出服也被打湿,白皙泛红的胸膛在被浸透成透明色的衬衫下显现出粉色,紧贴的衣服勾勒出流畅的腰线。 从穿来这个世界就一直在苦练的舞蹈在这一刻终于给了他回报,他的动作舒展流畅,雨滴随着振幅从他身上朝四面八方散去,闪着明亮的光。 台下愈来愈响以至震耳欲聋的应援声混着耳返里的音乐和鼓点在心脏中激烈作响,江却尘的呼吸声和唱歌声混在一起像是对这种欢呼声的回应。 “江却尘!江却尘!江却尘!” 江却尘一个干脆利落地转身,手高高举起,头发甩开最终聚拢在他的右肩前,他的眼睛明亮,胸膛剧烈起伏。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掩盖住这首曲子的尾声。 江却尘放眼望去,大抵是下雨的缘故,眼前的蓝色应援棒更像汪洋大海了。江却尘滚了滚喉结,他回过头,因为缺席了四个人,后面的大屏幕只能收录他一个人。 淋过雨,江却尘非但没有一丝狼狈,反倒变得更加魅惑好看了。雨滴从他的发梢一滴又一滴地掉落在脸上,从鼻梁或者脸颊轻轻滑落下去,通过大屏幕把这份极致的美貌传达给台下每一个观众。 他看了大屏幕中的自己一眼,低头轻笑了一声,把额前碎乱的刘海撩了上去。 不出所料得到了更加激烈的尖叫声。 一步踏回舞台中央。 聚光灯、目光与雨水一起打在身上时,他想起来了——这份从出生以来就一直不停给他带来好处与麻烦的、让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美貌。 他再一次爱上了这份海洋馈赠给他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第148章 5-26 江却尘这件事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事的热度点很多,无论是方子铭的才子人设是假,还是江却尘被排挤霸凌已经足够有讨论度了, 更何况还有巡演当天江却尘被泼硫酸和只有江却尘没有跑路坚持完成了演出这两件事的加持,总而言之,那天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哪一件都是要引爆热搜的程度,更何况这些还凑一起了。 本来公司就压不下去, 加之左怀风在后面操作, 热度连着好几天都在持续走高,在江却尘起诉方子铭和公司偷盗他的作品时达到了顶峰,公司不得不出来宣告巡演暂停。 【下家粉说话。】 【贼喊捉贼具象化了……】 【比较关心宝宝当时被泼到了吗?方子铭毒唯是不是有病。】 【应该是手上溅到了一点, 我离得近, 我的视角来看, 江却尘躲闪得其实挺及时的,只有一小部分溅到了衣服上,和手背上。】 【啊啊啊啊啊手背上被溅到了也很疼啊!dw去死吧。】 【泼江却尘硫酸的给江却尘挡灾哈。】 【下家解这回怎么不出来说是粉随蒸煮了,尼玛蒸煮当小偷80别人,粉丝线下anti泼硫酸, 太有节目了。】 【成狱友了哈哈哈!下家解追星最近的一次。】 【我草某种方面来讲江却尘这个心理素质是真的牛逼, 他居然还能走出来, 不敢想要是我被职场80,还被偷了作品,还被对方的粉丝骂自己没才艺是小偷80咖,我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1,如果是我我真的会控制不住把他们全杀了。】 【我一直在哭啊……幸福请降临在这只小猫鱼手心里吧。】 【小土你怎么这么苦。】 【他甚至是唯一一个坚持完成演出的人,队友这群赔钱货除了会倒油还会干嘛。】 【pearls队内80这件事公司知道吗?死公司迟早倒闭哈。】 【接公司倒闭,糊逼公司知道谁是你爹谁给你赚钱吗?】 【接江却尘跳槽, 接江却尘solo大爆。】 【现在再看网传江却尘80队友视频只有一个想法——队友全死了哈,完全就是组团80别人还倒打一耙卖惨博热度的四个贱人啊!】 【别的不说我是真的担心江却尘继续和他们做队友的安全……】 【江却尘唱《苦寒》的时候我就感觉比方子铭唱得那一版好听多了,现在去看收听和收藏量也是江却尘那一版的多,偷都偷不明白。】 【可以dream一个江却尘把其他曲子都唱一遍吗。】 第188章 【所以说真正的才子是我们小土宝宝啊!完全的ace!】 【又去看了一遍《今天听什么》,江却尘谈起这首曲子背景的神情好让人心疼tt宝宝……】 【《hellohello!》里怪不得方子铭当着江却尘的面不敢唱呢,之前还以为是他自惭形秽,搞半天原来是真正的创作者在眼前,心虚了哈哈。】 【wdm这个反转……路人连着好几天吃瓜都吃懵了,所以现在是实锤了是吗?】 【小土宝在出道舞台上难以表演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我一直哭,命运再对我们小土好一点。】 【没实锤吧,光那几张原稿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等警察调查结果出来吧。】 【下家解又来嘴硬了。】 【理解土粉的心情,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先冷静一下吧,等警察的调查结果出来。】 【对啊对啊。】 【我草,我是真路人,不是,长这么好看?!】 【我也,本来想吃瓜结果迎面一张美脸袭来,给我迷得突然不知道点进词条是来干嘛的了】 【这个大雨的直拍真是把我见犹怜那个感觉拍出来了,刷了那么多次他的直拍终于入坑了。】 【这公司有病吧,放着这么大的美人不营销过去强捧那几个普男。】 【小公司小作坊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祝倒闭。】 【湿衣诱惑吗,嬷了。】 【每次点开江却尘的相关词条都有一种他一直在勾引我的感觉。。。可恶。】 【这样一看公司更该死了(没有说队友不该死的意思)】 网上吵得不可开交,队友粉这会儿倒是齐齐噤声不说话了,大部分脱粉回踩了,剩下的还在观望调查结果,只有零星的几个还在嘴硬感觉不可能,大粉和职粉还在辛辛恳恳地发各种洗脑包稳定军心。 舆论中心疼江却尘的占了绝大多数,不仅是粉丝,连带着路人也对江却尘的经历抱有极大的怜爱,通过这件事去搜了他的舞台直拍,被惊艳到而后垂直入坑的更是大有人在。 江却尘由此误打误撞地火了,没有了团的拖累,他的热度几乎和当红顶流持平。 这种热度和关注度下,江却尘想要出去就不得不更要做好伪装了。 江却尘有点无奈,但也实在没办法。 他出门的时候,左怀风正在门口等他,目光落在他手背上的白色绷带上:“手好点了吗?” 江却尘抬起手背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些伤口还不如他之前自杀时弄出来的严重,江却尘无所谓道:“不严重,无所谓。” 他要去参加和方子铭四人的庭审。 左怀风给他拉开了副驾驶座上的车门,看着他坐了进去,而后自己才走到另一边去开车。 “不用担心,我请的律师在业界很有名,你的证据充足,不会输的。”左怀风看他神情恹恹,以为他是担心输掉,于是开口安慰他。 江却尘手撑着下巴,去看窗外的风景:“我知道。” “怎么不开心?”左怀风反问他。 江却尘没有看他,不答反问:“左怀风,你觉得我做爱豆的天赋是什么?” “长得好看。”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左怀风不加思考,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也觉得我很好看。”江却尘平静道。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很好看,比很多人都好看,这种观念和优越感随着他的长大愈演愈烈,他开始不仅仅只是以自己容貌为傲,更学会了怎么利用他的脸。他知道从哪个角度看这张脸会显得楚楚可怜,知道从哪个角度看这张脸会张扬美丽,知道从哪个角度看这张脸会惹人惦念,他用这张脸熟练地扮出猎物的模样,等着目标落入自己的陷阱。 这张脸给他带来了太多好处,他沉溺在这种好处之中,全然没注意到,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就在暗中标明了价格。 这张脸给他带来了太多恶意的觊觎,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过去的三年里,江却尘恨自己这张脸。如果没有这张脸,j老板不会对他产生觊觎,那样环环相扣的陷阱就会因为缺少这一环而破碎,他就不会变成这样。 江却尘厌弃自己,憎恨命运送给他的这柄绑着蝴蝶结的美丽的刀。 他恨了三年。 左怀风伸出手去摸他的手,想要给他一点力量,被江却尘察觉到了,江却尘伸手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不让他碰自己:“好好开车!” 左怀风:“……” 他扭过头去看江却尘,江却尘抬了抬下巴,矜傲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小插曲打断了江却尘的思路,把江却尘的注意力又挪到了眼前的事情上来。 左怀风低头笑了一声:“知道了。” 话是这样说,不过两个人正好赶上一个九十多秒的红灯,想好好开车也没什么机会。 江却尘重新窝回了车座里,百无聊赖地盯着面前一直在跳动减数的红绿灯看。 这样平淡闲适的气氛让左怀风感觉两个人像是一对相处了很久很久的情侣,这次的车程也不是带江却尘去参加庭审,而是平常的一天,平常的一次出游。 左怀风琢磨了一下,突然感觉这样好像也不错。虽然他一直追求刺激与动荡,甚至对江却尘的贪恋也是喜欢对方那种掌控感,或者说,s感,但是,至少在这一刻,左怀风觉得就这样和江却尘什么都不干,安静地处在同一空间里也很好,他喜欢这样。 恰好前面的红灯变成绿灯,左怀风一踩油门,心情颇好,应该说,只要是和江却尘在一起,无论那种他都很喜欢。 系统给的这个任务真有意思,系统给的这个暗恋对象,他确实很喜欢。 “江却尘,”左怀风开口,“这个案子结束,来我公司吧。” 江却尘斜靠在门上,挑了一下眉:“挖人啊?” “那个小破公司,没什么发展前途,”左怀风阐述道,“来我这里,我有更好的资源和平台可以给你提供。” “比如呢?”江却尘问完,自顾自地说道,“我可不要潜规则。” 左怀风:“……” 江却尘语气微妙道:“你给我的资源和平台我需要付出什么吗?如果是我需要付出什么的,那就算了。” 左怀风的语气也微妙起来了:“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 “你不是这种人,”江却尘说,“但是,谁让你喜欢我呢?” “爱会让糟糕的人变得正直,让懦弱的人变得勇敢,让偏执的人变得理智,反过来也一样。” 左怀风一边听着江却尘说着早就被人说烂的话,一边在停车位停好车,回过头一看,江却尘果然是在拿着手机念不知道哪里搜出来的非主流文案。 被左怀风发现,江却尘也不慌乱,只是不急不慢地收起了手机,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左怀风的心口:“这句是我说的了——你的原则好像在我面前不作数哦?” 左怀风攥住他的手腕,一把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来。 亏得江却尘瘦,能挤进左怀风和方向盘之间,他抬起眼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左怀风,眼中不知道是戏谑还是期待,带了点傲气的样子让左怀风看得心痒得厉害。 “潜规则不行,正经恋爱行不行?”左怀风伸出手捏住了江却尘的下巴,一点一点低头靠近。 江却尘嘴角扬了一下,默许着他的靠近,却在他即将要亲到的时候,伸出手指轻轻盖住了他的嘴唇。 左怀风一顿,没由来觉得这个戛然而止的亲吻很眼熟,却又想不起来眼熟在哪里。 “好啊,”江却尘坦坦荡荡地答应了,“给我拿个高奢资源,就跟你谈。” 左怀风目光微闪。 怀里的人却趁他愣神的功夫,像条灵活的鱼般从他怀里游出去了,江却尘利落地下了车,扶着车门弯腰去看他:“至于现在——你还是继续当梦男吧!” 语毕,他“哐当”一下,直接把门关上了。 左怀风看着紧闭的车门,须臾,低头笑了一声。 怎么这么有趣啊——江却尘。 …… 江却尘走进法庭的时候方子铭四人已经在了,左怀风给他请的律师也在。看得出来最近网上的舆论对四人的压力很大,四个人的脸上哆哆嗦嗦都有了几分憔悴,看见江却尘既没有最初的趾高气昂,也没有后来的恼羞成怒,只有一派麻木,好一点的,还有几分紧张。 废物啊。 江却尘扭了扭手腕,轻扫了他们四人一眼,做出了简短的评价。 方子铭对上他的目光,眼里的情绪很复杂,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189章 “后悔了吗?”江却尘冷不丁地开口询问。 他这个问题问得四人皆是一愣,后悔肯定是有的,现在说也没什么用了。四个人中没有一个人会天真觉得江却尘会好心放过他们,说后悔免不了又是一顿羞辱,但是,说不后悔就太嘴硬了,有一种死到临头还在犟的狼狈感。故而,四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嘴不答。 江却尘也没有让他们回答的意思,他笑了下:“后悔也没用了。” “身败名裂去吃牢饭吧。” ----------------------- 作者有话说:大家中秋快乐呀![撒花][摸头] 第149章 5-27【第五个世界完】 剽窃作品本身基本上主要是罚款, 但方子铭几人盈利了太多金额,那就不得不判几年了。 “便宜他们了,”江却尘说, “比前几个世界的渣男结局好多了。” 系统恶狠狠地附和他:【就应该把他们豆沙了!】 江却尘:“……” 谁还记得这个系统一开始是坚持走“渣攻贱受”剧情的系统。 江却尘心思流转了一下,没忍住弯眸轻笑了一声。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江却尘又不出意外地上了热搜。 【要锤得锤!】 【队友好似,公司也好似。】 【江却尘我们好不容易tt要什么样的结果才能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啊, 所以那些曲子真的是江却尘写的啊?我草, 这个是真的土帝。】 【用神来形容江却尘真的够吗。】 【真相大白!宝宝受苦了啊啊啊。】 【爽啊!霸凌者和抄袭者全都该都付出该有的代价。】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pearls之后该怎么办,五人团四个牢犯,是不是要封杀啊, 那我们小土怎么办。】 【江却尘命苦系爱豆啊啊啊】 【这个是真的, 太命苦了, 出道前作品被剽窃,出道后被孤立和80,好不容易真相大白了还要被团拖累。】 【摊到这个小作坊公司和进狱系队友江却尘也是倒八辈子霉了。】 【这个团太精彩了,从来没见过这么精彩的团。】 【小土单飞吧,感觉凭借小土的能力单飞也会火的!】 【这个世界给我一种老实人没法安全生活的感觉。】 【再去看刚出道的时候舆论, 好心疼江却尘tt】 【看得出来刚出道的时候公司一直在买负面热搜, 目的就是想压住江却尘, 不让他把真相说出来。。。】 【对啊,把江却尘钉死在划水和态度差上,让他的口碑和路人缘变坏,通过这种方式随意操控江却尘,狗公司太贱了。】 【队友粉好意思说江却尘说皇族,wdm。】 【队友粉都喜欢劳改犯了,指望她们能看出来啥。】 【笑死我了。】 【涂粉能不能别这么落井下石, 塌房了最难受的是我们好吗?】 【骂了前担就不能骂我了哟。】 【方子铭赔钱货,亏我之前这么真情实感地喜欢过你,赔钱。】 【四件货啊,还钱。】 【追过你们是我这辈子的耻辱啊,塌房了我想说就说,本来长得就丑,还不好好走正路,其实每次涂粉骂我有恋丑癖的时候我都恨死你们了。】 【rnm还钱!!!@pearls方子铭@pearls王绪一@pearls夏煜@pearls萧随】 【超绝四小偷哈。其实最惨的是我们唯四哈。】 【唯四的报应来了,赫赫。】 【只能说成也小公司败也小公司,如果是大公司的话,江却尘还真不一定能这么简单地脱身,大概率会一直被泼脏水……资本的力量还是挺大的。】 【呜呜宝宝,希望你以后平安幸福。】 【那小土接下来要怎么办呀?还继续留在这个破公司吗?呕一想到土儿辛辛苦苦赚的钱全被四公司拿去填被起诉的钱就有点恶心。】 【对啊对啊,总不能拿江却尘赚的钱赔给江却尘吧?太荒谬了。】 【我听说,江却尘好像在接触新的公司了,他的流量和潜力都很大,应该有不少公司争着要吧。】 【不管了,无论怎么样,江却尘都请走花路吧!!!】 【江却尘走花路吧tt】 网上热闹得很厉害,一部分在辱骂方子铭四人,一部分在心疼江却尘,一部分在好奇江却尘之后怎么办,剩下的自然是对这场大热闹好奇的吃瓜群众。 似乎是怕这个热闹不够大似的,左怀风所在美娱公司官宣了和江却尘签约的消息。 【美娱娱乐:了却风尘,浴火重生。欢迎@pearls_江却尘加入美娱娱乐。暴雨过后,盛夏才刚刚开始~希望以独立爱豆身份重新出道的你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与此同时,原本的公司也宣布了和江却尘解约,以及pearls暂时解散的消息。 【哇塞,这个团怎么做到出道这么快就解散的。】 【可以载入历史了,笑死我了。】 【啊啊是大公司啊!期待江却尘!】 【虽然美娱也不是什么好公司但是至少比小作坊强,支持宝宝的任何决定!】 【啊?是那个总裁是江却尘粉丝的那个吗?】 【还真是……】 【既然这样能不能给我们小土一点好资源,同担?】 【好魔幻的发展,但是又感觉好合理(。】 【我就这样偷偷嗑】 【我也,我要看金主攻x明星受。】 【其实还挺般配的。】 【嗑疯了吧,江却尘刚结束了这么多事真粉丝只想让他好好休息,谁要去陪那种老男人谈恋爱。】 【对啊!】 【咋是两个男的就能嗑到啊,江却尘一看就是那种老实直男啊!】 【乱嗑cp和造黄谣有啥区别。】 【咋真是他啊,那天我还在内场看见他了,我估计他俩应该是朋友,方子铭其实家里还是有点背景的,江却尘如果没背景其实很难扳倒他的。】 【嘿嘿,这样一说更好磕了。】 【cp解最爱的偷高光给相方情节来了。江却尘自己站出来曝光他们和左怀风有啥关系啊?】 【江却尘下班。】 【别人嗑别人的,关你们什么事。圈地自萌唯粉是不懂吗?】 【乱ky的是你们cp粉吧,这里有0个话题提到你们的cp哈。】 【咋又吵起来了,江却尘是真的腥风血雨体质啊。】 【xfxy体质是顶流标配啦。接江却尘顶流喽。】 金主和明星这种带了点小说浪漫色彩的cp明显比方子铭那种队内恋爱受欢迎多了,至少左怀风多金帅气看着就比方子铭靠谱很多,一时间嗑的人也很多,和江却尘毒唯在话题下面打得有来有回的。这种经典打架一时减少了不少江却尘被欺辱的伤痛感,吸引了不少人入坑,江却尘的粉丝数猛涨,以分钟为单位快速变换着。 而此刻,话题中心的江却尘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左怀风的老板椅里,左怀风站在他旁边,不知道还以为江却尘才是总裁。 左怀风把手里的合同递给他,像是拿来了什么贵重的战利品一般:“sovs珠宝的代言,本国珠宝线品牌大使。你要的高奢代言。不过人家要考核几天,每个明星都会经历的。” 江却尘撑着下巴,挑起上眼皮瞥了一眼左怀风,伸手去拿那个代言合同。 左怀风按住了他的手背,两人交叠的手一起压在了合同夹上。 左怀风矮了矮身子,两个人的距离拉近,变得格外暧昧:“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你许诺给我的呢?” 江却尘歪了歪头,嘴唇差一点擦着左怀风的脸颊而过,温热的气息在脸上搔痒着一闪而过,像是探入海底却被轻柔冰冷的小鱼尾撩了一下似的。 江却尘手指用了下力气,把合同从左怀风手里抽了出来,慢条斯理地翻开,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打开的合同夹把江却尘的脸全部遮住,直到他看完,才露了一双眼睛出来。 江却尘蓦然笑了,从左怀风桌子上拿来一只笔迅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文件夹一合,拍在了左怀风的胸膛上:“好了。” 左怀风看着他,接过文件夹,放在了一旁的办公桌上。 “好厉害哦,”江却尘虚情假意地夸奖他,笑盈盈的眼睛里藏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让我想想怎么奖励你好呢?” 左怀风什么都没说,双臂支在椅子的的把手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高大的身躯压下来一片黑影,笼罩住江却尘,身后是柔软昂贵的皮质椅子背,身前是左怀风坚固的怀抱,江却尘完全被他圈在这一块小地方了。 江却尘伸出胳膊揽住了左怀风的脖颈,谆谆善诱:“你先起来。热死了。” 第190章 室内空调开了16度,江却尘被冻得穿了件小薄衫,左怀风才不相信他的话。 “啧,”江却尘见好话他不听,眯了眯眼睛,威胁道,“我数三个数。” “一。” “二。” “s——” 最后一个数还没数完,左怀风就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知道了。” 左怀风顿了顿,平静地阐述一个刚刚发现的事实:“江却尘,你又骗我。” 他刚说完这句话,江却尘身上独特的海洋的香气突然迎面扑来,他的眼前一花,江却尘已然整个人都靠进了他怀里。 左怀风呼吸一滞,嗓子陡然有些发涩。 江却尘挨得他很近,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脚尖踮起。 “接吻闭眼都不知道吗?”江却尘看着他的眼睛,嘴唇几乎要和他的嘴唇贴在一起。 左怀风的手指屈了屈,睫毛颤抖着,随着眼睛闭上了。 眼睛闭上后周围的感知便清晰起来,屋内空调吹出的冷风,江却尘微动的发丝,以及自己如擂鼓般急躁的心跳。 真奇怪,左怀风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冲动紧张的时候,没想到,现在就遇见了。他忍不住去想,和江却尘接吻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对方那样牙尖嘴利,接吻的时候是否也如此不让人,还是说一亲就老实了?他的嘴巴里也会有海洋的香气吗? 他等了很久,想了很多,却迟迟没有等来那个化作现实的吻。 左怀风等不下去了,睁开眼睛。 因为离得近,他能清晰地看见江却尘眼里不掺一丝暧昧的狡黠与恶劣。 江却尘推开了他,灵活地跑离了他身边,朝办公室外走去:“爱豆不可以谈恋爱,左总身为娱乐龙头公司的总裁,居然不知道吗?” “你说得对,我又骗你咯。”江却尘明媚地笑着,走到了门口。 他迎着左怀风沉沉的目光,歪了一下头,拉开门,眼中明媚的笑容在这一刻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的声音轻轻的:“左怀风,我们下个世界见。” 语毕,他走出了办公室。 一道门隔绝了左怀风和江却尘,左怀风心里突然有一股很不好的直觉,江却尘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太小了,他没有听清楚。他来不及多想,连忙拿了外套准备出去找江却尘。 一会儿的功夫,江却尘已经找不见影了。 …… 江却尘又来到了海边。 【不再多待一段时间了吗?】系统问。 江却尘反问它:“你很希望我多待一阵?” 系统想了想,说:【因为,你在这个世界适应得很好啊!而且,渣男都解决了,如果是你的话,肯定会爆火的,有很多好资源,和高奢代言!很多很多百万直拍,说不定还有千万直拍——】 系统絮絮叨叨的声音在江却尘的一声轻笑中戛然而止。 江却尘笑得很轻,确认系统没由来觉得很不好意思:【我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不太好……】 “也没有,”江却尘道,“你说得挺对的。不过,我不太喜欢出个门都要全副武装,时时刻刻被躲在暗地里的狗仔偷拍的感觉。更何况,我失去的,已经找回来了,就没有必要再在这里耗费时间了。” 【啊……?】系统一知半解。 江却尘看向海里,像小时候那样问:“大海大海,谁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呀?” 波光粼粼的海面荡起圈圈涟漪,江却尘伸手把头上的帽子和口罩摘下来。 太好了,世界上的每一条海水都说我最好看。 一滴眼泪随之落进海水里,荡起的涟漪像是破碎的镜面。 他的知名度很高,一时间,很多人都看见了他,举着手机朝他涌来:“江却尘!” “我草是江却尘!” “江却尘啊啊!” 江却尘没有理身后的尖叫声,他走过海边,走过浅水区,一直到了远远的深处,远到后面没有人敢跟过来。 他坠入海中。 深海区的水很轻,也没有那么多人影,仰面看过去的时候,倒映着阳光和天空,像是浑然天成的一面镜子。 江却尘嘴角扬起了笑容,轻声说:“是我呀。” 意识朦胧中,他看见自己的四周又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镜子,每一面都倒映着他深爱着的、引以为傲的美貌。 第150章 贵族学院里的特招生1 【恭喜宿主第五个世界目标达成!已结算世界任务奖励, 任务总进度5/10。】 江却尘回到系统空间,听到的第一句话还是这一句,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坐回自己椅子里, 第一时间没有说话,而是出神放空般坐了一会儿,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塑。 过了一会儿,他才恍若回神, 像是童话里被施了魔法变成雕像的小王子突然解除了魔咒。他坐直了身子, 挑了下眉,问道:“我做得怎么样?” 系统全心全意地夸赞他:【做得也太好了吧!主人!】 江却尘:“……” 虽然他心底也承认这件事,问出来也是想得到认可, 但是被系统这么明确地回答, 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更何况系统的语气格外夸张。 江却尘轻咳了一声,轻轻咬了一下抵在嘴唇上的指节,给系统道:“知道了。” 系统的电流声动得轻飘飘的,听得出来很开心。须臾,它才像是想到了什么般, 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刚才怎么了吗?】 【上个世界的强度是不是有点过了, 下个世界需要我帮你调节一下吗?】 之前的ptsd没有那么容易消失, 系统也怕太过刺激反倒适得其反,怕江却尘出意外。 意外地,江却尘说:“没有,刚回来有点不适应而已。” 其实江却尘每次从小世界回来都会有这种感觉,毕竟他在每个小世界里待的时间也挺长的。人去一个地方旅游还会产生戒断反应,更何况江却尘在每个世界都是实打实度过了一段不长不短的人生。 某种程度而言,江却尘能快速从这种戒断反应中抽身出来, 心理素质也挺强大的。 是呢,江却尘随意拨弄着那朵水仙花干花,他的心理素质一直很强大。 “左怀风为什么失忆了?”江却尘想起来这件事情,问系统。 左怀风失忆的时机很巧妙,恰好他刚想起来左怀风就失忆了,看着跟逃避他似的。不过按照江却尘对左怀风的了解,对方就算想逃避他也不至于做到这个程度,这样就太窝囊了。 江却尘讨厌窝囊的人。 由此,江却尘推断,可能就是系统这边故意安排的。 系统却道:【不知道啊?我们本来是找他当陪伴你的npc的……当时也没说他到了这一部分会失忆啊?】 江却尘眯了眯眼,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坑的那一次让他变得格外敏感,他总感觉左怀风的突然失忆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总感觉是个阴谋。 “左怀风是你们那边的人?”江却尘饶有兴趣地开口,“你们是谁?” “左怀风是现实世界里的人,我也是。我是死了才被你们系统空间挑中的,他也是吗?那隋行、j老板还有其他人呢?是原型还是本人在?他们也都死了?” “什么情况才能死那么多人?不应该吧。所以说,应该都没死,我应该也没死。啧,也不一定,里维亚和弗尔斯是不是还在打仗?他们死了是因为里维亚战败了?皇室打不过所以只能强行复活我?那你呢?你这种程度的ai应该都有原型吧,你是谁?” 系统:【……】 系统后知后觉说漏了嘴,更没想到江却尘能从说漏的那一个小点有条有理地扯出来这么多问题,多说多错,系统又开始沉默。 江却尘语气轻飘飘的:“系统——” 【哎呀——】系统照例打开世界来打断江却尘的问题,【你已经好很多了,我们去下个世界吧!下个世界比这个世界有意思很多呢!】 江却尘:“……?” 系统话音刚落,本来之前都是由江却尘拉开的门突然自己打开了,一股巨大的吸力把江却尘往里面吸去。 江却尘斥道:“系统!” 系统委屈巴巴地抱怨:【每次都问我不能回答的问题……明明你走完全部的世界就都知道了嘛……】 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小,江却尘逐渐听不清它在说什么,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机械音: 【已为宿主构建新的世界!正在载入中……】 【第六个世界已加载完毕。】 【欢迎宿主来到第六个世界!】 【这是一个和你同背景的世界。你生在一个贫民星球,每一个出生在那里的人都是这个帝国最低贱的人群。可是你不服气,你努力生活,努力学习,终于,你在18岁那年,以超过第二名50分的成绩考入了帝国最高贵族学院——里维亚学院。】 第191章 【你以为从此你的命运就此会改变,所有的一切都会照着好的方向发展,殊不知你的噩梦刚刚开始。】 【里维亚学院,一个有着无数高官贵爵子弟的学府,是一切特权的显化。普通阶层的子弟都有被霸凌的可能性,更何况你还是一个从臭名昭著的贫困星球出来的孤儿。】 【这个学院有三个“话事人”,第一个是品学兼优、风度翩翩,正统皇室出身的诺兰王子。诺兰有钱有钱,长相还很帅气,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却没有一点贵族架子,乐善好施,平等对待每一个人,在里维亚学院里热度第一高,无数青年美女的梦中情人。】 【第二个是基安。出身于军权世家,整个学院里知名的校霸。性格恶劣且张扬,看人不爽就会打人,有一众的主动或被动的追随者。】 【第三个是奥立克,掌握着整个帝国的商业命脉,脾性阴晴不定,不经常上学,来上学就说明最近心情不好,要找受气包了。】 【你来到里维亚学院,并没有招惹这些权贵的想法,你只是想好好学习,安稳毕业,然后在一个平凡的小星球找一个安稳的工作,度过余生。然而,你被分到了基安的班上。】 【基安因为总是打架斗殴成绩差,留了一级。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刺头,都避免了和他同桌,所以整个班只有基安没有同桌。你入学后,这个位置自然分到了你的身上。】 【因为性格木讷,基安看你不爽。经常欺负你。把你的作业撕毁,言语羞辱,偶尔还会拳打脚踢,你苦不堪言,但碍于对方的权势,什么都不敢说。只能默默忍受。偶尔奥立克也会和基安一起来,奥立克比起基安直白的暴力更恐怖,他会在你身上研究各种东西,用各种缓慢的、罕见的、痛苦的折磨手段折磨你。】 【你几度想要自尽。直到某天,诺兰出来,从他们手中救下了你。诺兰人很好,他保护你,帮你洗掉身上被泼的菜汤和脏水,带你去医院帮你包扎伤口,给你买新的衣服。碍于他的地位,基安和奥立克都会看在他的份上放过你。但在诺兰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又会重新对你施以暴力。】 【你已经很麻烦诺兰了,所以饱受欺凌后并没有告诉诺兰,基安和奥立克也是认准了这一点,所以暗地里对你的欺负总是很过分。】 【渐渐地,你越来越期待诺兰的出现,越来越希望待在他的身边,你对诺兰产生了别样的情绪。你开始躲闪他的目光,不自在地避开他的肢体接触,诺兰好像很伤心。终于,再你有一次被拳打脚踢后,诺兰主动找到你,想问问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因为刚刚遭受到霸凌,你的心理状态正是脆弱的时候,于是,你忍不住把一切爱慕都对诺兰全盘托出。诺兰听罢,很是惊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诺兰和你彻底没了联系。你知道是自己的错,却还是忍不住的伤心,在被基安和奥立克殴打的时候都一动不动了。你以为自己的人生也就这样结束了,不曾想,某次你误入了一间没关紧的房门,听见了诺兰、基安和奥立克的交谈。】 【称兄道弟的称呼很快让你意识到诺兰本质上和他们是一伙的,你被诺兰欺骗了,诺兰一直都把你当幽默看。你不敢置信,甚至在在不小心弄出了一点声响,导致三人发现你后,你依旧怀有一丝希望,希望能在诺兰脸上看到紧张或者别样的情绪。让你失望的是,并没有,诺兰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你,没有丝毫的愧疚。仿佛不认识你。】 【你再一次受到了欺辱,只是,这一次多了一个人。诺兰把烟头按灭在你的颈窝处,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颈窝传来的灼热的痛感让你心灰意冷,你转身从楼上跳下,就此结束了这一生。】 【请宿主扮演好本次任务世界的贱受“江却尘”,达成he结局!】 江却尘接受完全部的记忆,再一睁眼,已经是在教室里了。 “是我之前经历的事情。”江却尘淡漠地开口。他本来想和系统算一算总是一言不合就把他往世界里塞的账,如今却是没了兴致。 他甚至不需要去细细思索这个故事取材于哪里,因为整个故事,甚至连霸凌者的名字,都和他刚刚考入帝国第一机械学院时经历的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江却尘”选择了和他截然相反的处理方式——忍气吞声。 “当时不老实的,可是一个一个都被我整治安分了。”江却尘轻笑了一声,抬眸时眼底并没有一分笑意,几分冷光流转。 诺兰,基安,奥立克。 真是好久不见。 第151章 6-2 还泛着冷气的水突然从天而降, 江却尘身体后仰了一下,才没有被从头浇个透底。 不过他的桌子没有他这么灵敏,老老实实承担了这一罐冷水。 “不好意思啊, 好学生,”满是恶意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不小心把水打翻到你桌子上了。” 江却尘回头看了一眼,是他的同桌基安, 那个狂傲不羁疑似有暴力倾向的贵家子弟。 【贱人啊!】系统的反应比江却尘还大, 怒气冲冲地大喊,【主人揍他!】 经过这么多个世界的配合,系统已经笃定江却尘不是能忍受这种羞辱的人, 故而万分期待江却尘把这个男人暴揍一顿, 然后把基安收成舔狗或者小弟。 不过, 这次江却尘只是从包里拿出纸巾,一点一点把桌面上的水渍擦干,没说话,继续安静地坐着。 一旁的同学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了,或许是怕自己也惹上事, 自顾自的忙碌中透露出淡淡的冷漠来。 基安双腿搭在桌面上, 背朝后仰, 椅子被他弄得翘起来,抵在后桌的桌沿上,他这个动作占据了大半和后桌之间的距离,后桌被挤得苦不堪言,却也什么都没说, 就像什么都没说的江却尘一样。 基安作恶习惯了,这个学院里也没人敢反抗他, 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来。 似乎是见江却尘的反应太过无趣,他手一伸,胳膊搭在了江却尘的肩膀上,环住了江却尘的整个肩膀,绕了一圈捏住了江却尘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怎么不说话?” 江却尘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一弯腰,淡然地从他怀里钻了出去。 【太贱了!】系统尖叫,【不许用脏手碰我主人!】 江却尘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问道:“这么生气?” 系统连声应答:【对啊对啊——你怎么不打他!像之前那样,把欺负你的人都打一遍!这群人就是欠揍!】 江却尘轻笑了一声,一点也不着急:“等一会儿,等人来。” 系统:【……】 系统又急又迷茫:【等谁啊?老师吗?老师才不管啊!】 “当然不是。”江却尘托着下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的位置,似乎是真的在等谁过来。 系统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开口:【等左怀风吗?】 江却尘:“……” 江却尘轻啧了一声:“为什么我要等左怀风?” 系统:【……】 因为你上过世界给左怀风说“下个世界见”啊。 但系统不敢把这话说给江却尘听,说了江却尘必然会生自己的气,系统最终只能说:【因为,这个世界你好像也不认识其他人吧?】 江却尘:“……” “多嘴。”江却尘不知道信没信系统的借口,最终给了系统这么一句话。 系统:【……】 回到小世界里,基安两次招惹江却尘都没得到自己预料中的反应,下一次必然会格外为难他。 果不其然,基安安生了一会儿,突然抓住了江却尘的头发,把他拉向自己。 头发被他拽着,尽管江却尘尽量通过配合他减轻疼痛,但头皮那里还是传来密密麻麻的微痛感,这种痛感让江却尘感到很恶心,恨不得现在就给基安一巴掌。 基安见他眼里终于有了几分变化,轻笑道:“这才对嘛。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像是那种,一件衣服穿了好几年,浑身上下浸满了打工时留下的汗水,用劣质洗衣粉来来回回洗了好几遍都没洗干净的穷酸味?” 明晃晃的恶意化作言语羞辱朝江却尘劈头盖脸地砸来,江却尘面无表情,再一次挥开了基安的手。真熟悉,从他出名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和其他世界里的感受不一样,这个世界和他现实生活中几乎是一比一还原的,连基安的恶意都一模一样,导致江却尘对这种谩骂讽刺的感觉就更加真实了。 第192章 好像不是小世界,好像穿越回了刚考上帝国第一机械学院的时候。 帝国第一机械学院,和这个世界的里维亚学院一样,差不多也是个贵族学院,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学校。 看似是里维亚帝国的最高学府,实际上内里早就被高官贵爵浸染透了,拜高踩低的风气格外严重,阶级分明得格外可怕。 这种过于悬殊的阶级差异让里面霸凌风气格外严重,高贵的贵族阶级每天都会随机寻找一个幸运儿来承担自己无处安置的坏水。 而江却尘考上后,自然也成了他们的猎物人选。 奈何当惯了猎人的江却尘并不像之前的特殊生那般惯着他们,要论下作肮脏的手段,这群被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可比不过从小在生死线徘徊的江却尘。 江却尘稍一用了点手段,一群人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边,不敢乱造次。 江却尘还记得自己当时制服诺兰的时候,十分张扬地说了一句话,不过时间太久,他有点记不清那句话是什么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江却尘把当时制服他们的手段再次在小世界里重用一遍。 擒贼先擒王。 不知道是不是参考了江却尘在现实中的经历,这个世界把最渣的那个渣男角色给了诺兰。 正合江却尘的心意,毕竟,当时诺兰也是他最大的猎物。 所以,江却尘对基安的容忍,完全是因为他在等诺兰来,他要让诺兰亲眼看见自己对基安的反抗。 诺兰是个很残忍的坏人,江却尘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有白骑士综合征,诺兰真的特别喜欢把别人置于死地然后出手相救的感觉,他享受这种拯救别人、当救世主的情节。 所以,诺兰,当你看到自己要拯救的、要崇拜自己的可怜鬼,选择了自救的道路,会是什么反应呢? 思及此,江却尘翘了翘嘴唇,会很着急吧,会织出更大的网来网住可怜鬼吧? 诺兰对外的人设是好学生,所以一定会赶在上课铃来之前来到。 果不其然,江却尘这边挣脱基安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那边诺兰就和奥立克一起进来了。 奥立克还带了一点零食。 诺兰刚一进门,目光就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江却尘的身上,轻轻扫了一眼,又轻轻挪开。 他俩和留级的基安不一样,他俩和江却尘一样,是今年刚考进来的,自然暂时也就没有基安那样有威慑力和号召力。 基安本来想继续刁难江却尘的,看见他俩来,自己的计划也暂时不得不搁置了一下,他抬了抬手,主动喊道:“奥立克,诺兰,你们买了什么好吃的?” 要上课了,诺兰自然不会过去和基安玩耍,于是走过去的只有奥立克一人。奥立克随手把怀里的零食往基安桌子上撒了一半:“自己看着挑。算了,还是都给你了。” 基安笑了两声,拆了一根棒棒糖塞进了嘴里,吊儿郎当地叼着,像是叼了根烟。他的笑声闷闷的,听着让人格外不舒服,江却尘眼看着也只有几分钟就上课了,先根据课表从书包里拿出来了这节课要用的书。 “好学生,你吃不吃?” 基安老实了没一会儿,又操着他那一口轻佻的语气来惹江却尘。 江却尘这次终于回应他了:“不吃。” 基安并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拨开一个巧克力的包装纸,丢在了江却尘的身上:“请你了。” 剥开的巧克力砸在江却尘的身上,因为江却尘没有伸手接住它,最终只能惨兮兮地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两瓣。 江却尘低眸看了一眼,视野里却突然多了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鞋,不轻不重地踩在了那块巧克力上,脚踝微转,碾了两下,才松开:“我请的东西,你不吃?哦——嫌不够好吗?” 基安看似询问的话语实则充满了威胁,他的同学尽数低下头,没有管这件事,甚至多看一眼都不敢。 只有奥立克靠在一旁的墙上不咸不淡地瞧着,诺兰整理书本的动作格外慢。 江却尘弯下腰,从地上把那碎成两瓣的巧克力全都捡了起来。 诺兰像是看够了戏,这才转过身,出声制止:“好了,基安,你——” 基安拍了拍江却尘的脸:“这才听话嘛,快吃吧——唔!” 两人人的动作和声音齐齐出现,又齐齐戛然而止。 江却尘伸手捏住了基安的两腮,用力到手上青筋暴起,他垂着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半边眼眸,打下来的阴影落在眼睑处,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恐怖感。 他另一只拿着巧克力的手凶狠地捂住了基安的嘴巴,顺势把两块巧克力全都塞进了基安的嘴里。 基安被他禁锢着,说不出一句完整清晰的话来,只能一个劲地支支吾吾。 “啪!” 随着格外清脆的一声,江却尘一巴掌直接把基安扇懵了。 不可思议、丢脸、愤怒、害怕,等等乱七八糟的情绪堵在大脑里,直接把基安的脑子堵短路了,一时什么反应都没有,只睁着一双眼睛,干巴巴、呆愣愣地看着江却尘。 江却尘冷酷道:“你算什么东西,你请我就必须吃?” 第152章 6-3 不止基安懵了, 连带着本来做好了要出场救江却尘的诺兰和一直无所事事看好戏的奥立克也懵了。 一旁的同学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噤若寒蝉。 “你妈的——”反应过来的基安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把这一巴掌加倍还给江却尘。 上课铃就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这节课的老师是基安父亲的朋友, 基安还不敢在他的课上造次,他攥了攥手,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他不得不憋屈地把手放下来。 “你死定了。”手放下来了, 基安却还没有放过江却尘, 或者说,从这一刻起,他开始记恨上江却尘了。 对此, 江却尘的回答是, 不紧不慢地翻开书本, 安静地听老师讲课。 基安看见他这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闲适模样,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坐在前排的诺兰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江却尘目光微偏,短暂地和他目光交汇了一下。诺兰愣了一下,在他的目光中, 诺兰感觉到几分见到同类的怪异感, 这一眼让诺兰感觉对方已经看透了自己。 同类——是吗? 诺兰若无其事地又回过头, 继续听老师讲课。 下了课,江却尘状作去上厕所,他猜诺兰一定会跟过来。 “江同学。” 果不其然,他刚走出教室,身后就响起了诺兰的声音。 江却尘慢慢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他。 如书中所言,或者说, 如江却尘记忆里那样,诺兰走动间都带着不容忽视的贵气,慵懒松弛给他的风度添加了一种别样的意味。 生于贵族的人好像身上都会有这种稳操胜券的松弛感,只有在生活线苦苦挣扎到处奔波的人才会时刻紧绷着。 诺兰几步就走近了江却尘的身边,熟悉的香水味轻而易举唤醒了江却尘的回忆,江却尘记得自己当年见到诺兰的时候也是先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水味,闻得出来是昂贵的香水,但是也免不了人造的劣质感。 江却尘原以为,这种地位的人,就算喷香水,估计也会追求一些天然的香气,后来又想,这种天然的香气,恐怕难以在对方的身上存留下来。 诺兰的眼里流露出些许担忧:“基安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惯了,你那样对他,他不会放过你的。以后你的日子不好过了。” 字字真切,装得挺逼真的。 江却尘插着兜,不急不慢地反问他:“你是和我一起入校的吧,怎么对他的事情了解得那么清楚?” 诺兰绅士有礼的面具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缝,他看着江却尘,笑容再次变得完美无瑕起来:“我家和他家比较熟,各种方面都有很多合作。我和他从小玩到大,所以还是挺熟的。再加上,入校以来也听过不少他的传闻。” “比如?”江却尘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站着,好像诺兰说不出来具体的传闻,他就不会相信诺兰一般。 诺兰对江却尘过于警惕的态度并没有很介意,只是顺着他的话说,或者说,诺兰本来就是想说这件事来威胁江却尘的,只是从“主动引起”变成了“被动举例”,是个很微妙的变化,诺兰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只是说:“上一个这样的特殊生,已经被他们打进了医院,现在还在icu抢救。” 江却尘有一种微妙的直觉,思来想去,他开口问道:“是谁?” “什么?” “那个被他们打进icu的人,叫什么名字?”江却尘问。 第193章 诺兰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个人感兴趣,但还是从渺茫的记忆里抽出来了那个人名:“好像是叫……左?风?” “左怀风?”江却尘再一次确认。 “是这个名字。”诺兰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反问道:“你认识他?” 江却尘看着他,露出了两人见面以来第一个笑容:“当然——不认识。”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像是山野间的精怪化作的美人看见猎物时露出的笑容,层层伪装也难以掩饰的残忍。 诺兰没由来心脏一跳。 但江却尘什么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你怎么知道是左怀风?】系统忍不住问。 江却尘如实回答:“我猜的。” 系统:【……】 江却尘挑了挑眉:“基安出身于军权世家,在我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军方还是他一家独大,连皇室的人都不得不忌讳的程度。后来,军方那边出了一个骁勇善战的年轻上将,一路从最普通的士兵坐到了上将的位置,极大地影响了基安家在军权方面的话语权。” “据说那个上将是皇室一手培养起来的,只听皇室的话,‘皇室的走狗’,一开始就是基安他们家族这样形容那位上将的。” “后来那位上将掌握的权力越来越大,直至把基安一家挤了下去。而他坐稳军方一把手的第一件事,就是出手整顿了基安家族。把对方仗势欺人、倒卖武器等等一系列罪行一纸诉状告上法庭,基安家族元气大伤。” “有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他稳固自己权力的办法,是在杀鸡儆猴,让下面的人意识到军方已经变天了。也有人说,在这位上将还小的时候,基安曾经欺辱过他,所以对方是在报仇。” 江却尘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系统在他有条不紊的阐述中意识到了什么:【这个上将是——】 “左怀风。”江却尘努了努嘴,帝国上将,左怀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将,百战百胜,目前他所参与的、所指挥的战争,还没有败绩。 所以刚才江却尘虽然说是猜的,但也不是无理无据乱猜的。基安这个名字出来,他下意识就想到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对方克星的左怀风来。 上课铃已经响了,他还在校园里面,没有着急回去,他环顾了四周一圈,光明正大地从校园门口出去了。 “很意外吗?”江却尘问系统。 系统确实意外:【嗯……我这边没有左怀风的资料,我还以为他一开始就是上将来着。】 江却尘笑了一声:“他的事迹还挺有名的。” 说到这,江却尘脸上的笑意减淡了,当时里维亚帝国里一度流传过“帝国双星”的说法,说什么军方有左怀风,科研界有江却尘,是这个世纪里维亚帝国的两颗明星。 “天天捆绑我营销,”江却尘摆了臭脸,“我当时根本就不认识他!” 何止不认识,因为他俩的名字一起出现得次数太多,江却尘总感觉自己像是被狗皮膏药贴上了一样,烦得把左怀风相关全都点了“不感兴趣”,以至于有段时间他都不知道左怀风叫什么,长什么样。 系统:【……】 左怀风,好可怜。 怜悯完左怀风,系统看了看四周的景,这才发现他们不在学校里了,震惊道:【这是要去哪里?】 “看左怀风。” 江却尘淡淡地回答。 …… 上个世界,左怀风眨眼功夫跟丢了江却尘,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就往海边赶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他赶到的时候,江却尘已经在拥挤的人群中坠入深海,他目光紧缩,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着江却尘坠入了深海,下意识高声喊道:“江却尘——!” 回应他的只有系统冰冷的声音:【任务失败,即将脱离本世界,返回系统空间。】 左怀风眼前白光一闪,猝不及防回到了系统空间。 他的心脏好像还被吊着,哪怕坐到了系统空间的椅子上,都没有反应过来,声音沙哑道:“江却尘呢?” 系统只是说:【任务失败,请宿主接受惩罚。】 【精神力已被削弱一层,请宿主积极做任务,和任务对象达成he。】 这次精神力被削弱,左怀风就感觉不对劲了,他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头昏眼胀,还有点干呕。 不对,这绝不是削弱了一层的感觉。 左怀风握紧了手里的把手,质问:“你们做了什么?” 系统什么都没说,只是道:【你还有四层精神力,如果四层精神力都被削弱,你将彻底变为植物人。】 这话听着像警告,但又透露出些许提醒,左怀风本来想质问系统的,如今却想到了别的事情——系统好像很割裂。有时左怀风能察觉出来系统是在威胁自己,有时候又感觉系统在暗搓搓的帮自己。 为什么? 左怀风一时沉默,他坐回了座位,想要去深思系统背后的行为逻辑,但是又控制不住去想那个落入海里的身影,两种思绪牵扯在一起,纷乱得像个找不到头的毛线团。 最终,左怀风也只能先按下心底的疑问,问道:“江却尘呢?” 系统给出的答案很让人意外:【江却尘solo出道后凭借出色的能力大火,一度成为顶流。】 这是上个世界的结局。是江却尘继续待在那个世界才能打出来的he结局。 左怀风:“可是——” 【检测到宿主的各项数据已经稳定,即将派遣宿主前往下一个世界。】 【请宿主认真对待自己的任务,积极攻略任务对象!】 【第六个世界载入中——】 左怀风心里难免一咯噔:第六个世界?他不是才过了一个世界吗? 【欢迎来到第六个世界。】 未等他想清楚,甚至连这个世界的故事梗概都没听到,左怀风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耳边只有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的机器抢救的声音。 又好像从哪里听见过。 ----------------------- 作者有话说:左上将努力一生归来仍是被老婆“不感兴趣”[心碎] 第153章 6-4 【你家境贫寒, 通过努力考入帝星的里维亚学院,期待可以靠学历改变命运。殊不知,里维亚学院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内里早早地被权力腐蚀殆尽。】 【你身在一众权贵之中,成了被打压欺辱的对象,他们天天欺负你,最严重的一次, 他们把你从楼上推下去, 你撞到了脑袋,当场进了icu。】 【你从医院醒后,便想退学, 不再受他人的凌辱。却在去办理退学手续的时候, 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也入了学。】 【你喜欢的人和你一样都是贫困星球出身, 你知道若是没有自己,对方很快也会沦为权贵的玩物。于是你选择留下来,照顾他。】 【然而你还是晚了一步,在你重伤住院的这段时间,对方已经对你喜欢的人产生了兴趣, 你眼睁睁看着对方被欺辱、玩弄, 却又无可奈何。你想过偷偷带对方走, 却没想到,对方爱上了诺兰——那个口蜜腹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人怎么能爱上迫害自己的人呢?你百思不得其解,劝说不动对方,也没有不顾一切带走对方的能力,只能尊重对方的意愿。】 【然而,令你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很快便被他们逼到了绝路上。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晴天, 对方从教学楼上一跃而下,从此你再也看不见他。】 【请宿主积极寻找攻略对象,并和对方达成暗恋成真的圆满结局!】 左怀风刚有了点意识,脑子就被迫接受了一系列系统的消息,吵得他大脑都隐约发疼,他喘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耳边滴滴作响的仪器不知道是在检测什么,呼吸有些困难,但还是能闻到消毒水的气味。 这应该就是系统在故事梗概里说的“最严重的一次”——进了icu。 左怀风带兵打仗虽然经常受伤,但是进icu的次数还是挺少的,这也算是一个新奇的体验了。 “我的任务对象——”左怀风声音沙哑,“还是江却尘吗?” 系统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说:【你见到就知道了。】 左怀风缓缓喘了一口气。 系统顿了顿,突然发问:【如果不是,你会怎么做?】 左怀风不假思索道:“不做。” 系统:【……】 不过系统这个提问也让左怀风有了几分把握,看来这个任务对象,还是江却尘。 系统卖了个很无趣的关子。不对,也不算是卖关子,左怀风感觉系统是真的在好奇,如果任务对象不是江却尘怎么办。 第194章 又来了。 左怀风一直感觉系统很割裂,里面好像有两股操控力量,一股想要自己靠近江却尘,一股却别扭地不想让自己靠近江却尘。 有意思。 左怀风过于虚弱,正思索着要怎么快点好起来,然后去找江却尘的时候,下一秒,他的脑海里就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检测到任务对象正在靠近,请宿主打起精神。】 江却尘? 他扭了扭头,不可思议地朝病房门看去。 【任务对象已出现,这是本文的主角受——江却尘。】 随着系统提示音一同出现的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江却尘推开了门,熟悉又陌生的样子看得左怀风心头微颤。 还是那样精致漂亮的长相,深蓝色的眼眸波光流转,金灿灿的长卷发垂在腰间,一晃一晃的。不同于上个世界的光鲜亮丽,江却尘今天来穿了一件黑色的小西装,打了个蓝色的领带,应该是校服。 不过校服的成色不太好,看着像是穿了很久的二手校服。 穿了一双漆黑锃亮的小黑皮鞋,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像是校园青春偶像剧里很受欢迎的美男子男主。 他的突然出现让一旁的心电图有了很强烈的波动,把左怀风陡然加速的心跳完整地展现出来。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心电图,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脚步轻快地走到了左怀风的面前,双手插兜,弯腰贴近了左怀风。长发垂落到左怀风的脖颈窝里,弄的皮肤痒痒的。比之更痒确实江却尘的气息喷洒在脸上的感觉。 他俩挨得太近,对方极具攻击性的眉眼清晰地展露在眼前,左怀风滚了滚喉结。 “左怀风,”江却尘笑盈盈地开口,“你的心脏跳得好快哦。” 左怀风想说什么,或许是过于激动,没忍住,偏头咳嗽了几下。 江却尘看了他一会儿,慢慢站直了身体。从头到尾把左怀风打量个遍,他不再说话,双手抱胸,目光最终挪到了左怀风的脸上。他的目光中涵盖了太多复杂的意味,沉甸甸得让左怀风看不清,只能听到他语气里不是很真实的嫌弃味道:“你怎么让人打成这样?” 左怀风:“……” 左怀风的咳嗽终于平息了,他虚弱道:“这个时候,怎么不说点好听的?” “什么好听的?你都快死了还想听好听的?等你站起来再说吧。”江却尘看起来心情很差,脸色臭臭的,整张脸都皱成包子了。 左怀风从他的话语里解读出来些许关心的意味,心脏像是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左怀风受过很多伤,也受过很多关心,很多时候他清醒过来,看见病床边站着的人,知道对方虚情假意的关怀下藏着的是对他价值和权力的重新衡量。 别人到底不是关心他。 江却尘这个人,很要面子,说惯了冷嘲热讽和哄骗的话语,能让他表露出来些许关心和爱不是很容易,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傲娇。 左怀风出乎意料地能看透他,听透他。 江却尘走过去,倒了一杯水,放到桌子上,干巴巴道:“我可不会照顾人,你快点好起来。” 他看了眼左怀风,感觉左怀风这样好像也不能喝水,手握住了杯子,站在原地纠结要不要端水喂给他。但是他也没照顾过别人,给左怀风呛死了怎么办? 左怀风看着他,费劲地伸出手把手放在了江却尘的手上。 江却尘杯子的动作一顿,左怀风的手执拗地占据了杯子的空隙,和江却尘掌心对掌心地握在了一起。 江却尘不得已把杯子放在了桌面上,低头去看他。 “你还有上个世界的记忆吗?”左怀风问他。 江却尘看着他,又想起来左怀风冷不丁失忆把他忘记的仇了。他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阴阳怪气道:“我可不止有上个世界的记忆。” 江却尘气不过,本来打算用空闲着的那只手去扯左怀风的脸皮,但是看左怀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万一左怀风碰瓷,死他手里怎么办! 得到江却尘答案的左怀风闷闷笑了一声,道:“好爱你,江却尘。” 莫名其妙的示爱。 都快死了还情情爱爱的,江却尘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淡定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左怀风看着自己和江却尘交握的手,抬头却看见江却尘有点泛红的耳垂,他盯着那处的红色,问:“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话题转移得恰到好处,江却尘耳垂上的红色渐渐褪去,脸上多了几分若有所思的意味,低下头,他问:“你认识基安吗?——我知道你是里维亚帝国的人,我问的就是你在现实的事情。” 这次左怀风是真的震惊了,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他真的很喜欢江却尘,那江却尘应该也是现实世界的人才对。 提到基安,左怀风沉吟了片刻,道:“我的左边眉毛上有一道疤。” 是江却尘之前很好奇由来的那道疤。每次江却尘问他他都说是小时候和别人打架留下的,这道疤还和基安有关?还是说,那场架和基安有关? “我的出身很差,是个很贫穷落后的星球,因为太过落后,无人管辖,所以里面很乱,有个叫斗兽场的场所。你可能不知道斗兽场是什么地方,那是个专门收集年龄小的孩子,把他当狗一样养大,让他们在里面互相厮杀,看客们可以下注谁赢谁输。” “狗可以被赎出去,但是赎金昂贵。很多狗要么是在斗兽的过程中死掉了,要么是慢慢长大沦为新一批找狗、训狗的人。” 江却尘听着左怀风的介绍,眸光微动,下意识重复了一个词:“斗兽场?” 左怀风顿了顿,道:“对,怎么了?” 这种斗兽场其实在各个帝国都有分布,是各国心照不宣的秘密。江却尘知道也无可厚非。 “垃圾星?”江却尘歪了歪头,再次抛出一个关键词。 这回轮到左怀风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江却尘看了他一会儿,轻轻一笑:“因为,我也是那里长大的。” 左怀风呼吸一滞。 江却尘反倒疑惑:“你也是在那里长大的,那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真奇怪。” 左怀风不知道为什么,心脏一直在跳,跳得很厉害,几乎要跳出胸膛,跳到江却尘的面前。 “我……”左怀风嗓音艰涩,突然说话很困难似的,他攥紧了江却尘的手。 江却尘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微微蹙眉,似乎是有些不解,往旁边一看,左怀风的心跳图动得实在快,每一个起伏都小于三个格子,像是一只跳蚤活蹦乱跳留下来的轨迹似的。 “你——你别——”江却尘猛地站起来,透露出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一边按了护士铃,一边端了水想喂给左怀风。 “你冷静一下。”江却尘道。 左怀风喝了口水,心情才勉强平复下来。他还攥着江却尘的手,没有说话。 正好护士来,江却尘就让开了,让他检查一下。 期间左怀风一直保持没动,只是安静地看着江却尘。 “没什么事,好好修养就可以了。”护士检查完,给江却尘简单说了点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江却尘轻啧了一声:“你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左怀风心里还残存着那股心动带来的不适感,他的心脏像是发生了一场海啸,潮汐退去,但阴雨一直在下,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像是下雨产生的雾气般萦绕不去。面对江却尘的话语,他只是笑了笑:“谢谢你。” 他的感谢让江却尘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眼睛躲闪了一下,不想看他,只好重新找话题。 “对了,”江却尘歪了歪头,“你还没有说你那道伤疤的事情呢。”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的心跳图:像是一只跳蚤活蹦乱跳留下来的轨迹似的。 江却尘:跳蚤哥 左怀风:。 第154章 6-5 左怀风从小就在斗兽场里长大, 看惯了里面的厮杀和搏斗,长期的同类相残让他一度产生了麻木的情绪。 他好像生来就是一条低贱的狗。 一开始的时候左怀风还会为了口吃的竭尽全力去厮杀,后来麻木了, 就觉得,也就那样。 他好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自己在斗兽场的战斗排名也一落千丈,本来押注在他身上的人极度不满,有时输了比赛不仅要承担本来就受的伤, 还要承担押注在他身上的人泄愤般的拳打脚踢。 其中之一就是基安。 基安虽然年龄小, 但是身份尊贵,出手大方,一直是斗兽场的常客。 那个时候他们差不多大, 都是十几岁的年龄, 基安穿着高贵的手工定制的衣服, 趾高气昂地站在一旁,围观着他们的打斗,之前押注在左怀风身上时总是赢,这一次确实输了个彻底。 第195章 基安丢了脸,气得把桌子都踹飞了。 这次和左怀风对打的人下手狠辣, 左怀风本来就被打得奄奄一息, 在后面兀自清洗着伤口的时候, 基安气势汹汹地找来了。 他还没有意识到对方是来找自己的,就被对方踹翻在了地上。 “没用的东西!赔钱货!”基安破口大骂,昂贵的裤脚被溅上了血渍和泥点,他全然不顾,仍不解气,把左怀风从地上拎起来,按在了一旁的水桶里。 左怀风被呛得呼吸不上来, 手痛苦又无力地张开握住,隔着水波,他听见基安对他的怨气:“你害我丢了脸,还丢了钱。这么弱打什么竞技,去死更适合你!” 肺部的空气一度被侵占,左怀风以为就要这样被呛死的时候,又被他抓着头发拎起来,生物本能让左怀风猛地喘了一大口气。然而下一秒,他再一次被按回水里。 左怀风痛不欲生,身上的伤口随之崩裂,鲜血很快把那个水桶染红,他的鼻息之间都蔓延了一股血腥味。 来来回回几次后,基安终于累了,扔垃圾似的把他甩到了地上,站在一旁好似空气人的奥立克慢悠悠地开口:“他身上的伤也好不了了,杀了扔了吧。” 基安抬眸看了他一眼,随手抄起一旁的玻璃瓶,砸在了左怀风脸上。 瓶底砸在眉骨处,应声碎裂,砸破了一个血洞,而碎裂的玻璃瓶渣滑落下来,割裂了左怀风脸上的皮肤,鲜血很快流满了左怀风的整张脸。他看起来格外恐怖。 “一只畜生而已,也配脏我的手。”基安扔完才觉得气消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一走,奥立克觉得没有乐子看了,自然也就跟着转身离开了。 “后来我被扔到了抛尸场,”左怀风语气平静道,“或许是我命不该绝,最后还是活下来了。别的伤都好了,只留了这道,一直在眉头上,没消下去。” 江却尘听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去摸了一下他的那道伤疤。 左怀风愣了一下,下意识想伸手把它遮住,但江却尘察觉出来他的意图,冷冷看了他一眼,左怀风又讪讪地把手缩了回来。 那道疤应该是左怀风十五六岁留的,现在这个身体十九有余,疤已经长死了。江却尘不仅摸到了这道刻骨的疤,还摸到了左怀风浓密的眉毛,刺拉拉的。 “好了吗?”尽管左怀风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但还是透露出一股的不安。 与其说左怀风讨厌这道疤,不如说左怀风讨厌藏在这道疤后的那段不堪又弱小的回忆。 他耻于把这件事向任何人展开谈论,即便是江却尘,他也只是给他说了一下大概,说自己输了比赛,基安大发雷霆,打了他,他本来就受了伤,这回负伤更严重了,别人以为他治不好了,就把他扔到了抛尸场等死。 江却尘想听,他就给他讲了。他尽量把这段不好的过往说得轻松一点,却透露出一股别扭的包袱感:“这道疤可能就是留着告诉我,弱肉强食吧。托这个的福,我后来发愤图强当了帝国上将。” 江却尘看了他一会儿,冷冰冰地揭穿了他:“一点也不好笑。” 左怀风:“……” 左怀风抿了下唇,沉默了。 他尴尬得无所适从,浑身像是有蚂蚁爬过似的刺痒。 “就因为这个,之前问你你都不说的?”江却尘轻哼了一声,用指尖拽了一下他的眉毛,左怀风猝不及防吃了一点小痛,皱了皱眉。 “之前?”左怀风对之前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印象。 “哦,”江却尘顿了顿,“忘了你失忆了。” 左怀风没有说话。 “不就是打架输了吗,”江却尘无所谓地笑了笑,“多大点事。” 不止是打架打输了,左怀风没有跟他说出口,是他曾经那样被人羞辱过,那种尊严被踩在脚下的感觉,那样耻辱的过往,像是他生命中怎么也擦不去的一个污点。 他不是害怕江却尘介意,是他自己过不去这个坎。 江却尘瞥了他一眼,道:“他不止打你了,肯定还骂你了,对吧。” 左怀风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江却尘眯了眯眼,回忆着基安的模样:“让我想想,他会怎么说,你让他输了钱,他那张贱嘴骂你是赔钱货?” 左怀风陡然睁开了眼睛,眼中很明显有着些许恨意。 猜对了。 江却尘看着他的表情,坐到了他的床沿,用身侧挨着他的身侧:“我骂你的时候你也能这么知道羞耻就好了。” “你就对我这样变态。” 他俩挨得近了些,左怀风仗着自己身体虚弱,得意忘形了一些,伸出长臂揽住了江却尘的腰身,不出所料被江却尘瞪了一眼。 “你不一样,”左怀风语出惊人,“你骂得爽。” 江却尘:“……” 眼看着江却尘都要被他气笑了,左怀风及时止损,主动认错:“我错了。” 江却尘冷哼一声,不知道是不是看在他重伤的份上没有再跟他过多计较。 这件事的再一次提起,像是贴了很久的一张胶带被掀起了一个角,粘也粘不回去,整个撕开更不可能,只能这样先不是很爽利地搁置着。 左怀风单用没有扎针的那条手臂轻轻揽着江却尘的腰身,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后来呢?”江却尘冷不丁地问他,“后来基安家族怎么衰落的?” 他并不关注军区的事情,也只是在听闻左怀风的事迹时知道基安家族的衰落,如此看来,应该是和左怀风脱不了干系了。 这件事要比斗兽场的往事好说。 左怀风一五一十地给他讲了。 后来左怀风从斗兽场逃了出去,本来是想去帝星,但是因为不熟悉路程,最终跑到了星系的一个小星球。那里人烟稀少,是边境战场。 左怀风刚到那里,看见有个逃兵,心思流转,知道这是个机会于是主动问他要了军装,代替他开始了打仗。 他在斗兽场里本来就是兽王,打法凶残,很快便展现了在打仗方面的天赋,引得上级不得不重视他来。 这个时代信息化还是挺高的,左怀风冒名顶替的事情也随之被揭露出来,他丝毫不怕,任由他们去查。再加上左怀风确实是个千年难遇的好苗子,上面的也就放过了他。 至于背地里的调查,左怀风不关心也不在乎。 他一直在往上升,升到君王都注意到他的时候,他的机会来了。 基安家族一直掌握着军事大权,君王忌惮他们已久,有心扶持左怀风。左怀风也没浪费这个机会,接二连三打出了几个漂亮的胜仗,成功登上了上将的位置。 他拿着手里的证据去揭发基安家族根系的腐朽时,基安认出了他。 “是你——你没死?” 基安当时仗势欺人无恶不作,一被揭发就锒铛入狱,如今还在大牢里,等待着外面家人的解救。 “一旦救了你,你们家就算是坐实了滥用职权的罪名,”左怀风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开口,“不救的话,你犯的那些罪,也会牵扯到你家的一些不干净的事情。” “总归是,你是你们家的罪人。” 基安看着他,突然放声大笑:“好威风啊,左怀风上将!” 他停住声音,阴恻恻地看向他:“谁能想到如今风光的左上将,小时候还是条摇尾乞怜的狗呢?” 左怀风并没有被他的话激怒,只是微微一笑:“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暂且平等。但是未来,你才会变成那条摇尾乞怜的狗。” 基安眼睛突然淬了毒一般阴狠,他破口大骂:“左怀风!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当了上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我家百年来的资本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好吵。”左怀风看向一旁的副官。 副官了然,抓来基安,把他按在了新端来的水盆里。 基安挣脱不来,来回地呛水。 左怀风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没有意思,直接转身就走了,随里面的人折腾。 正如左怀风所说,基安家无论救不救他,都是大厦将倾,挽回不了了,这种情况下,基安家还是选择保下了这个独子。 最终,基安家削权的削权,落狱的落狱,元气大伤,再也不复往日的辉煌,只能在一个小星球里待着。 基安好像在狱里受了什么刺激,变得恐水起来,也没了那股嚣张劲。 他们家的军权,落进了左怀风手里。 左怀风讲完,喉咙有些干渴了,伸手想去够桌子上的温水。江却尘看他那费劲的样子,十分好心地帮他端了过去。 左怀风愣了一下,就着江却尘的手把一杯水都喝完了。 第196章 江却尘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冷着。 “左怀风,”江却尘回过头,“你还挺厉害的嘛。” 左怀风揽着江却尘腰身的手收了收,被江却尘骂多了,被夸还是第一次。 “我的意思是。” 江却尘歪了歪头,长长的头发垂到了左怀风的胸前:“无论是作为斗兽场的‘狗’,还是作为里维亚帝国的上将,你都挺厉害的嘛。”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你完了,你要爱他一辈子了。 [可怜]出来玩更迟了一点点 第155章 6-6 左怀风身体僵硬, 整个人都懵住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感涌到胸腔,酸楚与甜蜜交织,耳边像是有一罐刚刚打开瓶盖的气泡饮料, 争先恐后地涌出嘈杂的声音。 “我——”左怀风声音沙哑,暂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却尘拍了拍他的手,不许他再摸自己的腰了:“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你说出来,我也只会觉得——原来是因为这样的经历让你变成了你。” “我又不会看不起你, ”江却尘顿了顿, 又补充道,“也不会心疼你。” 左怀风看他的嘴巴一开一合地说话,头一次产生了想要亲吻他的迫切冲动。但他实在动不了, 只能无视江却尘的手, 继续用手来来回回摩挲揉掐他的腰肢。 “左怀风!”江却尘气得拍了一下他的手, “你这会儿又不害怕了!” 左怀风应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伤虚弱,他的声音听起来沉闷沙哑,答非所问:“我怕你——不要我。” 我怕把过去弱小丢脸的往事袒露在你面前,你就嫌弃我, 我怕你觉得我也有那样不完美不可靠的时候, 我怕在你心里的形象崩塌, 怕来怕去,只是怕,你不要我。 江却尘听了他这一句话,突然觉得左怀风很可怜,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是这个想法让他很不爽:“难道我不要你你就不会靠过来了吗?哪次你没有缠着我?” 左怀风笑了一声,他明明和江却尘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但还是顺着江却尘的话说了:“你不能不要我。我会一直缠着你的。” 就是说啦!江却尘轻啧了一下,刚才弄得他多无辜似的。 “左怀风,你真让人讨厌。”江却尘忍无可忍,还是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脸皮,随之点评道:“厚。” 左怀风没说什么,只是把脸靠在他的手心里,轻轻蹭了一下。是一个示弱又信任的动作。 痒痒的。江却尘轻轻收拢了一下手指,就是只坏狗啊! “什么时候走?”左怀风问他。 终于有个正经问题了,江却尘看了眼时间,才发现自己在左怀风这里待了半天多了,他十点左右来的,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六七点的时候吧。”江却尘想了想,那个时候应该刚放学。 “上来陪我一下好不好?”左怀风亲了一下他的手心。 “陪你干嘛?”江却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被左怀风亲过的手心好像带了点热度,干燥炙热的触感依旧存留着,尚未褪去。 “睡觉,”左怀风道,“单纯的睡觉。我想抱你。” 江却尘眯了眯眼。 左怀风不住道:“算我求你的。行吗?我定个闹钟,七点准时喊你。” 江却尘见惯了他呼风唤雨给自己解决各种麻烦事的光辉时刻,乍一看他这种伏低做小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一股说不出来不舒服感。 他无声地看了一会儿左怀风,踢开脚上的皮鞋,慢吞吞爬上了病床:“就待一会儿。超时你就完了,敢对我动手动脚你也完了,总归就是,你完了。” 江却尘的话好像变得格外多,他坐在床上,迟迟没有躺下去,有一种“说完话再躺但是好像说不完了”的感觉。 左怀风笑了一声,把他往自己怀里拽了一下 。 江却尘惊慌失措,怕压到他又给他压进icu,连忙打开两条胳膊,撑住了左怀风脑袋双侧。他的头发一晃一晃地垂落下来,又从左怀风脸上滑了下去。 好痒,好香。 左怀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江却尘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连忙收回手,老老实实躺回了病床上,欲盖弥彰道:“真讨厌你。” 左怀风微微侧身环住了他的腰身,脸埋到他的脖颈处,餍足道:“没有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 好在左怀风在的这个病房是间单人病房,病床也足够大,躺他们两个还算绰绰有余。 “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江却尘总感觉左怀风和他靠得太近了,有些不自在,但这毕竟是自己答应的,他也不好意思出尔反尔。 想到这里,江却尘不由得反思了一下自己——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讲道理了? “设备和药跟得上的话,”左怀风按照自己受伤的经验和现在的医疗水平简单估算了一下,“一周吧。” 江却尘微微皱眉:“这么久?” 左怀风亲了一下他的眉尖:“嗯。” “左怀风!”江却尘又扯了一下他的脸皮,“说好不对我动手动脚的!” “我错啦,”左怀风揽着他,十分熟练地认错,“先睡会儿吧。好疼,好累。” 江却尘还是很不爽,奈何左怀风现在实在太弱,打他一下估计都要散架的程度,江却尘忍下来了:“我记住你这次了,左怀风,等你好起来的。” 左怀风笑了一声,他刚刚醒来,情绪又有了极大的波动,平复下来就觉得很累,如今江却尘在怀里,淡淡的海洋香气围绕在身边,左怀风紧绷的神经难得放松下来,安稳地抱着江却尘昏睡了过去。 江却尘看他睡着了,又去打量他那道疤。 他什么也没想,只是一遍又一遍看过左怀风的那道疤,久到他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江却尘睡得不如左怀风安稳,一直在做梦,梦里自己带着隋行离开时,心有所感地回过头,看见左怀风浑身是血地躺在抛尸场,眉骨处的伤口汩汩流着鲜红滚烫的血液,模糊了他的容貌,但江却尘依旧看见了他那双眼睛。 那双阴郁的、充满了不甘的漆黑眼睛。 醒来的时候左怀风还在睡,原本定的闹铃还没到时间,没有响。 江却尘把闹铃关掉,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现在就走吗?】系统问,【不给他说一声吗?】 “把他弄醒又要叽叽歪歪跟我聊天,直接走了,”江却尘语气淡淡的,“学校里有人要等急了。” 系统的电波有一瞬间的起伏,打量着江却尘的神情,心里咯噔了一下,没由来觉得这样的江却尘很可怕。 江却尘没有先回学校,他先去了一个商店,买了一个黑色的、细细的发圈,不紧不慢地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走吧,”江却尘戴好发圈后,给系统道,“看看能给左怀风造成那么大阴影的人有多大的能耐。” …… 江却尘预想得没错,自己刚一踏进学校的大门,就看见基安带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学生,站在门口看着他:“好学生也逃课?那我可要代替老师好好惩罚你一下喽。” 江却尘掀掀眼皮,脸上有着异于寻常的冷静,不见丝毫的恐惧,他只是问:“去哪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是来请他出席什么晚会。 基安看着他身上那股淡定劲儿,心底恶意愈来愈浓。美好的事物总是会引起别人的破坏欲,江却尘越是这样淡定自如,他就越想看见江却尘泣不成声被玷污的样子。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江却尘,带着他去了一个废弃的器材室。 器材室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霉味,和一些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这里一直都是基安整治别人的秘密基地。 江却尘关上了门。 器材室里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基安嗤笑道:“算你还识趣。” 他的手边有两个到膝盖处的大铁桶,一个装满了水,一个装满了巧克力,他看向江却尘,眼里扭曲的恶意几乎要化作实质,变成一滩肮脏的黑泥,把江却尘整个人都吞噬殆尽:“选一个,喝掉还是吃掉?” 江却尘淡淡扫了他一眼,用黑色发圈把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他不紧不慢地把校服西装的纽扣揭开,头偏了一下,颈部优越的线条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他用手指勾松领带,身上顿时多了几分危险的邪气。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基安的面前。 他勾唇笑了一声:“自然是,全选。” 基安再次在他眼里感受到了挑衅,他正要张口把江却尘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种骂清醒,就看见江却尘抬起了脚——狠狠把他踹翻在了地上! 第197章 江却尘看着苗条瘦弱,结果力气出人意料得大,基安被他踹到了心窝处,身形不稳,狼狈地跌在身后堆满了灰尘的体操垫上。垒得高高的体操垫倒豆子似的尽数砸在基安身上,他向来华贵的衣服沾染上了灰尘,脸上也脏兮兮的。 这个突变把其他人都吓到了,他们跟着基安为非作歹习惯了,也见过不少反抗的,但上来就把基安踹翻的,还是第一见! “草!”基安骂了一声,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婊子!” “骂得好。”江却尘转了一下手腕,一拳打在他的面门上,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又因为刚才的率先出手,早早占了上风,基安还没从脸上的痛苦中反应过来就被他踹到膝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鼻孔和口腔控制不住地流出鲜血,耳鸣刺耳似的响。 江却尘打人向来是下死手,把他打得跪倒在地仍是没放过他,又踹在他的肩头,直接把他踹得仰面朝天。 江却尘的皮鞋底踩到了他的脸上,缓缓下移,鞋跟抵在他的下巴处,踝骨微转,冰冷的鞋子侧面贴到了他的侧脸处:“那就睁开眼好好看着,自己怎么被一个婊子打得跪地求饶的。” 第156章 6-7 “你们还不赶紧弄死他!”基安吐出一口血, 终于回过了神,怒气冲冲地喊着一旁已经看愣的人。 这群人才像是被点醒了一般,连忙围了上来。但也只是围了一圈, 束手无策地干看着。基安被江却尘才在脚底下,他们一时不知道是先把江却尘拉开拯救基安,还是先打江却尘。 “先把他拉开!”关键时候,一人主动开了口, 下了决定。 江却尘一脚踢在基安头上, 他的头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撞得头昏眼涨。 江却尘环顾了一圈围过来的人, 粲然一笑, 他随手拿过一根废弃的标杆, 狠狠地抽在挨得最近的一人的腿上,对方哀嚎一声,身形不稳,险些跪倒在地。 “你们打不过我。”江却尘淡定地阐述了一个事实。 他这句话却好像一个挑衅,一开始还有些畏惧的人刹那间被点燃了, 不屑一顾道:“我们一群人还打不过你一个人?” 江却尘手里的标杆转了一下, 精准地抽到了那个人的嘴上, 他的唇肉被抽开,血肉模糊,对方吃痛,捂着嘴蹲倒在地。 “嘴巴里说不出来我想听的话就是这个下场。”江却尘平静的笑容里透露出一丝残忍。 本来仗着人多有了勇气的人看见这幅场景又萌生退意,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江却尘,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江却尘扫了他们一眼,一杆抽在基安身上, 基安发出一声忍无可忍地惨叫声:“啊——!” 这声惨叫让本来就畏惧的人更害怕了,瑟缩犹豫着不敢向前。 江却尘两棍抽在基安的腿上,抽得基安一时起不来,只能来回在地上翻滚。江却尘这才得了空,拿着标杆转头对准了其他人。 明明是在做这种暴力的事情,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无论是大仇得报的爽意还是肾上腺飙升的兴奋,甚至连孤注一掷的恶毒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片淡漠的平静,就像是随手拿了个什么东西一般。 这种平静反倒让人更害怕了。 像是杀惯了人的恶鬼,阴气森森的。 一群人被他的气势恫吓住了,愣在了原地,江却尘没放过他们,一人一棍抽在腿上,一群人捂着腿哀嚎,场面滑稽又瘆人。 “等我处理完他,”江却尘把外套脱下来扔在一边,一边把袖口往上挽,一边幽幽开口,“再解决你们。” 语毕,江却尘走回去,单头抓着基安的头发,直接把他扯了过来,猛地按入了一旁装满水的铁桶里! 呼吸道突然传来的溺闭感让基安本能地开始挣扎,水桶的水在他的挣扎中不停地溢出来,被江却尘打出来的鲜血在水里晕开。 “唔唔!” 基安痛苦地挣扎着,双手不停地拍打着桶壁,水面上涌出不少泡泡。 一旁的人看见这个场景直接僵在了原地,江却尘的样子实在太恐怖,这已经不是打架了,这完全像是女鬼来复仇的。 江却尘数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把他从水桶里拽了出来,基安因为溺水眼前发黑,喉咙也很痛,张大嘴不停地呼吸着,时不时地咳嗽着:“咳咳……你……” 江却尘看准他张嘴咳嗽的空隙,再次把他按入了水里。 水花四溅。 只是听着那些沉闷的咳嗽溺水和水流声,就足以想象基安的痛苦了。更何况还有个蹲下去的、被抽烂嘴的人的哀嚎声。屋里的其他人惊恐地互相对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却尘来回折腾了基安几次,看他已经双眼翻白,快要昏厥过去了,就把他扔到了地上,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有多的能耐呢。” “有句话你没有听说过吗——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江却尘这句话说出来,就感觉从左怀风那里积压在胸口的气消散了不少,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身,拿过标杆,用尾端挑起基安的下巴:“你以为,我从那种秩序混乱的星球出来,会治不了你?” 基安手费劲地蜷缩了一下,嘴唇哆嗦了一下。 他自己从小被娇生惯养着养大,后来又追求刺激常常去垃圾星赌博斗狗,长大后更是欺凌过不少穷种,自认为手段已经足够狠厉,对人命也不屑一顾,但是在江却尘面前,他突然感觉自己还不够看。 