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的兄弟渣了我》 第1章 《暗恋的兄弟渣了我》作者:二三昏【完结+番外】 文案: 庄汜从来都知道,顾越辙跟他结婚是因为信息素100%匹配。所以当对方提出两人‘各玩各’,他犯贱地一口答应。 七年婚姻生活,他们坚守‘各玩各’原则,又因信息素吸引,迷恋彼此滋味。 本是夫妻,更似床伴。 一切直到庄家面临破产…… 第一次,他朝顾越辙低了头,对方一口答应他,却欺瞒他,庄家还是破产了。 他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耳边传来爱人不带半点儿温度的羞辱,“死就死了,可惜肚子里的孩子,信息素百分百匹配肯定能生下高阶alpha.” 那一刻,庄汜才知道,暗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能梦见你是我的过人之处。—— 《惶然录》 小太阳单恋受vs暴躁没心攻 【注】: 1双重生,重生前攻受双非洁,重生后双洁; 2狗血文,非典型渣攻贱受,都是误会【详见第36、68、81章,不介意被剧透可提前点】; 3狗血文并不适合极个别极端控党; 4文笔垃圾吓到你请立马退出,不必告知,鞠躬~ 内容标签:强强 都市 青梅竹马 重生 abo 追爱火葬场 双视角 主角:顾越辙,庄汜 其它:火葬场,双重生,abo 一句话简介:狗血火葬场文 立意:做一个更好的自己! 第1章 去世 京州市,松正医院vip抢救室。 病床上躺着一位长相俊秀的omega,脸色惨白,透出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眉毛拧成一团,看上去正遭受剧烈的痛苦。 宽松的t恤被汗水打湿,贴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完全暴露的下半身,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房内聚集着最专业的医护团队和最高端的医疗设备,他们围成一团,只为争分夺秒抢救他的生命。 滴滴滴……监护设备发出持续地报警,声音宛如一道催命符,拉紧众人的神经。他们加快手里的动作,但……骤然间,急促的报警声响起,仪器上的数值回归零点,病房内迎来一场生命的告别。 “2037年9月1日,23:11。病人庄汜,宣告死亡。” 全体医护默哀三秒后,外科主任脱掉沾满鲜血的医用手套,朝门外走去。 “院长,没能抢救回来,庄先生去世了。”他朝门外焦急踱步的背影报告。 李院长头皮瞬间发麻,猛地转身,疾言厉色,“医院养着你们这群医生干什么吃的!最顶级的资源都用上了,连个人都救不回来!真是一群废物!”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道回荡,传进敞开的急救室里。所有参与这次救治工作的医护,不寒而栗。他们为松正医院服务多年,也算“老人”了,还是头次听见和颜悦色的院长大发雷霆! 所以,病床上躺着的,究竟是哪位大人物的omega? 李院长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明知故问:“有没有办法,让他再活着一会儿?” 他是一位临床经验极丰富的医生,当然清楚可以利用一些药物和仪器,让病人“回光返照”片刻。vip休息室里的那位,他开罪不起,只盼望把人弄醒,让他看最后一眼,自己也能顺利交差。 “院长,我们是大夫,不是神。而且……”主任想起omega毫无求生欲的眼神,有点儿不忍心,“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弱,所以……” 话没说完,李院长却听懂了,皱着眉沉默几秒,心里有了另一番打算。朝他点头,“嗯,我了解了。” 随后转身快步离开。 李院长低着头推开vip休息室的门,快速和沙发上的人对视一眼,随即鞠躬道歉:“对不起顾总,庄先生没能抢救回来。” 他的手放在身侧,紧张攥着白大褂。过了许久,都未得到回应。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此刻没有半点儿用武之地。 咸湿的汗水从额头滑进眼睛,刺激得眼睛眨疯狂动。他难受得想要抹掉,却不敢做任何动作。 终于,沙发上的男人不在无动于衷。可嘴里的话同他那双薄唇一样无情无义。 “我知道了,死就死了吧。后续的事情,助理会跟你沟通。” 眼前掠过男人一尘不染的皮鞋,过了数秒,院长吐了口气,抬起头,看到已是男人的背影。 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步子迈得极大,落在后面的助理只能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 男人正是壹顾集团现任总裁顾越辙,27岁,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 准确说,今天过后,是恢复单身的钻石王老五。而病房里去世的,正是他结婚七年的omega庄汜。 倾注的大雨,击打着干燥的地面,空气里充斥腥臭的泥土气息。 医院门口的空地停着一辆豪华黑色轿车,司机刚还闲适地仰躺在驾驶位,余光一瞥,赶忙下车拉开后座门。 顾越辙迈着长腿优雅地坐进去,一身毫无褶皱的西装,仿佛刚结束一场会议。 没人看得出他的omega方才去世。不过,作为s级alpha,顾总从来不缺投怀送抱的omega,失去一位omega,多的是急不可耐的替补队员。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副驾驶位上的助理却全身紧绷着。他跟了顾越辙也有几年,但对这位易怒易爆的老板仍旧发怵,从来是小心翼翼伺候,生怕说错半句话就被开除。 特别是现在,他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毕竟老板刚失去他的omega.纵使两人只是因为信息素100%匹配的商业联姻,看上去并无感情,是圈内人有名的各玩各“模范夫夫”。 但,结婚七年,就算是养条狗死了,心里也会不舒服吧。 然而从老板被告知omega的死讯到现在,他没看出顾总有半点儿不同寻常的额外情绪,跟平常那位喜怒不形于色的总裁毫无二致。 助理李逢摸了摸裤兜里凸起的手机,明天还要飞a国,参加集团驻外分公司的投资计划会,这项计划投资近十亿美元,是今年度最大项的对外投资。这是先前已经订好的行程,不知道会不会更改。 “明天是不是要飞a国?”顾越辙微眯着眼,随意地翘着二郎腿,舒服仰靠在皮质座椅上。 “是的。”李逢松了一口气。 听这语气,是不着急去了?也对,还是先得处理一下omega的事情。商业联姻,但表面功夫得做一下嘛。 “计划照常。” “……”李逢的眼睛微张,坐在副驾驶位上,刚想侧身确认,随即立马停下,抿了下唇,“好的,顾总。” 助理就是助理,不该越俎代庖,只需要唯老板命令是从。这是他的生存之道! 司机:“老板,今天回哪里?” 顾越辙没说话,几秒后,眨了下眼,淡淡说了句:“回家。” 回家…… 司机对于这个回答感到惊讶,若无其事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人,回复:“好的,老板。” 七天后,京州市南江殡仪馆。 天色灰暗,远处的天空像裂了一道口子,张开锋利的爪牙,吞噬着大地。雨又大了,落在路上的小水坑,泛起一层层涟漪。 一双一尘不染的黑色小羊皮皮鞋踏上去,鞋身顿时沾染上一层薄透的水渍。 顾越辙抬手捏了捏酸痛的额角,这次国外的收购案并不顺利,和一群老外舌枪唇战更是耗费大把精力,但总算赶上了庄汜的葬礼。 七年夫妻,即使没什么夫妻情分。但作为庄汜的alpha,他的葬礼,他也该出席。 庄家如今落败,念在顾家的面子,圈内各家也悉数到场。庄如云作为庄家现任掌门人,领头站在守灵厅,鞠躬迎客。 她一身黑色女士西装,从上到下包裹得相当严实。九月的天还很闷热,前胸后背早汗淋淋一片。 自弟弟去世之后,没睡过一次好觉,午夜梦回,脑海里回荡他的笑靥,他才27岁,怎么就! 她眼里布满红血丝,眼皮因哭泣而略微浮肿。但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一位a级alpha,庄如云必须撑住。 远处有来人,是顾越辙!他还有脸来! 她向前迈了一步,主动伸出手,“顾总来了,国外的项目谈得怎么样?” 笑容公式化,看不出是在对弟夫,更像是接待一位商业伙伴。 顾越辙抬起眼皮看庄如云,在讽刺他?就因为庄汜去世的第二天,他出了国?看上去是不近人情,但他…… 没做任何解释。他抿了抿唇,握上去。 对方手心湿润,还有些发烫,想必最近并未休息好。庄汜的姐姐,也算他的姐姐。他对她一向客气。 “还可以。”顾越辙简单回复,这场谈判等级机密,如果不是庄汜的突然逝世,庄如云也不会知道。 似乎漏了什么,薄唇轻启,声音没什么波澜,“庄总,节哀。” 庄如云脸上的假笑瞬间顿住了。离开如人一般冰凉的手指,眼里带着嘲讽看顾越辙。 第2章 节哀?他叫自己节哀?可笑,难道作为庄汜的合法alpha,他都不伤心吗? 顾越辙果然是没心肝的家伙!曾经也会叫她姐姐的人,如今早变得面目全非。而摸爬滚滚商界多年,她也惯于伪装。 只能在心里替弟弟不值,这可是七年呀……他有几个七年! 庄如云木讷地眨了下眼,僵硬的嘴角上扬,维持该有的礼貌,话里话外实在忍不住夹枪带棒。 “顾总也节哀,毕竟去世的也是你的omega,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 顾越辙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动了动,扬了扬眉,凝视着庄如云承认:“是的,毕竟肚子里面,还有我的孩子。” “请进。”庄如云露出假笑,微侧开一下身子,给他让了道。 顾越辙往里走,肃穆的灵堂布置得很妥帖,顶光炙热明亮,照耀着中间用鲜花包裹的水晶棺椁,闪动着流星般的银辉。 庄家破产,但该有的体面还在,庄汜还是顾越辙法律上的omega,底下人不敢造次。 一路上,其他宾客纷纷朝他点头示意,有人甚至直接凑上去,想要在这里和他结交。 但助理李逢的眼色极佳,一早替他拦下那些没有眼色的神经病。这是什么场合,也敢拿着名片上来! 顾越辙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三炷香,寥寥升腾的烟雾,有些呛鼻子,略微拿远。冰棺里“沉睡”的人,忽地撞入眼帘。 他很久没有认真看过庄汜,连他的面容都变得有些模糊。 不过还记得小时候,庄汜总爱追着他跑,做他屁股后的小尾巴,还喜欢叫他哥哥。即使他比庄汜年龄还小一个月。曾经以为,永远会像兄弟一样相处,却不知道这段关系什么时候变了质。 因为莫名其妙的百分百匹配度信息素,把是兄弟的两人硬绑在一起,做了夫妻,最后不明不白地两相厌恶。 早知道会变成这般模样,当初就不该结婚。但长辈的意愿,弱小的他们无力反抗。 庄汜安安静静躺在冷冰冰的水晶棺里,看得顾越辙的心脏发麻,这是庄汜去世后,他第一次有疼的感受。 顾越辙清楚,自庄家破产后,庄汜的状态一直不太好。他应该陪他去医院的,至少也该给他配个保镖。但他疏忽了,或者是刻意疏忽的。 那场争吵后,两人的关系一度恶化,差点变成仇人。 只是可怜了肚子里的孩子,据说还是个alpha,以他们100%的匹配度,肯定能生出高阶alpha,一位高阶alpha理应成为顾家下一任接班人。 顾越辙站立许久,手里的香都燃掉三分之一。 前方的香坛里层层叠叠,堆满烧尽的香头。 顾越辙弯下腰,特意扒开中间的位置,把手里的三炷香稳稳插入。 指腹被残留的热量烫红,皮肤上也沾了一层薄薄的香灰。 他一时愣住,这是在做什么?在证明什么? 顾越辙,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可笑! 周围人都在小声交谈,实则全敛声屏气观察着顾越辙的动静,这位帅气多金的s级alpha是每个人的理想目标,而他看上去也不像传闻的薄情。 不过薄情与否,并不是他们考虑的范畴,权利、资源、财富才是。 在他们眼里,omega本身就是交易的工具,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 第2章 重生 燥热的夏晚,窗外电闪雷鸣,大雨瓢泼。雷电的轰击声,夹带着刺眼的闪电,惊醒床上睡梦里挣扎的人。 出风口往外正常输送冷气,室内的温度是人体最舒适的26c。但床上的人满脸涨红,整个人被雨淋过一样,全身湿淋淋的。烟灰色的真丝睡衣湿透,紧紧贴着身体。他不舒服地来回扭动,像烈日下稀里糊涂跳上岸的鱼,亟待水的救赎。 他嘴唇微张,嘟囔着什么,很模糊,被稀里哗啦的雨声盖住,听不清一点儿。 窗外一片白光,雷声震天动地。突然,他猛地睁开眼,张嘴大口喘息……许久后,震惊地瞪圆了眼,他不可置信! 淡蓝色的天花板,夜晚床头常开的小灯……这不可能! 他闭眼,几秒后再睁开,眼前一切,一如往昔。不可置信般再度闭眼,再次睁开。 他呆怔住了,瞳孔失焦,又因惊吓聚拢快速回缩。 这是他在庄家的卧室,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明明听见医生的死亡宣告,“2037年9月1日,23:11。病人庄汜,宣告死亡。” 随后大脑陷入一片混沌,他感觉身体飘起来了,荡呀荡……却没有着落点,也没人来接。 手习惯性地去摸肚子,一片平坦……他的腿也完好无恙。 倾盆大雨,他被汽车碾断双腿,无助地躺在僵硬、生冷的路面。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脸上,灌进耳朵。他疼得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雨水一遍一遍地冲刷地面,身下的血水也变得透明,最后沿着雨水箅子流进城市的下水管道。 那些脑海里的记忆不可能是梦。他的手开始发颤,唇齿也在打架,准确无误地按下卧室的顶灯开关,房间里瞬间明亮起来。 他找到手机,打开屏幕。 2030年8月30日,23:11. 他重生了!回到了七年前! 他盯着手机上的日期,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许久后,他笑了,畅怀大笑,笑得流出眼泪…… 门口传来敲门声,庄汜望了一眼,赶紧拿被子擦了了几下脸,又清了清嗓子,“谁呀,什么事?” “是我,妈妈。” 门没锁,颜雅直接扭开,开了一小缝,露出半个身子。 刚才她被雷雨的轰鸣声吵醒,知道庄汜最害怕这样的天气,便想着过来看一眼。 虽然儿子已经20岁,是成年人了,但她心里庄汜还是小孩。 庄汜仰靠在床头,眼睛有点肿,整个人看上去状态并不好。 颜雅嘴角微微上扬,嘲笑道:“20岁的庄汜小朋友,还是会被雷声吓到吗?” 母亲略带嘲讽的语气,并未让庄汜感到不快,反倒酸了鼻头,闷声道:“妈妈。” “怎么孩子?真被吓着了?”颜雅眼里带着惊讶。 随即坐到了床边,把庄汜拉进怀里,像安慰小孩一样,上下抚摸着他的后背,小声道,“还怕吗?乖,没事的,有我在呢。” 母子连心,她能感受到儿子的情绪很不对劲,身体还打着哆嗦。这和平常心宽爱笑的庄汜很不一样。 庄汜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被母亲一句句安慰击得溃不成军。透明液体像开闸的水库,放肆地涌流,打湿了颜雅的肩头。猛力吸了一下鼻头,试图把酸涩的泪液逼回鼻腔。 “妈妈,我没事。刚才的雷声好大,吓死了。”他声音沙哑,带着明显哭腔。 腰上的手臂收紧,颜雅更加爱怜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给予安慰。这位c级alpha似乎被她和爱人养得过分娇气了。20岁的alpha竟还会被几声雷吓得痛哭流涕,讲出去,是会被人笑话的。 不过庄汜作为家里幼子,又是早产儿,上头还有位a级alpha姐姐,所以她和庄肃对庄汜并无要求,只希望他平安健康长大。 但总归是个alpha,不应该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他以后还要娶omega呢。 “别哭了孩子,你可是个alpha,要是你以后的omega见到你这样,肯定要笑话你的。” 庄汜轻笑了一声,他的母亲还不知道,他会二次分化成omega,才不会娶什么omega. “我才不怕别人笑话我,明明只有妈妈你在笑话我。” 他的语气带着娇嗔,颜雅怔了数秒,似乎很久没听到儿子的撒娇了。她笑着回了句,“妈妈永远爱你。” “我也永远爱您。” 庄汜躺回床上,颜雅也离开好一会儿了。他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明天就是顾越辙的二十岁生日会。上辈子,也是这一天,他替顾越辙挡酒喝醉,导致二次分化提前。与此同时,被发现和他信息素百分百匹配。 重活一世,他要改变命运!现在他还是alpha,一切都来得及改变! — 装修华贵的卧室,king size大床上隆起一座“山丘”,这是在易感期alpha的“筑巢”行为。 这种行为通常发生在成结过后的ao身上,当omega不在身边,alpha会把带有omega信息素的衣物往身上堆叠,让自己沉溺在信息素里,度过难熬的易感期。 顾越辙的omega死了,他理应和一位新的omega结成契约,度过难熬的易感期。但却侧躺在自己精心筑造的“巢穴”。 这不合理!s级alpha不可能找不到omega,特别是他这样招人的alpha. 他脸色苍白的、僵硬的像快死掉一样,凸起的血管在薄薄的脸皮上盘结交错,显出一种吊诡的可怖。 那双薄唇紧闭,唇边还留有交叠的血印,是明显啃咬的痕迹。但不是情人间亲热的吻痕,而是唇齿激烈碰撞的伤。 虚弱喘息声从喉咙嘶哑地滑出,像濒临死亡前的呐喊。 第3章 他双手交叉抱胸,手背、手臂暴起的青筋在猛烈地跳动,眼睛死死闭着,脑海一遍遍快速闪动着庄汜的脸,可爱的、沉默的、死亡的…… 一次次的回溯,即将耗尽他的大脑细胞。 易感期的高热和对信息素的渴望,让他的神经失能。剧烈的疼痛让他只想死亡。 这是庄汜去世后第七个月,也是他的第七次易感期。 原本三个月一次的易感期,加速为一月一次。抑制剂对他没有用,其他omega的信息素更是在体内横冲直撞,产生强烈的排异反应。 血液科的专家对此无可奈何,像他这种情况,他们也是第一次见,了无头绪。病急乱投医地尝试过很多手段,但不起一丁点儿作用。 毕竟ao信息素百分百匹配度的概率就极低,更别提其中一方去世的情况,更是罕见。不是罕见,这就是全世界第一例! 也是因为这样,顾越辙被精心看护起来,像保护濒危动物一样。他成为了一只被悉心饲养的小白鼠,接受最高精尖的科技治疗。 不过,一次次的尝试,最终都是徒劳。整个过程里,他迅速消瘦、不成人样,丝毫看不出半分,曾经意气风华的s级alpha模样,反倒成为一具干瘪的尸体和精贵的实验对象。 每次易感期,顾越辙最后靠得都是意志力,强忍着撑过去。同时,他的脑海里频繁地出现庄汜。 背起书包的孩童,勾肩搭背的兄弟,到白色礼服的omega.画面里的庄汜鲜活、明媚,直到变成石碑上灰白的俊秀脸庞。 每次清醒过后,顾越辙更是痛心。二十七年竹马,七年相濡以沫,他怎么可能不爱庄汜!只是一切发现得太晚了。 所有起源不过是,天之骄子对家族联姻的反叛,他不愿意像父母一样被迫接受,只因所谓的信息素百分百匹配而结婚。那和动物有什么两样! 只是他蠢得可怕,他伤害了最最亲密的人,也……发现得太晚——一切都不回去了。 它们最终变成了回忆,在脑海里慢慢地腐化变烂,发恶发臭。 突然,他的身体剧烈地扭曲、颤抖,对omega信息素的饥渴,如狂风骤雨般再次袭来…… 他费力地抬起手,抓起衣服凑近鼻子,像虔诚的信徒疯狂汲取布料上的信息素。 但,真的一滴也没了。 s级alpha的嗅觉及其敏锐,他也无法探索到任何气味的踪影,熟悉的柚子薄荷味早在一次次纠缠中消失殆尽。 他悔了,但一切都来不及! 那座“山”摇摇欲坠,筑巢的衣物一件件散开,他全身泛红,每个毛孔都争先恐后地张开,试图吸取一点点信息素的味道。 但空气里充斥的满满是alpha信息素甜腻的焦糖味。 许久后,顾越辙发出一声嚎叫,闷地一声,“他”轰然倒塌。 庄汜死后的第七次易感期,顾越辙被信息素的羁绊折磨致死。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对作者很重要!!喜欢的话请点一点哦! 第3章 重逢 京州市,远东大饭店顶层宴会厅。 这是京州市最奢华的酒店,今晚是壹顾集团太子爷顾越辙二十周岁生日宴,顾家大手笔包下远东大饭店为他隆重庆生。 但今晚的目的不仅是庆生,也是宣告全城,顾越辙将作为壹顾集团下一任接班人,正式参与集团运营。 壹顾集团,传统汽车行业发家,成功转型新能源汽车领域,是c国新能源赛道的领军者,也是世界上有名的行业大佬。 目前集团业务不仅涵盖汽车,更是布局光伏、锂电池。每年为京州市带来上百亿税收,是有名的纳税大户。 而集团太子爷的生日会,自然来的都是政商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因此安保也异常严格。 从车库开始,宾客们通过层层安检才能踏上顶层宴会厅,而宴会厅的门口则是最后一层安保,也是防备最森严的。 门口的保安们坚决遵守一人一证原则,放人入内。无论你通过什么方式混上来,多大的腕儿,没有请柬,那非请勿入! 庄汜作为顾越辙的发小,自然也在应邀之列。他家早年靠房地产发家,狠狠捞了一笔。但现在,由于地产式微,地位是大不如前。不过,底子还是有的。 正流集团作为老牌房企,目前正在艰难的转型中。准确说是背靠壹顾集团这棵大树好乘凉,顺便多分点儿羹。 远山厅,面积最大装修最豪华的顶层宴会厅,也是上辈子庄汜和顾越辙举办婚礼的地方。 高大的门栏上是著名书法家书写的牌匾,字体龙飞凤舞。顶部的射灯照射下更显得华贵非凡。还未入内,奢靡的气息已扑满而来。 庄汜停下来,抬头凝神看着。 上辈子就是这里,和顾越辙十指紧扣走上铺满鲜花的红毯,那一刻他是真觉得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omega.能和自己的爱人携手一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即使对方对他说,他们的婚姻是“各玩各”,但他坚信顾越辙某天会彻彻底底会爱上他,只属于他一个人。 现在看来,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家花哪有野花香,他到死才明白这个道理。 红毯边上有虚情假意的宾客。他们羡慕他,又嫉妒他。凭什么一路走下坡的庄家能和顾家结成姻亲,他们的地位根本不匹配! 无非就是信息素,他们恨不得取下他的腺体,换给自己。 可那时的庄家尚未倒台,哪里轮得到他们,他们只有艳羡的份儿。在这个信息素统治一切的世界,百分百的匹配度就是无可比拟。 庄如云发现身边的人没了,回头一看,庄汜正抬头望着门头那块牌匾出神。 他的脸上有些婴儿肥,显得外轮廓极具钝感力,但那双眼里却带着淡淡的忧伤,跟往常没心没肺的庄汜天壤之别,似乎一夜长大。 庄如云稍微拎高裙子,避免细高跟踩到裙角,大步朝庄汜过去。他们本来就晚了,时间紧急,不能再失礼了。 “小汜,在想什么?” 肩头有一只手放了下来,是庄如云。庄汜立马回过神来,“哦,没想什么,我觉得这个字写得挺好。” 庄如云微蹙眉头,快速看了眼牌匾,对庄汜说,“字肯定是好的,但你什么时候对书法感兴趣了?” 又拉着他的手臂往回走,“快,爸爸妈妈在等我们俩,别在门口磨叽了,我们真的要迟到了!” 庄汜被她拉着,乖乖地往前走。盯着那双修剪齐整,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傻呵呵笑。亲人还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庄如云听到他的笑声,头也不回地问:“小汜,你笑什么?今天怎么感觉不对劲呀?” 庄汜忽地收回笑容,快走几步,和她齐平,“啊,没有吧,可能昨晚没睡好。”他避免回答前一个问题,庄如云也没追究。 门口检查请柬的工作人员远远望见庄汜,立马朝保镖挥手表示放行。他不需要像其他宾客那样停下,人证合一检查,他的脸就是明晃晃的邀请函。 这位总跟在少爷后面的庄家小少爷,顾家无人不识,谁敢装模作样检查少爷的好兄弟! 过了最后的关卡,才算真正进入生日宴的现场。这样奢华、虚伪的宴会,庄汜上辈子参加过太多次,多到他记不清。 大部分是作为顾越辙的合法配偶,陪他出席。两人默契十足、兢兢业业扮演着一对恩爱夫夫,即使宴会上的大部分人都清楚他们貌合神离的“各玩各”,这并不妨碍他们完美地表演。 没有人会故意挑破,这是圈子里的常态,每个人都司空见惯。 找到位置刚坐下,耳旁响起庄肃的训斥,“怎么现在才来,都快开始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道吗?这么重要的日子还差点儿迟到!” “爸爸,是我的错,出门前挑礼服耽搁了时间。你知道的嘛,女孩子就是喜欢挑挑拣拣,这套也好,那套也好,不就挑花了眼。” 庄如云趁庄汜还未张嘴,抢先朝庄肃道歉,把手放到庄汜的大腿上,示意他别说话。 庄汜看了庄如云一眼,果然闭了嘴。他的alpha姐姐每次都这样,冲锋向前,为他顶包。无非就因为她是alpha,天性使然,自愿承担照顾幼弟的责任。 但事实分明不是这样,是他不想来参加顾越辙的生日会,在房里故意磨叽,试图逃避这场非去不可的生日宴。他采用及其幼稚的方式对抗原本的命运轨迹。 他想要逃! 而庄如云却只以为弟弟心情不佳,一遍又一遍催促,不知道催了多少次,终于把他从房间里“请”出来。 庄汜极不情愿地来了,即使他不愿意与顾越泽重逢。但也清楚,两家盘根错节的关系,他避不开顾家,更避不开顾越辙。 可一切都太猝不及防,重生后的第二天,迎来顾越辙的生日。他想做准备,却来不及作丁点儿准备,最后用了最愚蠢的方式。 第4章 庄汜拿起桌上的香槟酒杯,自顾自地碰了碰庄如云面前的杯子。意思很明显,谢谢姐姐。 “没事。”庄如云侧过身体,贴在庄汜耳边小声说。 到底是谁的错?姐弟俩人心知肚明,姐姐替弟弟打个掩护怎么了,天经地义。 而且她猜到了今天庄汜磨磨唧唧的原因。肯定和顾越辙有关,多半是两人吵架了! 真是两小屁孩,庄如云抿了口香槟,笑着摇头。 此时,厅内的光线忽然暗下来,庄汜本来想再说些什么,停下来,望向舞台。 台上站着壹顾集团现任总裁顾擎宇,和他的独生子顾越辙。他站在话筒前面,斜后一步站着顾越辙。 一大一小对比,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长得太像了,特别是那张半分不差的薄唇。 庄汜想起那张嘴里曾经吐出的刻薄话,不自觉握紧拳头。 “怎么了?你看上去状态不太好,是生病了吗?不舒服。” 庄如云说着便抬手触碰庄汜的额头,“感觉没什么问题啊,有心事?是不是在怪我们给你举办生日宴不够盛大?” 庄如云是故意取笑他的。她刚才看到弟弟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心里笃定两人吵架了,想要缓解两人关系。 他和庄汜关系好,也是庄家和顾家关系好。 庄汜皱了一下眉,姐姐想到哪里去了?不过这样的误会也好,他不愿多解释。 "对啊,就是嫉妒了,明明我也满20岁了,但上次我的生日宴也太敷衍了。"他为了表现出真的生气,还像小孩子那般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庄如云笑了一声,他这是在借坡下驴?还是真的这样想? 不过小孩爱攀比是常态,更何况他还是和顾越辙从小一起长大的alpha,面对优秀的人,攀比之心更盛。 但最近家里情况不好,公司的流动资金周转困难,哪里还有余钱浪费在一场小孩子的生日宴上。 只是她和父母亲都未曾告诉过庄汜,大人的事情该大人承担,他的弟弟尽管做无忧无虑的小太阳。 庄如云摇着头碰了一下庄汜的鼻尖,“你呀,20岁了,都是成年人了,还攀比这些。更何况我们家和顾家……” 多嘴了,她停下。 庄汜却好奇起来,“我们和顾家怎么了?” 上一世,他哲学系毕业,留校当了老师,并未关注过两家的生意来往。 除了庄家破产时,祈求顾越辙的援助,其他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算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文艺青年。 也正是对商业的一窍不通,庄家破产,他一点儿忙帮不上,甚至最后才知道。 “就我们和顾家,生意上往来密切。他们好,我们也好。” 庄如云并未说得很透彻,她弟弟对商业这块儿不感兴趣,说多了,反而觉得她一股庸俗的商贾味。 “嗯。”庄汜点头,他读懂了姐姐的话。但…… 台上顾擎宇发言结束,他挥手示意身边的顾越辙到台前讲话。 顾越辙身着量身定做的高定西装,气派十足。他近一米九的身高,给台下人带来十足的压迫感,即使才二十岁,但s级alpha的气场淋漓尽显。 他的长相也吸取了父母的优良基因,高挺俊秀的鼻梁下有一双薄唇,好像半轮的明月,张合之间透着一股疏离的矜贵。白色的光束打在身上,散发淡色的光辉,看上去更是贵不可攀。 身前的立式话筒位置偏低,他并未调整,只微微弯腰,带着与身俱来的优越感,仰望台下。唇贴近话筒海绵,低沉、悦耳的声音响彻整个宴会厅。 “各位宾客好,我是顾越辙。欢迎大家抽空前来参加我二十周岁生日宴。接下来,我将会担任壹顾集团总裁助理一职,请各位长辈多加关照,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请不吝赐教。最后祝大家玩得尽兴……” 简单几句话,顾越辙透露了自己将加入集团的消息,并提前为某些老油条敲了警钟。话说得客气,但里面敲打的意味很重。这位高大、锋利的s级alpha,不容小觑。 庄如云用欣赏的目光看台上的顾越泽,又转头对庄汜调侃:“看!你发小讲得真不错,年纪轻轻气场老练,一点儿不怯场。” 她的眼睛很亮,带着赞赏的光。顾越辙是他们这代小辈里仅有的s级alpha,能力如何先放一边。 单是信息素等级这块已先拔得头筹,更何况还有张生得惑人的脸和最顶级的家世。也不知道哪家omega好运,能把他收入囊中。 庄汜抠了抠自己手心,微微刺痛的感觉,让他回过神。顾越辙的优秀,他从来都知道。 跟在他屁股后头的那些年里,太多omega跟他示好。更别说正式接班集团后,那些赶都赶不走,自动黏上来的苍蝇。 还在学校时,顾越辙会慷慨地跟他分享收到的礼物,甚至连情书他也一一过目。 但其中最令顾越辙感到头疼的,竟然有alpha跟他表白,他可是铁直!只喜欢omega。 那些alpha的情书、礼物,会被他立马扔进垃圾桶,永不见天日。 正是清楚这点儿,庄汜从来不敢让顾越辙知道,他暗恋他。因为他是个alpha。 他明白,一旦对方知道自己的的好兄弟觊觎自己,他们会成为永远的陌生人。 因此,二次分化为omega后,他自以为,凭他和顾越辙的关系,顾越辙肯定会爱上自己。他太自信了,所以狠狠摔了个大跟头。 庄如云见庄汜低着头并未回答她的话,还以为弟弟因为男孩子之间莫名的胜负欲,又吃味儿了。 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细软的发丝挑动手心,说不出来的舒服。 庄汜却一把拉下她的手,声音清亮,“姐姐,你别拿我当小孩,我也20岁了。” 庄如云听了他这话,更认为他在吃醋。 “行,你不是小孩,我是小孩。可以吧?” 大人们的社交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时间该给到‘小孩’了…… 第4章 往昔 厅内是名利场的觥筹交错,下层的酒吧里则是小辈们的酒绿灯红。 顶端的极少数人,却掌握社会绝大多数财富、资源,大多人穷极一生追求的,他们唾手可得。 楼上简单打了圈招呼,顾越辙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撤去了楼下酒吧的vip豪华包房。单层占地500平方的一楼人头攒动,年轻的alpha和omega色气地扭动,试图引诱二楼人的注意。 眼神相交、挑逗……看对眼了。保镖两臂一松,便拥有踏上二楼的资格,享受一个不一样的夜晚,或者一段儿绮丽且短暂的时光。 而二楼的富家子弟,随手抱着一位或两位,要么漂亮的omega,要么帅气的alpha,甚至别一番滋味的beta。他们吞云吐雾、上下其手……极致快活。 全是无拘无束的自愿交换,彼此各取所取,一场划算的漂亮交易。 庄汜坐在窗边,一圈圈摇晃着手里的气泡水,杯壁透出的水珠潮湿了他的手心。水里的气泡,也在摇晃下逐渐消失,彻底沦为一杯普普通通的冰水。 他的眼睛深邃,如琥珀般亮泽,如今却盖了层雾气,遮掩住那分灵动。脸颊上的婴儿肥,又增添了几分可爱。 百无聊赖地望着楼下。看似往常一般狩猎,实则心思早飘到九霄云外了。 曾经他也同房内人一般厮混,如今却再无力加入。他变了,就在重生以后。从前的刻意融合,现在他却不想再假模假样了。可“伪装”本是成年人的必修课,人总有太多无奈! 身边半坐半躺的顾越辙一脸酒气。今天他是寿星,被狐朋狗友一个劲儿地抓着灌酒。 上一世也在这个位置,庄汜自愿为他挡酒。他原本就不胜酒力,没喝几杯就酩酊大醉,导致二次分化提前。今天,他只作壁上观。 肩头下沉,顾越辙侧着脸完全依靠他,躺了下来。他抬起头冲庄汜说话,口腔里喷洒出浓烈的、恶臭的酒气,熏得庄汜想要立刻逃离。 庄汜却连眉都没皱,拼命忍住内心的嫌弃,同时保持身体不动,成为顾越辙最可靠的的靠板。毕竟包房内这么多人呢。 “小汜…今天我生日,你怎么都不和我喝一杯。”顾越辙看着他,随手放下手里的酒杯,单手环住他的腰,又像小狗似地拿头蹭了蹭颈窝。 庄汜颈部的皮肤传来酥麻感,他感到不舒服。喝醉的顾越辙一向黏人,是从前庄汜最爱的样子。软软的,像一只听话的狼狗,予取予求。 “阿辙哥哥,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喝不了酒。”他的声音蜜糖般甜腻,一字一句都在模仿20岁的庄汜同顾越辙说话。虽然这令27岁的庄汜很不适应,但他尽力了。 果然,顾越辙踉踉跄跄地支起身子,关心地问:“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他的眼睛被酒精灼烧得通红,一只手准备掏手机,另一只手从少年硬挺的背脊往上滑动,亲昵地揉了揉庄汜丝缎般柔顺的头发。 s级alpha与身俱来对同伴的保护欲,此刻显得淋漓尽致。顾越辙比庄汜小上一个月,但总喜欢把他护在身后,像雌兽维护小兽那样。 第5章 还特别爱逗庄汜叫他哥哥。不过逗着逗着,哥哥似乎还真叫惯了。 “我没事的,别叫医生了。只不过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也有点绵。阿辙哥哥,今天是你生日,我没跟你喝酒,你不会不高兴,怪我吧?” 庄汜有些茶言茶语,还装模作样,揉了揉额角,搞得跟真似的。 他生下来体质不好,是早产儿,住了好久的保温箱才护住这条小命。后来在中医的调理下,逐渐恢复正常,但比起普通小孩,身体素质确实差了一点儿。 因此,顾越辙并不疑他。 “小汜,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怪你!晚上雷暴雨,你肯定是被吓得没睡好觉,今天这么晚还陪我一起,我高兴还来不及。”顾越辙神情认真,语气笃定。 他俩自小相识,有些习惯他比庄汜更了解。昨夜,他同样被震耳欲聋的雷声吵醒,但只是随便翻了身,又继续睡了。 “对,而且下了一夜的雨,滴滴答答的声音,吵得我睡不着。”庄汜顺坡下驴,也不多做解释。 头部被按得极其舒坦,庄汜绷紧的神经,一点点松动。顾越辙按摩技术很好,好到跟专业按摩技师没两样。庄汜像泡在温度适宜的热汤里,身体舒坦极了。 “舒服点了没?”顾越辙柔声问,手里的动作还在继续,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缓又准确地按压头顶的穴位。 “嗯,现在好多了。”庄汜词不达意,拉下他的手臂,两人距离隔开。 他不能再次沦陷在顾越辙提供的舒适圈里。庄汜!你已经上过一次当了! 顾越辙虽然醉了,但庄汜动作的疏远,他却看在眼里,皱眉不解问:“小汜,你今天怎么了,干嘛要和我隔这么远?是刚才我按疼你了吗?” 两人从来是勾肩搭背腻在一起的好兄弟。什么时候这样生疏过?‘初来乍到’的疏离感,很奇怪!也令他很不爽! 庄汜的眼睫微微颤动,眼里的雾气更重。 侧脸看向顾越辙,勾着嘴角解释:“阿辙哥哥,你想多了。