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任闪婚后》 和前任闪婚后 第1节 《和前任闪婚后》作者:忙岁 文案: 南栀再次见到前男友应淮,是在现任组的局上。 大家起哄要她和现任亲一个,应淮手中轻摇慢晃的酒盏倏然坠地,砸出一声清晰脆响。 鲜红酒液溅脏南栀的裙摆,她趁机出去换衣服。 四下无人的隔壁包厢,侧面拉链拉到一半,应淮恶劣闯入。 他将人抵去墙面,裹挟浓郁酒气的热意勾缠她的呼吸,撩上唇瓣,似吻非吻。 南栀恐慌地别过脸,重声强调:“我有男朋友了。” “哦,”应淮不以为意,轻飘飘地回,“分了。” —— 后来,南栀当真分了手,还和应淮闪了婚。 应淮说年龄到了,家里人催得紧,南栀便以为那一纸婚书不过是各取所需的权宜之计,婚后照旧可以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何曾想刚从民政局出来,应淮便不容置喙地说:“搬家,去我那儿。” 有色心没色胆的温柔美人x又争又抢坏坯 彩灯世家继承人x风投boss ——— 1.1v1,双处,he 2.女主和现任没谈几天,接触不多,如果想骂请骂男主,老婆是他的,他不允许任何人骂他老婆。 3.男主前期又坏又狗,想骂随意。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先婚后爱 主角:南栀 应淮 其它:预收《和老板隐婚后》 一句话简介:他又争又抢 立意:念念不忘就要竭力争取 第1章 夹击 右边现任,左边前任。 “老南真是病糊涂了,居然让位给了一个女娃娃,她一个学破画画的,懂什么公司经营?” “咱们华彩本来就快散架了,她这一接手,我看离宣布破产不远咯。” “公司那么多人被灯熠挖走了,他娘的,我也想走,守着这么一个破烂公司,有个鬼的前途。” “悄悄告诉你们,灯熠也派人联系我了,开出的条件很难不叫人心动啊。” 南栀衣着一套米白色职业装,踩一双小羊皮高跟,干练地走到会议室门口,率先入耳的便是这些声音。 尖锐,刺耳,毫无顾忌。 南栀面色沉冷,恍若贡市这轮久不见灿烈明阳的寒冬,灰蒙压抑。 她伸出手,“嘭”地一声推开会议室大门。 里面四五个大大咧咧,坐姿随性的男人稍有停顿,纷纷望来。 瞧清楚来人是谁以后,他们无不露出鄙夷不屑的表情,立马收回视线,各聊各的。 显然极度不把来人放在眼里。 南栀浑然不当一回事,气定神闲地走到最前方的首位落座。 她眸光清淡,逐一扫过一张张皱纹遍布,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他们全是公司的元老级骨干,有两位跟着她爷爷打过江山,在公司供职的时间比她年纪还长。 就算是她爸爸,也必须给几分面子。 倏忽,南栀目光一斜,笔直定向一位头发花白稀疏的中年男人。 刚刚就是他扬言,对家公司派人来挖他了。 南栀声色轻柔干净,温和从容地问:“钟叔,灯熠开出了什么条件?我也想听听。” 被直截了当地追问,钟叔也不尴尬,一条胳膊往椅背上一搭,高高翘起二郎腿,姿势别提多大爷。 他嘴角噙出趾高气扬的笑,竖起三根粗实的手指:“是我现在赚的三倍。” 南栀细密的眼睫轻微扇动,似被惊到。 其他人都以为她会绞尽脑汁,不惜开出更好的条件挽留,毕竟现在公司真的没剩几个人了。 何曾料想她开口会是毫不犹豫的:“那我就不拦着钟叔发财了。” 钟叔显然也正在做她放低大小姐姿态,卑微祈求的白日美梦,闻此由不得一愣,洋洋自得的笑意僵住,纵横全脸的皱纹更添深刻。 其余人面面相觑,快速交换眼色。 南栀转动琉璃般剔透的眼珠,面向众人,有条不紊地说:“各位叔叔伯伯,我们华彩目前是差人,但绝对不差唱衰的,你们都是跟着我爷爷,我爸爸闯过来的,是华彩这一路的见证者,如果你们现在对华彩当真没了信心,认定它会败在我手上,你们想走……” 她稍稍一抬手,无甚所谓地说:“随意。” 年过半百的男人们接连皱眉,对她完全不把他们的去留放在心上的态度万分不满。 忽地一声响亮动静震在桌面,钟叔第一个拍案而起。 他居高临下,用食指指向南栀的脑门,咬牙切齿放狠话:“要是没了我们,我看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撑几天。” 男人身宽体胖,动作弧度之大,搅动的凌冽风势拂至南栀,撩起鬓间细软的发。 她眼睫都没眨一下,照旧坐得四平八稳,不动如山:“还请钟叔拭目以待。” 南栀仰头望向那根指向自己的手指,望向面目狰狞的男人,“对了,我也要拭目以待。” 她双眸灵动扑闪,神色人畜无害,不显一丝锋芒,尽是二十来岁,初出社会的天真无辜,“看看钟叔是不是能在灯熠拿到那么高的待遇。” 顿了顿,她精致涂抹豆沙粉的唇瓣轻微勾起,直接点出:“毕竟他们现在才挖您。” 灯熠作为华彩的头号竞争对手,过去一年多,对他们强势围剿,想方设法挖走了不少能人异士。 最先挖的一批是最出类拔萃,最有价值的。 这话无非是在内涵如今的钟叔能力平平,价值不大了。 钟叔在社会上混了大半辈子,什么话没听过? 立马明白她的弦外之音,气得吹胡子瞪眼,怒不可遏地摔门走人。 这场会议比南栀预想的还要艰难,钟叔这个刺头离开后,也是开得磕磕巴巴,自视甚高的叔叔伯伯们估计没听进去几句。 散会后,回到办公室,沾上老板椅,南栀竭力挺直的腰杆止不住地往下塌。 双手摊开,全是汗。 这是她从爸爸手中接过华彩以来,头一回召集几尊难缠的大佛开会,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幸亏她早有预料,提前买好一盒泡芙,及时安抚打过一场惨战的自己。 一盒泡芙一共四个,口味各不相同,南栀慢条斯理,一个接一个地吃。 尝完所有想吃的口味,甜美丝滑的奶油抚慰空荡荡的肠胃,轰然震颤的心脏才慢慢回归正常。 丢完垃圾洗干净手,南栀重新坐回老板椅,望向正对墙面,硕大醒目的华彩商标,禁不住走神。 她此刻身处的家乡贡市地处西南,是个狭小落后的五线城市,却有一个源远流长,举世闻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彩灯。 这片巴掌大的土地上,滋生出了不少制灯公司。 华彩便是其中之一。 南栀爷爷自幼学习彩灯制作,师承大家,手艺非凡,后来创办了华彩。 他在世时期,华彩一度是行业龙头,人才济济,出过不少令人叹为观止的大型灯组。 但爷爷离世后,竞争对手异军突起,不遗余力地挤占市场,争夺能工巧匠。 加上爸爸有心无力,经营不善,而今的华彩如那些叔叔伯伯所说,岌岌可危,随时面临破产清算。 南栀刚在英国读完研究生,原本是打算留在那边,工作都落实了,一个月前毅然决然地选择回国,一是为了突发心脏病的爸爸,二便是为了这家摇摇欲坠的公司。 家里没有别的孩子,她不能坐视不管。 沉重的思绪转至此处,门口传来一道孟浪的男声:“宝贝是在想我吗?” 南栀寻声瞧去,是男朋友林成安。 他生得白净,五官中上,浑身上下被顶奢大牌包裹,几步走进来,吊儿郎当地靠着桌沿坐,要去拉她的手。 南栀和他交往一周不到,对他自然而然的亲近不太适应,避开整理文件:“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林成安探出去的右手抓了个空,轻嘶两声,继而乐乐呵呵地说,“晚上有个局。” 南栀眸光沉了些许:“什么局?” 林成安:“几个玩得好的知道我苦苦追了你两年半,总算是追到了,专门打飞的,从沪市过来的。” 约莫担心南栀张口就是推拒,他率先道:“事不过三,宝贝可别再拒绝我了。” 交往的短短几天,这已是他组的第三个局,前两回南栀都以刚接管公司,忙得不可开交为由推了。 这回的确不好再拒。 他人已经堵来了这里,朋友又是从千里之外赶过来的。 于情于理,南栀都应该走这一趟。 和前任闪婚后 第2节 见她点头,林成安乐不可支,立马牵她起身,扯过她搭在一旁晾衣架上的羽绒服,迅速将人裹好,塞入停在公司外面的跑车。 唯恐慢上半拍,她就会变脸反悔一样。 他们没有直接前往组局的酒吧,而是先去了一家美容会所。 造型师,服装师,化妆师早已到位。 南栀清楚林成安这是要好好拾掇她一番,再带她去见朋友的意思。 她不太舒服,但也接受了。 她一身利落的职业装扮,和酒吧那种松弛场合确实不搭。 林成安挑选好了所有,南栀不需要耗费半个脑细胞,乖乖坐在化妆镜前,被摆弄就好。 林成安也没闲着,从服务员手中接过一份精致摆盘的水果零嘴,一面喂她,一面陪她聊天解闷。 接近两个小时,南栀的妆造终于落成。 她看着镜中映出的自己,脸色几不可查变了变。 红色紧身鱼尾连衣裙勾勒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段,自然垂顺的乌黑长发卷出波浪,巴掌大的鹅蛋脸描摹艳丽浓妆,将她装扮得妩媚生动,万种风情。 同她往常喜欢的宽松舒适,雅淡清丽的风格天差地别。 林成安应当对她焕然一新的造型格外满意,眼珠子黏在她身上一般,分寸也挪不开:“我家宝贝就是漂亮。” 他愉悦地牵起南栀的手,再给她罩上羽绒服,马不停蹄往酒吧赶。 灯红酒绿的宽敞包厢已然被十来个男男女女填满,南栀和林成安一到就成为了焦点。 一月的室外天寒地冻,室内却暖气充盈,堪比夏日。 两人脱掉的外套由服务员接过,和其他人一致,身上轻便而清凉。 他们被推到正中央的位置,此起彼伏的夸赞伴随自上而下的审视打量,直白露骨地砸向南栀。 “传言有虚啊,嫂子比林哥描述得还好看。” “嫂子真是绝啊,难怪把林哥搞得五迷三道的。” “我就说林哥怎么能追人追那么久,换做我撞运碰上嫂子这样的,追五年也乐意啊。” 恭维声音太响,南栀不太自在,勉强笑笑。 她也不习惯这条裙子,总怕过低的领口走光,偶尔不经意地拉拽一下。 身旁的林成安长臂一伸,亲昵揽过她肩膀,得意地挑眉:“那可不,我一眼相中的红玫瑰。” 他们边喝边聊,话题没有在南栀身上徘徊多久,很快拐去生意。 有人喊:“林哥,听说你最近想攀上那位啊?有进展没?” 林成安本科一毕业就接手了家里一家子公司,这些年小有成绩,今年有扩大规模的计划,近期忙于拉投资。 听此,他撇了撇嘴:“甭提了,见那位一面比见天王老子还难,我特么什么法子都使了,只联系上人家秘书,还是总裁办最说不上话的一个小秘书。” 林成安越讲越气,忍不住爆粗口:“妈的,换个人也就罢了,我可以送钞票送女人,这位可倒好,不缺钞票,不玩女人,身边一水的助理秘书全是公的,我都不知道他赚那么多钱干嘛?留着带进棺材陪葬啊?” 有人被他的口无遮拦吓到了,忙不迭提醒:“林哥,你可少说两句,要是这话传进了那位耳朵,不说给你投资,把你这公司灭了,都有可能。” 林成安自知一时失言,他至今没和那位有过正儿八经的交集,但听过他不少事迹。 那位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最会仗势欺人。 曾经有个不信邪,在晚宴上没给他好脸色,嘴贱了几句,第二天就在圈里查无此人了。 林成安登时敛起神色,警告在场所有人:“刚刚我说的,谁也不许去外面瞎传哈。” 能进这个包厢的,不是和他一二十年交情,就是必须仰仗林家,大伙无不拍着胸脯保证:“林哥把心放肚子里,我们这嘴啊,比沾了502还严。” 忽地,有人凑近小声说:“我听说那位以前也是要玩女人的,刚念大学那会儿,他玩得贼花,女人一个个地换,最长不超过半个月。” “不会吧?”旁边人诧异,“现在怎么变这样了?” “好像是被人甩了。” “靠,还有人敢甩他?不要命了?” “瞎几/把造谣吧,我看就是至南发展得太猛,他太忙,连搞女人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这伙二代和林成安一样,来自沪市,生意多在那边,是南栀接触不了的领域,她没怎么听,一门心思享受茶几上的甜点。 一份泡芙做得不错,进口的动物奶油甜而不腻,她经受不住诱惑,拿了一个又一个。 陡然入耳“至南”两个字,南栀一愣,还想伸向泡芙的手滞在半空。 她收回手,扭头看向林成安,不确定地问:“至南?” “至南资本,沪市这几年风头最甚的投资公司,一投一个准。”林成安难得见她对自己的事情感兴趣,扬起笑回,“他们大老板姓应,应淮,我们刚聊的就是他。” 南栀柔静若水的面色蓦地僵化,黑长睫毛扑簌簌地颤,双手无措地搅在身前。 比得知阎罗王即将前来索命还要惊骇。 她异常得太过醒目,林成安很难觉察不到:“宝贝这是怎么了?” 边问,他边放下酒杯,双手拥住她纤细的身子,搂着晃了晃。 见南栀凝滞不语,林成安更近一步,要用脸去蹭她:“嗯?” 偏在这个时候,包厢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用力凶烈,在沸反盈天的包厢也闹出了不小动静。 所有人都被惊动,不约而同转头望去。 林成安即将贴到南栀软糯脸蛋的动作被打断,火气直冲天灵盖,粗话一个劲儿朝外蹦:“我/草,谁他妈进来不敲门?” 定睛一看,看清楚来人是谁以后,他恨不得狂扇前一秒钟的自己一巴掌。 短促震惊过后,林成安毫不犹疑松开怀中的温香软玉,换上一张谄媚笑脸,起身去迎:“应总。” 包厢里面的人几乎都殷勤地围了过去,迫不及待,争先恐后。 只有南栀呆呆地定在沙发,一双杏眼瞪得浑圆,不敢置信地望向来人。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绝对在一米八五以上,宽肩窄腰,恰到好处地撑起一件长至脚踝的黑色大衣,成熟冷傲。 他面庞立体深刻,凌厉逼人,薄唇轻微抿起,不显一丝喜色,包厢乱七八糟的彩色光线胡乱打在他脸上,也映不亮分毫。 是他们才在热聊的应淮。 也是她的前男友。 应淮脱掉大衣,随手抛给服务员,抬起修长双腿,飞速越过一群聒噪,目的明确地指向沙发。 眼看着他越逼越近,南栀后知后觉回过神,慌忙要站起来。 应淮更快一步,转眼坐到了她左手边,并招呼众人:“都坐。” 他音色不高,却透出飓风过境般的凛冽霸道,不容置喙,上位者姿态十足。 太久没有听过这道刺骨寒霜一样的森凉声线,南栀一瞬间有被唬到。 等她再反应过来,大家已经听话地找位子落座。 她不好再蹭起来。 林成安也回到了原位,她的右手边。 顷刻间,南栀双侧皆被高挺暗影笼罩,明艳裙摆擦上一黑一灰,两匹截然不同的男士裤装面料。 作者有话说: ---------------------- 应狗:传统文化以左为尊,左边是大房! 开文啦!破镜重圆+先婚后爱+强那个取豪那个夺!!!目前隔日更,收藏多了会日更,甚至加更哦,求求收藏[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 同类型预收:《和老板隐婚后》 何开颜和大老板白瑾川联姻后,听他说得最长的一段话是约法三章: “第一,该履行的夫妻义务我会履行,但我不喜欢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事上,一周最多两次。 “第二,婚后我们互不干涉,彼此自由。 “第三,在公司我们只是上下级,不要让人看出来我们私下熟悉。” 后来在公司,白瑾川无意间撞见一个男同事拦住何开颜问:“我早上看见你从白总车上下来,你们很熟吗?” “不熟。”何开颜果断回,“他好心搭我一程。” 白瑾川毫无反应,似是默认。 但和何开颜擦肩而过,他脚步稍停,满脸正色,一板一眼压低嗓音说:“昨晚三次还叫不熟?” “那今晚加一次。” 第2章 初恋 你初恋和我女朋友一个姓唉。…… 南栀心脏重重一跳,由不得感觉自己被左右夹击,压抑得窒息。 尤其是左手方的应淮存在感实在太强,包厢被各色烈酒交杂的浓郁气息也盖不住他身上嚣张扩散的木质冷调。 不动声色引得南栀余光乱颤,心绪震荡。 哪怕应淮从进来到现在,压根没往她身上落过半个眼神。 没有认出她一样。 南栀如坐针毡,悄无声息地拉扯大摆量的鱼尾裙边,竭力远离应淮那一截墨黑裤管。 她脑袋侧向右边,低声对林成安说:“我们换个位置吧。” 林成安也有此意,她另一边坐的可是应淮,他最想打交道的人。 奈何不等他回,应淮好整以暇地开了口:“你们在玩什么?” 有几个在玩游戏,听见他问,林成安的注意力立马被转走,接话要紧:“小游戏,应总要不要一起?” 和前任闪婚后 第3节 应淮单手解散深灰衬衫的顶扣,随意卷起袖子,露出肌肉鼓胀偾张的小臂。 他极轻地点了点下颌。 他有玩的兴致,其余人自然都要作陪,南栀也被林成安带着参与。 游戏名叫“答非所问”,规则简单,大家依次提一个问题,由下家作答,答案必须风马牛不相及。 比如有人问“你叫什么名字”,下家可以回“现在是冬天”。 假如有谁没有反应过来,给出了正常答案,便要接受惩罚。 惩罚规则相当老掉牙,真心话和大冒险二选一。 服务员送来了两叠错落堆放的积木塔,每根积木上面都刻有内容,一叠是真心话,一叠是大冒险。 等会儿谁要是输了,要在其中抽取一根,上家将照着上面的内容,发出惩罚。 南栀作为应淮的上家,早早想好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暗自祈祷他反应快一点,永远不要输。 在这里碰上他已经是意外之外的意外,她可不想和他产生过多的牵连,哪怕只是一场游戏。 不过这个祈祷在南栀心中晃过一圈,就被她打消了。 应淮以前玩游戏可是顶厉害的,脑子的转速叫人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开了挂的机器,大大小小的游戏从来没输过。 然而三年没见,应淮大脑像是遭受过重创,第一次轮到南栀提问,他就实打实接了:“二十七。” 南栀卡壳一瞬,确定自己问的是“你多少岁”后,僵硬地扭过脑袋,不可置信地盯他。 这么弱智的游戏,他居然输了? 还输在头一轮! 应淮约莫感受到了她一言难尽的打量,偏头回视。 这也是今晚,他第一次正眼看她。 应淮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眼皮褶皱分明,长而翘的眼尾挑出潋滟邪肆,天生的看狗都深情。 但此刻定向南栀的眸色却暗沉阴鸷,晦涩难辨,叫人不寒而栗。 仿佛无声在问:老子就是输了,有问题? 南栀无端打了个哆嗦,慌慌张张错开目光,落荒而逃一般。 应淮快速收回视线,起身端起茶几上一杯服务员新倒的威士忌,眼尾清清淡淡撩过那两叠积木塔。 见到第一个输的人是他,其余人开始起哄,林成安激动地问:“应总,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应淮不假思索:“真心话。” 话音未落,他伸手拿了一根积木,属于真心话那叠中,最上面的一根。 他全然不好奇上面写了什么,像早就知晓似的,没看一眼,直接抛给南栀。 南栀着急忙慌接住,一瞅积木上印刻的文字,本就不太自然的脸色更添异样。 其他人见此,无不探头探脑:“是什么是什么?” “嫂子快说啊。” 林成安近水楼台,上半身斜向南栀,率先瞧见,夸张地发出一大声“哇哦”。 微凉的积木攥在手里,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灼人,南栀见他感兴趣,打算把积木塞给他,让他问。 然而她刚要有所动作,应淮凉淡的嗓音幽幽响起:“问。” 不耐的语气裹挟浓重的警告与威胁,言外之意好像是:敢让他问,你试试。 南栀捏握积木的手指微有一颤,无论如何不敢再给林成安了。 她逼不得已,硬着头皮张开娇艳红唇,机械念出:“说说你的初恋。”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暗自腹诽刚刚的自己纠结迟疑个什么劲儿,纯属是瞎内耗。 他们是谈过,还谈过两年多,但他的初恋和她有什么关系? 如同先前那些人关起门来八卦的,应淮大学前两三年招蜂引蝶,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她第一次见他,他便是被五六个女生团团圈围。 应淮倚上沙发靠背,闲适翘起二郎腿,密集眼睫扇垂低处,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酒液,不徐不疾地作答:“大学谈的,又乖又听话,个子不高不矮,一米六五,齐刘海,头发刚好过肩膀,不喜欢化妆,经常穿浅黄色和浅绿色。” 听罢,南栀满目愕然,指节止不住地收紧,长方体形状的积木边角硌到柔软掌心,割出尖锐生疼感,她亦浑然不觉。 这三言两语的模糊描述,太像本科时候的她了。 不,肯定说的不是她。 大学里面,符合这些标准的女生成百上千,何止她一个。 应淮稍微挑起眼帘,似有若无扫她一下,轻飘飘补充一句,击碎她最后一丝侥幸:“姓南。” 包厢里的这伙人原本就对他的感情过往存了十二分探究欲,闻此闹腾得不可开交,七嘴八舌要他再说点儿。 林成安可是兴奋,抓住最后一点追问:“南?哪个南?南方的南吗?” 应淮:“嗯。” 林成安雀跃地说:“和我女朋友一个姓哎。” “是吗?”应淮浅抿一口威士忌,黑眸转动,再一次赤/裸/裸地瞅向南栀,“挺巧。” 伴随这声状似无意,却意味隽永的评价渗入耳道,南栀呼吸一滞,断定他是故意的。 一室纷扰喧哗间,男朋友近在咫尺,被前男友那双深不见底的骇人双瞳牢固锁定,如芒刺背,南栀再也在这里坐不下去。 好在这个节骨眼上,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南栀借口出了包厢,去人少的角落接。 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赵晴好。 她肯定又在宠幸最爱的炸鸡,听筒传出窸窸窣窣撕裂炸鸡酥脆外壳的声音。 旋即响起她明亮欢快的声线:“栀子大宝贝,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南栀情绪还陷在应淮那一茬刻意为之的顽劣里,音色有些低迷。 赵晴好听出不对劲,炸鸡都不啃了,擦擦嘴巴赶紧问:“咋啦这是,心情不好啊?怎么听你声音比没洗头没化妆,出门却好死不死撞上了前男友还要丧。” 南栀:“……” 她确实撞上了前男友。 虽然洗了头,还找专人做了一套无懈可击的妆造,但那感觉,比没洗头没化妆还煎熬。 南栀不想多聊这个话题,立马问:“不是说有个消息吗?” 赵晴好这才言归正传,聊起要紧事。 她爸爸在贡市政府工作,职位不低,手里握有一些人脉资源。 她说爸爸今晚和人吃饭,遇到一个对彩灯行业感兴趣的投资商,可以为南栀引荐。 华彩摇摇欲坠,差人又差钱,南栀正在想法子拉投资,听罢即刻应下:“好啊,麻烦叔叔帮忙牵牵线了。” 赵晴好却犯起了难,支支吾吾地说:“宝贝,我爸说了,这位老总吧,上了年纪,可能正处于更年期,脾气不太好,讲话又直又冲,他担心你应付不了,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南栀同样想都没想:“没事,我可以。” 既然决定了回国,非要以一己之力撑起这家公司,她就做好了直面风暴的准备。 她态度坚决,赵晴好便不再多劝:“那成,我让我爸去联系,看看能约在多久,尽量快一些。” 尾音方落,她话锋一转,将火气汹汹的矛头指向了林成安:“不是我说,栀子,你那个新男朋友家里不是有权有势吗?他不会没有资源吧,为啥不想想法子,帮你解解燃眉之急?” 南栀默然,林成安清楚华彩现今的困境,一个月前就是他陪着她回的国,但他没有表示过要为她分忧解难。 她答应和他在一起,倒不是图他背后的权势,也知道哪怕身为男朋友,也没有义务帮她,可自打她接手华彩这个烂摊子以来,发愁到彻夜难眠,他连口头上的关心都没有一句。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就点头同意让他占据了你男朋友这个位子了呢!”赵晴好越想越气,她只和林成安见过一回,当时就看他横竖不顺眼。 南栀迟缓地眨动眼睫,不禁想到第一次遇见林成安,是在英国。 那时她才出国读研半年,正在逛喜欢的甜品店。 林成安出差路过,见她拿了七八个大号的泡芙,笑着用中文问:“你一个人吃吗?” 南栀戒备地瞥他一眼,浅浅点头。 林成安扬了下眉,略有轻佻地说:“吃得完吗?留到第二天,奶油可就不能吃了。” 南栀较为反感他的自来熟,尤其冷漠地回:“和你没关系。” 她以为两人不过萍水相逢,再无交集,不曾想林成安找到了她学校,还找到了她租住的房子,很快租下了她对门,直白地袒露要追她。 南栀明确告知自己结束上一段感情不过半年,暂时不会进入下一段。 林成安表示没关系,他可以等。 这一等就是两年半。 林成安定期往返沪市和英国,每回赶去见她都会送上一束包装华丽的红玫瑰。 他说她虽然看着清淡,但在他眼中就是热烈明艳的玫瑰。 他今晚为她挑选的裙子,也是张扬性感的红色。 那两年多里,南栀对林成安始终少了一份感觉,直至这次家里接连出事,爸爸心脏病发作,急需动手术。 林成安分明为了扩张商业版图,忙得焦头烂额,沪市那边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定夺,但他依旧选择待在贡市陪她,请来了国内最好的心内科专家。 他还在所有人都反对她支撑大厦将倾的华彩时,坚定地站在她这边。 南栀被打动了,在上周五晚间,手术后的爸爸明显好转后,松口说我们试试吧。 “怎么出来了这么久?”林成安极有辨识度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南栀繁乱的思绪戛然而止,回身的同时,匆忙知会赵晴好一声,结束了通话。 林成安大跨步站过来,扫一眼她手机:“和谁打电话呢?” “晴好,”南栀如实说,“公司的事。” 林成安应当瞧出她萦绕眉宇的凝重,柔声哄道:“不就是一家小公司吗,别有压力,要是搞砸了,我养你啊。” 和前任闪婚后 第4节 南栀不太舒服地拧眉:“你不是赞成我接管公司吗?” 林成安:“我是不反对啊。” 南栀忽然明白,他是不反对,但也不赞成。 他或许更希望华彩砸在她手里,彻底倒闭,她好离开贡市这个除去彩灯,便再也找不见任何发展前途的偏僻内陆城市,随他去沪市。 一如她在英国那些年,林成安虽然没有明说,但一直希望她回国。 每每去英国找她,他总会夸一番国内如何如何好,前景一片光明。 他的家族、生意全在国内,不可能长期留在英国。 南栀走神之际,林成安被辛辣烈酒浸泡的迷离双眼一寸寸往下游移,从两团丰挺圆润到那一只手都能握得过来的盈盈楚宫腰。 这条裙子,他挑得太妙,完美的紧致修身,将她的腰部曲线掐得婀娜风情,无声撩人。 林成安喉结滚了两番,没忍住,伸手搂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力道袭上敏感的腰,南栀惊得回神。 刚想打开他的手,视野闯进一抹颀长身影。 一身沉冷暗色的男人迈着不徐不疾的步子,幽幽走到斜前方,五六米开外。 是应淮。 他稍稍站定,一张硬朗面庞不见丝毫情绪起伏,阴沉诡异,剧烈的压迫感极速蔓延。 他掀起轻薄眼皮,眼底尽是巨浪乱流般的悚然恐怖,冷冷睨向他们。 准确点说,是睨向了林成安放在南栀腰间的手上。 作者有话说: ---------------------- 应狗:夜宵想吃猪蹄。 今天还有一章,后面就隔日更哦,求求收藏[求你了][求你了] 第3章 闯入 “我有男朋友了”“分了”…… 陡然见到应淮,林成安的反应比南栀更快更大。 他眼瞳发亮,赶忙关心:“应总怎么出来了?” 应淮手上拿了一盒烟,慢条斯理敲出一根,随意示意了下。 显然是出来抽烟的。 他却略有迟疑,纤长指尖夹上一根细烟便再没有了动作。 林成安多有眼力劲儿,反应过来他忘了带火,立刻松开南栀,加快脚步走过去,从裤兜掏出打火机:“我这里有。” 他弹开火机,用手掌小心翼翼护好跳跃的火苗,凑向应淮的烟。 南栀瞧见了刚刚应淮不善的眼色,坚决不去触他的霉头,否则谁知道他又会当着林成安的面,讲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加上感觉他们有话要聊,她没再傻站在这里,先一步回了包厢。 这次她有所准备,找了沙发边缘落座,一边临近扶手,无法再坐人,另一边已经坐了个女人。 约莫一支烟的功夫,应淮和林成安前后脚进了包厢。 林成安目光巡视,迅速在人群中搜寻南栀。 发现她待到了不起眼的角落,林成安默了须臾,跟上应淮,坐去了中央。 弱智游戏告一段落,他们一面举杯畅饮一面东扯西聊。 林成安自觉和应淮相处得还算融洽,又多喝了几杯,脑子有些晕乎,不管不顾地进一步问起:“应总怎么来贡市了?” 按理说,这个包厢里的人,除去在贡市土生土长的南栀,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破城市。 其余人的目的,林成安最是门儿清,全部冲着他新女朋友来的。 独独对应淮百思不得其解。 在沪市一面难见的赫赫人物冷不防现身这里,还不请自来,赏脸进了他们包厢,着实叫林成安意外又惊奇。 总不可能也是因为他女朋友。 应淮重新端上酒杯,应得漫不经心:“看灯会。” 大伙便不觉得奇怪了。 贡市整体发展落后,但在彩灯这一行天下无敌,强势占据了国内百分之九十的市场份额,素有“南国灯城”的称号。 每年政府都会出面牵头,对外招商,联合数大彩灯制作公司,在春节期间举办大型灯会。 那是彩灯行业最为顶尖的盛会,不遗余力地呈现耀眼千年的彩灯文化和现今彩灯制作的最高水准,总会吸引数不胜数的游客不远万里赶来,博得了“贡市归来不看灯”的美名。 今年的贺春灯会,已于前两天开幕了。 听到这个原由,林成安马上表示:“巧了不是,我还没有逛过贡市的灯会,今年也想去凑个热闹。” 南栀神情微变,记起灯会开幕那天,她同林成安聊,他当时丝毫没有兴趣,还说去了也是人挤人,有什么好看的。 “应总定好哪天去没有?”林成安态度殷勤,唯恐被人捷足先登,“我作陪。” 应淮仰起筋骨清晰的修长脖颈,喝了一口威士忌,没吭声。 林成安指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南栀,自豪地介绍:“我女朋友家里就是做灯的,爷爷生前可是数一数二的老艺术家,他亲手做出来的灯啊,现在被摆在彩灯博物馆最显眼的c位展览,她从小耳濡目染,对彩灯也是在行,到时候一块儿去,让她给应总详细讲解。” 见他擅作主张,一个劲儿地推销自己,南栀直皱眉头。 应淮锋利的下颌朝侧面微微抬起,黑沉目光投向角落中的女人,饶有兴味地问:“南小姐愿意吗?” 南栀当然不愿意。 他们这场重逢来得突然,几次三番叫她无从招架,她可不敢和他再有交集。 奈何林成安接话接得风驰电掣,抢先一步:“愿意愿意,是我们的荣幸。” 应淮拽回视线,一记迸射寒光的锋锐眼刀甩向林成安,声色又沉又冷,席卷凛凛肃杀:“我问的是她,要你多嘴?” 森寒质问迎面刮来,林成安有一种被人扼住咽喉,以实际行动逼问“你是不是找死”的胆寒感。 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被高度数酒液泡得飘飘然的脑子都清醒了,立马噤声,纹丝不敢动。 包厢里的其他人也被这一声明显带了情绪的话语震慑到,识趣地闭了嘴巴。 一时间,乱哄哄的室内鸦雀无声,连刺激了一整夜耳膜的嘈杂音响都被关了。 数十道茫然无措的视线来回打转,齐刷刷瞥向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南栀。 南栀手心渗出热汗,竭力维持镇定,还算礼貌地回拒:“我前两三年都在国外,才回国不久,对近几年新推出的制灯工艺不太了解,公司也没能竞标上今年的灯会,我可以为应总推荐一个懂行的专家陪同。” 不知是她拒绝了他,还是她的措辞有哪里不对,应淮脸上堆积的铅云更为厚重,溢出一声嗤笑,凉薄又讽刺。 他转动乌黑瞳仁,又瞧了她一眼。 南栀惊惶躲开,胡乱端起茶几上一只杯子,战术性垂眸喝水。 他看似平静的一眼,实则暗流汹涌,太过尖锐锋利了。 让她想到了他们三年前的分手。 他们应该算是分了两次。 第一次是南栀本科毕业典礼那天。 那年沪市的六月尾声干燥少雨,连日暴晒,南栀穿着学士服,和三两个朋友躲去相对凉爽的树荫下,相互拍照留念,有一段时间不曾出现在学校的应淮突然前来。 没有解释最近都在忙什么,为什么好些天没来找她,待得她这边一结束,应淮如同往常一样,送上一束花开正好的栀子,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塞入跑车,径直开往一个去年才竣工交房的高档小区。 应淮将她带去楼王的顶层,解开一户面积足有五六百平米的大平层,牵起唇角,音色敞亮地说:“毕业礼物,喜不喜欢?” 南栀诧异地扫过房子装潢,多是米白和绿意的碰撞,足有二百七十度的开阔落地窗前点缀一树造型优雅,生机蓬勃的海岛栀子,嫩白色的小花盛放枝头,飘荡馥郁甜香。 不多时,南栀视线回到应淮那幅优越皮囊,短暂震愕后,恢复成了一汪死水般的沉静。 捕捉到她的神情变化,应淮压下几分笑意,低声询问:“不喜欢?” 南栀摇头,这套房子的每一处细节约莫都顾及到了她,无论硬装还是软装,全部精准击中她偏好。 应淮也就放心了,重新上翘唇角:“想什么时候搬?” “要不就今晚?” “这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应淮唇边笑意更重,咬字轻浮,意味深长。 “宝宝,我好想你,”他上前搂住她,一只手不老实往下走,俯身磨蹭她细腻的颈侧,蔫坏儿地暗示,“你想没想我?” 对于他赤/裸的撩拨挑逗,南栀往常总是招架不住,秒秒钟脸热心悸,三两下就被迫跟上他的节奏,娇喘连连。 现下却是掀不起一丝半毫的波澜,面色压抑难看。 南栀凉淡地问:“你是想我还是想睡/我?” 应淮低低笑了一声,大手掀起碍事的衣衫,含住她耳垂,混不吝地回:“当然是都想。” 南栀难耐地闭了闭眼,他们上次见面也是很快就滚去了床上。 好像他来找她,仅仅是为了那一件事。 南栀一把按住他探向蕾丝边缘的指节,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一口,轻声吐露:“我要出国读研了。” 应淮温热唇瓣流连到她笔直深陷的锁骨,欲要放肆磨出痕迹的动作不由滞住,浓眉皱起,缓缓抬起了头。 这事儿他可从来没有听她说过。 彼此无言,僵持的几秒钟里,南栀脑中转过好些即将面对的场面。 她以为他会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会气急败坏,恼火地质问她为什么不提前告知。 他从前不止一回地捏起她快要低去地上的下颌,惩罚性地含咬她欲言又止的唇,厉声要她有事就直说。 他不喜欢胡乱瞎猜,更不喜欢被人当成傻子,隐瞒到最后。 何曾料想,应淮一反常态,克制住了从来没有好过的脾气,接连应道:“去哪个国家?” 和前任闪婚后 第5节 “哪所学校?” “我陪你。” 南栀心意已决,不为所动:“我们就到这里吧。” 应淮愣了一下,眉头锁成川字,沉沉俯视她,语气不自觉加重:“你说什么?” 南栀呼出一口闷气,清晰地重复:“我说我们分手。” 她仰起清淡素丽的脸蛋,古井无波般地回视,“应淮,我的未来里面没有你。” 第二次,是在沪市机场,距离她提出分手后一月有余。 南栀办理好了相关手续,将要飞往英国,开启崭新的研究生生活。 独自等在候机室的时候,一个高挺男生拖着行李箱,风风火火地跑近,止步在她跟前。 暗影投落,南栀昂起脑袋,错愕地望向那张一个多月没有进过视野的冷俊脸庞,再瞟向他手中的箱子,黑睫不明所以地眨。 应淮神色坚决,口吻强硬,不容任何人质疑:“只要你收回那天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过,我和你去英国,你学校附近的房子已经买好了,让人换过软装,做了深度清洁,我们落地就能入住。” 南栀心头荡开一丝涟漪,又极快地镇压干净。 她垂下眼,态度坚定不移:“我说过的话就不会收回。” 应淮把持行李箱扶手的手指瞬时收到最紧,青筋根根暴起,狰狞蜿蜒上了小臂。 他冷呵一声,嗓音浸过寒冰一般的阴冷瘆人:“南栀,你是第一个敢甩老子的人。” 南栀抿起唇瓣没吭声,时间差不多了,她起身往登机口走。 应淮下颌紧绷,眼底悄然弥漫血丝,眼神锋利如刀,凶狠剜她:“你这辈子最好不要再回国,不要再出现在老子面前。” 南栀同他擦身而过,头也不回,不假思索应了“好”。 思及此,再定睛打量此刻身处的地方,余光晃见不远处,比之三年前更为成熟莫测,深沉可怖的男人,南栀胸腔仿若塞了一大团湿哒哒的棉花,结结实实堵得发慌。 有人受不了如此压抑的气氛,为了缓和,将先前那个弱智游戏拽了出来。 南栀心绪不宁,难以集中精力,当听见上家问出“你最喜欢的花”时,她下意识脱口“栀子”。 话音未落,大伙暂停游戏,哄地闹腾起来:“哇哦,嫂子输了!” “嫂子快抽一个。” 南栀愿赌服输,起身去抽积木,迟钝地发觉茶几上只剩一叠积木塔。 瞟眼一瞧,全是大冒险的内容。 她难免迷茫,伸出去的指尖停在半空。 “大家都选真心话,也太没意思了,我们这轮开始只有大冒险,”有人高声解惑,“之前说了游戏规则啊,嫂子是不是没注意听?” 南栀先前走神走到了天边,的确没听到。 眼下不得不硬着头皮,随便挑了一根积木。 取出来一看:亲一位在场的异性。 南栀不由呆住,暗骂自己什么运气,一抽就抽到一个这么棘手的。 “是什么是什么?”有好事者围了上来,夸张地吆喝起来,“哎呦喂,和异性打啵儿啊,简单哦。” 换做旁人,大家或许会让她现场挑一个异性,但南栀可是有主的,这个主还近在咫尺。 没人敢当着林成安的面,让她去亲别人。 大家都把她往林成安那边推:“林哥在哪儿呢,嫂子快上!” 这一刻,林成安被应淮搅合的低迷情绪立时被点燃,他快速起身,张开双臂接住被推了个踉跄的女朋友,愉悦地扬起嘴角。 对她抽到的大冒险内容甭提多满意。 交往快一周了,他还没有亲过她呢。 要是其他女人,他早拐上床了。 清楚南栀害羞,尤其是在一群不熟悉的人面前,林成安不指望她主动,直接捧起她脸颊,低头去吻。 南栀惊怔,心脏砰砰乱跳,偏偏林成安揽住她身子的臂膀太过用力,难以挣脱。 她眼看着他唇瓣压了过来,转瞬就要贴上。 就在这个时候,神色莫名,游离在一众欢腾雀跃之外的应淮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自顾自倒满一杯酒。 突然间,地面砸出“嘭”地一声脆响,他手一打滑,盛满酒液的杯盏应声落地。 惊响来得始料不及,附近一圈人或多或少都有被吓到,反射性发出:“卧槽。” 好几个退远一步,低头去瞧,那只玻璃杯质量上成,这么高砸下去,也没有砸出碎片,飞溅伤人。 但酒液全部不能幸免,好巧不巧,一大半洒向了距离最近的南栀,摇曳裙摆洇湿了一大片。 南栀吃惊之余,大松一口气,趁机挣开林成安,“我去换一身。” 说罢,她不顾林成安作何反应,慌里慌张跑出了包厢。 林成安抬步要追。 近处的应淮丝毫不觉得自己闯了祸,优哉游哉出声:“不是说一起逛灯会?” 他主动搭腔,林成安自然不可能不给面子。 “对,灯会灯会,”林成安停下脚步回过头,堆笑接道,“我随时都可以去逛。” 服务员照顾周到,很快送来一条崭新的连衣长裙。 南栀仔细瞧了瞧,是喜欢的舒适日常款,领口规矩服帖,还是偏爱的薄荷绿。 她道了谢,由服务员引着进了无人的隔壁包厢。 新裙子的拉链在腰侧,南栀换上,低头去找拉链头。 方才拉到一半,旁边的房门忽地传出动静,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拧动。 南栀愕然一惊,寻声扭过脑袋。 她刚刚忘了反锁房门吗? 正在忐忑之际,紧闭的房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裂开缝隙,一抹高瘦身形不管不顾,恶劣地闯入。 南栀浑身寒毛直立,刚想大声惊呼,纤柔胳膊已然落入了一只力道强悍的大手。 来人轻而易举拉拽着她,稍稍调换方向,将她单薄后背抵上房门。 “你叫啊,”一道阴邪变态的低哑声线随即而来,“最好叫大声点。” 是应淮。 南栀被吓得够呛,顿时合上嘴巴,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好似这家酒吧的包厢隔音效果比塑料还垃圾,丁点儿声响都会被隔壁的林成安等人听了去。 应淮一只手牢固地钳制住她,另一只向下游移,掐过那一截暴露在外的细软腰肢。 不偏不倚,恰好是先前在包厢外面,林成安染指过的地方。 应淮的手掌滚烫,隔着未拉严实的拉链,接触到南栀小片皮肤,把她灼得煎熬难捱。 南栀双眸染上一层惊恐水雾,眼睫战栗,竭尽全力推他:“应淮,你放开我。” 应淮非但没有被推动半分,反而凑得更近:“不叫应总了?” 双方衣料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男人猖狂暴烈,凶残危险的气息漫天掩地。 南栀头皮发麻,心跳快如擂鼓,怕是会蹦出胸腔。 她颤巍巍警告:“你不要乱来。” 应淮唇角轻扯,震出一声嗤笑:“是谁说的再也不会回国?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南栀也不想回国,更不想和他撞上。 “我是回国了,但我没想过去沪市,更没想过去碍你的眼,”南栀死死咬了下齿关,没多大底气,却依旧用最凶的眼色瞪他,提醒道,“是你自己来的。” 应淮被刺了一下,面上骇人的郁色又重了几分,低低呵道:“三年不见,变伶牙俐齿了?” 他再度低头,裹挟浓郁酒气的热意勾缠她的呼吸,撩上唇瓣,似吻非吻。 南栀恐慌地别过脸,重声强调:“我有男朋友了。” 应淮动作微滞,眼底闪过一刹凶光,要夺人性命似的。 旋即,他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 薄唇张动,他轻飘飘下令:“分了。” 听罢,南栀足足愣了好几秒,以为自己过于紧张,耳朵出现了毛病。 她迟缓扭回头,难以置信地盯他。 偏在这个时候,背后紧贴的门板发出嘭嘭嘭的震动,火急火燎的拍门声颤动耳膜。 “南栀南栀!你是不是在里面?” 呼喊迫切,急不可耐。 一听就来自林成安。 与此同时,旋动门把手的悚然声响又一次袭来。 作者有话说: ---------------------- 修罗场修罗场! 评论区继续撒红包哦[撒花] 第4章 约会 我们仨一起,人多热闹。 顷刻间,南栀后背渗出一层彻骨的冷汗,浑身僵直,奔流不息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和前任闪婚后 第6节 不敢想象假如林成安这个时候进来,见到她和应淮孤男寡女,同处一个密闭空间,姿势又如此暧昧,他会闹出怎样的动静。 幸而门把手拧动的声音持续不断,却迟迟不见锁芯被真正撼动,始终严丝合缝。 大概是应淮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反锁了房门。 南栀跳到嗓子眼的心脏略微缓了缓。 但因为房门解不开,门外的林成安愈发焦灼恼火,一面大喊她名字,一面哐哐拍打门板的响动更为夸张。 大有要找来斧头,不计后果砸门的架势。 应淮的注意力也被转移,烦躁地蹙起眉头。 南栀不敢再有片刻耽误,使出全身力气掀开他,匆忙拽上裙子拉链,开门出去。 林成安高高挥起,又欲砸下的右手倏然顿住。 见她神情慌张,很不寻常,他由不得问:“怎么了?” 南栀还没开口,应淮绕过房门,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 大摇大摆,毫不避讳。 林成安诧异地瞪圆双眼,看看南栀,又望望他,不可思议:“应总,你这是?” 应淮显然没有要为他答疑解惑的闲情逸致,眼神都没分一个,长腿快速朝前迈动,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林成安家境虽然不能和家大业大的应家相提并论,但也是花团锦簇,娇养长大的小少爷,没有人敢这般堂而皇之地无视他。 他胸腔聚起一团无名烈火,却无法追上去发作,兀自气得吹胡子瞪眼。 闹了这一大通,南栀彻底没了心思再待下去,淡声告知:“我要回去了。” 林成安面如土色,也没留她,带着她去了车库。 上车后,林成安没急着让司机开车,而是暴躁地把司机轰了下去。 待得车内只剩两人,他借由顶部投射的明亮光线,仔仔细细打量南栀。 他扫过她身上薄荷绿的连衣裙,声色低沉地点出:“这条裙子不是我让服务员拿给你的。” 南栀微怔,垂眸瞥了眼裙子,第一个浮出脑海的便是应淮。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佯装全然不知情,平淡地回:“服务员拿给我的。” 林成安脸色又黑了一个度,犀利地逼视她:“你在里面换衣服,应淮为什么会在?” 南栀猜到他肯定会问,有条不紊地搪塞:“他喝多了,走错了。” “就这么简单?”林成安自然不信。 南栀心情本就被应淮搅和得一言难尽,闻此更是烦不胜烦,加之在外人面前忍了他一晚上的擅作主张,此刻便不想再忍了。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他,”南栀语气加重,显而易见的不耐,“是他后面自己进来的,不是我叫的。” 林成安张口就是理直气壮的:“我可能去问他吗?” 他不仅惹不起那尊大佛,还想仰仗做生意。 “所以你就来问我吗?”南栀没好气地睨他,“怎么?柿子专挑软的捏?” 林成安被噎了个结结实实,气急败坏转回头,望向窗外。 他叫回司机,往回开的路上,他憋着一腔火气,两人谁也没再搭腔,车内落针可闻。 南栀没有心思管他是不是气得厉害,会气多久,后面两天忙完公司的事,给所剩无几的几个职工放了春节长假,她也收拾收拾离开公司,回老宅探望爸妈。 爸爸南万康手术后恢复得不错,出了院,在家静养。 一直没有工作过,常年当家庭主妇的妈妈蔡淑华亲力亲为,精心照料在侧。 华彩形式危急,刻不容缓,父女两个坐下来闲聊,聊着聊着,自然聊到了这上面去。 提及那天会议上,被南栀当众驳了面子的钟叔,他已经递交了辞职申请,南栀一如开会所说,批得不假思索。 又提及近些年异军突起,明显针对华彩,恨不得挖走他们所有人才,赶尽杀绝的灯熠,不可避免涉及到他们神秘莫测的创始人。 南万康精神状态一般,病容倦怠,有气无力地倚靠沙发背,缓声道来:“灯熠才成立六七年,他们真正的大老板,我都没见过,每次出面的只是一个职业经理人,我听说这位幕后老板不是贡市人,好像是沪市来的。” 他虚弱地咳嗽两声,接过南栀递上的温水抿了两口,继续说道:“外地人一般不懂彩灯,他却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在这一行站稳脚跟,还取代了华彩成为新的龙头老大,他肯定不会是一个简单角色。” “幺幺,你执意要接下华彩这个烂摊子,今后多半会和他打上交道,一定要当心啊。”南万康拉起女儿的手,着实放不了心。 他们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打小就不是当继承人培养的。 他们和她爷爷一样开明,只希望她能自在长大,随心选择,只要她不乐意,便坚决不会把她和公司捆绑。 南栀的兴趣爱好也真的不在公司经营,她喜欢画画,喜欢一个人关在馥郁油墨的画室,一坐就是一整天,他们便请来最好的老师教她,送她出国深造。 他们知道,她在英国确定好的工作也是这方面的。 她原本可以一直做自己喜爱的事情,无所忧虑。 何曾料到…… 南万康禁不住长叹一声,都怪他能力不够,快把华彩经营倒闭了。 他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害怕,商场是不见血光的战场,魑魅魍魉横行,他担心涉事未深的女儿被他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南万康紧紧拉住女儿的手,再度表示:“幺幺,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让华彩宣告破产清算吧,这是大势所趋,你不要担心钱的事,我们早就给你买好了年金,哪怕公司没了,你也可以轻轻松松过完这一辈子。” 类似的话,南栀一两个月前就听过,她和当时的态度一样,断然拒绝。 她抽出手,反过来握住爸爸的:“爷爷要是知道华彩没了,会不高兴。” 华彩是爷爷大半辈子的心血,临终前,他最不放心的除了小孙女,就是这家公司。 如此理由,南万康无法再反驳,逼不得已依着她道:“好,你大胆去做吧,总要再为我们的华彩竭尽全力一次。” 为了让爸爸宽心,南栀浅浅笑着说:“赵叔叔帮我们牵桥搭线了,晴好上午才和我发了消息,说年后可以约投资人吃饭,见面聊聊,华彩现在最缺资金,我相信只要资金到位了,后面就好办了。” 南万康苍白下垂的唇角总算是牵出些许弧度,不忘叮嘱:“忙归忙,你也要注意身体。” “嗯,我会的,爸爸也是。”南栀一口应下。 春节期间,公司无事,南栀也不得空闲,不是奔波在外,替爸妈走动,维护人情往来,就是窝在书房,专注研究公司经营和彩灯这一行。 自打酒吧那一回,两人因为应淮不欢而散后,林成安再也没有联系过她,除夕晚上,微信上的新年快乐都没有一句。 南栀估摸他是真的气得厉害,会和自己冷战好一段时间,没想到大年初三这天,他主动打来电话:“宝贝,今晚有空吗?我们约一波灯会。” 口吻明快亲昵,一如往常,好似从来没有和她闹过一样。 南栀正有去逛灯会的打算,不为单纯的游玩,而是听闻今年灯会上,有好几组大型彩灯由灯熠承办。 业内都传他们实力强悍,最终落地的彩灯技艺精湛,是炫技大作,能够在大半年前,政府举办的竞标会上横扫一众彩灯制作公司,拿下如此多个项目,不是没有道理。 而在那场同台竞技上,华彩输得惨不忍睹,每一个创意设计都被灯熠全方位碾压。 加上灯熠使了些时段,华彩连今年灯会边边角角的小灯承办都没能接到。 时间倒退回爷爷还在世时,华彩可是每年都能包揽灯会数个重点项目,大放异彩。 如此,南栀可不得亲自赶往灯会现场,详细地,沉浸式地欣赏一番对家大作。 商场对战嘛,必须知己知彼。 林成安主动发出的这个邀请,也算是铺出了台阶,她不好不跟着下。 于是,南栀答应了。 下午,林成安开车来接,两人吃过晚饭再去灯会。 停入灯会车库,方才下车,瞅见旁边车位不徐不疾驶近一辆夺人眼球的超跑。 车牌挂的沪市,车身大体为色泽鲜明的亮红,车标更是夸张。 南栀仔细辨认了几眼,确定是帕加尼,没有看岔。 她不由暗叹这辆车也太招摇过市了,不说贡市这种小五线,恐怕连沪市那种国际大都市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拿下。 毕竟越是高不可攀的品牌,越是会搞限量发售那一套。 这车张扬的风格倒是和一个人挺像。 应淮大学时就疯狂迷恋车,尤其喜欢收集超跑,颜色款式一辆比一辆浮夸惹眼,他买下价值千万的车子比她买只有两位数的袜子还要稀松寻常。 正琢磨着,帕加尼车门弹开,一只擦拭得纤尘不染,乌黑锃亮的男士皮鞋踩上地面,接着走下一个体形如青松翠柏般高大,姿容立体不凡的男人。 隔空撞上那双黑白分明,冷肃漠然的眼,南栀双瞳一震。 看清来人是应淮,林成安不比南栀,他半点不意外,热情洋溢地迎上去:“应总。” 南栀面色抑制不住地往下沉,望向秒变哈巴狗,恨不得有尾巴可以舞的男朋友,饱含惊诧与质疑。 “应总今天晚上刚好有空,准备去看灯会,”林成安浮起笑容,乐呵呵说,“我们仨一起,人多热闹。” 南栀:“……” 作者有话说: ---------------------- 神特么人多热闹哈哈哈 ———— 求个同类型预收:《和老板隐婚后》 何开颜和大老板白瑾川联姻后,听他说得最长的一段话是约法三章: “第一,该履行的夫妻义务我会履行,但我不喜欢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事上,一周最多两次。 “第二,婚后我们互不干涉,彼此自由。 “第三,在公司我们只是上下级,不要让人看出来我们私下熟悉。” 后来在公司,白瑾川无意间撞见一个男同事拦住何开颜问:“我早上看见你从白总车上下来,你们很熟吗?” “不熟。”何开颜果断回,“他好心搭我一程。” 白瑾川毫无反应,似是默认。 但和何开颜擦肩而过,他脚步稍停,满脸正色,一板一眼压低嗓音说:“昨晚三次还叫不熟?” “那今晚加一次。” 和前任闪婚后 第7节 第5章 质问 为什么还没分? 估摸是注意到了南栀明显变化的脸色,应淮锋利剑眉轻微挑起,朝她问来:“怎么?我打扰到了南小姐和男朋友约会?” 南栀清楚他此刻出现在这里绝非巧合,也不是林成安极力巴结的结果。 应淮肯定是有意为之,是直冲她来的。 他什么样的身份,假如当真需要人陪看灯会,哪里轮得上她和林成安。 他随口一句话,沪市最举足轻重的那几位都能摒弃阖家团圆的大好春节,连夜飞来。 南栀聚起一肚子火气,直白地剜他两眼,故意捡他最不乐意入耳的话回:“嗯,打扰到了。” 话音未落,应淮好整以暇的面色果然有所转变,好似一阵朔风从西伯利亚呼啸而至,席卷冰渣,温度一降再降,冻僵了一圈空气。 林成安被吓得够呛,生怕他掉头走人,忙不迭打圆场:“她说笑的,应总别和她一般见识。” 应淮阴晴不定,勾唇一笑,一双桃花眼倏然旖旎万种风情,赤/裸地凝向南栀:“我怎么会和南小姐一般见识?” 他轻佻上扬的语调颇具深意,耐人寻味,听得南栀直皱眉头。 林成安应当也感觉出了端倪,微有怔愣,视线扑闪不定,来回扫看两人。 应淮是个疯起来就不顾他人死活的,南栀不想和他多扯,迅速提起双腿,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电梯迈。 应淮和林成安后脚跟上。 正月初一到十五的灯会现场最是火爆,偌大园区每晚都能吸纳上万人游玩观灯,说是摩肩擦踵,挤得密不透风也不为过。 林成安搞到了三张贵宾票,他们从绿色通道走,还算顺畅地入了内场。 几分钟的路程,林成安几乎围在应淮身侧,殷切备至地嘘寒问暖,搜刮话题,不让气氛有一刻冷场。 南栀算是看明白了,林成安今天主动找上自己不是为了缓和关系,更不是为了陪自己逛灯会,纯属是为了应淮。 她不动声色地落后半步,没心思去凑他俩的热闹,在临近华灯璀璨,游客密集的地段,她趁他们不留神,转身汇入湍急人潮,溜去了另外一条岔道。 同时,她将手机调成静音,丢进包里,确保不受林成安的来电干扰。 在国外读研的三年,南栀每年都缺席了灯会,对于一年胜过一年恢宏新颖的灯组设计有些陌生,但对这片场地可是熟悉。 贡市灯会的举办地点近几年改过,她曾陪家人朋友来过几次。 是以南栀驾轻就熟地穿行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间,去找灯熠承办的那几个大型灯组。 其中有个命名为“国泰民安”的灯组位于园区最中心。 这组也是今年一大网红,春节期间风靡短视频平台,不少游客是奔着它买的灯会门票。 南栀算是到得晚的,灯组已经被不计其数的游客团团围聚,最佳观景位更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难通。 虽说灯组高度超过了二十米,远处也能望见,但距离太远,许多细节瞧不真切。 南栀只得挤进复杂湍急的人流,往最佳观景位去。 好不容易接近,后面不知道是谁在推搡,结结实实挤了她一下。 她始料不及,一个踉跄,摇摇晃晃地撞上了附近一个身形宽大威猛,像是从北方过来的糙汉子。 不清楚男人本来就是一点就燃的暴脾气,还是被人山人海的观灯洪流炸出了满腹窝火,他扭过脑袋,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是高声暴呵:“挤个锤子啊!” 南栀被吼得一愣,赶忙解释:“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撞你的,刚刚是有人……” 一句“有人推我”还没讲完,男人暴躁的叫喊一句接一句:“是不是没长眼睛?没长眼睛就回家关着去,没看见旁边站着老子啊?” 他估计是气急败坏,光是嚷嚷还觉得无法出气,务必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伸长粗壮肥实的右手,大力掀向南栀的肩膀。 南栀一米六五的个头和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超过两百斤的男人相比,跟小鸡崽子没有多大差别。 她顷刻被掀得重心偏移,身子往后倾倒。 就在她以为不是会跌去地上,就是又要撞上其他人的时候,一条虬结有力的手臂张来,稳稳接住她腰肢。 几乎同时,一道尽显暴戾,锋芒迸射,一听就极不好惹的男声冲向对面男人:“你再凶她一个试试?” 南栀方才脱险,勉强稳住的身体一僵,听出是应淮。 男人肯定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见到有人替她出头,肥厚嘴唇蠕动,却没遭发出半句逼逼,很快调转方向,消失在了人堆。 这人走了,应淮宽大的手掌却纹丝不动,照旧握住她细细一截腰身。 南栀挣扎,用手去掰:“你放开我。” “放开你,让你被其他人乱推?”应淮臂膀使劲儿,将人揽近一步,眼瞳如炬,没好脾气地问。 南栀猝然和他贴得严丝合缝,隔着冬日厚重衣料,加速乱撞的心跳声好似还会被他感受。 她愈发慌乱,一面竭力抗衡,一面睨着他回:“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和他早就分了,他凭哪点再来管她? 这声一落,应淮下颌绷紧,掐在她侧腰的指节止不住用力,笼罩周身的木质冷调又凛冽了几分。 森寒逼人。 南栀感觉到痛,拧眉发出一声轻嘶。 应淮手劲儿稍微缓和了点,把她拉到客流少些的地方,才彻底收回手。 南栀马上退后几步,同他拉远距离,后知后觉想起来一同进园区的还有林成安。 她转动脑袋,左顾右盼地找。 应淮应该猜到她在找谁,大步上前,虎口掐上她下巴,摆正小巧脸蛋,逼迫她为其他男人乱晃的眼珠定回他身上。 “你又发什么疯?”逃过桎梏不过短短几秒,南栀再一次落进他手中,怒不可遏地骂。 应淮神色阴鸷,俯身逼近:“为什么还没有分?” 南栀双眸略微瞪圆了些,耳畔忽地刮来那天在酒吧包厢,他顽劣又不容置喙的“分了”。 “我为什么要分?”南栀扭动下巴,甩掉他的钳制,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我和林成安关系很好,他对我更是好得没话说,要是和他分了,我上哪里去找这么优秀的男朋友?” 应淮眸色一暗,千万刀光剑影厮杀其中。 倏忽,他一点点扯起唇角,凉薄笑意浮于表面,不达眼底,他笃定地说:“你会分的。” 南栀鸦羽般的眼睫轻轻一颤,没来由地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正在这个时候,林成安响亮的嗓门从人堆里飘来:“应总,栀子,你们在这里啊。” 三个人一块儿游园逛灯,却逛着逛着,只剩他一个,他最先找不见的人是应淮,接着才发现女朋友也丢了。 他疯狂拨打两人的电话,得到的回应一般无二,全是无人接听。 幸亏应淮的样貌气质无与伦比,往往令人过目难忘,林成安没问几个路人就大概摸清了方向,追着找了过来。 没曾想还有意外收获,弄丢的女朋友一并找到了。 但走近发现南栀和应淮状态怪异,不仅距离不同寻常的近,面色也值得深究。 林成安心头涌出惶惶,不动声色地反复打量他们,不确定地问:“你们聊什么呢?” 南栀不想多说,拿起相机,自顾自朝前面走了几步,远远地拍那组炫彩斑斓的“国泰民安”。 应淮颇有闲情雅致,脊梁打直,回了林成安:“聊你。” 南栀举起相机的指节略有晃动,心脏忐忑地撞。 他们刚才的确在聊林成安。 聊她为什么不和他分手。 但这是能当着林成安的面说的吗? 林成安来了兴致,惊奇地问:“聊我什么?” 应淮抬起深沉眸光,毫不避讳地黏上另一边的南栀:“聊你有一个好女朋友。” 南栀悚然一惊,按在快门上手指猛然用力,闪出没有对焦,又花又糊的一张。 “那是当然,”林成安咧开嘴角,挺起腰杆,得意洋洋地说,“我在英国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再去找她就表白了,可她当时说才分手了半年,不想找下一个。” 一讲起新得的女朋友来,林成安就没完没了,有一句说一句,无所顾忌地往外面吐。 “那会儿我可失落了,我可是头一回被女人拒绝,不过转念一想,我遇到她正是时候啊,她和前任分手了哎,是难得的空窗期哎,我追到她的几率不是更大吗? “说起来我得好好感谢这位前任哥,要不是他没有眼力劲儿,居然会和我们栀子分手,我能抱得美人归吗?如果有机会让我知道这人是谁,哪天碰到了,我必须要请他喝酒。” 口若悬河地唠嗑到这里,林成安忽地发现应淮神情不太对劲,越来越黑,头上仿佛顶了一朵厚重乌云,风雨欲来。 林成安不明所以,小心翼翼,试探性问:“应总这是怎么了?” 他慌忙回顾一番,自个儿也没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得罪这尊活阎王啊。 “我话可能比较多,但说的不是应总,应总随便当个乐子听听。”林成安摸不着头脑,只得赔着笑说。 应淮幽凉的目光凝向他,蓦地一笑:“我也想请你喝酒。” 林成安一愣:“啊?” 大脑飞速转动,林成安以为他是认为今晚自己作陪得不错,还要给下次机会的意思,追问声较为雀跃:“真的吗?什么酒?我肯定要去喝啊。” 应淮单薄唇瓣牵出的弧度更深,却无端阴恻恻的:“喜酒。” 作者有话说: ---------------------- 我真的好想日更,想加更,存稿那么多,可是收藏真的好少呜呜呜,不敢更太快[爆哭] 第6章 偷窥 想泡老子啊? 闻此,林成安大惊失色,忍了又忍,才不至于当着应淮的面爆出粗口。 他夸张地一连数问:“应总没和我开玩笑吧?” 和前任闪婚后 第8节 “应总要结婚了?” “没听说啊,新娘子是哪家千金?这么有福气。” “应总放心,到时候我和栀子肯定来。” 林成安越说越兴奋,越发觉得应淮没把他当外人,如此劲爆的消息,居然告知了他,圈子里面可是丁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反观一旁的南栀,她又惊又吓,相机差点拿不稳,扭头去望应淮。 恰逢应淮朝她瞥来。 男人挑起妖孽邪肆的桃花眼,笑得玩味,意有所指地说:“嗯,她肯定要来。” 南栀没来由地心头一颤,打了个哆嗦,无法再在这里听下去。 她连好奇不已的“国泰民安”灯组都不拍了,放下相机说:“你们逛,我累了,走了。” 应淮也没了再逛的闲情逸致,接话说一道出去。 林成安原本就对灯会无感,他们都走了,他自然不会再逛,开车送南栀回去。 抵达贡市一处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南栀匆匆作别林成安,搭乘电梯上到五楼,解锁一套百来平米的房子。 这是爸妈送她的成年礼物,只住了她一个。 南栀完成洗漱护肤,披散长发坐去书房,拿起相机翻看。 瞧着较为空荡,找不出一张好照片的存储卡,她由不得来气,低声骂了姓应的那个罪魁祸首好几句。 这时,电脑右下角跳出邮箱进来一封新邮件的提示。 发件人是一串乱码,南栀不清楚是谁,随意点开。 不曾料想会是今年灯会灯组的详尽资料。 南栀眼瞳一亮,挺直腰杆,凑近细看,资料呈现的全是灯熠出品的那几组。 其中以重头戏“国泰民安”为主,除去高清照片,还有3d沉浸观赏的视频,下方备注详细的,专业的灯组解读。 好一些和设计制作相关的术语,只有业内人士才能一眼读懂。 南栀自个儿去拍,制作资料,可做不到如此清晰,面面俱到。 有些信息直白得,她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胆大包天,入侵了灯熠的内部网络,窃取了商业机密。 南栀又惊喜又疑惑,盯着发件人头顶的那串乱码,凝视思索几分钟,脑海缓慢转出一个名字。 模模糊糊,不敢置信。 南栀双手摸上键盘,试探性敲出一封回复邮件:【谢谢。】 对方秒回:【想谢我?那就赶紧分手。】 南栀飘荡在脑海的姓名即刻褪去朦胧,变得清清楚楚。 她轻啧一声,感叹钱多真是好,再难的事情,只要钞票到位,都能迎刃而解。 南栀不再气今晚应淮害她没拍到多少灯组照片,可依旧气他阴魂不散,一次碰面比一次过分恶劣,没再回复邮件。 操纵鼠标的手指却一点没受情绪影响,迫不及待转存了这份邮件。 这可太有用了。 南栀暂时将应淮抛去一边,摒弃杂念,认认真真研究这份资料到零点,困得眼皮打架,才回卧室睡觉。 许是又和应淮打了一回交道,再度近距离感受他迫人的威压,南栀睡得很不踏实,梦境光怪陆离,几番跳跃。 梦中画面磨砂玻璃一样的模糊,但能确定,她回到了青涩懵懂的十八岁,回到刚刚考上沪市大学那会儿。 彼时的南栀模样稚嫩,流畅的鹅蛋脸上婴儿肌明显,不施粉黛,任由天然雕饰。 她留着规矩乖巧的齐刘海,刚过肩膀的一头乌发卷过发尾,蓬松地内扣。 那天南栀完成大一新生报道,陪着非要从贡市送她来沪市的爸妈逛过校园,将他们送去机场。 看着飞机顺利起飞,她独自返回学校。 学校对车辆管控严格,南栀在校门口走下出租,瞧见一辆银蓝超跑疾驰而来,行云流水一个漂移,刹停在不远处。 敞篷款式的车子,让她定睛一望,便能入眼操控方向盘的男生。 男生和她相差无几的年纪,肤色冷白,衣着纯黑t恤,细碎发梢扫落额前,五官生得张扬浓烈,一眉一眼都是造物主极致的刻画。 他单手扯掉安全带,不徐不疾敲出一支长而纤细,通体炭黑的烟,痞痞地叼进嘴里。 这人长得真好看啊,真适合做人体模特。 这是南栀见到他的第一反应。 不多时,几辆同样拉风,但贵重程度和银蓝色超跑无法比拟的跑车纷纷停靠,走下来五六个衣着火辣,姿容妖艳的女生。 她们扭着柳腰丰臀,不约而同围上银蓝色超跑,堵在车门口。 她们娇嗔地骂:“应少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不准我们上你的车也就算了,还甩我们甩了那么远。” “我们的车技能和你比吗?” “我不管,应少今晚必须请客。” “请。”应淮不假思索地答应,取出一张银行卡,抛了出去。 大有让她们随便刷的意思。 女生们无不像是饿疯了,突然见了荤腥的猫,一窝蜂朝银行卡飞落的后方争抢。 正好让开了车门位置。 应淮甩开打火机,迅速点上香烟,推门下车。 争出个高低的女生们连忙跟上,有一个约莫是他女朋友,领先众人一步,宣誓主权般地缠上了他胳膊。 许是南栀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凝视了那尊标准的建模身材和脸蛋,可遇而不可求的绘画素材太长时间,素材有条不紊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他骨节分明,白皙好看的手指夹走唇上的细烟,轻轻呼出青雾,漂亮精致的脑袋一歪,侧脸向她瞧了过来。 被抓了个正着的南栀愕然一惊,埋低脑袋,着急忙慌跑走了。 南栀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仓皇一面,不曾想后面在学校,时常会从四面八方听到和他相关的讯息。 她知道了他叫应淮,知道他读到了大三,王牌金融专业。 还知道了他大一时,在同龄人还处在为专业课会不会挂科的抓耳挠腮中,已然大刀阔斧地成立了风投公司。 投资的第一个短视频平台项目就收成颇丰,近半年更是涨势猛烈,有一翻再翻的趋势。 只是公司名字取得太随心所欲,注册时没想好,就直接叫“没想好”,至今没改。 当然,南栀也知道了应淮对男女关系之随意,女朋友好比衣服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换,最长不超过半个月。 不知是一直惦记让他做人体模特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南栀只要一听见他又把女朋友甩了,就在课余时间,鬼使神差地往金融学院跑。 她心中有鬼,多是躲在偏僻角落,远远地找见落拓不羁的男生,小心谨慎,又放纵地窥视。 每次成功偷偷见到人后,她的速写本上都会多出好几幅。 只是很不凑巧,南栀自以为掩藏得不能更好的暗中打量,十之八/九都没逃过男生那双风流妖孽的桃花明眸。 大一下学期,临近期末考试月那阵子,南栀绞尽脑汁也画不出一堂专业课的期末作品,压力激增,紧绷的情绪濒临崩溃,刚好那时应淮处于空窗期,她跑金融学院跑得格外频繁。 一次,南栀鬼鬼祟祟躲在茂盛草垛后面,惊觉又闯入了应淮的视野,吓得赶忙转身,朝反方向跑。 谁知刚过一条岔路转角,迎面撞上一堵人墙。 结实,温热,清新的木质香中掺杂丝丝缕缕的烟草味。 南栀额头被撞出了痛感,胡乱捂了下,慌忙退开道歉,抬头去望。 竟然是应淮。 南栀浑身一麻,小脸花容失色,浮上苍白。 “跟了老子这么多天,”应淮个子太高,居高临下地俯视,声线偏淡,“想干嘛?” 南栀低头躲闪视线,两侧茂密的鬓发自然垂落,遮了大半羞惧交加的脸蛋,她支支吾吾:“我,我……” 过去大半年,她的确一有机会就在跟他,难以解释清楚。 也没胆量说自己在背地里将他当成了人体模特,疯狂画满了五六个速写本。 其中不乏一些没穿衣服,露腹肌胸肌的。 当然,绝大多数是她的凭空想象。 南栀只在球场上,无意间晃见他球服衣摆灌风鼓动,一闪而过的腹部轮廓。 她半晌讲不出来,应淮也没恼,挑起眉梢,直截了当地问:“想泡老子啊?” 南栀惊得打了个哆嗦,慌忙昂起脸蛋,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是,我没有,你误会了。” 却是越否认越没有底气。 伴随她摇头晃脑,大幅度的动作,两边碍事的发丝拂到了耳后,一张不过巴掌大小,素净清丽的脸蛋显露无余。 应淮无意识盯了两秒,忽而扯笑,吊儿郎当地说:“那就泡呗。” 南栀乌溜溜的杏眼瞪得浑圆,整个人木成了石柱子。 应淮快速扫视她全身,小姑娘长了一张不谙世事,人畜无害的纯情脸,一条鹅黄色连衣裙宽松,不显腰线,裙摆长度居然过了膝盖,领口还是带荷叶花边的娃娃领,保守地贴上了锁骨,不叫一丝旖旎风光流泻而出。 小巧的脚上踩一双小白鞋,鞋带是与裙子相互呼应的奶黄色丝带,系得花里胡哨,一眼扫去一串三个蝴蝶结,中看不中用。 整体打扮得跟幼儿园小朋友玩的芭比公主一样。 应淮唇边牵动的弧度又浮浪了些,混不吝地说:“老子还没有被这么乖的泡过。”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饭局 看上了你女朋友。 晨间八点的闹钟准时炸响,刺破室内一夜寂静,也刺破了无视时空约束,肆意倒流往昔,将人拖入回忆涡旋的梦境。 和前任闪婚后 第9节 南栀陡然被拽回现实,睁开双眼,关掉吵人的闹钟后,怔怔凝向上方花纹繁复精致的天花板,良久出神。 无论过去多少年,一旦触碰从前,触碰和应淮有关的过往,她总是很难缓得过来。 年少轰轰烈烈,模糊又深刻闪过的人,真的会轻而易举困其一生。 南栀在床上兀自平复了半晌,缓慢坐起身,下床洗漱。 她把三个不同口味的泡芙当早餐,搭配一杯解腻的红茶,随即又坐去了书房,研究昨晚没研究完的灯组资料。 换做别的公司,深挖对家竞品这种事交给手下人去做就好,但华彩没几个人能用了。 为了节省开支,爸爸的得力秘书被灯熠挖走后,她连秘书都没请。 也是她亲力亲为,事无巨细全方位钻研的缘故,待得春节假期结束,她召开公司高层会议,在几个自视甚高的叔伯面前,更加从容不迫,讲话更有底气。 没有秘书,南栀自己把准备好的ppt投影到电子大屏,一面用激光笔指示内容,一面慢条斯理地说:“我仔细研究过灯熠今年出品的灯组,设计足够有新意,制作也相当精良,尤其是‘国泰民安’,红黄配色富贵大气,特别符合春节这个主题,他们能在去年的竞标会上,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不是没有道理的。” 几个叔伯禁不住撇嘴:“这还用你说。” “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南栀轻咳一声,打断他们不加遮掩的讽刺,加大了音量:“但我们华彩不是一无是处,我们有我们的优势,我们在古法制灯工艺这一块上依旧能站得稳脚跟。” 她放下激光笔,将全部目光投向叔叔伯伯,明确表示:“去年的灯会竞标输了也就罢了,我们今年吸取教训,现在距离六月的竞标会还有四个半月的时间,各位叔叔伯伯都是这一行的老手,经验更加丰富,我希望大家在未来四个半月里面全力以赴,今年的竞标会,我们一定要中标核心灯组。” 接收到她言语间的坚定不移和志在必得,几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面露轻蔑,阴阳怪气地唱衰: “我们是有经验,但是都老咯,想不出更好的创意咯,要是小南总有想法,小南总指点指点呗。” “灯熠网罗了那么多人才,砸钱又猛,票子跟能随随便便复印一样,今年肯定也会铆足劲儿拼竞标会,我们一穷二白,有可比性吗?” “老钟不是被小南总赶去灯熠了吗,我昨儿找他喝大酒,他可透露了,灯熠的大老板这两天就到贡市,多半也是为了下达拿下今年竞标会的指示。” 旁边的男人立马诧异接话:“就是从来没有公开露过面,神秘兮兮的那位?” “是啊,人家那可是实打实的厉害,听说年纪也不大,一进军彩灯市场就搅和得天翻地覆,不像某些人,只会发号施令,压榨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 南栀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理睬他们的冷嘲热讽,快速接道:“我们华彩以前也很厉害,但是灯熠杀出来了,现在反过来,我们怎么就不行了? “叔叔伯伯们说得对,你们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被一个小年轻压着打,你们咽得下这口气吗?” 颐指气使的叔叔伯伯们登时噤声,瞳光闪烁不定。 他们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可是都曾跟着已故的老董事长风光过,一度是行业翘楚,被小辈追着请教。 见此,南栀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他们虽然年寿已高,却仍有一些不肯服输的血性。 南栀稍微缓和了语气:“叔叔伯伯们,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今年的竞标会,华彩只有中标这一条路可以走。” 贡市一年一度的灯会不仅是各大彩灯公司一个展现技艺的舞台,也不是赚一次钱这么简单,外界不少人盯着灯会,只要能在灯会上大放异彩,博出名声,公司来年不愁订单。 反之则亦然。 好比去年华彩丧失了灯会这个机会,今年国内国外的订单几近于无。 如若再这样消耗一年,恐怕大罗神仙来,华彩也无力回天了。 几个中年男人知道今年的灯会竞标关乎华彩生死存亡,只能背水一战。 可他们仍旧顾虑重重:“我们是可以加把劲儿,拼一把老命,但公司账上还有钱吗?能撑得到竞标会吗?” “就是,就算撑到了竞标会,我们又撞大运中标了,紧接着的制作费用呢?那可是需要垫资的,一个大型灯组要烧上千万啊!” “小南总,银行去年开始就不对我们放贷了。” 这些南栀心中有数,双手忐忑地攥在桌下,掌心又被热汗浸湿。 但她表面岿然不动,笃定地放出话:“资金的事,我来想办法。” 华彩的办公区域和制灯工厂在同一片工业园区,这天午后,南栀在办公室坐久了,起身到后面的工厂转转。 近期订单寥寥无几,往年干得热火朝天的工厂如今空空荡荡,接近三千平米的开阔厂房里面只有三两个工人在做一些不赚钱的小灯。 大伙儿有气无力,慢慢吞吞磨洋工。 彩灯这行除了吃脑洞设计,更吃制灯工人的手艺,要想做到最终的落地效果和概念图高度吻合,从起初的放量打板到主体框架焊接,再到裱糊上色,每个环节都要紧密相扣,不能出半点儿差池。 这便需要每个环节都有从业数年,经验与审美出类拔萃的工人。 华彩以前人才济济,最不差的就是技艺精湛的老熟手,好些还是直接师承南栀爷爷。 奈何今时不同往日,那一批在彩灯行业排得上名号的手艺人全部奔着高薪,去了灯熠,留在这里的都是人家瞧不上的学徒工。 他们还处于边学边做的青涩阶段,偏偏又没有老师傅手把手教授,他们只得自己摸索着干。 搭建彩灯框架时,还会脸红脖子粗地吵起来。 “你他妈看图纸了吗?这根铁丝该这样弯。” “我之前的师傅说了,图纸只是参考,可以按照自个儿审美改变铁丝弯曲的大小。” “你这叫审美吗?你这叫瞎/几/把胡来!” 南栀顶着铅云滚动,灰蒙压抑的天色,走到厂房正门,率先入耳了这些争执。 眼看着两个二十岁左右,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言不合,丢开电焊要干架,她抬步想要上前阻止。 一个身形瘦高,身穿纤尘不染白色西服的男人抢先一步,他从侧门走进,嗓音沉稳谦和:“我来。” 南栀脚步一顿。 两个张牙舞爪抡动胳膊的小伙子同样刹住了动作,不谋而合扭头望去,发现是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你谁啊?” “你来个锤子,看你这人模狗样的,衣裳比我脸还干净,就不是干焊接这活儿的。” 男人置若罔闻,不紧不慢脱掉纯白西服,对折整齐放去相对干净的地方,细致卷折好衬衫袖子,戴上手套和保护面罩,拿起丢在一边的电焊。 他站去被焊了一小半的彩灯框架前,打量不过须臾,快速上手调整铁丝弧度,启动电焊焊接。 火星飞溅不过一两分钟,在两个小伙子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然解决了他们刚才的争执不下。 意想不到的铁丝弯曲方向,效果优于图纸的妙。 两个小伙子彻底不闹了,争先恐后围上彩灯,仔细观察他调整过的地方:“哟,有两把刷子嘛。” “是比咱俩做出来的好看,焊得也不赖。” 男人从出现到此刻,不是背对就是斜侧,南栀始终没有看清他的脸。 但望见他的身形轮廓,把持电焊,驾驭难训铁丝的游刃有余,她禁不住浮出一个名字。 果不其然,男人放回一应工具,转回身,确实是那张记忆深处的脸庞,一派柔和从容,极具书卷气息。 天气寒凉,今天还有降雨的可能,男人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慢条斯理擦掉手指沾染的污渍,穿回西服外套,浅笑着走近:“小师妹,好久不见。” 是肖风起。 南栀高一那会儿,他从沪市飞来,找到爷爷,说是看了一场灯会,迷上贡市彩灯制作,要找最厉害的老师傅拜师学艺。 爷爷当时年寿已高,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早几年就不带徒弟了,即刻拒绝了他。 但肖风起执着,行事作风又是爷爷喜爱的谦逊懂事,分明是来自钟鸣鼎食之家,有洁癖的少爷,却日复一日地坚持来脏污乱杂的制灯厂房,不辞辛苦地当小工,最终水滴石穿般地感化了爷爷。 他也是爷爷收的关门弟子,天赋异禀,用最快速度学到了爷爷的毕生精粹。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继承爷爷衣钵,留在华彩大展身手,不料学成后,他被爷爷轰出了华彩,轰回了沪市。 没有人清楚具体原由。 南栀有一次忍不住好奇问起,爷爷只是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气。 学艺的那段时间,肖风起不是睡厂房,就是住南家老宅,他比南栀大三岁,擅作主张称呼她小师妹。 哪怕南栀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她不学彩灯,和他不是师兄妹的关系。 两人的确好久不见,上回见面还是在沪市,在南栀本科毕业前夕。 一见到他,南栀便会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过往,脸色明晃晃地垮下去。 “你怎么进来的?”南栀冷淡地问。 肖风起维持儒雅笑意:“门卫王爷爷还认识我。” 华彩只剩一个老门卫了,确实认得这位爷爷曾经的得意门生。 南栀措辞直白:“我会和王爷爷说,以后不要再放你进来。” 肖风起不甚在意,唇边如沐春风般的和煦弧度丝毫不改:“我今天已经进来了,小师妹不请我喝杯茶吗?” “不。”南栀断然拒绝,错开身子让出一条路,赶客意思显而易见。 肖风起却佯装不懂,固执地挺立不动。 两人僵持之际,林成安风风火火的身影闪近,扯着嗓门不悦地问:“宝贝,这人谁啊?怎么和你站得这么近。” 话音未落,他窜到南栀身侧,手臂一伸,揽过她瘦削肩膀,将人带远两步。 肖风起来自沪市肖家,和应家可以相提并论,但不比应淮高调招摇,多是深入浅出,林成安不认识很正常。 南栀也没有介绍的打算。 肖风起望向林成安捏在南栀肩头的手,眸色暗了一瞬,开口却是极有分寸:“我今天先走了,回见小师妹。” 南栀没应声,她不清楚他怎么来了贡市,但只要他不找上门,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 肖风起和他们错身而过,走出去几步,突然转过头,好似才想起来:“听说应淮也来了贡市。” 南栀微惊,直觉他的出现和应淮脱不了干系。 他俩在沪市就针尖对麦芒,相互看不顺眼。 林成安诧异这人居然认识应淮,眯起眼,更为认真地审视。 肖风起笑意浓重,仿若当真十分好奇:“小师妹,他是为你来的吗?” 林成安应当感觉出了他话里话外非同凡响的意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兽,炸毛起来。 “你特么几个意思?”林成安松开南栀,暴躁地上前一步,“讲清楚点!” 肖风起没有再聊的意思,不徐不疾地出了华彩。 南栀望向他远去的背影,惴惴不安地拧眉。 和前任闪婚后 第10节 再一错开视线,撞上了回过头的林成安,满含不悦,掺杂愠怒和质问的眼神。 肖风起无视他,他就想逮着她问。 赶在他出声之前,南栀先堵了回去:“话是他说的,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意思,你要是很想弄明白,现在去追还能追上。” 言下之意无非是不要来问她,她嫌烦。 一句话说罢,南栀不管林成安反应如何,掉头回了办公室。 眼看着时间不早,今日天气又算不得多好,顶空乌云越压越密,遥遥天边却现出了一圈光带,晚些时候恐怕会有雨水,她收拾物品准备下班。 林成安后脚跟上,赶在南栀从办公室出来之前,让司机车开到了门口,亲自拉开后座车门,嘻嘻笑说:“宝贝,我们好久没有出去吃过饭了,今晚给个机会呗?” 变脸的速度之快,仿佛几分钟之前,他被肖风起三言两语激起的沸腾怒意,已经被不知名力量格式化了。 南栀踟蹰在屋檐下,犹豫须臾,坐上了他的车。 她目前资金紧张,没给自己配司机,今天着实有点累,懒得自己开了。 前往餐厅的路上,南栀和林成安相安无事,注意到他有些心不在焉,似乎不只是因为肖风起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你遇到事情了?”好歹是男朋友,南栀关心了一句。 “啊?”林成安懒洋洋窝坐,茫然地回了下头,“没有啊。” 否认得毫不含糊,可一瞧见女朋友那张浅染脂粉,清透水灵,叫他在英国一眼就心痒难耐的脸,记忆便不受控制地倒转回了两天前。 那天应淮又从沪市飞了过来,林成安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去了他下榻的酒店,上赶着约下午茶。 应淮倒是赏脸应约了,然而一坐下就问:“你女朋友没来?” 林成安心头泛出微妙的涟漪,不自觉想到年前在酒吧,南栀去隔壁包厢换裙子,他找去,应淮也在。 还有初三晚上去看灯会,应淮和南栀齐齐不见,又被他齐齐找到。 当时两人面对面,距离可近。 平时若不是他主动去沾南栀,南栀都不会和他那样近。 林成安不太舒服,试探性问:“应总好像很关心我女朋友?” 应淮后背靠上沙发,浅淡挂笑:“你女朋友挺好。” 林成安胸腔顿时像是干柴遇了火星,燃起熊熊火光。 同为男人,他如何听不明白应淮评价南栀的口吻。 顾忌到对方举足轻重,自个儿还要指望他的至南资本投资,林成安竭力压了压火气,拐了个弯表示:“应总知道,我找应总是为了聊正事谈生意,以后我再来见应总,都不会带她了。” 应淮肯定读懂了他委婉的提醒,呵地一声轻嗤,淡淡撩起眼皮,锋利睨他。 “见不到她,我为什么要见你?”应淮坏得明明白白,毫不遮掩,声色轻蔑鄙夷。 林成安气得一时都忽略了他的身份,刷地站起来,居高临下指向他,脸红脖子粗地强调:“她是我女朋友,你少打她的主意!” 然而这事不过过去了一晚上,林成安接到大姐落地贡市的消息。 他家老爷子近两年起了退位让贤的心思,继承人将会在一双儿女之间挑选。 他大姐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能力超群绝伦,毕业起就在集团总部担任要职,对继承人一位势在必得。 林成安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大姐此行多半也是为了攀上应淮。 回完南栀不过几秒钟,林成安手机接连震动,进来好几条消息。 是他派去盯着大姐动向的人发来的,全是照片。 点开放大,画面清晰显现一个身穿职业套装的干练女人正在和一个姿容出挑的男人吃饭。 是他大姐和应淮。 两人对面落座,身边都带了人,林成安认出,那是他们的秘书。 四个人的饭局肯定相当融洽,林成安放大细节,瞅见大姐和应淮唇边都染了弧度,一看就是相谈甚欢。 林成安心脏猛然收紧,眼前一花,好似看见了自己想方设法,拼命去够的继承人位置浮木一样,快要飘向大姐了。 应淮所代表的应家一直是他家老爷子心心念念想要攀附的,这也是林成安为什么甘愿伏低做小,也非要死磕至南资本的重要原因。 只要谁能入了应淮的眼,达成合作,跳上应家那艘顺风而行的巨轮,他家老爷子绝对会不假思索地将集团交给谁。 林成安呼吸急促,使劲儿抓握手机,倏忽偏过脑袋,盯向南栀。 南栀感觉他视线怪异,掺杂了看不明白的复杂,她费解地问:“怎么了?” 林成安深呼吸两口,强力稳住乱作一团浆糊的心神,扯扯嘴角,僵硬笑起来:“宝贝,我突然想吃粤菜了,我们换家餐厅吃吧。” 南栀无所谓,点头应了好。 林成安让司机转向,重新报了地名。 紧接着,他低头编辑消息:【应总,前天是我脑子生锈,鲁莽了,晚上有时间吗?我请您吃饭,好好给您赔个不是。】 他瞟了一眼身旁的女人,补充了句:【我带了栀子。】 作者有话说: ---------------------- 应狗演都不演了哈哈哈 下一章就分手! ———————— 求个同类型预收:《和竹马联姻后》 傅书妤婚期将近,未婚夫却出了轨,圈里嘲笑四起:“听说你要结婚了,可是人家换人了啊。” “是换人了,换的是新郎。”一道磁性男声倏然响起,“换成我。” 傅书妤震惊望去,是出国数年,好久不见的竹马纪辰。 也是未婚夫的小叔叔。 —— 傅书妤婚期当真如期举行,新郎稀里糊涂换成了纪辰。 她以为这是傅纪两家的权宜之计,直到无意间听见有人问起:“纪少,怎么突然回国了?” 纪辰慵懒窝坐在单人沙发,不停摩挲无名指上的戒指,不假思索:“回来娶她。” —— 一天半夜,前未婚夫醉酒后打来电话,撕心裂肺忏悔:“阿妤我知道错了,你肯定还是爱我的……” 纪辰盘旋青筋的双臂圈紧傅书妤,埋首在她细腻脖颈,含吻磨蹭的力道明显增重。 他急促喘息,声色喑哑含混:“老婆,告诉你大侄子,你正忙着呢。” 第8章 分手 分手了,可以跟我了。 鉴于林成安有前科,南栀答应完没一会儿就转过头,求证一遍:“只有我们两个人吃吧?” 林成安想起上次灯会,她对是陪应淮很不痛快,生怕她假如知晓了这顿饭还有谁,会立马跳车逃走。 “当然只有我们两个,”林成安揽过她肩膀,露出孟浪的笑:“我知道宝贝想和我过二人世界。” 南栀还是不太习惯他的亲近,身体不自在地扭了下,却是放心了。 何曾料到,林成安口中的信誓旦旦简直可以当屁话听,他们抵达五星酒店的贵宾包厢,已然有一个人闲闲地坐在上位。 应淮那双眼尾飞扬,多情潋滟的桃花眼即刻抬高,轻飘飘落了过来。 视线隔空相接,南栀眉头一拧,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身便走。 林成安着急忙慌地追,在包厢外面拽住她胳膊,放低姿态,焦头烂额地求:“栀子,我请应淮吃饭是为了投资的大事,你等会儿帮我说说好话,行不行?” “你知道我大姐在和我争集团,她今天已经和应淮见过面了,两人谈得可好,快要签合同了,如果这一合同一签,接任集团和我真的没啥关系了。” 南栀面色沉郁,甩出一记犀利眼刀,回得冷漠无情:“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栀子,我以前没有求过你什么,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让你帮我搞定应淮,”林成安使劲儿拉住她,可怜兮兮地说,“不为别的,你就看在我帮叔叔联系了主刀医生的份上。” 南栀欲要挣扎,竭力甩开他的胳膊硬生生顿住。 这是天大的人情,她该还。 还完,这段关系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南栀将满腹怒火镇压下去些许,反复强调:“你自己说的,没有下一次了,你以后再也不要因为这种破事来找我。” “一定一定,我发誓,不然就让我拿不到继承权。”林成安举起右手到太阳穴,讨好着保证。 见南栀总算是缓和了脸色,不会再跑,林成安松开手,要帮她整理显出了几道褶皱的衣衫。 南栀退远两步,自己整理。 两人各自平复一番情绪,回到包厢,应淮依旧是先前的坐姿,闲散懒淡。 见到他们去而复返,男人冷厉英挺的脸上没有流露丝毫意外,好似完全不担心林成安带不回来她一样。 偌大的,足以容纳十来个人的圆桌,南栀无视了林成安拉开的应淮隔壁的椅子,坐去了距离他最远的对面。 林成安惶恐,一边瞄着活阎王的脸色,一边使劲儿朝南栀递眼色:“栀子,坐这边,那边太远了。” 应淮却是牵起唇角,露出薄笑:“这样也不错。” 他掀高眼眸,笔直看向正对的女人,眼波流转风流不羁,似乎在补充:一抬眼就能看见你。 南栀直觉他是成心的,没好气地睨了回去,再瞟向杵在他手边的林成安。 林成安应该瞧出了应淮对她意味深长的眼色,很是不爽,脸颊突兀地跳了跳,咬紧了牙根。 却是不敢发作半分,极力压下暴怒不说,还要摇着尾巴陪笑。 南栀都替他觉得憋屈。 这顿饭,南栀暗自打定了主意,她仅是为了还林成安人情。 她不懂他们的生意往来,应淮对她又是阴晴不定,没安好心,她不认为能够帮林成安说得上话,当个安安静静,埋头苦吃的摆设就好。 和前任闪婚后 第11节 因此饭局开始一二十分钟,南栀没再抬过眼,没再和对面的应淮交换半个眼神。 林成安照旧主动承担起了活跃气氛的活儿,不时找应淮搭腔,以各种理由敬应淮的酒。 哪怕应淮说今儿自己开的车,不碰酒,他也照敬不误,让应淮吃菜就好。 南栀以为这一餐会以这种状态持续到收尾,不想林成安放下酒杯站了起来,笑呵呵说:“应总,栀子,你们先吃,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一走,宽敞却封闭的包厢只剩下南栀和应淮。 先前有话密的林成安在,南栀还不觉得和前男友同桌吃饭有什么,此刻莫名不太自在。 尤其是她稍稍一递出视线去瞟,就撞进了成熟男人浩瀚大海一般,浪波汹涌的眼。 应淮早已放下了筷子,不经意扫一眼亮屏的手机,开阔后背往后一靠,脑袋微微歪了几度,直白、赤裸地将她锁定。 南栀有些慌张无措,感觉呼吸间已然不是饭菜香味,而是从他身上蓬勃而至,肆意入侵的森寒木质香。 她黑睫晃动几下,也想去一趟洗手间。 她刚想站起来,包厢房门被人叩响,一位男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 他径直走向南栀,在她面前放了一杯橙汁:“南小姐,这是林先生给您点的。” 南栀礼貌地回:“谢谢。” 却是没有急着喝,她现在不渴。 见她不动,服务员温声提醒:“新鲜现榨的橙汁,及时饮用风味更佳。” 南栀点点头表示了解了,端起玻璃杯准备小尝一口。 谁知杯口刚要碰上唇瓣,一只骨相优越的大手从侧面伸来,不由分说夺走了玻璃杯。 南栀惊诧,仰头望了过去。 稳坐上位的男人不知何时绕过大半张餐桌,走到身侧,稳稳端起橙汁。 南栀严重怀疑他又是在捉弄自己,没好脾气地说:“应总想喝,送你了。” 服务员脸色不由一变,张动嘴唇,像是想要阻止。 南栀注意力没在他身上,没关注到他一瞬间的异样,她说完就站了起来,侧过身体,要朝门口走。 应淮出声:“去哪儿?” 南栀故意回:“男朋友这么久没回来,我去找找。” 应淮微压眼帘,眼刀寒芒刺人,捏握玻璃杯的手指忽地用力,指腹压得惨无血色,仿若能嵌进玻璃里。 他震出一声冷呵,鄙夷地说:“他不会回来了。” 南栀停下脚步,错愕地转回去:“你什么意思?” 应淮举高盛到七八分满的玻璃杯,幽幽凝视橙黄鲜亮的液体:“知道这杯橙汁里面加了什么吗?” 南栀一怔,还是有点不明所以。 服务员反应最大,惊骇失色,着急忙慌逃了出去。 应淮不轻不重地放下橙汁,杯身和桌面碰撞出清脆声响的同时,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西装革履,商务打扮,手捧一台平板,调出一段视频,毕恭毕敬地递去南栀眼前:“南小姐请看。” 这约莫是这家酒店的监控录像,画质很是清晰,南栀明明白白看见在一处偏僻的角落,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 其中一个人是刚刚跑开的服务员,另一个则是离席已久的男朋友。 林成安先是给服务员塞了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卡片,大概是银行卡,再给他一小包东西。 服务员惊惧交加,但来来回回推搡几回后,终是收下了银行卡和那包东西。 南栀不清楚那包东西是什么,只听见林成安压低声音说:“加到橙汁里去,一定要劝她喝下,放心,这玩意儿无色无味,她不会怀疑。” 南栀不可置信,回头去瞪那杯橙汁,满目慌乱与后怕。 不敢想象里面除了鲜橙,还有什么。 应淮示意秘书先出去,他随手指向橙汁,开口解了她的惑:“肯定是助/兴的药。” 南栀诧异又恐惧地瞪大双眼,心脏突突直跳,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 “医生在外面候着,可以马上拿去化验,”应淮淡声说,“但需要一些时间,要不要等化验报告?” 南栀细思极恐,气得浑身发抖,掀起一双逐渐被红血丝侵蚀的眼睛,声线战栗地逼问:“是你给他的药?” “我怎么可能会碰这种脏东西?”应淮轻蔑地瞥了眼橙汁,慢慢悠悠说,“我只不过是前两天和他说了他女朋友真好,他就迫不及待把你送来了。” 南栀瞬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瘫软,摇摇晃晃跌坐回了椅子上。 人性这玩意儿,真是经受不住一星半点儿的考验。 兀自缓和须臾,南栀竭力挺直腰杆,不让自己在应淮面前显得太狼狈。 她抬起紧绷的小脸,怒目切齿地睨向应淮:“就算药不是你给的,但也是你故意讲那种话,引着他这么做的,你肯定猜出了这顿饭不简单,可你还是来了。” 他一定是在接到林成安饭局邀请的时候,就安排好了一切,否则不会如此迅速,如此精准地拿到监控录像,也不会有医生候命。 应淮垂眸迎上她在怒不可遏之下,一眨不眨凝望自己的眼,缓慢笑开:“你该感谢我,帮你看清了那究竟是个什么腌臜货色。”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气焰滔天地骂完,南栀扯起背包就走。 出了包厢,她马不停蹄拨打林成安的电话。 对方已关机。 南栀找进微信,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直接明了地发:【分手。】 她原本还想等这顿饭结束,还完人情,好好坐下来和他说,也算是好聚好散,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火急火燎地冲出酒店,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南栀才知道早已变了天。 她是坐林成安的车过来的,自己的车不仅不在这边,连伞都忘了拿。 她孑然站在屋檐下,翻找打车软件,一辆扎眼招摇,朦胧雨夜也掩盖不住其嚣张锋芒的亮蓝色超跑开了过来。 车身丝滑停靠,副驾车门不偏不倚,刚好正对她脚尖。 用不着去瞧驾驶座,南栀也知道上面坐的是谁。 她扭头错开目光,抬步往另一边走,哪怕脱离屋檐,冲入浩荡雨幕。 应淮推门下车,半句废话也不多扯,修长虬结的胳膊一横,轻而易举阻挡她去路。 他略一弯腰,将人拦腰扛起,放上宽阔肩头。 双脚陡然悬空,南栀震惊不已,空茫片刻,再度回过神时,已然被丢上了副驾。 不过眨眼睛的功夫,应淮坐回驾驶座,落锁车门。 南栀困兽一般,分明听见了车门上锁的轻响,仍是不死心地挣扎,拼命去扣车门开关,焦灼喊叫:“你放我下去。” 为了抓她上车,再从副驾到驾驶座,应淮几乎绕着车子走了一圈,不可避免淋到了雨。 他衣衫深了一片,额发凌乱,带着湿漉漉的潮气,倾身朝她逼近。 余光晃见男人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南栀松开车门扭过头,本能地往车窗上靠,蜷缩成一团,警惕地,颤巍巍地问:“你,你想做什么?” 刚从暖气充裕的包厢出来,应淮没穿外套,薄薄一层纯白衬衫打湿后,粘黏上胸膛,饱满贲张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南栀不经意瞥过一眼,即刻烫了脸颊。 她不是没有看过,甚至是去掉衣料,坦诚相见。 以前他闹得过火,她难耐至极,会忍不住一口咬上去。 每次她越咬,他越兴奋,动作更为迅猛。 还会在她有松口迹象时,哄着说:“宝宝再咬重点儿,最好留下永远淡不了的印子。” 但怎么感觉他现在练得比大学时还要大了。 南栀那只曾经握过十来年画笔,描摹过这具身体无数帧的右手禁不住蠢蠢欲动,泛起跃跃欲试的痒。 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这些,南栀又羞又臊,按捺下躁动的右手,仓皇闪开视线,再往角落蜷了蜷。 应淮仿佛一点不清楚自己身前成了什么样子,愈是见到她惊惶兔子一样地躲,他愈发来劲儿,逼得更近。 男人整个宽大紧实的上半身越到了副驾驶,自上而下,严密地笼罩她,暴戾嚣张的荷尔蒙肆意扩散。 南栀闭上眼睛埋低脑袋,浑身又颤了颤,细密羽睫沾上了湿意。 就在她以为应淮当真要犯浑,胡来的时候,他伸出的长臂越过了她,触上斜后方的安全带。 “啪嗒”一响,他给她锁好了安全带。 南栀难以置信,僵硬地等待片刻,确定应淮没有其余动作后,她迟缓地睁开一条眼缝,抬头瞄他。 他还没有退回去。 照旧直勾勾,犹如饿狼锁定捕猎目标一般,饱含饥饿地盯她。 不容抗衡的压迫感没有消减半分。 羊入虎口,南栀怕得厉害,又想垂下脑袋。 应淮一把钳住她下颌,迫得她仰起脸,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 车外暴雨如注,噼里啪啦地击打,满城混乱失序。 南栀心绪被密密匝匝的雨点砸得更乱,被他扼住的是下巴,却感觉是掐上了咽喉。 几番挣扎无果,南栀忍无可忍,再问了一遍:“你到底想干嘛?” 应淮目色灼灼,眼底跳跃痴盼了好久的猎物即将入笼的疯狂烈焰。 他缓慢勾起唇角,磁性声线又蛊又毒:“现在分手了,可以跟我了。” 作者有话说: ---------------------- 啊啊啊刺不刺激! 收藏太少了,压一压字数,下一章星期四更(呜呜呜我也想日更,正文全部存稿了的,但数据太惨了,不敢多更[爆哭][爆哭][爆哭]) 和前任闪婚后 第12节 第9章 逼近 谁能有你好玩? 入耳那个“跟”字,南栀大脑嗡鸣一瞬,联想到大学那会儿,自己偷窥被抓包,他轻浮出口的“那就泡呗”“老子还没有被这么乖的泡过”。 当时她震惊得花容失色,着急忙慌回过身,跌跌撞撞跑走了。 南栀打小就是乖乖女,被一大家子当孱弱栀子花呵护,哪里听过如此露骨浮浪的话? 后面她再也不敢往金融学院跑,更不敢偷偷去看他。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应淮招摇过市地出现在女生寝室楼下,一见到她走出单元门就拦了过去。 南栀怀中正抱着内容全是他的速写本,唯恐秘密被他发现,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低下眉眼,躲着他走。 应淮追了上来,再度拦住她,眉梢轻轻一挑:“又不想泡我了?” 不容撼动的人墙横在跟前,南栀被迫停下脚步,将速写本抱得更牢,惶惶不安的视线一寸寸上移。 从男生被休闲裤包裹,笔直修长的双腿,到宽松短袖亦无法完全遮掩,比列一看就精彩绝伦的上身。 再经过平直深陷的锁骨,纤长脖颈上锋利凸显的喉结,最终定在那张俊俏得堪比建模,她至今没发现谁能胜过的脸上。 南栀唇瓣忐忑地抿动,想到提交期末作品的时限即将归零,班上同学都洋洋洒洒地完工,而自己因为一周没去偷瞄他,灵感严重枯竭,迟迟无法画成。 晚间躺去床上,闭合眼睛,耳畔便会不自觉播放那些明目张胆嘲弄她画不出来,质疑她怎么考上沪大美院的尖锐杂音。 几度要抓狂崩溃。 “……想。”南栀脑子混乱失控,鬼迷心窍地应下。 那是他们关系的伊始,没有正式的告白,没有一束热烈的鲜花。 稀里糊涂,玩笑一般。 后面才会不得圆满,极速跌落向不得不分吧。 不,今下这个“跟”字,应淮用得好像比当年还要随意轻佻。 南栀愕然之余,激出一股熊熊怒火,咬牙切齿地回:“你做梦。” 应淮松掉她下巴,指尖往上,细细拂过她鬓角几根凌乱发丝,歪头笑了下:“你没得选。” 这场在冬末春初,罕见的暴雨一下就是一夜,南栀脱着疲惫回到家中,泡过热水澡,伴着凄厉雨声,睡了不算踏实的一觉。 第二天又迫不得已早起去公司,全靠泡芙和红茶提神续命。 她在办公室没坐多久,翻阅各路资料,绞尽脑汁想法子拉投资,财务找来。 人近中年的男人面露难色:“小南总,公司真的快没有资金了,这个月大家的工资都够呛。” 南栀熟知公司现状,清楚这不是夸大,不假思索地回:“工资必须按时发,公司账上没有,从我的私人账上走。” 其实她的私人账上也所剩无几了,自打去年,公司被火力全开的灯熠全方位打压,极速走下坡路起,南家能卖的都卖了,她在国外获知一二,也偷偷变卖了不少,帮忙填补亏空。 而今他们家除了公司外壳和所矗的这块地皮,只剩爸妈在住的老宅,她那套成年礼物,以及各自一辆代步车。 老宅是南家之本,不可能卖,能卖的只有她在住的房子了。 且不说爸妈同不同意卖那套具有特殊意义的房子,南栀无比清楚就算瞒过爸妈,很快给房子找到了买家,谈妥一笔不错的成交额,对于华彩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贡市这种小五线,房价太便宜,哪怕是最高档的楼盘,一百来平米的精装修也不会超过两百万。 财务出去后,南栀勉强挺直的腰杆顷刻软塌,太阳穴隐约作痛,她合上双眼用力揉了揉。 这时,手机响出舒缓旋律,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以防事关公司,南栀很快接起:“喂,您好,请问哪位?” 透过耳膜的却是和林成安高度吻合的音色,他焦急万分,卑微道:“栀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你原谅我好不好?” 昨晚她发出那句明确的分手消息以后,林成安肯定立马猜到他要把她送上应淮的床的算计败露了,拨来电话狡辩。 南栀接过一个,发泄似地大骂一顿后,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没成想他又换了个号码打。 此刻再听到他的声音,南栀都会生出恶心的反胃感,二话不说掐断通话,把这个号码丢进了黑名单。 可没过几分钟,手机又弹出来电,依然是一连串不曾备注的陌生数字。 南栀以为还是林成安,没打算搭理。 可它源源不断地打来,大有她不接便绝不善罢甘休的意思。 对方又一次拨来,南栀恼火地划拉接听键,克制不住脾气地骂:“你有完没完?” 对方丝毫没受到她火气的干扰,四平八稳地说:“小南总您好,这里是灯熠总裁办。” 南栀微愣,怀疑自己错听了:“你说你是谁?” 那边的女声从容淡定:“我是灯熠总裁办,这边有一份文件传到了您邮箱,麻烦及时查收。” 电脑右下角确实有接到新邮件的提醒,南栀将信将疑地点开。 光是扫一眼文件标题,她就指节发紧,捏牢了手机,无法置信地睁大眼。 “你们灯熠的胃口真是不小,挖走了我们那么多人,现在还想全部收购?”南栀望着屏幕上,白底黑字清楚显现的收购方案,气得冷笑一声。 对方像是完全听不出来她的嘲讽,条理清晰地回:“小南总,您是聪明人,应该清楚每一家公司都有生命周期,从起步到兴盛,再从兴盛到衰败,华彩已经走到尽头了。 “您太年轻了,又是第一次尝试经营一家公司,暂时还没有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之时的本事。” 听着她字字句句,明显质疑自己的言语,南栀呼吸愈发滚烫粗重,眼瞳愤然地闪。 她不着痕迹地深深吸气,调整乱掉的呼吸,尽量使自己显得云淡风轻:“就算我们华彩没落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也不该你来和我谈吧,你们大老板不是来贡市了吗?”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传达给我们肖总。” 对方语调一如既往的稳,底气十足,好似已经认定了她只有接受被灯熠收购这一条路。 “我们法务部初步拟定的收购方案还请您仔细查看,如果有异议,我们可以商量。” 南栀没好气地掐断电话,当然不会细看那封碍眼的邮件,直接点了删除。 各种烦心事齐聚一团,当头压下来,南栀心慌意乱,淤堵不堪,午饭没吃两口。 傍晚下班,她肠胃空空,肚子叽里呱啦地叫,却没着急回家,也没就近找餐厅,而是去了一家手作甜品店。 她急需几大只泡芙来抚慰。 这家甜品店南栀来过不下十次,泡芙是他家招牌,隔一段时间就会搞创意上新。 南栀喜欢在他们装潢甜美的店里,慢条斯理地挑选。 端上托盘放好垫纸,南栀驾轻就熟地走到泡芙专区,略微弯腰,凑近玻璃展柜,逐个挑选。 正当她专心致志物色的时候,一只关节突出,透有淡粉的大手操纵夹子,放了一只泡芙到她的托盘。 南栀错愕地抬起眼,一看是应淮。 她脸色惊变,无语地说:“你要买,不能自己去拿一个托盘?” 应淮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淡淡反问:“我会吃这玩意儿?” 南栀一怔,他口吻清淡,拒绝一切甜食。 那这只泡芙是挑给她的? 南栀低下眼,认真去瞧盘里的泡芙。 不同于传统的奶油泡芙,这只是抹茶青提口味,抹茶酥皮侧面开口,内陷一眼可见,塞了一整只青提大福。 泡芙整体造型精致漂亮,大福一看就软糯可口,是她一旦瞅见就会控制不住下手的一款。 南栀忽然想到,大学时他们在一起后,她就很少需要自己出去买泡芙了,应淮每次来找她,都会带一盒不同口味的泡芙,无一不踩在她的审美和味蕾上。 时隔三年,他又在给她挑泡芙了。 思及此,南栀胸口堵堵的,但没有丝毫表现出来,兀自绕过他,再挑选了几款。 付完款,她就近坐去了店里的用餐区。 她饿得心慌,害怕再不吃点东西,能犯低血糖,晕在回家的路上。 应淮也不急于离开,自顾自拉开一张椅子,坐到了她对面。 恰在这个时候,有人送来一份外卖,包装简约大气,设计不俗,约莫来自某家高端私厨。 应淮三两下打开,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川菜推向南栀的同时,夺走了满满当当的一盘泡芙。 南栀戴好一次性手套,即将伸向泡芙的右手僵在半空,定定瞅向交换过来的菜肴,迟钝地扑闪眼睫。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她先吃饭的意思。 只要脱离约束,南栀便不太注重三餐规律,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把泡芙当饭吃,尤其是大学那会儿。 后面严重营养不良,半夜送医院挨过一顿惨痛教训后,应淮再也不允许她胡来,严格限制她吃泡芙的数量不说,还亲自盯她的三餐。 应淮会风雨无阻地跨过大半座学校,一早在女寝楼下接上她,陪着她按时按点,吃营养师搭配好,贴合她口味的饭菜。 为此,他每天早起,每晚准时入睡。 慢慢习惯成自然,以至于南栀后来都险些忘了,应淮从前是一到晚上就受不得冷清,喜欢泡去人潮涌动的夜场,清晨才归。 他的日常作息其实比她更混乱,昼夜颠倒,上午通常起不来。 一别三年,瞬息万变,太多太多更改的习惯又退回了原点,时至今日,南栀莫名生出反骨,不想听他的。 她无视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固执地要去夺回泡芙。 应淮端起盛放泡芙的瓷盘,不费吹灰之力躲过,送到她手上的只有筷子,“就你这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还想率领公司打一场硬仗?” 他犀利的眼刀自上而下刮过她,细致审视,她比大学时更瘦了。 南栀碰到筷子就想丢开,闻此不禁停住。 “你以为统帅一家公司只需要拼脑子?不把身体养好,比公司先倒下的只会是你,”应淮语气锋利,毫不客气,“到时候你人躺进医院,你的华彩群龙无首,场面可是会更精彩的。” 现在的确不比大学,那个时候病了,南栀可以无所顾虑地请假,把医院当家都没问题,现在却万万不能,灯熠野心勃勃,对华彩虎视眈眈呢。 再不甘愿,南栀也只能收下筷子,埋低脑袋,缄默地扒拉米饭。 她时不时抬头,迅速瞄一眼泡芙,生怕一不留神它们就会长翅膀飞了一样。 捕捉到她眼巴巴的小动作,应淮眸色不自觉柔和,牵了牵唇。 和前任闪婚后 第13节 等到南栀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两眼放光地盯向泡芙,应淮才收回对它们的控制权。 不过也没有放任她胡吃海塞。 应淮问店员要来小瓷盘,分了那只抹茶青提口味的给她。 南栀憋闷,可她吃饭吃到了七八分饱,一只馅料充足的泡芙应该刚刚好。 品尝泡芙,南栀一直当一件万分享受的事情来做。 她自动屏蔽外界,沉浸式吃完,用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甘甜填补了心中空洞的不安,才有足够的力气应对对面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南栀才想起来问,“跟踪我?” 应淮闲适地靠着椅背,清清淡淡注视她,没有否认。 南栀登时来气,分明长相柔软清甜,没多少气势,却故作凶狠:“小心我报警抓你。” 小猫要装老虎,应淮低低笑出了声,找出手机,直接递了出去:“要不要我帮你拨?” 南栀瞪他一眼,拜托店员将没吃完的泡芙打包,起身走了。 应淮跟着出了甜品店,慢慢悠悠晃在她身边,音色低缓磁性:“一天了,考虑好没?” 南栀知道他指的是让自己跟他的事。 她掀眸斜他,厉声强调:“我昨天已经回答过了。” 他做梦。 闻此,应淮没恼,反而扯起嘴角,轻声一笑。 南栀莫名毛骨悚然,他笑得阴恻恻的,一准儿没安好心。 “不听话是会接受惩罚的。”应淮歪过脑袋,似笑非笑逼视她,意有所指地提醒。 南栀蓦地止住脚步,正面向他,拧眉问:“应淮,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们早就结束了,就应该互不干扰,你可不是会吃回头草的人。” 这个时节天色暗得早,此刻已是月上枝头,华灯成片。 两人站在一树绚丽彩灯妆点的小叶榕下,应淮乌黑的眼底映射这座不夜灯城的流光溢彩,比白日里更潋滟生动,深邃撩人。 “没吃过,”他眉眼稍弯,拖着懒洋洋的调子,出口随意,却有不容驳斥的专横跋扈,“正好找你试试。” 南栀火气更大,出口不过脑子:“你日子过得太顺,太无聊,想玩女人的话,应该有的是人陪你玩,我也不介意费点儿心,给你物色介绍。” 应淮缀满一座城市至柔至美的眼眸顷刻变化,凛冽寒刀卷土重来,锋芒刺人。 他无端火起,上前一步,弯下脊背凑近,沉沉冷嗤,混不吝地回:“谁能有你好玩?” 作者有话说: ---------------------- 应狗太狗了,真的太狗了 第10章 凑近 下一瞬似乎要沾上唇瓣。 第二天,南栀早早坐去办公室,隔几分钟就神游天外,很是心神不宁。 她读的是印满公司要事的资料,耳畔却在回荡昨晚路灯下,应淮那些恶劣冒犯的话。 他真的是盯准她不放了。 并且他可是一个行事乖张放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南栀不敢想象他后面还会冲自己做出什么。 惶惶恐恐到这里,昨天那个来自灯熠总裁办的号码又跳上了手机屏幕。 南栀以为她提的依旧是收购方案的事情,不料她说:“小南总,今天下午三点到五点有空吗?我们肖总想约您喝下午茶。” 南栀略有错愕。 昨天是她主动提及要灯熠的大老板亲自来谈,但纯属是一怒之下的气话,没曾想对方应允了会面,还来得如此之快。 外界不是都传这位大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高深莫测,没有对外出现过吗。 南栀疑虑重重,但仍是答应了。 既然对方找上门来,她避得过初一,避不过十五,不如去探探虚实。 对方约的是一家雅致清净的茶室,去的路上,南栀接到一通电话。 一接起来,应淮沉稳磁性,大提琴低缓演绎一般的嗓音传来:“在公司?” 他们之间的联系方式早在三年前就删除得一干二净,但南栀不意外他又拿到了自己号码。 她一个字没吭,果断掐了电话。 灯熠大老板定的茶室南栀不陌生,爷爷生前偶尔得闲,喜欢约上老友,带上徒弟,来这里小坐一下午,南栀跟着来过好几次。 这家茶室生意颇好,熟客占比一大半,可今日南栀走进,却只能看见店员。 大概是被掌舵灯熠那位包了场。 南栀由店员引路,前往一间包厢,在门口一眼望见背对而坐,举杯品茗的男人。 她眉心一跳,脚步不由顿住。 茶桌面前的男人身穿一套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纯白西服,坐姿翠竹似的笔挺,姿态优雅从容,光看背影就给人一种家风醇厚悠远,如玉君子风度的感觉。 与此同时,伴随一泓莫大的熟悉。 男人约莫听见了动静,轻轻放下陶制茶盏,起身回过了头。 南栀提握小包的指尖一紧,当真是肖风起。 他溶溶皎月一般,浮出温柔到极致的浅笑:“小师妹。” 南栀记起这两天在和灯熠总裁办的电话中,对方不止提过一次“肖总”。 她隐约生出一股不安的猜测,不太愿意相信,小声地,尝试性问:“你是灯熠的大老板?” 肖风起浅浅颔首。 他抬手示意,指向对面的位子:“小师妹先进来坐吧,我们一边品茶一边慢慢聊。” 南栀心下瞬时战鼓擂动,忐忑突起。 来的路上,她做足了心理准备,预演过成百上千种可能。 爸爸和公司那些叔叔伯伯皆是笃定灯熠的幕后老板手腕了得,不是善茬,南栀以为来见的会是牛鬼蛇神,会是耳鬓斑白的中年人,会是不苟言笑,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就能叫她胆战心惊,溃不成军。 何曾想是熟人,是温文尔雅,笑脸相迎的贵胄公子。 越是如此,南栀越是心神不定,面色紧绷进入包厢落座的几步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虚虚浮浮,很是没底。 肖风起像是没关注到她充斥戒备的警惕脸色,始终挂着最和煦无害的笑,柔声问道:“还是喝红茶吗?” 南栀僵硬地挺直身板,随意“嗯”了一声。 肖风起让人送来一壶金骏眉。 受爷爷影响,南栀自小饮茶,但不喜欢他们老人家爱品的普洱和乌龙,只爱醇香回甘的红茶,尤其是当中的爱马仕金骏眉。 她瞧着肖风起亲自提起茶壶,为她斟上色泽鲜亮的一杯,却是一口没品。 南栀沉重的视线落向对面男人,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成立灯熠的?” 肖风起实话实说:“六年前。” 灯熠前前后后的基本资料,南栀早就了解过,清楚他们成立于何年何月,可就是非要问一遍,听他亲口说。 “六年前……”南栀喃喃重复,轻嗤了一声,“那会儿你才学完爷爷的毕生手艺,离开华彩不久啊。” “是,我回沪市没两个月就请我父亲出资,注册了灯熠。”肖风起没有隐瞒。 南栀唇边牵出的嘲讽更重:“你现在却反过来打压我们。” 真是现代版的农夫与蛇。 “小师妹,我是想救华彩,”肖风起语气恳切,似是尤为好心,“华彩如今这个情况,光靠你一个人不可能挺得过去,你把它交给我,让它和灯熠合并,我一定会把这家公司经营成有史以来最最出色的彩灯文化公司。” 南栀神情难看,绷紧双唇,半开半合的手掌攥成了拳头。 肖风起视线下扫,瞥过她握紧的双手,清楚那纤细修长的右手中指上,覆盖着薄茧。 常年被画笔摩擦的。 肖风起语重心长地说:“小师妹,你志不在此,你应该继续去画喜欢的画,永远无忧无虑,商场上的事情实在太复杂了,染缸一样,你何必要沾染?让我去做就好。” 南栀目色如炬,怒火在烧:“你知道华彩对于爷爷来说,从来不只是一桩生意那么简单。” 肖风起:“我知道,华彩创办以来,宗旨一直是‘让世界的边边角角,挂上这盏源起东方,照耀了千年的浪漫’,师父的目标不止在国内,还想带着彩灯走遍每一个国家,这些也交给我,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我最懂他,我穷尽这一生,也会完成他的遗志。” 南栀定定凝视他那副良善温和,完美无缺的皮囊,忽地笑了。 肖风起不解:“小师妹,你笑什么?”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你当年学成后,爷爷为什么要赶你走。” 南栀也终于想通,爷爷临终弥留前,他目光浑浊地望着围在病床前的一圈弟子,为什么会流露惋惜和哀叹。 肖风起是爷爷收过最有制灯天赋的徒弟,对他喜爱有加,一看见他沉浸式制作灯组,爷爷就会不自觉感叹:“真像我年轻的时候啊。” 