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潮》 第1章 《追潮》作者:惗肆【完结】 文案: 【破镜重圆/酸甜口/年下竹马】 闻潮声从小社恐又慢热,就像一只慢吞吞的乌龟,成长过程中唯二的愿望—— 一是当导演拍电影,二是让席追成为他电影里的男主角。 很幸运,他都做到了,甚至幸运加倍,席追还成为了他的男朋友。 不料一场意外事故,闻潮声的导演事业全面中断,在一条潦草的分手短信后,他和席追的感情也不了了之。 -- 一别多年,闻潮声成了投资圈人人都不看好的落魄导演,手里的新剧本无人参演,而席追成了风光耀眼的新晋影帝,电影邀约无数。 外人都说两人地位悬殊,根本不可能再搭伙拍电影,闻潮声自己也这么觉得tat 但他和外人都不知道:堂堂影帝不服当年被甩,偏偏上赶着要进组(^_^) -- 分手多年,席追怎么都想不到,两人再见面的那个晚上,记忆里一贯闷头闷脑的闻潮声会说: “不是想要进组吗?那就陪我一个晚上吧。” “你说的是哪种‘陪’?” “你想的那种,和我上/床。” “……” 很好,前男友太有出息了,居然还敢发起“走后门”的邀请。 席追冷着脸、沉着眸,只用了三秒就接受了这个提议,当晚就把人带回了家,身体力行地陪了一晚。 再后来,他觉得只陪一晚哪里够?他还是想要一辈子。 -- 天然呆·内向社恐·导演受(闻潮声) 嘴硬心软·腹黑深情·影帝攻(席追) 别问,问就是这俩彼此都超爱!!! “你是我电影剧本的第一席位。” -- 阅读须知: 1年下差一岁,身心1v1,官配不拆不逆,两人分手期间,心里一直一直有彼此! 2受在重逢后患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发病期行为不受控,后续会治好(不喜勿入!)攻嘴硬心软,每天都气老婆‘不爱’他,但又舍不得让老婆再离开。 3时间线穿插着写(大致还是正叙),每章小标题【新/旧】区分,破镜重圆酸涩文,有糖有刀,甜虐掺半,攻受视角都有,绝对he。 4主角都非完美人设,在这段感情中都有各自的不足,两个嘴笨的人谈恋爱,慢慢成长,慢慢弥补,慢慢圆满! 5感谢所有愿意点进这篇文的读者,如果不喜欢,可以及时撤退,祝好!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破镜重圆 娱乐圈 主角:闻潮声 席追 配角:夏逢一 沈照野 常鸣 一句话简介:前男友诚邀我走后门(破镜重圆) 立意:爱人先爱己 第1章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航班已经安全降落在海市国际机场,现在是当地时间下午四点三十四分,地面温度……” 机上传来熟悉的中文广播。 闻潮声蜷缩在最后一排,不太舒服地蹙了蹙眉,他扯下眼罩,视线模糊地望向了窗外。 刚落过一场雨,停机坪的地面上湿漉漉,天色灰蒙,不远处的航站楼顶上立着一块大字招牌—— 海市国际机场。 “……” 闻潮声静静地凝视着这行字,有些恍惚。 很快地,机上各处就响起了喧闹的动静,长达十多个小时的中转飞行让乘客们精疲力尽,大家都恨不得第一时间冲下飞机。 滋滋,滋滋,滋滋。 连上信号的手机传来接连不断的震动。 闻潮声低头看向自己的微信未读,视线触到某个头像的一瞬间,那种习以为常的头晕心闷又出现了,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分装好的药袋,取出一粒小小的药片,也不饮水,直接生吞干咽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从喉咙里蔓延。 闻潮声忍住想吐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关掉了手机页面。 十几条微信消息,一条都不想回,烦。 排队的人群终于有了动作,闻潮声乏力起身,默默跟在最后走出了飞机。 雨后的新鲜空气从廊桥的缝隙里传来,带着潮湿的闷意,不同于佛罗伦萨的炎热干燥,直到此刻,闻潮声才有了回国的实感。 一别多年,他终究还是回到了华国。 … 过了海关,刚走出机场门,一道嘹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小声,这边!这边!” “……” 闻潮声有些迟钝地找准了来源。 他看着小跑到跟前的人,脸上浮动一丝许久未见的局促,“表哥。” 宋庭将自家表弟上下打量了一遍,笑道,“你这都没什么变化啊,不知道还以为是在校大学生呢。” 闻潮声从小就是一头天然的小卷毛,偏栗棕色,他的五官继承了父母的全部优点,白净俊秀,偏偏爱戴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镜,很刻意地将自己的样貌遮了一大半。 “……” 闻潮声耳尖泛红,很想说一句“哥,你倒是变胖了些”,又觉得不礼貌,就没说。 宋庭习惯了闻潮声的闷性子,笑着接过他的行李箱,“好了好了,车停在外面,跟我来。” 闻潮声攥了攥自己的背包带,“嗯。” 宋庭边走边问,“怎么就这么点行李?你这次回国要待多久?之后不走了吧?” “八个月。” 闻潮声报出的时间很具体。 宋庭一愣,“还要回意大利?” “看情况。” 闻潮声藏在镜片下的眸光晦暗了一秒,转移话题,“等顺利拍完电影再说。” “也是,手头的这部电影才是要紧事。” 宋庭点了点头,用余光观察着沉默寡言的闻潮声。 他的姨父和小姨,也就是闻潮声的亲生父母,是华国影视圈内知名的金牌导演和编剧。 得益于家庭环境的熏陶,闻潮声从小就对影视方面的创作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和兴趣,大学毕业前,他自编自导的电影处女作就已经入围了国际电影奖项的提名,还捧红了电影主演。 后来的第二部文艺电影,更是收获不菲,名声大噪。 可惜在执拍第三部电影时,闻潮声的剧组似乎出了点问题,拍摄不了了之,连网上都查询不到相关消息。 作为亲戚的宋庭是听长辈们隐晦提起,闻潮声从那之后就和家里父母闹僵了关系,这些年一直留在海外生活。 至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情的当事人不肯说,外人无从得知。 宋庭开了一家影视项目服务的小公司,半年前,他突然收到了闻潮声发来的消息—— 对方说自己创作了一部全新的电影剧本,想要在国内进行拍摄,还请他帮忙拉投资、组局。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找闻春申、宋雪兰夫妇会更方便,毕竟夫妇两人是影视圈大咖,手里面多得是人脉和资源。 但宋庭琢磨着闻潮声和家里人闹僵的关系,于是主动应了下来,忙前忙后了好一阵。 ——啪嗒。 车门关上。 宋庭将提前备好的电影剧组资料递了过去,说,“筹备工作已经到尾声了,拍摄许可证也在走流程,只要选角顺利,国庆前应该能开机。” “嗯。” 闻潮声小鸡啄米,视线凝在项目企划书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得很认真。 宋庭等了一会儿,才问,“饿吗?带你去吃个饭?” 闻潮声摇头,“我想先回去休息,有点累。” “行。” 宋庭完全尊重闻潮声的意愿,“那先送你回去,明天再带你吃点好的。” 闻潮声在回国前就已经找好了住处,并且一次性付清了半年的租金。 还算靠近市中心的位置,房东将一套平层改成了四套独立的小房间,其他三户已经有租客入住了,唯一公用的入户玄关处带着点烟味,味道不算好闻。 宋庭是第一次来这儿,忍不住皱了皱眉。 闻家的经济条件不差,闻潮声从小更是养尊处优过来的,怎么给自己租了这么一间分隔的合租房?别是被网上中介坑了吧? 按照房东在微信上的指示,闻潮声摸到了藏在多肉盆栽底下的钥匙,找准自己的房间开了锁。 一卫一室,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空间不大,甚至算得上狭小。 宋庭忍不住出声,“怎么租了这么一个地方?小得走几步路就撞墙了,要不你去我那里住?再不济也给你开个酒店。” “……” 闻潮声听出对方的嫌弃,沉默了两秒才给自己找补,“我一个人住够用了,这房子就是个过渡,电影开拍后,就跟着剧组一块住了。”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宋庭已经结婚生女了,闻潮声最不喜欢麻烦其他人,哪怕两人是表兄弟关系,他都怕叨扰到对方的小家庭。 第2章 “行吧,要是住不惯再帮你找新房子。” 宋庭将闻潮声的行李箱拿了进来,房子小,也没什么收拾的空间。 他临走前说,“明天下午约了剧盒传媒的老板聊投资款的事,到时候我来接你?人家点名想要见你。” “……好。” “那你好好休息,倒个时差。” “嗯,表哥再见。” 房门轻轻合上。 闻潮声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那种长时间飞行后的头晕疼痛还在持续,但他习惯了忍耐,也习惯了沉默。 他慢慢挪到床内侧,一伸手就扯开了紧闭的窗帘。 外面的天色还没暗。 对面办公楼的led电子大屏上,一副巨大的真人海报映入他的眼帘—— 对方穿着一件挺阔的黑色衬衫,衣料透出一种冷调的光泽,那张算得上俊美的面容特写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眉骨投下的阴影衬得双眼越发深邃如刃。 而海报底部,印着闻潮声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席追。 如今娱乐圈当红的人气男演员,今年年初还拿下了百像奖最佳男主的奖项,影帝头衔傍身,风头正盛。 席追的个人工作室挂靠在全盛娱乐,作为公司金字活招牌,他的海报自然被投在了公司外墙最显眼的led大屏上。 “……” 闻潮声的视线黏在了大屏上,心跳不受控地漏了好几拍,往事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极速掠过。 直到眼中泛起了酸涩的水雾,他才慌乱地低下了头。 真没出息。 怎么光是看着这人的海报,情绪就能不受控? 闻潮声无声地想着,心脏后知后觉地泛起钝痛—— 席追是他的初恋,也是他的前任。 当年,两人的感情因为异国不了了之,甚至连句“分手”都是在微信上匆忙提的。 闻潮声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半个月前,他只是在租房app上看见了房东拍摄的这一窗景,就以最快速度租下了这间狭小的合租单间。 他没有勇气直面自己的前男友,只能采用迂回战术,住在了对方公司附近。 或许有朝一日,他能透过这扇窗再看一看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滋滋,滋滋,滋滋。 微信又响起了连环震动,发消息的人似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闻潮声凝固的思绪动了动,趁着对方弹来电话请求之前,手指僵硬地回了消息: “已经到了,正准备休息,我接下来会很忙,你记得答应我的事,别一直给我发消息。” 他深呼一口气,不太情愿地加上一句: “八个月期限一到,电影能按时拍完,我会回去。” 回完这两条消息,闻潮声只觉得魂都被抽走了一大半,呼吸间的抖动越来越明显,思绪迟缓,视野晕眩,那种心悸感又强烈了起来。 他知道,他又犯病了。 闻潮声颤抖着从口袋里摸索出了分装药袋,按照标签又吞了一小颗的药品,舌尖弥漫上一如既往的苦味。 他筋疲力尽地侧躺在床上,视线贪恋着窗外那抹身影,虚假的,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身影。 药效迅速而强烈地发挥了作用,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将闻潮声拖入那黑色且黏稠的梦境中。 梦里充斥着无数人重叠的指责声,以最激烈的口吻撕扯着他的灵魂,难以名状的痛苦化作胶状质地的粘液,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闻潮声无数次尝试过逃离这梦魇,却永远无力被困。 久而久之,他不再挣扎,任由痛苦形成的漩涡将自己一点点吞没、窒息。 他不止一次想过,或许终有一天,他会在这场噩梦里真正死去。 只是这回,稍微有了一点不同。 在闻潮声即将被噩梦蚕食之际,一道久违的声音响了起来,冷淡得如同利刃,却替他破开了重重黑暗—— “闻潮声,你总算舍得回来了?” “啊!” 闻潮声醒得很突然。 这药效原本应该让他睡到早上,可现在,窗外夜色正浓。 药的副作用还在持续,闻潮声难受得滚了一下干涸的喉咙,又一次看向了窗外的“席追”,耳边还回荡着梦里那声质问。 冷冰冰的声线,里面夹杂更多的是怨恨,但他已经很久没在梦里听见过席追喊他的名字了—— 看来今晚也不算噩梦。 闻潮声很会自我安慰,他蜷缩着躺了好一会儿,呼吸终于延迟变得顺畅。 窗外的led大屏还在持续显示。 闻潮声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如今就待在海市,和席追的公司、工作室就隔了不到百米的距离,内心深处隐隐透出一种温软的满足。 他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要是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 好久不见! 开新文啦!请大家多多支持! -- 【首章高亮】 1请仔细阅读文案上的“阅读须知”,若有雷点请自行避开,一周稳定6-7更,坑品见专栏。 2本文主cp在隔壁文里短暂出现过几章,为了给刚入坑的新读者更好的阅读体验,请老读者们勿在评论区涉及剧透!!!(如果和隔壁文有细微出入,一切时间线和剧情点都以本文为主!!!) 3有全文大纲,知道自己在写什么、要写什么,谢绝一切写作指导!感谢包容和理解[红心] 第2章 闻潮声没再睡着,在床上醒到了天亮。 直到隔壁邻居传来出门动静,他才起床冲了个澡,驱赶体内浓重的疲惫。 十一点,宋庭就来了,特意带闻潮声去吃了一家地道的本帮菜馆,补上了昨天的接风宴。 午饭后,两人就驱车前往了电影的资方公司,剧盒传媒。 装修明亮的休息室内,闻潮声一言不发地坐着,手里捧着一杯茶水,热气蒸腾着就快要模糊掉他的镜片。 说实话,他很不适应这样的社交场合。 如果可以,闻潮声巴不得自己真是一只乌龟,遇到这种情况直接缩在龟壳里,谁也别想喊他出来。 ——嗞啦。 电动推门声响起。 闻潮声心里一紧,还等看清来人的真面目,边上的宋庭就已经起身招呼,“傅总,你好。” 他低声提醒,“小声,这位就是剧盒影视的执行副总,傅仰光。” 闻潮声放下茶水,被迫起身客套,“傅总好,我是闻潮声。” “小闻导演,久仰大名。” 傅仰光快五十的年纪,啤酒肚很明显。 他注视着闻潮声,看似笑眯眯的眸中暗含打量,“坐吧,坐下聊。” 宋庭知道闻潮声不擅长谈判,于是主动开口,“傅总,电影《烂泥》的前期项目筹备得差不多了,眼下闻导回来,我们的选角工作就可以展开了。” 他顿了顿,将催促藏在礼貌的口吻下,“这不,想问问贵公司的投资款,什么时候可以到位?” 傅仰光接过助理递来的茶水,不紧不慢地拂开杯上热气,“不急,正好趁着闻导今天也在,我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闻潮声眸光微抬,静静等待着傅仰光接下来的话。 傅仰光笑了笑,开门见山,“我们剧盒最近新签了一批艺人,其中有两位资质很不错,挺适合电影里的两位男主,我看要不选角这一步骤就免了吧?” 闻潮声身形微僵,有些不理解地追问,“什么?” 他们电影的拍摄投资费用一直卡在市场的最低线。 闻潮声和宋庭自掏腰包用于前期筹备、建组支出,又在宋庭的牵线搭桥下找到了资方剧盒影视,双方在一开始就谈好了条件—— 电影后续的发行、运营等权利全部交给剧盒,抛去成本后的票房还是三七分,等于是把电影大部分的利益都拱手让给了对方。 而闻潮声提出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要对电影选角、剧本、拍摄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眼下,闻潮声好不容易才赶回国,这会儿资方又想要插手了? 傅仰光喝了一口热茶,老神在在,“肥水不流外人田,电影里的两个兄弟角色与其公开选角,不如内定给我们自家艺人,你们觉得呢?” 闻潮声创作的剧本《烂泥》是悬疑类的双男主题材。 哥哥姚逸,弟弟方净,两人同父异母,在电影里的戏份都很重。 “……” 宋庭一听这话,就知道傅仰光带着什么心思。 想用闻潮声的剧本去捧自家的艺人?影视公司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但问题是—— 他们在合作初期就已经约法三章,为了保证闻潮声作为导演的话语权力,甚至还让了后期的项目分成! 眼下临时来这么一出,既要又要的,着实有点太霸道了。 第3章 宋庭还没想好要怎么迂回婉拒,就听见边上的闻潮声定定开口,“不行。” 简单两个字,掷地有声。 傅仰光脸上的笑意收了点,看向闻潮声明知故问,“你说什么?” 闻潮声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一点儿都不含糊自己的态度,“电影双男主的演员人选,只能由我决定,贵公司无权干涉。” 他的作品,他塑造的角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找什么样的形象。 傅仰光的笑容彻底收住了。 宋庭眼看着情况不对劲,连忙圆场,“傅总,小闻导对电影向来有自己的理解和把控,您看要不这样,咱们照常进行选角,贵公司有合适的人也可以参与试镜,至于结果……” 傅仰光露出真面目,仗着身份逼问,“如果说,我非要内定给我推荐的艺人呢?” 闻潮声寸步不让,“我说了,不行。” 今天敢干预选角,指不定明天就敢乱改剧本?这样的投资方不会成为助力,只会成为阻碍。 傅仰光没料到闻潮声看着斯斯文文,居然会是这种油盐不进的倔脾气? 他的语气变得刁钻起来,“小闻导,别怪我没提醒你,你都多久没出新电影作品了?” “近些年新锐导演那么多,你以前的那点成绩早就不够看了!怎么,你真以为有人会冲着你的剧本和名气去投资?” “我现在要是撤资,你们短期内不见得能找到新资方顺利开拍!” 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算什么东西? 傅仰光盯着闻潮声,这会儿也不装了,直接摆明自己的态度。 “只要你们答应电影主角用我推荐的人,剧盒的投资款立刻就能到位,否则,我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说到最后,口吻里隐隐带上一丝威胁。 宋庭眉心蹙起,“傅总,您这样做,可就太叫我们为难了。” “宋总,我是个商人,自然要以自身利益为重,难道你们不是?” 傅仰光明知故问,“电影前期置景投资得差不多了吧?拍摄场地谈好合约了?剧组各部门工作人员的档期也空出来了?” “要是短期内没办法如约开拍,小闻导和宋总要付出去的违约金恐怕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前段时间,傅仰光故意装出一副好说话的资方模样,实际上就是为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狠狠逼着闻潮声退步、让出更多的话语权。 “……” 沉默扼制着闻潮声的呼吸和喉咙。 他藏在桌子底下的双手攥成拳头,指尖似乎要生生嵌进掌心里。 前期的置景搭建已经自掏腰包投进去了不少钱,如果后续投资不到位,他们确实会变得寸步难行。 那种被人拿捏的、牵着鼻子走的无力感卷土重来,令闻潮声心悸反胃,所有的拒绝都卡在了喉中,身不由己的窒息感一点点逼入他的神经。 “……” 傅仰光知道闻潮声有对很牛逼的父母,但对方居然舍近求远找上门,只怕是家里人并不支持他拍这部电影。 “这样吧,你们再考虑考虑,宋总,你也好好再劝劝闻导,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他自以为胜券在握,飘飘然起身,“我待会儿还有个会议,先不留你们了,希望下次再见面,是我们双方的合作宴。” 话音刚落,闻潮声紧跟着起身,“不用了。” 傅仰光步伐一顿,“什么?” 宋庭察觉出什么,下意识地起身拽了拽闻潮声的衣角,“小声。” 闻潮声极力稳住自己的呼吸,语速有些快,“傅总,是贵公司的投资款迟迟不到位、没有合作意向、也没有契约精神。” “如果您执意要将你‘力捧’的艺人塞进我的电影里,那么很抱歉——” “我想我们双方都可以及时止损,不用再深度合作了。” “……” 傅仰光脸色沉了下来。 他着实没想到,闻潮声看着年纪轻轻好拿捏,居然是块这么难啃的硬骨头! 傅仰光折了面子,冷哼,“是吗?那你们最好考虑清楚了。” 剧盒在影视投资圈还算有点本事,只要他暗中打声招呼,那么闻潮声后续索要投资的路只会更容易碰钉子! 闻潮声不理会傅仰光的威胁,简单丢下一句“告辞”就先离开了接待室。 … 直到走回停车场,闻潮声的呼吸才趋于正常。 宋庭追赶上来,“小声,没事吧?抱歉,我没想到傅仰光会在这种节骨眼上狮子大开口。” “我没事。”闻潮声摇头,唇色有些发白,“只是他提出的条件,我不能接受。” 宋庭说,“我知道,你别有负担。” 眼前人看着内向慢热、好拿捏,但在电影拍摄方面一直有着自己的坚持,不是旁人轻易能够左右想法的。 宋庭拍了拍闻潮声的肩膀,“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去谈吧,我会想办法再和傅总斡旋,大不了再去找找其他影视投资方。” “……” 闻潮声看着同样为了电影项目付出很多心力的宋庭,后知后觉地生出歉意。 现在的他,确实没有任何任性的资本。 “哥,该道歉的人是我,是我太冒失了。” 闻潮声纠结再三,不得已松口,“剧本里弟弟那个角色,如果后续资方那边确实有合适的演员,我……我可以退一步。” 他停顿了两秒,“但哥哥那个角色不行。” 宋庭一下子品出深意,“哥哥那个角色,你心里有合适人选了?谁啊?” “……” 闻潮声不擅长撒谎,“嗯,我、我给席追的团队发了电影邀约。” 外人不知道的是,电影中哥哥的角色就是为了席追量身打造的,早在半个月前,闻潮声就已经给对方的工作室发去了电影邀约。 可惜,这封邮件石沉大海,直到现在都还是未被回复的状态。 不知道是工作室积压了太多邮件、忙着来不及逐一看完回复,还是工作人员早已经看见上报了,但席追看见是他的剧本后才有意忽略? 闻潮声希望是前者。 宋庭很意外,“席追?他会接吗?” 说起来,席追当年是演了闻潮声的处女作电影《轮廓》,才正式出道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前者早已经成了名利双收的影帝,而他们的《烂泥》投资不过四百万,而且现在还面临撤资的风险。 宋庭不知道闻潮声和席追的私交如何,所以没有细问。 闻潮声想起那封始终没有回应的邀约邮件,把心里的期待放得很低,“再等等吧,还有时间。” “好。” … 又过去了三天。 傅仰光始终不肯松口,似乎是笃定了闻潮声最后会妥协,那些原本跟投剧盒的小资方纷纷表明了要撤资,显然听从了前者的安排一块施压。 空间狭窄的出租房内,闻潮声湿着头发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窗帘还没拉上,抬眼就是对面公司墙上的led大屏,依旧是席追的特写海报。 闻潮声会暗中关注席追的通告动态,对方最近还在广市拍戏,没回来。 ——叮咚! 电脑还开着,设置了特别提醒的邮箱突然传来一声。 闻潮声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连湿漉漉的头发都顾不上擦了。 他疾步走到了泛着冷光的电脑前,打开邮箱提示,果然有了一份来自席追工作室的回信。 “……” 闻潮声呼吸发紧,盯着这份崭新的邮件,却不敢立刻打开。直到攥着鼠标的手心隐隐发了汗,他才带着那一点积攒了许久的期颐点了进去。 ——感谢您的电影邀约,席追先生近期并没有接新计划,暂不考虑合作,望理解,祝你生活愉快、电影工作顺利! 那点微不足道的期待顷刻泯灭。 回国后唯一能和席追产生联系的工作机会,还没开始,就被宣告终结在了这个晚上。 闻潮声盯着这行不算太意外的拒绝文字,睫毛颤了颤。 啪嗒。 似乎有什么坠了下来。 “……” 闻潮声后知后觉地低了头,看见桌面上绽开的一滴水花,他突然有些分不清—— 这到底是头发上滴下来的水珠,还是自己用尽全力却没能控制住的失望眼泪。 闻潮声捏了捏有些发抖的指尖,明知道已经没了被看见的可能,他还是一字一字地认真回复了这封邮件: “感谢回信,烦请转达:祝席先生未来一切顺遂。” 作者有话说: ---------------------- 乌龟宝宝:tat -- 感谢小可爱们的评论、投喂、灌溉[撒花]祝大家国庆快乐[撒花] 第3章 眨眼半个月过去,暑热更盛。 闻潮声穿了一件纯白色的短袖,背着已经洗旧的单肩包,站在一层电梯外来回踱步。 第4章 他低着头,努力斟酌着接下来有可能会用到的社交用词。 忽然间,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潮声?” “……” 闻潮声的酝酿被打断,转头看见来人后,思绪微晃。 对方的气质很出众,五官自带美人底色,特别是那双天生的狐狸眼,轻易能够勾人心魄。 闻潮声紧张地推了一下黑框眼镜,没想到自己还没上楼就遇到了正主,“今兆,好、好久不见。” 简今兆快步走近,“我差点以为我认错人了,是好久不见。” 两人的缘分始于电影拍摄。 闻潮声第二部自编自导的短片电影《花月》,主演就是简今兆。 两人是加过微信的,但这些年各有各的忙碌,只有逢年过节会彼此问候。 简今兆这些年在娱乐圈顺风顺水,各大奖项拿到手软,早些年,他和友人合开了一家影视公司,短短几年就扩到了特别强大的规模。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一个月前,简今兆退出了原先公司的管理高层,另起炉灶新开了一家鲸影传媒。 两天前,闻潮声看见了简今兆的朋友圈,才知道对方这段时间正忙着收揽、寻求合适的剧本、新人演员以及艺人团队—— 所以,他才鼓足勇气带着《烂泥》剧本来到了这里。 简今兆望着欲言又止的闻潮声,像是猜到了什么,“你是特意来找我的?有事?” 闻潮声攥了攥背包袋子,藏着忐忑,“我听说你新开了一家影视公司,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你。” 简今兆是个聪明人,干脆一笑,“走,我们上楼换个地方聊。” “好。” … 五分钟后,鲸影接待室。 简今兆翻阅着闻潮声带来的剧本,开门见山,“你希望我投资?” “是。” 闻潮声不着痕迹地紧着一口气,说明情况,“今兆,这个剧本我打磨了整整四年,已经拿到了拍摄许可证,剧组班底也组建得差不多了,只是原定的资方临时撤资,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和光盒影视之间的合作最终还是告吹了,不仅如此,傅仰光还暗暗给他们使了不少绊子—— 上周,闻潮声好不容易寻摸到了一个合适的新人演员,傅仰光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隔天就让人找上门、以更好的资源条件将其签下。 而寻找新资方的宋庭也屡屡受挫,吃了不少闭门羹。 要知道,电影项目已经开启了前期运行,正是到处要花钱的时候。 闻潮声不想把钱款压力都推到宋庭的身上,他看向桌对面的简今兆,“你要不看看这剧本?是双男主的悬疑题材。” 他停顿了两秒,声音轻了些,“当然,你要是觉得这个剧本不好,我肯定不麻烦你……” 简今兆听出闻潮声的不自信,笑着鼓舞,“闻导打磨过的作品,怎么会不好?” 闻潮声苦涩地说,“你别捧我了。” 他是文艺片出身的导演,从来没有尝试过现在更符合市场潮流的商业片,再加上过去的拿奖名气放在现在根本不够用了。 因此才会被那些投资方一直不看好,被认定这剧本“没钱途”。 “不是捧你,是真的认可。” 在简今兆看来,闻潮声不仅有实力、有才气,而且对他更有知遇之恩。 当年,简今兆还是没什么表演经验的新人,是闻潮声力排众议让他出演电影《花月》,在片场协助他一点点地研究、塑造角色,才会有电影上映后的成功。 简今兆并没有急着翻看手里的剧本,而是本着对闻潮声的信任。 “鲸影才创建不久,正是需要好项目的时候,潮声,我可以投资,而且我想作为监制投资这部电影。” “至于具体的投资数额,我得看过剧本后再评估,可以吗?” 导演和监制,并不冲突。 比起临时狮子大开口的傅仰光,闻潮声显然更信任有过合作交集的简今兆。 不过,他很快就想起另外一件事,“今兆,其实我……我有一个硬性条件。” 简今兆猜准了闻潮声的心思,笑了声,“我明白,剧本拍摄相关,一切由你说了算,我不干涉。” 他曾经见识过闻潮声作为导演的能力,对剧本质量的把控和高要求。 俗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既然决定要合作,那就要彼此信任,再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闻潮声没想到简今兆这么痛快,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谢谢。” “剧本是双男主的话,找到合适的主演了?” “没,我想要公开选角,但还没办成。” 闻潮声摇头,他没了最开始的紧张,主动询问,“今兆,我无所谓演员咖位的大小,只要符合电影角色就行,你有合适的演员推荐吗?” 他说的推荐,并不是直接内定,而是照样要试过镜才行。 简今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短促地笑了声。 在闻潮声的注视下,他坦诚道,“潮声,实不相瞒,我既然开了公司、投资了剧本,自然有私心想给公司的艺人多些机会,但直接内定有失水准,这样吧,还是公开选角——” “看在我带着鲸影投资的份上,你给我旗下的艺人多点试镜名额,让他们都去试试。” “到时候演员合不合适,你这位导演说了算,可以吗?” 这提议不过分,给闻潮声保留了最大程度的选角权利。 闻潮声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感激点头,“可以。” … 简今兆和鲸影高层的办事效率比闻潮声想象中还要快,不到一周,首批投资款就已经到位了。 闻潮声也不耽搁,立刻公开进行了第一轮的选角试镜。 鲸影新签下的新人俞演在试镜过程中发挥出色,外在条件完美贴合了剧本里“弟弟方净”一角,很快就定了下来。 反倒是“哥哥姚逸”这个角色,试镜的演员换了两三批,闻潮声却始终觉得差些意思,久久没有决断。 选角导演翻看着演员资料,眉头蹙了又蹙,“闻导,这都已经第三批了,你还没有满意的?” 闻潮声摇头。 比起“弟弟”一角色,电影里的“哥哥”更需要有城府阅历和掌控力—— 太年轻的新人演员没经验、不合适,有档期、有经验的三四线演员,形象又没办完全贴合。 至于更高咖位的演员,不是看不上他们小制作的剧组,就是双方的档期完全对不上。 选角导演翻着厚厚一叠的试镜名单,“我看方彦洲就挺好的啊,出道好几年了,演技过关,片酬报价不高,团队态度也很友好。” 试镜到现在,确实只有方彦洲的条件最吻合。 只是闻潮声觉得对方身上的温和气质太足,少了一点儿“哥哥”该有的、隐藏在外表下的锐利。 边上帮忙参谋的宋庭也觉得方彦洲不错,随口问,“小声,你不会还盼着席追出演吧?” 选角导演才知道这事,顺嘴就溜出了一句实话,“啊?就席追老师现在这咖位,肯定不缺名导大腕的合作邀约,能来咱们组吗?”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闻潮声思绪卡壳了两秒,如实说,“没有,他们团队早就拒绝了我的邮件邀约。” 是啊。 两个人的身份地位早就不对等了,一直都是他痴人妄想了。 闻潮声隐去眸底的那丝苦涩,答非所问,“我有空去问问今兆吧,看他有没有意愿出演,要是下周三之前再找不到合适的,你们就派人和方彦洲的团队洽谈。” “行。” … 暑热还在张牙舞爪,广市,剧组搭建的场景棚里几台冷风机同时运作着降温。 席追揣着一束杀青花束,稳步往外走,路过擦肩的工作人员纷纷朝他送上祝福,“席老师,杀青快乐。” “席哥,辛苦了,杀青快乐。” “谢谢。” 席追一一礼貌回应。 等进了私人休息室,他脸上的温和笑容才渐渐褪去,不笑时,眉眼间隐藏的锐气就显现了出来。 他将杀青花束递给助理妥善保管,又从对方随身小包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走到窗户边上,啪嗒,火苗上窜,极快点燃了香烟。 席追深吸了一口,用尼古丁来麻痹发胀神经。 背后响起开门声,不出三秒,经纪人温茴的声音传了过来,“刚杀青怎么就抽上烟了?” 助理小朝替席追解释,“茴姐,席哥最近拍戏压力大,这好不容易熬到杀青了,你就由着他抽一支吧。” 严格来说,席追没有烟瘾,抽烟的次数算不上频繁。 只有在连轴转的高压工作下,他偶尔才会来上一支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 今天刚杀青的电影角色背负着抗战时期的国仇家难,接连一个月的沉重戏份实在是耗费精力。 第5章 席追又吐出了一口烟雾,转身对着经纪人和助理发问,“我手机呢。” 助理小朝笑嘻嘻地递了上去,“早就给你充好电了,这儿呢。” 席追还有一个算得上克制的习惯,为了能好地体会并且塑造角色,他在拍戏时会尽量避免使用手机,减少外界不必要的信息摄入。 席追接过自己的手机,却没急着打开看,“茴姐,机票定好了吗?” “嗯,订好了,下周一在海市拍完杂志,给你订了当天晚上九点直飞米兰的航班。”温茴看出席追疲惫的神色,“听你的安排,这次可以直接休假到年底。” 这些年,席追的电影通告一个接着一个,假期却寥寥无几,从来没有喊过一个累字。 上个月,对方主动提出想要在电影杀青后放个长假,团队综合他目前还未发行的电影、杂志等存货曝光,轻易允许了。 助理小朝随口接话,“还是第一次见席哥放长假呢,怎么想着去意大利?” “……” 席追像是没听到,他对着垃圾桶弹了弹烟灰,“最近圈里没出什么大事吧?” 温茴说,“还真有一件。” “嗯?” “简今兆和老东家‘闹掰’了,离开京也创建了新公司。” 娱乐圈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多经纪人之间的消息都是互通的。 席追听见简今兆的名字,眸光微晃,脑海中浮现得却是另外一道与之相关的身影。 温茴随口又说,“简今兆近期还投资了一部新电影,叫什么《烂泥》?这阵子还公开选角了,对了,那电影导演的名字你绝对不陌生。” “谁?” “闻潮声。” “……” 席追夹着香烟的指腹猛然用力,被疲倦挤压的思绪骤然转动。 还没等他开口,边上的助理就接了话,“诶,我说《烂泥》这电影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这团队前阵子好像给席哥发过邀约邮件?” 席追下意识地蹙眉,语气陡变,“什么邀约邮件?” “就、就《烂泥》的出演邀约啊。” 助理被席追少有的紧迫眼神吓一跳,如实说,“我看小兰她们发在工作群里的截图,都是最近邀请你的电影剧本,不过看上去没什么大项目。” 席追年初刚斩获影帝奖杯,圈内人多得是合作意向。 好的剧本、电影班底都会直接托关系找温茴对接,只有小剧组、小投资或者小导演的电影邀约才会走寻常的工作邮箱。 温茴也证实了这件事,“不是你说任何情况下都不接新?小兰她们筛选后和我报备过,一次性推掉了半年内会开拍的电影邀约。” “……” 席追打开自己的手机微信,点开工作一群,迅速往上翻阅。 果不其然,在一张密密麻麻的邮箱界面的截图里,找到了穿插在其中的电影《烂泥》邀约,发件人的邮箱号是一串打乱的英文缩写,而开头的三个字母是wen。 香烟燃到了尽头,灼得席追的指腹一痛,他忘了收敛神色,眉眼间的复杂一闪而过。 温茴察觉出席追的异样,“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席追用力碾灭烟头火光,藏在衣服下的胸膛起伏得厉害。 他没敢提及真正想要提及的那个名字,而是迂回发问,“简今兆投资了这部电影?” 温茴说,“嗯,他应该是监制?” 话音刚落,席追就果断开了口,“小朝,订一班明天最早回海市的机票。” “啊?” 助理一愣,边上的温茴也露出诧异表情。 他们团队原本就订好了回海市的机票,是明天傍晚的,怎么突然就急得要提前了?差这一时半会儿吗? “现在立刻就订机票。” 席追没时间和他们解释,只是拿着手机快步走了出去,“我出去打个电话。” 作者有话说: ---------------------- 谁急着见自己老婆,我不说(^_^) --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哟[比心]评论请继续多多[摊手] 第4章 海市,周日晚。 闻潮声进入餐厅包厢时,简今兆已经带着自家艺人提前到了。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有些拘谨地坐在了两人的对面,“今兆,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地方?” 闻潮声从小就社恐严重,除了和电影相关的工作,外出在其他场合都会感到拘束。 今晚的餐厅被包了场,刚才他一进门,全体服务生冲着他毕恭毕敬地打招呼,那欢迎声震得他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 闻潮声心有余悸地嘟囔,“其实我们电话沟通就挺好的。” 简今兆听出了闻潮声的弦外之音,笑着安慰,“潮声,今晚总共就四个人,你别紧张。” 他边上的年轻人顺势接话,“是啊闻导,咱们早晚都得在剧组天天见,你这么怕生,以前都是怎么在片场当众导戏的?” 简今兆出声提醒,“俞演,别没大没小。” 俞演是鲸影新签约不久的新人演员,在《烂泥》的试镜中发挥出色,拿下了剧本里弟弟一角,算得上是一个有天赋又有灵气的好苗子。 闻潮声不介意俞演的调侃,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他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好奇追问,“今兆,你找到合适的演员人选了?是谁?” 今天上午,他接到了简今兆打来的电话,说是找到了很适合出演“哥哥姚逸”这一角色的演员,但又故意不告诉他名字,只说今晚想约个饭、碰个面。 “不是什么外人,你也认识。”简今兆将卖关子进行到底。 闻潮声愣了愣,不自觉地看向了自己身边空着的座位,“我也认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包厢门就再度被人打开,一道清冽平稳的声线传了进来。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我来晚了。” “……”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击得闻潮声的大脑瞬间空白。 头晕耳鸣如同电流般扩散,凝固了全身上下的血液,心脏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无法呼吸,也不敢呼吸。 这些是紧张过度才会引发的症候。 闻潮声近乎机械地侧过视线,确认着包厢门口的男人的存在。 不巧,刚进门的席追也在看着他。 “……” 多年不见,男人的眉眼已经褪去了记忆里的稚涩,沉淀着历练后的成熟和稳重,深棕色的瞳孔光泽冷了些,根本不见往日该有的熟悉温度。 陌生的比重,超过了回忆里的熟悉。 短短几秒的对视,却在闻潮声的心里拉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他从未比此刻更加清晰地意识到—— 他们两人已经分开了将近六年。 这些不曾交集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改变一个人。 闻潮声的手控制不住地发颤,握着杯子的指腹用力到泛白,在霎那间失了力气。 ——哐当! 水杯砸在桌子边缘,又落在瓷砖地面碎得四分五裂。 闻潮声像是骤然惊醒,藏在镜片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下意识地俯身去捡,结果就听见边上人的声音。 “有溅到衣服上吗?” 席追快步走了过来,冷静制止,“别捡,你退后,让服务员来处理。” “……” 闻潮声张了张嘴,却干涩地连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 他顺从地往后退了两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抓了抓自己的衣角,无措又不安:明明今天出门前已经吃过药了,可还是惹麻烦了。 餐厅服务生很快就带着清扫工具走了进来。 闻潮声垂下眼眸,盯着服务生的视线失焦,凝滞的思绪还转不过弯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简今兆口中合适的演员人选,会是他日思夜想的席追。 早知道是这样,今晚就应该穿得更得体一些,而不是随随便便套了一件洗旧的t恤就来了,也太磕碜了。 闻潮声很尴尬,脑海中甚至掠过想要趁机藏到桌子底下的念头,眼神始终不敢看向身边。 “……” 趁着服务员打扫的功夫,席追的目光静静留在了闻潮声的身上,不算冒犯的审视里带着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情绪—— 眼前人比记忆里还要再瘦一些。 面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眼下的黑眼圈很重,是连厚重镜片都遮盖不住的程度。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株缺乏养分和照料的干枯小草,只需微风轻轻一拂,就能轻易折断,瞧着怪可怜的。 他还以为,这人和自己分手后在国外生活得有多好呢,结果也就这样? 席追心尖凝上一丝可笑的涩意,面上却带着轻松的笑,“闻导,好久不见。” 毫无波澜的平静语气,甚至还细心地为闻潮声拉回了椅子,仿佛两人之间仅仅是多年未见的普通关系。 第6章 “……” 闻潮声说不出话,隐秘的酸涩将嗓子彻底封死,一颗心沉甸甸的。 “席老师,你好。” 俞演年纪轻轻,却是个有眼力的。 他主动起身打破僵局,“我是俞演,是鲸影刚签约的新人,还请您多多关照。” 席追偏头看去,才注意到对面的两人,“客气了,我听今兆提到过你,是闻导新电影的主演之一?” 俞演点头。 简今兆察觉出了闻潮声不太对劲的沉默,出声,“先坐吧,坐下再聊?” 俞演是个上道的,立刻玩笑接话,“简老师,这儿就数我资历最浅,闻导和席老师不坐下,我不敢坐啊。” 闻潮声听得出对面两人是在缓解气氛,也知道自己在傻站会显得很异常。 事已至此,已然没了临阵脱逃的可能,他强装镇定地推了推下落的眼镜,重新坐了下去。 席追和俞演跟着坐下,后者主动打开话闸,“要是没记错,闻导和席老师很久之前就合作过了?” 席追看了一眼还当哑巴的闻潮声,主动应答,“嗯,要不是闻导,我还进不了这圈子。” 简今兆笑着接话,“巧了,我也是。” 闻潮声作为导演,早些年上映了两部电影—— 第一部作品《轮廓》捧出了席追,第二部作品《花月》成就了简今兆,要不是后来突然在影视圈销声匿迹,这会儿早该在导演圈有一席之地了。 也就是剧盒老总眼神不好使看轻了闻潮声,故意卡着投资,才让他们鲸影有机会捡漏。 身为这场饭局的发起人,简今兆举起了酒杯,“要不,我们大家喝一杯再聊?” 席追眉梢微挑,“当然,这么久没见,是该碰一杯。” 说着,他就看向了边上的闻潮声,“闻导,能喝吗?” “……” 出门前才吃了抗抑郁的药,是不能饮酒的。 可闻潮声感受到边上投来那道目光,想要拒绝的话卡着了喉中。 他端起酒杯,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线,“嗯。” ——砰。 杯壁轻碰。 下一秒,席追的手腕略微偏了偏,状似不经意地蹭上了闻潮声的手背。 眨眼间,又分开了。 温热的酥麻感一闪而过,短暂地像是错觉。 闻潮声握着酒杯的手抖了抖,好不容易才稳下来的呼吸又乱了。 他没忍住,偷偷瞄了一眼席追,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 席追神色自若地饮了一口香槟,像是没在意刚才的那点接触,“怎么了?” “……” 果然是不小心的。 闻潮声缩回目光,暗暗反省自己的敏感和多心。 席追从来就不会在这种事情找存在感,他不是这样的人。 反倒是自己,因为一丁点儿接触就乱了阵脚,还脑补以为对方是故意碰他的,也太不像话了。 闻潮声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仰头将小半杯香槟饮尽,喝得有些急。 服务员将定好的菜品一一送上桌,又给他们添好了香槟,快速离场。 简今兆不爱说场面话,直截了当地和闻潮声说明了情况,“潮声,我觉得席追各方面都挺符合姚逸这个角色,才想着今晚约时间碰面详谈,你是导演,你觉得怎么样?” “……” 闻潮声慢半拍地抬眼,藏在桌下的左手小幅度地捂了捂腹部。 刚下肚的香槟很凉,激得他的胃隐隐不舒服。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一旁的席追就抢了先,“不急,我们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谈这事。” 简今兆应下,“也行。” 话题节奏被席追轻易掌控,闻潮声只能安静地切起了自己面前的牛排。 他毫无缘由地回想起那份被拒的邮件,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滞涩—— 明明都已经公式化地拒绝过他的邀约了,为什么今晚又会出现在这场以电影为名义的饭局上? 因为是今兆亲自邀约,所以席追才愿意给个面子过来? 也对,他这个导演没什么含金量,但身为监制和投资方的简今兆就更说服力,两人都是圈里数一数二的演员,年纪还相仿,肯定聊得来。 “在想什么?你都快把牛排切成牛肉丁了。” 边上传来席追的问话,平静之余似乎含了一丝无奈。 闻潮声偏移的思绪回笼,气息颤了颤,“……啊?” 他这才发现,自己把一块完整的牛排“折磨”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牛排。 闻潮声胡乱地想,抬眼时又注意到对面的两个位置已经空了。 “……” 今兆他们呢? 内心的疑问刚冒出头,边上席追就准确作答,“俞演说自己不舒服,简今兆就带着他先走了,他们离开前还和你打过招呼,你没听见?” 闻潮声迷茫地眨了眨眼,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说不上是药物作用,还是酒精带动,从见到席追的那一刻起,他的思绪和反应就已经停滞了。 整个人都处在极大的局促和紧张中,光是呼吸都觉得费力气。 闻潮声用余光注意着边上的人,想着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那我也……” “也什么?也想走?” 席追将闻潮声眼神里的闪躲看得一清二楚,进入包厢这么久了,这人却完整的一句话都不肯施舍给他。 心潮霎时泛滥,说不上是气还是涩。 “闻潮声。” 席追连名带姓地喊,目光幽深难辨,“几年不见成哑巴了?和我就没什么话要聊?” 作者有话说: ---------------------- 此男内心:老婆为什么还不和我说话[爆哭] -- 谢谢小可爱们的追文和投喂支持[可怜] 第5章 “……” 或许是这声质问来得太过直白,闻潮声的喉咙猛然发紧。 他觉得自己需要喝水,但可惜水杯已经被他打碎了,又忘了叫服务生重新添上。 闻潮声感知到身边紧盯不放的幽深目光,只好拿起桌上的酒杯。 冰凉的酒液入喉,有些辣。 他闷咳一声,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我就是没想到今兆、今兆他会喊你来,你、你不是不想吗?”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没头没尾。 但席追凭借着对闻潮声以往的那点了解,全听明白了。 “他喊我来,自然是为了谈电影合作。” 席追顿了顿,再开口带着点刻意,“对了,我看见《烂泥》剧组的邀约邮件了,所以实在是很好奇。” “……” 原来席追看见那封邮件了? 可他还是拒接了。 闻潮声有点难过,慢半拍地抬眸追问,“好奇什么?” 席追和他对上视线,眉梢微挑,“隔了这么些年,闻导是出什么想法,才会对自己的前男友发出电影邀约?” “前男友”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闻潮声像是被掐住了什么命脉,迅速低下头。 席追只觉得他低眸沉默的样子刺眼,“这些年,在国外待得不是挺安逸的?怎么又想起回国重操旧业了?” “……” 一瞬间,闻潮声难过更甚。 他暗暗抓了一下里侧口袋里的药,像是隔空给自己下了一道镇静指令。 闻潮声原本是不擅长撒谎的,但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不是,我给很多觉得合适的演员都发了邀约邮件,不单单是发给你的。” “……” “电影拍摄是工作,和已经过去的私人、私人感情无关。” 闻潮声只“解释”了前一个提问,又自动略过了后一个提问。 席追沉默两秒,似笑非笑,“挺好的,闻导倒是公私分明。” “既然给那么多演员都发了电影邀约,可我怎么听今兆说,电影主演的人选到现在都还没定下来?” 闻潮声想起简今兆组这场饭局的目的,会错了意,他像是对眼前人说,也像在自我安慰,“没关系的。” “我……看到那封拒绝的邮件了,知道你不想接我的电影。” “……” 席追没说话。 闻潮声默认了这个结果,又怕他不满意,“你放心,我待会儿就发微信和他说清楚,剧组已经找到了其他合适的演员人选。” 留给剧组选角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他是导演,不能因为那点见不得光的私人感情,而影响整个剧组的筹备进度。 “……” 席追觉得这会儿自己才是需要喝酒的那个人,但想起待会儿还要开车,不得不忍住。 他只好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香烟,捏在指腹里把玩,看似不经意地询问,“是吗?定了谁?” 闻潮声如实回答,“方彦洲。” 综合下来,方彦洲确实是排在第二序位最合适的主演人选。 第7章 虽然还没到正式签约的那一步,但他们剧组很快就会找对方的团队对接了。 “他啊。”席追指腹捏紧香烟,没点燃,“看上去确实会是闻导喜欢的那一款。” 闻潮声没听明白,只顺着点了点头,“嗯,他是挺符合剧本角……” “剧组已经和他签约了?”席追当即打断,话锋一转,“要是没签约的话,我是不是还有机会争取?” “……” 争取什么? 闻潮声好不容易才转动的思绪又卡壳了。 席追也不指望这人能主动表态了,摊开讲明白,“我原本下半年准备休假,所以团队前阵子替我拒绝了很多档期不匹配的邀约。” “我后来看到了《烂泥》的人物梗概,觉得姚逸这个角色很不错。” 闻潮声藏在镜片下的双眼微微睁大,生怕自己是因为药物才导致的幻听,他忍不住看向席追确认,“你的意思是,你、你想演吗?” 席追将闻潮声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尖的那点急切又收了个干干净净。 “闻导刚刚有句话说得对——” “工作是工作,没必要扯什么私人关系,演员能遇到合适的、喜欢的角色不容易。” “我原本很想争取一下这个角色,剧组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提,能配合的,我和我的团队都可以配合。” “不过没想到,来迟了一步。” 席追适时表露出一丝遗憾,又表现得很大度,“方彦洲是个很不错的演员,预祝你们合作愉快。” “……” 闻潮声张了张嘴,胸中各种情绪交织堵塞,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回国拍电影是他的目标,让席追来拍他的电影是藏在工作之外的私心。 他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席追厌恶他、不愿出演的准备,但没想到事实却截然相反。 席追比他更拿得起、放得下。 席追望着闻潮声欲言又止的沉默,以退为进,“不过,从我进包厢起,闻导好像就挺抵触我的存在,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 闻潮声怔住了。 “今晚包厢的费用会从我卡里扣,闻导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 席追迅速起身,将自己未动的温水递到了闻潮声的面前,“这香槟有点度数,一个人少喝点,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就干脆利落地往外走。 “席……” 闻潮声本能地想要追上去,却在起身的那一瞬间,骤然脱力跌坐回了椅子上。 滋—— 药物混合着酒精的副作用强忍到了现在,反噬来得猛烈,剧烈的耳鸣晕眩让闻潮声的脸色霎时苍白。 他眼睁睁地看着席追的背影走远,以往无数次梦境堆叠浮现在眼前,无论怎么挣扎着想要去追,都只能被困在原地。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你别、别走。 闻潮声痛苦地弯下腰喘气,挽留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中。 懊悔的情绪如同长了爪的恶魔,啃噬着他本就不堪负荷的心脏—— 原来席追是想演这个戏的? 是他被邮件拒绝了一次后就退缩了,是他没能抓住这个机会! … 席追走出餐厅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夜里残存的热意向他扑了过来,点燃了席追一直压抑的焦躁情绪。 他偏头看向门镜里的自己,往日最会佯装的温雅早就不翼而飞,这会儿正沉得可怕。 那人没有跟着出来。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艹。” 席追暗骂自己的失误和冲动,却没打算就此离开。 他环视了一圈,找到了停车场边上的一处自动贩卖机,迅速走近绕后,利用机器的便利遮挡了一下自己的身形。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餐厅正门,可以确认闻潮声什么时候会离开。 “……” 席追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 他低头望着掌心里的香烟,刚才那一番看似漫不经心的把玩,实际上整根香烟都已经被他用力捏到了变形。 席追没忍住,摸出打火机点燃。 星火萌动,缀着他眉心里的郁色。 滋滋滋。 口袋中的手机响起来电震动。 席追吐出一口烟雾,接通,“喂。” “……” 电话那头的助理沉默两秒,不太确定地问,“席哥,你没事吧?怎么听着情绪不好啊?” “没,找我什么事?” “明早的杂志拍摄别忘了,我和司机八点去接你,不过你今晚住哪里?悦湾还是荣安?” 前者是席追用于短住的酒店公寓,后者是席追在海市置办的家,拢共也没住过几回。 “悦湾。” 席追目光落在餐厅正门,在脑海中重新复盘了一下刚才在包厢里的对话,“小照,联系茴姐帮我做两件事。” “哥,你说。” “以工作室的名义去和鲸影谈投资,就说我看中了《烂泥》这剧本,想要往电影里面投点钱,金额他们说了算,后期分成无所谓。” 就算当不成电影主演,他照样可以利用投资甲方的身份参与进这个项目。 “……” 助理想了想,又问,“哦哦,那第二件事呢?” “你让茴姐找闫青山导演引荐一声,越快越好。就说,演员方彦洲比我更适配闫导的新电影角色,而且对方下半年应该还有档期。” 助理越发一头雾水,“啊?” 这又是玩哪一出啊? 闫青山算是圈内知名的大导演了,圈内排队想要合作的演员不计其数。 而且他们团队和方彦洲团队本来就没瓜葛,无缘无故干嘛还要给对方引荐铺路? 席追懒得解释,视线始终停留在同一个方向,“你照做就是,挂了。” … 每次发病的时间有长有短。 或许是闻潮声想要挽留席追的心太过强烈,这回头晕耳鸣竟然没有持续过久的时间,等到状态稍稍好转,他就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包厢。 今晚的餐厅被包了场,室外停车场里几乎没停什么车子,总共也就五辆。 闻潮声拢住自己发僵发汗的手掌心,带着一丝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渺茫的祈祷,挨个朝这些车里面看了过去。 没有。 还是没有。 希望在最后一辆越野车上彻底落了空,力气连同流失。 闻潮声的膝盖不受控地往前一载。 下一秒,他的手肘就猛地被人拉住,前后颠转,抵进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胸膛,“闻导是在找谁?” 面临干枯的心房骤然涌入了新泉,扯回了一线生机。 闻潮声抬头望着眼前的席追,突然觉得刚才的祈祷还是有点用的,上帝真的给他第二次机会了。 他咽了一下苦涩发干的喉咙,企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奇怪,“你、你还没走啊?” “临时接了一个工作电话,正准备走。” 席追这么说着,擒着闻潮声的手肘却没松。 不到十分钟的功夫,眼前人的面色看着更差了一些,镜片折射出眼角的潮红,看上去很脆弱。 席追只当闻潮声是喝醉了。 对方以往就不会喝酒,酒量差得一杯就倒,喝醉后再醒来就会断片记不住事。 看来,这些年还是没长进。 “这是醉到连路都走不稳了?需要我送闻导回去吗?” 席追才问出口,就怕是自作多情,“还是你有人来接?” 闻潮声摇了摇头。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席追,无数个日夜积攒的思念,在酒意和病态的催发下,化为孤注一掷的冲动。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闻潮声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席追,你是想要进组吗?真的想吗?” 席追眸光微变,顺着说,“是,闻导这是愿意给我机会了?” “嗯。” 闻潮声抿唇,牙齿在打颤,“但我、我有个条件——” 体内像是疯狂冒出了另外一个人格,将以往的懦弱和退缩一并吞没,容不得他深想就已经脱口而出,“你陪我一个晚上。” 席追的神情破天荒凝固了两三秒,直到察觉到闻潮声的手上传来的颤抖,“你说什么?哪种陪?” “不是你说,为了角色,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吗?就是你想的那种。” 闻潮声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说话了,整个人麻木却又决绝,“和我上、上床。” 他知道自己的言行在对方看来可能是没有逻辑的发疯,但眼下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实在是太想了。 想要席追的拥抱,想要席追的一切,想要席追短暂的温存来熬过这些年无法治愈的心病。 如果这是上帝赐予的最后机会,那闻潮声只想紧紧抓住眼前人,哪怕只有一个晚上,哪怕之后永远坠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第8章 滋—— 电流声又一次放大。 闻潮声本能地低头抵抗不适,却错过了席追眸底近乎风暴的郁色。 忽然间,他的下颚就被对方狠狠扣住,用力往上一抬。 “唔嗯。” 闻潮声吃痛,余光正好瞥见了对方手背上冒起青筋,恍惚了两秒,没了挣扎。 席追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熟悉却又透着陌生的脸,脑海中冒出无数疑问—— 所以呢? 到底为什么? 当年为什么用一条微信就单方面宣告了分手、删除了他的微信?为什么轻而易举就把他年少时的真心随意践踏、戏耍?为什么把他一个人丢在国内、自己却在海外逍遥快活! 现在,又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能在醉酒后对他提出这种要求?上床?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了? “……” 胸口堆聚了一团晦涩的怒意,经年累月,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席追始终想不明白,但早在六年前就被践遂的自尊心,更不允许他像个小丑一样去乞求答案。 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很久。 闻潮声的灵魂虚浮地飘在半空,全身僵硬地如同木偶,他不确定自己即将迈进的是又一层地狱,还是虚构如同泡沫的假想天堂。 终于,席追荒唐地笑了一声,“好啊。” 他禁锢在下颚的指腹松了力道,似有若无地摩挲了一下,“闻潮声,你还真是出息了。” 作者有话说: ---------------------- #老婆为什么这样# - 下一章的视角要切回故事的最初咯[抱抱]感谢小可爱们的追文支持!! 第6章 -二十年前- 炽热的阳光被落地窗严严实实地阻挡在外,偌大的洋房宴会厅,每一处都被大红色的“寿”字装点得喜气洋洋。 闻潮声戴着一顶儿童太阳帽,怯生生地躲在父母的身后,偷偷观察着周围的陌生面孔。他的小手攥紧了自己的书包带子,仿佛这样就可以在陌生环境里多挤出一丝安全感。 “声声,别躲着了,快打招呼——” 宋雪兰温柔牵起自家儿子的小手,将他带到跟前,“这是席爷爷。” 今天寿宴的主人翁是席老教授,席锡山,是国画圈内有名的大拿。 席锡山平时不喜欢铺张,但正值花甲之年,他膝下的一女一儿还是在家中替他举办了寿宴,只邀请了少部分的亲朋好友。 席、闻两家算得上世交。 刚刚在来的路上,闻春申和宋雪兰就已经轮番教过了贺词。 闻潮声在父母的眼神鼓励下,对着寿星乖乖鞠了一躬,“爷爷好,祝您身体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因为紧张,他的声音很软,软到有些发颤。 席锡山很喜欢小孩子,笑眯眯地应下,“诶,谢谢声声,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余音刚落,边上又传来动静,“爸,我把小追带过来了。” 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走近。 闻潮声倏地藏回到了父母的身后,然后再次探出小脑袋,悄咪咪地观察—— 被带来的小男孩比他高出不少,长得很好看,打扮酷酷的,只是这会儿抿着一张小嘴,似乎还不太开心地蹙着眉头。 “……” 哇,好像有点凶。 揍起人来应该也很疼。 闻潮声没由来地胡思乱想着,又安静地看起大人们的互动。 席渠鑫主动和闻春申拥抱了一下,揶揄,“大导演,总算把你从海市盼回来了!你说你们夫妇,这都几年没回来了?” 两人本来就是发小,而他们的妻子沈若和宋雪兰也是闺蜜,以往在帝京就是常走动的关系。 后来闻春申和宋雪兰为了电影事业搬去了海市,双方见面的次数这才少了,但感情交集没有变浅。 “这不就见上了?”闻春申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看向了一旁小男孩,“这就是席追吧?长挺挺俊啊,眉眼像你。” “……” 席追刚才在二楼玩游戏呢,才进行到一半就被喊了下来,这会儿他正惦记着游戏结果,心不在焉的。 “对,小追——”席渠鑫提醒,“这是你闻叔叔和宋阿姨,快问好。” 席追还是有礼貌的,“叔叔好,阿姨好。” 宋雪兰看见大大方方的席追,眉眼间透着喜欢,“我记得,小追比声声小了一岁?个头这么高啊。” 沈若记得很清楚,“不到一岁,你家十二月的,我家次年十一月的,日子都是二十二号。” 两个孩子的出生月份小,眼下都还没过生日,这会儿虚岁也就七八岁,下半年才要正儿八经上小学。 “……” 席追本来还没注意,听见这话才发现一群大人里还躲着另外一位小朋友。 对方的大眼睛又润又亮,眨巴眨巴,皮肤很白,露在帽子外的发尾带着一点点小卷,这让他突然就想起了商场橱窗里的洋娃娃。 正想着,沈若就拍了拍他的后背,“小追,快喊哥哥。” “才不喊。” 席追酷酷拒绝,目光对着闻潮声比较打量,“他长得小小的,看起来还没我大,他喊我哥哥还差不多。” 闻潮声不敢反驳,闷闷地想—— 他才一点儿都不小呢! 放假前才做过体检,医生老师说过的,他是正常身高! 席渠鑫“啧”了席追一声,“你好好说话,让你喊哥哥,那就喊哥哥。” 闻春申很随意,“没事,不想叫就不勉强,俩孩子的年纪差不多,等熟悉了相互喊名字就行。” 席老先生也这么认为,“是啊,早晚能玩到一块。” “小追,声声是客人,他一个小朋友待在这里会无聊,你带他上楼玩一会儿?”沈若弯腰和儿子沟通,“待会儿爷爷要切生日蛋糕了,妈妈再让人喊你们下来,好吗?” 席追看了一眼闻潮声白净的小脸蛋,向来排外的他难得没拒绝,“好吧。” 他乐意,闻潮声却不太乐意。 初到一个陌生环境本来就紧张,现在还要离开爸爸妈妈去二楼?这席追看着就不好惹,万一待会儿把他揍了怎么办? 闻潮声含含糊糊地开口,“妈妈,我……” 宋雪兰摘掉他的小帽子,露出一头毛茸茸的卷发,理了理,“宝宝,没事的,你暑假过后就要上小学了,不能永远躲在爸爸妈妈身后。” “而且,你答应过妈妈要多交新朋友的,是不是?” 闻潮声没回答,也不敢主动凑到席追的身边去。 席追还惦记着那盘玩到一半的游戏,巴不得赶紧上去,他见闻潮声慢吞吞的,上手就拉,“我带你玩还不乐意呢?快点的!” 说着,他就握着闻潮声的手腕、带着对方快步往楼梯的方向走。 “诶!你、你……” 闻潮声慌得耳朵都红了,被迫跟着他往前走。 偏偏席追的手劲贼大,他挣扎了一下没甩开,只好拼命迈着小短腿跟上对方的节奏。 “小追!你们走慢点!别摔了!” 沈若被两小孩的背影逗乐,回过神后才挽住闺蜜低声问,“我看着,声声这性子是不是太内敛了?” “别提了,怪我和他爸工作太忙、不留心。” 宋雪兰叹了口气,解释起缘由,“声声之前在幼儿园被两个大班的小孩子欺负、抢零食、抢玩具,愣是吓得不敢吭声。” 最严重的一次,闻潮声的腰和后背都被揍青了,是他们第一时间喊了老师、查幼儿园监控才发现不对劲。 沈若一惊,“哎哟。” 宋雪兰说,“声声这性子,本来就比一般小朋友都内向,从那之后就不敢交朋友了,尤其是体型比他高、比他壮的。” 沈若安慰她,“孩子还小呢,交朋友这事慢慢引导吧,只要健健康康就行。” “嗯。” … 席家历代从艺、从文,到了席渠鑫这代才开始做了生意,如今积攒下来的家底还不错。 席追是正儿八经的京圈小少爷,自打记事起就有自己独立的超大卧室,里面还划分开了好几个独立空间。 他刚领着闻潮声进了卧室,就听见左边游戏室内传出的尖叫哀嚎声。 “诶诶诶!我要输了我要输了!照野你赶紧过来帮我……快快快——” “啊啊啊小追呢?他怎么还不回来?” 紧接着,一声“game over”的冰凉机械音就扼住了这道吵闹的求助声。 席追立刻松开闻潮声的手,走了过去,“就知道你们没了我会输!” “……” 手腕上的力度骤然一松,反倒像缺了什么安全保护。 闻潮声有些无措,下意识地跟着席追往前走了几小步,离得近了,他才瞥见了左边房间里的景象—— 大型的液晶显示屏上似乎是一款闯关游戏,还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小男生。 第9章 一个穿着粉色的卡通背心趴在地毯上,身边堆满了开袋的零食。 还有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盘腿着腿板板整整坐在沙发上,看着有点像外国小孩。 听见席追的声音,粉色小背心转过头,“你下楼干嘛了?” “喏。” 席追侧身指向闻潮声,“我妈妈让我带他一起玩,叫……” 他还没记住名字,只好用眼神示意闻潮声,“你叫什么?” 没了席追的身形遮挡,里面的两个小男生也齐刷刷看了过来。 “……” 完蛋了。 不会一起揍他吧? 闻潮声顿时僵在在原地,小身板因为紧张而挺得笔直,“我叫、叫闻潮声。” “哈喽!”粉色小背心特别热情打招呼,还拿着游戏手柄问他,“你要玩游戏吗?” 闻潮声暗暗松了口气,摇头,他对游戏不感兴趣。 席追想起父母的交代,不太确定地问,“那你想做什么?我妈妈让我带你玩。” “……” 不用带他玩也没关系,别揍他就行。 闻潮声暗戳戳地想,小眼神却往四周转了转。 很快地,他就注意到了右侧角落里的书架,上面放了一排的故事绘本,好多都是家里没有的! 闻潮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瞪大了眼睛,他按捺住自己内向的惊喜,小心翼翼指着书架,“我看书,可以吗?” “你要看书?” 席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有小孩不喜欢玩游戏?喜欢看书啊?真的假的? “不、不行吗?” 闻潮声的嗓音软软的,眼里透着紧张,睫毛跟着颤了颤。 席追觉得他更像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了,“随便你。” “谢谢你。” 得到这声同意的闻潮声却很高兴,扫开心里那点不成形的担忧:席追应该不会揍他! “……” 在席追的注视下,闻潮声乌龟般地挪了过去。 他扫视着差不多高的定制书架,认真挑了一本自己最感兴趣的故事绘本,爬上椅子,乖乖坐好。 书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赛车积木,根本没地方放书翻阅。 闻潮声不敢弄乱别人的东西,只好将绘本平放在膝盖上,专注而虔诚地翻开了第一页。 与此同时,粉色小背心嚷嚷着,“席追,快来玩游戏!” “来了。” … 又一局闯关胜利。 席追放下游戏手柄,第一时间看向了外面。 闻潮声还维持着板正的、低头看书的姿势,他后脑勺的小呆毛就翘了起来,卷卷的,跟小弹簧似的。 席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很想要上手按一按,他没了玩游戏的心思,“我累了,休息一下。” 书桌前的闻潮声正沉浸在故事世界里,完全过滤了游戏室的那些动静。 直到席追弯腰凑到了他的身边,“喂,有这么好看吗?你一直低着头不累啊?” “……” 闻潮声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猛然往后一缩,后背哐当砸在了椅背上,“唔。” 席追连忙直回身子,懊恼蹙眉,“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我又没想要吓唬你。” 闻潮声往后挪了挪身子,“哦。” 他正看到坏蛋出现呢,结果席追的脑袋就突然凑了过来,他能不被吓到吗? 怎么想都是席追的错! 闻潮声敢想不敢言,只是攥紧还没看完的绘本,生怕被眼前人收回去,“我、我还没看完。” “喏,给你喝的。” 席追将一杯鲜榨的芒果汁递了上去,随手拂开桌面上乱七八糟的积木,替闻潮声腾出位置,“你把书放在桌上看,这个姿势看书不好。” 闻潮声没想到席追居然还会抽空关心他,很震惊,“谢谢。” 他真是个好人! 闻潮声在心里肯定了这一结论,很配合地端起芒果汁喝了一口,又将膝盖上的绘本放在了桌上。 为了不再让席追说他看书姿势不好,他很刻意地挺直了小身板,正打算继续看故事绘本—— 下一秒,门口就响起了佣人的声音,“小少爷,楼下的寿宴要切蛋糕了。” 席追应下,“哦,知道了。” 闻潮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下楼,绘本还没看完,芒果汁也没喝完。 他突然有些着急,捧起果汁咕噜噜地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腮帮子都快鼓满了。 “喝不完就放着吧,又没关系。” 席追招呼着游戏室内的朋友们出房间,还不忘催促闻潮声,“走了,一起下楼。” 爷爷要切寿宴蛋糕了,他们做小孩子的,不能让大人们等着,会没有礼貌。 “哦。” 闻潮声将杯子轻轻放回桌上,看着还剩了一半的果汁,很抱歉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芒果汁,我实在喝不完。” 真诚地和果汁道完歉后,闻潮声还不忘把绘本放回到书架上,临走前,他瞥见了比进门之前更凌乱的书桌。 “……” 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强迫症。 闻潮声原地纠结了两秒,不得不重新爬回到了椅子上,挨个将赛车积木收到了统一的积木筐里。 等收拾完了,他才着急忙慌地往外跑。 ——砰! 刚出门拐角就撞到了一个人。 闻潮声闷哼捂住额头,抬眼才发现是席追。 席追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蹙眉,“闻潮声,你是小乌龟吗?怎么慢吞吞的。” 他本来都已经到一楼了,发现闻潮声居然没跟上,这才折返回来找人,没想到,对方这会儿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席追更正,“不对,你比小乌龟还慢。” 有这点时间,乌龟都可以爬到楼梯口了。 “……” 为什么要说他是小乌龟! 他明明是帮忙收拾桌上的积木才变慢的! 闻潮声郁闷地攥起自己的小拳头,倒也不敢揍人。 “我——”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席追,做出了自认为很有勇气、很有力量的反驳,“我才不是小、乌、龟!” “……” 行呗。 不是就不是。 为什么还要对着他撒娇啊? 席追不太明白地看着突然卖萌的闻潮声,语气还是放缓了些,“走了,快下楼,吃蛋糕。” 闻潮声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反驳起到了作用,很高兴,“嗯!” 为了再次证明自己不是慢吞吞的小乌龟,他这会儿特意走得很快,赶在席追之前下了楼。 作者有话说: ---------------------- 我们宝宝才不是小乌龟(攥拳头.jpg) #他为什么要撒娇啊?# -- 为了后续剧情发展,必须要涉及一些幼年的相处内容!但【旧时光】篇幅不会很长~依旧感谢小可爱们的追文支持!鞠躬w 第7章 帝京,玉都山集合营。 闻潮声抱紧自己的小书包,一声不吭地缩在木式长椅上。 上周在席老先生的寿宴上,宋雪兰从闺蜜沈若的口中得知了这家野外夏令营。 据说这家夏令营专门针对培养小朋友们的自理能力、生活技能,全程会有多位老师陪同、安全员护航,还有儿童行为分析师在旁观察、给出后续的教育建议。 闻潮声正是需要培养锻炼的时候,于是闻春申夫妇一合计就给他报了名。 周围有不少同龄的小朋友正在热闹聊天,闻潮声因为怕生,显得格格不入。 他眼巴巴地望着集合营的大木门,设想着自己偷偷跑回家的可能。 很显然,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唉。” 闻潮声无措叹气。 他打开自己的书包,把小脑袋埋了进去,企图逃避这一糟糕情况。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是闻潮声吗?” 脆生生的声线,听着有些耳熟。 “……” 闻潮声从书包里探出头,对上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 “哇塞,真是你啊!”对方比他更快作出反应,对着正前方大声嚷嚷,“席追,他在这里呢!” 闻潮声慢半拍地抬眼,对上了迎面走来的两道身影—— 是席追。 还有之前在席追房间见过的另外一个男孩子。 闻潮声惊讶的目光在三个人的脸上转悠了一圈,慢慢对上号,上回寿宴结束后,他听沈若阿姨和妈妈提起过—— 那个粉色背心的小孩叫夏逢一。 另外一个叫沈照野,还是席追的表哥,爸爸是德国人。 三个人是同班同学,关系很好,父母之间彼此认识,经常会送他们一块参加活动,这次夏令营也不例外。 “闻潮声,你干嘛要把头钻进书包里?真有意思。” 夏逢一是个小碎嘴,叭叭开口,“怪不得我们刚才找了一圈都没看到!” 第10章 席追精准评价,“乌龟都这样的。” 闻潮声脸颊发烫,“我、我找东西呢。” 他不擅长撒谎,这声狡辩说得结结巴巴,不过,总算遇到了还算认识的同龄人,他慌张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 席追没有拆穿他。 夏逢一是个自来熟,他主动坐在闻潮声的身边,“你就一个人来啊?” 闻潮声点了点头。 “哦,我和他们都是第二次参加了,我告诉你,这夏令营可好玩了!” 夏逢一坚决不让场子冷下来,主动分享,“老师还会带我们捞溪鱼、摘果子、采蘑菇,还有很多野生小动物……” 闻潮声盯着夏逢一咕嘟不停的嘴巴,眼里充斥着大大的震惊。 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爱说话的同龄人,语速还快,像机关枪嘟嘟嘟往外冒。 席追看出了闻潮声的匪夷所思,嘴角翘了一秒。 一个哑巴,一个话唠,这下子都撞在一块了。 “好了,小朋友们安静一下,围过来听老师说——” 直到夏令营老师拿起了扩音器,才制止了夏逢一的喋喋不休。 闻潮声向来是很听话的好学生,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 老师清点了一下学生人数,下达了一个任务,“现在,请大家主动寻找你的小伙伴,两个人或者三个人,组成一队。” “接下来的六天时间,你们将和彼此的小伙伴一起参加白天的各种活动、学习,晚上还会一起在帐篷里睡觉。” 随着老师交代的组队任务,人群已经开始骚动了起来。 闻潮声默默站在后排,神色露出为难—— 怎么办啊? 他和其他小朋友都不认识。 边上的夏逢一早就有经验了,脱口而出,“小追,阿野,我们三个还在一队!和去年一样!” 沈照野没什么意见,话也不多,“好。” “……” 席追早已经从沈若的口中得知了闻潮声会参加这次夏令营,不仅如此,对方还特意交代他—— 闻潮声性子内向怕生,他在夏令营里要多照顾这位“哥哥”。 因此,从老师宣布组队开始,席追就暗中观察着闻潮声的反应。 才一小会儿的工夫,对方的手已经几乎要将书包带子攥断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无助扑闪着,耳朵也红透了。 只是组个队而已,用得着这么害羞吗? 席追不了解闻潮声的纠结,见他都快急哭了才说,“逢一,这次你和照野组队。” 说着,他就指了指边上的闻潮声,“我和他一块。” 被选中的闻潮声很意外,“啊?” 席追很酷地收回手,插兜,“你还不乐意啊?” “没有没有!” 闻潮声的脑袋都快摇成拨浪鼓了,他生怕席追下一秒就反悔了,连忙靠近应下,“谢谢席追!” 席追瞥见他头顶的小呆毛,“嗯,不客气。” … 每期夏令营的名额都是经过筛选的。 这次一共就十四位小朋友,三三两两的组队后,最终组了六只小队伍。 第一天只是单纯用来给小朋友们集合、适应的,营里没有安排进山活动,每队由一位老师带领着搭建今晚入夜的帐篷。 席追之前就有过不少次的野营经验,一脸淡定地站在边上,反倒是闻潮声觉得新奇,全程仰着脖子认真听讲解,小脑袋还时不时地跟着点动。 席追看着身边人的反应,觉得比搭帐篷有趣。 帐篷搭建完毕,闻潮声一脸期待,“席追,我们晚上要睡在这里吗?” 席追觉得他问了一个傻问题,“你也可以睡树上,当野人。” “……” 闻潮声嘟囔,“我才不要。” 万一摔下来了怎么办?肯定很疼的。 席追看着他,煞有其事,“好吧,乌龟确实不会爬树。” “……” 都说了不是小乌龟! 闻潮声很郁闷,但不敢反驳席追,生怕对方又丢下他不组队了。 于是,他发出超级小的一声“哼”用来表达自己的抗议,然后顶着一头小卷毛挪回老师的身边,不理席追了! … 晚餐是夏令营统一安排的营养餐,期间还放了一部关于丛林探险的益智片。 闻潮声坐在小角落,仰头看得津津有味,用餐结束后,大家又在老师们的安排下分批洗澡。 换上营里发放的统一睡衣,闻潮声一路小跑回了自己要住的帐篷。 他拉开帘子,发现里面已经大变样了,营地的老师给他们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地毯,外加两床卡通被子,上面还挂上明亮的星星灯。 席追坐在帐篷里面,手里正玩着魔方,他的手速很快,几乎不用过多思考就复原了所有的颜色。 他抬头,“你洗完了?” 闻潮声觉得席追很厉害,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嗯。” 席追打开自己的书包,将魔方装了回去,又拿出两样东西,“喏,拿着。” 闻潮声瞪大了眼睛,接过。 居然是他上次来不及看完的故事绘本! 底下还有一册全新的绘本,也是他没看过的! 闻潮声闻潮声捧着两本沉甸甸的故事书,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给、给我的?” “要不然呢?就你爱看。” 席追合上书包拉链,假装淡定地解释,“上次是你帮我收拾了桌上的赛车积木,对吧?送你了。” 他也是宴会结束后才发现了自己干干净净的书桌,可惜那会儿闻潮声已经离开了。 或许是家庭氛围所致,闻潮声从小就喜欢看各种各样的故事,这礼物简直送到了他的心尖上。 闻潮声才洗过热水澡的脸蛋越发红扑扑,“谢谢席追,我很喜欢!” 不仅不会揍他,还会和他组队、给他送礼物! 他单方面决定,不计较席追总是喊他“小乌龟”这件事了! 席追对上闻潮声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去找逢一他们玩了,你去吗?” “我不去。” 闻潮声摇了摇头,心思已经完全搁在绘本上了。 等席追离开后,他忙不迭地翻到上次没看完的那一页。 … 营地里的熄灯入睡音乐响起,席追才从隔壁回到了帐篷里面。 闻潮声还在低着脑袋看书,也不嫌累。 席追钻进左边的被窝里,提醒,“闻潮声,该关灯睡觉了。” 闻潮声还舍不得放下书,对着他超小声地请求,“我再看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 怎么又撒娇啊? 席追没再阻止,侧身背对着他,“明天睡过头我可不叫你。” 闻潮声才想起自己在夏令营,不能在家一样任性睡懒觉,只好放下绘本,关掉了边上的星星灯。 没多久,外面传来巡营老师的关灯提示。 ——砰! 帐外的光大源关闭,夜色骤然袭来。 闻潮声在被子里将自己咕噜成了一团,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夜色渐深。 帐篷里偶尔能听见营地附近的虫鸣。 闻潮声在家里睡觉就很乖,基本维持着一个姿势,反倒是席追,今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过了很久,闻潮声没忍住开了口,“席追,你怎么还不睡?是想家了吗?” “……没有。” 不是想家,是想家里的天鹅绒小方毯。 席追从小就习惯抱着那条毯子睡觉,几乎到了去哪里都离不开的程度,这次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他随行的行李箱居然遗漏了那条小毯子。 没了自己的“阿贝贝”,席追陷入了睡不着的烦恼。 他越想越觉得郁闷,忍不住发了一点儿少爷脾气,使劲踹掉了身上的被子,“你睡你的,别管我。” 闻潮声瞧见他在黑暗中的动作,“你这样会感冒的。” “不会。” “会的。” 闻潮声坚持,并且认定席追是想家了。 他想起自己还比席追大点,是哥哥,于是侧身哄他,“席追,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不好?我睡不着的时候,妈妈都会给我讲故事。” 席追扭头看他,“你不睡觉吗?我不翻身了,不会吵你的。” 闻潮声瞧见被席追踹到帐篷尾的被子,主动将自己的被子匀出来了一点儿,轻轻盖在了对方的肚子上,认真科普,“睡觉一定得盖着肚子。” “我……” 席追鼻子闻到了一股甜甜软软的香味,拒绝的话卡在了喉咙中。 闻潮声问,“你想要听什么故事?” 席追低头深吸一口气,还挺喜欢这被子上的味道,“随便。” 闻潮声想了想,“从前山顶上有一颗聪明豆,很多小动物都想要得到他,但这座山实在是太高了,大家都不敢尝试……” 第11章 “直到有一天,小松鼠、小猴子和小白兔决定一起爬山去找聪明豆……” “它们爬呀爬呀……” 席追对这些睡前故事根本不感兴趣,但闻潮声嗓音软软的,还真有些催眠。 席追尝试着闭上眼,软乎乎的被子里夹带着很好闻的香气,比家里的小毯子更让他觉得舒服。 渐渐地,困意浮动。 席追将睡未睡,下意识地问,“闻潮声,你睡觉前喝牛奶了吗?” 闻潮声故事还没讲完呢,就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怔住了,“啊?” 席追含糊着说,“那怎么香香的?” “没有。”闻潮声低头闻了闻自己,才说,“是宝宝霜的味道。” 不是牛奶,是椰奶味的。 宋雪兰叮嘱他每天晚上都要擦脸、擦手、擦脖子,让他做精致宝宝呢! “……” 哦。 席追连回答都没声了。 睡意朦胧间,他还以为自己这会儿是在家里,伸手就抱住了自己的“小毯子”,脑袋一歪,贴了上去。 闻潮声看着突然抱着自己的席追,发懵地眨了眨眼睛。 他不太习惯被别人这么抱着,红着脸伸手推了推,发出虚虚的两声气音,“喂,席追,席追,你睡着了吗?” 席追蹙起眉头,反而抱得更紧了,“别吵,困。” “……” 好吧。 看在故事书的份上,就不吵了吧。 闻潮声不再动弹,乖乖让睡梦中的席追当成抱枕。 他学着宋雪兰在家哄睡前的最后一步,拍了拍胸前紧贴着的小脑袋,“晚安喔。” 妈妈说了,好好睡觉,才能长大。 作者有话说: ---------------------- 晚安宝宝们! 小少爷的阿贝贝已更新~ -- 中秋节快乐!感谢小可爱们的评论支持、灌溉和投喂!每天看到大家的章评和段评都很开心[垂耳兔头] 第8章 席追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梦里萦绕着香香甜甜的气息,枕抱着的触感比家里的那条方毯还要细腻温软。 林间又一阵虫鸣鸟叫。 席追自然睡醒,迷迷糊糊地抬了手,忽然间,掌心触及一团软软的卷毛。 “……” 席追的脑海里冒出一个问号,微微抬头就看见了闻潮声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蛋,昨晚入睡前的画面霎时浮动: 他睡不着觉、踹了被子,闻潮声怕他着凉,主动给他盖好被子,还给他讲了睡前故事。 在醒来前,他一直贴在对方的怀里睡觉? 席追很少和同龄人这么亲近,连忙往边上的床铺上挪了挪,又忍不住偷偷打量着闻潮声—— 对方这会儿还睡得很香,白净细腻的脸颊透着粉扑扑的热意,合下的睫毛又翘又长,看上去特别乖。 帐篷外响起了晨间唤醒的轻音乐。 席追已经睡得很饱了,第一时间爬坐起来,拿起夏令营里统一的迷彩服换上。 没多久,外面就陆陆续续响起了吵闹声。 “呜嗯。” 闻潮声是个喜欢赖床睡觉的人。 怀中那“沉甸甸”了一晚的阻力消失,睡梦中的他立刻将小脑袋更深地钻进被窝,试图躲避外面的那些嘈杂声。 席追盯着他露在外面的额头和小卷毛,那个念头又蹦了出来:没事就喜欢藏起来,这不就是小乌龟? 席追没急着外出洗漱,直到外面传来老师们的叫早声,他才凑近拍了拍那咕噜成一团的被窝,“闻潮声,要起床了。” 闻潮声隔着被子哼唧,“我不嘛……” “不要撒娇。”席追拿他没办法,“再不起床,老师就要来喊你了。” “老师”二字触动了闻潮声作为“乖宝宝”的神经,他猛地睁开大眼睛,一骨碌地从被窝里爬坐了起来。 “啊!” “……” 席追嘴角翘了翘,没说话。 他觉得闻潮声虽然看上去呆呆的,但真的很可爱。 闻潮声愣了好几秒,揉了揉眼睛,“席追,你怎么坐在那里?” 他们昨晚明明就是一起睡觉的。 席追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把闻潮声当成阿贝贝了,睁眼说瞎话,“我昨晚后面就回自己床位上睡觉了,是你睡得太沉没发现。” “哦。” 闻潮声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小卷毛,单纯得没怀疑。 席追先行一步钻出帐篷,“你快起床吧,我去刷牙洗脸了。” 闻潮声连连点头,强忍着那点还没消退的困意爬了起来。 他换好了夏令营统一的迷彩服,主动将两床被子都叠得整齐,这才拿着自己的牙刷和毛巾跑了出去。 … 夏令营正式开始的第一天,上午是关于各类野外知识的讲解,午饭后,带队老师就宣布了第一次的野外活动。 “大家来老师这里领取捞网和水桶,待会儿将以小队伍的形式进行溪流捕鱼,今天最终收获最多的小组,将得到大红花积分和今日份的小礼物。” 夏令营内所有的活动都是经过通知和报备,还有由专门的安全员协助保护,活动的具体位置在半山腰的溪流段,积水潭面最深处不到半米。 很快地,队伍就抵达了活动所在地,很多同龄的小朋友都已经跃跃欲试了。 闻潮声站在队伍的后面,提着自己的小水桶,忧心仲仲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溪水面。 夏逢一原本还在和沈照野手足舞蹈地聊天,扭头瞧见闻潮声紧绷的小脸,立刻蹿到他的身边,“潮声,你怎么啦?不开心还是不舒服啊?” 闻潮声摇了摇头,“没有。” “我和你说,捕鱼可好玩啦!”夏逢一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特意对着席追喊话,“是吧!席追?” 席追早就注意到了情绪不高的闻潮声,“嗯,还行。” 闻潮声抿了抿唇,诚实地说,“……我不会游泳,怕水。” 他更小一点儿的时候报过游泳班,一来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二来因为当时游泳教练的失责、导致他狠狠呛过水。 这不,游泳没学会,倒是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闻潮声特别怕下水。 只要水量足够没过膝盖,他就会特别没有安全感。 “啊?”夏逢一了解到闻潮声的害怕,看向和他一队的席追,“那咋办啊?” 闻潮声也看了过去。 他一路上都害怕自己给席追拖后腿,毕竟对方好像玩什么都很厉害。 只是还没等席追说话,闻潮声的后背被人狠狠一撞,紧接着,一道很嚣张的声音就在他的边上响了起来: “切,胆小鬼,别挡我路!” “唔!” 闻潮声被撞得一踉跄,差点栽在地上,还是席追眼疾手快拉住他。 夏逢一看向罪魁祸首,“郑嘉星,你做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是你们一动不动堵着路了!” 郑嘉星仗着自己的体型优势,一脸天地不怕地不怕,还冲着闻潮声摆个鬼脸。 他拿着渔网招呼自己同队的小伙伴下水,还故意嚷嚷,“怎么有人连这点水都害怕?也太没用了!” “……” 闻潮声知道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的,尴尬又窘迫。 夏逢一替闻潮声抱不平,急得将水桶往地上一丢,“他怎么这样欠揍啊!撞了潮声还不道歉!” 沈照野拦住他,“你想打架啊?老师在呢。” 闻潮声一听“打架”两字,紧张地跟着劝,“别、别打架!” 郑嘉星很壮实,看上去比席追还要高点,脾气又不太好的样子,揍起人来肯定很疼! “……” 席追盯着郑嘉星的背影,还没完全长开的眉眼里透出一丝厌恶。 下一秒,他主动上前拿走了闻潮声的渔网,“你在溪边找个不害怕的地方等我,我抓到小鱼了就来找你。” 闻潮声不确定地问,“这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害怕就不要勉强。”席追迎上他的目光,难得多说了两句,“走吧,待会儿老师来问,你就说我们是分工合作。” 他们又不是大人,安全最重要。 闻潮声觉得席追讲得很有道理,内心深处的担忧消散了大半,他抓住自己的水桶跟了上去,嗓音里透着一丝少有的、明显的欢快,“谢谢席追!” … 正值盛夏,溯溪捞鱼,正好可以避一避暑气。 闻潮声找了一片安全地段,溪水只浅浅没过他的脚踝,头顶上还有一片树荫遮盖。 他的目光追随着不远处的席追,看着对方熟悉地利用渔网进行一次又一次地打捞。 一段时间后,席追提着水桶走了回来,“给。” 闻潮声探着脑袋去看,桶里面已经有了七八条的溪鱼,小小的,但在阳光的照射下,鱼鳞呈现出了不同的光泽。 第12章 “哇,好漂亮。” 闻潮声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特别崇拜地夸奖,“席追,你好厉害啊。” 席追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眸,装得很酷,“哦,这有什么难的?随便捞捞就有了。” 闻潮声又说,“那超厉害!” 席追没忍住,嘴角的得意转瞬即逝,“你看好这桶小鱼,我去上游再看看,说不定有大鱼。” 闻潮声点头,“好的!” 他盯着席追的背影,突然有点想要跟上去尝试,只可惜,对方实在走得太快了。 闻潮声还是不敢一个人“涉险”,他只好将水桶搁在相对平稳的大块鹅卵石上,然后以自己为中心点,开始左右张望。 果不其然,他发现了一条躲在石头间隙里的溪鱼,居然有半个手掌那么大! 闻潮声一喜,他连忙拿起自己的渔网,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没等动手—— 眨眼睛,另外一根渔网抢先挥了下去,“害!” 这一下闹出的动静很大,那条溪鱼立刻从间隙游蹿得没影子了。 闻潮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有些失望地看向了另外一根渔网的主人。 “看什么看!” 郑嘉星对上他的目光,仰着脖子倒打一耙,“这是我先找到的鱼,都怪你,离那么近做什么,还把它吓跑了!” “……” 闻潮声无语了。 但他不喜欢这人,也不打算多说话,转身回到自己的水桶边上。 郑嘉星在家就是个小霸王,也想在夏令营里当老大,他见闻潮声不理人,故意凑了上去嘲笑他,“略略略,你不是害怕吗?能捞到鱼吗?”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了水桶里七八条的小溪鱼,傻了眼。 老师说了,活动最后数量最多的小队能拿奖励。 郑嘉星本来以为自己和小伙伴一下子捞到了六条,已经够多了,没想到闻潮声他们更多! “……” 不行! 他必须要是最多的! 眼见着自己队伍的小鱼数量落在下方,郑嘉星顿时动了歪脑筋,他使坏冲了出去,假装不小心踢到了水桶。 ——砰! 水桶歪倒在溪流里。 闻潮声急得声音都变响了,“你干嘛啊!” 他第一时间提起了水桶,但为时已晚,里面的小鱼趁机溜出去了好几条。 “你自己乱放水桶,又没看好它,关我什么事!”郑嘉星根本不承认,撒腿就往别处跑。 “你……” 怎么这样啊? 闻潮声望着里面仅剩的两条小鱼,一想到席追回来后可能会怪他没看好水桶,就无措得想要掉眼泪。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想办法补救。 闻潮声吸了吸鼻子,一手攥紧水桶,一手拿着捞网,小心翼翼地往边上水域走了两步。 … 席追带着水桶回来时,发现闻潮声居然也在低头捞鱼,只是位置没怎么大变动,依然待在水位最浅的溪边。 席追蹚水走近,“闻潮声。” 闻潮声抬头,顿时局促地将水桶往身后藏了藏,“席追。” 席追注意到他鼻尖上冒出的汗,“你怎么了?我又捞到了两条大一点的,你把水桶给我,我装进去。” “……” 闻潮声慢吞吞地将水桶递了过去,将酝酿好的道歉说出,“对不起,我刚刚没看好水桶,它被人踢倒了一下,里面好多小鱼都跑走了。” 他尝试过努力去补救,但找了半天也捞不到一条漂亮小鱼,他太笨了。 席追看了一眼水桶里剩下的鱼,很淡定,“哦。” 闻潮声观察着他的脸色,“你不生气吗?” 席追将自己新捞到的鱼倒了进去,“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再捞就是了,反正这些鱼最后都要放回到小溪里。” 闻潮声又问,“可老师说今天捞得最多的小队有奖品,你不想要吗?” “不想啊。” 席追家里多的是玩具,反问他,“你想要啊?” 闻潮声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他只是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队伍里的小鱼,很难过。 “……” 席追这才发觉到闻潮声在自责,拧了拧眉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上面有个地方有好多小鱼,逢一他们都在,水也不深,你要不要去?” 闻潮声垂眸望着水桶里的小鱼,觉得自己必须要弥补这一失责,何况,这里的溪水好像没有他想象中得可怕。 席追重复问了一次,“要去吗?” 闻潮声鼓足勇气点头,“嗯。” 下一秒,他手里有些重量的水桶就被席追接了过去,“给我。” 闻潮声的右手掌心一空,变得轻飘飘的,还有些不适应。 席追单手拢住自己的捞网和水桶,特意腾出一只手牵住了闻潮声,“我带着你走,不用怕。” “……” 闻潮声看着自己被牵紧的右手,陡然生出一种安全感。 他小幅度地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突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心,“席追。” 席追扭头看他,“干嘛?别磨蹭。” 闻潮声乖乖跟着他走,好奇问,“真的有很多鱼吗?我怎么都捞不到?” 席追看了闻潮声一眼,牵着他的手却没松开,“石头底下很多,我待会儿教你。” “嗯嗯!” 席追怎么会这么好呀! 闻潮声忍不住低头偷笑,又晃了晃两人相牵的手,在心里大声宣布—— 从现在起,席追就是他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 你们俩全世界第一好,纪念小竹马第一次牵手手[害羞](宴会那次是攥手腕,不算) -- 第9章 傍晚,夏令营营地。 闻潮声站在厕所外的洗手池前,认真洗手。 下午的捞鱼活动已经结束了,虽然他和席追的小队没能以数量取胜,但他还是靠自己捞了几条漂亮的小鱼。 对闻潮声来说,体验的过程远比结果更重要。 想到这儿,他偷偷露出一点笑容,结果转身就对上了郑嘉星的身影。 此刻,对方的眉头像毛毛虫一样蜷皱着,嘴巴都快噘到天上去了,整张臭脸明晃晃地写着“我不高兴”。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没有如愿得到第一名,反倒是被夏逢一和沈照野的小队拿到了奖品! 郑嘉星正有气没地方撒,蛮不讲理地对准落单的闻潮声,“闻潮声,你是不是在笑话我!我告诉你,你再笑我就揍你了!” 说着,他还做势扬起拳头、往前冲了两步。 “……” 闻潮声一瞬间想起了曾经在幼儿园被欺负的经历,吓得脸都白了,“我、我没有!” 他慌慌张张地绕开个头高大的郑嘉星,闷头就往小食堂的方向跑。 食堂的晚餐是统一打好并且发放的。 角落的四人餐桌上,夏逢一正在叭叭地和两位好友说个不停,席追没心思去听,视线时不时地瞥向小食堂的门口,直到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跑了进来—— 闻潮声一时没找到他们,只能迷茫地站在原地搜寻。 席追看见了,但没说话,落在桌下的脚轻踹了一下对面的夏逢一。 “你踢我干嘛?” 夏逢一不满控诉,下意识地顺着席追的视线看去,招手就喊,“潮声!我们在这里!” 闻潮声总算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三人,连忙靠近。 等到在席追的身边坐下,他才像找到了自己的依仗,那颗害怕的心才稍稍稳了下来。 夏逢一随口问,“潮声,你上个洗手间怎么这么久啊?” 闻潮声欲言又止,回过神来后有些委屈,“我……” 席追发现到了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闻潮声将郑嘉星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桌上的三人,心有余悸,“他、他会不会真的揍我啊?” “他敢?他以为他是谁啊!”夏逢一像个小弹簧,瞬间蹦跶起来,“你别害怕,我现在就替你先揍他两拳!” 下一秒,沈照野就将他按了下去,“坐好,夏令营里那么多老师在,打架是会被喊家长的。” “……” 听见“喊家长”三个字,夏逢一的气焰顿时熄灭。 他爸爸是优秀的脑科医生,他妈妈更是伟大的人民警察,家教算得上严格。 夏逢一看向席追,噼里啪啦地分析,“那个郑嘉星肯定是觉得潮声好欺负!他都不敢在我们面前挥拳头!” 席追没说话,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郑嘉星: 夏令营这才第二天,打架是还早了点。 沈照野不像夏逢一那样激动,拿事实说话,“不用怕,你接下来都和我们待在一起,而且夏令营里还有这么多老师在呢。” “对!没错!我保护你!” 第13章 夏逢一很贴心地补充,“潮声,我们上厕所也一起!拉臭臭也一起!” 闻潮声愣住了,发出很为难的一声,“啊?” 也、也不用吧? 席追回过视线,嫌弃,“你好恶心。” 夏逢一觉得很冤枉,像个小警察那样义正言辞,“我这是在保护我们的朋友!我妈妈说这叫讲义气!你懂不懂!” 闻潮声有点感动,沈照野习以为常。 席追敷衍回应,“哇,那你好伟大。” “……” 夏逢一听出好朋友的调侃,忿忿地夹了一块肉使劲嚼。 席追不理他,而是催促边上的闻潮声,“你别磨蹭了,快吃饭。” 闻潮声内心深处藏着点失落,“哦。” 其实,他很希望听到席追能说几句安慰他的话,毕竟他把席追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可惜直到晚餐结束,对方都没再提起这事。 … 又到了统一的晚安时间。 营地中的照明大灯准时熄灭,黑暗携着梦乡悄然笼罩。 闻潮声睡不着,一闭眼就浮现出郑嘉星要打他的模样,吓人得很! 他索性睁开眼睛,在昏暗中低声问,“席追?席追?你睡着了吗?” 席追依旧盖着这床陌生的被子,没有困意,他侧身看向闻潮声,“没有,你要干嘛?” 闻潮声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害怕得睡不着觉。 “……” 两人的床铺隔了点距离,被子又捂得严实,席追没能闻到和昨晚一样的浅淡甜香。 他问,“闻潮声,你今晚是不是忘记涂宝宝霜了?” 闻潮声立刻搭话,“我涂了的,我妈妈让我每天都涂。” “是吗?”席追明知故问,“一点儿味道都没有,你肯定没有好好涂,我回去就告诉宋阿姨。” “……” 怎么这样啊! 他明明有好好涂! 闻潮声没发现席追是在没事找事,主动往对方的床铺挪了挪,甚至还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他认真问,“现在有闻到了吗?我真的涂了。” 席追带着自己的小小心思,假装配合凑近,“嗯,现在有点了。” 闻潮声得到这声认同,刚准备挪回自己的床铺,就发现自己的被子边缘居然被席追压住了一大半。 他轻扯了两下,没扯动,“席追?席……” “别叫了。”席追如愿找到了替代版的“阿贝贝”,假装闭上眼睛,“睡觉吧。” 闻潮声还是有点害怕,没话找话,“席追,我再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不用。” “你昨晚就是听我的故事睡着的。” 席追心口不一,“你讲的故事太无聊了,我都没认真听。” 闻潮声嘟囔,“才不无聊,得到聪明豆就会变聪明!”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个睡前故事!可有意思了! 席追还是闭着眼,“笨蛋才需要聪明豆。” “……” 好叭。 闻潮声这下真的没话说了。 帐篷里安静了几秒,就在闻潮声以为席追要睡着的时候,对方突然喊了他的名字,“闻潮声。” “嗯?” “你不用怕郑嘉星揍你。”席追睁眼和他对上目光,“我们是朋友,我会保护你的。” 闻潮声反应过来,感动得眼睛都有些发酸,他正愁该说些什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感谢,结果下一秒—— 席追忽然伸手,隔着被子圈住了他,像是把他当成了大型的抱枕,“快睡觉。” 闻潮声还沉浸在感动中,完全没抗拒,反倒主动和席追贴了贴。 “晚安?席追。” “嗯,晚安。” … 有了“朋友们”的保护,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郑嘉星果然没有再来找麻烦。 转眼就到了结课日,带队老师布置了最后一个自由任务—— 在今天夏令营正式结束前,大家可以自愿前往心理老师的帐篷,与她分享夏令营生活中的趣味瞬间。 故事讲述最生动的小朋友将有机会获得一套正版赛车模型或一套正版芭比娃娃,其余参与的小朋友也能获得小小的结业礼物。 这其实是夏令营综合测试的一环。 夏逢一看见赛车模型,激动地说,“席追!是赛车!” 席追点头,“我知道,但我不去。” 他最烦这种别别扭扭的环节了,很无聊,没意思。 夏逢一劝他,“干嘛不去!万一老师觉得你讲得好,就把赛车送给你了呢!你不是很喜欢赛车吗?” 席追拒绝,“不要,要去你去。” 就在这时,边上的闻潮声乖乖举手,申请讲话,“我、我想去试试。” 席追看了过来,有些意外,“你要去?” 闻潮声点头,“我在家里经常给妈妈讲故事。” 如果是公开对着一群人,他或许没有这个勇气,但在帐篷里只用面对老师一个人,他也没那么害怕。 万一能拿到赛车呢?那他就能当作礼物送给席追了! 席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但不扫兴,“那你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加油。” “嗯!” 得益于家庭的创作氛围和潜移默化的文学培养,闻潮声在这方面还真有些灵气—— 半小时后,他如愿从老师那边得到了赛车模型,走出帐篷时,眼角眉梢都透着明显的雀跃。 他暗暗幻想起席追收到这份赛车模型时的表情,不由加快脚步往回走。 只是,没等走出去多远,一道不合时宜的阻拦声就传了过来,“喂!闻潮声!” 闻潮声脚步一顿,没等转头,郑嘉星就已经跑到了他的前面,身边还跟着另外两名小男生,显然是一伙的。 闻潮声警惕地后退半步,“你们做什么?” 郑嘉星直勾勾地盯着他怀中抱着的赛车模型,大言不惭,“你把这个给我!我拿其他礼物和你交换!” 他很想要这个赛车,但他的故事讲完后,老师只送了一套文具。 闻潮声拒绝,“不要。” 郑嘉星说,“我给你钱!我爸爸妈妈马上就要来接我了!你想要多少钱!一百?还是两百?还是五百?” 闻潮声蹙眉,将赛车模型抱得更紧了一些,“我不要钱,也不给你。” 说着,他就准备绕过郑嘉星。 “不行!你不能走!”郑嘉星用力拽住他,“你今天必须同意!不然我就打你!”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得不到的玩具! 闻潮声没站稳,当场摔了一屁股,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郑嘉星的小伙伴就霸道地夺走了他的赛车模型。 闻潮声怀里一空,急得带了哭腔,“你们把赛车还给我!” 郑嘉星故意扮鬼脸,“略略略,就不!” 话音刚落,一道充满正义的制止声就响了起来“喂!你们做什么!不许欺负潮声!” 夏逢一跑在最前面,第一时间扶起摔倒的闻潮声,紧接着,席追和沈照野也跟过来了。 席追看见闻潮声裤子上的泥土,“他们是不是打你了?” 闻潮声又委屈又难过,“席追,那赛车是我的,他们不还给我。” “你瞎说!” 郑嘉星一看见自己人数上不占优势了,强词夺理,“我就是借来玩玩,又不是不还给你!这么小气干什么!” “……” 席追看着嘴硬的郑嘉星,快步走近,一句废话也不说,伸手架着对方就是一个过肩摔。 “啊!” 郑嘉星被摔得眼冒金星,叫嚣着想要爬起来,“你居然敢打我!我要打死你!” 席追借着先发制人的优势,用力把他扭掐在地上,“你欠揍!” 夏逢一看着原地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兴奋地眼睛都亮了,“哇塞!”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试图去抢回赛车模型,还不忘大声嘴炮,“快把潮声的赛车还回来!就你们还敢欺负我朋友?” “你们这群小偷!坏蛋!你们知道我妈妈是谁吗?我要让我妈妈抓你们去坐牢!” 短短半分钟,场面变得无比混乱。 沈照野根本来不及劝,“喂,你们俩——” 他摘下自己早已经开始录制的智能手表,塞给闻潮声,“你拿着,继续录。” 现场的叫乱声混成一片,沈照野根本不担心练过跆拳道的席追,跑去帮了夏逢一的忙。 “……” 闻潮声看着扭打在一起的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最开始的害怕也变成了震惊: 怎么办啊? 这下是真的要叫家长了。 作者有话说: ---------------------- 少爷:先发制人 f1:开团秒跟 老大:精准辅助 乌龟宝宝:目瞪口呆 -- 第14章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大家放心哦,幼年片段不会很长,明天更完【旧时光】篇幅就结束啦[摊手] 第10章 夏令营总部。 闻潮声忐忑不安地站在办公室门外,竖起耳朵企图偷听室内的谈话。 半个小时前,席追带头和郑嘉星等人扭打在了一块,好在被夏令营的老师路过看到,及时将他们一群人拉开。 因为正逢结课日,家长们得知消息后来得很快,这会儿,他们正在办公室内讨论这次打架后的处理结果。 办公室的门墙隔音效果很不错,闻潮声只能听到一些隐约的谈论声,急得他直皱眉。 席追走上前,拽住他的手腕,“闻潮声,你别站在这里了,过来。” “诶——” 闻潮声被席追扯去一旁的游玩休息区,余光却止不住地瞄着办公室,紧张地心砰砰跳。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被老师喊家长! 夏逢一坐在小马摇摇椅上,手里揣着一盒快要见底的酸奶,“潮声,你不用怕,没事的!我们打赢了!而且还是大获全胜!” 说到最后,他还很得意地往最右侧瞥了一眼,“我们超厉害!哼!” 此刻,郑嘉星在内的三人就待在另外一边。 比起夏逢一的轻松自在,那边的三人却是灰头土脸、挂了彩,还有一个人害怕得正在抹眼泪。 他们刚刚被席追揍狠了,已经哭着道过一轮歉了。 嗞啦—— 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家长们从里面鱼贯而出。 为首的闻春申先开了口,“郑先生,那我们就各自把孩子领回去,今天这事就翻篇了?” “当然,今天这事是我们嘉星做得不对,这孩子被他们爷爷奶奶宠坏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 郑嘉星的爸爸主动承认了错误,对着闻春申等人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 几位家长来回客套了一番,看上去很友好。 闻潮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却不敢上前。 宋雪兰第一时间走近、蹲下安抚,“宝宝,吓坏了是不是?” 闻潮声红了眼,“妈妈对不起。” 宋雪兰揉了揉闻潮声的脑袋,坚定地维护着他,“不是你的问题,你守护自己的东西没有错,我们不用和任何人道歉,该道歉的人是欺负你的小朋友。” 闻潮声得到肯定和安慰,吸着鼻子点了点头,“嗯。” 很快地,郑嘉星等人就被各自的父母压着道歉,然后拽着先行一步离开。 “切!” 夏逢一瞪着他们离开,小嘴巴还不饶人,“下次再让我看见他们欺负人,我还揍!” “行了!得意什么?打群架还有理了?”席渠鑫扫视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三个孩子,严肃教育,“特别是席追,你是真有能耐了?” “我和你妈妈让你去学跆拳道,不是为了让你把别人揍得鼻青脸肿!” 他们打架的地方有营地安装的监控,正好记录下了全程,的确是郑嘉星先动手欺负人,所以自知理亏的郑家才会这么好说话。 当然,得亏郑嘉星壮实,挺抗揍,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 席追板着一张小脸,默默挨训没解释。 夏逢一不服气,嘟嘟喃喃,“席叔叔,是郑嘉星他们先欺负潮声的!我们这是保护朋友!” 夏言传揪了一下自家小儿子的后颈,“我现在就送你到警察局,你当着你妈的面再表演一个‘打架保护朋友’,看她收不收拾你。” “我才不去——” 夏逢一顿时怂了,连忙往沈照野的身后一躲。 他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惊呼,“啊!小追的胳膊怎么受伤了!” 家长们的神色一变。 席渠鑫顷刻收起了那点严肃,“哪里受伤了?赶紧的,我看看。” 听见这话的闻潮声立刻脱离宋雪兰的怀抱,着急凑近,席追的胳膊后侧果真有一片擦伤,还泛起了血色。 闻潮声一想到对方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打架受伤的,顿时愧疚起来,“怎、怎么办啊?” 席追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怪别扭的,特别是看见闻潮声这张小苦瓜脸后,他逞强,“我又不疼。” 夏令营营地那边的地面都是石子和砂砾,这个胳膊上蹭破了一点皮,受点小伤很正常。 身为医生的夏言传确认了情况,“还好,不严重,待会儿去我车上,有医药箱,消个毒就好。” 席渠鑫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回去再说吧,沈若她们还在家里等着呢。” 他们几家人约了今晚聚餐。 席渠鑫没了那点教育心思,主动牵住席追的手,还不忘对沈照野说,“照野,你爸妈还在忙你们的出国手续,晚点他们来叔叔家,你先跟我们一块走。” 沈照野习以为常,“好的。” … 夕阳的余晖笼罩进席家的饭厅。 闻春申和席渠鑫等人正在喝酒聊天,四个孩子单独分出了一小桌,这会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沈照野点开自己的智能手表,夏逢一立刻好奇地凑过来看,“什么什么?录了什么?” “我们打架的视频,我让潮声拿着录的。” 沈照野特意把智能手表交给闻潮声录制,原本想要当成证据,不过没能用上。 视频播放了十几秒,夏逢一就激动地大喊起来,“哇塞!照野,你看见没有?我那一脚好帅!比小追练跆拳道的时候帅多了!” 他还特意将手表屏幕展示给席追看,不忘对着闻潮声就夸,“潮声,你录得真好!” “……” 闻潮声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并没有多高兴。 他挪到席追的身边,“席追,你的胳膊还疼吗?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以后不要和别人打架了。” “不疼。” 席追的胳膊早就上了药,“你别道歉了,快点把饭吃完。” 闻潮声看着餐盘里还剩下的好几块炖排骨,浅浅吸了一口气,“哦。” 他不好意思说,佣人阿姨给他的排骨有点多。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闻潮声很努力地又吃了两块,实在是有些顶到胃了。 于是,他只好望着盘中被剩下的排骨,认真嘟囔,“对不起排骨。” “……” 对不起什么? 席追很意外地看着闻潮声,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对着排骨道歉? 他问,“你为什么和排骨说对不起?” 闻潮声一本正经地解释,“爸爸说过,浪费粮食是不对的。” 每次有实在吃不下的食物,他都会很诚恳地道个歉。 “我吃不完排骨,排骨被倒进垃圾桶也会伤心的。” “……” 席追尝试理解闻潮声这神奇的脑回路。 过了几秒,他才拿起自己的筷子,将对方吃不完的排骨都扒进了自己的碗里,“好了,你现在不用和排骨说对不起了。” 闻潮声呆呆地,“嗯?” “我可以替你吃完,但你现在得说另外一句话,你要说——”席追教他,“谢谢席追。” 闻潮声反应过来,嘴角弯了弯,“谢谢席追。” … 晚餐结束后,夏逢一又缠着朋友们打游戏。 席追虽然嘴上逞强不说,但胳膊上的伤口一直泛着疼痛,他没参与游戏,而是坐在了外面的沙发上看电影。 没多久,闻潮声提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赛车重新上了楼。 他走到席追的身边,递了过去,“席追,这个给你。” 席追垂眸,“送我?” “嗯,你送了我故事绘本,我也得送你礼物。” 闻潮声顿了顿,又告诉了另外一事,“妈妈说了,我、我明天就要回海市了。” 闻春申和宋雪兰这次回帝京,是因为家中的闻老先生急病住院,现在老先生的情况稳定了,他们该回去继续筹备新电影项目了。 今晚大人之间的聚餐,实则是给他们一家践行。 闻潮声年纪小,只能跟着家长往返,他实在来不及准备其他礼物,送给席追这位特别好的朋友。 “……” 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席追短促地皱了皱眉,觉得胳膊上的伤口更痛了,他犹豫了两秒,接过了这份礼物,“谢谢。” 闻潮声见席追收下了这份礼物,有些高兴地坐在了他的身边,“不客气。” 屏幕上的电影还在继续。 席追没太在意银幕里的剧情,反倒还记挂着闻潮声要离开的事实。 他偏头看向正在专注看电影的闻潮声,出声,“这电影好看吗?” 闻潮声诚实回答,“嗯,刚刚的空镜很漂亮。” 小小年纪,出口的却是耳濡目染的专业词汇。 席追一下子没明白‘空镜’是什么意思,只问,“闻叔叔是大导演,你长大以后想和他一样吗?” 第15章 闻潮声点头,“想的!” 他从记事起就喜欢看故事、讲故事、编故事。 偶尔被父母带到剧组,闻潮声就待在监视器前看一幕幕的光影和人物演绎,别的同龄人觉得乏味枯燥的事,他却能目不转睛地看上一整天。 在闻潮声的心里,早已经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他想要成为像父母那样优秀的导演、编剧。 大概是提到了自己唯一的兴趣爱好,闻潮声的脸上多了点生动,“席追,我以后要是能当导演,你来当我的电影主角,好不好?” “……” 席追被闻潮声这正儿八经的模样逗得嘴角一弯,连胳膊的痛都淡了,“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看着屏幕里有些晦涩难懂的电影剧情。 直到临近九点,宋雪兰才上楼喊人。 闻潮声知道这是离别的前奏,心尖涌上一丝不舍。 他慢吞吞地从沙发起身,认真和席追告别,“席追再见,谢谢你和我做朋友。” “嗯,再见。” 席追话不多,似乎是沉迷在电影里了,甚至不太看他。 闻潮声有点难过,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好又和夏逢一、沈照野说了再见,这才乖乖跟着宋雪兰下楼。 … 闻春申提前喊了代驾,这会儿已经到了席家别墅的门口了,宋雪兰带着儿子坐进了车后排。 闻潮声按下车窗,抬头看向席家二楼的方向。 窗帘似乎被什么人拉开了一角,只是夜晚的光线昏暗,一时半会儿看不清晰。 “席追再见。” 闻潮声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 代驾司机并不知道后排正在经历的“不舍离别”,发动车子无情远离。 夜风灌了进来。 闻潮声不舍地关上车窗,“妈妈,我们以后放假还会回帝京吗?我很喜欢这里。” 宋雪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当然会的,等你放假,只要妈妈爸爸有空就带你回来,好不好?” “好。” 闻潮声眸光亮了些,“那我以后还可以找席追他们玩吗?” 宋雪兰笑了声,总算看穿了自家儿子的想法。 这是交到了新朋友,舍不得走了。 她刚准备应答,前排喝了不少酒的闻春申就开了口,“你席叔叔要在国外发展事业了,还要把席追他们带到德国读书。” 至于沈家本来在海外就有产业,沈照野这次也要一起出国。 夏家父母倒是不着急,但有计划在每年寒暑假送夏逢一去国外游学,能和席追、沈照野继续作伴。 “……” 国外? 那不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闻潮声眼里才涌起的那点笑容又褪去。 宋雪兰无奈看向前排醉酒的丈夫,虽然对方说得是无心实话,但实在有些煞风景。 她将闻潮声拥入自己的怀中,低声问,“宝宝,你想和小追他们一样,出国读书吗?” 闻潮声摇头,靠在宋雪兰的怀里不说话。 在他迄今为止的小小世界里,从来没想过“出国读书”这条路,对他来说,有父母在的地方,才是能安心待着的家。 “……” 如果自己能从小生活在帝京就好了。 这样就能早点和席追他们成为好朋友,可以一起上幼儿园,而不是只认识了几天就要分开。 想到这些,闻潮声第一次有了种名为“遗憾”的情绪。 知子莫若母。 宋雪兰感知到闻潮声的敏感情绪,柔声安慰,“别难过,只要我们宝宝愿意,以后还会认识更多的朋友。” “……” “你的人生刚刚开始,只要你和席追他们不忘记彼此,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的。” 闻潮声闷闷地“嗯”了一声,却在心里很坚定地想: 他不会忘记席追的。 就算他未来还会认识新的朋友,但席追一定会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 宝宝们上了“分别”的第一课(下章就成年啦[抱抱] --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和喜欢,上榜单啦,本章前20的评论发小红包,感恩[竖耳兔头] 第11章 帝京电影学院。 暑假开始,大部分的师生都已经离校了,上午刚落过一场雨,盛夏的潮热从走廊蔓延开来。 闻潮声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鼓足勇气敲响了导师办公室的门,“乔老师,你找我?” “诶,潮声,来了啊?” 乔良的视线从电脑前移开,笑着招手喊他进来,“进来坐。” 闻潮声走近,难掩紧张,“老师,是修改过的剧本结局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轮廓》这版结局更有戏剧张力,很好。” 乔良给予极大的肯定,拿出一份已经审批通过的文件,“喏,这是学校向甘南文旅局给你申请下来的拍摄协助许可,你们团队提前一周联系那边的对接人就行。” “潮声,系里很看重你们团队作品的拍摄和呈现,你是总负责人,一定要顶住压力好好表现。” 闻潮声对上乔良殷切的目光,心头一紧,“老师,我会努力的。” 小学毕业后,闻潮声就回到了帝京读书,大学更是顺利考上了帝京影视学院的导演系,如今已经读到了大三结束。 前段时间,他精心打磨的剧本《轮廓》得到了专业导师乔良的青睐,对方替他申报了“在校生影视创作”的扶苗活动。 这不,系里领导特意拨下了拍摄资金,要求他们在这个暑假内完成这一电影的拍摄。 如果足够顺利,《轮廓》的成片要和其他校内作品一起申报国内外各大电影节的文艺类奖项。 乔良问道:“对了,我看你提交的团队名单中没有主演名字,是还没确定下来?” 剧本男主角叫唐遇,是一位临近毕业的艺术生。 闻潮声思绪微晃,回答声也慢了半拍,“……找了大四表演系的秦科学长,但他最近有点忙,还没和我们商量具体的拍摄档期。” “他啊?外形是挺不错的。” 电影学院本来就是一个整体,学生之间相互参与彼此的作品是常态。 作为表演本科的学生,秦科早就开始在外接戏了,前阵子靠着热播电视剧里的配角小红了一把。 这不,忙得都快要连轴转了。 “潮声,你们尽快找个备选吧,万一秦科在时间上排不开,至少能有其他演员顶上,我这边也再帮你搜寻一下合适的演员。” “好的老师。” 乔良还算了解闻潮声的内敛脾性,很操心他这回的外出拍摄,细细碎碎地把能想到的事情都交代了一番。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他才大手一挥,“好了,没其他事情了,之后拍摄我没办法亲自去甘南盯着,你有问题线上和我沟通。” “好。” … 等到离开导师办公室,闻潮声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性格使然,从小到大,只要面对这类一对一的社交场合,他总是会不受控的紧张。 滋滋,滋滋滋。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震动。 闻潮声拿起接通,“喂,妈。” 宋雪兰的催促声传来,“小声,你什么时候到酒店啊?这席家四叔的婚礼仪式都要开始了。” “……” 闻潮声才注意到结束时间比自己预计得要晚,他短促地吸了一口气,“我、我这就从学校过去,很快的。” 宋雪兰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端倪,“又忙忘记了?迟了就迟了吧,路上小心点。” “好的,妈妈。” … 学校和酒店离得不远。 闻潮声打车赶到,顺着婚礼指引牌刚走到宴会厅边上,就看见了宋雪兰等待的身影。 他走上去,“妈。” “你这孩子……”宋雪兰看见自家儿子的一身装扮,欲言又止,“怎么穿这一身就过来了?” 闻潮声任由她打量,嗓音里透着点委屈,“我这套衣服是新买的,不好看吗?” “好看,难得见你主动买新衣服。” 宋雪兰先是给予肯定,又无奈数落,“只是这黑框眼镜配上鸭舌帽,小脸都快遮得看不见了!” “你说说你,一天到晚藏着掖着,这性子比你爸年轻那会儿还要闷。” “……” 闻潮声不反驳。 他觉得自己这样就挺好的,不容易被人认出来,可以避免很多无效社交。 宋雪兰挽着自家儿子的手臂,带着他从侧门进宴会厅,“婚礼仪式环节结束了,新郎新娘待会儿还得挨桌敬酒,我再带你认识认识。” “哦。” 今天婚礼的主人公是席渠鑫的表弟,听说临近四十才找到了愿意相伴一生的爱人。 第16章 其实闻潮声并不熟悉这号人物,所以也不在意已经错过的精彩仪式。 婚庆的排场摆得奢侈又盛大。 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晕向四周荡漾开来,空气中满是鲜花的香气,用于正餐的酒席桌数更是一眼望不到头。 自从进入宴会厅,闻潮声的视线就透过镜片隐秘地搜寻四周。 宋雪兰捕捉到了自家儿子扫荡的视线,“在找谁呢?” “……没有。” 闻潮声先是否认,过了好几秒,他才旁敲侧击地询问,“妈,席叔叔和沈阿姨,是不是也回国参加这婚礼了?” 宋雪兰反应过来,戳破他的小小心思,“你是想找你席叔叔和沈若阿姨,还是想找席追?” 要知道,闻潮声以往对于这类亲朋云集的宴会总是避之不及、能躲则躲,但今天居然选择主动前来。 搞了半天,原来关键藏在这里。 闻潮声被猜中了真实想法,企图装傻。 宋雪兰没逼着闻潮声承认真实想法,而是帮着他一块寻人,“听你沈阿姨说,席追昨天才回国,临时被抓去当他小叔叔的伴郎了,我刚还看见他了——” “你别说,席追个子高,长得是真好看,待在一群人里最出挑。” 话音刚落,她就抬手示意,“喏,最前排的伴郎桌,看见了吗?” “……” 闻潮声抬眸,视线刹那定格。 伴郎伴娘专属的圆桌设在礼台的左侧,此刻,一名长相俊逸的年轻人悠闲坐在其中。 邻座的伴郎伴娘都在热情交谈,还有人吆喝着一块举杯,但那人没有始终大动,只是略微抬了抬手腕回应,杯中的香槟轻晃,泛出的冷光折射在他骨相极好的那张俊脸上。 “……” 是席追。 闻潮声一眼就辨认了出来,呼吸的起伏明显了一些。 “就那个系着蓝黑色领带的,认得出吗?”宋雪兰拍了拍儿子的手臂,笑着问,“你们俩得有十二三年没见了吧?要去打招呼吗?” 即便后来回到帝京读书,闻潮声也没再见过席追。 但他偶尔会从宋雪兰的微信中看见沈若的朋友圈动态,看见对方晒出来的、有关于席追的生活近照。 不过,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哦……嗯?” 闻潮声的目光慢半拍地回收,带着点久别的拘谨,“我先不过去了,他好像在忙。” 宋雪兰只当儿子社恐发作,没有强求他去社交,“那你先陪妈妈坐下吃点,等宴席散了、宾客少了,你再决定要不要去打招呼?” “嗯。” 婚宴的酒席菜色很丰盛。 闻潮声却没心思好好品尝,他的余光止不住地瞥向伴郎那桌,暗中关注着席追的动态。 对方一直安坐在位置上,像是和其他人隔了一层,没什么大动作,哪怕是新郎新娘挨桌敬酒,也是由另外的伴郎伴娘陪同。 婚宴临近散场,周围的宾客三三两两地起身,结伴离场。 宋雪兰被许久未见的亲友们拉到一旁聊天拍照,剩下闻潮声独自坐着,他又一次小幅度地偏头偷觎。 只是这回没等目光停留,不远处的席追就突然抬了眼—— 两道视线猝不及防的相撞在半空,一时间连喧闹的空气都静止了。 席追搭在香槟酒杯上的指尖松动了一秒,透着冷色的眉眼就这么紧紧擒住了闻潮声。 一秒,两秒,三秒。 闻潮声陡然生出一种被偷看抓包的心虚感,视线慌乱逃窜,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随手拿起面前没有饮过的香槟酒杯,误以为柠檬茶水饮了一口。 下一秒,未曾尝试过的酒味入侵。 “咳咳!” 闻潮声当即被呛得不轻,埋头闷咳,耳根上的滚烫在几秒内烧到了脸上。 哪哪儿都乱了。 等到闻潮声好不容易压下了这阵兵荒马乱,再抬眼时,那边的席追已经起了身,正慢悠悠地往宴会外走。 “……” 怎么就走了? 是他偷看被发现了,所以觉得不舒服了吗? 闻潮声联想到这种可能性,眉眼浮动懊恼,他纠结了两秒,还是没忍住起身跟了上去。 … 伴郎专属的休息室在酒店走廊的里面间,鲜少有宾客特意驻足。 闻潮声呆呆地站在门口,脑海里正疯狂斟酌着待会儿有可能进行的开场白,终于,他犹豫着伸出手、企图敲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休息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席追站在门内,已经脱下了伴郎西装、换上了纯黑色的私服。 门框内嵌的照明灯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恰到好处的光影,眉骨凸显,衬着那双深棕色的瞳孔,流露出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疏离气场。 离得近了,两人的身高差距就显了出来。 闻潮声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席追本人,正准备敲门的手僵在了半空,才想好的措辞全忘记了。 “……” “……” 四目相对,逃无可退。 席追也不说话,只是垂眸注视着眼前人。 闻潮声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张口时的声音是含糊的,磕磕绊绊,“席追,好、好久不见,你还、还记得我吗?” “……” 眼前人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还将大半张脸都藏在了阴影中。 明明看不清,却格外好认。 席追嘴角并不明显地扬了扬,眉梢短促一挑,“你抬头,我看看。” “哦。” 闻潮声发出一声很低的气应,慢半拍却乖顺地抬了头,等待着眼前人的确认和回应。 席追依旧沉默,视线一点点地移动确认—— 闻潮声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很圆,望着他的眸光带着几分迟缓的的专注,有一缕微卷的头发被压着、蹭上了黑框眼镜,看上去呆呆的。 席追忍住伸手挑弄的冲动,不疾不徐地开了口,“抱歉,记不起来了,请问你是?” “……” 闻潮声听见这声回答,脑袋顷刻低了下去。 果然,还是不记得了吗? 他们太久没见了面了,久到那点童年记忆都快模糊不清了,记不住才是正常的。 即便早就做好了被对方忘记的心理准备,但此时此刻,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还是游荡在了闻潮声的胸口。 这些年,他始终牢牢记着席追,将对方当成自己童年时期最重要的朋友,没有之一。 闻潮声将帽檐又压低了一些,企图将自己的难过完全遮起来,“没关系,记不起来就算了,是我打扰了,抱歉。” 他没有自报姓名的打算,转身就要想往外逃,没等只是走出去两步,身后的人就跟了上来。 “等一下。” 忽然间,手腕被人强有力地擒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跟乌龟似的?” “……” 潮声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怔怔抬头。 下一秒,席追就摘掉了那如同“龟壳”似的鸭舌帽,微微弯腰和他平视,准确无误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闻潮声。” 那双原本疏离的眼眸中,此刻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淡笑,“你怎么这么不禁逗?” 作者有话说: ---------------------- 嗯嗯嗯刚见面就想着逗老婆[点赞] 第12章 闻潮声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脑袋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缓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胸口的失落和酸涩在一瞬间就转变为了惊喜,“你、你……” “我什么我?” 席追松开他的手腕,挑眉反问,“刚在宴会上偷看我几次了?又不上来打招呼,隔着距离,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闻潮声耳根子一红,支支吾吾,“你那桌人好多,我、我都不认识。” “嗯,猜到了。” 席追料到闻潮声的性格还和小时候一样怕生、慢热,没想到是有过而无不及—— 他刚才开玩笑说了一句“不认识”,对方竟然连“自我介绍”的念头都没有,而是急匆匆地就要跑掉。 忽然间,走廊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其他几位伴郎走了过来。 “席追,你速度够快啊,连衣服都换下来了?” “嗯。” 席追的语气隐隐冷淡了下来。 有伴郎注意到他身边的闻潮声,好奇,“这位是?” 席追说,“我朋友。” 闻潮声看见面前全然陌生的伴郎团,社恐发作,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我和我朋友还有事,先走了。”席追看穿了闻潮声的局促,轻拢了一下他的手肘,“走吧。” “哦。” 闻潮声连忙跟着他离开。 直到拐出了走廊,闻潮声才后知后觉地问,“席追,你忙完了吗?就这么和他们分开,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本来就不熟,他们是我小叔叔的伴郎朋友,又不是我的。” 第17章 现在婚礼已经到尾声了,谁还能管他? 两人走到不远处的电梯厅,席追按下电梯的等待键,“你待会儿有事?” “啊?” 闻潮声摇了摇头,“没有,你呢?” 席追实话实说,“被迫忙了一天有点累,打算回酒店房间休整一下。” 电梯停在三楼,门缓缓打开。 席追看着边上还在暗自拘谨的闻潮声,“我房间在二十四楼,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闻潮声睁大眼,没想到席追会主动邀请自己,“啊?我吗?” 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席追。 闻潮声攥了攥自己的背包带,“我上去的话,会不会太……太打扰你?”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期待。 “没什么可打扰的。”席追眉梢微挑,再度抓住闻潮声的手腕将他带进电梯,“别磨蹭,你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席追的掌心很凉,腕上的接触不过两三秒,就松开了。 闻潮声感知到残留的体温差,悄悄抬眼。 电梯内的光线柔和,席追侧脸的轮廓不再是一味的冷峻,而是多了点熟悉的感觉。 好像,还和小时候一样。 或许是捕捉到这一认知,闻潮声心底的局促悄然消散。 … 酒店房间是新郎官给远方的宾客们统一安排的,是标准的大套房,外面小客厅,里面才是卧室。 席追纯黑色的行李箱还摆在外厅,没有打开。 闻潮声环顾了一圈,没话找话,“你才回国吗?” “嗯。” 昨晚十点下了飞机,凌晨就被抓来当伴郎了。 席追去浴室洗了个手,不忘对闻潮声说,“你随便坐。” “好的。” 闻潮声听话地坐在沙发上,将自己的背包搁在了身前抱住。 席追从浴室里一出来,就看见了眼前的情景—— 闻潮声顶着一头略显凌乱的棕栗色卷发,白净的脸上戴着一副粗的黑框眼镜,板板整整地坐着看他,像是准备上课的好学生。 又呆又乖的。 “……” 席追的目光不自觉地多停留了两秒,才走向客厅的冰箱,“要喝点什么?啤酒?” 房间里倒是也有威士忌和葡萄酒,但开瓶醒酒需要时间,太麻烦了。 席追走近,单手拧开了啤酒瓶才递过去,“给。” 闻潮声平日里喝酒次数基本为零,不爱喝也不会喝,只是面对席追,他不好意思说出拒绝。 “谢谢。” “不客气。” 啤酒瓶轻撞,冰凉在掌心震动。 席追也在沙发上坐下,带着一丝探究,“你近视了?” 闻潮声听见这声询问,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只有一点点,不严重,这是平光镜。” 席追饮了口啤酒,嘴角似乎有了上扬的弧度,“所以,你是拿它当装饰?” 眼睛明明很好看,遮了可惜。 闻潮声跟着喝了口啤酒,舌尖被冰得有点发颤,“……也不算。” 他不好意思说—— 高中毕业那天,同班的一个女同学突然把他堵在楼梯口告白,还特意夸了他的眼睛很漂亮。 闻潮声原以为自己的性格上学时不会被人关注,一时间都吓得脑子都要转不过弯了,在结结巴巴地礼貌拒绝后,立刻落荒而逃。 从那天之后,他去配了这副宽大的黑眼镜。 与其说是装饰,不如说是社恐一种遮掩的笨手段。 闻潮声的指腹蹭了一下啤酒瓶上的水汽,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席追,你这次……这次回国待几天?” “不确定,可能待个暑假,也可能过几天就和我爸妈一起飞回去。” 席追在德国申请了金融系的本硕连读,还没毕业,秋季开学时,是需要返校的。 “哦。” 闻潮声又捧着啤酒喝了一口,继续尝试着找话题,“那你和照野他们、还有联系吗?我之前听逢一说,照野成珠宝设计师了。” 回到帝京读书后,闻潮声机缘巧合还和夏逢一当过同校同学,后来对方在高二出了国,他们之间的联系才渐渐少了。 “是,我和照野他们一直保持联系,也见面。” 席追承认,随口提及两位发小的情况—— 沈家的产业本来就和珠宝采购挂钩,沈照野随了他母亲的艺术天赋,加上家里有意栽培,十八岁成年前,他就已经拿满了全球各地的珠宝大赛金奖。 如今,沈照野的珠宝设计稿已经到了天价的地步,却依旧令很多富人甚至外国皇室趋之若鹜。 闻潮声由衷夸奖,“那他好厉害。” 席追没反驳,继续说,“逢一去读医了,还是儿科。” “啊?” 闻潮声愣了愣,难以想象夏逢一这碎嘴子去当医生哄孩子的模样。 席追透露,“他离毕业还远着,每到期末就跟神经搭错了似的,天天在小群里哭着喊着下辈子再不学医了,烦得我和照野假装看不见。” 闻潮声能想象夏逢一那模样,轻笑了声。 席追察觉到他放松下来的眉眼,才将话题抛了回去,“你呢?现在怎么样?” 闻潮声诚实回答,“在帝京电影学院,读导演系。” 席追听见这意料之中的专业,“真当导演了?拍出过作品了吗?” “……还没。” 闻潮声脸颊发烫,“我还在学习。” 席追颔首,“你这个专业是急不来。” “嗯。”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基本上都是席追在问,闻潮声在诚实回答。 只是没多久,闻潮声就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也晕乎乎的,他没忍住,低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席追察觉出了他脸颊上浮动的醉意,有些意外,“闻潮声,你是不是醉了?” “……” 闻潮声垂眸自己还剩了大半罐的啤酒,发懵,“不知道。” 席追还是第一次见能被半瓶啤酒就撂倒的人,无奈,“不会喝酒怎么不说了?困不困?” 闻潮声点头,“有点。” 其实,不仅仅是喝酒的缘故。 为了修改《轮廓》的部分情节,闻潮声昨天还熬了一个通宵,这会儿在酒精的作用下,体内压制的困意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要不要睡一会儿?去里面。” “……” 闻潮声瞥了一眼里间的大床,忙不迭地摇了摇头,“不用了,不好。” 他没洗澡呢。 而且那是席追要休息的地方,不好的。 席追见他的脑袋摇成拨浪鼓,起身换了一种提议,“那你在沙发上靠着睡一会儿?” 闻潮声原本想要跟着起身,但只动了一下就不稳地跌坐回去,他懊恼地吸了口气,却很诚实地放任了醉意和困意。 “那我……我就休息十分钟,你待会儿可以叫我。” “多休息一会儿也没问题,没人赶你。” “唔。” 闻潮声没说话,将自己身前的背包搂紧了些。 席追垂眸扫去视线,“包里装了什么?这么宝贝?” 闻潮声打开了背包,拿出里面剧本的一角,哼哼唧唧,“我写的剧本,这个暑假就、就要拍了。” 他仰头,眼里的醉意跟着镜片朦朦胧胧,“席追……” “嗯?” “我要当导演了呢。” “……” 席追听清了他如同撒娇的呢喃,凑近,“是吗?那我可以看看你的剧本吗?” 闻潮声就没想过要拒绝眼前人的请求,任由醉意裹挟着真心点头,直接连同背包都递了上去,“给,都给你。” 席追接过这点重量,沾了点笑,“睡吧,不吵你了。” “好。” … 闻潮声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觉得周围是软绵绵的温暖。 他梦见自己待在了一个豪华的电影片场里,忙碌的剧组人员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带着笑意喊 他“闻导”,他就站在监视器外,而监视器里的人是席追。 对方居然真的成了他电影里的男主角! “……” 一觉醒来,困意和醉意齐刷刷消失。 闻潮声本能地伸手揉眼,才意识到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早已经被人摘下了,肩膀上的被子跟着滑落。 “醒了?还困吗?” 一道平静的询问声音传来,驱散了闻潮声最后一丝混沌。 他抬眼,看见了边上坐着的席追。 四目相对。 闻潮声的“不好意思”立刻上线,“我睡了多久?” “一个小时不到。”席追抬了抬手,“你的剧本,我都还没看完。” “……” 剧本? 闻潮声才发现席追手里还揣着他的短篇剧本,双眼不自觉地睁大了些。 第18章 席追看见他的震惊,第一时间合上剧本,“是不能给我看?刚刚是你自己睡前答应的。” “没有,可以看。” “那就好,剧本写得挺好的,是你一个人创作的?” “嗯。” 闻潮声的内心升起一种隐秘的忐忑。 没等他弄明白这点情绪从何而来,席追就将没看完的剧本递回了他的面前,“闻潮声,问你个问题。” “什么?” “这剧本的男主原型,是我吗?” “……” 闻潮声突然间想起什么,神色明显闪躲。 席追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却假装没看懂,“开玩笑的,这男主角的性格和我也不太像。” “嗯吧。” 闻潮声慌乱地攥了一下指尖,暗暗祈祷着对方不要再发现自己的小巧思了。 但怕什么来什么。 席追当着他的面翻开第一页,指尖点上主角那栏,“但我发现了一个巧合,男主角的名字,叫唐遇。” 唐遇和席追,偏旁和部首都一样。 “……” 闻潮声的醉意已经彻底睡没了,此刻的他像是煮熟了的螃蟹,哪哪儿都红。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席追却不着急,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人涨红了的脸。 闻潮声从小就不擅长狡辩和撒谎,好一会儿后,彻底想不出解释的他才嗡嗡出一句,“席追对不起。” 这算是承认了。 他当初写剧本的时候,确实是想到了席追,然后变着法地化用了他的名字。 席追早有预料地笑了,看似很大度地表态,“嗯,参考借鉴了我的名字也没关系,就不收你版权费了。” 作者有话说: ---------------------- 就这么把乌龟宝宝逗得一愣一愣的[眼镜] 才发现营养液过千啦!感谢小可爱们的灌溉支持[亲亲]本章评论随机红包[猫爪] 第13章 闻潮声根本没意识到席追是在逗他玩,反而真的松了口气,“谢谢。” 果然,席追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 席追没接话,但眸底的笑意浓了点,这才将合上的遮光窗帘重新打开。 闻潮声将他没看完的剧本递了回去,“给,你想看完吗?” 席追没急着接,“剧本应该要禁止外传吧?我不是剧组的主创,我能看完?” “你……你又不是外人。” 闻潮声顿了顿,语气很轻却挺坚定,“你是我朋友。” 从小到大,他遇见的、最好的朋友。 “……” 这声“朋友”犹如蜻蜓点水,触得心弦颤了颤。 席追接回剧本,指腹摩挲着纸页边缘,“你刚说要当导演了,是这电影要开拍了?” “嗯,最迟月中就要去甘南拍摄了。” 面对自己热爱的创作和拍摄,闻潮声的话总算多了些,“不过我们团队都是院里的学生,人数也不多,和那些大剧组没法比。” 席追回答,“加油,不是人多才能拍出好作品,用心才最重要。” 闻潮声多了一丝被肯定的欣喜,“嗯。” 席追对上他难得的明显笑脸,多问了一句,“剧本里的演员人选都定好了?” “差不多了。” 剧本里的角色很少,定起来很方便。 “男主原本找了大一届的学长,但他最近的档期很忙,我导师建议我重新找人。” 闻潮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秦科大概会鸽掉他们这边的电影拍摄。 毕竟对方刚毕业就遇到了事业的上升期,在二选一的情况下,谁会放着钱不赚、名气不挣,花上一个月去甘南零片酬拍戏? 不过临了要重新找人出演,这事有些难办—— 一来是因为已经放假了,还留在电影学院的学生已经不多。 二来是‘唐遇’的外在形象得要符合剧本设定,找演员不是件容易事。 正想着,闻潮声的视线猛然定格在了席追的身上,虽然对方大概率不记得了,但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小时候的承诺—— “席追,我以后要是能当导演,你来当我的电影主角,好不好?” 《轮廓》这剧本是闻潮声高中时期构思并且动笔的,在塑造“唐遇”这号人物时,他在字里行间确实融合了自己对席追的想象。 当初心中设想的剧本男主角,如今不就在眼前? 闻潮声欲言又止,“席追,我……” 四目相对,无言间滋养出一种天生的默契。 席追洞悉了闻潮声那点弦外之音,挑眉,“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想让我出演你的电影男主?” 没想到,向来温吞的闻潮声在这件事情上却没含糊,“嗯,想的。” “……” “席追,你能考虑一下吗?是短片电影,虽然要去甘南实景拍摄,但总体的拍摄期不长,绝对不会耽误你返校上学的。” 他们剧组在“演员片酬”这一栏上的预算很少很少,不过,如果席追愿意出演,闻潮声决定自掏腰包支付对方的片酬,以及在拍摄期间的一切开销。 “……” 席追不知道闻潮声已经想得那么远了。 这些年在国外读书,他曾被沈照野拉去当过几回珠宝饰品的平面模特,也为了期末学分当过两回话剧社团的剧目演员。 但也仅此而已。 这次回国,席追单纯是以放松度假为主,根本没想过要去拍电影演戏? 可对上闻潮声诚恳的眼神,席追的拒绝到了嘴边却转了调: “让我出演?你这是打算给我开后门?” “……” 闻潮声被这句话问住了。 他是《轮廓》的编剧兼导演,也是这次拍摄团队的总负责人。 按理来说,闻潮声确实有权利决定演员的人选,但他不会滥用这个职权,那是对整个剧组以及这个电影作品的不负责。 过了好几秒,闻潮声才很有原则地喃喃,“那、那是不行的,我就是觉得你的外形很合适,想邀请你来试试。” 不过,只要席追愿意试镜,只要对方的试镜演绎能过及格线,那就够了。 “是吗?” 席追饶有深意地翻着手中的剧本,很是故意,“外形合适,名字也大差不差,看来我和这个角色确实很……有缘。” 闻潮声闷哼一声,还有些心虚。 席追不再逗他,眉眼揣着点认真,“我得考虑一下,没办法直接答复你。” 毕竟这事,不在他的短期计划内。 闻潮声点头,“好的。” 席追拿出手机,“要加个微信吗?” 闻潮声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又用力点头,“要的。” 滋滋—— 微信好友顺利通过。 下一秒,微信上的语音电话就弹了出来,是宋雪兰打来的。 闻潮声看了席追一眼,接通,“喂,妈妈。” “小声,你是提前走了吗?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都没回。” “……” 闻潮声刚才睡着了,没看见。 他确认了一下当前的时间,连忙回答,“我还没走,马上就回宴会厅。” 宋雪兰说,“行,那我等你一起回家。” “好的。” 电话挂断。 闻潮声重新戴上了自己的黑框眼镜,“席追,我得先走了,我妈在等我。” 席追没阻拦,“好,别让宋阿姨等太久,代我向她再问声好。” “嗯。” 闻潮声颔首,又注意到了自己身边的被子,他怕席追介意自己盖过,“这被子,我给你换一床吧。” “没关系,有客房服务。” “那好吧。” 闻潮声起身,拿好自己的背包。 他看着久别重逢的席追,纠结了好几秒,才鼓足勇气上前拥抱了一下,“席追,欢迎回来。” 短暂的、不带任何非分念头的拥抱,甚至不敢太用力。 即便如此,闻潮声还是被自己的冒失击地脑袋发晕,羞涩得不敢抬头再看席追。 “……” 席追沉默着,微微低头。 从他这个角度,正巧可以看见闻潮声白皙的后颈荡起一片绯红,甚至还有一颗褐色小痣点缀其中。 席追迅速移开眼,抬手,状似不经意地蹭了这人微卷的发梢,“谢谢,收到你的欢迎了。” 闻潮声内心深处隐隐有点舍不得,“那再见?” 席追的嘴角多了点弧度,“下次见。” “……” 下次见? 闻潮声轻易被这三个字哄得开心,应声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门轻声合上,室内恢复了安静。 直到这时,席追才露出被压制的真实情绪,皱眉揉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 经过长时间的飞行又没来得及调整时差,再加上对酒店床被的不适应,休息不足的他早已经疲惫到头痛。 第19章 席追重新坐回在沙发上,随手拿起被闻潮声盖过的被子。 刹那间,一股浅淡却莫名熟悉的香味萦绕在了鼻端,席追凑近闻了闻,确定了来源。 “……” 多大了? 这人不会还在用宝宝霜吧? 席追失笑,紧绷胀痛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了几分。 叮咚,门铃声忽然响起。 席追打开门,客房服务就推着布草车站在外面。 “先生您好,刚刚有位先生来找我,说是您的房间需要换被单?” 说着,服务人员的视线就看准了外厅沙发上的被子。 下一秒,席追侧身挡住她的视线,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暂时不用。” 服务人员微微一愣,又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好的,如果之后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先不打扰了。” 席追冷淡地“嗯”了一声,关上门。 他重新回到沙发边,一言不发地将被子拿回到了自己的睡卧。 … 转眼过去了三天。 炽热的阳光透进美术教室的窗户,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灰尘。 闻潮声端坐在位置上,认真审查着电脑里现有的试镜片段。 和他料想得一样,秦科最终选择退出了电影拍摄,导师乔良通过自己的人脉,迅速给剧组找了四位演员候选,有本校的表演系学生,也有两家经纪公司刚签约的新人。 林可漾比闻潮声还大一届,充当这次《轮廓》的场务兼副导演。 她走到闻潮声的身边,试探,“潮声,这男主角的人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最晚下周六就要出发了,怎么一点儿不见你着急?” 闻潮声的视线从电脑画面上移开,如实说,“这四位都不太合适,就是……那种感觉不对。” “感觉?” 林可漾犯了难,总觉得在闻潮声的身上看见了圈内大导都有的通病—— 抠细节还较真,最重要的是讲、感、觉! 孙选是剧组团队里的摄像,正在在角落里摆弄着临时用来录制的相机。 听见这话,他忍不住开口,“不是,你这说法未免太笼统了啊,凭‘感觉’得怎么找演员啊?” “……” 闻潮声也知道自己的说法太抽象了,却不好解释。 