江却尘是真的、实打实地想置他于死地。 和他只会挑无背景无麻烦的人下手不一样,江却尘这个人,是无视对方社会地位、财产、能力等等,不计后果的对任何人下狠手。 他是被惯出来的野,江却尘是天生的、肆意生长出来的野性。 江却尘是真的会杀了他。 基安打了个怵,眼里流露出恐惧来。 江却尘勾了勾唇,把另一个铁桶踢翻,里面的巧克力尽数倒在了基安的面前。 江却尘蹲下身,声音轻柔:“刚才喝水喝多了,吃点巧克力缓一缓吧。” 他的目光在这一刻也变得格外温柔起来,好像真的只是在关心基安一样。 疯子。 基安对江却尘的评价只剩了这个,江却尘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颤抖着手去拿江却尘脚边的巧克力,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怕得,手抖得好几次都没撕开包装,好不容易撕开巧克力又抖掉了地上,江却尘温馨提醒道:“不要浪费。捡起来还能吃。” 基安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可是眼下也没了更好的办法,他捡起地上的巧克力,哆哆嗦嗦地塞进了嘴里。 开了这个头,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基安把巧克力一个接一个地撕开包装,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有的他根本来不及细嚼慢咽,直接一整块都咽下去,坚硬的巧克力像是一个石头划过嗓道,基安又噎又疼。 江却尘慢条斯理地站起了身体,从一旁拿过刚才脱掉的外衣,整整齐齐地穿了回去:“把巧克力吃完我就放过你。” 这句话说完,无论是基安还是他的跟班都松了口气。 下一秒,江却尘又拿起那个标杆,抽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对方猝不及防挨了这么一下,疼得当即喊出了声。 “我只说放过他,可没说放过你们。”江却尘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江、江同学……”几个人畏畏缩缩,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点打结,“那个,我们,我们……” “江同学,我们不敢了,你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是啊是啊,江同学!” “你们互相扇对方十下,我就放过你们,怎么样?”江却尘转了转手里的标杆,眼底的恶意一览无余:“不扇的话,我就亲自扇你们咯?” 这群人纷纷打了个颤,在江却尘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纷纷妥协了。 这件破旧器械室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清脆交叠的巴掌声。 系统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主人。】 “嗯?”江却尘其实压根不管他们有没有用力扇对方,他只是要一个威慑力,要这群人看见自己想到的就是今晚自己的样子,想起来就没了那个招惹自己的胆子。 系统像是憋了很久的气终于吐了出来:【你对我真好啊!】 江却尘听懂了它的言下之意,笑了一声:“笨蛋。” 不是蠢货了诶!系统惊喜发现。 第198章 “恃强凌弱的人一般还伴随着一个特性,就是畏强,”江却尘慢条斯理道,“所以,对付这种人,示弱和妥协是最没用的办法。只有比他们更强。” 本质上还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罢了。 所以“懦弱老实内向的人总是被欺负”,江却尘总觉得这句话表达不妥,好像在说要不被欺负就要变得外向,变得合群。这种情况,应该说,“这群人只敢欺负懦弱老实内向的人”才对。 不过可惜,江却尘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又恰好,江却尘心狠手辣。 所以江却尘很不理解的一件事情就是:“你说,左怀风当时都心灰意冷不想活了,怎么被扔到抛尸地之后又想通了?在那里等死,不是更合他的想法吗?” “而且,后来基安应该也会继续去斗兽场,他要是怀着对基安的恨长大,居然没有当场报复回去吗?” 系统也很疑惑:【不知道诶。】 江却尘眯了眯眼:“左怀风瞒我了!” 可恶的左怀风,下回见他一定要把他两边的脸皮都扯掉! 他们扇巴掌扇得差不多了,基安也差不多把那些巧克力吃完了。 江却尘和他们缠斗了这么久,也有点累了,整理了一下衣角,本来想直接离开,但走到门口,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微微侧头,看向已经有些神志模糊的基安,嗤笑了一声:“赔钱货。” 而后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贵族学院向来有钱,给人安排的住宿都是单人单间,江却尘没管别的事情,按照自己的印象往宿舍走去了。 次日。 基安和那几个被打的人并没有来上课,江却尘刚刚在课桌前坐下,旁边就落下了一道阴影。 与之而来的还有那道熟悉的刺鼻的香味。 江却尘皱了皱眉,抬头,不出所料看见了诺兰那张虚伪的笑脸。 诺兰俯身,像是要亲到他一般,江却尘嫌恶地朝后躲了一下,听见诺兰轻声地询问:“你对基安做了什么?” 第157章 6-8 闻言, 江却尘翻了一页书,淡定道:“这话你不去问他,问我干什么?” “怎么, 他没告诉你?” 江却尘算是明知故问,毕竟基安那种好强要面子的性格,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被暴打了一顿的事情说出去。 诺兰看他一直低着头,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倒也不生气, 只是微微一笑:“江却尘,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是吗?”江却尘终于抬起了头,他把手撑在桌面上, 下巴抵在手心里, 卖了个关子, “你这样形容我,你猜基安是怎么说我的?” 诺兰微微侧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说我是——”江却尘的话语突然变得很轻:“婊子。” 肮脏下流的话语从高贵优雅的江却尘嘴里说出来,更添几分禁忌感。诺兰没由来觉得耳朵一热,下意识滚了滚喉结。 不过也多亏了这句话, 诺兰差不多能明白事情的起因经过了。估计是基安嘴贱招惹江却尘, 没想到江却尘不是个好惹的主, 反倒被江却尘收拾了一顿。 看来江却尘收拾得有点狠啊,基安居然没来上学,那几个跟着他的狗腿子也没来。如果只是基安没来,兴许还基安在两人的对峙中落了下风,丢了脸,羞耻于来见江却尘,但是那群人也没来, 那就很有意思了。 因为那群人不像基安那样有丰厚的家底兜着,不来上学的话,相当于自断前程。 除非,他们不是不来,而是不能来。 江却尘把他们怎么了?打到不能走路的程度了吗?还是说威胁他们了? 诺兰倾向于后者,因为江却尘这小身板,怎么都不像是能把他们几个身材魁梧的人打到难以行动的样子。 不得不说,诺兰对江却尘产生了那么一丁点的兴趣。他很好奇,江却尘是怎么威胁对方的。 马上就要到上课的时间了,诺兰没在江却尘这里多待,很快回到了位置上。而江却尘却再一次选择了逃课。 系统难免忧心忡忡:【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被退学?】 江却尘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看不出来诺兰对我有意思吗?只要他对我有兴趣一天,我就不会被退学。” 【那你的学业怎么办?】 学业怎么办? 江却尘脚步一顿,这个世界唯一和江却尘的经历有出入的地方就是,他们学的专业不一样。 江却尘当初入校就被分到了“机甲制作”专业,他刚入校的时候机甲还是个冷门专业,因为能用到机甲的地方很少,就算是代步用途,机甲也是比不过专门的悬浮车的。 当时机甲学院只有几个年迈的老教师,学生都很少,每年就招零星的几个。 很多都是特殊生分过来的,因为热门专业要留个身世更好的学生。江却尘也不例外,即便他再优秀,但是难抵别人家底殷实。 所以这个专业一度被人戏称为“穷人专业”。 当时,还有个学长给江却尘抱怨说逃课都逃不了,一逮一个准,希望赶紧毕业。当时那个学长的愿望是毕业了去考议员的政客,不过他的专业也确实刁钻了些,不好考。 江却尘就眼睁睁看着他年级越来越高,一直在当自己的学长,然后先他一步考上了导师的研究生,继续当他的学长。 那个学长叫付兰清,人如其名,是个蛮好说话的人。 当时就连付兰清也没想到,这个天坑专业会因为江却尘的到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后来有个说法——机甲制造专业毕业即失业的现状让江却尘一人扭转成了年入千万的热门专业。惹得无数冷门专业的学生也不禁开始幻想自己专业也会出现这么一个“师弟”。 或许是想到了付兰清,江却尘三年来一直不肯回忆的过去终于有了些许松动,他问:“这个世界,付兰清师兄在吗?” 能让江却尘真情实感喊师兄的人不多,付兰清算一个。因为这个人实在太老好人了,他出身也不是很好,但是也没到江却尘那么天崩开局的程度,只是比较贫穷而已。 不知道他自己脑补了江却尘什么,一直都很照顾江却尘,带他了解学校和老师,带他了解这个专业,明明自己过得也很拮据,每周还是会带江却尘去吃顿好的。 江却尘一度怀疑付兰清是不是暗恋自己,但是对方朴实憨厚的眼神里一片澄澈,全然看不见一丝欲望。 江却尘又怀疑对方是可怜自己,但是对方也没说过什么自作怜悯的话语。 就好像,他俩只是萍水相逢,他顺手帮了自己一下而已。 相处了没几天,他放弃了揣摩付兰清的动机。因为付兰清总是会帮老师跑腿,会给学院里的猫猫狗狗喂食,会热心地对每一个人很好,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热心肠。 和江却尘截然相反的一个人。 是江却尘觉得很麻烦的一类人,不过后来也因为一些事渐渐接受他了。 江却尘这会儿才意识到,三年来他一直不肯回忆过去,不止是刻意回避着恨的人,那些在他生命中对他很好的人,他也一并忘却了。 【在呀在呀,不过他在另一个专业,和你不是一个专业。你要转专业吗?】 要转专业吗? 江却尘不知道,之前他因为专业过于突出,被皇室利用后又猜忌,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他不喜欢这个专业。 这也是这个世界和现实不一样的地方,这个世界,他并没有被分到机甲制作专业,而是按照他一开始的想法,分到了金融行业。 无论在哪个时代,经济相关专业总是会吃香的。 “再说吧。”江却尘回避掉这个问题,朝医院走去。 …… 医院里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左怀风的住院钱。 卡里的钱全部归零的一瞬间,江却尘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左怀风:“……” 左怀风靠在床头上,试图拯救:“我把我的钱全都转给你。” “……” “再两倍转给你。” “……” “现在就转。” 左怀风三声求生欲极强的商量还是没能打动江却尘,江却尘阴着脸走过来,也不在意他脸上的伤口了,伸出手就扯他的脸皮。 险些给左怀风的脸扯成了正方形。 左上将一生帅气就这样毁在了江却尘的手里。 “还我!”江却尘咬牙切齿道,“两倍?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十倍!” 第199章 就像当年要挟隋行一样,江却尘对如今的左怀风也放了恐怖的高利贷。 左怀风哭笑不得:“好好好,一百倍都还给你。好疼,先饶过我,行不行?” 江却尘眯了眯眼:“一百倍?” 左怀风毫不犹豫:“一百倍。” 江却尘轻哼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揪着左怀风脸的手。 左怀风的脸其实没受多少伤,有点细微的血口也早早愈合了,只有一些青青紫紫的在角落里,刚才江却尘拽他脸皮的时候还刻意避开了这些青紫的地方。 “免得你赖给我。”江却尘如此说道。 左怀风的心几乎要软成一滩水,仔仔细细地把江却尘包裹在其中,他垂了垂眸,突然轻声道:“江却尘,帮我看下下巴那里的伤口,感觉有点裂了。” 江却尘:“?” 江却尘的眼睛睁大了一些,圆溜溜的,乍一看像是受惊的兔子似的,他真给左怀风撕裂了? 江却尘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慢吞吞凑过去想看一眼。左怀风靠在病床中间,下巴的角度不是很好看,江却尘只能暂时单腿跪在床沿,手撑着身体去看。结果他刚靠近左怀风,就被左怀风按住了脖颈,下一秒,对方的脸已经无限放大在眼前,他的嘴巴也被左怀风咬住。 敢骗他! “你——唔!”江却尘正要开口指责他,就被左怀风逮到机会,探入了口腔。 江却尘要气晕过去了,不停地拍打着左怀风的肩膀,左怀风这只坏狗!野狗!胆大包天!阴奉阳违!阴险狡诈! 左怀风一动不动任他打,兀自越吻越深,从上个世界他就想做的事情,刚才终于没忍住。他以为自己的接吻技巧会很生疏,实际上他倒是像无师自通一样,本能地勾着江却尘的舌尖撩拨吸吮。 随着接吻时间的延长,江却尘拍打他的力度越来越小,直至慢慢攥住了他肩膀处的布料,上半身彻底靠在了左怀风的怀里。很明显江却尘是被亲舒服了,在放纵左怀风的行为。 左怀风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过江却尘的头发与后背,像是在给小猫顺毛。 江却尘鼻息间发出舒服的哼吟。 接吻是个很舒服的行为,至少江却尘是这么感觉。不带情欲的接吻像是春季柔和的细雨,绵绵软软地席卷全身,鼻息间都是另一个人的气息,舌尖搅动的时候很脑子一片空白,很容易放空自己,一点又一点被安抚。 这是江却尘每一次纵容左怀风强吻自己的原因。 一吻毕。 左怀风恋恋不舍地从他唇齿间移开,他睁眼比结束亲吻早,他喜欢看江却尘带着水雾的眼睛慢慢睁开的样子,是一种独属于江却尘的清纯的美感。 这个时候江却尘还没有回过神,水雾雾的眼睛里也有一片懵懂,眼角湿红湿红的,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也颤巍巍的。 左怀风很喜欢。 江却尘趴在他怀里缓了一会儿,重新开口时声音柔中带了点哑:“坏狗——” 左怀风笑了一声,伸手撩了一下他的长发,温声道:“不仅还你一百倍的钱,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我一辈子都听你的话,都对你好。所以——”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 作者有话说:是告白捏![撒花] 第158章 6-9 江却尘急促的呼吸已经平复下来, 他趴在左怀风怀里,打量了对方一会儿,淡定地站起身:“不要。” 左怀风完全没想到他会拒绝自己, 至少没想到江却尘会这么果断的地拒绝自己。这样毫不留情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对方刚才还趴在自己怀里被自己亲得宛如一滩春水。 左怀风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为什么?” 江却尘歪了歪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拒绝我?”左怀风不依不饶,很明显是要一个合理的答复。 江却尘看着他,本来想好的各种理由不知怎么的一个也说不出口,譬如他本来要说, 因为他还没有报完仇, 等报完仇再说这些事。或者就给左怀风一个匪夷所思的回答“你是人我是人鱼,我们有生殖隔离”,看左怀风一头雾水地思考也挺有意思, 或者就是, 不好意思我目前对外不是单身状态, 还没有让你小三上位的想法。 那些体面的、讨巧的、胡言乱语的借口一个也没办法说出来,因为看着左怀风失落的眼神,他再一次觉得左怀风很可怜。这种可怜感是和昨天看见左怀风明明很介意还要故作轻松地给他把那段耻辱的过往当做平常小事讲出来的时候的感觉是一样的。 这种可怜感,让他没办法这样搪塞他。 江却尘抿了下唇,只能实话给他说了:“我不知道。” “左怀风, 我不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人。” 他的语调没有之前那样的轻松, 多了几分左怀风听不懂的意味。左怀风心脏一沉, 想给他说没事的,不用这样回应他,却没想到江却尘率先伸出了手,单手贴住了他的一边侧脸。 江却尘第一次主动在左怀风的嘴巴上落了一个吻。 “左怀风,你忘记了我最歇斯底里的样子,等你想起来,再说要不要和我在一起的事情吧。” 江却尘说完这句话,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因为比预想中待得时间短,他暂时只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我觉得,他要是想起来,还是会很喜欢你的。】系统以为他心情不好,主动给他聊天:【这个世界上能拒绝我主人魅力的人,暂时还不存在!】 江却尘被它蹩脚的追捧逗笑了:“你也是吗?” 系统毫不犹豫:【当然啦!】 “见到我的第一面,就被我的魅力折服了?”江却尘问道。 系统还是万分肯定:【当然啦!】 江却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哒一下,停住了脚步。他垂下头,用手轻轻捂住了胸口——那是小人鱼的眼泪落入他身体的地方。 从第四个世界以来,江却尘为了快速好起来,一直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小人鱼,不过这次他倒是主动提出来了。 主动提出来,好像也没那么痛苦。 系统突然变得小心翼翼:【怎么了吗?心脏不舒服吗?】 “没有,”江却尘把手放回兜里,插着兜慢悠悠往前走,他道,“系统,你还能变回小人鱼的声音和语气吗?” 【可以……】系统有些犹豫,明显是想到了上次自作主张变了声线反倒惹江却尘不快的事情。 “给我听听。”江却尘说。 【好哦。】 系统答应下来,一阵电流声过去,他听见熟悉的一声:【母亲!】 江却尘看着远方,轻轻扬了扬嘴角:“嗯。” 【你想我了吗?】 “是呀。” 【我一直在哦。】 听完这句话,江却尘沉默着走了很久,突然低头笑了一声:“我知道。” 他学着小人鱼的语气,就像普通人家的母亲学着小孩语气哄小孩一样:“我猜到了哦。” 说完这句话,江却尘就道:“变回来吧。” 系统带着它的电流声变回来了:【只说这两句吗?】 江却尘轻声道:“这两句就够了。” 系统犹豫了一下,或许是怕小人鱼的事情惹他伤心,或许是别的,它把话题转移到了左怀风身上,问:【那左怀风那件事?】 江却尘摩挲了一下指尖,轻声道:“我给不了他回复。” 至少现在给不了。 人不能在脑子混沌的时候对别人许下重要的诺言。至少现在,他分不清他是喜欢左怀风,还是因为困境中对左怀风产生的依赖。 更何况,左怀风也失忆了。左怀风只记得他现在情绪稳定的样子,不记得他曾经一次又一次救下来的那个疯狂自毁的江却尘。 这样片面的喜欢,江却尘觉得——不作数。 他要左怀风记起他,再说一遍“我喜欢你”。 …… 江却尘从医院回来,又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才赶在宿舍关门前回去。 江却尘本来打算今天就已经很累了,准备洗个澡放松一下就睡觉,不曾想打开寝室门,屋里还有个不速之客。 ——奥立克。 江却尘身上的慵懒疲倦感消失了,他站在门口,一点一点看过自己的寝室,最终才落到奥立克脸上,他冷声道:“你走错房间了吧?” 奥立克也环顾了四周一圈,道:“那倒没有。我在等你。” 还是那样阴湿的语气,江却尘拧了拧眉,走进寝室,顺带关上了门。 这三个人里他最反感的就是奥立克,奥立克这个人实在是心思扭曲,连带着行为也格外变态,他折磨人的时候酷爱用一些罕见的残忍的酷刑,喜欢看别人痛苦挣扎的惨样。 第200章 江却尘偶尔也会有残忍的手段,不过都是建立在一些特殊隐喻上。比如那些在拍卖会贪婪注视过他的人就被他剜了眼睛粘在笼子上,永永远远地看着。 比如第二个世界,他亲手把渣男送进了火葬场。 其余时候,江却尘其实和基安差不多,只是粗暴地采取“打服对方”的策略。 奥立克不一样,他所有的变态的恶意只是为了满足他猎奇的心理。尤其是一些床上的手段,实在恶心得人想死。 所以,像制服基安那样制奥立克是不可行的。 江却尘拉开椅子坐下,两条长腿交叠,并没有询问奥立克是怎么拿到自己房间的钥匙进入自己房间的,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你想干什么?或者说,想要什么?” 奥立克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露出森白的牙齿,笑了:“你真是,有意思。” “这话听腻了,快说重点吧。”江却尘漫不经心地用手腕上的黑色发圈把头发起来。 奥立克把一张磁卡递到江却尘面前,看起来还算正常:“这些钱——跟我睡一晚。” 啊,来了。 江却尘在现实世界中把基安打老实后,也被奥立克堵住,提了这个交易。那个时候的江却尘比现在更不好惹,但是缺钱。他其实对贞洁并不看重,之前没答应别人的这种交易单纯是因为他觉得对方开的价,配不上自己。况且,他不喜欢丑的。 不过奥立克给得报酬确实丰厚了,长得也还看的过去。 江却尘便同意了。 到了酒店才发现对方拿来的那些东西过于变态了,甚至蜡烛这种在里面都是很低等的存在,江却尘还没有为了钱把自己耗死在床上的想法,当即就要离开。 奥立克自然不准。 于是江却尘又跟他打了一次,才算把他制服帖了。 眼下江却尘已经知道奥立克是个什么样的畜牲了,直接跳过跟他虚情假意地谈判环节,两指夹起那张磁卡,丢回了奥立克脚下:“滚吧。” 奥立克一步一步走向他:“若我说,不呢?” 江却尘淡然一笑,懒得跟他废话,单手握拳就朝他的面门打去。奥立克比基安谨慎得多,并没有让他先发制人,伸手稳稳接住了他的拳头,暧昧地摩挲了一下他手背上的皮肤:“这么凶?” 正中江却尘的计谋了。江却尘脚尖一勾,本来在地上的凳子被他勾起来,他用手接住,一个转身,直接给奥立克的头上砸了一下。 奥立克闷哼一声,没想到他还有这么阴的一招,头上很快流出鲜血,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几乎要站不住。 江却尘今天不是很想说话,就算是威胁人也是一股不走心的感觉。他把奥立克踹到在地,跨坐在奥立克的腰间,拽着对方的脖颈,随意地往地上给他脑袋来了几声闷响。 他恹恹的,提不起来多少兴趣,确定奥立克动不了之后就站起了身体,从一旁的桌子上翻出来一把水果刀。 奥立克头上一直在流血,血迹流过眼睛,看东西都是一片血蒙蒙的,但不妨碍他看见江却尘手里拿了什么,他一时惊恐:“你想干什么?” “把这些碍事的衣服划掉而已,别多想。”江却尘顿了顿,实在觉得没什么兴致,有一种被迫上班的感觉。他只好从一旁的抽屉里摸出来根烟,点燃叼着,不急不慢地抽了一口。 蹲到奥立克身旁的时候,那一口的烟圈才从他的红唇里吐出。滚烫的烟灰抖落下来,烫得奥立克一哆嗦。 “听话,别乱动,”江却尘手里的水果刀转了一下,“我只是剪你的衣服,要是乱动受了什么伤,可不能怪我哦。” “江却尘,你敢!”奥立克冷声威胁他,“我家是全国首富,你敢伤我,你这辈子都别想在里维亚学院和帝星待着了!” 闻言,江却尘对着他的脸吐了个漂亮的烟圈,烟雾飘渺,让江却尘艳丽的脸蛋多了几分朦胧感,像是仙境里看不清面容的仙子一般:“你是在害怕吗?” 江却尘手中水果刀飞速滑动了几下,对方的衣物顿时成了几块难以蔽体的破布:“别害怕。看,这不是挺好的嘛?” 奥立克如今赤裸地躺在地上,只有一种被羞辱的恼火感,他正要继续说话,突然脸上一下被灼烧的疼痛袭来,打断了他的话,他倒吸一口冷气。 江却尘把烟按灭在了他的脸上。 深蓝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我说了,听话。” ----------------------- 作者有话说:没事的左上将,这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习惯一下[抱抱] 第159章 6-10 奥立克心脏打了个突, 只是重复道:“你这样,我家里人不会放过你的,我……” 江却尘笑了一声, 伸手拍了两下他的脸:“你太害怕了,放松。” 语毕,江却尘四下看了一圈,在角落里找到了奥立克带来的那个包, 他把那个包拉过来的时候, 奥立克明显更恐惧了。 “你自己折磨别人的东西,自己也会害怕吗?”江却尘虽然没看他,但是从他突然加速的呼吸声中明显感觉出来了他的恐惧。 “放心, 我没有你那种爱好。” 拉开拉链, 江却尘从里面精准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支笔。 他拔开盖子, 蹲在了奥立克面前,故作深思:“你说,我写点什么好呢?——你之前都给那些人写什么呢?” “骚狗?rbq?贱畜?”江却尘一个词又一个词地往外冒,奥立克每听一个词,就控制不住打一下颤。 “算了, 随便写点吧, ”江却尘一边念一边在他身上写着, “公狗、烂黄瓜、贱畜。” “啧,”江却尘对自己的攻击力很不满意,“这些词都太无趣了。” “我错了!”奥立克突然高声喊道,他终于意识到江却尘想要做什么了,“我以后不招惹你了,放过我,别写了。” 人一般只有那一口气, 这口气输掉了,之后的低声下气,就没有那么难以说出口了,他不住地哀求道:“我错了,我认错,对不起,放过我吧——” “以后?”江却尘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你许诺的以后,我可不敢信,我还是自己争取吧。” 语毕,江却尘又随意写了几个羞辱性的词语上去,从一旁找出了自己的光脑,他站起身,把脚踩在他的胸前,拍下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好了,”江却尘把脚收了回来,慢条斯理道,“你可以走了。” 奥立克这次说什么也不走了,首先他被江却尘那几下打得还站不起来,单说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尽数被江却尘划烂了,再怎么说也不能光着身子走出去。 他浑身赤、裸,身上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字,看着实在倒胃口,江却尘接了杯水,喝了一口,压了压嘴里的烟味:“还不滚?” “衣服。”奥立克耻辱道。 江却尘嗤笑了一声:“我这里可没有你的衣服,你回到自己宿舍,不就有了吗?” 奥立克后牙槽咬得咯咯作响,但还是不得不低头:“我……” “再不滚,我就把你的艳照发出去了。”江却尘晃了晃手里的光脑,露出了一个不近人情的笑容:“你可不像基安那样是你家的独苗吧,你爆出了这么大的丑闻,你那些兄弟姐妹一定会乐见其成吧。” 奥立克的脸色陡然沉下来,事关继承权,他也顾不得羞耻了,下意识地威胁他:“你敢?” “那得看你咯,”江却尘把光脑抛起来又接住,笑盈盈道,“我这些照片已经通过终端传到秘密库里了,当然还有别的地方,至少有十份备份。你想删也删不完。” 江却尘弯了弯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所以呢,你以后还是乖乖听我的话比较好。” “反正我不害怕这些照片被爆出去,你说呢?” 奥立克实在没想到江却尘是这么难对付的,他从小就在贵族学院里长大,见惯了这些懦弱的穷苦人,当然也有些脊背高挺的,最终不是自尽就是屈服。他一开始看见江却尘自然而然地就把对方划到这种人里了。 他喜欢这种人,喜欢把这种人的脊梁一点一点敲碎的感觉,喜欢看他们扬起的头颅低下的感觉。 尤其是,江却尘长了张如此引人凌虐的脸。 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江却尘出手这么狠厉,像是有着漂亮花纹的毒蛇,看似是柔弱的猎物,实际上是心狠手辣的猎人,一旦有人被他身上的花纹吸引过去,就会被他的咬住脖颈,注入毒液,或是活生生被绞死。 第201章 怪不得基安提起他就会脸色突变,吐得昏天暗地。 “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赶紧滚出去。”江却尘拉开了寝室门,回头看向还瘫倒在地的奥立克,用指节轻轻敲了两下门,像是催命音一般。 “帮你看了一下,现在走廊里没有人,”江却尘挑了下眉,“还不快点谢谢我。” 奥立克颤抖着站了起来,他浑身都疼,头上还在流血,把地上的衣服碎片捡起来,抱成一团面前能遮住一点隐私部位,他趔趔趄趄地走了出去,又在门口被江却尘伸出胳膊挡住:“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跟我说呀?” 江却尘眼眸弯弯,笑得天真又漂亮,奥立克看着他的笑容,不寒而栗,只想快速离开他:“……谢谢。” 江却尘没再为难他,收回手,在他离开寝室的瞬间,“砰”一下关上了门。 片刻后,江却尘又打开了门,还没走远的奥立克惊悚回头,但没看见江却尘的身影,只看见门缝中露出了一只皙白的胳膊,拎着他那个黑色的包,丢了出来。 门再次被关上。 奥立克:“……” 奥立克不得不再次折返回去把这个包拿上。 屋里。 江却尘脸色还是有点阴沉,他轻啧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虽然他的计划里是有整治奥立克这一项的,但是没想到奥立克自己找上门来得这么快。 本来他今天的心情就算不上多好。 江却尘生着闷气洗澡睡觉了。 这种闷气一直延续到了第二天,他来到教室,不出所料地没有见到奥立克。 不过他的同桌倒是换了一下,自然是三人组剩下的那一个——诺兰。 看见江却尘不加掩饰的臭脸,诺兰温柔笑着问他:“今天怎么不开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江却尘多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直都是坐在这个位置。 江却尘对他的自作主张并没有很大的反应,也没有回答他的询问,只是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诺兰对他无视自己的行为也不恼怒,十分体贴地解释道:“抱歉,因为那边有点反光,没办法听清老师讲课,再加上基安请了长假,所以我才贸然请求老师换到这个位置。” 江却尘终于对他有了点反应,回头道:“没事。” 诺兰笑了笑,过分亲昵的语气听着让人格外不适:“那就多多指教了,新同桌。” 江却尘随意在课本上的长篇大论上画了个几个标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回头看向诺兰:“有钱吗?” 诺兰被他前后不着地的话语弄懵了一瞬:“嗯?有。怎么了?” 江却尘淡淡道:“借我一点。” 很难想象,他这个人上一秒还在摆脸色给对方看,下一秒就理直气壮地问别人借钱,当然,没有说他借钱的时候没有给别人摆脸色看的意思。 诺兰打量了他的神情一会儿,再次纵容的笑了:“给你都可以,你想要多少?” 江却尘粗略估计了一下,道:“一万。” 这点钱对于诺兰而已无异于是洒洒水的程度,但是对于江却尘这个贫民窟出来的人,应该是个不小的数字了。诺兰难免好奇,他要这些钱是去做什么。 不过出于人设的礼貌,他并没有过多询问,只是利落地把钱转给了江却尘。 江却尘没含糊,很快速地收下了。 继而又不搭理诺兰了。 诺兰无奈一笑,心底对江却尘的好奇倒是越来越浓。 至少,他现在还没看出来江却尘身上究竟是有什么能耐,能让基安和奥立克都避如蛇蝎,也对他的所作所为只口不提,讳莫如深。 见江却尘在专心写东西,诺兰给自己的管家发了一条消息,让他注意着江却尘这一万块钱的流向。 面上倒还是继续和江却尘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两个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四五天,和平得就像一对普通的同桌。 诺兰对江却尘很好,甚至好到可以称之为倒贴的程度,他会主动跟江却尘搭话,江却尘缺少的需要的东西他也会在江却尘开口前体贴地送过去,中午下午放学吃饭都会邀请江却尘一起同行,有什么娱乐项目也会带着江却尘一起。 这样殷勤的行为落在旁人眼里就有了别样的解读,诺兰喜欢江却尘的流言蜚语就开始慢慢传了起来。 【他为什么这么做啊?】系统不理解,【只为了接近你吗?】 “有这个原因吧,”江却尘一笑,“不过,他现在可是从来都没亲口说过喜欢我。但日后我做出什么成就,必然会有人说——要不是诺兰当时帮我,或者给我提供资源,我也达不到这个成就。” 系统震怒:【……贱人啊!!!】 “若是他再委屈一点,说只是好心帮我,没想到被大家曲解成这个意思,传播流言蜚语的人实在心思不纯。那这个有利于我的流言蜚语是谁传出去的——别人自会有自己的判断。”江却尘操控着光脑,把那一万块钱花了出去。 系统这会儿更气了:【太无耻了!不要脸!贱人啊!】 江却尘看它气得不行的样子,宠溺地笑了一声:“这么生气?好了,不用气,听话一点。” 江却尘看了眼光脑上的付款成功的消息,眼底闪过一丝暗光:“他这个办法行不通的。” 与此同时,诺兰看着管家那边发来的流水信息,陷入了沉思。 江却尘居然和他有关系吗? ----------------------- 作者有话说:诺兰你小子,最好永远是假装喜欢江却尘。 第160章 6-11 “你认识左怀风?” 翌日, 江却尘一坐到座位上,就听见早早来到的诺兰,好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不认识。”江却尘看也不看他一眼, 道。 “不认识给他付医药费吗?”诺兰语气不紧不慢,柔和的语气里没有疑问也阴阳怪气,更像是在跟江却尘商量什么,像情人之间的低喃。 江却尘终于抬起了头, 他撑着下巴, 微微歪头:“怎么了,你吃醋了?”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足以身边的人都挺清楚。本来“诺兰在追求江却尘”就是当下最火热的八卦, 这种类似修罗场的话语给这份八卦添加了更多的冲突与刺激性, 惹得人更好奇了。 一时间, 教室里的说话声都放轻了。 诺兰垂了垂眸,突然发现江却尘是在坐实自己放出去的那些流言,把流言蜚语的重心挪到“诺兰追求”上面。 只要诺兰承认自己是吃醋了,那就是承认自己是在追求江却尘,以后诺兰想反将一军说是江却尘自己揣测的, 可就行不通了。 好聪明。 诺兰心底由衷地感慨一声, 他从来不怕江却尘能猜透自己的恶意, 他一直很好奇江却尘会怎么反击。不过他猜来猜去,也没想到江却尘居然一句话就把自己给他布的局化解了。 太聪明了。 诺兰注视着他,眼里的笑意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像江同学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还是说,我对你而言,比较特殊?” 江却尘淡然一笑:“那倒没有。看不出来我不想搭理你吗?” 诺兰笑容一僵。连带着偷听的同学都跟着呼吸一顿,诺兰虽然是校园里出了名的温柔绅士贵公子不假,但对方毕竟是真正的贵族, 和他们的地位天差地别,整个校园里,不说他们这些学生,就连老师也得给他几分薄面,江却尘居然敢这样和他毫不留情地讲话吗? 江却尘总是让诺兰感到意外,他以为对方会激烈反击的时候,对方会轻飘飘地揭过这件事,他以为对方要继续给他周旋下去的时候,对方会选择用直截了当的手段结束这场对峙。 好熟练的训狗手段。 这是在拿他当狗训吗? 诺兰不再说话,低下头准备专注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江却尘反倒不依不饶起来。 江却尘说:“诺兰少爷,您要是想追人,至少拿出来追人的态度吧,不要总是拖拖拉拉暧昧不清的,到处散播些含糊不清的消息,想温水煮青蛙。” 诺兰写字的手一顿,抬起头去看他。 江却尘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会看自己,抱臂靠在桌沿,见他看过来,露出一个狡黠明媚的笑容:“要是不喜欢,就不要缠着我了,行吗?” 他是浓颜长相,带了点攻击性的艳丽,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勾人心魄的精怪,即便诺兰已经看惯了他的长相,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容晃了下眼睛。还是不一样的,之前江却尘要么板着脸要么警惕着看他,还是第一次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眼眸都明亮了,像只得意洋洋的小狐狸。 第202章 上天赐给他这样一副好皮囊,简直就是赐予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件武器。 “回神。”江却尘的手指伸到他面前,轻轻敲了个响指。海洋香气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袭来,诺兰猛然回神。 他看着江却尘,呼吸微微沉重了一些。 他的舆论战尚未开始就被江却尘瓦解了个彻底,不知道是被激起了胜负欲还是好奇心,诺兰突然有了一种,不得不占有江却尘的想法。 诺兰感觉枯燥了十几年的人生终于因为江却尘的到来多了不少乐子,他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贪婪,被他已经扮演习惯了的那副绅士有礼的样子尽数遮盖下去:“你说得对。是我之前的行为唐突到你了。” 本来看好戏的人纷纷失落住了,还以为会看到什么王子爱上灰姑娘的故事呢,果然现实就是现实。更何况江却尘还不是灰姑娘,是个男生。 然而下一秒,他们便听见诺兰郑重其事道:“我以后会认真地追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哇塞! 在场的人纷纷怔愣住了,不可思议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他们下意识看向了被告白的对象,把满足八卦心的期待寄托在了江却尘身上。 江却尘再此冷处理了:“随你。” 诺兰不由得承认,忽冷忽热的,确实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兴趣去。 众目睽睽之下被拒绝,诺兰也没有失了半分风度,也认真做起了自己的正事,只留下一种意犹未尽的吃瓜群众,依依不舍刚才这件大八卦。奈何正主都不再表演了,他们也只能陆陆续续地带着遗憾离开了。 等到身上的目光少了一些后,诺兰才贴近了江却尘,轻声耳语:“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和左怀风的关系了吗?” 江却尘往旁边靠了靠,不答反问:“你知道你身上的香水味很难闻吗?” 诺兰故作讶然:“是吗?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江却尘淡定地歪了一下头:“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诺兰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江却尘:“你是为了左怀风,才把基安和奥立克弄成那样的吗?” 江却尘撑着下巴:“我更好奇,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是我干的?他们给你说的?” 诺兰看出了他要耍赖的意思,笑而不语。 江却尘便懒得和他掰扯了:“能拿出来他们的现状是我造成的证据后,再来问我吧。” 基安和奥立克虽然算是诺兰的狐朋狗友,但是也不可能什么都给他说,至少这种耻辱的事情不会,诺兰真想要查,他们三必然会起隔阂。 江却尘的目的就是这样单纯。 诺兰见江却尘开始又在课本上胡乱画,就知道对方的聊天欲望降低,自己再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于是十分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开始构接下来的事情。 诺兰是贵族学院的风云人物,江却尘也算一个,毕竟对方进校那个考试成绩也引起一段时间的激烈讨论过。于是,上午诺兰给江却尘表白,下午这件事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整个学院终于有了点有趣的事情,本来乏陈无趣的论坛一时间也热闹起来。 【omg所以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千真万确!我草了,我当时就在现场,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啊啊啊啊为什么啊!我本来还想着追追这位长发小学弟的tt】 【怪不得少爷从来没传过绯闻,原来是喜欢男的。】 【现实版王子与灰姑娘吗?不明白少爷看上灰姑娘什么了,灰姑娘的条件也太差了。】 【这啥比喻啊,灰姑娘只是家里继母对她不好吧,但是人家出身也是贵族啊,这位是真的条件奇差。】 【而且还是少爷倒贴。太魔幻了。】 【别的不说这位长得其实挺牛逼的,我草,脸才是硬通货啊。】 【确实确实,如果是那张脸的话,少爷倒贴也是情有可原。】 【脸长得好看也不行啊,谁还记得他的出身啊,真的挺烂的我说。】 【垃圾星吧,邪门了,他的运气是真的好,能从垃圾星考出来,还能被少爷看上。】 【是啊,不理解他为什么拒绝。还有比这更好的麻雀变凤凰的机会吗?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吧。】 【论坛里有几个人酸味藏不住了哈。人家能考进来就是有实力啊,跟运气有什么关系,谁能靠运气在题难的情况下还能超第二名50分啊。而且长得也好看,别人喜欢不是很正常的吗。长这样我也愿意倒贴啊。】 【是啊,有几个快恨死jqc了。只能说别梦了,jqc看不上也轮不到你们啊。】 【知道的以为是少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匪呢,看上了就能强行带走?jqc有拒绝的权利吧。】 【有的人也就仗着这是匿名论坛了哈。】 【jqc那个脸蛋那个身材怎么配不上nl了,超越性别的美啊!我是男的我也喜欢啊。】 【本来就是。】 【管谁配不配上谁的呢,温柔绅士攻x傲娇自卑受,很配啊!吃一口!】 【磕一口磕一口,祝少爷早日抱得美人归。】 【恭喜jqc嫁入豪门哈。】 【啊啊啊啊很适合啊!完全就是救赎故事!伟大的引导型恋人!】 【所有的词我都懂,但是自卑是哪来的?】 【不是,你们磕cp咋还带自己臆想的?怎么看出来jqc自卑的?我跟他一个班,他看起来狂气得很。我不小心碰到他,都害怕他打我。高冷都比自卑靠谱吧。】 【楼上的就不懂了吧。如果时下流行这种cp,再狂气的受儿也得按照流行的类型来。】 【不是,你们怎么就自动把jqc当成受了?】 【不然呢?】 【爱他就让他当受,这可是从几千年前就传来的古话啊!】 【哈哈哈不知道,他长这么漂亮当然要当0了。我就喜欢看冷漠高傲的0被x得哼唧唧的样子。和你们不懂这种反差的人没话说。】 【恶俗啊!】 【别乱yy了吧!到时候这个帖子屏了你们就满意了。】 江却尘没有注册论坛,自然对论坛争吵的事情全然不知道。他只是感觉,在诺兰给自己告白后,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还好上个世界当爱豆适应了,不然江却尘怀疑自己会忍不住当场出手警告偷窥者,杀鸡儆猴。 这个系统,其实真的挺有用的。 江却尘慢悠悠地走回了宿舍。 他打开门,倏地,手收紧了一下,他的门没锁。 可是,他离开之前,门是锁上了的。 有人在屋里。 江却尘眯了眯眼,准备不动声色地离开,奈何他刚松开手,还是慢对方一步,被对方握着手腕拽进了屋里。 屋门砰地一声关上,江却尘被对方按在门上。 江却尘防备性地挥出一拳,拳头到了半空中,突然觉得对方身上的气味很熟悉,他硬生生停下来,转而把旁边的灯摁开。 “左怀风,”江却尘一字一顿道,“你想死了是吧。” 来人正是左怀风。 左怀风挑了挑眉,轻声道:“我不能来吗?” “你来干什么?”江却尘白了他一眼,“来装神弄鬼?” 他还以为是基安还是奥立克派人来抓他的。 江却尘推了推左怀风,示意对方松开自己。 左怀风山似的一动不动,听见江却尘的话,他脸上的笑意淡去了些,微微低下头,把江却尘整个都笼罩在自己的怀里。 “当然是来恭喜江同学。” “——嫁入豪门。”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表白被拒完又看见了别人和我老婆炒cp,还有脑残祝99[抱抱]人生太有盼头啦 第161章 6-12 左怀风阴阳怪气的话语弄得江却尘一头雾水, 他抬脚踢了一下左怀风的小腿:“好好说话。” 左怀风看了他一眼,从光脑中调出来那个论坛的帖子给他看。 江却尘靠着门,就着左怀风的手简单看了一下, 不甚在意:“就这样?” 左怀风看着他没说话,手倒是暗暗挪到了他的腰上。 “你在医院还有心思看这东西,看来是伤好得快,早知道让你快点出院了, 浪费我那么多钱。”江却尘轻佻的话语里没有一丝要为左怀风的醋意负责的意思。 左怀风当然不知道还有这个论坛, 有这个论坛还是他的系统告诉他的。左怀风其实没仔细看,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他猜得到是江却尘刻意报复诺兰的手段, 只是看到那几个嗑cp的还是格外不爽。 第203章 于是就提前出院来找江却尘了。 “诺兰家族, 没过几年就会衰落, 你要是真想嫁入豪门,不如嫁我。”左怀风贴着他的耳边轻语。 火热的气息撩得江却尘的耳尖痒痒的,他拉了拉左怀风的领带,让他远离自己的耳朵,这样一来, 反倒把左怀风的脸拉向了自己, 身躯围成的狭小空间里, 两个人四目相对。 “我没答应跟你在一起吧?”江却尘好整以暇地开口。 左怀风的眼睛里露出笑意,像是就在等江却尘这句话似的,他道:“我知道啊。那天我想了想,确定关系的事情可以之后在说,有些事情也不需要确认关系才能做。” “比如——?”江却尘挑了挑眉,明知故问。 左怀风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比如,亲吻。” 江却尘轻笑了一声, 短促的笑声听不出来他的心情如何,也听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总归是没推开左怀风。 “当然,”左怀风又道,“结婚也不需要确认关系。我可以和你形婚。” “或者,先婚后爱也很有意思。” 江却尘:“……” 江却尘嘴角不自主地扬起,他伸出手,扯住左怀风的两边两颊,往两边拽:“你怎么想得这么好?什么好处都给你占了?你占我便宜。” 左怀风一动不动任他拉扯。 江却尘扯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他松开左怀风,拍拍对方的肩膀,示意他起开:“你怎么提前出院了?” “我好了。”左怀风的身体素质确实强,七天前还是刚出icu一动不能动的虚弱模样,七天后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了。 闻言,江却尘多看了他几眼他的后脑勺,确实没在上面看见明显的伤口。 果然年纪轻轻能当上上将的人绝对不止手段狠这一个特征,好的身体也是一种独特的资源啊。 “你寝室在哪里?”江却尘把头发扎起来,准备洗漱睡觉了。见左怀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干脆直接开口催他。 左怀风面不改色地扯瞎话:“我忘了。” 江却尘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想赖在我这里?” 左怀风问:“可以吗?” 几秒后。 左上将带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出现在了江却尘寝室的门口。 左怀风摸了摸,其实一点也不疼,跟调情似的,就是不知道江却尘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拍得很红的。 借宿不成的左怀风遗憾前往自己的寝室。 …… 左怀风也是这个专业的,不过比江却尘大一届,所以两个人基本上没有什么重叠的课程,除非有一些公开课,但公开课也不会坐在一起。 诺兰倒是会贴着江却尘坐。 诺兰知道左怀风回来后还专门观察了几天江却尘的反应,发现对方基本上和左怀风没什么交流,好像就如江却尘所说的那般:和左怀风的关系是没有关系。诺兰自然不会打消疑虑,依旧借着追求江却尘的借口从早到晚都贴着他。 早晨他会给江却尘贴心地带去一份昂贵的早晨,因为根据他对江却尘刚入学几天的时候的观察,他发现江却尘这个人基本上不吃早餐,不知道是不想吃还是没胃口吃。 中午他会邀请江却尘去吃午饭,有百分之百的概率会遭到江却尘的拒绝,但诺兰并不放弃,只是端着餐盘走到江却尘一个人坐着的角落,在他面前坐下。 江却尘这个人无聊得很,其实他们专业第一个学期没有多少课,下午更是空白的课表,但是江却尘会去图书馆里看书,一坐一下午,坐到该吃晚饭的时候。 诺兰对他进行一天内第二次的进餐邀请,遭到江却尘一天内的第二次拒绝。 然后,诺兰还是会温柔笑着和他一起走进餐厅,重复午餐时的行为。 直到晚上,他自顾自和江却尘聊天去往寝室,在江却尘的寝室门口分开。 结束这给江却尘当舔狗的一天。 舔确实舔了点,毕竟这全程只有自己在滔滔不绝演独角戏,得不到回应的感觉确实不太好,不过诺兰对这种感觉反倒很新奇。从小到大,他想要任何东西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包括他感兴趣的人,在他的地位和财富下,只要稍稍一示好,对方就会顺着他的台阶凑过来。 但是就是在对方凑过来的一瞬间,诺兰就会对这个人丧失一切兴趣。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情人。 他其实挺纯情,或许是身边有个变态的奥立克做例子,他只觉得控制不住自己、沦为欲望的奴隶的人,看着格外恶心。所以他在上层贵族中,一直都是洁身自好的那一批人。 他更喜欢引诱别人堕入深渊。 看对方为自己一步步放弃底线的感觉很爽,但这种爽感也挺短暂。 但是江却尘不一样。 江却尘在他持续的攻势下没有显露出半分动容,一如初见那般心冷,让诺兰愈发好奇,好奇江却尘喜欢上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姿态。 那种总是充斥着傲慢的脸上会出现害羞忸怩的神情吗? 只是这样想想,诺兰就觉得,很兴奋。 很期待。 况且,他在这些天持续地围在江却尘身边,也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比如江却尘这个人与其说是不爱吃饭,不如说是有点挑餐具,对,就是挑餐具。第一天他看见食堂统一发放的菜品里江却尘基本上一口蔬菜都没吃,还以为他是挑食,结果当天晚餐时,江却尘又吃起了蔬菜,打破了他的理解。经过来来回回地几次观察,他终于发现规律了:江却尘只吃那些崭新的、精美的餐具里的食物。 这种发现的突然了悟感像是贫瘠孤单的野地里里突然星河璀璨,又像是在沙地里挖了很久终于挖到宝藏了一样,那一瞬间脑海好像有烟花升起,难以言喻的开心和满足激发着多巴胺的产生。 很爽。 比他之前引诱别人喜欢自己的每一次都爽。 江却尘确实是个会给他带来惊喜的人。 他一定要拿下江却尘。 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诺兰就更不可能放过那个江却尘唯一表现出善意的人了。 左怀风。 直觉告诉诺兰他俩绝非江却尘所言那样的关系,于是他继续派了管家去查。 结果是,管家什么也没查到。 “不过,”管家话锋一转,“他俩都是出身于那个垃圾星。” “于是我派了人去垃圾星调查,左怀风曾经是斗兽场的兽王,是自己付了赎金出去的,然后考来的里维亚学院。但是江却尘的信息却是个迷。垃圾星本来就没有足够规范的信息管理,来来往往的人又很乱,若是某一个角落里长大,确实不容易调查。我派去的人还在查。” “不过我们去给斗兽场的管理员看了江却尘的名字和照片,他们都说没见过这个人,也没见左怀风和他有过什么联系。斗兽场不像外面,斗兽场的兽基本上是全天都要在里面待着的,出去也会有人看着,以防他们逃走。” “由此,基本可以推断,他俩在垃圾星的时候,大概率是没有过什么联系。” 诺兰坐在江却尘旁边,回想着管家的话语,目光却是看向和江却尘隔了两个桌子的左怀风。 今天下午还是没课,他照例来图书馆陪江却尘看书。 其实一开始他陪江却尘来图书馆的时候,以为江却尘会看一些专业课相关的书籍,但是江却尘每天在图书馆里看的只是一些儿童绘本。 是的,儿童绘本。 诺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一个人坐一下午就看一本儿童绘本的,这种一个小时就能翻完的图画书,硬是被江却尘看出了晦涩难懂的感觉。 很有意思的反差感。 这几天天气都很好,江却尘也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图书馆里很安静,诺兰觉得,就这样耗一下午坐着也挺舒服。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今天图书馆多了个不速之客——左怀风。 左怀风坐的地方也和他们很近,只隔了两张桌子。虽然左怀风一直低头写着什么,江却尘也像之前那样看手里的绘本,两人还是一副不认识的样子,但诺兰就是感觉,很不爽。 说不出来为什么,但就是很不爽。 他这样想着,盯得左怀风盯得有点久了,没注意用来装饰的有框眼镜下滑了一些。 突然之间,一只细长的手指抵住了他的眼镜框,不轻不重给他推了回去。 诺兰的心脏猝不及防跳错了一拍,他的眼珠一点一点平移回去,视野里一点一点出现江却尘波澜不惊的脸蛋。 窗外阳光明媚,他的发丝闪着光,堪称绝色的脸蛋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柔和。 第204章 ----------------------- 作者有话说:不要爱上坏小鱼哟。[哈哈大笑] 第162章 6-13 “你……” 诺兰嗓音艰涩, 有那一瞬间,他好像听不见图书馆那些窸窸窣窣的写字翻页声,也听不见窗外偶尔的鸟啼声, 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脏有力的鼓动声,一下又一下,仿佛大到全世界的人都能听见一般。 他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心脏,怕江却尘听见。 好奇怪的感觉, 诺兰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心脏像是秋初的果实,里面尚未完全转化成甜蜜的汁水,仍存有些许酸涩。 “眼镜要掉。”江却尘合上绘本, 站起身, 准备离开了。 比平日离开的早很多。 他走出去几米, 诺兰才回过神,连忙起身去追江却尘。 江却尘动作挺快的,转眼间已经把绘本放回了书架上,离开了图书馆。 最后,诺兰几乎是小跑着才追上他。 “怎么走得这么快?”诺兰的呼吸中多了几分急促, 声音打颤。 “看完了。”江却尘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换一本看?” “全看完了。” “那明天还来吗?” “不来了。没课就回宿舍睡觉了。” “我给你买, ”诺兰脱口而出, “你想看什么样的?” 江却尘的脚步终于停下来了,他回头看向诺兰:“真的?” 诺兰倒贴他将近一个月,第一次等来了他软和的态度,也是第一次打破了他的单口相声,给了回应。 诺兰笑了出来:“绘本而已,你想要座图书馆都能给你。” 江却尘点了下头,对他一时得意忘形说出的话并没有相信, 只是说:“什么都行,我都没有看过。” 诺兰脸上的笑容一顿,他心思活络,江却尘说完这句话他就差不多能明白江却尘为什么这么爱看儿童绘本了。诺兰没在那个星球生活过,但是也听说过那里的混乱。 江却尘生在那个垃圾星,又没有父母,过得肯定不容易,估计全部的钱都要拿来买学习资料,小孩子都看过的绘本对他而言还是挺奢侈的。 这么冷漠一个人,还要一个人在图书馆看小时候没看过的儿童绘本,诺兰心情复杂,心里酸酸的,只道:“知道了。我多给你买几本。” “我没钱。”江却尘插着兜往前走。 “不需要你给钱,”诺兰说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果断地转身离开:“那我不要了。” 哪来那么大的脾气,诺兰哭笑不得,上前几步抓住他的手腕,好声好气哄道:“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就是想邀请你参加月末的舞会。” 贵族学院的活动一向很多,大大小小的,每个月都有数不清的娱乐活动。这次月末的舞会算是近期最大的活动了,美名其曰是新生欢迎舞会,给新生和学姐学长认识的一个机会,实际上在这个满是贵族子弟的场合,也和社交舞会差不多了。因此,很多人都很期待这次舞会。 当然也有人不敢兴趣。 比如江却尘。 江却尘秀气的眉头皱起来,仅这一点小表情,诺兰就知道他开口的话语必然是拒绝了。所以,诺兰先他一步道:“我给你准备礼服,不用钱。还有一些礼仪,我也可以教你。” 江却尘没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唇齿间,他又打量了一下诺兰,松了口:“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诺兰松了口气,刚才是真的怕他不答应,不过还好,结果是好的。以防万一,他还是要个准确的答案。 “跟你去的意思。”江却尘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转眼间就回到了寝室,他还是没给诺兰道别,直接开了门就走进去了。 屋里还是有人。 江却尘一进门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这些天江却尘基本上每天回来都会被吃醋吃到浑身上下都冒酸气的左怀风抱怀里亲一阵,一开始还烦他这样突然袭击,后来亲多了就习惯了。 毕竟,左怀风的吻技确实好,江却尘被他亲得确实很舒服,有效缓解他被诺兰缠了一天天的恶心厌烦感。 今天也是,刚一进门就被左怀风按门上亲起来了。明显醋味比之前大,亲得都凶了一点。 江却尘仰着头被迫和他接吻,吞咽不下的清渍顺着扬起的弧度往下滑。江却尘迷迷糊糊地想,是看到他给诺兰扶眼镜那个场面,吃味了。 失忆后的左怀风比失忆前的还难缠,失忆前的左怀风,在第二个世界都快气晕了都不敢这样对他。 失忆了倒是胆子大了。 江却尘被他亲得实在喘不上来起来,伸出手往他胸膛处又推又拍,终于把左怀风推开了。 江却尘急促地呼吸着,骂声都带了几分情欲感:“左怀风……你疯了……!” 左怀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他又捞回了自己的怀里,把他抱起来,坐在床上,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江却尘平复了一下呼吸,伸出手抽出来几张纸,擦了擦刚才滑落到脖梗里的口水。 “属狗的吧。”擦了几下,他才发现有些已经滑到胸上去了,他又不可能当着左怀风的面解开衬衫,只能气愤地作罢。 左怀风把他垂落到胸前的长发挽到耳后:“不喜欢凶一点的?明明都起反应了。” “贱狗!”江却尘把纸巾扔到垃圾桶里,转身给了左怀风一巴掌。 左怀风的呼吸微乱。 江却尘其实很少对左怀风用难听的形容词,大多时候都是些“坏狗”“野狗”这样的,这次是真的被动了点火。 左怀风其实被他这一声辱骂得挺爽的,但是江却尘已经生气了,他也只能暂时按下xp,先哄江却尘:“抱歉,我有点过分了。” “有点?!”江却尘不明白左怀风怎么好意思用这个形容词的。 “很过分,”左怀风迅速改口,“我最近很过分。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一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无视我的存在,我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左怀风其实知道江却尘只是在和诺兰演戏,但是他心底就是很不舒服,就好像他真的躲在暗处,看着江却尘和别人亲密无间过。这种想法只是在脑海中出现了一下,左怀风的心脏就传来一阵绞痛。酸意直冲脑门,把他的清醒尽数击碎。 江却尘踢了踢地板,他其实没那么生气,刚才生气完全是因为发现液体流到胸上不好擦,羞耻心作祟。 他看了眼左怀风犹豫的表情,轻啧一声,勾住左怀风领带:“再亲一次,亲温柔一点。我喘不过气你就死定了。” 江却尘喜欢接吻。之前,如果接吻的体验不好,他会要求左怀风再亲一次。 左怀风知道他是不生气了,轻柔地含住他的嘴唇,动作怜惜地重新亲了他一次。江却尘被亲得身体发软,柔若无骨似的靠在左怀风怀里。 结束后,左怀风用指腹轻轻擦拭了一下江却尘的唇瓣,把上面水晶晶的液体轻轻抹去。 江却尘抬起头,警惕地问:“你洗手了吗?” 左怀风被他跳跃的脑回路戳中了笑点,失笑道:“现在才说这件事,是不是有点晚了?” 江却尘眯了眯眼,左怀风低头亲了一下他的眼皮:“洗过了,一进门就洗了。” 江却尘这才作罢。 “他今天跟你说了什么?”左怀风揽着江却尘,玩着江却尘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问。 “邀请我参加舞会。”江却尘随口回答道。现实世界中诺兰也邀请他参加舞会了,不过那次他拒绝了诺兰,说自己要留在实验室做实验。结果最后他因为付兰清对舞会的好奇,跟着去了。 诺兰似乎是误会了什么,看着他很久没说话,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江却尘把他的态度归结为——恼羞成怒。 诺兰拦住江却尘,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江却尘觉得莫名其妙,只说了一句:“没有给你解释的义务。” 诺兰冷笑了一声,从此再也没来过机甲制作学院。但是小动作还是不断,江却尘的资料申请、实验申请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变得格外困难。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于是在一个普通的下午,江却尘直接拿着绳索之类的,把诺兰捆到打基安的那个废弃器械室。那个时候诺兰已经和他犟了一个学期了,隋行倒是出乎意料地有了点出息,给江却尘弄来了一堆诺兰家族的把柄。 江却尘并没有打诺兰,只是把那些把柄给他看了,笑盈盈地说:“你再给我使绊子,我不介意一报还一报。把这些给你家的政敌哦?” 第205章 诺兰的表情很精彩。 江却尘也没给他解开绳子,直接扭头就走。 最后诺兰是怎么回来的,江却尘并不知道,只知道,对方再也没主动招惹过自己。 甚至偶尔见面的时候他还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热切地给自己打招呼,就像之前追求自己的时候那样,旁人问起,他也只说是“朋友”,江却尘否认了“朋友”一词,他也只是温柔体面地笑了笑,不再过多说些什么。 后来江却尘出名,口出狂言惹了不少人,而诺兰不出所料跟着家族进入了政界,成了议员,明里暗里帮了他不少忙。 尽管两个人基本上没什么交集,但政界那群人似乎都默认了诺兰和江却尘是一派的。 江却尘垮台后,诺兰似乎也遭到了清算。江却尘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只是在某次在医院抢救的时候,无意识听到护士的闲谈,说诺兰因为官商勾结落了狱。 江却尘那会儿只觉得诺兰这个名字很耳熟。 现在想想,诺兰的行为也挺耐人寻味的。 好像是真的,单方面把他当朋友了。 第163章 6-14 次日, 江却尘再去图书馆的时候,发现小说阅览室多了一架书架,上面摆满了崭新的儿童绘本。 江却尘给诺兰找的借口其实真假参半, 他小时候确实没看过儿童绘本,但是不是因为生活拮据买不起,是因为他比较自傲,觉得自己很成熟, 不看这种幼稚的东西。本来看儿童绘本只是想给诺兰卖个惨, 更好攻略他,没想到儿童绘本还挺有意思的。 故事算不上多精彩,只能说幼稚无趣, 下一秒就能猜到故事走向, 不过画的那些图还挺有意思的。 总比看那些无趣的教材强。 果然人不想学习的时候干什么都很有趣。 因为这架书架, 江却尘对诺兰的态度也缓和不少,诺兰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眉眼中多了几分春风得意。 论坛上的人像是职业狗仔似的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极其敏锐,有任何一点变化都会被单拉一个帖子大肆分析,看戏的和磕cp的人一波接一波, 出了好几个飘红的热帖。 譬如【感觉他们之间暧昧了一些哎!】【最近少爷心情好像很不错, 是不是有进展了?】【惊!少爷追人直接捐了一架对方喜欢的书。】【总感觉江却尘的嘴巴经常发红微肿, 像是被亲过似的。】这种帖子层出不穷,仅看标题都知道这是极具爆火的潜质。 江却尘没关注过,倒是左怀风,一边不爽一边看,甚至明知不爽还看。 看完到了晚上就会缠着江却尘亲吻。 江却尘有时候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想找个合适的理由和他接吻才天天抱着光脑在那看看看。 诡计多端的左怀风。 相比之下,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诺兰,就显得波澜不惊了, 他只口不提论坛的事情,每天至少带着和善的笑容围着江却尘转,直到月末如约到来,那个舞会也如约到来。 前一周,诺兰喊了裁缝,给江却尘量身体尺寸。 “一周出一套礼服?”江却尘双臂展开,一动不动地由裁缝测量。一周是可以出来的,不过耗费的人力比较多,所以价格格外贵。 但这个时候江却尘还是贫苦学生的人设,自然会有疑问。 诺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瞬不瞬地看裁缝给他测量,笑道:“可以赶出来的,你有什么喜欢的款式吗?” “随便。”江却尘随口道,表面上是不了解无所谓,实际上他是自信自己的脸和身材裹张破布都好看,这种量身定制的礼服就更不用说了。 系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忸怩道:【破布还是算了吧!有点太内个了。】 江却尘:“?” 【露太多不好,不好。】系统磕磕绊绊地说。 江却尘:“……” 江却尘一言难尽,谁给系统调成这样的? 很快,诺兰拿到了江却尘的尺寸表,他看了眼尺寸表上的数字,又看了眼他的腰身,神情微妙,居然比他预估的还要细。 “看什么?”江却尘发现了他的目光,冷声道。 诺兰收回了目光,表现得滴水不漏:“在看你的校服,二手的好像不太合身,要不然趁这个机会正好帮你做两套?” 贵族学院连校服都很贵,江却尘这种穷学生自然买不起,故而也只能买二手的。江却尘个人是不穿二手的衣服的,剧情需要罢了。 “少爷真是有钱。”江却尘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诺兰。 “没有要你回报的意思,”诺兰走过去,自然地拉住了他手,“想追人,总得花点钱、花点功夫,是不是?” 江却尘低头看了眼他牵着自己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没有挣开,像是默许了他的动作。 诺兰眼底笑意更浓。 不出所料地,他回到寝室又被左怀风逮住了。不过这次江却尘没让他如愿亲到,他把头微微往一旁一撇,伸出手,左怀风的嘴唇就落到了他的指腹上。 “差不多得了,”江却尘偏着头,睨了他一眼,“亲起来没完了?” 哪有那么多醋可以吃,分明是想亲他。 左怀风的诡计被戳穿,也没否认,只是看着他,遗憾地松开了他。 “月末的那个舞会,你要去吗?”江却尘推开他,往旁边走着,问他。 左怀风本来是打算过去看一眼的,不过江却尘既然问出来这个问题了,就说明江却尘有新的机会需要他配合,所以,左怀风道:“你想让我去吗?” 江却尘微微一颔首:“当然。” 左怀风原以为江却尘还会再跟诺兰周旋一阵,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摊牌,有些意外,但是没有别的想法,干脆地应下了:“可以。” 周末如约而至。 诺兰因为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是托管家把礼服送到江却尘手上的,是件白色的西装套装,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得,衣服上流淌着一层淡淡的光泽,铺了一层极细极小的碎钻,纽扣是昂贵小巧的宝石,内里的衬衫领口也镶嵌了一颗和纽扣同源的宝石。 简约大方,但是又不失设计感。 江却尘扫了一眼,不得不承认诺兰这个爱装逼的人确实审美不错。 他抬头,看见左怀风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好笑道:“好看吗?” “好看。”左怀风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倏地站起身,拿过一旁的丝绸发带,他把江却尘的长发尽数拨到左边胸前,然后在发尾用发带给他打了个小蝴蝶结。 优雅又高贵,像是童话里的小王子。 左怀风看了一眼,低头在他嘴上亲了他一下。 不出所料地被江却尘白了一眼,江却尘幽幽道:“左怀风,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左怀风闷笑了两声:“下次不敢了。” “还想有下次?”江却尘反驳了一声,站起身,推开他:“走了,先去舞会。” 江却尘和左怀风依旧装作不认识彼此的样子,一前一后去的舞会。 江却尘其实在成名之后参加过很多这样的舞会,这在里维亚帝国是个很常用的社交手段。他走到礼堂,礼堂明亮的光打在他的身上时,他身上的宝石折射着绚丽的、不容忽视的光。 礼堂的人的目光接二连三地落在他的身上,伴随着些许情不自禁的低叹:“好漂亮”,江却尘再一次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就连系统也忍不住感慨:【上天创造你的时候一定很喜欢你。】 江却尘纠正它:“大海创造我的时候,一定很喜欢我。” 毕竟他可是海洋孕育出来的人鱼。 舞会还没开始,江却尘在现实世界中学了点舞会跳的交际舞,不过目前他的人设肯定是不会跳的,于是自己拿了杯香槟酒,找了个角落先坐着。 期间有人蠢蠢欲动,想来给江却尘搭讪,但不知道是畏惧诺兰还是江却尘不欲和人交流的表情太明显,一群人也只是用余光悄悄打量着他,暂时还没有人上前。 江却尘抿了一小口酒,朝四周看了看,没看见诺兰的身影。 “他还有多久来?”江却尘问系统。 系统探查了一下,估算完,给江却尘道:【他在往这边赶了,估计,十分钟吧?】 江却尘点了点头,心底有了个大概,于是端着这杯香槟酒,朝后面的花园走去。 左怀风在后花园。 后花园这会儿还没有人,左怀风坐在石凳上,单手撑着下巴,很明显是在等人。 第206章 没一会儿,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穿来,他抬头看去,看见江却尘步履优雅地走过来,或许是刚才屋里太热,又或许是喝了点酒,他的脸颊带了些许粉红,是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风情。朦胧的夜色模糊了江却尘面容的锋利性,让他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温柔。 左怀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叫外面的冷风一吹,江却尘才感觉脸上的热度褪去了不少。 他走过去,坐到了左怀风面前的石桌上,坐在凳子上的左怀风瞬间比他矮了不少。 “你猜,诺兰多久会找过来?”江却尘单手撑在桌面上,微微俯身,另一只手端着的酒杯里面酒水晃荡了一下。 左怀风伸出手背试了试他脸颊的温度:“你喝醉了?” “那倒没有,”江却尘的眼神还是很清醒的,“刚才礼堂里很多人围着我,热的。” 左怀风的手倒是没离开他的脸颊,翻了一下,用手心捧着他的脸颊,道:“沾花惹草。” “左怀风,你真的很烦,”江却尘拍了一下他的手,“咱俩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别一副正经对象的态度管我。” 左怀风没说话,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细嫩的脸颊肉。 身后突然响起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江却尘把手里的酒杯递到左怀风的嘴边道:“喝一口。” 江却尘背对着来人,左怀风却不是,他是正对着来人的,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诺兰沉下来的脸色。 左怀风扫了一眼诺兰,又把目光放在江却尘身上,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香槟酒。 江却尘没说什么,把酒杯从左怀风手里拿回来后,仰头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诺兰听不出来什么情绪的声音:“江却尘。” 江却尘没有转身,只是侧了下头去看他,这个动作不足以看清诺兰的全貌,所以江却尘的头也往后仰了一下,他的长发有一半都滑落到后背去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164章 6-15 诺兰今天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感觉心慌慌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他本来的打算是接上江却尘一起前往舞会的, 奈何学生会那里突然出了点岔子,他必须得亲自过去处理一下,也就耽搁住了,只能让江却尘先去。 他姗姗来迟, 却没有在礼堂里看见江却尘的身影, 原本以为是他还没来,想着发条消息问问需不需要自己过去接他。 他的消息还没发出去,几个平日里玩得还算好的同学就凑了过来, 给他挤眉弄眼:“江却尘的那身衣服是你给他买的吧, 好看得很啊。” “他今天可美死了, 怪不得给你迷成那样。” 诺兰一听就知道对方来过了,疑惑地询问:“他人呢?” 对方也很惊讶:“没去找你吗?” 诺兰心底的那股不安愈发浓烈:“没有。” “咦?他刚才还坐那儿喝酒呢。” 诺兰稳了稳心神,一边给江却尘发着消息,一边在刚才江却尘坐着的地方问旁边的人:“不好意思同学,请问你看见过一个金色长发的男生吗?” “江却尘吗?他好像是去后花园了。” 江却尘刚才吸引的注意力不小, 稍微一问就能问出来。 诺兰道过谢, 迫不及待地朝后花园赶去。 然而离得近了, 看清后花园的场景,他的心头一跳,不好的预感成了真,坐在石桌上的那个人光看背影都知道是江却尘,坐在石凳上的人被江却尘挡住了,但诺兰心底却是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一个名字——左怀风。 那个江却尘说不认识的左怀风。 两个人的动作很亲密,左怀风甚至把手放到了江却尘的脸上。 诺兰的脸色已经变得很差,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放轻脚步,没有掩饰自己的前来。 他在心底隐约希望那两个人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慌乱地分开。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他期待的方向发展,他看见江却尘喂左怀风喝了手里的酒,而后江却尘擦也不擦就喝完了剩下的酒! 这种亲密的行为像是一根针从诺兰的眼里刺进大脑里,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头昏眼胀得厉害,怒火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由内而外地烧尽,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诺兰加快了步伐走过去,见那两个依旧没有分开的意思——不知道是压根不在乎被人发现,还是彻底沉浸在两人世界中忽视了外界的声音,他不由地放高了声音,喊道:“江却尘!” 江却尘回过头,甚至没有回过身子,手朝后撑着身子,头一偏,一抬,就那样漠然地看了过来。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配合他身上那件满是碎钻的礼服,流光溢彩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条刚出水的美人鱼。 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被发现的慌乱、害怕、纠结、恼怒统统都没有,像一片平静的海面,倒映着诺兰急匆匆走来的身影。 一时间,诺兰攥紧了手:“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江却尘蓦然笑了:“什么关系?没有关系。” 诺兰的目光变得阴沉,他什么也不想,直接走过去,拉住江却尘的手腕,把他从石桌上拉了下来,江却尘手里的酒杯碎裂在地,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左怀风目光一凛,下意识伸手去扶江却尘。 江却尘一点也不着急,歪头给左怀风道:“你先回去,这里我应付得来。” 左怀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们一眼,没多说什么,像是十分相信江却尘般,扭头离开了。 诺兰攥着江却尘手腕的手都在发抖,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狰狞的笑意,咬牙切齿,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恨与酸:“挺默契的啊?” “能松开我了吗?”江却尘挣了一下他的手,对他的情绪并不关心。 诺兰反倒把他攥得更紧了。 “啪”! 江却尘并不惯着他,反手甩了他一耳光。 诺兰半边脸都被打得偏了过去,他舔了下唇角,依旧没有松开江却尘的手腕。 “你说你们不认识。”诺兰一点一点扭正了脸,目光森然地注视着江却尘。 他倒要看看,江却尘还能狡辩出来什么。 江却尘歪了下头,嘴角扯起又一瞬间拉平,像是在讽刺诺兰一般,他道:“你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猜的吗?——我在骗你啊。” 诺兰的目光一瞬间锋利起来,他猛地把江却尘压到在石桌上,逼近了他,两个人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切,但诺兰什么都没做,只是不依不饶地盯着江却尘的眼睛:“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江却尘看着他,另一只没被诺兰禁锢住的手慢慢挪到了诺兰的鼻子和嘴巴前,他伸出一根食指抵住,语气耐人寻味:“你想问的,究竟是我和左怀风的关系,还是我和你的关系?” 他的语气轻轻的,声音也低低的,说话间微弱的气息喷洒在诺兰的脸上,诺兰再次攥紧了他的手腕。 江却尘轻轻蹙眉:“疼。你抓疼我了。” 诺兰并没有松开半分江却尘的手腕,好像江却尘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就永远保持这么一个动作,不放开江却尘似的。 江却尘见他油盐不进,努了一下嘴,无所谓道:“你不就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追求者,还是小三吗?告诉你就是了。” “其实——”江却尘拉长了声音,像是刻意卖关子一般,他笑盈盈地看着诺兰,眼里既没有恐惧害怕之类的情绪,也没有诺兰熟悉的淡漠平静,反倒是恶意满满。 诺兰心彻底冷了下来,他死死盯着江却尘,知道江却尘嘴巴里绝对说不出来什么好话,他没由来想起来基安当时形容江却尘的话语,他嘴唇微启,吐出来两个字:“婊子。” 和江却尘的话重叠在了一起:“你什么也不是。” 一瞬间,诺兰感觉脑供血都不足了,被江却尘气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看着对方高高在上戏弄自己的模样,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像是要把刚才那一耳光扇回来似的。 江却尘不躲不闪,甚至迎着他的手抬起了脸,笑道:“扇吧。” 诺兰的手狠狠甩下,江却尘的头发扬起又落下,那一巴掌最终落在了江却尘发丝垂落到的石桌上。 诺兰猛地松开江却尘,站直了身子:“我不会再让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江却尘也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听见他的这句话,嗓子里发出一声又细又轻的嗤笑声,他整理了一下礼服,路过诺兰时,伸出食指勾了一下他的下巴:“那也要看你舍不舍得了。” 第207章 诺兰眼底像是有黑云翻腾,他扣住江却尘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在我没有改变想法之前,滚。” 江却尘笑得格外肆意:“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少爷?” 诺兰垂在腿边的手已经攥得咯咯作响。 “明知道我是个婊子,你那两个朋友,都知道远离我,怎么你反倒贴上来?”江却尘的脸上带了许多虚情假意的遗憾,“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少爷。” “江却尘——!”诺兰终于忍无可忍,他的大脑已经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侵占,失望有之,恼怒有之,生气有之,还有其他的说不清楚的负面情绪,充斥在一起,让他完全没法正常思考,他只是想——他一定要让江却尘付出代价。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玩弄他的感情。 诺兰握着江却尘的胳膊,把他拉向自己。 江却尘顺势用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他还是仰着头笑,诺兰却因为他的突然亲近身体僵硬了一下。 “少爷,你这么生气,是想打死我,还是——”江却尘用指尖划了一下他暴露在空气中的后脖颈皮肤,“想草/死我?” 诺兰混乱的脑子终于在这一刻轰然爆炸了,他双目猩红,几乎失去了所有引以为傲的风度与理智:“江却尘,你还在勾引我。” “是你爱我呀。”江却尘无辜地开口。 他的眼睛一旦故意睁大就会变得圆溜溜的,像小鹿的眼睛,含羞带怯的,看着格外惹人怜。 诺兰已经分不清是被他的眼睛还是被他的话语弄得心脏骤然跳错了一拍。 但下一秒,江却尘就暴露了原本的模样,他收回还着诺兰的两条胳膊,抬脚踹到了诺兰的小腹处,直接被他踹翻在了地上。 江却尘伸了个懒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诺兰,他眼里什么明显的情绪都没有,消散得一干二净,好像只是在看一具尸体:“爱上我的人是你,我没有要回应你的义务。” “该说不想见的人也是我,告诉你句实话——这几天,无论是被你缠着,还是跟你虚与委蛇,我真的很恶心。” 语毕,江却尘把身上的这件华贵的礼服尽数脱下,诺兰这才发现他里面还穿了一件简单的t恤和黑裤子。 江却尘把脱掉的礼服全部扔在了诺兰的怀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诺兰胸膛猛地起伏了几下,怀里的衣服还带着江却尘的气息和体温,但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散着,他第一时间并没有站起来,双臂双手都在打颤。 他就这样颤抖着双臂抱紧了这件为江却尘精心设计的衣服。 许久,他低垂着的头里发出一声极细的、带了些许泣声的痛吟。 第165章 6-16 江却尘回到寝室, 就看见左怀风正靠在门框旁等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左怀风没自己开门进去。 “瘦了。”左怀风冷不丁地开口。 江却尘推开他,自己开了门。他走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了眼镜子, 轻啧了一声:“哪里瘦了?” 左怀风后他一步走进来,帮他带上了寝室的门:“比上个世界瘦。我都没注意到你里面还穿了这么一身。” “我18岁就是这个身材。” 18岁的江却尘还没有彻底长开,比之后要娇小一点点。 江却尘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突然感觉手腕很不舒服, 抬起手看了一下, 才发现刚才被诺兰攥得地方已经通红一片了。 江却尘本来想用水冲一下就得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举着手腕去找左怀风:“左怀风, 你看, 诺兰给我攥得。” 左怀风揽着他的腰把他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轻捏住他的手掌,仔细看了看他的手腕,低头给他吹了一下,轻轻揉着:“很疼吗?” 江却尘单条胳膊搭在了左怀风肩头,脸顺势靠在了胳膊上, 轻轻哼了一声, 含糊道:“很疼……你轻一点。” 果然左怀风揉得就是比水冲得会好一些。 江却尘其实并不是很疼, 只是骗骗左怀风而已。 左怀风好像当真了,给他揉手腕的动作一直很温柔,弄得江却尘昏昏欲睡的。左怀风似乎看出了他的困倦,把他抱到了床上,给他揉着手:“睡吧。” 江却尘打了个哈欠,执拗道:“我还没洗漱呢,不能睡。” 左怀风便道:“我给你——” “才不要, ”江却尘打断了他的话,“你想得美。” 左怀风:“……” 左怀风遗憾十足:“好吧。” 左怀风给他揉了一会儿,看他睫毛扑闪扑闪地和困倦的眼皮做斗争,轻笑了一下:“江却尘,其实我知道,你压根不怎么疼。” 江却尘的眼睛一瞬间睁开了,幽幽地看着左怀风。 左怀风有理有据的:“你要是疼得很厉害,诺兰会疼得更厉害。” 估计能把诺兰打出血。 既然没见血,就说明江却尘对这个疼痛接受还可以。 江却尘:“……” 这个左怀风,怎么失忆了还对他了解这么清楚。 江却尘把手从左怀风手里抽出来,拿了浴巾,开始赶客:“我要洗漱睡觉了,赶紧滚。” 讨厌的左怀风! …… 次日一早,江却尘收到了导师要求他转专业的消息。 在江却尘的预料之中,诺兰是舍不得把他直接退学的,大概率会给他转个彼此都见不到面的专业,无非就是那几个冷门专业。 连带着左怀风也转过来了。 江却尘和左怀风一起去的导师办公室,导师在那里冠冕堂皇地讲着借口:“江却尘呢,你刚开学就总是旷课,确实是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不过你入校成绩确实好,退学,也是太过严重的惩罚,只能帮你转个专业。” “左怀风,你旷课太久,也跟不上力气,为了你的毕业考虑,你干脆去个容易毕业的专业去吧。” 导师在那里滔滔不绝,江却尘却是盯着转专业书上熟悉的专业名,出神了很久。 ——机甲设计与制作专业。 这个成就了他此生最高荣誉的专业。 江却尘缓缓攥紧了手。 “所以呢,学校也是为你们两个好……”导师见他俩都低着头不说话,心底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这俩惹到了那位少爷呢?尤其是江却尘,诺兰追求江却尘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连他们老师都知道,纷纷感慨江却尘命好,谁料江却尘不领情,最终把诺兰惹急了,点名了不要看见他。 果然还是年纪小,不知道有的选择会影响后面人生。 导师难免感慨,又像是宽慰江却尘:“你们还年轻,不知道人选择一条对的路有多重要的。” 