同时,爷爷肯定也窥破了他人畜无害的面具下,滚滚沸腾的狼子野心。 爷爷说过,急功近利的人不适合华彩,更不适合传承贡市彩灯。 肖风起应当心里清楚爷爷轰赶他的原因,无懈可击的平缓神态变了变。 他没应,浅呷一口普洱,恢复镇定说:“小师妹,华彩我要定了,看在我们从前的情分上,我现在还可以开一个不错的价格。” “我们没有情分,”南栀断然表示,“你说得好听,可以开一个好价格,那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收购华彩,而是要等到现在?” 她目色极沉,措辞少有的锋利尖锐,咄咄逼人:“你先把我们能挖的人都挖了,干扰灯会竞标,截断订单,把我们逼到走投无路,不就是为了用最低价收购吗?” 肖风起放下茶盏,抬眸看她,缓缓堆起了笑:“看来小师妹不是一点不懂商场。” “我没你想得那么蠢!”南栀愤然而起,“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绝对不会把华彩交到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手上。” 话音未落,她扯起小包,片刻不停地冲了出去。 和前任闪婚后 第14节 裹挟盛怒的步伐又急又快,一个没当心,在茶室门口撞上了一堵人墙。 料峭凛冽,掺杂些许烟草气的木质香随之袭来。 南栀惊异抬眸,对上的果然是应淮浩瀚深邃,波澜不惊的眸子。 她刚想后撤脚步,拉开十万八千里的间距,应淮一条胳膊已然圈住了她肩膀。 南栀意料不及,扭动着要挣脱,听见他幽冷寡淡地问:“肖总也来了贡市?” 显然是肖风起走了出来。 南栀挣扎的举动不由收住,侧身回头去望。 应淮搂过她的手臂收紧了些许,生怕她溜走似的。 和他在此处不期而遇,肖风起意外,又不意外,淡淡一笑:“看来应总真的是为了我们小师妹来的。” 听着他亲昵的称呼,应淮皱眉,回得有些冲:“是又怎样?” 肖风起扫过他怀中姿势僵硬,不太自然的女人,直白点出:“小师妹好像挺抗拒你啊。” 应淮黑沉的脸色更为压抑,音色暴劣瘆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肖风起丝毫没有被震慑到,如常一派云淡风轻,不经意地闲话家常一般:“当年你被小师妹抛弃的样子,我还记得很清楚呢,你连公司都不管了,天天窝在酒吧买醉,当时你怎么说的来着?” 他佯装回想片刻,缓慢又清晰地道来:“你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否则非要让她好看,让她知道招惹你,最后又不要你的后果。” 南栀心头一震,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直觉圈住自己的不是有血有肉的胳膊,而是冰冷嗜血的弯刀。 南栀早有猜测,清楚应淮几次三番飞来贡市这种小五线,又是逼她认清林成安的嘴脸,又是让她跟他,绝对不怀好意。 但此刻从第三人口中听到这些,叫她足以断定了,应淮这一连串莫名又恶劣的行径,是要报复她当年甩了他,如今又回国,出现在他面前,碍了他的眼。 肖风起听似平和随意的字字句句却在精准狙击,一下子将应淮带回了那年酷暑,南栀抛下他出国以后,他浑浑噩噩,不知天日为何的日子。 那也是他最痛恨,最厌恶,最反复怀疑自己的时段。 应淮俊冷的脸上尽是翻腾乌云,风暴将至一样,他绷紧薄唇一声没吭,带着南栀快速离开。 南栀是开车过来的,车子停在附近,她想去开,应淮没让,等会儿喊司机给她开回去。 他强悍地把人拐上了超跑。 锁死车门,应淮偏头睨她,浑身盘旋挥散不去的低压:“你就是因为要来见他,挂了我电话?” 南栀想的还是肖风起那些直戳心窝子的话,胆战心惊,嘴巴却是无法饶人,学着他回:“是又怎样?” 应淮逼视的双瞳烈焰焚烧,染出一片血色:“他找你叙旧?” 南栀心烦意乱,没心思回复,拉上安全带,将头扭向窗外。 应淮握上她下颌,掰过她的脸,倾身逼近:“不说?” 两人之间那点儿不多的距离陡然缩短,他无所顾忌地凑得太近,急促呼吸交缠,鼻尖碰到了一起。 下一瞬似乎就要沾上唇瓣。 南栀簌簌战栗,慌忙说了:“他想收购华彩。” 应淮没再欺近,眉头拧成川字。 应家和肖家在沪市不相上下,分庭抗衡,多年以来合作有之,明里暗里的竞争更有。 应淮打小就认识肖风起,也打小就看他不顺眼。 肖风起长得人模狗样,在长辈跟前总是一脸乖相,嘴巴又软又甜,不知得到过多少回应淮父母的赞叹夸奖。 应淮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可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句。 曾经撞见过一次肖风起在面见长辈前后精湛的变脸技术,应淮瞧出这人哪里是温顺的白羊,分明是冷血阴险的蛇。 不比应淮的傲慢狷狂,胆大包天不问后果,肖风起的行事作风也像极了蛇,平常躲于偏僻阴冷的草丛,低调隐秘,叫人鲜少察觉,琢磨不透。 应淮也是来了贡市,开始留意华彩,让人细查他们的头号竞争对手才获知,肖风起居然有一家彩灯制作公司。 “当他在放屁。”应淮没好脾气地说。 南栀当然会当肖风起那些关于收购的话是在放屁,但华彩的确如他所说,形式危急。 她想要拉到投资的愿望更为迫切,每日为此焦头烂额。 这天午后,又吃了一次惨绝人寰的闭门羹,南栀垂头丧气地回到华彩,疲软地趴上办公桌。 副总伍元平兴奋地找来:“栀子,你可真是我们华彩的大福星!” 伍元平是几个元老级的叔伯之一,她打直腰杆,不明所以地问:“伍叔,什么福星?” 伍元平笑得见牙不见眼,乐开了花:“你拉到了投资啊!” 南栀茫然,什么投资?她去哪里拉的? 梦里吗? 伍元平兴奋过头,没注意到她异样的神色,一个劲儿说:“他们公司来电话了,说他们老板和栀子你聊得很是投机,觉得我们华彩有天大的潜力,决定给我们投资! “我刚查了,公司规模不小哦,总部还在沪市!” 伍元平激动万状,立马双手作揖,朝虚空拜了又拜,“一定是老董事长在天有灵,保佑着我们华彩!保佑着栀子你。” 入耳“沪市”,南栀心头一咯噔,有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她惴惴地问:“叔,这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瞧你这孩子,是不是高兴糊涂了,自己拉来的投资都不记得了了吗?” 伍元平乐不可支,报出的果真是:“至南!叫至南资本啊!”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接你 去民政局。 听罢,南栀惶惶悬浮的心脏猛然砸去了地面。 以防万一,她问伍元平要来了这家风投公司的详尽资料,细致查看。 没有任何意外,该公司的话事人是应淮。 这笔突如其来,犹如上天砸下馅饼的投资受了谁的意,不言而喻了。 南栀望向欢欣雀跃的伍元平,为难却坚决表示:“伍叔,这家公司的资金我们不能要。” 伍元平一懵:“为啥?” 个中缘由,南栀无法解释,只得说:“他们老板不太好,我们答应合作的话,后患无穷。” 应淮可是一个商人,绝非乐善好施的菩萨,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不求回报地投资华彩? 他早就说过让她跟他。 而跟他,肯定只是开始。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伍元平摆手说,“你放心,叔也算老江湖了,不会犯病急乱投医的低级错误,我让最信任的人去查了,这家公司没问题,他们的大老板更没问题。 “他们应总是特别年轻,经验有限,但投资眼光那叫一个绝,这些年投的项目就没有亏本的。 “而且他还来自沪市应家,你是不是不清楚应家是怎样的存在?叔也是查过才知道,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吓散架咯……” 伍元平侃侃而谈,越聊越刹不住车,一口气讲述了诸多应家纵横沪市商界,在沪市可以当螃蟹横着走的风光事迹。 尤其重点强调至南资本这位应总是应家这一代的独苗苗,整个应家今后都是他的。 “栀子,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只要我们攀上了至南资本,攀上了应总,不仅可以让华彩起死回生,以后都不用发愁了啊。”伍元平兴奋难耐,手舞足蹈起来,“你这个投资找得好,找得绝啊!老董事长都会托梦夸你几顿。” 南栀沉默听完,依旧不为所动,态度不改:“伍叔,这家公司真的不行。” 应淮获知消息的速度极快,她这边好不容易送走脸色大变,控制不住爆粗,骂她脑子有坑的伍元平,他的电话就追来了。 南栀没有想接,可他持续不断地打,她烦躁地接起。 应淮措辞直接犀利:“你不要我的投资,是想明天就宣布破产,还是想被肖风起收购?” 南栀捏握手机的指节不自觉扣动,冷声回:“落到你手里也没有好下场。” 应淮轻笑一声:“不试试怎么知道?” 足以想到的后果,南栀用不着试。 她快速掐了电话。 肖风起对华彩势在必得,随即而来的动作不断。 见劝说南栀无济于事,他打起了公司仅剩的几个元老级的主意。 随后几天,南栀陆续听说几个叔伯收到了肖风起的品茶邀约,一去就是大半天。 肖风起肯定坦言了灯熠对华彩的收购意图,且开出了令叔伯们心痒的条件,他们一回公司就围到了南栀办公室,一些唱红脸,一些唱白脸,言之凿凿地让她识时务。 其中伍元平劝得最多,催促得最紧。 一面是心思叵测的应淮,一面是恩将仇报的肖风起,中间夹有一伙烦人的叔伯,南栀腹背受敌,一个头几个大。 她干脆不去公司,成天在外面跑,看看可不可能碰上天使投资公司。 千头万绪之间,不是没有一点好消息。 好友赵晴好的爸爸在年前帮忙联系的投资方终于在百忙之中挤出了两个小时,可以和她吃一顿饭。 南栀清楚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不敢马虎,特意砸下重金,买了一条款式优雅大方的长裙,再找专业人士上门,描摹精致得体的妆容。 知道今晚免不了喝酒,她又不想等代驾,干脆约了一辆车。 车子准时候在小区门口,南栀蹬着一双细高跟,高视阔步地走出小区。 先一步见到的是应淮。 春寒料峭,男人穿着洒脱的长款羊绒大衣,闲闲倚靠跑车车头,没玩手机,抬起脑袋,目不转睛注视小区大门。 因此南栀一出现就入了他的眼。 和前任闪婚后 第15节 应淮微微眯起眼,从头到脚扫过她,很不痛快:“去见别的投资人就花这么多心思打扮?” 南栀置若罔闻,一心只想绕过他。 应淮跨步上前,伸手握住她不堪一击的胳膊,凉声质问:“你当真认为能够拿到这笔投资?” 南栀胸腔堆满忐忑,扭头直视他说:“只要你不捣乱。” 应淮目色沉沉地与她对视,彼此僵持。 他额头青筋暴起,一腔怒火又快冲膛而出,却硬生生压住。 他忽地松开手,轻呵一声应下:“行。” 南栀不敢有半秒钟滞留,迅速坐上约的车。 途中,她从后视镜中发现那辆整个贡市找不出第二辆的帕加尼紧紧追在后方,以前所未有的憋屈速度。 两辆市价霄壤之差的车前后脚停靠酒店外方,南栀下车后,禁不住回头往超跑方向望。 应淮大概会遵守先前在小区门口说好的,没有下车,继续跟她的打算。 见她递来视线,他落下车窗,慵懒敲出一根细长的烟,找火点上,一边放浪形骸地吞吐烟雾,一边掀起眼,直勾勾看去。 泼墨似的瞳仁深沉悠远,目色绵长,好像在说:我等你出来。 南栀心脏重重跳动一下,不知是因为紧张不安,还是其他。 她飞快转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酒店。 赵叔叔牵桥搭线的投资方钱总年过半百,长得五大三粗,一脸凶相,即将拎刀砍人的关公一样。 赵晴好事先打过预防针,告知这位钱总正处于更年期,脾气火爆,不好相与,南栀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独自前来面对一个气场野蛮匪气,面目凶悍狰狞,比暴怒的应淮还要惊悚的陌生中年男人,她还是抑制不住发怵。 只得暗暗攥紧双手,又迅速松开,小心翼翼反复数次,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南栀头一回出来应酬,很是笨拙,只得学着从前零星见过的,端起酒杯,挂上谦和笑容,竭力热络殷勤地说:“钱总,我敬您。” 钱总应该对她这种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嗤之以鼻,敷衍都不屑于敷衍,他没吭声,更没有举杯回应的意思。 南栀尴尬,仍是硬撑着维持笑意,仰长脖颈,先干为敬。 她一杯接一杯下肚,钱总半点不为所动,趾高气扬地梗着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菜吃。 待得南栀认为寒暄的前奏进行得差不多了,可以缓缓拐入正题,开始聊起华彩的时候,钱总抬手打断:“我这人贼讨厌绕弯子,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是对彩灯这一行有几分兴趣,想投一家公司试试水,但肯定不是华彩。” 南栀笑容僵在脸上,眼睫扇动的频率加快。 钱总肥厚的胸腔震出一声响亮的冷呵,如雷贯耳:“一家都快倒闭的破烂公司,投一分钱都是浪费,脑袋被车撞了,还是撞得稀巴烂的傻子才会投。” 南栀唇边最后一丝勉强上扬的弧度撇了下来,依然不肯死心,试图劝道:“钱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华彩以前也辉煌过,请您……” “死了就是死了,和马比有个卵用。”钱总是个粗人,用词粗鲁。 他眼尾一斜,轻蔑地瞥她一下:“我是看在老赵的面子上,勉强答应来吃这顿饭,丫头片子,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赶紧回去清算资产,宣告破产吧。” 南栀再有心理预期,也还年轻,面皮薄,被说得双颊火辣辣的疼,用辣椒水洗过脸似的。 就在她握紧双手,无措地抿动唇瓣,绞尽脑汁思索还能说点什么挽回局面的时候,一道男声在包厢门口响起:“那是你没有投资眼光。” 音色低冷,盛气凌然,是应淮。 南栀和钱总皆有一惊,纷纷扭头去望。 钱总打量片刻,确定不认识他,下巴一扬,语气极不友善地问:“你特么谁啊?” “你不需要知道。”应淮迈着修长的双腿,三两步走到两人之间,将快要急红眼眶的南栀挡去身后。 他沉沉睥睨钱总,站姿闲散,却透出一股不可一世的嚣张狂妄:“你只需要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会投这家公司,让它重新回到巅峰。” 钱总被他与众不同的气势唬住了两秒,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年轻就是好啊,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这种死到临头的公司,你居然还相信它能重回巅峰?” 出乎意料,应淮一口应道:“我不相信这家公司。” 他回过头,看向高高昂起脑袋,脸颊洇染异常红晕,双瞳圆睁,又惊又吓注视自己的女人。 应淮禁不住轻轻弯了下唇,幽黑暗沉的眸底破出一线亮色。 他薄唇轻启,声色不高,却颇具分量,满是笃信:“但我相信她。” 南栀先前灌了自己太多酒,这会儿醉意开始上头,意识逐渐失控混沌。 听此,她受惊兔子一样,上半身不可置信地抖了下,密匝匝的眼睫惶恐扑闪。 似是怀疑自己听到的,亦或是怀疑他说出这句话的真实用意。 钱总显然更加觉得应淮的言辞天真可笑,明晃晃地又乐了几声。 他没时间在这里多耗,起身往外面走。 南栀撑着桌沿蹭起来,不顾被酒液泡得快要软掉的身子,踉踉跄跄也要去追:“钱总,钱总,您等等……” 应淮一条胳膊拦过她的腰,逼停脚步。 他有点恼火:“还追什么追?真想被他说哭?” “要你管!”南栀醉意上头,胆量愈加大,挥动胳膊要掀他,“你走开。” 应淮懒得和醉鬼讲道理,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任由其拳打脚踢。 他大步流星地抱人出了酒店,放上帕加尼副驾。 给她叫的车付完钱,应淮径直带她回去。 抵达小区,搭乘电梯上楼的路上,南栀还算老实,没再和应淮闹。 也像是完全忽略了他,把他自动归纳为了空气。 然而抵达家门口,用指纹解开门锁,应淮跟着要进去时,南栀想起了还有这一号人。 她刷地转过身,睁大早已混乱失焦的眼睛,抬起的手指摇摇晃晃,来回示意脚下门沿,煞有介事地警告:“三八线,你不准跨,跨了就是小狗。” 应淮稍稍挑了下眉,不以为然,抬起一条腿就往里面跨。 南栀也不出手阻拦,嘴角往下耷拉,双眼一红,眼看着要委屈得哭出来。 应淮眉心微皱,赶忙收回腿,退到了门口。 见此,南栀吸吸鼻子,即将夺眶的泪花立马收了回去,咧开得逞的笑,掉头往屋里走。 应淮:“……”川省人都精通变脸吧? 南栀是真的醉迷糊了,知道他不是好人,勒令他不许进屋,却忘了关门。 应淮不急于离开,打量过屋前情况,确定这扇家门开在通道尽头,不会被另一户邻居窥探,也没有能够照到屋里的监控。 他放心地倚靠门槛,瞧着醉鬼在屋里来回穿梭,一会儿去厨房找水喝,一会儿去浴室刷牙洗脸。 南栀双腿虚浮,一步三晃,不过好在熟悉自个儿家,总能恰到好处地规避尖锐棱角,不至于磕着碰着。 不出几分钟,应淮在路上点的醒酒汤送来,他接过,打发走人后,曲指扣动门板。 南栀听到声音摇过来,似乎又醉了一些,歪着饱满流畅的脑袋,闪烁眼瞳打量他。 仿佛不认识了。 应淮解开手上的打包袋,给一杯醒酒汤插好吸管,递过去,脸不红,心不跳地瞎编:“你点的外卖,马上喝。” 南栀乖乖接过,咬住吸管,谨慎地小尝了一口。 旋即,她弯起笑:“好喝,甜的。” “废话。”应淮特意叮嘱店家多加了蜂蜜。 南栀嗜甜如命,一喝就停不下来,只是喝的全程,她掀起眼帘,一瞬不眨地盯他。 一杯醒酒汤几乎下了肚,南栀松掉吸管,后知后觉地问:“你真的是外卖小哥吗?” 应淮没应,垂眸看向被她含过的吸管,顶端印出清晰的牙印。 她还是那么喜欢咬东西。 应淮再上移视线,落向她微微开合的唇瓣,露出的贝齿小巧齐整,尖端锋利。 他上身的某些部位隐约泛起了痒。 “长得还挺好看的,”南栀笑得花痴,“和我那个可恶的前男友真像。” 可恶的前男友本人:“……” 南栀痴痴的目光从他笔笔深刻,雕塑般的面庞上缓慢游移,放肆地一路往下。 盯上他宽阔饱满,恰如其分撑起一层轻薄羊绒衫的胸膛,南栀面露娇羞,红着脸说,“胸也好大。” “比我前男友的还要大。” 应淮僵住。 似乎终于感觉到难为情,南栀评价完捂住脸颊,转身就跑。 应淮抬脚想追,可她一股脑冲进的房间是浴室。 关门一关,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她应该是要洗澡。 应淮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盯了那扇紧闭的,很快被袅袅水雾蒸腾得更为模糊的浴室门几眼,缓缓往原位退。 算了,醉鬼嘛。 今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站回门口,应淮不由低下头,瞥一眼被她评价过的地方,先前的痒意似乎更重了,钻心一样。 许是喝过醒酒汤,也许是冲过澡,南栀围上浴巾,从浴室出来后,发觉脑袋没有那么沉了。 今晚在饭局上,不太愉悦的记忆狂妄乱流一般,横冲直撞地闯进了意识区。 南栀脸色黑沉下去,拖着湿漉漉的凉拖,游魂似地飘进书房,抱出一本沉甸甸的相册。 再坐去舒适度最佳的客厅沙发,从第一页开始翻看。 这是妈妈专门为她做的成长相册,从出生当日开始记录。 起初的一小半年岁久远,当初的照相技术和相纸质量都欠佳,部分已然泛黄发旧,可落在南栀眼中,上面的色彩依然绚烂生动,美好得不可方物。 和前任闪婚后 第16节 那时爷爷还在,她的十张相片中有七八张都有爷爷。 爷爷常年与彩灯为伴,他们爷孙俩的合照里,几乎都能找见彩灯的影子。 她被爷爷带去春节灯会,陪爷爷去逛彩灯博物馆,她去华彩玩,被爷爷抱在怀里,到厂房欣赏方才完工,正在试灯的灯组。 南栀没有学过彩灯制作,一度认为自己对这行太过熟悉,提不起丝毫兴趣。 但她出生在制灯世家,由对彩灯痴迷狂热的爷爷一手养大,跟随爷爷,自幼走遍了这座拥有千年制灯历史的小城的边边角角,亲眼饱览过一座座精妙绝伦,荟萃匠心的灯组,早已潜移默化,和彩灯分割不开了。 丢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好几次,数不胜数的微信消息跳出。 南栀抓过来,费劲儿地仔细辨认,有赵晴好对今晚饭局的关心,有得知钱总态度,表示安慰的赵叔叔,更有公司那些叔叔伯伯们。 老家伙们耳听八方,获知消息的速度之快,态度一个比一个凶狠恶劣: 【听说钱总已经拒绝给我们投资了?你快认清现实吧,现在华彩只有接受灯熠收购这一条路了。】 【你又不要至南资本的投资,又不想被灯熠收购,你到底想干啥?老董事长要是泉下有知,都要托梦骂你!】 【一天,我们最后再给你一天时间,如果你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你这个小南总我们也不认了,到时候我们直接上你家,找老南签字,他可比你识时务多了,肯定会同意灯熠的收购方案。】 想到才经历过一场关乎生死的大手术的爸爸还有可能被这伙人打扰,南栀又急又气,眼眶洇得通红。 她使劲儿抹了下被泪水弄花的眼,看着他们给出的最后期限,退出微信,疯狂翻找通讯录。 执拗地想要找出一个能救华彩的人。 翻来翻去,指尖悬停在通话记录,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南栀迟疑了又迟疑,终是点下了拨打键。 对方秒接,但没出声,似是在等她开口。 南栀嗓子被酒精和激烈情绪一同泡过,有点沙哑,有点颤声:“至南资本投资华彩,条件是不是要我跟你?” 应淮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离得好像格外近:“嗯。” 南栀:“资金明天可以到位吗?” 应淮不假思索:“可以。” 南栀沉沉呼吸一口,马不停蹄做了决断:“好,我答应。” 应淮顿了须臾,反问:“是清醒的?” 南栀:“当然。” 她家的防盗门依旧敞开,应淮依旧立在门口,他手持手机,望向不远处的沙发上的女人,禁不住牵唇。 清醒个屁。 清醒的话还能不知道通电话的人,在她回头就能望见的地方? 不过应淮迅速说:“我录音了。” “录就录,反正我又不会第二天醒来就不认账。”南栀觉得自己的人品遭受了质疑,微恼地嘀咕。 应淮笑了下,扫过墙上挂钟,时针已然过了数字十二,他不容商量地说:“现在马上回房间睡觉,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你。” 南栀茫然:“接我干嘛?” 她放松地坐在沙发上,侧面对向这边,应淮清楚瞧见她露在浴巾外,白皙细腻的肩颈线条以及一双笔直纤细的腿。 裹身的浴巾不大,尾端堪堪遮过她腿根。 只消匆匆扫一眼,应淮眼底暗流汹涌难耐,喉咙干涩,硕大喉结滚了又滚。 他再看向自己所处的门外,丈量两人间距,自知是乘人之危的卑劣行径,却尤为确信地说:“去民政局。” 作者有话说: ---------------------- 马上要领证了!同居还会远吗!呜呜呜可是收藏还是好少[爆哭] 第12章 领证 谁家新婚夫妻领证第一天就分居?…… 隔日,上午十点。 南栀一个人躺在两米宽的大床上,抱着松软的玩偶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回床头。 她睡了好长一觉,做了好惊悚恐怖,难以置信的一个梦。 梦中她被华彩的现状逼到走投无路,居然主动联系了应淮,答应只要他给华彩注资,她就愿意跟他。 而应淮更是狮子大开口,居然要一步到位,拉她去民政局领证。 正在梦中的她被应淮一声“去民政局”惊得三魂快要离了七魄的时候,习惯性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作响。 南栀猛然惊醒,瞪圆双眼,盯着勾勒法式装饰线条的天花板发了几秒钟的呆。 她不由拍了拍剧烈起伏的胸膛,感叹幸亏只是一个梦。 手机还在持续不断地响,南栀蹭起身子去抓,来电是那串没有备注,却能叫她一秒反应过来对方是谁的号码。 刚刚才从有他的梦境醒来,他的电话就追来了。 南栀犹豫须臾,点下了接通。 “起床没有?”应淮语气正常,似乎心情不错。 南栀莫名其妙,平躺回床上:“没有。” 应淮破天荒地有耐心:“多久能起来?” 南栀一头问号:“有什么事情吗?” 应淮拧眉,即刻明白过来她这是醉酒清醒后断片了。 他音色低沉下去,忍住脾气说:“我加你微信,马上同意。” 南栀更加困惑:“你为什么要加我?” 应淮近乎咬牙切齿:“发录音。” 听见“录音”两个字,南栀登时打了一个激灵,昨天深夜的记忆凶兽般地冲出梦境,激荡灵魂深处。 那哪里是梦! 南栀蹭地坐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捋不顺一句完整的话:“不是,昨晚我喝多了,我……” “想不认账?”应淮嗓音凉了几个度,远隔手机,都能传来一股森然寒气,叫人毛骨悚然。 南栀哑然。 她喝醉后就无法收敛,抛却一切现实枷锁,家教礼法,变得胆大妄为,喜欢说胡话,做糊涂事。 但南栀清楚地知道,那些看似荒唐出格的行为,往往是掩藏在内心深处,平常想做却迟迟下不定决心去做的。 华彩命悬一线,叔叔伯伯们高压在前,假如她真的只能在应淮和肖风起中间选一个,她肯定会选前者。 为此,她可以听话地跟他。 只是领证结婚…… 南栀抓抓睡得凌乱的发丝,再度向他确认:“你,真的要和我结婚?” 应淮口吻正经:“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南栀仍是一头雾水,无法相信:“为什么?” 应淮应得随性:“年纪到了,家里人催得紧,让我今年必须找一个人结婚。” 南栀:“你想找人结婚应付家里的话,大可以找……” “找谁?”应淮语气加重,很是不满地打断。 同那日听见她口出狂言,说可以给他物色对象一样低压骇人。 南栀闭上嘴巴,不止是被吓到了,也是讲不出具体的名字。 可她明白,他那样出生不凡的人,在婚姻一事上,是有许多选择的。 比如那些在沪市土生土长,响当当的名门闺秀。 比如肖家那位和他自幼认识,算是青梅竹马的大小姐。 “小师妹,别犯蠢了,应淮和我一样,以后注定是走上联姻这条路的。” “你信不信,他现在对你好只不过是图个新鲜,等不了两年,他就会把你甩了,回去接受长辈的安排了。” “我告诉你吧,我们两家的长辈有意撮合应淮和我妹妹,他们私下约过下午茶,应淮没有告诉你吧?” “废话,我和她当然只是玩玩,不然还能把她娶回家?” “我要娶的还能是谁?家里面安排的那些呗。” “联姻就联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不都这样吗。” 霎时间,太多太多不同声线,不同腔调的杂音越过时空而来,间隔三年,再一次尖刀利刃般地刺向南栀,挑动陈年旧疤。 她压紧唇瓣,久久沉默。 半晌听不见她吭声,应淮开了口,有玩世不恭的轻佻,更有不许她抗拒的蛮横强势:“南栀,我就要找你。” 南栀抓握手机的手指轻微晃动,直觉他找她结婚的理由没有这么简单。 她依然想要拒绝,毕竟这和普通的“跟”不同,结婚可是要领证的,会具有法律效应,实在是太事关重大了。 然而应淮捏准了她软肋,轻飘飘补充:“结婚证一扯,资金马上到位。” 手机又在震动,叔伯们催促的微信毒蛇吐信似的,看得人如芒刺在背,喘不过来气。 南栀艰难地呼出一口闷气,闭上眼,狠狠一咬牙,答应了:“好。” 但她也有条件:“我爸爸才做了心脏手术,肯定接受不了我这么草率地领证结婚,要先瞒着他们。” 听她松口,应淮的情绪约莫有所上浮,接得爽快:“没问题。” 两人约好半个小时后在楼下见面,挂断电话,南栀呆呆地坐在床上,仍是头晕目眩般的恍惚。 她今天就要结束未婚状态,去领证了? 和前任闪婚后 第17节 对象还是应淮? 不过她说到就会做到,没给自己太长的愣怔时间,快速下床洗漱。 现在绝大多数小年轻领证当天的花样之多,要精心穿搭,准备鲜花头纱,买一大堆喜庆道具,约全程跟拍。 南栀却是连最最基础的打扮自己都没有花心思,换上一套再寻常不过的衣服,乌发随意披散,素着一张脸,拿好身份证就下楼了。 应淮早早地候在小区门口,瞥过她一身素淡装扮,用心程度连昨天去应酬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他眸色深深,由不得揶揄:“你还真是一点不重视啊。” 南栀瞧着西装革履的他,轻声反问:“你很重视吗?” 应淮被刺了一下,有点烦躁地回:“我重视个屁。” 话音未落,一辆通体黑色的保姆车缓慢停靠在他身后。 秘书下车,毕恭毕敬地说:“应总,南小姐,化妆造型团队在车上准备好了。” 南栀微讶,狐疑地望向前一秒才说不重视的男人。 应淮浓密的眼睫不自然地闪了下,低咳一声,煞有介事地说:“结婚证上面要贴合照,爷爷奶奶会过目,我可不想让他们怀疑我找人的眼光。” 南栀:“……”她就算素颜去拍照,也不难看好吧。 虽然她昨晚醉酒过,休息得又晚,此刻脸色是比平时差,但不至于拿不出手。 南栀懒得和他在这类小事上计较,由秘书指引,坐上了保姆车。 应淮紧随其后。 保姆车宽敞,座位被特意调过,方便化妆师给她化妆。 秘书贴心地准备了丰盛美味的早餐,南栀一面慢条斯理地吃,一面被化妆师涂涂抹抹。 等车开到民政局,妆容和发型都完成了。 应淮让人提前排了号,刚好能赶上午场的最后一批。 两人领证临时起意,没来得及准备合照,于是在民政局现场拍。 在摄影师的引导下,南栀和应淮并肩坐到红色背景板前。 不知是置身于意义非凡的民政局,明确知晓这张照片拍好后的用途,还是和应淮距离太近,被他身上暴雨冲洗过的木质冷调搅合得心神不定,南栀面对镜头的表情很不自然,也笑不出来,被摄影师提醒了两回。 “新娘子放松些,不要紧张哦。”摄影师放下相机,第三次温柔地提醒。 南栀刚说完“抱歉”,肩膀忽地袭来一股力道,应淮看不下去了,用力搂了搂她。 两人之间那点儿寥寥无几的间距又被缩短,应淮偏过头,凑在耳边,小声地说:“拍照都这么勉强?搞得好像是老子把你坑蒙拐骗来领这个证的。” 南栀僵硬在他滚烫的怀中,弱弱地回:“你难道不是吗?” 应淮:“……” “是,”他坦率承认,“但你也反悔不了。” 南栀故意回呛:“现在还没有签字盖章,我还可以反悔。” 应淮捏住她薄弱肩膀,咬牙警告:“你敢。” 南栀:“……”她确实不敢,华彩还等着他救命呢。 摄影师再一次举起相机,应淮松开她,细致地替她理了理垂落肩后的发丝和领口。 南栀忽闪的视线看回镜头,牵强地扯了扯唇角,终于拍出了一张令摄影师相对满意的照片。 走完相关流程,拿到盖好钢印的结婚证,南栀和应淮并排走出民政局。 她展开属于自己的一本,这才有功夫仔细看上面的合照。 不得不说,照片定格的应淮比她自然多了。 男人浓眉舒展,淡粉色的轻薄唇角稀罕地挂了弧度,清浅笑意点上眉眼,桃花花瓣般张扬上翘的眼尾更添风流潋滟。 南栀被这双明亮含笑,直视前方的眼睛晃了下神,好似他能穿破二维相纸,与她对视。 她赶紧合上结婚证,手忙脚乱地塞去了背包最底层。 应淮余光扫见她的动作,眉头不悦地皱起:“你就算把它塞碎纸机,也改变不了我们已经领证了的事实。” 南栀咬起嘴唇,莫名有点气。 不过这个时候,她收到财务微信,对方激动万状:【啊啊啊小南总,我们有钱了!至南资本给我们投了三千万!到账了到账了!】 南栀眼瞳刷地多云转明,恍若整个太阳系的光亮都汇入其中,她仰起头,望向身边的男人。 应淮大概猜出她收到了什么消息,淡淡说道:“第一笔投资额。” 南栀诧然:“意思是后面还有?” 她不是没有细看过至南资本之前发来的投资意向书,额度就是三千万。 应淮略微颔首,但加了一句:“具体数额,看你的表现。” 南栀在心里“切”了一声,暗骂不愧是资本家。 不过到手的三千万已经是极为可观的一笔,不仅能让华彩暂时脱离破产危机,竞标下一届灯会的资金也不用发愁了。 南栀眉眼一弯,扬出明若灿阳的笑意,真心实意说:“谢谢你。” 迎上她璀璨多姿的眸光,应淮怔愣一瞬,这还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对他笑。 毫无芥蒂防备,纯粹坦率,一如当年。 然而这般明亮的笑容只维持了短短数秒,南栀旋即挥手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走了,有事联系,再见。” 说罢,她抬步就要离开。 应淮拽回心神,眼疾手快拉住她胳膊。 南栀停下脚步,扭过头问:“还有事?” “用完就扔?”应淮神色凛然,很不爽地说,“我这么容易打发?” 没有和南栀商量半句,他强势将人带上了车。 晌午十二点过,正值饭点,目的地是一家高档餐厅。 应淮包了场,还让餐厅工作人员做过布置,南栀一走进去就被甜美芬芳的花香充盈鼻腔。 放眼望去,不计其数的栀子和玫瑰交错妆点,极具美感地铺满几百平米的餐厅。 玫瑰常见,一年四季都能买到,栀子却不同,贡市地处西南,春日回温较慢,通常要等到四五月,才能迎来娇花初绽。 眼下这么多娇艳欲滴,新鲜傲放的纯白栀子,不知道是从哪个暖热地带运过来的。 栀子娇贵小气,一旦脱离枝头很快就会蔫黄,一路肯定还必须是极限速度。 餐厅应当提前得到消息,清楚今天于他们而言是什么大日子,店长亲自捧来一束以栀子为主的鲜花,送予南栀,微笑着祝福:“领证快乐。” “谢谢。”南栀接过花束,忍不住低头嗅了嗅与众不同的栀子花香。 英国鲜少有栀子,少有的几次回国探亲,也不是贡市的栀子花期,她好长时间没有好好闻过这份甜而不腻,直击灵魂的香味了。 没记错的话,她上次收到栀子花,还是本科毕业典礼当天,应淮送的。 重新抬起头,南栀再打量一番餐厅费尽心思的布置,由不得瞟向一旁的应淮。 没想到他的仪式感到了这种程度。 不是只是各取所需,走走形式的领证吗? 两人坐去摆满了大厨精心烹饪的漂亮饭的餐桌,南栀早餐没吃几口,这会儿比较饿,拿起刀叉,默不作声地吃。 没多久,她瞧见对面的应淮掏出手机,对着餐厅陈设和桌面闪了几张照片,再垂眸操作手机,像是要发给谁的样子。 南栀迟钝地明白过来,他的这些仪式感大概全是为了做给远在沪市的家人看的。 她咀嚼牛排的速度放慢,莫名其妙的,感觉盈满室内的栀子花没有那么鲜甜好闻了。 倏忽,应淮估计发完了照片,收起手机问:“下午要去公司?” 南栀点头。 她前几天不堪其扰,躲着叔伯们,没敢去公司,今天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地去了。 应淮拿起叉子,随意叉了一块配菜吃:“能正常下班不?” 南栀梳理了一遍下午的安排:“应该可以。” 应淮:“好,到时候我带着搬家队伍过去。” “搬家队伍?”南栀错愕,“谁要搬家吗?” 应淮停下叉子,掀起眼帘,笔直地盯她:“你。” 南栀大惊:“我搬什么家?搬去哪里?” 应淮毫不犹豫地回:“当然是我那里。” 南栀惊慌失措,险些被口水呛到:“为什么?” 入眼她一连串难以置信,快要吓坏了的反应,应淮双眸微微一暗。 他丢下叉子,取出揣在身上,新得的红色本子,摇晃两下,沉声提醒:“应太太,我们结婚了。” 他几不可查地牵动唇角,口吻愈发戏谑:“谁家新婚夫妻领证第一天就分居?” 作者有话说: ---------------------- 领证了当然要同居!应狗一天也等不了[坏笑] ———— 求个同类型预收:《和老板隐婚后》 何开颜和大老板白瑾川联姻后,听他说得最长的一段话是约法三章: “第一,该履行的夫妻义务我会履行,但我不喜欢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事上,一周最多两次。 “第二,婚后我们互不干涉,彼此自由。 “第三,在公司我们只是上下级,不要让人看出来我们私下熟悉。” 和前任闪婚后 第18节 后来在公司,白瑾川无意间撞见一个男同事拦住何开颜问:“我早上看见你从白总车上下来,你们很熟吗?” “不熟。”何开颜果断回,“他好心搭我一程。” 白瑾川毫无反应,似是默认。 但和何开颜擦肩而过,他脚步稍停,满脸正色,一板一眼压低嗓音说:“昨晚三次还叫不熟?” “那今晚加一次。” 第13章 主卧 我俩的房间。 吃过午饭, 南栀前往公司,叔叔伯伯们的态度明显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们约好了似的,一窝蜂围到她办公室, 眉飞色舞,争先恐后地奉承: “我就说咱们小南总是出过国, 见过世面的高材生,眼光一等一的好, 怎么可能脑子不清醒, 真的拒绝至南资本呢?” “小南总不愧是老董事长带在身边养大的, 行事作风就是很有老董事长的影子。” “小南总真是我们华彩的福星啊, 这才接管了公司多久,就迎来了这么大一笔投资。” 南栀不好戳破他们拜高踩低的真实嘴脸, 牵强笑笑, 打发道:“叔叔伯伯们, 上班时间到了, 我也要做事了。” 老家伙们忙不迭称是, 乐乐呵呵回了岗位,有两个说现在公司有钱了, 觉得干劲儿满满,势必要抡起胳膊大干一场。 不多时,南栀还收到了肖风起的电话。 他声线如旧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却透出一份裹挟诧异的失望:“小师妹,我真是没想到,时至今日,你还会选择应淮。” 南栀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地回:“选应淮也比选你强。” 肖风起轻轻笑了一声,似是在戏谑她还和大学时一样, 天真可笑。 他温淡地说:“今年灯会竞标会上见,希望小师妹不要让我太失望。” 南栀听出他这是暂时放弃了吞并华彩的意思。 华彩今时不同往日,有至南资本强势注资,的确不是任由旁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肖风起心思缜密精明,肯定清楚现在的自己不是应淮的对手,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华彩,去和应淮硬碰硬。 南栀轻轻扯了下唇,万分确信地回:“放心,华彩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结束通话放下手机,南栀专注处理前几天堆积的工作。 然而时针指向的数字越是大,越是临近下班时间,她越是聚集不了精力。 明明提前完成了任务,可以准时下班,南栀硬是黏在老板椅上,不肯起身离开,把已经详尽研究过的灯组资料拉出来,又从头到尾地看。 公司其他人陆陆续续打卡下班,变得空空荡荡,她仍然坚守在办公室,身姿笔挺,目不转睛盯向电脑屏幕。 哪怕心思飘忽不安,没读进去几个字。 忽地,办公室敞开的房门传来笃笃的,颇为有力的叩动声。 走神的南栀小吓了一跳,身子像是被人使劲儿戳了戳,明显颤动一下。 她寻声望去,一个个高腿长,气场斐然,将一款样式简洁的深色大衣穿出超模效果的男人挺立在门口。 是应淮。 南栀抓在鼠标上的手指无意识地重重点动,忐忑发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们小南总是有多少活做不完,全公司的人都走光了,就你还在这儿。” 应淮抬腕看了眼表,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难不成今晚打算去抢门卫的活儿,值守公司?” 听他阴阳怪气,南栀尴尬得脚趾扣地。 她没有证据,但深刻怀疑他是看破了自己在故意磨蹭。 他午饭时说的,下班后帮她搬家。 搬去他家。 当时南栀目瞪口呆,诧异地问:“领证就算了,还要住在一起?” 应淮面色冷酷不愉,低声解释:“爷爷奶奶随时可能飞过来查岗,不真正住在一块儿,到时候露馅了你负责?” 南栀:“……”她可负不起责。 应淮人都堵来了办公室,南栀不敢再耽搁,关好电脑提上背包,随他离开。 两人吃过晚饭,赶往南栀所住的小区,由四个魁梧男人组成的搬家团队已然到位了。 应淮说他房子里面一应俱全,南栀琢磨了一番,需要带去的物件不多,简单收拾出一个行李箱。 她从卧室把小巧的行李箱推出来,瞟向整齐排列在客厅,等候指示的搬家团队,不由暗想哪里需要这么多人帮忙搬。 应淮闲散立在搬家团队之前,扫过她的箱子,挑了下眉:“只有这么点儿东西?” 南栀物欲一般,唯一控制不住下手的只有衣服,尤其是各式各样的裙子,可以一年四季天天不重样。 并且她在这方面有收集癖,哪怕平常不穿,款式过时了,也舍不得扔。 大学时他们搬出去住,应淮就见识过,整个宽敞的衣帽间能被五花八门的衣裙填满。 南栀所有生活用品加起来肯定不止一个行李箱,光是她那些宝贝衣服,如果全部拿上,十个行李箱都不够。 但她确定地回:“嗯。” 应淮上前几步,脚尖抵到她跟前,犀利俯视,一眼看穿她:“没打算和我长住?” 可能是以防后面的搬家团队听到,他嗓音压得极低,近距离地砸进南栀耳中,恍若闷雷滚滚。 她莫名打了个寒颤,无措地摸摸鼻子,没有否认。 答应去他那里住,不过是刚领证完的权宜之计。 贡市和沪市天远地远,爷爷奶奶年寿已高,经不起折腾,绝对不会隔三差五就飞过来突击检查,应付完前几次检查,打消老人家的顾虑后,她应该就不用和他同居了。 而且依照应淮如今对她的恶劣态度来看,他肯定也不想和她同处一个屋檐下,指不定哪天就厌烦了,轰她出来。 如此,带点儿必需品过去便可以了。 见她默认,应淮头顶阴云层叠,神情紧绷压抑。 不过忽而,他呵笑一声,无甚所谓地说:“只拿这些过去也行,给你买新的。” 南栀惊怔,刷地睁大眼眸盯他。 应淮视若无睹,他没再用搬家团队,给钱打发走他们,一只手提上她的行李箱,大步流星朝电梯走去。 南栀回过神,着急忙慌跟上。 跑车驶入私家车库,缓缓停靠,南栀才知道应淮在贡市购置了一套别墅。 这片闹中取静的别墅区是近两年新建的,取名龙湖壹号,一等一的高端定位在贡市这种小五线独此一份,小区整体沿龙湖而建。 应淮的这栋正好位于湖畔,风光最为秀雅宜人。 三层高的别墅外观大气时尚,室内应该被新主人重新布置过,南栀方才踏入,一股浓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站在挑高的客厅中央,南栀仔细转看四下多是鹅黄和薄绿配色的软装,眼睫快速眨了眨。 这和他们在沪市大学附近住过的那套公寓的软装风格太像了。 突然间,南栀眼前闪过当年第一次去应淮公寓,被大面积的黑白灰震惊到了,十分嫌弃,嘟囔说:“我没住过颜色这么寡淡的房子。” 第二天,应淮把她带去了家装市场,让她随便挑。 可以说,那套公寓后面焕然一新的温暖软装全是南栀亲力亲为,无不符合她的眼光喜好。 今下,在不同时间,不同房子,在远隔千里的贡市,再度入目相似配色的软装,南栀不由地扭回头,望向别墅新主人。 应淮仿若浑然不知她为什么定定看向自己,一张俊脸照旧没有多少情绪,尤为公式化地说:“走,到各个房间熟悉一下。” 南栀按捺下心头密密匝匝的异样,随他参观。 从主要用于会客、用餐的一楼到设置了书房、健身房、影音室等功能区的二楼,最后爬上视野最为开阔,被划分为休息区的三楼。 几百平米的一层楼,只规划了两间卧室。 应淮旋开其中一扇卧室门,南栀进去看见这个房间的面积之大,恐怕超过了两百平米,设置齐全,衣帽间,带浴缸的浴室,读书看报的小憩角等等,外面还连接了露台。 南栀站在屋里,望向洒落溶溶月色的露台,联想到要是白天,那里也会被暖绒日光充盈吧。 最好再搬来一张摇椅,一张茶几,茶几上面放一盘口味各异的泡芙,一杯红茶。 一边躺在摇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一边喝茶吃泡芙,那感觉别提多惬意美好了。 南栀的一场美梦刚做到这里,落后一步的应淮冷不防出声,介绍道:“这是主卧。” 南栀不意外,一路看下来,这个房间的陈设布置显然最精细用心。 下一秒,应淮淡淡补充:“我俩的房间。” 听此,南栀愕然一惊,即刻拽回快要黏在露台上的视线,扭头望向应淮,脱口问出:“我俩?” 应淮站姿随性,脑袋稍微歪了歪,回以凉淡一眼,“不然呢?” 南栀一噎,明白他的意思了。 既然是同居,他就不会搞分房睡的那一套虚的。 否则还叫同居吗? 南栀乌溜溜的眼瞳惶恐乱转,盯准房门,加快脚步靠近,逃也似地小跑出去。 她一溜烟地逃到距离最远的底楼,佯装还想参观这一层的样子,从厨房绕到客厅,又从客厅绕进厨房,反反复复,绕到了天幕愈发黑沉。 眼看着墙上挂钟所指示的时间越来越晚,南栀局促难安,心脏越跳越快。 每次出入厨房,都会倒一杯水喝。 她不知道灌下去了多少杯水,只感觉机械的喝水一点也安抚不了异常躁动的心脏。 她干脆放下水杯,拿出手机进入外卖软件,想找一家半夜还在营业的甜品店,点一大盒泡芙。 忽地,她手上一空,手里的机器被一只力道强悍的大手抽了去。 南栀诧然,转头瞪向始作俑者。 和前任闪婚后 第19节 不比她磨蹭,应淮约莫完成了冲洗,换了一套干爽宽松的家居服。 他丝毫没有要为抢她手机做出解释的意思,声色偏冷地问:“还不上楼洗漱睡觉?”时间都快一点了。 南栀伸手夺回手机,闻到他身上凉爽清新的洗浴香气,紧张地挪远两步,底气不足地回:“我,我还不困。” 应淮踩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向她逼近。 具有压迫性的磅礴气场由远及近,眼看着就要铺天盖地,南栀心慌意乱,胸腔砰砰在震,忽地想起一个话题:“我们是不是应该签一个结婚协议?” 应淮逼迫性的步伐顿住,距离她一步之遥,不甚在意地回:“为什么要签?” 南栀睁大圆溜溜的双瞳,解释说:“我没多少资产,倒是不要紧,可你名下的资产那么多,不怕我动歪心思,觊觎吗?” 那张结婚证一扯,在法律意义上,他拥有的全部,都有她的一半。 应淮低低笑了下,全然不当一回事:“随便你觊觎。” 南栀诧然地张了张嘴,不清楚他是律师团队太强大,不怕当真走到了撕破脸的那一天,他打不赢官司,还是他认为既然结了婚,财产分她一半也不是不行。 约莫是前者吧。 “说完了?”见她没再言语,应淮声色寡淡地问,“去洗漱?” 南栀心头一紧,背过身去,期期艾艾地说:“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不用管我,我,我真的不困。” 应淮三两步绕到她身前,垂眸睨她,直截了当地戳破:“不想和我睡?” 南栀抓握手机的指尖忐忑地扣动,避开视线抿紧唇瓣,没敢应声。 却更像是默认。 应淮面色一寒,瞳底尽是杀气腾腾的阴鸷,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无声无息变为硬拳,崎岖青筋接连暴起,自手背蔓延上小臂,将白皙轻薄的皮肤撑得狰狞扭曲。 倏尔,他双拳放松,轻扯嘴角,溢出一声极具嘲讽的冷嗤:“你以为我想?” 尾音尤在,应淮调转脚尖,以最快速度跨向大门。 只听“嘭”的一响,他摔门出去了。 第14章 老婆 我有没有需求,你不知道?…… 男人裹挟铺天盖地的气性, 所用力道之重,结实的防盗门板堪比遭受了八级地震,哐哐震动。 南栀弱不禁风的瘦削身板都惨遭了波及, 在刺耳的声浪中,大幅度颤了下。 她扭头望了大门一眼, 迅速跑向一侧,足以窥见花园动静的落地窗前。 智能窗帘早在暮色四合时悄然闭合, 南栀站去两片帘布轻轻碰撞的地方, 小心翼翼掀起一角, 偷偷查看。 宽广静谧的花园被两束大灯刺亮一片, 紧接着,浓郁夜色也掩盖不住丝毫锋芒的帕加尼疾驰而过, 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门。 应淮真的走了。 眼看着极速行径的超跑很快连车尾巴都找不见, 花园重归安详宁静, 南栀形容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好似一块湿哒哒的棉花堵到了胸口, 不上不下, 淤塞难受。 不过她放好帘布,掉头往屋里走, 瞧着没有应淮的房子,再也感受不到迫人威压。 她大松一口气,觉得自在了不少。 应淮这个时间点出去, 今晚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南栀总算可以放心地回三楼洗漱,躺上主卧的床。 一个人睡二米五宽的床铺,实在是宽敞,能够随便造作,床垫又是云朵一般的软,南栀躺上去就没忍住滚了两圈, 愉悦地体验了一番。 时间分明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困意袭上眼睛一次又一次,压得上下眼皮交战了八百遍,可许是换了新环境,床单被套淡雅的香味太过陌生,南栀合上双眼酝酿睡意好半晌,始终沉入不了梦乡。 大脑背道而驰,持续不断地高速狂乱地运转。 转的全是才和应淮领的那个红本本。 无论如何睡不着,南栀干脆翻身坐了起来,从背包底部取出结婚证,认认真真端详。 瞧着上面两人被盖过钢戳的合照,她仍是有些恍惚,不敢置信。 她和应淮就这样结婚了? 再一想到当年和他分手的一大原因,不禁觉得讽刺可笑。 老天爷真是很会捉弄他们。 这一晚,南栀彻底入眠已是三四点,隔天又是工作日,一大早就被闹钟吵醒。 只休息了四个小时左右的大脑和一桶浆糊没有多大差别,粘稠昏沉,一时半会儿难以清醒。 关掉烦人的闹钟,南栀顶着沉甸甸,还未启动思考功能的脑袋起床,似梦似醒,拖着步子缓慢踩过长毛地毯,游魂一样,全然没反应过来身处何方。 她喉咙干涩,习以为常地揉着惺忪的眼睛,想去厨房找水喝。 可开门没走两步,隔壁房间突然传出响动,房门被人从里面拧开。 清脆的门锁声响混合脚步声而来,扎进南栀生锈的大脑,她猛然打了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家里进贼了。 否则她一个人独居,屋中怎么会有第二个人? 她张口就想大喊救命,然而定睛一瞧,走出来的人五官俊朗不凡,和应淮如出一辙。 南栀睁大双瞳盯紧他,愣了愣,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她赶忙关上了嘴巴。 应淮大概也没想到一出房门就见到了她,停在门口,同样在看她。 不比南栀眸底的复杂窘迫,应淮眼神赤裸直白,扫描仪一样,毫不顾忌地从她困倦的脸蛋扫到骨感匀称的脚踝,徐徐往上。 南栀有些呆讷的目光跟随他移动,低头瞟了眼自己。 这一眼把她吓了大跳,最后几丝困意荡然无存。 她刚从床上挣扎起来,身上还是睡裙。 轻若蝉翼的一层真丝,柔软垂落,没有胸垫。 身前傲人的起伏,包括两处凸起都能清晰可见。 南栀脸颊瞬时像是遭遇了火烤,红得发烫。 她慌慌张张捂住身前,匆忙退回主卧,“嘭”地关上房门。 那动静,不比昨晚应淮弄出来的轻缓多少。 应淮有径直推门而入的前科,南栀关好房门还觉得不够,反锁了门锁。 她渗出一层凉汗的后背抵上门板,松开按在身上的双手,低头再看了看,双颊的热度一时半刻降不下去了。 应淮刚刚明目张胆的打量之长久,绝对将她看完了。 一想到他在这栋房子里面,出门就可能碰上,南栀在卧室磨蹭了好久,直至再不出去,上班会迟到,她才换好衣服,重新解开门锁。 搭乘室内电梯到达底楼,发现不止应淮,开放式厨房有一个身穿围裙,忙忙碌碌的中年妇女。 南栀正在疑惑,应淮一面收起手机,从客厅沙发走过来,一面言简意赅地介绍:“这是江姨,以后负责给我们做饭,打扫卫生,早上来晚上走,不住家。” 南栀浅浅微笑,喊了一声“江姨”。 江姨礼貌道:“太太好。” “叫我栀子就行。”南栀可习惯不了“太太”这种称呼,感觉把自己叫老了十岁。 “好的栀子。”江姨将两份营养搭配全面,摆盘精美的早餐放上餐桌,笑意慈祥和善,“先生已经给我说了你的口味,今天晚上吃冷吃兔,水煮牛肉,青椒鱼,再加一道清炒时蔬和海鲜汤,你觉得行吗?” 几道硬菜全是南栀钟爱吃的麻辣重口,她没有可以挑剔的。 但她瞟了一眼应淮,他可碰不得辣椒和花椒。 南栀笑着说:“青椒鱼换成清蒸的吧。” 话音一落,她就感觉一道颇有分量,意味不明的视线落来了身上,压得她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再想到先前在卧室门口的尴尬,南栀别扭又局促,一刻也在这里待不下去。 听见江姨应下“好的,我记下了”,她就要掉头出门。 奈何应淮先一步拉开餐桌椅子,开口道:“坐,尝尝江姨的手艺。” 南栀刚要抬动的一条腿顿住,看看桌上丰盛的早餐,再望向满怀期待盯住自己的江姨,不好不给面子,在应淮对面坐了下来。 江姨相当有分寸,得到他们对早餐的正面评价后便不再打扰,乐乐呵呵去忙活卫生。 她一走,餐厅这片空荡区域尤为安静,只有两幅餐具碰撞的声响。 一言不发的气氛过于沉闷压抑,南栀越坐越难受,禁不住出声:“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应淮叉起一块黄油煎吐司,应得极淡:“三四点。” 南栀“哦”了一声,又不知道聊什么了,只得埋下头吃。 应淮三两口咀嚼完吐司,轻薄眼皮掀高,仔仔细细瞅她。 三月初期,室外依然被顽固冷空气强悍霸占,但室内的暖气开得毫不吝啬,应淮和江姨此刻都是夏天的清凉穿着,出门才会披厚实外套。 南栀实属是个另类,她在二十五六度的屋里照旧裹上了毛衣、大衣,同应付室外的穿着一般无二。 不,似乎比昨天穿得还要厚实规矩,毛衣是高领的,大衣是宽松过膝的,尽可能地遮掩了凹凸有致的身形。 看她饱满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汗珠,她不自觉用手扇了扇风,应淮冷冷挑起眉梢:“要不要我再给你加几件?” 南栀端起凉得差不多了的牛奶杯,小喝一口,睁大眼眸,费解地瞧他。 应淮猜出她为什么把自己裹得这样保守,但搞不明白她尴尬的点,毫不顾忌地问:“我哪里没看过?” 南栀险些被一口牛奶呛住,仓促吞下,一边咳嗽,一边扯过纸巾擦拭嘴角。 她眼睫加速眨动,双颊浮上一层羞赧薄红。 她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不说穿了一条及膝长度的睡裙,南栀□□的样子,他都认认真真看过。 每次还都是他亲手剥的。 和前任闪婚后 第20节 江姨麻利地收拾好厨房,上三楼卧室打扫,整个底层只剩他们。 应淮吃得差不多了,放下餐具,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干净唇角,靠上椅背,懒懒散散看她,好整以暇地说:“我不可能再睡次卧,你最好做好准备。” 南栀心脏骤然缩成一团,勉强才稳住了挺直的身形,明知故问:“什么,什么准备?” 看着她惊慌失措,却在竭力强撑的模样,应淮由不得勾起嘴角,混不吝地提醒:“你还欠我一次。” 南栀抓握钢叉的右手一颤,记起他们分手前的那次见面,一进公寓,应淮就拥住她直奔主题,格外过火,不依不饶地闹到了凌晨。 三次过后,他还想要。 南栀和他的身体素质从来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她早已累瘫,破布娃娃一样,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暧昧红痕,说什么也不干了。 她双瞳哭得红肿,抽抽搭搭地推他。 应淮见她可怜兮兮,吻着她没再继续,但焉坏儿地说:“下次给我补上。” 南栀当时只求他赶紧结束,呜呜咽咽地答应了。 过往被猝不及防地提及,那一晚的激烈与热度恍若化成了一汪沸腾岩浆,当头浇下,浇得南栀脸蛋滚烫,如坐针毡。 同时,又憋了一肚子怒气。 她瞧着应淮唇边似有若无,不安好心的弧度,十分怀疑他是恶趣味上头,故意在整她。 故意让她想起那些不可明说的细节,好欣赏她羞囧难耐,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南栀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梗起脖子,恼火地问:“你找我结婚不是为了应付长辈吗?还有这方面的需求?” 应淮慢悠悠起身,绕过餐桌站到她身侧,一只大手重重搭上她椅背,声线低而轻佻:“我有没有需求,你不知道?” 成熟男人朔风惊浪般凛然的气息逼至跟前,自上而下地笼罩,南栀如芒在背,打了一个哆嗦。 她当然知道。 应淮在那方面又凶又霸道,有瘾似的。 分明第一次的时候,他和她一样青涩紧张,半天进不去,时间也不长,事后他抱着她懊丧了好久,反复保证下次不会这样。 他下次的确没再那样,并且自打开了头以后,他天天都要,时间、力道以及技巧与日俱增,每一回都在刷新南栀的认知。 记不得多少次,南栀半夜被他哄着加班加点,累到快要散架,第二天早上又被丁页醒。 南栀胸腔激荡的那股怒火愈演愈烈,仰头睨他:“你可以去找别人,反正我们是形式婚姻,我不介意。” “你说什么?”应淮眉头一拧,眸底暗沉恐怖,杀意腾腾,暴劣地质问,“有胆子再说一遍?” 南栀骇然一惊,脊背像是被冻成了冰块,纹丝不敢动弹。 应淮俯身凑至她眼前,扯动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幽幽反问:“家里有人,我为什么要去找别人?” 南栀最是受不得他这副模样,跟直面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一样。 她吓个半死,仓皇从另一边站起来:“我,我要去公司了。” 应淮没有拦她,只有一道轻飘飘,深意无穷的话音追了上去:“晚上见。” 南栀急匆匆的脚步一滞,后背麻了一片。 应淮停在原处,一寸寸勾起嘴角,对向她孱弱花枝一般,轻易一折就会碎掉的背影,优哉游哉地补充:“老婆。” ----------------------- 作者有话说:这三天会连更哦,明天见! 第15章 购物 清空了货架上的计生用品。…… 南栀开车到华彩, 在车库停好车,急急吼吼要往楼上办公室赶,神思恍惚, 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副总伍元平的车和她差不多时间停靠,在后方喊了两声“栀子”, 她都没听见,一个劲儿冲在前面。 伍元平觉得奇怪, 拖着上了年纪, 发福笨拙的身子, 小跑追上去:“你这孩子, 一天清早的,着急去干啥呢?” 南栀这才回过神, 停下脚步看向他, 不好意思地打招呼:“伍叔早上好。” “好好好。”伍元平喘着粗气, 一眼注意到她非一般的脸色, “你脸怎么了?红成这样。” 他又指指她耳朵:“耳朵也是。” 南栀心脏重重一跳, 下意识揉上耳垂,前所未有的灼热。 出门时, 被应淮那声“老婆”烫到的。 从前他们热恋时,他都没有这样唤过她。 当然,南栀不可能和伍元平讲实话, 只道:“车上空调开得高,热的。” “哦哦这样啊,那你下次开低点。”伍元平不疑有他,同她一道上楼,眉飞色舞地聊起这两天在彩灯设计上的奇思妙想。 他年轻时就是搞设计的,稳居管理层多年, 太久没有亲力亲为画过一张图,如今重新拿起画笔,很是跃跃欲试。 南栀见他兴致盎然,跟着笑了起来,“伍叔辛苦了,那我等着看伍叔的设计图了。” “没问题。”伍元平一口应下,上到三楼就马不停蹄钻进了办公室,打开电脑忙活。 南栀同样径直前往办公室,坐上老板椅,审阅桌案上堆压的文件资料,滚烫的脸颊和耳垂才开始消停,逐渐恢复正常。 昨晚没睡几个小时,上午还好,一到下午就支撑不住,南栀对着电脑屏幕,记不清打了多少个哈欠,实在是困得厉害,起身去茶水间泡红茶喝。 途中,路过伍元平的办公室。 他早上提过的灯组设计约莫是有了初稿,几个叔伯全部被他喊了去,好几颗花白的脑袋围住一台电脑,扶着老花镜打量。 有了充盈的资金后,他们都像是换了一个人,真的有在践行之前在会议上承诺过的,会拿出年轻时候,跟随她爷爷的拼劲儿,势必要大干一场。 他们的激烈地讨论着:“我觉得这个龙脑袋设计得好啊,很像老董事长做过的一条。” “这个虽然只是粗糙的初稿,但我已经瞧出大气磅礴了,老伍,就按这个来做细节,应付小小的灯会竞标铁定没问题。” “不错不错,老伍宝刀未老啊。” 伍元平被他们夸得飘飘然,嘴巴笑得合不拢。 他晃见南栀的身影,雀跃地冲她招手:“栀子你也来看,提点儿意见。” 南栀笑着点了点头,捧着茶杯走了过去。 她不懂彩灯设计,但自幼学画画的缘故,拥有独一套的审美,加上最近她研究了太多灯熠可圈可点的灯组,一眼瞧出此刻呈现在电脑屏幕上的彩灯初稿太稀松平常了,毫无新意。 用于寻常的彩灯订单或许不成问题,但他们今年势必要拿下的可是贡市灯会,是彩灯这一行的最高擂台,平淡无波,大同小异的设计压根连入围竞标会的资格都没有。 可这些叔叔伯伯们却把这张草图夸得天花乱坠。 南栀不好打击伍元平的积极性,委婉表示:“这条龙的确漂亮,符合明年龙年春节的主题,但我相信伍叔的实力肯定不止这点儿,还可以再大胆创新。” 伍元平脸色微妙地变了变,不过没有太大表现,乐呵呵应了好:“是是是,我还要再琢磨琢磨。” 南栀再和叔伯们交谈了几句,端着茶杯回了办公室。 她浅抿一口回甘清新的红茶,眉宇凝重,浮出不轻的担忧。 叔叔伯伯们的确重新燃起了斗志,可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对彩灯的审美、设计理念都较为落后,好些停摆在爷爷那个时代。 南栀认真研究过灯熠的团队,他们在设计这一块多是年轻血液,敢于奇思妙想,突破传统设限,如此才能让灯熠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脱颖而出。 毕竟互联网高速发展,信息爆棚的快餐年代,没有博人眼球,引人入胜的设计,第一眼就输了。 为此,南栀思忖了半晌,叫来人事部仅剩的一个员工曾姐,让她发布招聘公告,设计、美工、技术工人都需要。 重中之重是设计。 默了默,南栀对曾姐补充:“先尽可能避着伍叔。” 曾姐是个明白人,没有多问半句:“好的小南总。” 这边刚商量好,外面传来扯着嗓子的叫喊:“栀子!栀子!” 距离应当有些远,南栀听不真切,模模糊糊感觉嗓音比较耳熟。 她由不得问:“谁在外面嚷嚷?” 曾姐出去望了几眼,走回来,有点为难地说:“林先生。” 和林成安分手以后,他换着号码打了一天电话来骚扰,南栀知会了门卫王爷爷,表明两人已经分手,拜托王爷爷不要再放他进来。 这么些天过去,林成安没有丝毫动静,南栀以为他大概回了沪市,不会再来烦她了,没曾想今天突然出现。 他在华彩大门闹,南栀担心王爷爷为难,也怕场面越闹越大,无法收场,她迅速出了办公室。 王爷爷严格践行南栀的嘱托,无论林成安是好言好语地央求还是撒泼耍浑,都严词厉色地把人拦在了电动伸缩门外。 南栀下楼走近,望见的便是林成安无计可施,在门外急得团团打转,大有要翻过围栏,硬闯进来的流氓架势。 瞅见南栀,他才止住了一应夸张举动和高声呼喊。 南栀没让王爷爷开门,隔着电动伸缩门,面无表情地说:“我们结束了,你赶快走,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了。” 林成安有如东风射马耳,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不依不饶地央求:“栀子,我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的,这次是我犯了糊涂,我真的知道错了,保证不会有第二次,你再信我一次。” “不可能了。”南栀态度坚决,分毫不让,“你再不走的话,我只能报警了。” “你报吧,让警察把我抓走,”林成安半点不带怕的,“我什么时候被放出来,什么时候再来,直到你肯原谅我为止。” 南栀烦躁地拧了下眉,思索拿这种油盐不进的无赖如何是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响亮的汽车嗡鸣由远及近,一辆亮红色的帕加尼刹停在几米之外,卷动烈风簌簌。 应淮推门下车,风驰电掣站到林成安附近,凌厉眼刀斜斜睥睨。 “她不是单身了,”他语气又冲又冷,像是才从北极滚过,“你再来骚扰一个试试?” 林成安错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不是单身?” 应淮来得突然,南栀同样也有惊诧。 她隔着电动伸缩门,撞上他森寒锋锐的视线,赶忙先叫王爷爷开门,让他进来。 应淮长腿跨过门沿,站到南栀身侧就牵起了她的手。 男人宽大的手掌温暖干燥,熊熊烈焰似的,严密地包裹上来,南栀酥麻难耐的何止一只手。 她眼睫快速扇了扇,心脏跳快了半拍,下意识想逃。 和前任闪婚后 第21节 但当着林成安的面,她没躲。 林成安抬步就想跟着应淮追进来,奈何王爷爷反应更快,立马操作按钮,关上了电动推拉门。 林成安追到推拉门跟前,瞪圆瞳仁,死死盯向南栀和应淮交缠的手,难以置信。 “你们,你们居然……”急火攻心之下,林成安气得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可算是搞清楚了应淮那句“她不是单身了”的实际含义。 旋即,林成安震出一声剧烈的冷嗤,将矛头直直抛向南栀,怒不可遏,嘲讽至极地说:“南栀,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这么快就和他搞到一块儿了?” 他目光轻蔑,嗤之以鼻:“呵,你是不是看他比我有钱,有地位?” “是又怎样?”南栀神色沉郁,腾起一肚子火气,故意回,“你不是想把我送给他吗?” 被精准戳中卑劣的痛楚,林成安狰狞的面部僵硬一瞬。 他自知在这件事上理亏,把注意力转向了应淮,目眦欲裂地骂:“姓应的你乌龟王八蛋,你抢我女人,还不给我投资!简直卑鄙无耻!” “我答应了要给你投资吗?”应淮姿态闲散松弛了几分,当着他的面,宽大手掌细细摩挲着南栀,唇角牵出一抹嘲弄的笑,倨傲嚣张地回,“一家过家家一样的小公司,哪里有值得投的必要?” 南栀感受着男人粗粝指腹磨蹭过的力道与热意,竭力镇定面色。 闻此不由怔了怔。 她对林成安在管的公司不算特别了解,但清楚其规模不小,前景也相当可观,绝对在华彩之上。 可应淮偏偏投资了风雨飘渺,岌岌可危的华彩。 应淮比林成安高出几厘米,双眸向下,戏谑地睥睨:“更何况管事的还是一个人品有问题的。” 林成安气急败坏,双手抓上推拉门的金属条,哐哐地摇:“是你!是你把我送进去的,是不是?” 应淮向来敢做敢认:“是。” 听着被林成安晃出的噪音,应淮不悦地蹙眉,冷下声说:“我看你是拘留所的饭没吃够,还想再进去吃几天。” 南栀意外地眨了眨眼,缓缓明白前些天,林成安为什么跟人间蒸发一样,半点没来打搅她,原来是被应淮关进了拘留所。 他手上可是握有林成安买通酒店职员,给南栀下药的监控录像。 林成安的情绪堪比干柴遇了明火,一发不可收拾,食指指向应淮,暴躁地吼:“你见我大姐,就是为了刺激我,逼我做蠢事,是吧?” 应淮云淡风轻地笑笑,没有否认。 其实他们林家人,他一个也瞧不上,不值得浪费半分钟,更遑论投资合作。 但他说:“你大姐比你坦荡有本事多了,你赶快卷铺盖回家,对她使劲儿摇摇尾巴,那样她继承你爸的位子以后,或许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林成安的怒火轰地暴涨,飞窜上了头顶,他好想箭步冲进去,拽住应淮的领口,挥手对准他那张有恃无恐,不拿正眼看人的脸,疯狂砸出一记重拳。 无奈有推拉门横在两人之间。 林成安一腔暴怒得不到发泄,只得狠狠踹了推拉门两脚,然后愤然而去。 看着他开车离开,南栀莫名感觉与应淮严丝合缝的右手热度翻倍增加,极不自在。 尤其是她余光晃见了后面冒出了好一些职员,其中不乏那几位叔伯,无不是听见动静,出来凑热闹瞧八卦的。 南栀忙不迭抽回手,无措地别别耳发:“我还有一会儿下班。” 应淮手上陡然一空,空茫地滞了片刻。 忽而,他那只手虚虚握了握,垂放回身侧,无所谓地说:“哦,等你。” 于是南栀不再管他,快步朝办公室赶。 见到老板都回了工作岗位,一部分小职员不敢耽误,哪怕怀揣了一肚子疑惑,也没胆子明着议论,你拉我拽地回去了。 只有那些自视甚高的叔伯们无所畏惧,由伍元平带头,远远打量了好几番应淮以后,亦步亦趋地追着南栀进了办公室。 至南资本对华彩的投资全是由应淮手下完成的,他没出过面,也没有透露身份的打算,叔伯们不认识他,对他万分好奇。 “栀子,那个小伙子是谁啊?长得比姓林的还俊。” “他开的是不是帕加尼?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哦,我都还开不起那种车。” “是你的新男朋友吧?” “小南总最近撞大运了啊,又是拉到了至南资本这尊财神爷,又交了这么厉害的新对象。” 长辈们的八卦比同龄人难缠数倍,南栀还要担心实话实说的话,会传去爸妈耳中。 “不是,不是男朋友,他来帮我解围的,”南栀搪塞完,立即催促,“叔叔伯伯们快回办公室收拾收拾,差不多可以准备下班了。” 叔伯们以为她是脸皮薄,不好意思,爽朗地打趣了两句。 他们倒是没再纠缠,很快出了她的办公室。 华彩考勤不严,距离下班仅剩半个小时,今天没多少事,大伙陆陆续续打卡,结束一天牛马生活。 南栀却收尾得极慢。 她关掉电脑,起身整理桌面,注意到外面走廊站来了一抹颀长身影。 应淮逆着橙金色的灿烈斜阳,线条锋利的面庞半明半昧,懒懒散散倚靠围栏,斜对办公室。 约莫是在远程处理至南资本的事,他手机放到耳边就拿不下来,不停在接电话。 他应话的时间不多,偶尔漫不经心地回一个“嗯”。 许是电话里面在聊的事情有些棘手烦人,应淮低头找出一支烟,立马找火点上。 那条走廊不是封闭式的,开放通风,他在那里抽,飘散的烟味一般不会影响室内。 南栀也暂且没有闻见烟草焚烧的异味,但光是看着,眉心就反射性拧了一下。 应淮大学时就会抽烟,且较为频繁,她第一次在校门口遇见他,他指间便有青烟寥寥。 南栀闻不得很明显的烟味,两人在一起后一段时间,她不自觉皱过眉头,应淮就把烟戒了。 直至他们分手,她都没再看他碰过半支。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抽上了。 大概是觉察到了南栀长时间停留的目光,应淮侧过身,一只手夹烟,一只手举着手机,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望来。 南栀一慌,匆忙低下脑袋,胡乱捡起一本翻开的文件夹合上。 应淮垂下眼眸,扫过手里燃了一截的细烟,不假思索掐灭了。 他没再杵在一处,不徐不疾在走廊上走,找垃圾桶扔完烟蒂,站去拐角顺风的方向吹了会儿。 结束通话,往回走时,正好碰上南栀提着包出来。 才看过他抽烟不久,南栀下意识挪远脚步,避开一些。 应淮在对流风强悍的拐角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闻不到身上的烟味了,见她避之不及,挑起眉梢问:“不想我抽烟?” 南栀没应,加快脚步走去了前面。 应淮轻轻松松追上去,距离两三步远,口吻轻佻不羁:“你知道该怎么做。” 南栀急不可耐的步伐稍作停顿,心头波澜骤起。 她的确知道应该怎么做。 她见不得他抽烟,大可以在他烦闷难忍,找火点燃之前,夺掉他的烟,踮起脚尖吻上去。 她从前就是这样做的。 应淮也是十成十的坏,他分明自制力一绝,烟瘾再大,也能面不改色说戒就戒。 可他偏偏要在身上放一包烟,故意在她面前取出一支,佯作忍极了,特别特别想抽的难熬模样。 南栀上过无数次当,依旧禁不住糊弄。 她总会一把抢掉那支烟,双臂勾缠他脖颈,去碰那全身上下唯一一处柔软。 尘封在记忆深处,多年没曾触及的黏糊旖旎又一次轻而易举地被他勾起,南栀黑睫惶恐地乱颤,装作听不懂,赌气般地说:“我管你抽不抽,抽成肺癌都不关我的事。” 应淮低啧一声:“才结婚就想守寡?” 南栀视线偏去另一边,想起赵晴好有一段时间经常念叨的“人生三大美事无非是好吃、好玩、死有钱老公”,她故意嘀咕:“嗯,再拿着你的钱去吃好喝好,再找几个男大学生伺候。” 话音未落,右边那道身影忽地闪近,一股强悍力道袭上她纤弱的腰。 应淮身上的烟味散了十之八/九,南栀没有闻到任何反感的刺激,唯一肆意张扬的只有木质冷调。 但他把持她的腰,将她拽入怀里,她惊恐万状,满目骇然。 “你敢。”应淮蛮横地圈紧她,声色寒厉地警告。 南栀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她以后敢不敢不知道,现在是半点都不敢。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南栀弱弱地辩解,试图去扯他的手。 他力道实在是太重了,裹挟沸腾熔岩般的热意,渗透层层衣料,烫入皮肤。 应淮一上手就不可能轻易松开,任由她如何拉扯,纹丝不动地搂着她下了搂。 抵达帕加尼,两人分别坐上驾驶位和副驾,他才抽回了手。 车身启动,匀速前行,南栀还能感受到侧腰酥酥麻麻的异样,不时偷偷摸摸地揉一下。 她自以为动作小心谨慎,悄无声息,何曾想没揉两下,耳边飘来一道染了兴味的问话:“要不要我帮你揉?” 与此同时,应淮腾出一只手,要去碰她的腰。 “不要!”南栀受惊兔子一般,蹦起贴向车窗,色厉内荏地提醒,“你好好开车。” 应淮被她惊惶失色的生动模样惹得扬唇,罕见地好说话,收回手道:“行。” 不过下一秒,他漫不经心地补充:“回家给你揉。” 南栀:“……” 她耳垂没出息地烫起来,没再吱声,更没敢往驾驶座上瞟,脑袋扭向车窗外面。 街边纷繁复杂,大大小小的商铺全部入了眼。 不多时,南栀关注到一家灯火通明的超市。 她不由打了一个激灵,耳畔交织两道声波高度吻合的嗓音。 一是早上出门前,应淮那些充斥暗示意味,细思极恐的话。 二是他刚刚那句“回家给你揉”。 和前任闪婚后 第22节 大学那会儿,南栀经常在画板面前一坐就是大半天,坐得腰酸背痛,应淮就爱给她按揉腰部,还专门去向推拿师学过几招。 只是每次揉着揉着就揉去了别的地方。 思及此,南栀心跳一点点提速,耳垂红得接近滴血,呼吸愈发失控,灼热又急促。 在又经过一家大型商超时,她咬咬牙,出声喊道:“找地方停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应淮觑了她一眼,缓缓靠边停泊,他没着急解开车锁,淡声问道:“买什么?” “女性用品。”南栀应得模糊,松掉安全带,右手触上车把手,扭头催促。 应淮这才不慌不忙地打开了车锁。 生怕他跟上来,南栀下车后走得极快,转眼就没入了商超来来往往的客流。 她随意提一只购物篮,心不在焉地捡了几样东西,再慢慢往收银台旁边的一个货架挪。 南栀无比清醒这场婚姻源于交换,各取所需,应淮出手阔绰,已然给了她心心念念的投资,让华彩有了起死回生的机会,她不可能只索取不付出。 夫妻之间,确实有一些必尽的义务。 南栀才住进那套别墅一天,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计生用品。 为了自己的身体考虑,她得准备妥当。 以前这类用品都是应淮在添置,南栀从来没有买过,她光是站到陈列了满满当当,五花八门的计生用品的货架上,都觉得脸热。 她迅速扫完那些色泽缤纷的包装,拿了一盒。 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不动声色晃来了身侧,投下一片冷调的暗影。 南栀抬头去瞧,始料不及地闯入了那双深邃浩瀚,无比熟悉的乌黑眼眸。 她瞳孔地震,右手一抖,一盒计生用品掉了下去。 应淮眼疾手快接住,拿起来瞥了一眼,轻慢地笑开:“不错,还记得我的尺寸。” 也是他们当年经常用的进口品牌,体验感相对更好。 南栀感觉自己仿佛被丢进了火炉,菲薄的脸蛋连着耳后、脖颈,染成了一片鲜艳夺目的红,直逼熟透了。 “不过一盒才三个,怎么可能够?” 应淮大手一挥,清空了货架上这个牌子的这个尺码,倾身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嗓音: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以前一个晚上都不止一盒。” ----------------------- 作者有话说:栀子:醒醒!你以为自己还是男大啊,男人过了二十五就走下坡路了! 应狗:嗯,今晚试试。 第16章 洗澡 送睡裙。 虽说应淮已然将声音放到了最低, 四周也没有其他人,这些露骨的,带颜色的话不可能被第三个人听到, 但南栀还是忍不住朝周边望。 她又羞又囧,恨不得现场挖一个地洞, 藏进里面再也不出来。 最无可奈何的是,她无法反驳。 应淮揶揄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确有其事。 南栀咬起唇瓣, 羞恼地睨他好几眼, 着急忙慌提着购物篮去收银台。 应淮忍俊不禁, 后脚跟上, 在收银员询问是不是扫二维码的时候,他应了是, 抢先出示了自己的付款码。 南栀也就不管了, 提都不想提那个装了一二十盒计生用品的购物袋, 全部扔给了应淮。 重新坐上车, 她更为沉默, 全程没再给应淮一个眼神。 回到别墅,江姨还要做最后一道菜,听见开门的响动,她抱歉地出来说:“先生,栀子, 还有十五分钟左右才能开饭。” “没关系,你慢慢来。”南栀浅笑着回。 江姨眼尖,注意到应淮手上拎有购物袋,主动说:“你们去超市买东西了啊?是日常用品吗?先生把袋子放茶几上吧,我做完饭就去收拾。” 帮雇主整理归纳生活用品,是她的工作之一。 南栀心头一紧, 不自觉地提高分贝:“不用。”她可不想被旁人看见那么多的计生用品。 她难得拔高嗓门,情绪激烈,江姨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地望向她,唯恐自己犯了错。 南栀刚想解释,不是她的问题,应淮淡淡笑了一声,开口道:“江姨你去忙吧,这个我自己收拾。” “哦哦好的。”江姨赶紧回了厨房。 觉察到应淮转动目光,似笑非笑地瞧向自己,南栀一阵脸热心悸,逃也似地爬上楼梯,钻入了主卧。 她一回到居所就不喜欢穿在外面的衣服,去衣帽间取家居服。 惊奇地发现和早上出门时大不相同。 南栀昨天没带几套衣服过来,只占据了偌大衣帽间的一个小角落,眼下衣帽间却满满当当,几乎是各式各样的女装、女包,以及相应配饰。 属于应淮的男士衣物只有很少一部分,挂在不起眼的边角。 应淮整理妥当购物袋里的物件,放去该放的位置,洗干净双手,也进来找家居服。 南栀听见脚步声,转头瞄了他一眼,没有问出口。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在一天之内多出来的女装绝对出自他的手笔。 他昨天说过,会给她买新的。 这些衣服包包全是各大顶奢品牌的当季新款,有好几条裙子,南栀去年在英国看他们的新品走秀时就心痒难耐了,可碍于华彩困境重重,她变卖了不少值钱的物件,囊中羞涩,没舍得下单。 南栀随便翻看了两件衣服的尺码,全部符合她的三围。 包括放置于中间层的一排内衣内裤。 南栀没想到应淮让人准备得如此齐全,双颊好不容易淡化一些的热意又在奔腾上涌。 她迅速取出一套家居服,掉头准备出去,途径应淮时,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肯搭理我了?”应淮挑起眉望她一眼,从衣架上拉下一件深灰色家居服,扬手就要脱掉身上的羊绒衫。 见他无所顾忌,要直接这里换衣服,衣摆已然撩了起来,露出一段比手背还要白皙的腹部,南栀心头一慌,不敢乱瞟,赶快抱着家居服去浴室换。 她换完,江姨做好了晚餐,应淮提前下了楼,四平八稳地坐在餐桌上。 南栀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江姨手艺一绝,几道川菜做得特别合南栀的口味,重麻重辣,她一口冷吃兔一口水煮牛肉,吃得相当满足。 两人专注碗筷,起初谁也没有理睬谁,直至吃过半程,应淮手机忽然响起。 约莫还是下午打电话的那些人,应淮扫过来电显示就蹙起眉头,点下接通,十分不耐烦地问:“有完没完?” 明知他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南栀还是被他瞬时拉满的暴怒震慑到了,反射性颤了一下。 应淮掀起眼帘瞥她一下,再度开口时,略微放缓了语调:“至南是我的,你们同不同意关我什么事?我投都投了,你们能拿我怎么着?这么有本事,你们合起伙来把我开了啊。” 南栀缓慢地咀嚼兔肉,不由有怔,睁大双眸向他望去。 电话另一端应该是至南资本的一员吧。 原来像应淮那样浸润商场数年,驾驭公司早已游刃有余的嚣张人物,也有被下属烦的时候。 不过比起南栀应对叔叔伯伯时的绞尽脑汁,顾虑重重,应淮显然更霸道凶横得多,无论对方态度如何激烈,他自岿然不动,独断专行。 南栀咽下兔肉,虚虚咬住筷子,琢磨偶尔要不要学学他,在叔伯们冥顽不灵的时候,再强悍恶劣一点。 突地,应淮通话对面的中年男人止不住地加大嗓门,蹦出的一个词语隐隐约约飘进了南栀耳朵。 她愣了愣,兀自反复确定应该没有听错,对方提到了华彩。 南栀立马松开筷子,挺直腰杆,一瞬不瞬地盯向应淮。 应淮估计猜出她听到了什么,即刻掐断了电话。 南栀仔细串联他前前后后的话,忐忑地问:“你们公司的人不同意投资华彩吗?” 应淮丢开手机,端起水杯小喝了一口。 他昨天才叫财务给华彩打了一笔投资款,公司那几个董事一得知消息就闹得不可开交,接连甩过来了七八份对华彩的分析报告。 报告上清晰显现,无论是华彩目前的经营状况,还是对新上任的主事人的能力考察,这都不是一个值得投资的项目。 董事们连环轰炸,不谋而合地质疑应淮此次的投资眼光,笃定他看差了眼,要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撤回投资。 放下水杯,应淮看回对坐明显浮出担忧情绪的女人,不太所谓地说:“我同意了就行。” 如此也算是承认了南栀的揣测。 她不禁垂低视线,没想到他大手一挥投资华彩,居然顶了不小的压力。 虽然她为此付出了领证结婚的重大代价,可她依旧不太好受。 也是,华彩已经穷途末路了,换作是她,也不会把钱砸进这样一家公司。 南栀抿抿唇,再次抬起双眸时,真挚又确信地说:“我会竭尽全力经营好华彩的。” 应淮闲散地背靠椅背,清清淡淡看她,似是从来不担心这一点。 “我,我不会让你亏很多的。”南栀原本想说我一定不会让你亏本的。 可她一个商场新人,彩灯行业的菜鸟,着实没有勇气夸下这个海口。 应淮视线灼灼地注视,一眼戳破她掩藏在眼底的惶惶不安:“没信心?” 南栀夹起一块裹满辣油和芝麻的冷吃兔,慢条斯理地嚼,没有否认。 她回看接手华彩的这段时间,莫名感觉自己是披上成熟外衣,一直在竭力扮演大人的天真小孩。 她在会议上端足架势,八风不动,在公司下达今年一定要拿下贡市灯会竞标的指令,在竞争对手面前气定神闲,寸步不让,在饱含担忧的爸爸病床前风轻云淡,让他相信自己可以撑起华彩。 但只有南栀本人才清楚,每次脱离旁人视线,关回独处的空间,掌心的热汗能够浸透多少纸巾。 她确实没有信心,还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表现。 应淮慢悠悠开口:“还记得我大学时投资的第一个项目吗?” 和前任闪婚后 第23节 南栀当然记得,虽说那时的她还没有考上沪市大学,不认识应淮,可开始读大学后,听过不少相关传说。 据说该项目的负责人是计算机系的大四学长,叫陈靖,他花了两年的时间做出一个短视频平台,取名“有闲”。 他对自己的作品信心满满,试图拉到一笔丰厚投资,可陆陆续续接触了二三十个天使投资人,无不把他拒之门外,认定“有闲”是个赔本的垃圾项目。 就在他走投无路,心灰意冷,要将“有闲”的源代码彻底抹消的时候,他遇上了应淮。 当时的应淮不过是大一新生,难得有耐性,花了一两个小时,听完陈靖对“有闲”的详细介绍及前景分析,即刻拍板,要做他的天使投资人。 应淮慷慨地砸出一大笔,让陈靖继续优化“有闲”,择吉日面市。 应淮那个圈子里的二代三代们听说这事儿以后,全部笑话他是钱太多了找不到地方使,就喜欢听银子打水漂的声音。 谁又料到陈靖不负应淮所望,“有闲”上线没几个月就刷新了一波记录,盈利可观。 应淮在这个项目赚到的一大笔也成为了“没想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的启动资金,也就是后来更名的至南资本。 如今几年过去,“有闲”在陈靖的领导和至南资本的把控下,已然领跑短视频平台,签约的知名主播首屈一指,几乎人人手机里面都有下载。 赵晴好最会享受美食和男/色,正在全职做吃播主播,签约的平台就是它。 “我从来不做可能亏本的买卖,我说过我投资的不是华彩,是你这个人,”应淮见她想起来了,收敛了几分散漫,正儿八经地说,“你可以成为第二个陈靖。” 听见创业至今,从未有过一次败绩的投资人这样说,南栀黯然的眼瞳刷地转亮:“真的吗?” 应淮:“假的。” 南栀:“你刚才说什么?我耳朵出了两秒钟的问题,没听到。” 应淮牵起唇角,低低笑出了声。 南栀也弯上了眉眼,低迷情绪急转直上。 不管怎样,她的投资人相信她。 霎时间,两人气氛轻松,是重逢以来的第一次难得缓和。 南栀所有神经松弛下去,乐乐呵呵在一盘红彤彤的干辣椒里面挑完了兔肉。 然而饭后没多久,南栀瞧见应淮回了三楼主卧,半晌没有出来,八成是在洗澡。 她眼前由不得浮现那一袋子计生用品,放松的神经一寸寸紧绷,很快堪比即将绷断的弦。 她双手局促地搅和在身前,在底楼做了好一番思想准备,慢吞吞往三楼爬去。 推开主卧房门,恰好听见浴室响出动静,磨砂玻璃门一开,蒸腾热气竞相流泻。 一派水雾朦胧间,应淮拖着懒调的步子,发丝湿润,不徐不疾走进了南栀的视野。 高瘦紧实的男人披了一件白色浴袍,长度没过小腿,还算规矩。 可缠绕腰间的细带松松垮垮,领口交叉出的v字过于深了,饱满贲张的胸肌半遮半掩。 南栀不经意瞟见一眼,匆忙背过身去,暗骂他怎么总是这样随便,先是在衣帽间,要当着她的面换衣服,现在又不好好系浴袍。 比大学时还随性不羁。 可转念一想,这是他的家,还是隐秘的卧室。 他有足够的自由。 南栀只得躲去一边,佯装忙东忙西。 在应淮去房间另一角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远离浴室后,她也没敢进去。 一旦跨过那扇门,开始洗澡,就拨动了出来的倒计时。 而一旦出来,就会面临一些事。 南栀心神不宁,东忙一通,西忙一阵,余光时不时地乱飞,瞅一下应淮在做什么。 伴随天幕渐晚,枝上星月越发明晰,南栀感觉和他待在这两三百平米的房间都万分拥挤,抱起平板想往露台缩。 奈何刚走到一半,应淮忽然从侧边过来,扼住她手腕,意有所指地问:“这么晚了还不去洗澡?” “一,一会儿洗。”南栀心惊肉跳,口舌僵硬笨拙,语无伦次地扯,“你不是说我可以成为下一个陈靖吗,我得努力,笨鸟先飞嘛,要加班加点地干,我再看会儿公司资料。” 应淮看穿她的小心思一般,懒得多讲废话,不费吹灰之力托起她的腰,抱上了最近一张梳妆台。 他宽大强悍的身躯抵在面前,抽掉她手上碍事的平板,扔去旁边。 “那就不洗了,”应淮炙烤般的手掌烙上她腰侧,一边践行在车上说过的帮忙按摩,忽轻忽重地揉捏,一边俯身贴近,放轻嗓音,暧昧粘稠地说,“直接开始。” 腰上轻重交错的力道磨得人浑身战栗,燥热危险的气息撩上脖颈,湿润滚烫的吻随时可能落下。 南栀身子颤了又颤,惊恐万状,忙不迭大喊:“我,我去洗澡!” 她使劲儿掀开他,跳下梳妆台,慌不择路地跑进了浴室。 主卧这间浴室设置了浴缸,是她最喜欢的圆形,里面已然放好了热水。 反锁好房门,南栀褪去家居服,泡入温度适宜的浴缸,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得以放松舒展,剧烈震荡的心脏才略有和缓。 不管了,先舒舒服服泡完一个澡再说。 然而还没泡上十分钟,南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她刚才进来得太仓促了,没拿换洗衣物。 南栀打直身板,举目张望,宽敞的浴室里面连一张干净浴巾都找不到。 她总不能再把穿过的衣服捡起来穿吧。 她在这方面有些洁癖,不太能够做到。 就在她一时慌乱,思索如何是好的时候,浴室门倏然被人敲响。 南栀神色一慌,不用想也知道敲门的人是谁,主卧只有他俩。 果不其然,应淮低沉磁性,金属碰撞般的声音越过了门板:“你忘了拿睡裙那些。” 她先前在外面磨蹭时,准备好了换洗衣物,悬挂在衣帽间最外面,应淮肯定是瞧见了。 南栀赧然得脸红,咬唇不敢吭声。 应淮说:“把门打开,我递进来。” 南栀才不可能让他递,光是想想他触及那些贴身衣物,她都觉得羞耻。 还是等等吧,万一他等会儿有事,要离开主卧呢。 她可以自己出去取。 许久没得到她回应,应淮也不强求:“行,你光着出来吧。” 八成猜到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应淮悠悠添了一句,“我今晚都不会出这个房间了。” 南栀:“……” 听见他转身离去的脚步声,南栀赶紧出声喊:“等等。” 应淮停住。 南栀起身走出浴缸,小心翼翼接近房门,慎之又慎地裂开一条缝隙。 应淮还不算太小人,没有乘她之危,只探进来一只捏握换洗衣物的大手。 南栀一把拉过。 过于忐忑惊惶的缘故,她动作前所未有的迅速,似乎抓到了他的手。 她上周才做了延长甲,有些尖锐,估计把应淮抓得不轻,他轻轻“嘶”了一声。 南栀管不了那么多,匆忙说过一句“谢谢,不好意思”后,“嘭”地一声锁紧了房门。 应淮大概认为她这一连串的防备行为十分可笑,禁不住溢出了两声啧啧。 南栀顾不得他如何想,赶快退回浴缸。 她以为这一茬有惊无险,总算是过去了,可仔细查看接进来的衣物,诧异地发现只有一条真丝睡裙。 差了内衣内裤。 早上犯过一次蠢,她准备换洗衣物时,不可能忽略这么重要的两样。 南栀咬咬牙,冲门外喊:“应淮。” 应淮还在门口,挺括的影子模模糊糊地映在磨砂玻璃门上:“嗯。” 南栀嗫嚅道:“你,你只拿到了睡裙。” “你想问内衣内裤啊?”应淮似乎心里门儿清,问得迅速直接。 南栀没好意思再应。 “还穿什么穿?”应淮斜斜倚靠浴室门沿,拖腔带调,蔫坏儿地回,“反正等会儿都要脱。” ----------------------- 作者有话说:应狗:要不是逗老婆太好玩,连睡裙都不想送,反正都要撕烂(不是 第17章 浴室 他跨进了浴缸。 闻此, 南栀瞪大了乌黑圆润的杏眼,睨向门板,低声怨骂:“不要脸, 臭流氓!” 然而念头一转,想到应淮本来就是没皮没臊, 自动在字典里面把“羞耻”两个字删光了的人。 故意不给她拿内衣内裤算什么,他从前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 南栀犹记大学时, 第一回 去应淮买在学校旁边的公寓, 原本只想陪他吃顿晚饭, 没考虑过过夜, 只提去了一些水果零食。 奈何饭后应淮又是邀着她看电影,又是哄着她玩游戏, 无论如何不肯放她回学校。 南栀被他搂在怀里, 小声抗议:“我要回去, 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洗了澡不能不换。” 应淮完全不认为这是值得操心的事, 即刻道:“睡衣可以用我的短袖,其他的我让人送过来。” 说着, 他就要掏出手机打电话。 “不行!”南栀想到晚上睡觉,除去睡衣还必须穿什么,赶紧按住他即将拨号的手, “不能让其他人买。” 她上高中以后,都没让妈妈买过内衣内裤了,更何况是让不亲近的人去买。 和前任闪婚后 第24节 光是想想都害臊。 “行,你先去洗澡,我去买。”应淮低声一笑,双手很不老实, 狠狠揉了一把。 南栀“啊”地尖叫一声,又惊又羞地瞪他:“你干什么?” “量量尺寸,”应淮桃花眼挑起风流弧度,坏得坦坦荡荡,“不然我怎么知道该买多大的?” 南栀信他才怪,鼓起腮帮子去锤他。 应淮任由她发泄一通,没再逗她,怕逗急了,小姑娘要连夜逃回学校,几天都不肯再见他。 他将人抱去浴室,给浴缸放好水才出了门。 知道她不会穿没有清洗过的新内裤,应淮拿了一盒普通女士内裤,又买了一盒医用级别的一次性内裤。 公寓面积不算大,也没做隔音,南栀分明在浴室里面清楚地听见了应淮回来的响动,却迟迟没等到他送来内衣内裤。 南栀磨蹭了好一会儿,没好意思问,先从浴缸起来,套上他长长大大的短袖,出去瞧瞧情况。 惊觉应淮四平八稳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旁边放有一盒一次性内裤。 南栀知道他又在故意使坏,没有急于发作,率先走过去拿内裤,想赶快回浴室穿上。 然而她刚弯下身子探出手,指尖还没触及到内裤包装,腰身便被一条精壮胳膊圈过。 旋即重心摇晃,直直跌坐到了应淮腿上。 南栀没穿内裤,吓得赶快要站起来。 应淮却钳制住了她,不给乱动的机会。 他单手拆开一条一次性内裤,颇为好心地说:“我给你穿。” “不要!”南栀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惊骇地挣扎,“我又不是小孩子。” 应淮置若罔闻,空出一只手抓过她脚踝,摩挲细腻皮肤,慢条斯理地往上套。 南栀抗衡不过,羞到无地自容,她扭动上半身,使劲儿将脑袋埋进他脖颈。 感觉到他给自己穿好了,手却没有离开。 没两分钟,南栀浑身紧绷,额角渗出细密热汗,抑制不住地难捱呜咽,声色凄凄,断断续续控诉:“你,你,出去。” 非但未停,反而愈演愈烈。 应淮贴到她耳侧,音色含混地提醒了句。 一个“湿”字叫南栀羞到无地自容,急促地喘着粗气,弱弱警告:“你闭嘴!” 应淮浪荡地低笑,明知故问:“难受吗?” 南栀没应,一个劲儿地抓过他后背。 她力道不轻,指甲又长,应淮却恍若感受不到疼痛,温热唇瓣含上她红透的耳垂,成了精的蛊虫一般,极具诱惑地问:“想不想要?” 回忆到这里,南栀已是面红耳赤,心潮起伏剧烈。 她使劲儿摇晃被温水泡得晕乎的脑袋,拍拍脸颊,截断了更为少儿不宜的后续。 她没再搭理不安好心的应淮,疲软地缩下去,枕上浴缸边缘,惬意地耷拉眼皮。 先放空大脑享受泡澡吧,泡到实在不想泡了再考虑其他。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敲门声再度响起,应淮声音透过耳膜:“一个半小时了,还没洗完?” 南栀泡澡向来磨蹭,但差不多也就是一个半小时。 但她今天一点不想结束,不想出去,更不想理会他。 谁叫他不知羞臊,故意只给她递了睡裙。 她汹涌胸腔的恼火可是半分没减。 又过了十来分钟,扣动门板的声音伴随询问而来,这次显得有些焦急:“南栀!” 南栀依旧恍若没有入耳,疲乏地合着双眼,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轻松自在地泡在水里。 反正浴缸是恒温的,无论她泡多久,水都不会凉。 几分钟以后,应淮大约是不耐烦了,迫切的,堪比抡上锤子砸门一样的剧烈动静震上门板。 应淮一个劲儿喊她名字:“南栀!南栀!” 不过这回有点古怪,刺耳响声没持续几秒就戛然而止。 南栀全身上下泡得绵软,脑袋也是完全松弛,成了白茫茫一片,分不出半根神思去多想原因,迷迷糊糊,很快踩上了将睡未睡的临界值。 就在她眼皮困倦沉重,即将彻底沉入梦乡之际,浴室门陡然传出截然不同,非一般的声响。 只听清脆一下,钥匙插入了锁孔。 南栀悚然大惊,排山倒海般的浓郁睡意顷刻烟消云散,她刷地挺直脊背,难以置信地朝磨砂玻璃门望去。 只见牢固的门锁碰上了绝对天敌,立马缴械投降,锁芯松动,严密贴合的门板裂开了缝隙。 不出任何意外,应淮猛然掀开门板,凶悍打破了这方逼仄天地的暂且安稳。 看到他不管不顾地闯入,南栀吓得花容失色,本能地游向浴缸另外一侧,死死贴近边缘。 浴缸内泡沫浓密,只要她潜得足够低,旖旎春色不会泄露半分,可她仍旧怕得厉害,扯过搭在旁边的睡裙,手忙脚乱遮在身前。 “你干嘛?”南栀声线颤抖,尖锐叫喊前所未有的激烈,分贝之高,快要刺穿楼板,“你出去!” 应淮一张俊脸不显温度,压抑瘆人,裹挟厚重到不可化开的阴霾,健步如飞地走近。 他甩掉拖鞋,不由分说跨进了浴缸。 水面震荡,南栀惊恐万状,竭力用睡裙遮挡关键部位,想要起身往外面逃。 应淮更快一步,一手遏制她胳膊,一手揽过她腰肢,用力将人拽回了水里。 水花四溅,细密泡沫胡乱飞动,两人头上脸上都是。 “不知道吭个声?”应淮捏起她尖细小巧的下巴,语气暴躁,寒声质问,“没长嘴巴?” 南栀身前不过一层轻薄到趋近于无的睡裙,猝然贴上他湿透的,灼热的躯体,大脑超负荷似地停摆,只剩无意识地挣扎反抗:“你放开我!” “你无耻!变态!” “卑鄙小人!” 空间有限的浴缸被南栀拍打得混乱不堪,她压根没听清应淮问了什么,更别提回答。 听她现在终于愿意吱声,但扯着嗓门,喊出的尽是一些无意义的呼救怨骂,应淮烧在心头的怒火如同泼了一桶滚油,愈发旺盛。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再一次抬高她下颌,对准那张不停在骂自己的嘴唇,低头吻了上去。 这一吻突如其来,势头凶烈,席卷多年没曾体会过的强劲野蛮,不含半丝情欲,几乎全是惩罚,全是发泄。 南栀惊懵了一瞬,胡乱挥舞的双手僵持在半空。 她感觉唇角被咬破了皮,丝丝缕缕的铁锈味弥漫两人,身前不堪一击的睡裙被扯去一边,一只大手往下。 像她先前回顾过的靡艳不堪一样。 南栀仿若陡然上紧了发条的玩偶,再次剧烈挣扎,使劲儿捶打正面压来的虬结胸膛。 她眼瞳湿润,黑长睫毛无措乱眨,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女人轻细,却震耳欲聋的哭声响在耳畔,应淮还要往下的举动倏然止住。 他退开唇舌,急促喘着粗气,在缭绕雾气间,双眼血红地瞧她。 南栀气到极致,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旋即,她逃命似地躲去浴缸最里面,身子蜷缩在浓密泡沫下方,双手环抱膝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应淮顶着一边脸颊鲜明的巴掌印,怔了须臾,起身退出浴缸。 他找来一张宽大浴巾,把她捞出来,三下五除二地裹上,丢去了床上。 应淮没有再待在这个房间的兴致,很快就甩门出去了。 南栀独自缩在宽敞的大床上,感觉被浴巾包裹还不够,她用尽最后几丝力气滚了几圈,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才找回些许安全感。 分明隐约听见车子开出院落的声响,猜到应淮又像昨晚一样,气得离开了别墅,南栀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平复。 她的泪腺好似坏掉了的水闸,一发不可收拾,没几秒钟就弄湿了被子。 这一夜如何睡过去的,她都不知道,应当是哭着哭着就累了,沉沉闭上了双眼。 隔天早晨醒来,南栀仍是心有余悸,穿戴整齐走出主卧之前,她慎之又慎,贴着门板听了半天动静,确定外面没有异响才旋开了门锁。 还好,从三楼下到一楼,都没撞见应淮。 江姨已经来上班了。 将热腾腾的早餐端上餐桌之前,江姨递来一块加热过的毛巾:“栀子,先生让我给你准备的。” 她指了指南栀的眼睛:“让你多敷一会儿。” 南栀的眼睛有点敏感,一哭就会红肿,第二天尤其明显,需要热敷。 当年他们晚上做得太过,她总会忍不住哭上好一阵,次日醒来,应淮都会准备好一块热毛巾,伺候着她敷。 南栀先前在楼上洗漱时也注意到了自己眼睛又红又肿,但浴室水龙头的温度适中,泡出来的毛巾不够热,她本来打算下来找点开水。 没曾想应淮已经让江姨准备好了。 “谢谢江姨。”接过毛巾,熟练地敷上眼睛,南栀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酸酸胀胀,密密匝匝,像凶猛浪潮涨满胸腔,又重重退下。 数次反复,不知终线。 江姨得了指令,恪尽职守地盯着她敷,不放心地问:“栀子,你昨晚没有在浴室晕倒吧?” 南栀放下毛巾,听不大明白:“嗯?” “昨天我离开得晚,看见先生特别慌张地跑下来,找主卧浴室的备用钥匙,说你泡澡泡太久了,敲门得不到回应,不清楚你是不是晕在里面了。”江姨解释道。 南栀微有讶异。 不由联想到她以前真的有在浴室晕厥过。 就是因为她时常把泡芙当正餐,严重营养不良,半夜晕倒送医院的那一次 和前任闪婚后 第25节 当时她在应淮的公寓,泡澡泡着泡着就脑袋发沉,逐渐失去了意识。 应淮在外面,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察觉出异样。 他即刻送她去最近一家医院,眼睁睁看着她被推入急诊室,针头刺破皮肤,输了几大瓶药液,一连昏迷了好几个小时。 南栀虚弱地转醒,第一眼看清的便是他眼底激烈翻腾的担忧与自责。 他怪自己为什么早一点发现。 此刻的南栀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迟钝地回想应淮昨天晚上硬闯进浴室,除开全身散发的暴劣情绪,眼中也有化不开的忧急如焚。 他还一遍遍地质问她为什么听到了也不吭声,是不是没长嘴巴。 他是被当年的事情弄出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有强烈后怕吧。 南栀心底的潮起潮落突然迎来一轮高涨,闷胀得极其难受。 她攥紧温热的毛巾,四处张望,寻找应淮。 奈何连半个影子也没找到。 她以为应淮是昨晚出去了还没回来,不料下午下班回到别墅,他依旧不在。 整栋房子只有江姨在等她。 南栀换好家居服,坐上餐桌,瞅向几道麻辣鲜香,分量却明显减少了一半的菜肴,没忍住问:“江姨,他人呢?” “先生没告诉你吗?”江姨脱口道,“他回沪市了。” ----------------------- 作者有话说:后天见! 第18章 蒙眼 一只温热大手从后面伸来。 听罢, 南栀略微睁大了眼,意外又有些不安。 应淮说走就走,不清楚是被她气惨了, 还是公司有要紧事。 如果是后者,恐怕也和她有关。 至南资本的董事对应淮投资华彩相当不满, 他在通话里面强势,好似目中无人, 无所畏惧, 但南栀现今也是坐上抉择位置的人, 知道这种高位被多少人觊觎, 就有多么难坐,把握分寸最是关键。 有时需要寸步不让, 可有时也必须适当安抚, 正所谓要恩威并施。 应淮没有联系过自己, 南栀不好多问。 她的华彩也是一团乱麻, 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要分去上面。 几天过去, 人事部将招聘公告挂了出去,南栀却迟迟没有等到下文。 这个午后, 她不由找来了人事部的曾姐,询问情况。 曾姐面露难色:“有几个觉得我们华彩还不错,投了简历, 可是……” 南栀浮出一种不好的猜测:“被灯熠捷足先登了?” 曾姐点头:“我觉得有两个是真不错,特别符合小南总你对设计师的要求,想约人家来二面,可人家直接说抱歉,上午已经去灯熠办完入职手续了。” 灯熠同他们抢人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是想方设法从他们这里挖老职员, 没想到现在连新人都要抢。 南栀气笑了,低声骂道:“肖风起真够卑鄙的。” 他将爷爷精心培养多年的那一批骨干全部挖走了,绝对清楚华彩现在剩的都是一些什么水平的职工,料定他们资金充足后,首当其冲便是纳新。 于是肖风起派人死死盯紧,一有好苗子就抢先撬走。 各行各业光靠资金远远不够,必定离不开能人异士。 彩灯这一行本就小众,从业人员十分有限,绝大多数技术工人都需要数十年的时间打磨,能够驾轻就熟应对贡市灯会竞标的,更是找不出几个。 肖风起这是拿给他们注资的至南资本没办法,无法在资金方面使坏,便计划从人才这一块上,斩断他们竞争灯会的希冀。 近期季节更迭,天气变化频繁,稍有不慎就会遭了流感的殃。 南栀身体底子差,每每这种时候都躲不过,她早上起来就发觉有点鼻塞,嗓子发痛,脑袋本就昏沉,不太舒服,得知这个消息后更加头痛。 她喝了一大口温水润润干疼的喉咙,难受地按揉太阳穴,说:“曾姐,人你先招着,薪资待遇适当提高,我再想想办法。” 曾姐应了好,见她脸色较为苍白,由不得问:“小南总,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谢谢关心,我吃过药了。”南栀放下按在太阳穴上的手,勉强扯了个笑。 曾姐再讲了两句让她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先回工位忙活了。 肖风起手腕卑劣凶狠,将打压华彩当成了头一桩要事,实在难缠,南栀顶着晕晕乎乎的脑子,艰难地琢磨了几个小时,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这些天应淮不在贡市,她在别墅要放松自在得多,没人干涉吃食和作息,下班以后,她又克制不住地朝甜品店跑。 尤其是感冒没胃口和工作不顺的双重烦躁之下,她就很想很想吃几个泡芙。 华彩所处的工业园区附近有一家口碑不错的私人烘焙,南栀没开车,戴上口罩,走路过去。 眼看着装潢粉嫩梦幻的甜品店近在眼前,过一条马路就能抵达,一辆嚣张跋扈的轿车疾驰闪来,轰地一声巨响,仓促刹停在她跟前。 一阵疾风由此刮动,裹挟漫天灰尘和刺鼻难闻的车尾气,直直扑向南栀。 她赶快退后几大步,皱起眉头,好想质问一下司机,究竟是什么素质。 换做平常也就算了,但她今天身体不舒坦,心情烦躁,半点不想忍。 汽车后座车门被人暴躁地掀开,一个男人走了下来。 南栀急于上前和司机讲讲道理的脚步不由停住。 是林成安。 他八成喝了酒,面颊显出两团异常的酡红,眼珠子涣散,两腿虚软,重心不稳,走得摇摇晃晃,不倒翁一样。 南栀缭绕眉宇的不耐更深,但她打消了去找司机的念头。 司机只是打工人,肯定也是听了这位活祖宗的令。 南栀没心思和林成安过多纠缠,特别是在他醉着酒,脑袋不清醒的情况下。 她选择性无视,脚尖一转,打算绕过车子,赶快过马路。 林成安却一步三摇地晃了过来,伸手拦住她去路,口齿不清,情绪可是激烈:“我得罪应淮的事儿传到我爸耳朵里了,他把我喊回沪市,狠狠臭骂了一顿。” 他身上酒气熏天,南栀鼻子堵塞都能闻到,她嫌恶地后撤,拉远距离。 “他指着鼻子骂我没出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的要把董事长的位子传给我大姐了!” 林成安越说越气,扬手指她脑门,“都怪你,要不是你长了一张狐媚子脸,不仅勾引了我,还勾引了应淮,我会得罪他吗?” 南栀清秀的眉头拧成川字,一把打开他即将戳上自己额头的手,怒不可遏地回骂:“林成安,你太恶心了,我做过最后悔的决定,就是答应和你这种渣子试一试。” 女人声色不高,带有点感冒后的含糊沙哑,字字句句却精准踩中林成安脆弱不堪的尾巴。 他气焰登时疯涨,面目狰狞地大步上前,想抓她的胳膊。 就在他来势汹汹的手掌即将触碰到南栀的节骨眼上,几声一听就相当凶残的狗吠从斜后方响起。 南栀还没反应过来,一只体型庞大,后背毛发黝黑发亮的德牧脱着牵引绳,飓风似地从她身边冲过。 德牧一边张大尖嘴獠牙狂吠,一边目的明确地奔向了林成安。 林成安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一条成年大狗,吓得惊叫一声:“我草!哪里来的狗东西!” 他忙不迭撤回已经触碰到南栀外套袖子的右手,本能地调转方向,撒腿往后面跑。 德牧却似认准了他一般,不依不饶地追上去。 转变来得太快,且大大出乎预料,南栀有些发懵,跟着扭头去望。 只见被浓郁酒液泡得浑身发软的林成安很快就不是火力全开的德牧的对手,他一面高声呼喊救命,惊恐至极,一面左脚拌了右脚,狼狈地摔进了路边绿化带。 司机听见动静下车,想上前搭救,又迟迟不敢,德牧的行径着实凶残,看得人心惊肉跳。 德牧纵身一跃,轻而易举跳入绿化带,张开血盆大口,没往林成安身上咬。 但尖锐獠牙含住了他裤头,使劲儿一扯,露出了一截醒目的红色。 好像是……内裤。 南栀始料不及,愕然地睁圆双眼,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忽然从后面伸来,捂住了她眼睛。 与此同时,一道冷漠凉淡的男声灌入耳道:“还看?” “不怕长针眼?” 南栀这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背过身去。 眼前没了手掌遮掩,由暗转明,却又被一堵如松柏般高挺的人墙阻隔了视线。 近距离瞅向有些眼熟的身形轮廓,南栀被感冒侵袭过,不太灵敏的鼻子嗅到些许熟识气息。 是暴雨冲刷过的千山万木,极致沉寂幽冷,凛冽霸道。 独一份的张狂不羁,野性贲张,只可能源自一个人。 南栀惊怔地仰起脑袋,望向那张硬朗分明,优越好看,多日未曾见过的脸庞,空茫地眨了眨眼。 应淮从沪市回来了? 怎么感觉他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过一次好觉,神色肉眼可见的疲倦,眼底青乌明显。 后方的林成安被德牧吓得够呛,扯着嗓门鬼哭狼嚎,拼命护住岌岌可危的牛仔裤。 他扭头注意到应淮的身影,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只畜生好死不死盯上了自己,他气不打一处来,不管不顾地骂: “南栀,你以为傍上大款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他不过是把你当个玩意儿在玩,等他哪天玩腻了,就会像扔一条臭抹布一样,将你扔得远远的,到时候你的下场一定比我还惨!” 傍晚凉风习习,南栀脑袋越吹越沉,为数不多能够正常运转的思绪从应淮身上挪开,眼睫黯然地扇低。 大差不差的话,她三年前就听过。 大有不同的是,这次不止她一个人在听。 南栀反应平平,好似这些尖刀利刃般的话不过轻风一缕,转瞬即逝,在她这里掀不起任何波澜。 另一个当事人却听寒了眸光。 和前任闪婚后 第26节 应淮面色肃杀,稍一扬手,那边的德牧即刻调转方向,飞起前肢,径直扑向林成安那张犯贱的嘴。 林成安“啊”地一声凄厉惨叫,胡乱用双臂抱住脑袋,埋去草垛里躲着。 顾不得里面有多脏,会不会有动物的排泄物。 德牧得了指令,纯粹吓唬林成安,没有真的下口,但一直不肯走远。 气势汹汹的成年大狗迈着稳健又彪悍的步伐,团团围住他绕圈,使劲儿吠叫。 林成安愈瑟瑟发抖得厉害,叫喊“救命,我错了”的嗓门愈急,德牧愈发来劲儿,故意油光水滑的毛发去擦他,吼得愈发凶。 “我在玩她?”应淮眼刀锋利,远远睨向那团蜷缩的废物,溢出一声冷嗤,明明白白告知,“她是我老婆,你以后见到她,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他就这样轻飘飘将两人的关系袒露出去,不加遮掩,南栀略有错愕,掀起眼帘瞥了他一下。 “什么?”林成安以为自己在索命似的狗吠声中产生了幻觉,松开脑袋,转回来瞄他们,“她是你的谁?” 应淮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补充:“领了证的老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才认识几天,怎么可能就去领证了。”林成安陡然激动起来,双手大幅度地摆动。 而他一有所动静,旁边虎视眈眈的德牧又显露可怖獠牙,欲要向他扑去。 他赶紧又捂好脑袋,没出息地埋去草垛。 应淮从外套荷包取出一个小巧的红本本,展开照片那一页示意:“睁大你的狗眼睛看清楚。” 南栀更加意外,他居然随身携带结婚证? 应淮没注意到她别样的目光,给德牧打了一个手势。 德牧闭上大嘴,乖乖退去一边。 黑白无常般夺命的威胁暂且远离,林成安稍稍得以喘息,战栗着抬起脖颈,转头去瞧。 他去年才做过近视眼手术,现今视力一绝,即使隔开好几米的间距,也将那个小本子上的寸照看了个一清二楚。 确实是南栀和应淮,确实盖了民政局的钢印。 可林成安仍是不愿相信,他踉跄着站起来,疯狂摇头否认:“怎么会?你们怎么会领证?假的!一定是假的!” 和他这种货色耗到现在,应淮寥寥无几的耐心已经告罄。 他收起结婚证,吊着眼,冷冷睥睨:“不想被我丢去喂狗的话,最好马上滚。” 林成安立时打了一个寒颤,原地僵直不动。 他半点不怀疑应淮这话的真实性。 应淮可是出了名的,疯起来就不管他人死活的性格,他再在这里造次,应淮真的会把他丢给德牧,饱餐一顿。 林成安心头狐疑再重,也没胆子再闹,急不可耐跨出绿化带,在司机的搀扶下,屁滚尿流地上车走了。 他们的车子一开,这一片都清净了。 应淮垂眸看向身侧的女人,笃信地知会,也像是在保证:“他不会再出现在贡市了。” 南栀轻轻点了点头,莫名安心了不少。 她可不想再遇上林成安。 晦气。 应淮朝德牧一招手,南栀即刻听见后方闹出不轻的响动。 她转身回头,瞅见德牧撒开四蹄,蓬松的长尾巴一摆一晃,一对黑黄杂色的耳朵高高挺立,张开嘴巴吐出舌头,以极限速度向他们冲来。 南栀喜欢小动物,不止一次动过想养一只猫猫狗狗的念头,却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现实原因,暂时搁置。 好比大学时,她和应淮在垃圾堆旁边捡到过一只才出生没两个月的小奶狗,品种也是德牧。 小家伙应该是被遗弃的,身上伤处不少,可怜兮兮地在垃圾堆里面翻找吃食。 南栀和应淮把它送去宠物医院,悉心照料了好一阵。 小家伙特别机灵通人性,黏她黏得厉害,最爱耸动毛乎乎的小脑袋,蹭她掌心。 南栀动过恻隐之心,想忽略它会越长越大的品种,等它伤好了,干脆把它抱回去养。 可南栀当时清醒地知道自己毕业后就会出国,不可能陪它太久。 如此,她只得忍痛将它寄养在宠物店,让店长帮忙物色愿意收养的好心人。 但南栀很害怕大型犬,在街上遇到都会绕道走。 特别是她才看过德牧直冲林成安的画面,心有余悸,她吓得连连后退,躲去了应淮身后。 不想一路撒欢疾驰的德牧在接近他们以后,控制力非同凡响,毫不含糊地刹住了车。 它无视了召唤它的应淮,直直迈向南栀,昂起帅气的脑袋,睁大黑亮饱满的眼睛,一眨不眨望住她,嘴角咧到耳根。 它又尖又挺的长耳朵颇有节奏地左右晃动,偌大尾巴顺时针挥舞,摇成了螺旋桨,格外欢喜似的。 南栀没有和大型犬接触过,怯怯地猫在应淮背后,见此很是不解。 但直觉德牧不会伤害自己,似乎还有点亲近。 瞧见狗子前一秒气焰凶残,堪比狼王,下一秒就变得如此谄媚,应淮斜了它一眼,没好气地骂:“出息。” 德牧仿佛能听懂他的话,停下动耳朵摇尾巴,扭头向他,高声吠了一下。 再度转向南栀时,德牧又是一派讨好乖巧,尾巴摇得更雀跃了。 南栀瞧着觉得稀奇,双瞳盈上笑意,小声地问:“这是你养的?” 应淮随意“嗯”了一声,听出她声音不对,带了点儿哑。 他侧身面对她,盯向她戴的口罩:“病了?” 南栀下意识捏捏口罩和鼻梁贴合的位置:“小感冒。” 她一换季就会被流感找上门,年年如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应淮抬起一只手,要去碰她的额头。 南栀不明所以,下意识偏头躲开。 应淮探出的手滞在半空,面色几不可查变了变,不甚愉快。 南栀盯了那只修长养眼,关节处透出淡淡粉意的大手两秒,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底气不足地说:“没发烧。” 应淮大手再次伸长,绕去她身后,扼住柔软脖子,将人往前一带。 同时,他低头靠近,额头抵上她的,不容置喙地说:“不信你。” ----------------------- 作者有话说:狗儿子来了!一家三口齐了! 继续求求收藏,还差一点就300,就可以入v了,入v会万字更新哦[求你了] 第19章 病床 我的床可以分你一半。 早春的傍晚六点过, 铺洒大半天幕的盛大斜阳即将收尾,最后几缕融金般的灿烈斜斜打落,跃上两人眉眼。 南栀视线被亮光明显地刺了一下, 然而所有感觉都不及此刻额头强烈。 应淮态度强势,动作却称不上多重, 他轻轻和她额头相碰,亲测体温。 但这样的举动将两人拉得极近, 灼灼呼吸勾缠到了一起, 旖旎而黏糊。 南栀脸颊登时有些发烫。 德牧仰头望见这一幕, 使劲儿大叫起来, 像是尤其亢奋。 南栀不由生出一种被第三个人近距离窥视的羞耻感,估计应淮感受完了, 她慌慌张张退开, 往右边挪了三四步远。 应淮维持原样, 神色不明地盯她两眼, 薄唇轻微绷起, 放下手没说什么。 “我就说我没发烧吧。”南栀局促地嘀咕,指向街对面的甜品店, “我要去买泡芙。” 应淮颔了颔首,拾起德牧的牵引绳,习惯性在手上绕两圈, 严格限制德牧的行动范围,再抬步走上了斑马线。 恰逢绿灯,南栀赶快跟上。 她和应淮说是同路,却跟陌生人无异,中间距离能够塞下两三个人。 应淮余光晃见她慢吞吞,一边过马路, 一边还在不自觉地往另一侧挪,都快超出斑马线了。 他眼中蒙上一层森凉阴霾,深海涡旋般的瘆人,唇瓣紧紧压在一起。 他手中缠绕的牵引绳悄无声息松了两圈。 德牧好动,不断试图扩张活动范围,对此反应灵敏,立马觉察到,欢呼雀跃地朝南栀身边钻。 南栀清楚它不会伤害自己,但对大型犬仍是有所忌惮。 德牧一往脚边跑,她就惊了一跳,下意识朝翻反方向躲。 也是靠近应淮的那一侧。 两人之间的天堑即刻被她缩短,彼此衣料碰触,摩挲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她才反应过来。 南栀有点尴尬,又想躲远一些,奈何德牧停不下来,兴奋地围绕她转。 她往后,它就往后,她往东,它也往东。 如此反复,南栀和应淮的间距非但拉不开,还在德牧无意识的“驱赶”下,贴得更近。 没办法,她一时半会不敢凑德牧太近。 应淮肯定感觉到了她的接近,撩起眼皮,不咸不淡看她一下。 南栀的裤腿又被德牧毛茸茸的大尾巴扫到,惊得轻轻跩上了应淮的袖子。 她仰起脸,对上他徐徐变得意味不明的打量,讪讪松开手,想退远:“不好意思。” 应淮却抬起空出的一条胳膊,圈过她肩膀,把人紧密禁锢在怀里,说的是:“你一会儿蹭我一下,一会儿蹭我一下,烦。” 南栀:“……” 是她想蹭他吗? 和前任闪婚后 第27节 还不是他的狗子不消停,一直在捣乱。 南栀贴上应淮暖热的胸膛,耳垂赧然地改了绯色。 她指向脚边欢腾的德牧,没话找话问:“它是你从沪市带过来的吗?” 应淮淡淡应了个“嗯。” 南栀:“它叫什么名字啊?” 应淮面色微有变化,不大自然,没吭声。 