今天这轮试镜是导师乔良临时安排的,他暗戳戳地给席追发去了地址和时间,可惜对方没有回复,也没有来。 闻潮声不死心,又打开手机看微信,“其实我找了……” 话没说完,虚掩的教室门就被人从外推开了,发出了轻微的刺啦声。 紧接着,一道声音响起,“不好意思,来迟了。” 不是刻意压嗓的低沉磁性,也不同少年人的清亮活泼,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苏冷感。 孙选正在把玩着自己的相机,听见这声,下意识地就挪动了镜头—— 此刻,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人站在教室外,眉眼冷峻,鼻梁高挺,轮廓线条流畅,五官在相机屏幕里几乎没有缺点和瑕疵。 兴许是察觉到镜头的存在,对方毫不闪躲地投来一道视线,那双深棕色的瞳孔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距离感。 孙选看着相机屏幕里的人 ,低声发出一声惊叹,“我靠。” 这人是谁啊?怎么之前没在学校见过? 要知道,摄像机器是最骗不了人的,对方长着一张上镜到老天爷都赏饭吃的脸! 席追并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已然收回了那点疏离的视线,他确认了闻潮声的位置,径直走了过去。 “……” 早在席追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起,闻潮声的目光就已经定格了,眼见着对方一步步靠近,他的心居然莫名其妙有了一种不受控的失速感。 短短几秒,席追停在了他的跟前,“抱歉,第一次来你们学校,不太熟悉,又找不到人问路,才耽搁了一点儿时间。” 边上的林可漾没料到还会出现这么一号人物,眸光骤亮。 她突然就明白闻潮声刚才说的“感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眼前这人简直就是剧本里走出来的“唐遇”! 林可漾和角落里的孙选对了一道视线,率先提问,“这位同学,请问你是?” “你们好,我叫席追。” 席追说着自我介绍,眼神却始终停留在闻潮声的脸上,“这位就是导演吗?” 对方似乎是不相信他真的会来,睁着大眼睛的模样很呆。 林可漾接话,“是的是的!这位就是闻导。” 席追藏住眼底的笑意,将手撑在闻潮声电脑的两侧,却装得像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导演看着年纪好小,成年了吗?” 闻潮声卡壳,“你……我……” 席追还是没忍住弯了弯嘴角,第一次面对面地喊出那个称呼。 “闻导好,我来试个镜。” 作者有话说: ---------------------- 歪,有人调戏导演了啊!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评论莫多莫多[可怜] 第14章 这场试镜的情节不算难—— 剧本里的男主唐遇是美术学院雕塑系的学生,在校期间就凭着自己的泥雕作品获奖项无数。 临近毕业,他却意外地在毕业作品的灵感和呈现上受挫,怎么都设计不出令自己满意的泥塑作品。 没有特定的台词,没有规定的动作。 只要求试镜演员们表现出唐遇在独自创作时的不顺,至于神情和动作,任由他们在看完人物小传后自行发挥。 闻潮声重新调整了教室灯具的位置。 这一会儿的功夫,四周的窗帘已经全部拉上了,昏暗的室内只留下了一盏橘黄色调的射灯,悄然立在在席追的斜后方。 光影朦胧,却恰到好处地在镜头中勾勒出席追近乎完美的轮廓。 制造艺术的人,本身就是艺术。 试镜已经开始了。 席追饰演的唐遇站在一尊没能细化的泥塑前,目光一瞬不瞬地胶着在上方,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但轻微起伏的胸口还是出卖了他内心深处的焦躁。 他抬起手,指尖悬在泥塑那双呆滞而空洞的“双眼”,却迟迟没有动作,看似平稳的眸光闪露一丝纠结。 一秒,两秒,三秒—— 在昏暗的裹挟下,时间的流转变得极其缓慢。 终于,站在泥塑前的年轻人有了决绝的动作,他的指尖用力一划,冷漠又利落地将“那双眼”抹成了平坦的泥面。 他后退半步,将自己的身影融进孤寂的光里,拿起一旁的抹布,一点点将指尖的黏土擦拭干净。 没有大幅度的糅杂和毁坏,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发泄,只是用着最轻柔也最无情的举动,以造物者的姿态和这尊费尽心血却始终不够完美的作品划清了界限。 … 不到一分钟的演绎,却彻底折服了同场观看的林可漾和孙选。 按照要求,身为试镜演员的席追得先离场。 孙选回看着相机里拍摄到的画面,啧啧称奇,“我服了,是从哪里找到的这号帅哥?光看这身高、这张脸,我双手双脚支持他出演!” “确实,长得是真的帅,演得也很不错,方方面面都很贴合男主角。” 剧本中的唐遇看似温润如玉,实际上是个冷情冷性,甚至有些孤傲。 哪怕内心对于自己的失败带着不甘,他却还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将其掩盖,不会对外透露分毫。 前面几位演员给出的试镜片段,给出的都是很明显、很外化的神色演绎,更有人直接用力捣毁了泥塑,以此来宣泄内心的烦躁,想要塑造出角色独自时的反差。 只有席追给出的反应是内敛、是细腻的。 林可漾同样觉得剧组挖到宝了,又将问题抛给闻潮声,“潮声,你是导演,你觉得呢?他也是乔良老师推荐的?” 试镜已经结束了,闻潮声这才如实说,“他是我朋友,是我请他来试一试的,没想到他会演得那么好。” 说实话,席追刚才的演绎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很难想象不是科班出身。 闻潮声推了推眼镜,“刚才没和你们明说,是怕你们误会我……” 孙选抢答,“误会你给他走后门啊?拜托,我觉得席追不比秦科学长差,你有这种朋友早说不就好了?我们哪里还需要费时间去搞什么试镜啊了!” 林可漾跟着笑,“就是。” 没实力硬塞进来的,那才叫不可取的走后门。 席追这样的,明摆着就是剧本主演的第一人选啊,这不就是在给剧组节省时间吗? 明明是夸席追的话,闻潮声听着却脸热了。 他连忙把自己的电脑递过去,“孙选,你把席追的视频也导出来,和另外四段一起发给乔良老师再看看。” “好的。” 孙选拿过平板,走到一旁拉开紧闭的窗帘,开始忙碌。 第20章 外面的光亮重新透了进来。 林可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贴近和闻潮声开玩笑,“说实话,虽然不算开后门,但你还是偏心了吧?” 闻潮声一愣,“嗯?” 林可漾用眼神示意那盏特意调整过位置的射灯,“喏。” “……” 闻潮声端起边上的水喝了一口,企图装傻,但泛红的耳根还是出卖了他的答案。 哪怕只是一分钟的试镜画面,却在开拍前特意给席追找了最好看的角度,在镜头里给他制造最好的光影氛围感。 作为剧本的创作者、电影拍摄的执行者—— 那一束光,就是闻潮声隐藏在剧本之外的私心。 … 闻潮声收拾干净了试镜的教室场地,才和朋友们分开,独自走出了学校。 ——滴滴。 边上停着的黑车响起喇叭,紧接着传来熟悉的一声,“闻潮声。” 闻潮声探去视线,才发现席追在车里坐着,他惊讶,“席追?你、你一直等在这里吗?” “没等很久。” 席追手控打开副驾的车门,干脆示意,“你是要回家?上来,我送你。” 闻潮声没舍得拒绝这份突如其来的邀请,开门上车,他悄悄打量着车里的布局和装饰,“这是你的车子吗?看着好新。” 席追干脆承认,“我爷爷早两年送我的成人礼,这次回国才开上,系好安全带,输入你家地址。” “哦。” 闻潮声没在这个话题过多停留,而是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 席追解释,“难得回国,今天一大家子在聚餐,所以没及时去看微信消息,不是故意不回你。” 两人加上微信后,闻潮声一直没有吭声。 席追原本还以为对方已经找到了更合适的演员,不打算继续说服自己去试镜,没想到,今天又会收到了对方发来的试镜消息和邀请。 席追发动车子,“《轮廓》的剧本我看完了,写得很好。” 闻潮声得到关于剧本的肯定,藏在镜片下的眼中透着点雀跃。 他想起席追刚才出人意料的试镜表现,一本正经,“席追,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会演戏,比一些科班的演员都要好。” “……” 席追笑了笑,反问他,“是吗?闻导,那我有机会被选上吗?” 明明是一个极其简单的称呼,但从席追口中说出,就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特别振奋人心。 闻潮声暗暗吸了一口气,“应该是没问题的。” 虽然试镜片段还要交给导师乔良过目,但综合考虑下来,眼前人绝对是最佳人选。 闻潮声再三确认,“你真的愿意出演吗?” “嗯?” “我们月中就要动身前往甘南,而且能分给主演的片酬基本上没有。” 闻潮声说明真实情况,又补充,“但你如果需要片酬,我可以……” 席追的手轻叩在方向盘上,打断,“闻潮声,你看我像缺这点片酬?” 闻潮声摇头。 席家有钱,还不是一般的有钱。 “我愿意来,一是看在你这位朋友的面子上,二是没拍过电影,借机尝试一下。” 席追制止了闻潮声不必要的担心,又想起了什么,“何况,我还记得你说过……” 闻潮声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说什么?” 趁着红灯等待的功夫,席追用略带戏谑的眼神看向闻潮声,故意学着他慢悠悠的语调: “席追,我以后要是能当导演,你来当我的电影主角,好不好?” “……” 闻潮声当场觉得自己像烧开的电热水壶,脑袋上都快跟着冒气,他扭头避开席追逗弄的目光,打开窗透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原来你还、还记着呢,我以为你早忘记了。” 席追失笑,继续行驶车子,“嗯,你小时候一板一眼说得太认真了,想忘记都难。” “哦。” 闻潮声也没想到,幼时的承诺居然成了真—— 他不仅马上就要拍摄自己的电影作品,而且电影男主还是席追! 闻潮声的内心很期待,等到脸上的热意稍降,他才故作镇定,“等我的导师最终确认后,我再通知你具体的出发时间。” 席追眉梢微挑,很配合地应话,“好的,闻导。” … 结合剧本情节,实景的拍摄地点定在了甘南。 毕竟还是在校大学生,又是名义上的“学生作品”,所谓剧组的规模实在不大,主创团队只有不到十人—— 导演闻潮声,主演席追,另外一位重要角色是甘南本地的演员。 林可漾是副导演兼场务对接事宜,除此之外,她还拉上了自己的男朋友当搬运苦力。 孙选和同班的廖奇包揽了摄像摄影、以及道具和服装,而剧组的化妆师,是林可漾提前在网络上沟通好的,也是甘南当地人。 至于其他出场时间短的配角、拍摄场地以及拍摄器材,则全权交给了甘南文旅局安排,已经由校方出面提前打过招呼了。 七月中旬,一行人终于踏上了拍摄的旅程。 从飞机中转到落地驱车,等赶到甘南的鹿曲县时已经晚上七点了。 林可漾一人兼顾多职,提早订好了县城里的酒店。 她从前台那边拿回三张房卡,走回到大厅的休息区,环视一圈后说,“出现了一个小问题。” 长途跋涉的孙选累得够呛,只想要原地睡过去了,“怎么了?我和廖奇是睡一间吧?快把房卡给我。” “原本定了四个大床房,但刚刚酒店前台告诉我——”林可漾也不废话,“三楼有一间大床房的水管破裂,暂时没修好,还淹了木地板,这两天住不了了。” 她先将其中的一张房卡递给递给孙选,“你还是和廖奇住,我和我男朋友一间,至于最后一间大床房……” 林可漾看向了剩下的闻潮声和席追,将剩下的那张房卡递了上去。 “你们俩暂时睡一间,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 奖励谁了我不说[捂脸偷看] 感谢小可爱们的追文支持哦[抱抱] 第15章 席追垂眸看向林可漾手中的房卡,再次确认,“大床房?” “对,是大床房,不是双床标间。” 林可漾怕两人不习惯,特意说明情况,“放心,我预定前就确认过了床型尺寸,睡下两个男生绰绰有余。” 这家酒店的大床房一晚上要比标间便宜十几块,整个拍摄期就能省下不少。 虽然学校是给他们拨了拍摄资金,但前期的服化道筹备已经花了不少钱。 为了给后续的拍摄开支留有空间,在住宿方面,他们主创商量好的原则是能省则省。 即便如此,闻潮声和席追身为剧组的两大核心人物,原先还是一人安排了一间大床房。 这不,酒店临时出现了状况,纯属不可抗力。 “……” 闻潮声听见这一意外情况,看向席追的目光变得忐忑起来。 为了节省剧组开支、把钱都花在拍摄上,他愿意服从林可漾的一切安排,可后者不同—— 席追是正儿八经的有钱少爷,平日在酒店住宿上的花销拨万轮千。 现在为了和他们一块儿拍戏,住在县城的普通酒店已经是放低生活水准了,怎么能和他挤在一间大床房? 闻潮声想到这儿,难得急在席追开口前,“等一下,我用自己的钱再订一间房吧。” 林可漾打断,“现在不是钱的问题,我已经问过前台了,这家酒店的房间都已经订满了,别说是单人间,就连标准间也得三天后才有空。” 甘南这两年旅游业发展不错,暑假旺季,自然少不了游客。 “你们俩不是朋友吗?住一块不方便?”孙选忍不住插嘴,大大咧咧,“这导演和主演住一块,正好可以讨论剧情啊。” “……” 闻潮声没话说了。 席追看向一脸犯难的闻潮声,总算开了口,“你很想自己一个人睡?” 闻潮声嗡声,“不是,我怎么样都可以。” 席追确认了他的意愿,主动抽走剩下的那张房卡,“那就先这样吧,我服从剧组安排,大家都累了,回房间休息吧。” 闻潮声见此,只好默认了这一提议。 … 一行人的房间位置有些分散,席追拿到的房卡号在走廊的最右间。 走廊里的光线灰蒙蒙,还散发着一股空气不流通的潮湿味,铺在地上的毛毯更是泛着老旧的色调。 闻潮声走在后面,望着席追的背影越发心里没底—— 这家酒店算不上差,但也绝对称不上很好,不知道大床房的环境设施怎么样?席追待会儿会不会嫌弃? 最重要的是,他们今晚还要睡在同一张床上! 第21章 直到在房间门口站定,酝酿了许久的闻潮声才开口,“抱歉,席追。” 席追听见他这声意料之外的道歉,偏过视线,“为什么突然道歉?” 闻潮声缓缓地说,“委屈你和我挤一间房了,我怕你住不习惯。” “……” 席追怔住,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闻潮声,你真把我当成养尊处优的少爷了?” 闻潮声反问,“难道不是吗?” 在他看来,席追就该配得上最好的一切。 席追对上眼前人的一本正经,没招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承认,“是,我这人是挺排外,愿意在能力范围内给自己挑最好的。” 要是今天这情况换成不熟悉的人,席追绝对会想办法找另外的酒店单独住。 但眼下要合住的人是闻潮声,席追依稀记起小时候夏令营里的那几个晚上,打从心底不排斥。 席追换了一种说辞,解释,“我之前和照野、逢一他们去野外拉练,连孤山老林都夜宿过,没你想象得那么讲究。” 闻潮声稍稍安心了些,“哦,那好吧。” “好了,不要多想了。”席追忍住那点微不足道的头疼,温声催促,“抓紧时间进屋收拾,然后休息。” 用房卡开了门,亮了灯。 闻潮声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很多余,大床房的布局远比想象得要好很多,干净整洁。 闻潮声暗松一口气,将行李推到角落,“席追,你先收拾吧?我去找学姐对接一下拍摄事宜。” 说着,他又暗戳戳目测了一下床的大小,“我、我待会儿再让酒店房务送一床被子过来?” 睡一张床可以,总不能盖一条被子吧?要不然,他肯定会紧张得睡不着觉! “……” 席追听见这刻意补充的后半句话,暗笑,“好,听你的。” … 临近十点,闻潮声才回了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主灯已经关闭了,只留下床上方的一排睡眠灯。 席追已经洗漱完了,穿着纯黑色的睡衣躺在床上,听到动静的他抬起头,蹙眉和闻潮声交汇了一下目光。 “回来了?” “嗯,我向前台拿了一张备用房卡。” 闻潮声察觉出他的低气压,一时踌躇地不敢走得太近,“我吵到你了吗?” 席追重新靠回枕头上,向来平静的语气此刻带着一丝隐忍,“没有,本来就睡不着。” “……” 闻潮声这才注意到他在光下不正常的脸色,连忙走近,“席追,你不舒服吗?” 席追索性不再隐藏,“头疼,估计是有点高反了。” 前些年,席追也去过高海拔的地区旅游,从来没有出现过高反情况,所以他没料到这次会中招。 原本还只是隐隐约约的头疼,简单冲个澡后,身体的不适就加剧了。 席追忍着不适,“我睡一觉就好。” 说到底,是他疏忽大意了,怨不得旁人。 闻潮声难得反驳,“不行的!这事不能逞强。” 林可漾的男朋友刚刚也出现了高反症状,正吸氧呢,高反严重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闻潮声想到这儿,主动拨通了前台的电话,“酒店有便携式的吸氧机,我让人送上来给你。” 席追的呼吸声重了点,没拒绝。 五分钟后,便携式的吸氧机出现在了床头柜上,酒店人员不止一次面对过住客高反,操作很娴熟。 “先生,已经给你调到最合适的自动供氧模式,定时了,每次吸氧时间二十到三十分钟,红色的是开关,你可以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调节吸氧频率。” “如果后续还是感到不适、或者情况加重,请一定要及时联系我们送医。” “谢谢。”席追接过酒店人员递来的一次性的吸氧面罩,扣了上去。 闻潮声全程默默缩在边上,不仅和酒店人员隔了点距离,而且还避开了有可能的眼神对视。 等到对方离开房间,他的神色才松弛下来,又一次凑回到席追的床边。 席追将他一系列的反应尽收眼底,暗暗发笑,“怎么社恐成这样?” “……我没有。” 闻潮声掩饰,转移话题,“你多吸两口,有不舒服就告诉我。” 席追点头,“你去洗漱吧,今晚先别洗头了,免得和我一样中招。” “嗯。” 闻潮声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等到再出来时,席追已经扣着氧气口罩重新躺下了。 闻潮声看着空出来的床位和被子,又看着已经闭眼的席追,心尖凝上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 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盖着被子躺得笔直,甚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声,生怕打扰到身体不适的席追。 忽然间,席追出声,“躺得这么僵硬,又不关灯,能睡得着?” “啊?”闻潮声偏过视线,目光却错开他的侧脸,虚虚地落在后面的吸氧机上,“我可以的,你好点了吗?” “……” 席追沉默着关闭了床头灯,留下最微弱的一束地灯,他重新侧身躺下,视线在昏暗中仍然锁定了闻潮声。 闻潮声被他看得不自在,呼吸颤了颤,“席追?” 席追这才回答了前一个问题,“我的头还很疼。” 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显得有些沉闷,隐约流露出一种不对外人展露的疲惫和脆弱。 闻潮声没忍住侧过身,隔着被子和他面对面,“你闭上眼睛安心睡吧,我替你看着吸氧的时间。” “……” 没了镜片的遮挡,昏暗中,闻潮声的眼睛氤氲出一种近乎纯净的色泽,很漂亮。 席追莫名回想起了小时候那次的夏令营,那些本该模糊的画面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 他慢了几秒才开口,“我认床,头疼得厉害,估计今晚睡不好。” 闻潮声犯了难,“那怎么办?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席追深吸一口气,顺理成章地要求,“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 闻潮声顿了一下,“嗯?” 席追问他,“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颗聪明豆到底被谁拿走了?” “怎么连这都还记得?”闻潮声睁大眼睛,慢了好几拍才说,“你小时候说过这故事很无聊。” “怎么还记仇?”席追笑了声,旋即又因为剧烈的疼痛蹙了眉心。 闻潮声望着席追明显不适的神色,软声提议,“要不,我给你揉揉太阳穴和后颈?” 他之前在家学着宋雪兰按过,对方说挺舒服的,虽然按摩不治本,但应该能帮忙放松紧绷的神经、有助于睡眠。 “……” 席追沉默着,那深邃的目光却在默许。 闻潮声没得到明确的应答,伸手试探性地触上了眼前人的太阳穴。 细腻的指腹带着温热,力度轻得如同羽毛拂过,像是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魔力。 席追散在氧气罩里的呼吸重了一秒,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含糊地“嗯”了一声。 闻潮声见他不排斥,这才有节奏地揉按起来。 “……” 席追合上眼,享受起这片刻的舒缓。 没了近距离的对视,闻潮声也没了最初的那点局促,指腹从太阳穴一点点往后延伸,从耳后的穴位,再绕到了后颈。 一下又一下。 他按得格外认真,身体也不自觉地贴近了席追。 黑暗中,感观被无限放大—— 席追能听见身后吸氧机的运作声,能感到闻潮声指尖摩梭的力度,也能嗅到他身上那股浅淡的、却熟悉的气息。 所有的感知混合着面罩里的供氧,一点点减轻了他原本快要爆炸的痛苦。 ——滴。 吸氧设定的时间到了。 席追忽地睁开眼,幽深的眸光骤然擒住了近在咫尺的闻潮声,他单手摘下面罩,两人的气息几乎顷刻就触及交织在一块儿。 闻潮声猝不及防地撞进席追的眸潭中,动作一顿,呼吸跟着乱了节奏。 他这才意识到两个人挨得太近了,没由来的慌乱迫使他避开这场对视,“……你不吸氧了吗?” 席追一动不动,“好点了,不能总依靠氧气,得慢慢适应。” 刚吸完氧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有种说不出的苏感。 “……” 闻潮声的心脏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好像真正高反中招的人是他自己,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拉开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 席追忽地攥住眼前人的手腕,不让他走,“闻潮声。” 闻潮声一抖,“唔?” 席追突然问,“你是不是还在用宝宝霜?椰奶味的。” 闻潮声没料到对方的关注点偏到这里,脸颊发烫,“不是宝宝霜,是成人用的身体乳。” 这么多年,他用习惯了这味道,就没想着换。 第22章 闻潮声低头挨进自己的被子闻了闻,不太确定,“我明明只涂了一点儿。” 随即有些苦恼地追问,“你是不喜欢这味道吗?会熏得你不舒服吗?” 席追嘴角微微上扬,才松开闻潮声的手腕,“没有,挺好闻的。” 他很喜欢,这味道。 “哦。” 闻潮声低应了一声,正犹豫要不要继续按摩。 下一秒,席追居然主动凑了上来,用一种并不强势的、甚至带着一点儿可怜的口吻请求。 “还疼呢,你再帮我按按。” 作者有话说: ---------------------- 到底是喜欢这味道?还是喜欢乌龟宝宝呀?好难猜哦~ 感谢小可爱们的追文支持[摊手][抱抱] 第16章 席追再次醒来时,入目先是一片柔软的被子,视线上移,他才看见了闻潮声的睡颜—— 此刻,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的微末晨光落在了对方白净的脸上,修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微抿的唇泛着淡红。 熟睡中的闻潮声有种纯粹的、却不张扬的漂亮。 “……” 席追盯着眼前人回忆了两秒。 昨晚应该是自己先睡着了?而且他似乎又把闻潮声当成了抱枕,整个晚上都以略低的姿态压在对方的身前睡觉。 大概是不愿意影响他这位“病患”休息,闻潮声一直维持着侧躺的姿势,放无可放的双手只能合缩在胸口,这会儿乖得像是洞穴里蜗居的小动物。 “……” 这人,怎么从小到大都呆呆的。 明明睡得不舒服,怎么不喊醒他? 席追注视着还没醒来的闻潮声,心底晃出一股微妙的暖流,连带着驱赶了那点残余的头疼。 他往后撤回了一点儿距离,顺手给闻潮声重新拢好了被子。 压在胸前的“大石头”终于消失,睡梦中的闻潮声感到了松快,闷哼一声就将自己彻底缩回到了被子里。 某种动物属性又偷跑了出来。 席追盯着漏在被子外的那点卷毛,没忍住伸手逗了一下,“乌龟,早安。” “……” 闻潮声没听见,睡得很香。 席追怕吵醒对方,没有急着起床洗漱。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楼下忽地传来一阵汽车鸣笛。 滴——滴——滴—— 持续性的车喇叭声有些闹人,席追蹙眉,伸手正准备替睡梦中的闻潮声捂耳朵,可惜迟了一步。 “……” 闻潮声迷迷糊糊地被窝里钻出来,眼神里还带着未消散的困意,“好吵。” 刚睡醒,还夹带着一点儿鼻音。 “估计是楼下的道路被堵了,车主在催。”席追猜测,没一会儿,车笛声又没了,“要再睡一会儿吗?” “唔。” 闻潮声闭上眼睛缓了几秒,才再次睁开。 他看清眼前的席追,理智逐渐复苏,想起了昨晚临睡前的事,“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 席追见闻潮声还赖在被窝里不起床,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多谢闻导昨晚的照顾,这算是主演才有的优待?” “嗯?我们还是朋友。”闻潮声看着眼前的席追,藏着点私心嘟囔,“而且我比你大点,是哥哥。” 即便他们不是导演和主演的工作关系,就凭两家人的私交,他在外也应该照顾席追这位“弟弟”。 席追听见这声意料之外的称呼,先是一愣,旋即似笑非笑地凑近他,“什么?” “……” 闻潮声没料到席追会突然靠近,拢着被子往后缩了缩,“没什么。” 说实话,他还挺想听席追喊他“哥哥”的,不过,对方从小就没觉得他像哥哥,还是不要奢望听见这声称呼了。 席追揣着明白装糊涂,眸底渗出一丝玩味,“闻潮声。” “嗯?” “你知不知道你睡觉的时候会磨牙,会打呼,还会哼哼唧唧地说梦话。” “……” 闻潮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热意迅速蔓延到了脸上,“怎么会?你、你骗我的吧?” 席追的脸上不见“撒谎”才有的心虚,答非所问,“怎么?你大学室友没告诉过你吗?” 闻潮声连忙爬坐起来,懵懵地摇头,“没有。” 席追淡定地说,“哦,那我告诉你了。” “……” 闻潮声看见席追言之凿凿的模样,感觉天都塌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睡觉是最老实、最安静的那一类! 席追如愿逗到眼前人,藏着笑意率先下床,“我去洗漱了,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闻潮声哪里还睡得着? 他趁着席追洗漱的那点功夫,主动叠好了两人的被子,这才满脸纠结地等在浴室门口。 席追一开门,就和他重新打了照面。 四目相对,闻潮声不死心地追问,“席追,真的吗?” “什么?” “我睡觉真的会磨牙、打呼、还会说梦话吗?” “……” 几分钟前忍下去的笑意,在这一刻彻底漏了陷。 席追的眼角眉梢都在笑,“没有,我逗你的。” 闻潮声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质问声却不严肃,“你怎么这样?我……” 席追忽地补充,“你睡觉很乖。” 闻潮声卡壳,那点郁闷轻易被这声夸奖给哄好了。 席追主动问,“今天什么安排?” 闻潮声说,“我和学姐他们一起去找文旅局的负责人,要确认他们提供的拍摄场地,还要去见见这边的藏族演员,估计要忙到晚上才会回来。” 离正式开拍只有三天了,他们的任务还挺重的。 “你昨晚身体不舒服,今天就留在酒店吧?” 闻潮声提议,又交代,“我又修了一点儿剧本内容,你待会儿再看看,提前背背台词,等晚上回来,我们再讨论角色。” “好,你们注意安全,有事微信联系。” “嗯。” … 没多久,收拾好的闻潮声就拿着背包离开了。 席追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重新研究起了《轮廓》的最终版本。 男主唐遇在毕业设计的灵感和塑造上屡屡受挫,直到他的导师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了他—— 因为唐遇这一路走来都太过顺利,年轻的心必定会随之浮躁,一旦创作遭遇瓶颈就容易坐井观天、停滞不前。 “艺术不仅源于创作者对自身灵感的塑造,更是创作者对生活、对世界的深刻感悟。” 以他现在的状态,与其待封闭的教室里独自琢磨,还不如出去走走,见万物、见天地、见众生。 在导师的一番劝说后,唐遇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开始了他的旅程,他没有选择热门的旅游城市,而是选择了甘南。 某天,唐遇在独自徒步扎尕那高山区时,不慎扭伤了左脚,天色已晚,幸好有藏民路过,好心将他带回了附近的村寨中。 也就是村里藏医的家中,唐遇认识了一位藏族姑娘——央金拉姆。 央金拉姆比唐遇年长了十岁,生得很漂亮,只是命运总爱和美人开玩笑,三岁那年的高烧导致她双目失明。 此后,央金的人生永远被黑暗所笼罩、被困在了这一方天地,能凭自己摸索走到最远的地方,也只是村口。 而她成年后唯一的收入,就是帮着村里的藏医磨药粉。 或许是避开了世间的污浊,央金拉姆的身上有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粹、天真和善良。 唐遇的到来,彻底打开了她对外面世界的认知,她总是好奇地、用不够娴熟的普通话提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而央金拉姆同样会将自己内心深处的小世界讲给对方听,关于高原的风,关于湖水的凉,关于能治病的草药,关于她的一年四季。 那双蒙了尘的眼虽然黯淡无光,但她的神色足够生动明艳。 唐遇本来就没有既定的出行计划,扭伤脚的他选择花钱借宿在村中,在日复一日的相处过程中,他和央金逐渐萌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情愫。 但时间不等人,唐遇不得不返校完成了他的毕业设计。 临走分别的前一晚,央金拉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壮着胆子摸上唐遇的脸,那双本该黯淡的眸里涌现出一丝微弱的水光。 “我想记住你的轮廓,想一直记住你的样子。” “好。” 谁也没将那点爱意宣之于口。 离了甘南这方天地,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实的爱情终究只是勇敢者的游戏,他们一个太年轻、一个太无奈,谁都没有把握让这份感情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延续。 但唐遇不知道的是,央金的父亲早已经不想背负女儿黯淡无光的人生。 在现实和利益的双重驱使下,强制性地给她订好了一门非意愿的婚事,就在他走后的那个周末。 第23章 从始至终,央金没有将自由的希望“绑”在唐遇的身上。 她爱上了这个近在咫尺、却素未谋面的年轻男孩,爱上了对方给她编织的关于远方的彩色梦境,更知道他年轻的灵魂不应该被自己所拖累。 婚礼的前一夜,向来只能寻到村口的央金,竟然独自寻觅到了村边的一个高山湖泊。 又一阵高原的风吹过,抚平湖面上荡起的涟漪,从那以后,没有人再知晓央金拉姆的去处。 三个月后,唐遇的毕业作品被放置在了毕业展会的c位。 那是一副近乎完美而生动的泥塑作品,雕刻地是一位长相明艳的藏族女孩,只是她的眼上蒙了一层随风飘动的格桑花带。 ——《央金拉姆》 没人知晓这个看似普通的藏族名字,对创作者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底下附带的创作说明也仅仅只有寥寥数语: “这是我印在心底的,关于她的轮廓。” … 闻潮声给央金的结局做了留白。 而关于最终泥塑的描写,他从席追的试镜演绎里得到了灵感,做出了修改。 那双一开始被唐遇抹平的“眼睛”,最终雕刻上了更灵动的格桑花带,飘扬着成为了两个灵魂的唯一连接。 叮咚。 房间铃声突然响起。 席追的思绪从剧本里挣脱,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酒店经理,他对上席追的身影,礼貌地说明自己的来意。 “先生你好,是这样的,另外一间大床房的水管已经修好了,请问你们这边还要根据预定的天数重新办理入住吗?” “……” 席追脑海中浮动出闻潮声的睡颜,攥着剧本的手紧了紧,“不用了。” 就这样一块住,也挺好的。 他没有说明真实理由,而是找了借口,“我们大学生剧组拍摄,想着还是省点钱,麻烦你们把那间房的房费退回到原账户,谢谢。” “好的,这回确实是我们酒店造成的问题,希望没给你们带来不愉快的入住体验。” “嗯,麻烦了。” … 因为有了学校的申请介入,当地的有关部门给闻潮声等人提供了拍摄支援,三天后,开拍前的筹备总算全部搞定。 虽然只是一部文艺风的电影短片,拍摄规模也不大,但剧组还是弄了一个小小的开机仪式。 ——砰! 盖在拍摄机器上的红布掀下,与此同时,众人的手拧礼花发出喜庆轰响。 “开机大吉!” “拍摄顺利!” “我们组开机大吉!我们电影将来一定会拿奖大爆的!” 孙选是个乐观派的大嗓门,喊了一声还不够,非得又冲着闻潮声喊,“自编自导,我们闻导牛逼!” “……” 闻潮声本来就是个社恐,听到这么一喊,顿时羞红了脸。 他止不住孙选这兴奋劲,只好埋头从背包里拿出一叠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林可漾惊讶,“潮声,你怎么还自己准备了开机红包?” 孙选乐了,“我去,真有一张毛爷爷啊,谢谢导演!” “应、应该的。”闻潮声红着脸挨个儿给主创以及工作人员发了过去,“接下来要辛苦大家配合了。” 这事是宋雪兰特意交代的,哪怕再小的组,都要发个红包图个吉利。 圈里的电影人总归有点“迷信”,身为名导和知名编剧的儿子,闻潮声自然照做。 “……” 身为主演的席追没有跟着起哄,只是目光跟随着闻潮声晃了一圈。 直到对方转回到他的跟前,将手中最后一枚红包递了上去,“席追,这是给你的,开机大吉。” 闻潮声藏在镜片后的眸光很明亮,看得出这会儿很开心。 席追微笑着接过,“谢谢,开机大吉,也给了我一百?” 话音刚落,拿到红包底部的他就摸索出了一点儿不同寻常,“嗯?” “……” 闻潮声在这事上存了点不可言说的偏心,心虚地闷咳了一声。 他朝着周围偷瞄了好几眼,确认暂时没人注意后,才超小声提醒,“嘘,悄悄的,给你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 乌龟宝宝[眼镜]:嘘,悄悄的,不要让大家知道 --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摊手] 第17章 席追涌出一丝少有的好奇,“不一样?” 闻潮声低声提醒,“你可以回去再……” “拆”字还没说完,他的手腕就被席追稳稳攥住,“唔?” “不想等回去了。” 趁着旁人都在欢呼聊天,席追特意拉着闻潮声往角落走了几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红包。 先入眼的,也是一张崭新的毛爷爷。 他看了一眼闻潮声,反手将红包底部的那点重量往外一倒—— 唰。 一枚微凉的硬币顺势滑进他的掌心,边缘带着点不规则的凹凸的磕碰,硬币上面的图案却很清晰。 席追定眼一看,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太确定,“这是……罗马古币?” “嗯。” 闻潮声解释了一下这枚古币的来源,“前些年和我爸妈去罗马旅游的时候,在一个古董店里买到的。” 虽然边缘看着有些破,但这是货真价实的古币,还是很少见的琥珀金币。 席追问,“为什么给我的开机红包里多塞一枚这个?” 闻潮声伸手点了一下古币的正面,介绍,“这个图案是古罗马的战神马尔斯。” 相传他是战士的庇护者、是守护神,拥有战无不胜的勇气和力量。(*) 闻潮声当时就觉得这个寓意挺好的,“我想着把这枚古币买下来,有朝一日,可以将这里面的寓意和祝福送给我人生中第一位电影的主演。” 席追眉梢微挑,“所以,被我有幸拿到了?” “嗯。” 其实,闻潮声还藏了一点儿秘密没有说—— 相传马尔斯还是白羊座和天蝎座的守护神。 当初的闻潮声已经开始了《轮廓》的剧本创作,也将它当成自己人生中第一部最有可能拍摄的电影。 他暗中以席追的原型、名字构建了唐遇这个角色,偏巧席追的生日就是天蝎座。 买下这枚古币的那一瞬间,闻潮声曾经有过一种不切实际的冲动:要是最后能送给席追就好了。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眼下,他人生中第一部作品的男主角就站在这里。 闻潮声知道席追没有要进入娱乐圈的打算,出口的祝愿换了个方向,“席追,希望你未来的人生都能顺遂。” “……” 席追对上闻潮声真诚的眸光,掌心上的这点重量似乎压到了心底,沉甸甸的。 “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 “好。” 闻潮声扬起一抹心满意足的淡笑,“那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席追拢了一下他的手腕,再松开,“这次答应来甘南出演电影,太临时了,我没给你准备开机礼物。” 闻潮声愣了愣,下意识地说,“没关系。” 席追反问,“不想要吗?” “……” 想的。 闻潮声沉默着,未出口的答案却很明显。 “今天是来不及了,等拍摄结束回了帝京,我再给你补上?” 席追对着眼前的闻潮声承诺,“到时候,就当庆祝你导演生涯第一部电影顺利杀青。” 闻潮声眼露惊喜,“真、真的吗?” 席追已经有了“礼物”的构思和想法,“嗯,至于送什么?我先保密。” 闻潮声试图追问,“不能现在就告诉我吗?” “不能,说了就算不上礼物和惊喜了。”席追对上他眼中的好奇,暗暗鼓励,“我们闻导得先好好努力、顺利带领大家杀青才行。” “好吧。” 闻潮声只好忍住自己强烈的探究欲,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话音刚落,那边的孙选就嚷嚷起来,“导演,你们俩躲在角落密谋什么呢!不会是背着我们偷偷给主演大红包吧?快点来拍大合照了!” 闻潮声瞬间心虚挺直背,“没有!” 席追暗笑。 他妥善收好这枚意义非凡的古币,这才接替应话,“来了。” …… 除了闻潮声在内的主创团队,现场的工作人员以及摄像团队都是文旅局提前找好的。 开机过后,剧组就紧锣密鼓地进入了开拍前的准备。 林可漾带着一对藏族姐弟走了进来,“闻导,席追,这位就是负责‘唐遇’妆造的造型师,梅朵。” 梅朵不到三十岁,但已经是当地很有名的妆造师,开了一家工作室,给不少藏族歌舞团化过妆。 她提前一个月在线上沟通好了男主剧里的全部妆造,只是还没来得及对着真人上手定妆。 第24章 “闻导好,终于见面了。” 梅朵推着一个巨大的化妆箱,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小伙,也背着大包小包以及行李箱。 “你、你们好。” 闻潮声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极力掩藏自己的社恐属性,“这位是?” “哦,他是我小弟诺布,放暑假了,让他跟在我身边当个助手、长长见识。” 梅朵是个很热情的自来熟,“我听林小姐说,你们剧组挺缺人的,如果有需要,可以让我小弟搭把手,免费的。” 林可漾笑笑,“那敢情好啊。” 梅朵的视线挪到了席追的脸上,感叹,“这位就是男主角了吧?长真帅!” 席追微微颔首,“你好。” 林可漾也不废话,“席追,你跟着梅朵去小房间做妆造吧?下午才轮到你一连串的主场戏。” 席追完全配合,“好。” 等到梅朵姐弟跟着席追离开,闻潮声才明显松了口气。 林可漾忍不住打趣,“看见个生人就紧张成这样?你接下来的拍摄可怎么办?” “唔。” 闻潮声闷应了一句,又暗戳戳地给自己打气,“我可以的。” 需要和演员沟通角色的塑造、需要和工作人员对接拍摄细节的时候,他会努力克服自己的社恐去交流,这才是对这部剧的真正负责。 何况,只有把这部电影好好拍完,他才能得到席追的杀青礼物。 他很期待。 … 剧组的监视棚已经搭建好了。 闻潮声最后确认了一遍现场的拍摄光线,才坐回到了监视器前。 首日上午的拍摄通告排得很松,戏份也很简单—— 男主角唐遇在听从了导师的开解后,选择来到了甘南,用他的相机记录下了甘南县城的人文风情、用心记录下了每一张和他交谈过的脸。 因为开机仪式花费了将近两个小时,上午能利用的时间很短,只拍摄了关于藏民生活的零碎片段。 但这一幕幕的短镜头,拍摄起来很顺利。 “ok!过了。” 闻潮声暗松一口气,又请边上的林可漾帮忙,“学姐,麻烦你去联系一下餐车,看能不能提早到?” 他们的时间经费都很宝贵,早点吃完饭,下午就能早点开拍,趁着今天光线好,还能争取多拍一两场男主的单人镜头。 “好的。” 林可漾起身,扭头才发现后面还悄咪咪地蹲着一个人,“诶呦!吓我一跳!” 闻潮声不由转过视线,垂眸看清,是梅朵的弟弟。 诺布见自己吓着了林可漾,连忙起身,却因为蹲得太久麻了脚,没站稳地后退了两步,“对、对不起姐姐,我、我……” 他的普通话发音不太标准,也不太熟练,结结巴巴说不明白。 闻潮声记得他的名字,“诺布,你姐姐给席追化好妆了?” “还没有。” 诺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试图解释,“阿姐在忙,我、我一个人闲着无聊,才出来的。” 林可漾瞧见他的大高个,问,“你还是学生吧?这个头有一米八了没有?” “马上要读高三了。”诺布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七九点八,学校测的。” “这么精准啊?”林可漾玩笑,“这世上居然还有一米七九的男生呢?” 诺布没听懂,张大嘴巴,“啊?” 林可漾被他的反应逗笑,又看了一眼闻潮声,“我先去忙了。” “好。” 林可漾离开后,监视器前就只剩下了闻潮声和诺布大眼瞪小眼,一个社恐,一个普通话不流畅,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闻潮声试图找个话题,“你、你刚蹲在后面,是在看我们拍戏?” 诺布点点头,还以为自己犯了错。 他没想到,闻潮声只是拍了拍边上的小马扎,“你先坐下吧,别站着了。” 诺布喜出望外,马上照做,“谢谢哥哥!” “……”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称呼,闻潮声愣了愣。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喊过他“哥哥”,他小时候倒想让席追喊,但对方明显不愿意。 诺布是第一次看电影拍摄,他好奇地指向监视屏幕,又是一句,“哥哥,为什么那边在拍,这边、这边就能看到?” 闻潮声没有导演架子,以两人的年纪差,诺布喊他“哥哥”也没错。 “有传输线,可以连接。” “哦。” 诺布似懂非懂,又指向另外一个物件,“那这个是什么?” “还有这个,是什么?” 将近一米八的壮实个头缩在小马扎上,黝黑的瞳孔里充斥着数也数不清的好奇,不像高中生,反倒像个懵懂的小朋友。 恍惚间,闻潮声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在剧组也是这样对着闻春申问东问西。 或许是涉及到了电影方面的提问,闻潮声没了一开始见生人的局促。 趁着休息,他仔细和诺布介绍了这些拍摄的装备,顺带讲解了电影从拍摄到成片放映的过程。 诺布听得很认真,“哥哥,那我可以拍电影吗?” 闻潮声已然把他当成好奇学生看待,“你也想拍电影?” “嗯!不行吗?” “唔,也不是不行……”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而另外一边的席追也做完了妆造。 他刚从化妆小房间里出来,就引发了边上众人的一阵惊叹。 孙选第一个开口,“我去!席追你这张脸也太帅了!” 廖奇也夸,“附议!哥们长这样能有什么烦恼?” 席追早就习惯了身边人对于颜值的夸奖,笑了笑,但没应声,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远远就落到了监视棚下—— 此刻,闻潮声和诺布并排坐在监视器前。 前者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出现,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而后者的脸上充满了探究和崇拜,贴得还挺近。 席追眸光锁定,稳步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他就听见诺布对着闻潮声喊道,“谢谢哥哥!” “……” 哥哥? 席追前进的步伐因为这个称呼停了一秒,握着剧本的指腹极其轻微地紧了紧。 他继续走了过去,故作随意地加入了这场对话,“闻导,在聊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作者有话说: ---------------------- [问号]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婆笑得很开心了? -- 谢谢小可爱们的评论支持[可怜](*)资料来源bd 第18章 抬眼的那一霎那,闻潮声的思绪猛然凝固。 妆造放大了席追原本的五官优势,眉骨间的冷锐似隐若现,轮廓线条更像是经过了精心的雕琢,杀伤力比平日里的素颜要高上千百倍。 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白蓝涂鸦衬衫,穿在他的身上就特别对味。 监视器的屏幕还亮着,光晕折射到了闻潮声的镜片上,他只觉得眼前的身影清晰又模糊,像是融在现实和虚幻之间。 是席追,也是剧本里由他而生的唐遇。 席追看清了闻潮声显而易见的失神,心底那点不着调的微妙酸意骤然消散,“导演?” 他站定在监视器前,明知故问,“我的妆造有问题?” “啊?不是。” 闻潮声才意识到自己的注视过于长久,连忙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遮掩,“挺好的。” 席追微微一笑,轻易将话题掌控,“我平日基本不化妆,还不太适应,不过你是导演,你觉得我这样符合剧本角色就行。” “嗯,符合的。” 闻潮声再三肯定,“席追,你这样很好看。” 席追笑了笑,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并不熟悉的诺布,“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诺布对他的审视毫无察觉,“哥哥在给我讲电影。” 闻潮声也说,“诺布对电影拍摄很感兴趣,我就和他简单科普了一下。” “是吗?”席追未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梢,忽地对诺布说,“你姐姐好像在找你?” “啊?” 诺布以为真有这回事,一骨碌地就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却不忘对着闻潮声说,“哥哥,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诶……” 闻潮声目送着他跑远的背影,“跑这么急,也不怕摔跤。” 席追见闻潮声的身边又腾出了空位,直接坐下占据,“你还挺关心?他这个年纪皮糙肉厚,摔倒了也不疼。” 闻潮声根本没意识到这句话的重点,悄声说,“地上铺了好多数据线和电线呢。” “万一他摔跤后、勾倒了器材怎么办?好贵的。” 这些设备都是从文旅局那边借来的,把他们剧组全体卖了都赔不起。 席追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这儿,不由失笑。 闻潮声问,“你笑什么?” 第25章 席追否认,“没什么。” “……” 明明就笑了,怎么还不承认呢。 闻潮声还想继续追问,林可漾就拿着他们的午饭走了过来,“潮声,席追,正好你们俩都在这儿,给。” “谢谢。” “不客气,吃完不够再去拿。” 甘南的物价低,剧组的单人盒饭安排得很不错,两荤两素,外加一盒米饭。 闻潮声的饭量不算大,吃饭的速度也很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了筷子。 边上的席追早已经吃完了,他看着闻潮声盒饭里一点儿没动的红烧肉,“不吃肉?” 闻潮声只说,“吃饱了。” 其实他不喜欢红烧肉的肥肉部分,看着就觉得很油腻,所以一块没动。 闻潮声知道自己挑食,略带歉意地看着盒饭里冒着油光的红烧肉:对不起—— 习惯性的默念还没说完,席追就像有心电感应地开了口,“今天不用嘟囔着说‘对不起红烧肉’了?” “……” 正在进行的隐秘道歉被戳穿,闻潮声怔住了。 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对于吃不了、吃不完的食物总爱道个歉,后来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太过幼稚,于是就从“口头表达”变成了“心里默念”。 闻潮声没料到,席追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还记得? 可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他不觉得对方会愿意接受自己剩下的食物,也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在浪费粮食。 闻潮声嘴硬,“我会吃完的,不急,慢慢吃。” “吃不下的话就别勉强。”席追早就看穿了眼前人,下意识地拿起自己的筷子,“反正你还没动过,可以给……” 他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道更响亮的声音打断:“哥哥!你吃完饭了吗?” 诺布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一手端着还没开吃的盒饭,另外一只手拿着一个塑料小袋子。 他凑到闻潮声的面前,献宝似地打开那小袋子,“哥哥,这是晒好的牦牛肉干,好吃的,给你!” “……” 一口一个“哥哥”。 才见面第一天,怎么就熟悉到这种程度了? 席追瞧见正对闻潮声笑得灿烂的诺布,眸光不自觉地深了些。 闻潮声没注意到身边人一闪而过的情绪,对诺布说,“谢谢,但我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诺布注意到了他盒饭里的红烧肉,指了指,“哥哥,你这个、不吃?” 闻潮声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些红烧肉呢,“你想吃吗?我没用筷子动过,都是干净的。” “嗯!”诺布一点儿不嫌弃,将一袋子的肉干都塞了闻潮声,“我们交换!” 闻潮声扬起嘴角,“好。” “……” 诺布来得快,揣着盒饭跑得也快。 闻潮声见没有浪费午饭里的荤菜,心情轻松地收拾了一次性盒饭。 他将刚刚到手的牦牛肉干递给席追,诚邀,“席追,你要尝尝吗?我听说甘南这边的牛肉干特别好吃。” “不用,我饱了。” 席追不咸不淡地拒绝,将筷子撂回到盒饭上,起了身。 闻潮声抬头看着他,还往嘴里塞了半块牛肉干,“你去哪儿?” “去倒垃圾。”席追面无表情地拿起了自己的盒饭,却不忘顺带收走了闻潮声的快餐盒,“你吃你的。” “唔,谢谢。” 闻潮声盯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 得益于外在形象的贴合,角色台词量又不多,席追午后的两场戏份过得很顺利。 下午三点,剧组将拍摄场地转移到了县外的一个寺庙内,这座寺庙已经有上百的历史了,平日里是不接待外来游客和团队的。 好在文旅局提前和庙里打好了招呼,在约法三章后,寺内还是腾出空地、允许了他们进场拍摄。 闻潮声和孙选等人提前来这儿踩过点了,他看着寺庙经幡台上倾泻而下的日光,决定这场戏采用最真实的自然光。 这会儿,剧组众人正在抓紧时间调试最佳的拍摄角度,毕竟自然光照有限,他们要赶在太阳下山前完成这一场戏。 席追望着闻潮声忙碌的身影,没有上前打搅,而是专注默戏。 滋滋。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震动。 席追拿出来看清屏幕上的消息,有些意外地拧眉,他迅速放下剧本、打字回复。 过了一会儿,闻潮声才走了回来,“席追,用不用再给你讲一下这段戏?” 席追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慢了半拍才开口,“嗯?不需要,我知道要演什么,不是要抓紧时间吗?简单走个戏就开始吧。” 这场戏是男主角的个人戏份,在剧本后期。 在离开甘南之前,唐遇特意前往了央金曾提及的那座寺庙,在寺内建造的高台上,漫天经幡随风簌簌,每一片飘动的色彩都代表着世间芸芸众生的真挚祈祷。 为了爱,为了一切。 原先的唐遇是一位无神论者,从不信这片天地存在神佛。 然而,此刻的他甘愿驻足在甘南这片大地上,站在漫天飘扬的经幡前,为了短暂相识、却不能相守的女孩,以最虔诚的心祈祷她的安康。 殊不知,对方早已经跌入了命运不幸的漩涡。 这场戏份没用多余而累赘的台词,需要主演需借助面部表情,尤其是眼神传递出人物的内在情感。 不复杂,却也不简单。 自从两人住在一起后,每晚都会抽时间一起讨论剧本、分析人物。 闻潮声相信席追对剧本的理解能力,“好,那就直接走戏踩点。” “嗯。” … 十分钟后,打板声响起。 “action!” 正值黄昏,斜阳散进了这座鲜有人迹的藏地寺庙。 五彩经幡被悬挂在高顶的绳索上,被高原呼啸的风翻飞作响,投射下的光影闪烁而流动。 经幡之下,饰演男主的席追默默站立着。 镜头慢慢推近,忽然间,另外一头就传来了闻潮声的打断声,“卡!不行!” “……” 刚酝酿好的情绪顷刻被掐断。 席追不由朝着闻潮声看了过去,无声询问,前面负责扛机器拍摄的孙选也问,“导演,怎么了?” “光线位置变动了,和刚才走戏的时候差了一点。” 闻潮声拿着扩音器解释,较真每一个可能会影响质感的光影细节,“席追,孙选,你们总体的位置都往后移一点点,再对一遍。” 席追比了一个ok的手势,配合着摄像团队一块调整位置。 很快地,打板声再次响起。 可是开拍不到十秒,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声就传了出来。 “……” 席追抬手,略带抱歉地示意,“不好意思,我的问题。”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方正弹出一则来电提醒。 孙选看了一眼远处的闻潮声,又问席追,“要接吗?” 席追迅速按断,并不想浪费剧组众人的时间,“不用,抓紧时间,重新开始吧。” 众人再次调整,投入新一场的拍摄,可惜,高原上呼啸的风又开启了玩笑—— 席追刚演到一半,有一缕头发就被妖风吹散了,好巧不巧挡了一点点眼睛。 闻潮声顿时强迫症发作,无奈之下再度喊停。 “……” 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情绪再度凝固,席追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觉得这风吹得他头疼。 身为副导演的林可漾迅速反应,“梅朵,马上去理一下男主的头发。” “好的。” 闻潮声盯着监视器的右上角传回来的光线画面,内心的紧迫感隐隐加剧。 他蹙眉,“这光线又变了,待会儿还要在调一下位置。” 林可漾安慰他,“没事,我们这场想追求自然光线,就该预料到有这个麻烦,这不离太阳下山还有点时间呢,大家一起慢慢调整就是了,不着急。” 旁观拍摄的诺布很有眼力见,懂事地给闻潮声递上一瓶矿泉水,“哥哥,你喝点水。” “谢谢。” 闻潮声接过,却无心喝水,目光不自觉地偏向了监视器外的席追。 眼下的这点拍摄间隙,对方居然又一次拿起了自己的手机,低头不知道再翻阅着什么,隐隐有些心不在焉。 “……” 监视器前的闻潮声盯着这一幕,藏在镜片下的双眸掠过少有的不赞同。 林可漾察觉到了这点,先拍了拍闻潮声的肩膀,然后才走到席追的身边。 她试探着问,“席追,你没有什么急事吧?要不,你的手机放在我这里保管?” “……” 席追听懂了林可漾的弦外之意,视线越过她看向后方的闻潮声。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礼貌地拒绝了,“抱歉,我不习惯把我的手机交给别人,你们放心,已经静音了,不会再影响拍摄了。” 第26章 林可漾不好再多说什么,“那好吧。” 又过了两分钟,梅朵结束了补妆任务,大喊,“导演,可以了。” 闻潮声收敛那点杂绪,拿起扩音器重新要求他们调整了站位,确认新一轮的画面进光没有问题后,紧锣密鼓地开启了这场戏的第四次拍摄—— 夕阳的余晖穿透祈福的经幡,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绵长暖意洒落在席追的脸上,细微的光影闪烁,勾勒出极为真实的皮肤质感。 席追按照剧本上的描写,静静眺望着经幡之外的天幕,眼神中透露出了角色该有的眷恋,却不够深入细化。 监视器前,闻潮声藏在镜片下的双眸带着少见的严谨审视。 他等待了七八秒,发现镜头前的席追仍然没有给出更深层次的情绪,一点儿不放水地喊停,“卡,重来,演得不对。” “……” 席追眉眼间掠过一丝被否定的挫败,却没有发作,他顶着四周不曾停歇的冷冽的风,耐着性子表示,“好,我调整一下情绪,重新来。” 只可惜,拍摄比他们想象中得更不顺利—— 在接下来的四五次拍摄中,不是因环境和光线的干扰而受阻,就是席追在角色的把控上出现问题,拍摄一次又一次地ng。 直到第十次喊“卡”声传来,席追的脸色终于还是挂了下来。 眼看着剧组宝贵的时间被一点点地消磨,而身为导演的闻潮声却怎么样都不满意。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在一件事情上这么受挫过! 席追神色紧绷地走回到了监视器前,是询问也是自我怀疑,“这次又是什么问题?导演,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拍?” “……” 闻潮声感受到这声询问里压抑到边缘的情绪,用一种极为专注的目光审视着席追。 沉默片刻后,他放下了手中的扩音器,明确表示,“收工吧,今天不拍了。” 他的声音不算响亮,但有种异于往常脾性的冷静和坚定,“你的状态不适合拍摄,而且……” 这话落到席追的耳朵里,变相成了当众否定,“而且什么?” 他的脸上终于破开一丝裂缝,露出压抑在心底的少爷脾性,“是今天拍不好?还是闻导已经觉得我不胜任这个角色了?” “……” “如果是后者,那我建议闻导可以直接换人,这才开机第一天,不至于太耽误你们剧组的进度。” 作者有话说: ---------------------- 有点小矛盾是很正常的,下一章谁先道歉也是不难猜的~ 感谢小可爱们的追文支持w 第19章 闻潮声眸光颤了颤,解释的话卡在了喉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 眼前人的眼尾红了些,这一幕撞得席追本就动荡的心潮越发翻涌。 不等他的回答,闻潮声就再开了口,“席追,在你的眼里,我们电影的拍摄是一个随时可以喊停换人的儿戏吗?” 语气却没了以往的温软,反而带着少有的严肃和质问。 林可漾和孙选对视一眼,暗叫不妙: 闻潮声看起来好说话,但对于拍摄上的事情一贯较真,想来有股不同于温软外表的严苛。 这会儿虽然没有大发雷霆,可这股压抑的闷劲儿看得人心里没底,就像是暴风雨前的闷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随着闻潮声的质问,现场的气氛霎时降到了冰点,周围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声。 说实话,不是没有导演和演员在剧组里闹过矛盾的,可主演和导演在开机第一天就闹了不愉快,还真是少之又少! ——轰隆! 甘南的天说变就变。 几分钟前还是夕阳斜照,这会儿却在狂风的加持下飘来了几团阴云,浓如墨,远处的山峦更是被阴灰色幕布遮盖,隐约传来一道压抑沉闷的的雷声。 “好了,拍不好大家都着急,话赶话呢,不作数的。” 林可漾率先出声圆场,给边上人使眼色,“我看着天气也不适合继续拍摄了,今天就先到这里收工吧,辛苦大家了。” 身为主创的孙选和廖奇反应同样很快,跟着接话,“是!收工收工!” “我看这天马上要下雨了,可别淋坏了器材!” “……” 闻潮声不说话,神色依旧藏着失望的阴郁。 席追垂落在两侧的手拢成拳头,又松开,最终一言不发地朝着片场外离去。 孙选喊了声,“诶,席追!你怎么回去啊?” 席追没有回答,背影透着与生俱来的冷傲。 孙选心里直犯嘀咕,忍不住贴到另外一位当事人的身边,“潮声,现在怎么办?我们是早就知道你对拍摄要求高,但席大少爷显然是没做好这准备。” 虽然认识的时间还不长,但他能看得出来: 席追绝对是位家境阔绰的公子哥,估计从来就没受过什么挫折,骨子里有点傲气实属正常。 对方不是科班出身,半路被他们拉来拍电影已经算是新挑战了,结果开机第一天就被闻潮声连“赏”了十次ng? 这不,显然是自尊心受挫了。 “……” 闻潮声注视着席追离开的方向,最初的郁气逐渐被满腔的委屈所取代。 他垂眸掩盖住眼底那点莫名钻出的雾气,闷声开口,“回去再说吧,辛苦大家了。” … 回到酒店的第一时间,闻潮声就上了楼。 房间内黑漆漆的,没有席追的身影,开了灯,他又发现所有物品的摆放都原封未动,显然对方一直没有回来过。 “……” 天都已经黑了,怎么还没回来? 是生气了不想看见他,所以故意在外面躲着吗? 闻潮声呆呆地站在房间里,胡乱地思考着每一种可能性。 他拿起手机尝试着发消息询问,但指尖始终停留在微信对话框上,纠结再三,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份矛盾后的僵持。 从小到大,闻潮声最没把握的就是维系一段好的朋友关系,他知道自己慢热又内敛的性子有多么不讨喜,所以习惯了和每个人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能和席追成为名义上的朋友,并且在多年后还能重新拥有交际,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 或许,就不应该邀请席追来出演这部电影,这样他们就不会在剧组发生矛盾了,自己更不会向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想到最后,闻潮声采用了以往一贯的逃避手段——后退。 他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行李箱,收拾着自己本来就不多的随身物品。 夜色压抑,无声侵扰着神经。 闻潮声收拾得很迅速,推着行李箱打算往外走。 滋滋。 紧闭的房门响起了动静,下一秒,席追推门而入—— 四目相对,两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席追注意到了对方手中的行李箱,攥着房卡的指腹不由用力,隐隐泛白,“你这是做什么?” 闻潮声没了在剧组拍摄时的那点执拗和硬气,下意识地避开了眼前人的注视,“我搬出去,把这个房间留给你。” 席追追问,“搬出去?你打算住哪儿?” 闻潮声低声回答,“我问问酒店还有没有空房间,没有的话,我就和孙选他们一起住。” 总之,挤挤也能住下的。 “……” 席追没开口,眸光幽深。 闻潮声以为他是默认了这个提议,有点难过,推着行李箱就想要往外走。 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 砰! 席追反手就关上了虚掩的房门,动静不小。 闻潮声来不及反应,就被眼前人强制扣在了茶水吧台的边缘,他的后腰抵在吧台边沿,很凉的大理石质地,隔着衣料也冻得他呼吸一抖。 “你……” “先别走。” 席追举止强势地将他控在原地,说话的语气却不重,“闻潮声,我们谈谈,好吗?” 闻潮声退无可退,视线相对,又微妙错开,“谈什么?” “……” “对不起。” 压抑的沉默未曾蔓延,就被席追突如其来的道歉给打破了。 闻潮声很意外,怔住了。 席追早已经冷静了下来,毫不回避地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剧组进寺庙拍摄需要提前申请,明白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但可能是我太缺乏拍摄经验了,今天越往后拍就越找不准状态。” “我觉得自己在耽误大家的时间,免不了心急了,而且我从小到大就没做过什么不擅长的事,习惯成功的次数远远大于失败。” “结果你一次又一次地喊出ng,让我很受挫,才会问出那些话。” 席追很少会说这么一长段的解释。 虽然他平日里是爱逗弄闻潮声,但真遇上了问题,他同样愿意拿出正经态度去解决。 第27章 “……” 闻潮声确认了他眼底的认真,紧绷了许久的心弦松动。 “那你、你也不能说那样的话。”他指出自己最在意的点,堆集了许久的复杂情绪像是顺利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为了这部电影,我很努力的,学姐他们也是,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忙前忙后也很辛苦。” “你是主演,你对整个剧组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存在,有些话不是想说就说,那只会打击士气,你不能这么不负责。” 乌龟从壳里探出脑袋,闷葫芦终于开了口。 席追暗松一口气,干脆承认,“是,是我说得不对,我向你道歉。” 他继续追问,“还有其他的吗?” 闻潮声想了想,不太开心地纠正,“你那会儿一直在看手机,它会影响你的专心程度。” 尽管每个镜头的拍摄的时长仅限于几十秒、几分钟,但绝大多数的演员都需提前进入角色状态。 闻潮声尝试给他举例子,“你知道郑冬青老先生吗?” 像他那样的老戏骨,在演戏前都会‘丢’掉手机、‘丢’掉一切让他分心的事物,就是为了确保自己能完全进入角色。 席追是非科班出身的新人演员,在此之前又没有任何经验,本来就更容易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 每回趁着ng时间就把注意力挪回到手机上? 这样在角色和现实之间来来回回,呈现的结果可想而知。 “好,我知道了。” 席追就猜到还有这件事,承诺,“之后拍戏,我的手机能‘丢’多远就‘丢’多远,或者干脆交给你保管。” “但凡不下戏,我就绝不看手机,这样行吗?” “……” 闻潮声考虑了一下,倒也不严格,“中场休息的时候就可以看,要连着拍的时候,就尽量少碰。” 席追听见他彻底软下来的语气,笑了声,“嗯,听导演的。” 闻潮声见眼前人说什么都配合,于是很有礼貌地反思,“其实,我也应该和你说个对不起,今天这事不全是你的问题。” 席追挑眉,“嗯?” 闻潮声坦白,“我之前没和你说过,我拍起东西来很严格、很较真,和平时不太一样。” 席追说,“嗯,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闻潮声认定,只有严格到把控每一个细节,才能拍出好电影。 “你不是科班出身,进入‘角色’肯定需要一个累积的过程,我不应该一上来就给你演那么难的内心戏。” 作为导演,他没有第一时间引导主演进入最佳状态,这是一种失职。 剧组就应该让席追和央金先搭上几场戏,真正体会到唐遇的感情变化后,再来拍摄这场戏。 在回来的路上,闻潮声就已经猜到了席追为什么会生气,趁机解释,“我说收工不拍了,不是在否定你,只是察觉到你状态不对,天气和光线也变动了。” “席追,你以后可不可以不提‘辞演’这种话了?” 闻潮声压住那点未曾消散的委屈,鼓起勇气说出心里话,“唐遇这个角色,是因为你才诞生的,你就是这个电影、是我认定的唯一的男主角。” “……” 明明是个再温吞不过的脾性,直白起来却让人难以招架。 席追内心深处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涟漪,暗暗克制了好几秒才接话,“对不起,那只是上了头的气话,以后保证不会再说了。” 说着,他又忍不住低头凑近了一点儿,“你别往心里去,我们一起翻篇,可以吗?” 兴许是两人离得近,呼吸间有了交织的迹象。 闻潮声莫名有些心悸,不自觉地往后一仰,“嗯。” “别生气了——”席追偏偏跟了上来,语气中隐含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服软与撒娇,“哥哥。” 作者有话说: ---------------------- 回顾经典:“才不喊”[鼓掌] 感谢小可爱们的追文支持哦[加油] 第20章 “……” 闻潮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的耳朵迅速荡起一片绯红,又蔓延到了脸上,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怎么……我……” 席追没料到闻潮声的反应会这么大,意外的同时又觉得有趣。 他故作不解,“怎么这么看着我?是这声称呼有什么不对吗?我还以为你一直想听?” “……” 闻潮声的脸更红了。 “不是你说的?你本来就比我大。”席追藏着那点坏笑,贴近又喊了一声,“哥哥?” “我……你……” 闻潮声没招了,害羞地别开眼。 原本心中虚挂着的那点委屈和气性,在这两声“哥哥”的冲击下轻易瓦解。 他努力稳住心神,将身前的席追推开了一点儿,很生硬地转移话题,“所以,你下午、为什么、为什么一直看手机?” 席追看穿他的那点不好意思,配合着往后撤开点距离,“是我专业导师发来的消息。” “之前参与的一个金融项目有了新进展,他需要我补充一点儿材料、文字版本的分析阐述,还得再签署一份电子协议,而且企业方要得很着急。” 席追在校的成绩算得上顶尖,很受专业导师器重。 如果今天下午不是在拍戏,他实在腾不出空,本来这点事是能够轻易解决的。 “……” 原来是在处理课业上的正事? 闻潮声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席追,“你、你怎么不早说?” “那会儿说了也没用,而且拍戏要紧。” 席追还算了解闻潮声的性子,简单来说,就是对方太照顾旁人的想法了。 如果自己执意在片场说明自己在专业方面有急事,只会造成闻潮声不必要的心理负担,赶着时间拍摄也没必要。 席追一脸淡定,不想为了已经解决的事情再复盘,“已经解决了,我刚才不在房间,就是去忙这事了。” 闻潮声放心下来,热意稍褪,“之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你可以和我说的。” 席追点头,“好。”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你吃过晚餐了吗?” “还没。” 闻潮声摇头,他刚才根本没有心情吃晚餐。 好在现在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他和席追的关系也没有变差,真好。 闻潮声心尖凝上一丝雀跃,主动提议,“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行啊。” “你想吃什么?我请客,不过,县城里面可能没有特别高档的餐厅。” “也不用高档餐厅。” 席追眸光微晃,骤然浮动一个答案,“下馆子吧,我想吃红烧肉,你可以点别的想吃的菜。” 闻潮声很意外,“中午盒饭里不是吃过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引出他这念头的当事人毫无察觉。 “量少,没吃饱。” 席追眉梢微挑,一点儿都不刻意地表示,“毕竟我不像诺布,有‘哥哥’肯把肉匀给他。” “……” 哥哥两字,咬得慢了些。 闻潮声愣了愣,莫名其妙涌上一股心虚,“我、我那是不喜欢吃,怕浪费,才给他的。” “我知道。” 席追应了一声,神情没什么波澜。 他将闻潮声的行李箱往房间内一推,断绝了对方搬离的可能性,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你是哥哥,你想给谁投喂都可以,我又没有别的意思。” 闻潮声的脑海中掠过一个不着调的猜想,又被他自己迅速否定了—— 席追是在吃醋? 不可能的,而且听这语气也不像。 闻潮声暗暗思考了半天,也没得出个准确答案。 他看着眼前人,试图哄一下,“好吧,我待会儿就给你点,点最大份的。” 席追怔然,终究是笑了声,“哥哥,真大方啊。” “……” 怎么还喊在哥哥? 闻潮声不好意思地抿唇,但来不及多想就被席追攥了手腕,“走吧,真饿了。” “好。” … 两人乘着电梯下楼,门一开,正好遇上吃完饭回来的林可漾等人。 一行人面对面,孙选第一个出声,“你们这是……和好了?” “和好?” 席追否认,看向闻潮声,“我们吵过架吗?” 闻潮声听明白这弦外之音,腼腆地笑了一下,“没有。” 席追很满意这个答案,对这孙选说,“孙老师,不利于拍摄团结的话,少说。” “……” 行。 是他小丑了。 孙选挠了挠头,“那你们这是要出去?” 席追说,“嗯,去吃饭。” 闻潮声知道傍晚的那点小插曲还是让大家担心了,于是问,“你们吃过了吗?要一起吗?” 第28章 席追听见后半句话,眸光微晃,“是啊,要一起吗?” “……” 这哪里是想要邀请一块吃饭?根本是不希望他们打扰吧! 林可漾瞬间领会了席追的眼神,抢在另外三个男生之前,笑意吟吟地开口,“不用,我们四个吃过了,你们俩去吧,吃得开心。” 席追勾唇,“那我们就先走了,回聊。” 说着,他就拍了拍闻潮声的肩膀,引着对方往外走。 趁着电梯关门的那点时间,孙选对着两个人的背影啧啧称奇,“你们看看,这就和好了?亏我吃饭的时候还担心,以他们俩的性格得冷战呢!” “让你瞎操心?人家是朋友好吧,就算真吵架了哪又有什么关系?”廖奇搭腔,“对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林可漾的男朋友下意识地接话,“床头吵架床尾合?” “……” “……” 孙选和廖奇齐刷刷地看了过去,满脸疑惑:不是哥们,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你啊,让你嘴快。”林可漾笑着捏了一下男朋友的嘴巴,看穿了点什么却没明说。 谁知道呢? 她怎么觉得,这句话用在这两个人身上,也挺合适的。 … 闻潮声从小就被闻春申夫妇带到剧组耳濡目染,对于电影画面的审美、拍摄构图的水平本来就高出同龄人一大截。 席追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在演技方面是实打实的有天赋、有灵气,加上剧组主创们的全力配合、演员老师们的演技给力—— 在经历过首日那点微不足道的矛盾后,接下来的拍摄就变得很顺利,整体进度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眨眼过去了半个多月。 今天剧组收工很早,大部队都已经回县城里了。 孙选看着远处绵延不绝的高山草甸,兴奋地拿起相机,“潮声,我和廖奇去逛逛,趁着今天天气好,多拍点照片,我们六点在这儿集合,一块坐车回去?” “好。” 闻潮声应声。 他向来会在剧组待到最后,负责一切工作的收尾。 又过了一会儿,换回私服的席追才从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走了出来。 他看着远处已经变成“小不点”的身影,“孙选他们走了?” “嗯,说要去拍点照片。” 闻潮声回答,顺带补充,“学姐和她男朋友也去逛了,我们约定了六点集合。” 他们常年住在大都市里,很少有机会能看见这样壮阔的高山草甸,难得剧组收工早,大家都想要趁机放松放松。 席追问,“你呢?要不要去远处看看?” 话音刚落,马蹄声就突然响了起来。 诺布娴熟地骑着一匹马跑了过来,停在两人的不远处,“吁——” 他翻身下马,看了看闻潮声,又看了看整天和他黏在一起的席追,“小闻导演,你们要骑马吗?” 刚进组帮忙的时候,诺布还会喊闻潮声“哥哥”,但第二天,他就被席追在角落里单独叫住: “诺布,你得和别人一样喊闻导,不能拉低他在剧组的身份。” 诺布听不太懂什么叫做“拉低身份”,但他觉得,席追单独找时间喊住他、一本正经地纠正,应该是对的。 所以,从那天起,他见到闻潮声就改了口。 闻潮声很惊讶,“诺布,你从哪里弄来的马?” “措天叔叔家的。” 剧组今天拍摄,借用了附近藏民的马匹充当电影背景,诺布是本来就是当地人,用藏语和对方简单套了近乎,就顺理成章地借来了这匹马。 诺布很热情,“小闻导演,你们要骑马吗?我可以去帮你们多借两匹。” “我看这匹就挺好。”席追走上前去,抚摸了一下这匹黑马,“借我骑骑?” “可以。” 诺布点头,正准备教席追上马的动作。 不料下一秒,席追就借力翻身上马,牵扯住了缰绳,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诺布震惊,“哇塞。” 闻潮声跟着看呆了,慢了好几秒才上前说,“席追,你小心点,别摔了。” “不会,我学过。”席追轻而易举掌控了这匹强壮的黑马,问他,“你要上来吗?” 闻潮声摇头,“我之前没……” “试试。” 席追拦住他的拒绝,特意往后挪出点位置,伸手邀请,“上来,我带着你。” 闻潮声看着递到眼前的掌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手递了上去,“那好吧。” “来!” 席追牵紧眼前人的手,使用巧劲一拽,踩着马镫的闻潮声顺势落座在了他的身前。 背上突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黑马略微不适应地踩了好几下马蹄,前前后后地走了走。 马背骤然晃动。 闻潮声紧张地僵直了后背,下意识地喊,“席追……” 像是早有预谋。 身后的席追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拉稳缰绳,以半包围的姿势将闻潮声圈在自己的怀中,“别怕,我在呢。” 闻潮声紧绷的神经松了点,但落在耳畔的安慰,却让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席追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马下的诺布,又对着闻潮声问,“哥哥,坐稳了?” 闻潮声再次听见这声称呼,喉结小幅度地一滚,“啊?嗯。” “驾!” 下一秒,席追就娴熟地操控着马匹,带着闻潮声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 被留在原地的诺布挠了挠头,有些费解: 啊? 不太懂。 他们首都来的人得这么抱着骑马呢? 作者有话说: ---------------------- 诺布:[问号] -- 感谢小可爱们的追文支持! -- 推推基友完结文荒野求生系列!《荒野求生,开局奖励游乐园》by痴嗔本真(别管文案啦,直接看正文给个机会吧qaq) 【一句话概括】主荒野求生大冒险地图副本流,次游乐园经营基建,大量毛茸茸与各种怪物npc出没,感情线主打一个彼此敌视威胁、逐渐相熟、互托生死的慢烧 【文案】前关山特区总队长殷屿绑定了一个叫做《野外地图》的手机app,为了延长自己的生命时长,必须接受app随机发布的直播任务: 《与蛇共舞:生存/竞争》【已完成】 《末日地震,地下隐藏的怪物》【已完成】 《深入大漠梦魇无人区,采集特产:尖叫分贝》【已完成】 《沉睡的冰川雪原,完成极限逃脱挑战》【已完成】 《海底两万米,死亡冰封之路》【已完成】 《城市中的绿茧,孵化开始》【已完成】 《沼地深处的实验室,失控!》【已完成】 《垂直三千米!极限深渊下的啸鸣》【已完成】 《坠落!恐怖游轮,邪神之眼瀑布群》【已完成】 《人类的禁地:刚达雨林》 【已完成】 《最后的生还者,挑战纳赛尔海96h极限生存》【已完成】 殷屿:这不就专业对口了么? 随着任务完成,殷屿获得了一个面积可以无限扩容的荒废游乐园,附赠一个身份未知、带着面具的神秘男人。 对方心心念念只想要占据他的身体,像一头围着猎物疯狂转圈的豹子,冲任何靠近、有威胁的生物张开獠牙。 “你到底要什么?” “要你的身体。要你。” --- 号外号外! 游乐园今日开放可rua毛茸茸:燕尾狗 ——是园长这周刚抓的! 游乐园主题餐厅今日主题菜单:芝士焗火蜥蜴 ——是园长今天刚猎的! 游乐园今日特别节目:近距离观看投喂蜷翼鱼龙!请观众穿戴好雨衣,小心电子设备! ——是园长上个月刚驯服的! 原本位于边郊无人问津的荒废游乐园,被打造成了全世界最火热的主题乐园! 并且,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游乐园打工npc似乎都不是正常人…… ——那边那个带着狐狸耳朵的是真狐狸精吧?别以为在游乐园带兽耳就没人注意喂! ——那边那个吸血鬼??禁止离开自己的恐怖屋工作场地啊!!禁止给粉丝签名喂! ——那边那个小孩别拽狼人的尾巴啊啊,真的会被吃掉的…… 谁能想到传说中令人敬畏恐惧的妖魔鬼怪,竟成了新一代人人追捧的网红?! 殷屿:毁灭吧,这个世界迟早要露馅 第21章 簌簌—— 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带着高原独有的冷冽,马背上的颠簸带来了随时会跌落的失重感。 闻潮声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提速,他本能攥住了身旁人的手腕,将自己撤缩在了对方的怀中。 “席追!你别骑那么快,慢、慢点!” 第29章 “……” 席追察觉到了身前人的依赖,嘴角微微上扬。 他腾出一只手圈紧了闻潮声的腰,另外一只手则是稳稳地握住缰绳,“别怕,我抱着你。” 又是一声贴得极其近的安慰,混着风声钻进耳朵,闻潮声呼吸一紧,忍不住垂眸落向席追的双手。 他看着对方手背上隐隐冒起的青筋,恍然间,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这双手,曾经在溯溪捞鱼时牵稳过他,也在他受欺负时挥过拳头,更是一次又一次地攥住他的手腕,带着犹豫不决的他向前走。 “……” 在成长过程中,闻潮声曾经不止一次想起小时候的席追。 那点对外人来说不足为道的童年记忆,更是被他一次次掰碎了、揉开了,再一点一滴地存档珍藏在记忆深处。 再后来,他通过宋雪兰的手机、在沈若的朋友圈里看见了席追的照片。 “好久不见。” 只几眼,闻潮声就记住了长大后的席追。 日子总是一天天地过着。 说不准是从那刻开始,他的心里对这份珍藏的友情,对这个分开多年却没见过的朋友,开始有了一点模糊的、超出常规的念头。 直到一次梦醒后的潮退,从未经历过的闻潮声大惊失色,他不敢深想,更不敢和任何人提及这点青春期的萌动,反而是想尽办法地压制、深埋。 可眼下,闻潮声觉得自己好像就快要藏不住了。 疾驰的马匹终于有了放缓、停下的迹象。 “在想什么?”席追察觉到了闻潮声的出神,偏过身子企图看他,“真吓到了?” 随着他身体的倾斜动作,身下的马匹又提蹄踩了两下。 晃动又起。 闻潮声骤然回过神,连忙喊,“你、你别乱动了,万一摔下马了怎么办?” 席追瞧见他这胆小谨慎的模样,忍俊不禁,“能怎么办?顶多就是摔断腿呗。” “……” 瞎说什么呢? 闻潮声蹙眉,偏头“瞪”了他一眼。 只是眼神没什么威慑力,一点也凶不起来。 席追轻笑一声,故意追问,“要是我真的在电影拍摄期间受了伤,摔了腿,那导演是不是得负责任?” “好端端的,你不要这样假设。” 闻潮声反驳,又嘟囔了一声,“呸呸~” 呸走坏话,不作数。 “好吧。” 席追学着他的语气,“呸呸。” 闻潮声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 大概过了两三秒,他才回答了席追那个不着调的提问,“不只是你,剧组里但凡有工作人员受伤,我都会负责的。” 闻潮声看起来内向、社恐,但内在是个秩序感、责任感都很强的人,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身为导演,他不希望有任何人在自己的剧组内受伤,但如果真的发生了意外,他也一定会肩负起对应的责任,该照顾照顾、该赔偿赔偿。 “……” 席追没想到闻潮声回得那么认真,眸底晃过一丝动容,他沉默了两秒才应和,“闻潮声——” 闻潮声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偏转过头,“嗯?” 席追对上他的眼眸,给予认可,“你已经是一位很好的导演了。” “……” 闻潮声得到这突如其来的夸奖,怔了怔。 两人骑着同一匹马,自然而然贴得很近。 在凌冽的山风中,微妙的呼吸声在不经意间突破了安全界限,相互缠绕又错开。 一下,又一下,看似微不足道的温热却在叫嚣着暧昧。 马蹄又动了动。 闻潮声骤然“醒”了过来,他不自然地别过头,没话找话,“谢谢,你、你也是位很有灵气的演员。” 席追眼色微变,拉着缰绳的手加了点力气。 黑马受到钳制,立刻安分下来。 “……” 席追又一次瞥见闻潮声耳垂上的那点红,此刻,正一点点地蔓延到后颈。 那颗缀在白皙间的淡色小痣,莫名随着这抹红晕而变得惹眼起来。 席追一瞬不瞬地盯着,内心深处涌起一股算得上“邪恶”的冲动—— 他想要用指腹摩挲这颗小痣,想看着它的色泽变动更加浓郁,甚至还想要噙住咬上一口。 闻潮声感受到身后人的灼灼目光,慌乱地想要往前挪。 席追一下子就箍紧了他的腰,语气低沉,“别乱动,小心真的摔了。” 闻潮声乖乖停了动作,却心乱地不敢再回头看他,“我们回去吧?时间差不多了。” 席追收回了视线,并不着急,“还早。” 他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节奏,重新操控起缰绳,“我再带你跑一圈,这回骑慢点。” “……好。” 闻潮声没法拒绝。 眼下除了这一匹马,他已经找不到其他代步工具了,总不能真的逃跑下马、走路回去。 好在高原的风又一次迎面拂来,凉意足够吹散了他因为悸动而引发的那点燥热。 身后的席追说,“闻潮声,抬头看——” 远处的雪山正在被斜阳覆上一层灿红色的光,目光所及之处是延绵不绝的草原。 闻潮声感受着身后胸膛的那点安稳温度,有些恍惚,又有些舍不得这趟旅程的结束。 在甘南的一切,美好地像是一场梦。 以至于此后的好几年,他在梦里一遍又一遍的重温了这个场景。 …… 一周后,在甘南部分的拍摄圆满收了尾。 酒店餐厅内,林可漾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代替社恐的闻潮声发言,“感谢各位工作人员、各位演员老师们在这二十多天里的配合和帮助!” “我提议,大家一起碰个杯?辛苦了?” 周围餐桌上的应和声纷纷响了起来: “行,来!” “你们主创团队才辛苦!” “就是啊,几个大学生,前途无量啊。” 众人热热闹闹地干了一杯,晚席才正式开始。 孙选拿着啤酒瓶,凑到闻潮声和席追的中间,“我们伟大的导演,以及优秀的男主角,喝一杯?” “我没问题。” 席追应下,看了一眼边上的闻潮声,“他估计不行,一杯倒。” “真的假的?潮声酒量这么菜呢?” 孙选扫视着闻潮声,笑着劝,“不过大学认识三年多,还真没见你喝过酒,今晚破个例?” 闻潮声觉得这种日子是该喝点酒助助兴,很有勇气都表示,“好的,可以喝一点儿。” “来来来!满上!” 孙选连忙给他倒酒,一半鼓舞一半怂恿,“敞开胆子喝!醉了也不怕!这么多人呢,待会儿一块回去!” 闻潮声捧着酒杯,仿佛下了什么重要决定,“嗯!” 只可惜,他是真的不会喝酒,酒量也是真的差得离奇—— 不到半小时,闻潮声的醉意就浮在了表面,但他不哭不闹,也不耍酒疯,只是安安静静地呆坐在位置上。 “潮声?” “……” “导演?” “……” 面对林可漾等人的呼喊,闻潮声根本不应答,只是越发板正地坐着。 孙选看傻了,“我去,这就醉了?” 林可漾跟着笑,“还挺乖。” 闻潮声根本不管他们说什么,一个劲地想睡觉,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口袋,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唔。” 席追注意到了这一细微举动,顷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困了?房卡在我这里。” 闻潮声朝他摊开双手的掌心,眼巴巴地说,“你好,请给我,谢谢。” “……” 得了。 这回醉得比上次厉害多了,都开始用上敬语。 席追忍俊不禁,主动拉着他起身,“你们继续吃吧,我先带他回去,今晚的费用我会和老板在微信上对接转账,你们不用管。” 孙选比了一个ok,“得,席少大气,零片酬出演还请客。” 可漾对着他们说,“回去路上小心,有事电话联系。” “嗯。” 聚餐的餐厅就在他们酒店的后街,走路不过两三分钟。 闻潮声醉了酒,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好在他醉了酒也不逞强胡闹,全程任由席追牵着手,一路乖乖跟回了酒店。 进了房间,席追第一时间开了灯。 他注意到闻潮声眼中越发明显的醉意,关切,“还好吗?头晕不晕?” 闻潮声偏头盯着眼前人,也不说话。 席追轻轻地拍了拍他的下颚,“喂,闻潮声?闻导?还能认得出我是谁吗?别当哑巴。” “唔。” 闻潮声慢半拍地点了点头,“你好,席追,晚上好。” 席追很有耐心地回应他,“嗯,你也晚上好。要不要喝点水?还是要直接睡觉?” 第30章 闻潮声听见“睡觉”两字,又回答,“要先洗澡。” 席追有些怀疑,“你现在这样还能洗热水澡?” 闻潮声延迟回答,“能的,我一直是自己洗澡的,能洗干净。” 回答了,但回答的方向好像有点偏。 席追无奈,“好,你真厉害。” 他只好打开门边上的衣柜,里面有闻潮声自带的行李收纳袋,帮着将东西一样样地找了出来。 浴巾、睡衣还有……贴身内裤。 闻潮声亦趋亦步地跟在席追的身边,像是个开启了全自动跟随的小人机。 席追将他领进浴室,又将换洗衣物搁在衣架上,不太放心地嘱咐,“门不要锁,开着一条缝,不要冲太长时间的热水澡,免得头晕站不住,会摔倒。” “……” 闻潮声站定在他的身前,又不吱声了。 那双眼藏在了镜片之下,随着浴室灯的反光,模糊得让人看不真切。 席追心一动,伸手勾走了闻潮声的黑框眼镜,“洗澡就别戴眼镜了。” “喔。” 闻潮声的双眼被醉意浸染透彻,隐隐浮动出一层水润的光,他将席追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脑海中涌现出平日里根本不敢想的点评—— 嗯。 很高,很帅。 身材应该也很好。 “……” 闻潮声闪动了从未有过的坏念头,并且立刻付出了实际行动,他先是扯了扯眼前人的衣角,“席追,你好。” 席追失笑,“为什么又要问好?” 闻潮声一板一眼地解释,“因为要有礼貌。” 席追哄他,“已经很有礼貌了。” “嗯!” 闻潮声自我肯定地点头。 在醉意的驱使下,他发出了既莫名其妙又无比直白的邀请,“那你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作者有话说: ---------------------- 醉酒的乌龟宝宝[星星眼]这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墨镜] -- 第22章 “……” 席追望着眼前人因为醉意而迷离的眼色, 眉梢诧异一挑,“你说什么?” 闻潮声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胆大妄为,在酒劲横冲直撞的怂恿下, 他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席追哭笑不得,对闻潮声这会儿的状态有了明确的判断:醉得不轻。 但凡还剩一点儿理智, 这只乌龟都不可能发出这份邀请。 席追不确定闻潮声酒醒后还会记得多少,只是很有分寸感地拒绝,“不行。” “唔。” 闻潮声松开了他的衣角,嘴角往下撇了撇,似乎是很遗憾, “为什么、不行?” “就是不行,你这是喝醉酒耍无赖。” 席追将手里的黑框眼镜搁到洗手台上,这才轻巧扣住他的下颚,是叮嘱, 也是命令。 “闻潮声,要么你自己乖乖进淋浴间冲个澡,要么现在简单洗漱就上床睡觉,听明白了没有?” “不行就不行,小气。” 闻潮声使起少有的小性子,偏头挣开席追的拿捏, 他顶着一头小卷毛进了淋浴间, 似乎是还沉浸在“被拒绝”的失望中。 “……” 席追被他的嘟囔和背影可爱得一愣,含笑追问,“那就不锁浴室门了,我在外面等你?” 闻潮声还是没理他, 很有力气地关上淋浴隔门,然后自顾自地开始脱衣服。 浴室的隔门玻璃是磨砂质地,从外往里看不真切,只能模糊地透出里面闻潮声的身形轮廓,即便如此,席追还是能隐约窥见他的肤色,白得有些晃眼。 很快地,淋浴声传了出来。 席追忘了及时离开,盯着磨砂玻璃的视线随着闻潮声的动作微妙游移,思绪不知不觉飘散开来。 不知怎么,他的脑海中居然浮现出对方全身被热意染红、水珠遍布的模样。 “……” 但很快地,席追就意识到自己不对劲的念头,他眉眼略过一丝懊恼,迅速转身离开浴室。 浴室的门虚掩关上,隔绝了一切暧昧的流出。 席追的余光瞥见吧台上的矿泉水,突然觉得有点干渴,他走近拧开瓶盖,仰头猛灌了两口。 凉水顺着喉咙一路下肚,勉强压制了那点不着调的荒唐。 席追倚靠在茶水吧台的边缘,试图平复自己莫名急促的呼吸,但浴室里的淋浴声还在继续,像是密集的鼓点持续敲打着心弦。 越是刻意想要恢复冷静,他的脑海中就越是掠过回国后的一幕幕—— 亲戚订婚宴上,闻潮声小心翼翼的目光窥探。 宴厅休息室前,闻潮声鼓足勇气的那句“好久不见”。 酒店套房里,对方抱着书包板正坐着的模样、被半瓶啤酒撂倒的乖乖睡姿,以及他满怀真诚和期待递上来的剧本、发出的试镜邀请。 以及来到甘南之后的意外同住,在他第一晚出现高原反应时、闻潮声揉按太阳穴的指尖力度、身上散发的浅淡香味。 再到两个人因为剧本吵架、和好、磨合、拍戏,甚至是下戏后的策马疾驰。 这一帧帧的画面在席追脑海中不断闪现,甚至清晰到了每一个细节。 “……” 朋友? 这真的是用朋友就能概括的相处模式? 席追握着矿泉水瓶的手隐隐用力,瞳孔深处浮动一丝自我怀疑和探究。 比起闻潮声,他和沈照野、夏逢一认识的时间显然更长,三人同样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了近二十年。 但席追从来不会这两人产生这些不该有的纷乱念头,怎么独独对上闻潮声就变了味?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席追不是掩耳盗铃的傻子,不会用任何蹩脚的理由去粉饰自己越界的行为,他忽地就意识到了自己近日来出现的那些醋意、欲念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对闻潮声,动心了。 这份感情已经超过了朋友该有的界限和范畴,迅猛到让他才发现就已经没了退路。 ——哐当! 浴室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潜意识里的担忧大于理智的思考,席追骤然回过神,以最快的速度推开虚掩的浴室门,“闻潮声?你怎么……” 急切的询问没来得及出口,就卡在了喉咙中。 水汽氤氲的浴室中,闻潮声已经从淋浴间里走了出来,光着脚踩在湿滑的地板上。 他身上的浴巾才裹了一半,似遮非遮,露在外面的皮肤湿漉漉的,透着被热水蕴出若隐若现的粉色光泽。 大约是被突然的撞门声惊到,闻潮声本就发懵的眼神里多添了一丝慌乱。 席追没想到开门迎接的会是这么一副场景,体内才压下去的燥热再度攀升,“你、你怎么回事?是摔了?还是磕碰到了?” “……” 闻潮声眨了眨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裹在身上的浴袍有了滑落的迹象。 席追知道闻潮声还醉着,没打算从这人的口中得到答案,而是第一时间去衣柜里拿出了自己干净的浴袍。 他返身进入浴室,不由分说地将闻潮声围了严严实实,还将腰间的浴袍带子用力系紧。 短短几秒,就遮挡住了全部的春光。 “跟我出来。” “……” 闻潮声刚冲完热水澡,醉意游走着晕晕乎乎,本来就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席追一手牵着他,一手拿着吹风机,“坐在这里,把闭眼睛闭上,我给你吹干头发再睡。” 闻潮声像团棉花任由拿捏,乖乖在床边坐好,然后又听话闭上眼。 吹风机里的热气散了出来。 席追从来没有照顾“酒鬼”的经验,只好尽可能地放轻自己手上的力气,他回忆着闻潮声上回按摩头部的动作,指腹蹭过细软的卷毛,一点点地摩挲着头皮。 酥酥麻麻的感觉升起。 闻潮声明明闭着眼睛,但还是舒服地哼哼了两声,活像是一只被顺毛的猫。 席追瞧见闻潮声的反应,渐渐生出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全然没有一点儿要照顾人的麻烦和不悦。 头发干得很快,只是在一通抓揉后有点乱。 席追掀开一边的被子,“好了,睡觉。” 闻潮声却没急着进被窝,而是顺从本能抓住了眼前人的手腕,“你呢?你要去哪里呀?” “……”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席追微微一怔。 他看着醉眼朦胧的闻潮声,突然有一瞬间的后悔,后悔刚刚拒绝了对方一块洗澡的请求。 第31章 席追没有抽离自己的手,只是俯下身交代,“我去冲个澡,收拾完就回来,你要困了就先睡,好吗?” 闻潮声放心下来,软乎乎地晃了一下他的手腕,“好吧,那你要快点。” “……” 这人,喝了酒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了? 席追呼吸一紧,本来就没整理完的心绪更乱了,只好扭过头、大跨步地走向了浴室。 啪嗒! 浴室的门用力合上! 闻潮声这会儿仗着酒劲还很精神,确认四周没有任何危险后,他也不胡闹晃荡,只坐在床边,眼巴巴地盯着浴室的方向。 淋浴声响起,隔着一堵墙都能感受到水流迅猛的攻势。 闻潮声只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皮都快睁不开了,才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开门动静。 席追走了出来,只在腰上裹了一条浴巾,还拿着一条干毛巾擦头发。 平日里藏在衣服里的肌肉线条总算显露了出来,不夸张,却很有料,是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流畅的美感。 闻潮声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点儿不带平日里该有的羞涩,“啊……” “……” 席追没想到闻潮声还醒着,有些意外地顿住了擦拭的动作。 他并不排斥对方停留在腹肌上的欣赏视线,反倒是在一阵冷水淋浴过后重新找回了掌控权。 席追走近,“闻导,看什么呢?当导演的,可以这么光明正大盯着男主角的腹肌吗?” 闻潮声被这声“导演”唤回了一丝理智,定住的小眼神开始心虚乱瞟,“我在等你。” 席追拿起一旁沙发上的睡衣,“不许看了,要收费的。” “哦。” 闻潮声已经看过了,很满意,不给钱。 他迅速缩回到被窝里,将自己毛茸茸地裹成一团。 席追将自己收拾清爽,换上了睡衣,也躺进了被窝里,他一侧身,就对上了还醒着的闻潮声。 四目相对,席追拿眼前人是真没办法了,“还不困吗?你这是醒酒了?还是持续醉着?” 两三杯啤酒的量,应该还是很好代谢的。 闻潮声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不回答,而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杀青礼物,什么时候可以给我呢?” “……” 看起来是清醒了一些,但也没完全醒透。 席追凝望着尽在咫尺的温软面容,眉间的冷峻在不知不觉间化成了独有的温柔,“回了帝京还有五六场戏要拍,拍完了会给你的,好吗?” 闻潮声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好吧,那你不要忘记了。” “不会忘记的。” 或许是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席追不由多了点试探的念头,他主动抚上了对方的后颈,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闻潮声,不困的话,我们聊聊天?你还有没有想问我的?” “……” “今晚只要你敢问,我都告诉你,你想做什么,我也可以顺着你。” 很诱人的一段话。 如同一粒石子投向了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 闻潮声本来都已经有点困了,这下子又很努力地撑着眼皮,“你、你现在不要喊我全名。” “那想让我喊你什么?”席追引导着问他,一声声地问,“潮声?还是哥哥?” 闻潮声蹭了蹭柔软的被子,“我比你大呢,嗯……你要喊我,哥哥。” 席追笑了声,“好,哥哥。” 闻潮声如愿听见这个称呼,没了平时的羞涩,而是心满意足地傻笑了两声。 席追还在不疾不徐地揉搓着他的后颈,悄无声息地引导话题,“你没什么其他要问的了?既然如此,那我问你吧。” 后颈传来的触感酥酥麻麻的,闻潮声舒服得想要眯眼,“唔?” 席追明知故问,“哥哥,谈过恋爱吗?” 闻潮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席追勾起嘴角,点他,“那你知道,我谈没谈过恋爱吗?” “……” 闻潮声对上这道明示,恍惚了好几秒。 他借着酒意挥发时的那点勇气,磕磕绊绊地反问,“席追,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谈、谈过恋爱吗?” “没有。” 席追回答得干脆利落,又问,“而且,为什么我喜欢的一定要是女孩子?” 闻潮声的脑子已经转不过弯了,“那、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席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声线里带着一丝蛊惑,“我喜欢呆的。” “……” 什么?呆的? 困意最终还是没过闻潮声仅剩的一丝清明,他来不及研究这话里暗藏的深意,连同说“晚安”的力气都没了。 关键时刻宕机了。 席追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并不明显地掀掉了自己的被子,趁着闻潮声意识混沌,主动往对方的被窝里一钻。 “哥哥,我被子掉了,有点冷。” “……” 闻潮声默许了这份亲昵的贴近和怀抱,只是习惯性地往被子里缩了缩,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温顺。 席追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晚安,做个好梦。” … 闻潮声这一觉睡得很沉,或许是酒精的副作用作祟,他的梦里居然还出现了一些难以言喻的缱绻画面。 直至悠悠醒来,那种暧昧和心悸的余韵还在不断冲击着他的思绪 开门的动静响了起来。 席追提着打包好的午餐进屋,就看见了在床上发呆的闻潮声。 “……” “……” 两人的视线隔空相撞,闻潮声的表情还是懵懵的。 席追将食物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这是醒了还是没醒?还醉着?” “没。” 闻潮声开口,发现自己的嗓音又干又哑。 席追提早备好了柠檬水,递给他,“润润嗓,可以解酒,头疼吗?” 闻潮声摇了摇头,“不疼,就是有点晕。” “醉了酒,睡多了是这样的。” 席追观察着正在乖乖喝水的闻潮声,对方的脸上丝毫没有醉酒“胡闹”后的紧张和局促。 “昨晚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嗯?” 闻潮声捧着水杯,试着认真复盘,“我喝了三杯不到的啤酒?” “然后呢?” “有点晕,想休息,但是找不到房卡。” “嗯,还有呢?” “跟着你回来了?”闻潮声努力回忆,不太确定地问,“我是回来后就睡到了现在吗?” “……” 好的。 被三杯啤酒“干”倒就算了,还断片得很彻底。 席追也不补充他的复盘,只是提醒,“你要不看看身上穿了什么?” 闻潮声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穿着席追的浴袍。 这会儿,两片式的领口因为长时间的睡觉而松垮着滑落,除此之外,浴袍底下空无一物。 滋嗤! 闻潮声感觉此刻的自己像是变成了烧开的电水壶,身体各处的热气瞬间汇集,直冲头顶。 他涨红了一张脸,因为过于尴尬而攥紧了被子,“我……我怎么……你……” 席追如愿瞧见眼前人的害羞反应,忍俊不禁,“慌什么?你自己洗的澡,我的浴袍是干净的,只是看你醉了酒,图方便给你换上。” 穿浴袍,总比帮着穿贴身衣物要好。 闻潮声还是心慌意乱,越发不确定了,“席追,我、我没发酒疯捣乱吧?” 他是真的没料到自己的酒量那么差,之前又没有喝醉酒的经历,所以也不知道自己酒后会做什么。 眼下大脑一片空白,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席追撒了个小谎,“没有,洗完澡就睡觉了。” 这样也好,以闻潮声的性子要是清醒后还记得昨晚的那些事,估计就要彻底缩到“乌龟壳”里面去了。 至于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一个人独家珍藏记忆,也不错。 席追转移话题,“去洗漱一下?打包的午饭得趁热吃。” “好的。” 闻潮声抓紧时间收拾了一番,出了浴室。 席追已经将打包好的午餐摆在了小桌子上,三菜一汤,还冒着热气。 闻潮声靠近坐下,“好多,你吃过了吗?” 第32章 “嗯,吃过了,但我拿了两双筷子。”席追将筷子递了过去,像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先吃,吃不完我可以扫尾,不会浪费。” 闻潮声嘴角微扬,余光忽地注意到了席追的嘴唇,“嗯?” 席追一顿,“怎么了?” 闻潮声隔空指了指他上唇的某处,关心,“你嘴唇这块怎么了?看着有点红、还有点肿?” 面对这声近乎单纯的询问,席追维持着一贯平静的面色,“是吗?估计是上火了吧,快吃吧,吃完还要收拾行李。” 他们是晚上十点的飞机回帝京,待会儿还得坐几个小时的车先去机场。 闻潮声不疑有他,低头认真干饭 席追端起边上的水杯,缓慢地喝了几口,落在杯壁的指腹借机轻蹭了一下唇上的那点异样。 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 回到帝京,闻潮声在内的主创团队只休息了一周,就马不停蹄地就开启了新一轮的拍摄。 要拍摄的剩余剧情不多,全部围绕男主角展开,剧组按照时间线—— 先是拍摄了唐遇在毕业设计方面屡屡受挫的困境,紧接着拍摄了他从甘南回来后,因为想着央金而设计灵感爆发、最后完美展出毕业泥雕作品等情节。 不得不承认,席追在表演方面确实有些天赋,哪怕之前不是科班出身,但他还是轻易演出了“唐遇”前后的状态差别。 主演给力,拍摄进度自然跟着顺畅。 “好!过了!” 随着最后一声确认,偌大的美术展馆里响起了众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杀青咯!” 闻潮声第一时间放下监视耳麦,拿起了监视桌底下早已经准备好的花束,朝着自己的电影男主走了过去,“席追。” 他将精心准备的杀青花束递了上去,“杀青快乐,这段时间辛苦了。” 席追垂眸,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黄玫瑰?” “嗯。” 闻潮声心尖凝上一丝紧张,“你……不喜欢?” 这品种叫契机,是他昨天亲自去花市挑选的,保管每一朵的品相都是最饱满的。 席追伸手接过,“没有,很喜欢,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束杀青花束,谢谢闻导。” 话音刚落,林可漾就从后面走了上来,“导演,别光顾着给我们男主角杀青花束啊,你自己的也记得拿。” 她将另外一束绿色为主的花束递了上来。 闻潮声愣了愣,“我也有?” 林可漾说,“当然了,剧组顺利杀青,导演和演员肯定要有同样的待遇。” 她将花塞到了闻潮声的怀中,却饶有深意地对准了席追,“我本来就是想要预定两束的,结果我们小闻导非要自掏腰包、亲自给你这位男主角选花。” 她又对着闻潮声眨眼打趣,“导演真好,到最后了还不忘给我们剧组省经费。” “……” 闻潮声没料到林可漾会挑破这件事,哑然。 但对方偏偏还不停歇,“哇哦,还是黄玫瑰呢,这花语代表什么来着?” 闻潮声生怕别旁人发现那点小心思,破天荒地抢答,“友情,没别的了。” 林可漾问,“哼哼,是吗?” 席追笑着将手中的花束捧得紧了些,替闻潮声开脱,“导演最大,导演说是就是。” 孙选换好相机走了上来,“席追,拍个杀青照。” “好。” 席追很配合地单独拍一张,随即看向闻潮声,“我再和导演拍一张?” 孙选欣然应允,“ok!” 闻潮声一听这话就想要跑。 他不爱照相,更害怕僵硬的假笑和摆拍,拍摄期间的工作照基本都是孙选偷摸抓拍的。 席追眼疾手快地拢住了闻潮声的肩膀,不给他任何躲藏的机会。 闻潮声逃跑失败,丧着一张脸,“我不拍,我不上相的,算了吧。” 不料,席追偏头贴近了他的耳畔,比起劝说,更像是在蛊惑,“这是我们第一次的合照,你难道不想要吗?” “……” 第一张合照? 他们认识到现在,确实还没拍过一张正儿八经的合照呢。 闻潮声心弦一动,霎时打消了逃避的念头。 席追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鼓励,“放松点,只是拍照,我们可以不发出去,只是自留当纪念。” 闻潮声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僵直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双手捧进了怀中的鲜花。 两个人贴得很近。 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按下了暂停键。 闻潮声感受着席追搭在肩膀的力度,终于直视着镜头,露出了一抹腼腆的笑。 孙选找好的角度,“三、二、一!” 咔嚓! 双人照片瞬间定格。 属于他们人生中共同合作的第一部电影,正式杀青。 … 剧组在帝京也办了一场小型的杀青宴,临近十点才散了场。 身为主演的席追今晚被灌了不少酒,这会儿太阳穴有些发胀,好在他预判了自己的情况,提前喊来了自家的司机代驾。 砰!后排的车门关上。 席追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闻潮声,提醒前排司机,“林叔,打开车载导航的置顶地址,先送我朋友回家。” 司机应声,“好的,少爷。” 直到车子发动,席追才按下了隔板键。 隐藏的隔板缓缓升起,片刻之间,就将前后两排划分成互不打扰的空间。 席追侧过头,看向身边人。 闻潮声从上车就没说过话,这会儿正安静地注视着车窗外的夜景,怀中还揣着到哪儿都不会丢下的工作背包,侧脸显得又乖又呆。 席追主动打破了这层沉默,“怎么不说话?今晚不是没喝酒吗?” 吸取了上次醉酒断片的教训,闻潮声今晚一滴酒都不肯沾上,直到散场还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他回过视线,如实交代,“我有点恍惚,没想到真的能顺利拍完《轮廓》。” 在确定要正式立项开拍前,闻潮声曾经有过许许多多的担忧—— 他这样社恐的性子该怎么指挥调度一大堆工作人员?男主角要找谁?各大配角又该找谁? 如果在片场出现问题了该怎么办?自己能担任好“导演”这一身份吗? 如今,一切担心都可以落地消散了。 这段时间,他遇到了很负责任的导师、遇到了很有凝结力的主创团队、遇到了很棒的演员老师们,也遇到了做梦都想要的那个男主角。 从小扎根在心里的导演梦,在甘南、在帝京,终于一点点地转变为了现实。 哪怕未来还要面对很多全新的挑战,但这已经开了一个最好的头。 闻潮声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再次重复,“席追,谢谢你出演我的电影。” “不客气。” 席追收下他发自真心的感谢,予以回应,“对我来说,这也是一次很新奇的尝试。” 他也是在拍摄过程中才发现,自己居然意外地喜欢在镜头前塑造角色的感觉。 后排只有他们。 闻潮声在这样的安全空间里还算放松,随口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德国?” 席追眼色微晃,报出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 “……” 闻潮声怔然,嘴角的那抹淡笑跟着凝固。 在确认不是自己的幻听后,他的情绪顷刻间掉落了下来,“明天?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席追捕捉到了他极力掩饰的无措,解释,“不是故意瞒着你,确实是很临时的决定。” “还记得上次和你提过的那个金融项目吗?有新课题了,导师特意喊我提前一周回去。” 席追原本计划最迟要在二十号之前返校,这不,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前天才接到了导师的通知,对方希望他提前返校进入项目筹备。 在确认剧组能准时杀青后,直到今天早上,他才着手预定了返程的飞机票。 席追从没想过要隐瞒,本来就打算要在今晚告诉闻潮声,只是此刻,他感受到对方明显低下去的情绪,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懊恼。 “抱歉,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没关系,这又不是你的问题。” 闻潮声垂眸回应,压下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第33章 他知道席追在德国还有未完成的学业,这个假期结束后,他们两人就是要分开的。 只是没想到,离别总是这么猝不及防。 小时候,闻潮声临时接到了父母返回海市的通知,在夏令营结束后,来不及和席追好好告别。 如今又要经历这么一轮毫无预兆的告别,这次又要多久见不到了呢?席追毕业后,会直接留在德国工作吗? “……” 闻潮声没有答案,也不敢贸然追问。 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异样,尝试找话题,“你好不容易回国一趟,结果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拍戏了,席爷爷他们会不会念叨你?” 席追说,“还好,家里的几位老人,我抽空都已经陪过了。” “他们都知道我的性格,就算不忙进组拍摄的事,我也不可能一直闲在家里不出门。” 闻潮声点了点头,终究还是当起了哑巴。 刚杀青后的那点喜悦,在得知这份即将到来的离别后,荡然无存。 席追察觉出他的情绪,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不开心了?” 他打开一旁的车载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袋子递了过去,“现在给你礼物的话,能不能稍微开心一点?” 闻潮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黑色袋子,凝固的思绪动了动,“这是……杀青礼物?” “对,之前答应过,要在正式杀青这天给你的。” 席追用眼神示意他打开,哄道,“闻导,给个面子,打开看看?” “嗯。” 闻潮声将有点重量的礼品袋搁在膝盖上,解开了精心封口的白色礼绳,他带着积攒许久的期待,从里面拿出了真正属于他的杀青礼物。 车顶的照明灯被席追打开,明亮的灯光瞬间驱散了车内的昏暗,也让闻潮声看清了手中的礼物—— 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透明展示盒,里面摆放着一个栩栩如生的泥塑小人。 小人顶着一头标志性的小卷毛,戴着一副粗框眼镜,旁边还点缀着一个摄像机的橡塑装饰。 闻潮声眸光闪烁,似乎是不敢相信,“这是……” “看不出来吗?”席追拿过展示盒,举高和他的容貌做对比,“我一个新手,能做成这样的相似度也不容易了吧?” 不说和闻潮声百分百的一致,但至少能有六七分的相似度? 闻潮声惊讶不已,“这是你亲自做的?什么时候做的?” 席追将泥塑小人递回去给他,“我在甘南的时候就联系了帝京这边的工作室,回来开拍前的一周,我就在做这个,生怕赶不上。” 在此之前,席追没有任何泥雕的经验。 要知道,这小人的尺寸对五官比例的塑造要求更严苛,席追失败了许多次,光是复刻闻潮声的脸型就推翻揉捏了好几回。 做到最后,连工作室的指导老师都快看不下去了,几次提出可以上手帮忙,但都被他婉拒了。 对席追来说,只有亲手做的,才有意义。 他没有复述过程的辛苦,只说,“幸好,在今天赶上了。” 闻潮声端详着展示盒中的“自己”,心尖泛起微妙的感动,“你怎么想着给我做这个?” “你说过,唐遇这个角色是因为我而诞生的。” “……” 闻潮声心绪波动,隐隐窥得了这份礼物里的特殊含义。 席追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动,“如果电影里的泥塑作品,是唐遇和央金的连接,那我送你的这份,就当是你我之间的另一种形式的连接。” “闻潮声,我也很荣幸,成为你人生中第一部电影的男主角。” “……” 闻潮声大脑轰地一下空白,似乎有什么从心底呼之欲出,那份融在他笔下的、刻进角色深处的感情,在这一刻,突然就得到了最响亮的回应。 ——席追,唐遇这个角色,是因为你才诞生的,你就是这个电影唯一的男主角。 ——闻潮声,我很荣幸,成为你人生中第一部电影的男主角。 眼眶隐隐有些泛酸。 闻潮声深吸一口气,极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我很喜欢。” 或许,对方只是借着角色的身份,来赠予他一份算得上有意义的礼物? 哪怕只是这样,也已经很好了。 “……” 席追得到这声答复,不算意外地笑了笑,“喜欢就好。” 因为得到了这份特别的、专属的杀青礼物,闻潮声沉闷的情绪终于有所好转。 车子驶入熟悉的片区,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前排司机的声音传来,“到了。” 闻潮声很珍视地将这份礼物装进自己的背包里,也不忘拿起边上的杀青花束,他打开车门,却没急着下车。 “席追,我明天可以去机场送你吗?”闻潮声酝酿了几秒勇气,“我不想今晚就和你说再见。” 席追对上他眸底的温软渴求,根本舍不得拒绝,“可以,明天见。” “明天见,晚安?” “晚安。” 直到确认闻潮声进了闻家所在的别墅大门,席追才让司机重新发动车子。 车顶的灯光熄灭,昏暗再次笼罩了席追,唯有身旁的那束黄玫瑰依旧明艳。他伸出指尖拨弄了一下玫瑰花瓣,眸光微晃。 刚刚有那么一刻,席追想要借着送泥塑礼物的契机,彻底表明自己的心意,但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被理智所压制了。 因为学业而导致的异国距离,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在未来还不确定的情况下,贸然去开展一段追求、甚至是一段感情,这样只会是对彼此的不负责任。 与其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凭一时冲动草率行事,不如再为彼此留出一些成长和确认的空间。 来日方长,好在未来也不算遥远。 -- 次日,安检外人潮涌动。 机场大厅的智能播报一轮接这一轮:“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您好!这里是帝京国际机场……” 早在半个月前,闻氏夫妇就已经飞回了德国,席追今早也和家中的长辈亲戚们一一告别,特意嘱咐大家不要来送机。 这会儿陪在身边的人,只留下了闻潮声一个。 席追早已经办理完了行李托运,他看着所剩不多的时间,终究是开了口,“差不多了,我得进去了。” “等等!”闻潮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相框,“这个给你,带上吧?” 席追看着递到手上的实木相框,里面是属于他们的杀青双人合照,“你特意打印出来了?” “嗯。” 闻潮声一大早问孙选要到了照片,特意跑到实体店去购买相框、打印,他想着实物应该会更有纪念意义。 席追的指腹状似不经意地抚过照片上的闻潮声,笑了,“这不是挺上相的?” 闻潮声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嗡声,“那还是你比较好看。” 他停顿了几秒,很想要再抓紧最后的时间说些什么,但嗓子眼像是被离别的愁绪给堵住了。 “……” 席追将相册装进自己的随身背包里,实在不想看见这人满面愁容,“闻潮声,你靠近点。” “怎么了?” 闻潮声不理解,但照做。 眨眼间,他就被席追轻巧一拉,跌入了温暖的怀抱中。 “啊。” 闻潮声下意识地发出一声轻叹,不敢动弹。 “回国的第一个拥抱,是你送我的。”席追揉了一下他毛茸茸的后脑勺,贴在他的耳畔,“出国前的最后一个拥抱,我送给你。” “……” 闻潮声没说话,却悄悄红了耳根。 安检这片区人来人往。 席追深知闻潮声羞涩内敛的个性,担心他会感到不自在,这个拥抱只持续了这一句话就松开了。 但闻潮声还有些舍不得,目光一个劲地留在眼前人的身上,“你到了之后,可以给我发条短信吗?简单报个平安就行。” 席追无奈,“别这么看我。” 再这么看下去,真要舍不得走。 席追强迫自己收起那点心思,尽量以朋友的口吻,“落地了会给你报平安,这次加了微信,以后我们可以随时联系。” “好的。” 闻潮声乖乖点头,不敢再耽误他的时间,“你去过安检了吧,等你进去了我再走。” 第34章 “……” 席追看着眼前根本没打算挪动步伐、而是想要目送他过安检的人,一忍再忍,最终还是失了点分寸。 他抬手扣住了闻潮声的后颈,俯身凑近,“要不买张机票,跟我一起飞德国?” 两人的鼻尖似有若无地蹭了蹭,霎那间,像是要吻了上去。 闻潮声的呼吸猛地一滞,后颈被摩挲的地方急速腾烧起了一片火,他根本没想着要反抗这份亲密,反而顺从地微微仰头。 那双藏在镜片下的眼眸睁得大大的,似乎已经忘了周围随时都会有旅客看过来,只是一个劲地看着尽在咫尺的席追。 “不能的吧,我、我还没办签证呢。” “……” 呆龟。 怎么说什么都不反对? 席追很想要再抱抱闻潮声,却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下失了分寸,他深吸一口气,用彼此才能听见的音量,“哥哥,我会想你的。” 温热的呼吸缠了又绕。 闻潮声被蛊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大脑一片空白,“嗯?” 席追摩挲着他后颈的那颗痣,那双深邃的瞳孔里是不带玩笑的认真,“所以,你也要记得想我。” ----------------------- 作者有话说:翻译一下:虽然还没在一起,但是我会想老婆的,所以老婆也要想我! -- 感谢小可爱们支持正版!v后也请多多评论支持啦!本章发30枚红包哦!(明天也是0点更新) 第23章 眨眼间, 又是一轮年关将至。 闻春申和宋雪兰今年难得没有电影项目,留在帝京过年,佣人阿姨已经放年假回去了, 夫妇两人齐心协力忙活了一顿晚餐。 闻春申端起鸡汤, 靠近餐桌,“儿子呢?”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下午,闷头修剧本呢。” 宋雪兰抬了抬头, 对着二楼的卧室方向示意,“听说这段时间正在和朋友们拉投资,年后就准备拍了。” 闻春申笑了声,“这小子,又要自编自导?” “是呢。” 宋雪兰满眼骄傲, “咱们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个人就能干我们两个人的活儿。” 今年六月,闻潮声顺利从帝京影视学院毕业。 他去年拍摄的原创文艺短片《轮廓》,拿了不少电影节的提名和入围, 被业内称为最有潜力的新人导演,算是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闻春申近来听到了不少同行老友对闻潮声的夸赞,说不骄傲是假的。 但他不擅长表达对儿子的肯定和爱意,只对着妻子说,“你喊他下来吃饭吧,身体要紧。” 宋雪兰深知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 扬声喊, “声声,下来吃饭了。” … 三分钟后,闻潮声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穿着睡衣就坐在了餐桌上。 宋雪兰主动给他打了一碗鸡汤,“来, 先暖暖胃,最近修改剧本辛苦了吧?” “谢谢妈妈。” 闻潮声舀了两口鲜美的鸡汤下肚,“还好,已经快修完了,这两天就能出最终版本。” 闻春申拿湿巾擦了擦手,主动给妻儿剥虾,“新剧本是什么题材的?叫什么?” 面对名导父亲的提问,闻潮声隐隐有些紧张“叫《花月》,也是短片,主角叫白月,是位在乱世中谋生存的普通人……” 他将剧本内容大致讲了一遍,忐忑地等待着父母的点评。 宋雪兰是专业编剧,率先出声鼓励,“挺好的,这个故事的立意不错,电影筹备得怎么样了?拉到投资款了吗?” “可漾姐还在洽谈,估计年后会有结果。” 闻潮声改变不了社恐属性,对于这样的社交实在缺乏自信。 林可漾比他早一届毕业,做的也是影视投资相关的工作,于是主动应下了这份差事。 闻春申和宋雪兰对视了一眼。 为了表达对儿子的关心和支持,闻春申难得主动询问,“小声,需不需要爸爸出面,找业内资方给你牵个线、搭个桥?” 宋雪兰也跟腔,“或者,爸爸妈妈直接给你这部电影出资?” 以他们的资源和人脉来说,这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一件小事。 闻潮声听见这些话,顿时放下碗筷,一点儿不带犹豫地拒绝,“不要,你们不要插手我的剧本和电影项目。” “……” “……” 夫妻两人双双没了话。 自己养大的儿子,自己最了解。 闻潮声看起来温和好说话,但他一直有自己的做事标准和底线,绝不会在旁人的劝说下轻易动摇。 闻潮声察觉到自己的拒绝有些直白,软了态度,“爸、妈,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是想靠我自己、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做出好的电影作品。” “我知道你们能带给我的资源、人脉和团队,会让我在这条路走得很顺畅,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其实,有人在知道闻潮声的父母是闻春申和宋雪兰后,就已经出现一些不礼貌的非议,那些好事者言之凿凿—— 认定闻潮声根本没有硬实力,“新锐导演”的头衔不过是靠着家世背景吹出来的,《轮廓》的入围提名更是靠一对好父母、走后门! 总而言之,全盘否定了闻潮声的付出和努力。 闻春申入行这么多年,听过的胡言乱语自然不比闻潮声要少,他明白儿子藏在骨子里的傲气和坚持,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 “小声,你有你自己的坚持,这是好事。但你是我们的儿子,你有权利、有资格享受我们所带来的一切,这并不可耻。” 红眼病在哪里都避免不了。 哪怕闻潮声不依靠他们、凭着自己的实力闯出一片天,将来背地里还是有人会质疑、会嫉妒、会编排,这就是人心。 宋雪兰微微颔首,也赞同丈夫的话,“是啊,我和你爸奋斗了这么些年,不就是为了你?” 她明白闻潮声高敏感的性格,出声安慰,“宝宝,各别网友、业内说话难听,你不用放在心上,做自己就好。” 当然,他们夫妻只是想要提供资金、资源上的支持,并不代表他们真的会去“买通”电影节的评委组、给闻潮声花钱买奖项。 这些有违行业良性发展的事,他们不会做。 闻潮声当然明白父母的关心和好意,可还是坚持直接的想法,“爸,妈,谢谢你们,但我还是想要靠自己试试。” 他还年轻,有试错的资本。 只要是靠自己的努力拍摄的作品、得到的荣誉,那他就无所谓旁人的非议,问心无愧。 闻春申没有勉强闻潮声,反倒认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好,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尝试吧。” “谢谢爸爸。”闻潮声扬起一丝笑容,也不忘对宋雪兰说,“也谢谢妈妈。” 闻春申将一盘剥好的虾仁递了过去,将自己的关心落在实处,“来,今天这些虾是我托人从南三岛寄过来的,你们母子俩试试。” “好的。” … 晚餐结束,闻潮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在电脑桌前落座,却没有着急继续手头的修稿工作,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 书桌边缘,他和席追的合照静静摆放着,边上还搁着对方亲手做的泥塑小人。 自从席追回到德国后,两人就在微信上保持了一定的联系频率。 去年春节假期,席追原本是打算回国过年的,但没料到席锡山老夫妇心血来潮前往了德国。于是,席追只能打消回国计划,和一家人留在了国外过年。 “……” 不知道今年春节,席追会不会回来? 闻潮声拿起已经干透的泥塑小人,很珍惜地看了又看。 ——滋滋滋,滋滋滋! 手机突然响起了接连不断的震动,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闻潮声以为出了什么急事,赶紧拿起来查看。 许久没有动静的《轮廓》主创小群里,林可漾转发了一条链接,紧接着就是很激动的好几行文字。 ——啊啊啊啊!人呢!快出来! ——柏林国际电影节的入围名单出来了!我们《轮廓》上了短片竞赛单元和新生代单元!(*) ——人呢!快快快出来! 闻潮声看着这几行字,有些回不过神。 他不可置信地点进了林可漾发来的链接,确实是柏林国际电影节的入围公示名单,而对方所指出的这两个单元,他们《轮廓》的片名赫然在列。 闻潮声慢半拍地确认了真实性,骤然惊喜,“真的,入围了?” 第35章 帝京影视学院历年都会给学生作品上报各类国内外的电影节,不求获奖,但求入围,以便刷刷学校的国际影响力和知名度。 去年《轮廓》的后期没能如期完成,无缘报名,没想到今年居然能在众多作品中通过筛选,获得了进一步的入围资格。 群里的孙选和廖奇也已经冒泡,两个人正在一唱一和地吹捧庆祝,就连远在甘南的央金老师也发来了一句“恭喜”。 只有席追还没出现,估计是还在忙。 闻潮声不着急在群里共同庆祝,而是第一时间点开了席追的头像,单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对方。 “……” 柏林,德国。 闻潮声默念着这两个地标,嘴角忍不住弯了又弯。 太好了! 他们的作品有幸入围了这一届的柏林国际电影节,身为导演的他,终于有正当的理由去见席追了?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闻潮声才收到了席追的回复。 “刚在午睡,一觉醒来就看见这个好消息了,恭喜啊,闻导。” 他们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 闻潮声连忙打字回复,“也恭喜你,这是我们大家一起完成的作品。”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席追意料之外的语音电话就弹了进来。 “……” 来电通讯一振。 闻潮声紧张得连手机都差点没拿稳,他忙喝了一口水,这才强装镇定地接通。 “喂,席追。” 只是一开口,尾音就抖了抖,漏了陷。 电话那头的席追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 闻潮声回答很快,主动提及,“刚和乔老师他们确认完了入围电影节的事。” 席追开门见山,“你们要来柏林参加电影节吗?” “嗯,乔良老师说,这次入围单元竞赛的片子都很抗打,我们《轮廓》后续的获奖概率不大。” “不过能入围已经是一种认可了,所以他很支持我们几个学生一块出国参加,开拓一下眼界和人脉。” 至于出国的费用,乔良会尽可能向学校进行申请。 不过,闻潮声和林可漾等人都商量好了—— 身为电影行业的新人,这样入围国际电影节的机会实属难得,哪怕是自掏腰包,他们四个人都要一块去见见世面。 席追问,“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下个月中旬,回来时间还没定。”闻潮声如实告知行程,忍不住旁敲侧击,“席追,你今年春节要回国吗?” 电话那头的席追听出暗示,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唉,不巧了。” “前两天才和我爸妈确认过,今年全家都要回国陪老爷子过年,正好和你们撞时间了。” “……” 闻潮声顿时没了话,“哦。” 席追问,“不开心了?” “没有。” 闻潮声口是心非,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没那么失望,“本来想着你要是行程上方便,可以和我们一块去参加电影节。” 席追慢悠悠地回,“哦?听上去好像挺不错的,那我就不回国了吧。” “……” 闻潮声觉得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下子从最低端又冲回了最高处,他怕理解有误,连忙追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说我能是什么意思?”席追笑意明显,给了闻潮声最想要听的答案,“我今年就不跟我爸妈回国了,就在柏林等你们。” “等确认了具体航班落地的时间,告诉我,我到时候去机场接你……们。” “……” 难以言喻的雀跃在闻潮声的心底迅速蔓延、上涌,他又一次追问,“真的吗?” “真的,你们记得抓紧时间办手续,等确认好具体的往返时间和我说,到时候我来安排大家的住宿。” 在柏林,席追算得上半个东道主了。 闻潮声乖乖应下,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他余光瞥见桌上的泥塑小人,感受着电话那边传来的轻微呼吸,忍不住喊,“席追,下个月见。” “嗯,下个月见,我等你。” …… 日子在期待中总是过得很快。 闻潮声拉着行李一出机场通道口,没一会儿,就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找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席追没有挤在人群中,而是站在了大厅的一处落地窗前。 他穿了一件纯黑色的大衣,随意地裹了一条深灰色的毛绒围巾,头发似乎似乎理短了些,衬得整个人高挺利落。 闻潮声心跳加速,拉着行李箱,快速朝着目标走了过去。 航班到达的播报声响了又响,席追的手上端着一杯封口的热饮,他的眸光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来来往往的旅客。 直到,最想看到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野。 “席追!” 闻潮声穿了一件短款的白色羽绒服,领口微微敞开,隐约露出内搭的浅米色毛衣,都是特意买的新衣服。 整个人如同一团温软的糯米,显得格外柔和。 像是冬雪迎上了春光。 席追眉眼里的冷色瞬间消融,迎了上去,“怎么出来得这么快?其他人呢?” 机场出海关、过安检的效率有点慢,他还以为自己要再等上一会儿。 “我们过海关分了不同队伍,可能我这边要快些,就先出来了。” 闻潮声没好意思说,自己一下飞机就加快了脚步、往前冲,压根没顾得上同行的导师和朋友。 他戴着白色口罩,将脸遮挡了大半,“你等很久了吗?” 不过这次没有佩戴黑框眼镜,而是很大方地露出一双漆黑而明亮的眼睛,含着笑意的眸光动人。 席追少有地怔了怔,才勾唇回答,“没等很久,反正大家都是这个通道口出来,我们再等等他们。” 闻潮声的手暂时松开了行李箱,尝试主动寻找话题,“嗯,不是说柏林冬天的平均温度比帝京要高些吗?我怎么感觉还挺冷呢?” “最近又降温了,是冷些。” 席追看见他被冻得隐隐发红的手指,将早就准备好的热饮递了过去,“来,给你的。” 闻潮声发僵的掌心接触到了最需要的暖意,一如既往地真诚道谢,“谢谢席追。” “不客气。” 席追顺手将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二话不说套在闻潮声的脖子上,借机拉近了距离,“你过来点。” 闻潮声感受到围巾上残留的气味和暖意,呼吸一紧,“你、你干嘛?” 席追看穿眼前人的紧张,却不戳破,“趁现在有空先系上,免得待会出了机场冻感冒了。” 说话间,他就用围巾将羽绒服领口处的空隙彻底封堵。 “唔。”闻潮声费劲扒拉地扬了扬脑袋,隔着口罩的声音又闷又软,“有点紧了,喘不上气。” 席追顺势摘下他的口罩,“就这样围着,口罩就别戴了。” 失去了口罩的隐形庇护,闻潮声的社恐属性再度发作,顷刻就往厚实的围巾里面缩了缩,“哦。” 席追忍俊不禁,“乌龟。” 闻潮声脸热,却没反驳。 没多久,身后就响起了廖奇的声音,“老孙,他们在这里!” 一行四人走了上来。 “席追,好久不见啊!越来越帅了!” 孙选先和许久未见的席追打了声招呼,然后勾住了闻潮声的肩膀,“你怎么一个人溜得这么快?平时怎么不见你有这个效率?” 眼尖的林可漾立刻察觉出了微妙,“就是啊,哪里变出来的围巾和热饮啊?” 廖奇也跟着“啧”了一声。 面对朋友们齐刷刷的起哄,闻潮声莫名心虚,小眼神不由自主地席追那边晃了晃。 “我买来的。” 席追出声只解释了热饮,转移话题,“只是手上提不了那么多,都放在车上了,你们待会儿可以喝。” 身为导师的乔良这次也同行了。 他对席追这位电影男主的印象很好,笑呵呵地说,“小席,我们这次柏林的行程就辛苦你安排了。” 席追礼貌回复,“乔老师,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极其自然地接过了乔良的行李箱,还不忘带上闻潮声的行李箱,“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先去停车场吧?” 闻潮声愣了两秒,藏在围巾下的嘴角又忍不住弯了起来,感觉捧在手心里的热饮更烫了些。 第36章 “好。” “走吧走吧,别说,还真挺冷的。” 一行人在席追的带领下,很快抵达了停车场,黑色的商务车上,一个体型微胖的外国男人迎了下来。 “席先生。” “嗯。” 席追对着乔良等人介绍,“乔老师,这位是莫里茨,是我给你们找的地陪,这段时间你们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找他。” 莫里茨有点黑人混血,但也算精通中文,“各位好,待会儿由我送各位去酒店。” “今天时间不早了,老师,你们长途跋涉应该需要倒倒时差、好好休息。” 席追考虑得很细致,礼节也很周到,“明天中午,我再给你们补办接风宴。” 乔良笑着点头,“那就辛苦你安排了,等行程结束,我再让小闻和你对接费用支持。” 席追回答,“您客气。” 莫里茨很有眼力见,立刻帮忙抬几位的行李箱,“各位,先上车吧,行李交给我。” 闻潮声站在席追的身边,眼看着导师和朋友们依次上车,正打算跟上去—— 忽然间,席追拉住了他的手腕,“这车是五座,没你的位置了。” 闻潮声发愣,“那我坐哪里?” “坐我的车,你跟我走。”席追指了指边上的迈巴赫,抢先一步将行李箱推了过去。 闻潮声不疑有他,“哦,好的。”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离机场。 等上了高架,闻潮声才想起来给国内的宋雪兰打电话、报平安,等他再抬眼时,开在前面的商务车就不见了踪影。 闻潮声只当大家最终的酒店目的地都一样,没有多想,直到半个小时后,席追将车子开进了一片复式洋房的住宅区。 闻潮声才意识到不对劲,“席追,没开错吗?我们订的酒店在这里吗?” “没开错,我爸妈在这边买了房子。” 席追将车开进自家地库,早有预谋地对着闻潮声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你今晚住我家。” ----------------------- 作者有话说:一见面就拐回家[墨镜] 本章评论随机红包哦!感谢小可爱们对于正版的支持! -- (*)本文架空,套用了国外地名和电影节,部分奖项有改动,请勿代入。 第24章 “……” 什么?住哪里? 闻潮声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砸得脑袋发懵, 慢了好几秒才开口,“不、不太合适吧?我和孙选他们一块住、住酒店就行了。” 席追解开安全带,反问,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闻潮声答不上来, 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我妈早就从宋姨那边知道你要来德国,回国前她还特意叮嘱我,让我留在这里多照顾你。” 席追先是搬出了双方的妈妈, 旋即反问,“怎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闻潮声哼唧,“是朋友,但……” “照野、逢一也经常住我家。”席追又搬出了同龄朋友举例子,眉梢轻挑,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闻潮声的思绪被带着跑,呆呆地眨了一下眼,“你说得好像很对。” 再拒绝下去,恐怕就会显得很不对劲了。 席追不再给眼前人任何反驳的机会, 率先下了车,“那就走吧,我给你拿行李。” 闻潮声完败,“哦。” … 等到跟着席追进了家中客厅,闻潮声还在恍惚。 席追将全新的拖鞋递给他,“今晚就不外出了, 简单给你做点意面, 吃吗?” 闻潮声有些惊讶,“你下厨?” “不然呢?”席追习惯了闻潮声时不时冒出的傻问题,笑问,“哪有你来我家、还要让你下厨的道理?” “不喜欢吃意面的话, 冰箱里还有半成品的披萨,我可以烤一下。” 闻潮声一想到能够吃到席追做的晚餐,眸光都亮了几分,“我都行的,我不挑食。” 席追笑,“那就意面?” 席追脱掉外套,随手搁在餐厅椅背上,又将内衬的衣袖往上一折,露出强有劲的手腕。 闻潮声的目光不由多停留了两秒,才挪开,“我给你打下手?” “不用,等着吃就行。”席追用眼神示意他往里面走,“屋里开了暖气,一楼就有浴室,你可以先简单冲个澡、换身衣服。” 这番话说得利落又明确,像是早就妥当安排好了一切。 闻潮声是个名副其实的厨艺小白,只好微笑应下,“那好吧。” … 晚餐是牛肉香菇酱的意面,味道很不错。 为了不辜负席追的好意,向来胃口不大的闻潮声吃了个干干净净,连奶油蘑菇汤都没放过。 席追看着见了底的餐盘,难得体会到了给人做饭的满足感,“好吃吗?” 闻潮声还有些意犹未尽,忙不迭地认可,“嗯,很好吃的。” 席追笑了声,“那明早再给你做别的。” 闻潮声立刻期待起了明天早上,已经将进家前的那点犹豫抛之脑后。 他看着桌上的餐具,很有礼貌地表示,“我来洗碗吧?” “不用,有洗碗机,待会儿再处理。”席追并不想让他干这些家务活,“走吧,我先带你上楼。” 洋房一楼的客卧留给了住家保姆,昨天,席追刚给她放了小半个月的长假,这会儿不在家。 二楼的空间隔出了两间超大的卧室,楼梯左边是席氏夫妇的主卧,因为夫妻两人回了国,这会儿正锁着门,而楼梯右边是席追的卧室。 席追领着闻潮声进了房间,“今晚睡我房间,没意见吧?” 闻潮声早有准备地应了下来,“好的。” 两人在甘南的时候睡过同一张床,他有经验了,反正只要各盖各的被子就行。 哪知下一秒,席追就补了一句,“我没在家里找到多余的被芯,但床单和被套都是新换过的,今晚只能盖同一条被子,能接受吗?” “……” 闻潮声觉得自己的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 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席追就先退了一步,“如果你觉得不自在,这床被子留给你单独用,反正屋里有暖气,我可以不盖。” “……” 那怎么能行? 万一睡感冒了怎么办? 闻潮声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中了席追的圈套,正一步步地往“坑”里掉。 他瞥了一眼还算厚实宽敞的被子,满脑子只想着对方晚上不能受冻,“我没关系的,我们一起盖就行了。” 乌龟自个儿爬进坑。 是意料之内的乖巧回答。 席追眸底露出一丝“得逞”的愉悦,转瞬即逝,“那好,屋内浴室留给你刷牙洗脸,我去楼下浴室冲澡,顺带收拾一下碗筷。” “好的。” 夜深,窗外又落起了小雨。 闻潮声到家那会儿已经洗过澡了,所以只是简单地再洗漱了一下,他看着整洁宽敞的床铺,一时没敢先占据床位。 席追还在楼下,没上来。 趁着这点时间,闻潮声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房间的布局—— 总体的面积很大,左边是主卧和浴室,中间是办公兼顾休闲区。 屋内最右边的角落还有一个升降的小步梯,应该是可以直达三楼的小阁楼。 闻潮声扫了一圈,目光忽然定格在书桌上。 桌高一阶的展示架上,摆放着三张尺寸不同的合照—— 第一张是席追和父母的合照,看起来像是高中毕业那会儿拍的。 第二张是席追、沈照野以及夏逢一的合照,三人背着各自的登山装备,估计是某一场徒步之后的留念。 第三张照片,闻潮声最眼熟,是属于他们两人的《轮廓》杀青照。 最意外之外的是,合照边上还摆放着一辆并不符合席追这个年龄的玩具赛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 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翻涌,清晰又模糊。 闻潮声的脸上刚晃过一丝不确定,门口就传回了脚步声。 洗漱完的席追走了进来,“在看什么?” 闻潮声隔着距离和他对上目光,指尖小幅度地指了指,“这赛车是……” 席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直接承认,“就是你小时候送我的那辆。” 闻潮声得到明确的答案,雀跃的同时又有些意外,“你怎么还留着啊?” 席追看着他,意有所指,“因为喜欢。” 简单四个字,却足以延伸出无数种注解。 是喜欢赛车本身? 第37章 可这样的儿童玩具花钱就能买上许多,并不足以收藏。 闻潮声的心跳瞬间被撞乱了节奏,张了张口,却怕自己追问出奇怪的话。 他不由避开了席追的视线,胡乱地指了一下最右边的升降梯,“那个上面是小阁楼吗?” 席追看穿他在转移话题,却很配合,“嗯,被我简单改造成了健身房,要上去看看吗?” “太晚了,我就不上去了。”闻潮声收回视线,摇头,“我之前也特别想要一个小阁楼。” 席追问,“想要什么样的?” “嗯,面积不需要很大,能用来放我的剧本、我的电脑、我的工作台就够了。” 闻潮声真的是有过设想的,还很具体,“但天窗一定要特别大的,白天能晒得进阳光,晚上要能看得到夜空。” 这样每次写剧本写累了,他就可以抬头看看天、看看云、看看星空。 只可惜,闻潮声还没有能力靠自己买房子。 闻家在现住的这套房子,也没有阁楼可以满足他的小小心愿。 席追眸光微闪,“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闻潮声只当对方是在鼓舞自己,忍不住地扬了扬唇,“嗯,到时候装修完了,我请你来家里暖房做客。” “……” 只是做客?怕是不够吧。 席追笑了笑,却没深入这个话题,而是走回了床边,“不早了,休息吧,今晚还是和甘南那会儿一样?我睡左边,你睡右边?” “哦,好的。” 想到两人即将同盖一床被子入睡,稍有不慎便可能发生肢体接触—— 闻潮声内心深处的紧张如同潮水般涌动,他快速钻进了被窝,还很刻意地将视线瞥到了另外一边,尽量不泄露自己的慌乱。 席追瞧见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动作,忍俊不禁,“我关灯了?” 闻潮声只留给他一个侧脸,“好的。” 席追正准备关闭电源开关,余光瞥见了边上的暖气按键,他的指尖一顿,然后极其迅速地将暖气的温度等级往下调节了一个度。 啪嗒。 卧室内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很快地,闻潮声就感受到边上传来的动静,越发躺得笔直,一动不敢动。 席追侧过身,在昏暗中准确捕捉了他柔软的侧脸,“你这样僵着,能睡着?” 闻潮声应得很心虚,“能的。” 席追又问,“这么久没见了,睡前不打算和我聊聊天?” “我……” 闻潮声欲言又止。 席追主动往他这边挪了挪,却还是控制住了距离和分寸,明知故问,“这一年半,都在忙什么?” 闻潮声感受到热源的贴近,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知所措,他没忍住用余光去看边上的席追,“就忙着电影那些事,都在微信上和你说过的。” 分开的这段时间时间,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聊天频率,虽然算不上频繁,但也足够把握彼此的动态。 席追偏偏还要问,“所以只忙了电影,没有再忙其他的?” 闻潮声没太听明白,下意识地偏头看向他,“忙其他的什么?” 席追对上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就比如,谈恋爱了吗?有喜欢的人了吗?” “……” 闻潮声没想到席追会突然发问这个,呼吸错了节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腼腆地否认,“没有,我、我没有谈恋爱。” 至于后一个问题,因为心虚而故意略过了。 屋内的暖气减弱了些,空气中悄然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闻潮声往被窝里又钻了钻,生怕自己那点难以启齿的心思在暴露在对方面前。 哪知席追的目光却不依不饶,问题一个比一个直接,“那有想我吗?” “……” 思绪瞬间潮涌。 闻潮声突然回想起了一年半以前,席追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对着他说: “哥哥,我会想你的,你也要记得想我。” 那时的闻潮声辗转反侧了一个多星期,始终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提出这个要求? 他甚至还暗戳戳地上网搜索了一下,这才勉强得出一个还算合理的答案: 大概是因为席追常年生活在国外,对于“朋友”之间的情感表达比较开放。 “闻潮声。” 眼前人的走神太过明显,席追连名带姓地喊了一声,他抬起手,隔着被子拍了拍闻潮声的腰腹。 “转过来,看着我。” “……” 明明落下来的力道不重,可闻潮声还是敏感地瑟缩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呼吸的频率,听话地将目光落在席追的脸上,却在视线接触的刹那害羞躲开,“嗯?” “所以。”席追微微前倾,锲而不舍地问他,“你有想我吗?” 上扬的尾调如同带了钩子,勾得闻潮声的一颗心摇来荡去。 他始终没有撒谎的天赋,也不敢去思考自己的答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只是诚实而慌张地说,“有、有点、想的。” 简单几个字,被他说得磕磕绊绊。 席追笑了一声,靠近他,连鼻尖都快抵到一起了,“只是有点?” 暧昧呼之欲出。 以至于闻潮声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急促地眨了好几下睫毛,猛地转身背对了席追,“我困了,要睡觉了,晚安!” 鼻尖的那点温热没等升温,就已经稍纵即逝。 席追盯着闻潮声毛茸茸的后脑勺,颇为遗憾地想着:看来乌龟也不能这么钓,万一惹急了,逃跑的速度也是挺快的。 他微微起身,“真睡了?” 闻潮声不说话,很娴熟地当哑巴装睡。 席追盯着对方在昏暗里红透了的耳朵,眼里笑意明显,偏偏贴近耳语,“晚安,我也有点……” 他学着闻潮声刚才的回答,语气里却多了一丝撩拨,“想你的。” 可能,远不止一点。 …… 闻潮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睡前的那种悸动和暧昧悄然入了梦。 他梦见和席追在甘南无数个同床而眠的夜晚,梦见两人同骑一匹马疾驰在草原上,更梦见对方摩挲着他的后颈、喊他哥哥,甚至还吻了他。 情动在梦境里散了一地,连同彼此身体传递的热意都很真实。 天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好巧不巧地落在闻潮声的脸上。 晒久了,有点烫。 半梦半醒的闻潮声想要赖床,一如既往地往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蹭了蹭,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 “……” 几乎是同一时间,床上的两个人都睁了眼。 眼里的困意尚未褪去,但又同时被另外一种不可言说的微妙所取代。 闻潮声没想到他和席追居然是抱着睡觉的,顿时红着脸嗫嚅,“你……我……” 昨晚房间里的暖气被刻意调低了一个度,睡梦中的闻潮声自然而然地就靠近了身边的热源。 这会儿,某种不对劲越来越明显,闻潮声慌张不安地动了动。 “闻潮声!” 席追下意识地制止,埋头抵住他的肩膀上,艰难又克制地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别乱动。” 温热的气息在脖颈上流连,如同电流过境,闻潮声瞬间僵住了身体,就连大气也不敢喘。 过了两三秒,席追这才微微向后挪出点距离,语气里藏着一丝少有的隐忍,“我去趟洗手间。” 闻潮声含糊地应了一声,浑身上下都快冒汗了。 眼看着席追下了床,踩着拖鞋一言不发地开门、头也不回地下了楼,闻潮声才一骨碌地爬坐起来,掀开了身上的被子。 被窝里积攒了一个晚上的热意冒了出来。 闻潮声低头看了看略微有些冲动的自己,又想起刚才和席追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接触—— 一秒,两秒,三秒。 反应过来的闻潮声猛地拉起被子,将自己连头到脚藏了个严严实实,彻底当了一回缩头乌龟。 “呜。” 怎么会这样。 他要没脸见人了。 ----------------------- 作者有话说:乌龟宝宝:[爆哭][黄心] 追哥:[黄心][裤子][减一] --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本章评论随机红包!明天要上千字夹子,更新时间在晚上(可能会迟一点哦) 第25章 眼看着时间快到九点半, 拖得不能再拖的闻潮声才跟乌龟似地挪出了卧室。 刚下楼梯,他就看见席追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像是与生俱来的默契—— 第38章 即便两个人谁也没出声, 但还是轻易地对上了视线。 闻潮声花了好长时间才压下去的羞涩情绪, 瞬间功亏一篑,耳根子被热意驱使着发红。 “洗漱好了就过来吃早餐,我简单弄了点培根三明治。” 席追已经换上了常服, 脸色再没有一丝早起时的异样,“你是要喝咖啡、果汁还是牛奶?” 闻潮声暗吸一口气,随口回答,“要牛奶。” “牛奶?” 席追像是顿了一秒,才接话, “好的,我去给你加热。” 闻潮声盯着席追重新进了厨房的身影,暗中给自己打气—— 没关系的! 不过就是每个男生都会经历的、特别正常的早起情况,那只是不可控的一点意外! 既然席追能够翻篇不提, 他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闻潮声给自己做足了心理暗示,才走到了餐桌前,坐了下来。 牛奶热得很快。 席追端着热饮从厨房出来时,发现闻潮声正眼巴巴地盯着他看,桌上的三明治还没有开动的迹象。 他将牛奶递了过去,“怎么不吃?是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闻潮声双手捧过温度正好的牛奶, 姿势显得很乖, “我在等你一块儿吃早餐。” “……” 简单一句话,轻轻巧巧地戳在席追的心坎上。 他没有选择坐在对面,而是直接坐到了闻潮声的身边,肩挨着肩, “快吃吧,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 闻潮声已经习惯了这样过分亲昵的“社交距离”,没察觉到不对劲。 他咬了一口三明治,才说,“你有看见吗?刚刚孙选在群里发消息了,问我们几点钟集合?” 席追的手机还在楼上,拿下来。 他想起自己早起时那会儿的过分冲动,闷咳了一声,佯装若无其事地喝起咖啡,“十点半集合吧,我待会儿回他。” “好的。” 闻潮声吃饭时总是很安静,而且能不浪费就不浪费。 席追看着他将完整的一块三明治吃完,才出声,“对了,逢一知道你要来柏林。” “他上周就和我提过,想要找时间和你聚聚,再加上照野一块儿攒个局。” 席追深知闻潮声的脾性,将决定权交到对方手里,“你想不想见?” “嗯?”闻潮声很意外,“他们不忙吗?” “照野的工作室本部就在柏林,最近才忙完一个秀展,应该是在休假,逢一还在慕尼黑读医,不过周末过来很方便。” 席追对两位发小的生活动向了如指掌,“你要是愿意见见,我到时候就找他们对时间,应该能赶在你们回国前碰上一面。” 闻潮声回到帝京读书后,曾和夏逢一做过几年的同校同学,对方是个乐观小太阳,以往在学校时就挺照顾他的。 这一晃眼,两人已经快五年没再见过了。 想到这儿,闻潮声难得没拒绝,“好的。” … 柏林国际电影节分为好几个竞赛单元,会进行为期两周的展映和颁奖活动,《轮廓》入围的单元评比在后半程,闻潮声他们抵达时,电影节已经开始一周了。 不过,结果和乔良预料得差不多—— 他们团队的《轮廓》只获得了提名,没能在一众优秀作品里直接杀出重围。 但对于刚毕业的电影新人来说,能够入围就已经是莫大的认可和鼓舞了,闻潮声和林可漾等人都没气馁,而是抓住这次宝贵的机会观展了很多优秀作品。 在电影节间隙,他们顺带将柏林大大小小的地标都逛了一遍。 电影节的闭幕式定在二十二号,而席追和好友们攒的局也定在了同天晚上。 双境作为柏林圈层最顶奢的富豪会所,从不对外人开放,它隐匿在高楼之内,靠着富人之间的相互引荐才能入内消费。 即便如此,每晚的包厢也都是预定拉满的状态 ,会所内没有明确的指示牌,走廊设计得有些复杂。 引路的侍者带着他们往里走,毕恭毕敬地推开包厢门,“各位,这边就是你们提前预定的包厢,里面请——” 特质的木门一经推开,就呈现出了另外一个世界。 黑钛镜面铺成的地面一路延伸,直达正前方的威士忌墙,前面是半围合的沙发卡座,用来喝酒。 左右两侧是无死角的高层落地窗,一边是精致的用餐区,一边是各类看着就贵到离谱的娱乐区。 还没进去,空气里特调的香调就散发了出来,是上流圈层才会有的纸醉金迷的味道。 “我靠。” 孙选低声惊叹,扯了扯廖奇的胳膊,“这下真是跟着席少见世面了,找了这么一个地方给我们庆功啊?” 廖奇啧啧称奇,只有开了眼界的兴奋感,“我待会儿非得来个十张八张的自拍,加个定位在朋友圈炫耀一下。” 林可漾笑了声,“瞧你们这点出息。” 他们的导师乔良在柏林有老友,今晚赴约去了,让他们几个年轻人好好玩。 闻潮声听见好友们的讨论,心里也有些震惊。 他原本以为就是找一家环境好点的餐厅、简单聚聚呢,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阵仗。 这一晚上得花不少钱吧?也不知道自己钱包里的余额待会儿请客结账? 闻潮声正在心里悄咪咪地犯嘀咕,下一秒,一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就从沙发卡座上站了起来。 “你们总算来了。” “……” 灯光下,对方混血的面容显得格外冷峻而深邃,往那一站就显得气场矜贵。 闻潮声只用了一秒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然后,他就从席追的招呼声中有了明确了答案,“照野。” 沈照野走了上来,也不和席追浪费时间客套,而是看向许久未见的闻潮声,“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嗯。” 闻潮声微微颔首,其实心里是有些“许久未见”的陌生感。 尽管都是小时候就认识的朋友,但沈照野和席追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沈照野身上散发着一种与他们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如今比小时候还要严肃板正,甚至给了他一点儿“生人勿进”的冷硬错觉。 席追对着孙选等人介绍,“这位是沈照野,我发小,现在算是一位蛮有名的珠宝设计师。” 林可漾第一眼就认出了经常在时尚杂志上常被提及的沈照野,压住心头感叹,“蛮有名?你们真是太谦虚了。” 妈呀! 这可是时尚界请都请不动的大人物!有钱人的人脉圈层果然是一个比一个牛! 沈照野任由林可漾不算冒犯的打量,喊了一声,“朱莉。” “诶,老大。”吧台边上,一位华裔的女孩子扬着笑容就走了上来,“来了。” 沈照野用眼神双向示意她们,绅士又体贴,“我听席追说,你们这边就林小姐一个女孩子,所以今晚特意邀请了我的助理过来,希望你们俩能够相处愉快。” 朱莉微笑招呼,“你好,林小姐。” 林可漾看了一眼长相漂亮的朱莉,“你好啊。” 朱莉是个自来熟,上来就夸,“你这头发卷得真好看!” 林可漾接话,“谢谢,你的口红色号也很漂亮。” “……” 席追的目光扫向后面已经目瞪口呆的孙选和廖奇,出声提醒,“要不,你们四个人先点晚餐?” 这俩都是心大的,完全没有因为所谓的“差距”而不自在,反而一听见吃的就来劲了,“ok!” “大吃特吃!” … 闻潮声跟着席追留在了卡座区域。 他向来是个话少的,和沈照野之间的关系又不算熟,想了半天才问,“逢一呢?他今晚不来了吗?” “来的,刚说路上有点堵车,估计也快到了。”沈照野简单解释,拿起已经醒好的白葡萄酒,“你们喝吗?” “我可以。” 席追看了一眼闻潮声,脑海中忽地浮现了对方醉酒后的模样,代替做主,“他喝不了,待会儿让侍者弄点果汁就行。” “……” 喝果汁。 听着怎么这么像小朋友的口味。 闻潮声的思绪飘了飘,却没出声反驳席追的提议,“嗯。” 席追偏头问他,“你想喝什么果汁?” 闻潮声认真想了想,“芒果的,可以吗?” 席追笑,“当然可以。” “……” 沈照野意外地插不上话。 他暗含探究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扫过,轻易窥探出了一丝端倪,却没点破。 酒液漂亮地流入酒杯中,递了过去。 没等两人开喝,一道极其张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铛铛铛,我来啦!” 第39章 紧闭的包厢门重新打开,一颗染着粉色头发的脑袋探了进来。 “……” “……” 包厢内的视线无一例外地集中了过去。 夏逢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坦然地接收着众人的目光洗礼,他自顾自地环视了一圈,在看清席追身边的闻潮声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潮声!好久不见,想我了没有?!” “唔!” 闻潮声毫无防备地迎来了夏逢一的熊抱,重心骤然后移,整个人在电光火石之间便被对方压倒在了沙发上。 偏偏夏逢一不觉得这个姿势暧昧,上手就揉起了闻潮声的卷毛,话唠属性一触即发,“哎呀!还是好软!真羡慕你的发质!怎么保养的?” 席追眸光微变,第一次想要“手刃”自己这活泼过度的发小。 闻潮声被压得有点呼吸不上来,红着脸推了推,“逢一,你先、起来。” 坐在边上的席追直接起身,一言不发地揪住了发小的卫衣帽子,毫不留情地顺势往上一提,“起开。” “呃呃呃——勒我脖子了——” 夏逢一被迫从沙发上离开,反手甩开席追的禁锢,“干嘛啊你,还不允许我对潮声表达我的热情了?” 席追盯着他的粉毛,有点好笑,“你什么时候染的?上个月见面不还是正常发色?” “上周日刚染的。”夏逢一很得意自己新造型,炫耀,“怎么样?不错吧?” 席追点评,“毫无医学生形象。” 沈照野点了点头。 夏逢一不服气,“你懂什么?你们懂什么?我昨天去儿科当义工,那些小朋友都可喜欢我了!” 他重新坐到闻潮声的边上,勾住他的肩膀,“来,我们大导演评价一下——” 闻潮声盯着夏逢一看,“嗯?” “潮声,我这造型好看吧?我这张脸是不是也能拍个电影什么?” 夏逢一瞥了一眼席追,很有自信,“肯定比席追更适合当你的电影男主角?” 席追嗤笑,“我看你学医学疯了。” 他看向沈照野,指了指夏逢一的脑子,无声吐槽:有问题。 沈照野很有默契地用食指比了个问号,沉默点头:同意。 “……” 面对好友们的攻击,夏逢一习以为常地比起一个中指,微笑回击: 两个bking,装什么装。 闻潮声全程目睹了三个人的互动,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我觉得逢一的发色很有个性,很适合。” “潮声,有品位!”夏逢一大为感动,重新贴抱住闻潮声,“我就知道,我们俩才是一个阵营的!” 席追刺道,“谁要和你花蝴蝶一个阵营?” 夏逢一当没听见,趁机和闻潮声吐槽两位好友,“你别和他们俩走太近,一个个看着风度翩翩,实际上嘴巴都毒得要死。” 话音刚落,斜后方就响起了林可漾的好奇询问,“这位粉色头发的小帅哥是谁啊?” 夏逢一转过身去,热情打招呼,“哈喽,你们是潮声的朋友吧?” “嗯。” “潮声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夏逢一拍了拍闻潮声的肩膀,起身走到餐桌边上,“来来来,你们要吃什么?我和你们说,这家的脆皮猪肘很不错……” 闻潮声望着夏逢一的背影,以及他叽里呱啦停不下来的嘴巴,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席追重新坐在他的身边,不着痕迹地抢夺注意力,“看他干什么呢?” 闻潮声突然联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回过视线,悄咪咪地问席追,“逢一是不是随身得带着润喉片啊?” 一天到晚说那么多话,嗓子不会累吗? 要是换了别人,一时半会儿可能还理解不了闻潮声的脑回路,但席追立刻就懂了。 他玩笑接应,“可能吧,我上次去他家,看他囤了一柜子的润喉片。” 闻潮声信以为真,“啊?真的吗?” 席追忍俊不禁,“骗你的,怎么说什么都信。” “哦。” 有了夏逢一的加入,包厢里的氛围立刻就热闹了许多,晚餐后,他招呼着大家玩起了花牌。 两两组队,正好可以分成四组 ,不赌钱,输的人只需要喝上一杯酒。 两位女孩子可以免掉这一惩罚环节,输了喝杯柠檬汁就行。 闻潮声不懂这些棋牌游戏,只安静地当个局外人,任由同组的席追代表去玩。 席追今晚像是牌运不济,上桌后输了好几轮,喝了好几杯洋酒。 每回一输,他就会对身边的闻潮声投去遗憾的目光,然后后者就会软乎乎地安慰他,“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厉害了。” 中场休息结算的时候,夏逢一啧啧称奇,“不对啊,席追你牌技怎么拉垮成这样?” 这人在以往牌局里,十次里面九次都是赢家。 沈照野洗着手里的牌,低声提醒,“席追有他的新玩法,你不懂少问。” 夏逢一很狐疑地看了回去,“你又懂了?” 沈照野说,“比你懂点。” “……” 牌局一轮接着一轮开启。 闻潮声暗中注意着时间,不太娴熟地找了一个蹩脚理由,“席追,你们先玩,我出去给乔老师打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席追停下手中摸牌的动作,“要我陪你吗?” “不用,你们玩吧。” 闻潮声怕自己说多了就露馅了,连忙走出包厢,他摸了摸早已经装进口袋里的钱包,打算抢先去前台买个单。 但初来乍到的闻潮声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认路能力,更低估了“双境”场地设计的复杂性—— 由于缺乏明确的引路牌,他在充满岔路的走廊里七拐八绕的。 不但迟迟没能找到刚进门时的前台踪影,反而误打误撞地进入了一片酒吧片区。 恰时,新一轮的劲爆音乐响了起来。 天花板上的一排射灯骤然扫射全场,形形色色的男女在中央舞池里狂欢,举着酒杯的同时还不忘贴身热舞。 双境,顾名思义,一个有种双重境界的娱乐会所。 “……” 闻潮声对于这样的“热闹”向来是避而远之,下意识地后撤两步,打算原路返回。 只是没等迈出脚步,就有人搂上了他的肩膀,紧接着,一道带着醉意的撩拨在耳边响起: “hi,cutie.” ----------------------- 作者有话说:@席追,速来。 以及,我们乌龟宝宝确实很cutie~[害羞] -- 感谢小可爱们的订阅支持,接下来将稳定在每晚18点日更,每章评论区都会发放随机红包!感恩! 第26章 闻潮声最不习惯突如其来的接触, 顿时僵住身子,看了过去。 对方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眉眼流露出的气质尽显风流和多情。 他手里端着一杯深蓝色的鸡尾酒, 另外一只手则是虚搭在闻潮声的肩膀上, 靠近时,身上传来的香水味浓烈得有些呛人。 闻潮声不舒服地蹙眉,惊慌地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对方瞧见他受惊吓的模样, 故作抱歉地抬了抬手,似乎用德语说了一句什么。 “……” 闻潮声没听懂,低头想要绕开他走。 没料到,对方一个侧身就拦住了他的去路,他问, “你是……华国人?” 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听着还有些蹩脚。 “你好,我叫查利。” 外国男人就只会那么几句基本的普通话,他又切换成了英文, 举着酒杯向闻潮声示意,“抱歉,吓到你了,但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可爱,想请你喝一杯酒。” 他举起酒杯, 往近处示意, “你看,我的位置就在边上。” 闻潮声这下听懂了眼前人的意图,很不自在地推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镜,“……谢谢你的邀请, 但我不会喝酒。” 他的性子软,向来做不到强硬的拒绝,只能礼貌表示,“麻烦请让一下,我走错地方了,现在要回去。” 外国男人笑了一下,却没打算就此收手。 这种性格的小动物最好拿捏了,只要能够拐上床,就会红着眼任由床伴予取予求,他可舍不得错过。 外国男人露出势在必得的一抹暗芒,弯腰对准了闻潮声的眼,露出真正的放荡不羁的一面,“cutie,你是gay吧?” “……” 闻潮声听见这个词汇,骤然睁大眼睛。 外国男人顷刻就知道自己看准了,“你比我想象中得还要可爱。” 他伸出指尖,试图去逗弄闻潮声的小卷毛,“一个人来的?今晚要不要跟我试试?我技术很好的,保证让你很舒服。” 第40章 “……” 闻潮声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直白的聊骚,整张脸都快红透了,眼见对方还想要上手触摸,他也顾不得礼不礼貌了,猛地避开,打算直接开溜。 “诶!” 外国男人哪里舍得就这么让闻潮声逃走? 他刚准备上手去阻挡,却没料到另外一道身影冲了上来,当机立断地拍开了他不安分的手。 啪! 猝不及防的力道传来,震得手臂都在发麻,外国男人吃痛蹙眉,没了动作。 席追第一时间将闻潮声拉到了自己的怀中,低头观察着他的情况,“没事吧?” 闻潮声没想到席追会找到这里来,在一瞬间的惊讶后,他没有推开这样的亲近保护。 席追身上的浅淡气息取代了刚刚那股刺鼻的香水味,让他找到了归属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闻潮声摇了摇头,“没事。” 外国男人看见突然出现的席追,眸底晃出一丝狩猎被打断的懊恼。 但他实在是很喜欢闻潮声这款类型的男孩子,并不打算就此放弃,“cutie,这位是你的朋友?” “……” cutie? 席追听见这个称呼,眸色瞬间沉下来。 外国男人像是没有察觉他的敌意,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酒杯,那双贪婪的眼神却始终游走在闻潮声的身上。 “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请你们一起喝酒?哦对了,我也有其他朋友,待会儿要来。” “……” 席追冷笑一声,内心深处的占有欲陡然攀升。 闻潮声只觉得搂在腰上的手臂隐隐收紧,很快地,他就听见席追语气沉硬地说了一句的德语。 他没能听懂,但看得出对面的外国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玩味又遗憾地耸了耸肩。 没等闻潮声明白发生了什么,席追就已经拉紧了他的手,强势地拽着他离开了双境的酒吧地带。 在没有明确指向牌的走廊里,黑钛金铺成的地面无限折射着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闻潮声被迫跟着席追的步伐节奏,晕头转向地在里面穿梭,但拢在他的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紧,甚至有了一种要把血肉捏碎的错觉。 “唔——” 闻潮声吃痛蹙眉,不得不喊停,“席追,你停一下,先、先松开我。” 席追停了下来,转身看他的视线里沾着一丝隐晦的醋意,“好端端的,你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我没想去。” 闻潮声察觉到他的不悦,低声解释,“我出来只是想要背着你们、提前把今晚的费用解掉,结果不小心走岔了路。” 他也是第一次来,哪里知道双境会所居然还藏着另外一番天地? 闻潮声感受到腕上因为过度攥紧而残存的麻意,突然有点委屈,“是那个外国男人突然缠上来的,还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我都已经拒绝他了。” “你以为好声好气的拒绝能起作用?” 席追都能想象到闻潮声的拒绝会有多礼貌、多温软,在那种习惯了夜场狩猎的男人眼里,只怕是另外一种欲拒还迎的情趣罢了! 刚才要不是他来得及时,那外国男人就要直接上手揩油了! 体内的酒意悄然涌上头。 席追一想到刚刚那人对闻潮声赤/裸/裸的觊觎,眼里的醋意连带着火气都快翻了天。 闻潮声还没有察觉,闷闷开口,“我又不是故意留在那里不走的,你刚刚和他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 话没说完,闻潮声的肩膀被席追抵着往后一退,“唔?” 他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镜面墙,后脑勺却不期然地“撞”在了席追的掌心上,一点儿都不疼。 视线对视的刹那,席追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 闻潮声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睛。 在陌生的温热触感中,他尝到了一丝属于席追的酒味,脑袋里发出“嗡”的一声,就此晕眩。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但在离开前,席追很刻意地轻咬了一下闻潮声的上唇。 闻潮声被亲得两眼放空,却还是敏感地哆嗦了一下。 “不是想知道我和那男的说了什么吗?” 席追的指腹蹭上闻潮声的嘴角,一字一句地解释,“我和他说,他没有资格觊觎我的男朋友。” 停滞的思绪在听见这一声“男朋友”后,骤然运转,意识两人刚才是在亲吻后,闻潮声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 “你……你为什么……” 话问到一半就没了声。 因为过度紧张和慌乱,闻潮声藏在镜片下的眼眶都泛了红,像是抵抗不住这过分冲击的事实,他竟然直接将身前的席追推开,扭头就走。 席追懊恼蹙眉,连忙跟上,“闻潮声,你等一下。” 闻潮声不理他,闷头往前走,而且步伐越迈越大、越走越快。 这回倒是误打误撞,直接走到了楼层安全通道的门边,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门就直接往里面钻。 席追紧追不舍,在安全通道里抓住了他的手腕,“包厢在另外一边,你要去哪里?” 闻潮声甩了一下,没甩开,“你放开我,我不跟你回去。” “好,先不回去。”席追顺着他的话,当机立断地凑近,“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 闻潮声不说话。 席追继续服软,“哥哥,对不起,我刚刚吓到你了,是不是?” 闻潮声听见这声“哥哥”,越发不敢看眼前人,他沉默了半天,勉强挤出一个像样的理由,“你是不是喝醉了?你一定是喝醉了。” 席追却不要这个搪塞的借口,“今晚是喝了酒,但我没喝醉,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他看着因为羞涩和冲击始终不敢抬眼的闻潮声,果断挑破了隔在两人间的这层窗户纸。 “闻潮声,我刚刚就是亲了你,即便明早醒来,我也不会忘记这件事。” “……” 闻潮声深吸了一口气,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不是一直是朋友吗? 闻潮声还是不懂席追为什么要突然亲他,眉心闪过迷茫和纠结,“为什么呢?我们、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还能为什么?又为什么会‘不对’?” 席追看穿了闻潮声潜意识里的逃避,伸手抚上了他的后颈,像是安抚,也像是鼓励,“闻潮声,你先看着我。” 闻潮声终于抬了头,眼里有些不受控制的、超出预期的紧张。 席追对上他的迷茫,换了一种以退为进的说辞,“我一直以为我们俩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以为,我没有会错意。” “什么?” “你想着我写出了剧本里的唐遇,你在开机时送我的古币,你在机场送我的杀青合照,还有很多时候,你每次看着我、喊我名字时的眼神。” 席追垂眼看他,笃定地问,“闻潮声,我以为你喜欢我。” “……” 闻潮声听见这话,眼神又有了闪躲。 他是喜欢席追,这份感情缘于青春时期的萌动,更在重逢后的相处中加深,但因为两家的世交关系,他从来不敢有任何过分越界的行为。 闻潮声自以为用“朋友”身份可以掩盖自己那不着调的“暗恋”,却没料到,对方早已经洞察了一切。 “哥哥。”席追落在后颈的手微微加重了力度,眼中的温柔却只多不少,“看着我,不准躲。” 他没有强求闻潮声承认,反而又将自己的心思说给对方听,“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送你那个泥塑小人?” “我把你送的赛车、我们的杀青合照,放在书桌一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我故意提前支开了家里的佣人阿姨,故意想方设法将你带回到家里住,故意在睡前把暖气调低,也故意只留了一床被子,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耍这些小心思?” “如果你这样还不明白,那我可以再告诉你,剧本里的唐遇对央金是什么感情,那剧本外的我对你就是什么感情。” 闻潮声眸光松动了一瞬,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 席追那些看似以“友情”为名义的言行举止里,居然也藏着不可言说的情愫? 席追干脆全盘托出,“我要等六月末份才能正式结束学业,最快要七月份才回国,我原本想要在时机成熟后,再好好找机会和你告白的。” 第41章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席追着实高估了自己的耐心和克制。 他没想到,酒吧里随便出现的一个陌生人就能激起他的醋意,让他失去了理智和分寸、吻了闻潮声。 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不如彻底说开。 安全通道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 在微弱的光线中,席追一点点地靠近了闻潮声,“我说完了,你听明白了吗?” 两人的目光暧昧交汇,潜伏已久的心动瞬间迸发。 闻潮声显而易见地害羞起来,他有些承受不住地后退半步,却抵在了安全通道的窗沿上,无路可退。 “……” 闻潮声一时间忘了呼吸,也舍不得躲开。 而在他身后的窗外,在柏林灰蒙蒙的夜色里,有雪花落了下来。 “闻潮声。” 席追勾起唇角,喊出了心尖上的那个名字,目光却锁定了眼前人。 “我喜欢你。” ----------------------- 作者有话说:憋不住了就直球出击[点赞] 感谢小可爱们支持正版,本章评论随机红包! 第27章 伴随着告白一同传来的, 是闻潮声不可控的心跳。 他借助楼道内的微弱光线,小心翼翼地在席追的眼中反复探寻,却始终没有发觉一丝玩笑的迹象。 是真的。 席追在说, 喜欢他。 闻潮声确认了这个事实, 脑袋却再次陷入一片空白,“我……” 在迄今为止的人生里,他的情感经验近乎为零, 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这份喜欢。 席追深知眼前人内敛温吞的性格,克制着快要紊乱的呼吸,给他留足了反应和思考的时间。 安静的时间过于漫长,通道里的感应灯骤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静谧的昏暗。 忽然间, 有雪花从窗缝里溜了进来,贴在了闻潮声的颈侧,凉得他一哆嗦。 席追捕捉到了这一幕,伸手抹掉那片本就要消融的雪花, 然后顺势捏了捏闻潮声的耳垂,“闻潮声。”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再次明确表示,“我喜欢你。” 沉默的等待,变得很磨人。 席追贴近,试探性地轻蹭了一下眼前人的鼻尖, “听见了吗?不准当哑巴, 嗯?” 闻潮声的呼吸抖了抖,原本放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席追的薄唇。 有一瞬间,他想到刚才的那个吻。 席追察觉到他的视线游离,“在想什么?” “……” 想要, 再亲一下。 闻潮声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答案,一时之间忘了两家的关系,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闻潮声抵在两侧衣服上的指尖蜷缩了一下,名为“勇气”的缓存条终于上升到了百分之百。 他缓缓仰头,用最笨拙的、最青涩的方式做出了回应,吻了一下席追的嘴角。 像不久前落在他颈侧的那片初雪,短暂的,只够留下那一点微凉的触感。 闻潮声缩回来,发出一个单音的字节,“嗯。” 席追偏偏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和他气息纠缠,问个明白,“说清楚,‘嗯’是什么意思?” 温热的呼吸声中,似乎有什么一触即发。 闻潮声的嗓音都在发颤,但还是认真给出回应,“嗯,我……我也喜欢你的。” 吻,终于又一次落了下来。 闻潮声紧张地浑身僵硬,下意识地抓住了席追的衣角。 因为来不及做出正确的反应,他只能无措地睁着眼睛,藏在镜片下的睫毛颤了颤,却不敢用力眨眼。 “……” 怎么这么呆啊。 席追将闻潮声的反应尽收眼底,笑着叹了口气,他主动拉开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抬手勾掉对方有些碍事的黑框眼镜。 “哥哥,闭眼。” 闻潮声乖乖照做。 席追低头,浅吻着摩挲着他的唇,又说,“张嘴。” 闻潮声呼吸一抖,更乖了。 积蓄已久的汹涌热度重新落了下来。 急促的呼吸声应合着愈演愈烈的心跳,在初雪中,他们交换了人生中第一个以“恋人”为名义的吻。 ——滋滋滋。 也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忽地响起来电震动。 席追不得不先暂时松开了怀中的闻潮声,摸出电话接通,“喂。” 夏逢一在电话那头嚷嚷,“席追,你找到潮声了没有?怎么大半天不回来?没出事吧?” “没事,他和我在一起。” 席追垂下眸光,看着怀中因为剧烈亲吻而失神的闻潮声,“我们临时有点事,先回去了,你们玩。” 夏逢一听见这话,很不满意地嚷嚷,“你们俩能有什么事啊?说走就走!不行,要走你走,你把潮声给我留下……” “诶!你抢我手机干嘛!” 唠叨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那头就换了人。 沈照野言简意赅,“不打扰了,你们自便,回见。” ——嘟。 电话的挂断声响起。 闻潮声堪堪回过神,还有些喘,“我们不回包厢了吗?” 席追的指尖蹭过他唇上的水色,饶有深意地反问,“哥哥,你确定你现在这样的状态,能回去?” “……” 唔。 还是不了。 闻潮声感受着唇上残留的酥麻,红着脸摇头。 但他还记得自己要去结账买单的要紧事,“前台在哪里呀?我要付钱。” 席追拿他没办法,“不用了,我和照野他们都是这里的会员,卡里可以抵扣,说好了是要庆祝你入围电影节,哪里能让你付钱?” 闻潮声想了想,“那下次我再回请你们。” “好的。”席追毫不避讳自己的私心,“他们就算了,你可以单独回请我一个。” 席追将黑框眼镜戴回到闻潮声的脸上,这才一手牵住了他,一手划拨手机,“我找个代驾,今晚喝了酒,不能开车。” “哦,好的。” 闻潮声的视线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涌起一种后知后觉的奇妙,他的心尖冒起无数的羞涩泡泡,却还是不敢相信—— 他和席追这样,算是谈恋爱了吗? … 因为害羞劲还没过,闻潮声从上车后就不太敢看席追,而是一个劲地把视线落在车窗外。 这场的雪越落越大,正好弥补了他今年没在帝京看见下雪的遗憾。 席追看了一眼前排专注开车的司机,这才捏了捏闻潮声的手指,试图挪回他的注意力,“要聊聊吗?” 指尖的酥麻一闪而过。 闻潮声向来不太会拒绝席追的要求,看了他一眼,缓慢点头,“好的,聊什么呢?” 席追先问他,“你这趟回国后有什么打算?新电影什么时候开拍?” 柏林国际电影节的行程已经步入尾声,闻潮声在内的一行人定了明晚回国的飞机。 想起即将到来的又一轮离别,闻潮声顿时有点心不在焉。 席追看穿了他的情绪,改口,“那我先说吧。” “嗯?” “我已经决定好了,忙完了这边的学业,我会回国发展,闻导——”席追用这个久违的称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你说,我顶着这张脸去混个娱乐圈,够不够格?” 这两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闻潮声缓冲了好一会儿,他对上席追眼里的认真,不可置信,“你要进娱乐圈?” “是。” 席追回答得很果断,“不是一时兴起,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自从意识到喜欢闻潮声后,席追就在思考两人发展感情的可能性—— 他知道闻潮声从小就怀揣着当导演的梦想,现在也算是一脚迈入了华国电影圈,将来肯定是要在国内稳扎稳打的。 席追表达自己的初衷,“我想离你更近一点儿。” 从现实角度出发,如果他选择继续留在德国、深耕在金融圈层,那在两个人都需要奋斗的年纪,隔着距离和时差,几乎很难去维持一段好的感情。 闻潮声蹙眉,“可你在这个学业上的成绩很优秀,怎么能……” 席追适时接住了眼前人的担忧,给出了解释,“本硕读的金融,只是因为对标家里产业、够合适,倒不是我自己有多喜欢。” 以他的能力和好胜心,其实无论读什么专业都会尽可能地做到最好。 “你不用替我觉得惋惜,我觉得演戏还挺有意思的,是真心想要改行。” 席追确实在《轮廓》的拍摄中体会到了演戏的乐趣,“可以站在镜头前,塑造不一样的角色和人生,很有挑战性。” 第42章 “其实《轮廓》入围了国内的电影节后,一直有不少影视公司联系过我,表示想要挖我签约出道。” “我考虑了一下这事业的发展性,觉得挺不错,所以我才说最迟七月,我会结束这边的一切回国。” 和其他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家少爷不一样,席追很明确自己当下的目标,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实际行动。 闻潮声见他不是一时冲动,依旧担心,“叔叔阿姨不会有意见吗?特别是还有席爷爷。” “我会找时间和他们说的,我爸妈还挺开明的,向来尊重并且支持我的决定。” 现在的席追有闯荡、有试错的年轻资本,更有对自己负责的能力,退一万步来讲,哪怕真的不成功,这不是还有“继承家业”这条后路可以托底? 席追问他,“你不信我?” 闻潮声忙不迭地说,“信的。” 席追重新牵住他的手,反问,“那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掌心被热意温柔包裹着,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悸动瞬间卷土重来。 闻潮声卡壳了两秒,如实报备自己接下来的工作计划,“新剧本《花月》已经打磨完了,我回去后,就得开始筹备拍摄了。” 因为有了入围柏林国际电影节的好消息,林可漾很顺利地就替他拉到了电影投资。 虽然投资金额不大,但足够他们建组完成拍摄。 “这次电影的主角得全程扮丑,临死前才会用真实的面目示人。” 每每提及自己的电影项目,闻潮声的话就多了些,“我想要找新人面孔来演,还得长得足够漂亮才行,这样最后那一幕拍出来的反转才会更震撼。” 席追给予认可,“嗯,挺有意思的。” 闻潮声的内心多了一丝暗戳戳的期待,“你到时候有空,可以来剧组探班,我们大概率会在横城置景拍摄。” “好啊。” 席追眉梢微挑,再出口的话多了一丝不着调的醋味,“我也想看看,闻导人生中第二部电影的男主角,到底长什么样?” 可惜,刚拐到手的男朋友呆呆的,没听出来。 … 两人被代驾顺利送回了家。 席追带着闻潮声上了二楼,才松开了一直牵着的手,“今晚你睡卧室,我去一楼睡客卧。” 其实,楼下一直有另外一间客卧闲置着,他之前故意没提。 “……” 闻潮声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空落落的手,有些迷茫。他们之前不是都睡在一起的吗?为什么突然要分开睡? “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席追将他的内心洞察得一清二楚,似笑非笑地倚在门边,“我们之前是‘朋友’,即便睡在一张床上也要克制、要有分寸,现在不太一样了——” 席追凑近耳语,“你早起再对我有冲动的话,我可就要忍不住了。” “!!” 闻潮声回想起了第一天的“意外”,整张脸顿时爆红,“我才没有!” 那天早上明明就是席追的反应比较激烈,怎么现在还反过来倒打一耙了呢? 席追笑了笑,不逗他了,“说真的,我觉得你今晚应该会更想要一个人睡觉?我怕我在这儿,会影响到你。” 一来,他觉得闻潮声需要单独的空间去消化两个人已经“在一起”的事实。 二来,对方明晚要在飞机上度过、估计会睡不太好,席追希望他今晚能拥有充足的睡眠。 闻潮声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晚上暖气调高一点儿,别冻着。” 席追抚上了闻潮声的后颈,温声示意,“还有,我就只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清楚。” “过了今晚,你明早起来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听上去是很绅士的表达,实际上,就算闻潮声明早起来要反悔,他也会假装没听见。 “……” 被掌心拂过的地方,渐渐涌起一片温热。 闻潮声突然就不想要和席追分开睡了,但他只敢想,不敢说。 “晚安,哥哥。” “晚安。” 席追说到做到,转身下了楼。 半个小时后,洗漱完毕的闻潮声悄悄打开房门,朝着还亮着灯的楼下偷瞄了好几眼。 确认席追没有一点儿要再上楼的动静后,他不得不压住心里那点不着调的遗憾,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的暖气调升了一个度,很暖和。 闻潮声躺在床上,透过窗帘缝隙看着屋外还在纷飞而下的大雪,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回味起了今晚的两个吻。 闻潮声没有和其他人接吻的经验,但他单纯地认定: 席追的吻技很好!超好! 过了一会儿,闻潮声才忍住那点害羞的情绪,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他打开了备忘录,创建了一个关于“席追”的私密备忘文档,然后认真打下了第一行字—— “他说喜欢我,还接吻了,这样算是在一起了吗?” … 闻潮声的睡眠质量很好,一觉自然醒,还躲进被窝里赖床了好一会儿。 直到床边的手机响起震动,他才顶着乱糟糟的卷毛钻出被窝,抬头,看了一眼,是席追打来的电话。 闻潮声愣了两秒,困意突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连忙爬起来,接通,“喂?” 席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似乎带着点笑意,“早上好,睡饱了吗?” “嗯。” 闻潮声刚睡醒的嗓音还有些发软,不太明白席追为什么给他打电话,“你出去了吗?” 席追说,“没有,就在别墅后院,你现在掀开房间窗帘就能看到我。” 闻潮声愣了愣,视线不自觉地看向了窗帘—— 帘缝的隙间里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似乎是落了整整一夜。 “闻潮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骤然提高了一些,与楼下后院传来的声音同步响起: “穿好外套再出来,给你看个东西。” ----------------------- 作者有话说:猜猜席哥在干嘛~ 从今天起,我们追潮就是甜甜的初恋小情侣了[竖耳兔头] -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本章评论随机红包~(放心,还能稳稳甜一段时间~[坏笑] 第28章 “……” 闻潮声立刻下了床, 他顾不上穿外套,而是第一时间走到了窗帘边上。 刷拉。 屋外亮堂的雪光倾泻而入,微微有些刺眼。 闻潮声眯了眯眼, 视线在一片白茫茫中慢慢聚焦到了一楼—— 席追就站在洋房后院的雪地上, 他的边上居然立着一个半米高的雪人,但细看时,好像又不太符合传统意义上的“雪人”形象。 隔着玻璃, 两人对上了目光。 温柔的晨光散落在席追的身上,身影在雪地中格外清晰,他将手机移动到嘴边,上扬的视线却始终对准了二楼窗边的闻潮声。 “早上好,要下楼查收一下我送你的礼物吗?” “……” 闻潮声的呼吸漏了一拍, 指尖下意识地抵上了窗户边缘,他想要打开窗户,却被楼下的席追一秒制止,“别开窗。” “哥哥, 外面冷,穿好外套再下来。” “哦。”闻潮声听话地收回手,又说,“那你等我一下。” 电话那头的席追笑了声,“好,我等你, 等多久都行。” 闻潮声抓紧时间洗漱, 直接在睡衣外面裹了羽绒服,迫不及待地跑到了一楼。 后院的门虚掩着,一打开,独属于雪天的冷冽寒风就灌了进来。 因为着急下楼, 闻潮声的羽绒服拉链还没拉到顶,当即冻得一哆嗦。 席追眼尖地察觉出了他的冷颤,赶在他出门前靠了过来,“等一下,别出来。” “……” 闻潮声刚迈出去的一只脚立刻收了回来、乖乖站好,像个小人机。 席追将自己久戴的围巾摘下,绕在了闻潮声的脖子上,又从一层的鞋柜里拿出厚实的棉拖鞋,“换上。” 闻潮声立刻换上,发现尺寸正好。 席追的目光往他的手中一落,“虽然很想牵你的手,但这会儿不行。” “为什么?” 闻潮声吸了吸冻红的鼻子,语气中隐含着一丝遗憾。 席追淡笑着解释,“家里没有多余的手套,我现在手里的这双有点湿,牵手会冻到你。”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扯出一节袖口,“你可以牵这里。” 闻潮声伸出指尖,很高兴地捏住毛衣袖口,“嗯。” “走吧,去看我给你堆的雪人?” 第43章 闻潮声点了点头,跟着席追往院子里走。 离得近了,他才从正面视角看清了这个雪人的造型,是一只侧着站立的、抬着爪子的小熊。 席追站定在他的身边,“认得出来吗?应该有点相似度吧?” 其实他昨晚没睡好,一直在复盘自己的告白会不会太过唐突,不知不觉就醒到了早上六点。 席追发现后院有了一定的积雪,突然灵光一闪,就出门堆了将近三个小时。 闻潮声的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惊讶,缓慢点头,“这是奖杯吗?” 柏林国际电影节的最高奖项“金熊奖”,获奖者能够拿到的奖杯造型,就是一只站立的金色小熊。 席追笑了声,又问他,“闻导,准备好了吗?给你颁个奖。” “什么?” 闻潮声还没反应过来。 席追捡起一旁的小铲子,蹲了下来,在“雪熊”前面的积雪地写道: “最佳导演奖,闻潮声《轮廓》。” “……” 闻潮声蹲在了席追的身边,指尖小心翼翼地触及着这行独属于他的肯定。 席追望着他的侧脸,“我知道你们早就做好了拿不到奖、只是来学习的准备,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带着失落回去,哪怕只有一点儿的也不要。” 闻潮声怔了怔,内心隐秘的一隅被瞬间触动。 自从得知《轮廓》入围柏林电影节后,那些躲在网络背后的同行嫉妒心发作,在业内论坛里编排了很多“走后门”“买奖”之类的造谣,还将身为导演的闻潮声抨击得一文不值。 在确认他们的电影没有获奖后,那些人自以为是的尖酸点评更是变本加厉—— “看吧,父母在真正的国际电影节上帮不上忙咯。” “走后门失败,垃圾作品、垃圾导演还想要在国际上获奖?真当电影节评审都是只爱钱的傻子啊!” 诸如此类的评价看得多了,作为高敏感性格,难免会产生自我怀疑。 闻潮声自认为不是得失心很强的那类人,但他也有过那么一刻,希望真的可以在柏林电影节上拿到奖项,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 可惜,电影节宣布结果的那一刻,也是他愿望落空的那一秒。 闻潮声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份不着边际的失落藏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席追居然会用这样的形式填补他落选时那点细微的情绪裂痕。 “……” 闻潮声眼眶隐隐有些湿润。 他不想让席追察觉出来,特意将脸蛋往围巾里缩了缩,“怎么还给我写这个?我这次入围的单元不是主流奖项,本来就拿不到最佳导演。” 席追却说,“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站在领奖台上,拿下属于你自己‘最佳导演’的奖杯。” 闻潮声眸光微亮,嗓音透着点温软,“那我也给你写一个,好不好?” 席追将小铲子递给他,“闻导打算给我颁什么奖?” “嗯——” 席追一笔一划写得很板正,将颁奖内容落在了自己“奖项”的上面,“最佳男主角,席追。” 席追失笑,“跳过新人奖,直接给我颁发最佳男主啊?” 闻潮声听见他的轻笑,突然有点羞涩,“……这样很幼稚,是不是?” 席追却说,“幼稚也没关系,我还得拍照发个朋友圈,留个纪念才行。” 这是他们人生中共同经历的第一场冬雪,就应该一起留下点回忆,哪怕幼稚,但足够珍贵。 席追拉着他起身,“来。” 闻潮声起身时没站稳,歪了一下撞在席追的怀里。 席追趁机圈住,用下巴蹭了蹭他毛茸茸的头发,没忘了问正经事,“昨晚想清楚了吗?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 闻潮声心跳扑通扑通,任由席追抱着,“那你呢?想清楚要回国发展了吗?” 席追回答,“想清楚了,你等我回国。” 他会尽可能地事业上和闻潮声有共同的交际、共同的话题,或许未来,还能继续拥有共同的作品以及成就。 闻潮声感知到了席追的认真,心突然变得安定,“好。” 隔着围巾,他极其内敛却又坚定地表示,“那我也、想清楚了。” 尽管对未来充满未知,也不清楚两家长辈在得知他们关系后的反应会如何,但闻潮声在很早就坚定了一个信念—— 席追和电影,与他而言是同等重要的美梦。 如果可以把握,他都不想错过。 … 或许是明确了席追有回国发展的想法,这次分别,虽然闻潮声还是不舍,但内心涌动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和动力。 回国后的第一时间,闻潮声投入了《花月》的筹拍准备中,当然,他也会抽空和席追保持日常的联系。 眨眼就到了七月中旬。 机场的冷气将逼人的暑热隔绝在外,接机大厅内,新一轮的机场广播响起:“尊敬的旅客您好,这里是海市国际机场……” 大约是因为暑运高峰,今天的安全通道外站着一片乌泱泱的接机人群。 闻潮声社恐大发作,他不好意思挤去最前排的栏杆,只能站在人群最末端的边缘,偶尔踮着脚尖、扬起脑袋瞥上两眼—— 席追的国际航班已经落地了,算算时间,应该就快要出来了。 闻潮声生怕对方找不到自己,正准备拿手机拍个位置照片,肩膀就忽地被人一拍,“这是在找谁?” “……”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再需要通过微信传递,闻潮声惊喜地偏过头,瞬间对上了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 席追同样戴着口罩,但此刻的眉眼里已经没了往日的冷锐,反而盛出了一点温柔的淡笑。 久别重逢一对视,闻潮声就涌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羞涩感。 得亏戴着口罩,他还能藏一藏自己的不好意思,“你、你怎么找到我的?我正准备给你发消息呢。” 席追摘下有些发闷的口罩,很了解他,“我看到这一大片的接机人群,就猜到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往前挤。” 这不,他一绕到接机人群的后面,就轻而易举锁定了人潮末端的小卷毛。 席追盯着闻潮声看,“我先飞到了海市找你,会影响你在剧组的进度吗?” 电影《花月》已经在横城开拍一个多月了。 席追本来应该直飞帝京、先回家安顿的,但他实在想先见闻潮声一面,所以才中转落到了海市,打算停留个一两日。 闻潮声早就安排好了,“不会,剧组这两天休息。” 比想象中更顺利地等到了席追,他心里很高兴,“我们走吧?我先送你去酒店?” 他已经考了驾照,这回是开了车来的。 席追颔首,“好,你做主。” 酒店是闻潮声提前找好的,就定在海市的市中心,均价六七千一个晚上。 等到两个人进了酒店套房,席追才忍不住出声调侃,“从甘南县级大床房都给我升级到宝格丽景观房了?短短两年,闻导这是赚了多少钱?” “……” 闻潮声脸一红,“没赚多少钱,我是怕你长时间坐飞机会累,想让你今晚住得舒服些。” 这是他自掏腰包给席追预定的酒店。 当初在甘南是因为条件不允许,要不然,他也愿意给席追定当地最好的酒店。 席追明白闻潮声的心意,眸光微晃。 他伸手摘下对方戴了一路的口罩,笑了声,“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怎么还舍不得摘下口罩?不闷吗?” “唔。” 闻潮声闷哼一声,下意识地避开了和席追的目光对视,没有了口罩的遮掩,那种久别重逢的羞涩以及微妙尴尬,顿时让他无从遁形。 闻潮声有股说不上来的紧张,想要逃跑,“那、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只是来不及后退,席追就眼疾手快地将他拉入怀里,想气又想笑,“躲什么呢?” “闻潮声,我是不是还需要和你明确一下,我们俩现在的关系?” 闻潮声嗡声,“……不用。” 他只是习惯了微信上远距离的聊天,突然切换回现实模式,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席追低头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表明自己的不容易,“所以,你的男朋友大老远地飞回国,第一时间没有选择回自己家,而是先跑来见你,你知道这事吧?” 闻潮声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知道。” “那你现在是打算就这样把我丢在酒店,一走了之?”席追抚上他的后颈,理直气壮地质问,“哥哥,渣男啊?” 第44章 “……” 闻潮声一张脸红透了,小声辩解,“不是渣男。” “晚了,我现在不太高兴。”席追挑眉,一本正经地要求,“你必须得表示表示,哄哄我。” 闻潮声思考了一会儿,但实在缺乏面对面谈恋爱的经验,于是很认真地求助他,“你想要我怎么表示呢?” 席追忍着笑,“你自己想。” “好吧。” 闻潮声没得到明确的答案,有些苦恼,但视线却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席追的唇上,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有了一个很大胆的念头。 他再三确认,“怎么表示都可以吗?” 席追平静的口吻中暗藏鼓励,“嗯,怎么表示都可以。” “……” 闻潮声迟疑了两秒,鼓足勇气,仰头在席追的薄唇上亲了一下。 久违的酥麻触感,一触即分。 席追的呼吸不着痕迹地重了些,越发专注地望着眼前人。 但闻潮声觉得自己这么轻易就得到了一个吻,像是讨到了什么大便宜,眸底隐隐有些雀跃。 “这样,可以吗?” “可以。” 席追凑近蹭了一下闻潮声的鼻尖,撩拨着要求,“但是还不够,你先摘一下眼镜。” 闻潮声忽然就听懂了这句轻描淡写下的暗喻,呼吸一紧,但他向来很听席追的话,于是乖乖地抬手摘下了眼镜。 下一秒,席追就用自己的方式彻底加深了这个亲吻。 闻潮声像个小动物般地呜咽了一声,手一抖,黑框眼镜就掉在了厚实而柔软的地毯上。 他的视线有了片刻的游离,然后上唇就被席追惩罚似地咬了一下,“唔。” “专心点,闭眼。” “……” 酒店的冷气开得很足,但闻潮声还是觉得自己冒了汗,短短几分钟,他就被亲得晕头转向,双腿发软地倚在了席追的怀中。 席追微微撤离,很有分寸地没再更近一步。 他偏头贴近闻潮声发红的耳朵,细细碎碎地吻着,难得露出霸道的那一面,“你哪里都不许去,就留在酒店陪我休息倒时差。” ----------------------- 作者有话说:恋爱频率开启[摊手]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本章评论随机红包哟! 第29章 落地窗前, 橘黄色的夕阳散了进来。 闻潮声缓慢转醒,失了焦的视线依次划过席追的眉眼、鼻梁,再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有种混沌而迷糊的不真实感, “嗯?” 席追凑近,蹭了一下恋人的鼻尖,“睡饱了吗?” 凭借着记忆, 他的指尖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闻潮声后颈上的小痣,轻轻摩挲揉擦着。 酥麻的热意顺着颈椎传递,闻潮声敏感地缩了一下,睡到发沉的意识才逐渐归拢—— 下午那一会儿回酒店后,席追就以“长时间飞行、要倒时差”的理由拉着他一块休息。 闻潮声没料到自己居然也睡了过去, 有些不好意思,“几点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过六点,我就比你早醒了十几分钟。”席追简单交代,又关心道, “最近拍戏是不是很辛苦?我看你睡得很沉。” “还好。” 《花月》的剧组规模算不上大、人手也不多,闻潮声在很多事情上都需要跟着操心。 何况,他对于拍摄画面一向是秉持着高标准的要求,有时候为了一组光影画面,会带领着剧组全体反反复复耗上许久。 这长时间保持着高强度的工作量,难免就会有些吃力。 席追大概能想象到闻潮声的工作状态, 追问, “什么时候杀青?” “顺利的话,七月底吧。”闻潮声估算了一下剧组的拍摄进度,暗藏期待,“你还有空来探班吗?” 席追不忍心让他失望, 一口应下,“会去的。” 他说出自己的后续计划,“我明晚的航班先回一趟帝京,我爷爷又要过寿了,得陪陪老人家。” 席锡山上了年纪,一直很惦记席追这位亲孙子。 席追又说,“还要抽空约见一下全盛娱乐的负责人,详细了解一下签约条款,等忙完了这两件要紧事,我就去横城找你。” “好。” 闻潮声应了下来,思绪却落在另外一件事情上,“全盛娱乐?你考虑好了?” 席追微微颔首,对于新东家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 全盛影视的本部在帝京,近十年一直主打影视投资和ip孵化产出,去年才在海市设立了分部,逐渐发展起了艺人经纪的板块。 “这家签约后的自由度比较高,本部还有大量的项目资源可以倾斜在自家艺人的身上。” “而且海市这边的经纪板块刚发展不久,短期内,公司高层很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培养新人。” 华娱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各家经纪公司层出不穷,稍有不慎就容易踩坑。 虽然全盛算不上头部的影视公司,但一直是稳扎稳打的类型,业内外的风评都挺不错的。 闻潮声相信席追的决断,又问,“要不我再问问我爸妈?替你探探全盛娱乐的底?” 别的不说,以闻春申和宋雪兰的人脉,打听点内幕底细还是很容易的。 “不用,我和我爸妈坦白了要进娱乐圈的事,他们很尊重我的决定,早就已经托人帮我打听清楚了。” 席追停顿了两秒,对着闻潮声猜想,“我估计其中少不了闻叔和宋姨的帮忙。” 闻潮声才知道这事,干脆放心下来,“好的,那应该挺靠谱的。” “别担心我。” 席追看着闻潮声明显瘦下去的脸颊肉,“饿不饿?我直接让酒店送餐上来,我们晚餐就在房间里吃?” 闻潮声没有意见,“好的。” 席追问,“想吃什么?” 闻潮声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问他,“日料好吗?我想吃金枪鱼寿司,还有甜虾。” “好的,哥哥。” 席追轻笑,趁机在他床上又偷了个吻。 …… 大夏天的,两人也没想着出门逛逛,只是待在酒店里好好休整了一番,这才分开两地,继续忙碌起了各自的事业。 暑期的横城,是名副其实的火炉。 剧组调配来的三台制冷鼓风机同时启动,也难耐这离谱的高温,工作人员们三三两两地待在阴凉处,抓紧时间午休。 身为导演的闻潮声却无暇放松,他蹲坐在几台监视器,认真审视着上午已经拍摄完成的片段。 桌面上的那点小电风扇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长时间运作的器材散发出高温,让他原本白皙的脸泛起了潮热。 忽然间,林可漾带着搬运饮料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对对对,这堆饮品就搬到这里吧!麻烦你们了,谢谢!” 在简单指挥摆放后,她又对着全剧组大声喊话,“各位,席追老师来探班啦,请大家喝冰奶茶、冰咖啡还有冰镇水果,有需要的人自己来取!” 大夏天,谁不想来点冰饮降降温? 这话一出,还算安静的剧组顷刻热闹起来。 闻潮声原本还沉浸在工作审片里,但听见“席追”两字后,他的视线立刻有了偏移—— 下一秒,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闻导,我来探个班。” 席追快步走到他的身边,看似冷锐的眉眼透着一缕专属的温柔笑意。 闻潮声藏在镜片下的眸光透出惊喜,下意识地想要起身,“你……” 席追制止了他的动作,扯来椅子坐下。 闻潮声看了一眼后面正忙着瓜分饮品的剧组成员,低声问,“不是说明天才来探班吗?怎么提早来了?” 席追将吸管插入冰镇的芒果汁里,给他递了过去,“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被尽职尽责的安保拦在外面,差点进不来。” 好在他有林可漾的微信,让对方外出接应了一下。 席追示意,“喝点?看你,脸都热红了。” 闻潮声咬着吸管喝了两口芒果汁,目光却不舍得离开席追。 短短几秒,他就觉得自己原本还有些沉闷的身体跟着轻快起来,“好喝。” “……” 席追受不住他这样的视线攻势,凑近,用指腹抹掉他鼻尖上的一点汗,“别这么盯着我,不能在这儿亲你。” 闻潮声害羞地连忙坐直身体,没什么威慑力地发出警告,“别瞎说,这里是在剧组呢!” 席追控制着音量,“怕什么,又没人听见。” 闻潮声搅了两下芒果汁,转移话题,“你是开车来的吗?吃过午饭了吗?” 席追摇头,“还没,早起替我爷爷去拜访了一个旧友,然后就往你这边赶了。” 第45章 他是凌晨落地海市,直接在机场租了车。 早起在酒店餐厅潦草应付了几口,拜访完席老先生口中的旧友,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横城。 靠着早餐,挺到了现在。 闻潮声听见这话,拧了拧眉,“没吃饭怎么能行?” 他连忙将芒果汁搁在一边,又弯腰往脚边的泡沫冰镇箱里拿出了一盒糕点,“这个,你要不要尝尝?” 盒子里的糕点是浅褐色的,被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每块上面还不规则地夹杂着几粒红豆。 席追没见过这玩意儿,“是什么?” 闻潮声解释,“学姐买的,是这边当地的特色小吃,叫糖洋。” 他说着,就用竹签插了一块,递给席追,“我偶尔用它来垫肚子,感觉还行。” 席追却没接过竹签自己吃,而是特意拢住了闻潮声的手腕,指腹在细腻的腕上不轻不重地摩挲,这才俯身咬下了那块软糯的糖洋。 “……” 闻潮声被撩得呼吸一紧,总觉得席追在吃的不是糕点。 席追看穿了他眼神中的游离,明知故问,“嗯,在想什么?” “没有。”闻潮声压住那点不着调的联想,问他,“好吃吗?” 席追说,“嗯,比想象中得好吃。” 闻潮声干脆将一盒子的糖洋都塞在他的手上,闷声,“那、那你自己吃。” 席追不太满足,“就只喂我一口?” “在剧组呢。” 闻潮声是真的很怕被剧组其他人发现,“你自己吃。” 毕竟席追接下来是要当演员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暂时不太方便往外透露。 想到这事,闻潮声又打听,“你和全盛娱乐谈得怎么样了?” 席追是真的有点饿了,慢悠悠地又咬了一块糖洋,“谈好了,签订了初步的意向合约,合约期五年,八月一号正式起效。” “扣去前期的培养等费用,如有盈利,前三年,公司艺人四六分,后两年,改为五五分。” 对比起其他经纪公司,这样的签约条件确实不算苛刻了。 席追确实长了一张很上镜的电影脸,公司艺人部很满意他的外在条件,所以从一开始就表达出了强烈的合作意愿。 席追说,“按照公司那边的意思,他们会先安排我去影视院校上半年的表演专业课。” 期间会安排一到两部制作周期短的古偶,让席追先在大众面前刷刷脸,明年再给他物色合适的电影试镜。 闻潮声点头,“听上去,好像还行。” 席追也对这个安排没意见,只是提前和闻潮声打了预防针,“就是我接下来可能会有点忙,不过好歹是在国内,想要见面总比异国要简单。” 闻潮声不觉得这是大问题,“嗯。” 话音刚落,又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闻导。” 闻潮声和席追纷纷探去视线—— 来人穿着电影里的角色戏服,故意做得破旧粗糙,脸上的妆容细节刻意向“普通”靠拢,还涂了深一度的粉底,唇色灰白干裂,像极了营养不良的模样。 不过,他的身形清瘦却挺拔,走路的姿态也很优雅,难掩骨子里透出的那股矜贵。 席追和来人对上视线,谁也没急着说话。 “今兆。” 反而是闻潮声先出了声,“这位是、是我的朋友,席追。” 席追听见这句“朋友”,眸光暗了暗,却也明白闻潮声的考虑,没有纠正。 为了角色扮丑的简今兆没有一丝局促,从容伸手,“我知道,席老师你好,我是简今兆,之前看过你的电影作品,很出彩。” 席追放下糖洋,起身回应,“不用那么客气,喊我名字就行。” “嗯。” 两人简单招呼,也算是认识了。 闻潮声看了一眼时间,又递给席追一道眼神暗示,这才迅速切换回了工作状态,“今兆,你过来坐,我们把下午的戏份再过一遍。” “好的。” “……” 席追深知闻潮声对拍摄的严谨和专注,没有打搅,默默坐在了他的后面。 下午的戏份过得很顺畅,不到六点,剧组就收了工。 林可漾走了过来,“席追,你今晚是要住在横城?定酒店了吗?” “还没定。” 席追从容地看了一眼边上正在收拾背包的闻潮声,“闻导说了,他会亲自帮我安排住宿的。” 闻潮声提包的动作一顿。 林可漾却很上道,说话声都带了点波浪号,“哦~那我就不操心了,晚上要约会,先走一步。” 席追点头,“好,漾姐拜拜。” 闻潮声眼看着林可漾渐行渐远,不禁“心虚”地松了一口气。 席追失笑,“紧张什么?” 闻潮声想了想,很认真地交代,“我们的事情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对你不好的。” 席追明白他的顾虑,却还是说,“但我不想藏着掖着。” 闻潮声却坚持,“反正现在不行,对你的前途真的不好。”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难得产生了分歧。 席追叹了口气,只好暂时搁置这个问题,“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了,先不讨论这事了,走吧,去停车场,先回酒店?” “好的。” 两人并肩往外走,在停车场时,正好遇见了卸了妆的简今兆。 对方穿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白t恤,没了戏内“丑妆”的遮挡,那张天生的美人脸蛋终于显露无遗,皮相好,骨相更绝。 席追眸光微晃,不是在欣赏简今兆的颜值,而是在佩服闻潮声选角的眼光。 简今兆走近,“导演,你们还没走啊?” “正准备回酒店了。”闻潮声和简今兆也算熟悉了,反问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经纪人呢?” 简今兆说,“车在半路抛锚了,还没到。” 席追原先是不爱多管闲事的,但考虑到对方是闻潮声亲自选定的主演,于是客套发问,“要不要坐我们的车走?” “……” 闻潮声的思绪慢了半拍。 他看着难得对外人热情的席追,心尖凝上一丝微妙的酸。 “谢谢,但不用了。” 简今兆摇了摇头,“我经纪人快到了,而且今晚还有点其他工作。” 席追也不多问,“行,那我们先走了。” 闻潮声冲着简今兆微微颔首,这才跟着席追继续走,垂着眸,也不说话。 席追走到最角落的树荫底下,他租来的越野车就停在这个位置。 他解了车锁,偏头察觉出了闻潮声的心不在焉,“怎么了?在想什么?” 闻潮声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还等在停车场入口的简今兆,偷偷藏起那点不着调的酸。 “没有想什么。” “撒谎。” 席追一秒戳破他的伪装,“看简今兆做什么?不开心了?” 闻潮声觉得自己的表现不是很明显,也不知道席追是怎么猜到的?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继续嘴硬。 “没有不开心。” “真的?” 席追显然不信。 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忽地换了种方式,“哥哥,我现在送你一个礼物,你再和我说实话,行不行?” 闻潮声凝滞的思绪重新运转,镜片里映出瞳孔深处的好奇,“礼物?” “嗯。” 席追神秘兮兮地勾着他,“想不想看?” 闻潮声这回倒是很诚实,“想的。” 席追打开后排车门,车座上放着一个大的泡沫箱,他将箱子整体往外面挪了一点,这才打开上面钻了孔的泡沫盖子。 “喏,你看看。” ----------------------- 作者有话说:重磅嘉宾即将登场[墨镜] 营养液过2k啦!十分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和投喂!今晚的评论也请摩多摩多!还是随机红包哦[红心] 第30章 闻潮声立刻探去了视线, 不出三秒,眼中的好奇就被惊讶所取代—— 他原本以为能被席追放进泡沫箱子里的“礼物”,要么是需要保温保质的食物, 要么是需要防止磕碰的易碎装饰品。 但没想到, 箱内居然摆放了一个小型的透明生态缸,此刻,一只巴掌大的乌龟就待在缸内, 看上去有些呆头呆脑的。 兴许是被突如其来的搬运动静吓到,它立刻将小脑袋缩回了自己的乌龟壳里。 “……” 席追偏头,观察着闻潮声的反应。 对方正一脸发懵,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送出这么一份特别的礼物。 过了好几秒,看傻眼的闻潮声才勉强回过神, “你从哪里弄来的乌龟?” “早上替我爷爷去看望他的旧友,老人家住在海市东郊那一带的别墅,那附近有一处半人工引流的钓鱼潭。” 第46章 “听说,原本是打算规划成度假区的一部分, 但开发商弄到一半没钱跑路了,久而久之就成了废潭,偶尔会吸引钓鱼佬。” 席追将小乌龟从透明缸内拿了起来,详细解释起它的来源。 “这乌龟就是从潭里捞出来的,搁在老人家的水池子里养了没两天,我看着有趣, 厚着脸皮讨要了过来。” 席追怕它耐不住高温, 还特意找了冰袋和泡沫箱隔着降温。 说着,他就将这只还缩着脑袋的小家伙比划到了闻潮声的面前,“喏,像不像你?遇事就闷闷躲着。” 闻潮声看见了席追明晃晃的调侃, 哼唧,“我都说了我不是乌龟。” “嗯,我说它呢。” 席追暗笑,却不强求闻潮声收下这份礼物,“想着带过来给你解闷,你要是不喜欢,那就……” “算了”两字还没出口,闻潮声就双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小乌龟,“我没说不要。” 说来也巧,像是真的存在“同类”相吸。 这只乌龟居然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小脑袋,缩着脖子和闻潮声的视线恰好对了个正着。 “……” 嗯? 这小家伙是挺可爱的。 闻潮声不由扬起嘴角,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它的龟壳。 席追瞧见一大一小的对视,跟着笑了笑,“先上车吧?外面热。” “好。” 两人上了车,关了门。 闻潮声怕小乌龟没有安全感,特意将后排的透明水缸挪到了膝盖上,将它放了回去,然后继续低着脑袋观察着这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 席追没急着发动车子,目光始终落在闻潮声的侧脸上,“现在有开心一点了吗?” 闻潮声愣了一秒,抬起头,“我、我刚刚真的没有不开心。” 席追自然不信这套敷衍的说辞。 他俯身替闻潮声扯过安全带、细致扣好,然后没有及时撤身,只是静静注视着眼前人。 “嗯?” 单纯的一个音节,没有咄咄逼人,只是暗藏着等待。 “……” 闻潮声撞上席追近在咫尺的目光,知道对方是不问清楚不罢休了,他纠结了半天,才没什么底气地开了口。 “席追,今兆是不是很好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席追默契地领悟了弦外之音,他眼里最初的那点担心消融,一点一点地转化成了很微妙的悦意。 到最后,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快收不住了。 “原来不是不开心,而是吃闷醋了。” “……” 闻潮声看清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揶揄,试图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今兆他确实……确实长得很好看。” 闻潮声只比简今兆大了一岁,两人在剧组挺聊得来的,他不是嫉妒,而是发自内心地认定—— 以简今兆的颜值、实力和肯吃苦进步的心,将来势必会成为一个很棒的演员。 席追没有顺着闻潮声的话往下接,而是反问,“我们闻导挑主演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闻潮声慢了两秒嘟囔,“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席追笑着叹了口气,也不做多余的解释,搂着闻潮声的后颈就吻了上去。 浅尝辄止的亲吻,足够变成一剂强有力的安定,闻潮声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席追解释,“简今兆是你挑选的主演,和他对话是出于礼貌,提出可以带他回酒店,同样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他的好看,将来自然会有他的另一半去欣赏,不关我的事。” 席追的指腹蹭了一下闻潮声的后颈痣,是安抚,也是告白,“哥哥,我只喜欢你。” “……” 闻潮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心脏被膨胀的幸福感填满,“哦。” 他也知道自己那点酸味太过离谱,挺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你给这只小乌龟取名了吗?” 席追明知道这一话题转变显得有些生硬,却还是很配合地说,“嗯,取了。” 闻潮声问,“叫什么?” 席追发动车子,随口胡诌,“姓闻,叫快快,希望它以后不要慢吞吞的。” “……” 闻潮声总觉得席追在“内涵”自己,但没有证据。 透明缸里的小龟又探出了小脑袋,摇摇摆摆得还挺可爱,他原地考虑了两秒,最终没拒绝这个名字。 “好吧。” 闻潮声伸出手指,轻缓地抚摸了一下冰凉凉的乌龟壳,“闻快快你好,我叫闻潮声,以后你就要跟我生活了,我会努力照顾好你的。” 席追听见这声特别可爱的自我介绍,宠溺地笑了声,“哥哥,给我开个酒店导航,走了。” “好的。” …… 是夜。 洗漱完的席追走出浴室,发现闻潮声还陪坐在水缸前,饶有兴致地查着手机资料。 听见席追的动静后,他才抬起头说,“我刚在线上找异宠店咨询了一下,店家说,快快就是巴西龟,看龟壳纹路估计不满一岁呢。” 席追走近,坐在了他的身边。 大概是已经适应了新环境,快快比一般的小乌龟更大胆些,这会儿正努力地想要攀爬出玻璃生态缸,可惜小脚打滑,噗呲一下就栽了一个跟头。 闻潮声替它翻过身,一本正经地说,“不准调皮。” 席追发笑,也不知道是在指谁,“呆龟。” 他发现闻潮声的视线又一次落回在了手机上,问,“在忙什么?工作?” 闻潮声说,“不是,给快快买龟粮,还有一些必要的饲养用品。” 虽然饲养小乌龟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这是席追送来的礼物,他说什么都要将快快好好养大。 席追看了一眼时间,温声制止,“不早了,你先去洗澡,我来替你买好。” 闻潮声以为席追是今天开车赶路累了,想要早点睡,“好的,那我先去洗澡了。” 席追应了一声,“嗯,去吧。” … 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下,没一会儿,闻潮声就穿着睡衣出来了。 席追已经从沙发上移回了床边,“东西已经买好了,地址填了酒店,写得是你的名字和手机号。” 闻潮声走近,却没急着上床,“好的。” 席追问,“你还要做什么吗?” “唔,没了。” 闻潮声摇头,只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了一罐才拆封没多久的身体乳,“我擦点这个就好了。” 他没有很精细的护肤计划,用身体乳也能拿来擦脸。 席追眸光微晃,很有兴致地凑近,“我来帮你。” “……” 闻潮声还没反应过来,席追就已经拿过了他手中的身体乳,盖子一打开,浓郁好闻的椰奶香气就溢了出来。 席追伸出手指,慢条斯理地揩了一些,“要擦哪里?” 闻潮声愣了愣,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擦脸就行,我、我自己可以的。” “别动。” 席追轻扣住闻潮声的下颚,画画似地将身体乳一点点地涂在了他的脸上。 闻潮声有点痒,求饶,“席追,你别捣乱。” “嗯?没捣乱。” “哥哥,我这不是在好好涂吗?”席追的指腹慢悠悠地抹蹭着他的脸,不忘夸,“皮肤怎么这么好?别动。” “……” 闻潮声被逗得脸颊发烫,却还是听话得一动不动。 沾着身体乳的掌心慢慢下滑。 席追不轻不重地扣住了闻潮声的脖子,像是一种试探,“这儿呢?要不要也涂一点儿?” 闻潮声呼吸一颤,害羞的拒绝到了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赞同,“要、要的。” “好的。” 席追很满意他的答案。 随着涂抹的轻缓动作,脖颈上的脉动一下比一下跳得剧烈,彼此间的呼吸早在不自觉间变得滚烫。 闻潮声根本受不住这样无声又暧昧的氛围,下意识地想要往后撤,“可、可以了,我们早点、早点睡吧。” 席追却没给他逃离的机会,搂着腰将他拽回到了自己的怀中,“不用涂身体了?” 闻潮声的手不自觉地攥住了眼前人的衣角,睫毛颤了颤,“不用。” 只可惜,这声拒绝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席追低头擒住了他的唇,似有若无的吻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哥哥,你要的。” “我……” “时间还早,我慢慢给你涂。” 浓郁的香气散了一室,无声弥漫,席卷了夜色。 … …… 考虑到闻潮声日复一日的高强度工作,在某些的事情上,席追还算有点人性。 第47章 互帮互助,点到为止,没有进展到最后一步。 席追在横城陪了闻潮声将近一周,直到和公司约定的培训日开启,他才不得不为了接下来的事业而返回帝京。 天才蒙蒙亮,闹钟刚响起,席追就已经有了反应,他以最快的速度关闭了闹铃,眼中的困意还没完全消散。 “……” 席追本能地搂紧带着香气的、还在熟睡的闻潮声,埋头抵在对方的颈窝处,不自觉地吻了又吻。 还在睡梦中的闻潮声感受到颈侧异常的酥麻后,忍不住哼唧了一声,“痒。” 席追舍不得再闹他,也没时间继续赖床了。 他待会儿得先赶到临近的机场,然后再坐航班飞回帝京—— 公司安排的演员培训班也在帝京影视学院,而且按照艺人规划部的通知,他需要提早前往全盛娱乐的本部进行报道,顺便拍摄新人演员的官宣照。 席追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进了浴室收拾好自己,等到再出来时,闻潮声还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地蜷缩着,睡姿一如既往的乖。 席追犹豫了两三秒,还是凑近喊他,“潮声?哥哥?” “嗯?” 闻潮声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 席追捏了捏他的耳朵,低声告别,“我得走了。” “……” 半梦半醒的闻潮声听见这话,骤然睁眼,甚至一下子从被窝里翻坐了起来,“唔!” 由于起身时的反应过于急促,他的心跳骤然加速,引得一阵晕眩,差点就要往后栽回去。 席追蹙眉,扶住他,“急什么?” 闻潮声轻吸了一口气,意识慢慢归拢,“你要走了吗?不是定了闹钟吗?我、我怎么没听到?” 席追解释,“我给关了,本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电影《花月》临近杀青,但闻潮声的工作压力却没减少,好不容易今早能休息半天、下午才开工,席追私心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闻潮声望着眼前已经收拾好的席追,内心的那点不舍又涌了出来,“我送你下楼吧。” “不用了。”席追不想他来回折腾,揉了揉他的小卷毛,“你再躺回去多睡一会儿。” 闻潮声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我睡饱了。” 席追笑了声,“那就多懒一会儿床,等到了机场我再给你发微信。” “好。” 闻潮声应了一声,眸光透着点润。 电影《花月》的投资方在海市,组建好的后期团队也在海市,换句话说,电影杀青到后期、再到上映,他大概率是要留在海市忙碌的。 “等有空我就飞来海市找你,你有空也可以去帝京找我。” 席追瞧出恋人藏起来的舍不得,主动贴了贴他的额头,“不要难过,属于我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踏上“导演”与“演员”这两条注定交汇的路,那他们就应该为了各自、为了彼此而努力。 闻潮声剧烈跳动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好。” 他垂眸望着席追搭在床沿的手,鼓起勇气伸手去牵,短暂地和他十指相扣,“我、我会想你的。” 席追笑着接收了恋人难得的主动,吻了吻他的唇,“哥哥,我也会想你的。” ----------------------- 作者有话说:是香香的乌龟宝宝[让我康康][黄心] 感谢小可爱们的订阅支持! 第31章 人一旦忙碌起来, 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电影《花月》在七月底正式杀青,随即就进入了马不停蹄的后期环节。 作为文艺短片,电影不需要增加过多复杂的特效画面, 后期的难度并不高。 即便如此, 闻潮声还是亲自上场,盯着后期团队进行每一帧的衔接、每一幕画面的切换。 在经过将近五个月的精益求精,总算是按照投资方的要求赶在元旦前拿到了龙标成片、进行了成品上映。 今天的帝京没有落雪。 闻潮声一出机场的安全通道口, 就看见了在栏杆前排等候的席追。 虽然对方戴上了口罩和鸭舌帽,但架不住高挑的身材和自带的气场,连路过的行人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 四目相对。 席追第一时间走近,接过了他的行李箱。 闻潮声藏在围巾下的嘴角弯了弯,眸色有点意外, 但更多的是惊喜,“都说了不用来接机的,我自己可以打车过去的。” 席追加入全盛文化已经小半年了,虽然还在学习磨练演技, 但公司已经给他安排了几场小活动增加曝光。 这会儿,他在网络上已经累积了一点儿人气。 “放心,我心里有数。” 席追领着闻潮声往地下停车场走,“现在是放假时间,我的人气还没夸张到连门都不能出。” 闻潮声跟着他进了电梯,“你这次休息几天?” 在过去的大半年里, 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就连彼此的生日,也是挤出时间匆匆相聚了一两天。 眼下好不容易盼来了春节假期,总算是双方都空了下来。 席追回答,“到二月底。” 全盛娱乐给他安排了一部大ip改编的电视剧男二, 按照组讯要求,他下个月三号就得在横城进组。 闻潮声一时没说话,偷偷掰起手指头数日子。 从今天开始算到月底出发,满打满算只有两周时间。 “……” 明明才刚见面,闻潮声就已经有了点离别的难过,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好吧。” 席追察觉到了恋人散在空气里的这点微妙情绪,“怎么了?” 趁着电梯下降的这点时间,他主动牵住了闻潮声的手,“好歹有半个月呢,我们可以一起庆祝周年纪念。” 马上就要到二十二号了。 虽然他们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聚少离多,但好在没有闹过矛盾,也一起朝着共同的目标在努力。 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轻易地融化了那点沉积的寒意。 闻潮声很好哄,“嗯。” 席追问,“快快那小家伙呢?我看你上次给我拍的视频,它是不是长大了一些?” 大概是一直住在恒温的生态箱里,这个冬天,快快压根没有要冬眠的迹象。 提起宠物龟,闻潮声的眼中有多了点笑意,“这次坐飞机不方便带,送到异宠店让老板帮忙照看了,等年后回海市再接回来。” 席追说,“也好,省得折腾。” “……” 闻潮声望着眼前的恋人,又想起了一事,眸里晃过一丝隐秘的期待—— 其实,他也给对方寻觅了一只很可爱的小家伙,只是还没训练到位,暂时不到能送出手的地步。 很快地,电梯降到了f2层。 透过电梯玻璃,闻潮声看清了外面站着的年轻男女。 几乎是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就很谨慎地挣开了和席追相握的手,然后有些掩耳盗铃地往自己口袋里一缩。 “……” 席追并不明显地蹙了蹙眉,却没在人前发作。 直到两人上了车,他才摘下了口罩发问,“刚刚为什么松开我的手?” 闻潮声一愣,还是诚实说,“万一被人看出来,会不太好。” 他对上席追眉眼间的不乐意,补充,“对你的前途,不太好。” 闻潮声向来是很谨慎内敛的性格。 他考虑到席追这张脸早晚会出现在公众银幕上、被更多人熟知并且喜欢,所以不敢在公开场合和对方有太过亲密的行为。 席追猜到了恋人的顾虑,眉心微蹙。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响起了震动。 滋滋滋。 席追看见沈若的来电,接通,“喂。” 电话那头传来询问,“小追,你接到声声了没有?两家人都聚齐了,就等你们了。” 席追看了一眼身边的闻潮声,“接到了,马上就过去。” 今天难得席、闻两家人都在帝京过年,席渠鑫和闻春申带着老友间的默契一拍即合,在今晚订好了包厢一块吃饭。 席追提出要来接闻潮声的时候,双方长辈只当他们是朋友关系好,根本没有往其他方面去多想。 席追挂了电话,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闻潮声。 他知道一时半会儿也拗不过对方“关于恋情”的谨慎想法,只能暂时收起了近一步掰扯的念头。 算了。 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 与其让闻潮声在这儿替他的未来担忧、不愿意坦然面对恋情,他还不如竭尽全力、尽快地在娱乐圈站稳脚跟,以绝对的实力和底气证明一切。 第48章 … 两人抵达晚餐包厢时,长辈们早已经围着圆桌入座,许久未见的席锡山也来了,这会儿就坐在主位上。 也许是上了年纪,老先生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人看着也清瘦了不少,不过好在眼中的精气神犹存。 席追和闻潮声挨个和长辈们打了招呼,这才坐下。 席渠鑫看向了许久未见的闻潮声,笑眯眯地送上祝福,“小声,席叔刚听你爸妈说,你执导的电影入围百花奖了?恭喜啊!” 闻潮声没想到自己一来就被问起了这事,很谦虚地表示,“谢谢席叔,我就是、就是运气好了点。” 作为文艺性质的短片电影,《花月》在商业片为主的电影市场缺乏优势,从上映到下架的二十五天里,电影的排片率和票房成都不算好。 不过,因为闻潮声在电影里展现出来的画面美学,还是让他收获了一批文艺片影迷的支持和追捧。 而身为主演的简今兆更靠着电影最后一幕的美貌镜头,在这个寒假强势杀出了重围,疯狂吸收了一波人气。 半个月前,每两年一届的百花奖电影节公布了入围名单—— 闻潮声执导的《花月》赫然在列,喜获多项提名,至于最终结果,还要过几天才知道。 有了柏林电影节失败落选的经验,闻潮声这回只管保持平常心,压根就没期待自己能够获奖。 “……” 闻春申和宋雪兰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给予自家儿子太多压力。 其实早在官方名单公布的第一时间,他们夫妻两人就已经全方面地研究过了—— 今年的百花奖为了响应国家政策的主流,大幅度削弱了商业片的入围和提名,反倒是文艺片的占比很高。 虽然闻潮声当导演的资历浅,但在电影画面上的光影构图、色彩审美却不俗,甚至是有些自成一派的天赋型,电影《花月》里的好几个镜头构思都已经在圈内论坛上传开了。 综合下来,不是没有获奖的可能。 沈若对电影圈了解甚少,“什么时候颁奖呢?” 宋雪兰说,“今年是二十一号,今年的晚会礼堂就设在帝京,没几天了。” 席渠鑫笑了一声,举着酒杯对着闻潮声鼓励,“来,小声,叔叔这杯酒就当庆祝你入围了!拿不拿奖都没关系!你这年纪就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够厉害了。” “谢谢席叔。” 长辈主动举酒给自己庆祝,哪里还有不应的道理? 闻潮声刚准备给自己倒酒回敬,席追却当着整桌长辈的面,抢先一步出声阻拦,“爸,潮声不会喝酒,你自己酒瘾上来了,可别为难他。”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席渠鑫被自家儿子否了面子,倒也不生气,“小声,那就喝饮料。” 难得见到席追出来维护什么人,边上的沈若顿时笑开了,“你怎么知道小声不喝酒?他都还没开口呢,你倒是先替他跳出来拒绝了。” “……” 这话问得是席追,但闻潮声听着很心虚。 他垂着眼眸,假借开饮料的动作躲避周围长辈们的目光。 席追一脸淡定,“之前《轮廓》的杀青宴上看他喝过,有印象。” 宋雪兰没往别处想,也接了话,“小声确实不怎么喝酒,老席,今晚让老闻陪你喝个尽兴。” “行啊,咱不为难孩子。” 席渠鑫和闻春申提杯碰了碰,一饮而尽。 席锡山看着桌上的两个孩子,对白净乖巧的闻潮声透着喜欢,对自家孙子却是透着无奈。 “还是你们家小声乖巧省心,从小就定好的目标就努力去做,不像我们家这位——” “明明读了这么多年的金融,最后非要拐进娱乐圈当演员,图什么呢?” 席追要进娱乐圈当演员这事,席家上下就只有席老先生想不明白、也不太支持,他一辈子专注在国画艺术里,骨子里有些传统。 在他看来,娱乐圈就是一个肮脏的大染缸,席家是名门出身,席追也是正儿八经的富家少爷,根本没必要走着一条路。 “……” 闻潮声还是第一次知道席老先生的态度,一时间竟有些紧张。 席追慢条斯理地给席锡山舀了一碗汤,温声劝说,“爷爷,我是认真的,演员可以在角色里体会千万种人生,这不是挺有意思的?我想要趁着自己年轻去试试看。” 席渠鑫和沈若对视一眼,特别开明地替儿子说情,“爸,小追有自己的想法,您就由着他去吧。” “是啊,反正公司还有我和阿若,再撑个十年八年也不是问题。” “唉。” 席锡山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反对。 他拍了拍席追的手腕,只是略有遗憾地说,“我都这把年纪了,本来还指望着你毕业后,能够早点结婚,好让我在临终前能够抱上重孙子,这下是没指望了。” “你想当演员就去闯吧,不过将来要是遇上心仪的女孩子,千万可别错过了。” “……” 闻潮声听着席老先生对席追的殷切盼望,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饮料杯。 他想起自己和席追现在不能对外公开的关系,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愧疚和不安,一颗心隐隐发沉。 “……” 席追同样没料到席老先生会突然提及这个话题,顿觉不妙。他的余光第一时间落向了闻潮声,见对方果然低着脑袋、避着视线。 可惜,他们中间还隔了沈若和宋雪兰,根本找不到机会暗中接触。 席追耐着性子陪坐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爷爷,爸妈,还有叔叔阿姨,我和潮声晚上还约了其他朋友,想先走一步。” 席渠鑫很诧异,“朋友?你怎么不早说?” 席追拿着好友当幌子,“逢一从国外回来了,他听说潮声也回了帝京,今晚特意邀请我们一起聚聚。” “……” 闻潮声听见这话,藏在镜片下的瞳孔里是迷茫,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事。 但沈若听到是夏逢一组局,半点没怀疑,“行啊,那就去吧,你们年轻人聚在一起才放得开。” 席追果断走到闻潮声的身边,还不忘和闻春申、宋雪兰打了预防针,“闻叔、宋姨,我们会玩得比较晚,今晚可能会直接歇在逢一那边。” 宋雪兰点头,“嗯,你们注意安全就行。” “会的。” 席追微微一笑,很有分寸地拍了拍闻潮声的肩膀,“走吧,逢一他们在等了。” 闻潮声慢了半拍,却还是默认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说辞,“好的。” … 走出餐厅,冷冽的夜风迎面扑来。 闻潮声才感到那股堵在心口的逼仄感消了些,他还是低着头,“你骗人的,对吗?逢一根本没有组局。” “他是回了国,但人不在帝京,还让我替他瞒着他爸妈呢。” 席追也不算完全的撒谎,他的视线凝在闻潮声的脸上,对方从始至终垂着脑袋,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半晌过后,席追喊了声,“闻潮声,抬头,看我。” 闻潮声怔然,只看了他一眼又避开,“嗯?” “我爷爷近两年心脏不太好,医生说过他不能受刺激,所以我刚才不好在餐桌上反驳他的话。” 席追不知道闻潮声会如何看待桌上的那个话题,但还是主动解释,“但那只是他老人家的想法,不是我的。” 闻潮声沉默了一会儿,很轻地应了声,“嗯,老人家上了年纪,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何况,席爷爷也没有逼你做什么。” “别不开心。” 席追抬手捏了捏闻潮声的耳朵,像是安抚,也是在很认真地商量,“如果你愿意,我近期就可以找时间和双方父母坦白我们的恋爱关系。” “别!” 闻潮声心里一紧,骤然攥住了席追“作乱”的手腕,“不行的!” 席、闻两家是世交,他们又是家中独子,哪怕同性婚姻合法,但这不意味着每个家庭都能接受这种事。 闻潮声承认自己不够勇敢。 他害怕两人之间的感情一旦公开,只会打破现有的平静,让长辈们失望,更让两个家庭陷入不必要的矛盾和痛苦中。 闻潮声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很没有底气地说了句,“席追,我、我们就先这样也挺好的。” 如果暂时性的逃避可以带来短暂的安稳,那么他愿意当这个缩头乌龟。 第49章 “……” 席追猜到闻潮声不会接受自己的提议,却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凝视着眼前人温顺又内敛的眉眼,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骤然空缺了一块,恍惚间,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 不知道为什么,席追居然有一种“早晚抓不住”眼前人的预感,这让他很不舒服。 “跟我来!” 席追重新牵稳闻潮声的手,一言不发地将他带回了车后排,“进去!” 车门一关,吻就落了下来。 “呜嗯。” 闻潮声被压制在后排车位上,没有逃脱的可能,他不得已仰起头,被动地接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近乎凶猛的亲吻。 唇齿被用力地撬开,呼吸被瞬间截断,纷扰的情绪像是火山般爆发,呼之欲出。 昏暗的车厢中,闻潮声只觉得自己的视野一片模糊,但他听见了席追猛烈跳动的心脏,听见了对方越发紊乱的呼吸,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就是这样一场脱离于轨道的深吻,却像在闻潮声的灵魂上盖上了专属的印章,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安稳。 终于,吻势温柔了下来。 席追将掌心探在闻潮声的颈后,开始了迟来的安抚,“哥哥。” 停车场外,似乎有其他车辆启动,一束车灯掠过窗户透进车厢。 在须臾之间,闻潮声看清了席追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更看清了自己,“嗯?” 席追叹了口气,似乎是以一种请求的口吻,“你可以试着,多相信我一点儿。” “……” 闻潮声沉默着,心绪却跟着波动。 席追不逼他表态,而是起身调整了姿势,将闻潮声拉到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 “我会尊重你的生活节奏,你不想做的事,我不逼你,你暂时不想对外公开我们的感情,我也可以依你。” “但我必须要和你明确一件事——” “我是在很认真地和你谈恋爱,也会很认真地去铺设我们的未来。” “……” 闻潮声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安全又温暖的窝,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嗯。” 席追再次重复,“别不开心。” 闻潮声被亲吻过的嗓音还发着软,“没有,已经开心了。” 席追打开车顶灯,低头观察着闻潮声的神色。 确认对方眉眼间的低落不复存在后,他才暗松了一口气,“刚刚那样会不会吓到你?” 闻潮声感受着唇上残存的酥麻,莫名有点回味,“不会。” 席追又问,“刚刚晚餐看你没怎么吃,饿不饿?我回去再给你做一点?” 闻潮声无视了前半句话,只在意后半句,“回去?我们去哪里?” “平时为了方便上演技课,我在外面租了房子。” 席追简单解释,又向他抛出很诱人的同居请求,“如果你想,这半个月都可以住我那里。” ----------------------- 作者有话说:同居嘿嘿~ -- 六年前在一起后,只会挑几个比较关键的时间节点去讲(每章都有伏笔,后续都会对应,就看大家能发现多少啦),以及剩下的【旧】篇幅不长啦,但【旧】篇幅的甜度还会继续升的!以上,谢谢小可爱们的追文支持!本章评论随机红包哦~ 第32章 一周后, 百花奖电影节正式开幕,并且举行了颁奖仪式。 闻潮声凭借电影《花月》一举斩获“最佳导演”的奖项,这一成就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在旁人看来是情理之中。 与此同时, 身为电影主角的简今兆也收获了“最佳新人”、“最有潜力演员”的头衔,就连《花月》也被评为了“优秀短片”之一。 整个剧组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庆功宴是简今兆的团队提早定下的,邀请了闻潮声、林可漾等剧组主创一起庆祝。 等席追得赶到庆功宴所在的包厢时, 林可漾和简今兆等人还在举杯热闹着,但闻潮声不一样—— 他正乖乖抱着自己的背包,陷坐在单人沙发上,藏在镜片下的目光被迟钝和迷茫占据,脸上带着因为醉意而彻底弥漫的红晕。 整个人像是被一团迷雾包裹着, 对酒桌上的喧嚣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 得了。 又醉迷糊了。 席追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从得知庆功宴的地点到开车赶来,在确保行车安全的情况下,他已经尽可能地压缩驾驶时间了。 没想到,还是赶不上闻潮声醉酒的速度。 林可漾瞧见席追的身影, 笑着走近,“可算来了,我啊,实在是拦不住大家要给潮声敬酒的热情,他自己脸皮又薄,不好意思推拒。” 离甘南那次已经过去了两年半, 她原以为闻潮声的酒量怎么着都该有进步了。 没料到, 对方只被众人起哄着灌了三杯酒,结果开场不到四十分钟,就已经彻底醉迷糊了。 林可漾看着角落里的闻潮声,“我们谁叫都不理, 非得缩在沙发上当木头人。” 闻潮声没有助理,她也不知道闻家人的联系方式,好在庆功宴开场前,席追就已经得到了报备消息、并且赶了过来。 席追早有心理准备,“没事,他醉了就这样,在外面不闹腾也挺好的。” 他走到角落的沙发边,蹲下和闻潮声平视,“闻潮声。” “唔。” 闻潮声的眸光迟缓地动了动,很认真地打招呼,“席追,晚上好。” 席追忍俊不禁。 明知道对方是在醉言醉语,但他还是给予温柔回应,“晚上好,你是想继续呆在这里,还是要跟我回去?” 闻潮声轻吸了一口气,“回去。” “那好,走吧。” 当着包厢众人的面,席追不好有太直接越界的行为,他将闻潮声从沙发上扶了起来、避免对方站不稳而摔倒。 其他人看见这一幕,啧啧称奇,“我去,闻导怎么只听小席老师的?刚刚我们叫他都不理人呢。” 林可漾帮忙搭腔,“他们俩从小就认识,和我们这些半道朋友能一样吗?” 席追笑了笑,没有多余解释。 他给同样得奖的简今兆道了声恭喜,才以朋友的口吻说,“我今晚就不凑这份热闹了,先带潮声回去,等下次有空再聚。” 林可漾看破不说破,“行,那你们路上小心。” “嗯。” …… 出了包厢,进了电梯。 席追去接闻潮声手里的背包,“包给我拿着。” 闻潮声这次护得很紧,“不行,我自己拿。” 为了表达自己强烈的态度,他还使劲摇了摇头脑袋,结果没两秒就把自己给晃晕了,啪叽一下歪在席追的怀里,“呜。” 席追第一时间护住,又捏了捏他发烫的耳朵,“故意往我怀里撞呢?” 闻潮声慢了好几拍听懂了这声揶揄,却还装傻靠着,“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席追看着缓缓下降的电梯,给了他两个选择,“是想要回你自己家,还是去我们一起住的那个家?” 闻潮声回到帝京后,除了除夕和初一这两天,他几乎都住在席追租来的高层套房里,每天都要通过手机微信绞尽脑汁地编造晚上不回家的理由—— 好在他已经是个有成熟思想的成年人了,闻氏夫妇始终信任这位儿子,从来没有生出过任何怀疑。 这会儿,闻潮声借着酒劲,红着脸选择了后者。 席追轻笑,“嗯,我带你回去。” …… 回到家时,才过十一点。 闻潮声在车上犯了困意,迷迷糊糊地睡了好一会儿,是席追下车将他抱回家的。 砰。 耳边响起关门的轻微动静,闻潮声才从醉困中微微挣脱,他目光柔软地靠在席追的怀中,没有动弹。 只在要挨上床的那一刻哼唧出声,“不行的,还、还没洗澡。” 即便醉了酒,也不忘这一干净准则。 席追很配合地改了个方向,朝浴室走去,“好,带你去洗澡。” 闻潮声缓慢地眨了眨眼,不太确定地问他,“一起洗吗?” 席追笑了声,“可以。” 这会儿已经不是在甘南了,两人的关系已经从朋友上升到了情侣,彼此之间也不用特别见外。 浴室里的水声淅淅沥沥地响了许久,偶尔夹带着些许暧昧的呢喃。 席追再带着闻潮声从浴室出来时,后者露在浴袍外的皮肤都已经红透了,兴许被热意蕴烫得久了,连眼尾都泛着绯色的水光。 闻潮声有些失神地靠在席追的肩膀上,右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抖了抖,掌心沾着点摩挲过后的红,整个人还陷在刚才那场手动制造的双向缱绻中。 第50章 “……” 席追低头看着失神的闻潮声,眼里沾着宠溺的笑,他轻揉着怀中人沾了水汽而打缕的卷毛,低声问,“要不要给你涂身体乳?” 闻潮声眸底泛起丝丝波澜,反应有点慢。 不过即便醉了酒,他对横城的某个晚上仍是记忆犹新,“不要,你欺负我。” 再出口的语调像是在撒娇,席追很受用,却矢口否认,“那不算欺负,你那天明明就很舒服。” 闻潮声软乎乎地抬眼,反驳不了。 席追没强求他说话,只问,“困了吗?要不要睡觉?” 闻潮声分明还醉着,但就是觉得自己这会儿很精神、很清醒,他摇了摇头,视线忽地开始朝着四周环顾起来。 过了几秒,他甚至还想要离开席追的怀抱。 席追一把搂紧好动的恋人,“做什么?” “我的包呢?我要我的背包。” “在外面的小客厅。” “……” 闻潮声又不安分地准备下床,“我要去拿。” “路都快走不稳了,别闹。”席追制止他,却也很宠,“我出去给你拿,你乖乖待着别动。” “唔。” 闻潮声听进去了,点头。 等到席追拿完背包、再回到卧室时,闻潮声果然还保持着他离开前的坐姿,一动也不动,那双醉了酒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席追笑着将包递了过去,“大晚上的,还要拿包做什么?” “有、有很重要的事——” 闻潮声低头拉开背包的拉链,从中捧出刚刚得到的百花奖礼盒,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盒中的奖杯,连同满腔欢喜和爱意一并递给了眼前人。 “席追,送给你。” “……” 席追看着递到眼前的百花奖奖杯,心头一颤。 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拢住闻潮声捧奖杯的手,“这是你得到的奖杯和成绩,为什么要送我?” 闻潮声说不上理由,只是表示,“就是想送你。” 一年前在柏林的雪地里,席追给他颁了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奖杯,他一直记着。 闻潮声怕席追不肯接受,带着几分酒后的固执塞给他,满怀期待地提出要求,“嗯……我的奖杯送你,你以后拿了‘最佳男主’的奖杯也送我,好不好?” 奖杯连同心意,沉甸甸的。 席追沉默几秒,终究是接过了闻潮声手中的奖杯,连同他的期待一并应下,“好,总有一天,我也会拿下‘最佳男主’的奖杯,然后送给你。” 最佳男主,影帝头衔—— 在旁的新人演员看来难如登天的事,席追却认真地一口应了下来。 从今天起,他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去奋斗,更会为了闻潮声的期待去追逐,他们是彼此事业上的动力和绝对意义。 闻潮声笑了两声,点头,“嗯!” 席追将百花奖的奖杯放在了床头柜上,这才重新上了床。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了,二十二号,是他们在一起的周年纪念日。 不过,闻潮声这会儿还醉得厉害。 按照在甘南的经验之谈,估计醒来后也不记事,所以席追打算等他一觉睡醒了、酒意退了,再好好庆祝属于他们的恋爱周年。 席追只留了一盏床头灯,掀开被子,搂着席追往下躺。 “好了,睡觉了。” “……” 闻潮声的大脑还被酒精控制着,何况他才得到了席追“对换奖杯”的允诺,这会儿兴奋得不像话。 但他不吭声,也不撒酒疯,只是自顾自地缩在被窝里,顺带在席追的怀中拱来拱去。 闻潮声一会儿摸摸恋人的腹肌,一会儿再捏了捏恋人的喉结,胆子比平常大出了不少。 折腾了半天,席追忍无可忍地掀开一角的被子,喊,“闻潮声。” “呜?” 闻潮声露出红透了的脸,不知道是热的,还是醉酒兴奋所致。 席追忍住那点被可爱到的笑意,故意威胁,“该睡觉了,再不闭眼,我就要亲你了。” 闻潮声脸皮薄,平常听到“亲”字就会变得很害羞、很听话。 但这回不一样。 “……” 不闭眼就可以亲亲吗? 闻潮声反应了一会儿,突然很用力地睁大了眼睛。 席追对于笑容的控制彻底失效,也彻底败给了眼前人。 他温柔地扣住怀中人的下颚,明知故问,“哥哥,这是做什么呢?不闭眼,是想让我亲你吗?” 闻潮声越发努力地睁着大眼睛,甚至连眼皮都不眨,“嗯。” 再然后,他如愿得到了席追的轻吻、亲吻和深吻。 ----------------------- 作者有话说:醉酒的乌龟宝宝:ovo[眼镜] -- 本章评论随机红包!(以及,祝大家十一月顺利哦~) 第33章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边界, 醉意将思绪裹得一团乱,两人的呼吸越发纠缠,剧烈的心跳游荡在了整个安静的卧室里。 闻潮声用力抓紧了席追身上的浴袍, 羞涩而笨拙地试图回应着这个逐渐加深的吻。 可惜太过激烈, 他只能发出一些无意识的呜咽,反而显得抓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席追悬崖勒马, 及时刹住了车,他用力地沉下呼吸,但眼眸里还充斥着不满足,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 “……唔。” 闻潮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因为过于漫长而用力的亲吻,额头渗出的热汗似乎挥发了一丝丝酒意。 闻潮声滚了一下干涩的喉结,嗓音被亲得发哑,“席追, 到二十二号了吗?” 席追习惯性地抚摸着他的后颈,“嗯,已经过零点了。” 闻潮声偏头埋进他的颈窝处,“一周年快乐。” 席追圈紧回应,“一周年快乐。” “……” 两人抱在一起,没了距离。 闻潮声清晰地感受着彼此间的异常冲动, 借着残存的酒意、壮着胆子问, “你想……想那个吗?” 兴许是因为他们在这一年间聚少离多,也或许是因为他天生内敛的薄脸皮,两人的亲密关系始终停在了互帮互助的那一步。 哪怕席追忍得再辛苦,也从未越界。 席追抚在他后颈的手顿了顿, 回答倒是诚实,“我想不想,你现在难道感受不出来?” “……” 确实。 太明显了。 想忽略都难。 闻潮声依旧埋在席追的颈窝处,不敢抬头去看,他借着所剩不多的酒劲给自己打着气,“那我们要不要……” 比他的勇气先到来的,是席追的拒绝。 “现在不行。” “……” 闻潮声沉默了下来,有点被拒绝的羞耻,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委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后仰拉开距离,抬眼哼唧,“为什么?” “哥哥,别用这么可怜的眼神看我。”席追按了一下闻潮声发红的眼尾,反问他,“谁让你醉了之后不记事?” “要是我动了真格,你明早醒来又忘得零零碎碎了,怎么办?” 正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席追才希望某些事情能在双方都清醒且明确的情况下发生。 如果有可能,他会竭尽全让闻潮声对每一个细节都能有清晰的感知。 闻潮声不太信他说的,“我能记住的。” 席追也不信他的醉话,笑了声,“是吗?那你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吗?” 闻潮声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提问,但很自信,“去年,在柏林。” “错了。” “……” 闻潮声懵了,觉得席追在逗他,“嗯?” 席追也不解释,只是温柔提醒,“很晚了,闻潮声,你真的应该睡觉了。” 闻潮声嗡嗡,“我睡不着。” 席追叹了口气,似乎有了明确的答案,“看来今晚在浴室,确实还没把你折腾够。” 他眸底泛起一丝微光,吻了吻闻潮声的唇,“哥哥,想不想要奖励?” “想。” 闻潮声点头,又不解,“但是为什么要给奖励?” “就当是庆祝你拿到了‘最佳导演’的奖杯——” 余音未落,席追就掀开了他们身上的被子,堆聚的热意四散。 还没等闻潮声反应过来,他就很有服务意识地往床尾探了过去,“你乖点,别乱动。” “……” 被湿热包裹的那一瞬间,闻潮声的思绪发条彻底转不动了。 … …… 第51章 滋,滋滋,滋滋滋。 闻潮声和席追是被一阵不间断的来电震动给闹醒的。 闻潮声带着还未消散的困意睁开眼,没两秒又合上,他头有点晕,本能地寻求起了席追的庇护,“……好吵。” 他们凌晨快两点才睡的觉,这会儿,席追也还没完全清醒。 他搭在闻潮声身上的手下意识地拍了拍,以示安抚,这才腾出另外一只手,蹙眉盲摸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没细看,就按下了接通键。 “喂?哪位?” 没睡饱的嗓音里夹带着一丝被惊扰的不耐烦。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才不确定地问,“是、是席追吗?这不是小声的手机?” 一秒,两秒—— 席追骤然意识到电话那头的身份,猛地睁眼,困意散了个一干二净,反倒隐隐有些慌乱,“宋、宋姨?” 听见这声,另一边的宋雪兰这下算是彻底确定了,“真是小追啊?小声呢?他和你在一起吗?” 席追爬坐起来,慌乱了没几秒就镇定下来,“阿姨,昨天潮声在庆功宴上喝醉了,他学姐,就是林可漾联系不上你们,所以才打电话联系了我。” 说话间,原本还在犯迷糊的闻潮声也跟着清醒,脸过来上的慌张有过之而无不及。 席追伸手安抚了一下恋人的后背,继续找借口,“我昨晚开车把潮声带回到我住的地方了,离得近,对,他手机就搁在客厅呢,您要我喊他吗?” “哦,他还没醒是吗?” 宋雪兰显然很信任两个孩子,压根没往其他方面去想,“他昨晚一夜没回家,给他发的微信也没回,我正担心呢。” 她顿了顿,“席追,昨晚辛苦你照顾了,待会儿小声醒来,麻烦你让他给阿姨回个电话。” “好的。” 席追尽量压住自己的心虚,“阿姨您客气了。” 电话挂断。 席追暗松一口气,看向身边满脸紧张的闻潮声,“我以为是我的手机,没仔细看就接通了。” 闻潮声拿回自己的手机,才发现昨晚宋雪兰确实发了好几条微信,但他现在还不能直接回,怕露馅。 闻潮声心有余悸,“吓死我了。” 席追盯着他一头乱糟糟的卷毛,问,“才七点半,你要不要多睡一会儿?” 闻潮声的瞌睡虫都被这一通电话吓没了,但还是又钻回了被窝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头好晕,我昨晚是又喝醉了?” 席追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试探着问,“昨晚和凌晨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 闻潮声对上这声询问,努力地想了想,旋即又很苦恼地摇头,“记不太清了。” 只有一些很模糊的、很零碎的片段,但组不成完整的记忆。 席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侧躺着靠近他,“要不要我帮你复盘一下?” 闻潮声有些警惕,“我撒酒疯了吗?” “没有。”席追将手指没入他柔软的卷毛,似有若无地揉挲着,“你喝醉之后很乖的,就是胆子比较大。” 闻潮声不懂,“胆子比较大?你要复盘什么?” 席追对上恋人单纯又不解的目光,低头同他耳语了好几句。 “……” 随着几段很刻意的、甚至有些露骨的复盘,闻潮声脑袋里残存的片段变得清晰又模糊。 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听到最后的片段,整个人慌慌张张地往被子里一缩,“你别说了!” 席追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脑袋,继续逗弄,“闻潮声,你现在知道当缩头乌龟了?凌晨那会儿,你憋不住……” 话还没说完,他就听见了对方迄今为止最响亮了一句,“席追!” 紧接着,气势隔着被子骤弱,“求求你了,饶了我吧。” 席追笑意更浓。 他看着被窝里咕成一团的龟壳,怕闻潮声真闷坏了,于是掀开被子,逗了又哄。 “好了,别躲了,头晕就再赖一会儿床,睡个回笼觉也可以。” 他看了一眼窗帘缝外的隐约日光,又说,“我先去洗漱,下楼晨跑一会儿,待会儿回来再给你带些早餐。” 再怎么说,闻潮声昨晚也算醉了酒,早起不能在饿着胃了。 闻潮声的脸还红着,巴不得赶紧转移话题,含糊应下,“嗯嗯。” … 九点不到,席追就提着从外面买来的早餐回了家,闻潮声已经起床洗漱完了,也给宋雪兰回了消息。 他坐在餐桌前,接过席追递来的豆浆,“我妈说,家里人想给我庆祝一下获奖的事。” 对于电影人来说,能拿到百花奖的奖杯确实值得庆祝。 闻潮声喝了一口热豆浆,胃里跟着舒坦,“虽然是有点临时,但约了中午吃饭。” 席追颔首,“嗯,那我到时候送你过去。” 闻潮声摇了摇头,还不放心早起误接电话那件事,“我自己去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我今天晚上没事,你要忙吗?” 闻春申和宋雪兰原本是想要定在今天晚上的,但闻潮声记得今天是他和席追在一起的周年纪念日,私心想要把晚上的时间留出来。 席追听懂了他话里的暗示,“你好好和家里人庆祝,晚点我来接你,今晚我们一起过。” 闻潮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笑了声,“嗯。” … 庆祝的包厢是临时定的。 不过正值春节假期,闻家的亲戚长辈们也都很给面子,中午时分,热热闹闹地来了一大群人。 临近两点,庆功酒宴才结束。 闻春申满面笑容地送走了最后一位朋友,这才给妻子递了一道暗示的眼神。 宋雪兰温柔地拍了拍闻潮声的肩膀,发问,“宝宝,趁着这会儿没人,和爸爸妈妈坐下来聊聊?” 闻潮声乍一听这话,还以为是早上的那通电话露了馅。 他有些紧张,却还是跟着父母坐下。 宋雪兰察觉出自家儿子的紧绷,温柔开口,“我和爸爸只是想问问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还是要自编自导,继续走文艺片的路子?” “……” 闻潮声这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暗暗松了口气,他看着对面的闻春申,认真阐述自己的想法,“爸,我、我有组建个人工作室的想法。” “之前我和可漾学姐、孙选他们都提过,他们很支持也很愿意和我一起工作。” 闻春申微微颔首,还算赞同他的想法,“还是拍文艺片?” 说点现实的,文艺片或许是更容易冲击电影节奖项,但放在电影市场上并不是主要潮流。 一旦闻潮声身上的“文艺片导演”的标签被固定,那他的作品就很难再开辟出另外的商业价值。 直白点讲,他的电影项目投资会一直受限制。 “我手里还有一部文艺片剧本,也是短篇幅,叫《云端》。” 《轮廓》、《花月》、《云端》,是闻潮声早已经决定的、要创作拍摄的电影三部曲,前两部都已经顺利完成了,他自然也要把最后一步提上日程。 不过,闻潮声也知道一些业内动态和舆论—— 有些红眼病不止一次地抨击他,就知道靠着文艺片投机取巧,实际上根本就拍不到更大制作的商业电影。 “爸,妈,我想一边着手工作室的建立,一边把最后一部《云端》拍完,结束之后,我会努力沉淀自己,未来去尝试商业剧情片的拍摄。” 当然,如果能够坚持自编自导,他还是会继续坚持。 眼见着儿子目标明确,闻春申瞳孔深处涌出一丝欣慰和骄傲。 宋雪兰察觉出丈夫不善表达的情绪,也笑了,“好,你自己有想法了就好,我和你爸爸尊重支持你的决定。” 闻春申直说,“如果将来遇到实际困难了,你随时可以找我们,爸爸会给你托底。” “嗯,谢谢爸妈。” … 闻潮声和闻氏夫妇是分开走的,给出的理由是晚上还约了朋友吃饭。 夫妻两人巴不得儿子的性格能够外向些、多交点朋友,没多过问,挥挥手就让他一个人离开了。 闻潮声按照席追的微信指示,在外围停车场内找到了一辆相对陌生的越野车。 他上了车,有些好奇,“怎么换车了?你等很久了吗?” “这车方便,刚去买了点东西,我也才到一会儿。”席追替闻潮声系上安全带,又问,“确认晚上没事了?对吗?” 闻潮声点头,隐隐有些期待,“我们晚上去哪里?去餐厅吃饭,还是在家里点外卖?” 第52章 “都不是,趁着时间还早——”席追确认了一下当前的时间,迅速发动车子,选择保留一丝神秘。 “哥哥,我们今晚不在家里过,去玩点不一样的。” ----------------------- 作者有话说:小情侣要去过周边纪念日咯[黄心][红心] 感谢小可爱们的评论支持[摊手] 第34章 闻潮声原以为再“不一样”, 也就是在帝京市内,没想到席追直接驱车带他离开了帝京,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 直接抵达了隔壁省的滑雪度假区。 或许是因为还在正月里, 又逢傍晚,滑雪场里的游客不算多。 席追和度假区里的工作人员提前打好了招呼,越野车沿着私人的雪地道平稳驶上山, 一路开到了整个度假区的最高点。 车子熄了火,引擎散发出的热气很快就消失在了布满凉意的空气中。 席追确认了一下天色,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好险,总算是赶上了。” “……” 闻潮声根本没预料到自己会来这里, 一时间还陷在惊讶里。 席追从后排拿来围巾和厚实外套,邀请,“趁着夕阳还在,要不要跟我爬到车顶去看看?” 很令人心动的提议。 闻潮声没拒绝, 在席追的要求下将自己裹严实后,才跟着他爬上车顶。 太阳已经落山了,只留下蓝紫色调的朦胧天光,勾勒着远处的山峰轮廓,而在他们的视野之下,是一大片广袤无垠的白色雪场。 雪道上的缆车都还没停止运转, 车厢顶冒出的光斑一闪一闪, 应和着远处度假村里的密集光点,像是散落在人间的另外一片星辰。 席追将山脚下买来的热可可递给闻潮声,以半环绕的姿态将他抱住,“好看吗?” “嗯。” 掌心里多了暖意, 后背多了依靠。 闻潮声却还在因为眼前过分动人的景象失神。 高处凌冽的风混着冬雪的气息,他一点儿没觉得冷,眸里亮着兴奋。 “看来,我这次的行程安排得很成功。”席追瞧见他的模样,有种说不上来的满足感。 猜到恋人会喜欢,但没猜到恋人会这么喜欢。 “嗯,很喜欢。”闻潮声侧眸看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想到要带我来这里?” 几乎不曾有外人知道,闻潮声最喜欢的就是这样自然流转的时刻,不需要去纠结任何人际关系。 在天地间,他可以是一粒尘埃、是一片雪花、是一粟星辰,也可以是他自己。 席追说,“当初看《轮廓》剧本和梗概的时候,从你的字里行间就发现你偏爱这样的自然景观。” 都说一个人的文字能够透露出灵魂,席追看得出来,闻潮声喜欢这样的旷景。 “而且去年在柏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也落了雪。” 今年的帝京没有落雪,原本席追想要带着闻潮声去往更北的、能下雪的城市,但不巧的是,他们的纪念日和百花奖的颁奖时间卡得太近了,根本没办法合理化地安排时间。 好在,他查到了这里。 和帝京离得近,雪场和度假村的设施不错,而且这片空地也能花钱提早包下来,最重要的是还可以…… 席追又想起了什么,腾出空的手拿起手机,趁着闻潮声欣赏景色的那点功夫发了一条微信。 “……” 冬日的暮色总是转瞬即逝,不过十来分钟,天色就只留下一点儿微末光线。 席追牵住闻潮声的手,“冷吗?回车里吧。” “好的。” 两人钻回到车内,席追第一时间打开了暖气。 就在闻潮声以为欣赏完了景色、要下山的时候,却又听见席追问道,“哥哥,想看烟花吗?” 闻潮声愣了愣,不确定地朝四周的空地看了看,“这里哪有烟花?” 话音刚落,空地边缘的正下方骤然窜起两道细微的火星,迅速攀声上了天幕,在短暂又沉静的三秒后—— 砰! 粉紫色的烟花骤然绽放,带着孤注一掷的绚烂瞬间照亮了整片挡风玻璃!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烟花升起,璀璨地荡漾在天地间。 闻潮声望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心口跟着震颤。 两人牵着手,谁都没急着说话。 直至,万籁俱寂。 闻潮声在自己疯狂而剧烈的心跳声中,听见了席追的声音,比一年前得来更加坚定。 “闻潮声,我喜欢你,一周年快乐。” “我……” 闻潮声压住那点被幸福所冲击的哽咽,第一次清晰又坚定地回应,“我也喜欢你,席追,一周年快乐。” 席追凑近,似有若无地触着他的唇,“哥哥,我们明年也要一起过,好吗?” 闻潮声心口滚烫,怀着憧憬应下这份邀请,“好。” 如果可以,不止明年,以后的每一年,他都想要和席追一起过。 闻潮声平时第一次有明确的私心,他想永远出现在席追未来的人生里。 -- 今晚就没打算再回去。 两人回到预定好的酒店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间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正对面夜间的滑雪场。 两人是在落地窗前吃的法餐,量少但精致,味道很不错。 闻潮声端起还剩了大半杯的混合型果汁,余光不经意地瞄到了主卧里的那张两米大床,思绪不由有些飘忽—— 今天是他们的周年纪念。 席追驱车将他带到了这里,看了满山雪景,看了漫天烟花。 两人又习以为常地住进了同一个房间,今晚还要继续睡在同一张床上。 闻潮声的性子是慢热,但并不代表迟钝到什么都不知道,他隐约猜测到晚上有可能发生的事,一时间,还有些不敢去看对面的席追。 席追显然察觉到了眼前人略带羞涩的回避,不戳破,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打趣,“房间暖气开太高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没有。” 闻潮声仰头将剩下的果汁喝完,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我吃完了,先去洗澡。” 席追挑眉,神色有些微妙,“现在?” “昂。” 闻潮声没往别处想,只觉得自己应该躲着再做做心理准备。 万一待会儿要来真的呢? 抱着这样既期待又羞涩的念头,闻潮声也不等席追同意了,起身就往浴室里面溜。 席追望着他略微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没阻止,暗笑着又饮了两口香槟。 水汽在浴室里弥漫。 闻潮声呆呆地站在淋浴器下,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过他的身体,思绪却有些神游太空。 嗞啦。 没有上锁的浴室门被席追从外面打开,“哥哥。” 闻潮声回过神,透过朦胧的隔断玻璃门看清了对方的身影,莫名紧张,“你、你怎么进来了?” “浴袍放在外面衣柜里,你进来的时候也没拿换洗衣物。”席追摆明事实,打开了唯一遮挡视野的玻璃门,“洗好了吗?” “……” 闻潮声一惊,却没地方可以躲。 被热意浸润的皮肤透着诱人的红,源源不断的水流顺着脖颈、锁骨滑落,最终隐在氤氲雾气中。 席追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但眸光还是止不住地发深。 闻潮声受不住这样过分坦诚的面对面,连忙局促侧身,避开席追的注视,“我马上就洗完了!你先别进来,小心水溢出去。” 下一秒,还穿着衣服的席追就忽地跨进淋浴区、贴了上来,“哥哥。” 闻潮声一抖,呼吸急促了些,“你……唔!” 他吻上闻潮声后颈上的那颗小痣,手却不见得安分,“昨晚喝醉了酒,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是不是?” 闻潮声说不上话,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 席追的动作变本加厉,语气却温和地像一位好老师,“没关系,早上不是已经带你复盘过了吗?我现在再带你重温一次,加深一下你的印象。” 不仅只是重温,而且还要深入探讨。 席追将闻潮声转过身,将他抵在水汽沾染的玻璃挡板上,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撬开唇齿,纠缠着舌头。 闻潮声整颗心脏都跟着发麻了,他空落落的双手无处可抓,只能用力地勾住眼前人的臂膀。 “席、席追。” 过了许久,闻潮声总算逮到接吻的空隙,喊了一声,“我……我不太会。” 不是喊停,只是有些害怕。 从上洒下的热水沾湿了他的睫毛,烫红了他的眼尾,眸心还蓄着一点儿脆弱的水光,看上去怪可怜的。 第53章 “我知道,别怕。” 席追揉着他的后颈温声安慰,将同样的初次紧张压在内心深处,“哥哥,我们一起,慢慢来,好不好?” “嗯。” … …… ………… 第三轮日光透过了缝隙,照见了大床凌乱的一角。 闻潮声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意识昏昏沉沉的,已然有些分不清昼夜,“不要了。” 嗓音哑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不用细听就觉得很委屈。 席追藏在被窝里的手正在替他按摩,轻轻地吻了那颗已然发红的、甚至是带着咬痕的后颈痣,“没闹,替你缓缓。” 闻潮声不信,想要往被子里躲,但全身泛起的酸胀痛让他动弹不得,于是更委屈了。 “骗人,你已经用过这个理由。” 他忘记了是在哪个夜里或者凌晨,席追也说要替他揉揉缓解,结果揉着揉着,情况就不对劲了起来。 闻潮声向来不太懂拒绝,只要席追磨着他撒撒娇,就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中途实在受不住了,也只会软乎乎的求饶。 很显然,对于初次开荤又得趣上头的席追来说,不但没用,反倒成了一种情趣。 “这次不骗人。”席追哄他,“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 闻潮声忍着腹部那点微妙的痉挛,这会儿只想睡觉。 席追也没强求,他们两个多小时前才在房间里吃过一轮,“好,那就睡吧。” “唔。” 闻潮声耷拉着眼皮,回应声很轻。 好在这一觉睡得很沉,很稳,再次醒来时,夕阳都已经快下山了。 闻潮声总算恢复了一点儿体力,他换上了两天前就已经洗净烘干的衣物,小心翼翼地在落地窗前坐下,观赏着外面的景色。 这会儿天色还亮着,室外雪道上依旧有游客在玩。 闻潮声望着窗外,难得对席追生出一丝丝怨念,“来这儿一趟,什么都没玩上。” 虽然他不是滑雪老手,运动细胞也不算发达,可自从进了这房间就没再出过门,实在是太过分了。 席追给他递了一块橙子,理直气壮,“我们不是玩得也挺好?” “……” 闻潮声自以为很凶地瞪了他一眼,不接话。 席追暗笑,又哄,“明年,明年再陪你来一趟,到时候好好玩。” 闻潮声将切块的橙子肉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不浪费,“明年说不定你的人气就大幅度上去,再出门都要被认出来了。” 虽然演员不像爱豆那样完全禁止恋爱,但总归也算公众人物。 席追又说,“那我们就去国外,找个人少一点儿的滑雪场。” 闻潮声想了想,觉得这个建议也可行,就是明年离得太远了,现在说什么都作不得数。 “我再过三天就要出发去横城了。” 席追先是汇报了一下自己早已经明确的工作计划,又问,“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闻潮声没有瞒他,将打算开工作室、以及筹拍新电影《云端》的计划悉数告知,“对了,我想把工作室开在海市,这样离你也能近些。” 席追的合约签在全盛娱乐,公司扩展的艺人影视分部也在海市。 席追没有意见,“可以。” “我月底可以和你一起飞海市,等忙完了新电影的前期筹备,如果后续有空,我可以去横城找你。” 闻潮声也报备了自己的短期计划,暗戳戳地鼓励,“席追,你拍戏要加油。” “会的。” 席追从来没有将演员这层身份当成儿戏,他是真的想为自己、为闻潮声的将来拼一把。 “你的工作室定在海市,我接下来除了进组拍戏,应该也会长时间待在海市。 席追忽然想起什么,试探着问,“有空让中介物色一下房子?等我们休假的时候可以住一起?” 闻潮声考虑了一下实际问题,“先租吧。” 席、闻两家都不缺钱,可毕竟他们还没过家长那关,直接考虑买房子有点太超过了。 “可以,但要租好的。” 席追没打算降低自己的生活品质,也很顾及闻潮声的想法,“找带小阁楼的、有天窗的,到时候按照你喜欢的工作间布置。” 闻潮声眸光敞亮,开心地“嗯”了一声,他随手拿起果盘里的橙子,又吃了一块。 席追瞥见他唇上的水光,忍不住凑近,“甜吗?” 闻潮声还没反应过来,“甜。” 话落,席追就超绝不经意地吻上他的唇,“那我也尝尝。” ----------------------- 作者有话说:桌上的橙子:hello?尝哪里呢?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第35章 短暂但充实的年假过去, 闻潮声和席追分别进入了新一轮的忙碌。 冬意消融,春色放肆,才五月中旬, 横城的温度就跟坐了火箭似地攀升。 席追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古装戏服收了工, 在无数长枪大炮里疾步而过,坐回公司专属的接送车里。 司机迅速地发动车子,开出了一点儿距离后才说, “怎么感觉这几天蹲点的粉丝越来越多了。” 坐在前排的经纪人随口回答,“这剧的网络流量高,未播先热了。” 席追参演的古装剧是由知名小说改编的大投资ip,而且男女主演自带流量和热度,加上剧组在服化道上确实很用心, 从开机到现在—— 在网上流传的演员路透照就没断过,甚至还有好多视频都爆出圈了,因此,网友们的期待值被拉得很高。 席追在剧里饰演男二号。 虽然他的粉丝量还不如男女主, 但胜在这张脸实属能打,最近人气的涨幅也挺不错的。 席追喝了一口冰咖啡降温,又对着助理抬了抬手,“我手机。” “哦,席哥。”助理从口袋里掏出席追的手机,递了过去, “给。” 席追迅速接过, 解锁。 微信置顶的人是闻潮声,头像是一只呆头呆脑的小乌龟,是快快的照片。 虽然两人因为工作而被迫异地,但习惯了给彼此报备日常生活。 席追第一时间点了闻潮声的微信, 没过两秒,眉心隐隐透出一抹失落: 对方今天不知道在忙什么? 早起开工到现在,居然只给他回了一句早安? 席追的瞳孔深处钻上一丝暗戳戳的掌控欲,刚准备给“消失”的恋人发消息,前排的经纪人就突然递上了一叠文件。 “席追,这两天有空看一下。” “……” 席追抬了眼,接过,“这是什么?” 经纪人说,“孙茂源导演筹备的新电影,你应该听说过他吧?” 席追常年生活在国外,对于内地娱乐圈并不了解,只是听说过这号人物。 没等他开口细问,边上的助理就先来了精神,“我知道!《突击缅寨》的男主!” 孙茂源最早是武打演员的出身,在圈内摸爬滚打了二十年,也算小有名气。 直到五年前,他监制并且担任男主出演了特种兵题材的电影《突击缅寨》,上映后大爆特爆,就连三年后再上映的《突击缅寨2》,同样创造了票房神话。 经纪人简明扼要地说,“孙导要拍新的系列电影了,是战争片,走群像,监制是邢宗纬,投资大头是北斗影视。” “业内的初步评级很高,下个月会有集体的演员试镜,我想让你去试试。” 这样的电影配置,注定会有无数演员大咖和资源咖参与,电影上映后的宣传量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对于刚出道不久的席追来说,只要能成功试上这部电影,哪怕只是再小的配角都算得上血赚。 如今拍摄的电视剧,是公司综合考虑过后给席追的短期资源,本来就不打算长线发展。 席追进圈初心就是想拍电影,应下,“好的,我回去仔细看看梗概。” 没多久,车子就开进了一处环境很私密的独立小区。 每天蹲守在剧组酒店门口的闲杂人等实在太多了,席追不喜欢下了班还要被所谓的“代拍”、“私生”蹲点隐私,所以自掏腰包在附近租了小套房。 经纪团队对他的身家背景有过了解,“少爷”有钱愿意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质、注重自己的隐私,谁也没理由阻止。 司机在最末端的单元楼前停了下来,“到了。” 经纪人交代,“明天没通告,好好休息,有事联系我们。” 席追点了点头,开门下车,大跨步走进了单元楼。 -- 电梯缓缓上升,趁着身边没有人打扰,席追又一次拿出手机。 第54章 他天生的冷脸没什么多余表情,只是指尖飞速地给闻潮声发去一连串的消息: “今天很忙吗?” “午饭吃了什么?” “我收工了,今晚不外出,你看见了给我回消息。” “哥哥。” “别不理我。” ——叮咚。 电梯门应声而开,席追的目光垂在没有回复的微信屏幕上,他习惯性地朝着右边的住户门走去,眸光不经意地一抬,脚步骤然定住。 砰。 身后的电梯门合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动静。 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起来,照亮了眼前人的身影—— 原本应该待在海市工作的闻潮声,此刻却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家门口,对方坐在略显狭小的行李箱上,微微蜷着身子、膝盖紧贴并拢,显得小小一团。 而在他的行李箱左边放着一个小型的生态缸,里面正趴着一只呆头呆脑的小乌龟,右边居然还摆着一个鸟笼,笼子里攀着一只全身通黑的小鸟。 “……” 一龟,一人,一鸟,组成了席追视野里的全部画面。 他眉心的冷意急速退去,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下来,生怕是自己拍戏太辛苦而出现的幻觉。 听见动静的闻潮声仰起脑袋,手里捧着的手机屏幕正亮着微光,衬着那双天生温软的眉眼。 他站了起来,“席追,我今天不是很忙,但开车来横城费了点时间。” “午饭是在高速服务区吃的,吃了海苔三角饭包。” “我没有不理你,我就在等你呢。” 每一句,都是在对席追刚发来的微信的回应。 “……” 席追终于对眼前的一切有了实感,疾步走近,将久违的恋人用力拉入怀中,“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闻潮声没有拒绝这个发紧的拥抱,反而很贪恋席追身上的气息,“我忙得差不多了,离新电影开拍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就想给你个惊喜。” 席追之前在微信上给过在横城的具体住址,所以他就偷摸寻了过来。 闻潮声一开始还被保安拦在了外面,解释了好久,甚至拿了身份证登记,对方才肯放他进来。 不过,席追租下这房子后,就和房东商量着换了指纹锁,闻潮声还是进不来,只能坐在家门口乖乖等着。 席追松开他,眼里是关切更是惊喜,“等很久了吗?傻不傻?万一我今天通告下戏很迟呢?” 闻潮声说,“你给过我剧组通告单的,我知道你今天下戏早。” “过来。” 席追带着闻潮声靠近套房大门,第一时间给他输入了指纹。 很快地,门锁的机械声响了起来,“宿主002已成功输入,识别成功,欢迎回家。” 闻潮声暗暗开心,“这就可以了吗?” “嗯。” 席追刚推开门,下一秒,身后忽地传来响亮的声音,“jaaay!jaaay!饿了,饿了!” “……” 席追同时愣住,不由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笼子里,那只黑鸟正在上蹿下跳,还发出了清晰的声调,“饿了!人,老大饿了——” 席追眉梢微挑,“这鸟?” 闻潮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给、给你带的礼物。” 他往回走了两步,一手捧着闻快快的生态缸,另一只手拎着鸟笼,然后盯了盯脚边的行李箱,旋即对席追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席追一时没多问,走近替他拿起行李箱,“走吧,进屋再说。” “嗯。” …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闻潮声将鸟笼搁在了茶几上,第一时间从背包里拿出了鸟类小零食,给笼中的小家伙喂了两口。 席追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盖递给闻潮声,“说说吧,这鸟是怎么回事?” “是八哥,已经快九个月了。” 闻潮声确实有些渴了,喝了两口水,这才给席追介绍起来,“它会说话的。” 他想给恋人展示,冲着笼子里的八哥问候,“你好。” 八哥对闻潮声的气味已经很熟悉了,只是冲着席追打量了两眼,才很神气地说,“你好,人,你好。” “……” 席追微妙挑眉,“送给我的?就因为我之前给你送了闻快快?” 闻潮声不太确定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有些忐忑,“你不喜欢吗?” 席追平日里忙着拍戏,如果养小猫小狗着实有些费精力。 闻潮声思来想去,就想到了鸟类,但养鸟界大热门的虎皮鹦鹉太过可爱了,不符合席追的形象,所以他又寻觅到了八哥这类的物种。 “没有不喜欢,只是有点意外,没想过你会送我一只八哥鸟。” 席追从后面环抱住了闻潮声,低头贪恋着他身上的椰奶香气,不浓,但就是特别好闻。 闻潮声心甘情愿被当成抱枕,继续说,“鸟舍老板说了这是最聪明的一只,本来想留着自己养的,还舍不得卖给我呢。” 他去年年底就已经买来了这只八哥,除了过年那阵子寄养在鸟舍,其余时间都是亲手照料的。 席追认真审视着笼中的小黑鸟,发觉品相确实不错,“给它取名字了吗?” “嗯。”闻潮声点头,喊,“黑老大!” 话音刚落,黑老大就扬起得意的小脑袋,“到!jaaay!” 席追看见一人一鸟突如其来的互动,忍不住发笑,“你们俩倒是能对上话。” 闻潮声难得透出一点小得意,“我教它好久了,它还会说很多其他的短句呢?” 实际上,闻潮声还尝试着教过一句有着特别含义的话,想要让黑老大转述给席追听。 只可惜,黑老大还没彻底学会。 闻潮声交代,“以后你可以教它说其他的,收工后无聊了也可以和它玩。” 席追笑着,拿过闻潮声手中的鸟零食,也给黑老大投喂了两口,“放它出来的话,会飞走吗?” “不会。” 闻潮声确认黑老大已经训得很好了,这才带过来当礼物的。 席追也不介意,干脆打开了鸟笼。 黑老大试探性地探出鸟爪,确认席追没有伤害它的意图后,这才扑棱着翅膀绕着客厅飞了好几圈,一边飞还一边叫着: “好玩!好玩!有意思!有意思!” 闻潮声喊了一声,“黑老大,不准乱飞。” 黑老大盘旋而下,却没回鸟笼。 它站立在了生态缸的边缘,很有技巧地俯下身子,鸟喙轻车熟路地啄了啄乌龟壳,“快快!快快!笨乌龟!不要睡觉!” 快快不理它,一动不动地缩在了乌龟壳里,正在睡觉。 闻潮声护短,伸手敲了敲八哥的小脑袋,很严肃地教育,“坏鸟,你不准欺负哥哥。” 黑老大不太服气,“鸟好!” “……” 席追盯着眼前离谱却又可爱的一幕,低头埋进闻潮声的颈窝闷笑。 原本大热天连轴转拍戏的辛苦,在闻潮声到来之后消散得一干二净,他恨不得一直就这么抱着。 温热的气息触得闻潮声脖颈发痒,他偏头缩了缩,“席追,你笑什么?” “没。” 席追趁机吻了吻他的耳垂,“谢谢哥哥的礼物,我很喜欢。” ----------------------- 作者有话说:“坏鸟!不准欺负哥哥!”[黄心][摊手] -- 喜欢这本的小可爱越来越少啦[爆哭]预计凌晨会有第二更!大家也可以明早来看哦[求你了] 第36章 席追抓紧时间冲了个澡, 再回到客厅时,闻潮声正坐在沙发上研究他的那叠电影资料。 闻快快这会儿已经探出了乌龟壳,正在仰着小脑袋观察着四周。 黑老大沿着缸的边缘一圈圈走着, 嘴巴里不停咕噜着什么, 像是在逗着小乌龟玩。 一静一动,倒是也挺有趣。 闻潮声没理会两个小家伙,依旧专注在电影梗概上。 忽然间, 一块带着米味甜香的糕点递到他的嘴巴,“饿吗?先垫垫肚子,外卖还在路上。” 闻潮声视线微转,“糖洋?” “嗯。” 席追给他喂了一块,才说, “去年吃过后觉得挺不错的,甜而不腻,这回来横城就让助理给我买了,偶尔深夜下了戏, 吃上两块就当垫肚子了。” “唔。” 闻潮声吃着糖洋,顺势举了举手中的电影试镜梗概,“你要去试孙老师的新电影?” “今天刚拿到手,还没仔细看过呢。” 席追实话实说,询问起闻潮声的意见,“以你当导演的眼光来说, 如果我要去试镜的话, 哪个配角的成功率大些?” 第55章 闻潮声指向试镜角色栏里的第四位,给出自己的建议,“我觉得,你可能更适合‘邱岩’这个角色, 角色卡梗概和你的外在形象有契合度。” 对于刚出道的新人演员来说,首先要确保和角色有适配度,再去谈用演技塑造角色。 在此之前,席追只有《轮廓》这部文艺电影,大众对他的银幕认知还不够,必须先从外形让观众有角色认同感。 席追认真接受了闻潮声的建议,“好,等抽空我仔细研究研究。” “我听说业内很看好这部电影,估计到时候的角色试镜会争得很厉害。” 在遍地资源咖的电影圈,这样的大制作肯定少不了走后门硬塞进来的演员,就容易导致真心前去参加试镜的演员被迫边缘化。 闻潮声提前给席追打了预防针,“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尽力而为就行。” 席追心里有数,“嗯,我知道。” 业内大导演、大咖执导的电影,必然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无论结果如何,既然有机会去尝试,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好好把握。 席追又给闻潮声喂了一块糖洋,将话题挪到他的身上,“你的新电影,真打算出国拍摄?什么时候出发?” “嗯,月底从海市飞。” 两人对于彼此的工作进度都有所了解。 因为有了百花奖最佳导演的头衔,闻潮声这回新电影的筹备异常顺利。 不过文艺片能得到的投资预算始终有限,闻潮声又坚持要实景化拍摄,为了还原剧本的故事背景,《云端》必须出国拍摄,甚至还要辗转欧洲多地—— 国外开销大,拍摄耗时长,只怕剧组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紧巴巴地过。 席追问得详细,“衣食住行都安排好了?这回也是漾姐跟着辅助你?” 闻潮声摇头,“漾姐这次不跟,她爸爸生了病,接下来还要忙着筹备和她男朋友的婚礼,孙选他们要留在海市继续跟进工作室的事,我这次带投资方那边组建的团队去。” 席追深知闻潮声的性子,隐隐有些担忧,“能行吗?” “能的。”闻潮声看穿他眸底的担心,解释,“团队里面也有在《花月》里合作过的工作人员,我熟悉的。” 何况,这不是他第一次当导演拍电影了。 但凡涉及到工作层面,闻潮声势必会克服自己的社恐,在沟通拍摄上做到最好。 闻潮声对席追是一点儿都不隐瞒,主动报备了更多,“电影男主定了表演系专业的大四生,叫常鸣,还没签公司呢,演技挺自然的。” 说起来,他很满意这次的选角。 “一八三的个子,没表情时看上去有点阴郁,但笑起来还挺阳光的,很符合了我在剧本里面的男主设想。” “……” 席追没接话,眸心蕴着一点酸。 闻潮声还没察觉到恋人正在悄悄酿醋,继续分享,“对了,我觉得常鸣的侧脸和你有点相似,你们两个都是骨相很帅的类型,但今兆不一样,他是漂亮。” “哥哥。”席追低头咬住了闻潮声的后颈,有点用力,“不准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 闻潮声吃痛,“唔!你、你别闹。” 席追索性不装了,原本圈在腰间的手开始向下作乱,“闻导,剧组资金真的够吗?你们还需要很省吗?到了国外,导演和主演还要住在酒店同一个房间吗?” 他慢条斯理地追问着,拿捏的动作却不带停。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亲密的事情了,闻潮声不受控地软了身子。 他的呼吸乱糟糟的,整个人蜷缩在席追的怀里,又是哄又是求饶,“席追,你等一下,我、我没夸他。” “到了国外,进了剧组也不会和他住在一个房间,你别……唔嗯……” 话不成调。 没一会儿,潮意迅速沾了手。 席追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笑,拿起茶几上的纸巾擦手,“哥哥,看来你这段时间很乖。” 闻潮声不受控地哽咽了一下,软声控诉,“你简直无理取闹。” 自己不过随口夸了常鸣两句,这人就这么醋得起劲? 席追看见闻潮声难得冒出的小气性,却很享受,“这么久没见,谁让你当着我的面夸其他男人?” “……” 闻潮声没说话,故意不理他。 席追笑着蹭了蹭怀中人的脖颈,没打算就此作罢,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抱了起来,“走了!” 瞬间的失重感让闻潮声心脏一紧,“做什么?” 席追加快进房间的步伐,“你说回主卧做什么?” 闻潮声慌忙找借口,“不、不行,外卖还没到呢!” “到了放在门口就行,不急着吃。” 席追顺势将闻潮声扣在了床上,很清楚他的那点胃口,“哥哥,刚刚吃的糖洋够你垫肚子了,现在该轮到我了。” … …… 闻潮声在横城小住了半个月。 每天不是在逗龟遛鸟,就是在等席追拍完戏回来,日子过得也算轻松愉悦。 直至月底,身为导演的闻潮声不得不启程,和剧组大部队一同前往国外,开启电影《云端》的拍摄工作。 席追提前调出了半天的假期,亲自开车将恋人送到了海市国际机场。 车子停稳在了角落,熄了火。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心情的影响,闻潮声总觉得地下停车场的光线灰蒙蒙的,他没有急着去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也没敢去看席追。 明明已经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一刻,离别的愁绪还是轻易堵住了他的嗓子,那些看似轻松的、告别的话全部沉了下去。 席追偏头看他,“到了。” 闻潮声深吸一口气,终于松开了身前的安全带,“嗯,那我走了?” 席追没有及时应下,反而和他十指紧扣,“在国外要照顾好自己,随时都可以给我发消息。” “一定按时吃饭,不要总想着怕浪费,遇上不喜欢的食物,就别勉强。” “我会照顾好那两个小家伙的,有空就给你拍视频,别担心。” 闻潮声应得很轻,目光始终垂落在两人相扣的那双手上,“席追,等拍完这部电影回来,我就会转型尝试新类型的剧本创作。” 到时候,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再外出工作,可以心安理得地和席追待在一起,哪怕对方要进组拍戏,他也可以带着电脑悄然跟随。 “好啊。” 席追压住心尖的那点不舍,笑着和他提出要求,“那得说好了,你第一部文艺短片的男主角是我,第一部商业电影的男主演,也要是我。” 闻潮声几乎没有犹豫,“好的。” 滋滋滋。 订好的闹钟响了起来,宣告着最后的离别时刻。 新建不久的剧组工作群里,有源源不断的消息弹了出来,剧组核心的成员都已经在航站楼集合了。 席追沉住气,“下车吧,我给你拿行李。” “嗯。” 闻潮声已经托宋雪兰给他提前寄出了一批行李和设备。 这会儿,他只有带去横城的那一个小行李箱,没什么重量,连同滚轮在地面发出的声音显得轻飘飘。 或许是因为到了初夏,地下停车场有些湿热。 常年闭塞的空气里混合着太多汽油和尾气的味道,闻久了,闻潮声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他无意识地攥紧了行李把手,勉强下定决心,“席追,航站楼太多人了,你别送了,我自己坐电梯上去。” 近期席追的人气飙升,出门已经有了会被认出来的可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送到最后还是要分别的。 “……” 席追沉默着,没有接话。 以往不是闻潮声送他出国,就是闻潮声接他回国。如今,两人的身份突然对调,他才延迟地感受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趁着四下无人,闻潮声鼓起勇气主动牵住恋人的手,像是承诺,“最多五六个月,很快的,等电影拍完,我就回来。” 席追低头要了一个短暂的吻,“好,我等你回来。” 一分钟后。 半透明的电梯车厢逐渐上升,将闻潮声的身影彻底带离了视野之外。 席追沉默地站着,整个人陷在一种没有缘由的空洞和迷茫里,内心深处像是有什么随着对方的离去一块抽空了。 直到几个月后,重伤初醒的他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分手消息,在荒唐又恍惚的巨大冲击中地意识到—— 第56章 这种“空洞”是源于灵魂深处的预警,是命运给予的暗示。 原来早到这一刻,他就已经毫无防备地失去了最珍视的东西,在这个看似平凡而寻常的初夏。 ----------------------- 作者有话说:卡! 小可爱们,可以回顾前五章咯~下章切回现在进行时!(后文会挑合适时机去讲明这六年发生了什么~) 第37章 黑车在夜色中疾驰。 两侧的高楼霓虹璀璨, 偶尔穿透了梧桐层层叠叠的缝隙,散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一秒亮, 又一秒暗。 闻潮声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 将熟记于心的过往又翻出来回忆了一遍,他偏头靠在车窗上,不敢去看正在开车的席追—— 说好的五六个月,眨眼却是五六年。 任谁遭遇到了这种事,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 这些年,闻潮声曾无数次在梦里回忆、沉沦于过去的点点滴滴,又在梦的尽头绝望于现实的无奈和残酷。 他不止一次肖想过和席追重逢的画面,却唯独没想到今晚的自己会冲动到失去理智、提出那近乎荒唐的要求: “你陪我一个晚上。” “就是你想的那种, 陪我上床。” 但更在意料之外的是,席追居然就这么答应了他的提议,并且将他带上了车。 这一路上,闻潮声都陷在现实和过往的恍惚中, 他不想去追问所谓的目的地,甚至宁愿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直到车子驶入了独栋的私家车库,耳边又一次传来没什么感情的称呼:“闻导。” “你现在要是酒醒了、后悔了,还可以直接走。” “……” 闻潮声渐渐回神,对上席追那双深沉到略显冷酷的眼眸,本已负荷过重的心脏瞬间紧缩了一下。 他以前酒量很差, 两三杯啤酒都能干倒, 喝醉后的行为举止会变得相对大胆,但醒来后又会彻底断片。 