江却尘终于回过了神,他从一旁拿过笔,在转专业申请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淡淡道:“谢谢老师。” “不过,我从出生到现在,都坚定地选择我喜欢的。对错与否,并不重要。” 他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导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又想起来左怀风的事情,左怀风并没有多说什么,也利落地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给老师道了别,抬脚去找江却尘了。 导师被他俩这狂野的作风震惊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他俩这是少年意气还是粗心莽撞。 算了算了,反正都转专业了,跟他也就没关系了。 另一边,出了导师办公室的两人并没有直接回去,反倒是出了学校。江却尘带着左怀风来到了一家自己常去的酒吧。江却尘之前在现实世界中实验压力大会来,没想到小世界这么细节,居然还有这家酒吧。 江却尘推门进去,左怀风跟在他后面,突然道:“我之前来过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好几次。” 按理说左怀风对这种场合是不感兴趣的,左怀风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来这个酒吧的那几次经历,好像只是找了个角落独自看着酒吧里的人来人往。 这个酒吧是个清吧,人不多也不少,安安静静的。 江却尘兀自点了杯甜酒,坐到了一个角落里,方才回复左怀风:“是吗?我也去过几次,没看见你。” 不知为何,左怀风脱口而出:“或许不是没看见,只是没在意。” 调酒师给他们端上来了两杯酒,江却尘把其中一杯推到了左怀风面前,抬眸看向他:“是吗?” “我猜的。”左怀风有些意外自己为什么会说出来这句话。 江却尘觉得很好笑,他端起酒来喝了一口:“为什么不猜是从来没有遇见过?”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左怀风说。 第208章 江却尘没再说话,他心情不佳,不欲多言,只是靠在卡座的沙发里,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 “你不喜欢那个专业吗?”左怀风看出了他郁结的原因,主动坐到了他的旁边,问道。 江却尘喝酒的动作一顿,垂眸把酒杯放到了桌面上,用指尖轻轻摸索着酒杯口。 “也不能……那么说吧。” 谈不上喜不喜欢,与其说喜欢这个专业,不如说是喜欢这个专业给他带来的荣誉与地位。 他一开始学习这个专业的时候,这个专业还是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天坑专业,就连学长学姐也都是放弃抵抗另谋出路。 偏偏江却尘不服气。 学校把他调进这个专业里,想让他自生自灭,他就一定要在贫瘠的土地上开出花来给所有人看。 于是江却尘没日没夜地研究,试图找到一条可行的道路。 “最开始,”江却尘托着下巴,用吸管搅动着酒杯里的酒液,“研究出来一款可以应用于战斗的机甲这事儿,其实我也没什么把握。就连付兰清那个老好人——嗯,他是我一个学长,你可能不认识,这人老实巴交得很,从来不打击人,也委婉劝我别太异想天开。” “不过,”江却尘道,“如果改变不了这个专业的前景,那我付出的那么多努力,就都要付诸东流了。” 江却尘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一开始知道自己被调的那个专业的时候,还去找过校领导,校领导明确了不给他调,和贵族子弟不一样,校领导手里有实打实的权利,江却尘不能跟他们硬碰硬。 他只能离开。 如果不能离开环境,那就只能改变环境了。 江却尘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心里憋着一股气,没有再说转专业的事情,硬着头皮开始构思之后的道路。 其实在这个学院里,那三个人和江却尘的纠缠只有刚开学的几个月,剩下的大部分时间,还是江却尘在研究中度过。 左怀风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突然了然:“你是……那些机甲的设计师。” 他忘记了和江却尘有关的一切,再加上江却尘跟他说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完一句话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左怀风这会儿才意识到,江却尘居然是那些机甲的设计师。 这会儿他不用回忆也能猜到江却尘是何等的风光。 “这样不好吗?”左怀风其实不太明白江却尘面露难色的原因,回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不好吗? 江却尘看了眼左怀风,终于再次清晰地意识到左怀风失忆了。 “你用过机甲作战,应该知道我手里有指示令,”江却尘淡声道,“皇室觉得我是个大威胁,想让我身败名裂,然后关起来,专心为他们服务。” 左怀风顿了顿,几乎是猜到了皇室对他忌惮的程度了。 怪不得。左怀风哑然。 “所以这个专业,不仅是给我带来了荣耀,也给我带来了灾难。”江却尘说完这句话就没再说话,只是撑在桌子上,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全喝完了。 怀璧其罪在他身上得到了最生动的诠释。 他自己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准备再点一杯没喝过的。 “我知道。” 路过左怀风,左怀风突然开口:“每一次胜利,都会给我带来光辉的战勋,但是,身上总是会多一些狰狞的伤疤。” “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去战场。” “我需要这些功勋和荣耀,让我再也不用回去那个肮脏的地方,让我有足够的底气,去见你。”左怀风一字一顿说。 “我们不一样,”江却尘停下了脚步,“你有不得不参战的理由。” 无论是什么,左怀风有不得不参战的理由。 左怀风端坐在沙发上,抬头问他:“你不是吗?” ——“如果改变不了这个专业的前景,那我付出的那么多努力,就都要付诸东流了。”不是这个意思吗? 出乎意料地,江却尘想也不想地否认了:“不是。” 好像一开始是这样的,但是后来是因为什么,江却尘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就去找吧,”左怀风站起身,“如果找不到,就再放弃。” ----------------------- 作者有话说:世界一被删掉的亲友线挪到这个世界哩[撒花] 第166章 6-17 江却尘慢吞吞跟着左怀风回了贵族学院, 机甲制作学院所在的地方也和这个专业本身一样不受宠,在一个极其偏僻的小角落里。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课都上了两节了,正好是个大课间。 正好, 江却尘想,大课间不会在教室里看见老师,如果这个世界设置的老师还是他熟悉的,那就头疼了。 左怀风见他站在教室门口不进去, 关心地问:“是有什么担心的吗?” “没。”江却尘一口否决了。 “也对, 该担心的人应该是我,”左怀风面无表情地开口,“我都没上过学。” 江却尘:“……” 江却尘是真的意外了:“你没上过学?” 左怀风沉吟了一下, 觉得还是谨慎说清楚比较好:“如果军队里安排的义务教育算学校的话, 也不是没上过。” 综上所述, 左怀风是个不纯的文盲。 江却尘想了一下,确实,左怀风小时候在斗兽场,长大了又一直在参战,肯定是没什么上学的时间的。不得不说当兵确实很锻炼人, 左怀风平日人模人样的, 害他从来没意识到左怀风是个没上过学的人。 “所以, 要紧张也应该是我紧张,”左怀风坦荡道,“开门吧。” 不知道是左怀风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突然发现左怀风没上过学的震惊冲淡了他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近乡情怯感,江却尘伸出手拉开教室的门。 还没看清里面的情景,熟悉的挑刺声就已经传来。 “能耐得很啊!”站在讲台上的老头依旧带着熟悉的看谁都不爽的表情,“刚转专业就迟到?还迟到两节课!” 江却尘看着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和这个世界贵族学院这种上大班型的教学方式不同, 帝国第一机械学院采取的是导师制。当时他考上了帝国第一机械学院,虽然被调了专业,但是心气高,天赋强。和选导师的时候自然是选了最强的那一个。没曾想那老头比他脾气还大,算错个数据都要一蹦三尺高,气得嘴巴撅起来能挂个壶,每天扒拉着头上所剩无几的毛吹胡子瞪眼。 他的同门师兄姐都给他训得像个鹌鹑。 江却尘脾气不好,但也知道要尊师重道,有时挨训了就一个人闷在实验室算数据。 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比这个老头更厉害的轻甲设计师,让这个老头再也训不了他一点。 后来他确实成了比老头更厉害的机甲领域的专家。第一次机甲发布会上,他站在颁奖台上,勾唇挑衅地看着台下的老头,想要看见老头被打脸的精彩表情。 但老头却是开怀大笑,鼓掌鼓得满头大汗。 江却尘把手插在兜里,半晌,他看着老头,有一瞬间没说话,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又酸又甜的。 让他觉得头顶的灯光更明亮了。 于是他笑了一声,单手插着兜,大大方方地给台下的人讲解自己的设计思路。 江却尘不理解,更不理解,为什么他成了比老头更厉害的机甲专家,还是要被老天劈头盖脸地训。 老头训不了他专业领域的事情,又开始训他生活方面的事情:“一天到晚不睡觉就蹲那里研究你那个破机甲,饭都不吃饭就靠营养液续命,谁家25岁的人这样过日子?!还有,你头发留那么长干什么?碍不碍事啊?刚才头发都快卷机器里,没注意到危险啊?快剪了快剪了,长就长吧,还染个色。” 现在也是,老头发现了什么脸色更臭了:“不仅迟到,还喝酒,还有你这头长卷发,提醒你多少次危险还留着。” 江却尘摸了摸自己的长头发,给他骂得难以回嘴,甚至忘了回应自己的金色头发是天生的。 左怀风想护一下江却尘,奈何一上前也被老头骂了:“没说你是吧?你看着老实本分的,怎么不知道把他拉过来?你知道他走到这个学校要吃多少苦吗?啊?!还跟着他一起喝酒,大了你们两的胆了?!” 左怀风:“……” 江却尘感觉老头的话里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未等他细究,就听见一旁的人道:“老师,好了,好了。” 付兰清师兄。 江却尘歪了歪头,因为付兰清的突然开口才注意到讲台下面坐着的其他人,好巧,他的同门师兄师姐全在这里了,甚至那个叽叽喳喳吵得要死的师弟也在。 第209章 看见江却尘看过来,一群人兴致勃勃地给他打了个招呼。 “你——”老头沉默了一下,走到江却尘身前,道,“这个专业是不好,但是学校的名头还不错。” 江却尘偏头看向他,老头其实是这个专业的佼佼者了,承认自己专攻的专业不好,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也挺不舒服的。 “好好努力吧,”最终老头也只是这么说,“不放弃就有回旋的余地,你吃的苦,都算数。” 江却尘猛地收紧了手。 老头没再跟他多说什么,转过身子,走出了教室。 “师弟啊!” 老头走好,下面的学生才活蹦乱跳地围了过来,江却尘推了推左怀风,道:“帮我应付一下他们。” 左怀风:“我?” 被赶鸭子上架的左怀风还没反应过来,江却尘就已经追着老头跑出了教室。 和面对江却尘时候不一样,一群人看着左怀风面面相觑,尴尬道:“这位,这位师弟,也好。” 左怀风:“……” 他一一看过江却尘的这些同门,沉默了。 同门也沉默了。 江却尘一路跑到了老头的办公室,老头一回头,发现江却尘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目光一凛:“你来干什么?” “老师,”江却尘上前一步,一字一顿道,“我要进实验室。” 老头:“……” 老头的表情很微妙,又有点复杂,江却尘只在他的眼睛里读出来一点细微的怜惜和不知道哪来的骄傲,实在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坚定不移地和他对视着。 “实验室?”老头轻啧了一声,“实验室是有数的,别的重要的学院也要用实验室,我们可占不到名额。” “一天到晚净想这些有的没的,”老头把他往外推,“赶紧回去,一会儿要上课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去弄点蜂蜜水醒醒你的酒。” 江却尘被他推得滑到了门外,江却尘转身握住老头的手,和老头有着如出一辙的油盐不进:“老师,下节没有课。我陪你一起找领导要实验室的使用权吧。”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难缠呢?”老头轻啧了一声,“我给你去要,你回去。” 老头看着年迈,动起手来倒是力大无穷,抓着江却尘跟抓了一只小鸡仔似的,直接给他抓了出去。 江却尘:“……” “砰”地一下,老头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江却尘话都没说完。 系统尴尬道:【要不然先去和同门接触一下吧,感觉老师脾气不太好,等他的好消息不就行了吗?】 江却尘的目光沉沉,沉默了很久,他才开口:“他要不到进入实验室的权限。” 江却尘说得没错。 这位能被派来任教一个形同虚设的专业,管理着一群被调剂过来的贫民学生的老师,他的要求实在没有多大的份量,尽管他年龄年迈。 老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去了领导层那边。 “你们要实验室做什么?”被派出来接待他的领导听完他的要求,先是一头雾水:“你们那个专业还有需要做实验的地方?” 老头绷起了脸,一本正经道:“当然了,毕竟是机甲制作,总不能让学生只是在纸上谈兵吧。” 领导层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似乎还有些轻蔑,他轻咳了一声,道:“步稳老师,也不是我不批给你,实在是没有什么空余的实验室了。” “一间也行。”步稳认真道。 “一间也没有啊,”领导给茶杯添满了水,满到几乎溢出来,“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帮你问问哈。” 步稳还行再争取一下,但是那个领导人员已经站起身,拿了一旁的衣服,道:“我马上还有个会,就先不聊了。这事我一定帮你想着,一定。” 他走到一半,似乎是感觉步稳也有些可怜,于是叹了口气,给他道:“步稳老师,你这把年纪了,好好等退休就好了。这个专业不好,学生也未必会从事这个专业的事情嘛。各有各的退路,是吧。” 他点到为止,开门离开了。 只留下了步稳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一直待到了茶凉,步稳把凉的茶水倒进垃圾桶里,冷哼了一声:“没远见的东西。我那个学生可是颗明珠。” 他又倒上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暗下决心,非得软磨硬泡出来一间实验室不行。 “我会让他重新回到实验室的。” 步稳呢喃的声音散在空气中,被氤氲的白汽冲散了,因为声音很轻,很含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听见了。 门外。 江却尘插着兜,给系统道:“我就说他要不到吧。” 系统还是第一次做偷听的事情,心虚极了:【那我们要怎么办?你也要威逼利诱一下领导层的人吗?我感觉可行度还是挺高的。】 哇塞,感觉现在它的人设也追随着江却尘完全变成了恶人役了啊! “不用,”江却尘插着兜,“我知道有个人能帮我。” 第167章 6-18 系统说的法子确实管用, 也立竿见影,但是,时机不对, 或者说,时间线不对。若是再过几年,有权有势的江却尘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威胁对方的,现在江却尘和对方硬碰硬只会讨不得好。 他能和诺兰三人对打是以为对方看似掌握了很多钱财和权势, 实际上这些都是来自于家里的, 他们本身和江却尘一样,是个无权无势的学生。 但是领导层不一样。 所以,江却尘就只能借助一下外力了。他来到学生会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学生对他这个近期风云人物多多少少都认识一些, 讶然问道:“同学, 你来是?” “我找诺兰。”江却尘淡定道。 对方连连点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和其他同学递了个揶揄的八卦目光,给江却尘指了个房间:“诺兰在那里。” 江却尘微微点头:“知道了。谢谢你。” 语毕,他也没敲门, 直接进去了。 办公室里, 诺兰桌上摆了好几沓资料, 正在低着头处理这些东西,手中的笔动得飞快,听见有人不敲门就进来,眉头微蹙,但他习惯了温柔示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边抬头一边道:“是有什么——” 事情吗? 后三个字在看清来人时戛然而止。 江却尘不紧不慢地在他的目光中关上了门。 诺兰的脸色一下子沉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这几天他一直刻意地不去想江却尘, 奈何这种事情,越是想忘就越是忘不了,他想过无数种江却尘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要怎么对他的场景,却没想到两人的再次相见会这么快。 江却尘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并不见外:“帮我个忙。” 诺兰被他的要求逗笑了:“你说什么?” 玩弄了他的感情之后还理直气壮地要求他帮忙? 诺兰指尖指了一下门:“滚出去。” 江却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诺兰。 诺兰被他这样看着,瞬间就想到对方那晚被自己抓包和左怀风的奸情时也是这样不慌不乱,坦然自若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笑话。诺兰攥紧了手,又气又痛的感觉再次席卷心脏,他冷笑一声,不知道是出于逃避还是恼怒,他根本不想看见江却尘。 “你不走,那好,我走。”诺兰丢下一句话,朝门口走去。 路过江却尘身边,江却尘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诺兰一顿,身体自江却尘所触碰到的地方开始逐渐变得僵硬。 江却尘歪了下头:“我想要做实验,帮我要个权限。” 要求自然得好像他俩根本就没有生过嫌隙。 诺兰挣开了他,觉得好笑:“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江却尘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什么话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诺兰被他这样看着,只觉得那些难堪的过往再一次被揪了出来,暴露在人前,被人反反复复地观看、嘲笑。 “我不会帮你的。”诺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完这句话,拉开门就走了。 系统:【……】 利用别人的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其实挺不择手段的,系统总感觉跟着江却尘一直在干这种强盗事情,但是干久了就会发现,除了良心,其他都挺爽的。 所以这次疑似没达到目的,系统反而不适应了。 【这之后怎么办?】系统着急。 江却尘倒是一点也不急,他伸了个懒腰,也跟着走了出去,语气从容淡定:“他会帮我的。” 诺兰那边估计得好好纠结一阵,江却尘并不着急他的回答,淡定闲适地回去了。 第210章 回去的时候左怀风和他们还在尴尬地聊着天,他一回来,两边的人都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纷纷围了上来:“小尘!” 呼唤的声音叠在一起,吵得耳朵疼,江却尘看了他们一眼,走到了唯一没喊的左怀风身边。 他的同门:“……” 江却尘入行的时候这个专业凄惨得可怜,几乎是快要被取缔的专业了,所以他的师兄师姐很少,只有两个师兄两个师姐,他没转来之前他们都两两作伴。 很明显,这四个人也是贫困生。 其中付兰清是最大的那个师兄,毕业后没有跟他一起进实验室,和那一个性格温婉的师姐一起留校当老师了。 付兰清之前在学校帮了江却尘不少忙,他比江却尘大几岁,顺手照顾江却尘后就真的像是在照顾弟弟,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他也会照顾其他三人。只是,他和其他三人虽然也是贫困生,但是都有家人,就江却尘是个孤儿,所以付兰清就格外照顾他多一点。有一年放假,他们都走了,留江却尘一个人在校。他在图书馆里找机甲的参考资料,一不小心忘记了闭门时间,还是图书馆断电,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了,他才意识到事情麻烦了。 那会儿还是冬天,断电之后图书馆的温度就会下降,在这里待一晚上准会生病。 江却尘思索着要不要喊隋行过来帮个忙,付兰清恰好在这个时候和他视频,看见他那边漆黑一片十分惊讶:你在外面吗? 江却尘如实说了:“图书馆断电了,我被锁里面了。” 付兰清先是一惊,而后连忙道:“那不得冻感冒?你等着啊,等着师兄。” 付兰清应该是回家了,他家离帝星很远,来到估计要天亮了。但是坐快一点的飞船的话,消费估计顶付兰清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江却尘淡漠自私惯了,这两种可能性都没猜,他觉得付兰清应该是去问谁还在学校,拜托在学校的人帮他一下。 所以,一个小时后,图书馆的门开的时候,江却尘整个人都是很意外的。 付兰清跑得很着急,看见他,也没有责怪他,只是说:“唉你,下次定个闹钟吧,省得自己再被困里面了。” “你坐飞船来的吗?”江却尘很意外。 “是啊,”提起这件事,付兰清明显肉疼了一下,“坐慢线的话,赶来都天亮了,那时候图书馆就自己开了,我赶来也是白来嘛。” “好了,你快点回寝室吧。天冷得挺快的。” 江却尘没走,这个江却尘还不理解付兰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好人也不是这么当的,更何况他跟他只是个交情很浅的同学而已。 付兰清震惊于他对关系的定义:“你是这样想的?” “我们是同门啊,至少,算个朋友吧?” 朋友。 江却尘无声念了一下这个词,他还没有朋友呢,这算是朋友吗? 不出所料,付兰清没钱回去了,甚至刚开学的第一个学期都没什么钱吃饭,靠着打工在这个学校里的昂贵食堂勉强混饱肚子。 江却尘发现的时候就会把自己那份饭给他,他本身就吃不了多少东西,食欲也没那么旺盛,不过付兰清明显误会了什么,看起来很感动。 江却尘:“……” 行吧。 付兰清人太好,总是会吃亏。后来吃亏的时候江却尘看不下去会出手帮他一下,江却尘发现付兰清没来实验室的时候还有点可惜,很难想象这人离开自己又要吃多少窝囊气。但江却尘也没有那个参与别人人生决定的心思,只是尊重了他的选择。 另一个师兄叫孟宇,和付兰清截然相反,他不爱说话,整个人都闷闷的,经常一个人待着,在学校的时候,江却尘对他的印象就不深。后来成了江却尘在机甲研究室的同事,不过他的存在感很低,至少比其他皇室派来的人存在感低,导致江却尘很容易想不起来他。 后来皇室第一次想要争夺在实验室的话语权,派了两个“专家”来,美名其曰帮江却尘分担压力,实际上是监督江却尘的。 江却尘很不爽,不过也不能明着拒绝皇室,不然就是给皇室送把柄。他正思考着怎么不动声色化解这个危机的时候,就听闻孟宇把那两个“专家”给打了的事情。 他意外赶到的时候,孟宇已经负伤很严重了,还在那里不急不慢地放着刚才打架前的监控视频。 “皇室让你们来,是要夺江却尘在实验室的一把手地位吗?”孟宇问话时的语言格外直白。 “这是什么话?”专家中的其中一人说道,“我们都是为了里维亚帝国发展得更好而努力的,不是吗?” “你们所谓的发展得更好,就是完完整整地抄别人的东西吗?”孟宇把他们的笔记本拿出来,翻开,上面和江却尘写的东西赫然一模一样! 专家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两个人都纷纷上前,想要把笔记本拿回来:“你这个人,你怎么乱偷别人的东西呢?” “乱偷别人东西的人是你们吧!”孟宇是肯定不会给他们的,彼此推搡间,三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三个人都没讨到好,有个专家气道:“冥顽不灵!是江却尘还是我们的有什么关系吗?都是里维亚帝国的!你这么着急,果然江却尘是有二心吧!” “果然是什么意思?”孟宇抓住关键词,“你们就是派来削弱江却尘权力的吧。” 江却尘到的时候那俩专家还在骂个不停,看见他来,不知道是心虚了还是清醒了,纷纷噤声了。 江却尘看都没看他俩一眼,只是走过去把孟宇扶了起来,这个时候他已经毕业很久了,硬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问:“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了?” 江却尘虽然是实验室的一把手,但是周围的人都是皇室的人,他们说是同事,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彼此之间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的。 本来这次这两个专家的事情,江却尘也准备自己解决的,没想到孟宇先一步下手了。 面对江却尘的疑问,孟宇摸了摸鼻子,他一直不太说话,不过从刚才他和那群人吵架的情况来看,他也不是腼腆的那种人,只是单纯地不爱说话。 听见江却尘的话,他说出了和付兰清同样的话语:“我们是同门,朋友。” ----------------------- 作者有话说:诺兰追不到小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前期太装了[捂脸笑哭]江却尘讨厌比他装的人。和诺兰正正好好相反的是隋行,隋行太自卑了看起来窝窝囊囊的[捂脸笑哭]江却尘看不起他。 [狗头]左怀风正好卡在他俩中间,所以江却尘从一开始就没有很讨厌他(。 第168章 6-19 相比之下, 江却尘和两位师姐就没有那么多的接触,有一个叫温婉,人如其名, 是个温婉柔和的性子,说话也不急不躁,后来留校当老师了。 她和付兰清一样,人也挺好的, 但是没有付兰清那么老好人, 或许是男女授受不亲的缘故,她也很少跟江却尘接触,只有在偶尔带了零食或是别的什么东西的时候, 会主动分给江却尘一点。 另一个学姐叫明理, 她没去帝国的实验室, 也没在学校任职,反倒是一直在念书,跟着步稳学习,在学校的实验室里研究成果。 江却尘跟她也不太接触,明理是个严肃又严谨的人, 很多时候都在闷头学习, 偶尔师门聚会, 她也在研究自己的数据。 江却尘只记得她冷静的表面下潜藏着的一面是骂人很厉害。 在江却尘还没有研究出来新款机甲前,他们的地位实在是贵族学院的最低位,经常被贵族子弟冷嘲热讽,一般这种情况下忍一下也就过去了。不过有此那些贵族子弟实在欺人太甚,给温婉逼哭了,虽然对方回来的时候刻意掩饰过了,江却尘还是察觉到一点不对的地方, 介于温婉对他确实挺好的,江却尘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管了之前从来都不会管的闲事:“你哭过了吗?” 温婉本来在拿书,听见江却尘的问话,很明显手上一僵。 “啊……嗯……不是什么大事,”温婉状若无事地把书从书架上拿出来,给江却尘温柔笑了一下,“没事的。” “有人欺负你吗?”江却尘再一次问。 若是温婉是因为她自己的事情伤心江却尘就不多管了,如果是因为被人欺负的话,江却尘感觉,自己还是能解决这件事的。 闻言,温婉面露犹豫和为难,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江却尘:“嗯……算是吧。不过也没办法。” “有办法,告诉我是谁。”江却尘插兜看着她,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表现得格外淡定,没有同情,也没有了然,更没有震惊和畏惧这样极端的情感,好像温婉只是问了他一道再简单不过的题。 第211章 这样的江却尘,格外可靠。 温婉抿了下唇,把那几个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一向沉浸在自己研究里的明理突然伸出了头,给江却尘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江却尘拒绝了她,想得却是,还好付兰清和孟宇出去打工了,不然这个拉好人在这里,肯定也得缠着跟他去。 有男的有女的,江却尘才不管是男是女,搞这种霸凌就做好被霸凌的人报复的准备,一同拉进那个废弃的器械室,拎着标杆挨个抽了一顿。 他抽完,本来想威胁一下就离开的,没想到器械室的门重新打开,那群人看见外面透露出来的光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声泪俱下道:“救命!救命!” 来的人是明理。 江却尘:“……” 明明拒绝了她的出现,结果对方还是来了。明理这人真的是,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 明理把门关上,也从一旁拎了一根标杆,比起江却尘简单粗暴的抽打,她的抽打明显多了不少热闹,一边抽打一边辱骂,人体组织亲戚祖宗就这样从她的嘴里丧失尊严,饶是江却尘在垃圾星听惯了没素质的骂话也被她的骂声震惊到了。 骂得实在,太难听了,太不堪入耳了。 更何况对方平日里还是那样一副高知的模样 最终,江却尘还是没听下去,先一步离开了,他的威胁在明理的辱骂中显得格外温和。 果然人是多面的。 江却尘走出去没多远明理就追了上来,江却尘抿了下唇,感觉和她单独相处都有一种淡淡的尴尬感。 明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把我喊上。” 江却尘一时也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只好道:“行。” 这条路的话,女生回寝的路会经过男寝,经过男寝的时候,江却尘在下面看见了付兰清、温婉和孟宇三人。 天已经黑了,宿舍楼也关门了。 和图书馆一样,宿舍楼这边很智能,到点就自动关门,谁来也不开。 所以这一片也只有他们三人。 付兰清也不知道在干嘛,从这边走到那边,急得要死要活的,孟宇和温婉倒是排排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孟宇没什么表情,温婉双手交叉攥在一起,眼里带着要落不落的泪。 看见两个人,孟宇和温婉一起站了起来,付兰清则是阔步走向他们:“你们干什么去了?” 江却尘怕麻烦,更何况这也只是顺手的事情,随口道:“没什么,跟你们没关系。” 反倒是明理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前因后果条理清晰,宛如一篇合格的报告,江却尘怀疑对方刚才沉默了一路是不是就是在打腹稿。 不过现在比打腹稿更麻烦的事情出现了。 江却尘看着沉默的孟宇,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付兰清,以及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担心还是自责导致的泪眼汪汪的温婉,江却尘头一次产生了转身就走的想法。 不过付兰清并没有让他如愿,看出了他的想法,直接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揽过来了:“江却尘学弟,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呢?!” 江却尘:“……” 孟宇没有说话,他又像个蘑菇一样蹲了下去,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温婉急得不行,附和付兰清:“对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冲动。怎么能惹他们那种人?……都是我的错,谢谢你们,我明天去给他们解释一下。” 江却尘好心提醒温婉:“你明天去道歉的话,看起来很像挑衅他们。” 温婉:“……” 温婉彻底没办法了,嘴唇动了两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睡觉就行了,”江却尘淡然一笑,“这种人我见多了。挨了一顿打就老实了。放心,他们不会再找麻烦了。” 明理出乎意料地赞同了江却尘的说法:“确实。我查了一下,他们玩得好是因为彼此之间家族合作亲密,如果联合起来搞校园霸凌的事情被捅出去,上面的人正愁没理由处理他们家族关系密切呢。” 温婉:“……” 付兰清:“……” 孟宇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付兰清还是有点两眼发黑:“即便是这样,你们行动前也应该给我们说一下,这也太铤而走险了。怎么说,我们也该一起啊!” “不是‘你们’,”江却尘纠正他,“是我。她后来来的时候也没给我说,而且,我们为什么要一起?” 明理又纠正江却尘:“我给你说了,你没同意。” 江却尘:“……” 付兰清本来想说的话都被他俩人机似的话语给打断了思绪,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得跺了两下地。 温婉伸手摸了一下眼泪,郑重给他俩弯了个腰:“谢谢你们。” 江却尘听别人的道谢就感觉浑身不舒服,他往付兰清身后躲了一下,不自在道:“寝室都关门了。真要谢的话就请我吃饭吧。” 温婉抽了抽鼻子,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好,你想吃什么?” 江却尘也没想到她会应答得那么快,心里也没有什么答案,只能睁着一双眼睛瞧着她。 明理又说话了:“吃烤肉吧。这个点,学校附近还有家烤肉在营业。” “也行,”温婉接过话茬,“正好我们也都没吃饭。” “付师兄,孟宇,你们去吗?”温婉问。 付兰清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都快缩成一团的江却尘,无奈地笑了一声:“去啊。” 孟宇点了点头,没说话。 于是江却尘莫名其妙就跟着他们去吃烤肉了。 江却尘、明理还有孟宇都不是爱说话的人,明理应该是刚才打人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吃得很快,孟宇没耗费体力,也看着跟耗费体力了似的,闷头苦吃,江却尘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准确来说,适合别人不含目的地、没有尔虞我诈地平和吃饭,整个人都不适应,一口肉嚼几分钟才咽下去。期间一直都是付兰清和温婉在活跃气氛,聊天,付兰清还要忙着给他们四个人烤肉,看着像是整个家庭里最可靠的大哥一样。 “……虽然你们说得有理,”付兰清语重心长地看着江却尘和明理,“但是下次千万不要再这么冲动了。对方毕竟是那样的家世,真要计较起来,我们没办法。” “是啊,”温婉也道,“这种事情在这种学校挺常见的。我们呢,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钱权,甚至专业都是这样毫无前途的,想想怎么不辜负这一路走来的苦难,给自己谋个好出路才是。” 她顿了顿,无奈一笑:“这种事情总归是避无可避的,总不能遇见一个就打人家一顿,到时候他们联起手来整治我们更麻烦。” “是我,”江却尘再次强调,“打人的是我,跟你们没有关系。” “还有我。”明理咽了一口啤酒,再次提醒江却尘。 江却尘:“……” 这个明理学姐怎么一点也不明理!讨人厌! “我们就是我们,还分什么你和我,”付兰清用胳膊肘捣了江却尘一下,顺便把熟了的肉夹给江却尘,“温婉学姐也是为你俩好。命不如人,该低头的时候就该低头。” “忍一时风平浪静嘛。” 江却尘:“……” “命不如人,”江却尘认真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又抬起脸来,认真问道,“那……你们之后要干什么呢?” 付兰清想了想,道:“考公务员呗。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考过我家那片。” 温婉也是同样的想法:“这是个很好的出路了。” “我还没想好,”明理吃了一口烤肉,“我们专业考公也不好考吧。” 一个快灭绝的专业,岗位肯定少得可怜。 “确实,竞争压力肯定很大,”付兰清笑笑,“不过考试也是我们擅长的东西,不是吗?” 这些都是从贫苦星球考到帝星顶尖学院的人。 江却尘看向了唯一没有说过话的孟宇,孟宇察觉到他的目光,也道:“暂时只能这样。” 江却尘轻轻攥紧了筷子:“千辛万苦考到这里就是为了再经历另一场千辛万苦吗?” 其余四人都没有说话。 命不如人。 江却尘再次默念了一遍这四个字,心中陡然下定了决心。 第169章 6-20 除了这四个同门, 江却尘还有个叫陈扬乐的师弟。 陈扬乐和他们不一样,陈扬乐入学的时候机甲设计与制作已经是当时的热门专业了,所以陈扬乐算是他们这里唯一的富二代。 一开始步稳还把陈扬乐丢给江却尘带了一阵, 奈何江却尘实在嫌弃陈扬乐的愚笨,最简单的计算都算不明白,说他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那是因为师兄你聪明才觉得这种计算简单啊!” 第212章 说着,他把足足有一页a4纸长的题目抖了抖。 江却尘简单看了眼那张纸, 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蠢货。” 陈扬乐气得上蹿下跳, 不知道是被江却尘骂生了气,还是本身水平稍次,他帮倒忙的次数越来越多, 整个实验室都开始变得鸡飞狗跳, 陈扬乐更是以一己之力把所有的实验都弄得状况百出。 常常江却尘这个烂摊子还没收拾完, 下一个烂摊子就来了。实在被他气得要死,捏住金丝眼镜,随手一扯,扔在了实验台上。头发散乱几根发丝,忍无可忍, 开始了: “这么简单的数你不会算?猪来了瞥两眼都能得到答案。” “步稳把你扔给我是来磨练我的吗?我就知道他对我有意见。他给了你多少钱, 我给你双倍, 你滚出去。” “想害我可以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你在我的实验室里起到了个毫无作用。你不适合研究这个,你更适合研究怎么不让自己变成一个废物。” 言辞犀利得直接把陈扬乐骂愣在原地,之前他还喜欢抖一抖包袱,跟江却尘犟几句,这次也没跟江却尘犟,默默站到了角落里, 看着江却尘和其他实验人员收拾被他弄乱的实验室。 虽然他帮的是倒忙,但是江却尘看得出来这小子也不是故意的,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智商不够。江却尘骂了几句也就没再说什么。 结果他去卫生间的时候就听见这小孩不知道正在蹲哪个坑里哭。 江却尘一边洗手一边不理解步稳把这个未经人事的、天真又莽撞的小孩送自己这里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因为陈扬乐也在他那里捣乱,他就把陈扬乐送到自己这里来受一下磨难? 顺便也折磨一下自己。 那这个步稳很恶毒了。 江却尘甩了甩手上的水滴,离开了。 最后陈扬乐离开的时候,江却尘送了他一篇顶刊论文的一作。 陈扬乐看到论文署名的时候表情都恍惚了,他一会儿看看江却尘,一会儿看看手里的论文,长抽了一下气,手都在发抖。 “师兄啊啊啊!”果然,陈扬乐憋了一会儿,果然憋了一声大的,江却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一个箭步抱紧了怀里。 江却尘:“?” 陈扬乐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感动,看着更像多动症,嗷嗷叫着喊:“师兄师兄师兄!!!你太好了呜呜呜呜!” 江却尘一把推开他,鼻梁上的眼镜都有点下滑,他扶了一下,冷声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陈扬乐这会儿也不怕他了,“嘿嘿”笑了,做梦似的抱着论文。 江却尘头疼得厉害,再次觉得陈扬乐蠢得要死了,一个好处就能把自己之前骂他的那些委屈忘了,也是心大。 “回去吧,”江却尘给他摆了摆手,“这篇论文能让你毕业了,别再来这里烦我了。” “师兄!” 陈扬乐看见他要走,着急忙慌地跑了过去:“你,你——” 他吞吞吐吐的,江却尘皱了下眉:“有话直说,我还要去忙。” 陈扬乐来得这一个月直接把他的实验耽搁了大半的进程。 陈扬乐看见骤然冷下来的脸色,不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瞬间不结巴了,果断道:“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还来? 江却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陈扬乐:“……” “你还敢来,”江却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下次可就不是骂你了。” 话说到这一步,江却尘觉得陈扬乐怎么着也不不敢再来烦他了,结果对方完全不按照常理来,他不仅来,还经常来。 有时候江却尘做完实验走出实验室准备吃点东西,就看见陈扬乐站在门外的窗户那里,兴致勃勃地跑过来:“师兄!师兄!你忙完了吗?我请你去吃饭吧!最近开了一家餐厅特别特别好吃。” 江却尘:“……” 感觉耳边像是飞来了一只刚学会说话所以格外新奇一天到晚都在叽叽喳喳的鸟。 “闭嘴。”江却尘被他吵得烦不胜烦。 陈扬乐立刻把嘴闭上了,奈何他压根安静不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又开始吵了:“师兄,师兄,你什么时候能忙完啊?我听师兄师姐说你喜欢宝石,嘿嘿,下个月帝都有宝石展览会我们一起去吧!如果你没空的话我就给你拍下来,你选几个,我给你捎回来怎么样?师兄你喜欢什么样的宝石啊?水晶呢?水晶喜欢吗?” “对了师兄,如果我现在认真开始学专业课有可能也进机甲研究院吗?步老师说我还是很有天赋的,就是之前不努力,你觉得呢,师兄?” “还有还有——” “陈扬乐,”江却尘快被他吵死了,“你再说一句话,我现在就把你赶回去。” 陈扬乐:“……” 陈扬乐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不确定下个月有没有空,宝石展不一定会去,不过展会的人认识我,应该会给我送来一些。不需要你拍照。水晶也喜欢,最喜欢珍珠。以你目前连算数都能算错的水平进不了,毕业了看看水平再说。” “需要天赋,但没那么需要,实验室那几个人没见得有多少天赋。” 江却尘终于回答完了陈扬乐滔滔不绝的问题,能从那么多废话里提取出来关键的问题,对江却尘也是一种新奇的磨炼了。 江却尘面无表情地想,回头,又看见陈扬乐眼睛亮晶晶的,张开嘴,明显又要开始下一轮的滔滔不绝。 江却尘精准掐断他的话头:“我说了,闭嘴。” 陈扬乐:“……” 陈扬乐撇了撇嘴,心碎地不说话了。 总归就是这样,江却尘经常会在实验结束后看见前来喊他一起去尝试新餐厅的陈扬乐,耳朵饱受一番折磨后,冷声让他闭嘴,陈扬乐也算听话,奈何不长记性,这次听话了,下次继续说。 江却尘从来没见过那么能说的人,不知道陈扬乐怎么做到每句话每件事都不重复的他这甚至都没算陈扬乐在光脑上给他发过的消息。 江却尘甚至暗自期望过陈扬乐对他这么殷勤是不是吃到上次论文的甜头后,后来从步稳那里得知陈扬乐一直都在认真学习,论文早自己写完了。 好绝望。能用一篇论文就解决的麻烦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怎么解决的麻烦。 江却尘想,步稳就是对他有意见,所以把陈扬乐送来欺负他。 …… 往事在江却尘脑海中一闪而过,江却尘看着眼前熟悉的人,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从人他开始认识小人鱼后,不知不觉就把注意力全放在小人鱼身上了,那段时间也没有怎么和同门联系过,连陈扬乐来找他吃饭都被他仓促地拒绝了。 后来三年刻意遗忘着所有,更是回想不起他们来。 算来,他们已经有三年没见过面了。 江却尘虽然经常用色诱的办法解决问题,看起来是个精于玩弄感情的人,实际上对这种真挚纯粹的感情并不了解。 或者说,一窍不通。 玩弄他人的感情给江却尘带来了肉眼可见的利益,但是也给他带来了看不见的代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在心底算计,别人对他的好他会自动归结于是自己有利可图,毕竟那个时候他身上可图的东西可太多了。 不过现在再想,在付兰清他们说出“我们是同门,是朋友”的时候,他还什么都没有呢——至少在付兰清他们眼里,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唯一能说出口的优点是长得好看。不过长得好看单拎出来,也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说是祸端还差不多。 那个时候江却尘想不通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可图的让他们会对自己好,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或许,对方什么都没图。 陈扬乐也是。 蠢得要死,吵得要死,还经常给他带来麻烦。 江却尘缓缓地意识到这群人是自己的朋友,所以当时他会担心付兰清不跟他一起去实验室又吃亏没人出头怎么办,所以他会帮温婉出头,所以他不让明理参与帮温婉出头的事情,所以他会扶起来孟宇,所以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陈扬乐在他耳边滔滔不绝说废话。 所以江却尘这会儿才能在这群人眼睛里看见久别重逢的惊喜与担忧。 第213章 他终于想起来最开始见到步稳的时候,步稳说的话,究竟有哪里不对了。 步稳说:“不仅迟到,还喝酒,还有你这头长卷发,提醒你多少次危险还留着。” 可是,这个时候,步稳还没见到他头发差点被卷近机器的危险场面呢。他18岁的时候,步稳从来说过他的长发啊。 江却尘插着兜,眼眶有些说不出来的发酸,他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几个人,只是感觉,五个人什么都没说,眼睛倒是替他们说了,他们总是这样,总是习惯性用目光表达什么,奈何江却尘从来没看懂过,而这一次,江却尘终于明白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没有认出来,五个人尽量用如出一辙的拙劣演技模仿着初见的样子,但是江却尘已经见过他们初见自己的样子了。 于是,江却尘替他们说了他们想表达的: “好久不见。” 第170章 6-21 江却尘的一句话给几个人都带来了同样的震惊, 陈扬乐的反应最直接,他本来坐在桌面上,直接翻下去了。 还好付兰清眼疾手快拉住他, 才避免了这场惨案的发生。 也因为这个,几个人纷纷回过神了,孟宇、明理和陈扬乐在意的是:“你怎么发现的?” 付兰清和温婉在意的是:“好久不见啊小尘!” 江却尘:“……” 陈扬乐刚被付兰清扶稳,就跳下了桌子, 阔步跑向江却尘, 江却尘一瞬间就想起来了被他紧紧抱着鬼哭狼嚎的痛苦场景。 江却尘不动声色地往左怀风身后躲了一下。 身经百战的左上将一把挡住陈扬乐,拎鸡仔似的直接把他拽离了地面,轻而易举地把他丢了回去。 陈扬乐怒目圆睁:“你谁啊你!” “左怀风, 左上将。”付兰清在一旁提醒他。 陈扬乐:“……” 他当然知道, 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明明是在说对方凭什么身份把他从他师兄旁边拉走, 凭!什!么! “这几个人怎么回事?你们认识?”左怀风趁机偏头询问江却尘。 “是我现实生活中的同门,”江却尘语气犹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有现实生活中的记忆。” 说罢,江却尘直接问了系统:【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出乎意料地,系统这次姗姗来迟:【嗯嗯?来了来了, 什么?】 系统也很怪异, 江却尘眯了眯眼睛, 道:“你干什么去了?” 【开了个会!】系统老老实实道,【商量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你为什么他们会有现实的记忆。】 江却尘挑了挑眉:“为什么?” 系统说:【会的结果是不能告诉你。】 江却尘:“……” 江却尘屈指敲了两下桌面,语气森森:“系统。坏孩子。” 系统:【……!!!】 系统委屈极了:【是主系统那边得出来的结论嘛。他们说等你第九个世界就知道了。】 听这话的意思,江却尘自知是在系统这里问不出来什么了,而且,他记得一开始,第一个世界的时候, 他也感觉,隋行最后也是有一点记忆的。 江却尘不清楚这个系统的运转规则,再加上小人鱼……江却尘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好在至少知道系统对他是有利的。 那就等第九个世界吧。 江却尘并不是很着急。 相比之下,左怀风就有点摸不准了,他看着面前的人,又看着江却尘,问系统:【他们认识?】 不是说剧情里的认识,而是,看起来,对方在现实世界中也认识。 系统似乎早有预料,回答得滴水不漏:【npc在见到现实中存在的人会短暂觉醒和对方有关的现实的记忆,算是系统设置的一个小彩蛋吧。之后的世界就没有了。】 左怀风还是隐约感觉到有哪里不对,硬要说的话,是常年征战带来的直觉,让他感觉这个系统绝非好意。 尤其是这个系统,说的话不可全信。 一会儿问下江却尘就好了,左怀风有了主意,也就不再跟系统再多交流了。 江却尘简单跟他们叙旧了会儿,话题就绕到了现在面临的这个困难上。 其实现实世界中江却尘一开始也没进去实验室,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进去了,天天泡在实验室里,他们本来想问一下江却尘是怎么说服领导层给他们打开的,但看江却尘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也没打扰他。 后来江却尘成名,这种细微的事情就变得更加不值得一提了。 不曾想到了小世界里,还要再面临一次这样的困境。 所有人都看向江却尘,江却尘只是淡定道:“会开的,放心吧。” 之前现实世界中他就是“拜托”诺兰给自己开放的实验室,现实世界中没喜欢上自己的诺兰都帮忙了,没理由这个世界喜欢上自己的诺兰不会帮忙。 “等着就好,”江却尘按照现实世界的发展估算了一下,“他应该还要纠结一周左右,一周之后就好了。” 所以现在,等着就好。 左怀风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着,另一边的五个人面面相觑,总感觉这事很悬,但是江却尘又让他们觉得可以一信。 接下来的时间,江却尘就真的如他所说那样,什么都没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照常上课、吃饭和睡觉。 连陈扬乐都比他看起来紧张很多。 不过左怀风知道,江却尘并没有表现得那么风轻云淡,心里好像有什么纠结的事情,每天晚上寝室里的灯都会亮到半夜,一直默许左怀风进入的房门也上了锁。 【所以,他的心事是什么?】出乎意料地,左怀风的系统主动问了起来。 左怀风站在窗边,反问系统:“这是你们设计的世界,里面的人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不知道?” 系统似乎沉默了很久,半晌,它才道:【我猜不中他的心思。】 如果他能猜中江却尘的心思,江却尘也不会变成后来的模样。 系统的话语很微妙,左怀风眯了眯眼,突然对系统产生了另一种敌意和防备。 所以,面对系统的询问,他并没有把自己的答案告诉系统—— 江却尘说,诺兰要纠结一周,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要纠结一周? 江却尘也需要一段时间,搞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学这个专业。 …… 江却尘坐在寝室的书桌前,桌子上摆着一张空白的纸,一旁则是一堆被团成一团的皱巴纸球,从表面上可以看见很多画了又被涂乱的线条。 这是江却尘第七晚坐在这里了。 书桌上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他的一边侧脸,地板上印着他偏瘦的漆黑影子,他在书桌前坐了很久,半晌,才伸出手,握住了桌面上的笔。 他在尝试把自己18岁时画出来的设计图再画一遍,也就是,那张机甲的初稿。 不过从一旁的废纸团就可以看出来,他一直在失败。 时间不多了,江却尘攥着笔的手用力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指微微颤抖间和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得在实验室打开前画出来,不然实验室开了也没有用,他也做不出来。 江却尘垂眸看着面前雪白的纸张,陷入了一片深思每次他想落笔画出来那张初稿的时候,第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并不是那张初稿的样子,而是一声质问:“真的吗?” 不服气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看不下的同门无奈苦笑,不忍心看那个脾气又臭又大的老头面对同等级的老师的踢皮球也无可奈何,真的是因为这些理由才会在这个专业深耕那么多年的吗? 江却尘总觉得自己还有哪一点没有找到,他回头看向一旁梳妆镜里的自己,他问:“还有什么呢?” 梳妆镜里的“江却尘”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江却尘。 江却尘在这个世界还是18岁的模样,这样看着,让他有一种,32岁的自己和18岁的自己遥遥相望的感觉。 往事一点一点在脑海中浮现。 在他第一次画出来这个机甲设计图,拿着这张图去找步稳阐述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强烈要求步稳让自己进入实验室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只有手里的这张图,再三保证:“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出来的。” “到时候整个专业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步稳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没有质疑和责怪,只是一片平静,他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第214章 “我知道,”江却尘一字一顿道,“我要研究一款可以用于太空战斗的机甲。现在大家打仗还是依赖于海战和陆战,而用于太空作战的舰队又太沉太重,维修成本太大,这种轻机甲研究出来,里维亚帝国不可能不重视。” “他们——我的师兄师姐,还有以后被分到这个专业里来的人,我不会再让他们吃一遍被人瞧不起、只能白忙碌一番的苦。” 步稳说:“想法好,意志也坚定,不过研究这个东西呢,如果不喜欢的话,恐怕坚持不下来,所以——你喜欢吗?” “说不上喜欢,”江却尘坦坦荡荡道,“但是未来说不定呢。先试了再说吧。” 先试了再说吧! 于是江却尘开始整日整宿地泡在实验室,设计的图纸改了一遍又一遍,为了寻找合适的材料跑遍帝国的每一个市场,哪怕头顶的太阳晒得头皮发疼,哪怕风雪超过膝盖,他永远跑在寻找合适材料的路上,和卖家讲价讲到嘴唇起泡。 资金不足的时候,只能去找隋行要。 到了研发阶段更苦,他不仅要计算那些复杂的数据,比对买的材料够不够,组装机甲更是一件麻烦事,好几次实验室电路出问题,引起了不大不小的爆炸,炸坏的碎片划破了江却尘的皮肤,他甚至自己学会了焊接,他一直精心保养的手指被磨出来一层薄薄的茧子,把自己弄得满身脏污灰头土脸更是家常便饭。 后来步稳和师兄师姐也来帮他,一群人在实验室里日夜颠倒地研究,困了就在地板上将就一下。 最终,江却尘的第一架机甲研发出来了。 江却尘看着它,想起的却是自己在垃圾星时经常坐着的那块礁石。他在那块礁石上坐了好几年,他在上面睡午觉、吃东西、晾贝壳、编花环、学习等等,礁石就像是一个温柔的老者,让江却尘在自己的肩膀上看到更远的地方,去往更远的地方。 如今,这架机甲也会让他去往更远的地方。 江却尘把额头抵在他的冰冷的躯干上,在它的程序里输入了独一无二的指示令——nereus。 涅柔斯。 后来他研究出来了更多优越的、厉害的、先进的机甲,给他带来了更多的荣耀和名利,有的在军方,有的卖给了别的帝国,独独涅柔斯,一直在他的实验室里,从未离去。 江却尘回过神的时候,手上的白纸上已经赫然出现了当时涅柔斯的初稿。 轻薄美丽的机甲身躯,流畅锋利的机甲线条,以及暗藏玄机的战斗武器。好像江却尘注视着它的时候,它也在注视着江却尘。 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 这是给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他带来无数荣耀与底气的第一架机甲,也是他给这个被冷落的最底层专业的第一份礼物。 江却尘的手指摩挲了这副设计图很久,垂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好久不见。” 其实我们也是,好久不见。 再并肩作战一次吧。 再让荣光落在我们身上一次。 第171章 6-22 次日, 江却尘拿着设计图前往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室已经允许了他们的进入。 诺兰并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忙还是不想见他。明明是那么阴险的一个人, 出乎意料得很纯情。十八年来第一次付出真心,被江却尘伤了个彻底,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江却尘昨天画图画到半夜,今天起得晚了些, 就导致他成了最晚到那一个, 其他人都已经换上了实验服。 “小尘!你来了,给你穿这个。”付兰清看见他,给他挥了挥手, 把手里的实验服给他递过去。 江却尘点了下头, 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件白大褂, 他抓着衣服肩膀处的布料,甩了一下,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新穿上了实验服。 白色的衣服挥动,像是一张旗帜飘扬过江却尘的发顶和肩膀,最终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时隔三年, 江却尘再次穿上了白色的实验服。 背后窗户外的晨曦闪着金灿灿的光落在他的身上, 让江却尘本就富有光泽的柔顺长发愈发好看起来, 像是金色的琉璃融化的液体从肩膀流淌而下。 江却尘整理了一下袖口,用黑色的皮筋把头发扎起来,轻甩了一下,确定绑紧了。 再抬眸时,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口袋,才想起来是他用来臭美的眼镜不在。 其实他戴那个眼镜不止是因为要臭美,确实是高精度的眼镜更有利于他的研究, 以及,他长得太像个花瓶了,戴副眼镜会显得自己很专业。 不戴也没事,就是有点不习惯。 “师兄!”陈扬乐笑嘻嘻地凑了上来,递给他一个眼镜盒,“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江却尘接过来,打开,里面赫然是他那副金丝边的眼镜。 江却尘挑了下眉,重新看向陈扬乐,心底不由地对陈扬乐多了几分正视:“你怎么知道?” 这小孩,吵归吵,但是还挺细心。是他之前对陈扬乐有太多的偏见了。 陈扬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一笑:“因为之前你想骂我的时候都会把眼睛摘下来,你穿着这身在实验室里,不戴眼镜,我有点害怕。” 江却尘:“……” 其他人:“……” 实验室里突然陷入一片格外微妙的安静,就连一向威严示众的步稳都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陈扬乐梗着脖子:“干什么嘛!” “高看你了。”江却尘拿住眼镜的一条腿,甩开,架在了鼻梁上。 语毕,他也不管陈扬乐和其他人是什么反应,拿出来手里的初稿,在桌子上铺展开,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深蓝色的眼睛里沉淀着冷静自信的光。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左怀风是最符合刚转来一窍不通的转专业人设的人,他站在角落里看着江却尘,和上个世界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江却尘不一样,眼下的江却尘多了一种独特的自信气质,操控手中仪器时干净利落的熟练动作带着散发出的魅力是上个世界舞台不能比拟的。 毕竟,那里不是他真正的舞台,这里才是。 现实世界中的江却尘,也是这样的吗? 左怀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突然格外好奇他,又为自己的失忆感到烦躁。 失去的记忆里,到底存留着江却尘什么样的一面呢? …… 江却尘转专业后没多久基安和奥立克就回来了,他们没有给诺兰说自己当时被江却尘打了一顿的事情,诺兰也没有给他们说自己和江却尘的那些纠葛。基安和奥立克自然而然地便认为,是诺兰像之前玩弄其他人的感情一样,欺骗了江却尘,把对方逼得转专业了。 “可以啊诺兰少爷,”基安皮笑肉不笑,“连江却尘都能拿下。” 诺兰掀掀眼皮看向他,把手里的绘本翻了个页:“闭好你的嘴。” 基安对他的威胁不屑一顾,把他看的绘本抽过来,讥笑道:“你还挺有童心的。” “再多说一句,”诺兰把绘本从他手里抽了回来,起身冷冰冰地看着他,“我不介意把他转回来。” 基安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终于淡去了些,他手指屈起摩挲了一下,走回了奥立克的身边:“开个玩笑而已,这么当真做什么?” 诺兰没理他,开门离开了。 基安看着他的背影,胳膊搭在奥立克的肩膀上,目光阴恻恻的:“你说,他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奥立克平静地回答:“你说哪里?” “所有——准确说,提到江却尘的所有。”基安说。 奥立克反问道:“你不也是?” 基安抬眸看向他,眼中像是下了一寒冬的雪,带着刺骨的冰冷席卷奥立克全身。 奥立克并不害怕,也回之阴冷的注视。 他俩表面上像是一起游戏人间的狐朋狗友,实际上关系并没有那么好,说白了还是家族的利益联结。因为利益玩起来,所以哪怕有分歧的时候,也会为了利益忍下,继续维持着朋友关系。 比如眼下。 他俩不约而同地撤回了目光,奥立克看着诺兰的笑容,淡淡道:“关心诺兰,不如期待一下,江却尘究竟能研究出来什么东西?” 基安和他对视了一会儿,鼻息间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他能研究出来什么东西?就那个破专业,也就能研究出来一堆没用的废铜烂铁罢了。” 第215章 学院里的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和基安一样。实验室为机甲制作专业开放的事情不算大也不算小,多少在学校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风波。虽然这个学院是贵族子弟用来给履历镶金边的,但是也有一些认真做研究的人员。本来实验室大家用得好好的,彼此都相安无事,突然给了一个冷坑专业,甚至这个专业的人还都是些贫民窟的人,比起不爽,更多的人是看笑话,他们倒想看看,这群人能研究出来什么东西。 一个被时代抛弃了的专业,一群被社会蔑视的人。 是创造不了什么奇迹的。 抱着这种心态,一些人还是有意无意地往江却尘的实验室跑,想要打探点饭后茶余的聊天资本,殊不知终于给左怀风提供了发挥的空间。 一直在实验室当无业游民的左上将看见来打探消息的人终于找到了专业对口的工作,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实验室门口,长腿交叠,抱胸看向每一个前来的人。 左怀风身上常年征战的压迫感不是这群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可以承受的,尤其是那双深邃的宛如猎豹一般的眼睛看过去的时候,总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期间不乏有人想要从他嘴里套消息的,但左怀风只是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他人高马大的模样看起来就很能打,让人没由来心生怯意,对方最终也只能在左怀风的冷暴力和疑似热暴力的威胁中遗憾离去。 越是这样神秘,就越是让人好奇。 本来论坛八卦诺兰和江却尘的帖子瞬间被江却尘究竟在研究什么占领,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无人知道那位在干什么?】 【不知道啊,本来说和朋友去看看来着,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门口那个人吓回来了。】 【我也是啊!门口那个是谁啊?看着怪吓人的。】 【好像是叫左怀风的吧!那谁拒绝少爷好像就是因为他,据说他俩早就谈了,但是少爷想小三上位未果。】 【我草真的假的?】 【此等大瓜居然无一人和朕说过!】 【上次舞会的事情吧。那谁没和少爷一起来,去找门神哥了,少爷去找他的时候正好撞见他俩甜甜蜜蜜。少爷还和他吵了一架来着,当时我们在屋内都悄悄看见了。】 【原来是这样!不是,你们参加舞会的人都嘴是真能憋啊,这都过去多久了才说出来?】 【只是猜测而已,而且当时本来想靠近去听的时候被管家拦着。更何况当时想发帖八卦一下都发不出去。】 【omg……所以那位到底有什么魅力啊?(单纯好奇),门神哥高大威猛长得也不错,少爷更是条件优越,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爱他?】 【长得好看啊!颜值才是硬通货,懂不懂啊?】 【是啊。长得真的太好看了,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看见他那张脸就算不心动也很难不被惊艳到啊。】 【更好奇了,所以这个看起来像个花瓶的人最后能拿出来什么样的研究成果啊啊啊。】 【我草他怎么可能是花瓶啊?谁还记得他是高了第二名50分考进来的。】 【!】 【!】 【真忘了,光看他的脸蛋了。】 【我也……他刚入校我就因为好奇学霸长啥样跑去看他了,结果一看他的脸完全把他的成绩忘记了。】 【不是给美人泼冷水啊,就是,就算美人有什么真才实学但是这个专业也很难研究出来什么东西吧。】 【是啊……】 【哈哈他能研究出来什么。其实就是少爷为搏美人一笑的操作罢了。这次实验室本来是没法批给他们的,是少爷找了领导层的人给他们批的。】 【给我们少爷钓成什么样了。】 【哇塞少爷还有这么痴情的一面?】 【所以少爷是真喜欢他啊?】 【我靠楼上什么眼神,少爷都快成舔狗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真心哈。】 【也不想想,如果只是玩玩的话不至于发现人家有对象这么生气吧,那天舞会,那位离开后,少爷出去的时候脸黑的要杀人。吓死人了。】 【爱上有夫之夫的苦!唉!】 【你们弄得我从好奇那位能研究出来什么变成了他最后会和谁谈。感觉他能为了左怀风拒绝少爷可以看得出来感情很深厚了,但是少爷的条件实在过于优渥,难免那位不变心啊。】 【我也是啊!更期待美人和谁谈啊。】 【嗯……如果和我谈的话。】 【楼上的更是痴人说梦。】 【笑死我了,江却尘那种级别的美貌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哈。多的是富家子弟喜欢。】 【江却尘外形条件太优越了,入校来就没几个中下层贵族追他。】 【那不是因为诺兰在追吗?】 【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吧。不过江却尘看着就不是那种天真好骗的人,一般也没人自不量力去追他,估计都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论坛上格外热闹,这件事本来就带着话题度,江却尘本身就是个无论从自身还是相关花边八卦都自带热度的角色,更何况还牵扯到了诺兰,一时热度居高不下。 一群人讨论了几个月,这些热度才渐渐散去,要知道一些顶级热梗的持续也不过几个月。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估计会不了了之的时候,一台名为“涅柔斯”的机甲奇迹般的面世,像是在即将要熄灭的火堆里导入了燃油,顷刻间引起轩然大波。 第172章 6-23【第六个世界完】 和“ 涅柔斯”一起传遍整个帝国, 甚至是整个星际的名字,还有“江却尘”。 人们津津乐道着这款横空出世的新机甲的研发者究竟是何方神圣,按照传统印象里的研发者应该是那种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人, 自带一种威严,再不济也是个书香门第的中年人,不过里维亚帝国的豪门贵族里姓江的倒是屈指可数。 还真没听说过有叫江却尘的。 而机甲发布会,江却尘的亮相更是直接震撼了所有人。 因为发布会是直播的形式, 所以江却尘在讲解的时候弹幕就一直在激烈地讨论, 说什么的都有。 【真的假的……居然这么年轻?】 【我的妈长得这么好看?】 【我靠,这么聪明还长这么好看,上帝到底给他关了哪扇窗?】 【我知道, 他好像是垃圾星出身的吧。这也是个传奇了。】 【我的天啊……太强了。除了“太强了”我真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看封面还以为是颜值频道, 咋给我干来科技了, 叽里呱啦讲什么呢一句话也听不懂啊啊。】 【我也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是官方的频道,看封面还以为是哪个新出道的明星在宣传新剧哈哈。】 【这么年轻?有没有水分啊?】 【应该没有,我认识他,他是今年刚考进帝国第一机械学院的,第一名, 还是特殊渠道, 超了第二名50分。】 【多少分?!妈呀, 神来的吧。】 【我真跪下了,太牛逼了。】 【不是,这不是颜值直播啊?这是在讲什么,这个美女是主持人吗?好喜欢这张脸啊,叫什么我去关注她。】 【这是男的吧。】 【什么?!这是男的?!】 【笑死我了……直男哥道心破碎现场。】 【机械盲要晕过去了,有人能来解释一下这帅哥是在讲什么吗?我完全听不懂。】 【简而言之,星际目前的战斗方式主要是依赖于陆战和海战, 大部分是海战,然后他发明出来的机甲可以在空中作战……非常牛逼。】 【我草,那岂不是开创历史了?】 【江神伟大,无需多言。】 【这么一说我就听懂了,我不行了,这次真的是山窝里出凤凰了。】 【太厉害了,我的天啊。】 【怎么可能啊,那个烂星球能出来这种天才?】 【估计是传言吧,别的不说,他那个气质妥妥的贵族啊,垃圾星养不出来这种气质的。】 与此同时,发布会上的记者也提起了这个和无数网民好奇的问题:“江先生,请问您的家庭在您的成长或者学习过程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呢?” 他站在无数闪光灯聚集的中心,垂眸看向了那个发问的记者,对方问得很有水平,无论是他谈不谈这个“家庭”他都有可以发挥的点。没有家庭就是草根逆袭,普通家庭就是山窝里出凤凰,贵族家庭就更好了,是别人喜闻乐见的隐姓埋名的故事情节,也可以分析贵族之间的八卦和关系,还有势力分析,等等。 第216章 江却尘笑了笑,反问他:“你是想问我是哪个星球出身吧?” 说是反问,实际上语气很笃定,直白的戳穿话语反而把那个记者问懵了。 江却尘之前总感觉18岁离自己很远,如今却觉得很近,近到好像就在昨天,近到他还能清晰地记起来自己当时说的什么。 他一字不差地复述,毫不顾忌地谈论自己的出身:“当然是最贫穷落后混乱的星球,但是现在开始会有无数人前往——因为那里是我的出生地。以往它叫什么无所谓,但是从今天开始,人们提起它,率先想到的是‘江却尘出生的那个星球’。” “不过你们现在去那里找不到我了——找我,只需要抬头,你所看见的、所有星系中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我。”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好狂啊,我真的好喜欢。】 【果然天才都是有点独特的脾气的哈哈哈】 【居然真的是那个垃圾星出来的啊?哇塞。这是真天才了。】 【女王吧!这是真女王啊啊。】 【哈哈哈哈好bking啊!18岁就该这样意气风发啊!喜欢喜欢。】 【这位真的未来可期了】 【好光明的前途啊,美人就该配这样光明的前途。】 【好帅,好美,嗯——如果他追我的话……】 【没睡醒就去睡觉,别搁这叽叽歪歪说梦话。】 【这就是把一手烂牌打得辉煌的实力吗,太牛了。】 就像现实世界一样,媒体开始铺天盖地地报道着江却尘,报道他惊艳四座的美貌,报道他空前绝后的发明,报道他极具传奇色彩的身世经历。 江却尘一时间成了整个帝国的名人。 坐了几十年冷板凳的机甲专业像是被水洗得干干净净,迎来了属于他的春天。校领导层收到了无数件申请转专业的邮件,每天焦头烂额地处理着这些邮件,不过专业招收的人数总归是有限的,不然领导层也不会给贫困生转专业了。 他们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台机甲是江却尘独立设计制作,说明其他专业的贫困生暂时还没有这个知识和技术,所以,他们准备再故技重施,给贫困生和贵族子弟互换专业。 这个专业已经出了江却尘这样一只金凤凰,再出第二只的可能性极小,不是所有人都是江却尘。 他们总不可能真为了几个贫困生得罪贵族阶层。 领导层商量完毕,散会,拉开门,看见了抱臂靠在对面墙上的江却尘。 几个人纷纷一顿。 江却尘现在名声很大,别说贵族,就算是皇室那边都得给他几分薄面,毕竟,皇室需要江却尘给他们研究更多的机甲,争夺星际帝国的地位。 故而,领导层也换上谄媚的表情,笑道:“江同学,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需要帮忙的倒没有,不过,需要警告你们的倒是有一件。”江却尘跟他们隔着一条走廊,他威胁别人时总是爱说狠话,可是他的语气里又没有任何起伏,故而总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领导层的冷汗一瞬间下来了,位于最前面最中间的校长勉强笑道:“江同学有话不如直说?” “我和我的师兄师姐是怎么来的这个专业,你们都心知肚明,”江却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偷梁换柱的手段,用一次就够了,你们说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 领导层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里看见了尴尬的意味,没想到这件事也被江却尘预料到了,果然天才的脑子就是比别人快一步吗? “如果你们害怕的是贵族那边的威胁的话,我可以要来皇室的威胁。” 江却尘眼珠微转,一个一个看过他们每一个人。 心照不宣的运行机制就这样被江却尘说出来,这群领导层只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意,在名利场上摸打滚爬这么久的人自然心思活络,想得也长远一些,谁都能预想到,江却尘之后在帝国的地位和权力必然不容小觑。 江却尘懒得和他们过多纠缠,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巧的是,诺兰、基安和奥立克三人正好在这边办事,两拨人就这样猝不及防相遇了。 基安和奥立克的表情都格外不自然,诺兰看起来倒是冷静了很多,他看着江却尘,目光里带着柔和又复杂的情绪,他想说什么,嘴巴却紧紧闭着。 江却尘想起来现实世界里,诺兰有一段时间也喜欢这样看着自己。 原来这种目光是喜欢的意思。 他之前还以为诺兰是介意被玩弄感情恨他又怕他的意思。 江却尘挑了下眉,突然发现,诺兰表现出来的和他猜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配不上你。”憋了很久,诺兰才干巴巴地开口。 江却尘歪了下头:“你说谁?” 好明显的装傻充愣,诺兰攥紧了双手,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江却尘戏耍自己的时候。 江却尘已经习惯了气他,在现实世界中,诺兰被他刺激了那一回后就变得无趣起来,无论江却尘怎么气他他都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像这样气得下一秒就要掐他脖子但是根本一点动作都没有的样子已经很久见不到了。 如果像故事里那样的渣男,江却尘必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不过呢,诺兰这人后来其实没少帮他,也没少给他好处,看在这个份上,就让事情如现实世界那般发展就好了。 “至于你们两个——”江却尘看向基安和奥立克,话说一半却没有了下文。 弄得两个人齐齐心头一震。 基安军权世家的地位最后会被左怀风取代,奥立克家族的商业帝国梦会碎在隋行手里。 他们两个会遭报应,但是下手的人不会是自己。 左怀风来找江却尘,他的路线和三人是一条,所以和江却尘面对面,江却尘看见了他的到来。 倒是基安和奥立克听到了脚步声,回头看去,左怀风逆着光走来,高大魁梧的身形极具压迫感。 江却尘再次看了眼在这个“里维亚学院”,在帝国第一机械学院象征着特权的三个人,眼睛里露出来了轻蔑的笑意,所谓贵族,不过如此。 江却尘不再过多停留,和三个人擦肩而过,抬脚走向左怀风。 左怀风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江却尘道:“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吧。” 左怀风一噎,看江却尘心情挺好的样子,怕打扰到他的心情,也就没再问和那三个人的事情,说了自己的来意:“步老师说有几家媒体想要采访你,问我你有没有空。” “有啊,你先回去给步老师回复吧,我先回去换件衣服。” 正好走到楼下,江却尘给左怀风挥了挥手。 左怀风不疑有他,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两个人背对背走了很久,江却尘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左怀风,他的眼睛因为笑眯了起来,回过头,迈开长腿,迎着风跑了起来。 系统意识到了什么:【现在就走吗?】 江却尘哼笑道:“当然了。” 他一路小跑去了海边。 因为他最近的出名,有不少人认识他,惊呼道:“那是江却尘吗?!” 是我呀。 江却尘抬了抬下巴,没顾他人的反应,缓步走向海里。 他第六次坠入海里。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当时遗忘的记忆。 18岁,帝国第一机械学院,废弃器械室里。 光线昏暗的狭小房间里散发着些许霉味,诺兰被他五花大绑在地上。 江却尘在他面前站定,手一挥,那些足以给诺兰家族重重一击的证据雪花似的飘了下来,诺兰只是简单扫了一眼,便瞳孔紧缩:“你想干什么?!” “是我想问你要干什么啦。”江却尘蹲下身,双手托腮,笑得很甜美。 这种表情配合他阴冷的眼神看着格外违和,像是被一个厉鬼盯上了一般。 “你再给我使绊子,我不介意也给你家使点绊子哦?” 诺兰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江却尘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年仅十八岁的江却尘还没有失去他的意气风发,还没有被规训掉他的傲慢轻狂,他勾了勾唇,一字一顿道: “我在的地方,我即特权。” 第173章 位高权重的吸血鬼公爵1 【恭喜宿主第六个世界目标达成!已结算世界任务奖励, 任务总进度6/10。】 江却尘:“……” 第217章 江却尘有点无语:“你一定要每次都来这么一句吗?” 系统美滋滋道:【这就是仪式感啦!下个世界结束后我还会说的!】 江却尘:“……” 似乎是看江却尘太无语了,系统轻咳了几声,不说话了。 【你感觉怎么样?】系统问他。 “挺好的。”江却尘神情淡定, 坐在椅子上,按着那朵水仙干花左右转了两下,又重新摆好。 他之前每次从小世界出来还需要一个人多休息一下,如今倒不需要了。 江却尘之前一直感觉在小世界里忙碌转了一圈之后总是特别疲倦, 当时他以为是小世界的病弱身躯没恢复过来, 刚才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身体,这是他的灵魂。不是他的身体病弱, 是他的灵魂一直在漂泊, 一直落不到地上。是他的精神被长久的抑郁与崩溃摧残蚕食, 支撑不起他那么长久的情绪变化,所以他才感到累。 “我的精神力,”江却尘乍然开口,“在恢复。” 系统开心道:【这是好事啊!】 江却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托着下巴, 看着面前空气的一点。 直到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突然开口。 “左怀风这次没来找我。”江却尘语气不明, 但是听起来阴恻恻的。 说不出来是失望还是怎么着,也可能是习惯突然被打破的不适感,毕竟之前每个世界结尾他去海里的时候,左怀风都会喊他。 这样一想,完全给他添了从来没有过的习惯,好讨厌的左怀风。 系统却是说:【他来了呀。你彻底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就转身了,一直跟着你呢。你跳海的时候他一直在你后面看着。】 江却尘挑了挑眉, 手撑着下巴,有些意外:“左怀风偷看我吗?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系统眨了眨眼睛:【他应该偷看你不少次吧。可能你不知道。】 “他都偷看了我怎么能知道?”江却尘反问道。 系统:【……】 系统恍然道:【也是啊!】 江却尘腿一蹬,脚踢了一下地,椅子上的滑轮带着他滑出去半米,江却尘从椅子上跳起来,主动往门口走去:“走吧。” 系统好奇问道:【现在就走吗?】 江却尘微微一点头:“嗯。怎么,不满意?你之前可是都是催着我去任务世界的。” 【没有呀,我怕你没休息好嘛。】系统火速解释着。 说到这儿,系统难免感慨:【这居然都是第七个世界了……主人你越来越好了。】 江却尘放到门把手的手一顿:“是呢……” “而且,我能猜到这个世界会让我想起来什么。” 系统一怔:【真的吗?】 江却尘拧下门把手,推开门,熟悉的白光袭来,他的头发与衣角都随风鼓动着,目光沉静,启口轻轻念出两个字:“权力。” 【已为宿主构建新的世界!正在载入中……】 【第七个世界已加载完毕。】 【欢迎宿主来到第七个世界!】 【这是一个存在吸血鬼的世界。吸血鬼内部等级分明,从高到低依次为公爵、伯爵和子爵。吸血鬼以人类的血液为食,因此,人类发展出了一个新的职业——吸血鬼猎人。】 【吸血鬼不老不死,传闻中,吸血鬼的弱点有大蒜和十字架,不过人们在与吸血鬼的对抗中发现传闻并不属实。殊不知,吸血鬼确实害怕十字架,但是是被圣水浸泡过的十字架。这样的十字架极为稀少,只有吸血鬼猎人团的团长拥有。除此之外,吸血鬼猎人还有别的可以对付吸血鬼的办法。】 【你是吸血鬼这一族的公爵,象征着着整个吸血鬼一族的最高权力。没有人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存在的,也没有人知道你的真正实力是怎么样的,只是从所有人有印象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止是自己,必须尊敬且听从于你。】 【就连人类都知道你是整个吸血鬼一族的头领,要想彻底摧毁吸血鬼一族,就要先抓住你。】 【公爵之下,是吸血鬼伯爵。你有十几名伯爵,但只相信一名伯爵。此伯爵名叫路安,就像设定里那般,路安在你之下,听从于你,忠诚于你。因为路安是资质最老的伯爵,扶持你的时间最久,你们不仅是君臣关系,也是独特的恋人关系。】 【路安因为对你的公爵之位惦记已久,居然偷偷联合吸血鬼猎人对付你。】 【吸血鬼种族的权力体系根深蒂固好几代,你完全没有想过一直对你为首是瞻的路安会背叛你,措不及防下,你中了招。】 【奈何你本身的实力太过强硬,即便是他们强强联手也难以杀掉你,只能把你短暂地封印在棺材里,让你陷入永久的沉睡之中。直到你的力量随着时间流失殆尽。】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你并没有陷入沉睡,只是不能活动,但依然可以听见外面传来的一切声音。】 【你听见之前忠诚于你的所有吸血鬼都向路安俯首称臣的声音,你听见他们为了讨好路安贬低自己的话语,你听见自己无力的嘶吼声。】 【不知过了多久,你终于挣脱了这个封印,但是你的力量也所剩无几,你掀开棺材,神情恍惚地走出去。城堡里传来欢天喜地的喝彩声与尖叫声,你恍然发现这是吸血鬼一年一度的礼会,是各个子爵和伯爵前来觐见,为你奉上各种优质血仆的重要机会。】 【你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拉住一个前来觐见的子爵,想要把路安的所作所为尽数告诉对方,让对方知道你回来了。但对方只是淡漠地推开了你,然后义无反顾地走向给路安觐见的道路。】 【你怒不可遏,又不可置信,不知为何,恐慌与惊异像是一只大手攫住了你的心脏,你不知道自己在棺材里度过了多少年,毕竟吸血鬼是不老不灭,永生不死的。你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去到自己的王座,却发现那里已经端坐了一只吸血鬼——路安。】 【路安的目光也落在了你的身上,你发现对方正坦然地看着你,一点也没有谋权篡位后的心虚感。你怒不可遏,冲上台前,站在王位前,向下面的每一个人揭示路安的所作所为。】 【你讲得撕心裂肺,而下面的人却百无聊赖地听着。等到你讲完,大家好像没听见一般,该说话的说话,该觐见的觐见,所有人都像是失忆了,忘记了之前伏倒在你脚下,卑微祈求你的庇佑的样子。】 【如今他们也这样祈求路安的庇佑,他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觐见仪式,好像你完全不存在一般。你孱弱的身体晃了晃,一个人站了很久,神情恍惚地离开了。】 【你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很久之后,你感觉自己趔趄了一下,身体像是残木般猛地摔倒在了地上,头顶已经升起阳光,烤得你浑身难受。】 【你依稀记得自己之前已经不再畏惧阳光,如今你力量全失,这些阳光也能伤到你了。