两人脚步不停,终于过了难熬的斑马线,抵达甜品店,南栀没太把他的置若罔闻当一回事,快速脱离他和德牧,进店挑选泡芙。 买完直接回龙湖壹号。 江姨肯定提前得知应淮今天会回来,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时隔几日,再度和应淮处于这栋别墅,南栀起初感觉还好,有江姨有德牧,没有单独相处的尬意。 可吃过晚饭,月亮爬上枝头,江姨收拾完卫生离开,相对封闭的房子只剩南栀和应淮两个人类,从前那种不知所措的慌乱便宛如盛夏暴雨,极速席卷,漫天掩地。 不,比之前还多了一份惊恐。 一在夜深人静的晚间,在这栋房子对上应淮那双深沉莫测,藏有无穷意味的眼,南栀思绪便会不自觉飘向那一晚,应淮拿着钥匙破开浴室门,怒不可遏而凶残地吻了上来。 虽然南栀知道应淮是受到了当年自己在浴室晕倒一事的影响,气急了才会那般失控,可南栀仍是心有余悸。 她上到三楼往主卧走,听见应淮和德牧紧随身后,登时如临大敌。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进主卧,二话不说关了房门,再一气呵成地反锁,搬来椅子抵住门板。 落后几步,亲眼看见她惶恐反应,听见她一系列防范声响的一人一狗停下了脚步。 德牧睁大黑不溜秋的圆眼睛,昂起帅气脑袋,很是委屈,又疑惑不解地望向应淮。 应淮看向前方不远处,猝然紧闭的主卧房门,莫名一肚子窝火。 他眼尾斜向狗子,没好气地说:“看什么?她嫌弃你。” 德牧笔直挺立的耳朵动了动,稍稍睁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旋即,它回了个明晃晃的白眼,好似在说:你确定她不是嫌弃你? 应淮脸色瞬间又黑了一个色号,没再理它,掉头走进次卧,同样“嘭”的一声关了房门。 被两人遗留在走廊的德牧:“……” 它再对次卧翻了个白眼,屁颠屁颠地跑去主卧门口,找个舒服的姿势趴卧。 一墙之内,南栀站在嗓挡门的椅子旁边,贴上门板,竖起耳朵,偷听外面的动静。 听到隔壁次卧传出开关门的声音,走廊变得寂寥无声,她惴惴跳动的心脏才暂且归于平静,脱着感冒后疲乏困倦的身体去洗漱上床。 这一夜南栀睡得格外不踏实,倒不是因为应淮回来了,而是到了后半夜,她感冒明显加重,不知道是不是泡澡泡得太久害的。 她浑身发热,难受地在床上东翻西滚,陷在枕头里的脑袋比捆绑了一万斤金属还要沉重,嗓子干得冒烟,很快就把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喝空了。 南栀第三次因为嗓子干涸到快要开裂,疯狂咳嗽,想喝水却只摸到空空荡荡的杯子时,逼不得已蹭起身,出去找水。 也是站起来,慢吞吞朝房门走,南栀才发现这具身子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受。 她眼冒金星,意识几近混沌,步伐比悬在云朵上还要虚浮,全靠本能前进。 费尽千辛万苦摸到门把手,辅一迈过房门,裸露在外的脚踝触及到松软的毛发。 迷迷糊糊地低眼一瞧,德牧虬结修长的身体横在门口。 它被训练得尤为警觉,房门打开不过一秒,它嗖地一下弹起来。 瞅见南栀在看自己,它兴奋地吐着舌头摇尾巴。 南栀被这只货真价实的看门狗吓了一大跳,却连吃惊害怕的力气都没有,她比初春新苗还要孱弱数倍的身体在这一刻过了临界线,再也支撑不住。 她视线一暗,意识完全抽离,摇摇晃晃晕去了地上。 德牧惊诧至极,扯着嗓门汪汪好几声,它立马调转方向,拼命去刨次卧的房门。 应淮今晚特别困顿,睡得沉,陡然被狗子刨门的异动拽出睡梦,浓烈的起床气立时窜上了天。 他气急败坏爬起来开门,做好了把狗子拎去底楼,压低嗓音狠狠教训一顿的打算。 谁知道刚把房门打开,还没来得及发作,德牧就咬上了他裤腿,使劲儿往主卧方向扯。 应淮直觉不对,赶忙跟上。 一看见倒在主卧门口,面色惨白如纸的女人,应淮再浓郁的睡意都消散无痕了,比惨遭凌迟酷刑的第一刀还要精神。 “栀栀!” 应淮一面着急地呼唤,一面迅速将人打横抱起,连夜送去了医院。 南栀感觉自己睡了尤为冗长煎熬的一觉,仿佛枕在火山口旁边,全身上下被黏腻热汗浸透了一遍又一遍。 等她缓和些许,总算是有力气睁开沉甸甸的眼皮,已是天光大亮,又一个白天。 她入目是天花板冷调苍凉的白,和装潢温馨暖绒的别墅主卧大相径庭,四处萦绕高浓度的消毒水味,哪怕她被来势汹汹的重感冒折磨得堵塞的鼻子都能闻见一些。 转动眼珠逐渐往下,有高高悬挂的输液吊瓶,自己被输液针扎破皮肤的手,以及手边,一个俯身趴卧的男人。 应淮枕着一条胳膊,另一条自然搭上脖颈,线条凌厉的脸庞侧面向她,潋滟多姿的桃花眼紧闭成两弯弧线。 正在睡觉。 南栀盯了他安静的睡颜几秒,迟钝地眨了眨眼。 她对昨天晚上不是没有一点印象,扛不住晕倒后,模模糊糊地醒过。 耳畔似乎有过一个特别熟悉的男声,不停地,焦灼地在和别人交谈。 那估摸来自应淮了。 再联系到此刻身处的医院,他迫切沟通的对象应该是医护人员。 南栀身体底子太差,千疮百孔一般,是医院常客,对于应淮半夜将自己送来输液,又趴在病床旁守着,全然不陌生。 那年她在浴室晕倒,被应淮抱进医院,他也是这样候在病床边。 即使当时他挑选的是设施无与伦比的vip病房,有专门给陪护家属准备的房间,他也不去睡。 南栀后面问起,应淮流转万种风流的眼眸直视她,一口回道:“想让你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看见我。” 时隔三年,他们中间横亘了太多太多,在这一方面,他却依然如故。 趴在病床边的睡姿绝对不会舒服,尤其是对应淮那种身高腿长的个子来说,憋屈至极,他细长密集的眼睫颤了颤,浓黑眉头渐渐蹙起。 南栀莫名很不是滋味,伸出没有被输液针限制的左手,去碰他眉心,想要抚平。 奈何应淮太过警觉,她微热的指尖刚刚点上他眉头,他猛地睁开眼睛,蹭坐起来。 南栀愕然一惊,着急忙慌收回手。 “想干什么?”应淮生冷又狐疑地问。 “没,没想干什么。”南栀太过无措,一时忘记了右手还在输液,一心只想翻个身,侧躲向另外一边。 一只大手眼疾手快地袭来,扼住她右手手腕,冷声警告:“瞎动什么?想再挨一针?” 只要输液针挣脱掉了,免不得要重新扎。 南栀害怕输液打针,立马老实了,乖乖平躺。 应淮松开她手腕,瞅了她正在输液的地方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回血等其他异常才挪开视线。 他熟练地用温度枪测过她额温,还有些低烧。 医生昨晚说过这算正常,等几大瓶药液输完再观察。 “想不想吃东西?”应淮放下温度枪,低声问。 南栀还没有从刚才的尬事中缓过来,僵硬地摇摇头,轻抿嘴唇,小声说:“想喝水。” 应淮端来一杯温水,插上吸管,送到她唇边。 太久没有被他这样喂过,南栀不太自在,浅抿了两口。 她松开吸管,抬眸望他,弱弱却不失郑重地说:“谢谢。” 不只是为这一杯水,还为昨晚。 应淮将水杯放去床头柜,凉淡地瞥她一眼:“下不为例。” 南栀没听懂:“什么?” “用得着你和我说谢?” 他口吻太过冷硬凉薄,杵在那里恍若一座源自上古的寒川,南栀有被冻到,下意识瑟缩。 见她明显被吓到,应淮眸光微晃,再度开口缓和了一点儿语气:“你是我老婆。”所以用不着说谢。 不是第一次听见他使用这个暧昧的称呼,南栀仍是耳热,很没出息。 她用左手揉了揉耳垂,仓皇别开了眼。 这一整天,医生进进出出好几趟,南栀的低烧时断时续,输液吃药都压不住,今天无论如何出不了院。 应淮几乎都待在病房,盯她一日三顿的病号餐。 他大概挺忙,期间接了四五通工作电话。 他有意避开南栀,每次来电都会去与病房相连的小阳台,细致地把推拉门关得严丝合缝,南栀丁点儿话音都听不见。 但她禁不住好奇,趁输液结束,感觉好些了,加上应淮没注意,她竭力蹭坐起来,前倾软绵绵的上半身,透过玻璃推拉门去望。 应淮手持手机,修长挺括的身形侧面对向病房,脑袋微有低垂,双瞳阖上,一边和手机另一头交谈,一边捏上眉心,用力按揉。 很是疲惫困顿的样子。 应淮昨儿突然出现在贡市,南栀就注意到了他眼底骇人的乌青。 多半是回沪市那几天,被公司的要事磨得烦累,没有休息好。 昨晚他又陪她在医院折腾了大半夜,还是胡乱趴着睡的,肯定又缺了觉。 南栀心头荡开密密匝匝的酸胀,一泓自责缓慢上涌。 就在这个时候,应淮放下掐在眉心的手,抬头要看过来,南栀惶恐,慌慌张张躺了下去。 和前任闪婚后 第28节 在医院的一天无比漫长,可逃不过日落西山,暮色逐渐四合。 明暗交线之际,应淮让人送来了换洗衣物和生活必需品。 南栀发现那些物件中不止有自己的,还有他的。 显然他今晚也不打算回去了。 南栀扫过他疲态显著的脸,迟疑着开口:“那个,你今晚让江姨过来陪我吧。” 应淮从背包拿取衣服的手一顿,掀起眼皮刮她,冷冷提醒:“江姨最多工作到晚上八九点,没有加班的义务。” 南栀哑然,好想说江姨的加班费她可以出。 然而转念一想,江姨提过自己有小孙子,晚上都要回家带孙子睡觉。 南栀改口:“请个护工吧。” 她不敢知会爸妈,让他们来陪床,一是爸爸的身体不好,处于术后恢复的关键期,二是他们肯定会心急如焚,认为她是为公司的烦心事累垮的。 好友赵晴好这一个月都在外地探店拍视频,不可能连夜飞过来。 她目前能想到的只有护工。 应淮抓握衣衫的五指攥紧,手背爆出狰狞青筋,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瘆人,声线比浸过冰水还冷:“想赶我走?” 南栀惊慌失色,赶紧否认:“不是。” 应淮八成是不信,照常用凉飕飕的眼神盯她。 南栀忙不迭解释:“我是看你太累了,需要回去好好休息。” 话音未落,应淮叫人不寒而栗的神情有所转变,眼底的惊涛骇浪仿若遇上了神来之手,立马抚平。 他不自在地眨眨眼,出声仍然有些冰凉:“你先管好自己。” 南栀不敢再吭声,老实巴交地躺好。 这间单人病房没有设置专门的陪护间,但有浴室,南栀不能洗澡,怕越洗病情越严重,可她受不了发过高烧,被层层热汗浸泡过的身体,执意下床去了浴室,用热毛巾擦拭。 浴室是常见的磨砂玻璃门,她在里面擦拭时,注意到门上印有一团朦胧身影。 应淮是担心她这个病号随时可能出事,才一直候在门口吧。 南栀描述此刻的情绪,像缠成一团的乱麻,复杂到无从拆解,只清楚最深最重的一点感觉是自己给他添了很多麻烦。 她用过浴室,换好衣服回到病床,应淮才去洗澡。 等他快速冲洗完,出来后,又坐到了病床旁边的椅子。 南栀没有问有没有陪护床,估摸就算有,他也不会去睡。 夜深人静,应淮接连操劳了数天,没有睡过一个完整觉的身子不太能撑得住,他单手支撑额头,靠在椅子上,沉沉合上了眼。 南栀光是看着他这个睡姿都觉得难受,没几分钟脖颈就会僵硬发痛,胳膊发麻。 她不禁打量自己所躺的病床,还算宽敞,起码有一米五宽。 “那个……”南栀于心不忍,轻声开口。 应淮即刻睁开眼,挺直腰杆看向她,似是以为她有什么需要或者又不舒服了。 南栀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分明没再发烧,脸颊却烫了起来。 “你不怕被我传染的话,”她期期艾艾,声若蚊喃,“我,我的床可以分你一半。” ----------------------- 作者有话说: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会入v,时间大概是11号,会从13章开始倒v哦,看过的宝宝们就不要再买了,到时候会连更三章的!后面都会稳定日更哦(如果出了意外就1更了[捂脸笑哭]) 第20章 模特 怎么不画我下面? 听此, 应淮明显愣住,好像怀疑自己太过困倦,出现了幻听。 南栀双颊烧得厉害, 仓皇解释:“你要是为了照顾我,没休息好累垮了, 也住进来,可不行。” 应淮这下似乎才敢确定没有听错, 稍稍挪了个坐姿, 深邃眸光锁定她, 好整以暇地问:“为什么不行?” 南栀唯恐他多想误会, 觉得自己对他过分关心,抓来公事当理由:“你可是至南资本的ceo, 是华彩的投资方, 你身体健不健康关系到至南资本, 关系到华彩后面能不能顺利收到第二笔投资款。” 应淮略微缓和的面色不由一暗, 冷嗤一声:“小南总为了华彩, 还真是豁得出去啊。” 听出他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南栀又臊又囧, 认为他是不可能和自己同床共枕的,扯过被子捂住大半张脸,瓮声瓮气地说:“你就当我没提过。” 不料尾音尤在, 一阵清风袭来,蓬松被子被人掀起,应淮蹬掉鞋子,坐上了另一半床。 他扯过她快要盖到头顶的被子,一面帮她整理到脖颈位置,一面俯身压向她, 口吻揶揄,有些混不吝地说:“老婆邀请,我可能拒绝吗?” 南栀:“……” 是她邀请的没错。 可她明明解释了是出于投资方和被投资方的关系考量。 但南栀没有反驳,应淮那张英挺面庞悬在距离不过一二十厘米的位置,目色灼灼,随时可能完全凑下来一般。 南栀忐忑地偏过脑袋,弱弱提醒:“我,我要睡觉了。” 时间的确不早了,医生叮嘱过她要早些休息。 应淮没再逗她,关灯躺了下去。 悬挂于天花板中央的主灯一灭,整间病房只剩安置于床角的微弱照明,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四下静得落针可闻。 南栀僵硬地平躺,睁大眼睛盯向昏昏暗暗的天花板,闻到消毒水味中几丝似有若无的木质冷调,木然地眨了眨眼。 她无论如何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和应淮躺上同一张床。 南栀睡觉好动,因此一个人睡也偏好大床,可以在上面随意翻滚,但此时此刻她纹丝不敢动。 好怕一个不经意就碰到了应淮。 南栀合上眼睛,费了老半天劲才堪堪摸到睡梦边缘。 似梦似醒间,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大手触上了自己额头,应该是在试探体温。 南栀登时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扭过脑袋去望,应淮收回手,睡姿和先前一般无二,沉重地耷拉眼皮,呼吸均匀。 刚才似乎是他迷迷糊糊间的本能反应。 疲乏不堪,睡着了,他都还在操心她有没有再发烧。 南栀心脏突地抽动一下,小心翼翼地侧转身体,面朝他。 借由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和为数不多的照明,她仔仔细细打量。 这应该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敢如此之近,肆无忌惮地看他。 暌违三年,应淮尽数褪去年少时的青涩,骨相被漫漫年岁和现实社会雕磨得更加立体深刻,优越眉眼尽是成熟锋芒。 饶是这样平静无波地睡着,也在悄无声息地撩拨人心。 南栀感觉心跳快了半拍,那只常年抓握画笔,眼下却因为接管华彩,两三个月没有碰过画画的右手又在犯痒,想沿着他姣好的五官轮廓逐一画下去。 想做就做,南栀抬起躁动不安的右手,悬空在男人的俊脸上方,虚虚描摹。 右手是她的,却愈发不受大脑控制,在空气中勾勒完他的面庞还觉得不够,右手宛若脱缰的野马,抑制不住地往下疯走。 与此同时,在虚空中描绘的不再是实实在在,此刻能够看到的线条,而是掩藏在被子以下,男人修长纤细的脖颈,锋利突显的喉结,笔直深陷的锁骨,饱满贲张的胸部,块垒分明的腹肌,两条紧致深刻的人鱼线。 以及更下方的…… 轰然意识到为了画他,自己魔怔似的,不知不觉坐了起来,右手悬空在了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南栀心脏擂鼓般地巨响,双颊红透。 怎么三年过去,她仍是对他收不住色/心,想逮住他当模特。 还变本加厉,是裸//模。 南栀以手为笔的指尖烧得滚烫,正要往回收,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躺下去,应淮蓦地睁开眼睛,幽幽锁住她滞在空中的手,冷声发问:“大半夜不睡觉,准备画我多久?” 南栀大惊失色,脱口就是否认:“谁画你了?” 她急不可耐收回手,速地睡回床上,背对他,尽可能地贴近床边,躲得远远。 应淮再度扫过她手悬空过的位置,兴味地挑起眉梢:“又画的我没有穿衣服的?” 南栀死死揪住被套,恨不得现场挖个地洞:“才没有。” 语气之轻,毫无底气。 她不由联想到大学时在一起后,上完专业课去他的公寓,速写本不小心掉了下来。 好巧不巧,掉到了应淮脚边,更巧的是,刚好是她偷偷画的他裸露部位最多的那一本。 速写本在掉落的途中被风翻开,呈现一张男生身穿黑白配色的球服,大汗淋漓,随手撩起衣摆擦汗,一截整齐排列八块肌肉的腹部被重点勾勒。 应淮一眼认出那是自己,赶在南栀伸手之前捡起了本子,颇为惊奇和兴味:“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不知道?” 南栀背地里隐匿的小动作始料不及地被当事人发现,脸颊红成了火烧云,咬住唇瓣不敢吭声,一心只想夺回速写本。 奈何应淮对她这些露骨的画尤为感兴趣,轻而易举躲开她的手,转过身,一页一页往下翻,看得津津有味。 南栀最是清楚里面都有什么样的画,又急又羞,偏偏拿他一点法子都没有。 她干脆眼不见为净,要往卧室躲。 “画得不太准确啊,”应淮揶揄的嗓音飘过来,“我腹肌没这么死板,胸肌也比这个大吧。” 南栀:“……” 她仓促逃窜的脚步一停,咬紧后槽牙,弱声解释:“那是之前画的。” 那会儿他们还没有在一起,那些直白描绘多是凭空想象。 “现在可以重新画了。”应淮勾起唇角,很是期待。 南栀背对他,都有一种无地自容的窘迫,低声回:“现在不画了。” 应淮跟没听见似的,带着速写本绕去她前面,好奇地问:“怎么只画了我上半身?” 南栀眼睫胡乱颤动,无意识扫过他下半身,光是在绝对隐秘,无人可以窥视的脑子里面想象一遍,都觉得臊得慌。 应淮拖长尾音,自问自答:“哦,你还没有见过,画不出来正常。” 和前任闪婚后 第29节 迟钝地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哪里没见过,南栀整个人像是熟透的虾米,快要支撑不住。 她张手推他,想赶紧关进卧室,猫在里面再也不出来。 何曾想到她非但没有将人推动,反而被扼住了腕部。 “不想看看?”应淮站近一步,稍微俯身,暧昧蛊惑的磁性嗓音扫她耳廓,牵住她的手往下面落。 许是自己刚刚指过那个部位,当年那一刻的触感与极速升高的温度顺着奔流时空烧了过来。 南栀用力攥握被套的右手渗出热汗,潮湿一片,竭力驱散意识,眼前却仍是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毕竟那是第一次触碰,即使隔有厚实的牛仔裤,冲击力也无与伦比。 她羞得无地自容,忍不住又往床边挪。 眼看着能摔下去。 就在南栀在床边摇摇欲坠之际,一条健硕胳膊伸过来,圈住她腰身,将人捞了回去。 南栀诧然,等反应过来时,后背已经抵上了一堵坚实强劲。 隔着轻薄的病号服,隐约能够感受到轮廓清晰的肌肉。 南栀浑身一僵,伸手去掰落在腰上的滚滚大手:“你放开我。” 大手纹丝不动。 “我,我呼吸不过来了。”南栀仗着感冒,声线低缓沙哑地说。 应淮的大手可算是有所松动,慢慢收了回去,却不忘警告:“不准再去贴床边,不然我就抱着你睡。” 南栀:“……” 太凶了,惹不起。 南栀没再折腾,乖乖待在原位,合上眼,缓慢沉入梦乡。 她不知道的是,身后男人被她扰得没了大半睡意,听着她的呼吸变得沉稳绵长,一条胳膊又搭上了她的腰。 这一次举动极轻,比惊扰一根随时可能翩飞的羽毛还要小心翼翼。 隔天醒来,南栀发现自己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应淮不见了踪影。 她揉着朦胧的眼睛坐起来,四处张望寻找时,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应淮提着一个保温袋走了进来。 南栀隔空撞上他清清淡淡的眼,昨晚的尴尬又袭了上来。 她慌乱避开,躲去浴室洗漱。 再出来时,应淮已然将营养齐全的早餐摆上了桌。 两人默不作声地吃过早餐,南栀又输了几个小时的液,体温长时间得到了控制。 但应淮让她在医院观察了一天一夜,再过了一晚上,确定发烧没有反复,才肯为她办理出院手续。 脱离全是刺鼻消毒水的医院,回到龙湖壹号,踏入满目青翠的院落,南栀没来由地身心舒畅,不由停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深深呼吸一大口。 在外面住了两天,她居然有点想这栋房子。 这时,一阵欢快的狗吠从斜前方响起,一条毛发油光水滑,肌肉强悍的德牧撒开四蹄,雀跃地沿着路径跑来。 它目标鲜明,一心想要往南栀身上扑。 南栀错愕,条件反射性后撤脚步。 应淮直觉体长一米多,体重八十多斤的大狗大有能把她这副弱不禁风的身板扑去地上的架势,高声呵斥:“五二九!” 德牧疯狂的脚步即刻刹停,秒变比吉娃娃一类的小型犬还要乖软的一只。 它按捺住喷涌而出的急切兴奋,不徐不疾走到南栀脚边,用脑袋蹭她。 南栀宽松的裤腿被暖茸茸的狗脑袋蹭起来一截,脚踝酥酥痒痒。 她的感触却没有多深,注意力全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去。 “你刚刚喊的是它的名字?”南栀指向德牧,狐疑地问。 应淮转移到前方的目光闪烁不定,菲薄唇瓣轻轻压起,没有吭声。 算是默认。 南栀心头的惊怔更甚,满是不可置信。 五二九。 是五月二十九号的意思吗? 那可是他们当年在一起的日子。 第21章 游泳(二更) 他浑身湿漉,一步一个深…… 有些记忆如同雨中丝线, 看似在滂沱水流中摇摇欲坠,脆弱易折,实则韧劲儿不容小觑, 经年难断。 南栀只需要稍稍回顾,便能清楚想起那一年的五月二十九。 那是他们在一起第三年。 应淮起得比任何一天都要早, 提前赶到女生寝室楼下,接她去美术学院上课, 再一块儿去过纪念日。 两人在外面疯玩了一天, 去游乐场, 去体验赛车, 南栀一整天的情绪都维持在最高点,玩得不亦乐乎。 晚餐吃得有些饱, 南栀不想坐车, 应淮陪着她沿着星月与华灯交织映亮的人行道, 慢悠悠朝学校方向走。 初夏的夜风时有缭绕, 温度还算宜人, 南栀的右手被应淮攥在掌心,她上扬嘴角, 眉眼弯成月牙,望向他说:“我今天很开心。” 从早到晚的行程全是应淮安排的,他自然而然地讨起赏来:“嗯, 奖励呢?” 南栀略有错愕,她单纯想要表达此时此刻的情绪,不想会被要求奖励。 她停下脚步,定定凝视他线条凌厉优越的侧脸,轻薄养眼的唇形,又望了四周一圈, 暂时没有旁人。 南栀踮起脚尖,慢慢凑近他唇瓣。 然而就在即将碰到的时候,一声狗叫刺过耳膜,两人具是一惊。 南栀立马止住动作,忽略了计划做什么,举目四望。 狗狗的年龄应当不大,叫得奶生奶气,明显透出一股委屈的虚弱,可怜兮兮,听得人心肝抽动。 南栀右手挣开应淮,自顾自往叫声来源走去。 她难得主动,却被一阵来路不明的狗叫硬生生打断,应淮不悦地板起脸,却立刻追上了她。 寻着凄凄凉凉的狗声,南栀注意到在前方几步路的转角有一个垃圾桶。 一个脏兮兮,毛发灰蒙凌乱的小狗凑在垃圾桶旁边,挺直身板扬起前肢,拼命想要扒拉一只半吊下来的塑料袋。 约莫饿得头晕眼花,在找吃的。 它胆量极小,一听到人声,晃见人影就四肢落地,撒腿要躲。 可它腿上有不轻的伤,没跑两步就摔了下去。 南栀心软,冲上前就要去抱它。 应淮眼疾手快,拉住她胳膊,着重提醒:“脏。” 她是有洁癖的,而且谁知道小狗流浪了多久,身上裹挟多少病毒细菌。 再有不甚,它咬到她怎么办? 她还要去挨一针狂犬疫苗。 听说狂犬疫苗是最痛的疫苗之一,她那么害怕打针,一点痛都受不得。 “可是它受伤了,得马上送去医院。”小狗恐惧地瑟瑟发抖,碍于伤势,只能在原地挣扎呜咽,南栀满心满眼全是浓郁焦灼。 应淮松开她,不假思索脱掉半袖外套,只穿一件单薄坎肩。 他大步迈向小狗,用外套将瘦得皮包骨头的一小只包裹起来,抱离地面。 不知是他冷寒的一张脸太过可怕,还是这个举动惊扰到了狗子,虚弱的狗子在他手上使劲儿挣扎,扭过脑袋,张大没长几颗尖牙的嘴巴,要朝他虎口咬去。 应淮不为所动,眉头都没跳一下。 反正只要不是她被咬,被打狂犬疫苗,他就浑然不在意。 随即赶来的南栀有被惊吓到,赶忙对狗子说:“乖,我们在救你。” 许是她绵绵软软,细密糖丝一般的嗓音太有安抚力,焦躁不安,浑身竖起防御尖刺的狗子转头盯了她好几眼,徐徐收起尖牙,还算乖顺地蜷在应淮手中。 他们连夜将狗子送去宠物医院,等它处理伤口。 经过医生介绍,南栀才晓得这是德牧幼犬,不足两个月大,八成是被遗弃的。 狗子腿上的伤包扎完,做过一系列检查,他们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家宠物医院只负责医治,不负责收养。 南栀喜爱小动物,又尤为心疼这只小狗,但估摸完自己的实际情况,明白养不了。 于是,她眼巴巴看向了应淮。 应淮毫不犹豫地拒了:“我不养。” 他嫌麻烦,对宠物提不起一丝半毫兴趣,从小到大连一条金鱼,一只乌龟都没喂过。 更何况这只狗出现得太不是时候,干扰到了他的好事。 他现在看它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南栀清楚他不喜欢小动物,没有劝,只说:“我们把它送去宠物店吧,等人领养。” 应淮应下了。 出国之前,南栀特意去宠物店问过,小德牧依旧在那里,没能等来有缘的好心人。 一半原因是品种特殊,德牧会越长越庞大,不是谁都有勇气和资金养一只大型犬。 二是因为它流浪过,对十之八.九的人有防范意识,每一个带有收养意愿,想要靠近它的客人都会被一连串狂呼乱吠吓跑,听说有一个小男孩直接被吓哭了。 宠物店敢近距离接触它,喂养它的人都只有店长。 和前任闪婚后 第30节 而它对店长也仅仅是不下口咬,只有在南栀来的时候,它才会欢呼雀跃,放下所有戒备,谄媚地摇尾巴。 现如今,南栀站在郁郁葱葱的别墅花园,低头去瞅蹭在脚边撒娇的大狗子,仔仔细细对比。 依旧没能找出当年那条孱弱而潦草的小狗的影子。 眼前的这条被养得太好,太健硕漂亮了。 应淮约莫从她长久的愣怔中猜出她的联想,不尴不尬地解释:“懒得想名字,就用了捡到它的那天的日期。” 幼龄期的小奶狗和成年大犬天差地别,南栀仍是不敢置信,反反复复确认:“这真的是我们以前捡到的那条?” 应淮冷冷淡淡“嗯”了一声。 南栀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天见到它,它就对自己那般亲近。 “你居然收养了它?”确定完狗子的身份,南栀的惊诧随即转移,他那年在宠物医院可是态度明确坚决,一口拒绝了养狗。 应淮有点僵硬的面上又闪出些许不自在,仿佛被戳中某处薄若蝉翼,绝对不愿示人的隐匿。 间隔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依然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清晰记起来决定领养德牧的那一天。 那也是南栀飞离沪市,前往英国留学的日子。 应淮那阵子又活成了遇见她之前的状态,晚上呼朋唤友泡酒吧,第二天浑浑噩噩睡到下午。 为了好好养她而调整正常的三餐又因为她,变回了混乱失序。 那天日落西山,应淮酒醒后,不经意瞟一眼手机,惊觉极度临近南栀登机的时间。 应淮弹簧似地从床上弹起来,拿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抓过车钥匙冲出房门。 油门一踩到底,风驰电掣地穿行在湍急奔流的晚高峰。 然而抵达机场,又被决绝地分手了一次。 应淮震怒不已,没再逗留,头也不回地拖着行李出了机场,坐上跑车就轰起油门,速度更为凶猛。 好像只有彻底远离机场,彼此间距拉出天堑鸿沟,绝对不可能赶上那架越洋飞机起飞,他才能抑制住蠢蠢欲动的双手不乱打方向盘,再一次疯魔似地冲回机场,想方设法截住飞机,用最卑劣的方法逼她留下。 亦或是不顾她愿不愿意,也要追着去英国。 如此不要命的车速维持了近一个小时,直至路过一家眼熟的宠物店。 宠物店装潢明亮吸睛,朝向街市的一整面墙全是玻璃,足以叫过路行人清楚看见里面各色各样的猫猫狗狗。 应淮随意一眼,瞥见纤尘不染的橱窗中映出一只熟悉的德牧。 弱小一团,黑不溜秋的狗子不比往常活泼好动,它神抬奄奄,有气无力趴在笼子一个角落,双瞳涣散无神,怔怔凝视一个方向。 应淮由不得拧眉,下车进店问:“它病了?” 过去一两个月,店长和他打过好几次交道,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条狗。 “没,”店长回,“昨天南栀来看过它,她一走,它就这样了。” 陡然听见“南栀”两个字,应淮萦绕眉宇的烦躁戾气更重,他转动视线,远远望德牧,绷紧唇瓣没再吭声。 店里进来了其他客人,他们要挑选宠物,店长和应淮打过招呼,先去招待了。 应淮定定凝视了德牧好久,抬步走近狗笼,居高临下俯看。 德牧从玻璃上晃见他的身影,立马兴奋地弹跳起来,转过软乎乎的身体,摇着狗脑袋东张西望。 应淮明白它是在找谁。 从前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和南栀一块儿来的。 德牧睁大漆黑的大眼睛找了半天,没能找见想见的人,冲他汪汪两声,似乎是在质问:她怎么没来? “别惦记了,”应淮直接了当,丝毫不懂得委婉,“她不会来了。” 德牧像是听懂了,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回答,梗着脖子提高分贝,叫得越发狂妄厉害。 一人一狗,一高一矮地对峙,应淮面无表情,继续往它伤口上撒盐:“她走了,抛下你不管了。” 德牧更加激动,轰地冲向笼子最前面,愈加高昂的叫声尖锐凶悍,一点不像一只没两个月大的小奶狗。 应淮牵动嘴角,扯出一个极具嘲讽的笑,嗓音变低,仿若在喃喃自语:“她也抛下我了。” 德牧抬起短小的前肢,扒拉上笼子,又是摇晃又是撞击,闹出的动静好不瘆人。 应淮一瞬不瞬盯着它,听到店长将前来物色宠物的客人带来了这边,费尽口舌地推销:“这只是纯种德牧,身体健康,能吃能睡,长得也帅,耳朵很快就能立起来了……” 客人被德牧当下的状态吓到了,不等店长介绍完,忙不迭拒绝:“这狗这么凶啊,养不得养不得。” 这条德牧行径一向凶悍,尤其是客人好奇来看它的时候,已经被拒养过很多回了。 之前应淮听说,不会有任何多余感受,他对所有小动物都无感,不在意它们是不是会遇到好心人,什么时候才能被领走,拥有一个安安稳稳的家。 他来看过这只德牧不少次也不是因为捡过它,和它有些缘分,纯粹因为南栀惦记,南栀想来。 但那一刻,应淮站在因为得知南栀离开,激动到狂吠不止的德牧面前,听到其他人嫌弃它的话语,他毫不犹豫回过头,对店长说:“不用再给它找主人了,我带走养。” 他们都是被她抛下的,多适合凑到一起。 乱飞的思绪徐徐回笼,应淮面沉如水,更为冷漠地反问:“需要向你汇报?” 南栀噎住,不敢问了。 应淮把持她的行李箱,朝拼命在她脚边献殷勤的五二九喊:“走。” 五二九置若罔闻,绕去离他更远的一边,继续蹭南栀。 应淮无名火气,低声骂道:“白眼狼。”亏他好吃好喝地伺候了它三年,养得它威风凛凛。 五二九偏过脑袋,一面冲他翻白眼,一面吠了两声,好像在反驳:我顶多叫白眼狗。 应淮不屑于和一只狗一般见识,先推着行李箱进了别墅。 虽然两人在医院同床过,还是南栀主动邀请的,可一回到别墅,特别是江姨做完晚饭一走,南栀就觉得尴尬,迟迟在楼下磨蹭,陪五二九玩。 应淮肯定看出来了,懒得和她这种刚住过院的人计较,一言不发地进了次卧。 南栀大松一口气,唯恐他阴晴不定,要反悔似的,忙不迭跑回主卧。 只不过不是一个人,五二九几天没有见到她,黏得厉害,非要亦步亦趋挤过门缝。 一人一狗分别睡在床上床下,五二九特乖,一晚上没有吵过她。 隔天晨间,哪怕它早早醒了,疯狂地想要出去,也是等南栀睡饱了,简单洗漱完,才去咬住她裤腿,将人往房门位置拖。 南栀拿它没办法,浅笑着配合,给它打开了房间门。 走出去两步,恰好碰上隔壁次卧传出动静,南栀以为是应淮,下意识放缓步伐。 不料走出来的是江姨。 她怀里抱着一只脏衣篓:“栀子早上好,我在给先生收拾房间,主卧现在要收拾吗?” “早上好。”南栀暗自感叹了一下应淮起得真够早的,居然都把房间空出来了,“可以现在收拾,辛苦江姨了。” “我分内的事。”江姨温和笑说,示意了一下脏衣篓,“早餐已经做好了,温在加热垫上,我先下去把先生的衣服放洗衣机里,再上来给你收拾。” “好的。”南栀带着狗子,同她一道搭乘电梯下楼,无意间晃见脏衣篓里一堆黑白灰配色的衣服中有一抹青翠。 无论是大学时期,还是现在,应淮的衣着色泽大差不差,以毫无亮意的深色为主,陡然见到他的一堆换洗衣物中出现这么俏皮清新的颜色,南栀由不得意外。 她想多看看,那究竟是一件什么款式的衣服,没见应淮穿过。 可惜从她这个角度俯看,只能瞧见很小的一片。 电梯也到了底层,江姨同她和狗子分道,提着脏衣篓去了洗衣房。 五二九光是下到这一楼还觉得不够,想去花园撒欢,一个劲儿咬南栀裤脚。 她只得打住乱飞的思绪,连早餐都没顾得上吃,先把狗子放去了花园。 早晨空气清新,五二九被关了一晚上,万分想念户外,难得地没再黏住南栀不放,自顾自在花园跑圈撒野。 南栀笑着看它玩了一会儿,趁着空气舒适,慢慢沿着青石板走,打算散步一圈再进屋吃早餐。 不曾想接近后院,会有异样画面。 植被繁茂的后院中央设有一个露天泳池,偌大池子不复往时的风平浪静,眼下水花四溅,浪潮层层迭起。 一个身形颀长健硕的男人戴着泳帽泳镜,展开修挺双臂,灵活又大开大合地划水摆尾,速度猛烈,恍若一尾锁定猎物,极限驰骋的虎鲨。 除了这栋花园式别墅的主人还有谁? 南栀清楚游泳是应淮最喜欢的运动,没事就会去池子里泡着。 她也曾无数次蹲去池边,花痴他近乎完全赤/裸的姣好身躯在水中恣意穿行,时隐时现。 南栀有三年没有见过应淮游泳,他使的还是最熟悉习惯的蝶泳姿势,张合汹涌的双臂哐哐击打水花,强悍肌肉一路贲张鼓胀,由宽及窄的背部中央脊沟深陷。 光是远远瞥上那性感的线条一眼,南栀心上也似受到了翻腾水池的波及,涟漪丝丝缕缕。 她禁不住迈动脚步,想要上前找棵树藏起来,看得更加清楚些。 偏偏就在即将物色好掩藏地点的时候,在泳池中迅猛冲刺,游得得心应手的男人陡然掉转方向,靠近她所在位置的池边。 应淮压根不需要去找扶梯,强劲双手在池边一撑,驾轻就熟跃上地面。 他浑身湿漉,一步一个深色脚印,水珠滴滴答答地流淌汇聚,蔓延每一处起伏沟壑。 身上只有一条泳裤。 他眼锋犀利,瞄准鬼鬼祟祟,行至泳池附近的南栀,一边脱掉泳帽摘去泳镜,随意甩了甩湿润发丝,一边朝她走去。 ----------------------- 作者有话说:后面还有一章哦 第22章 落水(三更) 和他亲过没…… 先前应淮在水里, 南栀只能看到他宽肩蜂腰的背部,现在两人正面相对,她清清楚楚地见到了他几近全衤果的前半身。 第一眼粗略扫去, 南栀情不自禁地觉得之前在病房,半夜用手在空中描绘的轮廓实在是有失偏颇。 三年过去, 应淮的身形明显虬结硬朗了不少,更大的胸肌更为流畅健美, 勾勒八块腹肌的线条愈发深凹惹眼。 箭步行走间, 牵动的腿部肌肉恰到好处, 相得益彰的强悍性感。 和前任闪婚后 第31节 以及……特殊材质的泳裤分明勒得极紧, 突出的轮廓仍是不容小觑。 觉察到自己又起了色心,视线不自觉徘徊在少儿不宜的位置, 南栀惊得花容失色, 着急忙慌捂住眼睛, 背过身去。 应淮有条不紊的脚步停在她身后, 哂笑一声:“还是那么没出息, 只敢偷看?” 南栀咬起唇瓣没吭声,暗骂自己什么运气, 每次偷偷摸摸都能被当面抓包。 应淮忽地上前,修长手臂圈过她单薄肩膀。 南栀愕然一惊,仰头质问:“你做什么?” “不是想看我游泳吗?”应淮搂过她转个身, 斜斜朝泳池走,“去近点儿的地方看。” “我才不想看。”南栀口头上反驳,身体却格外诚实,所有挣扎不过是纸糊般的表面功夫,转眼就跟他到了池边。 应淮仿佛真的只是为了带她接近泳池,叫她好好看个究竟, 一临近泳池,应淮就松开她,游鱼似地跃入水中,泳帽和泳镜都抛去一边,没有再戴。 南栀停在视野最好的一处,目光不由自主追随他灵动穿梭的身影,干脆拉椅子坐了下来,专心致志地看。 反正是他带她来看的。 绝好男色唉,不看白不看。 应淮酣畅淋漓地游完一圈,折返回来,在她跟前浮出水面。 “谁说的不想看?”应淮飘在水中,胡乱摸一把脸上的水渍,唇边噙上一抹揶揄弧度,灼热凝视着她问。 泳池的水每天更换,分外干净清晰,南栀足以瞧见晃动水面下衤果露的身躯,尤其是位于上方,最为醒目的胸膛。 轮廓饱满,隐隐约约的粉勾得她手痒。 牙也痒。 南栀不可控制地想到从前一口咬上去的感觉。 现在咬起来是不是更不一样了? 思及此,南栀一阵羞臊的脸热,别开视线说:“看够了,不看了。” 话落,她起身要走。 应淮伸手扼住她手腕,轻松一扯,将人扯下了水。 “嘭”的一声闷响,伴随女人出乎意料的尖叫,炸开一朵惊浪飞溅的水花。 三月的晨间有些霜打露重的薄凉,应淮以往毫不在意,冬天都敢泡凉水,但今天破天荒地使用了泳池的恒温功能,池水微热,南栀猝然滑入水中也不觉得冷。 可她是个旱鸭子。 当年,南栀也有过一时兴起,非要和应淮学游泳的一段时间,然而又菜又胆小,学过几轮,呛了两次水也学不会后就摆烂了,不肯再下水。 眼下,她猝不及防落入水中,本能的恐惧拉到极限,拼命扑腾挣扎:“救命啊!救命!” 应淮没有放开她手腕,慢条斯理提醒:“你可以抓紧我。” 和从前每一回下水一般,南栀一时半刻管不了那么多,条件反射地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细长双腿寻上他强劲有力的腰杆,死死圈紧,双臂环绕他脖颈,脑袋使劲儿往上蹭,下巴搭上他颈窝,八爪鱼一样地挂在他身上。 南栀穿的不过一套纯棉家居服,池水一浸润,单薄面料便严丝合缝地粘黏身体,再贴上没穿衣裳的应淮,滚滚体温源源不断交换。 感受到她不遗余力的搂抱,应淮悄无声息勾起嘴角,一条胳膊稳稳拖住她,兴致勃勃地游了一段。 往中间游的。 水深明显有在增加。 南栀吓得更厉害,气急败坏地骂:“你有病吧,快让我上去!” 应淮置若罔闻,只搂紧她提醒:“你不想被淹的话,最好把我抱得再紧一点。” 南栀气急败坏,却逼不得已把他圈得更牢,唯恐稍有不慎就会独自滑到水下。 呛水的滋味她尝过,太要命了。 但她实在气不过,感觉应淮没再游动,她可以动弹一些了,立马腾出一只手,使劲儿捶打他:“你突然发哪门子疯,干嘛要拉我下来?” 她漫无目的,随心所欲地拍,忽而一下,拍到了一处异样。 有点软,有点弹。 触感不对,南栀止住喊骂,定睛细看覆上了什么。 霎时间,南栀又惊又臊,耳根燎上火舌,热意席卷。 她惊慌失措地收回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掌心刚刚接触过的灼灼炙热愈演愈烈,难以消弭。 被她摸过的应淮不以为然,他好整以暇挑了下眉,玩味地问:“之前说我胸大的时候,是不是就想上手了?” 南栀震惊地瞪大眼:“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胸大了?” 方才理直气壮地驳斥完,她面色骤然僵住,缓缓记起一茬。 上回为了拉到钱总的投资,喝到晕晕乎乎,她似乎错把他当成了外卖小哥,肆无忌惮地审视他模特般的优越身材,不知羞耻地评价过:胸也好大。 收揽到南栀精彩纷呈的神情变化,应淮上扬尾音问:“想起来了?” “没有!”南栀才不会承认,扬长脖子去望后面,“你快带我游去岸边,我要上去。”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应淮自然不会如她的意,宽大手掌游上她后背,往前一按,迫使双方贴得更近,一张纸都插不进去。 他混不吝地说:“那就继续想。” 彼此胸腔相撞,心跳砰砰增速,南栀又气又急,使劲儿挣扎起来,不惜手脚并用。 也是这个时候,她乱蹬乱踢的脚尖不经意触碰到实物,踩中实实在在的地面。 南栀微有诧异,后知后觉这个泳池,起码这个位置的水远远没有原以为的深,她的身高完全能够触到池底。 应淮却误导她,让她以为池水深不见底,她这只可怜兮兮的旱鸭子只能依仗他保命。 脚掌接触到池底,南栀什么也不怕了,立马从他身上下来,怒不可遏地骂:“姓应的,你故意玩我,看我出丑呢!心机男,不要脸!” 应淮一条胳膊仍然禁锢在她腰上,没有要松手放人的打算。 听她激烈输出,他嫌弃地皱眉:“吵死了。” “你还嫌我吵?”南栀恼火,用力去掰他烙在腰侧的手,“你不放我上去,我还能更吵。” 应淮显然没把这句威胁听进去,他直接捏起她下巴,含住那张合不断的唇瓣,吻了上去。 南栀一懵,千千万万要出口的恶言恶语尽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截断在了喉间。 不比上次在浴室,应淮裹挟浓重恼意和惩罚的一吻,他现下急归急,却没有那么凶。 温热唇瓣辗转碾磨,柔软舌尖顶开齿关,驾轻就熟,放肆地舔舐、掠夺。 南栀杏眼睁圆,大脑陷入短暂宕机,恍惚回到了那年,学了半天游泳也领悟不到要领,兀自在浅水区生闷气,应淮游过来,双手拥住她,一面柔声说“宝宝已经很棒了”,一面低头缠吻。 不过错觉也只是一瞬,她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是现在,和无所忧虑,纯粹恋爱的时候整整间隔了三年。 南栀感受到他攻势有条不紊的舌头触及到了自己的,即将勾缠上来,她忽地推他胸膛,退开大叫:“你流氓!” 应淮呼吸变得急促,含混提醒:“叫吧,最好再叫大声点,把江姨叫来,看她会不会救你。” 南栀惊住。 趁着她走神,应淮又堵上了她的唇,意犹未尽,长须直入,立刻勾住了她舌头。 暧昧声响糅杂水面的晃晃荡荡,震在耳畔,激得浑身酥麻发烫。 南栀又怕又不敢乱动,她可没脸被第三个人围观。 应淮吻得缱绻细致,仿若沉浸在一场阔别已久的古老悠远的梦,边边角角都想深入探索。 不比他的游刃有余,太多年没有被他这样吻过的南栀尤为生疏僵硬,从前好不容易被他教会的换气又忘得一干二净。 在她一次差点缓不过来气,呼吸严重不畅,应淮稍稍退开。 他气息热烈深重,用一双洇染艳红湿润的眼睛近距离打量她。 许是感受到了她和当年大有不同的生涩,应淮嗓音低哑地问:“和他亲过没?” 泳池的恒温系统似是出了严重故障,热度极速飙升,南栀大口喘息着,额头热汗涔涔,和他严密接触的皮肤更是显著增温,红晕蔓延了一片又一片。 她氤氲水雾的眼睫快速颤了颤,迟疑片刻才明白他问的是林成安。 南栀和林成安正式交往的时间太短,只被偷亲过脸,唯一可能碰到嘴唇的那次,还是被他一只有意落地的酒杯打断的。 但南栀此刻满腔火气,故意鼓起腮帮子,赌气般地说:“当然亲过。” 应淮眸光一暗,眼底惊涛骇浪,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又凑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他明显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与细腻,吻得汹涌猛烈,舌尖放纵纠缠,半点缓冲都不给她。 南栀仰起脑袋,被迫承受,在无穷无尽,一浪高过一浪的进攻中,后悔那样回了。 应淮拖着她游到岸边,把她轻薄后背抵去泳池壁,一只手往上,愠怒而凶恶地问:“他也摸过?” 南栀心头猛然震颤,结结实实打了一个激灵,狠狠咬下去一口。 应淮吃痛退开,嘴角马上有鲜红血珠渗出。 他浑然不在意,下一秒又贴近她,抵上小巧挺翘的鼻尖,唇瓣黏黏糊糊,若有若无地蹭:“来,再咬。” 南栀骂了一句“有病”,慌慌张张掀开他,顺着旁边的扶梯爬上去,急不可耐地逃进别墅。 刚推开门,迎面遇上了江姨。 “这是怎么了?”江姨见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神色还相当惊慌狼狈,急切关心道,“摔到泳池里了吗?先生不是在里面游泳吗?没看好你吗?” “没,没事。”南栀尴尬得双颊通红,她脸皮薄,可说不出口这全是拜应淮所赐。 她三言两语应付完江姨,赶忙跑上了三楼。 进入主卧,南栀径直奔向浴室,洗澡洗头。 一边洗,她一边气恼地骂应淮:“畜生!禽兽不如!我该再咬狠一点!” 期间,肚子很不争气,空城计唱得格外嘹亮。 南栀泡在充斥栀子花香的浴缸里,胡乱揉了两下干瘪的胃,骂应淮骂得更狠。 要不是他发疯,闹上这么一通,她哪里需要回来清洗全部,早就在楼下享受江姨准备的美味早餐了。 和前任闪婚后 第32节 好不容易洗完,南栀套上浴袍,连吹干头发的时间都等不了,潦草地把干发帽罩上脑袋就旋开了浴室门,只想下楼找早餐吃。 然而没走出去多远,惊觉偌大的主卧何止她一个人。 应淮多半也回房间清洗过,换了套崭新的全黑家居服,慵懒随性地靠坐在沙发上,侧面向她。 南栀错愕,反射性后退了两步。 听见动静,应淮偏过脑袋,淡淡掀起眼皮。 像是料定了她懒得吹头发,应淮捡起提前找出来,放到旁边的吹风机,冲她招手:“过来。” ----------------------- 作者有话说:应狗:想方设法和老婆贴贴抱抱亲亲 三更结束,明天见! 第23章 半夜 来了还想走? 南栀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 当然不会过去。 她自动无视,脚尖转动方向,顶着摇摇晃晃的干发帽, 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 应淮眉头微有一动, 放下吹风机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 眨眼间的功夫便横到了她面前。 他向来不喜欢多费口舌, 直接将人拦腰横抱,扛了起来。 一次二次如此,南栀照旧无法习惯,禁不住惊叫出声。 等悬空的惶恐感消失,脚尖重新和地面相连, 她已经被放去了应淮刚刚坐过的沙发。 南栀这才注意到前面茶几上摆满了早餐,是江姨放在楼下餐桌的那些。 全部被他端上来了。 “吃。”应淮拿着吹风机站去她身后, 一点点解散干发帽。 大有让她慢慢吃,他帮她吹头发的意思。 南栀胸腔堵着一口闷气,颇为有骨气地扭开脑袋, 不去看香喷喷的美味一眼。 奈何没和肚子沟通到位, 后者很是时候地唱起反调,咕咕声赶在吹风机之前响了起来。 应淮将解开的干发帽放去一边, 低低笑了一声。 南栀没好气地骂他“笑个鬼啊”, 眼睛扛不住空空如也的肚子催使,直是往茶几上的佳肴瞟。 应淮没再管她吃不吃, 打开吹风机, 挑了最舒适的档位,从发根开始吹。 他从前给她吹过太多回头发,后面只要是在他的公寓, 只要是她洗了头,他都会举着吹风机去往她身后,对一系列流程,她能够接受的温度和风力了如指掌,尽可能地不伤到她头发。 久违地被他伺候着吹头发,享受着无与伦比的惬意服务,南栀恍然了片刻。 她还记得曾经为此夸过他,说他怎么吹得这么舒服,比外面高档美发店的首席造型师还要厉害。 应淮得意地扬唇:“因为老子只服务你一个。” 现如今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既然他还乐意伺候,南栀索性由着他去了,反正累的不是自己。 她则扛不住肚子的摇旗呐喊,端起一份放足了甜味的燕麦牛奶粥,优哉游哉地喝。 她咀嚼得慢,头发吹到正正好的八九分干,才吃完。 空虚的肚子得到抚慰,吹风机的声响暂停,敞亮主卧一时间沉静下来。 南栀用湿巾擦干净嘴角和手,站起来要往外走,应淮先一步拦到她身前,气势凛然。 南栀讶异,戒备地问:“你还想做什么?” 应淮站近两步,轻而易举把她逼到了墙角,他视线往下,神色冷沉地问:“到底摸过没有?” 南栀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件事。 真是够执着的。 她才不想告诉他,推开他要走。 奈何非但没有将他推动,他反而顺势握住她手腕,倾身抵了上来。 男人意图不轨的大手扯起衣摆,直是往里钻,毫不客气地把一层束缚推了上去:“嗯?” 南栀被他高大身躯困于逼仄一隅,招架不住迫人力度和刻意挑逗捉弄的画圈打转。 比在游泳池内玩得还要过火,煎熬而难受。 南栀浑身吃了软骨散一样的瘫软,全靠墙壁支撑,哼哼唧唧反抗几声。 眼看着应淮压根不满足于手上放肆,还想弓腰凑近,南栀身子一颤,慌里慌张地说:“没,他没摸过。” 应淮弯到一半的脊背稍稍停住。 南栀怕他随时随地会因为这些事发疯胡来,一并解释了:“他也没亲过我嘴巴,先前是我故意说来气你的。” 应淮不徐不疾直起身,深邃迷离地俯看。 他缓缓勾起唇角,捧起她脸颊,低头吻了一会儿。 南栀和在游泳池时所差无几,仍旧青涩稚嫩,给予不了任何回应,特像大学时,刚开始和他接吻那阵子。 “退步了,”应淮抵住她额头,呼吸粗重,哑声打趣,“多练练。”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南栀骤然反应过来他的吻技一如既往,甚至更为熟练厉害,能够在更短的时间将她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灼热难耐,双腿簌簌战栗。 “过去三年,你倒是练得挺多啊。”南栀急促喘息几下,没忍住阴阳怪气。 应淮脸色微有变黑,大手退出来,慢条斯理给她整理好揉乱的衣裳,同样语气怪异地接话:“比不上某人,我可没有再找过女朋友,和谁练?” 南栀一惊,不可思议抬起眼。 应淮像是没瞧见她眼里喷涌而出的诧异,掉头走了。 南栀怔在原地,讷讷望向他大步流星,迅速远去的背影。 她是真的没料想,他整整三年没再交过女朋友。 他从前可是女友一个接一个,不留间隙的。 南栀纹丝不动地惊怔了半晌,直至听见五二九的仰天狂吠穿透几层楼板,才回过神,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下到底楼,她一眼瞅见应淮坐在开阔挑高的落地窗前的椅子上,明明春阳斜斜洒落,映得他半明半昧,勾勒一幅起落有致,立体分明的剪影。 他面前桌面摆放一台笔记本电脑,应当是在浏览文件处理公事,头戴耳机,骨节清晰的手指滑动鼠标,时不时点击两下。 体形庞大蓬松的五二九围绕在他身旁,又是梗着脖子冲他狂叫,又是含咬他裤腿。 似乎是无聊至极,想要把他扯起来陪自己玩。 应淮显然没有那个闲工夫,聚精会神忙自己的。 只有在余光晃见南栀的身影,应淮薄薄一层眼皮不咸不淡地掀起,回应了精力非凡旺盛,消停不了一点的德牧:“找你妈去。” 猝不及防无痛当妈的南栀:? 可转念一想没毛病。 他是五二九的爸,他们领证结了婚,她确实算是五二九的妈。 更何况五二九还是他们当初一块儿捡到的。 五二九顺着应淮的指引扭头张望,见到南栀,它立时忘了眼前的爸,嘴根一咧,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南栀被它高昂的情绪感染到,笑着蹲下去,揉它毛发密集柔软的脑袋,找来一些小玩具,陪它玩。 一人一狗配合默契,玩得不亦乐乎,宽阔客厅笑声不绝。 期间,掺杂了几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源自应淮。 南栀一开始只顾着和五二九玩,犹如东风射马耳,没太在意,可没多久,又听见他打了一个喷嚏。 南栀时常生病,对这些症状再熟悉不过。 她禁不住朝应淮瞧去:“你感冒了吗?” 应淮坐在明亮日光照耀的窗前的姿势松弛了不少,懒散地靠上椅背,听此挪开专注直视笔记本的视线,清清淡淡回看她:“没。” 嗓音却是低的,哑的。 更像感冒的前兆了。 南栀想到他常年游泳健身,体质素来优越,他们大学在一起那么些年,都没见他感冒过一次。 她脑海中忽然浮出一个可能性——他不会是被自己传染的吧? 虽然她已经不发烧了,也没有感冒的症状,但保不准体内还有病毒,他不仅陪她在医院,同吃同住了两天,一早还那样激烈地吻过…… “真的感冒了的话要及时吃药,”南栀一个药罐子,对此太有发言权了,“拖到感冒严重了,会很难受。” 应淮随口“嗯”了一声,却是没当一回事,目光移回电脑,有条不紊敲键盘。 然而没过多久,他又轻咳了两声。 南栀更加怀疑他是被自个儿波及的,听得心惊。 她再给五二九找了几个玩具,打开了通往后花园的门,放它自己去玩。 她则洗干净手,去厨房找江姨:“江姨,你知道药箱放在哪里吗?” 江姨每天收整打扫,对屋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物品的熟悉度,远高于她和应淮。 “又不舒服了吗?”江姨知道她才从医院回来,一面擦干净手,赶紧出去拿药箱,一面焦灼关心道。 “不是我,是应淮,”南栀跟在身后,摇头说,“他应该感冒了。”还不把身体当一回事,全然没有要起身找药吃的意思。 江姨取出一盒感冒药,递给她:“这个是中成药,副作用没有那么大。” 南栀探出去接的手僵在半空,迟疑着说:“江姨,麻烦你拿给他吧。” 江姨犹豫片刻,坚持把药塞给她:“我厨房还有活,煲的汤快开了,得去守着,你去给吧。” 江姨从事了小半辈子家政,自认相当恪守本职工作,明了绝对不应该插手雇主私事。 和前任闪婚后 第33节 尤其是这种内部关系千丝万缕,难以理清,万万不能以寻常世俗眼光看待的豪门大户。 因此她发现南栀和应淮不似一般夫妻,从搬来至今一直是分房睡,从来没有多嘴过半句。 但她莫名觉得他们不该是这样的。 她见过应淮由于害怕南栀在浴室晕倒,焦急到手忙脚乱,忙于找备用钥匙,腿根几次撞到房门柜角,一看就很痛却面不改色的样子。 也替他收拾过每晚必须放在床上,一条淡绿色的女士睡裙。 那裙子和南栀日常穿着入睡的款式高度相似,只是面料更旧,洗得有点泛白。 不知道上了多少个年头,从哪一年开始保存下来的。 根据他们的日常对话,江姨知道他们很早之前有过一段。 听到江姨如此说,南栀不好再麻烦她,没办法,不得不拿着药走向落地窗。 她又听见了应淮在咳嗽,走近将药盒递出去:“吃一次药吧。” 应淮清浅扫过一眼,没接。 南栀该劝的已经劝过了,管他吃不吃,把药放到了电脑旁边。 好几个小时过去,药盒纹丝不动,而他的咳嗽声愈发密集严重。 晚饭过后,应淮坐去窗边,剧烈咳嗽几声,却仍旧没有去碰药盒的迹象。 南栀忍不住了,箭步快走过去,掰出一粒药,倒了一杯温水,双双递上,不算客气地说:“难道要我喂你吗?” 应淮后背抵上椅背,细不可查地挑了下眉,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很是不错,仰面向她,略微张开了嘴巴。 南栀:“……” 她对他蹬鼻子上脸的行径很是无语,却又因为认为他是被自己感染的而心虚。 她僵持须臾,指尖捏住小小的胶囊一头,缓慢送到他唇边。 应淮总算是愿意吃药,但咬过药粒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温软唇瓣擦过她指尖,不轻不重含了一下。 暧昧不明的热意裹挟潮润袭来,南栀手指一颤,感觉酥麻点上的何止指上一寸,四肢百骸都不自在了。 她慌里慌张抽回手,胡乱将水杯塞他手上,转身就走。 应淮视线追上那一抹落荒而逃,晦暗眼底悄无声息聚起笑意。 他舌尖卷动,轻而缓慢地舔一下唇瓣,举起水杯灌了小半,吞了那粒胶囊。 江姨收拾完厨房,离开别墅,南栀单独和应淮相处,对他的感冒不太放心。 虽然应淮身体底子强悍,几乎不生病,可越是这种体质,生起病来可能会越严重。 回主卧洗漱之前,她不忘说:“如果你很不舒服,要叫我。”毕竟整栋别墅,除去五二九,只剩他们了。 那天她半夜烧到晕厥,也是他帮的忙。 她叮嘱完就要往主卧走,应淮出声喊住她:“南栀。” “嗯?”南栀停下脚步,听他嗓子的沙哑程度没有持续加重,只是有些不同寻常的低。 应淮眸色沉沉,一瞬不瞬盯牢她:“你躺医院那两天,我是怎么照顾你的?” 南栀稍有错愕,他是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 他猝然问起是什么意思? 要她向他学习,也去次卧床边守他吗? 南栀脸颊微烫,佯装没听明白,急急吼吼说完“有需要随时找我”,左腿赶着右腿,一溜烟躲回了主卧。 许是应淮那句问话太过别有深意,南栀泡完澡躺床上,耳畔仍在回荡,无论如何睡不着。 她控制不住浮想联翩,联想到自己每次感冒最严重的时候都是晚上,特别容易半夜发高烧。 她担心应淮也会这样。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翻身,意识比泡在强烈刺激的清凉油里面还要清醒时,南栀实在躺不下去了。 她翻身而起,神推鬼差般地走出主卧,站到次卧门前。 走廊的感应灯悄然点亮,南栀脚踩一地柔软光斑,对向和门槛严密贴合的纯色门板,咬住唇瓣,纠结了又纠结。 断然相反的思绪反反复复,来回拉锯数次,她狠狠一咬牙,抬手扣动了门板。 夜深人静,她用力极轻,近乎稚鸟展翅。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南栀心头不安的鼓点越来越密,愈加忧心忡忡,她干脆不敲了,径直握上门把手,尝试开锁。 不比她的顾虑重重,应淮没反锁,顺时针一拧就弹开了门锁。 南栀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进去,屋里主要的照明早已停止了工作,独独余下墙角三两处专为起夜设置的微弱小灯。 多亏这些微不足道的灯盏,让南栀能够看清脚下的路,无声无息避开数重障碍,走到床头。 应淮正面仰躺在两米宽的大床,睡得四平八稳,颇为规矩,单薄一床被子盖到胸前,两条胳膊放在外面,随意压住被子。 南栀屏息静气,缓慢伸出手,试他的额温。 还好,没发烧。 南栀大松一口气,压在胸腔的巨石顷刻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见他手臂在外面吹凉风,万一加重感冒呢,她不由轻轻去抬,想帮他放到被子里面。 南栀睡觉不老实,手脚总喜欢晃出被子,应淮以前半夜也是这样帮她盖好的。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做,哪怕刻意压缓了动作,依旧惊扰到了梦中人。 南栀刚刚握上应淮手腕,还没抬起,便被反手握住。 紧接着,一股强劲力道不打招呼地突袭,南栀被往前一带,摇摇晃晃跌去了床上。 不偏不倚,正好倒进了应淮宽厚温热的怀中。 南栀大惊失色,急得连解释都顾不得了,第一反应就是蹭起来要跑。 不管怎样,逃出去再说。 奈何应淮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健壮胳膊将她圈得更紧,长腿一蹬,轻薄被子高高抛起,转瞬落下。 恰如其分地盖过他们。 夜色朦胧,月影婆娑,应淮高大身躯从后面包裹住她,凑去耳边,磁性声线含糊旖旎:“来了还想走?” ----------------------- 作者有话说:以后都会日更哈,每天下午6点[加油] 第24章 同床 撕开领口凑上去。 这一声分明轻若拂晓淡风, 威力接近于零,却吹得南栀耳根酥软,灵魂轻颤。 她心脏忐忑不安地撞动, 胆怯得只想逃出魔爪。 “我, 我只是进来看你的感冒有没有加重,会不会像我一样半夜发烧。”南栀一边竭力挣扎, 一边仓皇解释。 “老婆这么关心我?”应淮和她都成了侧躺的姿势, 下颌枕到她颈窝。 南栀被说得脸蛋灼烧,推着他道:“我看完了,要回去了。” 应淮疲倦地阖着眼,拥在她身前的手臂又紧了些,模模糊糊说:“困。” 吃了感冒药的确更容易困。 南栀登时不敢乱动, 害怕打搅到病号休息。 但窝在他怀里,南栀心脏蹦跳得愈发猛烈, 震声清晰。 僵硬躺了半天,逐渐确定应淮把她当成了玩偶一类的安抚工具,仅仅是单纯从身后拥住她, 没有别的举动, 她才慢慢沉静下来。 应淮这个房间的香氛和主卧大不一样,味道和他身上常年使用的香水类似, 似有若无的一缕幽然木质香。 放在白天闻到, 南栀或许会感到清冷单调,她还是钟爱栀子之类的馥郁甜香, 但此刻莫名觉得舒适安眠, 缩在他怀中,很快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南栀几乎每晚都会做梦,这一夜约莫是由无比温暖熟悉的气息包裹, 又被脱缰野马般的梦境拽回了当年。 她梦到第一次留宿在应淮的公寓。 那一晚,应淮前半段分外恶劣,帮她穿内裤,轻佻挑逗得她快要哭出来,但她闹着喊困,他就放她去床上,双臂拥住她,纯粹地睡觉。 不同的是,他们是面对面,相拥而眠的。 头一回和他同床共枕,南栀紧张不已,一晚上没怎么睡好,隔天醒得格外早。 她睁眼瞧着光线昏沉的房间,无所事事,缓慢支起脑袋,目不转睛盯住枕边人看。 那张轮廓卓然,叫她一眼惊艳,无数次心跳增速的建模脸,不管看多次眼都看不够。 南栀那只常年掌控画笔的右手又不得消停,悄无声息抬起,指尖虚虚点上他凌厉山峰似的眉骨,划过高耸鼻梁,轻染嘴角。 再一寸寸往下,触及那醒目凸起,她最为好奇,极具探究欲的喉结。 书上说这是男人的第二性特征,张扬性感,又脆弱敏感。 只是南栀还没来得及体会到太多触感,安然平躺,任由她动手动脚的男人刷地掀开眼帘。 一双漆黑眼底混沌翻腾,浓郁戾气高占上风。 南栀小小愕然,立马记起曾经听过的传闻——应淮有起床气,特别特别严重,一旦发作便不顾对方是谁。 他之所以不爱住校,买下这套公寓,就是因为有个室友早上吵过他睡觉,他为此发过好大一通脾气,室友被怼得哭了鼻子。 据说那个室友五大三粗,是个糙汉子,自打上幼儿园后,第一回 忍不住哭。 南栀心头打鼓,自知做了错事,慌里慌张收回手,乖乖认错:“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睡觉的,你要是生气了,想骂我,可不可以轻一点?” 她闪烁晶莹双瞳,微微抿起嘴唇,诚惶诚恐望着自己的模样太可爱,应淮定定注视了两秒,眼中自然聚集的凶戾即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全是笑。 他伸手拥住她,亲昵地蹭了蹭她鼻尖,被睡梦泡过一宿的嗓音低哑朦胧,分外旖旎:“傻子,被自家宝宝叫醒,怎么可能会生气?” 话音未落,不等南栀回过味来,他就含住她唇瓣,缱绻吻了上去。 和前任闪婚后 第34节 南栀分明记得那时他还算老实,吻得单纯,浅尝辄止,但梦中的南栀却觉得这一吻尤其绵长深入,无休无止。 脖颈,锁骨,甚至睡裙遮掩,都蔓延了灼灼湿意。 她无意识溢出几声难耐的哼哼,本能夹紧了腿。 一切感受过于真实,就在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遍布吻痕,有什么坚硬滚烫抵了上来的时候,南栀猛然一惊,刷地睁开了眼。 她仿若泡过一场热雾蒸腾的温泉,体温极速增长,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南栀觉得嘴角有些发麻,身前也不太舒服。 她掩藏在被子下方的手探进去揉了揉,禁不住联想到睡梦中,应淮撕开领口凑上去,来来回回含咬厮磨,舌尖顶着打转。 从前她早上醒来,他十之八/九在亲那里。 南栀脑子晕乎,一时半会儿分不清,那些缱绻羞臊,不堪启齿的画面究竟是梦,还是真实。 可扭头一看,旁边哪里有人? 南栀疑惑地坐起身,缓慢听到窸窸窣窣的水流声。 寻声望去,来自浴室。 应当是应淮在冲澡。 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他一般早上不会洗澡吧? 不过南栀管不了那么多,她感觉身子也有些黏腻,很不舒服。 八成是做过春//梦的后遗症。 一想到春//梦对象正在浴室,哗哗水流冲过一具怎样的身体,南栀脸颊烫得像是在发烧,赶紧下床溜了。 回主卧洗完澡,换上一条浅色针织连衣裙,南栀一边下楼找吃的,一边刷手机。 不曾想在朋友圈见到了林成安的近况。 南栀早就把林成安的号删除了,眼前这个泄露他最新动向的号是大学加的一个学姐。 世界还真是小得只有一个朋友圈大,南栀也没想到,学姐居然认识他。 不过也不算多奇怪,他们都是沪市上层圈的。 学姐大约和林成安存在过节,文案简单粗暴:终于滚了。 下方配有一段视频,是林成安在酒吧买醉,依据镜头的摇晃程度判断,是偷拍的。 林成安喝得不省人事,狼狈地瘫坐在地上,死死抱住一根装饰柱,扯着嗓子哭嚎:“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出国,不要送我出国……” 南栀意外,不由放缓了下楼的脚步。 林成安这是要被丢出国了? 南栀想起应淮说过林成安不会再出现在贡市,她以为应淮会把他困在沪市,再也来不了这边,没想到他更狠,直接将人扔得远远的。 不过这样也好,和渣子隔得越远越安心。 南栀心情高涨了不少,没坐电梯,愉悦地沿着旋转楼梯下去。 行至二楼转角,手机震动,进来一通电话。 是好友赵晴好。 赵晴好作为一个励志要尝遍大江南北各色风味的吃播主播,是高精力群体的典型代表。 南栀一接起来,便听见了她穿透力无与伦比,极富感染力的欢腾嗓音:“栀子大宝贝,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机场?”南栀不假思索,立马反问。 赵晴好激昂的情绪又在上扬:“哇塞,你怎么知道!” 南栀莞尔,慢悠悠拾级而下:“你每次出去探完店,要往回赶的时候,都会在机场用这个语气给我打电话。” “不愧是我的大宝贝,就是懂我!”赵晴好爽朗地笑出声,“你今天去公司不?” “要。” 南栀被一场来势汹汹的感冒折磨得不轻,搁置了工作好几天,今天必须去公司看看了。 “但可以去机场接你。”南栀说,“你什么时候下飞机?” “不用,”赵晴好不在乎接不接机,“我到贡市后就直奔你那里,洗得白白净净的,等你哦。” 只要南栀在贡市,赵晴好每次从外地回来都会径直前往她家,像小时候一样,贴着她睡几晚上,黏够了才回自个儿家。 一是因为赵晴好太想南栀,长大后聚少离多,能凑在一块儿的时间少之又少,每次都该倍加珍惜。 二是赵晴好那对公职人员的爸妈特别不满她签约主播的工作,二位在单位当惯了领导的老人家一个比一个能念叨,只要她回家,保准聊不上三句就开始劝她考公。 因此,南栀一点不奇怪,含笑应下:“好。” 回完,她下到一楼,落座在餐桌,入眼江姨精心烹制的两份早餐,忽地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可不是独自住在那套百来平米的小公寓。 “那个,晴好,”南栀不由慌乱,换个手拿手机,“今天你要不先回家住吧。” 她不是不能和应淮说晚上回去陪闺蜜,但之前挪地方,她从那套房子搬走了不少东西,全是日常偏好,只要赵晴好一去,准能察觉端倪。 她等会儿要赶着去华彩,空不出时间回去添置收拾。 赵晴好的敏锐程度超乎她预期,登时发觉不对劲:“咋啦?你那房子里面养了野男人?害怕被我撞个正着?” 南栀:“……” 是她被野男人养了。 南栀吞吞吐吐,压低音量说:“不是,是我,我换地方住了。” 赵晴好“我靠”一大声,迫不及待地追问:“换去和谁同居了?” 南栀:“……”她为什么总是能猜得如此精准? “不会是林成安那孙子吧?”赵晴好提起这人就来一肚子火气。 “不是不是,”南栀快速说,“我和他已经分了。” “分得好,你当初就不该答应和他试试,他哪儿哪儿都配不上你。”赵晴好一口应道,“那是谁,快说快说。” “是,那个……”南栀期期艾艾,半晌讲不明白。 “不要想着糊弄我哈,赶紧老实交代,”赵晴好还不了解她?先把狠话放在前面,“等我回来发现你是诓我的,看我给不给你好果子吃。” 她一个打小不按常理出牌的鬼灵精,脑袋里面最不缺的就是整蛊的法子,南栀还怕她是真的会生气,一闭眼,干脆一气呵成地说了:“我结婚了。” “我就说你有新男人了……”赵晴好兴奋的言辞吐到一半,马上发觉现实和设想中的答案天差地别。 她卡壳几秒,不敢置信地问:“啥?你结啥了?” 开始总是最为艰难的,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南栀没有什么不能再说的:“我结婚了,去民政局领过证了,前阵子的事,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我现在住在他房子里。” 赵晴好作为以大胃王称号起家的吃播博主,消化功能再强大也足足凝固了半晌,短时间内消化不了。 她困难地吞咽,好一会儿后才重新启动语言功能,噼里啪啦,连珠炮一般地轰炸:“对方谁啊?一直在追你吗?怎么一点风声没听说?你们认识多久了?这也太突然了吧,宝贝,你不会遇到杀猪盘,被骗了吧!” 南栀毫不犹疑,斩钉截铁地说:“不是杀猪盘。” 杀猪盘的目的在于骗钱骗色,可应淮财大气粗,哪里看得起她这点不值一提的家业。 至于骗色…… 南栀不禁想到昨晚那场酣畅淋漓的春/梦,想到自从领证后,好几次抑制不住,被他的绝好皮囊蛊惑。 好像是她对他,源自本能的色心更多一点吧。 以防闺蜜不信,南栀迅速说:“我们是形式婚姻,各取所需。” 赵晴好更加意外,缓慢想到一个可能性:“你不会是因为想救华彩吧?” 南栀轻轻应了一声“嗯”,“但你放心,我不是随随便便找一个人,我认真考察过他,他人挺好的,年轻,长得又高又帅,很有钱,对我花钱也大方。” 应淮可是大手一挥,投资了华彩上千万。 最关键的是,他在所有人质疑她能力,让她放弃的时候,相信她可以。 无论是不是出于真心,反正他讲出那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坚定的。 赵晴好放心不了一点,但她那边响起了提醒乘客前往登机口的广播:“我马上要登机了,回来再找你细说,咱们晚上必须见一面。” 南栀:“行,晚上我请你吃好的。” 放下手机掐断通话,餐桌对面倏然闪出动静,同款椅子被人轻松提起,拉开再落地。 南栀下意识抬头去望,不偏不倚撞上应淮深沉冷淡的眼。 南栀稍有惊诧,他什么时候下来的? 没有听到她讲的电话吧? 尤其是为了叫赵晴好安心,评价他的那一段。 南栀心脏惶恐地抬起,惴惴观察应淮的一举一动。 见他若无其事地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喝粥,似乎没有异样。 南栀逐渐放下心,也拿起了瓷勺。 然而吃得差不多了,缄默了许久的男人忽地出声,语调上扬,兴味盎然地感叹:“对我评价还挺高。” 南栀放下餐具,扯出纸巾擦拭嘴角的动作一顿。 他居然听到了! 应淮掏出一张纯黑色的卡,长臂一伸,推去她手边。 南栀三两下擦好嘴角,扔掉纸巾,费解地眨眨眼。 应淮随意解释:“晚上请朋友吃饭,刷我的。” 南栀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用。” 虽然她现在为了救华彩,手头拮据,恨不得将一分钱掰成两分用,但请一顿饭的钱还是有的。 应淮一旦拿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更改,轻飘飘抛出:“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夸我出手大方?” 南栀:“……” 和前任闪婚后 第35节 ----------------------- 作者有话说:应狗表面:拽哥酷哥 实际:(尾巴摇成螺旋桨)老婆夸我了夸我了夸我了夸我了夸我了 注:明天要上夹子(一个很重要的榜单),更新推迟到晚上11点哦 ———————— 求个同类型预收:《和老板隐婚后》 何开颜和大老板白瑾川联姻后,听他说得最长的一段话是约法三章: “第一,该履行的夫妻义务我会履行,但我不喜欢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事上,一周最多两次。 “第二,婚后我们互不干涉,彼此自由。 “第三,在公司我们只是上下级,不要让人看出来我们私下熟悉。” 后来在公司,白瑾川无意间撞见一个男同事拦住何开颜问:“我早上看见你从白总车上下来,你们很熟吗?” “不熟。”何开颜果断回,“他好心搭我一程。” 白瑾川毫无反应,似是默认。 但和何开颜擦肩而过,他脚步稍停,满脸正色,一板一眼压低嗓音说:“昨晚三次还叫不熟?” “那今晚加一次。” 第25章 显摆 我老婆对我好着呢。 傍晚, 南栀披着落日熔金离开华彩,坐到一家名为“厕所兔”的饭店包厢,对面是多日不见的赵晴好。 贡市除开彩灯盛名远播, 还是千年盐都, 井盐一行源远流长,盐帮菜做得一绝, 是川菜的典型代表, 引诱不少好吃嘴前来。 其中兔子极有特色。 有句话说的是,没有一只兔子能够活着走出贡市。 南栀和赵晴好都喜欢吃兔肉,点了一桌全兔宴。 然而面对几大盘色香味俱全,麻辣鲜香的兔肉盛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赵晴好顶着一头新烫的羊毛卷, 坐姿端正严肃,勾勒飞扬眼线的双瞳凌厉, 直勾勾钉住她。 南栀被她怪异的眼神瞅得心头发毛,没办法,一五一十讲述了领证的前因后果。 当然, 跳过了林成安为了拉到投资, 不惜给她下药,想把她送给应淮那一茬。 否则赵晴好能破口大骂林成安三天三夜, 恨不得提着菜刀追去国外, 将他命根子卸了。 得知南栀没有因为华彩情况危险,病急乱投医, 胡乱找一个油腻的有钱人, 而是挑了个大学校友,两人认识多年,知根知底, 赵晴好稍微放心了些。 可下一秒听到这个校友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前任,赵晴好没落下去几分的心脏又高高蹦起。 她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我靠”:“你们这是要再续前缘了啊!” 她们大学不在一个城市读书,赵晴好没见过应淮,但听说过不少。 南栀说的。 闻此,南栀震惊地瞪圆眼:“不是不是,我说了,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刚好凑到一块儿了。” “你信吗?我不信。”赵晴好玩的是混乱程度不堪设想的网红主播圈,淬炼了一双火眼金睛,“他绝逼对你还有意思。” 入耳这句斩钉截铁的判断,南栀比听见再续前缘还要惊愕,不假思索否认:“怎么会,当初可是我甩的他,他肯定恨死我了。” “对,他恨死你了,为了恨你,他放着沪市的大洋房不住,公司不管,大老远飞来这么一个小破城市,不仅找你结婚,还一出手就是几千万,”赵晴好啧啧称奇,“他真的是太恨你了。” 南栀:“……”感觉她在阴阳怪气。 赵晴好话锋一转:“宝贝,你当年为什么甩了他啊?他不是对你百依百顺,忒好吗?” 她记忆犹新,那个时候她们每次打电话开视频,提到男朋友,南栀的眼角眉梢总会染上明亮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弄得后面赵晴好严词警告,不许她再聊那个姓应的。 不然还没结束视频,赵晴好就要忍不住点几大盘饺子,疯狂蘸醋吃。 南栀很听话,后面当真没再主动提过应淮。 直至她办好了留学手续,赵晴好好奇问她男朋友呢,会跟着一起过去吗,她才小声告知分手了。 赵晴好目瞪口呆,追问原由,她闪烁其词,不愿意多聊。 一如此刻一样,南栀神情僵硬两分,拿起筷子转移话题:“吃兔子吧,要凉了。” 赵晴好看向她伸向最爱的冷吃兔的筷子,竭力忍住没说出口,冷吃兔本来就是吃凉的,否则不会叫这个名字了。 两人一边享用美味一边漫无边际地聊,一阵子以后,南栀无意间扫过时间,晚间七点十六分。 江姨做的晚饭时间一向及时,通常六点就能开饭,应淮应该吃过了。 南栀想到他的感冒,不由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编辑一条微信。 栀子:【你吃感冒了吗?】 应淮没回,一通电话直接播了进来。 只要赵晴好嘴巴不启动言语功能,只为重麻重辣的兔肉一开一合,大几十平米的包厢尤为安静,因此衬得南栀手上的机器陡然的嗡嗡震动格外突兀。 她没想到应淮会打来电话,心头一紧,抬眸瞧了对面赵晴好一眼。 赵晴好多有眼力劲儿,立马会意。 她戏谑地啧了一声,丢开筷子和啤酒杯,站起来说:“我去一趟洗手间,不在这儿吃狗粮了。” 南栀:“……”她和应淮现在哪里有狗粮可以撒? 赵晴好风风火火出了包厢,带好房门,南栀滑拉接听键,终止源源不断的嗡鸣。 应淮特有的低磁嗓音通过电流传来:“吃完了?” “还没,”南栀听他声音愈发不对劲,掺杂在磁性中的那一份沙哑更加明显,甚至有点虚,“你感冒加重了吗?” “没。”应淮依旧是不甚在意的口吻。 南栀在这方面对他的信任度近乎为零,他越说没有,越是有。 “你吃药没?该吃晚上那一次药了。”南栀快速提醒。 “没,”应淮应得利落,“你回来再说。” 南栀:? 他吃药为什么要等她回去? 南栀眼前晃动,莫名闪出昨天晚上,她喂他吃药的画面。 她右手指尖似是残存了那时唇瓣轻微含过的热度,无意识捻动。 他不会是还想让她回去喂他吧? 应淮咳嗽两声,低缓嘶哑的嗓音又一起响起:“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去接你。” 南栀右手攥紧手机,压住乱飞的思绪:“不用。” “我要遛五二九,正好溜到附近。”应淮语气随性,显得相当不在意,似乎只是一件顺手做了的小事。 南栀疑惑:“你知道我在哪里吃的饭吗?”她又没和他说。 应淮:“不知道。” 南栀:“那你怎么正好溜过来?” 应淮:“……” 卡壳须臾,他再度开口:“你现在说了我就知道了。” 南栀头一回知道原来有人可以如此理不直,气也壮。 “真不用,”南栀仍旧推拒,“我等会儿要回一趟爸爸妈妈家。” 她有些日子没回去过了,一家三口的群里下午弹过不少消息,南万康和蔡淑华都说想她了。 闻此,手机出声口倏然转静,另一头的男人陷入短暂哑声。 应淮敏锐地察觉到关键一处:“不能让我去?” 南栀抿起唇瓣,她确实不想让他一同前往,哪怕不进老宅,只是在外围,也担心泄露端倪,叫爸爸妈妈发觉。 应淮轻呵一声,自嘲地笑了笑:“丑女婿见不得岳父岳母啊。” 话音未落,通讯戛然而止,他掐了电话。 南栀拿低手机,瞅向显示通讯已结束的界面,默默抿起唇瓣。 她清楚他生气了。 她禁不住返回微信,打算解释两句,可编辑了又删除,删除了又编辑,最终只有干巴巴一句:【记得吃感冒药。】 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结束一餐,去前台结账时,南栀犹豫片刻,取出早上出门前,应淮硬塞的那张黑卡。 他已经生气了,要是不用这张卡,他能更气。 赵晴好跟在旁边,盯了纯黑的卡片两秒,扬眉问:“这卡是你家那位给的?” 南栀如实点头。 赵晴好眼尖:“这卡厉害着哦,国内找不出几张,不是谁都有资格办的。” 工作人员刷好了卡,双手递还,南栀接过,诧异地瞧了黑卡几眼,小心翼翼收进了钱包。 她知道应淮任何一张卡都不会寻常,但没想到这张这么稀有,她回去就要马上还给他。 走出饭店分道时,赵晴好舍不得,使劲儿抱了抱南栀:“要是你那个塑料老公敢欺负你,第一时间和我说哈,我在天涯海角也要飞回来胖揍他!” 南栀忍俊不禁,应下了:“好。” 赵晴好小猫似地蹭了蹭她脖颈,缓慢松开说:“我订了明天晚上的机票,飞沪市。” 和前任闪婚后 第36节 “这么快又要走?”南栀意外,“为了工作吗?” “健身。”赵晴好衣着修身款式的针织衫,揉了一把肚子上的肉,“呜呜呜,出去探店十天半个月,又胖了一圈。” 她永远走在美食与减肥的路上,南栀见怪不怪,但是…… “健身用得着跑去沪市?我们大贡市没有你赵大小姐看得上眼的健身房?” “钓凯子,”赵晴好冲她抛了个媚眼,“你懂的。” 南栀秒懂,是大贡市没有她看得上眼的男人。 代驾准时抵达,赵晴好坐上后排,摇下车窗,趴在窗户上拼命挥手:“明晚不用来机场送我,和你家塑料老公亲热去吧。” 南栀赧然得耳热,她能和应淮亲热什么? 当他们还是以前吗? 她今晚回去,多半还要面对一只鼓胀的河豚。 南栀也喝了些啤酒,特意没有开车,送走赵晴好,她坐上一辆网约车,赶往南家老宅。 南万康和蔡淑华知道她会回家一趟,没有急于上楼休息,双双坐在客厅看电视。 晓得女儿会在外面和赵晴好吃晚饭,蔡淑华仍是烤了几只泡芙,挤满酸奶口味的奶油,给她当饭后甜点。 换做其他,南栀肯定吃不下了,可一见到泡芙,还是妈妈亲手做的,她就觉得自己还能塞两只。 一面吃,一面陪爸爸妈妈聊天。 南万康心系华彩,没聊几句就拐去了公司近况,详细询问拉来的投资方的情况,重点关心:“听老伍说是你拉到的,怎么拉到的?” 南栀一怔,这要她怎么说? 总不能直说因为我和对方老总领了证,老总一高兴,慷慨地洒了一笔。 南栀三两口吃完一只甜味正好的泡芙,擦擦嘴,搪塞道:“运气好拉到的。” 她赶快说:“爸爸放心,这个新的投资方对我们很有信心,资金到位了,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她言语轻快,一派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放松欢愉,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期盼,完美掩藏了华彩目前最大的困境——缺失人才。 人事部发布招聘公告这么些天,没招到一个能用的。 她今天去公司,人事部的曾姐又来长吁短叹,抱怨灯熠抢人之厉害,不惜开出比市价高三倍的薪酬,特别是设计这一块。 南栀为此焦头烂额,让曾姐试试召回一些省外的能工巧匠。 贡市彩灯行业遍布大江南北,万一有人厌倦了漂泊,想要回归家乡呢。 蔡淑华和丈夫不同,最关心的是女儿的私事:“成安呢?他好久没来了。” 林成安以前追南栀的时候很会来事,不知道在南万康和蔡淑华面前扮演过多少回乖乖仔。 南万康重病动手术那阵子,他更是高度活跃在病床前,刷足了好感,南万康和蔡淑华都挺喜欢他。 南栀今天来,计划聊开这件事,直截了当地说:“我和他分手了,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南万康和蔡淑华一惊,赶忙问怎么回事。 南栀不可能说实话,只道:“我们性格不合适。” 自己女儿什么性子,夫妻俩最清楚,她看似和名字一样,比栀子花更娇软易折,实则一旦下定了决心,十匹马也拉不动。 南万康和蔡淑华没有多说,蔡淑华拉起女儿的手,满是爱怜地说:“你一个女孩子撑起华彩蛮辛苦的,有合适的还是要找一个,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你,我和你爸爸也要放心些。” 南栀想到应淮,眼睫不自然地眨动,迅速搪塞道:“妈妈,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临走前,蔡淑华给女儿打包了剩下的泡芙皮,让她带回去明天再挤奶油吃。 南栀注意到妈妈不仅烤了泡芙,还做了山楂软酥。 爸爸妈妈上了年纪,高度关注血糖,吃不得太甜,妈妈熬制的山楂馅料偏酸,她不爱吃,但联想到了某位病号。 她太知道感冒以后最容易没有胃口了,山楂开胃,应该会合应淮的口味。 而且今天惹他生气了,她可不得带点儿东西回去。 “我再装点这个吧。”南栀取出一只食品盒,自顾自地用夹子夹山楂软酥。 蔡淑华狐疑地看她:“这个偏酸,你不是一口也吃不了?” 南栀心虚,越夹越快,险些夹碎一个:“晴好不是回来了吗,带给她尝尝。” “叫她来家里吃啊,我们也有一阵子没见过她了。”蔡淑华边说,边让她多捡几块。 南栀不擅长撒谎,匆匆忙忙点了头。 拎着满满一袋子吃食回到龙湖壹号,星月已然高悬头顶。 江姨收整完卫生,结束了一天工作,整栋别墅空空荡荡。 五二九也不见踪影,多半回房间睡觉了。 南栀担心应淮还在气头上,从用指纹解开门锁到换鞋走进去的一路都轻之又轻,唯恐吵到他。 她东张西望,不晓得他是在楼上还是楼下。 在一楼没找见人,南栀沿着楼梯往上爬。 她以为应淮回了房间,不料走到二楼,听见他声音从没关严实的书房飘出来。 似乎是在讲电话:“滚滚滚,我老婆是你们想来看就能来看的?” 南栀脚步一停。 这音色中气十足,清晰明亮,半点没有先前通话时的异样嘶哑。 “哪个龟孙子传的我老婆和我结婚这么突然,肯定只是走走过场,没有感情?她对我好着呢,我轻轻一咳嗽,她就紧张得不行,非要亲手喂我吃药。” “呵,你觉得我身体这么好,会感冒吗?不过我老婆喂到嘴边的,毒药我也吃。” 南栀:“……” 她登时脸色一变,聚起火气。 顶部的感应灯分明持续感应到了声音,没有转暗,她却使劲儿一跺脚,制造出不轻的动静。 书房中的男人肯定入了耳,不过转瞬,一抹高大身影拉开房门,闯入南栀视野。 两人四目相对,应淮面色明显僵硬了一瞬,很不自然。 他赶忙对着手机说:“我老婆回来了,挂了。” 南栀抬起脚步,朝他走去。 他也向她走来。 两人半道相汇,南栀开门见山地问:“你没感冒?” 应淮置若罔闻,问起其他:“什么时候和爸妈说我们结婚的事儿?” 爸妈? 他进入角色倒是快,喊得这么顺畅。 南栀胸腔火气更甚,仔细回想从昨天到今天的点点滴滴:“你咳嗽了那么多声,还越咳越厉害,都是在演?” 应淮:“我是答应了你可以缓一段时间再告诉爸妈,但好歹要给他们释放点儿信号吧。” 南栀:“你今天和我电话的声音不是这样的,你去进修过口技吗?装得那么像!” 应淮:“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小三小四,退而求其次,下次以男朋友的身份和你回去见爸妈,没问题吧?” 南栀:“看我瞎操心,逗我很好玩吗?” 应淮:“你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锋相对,自说自话不同的事情,皆是堵着一口闷气。 南栀见他理直气壮,没有要正面回应的意思,气得不再废话,转身要往楼上走。 应淮探出手,一把扼住她小臂。 南栀烦躁地挥动胳膊,想要甩开。 出乎意料的,应淮快速出声:“我错了。” ----------------------- 作者有话说:明天恢复成下午6点更哈 第26章 认错 我们栀栀永远是例外。 这一声清晰灌入耳道, 南栀刹住挣扎的动作,抬高眼帘,震惊地看向他。 应淮素来波澜不惊眼底闪过一丝忐忑, 尤为罕见。 “我没感冒, 开始只是单纯的嗓子有些痒,喝两口水润润就好了, ”应淮轻轻嗓子, 难得正儿八经地说,“我不该骗你,害你担心。” 南栀面上浮出的惊诧更甚,没曾想他会低头认错。 应大少爷可是自幼被人追捧惯了,眼高于顶, 哪怕是他处于下风,也不会服软承认。 他大学时一直是这样的。 应淮曾在一次高校篮球联赛中担任队长, 把控全局,由于上半场落后对手太多,指挥能力遭受队友质疑。 其中脾气火爆的副队闹得最凶, 大有要揪住他领口, 朝他面门挥拳撒气的意思。 队友纷纷拉架,有人也认为应淮指挥失误, 要他认个错就了事了。 应淮扯过一张干毛巾擦拭源源不断的热汗, 冷漠地睨他们两眼,低呵一声, 狂傲不羁地回:“要老子认错?除非天王老儿显灵了。” 他清楚自己上半场指挥的确出现了问题, 太过相信队友,太过傲慢轻敌。 但他拒不认错,因为他更清楚这不过只是暂时的。 扭转乾坤不在于可不可能, 难度系数如何,只在于他想不想,做不做。 下半场没开赛多久,应淮就调整排兵布局,把差距显著的比分追平了,最终以大比分拔得头筹。 可南栀转念一想,他也不是没有认过错。 和前任闪婚后 第37节 并且不止一次。 对象都是一个人——她自己。 第一回 是应淮在床上弄得太狠,南栀哭着骂他,他一面细致轻柔地给她上药,一面说:“我的错。” 后来是一些融在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一次拌嘴,一次闹小脾气,反正只要南栀脸色变了,应淮总会马上拉住她的手,低声哄说:“我错了。” 哪怕可能是南栀自己任性了,纯粹把他当成了撒气桶。 那场爆发过冲突的篮球赛,南栀就在附近,亲耳听过应淮以如何轻傲的口吻拒不认错,有一回禁不住问:“你不是从来不会认错吗?” “嗯,我是不会向其他人认错,”应淮潋滟多情的桃花眼中全是她,“但我们栀栀不是其他人。” “我们栀栀永远是例外。” 思及此,南栀心绪不受控制地波动,眼睫不太自然地快眨两下。 其实应淮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感冒了,反而一直在否认,是她先入为主,对他有刻板印象,认定他在逞强,讲反话。 而她今天也做了惹到他的事情。 算是两两抵消了。 南栀看向别处,干巴巴说了一句:“既然没生病,就不要乱吃药。” 她一想到刚才不小心听到的,他对电话另一头说的“我老婆喂到嘴边的,毒药我也吃”就耳热。 她知道他肯定是故意那样说的,好气气对方。 应淮显然对没病没痛却吃了一粒感冒药没太所谓,嗯都没有嗯一声。 南栀后知后觉手上有些分量,垂眸分出一部分,将装山楂软酥的袋子递给他:“妈妈做的,不是甜的,偏酸。” 应淮意外,赶忙接过,唇角几不可查地扬了扬。 他太过了解她,相当敏锐:“你不碰酸的,打包带走的时候怎么和妈说的?” 南栀仍是想不通,他怎么能将“妈”喊得如此自然。 好像他们结婚已久,早就叫得习以为常。 南栀摸摸鼻子,有点心虚:“我说带给晴好吃的。” 应淮和缓的面色微有变化,黑云悄无声息地压过头顶。 南栀忙不迭补充:“下次就实话实说。” 飘来应淮头上的黑云逐渐淡了些。 南栀想起包里还有一个烫手山芋,找出黑卡还给他。 应淮却不接,毫不犹豫说:“给你就是你的了。” “这怎么可以?”南栀脱口而出。 在她看来,他们之间除去公事层面的投资方和被投资方,不该再有其他金钱关系。 否则更难牵扯清楚。 应淮有理有据地说:“现在沪市不少人知道我领证结婚了,谣言满天飞,要是让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孙子晓得我连卡都舍不得给老婆一张,指不定会被如何编排,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南栀想到听见的他讲电话的内容,对面估计就是他在沪市的朋友。 那边乱七八糟的消息很有可能是林成安一气之下散布的。 只有他明确知道他们结婚了。 应淮扫过她手中的卡片,颇为阔绰:“多刷点,这卡没上限,你刷得越多,我说出去越有面子。” 南栀搞不懂他们男人之间的面子逻辑,只知道这句话一落,应淮不再逗留,拎着山楂软酥迈向三楼。 他腿长,步伐急切而快,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黑卡一时半会还不回去。 隔日清晨,南栀起床完成梳洗,一拉开主卧的房门便入耳了一阵不同寻常的狗叫。 从楼下飘上来的。 五二九扯着粗实嗓门,叫得尖锐高亢,像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南栀以为是狗子出了意外,应淮和江姨都没发现,她着急忙慌跑下楼。 谁知抵达一楼,应淮和江姨都在。 江姨刚做好了早餐,正在往餐桌上端,应淮则坐在他最爱的落地窗前,面前桌案摆上一杯现磨美式,以及一盘糕点。 他已然优哉游哉地用咖啡下糕点,吃起了早餐。 南栀遥遥扫过一眼,那盘点心全是山楂软酥,还被用心地精致摆盘过,层层叠叠堆出的小山极具观赏性。 应淮约莫特别喜欢妈妈做的这道软酥,一个接一个地享用。 就是因为他吃得太肆无忌惮,还时不时拿着一枚造型漂亮的糕点去脚边的五二九眼前晃一圈,招来了五二九的严重不满。 狗子张大獠牙锋利的嘴巴,高高摇起尾巴,汪汪汪地怼他,骂得别提多脏。 南栀走过去,疑惑地问:“它是不是饿了?” “不是,才吃了狗粮,”应淮淡声说,“就是馋,想吃零嘴。” 他又拿起一块山楂软酥,故意冲向五二九问:“想吃吗?” 五二九汪汪两声,跳起来想要去叼。 应淮手腕灵活转动,避开狗子的攻势:“不给。” 他将软酥丢进嘴里,语气颇为自得:“这些全是我的。” 一旁的南栀:“……” 应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她好想录下来,给外面那些一听应总名号就两股战战的人看看。 五二九见应淮实在可恶,不喂自己零食也就算了,还拿好吃的来显摆,它立马掉头对向南栀,绒毛细腻的大脑袋蹭上她脚踝,软下尾巴,嘤嘤嘤地撒娇。 应淮斜了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狗子一眼,很是鄙夷。 南栀见不得德牧可怜兮兮的模样,蹲下来揉它脑袋,问应淮:“吃一点点零食应该没关系吧?” 应淮盯她一秒,严肃警告:“不要惯着它。” 南栀弱弱地“哦”一声,带着五二九去餐桌,先把早餐解决了。 五二九可聪明,等她吃完,趁应淮不留神,扯着她裤腿去了一个房间。 南栀知道这个朝阳通风的房间被改造成了狗窝,一面墙的柜子拉开,一半是玩具,一半吃食。 五二九昂起脑袋,眼巴巴望向位于上方的牛肉罐头。 南栀去关房门,顺带张望了外面一圈,没发现应淮。 放心地折返后,她取出一只牛肉罐头,悄悄给它碗里倒了半罐。 五二九大喜过望,埋头就是狼吞虎咽。 南栀蹲在旁边,一面看它吃,一面小声念叨:“等会儿出去不要嘚瑟,别被你爸发现了。” 五二九风卷残云,一门心思扑在饭碗里,却不忘呜呜两声回应她。 南栀禁不住莞尔,轻轻揉它脑袋。 同时,她琢磨如何处理剩下的罐头,放回原位多半会被发现,还是偷偷拿走的好。 偏在这个时候,安静矗立的房门倏然传出门把手扭动的声响,门缝裂开不过在转瞬之间。 南栀有被吓到,五二九更是吓得不轻,最后一块牛肉都顾不上下肚,仰起脑袋朝房门望去。 只见应淮推开门板,一只手仍旧搭在门把手上,居高临下,神色寡淡地盯向一人一狗。 见此,正在偷吃的五二九怂得不行,嗷呜一声,直是往南栀身后躲。 然而它庞大蓬松的身躯,压根不是体形纤细轻薄的南栀能够遮挡得住的。 应淮面无表情,目光轻扫,定向南栀手上的罐头。 南栀同样发怵,下意识将罐头藏去背后,站起来说:“是我,是我忍不住喂它的。” 应淮脑袋稍微偏了偏,看向在她身后掩耳盗铃,当缩头乌龟的五二九,淡淡阐述一条家规:“我怎么教你的?做错事情要受罚。” 南栀没曾想狗子偷吃还会受罚,慌忙道:“我说了,是我怕它饿着,主动喂它的,你不要罚它。” 应淮深沉如墨的视线回到她身上,还算好说话:“行。” 南栀松一口气。 谁知下一秒,应淮慢悠悠补充:“那罚你。” ----------------------- 作者有话说:啧啧啧,确定罚老婆不是为了奖励你自己? 宝宝们明天见! 第27章 老公 叫得太生硬了,多练练。…… 这一天在华彩, 南栀总有些惴惴,心不在焉,偶尔思绪飘忽, 反复回荡早晨应淮那句意味隽永的“罚你”。 应淮的“罚”可不会轻而易举, 他肚子里的坏水多着呢,保不齐有什么恶劣心思在前面等她。 偏偏他又在卖关子, 当时没有明说。 以至于下班后, 应淮招摇的帕加尼开来公司,南栀由不得迟疑,不太敢上。 应淮下车拉开副驾,盯了踟蹰在四五米开外的她两眼,轻扬眉梢, 好整以暇说:“我不介意在这里抱你上车。” 南栀介意。 这里可是公司门口! 和前任闪婚后 第38节 她没胆子再磨蹭,赶忙坐上了车。 不似南栀暗自设想的, 应淮开车回龙湖壹号的全程很是专注沉默,回家后也没提早上的插曲。 两人相安无事地坐上餐桌,吃过晚饭, 直至江姨收拾好下班离开, 应淮依旧言语不多。 他懒洋洋靠坐上沙发,不停在敲手机, 像是在回复消息。 南栀闲来无事, 坐在他附近,一边揉着趴来脚边的五二九的脑袋, 一边飞出余光, 有意观察着他。 见他对着手机,面色几经变化,时而无奈地摇摇头, 时而浅浅勾笑。 也不知道在和谁聊。 南栀下意识撇了撇嘴。 不过很快,她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应淮一直没提怎么罚她,会不会已经忘了? 南栀清楚他记忆力惊人,往往过目不忘,但此刻,她单方面将他当成了只有七秒钟记忆的金鱼,自己也强行将早上那段记忆删除了,直是想往楼上溜。 奈何刚从沙发上蹭起身,应淮目光忽然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喊住她:“后面几天有没有空?” 南栀茫然地定在沙发旁边:“有什么事情吗?” 应淮:“和我回一趟沪市。” 南栀惊诧,下意识“啊”了一声。 自打本科毕业后,她再也没有回过沪市。 那座城市充斥了太多的喜与悲,她一度认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涉足 应淮晃了晃手机:“爷爷奶奶也知道我领证了,齐刷刷在微信群里喊我带你回去。” 原来他刚刚是在和家里人聊天。 猝不及防提到要见家长,南栀反射性紧张。 可转念想到:“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内容吗?” 应淮似是没料到她会往这上面联想,意外地怔了一瞬。 南栀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是的话就没问题。” 这可比她惶惶揣测了一天的各种可能性简单多了。 不就是飞一趟沪市,去长辈面前扮演恩爱新婚夫妻吗,她同他领证之前就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迟早要面对,何不一举两得? 应淮仰长脖颈望向她,见她一双杏仁眼闪出抑制不住的期盼,他轻声应下了:“行,就当惩罚。” 得到肯定回答,南栀积压在胸腔一整天的重担瞬时消散,轻快愉悦地说完“晚安”,掉头朝主卧去。 没注意到伴随话音落下,应淮嘴角缓之又缓地勾动,藏一抹隐匿的坏。 似乎对她自以为的轻松沪市之行充满了无尽期待。 南栀迈上两级台阶,蓦地回头说:“对了应淮。” 应淮扭头望去。 “五二九真的挺喜欢那个牛肉罐头,明天我可以把剩下的半罐喂给它吗?”南栀眼巴巴地问。 应淮没反对,淡淡颔首。 南栀欢喜地弯起眼,转身回去,继续拾级而上。 应淮又将她喊住:“你刚刚叫我什么?” “应淮啊,怎么了吗?”南栀停下脚步,有点不解,以前他们热恋时,她也是这样叫他的,“你改名字了?” 应淮站起身,遥遥与她对视,煞有介事地说:“回沪市见爷爷奶奶之前,你是不是该换个称呼?” 南栀错愕,莫名涌动不太好的预感:“换,换什么?” 应淮迈开长腿,一步步向她走近:“我叫你什么?” 南栀一惊,攥握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无意识收紧。 不等她想出答案,应淮站来了低她两个台阶的位置,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将她深邃锁定,语气缱绻地唤了出来:“老婆。” 南栀耳垂烫了。 她明白自己应该叫他什么,却装作不懂:“我也叫你这个?” 应淮脸色沉下去。 他大步跨上台阶,伸长手臂圈过她不堪一握的腰,直是将人往自己身前抵,冷肃口吻满是警告:“真的不知道应该叫我什么?” 南栀身子突地摇晃,防不胜防撞去他胸口,灼灼热意透过衣料传来。 应淮弓腰低头,滚烫呼吸肆无忌惮地纠缠,唇瓣似有若无擦过。 南栀呼吸变重,着急忙慌偏头躲开,仓促地回:“老,老公。” 极其小声,还有明显的轻颤。 应淮撩过她唇角的动作一滞,眼底暗流翻腾,喉结无声滚动,音色更加含混急促:“再叫一遍。” 南栀第一次叫出这个称呼,亲昵得叫她只剩难为情这一个情绪。 她脸颊涨出熟度过高的蜜桃色,抿起嘴唇不吱声,无论如何不肯叫了。 应淮也不逼她,压下双唇,直接吻了上去。 暖热唇舌长须直入,裹挟势如破竹的猛烈攻势。 南栀和他分别站在一高一低两级台阶,脚下绝对算不得宽敞,身后也是空落落一片,寻不得除了他之外的倚靠支撑。 整个人重心被他压着向前,南栀在挣扎间飘摇不定,如注暴雨之下艰难求生的浮萍似的。 她被他迅疾凶悍的长须直入惊吓到,双瞳潮湿,慌慌张张再喊了一遍:“……老公。” 这一声携带告饶般的迫切,分贝下意识放大了不少,入耳更为清晰。 应淮深重勾上她舌头的动作稍顿,湿意朦胧的眼底又暗了暗。 “行了吧?”南栀以为自己按照他的意思做了,他便会就此止住,放她上楼。 不曾想是她太天真,应淮的停滞不过短促一秒,顷刻间又卷土重来,且越发狂妄汹涌,恍若本就烧得噼里啪啦的干柴又被泼了一桶热油。 他宽大强劲的手掌稳稳掌控在南栀背后,将她孱弱的身子一压再压,她被吻得七荤八素,双腿都软了。 应淮恶劣含咬,又故意折磨人般地放缓磨蹭,抵着她额头,声色哑得厉害:“叫得太生硬了,多练练。” 南栀:“……”是他恶趣味,想听吧? 她每叫一遍,他就跟发了疯一样,吻得更野更凶。 因为要去沪市几天,南栀后面两日在公司格外忙碌,尽可能做好一切安排。 这天下班,南栀计划去一趟商场,给长辈挑选礼物,问应淮他家人的喜好忌讳。 应淮却说:“我让人准备了,你只需要把自己准备好。” 南栀脱口而出:“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么些天,心理建设都做妥当了。 应淮不由分说,拉过她右手。 南栀始料不及,反射性往回缩:“做什么?” “牵一下老婆的手犯法?”应淮用力握紧,不太愉快地反问。 南栀哑然,右手僵硬在灼人的温度中。 倏忽,她感觉无名指上传出异样,分量不轻的束缚感透过皮肤。 南栀赶忙抽出手,惊觉多了一枚钻戒。 一圈熠熠生辉,闪耀火彩的剔透钻石簇拥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粉钻。 粉钻呈现饱满的圆形,是极度稀罕的浓彩色,南栀第一眼就觉得熟悉。 她诧异地脱口:“这个是……” “婚戒。”应淮打量着她被这一抹明亮粉意妆点的修长指节,淡声说,“爷爷奶奶要是看见你手上连一枚戒指都没有,能把我扇出家门。” “戴这么大的钻石也太夸张了吧。”南栀想要取下来。 “觉得夸张可以收起来,”应淮口吻坚定,不容置喙,“但别人有的,你不能少。” 南栀再看了一眼硕大的,快要遮过她手指的钻石,禁不住嘀咕:“能有多少人有这么大的钻戒,有这个只会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吧。” “那就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应淮理所当然地说,“做我老婆,就是让他们羡慕嫉妒恨的。” 南栀:“……” 她低低啧了一句他自大又自恋。 不过转念一想,他有这个资本。 听见她蚊吟般的评价,应淮由不得扬唇。 “我也准备了日常款。”应淮又掏出一枚戒指,捏住南栀指尖,将小小的戒圈推入底部。 南栀抬起手,盯向新戴上的,尺寸恰如其分的戒指,良久出神。 较为素雅大方的一款,确实适合日常佩戴。 应淮察觉到她反应不对:“不喜欢?” 南栀摇了摇头,没提这两款戒指一个比一个熟悉。 记得大学时,有一天日光散满的午后,她没长骨头的慵懒猫咪一样,窝在应淮怀里刷手机,无意间刷到港岛刚举办过一场几年不遇的大型珠宝拍卖会。 其中一枚名为“真爱”的粉钻原石以一点二亿成交的字眼吸引了南栀的注意。 她点开粉钻原石的图片放大再放大,禁不住感叹:“好漂亮。”不愧值一套超一线城市的别墅。 应淮正在手机上处理公司事宜,闻此抬眸扫过她手机屏幕,瞧见是一枚钻石,张口便问:“你喜欢?”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璀璨夺目,光芒四溢的天然钻石呢? 况且还是世间罕见,可遇而不可求的浓彩色粉钻。 南栀实诚地点点头,不过马上退了出去。 她随意指了拍卖会上成交的另一款素戒:“这个也好看,可惜我都买不起。” 和前任闪婚后 第39节 出自名师大家的素戒也要几百万。 此去面见家长,南栀口头上说不紧张,做足了充分准备,可越临近出发时间,越忐忑。 她终日惶惶,不是在搜索见男方家长的注意事项,就是在考虑应该穿什么,搭配什么鞋子,要不要去做一个发型。 南栀兀自纠结,没讲出来,但应淮约莫发觉她不安,提出:“我先把你拉进家庭群里?” 南栀出乎意料:“啊?” 应淮:“提前适应一下。” 南栀还没反应过来,微信聊天页面已然跳出一个新群。 群里立马炸开了锅。 要精致漂亮可爱优雅活泼时尚:【哎呦,我滴宝贝孙媳妇可算是进来了!】 要精致漂亮可爱优雅活泼时尚:【宝贝孙媳妇,我是最最通情达理,能和你们年轻人唱歌蹦迪,去酒吧欣赏帅气小哥哥的奶奶哦!】 南栀认认真真读了一遍这个昵称,由不得莞尔,感觉对面是一位特别可爱的老太太。 栀子:【奶奶好,叫我栀栀或者栀子就好。】 要精致漂亮可爱优雅活泼时尚:【好的哦,我滴宝贝栀子。】 呵护精致漂亮可爱优雅活泼时尚:【孙媳妇好,我是爷爷。】 爷爷的问好简单明了,估计性格比奶奶沉稳得多。 他别致的昵称也逗笑了南栀。 南栀问候完爷爷好,他忙不迭艾特了老伴:【欣赏什么小哥哥?想欣赏就欣赏我,发挥发挥想象力,回想一下我年轻的时候,比小淮还俊。】 奶奶回了一个猫猫翻白眼的表情包:【那我还是叫小淮回来欣赏吧。】 紧接着,奶奶又发来:【哎呀不和你这个糟老头子扯东拉西了,我要做正事了。】 南栀以为她的正事在线下,要退出群聊,南栀正在编辑“奶奶先去忙吧,再见”,群里忽然弹出一笔专属转账。 旋即,爷爷也发了一笔。 转账对向全是南栀。 南栀正怔愣,奶奶发来:【栀子啊,这是我和糟老头子给你的见面礼哦,快收快收!】 见此,南栀下意识瞅向一旁的应淮。 应淮肯定清楚她这一眼蕴藏的意思,不假思索:“给你你就拿着,你不拿,他们肯定会很伤心。” 闻此,南栀删掉编辑框原有的内容,敲出“谢谢爷爷奶奶”。 贡市的见面礼通常不多,顶了天给一万零一,寓意万里挑一。 南栀以为也是差不多的数额,不料接收完收款,一连串零晃花了她的眼。 她默默数了下,是一百万。 爷爷奶奶分别发了这么多。 奶奶:【栀子不要觉得我小气哈,是这个破软件限我额度!他们上回明明给我升级成了和企业一个等级的,居然还是只能发这么点儿。】 南栀:“……”原来这个数字是转账的上限,不是爷爷奶奶的。 奶奶:【奶奶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多呢!珠宝首饰,房产地产,等你来沪市了,亲手给你哦!】 南栀受宠若惊,她一个陪应淮逢场作戏的假孙媳妇,哪里受得起? 她赶紧回:【奶奶不用,这已经够多了。】 奶奶:【这才多少啊,以后我和糟老头子的,还有小淮的都是你的。】 奶奶艾特了应淮:【是吧小淮?】 南栀再一次将目光转向默默窥屏的应淮,让他快出来说两句,打消奶奶这些恐怖想法。 应淮懒懒掀起眼,回了她一个明白的眼神。 南栀稍稍放了心。 然而下一秒,她清清楚楚看见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yh:【奶奶说的是,我的全是老婆的。】 ----------------------- 作者有话说:微信转账额度有私设哈 第28章 道具 皮鞭,枷锁,手铐,狗链。…… 南栀视线立马从手机上弹开, 定向应淮,质问他不是明白吗,为什么这样回! 应淮像是丝毫不认为哪里有问题, 不解地反问:“我哪个字回错了?” “哪个字都错了!”南栀毫不犹豫道。 不过话音一落, 她自己想明白了,松缓了语气:“行吧, 我懂, 这是在有爷爷奶奶的群里,你这样回肯定也是为了讨人家欢心。” 伴随一个字一个字地出口,南栀惊奇地发现应淮面色发生了明显变化,愈发深沉浓黑。 这下换她费解反问了:“我说错了吗?” “难不成你真想把所有身家都给我?” 应淮薄唇压成一条直线,没吭声, 只是神情不明,用一双铅云翻腾的黑瞳, 一瞬不瞬盯紧她。 南栀没来由地心里发毛,慌慌张张抱着手机走了。 她逃也似的,步伐飞快, 看不见背后追来一道复杂难言的视线。 还有一声轻若蚊喃, 近乎自言自语的:“不给你给谁?” 南栀一溜烟回了主卧,手机界面仍是新加的群聊。 爷爷奶奶太好相与, 尤其是热情话密的奶奶, 南栀和她单独加了好友,两人从家庭群聊到一对一对话框, 又聊回群里。 也是这个时候, 南栀才发现这个家庭群不太对劲,群成员怎么这样少? 加上她这位新成员,一共只有四个。 应淮的爸爸妈妈呢? 为什么没在群里? 南栀凝神回顾片刻, 自打大学起,就没有听应淮提过父母。 —— 安顿好华彩事宜,将五二九交给江姨上门喂养,飞回沪市这日,是个阳光充裕,顶顶好的晴天。 应家安排了司机候在机场,一下飞机,南栀和应淮就上了一辆劳斯莱斯。 司机开车沉稳老练,有条不紊地驶向一处位于便利市区,闹中取静的地带。 一栋欧式风格,以大面积高雅白色为主,格调古典富丽的老洋房静谧沐浴在灿烂的大好春阳。 在寸土寸金的地界,四围花园仍是无与伦比的开阔宽敞,精细呵护的植被郁郁葱葱,四五棵不知阅尽了多少春夏更迭的高大梧桐亭亭如盖,斑驳树影洒落院内院外。 南栀清楚应家是百年世家,上溯七八代祖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听说归听说,当她切切实实涉足应家目前最具有话语权的长辈所居住的宅邸,越过车窗观望那栋一看就来头不凡,无价无市的老洋房,其恢宏大气裹挟一段绝代风华,自上世纪扑面而来,她禁不住呼吸一沉,迟疑着不敢下车。 这样的老钱家族同她一个来自五线小城市的,横着不可跨越的天壤之别。 她当年就不敢妄想。 应淮先一步下车,绕过车头,走到南栀这一侧,拉开了车门。 不知道他是不是眼睛太尖,瞧出了她的踟蹰,不同于平常的单纯帮开车门,他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南栀望了应淮一眼,双手局促地交缠在身前,犹豫须臾,递出了右手。 车子停在位于后花园一角的车库,应淮牵上南栀,驾轻就熟地穿行在一片盎然绿意间。 远远能够望见洋房入口时,他包裹住她的指节略略使劲儿,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 很有温度和力量的两下,像极了她从前要去参加现场绘画大赛,他给她加油鼓劲儿。 南栀仰起脑袋,同那双眼尾飞扬入鬓,轻佻中又永远透出一份游刃有余的自信锋芒的乌瞳对视两秒,登时没有那么不安了。 他们还没抵达洋房门前,花纹精美繁复的两扇大门缓慢打开。 一个花白长发优雅低绾,身穿一条月白色绣花斜襟旗袍的老太太脚步轻快矫健地走出来,笑声慈祥明朗:“我滴宝贝栀子终于到家啦。” 下一秒,一道浑厚有力,上了年纪的男声追出来:“慢点!你慢点!当心摔着。” 一个同样银丝满头的老人家旋即越过大门,带着一款花式张扬明亮的真丝披肩,几步走近,搭上老太太肩膀,念叨着:“春捂秋冻,别一不当心着凉了。” 老太太嫌弃地嗔他一眼,随意拢了拢披肩,扭着常年靠跳舞保养,依旧姣好如年轻时候的婀娜身段,快速走到南栀跟前。 南栀没有看过爷爷奶奶的照片,但依据不俗气质以及和应淮有几分相似的长相判断,他们就是了。 奶奶比在微信群里还要热情,牵过南栀空出的右手,一面亲切地拍,一面笑呵呵打量:“我们囡囡长得真标致啊。” 南栀含笑唤了“奶奶”,又喊了随后赶来的老人“爷爷”。 爷爷奶奶和在微信群里给她留下的印象相差不大,一个严肃古板,不苟言笑,一个时髦多话。 奶奶横生了几道皱纹的眼睛像是黏在了南栀身上,怎么看都看不够,应淮喊了一声,她才勉为其难分了一个眼神给他。 应淮无可奈何地笑,一个不留神,牵握的南栀左手都被奶奶一并牵了去。 “奶奶,这是我媳妇儿。”应淮虚虚握了握变空的右手,低啧了一声。 “哦,也是我的孙媳妇啊。”奶奶不以为然,拉过南栀往前,“栀子,我们走。” 奶奶脚程太快,不带一点磕巴,南栀勉强跟上,迟疑地回头张望。 奶奶说:“不用管他们。” 被遗落在原地的应淮和爷爷:“……” 应淮看向爷爷,大有让他管管他老婆的意思。 和前任闪婚后 第40节 “看我做什么?”爷爷斜他,“不知道在我们家,男人是没有地位的。” 应家流传数辈,子子孙孙务必要遵守的家规第一条——女尊男卑,一切以家族中的女性为重。 爷孙俩的对话顺着风势飘入南栀耳中,她不由想到一个以美满婚姻吸粉无数的博主曾经发布过一条视频,详细讲述了为什么会确定嫁给现任的一大理由。 博主说她婚前去了一趟男方家里,专门仔仔细细观察过他父母之间的相处模式。 她见到他父亲总是以母亲为先,事事征询母亲意见,母亲做了某一件事,他第一反应不是大夸特夸,就是给她揉肩捶背,说她受累了。 总而言之,给予了充分且令人舒适的情绪价值和实际行动。 还有,在他们家,夫妻关系很明显高于了亲子关系。 母亲遇上难题或是值得分享的高兴事,首先想到的不是儿子,而是丈夫。 博主当时就确定这个家庭是健康的,在健康家庭生长出来的儿子才有更大可能健康,值得托付。 南栀脑中转出爷爷奶奶的微信昵称,爷爷抓握披肩追着奶奶出来的担忧模样,以及爷爷刚刚那句话。 她想,这个家庭也是健康的吧。 至少爷爷奶奶之间是。 四个人相继走入洋房,在软装精致奢侈,哪怕寻常一个摆件都不同寻常的挑高式客厅落座,没聊几句家常就临近了晚餐时间。 阿姨们将十来道用心烹饪的佳肴华丽摆盘,端上餐桌,搭配两束热烈盛放,与菜色相得益彰的鲜切花,一旁的黑胶唱盘转出一曲柔缓小调,奶奶便说开饭。 南栀顿了下,不用等应淮爸爸妈妈吗? 她一想到家庭群里都不存在这两个人,也就止住了话头。 晚餐菜谱是奶奶一手安排的,她提前向应淮打听过南栀的口味喜好,专门新请了一个擅长川菜的大厨,桌上全是她爱吃的菜。 清一色的重麻重辣。 一眼望去,仲夏骄阳般火红的辣椒铺满了每一个进口的描金瓷盘。 吃不了一点辣的应淮:“……” “考虑了你的。”奶奶指向一盘位于犄角旮旯,很不起眼,稍有不慎就会忽略的泡萝卜,“那个不辣。” 应淮震惊地笑了:“奶奶,我是您的亲孙子吗?” “当然是,”奶奶理所当然地说,“不然你连泡萝卜都没得吃。” 应淮:“……” 行吧,孙媳妇一到家,他这个大孙子只剩吃泡菜的待遇。 幸亏阿姨熬了一锅香甜软糯的粥,他就着白粥下泡菜。 当着两位长辈的面,南栀表现得别提多乖,和应淮多亲近恩爱。 她选中应淮喜欢的牛肉,从厚重红油浮面的水煮牛肉中夹出一片,用白开水过了三遍,细致地去掉了十之八/九的辣油,再送去应淮碗里:“老公,这样就不辣了,你可以吃了。” 这一声太突如其来,声线过于清甜柔软,浑若一颗恰好成熟,一口爆汁的阳光玫瑰。 餐桌上的其余三人都有惊到,齐刷刷向她看去。 应淮挑起眉梢,眼底闪过恍惚。 奶奶在短暂的震惊后,欢喜地笑出了声,同左手边的爷爷嚼耳根:“小两口甜蜜哦。” 爷爷古板僵硬惯了的面色都和缓下来,配合老伴露出了笑。 听到他们含了打趣意味的笑声,当事人南栀反而不好意思,她赶忙将筷子和视线一并收回,以喝水掩饰尴尬。 应淮缓慢移开目光,看向碗中多出的一片牛肉,动筷子夹进了嘴里。 新请的川菜厨师手艺太好,做出的水煮牛肉完全入味,饶是南栀涮水了几次,应淮舌尖刚碰到肉片就感觉到了一股刺激的辣,但他不带一丝犹豫地咽下了。 旋即,他凑向南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入耳的音量说:“看爷爷奶奶多高兴,刚刚那段,多来几次。” 南栀眼睫不自在地眨,这是要她再帮他夹菜涮菜的意思吗? “记得加上称呼。”应淮声线低缓,诱哄着说。 南栀:“……” 他这是又犯了想听她叫“老公”的毛病吧。 不过有了开头,南栀之后做得更加自然,一口一个“老公”喊得顺溜。 弄得她都险些怀疑自己平常就是这样亲昵地称呼他了。 应淮似乎也乐在其中,她夹的辣味菜也能眼睛都不带颤一下地下肚。 一餐过后,四个人又坐去客厅闲聊。 南栀兢兢业业,将和应淮的亲近关系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自觉紧贴着应淮坐,彼此衣料暧昧摩擦,偶尔聊到有趣话题,她有意拉上应淮胳膊,娇娇软软地摇晃两下。 然而等到爷爷奶奶有事上楼一趟,底层客厅剩下他们,南栀维持了一晚上的甜美笑意顷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终于过了一关的如释重负。 她和应淮中间亲密无间的距离也被拉大。 她立马松开缠握在应淮胳膊的手,起身,朝另一边挪了挪。 应淮将一切看在眼里,不悦地蹙眉。 他偏过脑袋抬起眼,捕捉到她眼角眉梢重新聚集了浅浅笑意。 和先前爷爷奶奶还在,面对他时大不一样了。 明显更轻松自在得多。 应淮剑眉锁得更紧,“你这是什么表情?” “爷爷奶奶上去了,不用演了啊。”南栀咧开嘴跟,敞开地笑说。 应淮面色沉下去:“你刚刚都在演?” “不然还能是真的吗?”南栀理所当然地回,“你肯定也不会当真啊。” 应淮菲薄的双唇紧紧绷直,没吭声,别开了脸。 南栀一怔,没来由地觉得他生气了。 可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她说的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大实话啊。 这个时候,后方电梯响出“叮”的一声。 旋即,奶奶慈爱欢快的嗓音传来:“栀子,小淮啊。” 南栀立马警铃大作,浮出孙媳妇标准的甘甜笑意,扭过头应声:“唉,奶奶。” 奶奶走到临近沙发的地方,从侧面发现他们不同于先前的间距,以及应淮脸上明晃晃的情绪。 她微有诧异,直觉他们之间不太对劲,僵住堆满全脸的笑意,担忧地问:“你们怎么了?栀子,是不是臭小子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我们挺好的。”南栀忐忑,生怕被敏锐的奶奶发觉更多端倪,她忙不迭坐回原处,重新缠上应淮胳膊,仰起脸问:“你说是吧,老公?” 这一声充斥虚伪的“老公”,叫得应淮面色更臭。 他胳膊动了动,想要不管不顾地甩开。 可抽离不过分毫,除去他们两个,几不可查,他终是忍住了。 奶奶应当看不出来他刚才的反抗,可南栀感受清晰。 她心脏忐忑地撞动,但一举一动都落在奶奶眼中,她再想撒手也不敢。 她只得故技重施,使劲儿晃了晃他胳膊,压低音量提醒:“老公?” 应淮好像终于懂得了什么叫以大局为重,无所忌惮,明晃晃挂上面颊的情绪逐渐和缓。 他回头看向奶奶,嘴角又勾出了吊儿郎当的弧度:“奶奶,您就别大惊小怪了,我舍得欺负她?万一把我甩了怎么办?我盼着和她领证,可是眼巴巴盼了三年。” 听此,南栀缠在他胳膊上的双手僵了僵,指尖下意识去寻找戴了戒指的无名指。 她又想到这枚戒指像是三年前就在新闻上见过。 奶奶眼中的担忧徐徐淡去,略微放心了些,她仪态万方地走上前,笑说:“你们的房间准备好了,在四楼。” 南栀回过神,微笑着应了好。 应淮细长的睫毛稍有晃动,看向奶奶的眸光多了深意。 四楼的房间一直空着,不是他的卧室。 