刚才在餐厅包厢里,闻潮声喝了两杯不到的香槟。 想来在对方看来,那句石破天惊的“上/床”不过是醉酒后的又一次胆大妄为。 闻潮声哽了一下发堵的喉咙, “我没醉,也、也没后悔。” 这些年,他偶尔会借助酒精麻醉自己,酒量有变好了一点,醒来后已经不会彻底断片了。 “……” 车厢昏暗,笼罩着席追的脸,也掩住了他眸底的晦暗探究。 难捱的沉默蔓延几秒。 闻潮声不敢动,等待着对方的发号施令。 “下车,跟我来。” 最终,席追率先打开了车门,往车库的侧门走。 闻潮声盯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噩梦里积年累月的惶恐深入骨髓,他连忙下车去追,却在跟上席追后,又小心地保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 车库在负一楼。 席追直接带着闻潮声进了电梯。 闻潮声始终垂着目光,视线无意识地缠上了席追的手,晃过一丝渴求。 好想牵手。 闻潮声的指尖动了动,没有勇气,也没有时间。 电梯在二楼停了下来。 席追迈了出去,左拐,打开其中一处的门,“这间浴室给你,柜子里有浴袍。” 简单却直白的一句交代,听不出多余的感情。 闻潮声牙关紧闭,勉强挤出一句温顺的应答,“好的。” 席追没再交代其他的,反而转身进了隔壁的卧室,冷酷地关了门。 关门声撞得闻潮声耳膜发麻,他确认对方没有要开门返回的迹象,也迅速地走进了浴室,第一时间打开了淋浴器。 刷拉—— 足够强劲的水流声回荡在浴室里,足以覆盖异样。 身体的不适达到了巅峰,多一秒都无法忍耐。 闻潮声再也藏不住生理性的反胃,弯腰跪在马桶前吐了个昏天黑地。 他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空落落的,再用力也只有一溜的胆汁和酸水,吐到最后,整张脸都煞白了。 “……” 闻潮声怕耽误时间,不敢休息。 他拖着无力的身体起身,漱口、洗澡,听话地从柜子里拿出了浴袍换上,意料之外,尺码还算合身。 浴室里水汽弥漫,蕴得闻潮声眼角发红。 他看着自己换下来的衣物,犹豫了两秒,还是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分装的药片,迅速拆袋,将它含在了舌头底下。 熟悉的涩味蔓延,闻潮声对于这份苦却无动于衷,只是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甚至还将苍白的脸颊拍出一点儿作假的红意。 闻潮声不想让席追看出任何端倪,他想以“正常”的样貌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未上锁的浴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咔哒”一声响,灯光瞬间熄灭。 闻潮声的反应显得有些迟钝,还没来得及抬眼,后面的身影便迅速笼罩过来,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将他扣押在洗手台上。 ——嘶唔。 身上轻薄的浴袍起不到半点缓冲的作用,就磕上了硬邦邦的台沿,有些生硬的疼。 闻潮声闷声忍下了这点痛楚。 仅有的几缕光线从外面走廊透入,透过面前的镜子,他勉强看清了身后那张冷峻的脸。 席追也在通过镜子看他,闯进浴室前的那点担心早已经消散。 此刻,那双深棕色的瞳孔深处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审视,恨不得将怀中人彻底看穿,“大半天不出来,这是又打算当缩头乌龟、打退堂鼓了?” 略微有些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颈侧,闻潮声敏感地缩了缩,“我没有。” 心跳又一次变得猛烈,他企图从席追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但刚一动弹,身后人就将他锁得更紧了。 “没有最好,毕竟现在不是六年前,我没那么多时间陪着闻导磨蹭。” “……” 一句话,就将闻潮声打回了残酷的现实。 他垂下眼眸,极力藏好自己的无措和难过,用尽可能的平静语气说,“我洗好了,你想怎么开始都行。” 席追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是吗?怎么开始都行?” 他单手扣住闻潮声的下颚,迫使对方抬头,“闻导倒是比六年前有经验多了,现在做起这种事情一点儿不害臊。” 闻潮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织,像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席追紧盯着镜中人的神情,明明不该问的,却还是忍不住在这一刻问出了口,“这些年,你是自己一个人过的,还是和别人一起过的?” 闻潮声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如同默认的心虚反应化为一道刺,戳破了席追的平静伪装,他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甚至不再给闻潮声出声说明的机会,低头发狠咬了下去。 “啊!” 后颈被恶狠狠地噙住,似咬似扯,带着几乎拆吞入腹的侵略性。 闻潮声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既想要挣开,但更想要挽留,“别。” 席追不予理会,更快一步地拿捏了他的脆弱。 他的掌心很烫,但语气里是刻意保持的冷漠,“家里没其他东西,这样闻导也给上?” 闻潮声早已忘记了自己才是这场“交易”的发起者,本来应该是享受周到伺候的那一方,“不用……你……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席追的呼吸重了些,抬手一扯。 下一秒,闻潮声的浴袍就松垮了下来,掉落在地。 … …… 浴室里的潮热没有散去,反倒变本加厉地浸润着闻潮声脆弱的神经,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被带离了浴室。 等到再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趴在了床上。 柔软的被子里传来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温暖气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稳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闻潮声鼻尖一酸,想要转过身看清那日思夜想的面容,但他刚有动作,就被席追制止了。 “不准转过来!” “……” 眼前人比六年前瘦了太多,那凸起的肩胛骨硌得他心口发疼。 席追不想面对面走漏自己的情绪,只好口是心非,“我不想看见你这张脸。” “……” 闻潮声霎时僵硬,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原来已经厌恶到连他的脸都不想看见了吗? 好的。 他一声不吭地将自己的脸埋回了被子里,眼泪无声地晕出一团水渍。 不久前服下去的抗抑郁药终于起了作用。 闻潮声思绪逐渐变得混沌,紧绷的情绪终于决堤泛滥,无声的流泪变成了小声的啜泣,委屈又可怜。 第57章 “席追……席追……” “……” 席追的狠心被一点点瓦解,终究还是将他搂过来、面对面地安抚,“别哭了。” 说这话的时候,指腹不自觉地在沾满泪痕的脸上蹭了蹭,很温柔。 恍惚间,闻潮声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六年前,他泪眼朦胧地盯着眼前的这张脸,贪恋的眸光从眉眼、落到鼻子,再落到唇—— 好想接吻。 可以往总是席追主动吻他的。 “……” 闻潮声没有主动索吻的勇气,反倒又想起了那句伤人的话,他很有自知之明地偏过头,将整张脸埋进了席追的颈窝里,沉默却用力抱紧了对方。 没关系的。 一点儿都不疼。 不喜欢他这张脸,那他就藏起来不扫兴。 “……” 风暴裹挟着浪潮汹涌,闻潮声觉得自己被硬生生地凿成了两半—— 一个他固执地陷在过去,贪恋着曾经拥有过的温柔。 另一个他在现实的痛苦里不断清醒,却依旧努力地想要留住这个晚上。 “……” 闻潮声止不住地颤抖,思绪混沌地发不出一个音节。 别走。 别走就行。 只要别像梦里那样丢下他离开,只要让他拥有这么一个晚上,哪怕是死了都行。 …… 夜色深沉,窗户半开。 席追倚靠在窗台边,侧目凝视着床上的闻潮声,对方已经裹着被子沉沉睡去,只露出一截过分瘦的白皙手臂。 宛如隐缀在黑暗中的白瓷,极其易碎。 席追盯得很紧,不自觉就看沉了进去,直到指腹传来一丝灼热,被刺痛的他才堪堪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指间已经燃尽的香烟。 原本是想要用来镇定情绪的,但愣是没顾得上吸一口。 席追有些烦躁地将其捻灭,丢进垃圾桶。 他走回到床边,扯来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将近六年,席追从最初的不解迷茫,到固执地打探消息,从被分手的不甘,到确认被抛弃的心死。 曾几何时,他也以为自己能能够慢慢放下这段感情,却在一次又一次地追溯回忆中死灰复燃。 烧不旺,灭不掉。 只是这么日复一日地灼烧着自尊和灵魂。 从确认闻潮声回国拍戏,到第一时间联系简今兆组局,再到今晚见面发生的一切,席追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眼前这个人—— 想憎恨,却还是会心软。 想装得云淡风轻,却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想要在冲动发泄之后再无情抛弃,却打从心底舍不得。 “……” 席追就这么僵坐着,一眼又一眼地看着,试图填补这些年来逐渐空落的心。 他滚了滚干涩喉咙,在没人看见的夜里卸下全部的伪装,声线里是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闻潮声。”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 作者有话说:正式开启拉扯剧情[捂脸偷看] ps:中途到底发生了什么,后面会穿插着解释,不要着急哦~ -- 另外,之前有小可爱在评论区问,所以再统一明确: 从乌龟出国到回国,两人大致【分开】了六年多一个月,但小情侣不是一出国就分手了,如果按照【分手】到回国来算,大致上是五年又八个月。 所以后文偶尔出现【五六年】【将近六年】【六年前】等字眼,都是正常表述! 毕竟时间不是一成不变的,一直会流动的~反正小可爱们知道这么一个大致的时间点就好啦[红心] 第38章 有那么一瞬间, 席追希望时间干脆静止在这一刻,可天终究是亮了。 沉寂已久的手机上弹出助理小朝的消息,坐了一夜的席追从椅子上起身, 有些僵硬地走出了卧室。 负一层车库, 侧门打开。 小朝提着一堆东西等在门口,笑嘻嘻地说,“席哥!早上好啊, 我来啦!” “安静点。” 其实这幢房子的隔音措施做得很好,这里还是负一层,但席追还是怕会吵醒楼上的那个人。 小朝不明所以,但还是及时收敛了自己的音量,“席哥, 你昨晚电话里不是说要住在悦湾?怎么大老远地住回这里了?” 悦湾是酒店式公寓,席追包年续住。 而荣安府的这栋独栋住宅,是席追在四年前购置的,整栋房子的设计是他利用拍戏的间隙亲自操刀完成的, 一点儿没有假手于人。 经纪团队里的成员们原以为,席追这么用心对待这套房子,肯定会在设计完成后就会搬进来住。 没想到,事实恰恰相反—— 席追不仅空置了这套房子,就连最基础的“暖房”仪式都没有举行,只是会定期请清洁人员打扫。 在装修完成后, 席追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 才会单独回来小住上一阵。 作为生活助理的小朝曾好奇地追问过不止一次,但席追总是不肯说明缘由,每回都会将话题轻飘飘地绕过去,就比如现在—— “东西都买到了?” “嗯。” 小朝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喏,鸡蛋、面包、培根之类的,还有芒果和牛奶。” 席追今天上午还有杂志的拍摄通告,原本约定好是早上八点来接,结果小朝六点就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要求提前买些食材带上门。 荣安府的周围环境特别好,但地段相对郊区,过早的时间点实在叫不到生鲜外卖。 小朝拿着格外优待的高工资,很愿意跑腿。 他只是很意外,“席哥,你最近都快连轴转成什么样了?怎么还有精力自己做早餐啊?” 席追答非所问,“你去车里等着。” 小朝准备脱鞋进门的动作一顿,“啊?” “八点我会准时出门,今天别进来。” 席追接过两大袋的食材,也不废话,直接给了打工人最想要的,“今天早起辛苦,我会让茴姐给你补双倍工资。” 小朝顿时乐了,麻溜往后退了两步,“席哥大气!我现在就撤!” 说完,他还特别主动地关上了侧门。 “哒~哒~” 小朝站在原地摇头晃脑了两秒,还沉浸在突然加薪的喜悦中,直到目光不经意地一瞥—— 门口的鞋柜边上,放着一双灰色运动鞋,尺码明显偏小,绝对不可能是席追平日里会穿的、能穿的款式和尺码。 “……” 小朝愣了愣,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差点当场叫出来。 我靠! 席哥昨晚这是带人回家了? 所以刚刚才让他安静?所以才不让他进门?所以才要亲自下厨做早餐?! …… 席追回到二楼主卧时,床上的闻潮声还没有醒,此刻,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眉心微微皱起,仿佛睡得极不安稳。 席追蹙眉,将一杯带上来的温水搁在床头柜上,忍不住探了一下闻潮声额头的温度。 还算正常,没发烧。 多年积蓄的情绪爆发,昨天确实是失控了一些,但他在事后已经帮着昏睡中的对方细致清理过了。 “唔。” 也许是察觉到这点温暖触碰,睡梦中的闻潮声无意识松动了眉心,沉重的眼皮跟着微微颤动,似乎马上就要转醒了。 席追赶在他睁眼前收回了手,第一时间收敛了表情,“醒了?” “……” 闻潮声睁眼,失了焦的目光有些空洞和迷茫。 他分不清眼前人是现实还是梦境,尝试着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手机定好的闹铃响起,席追第一时间掐断。 他看着床上意识还不太清醒的闻潮声,是提醒,也是交代,“记得你昨晚答应我的事,一楼餐桌上有剩下的早餐,待会儿醒来可以吃。” “……” “闻潮声,听见没有?我今天还有工作,先走了。” “……” 这梦真好。 闻潮声有些贪恋地盯着眼前的身影。 哪怕认为眼前的景象只是虚幻的梦境,但他还是很乖地点了头,勉强挤出一声沙哑的应答。 “嗯。” 一声呓语过后,力竭的闻潮声就再次陷入沉睡。 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他昨晚的消耗都过于巨大了,这会儿还没恢复过来,实在是没力气再支撑自己的意识。 “……” 席追望着闻潮声消瘦的侧脸,压住那点波动的情绪往外走。 今早要拍的杂志是提前三个月就定好的通告,超一线,实在没有临时放鸽子的可能性。 第58章 -- 闻潮声是被一阵来电震动吵醒的。 他的眼皮沉重像是挂上了千斤坠,全身上下也像被巨型车轮碾过,哪哪儿都弥漫着难以言喻的酸胀痛感,甚至体内游走着一股令人不适的热意。 闻潮声难受得直蹙眉,迟钝地寻找起了震动的来源,昨天被搁置在洗手台面上的手机,这会儿却出现在了一臂之遥的床头柜上。 闻潮声来不及多想,费力接通,“喂?” 一张口,嗓子干渴得像是要冒火。 电话那头的宋庭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潮声,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闻潮声有气无力,听着宋庭的担心和唠叨,“发你消息一直没回,电话也打不通,这都快下午两点了,我差点就要去你家找人了。” “……” 闻潮声一时还爬不起来,他努力地清了清嗓子,“睡、睡过头了,表哥,什么事啊?” 宋庭长话短说,“方彦洲的经纪人早上打来电话,因为我们这边迟迟没有回信,他们团队后续的档期临时有变动,可能没办法出演《烂泥》这部电影了。” 他又猜测,“我估计是看中了其他电影好饼,也有可能是我们当时给的片酬不够顶。” “潮声,我就是想找你商量,如果你觉得方彦洲的演技能贴得上角色,我们干脆派人加大片酬力度去谈?” 毕竟试镜寻觅到现在,方彦洲确实已经是他们剧组的最优选了。 “……” 闻潮声的思绪晃动,脑海中延迟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宋庭见他没声,“潮声?你在听吗?” “嗯。” 闻潮声深吸一口气,做下决定,“表哥,既然对方主动打电话来说明情况,肯定是方彦洲那边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我们就不要再打扰了。” 宋庭是真心替闻潮声和剧组考虑,有些急了,“那我们的电影怎么办?” 电影《烂泥》的开机时间都算好了,十月二号 。 如今就剩下二十多天了,剧组再找不到“哥哥”的演员,恐怕连已经定好的剧本围读都要缺人了! 闻潮声强撑着精神,说明情况,“找好了,席追……席追他大概率愿意接。” 宋庭很意外,“他们团队不是早就拒绝了吗?怎么又要出演了?” “嗯,说来话长。” 闻潮声闷咳两声,将全部的功劳都归在别人的身上,“今兆成了我们电影的监制,席追应该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信任他的眼光。” 他还是没什么自信和底气,“我、我待会儿打电话给今兆,让鲸影作为投资方去和他们团队谈合约。” 席追愿意出演《烂泥》这部电影,是出于对简今兆的信任、对角色和剧情的喜欢,不代表对方就能接受他以往的所作所为。 让更有话语权的简今兆和鲸影出面,至少在洽谈的时候不会出岔子。 “好,那我就放心了,没什么其他事情了,先挂了。” “嗯。” 电话挂断。 闻潮声强忍着不适坐了起来,余光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那杯水,身体本能发出的求救信号让他容不得多想,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 冷水入喉,缓解了嗓子强烈的不适,却也让空落落的胃隐约痉挛。 “……” 闻潮声没能想起早上那一会儿的短暂交代,反而对昨晚在床上的那句话却记忆犹新,哪怕一夜过去,还是刺得他的心脏还在鲜血淋漓地抽痛。 从醒来到现在,就没再见过席追。 是因为不想看到他,所以才连自己的家都不待了? 闻潮声回想起昨晚荒唐又冲动的一切,很有自知之明地做好了被对方厌恶的准备。 他没有勇气继续待在这个陌生的、不属于他的空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下了床。 偌大的卧室里找不到浴袍,椅子上倒是放着折叠好的干净衣物。 闻潮声犹豫了两秒,还是不敢乱拿、乱穿,只好狼狈地回到了外间浴室,将昨晚换下来的脏衣服重新套上。 临走前,他还不忘将凌乱的被子平铺整理好,这才乘着电梯下了负一楼,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里。 “……” 闻潮声利用路上的时间,给简今兆打去了电话。 对方应允会去和席追的团队协商,不会耽误剧组已经定好的围读和开机计划。 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闻潮声回到自己那龟壳似的狭小出租间,再也支撑不住地昏睡在了床上。 高烧来得突然又迅猛。 闻潮声觉得自己的身体冷得像是坠进了冰窟,转眼又热得像是进了火炉,浑身上下的酸痛都灼进了骨头深处。 他没力气去买退烧药,反而任由这种真实的疼痛肆虐。 自从三年前被确诊重度抑郁后,闻潮声就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割裂成了两半。 一半想着努力活下去,一半却想着永远闭上眼,一了百了!自救和自虐,像是两种极与极,时不时地在他的脑中荒谬拉扯。 但闻潮声无比清晰地知道,真正支撑着他走到今天、努力活到现在的,唯有那么一个人、一个念头。 ——那得说好了,你第一部文艺短片的男主角是我,第一部商业电影的男主演,也要是我。 ——好的。 窗外的天色逐渐由明转暗,那幅专属席追的巨型led海报又亮了起来,恍惚间,闻潮声久违地涌现出一种压倒性的强烈渴望: 活着真好。 他又见到席追了,甚至能再和席追拍电影。 哪怕对方已经不喜欢他了,但没关系,真实的厌恶也比噩梦里虚假的抛弃要强很多。 … 杂志拍摄的时间比想象中得还要久。 等收了工,席追第一时间就驱车赶回到了家中,可结果和他预想得一样—— 偌大的别墅内,无边的黑暗悄然蔓延。 餐桌上精心准备的早餐原封未动,主卧里提前备好的衣物依旧摆放在原地,甚至连凌乱的床铺也被收拾整齐,仿佛要彻底掩盖了昨晚纵情的痕迹。 闻潮声又一次轻飘飘地离开。 昨晚发生的一切,如同真的只是彼此默认好的一夜情。 “……” 从始至终,原来只有他像小丑一样被困在原地?甚至还在可笑且执着地等待一个解释。 席追自嘲地嗤了一声,跌坐在了床边,连日来的疲惫终于在这一刻如同山洪爆发,压得他近乎喘不上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才传来震动,打破了这快要吃人的静寂。 席追揉了揉眉心,接通电话,“喂,茴姐。” 不等对方开口,他就主动追问,“和鲸影那边谈好了吗?我什么时候可以进组?” 温茴不知道席追为什么放弃了原本定好的休假,非要跑去演这么一部电影? 但她还是选择相信了自家艺人的决断,“嗯,电话沟通了初步意向,这两天就能正式签约。” “替你先问清楚了,十九号在横城进组围读,下个月二号开机仪式。” 温茴告知了大概的时间点,随口追问,“对了,我让小朝提前给你找好房子?” 席追向来很注重隐私,每次去横城拍戏总是要找房子单独住。 没想到,这次得到了席追明确的拒绝,“不用,我跟着剧组住酒店。” “茴姐,你私下找场务说一下——” “就说我的房间务必要挨着导演的房间,这样方便拍摄期间探讨剧本。” 屏幕光亮将席追的眉眼衬得更冷,但藏在这抹冷色下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孤注一掷。 不是会躲吗?不是会逃吗? 接下来同组拍戏的时间里,他倒要看看,闻潮声还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到哪里去! ----------------------- 作者有话说:六年后就是反复拉扯,目前两个人的爱有时差,所以需要一点点校正、对准~ 第39章 转眼就到了十九号。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再拍过电影了, 闻潮声昨晚失眠得厉害,忐忑不安,满脑子都是接下来有可能遇到了各种问题。 除此之外, 还伴随着即将再次见到席追的紧张和期待。 剧组定下的主创碰面时间在下午一点半, 已经提早租用了一间会议室。 闻潮声早早就到了,还算宽敞的会议室里空无一人,他放下自己随身的背包, 对着模糊的镜面玻璃检查着自己的仪容仪表—— 他戴了口罩,特意遮住了大半张脸。 头发已经剪短了些,衣服是这两天新买的,新配的眼眶眼镜足够遮挡眼下的黑眼圈,应该不会像上次意外见面时那么邋遢了。 第59章 啪嗒。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一道算得上清亮的声音传了进来,“诶,席哥,我们来得还挺早, 这会儿还没……” 开门的小朝看清了站在里面的闻潮声,没说完的话瞬间压在了喉咙中,“啊,有人在啊。” 席追走在斜后方。 他目光第一时间越过自己的助理,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闻潮声的脸上。 “……” 四目相对,闻潮声有些僵硬地开了口, “你、你们好。” 离约定的开会时间还有半小时, 他没料到身为男主演的席追也会来得那么早。 小朝还没反应过来,但席追看了个明明白白——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刻在骨子里的社恐属性还在作祟,在陌生场合见到点生人, 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敛着神色,淡淡地回了一句,“闻导。” “啊?哦哦!小闻导演好,我是席追老师的助理程朝阳,你喊我小朝就行!” 回过神的小朝连忙自我介绍,鞠躬表态。 “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这戴着口罩,我一时眼拙没认出来,不好意思。” 说起来,也真的不能怪他—— 闻潮声真人比实际年龄要更显年轻,像个大学生,而且整个人透着一种温和的气质,完全没有其他导演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 “没关系。” 闻潮声不自觉地后撤了半步,还将椅子上的背包重新拿了起来,“其他人都还没来,你们可以随便坐。” 小朝正准备挪动脚步,席追就喊住了他,“小朝,我刚看见楼下有咖啡店,你去买点咖啡,待会儿分给各位老师们。” “好的,席哥!” 席追出道多年,在人情世故方面一直无可挑剔。小朝没有往别处想,转身就往外面走、忙着订咖啡去了。 会议室里,顷刻只剩下了两个人。 席追走了进去,不着痕迹地将闻潮声又打量了一遍,眉心微蹙: 明明才十天没见,怎么感觉更瘦了? 闻潮声察觉到眼前人一闪而过的烦躁,会错了意,他连忙侧过脸,克制着自己的视线,“席追,你、你随便坐就行。” 席追也不挑,反问,“你坐哪里?” 闻潮声下意识地回答,“我都可以,等人到齐了我再……” 席追沉声打断,“你是导演,就算这几年没拍电影,接下来也是整个剧组的核心主创。” 他主动走到椭圆会议桌的前排,骨节分明的右手叩了叩最前排的位置,“没必要把自己的姿态放低。” 说完,席追自己就坐在了斜对角。 “……” 闻潮声听懂了席追的暗示,略微犹豫了两秒,这才走到了主位坐了下来。 剧组开会,导演坐在主位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没有人会在这件事情上置喙。 “大夏天的,戴着口罩不闷吗?” “还好。” “待会儿人多,就你一个戴着口罩,大家都会看你。” “……” 一句话就掐中了社恐的命脉。 闻潮声只好将遮掩用的口罩摘了下来,不自觉地将头埋得更低了,只敢利用余光偷偷瞄。 两人的位置离得很近,抬眼就可以看清彼此。 闻潮声意识到这点,嘴角很浅地弯了弯,这才将自己背包里的文件挨个拿了出来。 忽然间,他听见席追问,“闻导,有多余剧本吗?我还没拿到实体剧本,一直看得是电子版本。” “啊?” 闻潮声愣了愣,下意识地将自己满是标记的剧本递了上去,“你要先用我的吗?” 待会儿场务也来,会再带几册新的剧本。 “可以。” 席追等得就是这句话。 过剧本的那一刻,他温热的掌心状似不经意地覆盖了闻潮声的手背。 两个人的手温猝不及防地交叠,强势地将思绪拽回到了那个临近疯狂的夜晚。 闻潮声慌乱抽手,抬起头,正对上席追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 “……” “……” 目光相对,又急速错开。 席追快到嘴边的追问,随着眼前人的闪躲又咽了回去,算了,问太多反而显得在意。 他坐稳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面不改色地翻阅起刚刚到手的剧本,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两三秒的接触,闻潮声却心乱如麻,他胡乱将手中的分镜脚本打乱又规整,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该干什么。 沉默又一次在两人之间蔓延。 反倒是中央的制冷空调发挥了新一轮的威力,呼呼作响,闻潮声躁动的心逐渐冷却,就连身体也感觉到了凉意。 他瞥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空调排风口,又瞄了一眼正专注剧本的席追,选择了默默忍受。 横城的暑热总是漫长而嚣张,眼下还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温。 楼里中央空调的温度是同一控制的,其实正合适,反而是他这两年体质太差了,所以才特别怕冷。 闻潮声沉默地交叉着双手,搓了搓冒冷颤的手臂,继续确认着接下来的通告单。 “……” 席追将对面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他拿起手机,迅速编辑一条消息发了出去。 大约隔了五六分钟,会议室的门又一次打开,电影里“弟弟”的扮演者走了进来。 俞演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色t恤、牛仔裤,但那张素面朝天的脸靓得不像话,他笑着同会议室里的两人打招呼,“闻导,席哥,你们好。” 席追看了一眼闻潮声,先开口,“来挺早,随便找位置坐吧。” “昨晚就到了。” 俞演揣着剧本就往里走,一点儿不纠结地在席追的身边坐下,“我跟席哥坐吧,正好培养一下兄弟感情。” 两人在电影里要扮演同父异母的兄弟,接下来的对手戏不少,确实要提早培养搭戏的默契度。 席追没拒绝,“嗯,坐吧。” “……” 闻潮声看着轻松就能打破沉默、和席追搭上话的俞演,莫名有点羡慕。 “席哥,咖啡都订好了。” 小朝捧着装咖啡的大纸箱走了进来,报告情况,“奶咖和冰美式对半,我先带了一批上来,另外一批迟点店员会帮忙送。” 他将咖啡箱放在会议桌尾,迅速上前将手肘的外套递给了席追,“喏,你刚发消息要的外套,我从车里取来了,但这空调温度也不冷吧?” 席追也不废话,眼神投向斜对面的闻潮声,示意,“给他。” 话音刚落,闻潮声和小朝同时怔住,前者是意外,后者是震惊。 唯有年纪最小的俞演看出了些许端倪,很有眼力价地替席追找理由,“闻导那边好像是主风口?吹久了是会冷,有外套挡挡风正好。” “也是,导演,你拿着吧。”小朝顺手将外套递给了闻潮声,紧跟着关心,“你可是剧组主心骨,不能有个头疼脑热的。” 面对这份意料之外的关切,闻潮声不舍得拒绝,很珍惜地接过外套,恰到好处的温暖驱赶了身体上的凉意,外套上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席追的气息。 过去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闻潮声很眷恋这种气味,以此生出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鼻尖隐隐发酸。 闻潮声深吸一口气忍了忍,才看向衣服的真正主人,“谢谢。” 席追并不明显地应了一声,思绪却有些走偏: 果真是瘦了很多。 以往闻潮声穿着他的衣服,虽然也会有尺码差,但不至于这么空落落的。 … 到了约定的会议时间,剧组主创都陆陆续续地赶来了,由于是集体见面的第一天,会议要聊的内容很简单—— 一来是介绍各位主创相互认识、熟悉。 二来是大家一起详细了解整个电影故事的走向。 作为闻潮声首次尝试的长篇悬疑剧本,《烂泥》前前后后打磨了四年,电影里的主角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哥哥姚逸,弟弟方净。 他们的亲生父亲姚栋贵是个好赌成性的无能男人,每回输了钱、醉了酒,就会仗着一家之主的威风进行惨无人道的家暴。 直到有一天,姚栋贵突然失踪、再也没有回家,从那以后,姚逸、方净以及方净的亲生母亲方晓萍这才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一晃多年过去。 哥哥姚逸成了事业有成的精英人士,而弟弟方净也顺利毕业找到了工作,但偏偏在这个时候,警方突然找上了门—— 在城郊东陵区一处正在开发的度假村工地上,施工人员意外挖出了一具白骨。 第60章 经过警方的多方确认,死者正是早些年失踪的姚栋贵,并且很有可能是被人为杀害! 由此,随着兄弟两人和警方的不同视角,一段尘封了多年的黑暗记忆抽丝剥茧地浮现了出来。 … 不得不说,闻潮声就是天生吃“电影”这碗饭的,即便不当导演拍电影,他的编剧功底也足够扎实和强悍。 哪怕是首次尝试商业性质的电影剧本,但闻潮声对剧本角色的刻画非常鲜明,整个故事的走向更是反转又反转,甚至连剧本最后的彩蛋都精彩至极。 众人花了一下午将整个剧情脉络梳理下来,在场的好几位老戏骨都忍不住夸:“这剧本要是拍好了,肯定出彩!” 闻潮声腼腆地笑了笑,很谦虚,“还是要请各位老师一起完成这个作品。” 有演员老师应和,“这是自然。” 围观旁听的宋庭看了一眼时间,“那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明天再开始正式的台词围读?” 他成了闻潮声的嘴替,不忘提议,“对了,各位老师方便的话,我们创个主创交流的微信群?方便后续的沟通和联系?” “可以啊。” 众人纷纷响应,面对面就建好了微信群。 简今兆是电影资方和监制,今天公司有事没来,但俞演第一时间就已经将自己老板拉进了群。 简今兆一进群,就很大方地在群里发了几个大红包,热闹热闹。 身为主演的席追不甘示弱,跟着发出了好几枚红包添彩头,宋庭也在闻潮声的示意下,连发了好几枚红包。 闻潮声没有跟着众人一块抢,而是借着“上洗手间”的蹩脚理由躲起来,趁机点开了席追在群内的微信头像。 ——添加到通讯录。 闻潮声看见这行粗字提醒,心尖凝上一丝化不开的苦涩,是的,两个人早已经不是“微信好友”了。 他的指尖虚虚地停留在“添加好友”的微信界面,纠结了半天,才想到了一个折中的笨办法—— 闻潮声先是点开群聊名单,挨个将各位主创老师发送了好友请求,最后才心一横也给席追发去了好友请求。 滋滋,滋滋,滋滋。 手机震动响个不停,发出去的好友申请基本都得到了通过。 等到了最后,只有发给席追的“好友申请”石沉大海,了无回音。 “……” 闻潮声颤抖地叹了口气,无声地收起自己的失落。 滋滋。 手机上传来宋庭的催促微信,会议室里的人员都走得差不多了,问他怎么还没回来? 闻潮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厕所逗留了太久,他望着身上并不属于自己的外套,连忙小跑着赶回会议室。 … 刚跑到会议室的门口,他就对上了正要出门的席追。 两人对上视线,又错开,擦肩而过。 闻潮声心一紧,本能的挽留大过于理智的思考,“席追!” 席追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他,“闻导,还有事?” “你的外套还在我这里。”闻潮声找了一个不出错的喊停理由,正准备把外套脱下来,“我马上脱下来还给你。” 席追冷淡制止,“不用了。” “……” 为什么不用? 是因为被他穿过了,所以不想要了? 闻潮声顿住了脱衣服的动作,心脏传来的酸涩让他的指尖都跟着发麻,“我可以拿去干洗店,洗干净了再……” 席追依旧明确拒绝,“不用了,我不差这一件外套,你不想要可以直接丢掉。” 闻潮声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无措。 他向来不是很会猜测别人的意图和情绪,此刻却能十分明显地感觉到:席追好像在生气。 恼人的沉默蔓延。 席追的胸口积蓄着一团无名怒火,垂眸看他,“闻导,没别的事了?” “……” 别的事? 当然是有的。 闻潮声的思绪慢半拍地转动,勇气来得并不容易,“席追,我加你微信了,你能通过一下好友申请吗?” “……” 从看到好友申请那一刻就涌动的阴郁,随着这声轻飘飘的提问彻底爆发,“闻潮声,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吗?” 席追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提醒,“当初是你单方面删除了我的微信?现在又想要加回来做什么?” “对不起。” 闻潮声无能辩解,更不敢去看席追的表情。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找到合理的理由。 “我想着如果有微信的话,接下来拍戏沟通起来会方便一些。” “……” 所以呢? 当初为什么提分手、删掉好友?现在又为什么闭口不提,只会摆出这幅让他心软的模样、和他说对不起? 席追目光沉沉地盯着闻潮声,自尊心却不允许去他再乞讨这些答案,“不是已经有大群了吗?有问题也可以找我的经纪团队。” “私人微信就没必要了吧?我怕电影杀青后、没了交集,闻导又要把我的微信删了。” “不会了!” 闻潮声连忙表态,尾音有些发颤,“我不会再删除你的微信了,真的!” 席追避开他过分诚恳的目光,问出连自己都无法看透的问题,“闻潮声,你觉得你在我这里,还有信誉度可言吗?” “……” 闻潮声的喉咙彻底封住,窒息感一点点蔓延。 他不知道要怎么为当年的自己分辩,只能任由对方坐实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无声的沉默却像一击重锤,砸得彼此鲜血淋漓。 极度崩溃下的耳鸣准时报道,刺耳的电流声让大脑都跟着眩晕,闻潮声的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他今天出门没带药,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得快点逃走。 再留下去就要失态了。 就在闻潮声准备逃离前,正对面的席追却神情复杂地拿起了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再然后,他抢先一步离开了会议室。 滋滋。 微信的震动提示传来,像是一道解除禁身的指令。 闻潮声僵硬着拿起口袋里的手机,看到了通讯录上方一条全新的好友申请。 点击进入的瞬间,他感到全身凝固的血液骤然加速流动,连耳鸣也被这股血流冲刷得无影无踪。 “……” 闻潮声难以置信地凝视着那个黑灰色块的微信头像,这才是他六年前就已经眼熟的图案! 席追重新向他发送了好友申请,还用得是真正的私人微信号! ----------------------- 作者有话说:有人快被笨蛋老婆气晕了,嘴硬但还是架不住心软! -- 感谢小可爱们的订阅支持哦! 第40章 短短瞬间, 心情像是坐了过山车那般跌宕起伏,从低谷又冲上了云霄。 闻潮声捂着有些过速的心跳,一时还没办法彻底平复, 就连双腿都还有些虚浮发软。 席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外面, 他没敢再贸然追上去,而是坐在了离得最近的椅子上。 闻潮声捏了捏有些发颤的指尖,同意了来自席追的好友申请。 滋滋。 申请验证通过。 为了让第一次的问候显得不那么生硬, 闻潮声在表情包库里反复挑选了一个乖巧问候的□□小人,这才发了过去: 【□□小人鞠躬问好.jpg】 等了一会儿,席追没有回。 闻潮声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并不气馁。 如今又加回了对方的私人号,这已经是他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闻潮声点开席追常年不变的黑灰色块的头像, 发现对方的朋友圈居然没有设置权限,而是大大方方地露出了以往的全部内容。 “……” 闻潮声被巨大的惊喜砸得发懵,不自觉地就挺直了身子。 席追不是爱发分享的性格,这些年来的朋友圈数量不过十来条, 虽然比不上宣传营业的微博数量,但私人号上的内容才是卸下“演员”外壳最真实的他。 闻潮声很珍惜地看着每一条的文字、每一张图片,仿佛这样就可以稍稍弥补被自己错过的那五六年,但翻着翻着,他就意识到了一点—— 当初两人在交往的时候,席追发过几条隐晦的朋友圈内容, 外人看来寻常, 仅他们彼此可懂。 比如柏林雪地里的那个雪熊,再比如一周年时的烟花。 但现在,那些朋友圈全都消失不见了。 “……” 被删除了吗? 也是,他们都分手了, 谁还会留着和前任相关的内容?席追这样做才是正常的。 第61章 闻潮声深呼了一口气,勉强压下那点不着调的难过,翻来覆去地又将席追的朋友圈看了好几遍。 他很想点赞每一条朋友圈内容,但更担心一连串的点赞提醒会打扰到席追、引起对方的不满意。 思来想去,闻潮声只好收起“点赞”的念头,选了一种更隐秘的形式—— 他偷偷截图了全部的朋友圈内容、保存了所有的照片,转移进了手机的私密相册里。 这样一来,即使席追有一天隐藏了朋友圈,哪怕是他们再次失去联系,他也能凭借这些截图再熬过几轮天黑。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宋庭走了回来,“潮声,你怎么还在这里?我都在楼下等你半天了。” 闻潮声慢半拍地回过神,“啊?” 宋庭看出他的迷茫,无奈提醒,“我和老秦约了横城景区的杨负责人见面,差不多到晚餐点了,你不跟我们一块去?” 电影前期的拍摄场地都已经顺利置景,后期还剩下一些场景需要实地勘察、协商拍摄时间。 闻潮声对于场景的要求高,并且要尽可能地符合他的剧本设定,因此,很多事情需要他亲自拍板。 “去的!”闻潮声连忙拿起自己位置上的背包,“表哥,我们现在就走吧,我来开车。” 宋庭看清他脸上自然流露的积极,有些意外地挑眉,“你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心情很好啊。” 闻潮声步伐一顿,“有吗?” “有啊,平常总是抿着嘴唇,看着就闷。” 宋庭眯眼打量着他,带着点玩笑的口吻,“看看,这会儿嘴角上扬了两个像素点,你都在笑了呢。” “……” 闻潮声哑口无言。 他暗戳戳地收起了嘴角上翘的两个像素点,绕过宋庭就往外溜。 … 主创会议结束后,席追今晚还有额外的任务,他要进行角色姚逸的妆造确认,以及电影定妆照的拍摄。 一群人争分夺秒地忙完了几套戏服造型的尝试、拍摄,等收工时,已经过十一点了。 席追坐上了专属的保姆车,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着实累得够呛。 助理小朝第一时间把水递了上去,“席哥,辛苦了,你的行李都已经提前运到酒店房间了,我们现在直接回去?” “嗯。” 席追接过喝了两口,又腾出一只手示意。 小朝心领神会,立刻将保管着的手机递了上去,“席哥,给,这段时间没有电话打进来!” 要说起来,他是真的挺佩服席追—— 这些年,对方只要接了和拍戏相关的通告工作,就能全程把手机“丢”掉,屏蔽外界一切的信息干扰,仅仅只是为了保持最佳的角色状态。 最长的一段时间,席追甚至两三个月不看手机、不对外社交,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急事,就由他们团队负责转告。 “嗯。” 席追看似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 实际上,他的手指正飞速地解开了手机锁屏、点开了自己的私人微信的朋友圈—— 空空如也。 朋友圈的消息提示栏里,连一个点赞的红点都没出现。 “……” 席追这下是真的没表情了。 边上的小朝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席哥!你私人号的朋友圈不是仅三天可见吗?什么时候打开权限了?” 不提还好,一提就冒火。 席追睨了一眼乐呵呵的助理,“你管我?话那么多。” “……” 啊? 他说什么了? 小朝无辜中了一枪,悻悻闭嘴。 过了四五秒,他又听见席追突然问,“今晚的定妆照有了吗?” 小朝老实回答,“哦,有的,工作群里已经上传了一批量的原图,让我们工作室先审核再修。” 席追打开消息99+的团队工作群,往上翻了翻。 他精心挑选了一张他自己觉得最符合“姚逸”形象的定妆照原图,编辑了一条久违的朋友圈,公开发了出去—— 新角色。 [照片] 这条朋友圈才发出半分钟,消息栏里就冒出了红点提醒。 夏逢一来得最快,也最损:“哇塞,你搞什么啊?突然发自己的角色照片?搁这儿这孔雀开屏给谁看啊?” 平日里忙得不见人影的沈照野居然也冒泡了,他没有给席追点赞和评论,反而是回复了夏逢一的评论:反正不是给我们看[大拇指emoji] “……” 俩神经。 本来就烦。 席追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住要拉黑俩发小的冲动,他返回到微信列表,重新点开了那个“小乌龟”的头像。 新添加上的聊天页面里还很空,只有刚加上那会儿发来的问好表情包。 席追那会儿还存着解不开的郁气,所以故意装没看见,但这会儿再回复,又显得太过刻意。 他越想越烦,干脆点开那张小人的表情包,还特意放大了细节去看—— 呆呆的,笨笨的,甚至有点幻视闻潮声。 “……” 哑巴说不出一句话。 干嘛还发个表情包来卖萌? 怎么?还以为他会吃这套吗? 席追板着一张脸胡思乱想着,指尖却已经有了潜意识的动作,长按搜索到了这个□□小人表情包的系列库,眼也不眨地全部选择了收藏。 -- 剧组包下了一整家酒店,主创所在的楼层最高也最安静。 闻潮声见完了横城景区的负责人,回酒店第一时间洗完了澡,打开电脑修了一点分镜细节,再打开手机,就看见了席追新发的朋友圈。 定妆照里的席追穿着白色的刺绣重工衬衫,衣扣系到了最顶端,散发出一股精英独有的禁欲气息。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半金丝框的眼睛,含笑的嘴角看似温和,但藏在镜片下的眼神里透出的是冷冽和疏离。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张静态照,却和剧本里的“姚逸”有了百分百的契合度。 “……” 闻潮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张照片,有种跨越时空的动容—— 当初,席追将剧本里的“唐遇”带到了他的面前。而现在,对方又一次将剧本里的“姚逸”带到了他的眼前。 无数个日夜,他想着席追而构建出来的电影角色,最终都能被席追演绎出来,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幸运和幸福? 闻潮声又保存了这张照片,正犹豫着该不该点赞和评论,忽然间,简今兆的点赞和评论就出现在了下方: “很帅,完全贴了角色形象,还得是潮声看人的眼光准。” “……” 简今兆大大方方地在评论区提及了他这位导演的名字。 闻潮声有怔了两秒,但这声点名像是一剂勇气的助力,他迅速抓住了这个机会,紧跟在对方的后面也给席追点了个赞。 这下子,他心满意足地弯起嘴角,在心底无声评价: 当然是很帅的。 席追无论演什么都很帅。 … 闻潮声没有急着睡觉,而是坐在床尾默默等了一会儿,直到走廊上响起轻微的动静,紧接着传来一声关门声,应该是席追收工回来了。 两人恰好住在门对门。 闻潮声放心下来,这才从自己背包的最深层拿出药物。 因为抑郁和焦虑的双重侵扰,他的睡眠质量一年比一年差,如今到了每晚都要依靠药物强行入睡的程度。 喝了水,吞了药。 闻潮声又拿起了被席追嫌弃的外套,默默地将它卷成了一个小型的抱枕,这才关灯躺下。 房间陷入了黑暗,抱在怀里的外套隐隐散发出了熟悉又安心的气味。 闻潮声有些贪恋地蹭了蹭柔软的布料,自我欺骗成了是席追在伴着入睡,“晚安。” 药效悄然起了作用,将他拽入又一轮虚无的梦。 … 天光乍破,窗外传来隐约的鸟鸣。 闻潮声昏昏沉沉地醒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六点,他今早十点有个剧组的摄像会议,这会儿还有四个小时。 闻潮声估算了一下时间,没像以往那样赖床,反而忍着药物带来的头晕后作用,抓紧时间穿衣洗漱,戴着口罩就出了门。 时间还早,剧组众人都在睡觉。 一楼大厅内,刚刚换了早班的经理认出了闻潮声,“闻导早上好啊,起这么早是要去哪里?” 正准备偷偷出门的闻潮声僵住步伐,眼神闪躲了一瞬,他和值班经理不熟,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早上好,我去买点东西。” 说完,他就不等对方的回应,从酒店侧门迅速溜了出去,成功避开了更进一步的社交。 第62章 … 酒店墙上的时钟分针转了三轮半,闻潮声才从外面走了回来,怀里还捧着一袋东西。 酒店经理还在上班。 他扬起标准笑容,刚准备和闻潮声打招呼,结果连眼神都没对上,对方自顾自埋头往电梯厅走,步伐急匆匆。 “……” 酒店经理卡壳,目送着闻潮声进了电梯,不由冒出一点儿疑问: 这是出去买什么了? 花了这么长时间,还神神秘秘的。 电梯在指定的楼层停下,开了门。 闻潮声走回自己的房间门口,低头看着手中还热乎的东西,犹豫了两秒,径直按响了对门的门铃。 里面及时响起了脚步声,“谁?” “是我,方便开个门吗?” 明明一路都在给自己加油打气,但此刻一出声,闻潮声还是紧张得连舌头都在发麻。 下一秒,房间门打开。 席追刚起床,还穿着睡衣,眉宇间透着还没完全清醒的冷漠。 没料到闻潮声会主动上门,他意外地怔了怔,脸上残存的困意瞬间收敛,“我记得剧本围读是在下午。” 席追抬手掩唇,清了清嗓子,迅速装得平静,“闻导这会儿找上门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这个——” 闻潮声将大老远买来的东西递了上去,刻意隐去了自己的早起和付出,“我早上正好路过,就多买了点,给、给你。” ----------------------- 作者有话说:猜猜是什么?[捂脸偷看] 感谢订阅支持[蓝心] 第41章 席追垂下眼眸, 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 塑料袋子里是两份透明餐盒,里面装着切了块的糖洋,大约是刚出炉不久, 餐盒盖上还冒着一点水汽。 闻潮声观察着席追没什么波澜的神色, 不太确定地示好,“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的。” 他昨天查看席追的朋友圈时,发现对方在两年前发过一条相关的内容—— 席追说自己一回到横城就吃上了糖洋, 只可惜味道一般、不够正宗。 两年前随手一发的朋友圈,闻潮声却在两年后当了真、记在了心上,他昨晚详细查了社交媒体上的攻略,找准了大众认定的最好吃的一家店。 在周边的隔壁市,开车来回得将近两个小时。 即便如此, 闻潮声还是去了。 他想要尽可能地对席追好,尽可能地修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尽可能地弥补自己这些年的空缺。 “……” 席追落在糖洋上的眸光动了动,表情有些复杂。 他以往不知道有这么一种地方小吃, 第一次尝试还是闻潮声亲自给他投喂的,后来当了演员,来横城拍戏时又吃了几次。 但印象最深的还是当初住在横城租来的小套房里,两人一边聊着未来和工作,一边吃着已经放凉的糖洋。 闻潮声吃得细,怕噎着, 每次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 席追每次都觉得有趣、盯着看, 偶尔就能瞥见舌尖的那一抹柔软绯色,他总是耐心地等着对方垫饱肚子,再接吻时,会有股清甜的糯米和红豆香气。 以至于和闻潮声分开的这些年, 席追每每再吃到糖洋时,总是忍不住会回想那些画面。 等到他再回过神,不但手里的糖洋没吃出滋味,反而还会不受控地痛恨起来—— 席追恨自己还在原地踏步,恨自己还走不出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也恨那个轻易就把自己丢下的人。 “……” 走廊里的光线有些晃眼。 闻潮声一时分辨不清席追的神情代表着什么,只是对方迟迟不接,让他的心底渐渐没了底。 “我买了原味的,吃着和以前的口感差不多。” 味道不差,应该是很正宗的。 只是下一秒,席追的话就让他认清了事实,“闻导,没必要吧?” “……”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你这大早上地来敲我的房间门,万一有人路过,会让别人误以为我们之间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最后几个字,席追咬得重了些。 像是提醒,也像是一种“保持距离”的警告。 闻潮声怀揣了一早上的期待瞬间跌落,他哽住呼吸,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没有底气的话,“我们不能算是朋友吗?” “朋友?” 席追蹙眉,像是气笑了,“闻潮声,你见过哪对情侣分手后还能心平气和当朋友的?” 要么就是交往时没走心,本来就爱得不够彻底!要么就是彻底放下了,发现还是当朋友更合适! 席追不是前者,更不是后者,他只是一个被闻潮声耍得团团转的小丑!直到现在,还在暗自期待对方能主动给予一个解释的庸人! “还是你已经忘记了我们前段时间才上过床?也是,一夜情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重要。” “……” 果然。 席追是讨厌和他发生那种不正当的关系的。 闻潮声意识到了这点,胸口一阵阵地堵塞发闷。 席追挪开目光,压制住情绪上的起伏,“闻潮声,已经快六年了,人都是会变的,口味会变,喜欢会变,什么都会变。” “以前喜欢的东西,不代表现在还会喜欢。” 冷硬的话语像是一把冰刃,精准地插入了闻潮声的心坎上,他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 是啊。 他和席追之间隔了快六年,隔着根本说不清、也解释不透的误会,也隔着他根本解决不掉的现实问题。 是他又在自欺欺人,妄图在拍摄期间缓和两人的关系,构建一个原本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相处模式。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在戏外打扰你了。” 闻潮声后撤了半步,声线隐隐有些颤抖,“我待会儿还有个拍摄会议,先走了。” 他没有转身再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迅速走向了电梯厅、逃离席追的视线范围。 在经过走廊尽头的垃圾桶时,他步伐一顿,最终还是将特意买来的、护得温热的糖洋丢在了垃圾桶的上方。 连同那点不自量力的勇气一并丢弃。 … 小朝提着午饭来找席追时,对方才从浴室冲完冷水澡出来。 席追随手扯过一条浴袍,擦拭着头发,粗鲁的动作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烦躁,眉眼更是覆着一层难以消融的冷意,叫人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心悸。 小朝明显察觉出了他情绪的不对劲,就连放午饭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席哥,昨晚没睡好吗?” “没。” 席追走近,坐下。 小朝瞧见这惜字如金的模样,就知道自家老板肯定心情不好。 只是对方不愿意说,他就没资格追问,自顾自地将午餐打开、摆好。 忽然间,他注意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塑料袋,定眼一看才惊讶,“诶?糖洋?席哥,你什么时候买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面对助理的提问,席追只字不提半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他是看着闻潮声离开的,也看着对方将原封未动的糖洋搁置在垃圾桶上方,那一刻,名为“懊恼”的情绪翻涌着作祟。 于是,在闻潮声乘坐着电梯下楼后,席追如同贼一般,又将这份糖洋给捡了回来。 “……” 席追没解释这份糖洋的由来,看似很关心工作,“今天围读是在下午一点?” “嗯,还早呢。” 小朝当面将外层的塑料袋拆开,将两盒满满当当的糖洋端了出来,“席哥,我本来还想着,这两天找时间给你买点回来呢,这下好了,省事了。”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了袋内底部的一张名片小卡。 “诶?光师傅糖洋啊?”小朝看清了名片小卡上的字样,声音顿时响了些,“不是,席哥,这到底谁给你买的?” 席追还是不回答,“问那么多干嘛?” 小朝将这名片小卡递给他,“你知道这家店离我们多远吗?开车过去都要一个小时呢!” “……” “我听说他们家这两年生意爆火,周末很容易就排长队,不赶早根本买不到!” 因为每回来横城拍戏,席追都要吃上一回糖洋,身为生活助理,小朝都已经默认成习惯了,对于周边哪里有卖这玩意儿了然于心。 席追凝视着卡片上的那行地址,确实是在隔壁市。 闻潮声不是会耍心机的性格,这张卡片肯定不可能是故意搁在袋子底下、有意让他看见的。 第63章 大概率是店家在打包时随手塞进去的,而闻潮声本人没有发现。 “我早上正好路过,所以就多买了点。” “……” 脑海中又回荡起闻潮声说过的话,席追的眸光渐渐发深,心绪也跟着纷乱不明,“骗子。” 小朝没听清,追问,“席哥,到底谁给你的啊?好家伙,都快把我这位助理给比下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其中一盒糖洋。 清甜的红豆香气冒了出来,馋得人口水直流。 小朝拿起袋子里附赠的竹签,刚准备插上一块,结果席追就迅速将整盒糖洋都从他手上抢了过来。 “吃什么吃?我说了要给你了吗?” “……” 怎么回事嘛! 以往拍戏时买到糖洋,席追也没有阻拦过他嘴馋啊。 小朝委屈地瞪大眼睛,像是不相信一贯大方的席追变得小气,“席哥,我就吃一块!” 席追回答,“一块也不行,吃你的午饭去。” 说完,他还将另外一盒未开封的糖洋也挪到了自己的面前,“我中午就吃这个。” … 墙上的时钟刚过十一点半。 闻潮声和摄像团队才结束了上午的拍摄会议,没等收拾撤场,席追就带着助理走了进来。 “……” 闻潮声瞥见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收拾的动作不由一顿,只是在席追投来目光的刹那,他反应迅速地低头回避了。 坐在他边上的副导演很惊讶,起身询问,“席老师,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待在酒店也没事,就早点来了。” 席追随意寻了一个空位坐下,对外保持着一贯的温和姿态,“我这会儿过来,应该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副导演看了一眼没说话的闻潮声,代替出声,“没有的事,会议已经结束了,就是我们可能还要占用场地吃个饭。” 话音刚落,后勤人员就提着订好的午餐盒饭走了进来。 有工作人员问,“席老师吃过饭了吗?” “我吃过才来的,你们自便。” 席追微微一笑,余光又偏向了闻潮声。 从他进入会议室开始,对方就一个劲闷头收拾着资料,这会儿的脑袋都快钻到背包里面去了。 后勤人员忙着分发盒饭,将其中一盒饭菜递到了闻潮声的面前,“闻导,别忙活了,给。” “……” 闻潮声听见有人在喊自己,不得已才抬头。 他望着眼前明显有些分量的午饭,轻声婉拒,“谢谢,我还不饿。” 自从确诊抑郁后,伴随着不可控情绪一并带来的还有失眠和厌食。 有的抑郁症患者在发病期会暴饮暴食,而闻潮声是另外一个极端,厌食到可以一两天不吃饭。 他今天早起就没用餐,和席追不算愉快的对话结束后,藏在身体里的负面情绪更是一刻不停的作乱。 即便这会儿散在饭菜的香气诱人,但还是激不起闻潮声零星半点的食欲,他以前饭量就小,更别说现在。 闻潮声不想浪费,所以没有打开盒饭的必要。 “……” 席追看着后勤人员把盒饭拿了回来,眉心微不可察地拧了拧,他不由瞥了一眼其他工作人员的餐盒。 两荤三素,明明都是闻潮声往常爱吃的。 已经都瘦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好好吃饭? 没等席追得出个答案,闻潮声就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拿着自己的随身背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路过会议桌尾的席追,他更是克制地连一声最基本的招呼都没有打。 “……” 席追一忍再忍,还是冲动地起了身。 小朝不解,“席哥?你去哪里?” 席追眉心的郁色浮动,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找空地抽根烟,你不用跟着。” … 楼层尽头有个小露台。 正午阳光猛烈,这个点基本不会有人出来,闻潮声独自走到露台上,找了一阶背阴的台阶坐下。 直到此时,强行绷了一整个早上的神经才骤然崩断,他有些狼狈地弯着腰,用力抱紧了唯一算得上支撑点的背包,默默地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小团。 “……” 闻潮声哭不出来,心悸、胸闷和耳鸣轮番叫嚣着、侵蚀着他的意志。 他只能和往常一样忍耐,艰难地汲取着自己所需要的氧气,藏在包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更是将掌心掐得冒红。 因此,闻潮声也没注意到后方一直停留在他背影上的目光。 过了许久,闻潮声才抬起了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强行将断裂的神经重新续上,下午还有剧本围读,身为导演的他坚决不能缺席。 闻潮声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次回国的机会,是他拼了半条命才换回来的。 如果和席追的关系注定无法挽回,那他至少要努力把《烂泥》这部电影拍好,等到杀青后的再次分开,他能在未来的灰暗人生多留个念想。 “……” 闻潮声从背包的隔层摸出一小条的巧克力能量棒,拆开,他机械式地一口接着一口咀嚼,强行逼着自己吃完。 巧克力融化后的热量终于为疲惫的身体注入一丝暖意,混沌的思维逐渐恢复了清晰。 过了一会儿,闻潮声才缓慢起身,往回走。 路过安全通道时,虚掩的门缝里传出一丝烟味,他没有多想,直接走回了会议室里。 … 下午的剧本围读进展很顺利—— 席追已经是拿过奖的影帝了,台词功力早已经超出了同龄人演员一大截,而饰演重要配角的六位老师是清一色的戏骨,实力没得挑。 作为整个剧组唯一的新人演员,俞演对剧本的熟悉程度也超出众人的想象,对于角色的情感把控也很精准。 一晃四个小时过去,剧本的第一遍通读总算完美结束,收了工,大家三三两两地离开会议室。 闻潮声又一次留在最后,没急着走,而是坐在原位用笔在本上飞速记录。 他在围读时有些意料之外的剧情灵感,得抓紧时间记下来,方便晚上回到酒店后再好好修改。 叩叩。 敲门声响起。 俞演去而复返,“闻导,你还没走啊?” 闻潮声正巧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抬了头。 他推了推有些下滑的黑框眼镜,对他这位主演还算有话说,“正准备走了,你怎么还没走?” “刚和简老师打完电话。”俞演笑着解释,语气里还有一丝并不明显的小炫耀,“我在和他汇报今天的围读情况。” 可惜,闻潮声只当他们是老板和员工的正常交流,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今兆有说什么时候来剧组吗?” 俞演回答,“应该开机那天会来?” 简今兆是监制,按理来说是要留在剧组监工拍摄的,只是鲸影才成立不久,新公司还有很多事务还需要他坐镇处理。 闻潮声点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 俞演邀请他,“闻导,是回酒店吗?一起?” “……” 闻潮声犹豫了两秒,觉得要给俞演这位新人多点照顾,“好的,走吧。” 两人刚从楼梯下到一楼,远远地就瞧见了一道身影。 席追居然还没有离开,这会儿形单影只地站在大门口,助理和团队成员都不在身边,正自顾自地低头看着手机。 闻潮声的脚步霎时一顿,早上的对峙还历历在目,对方的警告还在耳边回荡。 现在已经不是工作时间了,他不能再和席追有任何接触。 身边的俞演没有察觉异样,张口就喊,“席哥,你还没走啊?” 席追的心思原本就不在手机上,听见这声呼喊,故作意外地抬了眼,“嗯。” 他正准备等着俞演和闻潮声走近,不料下一秒—— 原本就在避免眼神对视的闻潮声突然侧身,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很刻意躲从侧门快速溜走了。 ----------------------- 作者有话说:乌龟快跑(x)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粉心] 第42章 最后一天的围读结束。 闻潮声合上手里的剧本, 嗓音里透着讲戏过度的轻微沙哑,“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辛苦大家的配合。” 他的目光透过镜片在演员们身上扫视一圈, 又恰如其分地停在了席追的位置边缘,避开了有可能出现的对视。 第64章 闻潮声开口,“期待和大家开启正式的电影拍摄。” “各位老师, 接下来的两天休息,我们剧组的开机时间定在十月二号。”斜后方的统筹出声补充,“晚点会有工作人员将具体的开机事宜发到主创群里,麻烦查收。” “好的。” “导演也辛苦了。” 众人纷纷回应。 闻潮声微微颔首,抓紧时间收拾起自己的背包。 作为主演之一的俞演突然提议, “趁着明后两天休息,席哥,要不大家一块儿聚个餐?等正式开机,估计就没多少轻松日子了。” 席追瞥了一眼斜对面的闻潮声, “可以。” 俞演很有眼力劲地注意到了这点,“导演,一起去吗?我之前听简老师推荐,附近有家挺不错的日料店。” 闻潮声收拾文件的指尖微顿,再抬眼时,连余光都对席追保持了回避。 “我就不去了, 你们吃得开心。” 与其说是在拒绝俞演, 还不如说是在有意回避另外一个人。 闻潮声拿起自己的背包,起身往外走,路过其他的演员老师时,依旧会礼貌地点头告别。 “……” 席追注视着闻潮声的背影,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涌上心头。 边上的俞演察觉了一丝端倪,“席哥,那你还要去吗?” 席追已经没什么胃口了,但答应下来的事情不好变动,“都行。” 俞演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将电影中“弟弟”的身份带到了现实,“哥,晚上陪你喝点酒?” “行。” 俞演先行一步离开,打电话去提前预定位置了。 坐在后排轮椅上的小朝看准时机,“刷啦”一下就挪了过来,“席哥,你和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得罪闻导了?” 席追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不吭声。 “……” 越是沉默,越是有鬼! 凭借着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小朝直觉席追和闻潮声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事! 他忍住自己快要迸涌而出的好奇心,一针见血地戳破事实,“席哥,不是我说,这实在是太明显了!” 接连几天的围读工作,闻潮声能和其他的演员老师正常交流,能给第一次演戏的俞演分析剧情,但只要面对上席追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在工作时,闻潮声会和他避着眼神。 在中场休息时,闻潮声会和他隔着距离。 更别每天提收工后,闻潮声总是第一时间就拿着背包开溜,明明待在同一个酒店、住得还是门对门,但两个人近期对话的次数,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 连小朝都能察觉出来的事情,席追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闻潮声在躲着他,还是很明显的那种疏远!要不是两人之间还架着导演和演员的身份,恐怕对方能直接消失在他的眼前! 席追努力压住心中与日俱增的不安和恐慌,再开口时,还是走漏了一点儿急切,“小朝,上午交代给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小朝接应,“席哥,车子刚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晚点就到!” … 夜色透过窗户,将屋内本就静谧的光线覆上一层朦胧。 闻潮声神情专注地坐在电脑前,自从回到酒店后,他就一直忙着剧本中的某段剧情,想让“姚逸”这个角色的人设变得更加丰满出彩。 键盘敲击删改的声音断断续续,直到胃部传来的强烈不适彻底打乱了闻潮声的思绪。 “嘶——” 闻潮声蹙眉,掌心隔着衣服用力地压住绞痛的部位。 这段时间,他的食欲差到了极点,一日三餐总不见得准时,好不容易靠药物“纠正”过来的睡眠作息,也因为情绪作祟全乱了。 只要夜里睡不着觉,他就会对着电脑修稿,甚至宁愿枯坐到天亮。 与其说是过度纠结剧本细节,不如说是在借工作来麻痹自己的情绪,闻潮声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不可控地想起席追。 此刻,屏幕上的冷光反射在他的镜片上,映出眼底化不开的疲惫。 闻潮声从抽屉里拿起一片已经拆封的黄油吐司,强逼着自己吃了几口,又喝了小半瓶的矿泉水,算是敷衍过了这迟到许久的晚餐。 桌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快十点了。 房间外的走廊还是静悄悄的,对门的那个人还没回来。 “……” 不知道是哪家的日料那么好吃? 有机会偷偷问一下今兆,他就可以悄悄去试试同款。 闻潮声攥着还剩了一小半的吐司,思绪不自觉地游离。 ——叮咚! 寂静了许久的门铃声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出神中的闻潮声当即吓得一激灵,慢半拍地看了过去,“谁?” ——叮咚! 屋外没有回应,只是门铃还在不停地提醒着他去开门。 闻潮声起身走近,极有安全意识地只开了一条门缝,暗中打量,“谁?” 在走廊模糊的光线里,他瞧清楚了门口站着的身影,是席追。 闻潮声心中的防备瞬间瓦解,却被紧张支配着,不自觉地挺直了身体。 “……” 房门遮挡了绝大部分的身影和面容,眼前人只“吝啬”地露出了一双眼睛,错愕又呆愣。 席追抬手,试探性地推了一下虚掩的房门,“能开门吗?” “我……” 闻潮声来不及回应,席追就已经推开了隔在两人中间的房门。 四目相对,熟悉又陌生。 近日来的强行克制竟也养成了本能的习惯,闻潮声下意识地垂下了眼,“你找我、有、有什么事吗?” 席追还真就问他,“晚餐吃了吗?” “……” 闻潮声怔然,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席追又问,“是巧克力能量棒,还是吐司片?” 闻潮声没想到他猜得那么准确,一时间有些意外地抬了头,欲言又止。 夜晚的光线不算亮堂,即便如此,席追还是看清了闻潮声脸上无法掩藏的疲态,以往显得孩子气的脸颊肉都快瘦没了。 “俞演今晚推荐的日料店挺不错的。”席追抬起右手,将打包好的食物递了过去,“打包带了点寿司和甜虾,给你尝尝?” “……” 闻潮声盯着近在咫尺的日料袋子,恍惚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是说好了要保持距离吗? 为什么席追又会突然给他带东西? 闻潮声搭在门把手上的指尖蜷缩了一下,有些不受控的蠢蠢欲动。 只是没等伸出手,走廊某处的房间就传来一声沉闷的动静,像是一道惊雷将他的混沌思绪劈醒了。 “不用了。” 闻潮声从来不曾拒绝过席追,眼下终究是破了例,“我不饿。” “……” 席追提着打包袋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闻潮声没注意到他的微妙停顿,反而很认真地重复了前几天的对话,“你说过的——”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你突然送东西给我,大晚上的,万一被别人看见,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而且,你不是也没收我的糖洋吗?所以不用想着礼尚往来的体面,我不需要。” 像他这样温吞的性子,连拒绝的语调都算不上严肃,可杀伤力是出乎意料的强悍。 席追眸光深深,只觉得心口堵塞的郁气又重了些,他第一次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可惜,闻潮声没顾得上他的情绪,而是竭力保持着言行一致,“你放心,我不会再利用‘导演’的身份向你提出那种过分的事情了。” “之前是我喝醉了酒、一时冲动惹出来的笑话,对不起。” “……” “当初隔着微信提分手的人是我,现在厚着脸皮想要缓和关系的人也是我,站在你的角度,排斥我、讨厌我、不想再和我产生私人交际,我都能理解并且接受。” 闻潮声的眼眶发酸,强撑着快要碎裂的心继续往下说,“我只想要好好拍完这部电影,等到杀青,你就可以不用再见到我了。” 到时候,他们的人生就真的再也不可能会有交集了。 时间是最温和也最残忍的神,那横在他们中间的空白六年,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席追不愿意再放下好不容易拾起来的自尊去追问,而背负着痛苦缩进龟壳里的闻潮声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解释。 第65章 走廊里流动的空气逐渐凝固,沉默蔓延,扼住呼吸。 闻潮声感受到自己快要失控的灰暗情绪,用力关门,却不料席追同步有了动作,迅速伸手抵住了即将合上的门缝。 “嘶!” 席追的手背被硬实的门板夹击,喉间走漏了一声闷痛,他的手背几乎立刻泛出了被夹伤的红痕,连带着青筋隐隐浮动。 闻潮声察觉到这点,当即慌了神,“你……” 没等开口,席追就骤然侧身挤进了他的房间,顺势将房门用力关上。 砰! 闻潮声的呼吸陡然一紧。 席追蹙眉看着他,再开口时却藏着无可奈何的妥协,“闻潮声,我们谈谈吧。” 离得近了,闻潮声闻到了一丝酒味,是从席追的身上传来的,“你喝酒了?” 席追接话,“是,但我没醉,所以我们谈谈,可以吗?” 闻潮声缓慢地抬了头,放任自己撞进眼前人漆黑的眸心,“……我们还能谈什么?” 那天在走廊上,席追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听懂了、清醒了,所以他刚刚那一番话也回得很清楚了。 “闻潮声,当年是你莫名其妙地隔着手机丢下一句分手、删了我的微信,是你把我当垃圾一样说丢就丢。” 席追平静地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只是那点微不可察的眸光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我承认,我翻不了篇,所以看到你再做出和以前相似的举动,我就觉得窝火、觉得不舒服!” 用心付出过的感情、用真心对待过的人,最终却落得个不明不白的断崖式分手?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君子,实在装不出云淡风轻的模样,自然也会有被情绪化裹挟的时候。 “……” “那天早上,我确实存了气性说话。” 但话一出口,席追就后悔了。 在发觉闻潮声在躲着自己之后,懊恼的情绪很更是占据了所谓的气性。 闻潮声刚才“决定划清界限”的那番话,让席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这么些年,闻潮声的性格好像从来没有变过,遇事总是习惯性地后撤,别人撤一步,他就能撤十步、百步。 要是自己再不前进,对方就真的会永远躲着他,甚至在杀青后一别两宽。 然而,这不是他想要的。 席追何尝不知道自己前后矛盾的行为有多可笑?但他实在没招了。 “闻潮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又要回国,居然还愿意让我进组当主演。” 放在五六年前,席追或许还会“自恋”地认定这是闻潮声的偏爱,但如今的他不敢这么去想,也没资格这么去想。 “但你之前在包厢里说得对,工作是工作,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我不应该混为一谈。” “我知道电影拍摄对你的重要性,也明白我作为主演应该承当起的责任,所以接下来的剧组拍摄,我会尽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听似冠冕堂皇的一席话,落点却是最真心的一句。 “闻潮声,你不需要特意疏远我。” “……” 闻潮声强逼着自己铸就的疏离防线,轰然倒塌,他咬紧牙关才没泄露自己的颤抖,闷声应下,“好的。” 与他而言,如果能够和席追回到导演和演员正常的相处模式,已经是一种侥幸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但都不着痕迹。 席追想起被自己“丢”在门口的日料,主动开门,捡了回来,“要尝尝吗?” 这一次,闻潮声没再拒绝,“谢谢。” 席追连日来紧绷的眉眼终于彻底松动,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等一下,先别关门,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嗯?” 闻潮声看着席追转身回了对面的房间,思绪还有些转不过弯。 不到半分钟,席追就去而复返。 闻潮声看清他手里的东西,眸光霎时定住了。 ----------------------- 作者有话说:和好一点点[让我康康]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橙心] 第43章 席追双手捧着一个改造过的精致生态小缸, 里面一半是清澈见底的水面,一半是被绿植包裹的高层平地,此时此刻, 一只乌龟正悠闲地趴在扁平的苔藓高地上。 小家伙儿待在自己的舒适区, 一点儿都不怕生地仰着脑袋,透过玻璃打量着四周。 “这是……” 闻潮声不可置信地轻吸了一口气,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席追将沉甸甸的生态缸摆在了吧台上, 也盯着乌龟瞧,“长大了一圈,龟纹也变深了,认不出来了?” “……” 闻潮声的眼底泛起一丝潮意,伸手碰了碰冷硬的乌龟壳, “快快?” 兴许是太久没接触过闻潮声的气息,天性使然,快快猛地缩回到了龟壳里。 闻潮声连忙收了手,不由看向席追, “它被你养得很好,长大了,也长胖了。” “嗯。” 席追简单应了一句,丝毫不提这些年在乌龟身上花费的精力和财力,他将快快从生态缸里抓了出来,主动递到闻潮声的掌心里。 “你的宠物, 现在物归原主。” 上部电影在广州杀青后, 席追找了专门的宠物托运、请了专人照料,晚了将近两天把快快从广市带了回来,养回了海市别墅后院的小池子里。 他今天特意吩咐小昭,花钱找人将它从水池子里捞了出来, 直接“快马加鞭”送到了横城。 “我……” 闻潮声的掌心往下一沉,连带着空洞的心也多了一点失而复得的重量。 他看着已经比自个儿掌心大出不少的乌龟,又略带歉意地看向了席追,“要不,还是你继续养着吧?它应该很依赖你了。” “不了。” 席追断然拒绝,带着点刻意的不在乎,“我其实没那么想养,只是碍于它是一条生命不好乱丢,你现在回了国,自己想办法把它照顾好了,不要再麻烦我了。” 闻潮声欲言又止。 从名义上来说,快快确实是他的宠物龟,没道理一直麻烦席追照料。 但从饲养的时间长短来说,如今的席追才是快快真正的主人。 说话间,快快总算舍得从龟壳里探出脑袋。 闻潮声小心翼翼地捧着它,隔着点距离,和小家伙大眼瞪小眼地打了照面。 “好吧,你如果之后有打算收回去的话,我再还给你。” “没这个打算。”席追当场否了他的“退货”想法,眉梢微挑,“你们俩同类比较适合生活在一起。” “……” 闻潮声无言以对。 过了好几秒,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小家伙,“黑老大呢?它还……” 问题说到一半就没了声。 比起人类,宠物的生命总是更加短暂而有限,他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得到的那个答案。 席追读懂了他的欲言又止,直截了当,“没死,傻鸟一天到晚太聒噪了,这回没带过来。” 闻潮声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哦,好的。” 他伸出指尖,轻柔地摸了摸快快的小脑袋,见它没有再缩回去。 “它不怕我了。” 闻潮声有些惊喜,下意识地看向了席追。 眼角眉梢总算透了点温软的笑意,连脸上的疲惫都淡了不少。 “……” 席追微微晃了神,也跟着扬了嘴角。 但他很快地就清醒了过来,旋即偏过视线,“我先回去了,打包的日料你自己看着办吧,今天已经喂过快快了,我明天找时间再把它的粮食和用品拿给你。” 闻潮声才想起时间已经不早了,点头,“好的。” 席追看了一眼近两年特别皮实、好养活的快快,拿它当借口,“如果它后续有任何健康问题,你都可以联系我。” 闻潮声只当对方以为自己养不好乌龟,很慎重地点头,“好的。” 他一定会好好养的。 虽然他不太能养好自己,但一定会努力把快快养得健健康康! 席追没再多说,往外走。 闻潮声捧着快快,不自觉地往外跟了两步,直到房间门再度合上,无情地隔绝了他再跟随的可能。 闻潮声呆呆地站在原地,心底有些不舍,也有些意料之外的庆幸。 回国至今,刚刚是他第一次在席追面前没了束手束脚的紧绷感,也是两个人难得心平气和的相处。 这突如其来的转机,一半归功于席追主动退让的那番话,另一半就得归功于掌心里的小家伙。 第66章 闻潮声将快快捧到了眼前,低声说,“快快,好久不见,谢谢你。” 这些年,我也想他,也很想你。 … 闻潮声将快快放在了电脑桌前上,任由它好奇且慢吞吞地爬着,自己又去简单地洗了个手,这才将密封性很好的日料袋子提到了桌前。 虽然他感受不到饿意,但一想到这是对方送来的晚餐,实在舍不得丢。 闻潮声拆开打包袋,垂眸看清了里面的食物—— 金枪鱼寿司,还有甜虾,两样都是他以往爱点的食物。 “……” 闻潮声怔了怔,在鼻尖不可控发酸的同时,脑海里又无可避免地回荡起了那两句话: “以前喜欢的东西,不代表现在还喜欢。” “闻潮声,已经快六年了,人是会变的。” 席追刚才说,那天早上讲话存了气性,但不代表说得不是实话。 他确实连自己买的糖洋都没有收下,也不再喜欢自己了,他们只剩下“导演和主演”的这层工作关系。 席追会给送来这份日料,大概率只是想要缓和两人过分僵硬的工作关系,毕竟他对待外人向来都会留有分寸和体面。 “……” 情绪是作乱的恶魔,总在夜深人静时出没。 闻潮声习以为常地闭了眼,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哄了自己一句,“没关系的。” 他拿起一块金枪鱼寿司,格外珍惜地咬下了小小一口,鲜甜的味道混杂了一丝酸涩。 闻潮声像是没有察觉,一并咽了下去,继续哄着自己,“真的,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他的口味没有变,他这颗心也没有变,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特别喜欢席追。 或许是嗅到了鱼肉的香气,快快爬到了餐盒边上,小脑袋摇摇晃晃地打量着,看起来是也想要尝尝。 “快快,这次不可以。” 闻潮声拒绝了能和爱宠增加感情的大好机会,好小气地护食,“小乌龟不可以吃这些。” “……” 快快缩回乌龟壳,似乎是不太开心。 闻潮声敲了敲它的龟背,温声道歉,“宝宝,对不起,但我真的不能给你。” 这是席追带给他的,谁都不能动。 今晚就算是撑死,他也一定会全部吃完的。 …… 剧组在开机前特意放了两天假期,以便演员们进行最后的状态休整。 但身为导演的闻潮声适得其反,根本放松不下来,心里的紧张随着时间一点点加剧,在开机当天更是达到了巅峰。 剧组将开机仪式定在横城的旧城街区,已经做好了场地封锁,闲杂人等进入不了。 不到八点,闻潮声就已经僵坐在了主创休息室的沙发上。 他穿着剧组统一定制的开机制服,手里的剧本拢成了一卷,指腹正在不停地摸索着剧页的边缘,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去缓解自己的不安和心悸。 因为是简今兆在成立新公司后,担任监制并且投资的第一部电影,外界对《烂泥》这部电影一直抱着好奇心。 鲸影为了满足外界的探究和呼声,开机仪式的规模不小,不但邀请了多家媒体记者,而且安排了开机结束之后的采访环节。 闻潮声“消失”了太多年,自知已经成了这个圈子边缘化的小人物。 他害怕面对旁人的非议和质疑,但更害怕的是会有人趁机提问:他这些年到底去哪里?为什么突然停止了导演事业? 有些事,他不能回答,甚至根本不敢公之于众。 短促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闻潮声的胡思乱想。 他慢半拍地抬了头,发现是席追走了进来,对方也换上了剧组统一的开机短袖,显得很帅气。 两人的视线隔空相对,席追第一眼就看穿了闻潮声忐忑不安的状态。 席追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很紧张?” 闻潮声抿了抿唇,“嗯,有点。” 他的尾音泄露了一丝不自然的颤抖,“……我怕回答不好媒体和娱记的提问。” 对于社恐来说,在公开场合接受众人以及镜头的全方面审视,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席追深知他的脾性,想了想才说,“今天绝大部分的媒体都是冲着今兆来的,他会想办法控场,再不济也还有我出面应对。” “你不用担心自己说错话,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当哑巴。” 如果真的遇到娱记刁难闻潮声,他自然会想办法解决并且料理。 闻潮声听见这话,稍稍安定了些,“真的?” 席追对上他眸底一闪而过的信任和依赖,不由缓了语调,“真的。” 门又一次被推开,身为监制的简今兆总算在开机当天现了身。 他和斜对面沙发上的席追先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才坐在了闻潮声的身边,也是开门见山地问,“紧张?” 闻潮声刚得到了席追的一点儿安慰,“还好。” 简今兆看破不说破,只是拍了拍闻潮声的肩膀,用自己的方式给予支持,“潮声,你要相信你自己的剧本和能力,也可以相信我选本投资的眼光。” 原本待在休息室外的俞演走了进来,默不作声地倚靠在休息室的门。 简今兆和自家艺人对上视线,又看了一眼同为主演的席追,继续有底气地和闻潮声说,“你更要相信——” “我们一起挑选的男主角。” “……” 是啊。 这是他花了四年才打磨好的剧本,也是他承诺过席追的第一部商业片。 闻潮声深吸一口气,“嗯,我相信的。” 事到如今,他必须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席追,更要相信即将为这部剧共同付出的大家。 … 开机仪式举行得很顺利,紧接着的采访环节也果然和席追预料得一样—— 媒体的提问重心都集中在了简今兆的身上,后者的控场能力很强,三下五除二就止住了媒体旺盛的、甚至有些过分的探知欲,将话题全部引到了电影本身。 而已经晋身为影帝的席追同样拥有了应对媒体的丰富经验,轻易帮着控住了局面、撑起了场子,甚至在回答环节尽可能地顾及到了每一位主创的曝光量。 采访进行到了一半。 席追回答完上一位记者的提问,又随口点了一位媒体logo,“星辰娱乐,就你吧。” 对方是一位长相清瘦的年轻男人,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 他微笑着地接过了工作人员的话筒,可对着闻潮声的眼神陡然钻出一丝犀利,“闻导你好,我想知道在电影《烂泥》的筹备过程中,闻春申导演和宋雪兰老师有没有给过你特别的指点?” “……” 提及许久未联系的父母,闻潮声的眼色黯淡了一瞬。 但对方的提问还在继续,“时隔多年,你第一次执掌商业片的拍摄,这次是不是又是奔着拿奖去的?对自己的电影成绩有过预估吗?” 当年,闻潮声靠着《轮廓》、《花月》杀出重温,有人惊羡,有人嫉妒,更有人非议,认定他是走后门才获得的奖项,直到他突然性的销声匿迹,这些不同的声音才逐渐被新的话题盖过。 眼下这两道看似很寻常的提问,实际上暗藏着恶意、陷阱满满—— 如果闻潮声提及自己的父母,必然又会被有心人挂上“靠父母”的表现,如果表现出自己希望拿奖,也同意会被恶意地冠上“未来又要走后门”的预测。 但如果否认自己渴望拿奖,又像是在打简今兆和席追等人的脸面,毕竟《烂泥》的投资成本和班底确实不差。 “……” 闻潮声的掌心隐隐发汗,尽量稳住了自己的声线,“感谢这位记者朋友的提问,《烂泥》是我耗时多年、独立操刀的原创剧本,接下来我也会努力在电影拍摄环节呈现好这个故事。” “至于拿不拿奖……” 闻潮声停顿了两秒,很完美地避开了其中的陷阱,“等电影上映后,市场会有答案,观众们也会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席追听见闻潮声的回答,暗松一口气。 但他看向星海记者的眼神陡然变得冷锐起来,连带着语气也低沉了下去,“这位记者朋友,你现在可以坐下了。” “……” 这位娱记还想要继续追问,但对上席追投来的眼神,心脏没来由地一颤,他只能悻悻地坐了下去,硬生生吞下了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恶意。 能受邀参加的媒体娱记基本都是职场老油条,在场有不少人曾经都采访过席追,知道他是很留情面的那种演员。 第67章 但这会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席追存了气性、摆明是在护着闻潮声,于是纷纷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不敢再对后者提出尖锐刻薄的问题。 终于,采访环节有惊无险地结束。 闻潮声跟着众人走回了后台的休息室,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席追跟了上来,“还好吗?” “嗯。” 闻潮声微微颔首。 娱记们的提问都留了余地,也没出现他最害怕应对的那个问题。 下一秒,闻潮声背包里就响起了一阵来电震动,他摸索出自己的手机,在看清微信来电显示的那一刻骤然色变。 席追敏锐地察觉到闻潮声骤然紧绷的情绪,下意识地追问,“怎么了?谁……” 打来的电话? 还没问完,闻潮声就已经打断了,“没什么。” 他急忙将手机往自己的身前一贴,很不自然地挡住了屏幕,“我出去一下。” -----------------------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紫心] 第44章 闻潮声站在剧组无人的隐秘角落, 颤抖地握紧了手机。 “闻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你知道的,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要是你骗了我的话, 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阴郁的警告声从电话里面传来,十月的太阳晒在身上, 但闻潮声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寒。 过了好几秒,他才勉强挤出一声回答,“我知道。” “嗯,那我就不打扰你啦。”电话那头的语调迅速变化,显得体贴又乖巧, “闻哥,新戏加油,我等你回来。” 电话挂断。 下一秒,闻潮声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后栽去, 后背猛然撞上了粗糙的建筑外墙,隔着浅薄的短袖布料,墙面上凸起的颗粒感硌得他生疼。 “……” 心悸、耳鸣以及躯体化的颤抖,在这番疼痛的加持下来得更加猛烈。 闻潮声今天早起就已经按时吃过药了,这会儿口袋里没备任何应急药物,他只好顺着墙面滑坐下来, 咬紧牙关扼制着自己的异样—— 不能倒下, 下午还要拍摄。 现在也不能回去,否则太容易被席追看出端倪。 闻潮声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双手交叉环抱着,尝试给自己一些微不足道的温暖。 体内盘踞的痛苦像是一把经年未磨的钝刀, 正在一点点地割据着他本就破碎的灵魂。 撑下去,撑下去,撑下去…… 盘旋在脑海里的唯一指令起了迟缓的作用,也不知过了多久,被冷落的手机再度来电,震开了闻潮声混沌的思绪。 他本能地打了个冷颤,目光失焦地接通,“喂。” “小声。” 比崩溃先到来的,是妈妈的呼唤。 闻潮声像是在高坠的边缘被拉回,茫然间就已经坠下了眼泪。 “喂,小声?有声音吗?你有在听吗?” “有的。” 闻潮声回过神,极力隐藏自己的真实情况,“妈,我在听。” 即便如此,屏幕那头的宋雪兰还是一秒觉察出了不对劲,“你声音怎么哑了?” “没有,今天有点忙,没顾得上喝水。” 闻潮声怕宋雪兰继续追问下去,转移话题,“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我刚看见你新电影的采访片段了。”宋雪兰停顿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提及,“你爸爸他……也看见了。” 闻潮声沉默几秒,“嗯。” 这些年,父子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几乎断了联系。 宋雪兰倒是还能通过微信联系上闻潮声,可惜隔着手机屏幕,很多话终究无法说透,母子之间也缺失了往日的密切和亲近。 屏幕那头的宋雪兰明白这份难以消弭的隔阂源于何处,叹了口气。 “小声,当年的意外谁都不想要发生,虽然你爸爸的做法有点强硬,但他是真的在为了你考虑,你不能在那个人身上耗一辈子。” “妈,别再说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闻潮声有气无力地打断,嗓子里涌出化不开的苦涩,“你知道的,横在我和爸爸的之间不止那一件事。” “你新电影的男主……” 宋雪兰本来想采用迂回的问法,但话到嘴边,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你和席追怎么样了?” “席追是今兆特意找来拍电影的,我和他之间只是导演和主演,等拍完这部戏就会和分道扬镳。” 这番话在闻潮声的心里过了很多遍,熟练得有些麻木。 他停顿了一下,言不由衷地补充了一句,“你放心,爸也大可以放心,我们之间也不会再有其他的。” 电话还通着,可母子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闻潮声的思绪有些放空,他想起了这六年以来的种种,像是一团乱麻缠绕在心头。 关于席追的,关于父母的,也关于他最不愿意提及的那场意外,以及他被那场意外彻底改变、打乱的人生。 过了好一会儿,宋雪兰才换了个话题又开口,“小声,妈妈看你瘦了不少,我找时间去横城看看你,好不好?” 这些年,闻潮声一直待在国外,别说是外人,就连宋雪兰见他的次数都有限。 “不用了。” 闻潮声一如既往地拒绝,也撒了谎,“妈,我过得挺好的,每天都在按时吃饭,你不用担心。” “……” 大概是察觉到了电话那头的难过,他终究还是心软表态,“等电影杀青,我有空就回帝京找你,好吗?我下午剧组还要忙,得先挂了。” 宋雪兰有些舍不得,“好,那就不打扰你了。” 趁着电话挂断前,她实在没忍住低喊了一声,“小声!” “嗯?” “妈妈一直很爱你,你要好好的。” “……” 冷到麻木的心脏,在这一刻被母爱包裹着渐渐回温。 闻潮声拼命忍住哽咽,“嗯,我知道。” 电话挂断。 闻潮声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双腿像是灌了铅,有些麻。 他步伐缓慢地就近找了一个洗手间,强撑着精神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仪表,这才返回到了片场。 首日的第一场戏安排在下午。 这会儿正值午餐点,剧组的工作人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吃盒饭。 闻潮声还是没什么胃口,只身走回了最里间的休息隔间,一推门,他就对上了沙发上的熟悉身影。 席追已经换下了开机短袖,却还坐着没走。 他抬眼,定定地看着闻潮声,“回来了?” 明知道不应该越界,明知道没有资格多管闲事,但在闻潮声离开后,席追还是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 他想知道,到底是谁的电话如此重要?还要让闻潮声防着他、背着他才能接通? 只可惜,乌龟变成了兔子,闻潮声溜得飞快、蹿得没影。 席追搜寻了一圈无果,只能返回休息室里等着,一分一秒地干耗着。 等待闻潮声是席追最擅长,也最厌恶做的一件事,就在他经年累月的焦躁和不安濒临发作的时候,对方终于舍得推门回来了。 “……” 闻潮声搭在门把手上的手一紧,生怕自己的状态漏了馅,“你、你还没去吃午饭吗?” 像席追这种级别的演员,来剧组拍戏时都会有专门的房车候着,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待在更为舒适、私人的房车里休息。 席追发觉他的眼尾有些红,嗓音也透着疲软的哑。 是哭了? 为什么会哭? 席追的脑海里冒出疑问,但话到嘴边,就沾了一丝醋,“去了挺久。” 闻潮声不算自然地“嗯”了一声,只挑了后半部分的真实情况,“和我妈妈打电话,就久了些,她看到开机的采访片段了……” 至于一开始跑出休息室才敢接通的那个电话,他自认为很狡猾地遮掩着。 “……” 在听见是宋雪兰的电话后,席追不着调的醋意淡了些。 是因为太久没和家里人见面了,所以才控制不住情绪哭了? 席追盯着还傻站在门口的闻潮声,隐隐还有一丝不对劲,只是还没等他深入去想,助理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过来。 “席哥!” 小朝提着两大袋的午餐外卖靠近,“闻导,你也在啊!” 闻潮声侧过身,很礼貌地将进入休息室的路让了出来,他意识到席追是要留在休息室里吃午饭,生怕自己打扰到对方,拿起背包就打算往外走。 第68章 “去哪儿?” 席追及时喊住了他,示意,“坐下吃饭。” 从剧本围读开始,闻潮声好像就没在他面前吃过剧组盒饭。 每天一到午餐点总是躲起来,不是一小节能量棒,就是一小片薄吐司,份量少得可怜,怪不得会瘦成这样。 席追知道自己没资格、也不应该再替闻潮声,可他的心总是不受控偏向眼前人。 面对这声出乎意料的邀请,闻潮声怔然,“我、我吗?” 小朝以为席追是要缓和关系,连忙帮腔,“当然啦闻导!席哥今天一早就让我多点了饭菜量,你赶紧过来坐啊!” 他一边拆着午餐,一边还不忘和闻潮声介绍。 “闻导,我和你说,这家餐厅的炒菜在横城那可是一绝,才开了五年吧?但生意已经爆好了,席哥每次来拍戏都必点他们家!” 休息室里飘散出更为浓郁的香气,闻着确实比剧组的盒饭更香。 闻潮声听见“席追拍戏必点”的几个字,难得有些蠢蠢欲动,但他近两年的饭量不大,真要是坐下来吃,估计连半盒米饭都勉强。 “还愣着做什么?” 席追看出了闻潮声的犹豫不决,搬出了更为合适的借口,“吃完饭,我们抓紧时间讨论一下剧本。” 导演和主演之间正常的关系,确实也可以包含一起吃饭、讨论剧本。 “好的。” 闻潮声无法拒绝,走了进来,坐在了席追的对面。 六菜一汤,米饭是用保温桶单独装的,看上去量很大,不像是他们三个人能吃完的。 闻潮声不确定地问,“俞演呢?还有今兆,要喊他们过来一起吗?” “采访一结束就跑没影了。” 席追拆出一次性的餐具,还垂眸确认了一下筷子上否有毛刺,“怎么?你怕他们俩会落单?” “啊?” 闻潮声没能听明白,但还是解释,“感觉量有点多,我怕吃不完。” 席追看穿他的心思,“吃不完就剩着,又不是你一个人剩的,不用挨个道歉说对不起。” “……” 闻潮声听见后半句话,脸莫名有点热。 席追将检查完的筷子递了过去,“小朝会收拾了、再去投喂给流浪猫狗。” 闻潮声慢半拍地接过,“哦。” 突然来了新任务,小朝很配合地就应下了,“是的是的,闻导你大胆吃,能吃多少是多少,不会浪费的!” 他打开保温的饭桶,担起生活助理的差事,“闻导,你要多少米饭?我顺手给你盛了。” 闻潮声本来想说自己尝两口炒菜就行了,但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谢谢,我吃小半碗就行了。” “这么少?不再多来点?” 小朝有些意外,不由看了一眼席追。 席追淡定,“他说多少就多少,不用勉强。” 半分钟后,闻潮声捧住自己得到的小半碗米饭,没急着动筷子,而是安静地看向了对面的席追。 似曾相识的乖巧。 席追还拿着手机回经纪人的工作消息,却被他的眼神弄得心头一软,“不用等我,你可以先吃。” 闻潮声很有原则地摇了摇头,“不行。” 他懂礼貌。 这顿饭是席追花钱买的,就得等着对方一起吃。 席追只好放下手机,先夹了一片笋片,“可以吃了。” “好的。” 闻潮声望着桌子上的菜色,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尝试。 他想了想,决定跟着席追先夹了一口笋片。 薄薄的笋片入口很清甜,还带着一丝肉片的焦香,瞬间打开了他久困在药物副作用下的寡淡味蕾。 闻潮声“唔”了一声,低低惊叹,紧接着,他瞥见席追夹了一口鱼肉。 在很刻意地等了两三秒后,闻潮声暗戳戳地跟夹了一块,同样很好吃。 他原以为自己一点儿都不饿,可在接连两口下肚后,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吃饭的幸福感。 “……” 对面的席追又尝了茄子,闻潮声偷摸摸地也夹了一块。 对方夹玉米烙,他也夹了一小片玉米烙。 闻潮声慢悠悠地吃着,以为自己的“跟风”行为做得很隐蔽,殊不知,对方早在第一下就发现了端倪。 席追没有戳穿,而是暗中观察着闻潮声的吞咽节奏。 哪怕再慢,他也耐着性子等着。 十几分钟后,席追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菜品全都尝试了一遍,闻潮声也就这么跟着他全尝了一遍。 直到小半碗的米饭见了底。 “……” 闻潮声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垂眸对着空落落的碗,有些苦恼: 还想吃。 怎么会没吃饱呢? 席追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差点没忍住笑,“饱了?” 闻潮声不说话,他不想撒谎,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要再添点米饭。 席追索性也不等他的答案了,直接动手舀了米饭,盛入他的碗中,“还剩了很多,再吃点,尽量别浪费。” “……” 哦吼,这会儿又别浪费啦? 小朝盯着今天明显不对劲的席追,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眯眼往桌子底下探去了目光。 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了不得的真相—— 我天! 闻导这双鞋子,不就是那天他在别墅车库侧门看见的那一双吗! 闻潮声丝毫不知道小朝正在观察自己。 他自顾自地盯着碗里多出来的香喷喷的米饭,嘴角满足地弯了弯。 席追见缝插针地提议,“以后午饭可以一起吃,方便讨论剧本。” 闻潮声误以为后半句话是重点,但也舍不得拒绝前半句话的邀请,“好的。” … 下午的首拍过得很顺利,工作人员都笑称这是好兆头,闻潮声紧绷许久的心弦终于放松,也算慢慢找回了坐在监视器前的感觉。 剧组的通告排得挺满,前半个月还有不少夜戏。 闻潮声每天收工晚,怕快快待在酒店房间会孤单,于是自掏腰包买了一个小型的透明缸,时不时带着小家伙一块去剧组。 又是一轮艳阳天,上午的戏份完美收工,到了午休时间。 确认完拍摄画面的闻潮声依旧坐在监视器边上,又将桌角的透明缸挪了过来,低喊,“快快。” 缸里的小乌龟探出脑袋,一晃一晃的。 原本待在后方的小朝一下子蹿了过来,他已经偷偷观察好几天了,实在没忍住好奇,“闻导,你私下和席哥的关系是不是很好?他居然舍得把快快送给你养!” “嗯?” 闻潮声思绪一时没跟上。 小朝逗弄起缸里的小乌龟,心直口快,“喏,我们团队老是戏称,这小乌龟是席哥的宝贝,养得可费钱!” 闻潮声愣了愣,“费钱?” “是啊。” 小朝掰着指头开始数,“龟粮是找人专属定制的,每次去不同的城市拍戏,只要剧组的居住条件不是太苛刻,他一定会找专人、专车将快快带到剧组。” “哦,他还有一只八哥,会将这两个小家伙一块带过去,都要自己亲自养。” “……” “对了,大概是四年前了吧?快快生了病,还挺严重的,感觉半条命都要搭进去了,好几家异宠医院都说治不好了,席哥听说郑市有位异宠医生很厉害,下了戏连夜开车就去了!” 闻潮声呼吸发紧,他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 为什么? 明明那么在意,却要骗他说根本没那么想养? 疑问冒出头的刹那,两人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制止声,“小朝,不去取午餐,还在这里嘀咕什么呢?” 席追已经换好了下午的戏服,就站在他们的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 小朝对上自家老板的眼神,就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连忙开溜,“我这就去拿!” 闻潮声站在原地,搭在玻璃缸边缘的右手隐隐用力,“席追,小朝说……” “他最会夸大其词,你不用理会。” 席追难得躲开他的视线,依旧还是那句,“毕竟是条生命,有钱能治的情况下,没理由看着它死去。” 闻潮声不太信,“哦。” 席追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随口提醒,“带龟粮了吗?它像这样摇头晃脑的,就是饿了。” “带了。” 闻潮声连忙从背包里拿出一小袋分装的龟粮,小心且细致地投喂起快快,余光却止不住地往边上瞄。 第69章 其实他很想要再问问,席追为什么会对快快那么好? 真的只是因为它也是条生命?而且因为…… 心中的猜想还不太敢成型,边上就又传来一声询问,“闻导,怎么又盯着你这宝贝王八看呢?” 闻潮声抬头,看见正在好奇打量的俞演,慢半拍地更正,“是乌龟。” 俞演蹙眉,分不出差别,“不就是王八吗?” 闻潮声深呼一口气,提高音量认真更正,“是乌龟!” “哦。” 俞演摸了一下快快的龟壳,还说,“这俩也差不多。” 闻潮声哽住,向来与人为善的他,决定要给俞演一点儿小小警告,“你,下午好好演。” “……” 俞演霎时噤声。 坐在边上的席追忍俊不禁,抬手掩唇。 好在不远处的简今兆及时出声,制止了俞演的胡闹。 但俞演年轻、玩心大,仗着有简今兆这位老板做靠山,跑走前还敢继续丢下一句玩笑话,“闻导,乌龟和王八有区别吗?没吧。” “……” 区别大着呢! 闻潮声实在是很郁闷,第一时间捧起快快安慰,“宝宝,我们别听他的,他笨死了。” 说完,他侧过身,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了席追。 席追正好目睹了一切,更听见他那声嘟嘟囔囔,实在没忍住笑。 “……” 闻潮声被他的笑容弄得晃了神,“你、你笑我?” “没有。”席追收敛嘴角的弧度,延迟选择了阵营,“嗯,是乌龟。” 而且还是两只,大乌龟捧着小乌龟。 闻潮声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是。” -----------------------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都吃饱饭的闻导(超大声):是乌龟!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橙心] 第45章 第一个月的拍摄忙碌但顺利, 整个剧组都磨合得非常好。 转眼就到了月底,闻潮声深知“劳逸结合”的重要性,于是提前让场务更改了通告计划—— 在今天下午的拍摄结束后, 剧组众人将迎来统一的三天休息时间, 但闻潮声还没有对外透露,怕大家兴奋过度、不好好工作。 这会儿通告上还剩最后一场戏,是哥哥姚逸的单人戏份, 席追已经去休息室更换造型了。 闻潮声亲自下场,忙着指挥灯光团队调试光线,“对,那个顶灯弱点……” 忽然间,片场的入口处响起一阵热闹的惊呼声, 连带着吸引了不少工作人员的注意力。 “……” 闻潮声挪去视线,看见席追的经纪人温茴带着一名长相漂亮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 温茴一时没寻见闻潮声,只好和离得近的简今兆率先打了一声招呼。 在得到后者的同意后,她才扬声说道, “大家都辛苦了,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演员,奈奈,她来探个班,请大家喝下午茶。” “应援餐车就停在片场门口,如果大家有空的话, 欢迎随时自取。” 剧组拍戏, 有人来探班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闻潮声站在片场中心,通过混杂的器材间隙看向了前来探班的奈奈—— 对方正很有礼貌地和简今兆还有俞演打招呼。 下一秒,简今兆就准确无误地投来了视线,“潮声。” 闻潮声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剧本, 压制住那点见生人的紧张,迎着好友的呼声走了过去。 简今兆充当起介绍人,“这位就是我们剧组的导演,闻潮声,闻导。” “我知道~” 奈奈的语调很活泼,随口就应了一句,“我听我哥提起过。” “……” 她哥? 闻潮声下意识地抓住了这个重点,就听见奈奈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闻导你好,我是全盛娱乐签约艺人奈奈,很荣幸也很高兴见到你。” 奈奈的谈吐和气质都不俗,是很容易带来好感的那一类的年轻女孩子。 而且离得近看,更觉她的明媚张扬,深邃立体的五官还有点少数民族的感觉。 闻潮声推了一下眼镜,礼貌回应,“你好。” “我们闻导不是高冷,只是单纯话少。”简今兆拍了拍闻潮声的肩膀,笑称,“对了,我看着时间还挺充裕,趁着休息时间,正好让大家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嗯。” 闻潮声没意见,只是对着奈奈说,“破费了。” “应该的,一点小心意,我没打扰到剧组正常拍摄就好。” 奈奈的回应依旧有礼。 她的视线在片场不紧不慢地环视了一圈,正准备开口问话,“对了导演、简老师,我……” 温茴同步出声,“席追在休息室,我带你过去。” 奈奈笑开,“好的。” 闻潮声目送着两位女孩子走向了休息室,思绪隐隐跟着落空。 简今兆出声,“潮声?想什么呢?” “没。” 话音刚落,才跑出去没多久的俞演就走了回来,神采奕奕,“简老师,你看!” 他手里提着三杯咖啡,还带回了一份茶歇,冲着简今兆的表情像是在邀功。 简今兆暗笑,故意没理他,只是对着闻潮声说,“潮声,坐下休息一会儿?” 反正还早,也得给剧组众人一点儿吃吃喝喝的时间。 闻潮声点头,坐回到了监视器前。 被简今兆故意“忽略”的俞演也不生气,自顾自地拿着小马扎跟着坐了下来,不忘给两人递咖啡,“简老师,还有闻导,来。” “谢谢。” 闻潮声接过冰咖啡,却没急着喝。 他对奈奈这号人物并不了解,正想着要怎么开口询问。 下一秒,边上的俞演就先随口提起,“简老师,你是没看见外面那餐车,我觉得今天这顿没个六位数拿不下来。” 简今兆一惊,“真的?” 俞演回答,“嗯,咖啡品质是好的,直接喊了四位咖啡师现磨、现做,还有两位茶饮师,就连这些茶歇甜点,也不是寻常蛋糕店里能买到的,我估计也是请了品牌蛋糕师来做的。” “……” 探班而已。 就是动辄六位数的下午茶花销? 闻潮声垂眸看向自己手里的咖啡,欲言又止,“奈奈她……” 简今兆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只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奈奈才签约了全盛娱乐小半年?” “但她的资源很好,官宣出道前就已经拍了杨复生导演的新电影,还是女主。” 虽然电影还没上映,业内观影后的评级很高。 “正式官宣出道后,又连宣了好几个时尚资源、品牌代言。” 这种资源曝光的加持下,自然就会有人嘲讽她是走后门的资源咖,但奈奈本人和她的团队好像并不在意这些非议,基本不会下场去压制。 斜边上的副场务听了一耳朵,忍不住加入话题,“简老师,你们还不知道吧?” “有业内的小道消息说,奈奈的合约从一开始就签在席老师的个人工作室,只不过是挂靠在了全盛娱乐。” “大概是三四个月前?有位百万级别的营销号公开造谣,反正发文的那些词汇对一个女孩子很不友好。” “全盛娱乐直接下场就取证告黑、营销号当天就炸号了,连带着它背后的运营公司跟着受到了处罚。” 手段强硬得不像话,惹得那些跟风造谣的营销小号纷纷删了微博。 “后来有网友发现,全盛娱乐发出来的律师函上的律所印章,不是他们公司平日里专用的,而是——” 副场务颇为八卦地瞥了一眼席追的休息室,“是席老师专属的律师团队!” “……” 闻潮声无意识地拢紧了探班应援的咖啡,杯壁上传递而来的温度冻得掌心发麻。 俞演看向场务,不太信他话里的潜台词,“姜哥,还看不出你这么八卦呢?没有求证之前,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小心被席哥听见。” 简今兆微微一笑,对这种程度的八卦不予评价。 “害,我在上个剧组的时候,听见组里面的小姑娘们闲聊。”场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推脱了两句,“我也就是随便一听,这会儿随口一说。” 说完,他就假装有事,立刻走远了。 简今兆看了一眼略显不对劲的闻潮声,眸光微晃。 他看了俞演一眼,话却是说给另外一个人听的,“人就在剧组呢,你要是那么好奇,回头直接问问你席哥。” 第70章 俞演饮了一口咖啡,很聪明地回了句,“得,私下找到机会就问。” 话音刚落,不远处休息室的门就打开了。 改好妆造的席追从里面走了出来,前来探班的奈奈正跟在他的边上,笑意满满。 也不知道女孩子开口说了些什么,席追边走,边瞥了她一眼,向来冷锐的眉眼似乎透着一丝无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个人的关系确实不错。 不过一两秒的功夫,席追的视线就转变了方向,径直朝监视器前投了过来。 “……” 闻潮声匆忙回避,将手里的冰镇咖啡放下。 席追注意到了他不起眼的小动作,走近,“哪里来的咖啡?” 俞演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咖啡,提醒,“奈奈小姐给你准备的探班应援,我和简老师、还有闻导蹭了三杯。” “正好渴了。” 席追端起了闻潮声原封未动的咖啡,像是笃定了他不会喝,“这杯给我吧。” 跟在他身边的奈奈诧异,“外面多得是,你怎么还和闻导抢咖啡?” 席追反问,“有果汁吗?” 奈奈点头。 席追立刻就示意边上的助理,“小朝,你去给闻导拿杯鲜榨的芒果汁,天气转凉了,常温的就行。” 俞演看出端倪,暗暗揶揄,“好吧,我只会拿冰咖啡,果然还是席哥比较上心。” “不用了,我不是很口渴。” 闻潮声淡声回拒了席追的好意,重新拿起监视器上的剧本。 他试图丢开纷扰的思绪,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逼着自己回归到工作状态。 “席追,我们抓紧时间,争取早点把最后一场戏过了,早点收工。” 席追眉心微蹙,但还是选择了配合,“好的。” … 席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抓不住人物内心戏的新人演员了,六年之后的今天,哪怕拍摄的剧情场次是乱的,他也能极其迅速地抓住角色内心,用细腻化的演技呈现出来。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过得迅速、完美。 闻潮声拿起扩音器喊了收工,又将放假三天的消息一并告知,整个剧组的欢呼声都响了起来。 席追从角色状态中脱离,走回到监视器前。 简今兆还在审视刚刚的拍摄画面,在喧闹的环境中,他的神情依旧严谨而专注。 席追没敢打扰,随口问旁人,“今兆他们呢?” 经纪人温茴回答,“简老师中途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去休息室了,俞演刚一听到闻导说要放假,看着也挺兴奋的,就跑走了。” “……” 席追一下子就懂了,暗笑。 “剧组这是收了工吧?”奈奈走上前来,提议,“哥,我让人提早预定了餐厅包厢,你以你的名义,喊上剧组的人今晚去聚聚?” 小朝举手表决,“我同意!” 边上的副导演跟着兴冲冲,“那敢情好啊!我也同意!” 连轴转忙了一个月,好不容易遇上放假休整,今晚说什么都要放纵放纵,再酣畅淋漓地喝上几杯酒! 席追没急着答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闻潮声。 奈奈很上道,立刻招呼,“闻导,一起去吗?喊上简老师他们,我们单独安排一间包厢,不会很闹腾的。” 闻潮声早就确认完了拍摄画面,只是听见席追等人在闲聊,刻意地没有从监视器上移开目光。 他听见奈奈的主动邀请,却提不起什么劲,“我就不去了,有点累,想要早点回酒店休息。” “……” 席追听出他嗓音里实实在在的疲态,眉心又拧了拧。 闻潮声拿起自己的背包,短促地看了两眼席追和奈奈,舌尖漫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你们玩得开心。” 说完,他就转身往外走。 “……” 怎么回事? 午休那会儿的状态不是还挺好的? 怎么才过去几个小时整个人就打不起精神了?只是单纯累了?还是生病了? 席追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却被一旁的经纪人喊住,“席追。” “上部电影有份宣传的补充协议要签,张律师那边确认过了没问题,你这两天抽空过个签。” 席追不得不挪回视线,“好。” 因为确认了今晚要聚餐的消息,小朝和副导演等人兵分几路去邀人了。 席追没了聚餐的心思,叹了口气。 这会儿监视器前没了围观的工作人员,他看着眼前远道而来的奈奈,“提前来也不打算招呼?今天又花了多少钱?” 奈奈无所谓地摆了摆头,这时才露出一点儿富家千金的娇蛮劲,“你拍戏的时候又不看手机,而且我不花钱啊,一切消费全刷沈照野的卡。” 席追驳了她,“那是你亲哥,别没大没小喊名字。” 奈奈是艺名,她的真名叫沈珈蓝,是沈照野的亲妹妹,两人差了快十岁,但兄妹的感情很好。 席追和沈照野、沈珈蓝本来就是表兄妹的关系,从小就有来往。 不过,沈珈蓝进入娱乐圈是改了艺名、藏了家世背景的,从未对外提及双方的亲戚关系。 奈奈解释,“我临时回海市住两天,闲着没事才来探班的。” “对了,我明天下午就要飞云城工作了,三哥在那边医学援助呢,我还要去看他,要不要帮你带话给他啊?” 沈、席、夏发小三人,奈奈对上单人统一都喊“哥”,偶尔为了区别,她才会按照年纪排序,对夏逢一喊“三哥”。 席追想起夏逢一前段时间在朋友圈的评论,婉拒,“不用,和他感情没那么深。” 奈奈早就习惯了席追时不时冒出来的毒舌,笑了笑,“又来了。” 席追还惦记着闻潮声的状态,“你先等等,我去找一下人。” 电影开拍的这一个月,他总是拿着“讨论剧本”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喊闻潮声一块儿吃午饭、吃晚餐。 这好不容易看着闻潮声的脸颊养出了一点儿肉,席追怕对方趁他不在,又要拿能量棒或者面包片来敷衍了事。 奈奈有分寸,不追问他到底要去找谁,“好的。” 因为在搭建的片场棚里拍摄,主创都有专属的休息室。 席追径直往导演休息室走去,敲了敲门,没人响应,他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连桌上的乌龟透明缸也已经不见了。 -- 专门搭建的片场大棚离入住的酒店有点远。 除了有团队专车的演员们,剧组专门安排了中巴车往返接送工作人员,每二十分钟一趟,一小时三班倒。 闻潮声今天破天荒地没有在片场待到最后,下了戏,他就带着快快飞速逃离了片场。 此刻,他就戴着鸭舌帽、戴着口罩,蜷缩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中巴准时发车,收工第一趟车上的工作人员还不是很多。 前面和他隔了一排的座位上,三位跟组化妆师从一上车就在聊八卦。 闻潮声心里还想着别的事,对这类的圈内话题不感兴趣,左耳朵出、右耳朵进,只是闷闷地逗弄着缸里的快快。 忽然间,前排有人提到了席追。 “我看啊,奈奈都来探班了,关于她和席追老师的那个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 “……” 闻潮声的指尖一顿,涣散的注意力不由集中。 又有人问,“什么啊?” 上一位化妆师回答,“还能是什么啊?郎才女貌,自然是谈恋爱啊。” “啊?看着不像吧?席追这么多年就没传出过绯闻和恋情瓜,要是真谈了恋爱,他那群粉丝不得冲破天啊?” 再说了,席追和他的团队对于恋情瓜向来零容忍,出道这么些年,就没见他和任何人传出恋爱关系。 “偷偷恋爱不就行了?娱乐圈里不公开恋情的多了去了,指不定哪天就分手了。” 靠窗的化妆师不信这恋情打假,继续说,“等稳定到可以结婚了,他们再公布也是一样的。” “我也觉得。”旁听的第三人也接话,“就算他们俩现在没谈,看今天这探班的阵仗,估计也快了!” “同一家公司、暗中让律师团队保驾护航,席哥对奈奈还那么照顾,哎哟,不敢想象席追这种好男人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 第71章 “还能怎么样?闲杂人等肯定要保持距离了呗,反正不是我们可以肖想的。” “……” 前排的三人又换了八卦对象,闻潮声却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脑海深处,时隔了很久的声音模糊传来,又逐渐变得清晰—— “闻潮声,已经快六年了,人都是会变的。” “口味会变,喜欢会变,什么都会变。”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你这大早上地来敲我的房间门,万一有人路过,会让别人误以为我们之间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 熟悉的、极其细微的电流声在闻潮声的耳中回荡,已经快有一个月没发作的某种痛苦,好像随时随地又要冲出来、蚕食他的灵魂。 闻潮声的胸口涩得发堵,连呼吸都跟着停摆,他后知后觉,也大彻大悟—— 原来是这样吗? 怪不得席追之前会喊他保持距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们之间只能是正常的、普通的工作关系。 事到如今,他就是旁人口中的“闲杂人等”,再也不可能和席追有任何的其他发展了。 ----------------------- 作者有话说:别慌!稳住!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粉心] -- 奈奈只是被哥哥们宠爱的小女孩,她的出现是感情上的助攻[比心] 第46章 闻潮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房间的。 他面无表情将快快放回了房间的生态缸里, 小家伙像是察觉到了他低落的情绪,这会儿缩在乌龟壳里一动不动。 闻潮声实在没力气哄它出来玩,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今天在片场看到的画面、听到的话以及车上那些足够逼真的八卦消息, 心脏的抽痛感逐渐加剧。 连日来因为按时吃饭、已经没有发作过的胃部也开始了新一轮的痉挛作乱。 糟糕透了。 他又得吃药了。 以往每一次的发病, 或轻或重,闻潮声总是忍耐、控制、习惯性地将自己的丑陋面遮挡起来,但现在, 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 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连他自己都无所谓了。 闻潮声有些自嘲地想着,他弯下腰,将小冰箱里的罐装啤酒全部拿了出来,这是酒店送给每位客人的入住酒水。 之前他惦记着电影拍摄、也惦记着席追就住在对面, 怕自己喝醉酒了做出错事,所以一直没敢动过,但他现在急需要借酒消除痛苦。 一口气,大半杯啤酒下肚。 过分的凉意激得胃部的痛感顷刻放大。 闻潮声根本不在乎, 继续大口大口地喝着,直到那种痛苦变得麻木。 这两年,他偶尔在国外快活不下去时,就会把自己反锁进房间里面,也像现在这样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啤酒。 他纯靠酒精的威力和情绪上的恶魔打比赛,每回输得多、赢得少。 酒量有点长进, 不至于一杯倒了。 但长进得也不多, 等清醒后还是容易断片,只能记得零星半点的碎片。 闻潮声拿起自己的手机,翻找出许久未用的微博小号。 这些年,他时常会利用小号关注席追本人的微博动态, 但也只是一门心思关注席追,不在意圈内其他动静。 明知道不应该好奇,但闻潮声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搜了席追,也搜了奈奈,当然,也看见了那份曾经被他忽略的告黑律师函,最后盖的印章确实和席追工作室专属的律师团队一致。 太奇怪了。 这种明晃晃的保护和偏爱,奇怪得不像是席追的作风,怪不得会有网友抽丝剥茧,认定他们两个人有恋情瓜。 “……” 闻潮声狼狈地关掉手机屏幕,沾着醉意的水光从眸底一闪而过,却连哭出声的勇气和资格都没有。 不知不觉间,最后一罐啤酒已经见了底。 闻潮声借着酒劲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像个提线木偶走进浴室。 他胡乱地冲了个澡,麻木地倒回了床上,枕头底下还藏着围读第一天得到的那件外套。 闻潮声又一次将它拿了出来,凑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寻求某种特有的情感镇定/剂,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衣服上几乎已经没了他想要的那种气味。 连同它原先的主人,也在一点点地彻底抽离出闻潮声未来的人生。 “……” 情绪高墙骤然塌陷。 闻潮声崩溃将自己的脸埋进衣服里,无声流泪,只有不停颤抖的肩膀泄露了此刻的不堪和脆弱。 过去几年的痛苦加在一起,都不如此刻来得猛烈要命。 闻潮声原先以为,自己只要能够回国、远远地再见席追一面就好了。 后来,他写出了《烂泥》剧本,忍不住暗自祈祷着:要是席追能再次成为他的电影主演就好了。 再后来,他又得寸进尺地想着:要是能在拍摄期间,重新以朋友的名义和席追正常相处就好了。 “……” 事到如今,闻潮声才发觉自己贪心得可怕。 明知道不应该,也没有未来,却还是渴求着进一步、更进一步。 人心不断膨胀的欲望是泥沼、是深渊,等电影正式杀青,再次和席追分开后,他或许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 ——叮咚。 在电流持续性的耳鸣声中,门铃似乎响了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 闻潮声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被迫沉溺在冗长的、没有边际的痛苦中,没有力气去仔细分辨。 直至,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闻潮声。” 霎那间,闻潮声的理智从层层包裹的痛苦中钻了出来,他掀开了脸上的外套,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紧闭的房门,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以往在发病期间,闻潮声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他以为席追飞到了海外、找到了他住宿的地方、在门外喊着他的名字,等到打开门空无一人,才明白是自己生病所产生的幻觉。 “闻潮声,方便的话,开个门。” 屋外的声音再度响起,很熟悉,也很真实。 闻潮声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的本能渴求就已经大过了一切,冲了过去。 -- 酒店静谧的走廊里。 席追低头望着门缝里透出来的光亮,眉心紧蹙: 前台说闻潮声早就回来了,一直没再外出过,也没有任何外卖通过智能机器人送进他的房间。 敲门没有回应,晚餐也没有按时吃,难道真的生病了?人不舒服倒下了? 席追越想越不对劲,刚准备找酒店人员拿备用房卡,下一秒—— 砰! 紧闭的房门骤然打开。 “……” “……” 两道目光毫无防备地撞上。 席追的眉心松动了一秒,但随即皱得更起劲了。 闻潮声站在门内,但整个人的状态很不对劲。 双眼潮红,睫毛上还沾着水痕,很明显哭过了,脸颊浮动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色却异常的苍白,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栽下去的感觉。 很快地,席追的目光越过闻潮声,看清了地毯上歪七扭八的啤酒罐,还不止一个。 他问,“喝酒了?是自己,还是和别人?” 闻潮声愣愣地看着席追,分辨不出他的语气,“自己。” “……” 还真是出息了。 现在一个人都能喝空四五罐啤酒了。 亏得他还记挂着对方肯定不好好吃晚餐,在聚餐时提前起身离场,带着打包好的晚餐急匆匆地往回赶。 席追神色晦暗地想着,一时没说话。 闻潮声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一些奇怪的埋怨,觉得很没有道理,“你、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情绪还不稳,开口就在颤抖。 明明身边都已经有其他在意的人了,为什么还要管他喝不喝酒?和谁喝酒? “……” 时间确实还早,甚至还不到八点。 席追觉得没必要和一个喝醉酒、还会断片的人生闷气,干脆将手中的晚餐递了过去,“趁着这会儿还没犯酒困,吃了再睡。” 闻潮声鼻尖一酸,“我不要,你别再管我了。” 席追提着袋子的手背冒起淡淡的青筋,“什么?” 闻潮声垂眸避开他的眼神审问,用尽全力拒绝好意,“以后在剧组,我不会再和你一起吃午饭、晚餐了。” “讨论剧本可以放在开拍前,至于下了戏、收了工,我们……我们还是别再有接触了。” 第72章 闻潮声决定要提前开始戒断,否则等电影杀青后,自己一定会活不下去,“万一被人误会了,是不好的。” “闻潮声,你今晚最好把话说清楚——” 席追胸口的无名怒火又冒了出来,直接将手里的食物直接甩在了脚下,“我又怎么惹你不痛快了?” “敢情今天下午收工跑得那么快,不是身体不舒服,只是单纯为了躲我?” 为什么? 他们不是在开拍前就达成共识了? 这个月不是已经默认并且接受了这种“一起吃饭、一起讨论剧本”的相处模式? 好端端,为什么突然又要提起这茬?又决定和他保持距离? 六年前,席追觉得自己足够了解闻潮声,但六年后,他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因为他永远不清楚闻潮声在想什么,也永远无法从对方的嘴巴撬出一句真心话! 沉默的对峙是一把无名的火,总是灼着心脏。 面对席追一连串的质问,醉酒上头的闻潮声同样很委屈。 他抿了抿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明明是你的问题,我、我都已经听工作人员说了……” 席追从牙缝里挤出不解,“哦?你听说什么了?” 闻潮声心碎地呼吸都在发抖,“你和奈奈……你们……” “……” 席追错愕了两秒,从只言片语中窥得了真相。 他心中涌起的气性霎时烟消云散,从喉中溢出一声不可控的荒唐,“闻潮声,你以为我和奈奈在交往?” 闻潮声不回答,只想要关门逃离。 但是席追更快一步地挤进了他的房间,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席追拍戏期间几乎不使用手机,今晚他才从助理那儿拿回来,原本打算在返程路上用微信联系闻潮声,但现在明显有其他的用途。 “……” 房门又一次被突兀关上。 闻潮声本来就在耳鸣,这一震更是难受得紧,“你、你干嘛?” 席追将手机屏幕对准了他,开门见山,“闻潮声,你现在给我看清楚,这合照上面都有谁!” 闻潮声沾了醉意的视线慢慢聚焦,延迟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合照上的人,从左到右依次排序—— 席追,沈照野、奈奈,以及夏逢一。 这是奈奈以往发过的一条生日朋友圈,配字是:“和哥哥们。” “……” 闻潮声愣住了,似乎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 明知道眼前人喝醉了酒,第二天醒来基本断片、不记事,但席追还是解释,“奈奈真名叫沈珈蓝,是照野的亲妹妹!是我的表妹!我和逢一把她当成亲人看待!” 因为这句话,体内堆积的痛苦顷刻退去了一半。 闻潮声这才隐约记起,夏逢一在读高中的时候和他提起过,“照野他爸爸妈妈又多给他生了一个亲妹妹,超可爱的。” 只是他和沈照野的关系向来不算亲近,一直没见过对方的妹妹到底长什么样。 席追继续说,“珈蓝从小被沈家宠着长大的,去年一时兴起说要来娱乐圈玩玩。” 沈家捧着这位宝贝女儿,沈照野也宠着这位宝贝妹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同在娱乐圈打拼的席追。 华国娱乐圈确实算不上干净,新人容易遭受不平等的待遇,并且合约的自由度受限,正好席追有自己的工作室,又成了全盛娱乐的准一哥—— 于是在沈照野的请求下,席追才将沈珈蓝的合约签入了自己的工作室、靠挂在全盛娱乐。 “沈家的珠宝产业在国外有多大、沈照野的身价地位有多厉害,你应该也清楚,沈家愿意给她花钱砸资源玩,珈蓝自个儿也不在意网上的风言风语,所以才维持到了现在。” 但凡小公主哪天厌倦了,转身就能干净利落退圈。 至于网友们津津乐道的律师函印章,席追那个时间点在剧组忙着拍戏,是沈照野看不惯亲妹妹被人造黄/谣,又信得过好友在娱乐圈专门聘请的律师团队,所以直接花重金启用了。 “之前就有网友误会过我和她的关系,我的工作室第一时间就打假了,你是一点儿不知道?” “我倒想问问你,是听剧组哪个工作人员说的?不是整天忙着拍戏吗?你居然还有这闲工夫听八卦,怎么没胆量来直接问我?” “……” 闻潮声哑口无言。 他哪里还有资格过问席追的私人感情? 光是联想到有一丝一毫的恋情可能性,他都快难受死了! 席追见眼前人不说话,仿佛占据了制高点,哼笑,“你当哑巴上瘾了?” 闻潮声自知理亏,嗡嗡开口,“对不起。” 席追又气又想笑,故意驳他,“晚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闻潮声哽住了,醉酒后被压制的小脾气冒了出来,“……我在对奈奈道歉。” 没经过彻底的查证之前,他就被情绪裹挟着误会奈奈和席追在谈恋爱、即将谈恋爱,这对女孩子也是一种不尊重的行为。 他是错了,这种猜想很不好。 席追又驳他,“奈奈不在这儿,你对着空气道什么歉?” “……” 闻潮声答不上来。 他的体内还剩了一半的痛苦,找不到出口。 沉默许久,闻潮声还是没忍住上涌的苦涩情绪,舌尖都在发麻,“就算不是奈奈,你以后总归会和别人谈恋爱的。” 也许在一年后、也许在五年后,席追总会遇到更合适的恋人,然后两个人恩爱携手、相伴一生。 席追垂眸,像是某种试探,“你就这么想看到我和别人谈恋爱?” “……” 闻潮声如鲠在喉,不愿回答。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不在世界上了,那就不用看到那令自己心死的一幕。 即便如此,闻潮声还是不愿提前送祝福。 爱过就是放不下的,谁能好心祝福前任和前任的另一半百年好合啊? 反正他不行,他这颗心简直坏透了。 “……”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沉默,但席追还是察觉出了一丝倪端,在这场总是妥协的关系里,他又后退了一步。 “闻潮声,我这辈子已经不打算再和其他人谈恋爱了,毕竟被你莫名其妙地甩过了一次,我有阴影,再没勇气去尝试新的恋情。” 一句话,砸得闻潮声满心愧疚。 他又说,“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去弥补伤害。 席追问他,“除了口头道歉,你就没其他的补偿形式了?” 不打算给他一个解释吗? 又或者,也可以说几句比“对不起”更管用的话—— 说自己今晚喝醉酒是在吃醋了,说自己还是舍不得、放不下,说自己早已经后悔当年提出的分手,说自己还想要和他复合在一起。 但凡闻潮声这会儿能说出一句他爱听的,席追就愿意放下过往的一切埋怨,重新将自己的整颗心交出去。 只可惜,闻潮声眼中的醉意变浓了,思维也变得迟缓。 他不确定对方想要的补偿形式是指什么,只好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席追站着不动,像六年前那样回答他,“你自己想。” 这些年里,闻潮声回忆并且复盘了无数次两个人曾经的相处时光,他几乎瞬间就想起来—— 当年在海市的酒店房间里,席追拦着不让他走、笑他是“渣男”,也像现在这样,让他自己想办法表示表示。 “闻潮声?” “嗯?” 闻潮声从记忆里汲取了一丝久违的勇气,仰头,想要像曾经那样亲一下。 近在咫尺的亲密,席追却在一瞬间就偏头躲开了,“彼此喜欢才能接吻,我们这样算什么?” “……” 不喜欢,就不能接吻? 也对,席追已经不喜欢他了。 闻潮声被早已经知晓的事实再度重击,一颗心彻底浸泡在了酸涩里,他们的关系既不是朋友,也变不回恋人,那还能有什么补偿呢? 在一团乱麻的思绪里,闻潮声突然又想起了刚重逢的第一晚—— 席追接受了他一/夜/情的提议。 眼下,对方又进了他的房间,还把房门给关上了。 在醉意的加持下,闻潮声冒出一个不太确定的大胆猜测,“席追,你想要和我做吗?” 第73章 ----------------------- 作者有话说:众所周知,乌龟醉酒就是打直球:做? 想着搞一波纯爱、想听老婆说还爱他的席哥:没招了。 --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粉心] 第47章 “……” 话落的一瞬间, 闻潮声确认看见了席追眼底的微妙,他以为是自己表述得不够明确,想了想又开始找补。 “没关系的。” “人有欲/望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在国外的这些年, 他偶尔午夜梦回也会想到那种缱绻又疯狂的画面。 席追看着闻潮声眸底愈发明显的醉态, 似笑非笑,“闻潮声,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醉了酒, 就像一个会耍流氓的无赖?” “……” 闻潮声觉得这话有点过分,他才不是无赖。 席追对上这双无声控诉的眼,“你瞪着眼睛、在心里否认也没用,你就是全世界最耍无赖的那一个人。” 平日里,遇事像个哑巴说不出一句话的人是他, 醉酒后就像拥有了第二个人格,允许去发生一切亲密行为的人也是他。 等到酒醒后又忘得一干二净、缩回到乌龟壳里,一问三不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给出的承诺通通都能抛之脑后! 席追就没见过闻潮声这么能借着“醉酒”占便宜的人。 “……” 闻潮声差点以为席追会读心术, 连忙移开眼睛,过了两秒,他才试图反驳,“明明是你说要补偿的,我还以为……” 席追眉头微挑,“以为什么?以为我很想和你做?”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 越发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闻潮声,到底是谁想和谁做?重逢那一晚,开始是我主动要求的吗?嗯?” 闻潮声的思绪被这番话牵引着走,于是破罐子破摔地承认, “好吧。” 流氓也好,无赖也罢。 邀请前任走后门,甚至邀请前任继续一夜情,这种事情听上去确实很不像话。 闻潮声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低下头放弃了对“补偿”的思考,像个待机状态的小人机。 他顶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满头的卷发凌乱又可爱,一如既往地很想让人上手去揉。 “……” 撒什么娇?又卖什么萌? 席追看不清闻潮声的表情,干脆拉住他的手腕往里面走。 闻潮声摇摇晃晃地被扯到床边,头一晕就坐下,“唔。” 席追正准备说话,忽地瞥见了床上再眼熟不过的外套,视线微顿。 “……” “席追?” 闻潮声小幅度地晃了晃还被牵制着的手腕。 席追从外套上收回目光,松了手,“困了就先睡觉,反正今晚和你掰扯再多都白搭。” 下一秒,闻潮声反抓住了他的手腕,“你、你要回去了吗?” “……” 细腻的掌心贴着手腕,传来熟悉的温度。 席追对上醉意朦胧的闻潮声,有那么一霎那,他以为自己回到了许多年前的甘南—— 那时,对方在杀青宴上喝醉了酒,回到酒店房间后也不肯睡觉,就这么抓着他的手、软乎乎地问他要去哪里。 席追慢半拍地从记忆中挣脱出来。 他突然不想就这么走了,于是用了一个很拙劣的借口,“我房卡落在小朝那边了,等他聚餐回来了我再离开,借你的浴室洗个澡,方便吗?” 闻潮声信以为真,“好的。” 能和席追心平气和地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哪怕多相处一秒,与他而言都是幸福。 浴室门关上,隔绝了席追的身影。 闻潮声微微松了口气,余光一扫,才发现外套还明晃晃地放在床上。 “……” 不知道席追看见了没有? 闻潮声连忙将这件外套折好,将它重新藏在了右侧枕头底下。 浴室里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有点催眠。 闻潮声抵抗着逐渐冒头的困意,执着地等着席追再出来,但还是架不住眼皮一直在打架。 许久之后,啪嗒—— 浴室门的门把手响起轻微的动静,快要睡着的闻潮声下意识地一抖,挣扎着抬起眼。 淋浴完的席追没再穿回之前的衣服,只习惯性地在腰上裹了一条浴巾。 积年累月的锻炼让他的身材好得不像话,腹肌的轮廓比六年前还要再明显一些,但不会过分夸张。 这会儿覆着一层还没完全干透的轻薄水汽,有点说不上来的性感。 “……” 闻潮声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对方的腹肌上流连,只是没等好好欣赏,他的眸光就骤然定格,连带着困意都跟着吓退了—— 席追的右腹边缘,居然有一条称得上恐怖的长形疤痕,一路蜿蜒到了看不见的后腰。 “席追?你……” 闻潮声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发抖,在他曾经的记忆里面,对方的身上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伤痕! 席追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疤痕,隐隐懊恼。 原以为对方喝了这么多酒,早该撑不住睡着了,所以出浴室的时候才少了点顾忌。 他稍微将浴巾往上提了提,轻描淡写,“之前意外受了点伤,已经没事了。” 闻潮声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却又不敢,“怎么、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哪怕现在伤口已经彻底愈合了,但以这种伤疤长度,根本不难想象当时的致命程度! “……” 为什么会受伤呢?又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他明明一直在关注着席追的动态,为什么从来没在网上看见过! 闻潮声混沌不堪的脑海里冒出无数个疑问,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难过得根本组织不出任何语言,“我……” 重逢那晚在浴室里,席追就一直穿着浴袍,又是后入。后来换到大床上,屋内光线黑,闻潮声被自己的抑郁情绪裹挟着,也没发觉。 过了许久,也可能只过了几秒,闻潮声才听见自己近乎哽咽的声音: “对不起,我才知道。” “……” 悬空的指尖停在疤痕的边缘,带来若即若离的痒意。 随着这声不应该由闻潮声发出的道歉,席追的整颗心彻底软了下来。 他主动抓住了对方发凉的指尖,“不用道歉,这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而且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 闻潮声却不这么认为。 他应该要知道的,应该要更早发现的,甚至应该在出事后的第一时间陪在席追的身边。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条已经愈合的伤疤印在了席追的身上,时隔多年,才烙在了闻潮声的心底。 “闻潮声。”席追捏了捏他的指尖,像是提醒,“你该睡了。” 闻潮声没回应这话,反问,“小朝还没回来吗?你、你要不要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下?” 席追正合意,“好。” 房间的大灯熄灭,只留了一盏床头灯。 两个人又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被子,身体隔着一点儿聊甚于无的距离,但蕴出的热意足够传递给彼此。 闻潮声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条才发现的疤痕,根本睡不着觉。 他偏过身子,小心翼翼地询问,“席追,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意外吗?怎么会这么严重呢?” 席追侧身和他面对面,依旧回得简略,“拍电影时受的伤,早就没事了,别再问了。” 醉酒本来就容易多想,他不需要闻潮声在这种旧疤痕上浪费情绪。 闻潮声欲言又止,“哦。” 他怕席追会嫌他烦,决定之后找机会偷偷问小朝。 “……” 眼前人既不说话,也不闭眼睡觉,一双眼沾着醉意的水光,隐隐有些放空。 席追干脆就这么盯着闻潮声看。 没了粗框眼镜的伪装和遮挡,在床头灯光的加持下,他的眼下的黑眼圈显得很浓,带着长期累积下来的疲惫。 席追又想起初见闻潮声的状态,是那种毫无生机的瘦弱,找不出一点儿好好生活过的痕迹。 “闻潮声。” 席追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这些年,你在国外到底过得怎么样?是不是生病了?” “……” 闻潮声听见“生病”两字,呼吸一滞,他旋即想起一直被自己藏得很好的那些分装药袋,矢口否认,“没有。” “没有生病,我过得挺好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席追不认为闻潮声在醉酒后还能撒谎,但他实在是不太信这句话,“那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看起来也没有好好睡觉。” 第74章 “没有为什么,我不会做饭,国外的外卖都不好吃,胃口就小了些。” 闻潮声抿了一下唇,骗人的功力总算有所进步,“我一直在忙着《烂泥》剧本,经常日夜颠倒,回国后为了电影也一直在忙,休息得没那么好。” 很恰当的解释,找不出什么破绽。 席追没再追问,“那就睡吧,趁着这三天休假,好好休息。” “嗯。” 闻潮声不想让席追知道自己抑郁生病的事,生怕对方再继续追问下去,干脆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他担心席追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离开,哪怕合着眼睛也在强撑意识,可身边人的气息带着满满的安全感,让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 渐渐地,困意浓郁,终究还是卷走了闻潮声的意识。 “……” 身边总算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席追放下心来,挪动身子将两人隔开的那点距离彻底消灭,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夜色中逐渐变得贪婪而柔情—— 闻潮声睡觉的样子总是很乖,永远会将小半张脸缩进被子里,也永远维持着一个姿势到天亮。 曾经,席追不止一次地对着闻潮声的睡颜晃出过念头: 他想就这么看一辈子。 他想让闻潮声每天入睡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他,每天早上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也要是他。 只可惜,两人在一起时就聚少离多,他所设想的一辈子,也在看见那条分手短信后戛然而止。 时过境迁,一别近六年,失去的人又出现在了眼前,就这么安静地、毫无防备地睡在了身边。 席追突然就不想再计较那些已经过去的、想不明白的、得不到问题的答案。 因为他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还是眼前这个人。 … 夜色漫长,未到天明。 闻潮声在半夜醒来,醉呼呼地想要从温暖的怀抱中离开。 席追的睡眠很浅,几乎是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闻潮声!你要去哪里?” “……” 闻潮声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拽得头晕目眩,哼唧,“我上厕所,你别拉着我。” 席追松懈下来,“要我陪你去吗?能不能走稳?” “嗯!” 闻潮声不要帮助,靠自个儿摇摇晃晃地朝着卫生间走去。 席追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安静等待着,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点睡梦中的恐惧而砰砰作响。 过了一会儿,闻潮声就迷迷糊糊地回来了,想也不想地就钻进了自己熟悉的怀抱里,完全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席追看着自动贴上来的怀中人,不自觉地笑了声,“闻潮声?” “……” 闻潮声对上近在咫尺的面容,一时不清楚是梦还是真,“唔。”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先保持了礼貌,“席追,你好。” 席追听见这声算得上经典的醉酒问候,又笑了,“怎么睡个囫囵觉,反而还醉得更厉害了。” 闻潮声正晕着呢,根本没听清席追在说什么,只是在看见对方嘴角一而再、再而三的明显笑意后,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记忆呼之欲出。 “席追。” 闻潮声无意识地发问,“你为什么喜欢呆的?” 