你一边觉得皮肤灼痛,一边又觉得心里很疼,可是仔细想想,你也活了几百年了,所有的喜怒哀乐你都见识过了,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意思了。】 【恍惚之中,你死在了一个阳光极好的晴天。】 【请宿主扮演“江却尘”一角色,积极完成和渣攻达成he的任务!】 【剧情人设需要,已为宿主调整了合适的样貌。】 江却尘接受完全部的剧情,再一睁眼,自己正坐在一个古朴精致的房间内。房间的装潢主要以黑白色调为主,尤其是放置床的地方放置了一口漆黑的巨大棺材,让整间房间看起来更加鬼气森森了。 他此时正坐在梳妆台的凳子上,面前就是一个巨大的铜镜。铜镜照出他的样子—— 原本金色的长卷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堪堪及肩的黑色的狼尾,眼珠变成了血红色,因为畏光,吸血鬼的皮肤苍白如纸,偏偏嘴唇还保存了江却尘原本的极艳的红色。 颓靡诡异的美感扑面而来,江却尘抬起手,像是小猫收缩肉垫一样亮出了自己的指甲,血红色指甲看着便格外锋利,江却尘顺势把下巴垫在了指节上,微微一笑,露出了两侧锋利的森白尖牙。 江却尘残留的那一点厌世感在吸血鬼的模样里融合得极好,他半阖着眼,眼珠在眼皮下微转,反射着冰冷的光,他的气质变得危险而迷人起来。 “好漂亮,”江却尘十分满意,难得赞叹道,“我还没见过这种装扮。吸血鬼这个设定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本意只是随口赞叹一句,系统估计以为他是在询问吸血鬼的由来,便道:【吸血鬼的原型是蝙蝠,然后——】 第218章 江却尘打断了系统的话:“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系统茫然道:【吸血鬼的原型是蝙蝠。】 江却尘:“……” 须臾。 一只漆黑的小蝙蝠漂浮在铜镜前,陡然发出来一声尖锐的崩溃叫喊声。 下一秒,江却尘重新变回了人类模样,或许是刚从飞的动物变回人类还不适应,他连跑带跳地坐到了棺材上,惊惧之下,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这座古老神秘的城堡里,有一条天性爱美的人鱼被蝙蝠的原型丑到落泪了。 ----------------------- 作者有话说:大概就是围脖发过的小段子终于写上了吧!这个世界有点短[饭饭] 第174章 7-2 江却尘已经趴在棺材盖上哭了一个小时了。 期间系统怎么哄他都没用, 急得系统团团转:【哎呀,没事啦,你可以不变成蝙蝠嘛, 人类模样很好看呀!富有光泽的头发,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还有小尖牙,特别好看啦。】 江却尘只是翻了个身, 趴在棺材盖上, 手埋在手背上,眼泪珍珠似的一把一把往下掉。 【……真的很好看啦!】系统嘴笨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却尘其实并没有真的哭泣,人鱼的眼泪很珍贵, 一般来讲不会轻易掉真眼泪, 这些泪水全部都是假性的。眼泪为假, 崩溃是真,江却尘实在无法忍受这个蝙蝠原型,一想起来他就浑身难受,寒毛倒竖。 如果他还没有恢复对自己容貌的骄傲就好了,江却尘做不到喋喋不休地谩骂, 只能用眼泪来宣泄心里的绝望。 他哭了一会儿, 缓缓从棺材盖上坐了起来, 血红的眼珠被他哭得湿漉漉的,身上鬼厉的气质被模糊,让他不像吸血鬼,倒像兔子了。 系统小心翼翼地询问:【你还好吗?】 江却尘一摸脸上的泪水,从棺材盖上跳了下去,恨恨道:“我要快速过完这个世界!” 他才不要当蝙蝠! 系统:【……】 系统:【其实蝙蝠也很可爱啦。】 江却尘冷冷开口:“系统。” 他现在有一个名词特别听不得。 系统立刻改嘴:【我的意思是,无论你是什么, 都很可爱漂亮!】 江却尘明显还在怄气,也不搭理系统了,嘴唇绷着,臭着一张脸就出门了。 门被他“砰”地一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系统:【……】 这座城堡很大,整体的装潢都是中世纪的欧洲风格,色调也是以黑白为主,到处可见的十字架装饰。 江却尘大致扫了一眼,心底觉得很有意思,吸血鬼的致命伤明明是十字架,结果这座城堡里的装潢到处都是十字架,好像在挑衅那群吸血鬼猎人,嘲笑他们的手段实际上对自己无用。 江却尘挑了挑眉,随手摸了一下一旁树立的大十字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江却尘收回手,摩挲了一下手指。 “公爵大人。” 江却尘并没有意识到对方喊的是自己,回头只是听见声音后的下意识的动作,他回过头,才想起来,这声“公爵大人”指的是他。 路安的形象很有意思,算是预料之中。 里维亚帝国的君王。 因为机甲的指示令掌握在江却尘的手里,君王一开始为了拉拢江却尘,或者说,为了让江却尘能够一直安心为他研究机甲,给了江却尘一份特殊的权力,称之为“特批指挥官”,除了君王,他是里维亚帝国唯二拥有四大舰军军区所有的机甲调动权力的人。 哪怕是左怀风这名上将来了,也得听他的指挥。 不过江却尘对指挥作战没什么兴趣,从来没去过军区。他一直在实验室里研究机甲,机甲数量越来越多,象征着他手里的权力越来越大。 终于到了君王不得不忌惮的时候——一个人的手里同时掌握着一个帝国的科技和军权,多么可怕。 江却尘知道,所以默许了君王往他的实验室里不停塞没用的眼线,也对君王私下建造新的机甲研究院的事情装作不知道。 奈何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人鱼的智力的,更何况江却尘是海洋亲自孕育的生灵。君王手底下的人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没办法越过江却尘研发出来更先进的机甲。 江却尘当时只觉得君王手下的人太废物了,现在明白了,是物种优势。 系统还惦记着他心情不好,终于找到机会了,立刻开口:【主人是海洋亲自孕育出来的守护灵,海洋赠与你的东西远远比人类多得多。】 “我知道,”江却尘开口道,“我只是没想到,君王后来这么忌惮我。” 江却尘这几个世界走过来,多少对当时谋害自己的那几个人的想法有所了解。首先是隋行,准确来说,他不知道隋行是想干什么,不过按照他对隋行的了解,隋行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好心办坏事。即便是这样,江却尘也不会原谅隋行的,无论隋行是出于什么好心还是坏意,他环环相扣的谋害中终究是起了作用。 至于其他人,江却尘的猜测也是百分之八十,比如j老板应该是咽不下之前一直抓他不成的那口气,安西尔思偷窃他的成就是想要为皇室赚面子,实验室的人是想要人鱼之泪。 除了——君王。江却尘不用过多揣摩,甚至说,在那天发布会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君王是想要他身败名裂,然后顺理成章地夺去他手里实验室和军区的权力。 “君王原来叫‘路安’吗?”江却尘若有所思。 系统一噎:【你不知道吗?】 江却尘歪了歪头:“我有什么必须要知道他叫什么的理由吗?” 系统:【……】 好像,确实没有啊。 江却尘印象里的君王身材矮胖,圆滑精明的笑容像是刻在了脸上一般,像只肥硕的老鼠。面前的人虽然也变成了吸血鬼独有的黑发红眸,但是那股油腻阴湿的气质仍然没变,看起来格外讨人嫌。 江却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无论是从眼神还是从表情都看不出来江却尘在想什么。 【现在的剧情是路安刚开始和吸血鬼猎人合作,带了一个吸血鬼猎人进来,把吸血鬼猎人伪装成血仆安插进来做卧底。后期这个吸血鬼猎人会和外面的人里应外合对付你。】 系统简单给他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江却尘问了一个很无厘头的问题:“他也是蝙蝠吗?” 系统:【……】 不是特别听不得这个词吗? 系统怯怯地回答道:“对。吸血鬼的原型都是蝙蝠。” 江却尘微微一点头,慢条斯理地走到路安面前,路安正单膝跪在地上,像是有事情要给他说。 江却尘什么都没说,他半抬起腿,单脚踩在了路安的肩膀上,稍一用力,直接把路安从阶梯下踹了下去。 江却尘给系统道:“我讨厌蝙蝠。” 系统:【……】 路安猝不及防地滚落下去,像个短桶似得,他没摔得很厉害,但是心里难免一咯噔,不知道江却尘是不是发现了他和吸血鬼猎人之间的计划。 路安连忙重新跪好,头微微垂着,出了一身的冷汗,心底不住地想着应对策略,嘴上倒是很淡定:“是属下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装模作样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得强。 江却尘斜靠在楼梯把手上,缎面丝绸的欧式衬衫束在腰封里,把他的腰身勾勒得很细,低眸时眼里一片干净澄澈,让人分不清他身上的那点高光究竟是来自于他的眼睛还是耳饰上的宝石,身后的巨大十字架压出一片漆黑的阴影。 “没什么,”江却尘懒洋洋地说,“想踹就踹了,不行吗?” 路安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道:“一切听公爵大人的。” 江却尘发出了一声轻嗤的笑声。 路安蹲在地上半晌,似乎是在等江却尘消气,他自己琢磨了一会儿,才重新道:“公爵大人,属下这次为你找了一个血液鲜美的血仆,您一定会满意的。” 来了。 江却尘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一切都按照剧情里发展了,江却尘抬了抬下巴:“弄进来看看吧。” 血仆。 最方便弄死了。 江却尘摩挲了一下指尖,等待血仆进来的时间有点无聊,他本来是想无聊地绕头发玩,不过摸到胸口才想起来自己的长发已经变短了,想拨弄头发就只能伸到肩膀那里去,这个动作就太傻了,只好作罢。 他又开始在心里盘算。不想在这个世界当蝙蝠,先干脆利落地弄死这个不知好歹的猎人,再弄死路安——不太好,他虽然是吸血鬼的头领,但是擅用职权乱杀人的话,会落人口舌,保不齐其他的伯爵会借此借口再谋反。 第219章 他得先从那个吸血鬼猎人嘴里翘出来点证据,这样既能正大光明地杀了路安,又能以儆效尤。 江却尘大拇指的指腹不停地划过其余四指的指甲,眼皮半阖着,漫不经心地等着那个卧底的到来。 说起来。 江却尘问系统:“左怀风呢?” 按照左怀风之前那种默默守护的忠犬人设,最符合的应该会是某个伯爵或者子爵,不过也不一定,这座城堡里还有不少他的仆人,左怀风是其一也挺说得过去的。 【啊……】系统尴尬地开口,【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江却尘敏锐地察觉出来系统话里有话,所以,左怀风这次的身份挺特殊? 江却尘若有所思。 面前的大门被打开,几个小吸血鬼粗鲁地把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拉了上来。 大门又缓缓关上。 江却尘:“……” 江却尘眯了眯眼,好整以暇地看着下面的人。 一旁的路安还在介绍:“公爵大人,这位就是给您找的新血仆,体格和血液都属于上乘,口感一定很好……” 啊。 江却尘换了个姿势,双手搭在栏杆上,微微弯了下背部。 差点忘了,路安在,素有“皇室走狗”的左上将怎么可能会不在呢? 这个卧底,居然是左怀风! 第175章 7-3 左怀风看着层层台阶之上的男人, 面上露出了一瞬间的错愕,尽管在几分钟前,左怀风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左怀风来到这个世界, 先收到的是系统的要求: 【千年来,由于吸血鬼一族在此地大肆寻找合适的人类做血仆,这个地方早已是人心惶惶,难以安宁。为了对抗吸血鬼, 出现了吸血鬼猎人这个职业。】 【而你, 是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吸血鬼猎人,也是这一支吸血鬼队伍的队长。因为能力足够强盛,你的野心也很大, 目的是利用唯一真正的十字架, 杀掉吸血鬼公爵, 彻底灭绝吸血鬼的隐患。】 【正当你和队友商量要如何实现这个计划时,吸血鬼的一个伯爵找了上来,提出了合作:吸血鬼公爵权力很大,而十字架只是杀一只吸血鬼,有的是忠诚的人为他挡下这一灾。他想要公爵的权力, 所以可以和他们合作杀掉公爵。同时, 他可以保证自己统治下吸血鬼不会再犯人类。】 【你对此将信将疑, 但伯爵却说,吸血鬼吸血就可以存存活,动物的血也可以,只是没有人类的鲜血可口。这么多人绑架人类只是为了给公爵进贡。他对血液不感兴趣,只想要公爵的权力。】 【你思索再三,无论如何,公爵是目前最大的隐患, 十字架只有一把,自然要用在最危险的吸血鬼身上。之后,哪怕伯爵反悔,也没有公爵的威胁大。最终,你欣然答应了伯爵的合作要求。】 【你们互换了至关重要的把柄。之后,又制订了严谨的方案,你伪装成血仆前去公爵手下当卧底,里应外合和伯爵刺杀公爵。而且却没有想到,公爵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你们根本无法杀死他,只能暂且封印他……】 【请宿主完成“刺杀公爵”的任务。如任务失败,将再次失去一层精神力。】 任务变了。 左怀风摩挲了一下手指,他现在被关在一个地牢里,身上五花大绑,估计已经到了卧底的环节。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左怀风开口:“你不是【暗恋成真】系统吗?任务要求不应该是和暗恋对象达成he吗?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因为你的暗恋注定达不成了。换个任务还有一线成功的机会。】 左怀风靠在墙上,眼缝微密,系统这话说得很有意思,什么叫他的暗恋注定达不成了?是因为上个世界江却尘明确拒绝了他吗?还是有什么别的隐情?这个隐情又是和谁有关,江却尘,还是他?还是系统? 不,左怀风全部否决了,这个任务变换得猝不及防,明显是临时做出的决定,按照他在系统那里感受到的敌意来看,甚至系统变更任务的借口都有可能是假的。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左怀风的精神力被剥削得没有几层了,上个世界结算后,他甚至昏睡了几天,之前系统说上个世界是第六个世界,如果他没猜错,这六个世界他应该全部任务失败了。他应该被剥削了六层精神力。 剧情说了,公爵是无法被杀死的,但任务又要求他杀死公爵,一个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早就预告了他这个世界结算的未来——再次失去一层精神力。 原来是这样。 “你们的目的,”左怀风冷冷开口,“是要把我的精神力全部剥削殆尽,让我彻底陷入沉睡,是吗?” 系统并没有回答。 有时候,不回答是一种很明确的默认。 “所以系统背后的你们是,弗尔斯,对吧。”左怀风得出了明确的答案。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突然变更了任务,因为上一个世界江却尘对他的态度明显松软了,他们不敢赌江却尘这个世界会不会松口答应,如果江却尘答应,他们的一切都会作废。 系统还是没有说话,好像打定了主意不搭理左怀风。 左怀风正想再说什么,地下室的门却被打开了,几个黑发红瞳的吸血鬼涌了进来,粗暴地牵过左怀风,拉着他往上面走,嘴里还不停威胁着:“老实点,一会儿见了公爵要有礼貌,不然……” 左怀风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先咽下来,至少,得先处理眼前的事情。他先问了系统:“江却尘在吗?” 系统这次回复了他:【在。】 左怀风的心瞬间就定了下来。根据之前两个世界的经验来看,他和江却尘应该是同一阵营的,不出所料那个伯爵就是江却尘。 这个任务看似无解,但一定有什么办法——如果江却尘在的话,一定有办法。 左怀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脑海里一出现那个趾高气昂抬着小脸谁也不看在眼里的人,就会自然而然地感觉,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只要他身边还有江却尘。 结果门一开,左怀风看见跪在地上的臃肿矮小的人影,心底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会是路安?路安在这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下一秒,一旁的吸血鬼仆人强行把他按跪在了地上,毕恭毕敬地喊道:“伯爵大人,公爵大人,人带来了。” 路安连忙起身,甚至有了几分殷勤讨好的语气:“公爵大人,这个就是下属为您找来的新血仆。” 左怀风僵硬地抬起了头,他不好的预感成了真。台阶之上,江却尘优雅又慵懒地靠在把手上,头发变成了中长黑卷发,眼睛也呈现出吸血鬼独有的血红色。诡异又艳丽的美感在他脸上得到了生动的诠释。 见自己看过来,江却尘眼睛眯了眯,嘴唇轻抿,摆明了是在责怪自己居然敢和别人一起欺负他。 娇嗔的表情看得人心痒痒的。 左怀风的心却在这一刻一点一点凉透了,怪不得,如果是这样,那他确实没办法完成这个任务。 左怀风苦笑了一声,心底又升起来一种对弗尔斯戏弄自己的怒火,藏在身后的手被他攥得咯咯作响,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狠戾。 从他成年之后,还没有人敢这样戏弄他。 见左怀风久久没有回应,江却尘敏锐地察觉左怀风情况不对,他手指轻点了一下楼梯把手,对下面的人道:“他留下,你们先下去吧。” 一群人不敢多停留,唯唯诺诺地应下,接二连三离开了,还贴心地给他带上了门。 很快,偌大的城堡里只剩下了江却尘和左怀风两人。 江却尘慢悠悠道:“还不上来?” 左怀风终于回过神了,他眼底寒意尽消,看着江却尘的目光略显复杂,他给江却尘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绳子,道:“动不了。” 江却尘:“……” “啧。”半晌,江却尘嫌弃地轻啧了一声,纡尊降贵地走下去,蹲在左怀风身边,扯了扯绳子,发现自己也不好解开,于是干脆利落地用指甲划断了。 血族指甲,锋利如斯! 左怀风也不知道被绑了多久,刚松绑浑身上下都酸痛发麻,他勉强活动了一下手腕,看了一下江却尘的指甲,笑了一声:“怎么不给小猫剪指甲?” 江却尘哪里听不出来他说的“小猫”是自己。这个左怀风,越来越大胆了!上上个世界要吃烤鱼,这个世界又说他是小猫这种讨厌的生物! “左怀风!”江却尘扯了扯他的脸皮,“你再给我说一遍?!” 脸被他扯着,左怀风倒觉得心底那股难以言说的负面情绪散去了不少,他伸出手覆盖在江却尘的手背上,轻笑道:“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第220章 “你这是不敢的态度吗?把你的狗爪从我手上挪开!”江却尘不依不饶。 左怀风轻咳了一声,把手松开,笑道:“江却尘,你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好看?” 江却尘:“……” “你什么意思?”江却尘危险地凑近了他,“我上个世界不好看?我是爱豆的时候不好看?我是人鱼的时候不好看?我是仙人的时候不好看?我是omega的时候不好看?我是小少爷的时候不好看?” 一连串的话语字字都浸满了威胁,好像左怀风有一个字说不对,脸皮就会不保似的。 左怀风讶然,脸上的痛心已经分不清是真是假:“我忘记了这么多东西?” 江却尘冷哼了一声。 左怀风已经缓得差不多了,顺势搂着他站起身,亲昵道:“我忘记了这么多东西,我罪该万死。不过我只是觉得你每换一个造型都很漂亮的意思。” 江却尘继续给他算账:“花言巧语。你不是来当卧底杀我的吗?来吧。” 左怀风:“……” “我错了。”左怀风稍一思考片刻,觉得千言万语都不如这三个字有用。 毕竟小猫只是想撒娇,小猫有什么坏心思呢。 果不其然,江却尘听了这三个字反倒觉得没趣起来,左怀风今天一点也不好玩。讨厌左怀风。 他走在前面,轻哼一声,闲散道:“你敢杀我,我就——” 他顿了一下,因为这件事想到了什么,脚步也停了,回头看向左怀风。 左怀风有些疑惑:“怎么了?” 怎么威胁的话说一半就闭嘴了? 江却尘舔了舔尖牙,慢吞吞挪到左怀风的怀里,伸手揽着他的脖颈,哼哼唧唧道:“我饿了。”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怎么不给小猫剪指甲[猫爪] 江却尘的报复:狗爪! :)就这样写狗1猫0 第176章 7-4 美人投怀送抱, 那就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饿了。左怀风哭笑不得,揽着他的腰身,低头把脖颈露给他:“喝吧。” 之前江却尘这个长久在实验室里待着, 晒不到什么太阳,皮肤细嫩不说,还被捂得格外白皙,看着跟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似的。由于人鱼的特性, 他的体温一直都很低, 皮肤触碰起来冰冰凉凉的。左怀风和他不一样,左怀风常年在战场上厮杀,身上的肌肉雄壮粗糙, 仅仅是看着都能猜到暴露在外的皮肤下的血肉有多滚烫。 江却尘喉间发痒起来, 他舔了舔尖牙, 扶着左怀风的肩膀,刚想咬上去,不知道想到了,硬生生停了下来:“他们把你关在哪里了?关了多久?里面脏不脏?” 左怀风刚听前两句还对江却尘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心底好像有股暖流缓缓流淌, 结果听到最后一句反应过来了, 暖流急刹车, 他默然看着江却尘。 江却尘看起来很烦躁,眼睛都眯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皮肤,又搓了搓手。 ——他根本就不是在关心自己,只是洁癖作祟怀疑自己脏下不去嘴! 左怀风心头一梗。 “说呀,”江却尘拍了拍左怀风肩膀,见他不回答, 放弃了,“算了,你先去洗澡吧。等你洗好了我再吃。” 左怀风:“……” 左怀风沉默地注视他了很久,才慢吞吞起身去洗澡。 江却尘感觉这个世界的左怀风很不对劲,或者说,左怀风好像从失忆了之后就不对劲起来,他的反应明显比失忆前迟缓了很多,上个世界他以为左怀风是被打的缘故,没想到这个世界好像更严重了,看起来像是有很多沉甸甸的心事,是失忆的后遗症吗? 这个世界的左怀风也没有受很重的伤啊。 江却尘沉思了一会儿,想不通,懒得再多想,如果左怀风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肯定会主动告诉他的。 这个古堡里有很多间房间,大部分是给血仆住的。当血仆听着挺痛苦的,实则还可以,毕竟血族为了保证血仆提供的血液优质可口,会给这些人提供舒适的环境和可口的饭菜,还有专门的小吸血鬼来负责照顾这些血仆。 刚才左怀风要去洗澡,就不知道从哪个阴暗的角落里窜出来一只小吸血鬼带着他去了他的房间,江却尘变成了吸血鬼之后五感明显增强了不少,这么大的城堡里,他能够清晰地听见左怀风洗澡的那间房间传出来的声响。 水声淅淅沥沥的。 勾得江却尘的肚子咕咕噜噜的。 好饿。 江却尘舔了舔牙,不想走上去,直接化作一只黑色的蝙蝠迅速飞进了左怀风的房间里。 和江却尘屋里不一样,左怀风这间屋子明显是人住的,豪华的装潢无异不凸显着古堡主人的高贵地位,当然最大的差别还是房间中央的那张大床,江却尘又变成了人样坐在柔软的床上,静静等着左怀风出来。 “我刚才……”江却尘听着听着那些水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怎么上来的来着?” 系统:【……】 系统不敢说话。 江却尘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嘴唇微抖,眼眶又浮现出一层水雾。 系统大吃一惊,连忙睁眼说瞎话:【你是走上来的啊!】 江却尘埋进被子里,一直在哭:“我讨厌丑蝙蝠。” 他哭得真情实感,眼泪很快把身下的床单打湿了。 左怀风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专门把水关上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那些稀碎的呜咽声是从外面传来的后,心脏都错拍了一下。 他来不及多想,拽过一旁的浴巾简单围住下身,带着氤氲的白汽和温热的水滴就急匆匆跑了出去,声音的来源是床上鼓起一团的被子,哭泣的嗓音里充满了委屈和可怜,没有浴室门的阻挡,左怀风听得更清晰了,他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左怀风迈开步伐,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被子一角。 漆黑的密闭空间里陡然投进来一束光,江却尘本来就不好的心情这下更糟糕了,他抽了下鼻子,冷冷地抬眸看了过去。 两个人的目光在露出来的小空间里相交。 左怀风:“……” 江却尘:“……” “看什么看!”江却尘没好气地伸手把被子拉了下来,像是拉卷帘门一般。 左怀风:“……” 虽然没看见多久,但是左怀风还是清晰地看见了江却尘满脸的泪痕,不过听他的语气并没有多少悲伤,倒是有很多生气的意味。 左怀风挑了挑眉,在床前蹲下,这次没掀开被子,只是从被子里把手伸了进去。 一秒、两秒、三秒。 他的手被人抓住,攥得很紧,左怀风反手想握回去,手背上就传来一下清晰的刺痛,疼痛周围贴了一圈软乎乎的唇肉,血族浑身的体温都很低,舌尖也是,江却尘舔舐吸吮的时候,舌尖冷得吓人。 被窝里传来稀碎的吞咽声。 好奇怪。 血液从身体里被吸出去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左怀风原以为被吸血会疼,实际并不。只有江却尘的尖牙咬破皮肤刺入血肉时有一瞬间的痛感,此后反倒是有一种微妙的燥热感顺着伤口处席卷全身。 左怀风看不见江却尘现在的状况,但是能听见江却尘缓慢的、一下又一下的吞咽声,冰冷的舌尖扫过他的伤口和周围的皮肤,他应该是喝上头了,两只手都无意识地抓住了左怀风的胳膊。 不仅是燥热,还有些眩晕。 左怀风感觉自己呼吸频率也乱了起来,心脏跳得很快,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起来。 他垂了垂眸,胆大起来,尝试着把手抽回来。 床垫动了起来。 被子缓缓从江却尘的身上滑落,江却尘像条小鱼一般咬着钩被他从被窝里钓了出来。 左怀风站起身坐到床上,顺势把江却尘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江却尘没拒绝,或许是因为这个姿势更方便他吸血。 和之前的每一次的拥抱都不一样,这次左怀风只围了一条浴巾,刚刚还被江却尘嫌碍事踢掉了,左怀风不得不用被子挡着。 江却尘整个人都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了,肌肤相贴,吸血鬼过于冰冷的体温变得更加清晰起来,热与冷之间极致的差异惹得左怀风心头战栗。 好奇怪。 左怀风头发上的水摇摇欲坠,最终滴到了江却尘的颈窝里,消失在他扣得严实的领口处。 左怀风盯着那滴水珠,恍惚间竟觉得头晕目眩,抱紧了江却尘。 江却尘感受到了禁锢,再加上已经吃饱了,松开左怀风的手,坐在左怀风的大腿上轻轻回味着嘴里的残留的鲜血的味道,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透露出一股餍足之色。 第221章 左怀风看向自己的手指,被江却尘咬破的地方有两个细小的圆形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像是被蛇咬上的痕迹。透明的水渍还残留在指尖,水感也是冷一些的。 “左怀风。”江却尘陡然开了口:“你硌到我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左怀风只觉得理智轰然坍塌,他翻身把江却尘压到身下。 吸血鬼畏光,整座古堡都拉着厚重的窗帘,看不见一丝灯光,也没有一点天光可以泄进来。 昏暗的环境下,气息缠绵显得更加暧昧起来,左怀风喜欢攥窝江却尘的手腕,尤其是他的指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江却尘脉搏跳动时,会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感。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摸到江却尘的脉搏了。 左怀风无意识地把江却尘的手腕攥得更紧了。 江却尘什么也没说,他的衣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左怀风已经□□了,发丝上没来得及吹的水珠更方便滴落在江却尘的脸上了。 江却尘其实有点好奇左怀风想干什么,有点好奇左怀风敢不敢对他做那种事情。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须臾,左怀风微微低了低头,看起来就要亲到江却尘的嘴巴了。 江却尘的掌心轻轻收了起来。 左怀风却突然说:“你刚才,为什么哭?” 江却尘眨了眨眼睛,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他挣开左怀风,拉过一旁的被子扔到他身上:“有伤风化!” “快点把衣服穿上!”江却尘本来都把蝙蝠的事情忘记了,让左怀风一提又想起来了,又气又难过,恨不得转身就飞走——飞走要变蝙蝠! 江却尘硬生生忍下来了飞走的欲望,气闷地坐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用腿弯勾着桌面,下腰倒挂着。 一秒之后,江却尘猛地坐直了身子,表情惊疑不定——蝙蝠是不是喜欢倒挂来着? 江却尘往一旁看了一眼,发现左怀风还在那里不紧不慢地穿着衣服,他抿了抿唇,突然多了一条坏心眼。 关于蝙蝠的。 左怀风刚系好身上的腰带,突然听到江却尘的声音从天而降:“左怀风。” 左怀风抬头,没有看见江却尘,迎面而来的是一只漆黑的蝙蝠,几乎称得上是突脸的程度。 饶是心里再强大的人被这样突脸也会不由自主地吓到,但左怀风只是面不改色地看着。 蝙蝠翅膀张开,嘴巴也张开,露出小而锋利的獠牙,发出一声示威的叫声。 “我吓人吗?”小蝙蝠问。 左怀风勾了勾唇,坦荡张开了自己的双臂,把怀抱露给他。 蝙蝠,或者说江却尘,眨了眨眼,似乎是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于是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正好被左怀风接住,面对面抱在怀里。 与此同时,左怀风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不吓人。你很好看。” ----------------------- 作者有话说:土儿就这样吓人。 第177章 7-5 闻言, 江却尘扶着左怀风的肩膀,微微后仰看他。 和左怀风不一样,吸血鬼在这种环境下视线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相反,江却尘能够很清晰地看见左怀风的表情,尤其是那双认真的眼睛。 江却尘的手指蜷了蜷,突然道:“蝙蝠好丑。” 左怀风把他抱到了一旁的镜子旁, 笑道:“这不是很好看吗?” 江却尘顺势坐到了椅子上, 双手托腮,气愤又忧愁:“但是蝙蝠丑。” 左怀风从镜子里看他。 “我要早早离开这个世界。”江却尘不由分说,就算是左怀风夸他也没有用, 蝙蝠——丑! 闻言, 左怀风的表情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他的目光微闪,一些说不出的留恋在这一刻溢满了他的眼眶,他看向江却尘的面容,轻声道:“不能多待一阵吗?” 江却尘反问他:“你很喜欢这个世界吗?” 左怀风抿了下唇:“不喜欢。” “那你在这里待着干什么?”江却尘察觉出来了左怀风的不对劲,转过身, 和他四目相对。 左怀风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那些任务的事情, 毕竟牵扯到了战场上的事情, 战况纠纷一时半会很难说清楚,他下意识地不想让这些事情困扰江却尘,他下意识地感觉江却尘应该是快乐轻松的。 而且,左怀风想,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江却尘说自己精神力正在一层一层被削弱的事情。他不敢赌江却尘的反应。 左怀风扶着椅背的手缓缓收紧,江却尘的每一种反应他都不期待, 他既舍不得江却尘为他难过,又没办法接受江却尘淡漠接受自己的离开。人的情感过于复杂,复杂到左怀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找了个借口:“我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很好看。” “我想再多一点时间看看。” 江却尘的眼睛缓慢眨动了一下,在镜子里,他看见左怀风站在自己椅子后面,手放在后面的椅背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样子,江却尘视线微移,就在镜子里和他的视线交织了。 江却尘的脚轻轻踢了几下地板,看看镜子里的左怀风,又低下头看自己衣服上的褶皱,诡计多端的左怀风,总是挑他喜欢听的情话来哄他。 “左怀风,”江却尘问他,“你有事情瞒着我吗?” 左怀风用手撩拨了一下他鬓角的发丝,笑道:“你指什么事情?” 江却尘微微后仰,靠在了椅子背里,他就这样看着左怀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得出来,左怀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他逼问也没什么意思,得到的不是欺骗就是含糊不清的答案罢了。 左怀风的失忆本就蹊跷,失忆后秘密更多了,藏都藏不住了。 等他恢复记忆了,再跟他算账。 江却尘漫不经心地想。 “刚刚——你怎么会起反应的?”江却尘换了个还算有意思的话题。 左怀风定定地看着他,道:“吸血鬼吸血的时候会挑起情/欲。” 江却尘歪了歪头:“我好像没有哦?” “血仆会。”左怀风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刚才的场景,声线突然变得低沉暧昧了一些,他道:“你浑身上下都是冷的,但是——” 但是刺破他伤口的那一瞬间却是灼热的。 只有那一瞬间,滚烫得好像全身都灼热起来,连灵魂也被烧成了一捧灰烬。 江却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左怀风无意识地按压着刚才被江却尘咬破的那处伤口。 气氛似乎因为这个话题变得缠绵腻歪起来,像是一块融化的奶糖,无声地在空气里弥漫,黏稠得有点发齁。 须臾,左怀风动了,他往下压了压身体,看上去是要亲吻江却尘一般。 江却尘似乎就在等他这一瞬间的失控,伸出手按住了左怀风的肩膀,道:“我要休息了,你离开吧。” 左怀风:“……” 江却尘笑了起来,他没留神,那双漆黑的翅膀从背后张开,扑闪扑闪地,好像在给别人说自己的心情很好。 左怀风看了眼他的翅膀,刚刚被撩起的旖旎的心思被扇得烟消云散,他意有所指道:“好。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来找我。” “我心情很好。”江却尘踢了踢他的小腿。 左怀风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两个人好像都忘记了,这间屋子才是左怀风的房间。 江却尘总感觉左怀风离开前的那句话不仅仅是关心,像是在指代什么似的,他回过头,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那双突兀的翅膀。 江却尘:“……” 翅膀安静地挥动了几下。 系统大惊失色:【主人!】 下一秒。 江却尘化作一只黑色的小蝙蝠,一溜烟飞去了自己的房间,躲进最中央的棺材里,执拗地抱臂蜷缩面壁躺着。 系统欲哭无泪:【没事的呀,主人,真的很好看嘛。】 【……不要物种歧视嘛。】 江却尘:“那你当蝙蝠。” 系统思考了一下,果断:【我不当。】 江却尘冷笑了一声。 系统:【……】 系统试图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嘛。】 江却尘又是冷笑。 系统:【……】 算了! 系统放弃了辩解,准备学左怀风让他转移注意力:【对啦主人,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你知道这个世界是“权力”相关的?】 江却尘完全不能和蝙蝠的原型和解,但也不打算每次想起来就崩溃得不去干任何事情,听见系统的话,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心情平静了一些:“上个世界在拜托诺兰帮我解决问题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很需要权力。” 第222章 从之前江却尘过世界的经验来看,下一个世界对于他的意义总是会比上一个世界更重,更像是上个世界的延续,比如第五个世界他再次正视自己的脸的时候,同时也提了一嘴自己的事业比较重要,紧接着第六个世界就是和他事业有关的,上个世界他在诺兰那里提到了权力,就猜到了下个世界会出和权力有关的。 猜中了反倒觉得没意思,这也是江却尘不想在这个世界多待的一个原因,因为他压根没那么喜欢权力。 倒不是说他有多清高单纯,江却尘只是觉得,有多大的权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而他不想承担任何责任,诚如江却尘一开始就自我介绍的那般——他是个极其自私自负的人。 他只想自己的生命灿烂,不想承担也不想负责别人的人生如何。 江却尘最早知道这个道理的时候还是在那个臭名昭著的垃圾星里。 那个时候江却尘凶名在外,觊觎他的人多少有所顾虑,垃圾星不止有斗兽场和欢愉场这两大巨头,小型的组织更是数不胜数,也有人生出来别样的心思,他们看中了江却尘展现出来的心狠手辣和雷霆手段,想要江却尘在他们那里管人。他们许诺给江却尘的就不止是钱财和庇护了,更重要的是在一个组织里的话语权。 江却尘觉得很有意思,却没有贸然答应下来,又和对方详细谈了一下。 毕竟这里的人满肚子坏水,稍不注意,就会被吞吃得骨头都不剩。 他的这种谨慎惹得对方更加赞赏,于是给江却尘具体说明了一下他们的想法。 大概就是,江却尘拥有操控他们的权力,那些已经被驯服的全都可以听从江却尘的指令,还没被驯服的那些人,自然是江却尘发工作了。 江却尘琢磨了一下,若有所思:“所以,我费尽心思手段只是为你们养出来一批听话的狗,是吗?” “是我们。”对方纠正道。 江却尘托着下巴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清清淡淡地笑了,他顺手指了指一旁的楼梯,道:“你给出的权力确实很诱人,不过呢,权力这种东西,不见得是好东西。和楼梯一个意思。” “怎么说?” “踩着别人往上爬,看似把别人踩在脚下,实际自己也是别人脚下的台阶,除非——在最上层。”江却尘慢悠悠地开口,“权力是无限大的,一个人之上还有一个组织,一个组织只之上还有一个帝国,一个帝国之上还有其他帝国,只有满足的欲望,没有足够大的权力。” “我呢,”江却尘把对方茶杯里的水倒满,一直到溢出来,“没有听从别人、给别人服务、为别人鞠躬尽瘁的习惯。” 江却尘不喜欢用地位和权力指使别人,这是最方便的收服手段,也是最廉价的收服手段。因为对方屈服尽忠的只是那个地位,而不是他。 还不如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情来得可靠。 “你还是走吧。” 领到了江却尘的逐客令,对方看了他一会儿,居然没生气,反倒是大声笑了几下:“好好好。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不是第一个笑的人,来找江却尘的人多得很,有人像他这样笑,和平离开,也有人骂江却尘异想天开不知好歹,被江却尘打了一顿又狼狈撂下狠话离开。 所以呢,与其说他喜欢权力,还不如说他喜欢钱财。 江却尘翻了个身,仰面躺着,伸出手指在虚空中抓了一下,真的是一个很没意思的世界啊。 第178章 7-6 公爵大人有了一位很宠爱的血仆, 这件事情很快传遍了整座古堡,成了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据说公爵大人为他准备了舒适的房屋,每日备好可口的饭菜, 去哪儿都带着他,自从他来了之后,公爵大人再为饮食过其他血仆的血液。 江却尘对此好像也没有要避嫌或是澄清的想法,任由这些流言传播着, 或许是身处高位的原因, 这个世界的江却尘总是很闲,没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白天他会昏睡一整天, 起来去找左怀风吃饭, 有时候会跟左怀风聊一晚上, 有时候会自己待一晚上。 连续这么几天后,江却尘终于感到无聊了。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在过去的三年里,江却尘喜欢一个人待着,在拉紧了窗帘的昏暗房间昏睡不起, 这还是第一次, 有一种这样很无聊的感觉。 江却尘坐在棺材上, 单手托着下巴,正思考着有什么可以解闷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允许你不敲门就进来了吗。”江却尘幽幽地开口,居然不敲门就进来,左怀风越来越大胆了。 左怀风低头笑了笑,说了一声“下次不敢了”。左怀风缓缓踱步到他的身边,把一封信递到了江却尘的手里, 正色道:“今天给我送饭的那个仆人给我的。” 江却尘挑了挑眉:“嗯?” 他接过信,拆开一看,是路安给左怀风的,说是一会儿趁江却尘睡着的时候要在那个地下室见面。 江却尘看完,抖了抖信纸,把信纸放在一旁燃着的油灯上,油灯很快把那张信纸吞噬殆尽,只留了一地温热的灰烬。 “地下室有个人。”江却尘也不嫌烫,用手拨弄着那层灰烬,闲情雅致的样子全然没有因为他俩要接头而产生的焦急感。 左怀风还真不知道地下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了一个人,他几乎是天天和江却尘待在一起,实在想不到江却尘是什么时候塞的人。 “不是我,”江却尘一眼就看出来了左怀风想问什么,“是路安塞的。” 左怀风眸光微动。 江却尘轻笑了一声,手指微搓,那些灰就轻飘飘地从他指尖飘落下来,落在地板上。 “什么人?”左怀风问,路安给江却尘献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左怀风能保证自己对江却尘百分之百忠诚,但其他剧情里的人物并不能保证。 左怀风顿了顿,压低了嗓音,问:“需不需要帮你处理了?” 江却尘讶然抬头:“你处理他干什么?他肯定没威胁的。这是我让他帮我找的。” 左怀风:“……” 左怀风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下一秒,江却尘就晃着小腿,懒洋洋道:“我怕给你吸成干尸了,就让路安又找了一个血仆来。” 左怀风再强壮也挨不住江却尘天天吸血,虽然各种好吃好喝的补着,但是明显精神状态不太好,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一些。 江却尘有时看着他都怀疑自己会不会给他吸死了,如果吸死了——江却尘目前还不知道,左怀风在小世界里死亡的后果会是什么。 以防万一,还是让路安再找个人来比较好。 “不过我感觉他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所以你一会儿帮我看看,他找来的那个人有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江却尘这样说。 左怀风沉默地看着他。 江却尘见他没反应,微微歪了下头。 左怀风这才有了反应:“知道了。” 虽然没什么语气,但是江却尘就是感觉他不情不愿的。 以防万一,江却尘还是提醒道:“没有别的血仆,我能把你吸死。” 左怀风看向他,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像是在说心甘情愿一样。 江却尘:“……” 江却尘无言以对。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天,眼看着天要亮了,江却尘趴在棺材上神情恹恹的,半阖着眼,眼皮发抖,看起来马上就要睡过去了。 左怀风帮他把棺材打开,把他抱了进去。 江却尘对睡棺材的抵触虽然不像本体是蝙蝠那样大,但多少还是有点别扭,好在棺材里面铺的绒毯足够柔软舒适,角落里的宝石装饰也足够漂亮,江却尘才算接受了一些。更何况,他尝试睡了一次床铺,即便是把厚重的窗帘全拉上,总有一种四面漏光的不安感,睡眠质量大大下降,最终还是选择了棺材。 棺材盖缓缓盖上,四面八方的光线都被隔绝,江却尘本来是打算不睡的,但是左怀风这次回来得有点晚,他自己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 …… 白天,吸血鬼古堡却是昏暗得看不见一丝光线,不得已用油灯照着亮。亮起的灯摇曳跳跃着,人物映照在墙上的影子都显得格外狰狞。 顺着楼梯下行,踏下去的每一步都带着格外清晰的闷响。 左怀风楼梯走到一半,就看见了底下等了很久的人,或者说,吸血鬼。 路安听见声音,抬起了头,看向他,语气中有几分不满:“你来得好慢。” 左怀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像过去几年里那样。左怀风是路安一手提拔上来的上将,当时是为了牵制打压基安家族,他以为左怀风出身低微就可以任他摆布,但没想到左怀风也是个狼子野心的。 第223章 后来路安对左怀风也是百般猜忌,千方百计地想要削弱左怀风手里的军权。 他削一次,左怀风就不声不响地打赢一次战争,让他忍气吞声地把削去的那点再吐出来。 不给的话,那左怀风手下的士兵难免会感到寒心,会打抱不平,拼死拼活拿出来的战绩,居然也只是奖励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吗? 路安深知这一点,每次再把权力赋予他的时候,总是带了点阴恻恻的不甘心。 身为一国之君,却对手里的权力这样不自信,不知道是该说他谨慎还是说他愚蠢,某种程度而言,其实也挺可怜的。 不过再可怜,也不是左怀风造成的,左怀风才懒得搭理他——他对路安并不忠诚。 背光的缘故,左怀风的表情看不分明,却平添了许多压迫感,让路安没由来地想到了江却尘,一个念头随之浮现在脑海中——左怀风和江却尘有着如出一辙的冷冽淡漠的感觉。 路安心惊了一瞬,而后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领着左怀风往那个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还和左怀风刚醒来的时候一样阴暗潮湿,甚至不舍得点油灯,用的是火把。 听见声响,本来坐在角落里的人惊疑不定地抬起了头,看向来人。 路安把地下室的门锁好,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是中心猎人团的团长。这位是公爵托我新找的血仆,应该也是猎人团的成员,你们应该认识。” “不不,”新血仆连忙摇头,“团长是中心猎人团的团长,我们一般接触不到。” 中心猎人团是由最优秀的吸血鬼猎人组成的一个猎人团,其他猎人团的猎人非必要是认识不了中心猎人团的成员的,更何况左怀风还是团长。 “是吗?”不过很明显,路安对他们是否认识并不关心,他转而说起了自己的计划:“不过这位猎人是冒着危险来获得公爵的有关信息的,左团长,你可以把这些天获得的信息和他交流一下,方面我们一同商量细化杀掉公爵的过程。到时候再由他把计划带出去。” 除了路安,吸血鬼一族都对江却尘有着百分百的忠心,路安实在不敢指使吸血鬼出去传递消息,怕他们反水。 左怀风安静地看过他们一眼,道:“据我所知,公爵是杀不死的。” 两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他的力量太强大,哪怕是这个十字架,也只能暂时把他封印起来。”左怀风从怀里拿出了那个银质十字架,十字架在空中晃了晃,路安只是看了一眼,便十分不适地挪走了目光。 “不过呢,”左怀风专门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路安难受得很明显了,才把十字架收了起来,“封印起来也未尝不可。只要把他封印在棺材里,哪怕不杀死,他的力量也会渐渐流失。” “即便后来解除封印,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路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面露喜色:“这样也行,这样也行。” “下个月的月中是月圆之夜,月圆之夜他的力量会达到顶峰,但是在前夕,他格外虚弱。”路安说,“那个时候他会把古堡里的人全都遣散出去,以保自己的安全。” 新血仆眼睛亮了亮:“月圆前夕,就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期。” 路安笑道:“对。到时候我借口把他引导前面宴会厅,到时候,打开门,你们直接进来就可以了。” 他顿了顿,又看向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左怀风,没由来很警惕:“左团长,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左怀风垂了垂眸,又道,“不过有一点——你喊他未必他就能出来,我喊他好了。” 路安眯了眯眼:“我喊不出来,你就能喊出来了?” 左怀风勾了勾唇,笃定道:“当然了。” “他到时候一定会出来的。” 路安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他,微微蹙眉。江却尘脾气阴晴不定,他确实没办法保证一定能把江却尘喊出来。不过江却尘对左怀风这个血仆倒是喜欢得很,不如利用一下左怀风…… 吸血鬼不喜光,就算是江却尘也会在白天休息,路安在白天也没办法保持头脑清晰,做出的决定都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他决定先回去休息,等到晚上了,再细细商讨这件事情。 他想走,左怀风自然不会留他。 “那他——”路安看向角落里的那个新血仆。 左怀风回头也看了他一眼,藏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道:“公爵让我来检查他一下,不会有什么事的。” 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只有一件事情要处理,那就是——江却尘身边有他一条狗就够了。 处理了这件事,就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新血仆对上左怀风那双漆黑的眼睛,没由来心里打了个颤。 ----------------------- 作者有话说:左怀风:就算被吸死也不能让老婆咬别人 江却尘:。 第179章 7-7 次日, 江却尘招来的那个新血仆惨死在地下室的事情就传了出来。死相很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粉身碎骨,皮肉已经干萎了, 身上一滴血都不剩。 而公爵大人的寝室里则是多了一个玻璃制的酿酒瓶,里面鲜红的液体散发着诱人的血腥味,不必过多解释就知道里面盛的是什么。 路安怎么也没想到接头人就这样血肉分离了,这种“惨状”是血族常用的获取血液的办法, 他见惯了, 也用过这种手段,可是这次惨死的人却让他难免心头一跳——这是谁杀的?是江却尘发现了他的计划吗? 路安心慌意乱得厉害,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思考了一会儿, 还是决定去江却尘那里打探一下消息。 他来得挺巧, 左怀风也在这里, 江却尘刚睡醒,正慢悠悠地整理着他的头发,他梳妆的台子上,精致的酒杯里盛满了鲜红的血液。 路安走进来的时候,左怀风只抬头看了他一眼, 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江却尘身上。 江却尘其实也不知道这个发型拾掇成什么样子比较好看, 但他想, 本体是蝙蝠已经吃了亏了,不好好享受一下这个造型更亏了!于是江却尘没事的时候就爱在镜子面前打扮一下自己。 抛去蝙蝠不谈——抛不去,但是就事论事,黑发红眸确实很好看。 他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歌,想把头发弄卷一点,又感觉之前看惯了自己头发大卷的样子,这样微微凌乱的小卷也挺好看的, 纠结了一会儿,江却尘还是保持了原样,只是给自己的耳垂挑了个鲜红小巧的宝石耳钉戴着。 见路安来,他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回头问道:“怎么了?” 他回过头的瞬间,耳垂上的红宝石被一旁的油灯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晃眼至极,路安一时不知道是为他艳丽的容颜还是为这道红光失神了一下。 左怀风也跟着看了过去。 路安稳了稳心神,问道:“刚找来的那个血仆,公爵大人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没有啊,”江却尘托着下巴,语气微妙,“你为什么这么问?” 好像他本来没起疑,是因为路安的这句话才起疑的。 路安瞬间除了一身的冷汗,脑子飞速旋转,连忙找补:“属下以为公爵大人会养一养再吃……” 江却尘轻蔑的目光在他脸上点了一下,靠在椅子里,轻勾了下唇:“我想杀就杀,还需要过问你的意见吗?” 路安身体一僵:“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滚吧。”江却尘懒得搭理他,手一挥,一阵阴风袭来,门砰的一声就从外面被打开了,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路安身体抖了抖,不敢多说什么,落下一句“属下告退”,便离开了江却尘的房屋。 门再次被关上。 屋里陷入了一片安静,江却尘拿过一旁的高脚杯,想喝里面的血液,被左怀风用掌心不轻不重地盖住了杯口。 江却尘抬眸看他。 “这个人是路安派来的卧底。”左怀风说。 “我知道,”江却尘说完,眼睛眯着笑了,“你杀他,就一点私心都没有?” 左怀风手指合拢,把这个杯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我可以对你有私心了吗?” 江却尘:“……” 江却尘轻啧一声:“当然不行。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了再说。” 意料之中的答案,左怀风并未表现出过激的反应,只是道:“嗯。” “嗯?”江却尘歪了歪头。 左怀风微微低头,把洗干净的手腕递到了江却尘的嘴边:“时间问题罢了。” 第224章 江却尘冷笑一声:“你胆子真大——” 他话未说完,左怀风就把手腕递到了他的尖牙上,江却尘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嘴里,顺着左怀风的鲜血往胃里流,只能睁着一双鲜红的眼睛看他。 胆大妄为的左怀风! 迟早把他的血都吸干!江却尘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左怀风闷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把他揽到了自己的怀里,调整了一下两人的姿势,方便江却尘的进食。 江却尘吃过早饭没有和平时一样在屋里待着,相反地,他准备去外面逛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左怀风正在喝冰水,以图压制刚才被吸血时被撩拨出来的欲望。 看见江却尘看过来,左怀风默不作声地又接了一杯。 江却尘:“……” 左怀风声音有点沙哑:“怎么了?” 江却尘吸了左怀风这么多次血,一开始还有点不知道说什么,现在已经变得麻木和释然了:“我要出去。” 左怀风的呼吸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微微一点头:“想去哪里?” “外面的那座小镇。” 这还是江却尘从穿来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去外面。 他是刚才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只有这一座古堡的,怪这座古堡太大,很多剧情也都是发生在这座古堡里,所以江却尘才这么慢地意识到外面应该还有另外的景色。 出门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左右了,月亮雾蒙蒙的,勉强照亮前面的小路,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树林深处偶尔还会传来些许令人胆寒的狼嚎声。吸血鬼只能晚上出门,虽然江却尘这个等级的吸血鬼已经不那么畏惧阳光,但是被晒到还是会很不舒服,更何况他白天还要补觉。 刚吃完早饭,出来就是月亮的感觉还很新奇。江却尘没意识到自己吸血鬼当久了,昼夜颠倒得已经默认早饭就是晚上吃的了。 夜晚的空气出乎意料得很清新,带着些许凉意,随风扑面而来,很舒服。 江却尘眯了眯眼,下意识就想变成小蝙蝠趴左怀风头顶,好在他的翅膀刚张开就意识到了不好,立刻又收了回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左怀风:“……” 到底哪里像蝙蝠了,明明像立起耳朵和尾巴的猫。 左怀风跟在他身后,实打实地感觉江却尘越来越活泼了,他对江却尘最初的记忆停留在娱乐圈那个世界,他第一次见江却尘的时候——那个孤零零站在大舞台上的身影。 上个世界江却尘偶尔还会露出一些阴郁惆怅的时刻,这个世界,自从穿来这里似乎从来没都有过。 明明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样子,左怀风倒觉得一点也不违和,都是江却尘,他都很喜欢。 江却尘居安思危,就这样一路警惕地走到了那座小镇前。 江却尘的古堡位于山顶,山上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山下又是森林,穿过这座森林,才到达小镇。 江却尘感觉自己走得挺快的,不过等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多了。 月亮无声地悬挂在天上,漆黑的云层漂浮在旁边,洒下来的光显得格外冷清。 和江却尘想象中的不一样,小镇里并不热闹,相反,每户人家都大门紧锁,连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不见一丝灯光。就连声音都没有,不止人的声音和人活动产生的声音,就连一些宠物的啼叫声都没有。 安静得好像一座死镇。 江却尘刚踏上这片土地,就感到了一些不适。 他知道是因为什么,毕竟隔壁就住了一群恐怖的吸血鬼,他们在害怕,害怕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这跟江却尘感到不开心并不冲突,这种不开心和他意识到自己的本体是只蝙蝠的时候是一样的。 一只天生有害的、让人讨厌的蝙蝠。 江却尘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某种程度上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坏人,偶尔良心大发会对一些人好一些,当然也仅限于偶尔。 好奇怪,像他这样的坏人,在处于绝对反派的位置时,居然还是会感到不适。 左怀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变化,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江却尘被他这个牵手的动作拉回了心神,他冷静了一下,没有那么不开心了,但是也没了继续在这里待着的欲望,准备喊左怀风离开。 饶是左怀风,这次也不知道他因为什么不开心了,左怀风思考了一下,还是问:“怎么不开心?” 左怀风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失忆了还是对江却尘不太了解,总归是没猜到他的心思。理智而言,猜不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左怀风还是会有一种淡淡的挫败和自责感。 江却尘歪了歪头,这种敏感拧巴的情绪也难以启口,启口了也说不清楚,说清楚了左怀风也不一定能理解,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道:“我逛累了,我要回去。” 左怀风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疲倦,想了想,问他:“我抱着你怎么样?” 江却尘:“……” 江却尘:“?” 左怀风又补充道:“背着也行,你被人背过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江却尘问住了。好像是没有过的,小时候他是一个人长大的,没人可以背他,青春期的时候身边倒是有了隋行,但是隋行太脏了,江却尘不喜欢,也没让他背过,长大后他总是很忙,更不可能会有这种被人背的机会。 也不一定,他记得自己之前自杀未遂时昏迷的时候,左怀风会背他回去,有时候也是抱着的。 江却尘眨了眨眼睛,看着左怀风。 左怀风笑了一声,蹲了下去,示意他上来。 江却尘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想要趴到他的背上。 突然地,左怀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握住他的小腿把他拉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声枪响刺破长夜,江却尘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之间,自己已经仰面躺在了地上。 左怀风在他身上,身型晃了晃,肩膀处血肉横飞,鲜血汩汩流淌下来。 第180章 7-8 有人想杀他。 这个念头像是左怀风肩膀上滴落下来的鲜血一样让江却尘情不自禁地合拢了承载地上的手, 还未散去的郁闷在心头重新合拢,宛如一片漆黑的阴云。 左怀风捂着伤口,脸色苍白如纸, 居然还有心情哄江却尘:“正好快吃午饭了。喝吗?” “闭嘴!”江却尘一把掀开他,血红的眼睛在这一刻格外亮,诡异的红光在黑夜里泛着让人胆寒的悚然感。 左怀风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之色,他还是第一次在江却尘脸上看到这种类似于怒气的情绪, 不同于和他闹脾气似的小脾气, 这次江却尘是实打实在生气。 漆黑的巨大翅膀在江却尘的背后展开,带起来的风席卷过面前的一切,吹得门咯吱作响, 最远处传来几声小孩的啼哭声, 很快又消失了, 似乎是被家长捂住了嘴巴。 江却尘攥紧了手,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朝黑夜深处飞去。 藏在暗处偷袭他的人还没看清楚,左怀风也没看清楚,就连江却尘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偷袭的那五个人尽数落了脑袋。 甚至, 脑袋掉在地上的时候, 睁大的眼睛里还充满了疑惑。 五道断颈处流出的血流朝江却尘脚下汇集,江却尘嫌恶地看了一眼,扇动翅膀飞到了半空中。 月光给他描了一层朦胧的银边,江却尘低头看向左怀风:“你还能回去吗?” 声音冷得让左怀风愣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点点头,才道:“嗯……可以。” 江却尘回头扫了一眼这座镇子, 收回翅膀,落到了左怀风的旁边,他伸出自己的胳膊,纡尊降贵道:“勉强让你扶着我回去吧。” 左怀风哭笑不得:“没事,只是肩膀受了一点伤。” 得到了江却尘冷冷的一瞥。 左怀风闭嘴了,握住了江却尘的手,不知为何,他感觉,至少在这一刻,是江却尘在需要他扶着,不是他需要江却尘扶着。 两个人一路无话地回到了城堡,期间左怀风血流不止,江却尘不得已凑过去吸食了一会儿,用吸血鬼的唾液帮他止了血。 其实止了血就还好,但是左怀风的肩膀里还有被打进去的子弹,得回去才能处理,江却尘帮他止血的时候还看了一下那个子弹,想着要不要帮他弄出来。他俩靠的近,左怀风已经养成了江却尘面对面靠近自己就伸手抱住他的习惯,于是他揽着江却尘的腰,用鼻尖蹭了蹭江却尘柔软的发丝,轻声道:“没事的,小伤。” 第225章 江却尘抬头看他。 江却尘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当时在垃圾星的时候,他看隋行太弱了也懒得让隋行保护他,怕隋行白白送死,等到了帝星,也就没有了这种危险。 江却尘看着他的伤口,有些怔愣:“左怀风,你……” 江却尘似乎是有些话要问,又难以问出口。左怀风以为他是心疼自己,心脏里突然间酸酸甜甜的,语气都放缓了些许:“我没事。” 结果江却尘和他一起开了口:“你有病吗?” 左怀风:“……” 江却尘冷酷道:“这种普通子弹根本就伤不了我,你挡什么?损害最大化!” 江却尘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比之前踢的力道轻了很多,江却尘说:“蠢狗!” 讨厌左怀风! 左怀风的目光一瞬间柔和下来,还是在关心他。他笑了笑,只是说:“你没受伤就好。” “伤不了你也会疼,你不疼就好。” 江却尘的脚步顿了一下,嘴巴崩得紧紧的,他不说话了,转而继续跟在左怀风身边,沉默地朝古堡走去。 左怀风有心想逗他开心,不过江却尘一副不想和别人交流的样子,左怀风几番想开口,又闭了嘴,来回几次后,两个人终于回到了古堡里。 沉重的大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帮他看看伤。”江却尘走进去,给一旁的吸血鬼仆人道。 仆人连忙应下,毕恭毕敬地把左怀风请走了。 江却尘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棺材上,有些出神。他有很多想法,这些想法又撩动了很多情绪,像是团找不到头的毛线般堵在心口,什么也宣泄不出来。脑中也是一团乱麻,他坐在棺材上,看着像是在走神。 【你怎么了吗,主人?】系统小心翼翼地询问。 江却尘微微蹙了下眉,道:“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系统忧心忡忡却也没违背他的意愿:【嗯?啊,好的。】 话是这样说,但江却尘也不知道自己要理清什么头绪,他脑海里一会儿是处处紧闭着屋门的小镇,一会儿是左怀风把他压在身下时血肉横飞的肩膀,一会儿又是那五个他压根不认识的人头身分离的惨样。 江却尘越想越不舒服,越离越乱,他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条窄路,他越走越往里,两边的墙壁不停地收缩,几乎要把他活生生夹死在里面似的。 江却尘猛地喘了口气,身后又出现了那双翅膀,他什么也没管,扇着翅膀,一路飞进了左怀风的房间。 左怀风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给他包扎的吸血鬼也已经离开,他正坐在床上闭目休息,听见声音,还没看清人影,人影就跑到了他的床上。 能在古堡里这么肆无忌惮地乱窜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左怀风伸手扶住江却尘的腰,江却尘先是看了一眼左怀风肩膀上的伤口,这才安心地靠近了他的怀里。 “你好了点吗?”江却尘问。 “嗯,”左怀风看出了他的异样,“好多了。想拥抱吗?”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和江却尘拌嘴,他看江却尘的状态,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娱乐圈那个世界,江却尘刚开始克服他人视线带来的不适的样子。 江却尘身体僵了僵,似乎是有点犹豫,他来的时候没有想太多,看见左怀风坐在床上,面对面扑在左怀风怀里的时候也没有想太多,面对左怀风的询问,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左怀风见他一直不说话,兀自滑进了被窝里,侧躺着的姿势更方便他把江却尘整个人都抱在怀里,伤的肩膀是在上面那一侧,所以不影响。 江却尘只感觉只是过了几秒的时间,他整个人就被左怀风紧紧抱在了怀里。四面八方都是左怀风的气息,这个从第一个世界就一直陪着他,有时候惹他生气有时候逗他开心的人的气息。 江却尘睫毛颤了颤,往左怀风怀里钻了钻。 左怀风像是哄小孩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放在之前江却尘肯定是要骂他的,不过现在就算了。 江却尘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左怀风两条长臂铁似的抱着他,很有安全感,江却尘额头抵着左怀风的胸膛,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梦里,他回到了海洋里。 江却尘低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是鱼尾,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想起来自己鱼尾具体的样子,他在水下看不清楚,只是摆了摆,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江却尘缓缓吐出了口气。 “殿下!” 身后传来叫嚷声,江却尘知道是喊的自己,于是回过头去看,好几条人鱼眼睛亮晶晶地朝他游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在跟他讲些什么,所有人的声音叠在一起,江却尘也听不清楚谁究竟说的是什么,但不妨碍他看见它们脸上笑盈盈的表情。 江却尘在它们面前听了很久。 久到他后知后觉有谁躲在一旁在看自己。 江却尘转头看了过去,在一旁的珊瑚缝隙中,看见了一抹绿色的身影,江却尘顿了顿,朝对方张开了手臂。 绿色的鱼尾晃了一下,而后欢天喜地地游了出来,一头扎进江却尘的怀里,一通乱喊:“母亲!殿下!” 小人鱼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它揽着江却尘的肩膀,小鱼尾一甩一甩的。 江却尘问它:“刚才怎么不出来找我?” 小人鱼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别人也在……而且,殿下没喊我。” 江却尘伸手弹了一下它的额头:“没喊你你也可以来。” 小人鱼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殿下允许了吗?” “嗯,”江却尘应了一声,“我允许了。” “那,”小人鱼忸怩道,“我的大贝壳……” “走吧,去看一下。”江却尘记得它对住所的执念,轻笑了一声,带着它去挑大贝壳。 小人鱼开心得紧,嘴巴里一直在哼歌。 不知道因为什么,江却尘突然问:“你很听我的话,它们好像也很听我的话,为什么?” 小人鱼歪了歪头,似乎不理解江却尘为什么会问出来这种问题,它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因为我们都爱你呀。” 江却尘身体一颤,现实和梦境交织,突然之间,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而且马上就要醒了,他只来得及往人鱼居住的地方看一眼——海底的房屋或者是贝壳大大方方开着的样子,每一个看见他的人鱼都笑盈盈地在给他打招呼。 江却尘陡然惊醒。 他想,原来是这样。 他只是不喜欢那种权力罢了。 第181章 7-9 江却尘在被窝里平复了一会儿心情, 冷静下来,这才发现左怀风居然不在屋里。 他正想翻身下去找左怀风,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左怀风走了进来:“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做梦的缘故,江却尘没有睡好,他看着左怀风离自己越来越近,问:“几点了?” “早晨八点。”左怀风仔细检查了一下窗帘有没有拉紧, 而后坐到了床边, 把江却尘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睡了那么久吗?江却尘有些意外。他记得昨天回来的时候应该是快夜里一点了,他居然睡了七个小时左右。 “饿不饿?”左怀风从后面抱着他,把下巴抵在他的颈窝处, 问。 江却尘:“……” 从来到这个世界左怀风就格外在意他饿不饿, 那点小心思藏都不藏了。 江却尘小腿晃着, 用脚后跟踢了踢左怀风的腿:“伤口都止不住了还想有的没的的呢?” 左怀风应了一声,轻声道:“我好虚弱,更需要主人的安抚。” 江却尘被左怀风这声“主人”喊得一阵牙酸,虽然他总是说要别人给自己当狗,但是那也只是特殊情况, 被左怀风这么正儿八经一喊, 属实有点不适应。 系统比他的反应还大, 扯着它的机械音在那里大喊:【这!是!我!主!人!】 气得机械音都发抖了。 江却尘哭笑不得:“他乱喊的。” 系统叫嚷:【乱喊也不许!】 江却尘:“……” 左怀风并不知道江却尘和系统的交流,他打量了一下江却尘的表情,确定他恢复平日里心平气和的样子之后,才道:“你睡着的时候,路安刚刚喊我过去了一趟。” 第226章 闻言,江却尘的眉头皱了一下,问:“喊你做什么?” 左怀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迫不及待地想下手了。” 江却尘在镇中杀了几个吸血鬼猎人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古堡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传得那么快,只能说,或许路安和吸血鬼猎人之间的联系比他们想象中的都要密切。普通吸血鬼对公爵大人杀了几个猎人的反应平平,听闻公爵大人就回来了,他们不约而同地表达了一下对浪费鲜血的遗憾。 除了路安。路安似乎很不安,他把左怀风喊到房间里,急切切地询问着有关杀猎人的一切:“他怎么突然杀了猎人?发生了什么?” 左怀风如实告诉他:“是他们想杀江却尘,被江却尘发现之后,才被杀的。” 路安的目光落在左怀风的肩膀上:“你肩膀怎么回事?你在保护他?” 锐利的目光中还有几分探究与防备,倒是和现实里路安的目光重合了。左怀风心底闪过一丝讥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他道:“保护他吗?做戏做全套罢了。” 路安不知道信没信,站在原地沉默地打量着左怀风。 左怀风跟他打交道打得够久了,一眼就看出来路安还是没相信,道:“如果你在现场,你帮不帮他挡?” “我自然——”路安瞬间哑了声。 他会帮他,甚至,他说不定挡得比左怀风还快。因为吸血鬼猎人打出的子弹压根伤不了江却尘,挡一下还能做做样子给江却尘看,不挡被江却尘疑心了更是麻烦。 “算了,”路安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左怀风,毕竟吸血鬼猎人是最痛恨吸血鬼的,“后天就是各个伯爵男爵给公爵上供的日子。” 左怀风只问重点:“你们商量出来怎么对付他了?” 路安点了点头,道:“月圆之夜前夕,他会变得很虚弱,这个情况下需要很多鲜血,除了——算了,这个也没什么可能。到时候我会给他献上很多新血仆,你们的人混迹其中。等到零点,就可以动手了。” 和左怀风猜测的差不多,不过,左怀风更在意路安没说完的那一点:“除了什么?以防万一,你还是把所有的可能性和风险说清楚。” 路安的表情变得有点一言难尽起来:“……这有什么好说的?除非他和一个血仆初拥——他目前的血仆就你一个人,你愿意吗?” 左怀风隐约对这个陌生名词有几分猜测,但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初拥?” “上床的时候给他吸血,代价是彻底变成他的奴仆——一只低级的吸血鬼。” 左怀风挑了挑眉:“是吗?” 还有这种好事? “我当然不愿意。” …… 听完左怀风的描述,江却尘的表情微妙:“哦——你不愿意?” 左怀风静静看着他,手已经不安分地摸到了江却尘的侧腰上:“我很乐意。” 江却尘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莞尔一笑,拉过他不安分的手,用嘴狠狠咬了一口,尖牙刺破皮肤,鲜血染红了江却尘的嘴唇,显得格外糜烂艳丽:“那要看你能不能在月圆之夜前夕把伤养好了。” 左怀风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没看出来江却尘是在故意撩拨他还是确有其事,江却尘这次咬破了他的手指却没有帮他止血,左怀风抬起手,放进了嘴里。 血腥味实在有点刺鼻,让人干呕。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左怀风的心理作用,他感觉还残留着江却尘身上独特的香气。 江却尘咬得并不深,左怀风含了一下血就止住了,他放下手,无声地和江却尘四目相对。 江却尘手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淡淡地笑了一下。 “先等着吧。”江却尘说。 左怀风自然是一切都听他的。 于是,这座古堡里迎来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个血仆被左怀风残忍杀死的缘故,江却尘也没再要求找个新血仆,就这样每天只逮着左怀风喝血。 而其他的伯爵想要给江却尘上供,只得到了江却尘恹恹的一句:“不要。” 他们拿不准江却尘是什么心思,有觉得江却尘还没有厌烦左怀风,又觉得江却尘是在等一个月后的月圆之夜,彼时江却尘的力量会达到顶峰,也是一年一度觐见的时机,届时其他吸血鬼会为江却尘献上各种品质优良的血仆。 路安也忙了起来,没有再频频出现在江却尘的视野里,江却尘心知肚明他在忙什么。 总而言之,无论是江却尘,还是其他吸血鬼,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个月圆之夜的到来。 包括刚死了五名同伴的吸血鬼猎人。 就这样各怀心思又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月。 “看来他们对我积怨很深,”江却尘随意地坐在左怀风的床上,手里端着一个盛满了红色液体的高脚杯,“真有意思,明明是他们想杀我,被我反杀之后却怪我。” 他另一只手撑在床上,手心下面是一张羊皮纸,是左怀风刚刚带来的他们封印他的办法。 江却尘并没有穿那一身精致华贵的礼服,只穿了一件绸缎睡衣,睡衣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一片雪白似血的肌肤,他本来就挺白的,穿成吸血鬼之后更白了,晃得人眼睛挪不开。他光脚踩在床上,睡裤太长被他推到了膝盖之上,因为刚刚洗完澡,皮肤上还沾着些许水滴。 江却尘左右等不到左怀风接自己的话,不满地看了过去,正好对上左怀风火灼似的目光,他愣了一下,收了收手指,攥紧了杯子。他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一会儿又觉得左怀风紧张又贪恋的表情很好笑。 江却尘很开放,对自己的贞洁一直是处于一种无所谓的要求,更没有为了伴侣守贞或者第一次一定要给喜欢的人的想法,相反地,他觉得这种想法很脑残。 如果出卖色相能让自己过得更好为什么不出卖?喜欢他的人看见他过得好肯定也会为他开心吧! 不过这个时候江却尘倒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他晃了晃小腿,把酒杯递到了左怀风的嘴边,问他:“喝不喝?” 醇香的红酒香顺着鼻息钻入鼻子里,左怀风有些惊讶——居然不是鲜血吗? “听说酒精有催情效果——我怕你不行。”江却尘幽幽道。 左怀风:“……” 左怀风漆黑的双眸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暗了许多,他接过江却尘手里的杯子,将要递到自己嘴里的时候,又突然歪了下手,尽数倾倒下去。 鲜红的酒液浇在了江却尘的小腿上,顺着他的小腿一路流到了脚踝处。 江却尘脸色一变,叱骂左怀风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感觉脚踝上附上来一片燥热。 ——是左怀风握住了他的脚踝。 江却尘瞳孔一紧,便见左怀风低头轻轻舔舐了一口踝骨处的酒液。 从未有过的感觉从脚踝处朝四肢百骸蔓延,江却尘仗着吸血鬼优势转身把左怀风压到身下,骑在他的腰上,至少在这一刻,他很介意一件事情—— “你干不干净?” 江却尘冷冷地想,他可是没和任何人做过,左怀风要是脏了吧唧的,他绝不会和左怀风产生任何关系。 左怀风握着他的手缓缓挪到了他的腰上,开口时的嗓音有点沙哑:“在我现存的记忆里,是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任何亲密接触。” “干不干净,要问我残缺的记忆。而我只失去了有关你的记忆。” “所以,这句话该是我来问——江却尘,我干不干净?” ----------------------- 作者有话说:夸赞一下土儿这个不内耗自己的心态[猫爪] 第182章 7-10 剩下的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江却尘一开始还挺游刃有余,趴在左怀风胸膛上随他乱弄,甚至有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助兴, 再后来就不行了。 江却尘怀疑自己喝醉了,他感觉自己浑身都烧起来了,尤其是脑子,他觉得那会儿他的脸已经红透了, 有一把火烧在他的脸上, 又烧在脑子里,烧得他控制不住身体,连嗓子都烧得干哑疼痛, 动作有些大的时候, 酒杯被他碰到了地上, 碎了一地。 江却尘没法喝酒了,又渴得不行,只能对左怀风又咬又掐。 他喝了很多酒,也喝了很多血。 他浑身都在发抖,一旁的油灯照得他眼睛疼, 他用手用手背去挡, 却碰到了一手背的温热液体。 江却尘惊慌失措, 不停地喊:“左怀风、左怀风,快停下来、我的眼睛好像流血了……” 第227章 “没有,是你哭了。”左怀风的呼吸也很乱,江却尘从来没有听过他那么沉的嗓音,左怀风的嗓音好像也被火烤过了似的。 江却尘的身体抖了抖,他有些恍惚了,脑子彻底不清醒了。 他断断续续地想, 他流泪了吗?左怀风是在骗他吗?他流的眼泪不是会变成珍珠了吗?左怀风怎么敢骗他?啊——他记起来了,他现在不是人鱼,他的眼泪不会变成珍珠。 他现在是吸血鬼。 江却尘脑子里像是有人在放烟花,噼里啪啦的,他像是被人逼到了一种绝境,饶是如此,他在这种情况下,第一反应仍是,他流泪那么多眼泪,却没一滴变成珍珠,怎么能亏成这样。 “我讨厌……臭蝙蝠啊……” 江却尘都快喘不上气了,闭着眼睛哭着给左怀风抱怨。 左怀风似乎是在他耳边闷笑了一下,掰过他的脸和他接吻,江却尘有点喘不过气了,他好像溺水了,不不,他是人鱼,他怎么可能溺水了呢? 不对,他现在是蝙蝠。刚才左怀风还因为这个笑话他了。 不知道是气急败坏还是羞耻还是别的什么因素,江却尘哭得更厉害了:“左怀风——我讨厌你。” 江却尘感觉脑中的火烧到了顶峰,嗓音里险些发出一声尖锐的喘息,他张开嘴,狠狠咬住了左怀风的肩膀,左怀风闷哼了一声,把他抱得更紧了。 江却尘感觉到左怀风在慢慢停下了。 江却尘脑子还有些发懵,但是本能地感觉渴,所以什么都没干,只是不停地吸着左怀风的血。 清醒的时候他一直在注意不要把左怀风吸死,但是这一刻他好像一点顾虑都没有了,他浑身酸痛,趴在左怀风的肩膀上不停地吸食着。 左怀风全身的血液都在不停地流失着,他的皮肤越来越白,牙齿也变得尖锐。 不知道是不是初拥的缘故,他对江却尘有了一种类似于依恋又信任的情感。 初拥是被吸血鬼吸干全身的血液化作吸血鬼,听起来是一件很痛的事情,不过左怀风居然感觉——还好。 也许是刚才的事情冲淡了痛感,也许是江却尘吸食得慢,总而言之,并不是很痛。 左怀风原来以为初拥的时候那样是因为太痛了,这样可以冲淡痛感,或者,那什么的时候浑身燥热,血液更好喝,不过现在看来,他的两个猜测都是错误的。 因为吸血鬼吸食血液的时候会产生欲望,如果江却尘不给他,左怀风怀疑自己会被活生生逼死。 在这种暧昧温柔的气氛里,左怀风身体的生机全部流失,变成了一只和江却尘一样的吸血鬼。 倒也不能这么说,江却尘比他高贵很多。 江却尘舔干净左怀风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那些疲倦才随着吃饱喝足的餍足一同席卷全身而来,他把脸埋到了左怀风的胸膛里,含糊道:“我要睡觉。” 这还是他来这个世界第一次有饱意。 太恐怖了,让一个吸血鬼吃饱居然要吸干一个成年男子全身的血液。 江却尘的想法乱七八糟的,一会儿又忍不住想,现在是白天,而白天是吸血鬼睡觉的时间,他这样算不算是在白日宣淫? 今晚就是月圆之夜前夕,还有几个小时他就会变得格外虚弱,路安马上就要带着人来杀他了,他好像有点不太尊重对手。 不知道左怀风有没有完成他叮嘱的事情,不然他就白挨这顿了。 “左怀风……”江却尘想到了什么,呢喃着喊左怀风的名字。 左怀风心中一软,把他抱起来去洗漱,侧耳听他要给自己说的话:“嗯?” 江却尘半梦半醒中,恶狠狠道:“你敢这样对我,我下个世界要让你跪在我脚下给我当狗。” 左怀风:“……” 左怀风垂了垂眸,陡然笑了:“当狗就当狗。” …… 月圆之夜前夕的古堡格外安静,若非里面的建筑和家具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会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根本没有人住过。 路安把门缓缓推开一条缝,冰冷的月光顺着这道缝流淌进来,只能照亮这一条的黑暗,显得没照到的地方格外黑。也是巧,这道月光恰恰好好照在那根巨大的十字架上,十字架在夜里泛着细微的光泽。 不知道为什么,路安心里总是很不安,一直在发毛。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了退路,今夜是江却尘最虚弱的时候,身后是装备齐全的吸血鬼猎人,如果没有在今夜封印江却尘,那么江却尘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他只能往前走。 更何况,他不一定会输—— 路安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头给身后的吸血鬼猎人道:“没事,他不在。先进来。” 语毕,他猛地用力,把面前的大门彻底推开。 外面的冷风随着他推门的动作呼呼涌进来,吹得人衣衫鼓动,后脖颈没由来发凉。 十几个吸血鬼猎人彼此相互看了看,心底难免发怵,但他们和路安的想法是一样的——事已至此,已无退路,成败在此一举了。 人类和吸血鬼本就是对立的,但是人类反制吸血鬼的手段实在太少了。虽然和吸血鬼合作有风险,但是先联手杀了江却尘才是真的。只有江却尘垮了台,他们才能从“被吸血鬼制约”转为“和吸血鬼相互制约”。 不会再有吸血鬼像江却尘那样恐怖了。 ——只要他们和路安一起把江却尘成功封印。 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些吸血鬼猎人才陆陆续续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还是第一次来这座古堡,不确定里面有什么危险,故而一个比一个谨慎,紧紧握着手里的枪和银质十字架,不停地打量着四周。 “怎么会这么安静?”有人轻声问。 路安帮他解释:“月圆之夜前夕,他虚弱得很,一般是在睡觉。