奶奶似是有些心虚,避开他的直视,走近拉起南栀,将她带去方便单独说话的角落:“栀子啊,奶奶把该准备的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和小淮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哦。” 迎上奶奶笑得过分热烈夸张的双眼,南栀心脏重重一跳,有种不妙的预感。 奶奶:“你不要多想哈,奶奶没有要催你生孩子的意思,奶奶可不是那种一心只想抱重孙子的老古板家长,你生不生,什么时候生,生几个都随你,小淮要是敢发表不同的意见,你告诉我,我扇他。” 南栀尴尬地笑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 她和应淮上到四楼,推开房门吓了一跳。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形大床,床铺不是寻常的落地,而是由四根比她胳膊还粗的绳索吊起来,大概悬空一二十厘米。 圆床用浅粉色薄纱帘布妆点,床上洒有玫瑰花瓣,布置得别提多浪漫唯美。 真正让南栀目瞪口呆是临近床尾的长条木桌上,整齐排列的一系列物件。 纵然她在听完奶奶那番话,做足了心理准备,猜到房里肯定会有计生用品,可无论如何没想到除去计生用品,还有一桌子的……情//趣道具。 皮鞭,枷锁,手铐,甚至是狗链等等,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南栀僵持在远处,心想奶奶真会玩,玩得真花。 应淮熟悉自家奶奶,约莫早有预料,半点意外没有显露。 他似乎对那些道具挺感兴趣,走过去,低下视线逐一打量。 南栀多看一眼都觉得臊得慌,迅速转移视线。 她着急忙慌朝另一侧走,暗自宽慰自己这有什么。 奶奶只是让人摆放在那里,又不是要盯着他们使用。 应淮也不可能和她用。 和前任闪婚后 第41节 她有什么好忐忑担心的? 想明白这一点,南栀步伐都轻快了一些,打算找出睡衣去洗澡。 她喜欢先洗漱再躺床上刷手机。 然而她刚刚抱起睡衣,应淮的声音忽然响起:“老婆。” 南栀脊背发麻。 关好门的房间里面没有爷爷奶奶,他还这么亲昵地叫她做什么! 叫得她耳垂又抑制不住地升温。 南栀克制住想要使劲儿揉捏没出息的耳垂的念头,不自然地回头去瞧。 应淮颀长的身形侧面对向满满当当的长桌,修长指节一一划过五花八门的道具。 他音色上扬,似是跃跃欲试:“奶奶好心准备了这么多,打算从哪个开始试?” 南栀浑身僵化,不可置信。 他在说什么? 试,试什么? 那些道具吗? 应淮拿起一根纯黑皮质狗链,转身向她,脑袋略略歪了下,好整以暇地问:“这个怎么样?” ----------------------- 作者有话说:奶奶上大分! 第29章 拱火 早上都是要运动的。 南栀黑睫迟钝地扇动, 见应淮轻佻浮浪归轻佻浮浪,但不像是在开玩笑,大有动真格的意思。 “为, 为什么要试?”南栀瞠目结舌, 语无伦次地说,“放, 放那里, 不管它们不就好了吗。” 来沪市见爷爷奶奶之前,她所做的全部准备中,有一条是会和他同床共枕。 他们在名义上是领了证的夫妻,来爷爷奶奶家,肯定不可能分房睡, 那样露馅的概率太高了。 南栀反复劝说好了自己,反正重逢以来, 他们在医院,在龙湖壹号的次卧都同床过,应该不至于太尴尬。 可万万没想过和他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更何况是用那些小玩具。 他们当年做得再过火, 都没上过道具。 南栀由不得怀疑是先前在楼下一言不合惹他不快,他在整自己玩。 应淮放了食指在嘴唇上, 比出一个嘘的动作, 悄声提醒:“这是老房子,不隔音。” 南栀错愕, 下意识朝墙壁望去。 “保不准奶奶现在就在隔壁房间偷听。”应淮煞有介事地说, “我们要是不制作出点儿动静,她会怎么想?” 说着,应淮三两步走到她跟前, 将狗链一头的项圈随意往脖颈上一搭,再把尾部的牵引绳塞她手里。 南栀冷不防触及纤细无害的绳子,恍若碰到的是一条毒蛇。 她下意识要将绳子丢开:“不,不会吧。” 应淮却将绳子死死按在她掌心:“你确定奶奶做不出来这种事?” 南栀:“……”她不确定。 毕竟奶奶不同于一般老人,着实太时髦了,能给他们搞出一大桌子道具。 狗链另一端的项圈松松搭在应淮肩颈,似乎不太舒服,他调整了下项圈的位置,扯松卡扣再闭合,项圈完完全全戴在了他脖子上。 他肤色冷白,脖颈纤细修长,和纯黑项圈对比强烈,尤其是项圈中央那枚铃铛不偏不倚,正好顶向锋利喉结。 他说话吞咽,喉结滚动,都会牵扯项圈,小巧精致的铃铛细微在响。 饶是他衣冠楚楚,没有一丝一毫暴露,也相当色//情了。 南栀多看一眼都要脸红心悸。 偏偏她眼睛脱离管控,眼尾止不住地往他身后,那张花样繁多的长桌子上飘。 她先前好像晃见过上面有兽耳,狼尾。 和这条项圈太配了。 假如应淮一并戴上,再撕裂衣服,露出结实饱满的胸肌的话…… 这一瞬,南栀又一次被自己乱飞乱舞的色心震撼到。 尤其这个时候,应淮上前一步,伸手要揽她的腰。 铃铛余音似乎不绝于耳,南栀触电般地闪开,慌慌张张扔掉狗链,抱起睡衣逃走,丢下一句压低声音的:“你想制造动静的话,自己摇床去吧。” 应淮:“……” 南栀鞋底抹油一样地溜进浴室,放满整个浴缸的温水,将自己丢入其中,好好泡泡那些因为现实与想象高速对撞产生的,火花四溅似的心慌意乱。 她泡澡本就磨蹭,今晚更是。 迈出浴缸,穿好睡衣出去之前,南栀心下惴惴,先趴去门板偷听外面的动静。 不知道应淮有没有真的在摇床。 无奈占据了三分之二层楼的卧室面积过于宽敞,浴室位于狭窄一角,门板又隔音,她丁点儿声响都没听见。 没办法,南栀只得先开门出去。 她绕过转角,往外面走了几步,隔老远望见应淮躺上了圆形吊床,笔直的长腿随意交叠,慵懒地靠着床头软垫。 他身上衣衫全换了,穿着宽松睡衣,擦得半干的碎发凌乱地搭在额头,应当是去客卫冲过澡。 狗链被扔回了原处,他也没有在摇床。 他手持手机,旁边丢着一台平板,好像在播放内容。 南栀隐约听见一些异常声响,直觉不太对劲。 她越走近,听得越清晰。 嗯嗯啊啊的叫喊,较为急促粗重的喘息徐徐灌入耳道,南栀霎时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盯向平板。 这不是……片子吗? “你,你怎么放这个?”南栀结巴地问,又羞又急,快要跺脚了。 应淮清冷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寡淡地剜她一眼,裹挟薄怒:“动静。” 她让他自个儿摇床,他不肯,就用片子替代。 南栀被他这么会找替代品的本事震撼到,无言以对。 “打算在那里当木桩子,杵一晚上?”应淮见她良久站立不动,没好气地问。 南栀咬咬牙,走过去,躺上了圆形吊床。 吊床稳固,不用担心坍塌,但终究只是吊床,人一动,它就会跟着晃。 南栀上床的动作轻轻晃动了吊床,伴随床铺的细细声响,视频里的两人似乎更加进入状态,暧昧叫喊高度刺激南栀敏感的神经。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应淮把手机丢去床头柜,反扣平板,摁灭了屋内照明,一盏床头夜灯都不留。 不知道是考虑到她躺下睡觉了,还是其他原因。 反正极致的黑暗与安静之下,视频溢出的声响愈加清楚。 隔壁有没有奶奶在偷听,南栀不知道,她只知道一声声激烈叫得自己心头发慌,面红耳赤。 她禁不住嘲笑自己太天真,应淮之前因为她给五二九偷喂零食,说要罚她,她自以为这一趟来沪市见家长很简单,讨着要当惩罚内容。 谁晓得会有这样的关卡。 片子旖旎的声响近距离拍打,后面他们还上了道具,其中应该有狗链。 听着链条被拉扯出叮叮当当,南栀和应淮躺在同一张床上,想到他戴狗链的样子,不由夹紧了腿。 应淮似乎天生就是滚滚火源,热意显著,南栀感觉此刻被他身上的滚烫燎得格外难耐,不敢离他太近,一个劲儿往床铺边缘挪。 奈何这不是寻常床铺,她稍稍一动,重心发生偏移,吊床就开始摇晃偏移。 应淮好像认为床铺偏得不够厉害,也在往她这边凑。 吊床倾斜的坡度登时加大,南栀快要滑到床边,掉下去了。 她回过头,在黑暗中瞪他:“你睡过去点。” “你睡过来。”应淮不依她,强势地回。 南栀才不,片子约莫进入了高//潮,制造出的动静更加浮夸刺激。 她双退夹到最紧,靠着他不知道有多难受。 她宁愿摇摇欲坠地趴在床铺最边缘,使劲儿拽住粗实的吊绳。 应淮似是感受到了她躲得愈来愈远的动作,火气上涌,赌气般地睡到了直径另一端。 彼此之间拉出两个身位,堪比天堑鸿沟。 好在圆床终于不倾斜了。 随着影片进入尾声,平板也被应淮点了关机,一切干扰心神的暧昧声响都在暗色中,归于能够听清呼吸的静。 南栀总算是不用再受强烈刺激,缓慢放松全身,踏实地合上了眼。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许是睡觉之前经历了太多冲击性事件,南栀睡得很不安稳,几个零星片段闪过,多和那部影片有关。 梦里看不清人脸五官,她也没有瞥过片子一眼,唯一被翻来覆去折磨的感官只有耳朵,可在梦境中,她却能确定那对男女是谁。 是她和应淮。 梦中的南栀好似落入了一池冰潭,通体发寒,本能地想要寻找热源。 她挣扎着游出冰水,踩着湿漉漉的脚步,双手用力环抱自己,瑟瑟发抖,四下张望寻找。 和前任闪婚后 第42节 忽地,她看见前方黑暗处腾起冲天的火光,一团烈焰熊熊燃烧。 南栀喜上眉梢,立马撒开被冰水冻僵的两腿,拼命向它跑去。 浓烈热意近在眼前,南栀恍若迷失在沙漠数十个日夜的旅人,山穷水尽,原以为只有等死这一条路的绝境之时,突然见到了郁郁葱葱,水土丰满的绿州。 海蜃盛楼也好,濒死前的幻想也罢,南栀不管不顾地张开双臂,一头栽进了渴望已久的烈焰里。 而火里像是有人,她方才跌进去,就被一对强悍臂膀接住。 这个人的身形轮廓和周身气息,太像应淮。 好似猫薄荷之于小猫,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方才隔着衣料,大致感受到他姣好的身躯,南栀就色/心大起,禁不住探了进去。 随后两人像影片里面一样,越缠越紧,剥掉的衣衫落去地面,顷刻就被烈焰焚烧殆尽。 极致的温度催发极致的快感,他们折腾了好久,梦里缠绕周身的火焰像是一个聚宝盆,应有尽有,取之不尽。 南栀听见自己在上气不接下气的仓促喘息间,含含糊糊地问:“有,有狗链吗?” 一条狗链马上交到了她手上。 她用湿透绵软的双手解开项圈,给他套上,一口含咬上被项圈铃铛顶住的喉结。 那道和应淮一般无二的磁性嗓音在耳边叫了一声:“……汪。” 此时此刻,应淮被某个人气得半晌没有睡着。 他听见同一张床上很快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南栀应该已经睡着了。 他控制不住翻过去,侧身面向她,下意识伸手拽住她的睡衣一角。 就在他合上眼睛,准备也睡了的时候,被拉住睡衣的女人倏然有了动静。 她翻个身,朝他靠来。 南栀睡觉一向不太老实,应淮见怪不怪了。 他以为她是想踢被子,或者不停翻身折腾,已经做好了追着她盖被子的准备。 不料她离他愈来愈近,感觉到他瘦长的身躯横在中间也没有停下,亲密无间地贴了上来。 应淮感受到浑圆的柔软,眉梢不自觉扬了下。 然而下一秒,南栀一只手撩过他衣摆,滑了进去。 应淮呼吸一紧,清晰觉察到那只细腻绵软的手猖狂又放肆,徘徊在他块垒分明的腹部好久,细致勾勒每一条起伏轮廓,捏过腰窝,在两条深刻的人鱼线上来来回回,掀起如同鸦羽尾端扫过,轻盈却难以忍耐的痒。 旋即慢慢移了上去。 应淮发现她更为肆无忌惮,在两个点上左右打转,刺激得他喉咙干了又干,邪火丛生。 他禁不住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喊:“南!栀!” 不知道她是睡着,还是醒了,故意装睡耍流氓。 喊完,除了抓握揉捏感愈发强烈以外,没得到回应,应淮就知道自己多此一举了。 她怎么可能是清醒的? 她清醒时的胆量连刚出生的奶猫都不如,做得出来这种对他上下其手的事儿? 南栀更为过分,不满足于上手非礼,她扭动软若无骨的身形,使劲儿朝上面蹭了蹭,触碰到他喉结,轻张唇瓣,含了上去。 应淮浑身僵直一瞬,深黑双瞳在暗夜中睁得浑圆。 南栀磨蹭在他颈边,胆大妄为地伸出舌头,轻轻卷过险峻山峦的制高点,再张开牙齿,对准软骨,一口咬了下去。 应淮乌云汹涌的眸色比无边黑夜更暗,那股邪火呈倍速猛增,再也压制不住,身体有了明显变化。 他一手掐过南栀胡乱扭动的腰,音色低哑,恶劣警告:“你再乱蹭乱咬,信不信老子马上办了你?” 应淮小气得很,一点亏都吃不得,她怎么对他,他就要怎么奉还。 并且加倍。 然而应淮蓄势待发的手刚溜过她睡衣衣摆,丁点儿风光都没体会到,她忽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好似一只耗尽电量的娃娃,南栀咬到了想咬的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下去,往他臂弯处一埋,老实睡了过去。 睡得约莫不太踏实,应淮指尖轻轻一动,她就哼唧两声,仿佛他对她做出一丝半毫的愈拒,都会把她从梦中吵醒。 应淮:“……” 这和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有什么差别? 大半夜的,她色胆包天,尽情招惹他就可以,他想碰她一下却不行? 应淮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好想无所顾忌地探进去,凶狠把她揉醒。 可他忍了又忍,终是撤回了那只极度想要往里面钻的手,给她整理好了衣摆。 他单纯张开双臂拥住她,力道克制地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发顶,口吻凶悍压抑,声量却压得极轻:“明天再和你算账。” 隔日天光破晓,遥遥天际徐徐翻出鱼肚白,初春霞彩一寸寸唤醒全城。 先醒的是应淮。 他仍旧维持入睡时,从侧面圈抱南栀的姿势。 方才挣脱一个美梦,应淮脑子不算清醒,睡眼惺忪懒倦,半晌睁不开。 感受到怀里的温软甘甜,闻见一缕恰到好处的栀子花香,他愣了愣,双眼立马甩掉被困意铐上的沉重枷锁,睁到了最大。 应淮垂眸将怀里人看了又看,确定不是错觉,不是眼花,更不是还处于梦中。 与此同时,昨晚那些出乎预料,惹得他难受了一两个小时的旖旎记忆逐渐复苏。 应淮不由勾起唇角,闭上眼睛,低头埋在南栀颈窝,深深吸了一口。 南栀估计也快醒了,溢出了两声哼哼。 应淮抬起头,使劲儿圈抱住她的双臂缓慢松开。 他眼珠一转,转身平躺,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身上,再调整她脑袋位置,摆好她双臂,做出主动环抱自己的姿势。 完成这一切,应淮心满意足地摊开手臂,随意放去离她远远的位置,重新合上了眼。 不多时,南栀可算是摆脱了一晚上漫山桃花般靡艳的梦境,揉着眼角醒来。 清醒不过两秒,她就察觉到了一件极度反常的事。 昨晚被那些小玩具和片子刺激到,南栀完全不敢靠近应淮,退到床沿,和他拉开最远间距。 可当下,她哪里睡在岌岌可危的边缘,分明大喇喇地趴在了床铺中央。 这样也就算了,她还不是直接贴合床单,而是睡在了……应淮身上。 双臂严密环抱住他精瘦腰身,脑袋分毫不差,恰巧枕在他健硕圆润的两胸之间。 现实过于惊骇,南栀呼吸全乱,乌溜溜的杏眼瞪得比葡萄还圆,一动不动停摆须臾。 一时半会儿来不及思考太多,趁着应淮还在熟睡,没有醒来发觉,她首先反应就是挪开脑袋,拽回双手,从他身上翻下去。 然而刚刚有所动作,一只大手便从后面落来她腰间,强有力圈紧,迫得她动弹不得。 南栀大惊失色,慌忙昂起脑袋,笔直对上了应淮幽幽转醒,尚且不太清明的瞳仁。 他反应比她迅速得多,也彻彻底底看透了她,粗略扫过她此时的姿势,开口便是:“无理取闹,非要把我当人肉垫子睡了一晚上,醒了就想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直接逃掉?” 仔细听到他形容自己的“无理取闹”、“非要”的字眼,南栀心惊更甚。 一面撑起胳膊竭力挣扎,一面期期艾艾地反驳:“谁,谁无理取闹,非要,非要谁你身上了,我都没印象,谁知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我抱上来的。” 应淮强势搂紧她腰身,任凭她用力扭动也不放她下去,面不改色地说:“睡着了没印象,醒来的时候也没有?刚刚是谁抱着谁?谁的脑袋枕在谁身上?” 南栀:“……”好像都是她。 但她无论如何不肯承认。 睡前和塑料老公避嫌,拉开千万丈距离,睡着了就跑去人家身上,把人家靠常年游泳健身练出来的完美胸膛当枕头,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羞耻的事情吗? 南栀急得不行,和他面对面,亲昵贴合的姿势实在是太难为情,惹得她浑身燥热,当务之急是从他身上下去。 她使出浑身解数,不停地挣扎扭动。 倏忽,她像是被抽掉了发条,呆滞不动。 “你,你,你……”南栀脸蛋胀出艳丽的绯色,张大嘴巴,羞赧得半晌讲不出下文。 应淮猜出她感受到了什么,眉梢轻微一挑,口气相当混不吝:“有什么好惊讶的?” “你忘了,”应淮另一只大手触上她后背,用力压下,将她蹭开的一点儿间距缩减为零,暧昧地蹭着她鼻尖,染了本能情欲的音色黏糊迷离,“早上都是要运动的。” 南栀突地离他更近,乱作一团的呼吸极具增温,灼热难耐。 她心慌意乱,眼前闪过曾经多少个晨间,床铺剧烈摇晃,咯吱咯吱的声响比半夜更重。 他们分手之前那段时间,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应淮更加过分,往往是她早晨还没醒,他就开始了。 思及此,南栀的慌乱又深了一重,她更为迫切地想要逃走。 应淮却不会给她当逃兵的机会,势必要将昨晚的账连本带利,一并清算。 他一手制衡住她,一手抓过她的手,往下放。 “自个儿拱的火,”应淮嗓音极低极哑,急促的火燥气息尽数洒向她耳廓,“自个儿灭。” ----------------------- 作者有话说:睡着的栀子就是为所欲为[坏笑] 应狗内心:啊啊啊老婆馋我身子馋我身子馋我身子! 第30章 质问 为什么要亲我喉结? 一两个小时后, 南栀和应淮各自去洗了个澡,换好大方得体的衣服,下到一楼。 奶奶让阿姨准备好了早餐, 他们一出现, 就被叫去了餐桌。 南栀在英国留学三年,依旧对白人餐敬谢不敏, 好的还是一口祖国菜, 因此奶奶安排的早餐也是小米红枣粥、小笼包、煎饺等中式早点。 和前任闪婚后 第43节 每个人的面前摆放好了筷子和勺子,她坐下后却没动,双手放到桌下,无意识地来回搓动。 “栀子,怎么了?”对面的奶奶相当敏锐, 立马伸长脖子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南栀惶惶然地昂起脑袋, 赶紧拿起双手,使劲儿摇头,挤出笑回:“没有啊奶奶。” 奶奶眼力惊人, 似乎瞧出了她神情的不自然, 不放心地嘱咐:“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啊。” 南栀乖巧应下:“我会的。” 她才不会说自己的确不太舒服, 只不过不舒服的地方是手。 手腕又酸又软, 每一根指尖都有滚滚灼烫的残余。 先前在楼上,应淮将恶劣凶蛮演绎得淋漓尽致, 抓住她的手活动了好久。 她一想往回缩, 袭来的力道就更加汹涌,同时伴随一声直白露骨的:“我也想要别的地儿。” 南栀小身板一颤,惊慌失措地抓紧了。 她明显感觉到他比当初更猛, 时间更长了。 说好的男人过了二十五岁就走下坡路呢! 最过分,叫南栀难以招架的是他不仅带着她活动,还腾出一只手,揉去了其他地方。 让她控制不住,脱口溢出类似昨晚影片女主角的声音。 南栀全身湿透,快要化为一滩水,意识混沌无序时,应淮厮磨上她唇瓣,□□地问:“是不是还对老子有意思?” 南栀一惊,手上动作停住,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样问。 应淮惩罚性轻咬了她一下:“不然为什么睡着了要来摸我,蹭我,亲我喉结?” “我要是不及时制止,你是不是要上了我?” 南栀:? “我,我睡着了,怎么可能对你做得出来这种事?”南栀睡断片了,完全没有印象,烫着脸颊反驳。 “你太馋我了吧。”应淮轻飘飘地下结论,“白天不敢做的,全放晚上做了。” 南栀:! 为什么会觉得很有可能? 她不止把他当过一次春/梦对象了。 最近的一次好像就是……昨晚。 当下,南栀止住越飘越过火的思绪,抬起酸意显著右手,去拿筷子。 应淮一把夺了过去,换上汤勺,塞给了她左手。 好像是知道她右手不舒服,让她换只手。 “先吃哪个?煎饺行不行?”应淮用夺去的筷子,将一只煎饺夹到她勺子上,方便她吃。 南栀瞅向左手上多出来的勺子,无语又脸热,她左手也不好受啊,后面包不住,用的可是两只手。 她越想越气,躲开奶奶不时送来的视线,偷偷睨他一眼。 应淮反而笑了,夹起一枚饺子,放软姿态哄:“我喂你,好不好?” 南栀才不可能当着老人家的面让他喂,红着脸埋头下去喝粥。 早餐后,爷爷奶奶似乎有日常安排,没陪南栀在楼下坐多久,去了其他房间。 南栀闲来无事,坐去了后花园。 这栋老洋房的里里外外无不精致漂亮,堪为古典高雅的美学典范,随手一拍都能出片。 南栀用手机拍了一张,发了一条朋友圈,文案特别简单,单纯一个太阳的图案。 发完放下手机,她晒着暖融融的春阳,看斑驳梧桐树影交织繁盛春花,松弛全身,满足地放眼欣赏。 奈何没安安静静欣赏几分钟,前方生机盎然的绿意中,迎面走来一抹高大身影。 是应淮。 昨晚也罢,早上也好,发生在两人身上的事情都太尴尬了。 先前有爷爷奶奶在还好,眼下独自面对,南栀反射性闪避视线,起身要走。 应淮修长双腿快速迈动,三两步走近,拉过她胳膊,迫得她转个身,带着她坐回了休息椅。 不同的是,她被拉拽着坐到了他腿上。 南栀愕然一惊,立即想要蹭起来。 “别瞎动,”应淮强劲的胳膊从后面圈过她,低声提醒,“奶奶在楼上看着。” 南栀诧异,抬起脑袋望不远处的老洋房。 每一扇玻璃都是单向可视,隐私性极好,她睁大了眼睛也什么都看不清。 “你确定奶奶在看?”南栀怀疑地问。 应淮用大半身子包裹住她,下颌暧昧地搭在她肩窝,握起她两只手,有模有样地按揉:“嗯,我刚出来的时候,碰到她回房间,她和爷爷那房间,一眼就能望见这个位置。” 南栀再盯了盯楼上那几扇模模糊糊的窗户,不敢去赌。 她可是相当有契约精神,只要爷爷奶奶可能在注视,她就会配合他扮演恩爱有加的新婚小夫妻。 应淮按摩她双手的动作尤为细致轻缓,着重揉按了双手腕部。 好一会儿后,他小声问:“好些没?” 低磁悦耳的嗓音响在耳畔,温热气息撩过脖颈,南栀止不住地酥麻,心猿意马。 双手在他的按揉下,不适感缓解了不少,但她憋着一口气,故意有点凶地回:“你觉得呢?” 应淮放轻力道,再给她细细按揉,轻声说:“下次不用手了。” 南栀双手被他伺候得舒服,神经逐渐放松,闻此骤然紧绷,眼睫乱晃,颤颤巍巍问:“那,那用哪里?” 应淮打着转按揉她手腕的双手一顿,慢慢抬起下颌,从侧面瞅她。 见她惊愕不已,不知所措的模样,应淮禁不住勾唇,有意上挑尾调,意味不明地接:“你猜。” 南栀吓得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打翻了颜料盘似的,好不精彩。 坐在他腿上这个姿势更加觉得怪异,叫她想入非非了。 南栀本能想要起身,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可迫于奶奶在楼上看,只得僵坐不动。 就在这个左右为难的时候,奶奶明亮开怀的嗓音从后面传来:“栀子!小淮!” 南栀震惊,忙不迭回头去望。 应淮不是说奶奶回楼上房间了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后面? 那不是侧门所在的方向吗? 看奶奶穿着一条黑底绣金线的丝绒曳地旗袍,披着长披肩,身后跟着三四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佣人,肯定是去外面逛了一圈。 南栀直觉不对,慌慌张张站起来:“奶奶,您没有在房间吗?” “没有啊,我出去找老姐妹练瑜伽了,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去的。”奶奶挥手示意身后的佣人将瑜伽服等运动用品拿回屋内清洗,归纳齐整。 她以为南栀是想找自己,指向应淮说:“小淮知道啊,我出门那会儿,碰到他,和他说了的。” 南栀直直看向应淮,无声的质问如雷贯耳。 他的确说了先前碰到了奶奶,可说辞和实际情况大相径庭。 他又在耍她! 拙劣的谎话被当面拆除,应淮也能面不改色,他好似浑不在意,视若无睹,半句解释也懒得给。 南栀气鼓鼓,避开奶奶瞪他一眼,上前挽住奶奶胳膊,浮出笑说:“奶奶,我们进屋吧。” 待得奶奶一说好,她便和奶奶走去了前面,全然将应淮当做了空气。 应淮敢耍她还不做解释,她也不想搭理他了。 随后数个小时,南栀都自动无视了应淮,余光远远地晃见他就快速错开了目光。 午后,应淮横来面前,拦住去路,她仰起脸,一派陌生地问:“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应淮气急,刚要发作,她精准捕捉到奶奶的身影,鞋底抹油般地奔过去,亲热提议:“奶奶要去花园里喝下午茶吗?我陪您。” “好啊。”奶奶瞥了不远处的大孙子一眼,先和孙媳妇往花园走。 “小淮惹到我们栀子了?”奶奶含着笑问。 南栀没有否认:“嗯,他说谎诓我。” “这可要不得,得罚,重罚!不然他不长记性。”奶奶坚决站在她这一边,“这么着吧,晚上我把糟老头子赶出去,你来陪奶奶睡,让那个臭小子独守空房。” “啊,这个……”虽然南栀晚上也不想再和应淮同床共枕,一是因为昨晚和早上那些少儿不宜的事情,二是她还在气头上,但让奶奶把爷爷赶出房间,爷爷也太委屈可怜了。 “就这样说好了哈,”奶奶一点儿要征询爷爷意见的打算都没有,乐呵呵地做了决定,“我和糟老头子年轻的时候都只想要一个女儿,没办法,生出来的是个儿子,儿子和儿媳生的也是儿子,我做梦都想养一个亲闺女,亲孙女。” 说着,她宠溺地拍拍南栀的手,俨然是想把她当成亲孙女。 南栀扛不住老人家满心满眼的疼惜与期盼,笑着应了好。 春光正当时节,南栀和奶奶坐去了一颗亭亭如盖的梧桐树下。 阿姨送来一杯金骏眉,一杯老树普洱和一叠品种丰富的点心塔。 南栀一眼相中最上方的几只泡芙,馋得挪不开视线。 “快吃哦,专门给你做的。”奶奶清楚她在盯什么,笑容可掬地说。 “谢谢奶奶。”南栀赶忙拿起一只泡芙,就着醇香浓郁的金骏眉,小口小口地品。 “是奶奶要好好谢谢你,你同意和那个臭小子结婚,不然他肯定这辈子都不会结了。”奶奶越瞧她越喜欢。 “不会吧,”虽然南栀还在和应淮置气,可脱口就是否认,“他长得好,家世好,工作能力又强,不可能结不了婚。” 奶奶坐姿挺拔优雅,只占据了座椅的三分之一,端起普洱,浅抿一口,摇摇头,确信地回:“不,他不会娶别人的。” 南栀咀嚼泡芙的动作略有停顿,感觉奶奶话里有话。 和前任闪婚后 第44节 沸水冲泡的普洱飘起寥寥热气,奶奶深沉的视线凝在那份细微朦胧间,仿佛越过上千个日月轮转,看见了三年前那个更加狂傲任性,桀骜不驯的大小伙站定在自己面前。 听完自己啧他老大不小,是时候考虑成家了,塞给他看适龄女孩照片时,他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奶奶您就甭瞎操心了,我已经有想娶的人了。” 他一改往日的不着调,尤为正经,坚决笃定地说:“非娶不可。” -----------------------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明天见! 第31章 误听 想找个男大? 南栀吃完两只泡芙, 解了馋虫,心满意足地专注于喝茶品茗,阿姨送来一只海南黄花梨制成, 体积不小的盒子。 奶奶接过, 打开雕花精细繁琐的锁扣,递给南栀:“说好的, 这几处房子和地产都过户到你名下, 还有奶奶收藏的一些珠宝,等会儿你和奶奶去房间看。” 南栀瞧着木盒里醒目的房产证和地产证,迟钝地记起来沪市之前,奶奶曾在微信群里提过。 “不能拒绝哈,这些是彩礼哦。”说着, 奶奶脸色一变,责备起应淮, “都怪臭小子,这婚结得太仓促了,真是委屈你了, 应该我们提前去贡市, 面见亲家公亲家母,正儿八经下聘礼提亲, 再一起坐下来商量婚期。” 南栀忙说:“是我着急领证的。” 不领, 华彩能拿到那么大一笔投资吗? “至于双方家长见面……”南栀不由一顿,南万康和蔡淑华可是还不知道她结束了未婚生涯, 她怎么敢这么快让他们见面。 她半真半假地说:“我爸爸才动了大手术, 身体比较虚,应该没有精神招待爷爷奶奶,等他养一段时间吧。” “行, ”奶奶依着她,“我也让人准备了一些补品,到时候你们一起带走,代我们向亲家公亲家母问好。” 南栀松口气,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栀子想去哪里办婚礼?”奶奶满怀期待,逐一列举,“海岛,森林,草原,雪山脚下,还是教堂?” 南栀呷了一口金骏眉,险些没被茶汤呛到,急不可耐地推拒:“那个,奶奶,我们不慌……” 她拒绝得太仓促惊骇,奶奶不由浮出狐疑。 南栀放下茶盏,急不可耐解释:“我才接管了家里的公司,不知道奶奶清不清楚,公司出现了严重问题,未来一年我的重心都会在公司上,分不了心办婚礼。” 奶奶得知大孙子领证,详尽调查过她,自然了解她家里面的所有情况。 奶奶考虑过了,婚礼压根用不着他们糟心,她和糟老头子可以找专业人员全权负责。 可转念一想,这终归是他俩的婚礼,她还是重之又重的新娘子,哪怕十之八/九的琐事能花钱假手于人,也需要他们花时间去试婚纱,拍婚纱照,以及敲定一些要紧的大方向。 奶奶迫切想要看到他们的婚礼,但绝不希望办得慌张潦草,让他们留下一丝半毫遗憾。 “好,你这一年先以事业为重,婚礼我先计划着,明年再办吧。”奶奶松口道。 南栀堵上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甜甜回了个笑。 奶奶:“华彩这家彩灯公司,我了解过,你第一次经营公司,碰上难题可以让小淮出谋划策,你们是夫妻,要扬长补短,互相帮衬,他经营公司厉害着呢,比他爷爷,爸爸妈妈都强。” “好,我知道。”南栀随意应下。 提及应淮爸妈,南栀抑制不住问出连日来的困惑:“叔……” 她慌忙改口:“爸爸妈妈呢?” 无论线上线下,他们一直没有出现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个儿媳妇太突如其来,犯了他们的忌讳,他们才拒绝现身。 毕竟在应家这样的豪门眼中,她简直是小门小户,登不得台面。 奶奶祥和的面色微有变化,难得的不太自然。 南栀心下一慌,又想到自己是不是触及到了某些不容他人知晓的家族隐秘。 在贡市,她也算是生长在颇有底子的殷实之家,自幼接触不少市内上层,清楚不少光鲜亮丽的位高权重背后,往往阴影更重,不敢也不能示人。 “我随便问问,”南栀黑睫轻颤,干巴巴转移话题,“这金骏眉真不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奶奶,我可以讨一些吗?” “当然可以,这是我前两年拍的,一共三盒,都是你的了。”奶奶脸上重新浮出柔软浅笑,淡淡品了口普洱。 将茶盏轻轻放于桌面,奶奶缄默须臾,许是窥破南栀晃荡在心头的各种不安猜测,她缓慢说来:“你别多想,小淮爸爸妈妈不回家不是因为你,他们是不关心小淮。” 这个回答是南栀无论如何没想到的,天底下还有不关心亲生孩子的父母? 从出生起,南万康和蔡淑华就对她关怀备至,在外地上学的那几年更是,一天必须开一个小时的视频,唯恐嘘寒问暖少了。 “他们生下小淮后就各忙各的,没带过他一天,都是我和糟老头子在管,”奶奶重重叹息一声,神情浮出隐隐约约的自责,“他们对小淮去了哪里,回不回沪市,带了谁回来,和谁领证结婚了,都不在意。” 南栀眼中满是震惊,全然不能理解,抓紧时间问:“为什么啊?” 奶奶肯定清楚个中缘由,却迟疑片刻:“问小淮吧,他会愿意和你说的。” 有些话,应该夫妻俩自己说。 南栀便止住话头,没再问了。 奶奶又品了一口普洱,自顾自地讲:“小淮从小就表现得很独立,很小就一个人睡,一个人吃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管是我和糟老头子,还是阿姨们想插手,都不行,但我知道他其实不是这样的,他其实很怕孤独,很黏人,不过只黏特定的人。” 南栀迟钝地眨了眨眼,心想应淮黏人吗? 他向来是张狂不羁,我行我素,恍若一只独来独往,自在穿行在广袤原野的孤狼。 他可不是五二九那一类家犬,怎么会黏人呢? 但南栀忽地记起曾经在一次沪市罕见的雷暴天气后,应淮一改之前隔三差五来找她一回,漫不经心的谈恋爱态度,从早到晚跟她了好一阵子。 非要和她一起去听不懂的美术学院上课,去挤排队老长,一度相当嫌弃的食堂,泡原本吐糟过无聊的图书馆。 晚上还要留她在公寓,用力拥紧,放软嗓音说:“不抱着我们栀栀,闻着你身上的味儿,我睡不着。” “悄悄告诉你哦,”奶奶前倾身子凑近南栀,降低音量说,“你别看臭小子平常拽得二五八万,天不怕地不怕,其实胆子特小,怕一个人睡。” 有一搭没一搭地悠闲聊天,享受完下午茶,南栀被奶奶拉回房间,硬塞了二三十套顶奢珠宝。 “你换着戴着玩。”奶奶喜爱收集珠宝,给的全是心头好,但一点不心疼,口吻轻松愉悦,似乎恨不得她一天上身一套,一个月不重样。 不等南栀反应过来,奶奶又从压箱底的海黄匣子中,取出一只满绿的翡翠镯子,拉过她右手,不由分说朝手腕上套。 沉甸甸的分量陡然挂上腕部,南栀错愕,抬起来仔细打量。 饶是她对玉石珠宝再外行,也能通过毫无杂质的不俗色泽,估摸其价值不菲。 “奶奶,这个太贵重了。”南栀想要取下来。 “贵重什么,不值几个钱,”奶奶见她纤细白嫩,骨感清晰的腕部极具一份浑然天成的古典美,和沉稳大气的翡翠特搭,赶忙制止,“你不戴,奶奶可要生气了。” 南栀没胆子再摘了。 那些珠宝由佣人小心翼翼运往南栀和应淮房间,南栀只戴着翡翠镯子,同奶奶下到底楼。 应淮和爷爷都在客厅,估计是在聊集团要事,爷孙俩的面容一个比一个凝重正经。 听见脚步声,他们止住交谈,不约而同望去。 见到奶奶,爷爷冷得堪比数九严冬的面色立马柔和,起身去迎。 应淮坐在原处没动,淡淡瞧着她。 南栀还记得他先前诓过自己,恼火地将脑袋偏向别处。 可一想到奶奶袒露些许的,关于应淮父母的那些话,她又忍不住心软,胡思乱想:没有爸爸妈妈关心在意,亲自陪伴的小孩,一定挺可怜吧。 他还怕孤独,怕一个人睡。 是以晚饭后,奶奶乐不可支的喊声传来“栀子,和奶奶回房去睡”的时候,南栀不比下午答应奶奶的坚决,迟疑了。 也就是这一两秒钟的功夫,爷爷马不停蹄拉上奶奶:“走走走,孙媳妇才不想和你一起睡。” 奶奶嫌弃地骂他两句,却是跟上了他急吼吼的脚步。 南栀望向爷爷奶奶双双远去的背影,无措地杵在客厅中央。 应淮走来,牵起她的手,自然而然地说:“上楼去。” 南栀指节颤了颤,没有挣开。 两人站进直上四楼的电梯,应淮也没松手,只是垂下视线,盯了一眼她手腕上多出的那只翡翠镯子。 南栀觉察到,解释说:“奶奶给我的,说不值钱,我才收的。” 的确不值钱,也就和他们所处这栋老洋房差不多。 不同的是,这种集艺术、历史文化价值、超高居住舒适度于一体,且非国家所有,可以私下交易的老洋房在沪市的存量虽然不多,但也有那么几栋,他们家想全部买下都不成问题,可这镯子是孤品。 这是祖辈留下来的老物件,属于清朝初期的老翡翠,品相与工艺比不上它的都被供去了博物馆。 是他们家传儿媳妇的。 应淮生母觊觎了小半辈子,绞尽脑汁想要搞到手,奶奶一直压着没给。 “嗯,奶奶没骗你,”应淮不假思索地说,“戴着吧。” 回到房间,合上门,望见那些整齐陈列在桌案上的小玩具和多出来,快要堆成小山的珠宝首饰,南栀格外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应淮习惯性坐去窗边沙发,随意问起:“下午和奶奶聊了什么?” 南栀踟蹰在数米开外:“随便聊聊。” 应淮盯她须臾,拍拍身侧的位置。 南栀犹豫两秒,走过去坐下,拿起抱枕搂在怀里,一面拨弄上面垂吊的流苏,一面佯装不经意地聊起:“那个,奶奶提到了你爸爸妈妈。” 应淮略微偏头,深邃隽永注视她的眸光轰然一变,面上腾起了翻腾海潮,黑蒙压抑。 南栀惶惶的视线落在身前抱枕上,没立即注意到他风云不定的神情,忐忑而快速地说:“也没聊太多,就随便讲了几句,更多的,奶奶说让我来问你。” 应淮维持直视她的姿势,眉梢轻微上挑:“你关心我?” 刷地一下,南栀放松的脊背挺得笔直,慌张扭头望他,连连否认:“没,不是。” 她心虚地攥紧抱枕一个角,错开眼补充:“我,我关心你做什么?” 应淮难看的面色又暗了几个度,他张动薄唇,语气凶恶沉重,显而易见裹了火:“那就不要瞎打听。” 话音未落,他速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去了浴室。 变故发生得太快,不过眨眼之间,南栀目光不自觉跟随他移动,盯了那道愈走愈急,愈走愈远,浑身无名业火四起的背影数秒,她后知后觉他又生气了,自己又一言不合惹到他了。 和前任闪婚后 第45节 南栀没来由地感到茫然与憋屈,她说什么了就惹他不快了?不就是提了一嘴他爸妈吗。 这话题提一下都不行? 南栀拥着抱着愣在沙发上,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琢磨了半晌。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搁置在外套荷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赵晴好打来了电话。 瞧见给闺蜜的备注,南栀木僵如雕塑的神色和缓一些,毫不犹豫接起来:“喂,晴好。” “栀子大宝贝,你来沪市了?”赵晴好嗓门又高又尖,不可名状的欢喜与激动能够刺破万万阻隔,制造出迎面直击的效果。 “对,昨天下午到的,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南栀不解,“你怎么知道?” “你朋友圈啊!” “你知道我临时接了一个商务合作,开了七八个小时直播,整个人快要累虚脱了,下播后一刷朋友圈,刷到我的大宝贝可能也在沪市,有多happy吗!” 赵晴好不愧是适合吃自媒体这一碗饭的,在直播间讲了七八个小时,声带还能不受一丝影响,一句比一句激烈昂扬。 “你贴的图片上的老洋房,我前两天才开车路过过,太漂亮太壕无人性了,简直是我的梦中情房,过目想忘也做不到啊。” 和闺蜜通电话,南栀用不着时刻高度警觉,她松弛地靠上沙发背,浮出笑说:“是应淮爷爷奶奶家,我陪他过来探望老人。” “卧槽卧槽卧槽!”赵晴好夸张地大喊,浑若在cos尖叫鸡,“他们家底子这么厚吗,那你现在就躺在那栋我从秦朝开始存钱,也买不起的洋房里?” “我坐着,”南栀纠正,“没有洗澡换睡衣,我是不会躺下的。” 赵晴好只听到了她现在身处老洋房里,啊啊啊惊叫几声:“嫁给他也太爽了吧!” 南栀瞧瞧手腕上一圈摄人心魄的绿,望向那些堆积如山的成套珠宝,想想更多的,正在办理过户手续的房产地产,以及应淮那张没有上限的黑卡。 不得不承认,这场出乎意料,不过是权宜之计的婚姻让她在物质上是很爽。 “嗯,从濒临破产清算的负婆变成要什么有什么的小富婆,是有点爽。”南栀嘴角无意识上翘。 赵晴好特别会抓重点:“只是钱财上爽,人不爽?” 南栀想到刚刚又一不小心惹到应淮,嘴角一撇,闷闷地回:“是不太爽。” 赵晴好更加来劲儿,急吼吼追问:“是长得不行,还是那啥不行?” 南栀:“……”都不是。 赵晴好:“不会是都不行吧?” 南栀:“……” 她没来得及回,赵晴好马不停蹄道:“算了算了,看在能住豪宅,给老婆花钱大方的份上原谅他哪儿哪儿都不行,毕竟我们可以拿着他的钱上外面找啊,家花本来就没有野花香不是?” 南栀惊愕,好想回这不太道德。 赵晴好抢先道:“现在有空不,我去接你,带你去看哪儿哪儿都行的。” 她思维太跳脱,南栀没跟上:“啊,这个……” “哎呀,你就当出来和我约个会,我上回不是和你说来沪市是为了健身吗,他是个健身教练,长得真的贼啦帅,身材贼啦绝,谁看了谁留鼻血那种,你来帮我掌掌眼,试试他人品行不行。” 赵晴好喜欢勾搭好看的小哥哥,完全不知道矜持为何物,相中一个就要上,还极度喜新厌旧,男朋友两三月一换。 经常是南栀还没从她的絮叨中记住男方名字,她已经把人甩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把人钓到手,就带南栀去见,估计是有点动真格的。 为好闺蜜终生幸福把把关这种事,南栀没有理由拒绝。 “穿漂亮性感点,要选你最显示身材,领子最低的小裙裙!”赵晴好兴奋不已,分贝不由自主提高了又提高,“那个健身房的帅哥浓度贼啦高,到时候我给你找个长得贼啦乖,一口一个‘姐姐’喊得贼啦甜的当教练。” 她练女高音一般的嗓门,寻常人的耳膜着实承受不住,南栀把手机拿远一些。 她忍俊不禁,玩笑似地接话:“好啊,你给我挑个男大,只要十八岁的哈,大一天都老了。” 话音刚落,南栀视线不经意在房间四处乱飘,忽地一直,怔怔定向了一处。 只见临近浴室的拐角,应淮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 他才冲完澡,身上全是湿润潮意,紧致硬朗的腰上胡乱系一条浴巾,堪堪遮过私密。 发丝和裸/露的上半身没怎么擦,细密水珠自上而下淌过,顺着纵横的肌肉轮廓,没入浴巾深处。 约莫入耳了南栀刚才的说笑,应淮俊朗的面上覆一层森寒阴郁,狭长双眸微有压低,笔直射向她的视线凶光粼粼。 “想找个男大?” 应淮唇角轻轻扯动,冷呵一声,抬起长腿,一步一个湿辘脚印地迈来,浑身戾气四溢。 第32章 提醒 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 南栀寒毛直立, 倒吸一口冷气,慌里慌张和赵晴好说完“等会儿见”,挂断电话。 她眼睁睁瞧着气势凶悍的应淮越逼越近, 刷地蹭起身。 还没开始解释, 应淮已然逼到了一步之遥。 他居高临下俯视,凉嗖嗖地问:“你是不忘了……” 南栀惶恐地盯向他, 又在余光晃见他坦诚相待的上半身, 局促地扭开脑袋:“我,我忘什么了?” 应淮站近半步,虎口捏过她下颌,掰正脑袋,与他直视:“自己是有夫之妇。” “我当然没忘, ”南栀使劲儿甩开桎梏,赶忙辩解, “我刚刚说着玩的,我好姐妹看上了一个健身房教练,邀请我去健身房, 我单纯去帮忙掌个眼。” 应淮骇人的目光仍旧凝在她身上, 绷起双唇没吱声。 也不知道信没信。 南栀管不了那么多,赵晴好在往这边赶了, 她抓紧时间溜去了衣帽间。 接近一百平米的开阔衣帽间里, 除去极小的一小部分是她从贡市带来的,其余全是奶奶的手笔。 知道她爱穿裙子, 一眼望去十之八/九是各式各样的裙子。 南栀站在琳琅满目的华丽衣裙前, 一时半会儿犯起了选择困难症,不知道选哪一条好。 她晃见一条深v修身的银白色连衣裙,禁不住想起赵晴好特意叮嘱的穿搭风格。 总不至于当真听她的吧。 南栀视线没有从那条明显能勾勒傲人曲线的裙子上挪开, 衣帽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紧接着,一只宽大修长的手取下一条裙子,递来她眼前,不容置喙地说:“穿这个。” 南栀认真瞧去,是一条款式最最大方保守的长袖连衣裙,面料较为厚实,整体以浅蓝为主。 领口高高立到脖颈,伞形裙摆长至脚踝,腰身宽松,身形轮廓能被遮个七七八八。 规矩得哪怕是体制内都能放心大胆地穿。 应淮似乎认为这样还不够,又给她选了一件长风衣罩在外面,理由是煞有介事的:“晚上有风,冷。” 一旁窗帘没有合上,南栀越过玻璃望向外面,宽大茂盛的梧桐树叶纹丝不动。 她扑闪两下眼,直接拆台:“风在哪里?一片叶子都没动啊。” 应淮脸色黑下去一个度,干巴巴说:“等会儿就有。” 南栀掏出手机点进天气软件,语气狐疑:“天气预报没显示啊,连微风的标志都找不到。” 应淮咬牙切齿,加重字音喊:“南栀!” 好不容易让他吃一次瘪,南栀竭力憋住,也憋不住嘴角的细微上扬。 逗他逗到这个份上,南栀心满意足了,见好就收,将连衣裙和风衣一并接过。 他挑衣服的眼光还可以,这两件只是规矩保守,都不丑,南栀不是不可以接受。 反正拥有的好看衣裙太多,她正在犯选择困难症,索性穿他挑的。 南栀换好衣服,整理好披散的长发,走出来时,惊觉应淮也换了一套休闲服,在他身上极为罕见的淡蓝色系。 他湿漉漉的头发被吹过,好像花了点儿心思,蓬松的刘海颇有造型地扫过额头,将他成熟凌厉的脸庞修饰得柔和朝气了些。 不经意瞥过一眼,恍若那个肆意驰骋大学时代,风头无两的偏偏少年。 南栀失神片刻,仓皇拽回视线,瞟过自己身上的蓝色连衣裙,再对比他所穿的浅蓝上衣,眼睫缓慢眨了眨。 见好姐妹要紧,她止住飞远的思绪,调转脚步走向房门,拉开朝楼下去。 应淮亦步亦趋跟上,大有也要出门的意思。 “你要去哪里?”南栀停下脚步,狐疑地问。 应淮言简意赅:“健身房。” 南栀惊愕:“你要和我一起去?” “不敢让我去?”应淮双手闲适地插兜,脑袋稍稍一偏,轻薄唇瓣不悦地抿了下,“真打算去找男大?” 南栀:“……” 看来他没信她的解释。 如果不让他去,他恐怕会笃定她要在外面胡来。 没办法,南栀默许了他的紧随其后。 她掏出手机发微信,知会赵晴好。 赵晴好正好对她前男友,现塑料老公有着大过天的好奇,立马回:【没问题啊,我倒要看看他长得是有多不行。】 赵晴好开来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色大众,停靠在老洋房门前。 她甩着车钥匙走下车,翘首以盼,拉长脖子往院里张望。 远远瞧见南栀出现在婆娑树影间,赵晴好嘴角快要咧到耳根,高高跳起来挥手:“栀子栀子!” 下一眼,她注意到了和南栀几乎处于同一水平线的年轻男人。 赵晴好舞起来的右手僵在空中,烈焰红唇张成“o”字,戴了夸张美瞳的卡姿兰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若不是美瞳碍事,她非得使劲儿揉几把眼睛,确定是不是自己朝思暮想帅哥想疯了,出现了幻觉。 和前任闪婚后 第46节 南栀和应淮走出院落,双方近距离打上照面,赵晴好仍旧维持震惊到宛若傻了的呆滞表情。 南栀伸手去她眼前晃了晃,拉下那只定在半空的手,站到她身边,为两人介绍:“这是我好姐妹赵晴好。” 她再指向应淮:“这是……” 她只打算介绍应淮的名字,可他一记凌厉眼刀扔过来,她忙不迭加上:“这是我老公应淮。” 应淮这才满意地转开注意力,对赵晴好礼貌颔首:“你好。” 听见悦耳的磁性嗓音,赵晴好瞬间像是从僵尸的状态活了过来,露出比先前更浮夸的笑:“你好你好。” 客气打过招呼,应淮收回视线,不由自主看向她们身后的车。 他对车有狂热的收集癖,总会下意识打量,南栀见怪不怪。 可南栀顺着他视线望去,这辆大众实在太稀松平常,是最廉价的系列,车牌也是平平无奇,好比一串乱码,落地价恐怕还比不上他小时候玩的汽车玩具。 他却紧盯不放。 赵晴好一旦恢复正常就特自来熟,主动说:“这不是我的车,我朋友的,借来开几天。” 应淮眼底几不可查变了变,没吭声,别开了视线。 赵晴好将车钥匙抛给他:“男士开车,没问题吧?” “没问题。”应淮接住钥匙,先把后排车门拉开,等到她们坐好,再绕去驾驶座。 两女生坐在后面,同应淮隔出一定间距,赵晴好立马拽上南栀胳膊,贴近她讲悄悄话:“这就是你说的哪儿哪儿都不行!” 南栀:“……” 她瞟着前方的男人,压低嗓音提醒:“是你说的,我没说。” 赵晴好没听进去,一个劲儿说:“我看他是哪儿哪儿都行吧!” 脸行不行,一眼就能看出来,可其他方面…… 南栀转过头,费解地盯她。 赵晴好眼尾一斜,扫过应淮掌控在方向盘上的手,用她们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你瞧他指尖好粉,喉结好大,扌童起来绝/逼又重又深。” 南栀脸颊悄无声息增了热度。 这是当着本人的面,能讨论的话题吗? 赵晴好啧啧两声:“这么极品的老公,使劲儿睡啊,不睡白不睡。” 南栀:“……”已经睡过了,的确极品。 不过是三年前。 虽然赵晴好没有完全被激动情绪冲晕头脑,丧失理智,将音量压到了最低,南栀还是害怕应淮听见。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聊起别的:“你和那个健身教练怎么认识的啊?” “去健身房一眼相中的呗,你还不知道我,每回酣畅淋漓地录完一期逛吃,大吃特吃一顿后,立马就后悔为什么要吃那么多,说好的减肥呢!然后马不停蹄去泡健身房,” 赵晴好似是想到了见到健身教练的第一眼,嘿笑两声,“不过那回,我只想泡人。” “我就直接上前说要当他学员,他还特傲,正眼都没给我一个,冷着一张脸地说不收,我专门飞来沪市缠了他几次,他才松口了。”讲到这里,赵晴好骂了一句,“该死的扑克脸,装逼犯。” 她一边追着人跑,又一边憋不住骂,南栀忍俊不禁。 赵晴好越聊越兴奋,使劲儿摇晃两下南栀胳膊:“那真的是个极品,不过和你老公不是一个类型的。” 她眉梢一挑,毫不羞涩地说:“我喜欢肌肉猛男,超大胸,捶起来超q弹那种。” 南栀好想说你别看应淮现在穿好衣服时显瘦,衣衫以下的肌肉也被练得健硕好看,胸肌也大。 念及此,她蓬勃发达的想象力止不住地扩散,某些画面清清楚楚浮出脑海。 偏偏这个时候,应淮掀起眼,从后视镜盯她,别有深意地问:“脸怎么红了?” 南栀身子一抖:“啊,红了吗?” 赵晴好这个塑料闺蜜不嫌事大,歪头直视她,帮腔起来:“真的红了哎。” 南栀:“……” 她迅速打散脑中的限制级画面,仓皇去瞄应淮。 他嘴角似有若无勾了勾,牵出隐隐约约的笑,像是听到了她们的闲扯内容,猜出她走神在想什么。 南栀双颊更烫了。 赵晴好领他们去的健身房尤为高档,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商业大厦占据位置优越的五层。 下车后,南栀和赵晴好手挽手,走在前面,应淮落后两步,靠近南栀的一边。 迈入电梯,南栀看见赵晴好熟门熟路地按下健身房第五层的楼层键,听说这一层只招待svip,由不得问:“在这种地方办svip的卡不便宜吧?” “是啊,一大笔银子呢,花得我心肝脾肺肾都在痛。”赵晴好日常开销大,一点不知道节制,饶是作为小有名气的主播赚得再多,也差不多月月光,“谁叫那个死装逼犯只服务这一层,没办法,咬咬牙办了。” svip可以带朋友来体验一次,三个人走出电梯,便有工作人员上前招待。 svip的人数估计十分有限,工作人员认出赵晴好,见南栀和应淮面生,知道他们是第一次来。 他客气询问他们对来健身房的具体需求,需不需要推荐适合的项目和教练。 南栀和应淮不着急,说先看看,于是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做介绍。 南栀粗略扫过,这一层无论装潢还是器械都是出类拔萃的好,规划合理,有一二十个独自单间,专门为对隐私要求极高,不愿意健身时有旁人在场的客人打造的。 因此宽敞亮堂的大厅只有三两个客人在练,身边都有一名指导教练。 只有位于不起眼的角落,一位身穿运动坎肩,坐在椅子上举杠铃的男人独自在练,以他为圆心,直径几十米的范围都找不出一个人。 赵晴好放眼全场找见他,眼瞳刷地变亮,她即刻示意南栀一下,将他们交给工作人员,风风火火地跑了过去。 “老陈!”隔老远,赵晴好就在嚷嚷。 老陈对她突如其来的找来似乎麻木了,眼皮没抬一下,依旧目视前方,按照自己节奏,有条不紊地练哑铃推背。 “喂,我可是你唯一一个学员唉,学员是上帝懂不懂?我提前给你发了消息,你不下楼,亲自到车库迎接,毕恭毕敬,把我当女王款待就算了,居然还敢搞无视!” 赵晴好站去他旁边,双手叉腰,气鼓鼓数落。 “这一层楼,只有你一个教练一直没有业绩,你不好好珍惜我这个学员,让我也跑掉的话,你就要被打去楼下招待普通学员了,到时候再没有业绩,你就要被开了。” 老陈充耳不闻,似是一点不担心饭碗即将不保,专注感受每一块肌肉发力是否到位。 被良久无视,赵晴好气得吹胡子瞪眼,干脆上手抢他哑铃。 老陈生下来就喜欢运动健身,小时候赤脚在村里疯跑,长大后可以出入健身房,接触专业器械,是个训练老手,单个哑铃的分量不容小觑,整一层楼,只有他敢练这个数。 寻常人这样不管不顾地夺,不是伤到手腕,就是落下去砸到脚。 老陈八风不动的神色总算是有了些许变化,他放下哑铃躲开,凶冷地剜她。 见他视线终于落向了自己,赵晴好一喜:“给你介绍两个朋友认识,但你少打美女主意哈,人家是两口子。” “不想认识。”老陈不假思索,回完举起离她较远一侧的哑铃,一下下地推高又收回。 赵晴好怒到直跺脚,半句废话也不想多讲,上前一步,双手往他双颊上一卡,竭力掰过脑袋,对向南栀和应淮。 老陈忍无可忍,扭动脖子想要甩开,可不过潦草瞥了那边一眼,便止住了动作。 他身形明显僵硬,瞳孔骤缩,仿佛撞见了天大的了不得。 -----------------------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 第33章 哄我 他要她主动吻他。 同一屋檐下, 南栀和应淮让工作人员先去招待其他客人,他们坐到了一处休息区,边品尝可口的低脂茶点, 边等赵晴好。 南栀好奇, 视线禁不住跟着赵晴好追,偏头认认真真打量她欢快跑向的男人。 男人三十岁上下, 的确和应淮这种俊逸邪肆的类型大不一样。 他皮肤是健康匀称的小麦色, 一头乌发剃成利落板寸,五官立体锋锐,一双眼睛偏三角形,吊起来看人时尤为阴毒瘆人。 他不愧为健身教练,裸露在外的四肢无不覆盖一层虬结贲张的肌肉, 体形魁梧健壮,标准的双开门, 萦绕一种相当不好招惹的压迫感。 南栀在路上碰到这种,通常会绕道走。 这个时候,应淮压低音调, 寒意森森的嗓音在耳边炸响:“还准备看多久?” 南栀无端打了个哆嗦, 讪讪收回眼。 老陈隔老远撞上应淮清清淡淡的视线,停下哑铃推背, 起身和赵晴好走来。 赵晴好乐不可支地为双方做介绍时, 老陈无懈可击的冰块面目有些不自然,避开应淮笔直地, 兴味盎然地扫视。 不比赵晴好的大大咧咧, 南栀敏锐捕捉到,诧异地望向应淮。 应淮似是总能在第一时刻接收到她的目光,将注意力从老陈身上挪开, 垂低眼眸回看她。 南栀慌张错开,对赵晴好说:“我想上手练练,有推荐的教练吗?” 应淮追着补充:“同性。” 顿了顿,他加了一条:“温柔点儿的。” 南栀从大学起就不喜欢运动,几乎没有接触过专业运动器械,上手估计不太容易,万一遇到个脾气火爆的,被骂哭怎么办? 还不是要他哄。 赵晴好戏谑地挑了下眉,当着人老公的面,她也没胆子介绍男大,马上拉住南栀说:“走,我去给你找一个温柔可爱,好到没脾气的小姐姐。” 她们去找教练,应淮和老陈停在休息区,远远目视。 确定赵晴好给南栀物色的确实是个女教练,应淮重新看向老陈,询问意思明显。 老陈面无表情点点头:“是我这里脾气最好的。” 应淮放下心,自上而下再扫了他一遍,上扬的口吻颇为揶揄:“健身教练?” 老陈腰杆挺得笔直,没应,为数不多的反应是眼睛快速眨了眨。 应淮也不介意,继续调侃:“老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和前任闪婚后 第47节 “可能吗?”老陈冰冷地反问。 “大众是怎么借出去的?”应淮直击要害,“我没记错的话,那车是你当年用赚到的第一桶金买的吧?” 老陈和他不同,兴趣爱好没有点在收集车上,可随着身家越涨越高,车子也越买越贵。 他不喜在这方面浪费太多,通常是提一辆新车,就卖一辆旧车,留一两辆代步,开得出去撑场面就行了。 但那辆大众意义非凡,始终停在车库一角,谁也不准乱碰。 老陈挺多年没开过它了,也不怎的,前些天收到备注为“烦人精”的账号发来飞机落地沪市的消息,他在家迟疑须臾,找出了它的车钥匙。 谁知道还没开满一天,车钥匙就被抢了。 应淮坐姿闲散,莞尔:“想让我闭嘴,有条件。” 老陈瞥他一下,删繁就简:“说。” 应淮看向另一边,在赵晴好和女教练陪同下,现场买了套健身服换上的南栀,低声回:“你的‘有闲’给我用一次,开最大权限。” 老陈眸光微微动了动,跟着扫过南栀:“什么时候?” 应淮:“下半年。” 老陈一口应下:“好。” 南栀在另一头,眼尾抑制不住,时不时朝他们这边瞟。 没来由的,她感觉应淮和老陈之间相处不太寻常,过于熟稔自然了。 应淮刚认识接触一个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在女教练耐心备至,温柔的指导下,低强度运动了一个小时,已经是欠缺运动细胞的南栀的极限。 她换掉健身服,去装潢对标五星级酒店的淋浴间洗过澡和头发,累得只想回去躺下。 赵晴好永远有折腾不完的精力,缠着老陈满层楼跑,乐不思蜀。 南栀和应淮同他们道完别,说改天再约,先走一步。 为了不打搅爷爷奶奶休息,回到洋房,两人轻手轻脚地上楼。 踏入房间,合上房门,南栀憋了许久的疑惑,再也憋不住:“你之前就认识老陈吧?” 室内暖和,应淮脱掉薄外套,随手挂上衣架,没接话。 南栀总觉得老陈气场有些古怪,有一种将人吓在千里之外的凶煞,和那些一看见svip客户就两眼放光,恨不得当祖宗供起来的教练截然不同。 她知道赵晴好和这人没认识多久,估计也不算完全了解,怕她被骗。 “老陈人怎么样啊?”南栀越琢磨越不安,追在应淮身侧问,“没问题吧?” “想知道?”应淮三两步迈向窗边一组长沙发,懒懒坐下,昂起脑袋看她。 南栀撒开短一截的腿,追到两三步间距,疯狂点头。 应淮轻张唇瓣:“过来。” 南栀听话地走去跟前。 应淮伸出右手,拽过她胳膊,忽地将人拉了下去。 南栀猝然侧坐到他腿上,惊慌失色。 “哄我,”应淮搂紧她,没皮没脸地说,“哄高兴了就告诉你。” 南栀愕然,颤颤巍巍问:“怎么哄?” 应淮:“自己看着办。” 南栀清楚怎么哄最有效,就像对付他抽烟一样,凑近吻上去,他再大的火气都能灭了。 可那是三年前。 现在她不确定这招还有没有效。 也不敢那样做。 南栀纠结了又纠结,试探性前倾身子,双手扯上他衣裳一角,声线竭力放得又柔又软:“你就和我说说嘛。” 这声一出,应淮优哉游哉的神色立马大变,旋即低骂一句:“靠。” 南栀指尖忐忑地搅着他衣裳,茫然眨眨眼,不明白他在骂什么。 没两秒钟她就知道了。 “你,你,你,我,我,我……”南栀登时把手松开,震惊又委屈地睁大眼,支支吾吾地叫。 她分明没做太多,尝试性撒了一句娇,它就安静不了了。 “不知道你用那种甜得不行的腔调吭一声,老子就受不住?”话音尤在,应淮抱住她翻了个身,把人压去了沙发。 他跪上沙发边缘,悬至上空,捏住她乱动的下颌,低头就吻。 南栀仍然处于那玩意怎么说起来就起来的莫大错愕中,冷不防被他堵住双唇,撬动齿关,吻得七荤八素。 逐渐回过味来,顾及到还要向他打听老陈,南栀不仅没有挣扎,还探出舌尖,轻微卷了他一下。 应淮一怔,所有肆意横行的攻城略地按下暂停键,他退出来,喑哑地说:“继续。” 他要她继续主动吻他。 南栀双瞳盈满潮湿,颤动雾气腾腾的眼睫,朦朦胧胧望他。 他身上只有一件宽松的纯色短袖,很多男大钟爱的款式,刻意抓过造型的头发朝气蓬勃,少年感十足。 南栀浑身灼热,意识烧到模糊,恍惚和二十出头的他迎面相逢。 那个可以无所顾忌,纵情拥抱与热吻的年纪。 南栀视野愈来愈迷离朦胧,她情不自禁蹭起来一些,对准那张勾缠晶莹水线,绯红性感的唇,再度吻了上去。 不比应淮凶悍野蛮的攻势,她吻得极度小心缓慢,非但解不了一点渴,反而添油加柴一般,将焦躁越烧越旺。 应淮却由着她,极致煎熬却无比甘愿地被她吻着。 秒针追着分针,滴滴答答不知道跑过了多少圈,南栀没有力气了,缓缓往外退。 应淮狠狠卷动她一下,蹭着她鼻尖,气息粗重地说:“以后和我亲,都要这么乖。” 像她大学时一样,乖得满心满眼都是他。 南栀全身沾了黏腻热汗,双颊红透,后知后觉有点害臊,赧然地别开脑袋,呼呼喘着粗气。 应淮追着含咬一下,不依不饶:“嗯?” 南栀抗衡不过,敷衍地应了一声。 应淮这才满意,把人抱起来,正面拥进怀里。 南栀有气无力趴到他肩上,感觉被烙得更加厉害:“你……” 她想站起来,离他远远的。 应淮没让,搂紧回:“不管它。” 南栀哪里做得到,感受实在是太强烈了,径直刺激她那根才在滚热欲念中泡过,脆弱易折的神经。 应淮滚烫气息哈在她红透的耳廓,意有所指地问:“还是你想管?” 南栀顿时纹丝不动,不再乱提。 应淮埋下头,深深在她颈窝吸了一口,缓慢道来:“老陈不是教身教练。” 南栀惊诧,直起身问:“他是个骗子?” 应淮:“那健身房是他的。” 南栀水汪汪的双瞳瞪得浑圆。 那个健身房定位高端,招待的svip更是非富即贵,老板绝对不会是寻常背景。 应淮清楚南栀最担心什么,不再卖关子:“他不差钱,人品过硬,做事有原则有底线,比我强多了。” 南栀禁不住嘀咕:“你也知道自己有时候特坏。” 应淮眉峰一扬:“骂我什么?” “没,你听错了,”南栀正襟危坐,催促道,“还有呢?男女关系那些呢?” 应淮惩罚性捏了下她的腰,慢悠悠道:“这方面更没问题,老陈就不是那种会在外面胡来的人,身边不说女人,连只母蚊子都没有,被我们嘲笑了很多年的老和尚一个。” “可晴好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健身教练,”南栀忧心忡忡,“不行,我要告诉她。” 说着,她摸出手机,想给赵晴好发消息。 大拇指还没印上解锁位置,应淮一把夺走:“他俩的事情就交给他俩。” 这晚因为出去了一趟,冲洗完入睡已是一两点。 隔天,南栀和应淮睡到日晒三竿,起床洗漱好下楼,习惯早起的爷爷奶奶已经不在洋房了。 奶奶给南栀留了消息,说去找老姐妹练瑜伽了,晚些时候回来。 爷爷则是受不了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里,非要跟着去。 他不练瑜伽,单纯去端茶送水。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练瑜伽多累了,练完端杯子喝水这种事,怎么能让我老婆亲自来呢。” 不用陪爷爷奶奶,吃过早餐,南栀又缩去了暖意融融的花园,找到梧桐树下一架摇椅,懒洋洋窝着。 她远程处理完公司几件要事,放松的时候,逛去了微博。 无意间,一幅泼墨山水画卷闯入视野,寥寥几处风流落笔,大面积留白,恰如其分地勾勒无穷意境。 是挺早之前关注的一位国画博主贴的新图。 南栀大学专业是美术学,油画和国画双管齐下,受到钟爱传统彩灯文化的影响,她对有着源远历史,厚重文化底蕴的国画更为热爱。 回国前,她在英国物色好的工作就是进一家华人创办,宣扬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机构,负责教外国小朋友国画。 但从决定回国接手家业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关注这方面的讯息了。 猝不及防看见这张新图,南栀下意识点开放大,将每一处线条走势瞧了又瞧,默默分析拆解,揣测应该怎样下笔运笔,才能走出如此饱满流畅的弧度。 聚精会神分析不过几秒,南栀倏然记起什么,触电似的,慌慌张张退出这张图,使劲儿往下划拉屏幕,将那张图划去无尽远。 和前任闪婚后 第48节 “他画的没你好。”应淮低磁的声音冷不防从后面传来,俨然是瞟见了她刚才看的图。 南栀脸色微有变化,坐直了些许,垂眸盯向自己一双手,语气怏怏:“不,他画得比我好。” 至少比当下的她画得好。 一天不画手生,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碰过画笔了。 应淮绕过摇椅,把端来的一盘新鲜水果放上桌子,落坐到她左手边:“奶奶有一段时间心血来潮,想学画画,书房里面有全套工具,你要是手痒,可以去用。” 她以前每天都是要画画的,经常一画就停不下来,一幅不一气呵成地画完,绝对不会挪窝。 好几次应淮去找她,她都在画室兢兢业业,完全将他无视,还嫌弃地让他站远点,别挡光。 应淮气笑了,干脆将人拎抱起来,坐在他怀里画。 “等我们回贡市了,那套房子里也有……” 应淮一句话没有说完,南栀火急火燎地打断:“我想吃那个。” 她抬手指向果盘里的橘子。 应淮若有所思地盯她一眼,止住话头,起身拿起最大,色泽最鲜亮的一颗。 南栀伸手要接,应淮躲开,三下五除二剥掉外皮,喂了自己一瓣。 南栀一瞬不瞬望向他,眼前画面陡然和多年前的一幕交错重叠。 他也是像这样,剥开一颗橘子,先往自己嘴里丢。 彼时的南栀气鼓鼓,噘起嘴巴质问:“你怎么喂你自己了?” “不甜的能让你吃?”亲自试过橘子口感没问题,应淮重新剥开一瓣,细致去掉每一根她讨厌的白丝,再喂她。 果不其然,现下尝过一瓣后,应淮熟练地撕掉下一瓣橘子的白丝,送到她嘴边。 南栀出神地瞅了须臾,张嘴吃了。 “是不是很甜?”应淮站在她面前问。 南栀望向他出挑英挺的眉眼,一时玩性大起,撇撇嘴说:“不甜,好酸。” “不可能。”应淮可是提前尝过的,他相信自己的味觉。 南栀露出被酸掉大牙的表情,艰难咽下:“不信你再试试。” 应淮试过橘子了,不打算再试,他直接弓腰俯下身,吻上她唇瓣。 舌尖长须直入,寸寸舔过,尝遍每一丝余留橘香。 他缱绻磨蹭,稍微退开,含混不清地说:“明明这么甜。” 在说橘子,又好像不是。 南栀脸蛋逐渐滚烫,伸手要掀开他。 他却食不知味,又堵了上来。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旁响起两道熟悉的声音。 “哎呀,我今天是不是扭到腰了?不怎么舒服啊。” “老毛病犯了吗?回房间我给你揉揉。” “谁要你一个糟老头子揉,我已经在微信上喊按摩师过来了。” “哪个按摩师?该不会是上次那个小小年纪就会耍心机,花言巧语诓人的小屁孩吧?” “不,这个比他还俊。” “你你你……” 爷爷奶奶一道比一道高亢,情绪饱满的嗓门响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齐刷刷凝向梧桐树下。 南栀和应淮听见动静,略有惊愕。 南栀反应最大,使出浑身解数推开应淮,急急吼吼蹭起身,红透双颊,闪烁视线,极度小声地喊:“爷爷,奶奶。” 被打搅了兴致的应淮明显不太欢喜,眉头略略蹙了蹙。 爷爷奶奶在短暂的错愕后,前者有些尴尬地别开脸,后者慢慢咧开笑意:“你们继续,继续,当我们是空气,透明的,看不见那种。” 说着,她扯起老伴胳膊,健步如飞越过他们,恨不得瞬移回房子。 还是南栀问起:“奶奶,您的腰……” “没事没事,我单纯想找年轻帅气,嘴又甜的按摩师了。”奶奶摆摆手说。 爷爷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骂:“你个老婆子!” “你说谁老?” “我,我是糟老头子嘛。” “哎呀,你走麻利点儿,不要打搅我孙子孙媳妇。” 他们以最快速度回到洋房,南栀尴尬得脚趾扣地,搞得像光天化日,他们要在花园里做什么一样。 她斜睨应淮:“都怪你!” 应淮飞扬入鬓的眼尾挑了下:“谁骗我说橘子不甜?” “我让你自己再尝尝,谁叫你亲了!” “我就想亲。” 应淮理直气壮的声线撞过耳膜,南栀又气又羞,色厉内荏瞪他两眼,掉头走得飞快。 应淮迅速追上去,脱口而出:“栀栀。” 南栀一愣,急吼吼的步伐由不得放缓。 她没记错的话,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不是冷漠凶恶的连名带姓,也不是玩味戏谑的老婆,是栀栀。 三年前他就是这样叫她的。 也只有他叫她栀栀。 应淮估计也觉察出了这一点,怔了片刻,牵起她的手说:“不闹了。” 完整的一句仿佛是:栀栀,三年了,我们不闹了。 春风微漾,鲜嫩舒展的梧桐新叶窸窸窣窣,南栀像是被风迷了双眼,浓密黑睫轻微颤动。 她喉咙有些干涩,溢出一声极轻极缓的:“嗯。” 我们好好的,不闹了。 ----------------------- 作者有话说:甜甜的一大章[撒花] 第34章 要亲 温热唇瓣擦过了她耳廓。…… 入夜, 吃过晚饭回到楼上房间,南栀踢掉拖鞋,直接往长条沙发上扑。 主攻川菜的大厨做的餐食太合胃口, 最喜欢的冷吃兔就摆在面前, 她一时没管住筷子,一口接一口, 把自己喂得有点撑了。 应淮在后面关上房门, 不徐不疾走进去,远远瞧见她大喇喇趴在沙发上,脑袋枕一只抱枕,面向里侧,拖鞋甩得东一只西一只。 他不禁弯了弯唇。 大学时, 南栀就是这样的,一开始去他公寓, 坐得多么笔挺规矩,小心翼翼,后面就多么自在随性。 应淮走近, 将她的拖鞋摆正放好, 洗干净手再回来。 听到脚步声,南栀转过脸, 懒倦掀起眼帘看他, 一只手下意识地揉在胃部。 应淮坐上沙发,将人捞起来搂进怀里:“胃不舒服?” “还好, 就是吃得有点饱。”南栀可能还有些晕碳, 脑袋昏昏沉沉,眼皮疲倦地耷拉,像一只被捋顺了毛的猫, 乖软地靠在他充盈雨后森林气息般的怀里,清新好闻。 应淮探手下去,一下下给她按揉胃部。 他学过按摩,手法比她这种随心所欲胡来的要合适舒服得多。 南栀更为放松地软在他身上,瞬间共情了奶奶,为什么要找年轻帅气的按摩师。 一掀起眼皮,瞧见是那样优越好看的人在给自己按摩,由身到心都更舒畅了。 然而没惬意地享受太久,应淮手机传出嗡嗡的震动,一声接一声,持续不断。 他掏出来操作几下,调为静音丢去一边。 南栀睁开眼,疑惑地问:“不用管吗?” 消息接二连三,万一是有急事。 “那帮孙子。”应淮继续轻轻揉着她胃部。 南栀明白了,是他在沪市的朋友们:“他们知道你回来了?” 应淮“嗯”了一声:“我就在群里提了一嘴我带老婆回来了,他们就跟疯了一样。” 南栀无奈地笑了笑:“你不说,他们就不会这么快知道了。” 应淮理所当然:“他们全部没见过结婚证长啥样,只有我有老婆,我为什么不说?” 南栀:“……”好有道理,无力反驳。 她胃舒服了一些,蹭坐起来,望向被抛去一边的手机,屏幕不停闪动新消息进来的提示。 “他们是不是要你带我出去啊?”南栀问。 应淮:“嗯,你怎么知道?” 南栀:“林……” 应淮一记尖锐寒刀扔过来,她赶忙咽下了原本想说的“林成安的朋友就总叫他带我出去”,改口道:“猜的。” 和前任闪婚后 第49节 突然间,她又想到一点:“那什么,你们的群里全是男生吗?” 应淮稍稍挑了下眼,拿过手机:“拉你进群。” “不要,”南栀慌忙道,“那些全是你朋友,我进去多尴尬。” 应淮没再拉她,但将手机塞她手里,任由她查。 南栀当初就不会查他手机,因为如果走到那一步,她一定是整天疑神疑鬼,连自己都厌弃憎恶的状态,这段关系也就没有维持的必要。 眼下她也不打算翻看,可架不住应淮握住她的手,在她眼前操作。 他拉出群成员列表,南栀扫过那一二十号人的头像和备注,没有一个像女生。 应淮退回聊天界面,划拉今日份的聊天内容,除去几个账号讲话不太干净,时不时带两句国粹,都比较正常。 “放心了?”应淮把聊天记录一拉到底,亮屏的手机继续呈现在她眼前。 南栀摸了摸鼻尖,讪讪地回:“我本来就不担心啊。” 她正要叫他收回手机,群里跳出新消息。 【我上周碰到肖家那位朝天椒,她向我打听应哥最近在忙啥,为什么在沪市各大场子都见不着人。】 【她也听说咱们应哥娶媳妇儿了,但不信,还反问我见到真人了吗,没见到信什么鬼谣言,让我不要以讹传讹,造谣转发超过了五百要负法律责任,到时候她会亲自报警。】 【她奶奶个腿儿,当时她那个猖狂的口气,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我能削她削得连她妈都不认识。】 某些字眼犹如活物,竞相跃入眼中,针扎一样,南栀眸光几番闪动,又沉又暗。 应淮也扫了个大概,张口想要解释两句。 “你的朋友们不是想见我吗?”南栀昂起脑袋,抢先一步提出,“我没问题啊。” 那位肖家大小姐说得在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既然来了沪市,就莫名很想出现在他的圈子。 应淮收起手机垂低眼,沉沉打量她须臾,开口应下:“好。” 那伙成天游手好闲,以八卦为乐的二世祖们的攥局速度之快,应淮这边刚松口,那边的局就组起来了。 次日傍晚,南栀和应淮前往。 地点定在其中一个公子哥家里开的高端会所,一群人火急火燎,两三分钟都等不及,哄闹着围到了会所门口。 一个二个的脖子拉到比天鹅还长,冲着车辆驶来的方向翘首以盼,只求比旁边的冤种弟兄先一秒看到嫂子的真面目。 是以,南栀和应淮的车一踩刹车,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伙儿恨不能钻进车里看。 透过车窗单视玻璃,隔空对上那些心急如焚,直勾勾的眼睛,应淮不爽地皱眉。 他先下车,挥手哄赶:“滚远点儿,不要挤到我老婆。” 等到那帮闹腾的孙子挪远了几步,他才去拉开另一侧车门,一只手护在车门上方,一只手朝南栀伸去。 南栀搭上他的手,弓腰出来的刹那,那群男人齐刷刷,嘴甜地喊:“嫂子!” 紧接着一连串赞叹纷至沓来:“妈耶,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到见嫂子真人的这一刻了。” “嫂子长相和气质真绝啊,果然,能配上应哥的都不是一般人儿。” “都说川省出大美女,诚不欺我啊,我明儿也要飞川省找一个。” 南栀描摹橘色口红的唇瓣弯出清浅弧度,甜笑回应。 她瞟眼望去,不乏三两张熟面孔。 那是大学时,就和应淮混在一起的哥们。 南栀这些年变化不小,本科时的齐刘海不复存在,一头海藻般的乌发留长,披至腰间,身上的裙子也不是可爱的娃娃领,荷叶蕾丝蓬蓬大摆,而是娴静大方,较为修饰曲线的长裙,随便往那儿一站,便将优雅知性,若水温柔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几张熟面孔的眼力劲儿约莫一般,有俩个摸着脑门小声嘀咕:“我怎么看嫂子有点眼熟?” “我也觉得唉,好像那谁谁谁……” 南栀清楚他们迟早会认出自己,扬唇笑得更加生动明媚,主动介绍:“你们好,我叫南栀。” “嫂子名字真好听。” “一听就不是普通人的名字。” 一股脑的夸赞没出几句,有一个最先回过味来,双眼发直:“等等,叫啥?” “哪个nan,哪个zhi?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长得像,名字读音也一样……” 有几个人慢慢反应过来,扫描机一样,由上往下扫视南栀。 观察得越久,越仔细,他们越像霜打的茄子,脸色逐渐铁青呆滞,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偏偏两位当事人像是没事人一样,应淮懒得搭理他们,牵着南栀先进了会所。 有些人不明所以,茫然在原地,低声问:“谁?像谁?” “你们在打啥哑谜?嫂子有啥问题吗?” 南栀和应淮结伴而行的身影就在一眼可以望见的前方不远处,认出南栀的那几个相互传递眼色,谁也不敢明着多话。 怕被应淮削。 为了招待贵客,会所空出了整整一层楼,落坐到面积最大,装潢最为奢靡华丽的包厢,南栀依然感觉一屋子人的视线落在自个儿身上。 她早有预料,不太在意。 应淮生怕她会饿坏似的,让服务员上了几大盘吃食和酒水,不乏她最爱的泡芙。 然而在琳琅满目的酒水中,递到她手上的只有牛奶和果汁,简直可以去坐小孩那一桌。 南栀看看手上加热过的牛奶,再瞧向桌上那些五花八门的酒液,最后望向应淮,着重强调:“我二十五了,不是十八岁。” 十八岁和他去酒吧,去娱乐会所,他就限制她喝酒。 “想喝?”应淮端起一杯由伏特加和葡萄汁为主勾兑的“占有欲”,递去她手边。 南栀喝鸡尾酒纯看颜值,只要是看着赏心悦目的,总想尝个咸淡。 是以她瞧着这一杯色泽绮丽明艳,浓烈渐变的鸡尾酒,不假思索一把夺过,沾上杯沿就喝。 刚刚尝到味道,觉得还不错,想要喝第二口时,应淮幽幽的嗓音飘来:“还记得上次喝醉吗?” 南栀错愕,那应该是在贡市,她为了能帮华彩拉到投资,去和钱总应酬。 “你喝醉酒挺可爱的。”应淮忍俊不禁,抬手示意她继续。 南栀睨他一眼,心想自己喝醉酒哪里可爱了,分明很误事! 否则怎么会稀里糊涂成了他老婆呢。 南栀尝过“占有欲”的咸淡,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登时不敢再喝了,将剩下的大半杯塞给他。 应淮稳稳接住,由不得扬唇,就着她喝过的杯沿,慢慢悠悠品尝。 包厢其他人见状,扯着嗓门吆喝:“应哥管老婆有一手哦。” 应淮小口抿着猩红酒液,挑起眼尾笑了下。 南栀眉心动了动,莫名感觉他这个“管”字用得不太对。 她又不是小孩子,凭什么要他管? 一伙二世祖烟瘾大,平常又唯我独尊惯了,没人敢管,在包厢都是直接吞云吐雾。 然而眼下,一个刚把烟盒掏出来,还没敲出一根,应淮随手抄起茶几上的纸巾扔过去。 那人手里的烟盒被砸掉,他猛然一惊,委委屈屈昂起脸:“干啥呢,应哥?” “想抽出去抽,”应淮绷起脸,不容置喙,“我老婆闻不得。” 此话一落,一伙人发出国粹的发出国粹,起哄的起哄。 被砸掉烟盒的那个哄笑几声后,故意扯着嗓门嚷嚷:“应哥,你也是要抽烟的吧?抽得好像比我凶多了,嫂子不嫌弃你?” “我有老婆了,我还抽什么抽?”应淮稍稍昂起下颌,毫不犹疑地回。 南栀怔了下,回想再次相逢以来,应淮是要抽烟的,且抽得相当频繁,每次见他,指尖都夹有一支。 最近确实没再见他抽过,身上也没有一丝半毫的烟草余留。 他是什么开始没再抽的呢? 是她上回半夜发烧住院? 还是更早之前,他来华彩接她下班,她嫌弃他身上的烟味,对他避之不及? 南栀一时半会儿估摸不准具体时间,略微向他靠近,眨巴着眼小声问:“又戒了?” 他已经为她戒烟两次了。 “还没戒掉,”应淮眼尾挑出邪肆,唇角轻浮上扬,倾身偏头凑向她耳边,混不吝地低声说,“要老婆亲。” 四周围有一圈人,无数双眼睛明晃晃落来,南栀耳廓倏地一烫,偷偷拧了下他胳膊:“你坐好。” 应淮才不在意那些人,低低笑了一声。 他还算听话,乖乖挺直腰杆坐了回去,不过坐回去之前,温热唇瓣擦过了她耳廓。 ----------------------- 作者有话说:太会了太会了! 第35章 赌局 她选的是“会离”。 迅速, 一触即离,蜻蜓点水一般,卷动的酥麻却直击心尖。 南栀愕然一惊, 反射性伸手捂住耳朵, 抿唇瞪他。 应淮轻微扬了下眉,好似在说:你不亲我, 我就亲你了。 其实他的举动相对隐蔽, 又不是直接吻上唇瓣,十之八/九的暧昧藏在她浓密的发丝之后。 但仍是有那么一点儿暧昧泄露出去,其余人登时察觉到端倪,吆喝起来:“哎约喂,大庭广众之下干什么呢?” “合法夫妻, 有意见?”应淮展臂揽过南栀,牵起嘴角笑得肆意。 和前任闪婚后 第50节 其他人啧啧几声, 哪里敢有意见。 南栀一边赧然地揉捏耳朵,一边依偎在应淮身上,放眼瞧着满屋子人, 没来由地生出一些今夕何夕的恍惚。 特别是偶尔对上那几张熟面孔的视线, 这种惴惴不安越发强烈。 同样在沪市,同样在一夜万两的销金窟, 同样是那群被这座东方华城, 举足轻重的几户世家娇养出来的公子哥们。 他们瞧她的眼神在起初的诧异与好奇之后,似乎和当年没有太大不同。 表面嘻哈打笑, 一口一个“嫂子”喊得热情熟络, 看不见的下方却藏有强烈质疑,不屑,以及等着看她被甩的无尽期待。 哪怕今时不同往日, 她和应淮已经领证结婚了。 这个时候,只听“嘭”的一响,紧闭的包厢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年轻女人猝不及防出现。 南栀目光和整个包厢的人一致,下意识望向来人。 年轻女人染有一头醒目乖张的亮蓝色,外套脱掉,大手一挥,随意抛给服务员。 尚且没有看清她的五官轮廓,南栀率先关注到她的穿着。 她身上只有一条吊带修身连衣裙,银色面料缝有不计其数的细碎亮片,裙摆长度刚过大腿根部,踩一双十厘米左右的细高跟,完美展现笔直性感的大长腿。 包厢顶部的氛围灯扫过,年轻女人那条裙子折射熠熠光彩,南栀被晃了下眼,心脏重重一跳,慢慢坐直起来,不再靠着应淮。 应淮觉察到,垂眸询问:“怎么了?” 南栀机械地摇摇脑袋,抬高视线仔细去瞧,果然是记忆深处,那张曾在照片中见过,艳丽四射的脸。 “我靠,你,你,你怎么来了?”一个距离门口最近的男人惊叫起来,起身要去拦她,“我们又没请你。” “你管我来不来?”肖家大小姐,肖风起的妹妹肖雪飞傲慢斜视,蛮横地用鞋跟狠狠碾他脚尖。 他跳起来,嗷嗷叫唤:“我靠,你这个疯女人,你敢踩我!” 肖雪飞回他一个“踩的就是你这个傻缺”的眼神,扬手一把掀开他,蹬着高跟鞋走向屋内。 她看中一个位子,径直走到那人面前,也不吭声,撩起眼皮,居高临下俯看他。 在沪市,肖家是唯一一个能和应家分庭抗衡的家族,这位大小姐又是出了名的被全家老小宠坏了,放眼整个沪市没几个人惹得起。 那人立马蹭起身,讪讪让了位。 肖雪飞坐下去,也是坐到了正对南栀和应淮的位置。 顷刻间,南栀觉察到一道尖锐不善的视线扎在自己身上。 不过也只是一瞬。 肖雪飞很快收回,昂起下颌看向别处,仿若她不过一个跳梁小丑,还没有进她眼的资格。 但那一瞬间裹挟而至的漫天飓风太过猛烈,是在座那些公子哥隐匿在虚伪皮囊之下,想要掀动,却不敢掀动的。 狂妄风势直挺挺戳向南栀大脑深处,阻隔视野,强悍霸道地缠绕脚踝,将她倒立托起,卷回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无天日。 南栀刚刚考上大学那一年,爷爷还在,华彩在贡市仍是数一数二的纳税大户。 她作为家里孙子辈唯一的独苗苗,自幼受惯了追捧,家里长辈疼惜,家外,那些想要巴结讨好爷爷的人,十之七八在她身上下功夫,美言美语只多不少。 她遗传了父母的所有优点,外表恬静乖巧,同学之间私底下谈及校园初恋脸,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她。 她成绩和画画在学校也是数一数二的厉害,老师们无不喜欢。 如此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到十八岁,唯一受过的挫只有身体素质太一般,每到换季都会遭受一次重感冒,去医院闻好几天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然而离开五线小城市前往超一线城市,进入人才济济的沪市大学,南栀才深刻明白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从小到大被无数人盛赞过的出类拔萃,不过是参照物有限。 她或许在家乡是佼佼者,但在沪市,什么也不是。 家世,长相,成绩,甚至是她引以为傲的画画,在大学里,远远超过她的都太多太多了。 寝室有两个个高貌美的女生是沪市本地人,家里生意做到了全国拔尖,吃穿用度无一不是顶奢品牌,谈论的话题往往在国外小众又新奇的地方。 南栀一门心思钻研画画,对其余诸多事欠缺了解,无法插得上嘴。 第一次和她们碰面,南栀甜笑着介绍自己来自川省贡市,她们不屑一顾,语气趾高气扬:“贡市?川省还有这个城市呢?没听说过。” 那时的南栀相当单纯天真,因此受挫却没有轻易放弃,详细地为她们介绍家乡,介绍最拿得出手的特色之一——彩灯。 南栀还热情地发出邀请:“过年期间,你们可以来贡市看彩灯,到时候联系我,住我家里。” “谁过年留在国内啊?我们约了去澳洲晒太阳。”她们眼尾斜挑,用像是看从穷乡僻壤来的乡巴佬一样的眼神瞥了她一下。 言外之意好像还有:你确定你家里能住人? 自此以后,这两个室友没再搭理过南栀,南栀的日常生活用品放在寝室,她们都离得远远的,似乎那是生化武器,一旦不小心沾上就会惹到致命病毒。 这不是孤例,室友们有一个从初高中就开始组建的小团体,那伙自持沪市本地户口,目中无人的人又很快在大学发展。 这伙规模不小的存在应该是通过两个室友知道了南栀,只要南栀在校园碰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会收到和室友相似的轻蔑打量。 南栀从前和同学关系都很要好,总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这是她第一次在人际关系上体会到挫败。 加上她头一回背井离乡,离开父母和爷爷这样久,这样远,赵晴好的大学又隔得十万八千里远,一学期碰一次面都难,南栀全然无法适应如此压抑的大学生活。 整个人仿若被抽掉了绝大部分灵气,成天浑浑噩噩,走在路上都会下意识低下脑袋闪躲视线,唯恐撞上那一伙人。 她往常一气呵成,灵感泉涌的绘画随之僵化停摆,提起轻飘飘的画笔总觉得重若千钧,一股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轰然逼近。 特别是上专业课,坐在画室,和一群一个赛一个厉害的大佬级别的同学画同一个主题时,南栀恍惚感觉只要自己一下笔,就会收获到无数类似“你怎么画成这样”“你画成这样也能来读沪大美院”“你艺考的时候别不是找人代笔了吧”的犀利质疑。 渐渐的,南栀把自己活成了蜗牛,每天远离熙攘人群,独来独往,怯懦躲入自己一片片黏起来的壳里。 曾经不知道多少次在听到那伙人毫无顾忌的嘲讽,在拿起画笔,因为快要呼吸不过来,将笔远远扔开的时候,南栀谋生过想要退学,离开沪市,逃回贡市的念头。 直至她游魂似地飘荡在校园,再度见到了那个第一天入学有过一面之缘的嚣张少年,直至在学校一次次地听见和他相关的讯息。 每每见到他那副比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作品还要凌厉英挺的面庞,完美黄金比例的身形,南栀有气无力垂落在身侧,濒临死亡的右手总会不受控制地抬动食指,悄无声息地勾勾画画。 她那些不是空白页,就是被尖锐暴躁的笔锋划得四分五裂的速写本,终于慢慢有了正常自然的线条。 而此时此刻,肖雪飞那一眼蕴藏的蔑视与嗤之以鼻,比起当年那伙人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比起那些家里生意只是比华彩强那么一点,在沪市商圈根本排不进前排的半壶水,她可是实打实的顶级家族的千金。 肖雪飞今天穿的裙子和当初肖风起拿给南栀看的照片,她和应淮单独坐在高级法餐厅,晒着日光享受下午茶,所穿的大同小异。 三年过去,肖大小姐估计早就丢了那条旧裙子,但特意选了条大差不差的。 目的在于提醒南栀什么,不言而喻。 应淮约莫瞧出了南栀在肖雪飞出现后的异样,搂在她肩膀上的手用力捏了捏:“要不要回去?” 南栀深深呼出一口气:“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她从洗手间出来,一时间也不想回去,沿着折角拐去一边,站到走廊吹了会儿风。 微凉夜风将脑子吹得越发清醒,南栀勉强调整乱作一团的心绪,缓慢往回走。 应淮似乎不在包厢,不知道是出来找她了,还是忙别的,南栀刚走到包厢门口,便从没有关严的缝隙间,听见里面人肆无忌惮的谈论。 “这南栀还能是谁?应哥那前女友啊,”有个男的扯着嗓门在说,是那几张熟面孔中的个,“胆子特他妈牛叉,敢甩应哥那个。” “我擦,真的假的。” “南栀,至南……传言没诓我啊。” 听到这里,南栀愣了一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了。 当初应淮成立公司的时候,没想好名字,直接就叫“没想好”,后面有一天,他突然说想改公司名字。 他想一出是一出,不按常理出牌,南栀习以为常,随口一问:“你想改成什么?” 应淮早就考虑好了,从身后拥住她,细细磨蹭她脖颈说:“至南。” 南栀一惊。 至南,南栀。 她惊诧地回过头:“你改成这个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应淮淡声反问。 “万一,万一……” 南栀嗫嚅半晌,终究没能说出万一我们分手了,这个名字怎么办? 应淮像是听到了后面半段,眸色微沉,加重语气强调:“没有万一。” 可事实是,的确发生了万一。 南栀也终于知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们分手了,至南还叫至南。 至于为什么没改名字…… 南栀是应淮前女友的身份一经抖露,包厢顿时像是水入热油,炸开了锅。 “不会吧不会吧,应哥不是恨死那女的了吗?怎么还娶呢?” “谁知道应哥怎么想的?” “应哥的心思我们要是猜得透,我们也能搞出一个那么牛逼的投资公司。” “还能为什么?”一群粗狂浑厚的男声中,一道尖细女声显得尤其高昂突兀,“为了报复呗。” 是肖雪飞。 南栀面色生寒,搅和在双手紧了紧,无意识摸向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其他人呆滞了片刻,没太能跟上肖雪飞的脑回路:“报复?” 肖雪飞灌了一口白酒,扯起潋滟红唇,勾勒夸张眼线的眼尾斜了一下门口,含笑的嗓音堪比鬼魅低语:“拴在身边先养后杀,多爽。” 南栀心头咯噔一响,重重跌落下去。 包厢里其他人很快明白过来,七嘴八舌地附和:“对哎,很有可能。” “应哥是谁?商场上睚眦必报的活阎王,可能真心娶一个甩过他的女人吗?” “记得前两年,应哥公司出了内鬼,把机密偷偷卖给对家,应哥查到后非但没有立即处置,反而留他在身边,让他职位越升越高,看他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最后还通过他卖假消息,连人带对家一锅端了。” 南栀鸦羽似的眼睫扇去低处,眼底一片惊涛骇浪,呼吸沉了又沉。 和前任闪婚后 第51节 她和应淮这场婚姻突如其来,大大出乎预料,她从一开始不就觉得怪异,怀疑里面藏有猫腻吗? 应淮给的理由是家里催得紧,为了应付家人,可这一趟沪市走下来,南栀了解到他父母根本不管他,爷爷奶奶思想开明,极度尊重小辈,不像是会催婚催到他逼不得已要找一个人仓促领证。 这么看来,他骗了她,这只可能是他本人的意思。 “南栀,我就要找你。” 领证那一日晨间,应淮透过手机听筒,坚决而不容左右的嗓音再一次回荡耳畔,激得南栀浑身打了个战栗。 他不是想要婚姻,他是只想和她结婚。 以此和她深入捆绑,同吃同住,或恶劣相向或轻浮撩拨,或三言两语挑起她深藏于底,许久不愿回顾的当年,叫她反复徘徊在现在与过去,隔三差五心神恍惚,辨认不清。 也是这段时间过得太错乱虚幻,尤其是来沪市这几天,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和应淮之间隔着三年前的分手,忘了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从来不可能单方面粉饰太平。 应淮太了解她了,清楚用什么样的方式报复,最能让她伤筋动骨。 就像先前那杯“占有欲”,应淮不想让她喝,却没有直接阻止,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在她浅尝一口的时候,故意抛出轻飘飘一句,叫她自己放弃。 南栀忽然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至南为什么还叫至南,是不是应淮特意留下,时刻给自己的警醒。 那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在她认为两人关系已然回到从前,放松欣喜,沉醉到晕头转向的时候,再把她狠狠踹开吗? 像她当初甩他一样,断崖式斩断,不给一丝一毫反应时间。 包厢又响起了肖雪飞笃信的声音:“赌不赌,他们三个月之内必离。” 里面一伙人都好玩,闻此兴致高涨,无不赞成:“来啊。” “赌赌赌,现在马上就开一局。” “我也赌他们准离,应哥啥身家,真能和一个十八线小地方来的女的过一辈子?” “应哥就不是会吃回头草的人!” 他们的赌局似乎开在线上,一个二个掏出手机,哐哐一通操作。 有个男的操作完,不经意扭头,通过门缝对上一双毫无温度,异常凌厉尖锐的眼,他吓得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发出一大声惊叫:“我靠,谁啊?” “瞎几把叫什么?” 其他人一面骂,一面顺着望去。 南栀也不藏着掖着,抬手推开房门,直直迎上一屋子目光。 霎时间,满场鸦雀无声。 有两个喝多了的最怂,手机都抓不稳,哐当一声砸去了地上。 只有肖雪飞反应稀松平常,嘴角放肆上翘,噙出一抹明目张胆,看好戏般的弧度。 南栀似是没有接收到他们任何一点儿惊愕与惶恐,走进去几步,淡声开口:“我也下个注。” 包厢里的人都有诧异,包括最闲适松弛的肖雪飞。 不过肖雪飞的意外只有短短几秒,很久她就咧开嘴根大笑出了声:“有点意思。” 其他人受到她的影响,跟着笑了起来。 一个脸盘子又大又圆,好比一张大饼的男人快步上前,不嫌事大地说:“嫂子来来来,我拉你进群。” 南栀进去了,发现他们这个对赌小程序做得像模像样,赌局名称,期限,筹码等等应有尽有,还考虑到了个人隐私,可以选择是否隐藏信息。 南栀不是和他们开玩笑,大致摸清楚小程序的操作流程后,她果断选了一方下注。 选的是“会离”。 ----------------------- 作者有话说:使劲儿抱抱栀子 小酸两天,会甜的会甜的! 第36章 僵化 爷爷奶奶面前扮演恩爱夫妻罢了。…… 只是在敲定一切, 即将点下“确定”的时候,南栀迟疑了,指尖良久悬空, 半晌没有落下。 旁边的大饼脸瞟见, 戏谑地叫起来:“哎呦,嫂子后悔了, 想压‘不会离’?” “你想多了。”南栀冷漠回完, 退出去修改了下注金额,将可以支配的小金库全部压了进去。 既然参赌,就要大赚一笔。 然而她这边刚点完“确认”键,应淮低沉冷冽的,极其具有辨识度的嗓音从后面响起:“你要不要站得离我老婆再近一点?” 南栀愕然一惊, 条件反射关了手机屏幕。 被冷声呵斥的大饼脸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哆嗦,弹跳到几米开外, 赔着笑说:“应哥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借我一百万个胆子, 我也不敢沾染嫂子。” 应淮不太客气地剜他两眼, 抬步走向南栀,要去牵她的手, 语调不由自主放柔:“去哪里了?怎么没在洗手间找到你?” 见她出去太久, 他着实不放心,起身去找。 可在这一层楼的女洗手间外面等了半晌, 也没见着人出来, 便请了一个女服务员进去看看。 服务员说里面没人,应淮错愕,在这一层楼来来回回地找。 要不是回到包厢一眼望见南栀的背影, 他都要叫会所经理调监控了。 会所面积宽广,走廊岔路不少,南栀估摸两人是恰好错过了。 她浅抿唇瓣没吭声,右手挪开,躲掉了他伸来的手。 应淮手上落空,眉头略微蹙动一下。 他掀起眼眸盯了南栀须臾,再看向大饼脸,看向四周一圈人。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偷偷摸摸,小心谨慎地观察他脸色。 应淮直觉气氛不对,收回手,音色有些压抑冷淡:“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啊。”大饼脸感觉应淮那一柄寒光凛冽的眼刀又刮向了自己,胆怯地缩回脖子,嗫嚅着说。 可转念想到南栀都下了注,赌的还是他们会离,大饼脸就憋不住犯贱,“这不是应哥不在,我们无聊得快要发霉了,开了个赌局玩玩。” 他们的赌局都是临时拉人组群,应淮自然不在。 “赌什么?”应淮扫过南栀,从她僵硬难看的面色中,愈发感觉有问题。 大饼脸前一秒敢嘚瑟,但这一秒真让他当着应淮的面,清清楚楚说明这场满是戏谑与嘲讽的赌局,他又犯怂,探出一截的脖子赶忙缩了回去,且缩得更紧。 他这个稍微有点胆量的都不敢言语,其他人更不敢,一个二个仿若被毒哑了。 霎时间,包厢氛围凝重得堪比被一台强力真空机抽干了空气,倒灌入一卡车水泥,将边边角角都堵得严丝合缝,不可呼吸。 南栀作为赌约另一个当事人,最先受不了如此沉闷压抑的气氛,深深呼出一口气,小声和应淮说:“我们走吧。” 应淮置若罔闻,不再废话,直接冲大饼脸摊开掌心:“手机拿来。” 他清楚他们的赌局通常开在小程序上,那个小程序就是这帮人找不到事干,找人弄出来娱乐自己的。 大饼脸悚然大骇,下意识捂住手机,勉强挤出笑说:“应,应哥,嫂子累了,想回家休息了,要不我们今天就到这儿,散,散了吧。” 应淮眸色更为凶冷,戾气四溢:“不要让老子说第二遍。” 大饼脸浑身寒毛直立,两股战战,连呼吸都在发抖。 高压在前,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再磨叽,颤颤巍巍交出了手机。 手机有锁屏,应淮用他那张比盘子还要圆润扁平的大脸解开锁,驾轻就熟找进小程序。 瞧完赌局名称,应淮凝重的脸色立马蒙上肃杀,双瞳压得更为狭长,眼刀像是淬过毒。 再下拉界面,去瞧下过注的人。 最后一个账号尖针暗器一般,刺破屏幕飞出,直直扎进应淮眼底深处。 南栀没有选择匿名下注,用的就是微信昵称“栀子”。 应淮攥握手机的指节猛然收紧,力道之烈,像是能徒手捏爆这台碍眼的机器。 他缓缓挪开视线,转头定向南栀,眼底一池猩红沸腾。 南栀猜出他瞅见了什么,黑长眼睫忐忑地眨了眨。 应淮呼吸变得沉郁粗重,把手机抛还给大饼脸,不由分说扯起南栀手腕,掉头就走。 南栀被他一路带出会所,径直塞进了汽车后排。 前方司机通过后视镜瞅他们,从两人一个比一个冷沉难看的脸色中,觉察出氛围不太对劲。 他谨慎地问:“少爷,少夫人,现在回去吗?”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诡异地静谧数秒,应淮低声开口:“赵叔,你先下班。” 赵叔不敢耽误,解开安全带先行一步。 空间有限的车内只剩南栀和应淮,谁也没有吭声,暖气呼呼的低微声响似乎都能入耳。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应淮沉沉吐出口闷气,迟缓地张开薄唇:“去下那个注,你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他追着补充:“是不是被那帮孙子忽悠了?” “不是,”南栀双眸垂得极低,音色平平,“我自己说要下注的。” “那你是看错了,还是下注的时候按错了?”应淮沉声问。 南栀不安地搅合手指:“都不是。” 她深呼吸一下,忽地分离双手,掀起眼看向他,无情戳破他所有的假设幻想:“那就是我想下注的选项。” 应淮眸底跳跃的烈焰一瞬间熊熊升腾,烧得车厢都增了温。 他阴鸷着一张脸,森冷发问:“为什么觉得我们会离?” “不然呢?”南栀好似一汪沉寂已久的死潭,声线无比淡漠,“还能白头偕老吗?” 应淮双瞳灼灼地炙烤着她,“觉得我和你结婚就是为了离?” 和前任闪婚后 第52节 南栀轻轻扯了下唇,每一丝弧度都填满讽刺:“不是为了离,还能是你对我旧情复燃了,才会用结婚的法子和我重归于好?” 她自嘲地牵动唇角:“我没有那么自作多情。” 应淮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重锤击打一样,额头、脖颈接连暴起青筋。 “你放心,你哪天要是想离了,我一定会毫不拖泥带水地走,”南栀一气呵成,口吻异常冷静决绝,“毕竟我们之间早就不是谁在意谁,谁离不开谁的关系了。” 应淮沉沉注视她片刻,溢出一声冷嗤:“我以为我们这几天处得不错。” 南栀被狠狠刺了一下,平静无波的双眼不自觉闪烁。 她错开视线,竭力显得不甚在意:“爷爷奶奶面前扮演恩爱的新婚夫妻罢了。” 应淮伸手绕去她背后,掐住那截抽芽柳枝一样孱弱的后脖子,突地将人拉近。 他垂低脑袋,近距离逼视,音色又沉又凶,裹挟快要烧穿车身的泼天怒火:“你全部是在做戏?” 南栀脖子传出些微痛意,咬牙回道:“你难道不是吗?” “是,”应淮烈火燎原般的眼中又添了几捆干柴,目眦欲裂,近乎在吼:“我特么也是在做戏!” 他大手一松,一点点笑出了声:“你说得没错,我和你结婚怎么可能是想旧情复燃,重归于好?我没那么贱,还要费心费力,跨过半个中国,去一个根本不熟悉,吃不惯睡不惯的城市,眼巴巴讨好一个甩过我的人。” 应淮双眼烧成血红一片,不复半丝温情缱绻,尽是重逢之初的彻骨冰凉与仇视。 他轻薄唇边噙出的笑意愈发阴森瘆人,恍若从阿鼻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精准锁定将自己害成这样的目标。 “我娶你就是为了膈应你,折磨你,报复你。” 应淮掷地有声的字字句句宛若技艺超群的刽子手手上最称心如意的那柄薄刃,大刀阔斧地在两人中间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凌迟。 血肉横飞,模糊成一团。 南栀双瞳湿润,使出全力咬紧后槽牙,死死掐下虎口。 —— 沪市之行进行到这里已然接近尾声,第二天是他们原本就计划好的返程。 他们行李多,办理托运麻烦,头等舱坐起来也不见得有多舒服,爷爷奶奶干脆安排了家里的飞机送。 航线申请时间在下午,奶奶一大早就起床,每日必练的瑜伽都不去了,不放心地盯着阿姨打包给他们带回贡市的礼品和特产。 瞧见他们一前一后走下楼,中途零对视零交流,堪比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奶奶心头警铃大作,等到他们走下来后,忙不迭拉住南栀问:“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啊奶奶。” 自打昨晚在车上吵过一顿后,南栀和应淮自动开启了闭麦模式,处得要多僵硬尴尬就有多么僵硬尴尬。 她倒是无所谓,但此刻面对对自己视若己出的奶奶,不忍让老人家太担心,她故意显得稀松寻常,还能堆出一贯的甜美微笑。 “真的没什么?”奶奶苍老却敏锐的视线来来回回扫过他们,总感觉哪里不对。 南栀含笑强调:“真的没什么。” 旋即,她脱离奶奶,后退靠近应淮,自然而然挽起他胳膊,仰起脸,亲昵地问:“是吧老公?” 应淮现在听不得她用这么做作,虚情假意的声音喊自己“老公”,登时不管不顾,挥手想要甩开。 南栀感觉到,在他发力之初,竭尽全力抱紧。 应淮低下目光,迎上她蕴藏笑意,晶莹亮堂,眼底只清晰倒映出自己的一双明眸,他不由自主撤了胳膊上的力道,任由她抱着。 他不着痕迹地吐了口闷气,低低“嗯”了一声。 奶奶再观察了他们一会儿,觉得南栀状态还好,不像是被应淮气到的样子。 至于大孙子是不是被气到了,她就不管了。 被老婆气到,肯定也是他的错,是他活该。 奶奶喊上阿姨去楼上收拾行李,给小两口留出空间。 确定奶奶和阿姨走远,南栀立马收回甘甜浅笑,松开应淮胳膊,转身走去别处。 应淮胳膊上的余温仍在,扭头望向她分外单薄,分外冷漠疏离的背影,心头那股烧了一整夜的业火又在凶猛叫嚣。 他抬起脚步,和她背道而驰。 带着奶奶精心准备的大小行李,从沪市飞回贡市的路上,南栀和应淮分别坐在两张宽敞舒适的真皮沙发上,左右并排,几乎没有交流。 南栀头枕沙发靠背,巴掌大的小脸微微偏向舷窗,时不时瞥一眼窗外邂逅的千变万化的云海。 手机连着飞机上的无线网,可以肆无忌惮地上网。 回完几条公司员工消息,南栀原本想要退出微信,不料手机冷不防疯狂震动。 仔细一看,那个沉静了一晚上的赌约群闹腾起来,一伙人像是炸开了锅的蚂蚁,一条消息接一条地刷。 南栀百无聊赖,好奇地点进去看,起因是刚刚又有一个账号下注。 压的是他们不会离。 南栀和群里那些人反应一致,无比惊诧。 要知道群里里二三十号人,包括她本人,无一例外压了他们一定会离,时限还是三个月。 只有这么一号人压了反方向。 再一瞧这人下注的金额,南栀更加意外,由不得挺直了身杆。 这人出手之毫不手软,直接压了一千万。 比之前所有人的下注总额还要翻上几番。 而一去找下注人的账号信息,是匿名。 第37章 离家 我管她回不回来? 小程序的匿名板块做得相当可以, 乱码一样的账号名称,默认的系统头像,找不出一丝半毫个人特色。 南栀一动不动, 良久直视黑乎乎的默认头像, 对于这位豪掷千金,且与所有人看法背道而驰的人是何方神圣, 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 群里那伙人分分钟上百条的刷屏也全是在猜。 猜谁的都有。 甚至还有人说是最先提出赌局的肖雪飞。 南栀却觉得不像, 肖大小姐张扬跋扈,做事从不藏着掖着,绝对不可能用匿名下注。 会不会是…… 安静舒适的飞机里面忽地发出一声轻响,右手边的应淮将手机丢向桌面,放低沙发靠背, 拉出脚踏,躺下身合眼小憩。 南栀余光被他一系列动作晃到, 转头望过去,即刻打消了这个神秘人是他的猜测。 他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立即拿出这样大的一笔金额, 但不会匿名去参赌, 至少不会赌他们不会离。 就连群里那些人都说:首先排除应哥。 这架私人飞机硬件软件都是顶配,沙发不知道比头等舱舒服多少倍。 但应淮手长腿长, 坐在沙发上悠闲娱乐还好, 躺下睡觉就有些逼仄了。 飞机主要分为两个房间,一个是他们目前所在的休闲区, 一个是更里面的休息区。 休息区里有宽敞松软的双人床。 南栀纠结半晌, 粉嫩唇瓣刚要张动,应淮仿佛接受到了她长久停留的视线,冷不防睁开眼, 偏头向她看来。 冷淡,锋锐尖利,极具警告性的一眼。 南栀一惊,慌慌张张拽回视线,抿紧双唇,打消了劝他去里面睡的念头。 飞机落地贡市已是霞光漫天的傍晚,两人和四五个帮忙搬运行李的下属回到龙湖壹号,最先入耳的是汪汪狗吠。 紧接着,只见一只毛发蓬松发亮,肌肉健硕发达的德牧越过重重掩映绿茵,马不停蹄向他们奔来。 应淮长腿迅速迈动,一下车就领先于众人,走在最前方。 可狗子自动无视了他,摇着螺旋桨似的大尾巴越过他,径直往南栀怀里扑。 好在它之前被应淮呵斥过,长了记性,没有被终于又见到女主人的兴奋冲晕了头,稍微收了力道,南栀纤柔的身板不至于被扑到。 应淮似是习惯了自己一手养大的德牧的白眼狗行径,脚步未停,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别墅。 江姨知道他们今天回来,提前做好了一桌他们喜欢的菜。 两人默不作声吃饭期间,几个下属在应淮吩咐下,把大大小小的行李拎上了楼。 安抚好肠胃,南栀将五二九带去院子溜了几圈,等它撒够野了,回房间窝里趴着,她也往楼上主卧走。 推开房门便瞧见几只整齐摆放的行李箱。 用于装礼品特产和杂物的一些箱子,江姨已经帮忙整理出来,归纳妥当,剩下这些是私人物品,南栀想自己清理。 可仔细一瞧,其中不乏有应淮的行李箱。 南栀正诧异,身后房门细微作响,被人从外面推开。 进来的正好是应淮。 南栀转回身,指向两只黑色行李箱问:“他们是不是放错了?”他的东西不该放隔壁次卧吗。 应淮尤为冷漠,不假思索:“没有。” 南栀眼中涌动的诧然更重,瞧他驾轻就熟走向衣帽间,拿上睡衣就要进浴室洗澡。 南栀呆讷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他这是要住这个房间的意思了。 如同在沪市一样,他们要睡同一张床。 南栀无措地搅动指节,他还真是清楚如何让她别扭难受。 她也不争辩,这可是他的房子,他想住哪个房间,是他的自由。 南栀掉头朝外面走。 应淮停在前往浴室的路上,冷声喊道:“去哪儿?” 南栀脚步顿了顿,背对他,胡乱扯了个借口:“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去一趟。” 和前任闪婚后 第53节 应淮肯定不信,凉凉重呵一声:“你那个公司能有什么急事?这个点除了门卫大爷,还能找到员工吗?” 不比他的投资公司火红,员工通常要加班到十一二点,华彩没有那么多活,员工都是到点就能走人。 南栀觉得被他讽刺了,扭头睨了他一眼,气鼓鼓回:“不关你的事。” 话落,她加快步子跨出了房间。 这一走,南栀三四天没再回去。 白天,她早早赶往华彩,为招人发愁。 没错,又一个星期过去,招纳能人巧匠,吸收新鲜血液,尤其是设计人才还是华彩的当务之急。 人事部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灯熠手下抢到的三两个职员水平都太一般,干啥啥不行,摸鱼第一名。 毕竟是连灯熠都看不上,可以放心大胆让他们捡漏的人,能力可想而知。 南栀回来这几天,实在看不下去他们成天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偷着摸着挤一块儿闲扯八卦磕瓜子,等不到实习期结束就让他们回家凉快了。 如此,华彩又恢复成了一片老气沉沉,无人能挑灯会竞标的大梁。 下班后,南栀则回了自己那套公寓。 虽说心爱的日常用品全部搬走了,住起来不太舒坦,但总比和应淮朝夕相处,同床共枕自在。 只是在午夜梦回,半夜忽然惊醒,难以入眠的时候,南栀摸着格外宽敞,又格外空落冰凉的床铺另一边,会克制不住地想起同一片溶溶月色下,有一个人也是这样孤零零,独自入睡。 会想起奶奶悄悄说的:“你别看臭小子平常拽得二五八万,天不怕地不怕,其实胆子特小,怕一个人睡。” 这座地处西南小城的另一端,龙湖壹号最奢侈豪华的一栋别墅内。 江姨结束日常卫生,一瞅时间,下午五点,又该准备晚餐了。 她朝足以瞧见院落入口的落地玻璃外面望了又望,再看向坐在窗前,敲打笔记本电脑,专注搜索资料的应淮。 五二九叼着最喜欢的毛绒玩具,围在他附近,乐不可支地玩。 江姨迟疑几秒钟,走过去询问:“先生,今天晚上还是只做一个人的饭吗?” 应淮灵活翻飞在键盘上的指节略有卡顿,轻轻颔了颔首。 江姨没有马上前往厨房,踟蹰须臾,禁不住再问:“栀子有几天没有回来了,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淮落在电脑屏幕上的眸光一寒,口吻又凉又冲:“管她回不回来。” 江姨估摸他们是吵架了,大着胆子说:“像栀子那么大的女孩子其实很好哄的,男方主动服个软,先去找她,讲几句软话,再送点她喜欢的礼物。” “我凭什么服软?凭什么先去找她?”应淮胸腔震出一声低哼,“她以为她是谁,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谁在意啊,这个家没了她还能不转了?” 听他越说火气越大,江姨不敢再劝,回厨房备菜了。 霎时间,这一片敞亮区域只剩应淮和五二九。 他扔了鼠标,松开键盘,后背重重靠响椅背,转头望向窗外。 恢宏大气的院落大门依旧静谧如初,不说一个人一辆车,就连一只鸟都找不到。 应淮沉沉呼吸一下,猛一回头,见到五二九自娱自乐,和毛绒玩具撒欢打滚,在地上翻来覆去,玩得不要太高兴。 应淮心头的无名火又窜上了一个高度,骂道:“玩玩玩,一天到晚只知道傻玩,你妈走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你出去找找。” 五二九像是听懂了,抛开玩具翻身而起,伸长脖子张大嘴,使劲儿冲他嚷嚷。 又恼火又委屈。 似乎在控诉自己哪里没去找,南栀没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它就发觉不对劲,叼着应淮腿脚,闹着要出去找。 他视若无睹,不当一回事,五二九急得跑去院子,自个儿跳出了院墙。 是应淮将它套回来,锁进房间,勒令闭门思过。 他还怒不可遏地骂它脑子不清醒,犯哪门子蠢,她爱回来不回来。 听着五二九汪汪汪的狂吠,应淮窝火更重,手指重新触及键盘,噼里啪啦地敲。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他手机响出震动,有人发来消息:【应总,华彩下班了,太太又一个人留在公司,没点外卖,不清楚什么时候走。】 与之相邻的上一条在几个小时前:【应总,太太今天估计胃口不好,没有去吃午饭,就在办公室吃了一个泡芙。】 往上一翻,接连几天都有类似的汇报。 开始恰好是南栀说公司有要紧事,非要离开别墅的那一晚。 应淮看了一眼时间,再盯了几下这条消息,窜上头顶的无名业火烧得他站了起来。 他去厨房告知江姨剩下的菜不用再做了,做好几道就打包带走,给她和家人吃。 旋即,应淮找来狗绳,往五二九脖子上一卡,牵着它前往车库,开出了那辆颜色鲜亮招摇的帕加尼。 五二九一朝犯错,被迫在家里关了好几天禁闭,终于得已出门,雀跃地扒拉车窗,吐着舌头望窗外车水马龙。 应淮严肃开车,顶着光速变化,滚滚翻腾的灰蒙铅云,绕过一条条繁忙街市,有条不紊驶向工业园区附近,找一个位置停靠。 五二九没进过园区,单纯想要在自在天地间放肆撒欢,一跳下车就胡乱沿着一条岔路冲。 应淮单手拉住牵引绳,制止它的胡作非为,指向另一边说:“走这边。” 五二九从来不屑于听他的,梗着脖子直是朝自己选定的方向去。 它仿若要把这几天堆积起来的怨气一股脑发了,高唱反调的力气前所未有的大,使出浑身解数,用尽浑身上下练就的每一块肌肉,四条健壮强悍的长腿齐齐发力。 应淮两只手握上绳子,勉强和它打了个平手。 光天化日,在大街上和一只成年大狗拉拉扯扯,实在难看,哪怕园区偏僻,过了下班时间就通常没人了,应淮也不想。 他低声骂了句“逆子”,干脆松开牵引绳,任由五二九没头苍蝇一样,撒腿狂奔。 应淮则调转方向,慢悠悠送出一句:“你妈在这边。” 闻此,好似前方吊了一个进口牛肉罐头,极速奔驰的五二九立马调转方向,旋风一样地从应淮脚边穿过,直是往前飞。 可飞出去一段它就傻眼了,前面并不是一马平川的直路,还有岔路,它不清楚应该往那边拐。 五二九停在一条三岔路口,狠狠吸一吸鼻子,闻不到贪恋期许的甜美栀子香。 它急得原地打转。 脑袋追着尾巴转了不知道多少圈,五二九回头望向应淮,后者不徐不疾,优哉游哉地落在很后面。 五二九又气又急,汪汪吠了两声,应淮仍旧无动于衷,走得比乌龟还慢。 没办法,五二九只得叼起牵引绳回去,乖乖交给他。 应淮看逆子乱窜一通又老实巴交地折返,轻轻呵笑,勉为其难接过牵引绳,领着它往前走。 拐两个弯就到了华彩。 时间接近七点半,暖了小城一个春日的灿阳早已西沉,愈发深色的天幕下亮起盏盏路灯。 南国灯城,不会有绝对黑暗的夜,逛到哪里都是灯火通明。 一人一狗步行到由五光十色的彩灯妆点的华彩大门时,电动推拉门刚好徐徐打开,裹了一件长款风衣的南栀背着包出来。 她约莫在琢磨公司要事,视线低垂,眉宇凝重,有些苍白的脸上覆盖一层朦胧厚重,挥之不去的焦愁。 五二九眼尖地看见她,乌溜溜的双瞳瞬时比头顶灯盏还亮。 应淮适时松开牵引绳,它不再有任何束缚,随心所欲,汪汪汪地跑向了南栀。 南栀错愕,放慢脚步抬头一看,一只熟悉的德牧已然飞起前面两只脚,以一种求抱抱的姿势,蹭来了她身上。 南栀又惊又喜,放任它在身前蹭了又蹭,撒娇般地嘤嘤嘤。 她扬起嘴角,揉了揉它脑袋:“你怎么来的?” 话音未落,余光闯入一抹颀长身影。 南栀心脏猛然收缩,掀眸望去,果不其然瞧见了应淮。 三四天不见,应淮那张无懈可击的脸庞依然如寒冰般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没有回应她的目光,只是低眼看向五二九,没好气地骂:“就你事多,非要来。” 五二九扭头朝他凶恶地叫了几声,再转回头,扑在南栀怀中嘤嘤嘤。 南栀有些尴尬,又觉得这样一声不吭地一走了之,特别对不起五二九,它每一声细微的哼哼唧唧都像是在质问她怎么把它丢下了。 三年前已经丢下过它一次。 南栀抱着五二九安抚了好一会儿,抱到实在承受不起它比自己轻不了几斤的分量,才将它放到地上。 她拾起牵引绳,小声和应淮商量:“我带它回去养几天吧。” 她以为应淮是被五二九烦透了,专门送它过来,对此不会有什么异议,牵着狗子就准备走。 不料应淮幽幽反问:“你拿什么养?” 南栀止住步子。 应淮:“你那里养过狗吗?有狗窝有狗粮吗?” “我可以现在在网上下单,等会儿就送到家了。”外卖到家不能更便捷了,南栀不认为这是一件会伤脑筋的事情。 应淮:“它要单狗单间,面积不能小于一百平米。” 南栀:“……” 她那套公寓统共一百来平米,哪里有不低于一百平米的房间给狗子住?最大的客厅都不够。 “它每天还要在有山有湖,有游泳池,不小于一千平米的花园随便跑圈,你有吗?”应淮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还是你打算委屈它,让它去小区楼下的绿化带,和别的狗争抢地盘?” 南栀:“……”小区绿化带都没有这么齐全的设施。 应淮:“还有……” 南栀以为他还要再炫一下那栋位于龙湖壹号的顶级豪宅,却听见他说:“它饿了,要吃饭。” 南栀看向五二九,五二九也仰头望向她,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高高直立的耳朵还动了两下。 它饿没饿,南栀瞧不出来,反正自己是真的挺饿,中午就没怎么吃。 ----------------------- 作者有话说:别别扭扭,口是心非,心口不一的应狗[捂脸笑哭] 和前任闪婚后 第54节 第38章 应总 很好,都叫他应总了。 半个小时后, 南栀离开工业园区,和应淮走进一家位于市中心的中餐厅。 没办法,五二九黏她, 无论如何不肯远离她的脚踝, 应淮作为狗子的监护人,又舍不得让狗子跟她回去受委屈, 她只得和他们来了。 餐厅是特意挑选的对宠物友好的, 配有专业健康的狗饭。 他们坐在包厢这一边享用可口的川菜,五二九的饭碗则安置在不远处。 不大不小的长方形餐桌,南栀和应淮对面落座,稍微抬眼就能瞧见那张过分优越,又过分冷感的硬朗面庞, 南栀不太自在,偶尔视线流转, 都去瞧一旁的五二九。 发现它没吃两口就远离了饭碗,叼着服务员送来的玩具玩了。 “是不是这里的饭不合它胃口?”南栀担心地问。 应淮瞧了一下五二九,想着它是没吃晚饭, 但下午零食吃得多。 “不用管它, 饿疯了自然会吃。”应淮收回视线,凉淡地说。 南栀:“……” 她不好再说, 夹起一块没有骨头的冷吃兔, 慢条斯理咀嚼。 应淮缄默几分钟,不经意问起:“公司碰上难事儿了?” 南栀咽下香辣的兔肉, 掀起眼帘, 惶恐地瞄他一下,低下头使劲儿摇了摇。 应淮看着她这副什么也不肯说,对自己好似防贼一样的态度就气不打一处来, 冷沉声线,着重提醒:“我应该算是你现在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关系最亲近的人。” 南栀微有惊诧,心脏突地蹦高。 记起奶奶说过他们是夫妻,理应互帮互衬,在公司经营上遇到什么任何难题,都可以找他这个颇有些能耐的老手帮忙。 