我是怕万一自己真生病了,把身上病气过给你,你会被我连累也生病的。今天是你生日,别不高兴了。” 庄汜看似若无其事,实则心底早已泛起翻江倒海的恶心。27岁的庄汜看20岁的自己,太黏糊、太恶心了……他拼尽全力伪装。 顾越辙一把揽住他的肩头,偏头靠着头,用行动证明,“我才不怕,你哪次生病我没去看过你,每次还会待很久。你见我怕吗?” 他说得没错,庄汜的病床前,他从未缺席。生病是难受的,庄汜总苦着张脸,顾越辙便会给他讲笑话,故意扮丑逗他开心。 所以,正是这样的顾越辙,庄汜上辈子才会那样沉沦,甘心把自己献祭给对方。他是待他最好的人,曾经! “寿星,你在干嘛呢,怎么还逃酒!”林岳搂着一位长相精致的omega,摇摇晃晃走到沙发前,见两人搂在一起,笑骂,“你俩有病吧,大晚上搂这么紧!直接去楼下开个房吧。” 顾越辙的酒一下醒了,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倒林岳,恶狠狠地盯着他。 “林岳,你他妈有病吧!说什么屁话呢!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庄汜。” 林岳当然知道那是庄汜!忍着屁股的疼痛,羞愧的、涨红着脸望着顾越辙,他刚才说了什么!喝酒真他妈误事,平时心里想的那些全他妈吐出来了。 私下,兄弟们有谁没吐槽过顾越辙和庄汜的关系,两个alpha黏黏糊糊成那样,跟ao谈恋爱有什么区别,分明比谈恋爱的ao还要黏糊上几分。 不过顾少爷只喜欢omega,大家只当两人关系好,时不时私下八卦几句,但从不敢当面多嘴。 刚刚……林岳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巴子! “抱歉顾少,我开玩笑呢。”林岳赶忙服软。顾越辙他可惹不起,今天还是他的生日宴,寿星的面子谁敢不给! 身材火辣、肤白如雪的omega也顺势扶林岳起来,还帮忙打圆场,“顾少,你别生气呀。林少他喝醉了,你别跟一个醉鬼计较。” omega长相艳丽,眼神勾丝,直勾勾朝顾越辙明送秋波。漂亮的狐狸在引诱他的猎物……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好难攒,但是没有收藏就要一直轮空空,作者就要哭唧唧(开始茶言茶语)。 庄汜瞠目结舌:不是?你没事吧。学人精! 作者:? 第5章 做梦 可眼前的这款omega,分明不是顾越辙的菜! 他喜欢那种,干净自然、一尘不染的皎皎明月,最好还高冷范十足,对他爱答不理。而不是跟前的,眼里带着明晃晃钩子、脸上科技感十足、还衣着暴露的艳俗omega。 果然,omega长时间保持标准八颗牙假笑,嘴角僵得跟过度注射玻尿酸一样。却没换到顾越辙半个眼色。 不过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此时,庄汜站起来打圆场,拉住顾越辙衣角抖了抖。 “算了阿辙哥哥,别跟林岳生气了。他醉成那个死样子,嘴里说了什么,估计自己都不知道。你和他较劲干嘛。”又冷着张脸朝林岳骂道,“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别瞎说!” 庄汜很清楚,林岳他们私下,对他和顾越辙“兄弟”关系的议论。以前偷听到,他还挺兴奋,认为这是顾越辙喜欢他的证明。 只是,顾越辙他自己没开窍! 后来才发觉,他才是那个没开窍的傻蛋,还傻得一塌糊涂! “林岳,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些屁话。再听到,你就给我滚蛋!”顾越辙凶狠地指着林岳,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威胁。 他从来不算好脾气!只是在外,壹顾集团的太子爷总要装一下谦谦君子。而私底下,除了对竹马庄汜收敛一下性子,有几分耐心。 其他人?他不会,也从不需要。 因此,小时候的顾越辙便有了“火箭炮”的绝配外号,这还是庄汜私下告诉他的。 当时他瞋目切齿,气得像正在喷涌爆发的活火山,要不是庄汜把人拉住,恨不当场送那些人进熔炼炉,一了百了。 “是是是……”林岳止不住地点头哈腰。 刚才那一摔,他尾椎骨疼得直不起腰,要不是旁边omega的支撑,恐怕此刻只能躺在地上回答。 屈辱至极! 林岳虽然和顾越辙一个圈子,但这个圈子也有等级高低之分。比如顾家,就是金字塔尖尖的家族,而林家无非是在下面混口饭吃的二流家族。 他的嘴不该这么没边儿,顾越辙、庄汜怎么样,轮不到他取笑!全特么喝酒误事! 顾越辙瞪了林岳一眼,回头坐下。有些人,不给他颜色瞧瞧,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过看在庄汜面子上,他就不和这傻缺一般见识了! 他依旧搂靠着庄汜,人跟没了骨头似的,软趴趴地躺坐在沙发上。抬手松了一颗衬衣领口的扣子,露出好看的锁骨。 头一仰,放在庄汜肩头。他那颗脑袋跟猕猴桃一样扎人,刺得庄汜颈部皮肤发痒。庄汜却自虐般纹丝不动,犹如站岗的战士。 旁人看到,都以为庄汜坐得笔直,是想让顾越辙躺得舒服点。但只有庄汜自己知道,他用身体僵直的痛楚来警醒自己。 这一世,不要再沉沦与顾越辙的“兄弟情”里,要好好爱自己! 敬酒的人一波又一波来,势要灌倒这位寿星。庄汜坐在一旁,也不替顾越辙挡酒,甚至时不时笑着劝酒。 一个小时后,顾越辙满脸涨红,醉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彻底仰靠在庄汜大腿上,不省人事了。 庄汜沉默地低头凝视,眼里挂了层厚厚的冰霜。面前这个人,他的兄弟,他的爱人。曾经待他那样好,最后却欺骗他。 和他结婚,不过是因为两人信息素百分百匹配,大概率能生出高阶alpha或者omega。 高阶alpha顺理成章成为顾家下一任接班人,高阶omega则与其他家族联姻,强强结合,永续家族荣耀。 一如顾越辙的父母,两位a级ao的结合,纯纯的商业联姻,各取所需。 但凭什么!他和顾越辙达成了交易,沦为顾家的生育工具,庄家最后还是破产了! 顾越辙明明答应他,却骗了他!他恨死了顾越辙! 然而重来一世,他的家族仍依附于顾家之下,如压在身上的五指山,窒息得拼命逃离,却无力反抗。 不过,这一世的庄汜绝不如顾越辙所愿! 顾越辙的眼皮动了动,皱着眉,嘴里发出哼叫。 庄汜无动于衷,伸手一推,他直挺挺滚下沙发,瘫倒在冰冷的地面。绕过他,想要离开,却被一只滚烫的手握住冰冷的脚腕。 “小汜,救我!” 那只手握得很紧,像高密度钢铁铸成的脚铐,禁锢着庄汜。他尝试几次,怎么也甩不掉。 包厢人去楼空,庄汜费了老大劲,去够沙发旁边的红色呼唤铃。 三分钟后,两位服务生架着顾越辙,艰难地送到客房。 第6章 醉死的人,沉得像头猪,一路摇摇晃晃,磕磕绊绊,哪里还有半分贵公子气派。 人送到,庄汜慷慨支付了两百块小费,客气把服务生送走。 他站在床边,漠然地看着顾越辙。顾越辙的脸涨成了猪肝红,不舒服地扯开白色衬衫,露出胸前大片潮红的皮肤。 他酒精过敏了。 平静地盯了片刻,庄汜毫不关心地转身离开。他可没心思管顾越辙的死活,让人送到床上,已经是他最大的善意。 “小汜,别走。我的头好痛啊。”顾越辙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嘴里一直嘟囔,“别走、别走……” 庄汜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床上。稳住身体,猛力想要挣开,手肘处的皮肤都磨红了,还是被顾越辙握得紧紧的。 醉鬼的力气都这么大嘛! 他的头晃得有些晕,只好慢慢撑着床面,坐在床沿。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感受到他不准备离开,攥着的手松了力,但仍旧锁住他。 庄汜侧着看顾越辙,他急促地吐着呼吸,嘴唇泅得潮红,脸和身体也透出诡异的红色。嘴里念念有词,但隔得远,声音不大。他听不清,也懒得费力弯腰倾听。 上辈子他替顾越辙挡酒喝醉,导致二次分化提前。今天看着顾越辙杯杯下肚后烂醉如泥,又蠢又傻的被架着走,实在很爽。 狼狈的顾越辙,看得他心花怒放。 可上一世,自己也是这幅可笑的样子吧。难怪第二天醒来,身上到处是淤青。现在终于知道原因。 拉着手侧坐久了,庄汜的腰也酸起来。他动了动身体,却被瞬间攥紧。 庄汜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声音却表现温柔,“阿辙,你先放开我的手。我让酒店客房服务送醒酒汤上来,你喝了会舒服很多。” 他哪里是想替顾越辙要醒酒汤,明明是离开这里的借口。他巴不得顾越辙难受,心里不知道多有痛快。 s级alpha的力气很大,他的手看似松松垮垮地圈住庄汜,实则像一只皮质的手铐,困住庄汜。 他寸步难行! “不要,你别走,陪我睡觉。”顾越辙闭着眼,但准确无误,一把把庄汜拉倒在床上,下一秒便压上身体环住。像护崽的老鹰,把幼崽圈进他的安全领域。 他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庄汜脸上,恶臭的酒味和咸湿的汗臭,令人作呕。 庄汜费力挣扎,可对方力气大得惊人,意识也很模糊,对庄汜的大喊大叫,毫无反应。 最后他气喘吁吁,躺平作罢。 以前不是没和顾越辙睡过一张床。没做夫妻前,两人还是alpha,常常鬼混后一身酒气,怕回家被父母责怪,便去酒店开间房睡觉。 他们的卡都没限额,但每次只开一间房,并非节俭,只是庄汜对顾越辙撒谎,说他一个人睡害怕,非要顾越辙陪他。 这是庄汜烂俗的借口,他无非想和顾越辙黏在一起,要是能发生点什么,就更好了。可顾越辙从不越界,两人的身体贴得再紧,他也没有半点儿反应。 这让庄汜一度灰心,也明白顾越辙确实对alpha不感兴趣。 所以当他二次分化成omega,以为凭借两人过往的“兄弟情深”,和信息素百分百匹配地自然吸引,顾越辙一定会爱上自己。 可他错了。对方从不把他看做omega,只把他当兄弟。 现在想来,他也太卑微,太窝囊了! alpha躺在他的颈窝,压得庄汜难以正常呼吸。他伸手按在对方的胸口,用力推开。顾越辙只发出一声闷哼,纹丝不动。 庄汜叹了口气,两眼一翻,看来是完全没意识了。他也不装了,抬手给了顾越辙一巴掌。 “小汜,别闹。” 庄汜:“???” 庄汜这下死了心,眼睛一闭,也睡了过去…… 清晨,酒店的电动窗帘自动拉开。温热的阳光,沿着玻璃窗悄悄溜进室内,撒在高级的家具上,镀上层华贵的光辉。 灰色的地毯上摊散着白色的被子,酒店的床单被拉扯得满是皱褶,凌乱不堪。顾越辙蜷缩着身体,像一堵不透风的墙,圈住庄汜护于羽翼之下。 室内中央空调的温度打得有点儿低,格栅风口对准顾越辙后背,凉飕飕吹了一夜。 床上人闭着眼,摸了把带有着寒意的后背,手四处乱抓几下,像在找被子。没找到,又蜷缩起来。 半个小时后,阳光更为热烈地打在眼皮上。顾越辙不情愿地睁开眼,视线明暗突变,眼前白茫茫一片。 抬手挡了一下,又揉揉眼睛,发现嗓子干涩难耐,还发出嘶哑的声音,身体也酸胀十足,明显是宿醉的后遗症。 昏昏沉沉的脑袋,像坠了块重重的石头。 怀里有东西动了一下,顾越辙一愣,瞳孔猛地缩成了一小颗小石子。他缓慢地低头……原来是庄汜。嘴角忽地勾起,笑得很幸福。 他又梦见庄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夜好大的雨,好响的雷。 庄汜:学人精,又在学我? 作者:真的下了很大的雨!雷声也超级响哎。 第6章 梦醒 顾越辙记起来了,这是第七次易感期。他正遭受着信息素的折磨,晕了过去,在梦里见到了庄汜。 今天的梦和以往迥然不同,连触觉和听觉都真实得要命。怀里的人暖烘烘的,不像以前是没有温度的纸片,后方还传来细微空调内机的工作声音。 一切都那么真切,如身临其境在虚幻的全息系统里。 客房的布置奢华,全景玻璃窗把城市中轴线尽收眼底。这位置和陈设,明显是远东大饭店的豪华客房。 顾越辙很熟悉这儿,是他和庄汜举办婚礼的酒店,但当晚他们住的不是这间房,而是那套面积最大的总统套房。 也许正是因为面积过大,两人新婚当晚,便分床而眠。 顾越辙静静看着躺在怀里熟睡的omega,用力死死撑住眼眶,眼珠子都不敢移动半寸。 omega的侧脸还带着婴儿肥,看样子他是梦见了20岁左右的庄汜。很年轻,那时他们还都是alpha。 不,不对! 20岁的庄汜可能已经二次分化成omega了!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懊恼自己对庄汜的刻板印象,他总把庄汜当alpha看,即使他早已分化成omega。 不对!准确说,总是把他当需要保护的弟弟看。无论他是alpha还是omega,他们的感情永远不变! 是兄弟,也是爱人……他明明爱庄汜,却知晓得太晚,现在只能追悔莫及,在梦里与他亲近。 温热的阳光落在庄汜的脸上,把皮肤上不明显的绒毛照得根根分明。久了,似乎被晒得热了,他微微侧脸,慢慢躲进顾越辙怀里。 胸口出传来的酥麻感,让顾越辙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腹上温温的,是太阳留下的余热。 他一眼不眨,认真注视着庄汜。许久后,眼部周围的肌肉酸痛,一滴泪水自动从眼眶涌出,滴落在庄汜的脸上。 庄汜被烫得快速眨了下眼,顾越辙赶忙动作轻柔地把泪抹掉。 他不想惊醒庄汜。不知道这次醒来的庄汜,是和颜悦色?或是针锋相对?他不愿意见到后者,宁愿就这样眼巴巴看着他。 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可……指腹余下的潮湿感和温热,也太太太…真实了。比以往任何一场梦境,都要真实百倍千倍! 以至于……他想在这场虚幻的美梦里过一辈子。 突然间,怀中的人皱了皱眉,嘴里还一边嘟囔什么。顾越辙赶忙侧过耳朵倾听。 “滚…滚…滚…” 顾越辙扬起的嘴角瞬间耷拉,庄汜在让谁滚?谁惹庄汜生气了?谁敢惹庄汜生气! 他继续保持这个费劲的姿势倾听,可怀里发梦魇的人却噤了声。他皱了皱眉,失望地起身。 庄汜到底在让谁滚?他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很讨厌那个人。可,谁让他这样讨厌呢? 他要找到那个人,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用最恶劣的手段惩戒他。把他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牢房,让他生不如死,要他一辈子对庄汜忏悔! 顾越辙的眼眶变得红肿,眼睛及其酸得,神经的自我保护机制,逼迫他再度流出透明的液体。泪水从下巴滑进衣领,消失不见。 忽地,顾越辙被踢了一脚,刚皱起的眉梢还没来得舒展开,瞬间扬得更高。 痛…他发觉刚才那一脚是痛的! 透骨的寒气从痛处蔓延到全身,他的每个毛孔都在颤悸、叫嚣。他全身的肌肉变得无比僵硬。他想抬手摸一下庄汜的脸,但四肢根本不听自己使唤,他僵滞了。 过了许久……庄汜醒了,睁眼看到的便是顾越辙那张宿醉的脸。眼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脸上还有尚未干掉的零星泪珠。 他使劲瞪着眼注视庄汜……一动不动。 “……”庄汜一时蒙了,过了数秒,摇了摇他的手臂,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起床气问,“你怎么了?阿辙哥哥?” 第7章 顾越辙这是怎么了?干嘛要一直盯着他。这眼神看着还真有点儿恐怖。 顾越辙倏地眨了下酸楚的眼睛,如梦初醒般回神,猛力抱住他,“小汜,我好想你。” 他的手臂牢牢锁住庄汜,胸口贴着胸口。庄汜能清楚地感受到,顾越辙心脏猛烈跳动的节奏,咚咚咚……频率极快。 庄汜的下巴搁在顾越辙肩上,眉头紧皱,顾越辙这是在搞什么东西?大清早深情表白,谢谢他昨晚没有抛弃他?陪他睡了一晚上? 真邪乎! 庄汜拍了拍他冰凉的后背,以示安慰。借力想要坐起来,又被顾越辙用身体压在床上。他双腿分跪在庄汜身侧,把人锁得严严实实。 “你干嘛?”本就懵逼,庄汜这下更懵了,顾越辙他有病吧! “不干嘛,我的头有点晕。”顾越辙眼里带着死里逃生的惊喜,低头蹭了蹭庄汜的颈窝,表示他是真的头晕。 “……” 发梢刺在皮肤上,激起一层层鸡皮疙瘩。看不到的地方,庄汜早变了脸色,他抬手刚想猛拉顾越辙头发,推开他。 下一秒迟疑了。 压着嗓子示弱道:“阿辙哥哥,我的肚子好饿,我想吃饭。我们起床下去吃饭吧。” 顾越辙太不对劲了,像只发情的公狗。宿醉后身体散发的恶臭,熏他一脸。他皱着眉,胃里反酸。 “哦,好。”顾越辙立马起身,跪坐在他侧面,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神色紧张,像一只护食的狼狗。 质感高级的白色高定衬衫,此时皱得像一块烂抹布。眼睛红肿,下巴冒出新长的青茬,看上去稍显狼狈。但那张脸依旧保持着帅气。 庄汜没多想,只以为他是宿醉后,人还在迷糊中。他自顾自下床,打着哈欠说:“我先去洗漱。” “好。”顾越辙坐在床上,紧紧盯着他背影消失,直到传来关门声,才猛地泄气,仰躺在凌乱不堪的床上。 脑海里的记忆,快速地倒带。他看了眼手机,今天是2030年9月1号,他20岁的第一天,也该是庄汜二次分化成omega那一天。 可……庄汜没有任何异常状况。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时间点,庄汜不该和他待在酒店,他该在医院! 他记得庄汜是因为在他生日宴上喝醉,导致二次分化提前,当晚被送进松正医院。 是他抱着庄汜去的。因此,医生才能在无意间发现了两人信息素百分百匹配。 今天是9月1号,明明该虚弱地躺在医院病床上的omega却生龙活虎。而二次分化前的高热现象,也没在庄汜身上出现,他的身体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温度。 顾越辙屏气凝神,狠狠吸了口气,s级alpha敏锐、犀利的嗅觉,也没有闻到零星半点儿苦橙信息素的味道。 他还记得那天满屋子的苦橙味,让同为alpha的他差点被动发.情,而非正常两位alpha之间的猛烈排斥。 这一世,一定是什么发生了改变?让命运运行的轨迹,迥然不同! 是因为他吗?因为他重生了? 那,这一世的庄汜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是alpha?还是omega?他还会二次分化吗? 分厘毫丝的改变,最后会引发巨大的蝴蝶效应…… 顾越辙的心情已经从最开始时的激动,慢慢冷静下来,变得焦躁不安。 他瞋目竖眉,抓耳挠腮,试图通过27岁顾越辙的人生经验,分析出正确率最高的可能…… 明亮宽敞的卫生间里,庄汜把后背抵在冰冷的木门上。 他的眉头紧皱,思考起顾越辙刚才不同寻常的举动。半分钟后,想起什么,走到洗手台前,把水龙头的水量调到最大。 庄汜看着镜子里稚嫩的脸庞,伸手抚平皱起的眉梢。脑海里出现顾越辙刚刚的“胡言乱语”。 “小汜,我好想你”。 好突兀的一句话。 庄汜当时只想着逃离顾越辙的怀抱,没来得及作思考。现在回想起来,顾越辙说话时,眼睛里闪耀着兴奋的光彩,看起来像丢失了珍贵的宝物,又失而复得的样子。 好奇怪的顾越辙,好诡异的一句话! 20岁的顾越辙不会对20岁的庄汜说“想”这个字,27岁的庄汜更不会听见,顾越辙说想他。 原本舒展开的眉头又皱紧了,门外忽地传来哒哒的敲门声。 镜子里的人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思路也被打断,他侧身朝门口冷冷望了一眼,很嫌恶的表情。 庄汜没说话,径直走进淋浴间打开花洒。密闭的卫生间里响起哗哗的水声,把外界隔绝开来。 顾越辙抬起扣门的手缓缓放下。 庄汜正在洗澡吗?所以听不见? 他的手放上银色螺纹门把手,轻轻扭了一下,门没动。再次尝试,依旧如此。 庄汜竟然锁门了! 在顾越辙零零散散的过往记忆里,这个年纪的庄汜是不会锁门的。别说锁门了,是压根从不关卫生间门。 他们都是男人,又同为alpha,还认识这么多年,哪有什么可需要避嫌的。那玩意儿谁没看过?不懂事的年龄还爱较劲儿比大小。 不过……顾越辙眉头一皱,似乎锁门的习惯开始于他们俩结婚以后,具体时间不记得了。至少,27岁的庄汜进卫生间,肯定会习惯性锁门。 这个细节又和以前又不一样……他没有这一世顾越辙的丁点儿记忆,只能靠自己前世破碎的记忆来判断。 想了许久,顾越辙急眼了,像一只无头苍蝇,心急火燎地在门口来回转圈,胡思乱想…… 此刻,他恨不得破门而入,去证明什么!但又害怕吓到庄汜。 放在圆形锁上的手剧烈发着颤,最终一把放下。安静地站在门前聆听里面哗哗的水声。 他的耳朵死死贴在冰冷的木门上。可除了水声,没有一丝其他动静…… 淋浴器和洗漱台的水龙头被开到最大档位,汹涌的水柱剧烈拍打着瓷砖地面和陶瓷盥洗盆璧,喧闹的水流声响彻整个空间。 庄汜双手撑在洗漱台面,注视镜子里的自己……他养尊处优的手心因为支撑太久受力而泛了大片红色,甚至还被大理石洗漱台边缘压出一道白痕。 但他保持姿势不变,冷漠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平静地感受着心脏跳动的狂乱节奏,好像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即将奔涌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顾越辙:小汜,我好想你。 作者:收藏,我好想你……(对对手指) 庄汜:学人精!(超级冷脸) 作者:?(热脸贴贴小汜) 第7章 吃瘪 卫生间的水汽越来越大,镜子上被蒙了一层白色的雾气。庄汜用手心抹出一个圆形镜面,恰好露出他的脸。 他的唇面因缺水翻起些许白色的皮屑,指腹触摸上去,如同沙砾般的颗粒感,十分粗糙。同样的,嗓子也很干渴,他现在急需喝水! 水蒸气在密闭的空间里翻滚,庄汜找到遥控器,打开了换气模式。五分钟后,白雾消散,镜子里显现出完整的人影。 庄汜一想到待会出去还要面对顾越辙,便觉得无比恶心。想到昨晚竟还和他睡了一夜,更是膈应极了。 顾越辙人在门外,他出去后还要虚以为蛇地面对顾越辙……真特么的烦! 吐了口气,做好了心里建设。 庄汜用手心沾了水,把头发打得半干半湿,顺手往嘴上也沾了沾。他解开扣子,脱掉身上皱皱巴巴的衬衫和裤子,穿好白色浴袍,把浴袍带子系了个死结。 他木着一张脸,内心很不情愿,慢慢悠悠地走出去。 顾越辙双腿并拢,端正地坐在在沙发上,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卫生间方向。看到庄汜出来,连忙起身迎上去。 可当他到了庄汜身边,两人面对面站着,却开始不知所措起来。对视两三秒,发现庄汜眼里带着疑惑,指了指他有些湿的头发,“小汜,头发要吹干,不然容易生病。” “……”庄汜腹诽道,顾越辙这是……不会是发现自己没洗澡,头发是故意打湿的,然后察觉到什么了吧! 他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慌张的情绪,很突兀地问:"阿辙,你要吃什么?我点个餐,让他们送上来。” 庄汜本想让顾越辙进去洗澡,自己偷摸溜走,再给他留个信息说有事先走了。结果,被顾越辙不按常理出牌的问话,搞得他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一团混乱。 现在还莫名其妙陪他再吃顿饭!浪费他宝贵的时间!虽然他的时间也没多宝贵,但只要同顾越辙在一起,就是浪费时间! “随便都可以。”顾越辙走进卫生间。再出来时,手上多了把电吹风机,指着沙发,语气温柔,“坐那边去,我替你吹干。” 庄汜:“?” 半秒后,庄汜笑着推脱,“我自己来,你先进去洗澡。” 顾越辙攥紧了吹风机,他本意是想利用吹头发,察看庄汜的腺体状况。显然,庄汜并不愿意!他也不可能霸王硬上弓直接上手触碰。 第8章 这种举动太太太…过界了。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脖子上的腺体都是他们身体最脆弱的部位。是只有自己的alpha和omega,才能去探索的位置。 于是,顾越辙伸长手臂,把吹风机递到庄汜面前。庄汜抬手去拿,顾越辙却不放手。 他用了劲儿,脚上的一次性拖鞋却不给力,自己把自己绊倒,差点摔个趔趄。还好被顾越辙一把拉进怀里。 仅转瞬之间,庄汜捕捉到顾越辙眼里的戏谑,他看上去像故意的。可他干嘛要这样做?没理由呀! 顾越泽的手紧紧,箍住庄汜的腰。两人牢牢贴在一起,庄汜能清楚地闻到顾越泽身上经历一夜后发酵的酒气。 “哎哟,吓我一跳。”庄汜的手肘抵住顾越泽的胸口。一秒后,用劲儿想要把顾越辙推开,但对方纹丝不动,“你可以放开我了。” 顾越辙还是抱着庄汜,没有一点儿要放开的意思。逼得庄汜又重复了一遍,“快放开我呀。” 顾越辙这才如梦初醒般。放下手,往后退了一步。又赶忙解释:“我刚才在想事情 ……” 很无力的借口,所以连他自己都没说得下去。只不好意思地看着庄汜笑。 庄汜:“……”不是吧,顾越辙傻了? “你去洗澡吧。”庄汜皱起眉,对顾越辙说,他的表情是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好。”顾越辙把吹风机稳稳地放在庄汜手里,走了几步,又转身深邃地望了庄汜一眼,在确认他是真实存在的。 顾越辙害怕等自己洗完澡再出来,庄汜又要像以前梦里那样,消失不见了。 现在的庄汜还是alpha,顾越泽在抱住他的几秒内便确认了。s级alpha敏捷、锐利、精准的判断不可能会出现错误。 这个世界在改变,连庄汜也变了。顾越辙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二次分化,但这一世,无论庄汜是alpha,还是omega.他都要爱庄汜!他要弥补庄汜。 上一辈子那些难堪的过往纠葛,就让它随风飘散吧。他不会告诉庄汜,他们都重新来过! 庄汜拧着眉,背对着顾越辙。对于背后的那一束灼热的光,他是丁点儿没感触到。 没了顾越辙在,庄汜放松地坐在单人沙发上,顺手把吹风机放下,又拿起茶几上的酒店菜单翻了翻,快速点了几道他爱吃的,刚刚放下电话,顾越辙就又到了面前。 好快的速度! 庄汜抬起头,顺手把腿上的菜单合并起来,放到茶几。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洗澡这么快吗?没几分钟呀。” 顾越辙的白色浴袍带子松松垮垮系着,交叠的v领口露出一大片粉色的胸口皮肤,和令人艳羡,鼓囊囊的胸肌。 庄汜只望了一眼,便觉得耳朵开始发烫,他快速低了头。 可顾越辙很高,酒店提供的均码浴袍对他来说实在太短!于是,庄汜瞥见顾越辙裸露的一大截白花花的小腿,和腿上缓缓往下滑落的露珠…… 庄汜觉得喉咙有点儿干涩,不自然地小声咳了一下。这人穿得这么骚.气,是要干嘛! 他的视线又迅速转回顾越辙脸上。 顾越辙湿漉漉的发梢上面滴着水珠,额头的几束头发遮了眼睛,他很随意地抬手一把拢到后头 。下巴上的青茬刮得干干净净,没了颓废的样子,依旧是那个帅气逼人alpha。 “我洗的很快嘛,还好吧。” 顾越辙是洗得很匆忙,因为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庄汜。边说边挤到庄汜身边坐下,明明旁边就是三人座的沙发,他非要在这张狭窄的单人沙发上,不舒服地挤着。 两人被迫隔得很近,庄汜能闻到顾越辙身上四散开潮湿的水汽和淡淡的白茶味沐浴露。沐浴露的味道里还夹杂剃须泡清爽的薄荷味。很好闻,他像置身于雨天的采茶园,紧绷的神经瞬间舒坦。 “哈哈哈…”庄汜随意附和笑着。顾越辙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但是!他才懒得搭理顾越辙,只是该有的礼貌还得有!毕竟面前是20岁的顾越辙。 况且……现在顾越辙是清醒的,不是昨夜那个会任他大声打骂,不还手无知无觉的醉鬼。 现在不是饭点,菜来得很快。服务员推着餐车,把一盘盘佳肴摆上餐桌。 顾越辙没起身,依旧慵懒地靠在庄汜身上,对服务生要求,“你待会儿去隔壁商场,帮我买套两套衣服,还有内裤。直接挂账。” 服务生有些惊讶,恭敬地点头,“好的,顾先生。” 年轻的服务生是眼熟顾越辙和庄汜的,昨夜奢华至极的生日宴,他也有幸参加。不过不是客人,他是端着绕全场转的底层酒侍。 餐桌上密密麻麻地摆着菜,可顾越辙却难以下筷子。每道菜里都有红彤彤、绿油油的辣椒,看得他脑袋直发麻。顾越辙是不吃辣的! 可旁边的庄汜却吃得一脸开心。顾越辙余光瞥着庄汜,暗道他什么时候爱吃辣椒的?这一世,果然有好多不同的细节。 最后,顾越辙皱着眉,挑选了一道看上去没那么多辣椒的菜,艰难地吃了几口菜,却还是被辣出一脸汗水。 庄汜在一旁自顾自吃得很欢乐,连头也不抬。旁边顾越辙的动静,自然也没注意。 重活一世,庄汜只想为自己而活。他的口味从来都是嗜辣的,只是以前为了配合顾越辙的口味,往往都吃得很清淡。因为喜欢顾越辙,所以愿意为他妥协。 但这一回他不想迁就别人! 更重要的是,以前的顾越辙可能从未意识到,他庄汜在迁就他、配合他的口味。 “小汜,把纸巾盒递给我。”顾越辙伸手指着庄汜手肘旁边的皮质纸巾盒。 庄汜看了眼纸巾盒,递给他时,看见顾越辙满头汗水,两颊也被辣得通红。他装作若无其事低下头,刨了口饭…… 嘴里细细地咀嚼着,可不自禁弯下的嘴角,暴露了内心真正的想法。但顾越辙并未发现。 顾越辙迫不及待扯了一张纸巾,抹去脸上的汗水,面纸瞬时间湿透了。这菜实在太辣了!每道都特别辣!但他看庄汜吃得那么开心,不忍心、不愿意说扫兴的话,只能一个劲儿猛刨白米饭…… 庄汜放下筷子,捂住嘴,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他今天被辣得很爽快,看顾越辙吃瘪更爽快! 抬头恰好对上顾越辙的视线,这时才慢吞吞、假惺惺地问:“阿辙哥哥,你怎么了?怎么满头大汗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忘记了,段评现已开,欢迎礼貌、和谐地讨论。 第8章 不合身 “这菜好像有点辣,你觉得呢?”顾越辙觉得自己的嘴巴都被辣得没知觉,几近麻木了。 这菜真没问题吗?如果不是远东大饭店后厨出品,他都怀疑这里头加了什么化学辣椒精。 庄汜侧过脸,在他红肿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拼命忍住内心笑意。恍然大悟道:“你不吃辣是吧!我忘了。对不起阿辙哥哥,那我重新给你点几个菜?我马上给你重新点!” 庄汜边说边往后推开餐椅,预备起身拿电话重新叫菜。顾越辙一把拉住庄汜的胳膊,赶忙叫停,“不用了,我不饿。 ” 看到庄汜是关心他的,顾越辙已经很开心了。这一世,庄汜虽有些许不同,但总归还是在意他的。一汪暖流在心里膨胀,嘴角不自禁上扬。 半秒不到的时间,庄汜就坐回了原位。他原先也只是礼貌的客气客气,没想到顾越辙还当真了,确实好笑。 他要真关心顾越辙,早在点菜的时候,就不会特意挑着桌上这一盘盘辛辣的来。本就是刻意为之,亏得顾越辙想岔了……呵呵~ 不过这些……庄汜也只能在心中腹诽,和顾越辙、顾家保持良好的关系和体面,是他为家人应尽的义务,如同上辈子和顾越辙联姻一样。 只是那个时候,不光光是义务,他的确也爱顾越辙,否则不可能同意结婚。庄汜家人是爱庄汜的,不会不尊重他的意见,强力逼迫他做不喜欢的事。 这辈子的庄汜要为自己打算,同样也为庄家打算。庄汜的父母亲并非同顾越辙父母那样是商业联姻。他的父母亲是自由恋爱,青梅竹马水到渠成的结合。 因此,他和庄如云是被爱包裹长大的小孩。虽然父亲庄肃对俩人处处严格,但母亲颜雅却是很宠爱他们,特别对她的幼子庄汜。 庄汜是c级alpha,而姐姐庄如云则是a级alpha。所以父亲早不把庄汜当做继承人培养,连大学专业都是随庄汜喜欢,学习哲学。而庄如云则是按照父亲要求学习商科。 前世,没二次分化前,庄汜在公司边缘部门领个闲职实习。分化成omega,和顾越辙结了婚后,更是连公司都不用去了,最后留校当了哲学系老师。 他的父亲庄肃是出了名的重a轻o,腐朽的、恶臭的旧社会思想,omega就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事业什么的还是得靠alpha.但不可否认,他是位好父亲,至少给庄汜留下了丰厚的家族信托基金,人总是多面的。 第9章 商场离酒店步行只有五分钟路程,这服务员去得太久了些。跟顾越辙待一起,让庄汜感到疲惫,不是害怕,只是难得应付他,很烦。一股莫名的烦躁令他又皱起眉。 这时,门铃响了。 必然是刚才年轻的服务生回来了。 庄汜飞快起身,顾越辙放下筷子看着他在门口的背影。 “你好慢。”庄汜语气不善,一把接过服务生手里两个大袋子。对方抬头时,看到他满头汗水又觉得自己是个品行恶劣的资本家,在奴隶他的员工。 “对不起,学长。”服务生红着脸道歉,他眼神闪躲,目光仅在庄汜脸上过了一秒钟,便闪开了。 “你也是京州大学的?”庄汜有些惊讶,虽不认识他,但语气已明显放缓。不是因为这句“学长”,而是由于之前他莫须有的火气,发在一个无辜人身上。这与他的教养相悖。 “是的,我是哲学系大一新生林隋。哦不,马上大二了。”林隋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他笑起来眼睛发着光,看起来足够干净,又继续解释,“之前大一迎新的时候,见过学长。” 庄汜倒对这位学弟毫无印象,只礼貌笑着点头。毕竟对二十七岁的庄汜来说,这是七年前了,记忆过于久远。 两人在门边聊了快一分钟,顾越辙忍不住也杀了过来,他接过庄汜手里的袋子,眼里带着杀气看了眼林隋,明知故问道:“小汜,你们聊什么呢?” “刚刚才知道这是我们系的学弟,聊了几句。”庄汜朝顾越辙解释,而后朝林隋扬了扬下巴,关了门。 “哎哟,忘给小费了。”那声关门声提醒庄汜,这才意识到。林隋打暑假工必定是为了赚钱,没小费,他这趟跑腿岂不是白跑了。 庄汜忙地打开门,伸出头朝走廊两边望了望,发现人已经没了,好快的速度。 “我待会儿给他们酒店经理打电话,叫…林…隋是吧。”顾越辙云淡风轻,但微皱起的眉头泄露了内心的一丁点儿不舒服。 或是s级alpha与生俱来的观察力和占有欲,刚才那小子看庄汜的眼神,实在不太清白,是带着仰慕的。但这种低级的竞争对手,顾少爷从不放在眼里。一个还需要打暑假工的alpha,也配和他相提并论! “对,他叫林隋。”庄汜走到沙发边,拿起衣服,摊在手里看。林隋的审美还不错,这件淡蓝色的短袖衬衫肯定是挑给他的。 就在庄汜欣赏的时候,顾越辙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衣服,“我穿这件,给你这件。”顺手把另外一件宽大的五彩斑斓的黑色短袖递给庄汜。 顾越辙看出来了,庄汜是喜欢那件衣服的。可他不喜欢,但不喜欢衣服,还是不喜欢买衣服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庄汜“啊”了一声,看着手里的衣服叹气。这件上衣分明是为顾越辙准备的,尺寸比庄汜大了一圈,明显不适合。 顾越辙这是又犯什么病了!他难道看不出来这件衣服对他而言,太大了嘛!他肯定看得出来!神经!又开始犯病啦! 不过,庄汜也只在心里吐槽,为了一件衣服同顾大少爷吵嘴,不值得!顾越辙既然喜欢那身蓝色,就让给他穿好了。 两人也不矫情,当场解开浴袍,背对背换起来。 可这解开的第一步就为难起庄汜,他的浴袍带子被自己打了个死结!该死的,当时他只想裹得足够严实,压根没想过还要解开。 手里的动作逐渐开始焦急,手指指腹更是被带有颗粒感的浴袍布料磨红了。可越是着急,越做不好事儿。 顾越辙换好裤子,裸着上半身拿搭在沙发上的衣服时,发现庄汜那身浴袍还穿身上,正手忙脚乱地在和那跟白色“腰带”角斗,真有意思。 “怎么了,浴袍带子解不开吗?”顾越辙勾起嘴角,扳过庄汜的肩膀,两人面对面。 庄汜已是满脸涨红,光滑的额头也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泄气般盯着他,两手一摊,“系太紧了!” 顾越辙的手从他肩膀滑下,用食指勾起腰带,他的手背能感受到庄汜因紧张而硬挺的腹部肌肉和狂躁的吸气节奏……的确很紧,是个死结,这一勾就更结实了! “你干嘛!”庄汜被迫拉得离顾越辙更近。顾越辙默不作声,直接蹲在他面前,眼睛平视那个死结,很认真地解起来。 从庄汜的角度,他能看到顾越辙高挺的鼻梁,和腹部一块一块凸起的漂亮肌肉。动作间,手背的青筋暴起,连带他也和顾越辙靠得更近。那跟腰带像一根绳索,把庄汜紧紧捆绑…… “解开了。”顾越辙手里拿着两根白色浴袍带子,笑着抬头望庄汜,他的鼻尖都热出几颗汗珠。 