席追听见这个似曾相识的问题,不由错愕,“什么?” 闻潮声哼唧,“你不是说,我今晚无论问什么,你都能告诉我吗?” “……” 在甘南的最后一个晚上,闻潮声中途也爬起来上过一次厕所,甚至在吵醒席追后,他还续上了睡觉之前的话题。 ——席追,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谈、谈过恋爱吗? ——没有。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女孩子?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呆的。 此刻,醉了酒的闻潮声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但记忆回溯到了甘南的那个晚上,他认定了眼前人,就是刚陪着他拍完《轮廓》的席追。 席追沉默了太久,闻潮声忍不住催促,“席追,你为什么不说话?怎么会有人的理想型是呆呆的呢?你好奇怪。” 席追犹豫了两秒,陪着怀中人复刻起了曾经的答案,“哪里奇怪?我喜欢你,一点儿都不奇怪。” “……” 闻潮声猛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往后退,“什么?” 和当年如出一辙的反应。 席追搂紧他的腰,带回到自己的怀里,“不准躲。” 然后,一如当年那样逗着他。 “我都说了我喜欢你了,你至少得回应一下你喜不喜欢我,这样才有礼貌。” “闻潮声,你不是一向最有礼貌了?” “……” 简直就是很没有逻辑的瞎话。 闻潮声在困惑和沉默里,依旧选择了做个有礼貌的好人,“好吧,我也喜欢你。” 他停顿了一下子,后知后觉地羞涩喃喃,“……很喜欢的,我早就喜欢你了。” 席追笑开,“是吗?有多喜欢?” 以前喜欢,那现在呢?也还喜欢他吗? 两人的鼻尖抵在了一起,温热的呼吸撩拨着彼此的心弦。 闻潮声被引诱,鬼使神差地从记忆深处捞出一句,“彼此喜欢的话,是要接吻的。” 说完,他就在酒精的怂恿下仰起头,试图吻上去。 和当年不一样的是,席追偏头躲开了。 “……” 闻潮声怔住了。 他霎时涌出一种本该不属于这个梦境的难过,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 喜欢的人才能接吻,席追早就不喜欢他了。 残酷的现实渗透进回忆,连梦都是涩的。 闻潮声又一次无声地流了泪,委屈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要躲,不要不喜欢我……” 从始至终,席追是清醒的。 他不想在闻潮声醉酒后越了界,也不想让两个人本就混乱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可对上闻潮声的眼泪和请求,他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哭什么?没有不喜欢你。” 席追还是吻了上去,在缠绵而潮湿的亲吻中泄露出封藏了多年的真心,“我爱你。” 兴许是“爱”这个字眼太过强烈,闻潮声瞬间缠抱了上去,用力地、毫无章法地回吻着席追,不让对方有一丝一毫离开的机会。 上唇刺痛,传来一丝咸腥的血气。 乌龟又咬人了。 席追却不在乎这点疼,只是翻身将他制住,“闻潮声,你确定要继续下去?” 目光黏着目光,爱欲疯长。 闻潮声还以为是久违的美梦,依旧愿意沉沦。 他湿着眼,软着唇又凑了上去,带着仅席追才能见到的那一面渴求,“……要。” 你给的,我都要。 ----------------------- 作者有话说:别问,问就是抗拒不了彼此[黄心] 以及我们小情侣的初吻是在甘南,甚至是我们乌龟宝宝先主动的[眼镜] --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周末愉快!本章评论随机红包 第48章 不像重逢那晚发泄似的横冲直撞, 这回席追的爱意来得温柔又缱绻。 闻潮声被伺候得很舒服,弄到最后,本就醉酒的身体到了疲惫的极限, 他实在承受不住这种久违的快感, 这才软绵绵地昏睡了过去。 一觉天光大亮。 闻潮声的意识渐渐复苏,还没睁眼,就先本能地想要舒展一下自己的身体, 结果下一秒,各处传来的酸软让他察觉了不对劲。 “唔?” 闻潮声原本还在犯懒的眼皮霎时抬起,一睁眼,就对上了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 席追早就已经醒了,向来冷锐的眉眼间融进一抹温色, “睡饱了?” 嗓音低沉,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悦意,听上去心情不错。 “……” 闻潮声的脑袋还在犯晕,甚至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还在醉酒做梦, 但箍在腰上的手臂力道太过真实,更别说身体某处传来的奇异胀感,无一不在提醒着他—— 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昨晚他和席追好像又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闻潮声的脸色一变再变,躲开席追的眼神注视,“我……我们……我……” “嗯,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席追重复着闻潮声断断续续的音节, 开始往里面填充内容, “我们做了,还是你主动要求的。” “提醒一下,昨晚可是你自己说的——” 仗着对方“一醉酒就断片”的迷糊劲,他开始先发制人, “人有欲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是你主动邀请我上/床。” 第75章 “……” 是这么回事吗? 但席追好像没有骗他的必要? 闻潮声的脸慢慢涨红,心脏狂跳,恨不得躲进被窝藏起来。 他努力消化着自己的酒后妄为,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先松开我,热。” 席追配合松开,却故意问,“给你清理过了,没发烧,怎么会热?” “……” 闻潮声害羞得不想说话,悄咪咪地往被子里面缩了缩,试图将脑海里残存的画面碎片组织起来。 其实,他的酒量真的有在变好! 第二天酒醒后努努力,勉强能想起一点儿记忆深刻的醉酒内容,虽然不多,但总好过彻底断片。 只是没等闻潮声发力回想,边上就有了动静,他重新露出一双眼、探去视线—— 席追起床了。 对方从容地捡起一旁的浴巾,重新系在了腰间,还尽量将疤痕多遮掩了一些。 闻潮声瞥见眼前人的宽肩窄腰,脸上的热度又回升了一些。 只是席追忽地转身,准确地捕捉了他的视线,“清醒了吗?聊聊?” 闻潮声偷看被逮了个正着,卡壳,“聊什么?” “聊聊我们现在不清不楚的关系。” 席追眉心微动,瞳孔深处掠过一丝不明的意味,“就算你醉酒会断片,也不代表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不是吗?” “……” 是的。 断片或许可以逃避一夜情过后的尴尬,但确实没办法擦除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闻潮声没能理清醉酒后的真实情况,思绪有些迟钝,他不确定席追的意图,“你……你想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呢?” 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维持着导演和主演的关系?还是已经厌倦这种莫名其妙的一夜情,决定要和他约法三章? 至于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做回陌生人吧。 席追原封不动地将问题抛了回来,“你呢?你想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 闻潮声欲言又止,答不上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迷茫,席追甚至很贴心地补充了几个选项,“同事?朋友?还是……” 他顿了顿,“恋人?” “……” 闻潮声紧绷的神经被这个过分美好的词汇触动,但根本不敢应答。 他们确实上/床了。 如果还揣着明白装糊涂,选择前两种关系,简直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但要和席追重新成为恋人? 这怎么可能呢? 忽然间,闻潮声的脑海里晃过一个清晰的画面—— 昨晚,他借着酒意想要吻上席追的嘴角,却被对方迅速躲开,甚至还换回了不咸不淡的一句质问: “闻潮声,彼此喜欢才能接吻,我们这样算什么?” “……” 是了。 席追不喜欢他,才会躲开他的亲吻。 这个“恋人”选项,根本就是最错误的答案!何况,他没有勇气、也没有未来再去复合这段关系! 扎在心里的刺又在隐隐作痛。 闻潮声呼吸轻颤,试图给两人寻找一种更合适的、更顺理成章的新关系。 习以为常的沉默时段,席追很有耐心地等着,“考虑好了吗?” 闻潮声回过神,“只能三选一吗?” 席追反问,“你还有第四种选择?” 闻潮声抿了抿唇,排除了前三个都不怎么合适的答案,没什么底气地问,“当炮友,可以吗?” “……” 席追承认,他是真的被气笑了,“什么?” 闻潮声心虚得发紧,根本不敢直视对方的眼,“昨晚就、就算是我主动提的,但你也没有拒绝。” “人有欲/望,本来就是件很正常的事,做过了就是做过了,我没什么好辩解的。” 他难得承认了自己的那点心思,试图给出第四种提议,“拍摄到杀青期间,我们可以相互、相互解决一下。” “炮友?” 亏这乌龟脑袋想得出来! 席追胸口起伏了一瞬,气到极致反而笑着询问,“闻潮声,你这六年在国外,和其他男人也经常这样?” “没有!”闻潮声这次回答得很快,嘟囔,“我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席追驳他,“你对我一直都挺随便的,当年分手也是,重逢后邀请我走后门也是,现在让我当炮友也是。” “……” 闻潮声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含糊,“你不同意就算了,我又没强求。” 席追不理他,解除了目光锁定,转身进了浴室。 砰! 关门声很重,听得出气性不小。 闻潮声难得露出了懊恼的一面,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极力回想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借着酒精麻痹自己的痛苦,然后席追就找上门了、解释了和奈奈的关系。 对了,还有那道疤! 席追早些年受伤了,但他昨晚才知道! 再然后呢?他不是就睡着了吗?怎么会和稀里糊涂地发生关系了呢? 闻潮声越想越头疼,还是没能想起之后的画面,他干脆忍着那点不适,爬坐了起来。 席追应该在事后帮忙清理过,他的身上很干爽。 闻潮声红着脸,从床尾捡回自己的睡衣,遮住满身的暧昧痕迹。 与此同时,浴室的门又一次打开,席追暂时换回了昨晚淋浴前的那套衣服,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 闻潮声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和尴尬,“你要回去了吧?” 席追挑眉,反而靠近了,“怎么?闻导凌晨缠着我爽完了,现在睡醒就要赶我走了?” “……” 说不过。 根本说不过。 闻潮声知道席追有犀利嘴毒的一面,但以往从不向着他,如今少有地被怼了一句,干脆认输不讲话了。 席追瞥见床上的枕头,忽地想起了什么,“要走的,但我还要拿回一样东西。” 说着,他就弯腰掀开了略高几厘米的右侧枕头,然后将藏好的那件外套拿了起来。 闻潮声一下子就急了,上手去抢,“你做什么?这是我的!” “你的?” 席追瞧见他明显的急色,眸光微晃,“闻潮声,要是我没记错,这件外套是我在剧本围读时借给你穿的吧?怎么就成你的了?” 闻潮声攥着的指尖松了点力道,试图挣扎,“你自己说了不要的。” “那我还让你丢了呢,你怎么不听?” “……” 闻潮声哑口无言。 他总觉得自己只要多辩解一句,那点小心思就要藏不住了。 席追仅剩的那点气性在闻潮声这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沉默中消散,他昨晚就隐约猜到了—— 或许,闻潮声对他是还留了感情的? 因此,对方才会吃闷醋、才会留着他的外套、也才会和他发生关系。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闻潮声并不承认,甚至还想用炮友这种词汇来定义他们目前的关系。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考虑,席追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实在是放不下! 既然离电影杀青还有两个多月,那他就会利用好这段时间去消弭这六年之间的隔阂!他想让闻潮声重新爱上他,并且亲自开口承认!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 闻潮声见席追似乎走神,超级隐蔽地将外套往回扯了扯。 很可惜,席追察觉并且制裁了。 “今天有点降温了,你先让我穿一下这外套,我去楼下餐厅弄点吃的。” “……” 闻潮声瞥见窗外的阴天,不情不愿地松开。 席追暗笑,又放出新一轮诱饵,“待会儿来我房间吃午饭,等吃完午饭,就把这件外套还给你,可以了吗?” 闻潮声有些心动,也有些犹豫。 沉默了一会儿,他终究是舍不得这诱人的提议,也永远做不到真正的拒绝席追,“好吧。” 乌龟还是乖乖上钩了。 席追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嗯,那我先走了,迟点微信喊你。” 谁都没再提要“理清楚关系”这件事,反正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那就乱着吧。 席追出了房间,就听见走廊的斜对角响起同步的关门声,他不由看了过去,才发现斜对面是俞演。 对方这会儿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似乎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撞,几乎同一时间就察觉出了彼此的微妙。 “席哥?”俞演抢先开口,“你这是刚从闻导的房间出来?” 席追不回答,同样用眼神示意他背后的房间门牌号,“今兆昨晚没回海市?” 第76章 明眼人对上明眼人,席追懒得撒谎遮掩,“简老师前脚刚走,席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餐厅,打包点午餐。” “一起?” “行。” …… 半小时后,接到微信消息的闻潮声出了门。 他站在席追酒店房间的门口,再三犹豫,还是不敢轻易按下那个门铃。 虽然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再逃避也没有用,可他还是担心自己会不受控、把本该简单的关系继续复杂化。 就在他纠结的同时,房门忽地打开。 席追已经重新换了一套私服,看上去有些居家,他看着在门口犹豫不决的闻潮声,“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就这么不想进我的房间?” “……” 闻潮声看着他,难得反驳,“之前明明是你说的,非工作时间得保持距离,让别人看见我进你的房间不好。” 席追沉默。 又一次被自己丢出去的回旋镖击中了膝盖。 他掩唇闷咳了一声,“赶紧的,先进来。” 闻潮声点头,“哦。” 事已至此,只好破罐子破摔了。 身体某处不可言说还在隐隐酸痛,以至于他的步伐迈得有些小,但尽量装得很正常。 席追看破不说破,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后。 闻潮声还是第一次进入对方的房间,空气里散溢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浅淡香气,像是曾经用惯了的椰奶身体乳的气味。 闻潮声下意识地寻找起香味的来源,可惜环视了一圈都没锁定目标。 席追配合着他的速度,走到餐桌边,“你昨晚就没吃饭、又喝了酒,给你点了份蔬菜肉粥,先垫垫肚子、暖暖胃。” “谢谢。” 闻潮声看着热气腾腾的蔬菜粥,确实觉得饿了。 席追自己点了一份没什么味道的健身减脂餐,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谁也没有再提起昨晚的抵死缱绻。 过了一会儿,席追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当着闻潮声的面接通,“喂。” “席哥,茴姐让我知会你一声,双方工作室就按照你的意思去澄清了?” 小朝在电话里的嗓音依旧响亮,即便不用打开扩音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对方的工作室先发,我们工作室十二点转发?扩大热度、延长时间线?” “嗯。” “……” 闻潮声喝粥的速度慢了点,悄悄竖起耳朵听。 十二点? 是要发什么澄清? 电话挂断,席追轻松捕捉闻潮声的好奇耳朵,“偷听什么呢?” 闻潮声咽下蔬菜粥,嘀咕,“明明是你助理的声音很响。” 席追对着手机屏幕点了几下,干脆翻转递到了他的眼前,“不用偷偷好奇,直接看吧。” 闻潮声近两年有点轻微近视,这会儿没戴眼镜,他下意识地凑近看了看,然后就听见席追同步说明: “我让奈奈的工作室发照片澄清了,让她翻出了以往的家庭大合照,好证明我们俩确实是名义上的表兄妹。” “待会儿我的工作室也会转发,省得有些网友继续不清不楚地谣传我和她的关系,也省得有些人信以为真。” “……” 闻潮声迅速低下头,假装没听懂席追是在“点”谁,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心情蓦然变好了一些,连带着喝粥的速度都加快了。 闻潮声昨晚没吃饭、又有不可言说的体力消耗,因此,蔬菜粥比预计得更快消灭完毕。 席追顺手递了一张纸巾,“要午休吗?迟点再你给点下午茶。” 闻潮声摇头,“我回去睡,下午茶就不用了。” 一吃饱,就容易犯晕。 席追没理由拦他,“嗯,趁着剧组休假,是该好好休息。” 闻潮声点头,却没急着走。 他很轻微、却也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悄然提醒,“外套呢。” 席追装作没听见,“什么?” 闻潮声厚着脸皮讨要,“外套,你答应了要给我的。” 席追就没打算把那件沾了对方气息的外套还回去,“没有了,连同昨天的衣服全部送到楼下的干洗店去了。” 闻潮声顷刻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无力感,瞪大眼睛,“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席追反问:“那你先说说,你留着我的那件外套做什么?” 闻潮声来之前就想好了借口,“晚上看剧本的时候会凉,可以披在睡衣外面。” 他俨然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个撒谎专家,根本没有一点儿破绽! 但席追一点儿不信。 他知道眼前人是个薄脸皮,假意相信了这个说辞,“是吗?我衣柜里还有很多外套,你想要的话,现在可以随便挑。” 闻潮声愣了愣,“不好吧。” 本来偷拿人家的外套当入睡抱枕,就已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现在还被光明正大地允许了? 席追主动起身,一下子从衣柜里拿出了五六件外套,“选吧?还是都给你了?” “……” 好慷慨大方的样子。 闻潮声噎住,但觉得自己不应该放过这种送上门的机会。 他并不贪心,指了一件最不张扬的纯黑色,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会儿的眼神有多明亮,“那我要这件。” 席追藏着笑,递了过去。 外套落在手上,是很柔软的触感,还夹带着一丝好闻的气味。 闻潮声很满意,但很怕对方会反悔,于是立刻就打算离开,“那我走了?” 席追挑眉,有些故意地提及另外一件事,“午睡之前,让酒店保洁给你换一下床单,凌晨那会儿没功夫换。” “……” 哪壶不开提哪壶! 闻潮声红着脸听懂了,顿时攥紧外套落荒而逃。 ----------------------- 作者有话说:谁又爽了我不说。 别管,我们小情侣有自己的复合节奏[比心] -- 昨天那章突然多了好几条评论、营养液和霸王票[求你了]谢谢大家的支持[爆哭]我会好好把这个故事写完的! 第49章 剧组的三天假期一晃而过。 一场秋雨一场寒, 到了十一月份,横城的暑热终于有了消退的迹象。 今天切到了外景拍摄,工作人员们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开拍前的筹备。 闻潮声坐在监视器前, 听着棚上淅淅沥沥的雨滴声, 捧着一杯已经快要见底的花茶,他四处观望了一会儿,正打算找个地方续点热水。 坐在斜后方的小朝特别有眼力劲, 提起自个儿的超大保温壶,“闻导,我这儿还有热水,给你添点?” 闻潮声礼貌笑了笑,“麻烦你了, 谢谢。” 小朝凑近,给他倒了热水,“不客气。” 闻潮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色房车,席追这会儿还在车上做妆造, 于是问小朝,“外面冷,你怎么不去房车上坐着?” “哦,席哥习惯一边上妆一边默戏,我怕吵到他。” 小朝晃了晃正放着短视频的手机屏幕,“反正那边一时半会儿用不着我, 等喊我了再过去也是一样的。” 闻潮声颔首, 脑海中晃过了一件还没能得到答案的要紧事。 他看着边上向来健谈的小朝,酝酿了一会儿,这才拐着弯地找话题,“小朝, 你跟着席追多久了?” “嗯?满打满算,五年了吧。” 小朝报出一个听确切的数字,笑道,“其实我大学专业是新媒体,实习的时候参加了一场活动,误打误撞就被主办方派去对接席哥他们。” “那会儿席哥原本的生活助理辞职了,我顺带跟在他身边打下手,后来干脆就进了他的幕后团队,一干就是这么多年。” 席追给团队工作人员的待遇都很好,自身更是优秀。 虽然“生活助理”这样的职位听起来并不高级,但小朝跟在这样的老板身边,见识和眼界那是跟着蹭蹭涨。 闻潮声试探性地问,“你对席追了解得多吗?我、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小朝跟组这么久,头一回见闻潮声有请求,“闻导,你想问啥?” 闻潮声在确认没有其他工作人员驻足后,才问,“席追之前拍戏的时候,受过很严重的伤?” 小朝这次倒没有张口就答,“呃,闻导,你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闻潮声瞥了一眼还没有动静的房车,“我、我单纯想关心一下,之前在国外待了几年,消息有些蔽塞。” 他迟疑了几秒,补充,“你不方便说就算了,别告诉席追我在打听这事。” 小朝能在席追身边当这么多年的助理,自然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何况他早就察觉出了自家老板和导演之间暗流涌动的暧昧氛围。 第77章 眼下,直觉让他选择了助攻,“倒也没有不方便,就是席哥受伤这事,是在我加入工作室之前,我知道得没那么细致。” 闻潮声略微算了一下时间差,“在他正式出道那一年?” “昂,我刚入职那会儿听茴姐简单提过——”小朝略微回忆了一下,“席哥是在拍摄《狼川》时出了意外,休养了大半年才复工。” 闻潮声反应过来,“孙茂源导演的那部电影?” “嗯,当时席哥只是电影男四,整体戏份不算多,但和男主、男二有一场共同的爆破戏份要拍。” “结果剧组的炸点埋线出了差错,在正式拍摄的时候直接爆炸了!” “……” 闻潮声听见“爆炸”两个字,霎时心惊肉跳。 小朝比了一个手刀的姿势,卡在腰腹的位置,“爆炸产生的热浪直接掀翻了现场的一块铁皮棚,斜掉下来就‘砍’在了席哥腰腹的位置!” “闻导你想想,人再结实能硬过铁皮?没被砍成两半都算是走运了!” 小朝是没看见现场的具体情况,但后来有听工作室的同事偷偷描述过—— 席追当场被砸晕在了血泊里,腰腹连着肚子那一块都是血肉模糊的,根本就看不清楚有没有伤到脏器。 剧组喊来了救护车,直接送到离得最近的医院去抢救了,结果第一家医院当场下了病危通知,又连夜送进了省级医院。 “……” 闻潮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压根发不出一个字。 小朝还沉浸在自己绘声绘色的转述中,“席哥在医院icu昏迷了好几天,把他家里人都快急死了!” “幸好他那会儿年轻、扛得住,好巧不巧在生日那天彻底转醒了,后面我们团队还开玩笑说,这怎么不算新生呢?” ——滋! 闻潮声捕捉到“生日”这个关键节点,心脏几乎停拍。 怎么会? 怎么会在生日那个时间点? 他不知所措地低下头,举着水杯的手却在止不住地发抖,晃动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也藏住了他眸底近乎不受控的恐惧水汽。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砸得他的心底一片泥泞。 小朝看出了闻潮声的异样,“闻导?你怎么了?” 剧组人来人往,闻潮声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一会儿失去情绪控制,他逼着自己饮下了大半杯的热茶,以此来压制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发颤。 “我没事,然后呢?” 再出口的声线哑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闻潮声不解地问,“剧组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没有上热搜?就没有新闻媒体报道吗?” 他在国外这些年,几乎把席追出道后的各类报道、动态都翻遍了,可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场严重意外! “剧组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甚至让现场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签署了保密协议,害,娱乐圈嘛,本来就是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地方!” 这种危及到演员性命安全的严重意外,一旦传出去,势必会对电影剧组造成十分严重的负面舆论。 于是,这事仅限在团队之间私下传播,但凡有人发散到网络,就会第一时间被屏蔽、被限流、被删除。 小朝只是一个娱乐圈打工仔,但深知这个圈子内部的残酷和复杂。 只要资本真的想要封锁消息,那多得是办法! “闻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像小演员、普通人哪里抵得过资本的手段哦?虽然席哥这事的确是意外。” “……” 闻潮声哑然。 他的眸底晃过一丝心虚而苦涩的微光,愣是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眼。 “我听说,那会儿男主、男二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外界真有什么风吹草动,注意力肯定都在那两位大咖身上,哪里轮得到还是新人的席哥啊?” “后来,他和剧组的投资方走了私下的和解协议,同意将受伤这件事情封口不提。” 或许正是因为席追的极度配合,成了他在电影资本圈最好的敲门砖—— 孙茂源导演为了弥补剧组过失,特意在后续的新电影给他升了一波角色戏份! 以北斗为首的资本高层同样对席追另眼相待,第二年就给他砸了很多大成本的电影资源,给足了曝光、抬高了咖位。 “当然啦,资源给力,席哥自己在电影事业上也一直很拼,可惜他在电影奖项上总缺点运气,不像简老师那样,每次都能拿奖拿到手软。” “不过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们席哥现在也是百像奖的影帝了!” 小朝是真心为席追感到开心,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对了,原本上部电影杀青后,席哥是打算放长假出国的,结果转头又接了闻导你的《烂泥》。” 他的重点特意放在了最后半句,但闻潮声的关注点显然不同,“出国?席追原本想去哪里?” 话音刚落,侧边就响起了再熟悉不过的声线,“什么我想去哪里?你们在聊什么?” “哎哟!”小朝吓得从位置上弹跳起来,“席哥,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吓死我了。” 跟在边上的温茴说,“是你光顾着和闻导讲话了,大老远就看见你的嘴巴动个不停。” “……” 刚以“助攻”的名义透露了一波自家老板的底,小朝难免有些心虚,“咳。” 闻潮声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也不想让小朝为难,“是我一时没事,才找小朝闲聊。” 席追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的助理,理所应当地霸占了闻潮声身边的位置,“他向来说话夸张,你听一半就行。” 温茴也玩笑了一句,“是啊,当助理是屈才,应该转行当编剧。” 小朝嘟囔抗议,“我哪有?” 但他还是谨记着助理的工作,迅速给席追倒了一杯温水润嗓。 剧组还没正式开拍,趁着这点空档,身为经纪人的温茴就开了口,“闻导,我正想和你商量个事。” 闻潮声看了过去,“嗯?” 温茴简明扼要,“这个月二十二号,席追生日,他的粉丝后援会联系上工作室,想要给他在剧组弄一波生日应援。” 席追蹙眉,“茴姐,我不是早说了不用这些,别让粉丝大老远地跑过来破费。” “粉丝对你的生日心意,我能拦得住?” 这种生日应援,在娱乐圈都已经成了常态了。 何况,席追今年年初才拿了百像奖,这一岁对他、对支持他的粉丝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 “要是工作室否决了这次的生日应援,估计整个团队都要遭骂,你可别让团队的运营难做。” 温茴有身为经纪人的考量,“闻导,我们只占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可以,不需要剧组迁就停拍。麻烦你看看,能不能挪动兑换一下席追的戏份?” 闻潮声拿起剧组的通告本,翻到了二十二号当天,他研究了一下才说,“席追生日当天就一场戏,可以和b组二十三号下午的戏份对调,没有问题。” 温茴松了口气,“谢谢闻导,那我就让工作人员和后援会去对接了。” 小朝二话不说,立刻跟着她一块走了。 这场雨还没有停。 席追确认了两个人撑伞走远,才对闻潮声说,“你刚刚可以拒绝的,我愿意配合通告单上的安排,不应该让剧组来迁就我。” “没有关系。” 闻潮声只是对“戏”严格,并不是不通人情。 只要不影响到剧组的正常拍摄进度、提前报备,他不会拒绝这些合理的请求。 闻潮声看着近在眼前的身影,心里却还想着刚才听到的那场意外,整个人依旧裹着一层灰蒙蒙的愧疚—— 从席追出事的那个生日算起,他缺失了对方整整五个生日,甚至连句像样的生日祝福都不曾传达到位。 好在这些年,席追的身边还有家人、有团队、有朋友,也有爱他的粉丝。 闻潮声看着眼前人,温声劝道,“生日一年就一次,是应该好好过。” 席追笑了声,“是吗?” 他最想要陪着的人就在眼前。 或许,今年的生日是能好好过了吧。 … 拍戏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二十二号。 闻潮声拍完了b组的零碎镜头,立刻和副导演交代了几句,他难得没有在剧组待到收工,而是拿起自己的背包就往外走。 前往停车场时,他正好路过了席追的生日应援地段,不由定住了步伐—— 粉丝们用尽了爱意将场面铺得很盛大,各类应援物层出不穷,而长达几十米的拼接花墙更是震撼。 第78章 主花用的是红玫瑰,在阳光下红得浓烈。 “……” 闻潮声突然就想起了许多年前,他送给席追那束黄色玫瑰。 当时的他精心挑选每一束花苞,但和眼前的巨型花墙、众多粉丝们的爱意比较起来,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真好。 席追拥有了很多喜欢和爱意,不缺他一个了。 不远处的应援区域突然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舞台上的席追似乎是结束了互动环节,正在工作人员的要求下进行全场大合照。 闻潮声看见熟悉而遥远的那抹身影,拿起手机偷偷拍了几张、一如既往地封存到了自己的私密相册里。 他和小朝打听过了,席追今晚还被安排了线上的生日直播,结束后也有剧组和团队的生日大聚餐。 一场接着一场,要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了。 闻潮声一来是因为社恐、实在不喜欢陌生人多的场合。 二来在这种公开的场合,他不方便和席追离得太近、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闻潮声纠结了两天,才选择了在今天提早开溜,叮咚,车上的导航开始播报: “准备出发,全程一百六十三公里,大概需要两小时二十五分……” 闻潮声确认了一下两地的距离,干脆发动车子驶离了。 是的! 他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又一轮夜色降临。 闻潮声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返回了酒店,已经十点多了,他抽空看了一眼剧组大群的消息—— 席追的生日宴聚餐还没结束,一群人似乎卯足了劲想要嗨到凌晨。 闻潮声还是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只是重新点进席追的微信,两人虽然加回好友,但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聊天内容。 今天凌晨,闻潮声蹲点给席追发了一条“生日快乐”,对方像是没看见,直到早上才回了一句很客套的“谢谢”。 再然后,闻潮声就开始了日常的拍摄忙碌,而席追也开启了他生日场的粉丝见面会。 直到傍晚的时候,席追破天荒地给他发了一连串的消息: “人呢?” “去哪里了?” “为什么不在剧组?” “闻潮声,什么时候回来?” 闻潮声那会儿正在开车,没办法回消息。 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在高速服务区回了一句:“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不在剧组,你今晚玩得开心。” 对方的日程安排应该铺得很忙,又没再回了。 … 闻潮声简单冲了个热水澡,这才拿着手机坐回了沙发上,利用微博小号回看起了席追今晚的生日直播。 等到直播回放结束,早已经筋疲力尽的他却还舍不得放下手机,他打算在零点之前,再给席追发一句“生日快乐”。 这会儿还剩最后的十分钟。 叮咚。 但比零点先到来的,是门铃声。 闻潮声愣了两秒,这个点,大多数的剧组人员都还在聚会狂欢,谁会来按他房间的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 兴许是等不到屋内的应答,门铃的动静逐渐急躁起来,甚至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闻潮声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了过去,“谁啊?” 他一如既往地只开了一条门缝观察,但外面的人像是早有准备,瞬间加大力气推了进来。 “诶……” 闻潮声一时抵不过这力气,被迫后退了几步。 门口的高大身影立刻跟了进来,一点儿没顾忌地压靠在了他的身上,下一秒,滚烫的呼吸混合着酒气袭来。 “除了我,你还想让谁在这个点来找你?” ----------------------- 作者有话说:乌龟宝宝外出偷摸干事。 一整天都等不到老婆的某人:[爆哭][爆哭][爆哭] -- 感谢小可爱们的订阅支持[蓝心] 第50章 “……” 落在身上的重量发沉, 闻潮声一时没能站稳,又往后跌跄了两步,“席追?你怎么……” 席追及时调整重心, 推着他直接往墙上一按, “说啊,还会有谁在这个点来找你?嗯?” 闻潮声对上他眼中显而易见的醉意,答非所问, “你喝醉了。” “我是喝了点酒,但我很清醒、也没有醉,我知道我在问什么、做什么!” 席追腾出一只手,扣紧闻潮声的下颚,“看着我!你呢?为什么不回答?” 闻潮声吃痛又挣不开, 只好如实回答,“除了你,没有人会在这个点找我。” “我、我看剧组大群的消息,我以为你的生日宴得到凌晨才结束。” 席追哼笑了一声, “原来闻导还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整个剧组那么多主创,只有你从早到晚见不到一个人影!” 每年到了生日这天,席追都会收获无数的生日祝福,而他今年的期待全然都放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他想要闻潮声陪他过生日,想要听见对方的生日祝福。 明明是门对门的距离,但他居然只收获了一句微信上的生日快乐, 冷冰冰的几个字, 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席追连日来的期待落了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气性,他特意没有回复闻潮声的生日祝福,就想“逼”着对方亲自上门。 结果呢?等到凌晨三四点, 对门也没有出现他想要的动静。 今早不到九点,席追就被自己的经纪团队强行“开工”,拉起来做妆造、安排了一系列的生日回馈流程。 他无暇分身,也知道闻潮声白天还要忙着拍摄,于是暗暗地劝自己耐心—— 等到了晚上的生日宴,闻潮声总归会露面的!可没想到b组前脚刚收完工,对方后脚就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 席追忍不住发去消息问,闻潮声也只是很敷衍地回了那么一句:“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不在剧组,你今晚玩得开心。” “……” 连一根卷毛的头发丝都看不见,他今晚要怎么开心得起来? 明天上午没有戏,席追被团队成员和剧组众人拉着,喝了一轮又一轮的生日酒,原本大家是打算拉着他这位生日主角一块儿闹到凌晨的。 但席追只要一想到整天都没见到闻潮声,又憋屈又心慌,生怕对方又一次消失在他的世界。 于是,席追假借着上厕所的的名义,临时溜了回来,才给助理小朝发了一条简单的说明短信。 眼下,席追看着好不容易才逮到的眼前人,说不上是郁闷更多,还是委屈更甚。 “闻潮声,你是不是又开始躲着我了?” “没有。” 闻潮声否认,“真的没有。” 席追盯着他看,借着酒劲不依不饶地问,“所以,明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就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我……” 闻潮声卡壳了两秒,说,“剧组不是给你买了生日鲜花和蛋糕?那是我和场务一起挑选的。” 实际上,从蛋糕的口味、鲜花的款式都是闻潮声精心挑选的,场务只负责采购、送出罢了。 “我要的不是这些以剧组的名义、冠冕堂皇送上来的礼物。” 兴许是喝了酒,席追倒是比往常坦诚了一些,“闻潮声,我是要你个人的表示,懂了吗?” 闻潮声愣住了,有些意外地消化着这句话。 席追避开近在咫尺的目光,偏头抵在闻潮声的肩膀上,“怎么?连个小蛋糕都不肯再给我做了吗?” “……” 有那么一瞬间,闻潮声从这句话的语气里听出了委屈和失落,潜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翩然—— 两人的生日日期只隔了一个月,席追在前,闻潮声在后。 刚在一起的那年十一月份,两个人都特别忙,闻潮声正抓紧着《花月》最后的剪片送审,席追也被公司安排着拥有了一个的直播小活动,根本抽不开身。 但情侣之间,总归会将对方的生日视为重要纪念。 闻潮声特别勉强地挤出了一天的时间,二十二号下午的飞机去帝京,二十三号早上再回海市。 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他特意提前联系了一家烘培店,在落地帝京后,利用碎片化的时间给席追做了一份生日蛋糕。 只可惜,闻潮声在这方面的手艺实在有限,他又不肯假手于人—— 蛋糕的裱花弄得很糟糕,就连双层夹心的巧克力和芋泥,也和蛋糕胚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黏连,可以说是做得一塌糊涂。 第79章 即便如此,席追在得到这份“不完美”的生日蛋糕后还是很开心。 两个人待在临时找来的酒店房间里,点了蜡烛,许了愿,然后一口一口分着,将这个蛋糕吃个精光。 “……” 闻潮声感受到喷撒在颈侧的温热呼吸,心跟着一抖。 其实席追生日之前,他是有想过再亲自动手做个蛋糕,但这个念头仅出现了半分钟就被打消了。 一来,是因为他和席追已经不是恋人关系了,再亲自做蛋糕会显得奇怪。 二来,是因为席追说过“喜欢会变、口味也会变”,闻潮声深知自己的手艺有限,更怕像上回那份弄巧成拙的糖洋,激起了对方不开心的回忆。 闻潮声浅吸一口气,只说,“你今天可以吃很多蛋糕,我收工路过时看见了,大家送你的蛋糕都很漂亮。” 那份连裱花都很丑的小蛋糕,早已经和他们的关系一并成为了过去式。 “……” 漂亮的蛋糕是有很多,但都不及闻潮声亲手做出来、送给他的那一个。 席追似有若无地苦笑了一下,压下不甘,重新抬起头,“所以,你今天收工去哪里了?” 闻潮声面对这突然而至的提问,眼神略微闪躲了一下,“我不是在微信上和你说了吗?有点私事要忙。” 席追盯紧他,“什么私事?” 什么私事比他的生日还重要? 还是说,如今在对方的心里,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排在他的前头? 闻潮声避而不答,“我不能说。” 席追锲而不舍地问,“不能说?有什么私事还值得你藏着掖着?” 堆聚的酒意在心口灼烧着,让他下意识地口不择言,“你是不是去见其他人了?朋友?恋人?还是和我一样被你定性的炮/友?!” 闻潮声呼吸一急,连忙打断,“席追!你瞎说什么!” 席追跟着提高了音量,眼眶也沾惹了醉意的红,“那你倒是跟我说实话啊!闻潮声,全天底下怎么就你的嘴巴那么难撬开?” 什么都不和他说! 整天让他像个傻子那样猜来猜去! 闻潮声对上席追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终究还是松了口,“我、我去寺庙给你祈福了。” 席追满腔燃烧的憋屈在听见这句话后骤然停滞,似是不敢相信,“什么?” “我说,我去寺庙给你祈福了。” 闻潮声叹了口气,如实汇报了自己今天下午的行程。 “我从小朝那边知道、知道你腰腹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但我还是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哪怕是作为朋友。” 他也是意外听剧组的工作人员提及,隔壁市里有座寺庙祈福很灵验。 严格来说,闻潮声是无神论者,但家里有老人会信仰这种事情,以往逢年过节总爱带着他去寺庙上香祈福。 闻潮声觉得自己就像是《轮廓》剧本里的唐遇,明知道信仰和祈福这类的事物“信则有不信则无”,纯粹是求个心理安慰。 但他还是为了心中所爱的人去尝试、去祈祷。 闻潮声向来开车很稳当,但今天破了例。 他踩着油门卡在限行时速前紧赶慢赶,总算在寺庙关门前赶到,诚心诚意地在席追生日这天祈祷了他的平安。 只是在上高架前的市内道路上遇上了大堵车,这才回来得比预计时间要晚得多。 “他们说,这种东西说出来就不灵验了。”闻潮声说到这儿,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想着瞒着你,偷偷试试,结果你……你非得猜到其他方面去。” “对不起。” 席追的道歉来得很迅速,“是我一时上头乱说话了。” 说完,他又忍不住笑,“你大老远地跑去费这个功夫?就只是为我祈福?” 闻潮声这会儿正因为守不住秘密而郁闷着,在感知到对方的态度缓和下来后,难得驳了他一句,“不信就算了!” “这一会儿沉着脸、一会又放晴的,明明都醉成这样了还不承认。” “……” 席追任由他数落,还是笑,“你说,去上香祈福,和点蜡烛许生日愿望有什么区别?” “……” 还能这样类比吗? 闻潮声愣了两三秒,却觉得生日许愿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你今天应该许过愿望了吧?” “没有。” 席追掩去眸底的一丝失意,无所谓地开口,“反正生日愿望不会实现。” 曾几何时,他也对着那个不算完美的小蛋糕真诚许愿,可愿望不到一年就落了空。 从那以后,席追的生日就避开了这项仪式化的无用流程,“我今天只跟粉丝们送的生日蛋糕合影了,然后现场分着吃了,你让剧组送来的蛋糕也一样。” 闻潮声一听见他浪费了许愿的好机会,不赞同地小声反驳,“那怎么行?一年就一次的机会。”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恰好从58分跳到了59分,十一月二十二号,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了。 闻潮声难得有些急了,催促,“快,还有一分钟。” 席追挑眉,“没有蜡烛,也没有蛋糕,怎么许愿?” “……” 闻潮声短暂思考了几秒,余光瞥见了入口处的总开关,立刻伸手关闭。 啪嗒。 房间一下子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还没等席追反应过来,他就看见闻潮声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将手机托在了掌心,递到他的眼前。 “只能先这样装装样子了,但你今天过生日是真的,许愿也可以实现的。” 手电筒的冷光映照着闻潮声眸底的真心。 席追的心跟着一动,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吻下去。 闻潮声不知道眼前人脑海里的真实冲动,见他没反应,又轻轻催了一声,“快点呀,要没时间了。” 席追下意识地开口,“那我……” 闻潮声制止,“你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席追暗笑他的较真,却很配合地闭上了眼睛,将三个愿望一一默念: 第一个愿望,希望闻潮声好好吃饭,多长点肉。 第二个愿望,希望闻潮声好好睡觉,身体健康。 第三个愿望,希望闻潮声……不要再离开我。 藏在心里的许愿结束,而闻潮声也赶在第二天凌晨到来之前,补上了最后一句,“席追,生日快乐。” “谢谢,祝福收到了。” 席追重新睁开眼,凭借着手机的那点光亮,用视线一点点地描绘着近在咫尺的轮廓,“闻潮声。” “嗯?” “我们现在又是同岁了。” 严格算起来,两人的年纪只差了十一个月,不到一岁。 每年席追过完十一月份的生日,而在闻潮声十二月份的生日到来之前,两个人姑且有那么一个月的“同龄”时间。 闻潮声还记得上一个生日,席追就借着“同龄”的理由,还说自己许了生日愿望,想让他反过来喊一声“哥哥”。 无奈闻潮声脸皮薄,愣是通红了脸也叫不出一声,闹到最后,席追逮着他狠狠深吻了一通,这才作罢。 “……” “……” 存在昏暗里的视线悄然相对,碰出空气中流动的暧昧。 闻潮声从缱绻的记忆挣脱出来,心慌意乱地迅速将墙壁上的开光重新打开。 啪嗒,屋内骤明。 闻潮声小幅度地滚了一下喉结,“很、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席追的眉心只因为这句话蹙了一瞬,立刻改口,“房卡在小朝那里,他还在聚餐没回来,我现在没办法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同样的理由用了两次,换成别人肯定会起疑。 可闻潮声一贯相信席追的为人,信以为真地追问,“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明早不是休息?估计他们还要再闹一会儿,没玩够吧。” 说着,席追就装作不舒服地抵在闻潮声的肩膀上,“头好晕,酒劲好像上来了。” “……” 闻潮声瞬间僵直了身体,不敢动,更不敢推开身前人。 席追偏过头,滚烫的气息蹭过他柔软的耳畔,“闻导,要不你再通融一下,让我今晚借宿一宿?” ----------------------- 作者有话说:又幸福了哥[比心]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青心]本章评论随机红包! 第51章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第80章 闻潮声看着门缝里泄露出来的那一丝光亮, 呆坐在床上回不过神—— 席追怎么就进了他的浴室洗澡?他们今晚又要睡在一起了吗? 脑海中再次浮动了因为醉酒而模糊的那两个晚上,明明已经记不清画面了,但刻进身体里的温存和快/感还在隐隐作祟, 刺激着闻潮声此刻的神经。 “……” 闻潮声深吸一口气, 强逼着自己赶走那些不着调的想法,还好今晚没有喝醉酒,不至于再做出任何越界的、胆大的行为。 没多久, 浴室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席追走了出来,他看着还在床边整襟危坐的闻潮声,问:“过零点了,还不睡吗?” “差不多要、要睡了。” 闻潮声抓了抓手边柔软的被子,说不上自己为什么紧张。 “席追, 你要不要再打个电话给小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或者,找酒店前台拿张备用房卡?” 席追看穿了他藏在瞳孔深处的逃避,“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小朝有他的私人社交, 我不可能要求我的助理二十四小时都围着我转。” “……” “而且已经零点了,你确认定要我穿成这样去前台要房卡?” 席追不想再让闻潮声看见自己的伤疤,身上特意裹了一件酒店房间备用的浴袍。 虽然该挡的地方都已经挡住了,但身为男演员,以这样的形象下楼也不太合适。 闻潮声还想要往后缩,“那我下楼去给你……” “闻潮声。” 席追抢先一步打断, “放心, 我没打算对你做什么。” 他故作难受地揉了揉眉心,以退为进坐在了沙发上,“我是真的不舒服,淋个热水澡感觉头晕还加剧了。” “我就借你房间的沙发小憩一下, 你可以关灯睡,我不打扰你。” “……” 一想到席追这样的大高个要蜷缩在酒店沙发上,闻潮声于心不忍,“那你还是到床上睡吧。” 反正已经不是一次了,还是没必要在这方面纠结和矫情。 席追眉梢微挑,“真的?” “嗯。” 闻潮声应得很轻,不太敢看席追。 他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给对方留出了另外半边的位置。 席追倒也不客气,逮着机会就往床上躺,顺手还关闭了床头的灯。 啪嗒! 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闻潮声已经很久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面对席追了,他感受着近在咫尺的热源,心跳如鼓,不得:不转身背对。 不料,席追却在昏暗中贴了上来,“在怕什么?” 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喷洒在后颈,引起一阵酥麻,闻潮声敏感地缩了缩,还想要往床边缘再挪挪,“我……” 席追早有预料,隔着被子拦住了他的腰,“别动了,再躲就要连人带被掉下去了。” 闻潮声立刻僵成了木头人,“哦。” 席追暗笑,“之前提议当炮/友的时候,不是挺有出息的?怎么?现在躺在同一张床上就想着躲了?” 闻潮声背对着他,心虚嗡声,“我那天早上还没完全醒酒,脑子不太、清醒,瞎说的。” “是吗?” 席追瞥见闻潮声在昏暗中依旧白得发光的后颈,很想就这么一口咬下去。 “那如果我当真了,今晚想要和闻导做,闻导给碰吗?” “……” 什么? 闻潮声呼吸一抖,越发不敢动弹。 他的内心深处像是冒出了两个小人,正在挥刀弄棒地进行大战—— 一边想要满足席追提出的所有要求、无论是否合理,一边又觉得是席追在醉意上头后的胡言乱语、不能当真。 沉默徘徊到了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了上方。 闻潮声偏过头,只和席追的余光碰了一秒,又迅速缩了回去,“你喝醉了,我们明天还要拍戏呢,早点休息吧。” “……” 席追听见这意料之中的答案,不算失望。 其实像现在这样内敛克制甚至躲避,才是闻潮声的真实脾性,而那个喝醉了酒就敢索吻求爱的,反而是不可多见的隐藏版。 他对闻潮声是有感情、有欲/望,但以两个人目前停滞不前的关系,根本不适合乱上加乱。 “我开玩笑的,折腾了一天是累了。” 席追的眼神从后颈的那颗小痣上挪开,隔着被子拦截的力道也松了些,“但你确定要这么侧着睡?” 闻潮声一动不动,“我这样能睡着。” 席追眸底晃过一丝微光,干脆合眼不再说话。 屋内顿时陷入静谧,唯有窗帘缝隙泄露了一点儿屋外的夜色,楼下偶尔传来几声含糊的动静,听不真切。 身后人没了进一步的动作,闻潮声紧张的心跳才有所平复。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今晚还没来得及吃药,只是此刻再下床翻找药袋,百分百会引起席追的疑心。 “……” 算了。 如果实在睡不着的话,那也可以偷看席追的睡颜,毕竟难得有这个机会,看到天亮都没关系。 闻潮声带着这点小小心思,闭上眼假意装睡。 窗帘缝隙里的夜色越发浓郁,渐渐地,身后的呼吸声平稳了下来。 闻潮声认定醉酒的席追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这才小心翼翼地转了过来观察—— 对方依旧维持着侧躺的姿势,只是眉头蹙得很高,似乎是睡得很不安稳,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喝多了酒、头疼不舒服? 闻潮声下意识地伸出手,犹豫了两秒才触上眼前人的眉心,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试图抚平。 “席追,晚安。” 他希望对方能在新岁的第一个夜晚做个好梦,但出乎意料地是,睡梦中的席追忽地有了动作—— 他准确无误地攥紧了闻潮声的手腕,又用力将人往怀中一拉。 两个人的距离顷刻为零,隔着薄薄的衣料,却连彼此的皮肤温度都能感知。 闻潮声顿时惊慌得想要后撤挣脱,但席追反而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别动,困了。” “席追?” “……困。” 席追低头埋进了他的颈窝处,落在背上的手习惯性地上下安抚,“乖,我们睡觉了,别乱动。” 怀抱的力度、安抚的话语都是那么似曾相识。 闻潮声不自觉地停下了小幅度的挣扎,眼眶却有些说不上来的发酸—— 两人以前在短暂同居时,席追说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每晚都爱用这种姿势抱着他入睡,而闻潮声同样能从这样的拥抱中得到十足的安全感,换得一夜又一夜的优质睡眠。 席追曾经笑称,他们是属于彼此的“阿贝贝”。 眼下的席追大概率是醉酒睡迷糊了,才会用属于恋人的拥抱姿势搂着他。 闻潮声明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可还是被私心裹挟了理智。 他悄无声息地将脸贴在了席追的胸口,合眼听着对方的心跳、感知着对方的体温,又一次让自己活在了旧梦里。 “……” 闻潮声原以为自己会失眠到天亮,可席追的怀抱带来的安全感一如往昔,潜伏在身体里的困意不知不觉就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绵延的呼吸声从怀中荡漾开来,“睡着”的席追终于睁了眼。 他温柔地拉开一点儿距离,借着朦胧的夜色看清了怀中熟睡的闻潮声,这才彻底放心。 “晚安,做个好梦。” … 闻潮声这一觉睡得比想象中得还要深。 等到再次醒来时,整个人像是陷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里,浑身各处都暖烘烘的,有种说不上来的充沛感。 他迷迷糊糊地赖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脑袋顶传来一声询问。 “醒了吗?” “……” 闻潮声愣了两秒,抬头对上席追含笑的眼,“闻导,可真能睡啊。” “一口气睡到中午十二点,你再搂着我继续睡下去,下午的拍摄我们就得双双迟到了。” 闻潮声才意识到自己正搂着席追,当即脸红松开,“抱歉,我、我睡过头了。” 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吗? 那席追怎么不早点喊醒他呢? 席追见闻潮声已经完全清醒,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昨晚约了十二点半的车子去化妆楼,我先去洗漱了,你再缓缓。” 闻潮声直愣愣地点头,等到对方进了浴室,他才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一看时间,果然已经十二点一刻了。 好在下午的拍摄通告在两点,第一场又是俞演的单人戏份,他和席追在各自的时间上都还来得及。 第81章 过了一会儿,席追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也不废话,“我得回房间换件衣服,直接去上妆了。” 闻潮声点头,“好的。” 席追注意到他脸上以往好了不少的气色,有意追问,“昨晚睡得好吗?” “嗯。” 不止是睡好了,而是睡得太好了。 或许是脱离了助眠药物的副作用,这会儿,许久未有过的充沛精力让闻潮声感到格外的舒坦。 席追笑了声,“那就好。” 看来今年的生日愿望,许得还是蛮灵验的。 席追抓紧时间交代,“今天没时间一块吃午饭了,你自己待会儿吃点东西再去片场,不准敷衍。” 闻潮声看着席追显而易见的好心情,慢半拍地点头,“哦。” “那我走了?” “嗯。” 直到席追走出房间,关了门。 闻潮声还有点晕乎乎的,一脑袋又栽倒在了被窝里,整颗心却止不住地疯狂地跳动—— 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睡过头了?或者还在梦里? 要不然,他怎么会对着席追有了一种“还在恋爱中”的熟悉感呢? …… 剧组的拍摄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着,演员们的状态一日好过一日,而闻潮声本人也逐渐找回了正常的生活节奏。 他在线上咨询了自己远在海外的心理医生,在对方的评估和确认下,甚至减少了日常的用药量。 “卡!” 又一场大夜结束。 闻潮声确认了拍摄画面无误,赶在众人筋疲力尽的边缘宣布了收工,“辛苦了,今晚就到这儿,收工吧。” “导演也辛苦了。” “收工!收工!” 工作人员们断断续续地响起回应。 俞演第一时间从角色状态中抽离出来,拿着手机就往片场外跑,甚至忘了和闻潮声这位导演打声招呼、说声再见。 “……” 席追盯着俞演充满了“焦躁”意味的背影。 这小子是遇上什么事了?最近一下戏就心不在焉的,而且还频繁看手机。 得亏俞演在拍摄时的表演状态还过得去,否则肯定会被严厉的闻潮声单独揪出来批评。 正巧,有工作人员搬着道具箱走了过去,随口唠叨,“哎,明天的通告又是一整天的大戏连夜戏,想想就累。” “忍忍吧,拍戏哪有不辛苦的?” 和他一起搬箱子的工作人员宽解道,“而且闻导不是说了,圣诞节那天会给剧组放半天假吗?快了快了。” 小朝跑了上来,将保温水壶递了上去,“席哥,发什么呆呢?导演都喊结束了还傻站着不走啊?” 席追浅喝了一口温水,“几点了?” 小朝心领神会,拿出手机查看,“马上十二点了,还差八分钟。” 席追的视线越过自家助理,看向了还坐在监视器前的闻潮声,他干脆将保温壶塞回到了助理的手中,“我回房车一趟,没有我的允许,你和其他人都不准上来。” 小朝早已经洞悉了自家老板的意图,暗声道,“遵命!” 席追朝着监视棚走了过去,“闻导。” 闻潮声听见这熟悉的声线,视线转移,“嗯?” 席追眉梢微挑,“忙完了吗?有要紧事找你。” 闻潮声一听,认真起来,“什么事?” “这儿人多不方便。”席追要求,“你跟我出去一下。” 闻潮声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边上的副导演大大咧咧的,“导演,你和席老师先去吧,反正已经收工了,我来负责‘扫尾’就行。” “好的。” “麻烦了。” 闻潮声拿起自己的背包,默默跟着席追往外走。等到两人抵达了房车边上,他才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席追,到底什么事啊?要不你就在这里说吧?” 虽然剧组的停车场是全封闭的,但偶尔会有代拍暗中蹲点下班。 万一被人偷拍到他们俩上了同一辆房车,传出去可能对席追的名声不好。 席追猜到他在担心什么,眉梢微挑,“要是你现在直接跟我上来,顶多是导演上了主演的房车、谈论私事。” “要是你想让我拉着手上车,那被人拍到了、传出去才更容易出事。” 说着,他就主动打开了房车的车门,“二选一,你选哪个?” “……” 闻潮声眉心显露纠结,但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电动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寒冷和嘈杂,房车的内部空间很大,设备一应俱全。 这段时间,闻潮声不止一次上过席追的房车吃午饭、吃晚餐,但以往每次都有助理等第三人的陪同,不像现在—— 深更半夜,还只有他们两个人。 怎么想,闻潮声都觉得自己不能在车上多待,但他记挂着席追口中的“要紧事”,刚准备开口询问,对方却更快一步地有了动作。 席追从小冰箱里拿出了蛋糕,递到了桌上。车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顶灯,照在四寸的奶油蛋糕上。 “喏,这就是我说的要紧事。” “……” 闻潮声看清了蛋糕表层的字母,是他的名字缩写,“你……这蛋糕……” “怎么?记得我一个月前的生日,反倒把你自己的生日忙忘记了?” 席追瞧见他意料之内的呆愣反应,又看了一眼车载时间,“还有三分钟就到二十二号了。” 严格来说,闻潮声的生日是在明天,但明天的拍摄通告一直排到了大夜戏,根本不可能在十二点之前收工。 而且以对方的性格,绝对不同意为了庆生而拖延了剧组拍摄进度,并且更不爱聚众庆生的那一套。 席追想了想,决定卡在凌晨的第一时间,私下为闻潮声简单庆祝。 “……” 闻潮声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专属于他的生日蛋糕,心尖溢上感动,“这个蛋糕是你做的吗?” 其实,以席追现在的知名程度已经不适合去烘焙店做蛋糕了,眼前这个小蛋糕,是他利用今天拍戏的空隙在房车里面捣腾的。 可惜工具有限、时间有限,只能做个最基础的款式。 席追觉得自己的这个蛋糕做得一般,好面子地矢口否认,“买的。” “哦。” 闻潮声并不失望,依旧觉得惊喜满满。 说实话,他已经好几年没拥有过一个像样的生日了。 在国外的这些年,每到生日当天,闻潮声只会独自出门买一片的切块蛋糕,然后在无人处点上蜡烛、暗自许愿。 席追拿出自己备用的打火机,将生日蛋糕上方安插的蜡烛点燃,“要许愿吗?” 闻潮声点头,“要的。” 时间正好跳到了二十二号的零点,席追对上眼前人眸里的期待,笑着挑眉,“生日快乐,许愿吧。” “好。” 闻潮声心一动,特别虔诚地合上眼,许下了这些年从未变过的生日愿望—— 第一个愿望,希望席追不要生病。 第二个愿望,希望席追不要受伤。 第三个愿望,希望席追未来的人生,一切顺遂。 ----------------------- 作者有话说:我们小情侣过生日,就是给彼此许愿的[比心]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橙心] 第52章 临近元旦。 剧组提早包下了一家美术博物馆作为今天的拍摄场地, 这会儿,工作人员们已经完成了最后的设备调试。 闻潮声推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镜,表情严肃地看向了边上的两位男主角。 “关于这场戏的角色内心, 你们俩还有没有什么揣摩不透的地方?我们可以抓紧时间再聊聊。” 剧组的拍摄一直在飞速推进, 保守估计还有小半个月就可以正式杀青。 只是越到拍摄后期,戏份的难度就越大。 就比如即将到来的室内戏份,看似剧情简单, 实则是隐射兄弟两人内心的重要情节—— 随着案件的深入调查以及新线索人物的死亡,警方逐渐将姚父死亡的嫌疑锁定在了姚逸、方净两兄弟的身上。 而兄弟两人深知警方再调查下去,迟早会牵扯出当年的真相,为了保全兄弟的安危,他们在彼此不知道的情况下, 都决定用自己的方式了结这一切。 这场戏,人物的内心情感大于外化的语言和行动。 俞演一脸轻松,“导演,你放心, 我已经吃透了你交代的细节点,刚和席哥对了两轮戏,挺顺利的。” 席追跟着颔首,“我也没问题。” 闻潮声对表演的苛刻程度丝毫没有降低,直接起身,“嗯, 那就直接踩点走戏吧, 有问题再抓。” 第82章 席追和俞演对视了一眼,早已经习惯了闻潮声说一不二的工作状态,纷纷跟着起身。 “好。” 在经过长时间的踩点走戏后,这场重头戏才得以正式开拍。 好在席追和俞演配合默契, 接连三个月的拍摄还真让他们处成了“亲兄弟”,彼此传达出的人物感情足够细腻准确,一镜接着一镜,每个画面都过得很流畅。 最后一镜的演绎结束。 闻潮声拿着扩音器,松了口气,“卡。” 席追第一时间从角色状态中挣脱,走了回来,“怎么样?” “……” 闻潮声没有急着回答,还在审视着刚刚拍摄完的所有画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了口,“可以,你和俞演先休息一下,副导,让人清空一下场地,待会儿再补两条连贯的远景和长景镜头备用。” “好的。” 看准时机的小朝走了上来,“席哥,茴姐让你抽空看一下微信,说是年后有个公益类型的拍摄,问你有没有意愿参加?” 席追接过助理递来的手机,下意识地和闻潮声报备,“我去回个工作消息。” “嗯。” 席追刚一走远,闻潮声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他在工作期间调整了静音,一时间没有察觉。 边上的副导演提醒,“闻导,有电话。” 闻潮声的注意力这才从席追的背影上转回,他看见屏幕上的微信来电显示,犹豫了两秒,将其挂断。 副导演看个正着,随口问,“谁的电话?不用接吗?” 闻潮声攥紧手机边缘,有些刻意地将手机屏幕往下遮掩,“不用,骚扰电话。” “……” 骚扰电话? 那怎么会显示用微信语音? 副导演的眼中刚涌出一丝疑问,闻潮声口中的“骚扰电话”就又一次打了进来。 “……” 闻潮声的呼吸起伏了一瞬,果断按断。 不过五秒,屏幕上的微信通话再度锲而不舍地亮了起来。 大大咧咧的副导演看出了不对劲,“导演,要不你还是接一下?反正这会儿休息,不耽误时间。” 闻潮声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他瞥了一眼席追还在回工作消息的背影,迅速起身。 他和副导演简单交代,“我出去一下,现场调度你看着来。” “好的。” … 闻潮声走进了一间无人的美术隔间,这才接通了微信来电,“喂。” 对面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直接传来一声阴恻恻的质问,“为什么不开摄像头?我想看你!闻潮声,你在做什么?” 闻潮声一听见这声音就觉得心里发寒,他哽住呼吸,“我在片场拍戏,不方便和你打视频电话。” 电话那头的气焰更甚,“你是不是在骗我!我就要看到你!现在、立刻、马上!” “我说了,我在片场拍戏!” 闻潮声的眉心略过一丝少有的焦躁,低声制止,“常鸣,你是不是忘记了答应过我什么?在工作时间段,你不准给我打电话,你这样会影响到我的工作状态!” “……” 电话那头感知到了闻潮声少有的不悦,沉默了好几秒。 “闻哥,我错了,你别生气。” 再出口时,对方的语调里多了点可怜,“你最近总是隔了很长时间才回消息,我太没有安全感了。” “这两天降温了又在下雨,我刚刚腿疼得不行……实在是太疼了……所以才会忍不住想要找你……” 闻潮声被这番话扼住了呼吸,无力感瞬间遍布了全身。 电话那头的哀求更明显,“闻哥?你理理我,理理我好吗?我腿好疼……” 闻潮声攥着手机的指尖泛了白,认命般地合了合眼,“阿姨去哪里了?她不在你身边吗?你自己能用热毛巾敷一下吗?我之前给你买的新电热水壶呢?也可以用来热敷。” “没用的,你不在我身边,做什么都没用。” 电话那头的语气愈发委屈,完全不见刚才歇斯底里的质问。 “闻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电影是不是快拍完了?” “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你只回国八个月,那春节前应该能结束了吧?我现在就给你订机票,好不好?” 面对一连串的提问,闻潮声避而不答,“常鸣,我待会儿还要拍摄。” “……” 电话那头的常鸣听出了他的拒绝,呼吸似有若无地重了几拍,却没发作,“好吧,闻哥,我先不打扰你了。” 他顿了顿,如同鬼魅一样开了口,“你好好拍戏,这次可一定要顺利杀青,希望这回的男主角不要再像六年前那样……” 闻潮声不受控地打了一个冷颤,“常鸣!” 常鸣听出了这声紧急制止里的恐惧,像是达到了某种目的,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闻哥,你也忘不掉当年发生的一切,对吗?你这辈子欠了我好多呢,所以必须要回到我身边,知道了吗?” “……”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一种隐形的毒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钻进闻潮声的耳膜、缠住他的神经、再侵蚀他所有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个拒绝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滴! 直到电话挂断,牵制着闻潮声神经的那根线才被断开。 他支撑不住地后退了几步,后背抵上了冰凉的玻璃墙。明明还在努力呼吸,但怎么都摆脱不掉那种近乎溺毙的窒息感。 又开始了。 闻潮声麻木垂眸,看着自己又一次因为躯体化而不停颤抖的双手,苦涩惨笑。 逃不掉的。 马上就要杀青了。 他用电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很快就要结束了,等梦醒了,他又要回归到那个残酷的现实人生里。 … 过了许久,闻潮声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从小隔间走回了主片场。 美术馆的主厅里面挂着一幅巨大的浮雕壁画,是临摹复刻的《最后的审判》的中心画面。 众信徒围绕着足以审判个人命运的耶稣,或呐喊、或祈祷、或挣扎。 当初剧组的布景团队确认了这个场地,是因为这幅壁画符合剧中人物的命运暗线。 如今,闻潮声再抬头看到这幅壁画,觉得更像是在昭示自己的未来,即便再努力挣扎着,最终还是会因为曾经的过错,而被无情地拖入地狱。 席追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闻潮声的身影,迅速走了上来,“去哪了?” 闻潮声的嗓子还在干涩发堵,“嗯?” 席追察觉到他明显不对劲的状态,蹙眉,“发生什么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副导跟着喊话,“闻导,拍摄机位重新布置好了,你再过来确认一下画面和光线。” “我没事,只是去了趟洗手间。” 闻潮声借机避开席追投来的视线,快步走了过去,企图用工作来麻痹负面情绪,“走吧,回去拍摄了。” “……” 席追的眉心蹙得更厉害,无奈跟随。 片场周围的拍摄轨道和机子都已经挪开了,只留了一个悬臂机的高位视角用来拍摄远景画面。 闻潮声确认了一下拍摄机子传回来的画面构图,一句废话也不说,强撑着精力,“席追,俞演,你们过去站在壁画下,再拍两条对话的长镜头。” “好的。” 俞演放下自己的手机,积极响应。 席追看着周围乌泱泱的一堆工作人员,只好压住自己的情绪,配合地点了点头。 “action!” 打板声再次响起。 这段剧情已经演绎了不止一次,眼下不是特写镜头,对两位主演来说已经没什么难度了。 “小心!” 忽然,后方有人惊慌地大喊了一声。 转瞬间,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震得在场众人耳朵发聩,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原本固定在了墙上的巨型壁画竟然意外脱落,骤然“吞没”了席追和俞演的身影! 在长达两三秒的反应过后,现场众人顷刻慌乱成一团,席追的团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席哥!” 俞演的经纪人紧随其后,“俞演!” 闻潮声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因为太过急促,椅凳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近乎刺耳的声响。 滋—— 脑海中,如同恶魔的低吟笼罩了下来,“闻哥,你这次一定要顺利杀青,希望这回的男主角不要再像六年前那样……” 第83章 闻潮声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颤抖着喃喃,“不会的!” 可摆在眼前的噩梦重现! 潜伏多年的恐惧迅速冲破了心理牢笼,张牙舞爪地咆哮着! 闻潮声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天旋地转,强劲的电流声钻透了他的耳朵、击溃了他的理智,甚至让他一度听不清现场杂乱的声音。 明明应该第一时间跑上前去,可如影随形的恐惧将他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双脚如同灌了铅。 “快!” “来,三、二、一!” 闻潮声被自己的绝望逼得双眼通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工作人员围在一起,合力搬开掉落的巨型壁画。 又有人焦急大喊,“流血了!都昏过去了!救护车呢!快喊救护车!” “这壁画太重了,赶紧的!先把他们拖出来!” “……” -- 傍晚,横城中心医院。 高层vip加护病房的走廊外,弥漫着一股刺鼻消毒水的味道。 闻潮声呆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眼神空洞地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黑框眼镜,指腹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摩挲着镜片,以此来宣泄内心化不开的恐惧和不安。 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响起,与此同时,伴随着再熟悉不过的呼唤,“潮声?” 闻潮声反应慢了好几秒,机械式地抬了头,目光像是失了焦,明明来人的身影近在咫尺,可他就是怎么都看不清。 “……” “是我。” 简今兆干脆在闻潮声的身边坐下,不太放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潮声,你还好吗?” 闻潮声这才有了一点儿恍惚的意识,艰难发出音节,“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剧组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一个监制怎么可能坐得住?” 简今兆是从海市驱车赶来的,他先去看了同样受伤的俞演,又去找席追的经纪团队对接了情况、商量了后续的应对声明。 闻潮声的思绪还在持续性的混沌,不太能听得清简今兆在说什么,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了几个小时前—— 剧组众人合力搬开壁画后,被重击的席追和俞演就已经双双昏了过去,场务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救护车,将两人送到了医院。 闻潮声自然是跟着一块来了,更有经验的统筹和副导则是留在片场、负责封锁消息和善后。 席追的额头被砸出了血口,已经做过紧急处理了,医生也检查过一轮,没有伤到要害,但这会儿人还昏迷着、没有醒来。 助理小朝察觉到闻潮声的情况不太对劲,还劝他先回去休息,但闻潮声说什么都不肯走,执意要坐在这里等俞演醒过来。 简今兆看了一眼身后的病房,低问,“席追还在里面?你怎么不进去?” “……” 闻潮声是不敢进去。 他怕自己只要一看见昏迷状态的席追,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在席追的经纪团队面前失了态。 闻潮声有些僵硬地转移话题,“俞演呢?他的手没事吧?” 简今兆回答,“还好,估计要养一点时间,但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 “……” 闻潮声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从出事起,内心的恐惧就如同潮水在他的体内蔓延、翻涌,他真的急需有人伸出援手、拉他一把。 简今兆哪里察觉不出闻潮声的异样,温声开口,“潮声,你要是心里有事,可以和我说,自己一个人憋着不好。” “……” 心脏里堆积的负面情绪就像一个日渐膨胀的气球,随着这次突然出现的事故,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 闻潮声捂住脸,企图掩饰自己的崩溃。 那些不敢跟席追坦言的真相,终究还是在好友面前撕开了口子,“今兆。” “六年前,我在国外拍电影的时候出过事。” ----------------------- 作者有话说:乌龟宝宝松口了一点点! 下章会回到六年前哦~(篇幅短!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 第53章 -六年前- 午后突如其来的一场雨, 打断了剧组原本的拍摄计划。 闻潮声只好让剧组众人先躲雨休息,自己带着平板、坐进了无人的商务车里。 他才看了一页后续的通告行程,口袋里的手机就传来了震动, 是席追发来的消息。 “哥哥, 在忙吗?” “不忙,下雨耽搁了。” 这条回复发出去没多久,微信上的通话请求就弹了出来。 闻潮声一时找不到自己的蓝牙耳机, 又怕屏幕那头的席追等久了,只好降低手机音量接通,“喂。” 许久未见的席追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中。 他的头发剃短了不少,凸显出了本就优越的五官和骨相,显得整个人的气场十足。 闻潮声直愣愣了好几秒, “……席追。” 席追明知道恋人是看呆了,却还要假装没底气,“我的新发型有那么难看吗?闻导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闻潮声回过神,有些羞涩地夸奖, “没有,你这样很好看。” 都说头发越短,越能显露出一个人最原本的样貌。 在闻潮声的眼中,席追就是“硬帅”的典范,这张脸但凡出现在了电影大屏幕上,那杀伤力只会成倍增加。 闻潮声看清了他身上开机服的logo字样, “孙导的新电影今天开机?” 席追回答, “是,上午九点半准时开机,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等群里的通知, 待会儿统一坐车过去。” 七月初,闻潮声的电影《云端》在经过一个月的筹备后,正式在海外开机。 而国内的席追也在一众试镜演员中杀出重温,成功拿下了孙茂源导演新电影《狼川》中的“邱岩”一角。 虽然这个人物在电影里的戏份不多,却是男主和男二缺不了的左膀右臂。 直白一点说,只要出场就会是围绕主角身边的有效镜头。 听说在续作第二部里还会增加单人剧情的含量,已经是很多新人演员做梦都求不到的好角色了。 在签署完相关的影视合同后,席追配合剧组进行了统一的演员集训,从八月初持续到了十月初,集训严苛到只有每周日的下午才能拿到手机。 而闻潮声同样在海外忙得连轴转,奔波各地取经拍摄。 因此,两个人格外珍惜每次视频聊天的机会。 “闻潮声。” 视频那头的席追突然喊了全名,眯眼打量,“你把手机拿远一点儿,你这两天是不是又瘦了?” “明明上周日才视频过,我没有瘦。” 闻潮声乖乖照做,却敢反驳了,“你也拿远点让我看看,我觉得你才瘦了。” 席追瞧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笑,“剧组有专门的营养师,每餐都在针对性地进行搭配,我是为了上镜减肉,但健康有保证的,你还是得按时吃饭,知道没?” 闻潮声点了点头。 席追不放心,继续交代,“我接下来得忙着拍摄、估计没空看手机了。” “你一日三餐还是得按时吃,知道没?别忙起拍摄就顾不上吃饭了。” 闻潮声听见恋人的专属唠叨,偷偷扬了嘴角,“你真打算在拍摄的时候,不看手机了?” “嗯。” 席追应得轻巧又干脆,“我记得你说的,想要塑造好角色就得专注在拍摄本身,在片场要尽可能地减少外界的干扰。” 席追不是安于享乐的花花公子,既然决意要当演员,那么就势必会珍惜好每一个机会,剧组那么多大咖和前辈,他自然要好好学习和表现。 何况,孙源茂本身就是武打演员出身、吃惯了苦,当了导演后对于拍戏的严厉程度是出了名,也不允许演员在片场三心二意。 席追揶揄,“我要是整天在拍戏间隙攥着手机,估计一门心思都跑你身上了。” 闻潮声听见这话,耳根子微红,“你大概要拍摄多久?” “按照目前的剧组通告来说,我的戏份基本集中在前一个半月。” 席追如实和闻潮声报备,“我把手机放在助理那边,等有假期再给你发消息,如果你有急事,可以直接打我经纪人的电话,她会第一时间转告我的。” 闻潮声回答,“我没有急事,你进组好好拍戏,注意身体。” 席追又问,“你呢?大概什么时候杀青?” 第84章 “十一月初。” 闻潮声看着所剩不多的电子通告页面,估算,“如果顺利收尾的话,能赶在你过生日前回海市。” 电影光是在海外筹备,就花了一个月,从七月初正式开拍到现在,也已经快将近四个月了。 闻潮声既追求画面自然,又追求拍摄细节,开机以后的每一个镜头都在反复打磨,对于一部文艺短片来说,这样的时间成本和心血付出是很罕见的。 好在,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闻潮声看着屏幕里的席追,一贯慢性子的他难得有了一种归心似箭的冲动,“席追……” 忽然间,镜头传来了一阵翅膀扑腾的喧闹声,打断他的话。 “早上好!早上好!” “小鸟说早早早~饿了!饿了!” “……” 黑老大几乎直接撞上了手机屏幕。 席追一下子就扫开了阻碍视野的黑老大,啧了一声,“傻鸟,滚开。”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黑老大已经和席追混熟了,根本不怕他,“不滚!就不滚!” 这会儿,黑老大径直踩在了席追的肩膀上,然后仰着脖子、对着屏幕里的闻潮声摇头晃脑,“看鸟!鸟厉害!” 它甚至还模仿起了席追的讲话语调,“哥哥,哥哥,哥哥~想你~想你~jaaay!” “……” 被聒噪的爱宠强势抢镜,席追整个人都无语了。 闻潮声瞧见一人一鸟的“对峙”模样,难得笑出声,“黑老大好像胖了点。” “一天到晚偷吃,它不胖谁胖?” “它自己偷吃就算了,还用鸟喙叼龟粮给投喂快快,满屋子乱飞掉羽毛,飞累了就站在窗台边上,动不动和窗户外面的麻雀吵架。” 席追轻拍了一下八哥脑袋,佯装诉苦,“哥哥,当初怎么选上这个货色的?哪里乖了?再不杀青回来,我就要被它折腾死了。” 黑老大扑棱着翅膀抗议,“没有!鸟才没有!” 闻潮声哄道,“对,你没有~” 两人一鸟就这么隔着屏幕闲聊,忽然间,有人出现在了车门外,“闻哥!已经……” 闻潮声对上眼前突然出现的身影,本能抬手挡住了手机屏幕上的席追,生怕来人发现恋人的存在。 席追已经是演员了,他们两个人在恋爱这件事,知道的外人越少越好。 兴许是他那一瞬间的动作过于明显,屏幕内外的两人同时愣住,还是另一头的席追率先反应过来,“要忙了吗?那我先挂了。” 嘟。 视频通话切断。 屏幕那头的席追很快就补发了一条消息:“我差不多要出发去开机现场了,有空再聊,你照顾好自己。” 闻潮声瞥见这行消息,暗松一口气,这才将视线转移回了车门的边缘,“常鸣,什么事?” 站在车门边上的年轻人正是电影《云端》的男主角,常鸣。 对方今年才从帝京影视学院毕业,还没来得及签经纪公司,就被闻潮声成功挖掘、成了新电影的男主。 常鸣得到同意才上了车,坐在了闻潮声的前排,“闻哥,抱歉啊,我刚刚打扰到你和别人打电话了?” “没有。” 闻潮声否认,温声纠正,“不是说了,在剧组得喊我‘闻导’吗?” “但现在不算工作时间吧?而且我私下都习惯了喊你‘闻哥’,有时候嘴一快就忘记了。” 常鸣笑嘻嘻地说着,将自己排队买到的热可可递给了闻潮声,“闻哥,特意给你买的。” “谢谢。” 闻潮声不好拒绝这递到眼前的好意,等接过后,他才看清单杯热可可的标签价格,忍不住皱了皱眉。 闻潮声也是深入接触后才了解到—— 常鸣的父亲赌钱、酗酒、家暴,和他母亲很早就离婚了,他在单亲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孩子,常母靠着夜市小摊的收入将他拉扯长大。 为了报读影视学院,这些年,母子两人的日常用度都比较拮据。 国外花销高。 常鸣第一次出国,几乎不怎么给自己消费过,反倒隔三差五就要单独给闻潮声买热饮。 闻潮声不愿意常鸣在这方面破费,“常鸣,我待会儿把钱转给你,剧组会安排统一的下午茶,你别浪费钱了。” “……” 常鸣的眸底晃过一丝被拒绝的尴尬,面上却扬着乖巧笑容,“闻哥,这都几个月了?你怎么还和我算得那么清楚?这点饮料的钱,我还是负担得起的。” “再说了,要是没有你的出现和赏识,我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新人,哪里能接触到这么好的电影资源?我很感激你。” 闻潮声向来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他感知到常鸣藏在“感激”语调下的自卑,立刻开口纠正,“常鸣,你错了。” 常鸣面色微僵,“嗯?” “是你本身就足够优秀,就算没有我和《云端》这部剧,你早晚也能试上其他好的角色。” 闻潮声给予真心的肯定,从未仗着“导演”身份就将自己高看一等,“要按照你说的说法,我还得感谢你出演了我的电影,用你的演技赋予了角色灵魂。” 常鸣的眼神陡然明亮起来,目光紧锁着闻潮声不放,“闻哥,谢谢你。” “你怎么这么好啊,我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 闻潮声脸皮薄,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窘迫,连忙转移话题,“这雨怎么还没停?” “张姐刚看天气预报,说是四点会转晴。” 常鸣拿起吸管,拆了袋,替他戳开了热可可,“闻哥,你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谢谢。” 闻潮声记住了标签价格,还是打算晚点给常鸣转钱。 他喝了一口热饮,味道是不错,但不及当初爬上车顶、看漫山雪景时,席追递给他的那一杯。 闻潮声无心去喝手上的饮料,反倒又忍不住想起了远在国内的恋人,嘴角不由自主地跟着翘了翘。 “……” 常鸣察觉到了闻潮声的细微变动,看似随意地开了口,“闻哥,你刚刚是不是在和你的男朋友打电话?” “男朋友”这个词汇一出口,骤然吓得闻潮声回了神,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 常鸣知道自己猜对了,脸上的笑容又柔和几分,“闻哥,你不用紧张,我会替你保密的。” “……” “不过,你男朋友应该长得很帅吧?是圈里人吗?他怎么能这么幸运……” “常鸣,没有的事,你别乱猜!” 闻潮声少有地严肃打断,不愿对方再继续追问下去,“而且我的隐私和剧组拍摄无关,你有这个精力,更应该放在角色上。” 常鸣立刻收了话题,露出充满歉意的乖巧神色,“闻哥对不起。” 闻潮声将那杯热可可放在一旁,藏在镜片下的眸心凝出一丝少有的抗拒,席追的事业才刚刚有了一点儿起色,他不希望任何人借着他的名义去打听恋人! “感觉雨差不多停了,我先下去了。” 闻潮声越过前排的常鸣,快步离开了车子。 常鸣的目光追随着闻潮声的背影,眸底的光亮急速褪去,彻底露出了原本的阴郁。 呵,男朋友? 原来在车里躲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和男朋友打电话。 常鸣冷笑着低下头,看着掌心里揉成一团的吸管外套,以及那深到快要掐出血痕的指甲印记。 尖锐的刺痛泛起,一点一点地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忽然间,常鸣瞥见了那杯被闻潮声“丢下”的热可可,对方刚才只喝了一口,就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 常鸣心思微动,伸手端了过来。 他的指腹触及吸管顶端的那一丝余温,这才慢悠悠地贴近了嘴边,就着吸管也喝了一口。 热可可的甜香四溢,压住了喉间那点本就不该存在的酸意,但更加疯狂的占有欲随着热意,猛然腾升起来。 闻潮声实在是太好了。 明明只比他大了三岁,但每回都能温柔妥善地接住他的情绪。 经过在海外这几个月的相处,常鸣根本舍不得电影杀青,他很想借着拍电影的契机,再离对方近一点,更近一点。 … 一周后。 连日来的阴雨天终于宣告了结束,难得艳阳天。 趁着拍摄间隙,闻潮声在剧组角落里接通了宋雪兰的电话,“喂,妈,你和爸已经到机场了吗?” 第85章 “对,酒店地址就是发给你的那个。” “今天剧组在比较偏的景区地段拍摄,等收工回去估计得六七点了,我晚上尽量赶时间陪你们吃饭,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宋雪兰笑吟吟的回应,“声声,你不用操心我和你爸,我们自己可以的,等你忙完再联系,不着急。” “好的,你们有事随时给我发消息,到酒店了也给我报个平安。” “嗯嗯。” 电话挂断,闻潮声才快步走回到片场中心。 站在一旁的场务笑问,“导演,家里人的电话?” 闻潮声也不隐瞒,“嗯,我爸妈这段时间在欧洲旅游,正好有空来看看我。” 闻春申和宋雪兰在电影行业忙碌了二十多年,钱赚够了,名也赚够了,总算愿意暂时放下事业、好好享受生活了。 闻潮声快步走到了攀岩的岩壁前,这一会儿的功夫,常鸣已经在工作人员的帮忙下,轻车熟路地系好了安全绳。 电影《云端》的主人公是一位有着摘金梦想的攀岩运动员,可惜天赋受限,一次又一次地在比赛中败给了现实。 后来,他在母亲的劝解下转变了人生目标—— 着眼的不再是场馆顶上的金牌,而是攀到顶端时抬眼的那一片云。 在一次又一次征战大自然的旅途中,他遇到了很多带着不同目的攀岩的旅人,也重新找准了生命的意义。 电影里面有大量的攀岩戏份,而且还要不同地段和景色,也是剧组从开机以来就辗转多地拍摄的原因之一。 临近杀青,这种攀岩戏份也剩得不多了。 闻潮声一贯将演员的安危视为首要,再三询问,“保护装备都检查过了?安全资质没问题吧?” 这不是常鸣的第一场攀岩戏份,工作人员们也不是第一次听类似的询问了。 有人回答,“导演,场地负责人给我们确认过安全资质的证书,没有问题,上午也找人攀爬确认过了,设施也没问题。” 常鸣也说,“闻导,你放心吧,我也不是第一次爬了。” “行,那就抓紧时间吧。” 别看这攀岩景区的地段偏远,但包场的费用并不便宜。 剧组的投资款所剩无几,剧组场务已经在勒紧裤腰带、想方设法节省开支了,万一今天拍摄超时、要付额外的包场费用,只怕是直接要了她的命。 一切准备就绪,打板声响起。 在正式电影开拍之前,常鸣就系统地学习过攀岩的技巧,再加上连月来的实地拍摄,这一会儿,他十分娴熟地就攀上了指定的安全高度。 身出高空的他配合着摄像镜头,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特写镜头。 直到最后一个近景镜头结束,闻潮声悬着的心这才慢慢落下。 常鸣落了地,气喘吁吁地朝他跑了过来,“闻导,怎么样?” 闻潮声确认了一连串的有效镜头,很满意,“你表现得很好,而且比预计时间要完成得更快。” 常鸣对上他眼里的肯定,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他觉得闻潮声其实是个很好懂、也很好靠近的人—— 只要在电影拍摄上足够优秀,就必然能得到对方的另眼相看。 常鸣主动提议,“闻导,时间还早,我要不再爬上去一点儿,留条全景备用吧?” 边上的副导也同意,“我觉得可以啊,这会儿光线还是很好,反正还没到包场结束时间,不拍白不拍!” “就算用不到正片里,也可以放在后期当电影的宣传花絮!难得今天天气好,当剧照也可以!” “……” 闻潮声对电影拍摄向来精益求精,能多备镜头,总比缺少镜头要好。 他略作思考就同意了,“也行,但你还是得注意安全,不要逞强。” “放心吧。” 常鸣接收到闻潮声专属的关心,瞳孔深处晃过一丝愉悦,他快步走回到了岩壁,任由场地的工作人员给他重新系好了安全绳。 闻潮声重新坐回在监视器前,看着常鸣一步步地往上攀升。 很快地,对方就脱离了既定的安全高度,系在腰间的安全绳没有完全收紧,留了一点儿晃晃荡荡的松垮余地。 “……” 闻潮声通过监视器看着心惊,忍不住拿起扩音器制止,“常鸣,差不多了!往下降吧!” 但身出高空的常鸣像是没有听见他的阻拦,反而又往上爬了半米,似乎是打算一鼓作气、直接攀顶。 闻潮声又喊,“常鸣!” 噌—— 一声极其细微的断裂声响起! 踩在常鸣脚下的一块岩石钉板骤然断裂,连带着整块风化的岩石一并掉落! 短短几秒,成片的岩石在地上轰然砸成了碎块! 有人惊呼,“不好!” 闻潮声的视线猛然从抖动的监视器画面上转移,下一秒,伴随着剧组众人的惊呼声—— 常鸣身上的安全绳骤然崩断,失去着力点的他径直从高空坠了下来! -----------------------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紫心] 第54章 闻春申和宋雪兰得知消息赶到医院时, 手术室外的走廊里正堆满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各个神色凝重。 站在最前排的闻潮声盯着紧闭的抢救室大门,抓着衣角的双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的外套上沾染了大面积的血迹, 半干涸的褐色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宋雪兰第一时间走到了自家儿子的面前,难掩关心,“声声, 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妈。” 闻潮声张了张嘴,艰难挤出几个音节,“我没事。” 这些血迹都不是他的。 常鸣坠地后的第一时间,闻潮声就已经冲了上去查看情况,他衣服上的血迹都是在那个时候沾上的。 闻春申皱着眉头环视了一圈, 沉声问,“我在电话里听得云里雾里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演员高空拍摄没有戴好安全设施吗?怎么会摔得这么严重?” 在场众人都认出来闻春申这位大导演,几乎是立刻就将他当成了主心骨。 副导演开口, “闻导,常鸣已经佩戴了双重的安全绳,只是、只是他攀过了我们要求的安全界限,脚踩的一颗岩钉突然断裂了,连带着成片风化的岩页砸在了他的身上。” 其中的一根安全绳,本来就是连着那片岩页的保护设施, 当场就没用了! “常鸣脚下没了着力点, 失去重心往下掉,偏偏系在他身上的另外一根安全绳没有承受住这突然的下冲劲,也跟着断了。” “……” 风化掉落? 双重安全保障都失效? 这不明摆着景区本身就存在安全隐患? 经验老道的闻春申立刻察觉了不对劲,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景区的安全资质呢?你们拍戏前不做排查的吗?” “查、查了的。” 有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接话,“我们事先就初看过了景区攀岩的安全资质证书,负责人还说今年年初才更换设备。” 如今看来,就是在扯谎! 闻潮声有气无力地开了口,“爸,我已经让场务报了警,他带着两名工作人员留在原地,正在等待警方进一步排查。” 宋雪兰看着紧闭的抢救室大门,“当务之急是常鸣这孩子,他送进去多久了?医生有出来说过情况吗?” 副导演在内的工作人员都摇了摇头。 虽然他们在地面铺设了安全缓冲垫,但常鸣摔落的高度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又没完全落在缓冲垫上。 要知道,高坠的伤害还是不可逆转的,他的左腿当下就已经摔得血肉模糊了,身体其他地方也有不同的出血点。 常鸣被送上救护车时,人早就失去了意识。 闻潮声捂住自己的脸,浓烈的懊悔就快要吞没整颗心脏,“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明明拍摄已经结束了! 明明大家已经可以收工了! 明明这个意外是可以被规避的! 闻潮声满脑子都是常鸣从高空摔下来的那一幕,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无力和恐慌。 他是导演,本来就应该对每一位演员的安全负起责任!如今常鸣出了这么严重的意外,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是最难辞其咎的那个人! ——呲。 抢救室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三名医护人员走了出来。 为首的医生看着手术室外的一群人,来不及惊讶就开口问,“谁是常鸣的亲人或者朋友?” 第86章 闻潮声立刻强撑起精神,用流利的外语回应,“是,我们是他的朋友,医生,他情况怎么样了?” “很不好,患者已经失去意识,大量失血造成了休克,我们还在抢救。” 医生一句废话都没有,十分紧迫地表示,“他的左腿已经保不住了,必须要尽快进行截肢手术,他的家属在吗?” 闻潮声呼吸停滞,“……不在这儿。” 常鸣的母亲常晓梅还在国内,事发突然,一时半会儿是赶不过来的。 “患者的情况已经非常紧急了,没时间再用来浪费,只能立刻进行手术!” 医生看了一眼边上的医助,简明扼要,“你们给个联系方式,我们医院会尽快和家属通知到位。” 在这种危机情况下,确保“患者活下去”才是医生的第一优先级。 闻潮声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硬生生地将掌心掐出了血印,“……好,拜托你们一定要救救他。” “我们会尽全力。” 抢救室的大门又一次关闭,隔绝了医生的身影。走廊里的空气似乎冻结,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到了极点。 《云端》剧组的规模不大,满打满算也才二十多号人,可往往越是小剧组,往往就越团结友爱。 将近五个月的时间,大家为了同一个作品辗转各地,彼此之间早已经产生了很浓厚的情感链接。 临近杀青遇到这种意外,他们的电影男主角甚至需要截肢才能保全性命? 这一残酷消息如同阴云,彻底笼罩在了每一个人的头顶。 闻春申的视线凝在了自家儿子的身上,看着他尽失血色的脸,一瞬间,历经风雨的理智以绝对的冷漠占据了情感的上风。 他是父亲,是见惯剧组大小事故的导演,更是见惯了娱乐圈运作手段的资本。 他知道这事不能传出去,绝对不能传回国! 否则,跟着这次事故一起毁灭的,还有闻潮声的事业和人生! 闻春申深吸一口气,不得不压住对常鸣的不忍和歉意,他环视一圈剧组众人,“副导,你召集一下剧组所有人,换个地方,我有事要和大家交代。” 闻潮声凝固的眸光松动,有些疑惑地看向闻春申,“爸?” “剧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人站出来负责善后。” 闻春申知道自家儿子“认死理”的性子,不多透露自己的手段。 “你和你妈在这里守着常鸣出来,其他事情先不用管,等之后再说。” … 在经过六七个小时的抢救,常鸣总算是从死神手里捡回了一条命,只是他身体的各项数值还不稳定,术后就被转移到了icu。 晃眼就过去了十天。 闻潮声又在医院熬了一个通宵,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回到了旅馆。 医院内部已经没有多余的陪护床位了,而附近稍微好点的酒店也总是满房,闻潮声勉强找到了一家小旅馆,方便自己日常的短暂休整。 刷拉! 冷水拍打在脸上,冰镇了冒头的困意。 闻潮声拿起旅馆里廉价的纸巾随便擦了擦,疲惫地坐在了床沿。 常鸣截肢后一直高烧不退,直到昨天,他的情况才有所好转,被通知转移到了单人的加护病房。 连日来紧绷的心弦微松,闻潮声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喘息的一点儿空间。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由自主地点开了微信,直到瞥见置顶头像的那一刹那—— 闻潮声眼中的麻木才渐渐褪去,反而被激起了一丝水光,“……席追。” 自从出事之后,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和席追报备过日常三餐了。 不知道对方下次得空拿到手机后,看见空白一片的微信界面会不会生气? 仅仅过去了十天,但闻潮声觉得自己已经在煎熬和痛苦里过了半辈子。 每每看见病房里昏迷不醒的常鸣,他内心的那种负罪感就无法消弭,几乎要将他压得不能喘息。 “哥哥,如果你有急事,可以直接打我经纪人的电话,她会第一时间转告我的。” “……” 闻潮声忽然想起了席追说过的话,指尖本能地停留在了键盘上,只是才虚虚地打了几个字,他就立刻删除了。 不行。 不可以! 席追好不容易才拥有了进大组拍电影的机会,必须得好好拍戏。他这里的情况已经够乱了,没必要再让远在国内的恋人分心牵挂! 正想着,一条微信语音就弹了进来,是副导演打来的。 闻潮声连忙收敛自己的思绪,接通,“喂,庆哥。” 电话那头的副导演听出了他的疲惫,跟着叹了口气,“潮声,你还好吗?” 两人只相差了四五岁,这会儿,副导演没再用‘闻导’称呼,而是换成了更亲近的名字。 “我打电话就是和你说一声,大家都已经在机场了,马上准备登机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意外,电影拍摄只能终止。 虽然剧组的人数不多,但长期待在海外也是一种没必要的开销,所以,众人在商定过后决定兵分三路—— 由副导演带着大部队先行回国解散,剧组的场务和闻潮声则是继续留在海外。 场务负责搜集证据和资料,和出事景区打官司、商议后续的赔偿事宜;闻潮声则是留在医院,负责照顾并且等待着常鸣的好转。 “庆哥,辛苦了。” 闻潮声无暇顾及自己的情绪,强行打起精神,“麻烦你替我向大家道个歉,是我失职了,没能保护好常鸣,也没能保护好大家的作品。” 副导演开口安慰,“潮声,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遇到这事纯属意外,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 闻潮声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没接话。 副导演继续说,“如果非得论责任,那也得怪我!那天是我抢在你的前面、先同意了常鸣拍全景的提议、还说可以拿来当花絮,哎,我就不应该开这个口!” “庆哥……” 闻潮声欲言又止,怎么说都觉得无力。 “你回国后先帮我和投资方解释一下,对了,这事肯定会传到国内的,还有网上舆论,也得先看着点。” 他压住喉间弥漫的苦涩,努力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等常鸣情况好转点,我会亲自发声明道歉的。” 电话那头的副导演沉默了几秒,才试探道,“潮声,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 “闻导已经帮你把事情压下来了,他和投资方那边确认了赔偿金额,还和我们剧组全体都签了保密协议,之后就算有消息传回到国内,媒体那边应该也会想办法镇压下去。” “……” 闻潮声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有点难以消化这一连串消息。 电话那头传来了登机的催促声。 副导演只好长话短说,“潮声,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位很优秀、也很负责的导演,这件事绝对不是你的过错,你别都往自己身上揽。” “以后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等你回国,我们找机会再聚聚?” “……” 闻潮声不知道自己应了什么,只是再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不断回想着副导演刚才的那番话,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闻春申在事发当天所说的“善后”是什么意思! 理智和良知相互拉扯。 闻潮声当即起身,想要去找父母问个清楚,只是还没走到楼梯口,他就在走廊里遇到了闻春申和宋雪兰。 一家三口猝不及防地打了照面,却都没了往日的笑意。 宋雪兰主动迎了上去,“声声,你不是刚从医院回来吗?这是要去哪里?” “……” 闻潮声不说话,只是满脸纠结地看着后面的闻春申。 宋雪兰意识到了不对劲,企图缓和气氛,“来,先回房间。” “你最近瘦得太厉害了,你爸特意下厨给你做了点家常菜,等吃饱了,我们再陪你一块去医院守着。” 闻春申看出了自家儿子的欲言又止,“走廊上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回房间再聊。” “嗯。” 在宋雪兰的示意下,父子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回了狭小的房间。 房门一关,闻春申干脆开了口,“说吧,你是不是有事想问我?” “为什么?”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替我镇压剧组的事故消息?” 闻潮声一开口就先凝噎了,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爸,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常鸣还躺在医院里呢,他……” 第87章 闻春申冷静打断,“潮声,意外已经发生了,你必须得认清事实,也必须得想清楚——” “常鸣作为一个新人演员,参与你的电影、发生了意外、被迫截肢,这些消息一旦传回到国内、被八卦媒体再加工会发生什么吗?” “……” 闻春申看着一脸颓废的闻潮声,替他戳破更深层次的事实。 “他们不会在意到底是不是常鸣不听劝阻、攀出了安全区域,也不会在意这场事故里景区负责人的隐瞒,更不会在意那张早就过了期的安全资质!” “他们只会声讨剧组的不负责任,然后把议论焦点集中在你的身上!” “他们会造谣你为了拍摄画面,不顾演员的安危!” “他们会谩骂你是个无良导演,会叫嚣着让你滚出娱乐圈!” “他们会拆解你以往的所有作品、逐帧分析你所有的漏洞,会深扒你从小到大的隐私、会拿我和你妈的职业身份作为额外的卖点、切入点去抨击你曾经的一切努力!” “到那个时候,你从小到大的导演梦将会在他们的口中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常鸣是这次事故里的受害者没错,但不代表闻潮声就要承受来自媒体的压力和问责。 “……” 闻潮声哪里会料想不到这个后果? 他眼眶通红,仍是不同意闻春申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所做的一切。 “爸,我知道你是想要保全我,但如果这种‘保全’是要‘抹杀’掉常鸣遭受到的伤害、撇去他的存在,我、我实在没办法接受。” 或许,娱乐圈里的资本是可以一手遮天。 闻潮声明白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是既得益利者,可他的良知上过不去—— 常鸣只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好不容易读到大学毕业,明明人生才刚刚开始,却在他的剧组里受了伤、落下了终生残疾。 闻潮声始终做不到为了自己所谓的前途,就去忽略另外一个人的伤痛、埋没另外一个人的人生! “我宁愿等常鸣醒来后和他道歉,再开诚布公地解释、声明,接受大众给我的一切审判!” “爸,你所谓的‘帮助’不会让我觉得好过,只会加重我良心上的负担!” “闻潮声!你有骨气,你讲道义!我在你眼里还成了万恶的资本家了是吗?” 闻春申十九岁就进了影视行业,从导演助理开始做起。 这些年,他吃过的盐比闻潮声走过的路还多,他知道的内幕自然比闻潮声了解得更多—— 每年那么多影视剧组,在拍戏时受伤的演员比比皆是! 除非严重到涉及了人命,否则绝大多数的剧组都会想办法镇压,那些被大众窥探到的、知晓的事故才是千万分之一。 是! 资本花钱镇压的手段或许并不光明磊落,但行业的内往往就是这样残忍!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立场不同,闻春申是导演,更是父亲,他不得不选择保全自己更为看重的东西。 闻春申的胸口起伏了一瞬间,“闻潮声,你以为花钱搞平这件事情很容易吗?你以为我不顾自己多年的声誉都是为了谁?” “就你这么内耗敏感的性子,这事要真传回到国内,网友一人一口唾沫都足够杀死你!” 父子两人从未产生过这么大的分歧,宋雪兰面露难色,想要劝和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爸……” 闻潮声艰难地喘了口气,想要解释的话被苦涩淹没,他不愿意看到常鸣出现这种意外,也不想要用这种方式将父母卷进来、替他善后。 相顾无言,闻潮声只好改了话题,“我先去医院了。” 宋雪兰喊了一句,“声声,你吃点再去?” “妈,我没胃口,你和爸吃吧。” 闻潮声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这件事总归是我的不对,是我让你们操心了。” 房门打开又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闻春申的步伐虚晃了一下,跌坐在床上。 “老闻。” 宋雪兰连忙靠近,眉心锁得更紧,“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能和孩子好好说呢?” “声声这孩子从小认死理、责任心本来就比常人还要强点,常鸣出了事,他过不去心里那关是很正常的。” “他要是无动于衷,将自己的事业、名声看得比人命还重要,那还是我们的儿子吗?” “……” 闻春申沉默了许久,承认了自己的私心,“潮声说得也没错,先不说事故责任到底判定给谁,我花钱镇压这个事故消息,确实是对常鸣那孩子不公平。” 宋雪兰接话,“我听说常鸣的母亲是靠小摊赚钱、将他拉扯长大的,同样为人母亲,将心比心,我想想就觉得难受。” “等常鸣醒后,我们再找时间好好商量一下,往后他的生活支出,我们家该负担的就负担了吧。” 事故已经发生了,总得想办法好好解决。 闻春申看着还没打开的午餐保温盒,也明白闻潮声最近独自承担的巨大压力,“我们也去医院吧,这孩子,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饭。” “好。” …… 无力感席卷了全身,疲惫再次翻涌,侵扰着闻潮声的神经。 电梯抵达了十六楼,电梯门一开,他就听见了近乎撕心裂肺的一声中文,“滚啊!都给我滚出去!” 随即,重物落地的叮呤哐啷声跟着响起。 闻潮声当即意识到不对劲,第一时间冲向了常鸣所在的单人病房。 此刻的加护病房内,已经乱成了一团—— 昏迷多日的常鸣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这会儿正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上,他的身上用于监测的仪器线头掉落一地。 原本打在胳膊上的输液管已经脱针了,还没打完的药瓶歪倒在了他的身边。 最严重的是,常鸣左侧大腿的截肢创面溢出了止不住的鲜血,已经彻底染红了无菌纱布和敷料。 护士看见了赶来的闻潮声,连忙求助,“闻先生,你总算来了!病患一醒来就接受不了事实,一直发疯拒绝我们的帮助!他现在身体情况还不稳定,这样子下去是不行的!” “滚开!” 趴在地上的常鸣眼眶猩红,神色阴郁又恐怖,完全看不见一丝以往的乐观模样。 闻潮声暗暗心惊,二话不说就跪在了他的身边,“常鸣,是我,你先冷静一点儿,好不好?我扶你到床上,我慢慢和你说。” “……闻哥?” 常鸣打了个冷颤,迅速扣住了闻潮声的手腕,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闻哥!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还在做梦?我的左腿呢?为什么不见了!” 指尖嵌进了皮肤里,几乎立刻见了红。 但闻潮声已然顾不到疼痛,他看着常鸣眼里的惊恐和抗拒,艰难组织着自己的措辞,“常鸣,对不起,当时情况太紧急了,医生说必须要截肢才能保住你的性命,我……” “闭嘴!我不想听!” 常鸣骤然打断,浑身都在发抖,“闻哥,你说什么?是你点头同意的?” 闻潮声想不出任何一个辩解的词,只能重复着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就能换回我的腿吗?你凭什么替我做主!凭什么!” “闻潮声,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为什么!” 常鸣的神色再度变得疯狂起来,“我没了腿!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去死!” “啊——” 眼看着常鸣的行为再度变得偏激和失控,闻潮声只好用尽全力制止他的疯狂,“常鸣!你别这样!” “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你有任何痛苦、埋怨你都可以朝我发泄。” “我已经在电话里联系过常阿姨了,她的加急签证已经下来了,她后天就能来陪着你了!” “我也会陪着你的!我会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 “……” 常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喘着痛苦的粗气,“你还想让我妈看见我这个样子?啊?” 他狠狠盯着眼前的闻潮声,面容近乎扭曲,“闻潮声,你说你照顾我?我凭什么相信你能一直照顾我啊?!” “来,你摸摸——” 常鸣抓住闻潮声的手,用力地往自己的已经截肢的左腿上按,歇斯底里地宣泄自己的痛苦和绝望,“你感觉到了吗?我的人生已经毁了!” 掌心触碰到了虚无,然后才是黏腻的、令人心悸的血色。 闻潮声只觉得窒息感一瞬间没过了头顶,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第88章 “你说照顾我?你能照顾我多久?十天还是半个月?”常鸣望着近在咫尺的苍白脸色,眼色里再不见一丝乖巧,反而有种阴鸷的、脱离了轨道的掌控欲,“闻潮声,我的一辈子都毁了,你能负责到底吗?” “……” “对了,你男朋友知道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了吗?你不是还要赶回去陪他过生日吗?” 闻潮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你……” 常鸣挤出一声阴恻恻的冷笑,掺杂着积压了多月的嫉妒,“闻哥,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那个叫席追的男演员,是你的男朋友吧?” ——砰! 病房外,提着保温盒的闻春申推门而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脸震惊的宋雪兰。 “潮声,他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闻春申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仿佛难以接受刚刚听到的荒唐事实,“你和席追在交往?” ----------------------- 作者有话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感谢小可爱们的订阅支持! 第55章 安全通道内的感应灯已经坏了, 只有边角的一扇小窗透进点阴沉的光线,空气里漂浮着浑浊的细小微末,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闻潮声!你现在立刻把话给我说清楚!” 闻春申第一次用绝对严厉的目光审视着自家儿子, “常鸣刚才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席追是你的男朋友?” 宋雪兰站在闻潮声的身边, 拍了拍他的后背,温柔出声,“老闻, 你别这么严肃,说不定只是误会呢?毕竟常鸣才刚醒来,他的意识还不清楚,加上声声和小追的关系本来就好……” “你别替他找理由!” 闻春申打断了妻子的温声细语,灼灼的目光几乎要把闻潮声的脸烫出一个窟窿, “是是非非,让他自己说清楚!” “就是因为连常鸣一个外人都能说出那些话,我才觉得更可疑!闻潮声,你和席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闻潮声哽住呼吸, 欲言又止。 闻春申立刻补了一句,“别想着在我面前撒谎!你有几斤几两,我清楚得很!” 闻潮声从小就不是会撒谎的脾性,一说谎话就容易露馅,何况还是在亲近的父母面前。 如今这情形,是根本遮掩不过去了。 “是, 就是你们听到的那样。” 闻潮声认命般地合上眼, 像是等待着某种宣判,“我和席追……在谈恋爱。” 宋雪兰落在他后背的安抚霎时僵住了,不可置信地喃喃,“声声, 你说什么?” “你……你……” 闻春申头一次被自家儿子气得发抖,将攥在手中的保温盒径直砸了过去,吼道,“闻潮声,我看你真的是出息了!” 哐当! 保温盒砸在闻潮声的腿上,又掉落在地,原本带着“父爱”精心准备的菜色,顷刻成了一团混着灰尘的垃圾。 结婚这么多年,宋雪兰第一次见丈夫急得动手,她急步走上前去劝,“老闻,有话好好说!你别吓着孩子!” “你还怕我吓着他?我已经快要被他气死了!”闻春申指着闻潮声的手都在颤抖,“闻潮声,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啊?啊?”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和席家是什么关系吗?你们俩怎么敢乱来的!” 他刨根究底地问,“我问你,这段恋爱是谁先挑起来的?是你,还是席追?谈了多久了?!” “……” 闻潮声垂落的眸光掠过一丝痛苦,闷声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在了自己的身上,“是我,我高中那会儿就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了。” “我很早开始就在暗恋席追了,《轮廓》也是我主动邀请他来拍的,后来和他在甘南有了更多的相处。” “等初到了柏林,自然而然就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快一年半了。” 既然瞒不住,不如坦诚交代。 “……” 宋雪兰一边牵制着丈夫,一边也难以消化这个事实。 她突然想起闻潮声以往对于席追的过分关注,突然想起了两人在年初那段时间的同进同出,甚至还想起了那个早上被席追接通的电话—— 那些曾经没有深挖的细节,在此刻都有了明确的答案,两个孩子居然真的在谈恋爱! 宋雪兰原以为自己足够开明,可当真“同/性/恋/情”发生了自家儿子的身上,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地接受。 她的喉咙里堵了千言万语,最终还是汇成了出口的一句否定,“声声,这是不对的呀。” 闻春申和席渠鑫亲如兄弟,宋雪兰和沈若更是亲闺蜜,双方一直将彼此的孩子都当成了“干儿子”看待! 席、闻两家一直是世交,都是很传统的那类家风,闻潮声和席追甚至都是家中独子。 他们居然背着一众长辈亲戚,偷偷摸摸地谈起了恋爱?就算当父母的能够勉强接受,那两家更年长一点的老人们呢? 就比如席老先生,他可是一直盼着席追结婚生子的! 夫妻一体,闻春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席追毕业后放着好好的家族企业不做,突然要当演员进娱乐圈,也是因为你,是吗?” “闻潮声,你应该知道席老先生有多盼望着席追结婚成家吧?啊?” “你想过没有?他老人家有心脏病,如果你们的恋情传到他老人家的耳朵里!万一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你们俩打算怎么办!” “……” 闻潮声无言以对。 他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问题,此刻却被父母挑破、摆在了眼前。 闻春申越想越觉得荒唐,他实在不能接受儿子是个同/性/恋的事实,“闻潮声,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和席追交往!你们俩必须给我分手!” 闻潮声垂落在两侧的双手攥了又攥,向来听话的他却没同意,“我不会和席追分手。” ——啪! 气急了的一巴掌落在了闻潮声的脸颊。 宋雪兰来不及阻止,惊呼,“老闻!你做什么呢!孩子就算有错,你也不能打他啊!” 闻春申当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过激,暗生后悔。 可他正在气头上,根本拉不下面子、说不了一句软话,“你不和他分手啊?好啊,那你就给我听清楚了——” “闻潮声,你和席追的事,我坚决不同意!” “你如果一意孤行,我闻春申这辈子都不会认你这个儿子!” 闻春申态度坚决地甩下这一番话,沉着脸夺门而出。 宋雪兰想要追上去,但目光触及到闻潮声发红的脸颊时又停了下来,“声声,疼不疼啊?你、你爸他是气糊涂了……” “妈。” 闻潮声偏过头,避开宋雪兰的安抚,忍住哽咽,“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宋雪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缓缓落下了手,“声声,妈妈向来支持你做任何事情,但这次你和席追的事,我和你爸爸一个态度——” “不行就是不行,你和他不合适,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 “你也不想两家因为你们俩的感情闹得太僵的话,是吧?长痛不如短痛。” 宋雪兰点到为止,又问,“何况,常鸣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事有轻重缓急,你和你爸爸都先好好冷静一下。” 说完,她就收拾了地上的狼藉,也离开了。 安全通道的门缓缓合上,生锈的铁门发出断断续续的嗞啦噪音,有些刺耳。 闻潮声眼神空洞地站在原地,脸颊上发麻的疼痛早已经泛进了心底。 父母的反对比他想象中得还要决绝和强烈,让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 闻潮声头疼欲裂,无力地跌坐在台阶上,颤抖着将自己缩抱成了一团,企图找到一点儿虚假的暖意。 “……” 席追。 好想席追。 闻潮声任由自己的冲动作祟,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想要不管时差、就这么拨通对方的微信电话。 可是老天爷像是有意阻止,只剩了一丝血皮电量的手机骤然弹出了关机提醒,没等他按下拨通键,手机屏幕就骤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 闻潮声呆呆地望着手机黑屏里的自己,憔悴又狼狈,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也会像此刻这样,永远黯淡无光。 … 闻潮声独自在安全通道内待了许久,直到勉强压住了那点痛苦情绪,他才回到了单人病房。 常鸣已经被医护人员重新安置在了病床上、打了镇定剂,合着眼,似乎是在昏睡。 第89章 闻潮声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才刚坐下,病床上的人人虚弱地睁开了眼。 “……” “……” 四目相对,沉默蔓延。 常鸣的神色很平静,像是已经从最开始的疯狂状态中挣脱了出来,看向闻潮声的眼中甚至充满了歉意。 “闻哥,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想要冲你发脾气的。” “……” 闻潮声怔住。 “我知道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常鸣的眼眶霎时发红,可怜又憔悴,“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我的身上呢?为什么就我这么倒霉呢?”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企图逃避事实,“我、我实在是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医生说过,常鸣右腿的神经同样受创严重,哪怕避免了截肢的命运,也不代表就能恢复如初。 闻潮声看着常鸣逐渐用力的双手,连忙伸手制止,“常鸣,你别激动,小心脱针。” 他反过来给眼前人道歉,“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是我们剧组对你的保护措施没做到位,也是我身为导演判断有误,在这件事情上,我有一定的责任。” 闻潮声还记得当年拍摄《轮廓》时,他和席追在马背上的一段交谈—— “但凡剧组有人受伤,我都会负责。” “闻潮声,你已经是一位很好的导演了。” 如今,事故已经发生了,伤害已经造成了。 闻潮声刻在骨子里的责任感、从小坚守的道义心都不允许他做一个逃兵,“常鸣,我会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 他可以陪着常鸣好全出院,可以给常鸣定制合适的假肢,可以陪着常鸣复建重学走路,也可以托关系给常鸣安排力所能及的新工作。 更甚之,他愿意肩负起常家母子未来几年的生活开支。 常鸣听见闻潮声的亲口承诺,反将他的手抓牢,“闻哥,真的吗?” “……” 闻潮声不习惯这样的肢体接触,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常鸣用力攥得更紧了,锲而不舍地追问,“闻哥!你真的会留下来陪我吗?” 闻潮声点头,“会。” 但他还是找理由挣开了常鸣的掌心,“我去给你弄点温水,你躺好,别乱动。” “嗯。” 常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闻潮声的身影。 在对方转身背对的那一瞬间,他的眸光露出了仅仅一秒的疯狂,又迅速恢复了可怜模样。 …… 次日下午,常鸣的母亲常晓梅赶到了医院,上了年纪的朴素女人在瞧见儿子缺失的左腿后,顿时泣不成声。 她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对象,最后只能将全部的痛苦都砸在了“导演”的身上。 面对劈头盖脸的指责,待在病房里的闻潮声无处可躲,只能不停地道歉,最后,还是昏睡转醒的常鸣制止了这场单方面的控诉闹剧。 就这样又过去了三天。 处在气头上的闻春申没再来过医院、更没有和闻潮声再见面,反倒是宋雪兰在电话里又和他谈了一通。 大致的意思还是劝闻潮声在解决完常鸣这件事情后,再结束和席追的恋情。 只是,常鸣的情绪反反复复,激烈抗拒外人看见自己缺失的左腿,特别排斥专业护工的存在。 闻潮声实在无暇分心说服父母,不得不将大部分地精力都放在了常鸣的身上,无奈之下,他还和和常晓梅确认了换班的时间、打算轮流照顾。 今晚轮到常晓梅陪着常鸣。 闻潮声独自回到了医院附近的小旅馆,胡乱地冲了一个冷温水交替的澡。 最近事情堆积得太多,严重影响了情绪,他已经很久没再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身体的疲惫早已经达到了极限。 闻潮声裹着单薄的被子刚刚躺了下来,忽然间,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发出一连串的震动。 急得仿佛催命。 闻潮声一看是常晓梅的来电消息,顿觉不妙,“喂?” 但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位年轻护士的声音,“是闻先生吗?麻烦你赶紧来医院一趟!” “1602号房的病人不久前砸碎了玻璃药瓶、割腕自杀,现在还在手术室抢救!他的母亲被吓得情绪激动,也快晕过去了!” ——嗡! 前所未有的绝望从脚底直冲脑门。 闻潮声的困意被这个消息撞得稀碎,他来不及顾及自己日益加重的感冒症状,“我马上就过去!” 深夜的抢救室门前。 黑发里掺着大量银丝的常晓梅蜷缩在地上,哭得近乎颤抖。 闻潮声迅速跑了上去,企图搀扶她起来,“阿姨,地上凉,你先起来。” “潮声,潮声啊。” 常晓梅在泪眼婆娑中看清了闻潮声的身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阿姨求求你了,我真的求求你了。” 她慌忙调整姿势,直直跪在了闻潮声的面前,“你救救我们家小鸣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我知道他,我了解他——” “他年纪轻轻成了残废,小鸣不想拖累我,他根本就不想活了!” “小鸣这两天只听你的话,吃药、打针治疗……他都只听你的话!” “只有在你面前,他还有点求生的意志!你帮阿姨救救他!我求你了!救救他!” “……” 闻潮声被这一连串的哀求弄得手足无措,“阿姨,你先起来,你先起来好不好?” 常晓梅瘫坐在了医院的长椅上,哭到力竭地喃喃,“是你的电影、是你的剧组把他害成这样的,潮声,你不能丢下他不管啊!做人要有良心啊!” 面对指责,闻潮声哑口无言,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变成了一摊不会流动的死水,一点点污染了他原本的生气。 内心名为“罪恶感”的枷锁叠加了一道又一道,无形的重量压得闻潮声动弹不得。 怎么办? 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 入夜,窗外又落起了小雨。 所幸医护人员发现得及时,常鸣成功捡回了一条命。 闻潮声将病房里唯一的毛毯盖在了常晓梅的身上,对方在大惊大悲过后已经筋疲力尽,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 闻潮声坐回冷硬的木椅上,根本不敢合眼休息,连日来发生的一切像是在脑海里过幻灯片—— 从剧组的意外事故,到常鸣截肢才能保命。 从恋情被父母知晓,到闻春申那坚决不同意的一巴掌。 从常鸣突如其来的自杀,到常晓萍对他崩溃至极的哭求。 短短半个月,事业、亲情和爱情就全方面地陷入了停滞,闻潮声突然对未来没有了把握,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抓住住什么。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视线一直停留在了和席追的聊天框界面上。 情感和理智在相互拉扯。 也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闻潮声回过神,连忙凑近关心,“常鸣,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常鸣虚弱地问,“……我还没死吗?” 闻潮声听见他口吻里尚存的死志,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活着没意思啊。” 常鸣的眼色隐在昏暗里,让人看不真切,“闻哥,我其实用手机查过了,剧组的事故在网上没有走漏一点儿风声,你们花钱处理了,是吗?” “……” 闻潮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常鸣似有若无地笑了声,“没关系,我大概能想明白,像我这样还没出道的小演员,本来就是没有资格谈论公平的。” “只有把我受伤的事情压下去,你的导演事业才不会被人非议、受到影响。” “不,不是这样的。” 闻潮声试图反驳,却找不到任何支撑点。 因为花钱镇压这件事情的人是他的父亲,而闻春申的出发点恰恰就是为了他。 事到如今,这件事已然和他脱离不了关系了。 “闻哥,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一点儿都不怪你,这或许就是我的命。” 常鸣确实很崩溃,也痛苦。 他那天就是为了得到闻潮声更多的关注,才会不管不顾地往上爬。 谁都没有预料到意外会发生,也包括常鸣自己。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抓住这次机会,他就是要利用闻潮声的愧疚心、道德感,想尽办法将眼前人“绑”在自己的身边。 常鸣心底溢出自私的占有欲,表面却伪装得当,“闻哥,你在国内有自己的事业、有你爱的男朋友,你的心不在这儿,你不可能照顾我一辈子,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继续去过你幸福完美的人生。” 第90章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仅闻潮声可见的脆弱,“而我呢?你有想过我要怎么办吗?” “……” 闻潮声没有答案,他没办法去替常鸣设想未来。 “我已经废了,人生也没了指望,继续活下去只会成为我妈的负担。” 常鸣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常晓梅,又重新看向闻潮声,将威胁藏在了平静的口吻下,“这次割腕不成,下次我就可以捅心脏、跳楼……” 闻潮声呼吸一颤,连忙制止,“常鸣!” 常鸣看见他外露的内疚,却笑着问他,“闻哥,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你会记我一辈子吗?” “……” 闻潮声只觉得自己陷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不知不觉就背负上了常鸣的人生,“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我想?我想就有用吗?” “你是健全人,你男朋友也是健全人,你们怎么会懂我此刻的感受?” 常鸣的目光在昏暗中锁定他,阴郁万分地抬起自己刚刚割过的手腕,“闻哥,如果我说,我才是最需要你的那一个,你能明白吗?” “……” 闻潮声没回答。 而床上的人也点到为止地合上了眼。 病房里开了暖气,但闻潮声还是觉得冷得可怕,许久之后,他麻木而僵硬地打开手机微信。 屏幕上的光亮照亮了闻潮声瞳孔深处的痛苦,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为最无力、也最惨白的一句: “席追,我们分手吧,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对不起。 他好像已经走投无路了,不应该再把席追拉扯进来,与其让对方卷入这些压力,还不如由他亲自斩断关系。 或许,一切到此为止才是最好的。 -- 华国云城,《狼川》拍摄现场。 狭小而闷热的休息帐篷里,席追独自缩坐在小马甲上,手里还拿着一叠厚厚的、注满了标记的剧本。 助理快步走了进来,将手里的咖啡递了过去,“席哥,给,今晚估计得通宵拍夜戏呢,提提神。” 席追有些意外,“你从哪里弄到的冰咖啡?” 为了配合剧情背景,剧组这半个多月都待在深山里拍摄,除了主创大咖,其余工作人员、配角演员的衣食住行一律从简。 晚上这个点了,想要在深山老林里喝上一杯咖啡,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助理笑笑,“从杨哥助理那边蹭的速溶咖啡和冰块,你将就一下?” 他跟在席追身边小半年了,知道对方私底下是个有钱少爷。 如今为了保持新人演员该有的低调,席追完全服从了剧组的安排,休息时间只能缩在这种临时搭建的小帐篷里。 又因为题材的特殊性,电影《狼川》的拍摄并不轻松。 作为组里为数不多的新人演员,席追没有所谓的“动作替身”,所有的戏份都要自己亲自上场,蹭破皮、流点血也都成了家常便饭。 “……” 席追预感到今晚的拍摄不会轻松,也不管咖啡的味道正不正宗了,给自己灌了好几口。 他将已经铭记于心的剧本放到一边,忍不住问,“最近没有人给我打微信电话?” 助理保管着他的私人手机,摇头,“没。” 席追的父母知道他忙着拍戏,日常不会打扰,但会通过助理的微信简单询问他的近况。 “……” 席追眉心微蹙,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 按理来说,闻潮声的电影应该已经杀青了?加上后续的收尾工作,这几天应该就要启程回国了。 即便对方再不愿意打扰他的工作,总归要和他明确一下回国的时间,可最近一点儿怎么动静都没有? 席追问,“我手机呢?” 话音刚落,小帐篷外就响起了工作人员的提醒,“小席老师,孙导让你过去踩点试戏。” 席追注意力微转,礼貌回应,“好的,马上。” 他重新拿起边上的剧本,制止了助理翻找的动作,“算了,等今天收工回去再说。” 反正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要是让闻潮声知道他在拍戏间隙,又想要拿手机分心打视频电话,只怕得遭到一顿“批评”。 席追想起恋人作为导演一本正经的训人模样,笑着迅速起了身。 … 今晚有一场重中之重的爆破戏份,电影男主、男二都要参与其中,这也是席追为数不多的高亮戏份。 因为有关部门对山林实地爆破的严格规定,现场只能有一次真“爆破”的拍摄机会。 席追跟在另外两位主演老师的身后,严谨又认真地记下了每一处的爆破点。 众人前前后后踩点试戏了一个半小时,反复确认每一个动作细节后,这才开始了正式的拍摄。 ——action! 打板声在山林里回荡。 “点一,破!” 随着爆破组的一声令下,一簇猛烈的火光骤然从地底冒了起来。 席追迅速进入了角色状态,动作利索地在凹凸尖锐的石子地上滚了一圈,避开身侧的一处爆破火光,然后急速朝着另外两人跑去。 ——砰!砰!砰! 短短几秒,周围的火光越炸越多,竟和踩点试戏时的爆破节奏有了细微的差别。 轰隆! 忽然间,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热浪袭来。 席追的耳膜骤然发痛,压根听不清爆破组那声不受控的惊呼,“席追!快躲开!” ----------------------- 作者有话说:确实是事情都堆在这个时期了,我们小情侣是一对小苦瓜orz -- 感谢订阅支持[红心]这本还有小可爱在看嘛[爆哭] 第56章 ——轰隆! 窗外一道惊雷砸了下来。 浅眠中的闻潮声瞬间被惊醒, 下意识地喊出声,“席追!”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他。 过了好几秒, 闻潮声才从虚无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疲惫地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他还在医院里。 今晚是他守在病房里陪护常鸣。 两天前,他们成功换到了有陪护小床的新病房,而常鸣的各项身体数值也逐渐趋于稳定。 闻潮声看了一眼隔壁病床上还在睡觉的常鸣, 干脆侧身背对着、安静地蜷缩在了陪护小床上。 他从枕头底下摸索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一月二十二号,凌晨三点四十一分。 “……” 国内外有时差。 再过三个多小时,国内的席追又要过生日了。 闻潮声眸光微动,他原本答应过对方要赶在生日前回国的, 眼下注定是要食言了。 积压在心底的思念轻易就爆发了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闻潮声不由自主地点进了依旧置顶的微信,和席追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一周前的那句“分手”上。 席追没有给出回应。 不知道是忙着拍戏没有看见,还是被他突然性的分手气狠了不说话。 闻潮声知道自己突然性的分手言论很糟糕, 不敢去看那条在压力之下发出的消息,只好点开席追的朋友圈转移注意力。 对方设置了近半年可见,日常朋友圈的内容不多—— 刚送他出国的那两天,席追发了一张黑老大和快快的合照:“傻鸟,呆龟。” 男二电视剧杀青的那天,席追发了一条捧着鲜花的杀青照, 配文是很酷的“墨镜”。 进组电影《狼川》的训练营那天, 席追发了一张训练计划表:“没想到毕了业还要集训。” 以及,还有两条仅闻潮声可见的朋友置顶: 是“一周年快乐”的雪地烟花,以及“最佳男主和最佳导演”的雪熊奖杯。 闻潮声将这几条朋友圈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眼眶不知不觉就泛了酸。 他退回到微信界面, 指尖虚虚地停留在了聊天输入框内,想要再送上一句“生日快乐”,却觉得自己早已经失去了身份和资格—— 既然已经提出分手了,就应该干脆点断了联系。这样前一句“分手”,后一句“生日快乐”也太不像话了! 席追看到了会怎么想?万一追问他为什么分手,他又该怎么解释呢? 屏幕照应出闻潮声眼中的踌躇,他始终没敢将这句“生日快乐”发出去。 忽然间,背后响起了宛如男鬼般阴恻恻的询问,“闻哥,你不睡觉在做什么?” “……” 闻潮声被吓得一激灵,紧接着,他的手机就被身后人夺了过去。 掌心倏然一空。 闻潮声忙不迭地翻身、爬坐起来,“常鸣,你做什么?” 第91章 常鸣不知何时醒来,靠坐在了病床边上,死寂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微信界面。 闻潮声呼吸发急,当即想要拿回来,“你拿我手机做什么?还给我!” 常鸣一手抬高了手机,一手挡住了闻潮声的动作,似笑非笑,“闻哥,你大半夜不睡觉,是因为太想你的前男友了?” “怎么?你前男友今天要过生日了?” “……” 闻潮声是个边界感和分寸感都很重的人,最不喜欢别人去探听自己的隐私。 他蹙了蹙眉,向来温和的语气里涌上了一丝抗拒,“这不关你的事!把手机还给我!” “怎么不关我的事?” 常鸣的眸中掠过一丝快要杀人的嫉妒,瘦削的脸颊在昏暗中显得有些可怖,“闻潮声,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都在骗我,是吗?” “你根本就没打算留下来照顾我!你的心早就飞回到国内了!”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冷笑,张口就是质问,“你的电影剧组毁了我的人生!” 如果不是为了吸引闻潮声的目光,他那天根本就不会爬那么高! 如果不是剧组对于安全资质的检查出了纰漏,他也根本不可能会出事! 这一切的痛苦,必须要有人和他一起承担! “闻哥,你还想要假装无事发生去享受你的爱情、继续你的事业?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 闻潮声看见常鸣严重的绝望和疯狂,胸口像是堵了一口大石头。 医生特意交代过,突遭截肢的病患一般很难轻易接受现状,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心理创伤障碍。 严重情况下,他们不仅会伤害他人,还会选择用自杀结束性/命,从近期的心理检测结果来看,常鸣已经陷入了比较极端的状态。 所以,陪护在身边的家属、朋友更尽可能地考虑并且开导他的情绪。 闻潮声憋出一句再苦涩不过的事实,“你已经看到了,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我没有要复合的想法,而且你现在还在接受治疗,我不会丢下你回国、继续发展我的事业。” “是吗?” 常鸣瞥了一眼还亮着的微信界面,眸底显露近乎偏执的掌控欲,“既然你们都分手了,那还留着他的微信做什么?闻哥,我替你了结吧。” 闻潮声思绪一凝,“什么?” 常鸣也不管闻潮声同不同意,强行越了界限,迅速替他删除了席追的微信好友。 “不行!” 回过神来的闻潮声迅速扑了上去,甚至顾不上常鸣还是一个伤患,他惊慌失措地夺回了手机,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微信置顶变得空空如也。 席追的微信连带着往日的那些聊天记录,全都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 闻潮声的大脑霎时空白一片,所有的念想都随着这笔“删除”一同泯灭。 心脏剧烈的痛感传递到了身体各处,瓦解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扼住,就快要窒息了。 常鸣重心不稳地被倒在床上,却没有呼痛,偏头欣赏着闻潮声一变再变的痛苦表情。 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闻哥,这下你的微信列表干净了,是不是?” 闻潮声心如死灰。 他看着床上近乎陌生的常鸣,第一次失去了和对方沟通的念头,只想要逃离这个逼仄的病房。 “闻哥!你别走!” 常鸣变脸比翻书还快,又一次用可怜兮兮地语气喊住他,“是你亲口答应要留下来照顾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 闻潮声步伐顿了一秒,没理他,继续往外走。 哐当! 常鸣猝不及防地摔下了床! 创口处的剧烈痛感袭来,疼得他目眦欲裂,失控大喊,“闻潮声,你今天要是丢下我、走出这个门,我就死给你看!” 声嘶力竭的一个“死”字,化成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将闻潮声又一次被困在了原地。 他看着倒地不起、甚至以死威胁的常鸣,整个身体都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悲凉。 从小接受过的教育告诉他——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会比一个人鲜活的生命来得更加重要。 常鸣顾不上断肢处的疼痛,拖着残破的身躯爬到闻潮声的面前,紧紧攀住他的裤脚哀求。 “闻哥,我错了,你别生气,我……我知道我刚刚又变得不像我自己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哭着、颤抖着道歉。 “我只是太害怕你会离开我了,现在除了你和我妈,没人会在意我了……” “你别走好不好?我腿好疼,我太疼了……” “……” 能逃吗? 根本逃不掉的。 如果常鸣今晚正因为他的离去而出了事,只会陷入无穷无尽的自我愧疚中。 闻潮声深吸一口气,强逼着自己面对眼前不可逃离的残酷事实,“我先扶你起来,喊护士给你查看一下伤口,你别再乱动了。” … 滴滴滴—— 病床前的监测仪器发出细微的规律声响,昏迷多日的席追终于有了苏醒的痕迹。 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抬起沉重的眼皮,失了焦的视线无法对准四周的场景,混沌的大脑里唯有迷茫。 “……” 这是在哪里?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氧气面罩里的气息强势灌入口鼻,席追不太舒服地蹙眉,耳边却响起了护士的惊喜声。 “醒了!病人醒了!快去通知主任!” “……” 席追的身上贴着好几根监测的导线探头,他被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痛苦刺激着混沌初开的理智。 直到医护人员的一番检查过后,他混沌的思绪才恢复了一点儿清明,也才从经纪人的口中得知了情况—— 剧组的爆破戏份出了重大意外,他和另外两位主演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三位演员里面,席追的受伤情况是最严重的,连夜转到了省级医院动了手术,术后还在icu躺了四天才脱离了危险。 今天,已经是他出事昏迷的第七天了。 “……”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席追的思绪全然被腹部的疼痛占据,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一直守在病房里的温茴和他说明的情况,“你家里人第一天就已经赶到医院了,这周一直轮番守着你。” “你爸妈今早回酒店休息了,不过我已经发消息通知了叔叔阿姨,他们两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你待会儿就能见到。” “……” 家里人都来了。 那闻潮声呢?从海外回来了吗?也知道他出事了吗? 想起自己许久未见的恋人,席追虚弱的脸上多了一丝急切,他努力地从干涸的嗓子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我手机呢?” “哦,在这儿,助理已经交给我了。” 温茴从自己的背包里翻找出了席追的手机,替他充上了电、开了机,“你现在要看?” 席追还没对外透露自己和闻潮声的恋情,艰难抬起正输着液的手,“……给我。” “才刚醒呢,你是想要联系谁?”温茴拿他没办法,递了过去,“小心点,能拿稳吗?” “……” 席追嗓子很难受,所以没有应答。 他强撑着那点力气抓住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微信界面,想要给恋人报个平安。 霎那间,无数的红点消息跳了进来,席追的目光习惯性地落在了置顶的那一栏。 没有想象中的着急关切,也没有约定好的日常报备,引入眼帘是最让他意想不到的那句: “席追,我们分手吧,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 有那么几秒,席追以为这是自己重伤后产生的幻觉。 