不过下一秒,应淮疏离补充:“至少在法律关系上。” 南栀跳起的心脏止不住下坠,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没来由地蜿蜒纠缠。 她盯向碗中粒粒分明的米饭,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乱戳,音色同样凉薄疏冷:“嗯,那也只是在法律上。” 除去红本本上那点儿关系,他们什么也不是,毕竟他们不是正常步入婚姻殿堂,而是充斥了汹涌恼怒、怨怪与相互利用折磨的心机。 应淮太阳穴又在突突地找存在感,他捏握筷子的指节用力到泛白,竭尽全力忍了又忍,才没有扔掉筷子。 不多时,他低低冷嗤一声,换上了更为不苟言笑,公事公办的一副面孔:“行,我就和你好好说说我们之间另一层法律关系。” 南栀快速抬眸,知道他指的是投资方和被投资方。 应淮略略正了正坐姿,好似一瞬间回到了无数人蜂蛹而至,追名逐利的十里洋场,回到血雨腥风,又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商界,坐的不是好酒好菜的偏安一隅,而是唇齿轻微一碰便能敲下对方生死的宣判席。 他高居上位,睥睨众生,将冷血无情,唯利至上的商人做派展现得淋漓尽致:“至南成立到今天,我投资了大大小小二三十个项目,没有一个亏过本,我可不想在你这里破例,有损至南长胜不败的名声。” 自打接到他的投资以来,南栀短暂地兴奋过一段时间,继而便是一堆现实问题,会不会让他亏本,他会不会撤回投资这样的猜测,不知道浮出过脑海多少次。 此刻面对他直白刺骨的点破,南栀生出一股强烈的无地自容,难以承受,埋下了脑袋。 应淮不再和她绕弯子,直接道:“你招不到人。” 南栀讶异地抬头看去。 应淮平淡给出说明:“不难猜。” 南栀无措地抿抿唇瓣,点头道:“肖风起料定了我们有了资金以后,第一件要事就是招兵买马,他在和我们争人,彩灯行业就这么大,行业里面叫得出名号,有几把刷子的那伙人都去了灯熠。” 应淮不假思索:“那就去找现在不在这一行,但未来会在的另一伙人。” 南栀没太听明白,疑惑地扇动眼睫。 应淮口吻四平八稳:“贡市政府和文旅局为了弘扬彩灯文化,让更多年轻人投入彩灯制作与传承中,三年前,在这座城市唯一那所本科开设了彩灯艺术系,培养彩灯设计,制作和管理的专业人才。” “找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南栀清楚贡市学院新开不久的彩灯相关专业,当年爸爸还被校长邀请,参加了这个极具地方特色与非遗传承的新系成立挂牌的剪彩仪式。 但她没考虑过对他们抛出橄榄枝。 至少现在不会考虑。 “不行,他们太稚嫩了,两三年的在校生活,学的几乎是理论,实践太少太少了。”南栀仔细想了想,坚决摇头。 “你不了解彩灯这一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一个又一个的灯组打磨手艺太重要了,大学生刚接触彩灯没多久,就算再出类拔萃,天赋异禀,做一般的灯组或许没问题,但我想要拿下的是最最大型,直接要代表彩灯这一行最高水准的贡市灯会,要让华彩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必须要找手艺数一数二的老师傅,做出能让人耳目一新,记忆深刻的灯组。 “哪怕是设计这一块,我想找年轻人,也是那种从业了几年,有代表作品的。” 去任何一年的贡市灯会制作现场看,都不会是由一群没两个经验的青瓜蛋子组成的,随便采访一个在不起眼的角落焊接铁丝的师傅,都有至少七八年的制灯工龄。 再细究近两年火出圈的大型彩灯设计师,没一个是纯新人。 “有经验的师傅是好,”应淮用词尖利,直击要害,“你招得到吗?” 南栀一噎。 “招不到就另辟蹊径。”应淮从来不会一条路走到黑,相反,他往往剑走偏锋,穿行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是个天生的赌徒。 “你亲自面视过彩灯专业的大学生吗?考察过他们的资质吗?” 南栀被他接连的发问砸得有些懵,不太好意思地摇摇头。 “没有亲眼所见,亲自对比衡量,就不要盲目下定论。”应淮目色沉沉注视她,“要是我也像你这样,就不会有今天月活高到七亿,大街小巷随时随地都能看见有人在刷的‘有闲’了。” “有闲”这个短视频平台从一无所有,开发者陈靖濒临放弃销毁到如今的应有尽有的发家史,又一次在南栀脑海中过了一遍。 她清楚知道那是应淮十八岁的眼光,是他在周围人高声质疑的时候,固执己见,非要选定的投资方向。 那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给项目注资,后面有过起落,但最终无一例外,高调地站在了赢家一方,赚得盆满钵满。 他的点拨曾经有人重金难求,分量可想而知。 南栀乌黑双瞳垂去低处,反反复复,详细琢磨他的字字句句。 不多时,她摸出手机给人事部的曾姐发了一条消息,让她去探探贡市学院彩灯艺术系的学生。 消息点下发送键,收到曾姐回复“好的小南总”,南栀没来由地小松了一口气,有一种积压了多日的繁重苦闷终于找见薄弱处,能够破开一线裂缝的痛快感。 毕竟这可是名声在外的应总的提议,她还没有真正实践,就感觉已经成功一半了。 再度操作筷子夹冷吃兔,南栀觉得兔肉更有滋有味,麻辣爽口了。 放松愉快地连吃了好几块兔肉,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禁不住昂起脸问:“你专门去了解过彩灯这一行吗?” 毕竟出了贡市,彩灯其实很冷门小众,贡市学院的彩灯艺术系虽然放眼全国独此一份,但开设时间太短,暂时还没能培养出像南栀爷爷一样的彩灯制作的大家,鲜少有人知情。 恐怕贡市不少本地人都不知道在自家门口的大学,开设了这个专业。 应淮收放自如的神色不自然卡顿一下,眼前闪过这几天电脑的搜索栏,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语便是“彩灯”。 他从第一天收到下属传回来,关于她不怎么吃三餐,连泡芙都最多吃一个的消息,便猜出她遇到了烦心事。 能让她烦的不是他,就是华彩了。 应淮迅速调整细微表情,又用精明商人的口吻反问:“我投资了的项目,可能一点资料都不了解吗?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眼睁睁看着它打水漂?” 他才不会告知,其实坐到了他目前的位置上,投资华彩这种蚂蚁一样大小的项目,压根用不着他亲自操心,下面有的是专业人员分析把控,他最多定期过目两眼,敲定一下大方向。 南栀一想很有道理,轻声回了一个“哦”,没再多问。 应淮也不再言语,看她一口接一口,吃得惬意而满足。 等到她吃完,放下筷子擦拭唇角,他浓黑的眼睫不自在地颤了两下,缓声开口:“那个,今晚……” 南栀眼角眉梢不自觉挂上的轻松弧度霎时间绷紧,正了正脸色,匆忙打断:“我后面会每天抽空去看五二九的。” 应淮眸底一暗,两汪深不见底的漩涡无声打转。 南栀起身去揉揉五二九的脑袋,牵出笑说:“今天拜拜了,明天见哦。” 和狗子告完别,她背起单肩包,抬步朝包厢出口走。 应淮跟着站了起来,喊声带了点儿急促:“南栀。” 南栀停下脚步,稍微侧过脸。 应淮:“我可以睡……” 南栀视线跃出窗外,从被愈发强势的风力卷得东摇西摆的树梢,移向无星无月,只有层层乌云积攒汇聚的天际:“应总,等会儿可能要下雨,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应淮脸色霎时铁青,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攥成硬拳。 好,很好。 都叫他应总了。 回到自己一手打造起来的公寓,南栀和爸爸妈妈在家族群里聊了几页,再回完远在沪市的奶奶的日常问候,洗漱妥当,窝去了书房。 外面的天气变化更为激烈,滂沱风雨好似逼近到了跟前,窗帘被吹得纷纷扬扬。 南栀关好窗户,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查阅贡市学院彩灯艺术系的详尽信息。 看着看着过了十二点,她才揉着困倦的眼睛回了卧室。 关灯没睡下去多久,窗外淅淅沥沥响起雨声,黑沉房间忽地被一道亮闪刺过,紧接着是一声又低又闷的雷响。 酝酿春雷的中心估摸离这边有一定距离,传进半梦半醒,大半意识跌入无序时空的南栀耳中,影响不算多大。 她仅仅是拧起眉头翻了个身,扯起被子盖过脑袋,捂住耳朵。 还是有一点吵。 然而这不过是开胃小菜,滚滚春雷蓄力已久,狂妄能量持续不断,以倍速释放。 没两分钟,正负电极激烈对撞在翻滚云层,当空劈下的支状闪电明亮了不止一倍,相伴而生的轰然雷动战栗了半座小城。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南栀刷地清醒,在盖头的被子下方睁大了眼。 她一把扯开被子,坐起身,望向黑漆漆的窗帘。 不多时,又一道闪电和惊雷前后脚抵达,相继凶猛刺激双眼和耳膜。 南栀对这样强烈到自带恐怖特效的自然现象无感,可被束缚在胸腔的心脏不受控制,越撞越快,惴惴不得安宁。 在又一次闪电点亮整个房间的时候,南栀慌张拿过手机,翻找通讯录。 几乎和雷声响彻天际的同时,她急不可耐拨打了一个号码。 和大自然制造,足以震动成千上万梦中人的雷响相比,手机听筒传出的嘟嘟等待音足以忽略不计。 但南栀却感觉这一声接一声,好似永无止尽的嘟音是广袤世间最小又最大的一场天灾,搅拌机一样搅动她每一根越跳越烈的神经。 和前任闪婚后 第55节 一个个拨打出去的电话无人接听,室外纷杂雨声交织的电闪雷鸣愈加疯狂凶残,好似要将这渺渺天地尽数覆灭。 不知道第多少个拨打出去的电话收到机械女声提示的“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南栀再也坐不住。 她急急慌慌下了床,胡乱在睡衣外面罩上长风衣,抓过车钥匙奔出了家门。 -----------------------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 第39章 雷雨 拥住了颤颤巍巍的他。 凌晨一两点钟, 雷声滚滚,暴雨如瀑,极速降低的能见度将两边行道树上悬挂的彩灯打得丧失了大半光彩, 奄奄一息。 四通八达的市区大道空无一人, 零星驶过几辆披风赶雨的车。 南栀的车便是其中一员。 她车技一般,胆子又相当有限, 心急火燎, 却不敢在这种糟糕到快要累坏雨刮器的鬼天气开太快。 在一个路口焦灼等待红绿灯,瞟着天边一道蜿蜒崎岖的紫红色闪电,南栀面色紧张凝重,握紧方向盘的双手浸出了一层薄汗。 联想到多年前,她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赶过一场雷雨夜。 彼时她刚刚大二, 和应淮在一起没多久。 那日黄昏的气候就算不得多好,天气预报接连发布了暴雨黄色预警。 因此, 南栀和应淮吃过晚饭,没有坐上他的超跑,一块儿上山, 或者绕海, 在无垠夜空下感受极速飙车的快感,而是早早回了学校。 应淮送她到寝室楼下, 她望一眼乌云压顶, 边缘却镶嵌一圈光晕的天空,不放心地说:“快下雨了, 你最好不要再出去玩了, 早点回去吧,免得淋雨。” 应淮受不得人管教,更何况是一时兴起, 找来玩玩的小女友。 他纯粹看她一副乖乖女做派,胆子贼小,却敢偷偷摸摸跟踪自己,觉得有点意思。 应淮没应,弓腰俯下身,吊儿郎当牵起唇角,混不吝地说:“你再废话,磨磨蹭蹭不进去,就要跟老子走了。” 南栀惊臊交加,忙不迭转身,跑进了寝室楼。 为了不和那两个看不惯自己的室友打过多的照面,趁她们还没回来,南栀早早去洗漱,爬上床铺,拉好遮光床帘,将自己严严实实藏起来。 没一会儿,阳台外面的塑料雨棚被砸得噼里啪啦,应当是开始下雨了。 南栀摸不准应淮在哪里,有没有淋到雨,编辑了一条消息。 栀子:【你回家了吗?外面下雨了。】 应淮没有回,直接拨来了视频。 南栀略有错愕,拉开床帘缝隙,探头出去,望了一圈,确定室友们还没有回来,不会打扰到别人,她才按下接听键。 不出所料,应淮没有回校外的公寓,又出去玩车了。 他身穿一件利落的黑色冲锋衣,独自坐在一辆敞篷跑车上,唇上咬住一根细烟,风流眼尾淡淡上挑。 他在路灯照亮的室外,光线昏昏沉沉,那边的雨好像才开始下,没有多大,星星点点的晶亮染上他茂盛乌黑的发梢。 “大晚上的,查岗还是想我了?”应淮漫不经心举着手机,取下细烟,嘴边漾开细碎笑意。 南栀莫名耳热,小声说:“学校这边的雨好大,我怕你在外面淋雨。” 应淮搞不懂她为什么如此在意自己会不会淋雨,他又不是纸糊的,一淋就坏。 他没搭理这个话题,视线缓慢从她不施粉黛,白里透红,比水蜜桃还水灵的脸蛋上移开,扫过领口,音色上扬:“睡衣这么乖?” 南栀下意识低头看去,今天穿的这件暖黄色睡衣是新买的,印卡通图案的面料是比较乖,就是圆形领口有些大。 南栀发现自己离走光不远了,饱满的线条若隐若现。 她双颊滚烫,一面着急忙慌扯住领口,一面抬高手机。 霎时间,画面有限的手机屏幕只能框住她色泽愈发艳丽的脸蛋。 应淮瞅着她更像熟透水蜜桃的脸颊,低低笑了声:“不给看?” 南栀羞赧地咬起唇,不想继续这种话题,仔细盯了一眼他身后的画面,慌忙问道:“你在海边吗?” 应淮吸了一口烟,缓慢吐出烟雾,轻轻“嗯”了一声:“不过马上就不在了。” “啊?”南栀没听明白。 应淮掐灭香烟,顺手甩进车载垃圾桶,准备启动车子:“想我女朋友了。” 南栀心脏跳快一拍。 她一眨不眨,怔怔瞅向手机屏幕,看见他唇角勾到恰如其分的妖孽弧度,同自己隔空对视,张动薄唇说:“回学校看她咯。” 然而尾音尤在,南栀眼前被一道来势汹汹,突兀的强光刺了一下。 来自手机画面。 也来自寝室内部。 她一个人在寝室,没点主灯,整间寝室唯一的光源便是床上的台灯,较为昏暗。 因此外面盯点儿异常的光线都会十分明显。 南栀反应片刻,扯开床帘去瞧,正好通过阳台捕捉到一道极速而下的闪电。 相生相随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响。 南栀缩回脑袋,瞅向镜头:“打雷了,你那边是不是也是?” 只见原本平静正常的画面忽地大变,几经摇晃后,只能看见铅云沸腾的深黑天幕,以及淅淅沥沥,逐渐密集的雨点。 南栀错愕,凑近喊:“应淮?” “手机掉了,没拿稳。”应淮仓促解释,捡起手机,重新出现在画面之中。 可无论是神情状态还是嗓音都有了显著变化。 一股莫大的强烈的不安与忐忑如长势疯癫的野草似的,极速自下而上,纠缠他优越的眉眼。 这是南栀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到过的神情。 “你怎么了?”南栀禁不住担忧。 “没什么。”应淮不再开车了,仓皇升起跑车顶棚,隔绝源源不断的冲刷。 短短的一两分钟,他淋到了一些雨,额发湿润凌乱,沾了雨渍的面色苍白如纸,有些狼狈。 他眼神飘忽不定,无意识瞥向天空,又触电般地躲开。 倏忽,又一道闪电刺破暗夜,弯折扭曲地劈向海面,震天的雷响声波不绝,好似能掀动海潮。 这一回,南栀紧盯手机屏幕不放,清清楚楚看见应淮脸上遮掩不住的骇惧,他举起手机的手应该抖了一下,镜头又在摇晃。 “你害怕打雷吗?”南栀猜测。 “不是,”应淮语气陡然加重,染了显而易见的恼怒,“先挂了。” 话尽,他立即掐断了视频。 瞧着显示视频已结束的界面,南栀怔忡地走神好几秒,越想越不对劲,心下惶惶。 再给应淮发消息,打电话都石沉大海,恍若这场罕见的雷暴天气将两人隔绝到了不同时空,再也无法对上频道。 南栀心急如焚,坐立难安,匆匆忙忙披一件外套,胡乱抓一把伞,趁着寝室大楼的门禁还没有到时间,能够自由出入,不计后果地冲了出去。 风大雨大,滂沱难止,她手上小巧纤细的单人伞压根抗不了事,还没跑出学校就坏了一半,裤腿、两侧衣袖很快变得湿淋淋。 暴雨冲刷,能见度至多十来米,不少司机跑不下去,早早收班回家躲灾。 南栀孤零零撑一把破伞,顶着萧瑟寒风,裹紧越湿越厉害的衣裳,在学校门口等了半晌,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好不容易才打到一辆车。 她不清楚应淮的具体所在,只知道打那通视频的时候,他在海边。 当时南栀认真留意了一下,应该是他以前带她去飙过车的地段。 但现在无论如何联系不上应淮,南栀估摸不准他有没有驱车离开,只得先让司机往那边开。 司机将她放到海岸线附近的公路边上,她扛着破伞下去,一个劲儿穿过公路,踩上被雨水泡软的沙滩,迫切奔往海边。 沿海的风势更为凶烈,正面向她呼啸,席卷巨大而沉重的雨点,砸得皮肤都有痛感。 不过一两分钟,小破伞就扭曲变形,彻底歇菜罢工了。 南栀干脆收了伞,任由倾盆的雨水冲刷全身。 刺骨寒意透过血肉,直击骨髓,她亦顾不上,使劲儿抹掉洗刷眼睛的雨水,尽可能睁大眼瞳,放远视线,在水雾朦胧,路灯成了无用摆设的海岸线,一边大喊“应淮”,一边没头苍蝇,大海捞针一样地找。 雨势实在太大,沙滩软得堪比烂泥,南栀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跤,胳膊膝盖磕得破皮流血,依旧没能找见想见的人。 就在她又一次忍住自膝盖传出的钻心痛意,从泥水中狼狈爬起来,摇摇晃晃站在风雨雷电交织的恐怖海岸,深刻怀疑应淮是不是离开了这边,萌生放弃念头的时候,脑袋不经意一偏,模模糊糊瞅见远处有一团暗色影子。 南栀艰难地朝前面迈出几步,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得更加清楚些。 感觉那挺像一辆车。 她登时忘了腿上的伤痛,拔腿跑了过去。 今时今刻,南栀硬着头皮抗下从来没有开过的可怕能见度,穿过几次红绿灯,有惊无险回到龙湖壹号。 用指纹刷开门锁,换鞋入内,底楼空空荡荡,数盏用于夜间照明的感应灯被室外激烈声响震到,持续不断地亮。 五二九似乎也被雷雨吵醒,耳尖地听见有人走动,跑出房间来看。 见到是南栀,它双瞳发亮,摇着尾巴狂奔到跟前,讨好卖乖地蹭她脚踝。 南栀弓腰揉两下它脑袋,急于问:“你爸是不是在楼上?” 五二九汪了两声,冲去前面领路。 它跃上三楼,停到了次卧门口。 南栀愣了半秒,心想应淮睡的是次卧? 他那天不是要睡主卧吗? 又一道惊雷响彻天际,来不及深究这些细节,南栀上手敲门。 没人来开门,也没人回应。 和前任闪婚后 第56节 南栀不再久等,拧动了门把手。 室内没有在顶部安装感应灯,只有床头床尾有两盏迷你的夜间照明,推开房门是与走廊对比鲜明的暗。 怕五二九会吵,南栀将它留在了外面,合上房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二米二宽的大床上空无一人,只有被子凌乱地横躺,上方的一角似乎压着一块其他颜色的面料。 光线太沉,南栀瞧不真切,也无心去看,心头收紧,赶快借着微薄光亮四处寻找。 在一处远离窗户的墙根找见一团模糊人影。 和当年雨夜海边的一幕大致重叠,彼时的应淮一改往日鲜亮耀眼的张扬肆意,双手环抱双腿,脑袋埋入膝盖,落汤鸡一样地蜷缩在跑车尾部一角,全身湿透,瑟瑟发抖。 此刻的应淮身穿单薄睡衣,赤裸双脚,以和那年一模一样的姿势,将高大的自己不断缩小,鸵鸟似地逃避万物,止不住战栗。 南栀大步流星冲过去,蹲下身,二话不说展开双臂,拥住了颤颤巍巍的他。 ----------------------- 作者有话说:慢慢在甜哦[求你了] 第40章 深拥 家人有两地分居的?搬回来 那年头一回在暴雨冲刷下, 见到应淮脆弱不堪,从来没有示人过的一面,南栀又惊又懵, 条件反射环抱住他。 在他本能恐慌推拒, 要挥手赶人时,她倾尽全力, 一遍遍告知:“是我, 应淮,是我。” 今时今日和当初所差无几,南栀不清楚他变成这样的具体原由,大概猜出他害怕打雷,一遇上这种雷暴天气就会一反常态, 退化到懵懂无知,丁点儿响动都会龟缩逃躲的小孩。 毕竟当年那次后, 应淮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会跟上跟下,成天围在她身边。 但对那一夜绝口不提。 南栀好奇想问, 他就捏起她下颌, 惩罚性吻下去。 浓烈而汹涌的唇舌纠缠叫她晕头转向,意识颠倒, 等告一段落, 早已忘了原本想出口的话。 眼下,南栀将应淮拥入怀中的刹那, 应淮明显怔了一下, 反射性要挣扎吼人。 然而一个“滚”字还没出口,他好似通过熟悉的栀子甜香认出了来人是谁,立马乖顺, 安安静静缩在她怀里。 南栀偶尔抬头望一眼窗户,时刻关注会不会又有闪电劈下,同时轻轻拍着他颤抖的背,柔声安抚:“我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两人不知道这样蜷缩在角落了多久,直至这场稀罕的春雷彻底过去,雨势逐渐减小,南栀才感觉应淮慢慢平静,抖得没有那么厉害。 又过了好一会儿,发觉他完全平复,南栀试着松开手臂,低头查看他的情况。 他却像是惊弓之鸟,脱离不了倚靠一分半秒,反手搂住了她。 力气之大,濒临绝境的人抓住唯一一丝希望似的。 “不要走。”应淮声带好似被粗粝砂纸狠狠摩擦过,嘶哑含混,带了惶恐的颤音。 南栀心头仿若也遭受了一场大雨,软得一塌糊涂:“我不走。” 应淮瓮声瓮气地说:“骗人是小狗。” 南栀震惊于他突如其来的孩子气片刻,依着他回:“骗人是小狗。” 应淮仍是没有松手。 南栀无奈地说:“你抱得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来气了。” 应淮才收了一些力道。 南栀垂眸瞧他,除去过度受惊的脸色不太好看,额头渗出一层密密匝匝的冷汗,其余倒是没有太大的异样,双眼都开始回归正常清明了。 “你好了?”南栀轻声问。 “没有。”应淮不假思索。 南栀没办法,又让他抱了一会儿。 可这个姿势,两人都不太舒服,并且来的路上她过于急切,后背浸出了些许冷汗,有点黏腻。 “我真的不走,”南栀好声好气和他商量,“我想去洗个澡。” 应淮也需要再去洗澡。 他放开她,眼底却有迟疑,唯恐这是她逃走的借口。 她再度强调骗人是小狗,他才点点头,放她去找换洗衣物。 南栀所有衣物在隔壁主卧,她起身开门出去,五二九眼巴巴守在门口。 万物有灵,狗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今晚应淮的不同寻常,没再像以往一样,专门和他对着干,而是透过门缝瞅瞅屋里,又望望南栀,极度小声地哼哼唧唧,应当是在打听应淮。 “你爸没事了,回房间睡觉吧。”南栀揉一下它乖巧的脑袋,小声告知。 五二九瞬时把心放肚子里,冲她动了动耳朵,欢快跑下了楼。 南栀回主卧衣帽间拿完衣物,直接在配套的主卫洗。 洗完,拉开被热雾氤氲的磨砂玻璃门,门口冷不防有一堵人墙。 是应淮。 他在隔壁冲过澡,换了一套衣服,吹干头发,怀里抱一只枕头。 南栀始料不及,吓了一跳,后撤半步:“你做什么?” “不敢一个人睡了。”应淮耷拉的双眼湿漉漉,小狗一般眼巴巴望着她,直截了当地说。 南栀记起奶奶说过他本来就受不了一个人睡,今晚又遭了惊吓,她着实狠不下心赶人,轻微颔了颔首。 得到应允,应淮抱着枕头躺上床,等南栀完成一系列繁琐的护肤流程,走过来时,他挪去了另一侧。 南栀躺下去,接触到的丝绸床单是暖的。 她侧身而睡,用声音关了头顶主灯,立马有一双手袭上腰间,从后面搂抱住她。 南栀略有错愕,刚想开口说什么,应淮磨蹭在她颈边,模模糊糊说:“……怕。” 南栀合上唇瓣,没再制止他。 折腾了大半夜,最累最困的时段已经被磅礴雷雨卷走了,南栀不太睡得着,应淮好像也是。 他凑在她耳边,音色低低地问:“专门跑回来找我的?” 南栀没否认:“我想到了大学那次,怕你一个人出事。” 应淮悄无声息牵起了唇。 南栀却补充:“我明天一早就走。” 声线坚决,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给自己。 应淮刚刚上扬的唇角立马压了下去,抬高眼帘,直视黑处的眼底又沉又恐怖,陡然生出的无尽深渊似的。 他环在她腰上的双臂紧了些许,缓慢开口:“我怕打雷,很怕很怕。” 南栀诧然,没想到他会主动承认。 应淮:“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提生我的那两个人吗?” 一惊未平,一惊又起,南栀下意识放缓呼吸,直觉这背后的故事不会愉快。 “他们都不是个东西。”应淮咬重语气,尤为恶劣,好似谈及的不是血浓于水的亲生父母,而是互有血海深仇。 “我打出生起就被养在爷爷奶奶家,就是带你回去的那栋老洋房,那两个人不住那边,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或者接我过去住两天。” 应淮音色沉重,“上幼儿园以后,我开始察觉到不对,问爷爷奶奶为什么班里同学每天晚上都能见到爸爸妈妈,还可以和爸爸妈妈做亲子游戏,听他们讲睡前故事,和他们一块儿睡觉,我见到爸爸妈妈的时候却那么少。” 南栀心脏抽疼一下,她读大学之前,没有一天离开过父母,他所描述的亲子游戏,睡前故事,父母陪睡,她儿时日日夜夜都能体会。 无法想象三岁左右的小应淮,是以一种多么落寞惆怅的心情问出这种问题。 “爷爷奶奶只说他们都有自己的公司,太忙了,等忙完就会回来看我,我也就不问了,让奶奶买了本台历,放在书桌上,每天数着日子等过节,到时候就能见到他们了。” 讲到这里,应淮溢出一声冷冷的呵笑,约莫是在嘲讽当年那个少不更事,天真无知的自己。 “读幼儿园大班那一年,中秋节吧,他们一早派了司机来接我,我特别高兴,以为能和他们待整整一天,可我到了他们那套位于市中心顶层的婚房,发现只有保姆阿姨,阿姨哄我说他们临时有事,又去了公司,晚些时候就回来陪我了。 “可我等啊等,等到晚上,他们都还没有回来,我困得眼皮直打架,被阿姨抱回了房间睡觉。” 南栀心里翻江倒海,格外不是滋味,不明白他父母为什么舍得让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孩子,小得不能更小的希望一遍遍落空。 “他们,一直没有回来吗?”南栀轻声地,不安地问。 应淮:“回来了。” 闻此,南栀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感叹,再度揪紧了心脏。 她听出他口吻不对,全然没有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父母的欢喜雀跃,反而是一腔抑制不住的恶心怨憎。 “那天晚上和今晚差不多,天气很不好,变化又快,半夜,我被哗哗啦啦的下雨声音吵醒,阿姨睡在我旁边,睡得很沉,我原本想闭上眼睛继续睡,可是听见了外面好像有其他动静。 “我第一反应是他们回来了,赶忙跑下床,拖鞋都没穿,直接跑了出去。 “的确是有人回来了,我见到了那个生我的男人。” 这个房间的大扇窗户的另一面依然承受着细密雨点,随着雨势减弱,声响愈发的小,可砸在应淮耳中,好似一泓巨力将时空轰了个对穿,把多年前的暴雨夜一并带来了现在。 他的耳膜被湍急声响震得簌簌战栗,声线发紧。 “他正在客厅沙发上,没穿衣服,和两个女人……” 南栀睁大的双瞳全是惊骇,好似和那年小小的应淮同频了心率。 短暂的漏掉一拍后,蹦得无与伦比的激烈。 “两个都不是那个生我的女人,她们很年轻,大概是读大学的年纪吧。” 应淮音色平缓些许,透出一股无能为力的麻木,仅有的举动是紧紧拥住南栀,似是在为当初太过渺小,什么也做不了的自己寻得一个支点。 “我受到了不轻的惊吓,尖叫起来,他们三个也被吓得够呛,好像才想起来这套房子里面还有别人。 “那个生我的畜生吓得最厉害,也最生气,看清楚是我以后,抄起散落在地上的皮带,用力抽了我一顿。” 都说那么一点点大小孩子记忆有限,用不了多久就会淡忘了,可二十来年过去,应淮至今记忆犹新。 三十出头的男人正值血气方刚,力大无比,脑子仿若被浓郁酒精与情色淹成了一团浆糊,压根不认得眼前不过他大腿高矮的孩子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只知道鬼魅一样出现的小屁孩坏了自己的雅兴。 和前任闪婚后 第57节 男人怒火攻心,目眦欲裂,高高挥起皮带,使出全力甩下,一面发泄,一面破口大骂:“小畜生,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老子让你乱喊乱叫。” 小小的应淮细胳膊细腿,浑身上下比新鲜出炉的豆腐还要白嫩,一皮带打来就是一道鲜红血痕,摇摇晃晃摔去了地上。 钻心般的痛感刺激泪腺,他本能地嚎啕大哭,嚷着求饶:“爸爸不要,不要,好痛……” 他每撕心裂肺地哭一声,都像是在挑动男人那根癫狂暴戾的神经,激得他更烦躁嗜血,随之而来的不是良心发现的停手,而是更加猛烈的抽打。 保姆惊醒,出来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急得想要上前阻止,被打红了眼的男人一皮带赶走。 最后还是那两个女人见到小应淮裸露在外的四肢没有一块不被红痕覆盖,倒在地上不停抽搐,害怕闹出人命,双双过来拉劝,男人才暂且收了皮带。 不过他没有放小应淮去找保姆阿姨,也没有喊来私人医生,他像拎小鸡崽子一样地把小应淮拎起来,扔去了与客厅相连的阳台。 “那个阳台没有封,和客厅之间有一道玻璃门,他扔完我就把门锁死了。” 三十多楼真的太高了,冰凉的雨水斜斜浇在小应淮身上,他虚弱无力地躺在雨水中,浑身发抖,看见一道道闪电当空劈下,好几道快要劈到他身上。 “我太害怕了,忍住疼痛咬牙爬起来,使劲儿去拍玻璃门,哭喊着保证会听话,求他放我进去,可我看见他们又在沙发上……” 所以叫应淮万分恐惧,每每撞上就会往角落里面缩的从来不是电闪雷鸣,而是只要一有这种天气,他就会抑制不住地想起那一晚的荒唐、恶心与钻心抽痛。 想起那时瘦弱没用,只能哭喊的自己。 不是鬼故事,却胜似鬼故事的讲述听到这里,南栀再也听不下去,调转回身,反抱住了他。 竭尽全力,抱得严丝合缝,好似想要以此打破时空,给身心惨遭恶魔摧残,弱小又无辜的小应淮,渡去暖意与安抚,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星半点儿。 那个小男孩仿佛感受到了,在此刻的应淮嘴角催开了上扬的弧度,但他在她怀中瑟缩一下,像是极度痛苦与难捱。 “从那一次起,我再也没有去过他们的房子,不认他是我爸。” 应淮音调止不住地往下降,浑若那年在垃圾堆旁边流浪讨饭的五二九,孤苦伶仃,万家喜乐欢聚全与他无关。 “除了爷爷奶奶,我没有家人了。 “不,你还有,”南栀难受地湿了眼眶,颤颤巍巍的声线比他更哽咽,脱口说道,“我不是吗?” 应淮恍若愣了一瞬,没有吭声。 南栀急于还想为他找一些在这个世界上的羁绊与牵连,“我们的名字印在一个红本本上,算是家人。” 只要他们一天没离,在法律上就算家人。 应淮缄默片刻,沉闷地问:“家人有两地分居的?” 南栀:“……” 应淮埋头下去,细细磨蹭她脖颈,比五二九还会撒娇黏人:“不走了,搬回来?” 南栀轻微抿起唇瓣。 “气温越来越高了,下雨打雷会不会更频繁?”应淮埋首在她肩窝,修长双臂缠绕住她,嗓音又低又闷。 贡市夏季的雷雨天气之密集,南栀作为土生土长的贡市人,比他这个外来客更了解得多。 南栀胸口像是被灌满了万万种调味品,五味杂陈,酸胀难受。 不管怎样,她不想再看他一个人去面对非人力可以抗衡的闪电和雷暴,面对那场童年噩梦反反复复的拉拽,撕裂年岁堆积的厚茧,直面鲜血淋淋的自己。 算了,这场婚姻为什么开始,会不会结束,什么时候结束,他的一言一行几真几假,是想报复还是存了别的心思,南栀暂且不想纠结深究了。 她也想糊里糊涂,放纵自己一回。 就像多年前,她在初入大学,至黑至暗的一段时间,远远被他身上的熠熠光彩照过一瞬,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追逐。 为此不惜跨过半座校园,大着胆子偷偷窥探,背地里留下他一幅又一幅速写。 从那时起,南栀就应该明白,凡事因果相依,有债必偿,她主动上前招惹了太阳,便再也走不出他的余晖。 她还喜欢他,她知道。 “嗯,不走了。”南栀声音低低地说。 应淮圈住她娇小身躯的手臂收紧,双瞳在暗色中分外澄澈清明,不徐不疾勾起了唇。 ----------------------- 作者有话说:应狗又又又心机了! 是一只为了哄老婆回来,不惜自揭伤疤的可怜小狗[爆哭] 第41章 小秘 我是她的小秘。 被一场泼泼洒洒, 势头凶悍的雷雨折腾了大半夜,南栀和应淮几乎凌晨四五点才彻底睡着。 醒来已是日头高悬。 南栀惦记着今天要去公司忙要事,迷迷糊糊先醒。 睁眼便瞧见应淮还睡着, 维持入睡时搂抱她的姿势, 双臂环在她腰上,深而缱绻地依偎。 南栀轻手轻脚挣开了些许, 稍微撑起脑袋, 仔仔细细瞅他。 凌晨得知他那些隐匿过往后的酸楚与心疼如同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潮,眨眼间漫过了南栀。 应淮睡相向来比她好得多,细碎额发凌乱洒落,露出饱满额头,发际线自然流畅, 浓密细长的眼睫扇落小片阴影,鼻梁又高又直, 单薄唇瓣轻轻碰在一起,清浅的粉意像是勾了蜜。 南栀没克制住胸腔翻腾的酸意和后来者居上的色心,低下头, 轻轻尝了下那丝甘甜。 尝完她惊觉应淮似乎有点反应, 均匀绵长的呼吸乱了一拍。 来不及考虑是自己紧张之下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 她赶紧翻身下床, 跑去浴室洗漱。 早已过了上班时间,南栀三下五除二地抹一把脸, 换一套得体的裙装, 慌里慌张开车去公司。 大半个小时的路程叫她七上八下,乱撞一通的心绪慢慢回归正常。 南栀正了正连衣裙领口,推开车门走下去, 还没赶到办公室,一条消息发来:【早上对我做了什么?】 不用细看备注也知道是谁。 南栀脸颊一热,烫手山芋似地锁屏手机,丢进背包,佯装若无其事。 偏偏这时,人事部的曾姐迎面走来,好心关切:“小南总,你不舒服吗?” 南栀心虚地快速眨动眼睫:“没有啊。” “我看你神色不太对,以为你不舒服呢。”曾姐还是怎么看她怎么觉得不自然。 “没事,”南栀赶忙将精力全部调整到正事上面,“招大学生这事,安排下去了吧?” 曾姐颔首,同时免不得担忧:“小南总,我反复琢磨了一晚上,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大学生没那么好招,不说他们的资质过不过关,愿不愿意来我们华彩,灯熠盯我们盯得这么紧,我们这边一有风吹草动,他们肯定又会像疯狗嗅到肉香一样,马上做出行动。” 对外招人这些天,曾姐是被毫无下限,无所不用其极的灯熠整怕了。 “所以要快,赶在他们得到风声之前。”南栀自然考虑到了,昨晚回去详细查阅贡市学院彩灯艺术系资料的时候就为今天做好了行程安排,“下午我会去一趟贡市学院。” 如此,南栀午餐没有在公司吃,十一点半左右就拎起背包出了办公室。 慢慢下楼的时候,她才找出手机看微信。 一个多小时过去,她没有回应淮那条意味不明的微信,他也没有再发来。 南栀心头忽然升出一股复杂情绪,难以言喻。 她走到车库,遥遥望见自己那辆代步的奔驰,车钥匙刚取出来,就被一只猝然出现的大手夺了去。 南栀惊愕,扭过脑袋,始料不及地闯入了应淮那双尾端飞入鬓角,天生脉脉含情的桃花眼。 “你怎么来了?”南栀再看了一眼微信,确定他没说要来找自己。 “来给你当司机。”应淮解开车锁,笔挺修长的双腿大步迈向奔驰。 他拉开副驾车门,朝她轻轻扬了下眉。 南栀惊疑不定,先坐了上去。 她全然没料想今天下班之前会见到应淮,忽地想起早上起晚了,出门太匆忙,不说精描细化,连水乳都没顾得上拍,匆匆洗过脸就来公司了。 坐在办公室,面对员工,她不觉得有什么,可此刻莫名慌乱,赶忙从包里找出镜子,对着自己的脸蛋左右打量。 皮肤状态还好,就是整体感觉太素了,清汤寡水,无甚滋味。 南栀自己都看不下去,掏出一管颜色相对较艳的唇蜜快速涂抹,添添气色。 她慌里慌张,对着镜子将上了水色的唇瓣抿了又抿,均匀色泽。 应淮悄无声息坐上驾驶座,连安全带都不着急系,兴味盎然地看她描摹。 南栀自认为唇色均匀了,收好镜子和唇蜜,后知后觉他一直偏在脑袋在打量自己,颇有深意的视线徘徊在自己唇上。 她不太自在,刚想提醒他系安全带,听见他开口:“颜色有点深。” 语气煞有介事,南栀微有讶异,下意识想要取出镜子查看。 应淮忽然倾身凑近,唇瓣碰上她的,不管不顾,吻得又深又重。 他们身处华彩的内部车库,随时随地可能来人,她这辆车又没有做专业的防偷窥处理,保不齐会那么凑巧,恰好被人撞见。 南栀又惊又怕,急急慌慌推他。 应淮约莫清楚她在担心什么,没有太过火,探入的舌尖不过绞缠几次就退了出去。 短短数秒,她饱满丰盈的唇上多了一层晶莹水渍。 相应的,外来的色泽浅了些许。 应淮尝到她涂上的唇蜜是白桃味的,又香又甜。 他餍足地牵起嘴角:“现在颜色刚刚好。” 南栀双唇烫得厉害,脸颊红透,一边拉扯安全带系好,一边羞臊地说:“快开车。” 应淮唇角上翘到极致,再盯了她改色的脸蛋须臾,慢悠悠摆正身子,拉好安全带。 启动车子之前,他问:“想吃什么?” “兔子,”南栀不假思索,“双椒兔吧。” 用鲜红的小米辣和青翠的二荆条烹饪出来的重辣兔肉,是她除了冷吃兔的第二大喜好。 “每天吃都吃不够啊。”应淮忍俊不禁,她是他遇到的唯一一个这么爱吃兔子的。 和前任闪婚后 第58节 南栀理所当然地回:“贡市人当然要吃兔子。” 应淮将车开出去:“行,陪你天天吃,顿顿吃。”哪怕他对兔肉无感,还受不得一点儿辣味。 南栀被哄得挺高兴,双唇不由自主往上扬。 可不多时,她刷手机,又刷见了他那条微信,联想到起床时那个偷吻。 南栀禁不住忐忑,唯恐应淮还会再问。 可她有意无意观察了一路,应淮专注于开车,像是早已忘了那一茬,半个字也没再提。 两人在一家专门做兔子的老字号用过午饭,不慌不忙走出餐厅,南栀本想分道,听见应淮问:“下午去贡市学院?” “你怎么知道?”南栀意外。 应淮挑了下眼:“你猜。” 南栀顷刻明了,他太了解她了,稍加思索就能推出她的下一步行动。 应淮拿着她罩了薄荷绿保护套的车钥匙,仍旧走向奔驰,她追上去问:“你也要去?” “没事干,太无聊了,去逛逛。”应淮毫不犹豫,没理会持续不断的微信震动,至南资本那几个副总此起彼伏用消息轰炸。 南栀没再说,由着他去。 贡市学院只是一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本科,名声相当有限。 每年为填报志愿焦头烂额的高三生恐怕要把和板砖一样分量的志愿指南翻烂,才能从犄角旮旯获知在广袤祖国的遥遥西南,还有这么一所高校。 学院老旧,硬件和软件没有一个比得上他们读过的沪市大学,但暌违三年,两人再度踏入大学校园,遍地都是朝气蓬勃,张扬肆意的大学生,感触非同一般。 他们可是在相似的青葱年少里相逢的。 说是应淮陪南栀来逛,但他的目的比南栀明确得多,好似提前做足了万全准备,带她穿过由繁茂小叶榕修饰的错综复杂的校园小径,径直前往彩灯艺术系。 南栀处于懵圈状态,已然被他拉起手,极轻地推开一扇教室后门。 正值下午第一节 课,正常规模的教室里面稀稀拉拉坐了三十来号人,约莫是这一届彩灯专业仅有的一个班的学生。 中年老师戴着厚重眼镜,高站讲台,慢条斯理地侃侃而谈。 趁他扭头翻阅ppt,应淮牵着南栀,弓腰入内,无声无息拉开了最后一排边角的两张椅子。 等南栀反应过来时,已是和他并排坐到了教室。 老师授课太投入,沉浸在自己的分析讲授中,暂且没有发现下面多了两位不速之客。 南栀重新坐在大学课堂,瞧着前面二十来岁,听课姿势应有尽有的男大女大,而视线一转,身边还是那个会逃掉自己的专业课,跑来陪她上课的男生,错觉当真回到了那年。 应淮宽大的手掌严实地包裹住她,放在课桌之下。 讲台上的老师抬着眼睛腿,定睛一望,冷不防中断了授课,噙着笑揶揄:“你们有些人哦,一天二十四小时忙着谈恋爱,休息四十五分钟都做不到吗?” 安静的教室即刻炸开了锅,哄闹起哄的嘈杂从四面八方响起。 南栀一吓,下意识以为被说的是她和应淮,急急慌慌要挣开手。 没注意到前面有一对偷偷摸摸趴在桌子上,快要贴到的小情侣红透了双颊,仓促分开。 应淮不当一回事,从前读书时,被美术学院的教授当着一两百号学生打趣“哟,又来黏着小女友了”,他可是都能面不改色地承认:“是啊,女朋友太可爱了,怕一没黏紧,就被人骗跑了。” 他照旧握紧南栀的手,指向一个方位,小声提醒:“看。” 南栀视线顺势投去第一排最中心的位置,一个男生穿着洗得发白,但整洁的单薄外套,侧影清瘦干净,坐姿笔挺,一瞬不眨直视投射了ppt的大屏幕。 他面无表情,在一众哄闹间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倏忽间,他站了起来,清朗的声线不高不低,正好盖过整片喧闹:“老师,我觉得这只凤凰的脑袋设计有问题,可以改得更好。” 这是一节彩灯设计的专业课,电子屏幕上呈现的是老师精挑细选的彩灯设计图,用于给大家鉴赏示范。 南栀仔细望向电子大屏上那只大体以火红为主,呈现一飞冲天,翱翔九霄的姿势,惟妙惟肖的巨型凤凰,双瞳不由睁大。 这组彩灯的成品她曾亲眼见过,是她爷爷的代表作品之一,毫无争议地拿下了当年灯会头奖。 坐在这间教室的学生已是大三,受过两年多彩灯文化的熏陶,自然清楚这份设计稿出自名师大家。 一伙人都不八卦了,不约而同把注意力投去男生身上,一水的质疑纷至沓来。 “他晓得他在指手画脚什么作品吗?那可是南槿安大师的代表作。” “笑死,居然有人敢刚南老爷子的作品。” “南老爷子设计的彩灯要是有问题,我们设计的还能看吗?现在干脆退学回家算了。” “他又又又来挑刺了。” “他那么敢说,倒是上去改啊。” 男生估计入耳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杂音,主动提出:“老师,我能上去修改吗?” 老师肯定是思想开明,乐于见到学生与前辈思想对撞,推陈出新的那一类人,欣然接受。 他立马退开一步,让出讲台。 男生显然在设计这一板块能够信手拈来,上去后,自动摒弃掉所有质疑,脑袋一埋,双手一握上鼠标,便是专心致志,行云流水地操作。 南栀聚精会神地看,见他改动的地方不多,只是寥寥几笔,简单调整了凤凰脑袋的朝向和眼神。 但当他松开鼠标,将更改过的设计图展现在众人眼中,十之八/九的人溢出了惊叹。 “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这只凤凰更活了?” “谁能告诉我他改了啥?为什么感觉凤凰的眼睛突然好灵,像是换了一只。” “妈耶,我好喜欢现在这只凤凰的睥睨感,上古神兽就该这么傲慢!” 南栀眼中同样迸发了光彩,暗叹有人居然有胆量去改她爷爷的经典作品,且改得不落俗套,叫人眼前一亮。 那是爷爷六十岁左右的设计,一个饱经了人世起伏,参透太多太多的老人,所以才会让凤凰的眼睛全是已识乾坤大,尤怜草木青的慈悲与怜悯。 而眼前的男生风华正茂,对未来有着无尽期许与嚣张干劲儿,哪里受得了一只过于柔软的凤凰? 他抬高它的脑袋,锋利它的目光,给它重新注入二十岁,全世界都可以尽在脚下,为我称臣的狂傲灵魂。 爷爷说过,彩灯设计在于手,在于脑,更在于人。 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会做出什么样的灯。 灯照万物,也照自己。 南栀惊喜之际,应淮捏捏她指节,凑近低声问:“小南总,这个人行不行?” 南栀错愕回头,从他深邃悠远的眼中,后知后觉他带自己走进这间教室不是巧合。 他早就知道这个班上有这么一号人。 “行的话,我们今天就签。”应淮说。 南栀惊了:“今天就签?” 应淮理由充分:“免得夜长梦多。” 南栀明白了,为了最大限度地避免肖风起抢人,只能先下手为强。 “可是我没带合同。”物色能人异士本就艰难,更何况是没毕业的大学生,南栀原本打算先来看看。 应淮轻微勾了下唇,示意桌上。 南栀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桌上多了一个文件袋。 她由不得望向距离较近的后门,有一抹正装闪过。 八成是他的助理。 “招大学生还有一个好处,”应淮说,“便宜。” 南栀:“……” 她正在暗骂无良的资本家,叮铃铃几声,下课铃声打响。 老师没有拖堂,学生们争先恐后站起来,你呼我拥地走出教室。 应淮眼疾手快拉起南栀,从教室外面绕去前门,堵住男生。 男生慢慢悠悠的步伐猝然遭受阻隔,诧异又茫然。 南栀也没跟上节奏,尚且在状况之外。 应淮一只手绕去她身后,不轻不重推了她一下。 南栀朝前面迈出去半步,错愕回头。 只见应淮眸色坚定,几不可查地朝她点了点头。 示意她没事,大胆一点。 南栀摇摇晃晃的心绪安稳了不少,摆正脑袋时,再向前面迈了一步。 她昂首直视男生,浮出得体微笑:“同学你好,我是华彩彩灯文化有限责任公司的ceo南栀。” 男生讷了须臾,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南老爷子创立的华彩?” 南栀颔首:“我是他的孙女。” 男生眼底闪出难以遮掩的莫大惊喜,不过转瞬即逝。 他马上放远视线,看向应淮:“你呢?你是谁?” 南栀不禁卡壳。 她要怎样介绍应淮? 总不能直接说这位是我老公,她一向公私分明,在华彩内部都没有透露两人这层关系,担心传到爸爸妈妈耳朵里。 至于应淮是华彩最大投资方这一点,她现在就提也显得怪怪的。 她一个公司总裁亲自跑来这里堵人已经够奇怪了,要是再袒露应淮更夸张的背景,保不准会被怀疑是骗子,急于拉人入伙。 正在南栀万般纠结之时,应淮优哉游哉开了口:“我是她的……” 他看向南栀,风华绝代的双瞳开出一树桃花,嘴角漾开些许弧度,颇有点儿轻佻:“……小秘。” ----------------------- 作者有话说:甜没甜! 和前任闪婚后 第59节 第42章 礼物 黑色蕾丝。 应淮音量压得较低, 南栀不知道两步间距的男生有没有听见,反正她是入了耳。 她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钱包太有限, 招不起这种身家的秘书。 而且秘书就秘书, 说什么小秘,搞得这样暧昧, 好像他们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虽然确实存在那么一点儿。 但第三个人近在眼前, 南栀没有过多表现,狠狠睨了一眼不着调的应淮后,看向男生说:“秘书,他是我秘书。” 男生应该没有听清应淮那个意味隽永的词儿,闻此了然地点了点头。 “请问同学怎么称呼?”南栀客气地问。 “苏兆。”男生说。 南栀不藏着掖着, 简明扼要地表明来意。 苏兆一听他们想要邀请自己入职华彩,为今年贡市灯会在六月的招标会添砖加瓦, 惊得目瞪口呆:“我?贡市灯会?我还没有那个资格吧。” 他清楚自己在班上的专业成绩算是翘楚,几个假期都去彩灯工厂见习过,独立设计制作过几组彩灯, 但那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型作品, 用于其他城市的夜间点缀。 连贡市本地的绿化彩灯他暂时都不敢奢望,更何况是直接站上彩灯这一行的最高擂台。 南栀听出他的不自信, 意外地笑了:“我以为能把我爷爷那只凤凰改成傲世万物姿态的人, 最不缺的就是相信自己。” 苏兆不由怔然,深深看了她一眼。 南栀看出他是个聪明人, 和聪明人打交道不需要过多废话, 从应淮手中接过文件袋,取出一份合同,递了出去:“先看看吧。” 苏兆约莫是感兴趣的, 逐字逐句,浏览得尤为仔细。 直至浏览到一处,他难以置信地出声:“提前走人的话,违约金一千万?” 这个数字也叫南栀大吃一惊,扭头望向应淮。 从知道他提前让助理草拟了用人合同,到此时此刻,一切发生得太快,南栀都没来得及亲自过目合同。 下意识相信了他。 很快,南栀从应淮流露“故意这么干的”的眼中明白了其用意。 这笔不菲的违约金不是针对职员设置的,而是针对灯熠。 他们招的小小职员不可能给得起这个数,假如肖风起又不要脸地来抢人,便要承担他们的违约金。 为一个初出茅庐,在圈内毫无名气,难知深浅的大学生付这么高的违约金,傻子才会干。 南栀迅速调整好状态,和应淮统一战线,重新面向苏兆说:“你知道华彩,肯定也知道灯熠,他们近几年风头很盛,想彻底打倒华彩,目前正在和我们争夺人才,设置这笔违约金防的便是这点。 “不瞒你说,我们急于招人,但不想招一些对华彩没有归属感,一山更望一山高的人,如果你选择了华彩,我希望你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不会轻易放弃,只要你不动在合同期间离开跳槽的念头,这笔违约金只是合同里面的一句话。” 她认真观察着男生的反应,缓声补充:“当然,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我们也不勉强,我们是双向选择。” 男生维持低头审阅合同的姿势,视线逐渐从能叫人吓破胆的违约金上挪开,移向了工资及项目提成。 他假期都泡在彩灯工厂,一是有一个彩灯梦,希望有生之年能达到南老爷子那样的成就,甚至超越他,二是为了赚钱。 他来自贡市边界的大山深处,家中有患癌的妈妈和年幼的弟弟妹妹。 应淮比他高出几厘米,轻轻松松扫见他良久徘徊的地方,没有半点意外。 “小南总,看来他是不够信任我们,”应淮适时开口,“我们去物色其他人。” 南栀转头和他对视片刻,点下了头:“好。” 他们转身要走,苏兆猛然攥紧了合同,出声喊道:“等等。” 南栀和应淮停下脚步。 “这上面写的工资是真的吗?”苏兆关心。 南栀没看过合同,不清楚具体工资,耳畔忽然响起应淮那句极具资本家做派的“招大学生还有一个好处,便宜”。 可听苏兆的口气,不像是觉得工资低。 南栀沉了沉忐忑心思,先应下:“当然。” 苏兆捏紧合同的指节徐徐松弛,刹那间,他像是活成了自己亲手描绘的那只凤凰,自信飞扬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参与贡市灯会,谢谢小南总看得起我,我不会让你后悔今天来找我的。” 南栀惶惶的心下倏地转静,由衷地咧开了笑,主动向他伸出手:“欢迎加入华彩。” 苏兆伸手回握,许是较为激动,握得用力而久。 南栀身后的应淮立时蹙起眉头,上前一大步,从他手中夺过合同,冷冰冰道:“签吧。” 苏兆这才讪讪松开手,脸颊浮出一层赧然的薄红。 这边签完,应淮又带南栀去了大二,以大同小异的方式搞定了两个学生。 午后六点有余,踩着夕阳余晖离开贡市学院,南栀手中拿了三份签约合同,扬起的嘴角没有下去过。 她特意去看了合同中的工资,惊觉应淮所说的大学生便宜是参考了沪市的工资水平,这份合同里面开的基本工资十分可观,远远超过贡市的平均水平,又刚好卡在她能给出的数目。 并且资本家给他们设置了比例不小的项目提成,可以最大限度地激发他们的干劲儿。 外来车辆开不进学校,慢慢悠悠往校外停车位走时,南栀抱着合同望向应淮,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你啊。” 她心里门儿清,要不是他提前做足了功课,将人选筛了出来,她不可能如此轻松迅速地签下。 应淮垂头对上她被橙金色的斜阳妆点的靓丽眉眼,起了其他心思:“小南总只是口头道谢?” “奖励呢?” 被如此直白地讨要奖励,南栀微有意外,禁不住联想到捡到五二九那天,他也是这样直接讨要。 南栀望着他的眼睫缓慢扇动几下,左右张望一圈,确定他们所站的位置较为僻静,没有旁人。 她也像当年一样,踮起脚尖,一点一点向他凑去。 应淮约莫猜出她的打算,嘴角挂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慢慢弓下身配合。 然而就在两人半道相逢,唇瓣即将贴上的时候,南栀瞳中闪出一抹狡黠,极速撤开,退后一大步。 应淮一怔,费解地盯着她。 南栀歪起脑袋,弯眼笑得促狭:“你都叫我小南总了,我就是资本家本家,当然只有口头道谢。” 被吊足了胃口的应淮:“……” 南栀欣赏完他顷刻间冷沉下去的面色,嫣红唇角咧出得逞的笑,着急忙慌掉过身,抱着签约合同往前面跑了。 谁叫他每次都占尽上风,肆无忌惮欺负她,她可不得逮住机会反击一回。 应淮挺直身杆,望向她兔子一样逃掉的身影,气得牙根痒痒。 他狠狠咬了下后槽牙,大步流星追了上去。 南栀抢先一步坐上副驾,赶在他做出任何还击行为之前,锁好安全带,催促道:“快开车,应秘书。” 应淮:“……”还真把他当秘书使唤了。 他掀起眼帘瞅向她,眸子深处晦暗不明。 倏忽,应低低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应:“是,小南总。” 回到龙湖壹号,江姨已然将几道美味端上了桌,南栀吃完,带五二九去花园溜达一圈,回了主卧。 洗澡之前,发现提前来了大姨妈,先去找来姨妈巾垫上。 一番繁琐的洗漱折腾完,换好绵柔睡衣,南栀大喇喇趴去床上,通过微信给曾姐分享下午的收获。 还没收到曾姐回复,先收到一条赵晴好的:【栀子大宝贝,我给你挑了套好东西,即将快递送上家门哈,你的新婚礼物哦。】 南栀放松的心绪忽然一咯噔,有点后悔之前给她讲述自己和应淮结婚前因后果时,提到了目前住在龙湖壹号的楼王。 没办法,赵晴好总是别出心裁,送的礼物不超乎想象就叫奇了怪了。 好比十八岁生日,赵晴好送的是无比性感的比基尼,掐着她的腰说:“宝贝,咱们成年了,可以大大方方秀身材了!” 后面得知她在大学谈了恋爱,寄来一箱计生用品。 去国外读研那几年,她一直单身,赵晴好又送上那方面的小玩具,附带卡片:【我们大女人自给自足,比某些男的好用上百倍!】 先列种种,不胜枚举,南栀怕了她了,务必要提前问清楚:【你买了什么?】 赵晴好:【衣服。】 南栀讶然,心想她的礼物能有这么正经? 就在这个时候,腰上忽地袭来一股力道,一双大手握了上来。 南栀浑身一颤,慌忙回头,没有任何意外是应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悄无声息,看样子已经洗过澡,腰上围一张浴巾,裸露的健硕上身留有零星水珠。 他眸色过于深邃难测,南栀莫名浮出点儿心惊胆颤,翻身要坐起来。 却被他握住腰身抱了过去,跌坐到了他身上。 南栀背对他,轻薄睡衣贴上温热胸膛,沾走些许水渍,滚烫的温度似是烙入了骨髓。 她心跳加速,想要挣脱下去,不料听见应淮说:“我早上做了一个梦。” 南栀僵直不动,眼前浮现早上起床时偷偷亲他那一下。 她腰肢柔软纤细,应淮一条胳膊便把人圈得牢固。 他唇瓣凑近耳畔,若有若无地擦:“梦到你对我上下其手。” 说着,他空出的左手掀起她的睡衣衣摆,滑了进去。 大有要将“上下其手”加倍奉还。 “什么上下其手?”南栀慌乱按住那只胡作非为的手,仓促辩解,“明明,明明只是亲了一下。” 应淮任性妄为的大手停了下来,晦涩眼底徐徐涌出了笑:“哦,是吗?怎么亲的?” 南栀:“……”为什么有一种被下了套的感觉? 应淮双手托起她腰身,将人调换个方向,侧面坐到腿上,好整以暇地等着:“来,再亲一次。” 和前任闪婚后 第60节 南栀惴惴地用余光瞟他,觉得他除了在算早上的账,还在报复先前在贡市学院,她故意逗他玩那一茬。 他掐于她腰侧的双手用力而灼热,好似在传达:我看你现在还怎么逃。 幸而这时,房门被人敲响,笃笃的叩门轻响扰乱了一室黏糊旖旎。 旋即,传来江姨的声音,她还没有下班离开:“栀子,有一个你的包裹。” 估计是赵晴好知会过的礼物了。 南栀暗叹来得真及时,踢着双腿要下去:“我的衣服到了,我要去拿。” 江姨等在外面,应淮没有太混账,松开了桎梏。 南栀着急忙慌溜走,理了理微乱的睡衣,打开房门,一面接过包裹,一面谢谢江姨,让她快下班回家陪小孙子。 赵晴好送的这份礼肯定价值不菲,偌大的包装华丽精美,南栀关好房门,抱着礼盒转身,对上了慢慢悠悠踱步过来的应淮。 他垂低视线,盯上她手中的礼盒,似是不太明白什么衣服要大晚上送上门。 “看什么?”南栀先前加速的心脏仍在高频率运转,躲着他绕道走,“我的新衣服,我要去试。” 她一边马不停蹄往衣帽间赶,一边迫不及待地拆开礼盒。 她对新衣服向来没有抵抗力。 然而刚揭开盒盖就傻眼了。 这是什么衣服? 南栀刹住慌乱的脚步,茫然地瞅了片刻,迟缓确定这是一套什么衣服后,脸蛋发热,别过眼去,着急忙慌要盖上盒子。 奈何不等她合上,应淮低磁的声音从一边飘来:“不是要试?” 他伸出修长手臂,指尖一挑,提起了一根黑色蕾丝,纤细的带子。 南栀羞得双颊滴血一样的红,险些抱不稳礼盒。 她早该想到赵晴好送的衣服不会简单,这分明是一套情/趣/内/衣,性感程度远远超过比基尼。 她日常穿了这么多年内衣,市面上不少款式都试过,可一时都不清楚应淮挑起的这一件该怎么穿。 布料之少,感觉关键敏感的地方刚好会露出来。 南栀实在看不下去男人骨骼分明的大手和纯黑蕾丝碰撞的画面,腾出手要去夺。 应淮拿着内/衣避开,饶有兴味:“试给我看看。” 南栀才不肯依他,也不和他争抢了,干脆把盒子一股脑拍他身上:“想试你自己试去。” 话落她脚尖转向,急急慌慌朝另一边去。 “行,我帮你试。” 不等南栀反应过来,应淮捡出盒子里的内/裤,健步如飞追上去,把她打横抱起,压去了床上。 ----------------------- 作者有话说:嘿嘿嘿 第43章 换衣 迫切地要去撕扯。 南栀后背刚刚接触到柔软床垫, 男人高大的身形便从上方笼罩,接踵而至的是密密匝匝,黏糊连绵的吻。 应淮用力一扯, 睡衣上的几颗脆弱不堪的纽扣四散迸射, 先前被他勾起的寥寥面料取而代之。 几根黑色蕾丝堪堪捆绑,强烈对撞的色彩最大程度地刺激感官, 应淮眸底暗潮翻滚, 凶悍而下。 南栀没有猜错,那些细碎绑带避开了特殊位置,此刻刚好被极致的暖热覆盖,反反复复地炙烤。 南栀眼眶很快湿润,烧起一脸艳色, 止不住地溢出难耐哼声。 浴巾随意抛起,应淮贴身抵上, 迫切地要去撕扯。 “别……”南栀惊急交加,有气无力地阻止,“我, 我来大姨妈了。” 应淮微怔, 脱口而出:“不是一号左右?” 闻此,南栀结结实实愣住, 一号左右是她大三大四时的姨妈期。 应淮显然没相信她的话, 扯开裤头,触碰到姨妈巾的轮廓, 他才止住手。 他眼睫迟缓地闪动两下, 给她穿好睡裤,利索下床,捡起浴巾潦草围上, 大步去了衣帽间。 那件被粗暴撕扯的睡衣不能再穿了,应淮重新拿出一件更厚的,解散她身上性感的黑色束缚,套上睡衣:“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南栀躺回床上,扯起被子盖过脖颈,摇了摇头。 她第一天通常不会痛。 以防万一,应淮去翻出一张暖宝宝,隔开一层面料,贴到她小腹的位置。 眼睁睁瞧着他一系列和当年一般无二的熟练操作,感受到小腹逐渐暖热,南栀迷蒙地眨了眨眼。 视线往下,瞟见他身体明显的变化,那是再厚实的浴室也遮藏不住的。 南栀别开脑袋,脸热地提醒:“你,快去处理。” 应淮俯身吻了吻她,疾步迈向浴室,将花洒调至最低温度。 南栀半撑起身体,盯向应淮离去的方向,确定他进了浴室开始洗澡后,她找来手机,打给赵晴好。 对方接得还算迅速,嗓音罕见的黏糊沙哑,像是才睡醒不久:“喂,我的栀子大宝贝,礼物收到了吗?” 床边的羊毛地毯上还有散乱痕迹,南栀瞥一下就错开视线,躺下去回:“收到了。” “试了吗试了吗?”懒洋洋的赵晴好立马被调节成亢奋模式。 南栀抿紧唇,艰难吐出:“试了。” 她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被绑上那几根细带,落入应淮眼中是什么样子。 唯一清晰的感受是他力道之猛,她的胸现在还有强烈酥麻。 赵晴好惊奇:“你老公不在家?” 南栀不明所以:“在。” 赵晴好诧异:“那你有空给我打电话?” 不过须臾,她想到一点:“不会是我看走眼了,应淮真的不行吧?” 南栀:“……”倒也不是。 她偏头扫过持续不断,隐隐约约传出淅沥水声的浴室方向,摸了摸贴有暖宝宝的肚子。 若不是大姨妈提前造访了,他恐怕会做到底。 南栀调转话头,将矛头指向赵晴好:“你为什么送我这个啊?” “好用啊,”赵晴好直白地说,“小两口最佳助/兴剂。” 南栀敏锐捕捉到一点:“你怎么知道好用?” 赵晴好嘿嘿两声:“我昨天晚上用过啊。” 南栀震惊地坐了起来:“老陈?” “对啊,我昨儿喊他去酒吧喝酒,没喝多,但装醉,缠着他把我送回了酒店,那个死装逼犯起先和我玩坐怀不乱那一套,骂我低级趣味。” 赵晴好冷嗤一声:“做//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最高雅的运动好吗?如果说它低俗,还是他缺少品味,要是没有做//爱,他爸妈能把他生出来?” 南栀无言以对,只有她能脸不红,心不跳,不加掩饰地讲出那两个字。 “我洗完澡,换上那套衣服去他面前晃了一圈,让他滚,说本小姐要重新找一个乖乖崽伺候,他就原形毕露了。”赵晴好揉着酸痛的腰,颇为自傲地讲述昨晚的战绩。 最让她不可思议的是老陈一个上了三十岁的老男人,居然是个处。 第一次的时候他连套都有些陌生,磨磨蹭蹭,半天弄不好。 最后还是赵晴好嫌他太慢,蹭起身一把夺过,给他戴。 “学会没?以后就这么套。” 老陈平常就沉默寡言,能用一个字解决的事情,绝对不用两个,在这方面更是。 他沉着脸,一声没吭,直接把人扌童了回去。 后面一个接一个的包装袋撕开,用切切实实的行动告诉她,他学会了。 “这狗男人后面太猛了,比我以前睡过的男大都厉害,我今天早上六七点才睡,昏昏沉沉睡到了下午,醒来就想起宝贝你,马上给你下了单。”赵晴好笑嘻嘻地说。 南栀没料到他们进展这么迅速。 不过想来也正常,赵晴好素来是一旦看上了谁就会快速下手的性子,她曾经说过“有肉不吃是傻子”。 转念,南栀想到老陈不是普通健身教练,不清楚好姐妹探到端倪没。 她本想提醒一二,赵晴好仓促打断:“不说了,我休息够了,又要去享受愉快的夜生活了,你也快找你老公享受去。” 她应该是边说边拿开手机掐断通讯,声量渐渐减小。 彻底挂断电话前的一两秒,南栀不小心听见她颐指气使,特别有女王风范地说:“老陈,过来,给我舔。” 南栀:“……” 握着显示通话已结束的手机,南栀听见几声脚步,抬头一望,应淮洗完澡出来了。 不比先前的放肆无度,他规规矩矩穿了睡衣睡裤,掀起挂有些许水意的眼帘,远远地盯她。 南栀摸不准他有没有听见自己刚刚和赵晴好的对话,迅捷收了手机,侧过身体,闭眼睡觉。 应淮没有多说什么,大步走近,掀开被子躺下床,语音关灯后,从后面拥住了她,双手游移到她小腹。 顷刻间,暖宝宝的热意又添了一重。 南栀在暗色中扑闪眼睫,记得大学那会儿,她来大姨妈,他的手也会寻上她小腹,或是轻柔均匀地按揉,或是单纯地捂住,让她更暖一些,少遭一点儿痛经的罪。 知道她不可能这么快睡着,应淮低声问:“为什么提前了这么多天?” 其实和上个月相比,也没有提前很多天,只是…… “日期乱了,”南栀心头没来由地发堵,“早就不是一号左右了。” 和前任闪婚后 第61节 其实自从她初/潮起,月经就没怎么规律过,高三学业和绘画压力最大的时候,两三个月来一次,或者一个月来两三次都有发生,灌了好多中药都调理不好。 因为她自制力太差,做不到卸下压力,正常作息和营养搭配的饮食习惯,更不爱运动。 还是大二到大三的那一年,被应淮从早到晚严防死守地盯紧,早睡早起,吃营养师搭配好的三餐,偶尔运动,她经期才慢慢正常。 后面和应淮分手,独自飞去异国他乡,吃不惯白人餐,她又饥一顿饱一顿,时常靠泡芙应付,经期又乱回了从前。 约莫从她三言两语中觉出了缘由,应淮缄默了好一会儿。 南栀不由屏住呼吸,只要一涉及到两人中间空白的三年,涉及到那场惨烈分手,他们都难以正常直面。 就像多年前扎进皮肤,没能及时拔出的一根刺,久而久之成了与血肉相连的肉刺,哪怕现在恢复得再好,再习以为常,只要一经触碰,便会牵扯神经,隐隐作痛。 半晌后,应淮回忆学过的按摩手法,轻微按揉她小腹:“等这次结束,好好养养,能养好的。” 语气低沉缓慢,似是裹了心疼与自责。 —— 隔日,南栀准时抵达华彩,正好遇到招来的三个大学生来报道。 好不容易来了新鲜血液,公司职员都走上前欢迎。 一派其乐融融间,在听完南栀介绍新人,且表示他们将组成一支团队,由苏兆带头做彩灯设计,筹备两个多月以后的灯会竞标时,副总伍元平第一个变了脸色。 都不用避开苏兆他们,伍元平挑起皱纹横生的眼尾,不把任何人放进眼里的轻蔑目光刀削般地刮过他们,当着全公司的人说:“栀子,灯会招标这么重要,尤其是今年,这不仅关乎我们华彩的脸面,更涉及到了生死存亡,启用这么些新兵蛋子,不合适吧?” 以他为首的叔伯们纷纷附和,犀利矛头指向新人,更指向了南栀。 “小南总,这可不能胡来啊。” “我们好不容易拉到的投资,肯定不能砸给新人,这不是眼睁睁看着银子打水漂吗。” “小南总,反正我们几个都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 …… 三个大学生心比天高,自诩才干不浅,但初入职场,面对一群年事已高的前辈的咄咄逼人,饶是能在教室里面傲视众人的苏兆都有些招架不住。 他面色难看,视线罕见地闪烁,眼尾直是往南栀飘。 一时间公司这个片区闹闹嚷嚷,各式各样情绪明晃晃暴露,只有被簇拥在中央的南栀气定神闲,八风不动。 伍元平带头抗议启用新人,其余几个叔伯趋之若鹜的局面,昨天从贡市学院回龙湖壹号的路上,南栀就考虑到了。 至南资本的投资到位后,伍元平头一个脱离混吃混喝的养老状态,重新以饱满热情回归彩灯行业,没两日就出了设计初稿。 精神可嘉,但他的设计理念和审美眼光严重落后,压根和设计团队年轻化的灯熠没有可比性。 否则前些天,南栀不至于为新招设计人才耗坏了脑细胞。 招来的新人和伍元平产生了负责领域的冲突,他自然第一个站出来。 昨天在车上,南栀为招到还不错的新人兴奋之余,窝在副驾驶缓缓皱起眉头,应淮便猜到了:“又在担心你们公司那群老家伙?” 南栀逐渐聚起焦虑的双瞳转向他,挺起身板说:“我要不要给伍叔打个电话,提前沟通沟通?” 应淮淡淡地问:“你能说服他不闹事?” 南栀毫不犹豫地摇头。 否则打算重点招设计人才的时候,她也不会让曾姐尽可能避开这位副总了。 应淮音色铿锵有力:“那就明天去公司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让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南栀迟疑:“可是……” 应淮驾轻就熟地操控方向盘,打断道:“小南总。” 自打接认华彩以来,南栀听过不少人喊自己“小南总”,但这一声格外不同。 掷地有声,不含任何轻视鄙夷,揶揄调侃。 趁前方路况大好,应淮扭过脑袋看向她,目色坚毅果断:“记住你是小南总,整个公司的人都该听你的。” 此时此刻,南栀耳畔是叔叔伯伯们,一声盖过一声的喧嚷嘈杂,也是应淮用低磁嗓音着重点出的—— 她是小南总,在华彩,她就该说一不二,何须畏惧任何一个。 是以,南栀波澜不惊,一双清凌凌的杏眼转向伍元平,敢于直视:“伍叔,谁都是从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时期走过来的,我们该多给他们机会。” 伍元平眼尾斜睨,冷嗤一大声:“我们华彩不是做慈善的,没有钱多到花不完的地步,这个时候把工资开给这么些愣头青,太没眼力劲儿了,老董事长生前可不会这么干。” 其他叔伯争前恐后地接话:“就是,他们能干个啥?有代表作吗?能保证拿下今年的灯会招标吗?” “我们华彩好不容易找来的投资,经不起撒钱式地挥霍哈。” 短短时间,听见他们反反复复拿至南资本的投资说事,南栀禁不住轻扯嘴角。 她看向站在伍元平身侧的一个叔伯,直白发问:“林伯,是你拉到的投资吗?” 林伯瞪圆眼睛张大嘴巴,好像有一箩筐话要回怼。 偏偏不能给出那个最简单的“是”。 南栀视线一转,对向另一个趾高气扬,恨不得把眼睛按上头顶的中年男人:“还是你拉到的,王叔?” 王叔面色大变。 南栀环顾几位自持资历,便极度喜欢指点江山的叔伯们,轻飘飘提醒:“这笔投资是我一个人拉到的。” 她稍稍朝前面走了两步,将三个大学生挡在身后,不容置喙地说:“我有绝对的权利决定如何分配这笔钱。” 叔伯们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没一个好看。 重话讲在这个份上,南栀和缓了语气,重新看向伍元平,唱起了红脸:“伍叔,我仔细考虑过了,下个月月底举行一次内部比稿,谁的设计图更好,谁就代表华彩参加六月的竞标,我相信伍叔肯定不会害怕几个年轻人,有胆量接受这第一轮挑战。” 众目睽睽,伍元平果然扛不住激将法,宽大的鼻腔震出一声冷呵:“我当然不会输给一群毛头小子。” 他怒不可遏,立马带着几个叔伯走了。 南栀习惯了他们高唱反调,不太在意,但新来的三个没有。 苏兆他们或面面相觑,或神情凝重,眼底深处涌动浓郁不安。 南栀小腹隐约传出些许不适,有大闹天宫的前兆,她安抚过新人后,让他们去忙自己的,快速回了办公室。 在背包翻找布洛芬,准备吃一粒时,办公室房门被人敲响。 南栀握着一板布洛芬,寻声望去,是苏兆。 她还没有问他有什么事情,他先眼尖地注意到了她手上的药,快步进来问:“小南总,你病了吗?” “不是,”南栀不太好和一个半生不熟的男大学生解释,回得委婉,“每个月都会有的,不要紧。” 苏兆面无表情,呆愣好几秒,迟钝地反应过来,赶忙去给她接了一杯温水,笨拙地说:“多喝热水。” 南栀忍俊不禁:“谢谢。” 她接过温水,将就吃了一粒布洛芬。 苏兆不着急走:“小南总,招我们,你是不是很有压力?” “没招到你们,我才是很有压力。”南栀喝了几口温水,稍微缓和小腹的不适,尽量轻松地笑:“你已经看到了,局面就是这么个局面,要想不被伍叔他们轻视挤兑,只有靠实力,你和小赵他们尽管放手去做,其他的不用管,我会顶着。” 苏兆一瞬不瞬直视她浅浅盛笑,落满繁星一般的眼睛,恍神须臾。 “懂了吗?”南栀见他木僵不动,由不得问。 苏兆自知失态,匆忙错开视线,频频点了好几下脑袋:“我知道了小南总,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立完军令状,他掉头就走,抓紧时间去忙正事。 落坐工位,打开电脑之前,他抑制不住抬起手,使劲儿揉了揉耳垂。 有点烫。 随后两天,南栀总是能在公司见到苏兆,他一下课就往这边跑。 考虑到他们还是学生,课余时间有限,南栀对他们的坐班要求放得宽裕,允许他们只要能保质保量地交设计稿,可以异地办公。 另外两个对此安排相当满意,严格践行,只有苏兆没听进去。 这天下午五点过,南栀离开坐了大半天的办公室,饿得前胸贴后背,去茶水间看看有没有可口的糕点。 走到一半,捕捉到苏兆背一只黑色双肩包,风风火火地赶来。 刚放下书包,他还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扭头朝这边看。 不偏不倚,和南栀视线隔空撞了个正着。 这肯定出乎苏兆的意料,本就欠缺表情的一张脸更显僵硬了。 这个对视也是南栀没想到的,短暂的诧然后,她走近几步,浮出礼貌的社交笑容:“快下班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才下课,”苏兆不自在地躲开视线,一面开电脑,一面生硬地说,“来公司效率高些。” 南栀清楚他喜欢在公司办公,了然地点点头,没再多聊,继续往茶水间走。 苏兆从书包取出一个包装特别有质感的杯子,追上去说:“小南总,我看网上说红糖姜茶喝了好。” 南栀微有怔住。 正打算婉拒,苏兆说:“我也不喝这个。” 见他一脸真诚,南栀不好再拒绝:“谢谢。” 她接过,捧着暖热的,沉甸甸的一杯,去茶水间逛了一圈,没找到想吃的。 就在这时,应淮发来消息:【下班没?我把车开过来了。】 南栀完成了今日份的任务,但距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 她敲字回复:【没呢。】 应淮发来一张图片,是一盒色泽鲜亮,口味各不相同的泡芙。 南栀黯然的双瞳立即闪出星光,马不停蹄敲字:【我这就下来!】 应淮没把扎眼的超跑开进华彩,停在外面,南栀迫不及待地赶到,手中还有红糖姜茶。 “泡芙呢?”南栀一坐上副驾驶就问。 应淮递上一盒泡芙和一杯热饮,瞥见她手上的喝的:“你也点了?” 南栀才注意到他递来的热饮是红糖姜茶。 和前任闪婚后 第62节 “不是,”南栀把两杯大同小异的红糖姜茶放去一边,拆开泡芙吃,“小苏给的。” 听此,应淮脸色一变。 第44章 吃味 你确定要夸别的男人? 南栀饿得厉害, 又嘴馋,急不可耐地尝泡芙,没注意到他逐渐冷却锋利的眼刀。 “小苏这人真是招对了, 专业能力强, 每天兢兢业业,我说他可以在学校办公, 非要来公司。”南栀一边吃一只玫瑰奶油味的泡芙, 一边说。 应淮坐直些许,偏头看向她,意味不明地喊:“应太太。” 南栀咽下馥郁花香的奶油,看都没看他一眼,随口应:“怎么了?” 应淮音色森凉:“在你老公面前夸别的男人, 你觉得好吗?” 南栀略有诧然,扭头瞥他一眼:“挺好的啊。” 应淮眸色一暗, 忽地前倾身子,捏过她脸蛋,近乎咬牙切齿:“再说一遍。” 南栀娇嫩饱满的双颊被捏得变形, 嘴唇被迫嘟起, 她气鼓鼓瞪他一下,不满地嘟囔:“我没说错啊。” 她正常夸赞员工, 有什么问题吗? 况且这个员工还是他物色推荐的。 应淮没再和她废话, 直接吻了上去。 始料不及,裹挟不愉情绪的一吻又急又重, 舌尖灵巧迅猛地探入, 舔过她唇齿间的每一份甘甜。 好似不停在问:再给老子说一遍? 南栀招架不住如此粗暴汹涌的攻势,加之是在公司附近,她更加心慌, 急急吼吼推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保证:“我,我不说了。” 应淮双瞳燃起的烈焰稍稍有所缓和,狠狠卷过她舌尖,才慢慢往外面退。 分明是短之又短的一吻,南栀却觉得唇瓣发麻,口干舌燥。 她暂且放下泡芙,去拿红糖姜茶润润嗓子。 苏兆那杯先买,快要凉了,她打算先喝。 然而她指尖刚要碰到,被眼疾手快的应淮一把抢过。 与此同时,他塞了自己买的那杯到她手上,不容置疑地说:“喝这个。” 南栀感受到掌心暖热的温度,快速扫过他铁青的脸,感觉他大有要把苏兆买的那杯喂给垃圾桶的意思。 “不能浪费。”南栀弱弱地提醒。 应淮没好气地剜她一眼。 突然,只听清脆一响,削尖了的吸管一端刺破塑料盖口,被插了进去。 下一秒,他含住吸管大口灌了起来。 南栀惊诧地望着这一幕,又憋不住笑。 要知道他平常可是一丝甜都不碰,更何况这还是染了姜味的。 他大口大口吸得流畅,却像是比误食了苍蝇还难以下咽。 应淮三两口解决掉一杯,将空杯子砸进车载垃圾桶,旋开矿泉水猛灌了一大半,面色恍若被毁天灭地的龙卷风席卷过,阴郁烦躁至极。 南栀咬住吸管小喝了几口,小心翼翼瞄他两眼,哄着说:“那个,我有礼物送你。” 应淮合上矿泉水瓶盖,看向了她。 南栀早上自己开车过来的,就停在公司,她下车去取。 回来时,南栀手上拎有一个超大号礼品袋,这是她前两天抽空去挑选,品牌方上午才送过来的,原本准备下班回去给他。 为了感谢他费心费力,帮忙签下了苏兆他们。 应淮片刻也等不及,立马拆开。 是一件极有分量的山羊绒大衣,浅淡的杏白色。 他通常不会穿色泽这么浅的衣服,但上次在沪市,他穿淡蓝色,她眼睛亮了亮。 “我知道这件衣服不适合现在穿了,但我选来选去,只觉得它好看。”南栀解释道。 应淮轻轻颔首,开车回到龙湖壹号,第一时间提着衣服进了衣帽间。 一天没见,五二九欢腾地绕着南栀脚边打转,她便没着急上楼,留在底楼陪狗子玩。 不多时,听见不远处的电梯传出“叮”的响动,以及一声轻微咳嗽。 南栀暂停和五二九的游戏,掀起眼眸去望,只见应淮从电梯门出来,浑身上下全换了。 他穿上了她送的长款大衣,搭配撞色的深色内搭和西裤,还找了一双崭新皮鞋换上。 分明是从电梯到客厅,稀松平常的家中道路,却被他长身玉立的绝好身形,不俗的气场走出了国际t台的架势。 这栋价值不菲的别墅似乎被拔高了好几个度。 南栀视线禁不住跟随他脚步移动,待得他停到近处,她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细致打量,由衷地说:“你比模特穿起来还好看。” 应淮向来很有自知之明:“废话。” 南栀欣赏一会儿后说:“脱下来吧,等下半年天冷了再穿。” 应淮:“我觉得今天挺冷。” 南栀:? 她转过脑袋望窗边,仔细盯了几眼外面声势浩大,灿烂炫目的夕阳。 二十来度的暖融春日,连她这个怕冷的都不穿大衣了。 应淮当真没有脱下来,穿得规规矩矩陪她吃饭。 饭后,应淮先去了二楼书房,和不少人开了视频。 爷爷奶奶,老陈,还有沪市那些狐朋狗友。 南栀回主卧洗漱过,见应淮迟迟没有上来,下去找。 书房房门没有关严实,距离尚且还有四五米,南栀裸露在睡裙外面的小腿便被一股强冷空气侵袭。 南栀在原地打了个哆嗦,反应过来是前方书房传出的凉气。 她脑门上不由冒出一个硕大问号:应淮是把空调开得有多低? 南栀停在原地,听见书房传出男人的声音,他正在和应淮远程聊天:“应哥应哥,我周末打算开着游艇出海钓鱼。” 应淮接话道:“贡市春天特冷,穿大衣正好合适。” 对面人:“谁和你聊衣服了?我说海钓!你以前不是经常出海玩吗,这个季节走哪条线最好,钓到的海味最多?” 应淮:“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件衣服是我老婆精挑细选,送我的?” 对面人:“……” 南栀:“……” —— 隔天,南栀早起去华彩,应淮非要开车送。 他倒是没有再穿新得的杏白色大衣,毕竟室外不是科幻世界,没有能罩住整座城市,开到十六度的巨型空调。 华彩在南栀手上逐渐步入正轨,这段时间,她也立了一些规矩,比如最基本的公是公,私是私,切勿公私混淆。 南栀以身作则,只让应淮送到门口,被人撞见了影响不好。 偏偏应淮不答应,推门下车,跟着她要往华彩大门去。 南栀停下脚步提醒:“从上个星期开始,不相干的人不能随便出入公司。” 应淮淡淡反驳:“你确定我不相干?” 南栀:“……”人家是注资的金主爸爸,还真不能算不相干。 没办法,南栀由着他进了公司。 两人到得尤其早,公司还没有来人,应淮完全没有要扮演投资方,视察被投公司的意思,他目不斜视,径直和南栀去了ceo办公室。 南栀关好房门,回过身,狐疑地盯他:“你非要跟来,到底想干什么?” 应淮迎上她的视线,唇边挂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自然而然地回:“陪老婆上班。” 南栀懒得管他,坐去老板椅打开电脑,目不转睛开始办公。 应淮找来一张椅子坐到她旁边,也打开了自带的笔记本。 两人间距过于的近,两把差不多大小的椅子扶手碰到了一起,南栀直视的是电脑屏幕,但余光全是他。 须臾后,南栀扭头瞥他一下:“你离我远点。” “我会干扰你?”应淮淡声反问。 南栀肯定不会承认即便不是离这样近,只要是共处一个屋檐,她都会被他身上那份嚣张霸道,无孔不入的木质冷调影响。 “当然不会。”南栀咬牙道,目光落回电脑,尽可能专注地审阅文件。 应淮轻轻笑了声,也看回了笔记本。 没过多久,安静得只能听见键盘敲击的办公室被两声有力的敲门响动打断。 南栀和应淮抬头望去,前者问:“谁?” “是我,小南总。” 苏兆的声音。 南栀和应淮面色都有变化,前者惊讶更多,后者则是逐渐聚起不耐与恼火。 “我可以进来吗?”苏兆嗓音清脆干净,礼貌地问。 “等一下。” 南栀心生慌乱,首要反应是把应淮这尊惹眼的大佛藏起来。 和前任闪婚后 第63节 否则被员工看见她带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来办公室,两人还关了门,算怎么回事? 虽然公司不少人见过应淮,但没一个知晓两人的确切关系。 假如传出去,指不定会编排成什么样。 “小南总在办公室里面养汉子”这种程度的谣言恐怕是最轻的。 “你快躲躲。”南栀小声地说。 应淮不可思议:“我为什么要躲?” “小南总?”半晌没有再听见回应,苏兆由不得问。 “嗯,马上。”南栀来不及多做解释,起身拉起应淮,合上笔记本电脑,往他怀里一塞,直是朝里面走。 这间办公室以前是她爸爸用的,有配套的休息间,面积比较小,只设置了一张单人床。 南栀一股脑地将应淮关了进去,严肃勒令:“不许出声,不许出来。” 应淮高挺健硕的身躯被迫挤入几平米的小房间,原因还是一个男的,他脸黑如碳,四肢百骸无不被超强低压笼罩,风暴欲来。 南栀看在眼里,却没功夫多管,慌张锁好休息间,大步去开了办公室的门。 “有什么事情吗?”南栀把持房门把手,呼吸还有些许凌乱。 苏兆扫过她闪烁不定的双瞳,没有多问,示意手上一台打开的笔记本:“我昨晚想到一个创意,一早起来画了草图,想请小南总把关。” 涉及正事,南栀毫不犹豫地放人进来。 她敞开房门,向他示意一旁的待客区:“你先坐。” “好的小南总。”苏兆带着电脑走过去的路上,脚步略有停顿,注意到老板椅旁边那张离得极近的椅子。 南栀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吓了一小跳。 刚才手忙脚乱,只顾着处理应淮的笔记本,忘了那把椅子。 一般情况下,她的老板椅旁边可不会加一把椅子。 “我临时搬过去放东西的。”南栀昂首微笑,竭力显得风轻云淡,无甚异常。 苏兆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安分地去待客区落座。 旋即,南栀坐去他旁边一张单人沙发,和他呈现九十度直角,详尽审阅他带来的草图,听他讲述设计大方向。 “这个点子不错,你去找小赵他们合计合计,看他们有没有更好的主意,”听罢,南栀满意地说,“我等着看你们最终的设计图。” 苏兆暗暗攥紧的拳头又暗暗松开,好像大松了一口气:“谢谢小南总,我们肯定会努力的。” 南栀轻微颔首,让他先去工作。 苏兆却迟疑,原地纠结片刻后问:“小南总,我晚上可以请你吃饭吗?” 南栀意料不及,错愕地眨动眼睫。 苏兆多半有些局促不安,忙不迭补充:“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感谢你的赏识和栽培。” 南栀还没出声回拒,静谧十来分钟的休息间倏然响起动静。 “嘭”的一下,好似重物砸上了地板。 外面的两人无不被惊扰,不约而同掉头望去。 苏兆眼中的惴惴与慌乱慢慢淡去,被一泓厚重疑惑覆盖。 南栀最是清楚如此突兀的动静是谁制造出来的,赶紧打发苏兆:“应该是里面有东西倒了,你先出去吧,我去看看。” 苏兆低低应了一声,抱着笔记本跨出房门的时候,禁不住稍稍偏过视线,盯向了休息间。 南栀确定他彻底出去,再火急火燎地去反锁了房门。 搞定这一切,她疾步走向休息间,准备好好质问应淮刚刚在做什么。 她十分怀疑他是故意的。 然而不等她走近,应淮率先开门出来。 他浑身缭绕翻腾铅云,一张有棱有角,俊逸非凡的脸上布满深重压抑,修长双腿迈得又急又猛,三两步拦到了南栀跟前。 不等南栀发问,他也不多讲废话,直接托起她腰身,放到近处的办公桌边缘。 应淮一只手绕去南栀纤柔的颈后,逼她抬起细腻脖颈,低下头,一口咬了上去。 南栀始料不及,细微的,酥麻全身的痛感战栗了神经,下意识轻呼出声:“你发哪门子疯?” 应淮憋着一腔闷气,充耳不闻。 他强悍把持那一截弱不禁风的腰身,埋首在她颈侧,舔舐含咬得愈发肆无忌惮。 势必要厮磨出醒目红痕。 攻势过于猛烈难耐,扇动沉积的欲念摇旗呐喊,起兵造反,南栀抑制不住,发出轻微哼声。 应淮睁着眼眸,余光晃见房门底部的缝隙有光线在闪。 约莫是有人逗留,遮出暗色,又仓皇失措地逃开了。 第45章 饿了 吃你就行。 见此, 应淮跳跃凶烈情绪的眼眸闪过一丝目的达成的自得。 他没有就此罢休,合上双眼,换了个位置, 持续不断, 尽情地舔舐厮磨。 任凭南栀如何压低嗓音呵斥,捶打他后背反抗。 不知过去多久, 应淮总算愿意从那一截香软清甜的脖颈间昂起头, 喘息灼热粗重。 南栀同样气息全乱,微痛的脖颈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全身绵软,簌簌战栗。 她大概猜得到自己的脖颈连着锁骨那一片变得多么靡艳,再想到正身处办公室, 一门之隔就是员工,她越发来气, 挥起手,一巴掌扇到应淮身上。 裹挟恼火,使尽全力的巴掌砸出沉闷响动, 应淮非但不觉得一点痛, 反而将轮廓凌厉优越的侧脸递了过去:“来,再扇一个。” “有病。”南栀怒不可遏地骂, 狠狠掀开他, 迅速下了办公桌。 她马不停蹄找来镜子查看,不出所料, 白皙脖颈现出了连点成片的红。 位置之广之高, 她今天穿的卡在锁骨以下的圆领,不可能遮得住。 好在办公室有备用衣服,南栀找出来, 去休息间换。 备用衣服是干练通勤的衬衣,领子较高,但以防万一,南栀再翻出遮瑕和气垫,对准镜面,使劲儿往那些红艳上拍。 应淮迈步过来,“要不要我帮忙?” 南栀还在气头上,不相信他这个始作俑者有这么好心,透过镜子斜睨他一眼,抬手躲开。 应淮直接上手夺过气垫,细致轻柔地拍上她脖颈。 南栀开始还在和他闹,不让他插手,但逐渐确定他还算老实,单纯给她遮瑕。 南栀索性由着他伺候,反正是他造的孽。 然而就在南栀背靠椅背,放松警惕的时候,应淮忽地俯身低头,亲了下她小巧的耳垂。 南栀:“……” 她弹簧似地蹭起身,抢回气垫,指向休息间,色厉内荏地下令:“你,去里面关禁闭,面壁思过!” 餍足一顿的应淮相当听话,他轻薄唇边漾开细碎笑意,绮丽山河般的眉眼更添惊艳:“行,听老婆的。” 话音方落,他调转方向,乖乖进了逼仄压抑的休息间。 盯着休息间的门重新严丝合缝,南栀最后睨了门板一眼,气呼呼坐回老板椅。 仔细检查完脖颈,确定该遮的都遮得差不多了,她收好气垫,深呼吸几口平复乱哄哄的心绪,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中途,南栀拿着一叠资料,去外面找人跟进,折返的路上,迎面遇见了苏兆。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只过去了一两个小时,但小伙子明显大不一样。 再见到南栀,苏兆眼神躲闪,神情局促到僵硬,浑身上下数以亿计的细胞无不写满了不自在。 南栀敏感地觉察到,很是尴尬,约莫他在办公室门口听见了什么。 思忖须臾,趁着四下无人,南栀喊住他:“苏兆。” 苏兆停下有点慌张无措的脚步,惶惶然看她。 南栀兀自做完一番心理建设:“先前我的办公室是有别人。” 苏兆没有多大意外,眼中摇摇晃晃的波浪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落寞。 南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男朋友,你见过的。” 苏兆诧然,思忖两秒:“陪你去我们贡市学院的那位先生吗?” 那天那个男人自我介绍说是她的小秘,但苏兆这些天没在公司见过他,苏兆如今认真回想,那人气度不凡,肯定不会只是小小秘书。 南栀点头。 “我明白了,小南总,我先去做事了。”苏兆声色低迷,失魂落魄一般,话尽便急不可耐地离开。 南栀也不再逗留,驾轻就熟走回办公室。 休息间里面那位大概听见了脚步声,房门裂开一道缝隙,一双飞扬入鬓,盛过烂漫桃花的眼睛望出来,笔直地,眼巴巴落向南栀。 跟犯了大错,盼望主人饶过自己的五二九一样。 南栀脖颈上的异样能够遮住七七八八,但痛感依然存在,她心头火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她没好气地瞪了回去。 应淮委屈地眨眨眼,又缩了回去。 这个时候,江姨发来消息询问:【栀子,晚上想吃什么?】 南栀余光瞟向休息间,一肚子火气,琢磨两秒后敲下:【折耳根!】 江姨:【还有呢?】 栀子:【就吃这个。】 和前任闪婚后 第64节 江姨:【先生能吃折耳根吗?】 折耳根又名鱼腥草,顾名思义有一股鱼的腥味,出了川渝,绝大多数人接受不了那个味道。 应淮可是来自沪市,平常口味又清淡。 南栀不假思索:【他能,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吃。】 见她一连使用了三个“特别”,江姨打消了顾虑,即刻应了好。 日落黄昏,打卡下班,南栀和应淮同一辆车回家。 南栀没理应淮,架不住他亦步亦趋,始终和她并排走。 可方才用指纹解开别墅大门门锁,拉开大门入内,应淮就刹住了脚步。 室内充盈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从开放式厨房飘出来的。 饶是别墅安装了性能一流的新风系统,平常不会存在任何怪味,此刻也难以掩盖。 “什么味道?”应淮拧紧眉头问。 南栀心如明镜,忍俊不禁,没吭声,换好鞋直是往里面走。 应淮迟疑地跟上,站到味道最为集中的厨房和餐厅相连接的地方一瞧,好家伙,才被江姨端上桌的几道菜全和一样食材有关。 凉拌折耳根,折耳根排骨汤,折耳根炒牛肉。 就连狼牙土豆里面都放了折耳根调味。 瞬时,应淮脸色比这股浓郁的鱼腥味还要难看数倍。 江姨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不确定地问:“折耳根味道比较大,先生是不是闻不惯?” 应淮视线追上南栀,她已然洗干净双手,自顾自落坐餐桌,拿起筷子就夹了几根凉拌折耳根进嘴里。 他大致猜到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桌折耳根盛宴,对江姨说:“没,你先去忙吧。” “好的。”江姨点点头,去收拾厨房了。 应淮也去洗了手,回来时,坐到老位置,和南栀正面相对。 他松弛地靠上椅背,没动筷子,一瞬不瞬瞧着她吃。 看她夹起一根又一根折耳根,吃得自在又满足。 应淮不由记起第一回 体验这个大名鼎鼎的食材的威力,也和她有关。 那年他陪她去吃食堂,她打了一道凉拌折耳根,嘴甜地拜托阿姨多打一些叶子,说叶子比根茎好吃。 应淮好奇尝了一根,直接去洗手间吐了。 后来南栀和他一起吃饭,再也没有点过折耳根。 作为一个川渝人,南栀自幼喜欢吃折耳根,她余光晃见对面的男人始终没有动筷子,也不管他。 待到吃完,她放下碗筷,直接带着五二九去花园遛弯兜风。 五二九是一只超高精力的狗子,一出家门就满院子撒欢,压根用不着南栀配合玩飞盘游戏,它会自己先跑上几圈。 南栀停在一条清幽僻静的青石板路上,遥遥望向钻入花丛,跑得快要没影的德牧,由不得扬唇。 这时,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不用猜,南栀也知道是谁,她马上收住笑意,掉头朝另一条岔路走。 应淮伸出宽大手掌,扼住她胳膊,清清淡淡地问:“晚饭吃开心了?” 想到那顿特别合胃口的餐食,以及他菜色一样的面色,南栀忍不住笑:“当然吃开心了。” “可我还饿着。”应淮嗓音放低,意有所指。 闻此,南栀瞳光闪烁,快速瞄他一下,莫名觉得他眼底尤其晦暗深邃。 “自己点外卖去。”南栀试图挥手挣开他,要去找五二九。 奈何应淮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打横抱起,不由分说朝屋里走:“吃你就行。” 这话直白,南栀不由打了个哆嗦,仓皇地踢腿抗议:“你不要胡来,我还来着大姨妈。” 应淮不为所动,脚程飞快,似乎有的是其他法子欺负她。 就在南栀急得不行,一筹莫展,眼看着就要被他抱进别墅时,双耳突然感知到了一阵门铃。 来自院落的铁质大门。 南栀一愣,应淮也有奇怪,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铁质大门外站有一抹修挺身影,浑身上下清一色的白,样貌儒雅干净,一双温和似水,毫无攻击性的眼睛穿过层层青翠,淡淡落向了他们。 不是肖风起是谁? 南栀和应淮神情都有转变,没一个好看。 估摸来者不善,南栀迅速从应淮怀里下来,警惕地望向门外男人。 这片别墅区的安保系统在贡市傲视群雄,非住户不得入内,但只要肖风起想,应该撕得开门路。 比如结交一两个住在这里面的朋友。 三个人隔空对望,肖风起先低下头,操作了几下手机。 须臾后,南栀手机进来一条陌生号码发的短信: 【小师妹,听说你住来了这边,我路过,来看看你。】 南栀皱眉,正想回复“我不需要你看,滚吧”,又收到一条短信: 【叔叔阿姨知道你住在这里吗?】 南栀眉头蹙起的褶子越来越深,清楚他是威胁的意思。 她还没有和爸爸妈妈说自己结婚了,而他随时可以登门,替她告知。 南栀暗骂一句“无耻”,攥紧手机,和应淮说:“我去看看他来做什么。” 应淮冷淡反问:“我不可以去?” 南栀想到那两条短信,“他是来找我的。” 应淮不悦的面色愈发凌厉瘆人,眼刀犀利。 南栀知道他会生气,扯了扯他衣袖,掀起眼帘眼巴巴望着。 应淮瞧出她眼底聚起的无奈与为难,沉沉呼了口气,轻轻揉一下她后脑勺:“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南栀点点头,抬步走向大门。 她没有要将大门打开,放人进来的意思,就着一门之隔,率先开口:“你找我做什么?因为我在你的层层围攻下,还是招到了设计师吗?” 肖风起没有否认,清淡地笑着回:“我相信我的设计团队不会输。” 南栀坚毅直视,毫不退让:“巧了,我也觉得我们不会输。” 肖风起没再多聊这个话题,他放远目光,迅速打量这户花园式别墅,低缓的语气间尽是惋惜:“小师妹,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会愿意嫁给应淮。” 南栀厌恶地看着他那张极具书卷气,温文尔雅的脸,“怎么?你专门跑这一趟,又是为了挑拨离间吗?” 肖风起装得柔和的眸光微微一晃。 “你不要以为我很傻,不知道你当年时不时地以‘师兄’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讲几句应淮的坏话,明里暗里说他花心,玩过的女人比我见过的都多,还暗示我们身份悬殊,他不可能娶一个从小地方来的女人,他只可能娶你妹妹,是为了让我主动和他分手。” 南栀射出的眼芒锋利,字字铿锵,“你见不得我们好,不,准确点说你是见不得应淮好。” 肖风起素来温和从容,波澜不惊的面具有一瞬间皲裂,泄露几丝木僵可怖。 不过片刻,他重新塑好面具,牵起唇角,轻柔反问:“既然小师妹心中有数,为什么还是听了进去?” 南栀黑长细密的睫毛快眨了几下。 “你也是那样认为的吧。”肖风起用最最柔情似水的动人嗓音,尖锐戳破。 南栀沉着的呼吸略有失控,偏头错开视线。 肖风起聚集在唇边的笑意逐渐浓郁,断然下了结论:“小师妹,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应淮都不是你的良配,他不值得你喜欢。” “谁说他不值得?”南栀凶狠地瞪视回去,毫不犹豫说,“比起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他起码光明磊落,敢作敢当。” 肖风起和应淮家世相仿,年龄相仿,打小听了太多太多把两人放在一起的比较。 每一回都落于下风。 应淮样貌出挑,身高优越,成绩拔尖,兴趣爱好广泛,创业更是搞得风生水起,叫人望而却步。 要说他有什么让长辈看不过去的缺点,便是太过张扬跋扈,目中无人。 但这样嚣张的性子在另一些看来,又成了趋之若鹜的顶盛锋芒。 譬如此刻站在肖风起面前的女人,那年青葱就是被应淮身上那份独一无二的傲人光彩所引诱,所沉沦。 是以,南栀这番话穿透肖风起耳膜,比之前任何的指控与针对都要露骨尖锐。 因为不想输给应淮,肖风起活成了与他截然相反的谦谦君子模样,那是长辈们所喜欢的。 但此时此刻,这番悉心经营数年,自认为坚不可摧的假象突遭重击,濒临崩溃。 他眼底不再清明澄澈,全是黑漆漆的,翻腾压抑已久的恼怒与污秽。 肖风起罕见地让糟糕情绪挂上了脸,他再度将视线放去远处,愤愤又憎恶地睨过在青翠丛林间,闲适直立的应淮。 应淮站得较高,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目之所及只有同他一门相隔的南栀。 肖风起心头熊熊而起的怒意更加猛烈,他看回南栀,嗓音是不同于寻常的冷漠刻薄:“小师妹,你们最好能一直幸福下去,我等着瞧。” 话落,他不再久留,转身离开。 南栀感觉他话里有话,眉宇凝重,双手无措地搅合在身前。 不多时,一只大手伸来,强势扯开她越缠越紧的指节,牵过她右手。 “夸我什么了?”应淮往前站了半步,稍稍歪头,认真望向她问。 南栀迟缓地昂头瞧去,没太明白:“什么?” “你没夸我的话,能把姓肖的气成那样?” 应淮和肖风起从穿开裆裤开始就认识,也从那个时候起就不对付,他恐怕比肖风起亲爹还了解他。 和前任闪婚后 第65节 瞧见应淮垂低视线,满目期待地瞅着自己,南栀不想让他太嘚瑟,故意说:“夸你花心。” 这显然出乎应淮预料,他眼中盛满的期许淡去,两弯浓黑的剑眉不自觉拧动。 “夸你以前有好多好多女朋友,一个星期一换。” 南栀甩开他,转个方向朝别墅走。 “你都说了,那是以前,”应淮赶忙追上去,语气迫切,急于为自己正名,“不知道后面我只有你?” 南栀左腿赶着右腿的速度略有放缓,他们那年在一起后,他身边或许还有莺莺燕燕,但都是主动缠上去的,他不说和她们牵扯不清,连眼神都不削于给半个。 有实在难缠的,他会板起脸,口吻凶悍骇人,直白地说:“离老子远点儿,老子有女朋友,要是被她撞见了,生气了,可不好哄。” 除了一个人。 南栀暂切停住脚步,无措地抿了抿唇,试探性问出那个积压在心里太久的问题:“那肖雪飞呢?” 他们有过家族联姻的传闻,一起喝过下午茶,看照片,相谈甚欢。 南栀心头惶恐,问得小心而轻声,撞入应淮耳中却宛若平地一声惊雷,劈得他面目大变,比吃了折耳根,陡然见到肖风起还要阴沉千百倍。 他音色冷寒尖利,着重告知:“我不想提她。” 傍晚清风荡漾,满院枝叶沙沙摇晃,五二九在丛林间撒欢穿梭。 南栀别开脑袋,拂了拂鬓角散乱的发,压紧唇瓣,没再出声。 第46章 丑闻 栀子,没想到你能做出这种事。…… 肖风起来的这一趟, 令南栀十分不安,尤其是他最后那句话,太别有深意了。 这人心思深沉莫测, 连她爷爷都有提防与抵触, 哪怕是最具有天分的弟子,爷爷也不愿意将毕生衣钵传予他。 南栀琢磨了又琢磨, 一时半会猜不出肖风起会做出什么, 当务之急是回老宅一趟,让爸爸妈妈知晓应淮的存在。 她被肖风起以此要挟了一次,可不想被要挟第二次。 偏偏不太凑巧,南栀刚刚拨通爸爸南万康的电话,就听见他欢喜地说:“栀子, 爸爸妈妈正想和你打电话,爸爸有个老同学不是定居海城吗, 他家搬了新房,海岛别墅,邀请我和你妈妈过去玩几天。” 手术后, 爸爸的身体和精神都远不如从前, 加上华彩的重担,南栀已经很少听见他嗓音如此愉悦了。 “好啊, 您和妈妈就当旅游了。”南栀不能再赞同, “哪天出发?机票订好没有?我给你买订。” 南万康:“不用不用,我们订好了机票, 马上就要走了, 你不用来送我们,有司机,你管理华彩已经够累了, 送我们一来一回太折腾了。” 南栀清楚他们是不想累着自己,才没有提前知会。 “好,你们路上小心,飞机落地了第一时间报平安,哪天回来提前说,我一定要去机场接你们。” 嘱咐的同时,南栀也考虑妥当了,等爸爸妈妈从海城回来,再和他们当面聊应淮。 这样大的事情,不好在电话里面讲清楚,还有可能影响他们去见老朋友的心情,甚至这一趟行程。 应淮也是前所未有的忙碌,一晚上连续不断接打了好几通电话,每挂断一个,他神情就严肃凝重一分。 窝火地结束最后一个,他走向已经洗漱好,坐在床上刷手机的南栀,沉声告知:“我明天要回一趟沪市。” 爸爸妈妈要离开贡市,他也要,南栀由不得诧异:“啊?公司出了要紧事吗?” 应淮点点下颌,没有细说。 南栀便不多问,只关心:“走几天啊?” 应淮:“不确定,可能下周才能回。” 南栀扇低眼睫默了默,那还挺多天的。 见此,应淮轻微扬了下眉,英挺面庞又染上了些许往日的混不吝:“现在就开始想我了?” “才没有!”南栀震惊地瞥他一眼,慌里慌张埋下头,“我巴不得你走呢,我好一个人霸占这么宽的床。” 应淮没吭声,沉静地,一眨不眨地俯看她。 他的视线向来像是有所实质,滚烫温度灼得南栀浑身不自在。 她无措地搅合手指,悄声开口:“我明天送你去机场。” 应淮嘴角荡起淡淡弧度,从另外一边上床,搂住她说:“时间不早了,睡吧。” 隔日,南栀被闹钟叫醒,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一双手臂无意识搭上床铺另一侧,想要环抱住什么。 然而抱了个空。 南栀猛然一惊,从浓重睡意中睁大双眼,定睛一瞧,身边果然空空荡荡。 她蹭坐起来,一边满卧室张望,一边喊:“应淮!” 回应她的只有被声波震荡,细细流淌的空气。 匆忙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用不着翻找,消息栏第一条便来自应淮: 【早班机,先走了。】 【这几天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我回来要是发现你瘦了一两肉,后果自负。】 南栀仔细瞅了眼接收到的时间,两个小时前。 那是真的早,他知道她起不来。 南栀立马回复一条,但他估计在飞机上,不像绝大多数时候秒回。 呆呆地盯了手机半晌,确定不会在短时间内收到回复,南栀放下手机,准备下床换衣服去洗漱。 也是这个时候,她后知后觉小腹尤其的暖。 她隔着睡衣摸了摸,有一张暖宝宝。 依照温度判断,贴了不会太久。 至于是谁贴的,不言而喻。 来大姨妈这些天,应淮总是早晚会给她贴好暖宝宝,哪怕已经到了后期,应该不会再有强烈不适了。 后面几天,两人近乎只在微信上联络,至南资本应该是出了不小的岔子,千头万绪的忙,应淮回消息的时间总是间隔较长,除去一日三餐远程盯着她,要她必须发图片。 没有要紧事,南栀也不做打扰。 开始两天她感觉还好,没有多大不适,毕竟过去三年一个人远在英国,一个人租房,放学回去面对的都是空旷寂寥的屋子,已然习惯。 可没过几天,她逐渐觉得不太对劲。 别墅偌大,但分明有江姨做饭打扫卫生,陪着闲聊,还有闹腾的,总是跟上跟下的五二九,不知道比英国的小出租屋热闹多少倍,但南栀莫名感到空。 恍若胸腔被一股巨力撕扯扩张,无限放大,天大的事情,顶盛的欢腾闹热也填不满。 尤其是夜深人静,她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床铺,居然罕见地失眠了。 明明她睡觉极不老实,从前特别喜欢一个人占据一整张大床,自由自在地从床头滚到床尾。 不知道在床上翻来覆去多久,南栀实在睡不着,蹭起身找来手机,情不自禁点进微信,翻到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微信号,戳进去就想编辑消息。 问他有没有睡,没睡的话在做什么,是在公司加班还是回家躺下了,晚饭有没有吃,明天早上打算吃什么,可不可以推荐。 乱七八糟,跳跃的问题在南栀脑子过了几圈,最终却化为松开编辑拦,点击退出。 凌晨两点过,实在是太晚了,她还去打扰他做什么? 这期间,华彩也有大事发生。 自打上回被苏兆发现了应淮在南栀办公室,他来公司的频率明显降低,没有一下课就以最快速度抵达工位,多是远程和南栀汇报工作进度。 他的办事效率远远超乎预估,率领的三人小组很快将设计图初稿呈现在了南栀面前。 伍元平那边的设计动工得更早,前两天就初步完稿了,于是南栀践行之前说过的,在公司进行一场公开透明的内部比稿。 两组设计图采取不记名的方式投到电子大屏上,由公司所有人现场投票。 苏兆之前灵感爆棚的时候,和南栀沟通过设计大方向,当时南栀就认为可圈可点,叫人眼前一亮。 他们三人没有辜负南栀的信任与眼光,即使采用不记名投票的方式,图纸一经展现,也让大家伙都知晓是出自他们的手。 标新立异的创意,时髦大胆的配色,年事已高,思维落伍的伍元平可没有这种审美。 就连伍元平本人都有被这组设计惊艳到。 他原本懒散地靠坐在舒适办公椅上,瞧清设计图以后,由不得挺直有明显老态的身板,翻出老花镜,凑近屏幕看了又看。 没有任何意外,苏兆的小组成为了内部比稿的赢家。 伍元平脸色阴晴不定,几经更改,谁都瞧得出来他有憋闷,有恼火,有不甘。 但作为公司副总,颇具威望,就算他心下情绪再翻江倒海,也不至于在这种众目睽睽的时候爆发在明面上,撕破一张老脸。 伍元平拍拍扶手站起身,还算有风度地扫过苏兆三人,感叹道:“老董事长说得对,后生可畏啊。” 苏兆三人尊重前辈,礼貌回应:“我们初出茅庐,存在很多不足,这次只是侥幸,今后还要向伍总多学习。” “互相学习,互相学习,”伍元平好似被他们哄得比较开怀,当即决定:“这样吧栀子,今天算是个好日子,晚上我做东,请大家吃饭。” 南栀有点诧异,苏兆一组的设计图会脱颖而出,夺得魁首,她早有预料,因此设想过无数伍元平地的反应。 每一个设想都与轻松愉快无关,她甚至想过最坏的大动干戈。 因此南栀也提前考虑好了一系列安抚他的法子。 哪里想到他非但用不着安抚,还乐乐呵呵地请公司众人吃饭。 南栀一时半会摸不准他的真实用意,先应下:“好啊,但哪里敢让伍叔破费,这顿饭我来请。” 伍元平十几岁就跟随爷爷闯荡彩灯这一行,实实在在的老江湖,南栀接管公司不久,功力有限,暂时看不破他,但他有一点没有说错——今天是个好日子。 虽说苏兆他们的设计图只是初稿,南栀后续还需要盯紧他们多加打磨,精益求精,但至少六月的招标会,华彩有入场参赛的资格了。 这可是积压在南栀心头多日的特等大事,眼下好不容易有了进展,距离她在接管公司初期,立下的一定要重振爷爷在世时的雄风,拿下今年贡市灯会的目标进了一大步,可不是一个值得聚餐庆祝的好日子吗。 公司人不多,在南栀认为将兔肉做得一绝的那家本帮菜订下了一个大包间,刚好够放两个圆桌。 前往的路上,南栀第一时间将确定了参与竞标会的设计稿的好消息分享给爸爸妈妈和应淮。 应淮许是在忙,没有回。 南万康和蔡淑华回得倒是迅速,纷纷夸赞和祝贺之余,告知明天下午回来。 和前任闪婚后 第66节 令人欢愉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南栀唇角由不得翘到高处,不仅能见到多日没曾见过的爸妈,还可以当面和他们聊应淮。 到时候沉压在心里的大事又可以去掉一桩。 抵达餐厅,南栀自然和几个叔伯们坐在一桌。 伍元平几乎没有受到内部比稿失败的影响,在餐桌上的兴致高昂,以他为首的叔伯们跟着情绪昂扬,一边提起酒瓶推杯换盏,一边夸: “要说厉害,还真是我们小南总厉害,年纪轻轻接管了一家全是烂摊子的公司,非但没有砸在手上,还越来越好了。” 有人附和:“可不是吗,那句老话说得真是绝啊,长江后浪推前浪,短短几个月,小南总又是拉到投资,又是招来能干的小年轻,不愧是老董事长亲手养大,最最宠爱的小孙女,有老董事长当年的风范!” 无论是出自真心还是场面话,南栀都含笑接受。 她端高酒杯站起身,落落大方地说:“我初出茅庐,全是仰仗叔叔伯伯们支持,以后肯定还有需要叔叔伯伯配合支持的时候,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一起让华彩回到从前,甚至超越。” “对!超越!我们要超越!” “要做给老董事长看看,让他含笑九泉!” 一时间,包厢氛围被调动得更为热烈激昂,血气沸腾,南栀先干为敬后,叔伯们连喝了好几杯。 伍元平也喝得开怀,待得南栀坐下来,他咧着笑说:“对了栀子,你还没有说过怎么拉到的投资。” 旁边的王叔马上接话:“好像是唉,快快快,和我们这些老家伙说说,我查过,至南资本在沪市,隔得天远地远,你去哪里牵上的线?” 至南资本确实远,和贡市仿若拉开了天壤之别,但他们的创始人离得可不远。 应淮几次三番来华彩找南栀,在众人面前混了个脸熟,但他从来没有透露过真实身份。 大家唯一清楚的是这人样貌出类拔萃,气质不凡,开的跑车张扬到在贡市找不出第二台,私底下可能有人会议论他和南栀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涉及到如何找来应淮投资这个话题,南栀不可避免地卡了壳。 她和应淮之间太复杂了,很多事情三言两句说不清楚,也不可能摊在明面上和他们说。 毕竟连她的爸妈都还被蒙在鼓里。 就在南栀暗自思索应该如何解释时,两桌人的手机陆陆续续在响。 除了她。 好像是短信。 大家带着或疑惑或不耐或好奇的情绪看完,无不化为了难以置信的巨大震惊。 好几个拿进手机,恨不能钻进去,眼珠子鼓得之大,快要瞪出来了。 他们不谋而合转过头,一二十双眼睛齐刷刷汇聚到南栀身上。 南栀觉察出不对劲,低头扫了眼自己手机,确定平静如水,没有收到任何讯息。 抬起头,她对上众人一言难尽的打量,禁不住问:“怎么了?大家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回应只有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好几个年轻的张动唇瓣,又默默缩了回去。 如此僵持几秒钟后,伍元平头一个出声。 他五官扭成一团,神情痛苦不堪,浑厚语气中尽是长辈对晚辈的痛心疾首:“栀子,你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怎么能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你让我们百年之后,如何向老董事长交代啊。” 这一声撕开了裂缝,几个叔叔伯伯居高临下的指责接踵而至: “是啊栀子,就算拉不到投资,华彩败在我们手上,也不能用这种脏钱啊。” “栀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老董事长白教你了!” 王叔情绪最为激动,当即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吼:“如果我早知道这笔投资是这样来的,说什么也不会要!” 一声重过一声,滚滚惊雷般的言语不要钱地劈向南栀,她稍微调正了些坐姿,望向最先出声的伍元平:“你们想骂我可以,但总要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你做的这种事,我都没脸说出口!”哐当一响,王叔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几个叔伯都是一副急火攻心,上气难接下气,讲不上来话的样子,谁也不肯细说。 另一桌的苏兆攥着手机准备站起身,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重新黏回了椅子。 还是曾姐看不过去,迅速将手机塞给南栀,小声说:“小南总,你自个儿看吧。” 手机屏幕还亮着,南栀低头便能瞧见。 那的确是一条短信,来自陌生号码,带了娱乐新闻报道的链接,跟诈骗短信一样。 不用点开链接细看,提要文字已经足够劲爆:【我市老牌彩灯制作公司华彩现任掌舵人为了拉到投资,不惜出卖肉/体】 南栀看得直皱眉头,首要浮出脑海的就是肖风起。 偏在这个时候,她诡异安静的手机响出了铃声。 是爸爸的来电。 南栀大概猜得到来意,把手机交还给曾姐,顶着一屋子人复杂难言的视线,走出包厢,找一个僻静通风的地方接:“喂,爸爸。” 这通电话是南万康主动打来的,他却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音色好似捆绑了千斤巨石般沉缓,磕磕巴巴,半晌讲不出来:“栀子,那条新闻报道……” 南栀站在正面迎风的走廊尽头,任由清冷晚风把鬓发舞到耳后,孑然孤寂。 她绷起唇瓣,面色凝重到开始苍白,眼睫艰难地眨了眨,深呼吸一口,低声承认:“是,我是为了拉到投资,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第47章 想你 将人拉进了浴室。 这一晚, 那篇新闻报道持续发酵,恍若遇到了分量十足的酵母的面团,一发不可收拾地膨胀起来。 想来十足讽刺, 这种染有桃色八卦, 豪门秘辛的讯息真假难辨,可传播速度总是比搭乘了火箭更快, 远远超过正儿八经, 证据充分的实事播报。 从一开始的精准投递到广为扩延,越传越夸张离谱。 评论区甚至在捕风捉影地扒人:【我认识这位女主角,我们一个大学的,她那个时候就不检点,到处勾/引男人, 手段海了去了,把学校最风流成性的学长都勾了去。】 【来来来, 上照片。】 【哎呦喂这么清纯漂亮,怪不得能靠身体拉到投资。】 【没人扒扒金主是谁吗?】 【是钱氏集团的钱总吧,有人说碰到过他们出入一个包厢, 只有他们两个哦, 之后没多久华彩就有钱了,开始重金招兵买马。】 【确定是出入包厢, 不是出入酒店吗?】 【楼上狭隘了啊, 包厢不可以干事吗?】 【去查了下钱总的真容,美女姐姐真能下得去口。】 【为了钱, 她什么豁不出去?】 【这位钱总已婚吧, 孩子都上高中了。】 【妈耶,知三当三,天打雷劈!钱总老婆快出来撕她。】 【我还听说一个更劲爆的, 这位女主角当时是有男朋友的!】 【卧槽,脚踏两只船啊,更恶心了。】 …… 不计其数,愈发密集的言语乱七八糟地杂糅在一起,所有人都不管几真几假,瓜越大越劲爆,他们闲暇之余吃起来越乐呵。 南栀手机持续不断地响,好些旧相识老同学发来消息询问,其中不乏一些看似关心,实则揶揄嘲讽的。 好在赵晴好最近深入东北林区,拍一组跟着山野人家真实吃喝的视频,她前几天还发消息来吐槽过山里网络不佳,时断时续,今天网络约莫又不正常了,她暂时没有看见报道。 否则她能急得上蹿下跳,不惜连夜从东北走路回来给好姐妹主持公道。 如此,其余人的消息,南栀暂且不想理会,她烦不胜烦,此刻想要顾虑的只有爸爸妈妈和应淮。 应淮那边估计忙得脚不沾地,南栀傍晚给他发的消息都没有收到回复。 这篇来势汹汹的报道一出,南栀六神无主,几次三番想要联系他,可犹豫了又犹豫,最后都戳下了返回键。 既然应淮已经忙碌到回复一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有多余心思为这种破事消耗? 她先把爸爸妈妈稳定好再说吧。 南万康和蔡淑华起初预计返回贡市的时间在隔天下午五六点,然而次日一大清早,南栀昏昏沉沉的一觉醒来,瞧见他们在家族群发的消息:【我们回来了,在你公寓里。】 显然是改换了夜间航班。 他们没有回老宅,而是直奔她的公寓,想要突击检查什么不言而喻。 那套公寓虽然该有的都有,但她最喜欢,用着最舒适的日常用品全部搬来了这边。 而且南万康和蔡淑华最清楚,她每天在住的话,家里会是什么样,至少冰箱不会断电,会有泡芙。 南栀登时打了一个激灵,半宿难眠带来的浓烈困顿与晕乎顷刻灰飞烟灭。 不敢有半秒钟耽误,她马不停蹄翻身下床,走完简单洗漱,大步流星奔下楼。 时间太早,南栀跑到底楼,正好遇到来做早餐的江姨。 “栀子,这是怎么了?”见她着急忙慌,江姨由不得问,“这么早就要去公司吗?” 她几乎不上网,下班回家都是带孙子,肯定不知道网上那些传到疯魔的消息。 南栀不打算多说,只道:“我回一趟我的房子,不用做我的早饭了。” 她抓过放在玄关柜上的车钥匙,开车抵达,一解开门锁就瞧见南万康和蔡淑华并排坐在客厅沙发上,面色一个赛一个冷沉难看。 尤其是南万康,他才做了心脏手术不久,南栀都怕他心脏病复发了。 她沉沉呼吸一下,再暗暗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走近喊:“爸爸妈妈。” 连夜从海城赶回贡市,南万康估计一夜没怎么合过眼,他用一眼可见的疲态目光望向她,沉声道:“先坐吧。” 南栀坐去旁边的贵妃榻上。 蔡淑华忙不迭换位置,临近南栀,拉起她的手,焦灼不堪地问:“幺幺,你昨晚睡的哪里啊?” 南栀猜出他们是来探这一点的,扇低眼睫,小声回:“龙湖壹号。” 南万康和蔡淑华哪里不清楚龙湖壹号在贡市的地位,他们家已经买不起了。 夫妻两相视一眼,皆是急不可耐,但顾及女儿,又都将沸腾的情绪压了下去。 和前任闪婚后 第67节 南万康稍微平复了下狂跳的心脏,尽可能缓和语调:“幺幺,我和你妈妈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你好好说,我们听着,你放心,爸爸今天早上吃过药了,你说什么我都受得住。” 南栀无比清楚他们是全天下最好的父母,即使外面谣言漫天飞舞,污言秽语尽数朝她身上泼,他们也没有讲过一句重话,只有浓郁到难以掩藏的担忧与自责,以及竭力维持的心平气和,让她好好讲清楚来龙去脉。 但她应该从哪里开始讲呢? 那条娱乐新闻用词尖锐刻薄,却并非完全胡编乱造,她和应淮结婚的初衷确实是看上他的钱,为了拉到投资。 她还记得婚前的那晚,自己醉得迷糊,问过应淮一句:“至南资本投资华彩,条件是不是要我跟你?” 和应淮的事情本来打算今天告知父母,可父母先发现,还是她先坦白,情形大不一样,更何况父母还是以那样不堪的方式了解到的。 南栀万般纠结地搅合指节,脑子比浆糊更黏糊,索性先把一件相关联的大事讲了:“我和他已经领证了。” 起码让父母先知道,她不是像网上造谣的那样知三当三,破坏别人家庭,他们是合法夫妻。 “什么?”蔡淑华惊愕不已,立时蹭了起来,不可思议俯看她。 南万康再能不动如山,这一刻都有些稳不住,昏黄眼底惊涛迭起,交叠搭在身前的双手轻微在颤。 “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能随便和人领证呢?”蔡淑华急得小范围踱步几下,快要挤出泪花了。 “我,我……” 妈妈向来温柔从容,南栀第一次面对这样焦躁痛苦的她,更加不知道怎样说下去,慌乱失措,眼眶悄无声息洇红一圈。 南万康攥紧发抖的双手,低沉压抑地问:“他人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会不知情吧?” “对,他人在哪里?”蔡淑华情绪激烈,愤怒难平,“敢把我们幺幺拐去结婚,不敢出来面对吗?” 南栀更加卡壳,应淮恐怕真的不知情。 他人远在沪市,就是得到了风声,也不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 就在她万分纠结,如何解释更好时,门铃突兀地炸响。 南栀略有惊诧,茫然地扭头望去。 这套房子空置了这么久,不晓得谁会找来。 她浑浑噩噩蹭起身,步速缓慢地去开门,不曾料想见到了一张连日以来,只在睡梦中会面过的英挺面庞。 南栀昨晚几乎没有睡着,这会儿脑袋比灌满了铅块还要沉重,有点运作不过来,她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讷地,一瞬不眨地盯着来人。 