怕有人伤害他,所以每年的这个夜晚他都会把人全部赶出去。” “队长呢?”另一个人不安地问。 “应该很快就出来了,”路安说,“他深受公爵的信任,到时候会带着我们去找公爵。” 几个人点了点头。 也有人觉得奇怪:“他为什么在月圆之夜前夕会这么虚弱,为什么你就不会?” 他们原以为月圆之夜前夕所有的吸血鬼都会变得格外虚弱,还在思考真到了前夕路安要怎么带着他们过来,没想到路安居然还挺生龙活虎。 “吸血鬼只有在没有成年的时候才会惧怕月圆之夜前夕。”路安淡淡地开口。 吸血鬼活得太久,成年与否按照年龄计算太麻烦,所以他们一般按照是否具备可以初拥的能力算,也就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为一只吸血鬼的能力。 如果具备了这个能力但还是迟迟没有初拥,月圆之夜前夕就会变得格外虚弱,格外地苛求血液。月圆之夜前夕更像是引诱吸血鬼去进行初拥的一个日子。 这些具体的事情路安没有为他们解释,不过吸血鬼猎人表情已经变得格外难看:“他还是未成年?” 未成年就这么厉害,成年了又会变成什么样? 吸血鬼猎人似乎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纷纷打了个冷颤——必须杀了他。 这时,一个站在边缘的人不经意地朝中央那架十字架上瞥了一眼,瞳孔一紧——那里,似乎是站了一个人。不知对方来了多久,又听去了多少。 他抬起了手里的枪,防备道:“是谁?!” 其他人听见这一声,也纷纷抬起枪,警惕地看着。 路安在夜里的视线好,本来也吓了一跳,但看清楚那人的样子,又松了一口气:“是你们队长——不对,他变成吸血鬼了!” 路安放松的话还没有说完,当即惊恐地提醒着其他猎人。 左怀风挥了挥手,一旁的油灯当即点燃,照亮了他苍白的皮肤,和与江却尘一模一样的红色眼眸。 路安的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他身上的气息是……公爵的。” 那岂不是意味着…… “队长。”吸血鬼猎人不可置信,握着枪的手都在打颤,他们的心情很复杂,防备也有,难过也有,恐惧也有…… 左怀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他淡声道:“是我主动要他咬我的。” “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已经背叛了你们。” 吸血鬼猎人的五味杂陈都随着左怀风的这一句话化作统一的愤怒,他们猛地上前,枪口直直对着左怀风,质问道:“为什么?!你疯了,是不是?” 第228章 路安的脸色已经变得格外难看,他看着这群人还在不知天高地厚地和左怀风争辩,准备先溜走再说。 奈何他走到门前,才发现自己推不动大门了。 瓮中捉鳖。 路安的脑海里猛地闪过这个词。 回头看去,有一个猎人已经被左怀风的态度逼疯了,他们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危险,极度的绝望与恐惧中,频频冷笑:“好、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把你杀了,也算是有效牺牲了!” 其他猎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声枪响就响彻了整座古堡。 子弹擦过左怀风右边的肩头,最后钉在了身后的十字架上。 那么近的距离,怎么会没射中? 这人有些疑惑,想去看看自己的枪,才发现他的枪——或者说,他的身体,离自己好远。 他后知后觉,他的头被割下来了。 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吓到了,场面一片寂静。 与此同时,左怀风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从容笑道:“我主人来了。” 他身后,一双明亮的腥红色眼睛,正慢悠悠地扫过来。 ----------------------- 作者有话说:又奖励他[狗头] 第183章 7-11 这一刻, 路安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掉了,他是吸血鬼,他比吸血鬼猎人更能清楚地感知到江却尘身上的压迫感。那双冷得刺骨的血眸扫过来时, 已经宣判了下面所有人的结局。 这个时候,路安还意识不到左怀风是个谍中谍的话,那他可以直接去死了。 “公爵大人……”路安的声音有点颤抖。 江却尘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居然清清淡淡地笑了出来:“怎么了?” 语气亲昵得宛如在跟情人讲话, 甜蜜得让人不寒而栗。 江却尘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噙着笑给路安打着商量:“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把他们全杀了, 我就饶你一命, 怎么样?” 闻言, 其余的吸血鬼猎人纷纷脸色大变。 本来已经做好了殉命的路安实在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候,不过他生性多疑,隐约猜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下意识想问是不是真的,又觉得没什么可以问的, 毕竟他和江却尘差距太大, 江却尘是真的在给他许诺也好, 还是撒谎戏弄他也罢,他没有任何可以和江却尘谈判的权力。 从他被发现的这一刻,他就只能被动地听江却尘下的任何命令了。 想通了这一点,路安嘴唇抖了抖,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应下了:“属下谢过公爵大人。” 江却尘抬了抬下巴。 比起和江却尘厮杀,吸血鬼猎人还是更愿意面对路安的, 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把握,所有的负面情绪最终都变成了落在左怀风身上的指责与谩骂:“左怀风,你敢背叛我们?” “左怀风你就是公爵的走狗!” “左怀风你疯了是不是?” “见色忘义,背信弃义!自甘堕落!叛徒!不要脸!” 左怀风对这些骂声回之漠然的表情,他看向路安:“还不动手?” 路安的表情顿时也变得格外难看起来,左怀风和江却尘不一样,江却尘无论是地位、权力还是能力都在他之上,最重要的是,江却尘一直都在他之上,但是左怀风——他妈的左怀风能接近江却尘还是靠的自己,这会儿在这里狗仗人势起来了?! 路安怄气怄得心口疼,但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把怨气发泄在面前这些和曾经的左怀风一样的吸血鬼猎人身上。 吸血鬼猎人人多势众,倒也不怕他,纷纷拿出了武器来和他打。 江却尘现在还腰酸背痛着,看了一会儿就不想看了,他也带着气,从醒来后就一直没给左怀风好脸色看过。 虽然江却尘坐在左怀风床上的时候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但是后面的事情还是远远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在江却尘的设想中,他怎么也该是那个主导整个节奏的人,谁想到居然会发展成那样! 明明应该是他让左怀风快左怀风就得快,让左怀风慢左怀风就得慢,结果最后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都是左怀风的错! 刚才半梦半醒被左怀风叫起来的时候江却尘还有些发懵,浑身被碾过似的发疼发酸,迫不得已飞过来的。 江却尘看见左怀风就烦,他磨了磨牙,不想和左怀风待在同一处空间里,转身就离开了,只留给左怀风一句:“别让他们把路安打死了。” 左怀风犹豫了一下,追上去,问:“要不要我扶你回去?”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却尘更生气了。江却尘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背后的翅膀猛地张开,头也不回地飞回自己的卧室了。 左怀风:“……” 左怀风无奈地笑了一声。 在左怀风的可恶之下,江却尘反倒觉得蝙蝠没那么讨人厌了。 他躺回了自己的棺材里,越想越不爽,闭上眼还有光线在跳动,身体也很疲倦,想睡又因为生气睡不着,但是除去生气之外,好像还有几分别的情愫在作祟。生气之余,江却尘也会想,他居然真的和左怀风发展到了这一步。 没有水到渠成的暧昧气氛,剧情占了很大的因素。 江却尘很不开心。 他小时候觉得他的第一次怎么也得换来足够多的金银珠宝,别人开的价他都不满意,所以从来没有答应过别人的邀请。后来也没人敢要他做这种交易。 最终想不到居然是为了剧情出卖了他的身体。 江却尘心中酸胀,眨巴了两下眼睛,有点想哭。 他连颗珍珠都没有得到! 头顶的棺材被人缓缓打开,左怀风灵活地钻了进来,意料之中地挨了江却尘一巴掌:“谁让你进来的!” 江却尘身体没劲,本该落在左怀风脸上的巴掌落到了肩头,被左怀风伸手握住。 江却尘伸手抽了抽,没抽出来,更生气了,翻过身面对着左怀风对他又打又踢,但是他的身体稍稍一动就疼,所以压根没给左怀风造成什么伤害。 左怀风哭笑不得,老老实实坐在原地任由他发泄。 最终江却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窝在棺材角落,一声不吭了。 左怀风这才凑了过去:“气消了没有?” 江却尘没好气道:“没有!” 左怀风亲了亲他的脸颊:“那再打几下?” “左怀风!”江却尘的声音高了几度。 江却尘骤然翻过了身体,磨了磨后槽牙,他本来想骂左怀风几句,但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我要珍珠。洛尼蒂海域的深海贝产的夜光珠。” 洛尼蒂海域是整个星系里最危险的海域之一,整个海域都漆黑无比,深海更甚,所以里面的深海贝孕育的珍珠格外明亮。 可想而知这里产的珍珠有多珍贵,整个星系也只有十颗左右,堪称无价之宝。 左怀风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好。” “我还要血火山里的红水晶。”江却尘听他答应下来,心头的郁气才消散了一些,继续狮子大开口。 血火山本身只是一座普通的火山,但是它内里生长的红水晶旁有很多星际异种生物,想获得也是难上加难。 左怀风摸了摸他的脸:“好。” 江却尘挑了挑眉,明显开心起来,他翻了个身,趴到了左怀风的身上,喋喋不休:“我还想要翠茵石,要云山的紫水晶,还有东雾海域的珍珠……” 他一连说了一连串,每一个拿出来都是世间少有的有市无价的罕物,能有一件就很了不起了,全拿出来,恐怕左怀风那一身的战功都不够抵的。 但左怀风还是十分干脆地一一应下:“好。” 他这样果断,反倒让江却尘怀疑起来,他警惕地从左怀风身上趴起来:“你该不是哄我的吧?” 左怀风笑了一声,:“不会。这些我家里都有,就在保险柜里锁着。” “你都有?你怎么会都有的?”江却尘的警惕心还是没放下。 这些珠宝贵的不是价格,而是售卖渠道,有的江却尘自己都买不了,左怀风怎么全都有? “有的是买的,有的是自己去找的,”左怀风看着他的眼睛,“你不说,我还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有那么多珠宝,毕竟我对珠宝不感兴趣。你一说,我才知道,是为你攒的。” “那个保险柜里应该还有很多,你到时候可以都拿走。” 江却尘心头的郁气烟消云散了,他重新趴回了左怀风的怀里,眉飞色舞:“都给我吗?” “都给你。”左怀风信誓旦旦。 第229章 江却尘眨了眨眼睛,翘起嘴角笑了,他不生气了,身体的酸痛随着困意席卷而来,江却尘哼哼唧唧地命令着左怀风:“我腰痛,帮我揉揉腰——都是你的错。” 左怀风应了一声,伸出手轻轻帮他揉捏着腰部。 江却尘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趴在左怀风怀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惦念着左怀风许给他的宝石珍珠,含糊不清道:“你回去要全给我。” “全给你。”左怀风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怕吵醒他。 “你还要跟我一起去把它们打磨成装饰。我要把那个夜光珠戴到耳朵上。”江却尘嘀咕着。 左怀风这一次没应声,他帮江却尘揉腰的动作也缓了下来,江却尘困得厉害,没听到他的回应就睡了过去。 左怀风的声音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 江却尘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左怀风已经不在他的棺材里了。身体也没有了那种酸痛感,应该是左怀风给他好好按摩了一次。 江却尘懒散地趴在棺材边上,不想起床,不过今天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再不想起他还是起来了。 【真的要结束得这么早吗?】系统问他。 系统不说话江却尘差点忘了它,江却尘心思一动,问:“我和左怀风……的时候,你能看见吗?” 【……】 系统语气微妙:【什么时候?是说昨天我黑屏了一天的事情吗?】 江却尘:“……” 江却尘已经有了想要了解的事情的答案,这系统还怪人性化的,便道:“嗯。没事了。” 系统:【……】 系统道:【昨天不止我黑屏了,主系统那边也黑屏了,主系统的人可生气了。】 江却尘脚步一顿,这好像是系统第一次给他主动提起“主系统”相关的事情。 “主系统的人?”江却尘问,“什么意思?这边的事情主系统也能看见是吗?” 系统难得没有选择装死,坦坦荡荡道:【……啊,是呢。】 江却尘目光微沉,嘴唇微微抿了起来。 系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变得有点雀跃起来:【很快你就可以回去了呀。你想回去吗?】 还有三个世界。 江却尘收拾的动作一顿,他反问:“我回去之后还能看见你吗?” ----------------------- 作者有话说:土: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我都要[猫爪] 第184章 7-12【第七个世界完】 系统还没得及开口, 左怀风倒先一步敲门推门进来了:“我进来了。” 系统连忙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呀!】 然后无论江却尘怎么问它,它都不肯再说一句话。 江却尘:“……” 左怀风刚一开门,迎面就飞来一个白色的东西, 他手脚利落地接住,才发现是个枕头,上面还有江却尘身上独特的海洋香。 左怀风:“……” 怎么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被他抱了就那么不开心吗? 他的目光挪过去,正好对上江却尘幽幽的目光。 江却尘只从棺材里探出来一个脑袋, 双手握着棺材边缘, 对上左怀风的目光,语气很不好:“左怀风,你越来越讨厌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坏他的好事! 左怀风摸了摸鼻子, 没由来想起来第五个世界刚见江却尘的时候, 那个时候对方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略带防备的样子, 和现在宛如呲牙亮爪恃宠而骄的小猫模样完全不同。再一想,江却尘对别人也不这样,对剧情里的渣男向来是玩弄心狠的样子,对他的同门则是有一种礼貌可靠的样子。 除了对他—— 左怀风抬了抬眼眸,看见江却尘还在棺材边冷冷地瞪着自己, 他瞪自己和瞪别人的时候总是不一样。瞪别人的时候说是“瞪”倒也不完全, 大多时候是略带轻蔑的一瞥, 瞪左怀风的时候就很真情实感了,眼睛都圆溜溜的。 左怀风莞尔一笑,惯的。 谁让他自己把江却尘惯成这样了,那也没办法了。 左怀风一走近棺材,江却尘扑闪着翅膀从棺材里飞了出来,落在他的身上,左怀风顺势把他接到了怀里。 江却尘钻到他怀里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扯住了他的脸皮往两边拉:“左怀风!给我道歉!”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抱着道歉总是没错的想法,左怀风从善如流道:“对不起。” 道歉道得一看就是不知道错哪里的! 江却尘气得一口咬在左怀风的肩膀上,预想之中的鲜血并没有流出来,反倒是索然无味,像一块煮熟又放凉的瘦肉。 江却尘抬起头,和左怀风四目相对。 左怀风单手抱着他,腾出一只手捋了捋他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饿了?” 江却尘气呼呼地吐出一口气。 左怀风顿了顿,突然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巴。江却尘很有意见,一个劲地拍着他的肩膀以示抗拒,这还是第一次,两个人接吻都睁着眼睛。 半晌,左怀风笑了一声,松开他,把他放在了棺材盖上坐着:“怎么不开心?想出来初拥我报复路安的人是你,不开心的人也是你。许诺了那些珠宝也不开心吗?” 江却尘冷冰冰地看着他,猛地掏出一口锅盖他头上:“你嫌我事多。你怪我。左怀风,你好大胆!” 左怀风:“……” 左怀风缓缓举起了双手,像是投降了:“我没有。” “你就有。”江却尘不依不饶。 左怀风:“那好吧,我有。” “你看!”江却尘把身下的棺材盖拍得闷响连连。 左怀风上前一步,直接伸手抱住了他:“至少让你不开心是我的错。怎么才能开心一点?” 江却尘迫不得已把胳膊夹在了他的脖颈上,两个人的距离好像又变得很近起来,呼吸都纠缠在一起,江却尘看着他认真纵容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开口:“我两次醒来你都不在我身边,你上完我就跑。” 仔细听还有点委屈。 莫名其妙啊,江却尘想,他怎么会说出来这总微不足道事情?他一开始生气不是在生左怀风打断了他和系统之间的对话吗? 左怀风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耐心哄他:“不是要走剧情吗?你太累了我没舍得叫你。下次一定等你醒来。” 江却尘想了想,见他态度还可以,不情不愿地原谅他了:“你最好是。” 左怀风亲了亲他的鼻尖,轻声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我有记忆该多好。” 江却尘挑眉看他。 “如果我有记忆,或许会更开心。”左怀风说。 江却尘被这种腻歪的情话酸得牙疼,他从左怀风怀里跳了下来,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外走:“说得像你做完这次就要死了似的——快走快走,那什么朝见就要开始了。” 再解决完最后一件事他就回去,再也不要当蝙蝠了! 江却尘走得快,没看见身后左怀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复杂而眷恋。 今天是故事里朝见的日子,也是原剧情里路安宣告自己成为血族最新统治者的日子,也是江却尘在棺材里听着效忠自己的人效忠路安的日子。 不过,原剧情是不可能照常发展了。 江却尘赶到王座的时候,下面已经有条不紊地挤满了前来朝见的人,他们的旁边都有一个昂贵的笼子,有的是金子做的,有的上面装潢着珠宝,里面无一例外装的都是人。不知是不是听信了古堡里近期的传闻,这些笼子里的人多少和左怀风沾点关系。不是眉宇间像左怀风,就是气质像,有一两个,左眉还有一条伤疤。 江却尘恹恹地扫了一眼,说不出来,有一种收到假货的恶心感,还不如光提着那些笼子上来呢。 不过。 江却尘的目光一顿,停在了面前的一个笼子里的人身上。 这个人很年轻,看着也就15、6岁的模样,似乎是因为他浑身没一点像左怀风,所以他的左眉的眉骨被人刻意地砸出了一道伤口,或许是还没愈合,或许是他自己挣扎的,又或许是刻意为之,这人的伤口裂开了,鲜血顺着流满了整张侧脸。 江却尘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最初见到隋行时的样子,奄奄一息的隋行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又单膝给他跪下的样子。 那天的夜晚格外得黑,月亮倒是够亮。 就像今晚一样,是个月圆之夜。 第230章 似乎是注意到江却尘一直在看自己,少年微微抬起了头,胆大妄为地去打量江却尘。江却尘见他看过来就没了兴致,懒散地窝在王座里,听下面的人一个又一声的恭维:“公爵安好这是为您觐见的血仆……” 江却尘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单臂支撑着身体,下巴垫在手上,随意听着。 直到左怀风把用手腕粗的银链五花大绑的路安拉了上来,左怀风来的时候也巧,正好最后一个人介绍完了。 “好了。”江却尘一出声,下面瞬间安静了,针落可闻,全都仰着头听江却尘的话。 左怀风把路安给推到了台阶之下,其余人都视线之中。 江却尘这才继续道:“昨夜是月圆之夜前夕,路安伯爵居然联合了二十个吸血鬼猎人前来杀我。” 满座讶然,路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格外惨白起来。 “不过,”江却尘语速不紧不慢,好像遭受危险的不是他一般,“路安伯爵可能没有料到,我昨日白天正好初拥了一个人类。路安伯爵或许也很可惜自己的计划失败了吧。” 路安被布团堵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俯身呜咽,单听这呜咽声,也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那敢问公爵大人,那些吸血鬼猎人现在身在何处?” “公爵大人是否已经安全了?路安伯爵当真胆大妄为!罪不可赦!” “是啊!” 下面的人对江却尘的话语议论纷纷。 江却尘弯眸笑了笑,眼中却是毫无笑意:“我昨夜说,若是路安伯爵能够帮我处理了那些吸血鬼猎人,我就放了他——” 闻言,路安的身体猛地直了起来,巨大的求生欲催使他膝行了几步,眼中是希冀的光彩。 下面的吸血鬼伯爵惋惜地叹了口气,纷纷道:“公爵大人真是仁慈,路安伯爵好福气。” 吸血鬼一族出了名的邪恶,没看到路安被处置的场景,所有人都肉眼可见的失落。 “不过——”江却尘话锋一转,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质的十字架。 本来还在胡思乱想可惜路安没被处置的吸血鬼在看见江却尘手里的十字架时瞬间变了脸色,每个人的眼里肉眼可见多了防备与警惕,还有些许恐惧。 这是实打实可以杀了吸血鬼的十字架——被圣水泡过的十字架。 也是原剧情里重伤封印了江却尘的十字架。 江却尘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继续道:“不过,我想了想,还是得让其他伯爵、子爵大人看看,背叛我的下场是什么。” 话音刚落,江却尘的身后张开了一双漆黑的巨大翅膀,他转眼间来到路安面前,扯掉了路安嘴里的布团。 路安恐慌道:“不、不……公爵大人,您答应我的,您——” 江却尘靠近他,用只能他俩听见的音量低声耳语打断了他的话语:“路安,你不是一直不相信我吗?” 路安惊恐看向江却尘,猝不及防看到了江却尘的眼睛,他一时哑声,他感觉江却尘的目光很奇怪,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但他来不及细想了,下一秒,那个十字架就穿透了他的心脏。 江却尘笑吟吟道:“不要相信坏男人的话哟。” 吸血鬼的心脏只是一个摆设而已,吸血鬼被刺穿心脏并不会立即死亡,要等到十字架的力量吸血鬼浑身的生命力都给烧干才会彻底死亡。 路安的惨叫声一瞬间响彻整个大厅,原本还在看戏的吸血鬼似乎是感同身受了般,一个赛一个的脸色苍白,不约而同地朝后退了一步。 江却尘被他吵得耳朵疼,见没人注意他,他兀自跑到了左怀风的身边,给左怀风说自己刚才的发现:“你看,他们给我上供的血仆都带了你的影子。” 左怀风的脸色顿时也变得难看起来。 江却尘见他终于吃瘪,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他继续给左怀风说:“除了那个流血的,那个像小时候的隋行。” “你还记得隋行吗?” 左怀风愣了一下,他知道隋行,和他一样出身斗兽场,是今年来的商界新星,江却尘居然认识隋行吗? 左怀风对上江却尘弯月牙儿似的眼睛,脑中突然一阵刺痛,难以言说的悲伤与愤怒像是滔天巨浪顷刻间裹挟了他的整颗心脏,这还是左怀风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我……”左怀风垂了垂眸,决定顺着感觉说,“我恨他。” “我记得他,我们没什么交集,只在斗兽场打过几场,他都输了。但是——我恨他。我想杀了他。” 左怀风说完自己也一怔,他居然,这么恨隋行吗? 江却尘有几分意外,但是很快又接受了:“好吧。” 看左怀风现实世界里一次又一次来救自己的样子就能感受到左怀风那种深入骨髓的爱,所以恨他那个有名无实的伴侣也挺正常。 “左怀风,”江却尘看了他一眼,“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隋行不是情侣关系哦。” 左怀风又怔住了,虽然没有记忆,但是在这一刻,他还是感受到了实打实的开心,开心到他的嘴角都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两个人谈话间,路安已经被那根十字架杀死了。 原地只剩了一只被烤焦的蝙蝠,江却尘走过去,嫌弃地捡回了那个十字架,十字架上还有点余温。 他没有叫人收拾掉路安的遗体,也没再说什么,把十字架放回自己的口袋里,回头给其他吸血鬼道:“好了。我还有点事,就不奉陪了,诸位在此自便,玩得愉快。” 江却尘转身离开了。 左怀风也跟着他离开了。 江却尘在古堡里转了一会儿,慢慢走了出去,月亮的清辉把夜色照得明亮,柔和的光洒在林间小径上,看着很舒服。 江却尘看了几眼,小声嘟囔的声音里还是难掩嫌弃:“这是我最后一次变成蝙蝠。” 语毕,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变成了一只黑色的蝙蝠,江却尘还是不能接受,于是小蝙蝠就像刚来的时候那般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扇着翅膀朝远处飞去了。 丑蝙蝠! 丑啊啊啊啊!!!! 他一心要回海里,没注意自己身后也跟了一只蝙蝠。 是左怀风。 不知道飞了多久,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月亮要降下去,太阳就要升起来的时候,江却尘终于看见了波光粼粼的海面。 他变回人的样子,仰面落入了海水里。 清晨略微冰冷的海水在他身边炸出了漂亮的水花,入目的世界一瞬间变得摇曳绚烂,无数的泡泡在江却尘的身边升起又消散。 江却尘闭眼的最后一瞬间,好像看见了左怀风。 …… 江却尘生于海洋,是海洋的守护神,每一个海洋生物都爱他亲近他,他有着操控整个海洋的权力。那是由爱衍生出来的权力。 海洋赋予了他最好的权力,他早早就拥有了,所以不渴望、不需要、不依赖,所以永远不会受困于此。 ----------------------- 作者有话说:好绝望这个世界我从10.7一直写到现在[心碎]愿世界不存在卡文 第185章 偏远村落的圣洁神父1 【恭喜宿主第七个世界目标达成!已结算世界任务奖励, 任务总进度7/10。】 江却尘:“……” 听了七次系统的这个结束语,他总算是习惯了。江却尘这次回来没有着急和系统交流,反倒是一个人走到了一个巨大的屏幕前, 黑漆漆的屏幕倒映出他的样子,他长长的金色卷发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变得柔顺又有光泽起来,原本灰雾雾的眼睛也变得明亮有神。 江却尘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还是有一点分叉的地方, 不过藏在好头发后面, 不细看的话完全看不出来。 系统也跟着他的目光看他,赞叹道:【主人真的好好看!】 美人! 江却尘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又被他抿着嘴唇压了下来, 他道:“显而易见的事情。” 果然还是这样好看!以后再也不要当丑蝙蝠了! 江却尘在屏幕前看了一会儿自己, 这才重新坐回了椅子里, 水仙花干花还夹在那本书里,他伸手碰了碰,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拨弄这朵花的次数有点多,水仙花明显要散架了。 江却尘轻啧了一声,把书重新合上, 把水仙花重新好好地夹住。 这样一来, 这间和他实验室一模一样的系统空间就没了什么好玩的地方。 江却尘环视一圈, 主动站起了身体,朝门口走去,他握住了门把手:“走吧。” 第231章 系统一愣:【这么快?!】 江却尘握着门把手的手一顿:“怎么了?不行吗?” 【倒也不是。我以为你会多休息一会儿。】系统讪讪道。 “没什么好休息的,”江却尘抬了抬下巴,“趁我开心的时候走完下个世界。我要把我的开叉的这缕头发也变好。” 系统一愣:【你怎么知道……】 江却尘无所谓道:“每个世界回来我的头发都会变好一点,我当然能看出来。” 这些干枯毛躁的头发象征着什么,江却尘其实也知道, 没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罢了,他问系统:“走吧,去下个世界。” 说到这里,江却尘明显变得警惕起来:“之后的世界不会也让我变成蝙蝠吧?” 系统连忙道:【没有没有。】 江却尘的警惕心依旧没有打消,补充道:“别的丑的动物也不行。” 系统打包票:【不会的不会的,下一个世界是神父,特别好看。】 江却尘如愿以偿在系统这个大漏勺嘴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心满意足地拉开了门。 系统:【……】 总感觉被算计了。 算了,算计就算计吧! …… 【已为宿主构建新的世界!正在载入中……】 【第七个世界已加载完毕。】 【欢迎宿主来到第七个世界!】 【你是一名偏僻村子里的神父。在你小的时候,因为不小心落入一条湍急的河流里,险些丧命时,你的神出现救了你,从此,你虔诚忠心地信仰供奉起了他,开始期待他可以回应你。】 【神需要很多信徒,你便常常去往各个村落帮助他人排忧解难,希望他们可以信仰神。你确实做到了,在你的努力下,很多个村子都开始信仰你的神。】 【今年你来到了一座偏僻的村落,像之前那样引导困苦的人类来教堂祷告。不过后来你发现,这个村子的女人孩子似乎格外得少,很多都是游手好闲不想出去工作的懒男人。】 【你有点害怕,但是并没有走。你觉得让这些男人改邪归正,你的神明一定会获得特别多的力量。】 【不过你没想到这些游手好闲的男人的恶念似乎格外得大,他们看向你时那种黏腻恶心的目光总是让你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恐慌,奈何对方也只是这样看着,并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危险,你也就渐渐放下了心。你对他们总是很仁慈,耐心地听他们的忏悔和为难。】 【你的善良与仁慈换来的是这群人的得寸进尺,他们总是借着让你帮忙看祷告词的由头对你动手动脚。你很害怕,真的很想离开,但是回头去看你身后神明的雕塑,又硬生生压下了这种恐惧,宽慰自己那群人只是不小心碰到你的,你还需要帮你的神招收信徒。】 【直到一个雨夜,大水冲烂了下游村民的房屋,你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村民在教堂里留宿。不曾想,这群人居然邪性大发,在神明雕塑前轮流玷污了你。】 【你挣扎不开,乞求神明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显灵救你。但你不知道的是,你的神是个被封印的邪神,只有吸去足够的痛苦才能获得力量冲破封印。他选中你,也是因为你长得貌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你痛不欲生的力量。】 【一整个夜晚,神都没有显灵。】 【直到晨曦破晓,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停了,阳光从外面洒进来,照在你的身上,你才感觉那股阴冷感散去了不少,你神情恍惚,突然意识到你自己不再圣洁了,你也被你的神抛弃了。】 【万念俱灰下,你选择了却此生。】 江却尘:“……” 系统:【……】 系统自己念完故事梗概,也不由地感慨一句:【恶俗啊!】 江却尘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不过目前他关心另一件事:“故事里的我死了之后,那那个神呢?” 系统哽了一下,讪讪道:【吸取了足够的力量,冲破封印了。】 江却尘:“……” 江却尘冷笑了一声:“贱人啊。” 踩着别人的血肉上位吗? 不过被踩着血肉上位好像也是原主心甘情愿的,甚至在察觉到事情不对后还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 “这么多故事里,”江却尘扭了扭手腕,给系统说,“一个这个世界,一个隋行那个世界,数一数二的窝囊。” 还不如当蝙蝠。 系统:【……】 但是来都来了。 江却尘开始打量起来自己身处的这块地方,是间很朴素的石头垒的房屋,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唯一值钱的大概是桌子上供奉的那座雕像,金灿灿的,好像是金子做的。 江却尘走过去把这个小雕塑握在手里,随意掂了几下,问系统:“这是真的金子吗?” 系统帮他检测了一下,道:“是真的。” 江却尘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又问系统:“你说,我把它熔了,做成耳坠好还是手镯好?” 刚穿来的时候他就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这身衣服,粗制滥造的黑白布做的一身宽松神父装,也不知道穿了多久,都有点起毛了,但是很干净。 太素了,江却尘不喜欢,他想要一点亮晶晶的东西装饰一下。 系统明显没跟上江却尘的脑回路:【……什、什么?】 “还是耳坠吧,”江却尘已经有了主意,“这个太小了,还不是实心的,做成手镯就太小了,耳坠刚刚好。” 系统:【……】 江却尘顿了顿,不知道是真的好奇还是单纯随口一问:“那个什么神能看见我在干什么吗?” 【不能,】系统道,【不对,它能。但是它目前是在封印中,不会浪费自己的力量看你。只有你足够痛苦获得了足够的力量时才会彻底醒来。】 “也就是说,他可以,但是不想,是吗?”江却尘把手里的雕塑转了转。 【嗯。】 “那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看我吗?”江却尘问。 【其实你对着祷告厅的神像说话它就可以听见,或者你生命垂危的时候,它也能感受到。】 “这样。”江却尘若有所思,手一顿,手里的雕像随之一顿,被他握着脑袋对着地面。 这个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了呼声:“神父,神父!” 江却尘愣了一两秒,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喊自己,他站起身,随手把那个雕塑扔在桌子上,雕塑与桌面相撞发出一声闷响,咕噜噜滚了几圈,撞在前面的小香坛上,撞翻了香坛,香坛上的灰扑簌簌落了下来,盖了雕塑满身。 江却尘走出去才发现他的住宿就在这座教堂的后面,这座教堂不是很大,但是被收拾得精致,到处都开满了鲜艳欲滴层层簇簇的花朵,蜂蝶萦绕,温暖的阳光一照美得像是一副油画。 脚下还是用鹅卵石精心垒的。 江却尘慢悠悠地顺着这条小路走了过去,只有一扇门,门一开,一关,就走进了祷告厅。 和外面不一样,祷告厅里很阴冷,光线很少,萦绕着一股香火的味道,祷告厅前有一座巨大的雕塑,和江却尘房间的那个小的长得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明,墙边点着几个油灯,灯芯摇曳,地上的影子影影绰绰,反倒把这里衬得更加阴森可怖了。 江却尘到的时候祷告厅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了,对方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已经油得打绺了,脸上和手上都有常年堆积下来的污垢,看着很恶心。 不知道是不是江却尘的错觉,总感觉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臭味飘了过来。 江却尘的胃里一阵又一阵地泛起了胃酸。 “神父!” 看见江却尘过来,对方的眼睛一瞬间明亮了起来,他呵呵一笑,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中都多了几分油腻的贪婪之色。 ----------------------- 作者有话说:神父我们来了[星星眼] 第186章 8-2 江却尘:“……” 江却尘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才压下去自己想要吐的那种欲望,他自知应该表现出来一些胆怯与温柔混杂的笑容,但是实在笑不出来, 只能垂着头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 他要回去当蝙蝠。 江却尘生无可恋地想到,早知道还不如在上个世界当蝙蝠。 这到底是懒汉还是流浪汉,懒得不烧水洗澡,去河流里冲一下总可以吧? 江却尘一开始还嫌这身神父装太素了不喜欢, 想借着对方揩油的时候故意弄脏衣服, 顺理成章地换一身好衣服来穿,现在却想,对方敢用手碰他的衣服, 他绝对会控制不住砍了对方的手。 第232章 这衣服再素, 也罪不至此。 江却尘隔着三排座位和对方面对面站定,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按照原来的计划,他是想通过勾引放大对方的贪欲,让对方色胆包天地跟着他去后面的小屋,然后他趁机杀了对方, 多来几次之后, 村子里的人肯定会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他再刻意引导一下,村民们也就能意识到这个神就是个邪神。 届时那个邪神肯定会坐不住出来见他。 他能出来一次,江却尘就有把握让他出来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自己找到办法杀了他。 现在这个办法肯定是行不通了,江却尘不能想象自己去勾引这种脏男人的样子,只是做个假设,江却尘就有了想吐的感觉。 那个男人似乎是把江却尘的这种冷淡疏离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自恋的男人总会把人的自信厌恶当成欲拒还迎和害羞胆怯,江却尘站在原地不动,他就主动朝江却尘走去,演技拙劣地呻/吟着:“哎呦……哎呦……神父,我最近身体不舒服。” 江却尘看他过来眼睛都睁大了不少,他连连后退,几乎要从门里退出去,冷声呵斥道:“站住!” 他的嗓音又冷又狠,带了几分压迫,一时间那男的竟真的让他吓住了,愣在了原地。 这个唯唯诺诺的小神父怎么和平时不一样了? “你就站在那里。”江却尘冷声命令着。 男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江却尘的眼睛,对方的眼里没有了之前那种任人揉捻的楚楚可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一不二的狠厉,像是一条已经直起了身子的毒蛇,但凡自己有任何一点不对的行为,都会立刻被他当场咬死。 男人没由来打了个怵,颤巍巍地站在了原地,没有再动。 江却尘环顾了四周一圈,在供奉台前发现了一盆清水,他没有多想,走过去端起那盆清水就把这男的泼了个彻底。 “神父!”莫名其妙被泼了盆水,对方顿时恼怒了,狠狠擦了下脸,这神父今天是不是疯了?! 江却尘冲着他的脸泼的,对方脸上的污垢被冲掉了不少,脸还看得过去,就是太脏了。 眼见着对方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江却尘毫不畏惧地笑了一声,把水盆往地上一扔,发出一声刺耳的撞击声,吓得那男的愣了一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却尘刚才泼水的时候没注意自己的手上也沾了一点,他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淡漠道:“身为神父,我的职责就是传道,自然也会听从信徒的困扰与烦恼,慰藉信徒的心灵。如果你心里想的那件事可以帮你解决困扰的话,今天晚上九点,你可以从那边的小路过来,我会开侧门等你。” 男人没想到江却尘会说这种话,如今他才实打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峰回路转,惊喜之色爬上了他的脸颊,他的眼里几乎溢满了兴奋。 怪不得这神父今天如此不对劲,原来是做了这个准备! 他就知道,长得这么好看还敢住在男人窝里的人能是多圣洁的人,果然按耐不住寂寞了! 江却尘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流氓在想什么,脸色顿时阴沉起来,语气森然:“但是,你身上太脏污了,实在是亵渎神明。” 男人十分上道,连声应道:“我回去立刻洗澡,保证干干净净地来!” 江却尘脸上郁气才散去了一点,只留了一些鄙夷:“这还差不多。快回去吧,不可把这件事告知他人。” 男人猥琐地笑了笑,身体已经转向门口,还在应承着江却尘的话:“一定、一定。” 他自己都没享受够呢,怎么可能会分享给其他人?! 江却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却尘刚一把祷告厅的门关上,立刻跑回了自己的房屋里,小嘴吐出一连串的话:“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我靠得那么近不会有虱子跳到我身上来了吧?系统?系统?” 他一边说还一边检查自己的衣服,时不时大惊小怪地跳两下,像是虱子真的跳到了他的身上,他在试图把虱子抖下去。 系统在这一刻突然悟到为什么左怀风总是把江却尘这条人鱼形容成爱炸毛的猫,原来如此! 【没有,没有,】系统连忙道,【你们离得很远,虱子跳不上来的。】 江却尘一拍桌子,声音变得格外尖细:“他身上真的有虱子!” 系统:【……】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江却尘惊慌失措,头一次急得团团转,失态至极。来回几次他终于崩溃地蹲到了地上,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左怀风来见我都不敢不洗澡!” 系统:【……】 系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你们离得真的很远了,绝对不会有虱子跳到你身上的。】 江却尘有点洁癖,但是没有那么严重,毕竟他小时候的成长环境条件就不允许他太过洁癖,江却尘小时候也见过不少脏兮兮的人和小孩,那些人都是被逼无奈,也在自己的条件范围内尽量收拾体面干净了,这种肮脏的懒汉流浪汉还是头一次见,实在太刺激他了。 太恶心了。 江却尘胃里一阵又一阵地反胃,伸出手扶着一旁的桌子站了起来,找到痰盂,还是没忍住,吐了。 这幅身子估计还没吃早饭,吐来吐去也只能吐出一点酸水。 江却尘吐完才觉得舒服了不少,他简单用水漱口了一下,软趴趴地坐回了床上。 系统被他这一连锁的反应震惊到了,他安静下来,系统才有空问道:【你还好吗?】 江却尘抬起手挥了挥,不知道是想说没事还是像是不好。 他一个人在床上失神缓了一会儿,才重新振作起来,他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坚定,提起同一件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要去找左怀风。” 系统:【……】 江却尘又重复了一句:“我要去找左怀风。左怀风呢?” 系统:【……左怀风要知道你这么想见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江却尘不置可否,只是问系统:“左怀风呢?他在这个世界是什么身份?” 【我帮你找找。】 系统去找了,江却尘在屋里也忍不住频频思索,一般来说,左怀风都会穿成和他一方的,还是位高权重的人,不过这个破村子能有什么位高权重的人?村长吗? 江却尘感到一阵恶寒,目光又移到了桌子上的雕塑上,若有所思:“该不会是你吧?” 看似和他一方的人,好像还有邪神? 不过,还没有出现过左怀风是渣男的情况,江却尘也不太确定。 江却尘想到了上个世界,那个世界左怀风和他的立场是对立的,如果和他对立的情况的话,好像邪神也说的过去。 系统回来了,语气疑惑:【好像有人在干扰我……我去查了一下,但是左怀风的链接很弱,我没查到。我去问主系统,主系统那边还没回我。】 系统说着说着,那股疑惑就变成了不安。 江却尘身体一顿:“是左怀风不在这个世界的意思吗?” 【在的。】系统回答得斩钉截铁,【但是,好像系统出了点状况。可能主系统的人在修,所以回答得慢了一些。】 江却尘直觉情况没有系统说得那么简单,他蹙眉思考了一阵,因为对这个系统了解甚少,也没有什么头绪,最终还是走出了房屋,决定自己先去找左怀风。 这个村子这么小,他肯定能找出来。 万一没找到,那就只剩下最后的可能性——左怀风确实是那个邪神。当然了,这一切都建立在系统给的消息没有错,左怀风一定在这个世界的基础之上。 江却尘一个人在村子里逛了很久,这个村子确实很小,屋子也破破烂烂的,只有一条小河流经,江却尘走过去的时候能看见有零星的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里面洗澡。 江却尘一来,就感觉到好几道油腻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格外的不适。 还有人给他吹哨:“神父,怎么出来了?” 江却尘脸色阴沉得可怕,本来想骂他,又觉得这人实在眼熟,仔细一打量,才发现是今早那个懒汉。对方按他的话把全身都洗干净了,与早晨判若两人,江却尘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是他的话,江却尘倒不着急解决他了。 他低下头,遮住眼中的狠戾,继续去找左怀风。 一直找到天黑,他都没有找到左怀风。 江却尘重新回到了教堂。 他目标明确,一路走到了祷告厅,祷告厅里,那座巨大的神像还在安静坐着,不知道是不是天黑的缘故,这个神像更加诡异了。 第233章 江却尘一天没有吃饭,从他的供台上拿了一个面包吃,面包做得很差劲,干巴得可以把人的牙硌掉。 江却尘一边啃着面包一边打量面前的神像,笃定道:“这个不是左怀风。” 系统一愣:【啊?】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了几声闷响,是人在敲门的声音。 江却尘勾了勾嘴唇,把咬了两口的面包扔回供台的篮子里,扯了扯整齐圣洁的神父服的领子,露出一大片干净雪白的肌肤:“走吧,去找左怀风。” ----------------------- 作者有话说:小猫呲牙[猫爪] 第187章 8-3 门敲了没几下就开了。 月光朦胧, 给神父描了一层淡淡的银边,神父身上的发丝都带着稀碎的光芒,像是山野里跑出来的小精灵。 神父身上纯洁无害的气质惹得面前的男人心脏砰砰直跳, 他稍微靠近一点,神父身上淡淡的香气就飘了过来,熏得他有些神情恍惚,低头时, 入目便是神父宽松的领口暴露出来的大片肌肤, 在月光下泛着细细的光泽,晃得人眼疼。 男人感觉嘴唇上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缓缓流过,他伸手摸了一下, 只摸到了一手刺眼的红色。 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鼻血! 这鲜血似乎点醒了男人, 男人从神父编织的暧昧幻境中醒来, 已经有了几分迫不及待:“神父,我洗干净了,可以进来了吧?” 江却尘的目光一寸一寸打量过他,把门敞开了一点,往旁边让开一道可以通人的缝隙, 闷闷应了一声:“进来吧。” 男人却是把门开得更大了些, 动作粗鲁, 江却尘皱了一下眉头,没说什么,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男人看着神父的背影,神父的衣袍有些宽大,但是走动间依旧可以隐约看见那截窄窄的腰身线条,宽大的衣袍反倒显得犹抱琵琶半遮面,若隐若现, 似露非露,更加勾人了。 男人口干舌燥,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他跟着江却尘走进了屋里,才发现屋里并没有燃灯,没有床,堆满了杂物,隐约有股陈旧的味道传来。 男人并没有在意,满心满眼都是江却尘那一截细窄的腰身。 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得到摸上去的手感会有多爽,男人的脸色发红,眼中的贪欲越来越浓,几乎到了毫不遮拦的程度。 “把门关上。”江却尘背对着他,嘱咐了一句。 男人关门的时候动作明显急躁了一些,听见关门的声响就朝江却尘走去了。 江却尘转过了身体,背靠着桌子去看那个男人,他的手藏在背后,似乎拿了什么东西。 “你有什么困扰需要解决倾述的吗?”江却尘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男人只看到了他说话时一开一合的水润的嘴唇,还有里面若隐若现的舌尖。 神父说话的音量低了许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蛊惑感:“你想要我帮你彻底解决吗?” 男人已经走到了江却尘的面前,他舔了舔嘴唇,伸出手想要碰江却尘:“神父,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神父藏在身后的手似乎往外抽了一点,江却尘笑道:“好呀。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觉得呢?” 那男人将要碰到江却尘时,一阵白光穿过他的脖颈,他突然身体一僵,而后,他的头缓缓平移左滑,咚地一下,掉在了地上。眼睛还睁着,里面是清晰可见的不可思议。 没有了男人的遮挡,身后的人终于露出了——左怀风。 男人身首异处,血液喷溅出来,左怀风十分及时地伸出手,拉住了江却尘的一条胳膊,稍一用力,江却尘整个人都栽进了他的怀里。 那人的身体也缓缓瘫软在了地上。 血液没有溅到江却尘一分一毫。 随之而来的是什么物体坠地发出的清脆声音,江却尘从左怀风怀里走出来,把地上的匕首拿了起来。 “你是邪神?”江却尘把匕首放回了桌子上。 左怀风看了眼他的匕首:“我打扰到你的行动了?” “算是吧,不过正好,我还怕杀了他他身上的虱子跳到我身上来。”江却尘说到这里,嫌恶地皱了皱鼻子。 左怀风:“……”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江却尘从男人的尸体旁绕过去,打开房门透气。 “恶魔。你这次的剧情是什么?”左怀风反问他。 江却尘回过头,察觉到了不对:“你不知道剧情?你不是陪伴我的npc吗?” 左怀风愣了一下:“不是……你才是npc吗?” 江却尘:“……?”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意外。江却尘把左怀风拉回了自己的小房间,给他道:“我怎么可能是npc?系统给我说只要我做完任务就可以回去——” “你的任务是什么?”左怀风难得打断了江却尘的话语,他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急躁。 江却尘觉得左怀风今天很奇怪,不过从两个人刚刚谈论的事情来看,本身这件事也很奇怪,于是江却尘冷静了下来,从头到尾给左怀风说了一遍:“我现实中自杀成功了,应该是成功了。然后这个系统找上门,让我扮演渣攻贱受世界里的贱受和渣攻达成he,完成十个世界就可以回去。” 左怀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他试探性地询问:“贱受?” 江却尘:“……” 江却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左怀风想了想两个人一同经历过的事情,继续道:“你……任务应该没完成吧。” “谁说的?”江却尘挑了挑眉,“谁规定he就一定是心意互通在一起的大圆满结局?难道渣攻忏悔贱受醒悟的结局不是happy ending吗?我为我自己惨不忍睹的眼光感到痛彻心扉悔不当初不可以吗?读者说他们不爱看这种he了吗?” 左怀风:“……” 系统:【……】 系统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原来,你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啊。】 它还以为江却尘就是瞎做事骗它呢。 江却尘道:“我都通关小世界了。” 系统讪讪道:【我……我以为,他们就是这样为你设定的呢,或者他们给你放水了。】 没想到江却尘还真的有一套这样做事的逻辑。 左怀风听着江却尘一番伶牙俐齿的辩论,突然笑了:“是。”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脚尖,其实还有一个理由他没有说,那就是,那样的勇气不应该是那种结局。 热爱、追求、执着、释怀、放手、重新接纳,无论是哪一项都格外需要勇气,如果是为了梦想或者事业这样做,绝不会被作者赋予“不争气”的设定,绝不会承担读者前期“看得人一股窝囊气”后期“怎么还没原谅”的怨气。 “贱”是多么难听的一个贬义词,但是因为一个题材就这样理直气壮地安在了一个角色的头上,就这样遮挡了一个角色难能可贵的品质。 这样的勇气,不该落得那样的结局。 江却尘心平气和地继续道:“之前每个世界都有你,系统就给我说,你是专门穿来陪伴我的。” 说到这儿,江却尘顿了顿,看向左怀风的眼睛:“因为我在现实生活中总是自杀,而你在现实世界中经常救我。” 左怀风缓缓收紧了扶着桌子的手,一瞬间,所有零散的线索都连了起来。原来是这样。这个系统已经承认了是弗尔肯研究的。所以他才会和江却尘是截然相反的任务。毕竟对方的目标不是江却尘,是他——弗尔肯要用任务失败的办法削弱他的精神力。 他在现实世界中经常救江却尘,很多人都知道江却尘对他很重要,他的软肋如此清晰明确。弗尔肯笃定他会在自己和江却尘之中选择江却尘。 他定定地看着江却尘,突然道:“我一定很爱你。” 江却尘挑了挑眉,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雀跃:“当然啦。左怀风,你爱惨我了哟。” 左怀风看他开心,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来。 左怀风嘴角刚扬起没两秒,就看见江却尘又不开心了,江却尘回头警惕地看着他:“我说完了我的事情,你还没说你的呢。” 左怀风抿了下唇,突然不知道该不该给他说实话,他垂了垂眸,道:“我……这个世界是恶魔,没给我具体的剧情。” 或许是知道了左怀风压根不会按照剧情里的走,也或许是双方在上个世界彻底撕破了脸皮,系统在上个世界结束以任务失败剥夺左怀风的精神力后,就把左怀风丢到了这个世界,只留下了一句:【这个世界,你的身份是恶魔。】 连任务都没给。 左怀风倒是知道它为什么不给自己任务,因为他的精神力已经被剥削得差不多了,无论这个世界他的任务是完成还是未完成,他都醒不过来了。 第234章 “就这样?”江却尘有些意外,“我这边没有恶魔的剧情啊。” 语毕,江却尘又把自己的剧情给左怀风说了一遍。 左怀风并没有说话,只是兀自执着地、认真地看着江却尘。 江却尘思索了一下,又问:“那你的任务呢?” 左怀风如实说了:“我没有任务。” 江却尘十分意外:“连任务都没有,你真的是陪我来的啊?” 左怀风这次的回答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他便从容笑道:“对。我一直都是陪你的。” 说完,左怀风挥了挥手,进入角色比江却尘进入得都快,十分自然的用恶魔的力量把男人的尸体给除去了,甚至连那点血迹都没有。 除完之后,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给江却尘道:“我杀人,好像会获得力量?” 江却尘还是没说话,只是盯着左怀风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左怀风以为他怎么了,主动走了过去。 突然之间,锋利的匕首横在了两人之间,刀尖搭在左怀风的喉结处,左怀风往前走一步就会受伤。 左怀风顿住了脚步,顺着匕首看向拿着匕首的人——江却尘。 江却尘冷笑了一声:“左怀风,你敢骗我?” 第188章 8-4 左怀风的嘴唇抖了抖, 他静静地看着江却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间的气氛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左怀风嗓音艰涩地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江却尘其实也不知道,他就是本能地感觉左怀风在骗他,于是试探了一下, 没想到真给他试探着了。 江却尘眯了眯眼, 威胁道:“你说不说?” 左怀风纠结于该不该跟他说实话,短时间内很难做出抉择,最终也只是沉默着看着他。 江却尘看他那样就没了追问的兴致, 干脆摆了摆手:“不说算了。一天到晚那么多秘密。” 左怀风垂了垂眸, 道:“抱歉……你之后会知道的。” 江却尘扫了他一眼, 左怀风的纠结犹豫做不得假,看起来也不像是故意瞒着他的,反倒惹得江却尘更好奇了。 但是逼问别人也没什么意思。 江却尘坐回床上,给左怀风抱怨:“那个人特别脏,我今天早晨还给他泼了一盆水, 就在那个祷告厅里, 现在应该都干了。” 他说的时候幻觉那种臭味又袭来了, 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左怀风总是被他突然转换的话题弄得愣一下,后知后觉江却尘是不再追问的意思了,心下微动,藏在身后的手指倒是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江却尘这么生动活泼的人? 左怀风总感觉自己特别了解江却尘了,但是有时候又会有一种,其实他还是不太了解江却尘的感觉。 江却尘总是会猝不及防地给他很多种惊喜。 江却尘见左怀风久久不回应, 秀气的眉毛又皱了起来,用脚尖轻轻踢了几下左怀风的小腿:“左怀风,你的反应怎么越来越慢了?” 左怀风又反应了两三秒,才看向了江却尘,对于江却尘的指控,他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触,反问道:“是吗?” “是啊,”江却尘收回脚,正襟危坐,“你没感觉到吗?” 左怀风看了他一会儿,缓缓低下头:“……可能是吧。” 其实他真的没有感觉出来,但是江却尘都这么说了,那或许是有的。 至于原因么,也很好猜——他的精神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江却尘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他也不坐着了,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左怀风面前,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左怀风反倒弯腰把他重新抱到了床上,“这次的身份是个被封印的恶魔,所以反应有点迟钝了而已。” “啊……” 江却尘张口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感叹,他的脑子比起左怀风可转得快多了,眼睛转了一圈,瞬间联想到了重要的事情:“你刚才说,杀完人之后力量恢复了一点?” 两个人等等话题总归是回到了这个世界的任务身上,左怀风微微点头:“对。” 江却尘的嘴角翘起,他的目光落在从早上歪倒在桌子上就没有被扶起来的神像上,笑得弯起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意:“那很巧了。” 左怀风挑了挑眉:“是啊。” …… 次日清晨,被杀死的男人满面春风地从教堂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他的脸色红润,脖颈上还有被抓划出来的伤痕,引人遐想。 似乎是为了炫耀,男人绕着村落走了一整圈,看得人眼红心痒。那座教堂里有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再加上每日清晨都会出来打水的小神父独独今天没出来,发生了什么不用脑子想都知道! 也有人凑上去主动询问男人滋味如何,男人只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本来就眼热的人这会儿更着急了,偏偏又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连连唾弃男人:“不要脸,人家一个孤苦的小神父,脾气那么好那么善良你也敢下手,贱人!” 这话配上他的垂涎欲滴的表情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只给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只怕心底一直在恨下手的不是自己,玷污孤苦小神父的贱人不是自己。 男人笑意更深了,摸了摸自己脖子上血淋淋的划痕,道:“太凶了。我得去医生那里瞧瞧。” 跟他对话的人登时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往地上“呸”了一下,转头看向教堂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么。 村子不大,这消息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村落,一群人谁也没瞧见男人怎么弄小神父的,谣言倒是传得有模有样,说小神父满眼含泪烈得不行,说小神父皮肤白嫩得一掐一个红印。 人在造黄谣这方面总是极具想象力,把莫须有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谈论的主人来了也得一头雾水自己还干过这事。 而神父自那日后也确实没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空白让这种“想象力”愈发有发挥的空间。 他们口中的神父此时正搬了个小凳子,靠在门口看左怀风用炉子给他熔炼那个金色的雕塑。 “我要把它做成耳坠,你会吗?”江却尘手里还握着一把瓜子,左怀风蹲在地上,研究得满头大汗。 听见江却尘的问话,左怀风思考了一下:“你想要什么样的耳坠?” 江却尘就知道左怀风有办法,一瞬间眉头舒展,笑得格外明媚:“我想要水仙花。” 左怀风:“……” 左怀风额头的汗似乎更多了点,他慢吞吞地重新开口:“我试试吧。” 江却尘:“……” 江却尘轻啧了一声:“你到底会不会?” 左怀风:“会一点。” “一点是多少?” “只能给你熔炼成一个圆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千言万语都在彼此的眼睛里交流完了。几乎是一瞬间,左怀风的身体往一旁躲了躲,躲过了江却尘踢过来的小腿,没躲过江却尘扯他脸皮的双手。 居然还能闻见一点瓜子的香气。 “左怀风!”江却尘蹲到了他旁边,喊道,“你还躲!不许给我做成那么丑的耳坠。” 左怀风笑出了声,揽着他的腰身,怕他摔倒:“你别过来,火再烧到你。” “不管!”江却尘蛮不讲理。 “好好,给你做好看的。”左怀风看了下一旁熊熊燃烧的火炉,火光把江却尘的脸颊照得红扑扑的。 江却尘冷哼了一声:“你不会怎么给我做?” “给你雕个模具就好了。”左怀风又看了眼火候,确认自己暂时不在也可以后,把他横抱了起来。 没吃完的瓜子从江却尘的衣兜里哗啦啦落了下来,洒了一地。 左怀风:“……” 江却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一会儿给你捡,”左怀风把他抱进了放屋里,道,“睡一会儿吧,昨天晚上累成那样了。” “累成那样怪谁啊?我只让你变成那个男人去骗别的男人过来,又没说让你真的跟我那个。”江却尘没好气地扯了扯他的脸皮。 那个在外面满面春风四处传谣的男人实际上是左怀风幻变的,夜晚和江却尘夜夜笙歌的人当然也是左怀风。 “怪我。”左怀风闷笑了一声,把他放在床上,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先睡个午觉,睡醒我就给你打好了。” “你说的。”江却尘不放心地看着左怀风。 “我说的。”左怀风坦坦荡荡应承了下来。 第235章 “不许给我丑的。”江却尘警告他。 左怀风再三保证:“一定会很好看。” 江却尘半信半疑地躺进了被窝,左怀风帮他拉好了窗帘,这才出去了。 江却尘原来以为自己不会睡着的,甚至在睡着前他还觉得正午的阳光即便是隔了一道窗帘也有点刺眼,有点热,左怀风炼金敲敲打打的声音也吵。 但是最后他还是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感觉左怀风炼金的声音消失了,阳光也变得不刺眼了,再过了一会儿,食物的香气传了过来,江却尘就这样饿醒了。 醒来的时候天以后有点黑了,屋里没有燃灯,很暗,江却尘睡得有点久,头有点疼,他摇摇晃晃地从床上坐起来,呆呆愣愣地缓了一会儿,才开口喊:“左怀风,左怀风!” 左怀风好像在做饭,他听见炒菜时锅瓦瓢盆噼里啪啦的声音了。江却尘轻轻嗅了一下,怀疑左怀风炖了排骨,他自己下床穿了鞋,余光突然瞥到了什么。 桌子上,一个金光璀璨的耳环正放在那里。 两条金线交织成一条鱼尾的样式,但是仔细看,这两条金线末端居然是水仙花的模样,乍一看那条鱼尾的尾鳍像是开了水仙花一样。 江却尘伸手拿了过来,摩挲了一下,嘴角扬了起来。 他拿着耳环跑了出去,冲着院子里还在做饭的左怀风喊道:“左怀风!左怀风!” 左怀风这次听见了,有点讶然:“你睡醒了?” 江却尘喜欢这个耳环,他一路小跑着扑到了左怀风的怀里,揽着左怀风脖子一声又一声地喊:“左怀风,左怀风!” 左怀风满手都是做饭沾染的油,没抱他,但不妨碍他被江却尘带笑的声音感染到,左怀风轻笑了一声:“怎么了?做梦梦到我的好了?” 江却尘把耳环拿到他的面前,金灿灿的小鱼尾就这样晃了几下,衬得江却尘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我喜欢这个。” 左怀风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陡然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巴:“我喜欢这个。” 第189章 8-5 “油嘴滑舌!” 江却尘拿着耳坠往左怀风面前一递:“给我戴上。” 左怀风抬起自己满是油烟的双手。 江却尘:“……” 江却尘的脸色微变, 左怀风这会儿反应又不慢了,用自己的法力把手弄得干干净净,从他手里接过那个耳坠, 准备给他戴上。 他这一连串丝滑的动作让江却尘意识到了什么,江却尘左右看了看,实在没看到左怀风之前说的“模具”,半信半疑地瞧了左怀风一眼:“这个耳坠真的是你自己做的吗?” 左怀风:“……” 气氛在两人的对视中变得格外尴尬。 左怀风试图转移话题:“你好像没有耳洞, 戴不上。” 江却尘不吃他这一套, 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似乎要把他看穿一般。 左怀风把他的耳坠认真地放回兜里,笨拙地转身, 装作很忙的样子:“我炖得排骨要糊了, 我去看看。” 江却尘就跟条小尾巴似的在他身后转悠:“实际上是用恶魔的法力变的吧!” 左怀风装作听不见, 不过脸色很难看,铲子在他手里变得格外有力,仿佛不是在炒菜,是在埋尸似的。 江却尘轻哼了几声,还是没忍住, 凑在左怀风旁边大声笑了起来。 他很少有这么开怀大笑的时候, 眼睛像是弯月似的, 肩膀都笑得一抖一抖的。左怀风也是少有得没有沉迷他的美色,不停翻炒着他的排骨。 江却尘其实挺无所谓的:“没关系啊,你又不是ai,ai也不一定什么都会啊。我的系统就笨笨的。” 系统:【啊……?】 系统有点不服气:【比左怀风还是聪明一点吧!】 江却尘轻笑了一声,没理他,继续和恨不得把头低到锅里一起炒了的左怀风说话:“那等之后回去,我打了耳洞你再给我做个一样的, 我要戴。” 左怀风还是没说话,江却尘还是第一次见左怀风有这种类似于羞愧到说不出话的一面,也不介意左怀风不搭理自己了,在他旁边绕来绕去,好奇地打量。 直到左怀风从锅里夹起一块炖得软烂的排骨,吹了吹,塞到了他的嘴里。 江却尘:“……” 江却尘气得踢了一下左怀风的小腿。 “咸吗?”左怀风问他。 江却尘嚼了两下,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就是好吃的意思了。左怀风看他的反应就有答案了,关好火,把排骨盛了出来:“先吃饭。” 江却尘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左怀风突然说:“以后我会学会做这种饰品的。” 江却尘:“……?” 江却尘歪了歪头:“不会也可以啊。饰品届多了你就像大海里多了一滴水。” 左怀风:“……” 江却尘从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洗手,坐到桌边准备吃饭:“里维亚帝国要是失去了他们的上将,那可真的完蛋了。” 江却尘本来拿起筷子想夹排骨吃的,说到这里,轻啧一声,咬住了筷子,恶狠狠道:“那真是太好了。” “特别是那个路安,他绝对完蛋了。” 左怀风:“……” 左怀风觉得江却尘可爱,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我在这里,里维亚确实快完蛋了。” 弗尔肯能把系统弄到他身上,说明里维亚至少有了一场败仗。 毕竟上将都被人掌控了。 江却尘感觉左怀风好像话里有话,想问清楚,余光瞥见了什么,伸手握住了左怀风捏自己脸颊的手。 左怀风宽厚的手背上多了几个明显的燎泡,有的已经破了,有的还鼓着。 左怀风的脸上出现了几分不自然,想把手抽出来:“先吃饭吧。” 江却尘表情微妙:“这是你自己尝试打耳坠的时候弄得吧。” 这个排骨的美味程度说明左怀风不是第一次下厨,不可能把自己弄得满手都是泡,那就只能是刚才打黄金的时候弄的。 左怀风强行抽出来了,欲盖弥彰地把手垂了下去:“先吃饭,先吃饭。” “我不吃,”江却尘皱眉,“左怀风你怎么回事?你从刚才起就一直怪怪的。” 左怀风:“……” 左怀风讪讪道:“我……” 似乎是觉得江却尘看着自己的目光很认真,左怀风抿了下唇,说话的语气也认真了不少:“如果可以,我想无所不能。” 江却尘:“……” 江却尘挑了挑眉:“志向这么高远?” 左怀风:“……” 左怀风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很荒谬,于是又继续道:“吃饭吧,吃饭吧。” 江却尘没再多问。 吃完饭,两个人决定一起出去绕着村子散步消食。 晚春的夜晚不是很冷,徐徐吹来的风带着清新的味道,洒在地上的月光格外清亮柔和。他俩专门去的村子边缘散步,方圆十几里都看不见人。 江却尘还是第一次和左怀风这么闲地散步,这里的空气清新得不可思议,呼吸到胸膛里的时候上半身都格外轻盈。 江却尘走在左怀风的前面,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其实是因为在斗兽场里只有做到最好才有奖励吧。” 左怀风脚步一顿。这件事情在江却尘嘴里说出来给了他很大的羞耻感,他张了张口,垂在身边的手一点一点攥了起来,人生中前十八年的经历还是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伤痕,那些不被当做人看待的岁月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终究还是割舍不去,遗忘不了,释怀不下。 “不太准确,”左怀风有点破罐子破摔的那种意味了,漆黑的没有光泽的双眸紧紧盯着江却尘,“是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狗才有可能会被主人挑走。同样地,只有无所不能的狗才不会给主人丢脸,被主人遗弃。” 江却尘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散去了,他不是第一次听左怀风讲他在斗兽场的往事,但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地方,真的给左怀风留下了深刻的伤疤,就像留在他眉头上的那道,即使长大了依旧没有消去。 左怀风说完这句话又沉默了,他的脑海中隐约传来少年一遍又一遍近乎偏执的询问:“为什么不要我了?我让你丢人了吗?是因为我做得差吗?如果我打到第一还会选择我吗?” 一声又一声,声声质问宛如幽谷回声般在脑海中不停地响起。 嘴唇被他咬破,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本来就不清醒的脑子这会儿更加混乱了。 第236章 许多模糊的片段在脑海中频频闪过,左怀风的额头都渗出了些许冷汗。 “左怀风?”江却尘没想到左怀风会突然变成这样像是被魇住的样子,隐忍强撑的样子让他一瞬间幻视了修仙世界的左怀风。 江却尘表情严肃了一些,伸出手扶住了左怀风的肩膀,想要唤醒他:“左怀风!” 左怀风其实在他喊第一声的时候就神情恍惚得差不多醒了过来,第二声喊出来他已经回过了神,抬头看见了江却尘诧异又担忧的脸。 “我……”左怀风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给他怎么解释。 这个时候,左怀风脑海里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系统反倒是开口了:【你的精神力太弱了,很容易陷入闪回的情况。】 左怀风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这不是你们想要的吗?” 系统沉默了下来。 “左怀风,”江却尘走到他身边,眉眼带笑地转移了话题,“我才不要听你打胜仗的无聊故事——你告诉我你怎么喜欢上我的吧?” 左怀风下意识握住了江却尘的手,他的手劲大了一些,意识到这一点又连忙松开了手,去查看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被他攥红了一点,应该是有点疼,他懊恼地想要哄一下江却尘,却发现江却尘笑盈盈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柔顺的长发垂下来,蓝色的眼睛像是波光粼粼的大海,好像能包容一切,月光照在黑白的神父装上反倒显得他更加圣洁。 江却尘谁也没看,只看着自己。 在这一瞬间,左怀风居然有了落泪的冲动。 “想不起来了吗?”江却尘等了很久左怀风还是没回过神,他就直接自己接了话题,“反正你失忆了,暂时原谅你好了。” “我……”左怀风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等我记起来。” 江却尘歪了歪头:“什么时候记起来?等做完任务回去之后你给我说。” 江却尘也不是为了转移左怀风的注意力胡乱说的,他是真的有点好奇,之前左怀风有记忆的时候他不关心,左怀风也没主动提过。 现在想想倒也有一点兴趣,毕竟,左怀风这么喜欢他,之前要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他是不太信的。 左怀风定定地看着他,蓦地,他开口:“好。” 这个允诺真是来得莫名其妙,明明按照他的精神力削弱程度来看他是清醒不了了,却还是忍不住答应了江却尘这件事情。 给江却尘许诺的未来,给了他独一无二的希望。 江却尘翘了翘嘴角,没说什么,继续跟他在外面散步。 江却尘和左怀风过了多少天悠闲的日子,外面的谣言就像鱼钩一样晃了多少天。 直到有人终于忍不住咬了钩。 ----------------------- 作者有话说:土儿卖萌:可以说说那个吗,就是那个你在那么多小鱼中选中我的原因[可怜] 还是土儿(超级变脸):说得让我不满意就淹了你哟[哈哈大笑] —— 推推俺们小渊的新文,老婆们喜欢的可以去看看呀[星星眼] 《被爱慕的冷淡虫母》by酌渊 虫族是封建的古老种族,雄虫与虫母的关系如同古时代的奴仆与奴隶主。 虫母用信息素控制雄虫们。 身为虫母的言棘,以铁血手腕控制了所有高层雄虫。他的美貌同冷血偏执一同闻名。发动战争,行事残忍,公认的封建专行掌权者。 传闻他有十余位雄侍,高大英俊,任他挑选,他却并不纵情于其中。 雄虫们迷恋他,忠诚于他。 然而,不是所有雄虫都对虫母无条件服从。他们对言棘这位暴君各怀心思。 言棘厌倦那些明争暗斗,以残暴手段压制虫族。 直到某天,他失去了能控制雄虫们的信息素。 系统:【你是位虫母反派,身处在雌尊的虫族社会中,然而原著是本无cp平权小说,几位雄虫男主致力于推翻你的统治。】 系统:【但是……咦?等等,你都做了什么?!】 - 传闻中,无法掌控雄虫的虫母,在最后,都会成为被笼子圈养的金丝雀,掀起新一轮的觊觎与蠢蠢欲动…… 但言棘对待其余雄虫,却依旧是那种敷衍态度。 曾经的雄侍们用手掌圈握住他的腿。虫母的邪恶野心藏在这样一具孱弱的身体里,似乎任人宰割,那双眼中的情绪却是平淡的。 “你不害怕吗?”有人问他。 “害怕什么?” 言棘无趣地反问:“害怕奴隶与宠物吗?” - 当子民们向他叩拜,对他倾诉心中的爱意时,虫母是困惑的。 虫群利益高于一切,每个雄虫都只是他的兵器或养料。 就像人不会爱上自己的左膀右臂。 “我没对与谁结合有兴趣。” 言棘费解低语,俯瞰众人。 但为何,雄虫们会跪在他的腿边,轻吻他的手背,低声恳求他不要临幸别人。 第190章 8-6 像之前的那个男人一样, 刚入夜,教堂里又迎来了另一个对江却尘意图图谋不轨的男人。 江却尘办了个凳子坐在后院里,那男人看见他明显眼前一亮, 不过他的运气比起之前那个男人更惨了一些,他甚至没来得及走近江却尘,只是踏入了这个院子一步,就被左怀风杀死了。 鲜血喷洒了一地, 又以快到诡异的速度消失了。 江却尘对这种杀戮施以淡漠的一眼:“来得这么早, 我还以为他得等到深夜呢。” 鲜血消失干净后,紧接着尸体也凭空消失了。 左怀风身体的四周溢出了一些黑雾,江却尘饶有兴趣地看了几眼, 道:“你的力量真的变强了?” 左怀风微微一点头:“对。” 似乎是要证明自己似的, 左怀风瞬间移动到了江却尘的面前。 江却尘瞳孔一缩, 连蹦带跳地离开远离了左怀风,躲进了屋子里。 左怀风:“?” 江却尘警惕地扒着门探头看他:“你身上有虱子吧!你和那个男人挨得那么近,刚才肯定有虱子跳到你身上了!” 左怀风:“……” 左怀风露出了一个真情实感的疑惑的表情。 “我……”左怀风试图解释,“我没有虱子,真的。我是恶魔, 虱子跳上来就会死掉的。” 江却尘防范意识高得可怕:“……我不信。” 左怀风:“……” 就这样, 左怀风度过了穿来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没有和江却尘抵足而眠的夜晚。 这是第一晚, 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晚,等到左怀风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一个人孤零零睡了好几个晚上了,但凡有脏兮兮的男人进了这个院子,江却尘就说什么都不肯跟他一床睡了。 “肯定有虱子。”江却尘有自己的判断。 左怀风没有办法,只能变成死掉的人在村子里放出来找神父必须要洗澡的谣言,不然会被赶出来。 某种方面来说, 也不算是谣言。 一时间,村里的老光棍男人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往河里跳。江却尘从左怀风嘴里听到这件事情后,脸色反倒更难看了。 他本来就是要跳河自尽回到系统世界的,现在他怎么跳! 江却尘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让左怀风和自己一起去找一下这边的大海。 左怀风似乎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每次选择……的方式都是跳海?” 即便是询问问题,左怀风也对“自尽”这个词很避讳,像是怕自己一语成谶似的。 闻言,江却尘的脚步顿了顿,他低下头,像是思考了很久,又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在他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尝试过很多自杀的办法,吞药、跳楼、割腕等等,独独没有尝试过跳海。每次决定前往海洋追海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情绪拦住了他。他说不清楚,好像是一种莫须有的愧疚。 一个一无所成的人总是很难走上回家的路。 所以,为什么最后一次自杀选择了跳海呢? 江却尘自己也不知道。 他没回答,左怀风也没有再逼问。 他们翻了好几座山,都没有看见大海,江却尘握着手里的菜饼,语气里满是失落:“这个世界不会没有大海吧。” “也许再翻几座山就有了?”左怀风一边猜测着一边安慰他。 江却尘没说话,只是和左怀风一起往回走。 天已经快黑了,光线晦暗,山路崎岖,左怀风怕他摔到,想背他下去,江却尘觉得这样风险更大,万一左怀风一个没踩稳,两个人人滚人摔下去更痛苦。 第237章 最后是左怀风牵着他扶着他往下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江却尘想到了什么,问:“你最近有感应到那个邪神吗?” “没有。”左怀风回道。 “杀了那么多人,”江却尘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延长的黑夜中,“……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本来是想通过左怀风杀害他的信徒,引诱邪神出来,然后让力量壮大的左怀风杀了邪神的。没想到这邪神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不是系统笃定一定有这么一号人物,江却尘会怀疑剧情里的邪神根本不存在。 疑惑只在他的眼中存在了一两秒,很快,被一股玩趣取而代之,那就只能换一种办法了。 他本来不想用这种办法的。 …… 次日,江却尘难得起了个早,主动去打扫起了从未去过的祷告厅。 神父服长长的袖子被他挽到了臂弯处,前面围了一个围裙,宽松的衣服就这样收紧,盈盈一握的腰身就这样显露了出来。 长长的头发也被他盘了起来,盘不上去的碎发在白皙的脸庞周围撩动着。 他拿了一架破旧的梯子,慢吞吞地爬上去擦拭邪神的雕塑。 早就破败的梯子在他踩上去的时候就发出了“吱呀吱呀”的警告声,江却尘犹豫了一下,低头拍了拍梯子,像是在安慰他一般:“麻烦你再撑一下好吗?” 梯子依旧回以“吱呀吱呀”的声音。 祷告厅建造得压抑,一块又一块的砖把这方空间围得密不透风,连光都只是从上方吝啬的一处小窗户里泄进来的。 这道光穿透了祷告厅的黑暗,诡异突兀地存在着,把破旧梯子上飘下来的灰屑照得一清二楚。 江却尘好不容易爬到了梯子最上方,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累得,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了一点细微的汗珠,闪着晶莹的光,这个时候他才松开贝齿,脸上有了唯一的血色,是被咬得湿红的嘴唇。 江却尘腼腆地对着雕塑笑了笑,想说什么,突然梯子发出了一声支离破碎的散架声,江却尘整个人都在破烂的木架中坠落。 他甚至没来得及换一个表情,没来得及叫喊出声。 一个尖锐的断木直冲他的胸口,只要他掉下去,必定会惨死在这里。 江却尘凭借本能紧紧闭上了眼睛。 突然之间,像是凭空有了一种力量,把他稳稳地接住,缓冲了他掉下去的力度,轻柔地把他放在了邪神雕塑的脚旁。 脚啊! 江却尘掐紧了自己的手心,才遏制住了变脸的冲动。 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垂着脸调整了一下心态,再抬起脸的时候已经判若两人。 他的眼睛里含了泪,又像是含了一汪春水似的,因为激动几番想开口又讷讷地止住了,笨拙中藏满了惊喜与小心翼翼:“主……是你救的我吗?” 面前的雕像一动不动,什么反应都没有。 江却尘的眼睛像是小鹿似的转了转,固执倔强地看着雕塑。 经过刚才的变故,他的头发散了不少,宽松凌乱地垂在肩颈处,围裙也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衣服上。 邪神自然不会回应他。 江却尘也不放弃,不知道哪里来的执念与胆子,也不走了,就坐在了刚才邪神放下他的地方。 一种难以言说的注视感环绕住了江却尘,江却尘很不适,他早晨只喝了一点粥,现在已经有了点顺着食道逆反吐出来的苗头。 现在江却尘确定系统没有骗他了,这个世界确实有个邪神。 也和他预想中的差不多,邪神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亡的。因为邪神还要利用他汲取更多的痛苦与恶念。 大胆走的这一步棋确实走对了。 江却尘还是有点可惜,如果邪神没接他,左怀风就会出来接他,然后直接把整个雕塑都砸了,强行暴力通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通关。 【那应该是不能的。】系统小声地回答他。 江却尘很霸道:“最终解释权全归我。” 系统:【……】 那好吧! 那束光正好照在了江却尘的身上,把他身上破旧朴素的神父装照映得格外神圣。 江却尘也不气馁,就这样坐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 面前的光渐渐褪去,月光照进来,直到晨曦再次升起,就这也来回了不知道多少次后,江却尘原本胸有成竹地坐着也变成了可怜巴巴地抱着双腿蜷缩的样子。 【你饿吗?】系统很担心。 江却尘规律饮食也就这几个世界的事情,他三年都没有正常吃过饭了,常年饿着,也没什么感觉,眼下连着饿了几天,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便道:“没事。” 不过,比起这个,江却尘明显感受到,本来已经消散的注视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断断续续地出现了,而且停留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而这一次,那股注视感在他身上足足停了一夜。 江却尘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委屈地落起了眼泪:“您就这么不喜欢看见我吗……” 他这几天待在这里本就变得灰扑扑的,泪水把这种憔悴感衬得更加楚楚可怜了,江却尘卷翘的睫毛很快被泪水打湿,发红的鼻尖坠了一滴泪水,要掉不掉。 他嘤嘤呜呜地哭了好一阵,那雕塑依旧是毫无反应。 但是那股注视感更强烈了,几乎要化作实质。 好吧! 江却尘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因为坐了很久,猛一站起来他还有点不适应,双腿发软,差点直接栽下去。 “既然我这样让主讨厌,那就只好以死谢罪了。”江却尘擦了一把眼泪,义无反顾地朝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半空中好像传来了一声无奈的叹息,紧接着,江却尘就撞入了一个男人的怀抱中。 江却尘受宠若惊地抬起头,看见邪神的那一刻差点没骂出声。 【邪神很坏,为了激发你的欲望,一般来讲会换化作最能勾起你欲望的样子。】系统恰好此时给他解释。 江却尘:“……” 江却尘看着面前沐浴在神光之下,一脸高高在上,好似睥睨众生的左怀风,陷入了沉默。 