没了腰带的束缚,两片式的浴袍慢慢敞开,庄汜连忙一把拢好。可是人一紧张,动作就愈混乱。此刻的浴袍已经变成了大大的v字领,露出一大块白润的皮肤。 “转过去,我要换衣服了。”他抓紧浴袍领口,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没相互看过裸.体,但总不能只看他的吧!顾越辙可是穿得好好的,虽然他也只穿了裤子。 顾越辙没听话转身,揉了揉久蹲而泛酸的小腿,“小汜,我蹲了这么久替你把死结解开,腿都酸了,你这样对我!” 顾越辙瞪着眼看他,依旧没有要起身的前奏。反倒是想让庄汜拉他起来。 庄汜:“……” 二十岁的顾越辙看起来好幼稚,眼睛瞪得像铜铃,蠢蠢的……像一只蠢呼呼的哈士奇。 庄汜只好快速拉他起来,待会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把今天浪费在酒店,浪费给顾越辙。 起来后,顾越辙又坐在沙发扶手上抱怨腿酸,换不了衣服。 庄汜:“……”你腿酸,跟换衣服有什么关联啊!谁用腿换衣服? 庄汜只得默默解开淡蓝色衬衫的前三颗扣子,从顾越辙的头上套进去。他的动作不算粗鲁,但也不够温和……衣服是套进去了,可明显小了,胸前的扣子扣不上! 庄汜叹了口气,“阿辙,这件衣服明显是按我的身材买的,你根本穿不了。你看吧,穿着像个什么样子。” 顾越辙低头看着他敞开的胸口,衣服的尺寸不是他的号码,他自然是知道的。不合身的衬衫像一个套子牢牢禁锢他,他不敢做动作,以免布料被瞬间撑烂。 顾越辙悻悻道:“那还是换回来吧,我穿黑色的那件。” 庄汜点头,又替他换了…… 出了酒店,各回各家。庄汜也该进行他的下一步计划…… 第9章 荒谬 关于顾越辙对庄汜再度分化的困惑,庄汜自己却是明若观火的。他并非不再二次分化,而是刻意回避醉酒而延缓……准确地是恢复正常的分化进程。 这一世,他的二次分化并未提前。 但自己腺体的状态,的确不同寻常,摸起来温度比平常更热几分,大概是撑不了多久的。 二次分化的高热会让他失去意识。因此,提前找到一家能为自己保密的医院,刻不容缓! 常年去的松正医院肯定是不行的,这家顶级技术的医院是由顾家控股,被暴露的风险高达99%。 要隐藏二次分化为omega,势必要找到一家能为他做到保密等级满分的医院。 故而,庄汜把目光锁定在了京州市另一家顶级私人医院——马利医院,这是一家中外合资医院。 医院院长宋杨的alpha女儿宋青书,是京州大学金融系大三学生。和庄汜同为学校哲学社社团成员。 庄汜身为哲学社副社长,平日里对这位来自外系的普通社员多有照拂,且两人都对哲学持有炽盛的热忱。 因此,宋青书也是庄汜上辈子的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不过有些事,连庄汜自己也不清楚。 “青书,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那通漫长电话结束后的当天下午,庄汜在宋青书的带领下,马不停蹄赶到马利医院血液科vip室,提前录入了详尽的身体数据,着重检查了温热的腺体,还抽了一管血进行生化化验。 秉持着不该问就不多问原则的医生并未质疑病人如何得知自己即将二次分化的消息,而是兢兢业业逐条叮嘱庄汜,有关于二次分化重点的注意事项。 以免身边无人时,庄汜也能自行提前处理。 毕竟二次分化是极为少见的,紧急处理不当恐怕……最终,庄汜如愿得到了一管处方抑制剂,并且他的病历级别定位为"绝密"。 同宋青书离开医生办公室时,庄汜扬着眉表示满意。果然,只要有钱有权,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只是…… “有个问题吧,我一直想问,但……” 宋青书想了很久,依旧憋不住开了口,但话说到一半却闭了嘴。她的视线停在庄汜的眼睛上。 那双纯净的如初生小鹿般的大眼睛,一个暑假过去,迅速被蒙上一层浅浅的白灰,显得黯淡许多。 如果说以前是明润的圆月,现如今上头就缭绕了一层白雾。 第10章 她的心脏狠狠地抽痛一下…… 庄汜还沉浸在刚才医生提出的注意事项,听到宋青书的声音一时未反应过来,直到对方停下。 他侧过脸,看到宋青书盯着他,脸上的表情让人读不懂,“你怎么了吗?盯着我干嘛。” 庄汜笑了一下,脸还是从前那张脸,但总归有什么变了。 宋青书跟着他笑,继续方才的提问:“我刚才想问,你为什么要瞒着家里人,还有……” 她又停下,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态,低头看到自己脚尖蜷了一下。 “还有……为什么知道自己会二次分化对吧。”庄汜立刻接上她的问题。 上午的电话里,他跟宋青书的交谈很是含糊,但因为对方的足够信任,并未多问,或者是电话里不够方便。 而刚才的医生办公室里,庄汜和医生交谈间详细的表露,让她得知其中更多隐秘的细节。 比如,庄汜提前知晓自己即将二次分化;庄汜不想让“其他人”知晓他会分化为omega,他想要维持alpha的身份…… 以上种种,皆让宋青书困惑不解。 医生办公室内,她不方便问,出了门,还是忍不出八卦上一嘴。并非对庄汜纯纯地八卦,更多是善意的关心。 “嗯…”庄汜注视宋青书,伸手扯了扯他淡蓝色衬衫下摆,抚平之前久坐的皱褶…… 许久后,“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到了合适的时间,我再告诉你,现在不行。不过,我可以提前跟你讲另外一件事,我准备转系到金融系!” 宋青书被庄汜石破天惊的话骇得瞪直了眼,她嘴巴微张,呆愣了数秒…… 庄汜他没有说笑吗?能上哲学系是他好不容易和父母据理力争到的,可现在居然要放弃得之不易的梦中情专。 “你说真的吗?你要转到我们系来?”宋青书回过神后,神情很认真、很郑重地问了一遍。 “是的。青书,你没有听错。我要转到金融系。”庄汜虽然笑着,但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及其正经且严肃。 他凝视对方诧异的眼眸,一字一句仿若神明面前最虔诚的誓言。 宋青书皱着眉看他,自我消化了一分钟才意识到庄汜是来真的,不是同她开玩笑。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 因此,宋青书直截了当问出了口,“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要转系?你不是很喜欢哲学系吗?这也太突然了吧。” “因为家里的缘故,我想进公司。” “你不是不想接班吗?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再说了,你姐姐她呢?她不是接班人吗?” 宋青书灵光一闪,猛地想起昨晚顾越辙那场奢靡的生日宴上的华丽发言,他即将入主壹顾集团…… 难道身为顾越辙发小的庄汜被当场刺激到了?顿时有了该死的事业心,也想接个班玩玩? 庄汜看她那两颗灵活的眼珠子在眼框子里转来转去,脸上神情也五彩斑斓地换来换去…意识到对方大抵是会错意了。 “不是!”庄汜无奈地叹了口气。深层次的原因他无法赘述,只能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了。 庄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作为一个alpha,我既然接受了来自家族无私的赠与,也应当承当自己的责任。我以前太以自我为中心,以为有姐姐就万事大吉了……” “等等……”宋青书听得是云里雾里,眉头也越皱越紧。 她往耳后刻意拢了一下本就规规矩矩的发丝,“你在说什么呀?你不是要二次分化成omega了吗?” 宋青书犀利的质疑中断了庄汜豪言壮语,也扰乱了他的思绪。 同样,当晚回家后,父亲庄肃也发表同宋青书一样不理解的质疑。 “什么?你说你要进入公司管理层学习?还要转去金融系学习?” 庄肃直接从书房那张高级定制豪华的老板椅上站了起来,他的眼睛凝成一根x光射线,上下左左右右全方位打量庄汜。 这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庄汜吗?换壳了?脑子被什么宇宙外微生物入侵了? 庄汜明明是最厌烦做生意的,之前让他学个金融简直像要了他的命。 庄肃是看在家里还有位alpha,再加上夫人对幼子溺爱的劝说下,才勉强答应庄汜选择他喜欢的专业——哲学系。 现在是反本还原了?竟按照他原先的计划走了? 庄肃的手心撑在那张精贵的沉香木制作的办公桌上,指关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面… 那双久经商界磨砺带着威严的眼睛,凝视着从来乖巧的、听话的、“稚嫩”的儿子。 庄汜直直地注视他的父亲,坚定得像入征的壮士,他的眼神没有一星半点儿闪躲。 他要让父亲知晓,这并非一时脑子抽掉的玩笑话,而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郑重的结论。 谈话仍旧继续…… 半个小时后,庄肃对庄汜承诺道:“好,三天后的董事会你一同参加。” 于是,庄汜变得很忙,忙到没空搭理顾越辙,做他屁股后面的“小跟屁虫”。 顾越辙是在第二天晚饭的餐桌上被父亲告知此事的…… 顾擎宇常年一丝不苟的脸上也有了笑意,朝着右手边的坐得端端正正吃饭的顾越辙说:“庄汜正式进入正流集团了,好像给他安排了个庄如云助理的职位‘玩玩’。” 顾擎宇的语气和用词都称不上是对小辈的赞美,反倒带着浓重的揶揄之意。 他说完便笑着观察顾越辙反应。 这两小孩也不知道为甚玩得那么好,周围家世、样貌、学识匹配的不少,就他俩“臭味”相投,能从小玩到大。 顾擎宇对儿子这个柔柔弱弱的c级alpha竹马是不满意的。 一是信息素等级太低;二是“不学无术”,主要指生在他们这样的人家,作为一位alpha怎么可以只顾自己喜好,不管家族死活。 庄汜的种种表现,都让顾擎宇觉得,他不配成为顾越辙的好兄弟。他们这类人,需要维护的关系,应当是能够对彼此有所助益的深层次的利益交换。 什么纯洁的友谊……一类缥缈、虚幻、可笑的感情,不关紧要。 只有利益才是链接人与人间最可靠的关系,是那根隐形但永恒的连接线。 但成年人比小孩更为成熟的是,他们对这种潜意识的不喜,从不在明面上显露出来。 他也完全信任自己优秀的s级alpha儿子。大概等他对人情世故方面再老练些,就会清楚明了了。 顾越辙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他看着父亲,眼里对这件几近荒谬事件的疑惑程度,更甚于父亲话里话外对庄汜的嘲弄。 【作者有话要说】 庄汜:弱小无助…… 顾越辙:我老婆是最棒的,我——庄汜永远的后盾(狗腿)。 第10章 利剑 “您说的是真的吗?庄汜他进‘正式’进公司了?”顾越辙来不及把筷子放回筷架,便急不可耐提问。 顾擎宇狠厉地剜了一眼顾越辙停在半空的手,这么件“小趣事”值得他连最基本的餐桌礼仪都不顾了? “顾越辙!你的教养到哪里去了?” 顾擎宇声音很冷,顾越辙被吼得一怔,快速放下筷子,低头垂目,“抱歉。” 坐在对面的母亲温霜同样冷眼看着顾越辙,没有丁点儿要替他打圆场的意思。 温霜虽然姓温,但从不像别人家母亲那样对孩子温柔以待,反倒有时比顾擎宇对顾越辙更为严苛。 在母亲眼里,他是温家和顾家商业联姻后,对各自家族的交代。一个不折不扣、没有任何感情的“结晶体”。 这也是为何顾家只有他一个孩子的原因。 他的诞生,是代表顾、温两家姻亲关系足够稳固的体现——一位s级alpha,分量相当够了! 生产对于omega本就是及其痛苦的过程,没有爱情的孕育,对于骄傲的温大小姐来说,一次足矣。 现在的场景,同27岁顾越辙记忆里的父母亲丝毫不差,永远都是严厉、不苟言笑的“假人”而非“家人”。 这便是顾家最真实“其乐融融”的“合家欢”。看似坐拥一切的顾越辙从未在父母那里享受过半分温情。 食不言寝不语……许久后,顾擎宇才缓缓开了尊口,很简短的一句话,“庄肃那边人的消息,不会有假。” “是的,父亲。”顾越辙食不下咽,机械地咀嚼嘴里的米粒,它像一坨极有韧劲的年糕,在唇齿间纠.缠,无法吞咽入喉…… 一天前,正流集团大楼第一会议室。 今天的庄汜穿得极为正式,一身纯黑色商务款式西服套装,像是要参加什么重要会议。 这是一场临时召开的董事会,主要讨论有关庄汜是否进入董事会。但话题的主人此刻却无缘席上,正屏气凝神端坐在庄如云后侧的小凳子上。 气派的长方形会议桌上西装革履坐着董事会成员。庄肃占据正对大门的主位,庄如云坐在他左手方。 第11章 庄肃面无表情,手肘平放,定制衬衣袖口的蓝宝石袖扣与桌面轻微地摩擦。他直入主题。 “今天的会议,主要商讨庄汜进入董事会的问题,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 话毕,会场沉默一片。 数秒后,公司高层交头接耳起来,嗡嗡作响一片……即使提前知晓,但对于高层变动中牵扯到的利益,并非是几天就能搞清楚的。 庄汜背靠冰凉的墙壁,正襟端坐看着。众人的反应他并不意外。作为正流集团的边缘人物,突然要进入管理层就职。 即使作为庄肃的儿子,看上去也过于儿戏了。 正流集团是家族企业不假,但并非一言堂,高层的意见同样至关重要。更何况公司如今的发展处于转型关键期,稍有差池,满盘皆输。 庄如云率先发言,“我同意庄汜进入董事会。” 她的语气非常轻松,不像在表决一份与她有关的重要议案,反倒跟停在街角买个红薯那样简单。 会场骤然安静,众人皆看向她,是探究的眼神……小庄总这是真心或是假意?一时无人应答。 半分钟后,随着“啪”的一声响起,李坤满脸怒容站起来,他的手心撑在桌面,大声道:“我不同意!” “小庄总已经进了公司,再来一个,是要让他们姐弟相争吗?庄汜一个c级alpha,现在的位置很适合他。进入董事会对集团未来的发展,有害无益!” 李坤是陪庄肃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在公司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话是很有分量的!且说得很是简明扼要。 李坤的担忧无不道理,一个集团只能有一位接班人。庄如云已经是他们之前选择的合适接班人,并无再加一人与其胡乱相争的道理。 家族企业要想长久,这块大饼就不能越分越小。 更何况庄汜……太普通了。 一位c级alpha拥有富厚的家族信托基金,足矣。至于其他的……算了吧。 李坤的话正是大多数高管心中所想。既然选好了人,哪里有更变的道理。更何况还…… “既然讨论的是关于我的事儿,那我想我应该有发言的权利。”庄汜扣好西装外套,淡定从容地抖了抖些许僵硬的肩膀,缓缓起身。 他提出进入核心岗,并非想要与姐姐相争。他只是希望在庄家面临破产时,庄如云不再孤立无援,她的身边有他。 因此,他要在二次分化为omega之前成功进入董事会。否则,一位omega,别说董事会,连进公司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会议室内的气氛忽地紧张起来,所有人的光聚焦在这位脸颊还带些婴儿肥的年轻alpha身上。 庄汜看似平静,内心早已波涛翻滚。他低头抚平黑色西服的皱褶,藏好略微颤动的手指,才上前一步。 “各位叔伯前辈,在位大多数都是看着我和姐姐长大的。我承认自己能力有限,目前无法胜任重要岗位。我进入集团也并非要争什么,庄如云仍旧作为集团未来接班人,我愿意无条件站在她前方,替她扫平障碍……” 庄汜的自荐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卑微,甚至言明他的立场——不争权,仅仅想成为庄如云傍身的利剑。 庄汜能否成为一把利刃,另说。倒是这番话让不少先前想入非非的人,此刻感到汗颜。 话毕,庄汜的额头已浅浅出了一层薄汗,他扫视一圈,在座人表情甚是精彩纷呈。即使重生又如何,他依旧是从零开始的新人。 他想要改变命运,那就要从最开始的地方转变。他要成为一柄利剑,刺向所有的挡路人,包括顾越辙!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小,要压一下字数,抱歉~ 收藏够上榜单的话,周四起开始日更(星星眼) 第11章 遗忘 新学期伊始,庄汜一边忙着转系的事儿,一边还要兼顾公司那头儿的所谓“闲职”。 当天会议最终讨论结果——庄汜并未成功进入董事会,而是先从庄如云助理做起,再根据他的工作表现进行后续安排。 至于后续怎么安排嘛……那就无从得知了。 不过,这本就是庄汜最初的目的,他不甚高明的战术是先提出一个过分离谱的要求,再各退一步,最终得到自己想要的——脱离边缘人物身份,从头开始。 那些老狐狸是否看破,他不得而知,但办法行之有效,就相当够用了。 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虚名薄利与他并非绝顶要紧的“彩头”,“从头开始”他只想庄家不再重蹈覆辙,便够了。 面前翻开的书本内容不算容易,和他之前的专业内容南辕北辙,他自然头绪纷乱。 有点冰的手竟然不自觉抚摸上平滑的腹部肌肤,按压一下,软塌塌的……是从不锻炼、柔柔弱弱的二十岁庄汜的身体。 视线忽然往下,看到被晒黑的手背。 前几日和庄如云去工地巡视,烈日当头,由于他是第一次飞检因此毫无准备,以至于被室外强烈的紫外线直挺挺灼烧细嫩的皮肤。 九月的盛夏,一趟连轴转的奔波。体弱的庄汜差点中暑晕倒在工地现场。他是完完全全依靠意志力强撑过来的,还好没有当场献丑。 要不然正流集团内部将会流出一组啼笑皆非、丑态百出的庄汜xx照…… 不过也是那一天疲于奔命的工作体验。庄汜才明白庄如云上辈子以一己之力支撑摇摇欲坠庄家的不易。 比较起来,他不愧是一株生于温室中的娇嫩玫瑰,经不起半点儿风吹雨打,一碰就焉焉了。 为了保持温书时的头脑清醒,书房中央空调的温度面板打得很低。放在肚皮上冰凉的手心因为热源的传递已逐渐回暖。 肚子……他的眼神骤然放空,眼睫落寞地下垂,给眼底留下一片灰黑阴影,嘴角也绷着,看上去很阴冷。 他想起了那个在车祸中丧失的无辜的孩子,那个没有爱情滋养的胚胎,那个纯纯粹粹的利益商品。 那个孩子也在庄汜肚子里待上过几个月,他也被生育期自然分泌的激素裹挟,看上去对他有几分留恋。但他清楚那只是孕期混乱的激素的不理智行为。 门铃声突然响起,把他从略微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庄汜起身,在玄关处清晰的监视器画面看到,门前站着顾越辙。 他来干嘛?他怎么来这里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这是庄汜在校外的房子,离京州大学很近,是父母为他上学方便所特地购置的一处房产。 他在学校也有宿舍,但并不常住。四人间的上下铺对于这位“娇气”的少爷来说,同住在茅草屋没什么两样,自然是不习惯的。 对了,他忘记顾越辙也在这里买了一套,就在楼下。当初还是他非要拉着顾越辙一起买的。 门铃依旧叮叮作响,庄汜心烦意乱,半点儿开门的想法都没有。他伸手按了按眉心,对于顾越辙的“穷追猛打”感到无比厌烦。 自酒店离开过后,两人已有一周多没见。这期间顾越辙不厌其烦天天微信骚扰庄汜,想要见面,甚至有几次直接到庄家逮人! 不过,都被庄汜刻意避开,或是主动逃开了。 庄汜就想不明白了,顾越辙怎么就这么黏人呢!他记忆里从来都是自己追在顾越辙的身后,顾越辙像带弟弟一样带着他。 而不是顾越辙追在他屁股后面。 两人从前一起做的荒唐事也不少……但顾越辙从不像现在这样锲而不舍地“骚扰”他。顶多一个电话,庄汜就很主动、屁颠屁颠去了。 他好像懂了!肯定是因为他以前太主动了,现在刻意的疏离导致顾越辙反而不习惯,所以才……嗯,一定是这样。 庄汜坐在门边换鞋凳上,边想边肯定地点头……耳边的门铃声也一遍一遍从头响到尾。 他仰头注视监视器里动作明显越来越暴躁的顾越辙,心里却是很舒坦畅意的。只要能让顾越辙吃瘪的事儿,他都乐意至极去做。 持续不断的门铃声,忽地停下来。是顾越辙掏出手机,开始电话“骚扰”了。 不过庄汜的手机开了静音,放在书房,纵使外头再怎么打,都没声音。玄关淡定坐着的人更接不到! 许久后,也许是手机打没电了。庄汜看到顾越辙竟然一屁股在门口坐下了,看样子不找到庄汜,他绝不罢休呀。 顾越辙怎么就这样执拗呢! 庄汜扶额叹气,也不晓得顾越辙要在门口坐多久,这样高傲的人想必也不会允许自己狼狈太久。家里没吃的,他待会儿还要点外卖呢。 庄汜起身拔掉监视器的电源,以免顾越辙再次按门铃打扰到自己。 离入学转专业的考试没剩几天了,他本就不是依靠正规途径申请的转系。这场重要的考试决不能再吊掉链子!他和庄家都丢不起这人。 仔细关好书房门,以免外面再次发出"噪音"吵到自己,庄汜拿起笔继续认真学习…… 第12章 九月初,炙热的暑气还未完全消散,大地依旧处在烈焰的灼烧当中。 顾越辙在门口已经坐了半个小时,走廊的窗户紧闭,但仍能从缝隙里逃出许多热辣滚滚的暖气,给室内的高温再升高几度。 他是从公司开完会直接过来的,身上还穿着很商务的黑色长袖衬衫。 在高热的烘烤下,不透气的布料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形成了白色斑斑点点的盐渍,印在前胸后背位置,很显眼。 高高在上的顾越辙彻底失了贵公子的风度,他连发丝里都是汗水,后脑勺靠在门上的位置,也露出一片深色水痕。 自上次他的生日会后,庄汜总有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绝他的邀约。他就不懂了,他能有那么忙吗?比自己一个壹顾集团“正统”接班人还要忙得多? 一分钟时间都抽不出来?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顾越辙是不太相信庄汜的说辞。 网上邀请不成,顾越辙便直接去庄家找人,哪知道管家不是说去公司了,就是不在家。 总之庄汜就是见不着。 他也不好死皮赖脸待在庄家不走。多半是坐上一坐,等阿姨端上茶水,送上水果,意思意思吃上几口,便一步两回头地离开了。 不过,顾越辙也是有收获的。在管家闪烁其词的神情里,他猜到大抵是庄汜亲自授意。 至于什么理由,顾越辙想破脑袋也是想不到的。 而今天为何来紫金园?是因为昨天开学了。他本想报道的时候在学校与庄汜制造“偶遇”机会,却落一场空,还无意间得知庄汜要转系的消息。 转系是意料之外也情理之中的。庄汜既然很出乎意料地准备进入正流集团核心岗,那么随之的任何变动也很应当。 专业对口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很不必要,那只是普通人的敲门砖。二代们多靠的是言传身教得来的“绝门秘籍”,和彼此间同等资源的置换,例如一个或n个项目、一场或几场婚姻…… 他们生来是站在资源顶端的极少数。 上学期间,庄汜一般住在紫金园的公寓,一梯两户不算豪华却离学校很近,步行五分钟路程,周边还有大型商超,生活便利。 当然顾越辙也住这里,是庄汜同户型楼下的邻居。当初买这套房子时,庄汜本意想要和顾越辙同一层,但最后却买了上下楼。 其中的原因嘛,顾越辙记不清了,好像是自己不愿意?还是另一户早已售出?看上去前者更为靠谱。 楼道内的温度已经热得跟蒸桑拿没什么两样,顾越辙全身上下的衣料都因汗水而紧绷绷地贴在潮湿的身体上,那种混合着汗水粘.腻的感觉,及其难受。 以至于他静心屏气、纹丝不动,试图靠心静自然凉让自己少流点汗。 但是,徒劳无益……他就像凡尔赛宫一座纹丝不动的华贵雕像,不够庄严肃穆反倒狼狈至极。 汗湿的碎发根根分明粘黏在额头,脸蛋热得也红彤彤的,唯有那双薄唇没有一丝血色,白花花的唇珠上还翻着干枯的皮屑。 他的喉结因缺水干涩而止不住地滚动,脑子里蓦地白光一闪…… “啪”一声,电子门锁自动弹开! 这门的密码他“应该”是知道的,是他和庄汜生日的组合。他也曾是这里的常客,准确说当初和他庄汜关系没闹僵之前,两人是不分彼此的。 他真是个十足蠢货,才七年而已,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顾越辙自顾自换好那双独属于他的粉色拖鞋,迈着沉重的步子入内…… 房子的布置熟悉又陌生。多久没来过了?也有快七年了吧。好像上辈子自结婚后就再没来过这儿了,以至于顾越辙把知晓房子密码这件要紧事都忘了。 结婚……按照上一世的进度,他和庄汜的婚礼也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笨蛋作者数榜数错了,收藏不够导致上不了榜单,轮空一周。抱歉(哭唧唧),还是隔日更。 庄汜:真是笨蛋! 顾越辙:就是! 作者:拜托!我数榜花了老长时间!虽然……(气鼓鼓) 第12章 探寻 庄汜听到门嘎吱作响的声音,低着看书的脑袋还未来得及抬起来,顾越辙的质问已传到耳边。 “庄汜,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顾越辙拧着眉头站在书房门口,语气有些冲。 这是庄汜重生过后听过顾越辙对他最严厉的、最大声的训斥。他低着头只怔了半秒,但心里却百转千回…… 庄汜迅速从书桌抬起来头,眼神里透着清澈的纯真望向顾越辙。下一秒,便上前停在怒发冲冠的顾越辙身边,搭着他的上臂,看似很关心。 “阿辙哥哥,你怎么了?怎么满身的汗水呀。” 他的语气透着懵懂的天真。没等对面人回答,又拉着顾越辙来到现代简约风的书桌前,拿起那杯冒着寒气的水贴在他干裂如老树皮的唇边。 “快喝点水,你嘴巴好干。”庄汜满眼满心都是顾越辙,那双像双初生小鹿般纯净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他。 顾越辙无法拒绝庄汜如此“真情实意”的请求,就着他的手很是勉勉强强地舔了一口。但就是这一口,让干渴的喉咙升起对水的狂热。 他抬手托底,一口干没了…… “你还要喝水吗?”庄汜声线里都带着笑。不愧是九月的盛暑,严酷的高热让每个嘴硬的人吐露心腹。 “要!”凉凉的空调风打在身体上,顾越辙打了个寒颤。 顾越辙是喝完两杯水后才想起今天的来意——兴师问罪。他差点被庄汜乖巧的脸庞迷惑,以至于忘记初始目的。 顾越辙手里拿着庄汜的杯子,里头还剩下一半温水,朝着一脸乖相端起水壶的庄汜再次质问。 “庄汜!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他的眼睛像一根标准直尺,似要丈量庄汜所言真假。 庄汜怔了半秒,飞速反应过来后,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阿辙,你怎么了?我在学习呀,我不知道你给我打电话了,我手机开了静音模式!” 对于学生而言,“学习”二字的分量有多重,不言而喻。看到庄汜一脸正气毫无心虚样子的顾越辙反倒心中发虚了。 难道真是自己误解庄汜了? 说好这一世要好好对待庄汜,怎么能因为几个未接电话就对他多加问责! 顾越辙,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如此苛责一位认真学习的大学生!你太过分、太自私了…… 顾越辙的自我攻略绵绵不断……以至于庄汜看见他脸上不停转换五花八门的神色,让庄汜的心也七上八下打起鼓来。 难道发现什么了?好像自己拒绝的表现也是蛮明显的……嗯…… 庄汜眼珠漂移,正在考虑下一步对策时,听到顾越辙的道歉。 “小汜,我对不起你,没考虑到你要转系考试,帮不了你还来叨扰你,我一个机械系的,学的东西对你没一点儿帮助。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顾越辙字字恳切,红扑扑的眼里不知是热晕了滴入的汗水,还是自我“谴责”悔恨的泪水。 总之,庄汜反倒变成了那个霸凌者。他沉默了两三秒后,瞪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很干巴巴地回了个,“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顾越辙笑着放下杯子,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又低头闻了闻,一股子汗水的酸臭味,他露出非常嫌弃的表情。 而后很自来熟地走进浴室,头也不回的说:“小汜,借用一下卫生间,我洗个澡。” 过度太快,庄汜一时呆愣住,他看着顾越辙轻车熟路的背影,对于自己方才拔掉监控电源插头的愚蠢行为,称之为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顾越辙明明就知道这房子的密码!庄汜竟忘了如此重要一件事! 所以,顾越辙之前假装不知道门密码,狂按门铃,还可怜兮兮像条狗似的赖在门口蹲守,一切都是为了博取一张庄汜的同情票吗? 顾越辙以为这样,门内的人就能看到天之骄子乞丐似的行径,给予他一丝怜悯,大发善心地主动为他敞开大门? 而后发现庄汜并不吃这套,未被他的惺惺作态所打动。顾越辙便收起那份卑微的乔模乔样,自己开了门…… 庄汜无语,到门口准备把密码给改了。按着一半,手指停下,万一待会儿顾越辙发觉密码不对了,怎么办?到时候恐怕又要问东问西。 今天还不能马上更改密码,以后再说吧。关掉密码锁后盖板,经过卫生间玻璃门时,瞧见淡黄灯光下的人影绰绰,庄汜心中五味杂陈…… 手里画着密密麻麻表格的书还没翻上几页,书房门再次被顾越辙打开,他带着高热潮气的身体瞬移过来…… 顾越辙身上穿着庄汜的白色长绒棉浴袍,被热气蒸成绯色的胸口大敞,白里透粉皮肤上水珠晃动,在动作间滚动消失不见,脚上还是那双亮粉色超大号拖鞋,色.气中透着几分吊诡的可爱。 第13章 庄汜刚想无情拒绝顾越辙不请自来的打扰,对方骨节分明的手却朝后拢了一把湿发,颇以为帅气地看向庄汜。 “吹风机在哪里?我没找到。” “……”庄汜自是没被矫揉造作的顾越辙打动,挠了挠发烫的鬓角,朝他笃定道,“就在卫生间的柜子里呀,你没找到吗?” 他也是今天才转移到紫金园这间多年不来的公寓,七年前电吹风的摆放位置,他怎么知道,早忘得一干二净。但按照他惯用的位置,多半就在浴室柜子里。 顾越辙这不是没话找话说么,他单手有一下没一下撩拨那头湿发,十足像个落水“失足”男模……看上去别说还是有那么点点儿帅气,但庄汜这份帅气早已免疫。 “真没找到,我要是找到了就不会过来打扰你学习……”顾越辙一本正经。 下一秒,被热水烫过的身体接触到低温凉风爱抚,被刺激得狂打了个喷嚏。 他捂住嘴,擤了擤鼻子,包裹着红血丝的眼睛无助地盯着庄汜,好像在说快帮帮这个小可怜吧…… 庄汜在浴室翻箱倒柜十分钟都没发现吹风机的踪影后,他同样热出一头汗,更是不敢转身面对顾越辙脸上出现的任何表情。 想起十分钟前干脆笃定的回答,庄汜有些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了。 顾越辙单手撑在门口,他的头顶快到门框顶部,以至于佝偻着身子,目光专注盯着庄汜蹲在盥洗台柜子下一动不动的无辜背影。 “我说了不在,我就是没找到才来问你!你还不信我!”顾越辙话里含着埋怨,埋怨庄汜对自己的不信任,和刚才言语中不经意透露出来的不耐烦。 他知道学习时打扰是不道德的行为,但……他可是顾越辙呀!是同庄汜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玩伴。 二十岁的庄汜不至于对他如此不耐烦吧!对此,顾越辙是有些气不过的…… 庄汜默不作声背对顾越辙,他的后背发凉,连带着心尖也凉透透了。顾越辙那颗还算绝顶聪明的脑袋不会发现什么了吧?他要做些什么挽回一下呢…… “啊……”庄汜是尖叫着被顾越辙像拎小鸡仔那样夹着双臂从地上拉起来的。 “你叫什么!我还以为你脚蹲久麻木了,叫你名字都不答应我。”顾越辙把庄汜身体扳过来,两人面对面。 他叫了自己吗?庄汜完全没发觉。不过见他没提吹风机的事,庄汜默默松了口气,随意抹了一把鬓角的热汗,“被你吓到了,谁让你搞突然袭击!” “哦,我知道,下次不会了。吹风机找不到,就不吹了吧。大夏天我头发短,很快就自然干掉了。” 顾越辙自认为在缓解略微尴尬的气氛,话里还带着及其和善的笑意。但被庄汜错误理解成另个意思。 “不是的,吹风机好像是暑假前坏了,我扔掉了,忘记买新的了。” 庄汜的解释非常刻意,反倒让本就没太在意这回事的顾越辙皱起眉来,他的话让顾越辙留了个小心眼。 “哦,好。那先换去衣服。” 顾越辙再次熟门熟路来到庄汜的衣帽间门口,直到他推开门顺利进入,庄汜都没叫停,以至于他进门第一眼便发现了中间饰品柜子上随意摆放的吹风机…… 【作者有话要说】 随榜更新。 第13章 双疑 庄汜挠了挠如头绪一般糟糕的、不成模样的发型,叹着气再次走进书房坐好。 他无法当面拒绝顾越辙对二十岁庄汜的合理要求,只能减少两人的见面,让他们慢慢疏远,如同二十七岁的彼此。 一竿子捅到底似的撕破脸皮是最低级蠢笨的做法,他们“纯真无邪”的友谊对庄家大有裨益。作为庄家人,庄汜需要顾越辙…… 庄汜单手撑脸,一眼不眨盯着书上的曲线图标,心神实则早飘到了十万八千里的外太空去了。 他不甚敏锐的听觉听见了隔壁房间顾越辙换衣服,衣物摩擦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些碎屑搬的音调,仿若最难听、刺耳的曲调萦绕在他耳边,庄汜行坐不安! 攥在手心的黑色签字笔尖猛力向下,干净的书面朝下凹了一个圆形小洞,非常丑陋……与此同时,书房门被一双漂亮的手推开了。 依然是顾越辙,不过这次他衣冠齐楚、眉星目剑,眼神如炬地凝望着庄汜…… 顾越辙在隔壁衣帽间独自呆了许久,也思考良久后,才湿着头发,深吸口气,鼓足勇气来到书房。 他想他是应该消化好了一切可能……所有的一切的后果,他能承担,也必须承受! 在听到推门声的半秒,庄汜手里的书本很突兀地连连往后翻了好多页,他双手忙慌地按压书面,紧张的神态被顾越辙捕捉透顶。 顾越辙昂首挺胸站在门口,身穿一件oversize白色t恤,下面搭了条宽大的咖色短裤。朝右偏头靠在门框,薄薄的唇角微微往上翘,静默地凝视庄汜…… 顾越辙这身打扮,看起来像九月开学季里学校大门迎新的校草,除了贴着头皮、半干半湿毫无造型的头发看上去十分突兀。 庄汜放在书上的双手不自觉蜷起,与纸面发出沙沙摩擦声。他朝顾越辙扯出一个不算完美的笑容,“这么快就换好衣服了。” 这是一句称不上高明,甚至说法拙劣的肯定句。人通常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嘴里便会吐出看上去很蠢的话来。 “嗯,”顾越辙并未对这句明眼一看的废话多做反应,仅仅点了两下头,几根碎发飘到额头,又被他一把拨回去,笑道,“那你忙,我先回去了,有事找我,我就在楼下。” 最后一句就在楼下,不禁让庄汜有些多想,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眨了下眼,回道:“好。” 今天顾越辙私自到访的突发事件,庄汜的处理结果100%完美,他成功送走了扰人清静的闯入者,同时对顾越辙来势汹汹的诘问化解得当。 但是!庄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顾越辙的到来不算出人意外,但他的离开却过分容易,出乎意料到庄汜摸不到头脑。 直到他在衣帽间正中间的饰品柜面上看到了,大摇大摆放在上头的吹风机。电源线规规矩矩捆绑着机身,齐整得同卖场里未拆封的新品毫无二致。 这般井井有条的收纳手法,显然不出自大大咧咧随手一扔的庄汜之手,反倒跟家教森严、一板一眼的顾越辙惯用手法如出一辙…… 门后侧,白色潮湿的浴袍被无情丢弃在脏衣篮内,庄汜蹲下拿起浴袍放在鼻尖,上面残留了若隐若现焦糖信息素的味道。 这是顾越辙留下的信息素,s级alpha通常对自身信息素具有无懈可击的控制能力,除非他本人处于不可控的暴怒中才会不小心倾泻出…… 庄汜想起顾越辙离开前含笑的俊美模样,狂躁跳动的心脏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那股寒意从心尖缓缓蔓延至全身,他感觉自己半蹲着的腿麻木僵硬了,像泡在初春高山融化的雪水中,痛彻骨髓…… 脑海里顾越辙的身影挥之不散,最后那句“我在楼下”看起来像是对庄汜最后的通牒——我在楼下,立马下来和盘托出,我饶你一命! 庄汜咬一咬牙,一把扔掉那件沾着信息素的浴袍,颤抖着手关掉了那扇重如千斤的木门…… 是夜,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向室内,给乌黑的夜色增添几分朦胧透亮质感。 顾越辙板正地躺在床上,瞪着眼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楼上毫厘不差的位置必然躺着庄汜,一模一样格局布置的两套房。