唯恐是错觉。 应淮像是彻夜飞回来的,满身奔波过后的风尘仆仆。 他发丝略有凌乱,穿的还是利落商务的白色衬衫加西裤,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去赴了某个重要的应酬酒局,连衣服都没顾得上回去换就上了飞机,反正眉宇间尽是青乌倦态,一看就没休息好。 他牵过南栀抓在衣摆上的右手,不轻不重捏了三下。 熟悉的暖热温度和频率,南栀颤颤眼睫,缓慢地找回心神。 “不怕,”应淮站近一小步,低磁嗓音尽是柔软,“我来了。” 南栀眼睛莫名酸得更加厉害,打转的泪花朦胧了视线。 应淮用指腹轻柔地为她擦拭,待得她缓和了一些,牵着她进去。 从南栀去开门起,南万康和蔡淑华的注意力就转移了去,他们一直盯着陡然冒出来的男人,看他带自家女儿一步步走来。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应淮。”应淮没有松开南栀的手,身姿笔挺地站在两位长辈面前,“特别抱歉,这么迟才和你们见面。” “你是拉着我们幺幺领证的男人?”南万康昂起头,自上而下审视他,不确定地问。 “是,”应淮用空出的右手取出那个随身携带的红色本子,递上前,“这是我们的结婚证,还请二老过目。” 站着的蔡淑华赶忙接过,坐下去和丈夫一起看。 从两人的红底合照到个人信息,再到很有质感的钢戳,他们反反复复,细细致致地审阅。 是真的。 南万康和蔡淑华齐齐抬高目光,重新看向应淮。 说实话,他们见到他是有意外的。 昨天那篇报道没有贴具体图片,但评论区他们也是浏览了的,底下最不缺的就是猜测“金主”的身份,那位被提名最多的钱总的照片,他们认真看了。 饶是他们不会以貌取人,也认为钱总长得太寒碜,无论如何配不上他们幺幺。 没想到实际情况和传谣相距如此之大,眼下立在面前的男人不仅年轻精神,还仪表堂堂,谈吐气质非同凡响。 加上他能在第一阶段就给华彩投资三千万,家底可想而知的丰厚。 这才是可能入他们宝贝女儿眼的男人。 但对方再英俊挺拔,身家显赫,一看见他牵着女儿的手,想到他已经把女儿诓去领了证,南万康和蔡淑华一肚子不灭反增,脸色更不好看了。 应淮和南栀并肩坐在贵妃榻上,有条不紊地说:“叔叔阿姨,这件事起因在我,是我不好,用了一些手段,让栀栀和我结婚,但我们不是才认识的,我更不是见色起意。” “我先详细介绍一下,我出生长大都在沪市,家里祖祖辈辈全是商人,现在家族企业有些规模,主要是爷爷在管,我在大一的时候成立了一家风投公司,取名‘至南资本’,你们应该了解过,我也是通过这家公司投资的华彩。” 南万康和蔡淑华当然清楚至南资本,当时他们听这家公司名字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再听,颇觉得奇怪。 “至南……南栀……”蔡淑华垂下眼,轻声地念。 应淮大约听见了,颔首说:“没错,这家公司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和栀栀有关,‘至南’是‘南栀’反过来,‘至’有抵达的意思,所以‘至南’也是‘抵达南栀’。” “至南”的准确含义,在它一经确定时,南栀就无比清楚,但时隔多年,两人经历热恋、分手、重逢、闪婚,而今再亲耳听到他详细解释,感触大不一样。 南万康抓住重点:“这家公司名是你什么时候起的?” “栀栀大三的时候。”应淮用不着浪费时间回想,三言两句讲明白前因,“我和栀栀读的一所大学,她大一下学期,我们开始谈恋爱,她毕业时,我们分了手。” 南万康和蔡淑华对女儿在大学时的恋爱情况一概不知,完全没有听她提过,他们诧异地转向女儿,向她确认。 南栀抿唇点了点头。 应淮字字清晰,慢条斯理地说:“我和栀栀分手了三年,但这三年我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一直喜欢她,所以‘至南’一直叫‘至南’,我从来没有想过更改。” 南栀惊愕地睁圆杏眼,朝他望去。 应淮接收到她的视线,转头回视,他眸子剔透干净,恍若世间最小的海,盛满一汪情难自禁的温柔。 “栀栀在伦敦读了三年研,我就关注了伦敦三年天气预报,下雨的时候,我会担心她出门有没有带伞,好不容易等到出太阳,她会不会窝去阳台,边晒太阳边画画。” “她每年生日,我都会飞去伦敦,但不敢见她,只敢藏在学校附近的边边角角,远远看她一眼,默默祝她生日快乐。” 字字句句的详细讲述响在耳畔,南栀却错觉隔得无比遥远,像遮了几层薄纱,朦胧得极不真实。 应淮来这一趟,显然准备充分,以防南万康和蔡淑华不相信,应淮在手机上找出关注的伦敦天气的界面,还有过去三年往返伦敦的机票信息。 南万康和蔡淑华惊奇在看,南栀也拉长脖子,递去视线。 他说的桩桩件件居然真的能够找到对应佐证。 见他们都确定完了,应淮收起手机继续说:“叔叔阿姨,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栀栀,年前听说她回了贡市,准备接管家里的公司,我处理完沪市的事情就过来了。” “是,我和栀栀结婚的时候,我在和她赌气,没有讲得很清楚,甚至用给华彩投资威胁,但我想娶她一直只有一个原因——我喜欢她,分开三年,我清楚地知道这一次不能再松手了。” 一声接一声“喜欢”响得南栀晕头转向,比踩上缥缈云朵还要恍惚。 这轻若鸿羽,又重比千钧的两个字,不仅他们重逢后没有讲过,连当年也没有。 “请叔叔阿姨相信我,我会对栀栀很好的,”应淮郑重其事地保证,“这次的事情,我已经让人着手处理,很快就会有结果。” 南万康和蔡淑华仍在气头上,神色没有太大波动,他们再度调转视线,看向自家女儿。 南栀太少太少面对他们的锋锐眼刀,不由自主朝应淮那边缩了缩。 几个人都在一大清早就聚在了这里,谁也没顾得上吃早饭,应淮提议先出去吃一点儿,再带着二老去一趟龙湖壹号。 想方设法那人家宝贝女儿拐走了,总得让他们亲眼瞧瞧女儿居住的地方。 龙湖壹号声名远播,里里外外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唯一让南万康和蔡淑华有所微词是五二九,体形彪悍,凶神恶煞的成年德牧光是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隔老远瞥上一眼,都会生出一股强烈的瘆得慌,叫人避之不及。 但架不住女儿喜欢。 那条狗肯定也很喜欢女儿,狗皮膏药一样围着她脚边打转,她让坐就乖乖坐好,她让回屋就夹起尾巴回屋。 应淮提前问过南万康和蔡淑华今天有没有其他事,得知没有后,让他们留下。 这一天三顿饭的时间,南万康和蔡淑华没有一刻闲歇,除了在观察,还是在观察。 一天下来,应淮对南栀没得话说,在饭桌上,往往是南栀一个眼神,应淮就为她碗里添了想吃的菜。 晚餐后,南栀换一套运动装,穿着运动鞋带五二九去院子,陪狗子疯玩一圈,鞋带先跑散了。 她刚想弯腰去系,旁边的应淮先送来一句:“我在这儿呢,用得着你?” 话音未落,他矮下去一大截,蹲到了她脚边。 南栀垂眸盯着他扯开自己鞋带的动作,迟缓地眨眨眼,他刚刚那句话完整的意思应该是:有我在,用得着你弯腰? 先前出门时,五二九太着急,南栀鞋带系得匆忙,整体松松垮垮,应淮索性全部解散了,重新系出一串麦穗蝴蝶结。 南万康和蔡淑华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瞧见这一幕,禁不住扭头对视。 他们都知道,那种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的一连串蝴蝶结,是自家女儿最喜欢的款式,高中起就爱那么系。 应淮出去遛狗也换了方便的运动鞋,鞋带系得普普通通,可没有系出花儿来。 他多半特意学过。 等到五二九疯够了,南栀和应淮带着它回来,南万康上前一步说:“幺幺,我和你妈妈回去了。” “啊?这就走了吗?”南栀以为他们至少会住一晚。 应淮也表示:“叔叔阿姨,在这里住几天吧,我已经让阿姨把客房收拾出来了。” 南万康摆摆手,“不了,先回了。” 这一天,该看的他们都看过了。 事已至此,他们也不好插手过多,这是女儿的选择,冷与暖,只有她自知。 临上车前,南万康和蔡淑华还是放不下心,迟疑地回过了头。 当着应淮的面,南万康嘱咐女儿:“幺幺,如果你在这里感到了一点委屈,及时和爸爸妈妈打电话,我们马上来接你回家。” “对,”蔡淑华快速接话,“到时候哪怕我们眼睁睁看着华彩倒闭,也会支持你离婚。” 南栀眼眶有些微酸。 和前任闪婚后 第68节 应淮凑近些许,修长手臂搂过她肩膀,先一步回了他们:“叔叔阿姨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目送他们的汽车远去,南栀忐忑了一天一夜的心绪可算是有了落点。 起码先稳住了爸爸妈妈。 两人折返,慢悠悠回到三楼主卧,南栀想起上午在自己公寓,应淮说服爸妈的那些话。 她由不得昂起脸蛋望向应淮,一双水灵乌瞳汹涌复杂与狐疑。 不知道应淮有没有窥出她眼中异样的情绪,他没开口询问,直接捏过她下颌,低头吻了下去。 他走了几天,就想了几天。 因此这一吻分外汹涌猛烈,好似势必要将被迫空白的那样多天翻倍补回来。 唇瓣厮磨,软舌缠绕,方寸之间来回撕扯,撕得彼此双颊潮红,眼瞳雾气蒙蒙。 南栀体力从来没有跟上过他,不一会儿就被吻得七荤八素,不知今夕何夕。 她后背由一只有力大手拖着,倒上舒适沙发,衣衫半褪不褪,身前一片凌乱。 绵延不绝的吻持续下移,南栀急促喘息,有气无力地问:“你,你们公司的公关部做的方案吗?” 应淮流连地吻在她身前,没太听懂,含含糊糊地问:“嗯?” “那些,那些骗我爸爸妈妈的话和证据。”南栀偏过脑袋,呼吸粗重。 话音未落,应淮凶野蛮横的攻势戛然而止,连要顺着她大腿往上触及的动作都有收住。 他蹭起身,额头覆盖一层细密热汗,双眸全是染满激烈情欲的红。 他近距离悬空盯她,音色沙哑地问:“你觉得我是在骗他们?” 南栀没想过他会停下来,她早就感觉到了滚烫,双月退不自觉敞开。 听着这一声明显裹了凉意的质问,南栀有些懵,黑长眼睫不安地战栗:“不然呢?” 别人不了解他们分手的细节,她还不清楚吗? 她至今记忆犹新,当年他是以何种仇视肃杀的眼神看自己,用何种冷厉决绝的嗓音,说出的“你这辈子最好不要再回国,不要再出现在老子面前”。 他恨毒,怨毒了她,至少那三年是,怎么可能一次次飞去伦敦? 还躲在角落偷看? 这是那个骄傲肆意,行事作风张扬不羁,恨不能昭告天下的应淮,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这不是犯/贱吗。 收到她毫不犹豫的反问,应淮眼底间已然沸腾的欲念顷刻冷却,他震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跨步下了沙发,头也不回朝浴室去。 南栀更为迷茫,全然摸不着头脑,本能抓起散乱的衣服,潦草遮过关键部位,拖着早已绵软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上去。 追到浴室门口,应淮猛然回过身,浑身笼罩一泓莫名其妙的暴戾,他居高临下,没好脾气地问:“想和老子一起洗?” 口吻之冲,南栀扛不住打了个哆嗦,她闪烁潮红湿润的眼睛,委屈巴巴说:“这几天,我好想你。” 应淮眼底暗了又暗,二话不说伸出手,将人拉进了浴室。 第48章 公开 谁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就走下坡路了…… 南栀洗澡一向磨蹭, 今天最甚。 拜应淮所赐,她洗了有史以来最慢,最累的一个澡。 哗哗难绝的蒸腾水流终于得以关闭, 雾气弥漫的瓷砖、磨砂玻璃房门不知道按上了多少手印。 南栀被应淮用浴巾裹好, 放去床上,浑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改了颜色, 四肢比软体动物更软。 特别是双月退。 她记不清被轮流抬起多少次, 被迫单脚站立多久,现在整个人放松地躺在床上,双腿好似还有轻微战栗感。 她一并冲洗了头发,应淮后一步坐上床,让她脑袋枕在腿上, 打开吹风机最舒适的档数,细致地给她吹。 南栀疲乏至极, 由着他伺候,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问题:谁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就走下坡路了? 为什么感觉两次过后,她比大学时还要像破布娃娃, 身上大大小小的零件快要散架了。 不同于之前的暗自腹诽, 她直接问了出来。 应淮一只手把控吹风机,另一只轻柔地在她发丝间穿梭。 对于她这般怒气冲冲的指控, 他十分受用, 自得地扬了下眉:“不然过去三年,我每天白游泳白撸铁了?” 南栀委屈地咬起唇瓣, 用沙哑了的嗓子控诉:“你健身游泳就是为了欺负我, 是吧?” “为了伺候你。” 头发吹得差不多了,应淮收好吹风机,掀开被子躺上床, 从后面拥住她,垂头去吻裸露在外,散发清淡栀子花香的肩膀。 感知到湿润温热的亲吻,南栀几不可查颤了一下,无意识夹紧了月退。 她恍然发觉何止是应淮,就连自己素了三年,都异常敏感,需求更旺盛更明显了。 他随随便便吻上来,她就有点招架不住。 心痒难耐,奈何身体实在吃不消。 赶在应淮曲膝,想要顶开之前,南栀慌慌张张调了个身,转移注意力:“这次的事是不是肖风起干的?” 提到这个最不想听见的名字,应淮脸色难以避免地更改,再热切旖旎的情绪都有些冷却。 他缓慢抬起头,搂紧她回:“八/九不离十。” “我猜就是他!”南栀愤然地说,“他就没安好心,一逮住机会就整我们,还偏偏选了我很开心的一天。” “你觉得是巧合吗?”约莫她腰身不会太舒坦,应淮右手往下移动,颇有章法地给她按揉,淡声反问。 南栀微愣。 “肖风起整人可不会随便出手,他最清楚怎样整人,什么时候整人,给对方的打击最大。” 应淮挺小的时候就被肖风起摆过一道,那是他十岁生日,肖风起送了两份生日礼物。 一份是当着所有大人的面,送他最爱的超跑模型,还是绝版了的限量收藏款,获得了大人们的一致好评,且收到了爷爷奶奶更高价值的回礼。 私底下,肖风起在隐匿的花园一角,拦住了兴高采烈要去找小伙伴玩游戏,暂时落单的应淮。 肖风起将一套量身定做的白色西服穿得像模像样,小大人一样的文质彬彬,温和笑着恭喜:“听说你即将有弟弟妹妹了。” 那当然不是应淮父母的结晶,而是他爸爸在外面鬼混的结果。 听此,小小的应淮不可抑制地回想到多年前电闪雷鸣的暴雨夜,想到自己野狗一样,被关去随时可能遭遇雷击的露天阳台,一面哭喊嚷嚷求爸爸开门放自己进去,一面看见他们三个在沙发上翻云覆雨。 那一夜疯狂的雷鸣好像撞破时空追了过来,当空劈下,正中小小的应淮。 前一刻,他的笑容多么灿烂明媚,这一刻就多么僵硬,他瘦小的身板止不住发抖,跌跌撞撞跑回房间,胃部翻涌,去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一场声势浩大,欣喜开怀的生日宴顷刻变为周而复始,难以醒来的噩梦。 之于应淮对肖风起为人的评价,南栀没有任何异议,她垂低眼睫仔细回顾,慢慢悠悠说:“我感觉伍叔昨天也不太对劲,他输了内部比稿,还是输给几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非但没有赌气没有发火,还挺高兴地说请大家吃饭。” 应淮沉吟片刻,逐渐串起起因经过:“用一个理由把大家集中到一起,在你最高兴的时候精准发送短信,当着公司所有人的面给你泼脏水,让你难堪,而且这段时间我恰好不在。” 回沪市这些天,应淮真的是分身乏术。 一边是应家出了破事,那个生他的男人几次三番找来,有一回还堵去了公司。 一边是至南资本投资的一家公司出了严重问题,必须及时摆平。 昨天晚上,应淮应酬到了凌晨两三点,因为餐桌上清一色是政府领导,一个二个官话连篇,又不能轻易甩脸子,他专注应对,全程没看手机。 还是吃到后半段,他借口上洗手间,走出包厢透气的功夫,扫了眼手机。 原本是打算看看南栀有没有发来消息,却率先被弹出的娱乐新闻刺中了双眼。 应淮脸色立时大变,没再管包厢里面的大领导,一面安排人处理调查,一面让助理订了最快的航班。 时间太晚,约莫南栀早已歇下,他才没有马上联系她。 到达贡市后,应淮第一时间回的是龙湖壹号,可一进家门就听江姨说南栀一大清早就跑走了,回了她那套公寓。 应淮才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听罢应淮的串联,南栀缄默思忖几秒,猛然昂起脑袋:“伍叔可能私底下和肖风起有勾结?” 出口的是问话,可问完,她差不多有了定论。 忽地记起当初肖风起表示想要收购华彩,带着一伙叔伯堵进办公室,好话重话轮番上阵,规劝她务必要识时务的就是伍元平。 而且伍元平和从华彩跳槽到灯熠的钟叔关系颇好,他们是差不多时间跟着爷爷拜师学艺的。 应淮清楚她心中有数,揉揉她脑袋,轻声提醒:“做好心理准备,肖风起不是敢作敢当的人,这次的事情查不到他头上。” 常年将真实面貌藏在隐蔽洞底,以最最温柔的皮相示人的伪君子怎么可能轻易弄脏自己的面具? 那可是数十年精细保养,最爱不释手的物件。 这个道理南栀懂,她撇下唇角,闷闷地缩进应淮怀里。 应淮安抚地揉着她的软腰,正儿八经保证:“放心,我可记仇,敢欺负我老婆,我早晚和他新仇旧账一起算。” 南栀半点不怀疑,重重颔了几下首。 应淮换着边,给她按揉了好一会儿,感觉到她心跳逐渐平稳,糟糕的思绪应当慢慢淡了去。 他低下头,别有深意地问:“想聊的都聊完了?” 室内关了主灯,但四下暖融的光带还在运转,南栀在浅黄色的光晕中迟缓地眨了眨眼,倏然仰起脸看他。 光线相对昏沉,应淮点漆般的瞳仁没映入多少亮色,因此显得更加深邃莫变,好似惊现的无底深渊,要将她整个人裹挟拉拽,拆吃入腹。 揉在她腰上的大手的频率也变了,改为缱绻暧昧的流连。 随时可上可下。 觉察出男人显著的变化,南栀略有吓到,赶忙从他怀里挣开,背过身朝另一边躲:“时间不早了,快睡快睡。” “行,快睡。”应淮一条胳膊追过去,轻轻松松把捞回怀中,扯散了浴巾。 暖和的蚕丝被搭在身上,南栀仍是觉得全身一凉,惊叫着抗议:“我说的不是这个睡,是单纯的睡!” 和前任闪婚后 第69节 “嗯,单纯地睡……”应淮暖热柔软的唇瓣又落了下去,不偏不倚,刚好印在先前被她打断的位置,含混不清,拖长尾音说,“……你。” 南栀:“……” 又是一番难休难止的折腾,南栀最后累到直接睡了过去,如何再洗了一遍澡都记忆模糊。 第二天睡到日晒三竿,醒来就有好消息。 应淮手下办事麻利,网上乱七八糟的言论全部摆平了。 该删除的报道勒令删除,该搜集证据,告上法庭的造谣者一个跑不了。 至南资本用官方账号发了一条微博:【@南栀,介绍一下,这是我家老板娘,和boss正大光明领了结婚证的,谁再胡乱造谣,开庭见。】 至南资本成立至今,名声在外,官方微博一直特别官方,只发布投资讯息,这还是有史以来头一回涉及了私人内容。 吃瓜群众无不惊愕,从一个大瓜跳到了另外一个更大的:【我靠,什么情况?说好的金主是那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呢?变成至南的应总了?】 【等等,人家都说了是领了证的,再用“金主”当心被告哦,至南的法务部可是出了名的快准狠。】 【卧槽,应总居然结婚了!我的理想老公啊啊啊!】 【来来来,贴一张应总前两年的采访照片,和小姐姐配一脸。】 【刚问了在至南上班的老同学,应总过去两三个月都在贡市!南姓小姐姐所在的贡市!最最关键的是,他前几天回至南处理事情是戴了戒指的!】 【行吧,老公公司投资老婆公司,不奇怪了。】 【等等,这个华彩究竟是个什么公司来着,我要再去瞅瞅。】 【我也不知唉,仔细瞧瞧去。】 一时间,不少人顺着南栀的账号涌去了华彩的官方号,令原本只有几十人关注,近乎无人问津的账号热度飙升。 好些人表示:【哦,原来是做彩灯的。】 【等等,彩灯又是什么?】 【做功课去吧。】 大家闹闹嚷嚷,搜索彩灯相关历史与知识的同时,另一桩事,没有出乎应淮预料。 这次事件查来查去,没有查到肖风起头上,揪出的是发布第一条点燃性新闻稿的娱乐小报。 但应淮没有手软,直接告了。 他们不是主谋,可谁叫他们没有一点职业道德底线,不深入探究真相,收点钱就胡乱发稿。 这天下午,南栀酸软的腰肢经过应淮按摩,稍微缓和了些,出门赶去华彩。 应淮在家里待不住,非要陪同。 澄清持续发布了这么多个小时,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华彩一干人等对待南栀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走下亮红色的帕加尼,南栀被应淮公然牵着手出现,公司众人便不约而同望了过来。 苏兆例外。 他淡淡瞥上一眼就错开了,聚精会神地盯向电脑,操作鼠标完善设计稿。 伍元平第一个迎上前,一张遍布皱纹的老脸堆起快要装不住的笑容,主动对应淮伸出手:“应总,你为人真是太低调了,我们见了这么多回面,都不晓得你就是至南的老板,是我们的投资人,我就说嘛,能在贡市这种小地方开得起帕加尼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应淮一只手插在裤兜,一只牵着南栀,极淡地扯了下嘴角,不走心地说:“不好意思,腾不出手。” “不要紧不要紧,”伍元平快速扫一眼他闲散放在裤兜的手,却不敢多言,讪讪撤回了手。 继而,他转向南栀:“栀子你也是,嫁得这样好,不早点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不用南栀开口,应淮先将这话堵了回去:“这个重要吗?” 伍元平略有错愕,又把注意力落回他身上。 “在这家公司,重要的不是她是谁的妻子,而是她是南栀,是率领你们的小南总。”应淮音色不高,但保证能飘进在场所有人耳中。 他眼神悄无声息地变化,凌冽锋芒渐渐迸射,逐一划过每一张面庞,最终停在距离最近的伍元平,沉沉直视,“你们所有人都该唯她马首是瞻,而不是听风就是雨。” 伍元平矮他一个头不止,被他犀利的目光自上而下,全方位笼罩,没来由地生出想要夺路而逃。 这种要命的窒息感,上一回深刻体会,还是面对动了雷霆之怒的老董事长。 伍元平咬紧逐年松弛的牙关,竭力稳住身形与神情,尽可能平静迎视。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应总今天是来给南栀撑腰的。 第49章 狐狸 想不想,说出来。 听出应淮话里话外的敲打之意, 伍元平短暂的僵硬过后,赶紧赔笑:“是,这次是我们莽撞了, 栀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 她什么脾气秉性,我最了解不过, 我不相信谁, 也不该不相信她。” 应淮笔直凝视的眸子不动,重声强调:“是小南总。” 面前年轻人的气场过于强悍,轻飘飘的话音却有势若千钧般的架势,沉甸甸砸在伍元平肩头,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来气。 他眼角抽抽两下, 硬着头皮接话:“是,是小南总, 以后在公司,我们都该称呼小南总。” 震慑的目的已然达到,应淮不再和他们消耗时间, 转身陪南栀进了办公室。 避开众人, 南栀松开他的手,没有着急坐向老板椅处理公事, 而是往前走几步, 转身面向他,歪着脑袋认认真真地看。 应淮不明所以:“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南栀画笔一样的目光逐一勾勒他硬朗立体的面部轮廓, 莫名觉着他更养眼了。 尤其是先前, 他毫不犹豫回怼伍元平,掷地有声地说她是谁的妻子并不重要的时候。 南栀没出声,应淮却猜中她的所思所想, 凑近一步道:“当然,这件事的另一方面特别重要。” 南栀没跟上思路,眨巴着眼问:“什么?” 应淮停在和她一步之遥的位置,俯身让视线和她处于同一水平线,他轻微扬起唇角,字字清晰地说:“我是你的丈夫。” 他不喜欢她贴上“应淮妻子”的标签,却热衷于给自己贴上“南栀丈夫”。 南栀反应过来,缓缓弯起眉眼,笑意明亮,不可方物。 饶是看过无数次她这种笑容,应淮心脏还是被重重一击,砰然猛跳。 他没忍住,倾身碰上了她唇瓣。 以防影响不好,办公室压根没有关门,南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惊得不轻,她瞪大眼珠,着急忙慌推开他。 “你可以回去了。”南栀一边加快脚步走向老板椅走,一边勒令。 “是,”应淮不徐不疾地挺起腰杆,望向她急急吼吼的背影,忍俊不禁,“不能让外面那些人以为小南总沉迷美色,是个昏君。” 南栀坐到老板椅上,色厉内荏睨他一眼。 却十分没出息,被他眼中潋滟多情的桃花晃了下心神。 南栀不得不承认,那当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走之前,应淮挥一下手说:“中午见。” 南栀诧然:“你中午还要来?” “送营养餐,”应淮趁机倒退几步,又回到她附近,压低嗓音说,“老婆,你太虚了,三次就晕了。” 南栀:“……” 她羞恼不已,抬起右腿要踹他。 不料被他用手及时制住,听他靠近提醒:“不要乱动,拉扯着不痛?” 南栀双颊和耳朵一并烧成了艳烈绯红。 这个月南栀来大姨妈的时候,应淮就说过要给她好好养养,清楚她不喜欢运动,每天至多带着五二九去院子溜几圈,应淮只得在一日三餐下足功夫。 他请来专业的营养师为她量身定制食谱,并且严格限制了甜品零嘴的分量。 他给江姨加了工资,拜托她一日三餐按照食谱做。 南栀中午不方便回家吃饭,他就天天亲自送。 久而久之,南栀习惯了应淮每天中午提着保温桶来华彩报道,陪自己吃饭,正好她这段时间尤其忙碌,没功夫浪费在思考中午吃什么这种琐事上。 一方面是竞标会越来越近,南栀要盯紧苏兆他们一修再修设计稿,另一方面是公司接到了几张小型彩灯的单子。 凡事祸福相依,这还多亏了那场沸沸扬扬的闹剧,不少网友顺藤摸瓜了解了底蕴深厚的华彩,了解了非遗彩灯,好一些人被往年的灯会现场图片震撼,表示想飞去贡市逛花灯。 但这个季节贡市没有灯会,于是有外地公司踏着这股热度,找到他们做灯,企图在当地举办小型灯展,吸引游客。 甲方要得急,华彩人手又十分有限,几个部门为此加班加点,一线制灯工厂更是热火朝天,焊接的火星连续不断地四处飞溅。 公司接到单子不容易,南栀作为掌舵人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每天从这个部门转到那个部门,晚上回去只想倒头就睡。 好几次她困到迷糊,瘫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全靠应淮帮忙卸妆,帮忙洗澡。 日历一页页撕扯到五月,别墅花园中广范种植的栀子陆续绽放花苞,朵朵鲜嫩娇软的白妆点枝头。 又到了一年当中,南栀最喜欢的明明初夏。 别墅内部的花瓶也被应淮全部换成了鲜切栀子,走到哪里都能沾一身甜美花香。 这个周五,南栀总算是在工厂盯着工人完成了一批小型彩灯,顺利装车发货,能够按时下班回家。 她在馥郁栀子花香的餐厅吃完晚饭,回到主卧就直奔浴室,打算泡完澡就直接睡下了。 过去一阵子太累了,她都没有睡过一个饱觉,今晚必须恶补。 浴室房门没有反锁,没泡上几分钟,南栀就听见了门锁响动,应淮走了进来。 前几天都是他给洗的澡,南栀习以为常,她掀起沉甸甸的眼皮瞥了他一眼,又耷拉了下去。 她换了个姿势趴上浴缸边缘,从绵密细腻的沐浴泡沫中蹭起来些许,露出更多后背。 大有又想偷懒,让应淮给她搓洗按揉的意思。 应淮手法太好,力道适度,前几天把她伺候得相当舒服,不比外面花五位数请的专业技师差。 应淮肯定懂了她的如意算盘,但不像前些天,蹲在浴缸外面帮洗,他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衣裳,跨进了浴缸。 圆形浴缸容积不小,饶是陡然多出一具一米八七的健硕身躯,也不觉得拥挤。 南栀实在困乏,没管应淮是不是进来和自己一起洗,反正他宽大温热的手掌如愿落到了背上,熟悉又喜欢的按摩手法熨帖每一寸酸软疲惫的肌肤,让她更为舒适放松。 和前任闪婚后 第70节 然而安安分分的按摩没有持续太久,那只技巧娴熟的大手慢慢移动。 他凑近贴上她光滑赤/裸的后背,含上耳垂,舌尖卷过,低哑含混地问:“这里也按摩一下?” 异样触感传遍千千万万根神经,南栀又惊又酥麻,难以抑制地闷哼一声。 不用她回应,应淮双手都绕了过去。 南栀感觉到他不似先前温柔,指腹力道愈发粗重,她稍稍挺起身,扭头瞪他,喘息逐渐在乱,低声呵斥:“你老实点。” 应淮半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听进去,他嫌弃她软绵绵趴着,不方便施展,他抱起她,让人软靠着在自己身上。 他双手不停,低下头,从后面咬上她湿润的锁骨,一点点厮磨:“多少天没做了?” 过去一段时间,南栀的身体每天都被他用搭配营养丰富的健康吃食调理着,自从她忙起来,他早晚都没有闹过她。 自从上次被恩准开了一次荤,至今都在吃素。 “不想要?”应淮绵长深刻的吻慢慢往上,掐着她脖颈让她转个头,压上那柔软甘甜的唇瓣。 径直撬开齿关,攻势凶暴,压根没给南栀作答的机会。 然而闹到一半,南栀浸泡在温水中的四肢完全脱了力道,感受到自身强烈变化,应淮或缱绻旖旎或野蛮霸道的进攻戛然而止。 南栀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闭合的双眼迟缓睁开,用交杂雾气与潮红的杏眼费解地瞅他。 好似在质问:怎么停下来了? 应淮有理有据地反问:“你不是很累吗?” 一瞬间,南栀胸腔窜起一股无名业火,恶狠狠地瞪,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男狐狸精一样挑起她的欲//火,叫她疯狂渴求,又不管灭。 渣!太渣了! 应淮被她生动的小表情惹得莞尔,他轻轻碰了下她的唇,嗓音磁性蛊惑,诱哄着说:“宝宝,说出来,想不想?” 南栀就知道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她羞臊又窝火,狠狠掀开他,起身扯过浴巾,一面包裹自己,一面气冲冲地开门出去。 应淮赶忙追上,赶在她迈出房门的档口,把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朝前走。 将南栀放上松软床铺,他直接欺上去,黑沉沉的眼底烧出一片火光,明确表示:“我想。” 在浴缸闹腾了太久,两人周身都滚烫,应淮没有多加磨蹭,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方块就要撕扯。 偏偏就在这个蓄势待发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响铃,雷鸣一般刺耳。 应淮烦不胜烦,如果是自己的手机,他多半要抓过来砸了,偏偏是南栀的。 偏偏怕是公司,或者是她父母的来电。 她爸爸身体不好,万一有什么意外。 应淮用尽毕生耐性,竭力压住即将井喷的燥热,撕开包装之前,替她拿过了手机。 刚刚的两种猜测都不是。 来电显示是“晴好”。 见此,南栀小松一口气,下意识以为是赵晴好结束视频拍摄无聊了,找自己闲扯八卦。 何曾料到一接通,会听见她扯着尖细嗓子,吱哇乱叫的哭喊:“呜呜呜栀子,我回贡市了,我好想你。” 赵晴好打小就是大大咧咧,活得随心随性,欢畅痛快,每天都是嘻嘻哈哈,最会自得其乐。 南栀和她认识二十多年,什么时候见她哭过? 因此南栀一听就急不可耐,忙不迭掀开应淮坐起身:“怎么了?不要着急,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 赵晴好抽抽搭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在你的公寓里。” 那套公寓是指纹密码锁,南栀第一次带她去参观就录了她的指纹。 “好,你等我。”南栀赶忙去衣帽间,找干净衣服穿。 事发突然,应淮憋着一腔横冲直撞的燥火,难以抑制,但也害怕出事,他跟着去换了衣服:“我送你。” 南栀扫了眼他,虽说选了条宽松的休闲裤,但轮廓仍是太惹眼,难以遮掩:“你这样能出门?我自己开车去吧。” “能,”应淮不假思索,“等会儿就老实了。” 他送南栀过去,只送到了家门口,顾虑到姐妹两个的私密话肯定不会想要第三个知晓,便等在外面。 南栀开门入内,率先被堆满茶几的几大盒吃食震惊到了。 一眼望去不是炸鸡就是烤串,全屋弥散的味道都是重油重辛辣。 南栀被应淮投喂了好些天健康饮食,感觉好久没有碰过这一类“垃圾食品”了。 赵晴好和南栀从来不需要客气,她席地坐在地毯上,一手可乐一手鸡腿,使劲儿往嘴里塞。 听见脚步声,转头望向南栀,她就开始喷眼泪:“呜呜呜,栀子我好惨。” 南栀大步走近,也坐到了地毯上,扯过纸巾给她擦拭:“到底怎么了?你吃完再慢慢说,当心噎着。” 赵晴好丢下炸得酥香的鸡腿,猛灌了几大口冰可乐,怒不可遏地骂:“老陈是个大骗子!” 听此,南栀隐约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赵晴好下一句就是:“他压根不是什么健身教练,亏我还信誓旦旦地说我赚得多,包养他不是问题。” 南栀早就清楚老陈是那家高档健身房的老板,不料听见赵晴好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老板!” “什么?”南栀诧然,“你老板?”她不会入职健身房了吧。 “是啊,他还是最大的老板!”赵晴好越想越气,又哭嚎起来,“呜呜呜我把大老板睡了,我怎么能把大老板睡了?我睡谁也不能睡老板啊。” 南栀没跟上节奏,有些茫然:“等等,你是说老陈是……” “我签约的‘有闲’的创始人!”赵晴好潦草抹了一把眼泪,断断续续地讲,“我今天早上睡完他,无意间听见他打电话提到了‘有闲’,我调侃他一个老古董,还知道‘有闲’,平时是不是偷偷在玩,结果他说不玩,只关注数据,‘有闲’是,是他开的。” 南栀面露诧然。 老陈,陈靖…… 刚好应淮和他们都特熟悉。 陈靖的“有闲”可是应淮第一个投资,也是最引以为傲的项目。 “栀子,你说我命为什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身材长相对我胃口,活也对我胃口的男人,他怎么就成了我大老板呢?”赵晴好憋屈地哭得老大声,幸而现在不算晚,不至于惊扰到邻居。 南栀逐渐回过味来,搂上她安慰:“老板也不是不行吧,你只是‘有闲’的签约主播,合同里面应该没有不能办公室恋爱这一条吧?” “没有,但是和老板拍拖不行,绝对不行!”赵晴好蹭直身板,斩钉截铁地说。 “栀子,你还不了解我吗,见一个爱一个啊,我现在对他可新鲜,觉得睡起来还满意,万一哪天腻了,想把他踹了呢,他到时候记恨我,全平台封杀我咋办?我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几十万粉丝啊!” “男人可以不要,供我吃供我喝的工作不可以!假如到时候我账号没了,赚不到小钱钱了,我还怎么养我最最宝贝的,无底洞的胃?” “我爸妈还不催我回来考公啊,打死我,我也不想考啊。” 南栀总算是弄明白了前因后果,“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赵晴好上午趁陈靖忙着去公司处理急事,偷偷买机票溜回贡市的时候就考虑妥当了:“当然是趁现在睡的次数不够多,牵扯还不够深,光速和他划清界限啊,我已经在微信上给他发了笔一拍两散费,反正只是玩玩而已嘛。” 话说得潇洒,可尾音还在,她就用力扑向南栀,抱着她哭:“呜呜呜栀子我失恋了,你得陪陪我。” “好好好,陪你。”南栀一下下地顺着她后背安慰。 想着应淮还候在门口,南栀把赵晴好哄得差不多了,送她进浴室洗澡,南栀开门出去。 涉及到赵晴好的隐私,南栀没有解释得太清楚,只明确表示今晚要留下。 应淮约莫猜到了,单薄唇瓣轻微抿在一起,稠密眼睫缓缓眨动两下,透出点儿委屈。 神似没能吃到心爱的牛肉罐头的五二九。 但应淮没有多讲什么,张开双臂拥住了南栀。 他太过用力,南栀无意识挣了下手臂。 “不要动,给我抱一会儿,”应淮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颈边,深而贪婪地吸她身上的清甜,“不然你让我回去一个人睡,怎么睡得着?” ----------------------- 作者有话说:超级黏人大狗! 第50章 酒吧 背着我点男模? 闻此, 南栀由不得浅笑一声:“那过去三年,你都是怎么睡的?不会一直没睡吧?” 她语气轻快,玩笑似的, 应淮却像是被尖锐利器精准地扎了下, 脸色悄然在变。 他绷直唇线没吭声,搂抱她的双臂明显又添了力道。 由着他抱了好半晌, 约莫赵晴好洗完了澡, 南栀催促他离开,到家发条消息报平安。 她则回屋陪赵晴好。 南栀看得出来,赵晴好对陈靖和以往那些男人不太一样,因此遭受的打击前所未有的大,原本那样高精力, 能连轴转拍半个月视频的一个人,顷刻像是被扎了孔洞的气球, 成天奄奄地瘫在屋里。 赵晴好连日常使用的手机都不敢开机,说是害怕看见陈靖的消息和未接来电。 她就把自己关在公寓里,点外卖吃吃喝喝, 用投影追剧打游戏。 南栀完完整整地陪了她周末两天, 但周一实在不行,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 赵晴好这几天比五二九还五二九, 黏她黏得厉害, 听说她要去上班,扁着嘴巴答应:“那好吧, 你去吧, 但下班就要马上回来哦,我不想一个人。” “好,我下班就回来。”南栀保证, “还会给你带好吃的。” 然而到了下午下班,她先需要应对的是开着帕加尼来接自己的应淮。 南栀坐上副驾,怯怯地扫一眼应淮,不知道他前两晚是不是当真没有休息好,眼底有些疲态。 “你昨天失眠了吗?”南栀小声关切。 应淮幽幽看向她:“你觉得呢?” 南栀被他森冷,有点幽怨的目光吓到,朝车窗那边瑟缩一下,弱弱地商量:“那个,晴好还没有恢复过来,我今晚不能和你回去。” 应淮眼底汹涌的暗色一瞬间更沉,惊骇瘆人。 和前任闪婚后 第71节 南栀上前吻一下他唇角,声线软绵绵地哄:“晴好也就消沉几天,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应淮丝毫没有被哄到,只关心一点:“几天?” 南栀由不得卡壳,她也估摸不准赵晴好这回要消沉多久,换作以往,赵晴好第二天就生龙活虎,扛着相机出去探店,或者物色新的帅气男人。 “三四天吧。”南栀搪塞道。 “三天,”应淮脸色又难看了一个度,严肃坚决地说,“多一秒钟都不行。” 这一晚,赵晴好喝了点儿酒,有点薄醉,脑袋晕晕乎乎,挺早就睡下了。 南栀躺在她旁边,酝酿了好久也没睡着,抓过手机给应淮发消息。 栀子:【你睡了吗?】 那边秒回:【没。】 yh:【想你。】 南栀抿了抿唇,依从本心回:【我也是。】 应淮没再回,南栀以为他睡了,可过了大概半小时,手机弹出新消息。 yh:【开门。】 南栀小小地惊了一跳,怀疑他发错了。 下一秒,他又发来:【我在门口。】 南栀错愕地睁圆眼,赶紧轻手轻脚蹭起身,找拖鞋穿。 奈何她一有所动静,半梦半醒的赵晴好就翻了个身,音色朦胧地问:“栀子,你起来做什么?” 南栀坐在床沿,一双脚尖方才触及到拖鞋,听此身形僵住。 “上厕所吗?”赵晴好掀开眼皮,借由床头微光瞅她一下,又贴着枕头合上了眼。 “嗯,上厕所,你睡吧。”南栀穿好拖鞋站起来,给她掖了掖被子,悄无声息飘了出去。 她细致地合好卧室门,去开外面的防盗门,门口果然站有应淮。 他好像和她差不多,都是才从被窝爬起来的,身上还是宽松柔软的纯棉睡衣,蓬松发丝微有凌乱,一根呆毛高高竖在头顶。 大半夜突然见到他,南栀还没反应过来,闪烁着眼问:“你怎么来了?” “想亲你。” 男人低沉压抑,席卷厚重欲望的话音未落,便握住她肩膀,推入屋内,抱上玄关柜,不假思索地吻了上去。 午夜万籁俱寂,千户楼宇随溶溶月色沉入梦乡,丁点儿声响都能闹出震天效果。 应淮这一吻裹挟了莫大情绪,唇舌勾缠,辗转磨蹭得尤为用力,牵扯而出的水渍声清晰响在耳畔,暧昧得叫人心神发麻。 饶是南栀早就被他教会了如何换气,没一会儿还是承受不住,呼吸频率乱成一团,又惊又担忧。 她推着他坚硬的胸膛,断断续续提醒:“动静,动静小点儿,不要,不要让晴好听见了。” 应淮高挺鼻尖抵着她的,沉浸地闭合双眼,闻此隐匿在额头表皮下方的青筋压抑不住,接连暴起。 他舒展的眉头顷刻皱出一个醒目川字,没好气地轻咬她一下,稍稍退开,急促喘息着回:“我们是合法夫妻,不是在偷/情。” 南栀一句“我知道”还没来得及出口,又被堵住了双唇。 这一吻更为缱绻用力,顺着优越甜美的肩颈线条绵延而下。 就在应淮吻得忘我,扯起睡衣衣摆要往里面钻时,安静许久的卧室传出动静:“栀子,栀子,你上哪儿去了?” 与此同时,还有拧动门把手的声音。 一定见南栀许久没回去睡觉,赵晴好不放心,起身找了出来。 一股刺骨的凉意蜿蜒上南栀脊背,她猛然睁大双眼,蹬着开始绵软的双腿跳下玄关柜,竭尽全力地推应淮出去,克制着分贝催促:“走,你快走。” 然而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赵晴好揉着惺忪的眼睛走到客厅,遥遥望来这边,她只是把应淮掀了出去,没来得及关防盗门。 瞧清楚房门大喇喇敞开,南栀独自站在门槛处,伸长右手,像是想要去拉门把手,赵晴好不免惊怔,在酒精作用下,再浓郁深重的困意都不复存在了。 她撤开一下下揉着眼角的手,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问:“栀子,你大半夜不睡觉,开门做什么?” 南栀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右手一僵,大脑以极速运转,胡乱找了个借口:“那什么,我出来倒水喝,听见外面有声音,开门看看。” “啊?什么声音?”赵晴好精神得像是灌了四五厅红牛,马不停蹄跑了过去,“大晚上的你不要吓我,我最怕阿飘了。” “可能是我听错了,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异常。”南栀慌忙握上门把手,要关防盗门。 赵晴好难以放心,非要赶在关门之前挤出脑袋,朝通道张望一圈。 不过她是真的害怕阿飘,小时候鬼片看多了,至今记忆犹新,会浮想联翩,她只大概扫了一圈门板前面,确定除了感应灯照射下的墙壁地砖,没有瞧见别的,忙不迭拽回南栀,锁死了防盗门。 躲在门板后面,清清楚楚听见有反锁声音的应淮:“……” 他自幼光明磊落,干坏事整人都是明着来,这还是破天荒第一回 需要藏在门板后面。 关键是这还是自己老婆的家门口。 应淮一脸沉郁黑线,浑身烧起的火气能持续不断,燃个三天三夜。 他不管现在多少点钟,对方有没有休息,走下单元楼就拨通了陈靖的电话,怒不可遏地说:“我给你订明天来贡市的机票,来把赵晴好带走。” 隔天,南栀明显感觉赵晴好有所变化,较之前几天精神了不少。 她难得起了个大早,软绵绵地黏上坐到梳妆台化妆,准备去上班的南栀。 她给南栀挑了条项链戴上,一面在镜子里面欣赏她,一面挑起眉梢说:“栀子,你不是要过生日了吗?” 南栀扫过桌角的台历,一看还真是,就在后天。 就因为她出生在栀子花盛放的季节,那一年老宅花园中,历经百年的老树栀子开得前所未有的好,陆陆续续冒出了上百朵花苞,爷爷才会给她取名“栀”。 希望她如栀子花一般,一生馥郁美好,杂尘不沾,永远有人爱之惜之。 “我们今天晚上出去玩,你下班后就跟我走,我提前送你生日礼物。”赵晴好雀跃提出。 一听到她要送礼物,南栀就不敢掉以轻心,停下旋出口红的动作,回过头,警惕地盯她。 赵晴好肯定清楚她在担心什么,举双手保证:“正儿八经的好地方,就去吃吃喝喝,欣赏美景。” 不过下一瞬,她重点提醒:“不能带老公哈,你也不要告诉他。” 不补充后面一句还好,一补充,南栀就怀疑有猫腻。 “你那个老公看你看得比命根子还紧,万一追过来呢?”找晴好有理有据地说,“我俩好不容易出去过一次二人世界,我可不想被打扰。” 南栀想来也是,昨天晚上应淮突然跨过半座城市抵达,可是太惊心动魄了。 是以午后,南栀提前给应淮发了消息,告知晚上要和赵晴好一块儿出去吃饭,提前过生日,以防他跑来公司。 应淮没有异议,阔绰地转了一大笔钱,说出去的所有花销算他的。 今晚出去玩是赵晴好送南栀的生日礼物,她不可能让南栀买单,况且南栀钱包里还有应淮的黑卡。 不过他转都转了,南栀就收了,否则他没在她身上花出这一笔就不痛快,会孜孜不倦一直转。 日落黄昏时分,赵晴好准时准点将车开到华彩门口,接南栀下班。 她一改前几天在家头不梳脸不洗,懒散的样子,换上一条崭新的修身连衣短裙,黑色抹胸性感得招摇,有些肉感的脸上描摹浓妆,精致勾人。 远远望见南栀踩着小细跟出来,她挑起眼线飞扬的眼尾,冲她抛了个媚眼。 相比起来,南栀这个要过生日的,素得像刚启封的宣纸。 因此南栀一坐上副驾驶,就听见她说:“走,先带你去换一套妆造。” “别,我这样挺好的。”南栀毫不犹疑拒绝,生怕她给自己裹上和她类似的款式,那样南栀会别扭一晚上。 赵晴好清楚好姐妹的妆造习惯,明朗地笑了几声,没做勉强。 车子开出去的路上,赵晴好神神秘秘,一直不肯透露目的地。 停泊以后,南栀朝右边一望,惊觉是一家酒吧。 她杏眼睁得大了一圈,质疑地望向赵晴好:“这就是你说的正经地方?” “谁说酒吧就不正经了?宝贝,我们不要有这种偏见好吗,人家老板正大光明开门做生意,一没被投诉,二没被警察叔叔查封,可不能被我们这么臆测。”赵晴好生得一张厉害巧嘴,否则也不能隔三差五开直播,应对五花八门的奇葩粉丝。 她率先下车,替南栀拉开副驾车门,以绅士礼牵她下车:“相信我的眼光,这地方真的绝,保准儿和你以前去过的酒吧都不一样,姐妹儿我一定会让你过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南栀将信将疑,但架不住她的热情,先跟上了她的脚步。 一入内,南栀就再次确定了一个事实——赵晴好还是那个赵晴好。 她极力推荐的地方能寻常吗? 不过她有一点没有诓人,这家酒吧确实和别家大不一样。 里面的客人十之八/九是女性,而工作人员清一色是男性。 闹腾的舞池嗨放热歌,一群二十来岁,身高全在一米八以上,样貌干净硬挺的男人赤/裸上身,挺/胯摆腰地跳着劲舞,展示块磊清晰的腹肌。 下方一圈女性客人伴随火辣舞步高声尖叫,举着手机一顿狂拍。 拍的都是他们优越养眼的上半身。 南栀粗略扫一眼就转开脑袋,紧紧拉住赵晴好胳膊不撒手:“晴好,这地方……” “这地方好吧?尽情地欣赏男/色,我们女人就该来这种地方放松。”赵晴好长臂搂上她的肩,推着她前往一个卡座,“我还给你点了几个,你喜欢的男大。” 南栀:“……”谁说她喜欢男大了! 她顶多是以前口嗨过。 预定好的卡座早已有几个男服务员候在那里,南栀和赵晴好一到就被他们以最大的热情招待,推搡着分开。 她们隔出几个位置,分别坐去弧形沙发的两端。 不知道是不是赵晴好事先吩咐过,团团簇拥南栀的三个男人特别年轻,约莫二十岁上下。 他们打扮清爽阳光,眉眼笑得亮堂,要不是身处纸醉金迷的酒吧,真有男大那个味道。 “姐姐,饿不饿?想吃什么?” “姐姐,想喝饮料还是鸡尾酒?我可以给姐姐推荐。” “姐姐,上了一天班是不是很累?我最擅长按摩,可以给姐姐按哦。” 他们争先恐后,一个赛一个热情,一声声“姐姐”好像在蜂蜜里浸泡过,喊得别提多甜。 和前任闪婚后 第72节 场面火热,南栀却感觉自己掉进了数九寒冬,每听见他们喊一声“姐姐”,她就起鸡皮疙瘩。 赵晴好显然无比清楚这家酒吧的服务,心安理得,优哉游哉地享受。 没吃晚饭,她饿极了,让点的男模级别的男人端上来一堆吃食,却不想动筷子,全部让他们喂到嘴里。 吃上几口,赵晴好嘴角沾到了脏污,她连纸巾都懒得动手扯,一个眼神送出去,立马有男服务员代劳,轻柔地擦净她嘴角。 活脱脱一享受型的女王。 与此同时,赵晴好撩起眼,隔空给南栀抛眼色,示意她学学,看她是怎样使唤男人的。 南栀可学不了一点。 在一个小男生要给她碗里夹菜时,她赶忙接过筷子,不自在地说:“我自己来。” 三个小男生瞧出她的拘谨,旋即改了策略,全部坐下来,陪她吃饭聊天。 “姐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可以和我们讲讲吗?” “姐姐一看就是那种超厉害的都市白领,我超羡慕超崇拜。” 他们不给予实实在在的服务,便情绪价值拉满。 南栀却听得眼角直跳,她放下筷子,正打算说“你们先去忙自己的,我不需要”,手机弹出了消息:【在哪里?】 是应淮。 南栀哪里敢说实话,只道:【餐厅。】 对方发来:【老婆,你长能耐了,背着我点小男生。】 【还一点就是三个。】 【自己说,怎么罚你。】 第51章 车上 荒无人烟的野外。 三条消息接踵而至, 地崩山摧般的轰然震动响在南栀眼前,她通体一凉,下意识抬头找去。 果不其然, 巡视满场半圈就遥遥撞入了那双外扬内勾, 状若桃花花瓣的熟悉眼瞳。 与平常的潋滟生姿云泥之别的是,此刻那双眼中深邃幽沉, 晦涩莫测, 淬了狠意的毒箭一样,越过此起彼伏的人山人海,准确无误地将她锁定。 应淮衣着随性,高大身躯挺立在自酒吧入口进来的一条主干道上。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那个体形健壮魁梧, 裸露在短袖外面的肌肉分外贲张显著的男人,南栀也认识。 是在沪市有过一面之缘的陈靖。 变数比泥石流来得还要迅猛难测, 南栀惊慌失色之余,忙不迭望向另一头的赵晴好。 赵晴好显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在沉浸式享受服务, 不遗余力地使唤男服务员。 她吃饱喝足以后, 后背往后一倒,松弛地靠上蓬松沙发, 让男服务员搬来一张凳子, 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架上去,扬手点了个男服务员:“按。” 男服务员立马半蹲到她腿边, 一只手握住脚踝, 一只手触及小腿,颇有章法地按摩。 南栀余光晃见应淮和陈靖脚步不停,穿过层层人流, 即将靠近这边,她急不可耐蹭起身,想要去拉赵晴好起来。 奈何她刚刚有所动作,身边紧密环绕,密切关注她一举一动的三个小男生跟着站了起来,拦住她问:“姐姐,你想去哪里啊?” “姐姐,你想做什么和我们说,我们帮你。”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冷冽瘆人,携带明显愠怒的男性嗓音长空破剑般地刺来:“她要去找她的老公。” 几人闻声回头,只见应淮燃起满身火气,面色铁青,大步流星地抵达跟前。 三个小男生不清楚他是谁,但被他身上强悍到谁也无法忽视的犀利气场刮得偷偷打了个哆嗦。 “还不过来。”应淮没有多讲半句废话,大手一挥,扼住被三个不知死活的小男生团团围住的南栀的胳膊,用力一带,将人带入了怀中。 与他同行的陈靖在临近卡座时,脚尖调转了方向,径直朝赵晴好那边迈去。 不比南栀见到他们冷不防出现时的慌乱失措,赵晴好也错愕,但持续时间短之又短。 自打逃回贡市后,她多日没曾见过陈靖,觉得这辈子都没必要再见了,除非是在“有闲”的年度大会上,陈靖作为大老板,给她颁发几百万的年终大奖。 眼下猝不及防在家乡撞见他,看样子他还是直冲自己来的,赵晴好也吓成了一只兔子,禁不住要收回被男服务员握住脚踝,精细按摩的腿,弹跳起来溜之大吉。 可下一秒,赵晴好眼中的惊涛骇浪一点点淡去,逐渐归于平常,她非但没有夺路而逃,还将坐姿调整得更舒适惬意。 她示意被陈靖干扰到,有些迟疑不定的男服务员继续:“不用管他,他不是我老公。” 陈靖一米八几的身高本来就是佼佼者,加上常年痴迷健身,养护了一层醒目肌肉,体形看起来比同样身高体重的男人要结实健壮得多。 他板着一张线条凌厉的面庞,不苟言笑,居高临下俯看人的样子太过惊悚,半蹲在赵晴好腿边的男服务员被盯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赵,赵姐,今天不按了吧。”男服务员颤颤巍巍站起来,识相地退后一大步,给陈靖让开位置。 其余两个男服务员也跟着退开,很有规避风向的意识。 赵晴好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挺直身板嚷嚷:“喂,你们可是我花了大价钱的!你们要是不听我的,没把我伺候舒坦,当心我投诉你们!” 率先回应她的是陈靖。 他弓下腰,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把她从沙发上捞起来,丢上一侧肩膀,转身就走。 自始至终,没有吭上半声。 倒是赵晴好吱哇乱叫,伏在男人开阔的肩头又踢又蹬,“姓陈的,你放我下来!” “来人啊,帮忙报警啊,拐卖人口了。” “该死的装逼犯,你敢带我走,我就敢打110抓你!” 赵晴好挣扎得太过真情实感,高跟鞋都飞出去一只,引来一路人侧目围观。 一切发生得太快,南栀看得心惊肉颤,不由担心,反射性想要追上去:“晴好!” 应淮强势地拉住她,没给她脱离一米的机会,沉声提醒:“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 南栀:“……” 在一个男性荷尔蒙喷发的地方找到自家老婆,应淮浑身萦绕的低压比陈靖轻不了多少,他拥着南栀出去,二话不说塞进了超跑副驾。 车门“嘭”地一声关合,南栀受惊过度的鹌鹑一样瑟缩成一团,胆怯地望向随后绕去驾驶座的应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南栀轻声细语地问。 应淮眼刀凌厉,没好脾气地剜她:“很难查?” 南栀震惊地张了张嘴,无措地往车窗上缩,弱弱嘀咕:“你不相信我,还让人查我。” 被明晃晃地反将一军,应淮俊逸优越的五官又蒙上了一层厚实阴霾,气出了笑声:“你还怪上我了?” 不过这次真不是他让查的。 应淮和赵晴好不过见过寥寥数面,对她所知甚少,没想过她能把南栀拐去以男性服务为噱头的酒吧。 是陈靖傍晚抵达贡市,尝试几回联系赵晴好无果后,不假思索地上了手段。 当时应淮坐在他旁边,听见他的电话内容,嘲笑道:“都和你说了,她带我老婆去过生日了,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晚点她们就回来了,你就是太小肚鸡肠,把人盯得太严了,人家才受不了跑回来了的吧?” “你学学我,对我老婆一百二十个放心,她会去的地方肯定又干净又单纯,像她本人一样。” 陈靖一言不发,大半个小时后收到赵晴好和南栀的具体地址,他也没有一句多话,直接把手机推向应淮。 应淮瞧完,放松的面色瞬时大变,蹭起来要去逮人的速度比他更猛。 南栀闪烁不定的眸光始终飘在应淮身上,见他神色更加复杂难看,一言难尽了,她没胆子再多说,系好安全带,轻声道:“回去吧。” 应淮眼底晦暗翻腾,再意味不明地盯了她几眼,坐正系好安全带,油门一踩把车轰了出去。 晚间大道上的车辆稀少,他车速较之平常拔高了不少,但在南栀可以接受的范围。 起初她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可连续拐了几个弯后,窗外景色愈发稀松潦草,灯火通明的林立高楼早已退至无穷远的后方,道路两侧唯一明亮的只有南国灯城绝对不能少的装饰彩灯。 跑车已经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冲出市区,奔向了荒无人烟的郊外。 “不是回家吗,你往哪里开?”南栀从陌生至极的窗外拽回视线,惊愕地望向应淮。 应淮黑沉的双瞳笔直瞄准前方,下颌线绷出醒目折角,侧脸轮廓尤为冷硬锋利,他没有应声,油门持续不断地轰。 南栀小时候随爷爷走过贡市不少地方,但没来过这边,外面愈发黑灯瞎火,好似快要到了绚烂彩灯也照不通透的孤山野路。 加之把持方向盘的应淮正被暴戾情绪裹挟,踩在失控的边缘,南栀怕得厉害,嗓音战栗,染了显而易见的哭腔:“应淮应淮,你停下来好不好?” 长时间不为外界所动,沉浸于极致车速带来的强烈快感的应淮总算是有了些许松动,他又密又长的眼睫快速眨动几下,缓缓降低车速,靠边停泊。 他不知道把车开到了郊区哪里,外面已然寻不到彩灯的影子,微薄月光之下只有郁郁葱葱,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杂树乱枝和偶尔几声虫鸣鸟啼。 车外萧索沉静,车内更甚。 唯一清晰的响动只有好不容易盼到跑车停靠的南栀一下下拍着砰砰乱震的胸膛,急促地呼吸着。 兀自平复一会儿,南栀看向一旁的男人,他维持直视前方,双手紧握方向盘的姿势,萦绕周身的木质冷调更添寒凉,冷得她想打哆嗦。 南栀清楚他气得不浅,并且可以理解,换作是她撞见他去声色场所点小姐姐作陪,还一点就是三个,已经提离婚了。 她焦急解释:“你知道的,那地方肯定不是我挑的,也不是我点的小男生。” 不晓得应淮听没听进去,他仅有的反应是松开方向盘靠上椅背,依然没有分给她半个眼神。 南栀仔细观察他的反应,讨好着补充:“我又不傻,那些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不如你,找他们还不如回家找你。” 她怯怯地瞄他一眼,压轻音量说:“你还是免费的。” 最后一句可算是让应淮有了回应,他缓慢转过脑袋,气急败坏:“你就是看上了我免费?” “当然不是!”南栀忙不迭否认。 她又掀起眼皮,快速瞄他一下,闯了弥天大祸,只能躲在犄角旮旯偷偷观望的小猫一样,声若蚊喃地说:“你不仅免费,你还倒贴呢。” 应淮:“……” 他直视她的眼色汹涌沸腾,大有要将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拆吃入腹的狠意。 南栀开完玩笑,拉住他袖口摇晃两下,尝试软下去撒娇:“好了,不生气了,行不行?” 应淮一瞬不瞬盯紧她,视线往下,扫一眼微微敞开的大腿,口气强硬,不容置疑:“过来。” 南栀疑惑地扇动眼睫。 和前任闪婚后 第73节 应淮煞有介事地说:“哄我。” 这辆跑车内部算不得多宽敞,特别是对于应淮那种一米八七的大高个子来说,南栀犹豫须臾,撑起身跨坐过去,两人在逼仄座椅间正面相对。 她很想赶快把他哄好,否则不知道还要在这里耗多久,奈何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哄,感觉这回只有吻的话,是糊弄不过去的。 南栀坐在肌肉紧致,有些硬邦邦的腿上,视线无措地低垂,唇瓣抿了又抿,最后把手放了下去。 应淮估摸没想到她会这样做,眼底一暗,握在盈盈细腰上的手掌猛然收力。 很快,座椅放平,两人一起倒了下去。 在车上,还是在开到荒郊野岭的车上,南栀极度欠缺安全感,一面顾及车外,一面慌里慌张地按住那只撩起了裙摆的大手,喘气粗重地说:“别,没有,没有那个。” “有。”应淮从扶手箱中取出一个用惯了的包装,撕开交到她手上,“给我套。” 南栀颤颤巍巍,费了老半天劲儿才勉强弄好。 四下旷野无边无际,不时有晚风刮动,风中回荡自然的青草浅香,以及愈发缠绵深重的呼吸。 应该是姿势原因,南栀感到比任何一回都要强烈,沉重车身都在风里摇晃。 折腾到一半,南栀迟钝地回过味来,用被滚滚热意与翻腾情丝染得绯红的双眼俯视他,喘息着质疑:“你故意开车来这种地方,是不是?” 应淮没有正面回应,双手拖住那一截快要承受不住,逐渐软绵的腰肢,吻着鼓励:“宝宝好棒。” 这个姿势太累人,南栀真的要虚脱了,海绵一样软趴在他身上,说什么也不肯再动。 她以为他会就此打住,不想他挺起腰,往上丁页了起来。 好像又凶悍了几分。 皓月笼罩的车身不知道晃动了多久,好似伴随大好夜色,难有尽头,南栀濒临累到昏睡之际,听见他咬在耳边,声色沙哑低沉却格外清晰:“生日快乐。” 零点了,她的生日到了。 拜应淮所赐,二十六岁生日的前面几个小时,南栀极度疲乏,忘了怎样回的龙湖壹号,怎么洗漱好躺上的床。 等睡到一日天光明媚,南栀揉着眼睛坐起来,身旁空空荡荡,一摸床单还是凉的。 不知道应淮多早之前就起床了。 南栀简单洗漱过,开门找下楼,惊奇地发现他在厨房。 日常把厨房当成舞台的江姨不在,应淮独自穿一条深咖色围裙,长身站在灶前,颇有架势地起锅烧水。 听见脚步声,他转身望来:“睡饱了?先坐会儿,马上给你煮面吃。” 过生日要吃长寿面。 南栀对于吃面没异议,但此情此景,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一件往事。 应家的独苗苗从小锦衣玉食,最不缺的就是伺候生活起居的佣人,二十一岁前没有进过厨房,最最基本的油盐酱醋都分不清。 二十一岁那年,应淮开天辟地头一回进厨房,还是因为南栀在他公寓,大晚上喊饿,他尝试性煮了一包泡面。 那是南栀第一次知道有人能把泡面煮得难以下咽。 因为应淮觉得单吃泡面很不健康,尤其是对于她那种泡澡久了都能晕倒的瘦弱身板来说,他非要在里面加蔬菜加肉。 旋即觉得冲淡了调味,又各种加调料,最后成了一碗咸中有甜,酸里夹苦的黑暗料理。 当下,冷不防看见应淮又在煮面,还是比泡面更加具有挑战性的手擀面,南栀悄悄捏了一把汗,做好了时隔多年,再次面对一碗五味杂陈的面条的心理准备。 没曾想,最终端来面前的长寿面像模像样。 鸡汤打底的面汤金黄剔透,不见浮油,手擀面粗细适中,根根分明,翠绿的上海青和煎得金灿的鸡蛋在边缘点缀,看着闻着相当有食欲。 这卖相,要不是南栀下来亲自看着他做的,一定会怀疑是他抢占了江姨的劳动成果。 “尝尝。”应淮坐到她对面,期待地催促。 南栀挑起一筷子面条,浅尝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配得上不俗的品相。 她又吃了几筷子,看向他问:“和江姨学的?” 应淮淡淡颔首,没有细说她被赵晴好拐走的那些天,他一得空就和江姨学。 只学长寿面。 为的便是今时今刻。 南栀吃得差不多,正在喝汤的时候,门铃忽然传入两人耳中,是外面的院落大门。 今天应淮给江姨放了假,他让南栀先喝,自己出去看看。 是快递小哥。 他抱着一个体积不小的包裹,说收件人是南栀。 “她是我老婆,给我吧。”应淮伸手去接。 快递小哥却躲开了,为难地说:“寄件人说了,要我亲自交到南栀小姐手上。” 应淮不明所以,但没有为难一个送快递的,他回去喊南栀。 南栀喝完最后一口汤,擦干净嘴角,疑惑地朝外走。 应淮亦步亦趋,紧随左右。 快递小哥确认完南栀的身份,双手奉上包裹,洋溢老实热忱的笑容,特有礼貌地说:“南栀小姐,生日快乐。” “谢谢。” 南栀没问他怎么知道今天是自己生日,多半是寄件人说的。 包裹挺有分量,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她以为是哪个远方的朋友送的,拿进别墅拆。 不料,放在上方的一张卡片写的赫然是:【小师妹,生日快乐。】 第52章 生日 礼物是补过去三年的吗? 这下不用花费心思去猜这位神秘的寄件人姓什名谁, 只有肖风起会叫她“小师妹”。 比南栀反应更加迅捷的是一旁的应淮。 他见此脸色下沉,探手抽走包裹,不管裹了里三层外三层, 盛大包装的礼物价值几许, 二话不说就要扔向垃圾桶。 南栀微有错愕,忙不迭制止:“等等。” 应淮右手高高举起包裹, 悬空在垃圾桶上方, 他掀起眼帘,暗藏窝火地瞥她:“你还想收?” 南栀收谁的礼物也不会收肖风起的,但觉得扔了也不太好。 “如果就这样扔了,他会以为我收了。”南栀上前一步,小声解释。 应淮僵硬难看的面色略有松动。 南栀接过包裹粘好盒盖, 马上联系了上门取件,原封不动地寄还肖风起。 这份出乎意料的礼物轻飘飘送达, 却成功搅和了应淮格外不错的心情,送走快递小哥,他脸色依旧阴郁, 轻薄唇瓣紧紧抿在一起。 南栀走近缠上他的胳膊, 仰起脸问:“我过生日,你就送我一碗面?” “当然不是。”应淮注意力被转移开, 召唤五二九上了二楼。 南栀清楚他一定会给自己准备礼物, 大学时,她每一年生日, 他送的礼物都精致用心, 合她心意。 令南栀没想到的是,应淮取来的礼物不止一个,他用了一台小推车, 将大大小小的礼物用同一色系包装,错落堆叠。 另一只手上推有一款蛋糕,由各色时令水果组成,五彩缤纷,每一口都是初夏限定。 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让人送来的。 五二九大大的脑袋上顶一只生日礼帽,摇着尾巴跟在他脚边,难得的父慈子孝。 它肯定被告知了今天是南栀生日,稳稳驮着生日礼帽跑到南栀跟前,又是咧着嘴巴吐舌头又是疯狂地摇尾巴。 南栀接过生日礼帽给自己戴上,揉了一把狗头,再看向应淮推来的礼物小山:“准备了这么多?” 她根据包装的细微不同,大概数了下,主要分为了四份。 她此刻脑子活络,由不得猜测:“补中间三年的吗?” 应淮眼睫不自然地闪动两下,没应声,将蛋糕推到她身前,翻出蜡烛插上,点燃烛火。 他拍手唱起生日快乐歌让她许愿,五二九在旁边汪汪叫唤,好似是在帮唱。 南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连许了三个愿望,关于爸爸妈妈和远在沪市的爷爷奶奶,关于华彩和彩灯,关于他。 再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蜡烛。 吃过早饭不久,南栀对蛋糕只是浅尝辄止,剩下的放去冰箱。 她最喜欢最盼望的还是拆礼物。 应淮准备得太过齐全,有当季秀场新款连衣裙,全套珠宝首饰,还有她崇敬的当代国画大师的亲笔。 拆到末尾,是一套纯手工定制,一看就造价不菲的绘画工具,涵盖了笔墨纸砚。 陡然入眼曾经朝夕与共,如今有大半年没碰过的物件,南栀因为拆礼物盛放在唇角的笑容冻僵了一瞬。 她抬起眼,低声问应淮:“你怎么还送我这个啊?” “不喜欢?”应淮淡声反问。 南栀毫不犹豫地回:“喜欢。” 应淮就知道她会喜欢,这还是前两年他参加拍卖会,无意间碰上的佳品,当即就给她拍下了。 “我现在都不画画了,”南栀双眸低扫,指腹抑制不住地触上上等宣纸,一寸寸感受其纹理熟度,“给我怪浪费的。” “还喜欢就画。”应淮没有问她还喜不喜欢画画,直接下了定论。 他也清楚她为什么自打回国继任公司后就搁置了这个从小到大的深切爱好,他沉稳的眸色直直注视她,认真笃定地说:“我们栀栀这样厉害,可以兼得。” 南栀重新掀起眼帘,迎上他坚毅果敢的视线,一眨不眨对视须臾。 忽而,她触电般地撤回感受宣纸的手,着急忙慌收好这套文房四宝,起身说:“爸爸妈妈叫我们回去吃饭,可以出发了。” 她在外求学多年,难得过生日的时候在贡市,南万康和蔡淑华早些天就打过招呼,让他俩必须空出时间回去吃饭,南万康要露一手。 应淮开车前往的路上,南栀接到了赵晴好的电话。 和前任闪婚后 第74节 知道她和陈靖在一起,但不确定他们在做什么,是以南栀从昨晚担心到现在,都没有用电话联系,只在微信给她留了言。 一晚上过去,赵晴好精神似乎不怎么好,声色懒倦,奄奄的:“喂,栀子,祝你生日快乐哦!” “你不舒服吗?”南栀禁不住关心。 “没,我就是昨天睡太晚,今天又起太早了。”赵晴好打着哈欠回。 南栀奇怪:“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现在也才上午十一点不到,不符合她一有空就睡到下午的夜猫子生活作息。 “我临时接了家餐厅的广子,”赵晴好真的困,一句话能打三个哈欠,“没法,餐厅在北城,我正在往机场赶呢,要不然误机了。” 南栀知道她平常玩归玩,对自媒体事业是真不马虎,只要有钱赚,再苦再累,身体再不适,都能爬着去。 南栀没有多劝,只叮嘱她在飞机上就不要连无线网玩手机了,多补补觉。 听见她保证会的以后,南栀缄默片刻,没忍住问:“陈靖呢?” “吵了一架,打了一炮,再吵了一架,把他轰回沪市了。” 赵晴好若无其事,三言两句概括了昨晚被陈靖从酒吧带去酒店后的激烈状况。 她控制不住吐槽陈靖是属疯狗的,明明昨晚只有一次,却比前面连续两三回还狠,折腾得她今天浑身酸痛,跟出过车祸有得一拼。 隔着手机,南栀听不出她一点儿低迷情绪,但她不自觉拔高分贝,源源不断疯狂输出,便暴露了异样。 南栀不禁问:“你还好吧?” “当然好啦,不能更好了,我这次接到的广告费一大笔哦,回来请你吃大餐哈。”赵晴好嗓音持续上扬,欢快至极,“我到机场了,去办登机手续了,不和你说了哈,回贡市见!” 话音未落,她就掐了电话。 南栀面对情绪昂扬的赵晴好,比面对有气无力,要靠买醉麻痹的赵晴好还要没底。 应淮多半瞧出了她缠绕在眉宇间的担忧,趁等红灯的间隙,他一面操控手机一面说:“我给老陈打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陈靖音色消沉,半句废话也不想讲,接起来便直截了当地问:“有事?” 应淮也不兜弯子:“你和赵……” “赵晴好”三个字还没出口,陈靖就冷声打断:“不要再和我提她。” 应淮开的免提,南栀清晰地入了耳,她微有诧然,和应淮对视一眼。 陈靖应当压着快要烧到天灵盖的怒火,声线再沉再稳,也暴露了情绪:“她说的,我只不过是她一时兴起,钓起来玩玩的鱼,现在玩够了,她要去物色新的鱼了。” 说罢,这通电话戛然中止,结束得比赵晴好还要干脆利落。 南栀更担心了。 应淮不甚在意,他在红灯跳转,黄灯闪烁的三秒,快速而有力地握了握她的手,依旧是那个意思:“他俩的事情交给他俩自己处理。” 二十来分钟后,车子抵达南家老宅。 放眼望去,花园一片葱茏翠意间点缀好些洁白娇花,全是栀子,交织馥郁清甜的香。 南栀和应淮下车,应淮一手牵上她,一手拎着大包小包。 来之前,南栀不让他带礼物,他非要,说是女婿应尽的礼数。 仗着今天生日,南栀早早知会过爸爸妈妈,带应淮回来吃饭可以,但他们甩脸子。 寿星最大,南万康和蔡淑华没有食言,一整天下来,他们对应淮生疏有之,但还算不错。 饭桌上一半是南栀钟爱的重麻重辣,一半是清淡,找不出一丝辣椒。 南万康还让应淮多吃点,别客气,虽然后面加了半句:“这几道清汤寡水,我们都不爱吃。” 应淮笑着应了好,吃饱了都再伸了几回筷子。 晚饭后离开老宅,应淮明显松了一口气。 南栀何尝不是,替他和爸爸妈妈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放了下去,也感觉自己过了三四年以来,最舒坦自在的一次生日。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六月,临近灯会竞标的前一个星期。 苏兆的小组齐心协力,将设计稿修改到能力范围内的最高水平,呈现给南栀过目时,她双眼明显变亮。 看着电脑屏幕上生动时髦,绝无仅有的新颖设计,南栀只有一个感觉:这次竞标会稳了。 但她没有表现得太过,应淮说过,掌权者该喜怒不形于色,叫人捉摸不透。 “最后这个星期好好准备下稿子,参与竞标那天,你这个主设计师来讲。”南栀调整音色,尽量显得波澜不惊。 苏兆早有预料,点点头表示明白,先出去了。 却是刚刚走出办公室,就撞见了伍元平。 他悄无声息杵在转角,刚好卡在ceo办公室和外围办公区域的视线盲区。 他好似没想到里面的人会这个时候出来,皱纹丛生的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惊愕,无法遮掩。 不过持续的时间短之又短,在苏兆一声满含疑惑的“伍总”喊出口后,伍元平快速调整过来,恢复成一副响当当的老总做派,昂首挺胸,颇有架势地颔了颔首。 南栀耳闻动静,起身出去,狐疑地盯向伍元平。 她先示意苏兆去忙,再得体地问:“伍叔,有什么事情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伍元平堆起笑容说,“我就是想来关心下,参加竞标会的设计定稿了吧?” 南栀眸中更添警惕,但如实应下:“定稿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伍元平边念叨边掉头走回办公室。 南栀站在原地没动,良久凝视他一日老过一日的单薄背影,想到上回网上舆论事件后,应淮详尽调查过他。 暂且没查到他和肖风起,和灯熠有所往来。 但南栀不敢掉以轻心,让应淮的人继续盯着。 参与灯会竞标的灯组设计彻底定了稿,南栀可算是能为这个阶段画上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 为此,她奖励连轴转了这么多个月的自己彻彻底底睡一个好觉。 午后下班,一坐上应淮开来的车,她就把话先说在前头:“我今天晚上要早睡。” 应淮听出她在警告自己,忍俊不禁,故意说:“可以早点开始。” “不可以!”南栀断然拒绝,佯作凶巴巴地说,“我回去吃完饭,泡完澡就要睡。” 应淮也就在口头上逗她两句,这一晚上都没有闹她,最多在临睡时,亲了亲她唇瓣,说是每天必不能少的晚安吻。 然而凌晨,南栀窝在应淮怀中,熟睡正香,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地闹了起来,来电铃声亢奋地响个不停。 她和应淮都被吵醒,烦躁地抓过手机一看,是苏兆。 知道这个小男生不像肖风起,是个进退有度,懂分寸的,半夜打来一定有急事。 果然,南栀划拉接通键,听见他焦灼不堪地说:“小南总,灯熠的官方微博发了一组彩灯的概念海报,和我们的设计稿撞了。” ----------------------- 作者有话说:要腻腻歪歪,也要走剧情[求你了] 第53章 撞稿 我不要你管。 看清楚来电显示那一刻, 南栀清醒了五六分,听完这句,最后几丝困倦一扫而空。 她双瞳圆睁, 惊得蹭坐起来:“好, 你不要着急,我先了解下情况。” 旋即结束了通话。 南栀能压住如同洪流般逐渐汇聚的情绪, 尽可能安抚苏兆, 却安抚不了自己。 她翻阅手机,搜寻突发状况的手指止不住在颤,大脑慢慢乱了。 她今晚入睡只穿了一条真丝吊带睡裙,恒温系统将全屋温度调节到接近春秋,夜间微凉, 需要薄毯,她这一急吼吼坐起身, 毯子滑落,露出大面积白皙肩背。 应淮跟着坐起来,喊亮主灯, 找来睡裙配套的外衫给她披上, 再接过她手中摇摇晃晃的机器,帮忙找。 苏兆说得比较明确了, 不难找到。 零点二十七分, 灯熠在各个平台的官方号发布了一组四宫格概念海报,以龙为设计主题。 南栀让应淮点开放大细看, 越看越通体寒凉, 无意识拽紧了罩在身上的丝质外衫。 这组概念海报无论是配色还是大体造型,都和今天下午苏兆呈现给她的最终设计稿大同小异。 苏兆小组的设计稿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参加灯会竞标,自始至今处于内部研发的保密阶段, 没有对外公布过半张细节。 眼下距离竞标会只有一个星期,他们的头号对家却在这种节骨眼上发布了相似设计…… 状况过于突然且来势汹汹,南栀瞬时惊成了石块人,一张小脸苍白失色,太阳穴突突乱跳,心脏像是膨大到重若千斤,猛地砸进了无尽深渊。 先不论灯熠是如何贴出这组雷同设计,要不要告他们侵权,华彩内部是不是存在泄密问题,这组设计已经废了,不能再用于临近眼前的竞标会。 查泄密和告侵权都需要时间,竞标会等不起。 饶是华彩能给出确切的时间线证明这是他们的创意,灯熠那边也不会认账,势必要伪造证据和他们纠缠到底,至少要拖延到竞标会结束。 否则灯熠不会在这个时候打出这张牌。 一年一度,耗资上亿的贡市灯会关乎整座城市的颜面与旅游经济,主持竞标的主办方绝对不会允许一组有版权争议的设计稿争得一席之地。 他们会一票否决。 应淮在商界沉浮多年,哪怕对彩灯这一行的了解是从南栀接手华彩才开始的,所知甚少,但也无比清楚这样的突发事件对华彩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家公司本就百废待兴,南栀一直期盼着他们能靠今年年底的灯会打一个响当当的翻身仗,告诉整个行业,华彩没了她爷爷,依然屹立不倒。 而参与竞标,赢得竞标,是获得灯会入场券的唯一途径。 应淮一手搂过开始稳不住身形,瑟瑟轻颤的南栀,轻拍着肩膀抚慰,一手找来自己手机,摇人一查到底。 这一夜于南栀而言注定无眠,次日一大清早爬起来,拖着头痛欲裂,极度不适的身体,被应淮送去公司,两方人马已经吵翻了天。 苏兆小组的最终设计稿虽然没在公司广为公布,但他们参与了之前和伍元平的内部比稿,公司无人不知晓他们的初稿,因此只要大家看过灯熠发布的概念海报,便清楚两者的相似程度。 南栀和应淮下车前往办公楼,一出电梯就听见伍元平扯着被沙石般磨过的粗粝嗓子,气急败坏地呵斥:“是你,肯定是你小子向灯熠泄的密!”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不顺眼,知道你肯定是个心眼子一箩筐,养不熟的白眼狼!” 和前任闪婚后 第75节 “这下好了吧,私底下投靠对家去了!没良心,真是没良心啊!” 与尖锐指控同时进行的是他伸长日渐长出年老斑纹的右手,当着公司一干人等的面,用食指指向苏兆鼻头。 “我没有,”苏兆被所有人围在中心,活脱脱的众矢之的,却仍然无所畏惧,脸不红,心不跳地挺直腰杆,掷地有声地驳斥,“小南总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可能背叛她。” “你怎么不可能?”伍元平认定了他是内鬼,“你有的是理由背叛她。” 南栀眉心拧起,急步走上前,拦去苏兆前面,直直迎上伍元平那根咄咄逼人的手指,板着脸提醒:“伍叔,指控要讲证据。” 苏兆看向突然横来身前,比自己矮小的女人,黑密眼睫惶惶眨动几下。 他身侧的两个组员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纷纷附和:“就是,你拿得出来证据吗?” “不要空口白牙污蔑好人!” 出乎意料的,伍元平不假思索地回:“我当然有证据。” 他收回手,示意旁边另一个公司元老,从他手中接过一个文件袋,翻出最上面几张:“昨天半夜一出事,我马上让人查了,瞅瞅,这个人是不是你?” 他散出几张打印的照片,应当是监控截图,画质昏沉,但不难认出里面的人物。 背景大概是一家街边廉价咖啡馆,刚好拍到苏兆一手拿咖啡,一手递一个巴掌大小,类似钱包的物件给一个年轻男人。 “是我,这是昨天下午下班,我回学校之前发生的事,”苏兆逐一看过监控截图,承认道,“昨晚我还有课,太困了,去买了杯咖啡提提神,旁边那个客人的东西掉了,我帮他捡起来还给他,有什么问题吗?” 伍元平:“谁晓得你是不是趁着交还东西的时候,偷偷把藏在手心的小物品一并交给了他,比如拷贝了设计稿的u盘那些。” “怎么可能?”苏兆开始浮出急躁,“我手里藏没藏u盘,监控拍不到吗?” 伍元平鼻腔溢出一声低呵:“这也太细节了,监控刚好拍不到。” 苏兆又气又急,暗自攥紧了拳头。 伍元平举着一张监控截图,用力戳着年轻男人的脑门,冷声质问:“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就见了一面,我怎么可能知道?”苏兆绷紧下颌竭力克制,才没有一拳将那些莫名其妙的纸张揍个对穿。 “他是灯熠的职工!设计部的!”伍元平分贝拔高,确保现场每个人都能清晰入耳,“和你碰完头,他立马回了灯熠。” 众人惊愕,好一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苏兆震撼得一时说不出来话。 落在后方的应淮手机震动几声,他打开看完,走去南栀身侧,把刚刚收到的消息递给她看。 是差不多的监控画面。 南栀眉头越蹙越紧,这么说来,伍元平那些监控截图确有其事。 伍元平犀利地直视苏兆,再抛出一条佐证:“我让人去查了你的账户。” 苏兆从莫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我的账户有问题吗?” 伍元平:“你的没有。” 苏兆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伍元平厉声指出:“但是你在老家的妈的账号有。” 苏兆不可思议地瞪向他。 伍元平准备充分,有条不紊地说:“我想问问,你那个得了癌症,常年卧病在床,没有任何劳动能力的妈是怎么在一夜之间赚到十万块钱的?” 苏兆通体一寒。 银行卡绑定手机短信,每一笔支出和入账都能收到短信提示的话,每个月要出两元钱,他妈妈为了节省这两元钱,没有开通短信提示功能。 她恐怕现在都不清楚自己一贫如洗的账户上陡然多出了一笔对他们家来说的天文数字,是以才没打电话告诉他。 南栀难以置信,立刻看向应淮。 应淮详细扫过手机,回了点头。 南栀心头又沉了几分,双手无措地蜷缩在身侧,越握越紧。 看来那笔钱还在苏兆妈妈账户里躺着了。 桩桩证据展示到这里,伍元平调转视线对向南栀:“小南总,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兆跟着看向南栀,双眼被满腔愤懑冲出了丝丝缕缕的血线,同时满怀希冀,期盼着她能替自己主持公道。 严峻状况一件赶着一件,直是往南栀的心理承受极限上狂轰滥炸,她脑子混沌成了浆糊,面无表情地定在众目睽睽之下,半晌没有吭声。 她陡然觉得自己几个月前毅然决然地回国接下华彩这个烂摊子,简直是被冲昏了头脑。 或许肖风起说得没错,她只适合独自关在画室,画自己擅长的画,压根不适合站到台上,当这个随时可能被架在烈焰上烤的小南总。 她太稚嫩,太欠缺经验了,遇上这种连环事件,最大最深切的反应居然是想要夺路而逃。 偏偏在场所有人都能逃,她小南总不能。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要她一个回应。 这个时候,应淮再站近半步,悄无声息握上了南栀的手。 他的手掌向来极具力道与热度,他一根根掰开她攥紧的指节,对应指缝嵌入,再有力地握了三下。 滚滚热意自掌心传递,顺着千丝万缕的神经网络流经四肢百骸,熨帖定得快要僵化的全身,南栀缓慢地转动脖颈,抬眸望了他一眼。 他眸色平静而坚毅,似是在无声传递:你可以,你没问题。 南栀好像打了一针强心剂,沉沉呼吸一口,纷乱思绪徐徐镇静下来。 她重新看向众人,面上恢复成了寻不出破绽的从容不迫:“我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下周竞标会,我们必须拿出一组全新的设计图。” 伍元平赞同,但又表示疑问:“新设计交给谁来做?总不能还是那个姓苏的吧。” 南栀清楚这种情形下,苏兆只能避嫌,她看向另外两个大学生小赵和小蔡,不假思索说:“你们来做。” 小赵和小蔡无不诧异,瞠目结舌。 “这两个能行吗?”伍元平立时表示异议,“小南总,我还可以……” “伍叔,你也应该避嫌。”南栀森凉的目光打过去,强硬口吻不容置疑。 伍元平被她尊敬惯了,从来没听过她如此不近人情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由不得错愕。 片刻后,他不明所以地回:“我避哪门子嫌?我又没和老对头的人牵扯不清。” 他略次相逼,南栀没有给他太多脸面,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伍叔,昨晚出事后,我们也第一时间让人去查了,但是刚刚才有结果。” 伍元平出来混了大半辈子,很快明了她的言外之意,这是在质问他为什么那样迅速地找出了证据。 要知道应淮财大气粗,喊来干急事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他们查询前因后果的速度不该比任何一方慢。 除非对方早早挖好陷阱,蹲在井边,随时随地能够收网。 被一个小辈当着这么多职员的面,明晃晃质疑,伍元平怒到脸红脖子粗:“行,我看你到时候拿不下竞标,怎么向老董事长和老南交代。” 话音未落,他愤愤甩袖而去。 响亮的重话震在耳畔,直击心底最最薄弱的部位,南栀整个人都似被投掷到了磅礴风雨中,竭尽全力才勉强维持不动声色的表面功夫。 她和应淮回了办公室,顺便喊上了苏兆。 脱离公司其他人,南栀率先对苏兆说:“我知道不是你泄的密。” 苏兆原本怒急交加,下意识地避开目光,闻此刷地转回头,笔直定向她。 南栀又表示:“但你要回去休息几天。” 苏兆怔了半秒,理解地点点脑袋:“谢谢小南总信任,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南栀应了好,他便不再多留,出去收拾收拾回了学校。 两人早上都没吃早饭,应淮让人送来了。 他取出来,在会客区的茶几上一一摆盘。 南栀脑子太乱,完全没心情吃,还是应淮哄着说:“这个时候,你的身体要是垮了,竞标会才是真的完了。” 南栀可以不管自个儿身体,但不能不管迫在眉睫的竞标会,走近接过筷子,牵牵强强地吃了几口。 陪她吃完,应淮才说一个十来分钟前收到的消息:“灯熠那组概念图是钟明的团队做的。” 南栀花了片刻消化,溢出一声极具嘲讽的呵笑。 钟明,不就是从华彩跳槽过去的钟叔吗。 他这回还真是送了老东家一份天大的礼物。 南栀和应淮很快商议好,分头行动,应淮负责继续细查这次突发事件,她则将全部精力投放到下周竞标。 她更为忙碌发愁,并且心下惶惶,在这种精心打造的设计稿被破归零的情形下,对竞标会全然没底。 被她点中,委以重任的小赵和小蔡更是慌得不行,他们第二天找来办公室,齐齐表示:“小南总,我们琢磨了一天一夜,真的没有设计灵感,我们的脑细胞全部在前一份设计上耗光了。” “对啊小南总,我现在好慌好乱,距离竞标会只有几天了,几天的时间,我们不说超越前一份设计,保质保量都不可能。” “而且苏兆也走了……” 南栀端正坐在老板椅上,仰头望着两张稚气未脱,纠结慌张得五官皱成一团的面庞,清楚苏兆是他们的主心骨,这次事件不仅“杀”了苏兆一只鸡,还儆了他们这两只猴。 “行,我了解了,你们先下去思考着,我再想想办法。”南栀不好逼他们,语气缓和地说。 为此,她日夜琢磨,连龙湖壹号都不想回,吃住全在公司。 然而眼看着时间飞逝,竞标会一天天临近,她绞尽脑汁,半点法子也想不出来。 她这样的状态持续到第三天,率先受不了的是应淮。 这日下班后,应淮赶到华彩,直奔ceo办公室。 却没在办公室找见人。 应淮又是四处探寻,又是打南栀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最后,应淮焦灼万分的目光锁定向了那扇小小的,紧闭的休息室的门。 他小跑过去,一面大喊“南栀”,一面狂敲。 无人回应。 房门应当被人从里面反锁了,疯狂拧动门把手也无济于事。 和前任闪婚后 第76节 好在门板轻薄,门锁也是上了年纪的陈旧货,应淮直接用脚踹开。 房门裂开,室外光线侵袭入内,昏昏沉沉的逼仄休息室内,南栀一改往日的整洁光鲜,颓丧地靠着墙根坐在地上。 她发丝凌乱,双臂环抱膝盖,脑袋尽可能往下埋,将自己蜷成一团,无助而可怜。 总算是找到了人,应淮长舒一口气,他快跑过去,蹲下身,张开双臂拥住她。 南栀瑟缩一下,闻见熟悉的,可以安抚心神的淡雅木质香才没有挣扎。 地上寒凉,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这几天持续操劳,恐怕亏空了不少,应淮忧心如焚,但尽量没有外现。 他一边试图抱她起来,一边温声细语地哄:“乖,我们先起来,和我回家,江姨做了你最喜欢的冷吃兔和泡芙。” “不,不要。”南栀挥手拒绝,她现在哪里也不想去。 应淮再劝了几次无果后,急性上头,口气不自觉加重:“你难不成想一直待在这里?” 南栀胸腔除了焦灼就是烦躁,情绪敏感得堪比三伏天,被火热高温蒸干水分,烤成焦脆的麦秆,一点就燃。 她昂起脑袋,用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住他,愤懑地问:“我回去做什么?回去吃好喝好,然后眼睁睁看着华彩失去这次竞标,再也翻不了身吗?” “你窝在这里就有办法?”应淮同样来了火气。 南栀睨向他的眼睫止不住战栗,双手气到发抖,满腹愤慨憋闷,又被他这句话硬生生堵了回去,发不出来。 只剩几句不过脑子,发泄情绪的:“走,你走!” “我不要你管!” 第54章 置气 我永远可以接住你的情绪。 古往今来, 细究任何一家混出名堂来的公司,走过的路都不可能是一马平川,向上攀岩就少不了遍布荆棘。 类似的被竞争对手挖坑针对, 逼到绝境的状况, 应淮的至南资本遇到过,他也看见不少公司遇到过。 记得当年至南遇到创始以来的最大险况, 资金链断裂, 近乎要倒闭,应淮回洋房拜托爷爷支支招,爷爷丝毫不念爷孙情,全然是驰骋商场多年的冷血无情:“那就倒闭。” “如果你还有本事,就让它重新站起来, 如果你没本事,也不是做生意这块料, 没必要再浪费时间,走这条路了。” 没错,爷爷一直以来对他的教导都是这般不近人情, 放任他独自去摸爬滚打, 输赢成败皆由他自己负责。 以至于后来,遇到谁家公司出了岔子, 生死一线的时候, 应淮不是袖手旁观,就是极淡地送上一句:“这多正常。” 做生意嘛, 就是起起落落。 假如华彩今天的当家人不是南栀, 应淮会毫不客气直接说:“放弃吧,你能力不够,不可能调动员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定竞标会, 没有必要再给这家小破公司续命,它去年就该关门大吉了。” 这也是至南资本那些董事的意思。 过去两天,应淮一面查设计稿泄露事件,一面还在应对董事们此起彼伏,接力棒一样不间断轰炸的电话和消息。 十有八/九是肖风起让人泄露了消息,他们远在沪市,都如此迅速地获知了华彩即将参与竞标的设计稿出了问题。 董事们原本就不同意应淮投资华彩,眼下更是合力给应淮施压,让他必须撤资。 应淮清楚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至南资本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是时候该撤资了。 可对方是南栀。 他能眼睁睁看着任何一家公司破产,看着其他创始人被逼到走上不归路,甚至是看着自己和至南往下沉沦,但绝对不能放任她不管。 他知道华彩这次挺不过去的话,她会难受很久很久。 是以应淮上午才回了最后一个董事的话,毫不犹豫地说:“除非至南改姓,否则没有撤资的可能。” 对面那位董事气得直跺脚,接连质问:“亏本怎么办?血本无归怎么办?” “亏就亏了,”应淮回得风轻云淡,“我老婆第一次出来做生意,我送给她玩玩。” 清楚对面人下一句会提什么,他先将话头堵死:“你们几个把心放肚子里,如果这次投资最后亏了,都算我的,这几千万,我会用个人账户填平。” 如今面对被糟糕现状折磨得快要疯魔,情绪决堤失控的南栀,应淮反而慢慢镇静了下来。 他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保持理智。 应淮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两口,以最快速度平缓心绪,不打算再多说,两人继续在这里闹下去,只会吵架。 他没和南栀商量,直接用蛮力将人打横抱起。 不管她哭闹挣扎得如何厉害,他固执己见,塞人上车,带回了龙湖壹号。 南栀赌气赌了一路,临近家门口也不愿意下车。 还是应淮绕去副驾驶,解散安全带,将她强行抱了下来,进到别墅洗干净双手,塞上餐桌。 江姨早已做好了丰盛晚餐,温在加热垫上。 见两人以抗衡的状态回来,南栀还气得双眼通红,一幅欲要反抗又反抗不了的憋屈样,江姨难免担忧。 她穿着围裙走近,关心道:“栀子这是怎么了?” “没事,”应淮站在南栀旁边,淡声回,“江姨你先下班吧。” 江姨迟疑地瞧了南栀两眼,清楚这是小两口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外人杵在这里,他们或许不方便处理。 “那行,”江姨解下围裙说,“厨房没收拾妥当的你们别管,我明天早点来收拾。” 江姨一走,偌大宽敞的别墅只余下南栀和应淮,连五二九都不在,被应淮恩准去花园撒野了。 南栀一路被应淮强迫着回来,气行不轻,饶是安分坐上餐桌也将脑袋扭去一边,无论如何不肯拿筷子。 应淮坐到她旁边,盛了小半碗米饭,夹了一块麻辣爽口的兔肉,用勺子连肉带饭地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 重口烹饪的兔肉香气弥漫,直是往南栀鼻腔钻,她却恨着一口气,脑袋转去另一侧的弧度更大,留给应淮的只有一个圆润饱满的后脑勺。 饥肠辘辘,却不肯乖乖吃饭。 餐桌另一侧摆放着一盘泡芙,一共六个,分别填满了三种口味的奶油,是江姨下午烤的。 南栀抗拒得了喜爱的兔肉,可难以抵抗泡芙,和应淮置气不吃饭,眼尾却控制不住地往那些个大饱满的泡芙上飘。 她一勺不吃,应淮没有多劝,放下饭碗,起身端起了泡芙。 南栀微有诧异,余光跟着装满泡芙的精致描金瓷盘移动。 以为他见自己不吃饭,要用泡芙哄,不料眼睁睁瓷盘从面前经过,径直落去了他面前。 应淮捡起一个南栀很爱的抹茶口味,不假思索喂进了嘴里。 他不碰甜食,尤其是灌满丝滑奶油的泡芙,南栀曾经不止一次邀请他尝尝,他只回一个字:“腻。” 此时此刻,他却主动吃了起来,还吃得津津有味,两三口就解决了超大一个。 南栀目瞪口呆,见他还要拿第二个,并且依然对准了抹茶口味。 江姨一个味道只做了两个,他要是把另外一个抹茶口味的也解决了,可就没有了。 赶在应淮指尖碰上仅剩的抹茶口味之前,南栀忍不住惊呼出声:“唉……” 应淮止住动作,转头朝她看来。 对上她嘴馋急切又欲言又止的别扭表情,应淮忍俊不禁,扫一眼牢牢把控在手上的泡芙,故意问:“想吃?” 南栀抿紧唇瓣不吱声。 应淮眼尾斜向那一小碗米饭,“先吃饭。” 南栀反应过来他竟然在这里等着自己,气呼呼的,又把脑袋扭去了一边。 应淮不再多言,又要对泡芙下手,并且精准指向了抹茶口味。 南栀用余光看在眼里,慌得厉害,赶忙转回头,急吼吼端起了米饭。 应淮再一次止住动作,唇角似有若无扬了起来。 瞧着她配合兔肉和蔬菜吃掉了米饭,应淮才撤下对泡芙的管制权,将盘子推了过去。 南栀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率先拿起了那只抹茶口味。 她用饭菜填饱了一半肚子,只吃了两个泡芙就收住了,剩下的冻去了冰箱。 餐后恰逢五二九回来,南栀给它抹干净四只脚,摘掉粘在皮毛上的枝叶,陪狗子玩了一会儿。 等她磨磨蹭蹭上楼回主卧,应淮已经给浴缸放好温水,几瓶沐浴精油排列整齐,供她凭心情挑选,旁边还点上了她钟爱的栀子香薰。 南栀看进眼里,心里冒出一连串泡泡,酸溜溜的。 她和从浴室出来,让出空间的应淮擦肩而过,下意识低下脑袋避开视线,千言万语闷在心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抿起唇瓣一声不响,率先进去泡了澡。 过去两三个晚上都是在公司办公室配套的简易淋浴间简单洗漱,南栀浑身皮肤都在叫嚣不自在,今晚总算是可以躺进舒适宽阔的圆形浴缸,她放纵地泡了一个多小时。 等她换好睡衣出去,应淮已然在隔壁次卧冲洗完,坐在床上划拉手机。 南栀隔空和他撞上视线,又仓皇避开,默默走上床铺,背对他躺下。 应淮也没有开口,放下还有工作消息不断进进出出的手机,躺下去,关了主灯。 明亮一室陡然转暗,南栀没有合上的眼睛不太适应,在昏沉中无声无息地眨了眨。 忽而,腰间袭来一股温暖又强悍的力道,应淮从后面搂过她,如同以往每一晚一样,他暖热结实的胸膛贴上她后背,严丝合缝,将娇小单薄的她全部圈入怀中。 与此同时,他埋首在她脖颈之间,不自觉地深深猛吸。 南栀腰上,脖颈一片酥麻,心头却是五味杂陈,之前那些酸不溜秋的泡泡更多更密,惹得她眼角都染了酸意。 她眼睫快速颤了颤,不由地转回身,正面扑向了应淮。 似是出乎应淮的意料,他怔愣一秒,继而更为用力地拥紧。 南栀脑袋缩下去,巴掌大的小脸埋入他宽阔的胸膛,吸吸鼻子,嗡声嗡气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冲你撒气。” 指的是傍晚在办公室休息间,她抑制不住地吼他,也指的是这故意置气,别别扭扭的一晚上。 “这有什么?”应淮揉着她的后脑勺,无甚所谓,大方至极,“你心情不好,想冲我撒就撒,尽情地撒,不要忍不要憋,更不要考虑我。” “我永远可以接住你的情绪。” 只要是她,好的,坏的,他全盘接收。 南栀鼻腔的酸涩更甚,他分明是火暴冲动,受不得任何人甩脸子的狂傲性子。 和前任闪婚后 第77节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唯我独尊,对谁都零容忍的大少爷,包容了她所有的小性子,哪怕是只为发泄的无理取闹。 应淮再揉了揉她埋得更低的脑袋,吻上发丝,“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南栀忽地昂起脑袋,在夜灯弥散的微薄光亮中,满怀期许地望他:“是有办法搞定竞标会吗?” 她没来由联想到他们一起去贡市学院那次,他替她招来了苏兆三人,解决了无人可用的大难题。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总是有扭转乾坤,峰回路转的本事,她首先想到的一定是他。 应淮精致到华丽的眉眼勾出清浅笑意,亲了下她软糯的唇瓣,“这要看我们小南总了。” 隔日,南栀惦记着应淮说的出门,醒得尤其早。 昨晚躺在应淮怀里,在清新宜人的木质香中入眠,睡了出事以来的这几天,难得的一回饱觉,高质量的深睡眠,令她没睡太多个小时也能精神抖擞。 她麻利地下床洗漱换衣服,吃过早餐就催促应淮出发。 意料之外的是,应淮带她去的是彩灯博物馆。 贡市的彩灯博物馆建立在彩灯公园内部,在浓厚悠远的彩灯文化中应运而生,是全世界独一份以彩灯为核心的专业博物馆。 彩灯公园在贡市更是历史绵长,老旧的园区是南栀儿时灯会的举办地,承载了几代老贡市人最鲜活明亮的青春记忆。 后来贡市灯会越做越大,依靠互联网逐渐打开了外地市场,慕名远道而来的游客每晚数以万计,地处市中心的彩灯公园承载不住,政府不得不出面,在城郊结合的地方划出广阔一块,取名“彩灯大世界”,专门用来举办一期一会的大型灯会。 是以后面再逛灯会,都去彩灯大世界,原本人满为患,热闹非凡的彩灯公园日渐没落,南栀也好些年没来逛过了。 里面最具代表性的彩灯博物馆,她也只有在前些年举办活动,陪同受邀的爷爷去过一回。 时隔数年,和自己十指相扣,一同穿过欠缺管理,高大树木自由疯涨的落败公园,走进以“宫灯”为设计核心的特色建筑物,和扑面而来的彩灯文化撞个满怀,南栀不禁感慨万千。 三层高的博物馆详细讲述了贡市彩灯从古至今,技艺手法被一代又一代制灯人推陈出新,照耀了无数或光明璀璨或灰暗破败的年岁的千年历史,收藏陈设了过去一二十年,在灯会上大放异彩,获奖的彩灯精品。 好些灯组曾在多年前的灯会上,惊艳过小小的南栀,如今换了时间,换了地点,再度相见,南栀不免兴奋。 她挣开应淮,雀跃地跑出去几米,站到一组彩灯前,隔着玻璃橱窗聚精会神,上上下下仔细看。 像打量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应淮走去她身侧:“我第一次来,对彩灯文化不太了解,小南总可否纡尊降贵,当一次导游?” “当然可以!”南栀立马应下,向他摊开手,玩笑似地说:“报酬呢?” 应淮莞尔,当真从钱包取出一张卡,放到她手上。 南栀错愕,举着轻薄的卡片打量:“这是什么卡?” “工资卡。” 应淮作为至南资本创始人,每个月会有一笔固定收入打到这张卡上,当然,季度和年底的分红也会汇入其中。 南栀一惊,忙不迭要把卡还回去,他不设限的黑卡已经进了她钱包,可不能再要他工资卡了。 应淮的物件给出去容易,收回来一向来很难,他无论如何不肯收,特别有理有据地说:“工资卡就该给一家之主。” 嗯,在他们这个小家庭,一家之主不是应淮,而是南栀。 南栀被这个说法取悦到了,又欢喜又害臊,先替他把卡装了起来。 收了报酬,南栀尽职尽责,指向面前用特殊材质制作的彩灯:“这个是我爷爷做的,设计图你也见过,就是我们贡市学院蹭的那节彩灯设计课,苏兆上台改过的那张。” 应淮认真看向灯组,在脑海中拉出记忆进行对比,眼前串联灯泡,熠熠闪耀的凤凰,还真是完美落地了南老爷子的设计原稿。 只是制灯原材料大大超乎应淮预料。 南栀肯定瞧出他在惊叹什么,指着用一个个玻璃小瓶子堆砌而成,惟妙惟肖的凤凰说:“这些瓶子原来是装打针针剂的,没想到吧,它们也能做彩灯?” 应淮的确没想到,他在去年的灯会上可没有见到类似的彩灯。 “我小时候,灯会上很多灯都是用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材料做的,你也知道,我们贡市只是五线小城市,当时政府穷,拿不出那么多钱办灯会,每年灯会前,政府会给很多单位很多公司下达任务,让大家都要出灯组。” 南栀有条不紊地讲述贡市灯会的来时路,那些风风雨雨,踏着艰难泥泞开出花的日子,有她的亲眼所见,也有爷爷有意无意的传诵。 “但单位也穷,买不起昂贵的原材料,大家只能绞尽脑汁,物尽其用,比如医院用废弃的输液瓶,药剂瓶,啤酒厂用回收的啤酒瓶,还有不要的塑料盒,瓷碗,甚至是蚕茧,反正那个年代,再暗淡无光的废品都可以被一双双巧手变成灿烂夺目的彩灯。” 那是贡市人民集体的智慧,是一代制灯人行到水穷处,却能另辟蹊径,突破自我的最佳见证。 话到这里,南栀再望向爷爷生前极具匠心的代表作,昂扬的情绪倏忽徐徐跌落,禁不住感叹:“不像现在,贡市灯会火了,来逛灯会的人多了,门票一年比一年高,大家经费充足了,追求更高水准的工艺,没有公司再做这种灯了。” 应淮和她目光一致,投向那只被不计其数的玻璃瓶折射的光芒妆点得炫目的凤凰,好奇发问:“还有师傅会做吗?” “肯定有,老一批师傅应该都会,这种工艺其实不难,年轻一代有人带,上手估计很快,只是更费时间,更考验耐性,加上没有类似的大型灯组在网上火过,才会被各大彩灯公司抛弃了。” 南栀越讲越感慨,这样用料朴实,成品却能震撼人心的彩灯其实才是她最初认识的彩灯。 有些老贡市人还说,那些废物利用,化腐朽为神奇的灯组才是真正的贡市彩灯。 应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快重新看向她道:“其他公司都不愿意做了,我们华彩为什么不试试?” 南栀耳畔嗡地一响,顷刻明白了他今天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以史为鉴,他想让她停下匆忙脚步回望兴衰过往,理清思路,拓宽思路。 一条或许可以破局的思路。 南栀笔直注视爷爷作品的眸光悄无声息变化,心脏砰然的震响愈发明晰,好似有什么力道扇动了玻璃后凤凰绮丽的羽翼,助其一飞冲天,直击她的灵魂深处。 她眼珠转了又转,忽而埋下脑袋,边掏出手机边说:“我马上联系小赵小蔡。” 应淮扼住她手腕,清楚提醒:“他们不是苏兆,还不够成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得成。” 南栀捏握手机的右手被迫僵在半空,心想也是。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瞒着公司众人,偷偷启用苏兆之际,应淮大手往下,牵住她说:“走,我们回家。” 南栀一头雾水,晕晕乎乎和他回了龙湖壹号。 应淮目标明确,一进家门就带她直奔二楼。 这一层是休息娱乐区,应淮牵着她经过书房,影音室,健身房等等,站到位于末端一扇从未推开过的房门前。 房门没上锁,应淮示意她自己打开。 她疑惑,缓慢地推动门把手,不曾想门缝逐渐增大,会有一股浓烈熟悉感迎面扑来。 是一间画室。 她曾经每天都要泡七八个小时的地方。 远远瞥上那些陪自己走过童年与少年时期的笔墨纸砚,南栀惊诧又骇惧,触电般地松开门把手,定在门口纹丝不动,双腿仿佛灌满了铅。 还是应淮揽过她肩膀,推着她往前:“走,进去看看。” 南栀的魂魄好似脱离了身体,游魂般地跟着他走,双瞳失焦,怔然木讷地扫过这间被精心布置,任何一件绘画工具都不容小觑的画室。 宽大长条的桌案上铺了上等宣纸,两侧各压了一块青绿色镇纸,旁边放置的笔墨砚台,是应淮之前送她的生日礼物。 南栀之前眼不见为净,藏进了主卧的柜子底部,不曾想被他翻出来,齐整摆放到了这里。 她迷迷糊糊地被应淮推到桌案前,坐到了椅子上。 比起西方油画,她更喜欢也更擅长国画,应淮以前常给她磨墨递笔。 眼下,应淮驾轻就熟地拿起墨条,加水研磨,再让水浸过的毛笔吸一小半墨汁,送去她手边:“试试。” 南栀双瞳微微睁大,盯向大半年没有触碰,但此刻伸手就能触及的毛笔,避之不及一般,使劲儿摇头。 应淮沉声点出:“你接管华彩以后就不画画了,无非是不够相信自己,害怕自己一旦再碰画笔就停不下来,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照料公司。” 南栀错开视线抿起唇瓣,算是默认了。 人的精力有限,她的更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不到一心二用,难以兼顾。 而华彩危在旦夕,更需要自己。 “但是栀栀,你的公司和画画可以是一件事。”应淮提供另一条思路。 南栀错愕,抬眸向他望去。 应淮牵起她右手,将画笔塞入指缝,用力握了握:“只要你画得出来,哪怕你没有学过专业设计,只能给出一个大概轮廓,大致方向,就能把救公司和画画这两件看似不相干的事情串联起来。” 南栀维持仰望他的姿势不动,触碰到笔杆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不自觉抖了下。 应淮掀起轻薄眼皮,近距离回视,灼灼目色分外坚毅:“栀栀,你心中肯定也有一盏彩灯。” 南栀心头一震,像是被什么用力击中。 她细密眼睫簌簌眨动,被动弯曲的指节缓慢主动发力,一点点握住了毛笔。 应淮浅浅勾唇,松开了手。 南栀视线几番闪烁,逐渐挪开,徐徐放回桌案上的宣纸。 长年累月促就的肌肉记忆让她调整了抓握毛笔的姿势,操纵笔尖悬空到纸上。 然而良久踟蹰,迟迟下不去笔。 她擅长画画,可从来没有画过彩灯。 临摹都没有,更何况创作。 就在南栀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想要丢掉毛笔,逃出画室,高呼“我不行”的时候,应淮再一次出声:“要不要我脱衣服?” 话题跳跃地太快,且无厘头,南栀注意力被转移,抓紧毛笔盯向他,满目震惊:“好好的为什么要脱衣服?” 夏日时节,他可只穿了一件短袖,一脱就没了。 “你以前没有灵感,不就喜欢画我吗?”应淮扬起眉梢,俯身到她耳边,压轻了几分的语调显得浪荡又轻佻,“越画/裸/的越兴奋。” 南栀:“……” 虽然这是事实,但被当事人大喇喇说出来,难免叫她害臊,想把毛笔塞他嘴里,让他闭嘴。 应淮却像是一点没瞧出她的羞赧窘迫,得寸进尺地问:“那些速写本现在在哪里?” 灼热气息燎过耳廓,南栀耳根子发烫,抓紧毛笔快速落笔,急迫赶人:“你站远点儿,不要打扰我创作。” 她才不会如实告知,那些被他的画像填满,不乏有裸体的速写本,全部被自己带去了英国。 两人中间空白的三年,南栀克制不住,翻看了好多好多次。 ----------------------- 作者有话说:贡市有原型,彩灯博物馆真实存在,用玻璃瓶、啤酒瓶等等制作的彩灯也是真实的,感兴趣的可以搜一搜哦 和前任闪婚后 第78节 第55章 画室 正好没在画室过。 应淮不着调归不着调, 但见她目光回归宣纸,开始落笔,便不作打搅。 他去楼下端来保温壶, 水杯, 水果零嘴,以及一盘泡芙, 以防她饿了渴了。 再轻手轻脚搬来一张椅子, 落坐到她旁边。 南栀在画画上一直有些疯魔,忍住不画还好,一旦动笔就如决堤江河,浩浩荡荡奔流东去,不可能收得住。 她生平头一回画灯, 可尝试性勾勒寥寥几笔后,沉重笔杆逐渐轻盈, 笔尖慢慢流畅,恍若画过成千上万次。 或许,她真的画过。 在过去二十六年, 每一个和彩灯产生关联的瞬间。 南栀坐姿挺拔, 眼随笔动,一眨不眨盯的是白纸黑墨, 脑中却在悄然演绎一场声势浩大的走马灯, 逐祯逐祯闪过一个个习以为常的曾经点滴。 她出生在五月,那一阵子老宅院落的老桩栀子开得极盛, 那几晚, 家中为迎接她的到来,爷爷特意赶制的几盏彩灯彻夜通明。 可以说,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一路, 是被馥郁栀子花香的明媚灯光照亮的。 她自出生起就注定要和彩灯纠缠不休。 爷爷小心翼翼抱起尚在襁褓,对万事万物都不明所以的南栀,教小孙女认的第一个物件就是彩灯。 老人家指向屋檐上,为她悬挂的可爱兔子灯,笑声清晰明朗:“栀子,这是彩灯,我们贡市人骄傲了千百年的彩灯。” 等南栀更大一些,可以肆无忌惮奔跑,爷爷便牵着抱着背着她,去华彩,去逛灯会,去和身处彩灯行业最底层,但万万不可缺少的制灯工人聊天。 拖爷爷的福,这座南国灯城过去二十多年前,每一个叫人叹为观止的经典灯组,南栀都有幸亲眼目睹,好一些还是从它们只有设计初稿的时候就认识了。 她看着设计师和工人师傅完美配合,有条不紊地放样,焊接,裱糊,上色,试灯,让二维草图一跃成为实实在在的华丽灯组。 应淮说得没错,每一个贡市人心中都有一盏彩灯,她这种在制灯世家长大的,可能例外吗? 接管华彩以来,南栀始终认为自己定位明确,就是一个管理者,站在上面指点方向,统帅大局便好,至于设计和制灯这种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她全然忽略了,自己也曾设计过彩灯。 在儿时看设计师画稿,她含着棒棒糖,歪着小脑袋,欣赏他画得好不好的时候。 在爷爷焊接彩灯框架,她好奇想要去触碰,去调节的时候。 在做裱糊的阿姨提着颜料桶准备给空白灯组上色,她奶声奶气地问“阿姨,这个颜色可以调淡一些吗?淡一些更好看哦”的时候。 南栀太喜欢画画,一度以为这些抑制不住的“指手画脚”是受了画画影响,殊不知内心深处,是她想为彩灯创作出一份力。 就像应淮说的,只要她想,画画和彩灯可以是一件事。 千万冗杂思绪转至这里,南栀眼中的惶恐与忐忑荡然无存,尤为果敢坚决,下笔愈加轻巧顺畅,行云流水。 偌大一张宣纸很快被她用墨汁填满,在应淮协助下,换了一张又一张。 南栀聚精会神,不清楚自己画了多久,期间没吃没喝,也没管旁边的应淮。 应淮陪着她,打下手之余,拿起了一支笔和几张小的毛边纸,闲来无事勾勾画画。 等到南栀彻底停笔,已是改了日月,室外天幕大亮。 竞标会在即,南栀没让自己停歇一刻,毛笔一放就找来手机,要给这些画稿拍照,传给小赵小蔡。 她不是专业设计出身,这些只是草图,只能提供灵感,指示大方向,剩下的还是要依靠专业人才。 应淮协助她拍照,见她转发给两个小年轻,听见她打电话过去叮嘱:“小心点,不要让……” 她原本想说不要泄露消息,谁也不要相信,尤其是在公司内部,对外就装焦头烂额,完全没有灵感。 然而话到此处,应淮递来了眼色。 南栀读懂了他的意思,即刻改口:“适当泄露一点,碰到伍元平的时候。” 小赵小蔡不像苏兆是穷苦出生,初高中就想方设法在外面搞钱,很多事情都能面面俱到,不叫人操心,小赵小蔡身上还有二十岁左右,该有的清澈天真,南栀难免多说几句,将所有能想到的事情交代妥当了才结束电话。 “你是不是查到什么?”南栀攥住手机,看向应淮问。 她连续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没喝水,又消耗了大量精力和脑细胞,应淮担心她低血糖,端来一盘加热过的糕点,让她先填填肚子。 南栀吃不下,执着地用一双又圆又大的杏眼盯住他。 应淮没办法,给她手上送了一杯温水,再剥了一块塞她嘴里,再说:“昨天晚上有进展的,苏兆电脑里面有一个病毒,应该是远程植入的,很隐蔽,不好查。” 南栀明白了,设计稿泄露八成就是通过这个病毒。 按理说,他们想要栽赃嫁祸苏兆,揭露这个病毒,坐实设计稿就是通过他电脑泄露的,更有说服力。 可他们却不顾麻烦,人为制造了一场咖啡馆巧合,绝口不提这个病毒,是打算做什么? 料定病毒太隐蔽,一般人查不出来,以便后期继续利用干类似的事情吗? 南栀缓慢咀嚼巧克力,越想越慌:“那小赵小蔡的电话……” “别慌,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昨晚就有人给他们电脑上安装了插件,病毒进得来,但偷不出去。”应淮握住她瘦削的肩膀,沉声告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吃东西,去睡觉。” 用不着他提醒,亦或是强行拐自己去休息,南栀强撑了一整夜,好比吃了亢奋剂一样的身体在这一刻透支完了。 听罢,她放心地点点脑袋,身子一软,摇摇晃晃要倒下去。 应淮眼疾手快接稳她,打横抱去了主卧。 南栀又累又困,被放去床上,脱掉鞋子,沾枕头就睡。 应淮给她换上睡衣盖被子时,注意到她右手指尖轻微在颤,特别是发力最猛的拇指和食指。 她太长时间没有画过画,一下子高强度画了接近十个小时,手部肌肉难以吃得消。 应淮眼中闪过莫大的心疼,找来药膏,均匀涂抹上她的指节、手腕,轻轻打着旋儿按揉。 南栀这一觉睡得尤其沉,持续睡到了日落黄昏。 她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主卧空荡沉静,不见应淮。 她穿着睡衣找下楼,一出电梯就听见厨房传出打仗般的动静。 只是别人打仗是千军万马,此时此刻只有一人一狗。 “江姨,你看看这个兔肉腌得对不对。” “江姨,我切得这些姜够不够?” “莴笋是不是切得太大了,栀栀只吃均匀的。” 南栀踮起脚尖,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走近些许,恰好卡在能从侧面瞧清楚厨房,里面人又不容易看见自己的绝佳偷窥位。 应淮穿着围裙,手忙脚乱地处理兔肉和配菜佐料,弄得厨房叮叮当当,全是碗筷、菜板刀具相互碰撞的杂乱声响。 他还没等来江姨回话,先听见了五二九的。 高大健美的德牧站在开放式厨房与餐厅的分界线,梗着修长脖子,使劲儿冲里面嚷嚷。 应淮不胜其烦,回头低声呵斥:“吵什么吵?吵到你妈睡觉。” “你急什么?等会儿要是做废了,这一锅全是你的。” 五二九显然听懂了他要将自己当成处理厨余垃圾的垃圾桶,愤愤不已。 它倒是没再扯着嗓子嚎叫,而是冲进厨房,一口叼住应淮的裤腿,使劲儿咬了下去。 又在趁应淮发火之前,一溜烟跑掉了。 应淮反应过来,举着正在切菜的刀具扭回头,只能看见五二九圆润饱满的屁股和一条高高竖起,挥着圈嘚瑟的大尾巴,悄无声息,却在明目张胆地挑衅。 他由不得压着嗓音骂:“白眼狗!” 偷看到这里,南栀眉眼一弯,没忍住笑出了声。 正是这细微动静叫应淮灵敏的听觉捕捉了去,他调转视线,径直望来。 南栀也不藏着掖着了,挪出去走向厨房,先喊了一声正在另一头煲汤的江姨。 与此同时,她才注意到应淮所处区域的灶台上多么兵荒马乱,莴笋等素菜切得乱七八糟,辣椒葱姜蒜等调料混到了一起,难以分辨谁是谁。 旁边还有一盆黑不溜秋,正在腌制的生肉,依据他先前请教江姨的话判断,应该是兔肉。 再一瞧他左手,小拇指缠了创口贴,多半是切菜时弄的。 南栀视线一落过去,应淮就蜷起指节,掩藏了创口贴。 上回吃他做的长寿面,南栀只看见他娴熟烹饪的一面,不曾想他学做时,是这等场面。 艰难得惊心动魄。 想来也是,他本来就是金尊玉贵的少爷,那双修长优越,骨节分明的手,就该用来把控超跑方向盘,用来滑动泳池池水,展臂遨游,用来签动辄千万的合同。 是和她结了婚,总想亲手做给她吃,才沾染了厨房荤腥。 “别……” 一句“别做了”,南栀没能完全出口,应淮一本正经地说:“立一条家规。” 南栀一愣:“什么?” “在我们家,女主外,男主外又主内,”应淮俊脸严肃,煞有介事地说,“厨房重地,南栀免进。” 听此,一侧的江姨先笑了,“栀子,你真是好福气哦。” 没有旁人还好,一有旁人,还被明晃晃地打趣,南栀双颊温度猛涨了几度。 她不再管应淮了,叮嘱一句“你小心点”就掉头出去了。 “客厅茶几上有吃的,吃点儿垫垫,饭菜等会儿就好了。”应淮磁性的声音追来。 南栀“哦”了一声,跑向了客厅。 知道应淮学做饭不比江姨麻利,需要一些时间,南栀吃了两块曲奇,陪五二九玩了会儿飞盘,突然惦记起画室,独自上了二楼。 昨天在这间出乎意料的新画室整整待了一晚上,但南栀的重心放在竞标会,放在设计稿,忽略了其他。 如今她以平常心态踏进,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打量细节。 惊奇地发觉这里面的物件不仅价值高昂,且全部符合她的喜好,是在她大学时就偏爱的款式,哪怕只是不起眼的小小笔架。 不知道应淮是什么时候收集张罗,打造的这个房间。 昨晚南栀泼墨挥洒过的宣纸全部被整齐收揽,放到后方的书架上,她走过去,准备展开瞧瞧。 和前任闪婚后 第79节 路过垃圾桶,无意间瞅见里面扔了几张小规格的毛边纸,粗略卷成了圆筒形状。 南栀不禁疑惑,记不起昨晚用过这样小的纸张。 以防是昨晚自己过于沉浸,画晕了,南栀将毛边纸捡了起来。 展开一瞧,真不是她画的。 约莫出自应淮。 明年是龙年,灯会主办方肯定会偏向以龙为主题的设计,因此昨晚南栀一直在画龙,各色形态,变幻多端。 应淮陪了她一整夜,估计受到影响,也在画龙。 龙这种源自上古传说,由好几种动物的特色部位组成的神兽,得了一个叫“四不像”的别称。 有些人画的“四不像”一看就是龙,而有些人画的是真正的四不像。 南栀逐一展开一张张毛边纸,忍不住乐,应淮为人嚣张肆意,字迹都是大开大合,力透纸背的张扬带感,可他的画……只有幼儿园水平。 他用歪歪曲曲的线条将一条“龙”画得头不是头,身子不是身子,起笔走势都有肉眼可见的笨拙与钝感。 后面估计越画越烦,“龙”的尾巴处打了乱七八糟的结。 南栀将毛边纸换个方向再看,似乎有点像蝴蝶结。 就在她唇边上扬的弧度越加清晰的时候,作画人极具辨识度的低磁嗓音寻了过来:“栀栀,吃饭了。” 南栀微惊,下意识想要收起毛边纸,藏到身后。 奈何晚了一步。 她手忙脚乱之际,应淮已然出现在了画室门口。 