第191章 8-7 神祇察觉到自己精心挑选的神父有危险的时候, 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 他记得这个小神父,漂亮的、蠢笨的、可笑的,只是被救一次就尽心尽力心甘情愿倒贴他的可怜鬼。 神祇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救的他了, 毕竟救他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帮助自己收集更多的力量,用来突破封印。神祇的年岁很长,不可能会记得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哪怕这个人是有用的。 这是神祇第二次救他了。 神祇记不清第一次救他是什么情景了, 但是这一次小神父从破梯子上跌下去的样子还是给了他很大的情绪波动。 看着只有他巴掌大的小人儿摇摇晃晃地掉落下去, 因为过于害怕所以眼睛都紧闭了起来,鸦羽似的睫毛紧凑在一起,本就白皙的脸蛋变得更加白, 绑着长发的绸带松开, 只系住了一小撮, 剩下的大部分发丝都散开了。 不知道出何心理,神祇伸出手,把他扶好,放在了自己的雕塑旁边。 小神父出人意料的很聪明,水汪汪的眼睛四处瞧了瞧, 就知道是自己救了他, 一声又一声的“主”听着让人很舒服。 神祇难得对小神父有了点好感, 但也只有一点,他还要继续休息和自己的封印做抗争。 没想到的是,小神父格外倔强,他很希望自己能够出现,就那样固执地在自己脚边坐了三天三夜。 神祇一开始想的是任由他坐着吧,后来目光倒是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越留越久,他很好奇小神父能坚持多久, 如果他能撑够自己满意的天数的,或许可以奖励他一下。 可是奖励什么呢? 神祇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 未等他想出来,突然看见小神父孤注一掷地朝柱子上撞去,神祇心一慌,第三次救下了他。 虽然没有坚持很久,但是毕竟小神父这小身板本身也撑不了多少时间,至少看得出来很忠诚了。 神祇还算满意,也想到了奖励小神父的办法,他最终化作了小神父喜欢的样子,伸手救了他。 只是看小神父的表情,好像不是很开心? 神祇轻叹了口气,伸手把他凌乱的发丝拨到了他的耳后。声音蛊惑:“不要伤害自己。” 邪神总是擅长蛊惑利用别人,他很满意小神父做的一切,很满意小神父对他的忠心耿耿,所以他还要继续蛊惑利用小神父。 第238章 小神父似乎是愣住了。 江却尘:“……” 江却尘确实愣住了。 他忍不住给系统道:“为什么会是左怀风的样子?你能给他换个样子吗?你的运算逻辑得在他的之上吧。” 系统:【……】 系统没说完话,他自己倒是又参悟到了很重要的一点:“哪怕是左怀风这张脸,一旦露出那种装逼的感觉,也很恶心啊。” 系统有些为难道:【我们的运算逻辑最大的是一切以小世界的发展为主。要不然你忍忍呢?】 江却尘:“……” 江却尘舔了舔嘴唇,垂下头几番调整眼神又在看到神祇的样子时破功,他简直要气笑了,道:“你看着这样的左怀风很顺眼吗?” 系统:【……】 “说话啊?”江却尘冷声道。 系统纠结了一下,还是真情实感道:【还好吧,算了。好想给他一拳,让他正常点。】 江却尘:“所以说啊。” 偏偏神祇在这个时候开口:“怎么不抬头?不喜欢我的脸吗?” 江却尘:“……” 好装的“左怀风”。 江却尘含糊道:“主什么样我都喜欢……” “那就是不喜欢长这样了?”神祇的语气叫人捉摸不透,“不过我在面对你时用得是你最喜欢的样子,你是不好意思吗?” 神祇轻笑了一声:“口是心非?” 江却尘:“……” 左怀风你完蛋了。 江却尘在这种极致的无语中感知到了一两分幽默,他想了想,左怀风自恋地给自己说“不抬头看我,是不好意思吗”的样子,实在有点说不出来的好笑。 江却尘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找到了借口,他怯生生道:“我想看主的样子。” 他抿了抿唇,脸颊上浮现了一抹忸怩的红色,而后又像是找补般:“主不愿意就算了,主长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神祇又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就长雕塑那样,我很忙,不可能你想见就见,想见我的时候,就在雕塑旁给我说话就可以了,我可以感受到。” 江却尘:“……” 江却尘思索了一两秒,乖乖道:“好哦。” 他答应完,神祇就原地消失了。 江却尘:“……” 【他的力量真的很差劲的,刚才硬顶着封印现身了一小会儿,现在就沉睡了。】系统及时告诉他神祇的状况。 江却尘轻啧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后面的屋子走去:“左怀风!” “嗯?”左怀风一边应着一边过来迎接他,“累不累?洗个澡睡觉?还是先吃饭?” 江却尘本来还有点怨气,看见左怀风的一瞬间突然笑了:“你知道那个邪神的样子长什么样吗?” 左怀风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并不是很想知道,但是他感觉自己要是说“不想知道”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便道:“长什么样?” 江却尘歪了歪头,眼睛亮晶晶的,他笑道:“长你这样哦。” 左怀风:“……” 江却尘指了指前面的祷告厅,腮帮气得鼓了一下,又迅速消了下来,他道:“就在那里,特别嚣张,说什么‘我很忙,不可能你想见就见’,好可恶!可恶的左怀风!” 左怀风:“……” 好大的一口锅。 江却尘漂亮的眼睛冷冰冰地看了过来。 左怀风心领神会,从善如流道:“对不起。” 江却尘也没有想为难左怀风的意思,其实从左怀风来接他的时候他刚才因为邪神顶着左怀风的脸说的那些话生出来的膈应就消散了,左怀风道了歉就更没什么闹脾气的理由了。 “你估摸出来了吗?”江却尘一边换着脏衣服一边问左怀风,“你还需要人多少才能杀掉它?” 左怀风把江却尘换下来的脏衣服收好,把浴桶拿出来,将烧好的水给江却尘倒进去:“剧情里的人都杀了,我的力量就能让那个邪神一击毙命了——来试试水温?” “你都帮我烧好水了刚才还问我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江却尘跑过去,试了试水,“正好。” 左怀风露出了一个笑容:“其实我饭也做好了。” 江却尘回头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左怀风顺势揽住他的腰,低头吻住了他。 江却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洗澡。” 左怀风把他抱起来,说:“我帮你洗。” 江却尘踢了踢他的小腿:“左怀风你真变态。” 左怀风笑了笑,没说什么,把他放进了浴桶里。 热气氤氲,渐渐模糊了两个人的身影。江却尘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几乎每夜都要和左怀风做一下,说不清楚究竟是两个人想要还是方便剧情的走向,有的时候很温存,有的时候又很激烈,最疯狂的时候江却尘隐约可以感受到左怀风的不安与歇斯底里。 左怀风像疯了一样想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江却尘有的时候怀疑哭了的不止自己一个人,他泪眼模糊想去看左怀风的时候,左怀风正好低下头亲吻他的耳尖,他的呼吸声很粗,抓得江却尘很紧,紧到好像江却尘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每一晚,左怀风都给江却尘一种末日狂欢的感觉。 尤其是在左怀风贴着他的耳边一声又一声地说“我爱你”的时候。 这次也是,这次更是。 或许是几天没见,左怀风的那种疯狂更加剧烈了,江却尘感觉他恨不得把自己揉进身体里似的。 “你疯了吗?” 洗完澡,左怀风抱着江却尘回到了床上,江却尘拉着他的手问。 左怀风的脚步顿了一下:“弄疼你了吗?我有点没控制住。抱歉。” 江却尘往床里缩了缩,示意左怀风上来陪他睡觉。他俩的默契一向好,或者说左怀风对他的习惯向来很了解,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左怀风就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左怀风上了床,伸出手帮他揉着腰,解释着:“好几天没见你,很想你。有点没收住。” 江却尘掰着他的手指玩,他坐在祷告厅好几天没睡觉,刚才又被左怀风折腾了一阵,又困又累,嘟囔道:“有什么事你要给我说。” 他说完就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也没听见左怀风有没有答应他,只听见左怀风似乎是叹了口气。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江却尘已经忘了睡梦前的那点小事。左怀风比他醒得早一些,难得没有先起床去做饭,只是抱着他闭眸休息。 “我有了个新想法。”江却尘又迷迷瞪瞪地赖了一会儿床,才清醒了过来,他知道左怀风没有睡,便开口给他说话。 左怀风睁开了眼睛,手指摸了摸江却尘的长发问:“是什么?” 江却尘翻了身,趴到了左怀风的胸膛上,眼睛笑眯眯的,闪烁着狡黠的光。 第192章 8-8 村子里失踪的男人越来越多, 村里的人渐渐意识到不对劲了。与此同时,类似于“江却尘神父十分能干,打猎赚钱供养男人不在话下, 那些男人在神父那里乐不思蜀”的流言渐渐流传起来。左怀风一开始传播的时候还担心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江却尘只是让他放心去传就好了。毕竟这种能干漂亮的老婆是懒汉的心之所向。懒汉是不管真实性的,毕竟能脚踏实地认真做事的人也不会成为懒汉。 结果如江却尘所料,这种离谱的传言也有人信, 或许是他那张脸实在有说服力, 或许是他们实在色胆包天,不过都无所谓,江却尘能达到目的就好。 夜夜都有人往教堂来, 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 左怀风这个恶魔在鲜血的浇灌下能力越来越强。 江却尘则是每天待在祷告厅里, 和那个邪神聊天。 “前些日子我托镇上的裁缝做了一身新的神父服,主你看好看吗?” “主你一个人在这里会无聊吗?每个人给你许的愿望你都能听见吗?那我多给你说说话,你会听到我在说什么吗?” “谢谢你每次都来救我呀主,我以后也会对你更加忠诚的,有那——么忠诚呢。” “以后我多找点人来祷告厅给你忏悔好不好呀主?” 他面对着邪神的雕塑盘腿坐着, 双手撑脸, 像只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日复一日。说的也没有什么正事,很多都是今天看到了什么,今天吃了什么这样的琐碎流水账。 他也聪明,知道自己说得多,每天来的时候都带着一个水杯来,说累了就倒杯水给自己喝。 一双深蓝似海的眼睛,水汪汪的, 纯情又宽容,被这样的眼睛看着,会情不自禁地忽视掉他从未扬起过的嘴角,错以为被他深情爱着。 第239章 已经消失的注视感又开始出现在江却尘的身上。 江却尘跟邪神说了很多话,祷告厅没人来,他俩像是在过二人世界一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邪神开始若有若无地回应他。 比如江却尘在纠结“今天是吃面包还是吃蘑菇汤”的时候,雕塑前上供的面包会突然掉落下来。 江却尘很惊喜,眼睛亮晶晶的:“是吃面包吗?” 邪神没有再说话,但是江却尘已经有了答案,他拿了面包,继续坐在邪神旁边吃饭。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原剧情里的那个雨夜越来越近。 这一日,江却尘突然带了一个男人进来,似乎是村子里的某个男人。 江却尘把他带到了邪神面前,温声细语地开口:“就在这里吧。把你的忏悔说给主听。” 男人漫不经心地点着头,眼睛倒是一直在瞥向江却尘的那截腰身,江却尘本来想走,但是被他掐住了腰。 男人说:“神父,你的衣服面料很好,是在哪里买的?” 江却尘面露惊慌,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的神像雕塑,可怜得都要哭了,还故作严肃道:“与祷告忏悔无关的事情不要问哦。” 男人闷笑了一声,对神父的警告并不上心,甚至得寸进尺地抓着神父的手腕把他抱进了怀里,笑道:“我问的是神父的事情,神父可是和祷告忏悔有关的,怎么算是无关的?” 单纯天真的小神父自然说不过流氓的强词夺理,脸都憋红了,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不好意思:“你……你……” “顺便,”男人调笑道,“警告别人不能说‘哦’哦,听着像撒娇。” 男人顿了顿,换上了一副了然的表情:“神父是在给我撒娇吗?” “不——”神父开始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不能这样说我。” 他得到的只能是男人的又一声嗤笑。 男人的手已经不安分地伸进了神父的衣服里,笑得更过分了:“神父,你怎么这么瘦?我都摸到骨头了。” 神父脸涨得通红:“不、不要这么做。” 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突然之间,原本好好的神像突然掉了一条胳膊下来,巨大的声响吓到了两个人,男人惊疑不定地盯着雕像看,那雕像很诡异,雕像的眼睛像是活了一般紧紧盯着他。 神父看见这场景立刻红了眼眶,从男人怀里跳下来,衣衫不整地跑到那截断臂前,茫然无措地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可怜巴巴得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男人轻啧了一声,不知道是出于对神像的忌讳还是什么,他起身离开了,一边走一边没好气地骂道:“晦气。” 他走后,神像突然出了声:“不要让男人碰你。” 语气也很差,听得出来邪神很不开心。 江却尘怀里还抱着那截断臂,闻言,本来就一直打转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他啜泣地哭了起来:“主……对不起。” 道歉道得莫名其妙,分明不是他的错。 邪神也知道这一点,却没有安慰他,只是再次强调道:“不要让别的男人碰你。” “可是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信仰您,”江却尘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我做得不好吗?” 这一次,邪神很久没有说话。 江却尘哭了很久,哭到最后流不出来眼泪了,只能一抽一抽的坐着发呆。 最终,他还是起身把断臂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边,落寞地走了出去。 邪神刚刚动用了神力,受到了封印的限制,一时半会应该管不了江却尘,也不能像之前那样监视他。 江却尘走出门后就感到身上的那股注视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用手背擦了下脸上的泪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个男人——左怀风似乎是等了他很久,见他回来,拿着手上的冰块就凑了上去:“给你敷敷眼睛。” 江却尘坐到了床边,哭过一场后他的眼睛很不舒服,也很疲倦,左怀风帮他敷眼睛,他靠在左怀风怀里昏昏欲睡。 “不想和那个装货天天周旋。”江却尘不满地给左怀风说话。 左怀风手顿了顿,语气酸涩地安慰他:“没事的,那个雨夜很快就到了,到时候我帮你把他们全杀了。等你回去之后就好了。” 江却尘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一动不动地看了左怀风一会儿。 左怀风收了收手掌,光滑的冰块差点从他的虎口出挤出去,左怀风神色如常:“怎么了?” 江却尘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挑了一下眉。 明明什么都没说的是江却尘,最后他居然说了一句:“不愿意说拉倒。” 左怀风手里的冰块被捂化,他怔怔地看着江却尘,手慢慢垂了下来。他垂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或者说是在纠结什么。 江却尘平静地开口:“我没有逼问人的习惯。你不想说,我也没有必须要听的理由。” “但是,左怀风,”江却尘调整了一下坐姿,认真地给左怀风申令,“不愿意说的人是你,做出了这个决定的人是你,那你就不要用那种惆怅眷恋的眼神看我,也不要用那种不舍悲伤的语气跟我说话。我连真相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左怀风定定地看着他,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皱着眉低下了头。 那天之后,江却尘不知道是出于演戏的目的还是和左怀风陷入了冷战的缘故,一天到晚都待在祷告厅坐着,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出去一趟,左怀风做的饭他一口都没吃,安静地啃剧情里给他的面包。 左怀风居然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话,只是不停地给他夹菜,哪怕他不吃。 后来江却尘也觉得烦了,把全部的面包都拿去了祷告厅,连吃饭也不和左怀风一起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句话都没有说,整个教堂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系统很不安:【主人……】 “你要是想说他的事可以闭嘴了。好坏我都不听。”江却尘直接堵住了它的话。 系统:【……】 系统讪讪地闭嘴了。 他一直安静地坐着,蜷缩在雕塑的脚下,看着又乖巧又可怜,像是被上次那件事情刺激了似的,邪神或许是心虚,也没主动跟他说话。 这样诡异的冷战一直延续到了原剧情里的那个雨夜的到来,白天的时候天就阴了一整天,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时不时还有闷雷作响。 江却尘难得从教堂的正门坐着,门大敞着,邪神的雕塑直直地面对着这场泼天的雨幕。 天一黑,天上就开始瓢泼起了大雨,江却尘伸出手,还没几秒,半边的手掌就被雨打湿了。 江却尘喜欢暴雨天,更喜欢暴雨天不撑伞,那种被雨水淹没的感觉让他感觉很自由,就像是在大海里游一样。 下一秒,他的手被人攥住了。 江却尘被攥住的手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没有抽出来,只是面无表情地平视过去——左怀风正站在雨里看着他。 他刚才应该是去杀人了,身上的血还没弄干净,顺着雨水一直流淌,地上很快满是刺目的猩红色。 江却尘的长发与衣衫被风拉拽着,顺着风的方向一直摇动。 左怀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上前一步,他把神父拉下来,当着神父的主的雕像的面,毫不留情地低头吻了下去。 轰——! 天空响起一声响雷,闪电几乎要把整片夜空照成白昼。 “你竟敢!” 教堂里响起邪神怒不可遏的声音。 左怀风松开江却尘,淡漠地看了过去,江却尘也扭头回望邪神。 邪神已经现了身,看清左怀风的脸的一瞬间,他瞳孔一紧:“你长得——” 和他那日变出的、小神父喜欢的样子一模一样! 第193章 8-9 面对他的质问, 左怀风只是讥讽地笑了笑。 这一笑彻底激怒了邪神,邪神的胸膛明显起伏了两下,手也攥得咯咯作响, 身周有了明显的黑气萦绕。 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先发火,而是转头看向了江却尘,明显是强压怒气:“这是怎么回事?” 江却尘歪了下头, 露出一个邪神熟悉的甜美的笑容:“怎么回事?这不是很明显吗?我爱的是他, 之前那些事情都是骗你的。” “胡说八道!”邪神发了怒,他旁边的一排座椅瞬间化成了齑粉。 邪神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戏弄过,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之前视若蝼蚁的信徒。他看着江却尘, 恨得却是左怀风, 他咬牙切齿地骂道:“我先杀了这个该死的恶魔。再教育你。” 第240章 “教育我什么呀?”江却尘往左怀风身后走了一步, 笑道,“教育我怎么坑骗别人当信徒,还是教育我怎么冲破封印?” 邪神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江却尘拍了拍左怀风的肩膀,给邪神道, “只是告诉你。这个世界, 整个星系, 只有一个神。” “那就是我。” 海洋孕育出来的唯一的海神。 邪神怔愣道:“什么唯一的神,你究竟是谁?你——啊啊啊啊!” 左怀风并没有给他多问的机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整个灵体都撕碎,邪神只来得及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江却尘冷眼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消散,依稀听见了他绝望又痛恨的一声“你骗我——你骗我爱你”。 很有意思的一句话。 是在说,你骗我“你爱我”,还是, 你骗我“爱上你”? 江却尘勾了勾唇,可能两者皆有吧,不过无所谓了,这个世界已经结束了。 教堂里重新安静了下来,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就变强了。江却尘看都不看左怀风一眼,转身就走,好像刚才和左怀风一起联手对付邪神的人不是他似的。 “江却尘。” 他走出去没几步,左怀风就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拉了回来。 这还是两个人这段时间第一次说话。江却尘抿了下唇,冷冷地掀了掀眼皮,扫了他一眼。 外面的暴雨还在下,没有关门,已经有不少雨水渗了进来,打湿了门口的地板。 左怀风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江却尘阴阳怪气地给他说话:“是吗?这种秘密是我能听的吗?”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的冷战也把江却尘给气到了。 左怀风:“……” 左怀风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江却尘的小脾气倒把他心中沉重的郁气挥散了些,他把江却尘揽怀里熟练地哄道:“好嘛。是我的错,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江却尘被他揽着腰身,和他挨得极近,听见他的话,舔了舔牙,伸出双手去扯他的脸皮:“左怀风你敢不理我?大了你的胆了!今天敢不理我,明天是不是就要骂我,打我?!你打吧,打吧打吧打吧!” 左怀风一般根据江却尘扯自己脸皮的力度来分辨江却尘究竟生了多大的气,这次脸上传来的痛感是史无前例的痛,很明显江却尘动了很大的气,再听江却尘的话,左怀风哭笑不得地亲了亲他的鼻尖:“空口诬赖我。我怎么舍得打你?这几天光啃那几个面包都快心疼死我了。又瘦了吧。” 江却尘嗤笑了一声:“甜言蜜语,糖衣炮弹,鬼话连篇。” 他忍不住踢了踢左怀风的小腿。 江却尘连扯带踹,左怀风连哄带亲,好一阵子,江却尘才消了气,坐左怀风怀里安分了:“你要给我说什么?” 左怀风抱着江却尘的长臂松开了一些,又收紧,比刚才还紧,他垂下头,脸上拢上了一片阴影,把这几天酝酿斟酌了无数次的话说给江却尘听:“我的系统好像出了点差错,失去记忆的那几个世界我不知道,但是,这几个世界的任务,我的都和你的是相反的。我是要和你达成he。” 虽然江却尘达成任务的行为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但是结果是一样的,至少左怀风的任务从来没有成功过。 “我这几天想了一下,你的系统应该是为你好的出发点,是个‘正确’的系统,而我这个本来应该是陪伴你的系统,不知道为什么落到了弗尔斯那边,由他们操控了。” 江却尘的系统也懵了∶【怎么会这样……明明左怀风是没有任何任务的npc啊!主人你不要着急,我去主系统那边看看。】 江却尘一愣,他很快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面色凝重了一些,没有理会系统,只是继续询问左怀风:“你任务失败的惩罚是——” “剥削精神力。”左怀风最终还是如实告诉他了。 这一次,江却尘愣住的时间好像格外的久,他什么都没想,但又好像什么都想完了,他嗓子有些发涩,问:“剥削之后,会有什么影响吗?” 左怀风沉默了一下,他把江却尘放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站了起来,无声地看了一会儿雨幕,本来想告诉江却尘真相的,临门一脚时又退缩了,他笑道:“没什么影响。应该会睡几天。” 江却尘明显不相信他,走过去踮脚握住了他的领子,强迫左怀风看着自己:“如果你为了我——” “不会有生命危险。”左怀风怕他摔着,主动伸出手揽住了江却尘的腰身,他玩弄了一下字眼,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醒不过来了。 或许会像个植物人那样一直在床上躺着。 “有什么后果你要给我说,”江却尘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地做了一堆自我感动的事情压在我的身上,让我一辈子都背负着这种还不了的债活着。” 左怀风握着他腰身的手缓缓收紧了,从容淡定终于在他身上消失了,他抿了抿唇,垂眸看着江却尘的眼里似乎是有许多遗憾与为难,他说:“但是会醒不过来。” 江却尘踮着的脚缓缓落到了地面上,他的眼中闪过很多情绪,最终停在了难以接受上,他后退了一步,逃离了左怀风的怀抱:“那不还是死了吗?!” 左怀风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 江却尘对左怀风的沉睡格外抵触。他习惯了左怀风总是在他身边腻腻歪歪,习惯了左怀风每次胆大妄为的惹他生气,习惯了左怀风奉承他夸奖他,在他的设想中,从来没有左怀风死了的这个情况。甚至在和左怀风冷战这么多天的不爽后,他也只是想扯一下左怀风的脸皮。 他那么不好的记忆力,却记住了从第一个世界开始左怀风惹他生气的每一个点,他还准备回去跟他算账,左怀风怎么能死了呢? “你怎么能救活了我,然后自己死了呢?”江却尘讨厌了左怀风那么多次,这是最讨厌的一次。 左怀风笑了笑,想说点风趣的话逗江却尘开心,可是看到江却尘表情的一瞬间,嘴角刚刚扬起的弧度就被一点一点拉平了。 江却尘像之前被他气到了一样瞪着他,不一样的是,这次他的眼眶发红,晶莹剔透的水光在他眼眶里一圈又一圈地打着转。 左怀风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眼泪从江却尘的眼眶里滑落,顺着脸颊往下。 “小人鱼骗我,你也骗我,都骗我!”江却尘完全没想到左怀风能说出来这么大件的事情,他什么防备都没有,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接收了,就像当时他猝不及防就知道了自己也是人鱼的时候一样。 他以为左怀风隐瞒他的会是类似于暗恋这种难以启齿的腼腆事,为什么会是这种事情? 江却尘脑子一片空白,嘴唇在发抖,肩膀也在发抖,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没有人告诉我真相,自以为是地承担了一切,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来不及做,还要承受离别的痛苦,”江却尘的眼神变得偏执起来,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来的,“说是为我好但是我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机会!”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答应了小人鱼会送他回海里,答应了小人鱼给他买贝壳,他承诺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可是失约的明明不是他,最后承担了自责与愧疚的为什么还是他。 为什么同样的事情他要经历两遍?这个系统把他治好就是为了让他再经历一遍这样的事情吗? “上个世界,你许诺给我的那些珠宝怎么办?”江却尘擦了把眼泪,冷冷看着左怀风,“很多事情你都没有告诉我,说好的等你记忆恢复就告诉我。” “左怀风,你自己说的话也不算数了吗?” 左怀风瞳孔一紧,他张了张口,嗓子却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江却尘看他那个样子,张口嗤笑了一声,走过去拉开了房门:“滚吧。” “左怀风,如果你真的为我死了,我一点也不会感动。我只会后悔,为什么会遇见你。” 第194章 8-10 那天晚上不欢而散之后, 江却尘一个人在小屋子里待了三天。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本来应该遣返回系统空间的,但他只是像他在现实世界那三年来做的无数次那样, 一个人窝在被窝里,窗帘拉得死死的,不吃不喝只发呆。 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郁郁寡欢, 不爱说话。 第241章 左怀风系统的事情主系统要查很久, 系统也不知道怎么办。犹豫了很久,系统支支吾吾地问他:【主人,你怪小人鱼吗?你讨厌他了吗?】 江却尘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并没有回话。 系统讪讪地不说话了, 即便是没有形状, 但是还是能感受得出来它的无措与不安。 随着时间的流逝,系统再不安也按耐不住了,小声问道:【你饿吗?我偷偷帮你弄点吃的来好不好?小bug!】 江却尘依旧闭着眼睛,没有回答它。 系统彻底着急起来,声音都带了点哭腔:【主人……主人……你还好吗?你是不想理我还是晕过去了?】 江却尘蹙了蹙眉, 道:“闭嘴。” 系统瞬间安静了, 它应该还是有话想问, 但是碍于江却尘,不敢再问。 不知过了多久,江却尘听见系统傻傻笨笨地自言自语:【左怀风这三年都是这样担惊受怕着过来的吗?】 江却尘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屈了屈。 有什么好担惊受怕的呢?他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没有什么危险,在怕什么呢? 江却尘漠然地想着。 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再也不困,再也睡不着, 他的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脚步声熟悉得江却尘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恍惚间江却尘感觉又回到了现实,回到了被左怀风小心翼翼锁在家里的时候。 左怀风走到了他的床前,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去掀他的被子,想把他捞出来。 江却尘紧紧拽着自己的被子,不给他掀。 “还在生我的气?”左怀风拉了几下没拉动,干脆放弃了,直接坐到了他的床上。 江却尘没理他。 左怀风吃闭门羹也吃习惯了,虽然没有记忆,但习惯和感觉还在,他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饿不饿?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我刚才打了一只野兔,烤了烤,要不要尝尝?” “……” “那天下大雨的时候你没收衣服,我也忘了,你刚洗好的衣服又湿了,我又帮你洗了一遍,好在这几天天气不错,已经干了。” “……” “不要不开心了,宝宝。” 左怀风的手从被子缝隙里探进去,经验使然,他精准地摸到了江却尘的脸,或许是这几天没吃饭情绪波动又大的缘故,江却尘的脸摸着瘦了很多,还湿漉漉的,很明显刚刚又偷偷哭了。 左怀风这一举动明显把江却尘惹怒了,江却尘掀开被子,手高高扬起,明显是要扇左怀风巴掌。 左怀风不躲不闪,任由他打。 最终,江却尘那一巴掌还是没落下去,他把被子扯了回来,埋脸在被子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我不打你。我不打陌生人。” 左怀风把他从被子里重新捉了出来,难得强势,他把江却尘压在床上,控制住他一直在反抗的胳膊,然后凑过去亲了亲他红肿的眼皮,又亲了亲他湿透了的鼻尖,轻声道:“不哭了,眼睛疼不疼?” 江却尘气得胸膛起伏剧烈,抬脚就往他身上踹。 左怀风皮糙肉厚,任由他发泄,继续亲他的侧脸,耳垂,山根,蜻蜓点水似的,轻轻柔柔的,不知道下一次会落在哪里。 江却尘这几天滴水未进,踹了几下就体力不支了,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腿也抬不起来了,只能恶狠狠道:“不许碰我。” 左怀风似乎是闷笑了一声,凑到他耳边亲昵地喊:“宝宝,小土,小尘,主人。” “左怀风!”江却尘气得也哭不出来了,脸色涨得通红,不停地推他。 左怀风得寸进尺,踢掉鞋子上了他的床,本来就小的床瞬间变得格外拥挤,两个人贴得格外近,左怀风把他揽进了怀里,抱得严严实实的。 “对不起。”左怀风的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江却尘身体一僵,没了太多的动作。 “我忘了很多事,也不记得当初答应来这个系统的时候有没有人给我说过这种风险。”左怀风伸出手和江却尘十指相扣,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江却尘手背的肌肤。 “不过,”左怀风笑了一下,“我应该从来没想过,你会喜欢我。” 江却尘缓缓睁大了眼睛。 “我来到这个世界,看到你的一瞬间,就觉得你给我一种熟悉感,”左怀风一字一顿道,“是一种别样的熟悉。你很圣洁、漂亮、也很干净,像天上的圣子一样。” “如果我对你最深的印象是这样的话,那我应该不舍得玷污你。” “大概是‘我只是一条出身斗兽场的命贱卑微的狗,圣子应该不会回应我’这样的想法。” 如果他知道江却尘会喜欢上自己,或许会规避掉江却尘会受到二次伤害的风险。不过左怀风也不能打包票,毕竟他失忆了。 江却尘有些迷茫:“但是我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服装,你记错了。” 左怀风这次是真的意外了:“是吗?可是我确实……” 左怀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了江却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江却尘阴森道:“你把别人看成我——” “那绝对不可能!”左怀风直接伸出手指发誓,“我绝不可能是那种人。我发誓,不然我就不得好死。” 好难听的誓言,江却尘不想理他,踹了他一脚,翻了个身不看他。左怀风知道他气消了一点,凑过去去亲他的唇肉:“亲一会儿去吃饭?烤兔子应该还没熟。” 不料江却尘又变了脸,不停地拍打他的大臂,气道:“压到我头发了!” 左怀风:“……” 左怀风低头看了一眼,确实压到了一小缕,在江却尘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抽出来,放到了他的胸膛之上,见江却尘表情冷漠着启口,就知道对方肯定说不出来什么好话,干脆直接亲了上去。 江却尘没骂完的话就这样被他堵了个严严实实,在他身下又踹又打,嗓子眼里“呜呜嗯嗯”得骂得很难听。 左怀风照单全收,耐心地亲吻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江却尘才被亲软了身子,在他怀里老老实实地待着,只用舌尖小小地回应着。 江却尘的眉头都舒展开了,胳膊无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含含糊糊地抱怨:“左怀风……我眼睛疼。” “自己哭得也嫌疼?”左怀风笑了一声,松开他的嘴唇,怜惜地去亲他的眼皮。 江却尘被他亲得睫毛一颤一颤的:“这样不管用。” “一会儿用冰给你敷。”左怀风说。 江却尘这才罢了。 左怀风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又按着他亲,亲够了才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江却尘连着几天没见阳光,乍一看还有点睁不开眼睛,他拽着左怀风的衣服,难受地把脸往左怀风衣服里埋:“眼睛疼。” 左怀风把他抱到怀里:“适应一下我们再走。” 江却尘埋的地方也巧,正好压在了左怀风胸膛上,能够清晰地听见左怀风心脏跳动的有力声,他抽了抽鼻尖,攥紧了左怀风的衣襟:“左怀风,你别死。” 左怀风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很久,头顶才传来左怀风的声音:“最近各国都在研究精神力,他们有剥夺的办法自然也有夺回来的办法。我昏迷后弗尔肯一定会打进来,你醒过来后去找杰斯——他是我的副官。他一定会保护你。” “到时候你们再去想解决的办法,好不好?” 这算哪门子的解决办法,一听就是拖时间哄他玩的。 江却尘没有回答他。 左怀风知道骗不了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江却尘的长发。 “不想了,”左怀风说,“提前难过等于难过两次。去吃烤兔吧。” 江却尘不情不愿地跟他走了过去,结果事情根本不像左怀风说得那样好,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烤兔没有及时翻面,导致一半糊了一半没熟。 左怀风:“……” 他看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江却尘再次变臭的脸色。 江却尘这几天生的气属实有点多。他在这个世界虽然不像上个世界有明确的动物模样,但也容易让人想到一种动物——河豚。 小脸整日气得圆滚滚的。 左怀风长臂一伸,重新把他揽到了怀里,手上的烤兔瞬间变得香气扑鼻鲜嫩多汁起来。 江却尘:“……” 差点忘了,左怀风是个有能力的恶魔来着。 小河豚慢慢瘪了回去。 左怀风撒了点调料,把兔肉撕开喂给他,江却尘这个时候觉得饿了,没再说话,坐左怀风腿上安静地吃起了烤兔。 第242章 味道还可以,江却尘咽下去一口肉,突然给左怀风说:“左怀风,我是人鱼,你还记得吗?” 左怀风撕兔肉的动作一顿:“人鱼?” 江却尘靠在他怀里,他的眼睛还是没有适应阳光的照射,微微眯了起来:“对啊,人鱼。就是传说里的人鱼,眼泪会变成珍珠的那种。” 左怀风有点惊讶,他想到了什么,问:“高等生物研究院研究的?” “那是我的同类,”提起小人鱼,江却尘的表情明显失落了一点,“我一开始不知道我是人鱼。但是那条小人鱼知道,它为了保护我,一直没有和我相认。” “后来它死了。” 尽管江却尘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一笔带过,但是依旧能想象得出来其中痛苦,左怀风陡然明白了那天江却尘为何反应那么激烈。 江却尘半阖着眼,声音很轻:“我有一滴眼泪,他们称之为「生命的奇迹」,可以起死回生。” “只有这一颗。左怀风,你说,如果我回去后,我是送给小人鱼好,还是送给你?” ----------------------- 作者有话说:圣子相关是1-8埋的伏笔捏![元宝] 土儿这个小河豚萌[亲亲] 第195章 8-11【第八个世界完】 这个选择, 左怀风没有办法回答他。 江却尘眼底一片灰暗,他突然没有了胃口,把手里没吃完的肉塞进了左怀风的嘴里, 淡漠道:“我不想回去了。” “本来我就是要寻死的,是你一直救我。”江却尘闷闷道:“说什么即便我自己背叛我,你也不会背叛我,说得好听, 你现在就是背叛我了。” “我讨厌你, 左怀风,你真的是一个特别特别可恶的人。” 或许是这个世界并没有人觊觎他的眼泪,江却尘说着说着又想哭起来, 他从小人鱼死的时候就很想哭了, 这三年来每一天他都想哭, 但是他不能哭也哭不出来。 这些眼泪最终在这个世界流了出来。 “我是这样给你说的吗?”左怀风突然开口,“如果是我的话,不会让你陷入如此为难的二选一处境里。” “一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左怀风若有所思,如果他没有失忆,估计就能猜出来了。 江却尘趴在左怀风的肩头, 对于左怀风说的话, 他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 他想到了什么,道:“如果我回去又想自杀,就没有人不厌其烦地来救我了。” 江却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说不上好看的笑容:“只有你,每一次都那么及时地跑来阻止我。烦人。” “不会的,”左怀风笑笑,“喜欢你的人很多。没有我, 也会有其他人。只是我跑得格外快,想赶在所有人之前见到你。” 江却尘没有搭理他的话。 左怀风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认真道:“江却尘,你真的不想回去了吗?” 江却尘掀掀眼皮,他看向左怀风,不知道左怀风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江却尘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回去了,如果是很久之前,在他一心求死的时候,他是不想回去的。如果是前段时间,他是想回去的,他想回去确认一下小人鱼复活的可能,想回去看看他的老师和同门,想去从来没去过的人鱼星。更重要的是,在他前些日子规划的所有未来中,他都是要拉着左怀风一起去的。 他蹉跎了三年的光阴,磨掉了全部的心性与勇气,虽然在小世界里如鱼得水,但是不确定回到那个真实的世界是否还有胆量面对他一直抗拒的世界。 他就像是一只野惯了猫,不慎被人逮起来虐待了一番,伤痕累累后又被左怀风捡回家悉心照顾好了。偶尔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阳光也会想起之前潇洒肆意的样子,但是斟酌一番,还是决定在左怀风的庇荫下耀武扬威。 可是。 不想回去这四个字怎么这么难说出口呢? 他想回去,他想去给小人鱼讨回公道,想去复仇,想救左怀风。 江却尘又趴回了左怀风的肩头,他的眼睛里再一次蓄满了眼泪,可是这一次他哭的却不是左怀风的死亡和自己未来里再没了左怀风这个人,他是在哭自己自己失去的勇气。 他这些天想了很多事,最强烈的念头是“如果是之前的我……”。 如果是之前的他,绝对不会为这件事哭泣,他会毫不犹豫地回去给策划这些事情的人一人一巴掌,身败名裂也好,同归于尽也罢,每一个敢算计他的人他都要他们血债血偿。 现在他只是想,左怀风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办?要不然和左怀风一起死了算了。 热爱、追求、执着、释怀、放手、重新接纳,原来每一句他所赞叹的、所打抱不平的“江却尘”被掩盖的勇气,都是他缅怀过往的措辞。 他要回去。 左怀风察觉到他又哭了,低低叹了口气,想要把他从自己怀里拉出来给他擦擦眼泪。就这样待在他身边也好,江却尘这个样子回去,他也不放心。 不过这次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江却尘的肩膀,江却尘自己倒是坐了起来,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他的眼睛被泪水洗过,格外明亮,眼眶却依旧湿红,江却尘身上的气质变得格外不一样。 左怀风愣了一下。 江却尘已经拉着他站了起来,指了指书上叽叽喳喳的麻雀,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这是什么?” 左怀风不知道江却尘想干什么,但是还是如实回答他了:“是麻雀。” 江却尘便拉着他走。 边走边问:“这是什么?” “是蝴蝶。” “这是什么?” “是野兔。” 江却尘拉着左怀风一直往山的远处走,任务已经完成,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停滞的状态,只有江却尘在的地方延绵出来数不尽的盎然。刚下过一场大雨,连着好几天天气都特别好,阳光洒下来暖洋洋的,入目之处都带着生机的亮光。山野绿油油的,风吹过,发出扑簌扑簌的声响,好多个山林生物冒出头来。 江却尘看见什么都要问左怀风:“这是什么。” 左怀风并没有问他要去哪里,任由他带着自己走,他一边走一边认真地回答江却尘这些孩子都知道的问题。 “是松鼠。” “是鹿。” “是山鸡。” …… 他每回答一句,江却尘的眼睛就明亮一点,两个人相握的手不知道何时手心相贴十指相扣起来,彼此抓得格外紧。 江却尘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直到终于忍不住拉着左怀风跑起来。 神父服太过宽松,垂在地上容易踩到绊倒,被江却尘用一只手拎着,他的长发肆意飘动起来,在绿色的山林间划开一道金黄璀璨的波浪,他的旁边跟着一道黑色,像是自由的鸟。远处似乎是有什么在回应江却尘,漫过丛丛山林,不辞万里来接他。 第一滴水落在脸上的时候,左怀风以为又要下雨了。 下一秒,清澈碧蓝的海水翻着浪花倒灌进来,一浪推一浪地涌到江却尘脚下。江却尘是海洋孕育出来的生灵,是宇宙中的每一处海水都溺爱的孩子,是每一处海水都信奉的守护神,每一滴水都听他的话。 “只要你想,你站着的每一处地方都可以变成海洋。” 海水淹没了大片的山林,里面的生物却没有消失,只是好奇地扭头四处看看,继续啃自己的草。 江却尘停了下来。 “左怀风,”江却尘拉了拉左怀风的胳膊,伸手指向刚刚汇集来的海水,他问,“你看,这是什么。” 已经平息的海水在江却尘脚边安静极了,平静的海面像是镜子照出两个人的样子。 左怀风一瞬不瞬地看着江却尘手指的地方——左怀风自己的倒影。 左怀风在自己的倒影里看见自己过于紧绷的脸部肌肉把脸上的神情拉扯得严肃不像严肃,苦丧不像苦丧,他还看见江却尘正在偏着头看自己,他张了张口,脑中一片混乱,万般思绪一团乱麻堵在脑子里,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把江却尘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萍。 “我……” 左怀风嘴唇抖了抖,吐出一个音节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人哦。”江却尘认真地给他说。 左怀风身形一颤,他的脸一点一点地转向面对江却尘的方向,他看见江却尘歪头笑着看他,阳光在他身上描了一圈淡淡的光辉,让他看起来神圣又温柔,:“是人,不是狗,也不是狼,不是供人观赏逗趣的畜生,是人哦。” 一瞬间,左怀风听见小时候自己在斗兽场里一声又一声的对自己的质问:“我是人还是狗?人人生而平等为什么我的命却这样不值钱?我和狗的区别只是我会说话吗?” 第243章 恍惚间,他又被丢到了脏乱的斗兽场,奄奄一息地在外面的抛尸场等待死亡的到来。 直到一个金发蓝眸的漂亮人影的到来,分不清是传说中视万物平等的圣子,还是人间的小少爷。 隐约和江却尘的身影重合。 左怀风的额头上出了很多汗,被系统强行禁锢的记忆居然像破土的根苗般疯狂生长,和系统负隅抵抗。 系统不停地发出:【数据错误!】的警告,一连好几条,在脑海里警铃大作,反倒刺激得左怀风回想起了更多的记忆,他的精神力开始断崖式下跌。 “你自己不去,凭什么要求别人站在原地等你?” “迟到的是你!是你自己的错!你谁也怪不了,只能怪你自己。怪你不争气,怪你身体好得慢,怪你能走能跑了也不去找他。” “你不去,人家以为你不来,所以找我,有错吗?我及时去了,比你可靠,有错吗?” “你凭什么发脾气,最没有资格发脾气的人就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的声音让左怀风一时分不清是谁,可是这些话倒像是一把又一把扎在心脏里的刀,久久没有拔出来,已经生锈了,和肉连一起了,碰一下都疼得浑身发抖。 是谁? 左怀风出了很多的汗,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江却尘的手,虚虚地抓了一把空气,像是要隔空抓住什么一般。 江却尘感觉左怀风的状态很不对劲,他的心沉了一点,左怀风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他得快点行动了。 江却尘本来想直接就走,不过他也不能就这样撇下左怀风,江却尘思索了一下,扶住了左怀风的肩膀,道:“左怀风,你还清醒吗?” ——“你还能活下去吗?” 不停涌出来的回忆与现实相交织,左怀风的嘴唇抖了抖,勉强从嗓子眼里吐出来一个音节,他看得是江却尘,脑海里的那个场景却停在了那个被扔在抛尸地的夜晚。 江却尘见他还能说话,便松了口气,他给左怀风道:“我要离开这里。” ——“我要离开这里。”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江却尘还有点不好意思,一时的臭屁涌上心头,他的脸颊微微发红:“我从来都不会因为别人做什么事情,你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不是可怜你,也不是要报答你之前帮我的意思。” ——我从来不会低下自己的头看人,你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可怜你。因为你已经没有办法站起来了。” 江却尘托着下巴,继续补充道:“我确实不了解打仗的事情,不过我知道如果放任你在这里的话,肯定不行。虽说你外面是植物人状态,但是他们绝对会斩草除根的。这样一来你肯定会死的。左怀风,我不想你死,我想你活下去。” ——“如果放任你继续这样躺下去,你肯定会死的。但是我不想你死。我想你活下去。” 左怀风浑身都在发抖,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处理不了江却尘的话语了,可是他直觉江却尘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有他数年来如一日都想要的东西,所以他费劲地、执着地问:“为……什……么?” 江却尘低垂了头,脸都藏到膝盖里去了,暴露在外面的耳朵渐渐红了,两只手又一下没一下地捉玩着地上的草:“嗯……因为、因为,你喜欢我呀。然后我也,有一点点喜欢你吧。” ——“而现在,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江却尘说完话就有些懊恼,怎么回应左怀风的心意让他说得这么忸怩不自然!左怀风给他说了那么多次都那么坦荡,他这样支支吾吾倒显得自己很小气似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恶的左怀风,每次都这样害他! 江却尘猛地抬起了头,气得脸颊鼓鼓的,看见左怀风神情恍惚脸色苍白额头发汗的样子一时间又瘪了下去,算了,现在跟左怀风骂左怀风肯定没精力哄他。 不过江却尘还是决定在离开之前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他站起身,叉着腰,歪头露出一个高傲的笑容:“谢谢你这么多次来救我,谢谢你把你的命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所以,我救你。” ——“如果你愿意把你的命给我,我就救你。” 一瞬间,左怀风的记忆像是山崩海啸般瞬间席卷了脑海,他痛苦不堪,江却尘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海里跑去,没看见他已经流了满脸的泪水。 左怀风歇斯底里地低吼一声,口中呕出一口鲜血,泪水和鲜血一起滴在地上,只是站起来,就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跌跌撞撞地朝江却尘跑去。 他记起来了,全部记起来了。 江却尘听见声响,还没回头,就被人紧紧抱进了怀里,幅度太大,两个人重心不稳,一齐往海里栽去。 浪花激起的一瞬间,江却尘听见左怀风哭颤着声音道:“是我,江却尘。” “那天你在斗兽场外面捡到的人,是我。” 江却尘错愕看向他。 他想寻求个准确的答案,但是眼前一黑,系统的声音随之而来。 【第九个世界加载完成。】 【欢迎宿主来到第九个世界——完美的世界。】 【记忆数据已删除,保留,等到世界完成会归还宿主。】 第196章 没有被伤害的世界1 江却尘是一条海洋孕育出来的人鱼。 和普通的人鱼不一样, 他由海洋孕育出来,拥有海洋的力量,替海洋保护着一切海洋里的生物。 他有宛如阳光浸染得金灿灿的翻飞浪花般的金色长卷发, 有宛如海底一般寂静神秘的深蓝色眼睛,有层层相叠仿佛婚纱裙摆一样的鱼尾,海洋赋予了他独一无二的美丽容颜。 除此之外,江却尘还有着远超常人的智力。 高贵、高智、美丽, 是人鱼的象征, 也是江却尘的象征。 每日,江却尘从大贝壳里醒来,第一时间去找一颗合适的珍珠戴到耳垂上, 戴到耳垂上的珍珠好像是某种象征, 宣告着他的一天开始了。 紧接着江却尘会去宫殿外环游一圈, 这一圈会占据他这一天的大部分时光。 每一天他遇见的事情不一样,但是又大同小异。比如高傲的天性会让一些年幼的人鱼谁也不服谁地吵起来,江却尘看见了就会拎着它们的后颈把它们分开,然后听一下它们怎么说的,往往在江却尘沉思着怎么解决这群小孩的冲突时, 一回头他们又玩到一起了。 江却尘最终得出来小孩真麻烦的结论。 再比如, 他要去一些浅一点的海域, 去抓调皮的小孩,和记忆不太好的老人鱼,在那里有一些那些亮晶晶的、锋利的鱼钩,骄傲胆大的小孩称之为试胆场所,喜欢在里面游来游去穿梭来证明自己胆子大。每一个被江却尘逮住的小孩都会趾高气昂地认为区区人类绝不可能会伤害到自己,但是被江却尘逮到还是会垂头丧气。 老人就很无辜了,老人鱼只是游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一下, 休息一下。看见江却尘过来,他们还笑着喊江却尘:“殿下来啦?殿下坐不坐?” 江却尘:“……” 江却尘无奈道:“殿下不坐。” 老人扶着钩子慈爱地看着他。 “那是鱼钩,”江却尘游过去把他们一一扶下来,“不要靠近啦。被人类抓去可是会被抽血扒鳞做实验的。” 他这次一定要好好给这些老人说清楚这些鱼钩的危害,哪怕是厉声斥责,也得让这些老人意识到这些东西不能坐。 老人鱼对危险的反应总是很慢,后知后觉江却尘是在说什么意思,一边后怕地拍拍胸膛,一般给江却尘道:“原来是这样,谢谢殿下,哎呀我们这几个老东西真是麻烦殿下了。” 说着说着,他们又开始从兜里掏出来一些晶莹剔透的宝石或者珍珠往江却尘手里塞:“殿下拿着这些玩,专门给殿下留的呢。” 江却尘:“……” 江却尘面红耳赤:“阿伯,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些了。” “没事没事,”老人鱼们很热情,“殿下收着就好。” “这个和殿下多配呀。” “哎哟这东西又不嫌多,殿下多拿点,多拿点。” 江却尘最终被迫挂着满身的珠宝逃离了老人堆,逃离了才回过神来,在厉声斥责老人方面——自己又一次失败了!这意味着或许明天,或许后天,他还要来逮这些老人鱼! 江却尘再去看怀里沉甸甸的珍珠珠宝,瞳孔一缩,这一定是老人鱼的计谋! 人鱼本性高傲,谁也看不起谁,喜欢独来独往,没人愿意和这些老人鱼说话。老人鱼孤单了就喜欢找江却尘玩,于是这群老人鱼就天天想办法让江却尘主动来找他们,再把积攒多年的珠宝送给江却尘。 第244章 恰逢此时有别的人鱼路过,瞧见江却尘,笑盈盈道:“阿公阿婆又给殿下珠宝啦?殿下戴着真好看呢!殿下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的话,阿婶这里有个刚寻来的夜明珠,殿下拿去玩吧。” 小孩子才玩夜明珠!江却尘臊得满脸通红:“阿婶我不要了,这些是阿公阿婆硬塞给我的。” “这个也是阿婶硬塞给你的啊!”阿婶正值中年,把夜明珠往江却尘怀里那一堆的物品中一丢,潜艇似的游走了。 江却尘嘴巴刚张开,话都没说出口,也没了说出口的必要。 “殿下好厉害!” 再次路过小人鱼群,小人鱼眼巴巴地盯着江却尘怀里的东西看。 江却尘十分大方地全都放在了他们面前:“挑吧。是阿公阿婆阿婶给的哦。” “才不是呢,”小人鱼一边挑一边给江却尘贫嘴,“阿公阿婆阿婶都是给殿下的,给了殿下的就是殿下的,我拿了殿下的东西,就是殿下给我的。我阿妈说,殿下只是责任大,但是还是小孩子呢。家里的长老都疼殿下是应该的。还要我们常去找殿下玩。”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跟小孩子玩。” 江却尘气鼓鼓地撇下这些东西离开了。 都是阿公阿婆的错,明天绝对不会再管这些阿公阿婆的事情了!就让鱼钩把他们都勾走吧! 江却尘生了气就往深海里扎,里面有一种会发光的水母,亮晶晶的,很漂亮,脾气也好,每次江却尘来了它们都会安静地在一旁给江却尘照亮。 “你们说我是小孩子吗?”江却尘托着腮帮,漂亮的眉头紧皱,“我出生二十多年了,我听说,人类都是十八岁就成年了。” “人类才活一百年,人鱼可是要活成百上千年呢,”水母说,“殿下确实是小孩子啦。” “你怎么这样说话!”江却尘鱼尾都气直了,转身就走,“我不跟你玩了。” 江却尘不开心地在海洋里游了一会儿,突然瞧见远处有个漩涡,海里有这个不稀奇,海洋虽然无声无息的,但是偶尔也会生气,这个漩涡就是生气的时候弄出来的。江却尘喜欢这个,他喜欢从高处滑到下面的玩法,他来回滑几次这漩涡没了。不知道是被江却尘弄无奈了还是哄好了。 据说人类也有这种玩法,叫滑滑梯。 江却尘刚才的郁闷烟消云散了,主动游了过去,不过这次出了点问题。 海面上有艘游船正起起伏伏,上面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哀嚎声响彻整片海洋,不停地有东西砸进水里,偶尔也会有小孩掉进来,扑腾得很痛苦:“救命啊!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们!” 江却尘不喜欢人类,阿公阿婆之所以能用鱼钩骗他还不是因为这群人提供的陷阱。这些年也有人抓小人鱼去做实验,弄死了才丢回海里,江却尘见过一条被丢回来的死人鱼,头发都干枯了,鱼鳞都没了,血也没有了,可怜得很。 江却尘讨厌人,江却尘转身就离开。 “听说这片海域有海神,恳请海神大人救我们一命。” “海神大人显显灵好不好,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啊。” 江却尘离开的动作一顿,他在原地思索了几秒,回头看了看那个还在海里扑腾的孩子,游过去直接把他从海里扔回了船上。 “我儿!”有妇女哭着就冲了上来,把孩子抱进怀里,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谢谢海神大人,海神大人善心无以回报。” 之前有条搁浅的小鱼就是被小孩子送回海里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就当是回报了。 至于其他人—— 江却尘抿了下唇,轻啧一声,就当今日善良海神当值吧。 江却尘游到那个漩涡旁,挥了挥手,原漩涡瞬间散去了。 宇宙的每一处海水都听他的话。 江却尘听见海面上传来了感谢的声音,懒得跟他们计较这些,往一旁游动去了,他边游边说:“不要生气啦。下次找个人少的地方再卷啦。到时候我也可以滑。也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用这么古老的船,我之前见到的可先进了,能下到可深的地方了……” “殿下,”一旁有鲨鱼凑过来,“您又跟海水说话呢?” 江却尘瞥了他一眼:“干嘛。” 鲨鱼委委屈屈道:“殿下,您把那群人救了干什么,本来我是要吃饭的。” “吃草。”江却尘随手给他抓了一把海带。 鲨鱼竭力抵抗:“我是肉食动物!” “你该补充一下膳食纤维了。”江却尘头也不回地游远了。 鲨鱼还在他身后大喊:“谁家鲨鱼补充膳食纤维啊!” 可恶的鲨鱼!居然敢这么大声跟他说话! 江却尘回头怒目而视:“你需要!” 鲨鱼:“……” 好霸道! 鲨鱼被江却尘吼了一下,哭哭啼啼地跑走了。 江却尘带着满腮帮鼓囊囊的气地回了自己的宫殿里。 江却尘的宫殿由宝石和珍珠打造得亮晶晶的,是历届人鱼王传下来的,江却尘喜欢这里。 宫殿门口有一堆首饰玩意儿,是江却尘早晨生气撇下的,不知道是老人鱼还是小人鱼又给他送过来了。 这是他的宫殿,除了刚出生的时候会有人鱼和其他生物来照顾他,平日里没有事情的时候,是不会有人来找他的。江却尘一直觉得这里很清净很自由,现在却觉得很无聊。 江却尘在首饰堆前犹豫了一会儿,弯腰这些抱了起来,慢吞吞地游到了自己的大贝壳上,满脸怅然地坐了下来,他身上戴的那些宝石和珍珠随着他的动作在漂亮的灯光下折射出七彩斑斓的光线,怀里的首饰黯然失色。 江却尘托着下巴,突然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样了!明日一定要做出改变! ----------------------- 作者有话说:这个世界是我觉得最萌的一个世界[竖耳兔头] 第197章 9-2 次日一早, 江却尘戴了一个水仙花样式的钻石耳坠,像昨日一样离开了。 和昨日一样,一些年龄小的人鱼还在吵架, 不过今天吵得很厉害,江却尘不得不停下来给他们调解。 “殿下!” 看见江却尘到来,那几条小人鱼老老实实地分开了彼此,但还是暗地里呲牙咧嘴, 谁也不服谁。 江却尘挨个瞥了他一眼, 问:“怎么回事?” 原本还嚣张的小人鱼顿时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了,只有一条通体绿色的小人鱼抓着江却尘的手腕告状:“殿下,它们笑话我。” 江却尘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一看过面前的其他小人鱼, 其他小人鱼被他这么一看, 纷纷缩了下脖子,露出了几分心虚的神色,看见小人鱼又头铁起来,叽叽歪歪地喊:“殿下,你不能偏心他!” 江却尘被他们吵得脑子疼, 轻啧了一声, 把小绿人鱼提溜过来, 问:“它们笑话你什么了?” 小绿人鱼瘪了瘪嘴:“他们说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大贝壳住。” 江却尘这会儿想起它来了,小绿人鱼的父母因为意外去世了,小绿人鱼就成了这一处唯一一个孤儿。 还怪可怜的。 其余小人鱼看江却尘面色动容,又自知理亏,连忙道:“殿下,这又不是我们跟他吵起来的原因。我们是说他没有家人了, 但是他说殿下就是他的母亲,也是父亲,我们就不服,这样算的话,那殿下也是我们的母亲啊!然后他不同意,他说我们有母亲了就不能再让殿下当我们的母亲。” “殿下是海洋的守护神,那就是所有人的殿下!所有人的母亲!他想霸占殿下!明明就是他的错!” 江却尘:“……” 小绿人鱼讪讪地看了眼江却尘,似乎是怕这样的话被江却尘听去会惹得江却尘不开心,不安地站在原地。 江却尘看看那一群,又看看这一条,在两方共同的注视下,缓缓开口:“我——” “对不起行了吧。”绿色的小人鱼突然开了口,扭头离开了。 江却尘一怔,那群小人鱼也一怔,江却尘觉得那条小人鱼的情况很不好,他扫了眼面前的小孩,警告了一句:“揭别人的伤疤是不对的行为,以后不许再乱说话。” 语毕,江却尘转身先去找那条绿色的小人鱼了。 绿色的小人鱼游得不如江却尘那般快,很快就被江却尘赶上了。 江却尘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问:“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小人鱼回过头,才发现是江却尘,眼睛亮了一下,又随着耷拉下来的肩膀黯淡了下去,他闷闷道:“我已经道歉了。” 第245章 江却尘挑了下眉:“为什么给他们道歉?” 小人鱼踟蹰了一会儿,纠结道:“我给殿下说,殿下会笑话我吗?” 江却尘反问道:“你都在外面给别人说我是你母亲了还怕我笑话吗?” 小人鱼:“……” 小人鱼的脸慢慢涨红了,手指绞在一起,讷讷道:“对不起……”紧接着,他立马道:“我是怕殿下生气,万一殿下生气,我就真的没有家人了。” 他说完这句话,可怜地眼巴巴地看着江却尘,看得出来,真的挺怕江却尘生气的。 江却尘:“……” 江却尘缓缓叹了口气,半晌,他道:“走吧。” 小人鱼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却尘说:“给你买大贝壳去。” 这句话似乎给了小人鱼很大的冲击,直到江却尘游出去几米,小人鱼才欢呼雀跃地跟了上来:“殿下!殿下!殿下!” 语气里满是受宠若惊,围在江却尘身边吵个不停,听得出来十分开心。 一直到江却尘给他买了大贝壳才消停。 江却尘站在一旁看小人鱼新奇地在大贝壳旁边游来游去,坐下又站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新奇极了。 江却尘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悄悄离开了。 他心情颇好,游到鱼钩处去找老人鱼和小人鱼的时候说话都温柔了不少,老人鱼见他难得这么温柔一次,更是得寸进尺,恨不得把家底都掏空送给他。 江却尘抱了一座珍宝堆成的小山,费劲地朝家里游去。 不知道人类那边的老人对小辈会不会也这么热情,江却尘每一天都觉得老人鱼已经把所有的东西拿出来了,结果第二天发现他们居然还有。 再这样下去,他们肯定会把棺材本都送给自己的。江却尘沉思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得好好给那群老人鱼说说,想找自己玩可以,但是不能去鱼钩那边,太危险了,也不能每天都给自己这么多东西。 他这样算是在关心老人鱼吗? 江却尘面色微红,明明没人听见他的心理活动,但他还是在心底给自己找补道,毕竟,如果老人鱼以后什么钱都没有了,还得自己照顾他们!多麻烦! 江却尘气冲冲地把珍宝放在屋里,又去找深海水母聊天。 水母笑了一声:“殿下怎么又把自己气到了?还是小孩子呢。” 江却尘又被水母气走了。 他一直跑到了浅水滩,脸上的红色都未褪去。江却尘气得吹了一个泡泡,明天他不会再去找那群坏水母玩了! 他正这样想着,看见前面突然有很多东西砸下来,江却尘一惊,而后又生气了——谁敢在他的海域里扔垃圾! 江却尘飞快游了过去,突然发现扔下来的都是一群小鱼苗,小鱼苗一扔下来就惊慌失色地四处逃窜,江却尘一头雾水,差点被它们撞到:“怎么了?” 小鱼苗只顾着逃窜,没理他。 江却尘轻啧了一声,顺着鱼苗下来的地方游过去,发现是一群不自量力的人类,正在大桶大桶地往下面倒鱼。不知道是在干什么,不过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疯了吗? 江却尘摆了摆鱼尾,脸色阴沉了下来,远处的海水起了些许风浪,隐隐约约在汇聚成一个漩涡。 突然地,那些人开口说话了:“谢谢海神大人昨天的保护,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远处尚未成型的漩涡半信半疑地消散了。 不过江却尘很快明白了这群人的用意,这群小鱼,估计是给他吃的。 江却尘脸色很臭,他可不是什么乱吃小鱼的残暴海神!这群人怎么这样随意揣测他。 “不要给我送鱼了。”江却尘从海面上探出了个脑袋,把围在甲板上的人吓了一跳。 江却尘这才发现这次来的船十分先进,比昨天那艘破船好多了。 甲板上的人先是一惊,看见他的脸的时候又是一惊,半是恐惧半是惊艳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不吃小鱼,”说到这里,江却尘的脸又臭了一点,“小鱼多可怜。” 这群人似乎是觉得他生气了,接二连三地扑跪在地,惶恐道:“海神大人息怒……” 江却尘本意也不是想吓唬他们,便道:“你们要是真心想谢我的话,送点别的肉下来吧。” 江却尘说完就翻身下去了,他亮晶晶的鱼尾在海面上一闪而过,又很快消失在海浪中。 没过几天,那群人给江却尘陆陆续续送来了许多肉,猪肉鸡肉羊肉等等,还十分好心地给他切成了肉片。 江却尘用一张渔网网好,去找了那天被他呵斥的鲨鱼。 鲨鱼吃了几天素,感觉浑身上下都发绿了。 “臭鲨鱼。”江却尘喊它。 鲨鱼:“……” 鲨鱼委委屈屈道:“殿下,你怎么一来就骂我,我都在补充膳食纤维了。” 江却尘看了它几秒,突然笑出了声,把手里网着沉甸甸的肉的渔网甩了过去:“请你吃。” 渔网在撒过去的瞬间肉片就散开了,鲨鱼的双眼一亮,最快先咬住了一个,一边嚼一边道:“谢谢殿下,殿下真好。” 江却尘叉腰,一点也不谦虚,全是臭屁:“当然了,我就是这么好。” 鲨鱼吃得十分忘我,听见江却尘的话还是忙里偷闲不住地点头:“殿下就是这么好。” 江却尘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就是这样,江却尘从出生起日复一日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很平淡。 这也是江却尘近日来不开心的地方。 他的生活太平淡了,他从小什么东西都是很轻易地得到了,不说珍宝这种有价的东西,就连真心这种东西也是轻松取得。 时间一长,江却尘难免焦虑,他过得这么好都是靠得海神这一个身份,如果不是海神这个身份,他还能让自己走到这么万众瞩目的地位吗?还会有人喜欢他吗? 这种焦虑在那日出了海平面之后更严重了——海洋之外还有那么广阔的天地呢。 水母听了江却尘的话,笑道:“殿下还是小孩子呢。” 只有小孩子才会担心“如果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爸爸妈妈还会喜欢我吗”这种莫名其妙的天真问题。 江却尘觉得水母完全没有理解他,惆怅地坐在水母旁边,十分委屈,鼻尖发酸,眼泪化作珍珠掉落了下来。 亮晶晶的珍珠在深海格外明亮。 水母十分意外:“殿下,你——” 与此同时,江却尘听到了好几声陌生的机械音。 【检测到此世界并非完美无缺的世界,已为宿主更换世界发展线。】 【记忆已清除,保留成功,世界结束会归还宿主。】 【欢迎来到“完美的世界”。】 ----------------------- 作者有话说:前几天痛经+高烧,存稿又没了,实在写不动就没更tt对不起大家 第198章 9-3 江却尘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在待在这座垃圾星里。 他小时候的记忆力不太好, 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跑到这座房子这里的,也记不清有没有人帮过自己了,更记不得自己的父母亲人, 很多事情模模糊糊的,像是被海水泡发的图画册,什么都看不清,对于江却尘寻找自己的身世有很大的阻碍。不过小孩子的记忆都不好, 江却尘允许自己小时候有这个缺点。 慢慢长大了, 江却尘因为漂亮的容貌遭到很多人的惦记,他们笃定江却尘会成为欢愉场的招财树,却没想过江却尘的每一根枝条上都长满了刺, 碰一下都鲜血直冒, 靠近一步都会被缠绞。 所以这棵招财树迟迟没有招到欢愉场里, 反倒贡献了无数具尸体充当招财树的养料。鲜血灌溉下的江却尘有了几分病态疯意,像是从地狱里闯出来的艳鬼。 这就是江却尘一直引来恶意的原因,也是江却尘一直迟迟没有落入欢愉场的原因。 不过江却尘最近有了一个新的苦恼,光靠他自己的色诱而后威逼利诱那些流氓的手段,很难支持他去往帝星。而且, 这些钱财的来源经不起查。 江却尘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听他话的、还能赚钱的帮手。 听着很难, 不过江却尘倒是知道要去哪里找。 ——斗兽场。 把小孩的人性活活掐死,剩下一点求生的欲望扭曲培养成兽性的地方。那里长出来的孩子,很渴望主人。 第246章 因为主人对于它们而言,意味着结束流浪。 确实,家养狗和流浪狗是两种生活,江却尘却觉得斗兽场的那些小孩蠢,有的家养犬, 或许还不如流浪来得幸福,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很恐怖的。 用自己的命去赌自己的主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真是太大胆了。 看来斗兽场的生活真的太痛苦了,逼得人不得不铤而走险。 江却尘有点恶毒地想,还好斗兽场会磋磨人,不然他上哪里找忠诚又听话的人去?靠他自己的那张脸吗?还是算了,江却尘心底明镜似的,他现在这张脸贵就贵在还没有人得到过,要是被人轻而易举得到,可不值钱了。倒是可以趁对方还新奇的时候转化成爱,爱是最昂贵的枷锁,也是最廉价的枷锁,贵贱与否,还要看被栓住的那个人。这样一来,还是把命运交给了别人。 江却尘这辈子都不会受制于别人,这辈子都不会把命运交给别人,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谁。 所以呢,还是斗兽场出身的那些狗最好了。 江却尘决定天一黑就去斗兽场。 不过他钱不多,不可能在斗兽场里买回来一个人,斗兽场的人要价高得很,他要去斗兽场外面的那个抛尸地,看看有没有漏子可以捡。 江却尘不太迷信,只信一下缘分。 如果,正好他今天去了,正好抛尸地有个半死不活的人,那就是缘分。 如果今天没有,那他过几天再来。 既然都靠缘分了,那江却尘就祈祷一下老天可以对他好一点,给他一个能打的人好了。 怎么说,也要配得上自己啊! 江却尘家住海边,旁边有一块大礁石,江却尘常常坐在礁石上,跟海水说话,偶尔也会下海捞一捞垃圾,捡一捡贝壳。 “我帮你捞了那么多垃圾,”江却尘跳下礁石,用脚踢着海水,“你从来都没有给我说过谢谢。” 海水:“……” 江却尘听着扑拉扑拉的浪花声,一点也没有强词夺理的心虚,甚至可见几分娇纵:“你要帮我送一个能打的人来。如果我没遇到好人,或者没遇到人,就是你的错。” “你对我不好。我就讨厌你。” 海水:“……” “如果遇到好的人呢——”江却尘拉长了声音,卖了个关子,他看时间差不多了,转身蹦蹦跳跳地朝岸上走去。 走出去一半,他才侧转过身,落日橙黄色的余晖给他全身描了一圈亮晶晶的边,随风扬起的金色卷发荡开又落下,江却尘笑道:“就当你送给我的礼物吧。” 等我离开这里后,就让他代替你保护我。 海浪声不休,声声相叠。 …… 是个清夜,夜幕黑得很通透,只有几颗零星的星子宛如银钱般在空中闪烁着,月亮悬在中间,泛着虚虚的光晕。 斗兽场里灯火通明,即便是站在外面,也能听见里面一浪高过一浪的激烈叫喊声,江却尘觉得里面一定很热,至少比外面热。 江却尘借着月光和斗兽场里流出来的一点灯光,在黑暗中一个一个摸索着。 不知过了多久,越过了多少横死的尸体,他才终于听到了一点微弱的呼吸声。夹在斗兽场里传出来的尖叫声中,不太惹人注意。 江却尘眸光一亮,慢慢摸了过去。 对方混在那些交叠的尸体中,看不出来属于生命的胸膛起伏,头上破了个大口,鲜血模糊了他的面容。 江却尘想了想,把带过来的矿泉水递到了对方的嘴边:“给你。” 对方真的是渴极了,毫无防备地喝了起来,毕竟对他而言,水里有没有毒,已经不影响他的死亡了。 江却尘表情微妙,一直等到他喝完水,才把瓶子一扔,问:“你还能活下去吗?” 对方费力从血污中睁开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却打着转地不肯落下,江却尘很久之前看过一只误食农药的狗,濒死前也是含着泪呜呜直叫。 截然不同的两双眼睛里流出了相同的泪水。 江却尘的眼睛缓缓眨动了一下,绕着他看了一圈,确定了,对方还有得救,只是,他看起来好像不想活着? 江却尘挑了挑眉,居然还有人不想活着,活着多好啊。 思量半天,江却尘在对方旁边蹲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命令道:“活下去。” 那一瞬间,江却尘看见对方眼里所剩无几的光彻底黯淡下去,还有那种清晰可见的仇恨。 江却尘一瞬间笑了起来,是呀,就是要这种野性的,这样的才能打,江却尘道:“为了我。” 毕竟他刚刚给了他一瓶水呢!水都喝了,怎么能赖账呢! 江却尘不顾左怀风的反应,自顾自地开口:“我要离开这里。” “我叫江却尘。”江却尘欣然开口,但是每一个字都很认真:“我从来不会低下自己的头看人,你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可怜你。因为你已经没有办法站起来了。” 好可怜的小狗,江却尘只绕着他走了一圈就看出来了对方被打得有多惨不忍睹,不过从肌肉来看,或许是个潜力股,可以赌一赌。 “你的身体素质很好,受了那么多伤,还能活着,”江却尘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满意地笑了一下,“如果放任你继续这样躺下去,你肯定会死的。但是我不想你死。我想你活下去。” 他想这个人活下去。 他想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如破败风箱,沙哑难听至极:“为……什……么……” “因为,你很厉害,”江却尘如实说,“而现在,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双方得益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江却尘不信这个人不恨斗兽场,不信这个人不想离开这里。 江却尘说着,拿出来一个药瓶,轻轻晃动了一下,深蓝色的眼睛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这是药。当时他们想把我抓去欢愉场,我在那里把对我有企图的人全杀了,顺便拿了很多好药,目前我不需要,但是你现在肯定很需要。” 江却尘介绍完了,却发现这人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手里的瓶子中,一直黏在自己的脸上。 看起来蠢蠢的。 江却尘心下微寒,莫非,他赌错了?救了个不顶用的人吗? 江却尘抿了下唇,不敢置信自己的眼光会出错,他决定再试探一次。 江却尘说:“如果你愿意把你的命给我,我就救你。” “我要离开这个星球,我要去帝国主星,但是我需要钱,我们做个交易,以后你打赢的钱给我,到时候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把你带走,怎么样?我们一起离开。” 对方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江却尘站起了身,歪头一笑:“你要是同意,就站起来。” “为了我,再站起来。” 他说完这句话,地上的人就一直咬牙尝试站起来,不过看那个惨样,江却尘对他能站起来这件事并不抱希望。 突然,江却尘听到了一声凶狠的、孤注一掷般的低吼声,而后面前这个比他略高一些的少年,居然真的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额头上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轮廓缓缓流淌,一点一点砸进土壤里。他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是死死黏在江却尘的眼睛上。 江却尘呼吸一滞,眼睛缓缓睁大了。 下一秒,那男人就因为体力不支狼狈跪倒在地,江却尘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扶住了对方。江却尘心情很好,尾音上扬:“你是在对我效忠吗?” 虽然江却尘并不喜欢和谁产生太过麻烦的情感联系,但是这个人刚才站起来的样子实在太让他惊讶了,让他第一次察觉到,这个烂得不能再烂的破星球,居然还有这么一簇生命力。 “等你伤好了再来找我吧。你沿着欢愉场往东一直走,看到有一个挂着尸体的小屋,那就是我住的地方。” 江却尘松开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走了没几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万一我认错了怎么办?” 那个人还是看着他,那瓶水帮他延续的生命正在极速流失,他说话很慢,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一般:“……左……怀……风。” “我叫,左怀风。” ----------------------- 作者有话说:见到小情侣要说: —— 第247章 大家对不起[爆哭]现生真的太忙了所以最近更新很不稳定。但是估计还有20章左右就完结了捏[竖耳兔头] 第199章 9-4 过了几天, 江却尘一个人在礁石上晒贝壳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江却尘。” 江却尘微微蹙眉,他的名字没多少个人知道, 每次来他家里还喊他名字的人……江却尘的面色冷了下来,转头看了过去,最好不是欢愉场那些不自量力的人。 来的人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些五大三粗的打手,只有一个人, 穿了件破旧却干净的衣裳, 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有的还没好,有的已经结疤了, 看得出来他已经努力让自己的走路姿势比较平稳了, 但还是一步深一步浅的。 越靠近, 他左眉头上的那道伤越来越明显,好深的一道,血肉裂开,隐约露着骨头。 看着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江却尘眯了眯眼,没什么好气地问:“你谁啊?” 对方愣了一下, 不安与局促弥漫上他的眼眸, 唇齿嗫嚅半天, 才慢吞吞道:“我是左怀风。” 江却尘思考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左怀风是谁。 江却尘歪了歪头,突然感慨:“左怀风,你的伤真吓人。” 左怀风:“……” 左怀风讪讪垂下了头,一语不发,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却是缓缓攥成了拳。 “会好的。” 最终,左怀风这样说。 江却尘对他的保证半信半疑,不过目前也没什么验证办法, 便不再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转而道:“好吧。” 江却尘暂时没有想和他说话掰扯的欲望,最近涨潮的时候海水冲上来很多好看的贝壳,江却尘一直惦记着,今天终于得了空,准备全捞上来。 他捡了很多,两只手都抓得满满当当,仔细一看却没有几个。江却尘有点懊恼,他今天出来捡贝壳居然忘记拿篮子了。 江却尘回过头,想要指使左怀风帮自己去拿过来篮子,左怀风却先一步朝他伸出了手:“我帮你拿着吧。” 江却尘垂头看看怀里的贝壳,又看看左怀风,警惕地收了收手:“你不会偷偷昧下吧。” 左怀风:“……” 左怀风沉默地看了一眼那些贝壳,说话十分实诚:“不会。我不喜欢贝壳。” 江却尘冷哼了一声,真是没品位! 左怀风的目光却依旧落在了那些贝壳,没有挪开,他有些意外:“你这里的贝壳……怎么这么好看?” 和别的地方的不一样,这里的好像精挑细选了全海洋最漂亮的贝壳,花纹格外精美。 江却尘翘起小尾巴,得意洋洋:“或许是因为我好看吧!好看的人就要配好看的贝壳!” 左怀风:“……” 很中肯的话语,只是逻辑有些奇怪。 江却尘感觉左怀风有点木讷,很无聊,不想跟他聊天了,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开始要找他的目的:“你去我屋里把门后面挂着的那个篮子拿过来。” 左怀风的反应又变快了,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居然跑了个来回,拿的篮子也是江却尘想要的。 江却尘眨了眨眼,忍不住道:“你……看着呆呆的,反应和行动居然挺快的。” 左怀风反问他:“哪里看着呆?” 江却尘把手里的贝壳尽数放在篮子里,含糊道:“气质吧。” 左怀风又沉默了,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江却尘并不介意,毕竟对方刚帮他拿了竹篮,呆点就呆点吧。 江却尘一个人在海边捡了一会儿贝壳,突然,左怀风走了过来,默不作声地帮他一块捡。江却尘余光瞥见,歪了歪头,给他强调:“要捡好看的哦。” 同时,左怀风开口:“我帮你串起来吧,做成风铃,会很好看。” 江却尘托着下巴,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左怀风思索了几秒,拿出两个贝壳,收尾相接拼在一起:“就这样。不过要用好几个,穿成一串,挂在屋檐。” 江却尘按照他的说法想了一下,单听构思的话,确实很好看:“那你做吧。做丑了你就完蛋了。” 左怀风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低头帮他捡贝壳。 太阳西斜,落日燃烧着沉入远处的海平面,周围的海水都被烧得泛着橘黄色的金光。落日的余晖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足以交叠在一起。 有了人帮忙之后,贝壳很快就捡完了。 江却尘从左怀风手里接过篮子之后,左怀风便给他道了别:“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过几天有比赛,我再带钱过来。” 江却尘扫了眼篮子里满满当当的贝壳,抬头看看左怀风,突然开口:“你等一下。” 江却尘提着篮子嗒嗒嗒地跑进屋里,又拿着满手的东西嗒嗒嗒地跑了回来,他的头发长到肩膀处,跑起来的时候总是一晃一晃的。 靠近了,左怀风才发现他拿的是一些药。 “你蹲下一点,我给你涂上药,这样你好得会快一些,”江却尘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你赢不了比赛,你就完蛋了。” 天天威胁别人完蛋了,左怀风从善如流地蹲下了身,心下奇怪,细胳膊细腿的,怎么让别人完蛋? 江却尘抹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记拿棉签过来了,他皱了皱眉,把药膏挤在左怀风伤得最深的左边眉头上,嘀咕道:“算了……反正只是药膏而已,不脏。” 左怀风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正要问,本来还发疼的伤口突然被冰冰凉凉的药膏覆盖,而后是温热的触感。 他错愕间,看见江却尘正专心致志地给他上药。江却尘应该不喜欢给别人上药,或者说,不喜欢伺候别人,给他抹药的时候虽然动作细致轻柔,但是表情不太好,嘴巴微撅着,明显带着气。 左怀风怔怔地看着他,理论上讲,他应该会为了麻烦到江却尘而感到不安和愧疚,或者会为了自己也有人抹药而感到开心和感动。可是在这一刻,他只觉得江却尘很可爱。 原来江却尘说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江却尘帮左怀风简单涂抹了一下就算完成了,他把指尖上残留的药膏尽数抹在左怀风的衣服上,道:“你的伤真多,累死我了。” 左怀风轻轻道:“抱歉。” “没事,”江却尘把那些药收起来扔他怀里,“就当借你的吧。记得还我钱。” 左怀风应了一声:“谢谢。” 左怀风不是话多的人,江却尘也不爱跟别人过多寒暄,把药给了左怀风后就先一步回自己的屋子里了,左怀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海风一直在吹,海面上波光粼粼的。 …… 自那之后的好几天,江却尘都没有再看见左怀风。廖廖两次接触不足以让江却尘对他牵肠挂肚,江却尘忙着准备帝星的考试,只零星的几次想起过左怀风还没有把答应给他的风铃送过来。 帝星是整个帝国最繁华的星球,有很多改变命运的机会。江却尘琢磨过自己的优势,他长得好看,或许可以尝试进一下娱乐圈,他打架的手段也很厉害,或许也可以去黑市混个杀手当当,他的头脑也很聪明,经商或者学习都可以。 