但装修风格大相径庭,一如他和庄汜。 顾越辙绷着那双薄唇,眼皮耷拉着,显得人倨傲又阴冷。他嘴里默念:“一只羊,两只羊,三只……” 念到九十九只羊,仍旧没丁点儿朦胧睡意,反倒头脑愈发清醒,仿若严冬被凌冽的冷风刮过一般,冰霜侵骨似地一下把脑子打得晕头转向。 重生过后,庄汜的反常表现有迹可循,但顾越辙自我欺骗一样主观自动忽略。直到赤裸裸、明明白白的证据摆到眼前,他再也无法骗自己了。 他要怎么做?他该如何做?顾越辙一夜未眠…… 次日,顾越辙顶着两只熊猫眼上楼去敲庄汜的门,见无人应答,像房主一样按下烂熟于胸的密码。“哒”的一声,门自动弹开。 入眼是两双歪歪扭扭倒在门口的拖鞋,一双是亮粉色的,一双是黑色的。前者是顾越辙昨天留下,另一双则是庄汜的。 看来庄汜早去学校了。是为了避开他吗? 顾越辙直愣愣凝望那两双位置南辕北辙摆放的拖鞋,不愿多做任何不利于自己的发散联想…… 京州大学,z栋教学楼,b306教室。 昨晚窗外沙沙雨声响彻整夜,本就浅眠的庄汜更是一夜无眠。因此,一大早逃难似地匆匆来到学校,连早饭都是在高油高盐的食堂里糊弄一顿。 庄汜把不明白的问题整理在一个笔记本上,单手撑着额角扫视一遍复习…… 第14章 少顷,迎来了提前约好前来进行一对一辅导的金融系宋青书。 庄汜对转系考试的重视程度远超宋青书之前的设想,这场考试她原猜测只是走个过场,学院好和学校、学生做交待。 但这几天接到庄汜关于专业内容明显狠狠做过功课的提问,令她这位上学期考了专业第一的学生惭愧。 宋青书已经开始担心本学年是否稳坐专业第一宝座?看上去,她遇到了一位强劲对手。 两人坐在靠墙边的两人位上,空间不大,几乎是额头贴着额头讨论,连对方脸上毛孔的个数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间教室处于学校最偏僻教学楼z栋的偏角教室。因为面积小且位于地下常年潮湿,故而常常被教务室排课时忽略,因此成为一些坏学生作乐偷.腥的秘密基地。 然而今天教室里唯二就坐的,是显而易见的好学生,他们手中的签字笔尖和纸张摩擦,沙沙作响…… 与此同时,顾越辙终于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在一间监控被遮挡严实的偏远教室找到庄汜。 他站在教室后门,见到肩头紧贴坐姿亲密无间的庄汜和宋青书时,抓着白色木门框的手指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因此,常年被水汽浸润,变得异常柔软的木质门框上被划出很清晰几道深深抓痕。 顾越辙胸膛起伏猛烈,呼吸急促。手指甲里更满是细软尖刺的木屑,刺得软肉生疼,他却毫不在意。 教室里的两人坐在第一排靠墙双人位置,而顾越辙则站在斜后方,离他俩最远的对角线上。 顾越辙挺拔的身姿在那里站立良久,s级alpha耳聪目明的感官却无计可施。 他听不到两人间任何讯息交流,但赤裸裸望见亲昵举动,似乎空间里一切信号都像那只被黑布盖住的球形监控器一样,被屏蔽得一干二净! “好了~你本子上的问题,应付这次转系考试绝对、百分百的的没问题!你是想考满分吗?太用功了!” 庄汜的准备很充分,宋青书是一点儿不掺水分的真心夸奖。她边说还随手按了两下手里弹簧笔,而后把笔收回那只方形剑桥包里。 整个上午的辅导,宋青书搞明白了件事。庄汜不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只为了应付考试,勉强拿个漂亮的毕业证。 对待转系这件事,庄汜特别认真! “还好,毕竟转了系总得学点儿东西吧,不然岂不是白转了。”庄汜收好书本,转向宋青书笑眯眯道。 专业对口对他们而言并不紧要,但对新专业一窍不通的庄汜而言,有人带路,那必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学习,才能不算浪费对方时间。 况且京州大学这座顶级学府拥有的顶级校友资源,对集团未来的发展说不准多多少少有助力。 两人说说笑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庄汜突然朝后门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但方才他侧头说话时,余光似乎瞥到那里站着人。 他晃了晃脑袋,可能是学习太久,加上昨晚没睡好,眼花了…… 这间教室四面白墙上都泛着黄色水渍,空气里头弥漫着常年没有阳光照耀的霉味。角落的立式空调早已锈迹斑斑失去该有的工作能力。九月的盛夏,很识趣地没叨扰这里,依旧凉爽。 庄汜站起来时身体骤然一颤,天旋地转……他左手猛地撑在桌面,右臂被宋青书眼疾手快迅速扶了一把,“你没事吧?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腺体……” “没有不舒服。”庄汜抢先回答。他已站稳,脑袋稍稍有些晕,但不碍事。 “你嘴巴都白了,没有不舒服。”宋青书仍抓住他手臂不放,作为朋友,她真心实意担心庄汜身体状况。 二次分化的过程凶险难料,或是平平稳稳度过,或是虎口之厄。不容小觑,可庄汜的态度却…… “真的,估计是这个教室味道太重了,一股霉味。”庄汜边说边把手放到鼻前挥了挥,作出嫌弃的表情。 “那还不是你非要约到这个教室的。” “哎,因为……算了,没什么。” 庄汜欲言又止,这种情况下宋青书一般是不会追问的,她知道毫无意义,庄汜不想说的,从他嘴里抠也是抠不出来的。 上到地上一层,空气明显清新很多,滚烫的热风从教学楼大门毫无遮挡灌入,激得庄汜阴冷的身体打个哆嗦,同时秒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自然地伸手来回抚摸手臂皮肤,迎着烈日出去。 “我下午还有事,你一个人没问题吧。”宋青书打着太阳伞把庄汜一同遮于伞下。 “我当然没问题呀,你别太担心了,那只抑制剂随身带着呢,情况不好我就自己给自己扎一针,然后立马打电话求助。” 庄汜朝后拍了拍双肩包,语气听上去非常轻松。在他嘴里的二次分化仿若发烧了打只退烧针那般简单,实则不然。这是件极凶险的小概率事件! “别说得这么轻松,我爸爸是医生,我还不知道二次分化到底是什么情况嘛,有什么问题不要一个人撑着,庄汜你要记住,我是你的朋友!” 宋青书表情认真,转头凝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人在榜上,一个不涨……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疯狂抹眼泪)。 大家是都去看奥运会了吗?那我也来蹭一波,请去看看我的完结体育竞技文吧《重回冰巅[竞技]》(星星眼) 第14章 情书 宋青书看庄汜那一脸故作轻松的架势,心里火气不打一处来。她一个医生家属还不清楚二次分化过程难以预料的危险嘛。 但对于这类不听话病人,医生通常无可奈何,一如现在的宋青书,她只能默默叹口气。 旁边人突然停下,目光停留在前方人潮涌动的篮球场。伏暑连风都是热的,场上人迎着热浪滚滚的空气挥洒汗水,跳跃间衣摆飘荡,滑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不过篮球场上那个轻松投篮命中的灵活身影似乎……不,分明就是顾越辙! “是顾越辙!你要过去嘛。”宋青书这是肯定句。庄汜和顾越辙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碰见了,他肯定是要过去陪着玩儿的。 没想到庄汜很快收回视线,加快脚步向前,铿锵有力地说:“不去。” “啊……”宋青书打着防晒伞,才愣神半秒便跟不上庄汜的步子,她迫不得已小跑几步追上他。 庄汜异常的反应让宋青书拧了眉,这两人是吵架了?否则庄汜不可能不去! 沿着运动场边的树木遮盖三三两两的阴影,两人默不作声动作一致往前走…… 忽然,前方一位女生直挺挺挡住庄汜的去路,并快速朝他怀里塞了张粉红信封。而后飞快从运动场某处入口“逃出生天”,不见踪影。 整件事发生太快,庄汜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听见宋青书那一声调侃的笑后,脸唰一下红了,连带着耳廓也绯色一片。 也许是因为气温太高变红,反正绝不是害羞,庄汜是这样想的。他并非第一次被表白,但还是第一次被拦路表白。 怀里那封信99%概率是情书的桃色信封,此刻变成滚烫的火球,以至于庄汜原地不动,整个人呆怔了。 宋青书一把抢过他怀里浓浓少女气息的粉色信笺,顺手把手里的伞把递给庄汜,庄汜习惯自然地接住。 眼前的信封是淡淡的粉红色,开封的位置则是用红色蜡油戳了个爱心火漆印。 “哎哟,第一次遇见大学还送情书,好纯爱呀。”宋青书话里的戏谑不言而喻。 让庄汜不自然扯了一下t恤衫领口,而后刻意清了清嗓子道:“你既然拿了,那我就全权委托你帮我处理。” 处理?那岂不是扔掉的意思! 宋青书的笑一下僵在脸上,好冰冷无情的拒绝。此刻手里情意绵绵的情书变成了烫手山芋,她丢也不是,收更不是。 “不是吧,不看看就丢吗?你也太无情无义了吧。” 至少也拆开看看,毕竟是别人一番心意,宋青书替勇敢当面送情书的女生觉得有些不值当。 不过…转念一想,庄汜这种干脆的拒绝行为,比起那种不喜欢还吊着你,爱当海王的渣男相比,简直活脱脱一个清风霁月般的正人君子。 “我都不认识她……就直接送我情书,这种行为好奇怪!”庄汜皱眉,又继续道,“而且我对谈恋爱,暂时没兴趣!” 宋青书眼睫闪动,有些失落,“哦,好吧。但这个情书我不……”她刚想把手里的情书交还给庄汜,背后传来顾越辙高亢的呐喊,“小汜!” 数秒后,仿若被暴雨淋透且全身散着热气的顾越辙,飞驰过来站在两人面前。 在他抵达前,宋青书明显听见庄汜发出一声极度无奈的叹气。 宋青书想这两人的确私下吵架了,这种事她还是别掺和,于是立马把手里的粉色信封塞回到庄汜手里,抢回防晒伞的拥有权,朝庄汜道别,“再联系。” 第15章 之后,急匆匆走掉了…… 顾越辙恶狠狠地抹了一把额头密布的水珠,眼睛瞪直,注视那封庄汜怀揣着的信…… 庄汜想,他顾越辙肯定是误会了。但他懒得解释,也没必要解释。再说顾越辙曾经收到的情书比他可多太多。 他单手拉开双肩包侧边的口袋迅速把情书塞了进去,一气呵成。顾越辙白里透红的脸好像变得红里透黑了…… “阿辙,你怎么也在这里?”庄汜语气带惊讶问,脸上还带了点挥之不去尴尬的笑。 顾越辙想这是要接受宋青书情书的意思,所以被“前夫”抓包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他木着脸盯着庄汜……数秒后,才硬邦邦、明知故问地回答:“打篮球。” 这个篮球场的位置偏僻,设施陈旧,以前从未见顾越辙来这里。所以,庄汜特意挑了临近这里的教学楼,就是不想碰到他。可却破天荒在最不可能碰见的地方,想遇了。 庄汜认为百分百概率就是屁话,一如他们信息素的百分百匹配度。 “哦。”庄汜也收了笑意,朝他点头。 气氛骤然冷下来,双方沉默了两三秒后,顾越辙整理好心情,往前一步替庄汜挡下直射眼睛的刺目太阳。 “来看我打篮球。”顾越辙盯着他说。不是恳请,是要求! 庄汜是怎么被拉到篮球场的,他忘了。坐在树荫下热气腾腾的橡胶地面,手里被顾越辙强硬塞了瓶冰水。 不过,仍然热得头晕脑胀,也不知道他以前在场下陪顾越辙打球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很佩服当初的自己。 他们打的是满场,场上总共十人,但顾越辙身段气质格外突出,实在鹤立鸡群。庄汜根本移不开眼,准确是场下大部分观赛人员,他们视线纷纷被顾越辙飒爽身姿定住。 类似的场景,庄汜太过熟悉。以往每场有顾越辙的篮球赛,他都是场上的王。 技巧娴熟、样貌出挑的顾越辙一向是学校和球场的风云人物,他喜欢打篮球,打得也确实不错。每次一上场,场边围上一圈叽叽喳喳献媚的omega或是其他…… 就连强烈的紫外线都格外怜惜他,即使天天暴晒,顾越辙白皙的皮肤也仍旧白得发光。这点让一晒就黑的庄汜特别嫉妒,每陪顾越辙一次,他就黑上一圈。 不过肤色对于alpha来说是身外之物,他从前最得意的是,顾越辙每次下场后在全场瞩目下毫不犹豫走向他的虚荣心。 那一刻的顾越辙像背后生长巨型翅膀的天神背光降临,直勾勾闯进庄汜狂跳的小心脏。 正如现在……顾越辙热得头发丝都往下滴水,他掠过朝他刻意递水的人群,倾下身主动拿走庄汜手里变成常温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间水珠沿着身体中线滑下,缓缓消失不见。 那瓶未开封的水从手里被抽走时,庄汜感受来到四面八方探究意味十足的目光。可这次的庄汜并不洋洋得意,只觉得过去的自己虚伪、傻气得要命。 故而,后来得到心心念念的人,才会过得那么不如意。一切都是因果循环,他自食恶果而已…… “热吗?”顾越辙不知从哪里寻了张硬纸板,坐在旁边替庄汜扇风。 夏日连风都是滚烫的,但聊胜于无。“还好。”庄汜点点了头,但潮红的双颊,显然证明他在扯谎。 “走吧,回家。”顾越辙一把拉起木然的庄汜,手里扇风的动作并未停歇,又朝临时组合的打球队友大声道,“下次再一起打,今天我先走了。” 庄汜离开球场时还能感受到来自后背一束束扎人的目光,但他的心境早已不同。 背后的双肩包被提了起来,是顾越辙,“把包给我背,你这热得感觉快中暑了。” 他强制抢过双肩包,又站在庄汜左侧,替他挡住西晒的太阳。 “还行,也没有特别热,谢了兄弟。”庄汜抓包带的手松开很迅速,他可不客气,顾越辙这么想当仆人替他背包,他也乐意至极。不过以前他好像没这么心细、好心。 “嗯。”顾越辙的薄唇紧紧抿着,对于兄弟二字的适应度好像亟待提高。 热浪氤氲四周,空气里悬浮无数透明的粒子旋转飘散。许是天气太热,两人默不作声,走得飞快…… 等到了庄汜家门口,顾越辙熟门熟路打开密码锁门,庄汜这才意识到怎么又回他家了! 顾越辙整套流程一气呵成,如同回自己家,还替庄汜把他的黑色拖鞋整整齐齐摆到脚边,就差跪下来替他穿好。 而后,顾越辙又径直进了卫生间。没一会儿,庄汜便听到哗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这是自己家?还是顾越辙家?仰靠在沙发上的庄汜撑着眼望向天花板,眼里陷入深深的迷惘。 十分钟后,带着潮气的顾越辙依旧穿着随意甚至放.荡,纯白色的浴袍领口大敞。露出胸口大片桃色。他一本正经,一屁股坐在庄汜旁边。 随风带起石榴香氛沐浴露的味道,和潮湿的水汽灌入庄汜鼻腔。 顾越辙拿着一张长绒毛巾擦拭那头刺刺的短发,残留余热的水珠胡乱蹦跳,钻进庄汜眼里。 庄汜抬手揉了揉眼,人在无助地的时候,通常喜欢表现得很忙碌,于是他问:“要喝水吗?” 没等到顾越辙的回答,便匆忙起身逃到厨房,很刻意地烧了壶热水。也许是等待水开的间隙能让他多一些个人空间。 但这样的私人时间庄汜还未开始享受,顾越辙踏着水哒哒的拖鞋,站在他身后,“太热了,你还要喝热水吗?” “啊……”庄汜有点懵的转身,他头脑放空方才根本没听到顾越辙进来,捏了捏衣角说,“运动之后喝凉水对身体不好,我给你混成温水。” 看似贴心的庄汜,顾越辙却从他淡然的语气里提取到退缩的意味。仿若待在同个空间半秒都让庄汜感到别扭。 s级alpha敏感的神经变得慌乱,于是问出个更尴尬的问题。 “我看到了,宋青书给你送情书了。”是肯定的语气。 这时,热水壶咕噜噜地响起,水开了。白雾快速升起,像是刻意打断庄汜的回答。 “先喝水吧,流了那么汗,你肯定很渴。”庄汜把热水倒进有一半凉水的杯子,递到顾越辙眼前。 顾越辙接过杯子,手心顺势掩住庄汜的手背,就着杯子很刻意喝了一口。顾越辙并不口渴,无非是不想对不起庄汜的“心意”。 他咽下水,抬眼问:“庄汜,你在听我说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庄汜:不听你说话怎么了? 顾越辙:……没怎么,微笑.jpp 第15章 改变 顾越辙的问题,庄汜是故意装傻,不想回答。 他的手心潮湿,蹭得光滑的杯壁滑溜溜的。多亏了顾越辙手的支撑,才不至于失手打碎这只漂亮的水晶杯。 许久,顾越辙依然未得到该有的答复,他轻轻“嗯”了一声,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恰到好处,让庄汜想起婚后的顾越辙,时过境迁带着寒颤的痛感又来了。 不过,重生的庄汜可管不了那么多,在后背冒出冷汗的前一刻,他猛地一把推开顾越辙,很不客气地说:“你收过那么多封情书,我收点儿怎么了?” 手里杯中的水受外力挑拨,在杯壁来回激荡。顾越辙牢牢握住杯身,也不免撒到手背上。他看着一脸不屑的庄汜,被这句话怼得无话可说…… 明明字字属实,但怎么听怎么奇怪。许久后,手里那杯温水终究凉透,才前言不搭后语回道:“你喜欢就好。” 庄汜愣了半秒,也以“嗯”结束这场吊诡的对话。 两人从厨房出去,顾越辙语气变得很自然,打开放在茶几的手机问询庄汜要吃什么? “……”庄汜沉默数秒,此时他毫无胃口,反倒后背发凉,于是恹恹道,“想吃点辣的。” 越辣越好!他需要排除体内寒气。 “嗯,好。”顾越辙在庄汜说出“辣”字时,侧过脸高深莫测看了他一眼,而后手指在手机上快速跳跃…… 最后点了什么庄汜懒得问,他现在连装都不想装了。天气炎热,心累人更累,还要操心转系考试。 四十分钟后,带着远东大饭店logo的袋子放在餐桌上,顾越辙一丝不苟地拆开包装后,自然妥帖摆放齐整,活脱脱一位贤惠的家庭煮夫。 庄汜耷拉着脑袋坐下,定睛一看,餐桌上的菜色竟然跟顾越辙生日第二天在酒店点的餐食一模一样!他抬起头看向正在收拾外卖垃圾的顾越辙,停留几秒,欲言又止。 顾越辙注意来自庄汜的视线,很自然、嘴角微翘,但话里话外都透着诡异,“人总要有不一样的体验,尝试不同的事物。” 庄汜被这句云里雾里的高明话术一噎,脸色难看地低下头。须臾过后,塑料之间的摩擦声响停止,眼前递来一双木筷子,“快吃吧,要凉了。”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腹上能清楚看到一层薄茧,同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反差。捏着筷子的指腹泛红,在庄汜面前晃了晃。 第16章 “哦。”庄汜回神,猛地接过筷子。但不知道是用力过猛,还是其它原因导致的失误,一把抓住顾越辙的手,出乎意料地“握手言和”? “额……”庄汜赶忙松手,摊开自己手心,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顾越辙的呲笑。笑里的涵义庄汜不懂,只是尴尬地羞红了耳廓,而后没好气地说,“筷子给我!” 筷子终于到了自己手上,庄汜和顾越辙也终于都坐下来,面对面吃起有些晚点的午饭。 红彤彤一桌菜色,庄汜吃得津津有味,顾越辙吃得脸红心跳。两人口味差之千里但最后默契同时放下筷子,庄汜食饱餍足地摸了摸肚子,另一位则是脸色不太好看地摸了摸肚子。 果然,人长年累月的习惯是不会因为意志力迫使而即刻改变。十分钟后,顾越辙满头热汗,胃里发出肠鸣声,捂住肚子再次借用了卫生间。 庄汜看着他猫着腰的高大背影,叹了口气后,在家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出医药箱。不过,并未发现治疗腹泻的药品。 于是,庄汜出了门。只是因为顾家对庄家很重要,人总不能死在自己家里,那他真要百口莫辩了。 坐电梯下楼抵达一楼大厅,庄汜差点就被炎热的气流推着回家。他透着冷气的皮肤迅速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但想起顾越辙此刻在卫生间满脸通红的样子,和那场沉默至极、各自心怀鬼胎的午饭。庄汜还是顶着强烈的紫外线踏出去。 十五分钟后,拎着在小区大门口店员热情推荐的一袋高价药回家,庄汜还未开门,已经听见从里头发出的狂暴吼叫声,和类似玻璃砸向地面的破碎音。 门把上的手明显颤抖一下,他刚想放下,门便自动弹开,是指纹识别解锁成功。 看到门口的人,顾越辙脸上的暴怒情绪还未收拾妥当。半秒后,他踏着碎玻璃屑走向玄关。 “你……”顾越辙目光锁定庄汜手中的袋子,停留片刻,抬头看向他,语气委屈,“我以为你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屋里狼藉一片,漂亮的水晶杯碎了一地,在室内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庄汜把白色袋子递给他,不咸不淡道:“犯了病,先吃药吧。” 调侃味十足的一句话,要是从其他人嘴里吐出,顾越辙恐怕瞠目呲牙一拳伺候上去,但此人是庄汜…… 他默默接过袋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又蹲下同一个多小时前如法炮制替他把黑色拖鞋摆好。 顾越辙的嘴角是绷着的,但说出的话却称得上温良恭俭让,“先在门口待一会儿,我把渣子收拾好了,你再进来。” 他的态度不温不火,要不是一分钟前在门外亲耳所听,庄汜根本不相信前一秒还暴跳如雷的人,下一秒便能说出如此温和顺耳的话来。 比起二十岁爱好火力直开的顾越辙,这样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顾越辙,庄汜显然更为熟稔。 顾越辙蹲下的背影停滞一秒,大概是手被玻璃碎屑扎伤了。庄汜就这么默不作声凝望着……过了许久,屋内的糟糕状况处理干净,庄汜得以顺利进入自己家中。 “不要逼自己做不想和无能为力的事情,阿…”庄汜注视蹲下系垃圾袋的挺拔身躯。迟疑半秒后,很郑重地喊出他的全名,“顾越辙。” “我没有。”顾越辙手里动作未停,但却很慢,他放缓的动作不知是在故意逃避背后站着的庄汜,还是尊贵的大少爷连最基本的家务都无能为力。 庄汜叹了口气,不带一丝温度的口气送客,“我要看书了,你回去吧。没我的允许,以后别随便上来。” 顾越辙手里的动作终于停下,那只黑色垃圾袋已经被他打了无数个死结,但他之前仍旧乐此不疲重复,直到被庄汜叫停。 顾越辙的腿似乎蹲麻了,很艰难、缓慢地扶着厨房地柜门起身。他手臂处结实肌肉暴起,双手攥紧成拳,那双薄唇抿成一根直线。 他像一只被侵占巢穴的野兽,做好了誓死搏斗的准备。可却说出的话却彬彬有礼,“好的,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 而后,庄汜看到便是顾越辙佝偻着离开的背影,他松了口气,像野兽争夺领地成功后筋疲力竭的胜利者,然却姿态颓唐地仰靠在沙发,紧闭双眼…… 第16章 监视 那天各自心知肚明的不欢而散后,庄汜已有数天没见过顾越辙,他像迷踪老林里的瘴气,来无影去亦无踪…… 不过,现在的顾越辙对庄汜来讲,无足轻重,如草芥轻飘。没了他的骚扰,庄汜反倒了得自在。 这几天,庄汜总感觉背后有鬼鬼祟祟窥视的目光,但一回头,却半个人影看不到。 也许是学习时间过长产生的间歇性幻觉,这是庄汜的解读。 反正,绝没可能背后的视线来自于顾越辙,是他在盯着自己。天之骄子不屑亲自拉低自身格调。他只需要派个保镖,何苦自己大夏天亲自遭这一趟罪。 不过顾越辙这人,庄汜一向猜不透也摸不透…… 转系考试虽未开考,但庄汜已提前转入金融系学习。因此,宋青书成为他近期最亲密无间的朋友。他们一起上下学,一对一辅导功课,组搭子吃饭……形影不离。 宋青书还还时不时关心地察看庄汜的腺体状况,以至于在其他人看来,两人的关系似乎比朋友更上一层——满分友人,恋人未满。 毕竟没有任何一条法律条文规定,alpha与alpha不能谈恋爱! 谣言尽管不是空穴来风,但两人均默契保持沉默,不解释,不避嫌。从而让这段儿既稀奇又离奇绯闻的真实程度,持续上升…… 今日课程结束,庄汜和宋青书如同往常一样结伴离开。 “明天的转系考试别紧张,你肯定没问题。”宋青书主动提及明日考试,最近庄汜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她猜测跟明日的考试脱不了干系,毕竟每一位学生对考试都有种与生俱来的畏惧情绪。 但庄汜却不怕考试,他胸有成竹。黑色双肩包的带子随意卷在手指,自信朝宋青书道:“我才不紧张,明天一定行!” “……”宋青书愣住,而后狂点头表示赞同,“是是是,你一定行!” 正值上午下课,比肩接踵的学生涌动,两人顺在人潮中穿梭。 某位外系同学一个手肘,竟然不小心把宋青书一把撞进庄汜怀里。庄汜赶忙扶了一下,宋青书才没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吓死我了。”宋青书尴尬地拍着胸脯庄汜怀里弹出。 四周顿时响起金融系同学此起彼伏的起哄……宋青书脸一下红了,庄汜也咳了一声,笑骂,“你们闭嘴。” 庄汜的话没有一丝威慑力,调侃声不绝如缕……不过同学们继续往前走,留三人在原地解决“纠纷”。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撞人的是一位看上去长得很可爱的卷毛alpha,红着耳朵摸着后脑勺,看上去很不好意思地朝宋青书道歉。 不过,他的脸朝着宋青书,那双浅琥珀色眼珠子却偷瞄庄汜。但庄汜一无所知,竟然偷偷看着宋青书笑。 “没事,下次小心点。”宋青书礼貌朝alpha点头,一把拉着庄汜走,“你别以为我没看到哈!你在笑!” 庄汜终于开怀大笑出声,像个无知幼稚的小学生。 宋青书:“……” 二人出了教学楼,室外热浪翻滚,温度骤然升高,两人都打了个哆嗦。这时学生明显少了很多,毕竟是中午,大家都赶去抢占食堂,去得晚就剩残羹冷炙了。 不过,养尊处优的庄家小少爷通常提前点好外卖到家,回到紫金园后还能悠闲地睡个午觉,下午有课的话回个学校,没课就待在家里不出门了。 汗流浃背地终于到了停车场,庄汜和宋青书告别,分别坐上各自座驾。宋青书同样居住校外,不过两人不是一个小区,虽然离得也不远。 这段时间为了避开顾越辙,庄汜时不时还会去宋青书家里躲躲清闲。但倒不必如此,因为顾越辙非常守诺。那天以后,再未不请自进,即使密码锁数字组合排列照旧。 庄汜想,顾越辙遵守诺言的美好品质要是能用对地方就更好了,比如,上辈子他对顾越辙唯一那次放低身段儿的乞求。 几分钟后,庄汜抵达小区地下车库,瞥了眼旁边的空荡荡的车位,心里松了口气,顾越辙没回来,于是迈着轻快的步子乘电梯上楼。 午饭已送到门口,拿着外卖袋进屋,饱餐一顿后,庄汜闭眼躺在床上睡起午觉来。他的眼皮麻麻痛痛的,但脑子清明,睡意全无。 顾越辙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了,他应该高兴的,但现在的心情……说不出来。或许是太过听话、乖巧的顾越辙令庄汜感到不安,这太不符合顾越辙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 顾大少爷那种金尊玉贵的s级alpha,从不知道何为知难而退,他的信条是迎难而上! 但或许庄汜不够了解他,也许庄汜从未真真正正了解过顾越辙。 第17章 不过,现在的状态,庄汜很喜欢,也很享受…… — 顾越辙安在庄汜家门口的高清摄像头,记录庄汜每天行踪,并实时传送到他的手机。 此时此刻,顾越辙就在紫金园的家中,他手机屏幕上显示半个小时前,庄汜回家开门的高清监控画面,一举一动连面部细微表情都一清二楚。 高大的alpha翘着二郎腿仰靠在黑色丝绒面沙发,沙发很软,由于重力下压,内衬高弹力海绵凹陷了一个大坑。 黑色小羊皮拖鞋尖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张a4纸,纸张黑体加粗标题“京州大学2032届金融系课程表”,上面显示庄汜下午还有两堂专业课。 手机屏幕画面跳转到某社交软件聊天框内,对面人头像是全黑的,名字为“…”。 “小顾总,这边查到您生日第二天下午,宋青书确实带庄汜先生去了马利医院,但我们的人查不到有关庄汜先生任何的就诊记录……估计是做了保密处理,他的行政级别不够。宋青书是宋院长的女儿,她能够使用院长最高权限……” 顾越辙瞳孔微缩,盯着那几行密密麻麻的字,这段时间最不愿意相信的猜想一次次被验证。 眉头紧锁,胸膛剧烈起伏,心脏跳动如鼓点,哒哒哒打在心尖。 直到手机屏幕自动变成黑色。 下一秒,空中划过一道黑影,“啪”地一声响,手机落在地面,瞬间四分五裂,机身和粉碎的屏幕尸首各异分布在客厅角落。 顾越辙也收起二郎腿,微微俯身捂住胸口,心又开始抽痛了。他想起在实验室被抽取信息素,看不到半分盼头,黑暗无边的日子…… 厚实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从微小的缝隙里透出一点点白光,卧室内光线阴暗昏沉……庄汜揉了揉同样发昏的眼皮,睁开眼…… 今天的课程排得挺满,睡了个不算好眠的午睡后,下午又去学校上了两节专业课。 课毕,庄汜惯常准备回家,行至教学楼走廊转弯时,背后又出现鬼鬼祟祟的身影,一如近段时间常态。 他刻意放慢步伐,脚步放轻,仔细聆听身后的脚步音,哒哒哒……的确有人跟着自己,不是他幻听! 猛地转过头,入眼是笔直空无一人的走廊,没有藏身之处。但方才的确听见脚步声了…… 是幻听吗? 庄汜鸦羽似的眼睫微颤,显然十分迷茫。他摇了摇脑袋,随机快速拨出了一长串烂熟于心的号码。但他只把手机捏在手中盯着,并未贴在耳边。 这里僻静,是庄汜特意挑选的绕远路线,意图找出最近背后跟踪自己的人。 电话拨通,话筒传出清晰的滴滴滴响声,是等待接听状态。 “小汜,有什么事吗?我在公司。”电话那头传来顾越辙略带疲惫的声音。 不是他吗……一秒后,庄汜反应过来,“没事,挂了。” 一把按断电话,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放轻松地笑了笑,倒是他多想了。壹顾集团继承人忙得很,哪里有空天天跟在他屁股后头闲转。 抬脚故意踢了一下面前的小石子,继续朝外走,可后方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庄汜瞳孔颜色加深,刻意压低呼吸……两三秒后,他猛地一转,对方闪避不及,两只脚尖互相打架,差点被绊个趔趄。 "你干嘛一直跟着我!"庄汜皱眉,双手交叉抱胸,是明显的防御性姿势。他瞪直了眼,看着面前稳住身形后站得笔直如同做了错事的小学生alpha。 “我……”alpha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他的脸瞬间变成涨红,“可以认识一下吗?庄汜同学。” 这位卷毛alpha竟认识自己!庄汜很意外。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你……”他语气很不客气,眼神也很不礼貌,上下打量alpha. alpha那头略长的卷发,和淡琥珀色的眼眸很有特点,他的皮肤还是巧克力色,有点像混血儿。庄汜眨了下眼,仍旧没想起来他是谁。 “你好,我叫贾珏,是机械系的大三学生,顾越辙的同学,但是我和他不是一个班的。之前见过你几次,今天中午我俩也见了面,你不记得吗?”他看庄汜似乎对他并无印象,又补充一句,“就在c栋教学楼!” 贾珏的声音同他的外貌很不相称,他音色清亮,字正腔圆如播音主持,一点也不黏糊可爱。有了贾珏的提醒,庄汜终于想起来,这位alpha不正是中午不小心撞了宋青书那人。 “哦,是你呀,我想起来了!”庄汜朝他点点头,但他只想起来这人是谁,似乎忘了对方说想认识一下。 于是,贾珏试图拉回话题,“那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他一眼不眨盯着庄汜,看上去对“认识”这件事十分执着。 不过,庄汜对“认识”一下陌生人,毫无兴趣。但总算解密了近期背后那道偷摸视线的真实目的。 他双手扯了扯自然下垂的双肩包带,抬眼看向贾珏,拒绝的话刚到嗓子眼,可对方炽热真挚的眼神,一下吐不出口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子,庄汜说服自己。 “你扫我,还是我扫你?”庄汜低头从裤兜掏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 眼前出现alpha早已备好的二维码……庄汜浅浅笑了一下,三十秒后,他的好友列表里多了一位卡通头像联系人。 与此同时,顾越辙刚到手的最新款手机上也增加一条有关庄汜的讯息…… 【作者有话要说】 顾越辙:怎么对手越来越多呀! 咳咳,你猜~也可能不是对手…… 榜单完成~噢耶 第17章 被打 京州市寸土寸金的cbd商务区,高楼林立,其中最显眼的那栋全玻璃幕墙大楼,顶上伫立着壹顾集团四个大字。 烈日谢幕,太阳的橘红色余晖洒向天际线,给壹顾集团外墙镀上一层云锦似华贵的光彩,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里独树一帜。 壹顾集团大厦,第二十层,2003会议室。 下午冗长的会议中,顾越辙多次走神,青筋暴起的手背严密包裹那只黑色手机,并时不时翻转于手心,低头察看,唯恐错过手机上传来的任何讯息。 会议终于结束,立在主位一脸冷色的顾擎宇站起身,对身边的顾越辙说:“顾越辙,你留下,其他人先走。” 两分钟后,等待与会人通通散去,他才拿起面前的文件夹猛力砸向顾越辙,额头被撞到的瞬间,文件里的a4纸也往外迸飞,落了满地。 顾越辙抬手摸了一下刺痛红肿的额头,立马起身朝顾擎宇低头道歉,“对不起。” 道歉的迅速来源于良好、清楚的自我认知,工作期间的心不在焉对顾擎宇来讲,不可容忍!而顾越辙魂不守舍通常和庄汜有关。 顾越辙站在他面前,双手紧紧捏成拳,嘴巴抿成一根笔直的线。他低着头,顾擎宇看不见儿子的表情,但知子莫若父,他怎么可能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下午的会议讲了什么?你知道吗?这么多人‘观赏’你发呆走神一整个下午?顾越辙,你不想干就滚蛋,多的有人想要你这个位置,集团不是没你不行!” “我的错,抱歉。”顾越辙低着头,继续道歉。 顾擎宇并未从他不咸不淡的语气中分辨出一分认错的情绪,在看到他手里到现在还紧攥不放的手机时,气更不打一处来,指着手机讽刺:“顾总是有什么大生意,时时刻刻捧着个手机不放手?” “没什么事情。今天是我的失误,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爸爸。”顾越辙语气更加恭敬,但同时收紧了手。 公司里,顾越辙通常叫顾擎宇的职务——顾总,“爸爸”两字让顾擎宇怔了一下,他眨了下眼,对于顾越辙突如其来的低头示好,很诧异。 这个从小循规蹈矩,家教森严的儿子,从不会在工作的时候喊出……显而易见不合规矩的称谓。 “在公司要叫我什么,还需要再教你吗?” 顾擎宇并未因为顾越辙低头“认罪”而放缓语气。养不教,父之过【1】,作为顾家独子,集团下一任继承人,顾越辙不能行错半步,因此顾擎宇一向对他严厉非常。 “不需要的,顾总。”顾越辙仍旧保持低头状态,他的脖子开始僵痛。但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迫使他成为装在透明塑料壳里精致且规矩的提线木偶。 顾擎宇扣好定制西装外套的纽扣,“嗯”了一声,对他的认错态度表示满意,然后拉开皮椅朝外走。 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顾越辙慢慢抬起头来,揉了揉酸痛的后脖颈。他看着父亲挺拔背影和一丝不苟的后脑勺头发丝,想起七年后的自己,是否也继承他的不近人情,故而和庄汜两看生厌。 庄汜必然十分讨厌精明算计的自己,所以宁愿相信外头离谱至极的谣言,也不愿意信他的解释——他并未对正流集团见死不救,只是大厦将之倾倒,非凭他顾越辙一己之力可力挽狂澜。 他又不是什么小说男主,没有金手指、超能力,他理应有力所不能及的事儿。 第18章 不过,当一个人坚定不移相信自己想法时,其他人的意见显然是半分也听不进的——一如以前和现在的庄汜。 顾越辙绷直身体礼貌目送顾擎宇背影消失不见,他憋着的那口气陡然泄了,“啪”一声坐在柔软的皮椅上,双手顺势平放于会议桌面。 他的视线停在手心的黑色手机上,另一只的食指和无名指在桌面一下一下敲击。因为常年打篮球的缘故,指腹上有层薄薄的手茧……沉思片刻后,他拿起满是指纹的手机。 手机是几个小时前送来的,崭新光滑,但黑色屏幕上除了指纹已有几道浅浅的划痕。不过,待屏幕亮起便消失无影无踪。 手机上此刻实时显示庄汜家门外,庄汜正在开门,但本欲放在门把上的手,陡然转移方向,摸了摸他颈后的腺体,是异常的多余动作。 顾越辙将手机靠近眼睛,他黑色的瞳色加深,舒展的眉头再次皱起来。 腺体?难道庄汜要二次分化了吗? 想到这儿,顾越辙猛地起身,飞奔出会议室。短短十米的廊道,此刻显然分外的漫长,地面上铺设柔软的灰色地毯更是狠狠拽低他前进的速度,有几个瞬间差点被绊倒在地。 