可身体上的疼痛不断地刺激着他的意识,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条微信消息上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闻潮声跟他提了分手? 为什么?他做错了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席追只觉得呼吸里都夹带着难以消弭的痛苦,他冒起了无数的问号,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尝试给闻潮声发去了消息。 但迎接他的是,消息未能发送成功的红色感叹号! “……” 闻潮声删了他的微信? 一瞬间,内心翻涌的痛苦在压过了身体上的重创,如同海啸彻底摧毁了席追的精神世界。 固在口鼻处的供氧面罩像是失了效,不但没能带来任何的空气,反而压迫得他无法喘息。 “滴——滴——滴——” 第92章 心率监测的仪器里突然发出了警告。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温茴大惊失色,“席追?你怎么了?” 她连忙按响床头的求救铃,又怕医护人员来得太慢,火速跑出病房喊人。 哐当! 手机砸落在地。 为什么? 他要找闻潮声问个清楚! 席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力气和毅力,翻身滚落下床,腹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如同陷在陷阱里的野兽,明明动弹不得,却还在垂死挣扎。 “啊——” 忽然间,有人冲进了病房。 为首的席渠鑫和沈若看见自家儿子倒在地上,顿时惊慌失措。 “席追!” “小追!” “……” 陪同而来的夏逢一同样惊住了,但还维持着医学生该有的镇定,“叔叔阿姨,快!先让席追躺回床上!这样倒在地上很容易压扯他腹部的伤口!” “……” 席追的额头爆着青筋、冒着汗,眼眶通红得可怕,哪怕已然说不出一个字节,但脑海里有且仅有那一个念头—— 他要去找闻潮声! 他必须马上找到闻潮声问个清楚! 夏逢一看出好友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上的魔怔,急喊,“席追!你清醒点!不要乱动!” 知子莫若母。 沈若顷刻察觉到了席追的意图,“小追!你这是想要去哪里?是想去找谁?你别吓妈妈啊!” “席追!你刚才醒,听话,别胡闹了!” 席渠鑫看见自家儿子腹部渗出的鲜血,急得搬出了席追向来敬重的席老先生,“你爷爷已经被你吓得犯了心脏病,这会儿还在住院呢!” “你别再让他老人家、让我们担心了!” “……” 席追骤然脱力,停下了挣扎。 他神色空洞地盯着泛着白光的天花板,失去意识前的那一秒,仍然陷在难以形容的荒唐和迷茫里—— 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好只去五六个月? 不是说好会回来陪他过生日的吗?为什么突然就不要他了? ----------------------- 作者有话说:下章回六年后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紫心] 第57章 “……” 闻潮声! 声音被迫堵在了嗓子里, 任凭怎么使劲都喊不出来。 席追惊慌失措地睁开眼,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似曾相识的病房天花板,让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梦境。 席追环顾着空无一人的昏暗病房, 没等理清楚自己的思绪, 病房门就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视线猝不及防地相撞。 闻潮声疲惫的眼色里迅速流露出惊喜,“席追,你醒了?” 他快步走到病床前, 认真观察着席追的脸色和状态,“你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想不想吐?或者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闻潮声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见席追没有回答,他又急得想要找人,“你等一下, 我去给你喊护士!” “闻潮声——” 席追迅速起身,用力抓住了眼前人的手腕,“别走!” “……” 闻潮声垂眸,隐隐察觉到了对方的颤抖, “席追?” “我没事,也不难受。”席追根本不在意这点头疼和晕眩,只是再度要求,“你别先走,陪我待会儿。” 陷入昏睡的这段时间,他又梦到了六年前刚出事重伤、被通知分手的情景, 哪怕现在已经醒来、回到了现实, 但内心的恐慌还是挥之不去。 席追生怕闻潮声一离开,就又会用一条微信随便打发了他,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 闻潮声听话地止住了步伐,“好, 我不走。” 他瞥见对方略显有些干燥的唇,“你渴吗?我给你倒点温水?” 席追得到了他的保证,松开了手,“嗯。” 闻潮声迅速倒了一点儿温水,“给。” 席追忍住眩晕的那点不适感,目光紧锁着眼前人不放,“现在几点了?其他人呢?” “不到十一点。” 闻潮声将水杯递了过去,简单说明情况,“傍晚那会儿今兆来看过你了,茴姐和小朝他们刚刚才回去休息,明天一早会再过来。” 席追喝了半杯温水,明知故问,“你呢?你怎么不回去休息?” 闻潮声停顿了一两秒,给出的理由很官方,“剧组出现这种意外,你又一直昏睡不醒,身为导演,我有义务留下来照顾你。” 席追反问,“俞演呢?是不是也受伤了?闻导这么负责任,怎么不去照顾他?” “……” 闻潮声无言以对。 他很想说,俞演在送来医院的路上,就已经缓过神来并且已经清醒了。 虽然俞演的手被划伤,但还能活蹦乱跳,反倒是年长了几岁的席追看上去情况比较严重,一直昏睡着,还怎么喊都喊不醒。 席追见到这习以为常的沉默,干脆主动询问,“闻潮声,我都受伤了,你就不能和我说句实话吗?” “你今晚选择留在医院,仅仅只是因为导演这层身份和责任?还是因为你本人在意我、你在担心我?” 闻潮声对上席追漆黑却不冷漠的眼色,那些无处宣泄的恐慌像是骤然找到了出口。 他喉结微滚,再出口的声线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我、我担心你。” 壁画掉落的刹那,闻潮声覆上了一种“噩梦重演”的恐慌感,在前往医院的路上,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冒出那些有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 他怕席追再度重伤急救,也怕席追成为另外一个常鸣。 从出事起到刚刚,应激反应所产生的心悸、窒息、耳鸣在闻潮声的体内轮番轰炸。所幸傍晚那会儿有简今兆陪着聊了一会儿天,他濒临崩溃的状态才缓和了一点儿。 “席追,我担心你。” 闻潮声很轻地重复了一句,以往藏得极深的真心在事发后重新袒露,“……我怕你出事。” 其实医生在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过后,已然确认席追没有大碍,只是需要睡眠休整。 医院里有值班护士,会在席追转醒后的第一时间电话通知。 即便如此,闻潮声还是执意守在了病床前。 六年前,席追重伤住院,他已经错过了陪伴。六年后,他想要守着席追、第一时间看着对方醒来。 “……” 席追紧锁的眉头骤然缓和,内心的不安也因为这声坦诚而消除。 他瞧出闻潮声脸上止不住的疲惫,主动拢住对方的手往病床上一拉,“过来。” 闻潮声栽在床上,差点没能稳住重心往他怀里摔,“你做、做什么?” 席追抓着他不放,“我没事,你别熬夜守着了,躺上来睡觉。” 闻潮声拒绝,“不行,你才是病患,要好好休息,我在旁边坐着就可以。” “你……” 席追欲言又止。 强势的话到嘴边,再出口时却换了一种更服软的口吻,“我头还晕着,是需要接着休息,闻潮声,我想你陪我睡一会儿,可以吗?” 果不其然,这一招奏了效。 闻潮声纠结着,不太确定地问,“万一巡房护士进来了,怎么办?” 席追笑他,“我们只是正常睡觉休息,又不做其他的,你在怕什么?” “……” 席追装晕催促,“快点,我真的不舒服。” 闻潮声眉眼间的犹豫散去,闷声答应了,“那我脱一下外套。” 一来,是他始终做不到去拒绝席追的请求。 二来,是他实在太累了、也太怕了,他需要席追的气息和拥抱来感受安稳。 席追这才松开手上的禁锢,还给他腾了一点儿位置,“好。” 闻潮声脱了外套和鞋子,有些不自然地躺在了床上,他的余光瞥见了近在咫尺的席追,内心的歉意卷土重来,忍不住侧身说,“席追对不起。” 席追一秒领悟了他道歉的意图,露出略显严肃的神色,“闻潮声,你听好了——” “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不可控、不可预知,今天这事和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剧组上百号人,每天都会出现或大或小、或轻或重的意外情况,你是导演,但不代表你要背负所有的意外责任。” “没有人会怪你,你要学会自己给自己‘松绑’,别让自己活得太累了,好吗?” “……” 闻潮声眼眶隐隐有些发酸。 他怕席追看出端倪,不得不合上眼睛。 第93章 席追凑近将被子往上提了提,低声哄道,“我真的没事,再睡一觉就好了,你也安心睡吧。” “嗯。” 闻潮声从喉间溢出一声很轻的应答,没再继续任何话题。 病房里重新陷入一片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在交错回荡。 席追下午昏睡了好几个小时,这会儿其实很清醒,也睡不着觉。他静静注视着已然合眼休息的闻潮声,思绪不自觉地飘回了六年前—— 那次的重伤差点要了席追半条命,除了腹部最严重的致命伤,他的肋骨也骨折了,只能养在医院。 住院期间,他不止一次尝试联系闻潮声,但对方国内的手机号码一直无人接通,微信的好友申请也无人理会。 闻潮声本人联系不上,席追就将电话打给了认识的共友们,从林可漾到孙选再到廖奇,得到的答案近乎一致: 闻潮声待在海外不回来了,原本筹备得差不多的工作室也跟着停摆。 好友之一的林可漾追问过为什么,闻潮声也只简略回答“私事”,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无奈之下,席追又找到了《云端》剧组的副导演,但面对他的询问和打听,对方只说: 电影肯定是顺利拍完了的,但杀青之后,闻导没和我们一起回来,他具体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直到那时,席追才无比深刻地意识到——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只要闻潮声想刻意断了联系,就可以立刻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到了最后,席追甚至想要通过沈若去联系闻家夫妇,但对方一句话就把他打了回来: “你闻叔叔和宋姨早两个月前就去环游世界了,最近都不在国内,你突然找他们干嘛?” “……” 席追惦记着还有心脏病的席老先生,愣是没办法多说一个字。 也是在住院期间,作为发小的夏逢一得知了真实情况。他提议,可以在外网上找个靠谱的私家侦探去查,说不定可以找到闻潮声的下落。 走投无路的席追听从了他的建议。 日子就这么一晃眼到了春节,重伤初愈的席追赶在年前终于出了院。 为了庆祝他的康复,席家特意摆了摆了好几桌酒席,可席老先生在宴席上的一番话彻底将他震在原地: “小追,你闻叔前几天来看望我,我听他说,潮声那孩子找了一个对象,现在定居在国外了。” “潮声这孩子啊,从小到大就让人省心,这才多大?事业爱情都不落下,小追,你赶紧学学人家!” “……” 席追已经记不清当时听见这番话的感觉了,震惊、怀疑、还有一丝“被背叛”的荒唐。他自己第一次忘了礼节和分寸,丢下了一众亲戚长辈、夺门而出! 席追回家立刻收拾了自己最轻便的行李、拿上了早已经办好的护照和签证。 他要亲自飞一趟欧洲! 哪怕找遍《云端》剧组的拍摄地,掘地三尺,也要将闻潮声抓出来问个清楚明白! 可就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席追收到了一封私家侦探发来的邮件,原以为最无望的打探,换来了最致命的一段消息、一张照片—— “席先生,经过多月搜索,我们终于找到了目标人物的下落。” “但我们必须得如实告诉你:闻潮声先生已经有很稳定的交往对象,并且他的对象发现了我们的存在,责令我们跟踪人员删除了非法的偷拍照片。” “这边仅保留了一张照片,用于工作确认。另外,请你明确接下来是否需要继续跟踪?” 席追点开了那张附带的照片,背景是在一家咖啡店内。 许久不见的闻潮声正埋头研究着一叠资料,而他的里侧坐在一名高瘦的男人,对方将鸭舌帽压得很低,根本拍不清面容。 男人一手端着饮料靠近闻潮声,一手搭在闻潮声身后的长椅靠背上,姿态极具占有欲。 席追认得那个男人头上的鸭舌帽,是闻潮声平日里最爱戴的那一顶。 以闻潮声社恐内向的性子,如果不是两个人熟悉到了一定程度,断不可能出现如此亲密的一张照片。 “……” 席追凝视着照片里的两个人,内心的勇气突然间全部流失。 他不敢去找闻潮声了。 他甚至害怕相似的画面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席追头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两个人已经分手了!闻潮声已然有了自己的人生,而他只是一个被逐出场的前男友,没有任何干预的资格! 许久之后,席追给私家侦探回了停止继续调查的消息、结了尾款,然后将那张照片连同那份邮件一并删除。 … 受伤痊愈后,席追还是没有退出娱乐圈。 他说不清自己是想要证明什么,发疯似地开始不停地进组、拍电影、再进组、再拍电影,他试图用剧本里的虚拟人生来逃避现实,麻痹自己最真实的痛苦。 那些被分手的不甘,被背叛的怨恨,被丢下的不解,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逐渐混杂成了一团。 席追以为自己总有一天可以忘记这段不算美好的初恋,可每每午夜梦回,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着闻潮声。 直到席老先生高龄故去,席追才向父母双亲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甚至如实告知了自己曾经和闻潮声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再之后,席追终于拿下了百像奖“最佳男主”的奖杯,完成了曾经答应过闻潮声的那个承诺。 这次,席追终于有了足够的勇气做下了决定—— 他要去意大利,他要去找闻潮声! 哪怕对方的身边已经有了其他恋人的陪伴,他也要亲自见上一面才肯彻底死心! 可命运就是如此戏剧,在席追决意奔赴海外前,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抢先一步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席追……” 怀中的人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不安地呓语着,“席追……” 席追从沉重又潮湿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第一时间圈紧了闻潮声,“怎么了?我在这儿呢。” 闻潮声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很快地,又紧紧闭上了。 席追注意到他脸颊上不正常的潮红,蹙眉伸手探上额头,果然有些发烫。 “……” 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席追眸底闪过一丝懊恼,但随即就被满满的担忧占据,他凑近低声呼唤,“潮声?潮声,醒醒,你发烧了。” 闻潮声没有睁眼,他像是还处在混沌而虚无的睡梦中,只是一个劲地委屈嘟囔,“都没有用,为什么……都没有用呢……” “什么?” 席追的掌心往下一滑,温柔抚上了闻潮声的脸颊,“什么没有用?” 闻潮声不由自主地贴近了熟悉的热源里,哼哼唧唧的鼻音里夹带着说不上来的难过,“祈福没有用,生日愿望也没有用……你别……别受伤……” 席追愣了两秒,从中窥探出了真相—— 十一月的祈福是为了他,原来十二月的生日愿望也是为了他? “……” 爱意如潮水泛滥。 席追再也无法克制,低头吻了一下闻潮声的唇,“别怕,我不会再受伤了,你也乖乖的。” 以往的一切在此刻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只要闻潮声能回到他的身边就行。 … 席追忍住自己身体上的那点不适,干脆起身喊了值夜班的护士,麻烦对方给闻潮声测了体温。 38.7c。 席追要来了退烧药,抱着怀中人喂药。 闻潮声烧得迷迷糊糊,他看见席追递来的药,习惯性地乖乖含入口中,不同以往的苦感在口中蔓延。 一张烧红的脸被苦得皱巴巴的,愣是不往外吐,“唔。” “谁让你生吞的?”席追又哄着他喝水,“乖,喝水咽下去。” 闻潮声配合地吃完了药,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席追没了睡觉的心思,他向护士借来了体温计,每隔一个小时就要确认闻潮声的体温。 一夜未眠。 早上不到八点,小朝就回到了医院,一推开病房的门,他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闻潮声安安静静地睡在病床上,额头还贴了一片退热贴。 而昨天意外受伤的席追已经醒了过来,占据了另外二分之一的床位,视线始终关注着还在休息的闻潮声。 “席哥,你这是……” “嘘!” 席追迅速捂住闻潮声的耳朵,又递给助理一道“噤声”的眼神,“他刚退烧,别吵吵。” 小朝给嘴巴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轻手轻脚地坐在沙发上。 第94章 或许是早已经对两人的关系有了充足的猜测,他没显得太惊讶,“席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头还晕吗?” “还好。” 席追低声回应,主动要求,“小朝,你帮我去买点早餐,要清淡点的。” 小朝本来就不想待在这里当电灯泡,连忙比了一个“ok”的手势,火速开溜。 早上的医院走廊里总归不像晚上那么安静,没过多久,闻潮声还是被吵醒了。 睁眼的一霎那,他就对上了席追关切的眼,“醒了?” “嗯。” 闻潮声有些迟钝地爬坐起来,眼睛很酸,“几点了?” “还早。” 席追替他揭掉了额头上的退热贴,将边上的温水递了过去,“你持续烧了一个晚上,先喝点水。” 因为头晕,闻潮声一时还回不过神,他很听话地捧过了水杯,仰头乖乖喝完,又下意识地将杯子递了回去。 唇色沾了水光,被浸润得很漂亮。 席追隐晦的视线在闻潮声的唇上停了两秒,压下那点不可言说的冲动,只用指腹轻蹭了一下他的嘴角。 “沾了点水,你现在感觉好点没有?” “你……” 闻潮声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惹得一怔,“我、我好多了。” 席追慢悠悠地凑近他,“不是已经退烧了吗?怎么脸还这么红?” 闻潮声本来就不排斥这样的亲密,只顾着狡辩,“刚睡醒,热的。” 席追短促地笑了一声,也不戳穿他拙劣的借口,“需要去简单洗漱一下吗?待会儿吃点早餐。” 闻潮声点了点头,“好的。” … 在医生的要求下,转醒的席追又做了一遍全套的检查—— 他额头上的伤不算严重,不过确实被砸出了中度脑震荡,需要好好休养一阵。 下午,闻潮声和简今兆等人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在微博上公开发表了这次的事故声明,并且诚心诚意地附上了道歉。 因为两位男主角都挂了彩,剧组不得不暂停拍摄、休息了一段时间。 好在电影的拍摄进度一直顺利,剩下的戏份已经不多了,复拍后还是赶在了年前完成了杀青。 ——砰! “杀青大吉!” 礼花和欢呼同时传来,“《烂泥》未来票房大卖!” 身为剧组的核心双男主,席追和俞演被一众人簇拥到了杀青蛋糕前,早有准备的闻潮声和副导演各自抱了一束杀青鲜花,走了上来。 副导演率先开口,“两位老师辛苦了!感谢你们出演了《烂泥》这部电影,杀青大吉!” “谢谢副导。” 俞演的视线在席追和闻潮声的身上各自晃了一圈,格外有眼力。 他毫不犹豫地抢占了副导演手中的杀青鲜花,说起了场面话,“两位导演,还有各位工作人员也辛苦了!我第一次出演电影,谢谢大家对我的包容!” 席追早就注意到了闻潮声捧着的黄色玫瑰,走近,“导演,这束花是给我的?” “嗯。” 闻潮声欲言又止,只是将自己精心挑选的黄色玫瑰递了上去,“席追,杀青快乐。” 谢谢你,又一次成为了我电影的男主角。 也谢谢你,给了我重新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闻潮声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隐去了这两句真心话,周围的工作人员太多了,他不敢表述任何会引起误会的言论,免得给席追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短暂对视间,席追却像是有了心电感应。 在伸手接花的那一刻,他当众拥抱住了闻潮声。 周围的欢呼声顿时响了起来,有人在故意起哄,也有人就是在单纯凑热闹鼓掌。 只是在这样的氛围下,毫无准备的闻潮声免不了错愕又惊慌,“席追?” “谢谢导演。” 席追始终把控着当众的分寸,只是在结束这一短暂的拥抱前,偏头在闻潮声的耳畔给出了默契回应。 “谢谢你,让我又一次成为了你电影里的男主角。” ----------------------- 作者有话说:杀青咯,席哥结束嘴硬阶段,主动开始追老婆了~[抱抱]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红心] 第58章 临近春节,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急着赶时间回家过年,闻潮声和简今兆等人商量后,一致决定将杀青宴安排在年后。 又是一年到头, 各大公司必不可少的就是年会环节, 身为全盛娱乐艺人部的一哥,席追注定逃不开这样的社交场合。 于是在杀青宴后的第一时间,他就被经纪团队火速“架”回了海市。 剧组的大部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横城, 奔赴回了各自的目的地。 落了单的闻潮声收到了表哥宋庭的热情邀请,让他跟着一块回家吃年夜饭。 这些年,闻潮声一直生活在海外,和父母的关系都隔了一层纱、不再亲近,何况是宋家那些根本就不怎么见面的亲戚长辈? 以他的性格, 去了只会徒增尴尬。 于是闻潮声婉拒了,带着快快回到了海市的那间出租屋。 偌大的平层套房内,此刻空无一人,所有房间小门紧锁, 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闻潮声在微信上问了房东才知道,最左边的租户已经到期搬离了,年尾暂时找不到新租客,只能暂时空置。 至于右边的两户租客,也都趁着年节回家了。 好在闻潮声早已经习惯了孤独的节奏,他慢悠悠地更换了床单和被套, 抬眼望着窗户外依旧没有变动的led海报墙, 心情却不像刚回国那样沉重—— 电影顺利杀青。 他和席追的关系不再僵硬尴尬,反而拥有了很多全新的回忆,足够温暖之后的人生。 夜色降临,窗外的巨型海报墙亮得晃眼。 要是放在以前, 闻潮声大概率会直接忽略晚餐,但这会儿,他看着海报上的“席追”,想起他在剧组时日复一日的那句: “闻潮声,记得吃饭。” “……” 好的。 是该吃饭了。 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 闻潮声点开了外卖软件,特别认真地点了几样美食。 海市的冬天有些冷,房间的空调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暖风不太给力。 闻潮声不想在家里还穿着厚实的外套,干脆将被子卷在身上保暖,他挪到了书桌边上坐下,伸手戳了戳硬邦邦的龟壳。 “快快,你要出来玩吗?” “……” 快快早已经住进了恒温的生态箱里,虽然没有冬眠,但这会儿蔫儿吧唧的,不太动弹。 闻潮声见快快不理他,叹了口气,“好吧。” 他也没有下一步的娱乐动作,就这么裹着被子愣坐着,一边等着外卖送到,一边眼巴巴地盯着小乌龟。 叮咚。 门铃比想象中得更快响起。 出租房里没其他人,闻潮声也不在意形象,卷着被子小碎步地往外走,“外卖放在门口就好,谢谢。” “……” 外面没有回应。 闻潮声很有安全意识地等了一会儿,这才开门迎接自己的晚餐,结果门口的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本来应该在参加公司年会的席追,这会儿突然出现在了出租房的门口。 最特别的是,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鸟笼,笼里是一只羽翼丰满、油光水滑的八哥。 此刻,八哥正在特别欢实地上下扑腾,“老大来咯!老大来咯!jaaay!” 席追很有技巧地抖了一下鸟笼,“闭嘴,吵死了。” 笼里的八哥霎时安静下来:“……人坏。” 闻潮声惊讶的视线上下晃动,慢半拍地接收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嗯?” 席追也在看他—— 眼前人胡乱将被子裹在身上,眼瞅着有些往下掉的趋势。 顶着一头稍微有些凌乱的卷毛,没了眼镜遮挡的双眼格外明亮生动,像只猫着过冬的小动物。 席追几乎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把被子当成龟壳用了?很冷吗?” 闻潮声脸红,连忙抓着被子站好,“席追,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他从来没有和对方透露过自己在海市的地址。 原以为昨天结束电影拍摄后,两人最快也要等到年后的杀青宴才能再见面了,没想到,转眼就又见面了! 而且,还是对方主动找上门的! 席追给出提前想好的理由,“有事想请你帮忙,所以找宋庭问了你的住址。” 第95章 不过,他没想到闻潮声住的地方居然离他的公司这么近,所以没等年会结束,他就迫不及待地提着鸟笼找了过来。 闻潮声问,“什么事?” 席追也不急着回答,而是挑了挑眉梢,“你不是最有礼貌了?这都到你家门口了,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 闻潮声被这声“有礼貌”拿捏了,只好为难地侧过身,“我住的地方不是很大。” 席追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黑老大就进了门。 等仔细环视了一圈,他才意识到对方住得是合租房,蹙眉溢出一丝心疼,“你怎么……” 闻潮声会错了意,有些尴尬地抢答,“现在春节放假,其他三户都没住人,你不用担心。” 但凡有其他室友在,他都不敢随便让席追进来。 “玄关连着厨房、小餐厅都是公共区域,左数第二间是我的房间。” 闻潮声干巴巴地介绍两句,不确定地询问,“……你还要进去吗?” 席追本来就没打算走,“嗯。” 闻潮声将身上的被子暂时搁在了公共区域的椅背上,“我去厨房给你倒点温水。” 因为没有其他住户都不在,他不久前才把自己的小热水壶拿到厨房去用了。 席追顺手拿起了他的被子,“私人物品还是别放在公共区域,我先替你放回房间。” 闻潮声没拒绝,“谢谢。” 席追一点儿都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直接往他的卧室里走。 鸟笼里的八哥再次扑腾起来,嘴里叽里咕噜地含糊个不停。 席追将鸟笼暂时搁在了快快的恒温生态缸边,低头要求,“先别吵,记得表现好点,待会儿放你出来。” 黑老大很通人性,扑腾了两下翅膀,又安静了。 席追直起身子,环视着套间的狭小布局,一卫一卧,一眼到头。 这会儿,卧室的窗帘留出了拳头大小的缝隙,外面的霓虹光亮透了进来,有些晃眼。 “……” 席追眸光微凝,总觉得这一隅露出的画面有些熟悉。 他快步走上前去,顺手就拉开了窗帘。 ——唰啦! 下一秒,一幅属于他本人的、完整的巨型海报墙就映入眼帘。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席追!你别……” 闻潮声瞬间卡壳,僵在原地。 他到了厨房才突然想起卧室的窗户外能看见席追的海报,立刻跑了过来。 可惜,制止声还是晚了一步。 “……” 席追转过身,看清闻潮声脸上还未消退的紧张,内心的疑问突然就找到了正确答案。 对方宁愿住在这狭小的出租套房里,是因为在这里离他的公司近?而且开窗还能够正对着他的海报? “闻潮声,你慌什么?” 席追抬手掩唇,一步步地走近了呆在原地的闻潮声,“原来你住的地方,打开窗户就能看见我的海报?嗯?” 闻潮声眼色闪躲,支支吾吾地找借口,“我是住进来之后才知道的。” 席追嘴角的笑意难消,忍不住调侃,“是吗?可是你真的没什么撒谎的天赋。” 原本不太给力的空调这会儿突然运作,呼呼地往外送着热风。闻潮声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脸上猛涨的热度,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方躲起来。 叮咚—— 好在门铃又一次地响起,门外有人喊道,“外卖!” “我去、去拿外卖。” 闻潮声找到了逃离的借口,迅速转过身。 刚刚是怎么急匆匆地跑来,现在就怎么急匆匆地逃走。 席追盯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更肆意了。 他侧眸看着公司外墙上往年不变的那张海报,直接拿出了手机,往团队小群里发了消息: “年后让公司宣传部把外墙上的海报换成轮播的,都要我的照片。” 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他收到了齐刷刷的一排: “啊?” “啊?” “啊?” 最后还是小朝勇于提问:“席哥,你是不是脑震荡还没好?” 要知道,作为全盛娱乐的金字招牌,当初的公司运营部死乞白赖地求了席追大半天,才勉强获得了这一张照片公投的权利。 后来运营部再想要换新的照片,席追毫不留情地拒了,还甚至犀利点评: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宣传模式,给谁看啊?演技又不是靠公开展示就能练出来的。 “……” 这会儿要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就是席追真的撞坏了脑子还没好! 面对助理以及团队成员整齐划一的质疑,席追微微一笑,懒得和这群单身人士解释。 他直接发了一个大红包,并且备注:“照做。” 众人秒抢红包,并且再度统一了阵营:“好的席哥。” 席追再抬眼,就看见闻潮声提着一袋外卖,犹犹豫豫地站在了卧室门口。 他觉得有些好笑,“不进来吗?” “进的。” 闻潮声将外卖袋子放在了唯一仅有的书桌上,目不斜视。 笼中的黑老大闻到了香气,又一次嘟嘟囔囔起来,“鸟要出去!鸟要出去!” 闻潮声被八哥吸引了注意力,弯下腰看它,“黑老大,你还记得我吗?” 黑老大的爪子扒在栏杆上,歪着脑袋凑近,随即就激动地扑棱起了羽毛,“你好!你好!想你!想你!” 闻潮声惊喜不已,连同刚才被抓包的那点尴尬都忘记了,“席追,它好像还记得我!” “八哥的记忆力本来就超群,何况,你还养了它好几个月。” 席追趁机靠近闻潮声,贴在他的身边打开鸟笼,“出来吧,不准乱飞。” 习惯了自由的黑老大立刻钻出鸟笼,扑棱着翅膀。 它先是飞到了席追的肩膀上,来回荡悠了两步,又一点儿都不怕生地飞到了闻潮声的肩膀上,全身的羽毛因为欢快而蓬松。 “你好呀~想你想你~jaaay!” “宝宝你好。” 闻潮声小心且温柔地揉了揉黑老大的小脑袋,“你都长这么大了,比小时候还帅呢。” 黑老大很得意,仰着小脑袋展示起自己,“帅!帅!谢谢!” “傻鸟,又嘚瑟上了。” 席追在心里暗暗给黑老大套近乎的表现点了个赞,趁机和闻潮声说,“我今天找你就是为了它。” 闻潮声一时没有明白,“嗯?” 席追说,“我答应了我妈,过两天要陪她去泰国旅游,少说得去个一周左右。” 他抬手逗弄了一下黑老大,将理由补充完整,“原本可以寄养的异宠店老板过年不在海市,把黑老大交给其他人我都不放心,所以想让你照顾一下它。” 席追顿了顿,还不忘拉出另外一只爱宠,“正好让它和快快待在一起,可以吗?” 闻潮声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好的。” 他原本还怕自己过年宅在家里会无聊,如果能有黑老大陪着说说话,也挺有趣的。 席追眸光微闪,近一步要求,“那之后的每一天,你都要抽空在微信上给我汇报它的情况,方便吗?” 闻潮声愣了一下,“方便的。” 席追很满意他的配合,目光挪到外卖上,“晚餐点了什么?” “正常的饭菜。” 闻潮声如实回答,试探性地问,“你吃过了吗?” 席追看向他,“在公司年会上吃了点,但没吃饱,你的晚餐让我蹭点?” 闻潮声点了点头。 本来他一个人吃就容易浪费。 卧室里只有一张椅子,不够坐,两人将靠墙的书桌往外挪了挪,挨着床尾一块坐。 黑老大已经从闻潮声的肩膀上跑了下来,正立在恒温生态缸的边缘,时不时地探下脑袋、用鸟喙去敲快快的乌龟壳。 快快这会儿倒是活泼了些,偶尔会伸出小脑袋,但又会在鸟喙“袭”来的瞬间缩回去。 闻潮声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不懂两个小家伙在玩什么。 席追将筷子递了过去,“没事的,它们俩就爱这样闹,快吃吧,饭菜要凉了。” 闻潮声这才挪回视线,开始吃饭,他一贯是“食不言”的安静类型。 席追也不着急说话,而是陪着眼前人慢悠悠吃晚餐。 等到餐盒快要见了底,他才试探性地问,“你今年难得回国,不回帝京和叔叔阿姨一起过年?还是他们会来找你?” 第96章 “……” 闻潮声放下筷子,想起和闻春申始终没有缓和的关系,“不回了。” 当年,闻春申除了反对闻潮声和席追的同性/恋情,同样不满意他为了常鸣停止事业的决定。 因为观念上的不合,父子两人不止一次发生过争执,闹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反倒是将关系彻底僵化了。 大过年的,还是别回去惹对方不开心了。 等年后有时间,他再单独找宋雪兰见个面吧。 席追瞧出闻潮声不想要多说,转移话题,“我也不回去了,年后直接从海市飞,和我妈在泰国机场汇合。” “嗯。” “那明天除夕夜,你打算怎么过?”席追环视了一圈狭小的卧室,“就打算一个人窝在这里?” “……” 闻潮声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他在海市认识的人不多,要好一些的是简今兆,除此之外就只剩席追了。 闻潮声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身边人,内心深处隐隐涌出了一个期待,却不敢冲动邀请。 忽然间,身边人喊了他的名字,“闻潮声。” 闻潮声回过神,“嗯?” 席追放下手中的筷子,对着他认真地发出邀请,“明晚除夕,我来陪你,我们一起过年,好不好?” ----------------------- 作者有话说:小情侣当然是要一起过年啦[抱抱]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紫心] -- 啊啊啊忘记给存稿定时了orz 第59章 能和席追一起过春节, 是闻潮声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场景。 他犹豫再三,还是没办法拒绝这个诱人的提议,点头答应了下来。 或许是对于除夕夜的期待太过强烈, 也可能是习惯了酒店房间的床感, 回到出租房里的第一晚,闻潮声失眠得很严重。 他的脑海里不停回想着这大半年以来发生的一切,心中的甜蜜逐渐攀升, 甚至完全压过了曾经的苦涩和绝望,复盘完了回忆,他又开始设想即将到了除夕夜—— 年夜饭该怎么办呢? 是要出去吃吗?还是在家里做? 可是他一点儿都不会啊,总不能叫席追下厨吧? 身为厨艺小白的闻潮声开始了临时抱佛脚,企图依靠着社交软件来提升自己本来就不存在的做饭技能。 直到凌晨四点, 闻潮声才意识到自己再这样“失眠”下去,可能会直接熬到通宵,睡眠不足就一定会影响到白天的日常状态。 ——啪! 昏暗的房间再度亮起了灯。 闻潮声翻身下床,从行李箱的隔层里拿出了自己分装好的药片, 四年前,他被诊断出重度抑郁、重度焦虑,偶尔还会伴随着惊恐症状。 从初次确诊到现在,闻潮声调整过几次药物和用量,目前主要服用的药品大致分为三种—— 一种是夜晚调节抑郁情绪、用于助眠的阿戈美拉丁片; 一种是白天用来抗焦虑抑郁、提升“兴奋”的精神类用药盐酸丁螺环酮片和草酸艾司; 还有一种是在极端发病时用来强制调节的阿普唑伦片和米氨平片。[*] 因为想要避免被人察觉的麻烦,也想要服用起来更方便, 所有药片都经过了统一的分装。 即便外形相似, 但久病成医,闻潮声已然能够迅速分别出来。 他拿出一粒助眠的药物,就着温水吞下。 这段时间,闻潮声已经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减少了药物的摄入, 原本预计半年的药量反而剩了不少。 闻潮声略微思考了一下,还是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几片药物,以备后续的不时之需。 出租房的床头柜没有多余的抽屉,直接把药放在柜子上又太显眼,毕竟卧室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很难不会引起席追的注意和怀疑。 “……” 闻潮声从衣柜里翻出一个小盒子,将药物塞了进去,然后一把推进了床底下。 “jaaay!” 身后突然响起了鸟的咕噜声。 没等闻潮声扭过头,黑老大直接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床头柜上,雄纠纠气昂昂地要求: “睡觉!睡觉!要睡觉!” 闻潮声连忙回到了床上,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吵到你了是不是?” 黑老大又咕噜噜地说,“哥哥!睡觉!晚安!” 闻潮声觉得黑老大实在是很通人性,忍不住笑了笑,“好的,睡觉,老大晚安。” 啪嗒。 卧室里再度陷入黑暗。 这一回有了药物的助力,闻潮声很快就陷入了昏睡。 … 叮咚!叮咚!!叮咚!!! 闻潮声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没等睁开眼,他就听见了更为激烈的敲门声。 “闻潮声?潮声?!在不在?开门!” “……” 席追? 闻潮声一瞬间就辨别出了席追的声音,猛地从床上翻坐起来。由于用力过猛,大脑里的晕眩迅速散开,让他难受得几乎要一头栽回去。 “叮咚!叮咚!!” “闻潮声?!” 敲门声还在继续。 黑老大同样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急得在卧室里扑腾乱飞了,“开门!快开门!” 闻潮声堪堪压住身体上的不适,一时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好,连忙下床跑出了卧室外。 紧锁的套房正门打开。 闻潮声对上眼前焦急的面容,刚刚睡醒的大脑还有些迟钝,“席追,你……” 席追几乎是一下子就冲了进来,声线里是控制不住的惊慌和躁意,“闻潮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早上到现在,发你微信不回、打你电话不接、按了半天门铃也没有反应!” 说话间,席追的双手用力箍住了他的两侧肩膀,手背上冒出浮动的青筋尤其明显,“大年三十,你是不是诚心想要吓死我?!” 闻潮声被这一连串的质问“砸”懵了,也跟着慌张解释,“不是的,我、我没有想要吓你。” “我昨晚失眠得太厉害,这才一时睡过头,我……” 解释的话来不及说完,席追就猛然将他拥入了怀里。 呼吸发沉。 席追只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维持这个拥抱,恨不得将怀中人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将脸埋进了对方温软的颈窝里。 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不安,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我还以为,你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 闻潮声感受到了席追那难以掩饰的颤抖气息,心尖凝上一丝愧疚。 他没有推开这个令自己喘不上气的拥抱,反而小心翼翼地拍着席追的后背安抚,“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电影杀青,没有了拍摄工作,闻潮声就没给自己定闹钟。 何况,以往就算吃了药,他也总是很容易被一点儿小动静惊醒,很难进入雷打不动的深度睡眠。 席追深吸了几口怀中人的熟悉味道,总算从那种无法形容的恐惧中挣脱出来,“对,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从乌龟进化成猪了,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闻潮声真的有些呼吸困难了,闷闷开口,“我刚醒,还没来得及看手机。” 席追松开他,“下午快三点了。” “……” 快下午三点了? 他睡了将近十一个小时? 闻潮声惊呆了,眨眼消化着这个事实。 席追看着他一头睡乱了的卷毛,以及眼中确实还没消散的困意,无奈,“睡成这样,早中饭都没吃,是不是?” 闻潮声慢半拍地点头。 他想起刚才那个明显超越了朋友界限的拥抱,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席追退回到门外,将地上一大堆买好的食材提了进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型的行李箱。 闻潮声一下子看傻了眼,“这是……” “不是说好了今晚一起过除夕,当然要做年夜饭。”席追简明扼要,反问他,“难不成,你今晚还想要和我出去吃?” 闻潮声摇了摇头,嘟囔,“但你买了这么多,我不太会做,怎么办?” “谁说要你做了?我下厨。”席追轻易就揽过了今晚的重要任务,顺手将袋子里两串的糖葫芦递给了他。 “刚停车时在街边看见的,就给你买了两串,饿的话先垫垫肚子,年夜饭做起来没那么快。” 第97章 闻潮声看着被塞进手里的、许多年没再吃过的糖葫芦,眸光微亮,“……这不是小朋友才吃的吗?” 席追看着他,“大朋友也可以吃,要尝尝吗?” 闻潮声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忽地意识到自己还没洗漱,“我先去洗脸刷牙,待会儿吃。” “嗯,去吧。” 席追将大门关上,温声交代,“我进厨房收拾食材,这行李箱里有黑老大的鸟类零食,你先帮我推进去。” 闻潮声根本没有怀疑他带行李箱的目的,“好的。” 等到简单洗漱了一番,他才有时间翻看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果不其然,绝大部分都是来自席追的微信和电话—— 从最开始的早安问候,到中午询问他晚上想要吃什么,以及两点过后越来越频繁的微信询问,就连微信电话都快被对方打爆了。 闻潮声越看越觉得懊恼,如果知道席追白天就会上门,他说什么也不会放任自己这么睡下去。 闻潮声想到这儿,连忙揣着手机走出了卧室。 笃笃笃—— 此刻,席追站在靠窗的厨台前,正在有条不紊地备着菜,菜刀在粘板上发出极其流畅的节奏,一听就知道是个会做菜的老手。 拍摄《烂泥》首场戏时,席追饰演的哥哥姚逸就需要下厨。 虽然那时只是拍了几个做菜的特写,但监视器外的闻潮声还是有了片刻的失神,在心里暗暗幻想着: 要是能再吃上席追做的东西就好了。 无论是什么菜品,无论是什么口味,他都一定会很珍惜地吃得干干净净。 没想到,愿望成了真。 “jaaay!” 得到自由的黑老大正在厨房的台面上欢快踱步,时不时就要用鸟喙去戳戳食物袋子,歪着脑袋好奇打量。 席追嫌它烦人,“傻鸟,你出去。” 黑老大不服气地叫嚣着。 当察觉到厨房门口的身影后,它立刻就往闻潮声的肩膀上飞。 闻潮声和席追对上视线,又拍了拍八哥毛茸茸的脑袋,低声说,“你乖乖的。” 说完,他就带着黑老大重新进了厨房,“席追,你打算做几道菜啊?” 席追环视了一圈自己买来的菜品,估算,“七八道吧,年夜饭不能太磕碜,吃不完就先剩着。” 除了食材,他还买了足够多的调味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高压锅里已经炖上猪肘子了。 虽然闻潮声不会做饭,但能看得出席追这回准备的都是硬菜,忍不住好奇,“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么多菜的?” 他还记得,对方以前只会一些极其简单的菜色,咸淡口味还有些不稳定。 席追看了他一眼,继续给鲜虾开背改刀,“拍戏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演员前辈,他很会做饭。” “后来电影杀青,我经常和他私下走动聚餐,一来二去就跟着他学了几手。” 原本席追是没打算研究厨艺的,可有一回在饭桌上,那位演员前辈开玩笑地提了几句: “我啊,就是靠这一手厨艺才追到我爱人的!她以前总是不爱好好吃饭,现在好了,根本离不开我的手艺了。” “席追,你有空也学学,多门手艺,对以后讨老婆没坏处!” 说不上为什么,但席追在那一瞬间联想到了闻潮声,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只要有空余时间就会研究美食,偶尔独自在家时也会尝试下厨。 但今天要亲自动手做上一大桌年夜饭,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 “……” 闻潮声看着厨台上的食材,期待之余,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按理来说,他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理应亲自招待“客人”,但他实在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 于是,闻潮声只能眼巴巴地跟在席追的身边,主打一个陪伴。 厨房的面积实在不大,甚至算得上有些狭窄。 席追本来就怕自己整不好这顿年夜饭,偏偏闻潮声还待在他的身边,走哪儿跟哪儿,像是设置好程序的监督小人机。 在又一次的转身相碰后,席追忍无可忍地将闻潮声抵在了冰箱前,“闻潮声!” “嗯?” 闻潮声仰头看他,一动不动。 席追垂眸对上眼前人的乖巧面容,无可奈何,“要是今晚这顿年夜饭的味道不好,我就全赖你身上。” “……” 闻潮声没懂这话的意思,选择了鼓励,“不会的,看着就很好吃。” 席追笑了,“你说得轻巧。” 闻潮声不好意思地问,“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席追拒绝,“不用,你别添乱。” 闻潮声暗松一口气,“哦。” 好险。 他其实就是假装客套一下,根本没打算要坚持帮忙。 席追哪里猜不出闻潮声的真实想法,笑着拢住他的手腕,将人带到了厨房外的小餐桌前,“不想要回房间的话,就在这里坐着。” 说着,他就将裹了糯米纸的糖葫芦递给了对方,“吃吧,待会儿都要化了。” 闻潮声很想要留肚子等着年夜饭大餐,但又舍不得席追给他买的糖葫芦,“嗯,知道了。” 时间紧迫,席追回到厨房继续忙碌。 闻潮声的目光跟着眼前人移动,内心突然被无限的幸福填满,他巴不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席追又端着布好的冷盘走了出来。 闻潮声还在慢吞吞地啃着那串糖葫芦,黑老大停在他肩膀上,极力地想要分上一口,“要!老大也要!” “不行,你不能吃。” 闻潮声露出少有的护食一面,小气地挡住了最后半颗的扁山楂糖葫芦。 席追盯着他被糖渍弄得亮晶晶的唇色,笑问,“这糖葫芦的味道怎么样?” “嗯,好吃的。” 闻潮声给予肯定。 桌上还留了一整串没开动,他正准备拿给席追,“你要尝尝吗?” 哪知对方又快了一步,俯身直接咬下了他手中剩下的那半块糖葫芦。 闻潮声呼吸一凝,提醒,“这是我咬过的。” “嗯,我尝这一口就够了。” 席追根本不介意共食,眸色是明摆着的故意,“以前不都是我负责扫尾的?” “……”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他们现在不是情侣,也可以这样吃同一颗糖葫芦吗?那这和间接性接吻有什么区别呢? 闻潮声望着近在咫尺的席追,心跳得很快。 他的指腹不由转着糖葫芦棒棒,感知到对方微妙靠近的试探,却愣是不舍得推开这即将到来的接吻。 下一秒,空气中流转的暧昧就被鸟叫声骤然打破。 “坏!人坏!” 黑老大等待了半天也没捞着一口,气急败坏地扑棱着翅膀,打断了这份暗流涌动的亲密氛围。 “……” 席追隐隐懊恼,起身对着傻鸟就是口头威胁,“再叫就把你做成年夜饭里的一道菜。” 黑老大迅速收回翅膀,一边大喊“人坏”,一边逃回了卧室。 闻潮声偷笑,“你干嘛吓唬它?” “你看着吧,它待会儿就又会飞闹腾。” 席追眉梢微挑,早已经了解爱宠的调皮个性,他看着桌上还剩的糖葫芦,“把剩下的那串也吃了,吃不下就剩着,别怕浪费。” “哦。” 锅里还炖着的汤,正事还没忙完。 席追并不急于这一时的相处,交代完又转身回了厨房。 闻潮声抿了抿唇,残留在唇上的糖渍慢慢甜到了心里,他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两人的相处模式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恋爱时期,仿佛他们并未经历过长达六年的分手,而那些曾经以为的隔阂也全然不存在。 ----------------------- 作者有话说:乌龟宝宝:一边慢悠悠啃糖葫芦,一边心心眼看席哥下厨~ -- [*]文中药物有经过现实向的询问参考(如有不合理、不专业之处也请见谅),另外,心理方面的疾病一定要按医嘱服用药物!最后祝小可爱们都平安喜乐[红心] 第60章 香气溢满了整个小餐厅。 闻潮声看着餐桌上满满当当的年夜饭, 看向席追的眼里多出了一丝真情实感的崇拜,“好厉害。” 第98章 席追嘴角扬了扬,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夸奖, “待会儿多吃点, 别浪费我的努力。” 黑老大好了伤疤忘了疼,已经单方面宣布和席追“休战”了。 这会儿,它很兴奋地待在自家主人的肩膀上, 极力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吃!老大也吃!” “等一下。” 闻潮声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跑回到了房间。 没出半分钟,他就捧着快快的恒温生态缸走回到了餐桌边上。 席追已然猜到了他的想法,暗笑, “你这是做什么?” 小餐桌上没了放生态缸的位置,闻潮声只好先费力抱着,“别留快快单独在卧室,要带它一起过年。” 席追走近, 替他从生态缸中取出了快快,“直接让它单独出来就行,把缸放在地上,现在室内这温度,冷不着它。” “哦。” 闻潮声听话照做。 快快被放在了餐桌的一角,慢悠悠地探出脑袋查看情况, 黑老大迅速跑到它的边上, 又喊上了,“快快!快快!笨乌龟!笨乌龟!” “……” 快快把小脑袋转到了另外一边,不理它。 闻潮声看见两个小家伙的互动,嘴角又弯了弯。 席追拿纸巾擦了一下手, “吃饭之前,先向你确认一件事。” 闻潮声毫无防备,“什么?” “我在厨房忙了一下午,待会儿想要喝点酒。”席追将一打六罐的啤酒提了上来,“但喝了酒就不能开车了,大年三十估计也不好找代驾。” 他简单说明情况,以一种十分坦然的眼神对向闻潮声,“你今晚能不能让我留宿?” “……” 忙了一下午,所以很辛苦。 过年想要喝点酒,也在情理之中。 闻潮声看着眼前一大桌子的年夜饭,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本来不就是要一起跨年吗?卧室的床很小,你不嫌弃就行。” 席追笑了声,“嗯,是要一起跨年、得熬过零点才行,那我喝了?” 闻潮声点头,又说,“我也想喝。” 席追开啤酒的手一顿,“你?” 闻潮声知道他在怀疑什么,很有底气地说,“我酒量有在变好,现在不是一瓶倒了。” 席追干脆将开罐的啤酒先递给了他,“给,但得量力而行,不然,我怕你喝醉酒又要耍流氓。” “……” 闻潮声听见后半句话,脸热反驳,“不会。” 两人坐下,开始享受起这顿年夜饭。 等到所有的菜色都品尝了一轮后,席追才打开了话题,“这些年,你在海外会过春节吗?” “……” 闻潮声愣了两秒,实话实说,“不怎么过。” 他不爱和常家母子待在一起过传统节日,唯一一次的除夕春节,是宋雪兰飞到海外去陪他的。 席追从这句里解析出一点儿孤单和落寞,眸光渐深。 随即,他就听见对方反问,“你呢?国内的春节氛围应该会比国外强很多。” 席家是传统观念很强烈的家庭。 席老先生在世时,总希望儿女们能围绕、常聚在身边,以往就算席家大夫妇去了德国发展事业,逢年过节也会经常飞回帝京陪伴老先生。 席追说,“我前两年会回帝京过年,后来的春节也都忙着在剧组拍戏。” 兴许席老先生是上了年纪,每次席追回了帝京,对方口头上的“催婚”唠叨就停不下来。 出于逃避的心理,席追后续才会用“拍戏”作为不回家的借口。 两人对上视线,又微妙错开。 闻潮声假装若无其事地打探,“你这些年,在娱乐圈发展得很好。” “还行吧。” 席追喝了一口啤酒,主动开了口,“拍摄《狼川》意外受伤后,被迫休息了小半年。” “家里人都劝我退出娱乐圈,但我不甘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退圈,所以一直在坚持拍戏。” 从小配角,再到男二,最后到男主。 席追借着资本的追捧获得了很多资源的同时,也遭到了很多外界的质疑和谩骂,但他并不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语。 因为流言蜚语再伤人,都不如那条分手短信来的痛彻心扉,他借着戏剧来麻痹自身的痛苦,也因此努力地抓住每次机会。 席追几乎不用替身,每回进组拍摄,受伤流血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他曾在零下二十度的雪地里入潜过水,也在快逼近五十度的沙漠里拍过战斗戏,哪怕在爆破戏份中出现过意外,但他还是会克服恐惧继续尝试类似的戏份。 一桩桩,一件件,那些不曾在社交媒体上曝光的拼命细节,此刻都由席追自己平静地口述了出来。 “……” 闻潮声既心疼又钦佩。 他从始至终全神贯注地听着,不肯错漏任何一个字眼,企图来填补自己所不知道的六年空白。 “我的经纪人看不下去了,偶尔会在电影杀青后给我接点时尚站台、杂志拍摄之类的通告。” 对于席追来说,这样的时尚通告就像是一种“中场休息”,他可以短暂地脱离出角色状态、做回真实的自己。 “有一年,我还去了米兰的时装周,前前后后待了半个月,算是这六年来为数不多的休假了。” “……” 闻潮声听见这个地点,眸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他垂眸将最后一口啤酒饮尽,借着这个契机提问: “我听小朝说,你在决定接《烂泥》前,原本是打算出国度假的?是想要去哪里?” 殊不知,这个问题正中席追的下怀,“去意大利。” 佛罗伦萨。 这是他最后一次打听到的、关于闻潮声在海外的居住地。 “……” 熟悉的地名传入耳中。 闻潮声不自觉地抬了眼,恰巧对上了席追投来的目光。 漆黑的瞳孔里再没了以往的冷锐、疏离和伪装,而是一种近乎熟悉的温柔,“我本来打算去意大利找你。” 听似没有任何修辞的一句话,却夹带着让人难以忽略的真心含量。 闻潮声眸光震颤,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的酒量倒退、喝醉了才会产生的幻想,他无意识地捏了捏桌上已经空了的啤酒瓶。 啪嗒。 快要见底的啤酒罐变得很轻,发出一声被捏扁的动静。 闻潮声迅速将自己的手藏回了桌子底下,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掐着自己的掌心,轻微的痛觉传来,明明白白地提醒眼前一切的真实性。 闻潮声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奇怪,“你、你要去找我?为什么?” 席追隐去自己这么多年的情感挣扎,只挑最重要、也最简单的一句回复,“我想去看看,你这些年到底在海外做什么?过得好不好?” “……” 闻潮声对上席追的视线,知道对方在等他的主动回答。 席追已经坦然告知了这些年的工作经历,哪怕是作为等价交换,他也应该坦诚地讲述自己这六年以来的生活。 “我、我过得还行。” “除了一直在打磨的《烂泥》剧本,我会有偿翻译一些社交软文和文学类的书籍,偶尔也靠写电影解析稿赚点钱。” 闻潮声不愿意过多透露自己这六年来所遭受到的痛苦。 其实除了埋头工作写稿、赚钱,他更多时候得陪着常鸣去医院检查、陪着治疗、还要忍受对方时不时的情绪失控和发泄。 久而久之,他在无法排解的重压之下确诊了心理疾病。 国外的问诊和药费很贵,闻潮声从一开始的不愿治疗、靠自己硬抗,到后续的心理病状加重、冒出过短暂的自/杀念头,不得不治疗。 也因此,他卡上所有的积蓄、赚到的存款几乎都耗在了各种的治疗药费里。 好在闻春申和宋雪兰有先见之明,很早就以闻潮声的身份购入了大量的理财基金。 这次回国拍摄电影《烂泥》前,闻潮声怀着愧疚卖出了一大笔,勉强拥有了电影的初始启动金。 “……” 席追知道要撬开闻潮声的嘴巴并不容易,抓住机会问,“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当初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是像私家侦探拍到的那样,有了新的交往对象?还是另有隐情? 席追偏向于后者。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不信闻潮声会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 “……” 面对这声终于到来的发问,闻潮声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掐得更狠了,“对不起。” 当年刚出事那一阵子,他被常鸣的自/杀威胁、被父母的激烈反对弄得心力交瘁,以至于用了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方式和席追单方面分手。 第99章 从始至终,他都欠对方一个解释、一声道歉。 席追想要的却并不是道歉,“闻潮声,我想知道原因。” “我……” 闻潮声想起远在海外的常鸣,心里骤然发寒。 对方像是一个埋在他生命里的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引爆,甚至还有可能误伤到他的身边人。 闻潮声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先隐去了常鸣的存在,只挑了另外一件事实去坦诚,“当年,我爸妈来海外探班,意外得知了我们两个人在交往的事。” 闻潮声仍然记得那天在医院楼道里的对峙,胸口重新涌上一丝苦涩。 “他们两个人都坚决不同意,我爸搬出了两家老人扼令我和你分手,他说如果我不照做,就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 席追的心脏骤然一紧,复杂的情绪瞬间包裹上来。很早之前,他就意识到了闻潮声对于这段关系被公开的恐惧和不安。 只是他没料到,原来两个人的关系真的败在了这个现实点上? 虽然闻潮声提及了父母,但还是把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说来说去,是我不够强大。” “我、我不敢去赌我们的未来,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所以才给你发了那条消息。” “席追,对不起。” 闻潮声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席追身上的那道伤疤,“我不知道你那会儿也在拍摄时受了重伤。” 一想到重伤未愈的席追醒来后就会看见自己那条毫无缘由的分手通知,甚至还被“他”删除了好友,闻潮声就觉得心疼又愧疚。 可惜时光无法回溯,他已然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 也? 还有谁受伤了吗? 席追敏锐捕捉到了这一个用词,总觉得眼前人还隐藏了部分真相。 滋滋滋—— 忽然间,手机响起来电震动,打断席追到了嘴边的追问。 闻潮声看清了屏幕上的来系人,犹豫了两秒,“是我妈妈的电话,我得去接一下。” 席追微微颔首,“去吧。” 卧室的房门关上,隔绝了闻潮声单薄的背影。 席追慢半拍地收回了视线,看着手里剩下的半瓶啤酒,脑海中还在不断重复着闻潮声说过的话。 ——我爸妈知道了我们在交往。 ——他们两个人都坚决不同意,我爸还搬出了两家老人扼令我和你分手。 ——他说如果我不照做,就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席追不敢深想,以闻潮声遇事内耗的性格,六年前是如何一个人闷声不吭地担下了来自长辈的全部压力,甚至宁愿将自己摆在了“分手过错方”的位置上? 或许,当初真正不够成熟、不够强大的人是他,没有足够的能力让闻潮声相信会有未来的人也是他。 席追将手中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酒精麦芽的清甜在口中迅速挥发,并不明显的苦味一点点浮现,反而沾在舌尖挥之不去。 … 闻潮声和宋雪兰的这通电话,远比想象中得要久,等再从卧室里出来时,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凉了。 闻潮声对上席追独自等待的身影,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妈好久没见我了,聊起来就有点收不住。” 他没有透露自己今晚和席追一块吃年夜饭的事实,免得节外生枝。 席追回答,“没事。” 只是这通电话打断了原本的聊天节奏和氛围。 席追想起闻潮声刚说的“父母反对”,不愿对方在大年三十继续回忆这个压抑的话题。 好在闻潮声已经愿意探出“乌龟壳”了,之后有机会还可以再深入聊聊,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席追想到这儿,改口,“你吃饱了吗?” 闻潮声点了点头,有些可惜地看着桌上还剩余的菜量。 席追读懂他的眼神,“先放着吧,等明天起来再收拾,有些菜二次加热还可以凑一顿。” “好的。” “方便的话,我先借你的卧室卫生间洗个澡?”席追起身,“身上有些油烟味,不太舒服。” 闻潮声没反对,只是太不确定地说,“你的换洗衣服……” 席追早有准备,“带了,在行李箱里,不是已经被你拿进去了吗?” 闻潮声这下子才反应过来,“哦。” … 海市禁燃烟花。 虽然今晚是除夕夜,但窗外根本听不到任何一点儿爆竹声。 闻潮声从浴室里出来时,穿着睡衣的席追还坐在床尾,没有上床休息。 快快已经被安置回了恒温缸里,又缩回了龟壳里睡觉,黑老大这个点还闹腾着,正站在电脑屏幕的上方叽里呱啦地学着语调。 不久前,闻潮声想要给冷冰冰的出租房增添一点儿年味,特意打开电脑,点开了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 席追没有认真看,纯粹听个声。 反倒是黑老大很感兴趣,单口相声学了一句又一句,“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它还对着洗完澡的闻潮声打招呼,“哎哟呵~您来啦?” “……” 闻潮声忍俊不禁。 席追也觉得无语又好笑,“傻鸟,口音都学串了。” 闻潮声走近问,“几点了?” 席追看着他回答,“还有一个小时才到零点,你要现在休息?还是要守岁?” 闻潮声难得回到国内过春节,“要跨年守岁,到零点再休息。” “好。” 两人并肩坐在床尾,看着春晚打发时间。 快接近零点的时候,席追的手机就开始疯狂响起了震动,全都是合作方、团队、朋友发来的跨年祝福。 他暂时不想花费时间去挨个回复,干脆将微信切换成了自己的私人号。 滋滋。 发小群里也有了消息提示。 席追这回倒是点了进去,是夏逢一发来的消息和视频: “兄弟们,新年快乐!” “你们一个在海外,一个在海市,估计都看不了机场烟花吧?可别说我不够仗义!” “本人特此附上烟花视频一段,实景实拍,欢迎打钱付费收看。” 视频拍了整整的五十八秒。 沈照野问:“视频里有你的喇叭声吗?有的话就不打开了。” 夏逢一:“[大怒jpg]烟花纯享版,行了吧!” “……” 席追瞥见这段群消息,不由看向了闻潮声,“想看烟花吗?” 闻潮声的注意力瞬间就从无聊的小品上挪开,好奇,“哪里来的烟花?” “逢一今年过年在湘城,他发来的,那边不禁燃。” 席追点开群聊里的视频,将手机递到了闻潮声的眼前。 ——砰! 视频里传来烟花绽放的连续声响。 数以百计的璀璨烟花在夜幕绽放,格外盛大而绚烂。 闻潮声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叹,“天呐,好多。” 为了播放效果更好,席追暂时还关闭了房间里的灯,一时间,视频里的烟花色彩果然更浓郁。 两个人就这么肩挨着肩,低头一块儿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新年烟花,不出半分钟,电脑直播里也传来了期待已久的春晚倒计时。 “五、四、三……” 闻潮声感受到了自己愈发强烈的心跳,卡在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他抬眼看向了此刻最想看见的人,“新年快乐。” 回复他的,是对方异口同声的新年祝福,“新年快乐。” 手机里的烟花视频播放到了尾声,与此同时,席追直接将书桌上的电脑按下了静音键。 原本还算热闹的卧室,霎时陷入一片静寂。 昏暗中,电脑屏幕上的光照得席追的脸忽明忽暗,“闻潮声——” “嗯?” 闻潮声在一瞬变动的光线中,看清了他的眼神,像极了多年前柏林雪夜里的那个少年,带着一如往昔的专属温柔。 “我们复合吧,好吗?” ----------------------- 作者有话说:收起嘴硬的席哥:直球出击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蓝心] 第61章 “……” 再简单不过的七个字, 如同暴雨过境,猛烈地滋养着闻潮声早已荒芜的内心世界。 压抑了多年的爱意在这一刻汹涌,淹没了他的理智、冲散了他的思绪, 也浸透了他日益枯竭的灵魂, 宛如新生。 闻潮声根本无从反应,以至于只能呆愣愣地盯着眼前人,他生怕这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假象, 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你……” 闻潮声张了张口,无措的情绪却先漫上了喉咙,“你是不是喝醉了?” 第100章 他宁愿给席追找好理由、降低自己的期待,也不敢随意重复“复合”这两个字。 “我没有喝醉,也没有在胡言乱语。” 席追温柔地托住他的不安, 一字一句,再次清晰表述,“闻潮声,我们和好吧, 我想重新和你在一起。”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席追已经彻底考虑清楚了—— 他真正想要的,只有闻潮声。 席追不想要再去追究六年前的那些是非对错,也不在意闻潮声这些年间是否有过“移情别恋”的念头,他曾经所有的疑问和痛苦,在闻潮声重新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 就已经全部成为了过去式。 席追在意的, 是闻潮声的现在以及将来。 只要对方愿意回到他的身边,他可以不顾一切重新去经营这段感情! 即便闻家父母反对,他也会想尽办法、用尽全力去争取两个人的未来! “……” 眼眶浮动酸涩。 闻潮声习惯性地低头掩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我……” 他还有太多事情没能得到妥善的解决,六年前存在的问题,六年后也依旧存在。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常鸣刻在骨子里的阴暗和可怕,从始至终,闻潮声都不想把席追卷进来。 “闻潮声,别低头,看着我。” 席追伸手抵住眼前人的下颚,用并不强硬的姿态和他对视,“听着,我不需要你现在立刻回答我,我只是在向你表明我的态度。” 他了解闻潮声与生俱来的敏感、内敛、慢热、闪躲,所以他愿意付出更多的时间和耐心去等待对方的答案。 喜欢就是喜欢,连“不足”也值得被肯定、被爱。 “你可以慢慢考虑要不要和我重新在一起,无论考虑多久都可以,我都会一直等你的回复。” “我只要你答应我,不准再像六年前那样突然‘消失’了,好吗?” “……” 闻潮声忍住温热的哽咽,“好的。” 席追用指腹压了压眼前人的眼角,抹掉那点似有若无的水光,“跨完年了,现在要睡觉吗?” “嗯。” 闻潮声抿唇点头。 新年新开始,他想要努力把自己“失眠”的作息也调整过来。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躺在小床上。 闻潮声已经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整颗心有些飘飘然。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直冬眠的乌龟,熬过了长达了六年的寒冬,终于重新遇到了春天。 但闻潮声有种说不上来的羞涩,他不敢和席追面对面,只好转身背对着,将小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假装睡觉。 席追早就习惯了他乌龟似的逃避手段,干脆将被子往下稍稍一拉,从背后圈住了他,“困了?” 两个人贴得密不可分,闻潮声几乎顷刻感知到了席追怀中的温暖。 太亲密了!这根本就是他们以前谈恋爱时才有的背后拥抱! 闻潮声不敢转过头对视,试图进行一波并不严厉的纠正,“我……我们俩还没复合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 席追短促地笑了声,圈在他腰间的手更紧了,“我知道啊,我又不对你做什么,只是抱着睡觉而已,已经够克制了。” 闻潮声热气狂冒,脑子也跟着隐隐转不动了,“……我睡觉了。” “嗯,睡吧。” 席追似有若无地贴了一下他后颈上的那颗淡色小痣,“晚安。” 闻潮声最终还是默许了这份越了界的亲密,也纵容自己陷入了这份安全感十足的温暖怀抱里。 天生“阿贝贝”的催眠功效再次强烈发挥作用,两个人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新年第一晚,好梦光临。 …… 闻潮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脱离了药物的深度睡眠,总是出奇地令人精神百倍。 闻潮声听见身边传来的绵长呼吸声,生怕打扰到对方,只好小心翼翼地够起自己床头柜上的手机。 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了。 “……” 闻潮声惊了一瞬。 他偏头看向边上还在安睡的席追,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人在睡觉时,是最容易拥有放松的姿态。 此刻,席追的眉宇间没有清醒时的成熟和冷锐,反而有种外人不可多见的孩子气。 闻潮声用视线勾勒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内心被无限的幸福填满,不知不觉,他就涌现出一股隐秘的冲动。 好想和席追拍一张合照。 只要有一张合照,用来偷偷纪念就好了。 也许席追近两日的照顾、昨晚的复合言论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闻潮声很少会有如此“大胆”的时刻—— 他迅速打开拍照界面,趁着席追还没转醒之前迅速拍了一张合照,然后心满意足地将其转入了自己的私密相册。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席追才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就对上怀中人清亮的大眼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嗯?” 闻潮声等待许久,引导性地问他,“你不问问现在几点了吗?” 席追无意识地揉了一下闻潮声的卷毛,人还没清醒但照问,“几点了?” “一点四十三!” 闻潮声就等他这一句,难得理直气壮地反击,“席追,你昨天还说我是猪,明明你自己也睡得很香。” “……” 席追失笑,困意都消退了大半。 他低头埋进怀中人温热的颈侧,特别惬意地深吸了一口气,“没办法,因为抱着你特别好睡。” 闻潮声感受到颈侧传来的温热气息,敏感地红了脸,他小幅度地推了推席追,示意,“真的该起床了,你再睡下去,晚上会失眠的。” “嗯。” 席追松开他,爬坐起来,“你今天有安排吗?” 闻潮声摇了摇头,“没有。” 如果席追不上门,他本来就打算一直宅在家里,等到十二号去参加电影的杀青宴,然后再返回帝京去看望一下宋雪兰。 闻潮声反问,“你呢?和沈姨要去泰国玩多久?” “看她的心情吧,暂时没个定数。” 难得席追春节有假期,沈若早早就安排好了泰兰德的出行计划。 “不过剧组的杀青宴我肯定会去,对了,今年的百花奖在元宵那天,我还得去一趟帝京。” 一周前,百花奖公布了新一届的入围名单。 席追凭借着之前的电影作品,再度入围“最佳男主”的角逐。 闻潮声也关注了这件事,眸光骤亮,“我看网上说,你这次得奖的概率很高。” 在华国电影圈,百花奖和百像奖的含金量不相上下!如果席追今年能够顺利摘下百花奖的最佳男主,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双金影帝了。 席追之前陪跑过一轮百花奖,不想放大话,“谁知道呢?希望吧。” 闻潮声之前也入围过电影节,知道旁人过分的期待很容易给当事人带来压力。 于是,他选择了鼓励,“嗯,反正你自己很厉害了。” 席追笑了声。 新一年,他暂时没有给自己进组工作,“我之后有个公益类型的拍摄工作,周期很短,你呢?年后什么计划?” 闻潮声摇了摇头,“还没想好。” 至于原定在电影杀青后的出国计划,闻潮声暂时先搁置了。 事到如今,他的心已经彻底回到了国内。 与其再回去面对常鸣歇斯底里的控制,他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和席追坦诚交代有常鸣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席追不知道闻潮声的内心想法,趁机提道,“我明天早上九点半的飞机,从你这里出发去机场更近,会方便点。” “……” 闻潮声很聪明地听懂了,滚了一下喉结,“喔。” “喔是什么意思?”席追明知故问,“让不让续住啊?” 闻潮声含糊道,“又没赶你走。” 席追也不接话,只是看着他笑。 “我先去洗漱了,你自己待着吧。” 闻潮声被眼前人盯得不好意思,赶紧下了床、跑进卫生间躲着了。 … 昨晚的年夜饭确实还剩了不少。 席追热了几道菜,两人简单应付了一下迟到的早午餐。 饭后,作为厨艺小白的闻潮声主动承当起了洗碗、打扫厨房的重担,席追没和他争,待在边上打起了下手。 第101章 席追明天就要出发了,又不放心闻潮声一个人在家只点外卖。 于是,他手机下单喊跑腿送了不少新鲜食材,花了将近三个小时包了不少饺子,还做了几道可以短暂存放的预制菜。 晚餐吃了现包现煮的饺子,两个人还顺带看完了一部电影。 虽然还没有正式“复合”,但席追和闻潮声都已经跨越了内心的那条线,再加上脱离“导演”和“演员”这层工作关系—— 两人相处起来不仅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还多了一种说不上来的热恋氛围。 不到九点,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已经洗完澡的席追坐在椅子上,切号回复着各路人马送来的新年祝福。 好动的黑老大依旧不肯老老实实地待在笼子里,它被席追禁止在屋里乱飞掉毛后,就开始了走路模式,大摇大摆地满屋子闲逛。 这会儿也不知道钻到哪个缝隙里去了。 “jaaay!” “零食!零食!” “笃笃笃——” 席追的工作微信号才回复了一半的新年祝福,就听见了黑老大特别卖力的动静。 他下意识地朝着声源看去,才发现八哥从床底下推出了一个陌生的蓝色盒子。 “笃笃笃——”此刻,它正不停地用鸟喙啄开上面的盒盖。 席追蹙眉制止,“傻鸟,你又捣乱了是不是?” 被“教育”的黑老大很不服气地扑棱了两下翅膀,替自己辩解,“哥哥的!哥哥的!好吃!好吃!” “……” 哥哥的? 黑老大很少用这声称呼,以往只这么学着他喊过闻潮声。 席追听懂了爱宠的表达,闪露一丝不解:这是蓝色黑子里装得是潮声的东西?怎么会放在床底下? 正想着,黑老大就已经顺利打开了盖子。 席追见此,干脆起身,“黑老大,无论是谁的东西,你都不能……” 话才说到一半,他就瞥见了盒中分装好的白色药袋,骤然凝住了目光。 ----------------------- 作者有话说:[墨镜]黑老大上分!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粉心] 第62章 啪嗒。 紧闭的浴室门响起动静。 洗完澡的闻潮声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擦拭着半干的头发。 只一个抬眼,他就对上了床边神色严肃的席追,心没由来得一慌。 “闻潮声, 这是你的盒子?” “……” 闻潮声瞥见了他手中拿着的蓝色盒子, 瞬间僵住了擦拭的动作,他想要假装无事发生,偏偏做不出从容的模样, 反而不知所措地攥紧了毛巾。 席追从盒子中拿出了分装的药袋,等待着一个几乎已然明确的答案,“这些藏起来的药,也是你的吗?” 黑老大已经被席追强制送回了鸟笼里,自知惹事的聪明小鸟这会儿正在装哑巴。 闻潮声不懂自己藏在床底下的盒子为什么会被席追翻找出来, 他整个人迷茫又不安地站在原地,“不是的……我……” 席追一眼看穿他的闪躲,“别骗我。” “……” 闻潮声僵在原地不敢上前,“我、我没有要骗你的, 你别生气。” “我最近……我最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很少吃了。” 还没完全擦干的发尾凝上一丝水珠,好巧不巧地坠在他的眼下,平添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和慌张。 席追突然就舍不得了,他快速走到闻潮声的身边,“你别怕, 我没有要逼问你的意思。” 他伸手替眼前人拭去那点水光, 缓下语气,“我只是在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要吃药?” 是因为生了病,所以才会在刚重逢的时候瘦成那个样子?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还很严重吗? 刚进组那会儿, 他就发现闻潮声的食欲就不太对劲,但那会儿为了置气,居然就将这些疑点抛之脑后了? “……” 席追越想越觉得自责和愧疚,也带着一丝难以遏制的忐忑,“潮声,这些药是治疗哪方面的问题?” 闻潮声看清了席追眉眼间的紧张,也看出他联想错了方向,连忙纠正,“不是的,不是身体上的疾病,我只是有点轻微的焦虑,会导致失眠。” 他还是没有将自己重度抑郁、治疗了将近四年的病史往外说,而是在真相中掺杂了部分的谎言。 “这些只是治疗失眠的药物,每天睡前吃就行了,卧室的床头柜没有抽屉,我才找了个盒子随便装着的。” 席追蹙眉,“真的只是这样?” “真的。” 闻潮声只庆幸自己只将助眠的药物放进了盒子里,而其他抗抑郁的药物全部藏在了行李箱内、塞进柜子里,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被席追发现。 他看见席追稍微松动的眉眼,继续为自己解释,“我已经有段时间不用依靠药物助眠了,所以才把它们都放在了床底下。” 席追仍然不放心地追问,“为什么会焦虑?” 只是轻微焦虑的话,会严重失眠到依靠药物入睡吗? 闻潮声垂眸,“因为太久没拍电影了,回国前就在担心很多问题,一直很焦虑才睡不好。” 席追深知他对电影拍摄的较真程度,相信这点,所幸现在电影顺利拍完了,对方应该能放缓一些压力? 闻潮声欲言又止,“还有……” 席追心脏一顿,又紧张了起来。 他干脆用力握住了闻潮声的手,“还有什么?” 闻潮声垂眸看着自己被握紧的手,在这意料之外的亲密里滋生出了一点儿勇气。 他终于学着更坦诚的交流,小声开口,“我、我太想你了……每晚都在想你,想得睡不着……” 席追怔然,喉间溢出一股少有的酸涩。 闻潮声不敢直视他的眼,“但进组后就好很多了,因为每天都能看见你了,我每晚入睡前能想着:真好,一觉醒来还能看见你。” 他还能席追一块拍电影。 现实里的席追也不会像噩梦里的那样,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而且,我还有你的外套,上面会有你的气味。” “……” 席追想起了那被闻潮声偷偷留下的外套,终于彻底明白了缘由,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住那点哽咽的冲动,从牵手变成了进一步的十指相扣。 “只靠外套上的气味就够了?” 这像一种暗戳戳的鼓励。 收到激励的闻潮声变得更加勇敢和直白,“不够的,有你在的话才够。” 他小心翼翼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内心偷藏了多年的爱意终于露出了一点缝隙,“席追,你的存在比药更管用。” 情话落地的那一秒,席追心脏震颤。 连日来的克制尽数瓦解,连同那所谓的界限一并跨过,他几乎是瞬间将闻潮声锁入了自己的怀中,低头吻了上去。 “唔。” 毫无准备的闻潮声抖了一下,右手紧攥的毛巾掉落在地。 席追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轻车熟入地攻进了牙关,带着近乎决堤的情潮长驱直入,纠缠着他的舌头。 深吻带来的热度灼烧了脑海中最初的空白,闻潮声忽地想起了席追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彼此喜欢才能接吻,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 席追吻他了。 不是假的,不是幻想,席追又喜欢他了。 闻潮声感受到唇上的重量,延迟地得出了这个真实的认知,分离多年的思念、重逢之后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出口,“席追。” 他忐忑圈上眼前人的臂膀,一如多年前的初吻,笨拙又真心地回应起来。 深吻里沾了一丝苦涩的咸。 席追微微撤离,转而吻上了闻潮声的眼角,“别哭。” “没哭,我……” 闻潮声颤栗着凑近他,似乎还想要索吻,却又犹豫不敢。 “嗯。” 席追箍在腰间的手轻松一提,干脆利落地将怀中人压在了柔软的被上。 闻潮声预感到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抬手无意识地抵在了他的身前,“我……我们……” 席追的掌心贴住他的脸,抚过他的颈侧,“对,我们今晚谁都没有喝酒。” 第102章 这一次,他们都是清醒的。 不是酒精作祟,也不是被欲/望裹挟,只是因为爱所以才会拥抱、接吻、甚至彼此占有。 席追的手抵在了闻潮声的睡衣纽扣上,口上却很耐心地询问,“给碰吗?” 最上方的一颗纽扣被轻松解开,微烫的指尖似有若无地触及了胸口的皮肤。 闻潮声敏感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放纵了自己的真实念头,“给的。” 只要席追想要,他都会给。 激烈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天花板上的灯有些晃眼,闻潮声不太习惯这样光亮的环境,羞耻感让他不得不缠抱紧了身上的席追,闭眼任由对方主导着这场久违的温存。 滋滋滋——滋滋滋——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震动,强势打断了两人过火的吻声。 闻潮声顷刻被拉扯回现实,艰难提醒,“席、席追,电话……” “不用管。” 席追的嗓音被欲意侵染得沙哑,压根不打算就此停下,他下意识地将手指没入了闻潮声的后脑勺,却触到了一片湿意。 “……” 头发还没干,容易感冒。 席追意识到这点,这才堪堪停了下来。 电话的震动还在继续,闻潮声又提醒他,“你还是先接电话吧,万一有急事呢?” 席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点不可言说的冲动,这才拿起一旁的电话,看也不看就接通了。 “喂?谁?” 语气里带了一丝被打断的不耐烦。 电话那头的沈若反应了两秒,这才接话,“哎哟,你这是什么语气啦?又没在工作的,妈现在给你打电话也不算晚吧?还没到十点呢。” 席追反应过来,又看了一眼屏幕的来电显示,极其低声的吐槽,“你可真是亲妈啊。” 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的! 电话那头的沈若没听清楚,问他,“你说什么?真在睡觉被我吵醒了?” 边上的闻潮声也听辨出了沈若的声音,顿时从床上爬坐起来,一副被家长抓包干坏事的紧张模样。 席追笑看了他一眼,这才对电话那头问,“妈,什么事啊?” “我明天原定的航班取消了,改成了另外一趟航班,可能会比你晚到一小时左右。” 沈若是直接从帝京机场飞,和自家儿子在海外机场汇合,她不久前发微信,席追没回,这才想着打电话通知一下。 席追回答,“知道了,我在机场找地方等你,你明天下了飞机和我说。” “好的。” 沈若应下,很期待地表示,“儿子,明天机场见。” 席追又回,“嗯,明天见。” 母子两人简单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席追放下手机,看着已经火速将睡衣扣好的闻潮声,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无奈吐槽,“你妈和我妈,真不愧是亲闺蜜。” 两天,两个电话,专挑他们说正事、干这事的时候打进来,也太会挑时候了。 闻潮声瞧见席追眼里的无语,偷笑了一下才劝,“你明早还要去机场呢,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席追重新抱住眼前人,偏头抵在他的颈侧轻啄了两下,唉声叹气,“……说句会被我妈打的话,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想去了。” 闻潮声制止,“那不行的,你不要让沈姨失望。” “嗯,我知道。” 席追只是想想,没打算放亲妈的鸽子。 他已经连续四年没有回帝京过年了,难得今年不用进剧组拍戏,是得抽空好好陪陪亲人。 席追松开闻潮声,下了床,“不过睡觉前,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闻潮声不解,“嗯?” “我去拿吹风机,你头发吹干了再睡,省得感冒。” “哦,好的。” … 十分钟后,屋内陷入了一片昏暗。 席追毫无顾忌地将闻潮声拥入怀中,指腹揉搓着他仍有余温的卷发,“困了吗?要不要再聊聊?” 闻潮声很乖地应了声,“聊什么?” 席追依旧记挂着闻潮声的心理情况,总觉得要自己亲自核实过才安心,“我认识一个挺不错的心理医生,等我从泰国回来,我带你去见见她,让她再给你进行一个专业的心理测评,看看具体情况。” 其实,他刚刚还是私藏了一片药,打算明天就去问问这位医生朋友。 “……” 闻潮声蓦然心虚。 他对着席追还能仗着“不会撒谎”的理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敷衍过去,但面对专业的心理医生和测评,哪里能逃得过去? 席追问,“行吗?” “嗯,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闻潮声只敢含糊地应了一声,实际上打算在这件事情上能拖则拖。 为了转移话题,他甚至主动提及,“席追,其实这些年我在海外还经历了一些事情,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 毕竟有关于常鸣的事情太复杂、太冗长、也太沉重了。 闻潮声需要时间去理清楚自己的思路,也需要时间去处理这个棘手的遗留问题。 他不想要把席追卷进来,他想要堂堂正正、毫无负担地和席追“复合”。 闻潮声低声请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席追明天就要陪长辈出门玩了,他不想影响对方的出游好心情。 “没关系。” 席追允许闻潮声有所隐瞒,只要对方的心里有他就行,“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可以一直不告诉我,你不需要任何负担。” 闻潮声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怀里贴了贴,语气又低了些,“嗯。” 席追察觉到了他的那点倦意,“困了?那睡吧。” “晚安。” “晚安,好梦。” 两人相拥着,又是一夜好眠。 六点,闹铃准时发动。 席追反应迅速地将其关闭,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看着还在熟睡中的闻潮声,他不忍心吵醒对方,只好轻手轻脚地下床,摸黑洗漱。 等到再出浴室时,本该深睡的闻潮声还是迷迷糊糊地爬坐了起来,脸上带着没能完全消退的困意。 “你要走了吗?” “时间差不多了。” 席追回答,迅速走近,“是我吵醒你了?” “没。” 闻潮声摇了摇头,想要去找墙上的灯光,“你要开灯收拾东西吗?” 席追制止,“不用开灯了,我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衣服行李都提早放在车子后备箱了,你接着睡吧。” 闻潮声说,“我送你。” “外面冷,不用送,你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 席追将眼前人“按”回到床上,开始叮嘱一件件事,“冰箱里的东西要加热再吃,最近不用忙着拍摄工作了,一日三餐更得按时。” “每天都要给我发消息,不准再无缘无故闹消失,知道了没?” “……” 一如六年前的碎碎念。 闻潮声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听话点头,“知道了。” 席追这才满意,趁机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对了,大门和卧室门备用钥匙我也拿走了?” “好,路上开车小心,玩得开心点。” “会的,杀青宴见。” “嗯。” 等到席追离开了卧室,外侧大门响起关门声—— 闻潮声才茫然若失地躺回了床上,他拉起了被子,企图掩盖自己的不舍。 但很快地,闻潮声就闻到了被子里那种独属于席追的气息,他不自觉地将自己裹成了一团,任由这种安全感将自己全方面地包围。 “……” 闻潮声还是没能再睡回笼觉,而是一直醒到了天光大亮。 他收到了席追顺利登机、准备起飞的消息,干脆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又将黑老大从鸟笼里放了出来后,这才拉开了遮光性十足的窗帘。 ——刷拉! 窗帘拉开的刹那,闻潮声就注意到了那面海报墙的新变化。 此刻,led墙上放出的不再是那张已经眼熟了的静态照片,而是切换成了动态轮播的视频。 无一例外,全是席追的俊脸。 “……” 这算是新年新气象吗? 第103章 全盛娱乐的外墙海报怎么也跟着变动了? 闻潮声盯得出神,不知不觉就看完了一整轮的排播。 直到黑老大嚷嚷着“饿了”,他才收回自己欣赏的视线,却还是忍不住感叹,“真好看。” ……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二。 电影《烂泥》的杀青宴定在望海大酒店。 闻潮声是第一次来这陌生地点,社恐出门免不了全副武装,不过他刚到酒店门口,就碰上了从同一辆车上下来的简今兆和俞演。 双方刚对上视线,简今兆就一眼将好友认了出来。 “潮声。” 边上的俞演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招呼,“闻导,新年快乐啊。” 因为遇到了熟人,闻潮声的社恐属性总算降低了一些,他主动拉下口罩,温声回应,“新年快乐。” 简今兆用并不冒犯的眼神将闻潮声打量了一遍,给予肯定,“你今天的状态看着不错啊,感觉最近还长了点肉?” 闻潮声腼腆笑笑,“嗯。” 最近,他的一日三餐都被席追远程盯着,想不长点肉都难。 三人一块儿往酒店里面走。 进了电梯,俞演随口发问,“席哥到了吗?他过两天是不是还要去参加百花奖电影节?” 闻潮声不久前才和席追在微信上聊过,脱口而出,“他这会儿还堵在路上,估计会晚半小时。” 至于帝京的百花奖电影节,席追和他的团队也订好了明天的飞机票,时间安排上绰绰有余。 “哦豁。” 俞演立刻发出一声打趣的语气,“闻导,你对席哥的行程这么了解?” “……” 闻潮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了,耳根子不免发烫。 简今兆知道好友脸皮薄,忍不住睨了小男友一眼,含笑示意他别打趣。 俞演心领神会,冲他笑了笑。 闻潮声完全没察觉两人正在打情骂俏,等着电梯一开,就先害羞地溜了出去。 … 杀青宴开场了快四十分钟,身为男主的席追才姗姗来迟,他一边笑着给剧组众人赔罪,一边默不作声地占据了闻潮声身边的空位。 闻潮声望着近在咫尺的身影,心尖立刻涌上一丝欣喜,但他藏在桌下的手却掐了掐掌心,提醒自己不要在众人面前失态。 为了“迟到”而自罚三杯后,席追立刻就将注意力挪回到了闻潮声的身上,带着点刻意的打趣,“导演,我脸上有东西吗?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啊?” 闻潮声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没有。” 下一秒,他藏在桌布下的右手就被席追给抓住了。 闻潮声顿时紧张地倒吸一口气,他害怕旁人发现,慌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偏偏拗不过对方的力气。 “别乱动了,他们看不着。” 席追不怕露馅,低声同身边人耳语,“想没想我?” 闻潮声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这才答非所问,“你好像晒黑了一点点。” “是吗?闻导观察得这么仔细啊。” “……” 闻潮声又脸热了。 恰时,副导演带人走了过来,“导演,来吧,我带着摄像组的大家也敬你一杯!” 席追不会让闻潮声难做,霎时松开他的手。 闻潮声心弦微松,连忙举起边上的酒杯,“谢谢,大家也辛苦了。” 半杯啤酒,一饮而尽。 席追看在眼里,等到闻潮声重新坐下后才提醒他,“今晚肯定少不了有人向你敬酒,别喝太猛了,小心醉了会头疼。” “嗯,我有分寸的。” 闻潮声对上眼前人的关切,眸光闪动。 他捏紧手中的酒杯,鼓起勇气低声邀请,“席追,你晚上有空吗?等杀青宴结束后,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经过十天的心理准备,闻潮声已经做好了要和对方开诚布公的准备,在此之前,他正好想着喝点小酒,算是给自己多酝酿一些冲动的勇气。 席追听见眼前人难道的主动邀约,哪里会拒绝? 他笑着碰了碰闻潮声的酒杯,欣然应允,“好啊,我当然有空。” “嗯。” 酒过三巡,杀青宴上的热闹只增不减。 闻潮声的酒量始终是浅的,禁不起众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敬酒,席追自告奋勇替他挡了两轮,结果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这会儿,他正被醉酒上头的副导“架”着去了别桌,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喝酒寒暄。 闻潮声坐在原位上,时不时地朝席追的方向瞥去视线,生怕对方也跟着喝多了。 突然间,同桌的俞演走了过来,“闻导,有空吗?简老师的电话,他说有事要找你。” “找我?” 闻潮声愣了愣,才意识到简今兆这会儿不在宴厅,他有些奇怪地接过了俞演递来的手机,开了口,“喂,今兆?” “对,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的简今兆的声音,“潮声,我刚出来上洗手间了,正好撞上外厅门口有人和工作人员吵架,对方还嚷嚷着是来找你的。” 闻潮声被酒意侵染的思绪一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谁?” 下一秒,屏幕那头的简今兆就报出了一个宛如噩梦般的名字,“他说他叫常鸣,你认识他吗?” ----------------------- 作者有话说:来了! 顺便打一下补丁:乌龟宝宝抑郁生病的事情还没结束,现在只是被他“敷衍”过去了,席哥之后会全方面彻底了解+心疼的! 第63章 “……” 常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潮声没想到会从好友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几乎一下就站了起来,“他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简今兆察觉出了闻潮声变得急促的气息,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是要过来吗?如果不想见这个人的话, 也可以从酒店后门离开,我这边直接报警处理。” “别!” 闻潮声顷刻拒绝,“我马上就过来。” 虽然他不想要见到常鸣, 但如果眼下报了警,只怕对方会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简今兆完全尊重他的想法,“行,在外厅左侧第二间的休息室,我等你。” “好的。” 闻潮声挂断电话, 将手机递回给了俞演。 俞演捕捉到了他右手不自然的颤抖,“闻导,你还好吗?” 话音刚落,边上就又响起了一道询问声, “怎么站起来了?” 喝完酒的席追走了回来,他看清了闻潮声不太对劲的的脸色,蹙眉询问,“人不舒服?你脸色不太好。” 闻潮声心慌得无法遏制,却还是强装镇定地坐了下来,“没事, 只是酒喝多了, 有点晕。” “……” 俞演将闻潮声一系列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还不知道简今兆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一时半会儿没有戳穿。 过了又大约三分钟,闻潮声才对着边上的席追说, “我去上个洗手间。”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拙劣的骗子,正在用毕生的演技来骗取席追的信任,好在后者并没有怀疑。 “嗯,实在不舒服的话和我说,我陪你早点回去。” “嗯。” 闻潮声暗松一口气,起身缓步往外走。 直到确认隔绝了席追的目光,他才迅速跑了起来,一到休息室的门口,就看到了好友等待的身影。 “今兆。” 闻潮声的呼吸还没喘匀,“人呢?” 简今兆挑眉看向边上的休息室,“在里面呢。” 大约十分钟前,简今兆被酒店的值班领队告知外厅有人在闹事,他前往查看才发现—— 对方是一位坐着轮椅的年轻人,蓄着长发,过长的刘海遮挡了眉眼,但透过发梢细看时,那双深棕色的瞳孔里透着一种病恹恹的阴郁。 简今兆在娱乐圈内也算阅人无数,只觉得这个常鸣浑身透着一种矛盾的古怪。 因为鲸影文化单独包下了宴厅的使用权,酒店服务人员拦着不让常鸣这位外人进入,因此双方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 常鸣仗着自己是个坐轮椅的残疾人,言行一度过激,甚至动手摔了酒杯,差点砸到了简今兆本人。 简今兆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什么人没有见过?当即就严肃表示要报警。 或许是认出了简今兆的演员身份,也可能是不想要惊动警察,常鸣的嚣张气焰才消了下去,他表明自己是来找闻潮声、还说今晚一定要见到闻潮声,否则绝不离开! 第104章 正好那一会儿,俞演给许久未归的简今兆打了电话,他才转告给了闻潮声这件事。 “……” 简今兆总觉得情况不对劲。 如果常鸣和闻潮声是旧相识,怎么会没有联系方式,而选择在杀青宴上堵人? 如果两个人不认识,那为什么闻潮声这会儿会慌张成这个样子?难不成,两人真有什么旧情份在里面? 简今兆无条件向着闻潮声,“你确定要见他?” 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厚实的地毯上传来了轮椅的滚动声,隐隐刺激着闻潮声的耳膜和神经。 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投去了慌张的视线,然后,就对上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常鸣的嘴角扬起一点弧度,“闻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 闻潮声很想转身就逃,但双腿像是灌了铅。 他不想在好友面前太过失态,只好死死掐住自己衣角,“你怎么来了?” 常鸣操控着轮椅主动靠近,仰头摆露出一个极其乖巧的姿态,“当然是来带你回家啊。” 说着,他就主动抓住了闻潮声的手腕,将责怪藏在乖顺的笑容里,“你忘啦?不是说好了拍完电影就回家吗?这段时间,你都不怎么理我,我一心急就来了。” 掌心传来的微凉触感如同毒蛇,仿佛只要轻轻一挣扎,毒液就会刺入神经、直取性命。 “……” 闻潮声脸上的酒意霎时散去。 常鸣不依不饶,“闻哥,我们进去聊聊?” 他看了一眼边上的简今兆以及刚刚赶来的俞演,轻松拿捏,“还是你想让你的朋友们也参与进我们的事?” 闻潮声艰难开口,“进去说吧。” 半分钟后,休息室的门重新关上,阻挡了简今兆和俞演的探究视线。 闻潮声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常鸣,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不仅悄无声息地回国,而且还偷摸找到了剧组的杀青宴?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常鸣看着眼前人几度变化的神色,自说自话,“原来闻哥还会关心我呢?那你这段时间怎么都不理我呢?没办法——” 他右手的指关节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轮椅把手,像一种变相的警告,“我只好亲自来带你回家了。” 这段时间,闻潮声开始逐渐不回他微信,就连电话也都打不通了。 这让远在海外的常鸣有种脱离掌控的不妙预感,他自然是要回来抓人的。 闻潮声哽了一声,“我听说你刚刚和工作人员吵起来了?常鸣,今晚这里不是你可以胡闹的场合。” “……” “闻哥,你放心,我很乖的,没有对你那些好朋友乱说六年前发生的事。” 常鸣像是听不懂他的劝退,反而将自己膝盖上的毛毯一点点掀开,“还是你比较想让他们知道,我这条腿是怎么没的?” 闻潮声望着他空荡荡的左腿裤脚,瞳孔猛颤,那些曾被用力遮盖的残酷现实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常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闻潮声瞳孔里的不安,指关节又重重地敲了一下轮椅把手,“闻哥,我真不打算闹事,我订了酒店,你现在送我回去好吗?” 忽然间,一门之隔的走廊响起了谈论声。 闻潮声清晰地听见了席追的声音,被定在原地的双腿终于恢复了知觉,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往外逃。 “闻潮声,我让你送我回去!” 常鸣察觉到了他的不配合,立刻沉下语气威胁,“否则,我待会儿会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那就说不准了!” “……” 闻潮声的步伐一僵。 常鸣操控着轮椅跟了上来,不等再商量,反倒抢先一步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听见开门的动静,走廊里的三个人纷纷投来视线,除了刚才就在简今兆和俞演,又多了一位赶来的席追。 “……” 席追一眼看见了闻潮声苍白的脸,眉心拧了又拧,旋即看向了轮椅上的年轻人,他和常鸣一高一低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带着对彼此毫不掩饰的审视。 边上的简今兆问,“潮声,没事吧?” 常鸣不久前的那声威胁如雷震耳。 闻潮声将手虚虚地搭在对方的轮椅把手上,不得不暂时屈服,“常鸣不太方便,我先送他回酒店,今兆,杀青宴我就不回去了。” 宴会厅里的工作人员太多了。 他见识过常鸣发疯的威力,今晚绝对不能在这里闹起来,免得扫了大家的兴致! “……” 常鸣? 当年《云端》那部电影的男主角? 席追立刻从脑海中挖出了这号人物,原本审视的眸光里带上了一丝诧异: 这人怎么会坐上了轮椅? 这些年,他和潮声一直保持着联系吗? 常鸣很满意闻潮声的回答,略微有些刻意地开口,“是啊,麻烦各位让让,我和我哥就先回去了。” “你哥?” 席追捕捉到这个过分亲密的称呼,不免吃味,“我怎么不知道闻导还有个行动不方便的弟弟?” 闻潮声生怕席追误会,刚准备解释,轮椅上的常鸣就又出了声,“席先生不知道我很正常。” “……” 常鸣将尖锐和刻薄藏在了带着笑意的口吻下,一字一句地代替闻潮声划清界限,“毕竟闻哥和你们只是工作搭档,他这人向来不喜欢把私事往外面说。” 话音落地,空气中霎时弥漫出一股硝烟味。 简今兆和俞演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常鸣这人对闻潮声古怪的占有欲。 简今兆不放心好友和这位常鸣一块离开,于是提议,“潮声今晚喝了酒,你们就这样出门不安全,席追,你让你司机帮忙送一下?” 席追立刻应下,“没问题。” 常鸣紧跟着拒绝,“不必了!” 席追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而是绕到了闻潮声的身边,故意地改了称呼,“闻哥,走吧?” 闻潮声对上席追不算生气的目光,心弦微松,“好。” 说着,他就不等常鸣的反驳,迅速将对方往电梯厅推去,“走吧。” … 席追的接送专车停在了负一层。 司机老张第一时间从车上走了进来,礼貌打了招呼,“席先生,闻导。” 他是见过闻潮声的,但对轮椅上的常鸣很陌生,于是不免打量,“这位是……” 常鸣最讨厌不认识的外人将这种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内心深处的自卑令他瞬间沉了脸色。 闻潮声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他突变的气场,开口帮忙介绍,“张师傅,这位是我的朋友,麻烦你待会儿先送他回酒店。” 司机老张看了一眼席追,见自家老板没有拒绝,这才欣然应允,“当然没问题。” “不过我们这车没安装辅助升降设备,上车估计有点费劲。”他主动弯下腰,好心想要帮忙,“我来扶这位先生上车吧?” ——啪! 常鸣猛然拍开他的手,语气不善,“别碰我!” 好心遭了敌意,这手上莫还名其妙挨了一下巴掌,哪怕司机老张是个定好的脾气,难免也变了脸色。 “……” 席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对常鸣的观感顿时降到了负数。 闻潮声深知常鸣藏在骨子里的自卑,以及自卑所带来的劣根性,不得不代替道歉,“张师傅不好意思,我来扶他就行了。” 明明自己的体型就很瘦,但他还是熟练地架住了常鸣的胳膊、帮着起身,然后使劲将对方抬上了车。 短短几秒,一气呵成。 仿佛这样的动作,早已经做过了千百次。 席追落在闻潮声身上的眸光渐深,一时间有些说不上来的心疼,不得不依靠深呼吸来压制自己的情绪。 “……” 闻潮声迅速安顿好了常鸣,转身又准备收拾轮椅,这下子,席追第一时间制止了他的动作,“老张,把轮椅收到后备箱。” 老张照做,“好的。” 闻潮声温声提醒,“底下有个按钮是可以折叠的,麻烦你了。” 老张应了一声,推着轮椅走到了后备厢。 车外只剩下了席追和闻潮声,两人不可避免地对上了视线。 闻潮声看着近在咫尺的席追,欲言又止。 他好不容易理清楚的思路在常鸣的意外出现后,再度搅成了一团乱麻。 席追读懂了眼前人的沉默,想着车内还存在的常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先上车吧。” “嗯。” … 车辆飞速行驶在路上。 车厢里谁也没说话,空气压抑得令人可怕,好在常鸣住的酒店离得不远,不过十来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第105章 司机将车子停稳在酒店的正门口,“闻导,你这位朋友住的酒店已经到了。” 常鸣立刻开口,理所当然地要求,“闻哥,我一个人不方便,你送我回房间。” 说着,他就主动凑到了闻潮声的身边,替对方解开了安全带,“走吧。” “……” 坐在副驾上的席追一回头,就看见了两人挨近的姿态。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联想到了当年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那张原本模糊的年轻面容,在这一刻有了最好的指向和代入—— 当初和闻潮声待在一起的、以闻潮声男朋友自居的人是常鸣?! “……” 闻潮声不知道席追的内心正在经历什么样的波动,但他惦记着对方的公众身份,不方便出现在酒店大厅的公共场合。 闻潮声有些为难,“席追,我、我先送常鸣上去,你就别下车了。” 席追压住那点不情愿,微微颔首,“好。” 他不知道闻潮声和常鸣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私心更是抗拒闻潮声和常鸣的接触! 可偏偏,他不想让闻潮声为难。 三分钟后,闻潮声和常鸣一块儿进了酒店大堂。 边上的司机老张才问,“席先生,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再等等?” 席追收回漆黑发沉的目光,心底残留的恐慌和不安又一次作祟,“不回去,找个停车位等着。” … 滋。 电子房卡刷开了高级套房的门。 闻潮声将常鸣推进了房间,不等停留就打算离开,“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我会联系常阿姨……” 常鸣操控着轮椅,转身打断,“闻哥,你连今晚的杀青宴都参加过了,电影后续的宣发有简今兆他们在,你不管也没事了吧?” 他缓缓靠近闻潮声,掌控欲一点一点地流露出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回意大利?我给你订机票好不好?” 闻潮声落在两侧的双手握成拳,第一次明确地选择了拒绝,“常鸣,我不打算再回去了,我想留在华国、留在海市。” 他本来就打算找个时间和常鸣说清楚,只是没想到,对方先行一步回国了。 “……” 常鸣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眼中的阴鸷一点点地浮现出来,“你说什么?”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射灯。 昏黄的光线落在常鸣蓄长的刘海上,投下的阴翳显得他的眉眼愈发像个可怖的男鬼。 闻潮声看清了常鸣眸底的阴森和偏执,有些恐惧地后撤了半步,“快六年了,我只是想要过回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出口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近乎无力的乞求。 “你明明比谁都清楚,国外那样的生活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想……” 常鸣冷笑打断,“你没资格想!” 他猛然攥住了闻潮声的手腕,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闻潮声拽倒在了自己的跟前。 “闻哥,你别忘了!是你答应过我,要一直陪着我的!” “呜——” 闻潮声今晚喝了点酒,顿时重心不稳地栽了跟头,哪怕地面铺上了厚实的地毯,但他的膝盖还是磕得发疼。 常鸣黏腻的视线在闻潮声的脸上滑动,幽幽开口,“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拍完电影就会回到我身边,现在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闻哥,是谁改变了你的想法?是不是那个叫席追的?” “哦,对了,他是你前男友吧?现在好像成影帝了吧?啧,拥有健全的身体就是好打拼事业啊,你说对不对?” 闻潮声察觉到常鸣的意图,骤然惊慌,“和他没关系!常鸣,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常鸣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的妒忌如同地狱的烈火狠狠燃烧。 他克制着胸腔里自己近乎扭曲的杀意,反而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几声,“哦,原来席追只是不相干的人啊?我还以为你们俩复合了呢?” “……” 复合? 闻潮声的心理防线被这声阴恻恻的质问给击垮了,“没有,没有……” 躯体化的反应让他不受控地开始发抖,就像是溺水的人陷入了无底的漩涡,头晕眼花,连带着呼吸都很困难。 常鸣微微倾身,审视着闻潮声一点点变动的崩溃神情,然后忽地伸手怀住了他,像是给予暖心的安慰。 “闻哥,你别怕,我在呢,我会陪着你的。” “……” 闻潮声慢半拍地挣开这个冰冷的拥抱,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你、你别碰我!” “好吧,我承认我今晚出现得太突然了,应该要再和你商量商量。”常鸣将自己得逞的右手藏在了毯子底下,摆出一副很好讲道理的样子。 “要不这样吧,我再给你十天半个月,等你处理完这些剩下的人或事,再跟我回意大利。” 他微微后仰,上挑的眸光带着一丝笃定,“闻潮声,你会乖乖听话的,是不是?” “……” 闻潮声没有回答,转身夺门而出,惶恐地逃离了这片人间地狱。 叮咚! 电梯停在一楼,应声而开。 闻潮声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失了焦的目光勉强找准了一楼公用卫生间的方向,跑了进去。 “呕——” 情绪化引起了胃部剧烈的不适,加上杀青宴上本来就喝了不少酒,闻潮声忍无可忍地在厕所里面吐了个天昏地暗,感觉自己随时都要一头栽倒下去。 路过的酒店领班听见这动静,匆匆赶了进来,“先生,先生?您没事吧?” 闻潮声颤抖着打开水龙头,将所有的肮脏冲刷干净,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抱歉,给、给你们添麻烦了。” 领班拍了拍他的后背,“您是酒喝多了吗?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闻潮声刚想拒绝,对方就已经先行一步有了动作,不过两分钟,领班带着一杯温度适中的热水走了回来,“先生,您喝点?” “需要给您的家人或者朋友打电话吗?我记得您刚刚是和1218的住客一块进来的?” “别!” 闻潮声连忙制止,“我待会儿就要走的。” 领班瞧出他眼底的恐惧,愣了两秒才将水递了上去,“那我带你去休息区坐坐?” 闻潮声接过热水,“谢谢,我在这儿平复一下就好,待会儿就离开了,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领班尊重他的想法,“那行吧,您如果有需要再和我说。” “嗯。” 闻潮声将送来的热水一饮而尽,勉强压下了胃里的不适感。 过了许久,他才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酒店卫生间、穿过了酒店大堂,眼色麻木得像是一只被人操控了神志的木偶。 直到出了大厅的旋转门,冷冽的寒风迎面吹来。 闻潮声被冻得一哆嗦,这才勉强找回了些许的理智,他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自己的大衣外套,目光不由自主地搜寻了四周—— 席追呢? 好想见到席追。 这个念头仅仅出现了几秒,就被闻潮声强制摁了下去。 不,不可以! 常鸣已经察觉到了,他不能再牵连到席追的身上去! 情感上在冲动,理智却要后退,就在闻潮声进退无路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车牌在他眼前停了下来。 后排的车门缓缓打开。 车内强劲的暖气溢出,冲散了空气里的冷意。 闻潮声看清了车内的身影,眼眶骤然发烫。 原本坐在副驾的席追早已经挪到了后座,抬手朝他示意,“外面冷,快上来,等你好久了。” -----------------------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粉心] 祝十二月顺利[粉心] 第64章 啪嗒。 电动车门关上。 车门边上的昏黄灯光, 映照出闻潮声憔悴而苍白的脸。 席追担忧蹙眉,主动捂上了对方冰凉的双手,“发生什么了?是人不舒服?还是那个叫常鸣的对你说了什么?” 闻潮声听见“常鸣”这两个字, 心尖骤颤。 他抿了抿唇, 否认,“我可能是酒喝多了,从刚才起就不太舒服。” 原本, 闻潮声打算在今晚和席追坦白一些过往经历,可常鸣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对方仅用三言两语的威胁就将他弄得方寸大乱。 因为红灯,车子停在了环形岔路口。 司机老张趁机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两人,询问, “席先生,接下来是要去哪里?” “去荣安府。” 席追当机立断,又对着边上的闻潮声说,“你今晚去我那里休息, 家里有解酒药。” 第106章 闻潮声对上席追关切的眼眸,脑海里却止不住地浮动着常鸣的阴森眸光,以及对方几乎摆在明面上的威胁: ——席追是你前男友吧?现在好像成影帝了吧? ——我还以为你们复合了呢? 心里警铃大作。 闻潮声顿时涌起一种不安的预感,猛地抽回了自己正在被捂热的手,“我不去!” “……” 掌心蓦然一空。 席追感受到闻潮声显而易见的抗拒,眸光跟着变动。 前排的司机老张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问得小心翼翼, “那是要去……” 闻潮声的目光虚虚地落在席追的脸上,瞳孔深处掠过一丝痛苦和懊恼。 他不应该就这么上车的! 常鸣已经对他和席追的关系起疑了,他应该要保持距离才对! 闻潮声压住舌根传来的苦涩,低声请求, “我、我想回自己的出租屋。” 三秒后,席追报出了出租房的具体地址,“老张,去公司边上的青湾公寓楼。” 说完,他就迅速按下了前后车厢的隔断板,很快地,后座车厢就变成了一方独立的空间。 “闻潮声。”席追蹙眉睨向边上的人,递给他两个选择,“你是想让我问,还是你自己和我说?” “……” 闻潮声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反应太过异常,势必会引起席追的怀疑,可他实在装不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常鸣就像是安插在他体内多年的一颗定时炸弹。 闻潮声原本以为这颗炸弹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效力、不再存在威胁,但就在他请求帮助、动手即将拆除的前一秒,这颗炸弹却响起比以前更为惊悚的倒计时声。 “……” 席追凝视等待,闻潮声低头不语。 沉默在本就不流通的车厢空气里扩散,两个人微妙的僵持像是回到了重逢的初期。 只是这种滋味,让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过了许久,闻潮声才将自己乱糟糟的思绪理出了一个头,“常鸣,就是当初我给电影《云端》选好的男主角。” “六年前,他在海外出现了很严重的意外事故,为了保命,左腿被迫截肢了,右腿……” 他艰难哽了一声,“右腿治疗不佳,肌肉逐渐萎缩,所以要依靠轮椅代步。” 席追听见闻潮声迟来的解释,紧锁的眉头终于松了些,“那他今晚为什么来找你?” “我之前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闻潮声的双手搅弄在一起,以此来分散内心深处的不安,“这些年,我一直陪着他在海外治病,在回国之前,我基本上也都和他生活在一起。” 席追想起了当初私家侦探发来的那张似是而非的亲密照片,心底凝固的陈年醋意又晃了晃。 他还没有忘记在那份邮件曾经明确地指出过—— 闻潮声的“男朋友”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要求他们删除了所有的照片。 席追不愿意去猜想两个人的关系,干脆追问,“具体是什么意外事故?你又为什么要陪着他治病?” “……” 闻潮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他的耳畔开始不断地回荡着常鸣这些年不间断的埋怨、质问和打压,如同一种解不开的魔咒操控着本就脆弱的神经。 身体的不适再度加剧,胃部的痉挛又变得厉害了起来。 闻潮声不得不掩饰住自己脸上的痛苦,却还是显出了狼狈,“席追,我太累了,我想、我想先休息一会儿。” 他知道自己还欠席追一个完完整整的解释和交代,可现在的他实在有心无力。 闻潮声不想复述当年那场令他同样痛苦的意外事故,更不愿意回忆这些年常鸣施加而来的压力。 此时此刻,他只想要寻求一处短暂但温暖的庇护所,将自己紧紧裹在龟壳里。 “……” 常鸣的出现,给席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可面对状态明显不对劲的闻潮声,他还是选择了将所有的疑问咽了下去。 “好,那就先不说了。” 他将后排的两侧座椅全部调平,主动搂着近乎疲软的闻潮声躺了下去,“累了就休息,我陪你闭上眼躺一会儿,好吗?” 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带来了最需要的安全感。 闻潮声忍住喉间一涨再涨的酸涩,放纵自己接受了这份亲密,“嗯。”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沥青路面上,后排的暖气开得很足。 闻潮声心力交瘁地合上眼,可常鸣带来的阴影强势笼罩他的脑海中,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处理完这些剩下的人或事,然后再跟我回意大利。 ——闻潮声,你会乖乖听话的,是不是? “……” 不! 我不要回去! 闻潮声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却被安全带的强劲拉力一下子拽回了座椅上,“嘶。” 边上的席追连忙给他调整座椅角度,“怎么了?做噩梦了?” 闻潮声头疼欲裂,摇了摇头。 他环视着车窗外静止的环境,嗓音因为疲惫而沙哑,“这是已经到了吗?” “嗯,刚停不到十分钟,看你睡着就没喊你。”席追简单解释,这才着手解开他的安全带,“既然醒了就下车吧,我和你一起上楼。” 闻潮声总算回过神,残存的理智让他选择了拒绝,“席追,我今晚想要自己一个人住,你明天还要赶飞机去帝京,早点回去休息吧。” “……” 席追手里的动作一顿,不解地抬眼看他。 闻潮声心虚地找借口,“套房里同租的室友已经过完年回来了,这个点,你不方便和我一起上去。” 席追算知名度很高的男演员,少有风吹草动就有可能引起议论。 闻潮声怕给他惹麻烦,“万一被其他人撞见了你和我回出租公寓,会很难解释清楚。” “……” 席追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闻潮声,你是怕室友发现我的存在,还是你又打算躲着我了?” “不是的,我只是太累了。” 闻潮声否认,话说到最后却没什么底气。 席追从他的眼中看出了许久未见的回避,心里不太安乐,“还是因为常鸣?” 他总觉得,自从对方出现后,闻潮声和他之间又产生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持续的头疼减缓了时间的流速,面对席追的询问,闻潮声只觉得每一秒都在愧疚和煎熬。 “席追,我今晚实在太难受了,我们另外找时间再好好聊,行吗?” 他早已经打算尽可能地和常鸣划清界限,只是没料到会有今晚这一出意外插曲。 闻潮声承认自己是被常鸣严重影响了情绪,继而造成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但他也是真的需要时间去理思路、想对策,然后才能更勇敢、更坚定地向着席追奔赴。 “……” 明知道闻潮声有逃避、有隐瞒的成分,但席追还是不忍心逼问,“好,我给你时间。” 如此煎熬的六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何况,他明天确实要赶完帝京参加百花奖电影节,加上已经安排好了采访之类的通告,来回少说需要四天。 但席追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没问题吗?要不,你还是跟我一块回去?” 闻潮声勉强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别担心我了,快快和老大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你明天好好去参加电影节,不要有负担,无论拿不拿奖,你都已经很优秀了。” 席追收到他的鼓舞和关切,紧绷的心弦才松了些,“好,那你今晚早点休息,等我从帝京回来再聊。” “嗯。” 席追目送闻潮声上了楼。 直到对方所在的那扇窗户里透出了光亮,他才让前排的司机老张开车离去。 路旁的灯光一阵又一阵地掠过了车厢。 昏暗中,席追露出鲜少示人的凌厉,那些被压住的疑问、没能想通的矛盾通通冒了出来。 闻潮声不愿意说,不代表他不可以私下去查。 六年前,重伤初痊的席追面对突然性的分手,感性占据了理性,以至于一直没有找准真正的切入点。 如今不一样了,一切的怪异都指向了“常鸣”这号关键人物。 席追拿起自己的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微信电话。 不过四五下的滴声等待,屏幕那头就传来了冷冽低沉的询问,“喂?” “照野。” 席追直呼发小的名字,开门见山地请求帮忙,“你在国外的人脉多,能不能帮我查点事情?” 第107章 沈照野难得听到席追有事请求于他,不带犹豫,“你说。” …… 房间里的灯光一亮起,黑老大就从笼里面钻了出来。 它欢快地扑棱着翅膀迎接闻潮声,“欢迎回家!想你想你!” 闻潮声揉了揉爱宠的小脑袋,“黑老大,今晚就不陪你和快快玩了,我很累,要休息了。” 黑老大看出闻潮声低落的情绪,难得没有调皮。 闻潮声面无表情地进了浴室,简单洗漱过后,他又一次从行李箱里翻找出了自己藏得很好的分装药袋。 房间里没有饮用水了,闻潮声也没有力气去烧开水,只好干巴巴地咽了下去。 熟悉的苦味蔓延,一路延伸到了心里。 最后的一点精力终于跟着消耗殆尽,闻潮声关了灯上/床,在黑暗中彻底将自己蜷缩在了被子里。 药效逐渐发作。 不但没有扼制身体里泛滥的痛苦,反而将他拽入了潮湿又泥泞的噩梦里。 闻潮声再次梦见了常鸣高坠时的场景,梦见了对方自/杀割/腕的伤口,浓稠的血流一地,红得近乎遮蔽双眼,让他渐渐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咚——咚——咚—— 闻潮声只能听见自己不断加重的心跳和脉搏,逐渐幻化成了定时炸弹里的倒计时音,一下重过一下。 强烈的绝望侵略着他本就不堪一击的神经,直到最后那声—— 砰! 闻潮声猛地惊醒,冷汗溢满了额头。 窗帘缝隙里的夜色依旧浓郁,离天亮似乎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他不仅没有得到充沛的精力,而且还有种透支过度的疲惫。 闻潮声将小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深深地吸了好几口,被子里残留的那丝气息成了此刻唯一的“精神药剂”,一点点地发挥了作用。 闻潮声不敢再让自己回到噩梦里去,僵持着没睡。 他看着缝隙里的昏暗逐渐染白,直到超负荷的身体无法支撑、筋疲力尽地陷入了二次睡眠。 … 门外传来一阵模糊的聊天声。 闻潮声的意识悠悠转醒,头疼还在作祟,许久没有得到滋润的嗓子也干得难受。 他忍着这点不舒服起了床,想要先看看现在是几点,结果一摸自己的外衣口袋,两边扁平,空空如也。 “……” 手机呢? 是昨晚落在杀青宴上了? 还是不小心掉在了席追的接送车上? 闻潮声没来得及从自己空白的大脑里搜寻到答案,紧闭的卧室门就响起了敲门动静,“闻先生,你在里面吗?” “……” 闻潮声听见这声略微熟悉的声调,一怔。 对方还在敲门询问,“闻先生?” 闻潮声只好随手披上了昨晚的外套,走近解锁,很有安全意识地只留了一条门缝查看,“请问你是?” “哦,我是房东。” 外门站着的是一位很时髦的海市老阿姨,笑容和蔼,“我们之前都是在微信上对接的,新年快乐啊。” 闻潮声反应过来,彻底打开卧室门,“林阿姨你好,新年快乐。” 他不确定地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房东将手中的礼盒递了上去,解释,“给,这不,一大早就有人联系我,想要看看最左边空置的房间,我想着正好方便,就顺手给你们其他三户带了点年节礼。” 闻潮声有些意外,“谢谢。” 话音刚落,边上的房间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滚动声。 紧接着,一阵笑意盈盈的声音传来,“林阿姨,我觉得你这边间很不错,不过,如果我真要租的话,到时候可能得添加一点辅助设备,您不介意吧?” “……” 闻潮声看见轮椅上的常鸣,只觉得周围的环境在一瞬间变得扭曲。 突然出现的耳鸣掩盖了周围的所有动静,他听不清眼前的两人又交谈了什么,直到房东和蔼可亲又冲着他笑,“那敢情好啊。” 滋—— 电流声缓了下来。 闻潮声勉强听见了房东的声音,“原来常先生是闻先生介绍过来的?那我就不担心了。” “要是常先生真住下了,你们彼此也能有个照应,房租这块好商量。” “谢谢林阿姨。” 常鸣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一贯礼貌开朗,“房子我已经看过了,我再考虑一下,过两天再给您答复?” 房东很爽快,“没问题。” “林阿姨,我就不和你一块下去。”常鸣不打算走,看向闻潮声,“我和他聊两句。” “行,你们随意。” 房东又和闻潮声打了声招呼,提着自己“菜篮子”包包潇洒离开。 砰。 大门关上的动静,撞开了闻潮声差点凝固的思绪,他看着左边房间门口的常鸣,不可置信地轻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 他明明没有和常鸣说过自己的现住地址,而唯二知晓住处的席追和宋庭也不可能和对方有交集! 常鸣操控着轮椅缓缓靠近,微笑着递上一样东西,“闻哥,你昨天手机落在我酒店房间了,我这不是怕你着急,就亲自给你送过来了。” “……” 怎么可能? 他昨晚送常鸣回房间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用过手机,怎么会“落”下? 闻潮声疑心更重,但还是第一时间夺回了自己的手机,“你查我手机了?!” 常鸣听见他的质问,一脸很委屈的样子,“闻哥,你手机设了密码呢,我怎么看啊?” “……” 手机密码是他和席追在一起的年份日期,目前为止没有第三人知道,很难被解开。 闻潮声没有就此感到心安,而是蹙眉追问,“你到底怎么找到这里的?” 常鸣露出一贯伪装的乖巧模样,给他打预防针,“闻哥,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别生气,好吗?” 闻潮声谨慎,“什么?” 常鸣笑而不语,只是抬手拽住了他的大衣。 “你……” 闻潮声下意识地想要扯回来,但对方更快一步地将手伸入了大衣口袋,“别动。” 不过两三秒,常鸣就从中摸出了一枚扁平的圆形黑片,“看,有这个就可以,不得不说,定位还挺精准的。” “……” 闻潮声盯着他手上不起眼的圆形黑片,眼里的意外渐渐演变成了难以遏制的惊恐,“常鸣?你在定位跟踪我?” ----------------------- 作者有话说:我知道大家生气反感常鸣,他也会付出代价! 但剧情发展需要一定的铺垫,请小可爱们慢慢看、不要着急哈!感谢大家订阅支持[紫心] 第65章 “闻哥, 你这样说怪伤人的。” 常鸣慢悠悠地摩挲着手里的定位器,脸上一点儿都没有做错事的愧疚和悔悟,“我明明是在关心你啊。” 闻潮声听见他的强盗逻辑, 瞳孔发颤, “关心?” “是啊,闻哥,都是你逼我的——” 常鸣微微停顿, 看向他的眼中多上了一丝埋怨。 “自从你回国后,就一直不肯在微信上和我透露你的新住址,我知道我问不出结果,没办法,就只能靠这种方式找到你了。” 这个定位跟踪器, 是他提前在网上匿名购买的。 昨晚在酒店房间里,常鸣借着“拥抱”的姿势将手探入了闻潮声的大衣口袋,趁机放入了这枚存在感很低的定位器。 至于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纯粹是他的意外所得。 那时的闻潮声正处在情绪应激的崩溃状态, 所以才没察觉他的小动作。 从闻潮声从酒店离开后,常鸣彻夜未睡。 他先是关注着特殊定位app上的轨迹动态,最终定位到了这栋公寓楼内。 然后提前在网上搜寻了青湾公寓楼的出租消息,假借有租房的意愿联系上了房东阿姨,最终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这套出租套房。 常鸣掩盖了很多事实,作出善解人意的虚假姿态, “我怕你找不到手机会着急, 所以一大早就来了。” 闻潮声根本就不信眼前人所谓的“好意”。 要知道,整栋公寓足足有十六层楼,肯定也不止他们这一间有房间要出租,常鸣怎么就能这么准确无误地找了进来? “……” 幸好他昨晚拒绝了席追的邀请。 要不然, 这会儿要暴露的就会是席追的私人地址了! 闻潮声不敢往深处去想,哽住呼吸,“常鸣,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六年以来,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常鸣日渐加剧的掌控欲,对方总是在一步步地测试着他的底线,从最初利用他的心软和善意,到后续开始用各种手段威胁! 第108章 可现在,对方的做法又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期!这样的跟踪方式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闻哥,你放松点,我对你没恶意的。”常鸣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挪到了后方的卧室内,“你不请我进屋坐坐吗?” 闻潮声拒绝,“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 常鸣反问,逐渐有了逼问的姿态,“昨晚是席追送你回来的?他人在卧室里面?你们昨晚做了吗?” 闻潮声面露荒唐,“你……” 没等开口,紧闭的主屋大门就被人打开了。 同租的隔壁室友是翘班回来拿东西的,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他们两个人,不免愣神。 常鸣冲着陌生的室友礼貌微笑,惯会抓时机,“闻哥,你隔壁室友回来了呢,我们进屋聊吧?还是你希望我在这里提起——” 他顿了顿,用口型无声比划:席追。 闻潮声再度被扼住了软肋,认命地侧过身,“进来再说。” “……” 他想进就不方便? 利用“席追”就轻易得到进屋的允许?呵。 常鸣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阴狠的嫉妒,转瞬消失无踪。 卧室的面积确实狭窄,留出的过道勉强够轮椅通行。 常鸣环视了一圈,干脆停在了书桌前,他盯着恒温生态缸里的乌龟,立刻联想到了闻潮声多年没有换过的微信头像。 “闻哥,这乌龟是谁送你的?” “……” 闻潮声没有回答。 他将房东送来的礼盒搁在了角落,隔着距离看了过去。 今天还没出笼的黑老大正在上蹿下跳,有些警惕盯着眼前的陌生人,“谁啊!谁啊!” 常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它,还动手去挑逗,“闻哥,原来你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啊?之前怎么不和我说呢?” “你才小玩意儿!” 黑老大第一次露出禽类最具攻击性的一面,用鸟喙狠狠啄了常鸣的手,“滚!滚!” “嘶——” 常鸣的指腹几乎立刻见了血。 他凝视着指尖溢出的血珠,看向黑老大的眼神里骤然闪露了一丝杀意,恨不得直接伸手掐断这畜/生的脖子。 “常鸣,你别碰它!” 闻潮声连忙制止,走近将鸟笼上的遮光布扯下,“老大,乖乖的,安静。” 常鸣感受到闻潮声的偏心和维护,冷哼出声,“闻哥,你该关心的人是我。” 他用力地捏了捏受伤的指尖,下一秒,更多的血色溢了出来。 闻潮声盯着指尖上的红色,不知怎么就回想起了昨晚噩梦里的血海,他不得不撇开视线,给“惹了事”的黑老大善后。 “公共区有放药柜,我去给你拿止血贴。” “……” 常鸣眸底泛起一丝微妙的得逞的光,这才满足,“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和这只畜生计较了。” 闻潮声没说话,转身往外走,他不想和常鸣同处一室,哪怕少待一分钟也是好的! 过了一会儿,闻潮声拿着消毒棉签和止血贴走了进来,“你自己处理。” 常鸣感受着药物上残留的余热,像是在怀念,“闻哥,你以前都会帮我处理伤口的。” 闻潮声不予理会。 他觉得此刻的思绪比昨晚清晰了一些,于是借机表达清楚,“常鸣,我们好好聊聊吧。” 常鸣回答,“好啊,闻哥,你想聊什么?” 闻潮声垂下目光,温声提醒着他,“那场事故已经过去六年了,你该走出来了,我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你的身边照顾你。” 这些年,无论是花钱陪着常鸣治疗,还是重金给他打造假肢,又或者承担常家母子在海外的房租、日常开销—— 一桩桩一件件,闻潮声自认为已经竭尽全力了,于情于理,他觉得自己不再亏欠常鸣了。 过去的时间已经无法追溯。 闻潮声不想计较自己在这方面的得失,只当自己用了六年的时间买一个道德层面上的问心无愧。 “……” 常鸣脸上的虚假笑意随着这几句话,终于彻底隐去了,“闻哥,你想离开我?” 闻潮声对上他陡然转变的眼神,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慌和惊恐。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早已经考虑好的方案表达出来,“你想回国也可以,想继续留在海外也可以,我可以承担你和常阿姨未来部分的生活开支,但不是全部。” “以后你们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也都可以找我。” 闻潮声知道眼前人的偏执,知道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就直接斩断关系,但他必须要阻止这种错误的病态纠缠。 他的人生已经被迫错轨了太多年,他想要回到原本的正确道路上。 常鸣眼神中的阴郁更浓,“闻哥,我不同意。” 他的目光紧锁着闻潮声不放,“如果你执意要留在海市,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留在国内。” “你想继续住在这里,我就把隔壁的房子租下来,你要是想要换地方,我就找个更大一点的房子。” “这几年,我们不是一直这样过来的?你想要拍电影,我也不会再阻拦了,我……” 闻潮声打断他的臆想,“常鸣,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是果断的决定,也是无奈的请求,“我不想再‘困’在你身边了,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不好!” 常鸣斩钉截铁地拒绝。 攥在掌心里的消毒棉签被他用力捏爆,溢出了一丝刺鼻的味道。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情绪过激,常鸣陡然冷静下来,“闻哥,我今天来不是找你吵架的,我只是想来提醒你——” “有些感情过了就过了,这死灰是没有必要复燃的,否则很容易引火烧身,你说是不是?” 闻潮声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脊背发寒,“你……” “我先回酒店了!”常鸣抢先开口,将强迫藏在平静的口吻下,“闻哥,我给你时间,我等你自己想清楚!” 说完,他就操控着轮椅绕过了闻潮声,径直离开了公寓。 公寓楼外,斜对着全盛娱乐的公司外墙,此刻,新一轮的led海报正在播放。 常鸣盯着大屏幕上的席追,心中的嫉妒瞬间燃烧,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一切彻底烧毁! “……” 不行。 还不到时候! 常鸣的眸底流露出化不开的阴鸷,咬牙挤出几个字,“走着瞧吧。” 哪怕是用再偏激、再恶劣的手段,他都要把闻潮声永远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 窗帘还没来得及拉开,卧室内的光线依旧灰暗。 闻潮声靠着回笼觉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力气,在这场短暂却生硬的对峙后再次卸得一干二净。 他没时间去休息,而是惊慌失措地解开自己的手机锁屏,第一时间点开了微信软件。 置顶头像还是席追的微信,没有被删除,只是点进去才发现—— 席追昨晚和早上都给他发过微信,就连中午上飞机那会儿也进行了报备,甚至还有一通未接通的语音电话。 闻潮声不想让席追担心,连忙给他回消息: “席追,我刚刚睡醒。” “……” 席追大概率在忙,没有及时回复。 闻潮声又点开了自己的其他软件、相册包括私密相册,依次确认没有任何缺失后,才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常鸣确实没有解开他的手机屏锁。 下一秒,屏幕上方就弹进了微信的语音来电,是席追打来的。 闻潮声想起了常鸣离开前那声意有所指的警告,犹豫了好几秒才接通,“喂,席追。” 电话那头的席追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总算回我消息了,闻潮声,我差点想要直接坐飞机回海市了。” 最后半句话,带上了一丝孩子气的埋怨。 闻潮声嘴角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温声道歉,“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席追没有要怪他的意思,“你人好点没?头还晕吗?吃没吃午饭?” 闻潮声回答,“好多了,午饭……还没吃。” 席追一副“就知道”的口吻,“我待会儿给你点外卖。” 话音刚落,那边就响起了一点嘈杂。 闻潮声反问,“你在忙吗?” 席追说,“在试出席百花奖的衣服和造型。” 百花奖首日的开幕红毯以及次日的颁奖盛典,他都要参加。 闻潮声怕打扰到他,“哦,那我先挂了。” 第109章 席追制止,“不急,工作人员还在熨东西,我们还能再聊一会儿。” 闻潮声慢了半拍,“聊什么?” 电话那头的席追似乎笑了声,逗他,“我这儿工作人员很多,得压低声音讲,你得把手机贴近耳朵。” 闻潮声怔了怔,却还是照做,“嗯。” 很快地,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席追认真的表态,“你昨天身体不舒服、状态也不对,我怕你没听清,所以现在再重复一遍——” “无论这六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常鸣是以什么关系、又是怎么相处的?但凡你不愿意说,我都可以不过问,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 “闻潮声,我只想要你好好的,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 “但如果你遇到了无法处理的棘手问题,一定要告诉我。”席追的声音隔着手机听筒,低沉之余似乎又裹上了一丝深情,“我会帮你,也会陪你。” 闻潮声干涩的眼眶又一次发酸,“席追,其实我……” 坦白的话才开了一个头,电话那边就响起了一声明显的催促,“席老师,来试衣服了。” “马上。”席追应了一声,又回他,“你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 三言两语道不尽六年的煎熬,也说不清常鸣的可怕之处。 闻潮声不想耽误席追的工作正事,改了话题,“就是很期待看你走红毯,肯定很帅。” 席追反问,“不期待我拿奖?” 闻潮声很暖心地表示,“不想给你压力。” 无论对方拿不拿奖,在他心中就已经是“最佳男主角”了,一直都是。 “好了,我得去工作了。” 席追不好意思让一群工作人员干等着自己,只好温声叮嘱,“保持联系,有空再聊,好吗?” 闻潮声应了一声,却没舍得挂电话。只有和席追在一起,他才会觉得无比的安心。 一秒,两秒,三秒—— 电话里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席追像是猜出了闻潮声的心思,温柔低笑,“我大后天一早就回海市了,落地就去找你。” “嗯。” “等我回来。” ----------------------- 作者有话说:我们席哥才是乌龟宝宝的勇气源泉~[抱抱]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橙心] 第66章 正月十五, 元宵。 第十八届的百花奖正好撞上了这个阖家欢乐的假期,因此直播的网络热度很高,晚上九点, 万众期待的“最佳男主”一奖终于公布—— 席追凭借电影《审判官》中的“成铮”一角顺利拿下了这个奖杯, 成为了华娱历史上又一位双料影帝! 热搜迅速冲顶。 除了粉丝们的欢呼,不少路人和网友也纷纷给予了肯定。 ——要是没记错,席追去年才拿了百像奖的最佳男主吧?这又拿奖了? ——对!去年百像奖也是靠《审判官》入围的!不得不说, 这个电影拍得巨好看!席追在里面的演技简直炸裂!拿奖实至名归! ——装什么装,又一位明牌的资源咖而已,拿奖都是内定的。 ——楼上少酸了!席哥前些年陪跑电影节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出来喊“内定”啊? ——大喜的日子别吵架~恭喜我们席哥拿下百花奖,期待席哥未来新作品! ——席追绝对是事业逼哈哈哈哈, 感觉他的电影作品都是一部接着一部杀青,简今兆宣布退圈后,我看就是他在领跑了! ——好了,双担趁机来安利:简老师监制, 席哥主演的悬疑电影《烂泥》已经杀青了!欢迎大家关注!导演是闻潮声,是闻春申导演的儿子,画面构图超牛,然后另外一位男主角是新人,也超超超帅! ——席追出道后一直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恋情绯闻,专注事业, 本路人对他挺有好感的! 闻潮声登录自己的微博小号, 实时刷着话题词条里面的新评论。 他将这些路人和粉丝对席追的夸奖言论全部点赞了一遍。至于那些浑水摸鱼、显而易见的黑粉言论,同样悄咪咪地挨个点击了投诉。 正忙着呢,席追的视频请求就弹了出来。 闻潮声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压了压自己乱糟糟的卷毛, 这才点击了接通,“喂。” 屏幕那头的光线有些暗,却阻挡不住席追上妆后的颜值冲击。 闻潮声有了一瞬间的晃神,心也跟着扑通跳。 席追见他没反应,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卡住了?” “没有。” 闻潮声回过神,眸光亮着欣喜,“席追,恭喜,我看直播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席追也跟着笑,“谢谢。” 闻潮声瞧见他那边的光线总是在变动,忍不住问,“你现在是在哪里?” “刚结束了媒体采访,茴姐在附近的酒店预定了庆功宴,我正往那边赶。”席追想起闻潮声谨慎的性格,补充说明,“小朝在开车,这辆车里除了我们,没其他外人。” “哦。”闻潮声放下了一点儿对外的防备,低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席追如实汇报,“中午一点的飞机。” 他停顿了两秒,笑着问,“等我回了海市,你想要和我见面吗?” 闻潮声微微颔首,不确定地反问,“你……你方便和我见面吗?” 对方才摘下了百花奖影帝的头衔,风头正盛,只怕暗地里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方便,只要你愿意和我见面就行。” 席追坚定地托住他的情绪,想了想又问,“那个叫常鸣的,这两天有没有来找你?” 闻潮声摇了摇头,“没。” 这两天,常鸣一反常态地没有再来堵他,也没在微信上给他发任何的消息,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 闻潮声不清楚常鸣的动态,也不想要再主动过问,免得对方再度得寸进尺。 席追见他出神,“怎么了?” 闻潮声重新看向屏幕里的面容,问,“那我们约在哪里见面呢?” 在出租房内是肯定不合适的。 席追说,“我来安排,到时候在微信上给你发见面地址?” 他怕闻潮声有压力,还特意补充,“你就当是正常的出门聚餐,哪怕被媒体拍到了我们同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华国已经允许了同/性/婚姻的存在。 