思来想去,江却尘还是决定先学习吧。其他的,听起来都很麻烦。娱乐圈的潜规则很恶心人,里面的人也不像垃圾星的人任他威胁打杀,稍有差池就容易赔了夫人又折兵;当杀手的话,江却尘不喜欢听别人的发号施令,而且任务做起来很累:经商的话,最开始创业的话肯定有需要低声下气的时候,这是江却尘的大雷区。 综上所述,还是学习适合他。 至于学什么,江却尘目前还没有很喜欢的,硬要说的话,那肯定是什么热门什么难考他学什么咯。 江却尘年少轻狂,不知道专业并不分三六九等和难易,他只是觉得自己这样聪明的脑子一定要学最难最厉害的东西才可以。 这些天江却尘一直在准备帝国第一机械学院的入学考试。 高中的东西,他已经学完了,考一个高中还是很轻松的。 江却尘坐在礁石上背书,再一次听到了左怀风的喊声:“江却尘。” 真是熟悉的场景。 江却尘回过头去看他。 左怀风上次来时的那些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连眉骨处的那么深的一道都痊愈了不少,不过比之上次,他这次又多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新伤。 左怀风双手背在身后快步走到他面前,每走一步都有清脆的当啷声传来。江却尘挑了挑眉,把书合上,看着他。 第248章 只见左怀风从背后先拿出了一串做好的风铃,几十只干净漂亮的贝壳被一条银色的线串在一起,风一吹过来,贝壳与贝壳相撞,发出叮铃当啷的声音。 江却尘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风铃那处看,直勾勾的,直到左怀风把风铃递到他面前:“给你。” 江却尘接过来,十分新奇地甩动,一个人也能玩很久。 好有意思,他要玩够了再让左怀风给他挂到屋檐上。 倏地,江却尘想到了什么,歪头看着左怀风:“你另一只手怎么还背在后面?是礼物还是受伤了?” 左怀风似乎就是在等他问这句话。左怀风笑了笑,把藏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手心朝上,缓缓伸开了手指。 一个光洁圆润的珍珠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这是我比赛的战利品,送给你。” 第200章 9-5 这是左怀风第一次把战利品送给江却尘, 斗兽场把这东西叫做“奖励”,左怀风一开始也觉得斗兽场的说法没错,可是遇见江却尘之后, 他却觉得,“战利品”一词更合适。 以至于后来他每一次打赢比赛都会带着所谓的“战利品”昂首挺胸地走进江却尘的小院,将其尽数送给江却尘。 左怀风手里的珍珠说不上品相多好,之前有色胆包天的有钱人想要买江却尘的时候也会给他送各种各样的珍珠, 那些珍珠无一例外都比左怀风送得这颗好。 但是左怀风这颗, 说差肯定也不差。至少比江却尘有的大多数都好。 江却尘很喜欢。 他从左怀风手里接过这颗珍珠,嘴角上扬:“我喜欢这个。” 他喜欢这个,不是上层社会精心挑选的鱼饵, 也不是穷苦市场里进货的廉价仿制品, 他没有在左怀风眼里看见讨好与贪欲, 他看见了左怀风眼里的骄傲与真诚。 很明显,左怀风也在为了能把这个“战利品”送给他而感到自豪。 战利品。 真是个好形容。 这一刻,左怀风那张呆呆的嘴巴里说不出来的真心尽数化作这颗珍珠落在他的手心里,江却尘想,那天海洋一定听到了他说的话。 江却尘把珍珠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心情愉悦道:“走吧。” 左怀风一愣:“去哪里?” 江却尘冲自己屋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去吃饭。” 左怀风有些不确定:“我也去吗?” 江却尘蹙眉:“你不吃拉倒!” 江却尘第一次想请别人吃饭, 居然遭到了质疑!江却尘的气很快上来了, 冷哼一声,左手拿着叮当作响的风铃,右手攥成拳,臭着一张小脸就往自己屋里走去。 左怀风后知后觉,连忙抬脚跟上:“没有不吃。谢谢你。” 江却尘没理他。 左怀风被江却尘突然变化的态度弄得手足无措,险些左脚绊右脚摔倒在地,他跟在江却尘后面, 拼尽全部的情商,试图哄好江却尘:“我……我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有点血腥味,我是怕你闻到会胃口不好,所以才那样问你,不是质疑你的真心的意思,对不起。” 江却尘脚步一停,回身绷着脸看向左怀风。 左怀风差点没刹住车,撞到他身上。 江却尘先是哼了一声,紧接着质问他:“谁对你有真心了?” 左怀风:“……” 左怀风的脸上闪过一丝因为自作多情产生的尴尬,他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江却尘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抬着下巴矜傲地看着他。 左怀风:“……” “说不出来?”江却尘漂亮的嘴巴里惯会说一些咄咄逼人的话,“那就是那个意思。” 左怀风的嘴巴里依旧只能吐出呆呆的辩解词:“……不是、不是。” 江却尘面露惊异,夸张道:“你敢造谣我喜欢你?” 这曲解得更是得寸进尺。 左怀风嘴巴张开又闭上,急得满头大汗,硬是说不出来一句话。说没有显得太白眼狼,说有又要被江却尘嫌弃挨骂。 没有在官场上经受曲意逢迎锻炼的左怀风在这一刻面对江却尘的故意发难显得格外无措可怜。 半晌,他只憋出来了三个字:“……对不起。” 江却尘:“……” 江却尘莫名其妙笑出了声,声音清脆,听得出来很开心,他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眼睛弯似明月,亮也似明月:“左怀风,你好笨。” 左怀风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明艳,一时看愣在原地。 又笨又呆,惹得江却尘笑得更开心了。 末了,左怀风的耳根蔓延上一种不好意思的红色,他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笑够了的江却尘没有再为难左怀风,拉着左怀风往自己屋里去,他有很多干净的食物和水,不缺左怀风这一口吃的。 左怀风第一次走进了江却尘的屋子,第一次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虽然不是江却尘做的,只是热的罐头。 江却尘小时候尝试过做饭,奈何他第一次做饭做得实在难吃无比,气得江却尘拿着锅铲在原地转来转去,最终把锅铲往锅里一扔,再也不做饭了。 可恶的锅瓦瓢盆,不听他的话!做得那么难吃! 江却尘想起来还很生气。 从那之后,江却尘在家就只吃罐头糊弄了事了。大部分时间,他是去外面的餐馆吃饭。 看左怀风吃完饭还坐在原味看着空罐头出神的样子,江却尘觉得,虽然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差,但是肯定比左怀风吃得好。 江却尘以为左怀风还得在发愣一会儿呢,不曾想自己刚离开饭桌,就听见左怀风用犹豫含糊的语气问:“我明天还有比赛,奖品是条水晶手串,如果赢了的话,还能来你这里吃饭吗?” 江却尘狐疑地看了看桌子上的罐头,这些个罐头有这么好吃吗?还是说左怀风没吃过好东西? 江却尘看他局促地坐在凳子上,那副可怜见的样,鼻息间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嗤笑,语音上扬:“明天去吃好吃的吧,罐头太难吃了。” 左怀风愣了一下,问:“你也去吗?” 江却尘莫名其妙:“你自己去,有钱吗?” 左怀风:“……” 左怀风被他这话弄得语噎了一下,沉默过后,反倒笑了起来:“没有钱。那就谢谢你了。” 江却尘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凶巴巴地威胁他:“不过这都是建立在你拿来手串的基础上的,你要是没拿来,就滚去海边吃沙子吧。” 左怀风站起身,把桌面收拾了一下,认真地保证道:“不会的,我明天一定会拿来的。” 江却尘嘀咕道:“这还差不多。” 左怀风收拾完就回去了,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斗兽场那边会查人头,点名不在的话,后果挺严重的。 更何况,他明天还要上场。 翌日,还是下午,左怀风带着新的伤来了。巧的是,江却尘这边也有人。 江却尘凶名在外,但是比他的凶更出名的,是他的“美”名,虽然都说他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但是总有些色胆包天的会妄想自己能拿下他。 江却尘就喜欢这种胆大妄为的人,能被他威胁或者反杀的也是这些人,他喜欢利用别人对自己的贪欲。 今天也是。 那男的一来就口出不逊,江却尘眼底闪过一丝寒光,面上倒是含羞带怯的,嗫嚅道:“……不行。” “哪里不行?怎么不行?伺候好我,我立刻带你过不一样的生活,怎么样?”男人被他的样子晃了眼,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进他的屋子。 江却尘踟蹰着跟在他后面,藏在背后的袖口里,锋利的刀尖若隐若现。 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屋里,他扭过身,想给江却尘说什么,表情倒是一顿,像是清醒了过来,厉声发问:“你是谁?” 江却尘自然不会认为男人问的是自己,他顺着男人的目光回身看去,看见了默不作声站在院子里的左怀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左怀风的脸色很难看,虽然他还是一如和江却尘相处时那般没什么过多表情的样子,但是那双漆黑的眼珠,却像是一滩不停鼓动的黑泥,想要把所视之处的东西尽数裹挟着咬碎。 就算是江却尘这种杀过人的人,看见左怀风的这副样子也心下一颤。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斗兽场培养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折不扣的、疯癫嗜血的兽。 左怀风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第249章 男人虽然觉得左怀风吓人,但是看见对方身上那破烂衣服,难免多了几分轻蔑,他道:“但是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这小美人可是我先呃——” 男人没有说完的话随着胸口鲜血的流出彻底掐死在了嗓子眼里,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去,一把锋利的匕首刀锋已经全部没入自己胸膛。 再看左怀风,对方的手臂还抬着,保持着丢出匕首的样子。 男人睁着眼睛倒下了,死不瞑目。 江却尘跳着躲开,他动作快,身上没有被溅到任何的血迹。 江却尘快不走到左怀风面前,不满到:“你怎么把他杀了?” 把人杀了他怎么勒索钱财? 左怀风顿了顿,眼中的阴暗和偏执尚未完全散去,他声音沙哑:“我以为……你不喜欢这样。” 江却尘讨厌他的自作主张,语气很不好:“谁说的?” 左怀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惹江却尘不开心了,他沉默地低下了头,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之前,每次勾引完他们都会吐好久。” 江却尘:“……” 江却尘被他说中了,一时语噎,脸颊慢慢红起来了:“我,你,谁说的?不准!不准!总而言之,你把他杀了,我现在要不到钱了,你说怎么办吧!赔我钱!” 左怀风应了一声,一边给他解释一边去翻男人的尸体,道:“他敢来找你肯定就带了点钱,应该藏在他的身份卡里。” “这种人一般都有秘书,到时候把他的尸体清理干净,放在床上盖住面容拍个照,你去找他秘书要钱,让秘书来接。然后告诉他对方去斗兽场赌犬了。” “我会把他的胸膛彻底刨开,把里面的器官全都拿出来,砍断手脚,这是斗兽场对于还不上钱的人处罚。皆时,秘书一定会以为他是死于斗兽场之下。” “这个星球太混乱,”左怀风淡声道,“算是无人管辖的黑色区域。那边的人只能吃哑巴亏。” 江却尘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左怀风怎么比他还坏!栽赃陷害的手段说来就来! 左怀风说完才意识到江却尘的反应不是很好,他顿了顿,问:“吓到你了吗?” 那倒没有。江却尘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能说左怀风不愧是最黑暗的斗兽场出身,手段确实比他阴狠。 不过,江却尘想到了什么,问左怀风:“你怎么知道我之前色诱完别人都会吐?” 他记得左怀风在场的只有这一次啊。 闻言,左怀风表情一僵,抿着唇说不出来话。 江却尘:“……” 江却尘眯了眯眼:“你敢偷窥我!” ----------------------- 作者有话说:大胆左怀风![愤怒] 第201章 9-6 原本还滔滔不绝的左怀风这会儿彻底哑火了, 一个字也不说,垂下头安静地看着地面。 江却尘轻啧了一声,走过去, 双手扯住他的脸皮往两边拉:“你偷窥我!什么时候开始的?快说!” 左怀风讪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尴尬,说话的时候十分语焉不详:“就第一次……后来,来了几次。” 江却尘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左怀风:“……” “就是, 第一次见面之后的几天,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偷偷溜出来看你。”左怀风见敷衍不过去,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偶尔?”江却尘眯了眯眼。 左怀风:“……” 左怀风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每天。” 江却尘松开他的脸皮, 不可思议地朝后退了两步:“每天?每天?” 左怀风是怎么做到让他一点都没察觉到的?! 左怀风垂着头, 看起来都要埋地里去了。无论如何, 偷窥这件事说出来就是不光彩,显得他像个变态似的。不知道江却尘会不会害怕。左怀风懊恼极了,恨自己的嘴不把门。 “那你晚上为什么睡不着?”江却尘其实并不会像左怀风误认为的那样害怕生气,他被人惦记习惯了——反正左怀风也不是第一个跑来他家门口偷看他的。再者,很明显, 左怀风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对他有那种龌龊想法。左怀风肯定是单纯觉得他好看!江却尘想到这里, 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左怀风抿了抿唇, 江却尘的这个问题让他的无地自容感散去了一些,他道:“因为疼。” 他身上的伤口太多太深,密密麻麻的痛意像虫子般啃食着睡意,让他困的要睡过去的时候又被疼醒。 睡不着,身体又疼,想见江却尘的心情就会变得格外强烈。 左怀风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他本想闭上眼睛不去想这件事, 但是完全压制不了,闭上眼睛就是江却尘的样子。抑制不住的心情就不抑制了,这个时候,左怀风就会穿好衣服,偷偷溜出去斗兽场,去找江却尘。 大部分时间,他来得很晚,江却尘已经锁门睡着了,灯也熄着,只能听见浪花翻动的声音。 即便是站在江却尘门口,也会让左怀风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会待上几个小时,有时候会迷瞪得坐着睡着,有时候只是站着发呆。 左怀风喜欢这里,这里有他很重要的人。 左怀风说不出来这种情感是什么,斗兽场的兽对于从未接受过的“爱”总是领悟得很晚很晚。 只有几次,他看见江却尘色诱有钱的男人,那些男人跟着他走进屋里,关上门,视线隔绝的一瞬间,左怀风感觉浑身的血液都随之变凉了。 那一刻,他恨极了,恨自己不是有钱人。又变得急功近利起来,他恨不得下一秒自己就变得家财万贯。 但是白手起家需要耐心和时间。 更何况他现在连“人”都不是。 江却尘出来得比他想象得要早很久,那些男人跟在他后面鼻青脸肿得出来,有的甚至还会挨一刀,表情大多惊疑不定,带着浓浓的恐惧。 江却尘衣服干净整洁,还是进去的那一套。 左怀风又松了口气。 那些男人离开后,左怀风看见江却尘皱着眉跑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干呕起来。 他隐约猜到了江却尘的那些钱和物资是怎么来的了。 虽然江却尘总是眉飞色舞地给他炫耀美貌,但是左怀风看他吐得昏天暗地的样子,心下还是说不出来得难受,漆黑的晚上,江却尘孤零零站着的样子像是一块烧红了的铁烙在他心上。 他喜欢看江却尘笑的样子。尽管江却尘的性格使得他笑起来时总是带着高傲和挑衅的,但是左怀风还是喜欢看。 想来江却尘也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的这种样子,所以左怀风也没给江却尘说过,只是默默离开。 这次是意外。 无论是左怀风,还是江却尘,都没想到最先忍不住的是左怀风。 江却尘听完了左怀风细致的解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左怀风看,真稀奇,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左怀风居然会因为这个心疼他。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江却尘一直相信这一点,他想要得到那些人的钱财物资,就要忍受最开始逢场作戏的那部分,甚至他也没和他们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他一点亏都没吃,只是感觉那些男人很恶心而已。 这样的道理,没道理左怀风不知道。 左怀风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干巴巴地开口:“你别……不要我。” 江却尘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没想到左怀风会这样说,下意识问:“嗯?” 左怀风抿了抿唇,又补充道:“我下次不会自作主张了,我都听你的,你别不要我。” 江却尘:“……” 江却尘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这次轮到左怀风语噎了,左怀风喃喃道:“你没有说过,只是我害怕。” 低声下气的样子看着很可怜。 江却尘抬眸看了他一会儿,只是道:“没有不要你,快去把那个尸体收拾了吧。” 左怀风应下,老老实实处理尸体去了。 江却尘看着左怀风的背影,突然感觉左怀风这个人很有意思,狠戾与懦弱居然可以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刚开始听左怀风处理尸体的狠毒手段时,还以为左怀风是个不折不扣的疯狗,结果转眼左怀风就开始给他服软,看着又格外得可怜。 太有意思了。 江却尘翘了翘嘴角,心情愉悦,果然那天他去斗兽场抛尸地的决定是正确的。 第250章 不过这个决定到底是下下策,不得已的情况下用一次还可以,次次用的话,还是风险太大了。毕竟狗急了咬人,上层阶级的人不可能吃那么多气还无动于衷。 不过这次拿到的钱足够花一阵子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之后的几天,江却尘的生活还是照旧平静,每日除了学习就是去海边的大礁石上坐着,偶尔,左怀风会带着战利品来找他,他会送给左怀风一些药和吃食。 不过这样的日子过起来挺无聊的,江却尘闲下来的时候突然让左怀风在自己门口搭了个简易小棚,左怀风虽然不解他这样做的意义,但还是帮他搭了。 搭得十分精致漂亮。 江却尘十分满意,给左怀风说:“以后你晚上要是来我这里,可以在这里睡觉。” 左怀风愣了一下。 江却尘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给左怀风带来了多大的感触,他扒着小棚里的东西,嘀咕道:“要不要加个门呢?加了门也太像狗窝了,好丑。但是晚上风大会冷吧……”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左怀风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好像还是左怀风第一次主动碰他,江却尘回过头去看,左怀风也只是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 “你干嘛?”江却尘莫名其妙。 左怀风收了收手心,又缓缓放开,他想笑,眼中却浮现了一层若隐若现的水光,左怀风说:“没什么。” 江却尘:“……” 莫名其妙啊! 江却尘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眯眼看向左怀风:“你洗手了吗?” 左怀风伸出手以证清白:“刚洗过。” 江却尘看了看他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不情不愿地轻哼了一声,警告:“你要是敢用脏手碰我你就完蛋了。” 左怀风哑然失笑:“不会的。” 江却尘勉强放下了心,不想在这里多待,准备回屋学习,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左怀风突然喊住了他:“江却尘。” 江却尘停住脚步,只微微回了下头,示意他说。 他听见左怀风柔声道:“谢谢你。” 矫情的。 江却尘不置可否,只“嗯”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之后的三四年,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江却尘的长发越留越长,眉眼生长开来,眉目流转间一颦一笑都比年少时更招惹人,他的“座下宾”越来越多,好说话的被他威胁了,不好说话的就被左怀风杀了。 左怀风也长开了,他比江却尘显得要老成很多,江却尘给他用的药好,冷峻锋利的脸上没有一丝伤痕,但是身上的伤口还是或多或少地留了疤。常年的打斗让他的身型变得魁梧,单手就能把江却尘抱起来。左怀风常年冷着脸,凶得厉害,唯独看向江却尘的目光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温柔缱倦起来。 江却尘常常觉得左怀风想给自己说什么话,但左怀风只是笑笑说“没什么”。 江却尘不是没怀疑过左怀风喜欢自己,但是看左怀风的目光又不像。很多人都喜欢江却尘,江却尘见过那些人的目光,喜欢确实有之,但依附于爱意生长的肮脏欲念也在。 他从未在左怀风眼里看见过类似的欲念,左怀风每次望向他的目光里总是充满了干净纯粹的情感,那是一种和江却尘见过的所有“喜欢”都不一样的喜欢,依附于左怀风爱意生长的是珍重怜惜。 或许,左怀风确实是喜欢他,但是左怀风的“喜欢”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喜欢。 频繁的上场次数同时也给左怀风的身体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尤其是内伤,江却尘好几次看见他咳嗽时嘴巴里流出的血。 左怀风会死吗? 江却尘有时候会思考这个问题,按理说,这种他拿来利用的“狗”,死了就死了,大不了他再找一只。 可是再找一只也不是左怀风了。这样想,江却尘又觉得不舒服起来,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不想左怀风死掉。 那没办法了。 江却尘叹了口气,把自己的钱用一个大袋子装起来,只能去一趟斗兽场了。 ----------------------- 作者有话说:补昨天的更新。今天还有一章是今天的。[竖耳兔头] 第202章 9-7 斗兽场里依旧人头攒动, 喜欢看“狗厮杀”的人是一部分,大部分还是过来赌犬的,赌哪一条可以赢。 嗜赌如命的人疯狂围着中间正在打斗的“狗”, 唉声叹气与振臂高呼此消彼长。江却尘提着半米高的袋子都没引起多少的关注,只有几道零星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江却尘环顾了斗兽场一圈,都没有看见左怀风的身影,包括那群在地上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人, 以及一旁坐着等待上场的人。 江却尘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 这些人最大的应该有四五十岁了,最小的也就几岁,年龄不同, 但是眼睛里是如出一辙的灰暗麻木。 像他三年前在斗兽场外面初见的左怀风一样。 江却尘唏嘘了一声, 没再多看, 如果这些地方都没有,那只能说明现在上场的人就是左怀风。 江却尘带着自己的那袋子钱费劲地扒拉着人群往里面挤,人挤人围成了一堵又厚又高的墙,江却尘的小身板都快挤成饼了。 好在还是让他挤进去了。 比赛还没开始。 果然是左怀风,对面的不知道是谁, 江却尘看了一眼, 不如左怀风强壮, 左怀风打他肯定绰绰有余。 江却尘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朝一旁的赌桌走去。 赌桌上已经设置好了赌注,左怀风那一栏一分钱都没有,另一边——那个叫隋行的,倒是满满的都是赌注。 江却尘沉默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又看了一遍, 确实没看错。 奇了怪了。 江却尘拿了那么多钱,还是要谨慎一些,便问旁边的人:“为什么左怀风一点注都没有?” 对方本来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比赛呢,猛一被他打岔,十分不耐烦,正欲骂人,看见江却尘那张脸后,又愣住了。 人总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格外宽容。 对方惊叹于江却尘的美貌,脾气也好了起来:“你是第一次来吧。左怀风确实厉害,但是他会打假拳。很多少爷为了面子会给他很多钱让他故意输掉。这次也是,而且这次是基安少爷,之前基安少爷和他有点过节,每次都拿很多钱让他打假拳,输了之后再羞辱他。” 江却尘有些意外:“打假拳?这你们都知道还赌什么?” “有人不知道,”对方压低了声音,道,“这只是小道消息而已。你来得也巧,每一次基安少爷来他都会输,所以大家都没赌他。要是别的比赛还是会有人赌他赢的,准确来说,是赌他会不会打假拳。” 江却尘抱紧了自己的钱袋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左怀风也真是奇怪,还以为他拿那么多钱是为了攒赎身的钱,谁知道他转身就买了各种各样名贵的珍宝,”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想多给江却尘说话,什么八卦都给他说,“也没见他戴过,不知道是藏在哪里了。” 藏在哪里了? 江却尘抬了抬下巴,当然是藏在他身上啦! 男人正想给江却尘再说点什么,他们正对面的地方突然有个衣着华贵的人男人讥笑着开口了:“左怀风这条贱狗,几年前是没人下注的赔钱货,几年后还是这样。怪不得没人要。” 比赛场安排成了圆形,观众席自然也是围着这个圆建的,江却尘顺着这道声音看去,才发现对面那人居然还是坐着的。 “那位就是基安少爷。”男人十分贴心地帮江却尘解释道。 基安身边还围了一群狗腿子,听见他这样说,也纷纷符合道:“是啊,就他这样的,谁敢买他当狗?带出去都不够丢人的。” “说狗都是抬举他了,是赔钱货才对吧。反正谁买我笑谁。” “没看见都没人敢给他下注吗?赔钱货。” “这么菜也敢来参加兽王的评选?丢人来的吧!” “是啊,得眼瞎到什么程度才会买他?” 江却尘听着听着,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怎么感觉把他也一起骂了? 啧。 江却尘很不爽。 他抱着自己的钱袋子,重重地丢到了左怀风的下注桌上,钱够多,砸到桌子上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闷响,引得所有人都往这里看。 下面准备比赛的人也是。 那个叫隋行的男人和左怀风一起抬头,看见他的一瞬间都愣住了。 第251章 江却尘拽着袋子的底把全部的钱都倒了出来,纸币混着金币还有各种珍宝黄金在桌子上堆成了小山,他的这一番动作使得比赛场一时鸦雀无声。 江却尘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跑到栏杆旁,朝左怀风喊道:“左怀风,我那么多钱都在这里,你要是敢输你就完蛋了!” 左怀风怔怔地看着他,观众席上人满为患,他只看到了江却尘探出的半边身子,还有离那么远都能看见的那张小脸,不知道是被谁惹生气了,气鼓鼓的。连头发都乱了。 背后的人好像都成了一片模糊的背景,只有江却尘变得那么清晰。 江却尘总是鲜活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左怀风张了张口,声音却酸涩得发不出来,只能郑重地、认真地点了下头。 比赛开始了。 左怀风状态很好,下手又狠又凌厉,几乎不给隋行反打的机会。 江却尘得意洋洋地朝基安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基安黑如锅底的脸,难看得好像下面那个被打的人是他似的。他的跟班也不敢开口了,讪讪地站着。 突然,基安看了过来,正好和江却尘目光相对,江却尘也不怕他看,坦坦荡荡地回视。 左怀风赢得很快,隋行被打得伏在地上爬不起来,他还安安稳稳地站着,甚至有空抬头去看江却尘。 突然地,隋行颤抖着声线开口:“三年前的晚上,我看见……你也只是靠着他而已……他那样的人,谁跟着他都会很幸福的,你只是命好。” 闻言,左怀风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渐渐散去了,他斜睨了隋行一眼,只道:“对,我就是命好。” 命运给他送了一个贵重的礼物。 隋行呕出一口血,惨惨笑出了声。 另一边,裁判顶着基安一行人的压力,费劲地开口:“胜者是——左怀风!当之无愧的‘兽王’。” 兽王的奖励是一件红色的披风,还有一些奖金。 左怀风披着披风,站到了升降台上,缓缓从下面升了上来。 比赛场里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基安紧紧攥着椅子把手,手背上青筋暴起,阴沉的脸上一副山雨欲来的表情。 江却尘环顾了四周一圈,美美欣赏了一下这些人的臭脸色,欢天喜地地朝左怀风跑去。 “左怀风!”江却尘喊了他一声,跳进了他的怀里。 左怀风伸手稳稳地抱住了他,声音沙哑:“你怎么来了?” 江却尘揽着他的脖子,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你知道我刚才赚了多少钱吗?” 左怀风被他感染得也心情很好,本来还在担忧基安会不会连着江却尘一起报复,此刻也不想了,他只想好好抱着江却尘。 “赚了多少钱?” “不知道,”江却尘从他怀里下来,指了指赌桌上的一摞又一摞的钱,道,“这些都是我的。” 左怀风跟着他笑:“嗯,都是你的。” 基安阴恻恻地开口:“穷种,一点钱惊喜成那样。” 他的跟班反应也是格外迅速:“跟着赔钱货能见多少钱?偶尔赢一回顶天了。” “是啊是啊。” 左怀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正想说什么,被江却尘制止了。江却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基安脸上。江却尘的表情格外平静,说话时语气也淡淡的:“你说错了两点。第一点,左怀风不是赔钱货,也不是贱狗,他有主人,是我。” 基安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好似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把江却尘活活打死一般。 但江却尘完全不害怕,他走过去把那些钱都装起来,因为太重,只能在地上拉着。 江却尘一直拉到刚才那个裁判面前,才猛地把手一松,钱袋子滑向裁判,因为太满,里面飞出了一些钱和金币:“左怀风的赎身钱。” 他这话一出,左怀风和其他人皆是一惊。 左怀风可是斗兽场的摇钱树,斗兽场肯定不愿意放人。 裁判看了眼那些钱,含糊道:“左怀风的价值不止这些。” 江却尘歪了歪头,嗤笑道:“这些已经超过其他人的赎身钱十倍有余,怎么,你们自己订的规则自己还要反悔吗?” 裁判被他堵得一时语噎,虽然他们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但自己说的话还是要实现的。 如果规则可以被打破,乱的绝对不是规则制定者,而是下面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江却尘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给斗兽场这么光明正大地要人。 须臾,裁判果然妥协了:“知道了。” 原本斗兽场看好戏的“狗”纷纷朝左怀风投去羡慕的目光。 “第二点呢,”江却尘拍了拍手,回头看向基安,扬了扬嘴角,“现在他不是狗了。” “左怀风,”江却尘一指基安几人,盛气凌人,“他们刚才骂我,把他们全都揍了!” ----------------------- 作者有话说:我们土宝就是这么一个有着旺盛生命力的小鱼啊![竖耳兔头] 第203章 9-8 抛开基安几人的贵族少爷身份, 他们只是几个身体素质一般的人罢了。就算一起上也打不过左怀风。他们一开始还倚仗着自己的身份笃定左怀风不敢过来,但左怀风把第一个人一拳锤倒在地的时候,这些人终于慌了。 几人耀武扬威惯了,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敢对他们动手。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左怀风就是条只听江却尘号令的狗,他才不管什么身份地位的, 只要江却尘说要打, 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拳。 这个时候要跑也晚了,左怀风也不知道是不是借题发挥,江却尘说的明明是“揍了”, 他下手的时候险些没把人揍死。 江却尘坐在原地乐见其成, 左怀风下手狠, 没几下就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基安直接晕了过去。斗兽场的负责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和基安等人一样,笃定左怀风会不敢动手。 惨叫声很快随着□□搏斗的闷声响彻整个场地,隐约有几声求饶混在里面, 听不真切, 鲜血流了满地。 左怀风把所有人打趴下的时候, 斗兽场的管理员才带着匆匆忙忙地赶来制止。 左怀风把这些人一扔,阔步走向江却尘。两个人一并朝外面走去。 左怀风刚才打人的样子实在吓人,围观的人看见他来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纷纷给他们让了路。 两个人就这样毫无阻拦地离开了。 一出门,江却尘就变了脸,脸都快皱成包子了,嘴巴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左怀风, 刚才你抱我的时候身上的血和灰都沾染到我衣服上了!我这么喜欢这件衣服!下次你不许抱我了!” 只字不提是他自己跳到左怀风怀里的。 “那什么基安居然敢和他的狗腿子骂我?!大他们的胆了!说什么你的主人眼光不好,居然敢说我眼光不好?!还敢骂我是穷种,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 其实这些主要是辱骂左怀风的。 “什么破斗兽场居然这么阴,敢要我那么多钱,我好多钱都没有了,刚赢的我都没摸几下呢。” 主要是他自己为了充面子把一整袋都都丢过去了。 江却尘越说越生气,左怀风越听越觉得他可爱。 外面天已经临近傍晚,红橙渐变的金色余晖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把两个人交叠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倏地,一道黑影停了下来。 是江却尘气得不走了,原地跳着跺了几下脚,后悔道:“我刚才应该在你打完之后再过去扇他们两巴掌的。” 左怀风没忍住,轻轻笑了起来:“现在回去也可以。” “你笑什么?”江却尘眯了眯眼,气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释怀了我却没有释怀很好笑?那是因为你把他们打了一顿泄气了,我自己没打,我还是要计较!” “不是,”左怀风没想到他能想到那个地方去,哭笑不得,“我只是觉得你很好,我喜欢听你说话,听你说话很开心,所以才笑的。” 江却尘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左怀风,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这也叫会说话吗?”左怀风有些意外。 江却尘冷哼了一声,不想跟他掰扯这件事情,继续骂:“他们所有人都该赔我的钱!” 左怀风哭笑不得:“现在回去要?” 开玩笑,现在回去要那岂不是自投罗网?江却尘瞪了左怀风一眼,嘴巴里还嘟囔着:“不行。我不会忘记这件事的,我迟早要他们赔我。” 左怀风点点头,又问他:“你现在怎么想?之后要怎么办?” 第252章 垃圾星肯定是不能待了,他俩今天把基安几人打了,别说基安,就是他的跟班的家庭背景也不是好对付的。若是一起来,他俩肯定会遭殃。 之后? 江却尘用脚踢了踢地:“去帝星吧。但是我的钱不知道够不够了。” 说到这里,江却尘又等了他一眼,气道:“都怪你。” 左怀风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江却尘确实是为了赎自己才花了那么多钱财的。他跟了江却尘三年,知道江却尘为了攒够去帝星上学的钱有多努力。 按照他俩最开始的约定,应该是他在斗兽场帮江却尘赚到更多的钱,最后却成了江却尘为他散去了大半存款。 左怀风心中微烫,早年生出的情愫在这一刻更是疯狂生长横冲直撞,他一点一点攥紧了拳头。 江却尘对赎不赎左怀风这件事倒是无所谓,他气左怀风气得主要是另一件事:“你怎么能干那么丢脸的事情呢?!” 左怀风一愣:“什么事?” “为了点钱给基安打假拳的事情。”江却尘气得踢了踢左怀风的小腿。 为了钱给别人打假拳也就算了,怎么能给基安那种大贱货打!拿了钱还要受侮辱,丢死人了。 左怀风凑了过去,问:“你知道他给我多少钱吗?” 江却尘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脸:“给多少钱都不许干丢脸的事情!” 净给他丢脸!可恶的左怀风! 这一下拧得有点疼,可见江却尘讨厌这件事程度之深,左怀风只能连声应下。 江却尘就这样念叨了一路,直到回到家里,开始收拾去帝星的行李都时候,还在说:“到帝星要是缺钱我就只能把这些珠宝卖掉了。左怀风,你得赚钱给我赎回来。” 这些珠宝有一部分是江却尘自己用钱买的,有一部分是左怀风给他买的,都很好看,卖了哪一件江却尘都心疼。 所以必须要再赎回来。 “你的钱,我赔你。”左怀风一把握住他清点珠宝的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江却尘顿了顿,没好气道:“你当然要赔我,但不是现在。你现在哪来的钱?” 关于这一点,左怀风不置可否,面对江却尘的质疑,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胆大包天地用手轻轻刮了一下江却尘气得鼓囊囊的半边脸颊。 “啪!” 胆大的那只手不出所料地挨了一巴掌。 江却尘仍不解气,对左怀风的这只手又打又咬,把“张牙舞爪”一次表现得活灵活现,左怀风被他咬得手上多了好几道牙印。 左怀风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发泄,等他自己折腾累了,才把手收了回来,指腹在对方弄出来的牙印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江却尘不知道是气消了还是累了,拿着水杯咕嘟咕嘟给自己灌水喝。斗兽场的事情暂且不提,他要趁天黑和左怀风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实在不安全,多待一会儿就有一会儿的危险。 前往帝都的路线经过斗兽场。 经过时,左怀风突然道:“我去一趟斗兽场。” 江却尘皱眉:“你去那里干什么?” 左怀风心平气和道:“偷钱。把你赎我的钱,全偷回来。” 江却尘:“……” 江却尘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嘴唇抖了抖,方才吐出一句话:“……你真缺德。” 真坏,比他还坏。 左怀风还是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深夜,斗兽场里依旧灯火通明,江却尘办了一件大事回来,漫不经心地等着左怀风。左怀风是从之前溜出来找他的那条路进去的,溜了三年都没被发现,说明隐蔽性很好。江却尘不这样认为,万一斗兽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但左怀风信誓旦旦,执意去试一下,江却尘也只能在这里等他。 干等着也没什么用,江却尘一闲下来思绪就开始像蝴蝶一般乱飞,有时候想到那件事情,有的时候又想到这件事情。 他现在想得最多的当然是白天在斗兽场还没报复回来的那些气,偶尔脑海中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是那些麻木呆滞的“兽”们看过来时候的目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怜感。 可怜? 江却尘皱了皱眉,突然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他之前从来不会可怜别人,准确来说,他从来不会在意别人。 可能是他之前忙于奔波,有了左怀风之后才有空,人一旦闲下来,就会想东想西,想的多了,就会生出莫名其妙的怜悯心。 江却尘一个人想了一会儿,左怀风便提着两大袋子的金钱溜了出来。 左怀风面不改色心不跳:“两倍还你。” 江却尘啧啧几声,看,他就说,左怀风比他坏吧! “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得快点走。”左怀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沉重了一些。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斗兽场里突然想起刺耳的警笛声,许多保安倾巢而动,甚至还有广播喊话:“封锁各个大门,必须抓到左怀风!” 江却尘扫了眼左怀风。 左怀风默然一笑,并非他粗心泄露行踪,实在是这个时代,找一个人的信息异常方便,左怀风躲不过那么多卫星监控,更何况他还带着两个醒目的大袋子。 “走吧,”左怀风把两袋子钱挎到肩上,“趁没封锁之前。 江却尘点点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正欲和左怀风一起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我还有个想法,可以让他们不再关注咱俩。” “嗯?”左怀风疑惑地看向他。 江却尘缓缓吐出一口气,把一旁的车砸开,取来机油浇在房屋的四面八方之地,助燃。 左怀风一瞬间明白了:“你是想放火?” 江却尘应了一声,手中的打火机亮起火苗,这一簇火光照亮了他的半边侧脸,飘进了他的眼眸里,显得他的眼睛格外明亮。 江却尘猛地把打火机往斗兽场的墙壁上一扔,火势瞬间变大起来,气势汹汹地包裹住这座疯狂的腌臜地。 江却尘想了想,还是冲里面喊道:“觉得自己是人的,快跑出来!跑到天涯海角!” 他的这一嗓子在嘈杂拥挤的人群中并不显眼,但仍落进了一些人的耳朵中,斗兽场的“兽”错愕回过头,夺命的火同样落在他们眼中,点燃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光。 有人不想跑了,有人拼命护送着达官显贵,还有人在听到江却尘呼喊的这声话后,突然一把拉住昔日里高高在上的看客,帮自己挡住身后的火,自己努力朝前奔去。 左怀风看着这混乱的场景,突然想起来当时江却尘第一次来到自己身边的场景,这一刻,他觉得隋行说得对,谁跟着江却尘都会幸福。而他幸运至极,得到了江却尘独一无二的垂怜。 斗兽场的负责人终于注意到了他们,怒吼道:“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左怀风比江却尘反应快很多,他一把拉住江却尘的手,另一手提着两大袋金钱,道:“快跑。” 江却尘的注意力还在他拉着自己的手上,突然身体就被拉着快速奔跑起来。 远处响起一道巨响,像是什么的爆炸声,波及到了斗兽场,那些跑来的人纷纷栽倒在地,给了他们可乘之机,远处的火光很快也燃起来,惨叫声与哭喊声此起彼伏。 火势冲天,几乎要吞噬一切,警报声响彻整片夜空,还有人拿着武器穷追不舍。 两个人手拉着手,迎着风远远把这一切都甩在身后,奔向遥远的未来。 ----------------------- 作者有话说:猜猜远处的那个爆炸是谁干的[奶茶] 第204章 9-9 一直跑到通往帝星的悬浮车上, 江却尘和左怀风才停了下来。左怀风还好,他经常打架体力不错,这会儿也只是出了点汗, 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江却尘就不一样了,之前他为了不被欢愉场的人抓到练了一些许力气,这几年有了左怀风后别说打架,连重活都没有干过, 猛一这么激烈地跑动, 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他坐在位置上,抓着扶手不停地喘气,累得几乎上不来气。 “刚才另一个爆炸……”左怀风还惦记着这个不在计划之中的意外, 忧心忡忡。 江却尘摆了摆手, 气喘吁吁道:“我……是我……我趁你去偷钱, 给欢愉场埋了炸弹。” 让他们天天来抓自己!临走前给他们送个礼物好啦。 左怀风:“……” 左怀风抿了下唇,正想说什么,突然发现江却尘身上的异样——他的脖颈冒出了几片闪闪发亮的鳞片,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海洋味本来淡淡的要贴近了才能闻到,现在即便是隔了一小段距离依旧很清晰。 第253章 江却尘还是有点喘不上来气, 呼吸格外急促, 看着像是要窒息了一般。刚才火烤得他好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 左怀风直觉拿出了一瓶水递到他嘴边,江却尘含住瓶口便咕嘟咕嘟喝了起来,随着这瓶水的见底,他身上的鳞片和海洋香气也渐渐消失了。 江却尘喝完这瓶还是觉得渴,又拆了一瓶,喝了一半,终于觉得呼吸自由了, 一回头,看见左怀风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江却尘:“?” 江却尘古怪道:“你干嘛?” 左怀风委婉提醒道:“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你不是人?” 江却尘:“……” 江却尘眯了眯眼:“你敢骂我?” 左怀风大惊失色,这才发现这句话有异议,又连忙道:“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是别的生物?比如……” 左怀风顿了顿,试探性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人鱼?” 江却尘垂了垂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抬头反问左怀风:“你这是想夸我吗?夸我还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左怀风:“……” 看来江却尘不信。 江却尘不信,但是心情很好,他晃了晃小腿,神话故事里的人鱼很漂亮,也很聪明,江却尘喜欢左怀风把自己比喻成人鱼,因为这个比喻,江却尘现在对左怀风好感很高。 同样地,江却尘讨厌猫,连带着也讨厌把自己比做猫的人。江却尘之前在垃圾星见过一次野猫,那时候是个晚上,他看见自家门口徘徊了一只野猫,也不知道是在觅食还是怎么,一直不离开。 江却尘本来想把它赶走,结果它一扭头,一双幽绿色的眼眸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可怖,江却尘头皮发麻,总感觉它会吃了自己,一时也不敢上前。 野猫看见他反倒是撒丫子朝他跑来,一直很要面子很优雅的江却尘难得尖叫了一声,狼狈地跑到了海里。 还好猫怕水,不敢前来。 江却尘身体还在发抖,本来正在褪去的潮汐陡然又涨了回来,眼看着要把野猫淹没,野猫“喵喵”地叫唤着跑开了。 它跑开后,江却尘仍是觉得心悸,脚边的海水一下又一下地冲刷着他的脚与小腿,像是在安抚它。 江却尘瘪着嘴,眼下也只有海水愿意听他的话了,他很委屈地开口给海水说:“它肯定把我丢脸的样子看去了,我讨厌猫。” “每次它们一出现就害我丢脸!” 海水自然不能回复他,但是有一种海鸥落到了他的肩膀上,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嘴巴一松,一颗圆润好看的珍珠就落了下来。 江却尘的注意力又被这颗珍珠吸引到了,他破涕为笑:“这是送我的吗?谢谢你,海鸥。” 江却尘喜欢这片海域,倒不是因为这片海域是他的故土,是因为他觉得那片海域的一切好像都有“灵”,无论是海水还是海鸥,甚至有时候会悄无声息夹住他的裤腿让自己白白捎它一段路的狡诈螃蟹,都让他感觉,这片海域的一切都对他很好,都喜欢他。 思绪飘到这里,因为左怀风把自己形容成人鱼而产生的开心已经渐渐消失,江却尘的心里酸酸的,他之后再也见不到那片海域了。他甚至没来得及给那片海域告个别。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他难过的时候冲上来各种好看的贝壳珍珠送给他了。 想到这里,江却尘瞬间变得恹恹的。 左怀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低声问:“怎么了?” 江却尘踢了踢脚尖,不答反问:“左怀风,我以后不开心了你会给我送贝壳和珍珠吗?” 左怀风不知道他问这个的目的是什么,但毫不犹豫地保证道:“我会。” 信誓旦旦的语气没有让江却尘心头的郁气消散,江却尘只是把脸往左怀风胸膛里一埋,闷声道:“我要睡觉了。你到地方再喊我。” 左怀风身体一僵,这还是江却尘第一次和他挨得那么近,虽然江却尘之前也会跟他亲近,但是那都是并肩走路的时候,如今确实是靠得太近了…… 左怀风手指屈了屈,缓缓伸出手揽住了江却尘。 江却尘动了动肩膀,警告道:“你别压到我的头发。” 左怀风说:“没压到。” 江却尘这才放心地睡着了。 他很少做梦,或许是在车上不稳的缘故,他难得做了一次梦。 梦里他还坐在那块礁石上,海水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脚下。 不知道是谁开口:“殿下。” 江却尘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人,却直觉知道这是在喊自己。 为什么是“殿下”?好奇怪的称呼。 江却尘谨慎地没有开口。 那道声音又传来了:“恭喜殿下,您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啦,以后苦难都会结束,希望你会一直幸福,殿下。” 江却尘四处看了看:“你是谁?出来我看看。” 他没有听过这道声音,却觉得很耳熟,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对方只是笑了两声,很慈爱的小声,像是老辈看小辈那般,对于江却尘的问题,它只说:“从你出生起,我就一直在你身边啊。” 江却尘皱了皱眉头,总感觉它话里有话。 “祝你幸福,殿下。” 江却尘猛地从礁石上站起来,大声问道:“你是谁?你究竟——”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错愕地低头看去,海水正在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他的脚背。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说话,只有海浪不息的声响。 海水映照出江却尘自己的模样,脸还是那张脸,但是他的脖颈出生长出来了一块鳞片,双腿也变成了鱼尾。 那张艳丽到极具攻击性的脸和这条华丽的鱼尾适配性太高,他从一处华贵变成了全身华贵。 漂亮得让江却尘都呼吸一滞。 江却尘茫然地伸出手,想要碰一下自己的鱼鳞,可是海面上的倒影一动不动,他手心下面也依旧是光洁温热的皮肤。 “你是谁?”江却尘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人鱼歪了歪头,笑道:“是你呀。” 江却尘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却不知道绊倒了什么,狼狈地跌坐在了海水里,那个幻影随之消散,两条长腿合拢的瞬间,一条鱼尾突然生长了出来,取代了他的双腿。 和他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 江却尘受了惊吓,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左怀风怀里坐了起来。 左怀风也被他吓了一跳,轻声问:“怎么了?” 江却尘想给他说一下自己那个诡异的梦境,可是开口的瞬间又忘了自己做了什么梦,他只记得,自己听见了海水说话。 海水说:“殿下,祝你幸福。” 江却尘身体微颤,分不清是自己潜意识作祟还是海水真的托梦来了,这件事说出来太离奇,怕是会被人当成疯子。 故而,江却尘什么都没说,只是哑声道:“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左怀风没说什么,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抚着他。 江却尘缓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现在完全是坐在左怀风怀里的样子,明明睡着前他还坐在自己位置上只是趴在左怀风怀里的! “我怎么坐你怀里了?”江却尘莫名其妙。 左怀风一噎,他在思考要怎么回答江却尘的这个问题。 如实回答的话,就是江却尘自己那样睡得不舒服,不停地扯着自己的衣服,身体动来动去,左怀风只能把他抱到怀里来,他才消停了一点。这样说会被江却尘恼羞成怒地骂吧。 可是如果撒谎的话,那就只能说是自己起了贼心胆大包天地把他抱到怀里来的。那等待自己的就不止挨骂了,估计还会被江却尘又打又咬的。 左怀风倒是不介意他打自己咬自己,江却尘就算打咬也不会动真格,一点也不疼,反倒有几分说不出来的爽。但是左怀风不想让江却尘觉得他是个猥琐的人。 这样一来,就很纠结。 好在这会儿,车终于停了,江却尘也没再纠结这件琐碎的事情,他拉了拉左怀风的手,兴冲冲道:“帝星到了!” ----------------------- 作者有话说:失去了鱼尾的小鱼只能用嘴巴攻击撕咬别人了,好可怜[可怜] 第205章 9-10 帝星, 整个里维亚帝国最繁华的一颗星球,甫一从车上踏步下来,就能从来来往往衣着华贵的人们以及高悬的科技感大楼上感觉出来。 “好多贵的飞艇。”江却尘抬头看了看, 给左怀风道。 左怀风抬头看了看,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太大的欲望,只是道:“你喜欢我就给你买。” 说起买,江却尘看了看两人之间的大袋子, 给左怀风道:“咱俩是不是得先把这些钱存起来?” 第254章 “不用, ”左怀风从光脑上搜了一下,“在帝星买套房子就可以全部花干净了。” 江却尘:“……” 左怀风委婉道:“先买房子有个可以住的地方吧。” 江却尘提要求:“那我要海景房。” 左怀风搜了一下,讪讪道:“那得回去再偷两袋子钱。” 江却尘不可思议:“我们只拿了那么点钱吗?” 左怀风十分实诚:“不是我们的钱少, 是帝星的东西太贵了。” 江却尘:“……” 江却尘没有什么办法, 只能气得在原地蹦了两下。 最终, 两个人在一个比较偏的地方买了一间只有几十平米的海景房,两室一厅,住两个人刚刚好。即便是这样,还是花去了他们大半部分的钱。 他们两人之间是左怀风管钱,因为江却尘不爱算这些东西, 反正他要什么左怀风都会给他买。 刚买完房子, 江却尘就拉着左怀风去逛帝星了。名义上是买一些生活用品, 实际上江却尘还是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珠宝和珍珠回来。 偏偏左怀风也惯他,他想要什么都给他买。 最终左怀风一个人都提不动那么多东西了,江却尘不得不自己也提着,两个人满载而归。 回家的时候江却尘还买了一个小蛋糕,左怀风不爱吃甜的,便没有买。 江却尘坐在沙发上,斜靠在左怀风身上, 他不喜欢和别人挨得太近,哪怕对方是和他相处了三年的左怀风。不过上次车上他从左怀风怀里醒过来之后就对左怀风的接受程度很高了,左怀风身上不脏,也没有臭味,还暖烘烘的,肌肉发达,靠着很舒服。 左怀风在一旁拿着小票算账,清点东西。 江却尘靠在他身上吃小蛋糕,他其实想用光脑研究一下帝星现在的发展情况,但是他买了太多的宝石和珠宝,一时间玩物丧志,一边吃小蛋糕一边把玩自己的珠宝。 左怀风算了多久他就靠了多久,玩了多久。 左怀风算好之后,江却尘问:“还剩多少钱?” 左怀风抿了下唇,把单子递给了他。 江却尘看着上面极其可怜的数字,一时间愣住了。 片刻后,他猛地坐直了身子。 他不可思议,怀疑是不是左怀风算错了,一年重新翻来刚才的账单一边震惊:“这么少?!” 左怀风倒希望是自己算错了。 江却尘看了几项珠宝的价格就知道左怀风没算错,他难得心虚,讪讪道:“要不然,退几件?” 江却尘很少有这么可怜巴巴的时候,至少左怀风是第一次见,左怀风知道他其实已经很克制了,除非是特别喜欢才会买下来。 “不退。”左怀风斩钉截铁地开口。 虽然江却尘确实喜欢这些珠宝,但是也不能就因为这个把钱全花完,他还记得自己来帝星的目的是要考学。 到时候学费交不上就麻烦了。 左怀风却突然道:“我给你交学费。” 江却尘挑了下眉:“你给我交?这里可没有斗兽场可以赚钱了。” 左怀风似乎已经有了办法,轻声道:“没事的。先不退了,实在没办法的话,再退。” 江却尘托着腮,算了,先相信左怀风一次吧。 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候,这屋子虽然小,但是还是隔出来两间卧室。江却尘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感觉哪里都不对劲,诚然,这间房屋比他在垃圾星住得要好,但是太小了,家具也只是一些便宜的,江却尘躺在床上,总感觉很搁人。 耳边也没有熟悉的海浪声,他原以为买了海景房就可以像之前在垃圾星的时候那样听着海浪声入睡,又听着海浪声醒来。奈何事实并非如此,窗户把外面的声音隔开,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心里空落落的。 江却尘睁着眼睛,左右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去敲隔壁左怀风的屋门。 “左怀风,你睡着了吗?”江却尘问。 说来也好笑,之前在垃圾星的时候那一整间屋子都是江却尘的,江却尘懒得隔开,左怀风一进来就可以看见他的床,有时候他就趴床上蔫蔫地给左怀风说话,来到这里他俩之间反倒多了两扇门的隔阂。 他要见左怀风也要敲门了。 江却尘很不开心。 帝星的生活和他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门很快开了,左怀风的房间其实比他的还要小一点,江却尘往里面探了探头,左怀风从善如流地让开门口方便他进来。 江却尘一进来就直奔左怀风的床上。 左怀风知道他大晚上不睡觉来找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他关上门,走到江却尘旁边,问:“怎么了?” “我睡不着,”江却尘爬到了左怀风的床里面,示意左怀风上来,“你来跟我说说话。” 左怀风屋里的床比江却尘的那张小了将近一半,睡两个成年男子还是有点太勉强了,他俩得侧着身子才行。 “不然去你的屋?”左怀风似乎是有点紧张,声线有点发颤,“床太小了,可能会挤到你。” 江却尘也觉得挤,但是,面前的左怀风和背后的墙把他牢牢锁在了一个小空间,这种处境让他没由来觉得很安心,说话也可以放心说。 “不要。”江却尘一口回绝了左怀风。 左怀风:“……” 左怀风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胸膛上很快挨了江却尘一巴掌:“你乱动什么?” 左怀风身体一僵,抿着唇不说话了,只是呼吸稍显沉重。 江却尘在床上怎么靠都不舒服,最后贴回了左怀风怀里,终于感觉有点当时在垃圾星时的那种安全自在感了。 左怀风的手迟疑了一小会儿,试探性地伸了出来,放在了江却尘的腰上。 他状若无事地垂眸看了下江却尘,不出所料,江却尘正幽幽地盯着他看。 左怀风:“……” 左怀风尴尬得要原地升天了,磕磕绊绊地说着刚才酝酿了很久的借口:“嗯……我是怕……不是,我是觉得,这样不太挤,就是,咱俩太挤了,我把手放上来,空间留多一点。” 江却尘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就是想抱着我吧。” 左怀风:“……” 左怀风不自在地撇开了目光。他想,江却尘要是不舒服让他放开他就立刻放开。 “哼。”江却尘轻哼了一声,没挣开他,也没让他松开,就着这个姿势在左怀风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略显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左怀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抗拒,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江却尘就挨着他,小脸皱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左怀风的掌心热了起来,他抿了抿唇,想让自己表现得淡定一些,他状若无事地开口:“怎么睡不着?” 江却尘幽幽道:“左怀风,你要是很开心的话不用装。如果你想装能不能装得好一点。” 左怀风:“……” 两个人在夜里无声对望了一会儿,左怀风突然笑了出来,他收紧了手,把江却尘抱得很紧,脸埋到了江却尘的脖颈处,呼吸间都是江却尘身上的海洋香气。 江却尘轻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左怀风,”江却尘把下巴搁在左怀风的肩膀上,闷闷地开口,“我感觉帝星和我想得不一样。这间房子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听不到海水的声音。” 左怀风给他说:“我会努力赚钱,给你买更靠近海边的房子。” 江却尘来了兴趣,他翻身把左怀风压在身下,趴在他的身上,看着他的眼睛:“像垃圾星那样的吗?” 左怀风莞尔一笑:“你想要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 “嗯……”江却尘沉吟了一会儿,给他道,“那我要好几层的,这个好小,都没有我之前住的大。” “好。” 江却尘又说:“到时候我要建一个很大很大的泳池。” “好。” “我今天看到他们的广告,是有珠宝展览会,等我以后有钱了也要去。我喜欢什么你就给我拍下来什么,”江却尘兴致勃勃,“然后在单分出来一个房间装这些珠宝。” 左怀风帮他补充:“有的给你打造成好看的饰品,有的放起来可以收藏观看。” 江却尘连连点头:“对、对。” “没有珠宝展览会的时候就出去玩,”江却尘想了想,“到时候我们也可以买一架飞艇,去其他星玩。但是我不会开,左怀风,你去学这个,到时候你带着我。” “好。”左怀风笑道。 “还有呢还有呢……”江却尘掰着手指给他细数之后的规划,说着说着,他的声量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没声了,只剩了一道平缓的呼吸声。 第255章 左怀风在黑暗中看了他一会儿,考虑到他趴着睡觉不舒服,便缓缓翻身,侧躺着抱着他。 其实刚才睡不着的不止江却尘,左怀风猛一到新环境也很不适应,一个人睁着眼思考之后该怎么办,想了很多路都觉得行不通,总感觉未来怎么走都是一片黑暗。 至于现在——左怀风看了江却尘一会儿,便揽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的当然也不止江却尘一个人。 未来一片黑暗也没关系,未来有江却尘就可以。 在江却尘没出现之前,他已经在黑暗中摸爬滚打很久了。 总会有办法的。 他俩在帝星玩了几天,玩到新鲜感过去后,江却尘终于想起来正事了——他要考学的。 于是江却尘又拉着左怀风去帝星的贵族高中看了看负责招生的人看了眼江却尘,因为江却尘的外貌和气质产生了误解,一开始对他十分热情:“你是哪家的少爷?是要转学吗?” 在他们的认知中,江却尘这样年岁的人是有学上的,来这个学校只能是为了转学。 江却尘摇了摇头:“我不是少爷,我之前也没上学。但是——” “哦,”对方的态度瞬间冷淡了很多,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我们这里只招收帝星的学生。你是吗?” 江却尘:“……” 左怀风上前一步,人情世故这方面比江却尘显得圆滑多了,他熟练地掏出一根烟递过去,赔笑道:“我们确实不是帝星的人,不过,我也听说过有例外的学生。您看能不能加塞——钱不是问题。” 对方的表情松动了几分,从两人之间的行为和外貌来看不难看出他俩没什么血缘关系,也不是同一阶级的人,短头发的男人粗糙的手上满是干粗活产生的茧子与伤痕,应该是那个金发少爷的管家或者什么的。 他干脆和他的管家说了:“那你们是哪个星球来的?id号说一下吧。” 星系每个人都有一个id号,和卫星终端连着,从哪儿出生、常住都精准地收录其中,只要输入号码就可以查询。 这一点是骗不过对方的,江却尘知道这件事已经黄了,面无表情地开口:“垃圾星。” 这个词一处,对方的表情明显变了,他连连挥手,不耐烦地赶人:“垃圾星?开什么玩笑,垃圾星是绝对不可能的。多少钱也不可能。” 江却尘嘴唇动了动,虽然生气,但是暂时也没有办法,拉着左怀风离开了。他只是有点坏,并不傻,不可能会在这里发脾气打人。 他咬着下唇,快步朝学校外走去。 他的样貌气质出众,一路上惹得许多学生回头看,这些目光让江却尘更生气了。 准确而言,是更丢人了。 左怀风一愣神的功夫江却尘已经快走到门口了,他连忙跨步追了上去,拉住江却尘的手腕:“别生气了。我想办法给你弄个名额。 ----------------------- 作者有话说:一些出租屋文学[紫糖] ———— 补12.4号的更新。 老婆们我手里没有存稿了,没请假断更的话说明可能是现生太忙了或者卡文了,之后会找机会补更[三花猫头] 第206章 9-11 左怀风说是要帮江却尘想办法, 但是江却尘对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指望。毕竟左怀风还不如自己会的东西多呢。 他承认左怀风打比赛确实很厉害,但现在没有竞技场可以给他打,他当然也发挥不出来。 其实江却尘本来就对这件事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更何况他和左怀风刚在斗兽场招惹了基安,而基安大概率也在这个学校,那就很麻烦了。 这里不是那个没人管的垃圾星,是里维亚帝国的主星, 有权有势的人说了算。 如果基安在那个学校的话, 他要么在校园里被基安疯狂报复,要么被基安赶出来,和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差不多。 江却尘看得很开, 他带了资料, 自己学习也可以考上大学。 这些年里维亚帝国和弗尔肯帝国打得很厉害, 里维亚帝国缺人才,只要他考上大学展现出来出色的能力,基安等人就没办法拿自己怎么样。 不过左怀风好像看得就没那么开了,一连好几天他往外跑,直到晚上才回来, 江却尘问他去干什么, 他也不说, 只是说:“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可以干。” 江却尘表情微妙,很久之前,在他决定前往斗兽场领只“小狗”回来的时候,打的主意其实是互相利用等到了帝星就一拍两散的,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成了这样。 左怀风好像真的找到了什么活计,把钱全留给了他。 他没说是什么活,只是说去试试, 可以的话再回来告诉他,不能的话就算了。 江却尘不知道左怀风找到了什么活,左怀风尽量表现得很平静了,但是江却尘毕竟和他实打实相处了三年多,对他也算了解,知道左怀风没有给自己说实话。 或许是直觉作祟,他感觉左怀风这一趟一定是凶险万分。 左怀风临行前的晚上睡得很早,江却尘本来想给他说要不然算了,如果左怀风离开了,他在帝星就真的一个人也不认识了。他敲了左怀风的门,问他:“左怀风,你睡了吗?” 左怀风没有理他,应该是睡着了。 这还是他俩来帝星之后第一次分床睡,江却尘刚到陌生的地方实在不习惯,很难接受自己居然就这样离开了住了那么久的家,于是很喜欢挨着左怀风这个唯一和原来的家有关系的人。左怀风也没拒绝,他俩就一直一床睡,一开始的时候江却尘还挺喜欢两个人挤得紧紧的感觉,很有安全感,之后就不行了,江却尘睡得浑身累,就拉着左怀风回自己屋里睡觉了。 左怀风给出的理由是,他明天要起很早,怕打扰到江却尘,就分开睡了。 江却尘踟蹰着,最终还是觉得算了。 江却尘回了屋,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他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梦里他没有遇到左怀风,反而遇到的是那个隋行。 隋行也好,虽然不如左怀风有安全感,但是对他也算尽心尽力。 直到隋行背叛了他。 江却尘恐慌地睁开了眼,天雾蒙蒙的,还没有彻底亮,他心脏跳得很快,掀开被子就跳下了床,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跑到了左怀风的门前,他敲了敲门,里面依旧安安静静的。 这不对劲。 江却尘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地直接拧动了左怀风房屋的门把手。 漆黑的屋子里,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子上干干净净,像是从来没有住过人一般,他屋子里的窗户还开着,窗帘被风吹动得一晃一晃的。 江却尘站在原地,手慢慢从门把手上垂了下去。 左怀风走了。 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江却尘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他慢吞吞走到了左怀风的屋子里,坐到了他的床上,之前他总觉得和左怀风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又热又累,如今一个人坐在这张床上才发现,这张床也没有那么小。 江却尘并不担心左怀风会抛弃自己离开,他相信左怀风对自己的忠心和真心。他只是会忍不住想,如果左怀风还像初遇那般重伤,还会有人救他吗? 如果没有人救他,他是不是就死掉了? 江却尘本来是想过来把自己那个荒唐的梦境告诉左怀风的,这会儿他也没办法说了,左怀风离开了,这个消息占据了他的脑海,等到江却尘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梦里的内容忘记了。 两个人的钱现在都在江却尘这里,江却尘简单清算了一下,发现还有不少,只是当时他热衷于买珠宝才显得少了。无论如何,够他吃喝不愁地过上几年了。 奇怪,左怀风离开后,江却尘也没那么想买珠宝了。 江却尘又变成了一个人,像遇见左怀风之前那样,但是又不太一样。 这些年左怀风的可靠和对江却尘的纵容让江却尘的生存技能得到了很大的退化,他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不会修坏了的灯,就连做饭洗衣的这些机器都用不熟悉。 甚至有些好看的辫子都是左怀风给他编的。 他又要一切从头开始学。 “讨厌的左怀风,”江却尘没什么胃口地搅着热好的罐头,“就这样把什么都不会的我留在这里了。也不知道教会我再走。” 此时已经距离江却尘被贵族高中拒绝过去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期间左怀风一直没有来过消息。 第256章 江却尘的表情恹恹的,似乎是因为左怀风离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江却尘总是做那个没有左怀风的梦。一开始他还记不住,做得次数多了,就记住了。 梦里隋行虽然也对他言听计从,但是看起来唯唯诺诺窝窝囊囊的,江却尘实在不放心他,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来。 梦里他没有过于依赖的人,所以他什么都会,他比现在多了几分自傲,少了几分娇气。 梦里也没有过于可靠的人,所以他总是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他比现在多了几分威慑力,少了几分单纯。 梦里没有左怀风,他人生的支点只有他自己,他所以长成了一个无所不能、自傲勇敢、说一不二的人。 像传说中的人鱼一般高傲、美丽。 有时候醒来,江却尘看着这座温馨的屋子,总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来为什么。 他喜欢梦里的自己。 梦里的世界看起来格外完美,比现在他什么都不会一筹莫展好多了。 这样一想,江却尘连这个罐头也不想吃了,他正想站起来收拾一下,突然地,门开了。 江却尘错愕回头,看见了风尘仆仆回来的左怀风。 “名额,”左怀风关好门,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录取表递给了他,“我帮你要到了。” 左怀风走得突然,来得也突然,江却尘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浆糊,一会儿想问左怀风这几个月干什么去了,一会儿又想问左怀风怎么拿到的名额,一会儿又想指责左怀风把自己留在这里,一会儿又想给左怀风说自己的离奇梦境,一会儿又想说自己这些天过的委屈。乱七八糟的事情堆积在嘴边,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好在左怀风先解释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这几年战事频繁,我看到有征兵的,就去试了一下。” “我怕会战死,不想让你多等我,所以就没给你说。” 江却尘这才注意到左怀风穿得衣服是军装,江却尘不懂他胸膛上的徽章代表了什么,但是估计级别不低。 “有个败仗盘赢了,”左怀风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徽章看,主动给他开口,“破格录取成了少将。” 江却尘歪了歪头,突然意识到,左怀风已经不是那个斗兽场里奄奄一息只能等着自己救的可怜鬼了。左怀风比他还风光了。 “你是来给我告别的吗?”江却尘没有想到自己见到左怀风的第一句是这句。 左怀风被他的这个问题弄得愣了一下,连忙上前:“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跟你分开。” 左怀风有点着急了,把手里的录取单塞到江却尘手里:“我用军功换了名额。江却尘,以后我也可以保护你了。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 江却尘歪了歪头,低头看看手里的录取单,又看看左怀风,他本来想说你不是一直都在保护我吗,可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左怀风滚了滚喉结,不知道有多少年,江却尘没在左怀风脸上看到这种类似于紧张和畏缩的表情。 “我……”左怀风闭了闭目,他心脏跳动得很快,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发颤。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战场上险些丧命的时候他没紧张,被里维亚的国王试探逼问的时候他没有紧张,拿军功和国王讨价还价要名额的时候他没有紧张,而现在,说一句话的事情,他却开始忍不住紧张了。 他很珍重江却尘。 他比任何人都珍重江却尘,江却尘比一切都让他珍重,所以他紧张。 哪怕只是对江却尘说一句他一直以来都想说的话。 江却尘等了很久,才听见左怀风郑重地、小心翼翼地说:“江却尘,从三年前我就喜欢你了。” 江却尘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左怀风再往下说别的,他挑了挑眉:“怎么不说了?你不是要告白吗?怎么不问我愿不愿意?” 闻言,左怀风只是摇了摇头:“我喜欢你,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喜欢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事情,等你可以接纳我的时候,自然——” 江却尘淡淡地打断了左怀风的话:“我愿意。” 左怀风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江却尘很少见左怀风露出这种表情,心头的郁气散去了一些,他歪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说,我愿意。” ----------------------- 作者有话说:小土,你看,真的让你自己选,其实你还是会选择那条荆棘丛生又花团锦簇的路。 第207章 9-12 和左怀风在一起好像也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并没有太多的跌宕起伏,更没有小说里那样激动人心的浪漫情节。 唯一能说得上刺激一点的,大概就是接吻和床上那事。 被压着没法合拢腿的时候, 江却尘眼睛一直在流泪,他的眼睛很奇怪,情绪性的泪水一直流不出来,生理性的泪水倒是有, 导致江却尘有一段时间一直认为自己情感淡漠。 江却尘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给他一种他在海里朝上看的错觉。 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江却尘缓缓朝上伸出了手,想攥住什么, 又疲软地落了下来。 之后的事情就更顺利了, 有了名额, 他顺利地进入了贵族高中上学,左怀风现在是君王面前的红人,有他的关系在,也没人敢欺负江却尘。 就像江却尘设想的那样,一切的苦难从进入帝星之后都结束了。 左怀风很爱他, 对他很好, 就像两人之前挤在床上时许诺的那样, 左怀风很快在海边给他买了一栋大房子,拉开窗户就能听到阵阵海浪声,然后给江却尘的珠宝单开了一间房间,顶楼有一个巨大的游泳池。战事频繁的时候左怀风会短暂离开一段时间,他确实有能力,没几年就升到了上将。非常年轻的上将,很明显前途无量, 前来结交讨好的人数不胜数。 左怀风宠着江却尘的事情人尽皆知,上面的惯是一群势利眼,讨好左怀风不成,就去找江却尘的机会。却没想到江却尘比左怀风还油盐不进,更懒得搭理他们。 江却尘因为之前做的连环梦迷茫了一阵,很快又冷静了下来,继续按照自己之前规划的那样学习,脑子聪明,又肯努力,学业也很顺利,轻而易举地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帝国第一机械学院。 甚至超了第二名30分。 他顺理成章地在最当红的金融专业就读。 和他一起入学的还有个贵公子,叫诺兰。这个诺兰和江却尘的一个老熟人是朋友,那个老熟人是基安。 这时的基安已经和当时的基安不能相比了,左怀风的突然崛起给了基安家族很大的压力,基安家族对左怀风又恨又怕,一直避着左怀风。基安也从来不在江却尘面前出现,这就导致诺兰对江却尘很好奇。 一些怦然心动往往始于一个轻飘飘的好奇。 江却尘从未想过和诺兰牵扯上什么关系,面对诺兰的示好也是一直拒绝,反倒是被来接江却尘的左怀风撞见过几次。 左怀风很讨厌诺兰。 “我不喜欢诺兰靠近你。”左怀风犹豫了很久,还是给江却尘说了。 江却尘买了个蛋糕吃,吃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左怀风说的“诺兰”是谁,他无所谓道:“不喜欢就解决了呗。” 一开始诺兰只是好奇地来接触他,也不知道这个少爷是不是个m,江却尘越给他臭脸他越喜欢往上凑,末了,江却尘都懒得管他了。 左怀风似乎就在等这句话,他是想解决诺兰,但是还是要等江却尘的同意。 江却尘不知道左怀风要怎么解决诺兰,毕竟诺兰算是贵族,在帝国的地位还不低,左怀风也没说要对他家怎么样,江却尘难得好奇。 “对了,”左怀风想起来什么,给江却尘说,“听说有人在海边遇见了一条绿色的人鱼,你要不要去看看?” 江却尘有些意外:“人鱼?居然真的存在吗?” 江却尘在学校也听到这个传闻了,据说那个人晚上在海边散步,突然有条绿色的小人鱼问他有没有见过他们的殿下,那个人被吓了一跳,连忙拒绝,小人鱼就离开了。这传闻可有传奇色彩了,听起来就不怎么靠谱,江却尘听了一耳朵,觉得不太可能,也就没怎么关注。 “嗯,”左怀风看着他的脖颈处,目光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说不定它会想见你。” 江却尘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眉头微皱:“你怀疑我是人鱼?就是它找到那个殿下?” 第257章 “是。”左怀风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江却尘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只道:“你疯了吗?你分不清腿和鱼尾了吗?” 左怀风抿了下唇,他看了江却尘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把一直藏在心里的事情告诉了江却尘,他道:“之前,在斗兽场发生火灾的时候,我看见你的脖子那里,长出了鱼鳞。” 之前不告诉江却尘是怕他会不开心,这些年左怀风一直不停地试探他对人鱼的态度,知道他喜欢人鱼的漂亮和高智,这才大着胆子告诉江却尘。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那条绿色的小人鱼的出现。 江却尘没有家人,如果可以的话,左怀风还是希望他有可靠的家人陪着,或许江却尘会更开心。 有那么一瞬间,江却尘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第一反应是左怀风在胡说八道,可是看对方认真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江却尘扯了扯嘴角:“我长出鱼鳞我怎么不知道?” 左怀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去海边看看,也没有什么损失,反正,你也挺喜欢大海的吧。” 这倒是。 江却尘若有所思,如果他真的是人鱼的话也未尝不可,是人鱼又不是猫这种动物,江却尘还挺喜欢人鱼的。如果不是人鱼的话,好像和他的生活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对他也没什么影响,他就当去海边玩。 想通了这一点,江却尘矜傲地抬了抬下巴:“好吧,那就去看看吧。” …… 他俩买的这座海景房离海很近,左怀风不在家的时候江却尘经常会跑海边来玩,最近学业繁忙,他就没怎么来,没想到出了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传闻。 最近战事紧张,左怀风给江却尘说完后就回去参加一个军事会议,这次会议开得很久,两人来到海边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原本热闹的沙滩也见不到几个人了。 江却尘站到沙滩上时,总感觉这一幕格外的熟悉。不过他想了很久都没记起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或许是在垃圾星的时候见过吧! 左怀风站在他旁边,两个人一起往海边走去。 江却尘来的时候还听见有人一边离开一边讨论着人鱼的事情,大概是因为无功而返,所以讨论人鱼的传说大概是假的,只是用来博眼球的。 江却尘听着他们的讨论,走到海边的时候还有点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期待有人鱼还是美人鱼,更不知道是该期待自己是人鱼还是不是人鱼。 或许他今天会知道一个大秘密,或许只是像普通的一次来到海边,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帝星的海洋比垃圾星的海洋干净很多,就连吹过来的风都带着海洋特有的味道。 海浪拍打岸边的礁石,发出清脆的水声。 江却尘看了眼身旁的左怀风,左怀风微微给他点了一下头,伸手握住他的手:“去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左怀风这样说,江却尘原本摇曳不定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他攥了一下左怀风的手,松开后独自前往礁石之上。 垃圾星的生活让江却尘喜欢从礁石上待着,他站到礁石上看了一会儿,海浪只是一层又一层地拍打洗涤着脚下的礁石,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异样。 江却尘抿了下唇,缓缓蹲下了身体,蹲下身子,看海水就更清晰了——和世界上任何一处的海水一样,并没有什么可以证明有人鱼出现的证据。 江却尘等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开口喊道:“人鱼?” 回答他的只有海水“哗啦啦”的声音。 江却尘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耳垂慢慢红了,他怎么能因为左怀风的一面之词就过来做这么蠢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鱼? 如果真的有,也应该是高等生物研究院的人的事情,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左怀风说的那些鳞片兴许是灯光照在自己脖颈上的投影呢? 江却尘恼怒地站起身,回头气冲冲地看着左怀风:“左怀风!都怪你胡说八道!” 左怀风顿了一下,他看了看什么动静都没有的海面,难得也疑惑了一下,怎么会什么反应都没有呢?是因为江却尘不是人鱼还是不是那条人鱼想要找的人鱼? “我要走了!”江却尘觉得自己真是闲得吃饱没事干了才会跑来这里,“我不是人鱼,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 左怀风一噎,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海水看见海水不正常地涨了起来,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喊道:“江却尘!