此时,顾越辙恨不得立马下令撤掉办公楼里所有的地毯! 脚底发软地来到总裁专属电梯前,气喘吁吁地按下指纹,死死盯住头顶那块电子屏幕,数值终于开始下降…… 太慢了!降得太慢了!顾越辙心里一直默念……他从未觉得这部专属电梯的速度像现在这样缓慢!恨不得立刻让工程部的电梯维修师把上下行速度调至最大! 十秒后,"嘀"地一声,电梯门开了。而顾越辙在电梯里头看到了顾擎宇和一位不认识但同样西装革履的男士,那人看上去和他父亲差不多年纪。 顾越辙这类人从小就被教导如何快速分辨阶层地位。一秒内,他确认出对方地位并不低于顾擎宇。于是收起脸上慌张的神色,倏地变脸成为高高在上的贵公子顾越辙。 “顾总好。”顾越辙朝顾擎宇礼貌点头,又对着一旁的男人客套有礼地点了个头,而后昂首阔步跨入电梯。 顾越辙的失态,顾擎宇在半秒内便捕捉到。不过,念在他收拾情绪迅速,这次就当没看到了。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慌张,他还是瞪了顾越辙一眼。 察言观色的顾越辙自然收到,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犬子,顾越辙。”顾擎宇朝身旁的先生介绍,又朝顾越辙,“这是你贾叔叔,海能投资总裁。” “贾叔叔好。”顾越辙朝贾修文低头问好,主动伸出手。 “你好,小伙子长得挺帅呀。”贾修文一把握住,老谋深算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神情,不过收回手后并未多言,只是手心不经意掠过衣角。 年轻人真是燥热,一手的汗水呀。 因急速奔跑,加之担心庄汜的情况,顾越辙全身都紧张得冒汗,手心更早已潮湿一片。很快,纯白衬衫的背后变成透明色,透出少年坚毅的脊梁。 “你刚才去哪里了?后背怎么湿成这样!”顾擎宇语气不好,很看不上顾越辙的失礼行为,但也许是方才会议室里的火没消。 顾越辙没说话,只扯出个尴尬的笑容回应。他的心早飘远了,又迫于面子功夫不得不回应。 “晚上一起吃饭。”顾擎宇淡淡下了命令,都没看他,显然是通知。 “我……”顾越辙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但这一次为了庄汜,他想要与之抗衡,似乎也有与之对抗的勇气。 但直到电梯下到地下车库,那些空想也只在脑海中演练数遍,尚未付诸实际行动。 于是,他跟随父亲上了车…… — 明天就是转系考试,庄汜说不紧张绝对是假的,但也还算轻松,他原本准备吃完晚饭后复习一会儿。但躺在沙发上,打开短视频软件,一刷起来便没完没了。 短小精悍的小视频过分有魔力,以至于复习什么自动抛于脑后。 眼前的视线被平板完全遮盖,因此茶几上手机屏幕明明暗暗闪动的光影也未见分毫。 ai机器人自动报时,晚上十点,该睡觉了,庄汜这才拿起手机一看,n条未读信息。 点开聊天框,是一只可爱的米老鼠头像——今天刚认识的贾珏。 “在?” “没在吗?” “在的话吱个声?” “真的没在吗?可怜猫猫头.jpg” “一张自拍照” 那张照片里,贾珏在可爱风滤镜的加持下,明显更可爱了。卷翘的淡黄色头发,大大的浅琥珀色眼眸亮晶晶盯着镜头。 活脱脱一只美利奴卷毛绵羊,让人想要疯狂地蹂.躏他的卷毛脑袋。 不过,庄汜只看了一眼便匆匆关掉。没兴趣,不是他的菜,但……又点开米老鼠头像,边思考边打字,“可爱……我睡觉了。” 庄汜发完那条信息后,便扔掉了手机。 昨晚睡眠质量有点太好了,他竟然没听到手机闹铃。他要迟到了!手忙脚乱地洗漱收拾,在五分钟内搞定。 他打开黑色上双肩包,嘴里念念有词,“身份证带了,准考证带了,2b铅笔带了……” 半分钟后,猛地冲进卧室,“手机没带!” 拿好手机,背好书包,匆匆走到玄关按下门把手,按照往常的力道朝外推,怎么推不动?门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抵住。 庄汜愣了半秒,没多想。猛地加了些劲道,他太着急了,着急去考试。 这次门终于被打开,靠在门上睡眼蒙眬的顾越辙也醒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庄汜没想过抵在门外的人竟是他! 乱糟糟的白色衬衫,乱糟糟的发型……下巴冒出同样乱糟糟的青岔,所以顾越辙整个人也乱糟糟的。 而且,他额头上为什么还红肿了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打得,十分引人瞩目! 谁敢对顾大少爷动手,庄汜想不出来,他也不想多问,板着脸说:“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我马上要考试,我要迟到了!别挡着我。” 说完,他陡然撞开顾越辙奔向电梯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1】南宋·王应麟《三字经》 ………………………………… 无榜隔日更新。 第18章 分化 电梯空间狭小且闭塞,顾越辙似乎感冒了,以至于他鼻塞的呼吸声庄汜听得清清楚楚,自然也无法忽视额头上那块显而易见的红肿。 但庄汜当做没看见,他抬眼盯着电子屏幕上持续下滑的数字和左上角的时间,应该来得及吧?他暗自松口气。 方才家门口纠缠的时间很短,大抵是因为他焦躁叫嚷考试迟到的样子太过凶狠,以至顾越辙被他镇住,沉默着一同奔向电梯。 电梯里的庄汜也一脸生人勿近模样,使得顾越辙更畏惧了,庄汜是这样认为的。不然怎么“看上去”在门外等了一夜的顾越辙竟不同他讲话,他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事呢。 要不然在外面等一夜?顾越辙闲得慌! 不过,顾越辙的确遵守诺言,答应他没经过自己同意不准私自开门入内,还真不过来。但上辈子,他恳求顾越辙救救庄家,他答应倒也爽快,却并未执行。 想到这里,庄汜撇撇嘴。本来重生回来这段时间还算过得挺舒坦、快活,一想起上辈子的糟心事就…… 电梯右上侧电子屏幕显示抵达一层,庄汜掏出裤兜里车钥匙无聊地颠着玩儿。 这时,顾越辙终于开口,“我开摩托车送你去,现在早高峰,堵车可能会迟到的。” 他的提议十分具有诱惑力,庄汜只愣了半秒钟,答应了。 那辆拉风的哈雷摩托车就停在离电梯口最近的车位上,通体亮黑色,改装的排气管嚣张至极,生怕别人看不出这是改装货。 一如既往符合顾越辙明面正派贵公子,私下闷骚狂暴黄毛小人特质。 顾越辙那双大长腿唰地跨上去,毫不费力。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亮粉色,上面绘着卷毛卡通猫头盔递到庄汜面前,声音嘶哑,“带上,安全第一。” 庄汜认得这只头盔,是他送给顾越辙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准确被说顾越辙所拥有一切的粉色系小玩意,都出自庄汜之手。看起来很滑稽,纯属庄汜的恶趣味。只因为他认为顾越辙背负的条条框框过于沉重。 不过,二十七岁的庄汜这回确实被自己的恶趣味整到了,他看着顾越辙头上那顶粉红卡通头盔上的两只粉色毛绒绒兔耳朵,认为自己手里看起来也还好来。 时间紧急,庄汜迫于无奈,咬咬牙带好,而后跨上摩托。 “抱着我腰。”顾越辙说,他的手放在红色启动键上。 “不,我拉着后面就行。”庄汜双手朝后,拉住摩托车后座下方。 顾越辙抿了下唇没说话。但下一秒,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摩托车直接弹射出去,强烈的推背感袭来,庄汜双手猛地抱紧顾越辙结实的腰腹。 第19章 “……”手放上的瞬间,庄汜就后悔了。但呼啸着的狂风从他耳边猛烈刮过,庄汜咬着后槽牙,抱得更紧了。 是疾驶的摩托车迫使他的,不是他想要抱!庄汜听见前面人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但他不确定是不是幻听…… 六分钟后,伴随摩托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带起的扬尘,庄汜顺利抵达教学楼门口。改装尾气管发出轰鸣的呼啸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们小声议论……眼里或者艳羡或是嫉妒。 不过本就是学校风云人物的顾越辙丝毫不在意。而那些指指点点的议论,庄汜也早已看淡,撑着顾越辙硬邦邦的肩膀借力下车,按部就班取下那只骚包的头盔,递还给他。 顾越辙一把接过头盔,笑着朝庄汜送了个考前祝福,“小汜,考试加油。” “……”庄汜面无表情,扭头飞速逃进教学楼。 顾越辙寒脸抿唇,看着庄汜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才再次按下摩托车启动键。 转系考试教室在五楼,考场里大概有不到五十位考生。这次转系考试是各个专业拉通汇总一起,所以场内各个学生专业不尽相同,考试科目也不一样。因此位置排列很紧凑,几乎一抬眼就能望到对方试卷上的答案。 庄汜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两位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试卷,他赶忙拿出笔和准考证摆好。五分钟后致爱丽丝铃声响起,开始答题…… 庄汜嘴里小声嘟囔,检查完最后一遍机读卡上答案,抬头望向讲台上方的电子时钟,显示离考试结束还剩下大约二十五分钟。于是,他朝监考老师举手示意交卷,提前离开考场。 起身来到教室外置物架,找到自己的黑色双肩包,庄汜想起考试前关机时手机屏幕上数条未读信息,他开机查看。 信息全部来自那个卷毛和顾越辙,还都是昨晚睡觉后接收的。 贾珏:哎……别睡觉呀!小汜汜再聊聊呗。 贾珏:真睡觉了? 贾珏:才几点钟呀?老年人作息吗?别睡呀…… 一个多小时后,见庄汜没有回复,贾珏:那好吧,晚安。 而另一个聊天框蓝色大海的头像是顾越辙,很符合顾他一贯的形象,像表面看不到边际、风平浪静的大海,实则底下波涛暗涌,一旦被惊扰起一丝风浪,便恐坠进深渊。 顾越辙:我在门外,有什么事情叫我。 顾越辙:一直在的…… 这两条信息均发送于昨夜十一点半多,那时候,庄汜应当早已进入梦乡。 庄汜低头边看边走,他看得很快,没有一丝犹豫地关掉手机,一条信息都未回复。 今天没开车来学校,因此还要在校门外打车,他必须加快步子,赶在学校下课铃声响起前,否则还要上演抢车大战。 快步下到教学楼一层,最后一层梯步时,眼前陡然白光一片,时间仅仅持续一秒,但伴随着腺体发热、刺痛,庄汜捂住后颈的腺体深感不妙,他可能要二次分化了…… 很快地,他半个身子压在楼梯栏杆上,一种自下而上的作呕感席卷而来,脸色唰一下白了,额头上也迅速布下一层密集的汗珠。他用力眨了下眼,似乎被睫毛遮盖住了,眼前迷糊一片……他的全身开始发软,顺着栏杆就要往下倒。 手里攥着的手机,此时也跟随他倒在楼梯上,翻滚一圈。 下课时间未到,楼梯间空荡而又安静,庄汜侧脸贴着冰冷的地面,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费劲。但他能听见半米之外空调外机呼呼的工作声,他的意识尚且清楚。 呼吸变得极度急促,双手紧紧抓紧抓住双肩包带,非常缓慢地把双肩包移到胸前,这一简单的过程大概用了五分钟,他的指腹发白,手指也开始变得浮肿。 放在拉链上的指尖试图作出最普通的拉开动作,但此刻艰难异常,他意识清晰,但身体每个动作都不受大脑指令控制。手指此刻变成了最柔软的海绵,别说碰的动作,只一下又一下地企图蹭开拉链。 艰难的十分钟后,包终于被打开了,他把全身气力集中在那只手上,想要在包里找出那管救命的处方抑制剂。 一分钟后,他意识到,抑制剂现在正躺在家里卧室的床头柜上,今早火急火燎地出门,他忘记塞回包里了。 庄汜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心像坠入深渊,即将万劫不复。连哭泣这种需要耗费力气的事,他都不敢做。他只能努力维持呼吸正常,死亡的恐惧充斥他每一寸神经。 恐怕这次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庄汜想。 离他躺地位置十米外,是常年被锁住的角门,管理员把钥匙藏在门旁边的消防栓箱里,他经常偷偷开了门,从这里抄近路离开学校。 这是一条极少人知晓的近路。但这里的极少人,并不包括顾越辙。 庄汜全身软烂如泥,已经完完整整瘫倒在地上,他的皮肤透出一种诡异的红色,整个人像煮熟红透的龙虾,格外吓人。 好不容易拥有重来一世的机会,庄汜还不想以如此可笑的方式死掉,他这辈子还很长,他还没过够! 他的眼皮很酸,想要闭眼睡觉,但他显然清楚,他不能!他必须撑住最后的“一线天”。一旦睡过去,便再也没机会了。 越来越难受,庄汜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他木然地盯着那扇闭合严实的木门,恳切希望有人从这里经过,能救救他。 前方三十厘米的位置躺着他的手机,手机屏幕亮起,而后"震天动地"的铃声响起来。 他没有力气了,疲惫的眼皮再也经不起腺体不断朝外释放的能量,他精神快要崩溃了。 于是,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庄汜:我晕倒在我们的秘密基地……哭~ 顾越辙:你的辙马上就到! 第19章 腺体 庄汜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和略显刺眼的白光。他视线往下,看到手背上透明的输液软管,和架在床边的吊瓶。输液器滴管里有规律地滴答滴答…… 所以,这里是医院! 庄汜的眼眶顿时集聚起透明液体,油然而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潮澎湃。身体的高热也几乎褪去,唯独后颈腺体的温度比起正常温度稍高。 他竟在医院,他没有死!病房角落立着一台用于吸收信息素的设备,亮着绿灯显示正在工作。 不过……庄汜吸了吸鼻子,他好像闻到一丝柚子薄荷信息素的味道,这是他信息素的味道。不过不是alpha时期的苦橙味,这是分明属于omega的味道。 所以,他二次分化成功了? 庄汜想要坐起来。他单手撑着床面,弯曲双腿,尝试仰靠在床头。好不容易坐定后,伸手朝后摸了一下,抑制贴下面的腺体有一点儿烫手,很像易感期来临的前兆。 现在安全就好。到底是哪位好心人士把庄汜送到医院?他昏倒后发生了什么,庄汜的记忆是完全空白的。 他凝神半晌,仍旧没能想出个所以然。目光无意扫过床脚处的白色栏杆……上面竟印着“马利医院”四个黑体字! 庄汜瞳孔骤然放大,他竟然被送到了原计划里该来的医院,这也太凑巧了吧! 那是不是说明,‘二次分化’也成功瞒住了某些人,毕竟他可是提前来这里做了准备。他相信医生不会蠢到见到他本人还…… 会客区沙发上规规矩矩放着庄汜的黑色双肩包,包旁边位置有一个明显下凹的痕迹,说明有人曾在这里久坐。 会是谁呢? 庄汜朝那边看了片刻,他身体绵软无力,却想要马上下床。他亟需找到他落在楼梯间的手机,现在是否在书包?他需要立即同宋青书通话。 避开长长的输液软管,庄汜撑着单脚刚刚下地。忽然之间,纯白色的病房门嘎吱一声响,自动朝内开了。 顾越辙拉门的动作还停在半空中……彼此视线交换,都愣了数秒。 但顾越辙率先反应过来,跑得飞快,过来扶住庄汜的胳膊问:“你要下床吗?是不是想上厕所了?我扶你去。” 顾越辙的猜想必是错误的,庄汜摇头,“我想找我的手机。” 虽然,他的想法在见到顾越辙那一秒陡然更改,他只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他也确实脱口而出了。 “顾越辙,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庄汜眼睛微张,话里质问的意味十足。 “是我送你来医院的,你的手机在我这里。”顾越辙边说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递到庄汜手里,还顺势半抱着他送回病床上。 “要不要调一下床头高度?”顾越辙看着仰靠在床头的庄汜问。 没等庄汜回答,顾越辙自顾自侧头俯身去按了床头柜边的调节器,手到半路,被庄汜紧急叫停,“不用了,现在的位置挺好的。” 手里捏着滚烫的手机,但此时手机的作用对庄汜不大,他拧着眉问:“二次分化,你有没有通知我爸妈?” 第20章 “没有,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让伯父伯母知道,所以才来选择这家医院就诊。”顾越辙的理解太过到位了。 庄汜顿时咋舌,撑在床面的双手攥紧成拳,心里的谜团越聚越大……顾越辙是怎么知道的!他…… 不可名状的恐惧笼罩着庄汜,那种被人支配一辈子的痛苦再次来临,他凝视着顾越辙…… 说话后半秒,顾越辙便后悔了。 他竟然这么老实地脱口而出了,这也太不顾越辙了!他要怎么同庄汜解释,实话实话他的一举一动皆在自己掌控之下吗? 庄汜会认为他是一个跟踪监视变态狂吧。 顾越辙无法想象对方的反应……正如他看不懂此刻庄汜看自己的眼神,即使对方那双澄净的眸子里满眼都是自己。 “死变态,你监视我!”庄汜膛目欲裂,手背上青筋暴起,要不是还扎着输液针。下一秒,顾越辙眼前接下的就是他一记重拳。 不过他的确从床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踩在松软的床面,手上的输液管也跟着左右摆动,但努力维持平衡着居高临下同顾越辙对峙。 “你……”有了身高的优势,庄汜说出口的话似乎也增加几分气势! “你还输着液,别乱动,小心手背的针。”顾越辙有些着急地打断庄汜,他心惊胆战地抬起手臂把庄汜圈进保护圈,却不碰到他,“别站着了,你坐下来吧。我把你手机里面的跟踪软件删掉,可以了吗?” 顾越辙看似妥协。 “手.机监.控.软件?”庄汜的声音更大了,他盯着顾越辙高声质问,“你竟然在我手机里装了监控!” 顾越辙顿了一下,心虚地乱扯道,“不装监控我怎么能在角门找到你?那个地方有多偏僻你不知道吗?不是我你就没……” 停了一秒,他继续情绪激动道,“你当时的处境有多危险!你知道嘛!还好马利医院离学校近,不然……即使这样,昨天你也差点进了icu!” 顾越辙越说越激昂,甚至最后声线都带上一点儿罕见的哭腔。不过,庄汜认为自己百分百是听错了。但却听话地慢慢下蹲,盘脚坐在床上。 顾越辙低头庄汜沉默的头顶,此时此刻,他多想去揉揉庄汜一团乱糟糟的脑袋。 昨天看到他倒在楼梯口的身影,他吓得灵魂出窍了。到了医院,全身忍不住颤抖,连医生都被吓到,上前问询他身体是否受伤,要不要做个全面检查。 顾越辙不能再面对庄汜死亡了,一次就够他认清自己的心…… 半个小时后,庄汜坐在床上,顾越辙坐在会客区的沙发注视他,两人像艺术馆的石膏雕像,都精准保持纹丝不动。 良久后,顾越辙打破沉默,“现在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 一直半弯着的腰是有点儿酸痛,庄汜嘴硬,“没有,一切正常,我很好。” “嗯,那就好。”顾越辙沉默片刻,继续问,“手机里的监控还要删掉吗?” “当然要删掉!”伴随着双手拍床声,庄汜朝顾越辙强烈要求。 顾越辙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因为他救了自己就允许被监视,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位‘竹马’的奇葩脑回路。 “过来。”庄汜朝顾越辙下命令。 顾越辙有些不情愿地起身到病床边,在庄汜的注视下,拿着庄汜的手机,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点击,不知道跳了多少页面后,从隐藏的程序里找出监控软件,当面卸载。 “好了。”顾越辙把亮着屏幕的手机递回给庄汜。 庄汜滑了滑手机,看不出和之前任何区别。他抬起头若有所思盯着顾越辙,他什么时候有这能力了?他从来不知道! 看来七年夫妻,庄汜对枕边人的了解程度,远远不够! 敲门声响起,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了。 “庄先生,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二次分化很成功,您的信息素等级是b级,比之前提高一个等级。”医生讲到等级提高时,声调也提高半度,似乎为病人感到高兴。 b级和提高一个等级,实在没必要说,对庄汜来讲无任何区别,更别说眼前现在还站着位s级alpha。 “目前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比起昨天好太多了。只是腺体有点发烫。” “腺体微微发烫是正常的,我看看。”omega医生来到病床对着顾越辙的另一侧,俯身想要查看庄汜腺体状况。 庄汜手心撑住床面,弯下脖子,方便医生查看。他能感受一双冰凉的手慢慢撕开轻薄的抑制贴,柚子薄荷的味道瞬间逃窜开…… “哎呀,忘记了。”医生猛力把抑制贴按回去,庄汜痛苦闷哼一声…… “你在做什么!你弄疼他了,你是不是不想干了!”顾越辙反应极快,隔着一个床,他一把扫开医生的手臂,伴随怒吼的问责。 被吼得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医生可怜地看着顾越辙道歉:“抱歉,我突然想起您是alpha,直接撕开病人的抑制贴,可能会造成您的被动发.情。抱歉,刚才是我的疏忽,可以不要投诉我,我……” omega医生眼里的泪花儿都要翻腾了,眼前这两位太子爷,他是一个都惹不起。 本来二次分化omega的病房是不允许alpha进入的,因为此刻omega信息素浓度最高,极容易造成alpha被动进入易感期。 但顾越辙直接亮出身份,权势压人,因此院里领导不加犹豫同意了他的出格要求。 这位壹顾集团的少爷,他家控股的松正医院是京州市最好的医院。虽然两家医院是竞争关系,但从来避免不了一些人员私下的“正常流动”…… alpha在病房不眠不休守了一天,说明两人关系不是一般铁,但为什么不去松正医院反倒来马利医院就诊? 于是,医生又想起这位二次分化的omega之前可是宋院长女儿亲自领来…… 医院是见证生离死别和桃色八卦最多的地方,果然如此,omega医生的脑海里已经恶补了一大出狗血剧情。 “没事的,只是太突然了。他不会投诉你的。”庄汜当然清楚顾越辙“投诉”的威力,这位尽职尽责的医生即使手法有‘几分’毛躁,但他想起对方的悉心指导,不免心软。 听到庄汜的保证,医生先看了眼顾越辙,见他板着脸也点了个头,才放心下来。 三人僵持了一分多钟,医生再次准备检查腺体,但这次却不敢开口赶顾越辙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时间有点晚了,抱歉。 第20章 误会 这次是顾越辙主动出了门。 庄汜低下头,方便医生重新检查腺体。抑制贴已经撕开过一次的缘故,黏性不大,但医生的手法反倒愈发温柔和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 略显红肿的腺体处传来指腹按压的刺痛,金尊玉贵养大的庄小少爷还是不免娇气地哼哼几声……于是,omega医生动作更小心了。 他戴着厚厚的医用口罩,因此声音有点闷闷的,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套按在后颈凸起的红肿皮肤上,“腺体状态恢复得还可以,最近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记得一定要忌口。” 得益于顾越辙不在房内,s级alpha生来对omega的压迫感消散,让omega医生的心情倍感轻松。 检查完毕,又替庄汜贴上新抑制贴后,竟忍不住和看上去“和善”的庄汜开起了玩笑。 他脱下医用手套,脸上仅露出的两个黑亮的眼珠子里泛着八卦的光芒,“刚才那个alpha是你的男朋友吗?” 说完,还朝门外扬了扬下巴,‘示意’自己话里的alpha是哪一位。 庄汜顺着他的视线,礼貌、习惯性朝门口瞟一眼,白色木门中间的透明玻璃望出去,只有一片白光,并无顾越辙的身影。 庄汜立马收了脸上的和颜悦色,冷脸盯着一脸不怀好意笑容的医生。 “这就是马利医院医生的职业素养吗?爱好随意八卦病人隐私?那是不是说明也能随口暴光病人病历。”他看医生的笑一下僵在脸上,用淡淡的语气威胁,“如果不想干的话,要不然我让宋院长开了你?转行去当个狗仔,或许更适合你。” 庄汜的脸是有些婴儿肥的,看上毫无威慑力,但那双锐利的眼,和说话间自然倾泻出高人一等的傲气,以及赤裸裸的恐吓令医生陡然白了脸。 作为一名从业多年,除了喜欢‘闲聊’但具有相当职业素养的医生,他赶忙点头哈腰讨饶道:“对不起,对不起……庄先生,是我的问题,我多嘴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请您不要和院长……” 他深灰色的眼珠漂移,在思考如何措辞,过了数秒后继续,“请您饶过我这次,不要跟院长说这件事。至于您的病历,那是绝无泄露的可能,我也从来没跟其他人提起过那件事。” 没有一位医生愿意丢掉马利医院的铁饭碗,这里既高薪,工作也不算辛苦,还有整套丰厚的员工福利体系,他是打算在这儿干到退休的! 第21章 庄汜盯着他,良久后,沉沉道,“这一次我相信你,没有下次了…”他看了眼白大褂左胸口的胸牌,慢慢道,“文医生。” “是的。”文医生退后一步,朝病床上的庄汜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像庄汜这样何不食肉糜的富家子弟向来习惯任何人的卑躬屈膝,处于社会阶级金字塔顶端的人,理所当然享受着最好的资源。 “嗯。”庄汜没看他,抬手摸了摸腺体上刚刚换好的抑制贴。 “那我先离开了。”文医生看到庄汜点头,扭身离开那一刻,伸手抹掉脸上的汗水。他按下门把手,反手刚准备关门,恰好与门外斜对角两米距离高大的alpha视线交汇。 alpha身上的白衬衫早皱皱巴巴,他颓丧地半倚在墙边,手里拿着一只烟,橘红色的火苗几乎快燃到烟屁股头…… 门外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不算少,可竟没有一人提醒,室内“禁止吸烟”,仅仅因为这一整层都是vip病房。作为普通的’服务人员’,他们自然开罪不起这里的大人物。 文医生走过去,先是朝顾越辙点了个头。他双手交握在身前,态度很谦卑,“顾先生,病人的腺体目前发育良好。近期禁食辛辣刺激的食物即可。” 顾越辙朝他淡淡点了个头,嘴里吐出的烟圈,模糊了他的脸。 文医生昨天便见识眼前这位alpha的厉害。当时病人情况危急,需要一种价格及其昂贵的药剂,但这种药剂医院平时并不会储存,都是当天从医药公司紧急调用。 因为药剂的保存条件极为苛刻,打开后又失活迅速,且医院使用频率极低。 但过于凑巧的是以往库存少但充足的厂家,昨天正巧没了货。只因前一天被松正医院一次性全部买走,他们新调的货还被堵在物流路上。 于是,医院紧急联系松正医院血液科,却得到回复——药剂已于昨日全部用尽……不过通话中,对方言语之间支支吾吾,显然说得并非全部事实。 重要是松正医院不给,他们也无可奈何,还是联系厂家尽快调货。 可他们能等,病人是等不了的! 于是,当场了解到事实“真相”的顾越辙紧急给松正医院院长去了通电话……双方聊了什么不清楚,但十五分钟后,院长亲自把药剂交到文医生手上。 那一刻,文医生颇有种狗仗人势的得意,也对alpha高深莫测的身份有了进一步更清晰的认知。 医嘱带到,文医生完成任务扭身离开,可内心八卦的他仍旧忍不住天马行空地暗自想象,他的脑海里构造出一个极具魔幻且复杂狗血的三角关系,捏着下巴点头暗道有钱人的圈子可真乱! 吸掉最后一口,草莓味的爆珠香在口腔里崩开,顾越辙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他慢慢走回去,推门进入病房。 庄汜正靠在病床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上从玻璃窗外透进来的斑驳光影,听见开门声,他忽地朝门口偏过头,和顾越辙视线交汇。 一秒后,庄汜转了头,默不作声继续仰望原处。 方才听到医生的话,顾越辙表面看似淡定,实则悬着的心终于安全落地,他反手关好门,来到会客区沙发坐下,看似从容不迫地从裤兜拿出手机摆弄。 顾越辙和庄汜明明在一起,但仿若同个空间里,视而不见但兴致勃勃的哑剧演员。 良久后,敲门声再次响起,两人都愣了一下,很短暂地互相瞥了对方一眼。 门中间的玻璃上透出宋青书的脸和上半身,她手舞足蹈地同庄汜打招呼。庄汜自然也热情回复,甚至准备下床去开门。 但顾越辙并不记得自己进来前锁了门,他憋着莫名的火气,起身抢在庄汜前,可俯身到一半……宋青书推门而入。 “……”顾越辙又立刻重新坐下,只是脸色明显冷了几分。他深邃不见底目光跟随宋青书来到庄汜病床边。 庄汜看上去十分兴奋,连声音都轻快起来,拍了拍床沿,“来来来,坐这里。” 宋青书竟然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了!顾越辙感觉自己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手里攥紧的新手机似乎又要岌岌可危。 三个人距离相隔很近,但离得近的两人看样子自动忽视了顾越辙。谈话间一句一句中的显示出的熟稔程度,仿若顾越辙才是那个最不关紧要的“陌生人”。 顾越辙认为自己不应该坐在‘房里’,他应该被埋在‘房底’。 “没事吧,你真的吓死我了,我就说让你别小看二次分化,你……还好最后没事。看到你的信息,吓死我了!”宋青书一边吐槽庄汜对二次分化的漫不经心,一边捂着胸口回想起收到信息时的惴惴不安。 庄汜同样后怕,但朝她笑着安慰:“这不是没事嘛,我现在挺好的。” 昨天一个人躺在潮湿闭塞的楼梯间,无边无尽的的绝望和必死无疑的恐惧蔓延全身,他像沉溺深海的落水者,入眼是一望无际漆黑的海底。 死亡,没有人不惧怕它到来。 宋青书伸手轻轻打了一下庄汜的手臂,用那种我还不了解你的眼神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 “我刚从文医生那边过来,他看着我的表情……”宋青书顿了一下,很快速地瞥了眼后侧方的顾越辙,“有点奇怪,可能误会了什么……” 庄汜当然知道文医生误会了什么,但仍明知故问或是刻意让人误会着问:“啊?有什么可误会的?” “啊?”宋青书张大眼,被他的莫名其妙的话搞蒙了……数秒后,眼神示意庄汜,你说什么呢! 庄汜接收到讯息,但语气轻飘飘地说:“那能怎么办呢?本来就是呀。” 下一秒,“嘭”地一下,是顾越辙手机掉地上的声响,它还转了个大圈,一溜烟拐弯钻进了庄汜病床底下。 “……”宋青书转头看了眼顾越辙,又转身看着庄汜,两人大眼瞪小眼… 顾越辙感觉自己额角的神经跳了一下,他面无表情起身,有些狼狈地钻进病床底费劲地找到亮着光的手机。 机身右上角被磕掉了一块漆,不过屏幕很坚硬,毫无损伤。 顾越辙拿着手机,淡定地立在床边看着庄汜,心平气和地问:“你要不要吃东西?我点个餐。” 看样子手机只是意外失手滑落? “好呀。”庄汜又朝宋青书询问,“你要吃什么?” 下午两点早已过了饭点,宋青书偷摸摸看了眼顾越辙,他的表情过分紧绷,情况不妙呀。 “不用了,看到你信息时我已经吃了,你们现在还没吃午饭吗?” 宋青书这是在拒绝一起用餐。 “还不是为了等你,可能小汜特地等你一起吃饭的吧。”顾越辙眼神放空,正对着宋青书,透过她不知望向哪里,但话里话外的酸味,方圆十里外怕是都能闻到。 “……”宋青书抿了下唇,她心里空落落的很不舒服,即使她早该明白,笑着朝庄汜说,“那你不该等我的。” 庄汜点了下头,语气笃定,“不,就是特意等你一起吃饭的,是我忘记提前跟你说了。” 他在试图让美丽的误会再加上几分可信度,因为他清楚此时顾越辙深不见底的眼神里包含的隐意,是对本以为手到擒来猎物陡然脱出手心掌控的愤怒。 庄汜不会再次被圈进顾越辙柔情蜜意的陷阱。这次,他断不如顾越辙的意。 第21章 小白花 那日午饭最后留下的只有两人——庄汜和宋青书。庄汜看上去吃得尽兴,即使面前摆的仅仅白粥青菜。但忐忑不安的宋青书是什么感受,从她紧皱的眉头只得窥出一二。 不欢而散的当夜,晚夏繁星点点的天空今天却是黑黢黢的,没有一颗星辰。 病房内的灯光已经被beta护士调得很暗了,但庄汜仍旧觉得刺得眼皮生疼。他一动不动,僵直地躺在不够柔软的病床上夜不能寐,沉沉的呼吸声在病房里流淌。 顾越辙……他也重生了。庄汜对这个明显至极的答案显然到现在都无法相信。 他是哪天回来的呢?似乎是远东大饭店那天清晨开始,顾越辙就变得不一样了。 上帝真是对庄汜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他又被重新圈进命运轮回的怪圈,自信满满、自以为能把握,通通逃离他的掌控。 也许,一切他从未把控,他从来是被玩弄于鼓掌的那一位……庄汜翻了个身,企图把睡意灌进脑海。 同一个夜,顾越辙的夜生活却多姿多彩。 多亏庄汜的阴阳怪气,他被气出了病房后,接到狐朋狗友之一林岳的邀约。 这里是京州市最有名的夜店c club,著名的销金窟,进去了没个十来万是出不来的,这还只是普通卡座的价格。至于里头的vip包间,那里的消费是没有上限的。 顾越辙一个人坐在vip包房角落柔软的紫色丝绒沙发上,嘴里叼了根燃了一半的香烟,面前的玻璃小茶几上是装着冰块水晶杯,和半瓶深琥珀色洋酒。 酒瓶造型华丽,看上去便价格不菲。 第22章 包房的霓虹灯闪耀,空气里弥漫alpha和omega有意、无意间泄露的信息素,再夹杂了刺鼻香水的味道,闻得顾越辙眉头直皱。 他猛地吸了口手里捏着的烟屁股,嘴里顿时充溢了甜蜜的草莓香。数秒后,鼻腔缓缓弥散出白烟,模糊了手机上的一动不动的显眼红点——位置是马利医院。 顾越辙摁灭屏幕,将手机扔至一旁。俯身拎起细瘦的玻璃瓶口给手边的杯子斟满酒后,抬起漫溢的杯底猛地一口闷掉。 琥珀色的液体迅速消失在杯里,喉管滑下的冰凉液体却刺激着空无一物,满肠酒水的胃。 自昨天开始,顾越辙便未进食。一夜的担心受怕,直到白天得到医生肯定的回复后,他紧绷的心脏,才松了口气,缓缓落地。 至于饿不饿,顾越辙仿佛压根丧失了这种感觉,他的心思完完全全放在庄汜那里,直到被庄汜气得急眼,火冒三丈地踏出病房。他也不觉得饿,应该是被庄汜气饱了。 反倒现在,喝了半瓶酒后,肚子发出了肠鸣声并伴随火辣的灼烧感。顾越辙才拥有一丝“饥饿”的感受,但提不起一点胃口来,他不想吃饭,只觉得口渴。 面前那瓶透亮的洋酒,此时成为最鲜美的佳肴,能够麻痹他全部的痛觉神经。 “还喝呢。”林岳作为今天的组局人,手里挽着位清纯的beta朝顾越辙方向走。 beta骨架纤细,皮肤白皙,像一朵漂亮菟丝花攀附在林岳身上。她仅瞧了一眼顾越辙便低了头,看上去很害怕他。那两只小白兔似纯洁的眼眸,楚楚动人,好似说话声音大一点儿,便被惊到。 顾越辙看向林岳没说话,他仰头抬起酒杯时掠过那beta,仅仅半秒不到时间,却被林岳捕捉到了,他推了推beta的手,附在她耳边道:“小斯,过去陪陪顾大少爷。” 小斯收到,立马踩着高跟鞋过去了。她穿了条膝盖以上的短裙,露出笔直纤瘦的长腿,停在顾越辙手边位置。 但顾越辙对她的到来并无反应,只是低头倒酒,半分眼神都没给。 小斯扭头看向林岳,示意要怎么办?林岳朝她点头,让她继续…… 于是,站立在顾越辙身边的小斯,娴熟地俯身去接顾越辙虎口间握着的酒瓶,想要替他倒酒,却被顾越辙偏手躲开。 顾越辙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倒酒喝酒,仿佛身边站着的不是人,他表明自己的态度——生人勿近。 小斯耷拉的眼皮微微朝上抬了抬,她想起刚进包间时的顾越辙。身穿普通纯黑的t恤,但举手投足间气质高贵,一看便不是凡人。 他也的确不是。顾越辙抿着唇,一脸的冷漠,入场便是焦点,被众人簇拥着理所当然请上主沙发c位。但从坐下便一直冷着那张俊脸不讲话。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知道顾大少爷今日心情不佳,于是像戏班子唱戏似讲好玩的故意逗乐他。 不过收效甚微,顾越辙只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话,明显兴致不高。 夜深了,vip包房间各性别人群齐全。于是,这群二世祖便玩起来一点上不得台面的游戏。 林岳身旁那位看上去清纯得像白茉莉花的女伴beta投入得也异常自然,和她清纯的外表相去甚远。 