虽然娱乐圈内敢官宣的同性/恋/情少之又少,但不代表大众对此没有接受度。 只要不当街出现亲密过度的行为,一般也引起不了太大的风波,退一万步说,席追工作室的公关团队也不是吃素的。 闻潮声应下,“好的。” 话音刚落,席追那边也抵达了就近的目的地,“我到庆功宴的酒店了,今晚估计会闹得挺晚的,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嗯,明天见。” 两人挂断了视频电话。 闻潮声盯着席追往年不变的微信头像,又想起了对方今晚得奖的喜讯,忍不住傻笑了两声: 真好。 现在的席追拥有了更多的成绩和人气,更有了与之相配的能力,眼见着未来一片坦途。 “……” 或许是没了常鸣的打扰,闻潮声这两天的情绪好了不少,思路也跟着重新清晰起来,他决定放纵自己勇敢一回,也自私一回: 他不想再错过席追了! … 席追预定了一家隐蔽性很好的会所餐厅,地点在同个区内,离得不远。 两人约定碰面的时间在傍晚五点,但闻潮声早早就收拾好了自己,他打算先出门给席追挑一束好看的花—— 一来是庆祝对方拿奖。 二来也是打算用这束花来表明自己想要复合的心。 闻潮声安顿好了卧室里的两只小家伙,带着好心情往外走,可当大门一开,他就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道身影。 常鸣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公寓套房的门口,也不敲门,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隐在昏暗里,阴恻恻的脸看上去像是来索命的孤鬼。 “……” 闻潮声藏在口罩下的笑容瞬间消退,想要迈出门的步伐也跟着僵住了。 常鸣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却装作不知道,“闻哥,你这是要出门吗?去哪里呢?” 闻潮声自然不会透露,反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来做什么?” 第110章 从三四天前被对方得知现有的住址后,他就已经重新看起了更合适的房子,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有合适的搬家选择。 常鸣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理所当然地开口,“闻哥,我是来通知你的,我已经订好了我们俩回意大利的机票,就在下周三。” 听见这单方面的决定,闻潮声觉得匪夷所思,“常鸣,我什么时候答应过我要跟你回去了?我上回已经把话说得很……” 常鸣厉声打断,“我说你要回去,你就得跟我回去!” 他一改往日的乖巧伪装,内心阴暗的掌控欲隐隐浮现,“闻哥,你回国后变得很不听话,我特别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 闻潮声知道和眼前人说不通道理,冷处理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常鸣的轮椅卡住了他外出的路。 无奈之下,闻潮声只能先想着关门回避,“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但常鸣不为所动,掐准时机开了口,“席追现在又拿了百花奖影帝,应该很多人都对他的同性/恋/情很感兴趣吧?” 闻潮声握着门把的手一抖,“你说什么?” 常鸣是有备而来的。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手机,将收藏好几天的照片展示在了闻潮声的面前,“闻哥,你不愧是导演呢,这张床上的合照拍得很清楚,让人一眼就能看清是席追。” 闻潮声不可置信地盯着常鸣手机里的合照,潜伏在体内的惊恐再度发作,“你……你从我手机偷了图?” 那是大年初一的上午,闻潮声睡到了自然醒。 他看着边上还在安稳睡觉席追,偷偷拍摄并且保存的一张合照,其实并不露骨,也根本算不上贬义上的“床照”。 这是重逢以来,闻潮声唯一“不理智”的冲动行为,但他的初衷只是想要给未来的自己留个念想。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谨慎地将这张照片存在了私密相册里。 闻潮声打死都没有料到,这张合照居然出现在了常鸣的手机中! 面对这声质问,常鸣不否认。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偷看并且记住了闻潮声的锁屏密码。 两人再见面的那天晚上,常鸣意外拿到了闻潮声的手机,等到对方离开后就控制不住地进行了全方面的查看—— 他看见了闻潮声和席追的聊天记录,看见了闻潮声手机里的工作记录,也看见了对方存在私密相册里的朋友圈截图,以及这张略显亲密的双人合照。 那一刻,嫉妒几乎将常鸣的心脏烧穿! 要是放在以前,他必定会删掉闻潮声珍藏的照片、再次替他删除席追的微信好友! 但今时不同往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装作没有解锁手机、查看隐私的模样,将其原原本本地还给了闻潮声。 常鸣一直在等待着最好的揭露时机,直到这一刻,他才忍不住摊牌。 “闻哥,我要是把这张合照发给了媒体营销号会怎么样?” “而且这年头ai技术那么发达,是不是还可以合成几张更‘过分’的照片?双料影帝的同/性/床照,啧啧这个话题怎么样?热搜是不是得爆啊?吃瓜群众应该会更喜欢吧?” 闻潮声一瞬间心慌得厉害,“你……” 他已经来不及计较常鸣查看隐私的过分行为,反而觉得是自己的错误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前所未有的愧疚和懊恼如同藤蔓一样缠绕,闻潮声僵硬着想要去抢夺手机,“常鸣,你把照片给我删了!” 常鸣更快一步地撤了回来,还故作好心地提醒,“闻哥,你别这么在意他,有空也得在意在意老闻导啊。” 闻潮声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常鸣点开自己空荡荡的微信列表,提起另外一件事,“我最近总是忍不住回忆六年前的那场事故,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所以就找到了当初愿意替我作证的剧组工作人员。” “不巧了,他还保留了两张当年事故的现场照,血红一片,惨不忍睹啊。” “闻哥,要不,我亲自站出来给大众好好爆一波料——” 常鸣看向闻潮声,像是询问他的意见。 “知名导演闻春申为了自家儿子的前途、不顾新人演员的死活,动用资本的手段、不惜花重金掩盖剧组事故,应该也很有舆论看点吧?” 一边是名利双收的导演,一边是被迫残疾的素人,以及被掩盖了整整六年的剧组事故。 只要在这些关键字眼里添油加醋一番,以如今混乱的网络环境,只要稍加操控舆论,就能呈现出一边倒的批判走向。 常鸣说着真假掺半的事实,掀开了自己膝盖上的毯子,将残疾的腿部展露在了闻潮声的眼前。 “毕竟,我这双腿就是最好的证据。” “孰是孰非,谁强谁弱,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很期待他们替我做主呢。” 大家不一定想看普通人的悲惨生活,但一定乐意看见曾经声名远扬的资本名导跌落神坛! “……” 闻潮声瞳孔猛颤,身体不适再次加剧。 他知道,对方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威胁自己! 但常鸣似乎还不满足于此,又问,“闻哥,你再猜猜,为什么我非要等电影杀青后才回找你?” “……” 一年前,闻潮声处在重度抑郁的发病期。 为了拿回被常鸣藏起来的身份证和护照,他不惜拿起了水果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以死相逼。 那时的常鸣哭着祈求闻潮声的原谅,然后终于松口答应给他八个月的时间,让他回国好好拍电影。 “闻哥,我一直是很关心你的,我把你身边的人都调查得差不多了。” “对了,你知道吗?简今兆看起来发展得顺风顺水,但看他不顺眼的对家挺多的,就比如他的老东家。” “简今兆开了鲸影这家新公司,又出于朋友的情谊,把你的剧本当成重点投资项目——” 常鸣就像等待已久的猎手,一点点地引导着企图逃跑的猎物重新掉入自己精心准备的陷阱。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你这位导演失德,还和席追这位影帝男主有着不清不楚的同/性/丑闻,你猜大众会不会抵制这部电影啊?” “简今兆的那些对家,会不会趁机下手搅弄黑水啊?” 电影拍到一半就停拍?这能有什么意思。 当然是电影拍完了,却播不出来亏本,这才更有意思。 “……” 恐惧就像是一条毒蛇,冰冷地沿着后背攀升,然后无情地缠紧了脖颈。 闻潮声处在窒息的边缘,只觉得常鸣的面孔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扭曲和恐怖,他步伐踉跄地后撤,“常鸣,你根本就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 常鸣却不愿眼前人逃开,“是!我就是疯子!” 明知道闻潮声被逼得犯了病,还是用力伸手将他拽倒在地,“你别走!别想离开我!” ——哐当! 小腿狠狠撞上了轮椅的铁架,闻潮声疼得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常鸣扯下闻潮声遮挡的口罩,扣紧他的下颚命令,“闻哥,我要你立刻和席追彻底断了联系,我要你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 “你最好乖乖听话!” “要不然,我一定想方设法毁了你所有在意的东西!” 恋人、家人、朋友还有作品,他会全方面地摧毁闻潮声的精神世界! 哪怕最终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的空壳,他也要让闻潮声永永远远地留在他的身边! “……” 闻潮声想起在圈内得了半辈子好名声的父母,想起了打拼多年、事业正在稳步上升的席追,也想起了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升出援手的简今兆,走投无路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自私任性地活上一回,但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闻潮声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为什么非得是我?”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是不肯放过他?! 常鸣抚上闻潮声的脸,用一种诡异的珍视语调,“当然是因为你太好了,闻哥,我舍不得你离开我。” 闻潮声恶寒,毛骨悚然。 但躯体化发作的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闻哥,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常鸣的童年一直生活在阴暗和痛苦里,父母的婚姻在他五岁时就宣告了破灭,一开始,他被判给了更有稳定收入的父亲。 第111章 可私底下的常父是个自卑又变态的控制狂,工作上就稍有不顺就拿他发泄,于是,常鸣的记忆里总是堆满了父亲莫名其妙的鞭打和谩骂。 因为日常的鼻青脸肿,他永远都是班上被人嘲笑的那个孩子,家暴之后是更为窒息的校园霸凌,同班同学总是笑他、欺负他、捉弄他! 这样的童年,经历养成了他自卑阴郁的底色。 生不如死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初三的暑假,常鸣的父亲遭遇车祸意外死亡! 身为独子的常鸣获得了一大笔肇事方的赔偿金,也被警方带回到了母亲常晓萍的身边。 常鸣恨极了常晓萍当年的抛弃,却也卖惨利用了她生为人母的愧疚心,故意读了最“烧”钱的专业。 他渴望着自己活在聚光灯下,渴望得到更多的爱意和追捧,也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洗刷自己骨子里的自卑。 可拼尽全力考上影视大学后,常鸣才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与生俱来的、不可打破的! 他没有家境、没有资源、也没有足够的金钱支持,就连唯一看得过去的这张脸,在娱乐圈里也算不上出众。 就在常鸣自己都快要放弃自己的时候,闻潮声就像一轮暖阳,骤然出现在了他潮湿灰暗的生命里。 对方会肯定他的颜值、会认可他的付出、会关心他的日常,会严厉指出他的不足,也会鼓励他每一次站在镜头前的进步。 哪怕闻潮声认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仅仅是作为导演的责任和义务。 但常鸣就是义无反顾地贪恋上了他身上的干净和温暖,甚至自私地想要占为己有! 如果得不到的话,他宁愿彻底毁掉闻潮声,也不愿意将对方拱手让给其他人! “闻哥,我晦暗的人生需要你的陪伴,我比任何人都需要你。” 常鸣望着眼前已然陷入崩溃的闻潮声,弯腰将他拥入怀中,“你听话,立刻就跟席追断绝关系,千万别离开我,好吗?” -----------------------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红心] -- 打补丁:乌龟宝宝被逼到发病期了,所以这场波折会有点小虐(但一周内能搞定)等不及的宝贝们可以攒攒[可怜]但如果能陪着小情侣那就更好啦[求你了] 第67章 因为成功晋升为百花奖新一任影帝, 席追风头正盛,他一下飞机就走了vip通道,上了专属接送的保姆车, 避开了被媒体镜头捕捉的可能。 小朝关上车门, 问,“席哥,是要先回公司, 还是直接去预定的餐厅?” 席追果断选择了后者,“直接去餐厅吧,迟点怕路上堵车。” 他关闭了手机的飞行模式,第一时间点进了闻潮声的微信,发送报备, “我落地了,你出门了吗?” 等了一会儿,微信那头没有回复。 车里还有团队的其他工作人员,席追不方便直接拨通语音电话, 只好打字补充了一句,“不着急,你慢慢来,待会儿见。” 他抬眸示意边上的小朝,“百花奖的奖杯呢?” “席哥,我给你好好收着呢!” 小朝从自己的随身背包里拿出了沉甸甸的百花奖礼盒, 邀功, “放在行李箱里怕不方便拿,我可是一路背回来的。” 席追将礼盒平放在膝盖上,又一次拿出了里面金灿灿的“最佳男主”奖杯,嘴角笑意明显。 副驾上的温茴偏头察觉到他的好心情, “从昨晚乐到现在了,还没看够啊。” 后排有工作人员跟着调侃,“就是啊,席哥也不是第一回拿奖了,去年得了百像奖都没见你这么开心。” 席追的指腹蹭过奖杯底座上的刻字,简单解释,“意义不一样。” 当初,闻潮声送给他的“最佳导演”奖杯,就是来自百花电影节。 席追曾经答应过对方,将来会拿着同样的电影节奖杯进行兑换,在圈内努力六年,当初的承诺终于能够在今天实现了。 车内一共七个人。 只有小朝瞧出了席追的心思,低声询问,“席哥,你是要送给闻导的吧?” 席追不否认,“嗯。” 他待会儿见面就要将这个奖杯送给闻潮声。 温茴没有听清他们后排的嘀咕,但身为经纪人的直觉还是让她察觉到了一丝苗头,“席追,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席追投去视线,“嗯?” 温茴也不绕弯子,“要谈恋爱了?你要是感情上有情况,公司和工作室都不会干涉阻止,但最好提前报备,总得给团队一点儿提前知情权。” 这些年,席追是靠着实力在娱乐圈站稳脚跟的,他从未靠着恋情和绯闻炒作自己的人气,也没有利用粉丝的爱意和钱包。 作为一个合格且专业的优秀演员,只要不是私生活混乱、脚踩几只船,光明正大地谈一场正经恋爱,大众对此还是有接受度的。 席追本来就不打算隐瞒,“算是吧?打算和前任复合,但他还没点头答应。” “……” 前任?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话一出,全车的注意力顿时集中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就连自以为站在吃瓜前线的小朝也惊呆了: 天哪! 闻导和席哥居然以前就谈过恋爱?这俩真是够深藏不露的! 席追平静地接受着众人的目光洗礼,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我今年会挑个时间对外官宣,但只会对外承认我自己非单身,暂时不打算暴露另一半的身份。” 一来,娱乐圈里的同/性/恋情并非主流。 二来,闻潮声始终是个谨慎又内向的性子,本来就不爱对外过多地透露隐私生活。 三来,席追知道自己有一部分的偏激粉丝,他怕这群人会接受不了他恋爱的事实、打着“爱”的名义给闻潮声造成困扰。 现在不是六年前了。 席追自认为有能力、有底气去官宣自己的恋情,带给闻潮声足够的尊重和保护,最重要的是,努力赋予对方最需要的安全感。 与他而言,事业已经努力奋斗过了,它再重要也抵不过闻潮声。 温茴看出他的心意已决,“你考虑好了?” “嗯,差不多吧。” 席追没有把话说得绝对,“等过几天忙完了央视的公益拍摄,我再找时间和你们详细聊。” 前提是先得到闻潮声的点头,但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行。” 温茴始终对席追抱有信任,这会儿也没有多问 ,她回过身,将不久前收到的公益拍摄流程本发给了对方,“这两天有空看一下公益制作组发来的内容。” 团队年前给席追接了一个公益向的短片拍摄,经过商议后,预计还要加上三天公益援助的实时记录。 央视公益向的活动基本都是正能量为主,一般少有明星会拒绝。 温茴说了个大概,“目前定了正月二十在甘南开拍,我们团队提起两天就要从海市出发,预计一周。” “……” 甘南? 席追听见这个熟悉的地名,眸底又晃过一丝光亮。 待会儿见了面正好可以问问,如果闻潮声愿意的话,到时候就可以陪着一块去,也算他们两个人的故地重游了。 车子几乎是卡点停在了私人会所的门口。 温茴忍不住交代,“席追,现在是特殊时期,指不定有多少人暗中盯着你出错,万事小心为上。” 席追颔首,“好,我知道。” … 这家顶尖会所每天只开放五间包厢,必须得找圈内的熟人才能预定成功。 别的不说,隐私性是出了名的好。 不过保险起见,席追还是戴上了口罩和鸭舌帽,这才拿起装着礼盒的背包迅速下了车。 迎宾接待慢半拍地确认了席追的身份,毕恭毕敬地招呼,“席先生晚上好。” 席追眉眼疏离,一心只在意闻潮声,“我朋友来了吗?” “还没到。” 接待带他走到预定的包厢,推开门。 席追看见空空如也的包厢内部,眉心掠过一丝惊讶。 闻潮声向来是个很守时的人,只要和别人约定好了时间,宁愿早到也不可能会出现迟到的情况。 侍者提问,“席先生,请,是现在就要安排后厨上菜,还是再等等?” “先不急。” 席追独自进了包厢,再次拿出手机。 第112章 上车那会儿发给闻潮声的微信消息,到现在还没得到回复。 “……” 不应该啊。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席追的脸上顿时凝上一丝紧张,连忙给闻潮声打去了微信电话。 无人接通。 内心的不安感逐渐扩大,席追深呼吸压制,暗暗劝说自己耐心等待,只是他手中发给闻潮声的微信和电话没有停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闻潮声还是没能如约抵达,所有发出去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包厢里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而焦灼,等到两人约定的时间足足超出了半小时—— 席追终于还是无法忍受这种逐渐失控的崩溃,拿起自己的东西夺门而出。 … 夜色浸透卧室。 闻潮声将自己蜷缩在狭小而逼仄的衣柜里,潮湿的霉味无声地侵蚀着他已经不堪一击的绝望神经。 此刻,他满脑子只剩下常鸣那张扭曲又恐怖的嘴脸。 对方悄无声息地来,漫不经心地走,利用精心准备好的“证据”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如果闻潮声不听话照做,常鸣就会拿着那些所谓的证据和实锤,添油加醋地曝光在网络上!到时候,他的朋友、家人、爱人甚至是精心筹备的电影都会受到牵连和波及! 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永远都逃不开常鸣的掌控。 双倍的药片延迟了许久,才起到了作用。 闻潮声从极度的崩溃和混乱中渐渐挣脱出来,在黑暗中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只剩下了一丝血皮电量,上门的时间显示已经快七点了,无数的微信消息弹送到了眼前。 ——我已经到了。 ——怎么还没到?没出什么事吧? ——[语音电话未接通] ——怎么不接电话?空了给我回个消息。 ——闻潮声?人呢?还在家里吗? ——[语音电话未接通] ——我去找你! “……” 席追。 他得去找席追! 他得去和席追划清界限,绝对不能让常鸣毁了对方的事业! 闻潮声麻木而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变动,伴随着这个念头,他迅速推开柜门,整个人却因为无力而栽倒在地。 被关在鸟笼里的黑老大急得上蹿下跳,“jaaay!” 闻潮声没有精力再去安抚它,而是忍着不适和疼痛爬了起来,他跌跌撞撞地进了浴室,轻车熟路地用热毛巾捂住自己苍白憔悴的脸。 等了好一会儿,热气才将他的脸颊蕴出虚假的血气。 闻潮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断地逼着自己演练那些虚假的话术。 忽然间,屋外响起一阵略显急促的开门动静。 闻潮声还以为是隔壁房的室友回来了,没有精力理会,但很快地,上了锁的卧室门就传来了更为清晰的钥匙转动声。 一声急切的惊呼伴随而来,“闻潮声?!” “……” 闻潮声猛地转身,对上了席追骤停在浴室外的身影。 对方戴着口罩和鸭舌帽,遮住了绝大部分的样貌,但那双外露的眼里充满了恐慌和不安。 “你……” 席追将沉甸甸的手提背包往地上一丢,摘下口罩进了浴室,他将呆若木鸡闻潮声拥入怀中,嗓子发堵,“你为什么又不回消息?又不接电话?!” 落在颈侧的呼吸里带着难以遏制的颤抖,以及低到尘埃里的哀求,“闻潮声,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别再吓我了?” “……” 闻潮声僵愣了几秒,不敢回应这个拥抱。 他无力地合上眼,努力压住眼眶里的酸涩,“席追,我要和常鸣一起回意大利,机票已经订好了,在下周三,以后……” “可能也不回来了。” 只用一刀,劈得彼此鲜血淋漓。 怀抱的力度骤然僵住,席追缓冲了好几秒才松开他,不可置信地蹙眉,“你说什么?” 闻潮声觉得自己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我们还是算了吧,别复合了。” “……” 为什么? 为什么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变了态度? 席追错愕地盯着明显异常的闻潮声,试图寻找真相,“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常鸣?是常鸣又找你了?” 他再次想起了当初的那份邮件和照片,语气不由急躁了一些,“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他真的是你的前男友?” “……” 前男友? 闻潮声愣神,没料到席追会有这种猜想。 但事已至此,与其解释还不如让对方误会到底,他抵在洗手台前,用尽全力维持着“平静”的站定姿态。 “常鸣是在拍摄《云端》时高坠导致的残疾,他的左腿已经截肢了,右腿的情况也一日坏过一日,基本的生活都成了问题。” “这些年,我一直在照顾他、陪伴他。” “因为担心常鸣的病情,我的压力大到开始焦虑失眠,常鸣就是因为知道这事,才会让我回国拍电影散心。” 一分真,掺着九分假。 闻潮声觉得自己像是早已经编入了代码的机器人,一字一句地瞎编借口。 “我承认,我有过想要和你复合的念头,但那只是贪恋一时半刻的新鲜感和安稳感。” “但重新见到常鸣之后,我就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我没办法丢下他不管。” “常鸣,他更需要我。” “席追,但你不一样,你有你的事业、家人、朋友还有粉丝,即便我们不在一起,你也能过得很好。” “……” 逻辑矛盾,言行相悖! 席追发出一声荒唐的嗤笑,“闻潮声,你觉得你这番话很有说服力吗?” 闻潮声知道自己再解释只会显得漏洞百出,于是说,“我没有想要说服你,我只是在给你答案——” “席追,我不想、也不能和你复合了。” “后续电影宣传上映的事,我会全权交给今兆他们公司去负责。” “你之前要求过,让我别再和六年前那样无缘无故地消失,所以这次我亲口和你告别,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如果你不愿意,那这次换你删我微信吧。” “闻潮声!” 席追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你非得这样不清不楚地和我断掉关系,是吗?” 他以为自己足够解闻潮声了,但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完全猜不透、也看不懂对方。 “我再问你一次,这些话是不是常鸣逼你和我说的?” “不是。” “所以,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真心话?也是你考虑清楚后要给我的答案?” “是。” “我说我想和你复合,我想重新和你在一起,我愿意给你更多的时间去考虑、去接受、去恢复我们的关系,如果遇到事情,只要你肯说出来,我愿意付出一切替你去解决所有问题!” 席追眸光紧盯着闻潮声不放,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哪怕照顾常鸣是你这辈子都卸不掉的责任,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承担!” “那你的答案可以变吗?” “……” 闻潮声呼吸一窒,避开席追近乎恳切的目光。 席追看出眼前人显而易见的闪躲,似乎明白了对方最后的选择,“无论我怎么做,你还是坚定要选他,放弃我,是吗?” 这是最后一次询问,也藏着闻潮声最后一次可以任性反悔的机会。 “……” 闻潮声痛苦沉默着,脑海中却浮动了席追在除夕饭桌上的讲述,这些年,对方在拍摄上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伤。 如果不是因为热爱演员事业,席追又怎么可能会拼到这种程度? 如今好不容易拿下百像奖和百花奖的双影帝头衔,名声鹊起!席追应该得到更多人的欣赏、肯定和赞美! 而不是被所谓的感情羁绊住了步伐、被牵连着闹出了绯闻甚至丑闻。 闻潮声深知自己的人生已经毁了,他宁愿和常鸣鱼死网破,也不会把席追拖下水! “是。” 他不是选择有常鸣的人生,而是选择了席追和他爱的事业。 闻潮声的内心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直视着眼前人,用尽了毕生最好的微笑演技,“席追,恭喜你成为百花奖影帝,我祝你未来一切顺遂。” “至于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第113章 “……” 席追从堵塞的胸腔里挤出一声笑,“好,很好,闻潮声,原来你才是最没有心的那个人。” 眼前人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无论是不是真心的、是不是虚假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闻潮声打从心底就没有信任过他。 又或许,对方从来就没有真真正正地爱过他,但凡爱过,怎么会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抛下他? 席追转身离开浴室,捡起了地上沉甸甸的背包,里面还装着原本想要送给对方的奖杯。 他刚刚还在车上构思着他们的未来,而闻潮声只想着怎么离开他。 此刻,席追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付出真心却只得到戏弄的小丑! 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厢情愿! “——jaaay!” 书桌上的黑老大察觉到了僵持的气氛,在笼子里急得上蹿下跳,“哥哥!哥哥!” 席追快步走近,第一时间拉上鸟笼的遮光布,提了起来。 闻潮声踩着有些虚浮的步伐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却不敢靠近,“快快也给你带走吗?” 刚才那点装出来的“好气血”已经消退了。 不久前过量服用的药品失去了本该有的效力时间,反而开启了张牙舞爪的反噬,心脏的钝痛、胃部的痉挛开始蔓延到了全身,他需要透支更多的力气去维持自己的状态。 席追冷硬拒绝,“不了,免费替你养了六年已经够傻了,你还指望再来一个六年吗?” “……” 闻潮声哑然。 席追侧身看见眼前人过分惨白的脸色,愣了愣,却强迫自己收起了任何关心,即便成了节节败退的士兵,但哪怕是为了仅剩的一丝尊严也不该投降! 四目相对。 原本的温柔荡然无存,只剩下佯装到位的冷漠,“闻潮声,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再回头。” ——滋! 闻潮声只觉得心脏骤停,尖锐的耳鸣瞬间带走了周围所有的声音。 他听不见了。 甚至连眼前也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 席追将他一瞬间的茫然视为了不在意,提着东西的手背冒起了隐忍的青筋,踩着决绝的步伐离开。 闻潮声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也只能瞧见席追头也不回的模糊背影。 曾经的梦境变为了更为残酷的现实。 “……” 席追走了。 他再也不配得到席追的原谅了。 闻潮声苦苦支撑的意念在一瞬间齑灭,任由猛烈的躯体化反应掌控了身体,他没能站住,狠狠地栽倒在了床角。 额头上传来尖锐的刺痛,紧接着,粘稠的血液几乎一下子就占据了视野。 闻潮声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在意识逐渐陷入昏迷的那一刻,他甚至完全放弃了自救的念头: 好痛苦。 好想一切到此为止。 ----------------------- 作者有话说:其实是因为心里太有彼此了[可怜]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蓝心] 第68章 轰隆! 窗外惊雷震动, 映出了别墅客厅的凌乱一角。 横七竖八的空酒瓶被随意地丢弃在茶几上,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一团,空气中尽是混杂的烟酒味道。 席追颓废地瘫坐在地毯上, 低着脑袋, 似乎被人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 他的头发是乱的,下巴冒出了平时绝对不可能有的凌乱胡渣,脸色憔悴, 眼眶猩红,眼下的乌青更是验证了彻夜未眠的疲态。 眨眼间,又一道惊雷落下! 呆坐许久的席追总算有了动静,但他没有起身,而是佝偻着肩膀, 迟缓地再次拿起了桌上的烟盒。 满装的烟盒里,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根香烟。 “……” 席追从来没有对烟酒这么上瘾过,哪怕是拍戏压力最大的时候,也只会克制地抽上一根。 如今, 他的情绪阀门彻底失控了。 席追将最后一根香烟含在了口中,轻车熟路地拿起边上的打火机,啪呲,窜动的火苗仿佛故意和他作对,一下子燎到了他的指尖。 “嘶!” 席追神色烦躁地丢开了打火机,下一秒, 沙发上的手机就传来了来电震动。 滋滋滋。 席追迅速回头地瞥了一眼, 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名字,而是发小沈照野打来的。 他慢了几拍,才选择了接通,“喂。” 对话那头的沈照野问, “在忙?发你微信也没回。” “没。” 家里没有其他人,席追干脆将通讯点了扩音,将手机搁到了桌面上,又拿起了边上的打火机,“一大早的,有什么事?” “一大早?” 沈照野察觉了他语气里少见的颓废,点明,“你这是过哪国时间呢?华国已经下午四点了吧?” “……” 席追瞥了一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 果不其然,下午四点,从昨晚回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个小时,而他居然浑然不知。 沈照野见他沉默,“席追,发生什么了?” “没事。” 席追重新点燃了香烟,狠狠吸了一口,企图靠着尼古丁来继续麻痹自己心脏持续的痛意,“你找我什么事?” 沈照野简明扼要,“前几天你让我查的关于常鸣这号人,已经有结果了。” 席追夹着香烟的指腹一紧,烟雾衬得他眼中的郁色更浓,“查到什么了?” 具体的文字资料,沈照野都已经通过微信发送了,但他还是简单进行了口述,“常鸣从小父母离异,他先是被判给了父亲生活,初三那年,常鸣的父亲意外身亡,他拿着赔偿金投靠了他的亲生母亲。” “他母亲一直没有改嫁,家境不算富裕,靠着夜宵小摊子将他拉扯长大。” “常鸣大学报考了帝京影视学院,一直顺利读到了毕业,然后参与了闻潮声的新电影《云端》。” 席追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沈照野继续说,“我让我助理查了你之前提供的那家侦探所的名字,也联系了相关负责人。” “那家侦探事务所还在,但六年前负责你订单的两名员工搭档都已经离职了,所里留下的联系方式也已经无效了。” 为了找到这两名前员工,沈照野花费了不少的功夫,这才拖了五六天才有结果。 “我让助理花了点钱,其中一名员工才说了实话,他们当年拿钱做了伪证。” “……” 席追停下了抽烟的动作,眸光晦暗,“什么意思?” 沈照野解释,“他们在‘跟踪’工作中出现了纰漏,被常鸣发现了。” 常鸣以涉嫌侵犯隐私权警告他们,甚至还打算起诉他们所在的事务所。 因为委托订单的席追是华国人,只能通过邮件和网络进行对接,所以那家侦探事务所一直在敷衍办事,拿着前者高额调查费却找了底层的两名小喽啰办事,后者哪里舍得丢了自己的饭碗? 于是,常鸣在口头威胁过后,又给他们抛出了重金诱饵。 “常鸣给了他们另外一个解决方案——假意选了一张‘亲密’的照片,伪装成闻潮声的男朋友,以跟踪被发现为理由,给你发去了那封真假掺半的邮件。” “对了,他们已经做好了你不相信的准备。” “如果你那个时候选择飞到海外,他们也会提前给常鸣通风报信,带着你远距离‘亲眼’看到常鸣和闻潮声待在一起的‘亲密’场面。” 席追的眼色冷了下来,“属实?” 沈照野是亲自对话确认的,还录了音,“嗯,有关于这件事的一切,闻潮声应该和你一样都被瞒在鼓里。” 有钱能使鬼推磨。 对方不仅将当年的真实情况全盘托出,而且还翻找出了常鸣的银行转账作为证据。 一切很显然了,常鸣从六年前就对闻潮声带有别样的心思。 “那位前员工还说,常鸣当时就已经坐轮椅了,闻潮声一直在忙前忙后地照顾他,他们跟踪了将近十天,说……” “说什么?” “大多数时间,闻潮声的状态看着比常鸣还要差劲。” “……” 席追眸底掠过一丝不可遏止的心痛,脑海中浮现了闻潮声仅有的几句坦白: 第114章 ——常鸣是在拍摄《云端》时高坠导致的残疾。 ——我一直陪着常鸣在海外治病,在回国之前,我基本上都和他生活在一起。 沈照野继续说,“我托人脉暗中搜查了一下几家知名专科医院的内网,确实能在个别医院找到常鸣的治疗记录,时间跨度很长,每回单笔花销不算少,支付终端的署名都是闻潮声。” 席追将燃尽的烟头捻灭在了烟灰缸里,胸口滞涩的埋怨又一次化为了心疼。 他承认,昨晚是被闻潮声反复变化的态度气狠了,但在离开公寓楼的那一秒就后悔了,只是碍于谨慎的那点自尊心没有再回去。 气息里的轻微颤抖被听筒精确捕捉,手机那头的沈照野跟着沉默了几秒,又开口,“席追,我没办法判断到底是什么事故导致了常鸣双腿的残缺,但根据现有的时间线来看——” “他拍完《云端》这部电影后就消失匿迹了,在互联网上几乎检索不到任何有效消息。” 沈照野停顿了一会儿,意有所指,“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因为《云端》不仅是常鸣主演的作品,而且同样是闻潮声的导演作品。 席追是混娱乐圈的,自然明白这其中的蹊跷,“他是在剧组出的意外事故,但有人花钱镇压了他的相关消息。” 沈照野一下子就捕捉到问题的关键,“是为了自身的利益?那是闻潮声还是资本方?” “潮声绝对不是这种人!” 席追当即否认,“他是个道德感很高的人,演员但凡在剧组出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提心吊胆,不可能逃避责任。” 沈照野赞同发小的观点,“也是,如果他真‘自私’到了这种情况,事/后大可以一走了之,没必要留下来照顾常鸣。” 别的不说,整整六年的治疗花销,已经远超于一般剧组的事故赔偿了。 “老大,ne品牌的副总到了。” 忽然间,电话那头响起了一声助理的提示。 席追不再耽误发小的正事,“照野,你先去忙吧,这事谢了。” 沈照野也不废话,“好,有空再聊。” 电话挂断。 席追沉重的情绪却没得到任何的缓解,忽然间,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席追强忍着熬夜喝酒后的那点不适,接通,“喂,茴姐。” 温茴开口就是正事,“席追,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我让小照带着化妆团队十一点就去找你,明天机场不走vip通道,我已经让人和后援会、媒体通知到位置了。” “这毕竟是你拿奖后的第一次公益活动,我们需要一点机场出发图作为营销点。” “……” 席追想到这次公益拍摄的时长,又想起闻潮声那边明显不对劲的情况,眉心少有地浮动了犹豫。 他自知理亏地问,“茴姐,这拍摄可以延期或者取消吗?” 电话那头的温茴愣了好一会儿,才匪夷所思地问,“席追,你没在和我开玩笑吧?” “这是央视的通告,再有两天就开拍了!现在要是临时反悔拒接,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百花奖的热度还没过去呢,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看?多少人巴不得从你身上剐资源?” 温茴带着专业经纪人该有的判断,拒绝,“非不可抗力因素,这次拍摄你必须得去,你兢兢业业了这些年,应该也不想要被人爆出临阵脱逃耍大牌吧?” 席追收起自己不负责任的冲动念头,“抱歉,是我欠考虑了。” 温茴放心下来,这才后退了一步,“你要是身体不舒服,或者有急事,我尽量去给你调时间,拍是肯定要拍的,横竖就五六天的拍摄行程,你配合一下,之后是进组还是休假,我都随你。” 席追叹了口气,“不用了,照常拍摄吧。” 闻潮声已经明确拒绝他了,他留在海市还能做什么呢?再去死乞白赖地去找对方? 到底为什么呢? 为什么就是不肯和他说实话? 席追想起自己和闻潮声重逢后的一点一滴,过了许久,才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短暂的等待后,对方就接通了,“喂?小追。” 沈若的声音透着笑,“难得见你主动给我打电话,今天不忙啊?” “妈。” 席追低喊了一声,难得向家里人求助,“我、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沈若听出了自家儿子的不对劲,“怎么了?你说,妈妈要是能帮上,肯定帮你。” 席追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闻叔和宋姨?” 明知道当年闻家夫妇对这段恋情投了反对票,但他还是决定迎难而上,“我想约个时间,再不济也要和他们通个电话,我想问一点关于潮声的事。” 电话那头的沈若沉默了一会儿,“好,妈妈帮你去联系。” …… 闻潮声是在医院里醒来的。 身体里的疼痛如潮水般褪去,只是大脑的晕眩还没停止,他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思维很混沌,一时间想不起自己待在什么地方、又发生了什么事。 “醒了?” 边上正好有护士在例行巡房,走近,“现在感觉怎么样?” 闻潮声费力地抬起眼皮,看清眼前的护士,他想开口询问,却发现嗓子干哑得根本出不了声。 护士很贴心地给他倒了温水,插着吸管喂他饮用,“闻先生,你在家里昏倒了,额头还磕破了,是你室友发现后送你来的医院。” “从入院到现在,你已经昏迷了快一天了。” 温水入喉,干渴的嗓子终于得到了解救。 闻潮声有气无力,“谢谢。” 他的视线环顾一圈病房,不太确定,“我室友送我来的?” “对啊,你室友送你到了急诊,不过没待多久就换了另外一个人,坐着轮椅,也说是你的朋友。” 护士给闻潮声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剂,随口提及,“闻先生,你朋友对你可真好,他现在……” 话还没说完,常鸣就操控着轮椅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将医院开的单子递给了值班护士,立刻靠近了病床,“闻哥!你总算醒了,你知道吗?你差点吓死我了!” 这话落在护士的耳中是急切的担忧。 但对闻潮声来说,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恶寒,他几乎顷刻就有了躯体化的反胃症状。 等到护士离开后,他才强忍住体内翻涌的不适,沙哑开口,“常鸣,如你所愿——” “我已经和席追彻底断了联系,以后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 常鸣没想到他一醒来就在意这事,嘴角有了微妙的弧度,“我知道啊。” 有关于闻潮声在出租房卧室里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所以席追一离开、闻潮声一昏倒,他就远程打电话联系了隔壁屋的室友,将后者送往了医院。 闻潮声低声要求,“能不能把那张合照删掉?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找席追任何麻烦了。” “当然。” 常鸣答应得很痛快,还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闻哥,我最喜欢你听话的样子了,所以我会给你奖励。” 说完,他就当着闻潮声的面,将那张偷来的合照删除,甚至连“最近删除”里的备份也彻底粉碎。 “……” 闻潮声心有余悸,眸光怀疑地晃了晃。 常鸣看出了眼前人的不信任,再三保证,“你放心,我没有留底,删了就是删了,这是我答应你的承诺。” “何况,这张照片里还有你呢。” “要是流传出去,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会讨论你和席追的关系,甚至会扒出你们过往的交集——” 想到这点,常鸣的眼中浮动出刻薄的占有欲,“闻哥,你是我的,我才不愿意让你和席追的名字连在一起。” 反正他手里多得是能威胁闻潮声的证据,不差这一张照片! “……” 闻潮声只觉得恶心,瞥开视线,“你可以离开了,我不需要你守着我。” 常鸣察觉到了他脸上明显的厌恶,心绪凝固了一瞬,但假装没看见。 他拿起一旁的水果和小刀,慢悠悠地削着皮,“闻哥,等回了意大利,我们也出去旅游吧?我们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出去好好玩过。” 闻潮声沉默地撇开视线,已经不想再和他浪费口舌了。 常鸣还是赔着好脸色,“我知道你现在生我的气,但没关系,只要你乖乖陪在我身边,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家人、朋友和你所在意的一切。” 第115章 “闻哥,你要相信我,从始至终,我最不想要伤害的人就是你。” 常鸣知道,自己这次是做得过分了一些! 那是因为席追的存在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威胁,他绝对不能失去闻潮声,所以只能剑走偏锋! 但常鸣比任何人都清楚—— 闻潮声的心有多柔软、脾气有多好哄,对方已经陷入了他的精神控制里,假以时日,他必能修复关系! “闻哥,等你脱离了现在乱七八糟的环境,你就会发现,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在意也最爱你的人。” 常鸣沉浸在自己构想的美好未来里,将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我之后也会努力去找工作的,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一个承担那么重的生活压力了。” “……” 以“爱”的名义断送了他的一切,现在还要继续“绑架”他的余生? 这番话落到闻潮声的耳中,徒增讽刺和可怕!他咬牙从床上坐了起来,“滚,你给我滚!” “……” 常鸣第一次听见闻潮声这么不客气的语气,心脏骤紧。 但他看着闻潮声苍白的脸色,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将人逼得太狠,免得对方情绪激动过了头、再生出什么不可控的意外。 “不想吃苹果吗?昏迷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常鸣根本不理会闻潮声的逐客令,自说自话,“那我去给你买点营养餐,你等我一下。” “……” 令人生厌的轮椅声渐行渐远。 闻潮声几乎一下子就对着垃圾桶呕了起来,可惜滴水未尽的他根本就吐不出任何东西。 他不想再待在医院了!他要马上离开! 闻潮声强撑着力气下了床,赶在常鸣和护士发现前,迅速逃离了医院。 好在医院和青湾公寓离得不远。 闻潮声顶着冷风步行回了家,他没带钥匙,好在撞见了刚刚下班的隔壁室友。 “哟,闻先生,你怎么穿成这样子就从医院回来了?不冷吗?” 隔壁室友是个普通白领,姓陈,三十好几了,是个热心肠,他指了指闻潮声已经包扎好的额头,“没事了吧?昨晚看你流了一地血,吓坏我了。” 闻潮声不太擅长和旁人打交道,但本着该有的礼貌,他还是低声道谢,“陈、陈哥,昨晚是你送我去医院的吗?谢谢啊。” 陈哥拿钥匙开了正门,“不客气,我也是接到了你朋友的电话才知道你晕倒在卧室的,正好你卧室门没反锁,我就赶紧送你去医院了。” “……” 闻潮声心脏骤缩,“是我朋友主动给你打了电话?” “是啊!就是坐轮椅的那个小伙子,姓常吧?上回我在电梯里遇他了,聊了几句就加了微信方式。” 陈哥没什么心机,一张嘴就全说了,“我也纳闷呢,你们俩不住在一起,他怎么知道你在房间里晕倒了?你不舒服的时候联系过他?” “……没有。” 他怎么可能会联系常鸣? 闻潮声忽然想到了那天的定位器,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他一下子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环顾四周,却愣是找不出任何可疑的监控设备。 不对! 肯定不对! 强烈的恐惧感没过了闻潮声的理智,让他充满了不安全感。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闻潮声支撑不住地后撤了几步,僵硬地跌坐在了床上。 啪嗒啪嗒。 静谧的房间里响起了极其轻微的动静。 闻潮声反应迟缓地寻找着这点声音的来源,才发现是生态缸里的小乌龟在闹腾。 向来爱缩在壳里的快快不仅探出了脑袋,而且还爬到了最高处的苔藓石块上,破天荒地想要往生态缸的外面爬。 可惜生态缸太高了,玻璃又打滑,小家伙试了半天都没成功,但还是不放弃。 “……” 之前答应过席追,要好好养快快。 闻潮声被这个念头催动出力量,挪到了书桌边上,他将小乌龟从生态缸里拿了出来,捧在掌心里,“是不是饿了?宝宝对不起,我这两天有点顾不上你。” 快快往生态缸的右边仰长脖子,似乎是在张望什么。 闻潮声嗡声,“黑老大被带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已经干涩的眼眶再也流不出眼泪,他只能将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快快的龟壳,“快快,你再代替他陪陪我吧,再陪我几天就够了,好不好?” 快快难得没有缩回到龟壳里,而是低着小脑袋蹭了蹭闻潮声的掌心。 微凉又潮湿的触感,成了闻潮声此刻唯一的安慰和支撑。 他终于有了明确的行动,以最快的速度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证件以及电脑,一股脑地全部装进了自己随身的黑色背包里。 闻潮声背着包,将快快重新捧在掌心,“走吧,我们一起逃走。” 这个家不能再待了! 否则常鸣很快就要找上来! 虽然还没有找到新的住址,但他必须要换个地方躲起来做事—— 他需要尽快联系上《云端》剧组能帮他作证的工作人员,然后开诚布公地在微博上发表迟到已久的声明和歉意。 他还要重新拟定一份和鲸影的电影合约,找好友简今兆说明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危机舆论,哪怕是将自己和电影制作彻底划清关系! 只要能保护自己在意的家人和朋友,闻潮声宁愿将所有的过错和伤害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哪怕这条路的终点是死亡,他都应该亲自将这些事情处理完! ----------------------- 作者有话说:两小苦瓜都在想办法解决问题[可怜](马上就要对齐颗粒度了! -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最近现生有点忙,过两天再统一回复评论区、补发随机小红包哦[红心] 第69章 不足十五平方米的旅馆小房间里, 没有昼夜的区分。窗户只是虚假的摆设,许久没能流通的内部空气浑浊而闷热。 闻潮声僵坐在书桌前,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弦,马上就要到达崩断的临界点。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调成了静音,屏幕又亮了亮。 闻潮声将又一份备注好的电子文档保存, 这才将注意力从电脑屏幕上挪开,他拿起手机,神色麻木地点开常鸣的微信。 他早已经屏蔽了对方,只是为了要留存以往的聊天证据,才一直没有删除微信。 自从五天前, 闻潮声从医院病房逃走、着急忙慌地拿着东西离开出租屋后,常鸣就发了疯似地找他—— 从微信到支付宝,再到他许久没有使用的导演微博,但凡能联系上闻潮声的社交软件都被不间断的消息轰炸了个遍。 ——闻哥?你离开医院了? ——你回出租屋了? ——你室友说你拿着背包离开了!你去哪里了?回话! ——语音电话未接通! ——闻潮声!你是不是又去找席追了?你还是放不下他是吗?你以为我就没有其他方式可以向媒体爆料了吗?你快点回我消息!马上! ——好啊!你连你的父母、朋友都不顾了是吗?你以为我那天说的话都是开玩笑吗! ——语音电话未接通。 ——闻哥, 我知道我错了,你快回来好不好?我们说好了一起回意大利的! ——闻潮声!你把银行子卡给我停了?为什么!我沦落到今天这幅模样都是你害的!你是真的想要逼死我吗? ——语音电话未接通。 ——闻哥,我从原本地酒店搬出来了,现在住在这里[地址],这两天一直在下暴雨,我的腿又开始疼了, 你来帮帮我, 好吗? … 五天时间,上百条的微信消息,屏幕那头的常鸣像是分裂出了无数个人格—— 一会儿对他咬牙切齿地威胁,一会儿又在委屈示弱地认错, 一会儿癫狂地想要和他同归于尽,一会儿又讨好地想要劝他回去。 闻潮声面无表情地翻看着这些消息,全都不予理会。 忽然间,属于常鸣的又一条微信语音传了进来。 闻潮声原本想要点击转文字,却不小心误触了播放键,一瞬间,极具威胁的阴森语调传了过来: “闻哥,马上就到周三了,如果你再不回复我的消息、藏着不肯和我出国,那我会直接在微博上公开曝光一切!” 第116章 “闻潮声,我会拉着你下地狱!你这辈子休想摆脱我!” “……” 闻潮声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顷刻脱力地将手机丢在地上。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应激。 这些年,常鸣一直在对他进行潜移默化的精神控制,那是一种日积月累的压迫和索取! 而闻潮声也从最开始的心软愧疚,慢慢转变成了无奈反感,最后又演变成了妥协和恐惧,等他再发现时,已经没有能力再挣脱了。 闻潮声努力调节着自己失速的呼吸,将目光再次挪到电脑屏幕上。 此刻,桌面列着一排整整齐齐的文件—— 有剧组拍摄发生意外后的事故鉴定书,也有海外司法判定景区全责的认罪书,有这些年给常鸣的医疗花销和日常花销汇总,也有当年剧组全体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 闻潮声还写了一份长达千字的文字声明,他将“花钱镇压意外事故”的行为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同时诚恳地表达了迟到六年的歉意,字里行间都将闻春申撇了干净。 他还怕公开发表这封千字声明后,会有网友对他进行声讨、抵制他作为导演的身份,于是又拟定了一份“自愿从电影《烂泥》主创团队中除名”的协议书,打算交给简今兆和鲸影投资方。 他提前手写了一份道歉信,只是近来躯体化的反应很厉害,手抖写出来的字迹并不好看。 甚至于,如果后续舆论牵扯到了席追,他也做好了将全部的“脏水”往自己身上泼的打算。 所有能想到的棘手问题、该做到的解决办法,闻潮声尽自己所能全部预想了一遍,他熬了好几个通宵、几乎透支着自己的生命才整理完了这些文件。 “……” 不过,想要把那么多的内容展露在大众的眼前,光靠一个人的影响力是不够的。 闻潮声不想要去麻烦父母,也不想要牵扯到席追的团队,思来想去,他只能将这些文档全权交给值得信任的简今兆—— 毕竟对方的公司是电影《烂泥》的投资方,于情于理,他都得提前知会一声。 闻潮声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凌晨三点四十一分: 这个点,今兆肯定已经睡了。 闻潮声不好意思在这个点打扰到好友,想了想,他只好重新捡起在地上的手机,设定了早上九点的闹钟。 胃痛到已经麻木,买来的面包片已经吃完了。 闻潮声想要喝水充饥,这会儿却连拧盖的力气都没有,他只好放弃挣扎,摇摇晃晃地从椅子站了起来,瘫倒在了床上。 发病期是容易嗜睡的。 闻潮声身体“旋转”的发条彻底停摆了,不出一分钟,他彻底丧失了意识。 缓慢流动的夜色像是粘稠的胶水,一点点裹住了闻潮声的身体,熟悉的梦魇缠绕,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啊!” 许久之后,闻潮声才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却又陷入了更为煎熬的现实—— 呼吸困难,头晕目眩,心悸耳鸣,浑身僵硬,体内的各种疼痛混杂在一起,足以要了他半条命。 这次的发病期来得迅猛、恶劣,但之前逃离出租屋时太过着急,闻潮声连行李箱里的药物都没带出来。 这几天,他完全是靠着那点残存的意念硬生生挺过来的。 闻潮声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僵硬的手指才恢复了一点儿灵活度,他摸索起边上的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快七点了! “……” 闻潮声挣扎着从床上爬坐起来,想要立刻打微信电话联系简今兆。 他必须要赶在周三前将自己整理好的内容全部发表到网上,无论如何,至少要在常鸣发疯爆料之前,抢先占据一点点舆论的主导权。 刚想着,常鸣被屏蔽的微信头像上就冒出了实时小红点,先是一条网页链接,然后外加一条文字消息。 ——闻哥,这都是你逼我的。 闻潮声盯着这行文字,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了不安的预感,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常鸣发来的网页链接,等到几秒后,手机页面实时转跳到了微博界面。 就在二十分钟前,常鸣公开发表了一条视频内容的微博,而文案上是足够骇人听闻、夺人眼球的一行字—— @闻潮声,无良导演有什么资格地继续你的事业?! 闻潮声被这声指责冲击着头晕目眩,等到再反应过来时,已经下意识地点开了这条将近十分钟的视频。 常鸣确实换了一个环境普通的酒店,镜头前的他带着口罩和鸭舌帽,但那双外露的眼睛里充满了落寞和痛苦,“大家好,我知道很多人都不认识我,但我还是想要做一番自我介绍——” “我叫常鸣,曾经也是一名新人演员。” 常鸣刻意停顿了一下,着重表示,“是的,曾经。” 说着,他就操控着轮椅后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扯掉腿上用来遮盖的小毯子—— 高位截肢的左腿早已经空荡荡的,而残留的右腿却瘦弱得不成样子,仿佛轻轻一掰就能折断! 常鸣将自己的残缺主动暴露在了所有网友的眼前,这一番精心设计过的开场白极具煽动性,视频上方立刻就涌出了大量震惊的弹幕: “卧槽?” “截肢了啊?” “这是要干嘛啊?”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华娱有这号演员啊?” “别是来蹭热度的吧?” “闻潮声这导演名字倒是有点耳熟,谁啊?” “……” 常鸣重新回到了镜头前,开始了进一步的控诉,“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我曾经就读于电影学院,二十岁那年,我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份电影试镜邀约,在一番努力的准备后,我成功试上了我人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电影角色。” 同步展示出来的,是一份六年前的演员合同。 像是生怕网友们找不准重点,常鸣特别贴心地用记号笔标注了重点: 电影《云端》,主演常鸣,导演、编剧、制片人闻潮声。 “……” 闻潮声凝视着自己的名字,视线却开始覆盖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他渐渐看不清视频里的画面,却能听见常鸣持续不断的恶意编排和控诉。 “我以为闻潮声捧出了简今兆和席追,应该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导演,但没想到,他所有的‘优秀’都是装出来的!” “闻潮声在片场总是苛待工作人员,剧组日常开销总是一省再省,而且我还发现,他的剧本也存在着找枪手的痕迹!” “当然,我一个小演员无权干涉导演的为人处事,只能尽可能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临近杀青前,我按照剧情需要实景拍摄一场攀岩戏份,哪怕攀岩高度超过了安全界定,但为了画面真实性,我还是硬着头皮上了,结果就出了意外——” “等我再次恢复清醒意识时,我的腿就成了大家刚才看见的那样子,而我所热爱的演艺事业,还没开始就宣告了结束!” “事后我才知道,那个攀岩景区本来就存在重大的安全隐患,可闻潮声为了省钱,还是选择了他们!” “……”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他的剧本都是自己写的! 他也从来没有为了省钱而选择忽视演员的安危! 闻潮声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他试图为自己发声,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常鸣颠倒黑白的指控还在继续,“事发之后,闻潮声的父亲、也就是著名导演闻春申怕影响他们父子的声誉,花重金压下了事故有关的所有消息,导致这事根本就没传回到国内!” “而我只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新人,还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是我母亲一手带大的,当时,她为替我的情况操碎了心,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常鸣隐去了闻潮声这些年为他付出过的一切,将自己塑造成了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我在绝望和痛苦中尝试过自杀,可老天爷不让我死啊。” 他举起自己右手腕上的疤痕,那些本该是为了威胁闻潮声而留下的证据,此刻拥有了一个精心编造的借口,以此来收获网友们的同情。 “就在我认命要带着这种遗憾和不甘过一辈子的时候,我才知道闻潮声像个没事人一样复出拍电影了!” “我尝试过和他联系,但他几乎不回我的消息!” “我试着找上门,但他次次都将我拒之门外!似乎生怕我毁了他现在重新拥有的一切!” 第117章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凭什么闻潮声在毁了我的人生后,还能心安理得地留在这个圈子里?凭什么!” 这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和斥责,每个字、每句话都带着潜心捏造的陷害,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闻潮声一个人。 ——砰! 那枚潜伏在闻潮声体内数年的炸弹,终于被罪魁祸首亲自引爆了,而他所在意的一切,都在瞬间被炸成了粉末。 视线受阻,耳鸣尖锐,所有的感官在瞬间失调,闻潮声甚至出现了幻觉—— 他觉得自己捧着的不是手机,而是常鸣鲜血淋漓的断肢,沉重的、冰冷的,就这么黏在了他的手上。 渐渐地,那条断肢逐渐幻化成了一条阴毒冰冷的巨蟒,缠上他的双手、勒紧他的脖子,然后无情地冲他张开了血盆大嘴。 “滚开!” “给我滚开!” 闻潮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疯狂,“不是这样的!滚开!滚开!” 他将手机狠狠砸在了地上,甚至拿起一旁的纸巾盒对着手机屏幕砸了又砸,“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过来!别过来!” 啪嗒。 手机的屏幕出现了裂痕,骤然陷入黑暗和安静。 闻潮声瘫倒在地上,闭上眼睛,所有声音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绝望漫延,像黑色的潮水吞没了他最后一丝求生的意识。 不要再醒过来了。 他再也不想醒过来了。 ----------------------- 作者有话说:今天双更(21点还有一章,不要漏看[求你了]) 第70章 “无良导演凭什么还能继续在娱乐圈待着?” “恶心!毁了人家小演员的一辈子!怎么不是你摔下来截肢变残疾?” “天哪, 我看过闻潮声的电影作品,还以为是一个内心很纯粹很干净的人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真正该自我了结的人是你这不要脸的玩意儿!” “我就说了,但凡能在娱乐圈资本没一个是好货色!有其父必有其子, 闻春申、闻潮声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飞机落地海市机场。 小朝第一时间刷起了微博动态, 他看着闻潮声微博评论区里触目惊心的谩骂,眉头直皱。 哪怕不是舆论事件的当事人,小朝都觉得难受得紧, 因为实打实和闻潮声有过接触—— 他知道对方的性格有多柔软、对待剧组拍摄有多认真、对待工作人员有多友善,反正绝对不是常鸣口中那种昧着良心的导演!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席追听见手机里再度传出来的机械女音,一张脸沉得可怕, 昨晚刚忙完拍摄,他就得知了常鸣在微博上的爆料。 席追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担忧,他立刻将之前的那点争执抛之脑后,给闻潮声打去了电话, 可直到现在,电话那头也没能响起任何回应。 飞机舱门打开。 坐在头舱前排的席追迅速起身,往外走。 小朝见此,连忙提着席追的小行李箱跟上。 央视的公益拍摄已经结束了,团队原定明天返程,但席追实在不能忍受多一天的耽搁, 让小朝查了最快一班回海市的机票。 他天不亮就和小朝先行一步, 驱车赶往了就近的机场。 ——砰! 车门一关。 席追直接吩咐,“老张,去鲸影,越快越好!” 他已经和简今兆在手机上互通了消息, 从昨晚开始,没有一个人能够联系上闻潮声。 甘南地处偏远,做公益的村子和机场有将近七小时的车程,哪怕他用尽了全力赶回海市,这会儿也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小朝见车上没了外人,连忙把微博上最新的舆论情况告知,“席哥,常鸣又发声了,说自己的爆料微博被公关‘屏蔽’了?网友们更愤怒了。” “现在还有营销号带话题引导,将脏水连着泼在了简老师头上,认定鲸影下场给闻导做了危机公关,这会儿一连串的话题都已经冲上热搜了。” 虽然简今兆退圈大半年,但人气基础一直在,又是“血雨腥风”的体质,加上鲸影是新电影《烂泥》的投资方—— 有黑粉趁机将简今兆拉下了水,认定他和闻潮声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席追蹙眉,一下子就断定,“都是安排好的。” 如今的常鸣一个没什么资本的普通人,就算他再有手段、再能煽风点火,也绝不可能一天之内就搅起这么大的风波! 小朝顷刻领悟,“席哥,你的意思是,常鸣爆料闻导这事只是导火索?幕后真正操控舆论的另有其人?” “嗯。” 席追眸底晃过一丝暗芒,粗略分析,“有可能是今兆的资本对家,不满意他新成立的鲸影,也有可能是我的对家,眼红我不久前拿下了百花奖。” 娱乐圈里,大多都是相互连带的利益关系。 无论这次的背后推手是谁,这波造成的伤害首当其冲的是闻潮声,其次就会是他们一群人共同付出心血的新电影《烂泥》,于公于私,他都必须直奔鲸影去找简今兆! 滋滋滋。 手机响起了震动,是一串不久前才存入备注的新号码。 席追深吸一口气,立刻示意边上的小朝噤声,这才接通,“喂,宋姨。” “小追。” 电话那头的宋雪兰带着一丝难以遏制的哭腔,开门见山地问,“你能联系上声声吗?他、他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啊?” “宋姨,潮声没有和我在一起,我们……” 席追想起一周前的隔阂和争吵,压住喉间泛起的苦涩,“你放心,我现在已经回海市了,我会去找他。” 宋雪兰气息颤抖,“好,我和你闻叔看到网上的舆论了,小追,那些都不是真的!” “宋姨,我想我妈应该和你说过了,所以我们之间就不绕弯子了——” 席追攥紧了手机,趁机追问,“我求你告诉我,这六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潮声和常鸣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电话那头的宋雪兰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全盘托出,“常鸣确实在剧组高坠出了意外,但这不是声声造成的!” “严格来说,是因为景区的安全资质出了问题,最后判定事故的责任方在景区和景区负责人。” “你应该也了解声声的脾性,他的责任心和道德感都太强了,常鸣刚出事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深陷在痛苦和自责了,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了医院。” “闻叔确实怕这场事故会影响声声将来的事业,所以才瞒着他花钱压下了。” 宋雪兰承认,这事是他们家做得不厚道、对常鸣不算公平,如今遭到了反噬,他们夫妻心甘情愿接受网友们的审判和谩骂。 “声声得知他爸爸的操作后,强烈不赞同,为了这事,他们父子两人吵了不止一次,谁也说服不了谁。” “也是在那个时候,常鸣又把你们交往的事情发疯抖搂了出来,我们当父母的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但声声说什么不肯和你分手,一来二去,关系就闹得更僵了。” 宋雪兰只能在电话里说个大概,这些年,她不断地反思、自责、懊悔。 “那个时候,声声的压力一定很大,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但凡我和你闻叔能够再多包容一点儿,或许他就不会被困在国外那么久。” 因为父母压下了相关的事故消息,导致闻潮声对常鸣的愧疚更深、才更想要去弥补亏欠。 也因为父母不赞同他的同性/恋情、甚至放话要断绝父子关系,才会导致闻潮声有家不敢回。 “那个叫常鸣的,我是真没想到能坏成这样!声声对他还不够好吗?他怎么能在网上这么颠倒黑白?!” 宋雪兰看完了全部的视频“控诉”,被气到心脏疼了一整宿, 母子连心。 宋雪兰一直联系不上闻潮声,总觉得情况不妙。 “声声这孩子心思重,遇事最爱自己死扛着,网友们骂得这么难听,我、我怕他会想不开。” “不会的!” 席追骤然出声,心尖溢出一丝尖锐的痛。 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了界,连忙压制住自己的气息,“宋姨,潮声不会出事的,我马上就会找到他!” “好,好,小追,阿姨只能先拜托你了!” 第118章 宋雪兰颤抖着,气息里是止不住担忧,“声声他是在意你的,现在只有你能拉住他了!” 席追承诺,“我会的。” 两人间的对话匆匆结束。 席追又一次拨通了闻潮声的电话,那头的机械音有了变动。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怎么关机了? 是手机没电了?还是不想让他们再找到? 席追只觉得心脏又沉又胀,那种几乎就要失去什么的恐慌感压得他喘不上气,他只能用力将车窗往下按,任由冷冽的风吹散车厢里的焦灼。 滋滋。 手机骤然响起震动。 席追的神经顷刻被牵动,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私人微信,不是闻潮声发回来的消息,而是他认识的心理医生,白睿。 “席追,不好意思,我前段时间去澳洲参加了一个全封闭式的心理疗愈项目,没来得及看国内的微信号,所以也就没回你消息。” “你之前发来的这张照片,我看了这药片的细节,确实是治疗失眠的,但它的作用不止于此。” “……” 席追盯着对方发来的这两行字,眉心拧得更厉害了,“白医生,麻烦你说得具体些。” 白睿干脆切换成了语音回复,“简单来说,这药效能起到的威力太重了,所带来的副作用也强,如果只是治疗普通的焦虑失眠症状,我们一般不会开给患者。” 又一条语音发了进来,“对了,席追,冒昧问一下,这药是谁的?日常还有没有搭配其他的用药?” “是这样的,根据我的经验,这种药片一般会搭配一定量的抗抑郁、抗焦虑的神经类药物,而服用这类药物的患者,十有八/九有长期的重度抑郁、重度焦虑的症状。” “……” 席追听见这一连串的语言,攥着手机的指关节猛然发白,他突然想起了和闻潮声相处之后的种种。 ——闻潮声,这些年,你在国外过得怎么样?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没有生病,我过得挺好的。 ——那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看起来也没好好睡觉。 ——国外的外卖都不好吃,胃口就小了些,忙着剧本一直日夜颠倒,休息得没那么好。 ——我只是有点轻微的焦虑,会导致失眠。 ——席追,你别生气,我最近……最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很少吃这些药了。 闻潮声从一开始病恹恹的神色、瘦得没有血气、吃不好东西、睡不好觉,到后面被他发现药片时的慌张、不安和推脱。 所有的一切突然就有了最明确的指向,席追几乎可以断定—— 闻潮声不仅病了很久,而且还一直撒谎瞒着他! 白睿又一次发来消息:“不过,上面说的只是我个人的过往经验,不代表百分百正确。” “毕竟每位患者的情况都是因人而异的,如果有需要的话,还是要做个全套的心理检测,这样才能更准确地进行判断。” “……” 席追已经听不进去这句总结了,他突然想起了宋雪兰刚才在电话里的那句担忧:我怕他会想不开。 刹那间,席追只觉得浑身僵硬,连同手机都砸在了地上,“老张,再开快点!” 他必须马上找到闻潮声!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第71章 海市东郊。 闻潮声迎着不停歇的寒风走着, 将唯一陪伴着的小宠物护得温热。 昨晚,常鸣在微博上发出了那条控诉视频,一字一句抹去了闻潮声过往所有的付出、将他彻底塑造成了一个无良又缺德的导演。 面对网友们铺天盖地的谩骂, 闻潮声本就稳定不下来的情绪受到了严重的刺激, 陷入昏迷。 等到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闻潮声一言不发地退了房,回了一趟出租屋, 他将空置的卧室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将电脑、摔坏屏幕的手机放在了书桌抽屉里。 回国时,他只带了一个小的行李箱,如今要离开,越发孑然一身。 在穿过大片废弃的别墅建筑后, 一处全然荒废的半人工钓鱼潭出现在了闻潮声的眼前。 风在潭面上泛着波澜,搅得水色幽深。 昨天才落过小雨,潭边堆积着大量潮湿的淤泥,稍微不小心就将鞋面弄脏。 向来爱干净的闻潮声却顾不得这些, 随意在潭边找到了一块平面的石头坐下。 他将快快放在边上,轻敲了敲它的乌龟壳,“宝宝,到家了。” “……” 原本怕生的乌龟早已经熟悉了他的气息,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朝着四周打量。 闻潮声将唯一带出来的那包龟粮倒在了它的边上, “是这里吗?你小时候被捞上来的地方?应该是吧。” 当初, 席追将乌龟送给他的时候提到过,海市东郊有一处废弃的别墅区和半人工的废弃野潭,快快就是从这里被钓鱼佬打捞上来的。 闻潮声看着空无一人的周边环境,喃喃, “这里很好呢,就算是死掉,也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又一阵寒风刮过,但闻潮声已经感受不到冷了,自从醒来后,他的身体好像自动进行了创伤屏蔽,导致他对一切感知都很陌生。 闻潮声摸出新买来的便宜手机,混沌地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再说些什么? 内心深处仅存的那点渴望作祟,没等反应过来,他的指尖就已经按下了一串刻骨铭心的数字号码。 是席追的手机号。 ——闻潮声,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回头! 闻潮声的脑海中突然浮动了席追那冷漠而决绝的眼神,心里发怯。 “……” 席追一定恨死他了。 肯定也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了。 闻潮声酸痛的眼眶早已经流不出任何眼泪,只是绝望又平静地将这串手机号从输入框里删除。 他从口袋里摸出另外一张纸条,迟钝地将上面手写的电话号码一一对照着输入,然后紧张地拨了出去。 嘟——嘟—— 不过三秒,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好友熟悉的声线,“喂?潮声?是你吗?” “……” 等待接通的时间远比想象中的要短,闻潮声凝固的思绪有些跟不上,因为用的是新手机号,他还以为电话那头的简今兆会拒接。 对方的声线急了些,“潮声?是你吗?” 闻潮声攥了攥有些僵硬的手指,沙哑开口,“今兆对不起,我给你和鲸影惹麻烦了。” 网络上的舆论闹得太大了,即便他一百个不愿意,好友还是被牵连着拖下了这趟浑水。 简今兆在电话那头问,“潮声,你现在怎么样?你在哪里?” 闻潮声没有回答好友的疑问,而是自顾自地开启了缓慢的交代,“今兆,我的手机屏幕摔坏了,我把它放在电脑桌的柜子里。” “如果能修好的话,里面有我和常鸣近些年所有的聊天记录,我都没删。” 那些聊天记录里清晰而真实地记录了常鸣曾经对闻潮声的威胁、逼迫和掌控,那才是网友们所不知道的恶毒真面目! “电话下面还有一张打印出来的纸条,上面是《云端》剧组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 “那些有下划线标记的,我前几天就已经打电话和他们一一联系过了,如果后续澄清有需要的话,他们可以出面作证。” 对闻潮声来说,挨个联系几年不见的工作人员,也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今兆,对不起,我的能力实在有限。” 因为错失了先机,导致他一个人实在挽回不了舆论。 “如果这些还不足以熄灭网友们的怒火,你们可以把我从电影里面除名,网上的骂名就让我自己一个人承担。我还写了道歉信,你们也可以用。” 到了现在,闻潮声早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了,如果集中所有的脏水和谩骂,就能换家人和朋友一个清净,那他愿意至极。 “还有一张卡,我仅有的积蓄都在里面了。”闻潮声想起远在帝京的宋雪兰和闻春申,“今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们?” “如果……如果我爸不愿意收,那就匿名捐给甘南那边的援助慈善机构。” 电话那头的简今兆察觉出了他明显的不对劲,急切解释,“潮声,网上的舆论是有人利用常鸣针对鲸影,不是你的问题,你到底在哪里?我们当面聊聊?” “……” 闻潮声偏头看向快快。 小家伙似乎已经适应了这个温度,正在慢吞吞地往外爬了几步,探索周边环境。 第119章 闻潮声已经完全没了求生的意念,他独自起身往潭中央走去,冰冷刺骨的潭水一下子就没过了脚踝,令他摇摇欲坠。 “我在陪我的小乌龟,我带它回家了。” 闻潮声从小就害怕水面,连溯溪这样的水上活动都会害怕,如今反倒成了他最勇敢的一件事。 “潮声,你听我说,常鸣是在故意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简今兆骤然拔高了声线,似乎生怕他会做傻事。 “现在网络舆论的走向确实对我们很不利,《烂泥》是我很看重的项目、也是鲸影成立后的第一个投资项目。” “你想想,万一你留下的手机没办法修好,剧组工作人员又不愿意作证呢?” “只有你!只有你亲自站出来澄清才行!” “你知道的,《烂泥》不仅是你的作品,也是我、席追、俞演还有剧组一众人的心血!” 简今兆停顿了两秒,低声问他,“你舍得就这么放弃它吗?放弃我们吗?” “……” 他舍得吗? 闻潮声死寂的眸光晃了晃。 写剧本、拍电影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曾经的他毫无保留地热爱创作,可现在一切都被常鸣毁掉了。 网上那么多人骂他是无良导演,那么多人抵制他的作品,那么多人否认他一直以来的努力,他不舍得又能怎么样呢? “潮声,你不想和我们见面没关系,但至少在电话里和我说清楚——” 简今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只有从头到尾了解透彻,之后才能更好地在网上澄清,是不是?” “……” 闻潮声顿住了步伐,他想起自己刚刚回国的时候,一众投资方或贬低、或拒绝、或压榨,只有简今兆毫无保留地信任了他的剧本。 如果不是有对方的存在和支持,他也不会拥有和席追重逢相处的机会。 想到了曾经雪中送炭的好友,也想到了被自己亲手推开的爱人,闻潮声当即痛苦地喘不上气。 “不是这样的,不是常鸣在网上说得那样,他在骗人。”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不,今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常鸣有多会伪装、有多可怕。” 外表的阳光开朗是假象! 藏在这样美好皮囊下的常鸣是疯子、是魔鬼、是一条能将人缠到窒息的毒蛇! 闻潮声站在已经没过腰部的潭水中,将早已经刻入脑海的事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从景区伪造的安全资质到常鸣主动攀高拍摄,从意外发生再到法院判定的责任方。 一切的一切,都恍如昨日。 “我知道他心里有恨有怨,而我自己也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常鸣家境一般,没有治疗,所以我自掏腰包垫付了他所有的医药费。”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不愿意让医院的护工看见他的残腿,我就自学了一套护理手法。他不肯回国、害怕见到国内的朋友们,所以我就一直带着他在海外治疗。” 虽然最开始的闻潮声顶着巨大的压力和负罪感,但他确实是心甘情愿留在常鸣身边陪护,也是真心实意地盼着对方能够好起来。 但凡在国际上有些知名度的专科医院,闻潮声几乎都想尽办法带常鸣去看过,他这么社恐又内向的一个人,却求尽了身边的人脉、问遍了相关的医疗机构。 “大概就这么过了一年半,常鸣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以为我可以稍稍松口气了,于是就买了一张回国的机票。” 闻潮声还记得,那是在席追生日的前一周。 他从网上得知了,席追要在生日当天开办出道后的第一场粉丝见面会,即便两个人已经分手了,但他还是想要偷偷去见上一面。 “我不是想逃避责任,也不是打算丢下常鸣不管,只是国内有我想见却太久没见到的人,哪怕只有十天半个月,我都想回去看看。” “可临时登机的时候,我接到了常阿姨打来的电话,她崩溃地说,常鸣又割/腕了!” 如果说,第一次自/杀是接受不了截肢的事实? 那第二次呢?又是为了什么? 那时的闻潮声想不明白,但面对常晓梅在电话里的哭诉和哀求,明明已经过了安检海关的他,还是凭着责任心赶回了医院。 “……” 电话那头的简今兆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常鸣故意的?” 闻潮声惨淡回答,“是,他用死在威胁我留在他身边。” 常鸣就是看准了闻潮声的心软和善良,潜移默化地给他施加压力、对他进行控制。 简今兆问,“后来呢?” 闻潮声继续回忆那黯淡无光的日子—— 原本好几位医生说,常鸣的右腿还是能有一定的几率好转健全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药是一批接着一批地买、疗程是一期接着一期地做,但右腿的情况就是越来越差。 “甚至连我请给他定制了假肢,他也说丢就丢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闻潮声才真正意识到了,常鸣根本不想好起来。 “他把自己的病痛和残缺当成了要挟我的武器,我还发现,他连日常服用的药都没照常吃,每次在我面前装得乖巧又配合,实际上隔三差五就会把高额的药片丢掉。” 得知实情的闻潮声震惊又愤怒,第一次当面和常鸣发生了激烈争执。 “自杀,又是自杀,常阿姨得知我们吵架后,居然也跟着用上了这一招,她说要陪着常鸣一块去死。” “……” 母子两人如出一辙的扭曲,自私将他们的生命都绑在了闻潮声的身上。 压抑、窒息、令人喘不上气! “我想过一走了之,但我又太清楚我自己的性格了,如果常鸣和常阿姨真的因为我的离开而选择结束性命,我该怎么呢?我怕我真的会背负这种痛苦过一辈子。” 一步妥协,步步妥协。 在这样的重压下,闻潮声确诊了重度抑郁和焦虑,他在异国孤立无援,费尽力气却泥足深陷。 从始至终,没有人能拉他逃离这个泥沼。 “今兆,你知道吗?” “电影和创作是我唯一还能抓住的东西,《烂泥》是我在无数个深夜里一点一点地写出来的,我很珍惜这个作品。” 在创作期间,闻潮声不止一次尝试过和常鸣谈判,也企图偷偷离开,但最终的结果只会换回对方更疯狂的逼迫做法。 “常鸣联合常阿姨,藏起了我所有的证件,我实在没办法,所以拿刀对准了自己。” 闻潮声到现在都还记得刀刃抵住脖颈的那种冷感,“常鸣用死威胁我,我就用死威胁他,我成功了,或者说,我以为我成功了。” 闻潮声换回了八个月属于自己的时间,竭尽全力拍好了《烂泥》这部电影。 但他没想到,自己最爱的作品又一次成了常鸣恐吓他的手段—— 简今兆说得对,《烂泥》不是他一个人的作品,将近五个月的时间,从主创到工作人员,凝结了上百号人的心血,却换来了网友们的疯狂抵制和排斥。 “今兆,我真的累了,很累很累。” “常鸣不会放过我的,无论是我爱的作品、还是我在意的人,他都要毁得一干二净。” “只要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他就会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漫长而痛苦的叙述耗尽了闻潮声所有的力气,他终于自暴自弃地向对命运低了头,“我……我也想自私一回。” 他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席追,对不起简今兆以及所有帮助过他的人。 可他真的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了。 “今兆,如果你能见到席追,帮我、帮我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闻潮声筋疲力尽地捂着脸,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他说得对,我不值得他回头,一点儿都不值得。” 扑通。 手机砸落在水里,荡起涟漪。 闻潮声放弃了对这个世界的眷恋,任由自己彻底溺了进去。 一瞬间,冰冷的潭水就无情地灌入了口鼻。 闻潮声没有任何挣扎的姿态,他曾经不止梦到过相似的这一幕,黑色的潮水将他淹没、吞噬,从来没有人会来救他。 忽然间,一声近乎撕心裂肺的呼唤穿透了水面,“闻潮声——” “……” 闻潮声逐渐麻痹的意识骤然钻出一丝清明,他混沌睁开眼,却只能看见潭底幽深的一片。 是席追在喊他? 还是他临死前的错觉? “闻潮声!” 第120章 又一声呼唤传了过来,上方的水面涌起了波动。 “……” 是席追! 真的是席追在喊他! 闻潮声的死志瞬间动摇,求生的欲/望开始让他挣扎,但连日来的疲惫已经到了极限,浑身都跟着灌了铅一样沉重。 模糊的视野里是越来越远的水面,就在光亮彻底消失前,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托住了他的腰,用尽全力将他带离了黑暗。 … “席追!小心!” 简今兆在席追拖着人游上来的一霎那,就已经伸出了援手,“这边!” 两人合力将已经陷入昏迷的闻潮声放平在了岸边,席追浑身都在发抖,凑近喊,“潮、潮声……醒醒?闻潮声?!” 简今兆迅速蹲下,试探了一下闻潮声的鼻息。 很弱。 弱到几乎感知不到。 他神色凝重地催促,“心肺复苏,快!席追!” “好!好,我来!” 席追压制住内心滔天的惊慌和崩溃,跪在了闻潮声的身边,手掌按上胸口,冰冷的触感瞬间激得他思绪发僵。 “……” 席追从来不知道,闻潮声的身体可以瘦成这样、冷成这样,明明才一周没见,为什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三、二、一!” 按压,渡气,周而复始,但躺在地上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席追觉得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连带着抢救的动作都跟着失去了规律和节奏,他的手开始不停地发颤,连同声音开始失了控制,“潮声,闻潮声,你别吓我……闻潮声!醒醒!” 不断地有水珠滴在闻潮声苍白的脸上,席追分不清那是自己身上甩落的水珠,还是自己因为恐慌而掉下的眼泪。 “闻潮声!你别丢下我!潮声!我求你了!” “——咳!” 轻微的呛声响了起来。 席追动也不敢动地凝住了视线,“潮声?” 下一秒,僵硬的身体终于有了反应。 闻潮声开始呕出了大量的水渍,他虚弱地抬起眼皮,咳嗽不止,“咳咳咳!” 边上的简今兆骤然松了一口气,“好了,好了,没事了。” 简今兆的助理小赵跑了上来,将车里备用的毛毯拿了过来,“席哥,给!” 席追迅速接过,将浑身湿冷的闻潮声包裹了起来,紧紧搂在了自己的怀中,“潮声?没事了,没事了,不会再有事了。” 闻潮声不受控地哽咽着呼吸。 即便视野模糊,意识混沌,但他还是感知到了那点独属于爱人的气息。 “……席追。” 闻潮声的声音很轻,一下子就被风吹散了。 “我在!我在这儿!” 席追抵住闻潮声的额头,几乎要把怀中人搂进自己的骨血里。 “没事了,再也不会有事了。”他心有余悸地回应,“我抱着你,我在陪着你。” 闻潮声分不清自己脸上是谁的眼泪,喃喃,“我听见、听见你喊我了……” 比死亡先到来的,是爱人的呼唤。 闻潮声一点儿都不畏惧离开,可他终究还是贪恋有席追的世界,他舍不得。 ----------------------- 作者有话说:好了!乌龟宝宝向死而生! 我们小情侣这辈子都不会再分开了! --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粉心] 第72章 vip单人病房内。 席追安静地待坐在病床前, 一动不动地守着正在高烧昏睡的闻潮声。 三个小时前,他赶到了简今兆所在的鲸影公司,就在双方猜测闻潮声去向的时候, 简今兆接到了那通陌生号码的来电。 通过闻潮声在电话里的只言片语, 席追立刻就推测出了对方所在的位置,于是,他一边飞速驾驶着车子赶往目的地, 一边请求简今兆尽可能地在电话里拖延住闻潮声。 好在最后关头,他赶到了,也抓住了。 简今兆和席追都是公众人物,加上闻潮声又处在风口浪尖,为了避免在人多的公立医院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迅速将溺水昏迷的后者送到了这家私立医院。 医院初步检查了闻潮声的身体状况,各项指标都不算好—— 严重贫血、营养不良。 额头上的磕伤没有好全,反倒有了感染的迹象。 不过一周没见,闻潮声又将自己养成了那株随时会枯竭的小草。 “滴——滴——滴——” 病床边上的监测器发出缓慢而轻微的动静, 一下又一下地刺激着席追的神经,他整个人还陷在无穷无尽的恐惧和后怕中。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猜错了闻潮声傍晚所在的地点,开车找错了地方?如果自己去晚了一步,没能及时救上一心赴死的闻潮声呢? 这些天,闻潮声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些年, 对方又有过多少次像今天这样绝望求死的念头? “……” 席追的心痛到难以遏制, 他小心翼翼地托住了闻潮声正在打针的手。 因为高烧,闻潮声的掌心总算有了温软热度,不再像刚从水里救上来的那样僵硬冰冷,但还是太瘦了, 轻飘飘的,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捏碎。 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席追的视线慢半拍地被牵动,透过门上的小玻璃和简今兆对上了目光。 他小心细致地将闻潮声输着液的手挪回到了被子里,这才起身往外走,“今兆。” 简今兆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闻潮声,“情况怎么样?退烧了吗?” “还没,今晚我先守着他。” 经过这件事,席追几乎可以断定闻潮声存在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他再也不敢轻易离开对方了。 简今兆又问,“和宋老师他们说过了吗?” “嗯,他们买了明天最早的航班到海市,我会让我助理去接。” 出了这么大的事,闻春申和宋雪兰哪里还能坐得住?要不是海市有席追坐镇,他们都想要开车连夜赶过来了。 简今兆微微颔首,开口商量,“我待会儿先回公司,和大家讨论接下来的公关步骤,等潮声醒了,你记得联系我。” 他同样心疼好友这些年的遭遇,“如果潮声愿意亲自将当年的事情公之于众,我觉得这波舆论还是很容易掰回来。” 即便常鸣自欺欺人将自己塑造成受害者,通过舆论恶意造势,但更改不了这些年他对闻潮声的打压、控制和伤害。 如今网友们的怒火越是烧得旺盛,这把火就越容易反噬到常鸣自个儿的身上! 席追点头,“好,我待会儿也让我的公关团队联系你们。” 人多力量大。 闻潮声出了这种事,他不可能放任不管。 话音刚落,走廊上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席哥!” “简老师。” 两人的助理一块拿着东西跑了回来。 小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第一时间将闻潮声修好的手机递了上去,“席哥,闻导的手机没出大问题,我找人换了碎裂的手机屏幕,但有密码打不开,我不敢让人刷机,怕万一弄丢了重要文件。” 席追接过,“嗯,给我就行。” “还有,出租房里收拾得很干净,闻导的行李箱就放在床边上。” 傍晚赶去救闻潮声那一会儿,小朝没能跟上。 但他已经从简今兆助理那边得知了闻潮声这些年的遭遇,气得牙痒痒,“我怕常鸣那傻/逼会来偷东西,所以连着笔记本电脑什么的一块儿拿过来了。” 简今兆的助理看向自家的老板,连忙拉开自己的随身背包,“对了,我们刚还有一个意外发现。” 简今兆示意他直说,“什么?” 助理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监控设备,直言不讳,“喏,闻导好像一直在被人暗中监控着,我们猜大概率就是常鸣放置的远程监控。” 纯黑色的方形设备,不到半个拳头的大小。 席追的眼中瞬间涌上戾气,一张脸沉得可怕,“在哪里发现的?” “这东西一直藏在生态缸的中间层,在黑色水泵过滤器的边上,隔着一层透明玻璃,一般人如果不是特意更换水泵,估计很难发现。” 小朝回想起这事,就觉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得亏小赵哥眼尖,瞄到了不对劲。” 简今兆早些年有过私生,会在礼物里塞类似的小型监控设备、窃听器,小赵身为他的助理,早就练出了火眼金睛。 “我们趁着给闻导修手机的时间,顺带问了一下数码城里的内行人。” “他们说,这种监控设备是改良过的,用电池就能简单开机,远程用手机app也可以连上,一般能持续七到十天左右,内部还有一张存储卡。” 第121章 哪怕简今兆在娱乐圈见惯了人心,这会儿也不免感到恶寒。 常鸣对闻潮声的掌控欲完全脱离了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范围,而且已经触犯到了法律! “……” 席追恨不得直接将这肮脏玩意儿砸个四分五裂,但转念想到这是常鸣的罪证之一,不得不暂时能耐下来。 他想起闻潮声上周突然转变的异常态度,看向了边上的简今兆,“今兆,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件事?” 简今兆点头,“你说。” “找人联系一下潮声那套出租房的房东或者物业,我记得公寓走廊里有一个监控摄像头。” 席追已经无所谓自己的行踪会不会被暴露了,“如果没有损坏的话,能不能想办法调一下监控记录?” “从正月十二开始到今天,特别是正月十六那天,我想知道常鸣在这期间有没有找过潮声?找了几次?” 小朝很有眼力劲,自告奋勇,“席哥,要不还是我去吧?” 他知道席追私下去出租屋找过闻潮声。 万一这段监控记录被扒拉出来,他是席追团队的成员,至少还能帮着藏一下。 简今兆看向自己的助理,“小赵,你们俩一块去吧,如果搞不定的话,我再让公司的法务出面配合处理。” “好的。” 一行人短暂商量了一下安排,这才各自忙碌。 席追拿着一堆东西回到病房,床上的闻潮声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一直也喊不醒。 医生说,这在明面上是发烧和缺觉导致的昏睡,但也不排除有心理因素作祟的可能。 换句话说,闻潮声遭到了外界过于强烈的情感刺激,大脑自动采取了“沉睡”来作为逃避和保护的手段。 眼下只能先守着闻潮声醒来,再后续进一步的检查。 席追拿着一堆东西坐回病床边,哪怕床上的人不会回应,但他还是低声交代。 “今兆那边需要你和常鸣的聊天截图作为证据,所以我必须要翻看一下你的手机,你醒来别生气,好吗?” “……” “你要是生气也可以。” 席追改了口,眸光充斥着眷恋和温柔,“只要能平安醒过来,冲我发点脾气也好,嗯?” 手机的电量已经蓄满了,打开就是六位数的锁屏。 席追先输入了闻潮声的生日年份日期,不对。 他又尝试着按下了自己的生日年份日期,也不对。 “……” 席追沉默思索着,忽然间,脑海中浮动了另外一串很特别的数字。 他屏住呼吸,输入了他们两人当年交往的日期。 啪嗒。 锁屏顺利解开。 切入到微信界面,唯一置顶是席追的微信。 潜藏的爱意无声袭来,席追的喉间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他哽了一下,调整心情翻找到了常鸣被屏蔽的微信,准备点了进去。 因为闻潮声一直没有删除常鸣的微信,两人之间的聊天记录被保存得很好,最早可以追溯到四年前。 这些年,只要闻潮声外出办事,常鸣就会要求他发定位,如果闻潮声不照做,他就会开始不间断地打电话轰炸。 而闻潮声回国拍电影后,常鸣更是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日常审问,围绕的中心话题永远都是“你得对我负责、你必须要回来、你别想离开我”,甚至明里暗里提醒着他“六年前的意外”。 席追还注意到有一则语音通话的时间,就是在开机那日。 大多数时候,闻潮声总是沉默着不回复,只有被逼问骚扰得狠了,他才会反驳:我在拍摄,你不要打扰我。 这种单方面的问询一直持续到了春节。 直到常鸣回国,微信里的内容就开始变了味,字里行间开始充斥着更疯狂的威胁和逼迫。 昨天晚上,常鸣发来了微博爆料视频的网页地址,而这事就成了压倒闻潮声的最后一根稻草。 “……” 席追看得呼吸发沉,连眼眶都被怒火逼得发了红。 在不涉及闻潮声个人隐私的情况下,他迅速抓取、整理了一部分的聊天记录转发到了简今兆等人新成立的公关大群里,然后眼也不眨地将常鸣直接拉进了微信黑名单。 之所以不选择直接删除,是因为他还留着理智,得预防着常鸣后续继续颠倒黑白。 等做完这一切,席追立刻退出了闻潮声的微信界面。 叩叩。 门口响起动静。 值班的护士掐着点走了进来,又给闻潮声换了两瓶输液。 直到对方离开病房,席追才将目光转回到了手机上,大概是他刚才不小心误触进了什么图标—— 此刻,手机页面弹出了一份上了锁的加密备忘录,唯一能显示的标题只有再简单不过的一个“z”字大写。 “……” 席追心尖一动,想也不想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果不其然,很顺利地就打开了这份加密的备忘录。 近些年同品牌的手机都有自动同步的功能,这份备忘录最开始的文字记录是在七年前: ——他说他喜欢我,还接吻了,这样算是在一起了吗? “……” 席追眼中因为常鸣而浮动的戾气再度被柔情所取代,时隔多年,他仍然能想象到闻潮声打下这行文字时的表情和场景。 大概是在柏林初雪的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不敢将他们的事透露给身边的朋友,于是只能躲在被窝里、用偷偷记录的方式自言自语。 日期到了第二天,闻潮声就又写道: ——嗯,确定了,我们就是在一起了。 ——[雪熊图片]这是他送我的奖杯。 从那天之后,这条备忘录就成了闻潮声的恋爱记事簿。 ——今天和他视频了,确认关系后第一次视频,有点奇怪,我都不敢在镜头里看他。 ——他明天就要回国了,要去接机,有点紧张。 ——又接吻了,他吻技怎么这么好,我怎么每次都头晕。 ——他来探班了,还给我带了一只小乌龟,取了名字,叫快快。 ——醒来后才意识到他又回帝京了,有点想他。 ——赶着时间给他做了一个生日蛋糕,不太好看,但是他说他很喜欢,明年要努力做个更好看的。 ——终于放假回帝京了,想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得奖了,也把百花奖奖杯送给他了。 ——恋爱一周年,他带我去看烟花了,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腰好疼[撇嘴不开心] … 席追一条接着一条地看着。 或许是怕惹麻烦,对方总是小心翼翼地记录,全程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却都是对他说的话。 曾经的闻潮声将那些不肯和外界透露的欢喜一一记录在案,藏在内敛性格下的却最生动不过的爱意。 直到那场意外事故的发生,骤然切断了他感知幸福的能力。 备忘录里的时间忽然就跨越了很久,久到时隔了将近一年半才有了新的记录。 ——好想他。 ——梦到他好多次了,可是他都在怪我。 ——买了回国的机票,但是去不成了。 ——生日快乐,一切顺遂。 ——他的新电影在国内上映了,但是海外看不了。 ——医生说我得了重度抑郁,省钱没开药,只要想到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就觉得很开心,他比药管用多了。 ——要好好活下去,回国见他。 ——好久没有梦到他了。 ——在米兰的秀场门口等了两天,他的粉丝变得好多,我被挤到了最后面,勉强看到了他一个侧脸。好久不见。 ——又到他生日了,想回国找他。 ——终于把《烂泥》写完了,是答应给他的男主剧本。 漫长的六年跨度,闻潮声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幸福成了他不敢提的奢侈品,而被记录的瞬间不过只是冰山一角的苦涩。 直到八个月前,命运的齿轮又一次促使了他和席追的重逢。 ——给他的团队发了影视邀约,好想见到他。 ——终于回国了,还住在了他公司附近,看到了他的海报墙,感觉发病也没那么痛苦了。 ——收到了他团队的拒绝邮件,说好不失望的,可还是失眠了整个晚上。 ——昨晚突然见到他了,没控制住犯了病,和他提了很过分的要求。 ——昨晚的好多事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说他不想看见我这张脸。他很讨厌我。 “……” 霎时间,席追的心脏被这句话扎得鲜血淋漓! 他打死都没有想到,自己那天存着气性说出的狠话会被一向醉酒断片的闻潮声清晰记下。 第122章 对方在痛苦里煎熬了这么多年才得以回国,强忍身心上的不适地向他靠近,可他在两人重逢的那晚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不准转过来,我不想看见你这张脸。 所以,闻潮声第二天才会离开得那么彻底? 准备好的衣服不穿,做好的早餐也不吃,原来是生怕留下来被他讨厌? 席追看向病床上昏睡的闻潮声,被延迟的愧疚和悔意逼红了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看起备忘录。 ——他又愿意出演电影了,不是做梦。 ——买新衣服和口罩,希望到了围读那天,他对我的印象能好点。 “……” 怪不得那天戴着口罩。 也怪不得被提醒着摘下口罩后、刻意将脸埋得更低了,原来还是怕他不喜欢? 席追记得两个人重逢后的每一个细节,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切换到闻潮声的视角,原来一切言行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重新加回了他的微信,不敢点赞朋友圈,偷偷截图保存到私密相册了,以后慢慢看。 ——去隔壁市买了糖洋,可他不喜欢,他说他的口味早就变了,还让我和他保持距离。 ——已经躲着他走了,今天为了不和他坐同一趟电梯,我爬了楼梯,但身体太差了吃不消,一不小心磕到了膝盖,有点疼。 ——他突然把快快还给我了,还给我带了日料,感觉在做梦。 ——开机了,还和他一起吃了午餐了,其实吃多了胃很难受,但好幸福。 ——想和他接吻,但他躲开了。 ——他说接吻是彼此喜欢才能做的事,我总是在得寸进尺,其实他一点儿不喜欢我了。 ——下次不能再喝酒乱来了。 … 在剧组拍摄期间,闻潮声的记录又变得很频繁。 他总是在徘徊中鼓起勇气,又在被拒绝后变得谨慎,如此往复,哪怕得到片刻的好,都会欢喜雀跃地妥善收藏。 席追越看就越觉得涩痛难忍,直到最后三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记录日期是在他们吵完架的第二天。 ——我爱他,但我不能看着他的事业被常鸣毁掉。 ——他说我不值得他回头,他彻底不要我了。 ——我弄丢了我的药,我想死掉。 “……” 心脏在一瞬间粉碎。 席追喘不上气,狼狈地捂住了脸,铺天盖地的悔意将他吞没。 闻潮声明明病了这么久,他却一直没有发现,对方早已经耗尽了心力来爱他,而他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呢? 但凡他能早一点接住闻潮声的不安、表露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将大量的时间浪费在试探和嘴硬上,更不是在吵架的时候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或许闻潮声在面对常鸣的威胁时,就会更有安全感地愿意对他说出实情,而不是崩溃绝望到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夜色漫长,病房里只剩下席追压抑的哽咽。 过了好一会儿,他将重新拢住了闻潮声的手,指尖又一次触及到掌心里的真实温热,融化了惶恐。 是真正意义上的,时隔了六年的失而复得。 席追哽咽着吻了吻爱人的手背,低声喃喃,“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他再也不会留下闻潮声独自一人了。 ----------------------- 作者有话说:要牵紧彼此的手!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蓝心] 第73章 最后一瓶输液结束。 席追轻柔地替出闻潮声压住了针口。 值夜班的护士又测了一下闻潮声的体温, “38.4c,稍微降了一点儿,到早上再观察观察。” 席追的嗓音里难以疲惫, “好的, 谢谢。” 护士早就认出了席追这张知名度超高的脸,她好心提醒,“席先生, 你也休息一下吧,已经凌晨三点了,巡查完这一波,夜间不会再有人进病房了。” 席追只说,“没事, 我守着他。” 值班护士并不八卦两人的关系,“行,有事按床头呼叫铃就行。” “好,谢谢。” 病房门重新关上, 发出微不可察的一声动静。 忽然间,席追感知到闻潮声刚输完液的手动了动,他立刻紧张起来,凑近轻唤,“潮声?” 闻潮声的眼皮发沉,抬得费力, 他能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但目光所及是模糊的一片。 “潮声?醒了是不是?别急,慢慢来。” “……” 闻潮声的瞳孔颤了好几次才勉强聚焦。 他迷茫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席追,分不清自己是还陷在梦境里,还是发病臆想出来的又一轮幻觉。 席追看见闻潮声脆弱的眼神,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涩再度漫上喉咙,“我们已经在医院了,你还在发烧,刚打完针。” “……” 闻潮声僵硬的思绪停滞了许久,才发觉眼前的席追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即便做不了大幅度的动作,但他还是尽可能地将自己的脸藏在了被子里。 席追察觉出了眼前人的恐惧和躲避,“怎么了?我在这儿,别怕。” “我……” 闻潮声还很虚弱,声音早已经烧哑了,“我,没事了……你别在这里,你走吧。” 席追骤然明白了他的意图。 明明是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却还是怕牵连到他、要把他推开。 闻潮声的记忆有些凌乱,一时记不清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潜意识里只记得不能拖累席追,“你别、别和我待在一起,不好的,快走。” 席追眼眶发烫,骤然倾身抵在了他的颈窝处,“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 抑制不住的颤抖气息里,夹带着一丝温热的潮湿,“闻潮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除了手机上的微信和备忘录,席追不久前还收到了小朝发来的出租屋门口的监控视频,得知了常鸣那日对闻潮声的所有威胁。 “我都知道了……你再也赶不走我了……” 席追还翻看那张隐藏监视器里的存储卡,于是,他目睹了被逼到发病的闻潮声将自己藏进了衣柜里,更看着对方在自己离开后骤然昏迷、倒地不起。 那些画面变成了无数把锋利的刀,在闻潮声昏迷的这几个小时里,不断凌迟着席追的心脏、骨血和灵魂。 “对不起。” 席追知道迟来的道歉不能更改爱人已经所经历的痛苦,可他还是想说,“对不起。” 闻潮声终于意识到了颈侧的潮湿是席追的眼泪,顿时跟着慌了,可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连开口都很艰难。 “都怪我——” 席追和微微撤开点距离,视线依旧注视着闻潮声,“对不起,我没有早一点发现你生病了,我也没能早点查清楚了常鸣对你的威胁和伤害,我甚至都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着你。” 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还是这样。 席追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这个“恋人”当得有多糟糕、多失败。 闻潮声嚅嚅,“……不是你的问题。” 他从来没有将这一切怪罪到席追的身上,从始至终,是他一直被过往的恐惧困住才会选择隐瞒。 席追握紧眼前人的手,一字一句地给予保证,“我哪里都不会去了,从今往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会一直守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我不会再让你拿拙劣的借口推开我,任何人也都别想让我们分开。” “我会想办法解决常鸣和网络上的舆论,你不要担心我的事业会被拖累。” “闻潮声,我爱你,我只爱你,我会一直爱你。” “与我而言,你是最重要的,听明白了吗?” “……” 闻潮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番话的含金量,他说不出话,只是颤抖着默默流泪。 黑暗的世界重新注入了色彩。 在轰然爆发的坚定爱意面前,那些堆积在他体内的恐惧、不安和痛苦全部灰飞烟灭。 席追一次又一次抚去爱人的眼泪,整颗心却被酸涩泡得发胀。 闻潮声哭了没一会儿,体力就宣告了枯竭。 意识再度混沌,困意卷土重来,但他极力地想要睁眼停留在这一刻,生怕再一睁眼又是梦。 他放任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求,有些无助地喊着,“席追,你、你别走……” “我哪里都不走,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席追抵着闻潮声的额头,抚着他的脸颊哄睡,“乖,累了就再好好睡一觉。” “我发誓,你醒来后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还会是我。” 第123章 “……” 在得到这声保证后,闻潮声终究抵不住身体的过度疲惫,力竭睡去。 呼吸轻弱绵延。 席追吻了吻爱人的额头,“再也不怕了,睡吧。” 他要闻潮声的噩梦从此翻篇,从此往后,夜夜安睡。 … 上午不到十点,宋雪兰和闻春申就赶到了医院。 席追守在病房里一夜没睡,见到两位长辈后连忙起身迎接,“闻叔,宋姨。” “诶。” 宋雪兰应声,第一时间靠近了病床。 她看着还在昏睡中的闻潮声,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啊?” “过年那会儿在电话里还让我不要担心他,还不到一个月呢,怎么……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有关于闻潮声的具体情况,席追昨天在电话里就已经交代过了。 宋雪兰既心疼又后怕,这会儿紧紧抓住了闻潮声的手,“还好,还好没事。” 闻春申看着许久未见的儿子,见惯了风霜的眼中同样难掩愧疚和心痛,他眉头紧锁着,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医生现在怎么说?声声一直没醒吗?” “凌晨醒了一次,但很快就又睡过去了。” 席追如实汇报闻潮声的情况,同样忧心,“一直还没退烧,好在体征数值已经稳定些了,医生说,如果傍晚还没有退烧的迹象,再考虑肺部ct检查是否有感染的可能。” 闻春申走近,叹息着拍了拍席追的肩膀,“小追,谢谢,辛苦了。” “闻叔,你客气了。” 席追看向病床上的闻潮声,干脆趁机明确自己的态度,“我和潮声的关系,你们两位长辈也都心知肚明了,眼下出了这种事情,我说什么都得守着他。” 闻春申听见这话,不由和妻子宋雪兰对视了一眼,再没了曾经的激烈反对。 这么些年过去了,父子两人的关系一远再远。 时至今日,他只希望闻潮声能够平安无事地醒来,好好享受未来的人生,而不是再被那些肮脏东西扒着吸血、透支生命! “小追,关于常鸣的事,我还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闻春申得知简今兆和席追正准备联手公关,身为闻潮声的父亲、身为舆论的牵扯者之一,他同样没有坐以待毙的理由。 席追很贴心地给两位长辈倒了温水,视线却时不时地照看着闻潮声,“闻叔,病房里没有外人,你就在这儿直说吧?我答应过潮声,会让他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我。” 闻潮声随时都有可能转醒,在此之前,他不会离开病房半步。 闻春申颔首,开门见山,“当初花钱瞒下剧组事故,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这事和声声没有任何关系。” “我已经想好了,会亲自在微博上承认错误并且道歉,无论现在的网友们怎么骂我,我都认了。” “即便从此之后彻底退出导演圈,我也要和满嘴胡话的常鸣辩个清楚明白!” 自己当年“一意孤行”的处理手段,不但没有保护好自家儿子的事业和前途,反而成为了对方这些年痛苦的诱因之一。 闻春申一想到这点就觉得懊恼万分,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 “小追,昨天在电话里没时间说太多了——” 坐在病床边上的宋雪兰跟着补充,“其实,我和你闻叔当时也觉得对常鸣那孩子不公平,所以一直在暗中进行补偿。” 席追捕捉住关键,“什么补偿?” “我和常鸣的母亲保持着联系,每年二月份和十月份,我会往他们的银行卡里各汇上一笔钱。” 说是联系,不过就是加了微信,一年两次的转账问候。 “最开始的两年,我们知道常鸣治疗要花钱的地方多,每笔二十五万。” “第三年开始,后续少则十万,多则十五万。” 在六年时间里,光是他们夫妇打给常家母子的汇款就高达七位数! “我怕声声觉得心理负担重,从来没有和他细讲这件事,免得他又会觉得拖累到我们。” 可宋雪兰万万没想到,常晓梅看起来温厚善良、常鸣看上去更是积极乖巧,母子两人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们的赔偿,却还背着他们这样对待闻潮声! 简直是坏透了! 宋雪兰一想到闻潮声这些年所遭到的罪、吃到的苦,眼泪就止不住,“声声总是报喜不报忧,起初,我出国看过他两次,他每次都装得若无其事,常鸣也在我面前装得很乐观。” “后面我再联系他,他总说他自己忙,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再去找他。” “……” 闻春申攥紧手中的水杯,同样难受又憎恶,“小追,我迟点就和你宋姨去趟银行,把这些年的转账记录拉出来给你!你们之后应该用得上!” “至于我这边的道歉声明,我会配合你们澄清公关的节奏来。” “好。” … 闻春申和宋雪兰在病房里待到了十二点,闻潮声一直没有转醒的迹象,不过体温倒是慢慢降回了正常数值。 夫妇两人担心得整夜没睡,又赶了早班机到海市,精力上难免吃不消,在席追一番劝说后,他们才决定先回酒店休息。 席追主动说,“宋姨,等潮声醒了,我第一时间就通知你们。” 宋雪兰看着他的眼里多了几分自家孩子的温柔,“好,小追,声声就辛苦你照顾了。” “应该的。” 席追在病房门口停下,欲言又止,“闻叔。” 闻春申是个明白人,见他有事纠结,“什么事?你直接问吧。” 席追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将疑问说出口,“闻叔,我爷爷在世时和我提起过——” “他听你说过,潮声在国外有了很稳定的交往对象,这又是怎么回事?” 席追并不是怀疑闻潮声有过其他交往对象,而是认定当年这件事存在重重误会,他想要彻底弄个清楚。 闻春申听见这一提问,隐隐察觉了不对劲,“我吗?” 席追蹙眉,“你没和我爷爷说过类似的话?” “没有。” 闻春申蹙眉,停顿几秒后,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瞬间明白了其中的蹊跷。 “小追,老先生一生阅人无数,你觉得你当年突然从金融转到了娱乐圈,又和声声走得这么近,你爷爷当真会瞧不出一点儿端倪?” “……” “声声的电影剧组出事后不久,老先生特意给我打过电话。” “他在电话里不止一次地试探我,想要从我的口中明确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但我怕得知实情后会闹得两家关系不愉快,所以没和他说实话,而是搪塞着就过去了。” “至于他老人家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之后到底怎么想、怎么做,和你怎么说的,我一概不知情。” 闻春申在这件事情上没必要扯谎。 席追眸光变动,大概猜到了几分过往的真相—— 当初,他重伤初醒后就看见了闻潮声的分手消息,发了疯似地想要找对方问个清楚、弄个明白,哪怕在席老先生面前极力遮掩,但估计还是在某个时刻露了馅。 席老先生传统守旧,自然不会接受他们的这段感情,但他深知席追的性格,明白直接点破这件事只会闹得爷孙两人关系僵硬。 所以,席老先生选择扯出了那样的小谎、趁机“敲打”自家孙子。 偏偏在那个节骨眼上,席追遇到了私家侦探的造假伪证,一时间,太多的冲击撞在一起,导致他心如死灰,暂时断了去找闻潮声的念头。 如今,席老先生已经故去,过分追究往事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向前看。 席追收起那点复杂猜测,“闻叔,我和潮声的事,您和宋姨能别再反对了吗?” “……” 闻春申的视线越过席追,看向病床上的闻潮声,他自己的孩子,他自己清楚。 闻潮声是个认死理的性子,当初迫于压力和席追分了手,可闻春申明白,对方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 当年的强硬反对,让父子之间隔阂了六年,也差点让闻春申失去这个唯一的儿子,同样的错误,他不愿意再犯第二次了! 想到这儿,闻春申终究松了口,“你们俩,以后好好的就行。” 席追心里的大石头骤然落地,“谢谢闻叔。” … 闻潮声这一觉睡得很沉。 以往潮湿晦涩的噩梦不复存在,他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团白茫茫的柔软云床中,源源不断的热意浮动,驱赶了体内堆积的寒冷。 第124章 再抬眼,暖阳斜照入窗。 “潮声。” 在不断缩小的光晕中,闻潮声看清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席追凑了上来,温柔询问他的意识,“潮声,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闻潮声张了张口,但嗓子干得说不出话,他费力地抬了抬手,“席……” 眨眼间,席追温柔拖住,“我在呢。” 掌心传来真实的、令人安定的温度,寒冬结束,他们的世界里又回到了春天。 闻潮声不说话,只是痴痴地、专注地盯着眼前人。 真好。 不是做梦,席追也没有骗人。 他醒来的第一眼真的看到了自己最想看见的人。 席追吻了吻闻潮声的的手背,凑得更近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因为熬了通宵,他下巴冒出的胡渣隐隐有些硌手,但闻潮声不觉得痛,“席追……” “我在。” “好久不见。” 被迫封存了多年的爱意,终于横跨了漫长的煎熬岁月,在这一刻毫不迟疑出了口,“我好想你。” ----------------------- 作者有话说:我们小情侣真是“好久不见”了[抱抱][红心]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大家陪着他们苦尽甘来啦~ 第74章 闻潮声转醒后, 很快就被医院安排了进一步的检查,席追戴了口罩做简单伪装,全程陪同在侧。 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小时, 两人才回到病房。 ——滴! 37.6c。 值班的医护人员又测了一下闻潮声的体温, 对着席追交代,“目前已经退烧了,可以先吃点清淡的流食补充体力, 床头有医院食堂的配送电话,可以直接喊外送。” “等出具体的检查结果后,我们会再把报告送过来。” 席追颔首,“好的,谢谢。” 医护人员前一秒才离开病房, 闻潮声后一秒就试图从轮椅上起身,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目前的体力,双腿一软又重重跌了回去。 ——哐当! 铁制的轮椅发出一声响动, 吓得正在关门的席追直接冲了回来,“怎么了?!” 他将闻潮声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眼中满是懊恼,“是不是嗑到哪里了?” “……” 闻潮声被他盯得心尖发烫,耳根子也红了,“席追, 我没事, 就是想要回床上,结果没站住。” 席追确认了眼前人没有大碍,这才松了口气,“你才大病了一场, 体力还没恢复很正常,别逞强。” 他直接将闻潮声从轮椅上横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安置回了床上,又拿被子将他从头到脚裹了严实,“饿不饿?我给你点些吃的。” 或许是因为身体机能还没恢复,闻潮声根本感觉不到饿,但他还是接纳了席追的关心,“嗯。” 席追拿起手机,在医院外送的小程序上认真餐。 闻潮声靠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的侧脸,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席追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凑近坐在床边,“怎么了?” 闻潮声摇了摇头,不由自主地抓了一下被子,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想问,可千言万语愣是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头。 “席追,我们……” “我们和好了。” 席追主动补全了这句话,以更坚定的口吻,“从今往后,我们之间没有‘分手’这个选项,你再也别想用那些拙劣的借口推开我。” 席追拉过眼前人的手,带着点难以掩饰的心疼抚上手背上残留的针眼,“还有,昨天傍晚那样的事,再也不允许出现第二次,懂了吗?” 闻潮声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浑浑噩噩,有些惭愧,“嗯。” 俗话说得好,置之死地而后生,经历了这么一遭,闻潮声反而想明白了很多—— 常鸣发疯似地在网上爆料、造谣、抹黑,牵连了他所在意的家人、朋友和爱人。 从前最害怕的一切,已然发生了。 换个角度说,他可以彻底丢下了过往的迷茫和恐惧,再也不用去背负不属于自己的人生压力! 闻潮声忍不住问,“网上的舆论要怎么解决呢?” “你准备的那些证据材料都很有用,今兆已经让鲸影的公关准备抓紧时间准备了。” 席追并不畏惧常鸣那些一戳就破的谎言,只是不断地给予闻潮声勇气,“不要怕,情况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网友们只是暂时被常鸣编造出来的悲惨人生给欺骗了,加上幕后还有对家公司在搅浑水,才显得声势浩大。” 席追和简今兆在圈内发展了这么些年,早就见惯了类似的舆论操作,压根不将网上的骂战当回事。 闻潮声又问,“万一常鸣曝光了你和我的关系,那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到你的事业?” 别的可以是假的,但他和席追确实谈过恋爱,而且现在又复合了。 闻潮声再次想到了被常鸣用来威胁的那张合照,眼露自责,“我、我之前趁着你睡着,偷拍了一张合照,被常鸣看见了。” 即便常鸣当面删除了那张照片,并且放话绝对不会往外露,但闻潮声已经对这人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依旧怕对方会做出危害席追事业的举动。 “看见了又怎么样?如果常鸣敢在网上爆料我们之间的关系——” 席追停顿了一下,眸色不但没有丝毫畏惧,反倒还隐隐有些期待,“那就让他爆吧。” “我正好借机官宣我们的恋情,省得你一天到晚提心吊胆。” “……” 闻潮声懵了。 他没想到席追居然会有这种处理想法,“官宣?” 席追一点儿没在开玩笑,“是,官宣,我们正常恋爱、正常交往、父母同意,以后还会结婚,谁也反对不了我们。” 在华国,同性/恋情早就合法了。 娱乐圈里公开官宣的同性情侣虽然不多,但不是没有,更不至于遭到硬封杀。 闻潮声正在努力消化着席追的这番话,眼睛眨了又眨,像是系统正在缓冲的人机。 席追暗笑,趁机表明自己的态度,“潮声,我的想法从来都没有变过——” “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更靠近你才会选择进入娱乐圈,我的电影事业是因为你才开启的。” 席追不否认,演戏激起了他的挑战欲,也让他获得了成就感,他更是通过‘演员’这个身份收获了很多影迷的支持和喜欢。 但比起演戏,他心中的第一序位从来都是闻潮声。 “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对外界公开我们两人的恋情关系,我可以毫不避讳地对外宣称,你是我的爱人。” 当然,席追能想象到外界必然会有争议和反对的声音,可他愿意接受这些骂声,毕竟当了公众人物,就要做好被大众审判的准备,总不能既要又要的。 而且席追始终相信,真正的粉丝会支持他的人生选择。 “潮声,于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 “……” 闻潮声被这句话击得胸口发烫,感觉心跳又有了失速的痕迹。 此刻,常鸣悬在他心口唯一的“威胁”,竟然也在席追的爱意承诺下变成了一颗糖。 闻潮声向来求稳、求低调,但这会儿莫名跟着蠢蠢欲动: 是啊,他和席追的关系,哪怕是那张合照被爆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本来就是货真价实的恋人,他们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宣告这份感情! 闻潮声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但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笑意尽收。 席追察觉到他眼中泛起又消失的笑意,连忙追问,“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 闻潮声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我爸妈那边……” 席追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忘了说,连忙交代,“你出了这么大的事,闻叔和宋姨那边是瞒不住的,他们上午就到了海市,也已经来医院看过你了。” “你那会儿还没醒,我怕他们累着,所以让他们先回酒店休息了。” 闻潮声惊讶得有些不敢信,“我爸妈都来了?那他们看见你……” 话说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 闻潮声怕闻春申和六年前一样,还是反对他和席追的关系。 席追默契领会,“放心,闻叔亲口交代我,让我们以后好好的就行。” 闻潮声不可置信,“我爸真这么说?” 席追点头,“我不骗你,你要是不相信等过两天,可以亲自问闻叔。” 闻潮声轻吸了一口气,眼眶瞬间发酸。 席追将他拥在怀里,“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第125章 爱人的拥抱是最温暖的归处。 闻潮声终于放纵了自己的情绪宣泄,将多年的心酸和苦楚一并倒了干净。 那块曾经堵在亲情和爱情之间的大石头,在这一刻悄无声息地瓦解了。 十几分钟后,外卖进门。 闻潮声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下来,只是眼眶还有些红。 席追挪来小桌板,将现点的营养粥和小菜从保温袋里拿了出来,依次摆放在闻潮声的面前。 粥熬得很粘稠,冒着诱人的热气。 闻潮声这才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他刚准备伸手去拿勺子,结果对面就抢先了一步。 席追主动舀了一口粥,等到热气稍散才递到闻潮声的嘴边,“来。” 闻潮声脸颊发烫,“我自己可以的,没那么娇气。” “我就想照顾你。” 席追却不依他,甚至还故意笑着请求,“哥哥,给个面子。” 自从重逢后,这还是席追第一次重新喊他“哥哥”,闻潮声这下红了脸,顺从地将递到嘴边的小米粥喝了下去。 席追心满意足地盯着他看,“口感可以吗?医生说你出事前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一时半会儿不能吃太饱,得慢慢养回来。” “嗯。” 闻潮声确实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这会儿可能是心情好了,暖乎乎的热粥入了肚子,四肢百骸都跟着舒坦了,他干脆也不动手了,乖乖等着继续投喂。 “嗯,还要吃。” 席追听见这不自觉流出的撒娇尾音,跟着笑,“好,多吃点。” … 两人才吃完饭,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闻潮声一抬眼,就对上了捧着花束进来的简今兆,“潮声,好点没?” “嗯。” 闻潮声想起昨天傍晚的事,还是羞愧万分。 他居然自私到想用“结束生命”来结束痛苦,却忘了去考虑周围亲人、朋友们的感受。 要不是简今兆一直在电话里安慰他、开解他、拖延他的时间,可能他早就没命了。 闻潮声看向好友,“今兆,对不起,昨天是我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简今兆将花束转交给了边上的席追处理,这才坐在了病床边上纠正,“不是做错了事,是做了傻事。” 闻潮声抿了抿唇,依旧表达着自己的歉意,“席追已经和我说了网上的舆论走向,是我没处理好和常鸣的关系,连累到了你们。” 简今兆和席追对视一眼,这才以朋友的身份开导起闻潮声,“潮声,你要明白,这些年,你不止是被常鸣困住,更是被你自己困住了。” “常鸣明知道自己的爆料有数不清的漏洞,明知道你只要敢站出来揭穿,谎言就会全数揭破,为什么他还敢这么肆无忌惮?” “因为他吃准了你的心软、利用了你的善良,更明白你过高的责任心。” 常鸣料定了闻潮声惧怕他、受他控制,宁愿牺牲自己一个人也要保全很多人的声誉和利益。 简今兆分析,“他就是想要看着你痛苦,看着你陷入泥沼,然后才再充当救世主的角色。” 像常鸣这种人,天生就是变/态。 他们骨子里就没有正常的人际交往方式,只会不断利用、索取、压迫,“得不到就毁掉”的思想才是他们的黑暗底色。 简今兆懒得去厌恶常鸣,觉得那是在浪费自己的情绪,他只看向自己在意的好友,给予暖心的支持和肯定。 “潮声,《烂泥》是很多人共同付出努力的作品,但我明白这部电影更是你的心血,鲸影作为投资方,永远不会将你从导演这一栏的名字里除去!” 没有闻潮声,就没有《轮廓》和现在的演员席追。没有闻潮声,同样就没有《花月》和现在的演员简今兆。 “潮声,永远不要看轻你自己,在很多人的心目中,你远比你自己想象得还要重要。” “为了烂人一点儿都不值得犯傻,只要你愿意,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孤身抵抗常鸣。” “……” 闻潮声又一次因为动容而红了眼眶。 在爱人和家人的陪伴之外,他再度得到了友情上的支持和认可。 是啊。 闻潮声早就看明白常鸣的邪恶用心,只是一直找不到支撑点用来抗衡。 但今时不同往日,闻潮声看向了陪伴在身边的席追和简今兆,终于凝聚了前所未有的决心和勇气—— 他要亲自站出来去揭露常鸣的真面目!他要让常鸣付出该有的代价! 他要还自己一个公道!他要回到那个干净的、没有污点的导演生涯! …… 晚上六点。 在鲸影有意的花钱造势下,有关于#闻潮声直播澄清#的话题直接空降在了微博热搜高位。 无数吃瓜网友带着愤怒点开了直播,谩骂的弹幕瞬间刷屏,鲸影的运营早有预料,在直播开始的第一时间就替闻潮声关闭了弹幕。 闻潮声向来都是躲在镜头后的,如今乍然站在了镜头前,难免不适应。 他看见了直播左上角显示出来的观看人数,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社恐紧张感卷土重来。 站在镜头外的席追接收到了爱人不安忐忑的视线,迅速调整了位置,站到了镜头后面。 ——别怕,我在。 闻潮声看懂了这无声的口型,重拾了勇气开口,“大家好,我是导演闻潮声。” “关于近期常鸣在微博发表的控诉爆料,我想要站在我自己的视角向大家作出澄清。” 在简明扼要的开场白后,闻潮声就开启了全方位地澄清。 他没有避讳剧组出现的意外事故,却也附上了事故之后的法院判断书。 他没有逃避自己身为导演的责任,却也将这些年垫付的药费、给予的补偿一并交代。 直播后台有工作人员在监控舆论,但凡有新的质疑点出现,他们就会立刻通过电视屏幕转述给闻潮声,然后再由后者做出更详细的澄清和解答。 闻潮声甚至当众公开了自己和常鸣的聊天记录,将这些年所遭受到的所有威胁、压迫全部展示在了大众的面前。 有文字,有语音,多年的聊天内容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造假的证据。 半个小时的直播,闻潮声从始至终没有模糊一个重点、没有敷衍一个提问。 网友们骂骂咧咧地点进直播,从一开始的愤怒谩骂,到中途的震惊质疑,再到最后的同情心疼、哑口无言。 直播结束后,在简今兆的示意下,鲸影文化同步发声:“心软和善良不该被践踏,同情和怒火更不该被利用!对于近日来的造谣和污蔑,我司已报警、严肃处理!” 他们拿到了当年景区负责人的作证视频,又在闻潮声的允许下,近一步放出了直播里提到的聊天记录和银行转账流水。 这两天被牵扯进舆论的席追和简今兆一前一后地在微博上冒泡,公开发声支持闻潮声。 要知道,他们身为演员的热度都不低,这下子彻底引爆了话题热度。 不仅如此,以往和闻潮声有过合作的工作人员们纷纷也在微博上发声: “剧组辛辛苦苦拍摄那么久,谁想要发生意外啊?你是受害者没错,但不去找景区方大闹特闹,就逮着闻导欺负是吧?” “我昨天就说了,闻导在剧组对待工作人员真的特别友好,常鸣出事那一阵,他比任何人都愧疚。” “给常鸣定制假肢的事情我知道,闻导特意托我去问的,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 “截肢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保命,自/杀是闹哪样啊?我看常鸣不是想不开,只是故意用来拿捏威胁闻导罢了!” 吃瓜网友们彻底看傻了—— 事故是景区方的过错?海外法院都已经判了责任,景区已经赔了很多钱了? 闻潮声这些年暂停了事业,一直在陪着常鸣看病?垫付了整整六年的医药费?反倒是后者动不动就用“自/杀”来道德绑架? 靠! 真他妈恶心! 敢情常鸣不是受害者,而是一个无底线的吸血虫! 在绝对的证据面前,原先还在谩骂闻潮声的网友们只觉得脸疼,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常鸣利用了! 但还是有人揪着不放:“无良导演少给自己洗白了!利用资本镇压剧组事故这事,总归是真的吧?装什么装呢!” “我要是常鸣,我得不到公平的待遇,甚至断送了人生,我也闹!” 这个世界上注定存在不同的认知三观和看法,这条讨论一经发出,还是得到了部分网友的支持。 第126章 但很快地,舆论当事人之一的闻春申就现身了。 他在微博上发表了一份遒劲有力的手写信,承认自己当年护子心切、擅作主张为了闻潮声的前途压下了剧组的相关新闻。 时至今日,闻春申诚恳地为了自己的过错举动而道歉,同时放出了同样白纸黑字的转账流水—— 他们夫妻两人一直没停过对常鸣母子的经济补偿!这些年的转账数额加在一块,早就突破了七位数! 舆论的彻底翻转。 网友们前两天有多维护常鸣,此刻就骂得有多脏—— “不要脸的白眼狼!把黑的洗成白的,你可太牛逼了!” “绝了啊,小闻导在明面上替你担着一切开支、被你差遣,私下你还拿了人家父母超七位数的补偿,你惨什么呀?” “闻导没有毁掉你的人生,但你是真真切切想要毁掉他的人生,艹!什么人渣!” “加上景区的大额赔偿,娱乐圈的小演员花六年时间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 “我没素质我先骂:常鸣,当年怎么没把你摔死?!” “……” 昏暗的酒店房间里,手机上的屏幕照亮了常鸣那双淬了毒的阴鸷双眼。 他看着网友们源源不断的死亡咒骂,整个人的面色近乎扭曲,“凭什么!” “凭什么你能甩掉我!” “闻潮声!凭什么你敢站出来反驳我!” 常鸣气得浑身发抖。 他觉得自己被闻潮声背叛了、丢弃了,心中的恨意瞬间覆盖了所谓的爱意,“我们不是应该要一起下地狱吗?谁准你丢下我的!” 常鸣操控着轮椅往外移动,沾满仇恨的眼珠子几乎往外凸,整个人像是着了魔。 他要去找闻潮声,哪怕是把海市的医院翻个底朝天,他也要找到对方! 就算是死!他也要拉着闻潮声一块去死! 常鸣带着疯狂的念头离开了房间,却没料到和门口穿着制服的警员迎面碰上。 四目相对。 为首的警员率先认出了常鸣,当机立断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常鸣是吧?我是海市静岸区派出所,警号0511,蔡杨。” “……” 常鸣脑袋轰的一声,下意识地撒谎撇开,“你们找错人了。” 蔡警官懒得和他废话,简明扼要,“有人报案称你在网上恶意造谣诽谤、擅闯民宅非法安装监控偷拍隐私。” “麻烦配合,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说着,蔡警官就对边上的实习警员使了一个眼色,小警员立刻心领神会,上前想要接管常鸣的电动轮椅。 常鸣目眦欲裂,立刻拍开他的手,“滚!别碰我!” “常鸣!你最好老实点!” 蔡警官蹙眉,厉声道,“再闹就是袭警!法律面前可不会有人惯着你!” “……” 常鸣对上俩警员高人一阶的气势,面色铁青。 这些年,他习惯了在闻潮声面前作威作福,差点忘了这个世界并不是绕着他转的。 被他打了手的小警员压住心尖的不悦,迅速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走,“老实点!” 常鸣行动不便,酒店二楼又没有适合的逃跑路线,戾气在他的眼中作祟,脑海里的疯狂还在操控着他的意念。 不行! 他不能就这样跟着去警局! 他必须要马上找到闻潮声! 被小警员推出酒店大门的那一霎那,常鸣孤注一掷地拿出轮椅内袋里的防身电棍,“都给我去死!” 小警员一时没有防备,当场倒地。 为首的蔡警官也没想到常鸣还留了后手,即便反应迅速后撤,但还是被电麻了半截身子。 “常鸣,你给我站住!” “谁让你们抓我的?我又没有错!我才是受害者!滚!都滚开!” 常鸣已经陷入了疯魔,他颤抖着丢掉自己的电棍,操控着自己的轮椅慌不择路地往马路中央逃去。 抢在红灯倒计时之前。 他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却没注意到路口拐弯处一辆正常行驶的小型货车。 ——哐! 一阵天旋地转后,熟悉的疼痛渐渐蔓延。 逐渐萎缩的右腿连带着右手,瞬间被迫卷入了车轮中,当场血肉模糊! 在陷入昏迷的前一秒,常鸣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的那场事故中,只是这一次,再再也不会有心软的闻潮声来帮他了! ----------------------- 作者有话说:自食恶果!(还没完!)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橙心]最近流感太猖狂了大家一定要注意啊[求你了] 第75章 闻潮声的直播在网上引发轩然大波, 也算是替自己洗刷了前两日的恶名。 他没有再去关注舆论的发酵情况,而是将后续的处理全权交给了鲸影的公关团队。 夜色闯入医院病房,又一轮输液结束。 闻潮声的体温已经稳住了, 在医护人员的允许下, 他简单洗个热水澡。 席追第一时间就将爱人带回到了床上,拿着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别冻着。” 闻潮声有些不好意思, “席追,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时刻替我紧张着。” “刚退烧,还是小心点好。” 席追从行李袋子里拿出了一双干净的睡袜,坐在了床尾, “把袜子穿上再睡觉。” 闻潮声很想说自己没那么虚弱,但看到对方不容拒绝的眼神,又把反对的话给咽了下去,“哦, 我自己穿……” “坐好,别乱动。” 席追轻声制止,一手准确无误地拢住了闻潮声的脚踝,用另一只手在套袜子。 他的掌心带着异样的热度,完全地将脚踝包裹起来,指腹上的薄茧随着轻微的动作蹭过脚背, 痒得人心跟着晃荡。 “……” 闻潮声敏感地往回缩, 才套了一半的袜子滑落。 席追的手掌紧了紧,没让他彻底挣脱,“怎么了?” 闻潮声嗡声,“痒。” 奇了怪了, 他平常自己穿袜子,也没这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席追却从闻潮声脸颊的薄红中瞧出了端倪,这下子指腹带着点刻意,从他的脚背一路摩挲到了脚底心,勾了两下。 闻潮声顿时挣得更厉害了,“席追,你……”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别动。” 席追得逞地扬了扬嘴角,“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脚这么敏感?” 闻潮声嘟囔,“除了你,也没人会碰我的脚。” 席追又笑,暗戳戳的占有欲在这句话里得到了满足。 他手上没再作乱,快速地替闻潮声穿好了一双睡袜,“好了,早点休息吧。” 虽然闻潮声的肺部没有感染的迹象,但身体确实还很虚弱,需要靠大量的睡眠来补回前阵子丢失的精力。 闻潮声还以为他要走,“你呢?” 席追察觉出他一闪而过的不安,往床头挪了两步,“我不走,在这儿陪着你,你安心睡。” 闻潮声早就看清了他眼下的黑眼圈,低声问,“你昨晚是不是没休息?” 席追默认了。 昨晚他看着一直昏睡不醒的闻潮声,又延迟知道了那么多真相,哪里还有心思睡觉? “你得休息了。” 闻潮声心疼提议,“要不,你和我一起睡吧?” 席追婉拒,“这是单人床,躺两个人会有点挤,我不想影响你休息。” 病房里倒是配备了折叠陪护床,他懒得折腾。 何况,他现在一旦闭眼,满脑子就都是闻潮声消失在水面的那一幕,心慌意乱,还不容易睁眼守着对方来得踏实。 “……” 闻潮声被“拒绝”了,却也不退缩。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人,难得近一步地直白请求,“我想你陪我一起睡觉,不可以吗?” 席追怔了两秒,有些意外,却还是及时接住了爱人少有的主动,“当然可以,你说什么都可以。” 他凑近,亲昵地抵了一下闻潮声的额头,又分开,“你先躺着,我去冲个澡再来陪你,好吗?很快的。” 闻潮声点头,“好,我等你。” 傍晚那会儿,小朝也来了医院,给他们带了不少换洗衣物和日用品。 席追怕闻潮声等急了,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的t恤,这才陪着对方躺在了床上。 房内的主灯关闭,只留了床头上方的一排睡眠灯。 席追拥着闻潮声,“累不累?” 身体还没好全就得配合着公关部门进行直播澄清,半个小时里迎接了无数质疑,还要条理清晰地解释、阐释每一件事,说不耗费心力是假的。 第127章 闻潮声是有些困乏,但此刻的他还舍不得睡。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痛苦里困了太多年,如今乍然被拉回到了光明和幸福里,闻潮声觉得自己恨不得一直保持着清醒,一点一点地感知着这些来之不易的幸福。 他反问席追,“你是不是很困了?” 席追回答,“还好,洗完澡就清醒了,在剧组熬大夜都成习惯了,现在陪你躺着可比拍戏轻松多了。” 他猜到闻潮声这声询问下的小心思,主动说,“不想睡的话,我们聊聊天?” 闻潮声求之不得,“嗯。” 席追想了想,主动打开了话题,“我昨晚看了你的手机,查了你和常鸣的聊天记录。” “嗯。” 闻潮声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没有被冒犯的不悦感。 对他来说,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本来就是留下来作为澄清的证据之一。 席追继续坦白,“我还看到你的加密备忘录和私密相册。” “……” 闻潮声怔然,略微有些不自在起来,“你、你都看到了?” “对不起,没得到你的同意就擅自越界查看。”席追道歉,却也坦诚,“可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点进去查看。” 多亏了那份备忘录,他才知道闻潮声那些苦涩的过往、深藏的爱意。 闻潮声低声说,“没关系。” 他从小到大就是一个闷葫芦,一直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内心。 如果能换种方式让席追知道自己的感情,将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意交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席追想到了备忘录里那些裹着苦涩的退缩,于是开启了坦白,“潮声,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拒接你的电影,那只是巧合和误会。” “我那段时间待在剧组拍重头戏,一直没用手机,工作邀约是由经纪人和团队代为处理的。” “直到电影杀青当天,我才知道你回了国,还听说了今兆投资了你的新电影。” “所以,我立刻联系了他、组了饭局,提前一天买了机票飞回海市。” “……” 闻潮声有些意外。 他一直以为是简今兆觉得席追合适出演,才帮忙组了那场饭局,更以为席追是看在对方的面子上才来赴约的。 席追又说,“我设想过无数个我们重逢后有可能出现的画面,就是没料到你会提出那种要求,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闻潮声想起自己那晚发疯般的孤注一掷,忍不住脸红,“我、我太想你了。” “嗯。” 席追拍了拍爱人的后背,了然。 如今回过头再看,他才彻底明白那是闻潮声多年爱意积蓄后的爆发。 席追的嗓音透出愧疚,“我说我不想看见你的脸,其实不是在讨厌你,我只是怕我自己太没定力,又忍不住对你心疼。” “对不起。” 席追不想替自己的嘴硬辩解,错了就是错了,“我那个晚上存着气,说了伤害你的话、做了伤害你的事,我真的很后悔。” 一想到重逢那晚哭得泪流满面的闻潮声,一想到对方熬尽苦楚才得以回国,他就觉得心如刀割。 “后来,你睡了过去,我就守着你看了一整夜。” “我第二天有个杂志拍摄的通告,临时推脱不开,我以为早起那会儿你已经清醒了,留了几句交代就走了。” “……” 闻潮声发懵,完全记不起自己有早醒那回事。 席追看着爱人发懵的眼神,就猜到他对那天早上的事情又断了片。 “等我结束工作着急赶回来的时候,做给你的早餐没吃、留给你的衣服没要、连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我以为你又干脆利落地把我丢下了、不要我了。” 闻潮声延迟感受到了爱人那天的酸涩,“不是的,我,我以为……” 你不想见到我。 这几个字,闻潮声终究没用说出口。 就像席追后知后觉了他的煎熬和不易,他也知道了席追这六年来的苦守。 曾经的他们就像两个被迫错位的齿轮,“伤人伤己”地摩擦着才找到了如今真正的契合。 席追抚摸着闻潮声的后背,干脆全盘托出,“那天加回微信后,我才打开了我的朋友圈权限,就是想给你看的,结果拍完了定妆照,你也没有点赞我的朋友圈。” “我以为你不在意,但又拉不下脸去找你,只好又发了那条定妆照的新内容,结果还被逢一和照野他们一块嘲讽了。” 说到最后,席追还觉得有点委屈。 闻潮声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忍俊不禁。 他轻声解释,“我都看了,只是怕点赞惹你不开心,所以……” 席追接话,“所以就截了图,还偷偷摸摸地保存到了加密相册里。” 闻潮声羞涩承认,“嗯,你都看见我的相册了。” 席追笑了声,继续透露实情,“你给我买糖洋的那天,我也在说气话,但看着你背影离开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后悔了。” “趁着没有人注意,我把那两盒糖洋都捡了回来。” “……” 闻潮声瞪大眼睛,很难想象这一画面,“你、你捡回来了?” 席追闷咳一声,也无所谓自己的形象了,“嗯,后来小朝想吃,我都舍不得给,自己留着全部吃完了。” 