他抢先认出她手上黄色粗糙的纸张,面上浮出急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近,伸手要去夺:“你怎么还去捡它们?扔了扔了。” 南栀赶忙躲开:“为什么要扔?” “我胡乱画着玩的。”短短时间,应淮又是被她撞见在厨房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忙得手脚齐乱,又是被看见这些连几岁大的孩子都不如的画,狠狠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丢人现眼。 “我觉得画得超可爱,扔了多可惜,”南栀执拗地攥紧毛边纸,一边藏去背后一边要绕过他,逃出房间,“我不扔。” 应淮一条胳臂拦过她,握住腰肢,轻而易举抱上了桌案。 他一面袭上她的胳肢窝,一面贴近问:“扔不扔?” 南栀怕痒,笑出了一串咯咯声,她脊背弯曲,踢着双腿反抗,却稳稳护住了毛边纸,耍起无赖:“不扔不扔,就不扔!” “行,那就不要怪我了。”应淮调整策略,指尖脱离她的腋下,撩起了宽松的睡衣衣摆。 南栀脸上的笑意转为惊愕,腾出一只手按住他,低声提醒:“这是画室!” “嗯,”应淮大手不顾阻拦,滑了上去,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是混不吝,“正好没在画室做/过。” ----------------------- 作者有话说:今天开始有加更,后面还有一章哦 第56章 竞标(二更) 你叫我老婆什么?…… 燎过耳侧的男性气息比火星子厉害千倍万倍, 南栀招架不住,偏头躲避,低骂一句“流氓”。 她呼吸开始紊乱, 低低质问:“你是不是想在每个房间都做一遍?” “一遍怎么够?”应淮指尖用力, 追着含住她耳垂,缱绻舔舐, “一遍能让你以后走过每一个房间, 都能立刻想起我?” 南栀闷哼一声,脱口而出:“我用得着想你吗,你不是每天都在这里?” 应淮恶劣的攻势迟缓一瞬。 南栀最是敏感,即刻觉察出不对,转回头问:“你要去哪里吗?” 应淮退了些许, 没有吭声。 南栀愈发觉得有猫腻,还想再问的时候, 一道手机铃声突兀地惊扰。 是应淮的手机。 他眼中闪过如释重负,好似抓住了转移话题的救命稻草,可掏出来一看, 脸色止不住地往下垮。 没有任何犹豫, 他掐断了电话。 然而不过两秒,手机又一次炸响, 显然还是刚刚的号码。 应淮不厌其烦, 这一次直接拒接不说,还关了机, 将手机像一块砖头一样, 丢去了桌子上。 金属碰撞木板,震出“嘭”的一响,南栀惊愕地瞥了可怜的手机一眼, 再望向他。 没等她问,应淮率先做出解释:“没什么,公司的事。” 南栀瞧着他面色太过难看,竭力镇压了滔天怒火似的,叫人瘆得慌。 “是华彩出事,至南的董事们给你施压了吗?”南栀暗自思忖须臾,试探性问。 “不是。” 至南那些老古董的确因为华彩可能会错过竞标会,给他施过压力,但被他以一句“如果这次投资最后亏了,都算我的,这几千万,我会用个人账户填平。”给怼了回去。 这些天,那些董事比受惊的鹌鹑还老实,没一个来烦过他。 倒是一个不供职于至南的畜生,在孜孜不倦给他找事,逼他回去。 应淮回答得太斩钉截铁,南栀清楚他没有说谎,可那两通迫切的电话肯定比董事施压更令他心烦。 应淮都没有心思继续,给她整理好衣裳,把她抱下了桌案。 他也不再管她是不是要了那些随手涂鸦,牵起她的手说:“走,下去吃饭。” —— 南栀耗尽一晚上,给出了全新设计的主要方向,小赵小蔡没有让她失望。 两个小年轻同样熬了三天三夜,在竞标会前一天晚上将完整设计稿反馈给了南栀。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南栀一笔没改。 这下唯一的问题只剩谁代表华彩站上竞标会展示台,呈现讲述设计。 原本定的是主设计师苏兆,现在不可能了。 小赵小蔡一致表示:“我们不去,台下那么多前辈,那么多彩灯公司的大佬,还有市里面的领导,我们上台铁定要结巴。” 他俩连续熬了几晚上,急需休息,不可能再有精力应付竞标会,于是,南栀接下了这个重任 这组设计的灵感来源是她,她比其他人更能讲清楚设计理念和细节。 这天,南栀早早被闹钟叫醒,由应淮套上昨天下午才送到的定制职业套装,黑白配色,最是经典。 再让专业人士上门做了妆造,南栀踩着细高跟出门时,浑身上下无不利落干练,气质斐然。 应淮安排了一辆舒适的商务车,由司机送去,两人并肩坐在后排,南栀打开平板,再熟悉一遍稿子时,接到了伍元平的电话。 “小南总,今天的竞标会有底吗?”伍元平语气关切。 南栀和应淮相视一眼,她佯装无奈地回:“没底也要去啊。” 伍元平:“尽力,尽力就好。” “知道了伍叔,你就在公司等消息吧。” 在电话里,南栀态度还算温和从容,难以窥探端倪,可结束电话,她面色就变了,水润润的瞳仁流转薄怒。 应淮伸手过来搂住她,给她嘴里塞了一颗清爽又不失甘甜的橘子糖:“他这个时候打来,就是扰乱军心。” “我知道,”南栀将糖果顶去一侧,拿起平板,专心致志看剩下半段稿子,“我才不会让他得逞。” 抵达会场外的停车位,南栀和应淮刚下车,后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至南一位副总,一大早打来约莫有要紧事,应淮不好不接。 他给南栀打了声招呼,走去一边接。 南栀点点头,一面在心里默着稿子,一面走到会场门口,等应淮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灯熠的人来了。 目前行业领头者的队伍无与伦比的庞大,一眼望去,好几十人。 用做举办灯会的彩灯大世界占地面积宽广,每年至少会被上百组大大小小的彩灯填满,有足够实力和足够人才的公司不会像华彩一样,只能在今天拿出一组设计参与竞标。 那样一旦没中,便彻底丧失了一年灯会的机会。 灯熠去年就中标了好几个项目,今年肯定也不例外,他们由不同团队分别设计,一同竞标。 肖风起对外放出的话是,只要他们参与竞标,就要一个不落,全部中标。 眼下,灯熠浩浩荡荡的队伍中,不乏有钟明的团队。 他隔老远瞅见南栀,暂且脱离公司队伍,拐个弯都要走过来。 南栀也很快注意到了他,止住默默背稿,抬头迎视。 这还是自从年前在华彩内部高层会议,两人不欢而散后,第一回见面。 不等南栀这个晚辈先打招呼,钟明一走近就忍不住开口:“小侄女,没想到吧,你当初把我从华彩赶去灯熠,我还能混个总经理当当,说到底还真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一点没挽留我,我也不可能恨着一口气,狠狠再拼一把,今天也不可能带着团队来这里,参与灯会竞标了。” “既然钟总真心想要谢谢我,我就收下了。”南栀浅浅浮笑,一派人畜无害。 钟明才不是真的想要谢她,偏偏她像是听不懂他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装得一脸天真无辜。 钟明被噎得不行,继而讲起其他,势必要往她的心窝子上戳:“听说你们的设计是一个星期赶出来的。” “没有啊,”南栀嘴角堆出得体笑容,“我们满打满算只赶了四天。” 一个星期的赶稿时间,已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慌不择路,更何况只有四天。 钟明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我在彩灯这一行待了二十多年,没听说过谁能在短短四天做出一组像模像样的设计。” “不啊,”南栀闪烁着乌溜溜的杏眼,含笑提醒,“钟总不是能在几个小时内就放出概念图吗?” 钟明哪里听不出来她这是在讽刺,在警告,他团队前些天出的概念图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在参与竞标的会场门口,旁边来来往往都是行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钟明在这里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娃娃怼得哑口无言,很难不窝火。 和前任闪婚后 第80节 他粗大的鼻腔喷出一声冷嗤,毫不客气地泼冷水:“小侄女,这里面可是贡市灯会竞标,能来参加的人都是行业里的佼佼者,眼光一个比一个高,叔劝你现在就打道回府,不要把你们只用了四天就瞎乱画的稿子拿出来丢人现眼。” “你可是南老爷子的孙女,你一个人丢脸不要紧,你让他老人家在地底下怎么办?恐怕都会无地自容,痛心疾首南家后继无人。” 这些话讲得非常之重了,字字诛心,南栀还没来得及回,一把温润嗓音忽然传来:“钟总,怎么能这样和我的小师妹说话呢?” 南栀和钟明一并寻声望去,不出所料是肖风起。 炎炎夏日,他依旧身穿一套一丝不苟的白色西服,外表如玉般温雅平和。 今日对每一个彩灯从业者而言都至关重要,他作为灯熠老大,当然要亲自前来。 他不徐不疾的步子尚且只迈到距离南栀三步之遥的距离,一道高挺人影冷不防从另一侧压来。 应淮以最快速度搞定一通急迫电话,远远望见这一幕,大步流星闪近,揽过南栀肩膀,拥入怀中。 他毫不在意周围往来者的眼色,犀利眸光直直逼视不远处的肖风起,凉声质问:“你刚刚叫我老婆什么?” 从小到大,应淮和肖风起明里暗里交锋无数个来回,最是清楚如何精准地直击对方要害,一句有意咬重字音的“老婆”叫肖风起常年从容不迫的步伐乱了一拍。 原地僵持须臾,肖风起竭力平缓有造反趋势的心绪,慢条斯理走来。 他自动无视了应淮,朝南栀柔和一笑,“加油。” 大庭广众之下,肖风起最是要面子要风度,没再和他们过多纠缠,带着钟明往里走。 临近入门之际,恭敬落后肖风起一步的钟明回过头,用一双压得狭长,很是阴邪奸诈的吊梢眼睨了南栀一下。 蕴藏的意思无非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输定了。 南栀稳定了一路的情绪惨遭波动,没来由生出怯意,不太有底。 她无意识地扇低羽睫,眼下一片惶惶然。 应淮松开她的肩膀,挪步到前面,音色平稳而郑重:“小南总。” 南栀昂起脑袋:“嗯?” 应淮约莫瞧出了她的不安,点漆般的眸子锁定她,一本正经说:“今天几乎要汇聚整个彩灯行业举足轻重的人物,你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瞧瞧,虎爷无犬孙,你被南老爷子一手带大,就是要继承他的衣钵,撑起华彩,甚至是整个彩灯业。” 他收起了所有放浪形骸,过于正儿八经,南栀反而笑了:“我能撑起华彩就不错了,还能撑起彩灯业?” “只要你想。”应淮丝毫不迟疑,一口咬定。 南栀迎上他坚定不移的视线,倏然想起他曾经也是这般一瞬不瞬地注视自己,掷地有声地说:“我投资的不是华彩,是你这个人。” 他不相信华彩,但他相信她。 所有人质疑她初出茅庐,质疑她不是做生意这块料,哪怕是最亲的父母都劝她算了,只有他例外。 这就够了。 顷刻间,南栀心头滔天的忐忑一扫而空,她双眼一寸寸弯成月牙,填满信心,同他一道进了会场。 各家公司的座位已经由主办方定好,属于华彩在最后一排角落。 隔一段距离找见位置,南栀没着急过去,大概扫了一眼会场,主办方留给灯熠的座位在第二排中心。 第一排则留给主办方和相关领导。 这个公司排位参照了什么,不言而喻。 面对这种极度不被主办方重视,被明晃晃丢到犄角旮旯的情形,应淮比南栀更先接受。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向位置,无甚所谓地说:“来,坐。” 位置偏归偏,好在主办方阔绰,前方屏幕足够大,分辨率足够清晰,不至于看不清其他公司展示的设计稿。 所有公司所有团队的竞标顺序由抽签决定,南栀手气不好不坏,抽到中间偏后。 钟明的团队刚好在她前面一位。 钟明年近五十,是这一行的老人,代表团队登上舞台进行介绍时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南栀仪态端正,瞧清楚他的设计稿,脸色抑制不住变化。 她不由望向右手边的应淮,应淮也看向了她。 两人眼中皆一点点渗出了笑意,所思所想心照不宣。 钟明这组设计可圈可点,颇有新意,周围同行议论声音不小,无不在夸:“不愧是灯熠出品,这份设计稳了啊。” “要是这么良心的设计都拿不到标,我们的也没可能。” “这位钟总之前是华彩的吧?” “可不是,听说是那位新上任的小南总觉得人家能力不行,把人轰走的。” “她现在觉得打脸不?怕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小点声,她就在你后面。” 那人微有诧然,回头瞥了南栀一眼。 南栀听力太好,一个不落地入了耳,却丁点儿脾气都没有,反而冲他牵了下唇。 再一看南栀身侧样貌不凡的男人,他压下上扬的唇角,面无表情,眼刀不咸不淡剜他一下,跟阎罗王亲自前来索命似的。 那人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忙不迭扭回头,没再拿南栀非议。 而这全场的热烈讨论,一致赞叹在钟明结束介绍,轮到南栀上台时,烟消云散。 在场绝大多数彩灯界前辈不认识她,少数认识她的除了知道这是南怀安老爷子的孙女,就是通过前阵子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花边新闻。 总之和彩灯没多大关系。 大家伙显然和主办方看法一致,不认为失去南老爷子的华彩能够拿出叫人高看一眼的设计,更不认为她一个名不经传的女娃娃有被尊重的必要。 好些人兴致缺缺,埋头找手机玩,甚至有人趁这个时间去洗手间。 南栀身姿笔挺地站在台上,面前四四方方的高立桌案上有翻页笔,有话筒。 她没有立即拿起这两样,而是放远视线,逐一扫过下面明显坐不住,全然不把自己放入眼里的先辈,掩藏在桌案后面的双手不自觉攥握成拳。 掌心很快被热汗濡湿。 南栀自幼不是一个喜爱出风头,喜爱当众展示自我的人,读书时,连走上教室讲台,竞选班干部都没有过。 她更喜欢在台下当个观众,在窗明几净,洒满灿阳的房间里,画自己最想要表达的内容。 比起对外张扬个性,她更擅长对内独处。 是华彩危机,是父亲重病,是家中后继无人,逼迫她不得不扛起满门重坦,一姓荣光,走上台前,竭力靠近爷爷耗尽毕生心血,也只是在路上的夙愿—— 让世界的边边角角,挂上这盏源起东方,照耀了千年的浪漫。 南栀看似风评浪静,实则暗流汹涌的视线缓慢移动,定格到最后一排最左边。 她上台来了,应淮一个人坐在原位。 他性格和南栀天壤之别,行事放纵嚣张,从小就是万人瞩目的焦点,出席任何场合都是c位,从来没有坐过那么边缘的位置。 是华彩拖累了他。 但他完全不嫌弃位置太偏太远,不受待见,他坐姿挺括,没翘二郎腿,昂起纤细修长的脖颈,视线越过散漫的全场,笔直地将她仰望。 那双自动无视所有,只装得下她的眼睛异常明亮,绚烂绮丽得不太真实。 可又实实在在照耀着,指引着她。 南栀想,假如明年应淮再陪自己参加竞标会,一定不能让他坐在偏僻位置。 一身是光的人就该稳居人潮中心。 那样才能更好地看她也不输势,在台上熠熠闪亮。 思及此,南栀逐渐放松下来,松开汗涔涔的双手,分别拿起翻页笔和话筒,唇边挂出自信从容的浅笑,落落大方地开场:“大家好,我是华彩彩灯制作有限公司的南栀……” 伴随她的讲述,一组设计稿有条不紊地呈现在电子大屏幕上。 只是第一张,便改了全场状态。 那些或无所事事,或不甚在意的业内前辈们懒洋洋抬起自认为高贵无比的头颅,粗略扫过一眼后就没再挪开目光。 有一些探出手,去拽身侧低头刷手机的,急迫催促:“看,你快看!” 而这些人中,以钟明的神情变化最为精彩。 他像是精修过川剧变脸,先是不屑一顾,分外期待看她搞砸看她丢脸,继而一一闪过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和惶恐害怕。 他禁不住歪过头,连连去看斜前方的肖风起。 倒是肖风起不动如山,目不转睛望向台上女人的眼中荡开了星点笑意。 第一次不是浮于表面,虚伪至极的假笑。 “不愧是我的小师妹。”肖风起唇齿微动,轻声喃喃。 南栀站得高看得远,有意观察了下钟明和肖风起的神色,但她丝毫没受影响,按照既定的节奏,不慌不忙地阐述。 待得到她讲完,应淮第一个站起身,双手大开大合地鼓掌。 掌声如雷贯耳,饶是他处于最后一排,也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很快,全场气氛被他调动,大家争先恐后鼓起掌来,不知道多少人改了说辞:“不愧是南老爷子的孙女啊。” “华彩就是华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她叫南栀吧?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没再有任何意料,华彩中标了。 ----------------------- 作者有话说:今天结束,明天继续双更哦!有木有那个营养液鼓励一下[求你了] 第57章 约会 和她走的最近的是苏兆。 南栀坐在台下, 听见主办方报出中标公司的中标灯组,其中有华彩时,她足足愣了好几秒, 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应淮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束花开正盛的栀子, 捧到她手边,含笑道:“恭喜小南总。” 南栀怔怔接过花束, 嗅闻到熟识钟爱的甜香, 迟缓地扭过头,向他反复确认:“我们中标了?” 和前任闪婚后 第81节 应淮觉得她睁大乌溜溜的杏眼,短暂发懵的模样太可爱了。 要不是大庭广众,周遭好多她敬重的前辈,他肯定要捧起她脸颊亲上几口。 “嗯, 中标了。”应淮笑着回应。 这下,南栀终于敢相信, 她用一只手环抱花束,腾出另一只向他扑去,一把抱住, 激动万状地说:“我做到了了!我居然真的带着他们做到了!” 应淮双手拥住她, 迅速又不失缱绻地蹭了下她脸颊:“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可以创造奇迹。 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奇迹。 让无数制灯公司耗尽半年心血竞标会告一段落, 大家带着或是中标的兴奋或是技不如人的落寞, 陆陆续续退场。 南栀和应淮都不喜欢在高峰期去挤人堆,等到他们走得差不多了, 两人才手牵手往外走。 商务车等在门口, 而早早出去的肖风起也没走,长身挺立在屋檐下,余光一晃见南栀和应淮出来就转来了视线。 在等谁, 不言而喻。 这次灯熠的收获不菲,虽说没能完成他们之前放出的让准备的设计稿全部中标,但也中了四组。 其中以钟明团队设计的最恢宏大气,最别具一格,完美契合了明年的龙年主题。 现在主办方没有公布这些中标灯组最终在灯会现场的具体位置,但已经有好些人在猜,钟明那组多半是中心c位了。 “恭喜,”肖风起风度翩翩地扬起嘴角,朝南栀温和一笑,“师父要是泉下有知,看见今天的你,一定万分欣慰。” 不等南栀回应,应淮率先怼了回去:“贺喜就收下了,不谢,我们爷爷要是泉下有知,看见你忘恩负义,阴暗小人做派,一定痛心疾首。” “不过他又看见你几次三番,明里暗里针对华彩,他的小孙女不仅扛下来了,还完成得非常出色,他一定会托梦给你,拎着你的耳朵大喊痛快。” 虽说业内绝大多数人都走了,可有少数还在,应淮这段话噼里啪啦开爆的时候,恰逢主办方的人簇拥着几位业内德高望重的前辈出来。 闻此,他们不约而同放缓脚步,望向肖风起,一个二个神情复杂难言。 南老爷子在业内的地位举足轻重,灯熠创始人肖风起居然是他关门弟子的讯息在过去几个月陆续传开。 再一联想这位关门弟子在成立灯熠后,是如何一步步打压挤兑师父用毕生心血建造的公司,大家无不唏嘘,义愤填膺。 可如今的灯熠好比昔年的华彩,在彩灯行业如日中天,谁又敢轻易龃龉?轻易得罪? 所有公司都怕步华彩后尘,被财大气粗的灯熠碾压得粉身碎骨。 只有此时此刻恰好碰见,平均年龄超过七十,一心传承非遗彩灯,对世俗名利早已看淡的老前辈们不把任何一个晚辈放在眼里。 他们轻蔑鄙夷的眼刀和冷嗤声跟随应淮的话音,无所顾忌地砸向肖风起,甚至有人直白地骂:“狼心狗肺,小人得志。” 肖风起自从来贡市崭露头角,上下通吃,哪怕是市里面首屈一指那几位见到他都要赔笑。 他可是这座小破城市的头号纳税大户。 他什么时候在这里受过委屈? 一下子,肖风起感觉又回到了沪市,那些大人,那些长辈总能被应淮三言两语吸引目光,对他视而不见,或是让“这孩子不行啊,比不上应淮”的心思明晃晃流露。 他再会维持表面风度,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脸色不自觉沉郁下去。 南栀和应淮将他的变化看来眼里,只觉痛快。 他们同几位老前辈和主办方的人打过招呼,送他们上车后,先后坐上了商务车。 南栀靠坐在松软舒适的后排,将栀子花放去一边,靠近应淮竖起大拇指:“怼得真好。” 她今天太高兴了,话音未落,凑近应淮亲了一下。 亲的是脸颊,应淮显然没有料到,怔忡半秒后,偏头看向她,视线灼灼:“再亲一个。” 车上还有司机,亲一下已经是南栀被高涨的情绪冲晕了头脑,怎么好意思再亲一次。 她耳根子渐渐发烫,眼睫闪烁,赧然地回:“晚上,晚上回去再亲。” “行。”他们下午还要回公司,处理正事大事,应淮可不会让小南总被下面人瞧出端倪,答应得爽快。 不过他手臂揽过南栀肩膀,咬上耳朵,放轻音量,好心好意提醒:“晚上回去可就不只是亲了。” 南栀脸颊一并爆红。 此时会场门口,肖风起不顾良久等候自己的司机和助理等人,半晌矗立不动,他目光拉远,望向有条不紊驶入大道的商务车,面色更加瘆人。 他取出手机,利落地编辑一条消息:【来贡市。】 对方秒回:【好的哥哥!我这就让家里预约航线。】 在外面吃过午饭,赶在下午上班时,南栀和应淮回到华彩。 公司内部已然获知了中标的绝佳消息,两人一到,听见“嘭”的一响,道路两侧忽然冒出礼花,细碎金片纷纷扬扬,洒了满头。 旋即,所有人涌出来,送花的送花,道贺的道贺:“恭喜小南总!恭喜应总!” 南栀和应淮在漫天礼花下扬起畅快笑意,前者说:“是恭喜我们华彩。” 一伙年轻人闹腾完,蝴蝶般翻飞的金亮碎片落得差不多了,伍元平从后面走上来,很是欣慰地说:“小南总,你真是没让老董事长失望。” “谢谢伍叔。” 南栀一句客气话刚回完,斜后方的电梯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提示楼层已抵达。 如此动静微不足道,没能引起任何一个正在兴头上的职员的注意,但电梯轿厢门一开,走出的身影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啊,是苏兆,”有人诧异地轻呼,“他怎么来了?” 一周前,华彩出现即将参与竞标的设计稿疑似从内部泄露后,苏兆作为头号被怀疑对象,没再来过公司。 眼下冷不防出现,还是在大家伙正在庆祝中标的欢喜关头,在场一干职工或多或少都变了脸色。 伍元平皱纹丛生的脸上的恼意表现得最重,且他完全不用顾忌一个青瓜蛋子的颜面,上前一步,直截了当地质问:“你来做什么?这么大好的日子,谁叫你来的?” “我。” 南栀清润平淡但掷地有声的嗓音在后面响起。 先前回公司的路上,她就通知了苏兆。 不少人震惊又费解,疑惑地回头望向南栀。 伍元平和众人视线一致,直视南栀,搞不明白:“小南总,你叫他来做什么?” 南栀平静迎视,不高不低的声量恰好落入大家伙的耳:“还他一个公道。” 众人更惊,好些人左看右看,面面相觑。 伍元平被愠怒覆盖的神色略有变化,眉头无意识蹙了下:“什么公道?” 南栀看向身侧的应淮,他立马示意助理,后者请大家移步楼上大会议室。 会议室前面高高悬挂的巨幅屏幕上已经投射了图像,是两张设计稿。 画的都是龙。 一行人看清楚图片的刹那都有诧然:“那两个龙头……” “这两份设计的龙头像吧,伍叔?”南栀点名问道。 “是有相似之处,”伍元平面部悄无声息抽搐两下,还算稳得住,“有什么问题吗?” 南栀指向左边那幅:“这是今天灯熠中标的设计稿,钟明团队做的。” 她又指向右边,有意拔高了一些分贝,笃定地说:“这是从小赵电脑泄露出去的。” 她提前让小赵小蔡在公司装作说漏嘴,故意泄露新的设计稿又有着落,他们要赶快抱着笔记本电脑回学校赶稿子的讯息。 果不其然,小偷们又故技重施。 他们以为南栀没有发现苏兆电脑里的电脑,远程给小赵小蔡电脑都播撒了病毒,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最新画稿。 许是这次临近竞标会,时间太赶,小偷没再用提前曝出概念图,阻碍他们参与竞标那一招。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小偷相中了小赵电脑上的设计,自知比不上,居然胆大包天,直接用在了自己参加竞标会的设计稿上。 不知他们有没有在抽竞标宣讲顺序的签上做手脚,反正他们先上台展示设计稿阐述设计理念,料定了排在后面的华彩会在这方面吃尽苦头。 反正就算华彩咬死是他们偷窃侵权抄袭,要找他们打官司,他们也不怕。 且不说灯熠的律师团队多么会钻法律空子,多么能颠倒是非黑白,他们参与竞标的设计稿太多了,不差这一组。 如果这一组不幸殉了,还有其他。 而华彩可是只有这一份设计参与竞标,是当眼珠子一样护的独苗苗。 牺牲自家一份设计,彻底粉碎华彩想要在今年年底灯会上夺得一席之位,甚至一雪前耻的美梦,肖风起估计认为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可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华彩吃一堑长一智,从小赵电脑放出去的几张草稿只是幌子。 真正的全新设计叫应淮提前安排人,给小赵小蔡电脑植入的反病毒入侵系统保护得严严实实,根本没可能流出。 闻此,职员们纷纷义愤填膺,大骂特骂灯熠垃圾,肖风起垃圾。 伍元平眼角抽搐似的,跳了又跳,跟着在骂:“这种行为真是太小人了,不是个东西。” 南栀低声一笑:“伍叔,别骂了,骂到自己了。” 大家一怔,齐刷刷转向伍元平。 伍元平仿佛被猜中了尾巴,登时怒从心中起,昏黄眼珠瞪得浑圆,睨向南栀:“我骂我什么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南栀给应淮助理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操纵大屏幕变幻。 上面详细解释了苏兆电脑病毒的由来,之前那份设计稿是如何泄露出去的,以及最最重要的伍元平和钟明的通讯内容。 私人之间的电话往来录音不好查,但上点手段,托点关系不是拿不到。 应淮恰好有这方面的人脉。 在南栀的示意下,助理点击播放。 通话内容清楚流畅,没有一点剪辑陷害的痕迹,伍元平和钟明的声音极具辨识度,直观显示是伍元平主动找了钟明。 如何盗窃稿件,陷害苏兆,给苏兆重病的妈妈偷偷汇款等一系列手段,全部由伍元平提出。 铁证如山,伍元平没有咬牙狡辩的必要,他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垂在身旁的双手微微发抖。 “你早就查到了?”他质问南栀的嗓音裹挟浓烈怒火,又隐隐有些不稳,中气不足。 “是,”南栀承认,“我就是在等竞标会结束。” 和前任闪婚后 第82节 伍元平震怒到一口气差点没有喘过来,一屁股跌坐到最近的椅子上,使劲儿用手顺着自己的胸口,生怕会犯心肌梗塞。 南栀声色沉稳,毫不犹豫地说:“伍叔,看在你跟随我爷爷,我爸爸那么多年的份上,你自己辞职吧。” “你要赶我走?我十几岁开始就是华彩的学徒工,死心塌地跟着老董事长一路闯过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才出来混几天,有什么资格赶我走?” 伍元平急促呼吸几口,顾不上跳得比擂鼓还要响亮的心脏,“嘭”的一声拍案而起,“你知不知道我要是走了,有什么后果?” 他一边气急败坏地放狠话,一边瞥向另外几位高层。 他们都是唯他马首是瞻,接收到如此眼神暗示,一个二个站去了他身后。 他们梗着脖子,趾高气扬地对向南栀,大有你要是想赶伍副总走,就把我们一起赶走的架势。 伍元平对他们的这般行径很是满意,瞬时有了底气,他轰乱的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嘴角扯出一抹得意忘形的笑:“我能把他们都带走。” “带去投靠灯熠吗?”南栀不以为然,“随你。” 她转眸看向那些站在伍元平身后的叔叔伯伯,相当无所谓:“你们谁想一起走,记得等下去人事部递交辞职申请,我马上就批。” 她答应得太利索,毫不挽留,全然是不受任何人威胁的自信傲气,几位跟着闹事的叔伯们反而迟疑了。 一旁,应淮始终一言不发,专注欣赏自己老婆尽情发挥,偶尔配合。 此刻他慢悠悠上前一步,身份是至南资本创始人,是华彩最大的投资商:“我补充一句,华彩成功中标,至南资本第二阶段的投资很快就会到位。” 这话沉稳有力,无非是在警醒在场众人,如今的华彩早已不是大半年前,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濒临破产的公司,中标灯会,投资方看好,一切蒸蒸日上。 那几位力挺伍元平的高层立时有些摇摆,你推我拉,要站远一些。 伍元平觉察到他们细微的动作,登时恼火得想要跺脚。 他愤愤恨了他们几个一眼,再也在这里待不下去,转身离开了。 澄清事实,清理门户到这里,这事也算是终于有了结局,南栀当众安抚苏兆几句,让大家都散了,各自忙去。 她回到办公室,由不得走向玻璃窗前,往下一望,正好看见伍元平提着收拾妥当的一小包物件,独自走出华彩。 步履匆忙,好似片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 可不知道是因为感慨万千,还是愤懑不甘,亦或是存在那么星点儿舍不得,迈出大门之前,伍元平刹住了急吼吼的步伐,转过身,仰高脑袋望来。 夏日阳光灿烈,他疲倦至极的眼睛睁不太开,眯着一条苍老的缝,定定打量了一处好久。 南栀没有猜出的话,他目之所及的地方是这栋办公大楼顶部,雕刻悬挂的公司商标。 是爷爷曾经和他们那一辈人,在华彩成立之初,一同商量设计定稿的。 或许上面的某一笔,就是出自伍元平的手。 南栀一时间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应淮放轻脚步站到她身边,关注到她在看什么,伸手去够她的手,不轻不重捏了三下。 南栀回过神,又盯了楼下的老人一眼,他已经收回视线,往外面走了。 这一次,步伐明显有所减缓。 他向来不服老,竭力挺得笔直的后背弯曲了些许,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猛然压下,再也直不起来。 “他真的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小时候,他每次来家里,都会给我带好吃的,我来公司玩,爷爷赶制彩灯,没空带我的话,都是他带我,他也曾给我讲过好多好多彩灯的知识和故事。” 好些埋在记忆深处,一度以为已经遗忘的过往逐渐明晰,洪流般地冲击着南栀,音色尤为低迷消沉,百感交集。 “我知道他就是太骄傲了,气不过我觉得他老了,设计理念跟不上潮流了,害他当众输给了一个毛头小子。” 应淮清楚她心软,最是念旧情,此刻肯定相当不好受,他展臂拥她进怀里,用力搂住宽慰:“所以你没有告他。” 泄露公司机密,本来应该告的。 南栀可以看在伍元平为华彩效力了一辈子,在最最危难的关头也不曾背主而去的份上,没有和他在法庭上相见,但不代表可以放过灯熠,放过肖风起。 南栀一刻也等不及,马不停蹄给律师发了一条消息,让他整理好灯熠偷窃抄袭的证据,走诉讼流程。 肖风起之前授意钟明,提前放出概念图,想让华彩的竞标设计稿陷入版权风波,现在他们原封不动,且证据坐实地还给他。 这也是为什么南栀要等到竞标会结束才揭发的一大原因。 灯会竞标还没有公司中标后被撤标的先例,但凡事都可以有第一次嘛。 肖风起既然做好了牺牲一组设计,拖华彩下水的准备,他们可不得陪他玩玩? 反正华彩准备在先,中标的设计稿没有被官司波及拖耗的风险。 而灯熠可是一个整体,一组设计稿出了问题,其他设计稿是不是也该好好查查。 就算最终查来,其他设计稿没有问题,舆论风潮也能让肖风起烦扰一阵子了。 安排好所有,南栀欣喜不已,看向应淮。 过去一段时间,他都陪她熬着,加上他还要远程管控至南,一心二用,比她更疲乏,眼眶周边的倦色显而易见。 “我这边没事了,你回去睡会儿吧。”南栀劝道。 应淮才不想走,抗住午后逐渐沉重的眼皮,一口咬定:“不困。” 南栀指了指他眼下,故意道:“脸都快熬垮了,不好看了。” 应淮脸色一变,她说他什么都能忍,脸和身材不行。 南栀大学时瞧上他,起初可就是冲着这一副好皮囊,能够随时随地勾起她心底蠢蠢在动的欲念。 而他现在都不是大学生了,的确不能随便造作。 她嫌弃他比不上男大,又不要他,把他抛下怎么办? 应淮地动山摇般的猛烈思绪转至这里,南栀约莫瞧出他的松动,给了一块蜜枣:“你回去睡一觉,等我下班,我们出去吃。” “上哪儿吃?”应淮来了兴致。 南栀报了一家餐厅,应淮觉得甚是不错。 “行,都听老婆的。”他浅浅吻她一下,先出了华彩。 让司机开回龙湖壹号的路上,应淮没有闲着,让助理联系了那家餐厅,阔绰地包下了全场。 再派人送去鲜切栀子和玫瑰,精心布置场地,还要请一组乐团。 他和南栀好久没有出去享受过二人世界,后面估计又很长时间享受不了。 难得的一回可不得把仪式感做足。 南栀提出要出去吃的刹那,应淮就迅速在脑海中把今天晚上的所有都安排妥当。 要是珠光晚餐,舒缓琴音伴奏,还可以来一支华尔兹,如果两人兴头正盛,直接去餐厅顶楼的总统套房。 应淮对自己的计划格外满意,趁还要在车上待十来分钟,他打开手机,进入了好久没冒过泡的微信群。 里面那几个全在沪市,聊跑车美人聊得正嗨,没人记起他这个远在贡市的。 应淮一点不介意,自顾自编辑发送:【你们这么闲呢,我要回去睡午觉了。】 其他人一头雾水:【你还有睡午觉的习惯?】 【你不该是一觉睡到中午再起床吗?】 【不是,你睡午觉和我们有啥关系?】 应淮唇角上扬,葱白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老婆约了我晚上约会,我可不得睡个饱觉,以最好的状态去。】 【虽然我哪怕陪老婆熬了几个大夜,皮肤状态下滑,也比你们几个好。】 其他人:【……】 【可以把他踢了吗?】 应淮一股脑,砸炸弹一样地分享完,不管战场燃到了何等惨烈的地步,心满意足地退出群聊收起手机。 回到家,他片刻不停地冲洗好,躺上床铺。 南栀不在,怀里太过空荡,他找来她的睡裙,套在一只大号毛绒玩具熊上,再连熊带睡裙地拥入怀中。 嗅闻着熟悉清甜的栀子花香,应淮睡了一个满足的午觉,醒来已是临近华彩的下班时间。 他前往衣帽间,对着全身镜照了又照,确保状态恢复得还可以,特意挑了一套崭新的衣裳换上,抓了抓发型才出门。 他原本打算开车去华彩接南栀,可一联系,她说已经出发了。 于是,两人约在餐厅见。 龙湖壹号距离餐厅更近,加上应淮心急火燎,开车尤为速度,先一步抵达。 他巡视了一圈助理带头布置起来的餐厅,不错,浪漫唯美,是他预期的效果。 南栀一定会喜欢。 恰好这时,收到南栀的消息:【我到了,在停车。】 应淮回了好,调转脚步迎了出去。 两人在餐厅外面的路上相逢,他艳丽的眉宇早早染上笑意,一声“老婆”呼之欲出。 然而无论如何没想到,除了见到心心念念的老婆,还瞅见了浩浩荡荡一群人。 南栀将华彩一干人等全带了。 同她并肩同行,走得最近的还是苏兆。 ----------------------- 作者有话说:应狗:?说好的二人世界呢? 栀子:……没说好啊。 (后面还是有二更哦) 第58章 下单(二更) 等我回来,戴给宝宝看。…… 如此大大出乎意料的情形叫应淮结结实实愣住, 他迫不及待的步伐不由放缓,眼中浮动显而易见的惊诧。 南栀隔一段距离瞧见他,唇角无意识上翘, 同一旁的苏兆说完“等下再聊”,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 苏兆原本在和南栀聊被迫不能来公司这些天,自己无意间冒出的设计灵感, 见此扇低眼睫错开目光, 自觉地没有跟上去。 和前任闪婚后 第83节 “突然变这么好看了?”南栀抵达应淮跟前,忍不住自上而下打量,感觉他像是换了一个人,午后那种连轴转了数日,浓重到化不开的疲乏一扫而空, 恢复成了以往那个容姿焕发,可以恃美行凶的应大少爷。 南栀觉得喊他回去好好补一觉, 真是一个不能再明智的决定。 应淮浅淡牵了下唇,挑起眼尾,快速瞥过后面那一伙人, 询问意思明显。 南栀解释:“哦, 我们今天不是如愿以偿地中标了吗,我太高兴了, 请大家出来吃顿好的。” 应淮神色淡淡:“你原本就打算今晚要请所有人?” “对啊, ”南栀忽而想起一茬,“我是不是忘了和你说?” 应淮单薄的唇瓣极轻地压了下, 没应声。 华彩的人陆续走近, 大家伙和南栀应淮都混熟了,出了公司,没有那么拘谨, 瞅见两人黏黏糊糊,一个二个“哎呦哎呦”地惊叫着打趣。 人事部的曾姐捂住嘴巴笑了几声,挥手招呼大家:“我们快进去快进去,不要在这里发光发热,当电灯泡了,小南总和应总一下午没见,要好好说说话。” 员工的揶揄更是难耐,南栀耳热,赧然地偏过了头。 看见他们加快脚步,一窝蜂往餐厅入口涌,应淮一惊,本来想要阻止,安排助理赶紧带人把那些花里胡哨的布置全部拆了,或者干脆换一家餐厅。 可他们跑得实在太快,已经有人踏了进去,并且瞧见了那些布置。 惊叹声纷至沓来:“哇撒,这么多花,布置得跟婚礼现场似的。” “哎呦喂,高档餐厅就是不一样,还有乐团,我们等会儿是可以边吃饭边享受音乐吗?” “这里每天都这么布置啊?得花多少钱?” “你怎么不问问这餐厅人均多少?” 耳闻这些,南栀感觉不太对劲,不顾应淮抬手阻拦,狐疑地走了进去。 餐厅偌大宽广的一楼显然经过了细致布置,用了大面积圣洁高雅的栀子,和香槟玫瑰轻微撞色,相得益彰,整体搭建出了她一眼扫过就会挪不开视线的浪漫氛围。 这家餐厅是南栀定下的,公司员工或许没来过,但她来过,且不止一次。 清楚知道这家餐厅定价高昂,取胜在食物品质和味道,以及优质服务,而不在于置景,更没有那支一看就相当专业昂贵的乐团。 南栀意外地眨眨眼,禁不住回过头,望向随后进来的应淮,小声发问:“你是不是以为今天晚上只有我们两个?” 应淮神情不太自然,极轻地“嗯”了一声。 南栀再看向那些全部符合自己喜好的鲜切花丛,很不是滋味,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事先没有和你说清楚。” 她这样一说,应淮脸上克制不住的低迷情绪即刻收了回去。 “这有什么?”他牵动唇角,不太所谓地笑了下,快速揉揉她脑袋,轻声提醒:“小南总,既然请了员工,就要让大家都尽兴。” 南栀觉得很有道理,颔了颔首。 他们没再多聊,走过去招呼着大家落座。 美食美景、舒缓惬意的乐声和中标这等大喜事交织汇聚,极大限度地挑动大家的多巴胺,餐桌摆上了不少酒。 南栀作为大家的头头,在这个时候当然要与众同乐,举起酒杯,和大家你来我往地敬。 应淮坐在她旁边,摇着酒杯浅尝两口就放下了。 他也没吃多少菜,注意力全放在举着酒杯游走在众人之间的南栀身上,以及给她调酒。 她酒量还行,不至于一杯倒,但也做不到放开了喝。 应淮以前闲来无事,和一个喜好调酒品酒的朋友学过几招,知道哪几种基酒和饮料果汁混合,调出来的酒液刺激最小。 南栀手上的酒杯一空,一想去拿酒壶添满,他就更快一步,将调兑好的送到她手上:“喝这个。” 几轮后,南栀掌心又一次被他用染了自身温度的酒杯塞满,她视线一点点上移,从色泽艳烈绚烂的调兑酒到他骨节分明,大她一圈的手,再到那张眉宇俊逸英气,比绮丽山水还要艳上三分的脸庞。 南栀忽而一歪脑袋,举起酒杯晃了晃,调笑道:“应总,这是准备改行,当调酒小哥哥了?” 应淮被她明媚的笑容晃花了视线,轻扬了下眉梢:“嗯,南栀专属。” 南栀更加明亮地笑了两声,端着酒杯又去和员工们喝。 这一轮过后,她放下空掉的酒杯,同众人知会一声,让大家吃好喝好,她则掉头回去找应淮。 应淮仍是坐在老位置上,深邃目光好比精准捕捉的追光灯,一秒不落地追着那抹窈窕身影满场跑。 这一刻,他眼睁睁看着南栀跑到跟前,白皙脸蛋逐渐洇开红晕,眼神开始迷离涣散。 饶是她喝的每一杯都是应淮调制过的,累积起来的酒精还是相当可观。 她有点醉了。 南栀背对众人,俯身而下,放轻的语调缱绻暧昧:“小哥哥,跟我走吗?” 应淮始料不及,有些诧然:“嗯?” 南栀再倾了倾身,哈气在他耳边,“你调的酒太好喝了,给你加小费。” 混合栀子花香的酒气燎过耳廓,波及脖颈,灼灼热度一路炙烤,烧到了心坎上,应淮眸色忽地转暗,喉结无声滚动。 他片刻不停站起身,同她逃离了这方繁杂哄闹。 反正这一晚餐厅的所有消费他已经安排好了,从他的卡上走。 两人坐上车,南栀让司机往龙湖壹号开。 路途二三十分钟,酒精后颈慢慢上头,南栀醉意愈发显著。 她双眼朦胧晕乎,两腿虚浮,依稀记得因为今晚要出去聚餐,给江姨发过消息,让她不必来,家里只有五二九。 而眼下狗子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估计在豪华房间玩玩具,方才迈过家门,南栀就拉住应淮,踮起脚尖缠上他脖颈,凑近去吻。 应淮知道自家这只猫咪有色心,但欠缺色胆,难得见她如此直接主动,他禁不住弯唇:“尊贵的客人,你这个小费给得真实际啊。” 南栀凶巴巴呵斥:“闭嘴,专心点。” 从前都是应淮在这方面既强势又霸道,不容她半点抗衡,今儿角色调转,换作她专制,应淮觉得太新鲜了,跃上眉眼的笑意愈发浓烈。 除了拖住她被酒液浸泡得虚软,摇摇晃晃的身体,应淮索性一点力气也不用,由着她吻。 她吻得迫切热烈,舌尖学着他勾缠舔舐,可半晌过去,也只是在吻。 应淮在她面前一向没有多大耐力,焦躁的邪/火很快被勾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她手腕,往硬朗结实的胸膛上落,沙哑声色更显魅惑:“不想伸进去摸摸?” 他体温逐渐增加,南栀像是被烫了下,指尖蜷了蜷。 应淮狐狸精一样,含住她红透的耳垂,靡靡诱哄:“客人,解开我的衣服扣子。” 他牵着她的手,逐一挑开纽扣,带着她切肤贴上自己胸膛,抚摸按揉,触碰两处薄薄粉意。 突然,南栀指尖在一个点上打转,挑起再松掉,应淮有些站不稳,拥住她往后倒去。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他后背撞上玄关柜,喉间震出闷哼,压抑又难耐。 南栀有被惊到,下意识收回手。 应淮手快地扼住她腕部。 这一次,放去了下方:“客人,该解这里的扣子了。” 南栀这次小费不仅给的实际,还大方至极,两人从楼下闹到楼上,衣衫散落一地。 最后,应淮打横抱起南栀去浴缸,她酸软疲累,被斑斑红痕覆盖的身体经由温水浸泡,脑子有点清醒了。 她掀开沉甸甸的眼皮,转头看向和自己一块进了浴缸的男人,弯起嘴角,笑吟吟地说:“嫁给你真好。” 她清楚地知道,接管华彩以来的这一路,要不是他出钱出人还出力,她不可能撑得到今天。 应淮贴近,轻微蹭一下她鼻尖,纠正道:“是能娶到你真好。” 有人说娶到喜欢的人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他觉得远远不止。 他像是接二连三,打了百八十场。 隔天是周末,不用上班,南栀放纵自己一直睡,悠悠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她疲软乏力地蜷缩在一个暖热怀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肉不酸痛。 应淮昨晚肯定也累得不轻,酣畅淋漓过后还要伺候她清洗,这会儿还在沉睡。 南栀小心翼翼半撑起腰身,换个姿势更好地看他。 应淮睡着的时候也相当养眼,面部一点没垮,轮廓照旧立体清晰,唇瓣轻碰,微微合上的浓密眼睫扇子一样,洒落小片暗影。 南栀聚精会神,视线一寸寸往下,落到纤细脖颈中间,那块醒目的锋锐凸起。 软骨不似平常光滑,上面现出一道清晰牙印。 是她没忍住昨晚咬的。 当然,换来的是更为凶悍暴戾的冲击,床板都在哐哐作响。 一瞬不瞬盯住自己的杰作,南栀好了伤疤忘了痛,手指又止不住地犯痒,伸手要去触碰。 然而指尖不过刚刚点上喉结,熟睡的男人冷不防睁开双瞳,翻身而起,高挺健硕身躯压住她,低头就吻。 这一吻来势汹汹,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昨晚。 就在南栀晕头转向,以为要被带着晨练时,应淮倏地暂停,俯身注视她,呼吸不稳地喊:“栀栀,和你说件事。” 南栀早就不知不觉闭上了眼,不清楚他为什么叫停,不满地昂起头,去蹭他身上唯一柔软的唇瓣,应得模模糊糊:“嗯,什么事?” 应淮:“我要离开一阵子。” 南栀一惊,刷地睁开眼睛:“回沪市吗?走多久啊?” 她额发有些凌乱,应淮轻轻拨开:“不确定。” 南栀眼中涌出黯然,他都不确定的事情是会走多久? “先回一趟沪市,再去外地出几次差,有三处国外的。”行程排得密密麻麻,恐怕都不会有多少喘息的机会,应淮却好像出去旅游一样,风轻云淡地说。 南栀心头猛然一沉,终于知道他之前为什么说想要她在这栋房子的边边角角都能想起他。 他真的要走挺长一段时间。 应淮对上她愈加灰蒙落寞的眼,俯身吻了吻,柔声哄道:“我会尽快。” “你上次回沪市,事情是不是就没有办完?”南栀抿着嘴唇,不太好受地回。 “没,”应淮怕她多想,否认道,“是出了其他事,开公司嘛,意外随时随地可能发生,小南总清楚吧?” 哪怕他不承认,南栀也能猜得到,之前闹出娱乐小报瞎写她的花边新闻,线上线下吵得沸沸扬扬,应淮连夜飞回来太过仓促,肯定搁置了沪市好多事情。 和前任闪婚后 第84节 这一个多月以来,应淮在她面前处理公事的时间少之又少,唯一露出破绽的就是那些持续不断,令他压抑不住烦躁的来电。 至南资本牵扯诸多,规模哪里是华彩一家小公司能够比拟的?需要他这个掌舵人望风定夺的事情怕是多如牛毛。 应淮却暂缓了至南的所有,陪她在贡市在华彩,走过于她而言极为关键的竞标。 “你不该一直留在这边陪我的,你那边的事情肯定重要得多。”南栀胸腔闷闷的。 她接管了华彩这么久,清楚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大大小小的事情按时按点去做就还好,再忙再累也是有条有理的,可一旦堆积就会像是滚雪球,以倍速激增。 她都不敢想象,应淮接下来会繁忙到何种程度,怕是和不停用鞭子抽打的陀螺一样,难以停歇。 见南栀小脸皱起,难受得快要红了眼眶,应淮躺回原位,把人拥入怀里哄:“傻不傻,你在意的,对我来说才最重要。” 南栀眼睛更加酸涩,埋首进了他胸膛。 应淮揉着她毛茸茸的后脑勺,忽而提起别的:“我下单了。” 没边没际,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南栀不可能听得明白,继续维持贴脸在他身上的姿势,嗡声嗡气地问:“什么?” 应淮音量放得轻,羽毛扫过似的酥酥麻麻:“狗链,兽耳,还有狼尾。” 南栀愕然一惊,仰起了脸蛋。 瞬时间,她记起昨晚闹得最为激烈的时候,自己大口喘息,睁开雾气蒙蒙的眼,神色迷离不清,出神地望着他。 应淮汗如雨下,额发鬓角一片明显湿润,感觉到她不专心,狠狠撞了一下:“想什么?” 南栀吃痛,闷哼一大声,双臂藤蔓般地缠上他脖颈,使劲儿蹭起来些许,用力咬了肩膀一口,还回去以后再说:“耳朵,尾巴。” 应淮一个字也没听懂:“什么?” 现下已经是第三回 了,南栀体力耗去了七七八八,很快跌回床上,只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之前回沪市,奶奶准备的那些,和那条黑色的狗链子好搭。” 应淮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及这个,极速的动作都停了一拍。 南栀得到喘息的空隙,咧开唇角,笑呵呵地说:“我想象过你戴上那些玩意。” 她小嘴一撇,颇有些委屈:“可是好模糊好模糊,一点不清晰。” 应淮当时一声不吭,停滞片刻后的动作像是重新灌满油的发动机,一味地发力分外凶猛,叫她再也说不上来一句完整的话,只剩本能的呻//吟哭泣。 此刻,应淮瞧见南栀脸蛋逐渐变化,浮出异样绯色,多半是想了起来,他忍俊不禁:“等我回来,戴给宝宝看。” 他咬着她耳朵,好整以暇地补充:“狗链子,兽耳,狼尾一件不少。” -----------------------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 第59章 女人 你就是我儿媳妇? 应淮是第二天上午离开的, 收拾行李的时候带走了南栀一套睡衣。 机场距离太远,来回过于奔波,应淮更不想让南栀看着自己飞机起飞后, 一个人孤零零折返, 说什么也不肯让她送。 让南栀无法拒绝的理由是“去机场的路上要开一通视频会,你在旁边我会分心”。 没办法, 南栀只得将他送到别墅花园外。 司机把车开过来等候, 应淮展臂抱住南栀,将她柔软发丝顺了又顺,蹭在耳畔说:“乖乖等我。” 南栀做了一天一夜心理建设,依旧没能很好地接受,但以防他担心, 没有多大表现,低低“嗯”了一声。 这个时候, 一道嘹亮霸道的狗吠从后面响起,五二九撒开四蹄,矫健迅猛地奔来。 似是不满于应淮用力地搂抱南栀, 而南栀今天还没有抱它摸它, 它旋风似地窜到应淮脚边,高昂霸气的脑袋, 使劲儿嚷嚷。 习以为常在挑衅。 不同以往的是, 应淮没有和狗儿子一般见识,嘴贱地呛它, 上演一人一狗跨物种, 跨语言的对喷,应淮松开南栀后,朝狗儿子蹲了下来。 五二九和他争锋相对惯了, 显然没见过他放下身段,与自己平视,五二九以为他又换了新战术,往后方弹跳一步,戒备又气势汹汹地瞪他。 应淮却只是伸长手臂,大手落到它脑门上,粗糙但不失温度地揉了两把,破天荒好声好气地说:“我要走一阵子。” 五二九一愣,浑身上下散发的警惕凶悍顷刻灰飞烟灭。 它脾气暴躁易怒,在宠物店不被待见,谁都不愿意领养,当年应淮一个受不了养狗的,毅然决然把它领回了家,好吃好喝地伺候,一养就是三年。 这三年应淮也无数次地去外地出差,把它托付给保姆阿姨,但这是第二次正儿八经地知会它。 第一次是大半年前。 那一天的应淮像是临时做了一个不小的决定,行色慌张,胡乱收拾了几件衣服。 拎着行李箱出门之前,他特意去狗屋,把熟睡的,正在做梦躺在美味牛肉罐头上面的它揉醒,赶在它发火想要狂吠之前说:“我要去找你妈了。” 他似乎有点紧张有点不安,反正是五二九从来没有见过的复杂情绪,理解不了。 “你也三年没见她了,她还要我的话,再回来接你。” 眼下,应淮没有当时的惴惴惶恐,但也有一些担忧,他揉着五二九脑袋叮嘱:“后面这阵子保护好你妈,每天晚饭后,缠着她带你来花园转转,至少半个小时。” 五二九太有灵性,汪汪汪的喊叫显而易见软下去,换了调调,似是不舍。 应淮再揉了揉它,站起身和南栀交待两句,转身上了车。 车子有条不紊地驶离,五二九冲出院门,撒腿追了出去。 还是南栀焦急地唤了几声,它也确定那四个轮子的丑家伙不是它四条笔直漂亮的腿能够比拟的,垂低尾巴,灰溜溜回来了。 它凑到南栀脚边,一边用尾巴扫她,一边委屈地呜呜。 南栀也蹲下身,温柔地摸它脑袋,安抚道:“他就走一段时间,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带着狗子回到别墅,偌大的房子少的不过是一个人,却感觉空落了一半不止。 可细细一看,哪里都有应淮的影子。 晚些时候,江姨拿着菜谱进入厨房,开始忙活午饭。 那叠菜谱是打印出来,装订成册的,江姨说是应淮昨天交给她的,是营养师按照南栀体质和喜好,精心定制的。 应淮叮嘱江姨他不在这些日子,她务必要按照食谱做。 南栀需要一个很长的周期调理身子。 应淮还安排了跑腿的人,保证南栀去公司上班,也能及时吃到热腾腾的饭菜,而不是用外卖和泡芙凑合。 这一天,南栀像个没事人一样,又不用上班,收到应淮报的飞机平安落地的消息后,安心地在别墅里里外外转悠。 不是江姨吃饭聊天,就是陪五二九玩,或者去画室小坐两三个小时,画一两幅画。 转了大半天,入夜回到主卧,忽然想起来经期应该要临近了,她拉开床头柜底部的抽屉检查,看看需不需要添置姨妈巾。 不想是满满当当一抽屉,日用夜用安睡裤应有尽有。 南栀愣了愣,确定自己前几天误拉开过这个抽屉,当时不是满的。 她突然蹭起身,逐一扫过屋里不少地方,纸巾盒,香薰,洗浴用品,零食篮子等等,总之是日常所需要用到的琐碎物品,全部经过了添置更换。 南栀脑海中不由浮现了昨天自己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时,应淮在各个房间东晃西晃。 他就是在检查这些零碎的,又必不可缺的物品有没有添加妥当吧。 哪怕家里有江姨,她能干到能打点好绝大多数事情,可她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住家,不可能随叫随到。 好似桌上的纸巾盒空了,找来新纸换上这种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应淮都觉得会累到南栀。 至南那边一团乱麻,临行在即,他却在顾虑这些芝麻大点儿的零碎。 可偏偏是这些不起眼的琐事,在一个家庭里面必不可少,是极其容易忽视的隐形家务。 应淮在家的时候,没让南栀动过一次手,他暂时离开,更不想。 南栀这一夜睡得不太踏实,但第二天必须早起去公司。 她晕晕乎乎,一步三摇地走进衣帽间,打算随便找条裙子套上,何曾料到一推开衣柜门,里面一派陌生,一条裙子也不认识。 不,也算认识。 南栀忙工作到焦头烂额,靠刷顶奢品牌秀场新款的讯息放松身心时,见过它们。 有人一口气,把透过屏幕,勾得南栀心痒难耐的它们全部搬到了眼前。 旁边的柜门上贴有一张卡片,龙飞凤舞地写着:【夏款秋款都备齐了,够你每天不重样地换了。 【天天穿新裙子,你心情应该会更好。】 好吧,应淮不仅考虑到了一日三餐和日常琐事,还把她的每日穿搭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瞧着一条条崭新华美的连衣裙,南栀心情的确好了不少,嘴角都扬出了弧度。 五二九应该把应淮的话听了进去,黏南栀黏得前所未有的紧,唯恐她也会像应淮似的,一出家门就长时间不回来,南栀要去上班,它都非要亦步亦趋地跟着。 没办法,南栀只得允许它上车,与自己一起去公司。 坐在汽车后排,由应淮请的司机送去华彩的路上,南栀和应淮聊了两句微信,了解他今天行程密集,即将抵达至南开高层会议。 南栀没再打搅,放下手机,一面漫不经心揉着趴坐在旁边的五二九的脑袋,一面琢磨华彩后面的事情。 彩灯圈子小之又小,从业人员统共只有那么多,传播消息的速度比不少圈子都要迅猛,华彩要告灯熠设计稿侵权的事情没有对外隐瞒,陆续有人听到了风声。 行业内对灯熠的风向缓慢地,悄无声息在变。 与之同时,大伙在竞标会上见到了华彩非凡的风采,一部分人嗅见了商机,寻来合作。 南栀听一位副总报告,周末这两天,已经接到了两笔意向订单,邀请他们去外省置办小型灯展。 这些小项目南栀放心地交于下面人去办,需要她全权把控,亲力亲为的还是年末的贡市灯会,那可是不能有半点马虎。 设计稿能够中标不过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最最关键的是在灯会现场的落地效果。 毕竟游客千里迢迢来一趟,看的又不是设计稿,而是实实在在呈现在眼前的灯组。 而多的是设计稿惊为天人,实际效果惨不忍睹的先例,南栀费尽千辛万苦拿到了灯会入场券,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此的话,他们急需的人才便不再只是设计师了,还要放样,立体造型,裱糊,美饰等等师傅齐力配合。 前几个月为了先过竞标会这一关,南栀让曾姐把招人的重心放在设计师上,但也没有搁置招纳其他工种。 可华彩之前的名声下滑严重,肯来的师傅太有限,不说他们慢慢在接一些其他订单,哪怕只做中标的这一组灯,都不可能够。 和前任闪婚后 第85节 而且她刚刚摆了肖风起一道,保不准他又要故技重施,不惜一切代价同他们抢人。 南栀又要为招人发愁了。 抵达公司,南栀将五二九安顿好,便打算找来曾姐,商量商量接下来的招人计划。 不曾料想,曾姐先一步扣响了办公室的门。 她手持一叠资料,递给南栀:“小南总,你先看看。” 南栀坐在老板椅上,认真读过几页后,禁不住诧异:“这些……” “都是谈好了,能来给我们做灯的。”曾姐喜气洋洋地说,“只是有几个师傅还在外地做灯展,需要等那边工期结束才能来。” 南栀双瞳一亮,再仔仔细细翻看,这一叠全是制灯师傅们的人事资料,一个二个都有至少十年的从业经验,是熟手。 有几位资质颇老,她听爷爷称赞过他们的手艺,但已经退休,好些年没出来接单子做灯了。 没成想还能被请出山。 “姐,你去谈的?”南栀双瞳亮晶晶地望向曾姐,语气欢愉,喜不自胜。 “不不不,”曾姐接连摆手,“虽然我很想邀功,那位也让我瞒着你,但你知道,我哪里有这个本事。” 南栀便知道了,这是应淮搞定的。 他清楚至南事多且急,最多能留在贡市,陪她到竞标会结束,于是,他提前安排妥当了后面的事情,尽自己最大能力解决她的烦忧。 南栀垂下眼眸,定定盯向手上那些轻飘飘,又重若千钧的人事资料,联想到家里,应淮默默做完的细碎隐形家务,以及那一整个衣帽间崭新的衣裙鞋子和配饰。 她突然记起一句话:太过喜欢,是时时刻刻为你操心,还觉得远远不够。 家里家外,大事小事,应淮真的在她一时忽略,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为她操碎了心。 且永远提前一步。 “我知道了,曾姐你先去忙吧。”南栀目送曾姐离开,立马抓过手机,想要联系应淮。 可转念一想他肯定在开会。 南栀在微信输入框上敲敲打打了半天,终究没有点击发送那一句“我想你”。 你才离开第二天,我就开始很想很想你了。 另一头,好消息传来。 不出南栀预料,华彩和灯熠侵权官司辅一打响,灯会主办方就发布了官方声明,撤下了钟明团队中标的灯组设计。 一年一度的贡市灯会至关重要,不仅关乎非遗文化传承,还会深刻影响整座城市的旅游经济,主办方坚决不会容忍任何瑕疵,即使对方是来势不凡,财大气粗的灯熠。 获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南栀迫不及待通过微信分享给应淮。 他正在前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接收不了消息,但南栀想要他落地的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这是自应淮离开以来,南栀心情最好的一天,下班后她牵上班搭子五二九,乐不可支地说:“走,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被赵晴好推荐过一家重口味的江西菜,最重要的是他家对宠物友好,允许客人带宠物不说,还有专门烹饪的爱宠餐。 车子送去保养了,南栀先前就约好车,司机早早等来了公司门口。 然而南栀刚刚牵着五二九走出大门,同门卫王爷爷挥手说完“再见”,一辆超跑嚣张地疾驰而来,精准停到跟前,比南栀预约的车还要靠前。 是一辆尤为张扬的法拉利,亮眼的明黄色。 南栀脚步一顿,手,收了收牵引绳,让五二九不要着急跑。 她盯向价值高昂的跑车,琢磨是谁,驾驶座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骨相与皮相皆是突出,美艳四射的脸。 她侧过头,牵起艳烈红唇,笑得放肆又挑衅。 南栀瞳光下意识晃了晃,居然是肖雪飞。 她来贡市了? 不等南栀回过味来,后座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位中年女人。 她脚踩一双羊皮皮鞋,身穿一条宝蓝色优雅长裙,深色发亮的头发挽在脑后,整体气度干练不俗, 她身高和南栀差不多,站停在两步开外,一双凤眼犀利直接,毫不避讳,自上而下扫过南栀。 满满都是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忽而,她视线停在南栀纤柔白皙的左手手腕。 南栀不用低头去看也知道,那里戴着奶奶送的翡翠镯子。 女人面色几不可查微有变化,继而抬高目光,声色又低又冷:“你就是我儿媳妇?” ----------------------- 作者有话说:后面还有两章! 第60章 请求(二更) 这是应淮的妈妈?…… 闻此, 南栀暗暗大惊。 这是应淮的妈妈? 南栀这才详尽打量女人的五官,英气逼人的眉宇确实和应淮有相似之处。 不过很少很少,南栀才没有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 估计应淮更像生父。 对于应淮的妈妈陡然造访, 还直奔到公司门口, 显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南栀心下惴惴, 一时卡壳, 不知道称呼对方什么。 亲昵的“妈妈”叫不出口,她们才第一次见面。 叫“阿姨”又好像不太合规矩,毕竟她和应淮早就领证结婚了。 女人大概看出她的窘迫纠结,主动提出:“我姓邹,叫邹胜楠, 你可以叫我邹女士。” 不用叫阿姨,更不用叫妈, 南栀偷偷松了一大口气:“邹女士好。” 五二九鼓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辨认了邹胜楠好一会儿,似是慢慢认出了她, 张大嘴巴, 汪汪吠了起来。 听叫声的分贝与强度,不太友好。 邹胜楠眼尾微压, 居高临下睨它一下, 不自觉泄露了嫌恶。 南栀敏感觉察到她的不善,收紧牵引绳, 把五二九拉回来不少。 邹胜楠重新看向她, 姿态高贵地说:“我请你吃饭。” 强势的命令口吻,容不得对方说不。 上次回沪市见爷爷奶奶,南栀知道应淮和父母的关系都不怎么样, 听他说得最多的是那个风流人性,还有暴力倾向的人渣生父,倒是没怎么听他提到过生母。 顾及到对方的这一层特殊身份,南栀一个晚辈也不好推拒。 邹胜楠是被肖雪飞开车送过来的,两人关系应当不错,但她没有再坐肖雪飞的车,也没有叫肖雪飞一并去吃饭的意思,单独和南栀上了网约车。 她估计很不喜欢宠物,受不了五二九,坐的是副驾驶。 五二九自然不会讨好看不惯自己的人,对她也是看鼻子不是鼻子,看眼不是眼,一路上老实蜷缩在南栀身边,却睁大眼珠子,凶悍地瞪向副驾驶。 南栀一边揉着五二九脑袋,尽可能安抚,一边心头惶惶,一万个没底。 她完全想不通邹胜楠大老远跑来贡市找自己做什么,还是应淮不在贡市,甚至不在国内这段时间。 赶往餐厅的二三十分钟内,南栀坐得一丝不苟,神情平静无波,看不见的脑中却在天人交战,闪过不计其数的画面和可能性。 甚至出现了“我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的狗血戏码。 南栀自认为将方方面面的可能都考虑妥帖,并且分别推演过不止一种应对方法,却无论如何没想到,坐到极具格调的餐厅,没品尝美食几口,邹胜楠主动聊的是:“我对不起小淮。” 为了配合邹胜楠的喜好,两人吃的是西餐,五二九被拒之门外,暂且交给餐厅服务员照顾。 听此,南栀由不得停下刀叉,向她望去。 邹胜楠应该胃口不佳,没再吃了,放下刀叉擦拭嘴角。 顷刻间,她仿佛换了一个人,眉眼间的倨傲全然不见,只剩浓重哀叹:“我和小淮爸爸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基础,我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一心忙事业,拼了命想要向父母证明我不比两个哥哥差,对家族的作用绝对不只是联姻,不怕你笑话,我以前的名字叫‘亚楠’,‘胜楠’是我成年以后自己改的。” 瞧见她想倾诉,南栀便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认真注视着她每一丝情绪变化。 南栀本就心思细腻,容易共情,受到别人状态影响,听到这里也不太好受。 这位一看就精明能干,不是简单角色的长辈居然来自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南栀生平最厌恶的家庭模式之一。 “生下小淮后,我连月子都没出就去公司了,否则位子早就被哥哥们抢走了,我没带过小淮几天,他和我不亲也正常,等他长大些,我在集团位置坐稳了,一个星期能抽出一两天空闲,回过头想要好好弥补他,他已经很排斥我了,不肯和我去游乐场,不接受我送的一切礼物,甚至拒绝叫我妈妈。” 邹胜楠越说越伤怀,挺直的脊背弯曲下去,凤眼中的冷冽犀利荡然无存,隐约涌出了泪花,“特别是这两三年,他都不乐意接我电话了。” 南栀诧然,没想到应淮和妈妈的关系是这样的。 见邹胜楠快要哭出来,她忙不迭抽几张纸巾递过去。 两人位的正方形餐桌不大,纸巾还没送到对方手上,邹胜楠忽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南栀,语气迫切:“好孩子,我知道小淮现在最看重的就是你,你也不愿意看着我们母子一直不合吧?” 南栀当然不愿意,应淮那样夺目的人,就该被所有人爱着捧着。 她希望多一个人爱他,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亲生妈妈。 “好孩子,你帮帮我,”邹胜楠使劲儿握了握南栀的手,力道之猛,都快碰到她腕上的翡翠镯子,“你帮我在小淮面前说说好话,给我们拉拉线,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去吃顿饭,我真的很想很想和他修复关系,我可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面对面,亲眼看着一个姿态高雅,足以睥睨众人的成功女人为了孩子,瞬间低到尘埃里,苦苦央求自己,南栀五味杂陈,格外不是滋味儿。 但她没答应,也没明着拒绝。 晚些时候,南栀作别邹胜楠,带着五二九回到龙湖壹号。 安顿好狗子,上楼回房间完成繁琐的洗漱,南栀在餐桌上被挑动的情绪依然居高不下,胸腔沉闷,比塞满湿透的棉花还要堵。 她肠胃又在咕咕乱叫,高唱空城计,晚上那一餐只吃了点儿皮毛,当时就是饿着肚子在听邹胜楠讲述。 这个时间点,江姨已经做完卫生下班了,厨房冰箱应该有吃的,加热就行,但南栀懒得动。 她去零食篮子找来一包辣口薯片,盘腿坐在地毯上,一面咔吱咔吱地啃,一面琢磨邹胜楠那些真情流露的话。 倏忽,手机响出欢快铃声,是微信视频邀请。 和前任闪婚后 第86节 南栀一瞧是应淮,赶紧将薯片丢去一边,扯纸巾抹过嘴角,点击接通键:“你到酒店了吗?” 他先前发来过微信,说到酒店给她电话。 “嗯,刚到。”应淮手机拿得近,面庞占据了一大半屏幕,但依旧能打,放大的五官无一不出挑优越,只是缠绕了些许疲态。 南栀想到纽约那边是早上,而他刚下飞机不久,忙不迭说:“你是不是要倒时差?那不多说了吧,快去睡一觉。” “不用。”为了早一天回去,应淮自从离开贡市后,没让自己有什么喘息时间。 就连给他安排日程表的助理都惊诧,担忧他身体吃不消,被连轴转的行程拖垮,问过今天要不要休息半天。 应淮毫不犹豫拒绝了,让助理把会议排在了抵达酒店的半个小时后。 应淮见缝插针,趁这个短暂间隙联系南栀,才不想就这样仓促地掐了视频。 “在吃东西?”应淮估计发现了自己手机拿得太近,有影响容貌的风险,离镜头远了一些,但一双眼睛如火如炬,将她瞅得分外仔细。 南栀凑近镜头认真瞧了瞧,嘴角有一点薯片残渣没擦干净。 她边用纸巾擦拭边回:“嗯,薯片。” 以防被说吃垃圾食品,她赶忙补充:“就吃了两片。” 应淮被她慌里慌张,窘迫得像是小学生上课偷吃零食,被老师逮住一样的小模样逗乐了,他扬起唇角问:“晚饭没吃饱?” 她吃饱了的话,晚上通常不会找东西吃,当然新鲜出炉的泡芙除外。 南栀想起那顿只吃过两口的餐食和同桌吃饭的人,没否认:“嗯。” 应淮低下头,操作了另外一只手机几下,再重新看回她。 话题涉及到了晚饭,南栀禁不住掀起眼,和应淮隔着屏幕对视两下,心脏逐渐跳得忐忑,脱离日常规律。 她支支吾吾说:“那个,我晚上在外面吃的,和,和……” 见她又别扭又纠结,应淮挑起眉:“和哪个野男人一起吃的?” “不是!”南栀震惊地瞪圆眼,放大分贝断然否认,“是一位阿姨。” 应淮就喜欢看她心急如焚,表情生动的样子,他尽量压住欲要上翘的唇角,继续逗弄:“打扮成阿姨模样的野男人?” “什么跟什么啊,真不是,”南栀心急火燎,原本再难以启齿,不知道如何组织的言语在这一刻都能脱口而出,“是你妈妈。” 话音未落,应淮面色大变,盛了细碎笑意,灿烈潋滟的眼瞳恍若遇了千载难逢的大寒潮,顷刻冰封。 “她去贡市找你了?什么时候?”应淮凑近屏幕,心急如焚地问,“她和你说了什么?有没有刁难你?” “没有没有,”见他如此着急担心,南栀也被搞得有些慌,“阿姨是我下班的时候来的,请我吃了顿饭,她对我特别客气,只是拜托我,拜托我……” 她话到一半又卡壳,半晌讲不明白,应淮由内而外的忧心更重,催促着问:“拜托你什么?” 南栀撩起眼皮瞅他,眸光怯怯的,始终下不了决心,音量尤其小:“拜托我多和你说说她的好话,她认为这些年忙工作忽略了你,特别对不起你,她想和你和好。” 应淮难看的脸色愈发深沉恐怖,狂暴风雨欲要席卷一般。 听过邹胜楠那番话后,南栀就陷入了一种纠结万分的状态,不知道该不该当这个和事佬。 这种母子之间的强烈纠葛牵扯,她清楚自己不该掺和进去,应淮所经历过的被亲生母亲忽视遗忘的童年和少年,她没有经历过,没有资格劝他原谅劝他释怀,所以当时没有答应邹胜楠。 可又忍不住想为应淮做些什么。 没有人不渴望母爱吧。 万一他们母子真的有修复的可能呢? 思及此,南栀使劲儿深呼吸一口,鼓足勇气,试探性说:“我觉得她挺真心的。”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便像是点燃炸弹引线的火星子,应淮立刻就炸了:“你相信她的鬼话?” “你就和她吃了一顿饭,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达到目的,她什么话说不出口,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不能再和她见面了,我会马上打电话警告她,叫她不许再去骚扰你。” 一连串话语好似串联的炸弹,噼里啪啦,一个接一个爆破。 应淮语气之烈,口吻之重,态度比两人年前重逢那会儿,还要可怖数倍。 南栀被吓得不轻,高举手机呆成了石柱子,一动不动,满目惶恐地盯他。 应淮肯定反应过来自己失控了,冲着另一边呼出口闷气,回头看向她,缓和语气说:“栀栀,我不是在凶你。” 南栀轻轻抿起唇瓣,委屈地扇低眼睫。 应淮迅速调整乱掉的呼吸,放柔音调哄:“乖,我先前给你点好了餐,很快就会送到,吃饱了就去睡觉,当今天只是去上了一天班,收到了钟明团队的设计稿被撤标的大好消息,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人,你没有见过。” ----------------------- 作者有话说:大声说哦,后面还有三更!记得刷新看哦 还有还有,正文预计这周也会完结[加油] 第61章 不配(三更) 她确实帮不了应淮。…… 隔日, 南栀带着五二九去华彩上班,心头某一块堵得厉害,分外沉闷。 一闲下来, 她的思绪就会止不住乱飘, 飞去昨晚和应淮那通视频。 远隔浩瀚大洋,应淮竭力压抑满腔愠怒, 柔声哄她的样子, 叫她更加不是滋味。 吃过午饭,五二九闹腾,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关在办公室,叼着狗链子奔向南栀,闪烁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嘤嘤嘤地央求。 南栀吃软不吃硬,没听它叫上两声就心软了, 正好她也想去户外溜溜食,便接过牵引绳,带它下了楼。 公司的绿化是爷爷在位时期打造的, 一步一景, 别致生动,南栀牵着五二九转了一大圈, 慢慢走到外围, 和外面公路只隔出一排长长的铁质栅栏。 五二九陪南栀上班这么些天,却少有机会能逛这片花园, 对什么都感兴趣, 低着大脑袋四处嗅嗅。 它好动,前后左右移动的速度太快,南栀视线下意识追上它庞大的身躯, 唇角扬出隐隐约约的弧度。 看自家孩子嘛,怎么看怎么喜欢。 忽而,一阵嘹亮尖锐的汽车嗡鸣声刺入南栀耳膜,她转过头望去,透过铁栅栏宽大的缝隙捕捉到一辆明黄色法拉利。 是昨天肖雪飞开的车。 南栀嘴边笑意立刻敛了敛,放长视线追上去。 果不其然,法拉利又停在了前方不远处,华彩的正门口。 南栀不清楚来的只有肖雪飞,还是像昨天一样,有邹胜楠。 应淮不希望她和邹胜楠见面,她也就不见了,牵着五二九准备调转方向,往办公楼去。 不料她们更快一步,已然推门下车,隔着华彩大门喊:“南栀。” 沉稳有力,是邹胜楠的声音。 南栀脚步暂缓,不禁偏过头扫了一眼。 邹胜楠站在后座车门前,昂首挺胸,一双凤眼犀利直视,像是清楚南栀不再愿意见她一般,周身散发的架势分明是:你不过来,我今天就不走了。 外人杵在门口,焦灼的只会是王爷爷,南栀不想看见老人家为难,带着五二九出去了。 几乎和她走出大门同时,驾驶座车门弹开,肖雪飞下了车。 她蹬着恨天高站到邹胜楠身侧,挑起眼尾斜了南栀一下,盛气凌人,毫不遮掩。 倒是邹胜楠还算温和,见南栀乖乖出来,慢慢浮出一抹笑,很是关心在意地问:“好孩子,昨天我和你说的事,你跟小淮提了吗?” 五二九不太喜欢她,一见到就想扑上去咬,南栀依仗牵引绳控制好狗子,尽可能把它往自己这边拉。 她出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说清楚,不打算和邹胜楠绕弯子,一五一十直接回:“您请回吧,这件事情我帮不了您。” 肖雪飞吹了个口哨,不嫌事大地说:“我还以为你在应淮心目中有多大的分量呢,这点小事都搞不定,看来他对你也不过如此嘛。” 南栀原本打算说完就掉头回去,不想和她们过多纠缠,但听此不由皱眉,没忍住怼了回去:“这是小事的话,你为什么不去搞定?” 肖雪飞噎了一下,怒不可遏地瞪她。 赶在两人要继续硬刚之前,邹胜楠上前一步,沉沉注视南栀:“昨天晚上,小淮和我打过电话,三年半了,他第一次和我打电话。” 南栀听出她语气变了,不似先前柔和好相与。 邹胜楠轮廓尖锐的下颌抬起两分,腰板好像挺得更直,眼刀锋利似刃:“令我没想到的是,小淮愿意再次联系我,居然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南栀眉宇间的凝重不悦瞬间猛增,耳畔回荡应淮昨晚急火攻心之下,脱口问出的“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南栀和邹胜楠不过寥寥两面,所知甚少,但也清晰地了解了一点——这个阿姨唯利是图,变脸比翻书还快,丝毫不会顾忌人与人之间最最基本的情面。 不过时隔一晚上,邹胜楠见她劝不动应淮,帮不上忙,便马上将她定位为了弃子。 一个精明强悍,纵横商场二十来年,周转于各色男人之间,常年立于不败之地的女强人,习惯了众星捧月高高在上,还需要对一个弃子软声细语,给好脸色吗? 南栀沉静回视,声量不高,却坚毅有力:“我是他的合法妻子。” 邹胜楠扯起一边唇角,震出一声响亮扎耳的嗤笑:“一个一点用也没有,还要他给投资,使劲倒贴的合法妻子。” 南栀拉扯牵引绳的指节收紧,呼吸急了起来。 五二九好似觉察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朝前面走了两步,昂头睨向邹胜楠,咧开嘴巴露出獠牙,浑身毛发直立,将独属于成年德牧的凶恶野蛮显现得淋漓尽致。 大有只要南栀一声令下,它就要冲锋陷阵,杀对方一个片甲不留的意思。 邹胜楠又快速扫过南栀,在她左手手腕上的那一圈通透的翠绿上短促停留,再度出声的口吻愈发刺耳:“你看看自己哪里比得上雪飞,当初小淮要是听了我的话,娶了雪飞,和肖家强强联合,今天也不会被那个畜生爹逼得忙手忙脚?” 南栀眼波震动,至南资本这两个月状况频发,应淮焦头烂额忙成了陀螺,居然和他亲生父亲有关? “小淮是应家唯一的继承人,以后从老爷子手上接管了集团,肩上担子只会更重,你能帮得上忙吗?” 邹胜楠趾高气扬,犀利质问完,不等南栀回答,立刻道:“雪飞能。” 伴随这道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肖雪飞特别乖巧地挽上邹胜楠的胳膊,好似她们当真是一对合适亲密的婆媳。 五二九已经看不下去,汪汪吠叫起来。 南栀被她们亲昵紧密的动作刺了下眼,脑中反射性闪过自己和肖雪飞的对比。 但她没有多大表现,依旧敢于迎视邹胜楠,冷静地反问:“你和你丈夫是商业联姻,算是门当户口,你帮扶了他吗?” 他们夫妻不和,至今没有离婚不过是为了双方家族脸面,她曾听应淮提过。 和前任闪婚后 第87节 听此,邹胜楠无懈可击的倨傲脸色果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名义上的丈夫不仅是个牲口,能力还不如她,她恶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帮扶他? 她哑然的一瞬,南栀已经听到了答案,她轻轻一声呵笑:“你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却来要求我做,这说不过去吧?” 邹胜楠立马火了,嗓音直是往上提:“轮得着你来教训我?” “也轮不着你来教训我,”南栀如常不卑不亢,音色平和,细密软刀子一样,集中全部往最薄弱处扎,“毕竟应淮都不认你这个母亲,你也不配。” 邹胜楠火气上头,冲进两步就想挥手,重重扇下一巴掌。 然而比她掌风更快的是南栀,是五二九。 她即刻松开了牵引绳。 从昨天开始就对邹胜楠憋了怒气的五二九好不容易得到主人首肯,不负南栀所望地狂跳而起,张开前爪往邹胜楠身上扑。 何止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巴掌,还把她整个人吓得够呛,一面慌不择路地后撤,一面骂:“疯狗!你这只死崽子养的疯狗!” 肖雪飞也被突然发难的德牧吓得够呛,想要制止却无能为力,还有被五二九反扑的风险。 她接连骂了几句脏话,着急忙慌拉上邹胜楠,狼狈地逃上了车。 邹胜楠的高跟鞋都掉了一只。 南栀知道五二九对一些人凶归凶,但被应淮教得很好,会教训会震慑,会让对方光天化日丢面,狠狠吃个苦头,但也仅限于此,不会真的下口伤到对方。 是以南栀放心地安静看着,直至法拉利启动逃远,再也听不到那些聒噪尖利的骂声,她才喊了一声“五二九”。 五二九收放自如,马上止住疯劲儿,把那只掉在路边的高跟鞋叼去垃圾桶,再摇着尾巴回来。 它高高扬起脑袋,冲南栀咧开嘴笑,讨赏的意思明显。 南栀浅笑着揉揉它脑袋:“下午加牛肉罐头。” 五二九尾巴摇得更欢了,螺旋桨似的。 南栀带着它回去,情绪却无法受它影响,嘴边荡漾的笑容转眼散在风中,神色沉重压抑。 她能寻准一个角度,直面反击,将邹胜楠激得恼羞成怒,却无法否认,自己也被她精准戳中了软肋。 一下午,南栀人坐在办公室,心思却不知道飘去多远,把自己和肖雪飞来来回回比较。 她清楚地知道没必要,不应该,奈何控制不住。 像三年多以前,肖风起拿着肖雪飞和应淮同框的照片,找到她的时候一样。 哪怕她明确知道那时的应淮浪归浪,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改,但在这方面光明磊落,绝对不会做出一方面和她交往,一方面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的恶心事,但她还是克制不住地失了控。 亦或是从稀里糊涂,麻痹自我的沉沦泥沼中清醒过来。 应淮和肖雪飞生在沪市长在沪市,青梅竹马,门楣相当,他们才是一类人,而自己一个从十八线小城市来的,什么也不是。 这是南栀当时看完合照,最深最重的一个想法。 晚上回到龙湖壹号,洗漱好躺到床上,南栀又接到了应淮的电话。 他在美国忙得不可开交,和国内存在时差,却总是能迁就她的作息,掐准她处理好了所有,正当空闲的时段。 拿着嗡嗡响铃的手机,南栀姿势从俯卧调整为靠着床靠背坐正,情绪也随之调整,尽力弯起笑再接:“喂,你吃早饭了吗?” 她自以为掩藏演绎得极好,应淮还是一眼看了出来:“和你视频完再去吃,不高兴?” “没有啊。”南栀唇角上翘得更加厉害,也更加僵硬。 应淮反应迅捷,即刻猜中:“那个女人又去找你了?” 南栀连连眨了好几下眼睫,惶恐慌乱自眼底泄露。 “她说什么了?”应淮追问。 南栀垂下眼睫,避开他镜子一样,叫人无处遁形的厉害双瞳,抿起唇瓣,不愿意提及。 邹胜楠那些骂她没用,当着肖雪飞的面,用她的短板去比肖雪飞长板的话,她无论如何讲不出口。 因为南栀清楚知道,邹胜楠没有说错。 她在出生背景,在事业方面就是应淮的拖累,她的华彩还需要他投资,需要他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地操持过问。 反过来,她连他的至南资本遇到了怎样的麻烦都不了解。 她只能干留在贡市,眼巴巴盼着他回来。 迟迟等不来回应,应淮担心她受了欺负,急迫得不行,语气不自觉加重:“栀栀,抬起头看着我,说话。” 南栀把头埋得更低了。 应淮胸腔火气翻腾,哄了两句,依旧得不到回答后,他声线冷沉地问:“你确定不告诉我?” 南栀也有点来气,刷地昂起脑袋,出口罕见地带了冲:“你能不能别问了?” 约莫是为了更好地观察她的神色变化,应淮手机拿得近,如此一来,他硬挺面庞上任何一丝情绪跃动,也清清楚楚落入了南栀的眼。 她看见他太阳穴隐隐震了两下,额头青筋在暴,瞳仁深处一片烧红的火光。 不过他开口只是一句还算平常冷静的:“等会儿要参观工厂,我先去吃早饭,你早点睡。” 话音一落,南栀手机屏幕大变,退出视频,改为两人的聊天界面。 他掐了视频。 南栀盯着显示“视频已结束”的标识,眼眸空茫地眨了眨,他出去这么些天,第一次主动挂她通话。 往日都是南栀顾及他事多且乱,怕耽误他太多时间,反复说“要不挂了,明天再打”,他才肯松口结束,而且每次都是她先挂。 南栀知道他生气了。 昨天晚上他只是气邹胜楠冷不防找来,今天晚上还在气她。 ----------------------- 作者有话说:不要急不要急,会趁这个机会解释当年的事[求你了] 第62章 住院 应淮回来了? 那天过后, 邹胜楠再也没有找过南栀,不知道是被五二九吓破了胆,还是又被应淮严词警告了。 南栀没再在贡市见过她, 当然, 或许也和南栀离开了贡市一阵子有关。 华彩正在向上攀登的正轨上,一方面等几个老师傅从外地回来, 有条不紊地忙灯会灯组的前期工作, 另一方面接了一部分订单。 有一笔单子不小,涉及到的灯组复杂庞大,不能再用他们这边工厂做好,运输过去的方式,需要工人去现场制作。 这是南栀接任华彩以来, 除去搞定灯会竞标,接到的第一个大单, 她不敢马虎,决定亲自带队过去。 她也正好趁这个机会,离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贡市一段时间。 近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乱七八糟的人, 她和应淮之间状况频发,要是继续困在贡市, 每天按部就班, 她会越想越多。 从那晚两人通过视频不欢而散后,应淮仍是会每天联系南栀, 关心她的一日三餐, 关心华彩,两人很有默契,谁也没再提那天的事情, 没再提邹胜楠。 但又都清楚,这个结没有解开,两人心中都压抑了一个疙瘩。 尤其是这个早上,南栀收到一条短信:【雪飞不懂事,偷偷跑来贡市不说,还喊来邹阿姨去找你麻烦了,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疏于管教,我代她向小师妹道个歉,你放心,她后面不会来打扰你了,她去洛杉矶了。】 显然来自肖风起。 前面的话,南栀一个字不信,读过即忘,可读到最后,她波澜不惊的眸光似被风吹动,微微晃了晃。 应淮昨天结束了纽约的行程,今天飞了洛杉矶。 这么巧的吗? 南栀才不相信。 或许肖风起也怕她不信,晚些时候,特意发来一张彩图做证据。 南栀点开看,是肖雪飞落地洛杉矶拍的。 她穿着暴露性感,戴着墨镜,特酷地摆了一个姿势,看背景应该是机场。 其实这张照片平平无奇,特别像打卡的游客照,可仔细一看,她轻薄肩膀后面,数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对行人。 他们应该是刚下飞机,一个二个衣着商务,推着行李箱往反方向走,每个人都只留下了背影,连个可能辨别样貌的侧脸都没框到。 可位于人群中央那个身穿全套黑色西服,个子最高,身材比例最为优越出众的男人,一眼吸引了南栀的注意力。 不说完整的背影,恐怕只有一抹模糊不清的剪影,她都不会认错。 那可是她明里暗里看过无数次,细致入微观察过无数次,用画笔一笔笔丈量过无数次的人。 南栀心脏像是突然捆绑了一块巨石,猛地下沉,糟糕情绪挂上了脸。 晚上和应淮通视频,又很快被他瞧了出来:“不高兴?遇到事情了?” 日子渐渐入秋,昼夜温差大,南栀对一点点降温的感受都尤其敏感,她穿着睡裙,蜷缩在凉被里,闻此怔愣一瞬。 她眸光定定,笔直注视通话另一端的男人,扫过他身后洛杉矶当地装修风格的酒店,一腔气性向上喷涌,好想脱口质问今天飞机落地时,你是不是遇到了肖雪飞,你们是不是说话了,她都拍到了你了。 可话到嘴边,转念一想,这多半是肖风起的诡计。 他最会拿捏人的软肋,不遗余力在上面捅刀子,搞人心态。 华彩近期在起诉灯熠设计稿侵权,肖风起事业不顺,心情不畅,便会在其他方面找南栀麻烦。 之前肖雪飞带着邹胜楠出现在贡市,出现在华彩门口,背后有没有肖风起的授意都不好说。 南栀现在要是因此和应淮闹,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可万一不是呢? 万一那就是肖雪飞的意思,她飞洛杉矶就是冲着应淮去的呢? 两个念头好似两只不同立场的小人,分别拽住她的胳膊,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她往左右两边拉,拉得她身心俱疲,思绪撕裂,无法正常思考。 百般纠结,万般迟疑之下,南栀终是抿起唇瓣没有多言,潦草苍白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这一切掩藏在表皮下方,细致入微的情绪变化,一丝不落地闯进了应淮视野,他眸光暗了暗,音色沉下去:“栀栀,你确定没事?” 肖雪飞这个人,对南栀来说太过特殊,一提及她,南栀就会抑制不住地想到当年她和应淮在咖啡馆的合照,想到所有将她们进行比较的话语,再扩散到大一时,那两个沪市本地的室友,对她各种嫌弃,看她的眼神总是高高在上,像看垃圾一样。 谁都有隐匿至深的绝对禁忌,那是南栀最不愿意回忆,最不愿意和应淮多聊的话题。 和前任闪婚后 第88节 她在这方面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总会本能逃避。 南栀咬紧齿关,难耐地,闷闷溢出一声:“嗯,确定。” 简短的三个字像是一把暴晒过三天三夜的干柴,轰地扔向应淮几天前就在疯狂燃烧,竭力克制才没让火星迸射,溅去她身上的火堆。 顷刻间,这堆烈焰得以柴火助力,火苗止不住腾起,飞窜上了天灵盖。 烧得应淮眉宇黑沉,神经末梢簌簌战栗。 他嗓音低冷发哑,裹挟浓郁怒气:“栀栀,你现在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了?” “我明天有重要的工作,先睡了。” 南栀落荒而逃般地中断视频,第二天就随制灯团队去了河省。 期间,接到了赵晴好消息。 得知她来了河省,赵晴好可欢喜:【啊!我下个星期也要去!接了一个那边的探店要求,你等我!我们一起喝大酒!不醉不归!】 两人各自都忙,好久没聚过了,南栀不假思索应下:【好的哦,等你。】 秋韵由北往南漫过大地,改色万物的时节,河省这种处于北方的地区,感受尤其显著,温度比贡市低好几度。 南栀本来就不容易扛得住季节变化,更何况是鲜少涉足,挺难适应的外地,她在河省还没等来赵晴好,倒是先等来了流感入侵。 她每天去盯工地时,只得全副武装,最不能离开的便是口罩。 她执拗地从贡市跑出来,想要一边工作一边散心,堵着一口气没有告知应淮,把五二九交于江姨照看时,还反复叮嘱,让她不要和他讲。 为了不叫应淮发现端倪,晚上的视频,南栀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改成了单纯的语音通话。 奈何应淮耳力太好,分开两个来月,依旧无比熟悉她的声线,她刚“嗯”了两声,他就听出不对劲:“又感冒了?” “小感冒。”南栀嗓音闷闷的。 应淮好似不相信,重声强调:“说实话。” “真的只是小感冒,已经吃过药了。”南栀不算诓他,这次流感比起以往,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起码没有发烧。 应淮不放心:“开视频。” 南栀瞅了瞅自己所处的酒店,仓皇道:“感冒药药效上来了,我好困,睡了哈,你快去忙吧。” 话音未落,她就挂了。 把手机丢去一边,南栀去敲出两颗感冒药吞下。 这一觉睡得还算踏实,隔天醒来,嗓子和脑袋都松缓了不少。 然而她去跑工地,在露天的公园吹了半天冷风,感觉脑子沉重,身体虚浮,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和师傅们一起吃盒饭时,有人看不过去,劝道:“小南总,你脸色太差了,吃完就回去休息吧。” 下午需要用吊车组装一个较为大型的灯组,是这个项目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并且存在出事的风险,南栀回酒店去躺着也会挂心,还不如在现场盯着。 “没事,我看完下午的组装再走。”南栀尽可能挤出微笑,声音更沙哑难听了,粗糙砂纸磨过一样。 然而吃过午饭,看着吊车开来不过半个小时,南栀感觉脑袋又烫又沉,视线变花,双腿抽了筋骨一样的绵软。 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往地上栽。 摇摇晃晃即将倒地,意识濒临抽尽抹干之时,南栀好像还产生了幻觉,朦朦胧胧间,她瞧见一个男人越过黄绿交接的花草树丛,极速朝向自己奔来。 她眼皮愈发沉重,视野比上世纪的黑白电视出了故障,闪烁的雪花片还要模糊,竭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辨别不清来人五官。 可那身段轮廓,怎么那么像应淮? 下一瞬,她千钧之重的眼帘彻底盖下,湍急流淌的意识倒入高速运转的搅拌机,顷刻归为混沌。 南栀感觉自己极为冗长沉甸的一觉,十分不踏实,噩梦不断,身体仿佛被丢进了焚烧炉,从头至尾灼烫难耐。 她明明觉得自己意识断带的瞬间,没有一头扎入火炉,而是被一双强悍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跌入了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 烈焰焚烧般的恶劣感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南栀终于得以挣脱繁重痛苦的梦境,再次缓慢睁开眼睛,回归现实。 首要入目的是一片萧索冷白,不带一丝装饰的天花板,以及一瓶高高悬挂,水位每分每秒细微在变的输液瓶。 再轻轻一闻,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道之浓烈,她鼻子被病毒堵了大半都能嗅见。 这是医院? 南栀意识还在状况之外,下意识想要蹭起身查看,可刚一有所动作就被人按住肩头,并伴随一声严肃呵斥:“不要瞎动。” 太过耳熟,又太过久违的嗓音近在耳畔,南栀被病毒深入袭击过的脑子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呆讷两秒,才缓慢转动双瞳,望向声音来处。 男人为了制止她,半蹭起来,高大修挺的身形微有弯曲,自上而下压出一片暗影。 他沉冷锋利,笔笔深刻的眉眼同样隐在了暗处,却又无比清晰亮堂。 像一簇仲夏日光破窗强入,毫无预兆,凶野蛮横地闯进南栀的眼。 晃得她目光惊滞,脑袋更晕,心中明明在一瞬间高声喊出了他的名字,却仍是不敢置信。 这真的是应淮? 南栀大脑迟钝地开始运转,缓缓记起来他不是应该在洛杉矶吗? 她现在也不在贡市,而是瞒着他来了河省。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南栀惊疑不定,睁大还有些灰蒙的眼睛,用一把破锣嗓子问:“你,是真的吗?” 与此同时,她掩盖在被子以下,没有被输液针束缚的左手悄无声息溜了出来,想要去戳戳他,试试是不是幻觉。 “假的。”应淮觉察到她的小动作,一记眼刀扔过去,没好脾气地回。 南栀刚刚探出被子的左手一僵,不敢再动。 好凶,肯定是真的了。 应淮面色不善,阴鸷沉郁得恐怖,又成了被不少人口口相传的活阎王,但他动作还算小心温柔,轻轻抬起南栀乱跑的左手,放回被子,掖了掖被角。 他喂了她几口温水,再用体温枪测过她额温,看见降了些许才坐回陪护椅。 这期间,南栀莫名紧张局促,乖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珠子躲去一边,尽可能不与应淮对视。 没办法,应淮一旦不苟言笑,板起脸来,那双生动潋滟,摄入心魂的桃花眼,便成了一柄寒光粼粼,出鞘在即的冷剑。 南栀可没有那么想不开,不想以身祭剑。 可应淮不再为她忙上忙下,一坐回去,她又没出息地转过视线,偷偷瞄他。 多几次后,南栀实在憋不住,用发炎疼痛的嗓子,嘶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应淮轻薄唇瓣绷成一条笔直线条,不吭声,只是一瞬不瞬沉沉直视。 南栀感觉被犀利剑锋刮到了,登时缩回去,不再多问。 她每回重感冒都逃不过住院输液,这一次,又是两三天。 应淮日夜守在病床边,亲力亲为,除去必要的洗漱上卫生间,没有离开过病房半步。 他也始终冷着一张俊脸,跟南栀欠了他百八十万一样,没有和她说过一句废话。 南栀心虚,加上嗓子不舒服,吞咽口水都痛,非必要也不主动搭腔。 如此同吃同住,别别扭扭地过了三天,南栀的烧彻底退下去,恢复了不少精神。 如此,两人之间那种僵硬别扭更加明显,叫南栀浑身难受。 这天上午,她主动问起:“我可以办理出院了吧?” “再观察两天。”应淮拿起一只苹果,低头认真地削。 “我觉得我可以出院了,医生都说我可以不用输液了,”南栀挺了挺身板,嗓音放得更大,竭力想要展示自己中气十足,“我们就不要浪费医疗资源了吧,还是把病房腾出来,留给更需要的人。” 应淮有条不紊地削着苹果,眼帘上挑,不咸不淡瞥她一下。 南栀感觉那柄藏了几天的利剑又有出鞘的趋势,立马靠回枕头,老老实实当一个病号。 太无聊了,她只得找手机刷。 处理完几条工作消息,得知在这边的项目进展顺利,师傅们最多月底就可以返回贡市。 倏忽,弹出一条新消息,来自赵晴好。 隔着毫无温度的文字,都能被她的高昂热烈所感染:【栀子栀子,我的宝贝大栀子!我飞机下午到!晚上约哈!】 两人这个约是早就定好的,南栀毫不迟疑回了好。 可刚刚按下发送键,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叉子送来一小块削好的苹果,她才后知后觉身边还有一位“狱长”。 她这些天被限制在医院,限制在这间面积不小,但怎么看怎么压抑的病房,可不像是在坐牢吗。 应淮这个狱长还只监守她一个。 南栀接过苹果,小口小口地吃完,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试探性说:“外面有太阳,我下午可以去楼下花园晒晒太阳吗?” “有风。”应淮又给她分了一小块苹果。 南栀便知道了,他不可能放自己出去。 眼看着分针追着时针,走过了一圈又一圈,快要临近赵晴好飞机落地的时间,应淮依然一步不挪地守在旁边,南栀焦灼得丢开手机,背对他躺了下去。 她没有告诉赵晴好自己病了,原本也不打算告诉,免得她担心,然而此刻困在这里,南栀禁不住琢磨要不要知会一声,让她把聚会的地点改成病房。 可南栀又不甘心。 她被严防死守关了这么些天,身子好不容易舒坦了,也想出去透透风。 应淮突然回国,估计又是搁置了不少工作,午后抱来笔记本,不停敲敲打打。 南栀出不去,胸腔憋着一团气,没忍住回过头,色厉内荏地控诉:“吵。” 应淮的笔记本键盘是静音的,就算发出声响也微不可查,但听见她这样说,他还是抱着笔记本出了房间。 南栀大喜过望,然而蹑手蹑脚开门去看,他就坐在门口。 实在没招,南栀退回床上后,只得一五一十和赵晴好说了。 赵晴好刚下飞机,反复确认完她没再发烧,感冒好了以后,她即刻拍着胸脯表示:“这个简单,交给我。” 不出一个小时,她带着一男一女来了。 那个男的急不可耐,拉住应淮去帮不小心在洗手间摔倒的老人。 和前任闪婚后 第89节 那个女人则在应淮离去后,随赵晴好进入病房,换上病号服,取代南栀躺上病床。 这种出其不意,胆大妄为的招,的确是赵晴好能做得出来的。 匆忙同赵晴好离开时,南栀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熟练地将被子拉到下巴左右,侧面蜷缩成一团,脸蛋埋入被头,只对外露出一只圆润饱满的后脑勺。 她在路上应该被赵晴好紧急培训过,这个睡姿特别符合南栀。 加上她的身高体形和南栀太像,只要应淮不进来扯被子细看,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 等他觉出端倪,南栀早就逃出医院,同赵晴好去嗨了。 ----------------------- 作者有话说:后面还有哦 第63章 表白(二更) 我娶你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赵晴好喜欢热闹, 哪里人多往哪里凑,原定计划是带南栀去酒吧。 然而转念想到南栀又害了一场流感,才从医院出来, 她就改了主意。 虽说赵晴好胆大包天, 敢一手策划,帮着南栀从应淮眼皮子底下溜走, 纵容她逃出医院, 但清楚她身体底子还弱,开不得玩笑。 从医院离开,打车跑远的路上,赵晴好几次三番去摸南栀额头,反复确定她真的没有在发烧, 否则马上要把人送回医院。 “栀子,我们去吃点儿清淡的哈。”赵晴好做了这么多年吃播, 对全国各地的特色美食几乎摸了个透,决定不去酒吧后,马上在脑海中搜索出了一家宝藏店铺, 专门做正宗河省菜。 “不, ”以防应淮找来,南栀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一口回拒, “我吃了整整三天白粥小菜,再吃要犯恶心了。” 她口味原本就偏重, 感冒又夺走了部分味蕾, 更想念强烈的麻辣味,若不是应大监狱长管得太严,她真想空口嚼一根小米辣。 病人为大, 没办法,赵晴好只得让司机开往了一家川菜馆,也没完全由着南栀胡来,几道菜都是微辣。 赵晴好看得出来南栀心情有些低迷,抵达餐厅后,她不仅一口接一口地吃辣,还点了啤酒。 “栀子,你还算半个病号哈,辣菜我们可以吃,酒就不喝了吧。”赵晴好试图阻止。 南栀有理有据地反问:“谁说的找我喝大酒?” 赵晴好见她实在太不痛快,可能的确需要一些酒精,赵晴好咬了咬牙,拍着桌子回:“成,姐妹儿陪你喝!” 服务员很快送来几厅啤酒,两人一面有一搭没一搭,漫无边际地扯最近的事情,一面不时碰一下杯。 赵晴好说和陈靖那孙子彻底断了联系,她这趟出去探店,遇到一个长得很合心意的厨子。 小伙子小她三岁,一口一个“姐姐”喊得贼啦甜,做菜贼啦好吃,她能多吃两碗饭。 可是两人单独出去,他要吻上来时,她的手居然快了一拍,把人推开了。 赵晴好骂自己脑子有坑,放着好好的唐僧肉不吃。 “你那一瞬间不会是想到某人了吧?”南栀举着酒杯,笑呵呵地点她。 赵晴好面色刷地僵硬,不过忽而又恢复生动,矢口否认:“是我甩的他唉,我犯贱吗,我还去想他?” 话音方落,她仰头猛灌,一整厅啤酒全部下了肚。 南栀也在骂,骂应淮这几天把自己当犯人一样地看守,成天杵在病房,却不和她聊天,陪她解闷。 骂最近破人破事怎么那么多,邹胜楠、肖雪飞、肖风起一个二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突然都来缠着她烦。 亦或是他们从当年就缠上了她,只要她和应淮在一起一天,他们就不会轻易放过。 接连不断的吐槽催得对酒精的欲望愈发膨胀,南栀手边很快多出三个空酒瓶。 她酒量比不上赵晴好,不一会儿就开始晕乎,思绪逐渐飘远,大有要脱离掌控的趋势。 她的手机依然开着飞行模式,但连了餐厅的无线网,这会儿,手机急促在震。 南栀下意识以为是应淮,惊得赶忙摸出来查看。 幸好不是他。 但也和他有关。 是那个赌约群。 上回南栀去沪市,无意间撞见那伙二代们在拿自己和应淮的结婚对赌,她还参与了,压了一定会离。 当时的赌约时限是多久来着?好像是三个月。 酒精一点点侵蚀神经,南栀脑子运转的速度慢了几拍,记不得有没有到三个月,是不是早就过了,反正这个冷了好久,早就被压到列表极下方的群猝不及防弹了出来。 那一局赌约被发起人点了结束,兑了现,各路下过注的人该赔的赔,该赚的赚。 他们的小程序做得太绘声绘色,给参与过对赌的人发通知结果的消息图文并茂,使用了一连串表情包。 南栀脑袋昏昏沉沉,睁大眼睛花了好几秒看清楚那些幽默风趣,调侃戏谑的表情包,惊得脸色大变,推动椅子站了起来。 可是她双腿有些虚浮,摇摇晃晃,站不太稳。 “栀子你别动,我过来扶着你。”对坐的赵晴好也被酒精冲得薄醉,对南栀突然蹭起身不明所以,本能地要过来搀扶,不让她摔着碰着。 却不待赵晴好走近,南栀摇摆不定,随时可能歪倒的身子忽然被人揽了去。 来人臂膀强劲,握住她薄弱的肩头就把人往怀里拢,强悍而不容置疑。 南栀半举着手机,猝然撞入一个虬结鼓胀,硬墙似的胸腔,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赵晴好同样始料不及,脚步僵持在不远处,睁圆眼睛怔怔望向他们。 南栀放下手机回头看去,搂上自己的是一个男人,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不止,需要仰望。 除此以外,南栀更加晕沉的脑袋辨别不清,反射性挣扎:“你谁啊?不要占我便宜。” 男人神色阴沉,压紧唇线一言不发,钳制在她肩头的大手加了力道。 南栀手脚并用,仍然挣脱不过,气急败坏,嚷嚷着寻求外援:“晴好,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眼睁睁看着我被一个野男人欺负!” 赵晴好醉得轻,还是认得人的,尤其是被应淮那幅索命阎罗王一样的凌然架势一吓,酒醒得差不多了。 她非但没胆子去救南栀,还把南栀的背包双手奉上:“你们两口子慢走,不送。” 应淮没吭声,接过背包,打横抱起南栀,健步如飞地出了餐厅。 至于赵晴好,他安排了司机送回酒店。 应淮是一个半小时前发现病床上的人不对劲的,那么喜欢翻来覆去,睡觉极不老实的人忽然转了性子,没有将手脚探出被子不说,还半天纹丝不动,一直用被子捂着脸。 应淮强力扯过被子一看,果不其然,有人在他严防死守下,还能玩上一出偷龙转凤。 清楚替代南栀留在医院的女人只是拿钱办事,应淮没有为难她,拷问几句,确定她不清楚南栀去了哪里便放她走了。 医院,公路都有监控,找起人来不算费事。 得知南栀和谁离开,具体目的地后,应该让人安排了一辆车,自个儿开车前来。 此刻,他将南栀抱上代步车副驾驶,任由她拳打脚踢,锁好了安全带。 南栀仍在扯着嗓子胡言乱语,试图去解安全带:“你谁啊?拐卖儿童犯法你知不知道!我要打119,让门卫大爷来消灭你!” 应淮坐上驾驶座,倾身凑近,一只大手绕去她后脖颈,将人带得更近的同时,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这一吻用力极猛,冲开齿关,狠狠卷过她舌尖,再咬了一下。 力道控制得刚好,不至于让她破皮出血,但绝对会有痛感。 “认出老子没?”应淮额头抵住她的,压抑着满腔沸腾的焦灼怒意,气息粗重地问。 来势凶猛,热烈野蛮的深吻太过熟悉,加之舌尖传出的痛感直击灵魂,南栀清醒了两分,望向他定定出神。 没再叫嚷着要报警要下车。 应淮知道她这是认出了自己,再深深吻了她几下,感觉到她还有些鼻塞,呼吸很容易不畅,才缓慢松开了她。 南栀逃也似地摆正身子,朝向窗外大口呼吸。 她混乱的意识只是有零星回笼,勉强能够辨认身边人的程度。 她稍微喘匀了呼吸,偏过脑袋望他,慢慢记起先前收到的赌约提醒。 南栀没来由地来火,指着他鼻子,愤愤质问:“你为什么还不和我离婚?” 应淮锋利剑眉一蹙,眸光森寒,他迟缓偏过脑袋,阴沉莫测地盯她:“你说什么?” 语气之冲,恶劣凌厉,传达的意思分明是: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你知道这害我输掉了多少吗?”南栀打开手机,戳着屏幕给他看,急得快要哭了,“三四十万呢,我读研的时候一笔笔攒出来的零花钱呢!现在全没了全没了!” 应淮看着她手机上跳出的界面,忍俊不禁,居然是为了这事儿。 他唇边牵出薄薄弧度,掏出手机操纵几番,放柔语气哄:“乖,我赢的都给你。” 醉酒后的南栀是一根筋,一门心思惦记自己赔的钱,闹了好一阵,闹得累了才丢开手机,歪头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新的一天,又回到那间住了三天三夜,较为熟悉的病房。 这张床昨天被人睡过,床单被套全换过,散发一股淡雅宜人的栀子香。 南栀侧面睡的,一睁开眼就看见应淮坐在一步之遥的陪护椅上。 他换了一身衣服,手持手机在回工作信息,余光捕捉到她醒来,他错开眸光向她望来。 要说前一秒南栀还有醉酒的后遗症,大脑不算清醒,处于状况之外,对视的这一瞬简直是最猛最烈的醒酒汤,她立马不能再清醒了。 昨天如何从医院逃走,又是如何被他抓包在餐厅,强行带上车,一幕幕走马灯似的,飞速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 南栀又羞又囧,又惊又怕,本能地cos鸵鸟,翻个身背对他。 好似只要自己看不见,应淮就不存在,就不会算昨天的账一样。 应淮确实没有急于清算,调了一杯解酒的蜂蜜水,让她起来喝了:“脑袋痛不痛?” “不痛。”南栀逼不得已坐起来,咬住吸管垂低视线,使劲儿摇了摇头。 应淮看她脸色还算正常,没再多问,拿走她喝得差不多的蜂蜜水,换上了营养可口的早餐。 折叠小桌板撑在床上,南栀边慢条斯理地喝粥,边斜过眼尾瞄他。 应淮又坐到陪护椅上回复消息,目光没有定在她身上,可她难以自在。 昨天的桩桩件件不好解释,应淮一时不发难,南栀就感觉头顶上悬了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由他斩下。 和前任闪婚后 第90节 南栀干脆找来手机转移注意力。 短信有一条醒目的红色提醒,但她没管,率先进入微信,询问赵晴好。 得知她在酒店躺得别提多好,也是刚醒,南栀就放心了。 在微信逛完一圈,把该回的消息都回了,又去其他软件刷了一轮,发现没什么可刷的了,才慢慢悠悠去消灭冒在短信右上角的小红点。 南栀以为是推销广告,或者是肖风起那种被她删了微信好友,只能通过这个渠道找她不痛快的垃圾信息,不曾想大大出乎意料。 她立马丢开粥勺,拿近手机,把短短几行短信内容读了又读。 她收到了一笔一千五百万的转账。 至于转账人…… 南栀狠狠揉了几把眼睛,再轻轻拧了自己胳膊一下,确定不是眼花缭乱,现在也不是在梦中。 她转过视线,不可思议地望向一旁的男人:“你给我这么多钱做什么?投资款打错人了?” 也不应该啊,至南给华彩的第二笔投资早就到位了。 应淮撩起眼,不咸不淡看回去,轻飘飘提醒:“赔你的。” 南栀惊怔不已,迟钝地想起昨晚的事。 艰难消化了半晌,逐一串联前因后果,她恍然大悟,更加难以置信,放低音量犹疑着问:“那个赌我们不会离婚的人是你?” 那场赌约起得突兀潦草,纯属是沪市那些公子哥们闲来无事,在肖雪飞的撺掇下,将他俩当成了乐子。 当然,那些人也是真的不看好他们的婚姻,不认为他们能维持多久,才会全部压“会离”。 只有一个匿名账号赌了“不会离”,并且出手豪横,压下一笔一千万的天价。 入耳她无法相信的夸张问话,应淮眸光微晃,不太愉悦,递出去的意思是:你说废话。 南栀惊诧更重,细细去想赌约开设的时间。 他们那会儿的关系还很别扭奇怪,更多的是利益捆绑,随时随地可能置气拌嘴闹翻,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正常夫妻。 可偏偏在那种摇摇晃晃的情形下,应淮压了他们不会离。 “那个,你不会是想赚钱才没和我离婚的吧?”南栀被这个从天而降的突发状况砸得有点懵,感觉自己残存了醉意,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 毕竟在公布赌约结果的昨晚,只有他一个赚得盆满钵满。 不料这话刚一问出口,应淮像是被炸弹轰中,俊俏的脸上忽地阴霾滚滚,怒不可遏站起身,乌瞳肃杀,居高临下盯她。 在九霄云外锁定猎物的鹰一般,下一秒就要狂扇恢宏羽翼,席卷烈烈劲风,俯冲直下。 南栀这只被相中的小鸡崽惊得打了个寒颤,转开脑袋,整个人蜷起来,朝床铺另一边缩。 然而还是逃不过老鹰锋锐的利爪。 应淮大手伸来,钳住她下颌抬高,迫得她视线跟着转动。 他双眼汹涌晦暗,如有涡旋疯狂聚集打转,音色又低又沉,字字铿锵:“从和你结婚起,我就没想过要离,一秒钟都没想过。” 南栀被迫仰望他,羽睫茫然地颤,惊疑不定:“你当初娶我……” “你肯定早就看出来了,不是因为爷爷奶奶,不是因为什么人催,还没有人可以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我娶你只是因为我想娶你。” 应淮估计被她那句欠缺思考的问话刺激得厉害,一句接一句,不含一丝玩笑。 “我受不了你和其他男人在一起,那个姓林的狗东西搂你的时候,我恨不得提一把菜刀过去,把他爪子卸了,我那会儿就是疯狂地想要把你抢回来,当女朋友都觉得不够,只想一步到位,用一张结婚证和你牵扯不清。” 南栀大惊,她的确对他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娶自己有过无数猜测,也隐约感觉出了和爷爷奶奶无关,她甚至怀疑过他只是为了报复她当年甩了他。 应淮以前可是说过“我娶你就是为了膈应你,折磨你,报复你”。 虽然那是在两人闹脾气,话赶话争吵的时候。 南栀无论如何没往这方面想过。 是以,听完了这一连串,南栀迟迟缓不过来,饶是心中大概有了猜测,还是不敢轻易下结论,小心惴惴地问:“你,为什么想要娶我啊?” “还能为什么?”应淮被她气笑了,“因为我喜欢你,哪怕过去了三年,我还是一得知你回国的消息就忍不住,定机票飞去了贡市。” 他低低呵了一声:“真特么像一条哈巴狗。” 他最看不起这种只会围着主人打转,使劲儿摇尾巴的狗。 又在她面前,当得心甘情愿。 南栀仍是仰头望着的姿势,一瞬不动,眼眶悄无声息泛出了红。 应淮愕然,忙不迭松开她下巴,问声着急:“怎么哭了?” 南栀垂下脑袋,吸吸鼻子,委委屈屈说:“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之前被南万康和康淑华知道结婚,她带他回家面见父母,他倒是说过娶她是因为喜欢。 可那是他对父母的解释,南栀一度以为那只是扯来当闪婚理由的绝佳借口。 听此,换应淮愣住了。 “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南栀眼眶酸涩更重,嗓音哽咽,说不下去。 应淮听懂了,她一直以为他不喜欢她,亦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大学时和她谈恋爱纯粹是觉得她这一款新鲜,没有玩过,找来打发时间取些乐子。 不怪南栀会这么想,应淮从前确实混账,和每一个女生开始怀的都是这种心思。 不觉得哪里不对,那些女生对他又有多少真心? 看上他的脸,馋他的身子,最想要的是他钱包里,一开心就会往外洒的钞票。 和他那个畜生生父身边的乱颤花枝如出一辙。 所以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极快,没两天就厌烦了,连牵手都觉得膈应。 应淮不得不承认,和南栀的开始并没有任何不同,他当年对她的确是先玩玩看,玩到哪一天算哪一天。 只是结局成了脱缰的野马,不受人力控制,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把自己玩了进去。 因为只有这个女生会蠢到大晚上的冒着电闪雷鸣,倾盆暴雨,跨越大半座城市,淋得浑身湿透,打滑摔出大大小小的伤口,也要不顾一切地从安稳寝室跑到露天沿海,在漫无边际的海岸线找到瑟瑟发抖的他,倾尽全力拥入怀中。 那一刻,应淮在自我放逐的浑浑噩噩,暗无天日之中见到了光。 ----------------------- 作者有话说:后面还有一更哦 第64章 圆满(三更) 他们不爱你,我爱你。…… 陡然间, 应淮胸腔像是打翻了一池五味杂陈的水,酸楚闷胀得厉害。 他坐上床沿,把南栀拥入怀中, 轻柔抹掉那些夺眶的泪珠, 慌忙哄道:“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我表白得太晚了。” 他早就应该知道, 像她这样心思细腻敏感,丁点儿风吹草动都会胡思乱想的女生,需要更多更直白的肯定。 是他从前的我行我素,迟钝反应推远了她。 “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我分手?”应淮声线喑哑, 艰难问出。 南栀沾了水意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应声。 应淮也不穷追猛打, 双臂又添了力道,将人拥得更紧。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他认了。 是他活该。 南栀似乎担心他会再问, 转移话题:“我昨天不该偷偷跑出去, 害你担心了。” 应淮的确担心坏了,当时扯开被子, 看见病床上躺的是一个全然陌生女人的惊惧恐慌感, 这一刻回想还会后怕。 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次。 “以后和我好好说。”应淮揉着她的发丝回。 “我是想和你好好说,可是你这几天又冷又凶, ”南栀憋了几个昼夜的情绪, 这会儿恨不得全部倾泻,唇瓣一撇,憋闷控诉, “你都不怎么理我,就整天盯着我,好像我犯了罪大恶极的错,你晚上也不上床,不抱着我睡。” 应淮这几天陪护确实反常,没有非要和她挤一张床,因为哪怕这是这家医院最好的病房,病床也算不得宽敞,考虑到她睡觉不喜欢被挤。 加上应淮这次回国仓促,还有不少工作留在了洛杉矶,两边隔着时差,他常常需要大半夜突然起床处理,担心吵到她本就不算多好的睡眠。 “这张床太小了,我们明天出院回去,每天都抱着你睡,好不好?”应淮心下软得一塌糊涂,赶忙哄道。 南栀靠在他身上点了点头,抬头瞄他一下:“我知道你在生气,气我跑来河省没告诉你,也不和你说邹阿姨都说了什么。” 应淮之前确实因为这些事情绪波动较大,但更多的不是气,是无可奈何。 他从南栀开始不接视频,只接电话开始就觉得不太对劲,一查才知道她来河省出差了。 应淮在异国他乡连轴转,忙到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靠挤,但仍旧感觉空落落的,极不踏实。 在电话中听见她声音不对,又感冒了以后,应淮再也忍不住,搁置了在洛杉矶的一切行程,搭乘最快航班飞了回来。 南栀没告知他来了河省,他当然也赌着一口气,没提前说。 不曾想,一落地河省,赶到南栀所在的施工公园,会碰上她感冒加重到晕厥。 眼下,应淮搂着安然无恙,体温正常的她,什么都不想去计较了,他下颌蹭上她发顶,淡声回:“没关系。” 能为她操碎了心,何尝不是一种恩赐? 总比那三年只能隔着千里万里,没有任何资格与立场靠近强。 他越是不和自己计较,南栀心里越不是滋味,她抿抿唇瓣,闷闷开口:“她说你这段时间突然忙了起来,和生你的那个男人有关。” 应淮眸光沉了沉,极不愉悦,但没有再瞒着她。 “知道她为什么要找上你吗?”应淮反问。 南栀似乎清楚,又一头雾水。 邹胜楠来者不善,目的不纯,可一开始想要从她这里撕开突破口,急于和应淮修复关系的态度,不像是假的。 应淮淡淡给出一个解释:“爷爷奶奶准备立遗嘱了。” 南栀错愕,伸长脖子与他直视:“爷爷奶奶身体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就要考虑遗嘱了?” “是很好,”应淮回,“但他们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 和前任闪婚后 第91节 南栀一想也是,就连南万康和蔡淑华都在这两年立了遗嘱,更何况是家大业大的应家,爷爷奶奶名下资产不可想象,确实应当早做打算。 南万康和蔡淑华的遗嘱特别简单,他们喊来律师起草时,南栀在场,南家的所有将来都是她的。 