原本这些司空见惯的玩乐,顾越辙也曾当做闲时消遣沉溺其间,后来工作忙了也慢慢和这些人交情淡了。但庄汜……顾越辙记不清了,反正从前大家一起玩儿,倒是从不避嫌,即便是两人结婚后也照旧。 但在二十七岁的顾越辙看来,这些幼稚游戏实在无聊至极,也许二十岁就这样年轻、爱玩、无拘无束吧。 “我不玩,你们好好玩,我去那边。” 于是,顾越辙起身拿着杯子,拎了瓶洋酒躲到了角落的沙发。 小斯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圈内顶豪少爷,没想到不仅衣角没碰到,就连倒杯酒对方也嫌弃得要命。她自认为这张清纯白莲花模样的妈生脸,一向是高贵冷冽的alpha最喜欢的楚楚可人小白花模样。 何况她还是beta,无论alpha或omega,与她发生关系是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的。因此,在信息素为主导的世界,长相一流的beta‘某种程度’来讲,挺吃香。 可到了顾越辙这位s级alpha这里,看起来一点儿不起作用呀。第一次,对方竟然不拿正眼瞧她——一场惨烈的滑铁卢,道心破碎! 小斯摸酒瓶的手停到半空中,她仰头瞪着那双波光粼粼的小兔子眼问两步外的林岳,怎么办?林岳扬了扬下巴,再次示意她继续。 小斯不可置信,还要继续吗?百战百胜的记录方才已经破灭,难道还要再破一次? 但,金.主爸爸的的意见不得不遵循。 这次,小斯直接大胆地拿光滑白皙的腿去蹭顾越辙的放在大腿上的手肘,还未接近,耳边便响起alpha恼怒的呵斥声,“滚开。” 两个字,语气却凛冽如北极最寒的冰川。 小斯漂亮的小腿肚不禁打了个寒颤,以至她双脚的细高跟打起架来,差点摔个趔趄,还是林岳迅速上前抱住她,绅士地地关切问:“小斯,你的脚没事吧?” “小汜?”顾越辙抬头看过来,伴随一声冷笑。他终于正眼看了这位泛着晶莹露珠的纯白茉莉花。 锋利、犀利的眼神是不屑掩饰地上下打量,像是要把她的皮肉剖开,露出最深处的皑皑白骨…… 小斯的脸色倏地惨白,那双手更是颤颤巍巍揽上林岳的此刻略显坚实的臂膀。 许是身为alpha天生的保护欲,或是攒局人理应出面主动解决残局的责任感。林岳虽然有些慌张,但干涩的上下嘴皮还是磨了磨,准备打圆场。 但下一秒,顾越辙那双薄得要命的嘴唇嘣出的话再次戳人脊梁骨,“小汜?一个玩物,你也配?” 他的眼神透过小斯苍白的脸,陡然转向吓得呆若木鸡的林岳,低沉道:“你真是什么都玩呀,还把人带到我面前玩。林岳,你他妈是什么意思?” 啊……林岳一时怔住,实在摸不着头脑,顾越辙这是什么意思?像这类玩物彼此间交换着花样玩儿,向来是约定俗成。这又不是第一次。 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哦……难道是因为这次是个beta?可beta理应更方便才对,顾越辙必然是从未品尝过beta的滋味,不知道其中的美妙。毕竟他向来只喜欢omega. 林岳不知死活,继续调笑道:“害,哥们忘了,你只喜欢omega.下次下次,我一定给你找个干干净净的乖巧omega.” “……”顾越辙眨了下眼睛,当初自己是怎么和这傻逼玩在一起的!这傻逼简直听不懂人话!今晚的酒局他就不该来,还不是被庄汜那番话气晕了脑袋。他感觉脑袋要炸了,神经一丝一丝颤得疼…… 林岳这下终于发觉顾越辙脸色更不好了,那双眼瞪着他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可他什么都没做呀!何其无辜! 还是一旁的小斯先反应过来,微微垫着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好像是说我的名字,小斯。” 说完,她偷偷白了金.主一眼,真是个傻蛋。 “……”林岳这次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 可他有口难言呀,这小汜和小斯……分明两个天差地别的字,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哎,兄弟对不起,我让小……小什么换个名字,总行了吧。”林岳看了眼搂着beta,beta朝他无所谓地点头,示意没问题。 “……”顾越辙被林岳气笑了,眼前人一身金光闪闪的土鳖样,说话时流里流气的态度,二十七岁的顾越辙实在看不上林岳。 不过此刻,顾越辙认为比林岳更傻逼的是二十岁的自己,竟会和林岳玩在一起。 瓶子里的最后一口酒闷下,嘭地一声放下酒瓶。顾越辙起身准备离开,被向前跨一步的林岳拦住去路,“辙哥,还早呢,现在就走呀?喝了一整瓶闷酒也不歇歇,说不准待会儿庄汜就过来了?” 顾越辙忽地眉头紧皱,大声质问:“你这傻逼跟庄汜打电话了?他待会要过来?” “啊……我没有呀。哪次不是你过来了,他就会跟着过来,我以为今天也一样。”林岳解释。 顾越辙绷紧的神经松缓片刻,的确像林岳所说,这种场合庄汜从未缺席。好了,现在他想起为什么二十岁的顾越辙会和林岳一起瞎混,特么这个中间人还是庄汜…… 顾越辙彻底无奈,他轻推了一下林岳的肩膀示意他别挡道,可下一秒,胃部的痉挛疼痛感骤然袭来,他痛得猛地弯下腰,单手撑在茶几边缘…… 第22章 联姻 顾越辙醒来时是在医院。 头脑昏胀让他误以为身在马利医院陪床庄汜,可第一眼瞧见的竟是傻蛋林岳和那个看上去柔弱不能自理的beta. ‘好兄弟’林岳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嘘寒问暖,“辙哥,身体感觉怎么样?胃里还痛吗?你昨天喝得胃出血,吓死我了。医生说你肚子里没东西又一次性喝了太多酒。你这是多久没吃饭了?早知道你没吃饭,我们先吃饭呀,咋俩谁跟谁,你跟我客气什么……” 第23章 “停,”顾越辙仰头看他,昨夜摔下去后他便全无意识,夜里断断续续醒来,只觉得胃里烧得疼,他迷迷糊糊的视线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影影绰绰的人影,还以为是庄汜! 结果!哎,算了,是他臆想症发了,怎么可能是庄汜,他还躺在马利医院,而这里的布置分明是松正医院。 “你帮我把床头调高点儿,”顾越辙朝林岳命令。 林岳赶紧俯身动手,但笨手笨脚的他花了一分多钟才弄好。顾越辙侧脸看得都着急了,不过总算不用一直仰着头跟他讲话。 “你跟医生说了别上报吗?”顾越辙倚靠在床头又问。 林岳茫然道:“什么别上报?我不知道。” 坏了,这傻逼没心眼,这里是壹顾集团控股的松正医院,不和医生半带着威胁的打招呼,下一秒,顾越辙喝酒胃出血的事就会上报到顾擎宇那里。 不过此时再捂嘴,为时过晚。半个小时前,顾擎宇正同温霜在赶来医院的路上。 顾擎宇推开门,一眼见到的便是儿子那位比庄汜还要令他头疼百倍的狐朋狗友之一林岳……旁边竟然还站着个水灵灵的beta。 顾擎宇的头更疼了,毕竟谁没年轻过,他脑子里一出出精彩纷呈的折子戏已然开场上演……但外人面前,保持最基本的礼仪得当,是圈内人最基本的素养。 “顾叔叔,温阿姨好。”林岳战战兢兢地朝顾擎宇和温霜打招呼。 每次见到这两位,林岳都免不了暗暗发颤,他清楚顾越辙父母看不上他这位公子哥、玩咖。 他也不像顾越辙是要继承家业的,他只需要拿着每月家族基金随意挥霍,家产永远落不到他头上,全是他大哥的。 “小林,好久不见了,什么时候有空到家里来玩。”顾擎宇笑眯眯的朝他点头,身旁的温霜也很给面子的皮笑肉不笑。 但二人均默契地无视林岳身边的beta. “好的叔叔阿姨,我有空就来玩。”即便知道这是客套话,但林岳也要笑着客套回去,俗称‘礼貌’。 接下来的时间应当交给顾家人,于是林岳很识趣地拉着beta离开。 顾擎宇待林岳二人回身关好门后,语气非常不善,不像对待半躺在病床遭受痛苦的儿子,反而同训斥下属一模一样。 “顾越辙你又在发什么疯!喝酒喝到胃出血!你可真出息!”见顾越辙低头不说话,顾擎宇的情绪直接失控,“给我起来,跪下!” 顾越辙正忍受着胃里空无一物略微烧痛的难受,双手撑在床面挣扎着起身…… 此时,默不作声的温霜女士终于发了话。她笑里藏刀对顾擎宇说,“你要他一个病人跪什么?我看你年轻时也不逞多让。”又对着趴在床上的顾越辙温言细语,“小辙,你躺好就是。” 温女士一向话少,但在顾家从来是说一不二。故而,顾越辙小心瞧了面上臊热,被驳了面子尴尬的顾擎宇一眼,灰溜溜地躺回去了。 “……”在外说一不二的顾擎宇。 今天的温霜比起平时过于温柔,直到她拎着保温袋站在床旁边时,顾越辙才反应过来。于是,很突兀地叫了声“妈妈”。 “胃现在感觉还好吗?”温霜声调细软软糯,顾越辙感觉心脏颤了一下。 “还行,应该没大问题。”顾越辙答,视线转到她手里的保温袋,竟然…… 果然,温霜拉起小桌板,把保温袋里的小米粥打开,香气扑鼻而来,粥还冒着热气,显然刚做没多久。 这还是第一次吃到妈妈做的粥,顾越辙被扑面的热气熏得脸和眼睛有些发热。 下一秒,温霜把勺子递给他,“我叫阿姨做的,还热着,赶紧吃暖暖胃。” 顾越辙猛地垮下脸,此时正对面传来顾擎宇不带掩饰的嘲弄,“你妈妈她不会做饭,你该不会以为是她亲手做的吧。” “……” 顾越辙没讲话,反倒温霜替他跟顾擎宇呛声。omega原本放松的小腿肚瞬间绷得笔直,高挑的身段儿,在那双恨天高的衬托下,看上去气势丝毫不输给西装革履的高大alpha。 “没有一条法律规定omega必须学会做饭这项‘手艺’。顾总这番话要是被‘有心之人’举报到omega平.权协会,我看壹顾集团的股价怕是会因为您轻飘飘几个字瞬间跌到谷底。” “那请问作为股东之一,我遭受的损失谁来负责。”温霜双手交叉抱胸,凝视顾擎宇。 ao之争是近几年社会热点话题,越来越多接受过教育的omega开始争取同权,他们要求医院完全开放清除标记手术给具有婚姻关系omega,使他们拥有易感期不被被动侵犯的权利。 此前,具有法律婚姻关系且已经完全标记的omega,是无法在婚姻关系破裂前自主选择清除手术,除非他的alpha同意。但这种情况凤毛麟角。 而这一提案的有力推动者之一,便是温霜女士,她也是omega平.权协会会长。 法案将于下个月正式开始实行。同样,占人口大多数的beta也建立联合会,要求赋予beta同alpha或omega合法婚姻的权利。 在这之前,beta只能同beta成为合法伴侣,但alpha和omega之间的婚恋关系‘完全自由’。 不过,这一提案最终实施时间,目前看来是遥遥无期。 顾擎宇一向习惯温霜的‘小题大做’,年轻时被‘活力满满’的温霜吸引。但成为夫妻后,日常琐碎生活的碰撞,显然这类人太过于咄咄逼人,丝毫不懂收敛自己锐气。 以至于两人的婚姻仅维持了极短时间的甜蜜。后来,二人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为了双方家族,还要装得“相敬如宾”。 但这个‘敬’通常是顾擎宇来做,温霜从来都是“宾”。 倨傲的温大小姐人生信条是绝不受气,拒绝自我内耗。无论对方是谁,即使他是在外总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顾擎宇。 果不其然,刚教育过儿子,顾擎宇便开始伏小做低。他抿了下唇,连声调都变软,“壹顾集团不会让温家亏钱的,会长您就放心吧。” 壹顾集团岌岌可危时刻,是依靠温家的救助,才渡过难关。顾温两家利益捆绑极深。而下一代两边又都只有顾越辙一个孩子,故而最后的权利都落在顾越辙一人头上。 其实,温霜并非为了“几两碎银”,只是故意同顾擎宇较劲罢了。 顾越辙把最后一勺小米粥放进嘴里,香糯的粥水缓缓滑入肠道,空荡荡的肠胃汲取养分,连身体都舒畅轻快。s级alpha的恢复能力果真不容小觑。 他一板一眼把保温盒收好放回袋子,又把小桌板收回,准备起身同父母回一趟家清理一下自己,然后再去马利医院看望庄汜。 温霜看着儿子的动作问:“你这是准备出院了?” “是的。我感觉身体没什么问题。”顾越辙已经矫健地下床站好,还顺势抚平身上发皱的黑色t恤。 温霜向来不是位称职的母亲,她很清楚。但早上听李院长在电话里焦急程度,看上去至少也得住个一天半天吧。 更何况她原计划今天在病床前极尽母爱,温暖顾越辙冰冷的心,顺便提出……看样子,她的计划要被打乱了。 回到家后,顾越辙洗好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以‘全新’的完美模样踏出卧室。坐电梯来到一楼,刚一出电梯便见到等候在沙发上的母亲。 两人视线交汇,温霜看样子特地在等顾越辙。于是,在对方期待的目光里,顾越辙主动走近,靠在正对沙发的茶几边上问:“妈妈,你找我有事吗?” 温霜优雅地从沙发起身,此刻再没有医院的盛气凌人。脚上是棕色小羊皮平底凉拖鞋,身上套着一件纯棉质地雅致的家居裙子,让她增添些许柔和的光辉。 “才回来就要出门吗?准备去哪儿?” 母亲鲜少管束顾越辙的去向,在她的观念里alpha理应被给予更多的自由。而这类问题大多数的发问人通常是顾擎宇,他总是拿着平板,正襟危坐在沙发上拦住出门的顾越辙。 顾越辙略长的指尖抠了一下手心,关于庄汜住院的事情,必然是不是能说的。很微小的动作,但细心的温女士明显捕捉到了,笑着问:“怎么了,要去什么地儿,还不能说吗?” “哦,不是的。”顾越辙声调慌乱,不过半秒后,情绪调整完毕,编了套话术,“学校里有点事要处理,前几天就和同学约好的。” 人精圈子里打滚多年的“老油条”显然不相信他这套说辞,温霜笑着问:“哦~学校什么作业还需要你周末加班完成吗?那明知道今天要加班,昨晚还跑去c club大喝一场?” 顾越辙的心缓缓下沉,他眨了下眼。母亲知晓这件事并不意料之外。但庄汜的事……他示弱地反问:“妈妈是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果然,温霜的笑容滞在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显然是被儿子杀了个回马枪。 “怎么,现在长大了。连问一下你去哪儿,都不行吗?”温霜似乎认为顾越辙的不耐是因为被调查昨晚的行踪,而他只是不想让家人知道庄汜二次分化的事儿。 第24章 毕竟他的父母知道,意味庄汜的父母也会立马得知,而庄汜明显不想。 顾越辙明白庄汜想要真正进入正流集团担任要职,而岳父庄肃显而易见是一位极传统的alpha,一旦知晓庄汜是omega,庄汜会被立即调离,重新回到边缘部门。 松正医院那边,顾越辙手段刚柔并用解决掉。毕竟在外,这位顾温两家独生子地位超然。等他继承家业后,松正医院就是他的囊中之物,现在得罪少东门,非明智之选。 在家里,母亲的面前,他完全不敢泄露半点儿。大家族见多识广的温霜实在太聪明了。 “没有。只是您从前一向不问这些,一时觉得有点奇怪。”顾越辙将矛盾转移到母亲身上。 看样子是在埋怨温霜对儿子日常生活的漠不关心,实则…… 温霜脸上的假笑都没了,她眼睫低垂,嘴角绷直,在客厅巨型华丽的水晶吊灯闪耀的光芒下,都显得落寞。 “我平常对你的关心的确有些少,以后会注意的。”温霜说这话的表情,同冗长会议后说‘散会’没有半分区别,十分公式化的口吻。 “嗯。”顾越辙点头,指腹下是捏紧的车钥匙硬挺的纹路……数秒后,抬头问道,“那我可以出门了吗?” 温霜抿了下唇,点头道:“你出去吧,小心点。最近别再喝酒了。我会跟c club以及全城夜店放话,不准许你踏入半步。” 顾越辙嘴角上翘,这才是他熟悉的温霜——倨傲的独裁者。 “好的,妈妈。”顾越辙恭敬道别后,转身离开。 温霜却并未坐下,她转身看着alpha高大的背影即将消失在玄关的转角那一刻,再次叫住儿子,“明晚有一个聚会,海能投资贾总,和他的家眷。你……”顿了一下,继续,“你务必参加。” 温霜说话的表情很不自然,看上去带有几分愧疚的情绪。顾越辙很难不怀疑是他读取有误。 这位海能投资的贾总,前几天碰巧在公司电梯遇到,并且当晚一同吃了便饭。这才几天,竟又要一聚吗? 顾越辙想起饭桌上对方看自己的目光,是对年轻后辈的欣赏,他非常熟悉。但现在看来倒是别有一番意味深长。母亲这番特意的嘱咐,还用上‘务必’二字,让顾越辙心里不得不起了疑。 上一辈子这个时间段儿,庄汜早已二次分化成omega,且又和顾越辙信息素百分百匹配,因此在两家人刻意的撮合下,他和庄汜已经订婚了,自然没有接触过其他家族的omega。 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对于联姻来说,听上去倒是恰好不过的年岁。数秒内,顾越辙便在迂回的话里解读出这场“鸿门宴”的真正意图。 他捏紧双手,内心波涛翻滚,但面上保持礼貌朝温霜点头答应,“我知道了,我会提前空出时间的。” 温霜:“好。” 【作者有话要说】 似乎是个双更章呢 第23章 争吵 心事重重的顾越辙捏着车钥匙出了门, 站在黑色跑车前足足五分钟,才想起忘拿了什么东西。五分钟后,他手里提着个黑色纸袋上车, 按下红色键点火启动。 “近日,海能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宣布,其亚太分部将从狮城迁至京州市。这家著名的跨国投资公司实际控股家族为夕阳洲老牌望族莱德家族, 从……” 顾越辙眉头一皱, 看了一眼中控屏幕, 伸手切换成音乐电台fm。 原来如此, 海能投资竟要迁往京州市,难怪父亲和母亲会……想到明晚的鸿门宴,顾越辙感到力不从心, 他无法干脆拒绝, 因为这是圈内任何人都逃脱不掉的一场赤裸裸的交易。 他拥有的一切,本就不是靠自己获得,无非是投了个好胎,因此他的好运亦要付出代价…… 同样需要付出代价的还有庄汜。 昨夜梦魇, 庄汜辗转反侧,睡得很不好, 以至于醒来便头昏脑涨, 连后颈的腺体都发起高热。 他一早便叫了文医生。一项项五花八门检查过后的结果, 看起来不像昨日那般乐观。 文医生拿着一叠厚厚的检查单据, 坐在办公室桌上叹了口气。他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 拨打了一通电话。 “老师, 我这里来了一位二次分化的病人, 他目前的检查结果是……” 通话内容显示他遇上了棘手的问题, 正在‘摇人’。半个小时过去, 文医生‘摇人’结束,来到庄汜病房。 他站在病床边,脸上竟然一丝笑意没有,一点儿不符合满面春风文医生的日常人设。 庄汜心里不由打起鼓来…… “庄先生,我刚才咨询了研究二次分化方向的权威教授。您现在的情况属于二次分化后信息素不稳定,造成的原因有很多种,但目前查不到原因。不过,最有效的治疗方式是通过信息素库,寻找一位和您高匹配度的alpha,利用他的信息素让您的腺体逐步稳定,直到可以正常渡过第一次易感期。” 听到这儿,庄汜的脸顿时变得惨白。文医生的一席话对他无异于一道催命符——快和顾越辙在一起!只有顾越辙的信息素能拯救你! 可是,这一世的庄汜不想和顾越辙在一起!更不想被该死的信息素控制! omega天生地对alpha信息素的主动臣服,简直是一颗隐藏的恶性肿瘤,它让omega彻底丧失自我意识,沦为泄.欲的工具。即使‘事中’彼此都很快活,但那不是‘爱’。 沉默许久后,庄汜问文医生:“除了高匹配度alpha,没有其他方法吗?价格不需要作为考虑因素。” 文医生笑了一下,他当然清楚价格不在这位富家子的考虑范围内。不过,他提出的疗法已是最昂贵且最行之有效的手段——99.99%成功且无后遗症。 至少目前为止,并无一例失败案例。 首先,找到一位匹配度高达75%以上的alpha很不容易;再者,寻求对方“无私”的帮助更是难上加难。没有一位alpha愿意免费提供他的信息素给到一位陌生人。 “有其他办法。但这是最有效的治疗手段,目前近乎百分百成功率。而且信息素库里的志愿者不一定能找到与您高匹配的。” “百分百”?庄汜听见这三个字就犯恶心。 “不过……”文医生看着庄汜极不情愿的样子,说出另一种方式,“还可以利用人工合成信息素来治疗,但成功率相对较低。并且失败的话,需要重新寻找高契合度alpha的信息素。否则……” “否则什么?”庄汜问。 “如果没有高契合度alpha的信息素,可能会需要清除腺体,成为beta.”文医生说完,抿着唇略悲伤地看庄汜。 二次分化极其少见,分化过程极易出现各类不确定因素。国内外对此研究数据很少,目前仅有的数据表明——高匹配ao间信息素抚慰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没有之一! “beta.”庄汜嘴里默念这个词,他的神态平常,甚至嘴角微微上翘,好像beta对于他来说也没所谓。毕竟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从未体会过普通人的一生。 “嗯,我了解了。”庄汜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腺体,继续道,“文医生,麻烦你先帮我找一下高匹配度alpha的信息素,如果没有的话……” 他停住,思考数秒后,“先找再说。实在不行再采用合成人工信息素。” 文医生:“好的,我现在马上去联系信息素库。” 庄汜双手成拳放于身侧,纹丝不动保持平躺的姿势已经十分多钟了…… 命运戏弄庄汜,想要逃离该死的百分百匹配度,转个圈发觉仍旧是顾越辙。他熟谙无一人的信息素能超越他和顾越辙的匹配度!也清楚只要同顾越辙开口,他必然会毫不吝啬地给予。 但庄汜恐惧被信息素支配的吸引,他害怕再次沉溺! 庄汜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信息素库中‘自愿’报名的alpha,企图寻到一位合格的高匹配度志愿者。钱不是问题,问题是…… “今天好点了没?身体没问题吗?” 是顾越辙的声音! 庄汜侧过脸,只见顾越辙从门口过来,他的身后是刺目的阳光,庄汜抬手遮着眼睛起身坐在上床,语气不善朝顾越辙发问,“顾越辙,你就是希望我出问题!希望我有事!对吧!” 庄汜是用吼出来的。顾越辙停下脚步,拧着眉注视他……数秒后,他移到床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庄汜并非无缘无故乱发脾气的人,突如其来的责难,多半是出现了他无力解决的困难。顾越辙愿意帮助他解决任何问题! “不关你的事,少管我。”庄汜语气稍稍缓和,但仍旧透着明显厌烦。 他注视着面前人模人样的顾越辙,心里那团莫名怒火又死灰复燃。昨天故意气走他,今天竟然又回来了。这还是那个高傲的顾少爷吗? “我并没有要管你的意思,我也没资格管你。”顾越辙低着头盯着他看,两人视线交汇又互相避开。 沉默良久后,顾越辙非常突兀地问:“庄汜,要结婚吗?” 第25章 他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那双深渊般具有吸引力的眼死死盯着庄汜,像饥饿的狼惦记着食物,又像无家可归的幼崽寻求爱的庇护。 总之,非常矛盾。 “……”庄汜一下懵了,他瞪大眼睛恶狠狠盯视顾越辙。 顾越辙在说什么!他没病吧!他凭什么认为自己非他不可? 这就是独属于s级alpha的自信吗? 庄汜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怒骂:“滚蛋!” 顾越辙笑了,笑得很丑,很无奈,是他失言。他突然伸长手臂揉了一下庄汜略长的发丝,笑着解释,“我开玩笑的。” 时间很短,待庄汜反应过来,顾越辙手早已收回。 “要玩游戏吗?我给你带了游戏机。”顾越辙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庄汜躺在病房里肯定很无聊,他最喜欢玩游戏了。 不等庄汜回答,顾越辙从袋子里拿出限量款游戏机,递到他眼前。直到手微微发酸,庄汜还是低头看着游戏机,不接。 于是,顾越辙非常周到地把游戏机强制塞到他手里。游戏机边框是金属,骤然摸上去凉意从手心传到身体。庄汜手一松,游戏机跌落在病床上。 “我不想要,也不想看见你,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着。”庄汜闷声道。 顾越辙清楚庄汜不愿意看见自己。谜团解开后,彼此心知肚明,他和庄汜间有过太多伤痛。他不愿提起,显然庄汜也没那个意思。 不过……顾越辙叹了口气,“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个游戏机吗?找我要过好多次,我一直没松口给你,现在他是你的了。” 准确是,那是顾越辙唯一一次没有答应庄汜的要求。但庄汜心里明显不是这样想。 “迟来的东西,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庄汜把脸侧到另一边,不看顾越辙。 顾越辙皱起眉,“东西”指的是游戏机还是顾越辙这个人,或是一语双关。他显然不得而知。但他愿意把“东西”当做游戏机。 “你不需要也给你吧。” 庄汜转过身背对顾越辙说:“哦,因为对你没用了,所以才把这件东西给我吗?我是什么垃圾回收站吗?” 庄汜的话既直白又放肆,纵使顾越辙活了二十七年,也还是第一次被同辈人当面嘲弄。 “小汜!”顾越辙咬牙切齿,一股怒气直冲眉心,冷静下来又说,“你现在生病,我不跟你计较。你明白的,我脾气不好。” “所以,你在威胁我吗?顾越辙。”庄汜毫不示弱翻过身直视顾越辙。 他不想事事依顺顾越辙,做毫无主见的庄汜。重生一次,他该明白,无论他怎么顺从顾越辙,顾越辙都不会爱他。 才坚持多久就原形毕露,之前那些隐忍,无非来自于对他的愧疚。其间更多的愧疚怕源于肚里未出世的高阶alpha.这一世,顾越辙无非是想要成功获得一位高阶alpha延续顾家荣耀。 “我没有威胁你!反倒是……算了,你我心知肚明。”顾越辙急了,他与二十七岁的庄汜根本无法沟通,一如走到婚姻尽头的两人。 如果人生像游戏一样,能自主选择读档、回档就好了。也许这样,顾越辙就有更多的机会去拯救他和庄汜的关系,变成庄汜心里的完美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文《顶a驯化指南》求收藏!!! 兵痞子alpha vs 美强惨训狗omega 训狗文学 第24章 牺牲品 那台限量款游戏机最终被留了下来, 而顾越辙则再一次怒气冲冲夺门而出。 顾越辙一离开,庄汜便兴高采烈拿起游戏机按下开机键。数秒后,屏幕进入主界面。 庄汜很诧异地发现机器满电, 主界面上摆放的竟都是他爱玩的游戏。顾越辙什么时候如此心细了? 于是,庄汜毫不客气随机点开一款游戏。他用力点击屏幕在主角名字框输入‘顾越辙’三个字,直到按了确定键才猛地发现这是一款名为《渣攻回档, 依旧火葬场》的恋爱游戏。 但不同于其他恋爱游戏的是, 这款游戏的主角设定是一位渣男, 每一关都是追‘妻’火葬场。需要完成所有关卡且等级均为三星后, 才能够追‘妻’成功。 未满三星的关卡可以回档重新来过,只要体力值足够。 庄汜回想起这款游戏爆火于2035年左右,现在是2030年, 难道它这么早就上线了?不过, 等待进入游戏界面,入眼是粗糙的造景,这分明只是个雏形。 “原来这款游戏才刚刚开发出来。”庄汜碎碎念道。他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顾越辙怎么知道他喜欢玩的? 2035年他在铺天盖地的广告和热搜上了解到这款游戏, 于是开始玩,直到去世前, 它都在庄汜的游戏记录里。 所以, 顾越辙竟然翻看过他的游戏机! 庄汜心里很不爽, 一种被人窥探, 侵犯隐私的惶恐。看来顾越辙喜欢监视人的毛病并非现在才有, 只不过以前自己没发现! 病房内, 庄汜火力全开地玩.弄游戏机。走廊上, 顾越辙也一根接一根抽烟。 顾越辙曲腿站在垃圾桶旁边, 桶里堆了数不清的烟屁股, 都还冒着“热气”,说明其间隔时间极短。 香烟的刺激并未带给顾越辙身体和精神上的愉悦,他那张脸像浸泡在黢黑的墨汁,丧失水分后发皱一团。 他周身散发着寒气,比风口冷风的温度还低上十几度。经过的路人,无一目不斜视,生怕波及自身,遭受无妄之灾。 自从两人对彼此重生的心照不宣后,顾越辙认为自己已极力克制脾气,可庄汜三番两次对他刻意的“戏弄”,令顾越辙快要压制不住怒气。 他不是个有烟瘾的人,但最近吸烟频率过于频繁。 庄汜太固执,顾越辙无从解释。庄汜总认为他见到的便是全貌,从不听他解释。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他在庄汜心里早被判定死刑。 烟盒里最后一根烟也吸完,顾越辙看向紧闭的白色病房门,室外热烈的阳光透过走廊窗子照射进门上的白透玻璃,从他这个方向望不见房内的景象。 庄汜在房内干什么?也在生闷气吗? 顾越辙想到这儿,倏地认为作为alpha,他是不是太小气了?既然认定庄汜,他应该对omega无限包容的。前提是庄汜别离开他。 “哎,顾先生你来看庄先生呀。”路过的文医生见到顾越辙,顺势打了个招呼。 即使alpha周身寒气逼人,但文医生认为有必要同alpha讲清楚某件事,免得到时候出了事,自己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嗯,你好,文医生。”顾越辙面无表情应道。 虽说这位医生的私德有待考证,但顾越辙询问松正医院李院长,他对这位医生的医术倒是称赞有加,他是行业内某大佬的得意门生。 文医生站在顾越辙面前,声音温和,“顾先生,早上庄先生的腺体出现过异常状态,经过检查后发现是二次分化过程变异……目前需要高匹配度的信息素稳定腺体。” 听到这里,顾越辙眉头皱了一下,心里传来巨大的喜悦,可文医生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欢喜瞬间跌入谷底。 “庄先生要求寻找信息素库里高匹配度alpha的信息素,但目前库里信息素的匹配度级别都很低,无法使用。所以按庄先生要求,我们准备采用人工合成信息素为他治疗。” 文医生认为他只是和病人“家属”解释治疗手段,但为什么“家属”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了。 顾越辙的脸色堪比夏日暴雨来袭前昏沉的天空,看得人心惊胆颤。 文医生摸了摸胳膊,白大褂长袖的布料把他包裹严实,但为何感觉凉飕飕的,看样子空调走廊的温度设定太低了。 庄汜宁愿用别的alpha的信息素和人工合成信息素,都不要自己的。顾越辙顿时五雷轰顶,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顾越辙努力维持平和的语气问道:“人工合成信息素和自然的信息素,对于治疗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文医生开始解释…… 三分钟后,顾越辙的脸色更不好了。alpha散发出窒息的压迫,令omega医生生生后退一步,即使对方并未作出任何过激举动。 也许是认为后退一步的动作不够礼貌,文医生补充问候一句:“您还好吗?顾先生。” 顾越辙很不好!他心中五味杂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庄汜宁愿冒风险使用别人的信息素,甚至是人工合成信息素,都不愿意用他顾越辙现成的百分百匹配度信息素! 庄汜到底有多讨厌自己!宁愿冒生命危险,也要推开他。顾越辙感到心死了,身体也开始发软、发麻,他的后背满是冷汗。 当天同文医生长谈后,顾越辙便回了紫金园的公寓。他和庄汜彼此需要留出一定空间和距离,他不应该把庄汜逼得太急。 那句“我们结婚吧”肯定把庄汜吓坏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顾越辙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感情需要徐徐图之。 第26章 璀璨的夜如期而至,同顾越辙此前所想一样,果然是一场赤裸裸的鸿门宴。 装修奢华的包房,木质大圆桌的主位上坐着顾擎宇,旁边则是海能投资总裁贾修文,他的下座是一位长相清冷的omega,羞涩地低着头,只能看见泛红的耳廓。 直到贾修文开始介绍,omega才抬起脸,“这是我的儿子贾艾,比小辙小一些,今年刚满18岁。” 贾艾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像一株含苞待放的含羞草。他害羞地看了顾越辙一眼,立马又低了头。 一款长相乖巧,气质清冷的omega. 贾修文哈哈笑了两声,解释:“我家宝贝小孩儿有点害羞,还是第一次带出来‘社交’。” 他的意思——这可是我家孩子第一次相亲,足以显示我对顾家的重视。 “没事,年纪还小嘛。”顾擎宇打哈哈道,心想我们家孩子还不是第一次!就你们家高贵? 不过,方才见到这位omega的脸,长得确实不错。贾修文先前也不算自我吹嘘,倒配得上他们顾越辙。 成年人的饭局自然少不了工作,吃着吃着话题便转移到了新项目的投资,把这场宴席的相亲元素冲淡了些。不过只是看似。 就在顾越辙以为今晚的鸿门宴到此结束。坐他左手侧的温霜偏头小声道:“你尽地主之谊带着贾艾出去玩玩,他才来京州市没多久,应该没什么认识的人,去认识一下新朋友。” 原来,这才刚到重点。饭桌上没有人明说,但所有人对今晚的重点心领神会。 顾越辙自然不能违抗母亲的命令,“好的。” 见儿子一口答应,温霜松了口气。贾艾一看就是宜家宜室的omega,温霜挺满意这位未来的“儿媳夫”。 两人外形般配不说,更重要的是连信息素匹配度也高达80%. 否则即使是贾家,温霜也断不同意这场相亲。延续纯正且高贵的‘血脉’,才是顾越辙的职责,要是能遇上100%匹配度的omega,温霜会毫不犹豫立马换人。 高阶信息素接班人的吸引力太大,她和顾擎宇同为a级信息素,幸运地生出s级的顾越辙,要想下一代延续高阶信息素,一定要寻个匹配度极高的omega. 否则,简直是浪费基因! “贾总,小艾初来乍到,我们长辈的饭局他俩肯定觉得无聊,我让小辙带着小艾出去逛逛。”温霜朝贾修文说。 贾修文一点就通,他和蔼可亲地看了顾越辙一眼,然后同儿子说道:“你跟着小顾哥哥去玩吧。” “好。”贾艾听话地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包房。顾越辙走在前边,背后传来和包房内omega判若两人,清亮的嗓音,“你要和我结婚吗?” 顾越辙怔了半秒,而后转身。omega漂亮的杏仁眼直直地盯着顾越辙,与房内腼腆的omega判若两人。 顾越辙勾了勾嘴角,顿觉有趣,真有趣。这位omega并不是表面那般逆来顺受,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像初生的倔强小马驹,奋力挣扎,试图掌控命运。 “当然不,你看不出来我只是逢场作戏吗?”顾越辙笑道。omega虽漂亮,但他心不在此。 “呵~”贾艾浅笑一声,往前走与顾越辙并肩,“那你看起来也反抗不了呀,和我一样,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牺牲品”三个字听起来太凄惨了,矜贵的s级alpha没有这样的觉悟。不过omega的话倒是给他敲了个警钟——从前的庄汜是不是也认为自己是家族的牺牲品?omega都这样认为的吗? 顾越辙沉默地思索,却不知道身后另一双眼睛正凝望着两人…… 第25章 别扭 昨天顾越辙被庄汜气得离开医院, 没想到再次见面除了顾越辙,旁边还站着另一位仅仅只是背影便相当漂亮的omega. 重要是,庄汜非常笃定, 他是顾越辙一惯钟爱的风格——清冷禁欲系美人。 昨天的“我们结婚吧”不愧是绝顶笑话,还好他并未放在心上,否则他岂不是再次成为笑话主角了。 上午做第一疗程, 感觉还不错。在文医生的允许下, 晚上出来短暂放个风。 庄汜就当什么都没见到准备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前方的顾越辙竟陡然回头, 两人目光相触,顾越辙瞬间瞪圆了眼,惊恐的神情像被庄汜抓.奸。 一个箭步冲到庄汜跟前, 语气紧张, 胸口上下起伏,连气都没喘匀,“你怎么在这里?” 庄汜双手插进牛仔裤,曲腿站得很轻松, 笑道:“怎么了顾越辙,我就不能在这儿了?这地方是你买了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越辙语气急促, 同男人被“抓奸在床”后急于狡辩却百口莫辩没什么两样。 “哦, 那你什么意思?”庄汜看到omega也朝这边走, 朝顾越辙扬了扬下巴, “你的omega过来了, 还不走吗?阿辙 哥哥。” 最后四个字他一字一顿。 顾越辙飞快朝后方瞥了一眼, 随即扭头解释道:“小汜,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误会了!他……” 顾越辙漆黑闪着精光的眼珠子在眼眶迅速飘移, 庄汜看得笑了,“别呀,alpha这点儿担当都没吗?既然敢做,还不敢认!” 顾越辙被庄汜激得眼眶都红了,而那位omega却停在两人一米之外,饶有兴致地作壁上观。