闻潮声没说话,只是将额头抵在席追的肩膀上偷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那家糖洋好吃吗?” 席追承认,“好吃,等下次再去横城,换我给你买。” “好。” 席追一边回忆着闻潮声在备忘录里的记录,一边给予迟来的安抚和解释。 “你在剧组躲着我的时候,我其实懊恼得要死,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搬出快快做救兵,小家伙还挺聪明的,知道你回来了就黏着你。” “我想让你好好吃饭,又怕你觉得不自在,只好拿讨论剧本当借口。” “你一喝醉酒就敢提那些大胆的要求,但酒醒又什么都记不住,当初在甘南那个晚上,分明是你说‘彼此喜欢才能接吻’,还主动吻我、咬我的。” “……” 闻潮声被这个消息震懵了,“什么?怎、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 席追瞧见他这迷糊劲,失笑,“那晚在横城,我故意逗你说‘彼此喜欢才能接吻’,无非是想要听你承认你还喜欢我。” 可惜,计划没得逞,醒来后的闻潮声还记岔了。 闻潮声知道他们发生了关系,记得那句以玩笑口吻说出的“拒绝”,却记不得他们在夜里的深吻缠绵,也不记得那句情到深处的“我爱你”。 “……” 闻潮声绞尽脑汁也回忆不起来这些细节,隐隐懊恼,“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以后还是不喝酒了。” 席追蹭了一下他的鼻尖,“没关系,以后就算喝醉了、断片了,还有我会替你慢慢复盘。” 闻潮声应声,“好。” 在得到爱人视角的另外一番解释后,那些遗留在重逢初期的委屈和心酸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遏制的甜。 席追交代完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反问他,“你呢?还有没有事情想和我说的?” “……” 闻潮声望着眼前人充满爱意的眼神,也想将那些隔阂全部消除。 他想了想,才开口,“席追,当初的微信好友不是我删的,是常鸣。” 席追眸光微变,他早已经料到了这种可能性。 闻潮声说,“迫于压力发出那条分手短信后,我就一直在等你的回复,直到你生日那天的凌晨,我又在翻看你的朋友圈。” “没想到被同样醒着的常鸣看见了,他发疯抢了我手机、删了你的微信。” 闻潮声又想到了席追腰腹上的那条疤痕,难掩心疼和愧疚,“如果我知道你那个时候也在住院,我说什么都会选择回去陪你的,对不起,我知道我当年的做法不够成熟。” 一条分手短信,刺伤的却是他们两个人。 席追的掌心抚住他的后颈,“没事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不难过。” 闻潮声缓和了情绪,继续说,“后来,常鸣开始了术后的第一次复检,我那段时间过得很累,就没什么心思去管微信消息。” “等到再空闲下来的时候,我才看见了你发给我的好友申请,但都已经过期失效了。” 那时的闻潮声觉得席追一定恨死了他,没有勇气再加回来。 “后来的事情,我昨天差不多都在电话里说了……” 第128章 闻潮声停顿了几秒,忽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你去米兰时装周那次,我有偷偷混在人群里面看你。” 那是六年以来,他们两人唯一一次的见面,虽然是单方面的。 席追记得备忘录里有过这么一条,忍不住追问细节,“嗯?” “我一直在用小号关注你工作室发布的行程,看到有米兰时装周这一项后,我就忍不住想要见你。” 闻潮声对于时装周的活动流程一窍不通,也没有圈内人脉可以问询。 他只能采用最笨拙的办法,加了席追米兰时装周的线下应援群,从群管那边得知了有可能的见面机会。 说得通俗易懂些,就是在席追“上下班”的场地门口蹲点。 闻潮声还记得,那年米兰的二月份格外地冷,傍晚还落了雨,场地门口堆聚的各家粉丝越来越多,还有不少娱记拿着相机,场面挺乱的。 “你出现的时候,不只是你的粉丝,其他家的粉丝也在往前挤。” 那时的席追已经在华国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大家都想要凑个热闹。 “我边上有个女孩子拿着相机,差点没能站住,我就顺手拉了她一把。” 因为靠着这点见到席追的甜,闻潮声回忆了不止一遍。 他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就这么两三秒的功夫,我和她就被挤到人群开外了。” 闻潮声本来就社恐。 如果不是因为太想念席追,他绝不会出现在这种陌生人很多的场合。 闻潮声不好意思再往前面挤,只能努力惦着脚尖去看,“我看见你和大家挥手打了个招呼,然后坐进接驳车里了。” 不过五秒的露面现身,甚至只是一个侧颜。 但闻潮声还是满足了很久,哪怕现在提起这事,眸光还是雀跃发亮。 席追听得心头发酸,“抱歉,我不知道你在。” 那天走秀会场出了点问题,耽误了很多明星艺人的赶场时间。 席追赶着下一场杂志访谈,加上对接方一直在催时间,所以一行人只能走得急了些。 闻潮声说,“没关系,本来就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想去见你的。” 席追又问,“后来呢?” 之后的记忆不算美好,但闻潮声还是诚实地说了出来。 “我那天穿得有点少,连夜赶回去后就感冒发烧了,吃了药,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 闻潮声那会儿租了一间公寓,和常鸣他们母子住在一起,后者疑心重,本来就不信他是为了什么翻译工作才外出。 “常鸣趁着我昏睡,偷偷翻找到了我的火车票根,又对上了你在米兰的行程……” 闻潮声不愿再提及常鸣那些偏执疯癫的言论,只说,“就是从那次之后,我才发现我所有的证件都‘消失’了,常鸣将它们全部藏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肯还给我。” 整天活在这样的病态掌控下,怎么可能不生出抑郁? 席追对常鸣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但更多的是对闻潮声的心疼,“那你是什么时候查出生病的?” “……” 闻潮声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备忘录里提过抑郁症的事,席追必然已经知晓真实情况了。 席追察觉到了眼前人的犹豫,即刻握住了他藏在被子底下的手,轻声请求,“哥哥,别再对我有隐瞒了,好吗?” 闻潮声没有了秘密被发现的惶恐和不安,只是叹了口气,“就在米兰回来后不久,我失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第一次萌生出了不太好的念头。” 席追霎时凝住呼吸,连心跳都停了半拍。 那时候,闻潮声正在替一家出版社做文学翻译,和他日常工作交接的编辑是个过来人。 “他看出我的情况不太对,还将他自己的医生朋友推荐给了我,说是看在朋友和同事的双重关系上,可以给我免费做一下心理检测。” 结果检查结果一出来,就是重度抑郁和重度焦虑。 闻潮声垂下眼,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明自己当时的窘况,“可后续的咨询费用和药费太贵了,常鸣还要接受二期手术和治疗,我……我就……没舍得花这笔钱。” 明明自己生着病,努力靠着翻译工作赚钱,却要将大部分的积蓄用在常鸣的身上,甚至还要被迫接收对方言语和精神上的双重控制。 席追只觉得胸口发堵,骤然爆发的心疼几乎让他难以呼吸。 “直到有一次躯体化发作得太厉害,我在出版社交接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送到医院后强制接受了治疗。” “再后来,我就一直在按时吃药、接受心理医生的帮助。” “席追,我每次发病都会想到你,想着想着,我就觉得我一定要回国,我不能永远被困在常鸣的身边。” 每次发病期痛苦到了死亡的边缘,只要想到席追,闻潮声就会拥有新一轮坚持下去的勇气。 “……” 席追串联起了许多进组初期的细节,近乎压抑地看着他,“进组后,你一直瞒着所有人在吃药。” 闻潮声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紧张,“我、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我回国之后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线上复查的数据也都回升了,我的心理医生还让我减药量了,真的。” 他笨拙地、慌乱地解释着,“席追,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病人,我觉得我能好的,我……” “别说了。” 席追用力地闻潮声拥在了怀里,将脸埋进了对方的颈窝,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制止,“别说了,哥哥,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从昨天到现在,他只要一想到闻潮声这些年的煎熬,整颗心脏乃至灵魂都在被撕扯。 太痛了。 哪怕他用尽全力去抵抗这份痛楚,却还是在闻潮声面前丢盔弃甲,流泪满面。 “对不起。” “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着你。” 只要想到闻潮声有过自/杀念头的每个瞬间,自己都不曾陪伴在对方的身边,席追就倍感后怕和惊慌。 如果不是闻潮声的心性足够坚韧,或许他早已经失去了对方千千万万次。 “……” 肩颈处传来了明显的潮湿,以及那压抑到极致的哭腔。 闻潮声几乎不曾见到席追如此脆弱的模样,一时间变得无措,“席追,我、我没事的,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怪到自己身上,好不好?” 席追说不出话,只是惶恐地、不安地紧抱着怀中人。 他感受着爱人颈侧一下又一下的脉搏,以此来找回自己丢失的心跳。 许久之后,席追才扯开距离。 他望着眼前失而复得的闻潮声,一字一句地给予承诺,“闻潮声,我再不会再留你一个人了,我会陪你好起来。” 闻潮声看见他脸上的泪痕,跟着哽咽,“好。” 被断送的六年追不回、过去的伤害也已经存在,好在他们还有余生可以用来弥补、用来治愈、用来相爱。 ----------------------- 作者有话说:属于小情侣的坦白局! 从今往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误会和隔阂啦! --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 第76章 一觉睡到自然醒。 闻潮声的体力又恢复了不少, 已经能够下床正常行走了。 洗漱完毕,席追拉着他坐回到了床上,这才拿起手机看时间, “刚九点, 你待会儿还得输液,额头也得换药,先吃点早餐垫垫肚子?想吃什么?” “都行。” 闻潮声不太饿, 一个劲地盯着他看。 一夜过去了,眼前的席追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和从容,看不出一点儿临睡前压抑痛哭的痕迹,可闻潮声还记得眼泪落在颈侧时的滚烫温度,让他心软。 “席追。” 闻潮声有些说不上的心动, 忍不住朝着席追那边凑了凑。 席追的注意力瞬间从手机点餐栏上转移,“怎么了?” 闻潮声摇了摇头,眸光亮着,“你点了什么?” 哪怕只是简单的目光对视, 他的内心都在无声雀跃,很珍惜两个人独处的幸福。 席追将屏幕转给他看,“骨汤面,加了两个荷包蛋,可以吗?” 闻潮声的心思压根不在点餐小程序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凑上前吻了一下席追的嘴角。 短促的、浅尝辄止的亲吻, 得到后就迅速缩了回去。 “……” 席追攥着手机的力度骤然发紧,有些出乎意料地看向了眼前人,“做什么呢?嗯?” 第129章 明知故问。 理智渐渐占据情感,闻潮声意识到自己的冲动, 又想要缩回到乌龟壳里,“我……不、不可以吗?” 眸里的小心翼翼一闪而过。 席追看得心头一紧,他瞬间丢下手机,扣住闻潮声的后颈,用并不蛮横的力道阻止了爱人的后退,“别躲。” “我没说不可以。” “哦。” 闻潮声应了声,羞涩之余是开心。 席追靠近蹭着他的鼻尖,指腹熟稔地揉上了后颈的那颗小痣,“哥哥,再亲我一下,刚刚太快了,我都没准备好。” 是鼓励,也是蛊惑。 闻潮声没忍住诱惑,又亲了亲他,问,“席追,这算不算早安吻?” 席追眼里带着笑,“算半个。” 闻潮声没明白,“嗯?” “要有来有往,才算完整的早安吻。” 话音刚落,席追就追吻了上去。 从一开始带着安抚意味的温柔摩挲,到撬开唇齿长驱直入,舌尖被吸吮着、纠缠着,洗漱后本该清淡的薄荷味被搅弄地越发浓烈。 吻得太凶了。 闻潮声只觉得头皮发麻,才恢复的体力好像再度流失,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可他舍不得推开席追,任由这个深吻吞没彼此的呼吸、融合彼此的心跳。 … 护士带着输液药剂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闻潮声发红的脸,“哎哟,这是又发烧了吗?” “……” 闻潮声抿唇不语,恨不得卷着被子缩回去。 席追掩唇,帮忙遮掩过去,“我刚测过了,体温正常的,可能是因为刚睡醒。” 护士听见这话,又瞥了一眼闻潮声发红的唇,后知后觉回过味。 网上的舆论闹得这么大,护士站都已经暗戳戳讨论过一轮了,想不知道都难,但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问,于是没有戳破。 护士熟练地给闻潮声打上了点滴,换好了额头上的药膏和纱布,提醒,“对了,闻先生住院卡上的费用不够了,得再去缴费大厅付一下。” 席追颔首,“知道了,谢谢。” 等到护士走后,闻潮声才从那种被外人看破的尴尬中解除,含糊道,“下次不能亲这么久。” 席追只当没听见,将刚刚耽误的早餐重新点好。 闻潮声也不好意思再说第二遍,刚刚亲了快二十分钟,他到现在脑子都还晕着,于是干脆靠回在床上。 席追还拿着手机,不知道是在回谁的消息。 闻潮声觉得自己的占有欲变强了,忍不住喊,“席追。” 席追对上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将手机递给他看,“我在回宋姨的微信,她说中午和闻叔一块来医院,到时候会给我们带午餐,让我们别额外多点了。” 昨天闻潮声醒来后,一直配合鲸影公关忙着直播澄清的事,一通忙碌后差不多也累了,而闻春申也需要配合公关的节奏发布澄清手写信,所以夫妇两人就没急着回医院看望。 这不,今天一有空,夫妇两人就想着亲自下厨做点什么,再带给闻潮声。 “……” 闻潮声没料到是手机屏幕那边会是自家父母,嗡嗡,“我妈怎么专门找你说?” “宋姨怕影响你休息。” 席追替他整了一下被子,家庭角色代入得很快,“我现在已经算闻叔和宋姨的半个亲儿子,找我找你不都一样?” 闻潮声又害羞了,但不反驳。 … 吃了早餐。 闻潮声又浅浅睡了一个回笼觉,等到再醒过来时,席追正站在窗户边接电话。 光看侧脸线条,有些严肃。 听到床上响起的动静,席追第一时间偏过头,“……嗯,那就先这样,有事直接和茴姐联系吧,挂了。”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挂断电话。 闻潮声听见了“茴姐”两字,以为席追是有工作上的要紧事,“怎么了?你要忙了吗?” “不是,今兆打来的电话,还是关于网络舆论。” 席追并不隐瞒,“鲸影那边已经查到这次风波的幕后推手了,不止一家在搅浑水,所以打算和我的工作室联手起诉。” 因为涉及到相关的利益,所以他们才通电话聊了聊。 闻潮声好奇,“幕后推手?” 席追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才说,“今兆原先的老东家占了大头,还有我这边的对家。” 闻潮声配合地喝了半杯水,觉得更奇怪了,“常鸣才回国没几天,怎么会圈内的公司知道他的存在呢?” 席追挑眉,不惜用最坏的心思去猜测,“他自己没有背景和人脉,只能是主动去找。” 娱乐圈里的利益盘根错节,人心往往更复杂邪恶,如果花点钱、推波助澜就能让‘对手’吃瘪,何乐而不为? 闻潮声对常鸣的本性也算了解,叹了口气,“估计他在那些资本面前,也放大了自己的‘伤害’,掩盖了大部分的真相。” 席追想起常鸣之前那些颠倒黑白的爆料,戾气一闪而过。 他想起简今兆在电话里提到的、关于常鸣的最新情况,只觉得是自作孽不可活。 闻潮声察觉到了眼前人的出神,“席追?怎么了?” “没事。” 席追略微作想,还是隐去了常鸣的最新情况,转移话题,“饿不饿?宋姨刚发了消息,估计再有十来分钟就到了。等他们来了,我再替你去续交住院费用。” 闻潮声难得催促,“你现在就去吧?等爸妈到了,我们正好一块吃午餐。” 席追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闻潮声知道自己前两天的行为吓到了对方,低声安抚,“席追,你放心,我现在状况很好,不会想不开再乱跑了,我就待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吧。” 席追起身,“顶多十分钟,我就回来。” 闻潮声点头,“嗯。” 席追从袋子里拿起了鸭舌帽和口罩,简单伪装后就拿着手机往外走。 闻潮声见他离开,下床去了趟洗手间。 没多久,病房门口传来动静。 闻潮声还以为是父母来了,连忙从洗手间探出身子,但没想到,闯入病房的是另外一道久违的身影。 “……” “……” 四目相对。 闻潮声脸上的雀跃退了个干净,反而露出点诧异,“常、常阿姨?” 常晓梅的头发有些凌乱,一条围巾遮挡了大部分的面容,唯有露在外面的眼眶通红,明显有哭过的痕迹。 大概是听到了闻潮声这声一如往昔的称呼,常晓梅眼底的不确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急切的哀求。 她一下子就扑了上来,抓住闻潮声的双手不放,“潮声!好孩子!阿姨总算找到你了!阿姨求你了,你行行好,别和小鸣一般计较了好不好?” “他昨天傍晚出了很严重的车祸!现在、现在右手和右腿跟着废了!医生说想要保命,还需要大量的治疗费用。” “……” 闻潮声眼中的惊愕更足,“什么?” “这孩子,怎么命就这么苦啊!”常晓梅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听看着他的警方说,后续还要抓他进去坐牢,阿姨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有好事网友根据闻潮声直播时的住院病房,推断出他有可能所处的医院。 常晓梅在海市没有人脉,求助无门,只能一家家医院找了过来,她还伪装成了闻潮声的亲戚长辈,向前台医助打听到了他的具体病房号。 只是席追一直陪同在病房里,常晓梅不敢硬碰硬,而是耐心等着对方出了病房,这才抓准时机闯了进来。 “潮声,阿姨才知道网上的那些事情,是小鸣做错了!我替他向你道歉!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常晓梅说着说着,甚至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越发凄惨请求,“你是个心软是好孩子,阿姨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就原谅他这一回!好不好?” “……” 要是放在往常,无路可选的闻潮声只会被迫地又一次妥协。 可如今不同了,他已经看厌了常晓梅的眼泪、看透了常鸣的真面目,现在的他只想要彻底远离这对母子。 “阿姨,常鸣回国这么多天,我都没见你在我的面前出现过,现在他一出事,你就找上来了?” 闻潮声挣开了常晓梅的“道德绑架”,后撤半步,看向她的眼里透着了然。 常晓梅哭腔卡壳。 第130章 闻潮声不着痕迹地凝住了呼吸,直接拒绝了常晓梅的求助,“你来找我没有用,我不会原谅常鸣,更不会插手介入。” “至于后续会有什么处理结果,警方和法院那边会有结论和判断,从今往后,你们母子自求多福。” “现在,请你马上离开,要不然我就喊医院保安了。” “……” 常晓梅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闻潮声,颤抖着摇了摇头,“潮声!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啊!我们好歹也是一起生活过五六年的!你现在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她眼中的哀求逐渐变为埋怨,站起来开始指责,“小鸣就算有千错万错,但一开始就是你的电影剧组连累他出事!明明是你答应了要照顾他!” “也是你前段时间突然和他断了联系,他才会不管不顾地跑回国找你!” “昨晚要不是为了来找你,他又怎么可能会出车祸呢?” “小鸣现在没了脚,又没了手,要是醒来后还要坐牢,那不就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吗!” “闻潮声,你的良心能过得去吗!” 常晓梅变本加厉地哀嚎起来,再次用蛮力拽住闻潮声的手,“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出了事儿,那我不活了!” 常晓梅看穿了他的不安,越发威胁,“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赶紧联系警方说要撤销报案!” “要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 闻潮声呼吸一抖,这两天好不容易才得以放松的精神再度有了绷紧的迹象。 ——轰! 下一秒,虚掩的病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闻春申及时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保温盒往置物架上用力一放,“常女士,我不管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你再敢对着我儿子威胁一个试试!” “……” 常晓梅感受到他的气场,身形顿时一僵。 宋雪兰更是第一时间跑了上来,将闻潮声拉扯着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她一改之前的温柔形象,冲着常晓梅问责。 “好啊!我还没去找你们母子算账,你反倒还敢跑来找麻烦?” “我告诉你,常鸣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那都是他咎由自取!和我们家声声没有半点关系!” 宋雪兰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常晓梅的时候,对方瘦弱到明显营养不良,头发也掺着银丝。 而现在呢? 虽然此刻的常晓梅因为哭泣而肿了双眼,但脸颊添了不少肉、气色好了不少,连头发都染回了黑色,看上去年轻了不止十岁! 很显然,她这些年的生活过得很滋润。 “整整六年,你母子拿着我们家的钱、使唤着潮声给你们忙前忙后!还不够吗!” 宋雪兰只要想到闻潮声这些年的遭遇,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常晓梅!你儿子的命是命!我儿子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我放在心尖上宠出来的孩子,凭什么被你们母子这么践踏、恐吓、使唤!” “……” 闻潮声听见母亲声嘶力竭的维护,心尖发酸。 他不由牵住了宋雪兰的手,“妈,我没事的,你别生气,不值当。” 宋雪兰哽了一口气,反而将自家儿子的手牵得更紧了,“声声,你别怕!妈妈在呢,妈妈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闻春申也顾不上什么礼貌和绅士风度了,一把将常晓梅拽离了妻儿的身边,“常女士,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出现在我儿子的面前,我就对你不客气!” “还有,我已经让人查到了——” “两年前,你分别以自己和常鸣的名义在老家全款购置了两套房产,这些年,你并没有收入来源,而常鸣所有的治疗费用都是我儿子垫付的。” “买房的这笔钱到底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会搜集好所有的证据,向法院起诉!” 哪怕不能拿回这六年间的补偿转账,他也要让这对母子狠狠扒下一层皮! 常晓梅听见这话,顿时血色尽失,这下是真的慌了! 她原以为闻家之间的亲子关系并不好,闻潮声又心软好拿捏,所以才敢在亲生儿子的怂恿下肆无忌惮地索取着闻春申和宋雪兰的转账赔偿。 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但闻潮声狠了心、任由常鸣自生自灭,而且就连闻家夫妇也要找她秋后算账了。 常晓梅是个没什么文化的普通人,早些年和丈夫离婚后,一直靠着小摊子维持生计,后来,唯一能够依靠的儿子常鸣出了事,她埋怨过老天爷的不公平,但最后只能被迫接受这个事实。 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常晓梅仗着儿子出谋划策,干脆将闻家当成了取款机。 如今一遭东窗事发,常鸣又躺在医院不省人事。 常晓梅一个人哪里能和闻春申、宋雪兰这样的高知进行对峙?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后悔自己今天这一出戏太过冒失。 “……” 常晓梅心慌意乱地逃离出了病房,结果又猝不及防地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席追早已经缴完费用回来了,就站在门口。 “常女士,你这是要去哪里?我已经报警了。” 席追沉着脸将电话放了下来,不让她有逃离的机会,“提醒一下,在医院病房闹事威胁,也是会被拘留的。” ----------------------- 作者有话说:现在起会有一堆人维护我们乌龟宝宝啦!(闻导自个儿也慢慢强硬起来了[抱抱]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紫心] 第77章 辖区派出所和医院离得很近, 在接到报警后,警方很快地就赶到了医院病房。 常晓梅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脸色更白了。 没有了亲儿子的出谋划策,她几乎就没了主心骨, 一改对着闻潮声时的那种胡搅蛮缠、哭闹寻死, 谎称自己只是来探望闻潮声的,没有闹事。 但架不住报案的闻春申和席追态度强硬。 警方调来了医院走廊的监控视频,确认了常晓梅确实有蹲点的嫌疑。 在确凿的监控证据面前, 常晓梅又显露出了耍无赖的那一面,扯着嗓子哭喊叫嚣,“潮声!你可不能这么对我啊!我要是被警方抓走了!小鸣他一个人在医院怎么办啊!潮声!” “宋老师!你也是当妈的!你应该理解我啊!”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孩子啊!你们就放了我们母子这一回吧!我求你们了!” “……” 可惜,这样的叫喊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同情。 警方同样了解了这两天的网络舆论,在确认常晓梅和常鸣是母子关系后, 直接公事公办将她拖着带走了。 一墙之隔的病房里。 宋雪兰听见渐行渐远的喧闹,堵在胸口的那团郁气才勉强压了下去。 说实话,他们夫妻两人从来都不是狠心无情的脾气,做事也习惯留有分寸和体面。 但常家母子这些年对闻潮声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可恶, 坏事做尽了居然还想着来乞讨他们的宽解,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们当父母的,说什么都要替自家儿子讨回真正的公道! 闻潮声主动给宋雪兰倒了杯温水,宽慰她,“妈,我已经没事了, 你别为了这些事情气坏身子, 不值得。” 宋雪兰叹了口气,看着闻潮声的眼里还是止不住的心疼,干脆抱了上去,“声声, 对不起,都是妈妈给你的关心不够,才会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不吭声。” “……” 闻潮声感受到母亲身上一如既往的温暖气息,喉间发酸,“不是的,是我做得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宋雪兰哽咽,“答应妈妈,以后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闻潮声抚拍了一下母亲的后背,给予保障,“不会了,我再也不犯傻了。” 闻春申一进门就看见了母子相拥的场景,忍不住动容。 父子俩的视线相对,又微妙错开。 他们是一脉相承的内敛,时隔多年的面对面,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破冰。 好在作为中间人的宋雪兰反应及时,她擦干净自己的眼泪,对着丈夫说,“老闻,你赶紧把那俩保温盒拿过来,耽误了这么久,声声肯定饿了。” “欸。” 闻春申连忙照做。 宋雪兰起身帮忙,将精心准备的菜色全部摆在了病床前的小饭桌上,“声声,妈妈厨艺不好,这些都是你爸亲自下厨做的。” “他特意问过医生才做的营养餐,你都可以吃。” 第131章 “……” 闻潮声望着还冒着热气和香味的菜肴,眸光松动。 闻春申在妻子的眼神示意下,将擦拭干净的筷子递给了闻潮声,“尝尝?” 向来在剧组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大导演,此刻对上许久未联系的亲儿子,言行举止反而有些说不上来的拘谨。 闻潮声看在眼里,一时间心疼、自责和愧疚盘踞在了心尖。 他伸手接过闻春申递来的筷子,时隔多年,终于又心甘情愿地喊出了那声称呼,“爸。” 闻春申霎时松了口气,“欸。” 他的声线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迟来地表述自己的歉意,“潮声,是爸爸欠你一个道歉。” 无论是当年反对恋情时的那一巴掌,还是事故发生后的处理办法,他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太过独断专行,忽略了闻潮声作为当事人的心情和感受。 这些年,闻春申想明白也想透彻了。 外人的看法哪怕再重要,哪里能抵得过亲儿子的幸福? 趁着这个机会,闻春申干脆表态,“以后只要你好好的,无论做什么决定,爸爸都支持你,再也不会随意干涉了。” 闻潮声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也反思自己的任性,“爸,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这些年,让你和妈妈担心,对不起。” “好了好了,父子哪有隔夜仇的?” 宋雪兰看着父子两人和解,总算露出点真切笑容,“过去的事情都别再提了,从今往后,咱们一家三口可不许再吵架了。” 闻春申颔首,将鸡汤往闻潮声的桌前挪了挪,“这汤得趁热喝,你先试试。” 闻潮声舀着喝了两口,给予肯定,“好喝的,很鲜。” 闻春申笑了,“那就多喝点,我听医生说你这身子骨太虚了,要多补补。” 闻潮声却没急着继续喝,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往病房外。 知子莫如母。 宋雪兰一眼就看穿了闻潮声在念着谁,忍不住替自家儿子出声,“小追呢?他刚不是和你一块见警方了?怎么没回来?” 话音刚落,席追就推开了虚掩的病房门,“宋姨,我在呢。” 闻潮声对上席追投来的视线,眸光不自觉跟着一亮。 闻春申将自家儿子的这点小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不由也看向了席追,“你待在外面不进来做什么?” 席追一点儿也不畏惧未来岳丈的审视,“这不是就等闻叔同意吗?” 其实,他是考虑到闻家三口太久没见面,肯定需要时间去解开心结、缓和关系,故意等在外面不打扰的。 “你这臭小子。” 闻春申心情不错,点了他一句,“和你爸年轻的时候一个德行。” 席追笑了笑,直接靠到闻潮声的身边,挨坐在了床沿,“闻叔的手艺看着就好吃,你多吃点。” 宋雪兰递给他一双筷子和碟子,“小追,你也吃,这两天照顾声声辛苦了。” 席追接过,“谢谢宋姨。” 闻潮声往他的碟子里夹了一块排骨,低声说,“你尝尝,我爸做得排骨很好吃的。” 席追弯起嘴角,忍不住和他咬耳朵,“谢谢哥哥,以后我也给你做。” “嗯。” 闻潮声脸颊发烫,想起父母还在边上看着,连忙低头假装扒饭。 闻春申闻春申自然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小小结界,有些微妙,也有些庆幸。 别的不说,至少席家是知根知底的,他们也信得过席追的人品。 过了一会儿,闻春申才发问,“对了,常鸣现在到底怎么回事?他又出事了?” “……” 闻潮声吃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不太确定,“好像是车祸?” “嗯。” 席追原本不打算让闻潮声知道这事,但他没想到常晓梅会找上门,事到如今,只好老实交代,“今兆上午那会儿给我打电话,昨天直播的同一时间,派出所那边就已经有所行动了。” 鲸影联合席追的工作室联合报案。 根据常鸣之前发给闻潮声的微信定位,警方很顺利就查到了对应酒店的房间号。 “但警方低估了常鸣的疯狂程度,谁都没料到他还备了强功能的防身电棍,电到民警后还想着操控电动轮椅逃跑,结果就在十字路口遭遇了车辆碾压。” 席追讲了个大概经过,又将结果一并告知,“送到医院急救后,右手右腿都没保住。” “因为涉及袭警,警方现在派人就在医院守着他。” “……” 席追见闻潮声沉默,有些担心,“潮声?” 闻潮声回过神,对上了爱人以及父母的关切眼神,默契领悟,“放心,我没事,也不想着可怜常鸣,就是有点感慨,没想到闹到最后,他居然会是这样的下场。” 常鸣当初为了“困”住他,背地里一直在消极治疗,不肯配合假肢复检。 做人一意孤行到这种偏执的地步,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只能是他咎由自取! 宋雪兰听得心脏直突突,但并不怜悯常鸣,“哎,害人害己。” 席追坚定自己的看法,“不管常鸣是什么下场,我们该对他的追责都不能少。” 无论是常鸣在网上的造谣诽谤,还是前阵子对闻潮声的偷窥监控,又或者是昨天的袭警行为—— 种种行径追加在一块,都已经足够他牢底坐穿了! 席追说,“我已经委托了我的律师团全权处理这些事了,潮声,你之后只需要安心休养身体,不用再管常鸣了。” 他私下询问过白睿,分析了闻潮声的心理病症诱因。 常鸣过往的pua控制算得上一个主因素,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闻潮声接触到这个疯子了。 闻春申也同意席追处理这事的手段和态度,又问,“医生有说过潮声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吗?常晓梅拘留不了几天,我怕她还会找上来闹事。” 闻潮声又喝了一口鸡汤,觉得自己状态很好,“我觉得我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席追立刻反对,“不行,我下午问问医生,这事可不由你说了算。” 闻潮声吃瘪,“哦,好吧。” 宋雪兰暗笑,却没帮自家儿子说话。 闻潮声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对自己的身体和生活总是不够上心,还真得需要席追管着他才行。 “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好的。” …… 又过了两天,闻潮声才被医生允许出院。 虽然在病房里住了不到一周,但出院前要收拾的东西不少。 席追从铁柜里推出了一个银黑的行李箱,和闻潮声示意,“多出来的衣服和药品先放你的行李箱,可以吗?” 闻潮声意外,“我的箱子怎么会在这里?” 席追一直忙着照顾闻潮声,忘记了提起这件事,“出事那天,小朝去了趟你的出租房,干脆将这个箱子一并带过来了。” 他将行李箱放在床尾,伸手解开箱扣。 “欸,等一下——” 闻潮声来不及制止,箱子就已经被打开了。 席追的目光触及到没有防尘袋的一侧,骤然凝住了目光。 零星几样,他却全部眼熟。 一张《轮廓》杀青时的双人合照,一个他送给闻潮声的泥塑小人,以及一件他在横城给出去的外套,以及防尘罩的网袋里,是一堆分装了还来不及吃的药片。 “……” 席追凝住呼吸,眉心的郁色卷土重来。 他记得小朝说过,闻潮声将出租卧室里收拾得很干净,除了电子设备,就留下这一个孤零零的箱子。 如今看来,那天的闻潮声其实是留下了所有值得眷恋的东西,也放弃了求生的药物,独自一人带着快快去赴死。 席追指尖发麻,有些难受地低了头。 闻潮声察觉到爱人低落的情绪,连忙靠近,“席追,我……” 席追瞬间将他拥在怀里,压制着慌乱的气息,喊着名字,“闻潮声。” “潮声……” “我在呢。” 拥抱得力度太紧了,闻潮声有些呼吸不上来。 但他还是腾出手拍了拍席追发僵的后背,“席追,我在这儿呢。” 席追微微偏头,安静感知着爱人脖颈上的温热气息,逐渐安定下来,“哥哥,别再丢下我。” 闻潮声说,“不会了,我舍不得丢下你。” 席追松了怀抱的力度,凑近蹭了一下他的鼻尖,“说话算话。” 第132章 “嗯。” 闻潮声应声。 他忽地想起了箱子另外一侧的宝贝们,于是低声问,“席追,你看看另外半边装了什么吗?” 席追愣了愣,“什么?” 闻潮声主动拉开了防尘罩的外侧拉链,“你看——” 行李箱更为私密的一侧,装着好几样不同尺寸的礼盒。 席追还沉浸在后怕的余韵中,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些是什么?” “送你的。” 闻潮声拿起其中一个礼盒,打开展示给他看,“这条是纯手工刺绣的领带,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联想到了你穿西装、打领带的样子。” 哪怕这条领带足以抵掉整个月的翻译兼职费用,但闻潮声还是买了。 他将领带在席追的身前比划了一下,很满足地说,“果然很适合你。” “还有这个——” 闻潮声又将一对宝蓝色的镂空袖扣拿了出来,继续介绍,“设计师是意大利一位很著名的手工老师傅,我排了快两年的队伍才预约上的。” “你在圈内肯定有很多正式活动要参加,以后如果合适的话,可以试着佩戴一下。” “……” 席追隐约猜到了什么,心潮泛滥。 他主动拿起了一个礼盒,“我能打开吗?” “当然。” 礼盒打开,里面是一个全新的未拆封的医用护腕。 闻潮声记得每一样东西的来处和用意,“你之前在采访里说过,那会儿拍戏时不小心拧到了手腕,偶尔运动强度一大就会疼,我那会儿查了很多攻略,他们都说这款挺好用的。” 于是,闻潮声又攒了大半年的钱,在席追生日前夕买到了这款价格不菲的护腕。 闻潮声如数家珍,“还有这款游戏手柄,是我那天路过商场时看到一对同性情侣在试玩。” 即便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游戏小白,对所有的热门游戏一窍不通。 可他那天还是站在商店玻璃门外,带着羡慕偷偷看了许久,甚至忍不住有了憧憬,“我想着呢,万一呢?” 万一未来有一天,他还能和席追见面呢? 哪怕不是以恋人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名义玩上两把呢? 但现在,闻潮声终于敢更任性地请求,“席追,你以后有空能不能带我玩玩?我记得你小时候玩游戏可厉害了。” 席追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揽住他的腰应允,“好,我带你玩,你想玩多久都可以。” “还有这个……” 闻潮声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平安符,“是你生日那天,我去寺里求的。” 席追喉结滚动,早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半个箱子里装着的,是闻潮声在这六年里本应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一年一次,从未忘记。 在那些晦暗无光的日子里,闻潮声带着一腔无法出口的爱意,努力地物色、省钱、购入再藏好,他暗中奢望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然后再一点点地朝心上人靠近。 直到此刻,千帆过尽。 闻潮声才终于鼓足了勇气,将这些礼物全部交付。 积蓄了多年的爱意轰炸,尽数涌向同一个人。 席追的心霎时沉甸甸的,幸福和酸涩搅弄在了一块,他怕自己在闻潮声面前控制不住又失了态,不得不暂时避开爱人的目光。 下一秒,他就瞥见了行李箱最底层的一叠剧本。 封面上隐约写着《烂泥》两个字。 席追主动将它抽了出来,紧接着就听见闻潮声说,“这是《烂泥》的第一版剧本。” “虽然内容设定和现在正式拍摄的这版改进了很多,但我还是想把它当成礼物送给你。” “……” 席追翻开扉页,清晰地看见了“主演”那栏唯一的名字。 往事再度浮现,湿了眼眶。 ——那得说好了,第一部文艺短片的男主角是我,第一部商业电影的男主角,也得是我。 ——好的。 在四年前动笔的那个瞬间,闻潮声就已经确定了他的男主人选。 他电影剧本的第一席位,永远属于席追。 ----------------------- 作者有话说:席哥:哥有老婆,他很爱我[爆哭][爆哭][爆哭] 感谢小可爱们的订阅支持~ -- 替隔壁小狗正名一下:《烂泥》是双男主,我们俞小狗的演技也很出色!只是闻导最先确定的主演就是席哥哈[抱抱] 第78章 办理完出院手续, 一家人又在医院附近吃了个午饭。 闻春申和宋雪兰这次是急匆匆赶来的,帝京那边还有琐事没有处理好,夫妻两人商量了一下, 决定先行一步回京。 到了机场的地下停车场, 宋雪兰还是忍不住叮嘱,“小追,声声就拜托给你了。” 席追应下, “宋姨,你放心。” 闻潮声也跟着开口,“爸,妈,你们落地之后给我报个平安。” 闻春申颔首, 制止了两个孩子下车,“你们就别下来了,免得被人认出来。席追,等有空喊上你家里人, 我们两家在帝京再好好吃个饭。” 席追应下,“好的,闻叔。” 直到闻春申和宋雪兰进了直升梯,闻潮声才收回了目光,“席追,我们走吧。” 时间还早。 席追没有急着发动车子, 而是牵住了爱人的手, “潮声,我认识一位从国外回来的精神心理科医生,你愿不愿意跟我去见见他?” 他实在是担心闻潮声的心理情况,以至于最近得了空就在微信上咨询医生朋友。 对方得知闻潮声的情况, 建议还是得进一步检查才行。 席追请求,“哥哥,和我去一趟?就当是给我个安心好吗?” 闻潮声对上他的担忧神色,没有抗拒地点了头,“好。” … 席追借着熟人关系提前约了号。 两人抵达医院的问诊室时,是白睿亲自迎接的。 席追扯下了自己遮掩用的口罩,主动和闻潮声介绍,“潮声,这位就是白睿医生,是逢一在德国学医时的师哥。” 白睿笑着向闻潮声伸出手,“闻先生你好,我听席追在微信上提起过你的情况。”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待会儿会再为你做个全方面的心理检测以及问询,保守估计要一个小时。” 闻潮声回握了一下,“好的。” 席追和白睿交换了一道眼神,“白睿,麻烦你了。” “客气。” 白睿带着闻潮声进了一对一的问诊室。 席追看着问诊室的木门关上,眸光微变,他重新戴上口罩,抓紧时间前往了同一院区的住院部。 … 住院部的顶层,是医院单独隔出来的特殊病房楼层,人少且安静。 此刻,两名警员守在一间病房门口,除此之外,他们的边上还站着一名身穿西装的中年人。 席追和中年人对上视线,后者快步迎了上来,“席先生,您来了。” 席追微微颔首,“张律师。” 被称为“张律师”的中年男人立刻将他引荐到了两位警员的面前,“蔡杨警官,这位就是我的委托人席追。” 席追摘下口罩,保持着该有的尊重和礼貌,“蔡警官好,这几天辛苦了。” 蔡杨看见席追藏在口罩下的真容,跟着反应过来,“席先生,是这样的,嫌疑人遭遇车祸重创,醒后就一直崩溃不配合治疗,寻死觅活地喊着要见闻先生,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原则来说,这种情况不属于法定的见面范围。 但警方一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二是出于后续办案查问的考虑,这才联系上了当时的报案人,也就是简今兆所在的鲸影团队。 后者又将这事同步给了席追。 席追正愁没机会找常鸣见面算账,得知这一消息后,他立刻让自己的律师代为转述意愿。 一来二去,警方就安排了这次会面。 蔡杨看着独自前来的席追,试探,“闻先生没来?” 毕竟,常鸣脱离危险后一直叫喊的是闻潮声的名字,和报案有实质性牵扯的人也是闻潮声。 席追毫不避讳地开了口,“我爱人刚出院不方便,我替他来是一样的。” “……” 与此同时,张律师将签字审批过的书面申请递了上去。 蔡杨也已经接到了上面的通知,又看见这份合规的书面申请后,干脆没再多问。 第133章 他只说,“席先生,嫌疑人的状态很不稳定,你自己多注意着点,我这边的建议是长话短说,尽量不要起明面上的冲突。” 只是这话说完,蔡杨就觉得多余了。 现在的常鸣只留了左手还算健全,浑身插满了检测用的仪器管子,基本上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了。 席追微微颔首,“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 病房内的窗帘紧闭,密不透光。 各种仪器的动静混杂在一起,隐隐刺激着耳膜,就像是一种解不开的魔咒,让人永远深陷在了痛苦中。 麻醉药和止疼剂双双失去了作用,常鸣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被痛醒了。 恍惚中,他看见床尾站着一道笔直的身影。 谁?! 心率在一瞬间飙升。 常鸣费劲睁开眼,但在目光对焦的霎那就陷入了错愕,“怎么……” 怎么会是你! 闻潮声呢?为什么不是闻潮声来看他! 因为呼吸机的阻挡,常鸣发不出完整的质问,所有的字节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席追将他惊愕又不满的神色尽收眼底,目光泛着冷意,“怎么?你以为你这辈子还能再看见他?” “……” 常鸣胸口起伏得厉害,浑身上下都在被痛意灼烧。 他目眦欲裂地抬起仅剩的左手,像是不要命般地扯下了呼吸机,“你、你滚!闻潮声呢!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他不会、不会就这么丢下我的!是你!是你把他藏起来是不是!” 一连串的质问沙哑而劈叉,像极了漏气的破旧手风琴。 席追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偏偏还顺着他的话去诛心,“是,我是把他‘藏’起来了又怎么样?” “我不仅‘藏’着他,我还会跟他结婚,和他生活一辈子!这六年以来,你所有肖想着却不敢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和他做。” “最重要的是,闻潮声的心在我这里了,你懂了吗?” “……” 常鸣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整个人像是被逼到了绝境,面容近乎扭曲。 席追冷眼旁观着他的丑态,一针见血地戳破,“常鸣,你动不动把自/杀威胁挂在嘴边,实际上你才是最舍不得死的那一类垃圾。” 像他这样的人,宁愿像个臭虫在阴沟里苟延残喘地活着,也不可能生出毅然赴死的勇气! “我告诉你,法律不会允许你死得那么容易,我会聘请最好的律师团队,将你犯下的所有错事一一坐实,我一定叫你牢底坐穿!” 这些年,常鸣施加在闻潮声身上的痛苦,未来的他只会待在监狱里面加倍偿还! “对了,别以为自己是残疾人就可以卖惨减轻刑罚。” 席追瞳孔幽深,隐藏至深的戾气显露。 他今天之所以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彻底断了常鸣的念想,好叫对方知道—— 他自以为是的道德绑架,如今已经威胁不了任何人! “像你这样半身不遂的残疾坐了牢,下场只会更惨,你到时候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席追毫不掩饰自己人性最恶的那一面,是警告、是威胁、更是恐吓。 常鸣的心脏无端生出了寒意,“不、不会的!” 席追却不愿再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干脆转身离去。 “不……” 心理上的恐惧灭顶,甚至一度压过了身体上的痛苦。 常鸣开始发了疯似地求饶,“求你别走!你让闻潮声来见我!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我要见闻潮声!” 他甚至翻身滚下了床,却因为丧失了行动能力而狼狈趴着,“闻哥!闻哥我错了!” 痛苦加剧,仿佛没有边际,心率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一开始,闻潮声是真心在关心他、对待他的,哪怕只是以朋友的身份。 常鸣狼狈又懊悔地留着眼泪,倒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喊着,“闻哥,你别不要我,闻哥,我错了……我改……我都改……” 只可惜,迟来的忏悔是最无用的,直到此刻,常鸣才真正地意识到—— 失去了闻潮声的庇护和纵容,他的人生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晦暗,未来等待着他的只有生不如死的铁窗折磨! …… 不同于昏暗阴冷的病房,此刻的问诊室内,阳光遍布,照得人心温暖。 白睿将医助送来的药递给了闻潮声,“闻先生,接下来得按照医嘱吃药,如果你同意的话,同步的检查报告和药物说明我也会发一份给席追。” “另外,建议你每隔半个月就来做一次心理疏导。” “哪怕不找我,也可以找别的心理医生。” 闻潮声对白睿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白医生。” 白睿微笑,“不客气,其实你今天的检查结果比我想象中得要好很多。” 闻潮声跟着笑,“嗯,我也觉得自己现在的感觉很好。” 他远离这些年最惧怕的常鸣,得到了父母的体谅、朋友的支持,和分手多年的爱人再没误会、重归于好。 闻潮声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人生还可以如此鲜活。 白睿已经猜到了闻潮声和席追的关系,坦诚说,“你知道吗?我这两天的微信都快被席追问爆了,每天睡醒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就是他一连串的消息。” 闻潮声好奇,“白医生,你和席追很熟吗?” 正说着,他就联想到一种可能性,“席追他……” 白睿听见眼前人的欲言又止,就猜到他想要问什么。 “出于职业素养,也出于对曾经的患者隐私保护,我不能告诉你关于席追的事。” “……” 患者? 闻潮声听见这个称呼,眼底顿时涌出一丝紧张。 但下一秒,白睿就摘下了自己的医生胸牌,话锋一转,“如果是作为朋友,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向他的恋人透露一点儿?” 闻潮声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很认真地请求,“白医生,请你告诉我。” “当初,逢一联系上了我,说他的发小出了点情况,问我能不能抽个私人时间帮个忙看看。” 也就是在夏逢一的牵线搭桥下,白睿第一次见到了席追。 “我记得,席追那个时候的状态很差,几乎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得依靠大量的酒精强制麻痹神经,才能进入短暂的睡眠,但又很容易被噩梦惊醒。” “我问他做了什么梦?” “他说,他会梦到他的恋人以各种方式抛弃他,很多时候,梦里总是找不到人,就连发出去的微信也得不到回复。” “严格意义上来说,席追当时的情况是一种很典型且严重的分离焦虑。” “……” 闻潮声呼吸滞涩,却比任何人都明白席追那份不安的来源。 白睿继续说,“因为患有很严重的睡眠障碍,日常又得面对高强度的电影拍摄,身体超负荷吃不消了,所以他才找我帮忙治疗。” 闻潮声艰难地追问,“那后来呢?他有好点了吗?” 白睿讲这件事的初心并不是为了让闻潮声自责,而是想用另外的视角补全他们之间有可能存在的信息差。 “后来,我们用了药物治疗、心理辅导,也尝试了不同的入睡方式,情况是有好转一些。” “每隔两个月,我都会找席追确认近况。” “自从他入了上个剧组拍戏,他说自己就很少再有失眠的情况。我追问他发生这一变化的原因,他说,自己想见的人终于回来了。” ——每天住在门对门,每晚入睡前只要想到他在,我的心就觉得踏实。 白睿原封不动地转述了席追的原话,补充解释,“这在心理学上有个最简单的解释,叫做依恋伦理。闻先生,你一直都是席追的情感锚点。”[*] “但我今天和你聊完才知道,他与你而言也是同样的。” 只有天生契合的爱人,才会激活属于彼此的安全型依恋,通过亲密接触,还能引起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共同的双重调节。[*] 通常来说,这样的关系建立足以抵抗大部分的负面情绪。 闻潮声听懂了这话的意思,原本担忧的眼眸逐渐松动。 第134章 白睿笑着说,“闻先生,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一位好的伴侣的存在,有时候远比心理医生更管用,以你们俩现在的身心情况,待在一起彼此陪伴或许才是最优解。” 闻潮声了然,“谢谢白医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滋滋滋。 手机上设定的闹铃响了起来。 白睿猜想席追应该已经重新在门口等着了,于是率先起身,“闻先生,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好的。” 闻潮声也站了起来,拿着新开的药片往外走。 席追早已经从住院部返回了问诊室的门口,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怎么样?” “比想象中要好。” 白睿长话短说,“我待会儿还有个科室会议,具体的报告分析和药物使用,我晚点发你微信上?” 今天下午,他本来是不用坐诊的,完全是看在席追的私人面子上才来这一遭。 席追颔首,“嗯,多谢,下次有空请你吃饭。” “客气了。” 等到白睿转身回了问诊室,席追立刻接过了闻潮声手中的药袋,“累不累?” “不累。”闻潮声并不知道他去找常鸣了,反问,“一直干坐着等我,会不会很无聊?” 席追笑了笑,“不无聊,走吧,回家再说。” “好。” …… 闻潮声已经退租了青湾公寓楼的合租房,这会儿,席追直接将他带回了荣安府的新家。 车子又驶入了熟悉的地下车库。 只是这一回,闻潮声没了重逢初夜时的拘谨,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小小期待。 席追率先下车,他没再留给闻潮声一个决绝的背影,而是绕到了副驾的车门边上,主动开门邀请。 “来,下车。” “……” 闻潮声眸光微垂。 他望着席追递上来的手,心一动,牵了上去。残留在重逢初期的遗憾,终于得到了延迟的满足。 闻潮声没忍住,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席追。” 席追更为亲密地和他十指紧扣,“我在呢,下车吧。” “嗯。” 闻潮声笑了笑,感觉自己快被幸福淹没了。 两人肩抵着肩走到了车库侧门,电子门紧锁着。 席追二话不说更新了门禁系统,他将闻潮声的指纹、面容依次输入,而六位数的电子密码始终不变,是他们初恋那天的年份日期。 ——滋滋。 电子门应声而开。 时隔七个月,闻潮声又一次踏入了这个新家,以男主人的身份。 “哥哥。” 席追从背后拥住闻潮声,内心多年的渴求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实现,“欢迎回家。” ----------------------- 作者有话说:即将开启同居新生活[让我康康]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橙心] -- [*]心理理论的相关阐述源于网络,如有不恰当、不严谨,还请谅解(鞠躬) 第79章 “……” 欢迎回家。 闻潮声感受着席追从背后拥紧的力度, 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是第二次来到这幢别墅,对家里的一切还都很陌生,但不知道为什么, 从踏进门的这一刻起, 他就在爱人的欢迎和拥抱里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席追感知到了闻潮声漫上来的情绪,吻了吻他的耳朵,“哥哥, 我带你参观一下?” 闻潮声偏头看他,“嗯。” 席追从玄关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黑色拖鞋,拉着爱人换上。 上回来的时候,闻潮声穿得就是这双。 这会儿,他看着席追脚上的同款不同码, 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席追,我们穿的是情侣款吗?” “是。” 席追一点儿不掩饰自己的私心, 这对情侣拖鞋, 席追从新家置办初期就照着闻潮声的鞋码买好了,重逢那晚,他就迫不及待地拿给对方穿上。 只不过,席追那会儿还顾着所谓的面子和自尊,他怕闻潮声发现这点小心思,所以自己反而换了另外一双普通拖鞋。 闻潮声得知了真相, 望着软绵绵的拖鞋, 忍不住笑。 席追重新牵住爱人的手,带着他开始从负一楼参观。 负一楼大致分为了三个区,除了外面的车库,左边是下沉式的家庭影院, 右边是多功能的游戏区。 只是到现在,这两个功能区都还没正儿八经地用过一回。 “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在这里看电影,我可以陪着你扒片,你可以陪着我研究表演细节。” 席追说起自己最初设计时的憧憬,同时还记得闻潮声的每一个请求和愿望,“你不是给我买了游戏机吗?晚点我们就一块在这里试玩,好不好?” “好。” 闻潮声很期待,镜片下的眸光很亮。 席追带着他从楼梯往一楼走。 主屋门在一楼,绕过玄关就是开放式的厨房台面加餐桌,这会儿,夕阳正好散进客厅的落地窗前,给人一种暖融融的温馨感。 两间布局相似的客卧相连,都有小门可以直接通向后院。 不过直到现在,这两间客卧都没有投入过使用。 闻潮声好奇,“逢一和照野没来过吗?” 他知道席追的私人边界感很强,一般的朋友也就算了,怎么连两位发小也没来过呢? “他们来过一次,但没住过。” 席追摇头,实话实说,“因为缺了你,所以我一直没举行新家该有的暖房仪式。” 对席追来说,这是属于他和闻潮声两个人的家。 闻潮声这位最重要的家主人都还没回来呢,关系再好的客人也只能靠一边站了。 闻潮声从三言两语中就感受到了爱人的在意,不免动容,他轻晃了一下两人相握的手,“等过阵子,我们一起补上暖房仪式,好吗?” 席追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好,都听你的。” 两人又一同上了二楼。 二楼的空间完全是席追的私人领域,主卧、衣帽间、外卫、书房、健身房依次排开。 那个晚上,闻潮声只对外卫和主卧留了印象。 如今再次参观,他又抓住了一点儿曾经被忽略的细节,“席追,浴室里的那件浴袍,其实也是你早就按照我的尺码买好的,对吗?” “嗯。” 席追干脆承认。 其实不止是浴袍,就连水杯、牙刷、毛巾……只要是在这个家里能用得上的生活用品,他全部买了闻潮声的那一份。 席追想起那晚落在闻潮声身上宽松有余的浴袍,又沾上了一丝心疼,“可我没想到,你瘦了那么多,我待会儿就重新下单,按照你现在的体重买更合适的。” “不要重新买了。” 闻潮声制止,面对面地看向他承诺,“我以后会好好吃饭,争取把掉的那些肉全部养回来,你得好好监督我。” 席追巴不得他赶紧长肉,连忙应下,“好,以后变着法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闻潮声没了以往的拘束和退缩,甚至还会主动提要求了,“那我今晚就想吃你做的菜,想吃排骨。” 席追巴不得爱人更主动一些,有求必应,“遵命,哥哥。” … 上回身体正难受、情绪又紧绷,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席追带进的卧室,但这次不同了,他前脚才刚迈了进去,后脚就在空气里捕捉到了一股浅淡的、熟悉的香味。 闻潮声步伐微顿,不太确定地看向了席追,“……怎么有股香味?” 席追没想到爱人的鼻子灵成了这样,眉梢微挑,“我说了,你可不许笑我。” 闻潮声不解,“嗯?” 席追带着他走到一处柜子前,打开柜门,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香薰蜡烛,一时间,浓郁的香气骤然扑了出来。 闻潮声这下子越发确定了,“是椰奶的气味?” 席追随意拿出了一个香薰蜡烛杯,递给他闻,“嗯,就是你以前最爱用的那款身体乳。” 闻潮声轻吸一口气,“嗯?” 席追轻描淡写,“有段时间,我失眠得很厉害,一直睡不好觉。” “……” “直到有一次,我在行李箱里翻找出了你当初遗留的那瓶身体乳。” 席追看向闻潮声,轻声透露,“只要一闻到那个味道,我就总觉得你没离开我、你还留在我身边,那天依靠着那个味道,我意外地睡了个好觉。” 闻潮声想起了白睿说过的那段话,心疼泛滥。 这些年,何尝只有他一个人在海外备受折磨?生活在国内的席追同样煎熬。 第135章 “后来,我让小朝大量购买了那款身体乳,托人将其中一部分做成了助眠香薰蜡烛,进剧组拍戏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燃上一小罐。” 这个气味,曾经属于爱人的一部分。 这个认知,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精神抚慰剂,让席追在连轴转的拍摄通告中得以放松。 “我之前有一次在进了你的酒店房间,也闻到了这个味道。” 闻潮声彻底想明白了,看向爱人的眸光里更显歉意,“刚进《烂泥》剧组那会儿,因为我的退缩,你压力是不是也很大?休息得不好?” “对我来说,能每天见到你,就已经很好了。” 席追揽住闻潮声,凑近去贴他的唇,“但我隔三差五就想要往你房间里跑,每次留宿都想要抱着你睡觉,就是因为你比这些东西都更管用。” 香薰赋予的味道再相似,都不如埋头贴近爱人颈窝时那一秒。 那一刻所散发出来的温热气息,会给他一种无法用言语解释的踏实感。 “你不是吗?” 席追反问,故意逗他,“变着法地‘偷’我的外套,和我香薰异曲同工。” 闻潮声听见“偷”这个字,强烈的道德感使得他瞬间脸热,“我没偷,那、那本来就是你给我的。” “嗯,没偷,我的东西都可以是你的。” 席追勾着他的气息,贴着他的唇,“连我也是你的。” “唔。” 闻潮声仰着头,任他索取,也任由他给予爱意。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黏黏糊糊的缠吻,还没等气息喘匀就听见了屋外传来的动静。 突——突——突—— 似乎有什么在敲击着木门,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点含糊的语调。 “放我出去!jaaay~!” “……” 闻潮声不确定地分辨着,“是黑老大的声音?” 席追显然更熟悉这拆家的动静,叹笑,“嗯,差点把小家伙忘记了。” 他带着闻潮声走出卧室,路过书房,走到了最边上的一个小房间。 房间门一打开,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就“簌——”地冲了出去。 黑老大绕着楼梯上下的那点空间,娴熟且急速地飞了好几圈,兴奋坏了,“jaaay!出去玩!出去玩!出去玩!” 飞着飞着,还掉了两根小绒羽毛。 席追一声令下,“傻鸟,回来!” 黑老大扑棱着翅膀往回飞,思考了几秒后,才选择停在了闻潮声的肩膀处,“你好,你好。” 闻潮声揉了揉黑老大的小脑袋,“好久不见。” 黑老大摇头晃脑地表达着开心,甚至还凑近,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贴了贴闻潮声的脸颊,“哥哥,想哥哥,喜欢哥哥~” 闻潮声一下子就心软了,“宝宝,我也想你了。” “……” 宝宝? 席追看着一人一鸟的互动,吃味抬手,直接将黑老大从闻潮声的肩膀处扫开,“少卖乖。” “小气鬼~” 黑老大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回来的新词汇,咕噜噜地发出两声抗议,“席追,小气鬼,喝凉水~” “……” 席追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被一只八哥吐槽,无语蹙眉。 闻潮声难得见到爱人吃瘪的样子,嘴角弯了弯,没忍住偷跑一声笑。 席追趁机和他贴得更紧了,争风吃醋,“还笑呢?你帮它还是帮我?嗯?” “怎么还和一只小鸟计较上了?” 闻潮声笑着将视线往小房间里面探,“这是你给小家伙们单独准备的房间吗?” “嗯。” 房间里面布置得像是一个小型树林,还有真实的树枝和鸟窝,除了全自动化的投粮饮水的机器,底下还放着一台全自动的扫地机器人。 黑老大主动飞到了超大型的生态缸边上,叫,“快快,快快!出来玩!” 席追带着闻潮声走了进去,解释,“前几天你住院,我顾不上它们,就让小朝将它们一块关进了小房间。” 八哥的生存能力强,但黑老大太好动了,这房间面积根本不够它折腾。 闻潮声拿起生态缸里的快快,眼中凝上迟来的愧疚,“快快对不起,那天不应该把你单独丢下。” 幸好席追他们及时赶到,不仅救下了他,也找回了快快。 快快早已经熟悉了闻潮声的气味,这会儿正乖乖仰着脖子看着他,似乎是听懂了这声道歉。 席追也用指腹抚摸了一下乌龟壳,“我得感谢它才对,那天下午要不是有快快陪着你,我也没办法这么及时地猜到你在哪里。” 黑老大也飞回到了席追的肩膀上,很高兴地嘟嘟囔囔,“jaaay~” 正是因为有了两只爱宠的陪伴,才能让他们在最煎熬的时刻都能留有最后一丝希望。 对新家的介绍还剩下一个最重要的地方。 席追眸底透出一丝紧张,拉紧闻潮声的手发出邀请,“哥哥,带你去三楼看看?” “嗯?” 两人顺着楼梯走到最顶层。 闻潮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别墅的阁楼布局,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个猜测,没等深想,席追就已经替他打开了阁楼的门。 霎那间,源于七八年前的畅想幻化为现实,完美展现在了闻潮声的眼前。 ——席追,我之前也特别想要一个小阁楼。 ——你想要什么样的? ——面积不需要很大,能用来放我的剧本、我的电脑、我的工作台就够了。 ——但天窗一定要特别大的,白天能晒得进阳光,晚上要能看得到夜空。 ——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嗯,到时候装修完了,我请你来家里暖房做客。 “……” 闻潮声盯着这间完全在自己构想内的阁楼工作室,眼中骤起波澜,“席追,你……” “喜欢吗?” 席追将闻潮声带进了这方天地,“我当初就是看中了这个阁楼,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哪怕那个时候,他们两人已经“分手”快两年了。 可席追联想到了闻潮声曾经关于家的憧憬,还是毅然决然地买下了这套房子。 他们之间隔着异国和误会,忍着时间的磋磨,甚至掺着一度的埋怨和痛苦,但还是抵不住始于年少的那份爱意—— 这些年,不止闻潮声会幻想着有朝一日的重逢。 他会在席追的每一个生日用心准备礼物,祈祷自己有机会能将那些礼物亲手送出去。 而彼时的席追抱着同样的憧憬和渴望,在不为人知的时间里,他一点一点地布置着这个属于他们的家。 那些独属于闻潮声尺码的日用品、属于他们爱宠的小房间、以及这间早就刻上“闻潮声”姓名的阁楼工作室,无一不在证明—— 他爱闻潮声,他一直在等着闻潮声回来。 “……” 闻潮声不说话,蓄着眼泪,安静地环视着一切。 直到他的目光触及了工作台边上的展示架,里面放着两座百花奖的奖杯,底座分别印着两行字: ——第十五届最佳导演,闻潮声。 ——第十八届最佳男演员,席追。 它们带着近乎一致的外观,仿佛天生就属于同一对。 闻潮声心头滚烫,雾气又一次弥漫上了眼眶。 “本来那天见面,想要送给你当复合礼物的。”席追及时从背后拥住了爱人,抵在他的肩头。 “对不起,承诺给你的奖杯迟到了这么多年,我也迟到了这么多年了。” “……” 闻潮声强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他颤抖着伸手,拿起了这两座爱人为他精心保管的奖杯。 被迫错位的人生,似乎在这一刻才彻底回到了正轨。 席追调整姿势,将他面对面地拥入怀中,“哥哥,这回要抓紧了,好吗?” 闻潮声泣不成声,“嗯。” 他抓紧了。 他再也不会放开了。 ----------------------- 作者有话说:席哥也超爱! 乌龟宝宝抓紧了爱情,也要重新抓紧事业了!! --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蓝心] 第80章 在闻潮声的提议下, 席追终于补上了迟到了快三年的暖房仪式。 他没有邀请太多圈内的朋友,一来是考虑到闻潮声内敛的性格、见了太多生人会拘束,二来是因为人多就注定吵闹、怕影响了闻潮声的休息。 综合考虑后, 两人只邀请了简今兆等关系要好的朋友, 以及席追经纪团队的成员。 简今兆到的时候,席追的经纪团队已经在屋内热聊上了。 全场就数助理小朝的声音最嘹亮,“来来来, 这个好彩头就摆在茶几这里!” 第136章 “这么热闹啊?我没来晚吧?” 简今兆笑着将买来的花束递给了闻潮声,“潮声,祝你和席追乔迁大喜。” 闻潮声接过好友的好意,“没来晚,谢谢今兆。” 简今兆远远望见正在客厅里喧闹的众人, 趁着在门口的片刻安静和闻潮声说,“潮声,你过两天有空吗?我想找时间单独约你聊聊。” 面对好友突如其来的邀请,闻潮声虽然疑问, 但还是配合点头,“好的,我有空的。” 电影《烂泥》拍摄结束后,他一时间也没有安排新的工作,最近又都在家里养身体,多得是时间。 话音刚落, 在客厅等不及的席追就寻了过来, 他毫不避讳地搂上了闻潮声的腰,“怎么一直站在门口聊天?” 简今兆瞧见他们两人明目张胆的亲密,揶揄,“我不过就是占用了一两分钟的时间, 瞧把你急的。” “……” 席追也不反驳。 自从两个人复合后,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黏着闻潮声,但凡对方离开视野超过一分钟,他就坐不住了。 闻潮声耳根发烫,将好友送来的花往席追的怀里一塞,“今兆,先进来吧。” “嗯。” 简今兆跟着他们进屋。 席追随口问,“我给俞演连发了两天的邀请消息,但他一直没回,怎么回事?” 闻潮声将冒着热气的迎客茶递给简今兆,不解嘟囔,“俞演没回消息是他的事,你问今兆做什么?” “……” 席追眉梢一挑,突然觉得爱人的迷糊劲挺可爱。 在《烂泥》剧组时,闻潮声工作时的心思都在拍摄上,私下里的心思都在席追的身上,根本没注意到俞演对于简今兆的亲密超出了一般的老板和艺人的范围。 简今兆暗笑,也不说破自己和俞演的关系,“俞演试上了孙导的新电影,这阵子在封闭集训,一周才拿一次手机,估计还没看到。” “孙导的新电影?那俞演可有苦头吃了。” 席追知道孙茂源拍摄时的压力,作为过来人的他略微有点同情进组的俞演,“等下次吧,我再单独请你们。” 简今兆笑了笑,“行。” 叮咚。 刚关上的门又响起了动静。 闻潮声透过电子门的监控,看到了久违且熟悉的面容,眸光一亮,“是逢一。” 席追勾唇,开门迎接发小。 夏逢一没了前两年在海外时的夸张发色,但穿着依旧靓丽时髦。 他直接无视了给自己开门的发小,直奔着闻潮声就抱了上去,“潮声!好久不见!想没想我——” 突如其来的拥抱太过热情,闻潮声的眼镜都差点被撞掉。 他连忙用手托住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又发自真心地回了一个拥抱,“逢一,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边上的席追就迅速扯开了夏逢一,占有欲满满地将爱人拉回自己的怀里,“当医生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动不动对我男朋友搂搂抱抱算怎么回事?” “呵。” 夏逢一对着席追比了个中指,“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秀恩爱。” 席追不否认,“能听出来就好。” 夏逢一嫌弃眯眼,看向闻潮声,“潮声,别怕,你要是被他逼的,那就眨眨眼,我一定想办法解救你。” “……” 闻潮声藏在镜片下的双眼睁大了些,不眨。 夏逢一认命,“好吧,百年好合,婚礼记得让我坐主桌。” 他早已经知道了席追对闻潮声的感情,将发小这些年的不容易看在眼里,刚才是玩笑话,眼下才是真心话。 席追心满意足地勾唇,对发小一点儿不客气,“空着手来的?好意思嘛你。” “谁说的?当然准备了。” 夏逢一将门口的大件礼品袋提了进来,“我的,还有照野的。” 沈照野还在国外忙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席追说,“这还差不多,进来吧。” 夏逢一哼笑,看向了还在玄关处饮茶的简今兆,“简老师,久闻大名,你好,我是席追和潮声的发小,夏逢一。” “你好。” 简今兆和他握手,真心夸奖,“夏医生这张脸,不进圈可惜了。” “是吧?” 夏逢一特别挑衅地看向席追,“当年潮声那部剧要是让我来演,现在就没席追什么事了,对吧?潮声?” 闻潮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 席追代替爱人将迎客茶塞到发小的手里,“快把嘴堵上。” “茶不行,喝酒可以。” “少不了你的。” … 有夏逢一在的场子,就注定不会冷场,加上团队成员也都个顶个的爱玩爱闹。 一行人喝酒聊天,嗨玩到了十一点才结束。 简今兆的生活相对规律,是第一个提出离开的,小朝在内的团队成员们也都陆陆续续结伴离开。 唯有夏逢一醉醺醺地指着客卧,企图留宿,但遭到了席追的无情拒绝。 最后,他也被熟人开车接走了。 闻潮声站在开放式厨房的窗户边,正好可以目送着载着夏逢一的黑色轿车离开。 等到席追从屋外回来后,他才不太放心地问,“为什么不留逢一在家里休息?接他的那个人靠谱吗?” “靠谱的。” 席追对发小醉酒后的习性很了解,“逢一醉酒后第一阶段很安静,第二阶段就会很闹腾,今晚让他留宿在家,只会影响你休息。” 说完,他就将闻潮声圈进了自己的怀里,“哥哥。” 鼻尖抵在颈侧上,温热的气息拂过,偶尔夹带着一个轻柔的吻,缠人得很。 闻潮声往后一缩,“痒。” 席追不依不饶,又趁机吻了吻他的喉结,“哥哥。” “我在呢。” 闻潮声轻笑,哄他,“席追,你喝醉了,我给你泡点蜂蜜水,好不好?” “没醉。” 席追顺势将闻潮声抱在了厨房开放式的大岛台上,拉平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你呢?今晚他们起哄得太厉害了,刚刚不应该让你喝酒的,还得吃药呢。” “没事的。” 闻潮声今晚只喝了两小杯酒,这会儿没什么醉意,“治疗睡眠的药少吃一天也没关系,而且有你陪着我,不会睡不着。” 隔着衣料,席追慢悠悠地摩挲着闻潮声的侧腰,“长肉了。”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寸步不离地陪着、一日三餐地照看着,眼前人的体重总算往上涨了些。 “今早才称得体重,都胖了四五斤了。” 闻潮声明白爱人对自己的付出,软乎乎地捧着他的脸,“席追,谢谢你,辛苦了。” “我们之间不说谢字。” 席追偏头蹭了蹭他温热的掌心,借着那一丝酒劲又黏了上来,“但我可不可以要点奖励?” “唔。” 闻潮声感受到了腰上收紧的力道,气息一颤,“你、你想要什么奖励?” 席追将他的眼镜勾落,鼻尖抵着鼻尖,一点点地耐心引,“哥哥,你亲亲我。” “……” 闻潮声望着近在咫尺的唇,心动地吻了上去,他学着席追平常亲吻的步骤,小心翼翼地描绘着、探索着。 唇齿间溢出淡淡的酒味,随着舌尖荡起的酥麻一路蹿升。 “好了。” 闻潮声的奖励点到为止,害羞地往回躲,但席追并不满足,欺身追了上来。 缠绵的吻开始变得激烈,萦绕在鼻尖的酒味更浓。 闻潮声觉得自己又醉了,被封住的唇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哼声,整个人软绵绵地想要往后倒。 虽然两个人已经复合了,但席追一直顾忌着他的身体情况,同居之后没有过太亲密的行为。 “凉。” 席追及时托住了他的后腰,将爱人抱了起来,“我们回主卧。” 因为身前抱的姿势,两个人几乎密不可分地贴着,短短几步楼梯的颠簸,却足以让彼此的气息乱得一塌糊涂。 进了主卧,门被用力带上。 闻潮声被震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一颤栗,相同的环境引发了身体深处的记忆。 席追感受到了他的细微变化,“冷?” “不是。”闻潮声有些局促地摇头,“是上次、上次有点不舒服……” “……” 席追想起了自己那晚带着负面情绪的发泄,眸底显露自责。 闻潮声察觉到他的眼神变动,连忙解释,“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有点怕。” “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好。” 第137章 席追吻了吻他的唇,以更珍视的姿态寻求同意,“哥哥,我们一起把那些不好的记忆全部覆盖掉,好吗?” 闻潮声对上爱人的眼,终究是没舍得拒绝,“嗯。” …… 密不透光的屋内,空气里堆积着浓郁的暧昧气息。 半睡半醒的闻潮声将自己蜷缩在了被子里,企图用这临时搭建的“龟壳”抵抗随时有可能到来的过分缠绵。 过了一会儿,被子的一角被掀开。 罪魁祸首凑近,难得讨乖,“哥哥?” 闻潮声很少会有发脾气的时候,现在勉强算是一次,“闭嘴。” 他软绵绵地抬着手,胡乱地推开席追凑上来的脸,哑透的嗓音含着一丝委屈,“……不想和你说话。” “我错了,理理我。” 席追失笑认栽,“真的很克制了,没有闹你很多次。” 相比起那空置的六年,这两个晚上的占比实在算不上“很多次”。 闻潮声听见这话,越发往被子里面缩了缩,还是不想讲话。 席追只好改了话题,搬出救兵,“我刚看见今兆给你发的微信了,他要约你见面,说有事想找你聊。” 两个人的手机密码是一致的,甚至输入了彼此的指纹和人脸识别。 他们早已经没有了秘密,也给足了对方随时查看的安全感和信任度。 闻潮声这才想起来,简今兆在暖房家宴那天是提过一嘴,看在好友的面子上,他勉强探出脑袋,眼皮却累得直耷拉。 “……” 席追含笑对上他发困的视线,“要见吗?我帮你回他?” 闻潮声忍着不可言说的酸胀,忙不迭地点头,“嗯。” 见面总好过待在家里,免得还要被眼前人缠绵不休。 席追看破不说破,快速替爱人回了消息。 趁着闻潮声还没反应过来,他扯着被子的一角躺了回去,求和,“哥哥,别生气了。” 闻潮声很警惕,“你别闹。” “知道,不闹。” “你少骗人,明明就……” 没出口的拒绝变了调。 屋外明月高悬,引着又一轮潮涨潮落。 … 和简今兆的见面时间定在第二天的中午。 席追说什么都不放心闻潮声一个人出门,硬是陪同着一块到了约定的咖啡馆包厢。 闻潮声一进入包厢,就对上了好友暗含了然的视线,“要是没记错,我好像只约了潮声一个人吧?另外一位算怎么回事啊?最近存在感是不是太强了些?” “……” 闻潮声脸红不吭声。 存在感极强的席追倒是显得很淡定,主动让出了两人谈话的空间,“你们聊你们的,我先去趟洗手间。” 简今兆看着席追出了包厢,又看向闻潮声打趣,“席追最近没通告啊?前些年,他在圈里可是出了名的进组劳模。” “他最近休假,陪、陪着我呢。” 闻潮声想起前两日的不可言说,很心虚地转移了话题,“网上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鲸影没受什么影响吧?” “……” 简今兆饮了一口咖啡,没有拆穿好友的羞涩。 他简单提及了那场网络舆论的后续发展,这才说起正经事,“潮声,我今天找你有正事。” 闻潮声微微颔首,等待着好友的下文。 简今兆将桌角的策划书递了过去,“你有空的话,看看这文件?” 闻潮声推了一下黑框眼镜,接过,“这是什么?” “潮声,我想我们的合作不应该止于《烂泥》这部电影,在我心里,你是一位很优秀的编剧,更是一位很出色的导演。” 简今兆毫不吝啬对好友的夸奖,带着十足地诚意开了口,“潮声,我想邀请你加入鲸影。” “……” 闻潮声一怔。 下一秒,简今兆就向他投来了更为明确的橄榄枝,“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建立个人工作室,再以合作形式参与进鲸影未来将启动的所有项目,我很欢迎。” ----------------------- 作者有话说:乌龟宝宝的事业也要重新运转咯!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 第81章 鲸影公司一直有关于新生代导演培训的长期计划, 未来更是打算将剧本收揽、项目投资以及影视拍摄一体化,所以,简今兆需要像闻潮声这样优秀的年轻导演作为领头人。 闻潮声可以组建自己的导演工作室、自行招揽工作室的成员, 保留作为导演最大的权力。而工作室成立后, 和鲸影的深度合作主要负责两个方向的内容。 第一板块,是以闻潮声为中心,进行剧本原创、改编润色、前期筹备、中期拍摄, 乃至后期剪辑等一体化的影视流程。 第二板块,以闻潮声为首,负责筛选已经创作好的优秀剧本、培养新人导演。 在所有项目运行的过程中,无论是从人脉、金钱还是宣传,鲸影会给予最大程度的辅助支持, 至于事成之后的盈亏,也会按照合适的比例进行划分。 面对好友带着最大诚意的邀约,闻潮声心动了。 当年被迫半路搁置的工作室,一直都是存在他内心深处的遗憾, 既然能够重新开始,他自然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声影工作室。 闻潮声看着简今兆发来的工作室注册证明,心尖凝上一丝久违的激动。 他扭头看向正在厨房岛台上切水果的席追,主动走了上去,“席追,你看——” “嗯?” 席追切下一小块苹果投喂给了边上碎嘴子等吃的黑老大, 立刻看向了闻潮声, “怎么了?” 闻潮声和他分享刚刚到手的电子版图片,“工作室的营业执照下来了。” 工作室的logo还是闻潮声亲自设计的。 一朵潮浪托着一只小鲸鱼,让人一看就知道和鲸影是合作关系。 席追感知着爱人的愉悦,笑着将一块苹果递给他, “恭喜我家闻导,来,奖励一块苹果。” 闻潮声接受投喂,目光又落回了新出炉的营业执照上,“唔。” 席追盯着他沾着水光香气的唇,“甜吗?” 闻潮声满脑子还想着工作室的事,含糊应话,“嗯。” 席追也不怪他的“敷衍”,眸光往下一落,嘴角的笑意霎时收了收,“闻潮声,你又不穿拖鞋乱跑?” “……” 闻潮声被这声严肃拽回了注意力,垂眸一看。 刚刚确实太激动,他从沙发上光着脚就跑过来了。 闻潮声心虚抿唇,“就几步路而已,没事的。” “等着凉了头疼了,你再说有事就晚了。” 席追干脆利落地将他搂抱到身前,还不忘拿着果盘,往沙发走,“不穿袜子就算了,下回再不穿拖鞋光脚踩地,看我怎么收拾你。” 黑老大已经吃完了苹果块,但嘴馋还想要。 于是,它飞到了席追的肩膀上助阵,“对!对!收拾哥哥!收拾哥哥!” “……” 闻潮声虚晃地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坏鸟。” 席追将爱人带回到沙发上,又丢给黑老大一块苹果。 闻潮声不忘给茶几上趴着的快快也喂了一小块,这才说,“今兆说,虽然工作室入驻在鲸影的七楼,但算是独立运营的部门,招人的事情让我自己看着来。” “我初步想了想,核心的团队成员至少得五到六名。” “嗯。” 席追拿毯子盖住爱人的双腿,又乐此不彼地给他喂水果,补充维生素,“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席追……” 闻潮声眉心晃过一丝犹豫,似乎是在寻求他的认同,“你说,我现在再去找漾姐、孙选还有廖奇,他们会愿意继续和我一起共事吗?” 当年,闻潮声不止搁浅了自己的事业,同样辜负了朋友们的信任和期待。 回国这么久,他一直想要找机会再和大家见个面,只可惜,他找不到合适的相聚理由,也缺乏了见面的足够勇气。 “潮声。” “嗯?” “人和人之间是需要沟通的,你不去问就永远不会有答案。” 席追抚住爱人的后颈,坚定地给予支持,“一切都重新开始了,你不能再被过去的错误束缚住。” “即便大家都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事业,不能再和你一起共事,至少能借助这次机会重新恢复联系,与你而言也是好事,对吗?” “嗯。” 闻潮声仅剩的那点纠结消失,挺起身子轻笑,“席追老师,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第138章 席追挑眉,凑近吻了吻他的唇,“谢谢闻导认可,来,再吃一块苹果。” “好。” … 半个月后。 车子停在了望海大酒店的门口。 闻潮声解开安全带,略带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 席追看穿他的情绪,“别紧张,能走到碰面这一步,就代表大家的想法是一致的。” “我知道。” 前段时间时间,闻潮声重新联系上了林漾等人,现实远他比预想中得更加顺利—— 曾经合作的伙伴们听说他要重开工作室,纷纷投了赞成票。 一行人在线上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并且在简今兆的提议下,约定了在今天见面详谈。 “我就不上去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虽然席追和林漾等人也认识,但今天这场聚会毕竟关系到闻潮声的个人事业,他还是很有分寸地留出了空间。 闻潮声颔首,想了想,又提前打报告,“席追,我和大家好久没见了,今晚估计得喝点酒。” 席追拢住他的手,“醉了也没关系,不要乱跑,我会来接你。” “好,那我上去了。” “……” 席追目送着闻潮声进了酒店大门。 自从两人同居后,几乎形影不离地黏在了一起。 想到闻潮声这一上楼至少得三四个小时,席追就有点隐形焦虑。 他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干脆驶入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一不做二不休地等在了车内。 …… 砰。 许久未见的孙选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同样熟悉的廖奇。 双方视线相对,提早等在包厢内的闻潮声还是难掩紧张,起身迎接,“孙……” 酝酿许久的开场白来不及出口,孙选就直冲着抱了上来。 “潮声!你小子!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呢!今天总算逮到你了!” “……” 闻潮声一愣。 廖奇慢半拍地走上前来,顺势也揽住昔日同窗的肩膀,叹了口气,“当初出了这么大事,你怎么连我们都瞒着!真他妈不够意思!” 几年不见,孙选的外貌上没什么大变化,反倒是廖奇多了点啤酒肚。 工作室解散后,他们两人还是成了事业搭子,合力组建了一支摄像团队,一直在接了商业广告、影视小剧组之类的小活。 前段时间,他们通过网络舆论才得知了当年的真相,想要联系闻潮声又怕贸然打扰,正犹豫着呢,后者居然就主动发来了问候。 一听说对方要重新组建工作室,两人一合计,立刻拍着大腿响应了! 闻潮声看着左右夹击的朋友们,最初预想的那点局促不翼而飞,“当年的事情是我做得欠考虑,也一直没给你们好好道个歉。” “少讲这些客套话。” 孙选知道闻潮声这些年不容易,一点儿没怪罪他的意思,“哥们,我以后还得跟着你吃香喝辣!话说我都好久没喊了:我们闻导牛逼!” 廖奇一如既往地乐呵呵应和,“牛逼!” 闻潮声被他们逗得脸热,年少时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没等三人多聊上几句,包厢门口就又响起了一道笑吟吟的声音: “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嚷嚷了,年纪上去了,怎么性格一点儿没变啊。” 林漾踩着高跟走了进来,原本的长发剪短了一些,刚过肩,看上去更干练了。 她才从上一家影视公司辞职,正是空窗期内,结果就收到了闻潮声的邀约,也是没多考虑就答应了。 孙选捧她,“哟,我们漾姐看着没变啊,永远十八。” 林漾很配合地点头,“这话我爱听。” 闻潮声喊,“漾姐。” “欸,潮声,不多说了——” 林漾走上前来,如同姐姐般给了他一个短暂却暖心的拥抱,“辛苦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未来还长远着呢,我们四个能重新聚在一起也算缘分,以后一起好好干,把这些年落下的全部补回来!” “肯定的!跟着我们闻导拿遍全国电影节奖项!” “嚯,潮声还没开口呢,你这口气比你啤酒肚还大。” “你滚。” “……” 闻潮声听见这些记忆中熟悉的插科打诨,弯了嘴角。 那埋在心底的有关于事业上的最后一个遗憾,终于顺利抹平了。 … 除了林漾等老熟人的加入,闻潮声还给工作室招了三名成员,加上简今兆和他的合伙人季嘉,一群人聚在包厢内,算是正式认识了。 搁置已久的事业总算顺利起航,向来克制的闻潮声难得在饭桌上多喝了些,酒过三巡,早已喝醉的他又坐在了包厢角落的沙发上,一副谁叫都不理的待机姿态。 孙选和廖奇已经喝蒙了,这会儿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划拳。 “哎,潮声这酒量,真是一点儿没长进。” 林漾还保持着清醒,在送走另外三名新员工后,她才问,“简总,你知道潮声住在哪里吗?他现在这样子,得找个人送回去才行。” 坐在主位的简今兆倒是不担心,淡定拿出手机,“放心,有人会接他回去。” “……” 是“接”,不是“送”,意义明确。 林漾是个聪明人,和简今兆在《花月》剧组也算有过交情,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了然。 不到五分钟,一道修长的身影就闯入了包厢。 孙选对上许久不见的席追,连忙甩了甩有些发懵的脑袋,“我去,席追,你怎么也来了?” 简今兆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同样面露惊讶,“你这来得也太快了。” “就在楼下等着。” 席追简单解释,第一时间就将注意力落在了闻潮声的身上。 他快步靠近,面对面地蹲下,“潮声?” “……” 闻潮声并不清明的眸光颤了颤,反应迟缓了好几拍。 他伸手摸了摸席追的脸,确认了对方是真实存在的,这才一字一点头,“席追,你好,晚上好。” 经典的醉酒开场白。 席追明知道他醉得一塌糊涂,但还是耐心回答,“嗯,晚上好。” 闻潮声早已经屏蔽了包厢里的其他人,满心满眼只有席追,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我没有乱跑。” 醉酒后的鼻音软乎乎,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 席追揉了一下他的后颈,低声夸奖,“对,你很乖,我带你回家。” 因为顾及到包厢里的其他人,他稍微留了点分寸,没有直接抱起闻潮声,而是将半牵半搂地将人从沙发上带了起来。 “唔。” 闻潮声实在是醉得不轻,手脚都没什么力气,只是很信任地倚靠在了爱人的怀中。 席追转身对上周围的几道眼神,淡然表态,“漾姐,孙选、廖奇,好久不见,但今晚实在不方便——” “等下次有空,我和潮声单独请你们一顿。” “啊?” 孙选打了个酒嗝,有些发懵,“哦哦,没事。” 廖奇比他还愣,只点头。 林漾心知肚明,“行,以后见面机会多得是,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席追颔首。 简今兆跟着起身,很有防范意识,“我送你们下去吧,免得有狗仔蹲点。” 娱乐圈铁律,三个人被偷拍也好过两个人单独被拍。 席追倒是不怕这些,但也没拒绝这份好意,“行。” 三人前脚离开包厢,孙选后脚就狂拍廖奇的肩膀,“我去!老廖,你看见没?” 廖奇持续点头,“看见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感觉脑容量都快爆炸了,“不是?这什么情况啊?我知道席追和潮声关系好,但他们俩怎么好成这样了?” 廖奇醉到有点大舌头,“不、不知道啊?好哥们也不这么相处吧?” 林漾一脸无语地看着俩直男,“就你们俩这眼力劲,怪不得能从大学单身到现在。” “啊?” 林漾喝了一口果汁,干脆点破,“人家摆明了是一对,能不好吗?” “……” “……” 在长达好几秒的沉默后,桌上的两人异口同声地爆发出震惊结论: “什么?!” “他俩是一对?!” … 闻潮声喝得再醉也不闹腾,在车椅上乖乖睡了一路,直到车子驶入别墅区,他才有了转醒的迹象。 席追将车子停入自家车库,一偏头,就对上了闻潮声沾着醉意的双眼。 第139章 车内光线昏暗,给他的侧脸平添了几分静谧的柔和,乖巧得有些勾人。 席追心动俯身,“哥哥,我们到家了。” 他解开闻潮声的安全带,又调整座椅角度,“困不困?我抱你回屋里睡觉,好不好?” “……” 闻潮声摇头。 在车上睡了快四十分钟,他这会儿的精力稍有恢复。 闻潮声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特别主动地就勾住了席追的臂膀,痴痴地笑了两声,“席追。” 席追跟着笑,搂住他的后背,“嗯?做什么?” 闻潮声借着醉意开始大胆撩拨,“你真好看。” 说着,他还妄图越过车内中央栏,想要往主驾位置上挤。 席追连忙将车椅挪移到最后,腾出更为宽敞的空间,又调整姿势将他面对面抱坐在了大腿上,“怎么一喝醉酒就不安分?和谁学的?” 闻潮声也不回答。 只是再次捧着爱人的脸,趁醉表白,“席追,我、我好爱你。” 席追听得心头发烫,抵住他的额头回应,“我知道,我也爱你,我爱你,特别爱你。” “……” 闻潮声软乎乎地笑着,甘愿沉溺在这场爱意里。 他忍不住和爱人分享此刻高涨的好心情,“我今天,特别开心,原来大家都还在我身边,太好了。” 席追一点儿都不敷衍地哄他,“嗯,以后还会更好,你工作室的规模会越来越大,你会拥有更多属于自己的导演作品,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 闻潮声点头,主动亲了一下席追。 亲完一下,他还觉得不够,又亲了一下。 湿湿软软的吻,夹带着一丝甜味的酒气,席追被挑得呼吸发烫,将他搂紧在身前,“哥哥,还在车里呢,不准这么闹下去了。” 闻潮声只听了一半,还以为席追是在拒绝他的示爱,哼唧,“为什么不准?” 说着,他就将手贴进了衣料内,摩挲着那条经年的旧疤。 闻潮声的手总是偏凉,但席追体热,暧昧的温差击得两个人都乱了一秒的呼吸。 席追拿醉酒的闻潮声一点儿没办法都没有,吮咬着他的唇,“你说为什么?嗯?” 或许是复合后的席追给足了安全感,喝醉了的闻潮声甚至比以前还要大胆,“可我就想要你亲我。” 席追克制着呼吸,忍着冲动,揉搓着闻潮声后颈的力道却加重了些,将他往身前压了压。 “……那你求求我。” “求?” “对。” 醉了酒的闻潮声是隐藏版的盲盒。 席追根本没打算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使劲逗他,“求求我,我就亲你。” “……” 闻潮声眉心微蹙,显然在思考该怎么做。 过了好一会儿,他脑子里才冒出一句以往从来没有尝试过的称呼,“哥哥?求求你。” “……” 席追的气息陡然发重,偏偏不知足,“再喊一下。” 闻潮声感知到这句话觉得有用,眸光里沾着动情的笑。 于是,他又贴着爱人的耳畔,无师自通地追加了一句,“老公。” ----------------------- 作者有话说:是谁爽翻了我不说[墨镜]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啵啵! 第82章 盛夏的夜色透进阁楼天窗, 伴随着屋外时不时响起的蝉鸣。 早已经洗漱过的闻潮声正坐在工作台前,全神贯注地审阅着电脑界面上的新剧本。 叩叩,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 席追就拿着温水和睡前药片走了进来, “哥哥,十点了,该休息了。” 闻潮声迅速地瞥了一眼进屋的爱人, 闷声推脱,“你、你先睡吧,我还不困,我要把这一节的剧本内容看完再睡。” 席追看穿他一闪而过的心虚,将水杯和药片撂在工作台上, “是吗?” “嗯。” 闻潮声没什么撒谎的天赋,只能赶紧转移话题,“《镰刀》这剧本是鲸影明年的重点项目,今兆让我帮忙在剧本质量上把把关。” 席追眉梢微挑, 俯身凑近,“我看看。” 他看似弯腰对着电脑屏幕,实际上却是贴着闻潮声,“哥哥,明年的重点项目,你现在就急上了?太努力了吧?” “……” 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散在耳畔, 荡起一阵暧昧酥麻。 闻潮声连忙蹬着椅子往后一撤, 说出口的话都结巴了,“你快点、快点先下楼睡吧!我忙完就回卧室了,真的!” 席追眼疾手快地抓住转椅的两侧扶手,连人带椅扯回到了自己的身前, “还骗人呢?” “闻潮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脸皮薄?自从上周末晚回家在车库里……” “你快闭嘴!” 闻潮声急得连忙堵住席追的嘴巴,耳根子连着脖颈瞬间烧红,“别提了。” 上周六,他在工作室的开工酒桌上趁兴醉酒,后面仗着酒性对着席追大胆妄为地撩拨,结果就是—— 两个人连家门都没进去,就在车里一度失控。 第二天醒来,闻潮声原本只残留了一点儿零碎的记忆,但食髓知味的席追偏偏要拉着他实地复盘。 这下子好,身体比脑子更诚实,让他到现在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因为实在是羞耻过头,闻潮声每晚都要想办法拖延睡觉时间,要不然就是裹着被子闷头装睡。 接连五天,闻潮声都不敢再去自家的地下车库,甚至就连席追常开的那辆黑色迈巴赫都避而远之。 席追就猜到爱人在害羞,趁着吻了吻他的掌心。 闻潮声呼吸一急,“你……” 下一秒,席追就单手将他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另外一只手还不忘去拿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闻潮声怕掉下去,只能搂紧爱人,“干嘛啊?” 席追往后走了进步,将人带到了后面的沙发小床上,“你不想睡觉也可以。” 说着,他就以背后抱的姿势拥住了闻潮声,“那就坐这儿,我陪着你工作到结束。” 闻潮声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又偏头看向身后的席追,嘟囔抗议,“你这样我怎么看剧本啊?会分心的。” “不会。” 席追心甘情愿地充当爱人的靠背,干脆将下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我比黑老大安静多了,绝对不会吵到你。” 闻潮声一时也没了审阅剧本的心思,拍了拍席追搭在腰上的手,暗笑他的黏人,“要不,还是让茴姐再给你接点通告吧?感觉你整天闲在家里没事干了。” 自从公益广告的拍摄结束后,席追就进入了休假模式,到现在都在家里休息快小半年了。 “啧。” 席追一听见闻潮声“赶人”的话,不满地含咬住他的耳垂,“闻潮声,你有没有良心?是谁每天好吃好喝喂着你?按时按点地监督你吃药?又是谁每晚上卖力伺候你?嗯?” 闻潮声被他后半句的荤话吓得瞪大眼睛,害羞地眨眼的频率都快了,“你、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冒?” “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席追理直气壮,继续自己的控诉,“这才同居多久?你就不让我黏着了?就想把我往外赶了?有你这样的吗?啊?” 闻潮声拿他没办法,软声解释,“……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你成天围着我转会无聊。” 席追当然不会误会爱人讲这话的初衷,却还是逮住机会就逗他,“闻导,你小心我找媒体曝光你的‘渣男’行径。” 闻潮声也不怕他,反驳,“我看你是想方设法想要公开我们俩的恋情。” “是又怎么样?” 席追顺嘴就应下了,“我本来就想要公开,是你拦着不让的。” 之前常鸣在网上引导着闹出那些舆论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公开恋情的准备,只可惜,对方来不及爆料就自食恶果了。 “……” 闻潮声眸底晃过一丝波澜,他怕再和席追之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于是立刻将电脑搁在了一边。 “席追。” 闻潮声调整姿势和爱人面对面,“我之所以拦着你现在就公开,只是因为《烂泥》还没上映。” 作为电影的导演,闻潮声势必得为了大局考虑,“我们俩都是电影的核心主创,特别是你,知名度高,本来就容易引起广泛讨论。” “如果现在就公开了我们两个人的恋情,我担心在电影上映期间,会有好事网友把‘重点’偏向在我们的感情关系上,而非电影本身。” 第140章 那就本末倒置了。 虽然常鸣引起的风波已经过去,但依旧会有小部分的网友带着审视的眼光,关注着闻潮声之后的一举一动。 “我是导演,我得对你们两位主演、对今兆这位投资人、对剧组其他工作人员负责!” 一部电影的诞生,凝聚了众多人的心血。 闻潮声依旧是那个对着自己导演身份有着有极高要求的人,“我不能再因为私人的感情而影响到电影,哪怕只有一点儿也不行。” 席追哪里会不明白闻潮声的考量? 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好事吃瓜者,更不缺竞争的同行。 如果他们的恋情选择在电影上映前就公开,势必会引起一系列的议论。 但凡被同行对家操控着出现负面向的舆论,势必会影响一部分观众对电影的看法。 如今,电影《烂泥》已经在马不停蹄的后期制作中了,鲸影那边的计划是争取今年内上线,这段时间正在申请过审龙标。 闻潮声揽住席追的臂膀,真心许诺,“等到电影上映结束后,你想要公开恋情,我会陪着你一起公开,好吗?” 闻潮声知道明白恋人之间的安全感是相互给予的。 他在收获席追爱意的同时,想要给予对方足够的安全感。 席追应声,“好,我都听你的。” 闻潮声微微勾唇,低声透露,“说实话,如果我们现在就公开的话,万一有营销号怀疑我们之间有人走后门,我真会有一点儿心虚。” 毕竟,两人重逢的第一晚,确实有点“走后门进组”的意味。 席追被爱人的脑回路逗笑,温柔抚拍着他的后背,“哥哥,别有压力,我知道你的性格,也尊重你的选择。” “哪怕你一直想要保密,我也可以依你,无论恋情公不公开,那都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本来想着将你藏起来,只需要单方面公开自己已经有了稳定的交往对象。” 席追不在意媒体的议论和猜测,只要给真心支持他的粉丝一个交代、一个坦诚,那就足够了。 闻潮声感受到了爱人的体贴,心中动容。 趁着这个机会,他干脆全部说开,“席追,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说。” 席追回答,“嗯?你说。” 闻潮声认真讲,“席追,你是一位很棒的恋人,但你更是一位很优秀的演员。” 他揽住爱人的臂膀,请求,“你不要就这么停下等我,这一次换我努力追上你,好不好?” 网上有句话说得好,对的人,是会站着彼此的前途里。 闻潮声不愿意席追为了他“牺牲”事业,他希望席追能在演员这条道路上继续发光发热,未来能够演绎出更多好的作品。 “好。” 席追知道闻潮声讲这番话的缘由,安抚他,“你别担心我,我现在手头还有电影存货,不会影响之后的曝光。” 前些年,席追确实一直在无缝进组。 如今这小半年的长假,除了想要陪着闻潮声养好身体,他也想趁机给自己松松绑。 席追说,“如果之后能遇到合适的剧本,我还是会接的。闻导这么优秀,肯定没个三五年就能追上我了,我可不能放松警惕。” 闻潮声确认了爱人的想法,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嗯,那就好。” 席追瞥了一眼电脑桌面,“快十点半了,真的还要继续看剧本吗?哥哥,我没你睡不着。” 最后半句话,难得露出一点儿不为外人知晓的撒娇。 闻潮声很容易心软,“好吧,还是下楼休息吧——” 他侧身将电脑合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暗戳戳地提醒,“但你今晚不准乱来。” 席追搂紧他,“你说点好听的,我就答应你。” 闻潮声知道他想要听什么,不等出口就红了脸,压根不上当,“不说,说了你就更要乱来了。” “……” 席追叹笑了一声,有点小遗憾。果然,酒醒后的闻潮声就没那么好骗了。 他蹭了蹭爱人带着沐浴香气的脖颈,勉为其难地松口,“行吧,你把药吃了,我们就好好休息。” … 一个月后,席追终于结束了自己大半年的休假,应下了一熟人导演的客串邀约。 电影剧组就在隔壁苏市,预计拍摄一周左右的戏份。 衣帽间里,席追将收拾好的小行李箱丢在一边,眉心隐隐缀着焦虑。 他将闻潮声拉近自己的怀里,再三询问,“你真想好了,不和我一块去剧组?” 自从两人复合同居后,就没有超过一天以上的分离。 如今乍一分别,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就萦绕在了席追的心头,随着时间的推近,越聚越浓。 闻潮声早已经考虑清楚,“狠心”点头,“不去。” “你只是去客串一周,我跟着过去多少有点奇怪,而且工作室下周要开项目会议,我身为负责人不能缺席。” “……” 席追绞着眉头叹了口气,直接把坏心情写在了脸上。 闻潮声捧着爱人的冷脸,很刻意地转移话题,“席追,你现在这样,感觉很像小时候在闹脾气。” 席追拢住他的手腕,“我小时候哪有在你面前闹过脾气?” “怎么没有?” 闻潮声记忆深刻,“当初那个胖小孩欺负我的时候,你就是摆着这么一张冷脸把他揍倒在地的,可帅了。” 席追哼笑,“夸我帅也没用,别想着转移话题。” 他又一次将脑袋埋进了爱人的颈窝,像是怎么吸嗅都不知足,“闻潮声,我要外出工作一周,整整一周!怎么就没见你舍不得?” 闻潮声低声说,“上次我复查的时候,白睿就提醒过我们俩——” “我们一直形影不离地相处下去,但凡要分开,就会出现一定程度上的分离焦虑,但这是我们必须得克服的问题。”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们总有暂时分开的时候,或因为工作,或因为其他。 万事开头难,但总得开这个头。 好在两地离得近,掐头去尾也就五六天的分别,分开难受,却能熬得住。 席追抱紧他,“我知道,我只是不放心你。” 闻潮声任由这个拥抱温存了一会儿,这才微微扯开距离,“我保证,一日三餐按时吃饭打卡,只要出门随时定位报备行程,每晚临睡前必通语音电话。” 席追吻了吻他的唇,再三叮嘱,“有事必须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准再出现之前那种情况。” 闻潮声知道自己的“前科”有多吓人,点头,“知道了,我不会再一声不吭地离开你了。” 他主动吻了一下爱人的薄唇,“我会和快快、黑老大一起在家里等你,席追,工作顺利。” 席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怀中人的安抚,抓紧最后的时间加深了整个充满爱意的、属于临行前的缠绵亲吻。 海市和苏市离得近,席追团队直接开车前往。 下午三点刚过,闻潮声看着扬长而去的黑色车辆,茫然若失地攥了一下衣服,内心强行压制了许久的不舍才涌了出来。 他就这么傻傻地站在了别墅门口,一时间大脑空白,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滋滋滋。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震动。 闻潮声回神一看,发现是席追打来的电话,连忙接通,“喂?席追,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吗?” “有啊,把你落在家里了。” “……” 闻潮声哽咽了一下,说不出话。 戒断没那么容易。 特别是在他们有过长达六年的分离后。 席追有分离焦虑,而备受爱人照顾的闻潮声只会更舍不得。 席追感知到了这一沉默里,就猜到爱人之前是在佯装轻松,提议,“电话就先开着吧,你回屋了吗?别还在家门口傻站着。” 闻潮声经他提醒,游离的思绪才渐渐回笼。 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不忘时时报备,“我现在要去阁楼看剧本了。” “把快快和黑老大也带上去,让两个小家伙陪你一起。”席追叮嘱,“电话也不要挂断,我陪着你。” “好。” 闻潮声深呼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挪回到剧本审阅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的电话一直保持着接通,时不时地就要聊上几句,也算间接缓冲了刚分离的那点沉重和焦虑。 直到太阳落山,夜色笼罩。 席追抵达了剧组酒店,“哥哥,我到了,待会儿得和林导吃个晚饭,碰个面。” 第141章 闻潮声依依不舍,但也留着成年人该有的理智和分寸,“那先挂电话吧,你别耽误正事。” “最多两小时,我晚上回房间就给你打电话,好吗?” “嗯。” 长时间的通讯终于挂断,闻潮声攥了攥有些发烫的手机。 还没等他陷入新一轮离别的孤独中,沉寂已久的《烂泥》主创大群就突然冒出了新消息。 近期一直在为了电影过审而忙碌的统筹艾特了全体主创,兴高采烈地宣布: “各位老师,我们的电影已经顺利拿下龙标了!按照投资方的要求,初步决定抢占今年的国庆档市场!” ----------------------- 作者有话说:新电影要上啦!小情侣黏黏糊糊搞分离戒断!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橙心] -- 第83章 电影《烂泥》最终定档在了九月三十号。 作为鲸影成立后投资的第一部电影, 简今兆和公司高层都很看重《烂泥》上映后的成绩。 要知道,国庆档的电影市场历年厮杀强劲,为了给电影更好的宣传造势, 在一致的商讨后—— 鲸影决定提前举办电影的首映会, 并且邀请了大量的圈内媒体、影评人参加观看。 时间一晃就到了九月底。 作为电影的主演之一,席追自然是要盛装出席的,造型团队早早就已经上了门。 闻潮声一来社恐、二来不想打扰爱人的妆造准备, 于是独自躲在了客卧里,这会儿拿着手机在浏览微博界面。 一周前,国庆档上映的几部电影同步开启了预售。 即便有监制简今兆、主演席追作为宣传噱头,但《烂泥》的预售成绩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目前和其他三部的电影票房胶着, 暂时难分胜负。 虽然还没上映,但网上已经有了唱衰的评论: “导演闻潮声已经六七年没拍电影了,而且从文艺风直接转型到商业悬疑,感觉十有八/九会扑!” “是啊, 简今兆监制有什么用?又不是他出演,席追倒是演技不错,但另外一个主演是纯新人,感觉是鲸影看脸走后门硬塞的。” “谁还记得年初那波热搜舆论啊,总感觉闻潮声是靠家世背景硬生生捧出来的废物导演,没什么真本事, 好怕踩雷。” “编剧导演都是闻潮声, 要是电影扑了,肯定他的问题最大。” “预告看着不错啊,但就怕雷声大雨点儿小,到时候端上来又是一盘大乱炖。” “今晚七点半的首映, 我买票了,等首映结束就能知道这电影到底是盛宴还是厕所了。” “……” 闻潮声不断刷新着#电影烂泥#话题下的实时评论,心弦越绷越紧。 忽然间,掌心一空,有人抽走了他的手机。 “闻潮声。” “啊?” 闻潮声慢半拍地对上了席追的身影,凝固的眸光微晃。 他看惯了爱人居家时的素颜状态,如今久违地看见对方盛装打扮,顿时就被那张星味十足的俊脸给冲击到了。 闻潮声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席追,你弄好了吗?” “嗯,一进屋就看你低着脑袋刷手机——” 席追看了一眼他手机屏幕上,了然,“哥哥,我不是都说了,电影还没上映,别太在意网友的评论。” 闻潮声抿了抿唇,口是心非,“我没太在意,就、就随便看看。” 席追直接将手机屏幕关闭,塞进自己的口袋代为保管,“今晚首映会结束之前,手机就先放在我这里,省得网友们的评论搅得你心神不宁。” “我……” 闻潮声站了起来,欲言又止。 在爱人洞察一切的注视下,他终究还是实话实说,“好吧,我是很紧张。” 商业性质的电影不似以往的文艺片,那是百分百要追求票房利益的。 闻潮声已经太久没有经历过电影市场的考验了,“席追,万一电影播出后评价不好,我怕会连累到你和今兆……” 席追当机立断地制止,“闻潮声!” “……” 闻潮声神情一顿。 席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严肃了些,连忙将爱人揽到怀里安抚,“哥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又一个人担着压力。” “一部电影的质量好坏,编剧和导演绝不是唯二的因素。” 演员们的演技发挥,制片方的宣发节奏,竞争市场的同期流量,实际上都会影响到一部电影的最终票房。 “你自己说过,一部电影凝聚了很多人的心血,那么上映后的成绩也应该是由团体一并接收。” 入行这么多年,席追对于电影上映时的票房竞争早已经看淡,他在一点点地引导闻潮声放下负担。 “哥哥,你写出了《烂泥》,带着剧组百分百地完成了这个作品,你的编导任务已经完成了,而且还做得很好。” “我不希望你把所有压力都抗在自己身上,你明白了吗?” 闻潮声感受到席追身上传来的熟悉气息,微微心安,“我明白。” 他顿了顿,低声吐露不敢对外说的话,“其实我觉得《烂泥》的成片节奏很好,上映后的口碑能发酵起来,之后的成绩不会差的。” “嗯,这不就对了?”席追笑着鼓励,“我们闻导得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 “毕竟当初年纪轻轻就入围柏林电影节最佳导演提名,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同行了,今兆没拿你这个成绩当宣传点,实在是可惜。” 闻潮声脸热,“你别替我说大话。” 席追揉了揉他的卷毛,“是事实,不是大话。” 闻潮声瞥见他西装外套上的袖扣,眸光一亮,“这对袖扣……” 席追接话,“就是你送我的那对生日礼物,今天这场合正合适。” “嗯,那我们现在就要出发去现场了吗?还不到四点吧?” 闻潮声欣赏着爱人这张帅脸,随口说,“你让造型团队来得太早了。” “不早。” 席追拢住他的手腕,“除了我,你也得做个造型。” 闻潮声的社恐熟悉立刻发作,下意识地往后躲,“我不要!” 席追不给他藏的机会,“哥哥,首映会结束后还有观众、媒体的采访环节,你难道想要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就上台?” “……” 闻潮声一噎,“不可以吗?” 席追又气又好笑,“不可以。” 他带着闻潮声从客卧往外走,边走边吩咐自己的造型团队,“露西,按照我之前说的来。” 造型团队的负责人早就看出了席追和闻潮声的关系,比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保证给我们闻导还原美貌。” 话音刚落,席追就已经勾下了闻潮声的黑框眼镜。 “……” 平日里“伪装”之一的武器被夺走,闻潮声立刻抬手挡住了自己的小半张脸,慌张,“席追,你干嘛?” 席追夸他,“别戴了,露出眼睛好看。” 露西第一次近距离看清闻潮声的长相,实在是有点惊讶,“我天,闻导,原来你眼睛那么好看,为什么要遮住?” “要是把额前碎发修短一点儿,啧啧,我都不敢想象,多少人爱吃你这一挂的长相。” 日系少年感的圆脸,配上天然卷的栗棕发色,容易给人一种干净纯粹的软感。 露西和席追认识挺多年,讲话向来没顾忌,“席哥,吃挺好啊你。” 席追以往的冷脸早已经消失无踪,这会儿的神色很得意。 闻潮声被夸得耳根子通红,眼见着反抗无效,索性放弃了挣扎,“那、我简单弄一弄就可以了。” 席追笑,“嗯。” 露西招呼着边上的助理一块上手,“先处理一下闻导的卷发吧,修短一点儿,把脸型优势露出来。” “好的!” … 露西的造型团队服务过不少圈内明星,审美常年在线。 等到席追和摄影团队在别墅区拍完今晚的活动宣传照、再返回时,闻潮声的造型也已经同步完成了。 “席哥,你们可算回来了。” 露西第一时间转过了闻潮声所坐的转椅,期待着席追的反应,“快看!” 席追边上的小朝率先发出惊呼声,“我靠,闻导,你这样也太嫩了吧!” 席追步伐微顿,视线却直勾勾地落在了闻潮声的脸上—— 没了平日里过分遮挡面容的黑框眼镜,连同挡住额头的卷毛都被精心修剪,彻底显露了闻潮声天生自带优势的圆脸。 第142章 其余的卷毛用板夹特意调整了弯曲的弧度,衬得整颗脑袋毛绒绒的,让人很想要上手去摸。 闻潮声的皮肤白,本身就没什么瑕疵,妆造放大了五官的优势,特别是那一双圆润的眼眸,柔和如玉,有种少年人才有的干净感。 “……” 屋内的工作人员不在少数。 面对十几道投来的目光,哪怕全是赞美,闻潮声也实在很难应对这样的场合。 他张了张口,正发愁要说些什么来缓和自己的不好意思,结果席追就抢先一步走了上来。 当着众人的面,席追径直攥着闻潮声的手腕、将他带回了二楼。 ——砰。 主卧的门合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动静。 闻潮声偏头对上席追从刚才起没什么表情的脸,有点小忐忑,“你怎么了?我这样打扮很奇怪吗?” 席追将他抵在门板上,目光和声线都在隐隐发沉,“潮声。” 闻潮声被他盯得心跳漏了一拍,“嗯?” 话音刚落,眼前人就欺身吻了上来,强势地吮着他的唇,发烫的呼吸里夹带着一丝浓烈的香气,应该是喷在衣服外套上的香水。 “唔嗯——” 闻潮声的指尖触及到光滑的西装面料,不敢和以往一样去攥紧,他有些受不住地往后倒,含糊着请求停止。 “席追,等、等一下。” “……” 席追勉强沉住呼吸,听话停下。 闻潮声瞥见他略有斑驳的唇色,呼吸有些急,“妆,别把妆弄没了。” 席追又想要吻上来,“待会儿可以补。” 闻潮声却双手抵住他的前进,“不可以,晚上还有正事呢。” 席追叹了口气,低头玩弄着他的手指,“我后悔了,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这样子。你现在这样特别好看,不对,是很漂亮。” 闻潮声不好意思地嘟囔,“你对我带滤镜了。” 席追低声强调,“真的。” 闻潮声小时候就是属于漂亮精致的那一挂,只是长大后的社恐属性拉满,特别爱将自己的脸“藏”起来。 日常的穿衣打扮也都以宽松舒适为主,这才让很多人忽略了他的长相。 但席追一直都知道,甚至早已经挖掘了爱人更多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闻潮声每每红着脸、噙着泪、咬着唇不肯出声的样子。 闻潮声脖颈上的温软香气,后颈、锁骨甚至是腰窝都缀着小痣。 不止是闻潮声常年藏在黑框眼镜下的长相,而是属于他身体的每一处都漂亮得不像话。 闻潮声被席追的视线盯得心头滚烫,生怕他又收不住胡闹,连忙转移话题,“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去首映会了。” “等一下。”席追想起什么,转身走进了一旁的衣帽间,“我有东西要给你。” 闻潮声不自觉地跟随他的步伐,等在了衣帽间的门口。 席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返身走回到爱人的面前,“给你准备的礼物,正好今天也可以用上。” 闻潮声好奇,“什么?” 席追将盒子打开,从中取出了一枚宝蓝色的胸针,直接别在了闻潮声的衣服胸口。 “……” 闻潮声的余光又一次瞥到了他的袖扣,有所察觉,“这枚胸针和我送你的袖扣,怎么有点像?” 席追也不瞒他,“我托了照野出面帮忙,找到了你口中的那位意大利手工老师傅,定制了一枚同系列的胸针。” 自从席追收到闻潮声带着爱意筹备的生日礼物后,他就也开始了生日礼物的弥补。 “等了大半年,前两天才到,用在今晚也正合适。”席追问他,“喜欢吗?” “喜欢,很好看。” 闻潮声眼中的惊喜和担忧掺半,“可万一被人扒出我们俩是同系列,怎么办?” 席追无所畏惧,“随他们说,提早露出点蛛丝马迹,不见得坏事。” 早晚是要公布恋情的。 席追牵着闻潮声的手往一楼走,“电影之外的舆论,我的工作室会二十四小时把控,你别担心。” “好。” …… 鲸影直接包下了海市最大的观影厅,七点半一到,首映会准时开始。 在一众呼声下,身为监制的简今兆率先登台开场,随即在他的介绍下—— 主演席追、俞演以及一众演员老师同批上台,依次和现场的数百位观众打招呼。 “……” 闻潮声站在台侧,听着一茬接着一茬的欢呼声,总觉得手心都在冒虚汗。 因为兼顾编剧和导演的双重身份,他被安排压台上场,如今影厅内的气氛正热,闻潮声生怕自己一上台就会冻结气氛。 在一段时间的等待后,台上就响起了新一轮的介绍声,“接下来,有请我们电影编剧、电影导演闻潮声,闻导上台,欢迎。” ——咚,咚,咚。 闻潮声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变速的心跳,屏住呼吸,强装镇定上台,他不敢去看影厅里乌泱泱一片的观众,只是攥着话筒往台中央走。 忽然间,台下传来极其嘹亮的一句,“小闻导加油!” “……” 闻潮声一怔,不由朝着声源寻找喊话的对象,步伐都慢了些。 在观众席第二排的右侧,刚刚喊话的男生再度大喊,“导演,我是你的影迷!我就是冲着你的作品才来的!加油!” 闻潮声正好走到了简今兆和席追的中间,慢半拍地回以真诚地感谢,“谢、谢谢。” 因为本能紧张,他的语调软了些,听上去有些可爱。 现场有不少影迷就是冲着监制和主演的颜值来的,结果没想到闻潮声本人居然长得那么日系好看,顿时兴奋地开起玩笑。 “小闻导演,你好可爱!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这话一出口,立刻又引起了一众热闹呼声。 “……” 什么?怎么办? 闻潮声哪里见过这种起哄的阵仗?当场慌得向左右两边的好友和爱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席追忍俊不禁,偏偏拿起话筒应和,“我们导演很社恐,大家尽量轻点调戏,免得他自我介绍都说不完就跑下台了。” 闻潮声不可置信地看向跟着起哄的席追,缓了好几秒才开口,“大家好,我是电影《烂泥》的编剧、导演,闻潮声,谢谢……谢谢各位来参加这次的首映会。” 呼声又起,场面比想象中得要更和谐。 简今兆拍了一下好友的后背,主动开口cue流程,“各位,为了保证观影的舒适性和电影角色的神秘性,我们将先开启观影环节。” “等影片结束后,会有四十分钟的采访互动时间,谢谢。” 边上的工作人员跟着引领,“各位老师,请先入座。” 闻潮声等人都被安排坐在了第一排的中间,直到观影大厅的灯光暗下,他才摸黑碰了一下席追,“你刚刚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带头开我玩笑?” 席追失笑,“我这是好心,帮导演缓解一下紧张情绪。” “……” 闻潮声不信他的说辞,打算晚点回家再算账。 很快地,大屏幕上就出现了经典的电影龙标,现场逐渐陷入了安静。 滴答—— 伴随着剧情里淅淅沥沥的雨声,属于《烂泥》的首映正式开始了。 ----------------------- 作者有话说:大家买电影票了没?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橙心] -- 【通知】关于电影《烂泥》相对完整的剧情,在隔壁《白月光》第55章 (因为电影内容长达8000字,本文不再复述相似剧情,请放心,戏中戏独立成篇,不会影响本文后续走向!) 有购买过隔壁文的读者可以自行去重温,以及,只追订本文的读者小可爱们,如果大家对电影剧情感兴趣,可以带本文订阅截图戳我wb获取!(这样子大家就可以不用重复花费jjb啦[求你了]) 第84章 不出预料, 电影《烂泥》的首映得到了高度的一致好评。 无论是受邀参加的影评自媒体,还是买票前往的粉丝们都自发在各大媒体平台上开启了夸奖模式。 ——不得不说,《烂泥》这部电影真的超出我的预期了!原本我和大部分的网友保持一致的意见, 认为闻潮声早些年只拍过文艺片, 初次执掌商业片一定会有所欠缺,但看完电影后,我不得不给闻导竖大拇指。 第143章 ——剧情反转节奏刺激, 拍摄构图美商在线,这种指导能力在导演圈同龄层里绝对是第一梯队的存在。 ——虎父无犬子!感觉小闻导演比老闻导演年轻时还要厉害!整部电影的叙事架构太强悍了!而且人物情感的细节处理也很细腻!有泪点无尿点!感觉《烂泥》绝对会是今年国庆档的票房黑马! ——简今兆的选片能力一直在线,百花&百像双金影帝席追的演技含金量也够,俞演在电影中的表现有点超乎预料,但我也重点夸一下闻潮声, 既编又导的,太牛了! ——信我的!就算不好悬疑这口!席追和俞演在电影大屏上的颜值也够回票价了!何况电影还特别好看! 三十号零点,电影准时上映,越来越多的普通观众趁着国庆假期进入影院。 而《烂泥》靠着过硬的剧情质量引发了网友们自来水军式的集体安利, 口碑一再发酵,终于在一众竞争电影中杀出了重围,在上映第四天就实现了票房逆跌,总票房直逼五亿! 为了更好的宣传电影,鲸影一早就定下了城市路演计划,一共十二座城市, 一众主创悉数参加。 在这样密集的宣发热浪中, 带着编剧和导演双重身份的闻潮声在沉寂了七年之后,终于彻底回归到了大众的视野,收获了一大波业内业外的集体关注。 要知道,娱乐圈有时候能红、能爆是一种玄学, 接连一周,《烂泥》路演的热度一升再升。 ——啊啊啊啊啊啊谁懂啊!我宣布闻潮声是整个影视圈最好调戏的导演哈哈哈!今天泉市的路演现场,闻导又被影迷当众开玩笑要微信了,肉眼可见在十秒内涨红了脸! ——谁啊!谁这么坏啊!怎么调戏我们社恐小导演啊!建议多来点! ——我真服了我一个路人,天天在偷吃《烂泥》的路演宣传切片!俞演好拽!席追好帅!闻导好可爱啊啊啊!可惜路演缺了监制,要不然加上简今兆更养眼。 ——《烂泥》戏内的兄弟情有多好嗑,戏外的席俞两个人就有多好笑。 ——每场路演互动,两个人中间都隔着一个闻导,玩游戏更是一个比一个“钢铁直男”,看得出两个人都很不想被捆绑兄弟cp了,幸亏制片方也没有要走这个宣传路线哈哈哈哈。 ——对不起,我有罪,我偷吃了一嘴席哥x闻导。 ——楼上!我懂!我真的懂!这俩每场路演暗戳戳小互动特别多!首映上还戴了同系列的情侣饰品!而且听说席闻从小就认识,是竹马!席哥还不止一次说了:不要欺负我家闻导嘿嘿嘿嘿。 ——我靠你们吃那么好!我怎么才知道!有没有课代表来帮我补一下课啊! ——嗑席闻+1,入坑这么多年,感觉席哥最好嗑且不避嫌的cp相方终于出现了,安心躺平。 “……” 电影院的后台休息室里,闻潮声正在用小号刷着网友们的评论。 他看见网友们的嗑cp言论,顿时有些不可思议地喊,“席追。” “怎么了?” 席追刚做完今日份的路演造型,听见爱人的呼唤后,立刻走近坐在他的身边。 闻潮声将某视频网上的切片集合递给他看,惊讶,“你看,怎么会有网友嗑上我们两个人了呢?我们最近的路演,不是只有正常互动吗?” 席追看见视频集合上的“席闻糖点”四字,忍俊不禁,“我们是真情侣,大家能嗑到不会很正常?” 边上的小朝正在拆午饭的外卖袋,也跟着开口,“闻导,现在的网友们都是火眼金睛,有些细节糖可能连你和席哥自己都没注意到,她们都能扒拉出来,可厉害了。” “……是吗?” 闻潮声一知半解,又问,“这样下去,会不会引起饭圈吵架?” “放心,席哥一直让工作室暗中盯着网上动态呢,反正我们家饭圈目前挺和谐的。” 席追作为人气男演员,对自家粉圈的引导一直很及时、很正面,万一有矛盾也会让工作室下场良性“止战”。 出道这些年,他几乎都在埋头拍戏,连综艺节目都不怎么参加,粉丝们都很珍惜他露面的机会,哪里还会浪费时间去吵架? 小朝想起前两天看见的粉圈言论,笑着说,“对了,还有大粉调侃席哥已经立业了,这年纪也该成家了。” 席追听见后半句话,借机对着闻潮声打趣,“闻导,听见没啊?粉丝都催我该成家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 闻潮声迅速涨红了脸,假装很忙地低头研究视频。 同个休息室里,还有俞演正在上妆做造型,他也听见了席追这声毫不掩饰的秀恩爱询问,透过镜子看向沙发上的当事人。 “席哥,这么‘恨嫁’啊?” “是啊。” 席追毫不避讳,顺嘴承认,“我算算,这都等了七八年了。” 其实路演团队里的工作人员都已经默认了他们两人的关系,但架不住闻潮声的脸皮薄,他实在受不住席追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取闹,一把抢过小朝手里的午餐,塞到了爱人的手中。 “好了,你赶紧吃饭吧,别在这儿打趣我了。” 席追见他的耳根子已经红成一片了,轻笑出声,点到为止。 手机里的视频还在播放。 闻潮声借机转移注意力,低头一探究竟—— 路演台上,两个人是肩抵着肩的亲密距离; 闻潮声回答台下的观众提问时,席追从不避讳落在他脸上的笑意眼神; 闻潮声或害羞、或慌张时,第一眼投去求助目光的对象也永远是席追。 更别说,网友和粉丝不止一次地拍到,两人在路演结束后依旧形影不离地黏着,天生冷脸的席追总是在闻潮声的面前,才有独属温柔的爱人姿态。 捕捉到的细节剪辑,配上足够贴切的bgm,那叫一个粉红泡泡直冒,就连弹幕上也都是齐刷刷的一堆: “嗑到了!” “……” 闻潮声全神贯注地盯着粉丝剪辑向的视频,一颗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 “潮声,别看了。” 席追试图换回闻潮声的注意力,又将虾仁递到了他的嘴边,“下午还有路演呢,你先吃点。” 闻潮声习以为常地接受了爱人的投喂,眼神却没舍得离开手机,“还有两分钟,就看完了。” 席追看着闻潮声微微鼓动的腮帮子,心尖透出一丝满足,出院后精心养了大半年,爱人的体重总算回到了正常标准,气血也跟着恢复了。 席追没有阻止闻潮声继续看视频,而是干脆一口接着一口地投喂起来,“再吃点?” “嗯。” “……” 做完妆造的俞演一回头,就被席追和闻潮声塞了满嘴的狗粮,不用吃午饭都饱了! 他二话不说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置顶微信,发去了可怜兮兮的小狗表情: “简老师!” “想你了!” -- 得益于电影本身过硬的质量,也多亏了主创们在电影外的卖力宣传,《烂泥》的票房势如破竹,短短半月就拿下了十八亿的票房! 直到十月末,制片方还拿到了电影的延期密钥,除了两位主演,闻潮声同样靠着这部电影提升了知名度。 这不,电影还没下映呢,各方的邀约合作就已经堆满了他的邮箱。 滋滋滋。 柜子上的手机传来震动。 闻潮声正在衣帽间里忙碌着,随口就喊,“席追,你看看我手机消息。” 席追离得近,抬手就拿起了爱人的手机解锁,微信界面弹出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他眸光微晃,将申请界面的文字读了出来,“剧盒影视,傅仰光?” “……” 闻潮声收拾行李的动作一顿,有些讶异。 席追捕捉到了他的情绪,“怎么了?这人你认识?” 闻潮声点了点头,将那点往事拉扯出来,“我回国之前,我表哥找到的《烂泥》投资方就是剧盒影视,但直到前期投入后,他们家还一直卡着不给合约规定的投资费用。” “等我回了国、见了面才知道,这位傅仰光傅总,想要直接内定主角人选。” 席追一点儿就透,“想要用你的剧本去捧自家的艺人?” “嗯。” 闻潮声想起刚回国那段时间的糟心事,仍然皱眉,“我没同意,他就私下联合其他中小型的影视投资方施压,幸好今兆愿意投资帮忙,还给了我最大的导演行使权。” 第144章 否则,闻潮声无法想象一旦后退妥协,自己精心筹备的剧本还会被剧盒魔改成什么样。 席追得知了傅仰光的行径,眸底掠过一丝鄙夷,“我看他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又想要找你合作了。” 可闻潮声早已经不是刚回国那个没有底气、没有自信的人了。 他拿回自己的手机,不但拒绝了傅仰光的微信申请,而且还直接拉黑了对方的微信号,“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未来也不可能合作。” “……” 席追难得看见闻潮声这么强硬的一面,有些惊讶也有些欣慰。 他忍不住将爱人揽到自己的怀中,鼓励夸奖,“做得好,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碰到对你不尊重的人,就得这么来,绝对不能由着他们欺负你。” “嗯。” 闻潮声点头,不想在傅仰光的身上浪费更多的口舌和时间。 他转移话题,“今年沈市那边早早就下雪了,我看了最近半个月的天气预报,接下来半个月还要降温,你得多带点保暖的衣服才行。” 九月初,席追就收到了一份新电影的邀约,民国悬疑题材,是北斗影视投资的大ip,各项配置都不错。 剧组扎根在沈市的深山拍摄,保守估计三个月,春节前就能结束。 闻潮声陪着席追一起看过整册剧本,两人都觉得剧情挺不错的,男主人设也有一定的挑战难度,于是就答应了出演。 这不,前天接到了剧组的临时通知—— 因为考虑到大雪封山等因素,需要提前半个月进组。 席追看着闻潮声身后已经收拾了一堆的行李箱,劝他,“哥哥,我是去拍戏,不是搬家。” 闻潮声闷声,“我、我怕你冻到。” 他之前听说席追在零下拍摄入水戏时就很心疼,如今好不容易能够陪在身边,就想着替对方多收拾一些行李,以备不时之需。 席追笑着劝,“剧组已经给我安排了房车,进组日常也都得穿戏服,里面都会贴暖宝宝,冷不着我的。” 闻潮声叹了口气,“好吧,等到了那边再降温的话,你让小朝给你买点衣服。” 席追轻车熟路将手探入爱人的衣摆,捏了捏他腰上的软肉,“你呢?又不跟我一块去?” 上回去了苏市拍摄客串戏份,左右也就一周的时间,如今正儿八经地进组拍戏,时间战线一旦拉长,这个分离戒断的难度就大多了! “嗯,你先过去。” 闻潮声压下心里的不舍,又主动承诺,“等忙完了《烂泥》的后续收尾,我就去找你,最多也就一个月。” 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各自担负着工作中的身份和责任,总不能真的为了私人感情而抛下工作伙伴。 席追知道闻潮声最近正忙,颔首,“行,那还是老规矩?” 闻潮声默契接应,“嗯,一日三餐都报备,有空就打电话。” 他停顿了两秒,眉眼间又溢出一点儿惋惜,“就是时间安排上太赶了,没办法在二十二号当天陪着你过生日了。” 席追亲昵地抵住了爱人的额头,温声安抚,“没关系,等你下个月来沈市,我们再一起补上。” “嗯。” 闻潮声接受了这份邀请,又说,“但我想先把生日礼物给你。” 席追眸底泛起一丝惊讶,“你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了?” 闻潮声不太好意思地询问,“时间还早,我给你做生日蛋糕?” 去年生日,他从剧组跑到杭市的寺庙去祈福,结果回来后就被醉酒的席追逮着一阵“委屈”,还问他为什么连生日小蛋糕都不肯再准备了。 闻潮声一直记得这事,想要在今年给爱人补上,“我提前跟着网友们的教程学了几招,家里的工具、食材也都买齐了,你要吃的话,我可以试着做做看。” 席追欣然应允,“当然要吃。” 闻潮声拉着他的手往一楼的厨房走,还不忘提前打补丁,“但是你别对我做的生日蛋糕有太大的期待,我只能努力试试。” 席追也知道闻潮声那点小白厨艺,“哥哥,需要我打下手帮忙吗?” “不用,是我要做给你的生日蛋糕。” 闻潮声有点紧张,按着他在岛台外的餐椅上坐下,“你别捣乱,让我分心。” “嗯?” 一个厨艺小白,让家里能下厨的人不要捣乱? 席追慢了半拍才勉强接受了这一设定,笑意更盛。 趁着闻潮声开溜前,他迅速亲了一下爱人的唇,以示鼓励,“好的,闻师傅,请一定要把我的生日蛋糕做出来。” 闻潮声煞有其事地点头,“好。” 他绕回到岛台内侧,将提前准备好的食材和工具都搬到了岛台上,又开始翻出手机备忘录里提前整理好的功课,有样学样地研究得很认真。 “……” 席追的视线全然落在闻潮声的身上,爱意一点一点地浮现了出来,他突然开始庆幸,去年生日时有好好地许下愿望。 如今的闻潮声有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身体健康、长了体重,也再不会离开他。 原来,生日愿望是真的能够实现的。 闻潮声花了一个小时,才倒腾出了一个算得上标准的生日蛋糕,他不会太复杂的裱花,只弄点简单的奶油和水果做装饰。 “怎么样?” “看着很好。” 席追总是不吝啬对闻潮声的夸奖,“闻着也很香。” 闻潮声眉眼间缀着一丝淡淡的成就感,又问他,“要提前许愿吗?我准备了生日蜡烛。” “好。” 席追早已经想好了今年的生日愿望,闭上眼,许得很迅速。 闻潮声好奇,“你这么快就许好了?” 席追挑眉,“是。” 而且,他相信,这一次他的生日愿望很快就能实现。 闻潮声在某些方面的思想很“老派”,比如认定食物不能浪费,认定生日愿望不能往外说,也认定生日蛋糕的第一刀、第一块一定要交给生日主角来切、来尝。 等到席追吃进了第一块奶蛋糕,闻潮声才追问,“怎么样?好吃吗?” 席追神色有些微妙,“哥哥,你是不是把盐当成糖了?” “没、没有啊?” 闻潮声大惊,连忙自己也尝了一块。 等到甜味在舌尖爆开,他才意识到自己又被眼前人给逗了,连喊,“席追!” “哥哥,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骗?” 席追笑着将他圈入怀里,吻了吻耳垂,“这蛋糕很好吃,我很喜欢。” 闻潮声本来就没多少脾气,三言两语就被哄好了,“那你多吃点。” “嗯,你陪我一起吃。” 两人分着将这块生日蛋糕吃完,最后只剩了一层垫底的奶油。 闻潮声很满足,“还好吃完了,不算浪费。” 席追瞳孔掠过一丝微光,哄他,“还剩了点奶油,别浪费。” “嗯?” 闻潮声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你还没吃够吗?” 席追伸手揩了一点儿奶油,作画似地抹在闻潮声的唇上,“哥哥,我们换种吃法。” 闻潮声这下明白了他的意图,顿时燥热,“你、你别胡闹。” “我们明天就要分开了。” 席追直接将闻潮声抱坐上了岛台,凑近他,指尖抹奶油的动作越发起劲,“少说得一个月不见面,你不想我?” “我……” 奶油的香气溢在鼻尖,与此同时,胸前沾了一丝微凉细腻的触感。 闻潮声气息一颤,他从来都舍不得拒绝席追,“想、想的。” 席追吻走了他唇上的奶油,意有所指,“谢谢哥哥,那我就继续吃我的生日蛋糕了。” ----------------------- 作者有话说:一点儿不亏待自己[墨镜][点赞]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进入完结倒计时啦[橙心] 第85章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下旬。 鲸影今年光在《烂泥》一个电影项目上就赚得盆满钵满, 眼看着新年将近,简今兆和公司高层一合计就将年终的团建地址点在了东北长白山,直接公费包了机酒旅游。 声影工作室作为鲸影的合作部门之一, 闻潮声自然参加了这次活动。 飞机落地的第一时间, 闻潮声就迫不及待地给席追汇报了行程,“我落地了,待会儿和今兆他们坐同一辆接驳车去酒店, 你今天拍摄顺利吗?” 那边的回复来得很快,“很顺利,哥哥,你待会儿下飞机裹严实了,别冻着。” 第145章 “好。” 闻潮声想起即将到来的见面, 向来慢性子的他突然涌出一种急切,忍不住打字:“席追,我想你了。” 滋滋。 不过五秒,屏幕那头就传来了回应:“我也想你了。” 闻潮声盯着手机上的这行字, 还没等想好要再怎么回复,边上就响起了工作人员的催促声,“闻导,你在傻笑什么呢?要下飞机了。” “……哦。” 闻潮声连忙收回自己无意识扬起的笑容,戴起口罩遮掩自己的脸红。 因为参与团建的人数众多,公司分了好几辆车接送, 闻潮声和简今兆等人殿后, 坐了小型商务车抵达。 机场和酒店还隔着近两个小时的车程,等抵达目的地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寒夜的冷风一吹,冻得人直哆嗦。 闻潮声向来怕冷, 正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走进酒店,结果还没等挪动步伐,边上就传来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潮声。” “……” 闻潮声一怔,不可置信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侧方石柱的阴暗处,等待已久的席追迅速走了上来。 他看见闻潮声有点空荡的脖子,不太赞同地蹙眉,第一时间将自己围得温热的围巾摘下,裹在了爱人的身上,“不是说了让你多穿点的吗?怎么连围巾都没戴?” “……” 本该在剧组拍戏的席追突然出现了在眼前。 闻潮声被这惊喜冲击得有些缓不过神,发懵地眨了眨眼。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边上就先有人问出声了,“席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席追对上其他人探究的视线,“我正好在沈市拍戏,听说你们公司团建,就和剧组抽了三天假期来看看。” 一同下车的简今兆是个明眼人,“奇了怪了,我们公司团建,你是怎么知道的?来凑什么热闹?” “……” 如实报备团建行程的闻潮声红了脸,将脸往围巾里面埋了埋。 席追目标明确,直接替闻潮声向简今兆告了假,然后拉着爱人的手、提着对方的行李就往停车场走。 直到坐进了车子、系上了安全带,闻潮声还是觉得这一切发展得太快了,有些不真实,“你不是说明天才会有空来找我的吗?怎么今天就来了?” 席追解释,“今天剧组拍摄临时调整了,下午时段空了出来,我就提早来找你了。” 在不影响拍摄进展的情况下,席追提前和剧组导演请了三天假期,他这回直接开着房车过来,也早已经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席追实在没忍住,凑近吻了一下闻潮声,“哥哥,明天你过生日,我想从零点就和你在一起。” 闻潮声心动,“嗯。” 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了,哪怕每天都能通过手机语音和视频聊天,但总归不如此刻面对面来得踏实。 席追又说,“我做了攻略,带你在周边的小众景点玩两天,等大后天,你再跟我一块回剧组?” “我已经让小朝单独租了一套公寓,到时候我去拍戏,你就可以宅在公寓里看剧本。” “如果中途没出现什么意外,等到杀青差不多就是春节了,到时候我们再一块回帝京,我和我妈、还有闻叔宋姨都交代过了,今年春节一家人得好好聚聚。” “……” 不是两家人聚会吃饭,而是一家人好好聚聚。 闻潮声有种说不上来的憧憬和踏实,“嗯,听你的。” 席追说,“那我出发了?” 闻潮声看着已经全暗的天色,以及满地的雪色,“这个点开车会不会不安全?” “信我的。” 席追是个老司机了,一点儿都不惧怕这样的天黑雪路,“你要是坐飞机累了,就把座椅放平先睡一觉,到了我再喊你。” “不累。” 闻潮声太久没见席追了,这会儿哪里舍得睡,“你慢慢开,我陪你说说话。” 席追看了他一眼,笑着发动车子,“好。” …… 次日。 闻潮声是在熟悉的温暖气息里醒来的,一睁眼,就对上了爱人含笑的目光,“哥哥,生日快乐。” 困意还没完全驱散,幸福就已经包裹了上来。 闻潮声偏头抵在席追的肩膀,闷笑,“早上好。” 席追揉搓着他脑袋上的卷毛,给予同样的温柔回应,“早上好,睡饱了吗?” “嗯。” 闻潮声也没问几点,只说,“有点饿了。” “那就起床,我给你煮面条?” 席追已经在房车冰箱里准备好了足够的食材,“闻叔和宋姨特意给了我独家秘方,说必须要在今天给你煮完长寿面,说是吃了才能身体健康。” 闻潮声确实有好几年没在生日当天吃过长寿面了,点头,“好。” 两人洗漱完,换上了衣服,席追才打开了房车门。 昨晚抵达这片小众的房车营地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致。 如今天光大亮,闻潮声顷刻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正前方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的苍茫大地,广阔无垠,一路延伸到了天际,而营地的左边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冷云杉林,右边是一片已经结成块状的冰湖,甚至还有成片的梅花鹿群。 闻潮声目不暇接,很惊喜,“席追,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席追就猜到他会喜欢这样的自然景致,将刚刚蓄热完毕的暖手宝塞到他的怀里,“听剧组的置景导演说的,他们先前来这里踩过点,这片地势高,又是房车私人营地,深冬不怎么对外营业。” 席追提前半个月就托人联系上了营地老板,破例得到了两天驻扎停留的时间。 “你一个别走远,等迟点填饱肚子里,我们再一块去附近逛逛。” “好。” 闻潮声深吸一口清新冷冽的空气,觉得整个人都跟着心旷神怡了。 不出半小时,席追就煮了两碗满料的生日面,充当了早午饭,陪着闻潮声一块填饱了肚子。 饭后,两个人在冷云杉林里小逛了一圈,又穿着营地里的冰鞋在冰湖上闹了一通。 或许是没有了外人打搅,又或许是陪在身边的人是席追,闻潮声很少有玩得这么放纵尽兴的时候。 没什么运动天赋的他又磕磕绊绊地在湖面上转溜了一圈,一点儿不刹车地直接扑撞在了爱人的怀里,“席追!” 席追被冲撞得后撤了好几步,却还是稳稳接住了他,“闻潮声,‘谋杀’亲夫啊?” 闻潮声也不反驳,清亮的眸中盛着悦意。 席追抬手拭去他鼻尖的那颗热汗,“玩够了吗?回去休息一下,给你弄杯热可可?” 闻潮声期待,“这里还能变出热可可呢?” “当然,独家饮品,仅供我家闻导。” “好。” 深冬里的天总是黑得更快,不到四点,就已经有了暮色迹象。 闻潮声捧着一杯热可可见了底,望着远处的雪色和隐山,忍不住心生追忆,“席追,你说,这里像不像我们很多年前去过的滑雪场山顶?” “有点像。” 席追微微勾唇,暗藏引导,“不过,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闻潮声反应过来,“烟花?” 席追反问,“想看吗?我给你变出来。” “……” 闻潮声愣了愣,等到席追从房车后备箱拿出了一通烟花,他才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惊讶跟随,“你怎么连这个都买了?” “就猜到你会想看,问过营地老板,这里不能放大型烟花,但这种小型烟花是允许的。” 席追往外走了五六米,将烟花筒放稳在平地上,又拿出自带的打火机点燃。 火光顺着引线骤然冒起。 席追第一时间跑了回来,从背后圈进了闻潮声,“准备好了没?三、二、一,砰!” 精准控时。 璀璨的烟花旋转着绽放开来,眨眼间,在雪地的衬托下,幻化出五六种缤纷色彩。 席追凑到闻潮声的耳畔,“哥哥,直接睁着眼许愿,这就是你今年的生日蜡烛。” “嗯?” 闻潮声发出一声很轻很软的鼻音,又乖乖照做起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烟花筒,双手却特别虔诚地合拢,许下了和前些年近乎一致的生日愿望。 希望席追不要受伤,不要生病,一切顺遂。 只是愿望最后的落点,变得更加大胆了起来: 还希望,席追能永远和我在一起,这辈子都不要再分开。 第146章 最后一簇烟花散开,逐渐熄灭。 万物俱静。 闻潮声再次清晰地听见了两人重叠的心跳,以及伴随心跳递到眼前的那枚戒指。 “……” 闻潮声怔然,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了身后的人。 “闻潮声。” 席追攥着戒指的手指微微颤抖,眼中是藏不住的爱意和虔诚,“我不知道我这样的求婚算不算郑重,但这是我等待了很多年、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闻潮声,我爱你。” “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牵紧你的手共度余生?” 闻潮声眼眶发烫,连带着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他的胸口涌上了千言万语,出口却只留下最要紧的那一句,“……我愿意。” 定制的戒指穿进无名指,本该是冰凉的触感却早已将被席追攥得温热。 闻潮声颤抖着问,“你的呢?” 席追的声音有些意料之外的哽咽,“在我衣服口袋里。” 闻潮声主动将另外一枚戒指摸索了出来,以同样坚定的、充满爱意的口吻,“席追,我爱你,你是我唯一的生日愿望,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寒风拂灭不了躁动的爱意,戒指连同心跳一并交换。 席追再也控制不住地将闻潮声拥入怀中,“闻潮声,我这里没有后悔的选项,要牵就得牵一辈子。” “嗯。” 闻潮声没有半点犹豫,“我们要一辈子。”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从求婚与被求婚的激动中缓过神,席追吻了一下闻潮声的唇,“冷不冷?要不要回房车里?” “不冷。” 闻潮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以及相叠的两枚戒指,一颗心悄然滚烫。 他突然想起了家里另外两位小成员,“可惜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两个小家伙都不在我们身边。” 正直深冬,快快早已经赖进了恒温生态感打冬盹,黑老大也留在家里陪它,席追和闻潮声不在家的日子,会有信得过的异宠店的老板每隔两天定时上门照看。 席追笑了笑,随口提议,“那我们趁着还有点天光,再堆两个小雪人?” 闻潮声想起了当年那个“雪熊”,忍俊不禁,“这次堆快快和黑老大吗?” “可以。” 席追这会儿心情正好,说干就干。 他主动从后备箱里找来了铲雪的小铁锹,先是铲雪打了两个雪球地基,然后又让闻潮声翻出来两个小家伙的照片,一点一点地精心雕刻着外形。 闻潮声站在后方指挥,他盯着正在研究堆雪人的席追,难得玩心大起,悄咪咪地团了一个小雪球。 “席追,我送你一个礼物。” 说完,闻潮声趁着爱人还没回头,迅速丢进了对方的后衣领,然后转身就开溜。 “——嘶!” 席追难得被冻得一激灵,他连忙处理完“作案工具”,再一抬头,发现罪魁祸首已经跑出去了老远。 “闻潮声!你给我站住!” 席追起身就追,又气又好笑,“还跑?就你每天这点运动量,还想跑到哪里去?” “……” 闻潮声的运动天赋实在有限,没多久就被席追逮捕在怀里。 雪地松软。 相拥着的两人一个重心不稳,就双双跌进雪堆里。 向来内敛的闻潮声早已经被宠出了放肆的一面,捂着脸,笑声却没停下。 席追攥住爱人的手腕,用轻柔的力度往上一扣,“还笑呢?” 两人交换着温热的呼吸,眼里带着一如往昔的爱意。 他们在盛夏里相遇,在初雪里告白,在又一轮的盛夏里重逢,也在隆冬里依偎着相爱。 是竹马,更是携手一生的爱人。 “闻潮声,我追到你了。” “嗯,我也抓紧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