快下来!” 一个来势汹汹的海浪猛地碰撞在江却尘站着的礁石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江却尘一时没有站稳,海水打湿了石面,江却尘脚下一滑,直接仰面栽了下去! “扑通”! 江却尘眼前天旋地转,原本清晰的星空因为海水的阻拦变得模糊,耳边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不停地水流声。 事发突然,江却尘还没反应过来,来不及闭嘴,呛了好几口水。 人鱼也会呛水吗? 江却尘的脑中闪过一丝疑问,求生欲占了大头,他来不及深思这个问题,就立刻闭上了嘴,扒拉着水往上游。 他伸出的手被另一只小小的手握住。 江却尘愣了一下。 下一秒,一条绿色的小人鱼摆动着鱼尾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殿下!” ----------------------- 作者有话说:人鱼不会呛水,人鱼只会吐泡泡ooo…… 第208章 9-13 绿色的人鱼看起来也就人类五六岁的模样, 它浮在江却尘上面,绿色的头发顺着海水流动的方向漂浮,翡翠般的绿色鱼尾一甩一甩的。 江却尘张了张嘴巴, 眼前的情况明显超出了他的认知程度,他看着小人鱼,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人鱼歪了歪头,见他没有反应, 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主动凑到了江却尘的怀里,它瘪了瘪嘴,眼眶中滑落出来一滴眼泪。 滴落的一瞬间, 眼泪化作一颗圆润雪白的珍珠, 闪着稀碎的光, 落入了江却尘的胸膛里。 下一秒,江却尘的身体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召,合拢的双腿化作一条修长有力的鱼尾,尾鳍层层叠叠,宛如裙摆, 每一片鱼鳞都泛着锋利而美丽的光泽。 江却尘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鱼尾。 小人鱼似乎很开心, 围着他的鱼尾打转, 嘴巴里一直在说:“好好看呀,亮晶晶的,果然是殿下!” 江却尘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一阵又一阵地发懵。 远处的海水“扑通”一声,江却尘和小人鱼下意识看过去,是左怀风以为江却尘溺水了跳下来救人了。 左怀风原本担忧的表情在看到江却尘的一瞬间被惊艳和意外替代,他早就猜测江却尘是人鱼, 可是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会不免感到失语。 太漂亮了。 江却尘很好看,那种艳丽的容貌甚至有了攻击性,在人群中美得突出,不像真人。过于美貌,反倒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如今他的双腿变成鱼尾,华丽的鱼尾和他美貌的攻击性相得益彰,那股神秘色彩也变成不可忽视的气质光芒。 小人鱼歪了歪头,看出来江却尘和左怀风认识,便问江却尘:“这是谁呀?” 左怀风来了之后江却尘的心倒是安定了一些,他回答小人鱼:“左怀风,这个帝国的上将。” 左怀风似乎是想补充什么,不过他刚刚也受到了点冲击,一时忘记了自己不是人鱼,没办法在海洋里说话,刚一开口,海水立刻汹涌地往他嘴巴里灌去,呛得左怀风呼吸不上来。 江却尘见状,凑过去吻上了他的嘴巴。 海水不再往嗓子眼里倒灌,左怀风下意识揽住了江却尘的腰身,习惯使然,他想撬开江却尘的唇齿,和他缠绵。 被江却尘瞪了一眼。 左怀风:“……” 左怀风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条人鱼。 江却尘松开左怀风,回头对上了小人鱼纯洁干净的眼神,没由来感到很羞耻。 有一种父母亲密被孩子发现的尴尬感。 “其实呢,”小人鱼吹了个泡泡,“你把他罩在这个泡泡里也可以。不过那样可以让他以后都可以在海里呼吸说话。” 江却尘:“……” 还好误打误撞找了条可以解释的路。 闻言,左怀风才发现,自己的呼吸确实顺畅了。 小人鱼一闲下来就想往江却尘怀里钻,十分自来熟,双手环着江却尘的脖颈,尾巴缠上江却尘的腰部,亲昵地贴着他的脸:“殿下、殿下,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们回人鱼星吧。” 江却尘除了左怀风还没和谁这么亲近过,对方还是个小孩,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抱住它。 第258章 他犹豫的空,左怀风已经先下手,拎着小人鱼的后脖颈把小人鱼从江却尘怀里给拽了出来。 小人鱼瞬间不乐意了,扑腾了几下,大喊大叫:“你干什么!放开我!” 左怀风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找他做什么?把你来这里的目的说清楚。” 小人鱼才不听他的,见自己挣扎无果,又可怜巴巴地看向江却尘:“殿下……他怎么这样!” 江却尘:“……” 江却尘的心情很微妙,虽然这小人鱼口口声声喊自己“殿下”,但是无论是从话语还是从行为来看,都像是把自己当成他的父母了。 左怀风也看向江却尘。 江却尘抿了抿唇,还是给左怀风道:“你先把它放开。” 左怀风:“……” 左怀风的心情也微妙起来了,他本来以为来找江却尘的会是江却尘的长辈,左怀风并不介意江却尘多几个疼爱保护他的长辈,或者说,他对这件事是乐见其成的。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来找江却尘的是个小孩,还一来就一副找到妈妈的依赖模样。左怀风看他俩情深的模样就心梗。 不过江却尘都这么说了,左怀风再不情愿,还是把小人鱼放了。 小人鱼刚一被放开,下一秒就又钻到了江却尘的怀里,这次它的鱼尾缠的更紧了,揽着江却尘的脖子对左怀风示威:“看什么看,这是我的殿下。” 左怀风淡漠地看着它,平静道:“这是我的伴侣。” “呸!”小人鱼怒气冲冲,“你敢玷污我们殿下!” 左怀风:“……” 左怀风冷冷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江却尘。 江却尘:“……” 左怀风那一眼中好像蕴含了无数情绪,沉甸甸地堆积在一起,看得江却尘毛骨悚然。 江却尘一个头有两个大,他还没弄清楚自己怎么是条人鱼的事情,又被他俩牵扯到这种无聊的争执中,江却尘才不会回答他们这种浪费时间的问题,他看向小人鱼,道:“你先告诉我,我怎么是人鱼,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来找我干什么?” 面对江却尘的询问,小人鱼的态度就好了很多,它欣然道:“殿下你是海洋孕育出来的人鱼,和我们这些由人鱼繁衍出来的人鱼不一样。你是整个人鱼的殿下,大家都听你的。但是你刚出生的时候突然消失了,现在是人鱼族的长老们代替你管着人鱼族。但是人鱼族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我就是来找你的。” “殿下,你跟我回人鱼星吧,这里一点也不好,我听他们说最近一直在打败仗,如果亡国的话会很恐怖的。” 小人鱼说完,又想起来左怀风的事情,立刻给江却尘道:“我们偷偷地走,不带他。” 由此可见,记仇也是人鱼族的天性。 江却尘:“……” 左怀风似笑非笑:“谁管你。” 他只听江却尘的话。 “殿下!”小人鱼气得揽着江却尘的脖子喊。 江却尘:“……” 江却尘一言难尽地看着左怀风:“你跟小孩吵什么架?” 之前江却尘有追求者,左怀风知道后也只是轻蔑地扫了一眼,然后把江却尘整个人抱怀里,咬着江却尘的耳垂给他说:“没有我帅,没有我高,没有我有钱。没有我好。” 惹得江却尘一直在笑。 上将大人难得有这么吃醋的时候,居然是因为对面是个小孩。 面对江却尘的询问,左怀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揽住了江却尘的腰身。 这一举动又把小人鱼给气到了,嘴巴里吐出来一连串的泡泡,它扑到江却尘的怀里,死死占据江却尘的怀抱:“殿下!” 身上莫名其妙就多了两个挂件的江却尘:“……” 江却尘冷静地推开左怀风,揪出来小人鱼,继续把话题扯到正事上:“我暂时不能跟你去人鱼星,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你看你是先回去还是——” 他话语还没说完,小人鱼就毫不犹豫地开口:“我当然是跟殿下在一起啦!” 江却尘不知为何被他这句话戳中了笑点,他弯眸笑了一声:“好吧。” 小人鱼围在他身边不停地用尾巴甩水,狠起来也很开心。 “那得先变回人,”左怀风看了眼他俩的尾巴,“如果这样的话肯定会被高等研究院的人抓去研究。” 江却尘也这样想,便问小人鱼:“鱼尾怎么变成双腿?” 小人鱼眨了眨眼睛:“把两条腿分开就好了呀。就像这样。” 小人鱼说着,鱼尾瞬间变成了双腿,也不知道它怎么做到的,居然还是穿着衣服的。 江却尘心说都是鱼尾了哪还有双腿,不过他还是尝试着想象自己的身下是腿不是尾,而后轻轻地分开—— 瞬间,那条华丽的鱼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条笔直修长的双腿。 左怀风眼疾手快地脱下外套把他赤.裸的双腿围住。 江却尘不理解:“为什么你有衣服我没有衣服?” 小人鱼疑惑道:“殿下想象腿的时候,是不穿裤子的吗?” 这还要想象——! 江却尘恼羞成怒,面红耳赤:“不知道!” 小人鱼:“……” 左怀风捞住江却尘,安抚他:“没事的,现在是晚上,我带你出去,不会让人看见的。” 小人鱼也眼巴巴地看着江却尘:“也可以先变回鱼尾再想象有裤子的腿嘛。” “怎么变回鱼尾?”江却尘问小人鱼。 “合拢双腿就好了呀。” 江却尘尝试了一下小人鱼说的办法,果然,他变了回去,是来的时候穿的那条裤子。 这样就好了,江却尘很满意,和左怀风还有小人鱼一起朝岸边游去。 江却尘左手牵着左怀风,右手牵着活蹦乱跳的小人鱼,三个人的脚印在沙滩上留下大小不一的脚印。 江却尘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小人鱼:“你刚刚在水里流下来的变成珍珠的眼泪是什么?怎么在我身体里消失了?” “哦那个,”小人鱼眼睛亮晶晶的,歪头一笑,“是我的眼泪哦。” 有着起死回生的磅礴力量,每一条人鱼都仅此一颗的、弥足珍贵的眼泪。 被小人鱼用来唤醒江却尘身体里沉寂多年的血脉,由此,江却尘重新认识到自己究竟是谁。 第209章 9-14 小人鱼就这样住进了江却尘的家里, 原本还担心江却尘会过不好的小人鱼在看到江却尘家里那个巨大的游泳池后瞬间闭嘴了,殿下就是殿下! 小人鱼特别黏江却尘,江却尘的鱼尾消失后它就当起了江却尘的鱼尾似的, 天天跟着江却尘屁股后面转悠,江却尘去哪里它去哪里,就连晚上睡觉也要黏着江却尘睡。 江却尘这么坏脾气的人,居然也任由它黏着, 一点也不生气。 看得左怀风怄气死了。 左怀风一开始还和小人鱼拌嘴, 后来就不会了——弗尔肯帝国进攻愈发频繁,左怀风不得不上战场,有时候连着好几个月都回不来。 江却尘坐在窗边, 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 漫天的雪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坐在窗边安静地等着。 “殿下?”小人鱼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你在担心左怀风吗?” 是有一点,江却尘一开始确实在想这么大的雪左怀风还要打仗会不会受伤,可是后来他却觉得这场雪很熟悉。 他的记忆里好像也有一场雪, 可是他的记性太差了, 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江却尘起身准备找点什么吃,突然脚下不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这些年被左怀风娇生惯养得只是摔了一下都很痛,江却尘蹙眉,想要站起来,结果下一秒,又猛地栽倒在了下去。 “殿下!”小人鱼应该也是摔倒了, 看见他摔倒,连忙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 江却尘后知后觉不是他没站稳,是地在晃。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打进来了!弗尔肯打进来了!” 江却尘尚未在这一声声的呼喊中整理出来什么信息,门猛地从外面被推开了,左怀风浑身是血地走了进来。 “走,”左怀风一手揽起江却尘,低声道,“打不赢了,上面要投降,我先送你走。” 江却尘下意识问:“那你呢?” 左怀风怔了一下,道:“在投降公告没出来前,我不能离开。” 虽然左怀风对里维亚没什么忠诚度,但是他身为上将,或者说身为军人的素质还在告诉他不能当逃兵。 第259章 “殿下,”小人鱼凑了上来,“我们先走吧,去海里等他。虽然弗尔肯海战厉害,但是,海洋是我们的主场。” 江却尘只是看着左怀风:“你会死吗?” 他这句话反倒把左怀风打了个措手不及,左怀风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你想让我死吗?” “为什么是我想?”江却尘不想让左怀风死掉,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左怀风不在自己身边了要怎么办,这和他们计划的未来不一样。 左怀风笑了笑:“你说的,我把命给你,你就救我。如果你想让我活的话,我就跟你走。” 左怀风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带兵打仗或者构思未来都很理智,权衡利弊之后做出最正确的的选择。同时,左怀风又是个没有主见的人,综上所述的所有主见在“听江却尘话”这一条上尽数不作数。 江却尘歪了歪头,如果战败的话,左怀风留在里维亚也不是什么好事,弗尔肯能不能放过左怀风还是一回事,毕竟两方打仗的时候左怀风杀了他们挺多人,不如就跟他一起离开去人鱼星。 “那我们一起去人鱼星吧。”江却尘很快下了决定。 左怀风没有犹豫,只是点了一下头:“好。” 小人鱼很开心,蹦跶着跑到江却尘身边,抱着他的胳膊一晃一晃的:“太好了,我们回去吧殿下!” 江却尘点了点头。 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从一条小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弗尔肯进攻得很凶,所到之处战火纷乱,原本高大美丽的建筑尽数化作断壁残垣,惊慌失措的人群四处逃窜,有的被他们杀了,有的继续逃亡。 江却尘简单看了一眼,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如果有一个可以全身作战的机甲——算了。 这个尚未成型的念头仅仅在江却尘脑海里出现了一瞬就被他否定了,机甲太落后、太大、太重了,别说应用到实际作战中,就连当个代步工具都格外笨重。 左怀风见江却尘还在回头看,低声问:“怎么了?” 江却尘看了看那些手持军械的人,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太异想天开了,他只是一个学金融的,为什么要去多管里维亚的事情。 在左怀风参军之前,从来没有人承认过他这个出身垃圾星的可怜感是里维亚的人。 左怀风看出了他心里有事却不愿意说,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走在他的身边。 倒是小人鱼一直在喋喋不休:“殿下,那群长老有的不服气你生来就比我们高一等所以把你扔到了垃圾星,他们主张你已经死了得先选举新的领导者,但是人鱼族里也有主张你还没死把你找回来的,不过主张后面的都被他们杀了。” “我父母就是,”小人鱼说到这里落寞起来,“那个时候我就想等我把殿下找回来,殿下就可以给我做主了!殿下是所有人鱼的殿下母亲,我也有家人了。” 小人鱼得意洋洋:“现在,我把殿下找回来了!” 江却尘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他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原来是这样。” “人鱼族几百年也出不了这么个蠢货,居然敢把殿下扔了,还好大家把他杀了,”小人鱼越想越生气,“殿下明明是海洋的守护神,我们喜欢殿下是因为殿下出生就背负着保护整个人鱼族和海洋的使命。不找回来殿下的臭老头也坏,殿下把他们都杀了!” 江却尘:“……” 江却尘哭笑不得,怎么还喊打喊杀的? “回去之后,”左怀风问江却尘,“你准备怎么办?” 他问的当然是那个人鱼族长老的事情。 江却尘其实也不知道,按照他的性格来说,敢害自己的人他肯定全都杀了,只是想到对方人鱼,就总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怜悯之心作祟。 “我……”江却尘抿了下唇,“我不知道啊。” 他只在垃圾星作威作福过,更何况他在垃圾星用的也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从来没有掌握过真正的权力,他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罚是肯定要罚的,至于杀不杀,江却尘不知道。杀了好像很残忍,不知道其他的人鱼会不会怕他,不杀,又显得自己的命很贱活该被扔掉似的,其他的人鱼或许也会这样欺负自己,因为代价小。 小人鱼拉着他的手,仰头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他的纠结:“没事的,殿下。那我先把找到你的事情给其他人鱼说一下好啦。” 语毕,小人鱼不知道从那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贝壳。 江却尘:“……” 真是一个好符合刻板印象的人鱼通讯工具。 小人鱼吹了个泡泡,泡泡落在贝壳上,好像变成了一个屏幕,映照出来了他们以及海底的情况。 小人鱼找的是一个长老,是主张江却尘还没死要去找江却尘的长老,长老看到小人鱼,愣了一下:“你在哪呢?” 小人鱼欢天喜地地拉过来了江却尘:“殿下!我找到殿下啦!” 江却尘:“……” 突然之间,对面的屏幕里挤满了人脸和其他各种海洋生物的脸,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是殿下吗?是殿下吧!” “这么好看一定是我们殿下啦!” “殿下殿下!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啊?需不需要我们去接你啊?” 好热情。 江却尘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反倒是耳朵慢慢红了。 小人鱼甜滋滋道:“殿下马上就要跟我回去啦。不过殿下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些不来找他的人。” “哦哦,没事的啊殿下!殿下放心回来就好,这件事我们帮你处理。” “殿下年纪尚小就被扔了也有我们没有看管好的责任,殿下尽管回来就好了,剩下的我们给你处理。” “是啊是啊!” 江却尘有些不好意思,往左怀风身后躲了躲。左怀风拍了拍他攥着自己衣袖的手,算是安抚他。 他们说话的空,已经来到了海边。 海边也有许多军队在守着,人虽然没有在城都里的多,但也还是不少。小人鱼见状,把泡泡戳破,把贝壳收了起来。 左怀风简单看了一下,伸手指了一个地方:“从那里可以绕过去。” 三个人点了下头,小心翼翼地朝那边走去。 左怀风经验丰富,挑的路确实不容易被人发现,海水离他们越来越近。 江却尘看着远处阳光洒在海面上的光影,宛如锡纸般闪闪发光的海面,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念头——我这一生,是这样的吗? 好像从遇到左怀风开始,他的人生就开始简易完美的模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左怀风都会帮他解决,他什么也不用干,什么也不用思考。 他原以为去人鱼星当一个让大家心服口服的领导者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结果那里的居民都很喜欢他。 从这里回去的话,未来的日子肯定也很好很幸福。 江却尘一脚踩入海水里,远处的官兵已经发现了他们,叫嚷着要来找他们,突然地,本来平静的海面起了一场巨大的漩涡,巨大的水流拍下来,那些官兵的船只顿时四分五裂,而此刻,天阴了下来。 “快走,殿下!”小人鱼和左怀风都已经跑进了海里,回头看,才看见江却尘还站在岸边。 江却尘茫然地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抬步朝他们走去。 是该这样的吗? 海面波涛汹涌,天空开始下起了大雨,风撕扯着江却尘的长发与衣襟,不歇的水声好像一遍又一遍地在质问江却尘:“你喜欢这样的人生吗?” 江却尘的双腿化作了鱼尾,他回头望去,突然流下了眼泪:“我不喜欢。” 虽然被人保护得很好,但是他不喜欢这样。 他这一生,什么都有了,独独找不到他自己。他有左怀风的宠爱,有人鱼族的忠诚,所有人都说他命好,可是江却尘却觉得他的命一点都不好,在他小时候的计划里,他不是一个命好的人,他小时候的梦想,明明是要做一个很厉害的人。 这个看似完美的人生好像一个巨大的谎言,让江却尘感觉自己不像是自己了。 他不想虚无地活在完美的乌托邦里。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会有完美的世界,“完美”才是最大的不完美。 【恭喜宿主世界九已完成!】 【系统空间加载中……】 第210章 9-15【第九个世界完】 属于消毒水的淡淡的刺鼻的香气萦绕在鼻腔里, 十分规律的“滴滴”声一直在响,一下又一下地,熟悉得让人心悸。 第260章 江却尘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他好像在睡觉,又好像没睡着,眼前一片漆黑, 又有许多光线交错跳跃。 奇怪了, 他不是在去往海里、去往人鱼星的路上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却尘想睁开眼睛看看,发现怎么都睁不开,而且, 他的身上传来了各种密密麻麻的痛感, 有的像是摔断了的骨头传来的, 有的像是割破的皮肤传来的。 好难受。 江却尘闷哼了一声,再次尝试睁开眼,又再次以失败而高告终。 这让江却尘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那个海边,脑海中隐约有另一段记忆,像是在深海里和水母说话。 江却尘迷茫住了。如果他脑中的记忆是真的话, 那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的人生究竟是哪一段? 与此同时, 江却尘听见有人说话了:“他怎么样?” 是左怀风的声音。 左怀风在他旁边?江却尘突然放心了下来, 左怀风在的话,他不一定能靠左怀风脱身,但是至少没有太大的危险。 “不太好,”回答左怀风是一道稳健的女声,“他的解离行为特别严重,同时伴随着偏执、抑郁,自伤自杀行为, 这些都是人格分裂的前兆。” 谁啊? 江却尘有些不安,说的是他吗?可是他没有这种行为啊? 偏执勉强沾个边吧,抑郁完全就是天方夜谭,纯纯栽赃。江却尘非常没心没肺,有仇当场就报,有债当场就讨,整个人活得十分潇洒,和“抑郁”是完全不搭边的。 剩下那个就更可笑了。江却尘最清楚自己,他看着心狠手辣,实际上是个特别怕疼的人,有一年冬天他被冰碴砸到了手都苦着脸躲屋里,用温水来来回回冲了无数遍。 他怎么会自伤自杀呢? 可是,左怀风说的人不是自己的话,又会是谁呢?没见左怀风对谁这么上心啊? 那边左怀风沉默了很久,江却尘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期待左怀风的回答。 左怀风声音沙哑地开口:“……还有办法吗?” 江却尘从来没听过左怀风用这种语气说话,他印象里左怀风总是很沉稳,左怀风的身形高大,江却尘喜欢往他身后躲,左怀风的臂膀也十分有力,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把江却尘抱起来。左怀风很有能耐,有的时候能耐过头,会说出来让江却尘生气的话,江却尘习惯性地踢他的小腿,然后左怀风会看着他笑。 他总是听左怀风沉着冷静地给自己许诺,答应自己要求,听左怀风惹他生气后一听就是下次还会再犯地虚假道歉,听左怀风温柔亲昵地纵容他。 他从来没有听过左怀风这样说话,那是一种可悲的语气。像是整个人都被无助蛀空了,拼尽全力才发出了一点挣扎的声音,他几乎是低声下气地恳求着说:“救救他。” “上将……”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虽然这个时代医疗进步得快,但是从古至今,心病难医。” “我知道。”左怀风停顿了很久:“可是,再难我也不能放弃他。” 女人这一次也沉默了很久。 江却尘听他们讲话听得心悸,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酸胀感堵在心头,好像要把他的心脏给堵炸似的。 “是谁啊?”江却尘尝试着询问,想要他们注意到自己。 是谁这么笨,得了这么严重的心病,是谁让那么可恶的左怀风用如此可怜的语气说话。 是谁一直醒不来? 很久,女人才说:“只能再开一点药了,不过治标不治本,如果心结解不开,人格分裂是迟早的事情。” 这一次,询问女人的声音变了,不是左怀风了:“他要是人格分裂,会分裂出来什么人格?这个可以预测出来的。” “根据他失忆的情况来看,”女人顿了顿,而后是纸张翻动的声音,“可能会忘掉最痛的那段记忆,或者剥离出来,不承认那是自己做的,以达到身份混淆的情况。” 第三道声音继续说:“那这样……会不会对他来说是好一点的?忘记了痛苦的事情,继续生活也不算太大的影响吧?” 女人苦笑着否定了他:“不会的。如果他把这两段记忆分开,他的人格也就随之一分为二了。从他这个激烈自杀的行为来看,他一定很讨厌做出了那个决定的自己,所以一直在用这个办法惩罚自己。如果他的人格一分为二,追求完美的那个一定会为了报仇杀了另一个。” 第三道声音也不说话了。 “上将?”女人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您觉得呢?” 左怀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应答。 “左怀风!左怀风!”江却尘高声喊了几下,想要左怀风注意到自己。 结果他这一嗓子没把左怀风喊过来,反倒是把自己喊睁眼了。 猛一恢复视力的江却尘愣了几秒,他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这里很陌生,他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这里看着像实验室又不太像实验室,看着像办公室也不太像办公室。 应该是哪个医生的私人办公室? 江却尘不太确定。 屋里站了三个人,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刚才的女声,另一个男人很眼熟,江却尘想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是左怀风的副官,他之前见过几面,不太熟,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剩下的那个,自然就是左怀风了。 江却尘松了口气,连忙小跑到了左怀风身边,他本来想喊左怀风一声,却被左怀风的样子惊到了。 左怀风面色惨白,眼眶发红,分不清是因为累得还是因为想哭,他和江却尘记忆里的左怀风并不一样,现在这个左怀风看起来像极了他刚在斗兽场见到的左怀风,可悲又可怜,憔悴极了。 但是也不太一样,他看见左怀风眼里流出来的浓郁的心疼与爱护,混着难以言说的悲切,让江却尘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喜欢的珠宝被打碎的时候的样子。 “你……”江却尘一时语噎,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谁把你惹得这么伤心啊?” 怎么把他家无法无天的左上将变成了心碎小狗?! 左怀风好像没听到他的问话,也没看见他的到来,其他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 江却尘感觉很怪,但还是扭头朝左怀风看着的地方看去:“在看什么?” 是一张床,上面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身体上链接了无数条机器上的线。 是抢救室。 江却尘终于意识到这里是哪里了。 他手心发冷,突然有一种恐惧笼罩在心头上,让他不敢去看床上躺着的人的脸,唯恐那个人是自己般。 可是下一秒,江却尘猛地收紧了手,阔步上前去,是自己又怎么样?他江却尘还没懦弱到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程度! 病床上的人紧紧闭着双眼,脖颈上有一道鲜红色的痕迹,像是绳子勒的,却又不止这一道痕迹,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伤口,有的愈合了,变成了一道粉粉的伤疤,有的还没有,鲜红刺眼。嘴唇干裂,瘦得吓人,金色的长卷发没有一点光泽,末梢开了很多叉,参差不齐,像是一团干枯的草。 江却尘看了很久,突然之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原来,他脑海中的那两段记忆都不是真是,这个惨得几乎没有人样的,才是自己。 病床上的江却尘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从病床上站起来,一直走到江却尘的面前,就这样麻木疲倦地看着他。 女人、副官、左怀风还有屋子里的一切都消失了。 江却尘歪了歪头,才发现自己的手里又多了一把匕首,而四周,像是多了很多很多的镜子,全方位无死角地映着江却尘的影子。 江却尘的正对面,就是那个病弱自己的样子,原来他也是镜子之一。 “第五个世界,”江却尘平静地举起了匕首,对准镜子里自己的心脏,“我曾经砸碎过你一次。” 在那个都是镜子的练习室,江却尘砸碎了全部的镜子,宣告着自己的懦弱与逃避就此结束。 这三年的自甘堕落好似一个不知何时就会复发的病,每当他闭上眼就会感到一阵阵的阴寒,好像置身于一个用镜子打造的小房间里,逃不开、躲不掉。 江却尘不愿意沉浸在顾影自怜的困境中,他在第一次砸碎镜子的时候,想,从此之后,他不会再害怕看见镜子,哪怕是映照着自己惨痛模样的镜子,他也会一遍又一遍地打碎它。 江却尘上前一步。 “当”。 匕首却掉落在了他的脚边。 一瞬间,江却尘伸手,穿过了那些虚无缥缈的镜面,轻轻抱住了那个惨不忍睹的自己。 第261章 江却尘叹了口气,心脏酸涩,又故作骄矜好似完全不在意道:“真是辛苦我了。” 生下来就被丢到垃圾星艰难求生,找了个帮手还被人替换了,求学路又艰难险阻,还要被可恶的贵族看不起,好不容易站到高处,又被人处处防备记恨,联手拉了下来,连自己的亲人都没有认出来。 真是太苦了,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绝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之前的痛苦,又一遍又一遍地审视折磨着自己。 江却尘脚下的镜面突然尽数坍塌,锋利的镜面碎渣化作无数个水滴落下,江却尘感觉自己落入了熟悉的海洋里。 他一直朝海底坠下去,漂亮的鱼尾折射着五光十色的光,亮晶晶的,像是一颗明亮的流星落入漆黑的海底。 “不用啦。”江却尘坠落到一半,突然翻身,鱼尾泛起雪白的浪花,他摆动鱼尾,一直朝上游去。 他之前坠入海里只是想回家,想把一切委屈与难受告诉他的母亲,他想寻求海洋的安慰。 但是现在不用了,因为他已经不难受了。 一道金灿灿的身影划破海幕,一直向上,身下是一圈又一圈放大的涟漪,像是一层又一层相叠的裙摆。 云销雨霁,阴了很久的天终于露出了日光,浮光跃金,隔了晕染得金灿灿的海水,什么都看不分明。 这是江却尘的第四十六次死亡。 这是江却尘的新生。 ----------------------- 作者有话说:恭迎鱼帝,鱼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两个小伏笔[紫糖] 1第一次江却尘打碎了镜子里的自己,寓意是,他之前不敢看他曾经脆弱窝囊的样子,但是他现在敢看了。在第一次砸镜子的时候,江却尘是接纳了曾经“不堪”的自己,并且他会取代“不堪”的自己。第二次江却尘拥抱了镜子里的自己,“接纳自己”的寓意其实很明显了。但是江却尘这一次是完完全全接纳了自己。 两次的区别大概是,第一次的时候江却尘的态度是“我接受自己之前不堪的往事,但是我不会让我自己以后再犯错”,第二次是,之前怎么样无所谓了,之后会不会再这样也不关心了,因为他再次爱上了自己,就算此后再落入绝境,他也会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镜子代表的是审视。第一次的时候江却尘其实还是会审视自己,审视自己的辉煌与落魄,优点与缺点,所以会打碎不好的自己。第二次的时候江却尘已经完全不会审视自己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会拥抱自己。 恭喜你的成长,江却尘。[可怜]我们殿下不是小孩子了。 2一点无聊的首尾呼应之本章倒数三段和本文开头三段。 第211章 新世界1 【任务完成9/10, 剩下1/10掌握在宿主手中。请肆意定义、决定、评判自己的人生吧。】 【所有奖励已结算。】 【系统卸载中……卸载进度1%……22%……70%……】 【系统卸载进度100%。】 【系统祝您以后一帆风顺,事事遂心,系统已卸载。】 【欢迎来到新世界, 欢迎你的新生。】 江却尘的意识在黑暗里沉沉浮浮了好久,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网住的鱼,一会儿被人钓上去,一会儿又被人扔进海里。江却尘烦躁地甩着鱼尾, 朝一个方向疯狂游去。 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 江却尘游动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了, 那抹光点也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渐渐地把他整个人都包围住了。 刺目的光照得眼皮发疼,江却尘猛地睁开了眼睛, 呼吸急促。 “老师!老师!师兄醒了!” 入耳便是陈扬乐兴奋的尖叫声。 江却尘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一个老旧的船, 载着厚重的行李, 在海面上艰难起伏运行着。 “小尘!” “小土!” 两种不同的称呼交叠在一起,江却尘费劲地转了转头,才看见了自己好几年没见过的同门和老师,甚至师母也来了。 江却尘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但是他的嗓子太久没出声, 一时间居然没有说出来话。 “水, 水!”陈扬乐眼疾手快地从一旁接了杯温水递到江却尘嘴边。 江却尘垂眸尽数喝下。 对于一条人鱼而言,一杯水比一杯药要管用多了。 至少对于江却尘这条人鱼来说是这样的。 江却尘喝完水就感觉脑子清醒了一些,他最后一次选择自杀、那九个世界的经历、人鱼相关的事情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脑海中堆积,他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了眼睛,看向在自己身边等着的人。 “这个系统是你们弄出来的?”江却尘问。 “差不多吧,”陈扬乐挠了挠头, “其实是左怀风弄出来的。不过你进入系统之后左怀风也进去了,我们只是帮你看着系统的运行。” 江却尘喘了口气,只是坐起来说句话,他的身体就有些疼了。心脏肺脾好像都坏了,就连皮肤上也是伤痕累累,他回到现实,意识健全了,但是这个受了三年自伤自杀的孱弱身体是好不了那么快的。 江却尘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还没细想陈扬乐的话,就要仰面倒下去,被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冲上去接住:“小土!” “我没事,我没事。”江却尘攥着他们的手腕,呼吸急促,脸色惨白如纸,脸上唯一的血色是干裂的嘴唇破口流出的鲜红血液,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你……你先休息一下。”步稳到底是这群人的老师,一看场面混乱起来,立刻起身吩咐主持大局。 江却尘的师兄师姐连忙把他平放在了床上。 江却尘没忍住地咳了几声,又收到了这群人宛如惊弓之鸟般惊慌担忧的目光。 江却尘:“……” 江却尘喘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力一点:“我没事,放心吧。” 陈扬乐凄凄惨惨地开口:“师兄,你看着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江却尘一听他说话就头疼,本来没什么事的叫他叫唤得也有事了,江却尘抬了抬手,指了一下陈扬乐:“再鬼哭狼嚎一句我骂你了。” 不料陈扬乐倒是眼前一亮,神色激动,几乎要喜极而泣:“真的吗,师兄?你已经三年没有骂我了呜呜呜呜呜。” 江却尘:“……” 是正常人吗? 付兰清连忙替陈扬乐给江却尘解释:“小尘,你别多想,他的意思是,你这些年一直郁郁寡欢的,看你有情绪起伏,他很开心。” 江却尘侧了侧脸,脸颊靠在柔软干燥的头发里,埋了一半的脸不给人看:“嗯……我知道。” 反正陈扬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早就知道了。 他这样说,反倒弄得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群人担忧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真好了还是又要骗人。 江却尘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安静了,不过安静下来也好,他的脑子被他们吵得嗡嗡作响。 江却尘缓了一会儿,开口问:“左怀风呢?” 他这一问,其他人瞬间就安静了。 “江院。” 江却尘偏过头去看喊自己的那个人,才发现左怀风的副官居然在这里。 副官见江却尘终于注意到自己了,连忙快步上前,走到了江却尘的旁边。 江却尘蹙眉看着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他的名字——杰斯。 “左怀风呢?”江却尘又问了一遍。 江却尘最后一次见左怀风是第八个世界快要结束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左怀风好像状态不太对劲,说着他回不去了什么的。 江却尘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左怀风的反应不太对劲。虽然陈扬乐他们说,这个系统是左怀风研发的,但是自己研发的东西会把自己害成那样吗? 江却尘不相信左怀风会干这么亏本的事情。 杰斯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其他人。 陈扬乐几人接收到了暗示,识趣地离开了。 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江却尘和杰斯。 “江院,”杰斯递给他一个屏幕,“从你第一次自杀开始,上将就开始研发这个系统。”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手指滑动屏幕,上面很快浮现出来了各种各样的方案,以及弃用原因。 左怀风用了很多人,做了很多测试。 最开始他的方案是把江却尘投入到一个庞大的世界中,在这个世界里,一切的行为逻辑都是被篡改过的,也就是“盗版”,而任务看似要修改世界实际上是要寻找“原版”故事轨迹。为此左怀风还找出来了一本流传很久的自传体小说,和另一个夸张奇葩的同人做测试。 第262章 不知道是不是这本原著在书写时就被笔者注入了太多真情实感,左怀风测试到最后发现那个故事的一切都“活”了起来,整个世界都脱离系统独立了。 左怀风不敢想象把江却尘留到一个独立的世界会怎么样,毕竟江却尘不是死了,不能用那个世界做参考。 然后他尝试把江却尘的意识投入无数个建好的小世界,然后自己去不断地攻略他,不过因为有一个世界在测试中反复启动出了点状况,这个方案就不了了之了。 左怀风做了很多次尝试,不算失败的,单就细枝末节的地方都做了无数次的修改。杰斯一度以为只要能创造出来一个合适的系统就可以,但是左怀风在设置好每一个环节之后,又开始不停地推演计算江却尘会做出的反应。 一次又一次。 江却尘手里那一整个屏幕刷不尽的页面,都是左怀风的草稿,一个“完美的世界”困住了江却尘,也困住了左怀风。 左怀风真的写了十个世界,可是他的最后两个世界并没有派上用场。 因为左怀风推算的“完美的世界”里,江却尘并没有爱上左怀风。 他的推演最终还是不够完美。 江却尘仔仔细细看过了这些草稿,有一些应该是手写的,字如其人,左怀风的字写得乍一看规整,实则笔锋格外锋利,跟他默不作声的野脾气一模一样。 只是看着这些字,江却尘就能想象到左怀风呕心沥血写下这些东西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他因为追求完美而错过了最佳愈合时间的伤疤一定随着他的眉毛皱着。 “所以——”江却尘还是问,“左怀风呢?” 怎么又是别人来说,每一次左怀风跟他许诺好了的事情都是别人来。 杰斯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斟酌着话语:“上将他……本来应该是和你一起进入系统的,但是进入前,这个消息被泄露给了弗尔肯他们,弗尔肯那边制定了一个专门针对上将的系统,任务失败一次就要剥夺一层精神力,所以……” “所以他醒不过来了?”江却尘平静地问。 杰斯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只是那样,还好。但是进入系统需要强行陷入沉睡,弗尔肯他们趁上将陷入沉睡的时候,把他掳走了。” 江却尘:“……” 江却尘表情微妙:“你们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他们把人带走了?” 左怀风的兵力这么差? “上将把您接走后,对外宣传您已经死了。王室那边肯定是不信的。但是上将一意孤行,王室便对他起了疑心,开始防备他。所以上将只能背地里来操作,”杰斯道,“能调动的兵力本来就少,再加上,还有一些记恨上将的人,联合弗尔肯的人趁虚而入,就……” 杰斯没有再说下去,毕竟一个国家的上将被人掳走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太丢脸了。 江却尘自然明白,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明知故问:“什么可以救左怀风?” 杰斯看着他,一语不发,答案尽在不言中。 江却尘静静地看着他,也沉默了下来。 他的眼泪有起死回生的作用,本来江却尘的想法是回人鱼星看看能不能复活小人鱼,他原以为小人鱼化作了泡沫散去,自己眼泪哪怕有作用也流不到小人鱼那里去了。不过他在小世界里的时候倒是发现了一件事—— 江却尘托着沉疴难起的身体从病床上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的病床上连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数据线,数据线的另一头是一个巨大的计算机。 很明显,那个所谓的系统就是这个东西了。 杰斯看他虚弱,本来想去扶他,但是一想到这是上将喜欢的人,又不敢乱碰:“小心一点。” 好在江却尘只是对他摆了摆手,自己慢吞吞走到了那个计算机面前,语气捉摸不透:“能支撑起来那么多世界的运行,你这个系统的能量很厉害。” 杰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挠了挠头,道:“是吗?我不太懂这些,都是上将弄的。” 左怀风弄得。 江却尘眸光闪了闪,伸出手去碰那个系统的机盒,他轻声道:“宝宝。” 江却尘触及到系统的一瞬间,那个机盒突然有了反应,一股淡淡的、绿色的光在里面缓缓亮起。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条绿色的小人鱼从里面蹿了出来,扑到了江却尘的怀里,语气欢喜甜蜜,连着喊了好几个不一样的称呼:“母亲!殿下!主人!你认出我来啦?” 江却尘感受着它身上传来的属于人鱼的低温和属于生命的活力,伸出手抱住了它,轻轻应了一声:“嗯。” “从我想起来你的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 小系统。 闻言,小人鱼更开心了,尾巴甩来甩去,黏在江却尘怀里不肯出来:“殿下殿下殿下殿下——” 江却尘听他一声一声地喊自己,突然想到了左怀风说的话—— “如果是我的话,不会让你陷入如此为难的二选一的困境里。” 第212章 10-2 小人鱼是江却尘的系统这件事, 谁也不知道,就连参与了全程的杰斯也不知道。看见小人鱼的瞬间,杰斯整个人都懵了。 “这……”杰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股巨大的迷茫之中,江却尘的系统怎么会是小人鱼?这条绿色的人鱼不是死了吗? 似乎是看出了江却尘和杰斯的疑惑,小人鱼主动开口道:“左怀风在我散去后又找人收集了我的精神数据,把我扔在了这个箱子里, 说待久了就会慢慢凝出实体来。”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清楚, ”小人鱼趴在江却尘的肩头,“最开始的时候,我的意识一直很模糊, 是进入了系统之后才慢慢变得清楚起来的。应该是和殿下挨得近, 受到了殿下无意识的庇佑。” 江却尘毕竟是人鱼族的守护神, 小人鱼作为他的系统和他的精神力息息相关,肯定大有收益。 原来是这样。 江却尘沉吟了片刻,明白了。 小人鱼明显很开心,揽着江却尘,不停地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江却尘。 江却尘这个身体亏空虚弱得厉害, 本身就有点喘不上来气, 眼下多站了一会儿, 多走动了一会儿,就开始眼前发黑,江却尘想,他更适合去当系统,他马上就快黑屏了。 原来最开始那几个世界的病弱是在这里取的材! 小人鱼察觉到江却尘的不对劲,惊慌地从他身上下来:“殿下!” 江却尘摆了摆手,慢吞吞坐回了床上。 杰斯心沉了下去:“江院, 您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还是先休息一下比较好。” 江却尘神情恹恹:“我知道。你先去救左怀风吧。” 杰斯却说:“上将命我来保护江院。” 江却尘抬了抬眸,心平气和地反问:“难道你在我这里就有什么用吗?” 杰斯:“……” 好伤人的话。 “上将命我保护你的时候,用的是军令,”虽然很伤人,但杰斯还是不曾动摇,“所以,江院就不要为难我了。” 江却尘:“……” 算了,反正让杰斯去弗尔肯,他一个人也救不回来左怀风,还是先留在自己这边吧。 虽然留他这边也没什么用。 江却尘手指微微点了两下床铺,不再说话了。 江却尘醒来没多久,就有医生来给他检查身体,江却尘接受了一个还算全面的检查后整个人都累得不行了,直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小人鱼一直趴在他的床头看着他。 江却尘很少有这么配合医生治疗的时候,估计在这里的都是左怀风的心腹,一群人看见小人鱼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在震惊,小人鱼居然复活了。 可见左怀风对这件事瞒得有多严实。 江却尘休养了几天,能平稳走路了之后,就不愿意在这里待着了。 杰斯本来以为他会先去救左怀风,不曾想江却尘问的第一个人却是:“诺兰在哪里?” 他依稀记得左怀风说过,诺兰后来不知死活地和里维亚君王对峙,失败后被关入了大牢里。 杰斯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微妙:“江院,说不定我们上将还有可以一救的机会呢?” 这可是上将千辛万苦追到的人!好歹先救一下上将再说改嫁的事情啊! 江却尘:“……” 江却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再多说一句话试试?” 杰斯:“……” 嗐。江院及时回头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第263章 左怀风传出江却尘身死的消息后,诺兰因为质疑此事,直接闯到左怀风家里和他对峙。两人不知道讨论了什么,诺兰回去后就开始搜罗王室的过错,想要弹劾王室。 不过他这件事还没做好,就被王室下令调查了。诺兰一族的种种罪行被勒令调查,很快全家下狱,到现在还没有开庭审问。 诺兰早在几年前就是他们那一族的掌权人了,这次下狱也被关在了最中心的监狱里。 杰斯手里有左怀风的军符,可以保江却尘在任何军事重地畅通无阻。监狱自然也是。 里维亚中心监狱是整个帝星最先进、看管最严的监狱,光是通往监狱的道路上就有着层层关卡,数人看管。 通往监狱的电梯缓缓下降,江却尘漠然地看一闪而过的各种监狱,这监狱像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胶囊,不知道用得什么材料,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江却尘在电梯上输入了诺兰的监狱号,电梯很快把他送了出去。 门缓缓打开。 杰斯上前一步,用左怀风的军符刷开了他的监狱门。 诺兰正坐在桌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他还是江却尘记忆里的那个模样,很优雅,带着一股讨人厌的装味。听见声响,诺兰漫不经心地回头扫了一眼,却倏地睁大了眼睛,险些失态:“你——” 江却尘把掩饰用的帽子从头上摘下来,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一甩一甩的。 诺兰明显呼吸停滞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眶发红了,声音轻轻的:“你不是死了吗?” “你很希望我死?”江却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能如你所愿,真是遗憾。” 诺兰一噎:“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却尘踱步到他面前,简单打量了他几眼。距离的突然拉近明显让诺兰有点手足无措起来,他滚了滚喉结,浑身僵硬。 江却尘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江却尘往后退了一步,歪了歪头,稀奇道:“诺兰,原来你真的喜欢我啊?” 诺兰愣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藏了那么多年甚至准备永藏心底的心思就这样在不合时宜的场所被人猝不及防地揭露了,甚至是由喜欢的人亲自揭露的。 诺兰之前也假设过如果给江却尘告白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和心境,仅仅是设想都让他面红耳赤,说不出顺溜的话,可他独独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看着对方一如既往蓝如大海般的清澈眼眸,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江却尘,你瘦了好多。” 也变了好多。 和他记忆里那副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有些东西却始终如一,一直没有变过。 江却尘懒得管他的那点弯弯绕绕,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不想成为里维亚帝国的新主人?” 诺兰身体一颤,意识到了江却尘的言下之意是什么。 江却尘莞尔一笑:“想吗?” 诺兰的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他正襟危坐,正色道:“你觉得我可以——” “我的感觉不重要,”江却尘一口否认了,“我是在问你,你想吗?” 诺兰看着江却尘,对方很淡定,好像说的不是难于登天的谋反,而是诸如今天吃了什么这样的小事。 他本来想说,他想是想,可是要怎么做?里维亚君王确实不是好东西,但是他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他现在已经不是帝国的贵族,想要谋反不亚于蜉蝣撼树。 可是看着江却尘的眼睛,他却感觉这件事可以做。 如果是江却尘的话—— 诺兰的目光一点一点冷静下来,却做了一个极不冷静的决定,他郑重地点了两下头:“我想。” 江却尘笑了。 江却尘把帽子重新戴回头上,转身出了监狱:“等着吧。” …… 小世界的流速和外面的不一样,江却尘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其实外面才过了几天。不过他也确实实打实消失了三年,以至于整个社会都默认江却尘死亡了。 这三年对江却尘像是一场灰色调的朦胧梦境,对于别人而言倒是焦头烂额的现实。 至少对于机甲研究院的人来说是的。 江却尘的离开后,机甲研究院的权力确实回来了,但是那也意味着许多机甲相关的问题也随之纷至沓来。有的时候,一些专业,一群人也抵不过一个人。 至少在机甲研究院里,江却尘还是唯一的中流砥柱的核心地位。 再次踏入这里,江却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总感觉,自己在这里没日没夜的研究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切都还是没有变,可是某些细节透露出来的陌生感还是提醒着江却尘这些早已物是人非。 江却尘敛下这些不对劲的情绪,从衣架上拿出自己的白色实验服,拎着肩膀那处朝下甩了一下,衣服振动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下一秒,被江却尘穿到了身上。 江却尘把压在实验服里的长发尽数抽出来,用一个黑色的皮筋绑好。 这样就算是收拾好了,从桌前路过的时候用食指勾住自己的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双手插着都,迈开长腿,朝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里正因为一个数据吵得不可开交。 “你那个方案根本就不行,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那你的也不行啊?那个材料怎么可能做出来,别太异想天开了!” “上次的数据是错的,到底是谁算的?” 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个结果了,谁也不肯接上次实验失败的锅,又要下一次实验的操控权。这群人水平差不多,都是位高权重的教授,围坐在实木桌子边,谁也不服谁,气得面红脖子粗的。 见吵不下来,纷纷把文件一甩,抱臂坐在椅子里,摆了脸色。 江却尘嗤笑了一声,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正在气头上教授们不满地看了过来:“谁啊?” 时隔三年,江却尘再次慢悠悠地走进了他们的视野之中。原本还怒气冲冲的人顿时愣住了,下意识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仍是隐隐畏惧喊道:“江院。” 第213章 10-3 江却尘插着兜慢悠悠走到了最中间的位置, 这里原来是他开会的位置,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离开后也没人坐, 或许他们已经轮流坐过了,或许,他们还没争出来谁坐这里的答案。 江却尘用脚拉开了椅子,但是没坐下, 只是靠着桌边, 一个一个扫过了他们,微微一笑:“大家老了,记性不好了。忘了我已经不是院长了?” 比他年长几十岁的人在他面前气势硬生生矮了一节, 听他这样说, 也只是讪笑了两下, 说不出来什么话。 若说这个世界上谁对江却尘的心情最复杂,那肯定是他们,他们既对江却尘的天赋有着说不出来的羡慕嫉妒,又对江却尘的趾高气昂厌烦记恨,可是当他们遇到研究方面的难题时, 谁也不可否认, 江却尘出现的那一刻, 每个人的心头都是一松。 江却尘看了他们一眼,就知道这群老不死的东西还是三年前的样子,他们既想要江却尘帮他们干活,又想要江却尘对他们言听计从,方便他们耍前辈威风。 搞笑得很。 江却尘才懒得配合他们演戏。 有个教授试探性地开口:“江院来这一趟是为了机甲吗?” 他问完,其余的人都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捕捉江却尘的回答。 江却尘扫了他一眼,嘴角翘了翘:“当然啦。” 听见他的话, 其他人表情还是半松不松的。苦闷于江却尘又要回来压他们一头,开心的是困扰他们的瓶颈终于可以解决了。考虑到目前节节败退的战事,或许开心占比更多。 不过毕竟是老油条了,一群人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把手里的文件纷纷摆到了江却尘的面前,殷勤道:“江院,这是我们最近研究的成果,有一些问题实在不好解决,麻烦你——” 江却尘用手拿起了面前的文件,看也不看地丢了回去,打断了他们的喋喋不休,江却尘淡声道:“谁说,我是来帮你们解决问题的?” 面前的人皆是表情一僵。 江却尘冲自己实验室那边抬了抬下巴,笑道:“我只是来拿回我的机甲而已。” “你们的问题,自己解决就是了。” 江却尘顿了顿,微微一挑眉,语气微妙:“难道,你们这么多人,都比不过一个人吗?就这样,里维亚还要说自己的机甲研究是全星系之最吗?” 被江却尘说到这个份上,这群人终于忍不住了,脸色一个赛一个地难看。 江却尘笑了一声,不再多说,只是从熟悉的地方取了自己实验室的钥匙,转身离开了。 时隔三年有余,江却尘重新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第264章 涅柔斯以及其它机甲一如江却尘记忆里的那样静默在实验室的陈列台上,江却尘看了一会儿,把手轻轻放在了涅柔斯的面门上。 “江院。”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惺惺作态。 江却尘得有三年没听过这道声音了,他淡漠地回过头:“路安君王。” 来人正是路安。 路安走了进来,顺带把江却尘实验室的门给关上了。江却尘的目光在门上点了一下,又很快撤去。 “三年不见江院,江院风采依旧啊。”路安客气地寒暄着。 江却尘不喜欢路安这种人,这人实在阴险,表面上和人亲密尊敬,背地里说捅刀就捅刀。 他懒得和路安作戏,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君王找我不会是为了来说这句话的吧?” 他气定神闲地坐着,路安在一旁站着,一瞬间就让路安想到了自己受制于江却尘又不得不倚靠江却尘制作的机甲时憋屈的经历。 路安心底怄得几乎要吐血,但面上却是水滴不漏,笑得很得体:“左上将一直说你身死了,不过我不太相信,如今看到江院身体还不错,真的很开心。” 江却尘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一笑:“其实快气死了吧。” 路安脸上的表情一僵。 江却尘慢悠悠道:“不用把大家当傻子,三年前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你直接说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兴许我还能说点好听的话。” 闻言,路安脸上刻意挤出来的笑容渐渐散去了,他沉了脸,阴晴不定地看着江却尘:“弗尔肯那边把左怀风掳走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怎么?”江却尘嗤笑一声,“想要我去救他?” “太看得起左怀风了,”不等路安回答,江却尘便虚情假意地努了努嘴,“左怀风精神力都没有了,救回来也是死人一个。我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风险救一个废物回来?” 路安盯着他的表情看,似乎想从江却尘的表情里分辨出来他话语的真假。江却尘坦坦荡荡任他打量。 江却尘这个样子实在让人看不出来他纠结在想什么。左怀风是在江却尘心里有点地位的——路安不怀疑这一点,可他不得不考虑另一点,那就是江却尘是个实打实的利益至上自私自利的“婊子”。 左怀风或许真的对江却尘而言很重要,但是值不值得江却尘做出让步和妥协,路安还真的不确定。 江却尘见他不说话就差不多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了,他拉出一旁的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慢条斯理道:“弗尔肯兵临城下,里维亚的机甲一直没有升级,能打的上将还被人掳走了,其实最害怕的人是你吧。” 路安此人贪婪多疑又目光短浅,他能力不足,所以自卑恐惧,想把所有的权力都攥在自己手里。虽然表现得像个慈善的君王,实际上最心狠手辣。 就算是左怀风这样的良将在他手里也没办法力挽狂澜,是江却尘研究出来的机甲硬生生给里维亚续了那么多年的命。 路安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感激江却尘,而是想要削江却尘手里的权,把江却尘变成一个只听他号令的工具人。 实话实说,无论是拉拢人心还是政治手段都不如诺兰那个装货。 江却尘毕竟在里维亚生活了那么久,临行前就再拉里维亚一把好了。 被江却尘点破,路安连最后一点体面也不装了,皮笑肉不笑地问:“什么条件你才肯去战场?” “我不会打仗。”江却尘用手背撑着下巴。 “你是人鱼,”路安明显早有算计,“弗尔肯现在主要是依赖于海战。” 人是不能和自然抗争的,哪怕是强如弗尔肯,面对海洋孕育出来的守护神,全军覆没也就是一尾巴的事情。 当然了,战场上发生点什么牺牲的事情也是常有的事情。 路安垂了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算计,高等研究院那边已经研究出来了怎么处理掉人鱼,里维亚帝国对付人鱼也算是佼佼者,他们能杀掉一条,就能杀掉第二条。 “哦——”江却尘拉长了声音,“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人鱼啊。” 路安不置可否。 江却尘托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好似在故意卖关子一般,一直等到路安脸上明显有点焦躁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把诺兰放出来。” 路安本以为他会狮子大开口,要么要钱要么要权,他甚至做好了江却尘为难自己让自己去谈判把左怀风要回来的准备,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 “就这样?”路安狐疑地问。 江却尘挑了挑眉:“你也可以不信。” 路安除了相信江却尘,也没有了别的选择权,半晌,他扯了扯嘴角:“走吧。” 看来里维亚的状况真的挺不好的,路安居然这么迫不及待。 江却尘垂了垂眸,他对前线的事情了解不深,仅知道的一点还是杰斯告诉他的。不知道里维亚是什么时候开始走下坡路的,左怀风那三年救自己的时候是否一边担心着前线的战争一边担心着他。 江却尘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有几次左怀风是风尘仆仆带着满身的血来救他的。 或许,在他难以入睡的这三年里,左怀风也是寝食难安。 江却尘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路安的到来把他的计划提前了,本来他是准备先去找路安放出诺兰,没想到路安居然自投罗网。 监狱里,诺兰看见江却尘和路安这么早的到来也有些意外:“你……” 江却尘站在路安身后,目光在路安的脖颈上点了一下,道:“你们一家的案子平反了,里维亚还需要你们一族,路安君王专门来接你出去的。” 诺兰自然看到了他的目光,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把自己亲自连根拔起的百年世家重新栽回去实在不是什么好体验,特别是对于路安这种千方百计收权的人来说。 不过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放回去,路安已经和江却尘撕破了脸,也懒得和诺兰客套,直接吩咐操控室的人诺兰放出来。 不同于江却尘上次的到来,这次诺兰正大光明地走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了江却尘身上,心情复杂。 路安看他走了出来,便回头问江却尘:“现在好了——呃!” 他没有说完的话淹没在身体突然传来的刺痛中,监狱里突然传来了水滴落的声音,一滴一滴地,听得人心慌。 路安低下头,才发现滴落的不是水,而是自己的血! 而那把刀,还刺在自己的腹中! 江却尘敢在这里对他动手! “你小心谨慎了这么久,”江却尘猛地抽出匕首,又扎向他的胸膛中央,轻飘飘地笑了,“怎么这次这么大意?” “江却尘——你疯了,你敢在这里对我动手,这里都是我的人,你!”路安呼吸急促,不知道是是因为快死了还是因为气得。 江却尘歪了歪头:“你怎么就确定你的人是你的人?” 路安瞳孔一缩。 “你不是早就怀疑我手握权力对你有危害吗?现在如你所愿了。”江却尘笑得格外甜美,话说完了,他抽出匕首,最后一刀刺向了路安的心脏里。 “和你的权力一起安心去死吧。” ----------------------- 作者有话说:应该昨天更新的但是因为甲流没写完!看看今天能不能把剩下的结局全写完[爆哭] 第214章 10-4 路安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了很久才死去, 一开始他好像把戴了那么久的面具全砸碎了,全然不顾自己的伤,撕心裂肺地辱骂、威胁江却尘, 像条疯狗。 江却尘一动不动任由他骂,甚至让诺兰搬来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笑盈盈地听着。 路安骂了一顿之后,似乎是感受到了生命力的极速流逝, 又开始声泪俱下地哀求江却尘放过他, 江却尘依旧是端坐在椅子上,笑着看着他。 一直到死去,路安看到的都是江却尘那张笑盈盈的脸, 他的视野越来越窄, 直至最后, 他连江却尘的整张脸都看不完全了,只能看到那双海蓝色的眼眸——宛如深海一般诡谲寂静。 原来他没有笑。 路安死了。 诺兰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给江却尘道:“死了。” “那很好啊。”江却尘眼眸弯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 诺兰看着他,犹豫了一下, 问:“你帮我应该不是白帮吧, 我需要付出什么?” 江却尘就喜欢和聪明人讲话, 他道:“我要亲手处理j老板和安西尔思。” 诺兰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路安遇刺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尽管诺兰调动了全部的力量来遮掩,最终还是传了出去。诺兰一族经过这三年的打击,早已今非昔比。 第265章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有点残存的力量。 王室的人还没有死绝,不可能容忍诺兰坐到自己位置上来。诺兰拿出了种种王室子孙嚣张跋扈为非作歹的事情, 来控告王室不配坐上这个位置。 王室一派和诺兰一派一直僵持不下。 虽然和王室争权争得不可开交,但诺兰还是把j老板和安西尔思给江却尘送了过来。 两个大笼子,一个关着安西尔思,一个关着j老板。 不比当时他们关江却尘的那个笼子,这个笼子属实寒酸,也很小,两个大男人委屈地蜷缩在里面,真的像两只狼狈的狗似的。 江却尘先去了安西尔思的那个笼子前。 “江却尘。”安西尔思的声音低低的,念出江却尘名字时总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潮湿恶心感。 “我赶时间,”江却尘蹲了下来,“快点吧。” 安西尔思尚未理解他所说的“快点”是指什么,突然看见江却尘抽出了一把匕首,眼都不眨一下地刺向他。 安西尔思下意识伸手去挡。 江却尘翘了翘嘴角,锋利的匕首刺入安西尔思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挑断了他的手筋。安西尔思怔了一下,旋即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尖叫声。 江却尘像在第三个世界里做得一样,挑断了这个敢偷他东西的人的手筋。 在安西尔思的惨呼声中,江却尘踱步到了j老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j老板抬头看了他一会儿,道:“江却尘,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 还有隐情。江却尘缓缓蹲下了身体,和他平视,两个人很少有这么心平气和的时候,j老板自嘲地笑了笑。 “啪!” 江却尘十分干脆地甩了他一巴掌,重新站起了身体:“恨我的人多了去了,谁关心你们是因为什么恨我的?” “死到临头了想要说出来原因了?”江却尘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听不见哦。” j老板看起来似乎对他有个难以解开的心结,但在三年前那场拍卖会的时候j老板没有说,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来了。无非是想证明自己对江却尘的伤害都是情有可原。 伤害别人的时候一语不发享受快意,遭到报复就开始倾诉不满,想把自己推到道德制高点上,江却尘可不允许。 虽然江却尘不在乎自己在别人的形象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江却尘可不接衬托别人的恶人形象。就算他是个坏人,那也得是个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的坏人。 “把他扒了衣服,”江却尘转头给一旁的杰斯道,“拉到大街上转一圈,再杀了。” 杰斯:“……” 杰斯委婉道:“是不是有点影响风化?” 光天化日之下裸/奔属实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江却尘蹙眉:“你就不会用个牌子把他重点部位遮上?咦?我有个好主意,你记得在他的重点部位上写上垃圾星欢愉场幕后之人。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来看。” 杰斯:“……” 杰斯张了张口,心情复杂地问:“那我能戴个面具吗?——算了,不要面具,头盔。我想戴个头盔。” 这也太丢人了。还是上将好,上将从来不让他执行这么丢脸的任务。 江却尘颔了颔首,允了。 杰斯立刻去执行了。 安西尔思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痛得已经昏了过去,江却尘看了他一眼,道:“等他醒来,让他召开发布会,承认他的所有发明都是偷的我的。” 诺兰最近不是正愁打击路安王室一族的黑料不够多吗,那就再来一点吧。 那个人也是左怀风的人,受命于左怀风来保护江却尘。虽然没有杰斯地位高,但还是有几分话语权,闻言,他担忧道:“我和杰斯副官都离开了,那江院的安危……” 江却尘挑了挑眉:“左怀风都不敢不听我的。” 此人:“……” 此人讪讪着不说话了。 江却尘只是通知他,又不是跟他商量的,通知到位了就转身离开了:“我要去救左怀风了。” 此人愣了一下,却发现江却尘的身影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房间里。 …… 江却尘跑得很快,帝都暂时还没有沦陷,他要去的地方在另一个星球,通往那边星球的交通已然瘫痪,他是驾驶着涅柔斯去的。 等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战火打得很凶,这星球海洋占比很大,怪不得里维亚被擅长水战的弗尔肯打得连连败退,漆黑的夜里充满了枪炮机械的声响,战火照亮了半边的天空。 江却尘把涅柔斯藏在了一处安静的山峰里。 他打听过了,这里是两国交战的主战场,弗尔肯的王子也在这里。想来也是,他们控制左怀风的系统和江却尘的系统息息相关,不可能回到弗尔肯帝国,那太远了。信号波动很厉害,风险也大。 江却尘跳下山崖,钻到水里,双腿化作一条亮晶晶的鱼尾,朝军舰聚集的地方游去。 他的出现很快引起了弗尔肯士兵的警觉:“谁在哪里?!” 几乎是一瞬间,军舰上、陆地上、空中无数个枪口对准了江却尘。 江却尘从海面上钻出来,只露出来上半身。 江却尘作为机甲界的开山宗师,用机甲作战的人几乎都认识他,瞬间,那些枪支上了膛:“江却尘!是里维亚的人!” “大胆!你可知这片海域是谁说了算?居然敢明目张胆进入我海重点!” “我们弗尔肯,可是有海洋之主的称号。” 江却尘歪了歪头,深藏在海水之下的鱼尾一甩一甩的,他惊讶:“咦?你们王子没给你们说吗?” 一条银白色的鱼尾突然从海面上显露出来,锋利而美丽的鱼鳞在夜晚中闪闪发光,照得挂在上面的水珠都宛如水晶。 下一秒,这条鱼尾狠狠拍打在了水面上,整片海域的水都蠢蠢欲动起来,此起彼伏,远处乌云汇集,闪电若隐若现。 “所有的海域,都是我说了算。” 江却尘身后突然掀起滔天巨浪,狠狠砸了下来,瞬间掀翻好几道军舰,原本还得意洋洋自诩主人的人类顿时面露惊恐。 “是人鱼?江却尘是人鱼?” 海水从江却尘身上冲洗而过,带走了他身上的颓废与伤口,他的长发重新变得柔顺富有光泽,皮肤重新变得白皙细腻,眼睛明亮有神。 海水流过,江却尘的头上多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王冠,精致漂亮,亮晶晶的,一看就是人鱼喜欢的那样。 这个王冠的出现似乎是在昭告海洋他们的殿下回来了。 远远地,他听见有谁在喊:“殿下——” 江却尘顺着声音望去,只看到了几缕属于或大或小的人鱼的残魂,或许说是残存的精神力更合适,无一例外都被拔干了鳞片,抽干了血。他看见海上漂浮的残肢,未尽的硝烟,脏污的石油,看见变异惨死的海洋生物,这是弗尔肯长期征战各处发动海战带来的。 “殿下——” 喊他的好像不是人,是数万万惨死的生灵的哭喊。 江却尘突然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巨大悲愤,他心疼,他生气,他悲伤,他想哭。 他理解成王败寇,理解非吾族类其心必异,却不理解什么都没干就被战争连累惨死的生灵。 “殿下——” 死去的人鱼和其他海洋生灵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化作海水,呼唤着朝他涌来,江却尘伸出手,海水一圈又一圈地汇聚成漩涡,随着暴雨的落下掀起滔天巨浪。 短短几秒,弗尔肯数十艘军舰被攻破。 弗尔肯的军队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弗尔肯的王子拜亚德不得不亲自出来求饶:“殿下!” 江却尘在海浪之中看向拜亚德。 拜亚德让人把昏厥中的左怀风推了出来,高声道:“我们投降!” ----------------------- 作者有话说:下章完结。 第215章 全文完 江却尘只是看了眼左怀风, 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推着左怀风的人——隋行。 隋行看起来很疲倦,也比江却尘记忆里的消瘦了不少,江却尘看着他推着左怀风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海面上的风浪渐渐平息了。 “隋行。” 出乎意料地, 江却尘平静地喊了他一声。 隋行遥遥地停住了脚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说:“对不起。” 江却尘在小世界里看到隋行的时候是很生气的,那个时候他恨不得把隋行千刀万剐之后喂狗, 但是到了今天, 他才发现,他对隋行的恨,其实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多。 第266章 相反, 他看到隋行身上那些伤的时候, 第一反应是:“左怀风没有死, 是你护着的,对吧?” 隋行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江却尘会说出这句话,他欲言又止,原本灰扑扑的眼眸有一瞬间好像落了光, 分不出来是感动还是因为什么, 他还是那副很窝囊的样子, 是江却尘平日里最看不起的样子。 他讨厌隋行就是因为隋行总是畏畏缩缩的,看着就很窝囊。 再最初的情绪起伏过后,隋行反倒是冷静了下来,纠缠他多年的自卑与别扭好像在这一刻散去了,他看着江却尘,轻声道:“我当时,不是故意把你骗进拍卖会的。他们骗我说要人鱼的眼泪, 人鱼的眼泪可以化作珍珠,我知道你喜欢珠宝,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在过去的好些年里,我送给你的,和左怀风送给你的,你总是喜欢左怀风送你的更多一些。”隋行说着说着,反倒是低头无奈地笑了笑,像是挣扎了多年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一般。 其实每一次他把左怀风送给江却尘的珠宝以自己之名送给江却尘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对左怀风的愧疚和偷东西的不好意思,他唯一有的,就是看见江却尘眼底亮晶晶的光时,总是会嫉恨为什么江却尘的眼睛没有因为自己明亮过。 隋行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从小到大深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事情说出来了,没想到会在此时此景忍不住诉说。 他很讨厌左怀风,不过比起讨厌一词,说嫉妒更合适。 他一开始在斗兽场外面听到江却尘去找左怀风的时候就嫉妒左怀风命好,他总以为自己取代了左怀风之后就会消除这种嫉妒,但是并没有,反倒是越来越与日俱增起来。 他一边嫉妒左怀风,一边又害怕江却尘发现自己是冒牌货。 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都和这两种情绪纠缠不清了,甚至在刚进入那个系统的时候,他依旧在焦虑和恐慌。但是在左怀风系统里待了十天,他渐渐地放下了。 他确实不如左怀风好。 就像在斗兽场里,他总是打不过左怀风,左怀风比他强,比他冷静,比他聪明,比他更惹江却尘喜欢。 就像在第九个世界里,如果他当时没有横插一脚,江却尘会过得很好很好。 是他一己之私,害了江却尘。 隋行想通了这一点,也就不再执着于和左怀风争江却尘。所以在左怀风精神力被削得只剩一层、拜亚德想趁机杀了左怀风时,他拼命把左怀风护了下来。 他比拜亚德、路安等等这世界的所有人都希望左怀风死,可是一想到,左怀风死后,江却尘会伤心,他就只能再出手把左怀风保下来。 江却尘幸福的话,即便不是和他在一起,也可以。 “我不知道你是人鱼。”隋行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口:“如果我知道你是人鱼,我怎么也不会把你交给j老板他们。” “我总是很蠢,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只是为了那个约定才跟我同行了这么多年,”隋行说,“可是江却尘,我还是很感谢这么多年你没丢下我。” 他还是很喜欢江却尘,从他鼓起勇气踏入江却尘那个小院看见江却尘的那一刻。 那个时候他想的是,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他总是被江却尘骂,但是他也记得江却尘每一次认真给自己上药时微微皱起的鼻子,记得江却尘把做好的饭菜推给自己时托腮的表情,记得江却尘带着一袋子金币来赎自己时的样子。 江却尘的脾气真的很坏,好几次把隋行骂得躲在一边偷偷哭。 可是隋行一次想要离开江却尘的想法却没有。 他真的很喜欢江却尘。 后来隋行赚钱了,可以赚很多很多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任何宝贵的东西。可是他怎么也得不到江却尘的回应。 不是他的终究不是他的。 江却尘听着他的话语,突然抬起手,按下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枪的扳手。 隋行错愕,还以为他是要杀自己,苦笑了一声,闭上眼睛。 但子弹只是从他旁边擦去。 停了很久,隋行才睁开眼睛,回头看,原来杀的是拜亚德。他回头的时机很好,正好看见拜亚德满眼不甘意外地朝海水里坠去。 “允许你趁这个时机偷偷溜走了吗?”江却尘露出一个笑容,他可没说放过拜亚德。 弗尔肯的王子一死,顿时没了主心骨,一群人作鸟兽群散而去,也有一些坚持着不肯放弃,质问江却尘为什么要突然发难。 江却尘抬了抬下巴:“劝告你们一句,不要在海洋里对我这样嚣张地说话哦。” 他都没有那么嚣张! 如此一来,这群人也不得不暂时退散。 这片海域顿时乱做一锅粥。 潮汐从隋行手中接过了左怀风,推着左怀风朝岸边而去,江却尘最后看了一眼隋行,道:“就这样吧,隋行。” 隋行顿了顿,嘴唇嗫嚅了一下,他其实还想说“江却尘,我很爱你”,但是江却尘看起来已经不耐烦了,他就只好再咽下这句话。他总是这样,窝窝囊囊的,唯唯诺诺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干成。 江却尘潜入海里,朝岸边游去。说不上是原谅隋行还是不原谅隋行,他只是觉得,到此为止就好了。他们在的海域处于深浅交界地,他转身的一瞬间,不知道此后还会不会见到隋行,或许隋行会活下来,或许隋行会在深海里淹死。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可是之前的事情,早已盖棺定论。 江却尘游了很久,月亮清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江却尘银白色的鱼尾在海面上时隐时现,和海浪翻出的浪花一个颜色。江却尘想起来自己最后一次自杀的那个晚上,天上飘起的零星的雪花。 冬天来了。 江却尘在陆地上过了近三十个冬天,每一个冬天都很冷,今年回到海洋里,海水比陆地温暖很多,江却尘再也不怕冷了。 潮汐把左怀风送到了一个陌生的海边,明显不是弗尔肯交战的地方,这里很安静,没有人,只有海浪的声音。晚风吹过,夜幕上几颗零星的星子被冻得一闪一闪的。 江却尘从海水里钻出来。 左怀风躺在岸边,一层又一层的海水冲刷着他的身体,他紧闭着双眼,嘴巴微抿着,看着不像是快死了,更像是要睡着了。 江却尘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蜷起鱼尾坐在他的旁边。 要救左怀风,就要流眼泪。 江却尘本来打算得很好,准备来这里想一想难过的事情,把眼泪送给左怀风,结果真到了左怀风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流不出来眼泪。 在左怀风身边他一点也不难过,左怀风不会让他流眼泪。 人会爱上和自己底色相同的人。 隋行、j老板还有安西尔思看见了江却尘恶毒狠戾的那一面,所以爱上了他。小人鱼和他的同门看见了温柔冷静的一面,所以爱上了他。 只有左怀风,他见过江却尘为了生存心狠手辣的样子,也见过江却尘误伤同族心碎自责的样子,江却尘这一生光彩的、丢脸的、喜欢的、厌烦的一切都被左怀风看去了,他所有的优点与缺点都吸引住左怀风。 江却尘的鱼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左怀风的小腿上,他能感受到左怀风的生命力在以一种平缓的速度流逝,可是太平缓了,给足了江却尘时间来救他,反倒没有第八个世界快结束时的那种冲击崩溃感。 江却尘想了很多事情,从自己第一次在抛尸场捡到左怀风到左怀风后来每一次救自己,再到每一个小世界。 怀风却尘。 江却尘翘了翘嘴角,问左怀风:“你觉不觉得我们的名字很合适?” 怀一缕清风,了却半生风尘。 左怀风自然不能回答他,江却尘低下头,去看左怀风紧闭的眼睛。打开了话匣子后,他感觉自己有很多话要给左怀风说,可是话到嘴边,他最想说的还是年少时最中二的那句:“左怀风,你把命给我,我就救你,怎么样?” 江却尘这一次没有等左怀风的回答。 他看着左怀风,嘴角上扬,鼻尖发红,眉尖轻抽着,眼中泪光流转。 左怀风已经把命给过他了。 人鱼的眼泪被称为「生命的奇迹」。 江却尘笑了一声,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从眼眶滑落,流经眼泪去,化作一颗圆润漂亮的珍珠朝左怀风的胸膛落去。 第267章 可是提到「生命的奇迹」时,江却尘想到的却是那三年里,左怀风每一次跑过来救自己的样子。那是他最恨左怀风的时候。 珍珠落入左怀风的胸膛里,左怀风原本枯竭的精神力像是被源源不断的海水填满了一般,左怀风指尖抽了抽,生命体征再次回到他的身体里,他虚弱地睁开了双眼。 江却尘脸颊上还挂着泪珠,他歪了歪头,半边脸靠向肩膀,给左怀风道:“左怀风,为了我,再站起来吧。” 就像初见时那样。 月光铺满了海面,海面宛如一张锡纸般闪闪发光,四处安静得不像话,给人一种时空错乱感。 左怀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但是因为昏迷太久,没使上力气,脱力单膝跪在了江却尘面前。 膝盖上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是江却尘伸出手扶住了他。 “是在下跪对我效忠吗?”江却尘笑盈盈地开口。 左怀风呼吸停滞一瞬,很久,他垂下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认真地开口:“帝国上将左怀风,为你效忠。” 一切都变了,一切都没变。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跨越时间长河,回到了初见时的那一天。 一如初见。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说:那么正文就到此结束啦!本来凌晨就写完了想发出来,但是想了一下,还是选择了12点发送!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狗头] 首先给追连载的大家道个歉,因为我今年个人心态和身体状况不太好导致断更了好几次,后期也更新不稳定,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追更体验真的很不好意思[爆哭] 番外暂时没有想好,想好了应该也会先发在围脖那边,因为晋江这边会再修一下7和8这两个世界。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看到这里的你!好爱你[可怜]祝大家天天开心[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