明显并不准备加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局。 可此刻顾越辙的默不作声仿若被戳中心窝,庄汜扭身就走,却被alpha猛地一把拉住胳膊不放。 庄汜侧着身体,无奈地瞟了眼手臂的位置,嘲讽道:“顾总现在风格变了,想要坐享齐人之福?但你找错人了,我不玩这个的。” 庄汜语气淡淡的,神色漠然,对顾越辙私生活毫不在意。但显然不想成为其中一员了。 顾越辙深深吸口气,朝后侧求助:“贾艾,你别看戏了,你过来替我解释一下。” 贾艾扬了扬眉,慢悠悠踱过去……他算是看透彻了,这位相亲对象明明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对方并不喜欢他。而且他从这位omega的神态得知,他甚至厌恶顾越辙。 实话实说,顾越辙是一位绝对极品的相亲对象——s级alpha、一流的样貌、顶级的家世。 可就是这样到哪里都是人群中心的alpha,竟栽在这位只是长相几分可爱的低等级omega身上。 看样子还很不受他的待见!太好笑了!果然感情这玩意就是吊诡至极。 贾艾停在两人一步之外,问顾越辙:“你要我解释什么?” 听到这话,顾越辙脑袋简直要炸开了!诚然,这两位他是一个惹不起。今晚这场鸿门宴,他还真不好解释!背着庄汜去相亲,又被抓个正着,这……怎么说呀。 照实说的话……顾越辙沉默了。 “敢做不敢认,顾越辙你什么时候这么孬种了?”趁顾越辙思考间隙,庄汜猛力甩开胳膊,却被他反应快速地拉住。 “我和他今晚才认识,是父母亲约在一起吃个便饭。他初来乍到,妈妈让我领着出来认认人。”顾越辙解释得很客观,并且没有一句假话。 “哦,你相亲对象呀。”庄汜一针见血,语气是浓浓的嘲弄味道。 “……”顾越辙脸倏地煞白,抿着嘴不作声了。 贾艾本不想加入战局,还是当看客比较有趣。但观赏别别扭扭的二人又觉得好笑。 方才alpha面面俱到、长袖善舞,此时面对庄汜却彻头彻尾手足无措,连最基础的表情管理都没了。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今晚这场局我们都是被迫参加的,这个圈子里就是这样的。你……” 贾艾不认识庄汜,但看他的气质和那一副熟稔的骄纵性子,判定大家是同类,“你应该清楚的。” omega顺势上前一步,朝庄汜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叫贾艾。刚来京州,还望以后多多照顾。” omega的笑容很真挚,庄汜被莫名地打动,伸出手,“你好,我叫庄汜。” 这就好了吗?就这么简单就握手言和了?顾越辙觉得自己是个最显眼的小丑,一个纯粹的局外人,被彻底排除在外了。 “你是生病了吗?”贾艾指着庄汜左手手腕上的住院手环。 庄汜瞥了眼手环,吞吞吐吐道:“嗯……算是吧。” “嗯。”贾艾没有为难别人的爱好,于是转移话题,“现在时间有些晚了,让顾越辙送你回医院吧。”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这里不远的。”庄汜冷着脸断然拒绝。 贾艾嘴角微微上翘,眼里同情地望向顾越辙,表示:这次我可无能为力了,人家不愿意。 “你松手!”庄汜盯着被禁锢的手。 于是,顾越辙竟然就松了手。庄汜一愣,下一秒飞快朝马路边跑,拦住正巧经过的空车。但明显高估自己的实力,他怎么可能跑得过alpha呢! 手拉上车门的瞬间,顾越辙也顺势跟上庄汜,两人一起坐进狭小的后车厢。准确点儿,庄汜是被顾越辙慢慢挤进去的。 “这是我拦的车,你要坐,自己拦下一辆。”庄汜拉住车门,不让顾越辙进来。 第27章 “我送你回医院,你一个人我不放心。”顾越辙身体弯曲慢慢朝里挤。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也是成年人了。”庄汜好不容易坐在门边,努力保持不动。 两人你来我往,一个知道对方不敢冲动行事,另一个清楚要不能操之过急。故而,这场出租车内外的拉锯战,被司机叫停。他一个打工人,要吃饭的,不可能跟这两位不差钱的公子哥浪费时间呀。 “到底坐不坐,不坐都下去,你们磨叽十分钟了,耽误我做生意。小情侣架没吵干净,接着下去吵架,别耽误我挣钱呀。” 庄汜向来脸皮薄,被司机一番话羞得耳朵瞬间变成绯红色。顾越辙抓准空档,顺势一推,成功上车。 “师傅,我们去马利医院。”顾越辙嘴角已经咧上天。 “好呢~”司机笑眯眯道,自认为他是拯救‘分手情侣’的的‘三好路人’。手一抬,脚一踩,出租车扬长而去。 庄汜双手交叉抱胸,整张脸转向车窗,缩成一团,故意和顾越辙中间隔开一个超大的空间。 顾越辙侧身凝视庄汜,规规矩矩端坐在另一侧。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懂,不能把庄汜逼得太紧。 人类对八卦简直天赋异禀,驾驶位上老练的司机当然如此! “哎呀,小情侣吵架是很正常的,有什么事情要说开嘛,离得那么远,矛盾怎么解决得掉。坐近些嘛。” “……” 司机见两人都不接话,出一分多钟过去,车内仍安安静静,后车厢也还是‘各坐各’的。 指尖点了点方向盘,又说:“气氛不要这么干巴嘛,我来放首歌给你们听听。” 于是,车厢内流淌起“分手快乐,祝你快乐……” “……” 同一首歌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直到两人下车。 庄汜对屁股后面跟随的尾巴视若无睹,他按部就班拿起游戏机玩玩游戏,夜深了洗漱就寝。 “你还不走?我要睡觉了。”庄汜换好睡衣,看顾越辙还未有离开的意思,忍耐竭尽,发出逐客令。 “我陪你,你上午刚做了第一阶段信息素安抚,我担心你的状况。”顾越辙坐在会客区沙发,望着病床上半坐着预备睡觉的庄汜。 “你怎么……”庄汜瞪着眼刚想质问,可随即意识到顾越辙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动向,这也太正常。不过上午做了第一次的人工合成信息素抚慰后,腺体稳定多了。 庄汜白了他一眼,闭上眼躺下。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抚慰信息素的味道。 信息素立竿见影,一针见效。可他隐隐对人工合成信息素的味道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但他明明也是初次闻到! 似乎里头混着股焦糖味?同顾越辙信息素味道一模一样! 但这不可能! 可今晚顾越辙的表现,令庄汜生疑。原以为是嗅觉出问题了,但现在看来…… 庄汜使劲吐了口气,即使很不希望验证他的猜疑,可是万一呢?他不想要顾越辙的“施舍”了…… 夜深,窗外繁星点点,无数颗星辰散发着微弱的光辉,让漆黑的夜色闪耀丝绸般的光泽。 顾越辙身长过长,三分之一的腿搭拉在沙发外,整个人躺得很不舒服。但害怕吵醒庄汜,也只能纹丝不动。 觉是没法睡的,只能闭眼凝神,仔细聆听病床上人的呼吸声,呼吸一张一弛,很有规律,好像已经进入梦乡了。 顾越辙曾被文医生告诫道,第一阶段信息素抚慰期,病人最容易出现意外。两种信息素对碰,易产生排异反应。 他自信二人百分百匹配度的信息素,但此前并无相关数据,文医生仍旧持保留意见。 不过,比起排异反应,文医生对于两人百分百匹配度信息素的吃惊程度不亚于第一次听见庄汜自述不久后将二次分化。 “您说您和庄汜先生信息素百分百匹配?”文医生眼神都直了。 “是的,你没听错。”顾越辙坐着他正对面,很严肃地点头。 从业十余年,文医生还是头回接连遇上两位有“预知”能力的病人。通常碰上这类病人,他的建议是:旁边那栋是我院著名的精神科,您看需要帮忙挂个号吗? 不过…… 第26章 入院 不过, 庄汜的话已经被验证过了,文医生自然也不疑顾越辙。即使这件事听上去匪夷所思。 “您什么时候提取了庄汜先生的信息素?是松正医院血液科协助您进行检查的吗?” 非正常渠道私自提取信息素是严重的违法行为!庄汜在马利医院的诊疗记录上并未显示他近期又被提取了信息素。 显然,这是顾越辙的个人行为! 文医生务必问询清楚, 否则一旦被主管部门发现,他也脱不了干系。严重的话,甚至被卫生部吊销执业医师证也是不无可能的。 所以, 他手上那只录音笔, 此时正悄悄工作。 顾越辙面不改色道:“没有提取过, 但是我知道我和庄汜百分百匹配。” “……”文医生一愣,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抬手抹了把额角流下的汗水。 这两位少爷的确绝配,同样的语不惊人死不休。昼夜颠倒是医生的常态, 文医生被吓得还想多活几年的。 “嗯……”文医生点头, 顺势按下手里的笔帽,“那如果您和病人信息素百分百匹配的话,您的信息素无疑是最好的特效药,但……” 治疗是严谨的过程, 医生的职责是把控得当,尽全力治好病人, 且不出现任何意外的医疗事故。 “嗯?”顾越辙眉头扬起, 盯着他。 文医生硬着头皮继续道:“建议还是做一下信息素匹配度检测……” 没有回应, 顾越辙在思考……一分多钟后,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他的声音隐藏了某种特殊的情绪。 “好, 我不介意马上抽取信息素检测。” 当天, ‘加加加急’的检测结果显示顾越辙和庄汜两人信息素百分百匹配。当实验室检测员看到机器屏幕上的100%, 瞪直了双眼。通报上级后, 利用剩余的信息素重新复测一次,依旧一模一样的结果。 于是,顾越辙的信息素被添加了特殊香精,调和成浓烈的肉桂胡椒味,悄无声息地注入了庄汜体内。 庄汜嘴角上翘,睡得安稳香甜,脑海里正上演一出美梦,可下一秒美梦如泡沫消散,他的眉头皱起,连呼吸声都急促起来。 顾越辙自然听见了! 他快速来到病床边,只见病床上的人满头汗珠,鬓角湿漉漉的头发丝紧巴巴地贴在脸上,像陷入恐惧的梦魇中。 顾越辙的心一紧,赶紧俯下身,慌张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腺体,好烫! 果然和文医生说的一样! 信息素排异反应……可是检测报告明明显示他和庄汜信息素的匹配度‘仍旧’是100%.百分百的匹配,怎么还会出现排异反应! 顾越辙彻底慌了,他按照文医生所说,开始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很快,焦糖味在病房内弥漫开,庄汜的状态真的慢慢恢复平稳,脸上的绯色也渐渐褪去。 “还好。”顾越辙松了口气,又替他仔细擦干脸上的汗珠。 最后以防万一,顾越辙搬了把椅子,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但他状态明显比床上的病人还要差,一脸惨白,身体还微微发颤。 短时间过度使用信息素,s级alpha的身体也是难以支撑的。 所以,顾越辙病了。 天边渐明,淡黄的光辉从玻璃窗慢慢透入室内。庄汜先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而后慢慢睁开眼皮……床边的椅子睡了一个人,是顾越辙。 他偏头靠在肩膀上,睡得很沉,嘴巴死死拧成一条直线,像谁欠了他钱一样。缓慢地……金黄的阳光升起,刺向顾越辙的眼皮,竟也没能唤醒沉睡的人。 庄汜看了顾越辙良久,直到阳光散去,露出那张过于煞白的脸蛋,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庄汜忙地下床,力度适中地拍了一下顾越辙的脸颊,手心是冰冷的还带着丝丝潮气。 “顾越辙,你醒醒!”庄汜焦急地摇晃他的肩膀。数秒后,顾越辙终于抬起眼皮,他的眼白里充满红血丝,声音嘶哑,“小汜,你怎么了?” 庄汜快速后退半步,担心的表情迅速变冷,平淡地说:“你怎么还没走,赖在这里干嘛,宋青书待会要过来,你快走吧!” 庄汜语速又急又快,顾越辙盯着他默不作声,身体也纹丝不动,没有半分要起身离开的意思。他神情木讷,根本听不懂人话。 顾越辙又在装可怜! 于是,离开病房的变成了庄汜。 没走几米,庄汜便撞上迎面而来,拎着两盒早餐的文医生,“哎……庄先生挺早呀。恰巧早餐到了,我顺便帮你们拿过来。” “……”庄汜这下不得不同文医生一道原路返回了。 刚一推开病房门,扑面而来是alpha尚未消散的信息素味道,文医生早有准备,后颈已经贴好抑制贴。二次分化注定不会一帆风顺,顾越辙一定是昨晚进行了信息素安抚。 第28章 他把早饭放在餐桌上,扭身问庄汜:“要不你们先吃早饭,我待会儿再过来检查?” “不用了,先检查吧。”庄汜没去到病床,而是直接在会客区沙发坐下。 文医生顿觉不妙!果然,顾越辙正一脸寒霜地凝望二人。 文医生腹诽:吵架了? 不做任何多余动作,文医生撕开腺体,迅速察看,温度正常,表面也无异样。 “腺体状态没问题,今天做完第二阶段疗程,再抽管血化验后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文医生说。 “真的嘛,这么快!”庄汜眼色飞扬,“那人工合成信息素也不像你说得那样吓人嘛。” “……”文医生抿了抿唇,不敢多言,点头,“嗯,你运气好。这是概率问题,哈哈哈……” “是嘛……”庄汜欢喜点头,但若有所思。 于是,吃完早饭,进行了第二疗程、抽血检验指标合格后,庄汜迫不及待出了院。 可是,顾越辙却住进了松正医院vip病房。 “什么?近期频繁使用信息素导致的贫血?”温霜端庄的脸上透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此刻,她端坐在松正医院院长办公室,和血液科主任医师面面相觑…… “是的,通常这类病症起因是过度抽取信息素。”血液科主任同样不明白为何尊贵的顾家大少会被抽取信息素,而且还一次性抽了那么多! s级alpha的信息素很珍贵,对方又是这种身份,除非自愿抽取……否则医生想不出其他原因。 况且,什么情况下需要大量信息素……医生联想到几天前来自马利医院那通电话,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但他却不敢如实向面前这位贵妇人说明情况。 “他怎么会被抽取大量信息素?在松正医院抽的吗?” 这家医院由壹顾集团控股,也是顾家成员长期定点就诊医院。因此,温霜发出了疑问。 “不不不……顾先生近期在松正医院没有任何就诊记录。”医生赶忙解释,生怕晚一点儿就惹祸上身了。 温霜拧着眉,脸色凝重。顾越辙私下做了什么……要不是今天顾擎宇有重要会议,她也许什么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要是今天来的是顾擎宇,他会知道吗? “好的,我知道了。您先去忙吧。”温女士朝医生点头。 轻轻的关门声响起,温霜看向坐在一旁的李院长,“什么情况?” 李院长手心后背全是汗水,低沉道:“嗯……不是很清楚。” 温霜看见他的大拇指不停地抠自己手心,显然是心虚的表现。嗤笑一声,微微抬高脑袋审视对方。 即使是omega,但温霜浑身上下散发的压迫感令alpha不敢直视也感到极度不适。 几分钟后,李院长说出了他所知道的。 威逼利诱一贯是独裁者尊崇的压迫手段,一通去向宋院长的电话在马利医院院长办公室响起,电话的另一头当然是温霜。 半个小时后,院长的电脑屏幕上是庄汜的完整病历和那份结论百分百匹配度的信息素检测报告。 “好玩……原来是要救自己‘未来’的omega吗?”温霜坐在院长办公椅上,对着电脑屏幕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顾越辙是送完庄汜回庄家后,晕倒在自家门前,于是被顾家佣人前呼后拥送到松正医院的。 窗外一片漆黑,病房里开了盏昏暗的白灯,顾越辙眨了眨眼,终于醒过来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是温霜不咸不淡的声音。 “你……”顾越辙赶紧坐起来,环视一圈……这里竟然是松正医院! 温霜笔直地站在病床边上,把顾越辙脸上的慌乱看得一清二楚,面上平淡,心里发笑,小屁孩一个~ “怎么了?在找谁?庄汜不在,是佣人送你来医院的。”温霜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顾越辙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他的胸口急速起伏,藏在被子里的手攥成拳头,“妈妈,你……” 彼此视线交汇,片刻过后,顾越辙深深叹了口气。 于是,顾越辙率先提出要求,“妈妈,能不能不要告诉庄叔叔和颜阿姨,庄汜二次分化成omega了。” 温霜扬了扬眉毛,很愕然。她以为儿子会对她说:我们和庄家联姻吧,庄汜和我信息素百分百匹配。 “为什么?”温霜问。 “庄汜想要以alpha的身份进入正流集团担任要职。”顾越辙自以为理由充分。 “哦~”温霜笑了一下,“嫁入顾家难道不是更好?况且正流集团最近流动资金短缺,你恐怕还不清楚吧,就看他们这次能不能顺利扛过去了。” 母亲的话点醒了顾越辙,上一世也是这个时间段,庄家差点破产,还是倚靠顾庄两家联姻,壹顾集团注资正流集团,才解了燃眉之急。 看来,命运的大走向并未改变,那…… 第27章 回档 这场与母亲推心置腹的对话, 无疑提供给顾越辙一些解决他和庄汜不尴不尬关系的新思路。 虽然同他先前‘徐徐图之’的想法背道而驰,但不失为另外一个好办法!前提是,顾越辙能让庄汜主动答应, 甚至主动提出结婚。 不过,这件事看起来只有0.01%的可能性……庄汜太恨他、厌恶他了!这点儿顾越辙心中有数。 于是,先稳住母亲这边才是目前最紧要的。 “妈妈, 这件事先交给我来处理好吗?庄汜才分化成为omega, 情绪并不是很稳定, 我怕他一时间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omega.您清楚的, omega比alpha在婚姻这件事上更显被动。我和庄汜从小相识,彼此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 顾越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利用庄汜omega的身份来博取温霜的同情。他很笃定同为omega的母亲不会无动于衷。特别是这位omega还是omega平.权协会会长。 他的话的确让温霜改变了先前的想法。 但是!家族利益是永远的第一位! “可以交给你处理, 但你可别墨迹太久了,要是时间太久的话,我不仅会告诉你的父亲,还会接手, 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好这件事。”温霜笑得很温和,那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顾越辙。 顾越辙点头, 他自然清楚母亲的手段, omega不总是软弱的被动方, 至少他的母亲不是。 两人视线交汇, 达成某项友好协议, 由顾越辙全权处理此事。不过, 一旦超过约定期限, 温霜便会采用她的方式——果决不留一丝余地解决掉! 松正医院拥有最顶级医疗资源, 顾越辙的身体护理自然也是由最好的医疗团队负责, 再注射上最昂贵的药剂,故而,身体的痛楚是短暂的,s级alpha很快便恢复健康了。 庄汜忧心忡忡地侧躺在紫金园的客厅的沙发上,他哪里想得到几天光景,正流集团就大变天了。难怪前几天请假,家里人都没过问他的具体情况,很迅速批了假。 想起父亲和姐姐对着财务报表愁眉苦脸的样子,沉重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和七年后庄家破产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一模一样的死气沉沉。 他记得自己放下骄傲,亲自去到顾越辙办公室乞求他的帮助。得到对方冷冰冰的同意,他欢喜的道谢,却是换来同样的结局。 顾越辙从未真正想要帮助庄家渡过难关,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假君子,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可明明七年后的财务危机,现在怎么提前了? 庄汜很挫败,他以为自己可以预知未来,但显然事与愿违。 门铃声响起,庄汜皱了下眉,从沙发起身来到玄关,门口监视器屏幕显示按门铃的人是顾越辙。 “顾越辙?他来干嘛?”庄汜小声嘟囔,眼里闪过疑惑的光芒。 叩门声和门铃声你唱我和……庄汜不堪其扰,嘭地一下了开门,不耐烦地朝门口的人吼道:“干嘛?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他用身体挡门,是明显不欢迎顾越辙的姿势。顾越辙虽有点儿不乐意,但今天他是带着必须达成的任务来的,于是夹紧了牛皮纸袋,调整好气息,刚想要开口。可庄汜的耐心已经被磨灭殆尽了,作出关门架势。 好在顾越辙反应极快,急手忙脚地一把拉住门框,“你等等,我让我先进去。小汜,我们进去再说。” “要说什么,就在这里谈,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庄汜侧着脑袋,连个眼神也不给顾越辙。 顾越辙心里一凉,门进不去,但他总不可能站在门口求婚吧!那这扇门大有可能是他今夜的床板。 不过,他对牛皮纸袋里那份协议很有信心,他相信没有人看到后不会答应他的请求,即使庄汜也一样。 是的,顾越辙想的"好办法"就是和庄汜签署一份100%利于庄汜的结婚协议,只要庄汜同和他结婚,顾越辙所拥有的一切,在不离婚的前提下,庄汜拥有绝对的支配权。 这是一份完全不平等的协议! 拟定时,律师再三询问顾越辙,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磕了药,或者被人胁迫,才会拟定出这份离谱到家的婚前协议。 第29章 可顾越辙绝对深思熟虑过的,他和庄汜最大的心结无非是对方认为他违背了对庄汜的承诺,假意帮助庄家。而庄汜无非想要解救正流集团,他不愿见到庄家破产。 顾越辙愿意把自己拥有的一切交付给庄汜,只要他愿意接受他。这是顾越辙最直接的诚意,他认为庄汜应该明白他的用意。 但庄汜显然不懂,二人的脑回路从来不在一条线上。 烈男怕缠男,为了快速解决这个麻烦,庄汜后退一步让顾越辙进了门。 顾越辙熟门熟路打开鞋柜拿出那双独属于他的亮粉色拖鞋穿好,双手抱着牛皮纸袋跟随庄汜到客厅沙发坐下。 “你坐那边。”庄汜坐着,指了指一边的单人沙发。 “行。”顾越辙半个屁股从沙发起来,转移到另一边。 那个牛皮纸袋紧紧被顾越辙抱在怀里,自然引起庄汜的注意。只见顾越辙坐好后,便从里头拿出两份有些厚度的a4纸,把其中一份递给了庄汜。 顾越辙的表情非常自信,以至于被庄汜拿那份婚前协议砸了脸后还未及时反应过来。 “滚蛋,我tmd就不该让你进来!”庄汜瞪着顾越辙,拿手指着门口,胸膛因生气急促地上下起伏。 他看见顾越辙一脸无辜,分明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心里怒气更盛! 庄汜即使不翻开那份婚前协议也清楚里面讲了什么,无非利用庄家威胁他,让他和顾越辙生个高阶alpha,做一场钱货两讫的赤裸交易。 顾越辙在那里看着庄汜,眉头紧皱,坐得板正。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憋住汹涌的怒气。庄汜的行为太放肆了,顾越辙怀疑自己对他是不是过于容忍了?以至于被他当做一条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狗,还是一条没有主人的流浪狗。 “你都不打开看一下吗?”顾越辙很努力维持平稳的语气,让自己看上去不太狼狈。 庄汜大笑,顾越辙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那玩意用得着看吗?顾越辙是觉得他傻逼吧,所以活该被他一次又一次欺骗! “有什么看的必要吗?我不可能和你结婚的!上辈子和你结婚本来就是错误,既然重来一世,没什么再犯一次错的必要了!” 庄汜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像一束又一束冰凌狠狠插进顾越辙的心脏,跳动的心瞬间千疮百孔,朝外喷涌鲜血。 “错误”,庄汜竟然把他和自己的婚姻归结为错误。顾越辙只觉得身体都气得发颤,那既然是错误,他愿意让它继续、永远地错下去! 顾越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庄汜,他把手里另一份协议递到庄汜面前,说:“正流集团这个月的银行贷款马上到期,下个月连员工工资都发不起了,你确定你不要看看这份协议吗?” 字正腔圆,高高在上的施舍语气。 庄汜低着头,放在大腿的手微微颤动。和他想的一样,顾越辙对庄家情况一清二楚,那份"合同"就是庄家近在眼前的救命稻草。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庄汜想起愁云满面的家人,也许会有转机呢?重生一次,他根本无法扭转命运,他还是一样的无能! 他抿了一下唇,手移到沙发上,却摸到一件冰凉的东西,原来是顾越辙给他的游戏机。五指抓紧那台游戏机,猛地起身朝顾越辙拿着协议的手砸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顾越辙摸着红肿的手背,朝庄汜吼道。但仍旧紧紧攥着那叠厚重的a4纸。 “我就算随便找个人,也不要和你在一起!顾越辙,你以为你是谁?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吗?我偏偏不要!”庄汜仰头盯着他叫嚣,那张可爱的脸蛋此刻显得格外狰狞。 “你偏偏不要?那你以为你一个普通b级omega能有多值钱?” 说完,顾越辙便后悔了,他被庄汜气急了,理智回笼太慢,戳人心窝的话覆水难收。 他神色慌乱地看着庄汜。庄汜脸瞬间煞白,他的眼眶里汇聚了晶莹的液体,摇摇欲坠从眼里掉落。 顾越辙怔了半秒,着急忙慌地扔掉手里的协议,弯下腰不知所措地抱住庄汜…… 他抚摸着庄汜的后背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不要生气,你继续骂我打我吧,我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庄汜默不作声,过了许久……他轻轻推了一下顾越辙的肩膀,平静地说:“你出去。” “那……”顾越辙看了眼地上的协议和毫发无伤的游戏机,再瞅了眼面无表情的的庄汜,俯下身捡起a4纸收回牛皮纸袋里,又把游戏机放到茶几上,三步两回头地离开。 顾越辙曲着身子,沮丧地靠在走廊墙壁。他望向庄汜家黑色的大门想:又把事情搞砸了,只要和庄汜有关的事情,他似乎总莫名其妙地搞砸…… 人生如戏,要是人生能像那只游戏机一样不论怎样折腾都毫发无损就好了,他多想收回口不择言的混账话。 “人生不是游戏,不能随便回档。”顾越辙沉声喃语,下一秒,脑海里出现ai机器人的声音,“你好玩家顾越辙,请问需要回档到几分钟前?” 【作者有话要说】 脚趾发麻,有点子狗血…… 第28章 吃人的玩意 顾越辙猛地眨了下眼, 他刚刚是幻听了吗?但清晰、机械的ai提示音的每一个字他历历在耳。 整个人愣在那儿,半分钟后,同样的ai声再一次响起【你好玩家顾越辙, 请问需要回档到几分钟前?如若误触,继续保持沉默。】 顾越辙瞠目结舌,这是什么玩意儿?见鬼了吧! 不过, ‘回档’二字的吸引力太强了, 顾越辙犹豫两三秒, 期期艾艾道:“回档到半个小时前。” 【系统收到, 玩家顾越辙要求回档到半个小时前。】 等顾越辙再次睁眼,他发现自己抱着牛皮纸袋站在庄汜门前,一只手停在半空中, 作出按门铃的动作。 “真的回来了。“顾越辙瞪直了双眼, 简直难以置信。 他直挺挺地僵立在门口,愣了一分多钟……比起重生的欢喜,回档让顾越辙摸不着头脑, “回档。”顾越辙再次轻声念出。 ai机器人声再次响起, 一模一样的系统音询问,连声调都没有一丝变化。 【你好玩家顾越辙, 请问需要回档到几分钟前?】 顾越辙的胸口快速上下起伏, 他沉声问:“你是谁?” 【你好玩家顾越辙, 这里是游戏《渣攻回档, 依旧火葬场》, 我是系统, 请问需要回档到几分钟前?】 “你是游戏系统?”顾越辙想起这款游戏就是他亲自下载给庄汜游戏机里的, 只因为这是七年后庄汜使用时长排名第一的游戏。 【是的, 我是游戏系统。】冰冷的机器声再次回答道。 “那我是谁?”顾越辙问。 【你是玩家顾越辙。】仍是没有人气的系统音。 顾越辙继续问, 系统继续回答……一问一答中,顾越辙终于搞明白了庄汜、顾越辙和玩家顾越辙的关系。 原来庄汜游戏账号的名字就是‘顾越辙’,因此顾越辙在游戏系统里变为了玩家顾越辙。 至于如何绑定上这个游戏系统的,大概是之前被砸的那一下,就诡异地上身了? 顾越辙虽然感到格外的不可思议,但既然他和庄汜都重生了,那发生其他任何吊诡事件也同样正常。 而且这还是系统“回档”!相当于给了顾越辙拯救他和庄汜岌岌可危关系的新机会,顾越辙这回一定要把握住! 于是,摆在头等重要位置不是搞清楚游戏、回档和顾越辙,而是回档后如何让庄汜自愿签署这份婚前协议。可自愿签上他的名字,对庄汜显然很难。 顾越辙在门口惴惴不安地踱步,初秋的天气自带淡淡的凉意,但顾越辙的白色短t恤后背已被汗水浸透了一块,薄薄的棉质布料露出里头肉色的脊背。 半个小时后,顾越辙的手再次放上门铃的位置。 五分钟后,门被一脸倦色的庄汜打开,他的脸上还有几处压出的红印,显然是被顾越辙从睡梦中闹醒了。 因此,庄汜的语气依旧很不耐烦,“干嘛?有什么事?”声音是略微沙哑的。 顾越辙关心地问:“打扰到你午睡了吗?” “……”庄汜的确在沙发上睡着了,不过那不是午睡,只是烦心事太多,精神崩溃自动进入睡眠状态,逃避、不想直面的龟壳行为。 “嗯,你有什么事吗?”庄汜显然不想多聊,只想快速送走顾越辙。他的手扒在门上,身体夹在门与门框之间,随时做好关门动作。 “最近正流集团的财务是不是出现了一些状况?”顾越辙小心翼翼地问。他看出庄汜想要撵他走的意图,自然要提出让对象留下的问题。 这本不是什么秘密,顾越辙知道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于是庄汜冷冷地“嗯”了一声,表示他猜对了。 “嗯”,就没了下文了吗?顾越辙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准下一句要说点儿什么?先前就是因为他的过分自信,导致被砸出门,这一次…… 第30章 “我有个办法可以帮助庄家度过眼前的难关,你要听一听吗?”顾越辙在庄汜作出关门动作准备的前一秒抛出一个极具吸引力的问题。 庄汜皱眉,顾越辙的建议……他能有什么好建议?不过顾越辙在商业方面的头脑的确有目共睹,上辈子壹顾集团自顾越辙接手后蒸蒸日上的业绩,庄汜是亲眼所见的。 死马当活马医吧!庄汜装作不在意地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顾越辙抱紧了胸前的牛皮纸袋,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们可以结婚呀。这样顾家可以给正流集团注资。正流集团与其向银行贷款,支付高额的利息,不如……” 顾越辙越说越兴奋,丝毫没注意到庄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紧紧抿着的嘴……终于他的话被庄汜吼叫着打断,“顾越辙,你滚蛋。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滚!” 啪的一声,门被庄汜重重地摔关了! 一阵凌冽的风刮过顾越辙脸前,他的眼睛很慌乱地眨了一下。一切变化得太快了,他甚至不清楚是哪个字得罪了庄汜,以至于对方大力得像要把门摔到他的脸上。 哪里又出现问题了?刚才不是谈得好好的吗? 顾越辙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商界摸爬滚打多年,一项都是唇枪舌战的谈判桌上,一向无往不胜的掌舵者。 但面对庄汜,顾越辙总在失败,他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了,却从未在斟酌再三后揣测正确过对方的意思。反倒次次闹笑话,次次不欢而散。 继续抱着那只重要的牛皮纸袋靠在走廊的白墙上,顾越辙绷着脸叹了口气,难道真的要用温女士的方式来解决? 他已经想到结果了,无非是庄汜对他的厌恶再多一些,甚至永远厌恶他。他们的关系会持续恶化,直到连顾越辙都无力、甚至妥协。 那只有再试一次! “回档到十五分钟前。”顾越辙说。 【回档到十五分钟前。】 顾越辙猛地按了门铃,留下那只牛纸纸袋后匆匆扭身回了楼下自己家中。手机被紧紧攥住,上面是庄汜家门的画面,那只纸袋孤零零地躺在门口,引人瞩目。 每当手机屏幕暗下来那刻,总有只手的指腹轻按下去点亮屏幕,仿佛形成了肌肉记忆。 许久后,在一次又一次光与暗的交接里,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庄汜带着疑惑把纸袋捡了回去。 本意是出门去超市买点东西,但开门后一眼见到的便是这张封皮写着‘庄汜亲启’的牛皮纸袋。 他抬手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把纸袋放到茶几上。刚想要打开查看时,手机震动着响起来了。 “小汜,你现在来公司一趟。”庄如云说。 半个小时内,庄汜驾车赶到正流集团大楼。十楼财务室内灯火通明,每个人都低头忙碌着。 庄如云坐在财务总监的办公桌前,一脸严肃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她的脸上一点儿妆都没化,面上覆着一层淡淡的油脂,紧张又疲惫。 “姐,我来了。”庄汜正对她站着,很局促地拿手扯着衣角。从进入集团电梯的那一刻,强烈的不安席卷了庄汜,他的身体都不自觉地打着哆嗦。 破产无非是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庄汜并不是贪恋荣华富贵的人。只是想到父亲年轻时拼全力打拼的家业,竟然一朝荡然无存了。而自己无能为力帮助家人,甚至连最简单的财务报表都读不懂。 那是一种自我厌弃的挫败感。 “你来了,来先坐下,把这几份文件签了。”庄如云一边说话,一边递给他几份文件,“有几栋楼要抵押给银行,之前转到你名下了,现在需要你签字。” 庄汜接过文件,想也没想,迅速翻到最后一页的签名处,快速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从小衣食无忧的小少爷没有经历过窘迫的生活,对普通人来讲难以想象的几栋楼,在他眼里就是几个数字,虽然数字的位数很长。 把签好字的文件理成整齐的一叠,规矩地递给庄如云。庄如云笑着接过来,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什么时候还学会整理文件了~挺不错的,有进步。” 庄汜脸一下红了,他想起自己乱成一团的办公桌……胡乱摊着的文件,没盖好笔盖的签字笔,歪歪扭扭的键盘鼠标。 全靠姐姐庄如云每次路过顺便帮助这位“庄如云助理”整理。 “我会慢慢学的。”庄汜低着头说。他不敢抬头看庄如云的眼睛,那双眼里是满满疲惫的红血丝,而他却美美睡了个觉才过来。 庄汜自惭形秽,他太没用了。又没用,还不努力学习,一天只知道睡大觉。除了签个字,帮不上家里一点儿忙。 他是庄家最没用的人! “嗯。小汜,别担心集团的事儿,目前有几处好地段的物业已经挂牌了,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庄如云扯着笑容解释,让庄汜不必忧心。 不过,庄如云笑容里的勉强,庄汜怎么可能读不出来呢。 夜色缓慢降临,显得室内的白炽灯管更明亮了。 庄汜正对庄如云坐立不安地强坐着,注视着她焦头烂额地忙着。他想要帮助,但对自己真实能力一清二楚,帮倒忙的可能性更高,还不如当个不说话的木头人,至少不会惹人嫌。 庄如云的手机响起,看到手机屏幕,一脸欢喜地接起电话,但对面不知讲了什么,脸色伴随通话时长逐渐变差。 庄如云皱着眉,声音沙哑,”王总,目前这个价格太低了。我们虽然着急用钱,但压价也得有个限度吧,不能真‘贱’卖呀。” 对面又说了什么,她抿着唇沉默。 “嗯,我理解的,这样一大笔流动资金的确没几家公司一下拿得出来,所以我们的价格已经开得很低了,那可是城区中心地段,绝对稳赚不赔的地段儿!