而应家…… 应淮的生父是独生子,他也是。 这个遗产分配…… 南栀忽然打了一个寒颤,想到一个从前压根不会想的可能性:“你的亲生父母想要和你……” “嗯,他们想要和我争遗产。”应淮倒是风轻云淡,丝毫不觉得意外。 南栀立马被一泓酸楚浸泡,从脚漫过头,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闷堵难受。 她听过兄弟姐妹之间为了遗产互相算计,闹得鸡飞狗跳,没成想父母和亲生孩子之间也会。 应淮似是清楚她会情绪起伏,使劲儿揉了几下她脑袋,无声安抚:“因为我的事,他们早就和爷爷奶奶闹翻了,知道爷爷奶奶心疼我,喜欢你,会把绝大部分留给我们,他们妄想得到更多的话,只有从我们这里下手。” 早在几个月前,爷爷奶奶约见律师,流露出有立遗嘱的讯息,应淮的亲生父亲应良就像闻到了腥味的猫,试图联系他了。 他一开始是好声好气地约见,后面冷冰冰地表示可以坐下来谈条件。 应淮全部没理会后,他便给至南资本找麻烦,逼迫应淮去见他。 当然,应淮至今都没有理会过那只急得快要跳墙的疯狗。 比起他,邹胜楠显然更怀柔一些。 她作为应家名义上的儿媳妇,自然不可能将遗产拱手相让,只是她没有从一开始就找上应淮,而是将目标对准了南栀。 她清楚同为女人,那些感人肺腑的话,南栀多半会心软,会愿意牵桥搭线。 “她从来就是一个很有野心,很善于利用身边一切人脉资源的女人,”应淮音色平淡,仿若在说一个街上对面擦肩,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是,她是只有我一个儿子,但她还有女儿,和外面男人生的。” 应淮第一次得知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是什么时候呢?小学一二年级吧。 那时年纪小,上学和放学,班上同学都有爸爸妈妈接送,而他只有爷爷奶奶和司机。 当时的应淮遭受过那个雷雨交织,男盗/女/娼的恐怖夜晚,不会再找爸爸了,但还会找妈妈。 他无数次问过爷爷奶妈为什么妈妈不能来接送自己上下学,爷爷奶奶给的还是那个理由:妈妈忙,妈妈没时间。 应淮不死心,打电话给邹胜楠,得到的答案也是大同小异的:“没空。” 她的声音比起爷爷奶奶不知道冷漠了多少倍,尾音都还在应淮耳畔回荡,她就掐了电话,似乎和他多说半个音符都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应淮清楚她是真的忙,很多时候不在沪市,听话地没再打搅。 一天晚上,应淮无意间听见奶奶和邹胜楠通电话,得知她回了沪市,住在西城那套大平层,他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没让爷爷奶奶送,背着小书包和司机叔叔走。 他好说歹说,让司机叔叔把自己送去了邹胜楠住的小区。 那套房子是应家的财产,他们的车顺利开进了小区,停在单元楼附近。 来的路上,应淮用小脑袋瓜考虑妥当了,如果正好能碰到妈妈出门上班就飞奔过去打招呼,如果碰不到就算了,远远望一眼窗户吧。 他擅作主张来的,但不敢擅作主张上楼,担心妈妈还没起床,会打扰。 上天约莫听到了小男孩最最真挚纯粹的祷告,他下了车,站在距离单元楼一段距离的花园旁,眼巴巴盼了十来分钟左右就盼到了。 但是盼来的不只有邹胜楠,还有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两三岁,粉雕玉琢,金发碧眼,典型的混血长相,一眼可见的软糯可爱。 她被邹胜楠亲昵地抱在怀中,紧随其后的保姆阿姨想要插手都被拒绝了。 邹胜楠在小小的应淮心目中一直是商务精英,永远正装加身,昂首挺胸,臂弯跨一只限量款鳄鱼皮,矫健步伐将细高跟踩得掷地有声。 那是应淮第一次见到她在除了家里以外的地方穿平底鞋,抱一个小孩。 他长到那么大,从来没被邹胜楠抱过。 应淮天真地以为那是哪个亲戚朋友家的孩子,不料听见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不想上幼儿园。” 这软绵绵,毫无杀伤力的一声好似胜过了最新研发的核弹,轰地一下蘑菇云腾起,把应淮从头到尾尽数笼罩,直往灵魂尽头劈。 他一时半会什么也顾不上了,撒着小短腿飞奔过去,拦住邹胜楠跟前,盯着小女孩质问:“妈妈,她是谁?” 一个小萝卜头旋风似地突然窜来,音量颇高,邹胜楠吓了一跳,小女孩也被吓到了,哇哇哭了起来。 “乖,宝贝不哭不哭,”邹胜楠赶忙柔声哄了几句,再低下头看向应淮时,眼神和语调一同跌入冰窟,生冷寒凉:“她是我女儿,你给我小声点。” “你,你和他什么时候有的女儿?”应淮难以置信,有点结巴。 他仰起脖子,擦亮双眼,盯着小女孩看了又看,她那张脸分明混了欧美血统。 邹胜楠和那个畜生都是纯种中国人。 饶是那时的应淮年龄再小,也感觉出了一种强烈的不对劲,他读过的国际幼儿园在这方面教得很好,给他们放过不少关于性、生育、遗传的启蒙科普动画片。 霎时间,那个加了末日特效一样的雷雨夜又在应淮脑海回荡。 他依旧被揍得遍体鳞伤,被扔去了三面透风的阳台,透过被关得严丝合缝的玻璃门一望,沙发上依然有翻腾的男女。 只是变了脸。 越不受控制地想,应淮眼眶越红,暴怒情绪爬满一张不足巴掌大的稚嫩小脸,娇弱小手攥成了硬拳。 他扯着嗓子,又问了一遍,情绪愈发激烈,濒临脱离掌控:“她是你和谁生的?” 邹胜楠没有应答,似乎觉得完全没必要和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解释。 她径直望向停在后方的汽车,望向下车的司机,冷厉催促:“还不赶快把他带走?” 司机忙不迭跑来,一把抱起应淮,不顾小男孩玩命的挣扎,将人放回了车上。 邹胜楠那边也很快上了车。 如此,应淮没再闹着下车,赤红双瞳一眨不眨,死死盯紧她们的车,让司机跟上。 一个二个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子,司机招惹不起,只得照办。 应淮眼睁睁看着那辆车停在一家私立幼儿园门口,邹胜楠抱着小女孩下车,亲手交给老师。 小女孩哭得眼圈红红,抽抽搭搭地说:“妈妈,你下午要来接我放学。” 邹胜楠为难:“妈妈下午有个会,让阿姨来……” 一句话没有说完,小女孩哇哇大哭,邹胜楠立马改口:“好好好,妈妈下午来,一定第一个到这里,等着宝贝出来好不好?” 那一刻,应淮彻底明白了,邹胜楠平常是忙,但不是兼顾不了事业和养育孩子,她只是不想养自己。 也许因为他是应家的孩子,也许因为他是个男孩,邹胜楠需要又厌恶应家,愿意生他是为了完成家族联姻的任务。 邹胜楠自幼还受过重男轻女的苦,有了孩子以后,便反了过来。 后来,应淮安心待在爷爷奶奶身边,没再主动找过邹胜楠,可邹胜楠不是没有找过他。 她会提前一天打来电话,说第二天带应淮去游乐园。 应淮没出息,在爷爷奶奶面前反应平平,却偷偷兴奋了大半个晚上,接近清晨才睡着。 然而隔天抵达游乐园,惊觉结伴同行的还有一对母子。 那位母亲的丈夫是邹胜楠近期想要攀附的甲方,他们的儿子和应淮差不多大。 是他最近很想很想来游乐园,还想要一个年纪相仿的玩伴。 应淮生日,爷爷奶奶在老洋房大宴宾客,邹胜楠打扮得光鲜亮丽,准时准点出现,当着一干人等的面,亲热地唤他小淮,送上一份羡煞旁人的大礼。 却是没和应淮说两句话就端着红酒转了身,游走在各路贵客之间。 那些全是爷爷奶奶经营多年的人脉,是应家的世交,她平时想要和他们见上一面难上加难。 应淮平铺直叙,无甚情绪起伏地讲到这里,南栀一双杏眼已是沾满水意,她忽地挣脱开他结实的臂膀,反蹭起身,圈上他脖颈,竭尽全力抱紧他。 “他们不爱你,我爱你,”南栀湿漉漉的脸颊蹭在他脖颈,瓮声瓮气地保证,“我以后会更爱更爱你的。” 应淮伸手到她后背,一下下顺着柔软光滑的乌发,唇角一点点牵了起来。 他曾经无数次地问过为什么生下自己的人不爱自己,为什么就自己这么倒霉,有一对百般不堪的父母,眼下似乎有了答案。 自然万物质量守恒,如果所有的缺失都是为了此刻的圆满,那他甘之如饴。 -----------------------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加油] 第65章 补上 晚上继续。 南栀再在医院住了一天, 确定病情没有反复才被应淮允许出院,双双搬去了酒店。 这边灯会的项目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南栀又去盯了两天, 交代完一些细节方面的要事, 同应淮先飞回贡市。 南栀担心至南资本,问过应淮要不要再回洛杉矶。 他毫不犹豫说不用, 那边的事情远程处理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收尾工作可以交给助理。 忙完这一轮,他也是时候反击了。 生他的那个畜生应良挖空心思搞了他这么久,他可不得将计就计,诱敌深入,再一举歼灭。 应淮会让他深刻意识到, 做人不能垃圾又贪心,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止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付出惨痛代价。 两人赶到贡市已是晚上九点,没让江姨加班忙活, 让她早早回去带孙子, 他们在外面吃过餐食才回去。 南栀和应淮齐齐推开龙湖壹号的大门,最欢喜的莫过于五二九。 它先是竖直毛发梗着脖子, 气势汹汹地冲着应淮汪汪吠了几声, 表示还认得他以后,立马转向了南栀。 它浑身每一块练就的肌肉都软了下来, 围在南栀脚边嘤嘤嘤, 撒着娇控诉她出门不带自己。 应淮看着亲手养大的狗子对着自己一套,对着它妈又是另外一套,纵然已经习惯, 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双标狗。” 五二九软绵绵蹭在南栀脚踝的脑袋刷地昂起,凶恶地吼他一声,隐约有点挑衅意外,意思好像是:我就双标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应淮的确不能拿它怎么着,不过赶在它又要低下头,去蹭南栀时,应淮倏然站近一步,打横抱起了南栀。 南栀始料不及,惊呼出声:“你做什么?” 应淮没有应声,而是低下视线,去瞅狗子。 和前任闪婚后 第92节 五二九埋下去的脑袋蹭了个空,即刻抬起眼,气呼呼地瞪他。 应淮得意地扬起唇角,清清楚楚提醒:“她是我老婆。” 南栀:“……”没想到他还能和一条狗吃醋,关键是这条狗还是他养的。 五二九显然也没料到这人能比自己还狗,短暂怔愣后,张大嘴巴尖锐地嚎了起来。 应淮就喜欢看它被逗得气急败坏的样子,勾唇一笑,抱着南栀迅速上了楼。 五二九忙不迭跟着追去。 奈何还是慢了一步,应淮带着南栀回了主卧,毫不客气地把它关在了门外。 五二九气得原地转了两圈,站在门口使劲儿吼。 饶是别墅的每一扇房门都做了隔音处理,还是透进了不低的分贝,好不凄惨。 南栀听着觉得心疼,刚被应淮抱到沙发,她就起身要跑。 应淮拉住她:“做什么?” 南栀:“五二九叫得太惨了,我去看看。” 应淮提醒:“你一打开门,它肯定就要钻进来,多半还会赖着不走。” “进来就进来呗。”南栀不明所以,主卧这么大,又不是容不下一只狗。 应淮没再多话,拖着她柔软的后颈,把人按去沙发靠背,俯身就吻,含糊不清地说:“它是公公。” 南栀被拽入绵长深重的一吻,脑子慢慢晕乎,还没回过味来,听见他又说:“我怕把它刺激自闭了。” 南栀:“……” 五二九像是能猜到里面人在做什么,汪汪嚎叫愈加高亢,能把人耳膜刺个对穿。 应淮更加兴奋迫切,很快将南栀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手扌柔下去。 南栀感受到他明显变化,闷哼着骂了一声:“你什么毛病?” “想你想疯了的毛病。” 应淮顺着她脖颈往下吻,“知道这两三个月,我在外面怎么过的吗?” 南栀□□,直觉答案会叫自己更加脸热心悸,不打算过问。 一墙之隔的看门狗还在狂吠,应淮吻得愈发深切,反复厮磨,激得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应淮气息粗沉,急促说道:“我只能翻出你的照片,抱着有你味道的睡衣,想象你躺在床上,被我亲的浑身/潮/红,软成一滩水的样子,自己解决。” 他又吻去了另一边,南栀难耐地想要往后躲,却被一双大手掐住腰肢,提了回去。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多想和你开视频,让你给我看吗。” 南栀光是想象那个画面都觉得羞耻,咬牙切齿说:“我才不和你开。” “嗯,所以我自己回来看。”说着,只听呲啦一声,应淮撕掉了最后的束缚。 南栀切切实实体会到应淮真的是憋太久了,前几天在外省,碍于她生病,他没有闹过她一次,眼下变本加厉,把她翻来覆去折腾。 两回过后,南栀体力严重不支,破布娃娃一样地软在床上,抗拒着推搡:“你起开,我不要了。” 破天荒的,应淮没有哄着她再来,而是利落地蹭起来,去了衣帽间。 南栀疲累至极,合上双眼,纹丝不想动,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也不想去管。 不过倏忽,偌大主卧响出了叮叮当当,金属晃动碰撞的声音。 南栀耳朵灵敏地动了动,懒洋洋掀开一条眼缝,漫不经心望去。 何曾料想声音来源在应淮身上。 高挺精壮,肌肉块垒分明,堪比米开朗基罗完美雕塑作品一样的成熟男性躯体不再是纯粹暴/露,多出不少装饰物。 一对深灰毛绒的兽耳长上了他轮廓饱满的脑袋,硕大蓬松的兽尾摇在身后,他纤长挺直的脖颈又卡上了黑色皮革项圈,长长链条另一端抛在手上。 伴随他大步流星地行径,深色链条清脆摇响。 只消一眼,南栀就睁大双瞳,稍微撑起身,满脸不可思议。 后知后觉想起来,他离开贡市去忙之前,说过回来会戴这些给她看。 应淮这些日子飞在外地,从早忙到晚,但肯定没有搁置游泳健身,身形线条更加紧致养眼,配上全套兽耳兽尾与狗链,比南栀想象过的还要性/感色/气。 南栀感觉自己身体更软了。 应淮摇着尾巴,迅速走到床前,将手中握得微有温度的狗链一端交给她,俯身凑近,情/欲未有褪去的乌黑双瞳格外迷离深邃,狂妄飓风的中心一般,足以引诱吸纳万物,嗓音尤为低磁喑哑:“老婆,还来吗?” 南栀虚虚握住链条,眼珠子黏在他身上,禁不住控诉:“你故意的!” 这些物件他肯定早就准备好了,却没有在一开始就拿出来,而是等到了这种时候。 真是不折不扣的男狐狸精,总在想方设法,不遗余力榨/干她! “算了,你累了。”应淮没有理会她的控诉,准备收回链条。 南栀忽地抓紧链条,用力一拽,将他拽到眼前。 她燥/热难耐,有些沙哑的声线不自觉透出急迫,色厉内荏地说:“你今天要是不把我伺候舒坦了,我要你好看。” “放心,主人。”应淮轻微扬了下唇,贴去她耳边,清晰地“汪”了一声。 两人中间空白了两三个月,应淮仗着回来正好赶上周末,南栀不用去公司,整整两天没有放她出房间。 应淮伺候的太尽心尽力,并且秉持了读书时的学霸风范,极其善于查漏补缺,及时修正,南栀记不得说过多少次他已经把自己伺候得很好了,各方面完美,用不着再在实践中完善。 应淮偏偏不,非要揪着某一个小点不放,信誓旦旦还可以再长进。 然后就是新换一个姿势…… 这期间,吃饭喝水都是应淮端来床边,一勺勺地喂。 五二九不愧是应淮一手带大的,固执己见的倔脾气和他不分伯仲,自打那晚被气得不轻,它狂吠着追来了三楼,惨遭拒之门外,除开每天一小时去院子撒欢放风,一直蹲守在门口。 应淮允许它进屋看过南栀一次。 在此之前,应淮找来自己宽大的外套,把只穿了一条吊带真丝睡裙的南栀包裹严实,浑若一只大号粽子。 “我老婆谁也不能看,”他有理有据,振振有词,“自家的狗也不行。” 南栀:“……” 应淮把门打开,五二九弹珠一样,马不停蹄从地上弹跳起来,用实实在在的大脑袋冲开他,一溜烟狂奔进去。 南栀披着外套下了床,没走几步就撞上了疾驰靠近的五二九。 她笑着蹲下身,去揉它毛发密集的脑袋。 五二九也反过来蹭她。 一人一狗闹腾得太欢快,南栀伸出外套的胳膊越来越多,一些斑驳暧昧的红痕随之逃了出来。 五二九灵敏地看到,怔怔盯了几眼,不待南栀遮掩,它刷地调转庞大健硕的身躯,对向不远处的应淮,一面使劲儿狂叫,一面冲过去要咬他。 好似在质问是不是他欺负了南栀。 南栀刚想解释,就见应淮伸出手,边提溜起体格凶悍的狗子,往外面赶,边不嫌事大地说:“你是公公你不懂。” 五二九:“……”更想咬他了。 江姨同样十分关心南栀,按时推着小推车将三餐送到主卧门口,交给应淮时,她由不得问:“栀子是又生病了吗?” 音量不高不低,恰好传入了躺在大床上的南栀耳朵。 她没穿衣服,全靠一床轻薄被子遮掩,闻此双颊红透,不由自主再往被子里面钻了钻,恨不得就此融为棉花一团,再也不出来了。 她瞬时无比期盼周一的到来。 而到了周一,应淮也是亦步亦趋,亲自接送她上下班。 日落黄昏,即将下班之际,南栀和几个应淮之前高薪聘请的制灯师傅开完短会,再一次明确灯会中标灯组的制作方案和具体工期,收拾好拎包,有条不紊地走出办公楼。 应淮不早不晚,刚好抵达,没有把车开进来,停在公司门口。 他单独走进来,在大楼下面接到南栀,自然而然接过包,牵起她的手。 两人不徐不疾往外面走,应淮说起:“我让江姨给你炖了乌鸡参汤,好好补补。” 周末两天的记忆着实是太深刻了,南栀心有余悸,警惕地瞥向他,率先表示:“我不补。” “不补你真的吃不消。”应淮上半身向她倾斜些许,放低音量说,“晚上还要继续。” 南栀诧然:“前两天明明……” 他们途径公司大门,保安室的王爷爷探出头,笑容满面地打招呼:“小两口走了啊?” 南栀赶忙止住羞臊话题,偏头挤出笑,回应王爷爷:“是的,王爷爷明天见。” 应淮却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和王爷爷说过再见后,转回头看她,颇为理直气壮地说:“嗯,你都说了是前两天,又不是今天,今天早上知道你要急着上班,都是我自个儿处理的。” 南栀:“……”万分怀疑他是打算把过去一段时间欠的全部补回来。 两人走出公司,看见自家的车,应淮上前一步,拉开副驾驶车门。 南栀弓下身板,正要坐进去时,耳膜被一阵迫切的轰鸣震颤,有些熟悉。 她直觉不对,挺直身板望过去,果真瞧见了那辆明黄色法拉利。 肖雪飞对他们还真是上心思,对他们的行程了如指掌,南栀不过才回来上班一天,她就找上门来了。 肖大小姐出现从来没有好事,南栀无意识拧了下眉,不太愉快。 应淮脸色同样微有变化,不过他很快恢复平常,对她说:“你不用管,先上车。” 南栀和他对视一眼,点点头,弓腰坐了进去。 跑车坚不可摧的车身可以说是极佳的保护罩,全方位笼罩南栀,然而她置身其中,却觉得和处于露天没有多大区别。 她双眼一瞬不眨,从后视镜中盯住那一抹鲜艳到刺眼的明黄,看着车身嚣张接近,轰地一响刹停在后方四五米。 肖雪飞推开驾驶座车门,穿一条紧身包臀针织连衣裙,踩着妖娆性感的步子,一步步走向应淮。 她肯定瞧见南栀先上了车,撩起勾画张扬眼线的眼尾,姿态睥睨地斜了一下车身。 两人分明没有对视,南栀却无端觉得被这一眼摄住了。 她感觉得到,肖雪飞是有备而来,至少总要说上几句,在她和应淮之间添点儿堵。 和前任闪婚后 第93节 何曾料到肖雪飞一个字还没出口,应淮一句话就灭了她周身迸发的跋扈气焰:“你哥和我差不多大,也该结婚了。” 肖雪飞高跟鞋重重踩下,步伐蓦地一停,眼角眉梢洋溢的趾高气扬顷刻化为乌有。 应淮站姿松弛,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轻飘飘地说:“我前阵子在纽约见到了肖伯伯,他特意关心了一下我婚后的生活,听说我和栀栀美满幸福,他好像很羡慕,说应该给肖风起物色物色了。” 眼睁睁瞧着肖雪飞面色越发难看瘆人,被怒意充斥袭击的眼睛鼓到最大,很有去演惊悚片的潜质,应淮仍旧觉得不够似的,继续添油加柴:“恭喜啊,你要有嫂子了。” 肖雪飞火气窜上头顶,怒不可遏地骂:“要你多管闲事!” “家里添人是好事,你急什么?”应淮缓缓笑开,“难不成你对你哥……” 他故意把话说一半留一半,肖雪飞更加窝火憋闷,凶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上车走了。 南栀在车里听了个完完全全,却是云里雾里,搞不懂为什么这些话能轻而易举激怒肖雪飞,她明明天不怕地不怕的。 等待应淮坐上车,南栀转过视线,惊奇问道:“肖雪飞和肖风起?” “不是亲生的。”应淮淡声回。 南栀震惊地“啊”了一声,难以置信。 在沪市那个二代圈子,恐怕鲜少有人不知道这对兄妹,他们感情可是出了名的好,特别是肖雪飞,众所周知的兄控。 怎么就不是亲的了? 虽然仔细回顾,两人的面目长相确实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南栀一度以为那是他们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的缘故。 “这事儿要追溯到一二十年前,因为肖家在沪市举重若轻,肖雪飞张扬跋扈,很少有知情人愿意去提,惹她不痛快。”应淮慢条斯理,娓娓道来,“那个时候我也还小,很多细节是听爷爷奶奶私底下聊的,那一年肖家工程出了意外,丑闻满天乱飞,他们急需一桩好人好事扭转形象,把主意打到了领养孤儿这种事情上。 “听说肖家夫妇相中的是另外一个更安静更乖巧的女孩,他们觉得肖雪飞眼神太冷了,像狼崽子一样,养不熟,是肖风起一眼看准她,执意说就要她,还说他们没时间养,他可以养。” 肖家夫妇收养女孩原本就是为了对外作秀,企业形象挽回以后,哪里有多余心思去管一个非亲生的孩子? 他们培养肖风起,逼他在各个方面和应淮一较高下,为肖家长脸还来不及。 但肖风起对这个半道得来的便宜妹妹特别上心,无论去哪里,学哪一门私教课都会带上她,让她一起学,也放纵地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外界都说肖雪飞好福气,在肖家备受宠爱,但肖家夫妇的爱惜仅仅在镜头面前,只有肖风起对她表里一致,真真当亲生妹妹宠。 可以说,肖雪飞长成今天无法无天,眼睛飞窜到了脑袋上,谁也不放进眼里的娇纵模样,全是肖风起一手塑造的。 “肖雪飞也是懂知恩图报的,整个肖家,她最听的就是肖风起的话,这个便宜哥哥让她做什么,她都会毫不犹疑地去做。” 话到这里,应淮讽刺地笑了一下,“包括和其他男人相亲这种事。” 突然间,南栀像是入耳了最最了不得的机要秘闻,望向他的视线明显在变,蔓延上极大的惊怔。 应淮看了出来,调整了下坐姿,对向她问:“怎么了?” 南栀呼吸变重:“当年她和你接触,是不是也是因为肖风起?” “嗯,现在也是。”应淮敢肯定。 肖雪飞眼里心里都只有肖风起,哪里可能将别的男人纳入眼中? 不过是肖风起见不得应淮和南栀好,差遣了这个妹妹来横插一脚。 “那你呢?”南栀问得有些迫切。 应淮没听明白:“我怎么?” “你明明知道她对你没意思,为什么要单独去见她?还一起喝下午茶?”南栀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问出口,没想到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 作者有话说:正文还剩几章,今天一起更了 第66章 当年(二更) 栀栀,你一直值得。…… 应淮一惊, 哪怕她没有明确点出时间地点,他还是能立马反应过来。 这么些年,他只和肖雪飞单独出去过那么一次。 应淮神情很快不太对劲, 目光快速闪烁, 他不自觉摆正身体,看向了前面。 南栀见到他明显躲避, 不愿意多提的样子, 心脏像是共振了那一年,从肖风起手中接过他们面对面合照的时候,止不住地发凉发沉,继而极速坠落,下方是不知几深几浅的无尽深渊。 她也偏过脑袋, 看去了别处:“不想说就算了。” 听见她沉闷的声线,应淮迅速扭回头, 一时半会儿什么也顾不上,唯一的念头是她不高兴了。 “因为邹胜楠。”应淮冲口而出。 南栀错愕,回过头盯他。 应淮沉沉呼出口气, 再不愿意承认, 再不愿意面对,也不得不说:“那天上午给我打电话, 约我喝下午茶的人是邹胜楠, 她反复保证这一次只有我和她,我才答应的。” 从小到大, 应淮记不清被邹胜楠利用过多少次, 分明清楚地知道她每回联系自己,都带有目的,却仍是不长记性, 赴约了一次又一次。 他总在隐隐期盼一个万一。 万一随着邹胜楠年龄渐长,在公司的位置越坐越稳,会突然想起还有一个长大成人的儿子,单纯地想要和他见上一面,聊上两句呢。 然而那年午后,应淮准时前往咖啡馆,连邹胜楠的面都没有见到,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的人只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肖雪飞。 她双手托腮,弯起眉眼,笑得一脸理所当然:“邹阿姨说她突然有急事,来不来了,要我过来和你说一声。” 那一瞬,应淮气笑了。 笑自己愚不可及,被诓了千百次,居然还会对邹胜楠抱有期望。 自此以后,应淮对邹胜楠彻底寒心,拉黑她的所有通讯,拒绝再联系。 没想到的是,咖啡馆的那一幕恰好会被有心人利用,拿相机定格。 得到这个答案,南栀一时怔愣,双瞳发直,无数情绪从四面八方极速奔涌,在狭窄胸腔对撞交杂,其滋味无从形容。 应淮觉察出她的强烈不对劲,思忖须臾,迫不及待地问:“是因为这个?” 因为这个才和他分手。 南栀密匝匝的眼睫空茫眨动两下,音色偏轻:“是,也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应淮本就受不得稀里糊涂,更何况这个疑惑缠绕折磨了他整整三年,太想要一个确切答案了。 这个问题仿若一道加了无数密钥,严防死守的绝对禁令,南栀呼吸不受控制地增速,目光闪烁不定,望去了窗外。 本能躲避,逃也似的。 赶在她逃得更远更深之前,应淮一把握住她的手,焦灼急迫中染了罕见的祈求:“栀栀,是我的问题对不对?你告诉我,我才好改,才好引以为戒。” 当年最后一面,他百般挽回无果,气到了极致,不惜放出最狠最决绝的话,也曾暗暗发誓要把过去两三年有关她的记忆彻彻底底格式化,洗脑式地自我催眠,说自己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一号人。 应淮把几个月大的德牧接回新买的大平层,看着它成天趴在门口,眼巴巴望着门板,等待有人解开门锁,把它亲昵地抱入怀中,他总会骂它别犯傻了。 可一转身,他抑制不住地跟着犯贱,一遍遍琢磨她为什么要提分手。 每琢磨一遍,都在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 应淮想南栀性格柔和偏软,能够包容绝大多数,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肯定不是她的问题。 一定是他做得还远远不够,让她觉得这场恋爱不过如此。 思及此,应淮攥握南栀的大手更加用力,滚滚热意源源不断地渡去,言辞愈发迫切:“栀栀,三年太久了,我们之间不能再有三年了。” 南栀感受着手上踏实的温度,双瞳连续颤动,兀自深呼吸一口,缓慢地回过头问:“你还记得最初认识我,我是什么样子吗?” 眼前这张浅施粉黛,淡雅清丽的脸和那年十八岁的女生没有太大不同,只是乌发留长,没有刘海,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特有气质,应淮只需要稍作回想,便能在眼前清晰勾勒: “长得很乖,穿得也乖,像橱窗里的洋娃娃,胆子又大又小,明明对我感兴趣,想要接近我,却不敢,就隔三差五跟着我,躲在角落偷偷看。” 应淮第一次发现身后多了一只尾巴,是不打算搭理的。 学校里面悄悄跟踪,甚至举着长枪大炮偷拍他,拿他照片卖钱的人海了去了,他要是每一个都去在意,能把自个儿累死。 但这只尾巴有些例外。 她出现的频率不定,时而频繁,天天都来,时而空窗好一段时间,她从来不拍他,也不尝试搭讪,好似顶着炎炎夏日,或是滂沱雨水地跟上跟下,只是为了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他。 纯粹得有些傻了。 她一双眼睛也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乌溜溜水汪汪的,阳光一洒,琉璃般的剔透明亮,不含一丝杂质。 应淮漫不经心在看别处时,她就睁着那么一双干净清澈的大眼睛,藏在草垛中,一瞬不瞬,雕塑似地瞅他。 当他不经意望过去,她像是被冷剑瞄准心脏,无甚表情,有点呆滞的小脸立马绘声绘色起来,清亮眼瞳被惊骇灌满,着急忙慌,掉头就跑。 有一次还跑成了顺拐。 摇摇晃晃,笨拙傻气的背影落入应淮眼中,牵动了他轻薄的唇。 是以下一次,发现这只尾巴又跟了上来,应淮才会忍不住插近路去堵她。 当时就一个念头,他倒要好好看看,这只大胆包天又胆小如鼠的小尾巴被自己当场抓包,那张傻乎乎的脸蛋会变化出怎样的表情。 是不是更生动有趣。 此刻,南栀垂下视线,声量低缓,说的是另一个十八岁的自己:“那个时候我的状态很糟糕,刚从贡市到沪市不久,没有交到一个朋友,室友全是本地人,家境一个比一个优越,她们看不上我,觉得我是从小地方来的,和她们天生就有差别,我每天回寝室都很压抑,小心翼翼,担惊受怕,生怕哪些生活上的细节处理得不够完善,又会得到她们的冷嘲热讽。” “那种状态下,我画画也受到了影响,一堂专业大课中间休息的五分钟,以她们为首的小团体把我团团围住,各种起哄嘲笑,有个室友直接当着全班的面问我艺考的时候是不是找人代笔,说我们这种小地方十里八街都是熟人,最会玩官官相护那一套,指不定给几个钱就能搞定。” “画画是我一度最引以为傲的事情,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但无法反驳,因为我比她们更加清楚自己退步了多少,画得有多差,我当时真的不想画了,甚至不想读那个大学了。” 应淮悚然一惊,后知后觉记起来和她交往之初,她身边好像是有一些不太友好的眼神。 她总是下意识埋低脑袋躲闪,应淮冷眼瞪回去,他们很快就溜了,且后面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他也没太在意。 “和你在一起一段时间后,她们不敢再欺负我,在寝室和我说话客气了不知道多少倍,偶尔还会流露出巴结讨好的意思,我学着不去在意她们,逐渐恢复了画画的手感,生活重心一点点转移,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我认为自己彻底释怀了,走出来了,直到肖雪飞出现。” 南栀换了沉沉一口气,迟缓地继续说:“她跟在肖风起身边,抬起下巴,用倨傲的眼神看我的样子,和一开始的她们太像了。” 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肖雪飞由内而外,自然散发的傲慢千金感在整个沪市都是头一份,她骄横睥睨,冷冷刮来的一眼,能叫绝大多数人自惭形秽,夺路而逃。 更何况是有过类似经历的南栀。 “当我看到你和肖雪飞在咖啡馆的合照,听到肖风起放出来的录音,我一下子像是被大一时,那个最最糟糕的自己抓住了,坠落到了那段时间。” 南栀重重吐出一口闷气,饶是过去了这么多年,能够鼓足勇气和他讲述,还是觉得那段日子太黑暗了。 她叠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在轻微战栗,应淮使劲儿攥握才勉强平复,他着急地问:“什么录音?” 和前任闪婚后 第94节 南栀淡声说:“有很多段很多人的声音剪辑出来的,有的嘲笑我来自小门小户,和你门不当户不对,说我们走不到最后,指不定哪天就分了。” 这样的声音其实算不得什么,他们在一起那两三年,南栀都记不清亲耳听到过多少回,已然处变不惊了。 真正让她心脏骤然冻住,跌落无尽空洞的是录音的最后几句。 “废话,我和她当然只是玩玩,不然还能把她娶回家?” “我要娶的还能是谁?家里面安排的那些呗。” “联姻就联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不都这样吗。” 南栀平铺直叙,简明扼要地复述大概意思,转动眸光与他直视,轻而平淡地告知:“这些都是你说的。” 应淮耳畔轰然一震,最为恐怖残暴的巨雷直直迎着他脑袋劈来的惊惧感,也远远不及。 他记不得自己说过这些话,但不怀疑是肖风起恶劣编造的,他从前或许当真说过,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场合,在和一群狐朋狗友拼酒拼疯了的时候。 因为在遇到她之前,他真的就是那样想的。 南栀:“当时我就觉得算了吧,我们就到这里吧,我不是沪市人,我家境比起肖雪飞差太远了,你和我只是玩玩,与其让你哪一天感到腻了,把我踢开,不如我先识趣点。”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是继大一以后,南栀最惶惶不安,自卑敏感的时候。 加上那会儿应淮早已毕业,更多的心思扑在至南资本上,不会每天出现在学校,他好不容易有空,两人偶尔见一面都是滚去了床上,南栀更加怀疑自己对他的作用是不是只有解决生理需求。 “所以知道你单独去见了肖雪飞,我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可以是例外,可以彻底改变你,我更不相信这样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甚至软弱怯懦,一点都不够勇敢的自己,能够配得上你。” 也是因为深刻地清楚这一点,南栀在被肖风起有计划有目的地找上门以后,没有想过拿着照片和录音去质问应淮。 她知道问题不出在他,而是出在自己。 三年过去,她还是没能走出灰蒙压抑的大一,懦弱蜷缩在重重迷雾之中,任由雾障侵蚀。 不想被他找到。 过分自卑的人总想藏起自卑。 尤其在极致的明亮面前。 顷刻间,涨潮般极速汹涌的自责泼向应淮,将他从头至尾浇得彻彻底底,刺骨凉寒。 若不是当年的他一开始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也不会忽略掉南栀细腻敏感的变化,没有细究她周边曾经出现过的不善。 以至于让南栀心里始终留有一个疙瘩,最终被肖风起利用,不费吹灰之力地打成了死结。 被她决绝斩断的那三年,是他罪有应得。 但她不该承担那些。 细细回看昔日种种的南栀好似又成了弱柳一枝,在过往的大作狂风中战栗摇晃,应淮眼眶跟着洇上红意,将她抱过扶手箱,放到自己腿上,紧密地拥住。 他煞有介事地问:“你哪里普通,哪里不够勇敢了?” “沪市大学是九八五,在川省招生那么少,你是拿到通知书的少数之一,你知道自己有多厉害,被多少人羡慕吗?” 应淮强忍住胸腔横冲直撞的酸楚,认认真真,一本正经地说,“当年你才十八岁,那样小的年纪一个人来到全然陌生的城市,遇到一群恶心的神经病,你或许受到过严重影响,一次次地怀疑自己,但你从来没有想过彻底放弃自己。” “你或许自暴自弃地丢过画笔,不敢再画了,但你还是重新拿起了画笔。你或许考虑过退学,逃回家乡,躲回父母家人身边,但你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这样的你还不够勇敢吗?” 昨日不堪回首的迷惘纠结,痛苦逃避,在此时此刻被他换一个角度重新叙述,南栀蜷缩在馥郁极具镇静效果清冷木质香间,好似又回到了那片伸手难见五指的迷障。 不同的是,她看见十八岁,双臂抱团蜷缩,瑟瑟发抖的自己缓慢舒展脊背,一点点站了起来。 不是现在历经无数,已然看淡诸多的自己走过去,向她伸出手,竭力拉她起来,是她主动挺直腰杆,用手背抹干净眼泪。 在一回回被尖酸刻薄,颐指气使的软刀子刺倒,一回回自我放逐逃避后,她又试着再次站起。 哪怕动作笨拙迟缓,哪怕还要借助旁边树干,强撑着才能为软绵的双腿灌入一星半点力气,支撑遍体鳞伤的自己,但正如应淮所说,她从来没有彻底化作一滩烂泥,永远地埋葬自己。 性格使然,那时的南栀不会正面回击,立刻怼得那些恶人哑口无言,更不会甩他们几个响亮的耳刮子,及时出一口恶气,但不是只有这样激烈的反抗才能称为勇敢。 可以软弱,可以躲闪,可以当一只把脑袋埋进泥沙里的鸵鸟,只要还愿意重新昂起头颅,迈开双腿,继续往前。 她的勇敢或许来得慢一点,柔和一点,但她从来不缺。 忽然间,软靠在应淮怀中的南栀蹭了蹭身,正面向他,张开双臂缠上他脖颈。 “是你,是大一快结束那会儿你出现了,我才敢走出自我怀疑的怪圈,尝试往前看,”南栀湿漉漉的脸蛋埋入他肩窝,嗡嗡地说,“当时我就在想,这样优秀耀眼的男生看上了我,我应该还是有一点点好,有一点点值得被喜欢吧。” “不是,从来不是我喜欢你,你才是一个很美好,值得被喜欢的人,”应淮宽阔大手温柔揉着她的后背,低声纠正了逻辑关系,“是你本身就很美好,值得被喜欢,我才会喜欢你。” 他轻轻吻上她发丝,尤为郑重其事:“栀栀,你一直值得。” 第67章 贴贴(三更) 贴贴怎么了? 日子飞逝, 由秋入冬,每年十一月十二月,是贡市成百上千的灯会人最为忙碌的时月。 政府主办的灯会承办地彩灯大世界敞开大门, 供数家中标灯组的彩灯制作公司进进出出, 加班加点地赶工期。 南栀所有重心都往这边放,绝大部分时候没去公司, 直接往这边赶, 随时随地关注灯会进度,严格把控细枝末节。 爷爷曾经说过决定成败的不仅在于大局,更在于细节,他生前每年年底,也是扎根在灯会制作的一线, 共工人师傅们日晒雨淋。 应淮亦步亦趋,跟着跑工地, 似乎一不盯紧,南栀就会像之前在河省守工地一样,让自己病毒缠身, 重感冒住院。 每回应淮一到, 第一要事便是去摸南栀手凉不凉,要不要添衣服。 南栀觉得他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 比南万康和蔡淑华管自己还要严格, 还要一丝不苟,又觉得他跑得实在是太勤了, 经常是上午好不容易把人轰走, 下午又来了,真跟她秘书似的。 南栀清楚应淮这段时间绝非闲来无事,他和应良打响了一轮商场博弈, 虽然他人在沪市,但每天需要抱着笔记本,花大量时间远程跟进处理。 应良的脾气秉性,生活作风堪比池塘深处最污秽的烂泥,叫人恶心生厌,但另一方面,又是应家爷爷亲手培养出来的,在经营公司做生意上有几把刷子。 加上他不择手段,善于使阴招损招,绝非一个简单对手。 南栀每次戴着防护头盔,盯完工人们一段高空作业,回头一望,应淮带着同款头盔,高大身躯裹一件羊绒大衣,憋屈地缩进一张矮小板凳上,和工人们偶尔休息坐的一样。 灯会制作现场全部都在室外,天寒地冻,尘土飞扬,电焊的刺耳声响此起彼伏,应淮像是五感具丧一般,把笔记本往腿上一放,气定神闲地敲击键盘。 他时不时分出心神,抬眸望南栀一眼,确定她的行踪。 每每隔空对上那双内勾外扬,生而非凡高贵的眼,南栀都觉得他太会折腾自己,此情此景太过违和了。 应总就该衣着光鲜,坐在窗明几净的高档办公室内,身姿舒展,有条不紊。 眼下,南栀禁不住走过去问:“你不觉得这里太乱太吵了,不适合办公吗?” “不觉得,我老婆在这里,”应淮一口应道,仰起修长脖颈回望她,“随时随地能看到你,我工作效率只会提高。” 他又偏了一下脑袋,瞅向后方忙忙碌碌的工人,再给了一个理由:“大家多喜欢我来,都盼着呢。” 工人们当然喜欢他来,他出手阔绰,每次都不会打空手,一日三餐不仅给工人们添了几道分量十足的硬菜,上午下午还会有奶茶饮料,甜品糕点一类的加餐。 偶尔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开视频会,应淮来得晚了一些,工人们还会向南栀打听:“小南总,应总今天不来吗?” 对此,南栀忍俊不禁,颇为无奈,应总着实太会收买人心,也是绝对赶不走的,她索性由着他去了。 华彩和灯熠持续了几个月的侵权官司终于在这个月迎来结局,不出所料灯熠败诉。 虽说业内众人心里门清儿,知道灯熠使了腌臜手段,违背了千千万万制灯人质朴求实的本心,早已在背地里骂过无数回合,但法律一锤定音的宣判将大伙怒火又扇上了一个高度,业内一干人等口诛笔伐,唾沫星子都能把灯熠,把肖风起淹个半死。 又恰逢一年一度灯会制作的高峰时期,好些有骨气的工匠认为给这样一家有污点的公司制作灯组玷污了自个儿本本分分练就了数年的手艺,任凭灯熠工资开得再高也决然退出。 他们手艺傍身,不愁找不到好下家,待遇丰厚,老板夫妻为人宽善的华彩便是他们的头号考虑对象。 一时间,华彩冷清了一两年的人事部又热闹起来,曾姐一个人忙不过来,需要人手了。 灯熠没办法,以公司名义发布了道歉函,表示会引以为戒的同时,将责任全部推给了负责该灯组设计的组长钟明,明确会开除处理。 当然,钟明自此以后也会被行业除名。 趁着这个占尽风头的大好时候,华彩在网上打响了今年灯会灯组“腾龙在天”的宣传,第一次用官方账号发布了一组骨架图。 也就是还没有裱糊上色,只用粗细不一的铁丝焊接出来的整体造型。 灯会本就小众,每年最多只会在春节前后赚得一波热度,关注制作过程的更是少之又少,更遑论关注一家制灯公司了。 华彩这组骨架图发出去,原本只有业内人士点赞评论,几乎没有掀起水花,但好巧不巧,“有闲”平台上一位短视频博主发布了一组以“看看全国各地的龙”为主题的对比视频,华彩这组对外公布不久的骨架图入选其中。 明年是龙年,各个地方都在以此为灵感来源,在当地主要地区建起有关龙的装饰物,绝大多数装了灯组,算是彩灯。 该博主不知道通过哪些渠道找来的这些龙灯,前几组丑出天际,不是绵软无力就是货不对板,说是小蛇都不如,甚至有地方的设计很像西方的龙,邪恶黑暗,惹得广大网友唾沫四溅,喷得它们体无完肤。 就在大家以为这段视频只为细数全国各地离谱的龙灯,眼前一黑又一黑之际,末尾出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龙。 半成品的龙灯看不到一丝瑰丽烂漫的色泽,只有冰冷的金属框架,暴露的钢筋铁骨错落有致,在黑色天幕下泛出幽幽银光,盘旋出了一条气势恢宏,磅礴威压的龙。 也正是因为只是半成品,给所有人留足了想象空间。 前面辣眼睛的创作看了太多,如此大气正派的风格叫人很难挪开眼睛,不少人在下面留评,追问这条龙在哪里,现在可不可以去打卡? 得到准确地址,并且获知贡市灯会目前正处于如火如荼的制作阶段,大门紧闭,不可能接待游客,网友们感到可惜的同时,不少表示要蹲灯会门票,开售时一定会掐表抢。 如此,贡市灯会算是赢到了今年春节旅游档第一波流量,华彩的“腾龙在天”给的。 灯会主办方很是会蹭热度搞事情,很快对外推出了一个大众投票,标题为:【今年贡市灯会,你最期待哪一组灯。】 下方列举了今年最大型,最有潜力的几组彩灯,“腾龙在天”和灯熠的“凤凰于飞”自然在列。 由于“腾龙在天”的骨架图正火着,投票一经开启就暂且领先。 南栀人在热火朝天的工地,偶得闲暇,坐在路边长凳上休息之时,收到这些利好消息,应淮就在旁边。 她晶莹的双瞳更添亮度,反复看了该博主的视频好几遍,欣喜地感叹:“我们运气太好了吧,这个博主刚好刷到了‘腾龙在天’的骨架图,刚好选中了我们!” “恭喜小南总。”应淮朝她坐近了一些,彼此衣料在冬日暖阳间细细摩擦,一缕若有似无的木质香不知不觉荡得更近。 南栀觉察到,由不得歪头望去。 “小南总这么走运,遇到贵人相助,我蹭一点。”应淮有理有据,又离她更近了一些。 南栀同他有过约法三章,他每天跟来工地可以,但青天白日,众目睽睽,必须保持正常距离,免得工人们看笑话。 应淮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些天也保持得不错,进退有度,没让她这个小南总在下属面前羞臊过一回。 可眼下他恍若间接性失忆,肆无忌惮地越凑越近,隔着厚实外套,南栀都能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似的。 南栀盯向他的视线含了更多警告。 应淮肯定看懂了她无声的提醒与催促,要他坐回去,他却歪理一大堆:“我控制住没搂你没抱你,更没亲你,贴贴怎么了?” 和前任闪婚后 第95节 南栀:“……” 她咬牙警告:“好好说话,不要用叠词!” 这样会搞得很像在和她撒娇。 应淮不以为意:“川渝女婿,入乡随俗。” 都说川渝人讲话可爱,喜好叠词,吃饭是吃莽莽,喝白开水是喝开开,就连骂人都是瓜兮兮神戳戳,他在这边住久了,潜移默化,确实学到了不少。 南栀想到昨晚情到浓时,他将软成了水的她从床上抱起,彼此贴近着坐,严密无缝,他动作不停,用一把哑透了的迷离嗓子,一遍遍学着爸妈,在喊她耳边喊“幺幺”。 她耳垂倏然增温发烫,像昨晚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余光晃出人影,南栀以为是哪个工人,无意识抬头望去,不想见到了两张最不想见到的脸。 凛冬时节,肖风起焊在身上的优雅西服终于褪去,换上了一件长大衣,无甚差别的是依然是纤尘不染的白。 灯熠中标了不止一组灯,钟明团队做的那组几个月前就被很会审时度势的主办方叉掉了,现下他们还有几组正在制作,其中最大型的一组“凤凰于飞”恰好位于“腾龙在天”的下方。 肖风起身为公司一把手,前来巡视制灯进度,正巧闯入南栀视野也不足为奇。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同样穿了一身白的肖雪飞追在身后,明媚的眼珠子看不见任何事物,五零二胶水一样地黏在他身上,似乎稍不注意,他就要变蝴蝶飞走。 应淮目光追着南栀看过去,毫不遮掩地变了脸色。 注意到肖风起有朝这边走来,攀谈几句的趋势,应淮站了起来。 他轻微按了按南栀肩膀,示意她别动,他自个儿大步流星走了过去:“肖总今天挺闲?” 灯熠近期被败诉严重波及,公司外部形象受损,内部高层颇有龃龉,人心浮动,就连他们此刻在附近制灯的工人很多都不是起先物色的一流老师傅,临时喊来应急的工人手艺,外人看着都会揪心。 肖风起却一点看不出被八方所扰的焦愁,仍旧笑得云淡风轻:“托应总的福,能闲这两个小时。” 他略微偏过身,越过应淮高挺的身子,去看稳稳坐在后面的南栀,清浅弯唇:“我听说小师妹在这里。” 应淮眸色暗了不少,极不友善,直白点破:“我老婆可不认你这个师哥,你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肖风起大部分视线回到他脸上,分了一缕框住那边的南栀,“我和小师妹认识得早,很多事情,你不会明白。” 应淮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无声无息成了拳头,神情冷沉骇人,不过倏忽,他低声一笑:“认识得早有什么用?她还不是只看上了我。” 肖风起不动声色的眸子微微晃了晃。 应淮最不会见好就收,送上门来找不痛快的,他可不得好好满足:“我要是你才不会来这里听我嘲讽,又要忙相亲,又要管名声受损的灯熠,还要顾及远在沪市的肖氏,我光是想想都累。” 说着,应淮笑得愈发开怀,嘴损地补充:“当然,想到这个快要忙成八爪鱼的人是你,我就觉得舒坦,这叫什么?罪有应得。” “不劳烦应总操心,我认为还好。”肖风起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他面前,哪怕是焦头烂额,也能维持云淡风轻,从容不迫。 肖风起又将视线放去了南栀身上,南栀始终拉着脖子盯住他们,留意一刻不停。 肖风起这一望就对上了她的目光,牵着她,仰头望去了上方。 “腾龙在天”灯组正在浩大天幕下紧锣密鼓地赶制,十来个老师傅精益求精,还在爬上爬下地调整铁丝骨架,力求尽善尽美。 应淮精挑细选出来的师傅们的手艺没有话说,加之“腾龙在天”的骨架图已经在网上红过一把,南栀原本没有任何担心,认为一切都在朝向预期的方向奔走,可肖风起这一眼好比一记强悍铁钩,将她沉稳的心脏提了起来。 她莫名觉得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会有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肖风起淡淡瞥过半成品的“腾龙在天”以后,放平目光,对应淮道:“听说你们这组灯的骨架图已经走红了网络,真是有运气啊。” 下一秒,他话锋突转,笃定地说:“可我从来不相信运气。” 他轻轻笑开,咬重字音强调:“师父说过,骨架做得气势非凡,绘声绘色,但裱糊上色,甚至试灯的时候翻车的案例数不胜数。” 不高不低的音量恰好钻透南栀耳膜,她眉头禁不住蹙起,远山青黛般秀雅的眉眼落上一层轻霜。 爷爷生前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彩灯制作,灯会承办为的是非遗传承,顶尖技艺的同台竞技,也更为千千万万赏灯人。 他们千里迢迢赶赴灯会现场,看的可不是一组半成品,而是最终成品。 一组彩灯,不到完工开灯的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说它已然成功。 提前开香槟,往往不是好事。 肖风起这是在点他们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应淮自然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毫不客气地说:“这就不用你管了,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管管你自己,早点挑一个合适的结婚,毕竟你最想娶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得到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一出,肖风起不动如山,像是被罩进了金属外壳的神色瞬时有了皲裂。 乖乖跟在他身侧,老实得好比鹌鹑一样的肖雪飞同样改了脸色,震惊地瞪一眼应淮,又看向他。 应淮作为三言两语挑得兄妹两情绪大变的罪魁祸首,偏偏最像一个没事人儿,他不嫌事大地高扬唇角,优哉游哉地赶客:“肖总不送。” 肖风起呼吸沉重急促,双眼再也找不出一丝若无其事的薄笑,只见昏暗晦涩汹涌澎湃。 他沉沉剜过应淮,转身大步离去。 肖雪飞不顾脚下的高跟鞋多么尖细难走,急不可耐,跌跌撞撞追上去,焦灼发问:“哥哥,他什么意思,你最想娶谁?” 肖风起面色惨白,绷紧唇瓣没有吭声。 肖雪飞更加急迫,高声催促:“哥哥!” 肖风起偏过脑袋,斜了她一眼,眼底凶悍翻腾,前所未有的狠厉肃杀,全然没了往日翩翩公子的儒雅风度。 肖雪飞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但只有那么一次。 那是儿时,他们在福利院初见,肖雪飞还没有名字,成天被人叫“喂”或者“死丫头”。 她被几个大一些的男孩欺负,使出浑身解数和他们扭打,又是拳打脚踢又是用嘴撕咬,依然抵抗不过的时候,一个穿着纯白小西装,肤白秀气的大男孩冲了过来,拎起一个要揍她面门的男孩的领子就扔去了墙根。 那天,小小的肖风起暴戾嗜血,拳拳到肉,将那些小男孩揍得满地找牙,哀嚎遍野。 小丫头爬起来,站在旁边安安静静,认认真真观望,直觉这个不速之客比那些欺负过自己的男孩更阴险恐怕。 他双拳落下的位置应该经过了精心挑选,务必保证被揍的人会痛到极致,却不会留下什么伤痕。 然而肖风起解决完那些男孩,从西裤荷包找出湿纸巾,细致擦拭手上不甚沾染的脏污,走向她时,缓缓咧开嘴角,露出一抹恰到好处,春风拂面般的笑。 好似前一刻残暴揍人的人不是他。 “我叫肖风起,我会让爸妈领养你,从今以后,我是你哥哥。” “哥哥有什么用?”七八岁大的小丫头重重哼了一声,不屑一顾,“我不需要。” 福利院中有不少比她大的男孩,每一个,照顾起居的阿姨都让她叫哥哥,可每一个都狠狠欺负过她,抢她吃食,逼她帮忙干活。 肖风起浅笑如旧,坚定笃信的口吻仿若在起誓:“哥哥会保护你,给你想要的一切。” 现如今,肖雪飞再一次近距离地见到他的另一面,被吓得够呛,立马咬住红唇,没胆子再溢出一个音节。 兄妹两个走远,应淮折返,坐回南栀身边。 南栀闪烁有些狐疑的眼睫,问了和肖雪飞差不多的问题:“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应淮回过头,展臂揽上她肩膀,一面给她理了理有些松散的围巾,一面挑起眉梢问:“老婆,你在关心别的男人?” “不是,我只关心我们的‘腾龙在天’。”南栀清楚他是酿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陈醋,稍不注意酸味就会蔓延。 她转移话题说,“那条短视频下面的评论我刷了好多,也有不少觉得我们翻车的。” 应淮淡声反问:“你会让它翻车吗?” 南栀斩钉截铁:“当然不会!”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没过多久,“腾龙在天”的一组翻车图就在网上传开了。 第68章 照片(四更) 自个儿回来看。…… 这个冬日, 云层厚重,天气灰蒙,隔三差五刮过一阵凌冽朔风, 呼在脸上和冰刀子无异。 南栀裹了里三层外三层, 到公司开过列会后,开车前往彩灯大世界。 “腾龙在天”灯组已然被技艺精湛的师傅们打磨好了骨架, 有条不紊地进入裱糊上色。 南栀抵达后, 先到自家灯组下面逛了一圈,同时瞧了几眼附近灯熠的出品。 他们之前因为工人们愤慨之下出走了将近一半,耽误了工期,好不容易找到新的工人,这个星期加班加点, 不分昼夜地赶,进度比“腾龙在天”还要快些。 灯熠应该特别注重上色, 在这个关键步骤请的师傅毫不马虎,整体色泽已然有模有样,逐渐具有艺术性。 反观位于上方的“腾龙在天”色彩还是一片混乱, 有些不大好看。 南栀没太在意, 很快收回眼,沿着彩灯大世界开阔平坦的道路, 慢悠悠逛下去。 她近段时间都会这样, 除去关心自家灯组的进度,也去看看别家的, 在制作一线取经。 毕竟华彩不止做今年灯会, 还要做明年后年,也还有其他订单。 偶尔有闲暇有兴致,南栀还会带着一些糕点吃食, 蹲在一个老师傅旁边,嘴甜地说想要学几手。 好几个师傅夸她不愧为南老爷子一手带大的亲孙女,即使之前没做过彩灯,也上手很快。 眼下,南栀逛着逛着,进入一条不起眼,较为偏僻的岔道,瞧见道路两旁的花园中分布了一组足够特别的彩灯。 这些灯组全是龙,造型各异,设计画风也不尽相同,规模不大,最大的不过一人多高,肯定是后期才开始制作的,目前还处于骨架阶段。 但光看骨架,已能感受到其憨态可掬的萌感。 向师傅打听,南栀才知道这条街上的灯组是主办方的巧思,设计图不来自于任何一家彩灯制作公司,全是收集的小朋友的画。 把小朋友们奇思妙想的画作变成一盏盏立体生动,绚烂生姿的彩灯,是这座南国灯城给纯真无邪的他们最浪漫真诚的礼物。 南栀觉得太有意思,情不自禁驻足,观望了好一会儿。 不多时,羽绒服兜里的手机不停震动,华彩内部工作群接连不断弹出了一串消息。 南栀掏出来细看,起因在于一条曝光了“腾龙在天”目前进度图,料定会翻车的视频又在“有闲”上火了。 该视频出现的一系列图片肯定是这两天拍摄的,可能出自现场工人师傅,每一张都是死亡角度,将正在上色的“腾龙在天”拍得一言难尽。 评论区直接炸了:【我靠,这也太辣眼睛了吧。】 【这是之前那组爆火的骨架图?】 【还我骨架!骨架那么美,那么震撼,为什么糊了一层布,开始上色后这么丑!设计师有没有审美!工人有没有审美!】 【我还说等灯会开幕一定要冲第一个去看,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去了也是浪费钱。】 和前任闪婚后 第96节 【等等,好像还是有值得看的彩灯。】 【那只凤凰!我的老天鹅啊!仙品仙品!】 南栀翻看员工们截图到群里的评论,点到这一条,退出去再看了一遍该博主贴出的图片。 不出所料,其中有两张拍到了灯熠的“凤凰于飞”。 角度像是经过了精心挑选,将“腾龙在天”拍得多么萎靡不振,恍若随时随地会摔下云层的小蛇,下方的“凤凰于飞”就有多么大气不俗,下一秒就要直冲九霄一般。 并且“凤凰于飞”的上色即将完工,和成品相差无几,目前两组灯压根不在一条美感线条上。 公司有人立马去看了灯会主办方组织的,关于最期待灯组的大众投票,“凤凰于飞”已经强势崛起,压过“腾龙在天”,跃至第一。 被骂灯组翻车,华彩众人已经足够气愤了,再一牵扯到老对头灯熠,大家可谓是群情激愤,在群里炸开了锅。 不比他们,南栀反应平平,在群里安抚几句后就退了出去,专心致志看眼前工人们制作憨态可掬的龙灯。 这个时候,她收到应淮电话:“在哪里?” 南栀望了周围一圈,报出具体方位。 应淮这段时间时常陪着她来这边,也对这片园区也是相当熟悉了,迅速找来。 他见到南栀一门心思扑在面前的彩灯制作上,兴致盎然,有没看明白的,立马向工人请教。 寻常的彩灯制作基础,业内人士皆知,不是需要藏着捂着的独门手艺,师傅们见她有兴趣,乐于一边忙活一边教授。 应淮也不吭声,陪在旁边默默看她。 半晌后,南栀迟疑地发现应淮不太对劲,她由不得转头望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网上的事儿不知道?”应淮观察了她这么久,真没从那张清淡的小脸上瞧出出一星半点异样。 “骂‘腾龙在天’翻车的消息吗?”南栀接话道,“我知道啊。” 应淮:“也知道多半是肖风起搞的鬼?” 南栀点点头:“借我们的‘腾龙在天’炒作,给他的‘凤凰于飞’涨一波热度。” 应淮再一次仔细打量她,仍是没看出多余情绪,好奇地问:“不在意?” 南栀反问:“‘腾龙在天’亮灯了吗?是最终呈现吗?” 应淮摇头。 “那不就得了,”南栀淡然地回,“爆出的只是过程图片而已,我们后面不知道还要调式多少版,他们到时候还有没有机会骂,可不好说。” 应淮扬了下眉:“要不要压那条爆料?” “不用,”南栀不假思索,“随便他们现在怎么骂,最好把我们骂上各个平台的热搜,现在黑料有多么离谱,等正式开展的时候才会有多么惊艳。” 寒风狂舞,厚重云层破开一线光亮,应淮逆光而立,深邃眸光定定注视面朝光亮的她,眉眼一点点变弯,跃上笑意。 又被他一声不响,良久地注视,南栀不明所以:“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我头发上有东西,还是脸上有?” 她抬起手,想要去拨弄耳发。 应淮拉下她的手,团入掌心,染笑的眼中全是克制不住的欣赏与自得:“看我的栀栀越来越有小南总的风范了。” 南栀微有一怔,回国接任公司快要满一年,风风雨雨闯来,大大小小的事情料理了一桩又一桩,她的确处变不惊了许多。 要知道她从前虽然能在人前装得淡定,但每每完成一件大事要事,掌心摊开全是汗,急需连吃几只泡芙压惊。 此刻她的手掌非但没有浸出一层黏腻,还是暖的。 她迎上他灿烂绮丽的眸光,跟着弯起唇角露出了笑。 见时间不早了,应淮牵着她往园区出口走:“晚上想吃什么?” “兔子!怎么做都行。”南栀太爱吃兔肉了,天天顿顿吃都吃不够。 应淮应下,给江姨发完消息,凑近她放低音量说:“今晚早点睡,成不成?” 为什么要早睡,两人心照不宣。 南栀脸蛋红了些许,下巴埋入松软的羊绒围巾,低低嗯了一声。 前几天两人都忙,每晚加班,暂时搁置了那档子事,她也有点想了。 然而刚刚说好,南栀手机再度嗡嗡震动,这一次不是公司群消息,是赵晴好。 【栀子,我回贡市了!】 【约饭约饭,今天晚上必须约饭!】 【呜呜呜我太生气了,心肝脾肺肾都在疼,今天晚上必须见到你!】 赵晴好为了四处探店拍视频,全国各地地跑,回一趟贡市不容易,再加这样说,多半是出了事情,南栀无论如何要去这一趟。 她快速回过赵晴好,同应淮说:“晚上我不和你一起回家吃了,晴好回来了,约我吃饭。” 应淮低啧一声:“有好姐妹了,就抛下老公了?” 南栀知道他故意这样说,趁四下无人,踮起脚尖快速亲了一下他脸颊,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音量说:“我买了男仆装,藏在你的衣柜里。” 自打上回看他戴过兽耳兽尾和狗链,南栀总忍不住想象他套上其他类型的服饰的样子。 稀奇古怪,性感暴露的衣服是南栀买的,想看他穿,但她原本没脸说,打算等晚上,他换衣服的时候自个儿发现。 不出任何意外,应淮听此,神情立马有所变化。 他没再说一些酸不溜秋,吃味的话,马不停蹄把南栀送到和赵晴好约好的餐厅。 似乎只有她到得快一点,姐妹俩的饭局才能快一点结束。 松开车锁,放南栀下去之前,应淮饶有深意地说:“晚上我换好衣服,等你。” 南栀心猿意马,顶着浮有薄红的脸蛋走入餐厅,随服务员进到包厢,赵晴好已经喝起来了,手边倒了两个空酒瓶。 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迷迷糊糊瞅见南栀,赵晴好撒开酒瓶,踉踉跄跄扑上来:“栀子,我刷到有闲上那条说‘腾龙在天’翻车的视频了,他们骂华彩,骂你,气得我啊,好想马上申请注册千八百个小号骂回去!” 居然是为了这件事不痛快,早早在这里买醉吗? 南栀赶忙拖住她被酒精熏得绵软无力,要去亲近大地的身子,放去最近一张椅子上:“没事的,你不要在意,对我没多大影响。” “怎么会没有影响呢?”赵晴好认定了这是一桩天大的事情,“他们骂得那么难听,还说你们比不过灯熠,他奶奶个腿儿,灯熠算个屁。” 南栀站在她面前,她双手环住南栀的腰,贴紧呜呜几声:“可我只有一个账号,现在又都是实名制,申请不了更多,那个姓陈的倒是可以使唤好多好多账户,有闲的签约博主谁不敢听他的?” 听她提起陈靖,南栀大致知道她为什么情绪失控了。 刷到“腾龙在天”被骂多半只是引线,肯定和陈靖有关。 不清楚是不是她在外面跑这一圈,又和陈靖产生了交集。 亦或者,她只是单纯地想陈靖了。 赵晴好蹭在南栀身上,一个劲儿帮忙出主意:“只要那个姓陈的愿意帮忙,我们能被舆论压制?不分分钟把那些喷子骂个狗血淋头,再把灯熠踩到脚底下碾压一回,让他哭着求着叫爸爸。” 南栀听出不对,试探性问:“你想去找老陈?” “谁说的?”赵晴好立马急了,松开她挺直腰杆,竭尽全力瞪大一双昏昏沉沉的眼睛,“我才不会去找他,我说过的,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找他!我要是去找他,我前男友不得好死。” 默了须臾,她似乎记起来前男友是谁,马上改口:“啊呸,是我前前男友不得好死。” 她念念叨叨:“那个劈腿绿我的渣男就该不得好死。” “好好好,我们不找前男友,前前男友不得好死。”南栀忍俊不禁,依着她道。 南栀本来只计划陪赵晴好吃一顿饭,吃完就回龙湖壹号,可她这个状态,南栀着实放心不下,知会了应淮一声,带着小姐妹回自己那套公寓了。 又鸽了应淮一次,南栀原以为会收到他的酸言酸语,不曾想他没有多说什么,不咸不淡应了一个“嗯”。 南栀觉得怪异,不清楚应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会不会在挖坑等着自己。 可转念一想,至南资本的要紧事更多,应淮或许也要临时加班。 到了夜深人静,南栀和赵晴好躺在一张大床上,赵晴好在酒精催促下,困虫上脑,早已睡去,南栀却辗转反侧,不太能睡着。 没办法,她习惯了一钻进被窝就被一双结实臂膀拥个满怀,把清幽澄澈的木质冷调当成安神香。 南栀轻手轻脚侧过身子,背对赵晴好,摸出手机想要联系应淮,问他睡没睡。 特别凑巧,先收到了他的消息。 没有任何文字,只有照片。 他的照片,还是自拍。 应淮不爱拍照,更不要说自拍,南栀认识他这么多年,没见他拍过一次,但眼下他却连续发来了三张。 并且是特定部位的放大特写。 第一张重点在脖颈,骨感清晰,性感修长的男性颈部不止硕大尖锐的喉结,一圈白色蕾丝卡过脖颈,边缘刚好擦过喉结。 只消瞄一眼那和应淮气质大相径庭的蕾丝花边一眼,南栀就知道他穿上了什么。 那套黑底白边,设计相当色/气的男仆装! 第二张照片侧重肩膀和身前,宽大领口同样镶嵌了一圈白色蕾丝花边,暴露两弯深陷的锁骨,常年被游泳和健身器材一并打造的饱/满胸肌快要撑破束缚的紧身衣料,在白色蕾丝花边边缘呼之欲出。 南栀不禁咽了下口水,暗骂他大半夜的发疯。 可手指却快了大脑一拍,迫不及待地往左划拉,去看下一张。 第三张拍到的位置又往下面走了几分,正好框住花边罩裙的全貌。 这种羞耻的服饰裹住男人成熟健硕,肌肉分明的身体实在是反差太大,可又不动声色,轻而易举挑逗起心底的蠢蠢欲动。 应淮约莫是半靠在床上拍的,姿势慵懒又蛊人,像一只等待主人爱抚的大猫。 南栀都能想象如果自己此刻在家的话,肯定会忍不住扑上去。 她毫不犹豫保存了这些照片,可回的是凶巴巴的提醒:【大晚上的,适可而止!】 应淮没在意:【我刚刚又拍了两张。】 他意有所指:【更下面的。】 这套男仆装是南栀精心挑选的,知道除了上面的经典罩裙,还有配套的腿环,半透不透的白色中长丝袜。 他要是都穿上的话…… 南栀本就被扇动得活跃旺盛的思绪止不住纷飞,无穷发散。 和前任闪婚后 第97节 但是还没在脑海中勾勒出大致轮廓,占据另一半床铺的赵晴好冷不防蹭起身子,扑上她肩头,睡意朦胧地问:“栀子,你在看什么呢?” 南栀愕然一惊,着急忙慌反扣手机,心脏扑通扑通地震。 “背着你老公看哪个小哥哥呢?”赵晴好似乎瞄见了零星画面,惺忪睡眼瞪得老大,“我怎么瞧着觉得不太正经。” 她促狭地嘿笑两声,明晃晃打趣:“不会是小黄/图吧?” 南栀:“……” 和小黄/图大差不差了。 不过对象是她老公。 南栀才没脸和赵晴好明说,不再管应淮会不会再发照片,急不可耐地将手机丢去床头柜,转回身,给赵晴好盖好被子,再盖自己:“太晚了,快睡快睡。” 赵晴好认定其中肯定又猫腻,却晓得只要南栀咬定了不乐意说,谁也敲不开她的嘴。 是以赵晴好没再多问,揶揄地笑过几声就听话地合上了眼。 隔天周六,南栀不用去上班,却没有放纵自己睡到日上三竿,早上八点过就醒了。 赵晴好在旁边酣睡正香,南栀没急着起身下床,第一时间抓来手机,查看和应淮的聊天界面。 他昨晚后面又发来了消息,不过只有两条文字:【睡了?】 【老婆晚安。】 以防是手机卡顿,南栀将这个界面刷新了又刷新,确定真的只收到这两条简短文字。 而更上面的聊天记录分明是他说的又拍了新照片,拍的还应该是腿部。 他那双腿本就笔直纤长,一层薄肌恰如其分地覆盖,哪怕不经任何修饰,都十分性感,更何况是套了腿/环,穿了半/透明的白色丝袜。 南栀光是想象都会心潮起伏。 她盯着聊天界面沉吟须臾,试探性敲出:【早。】 不知道是应淮今天也醒得早,还是设置了新消息提醒,反正秒回了:【早。】 南栀迟疑两秒,缓慢敲下:【我手机好像出问题了,你昨晚还发了什么消息吗?】 yh:【没。】 南栀盯一眼上面两条聊天记录,反问:【你确定?】 yh:【老婆想看我发什么?】 南栀咬牙:【你说呢?】 yh:【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他心思向来比任何人转得都要快,南栀才不相信他不知道。 她愤愤发送:【那你就不知道吧!】 几秒后,收到一条语音。 南栀回过头,确定赵晴好还在熟睡。 她手边没有耳机,轻声下床出了房间,到距离卧室较远的阳台上听。 应淮肯定也是刚睡醒不久,磁性嗓音裹挟浓重的哑,含含糊糊地流经电流透过听筒,引得耳膜酥酥麻麻:“还想看我发更暴/露的照片?” “想得倒美。” 他音色转低转沉,约莫贴收音器更近,更添邪肆蛊惑:“自个儿回来看。” 第69章 睡裙(五更) 我是赶不走的。…… 最后半句又魅又妖, 明目张胆地勾引,飘飘荡荡落入南栀耳中,好似修炼成形的狐狸精顺着无形通讯缠了上来。 她耳垂灼热起来, 心跳砰然加速。 然而没来得及做出回应, 后方传出一声响亮的嬉笑。 南栀悚然,慌慌张张回过头, 只见前一分钟还乖乖躺在床上的赵晴好顶着一头乱糟糟, 好比鸡窝的蓬松卷毛,大喇喇站在进入客厅的转角。 她显然是将刚刚的语音听了个七七八八,挑动眉梢问:“我是不是当了可恶的第三者,横插了你们小夫妻一脚啊?” 应淮的语音已经足够令人羞耻了,更何况还被好姐妹听了去, 南栀双颊红透,害臊得很想换个星球生活。 她赶忙否认:“不是。” 赵晴好“啧”了一大声, 摸出手机操作几番:“你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南栀惊讶又担心:“你去哪里?” 她怕她说沪市。 幸亏赵晴好说:“苏市,上个月就订好的探店。” 南栀就放心了。 她陪赵晴好吃过早饭, 送她到机场, 折返回龙湖壹号,有意没有提前知会应淮。 用指纹解开别墅门锁, 南栀率先被嗅着味道赶来的五二九扑得摇晃, 全靠背靠墙壁支撑。 她笑着揉了几把狗子暖融融的大脑袋,同它绕过玄关往里走。 只在底楼找见了江姨。 “江姨, 应淮呢?”南栀不由问, “出门了吗?” “没,”江姨在厨房准备午饭,擦擦湿漉漉的双手, 走出来说:“先生先前下来吃过早饭,带着五二九去花园玩了一圈,回来就上楼了。” “我看他有点疲倦,估计是没睡够,补回笼觉去了吧。” 南栀点点头应下“知道了”,再揉了五二九几下,独自上到三楼。 轻缓推开主卧房门,应淮果然在补觉,几处窗帘尽数关合,室内只有少数微亮。 南栀放轻步伐,蹑手蹑脚走到床前,瞧见应淮侧着身子,睡颜安稳,闭合的眼睫浓密纤长,被暗色笼罩也太过吸睛。 室内温度由恒温系统调控在适宜的二十来度,相当于秋天,应淮盖着一床单薄的被子,特别难得的,被头拉到了很上方,扫过了脖颈,把躯干和四肢掩藏了个严严实实,一丝不露。 虽然清楚他下过楼,不可能还穿着那套惹人心痒难耐的男仆装,但南栀依然不死心,掀起被子一角,准备趁他睡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瞄一眼。 应淮的确没再穿着男仆装,但怀里似乎抱了什么。 细细软软一长条。 室内光线不足,南栀刚想凑近瞧得更加仔细,应淮忽地转醒,下意识扯住被子,将怀里的物件往深处藏。 南栀一愣,那似乎是一抹绿色。 有点像裙子。 南栀警觉:“那是什么?” “没什么。”应淮坐起来,把物件掩藏得极好,丝毫没再泄露到被子以外。 南栀缄默回顾,越想越觉得像一条裙子,她居高临下地俯看他,拧眉质问:“女人的东西?” 应淮走下床来,没有吭声。 似是难以启齿一般。 他行径肆意,敢作敢当,鲜少有能让说不出口的事情。 顷刻间,南栀脑中转出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不甚愉快。 气恼的情绪立马爬上她白嫩的脸蛋,她也不再多问,掉头就要走。 应淮手快地拉住她,焦急回道:“嗯,女人的东西。” 他应该有点烦,另一只手扯开被子,拉出掩藏在下面的物品。 南栀定睛一看,确实是裙子,真丝质感,睡裙款式。 一想到睡裙都是贴身穿着,算是个人最亲密隐私的衣着,她愈发来气,狠狠甩开应淮,怒不可遏地质问:“谁的?你还要抱着睡!” “你说呢。”应淮声色偏淡,语音控制头顶主灯打开,将睡裙往她眼前递了递。 一室光线总算是充裕,足以好好看清太多太多,南栀垂眸详详细细辨认,这条睡裙有点眼熟。 主人好像是她。 只不过不是她现在爱穿的那几条,而是大学时喜欢的。 南栀赶紧从应淮手里接过裙子,展开翻来覆去地瞧,浅绿色的面料有些发旧。 这条睡裙应该她当年放在应淮公寓,方便过夜时穿着的,当初和他分手,收拾行李离开,遗落了这一条吗? 反正这件曾经无比熟悉,早已被她忘记了的贴身衣物,如今出现应淮手上,还在她不在家的时候,被他抱入怀中睡。 突然间,南栀记起入住这栋别墅不久的一个细节。 那个时候两人还很别扭,应淮住在隔壁次卧,一天早上,南栀碰到江姨给他收拾房间,拿着换洗的脏衣服出来。 其中就缠绕了一份清新的绿。 那会儿南栀就闪出过疑惑,认为那不该是能从应淮房间搜寻出来的颜色,但疑惑只维持了短之又短的时间,没去深究。 毕竟两人当时那种不尴不尬的相处状态,她去细究他隐私的话,搞得像是多么在意关心他,有被他抓住不放,揶揄嘲讽的风险。 而家里衣物都由江姨清洗,烘干后直接送入衣帽间,南栀从来没有见过这条睡裙晾晒。 南栀诧然的视线慢慢从睡裙上挪开,定向应淮,不可思议:“我不在,你就要抱着它睡?” 应淮似乎感到了难为情,偏过脑袋,很淡地应:“嗯。” 南栀:“多久开始的?” 他读书的时候可没有这个毛病。 她以为他之前出差带走自己的睡衣,只是一时兴起。 应淮嗓子干涸,去主卧配套的小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猛灌了几口:“你出国以后吧。” 南栀便知道了,那被自己一刀斩断,互不来往的三年,他晚上都要抱着这条睡裙。 应淮罕见地有点无措,有力指尖不停地捏动塑料水瓶,他兀自缓了片刻,徐徐看向南栀,清淡地扯了下唇:“你走了以后,我一开始也没抱这裙子,但晚上很难睡着,我躺在空荡荡,只有我自个儿的床上,一闭上眼睛就感觉不踏实,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有一天我换衣服,无意间在角落发现了这裙子,恰好那天晚上打了雷,你知道的,只要打雷,我更不可能睡得着,我很想抓住点儿什么,就把它扯过来了。” 和前任闪婚后 第98节 哪怕时隔三年,应淮再回想,都会觉得那一刻的自己魔怔了,中了邪一样。 可他就是贪恋。 贪恋那一份只有在她身上才会嗅见的淡雅栀子花香,疯狂地想要被那股气味缭绕浸泡。 沉溺醉亡也甘愿。 可人已经远赴重洋,应淮只能寻找她的旧物。 南栀离开得何其干脆决绝,除去他送的礼物,留下的只有那一条忘记带走的睡裙。 应淮其实不喜欢任何甜甜奶奶的味道,日常穿着的衣服绝对不会用甜香型的洗衣产品来洗,但这条睡裙必须,只能使用南栀最爱的那个洗衣品牌的特定香味。 听他若无其事,风轻云淡地讲完,南栀心脏一阵阵地抽疼,她不止一回见过他在电闪雷鸣的夜晚的模样,清楚他会恐惧惊骇到何种程度,而那一个夜晚,他能够抓住的只有这么一件轻薄睡裙。 三年以来,上千日月轮替,他又独自面对了多少个类似的夜晚,每每拥住这条睡裙入眠,他都在想些什么? 思及此,南栀一瞬不瞬望向他,鼻腔涌现了酸意。 迎上她发怔的视线,应淮不确定地问:“觉得我变态?” 南栀眼眶有了湿意:“你早前说的全是真的?” “嗯?”应淮没跟上她跳跃的思路。 南栀:“你说过去三年从来没有放下过我,一直还喜欢我。” “也恨过,怨过。”应淮坦率承认,“但喜欢总是占了上风。” 他眸光深邃,忽而浅笑一下,对自己的无可奈何更多:“栀栀,你知道喜欢上你以后,有多难戒断吗?” 应淮也是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会犯傻,还会犯贱,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她不要自己了,却仍是抑制不住,发了疯一样地想。 他甚至冒出过她不要他又怎样,他还想跟她的念头。 哪怕没名没分。 南栀指尖收紧,使劲儿攥住睡裙,眼底一片雾气朦胧:“你也真的去伦敦看过我,每年都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 不止每年她生日,应淮才会飞伦敦,他想她想到疯癫,怀抱睡裙,一遍遍地翻过往为数不多的照片也不能缓解时,他就会订一张去伦敦的机票。 但就像对南万康和蔡淑华说的,应淮只敢躲在远处,偷偷望她一眼。 短暂地安抚过行至山穷水尽,濒临窒息的自己,继而是新一轮,更为天崩地裂,凌迟酷刑般的煎熬。 像极了饮鸩止渴。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过去,应淮没有多讲,只淡淡地回:“那些礼物没有烂在我手上,今年全部送出去了。” 南栀终于知道今年生日,他为什么会抱出那么多个包裹。 南栀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竭尽全力拥住他,有泪花流淌的脸蛋埋进他身上,抽抽噎噎说:“对不起。” 是她的勇气来得太缓太慢,当年钻入了自我怀疑的死胡同,怯懦到无法直面自己,才硬生生在他们之间撕裂了整整三年。 “傻不傻,和我还用说对不起?”应淮张开臂膀反拥住她,下颌一下下蹭她发顶,“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这段关系中,你有任何的不痛快,不舒坦,都是我做得还不够好,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我说。” 南栀双瞳湿润更重,洇湿了他小片睡衣。 应淮声线又轻又柔:“所以以后再碰上类似情况,记得第一时间和我讲,我改。” 南栀狠狠抹一把眼角,昂起脑袋说:“我有问题,我也要改。” “我的栀栀永远只需要做自己。” 应淮低头蹭她鼻尖,吻过湿漉漉,红晕显著的眼角:“我以前说过,在我面前,如果你心情有一点不好,可以尽情置气,随意发火,拧巴做作撒娇都无所谓,不需要任何妥协让步更改。” 他低低笑了下,贴去她耳畔着重告知:“反正我是赶不走的。” “我就乐意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哄你。” “不过,”应淮话锋一转,尤为郑重其事,“不许再提分手再提离婚。” “不说分开三年,三秒钟我都受不了了。” 第70章 试灯(六更) 栀栀,你是我的骄傲。…… 几场严酷冷空气南下, 贡市日渐步入湿冷的深冬,年关愈发临近。 这座南国灯城大街小巷的装饰彩灯全部换新,处处洋溢一年最盛佳节的喜庆闹热, 承办灯会的彩灯大世界一天比一天更有模有样, 已从混乱嘈杂的制作期过渡到有条不紊的调式待展模式。 华彩的“腾龙在天”和现场绝大多数灯组的进度相差不大,近期都在调式灯光, 查漏补缺。 按理说对于一组彩灯而言, 灯光效果尤其重要,没有恰如其分的灯光相衬,再巧夺天工,惊为天人的技艺打造出来的绝美框架,观赏性和艺术性都会大打折扣。 然而南栀却一反常态, 不像之前日日监守在制灯一线,唯恐出半丝差池, 除开两三次重要试灯亲自到场以外,都在公司。 也不是坐在办公室,还是扑去了办公大楼后方的制灯工厂。 应淮觉着奇怪, 问过两次, 她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应淮干脆不问了, 这一天午后, 他在家忙完一通视频会,拎着江姨新鲜现烤的泡芙, 找去了华彩。 他倒想看看南栀成天窝在自家厂房做什么。 如此, 应淮没有提前告知南栀,自己来了。 却不料迈过华彩大门不久,远远望见厂房入口, 还没来得及靠近,窥上一星半点,南栀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 “你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南栀神情慌张,边说边拉住他胳膊,把人往远离厂房的方向赶。 应淮瞥一眼越来越远的厂房,垂眸盯她:“和王爷爷打过招呼,我一来就通知你?” 南栀讪讪地扑闪眼睫,注意到他手里的吃食,急不可耐接过,欣喜地说:“是什么?甜品吗?泡芙吗?我正好饿了。” 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暖阳泼洒,南栀没急着回冷冰冰的办公室,提着食品袋去了附近花园,往一处专供员工们休息的桌椅走。 “厂房里有什么?这么害怕被我看见?”应淮跟上她脚步,“藏男人了?” 南栀震惊不已,没好气地瞪他:“当然没有!” “那你在做什么?”应淮自上而下扫视她,穿着打扮和以往大不相同。 不是精致可人的裙装,也不是干练利落的职场轻熟风,而是最最简约质朴的短款外套加牛仔裤,外面还罩了一件长长大大,深咖色围裙。 南栀卖关子:“不告诉你。” 或许他怕真的误会自己藏了男人,她又补充:“以后你会知道的。” 走到桌椅前,南栀将食品袋放上桌面,伸手去解简易包装。 应淮关注到她葱白的手上有几处鲜艳红痕,他忙不迭拉过她双手,翻来覆去细看,有划痕,还有像是被尖锐物品戳过的。 “怎么弄的?”应淮迫切地问。 “没什么,不碍事。”南栀收回手,三两下解开包装,一瞧里面果然是泡芙。 她喜不自胜,坐下来就捏起一个送入嘴里。 应淮被她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气得不轻,偏偏拿她一点法子没有。 他立马在外卖平台上买了消毒用品和创口贴,轻柔细致地给她的手消毒,贴上创口贴。 “我不管你在做什么,不许再把自己搞伤了。”应淮稍稍用力捏了一下她左手指节,冷冰冰警告。 南栀咽下最后一口充盈甜美奶油的泡芙,满足地擦拭嘴角,轻声嘀咕:“那应该不可能。” 应淮立马板起脸,凶神恶煞。 南栀惹不起但躲得起,站起身,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咧开笑说:“我去忙了,你不许跟来哈,否则今天晚上罚你不能进主卧!” 这个惩罚于应淮而言确实恐怖。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会没有招儿应对? 主卧钥匙全在他手上,哪怕她在里面反锁都能打开,他可以半夜趁她睡着,偷偷溜进去。 但应淮没有非要跟进工厂,既然她有意隐瞒,想给他一个惊喜,他就等着看看。 只是每天下午接她下班回家,应淮都会第一时间检查她的手,瞅瞅有没有再添伤痕。 这个日落黄昏,南栀从工厂钻出来,换掉遍布脏污的衣服,洗干净双手,坐上高调的帕加尼,主动伸出双手到应淮眼前:“看吧,没受伤。” 应淮认真瞧了瞧,确实没再添伤口,但手腕一侧,不太能够注意到的位置残留一点明黄。 “颜料?”应淮指腹去擦,根本擦不掉。 南栀微惊,着急忙慌抽回手,一面捂住,一面闪烁其词:“不知道在哪里沾上的。” 应淮挑起眼尾,意味不明地盯她。 南栀心虚,点漆般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打转,绞尽脑汁琢磨新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恰逢这个时候,她手机响了。 是赵晴好的来电。 南栀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一样觉得这通电话来得如此及时,她毫不犹豫地接起。 赵晴好语气欢快:“栀子栀子,咱们大贡市的灯会要开幕了吧?” 南栀:“嗯,下周周五。” 赵晴好:“我过两天就回来!带几个做自媒体的朋友回来!” 她太过兴奋,接连报出他们的网名。 南栀原本没太在意,只关心她什么时候抵达,可听了两个网名就惊住了。 纵然南栀对短视频的喜好不多,每天刷“有闲”的时间更是有限,关注的博主少之又少,但也刷到过她报的这几个账号。 清一色的旅游大博主,有两个甚至火出了圈,全网粉丝估计超过了一千万,号召力和影响力同一部分明星无二。 “我这些朋友全是冲着灯会,冲着‘腾龙在天’来的哦。”赵晴好雀跃地说。 南栀意外,清楚她虽然在自媒体行业有一些人脉,但主要是同类型吃播博主,不太可能搞定旅游板块的大博主。 “你和老陈……”南栀忧心,迟疑着问。 赵晴好不藏着掖着:“不是我去找他的哈,我饿死也不会去找他,是我在苏州探店,他恰好也在,就碰上了,然后嘛……” 和前任闪婚后 第99节 她嘿嘿笑了两声:“你懂的。” 南栀:“……” 赵晴好:“反正他答应我了,我赏他几个笑脸,他就帮‘腾龙在天’宣传,臭男人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南栀手机听筒音量开到最大,赵晴好嗓门又高,驾驶座上的应淮耳力不错,听了个大概。 他忍俊不禁,马上掏出手机找到陈靖微信,编辑了一条消息:【陈总又骗人,当心又玩脱。】 —— 灯会开幕在即,最后一周,所有彩灯制作公司,所有能在灯会博得一席之地的灯组都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宣传期。 每一个制灯团队都将自家出品的彩灯当亲生孩子,恨不得它能在今年花团锦簇的灯会舞台上大放异彩,拔得头筹,为公司赢得响亮名声,以求来年各路订单不绝,赚个盆满钵满。 在这方面,华彩算是走得慢的,“腾龙在天”的开灯宣传暂且没动。 附近的“凤凰于飞”可是迫不及待,打响了第一轮宣传。 肖风起仰仗家业繁盛的肖氏,花钱如流水,不顾他人死活地砸资源砸人脉,甚至请来了当红明星拍宣传照。 如此显赫阵仗,“凤凰于飞”很难不在这轮宣传期中杀出重围,成为第一个火起来的灯组。 一水的盛赞评论中,不乏有人联想到了早前火过骨架图的“腾龙在天”: 【那组龙灯呢?为什么至今没有在网上找到一张完工亮灯的照片?】 【捂得这么严实吗?是打算给我们一个天大的惊喜吗?】 【怕不是惊吓吧,前阵子裱糊上色就翻车了啊。】 【看什么龙灯,这组凤凰不香吗?我虽然是个外行,都被这组凤凰惊呆了,做得也太美太震撼了吧,赌不赌,今年灯会没有哪一组灯比得上。】 【其他灯能不能比得上我不知道,反正那组龙灯肯定比不上。】 【我就蹲在这里了,想看看那组龙灯还能拉个多大的。】 【听说华彩还想借这组龙灯起来,我看他们老总还是回家做白日梦吧,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真以为是南老爷子的孙女就能有南老爷子的遗风了?别再出来做灯,给南老爷子丢脸了。】 灯会主办方推出的最受期待的灯组的大众投票上,“凤凰于飞”的票数又迎来了一轮猛增,稳居榜首,而“腾龙在天”的排名一降再降,快要落到底部了。 这个被“凤凰于飞”的宣传图刮起的邪风在网上乱舞的档口,南栀只在吃晚饭的间隙淡淡扫了两眼。 其中喷“腾龙在天”的黑子太多太密,有多少是肖风起买的水军,南栀不想浪费心力去猜。 她放下手机,专心致志解决完晚饭,同应淮一道前往自家灯组。 宣传图原定计划就是在今晚拍摄。 观赏彩灯最好以漆黑夜晚为背景板,南栀和应淮到达灯组下方时,天幕差不多全黑。 摄影师要捕捉灯组由暗转亮的瞬间,是以灯组还没有开灯。 “腾龙在天”最后一次调式灯光在前两天,南栀到现场看过,但当时只有她一个人。 应淮还从来没有见过“腾龙在天”最终的效果。 此时此刻,南栀和应淮并肩而立,仰头望向漆黑的灯组,余光瞄见一位工人师傅手上的玩意,那是电源开关。 只消轻轻一按,“腾龙在天”的最终模样将会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莫名的,南栀涌出了紧张。 过去整整一年,她只做了这么一件事。 要是搞砸了的话…… 要是当着应淮的面前搞砸了的话…… 两道沉重若泰山的问题并没有当空压来,应淮约莫感受到了她遮掩在心底深处,快要沸腾的忐忑,伸手牵住她的手。 应淮放低视线望她,一双黑眸被逐渐弥漫的笑意点出极致亮色,他声量不高不低,却掷地有声:“我相信你。” 顷刻间,南栀惴惴不安,悬于半空的心脏好似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牢固拖住,平稳落了地。 她不由联想到年初在应酬钱总的饭局上,应淮猝不及防出现,坚定不移地说会投资她。 万幸,将就一年过去,她的投资人依然对她充满信心。 南栀跟着扬起嘴角,冲应淮有力地点了点头。 她松开他的手,走上前几步,对那位工人说:“宁师傅,给我吧。” 宁师傅将半个巴掌大小的开关交到她手上,她再也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按下。 眨眼睛的功夫,头顶黯淡无色的灯组大变模样,充盈光线撑满了每一个细枝末节。 “腾龙在天”,听名字就可以想象,是一组“浮”在天上的灯,这个出彩的想法是南栀提供给设计团队的。 她详尽地研究过近二三十年出过的大大小小的灯组,有在陆地上转的,有在水上飘的,但没有哪一组彩灯挂在天上。 他们想要比过灯熠,在人才济济,奇思妙想数不胜数的灯会上赚得满堂喝彩,只能出其不意,再大胆有创意一些。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违背基本的物理定律,抵抗不可撼动的地心引力,让一组庞大的彩灯高悬不落,用于支撑的数根巨型柱子巧妙隐匿,它们披上华丽外衣,与地面其他灯组融为一体,交织辉映。 华彩出品的腾龙总长一百九十七米,气势巍然地盘旋在高空,在云层,在一众观灯人的头顶。 巨型的磅礴龙头向下俯视,睥睨众生,一啸九天的浩荡威严嚣张扩散。 并且,工人师傅们穷尽毕生所学,给龙头安装了电力设备,可以摆动,一对亮堂眼珠做过特殊处理,下方行走在园区,悠闲观灯的游客只要仰头,都能与之对视,无论游客是不是钻入了某个不起眼的岔路小径。 然而这些噱头在内行人眼中都算不得什么,真正让南栀在几个月前的竞标会上争得一干评委瞩目,叫同行赞不绝口的是对龙身的处理。 他们全是废物利用,在前期收集了大量透明矿泉水瓶,把塑料瓶身细致裁剪,再经过古法技艺,做成一片片熠熠闪亮,波光粼粼的龙鳞。 每一片龙鳞上面都有繁复细腻,相得益彰的花纹,那是南栀原创手绘,带着美术团队,一片接一片亲手绘制而出的。 整条腾飞在黑沉天幕的龙灯耀眼,环保,荟萃匠心,以最大诚意致敬了数十年前的贡市彩灯,致敬那一代呕心沥血,能在穷困潦倒的岁月,想方设法让传承千年的技艺光彩夺目,不至于断代失传的制灯人。 得以灯光照耀的彩灯最是明亮生辉,叫人挪不开眼,即使南栀已经看过,依旧定定地注视了好久,真像在看自家亲手养大的孩子,怎样欣赏都觉得不够。 脖子仰得有些酸痛,南栀才放平视线,回头去望。 “远远超过了预期,”应淮走上前,搂住她肩膀,“栀栀,你是我的骄傲。” 南栀莞尔,又和他一并仰起脑袋,望向灿烂得不可方物的“腾龙在天”。 也是望向了它身后无穷无尽的莫测夜空。 南栀默默在问:爷爷,您看到了吗?我做到了。 摄影师办事麻利,“腾龙在天”又在方方面面都做到了尽善尽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闪出的照片压根用不着花费多少心力精修。 晚间十点过,一组宣传图就传送到了南栀邮箱。 用不着任何等待,这第一组成品宣传图由她马不停蹄发送。 灯熠上一次宣传“凤凰于飞”,借了“腾龙在天”的势,这一回,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凤凰于飞”在前两天的宣传中,有意将“腾龙在天”架了起来,不少黑子喷的同时,也叫无数人等着看好戏。 如此,全新的,完整的宣传图一经发出,不需要费心费力引流,关注度直线飙升。 不多时,“腾龙在天”的耀人锋芒轻而易举盖过了“凤凰于飞”,在大众期待投票排行榜上一路猛攻,飞速拿回了魁首。 恰逢零点灯会开幕式门票开售,分分钟售罄。 ----------------------- 作者有话说:后面还有最后一章! 第71章 正文完 得偿所愿。 自“腾龙在天”首发最终宣传图到灯会正式开展的几天, 赵晴好当真带回来了报过名号的几个旅游大博主。 他们或许碍于陈靖的面子前来,但抵达现场,无不被恢宏盛大, 极具压迫感的龙灯折服, 一个二个拍起宣传视频来毫不手软。 有一组几个人的共创视频登顶了“有闲”热搜首位,燃爆的话题度居高难下。 “腾龙在天”有此热度, 南栀已然完全不担心了, 是以灯会开幕当晚,她拿着主办方给的贵宾票,邀请应淮去逛灯会时,没再往自家灯组钻。 一是因为“腾龙在天”实打实的爆火,今晚买票入园的一半游客都是冲着它去的, 大家伙高举长木仓短炮将几处最佳观景位围得水泄不通。 二是因为南栀有其他安排。 这一天恰好是应淮生日。 她想陪他过生日。 两人过去两三个月隔三差五就会来这片园区,应淮对这里面太熟悉了, 他跟着南栀绕过“腾龙在天”,绕过几处标志性的大型灯组,绕过湍急拥堵的人潮, 越走越偏。 他不明所以, 一头雾水。 但他没有多问,毫不质疑地跟上她明显雀跃轻快的步伐。 钻过几条岔路, 行至一条格外偏僻, 暂且没有人烟的小道,南栀由不得回过头, 歪着脑袋问:“你都不问问我想带你去哪里吗?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想卖就卖呗, ”应淮自信非凡,“反正我过目不忘,肯定能记住路, 到时候寻个机会偷跑回来,帮你数完钱,再让你知道敢卖我的后果。” 南栀佯装听不懂这个“后果”的意思,趁他注意力落到自己身上,倏忽抬手一指,对准道路前方:“快看!” 应淮漫不经心望过去,一眼就定住了视线,眸底涌动强烈错愕。 他抬起脚步,慌忙朝那边走去,只见道路尽头有一盏差不多一人高,憨态可掬,丑萌丑萌的卡通龙灯。 卡通小龙整体呈现盘旋状,龙角不像龙角,龙爪不像龙爪,真真的四不像,应淮之所以能即刻辨认出这是一条龙是因为出自他的手。 准确点说,这个龙灯的草图出自他的手。 他曾经熬夜陪南栀琢磨竞标设计稿,百无聊赖的时候随手涂鸦的。 那张令他觉得无地自容,能叫人笑掉大牙的图,只有一个人看过。 应淮震惊地盯了丑龙几眼,转向南栀,满是难以置信。 “这灯可不可爱?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哦,”南栀快步追到他跟前,咧开笑说,“三岁零三百个月的应淮小朋友,生日快乐啊!” 应淮思绪转得极快,立马联想到她前阵子神神秘秘地钻入华彩工厂,他禁不住问:“这灯是你做的?” 南栀重重颔首,高高竖起一根食指,颇为骄傲:“我人生中独立完成的第一盏彩灯。” 应淮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天她手上会有大大小小,不同的伤痕。 和前任闪婚后 第100节 她怕是每一个步骤都亲力亲为,弯曲铁丝,使用电焊造型这种需要技术,有危险的活儿也没放过。 见应淮神色微僵,只是盯着自己,半晌没吭声,南栀心里没底,逐渐打起了鼓:“怎么了?不喜欢吗?” “你也知道我才学做灯,做成这样,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还多亏了早前来这边闲逛,遇到的那位制灯师傅告知,这片专门留给小朋友,将他们天真大胆,奇思妙想的画作摇身一变成为彩灯的区域,有一盏灯出了问题,必须替换,南栀才有机会把这份亲手制成的礼物放入灯会,藏于万千灯海。 接手华彩以来,这一条栉风沐雨的制灯路,全靠应淮陪她走过,她便想在这场喜庆欢腾的极致盛宴,在不计其数的瑰丽绚烂中,给他留一个惊喜。 “腾龙在天”大获全胜,是做给今年灯会,做给千万游客,做给华彩的。 而这小小的,毫不起眼的一盏,独属于她和他。 “没,我特别喜欢,”应淮去牵南栀的手,细细摩挲纤细指节,摩挲那些已经结疤了的伤口,“只是太意外了,你居然会把我胡乱画的画变成彩灯。” 恍若瞬间回到了本该纯真烂漫的童年,遇上了一个挥动魔法棒,点石成金的仙子。 应淮出生在一个扭曲畸形,毫无温度与浪漫的三口之家,生他的那两个人以切实行动,让他自幼就知晓了什么叫利益熏心,人性丑恶。 在同龄人酣畅享受父母精心建造,充斥缤纷糖果色的乌托邦时,他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不是空茫虚无的白,就是深不见底的黑。 他没有童年,更没有童话。 但此时此刻,她给了他一场童话。 好似当年那个只有四五岁,被疯狗般发狂的男人丢去阳台,在电闪雷鸣中瑟瑟战栗的小男孩,被人用力地抱了一下。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应淮牵起南栀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暖热唇瓣触及到的刚好是她受过伤的位置。 南栀手上又烫又酥,弯起眉眼笑得愈加开怀。 应淮团住她的手,同她再走近一些,认真端详灯组每一个接头细节。 他好奇地关心:“灯会结束这些灯会怎么处理?” 贡市灯会每年都会推翻重做,最多只会展出到五一节,而后这片园区上大小不一的瑰丽全部会被清空,为下一年灯会腾出空位。 南栀:“有的会放去其他地方免费展览,有的会收入彩灯博物馆,有的会卖,有的会被销毁。” 应淮指向丑萌的龙灯:“这一盏呢?” 南栀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估计会被销毁吧。” 她头一回学做,除去最后的上色,技艺手法都太生疏,勉勉强强能充数灯会边缘灯组,远远不够被长久保存的资格。 “到时候我买了。”应淮当即做出决定,“搬回去,放到我们家门口。” 南栀震惊地睁大眼。 依照应淮的脾性,她完全可以想象,今后家里来了客人,他一准儿会将人家拦在门口,煞有介事地说:“你老婆给你做过彩灯吗?” “没有吧。” “我老婆给我做过。” “瞧瞧,这灯就是实打实的铁证。” 光是想象,南栀都在开始害臊了。 她仰起脸望他,讨着商量:“你可以当我没做过这个灯,没送过你这个生日礼物吗?” 应淮眉梢轻扬:“你觉得呢?” 南栀小脸皱起,唇角止不住地往下撇,好想现在就给这灯套个麻袋搬走,藏去一个他不可能找得见的地方。 应淮被她的小表情惹得发笑,看了一眼手机,搂上她说:“我也有礼物要送你。” “你过生日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南栀费解。 应淮没有多做解释,带着她走出这方沉寂,汇入浩荡人流,目的明确地朝向最最拥挤不堪的“腾龙在天”。 “你给我的礼物就是带我来看‘腾龙在天’的人气有多高?”南栀光是望一眼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都觉得堵,不敢去挤,远远在最外围观望。 伴随话音落下,她目光一扫,在湍急流动的人群中捕捉到了两抹有点眼熟的身影。 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人衣着精致贵气,竭尽全力去凑最佳观景位,却只能占据一个边缘。 她们显然对上空的“腾龙在天”格外感兴趣,变化相机角度,不停在拍。 她们脑袋随之摆动动,正脸缓缓撞入南栀视野。 南栀灿烈了一晚上的表情略有收敛,细长黑睫迟缓扑闪。 那好像是她的大学室友。 也就是带头看不起她,排挤她,冷嘲热讽,甚至在班上,在学校里面拉小团体挤兑她的那两个。 南栀记得她们针对自己的根源在于出生背景,在于家乡偏远。 认识之初,南栀慷慨自豪地向她们发出邀请,欢迎她们来贡市做客,沉浸式感受一年一度的彩灯华宴,她们当时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直言春节期间当然是要去国外度假,怎么可能往小地方跑。 不曾想多年过去,她们主动站来了这片曾经无比嫌弃的土地,逛上了曾经吐槽过土到掉牙的灯会。 还良久徘徊在南栀公司出品的大型灯组下方,半晌不愿离开。 她们调转姿势拍照的时候,也在一个不经意间关注到了南栀。 似是惊疑不定,不敢轻易确认一般,她们停下按动相机快门的手,僵硬地杵在喜庆洪流中央,瞪圆双瞳一瞬不眨。 南栀想自己确实变了许多。 面对她们笔直递来的视线,南栀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惧怕,不会再躲闪。 更不会远远瞥见她们的身影就像老鼠见了猫,惊慌失色地调转方向,想方设法将自己藏个严严实实。 南栀徐徐牵起唇角,浮出恰如其分的社交微笑,主动走了过去,招呼道:“欢迎来贡市。” 多年以后的不期而遇,南栀的落落大方好比一束最强亮光,直直刺到了她们。 两个女人再也不负那年的趾高气扬,眼神讪讪地闪避,难为情地挤出潦草的笑。 “南栀,好久不见啊,”其中一个脸更圆的女人开口,很是生硬尴尬,“我听说这组龙灯是你公司做的?好漂亮好震撼。” 另一个女人接话:“是啊是啊,我们在网上刷到一组图,当时就被惊艳了,特意飞过来的,没想到出自你的公司,你真的太厉害了。” 南栀浅笑着收下所有夸赞:“谢谢喜欢。” 两个女人显然相当别扭,对视几眼,踟蹰着开口:“那个南栀,当年的事情,对不起啊。” “以前是我们太小了,不懂事,你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 南栀唇边荡漾的客气笑意依旧,但没有给出一句她们想要听到,安抚惶惶心思的“没关系”。 她没有资格替十八岁的自己原谅。 可她清楚地知道,十八岁的自己若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肯定会特别开心。 南栀和她们算不得多熟,简短聊过几句就分道扬镳。 她转身回头,应淮闲适地双手插兜,风姿绰约地挺立在原处,一双多情潋滟的眸子映射周边流转的亿万华灯,目不转睛,深邃浩大地定格在她身上。 南栀嘴角上翘,漾开更为自然欢畅的笑容,大步流星朝他奔去。 应淮眉眼跟着染上薄笑,敞开双臂,稳稳将人接入怀中。 南栀尽情地扑到他身上,汲取裹挟了草木清香的暖意,昂起脑袋问:“你让她们看到我们的宣传图,把她们找来的吗?” “是你把她们找来的,”应淮双瞳明澈黑亮,只倒映出一个小小的她,“今天的你,是你自己给予当年的她们最好的还击。” 南栀眉目下弯的弧度更甚,见牙不见眼。 应淮带着她离开这方哄闹之前,眼刀斜射,凶狠刮过那边的两个女人。 她们原本又要举起相机,和高高在上的“腾龙在天”合影,手机似是进来了重要讯息,不约而同掏出来看。 看完,两人花容失色,不可置信,眼珠子瞪得浑圆,美瞳都快掉落了。 应淮没有千里眼,但也清楚她们瞧见了怎样的内容。 她们一度引以为傲,足以仗势欺人的家族生意爆出大雷,不久的将来,会彻底垮台宣告破产,她们目前所有的锦衣玉食,花团锦簇都将不复存续。 南栀容易满足,再和她们见上一面,让她们看见自己目前过得有多好,将自己经营得多么厉害,就知足了,放下了。 但应淮不。 他可小气,睚眦必报,欺负过他老婆,给他老婆留下过深刻阴影的人,活该遭受报应,跌落万丈污潭。 而他的栀栀从今以后只会顺遂万康,一生明媚,再无半点灰暗。 —— 灯会开展几天,各路游客层出不穷,无可指摘的高质量彩灯盛会让数不胜数的人成了自来水,纷纷拍照发各个社交软件,呼朋唤友地安利。 其中,提及最多的当然是“腾龙在天”。 华彩这一轮可谓是大获全胜,赚了个满堂喝彩。 相称之下,附近的“凤凰于飞”黯然失色,连带着影响了出品公司灯熠,好些本来要找他们预定明年灯组的甲方都转战了华彩。 可以说,一路顺风顺水的灯熠遇到了创立以来的最大一道坎。 这期间,应淮对应良的反击渡过轰轰烈烈,相互殴击的白热化阶段,进入最后的收尾期。 应淮才了解到,应良早前为了争得爷爷奶奶更多遗产,逼他见面谈判,不惜对至南资本下狠手,背后有肖风起的推波助澜。 确实符合肖风起阴险狡诈,当面君子背后小人的恶心做派。 应淮懒得找他计较,和应良清算之余,顺便搞一搞他。 没多久,灯熠就传出资金链出现问题的小道消息。 肖风起有意镇压隐瞒,但应淮怎么可能让他称心如意? 远在沪市的肖伯伯第一时间获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大发雷霆。 他一直瞧不上彩灯生意,不止一次喷过这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心想要肖风起回去进集团总部,逐渐接管家业。 近期,他又被应淮的结婚消息刺激到,百般催促肖风起相亲,眼下接二连三出破事,他颜面无存,对肖风起下了最后通牒。 如此,肖风起不得不暂且放下乱作一团的灯熠,折返沪市。 一年过去,他来时多么风光无限,离开就有多么灰蒙落败,心有不甘。 临行前,肖风起心中惶惶,独自开车绕城。 贡市实在太小,好比巴掌,绕着绕着就到了华彩。 和前任闪婚后 第101节 门卫王爷爷谨记南栀叮嘱,不会放他进去,他就走下车,迎着凛冽料峭的冬风,一身霜白地杵在公司门口,安静凝视。 中途,南栀有事下楼,准备去后面厂房一趟,途径大门附近的大道时,不经意晃见了他。 南栀怔愣一瞬,搞不明白他的来意,没有搭理,但到工厂忙完一圈,回来发现他还在。 肖风起不吭声,也没有带上往日标志性的无害笑容,就那么淡淡地,平静地注视她。 无端更瘆人了。 南栀沉吟须臾,调转脚步走了过去。 不管怎样,要把人打发走。 春节将近,华彩可不需要他这尊煞神守门,怪晦气的。 南栀已然从应淮口中得知了他被家中长辈威胁,即将卷铺盖走人,做好了听他最后讲一些或意有所指,或直接刺激的话的心理准备。 不料他只是浅浅牵动唇角,轻声说:“小师妹,再见了。” 南栀由不得微诧,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离去。 好似冒着严峻酷寒,在冷风中当石柱子一两个小时之久,只为亲口和她道一句别。 但南栀没有多想,迅速上楼回了办公室,还有一大堆文件等着她批。 肖风起坐上宾利驾驶座,没有着急开车,偏过脑袋,沉沉目光跃过电动推拉门,追上那一抹纤柔修挺。 他后知后觉发现,或许应淮猜想得没错,他真的对她动过心思。 大学时,听说应淮一改之前的风流浪荡,交了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他特意跑去沪市大学看。 远远见到两人腻腻歪歪,同吃一支冰淇淋,认出那个女生是谁以后,肖风起比预想中的要气愤恼火得多,第一个冲上头顶的强烈念头便是要让他们分手,不惜一切代价。 在更早的时候,肖风起被一场灯会折服,不惜飞去贡市,找最富盛名的南老爷子拜师学艺。 夕阳斜洒,金光弥漫,肖风起和南老爷子在南家老宅院子,因为拜师的请求僵持不下之际,一声清甜的“爷爷”灌入耳道。 肖风起回头望去,一位穿着蓝白校服,背着双肩包,容貌清雅乖巧的女孩欢快跑过院门,乌黑发亮的高马尾在脑后一摇一晃。 她没想到家里有陌生人,明显错愕一瞬,停下脚步,歪起脑袋问:“爷爷,这个哥哥是谁呀?” 那是南栀第一次叫他“哥哥”,也是最后一次。 可那无比久远,恍若隔世的一声分外清晰,在这一刻明明澈澈吹过了肖风起的耳膜,直达心底。 他层层包裹,铁石般的心脏轻微晃了晃,浮动点点涟漪。 肖风起细想,或许自己早就明白对她的心思,只是更加清楚地知道这个心思绝对不该存在。 南栀的出生、背景、可以调动的人脉资源,还配不上他,配不上肖家。 应淮肯定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完全不妨碍他娶她。 思及此,肖风起扯起嘴角,低低笑了一声。 笑自己。 他和应淮出生在两大世家,从呱呱坠地起就注定了是一生宿敌,他们斗智斗勇,厮杀博弈千百个来回。 只有这一次,肖风起承认败给了他。 败得彻彻底底。 这时,一辆张扬的明黄色法拉利疾驰而来,停在后方不远处。 裹一件纯白大衣的肖雪飞急吼吼推开驾驶座的门,跑来宾利车窗前,心急火燎地拍打:“哥哥!哥哥!” 肖风起清淡瞥她一下,解开了副驾驶车门的锁。 肖雪飞忙不迭绕过去,开门上车。 先前找不见肖风起的人,打手机也不接,肖雪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将人找见,看到熟悉的温润脸庞近在咫尺,她担忧更重。 肖风起神色寡淡,面无表情,又把车停在了华彩门口,肖雪飞心中没底,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但她知道他肯定不好受。 他不想离开贡市,不想撒开灯熠不管,只是迫于父亲压力,无可奈何。 肖雪飞倾身向前,使劲儿抓住他的胳膊,像当年小小的他,不顾父母反对,坚定不移把她牵出福利院一样:“哥哥,你放心,你永远有我。” 他是风起,她是雪飞。 风起雪飞。 他送予她的名字,送予她的第一个礼物。 —— 腊月有条不紊地迈入尾声,贡市大大小小的企业在愈发绚丽多姿的彩灯中总结一年,逐渐迎来大家心心念念,祈盼一年的年假。 华彩的年假从腊月二十六开始。 结束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南栀被应淮接回龙湖壹号,吃过江姨做的可口佳肴,回楼上洗漱好,片刻不停地扑上床,枕着松软枕头合上了眼。 这一年神经紧绷,时刻像是行走在钢丝一样,太过紧张刺激,总算是如愿以偿地收了尾,她可不得好好躺平几天。 应淮也准备去冲澡,从衣帽间拿好换洗衣服出来,瞧见她大喇喇,呈现大字型摊在床上,没盖被子。 虽说室内温度适宜,不像室外只有几度,但晚间还是需要被子。 应淮绕路过去给她盖好被子,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绕有深意地说:“等我。” 南栀闭合的双眼立马睁圆,裹着被子滚了一圈,朝向距离他最远的床的另一边。 她迅速合上眼睛,脑袋深深陷入枕头,小脸都快找不见了:“我睡着了,你喊不醒我了。” 应淮见她裹成了一只蚕蛹,忍俊不禁,眉梢轻轻挑起:“你睡你的,我做我的。” 南栀:! 应淮没再耽误,利落地进了浴室。 南栀短暂地惊诧过后,稍稍松开被子,找手机刷。 她没有多困,单纯想躺着。 没刷一会儿,手机屏幕自动跳转,一通来自赵晴好的电话提醒跃入视野。 南栀不假思索点了接听键:“喂,晴好,你回贡市了吗?” 前些天,她带几个旅游博主来“腾龙在天”拍了视频,又马不停蹄飞走了,说是过年再回来。 “没,这不还没大年三十吗,我等当天晚上再回来,免得听我爸妈念叨。”赵晴好仓促回完,立马切换成了暴躁吐槽模式,“栀子我给你讲,我又被那个姓陈的扑克脸骗了!” 南栀蹭坐起来,着急追问:“他怎么骗你了?” 赵晴好:“我不是想让他的‘有闲’帮‘腾龙在天’宣传吗,条件都和他谈好了,他奶奶的,我刚刚才知道就算我没开这个口,他也必须帮你宣传。” 南栀不解:“为什么?” “问你老公去。”赵晴好气呼呼的。 南栀茫然地眨了眨眼,听见浴室里面淅淅沥沥的水流声似乎停了。 她先关心其他:“你打算怎样和老陈清算?” 赵晴好贼笑两声,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 南栀怎么会知道?顶多从这句话里面能够判断他们现在在一块儿。 “正老老实实在拆刚送货上门的手铐,铁链,”赵晴好言语间浮动抑制不住的亢奋与期待,“我等会儿要把他铐在床上,双手双脚都锁住,他今天晚上要是不让姑奶奶玩高兴了,我和他没完!” 南栀:“……” 行吧,她一点不担心了。 恰逢浴室门打开,应淮出来,南栀结束了通话。 应淮没穿上衣,结实胸肌显露无余,紧致腰间随意系一条浴巾,恰好露出八块整齐排列的腹肌。 他似是急不可耐,头发都没顾上吹,胡乱擦了几下,发梢滴落的水珠蜿蜒而下,躺过泛出薄薄红晕的肌肤,不知是洗澡时的热水冲的,还是太燥热了。 他三两步走近,随意坐上床沿,二话不说就握住了南栀不堪一击的脖颈,凑近要吻。 感受到他灼热急促的呼吸,南栀慌忙地问:“你什么时候让老陈帮忙宣传我们的灯组的?” 赵晴好说让她问老公,多半是应淮早就对陈靖开了口。 应淮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轻薄唇瓣停在即将擦近的旖旎位置。 她想要知道,他没有隐瞒,但深入吻了一会儿,勉强解了些许喷薄的燥意以后再不徐不疾地回:“你们第一次在沪市见面那次。” 他的攻势少有温热,三两分钟都能叫南栀气息乱作一团。 她急促地喘息几口,默默回顾,居然那么早。 那个时候不说拿下灯会竞标,拥有将灯组放于灯会展览的资格,她还在为招不到能干的设计师焦头烂额。 而应淮已经为她考虑好了后期宣传。 他是对她太有信心,笃定她绝对能拿下竞标。 也是走一步看十步,早早为她铺平了道路。 “应总不仅会识人断人,还想得这么长远,”南栀双臂缠上他脖颈,蹭着鼻尖说,“我以后还要多多向应总学习。” 应淮蹬鼻子上脸:“学费呢?” “你还会问我要学费?”南栀脖子往后一仰,拉远彼此间距,难以置信地问。 “当然,”应淮长臂圈过她细软腰肢,趁其不备,轻而易举将人放去床上。 他欺身而去,音色又喑哑迷离了几分:“我要的可不少。” 应老师言出必践,没有少要一点儿,南栀记不得多久才得以安稳睡去,隔天日晒三竿还起不来。 吃饱了的应淮倒是神清气爽,起得较早。 他没打搅熟睡的南栀,给她掖过被子,轻轻吻上额头,他先一步下床出了房间。 五二九一大清早就候在楼下,迟迟没见南栀下楼,它便去骚扰应淮。 和对南栀乖巧谄媚地摇尾巴,晃耳朵不同,五二九对这个便宜爹只会又吼又咬。 应淮一顿早饭都吃不清净,没咽下两口面包,裤腿已经被啃出了几个破洞。 和前任闪婚后 第102节 知道便宜儿子这是想出门撒欢的意思,应淮大口解决掉早饭,放它出去,否则它下一口能直接对准他的腿。 早上空气清新,云层单薄,橙黄色的日头在云中穿梭,时现时隐。 应淮跟着站去花园,在满院郁郁葱葱的栀子矮树间扔出飞盘,陪便宜儿子玩。 期间,手机进来几条消息。 没多久,又接到一通电话。 没有备注的外地号码,应淮却即刻明白是谁。 换做往常,他坚决不会接那个人的电话,果断挂断拉黑一条龙,但这一刻,他忽然来了兴致,想听听那人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话。 过去几个月,应淮和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明争暗斗,谁都想杀一个你死我活,却没有正儿八经见上一面,打过一次电话,应淮已经快要忘记上一回和他碰面是在哪里,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高三毕业,应淮以理科状元的身份高调考入沪市大学,爷爷奶奶乐不可支,为他在家里办升学宴,整个紧锣密鼓,重之又重的高三都不曾出现过的应良和邹胜楠出乎意料地到了场。 邹胜楠借机和几位商业新贵攀谈交际,应良则和一伙臭味相投的公子哥们坐去花园,高高翘起二郎腿,吞云吐雾地鬼扯。 应淮路过,原本打算将那团渣子当成空气无视,却见他指向自己,高声向周围人吹嘘:“我儿子,今年的理科状元,厉害吧,随我。” 应淮剑眉紧蹙,匆匆步伐刹停,一记寒刀扔过去。 不顾四周有多少长辈,应良的面子能不能挂住,他直接嗤之以鼻地回:“我可不是成天拈花惹草,管不住下/半/身的畜生。” 是以,此刻应淮按下接听键,听着另一头的声音,陌生至极。 应良一改当年的不可一世,话语中明显裹挟了哭腔,姿态低去了尘埃里:“小淮,爸爸错了,你回来和爷爷奶奶好好说,我可是他们的亲儿子啊,他们不能这样对我。” 应淮先前也收到了消息,爷爷奶奶敲定了遗嘱,没有留给应良和邹胜楠一丝半毫。 “你知道错了?”应淮冷呵一声,“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可能原谅你。” “小淮,我是爸爸啊,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爸爸,你不能这么冷酷无情,眼睁睁看着我活不下去啊。” 应良的公司被应淮打击得几近崩盘,只待家里的钱救命,可家里明确说了不会再给他一分,他走投无路之下,才会打来这通电话。 应淮轻声笑了:“我冷酷无情不是很正常吗,你自己说的,我骨子里留着和你一样的血,我们是一类人,你以前怎么对我,就不要怪我现在怎么对你了。” 霎时间,两人记忆不约而同倒带,又回到了沪市老洋房,回到那个觥筹交错的升学宴上。 花园中,应淮痛痛快快地怼完就走,全然不在意应良怒到拍桌而起,濒临爆炸了。 但不多时,应淮在屋子里躲清闲,被喝得晕乎的应良堵了个正着。 “你看不起老子?”应良指着他鼻子问。 应淮看见他,闻到浓郁的酒味就想吐,掉头要走。 应良的破口大骂追了上去:“你觉得老子不是个好东西,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你是老子生的,流的血和老子一模一样,老子是个什么货色,你就会长成什么货色。” 他绕去应淮前面,用醉态浓重的眼睛打量他,咧开嘴笑:“不过你装得正派也挺好,老子出去吹牛有面儿,放眼整个沪市,谁家的小子比得上你?” 他伸手拍拍应淮冷白的脸蛋,“真是老子生的好儿子。” 应淮嫌恶地打掉他的手,力道之烈,他手背很快改了色。 不过应良完全不在意,仰天哈哈大笑几声,一个劲儿强调:“你是老子的种,老子的儿子,谁也改变不了。” 那一天,应淮搞懂了一个令人作呕的逻辑,饶是他再不愿意承认,也如应良所说,他们在生物学上就是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的联系。 沪市中的名流圈子谁人不知,他是应良的独生子。 而应良恬不知耻,他越出类拔萃,应良就越会在外面吹嘘。 应淮憎恶他到了极点,绝不会容忍他擅自把自己当成吹嘘的资本。 因此进入大学后,应淮瞧着那些投怀送抱,想方设法往自己身上黏的女生,没有嫌恶抗拒。 他放任她们占据女朋友的身份,反正这些人太好打发,给点钱就了事。 至于少部分想谋求更多,馋他身子的,他就嫌脏,在她们指尖还没碰上他之前,已毫不客气地把人轰走。 他还高调出席各大娱乐会所,将“浮浪、轻佻、花心、纨绔、风流”等等上不得台面的标签贴满全身。 应良不是说他们是一样的货色吗,他便好好学学他的孟浪不堪,来者不拒。 从此以后,大家伙再提起应淮,不再是夸一身正气,品学兼优,而是嗤之以鼻地啧道:“那个浪荡子啊,和他爹一个德性。” 应淮想,听到这些“盛赞”的应良的脸色一定精彩纷呈。 那个时候的应淮太过年轻,最是意气用事,一心只想给应良添堵,真不在乎名声,反而希望越臭越好。 反正他认定了自己今后会联姻,找一个门当户口,只谈利益不论感情的妻子。 这种事,应淮从小到大看得太多了,身边人十有八/九都这样。 真爱在他们那个圈子才是另类。 那场自我毁灭式的报复幼稚可笑,他曾经一度以为会上演至无穷无尽,直到闯入一位不速之客。 “应淮!” 突然,一道明亮轻快的声线从后方传来。 应淮掐断电话,寻声望去。 南栀穿一条浅杏色针织长裙,乌发蓬松地垂在肩头,不施粉黛,盈盈立于与别墅正门相连的大道上。 清风晃荡,头顶忽来忽去的云层彻底破开,明金色暖融光线四处弥散,落满她全身。 她冲他弯上眉眼,整个人都是亮的。 应淮眼底的沉郁幽暗顷刻也被吹散,薄唇轻牵,迎着灿烈冬阳小跑起来,径直奔向了那一束光。 是你的出现让我知道了什么叫作万物破晓,天光大亮。 以及今时今刻的得偿所愿。 ----------------------- 作者有话说:正文就到这里了,感谢大家的陪伴!这一章留评有红包哦!! 甜掉牙的番外会有的,等我歇一歇,下周更!到时候见啊[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