要不是集团资金困难,我们是准备长期持有的。” 对面又说了什么,庄如云连连点头……最后礼貌客气地说了结束语,用力按下红键后大骂,“这些个吃人的玩意!他妈……” 见庄汜看着自己,庄如云闭了口。 第29章 危机 “没多大事, 你别担心了,小汜。”庄如云强打精神安慰,脸上的笑意勉强地浮于表面。 “嗯。”庄汜木然地点了点头, 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集团所有人都忙作一团,只有庄汜无事可做,纹丝不动把自己固定在椅子上。室内响起是键盘声、鼠标声、电话声……庄汜听得最清楚却是自己怦怦怦, 剧烈鼓动的心跳声。 路边高大的路灯闪着淡黄的光,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正流集团楼下的马路边, 驾驶位上的人双手搭拉在方向盘上, 食指没有规律地敲击着皮质的外包。 顾越辙是跟着庄汜的车一路风驰电掣来到这里的,只不过没像庄汜一样下到地下车库。他停在路边,隐藏在一众车辆里头。 天已经完全黑了, 庄汜在灯火通明的写字楼呆了多久, 顾越辙就在车里坐了多久。这辆越野车的底盘很高,驾驶位的视野很好,但顾越辙也望不见楼里某个位置的庄汜,即使他的手机.监.控软件里那个红点位置一直没动过。 庄汜来公司干嘛的?顾越辙很想弄明白! 因为他确定对方把那份婚前协议“捡”回家后才急匆匆地出了门。 所以, 庄汜打开协议看了吗?那他第一时间找的不是自己,而来到公司?他来公司干嘛? 顾越辙思考了很久, 最终的答案是:庄汜想要验证那份婚前协议每个字的真实性, 但自己拿不准意思。 而此刻能拿主意的人多半在公司焦头烂额着。这个人, 顾越辙猜是庄如云! 庄汜首先告诉的肯定不会是他的父母亲。因为他不想暴露omega的身份。而唯一可能替他保密且庄汜足够信任的人便是庄如云, 姐弟俩感情一向很好。 庄如云会给庄汜出什么建议?出什么主意呢?顾越辙一时头大。 这位他法律名义上姐姐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 他上辈子领教过, 对方对顾越辙的态度完全取决庄汜的态度。 庄汜和他关系和睦时, 庄如云也和风细雨的;两人关系变僵后, 庄如云也就笑里藏刀了。故而, 庄如云是一位顶好的姐姐,但只限于对庄汜。 要是庄汜对她全盘脱出种种庄汜自认为的“过去”,顾越辙觉得这辈子恐怕都无缘庄如云一个好脸色了。更别说和庄汜结婚了,她八成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正流集团一楼大厅有人陆陆续续出来,顾越辙打起精神倾身往副驾驶位置靠,他的双手撑在副驾驶椅子上,眼睛从车窗透过盯了好久,都没发现想见人的出现。 良久后,连脖子和手掌都犯酸了,顾越辙才意识到庄汜是从地下车库进去的,怎么会从地面一层出门了。他的智商在面对庄汜时,显然不够用! 紧忙打开手机,红点还在原处,庄汜还未离开这里。顾越辙放下心来,仍旧保持侧着身体的姿势,朝副驾驶方向坐着。 第31章 他的余光瞟着手机屏幕,想起之前在医院被庄汜逼着当面卸载掉监.控软件。庄汜看他的眼神很震惊,但庄汜不知道的是软件就像网络上的爬虫,是杀不死的。这次顾越辙无非藏得更深罢了。 红点在缓慢地移动,顾越辙的手机也跟随手心微微颤抖。移动的速度很慢,不像是驾车离开。 果然,顾越辙下一秒就在大楼门口看到了庄汜和庄如云,他们混在一大群白领里,鱼贯而出。每人脸上都泛着沉重的、疲倦的神色,是顾越辙极熟悉的加班状态。 似乎是暂时放松吃个宵夜,回去后继续加班。 正如顾越辙所猜测的,他们走得不远,停在距离正流集团大门二十米处的一家24h便利店,快速地选好便当和小食,坐在临窗的就餐区,撕开塑料袋狼吞虎咽起来。 顾越辙嘴角勾起,庄如云这也太不讲究了,正流集团员工的深夜加班宵夜何至于沦落到便利店随便对付几口,这样怎么能笼络人心! 人心是世界上最简单又最复杂的东西,但万般终究归于一个“利”字。 他摇了摇头,笑话着庄如云。 “你不饿吗?”庄如云拆开面前简陋的塑料便当盖。 庄汜手里只拿了瓶可乐,摇了摇头说:“不饿。” 他怎么吃得下去,他就是个废物! “你待会儿先走吧,我们今晚不知道还要弄到多久呢。”庄如云含含糊糊,嘴里包着一口菜。她期间已催过庄汜多次,让他先行离开,可庄汜执意要陪着。本来就是让庄汜签个字就走,哪里知道…… “嗯。我等你们吃完再走。”庄汜闷声道。他心里很不好受,他打搅到大家工作了。 安安静静等庄如云吃了几口饭,庄汜侧着身朝她贴过去小声问:“姐姐,公司账上还差多少钱呀?” 庄如云咀嚼停住,深深看他一眼,手里的筷子不自觉攥紧,“嗯……还差一些吧。” 说完旋即低头扒了口饭。 庄汜意识到姐姐的抗拒,她在逃避庄汜刨根到底的注视。他懂了,那必然差得还多。 中途短暂的休憩很快结束了,众人简单地吃好喝好后,又朝着正流集团大楼走去。却在一楼大厅的玻璃大门处碰上了两位衣着规整的外卖骑手。 其中一位骑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下一秒庄如云的电话便大声响了起来。 “你好,庄女士,您点的外卖到楼下了,麻烦您下来取一下,物业不允许外卖上楼。” 庄如云拿着手机怔住了,外卖?她没点呀! “我看到你们了,我在你们背后。”庄如云回到。 于是,一行人拎着包装精致的外卖袋上了楼。而庄汜则去往地下车库,听话驾车回家了。 手机上的红点继续移动,速度越来越快,顾越辙也跟随一路回到紫金园。 洗漱结束,时钟已转到罗马字数12,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庄汜穿着光滑的黑色真丝睡衣依靠在床头,手机屏幕上是庄如云的头像,他在输入框打字,没想到还未发送,对面竟然发了条语音过来。 庄汜点开长长的语音条,“小汜,刚刚那个外卖是顾越辙点的吗?食物是从远东大饭店送来的,我问了几个认识的朋友都说不是自己,又问了远东大饭店,那边不透露是谁让送的……” 庄汜眼睛瞪大,喃喃道:“顾越辙……” 顾越辙送外卖干什么?他怎么知道庄如云一行人在加班?他是来看庄家的笑话嘛! 想到这儿,庄汜不免有些生气,小脸上漂亮的五官都缩成一团了。 想了一分多钟,庄汜也没想出个名堂来,于是打字,“不知道,应该不是他吧。姐姐,你下班了吗?注意休息。” 那边很快回复:“已经下班了,你别担心了,刚才已经找到买家了!” 庄汜紧皱的脸一下舒展开来,手指轻快地在屏幕上跳跃,“真的吗?太好了!!!那你快休息吧,爸爸还在外地谈项目吗?什么时候能回京州市?我不敢打扰他。” “估计得过几天,外地好几个地方项目停工了,还要跑几天。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又是‘别担心’三个字,庄汜今天听到这三个字的频率太高了,庄如云时时刻刻让他别担心,企图用自己的力量为他撑起一方舒心的小天地。可庄汜什么也不能为家人承担,他叹了口气,关掉手机,滑入被子里。 新的周一,转系考试的成绩下来了。毫无悬念,庄汜取得了a等级的好成绩,成功通过转系考试测评。 “厉害哦。”宋青书看到庄汜手机页面的成绩查询框,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庄汜关掉手机,很敷衍地笑了笑,“谢了。” 恰好上午课程结束,两人相伴走出教室。宋青书显然感受到庄汜的低气压,也清楚正流集团最近遇到的困境。生病方面的事情她可以义不容辞帮助庄汜,这件事,她实在无能为力。 不过,宋青书不明白的是:庄汜为何不寻求顾越辙的帮忙? 听说顾家和温家某部分资产已经转移到顾越辙私人名下,他拥有绝对的支配权。不论是两家公司之间的互利互惠,还是他与庄汜的私人交情。 顾越辙理应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到现在了,还尚未传出顾家向正流集团注资的风声。 “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解决的办法的,别担心了。”这是庄汜和宋青书在停车场入口分开时,宋青书的安慰。 又是‘别担心’三个字,庄汜笑了笑,朝她点点头。 刚走出没几步,突然一旁的车位里窜出一个人,笑嘻嘻地朝庄汜打招呼,“庄同学!又见面了,怎么不回我的消息呀?” 很突兀,庄汜被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说,“是你呀,贾珏。吓我一跳。”顿了一下,继续道,“有什么事吗?” 庄汜的语气不算好,这人太执着了,每天都要发好多信息给他,以至于庄汜为他特意设置了免打扰。所以他发送的消息,庄汜自然是一条没看,一条不回。 贾珏兴奋的神情瞬间落寞,有些别扭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不回复我的消息。” “不想回复,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又不熟,感觉你在骚扰我。”庄汜皱着眉头,语气无奈。 “啊,可是我没有,我只是想和你熟悉起来 。”贾珏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看起来很像只被遗弃的卷毛小狗。 庄汜此刻忽然同情心泛滥,刚想开口致歉,后方传来一道声音,“庄汜并不想和你熟悉起来,你不要装可怜地强人所难!” 第30章 协议 是宋青书折道而返。 她不过回头望了眼庄汜, 便瞧见那个卷毛alpha,记得那人——上次在教学楼故意撞她的人,是机械系的, 顾越辙的同学。 alpha上次看庄汜的眼神便很不清白,今天竟又主动黏上去了。 “啊,宋同学, 我问的是庄汜, 又没问你, 你们不过也是普通同学关系, 用得着你替他回答吗?” 贾珏的话很狂妄,一点不像和庄汜讲话那般。宋青书和庄汜的绯闻满天飞,他一清二楚……或许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吧。 “……”宋青书霎时熄了火, 她确实没立场, 但面前这位alpha的举动很奇怪,明显的不怀好意。 刚准备继续呛声,一旁的静静观望的庄汜开了口:“她怎么没资格了?我很烦你,不想跟你‘熟悉’起来!” 贾珏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那双好看的浅琥珀色眼睛惨兮兮地盯着庄汜,压着声音问:“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宋青书是我女朋友, 我并没有三人行的爱好。烦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了。”庄汜说话时很平淡, 但每个字都在另外两人心里都炸开了锅。 这是什么情况?是什么狗血修罗场? 宋青书很诧异, 她紧张地抿住唇, 努力维持脸上的平静, 甚至没看见庄汜朝她使眼色。但默契的是数秒后对贾珏同样嘲弄道:“所以……没资格的到底是谁?” “……” 贾珏巧克力色的皮肤下看不出惨白的脸色, 只是沉重的呼吸声, 和离开时攥紧的拳头暴露内心的愤怒。 “解决了。”庄汜喃喃道, 又朝宋青书耸了耸肩说, “走吧,回家了。 ” 回到家得知近期最大的一个好消息,在低价卖掉几处物业并向银行抵押部分地产项目后,正流集团的财务危机暂时解除。 庄汜也终于睡了好觉。 可一层之隔楼下的顾越辙,注定是没有好眠的。 “女朋友”三个字同样在顾越辙脑海里炸成恒久的烟花,挥之不散。 除了利用高科技设备对庄汜的监视,顾越辙只要有空,尾随庄汜也是手到擒来。他本可以雇佣一个保镖,却更想亲自做。其间的缘由无非想多见他几次,即使以偷窥者的视野。 因此,顾越辙也发现了同时跟踪庄汜的另一人——贾珏。 贾珏,顾越辙同系不同班的同学,一位混血alpha,他的身世……顾越辙目前还没查得太明白,反正这事儿有猫腻。 第32章 但更有猫腻的是庄汜和宋青书的“恋人关系”。 那天学校停车场的一幕,顾越辙在暗处自是瞧得明白。他望着庄汜驾驶的汽车尾气消失良久,蹲着的脚都麻了也无法相信方才听到的文字。 医院里,庄汜也拿宋青书做了挡箭牌,顾越辙相信这回儿也是同样的。他不相信庄汜和宋青书真在一起了,这不可能! 以他对庄汜的了解,准确说对上辈子庄汜那些‘情人’的了解,宋青书分明不在其列,两人是好友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顾越辙也不敢打包票。他并非百分之一百了解庄汜,如若是……也不至于落到当下讨庄汜嫌的凄凉下场。 现下最要紧的还是那份‘婚前协议’,庄汜到底看没看?顾越辙不确定了,毕竟这么多天都没任何消息。但他确定那份协议就在庄汜家中。 难道还没打开? 顾越辙不敢问,他想起前头两次失败的回档……天之骄子面对喜欢的人,也胆怯了。 手机铃声响起,温霜来电。顾越辙看着屏幕上的‘妈妈’两个字,心都吊了起来,摇摇晃晃地颤栗着。 要接吗?顾越辙摩挲着光滑的金属手机外壳。 “妈妈,是我。”他在电话铃声快要结束的几秒,接了起来。 温霜那头儿先是笑了笑,而后不咸不淡一句,“我拨的是你的电话,当然知道是你。” “……嗯。”顾越辙口有些干,声音很涩。 “离我们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你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温霜的语调是平缓的,但每句话都是对顾越辙强烈的压迫。 她淡淡的质问让顾越辙沉默了……两人聆听彼此手机话筒里绵长的呼吸声。 许久后,温霜坚定地说:“记住我们约定的最后期限。其实你考虑的那些……并不是问题。” 这通电话以极具深意的一句话结尾,然而顾越辙无力琢磨揣测结束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他满心满眼都是庄汜家中那只的牛皮纸袋里的协议。 等待是世界上最难熬的事情,转瞬之间,明天便是和母亲约定的最后期限。顾越辙承认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这些天里,他竟不敢随口问庄汜一句。即使他在学校和紫金园刻意偶遇过几次庄汜。每次明明话都堵到嗓子眼了,可看到庄汜淡漠的眼神,准备许久的话在最后一刻全回路返回咽了下去。 站在庄汜家里门口,顾越辙手机监控显示庄汜并未出门,只要他按下门铃,便能见到庄汜,便可问出心中所想。 略带凉意的秋天,人在门口停留良久,由于身体长时间没有活动,四肢都开始酸麻,还带着丝丝扎人的寒气入骨。 那只带着薄茧的手终于按了下去,却换了个位置。哒的一声,大门竟自动弹开了。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厚实的门打开吹过的微微风声。 偷偷入内的意图是什么呢?顾越辙的动作比脑子快,门就那么轻易地被他打开了。 关键是庄汜竟然并没有更换密码!顾越辙彻底懵了。 他紧张地看向客厅,果然没有人,跟他在门外悄悄听见的一样。于是熟门熟路换好拖鞋走进。庄汜的卧室门紧闭着,他猜测他在午休。 视线一转,顾越辙望见低矮茶几上那只熟悉的牛皮纸袋,他慌忙地快步走去,下一秒意识到房内还有人,又曲着身体把脚步声放轻。 待到手里拿着牛皮纸袋时,后背已蒙了一层燥热的汗珠。 纸袋没有被打开过。 缠绕的白色细绳还是按顾越辙独特的打结方式绕在圆形的纸片上。 他吞咽了一口水,心里的感受很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他渴望庄汜打开看见后的欣喜,又惧怕庄汜的恼怒——认为自己是一件标好价格的昂贵商品。 但最终的结果竟是:对方连看都没看。 失望是有的,更多的是迷惘。期限到底,路在何方? 顾越辙想起母亲那通电话最后大有深意的结束语“并不是问题”。那什么才是问题? 问题来了…… 门锁扭动的咔嚓声响彻宁静的屋子,顾越辙身体猛地打了个哆嗦,还未来得及转身,耳边传来庄汜充满怒气的厉声质问:“顾越辙!你答应过我不会未经我允许,私自入内的!你又‘骗’我!” “骗”字在顾越辙耳膜边炸开,他缓慢地转身,脸上连一个尴尬的笑容都扯不出来。他的嘴巴抿成一根直线,很严肃地凝视庄汜。 ‘沉默’无疑是嘹亮的号角,驱使庄汜再次把眼前人钉在失信人的耻辱柱上。视线一转 ,瞧见了那只在茶几上躺了很多天的牛皮纸袋。 “你手里拿着的什么?”庄汜拧着眉问。 近期公司和学校的事儿杂糅在一起,他连在客厅沙发歇一口的机会都没有,匆匆洗漱后,快速入睡。那只门口‘捡’到的袋子自然被忘到九霄云外了。 “这个袋子原来是你放的?”庄汜望见顾越辙的额头上密集的露珠,神色慌张地看着自己。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嗯,是我放的。你还没看吗?”顾越辙终于出声,不过声音有些哑。他十分清楚问题的答案,却仍不死心一问。也许仅仅是为了多和庄汜说句话吧。 “关你屁事。拿着你的东西,滚蛋!”庄汜指着大门大声怒斥,脸上的婴儿肥都在微微颤抖。 他才不想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因为是顾越辙偷偷放的。他厌恶偷偷偷摸摸的行为,也憎恶自己被顾越辙再再再…欺骗! 顾越辙捏紧手里厚厚的纸袋,抿着嘴朝庄汜走去。他面容森然,带给庄汜s级alpha的压抑。庄汜的身体感到难受,胸前像一块巨石压着。 “你要干什么?”庄汜语调微颤,双手捏着裤缝。 顾越辙沉默着拿出牛皮纸袋里的a4纸,轻轻地递到庄汜面前,生硬地说:“签字。” 庄汜看到扉页‘结婚协议’四个大字,怔了数秒,抬头疑惑地盯着顾越辙。忽然,脑袋传来丝丝的刺痛感,庄汜皱紧了眉头。 “什么东西?”庄汜问。贴着裤缝的双手攥紧成拳,如若对方有过激行为,下一秒便能挥拳相向了。 “是我们的结婚协议。签了吧,对你有好处的。我不会管你的,你和宋青书,还是贾珏,我都不管的。你签字吧。” 说到最后,顾越辙语气里都带着恳求的味道。但他最后的骄傲让自己身板挺得板直,恰好映入眼帘的是庄汜纠结的眉头。 庄汜却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他想起顾越辙的‘各玩各’,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新鲜的‘各玩各’言论呢! 说来好笑,庄汜凭什么每次都要依照顾越辙的意思,都要陪着顾大少爷‘各玩各’呢? 两人彼此相视良久,酸痛得瞪红了眼眶,都不肯移开视线。 最后,庄汜抓起面前的协议,猛地砸到顾越辙的脸上。这是顾越辙极熟悉的痛感,庄汜不止砸过他一次了。 但这一次,顾越辙…… 第31章 订婚 顾越辙仍旧没有分毫躲闪, 那叠印满文字的白纸直挺挺地从庄汜手里落下来,砸到顾越辙脸上,而后四处散在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 飞舞、颤动纸张之间的摩擦声慢慢消失……世界也安静下来了。 但顾越辙耳边轰鸣声作祟, 一股燥热的火气从脚底板飞冲上头,他的外耳廓怒得殷红,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他深吸一口气, 企图使劲儿往下咽, 那股火反倒愈发加速度朝外蹦跶。 顾越辙眨了眨眼睛, 血红的眼色闪动点点荧光, 他压着发痒的嗓子说:“庄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你一次又一次用脚把我的脸踩地上!我顾越辙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除了父母, 也就只受过你庄汜的气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份婚前协议可以解决庄家现有的一切困境,你只要动动手指签个你的名字,你的家人就不必再东奔西走地‘求神拜佛’。这样简单的事情, 你就不明白吗?况且……我已经为你妥协了……小汜。” 顾越辙压住满腔怒火结束了真情实感的一席话后,眼色深沉地凝视庄汜。 以一位旁观者视角来看, 顾越辙说得似乎句句在理! 可在庄汜看来, 顾越辙仿若高高在上, 自以为是施舍‘善意’的富贾。他用无尽的金钱同庄汜做婚姻的交易。看上去一方无需付出任何东西, 但无价的东西才是最昂贵的! 庄汜没看他, 沉默地踩过地上的‘合同’, 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脑海里闪回刚才的画面, 顾越辙倨傲的姿态, 说话间隐隐约约透出的高傲语气, 和他熟悉的顾总紧紧重叠在一起了。 顾越辙从来没改变过,依旧是自我意识为中心的天之骄子,他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一切更改的前提,都是有“利”可图。 但眼前的“利”摆在庄汜面前,他正在一步步被人被迫推着卷入局中,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换来的不是弱者的自我救赎,而是强者的二次剥削。 第33章 “你先回去,让我自己再想想。”庄汜背对顾越辙说。 “可是……”顾越辙顿住,“那快点,请你想好后快点答复我。” 庄汜嘲弄地笑一声,朝空气点头道:“嗯。” 砰的一声响动,关门声响起,房子里又安静了。庄汜转过头看了看,悄无声息的,好似从未有人来过。 视线缓缓移向地上的a4纸,庄汜捡了起来,雪白的纸张被攥起深深的沟壑,他一页一页翻开,认真读清楚上面每一个汉字…… 是夜,钟表的时针和分针皆默契地指向十二,顾越辙握在手心的手机屏幕明了灭,暗了亮,却终究未等到他想要人的消息。 于是,一向雷厉风行的温女士,在当天上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庄肃达成重量级“合作关系”——顾家和庄家正式联姻了。 庄汜是被父亲告知的,准确点儿是被一点没商量余地的被动通知。 alpha作为庄家一家之主,自然拥有毫无置疑的一票决定权! 当他从亲家嘴里得知自己儿子已经二次分化为omega!强势且守旧的alpha惊愕失色,一份份医院的检测报告摆在面前,庄肃才半信半疑了。 联姻获利的那方是庄家,两个小子又认识多年,于是这场亲事在两方父母的点头下顺利达成。 不过,由于庄汜现在是omega了,庄肃一声令下,庄汜又被调回从前的边缘部门,并且将在两人结婚后完全退出正流集团。 庄汜是愤怒的,但面对父权的压迫,他无力反抗。omega的身份终究是暴露了,他还是没能逃脱上辈子的联姻。 此刻顾越辙那份‘婚前协议’成为最大的笑话! 大家长们都已谈妥,顾越辙还瞎猫哭耗子地拿出那份单边利好协议干嘛? 是想要减轻他的愧疚吗?分明答应他保密二次分化的事情,顾越辙再一次失信了! 庄汜也再一次被顾越辙欺骗! 人怎么会在一条沟里连续摔倒两次?庄汜就是那个可笑的人! 强权、威严、说一不二的大家长面前,庄汜只有规矩听话的份儿。但!顾越辙的小人行径,庄汜严厉谴责。 “顾越辙!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我签不签那份‘东西’,不重要!反正我们的父母已经把婚事商量好了。你这个小人!这个骗子!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的愧疚,你的无偿给予,就钱货两讫了吗?” “你的财产我不稀罕,你为什么愧疚,我们也心知肚明。眼下……”急促的呼吸扰乱庄汜的话,他深呼吸一口,继续道,“眼下两家联姻板上钉钉了,我无力回旋,但是就像你上辈子同我说的,我们依旧‘各玩各’!” 庄汜是站在顾越辙紫金园的家中和他对峙,他那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此时像表面打上冰霜的葡萄,晶莹剔透,新鲜得很,实则是失去藤蔓滋养后迸发的最后活力。 顾越辙脑袋一片空白,他昨夜整夜未眠,好不容易昏睡过去,睁眼便到了下午。母亲和庄汜没给他任何消息,他呆愣愣地坐客厅却迎来了怒气冲冲的庄汜。 昏沉的脑袋、稀松的睡眼、巨大的黑眼圈……顾越辙懵头转向,被庄汜指着劈头盖脸大骂一通。 一句句尖锐、痛心的指责……顾越辙明白母亲已和庄父达成协议,顺利推动了这场信息素100%匹配结合的商业联姻。 母亲何时与庄父达成协议的?顾越辙不清楚。但温霜的行动一向果决、神速,任何人、任何事儿都挡不住她的决定。 顾越辙理应清楚的,也许他这是刻意的忽略,理所应当为不讨庄汜欢喜的自己留了一条更为稳妥的后路。不过,这条坎坷命运的路,只是绑定了两人法律上的身份,他们的灵魂和肉.体皆是自由的。 但……知足常乐,顾越辙现下还算满意了。 顾越辙的发型乱糟糟的,身上的灰色真丝睡衣也因昨夜辗转反侧皱得不成模样了。他抬手按了按酸痛的额角,扯出一个难看、虚伪、不达眼底的笑,答应庄汜,“可以的,我答应你。我们两人依旧‘各玩各’。” 回答迅速、礼貌……庄汜略微呆愣了一下,很快朝顾越辙伸出手,“那我们合作愉快。” 两场赤裸的交易于一天内在两拨人口中达成。庄汜反应过来时,已经木然地半躺在楼上自己家中的沙发。 高级布艺沙发内嵌的海绵很柔软,他因重力死死陷入包裹,像一尾陷身泥潭的鱼儿,翻来覆去地挣扎,却总在做无用功。 圈内任何消息传播的速度都是惊人的快,壹顾集团和正流集团联姻的消息自然是近期的大热门。 由于两家孩子都未大学毕业,因此先是举办了订婚宴,正式婚礼将在大学毕业再举行。 这是庄汜据理力争,再加上顾越辙一旁全力协助的最终结果。 上辈子两人大学便举办了婚礼,结成了伴侣。 重生一回,仅仅是一点点儿改变,庄汜也要拼命拉扯。命运的轨迹也许会变得截然相反,他没有放弃,私心想要搏一把。 壹顾集团唯一继承人的订婚宴,自然是要大张旗鼓地办!政商界名流齐齐到场,跟顾越辙成人礼的排面没两样,甚至更大。某些上次没来的重要人物,这次也来沾沾喜气了。 依旧是远东大饭店顶层奢华的远山厅,上回庄汜是客人,这次摇身一变成了宴会的主角之一。 炙热的灯光打在散着淡淡微笑的脸上,庄汜接受众人虚情假意的祝福。也许站了太久,或者昨夜没睡好,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晃了庄汜的眼,腿一软,身体竟猛地往后仰去。 瞬息之间,身旁人的手贴心地揽了过来,坚实的臂膀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庄汜强迫笑意的脸又冷上几分。 “台下这么多人,很紧张吗?”顾越辙的手紧紧放在庄汜腰侧,以一个保护的姿态把他圈进安全的臂弯。 庄汜不经意吸了口气,站直身体,把自己从顾越辙手中撤出来,他皮笑肉不笑地嘲弄:“那可不是嘛,我不能给顾家丢脸呀,台下可都是大人物。” 顾越辙没多大反应,只低声“嗯”了下,手依旧虚虚附在庄汜身侧,外人看上去两人亲密无间。 台前的两三步的位置站着身着华贵高级定制服装的父母亲,嘴里吐着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场面话很长,长到庄汜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呕吐! 到底有完没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像一只精致的人形木偶,和百分百匹配的人偶,完美扮演一对作呕的璧人。 高级话筒传出的清晰人声停止了,顾越辙和庄汜也被请上前一步。立式话筒停在嘴边,黑色海绵上沾着几根白色的毛絮,庄汜僵硬地站立、微笑、鞠躬…… 作为面面俱到完美接班人的s级alpha,顾越辙从头到脚虚伪地‘演绎’,嘴里虚假的誓言听得表面平淡的庄汜内心狂笑鄙夷。 “欢迎各位参加我和庄汜的订婚宴,我和他从小相识,竹马情谊。如今身份转变,何其有幸能真正同他携手一生,从此以后,顺境逆境皆与庄汜携手面对。” 顾越辙扭身牵起庄汜干燥的手,他的手心潮湿燥热……庄汜眼睛微张,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人不是生来的演员,但角色扮演久了自然驾轻就熟,庄汜笑着充当顾越辙的完美搭档…… 第32章 墙头 为了营造出订婚宴浪漫的氛围, 宴会厅内只点亮了数颗水晶射灯,因此室内光线暗暗的。 庄汜跟随双方父母从众人瞩目的舞台移到后台,又重新回到宴会厅。面对一路上多重复杂眼色的打量目光, 庄汜始终像一只缩在壳里的乌龟,微微低着头目不斜视,也一把打掉顾越辙企图领路的大手, 同他隔着一步距离先后来到宴会厅内主桌坐下。 桌上一共有坐着十多位宾客, 两位新人理当坐于显眼的主位上, 身侧则是依次双方父母排开。 长辈们热烈的交谈声在耳边回旋, 庄汜却异常沉默,低头专注着面前一碟又一碟餐具的转换,把空虚的肠胃逐渐填满。 “别吃了, 你吃太多了!待会儿胃会不舒服的。”耳边传来顾越辙关切的低语。 庄汜握紧了手中锋利的刀叉, 他看到金属刀叉上清晰倒映着漠然、不耐烦的黑白眼眸,和略显清瘦的脸颊。 庄汜脸颊边的婴儿肥消失了,企图依靠‘绝食’自我伤害达成目标的方式显然是失败的。庄汜也落入偶像剧的俗套,他亲身经历抵抗, 却败得一塌涂地。 除了快速地减了个肥,让他看起来成熟了些。 不!原来是有的! 庄汜又被调回庄如云身边当助理了, 顾越辙和庄肃躲在书房里不知道说了什么, 但的确得益于他切实的帮助下, 庄汜婚后继续保持在正流集团任职。 原来在庄家, 顾越辙随意的几句话, 竟然要比庄汜要死要活的绝食抗议重要许多! 精致漂亮的刀叉被庄汜“听话”地放下, 正式场合, 庄汜很识礼地不同顾越辙吵嘴。 他偷偷松动着久坐下酸痛的肩膀, 肩头上同时放下一只手在轻柔地按揉, 是顾越辙。 第34章 庄汜皱了皱眉,坐直身体,不经意间甩掉那只扰人清闲的手。 视线随意朝对面瞄了一眼,旋即定住……圆桌中心正上方有一束白色射灯映在漂亮的花束中,庄汜眯着眼睛,穿过遮挡的叶片和花瓣空隙看到正对面熟悉的人。 那人 ……好像是贾珏?他的身边还坐着贾艾。而贾艾旁边则坐着一位相貌和他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应当是他的父亲。 庄汜突然抿嘴讽刺地笑了一下,原本他的位置该是贾艾的吧。 “你笑什么?”耳边又响起来顾越辙的聒噪声。 庄汜沉默了几秒后,侧脸看着贾艾的方向,倾过身慢慢贴近顾越辙耳边,小声笑着讽刺道:“你的相亲对象贾艾,这个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 他的声调缓慢,一字一句像吐着鲜红信子的蛇,嘶嘶地伸进顾越辙耳膜中……顾越辙的脸色由晴转阴,瞬间变得极度难看。他立刻沉声解释道:“不会和他结婚的。那个人只会是你,只有你。那天的……我和他都只是为了应付一下我们的……” 庄汜扭回头嗤笑一声,打断他不值一提的苍白解释。 冗长烦躁的餐会结束,无聊的酒会即将开启。今日主角两人转移到后台换衣间更换新的一套礼服。 庄汜大步流星打头在前,后头的顾越辙紧紧追挨着他。 “别靠我这么近。”庄汜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眼前是空无一人的酒店走廊,地上铺展厚实的编织地毯,脚踩上去没一点儿声音,以至于顾越辙如影随形流动的躁动气息,庄汜感受得一清二楚。 “哦。”顾越辙答应着,却并未放慢半步。 没办法,庄汜憋着一口气来到宴会厅专用的换衣间门口,他顿了一下,斜眼看着旁边站着的顾越辙,对方也笑着凝视他。 “进呀。”顾越辙微笑着说。 庄汜翻了个白眼,“房卡没在你那?” “在。”顾越辙一本正经点头,伸手刷了手里的房卡。 滴一声,门开了。 “……” 下一套的礼服早已熨烫妥帖被高高悬挂在衣架上。庄汜拿起自己那套白色西服,进入一旁布帘子隔开的位置换衣服。 外套、衬衫、裤子……一团乱的堆在地上,庄汜拿起新的衬衫刚套上,帘子被唰地一下拉开了,是顾越辙。 庄汜愣了半秒,大声朝他怒吼,“滚出去!” 顾越辙赤裸上半身,腰腹上八块腹肌两侧嵌着深深的人鱼线滑入黑色的西装裤中。他一只手里拿着裤架,上头夹着一条同款白色西装裤,双手举高作投降姿势,“你没拿裤子。”斜眼看着裤子说,“我只是帮你拿进来。” “……”庄汜的黑色衬衫完完全全敞开的,还没来得及扣一颗扣子。他吐了口气,一点儿不扭捏地迈着修长的腿走过去,抢过裤架,恶狠狠道,“你叫我一声,我自己会出去拿!用得着掀开帘子亲自拿进来嘛?顾大少爷?” 顾越辙一脸正色看着庄汜,无辜地说:“我们是夫夫,我以为夫夫不用这样见外的。帮你拿一下也没关系呀,又不是没见过。” “不好意思,我俩不是正常夫夫关系,我们是‘各玩各’夫夫。顾少爷难道不懂吗?这还是以前你跟我提的,怎么这就忘记了?” 裤架被摔在明亮的瓷砖地面,发出啪的一声……庄汜面不改色,在顾越辙的注视下,随意抖了抖裤子快速穿好。然后又低着头不急不缓地系起衬衫扣子,一颗颗圆润的黑扣从尾到头,直到系好顶上最后一颗。 庄汜抬眼看向站着纹丝不动的顾越辙,嘲讽道,“都看完了,结束了,还不走吗?” 没等顾越辙开口,庄汜朝前撞开他,脚下生风地离开换衣间。从这里出去,穿过走廊即可抵达宴会厅后门。庄汜不管不顾,像是后头有什么在追他一样,一路上行步如风。 严丝合缝铺装着厚重地毯的酒店走廊很安静,以至于前方传来的交谈人声显得格外清晰,庄汜的步子慢下来了。 “今天坐在那里的人本该是你的,弟弟。” “哦?那我是不是也该说坐庄汜旁边的位置,也该是你的?还是说,你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捞到?” 转角处,庄汜伸出半个脑袋,看到面对面站着的贾艾和贾珏。 贾艾脸上带着疏离的笑,冷冷地仰头看着贾珏,两人虽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长得并不相像。贾艾像他的父亲,贾珏则更像他的母亲。 “那我可以捞住你的衣角。”贾珏忽然笑着低下头,手使劲儿拉住贾艾的黑色外套。脸上透出凶狠的表情,恨不得把面前人生吞活剥了。 外力驱使两人的脸贴得更近,几乎鼻尖相抵了。 庄汜见状为难地挠头,遇上两兄弟吵架这么尴尬的事情,这可要怎么办呀? 上前劝和? 可他貌似还是争吵的风暴中心。但这里是回去宴会厅的必经之路!难道要再回去从另一头绕回正门吗?好麻烦呀~ 正纠结着,庄汜身后传来潮热的气息,“小汜,在听什么墙角呢?” 突如其来的人声,吓得庄汜心头一抽,猛地回头,又因用力过猛,身体失去平衡,瞬间朝后载。顾越辙笑着一把捞住,圈过他的腰身,有惊无险地抱住庄汜。 庄汜的下巴恰好卡在他的肩膀上,气鼓鼓但又被迫小声威胁,“顾越辙,立马放开我!” “小汜,他们还在说话呢。”顾越辙低声,温润的唇缓缓划过庄汜脸颊,停在他的耳边,突然说,“你瘦了。” 他的声调很古怪,以至于庄汜发紧的神经麻了一瞬,身体也止不住打了个不爽的哆嗦。耳边传来更为剧烈的争吵,再加上顾越辙一言不合的拥抱,庄汜整个人实实在在的僵住了。 但幸运的是,没过多久,空间里回荡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们终于离开了。 转瞬之间,庄汜猛力推开牢牢抱住,占他便宜的顾越辙,咬着后槽牙大骂道:“傻逼。” 顾越辙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傻逼就傻逼呗,走吧,他们应该已经回到远山厅了。”顿了一下,又说,“你没事少听墙角,小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庄汜觉得莫名其妙,他毫不示弱,双眼直视顾越辙嘲讽道:“是呀,确实要少听你的墙角,否则容易听出什么不该听的东西来。” 顾越辙眨了下眼,眸子里的光彩黯淡一瞬,他扯着笑,淡淡道,“现在不会了。况且……”他握紧双拳,语气泛酸着调侃,“小汜,这件事情上,以前的我俩也是不分伯仲。上次林岳组局,我才想起他还是你介绍我认识的……” 顾越辙眼里闪着精光,庄汜眼神逃避地打断道:“干你屁事,‘各玩各’不是你说的吗?这不就是‘各玩各’吗?我管你要不要,会不会?我不在乎!你也别管我!” 一股脑吐完,庄汜略微心虚地迈着大步走了。走了几步,想明白什么后,又站直身体昂首阔步向前。 远山厅内的餐后酒会已经开始了,浅淡灯光下的宴会厅内觥筹交错,流淌着柔缓的纯音乐曲,宾客、服务生穿梭人群之中… 庄汜低头理了理衣服下摆,朝路过的酒侍招手,取过盘中的香槟杯,就着杯壁浅尝了一口,又浅浅摇晃着杯子找了个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位置坐下。 他坐在墙角的本意仅仅是忙里偷闲,逃避长辈拉住被迫社交。可正如顾越辙所言,偷听墙角的确不是一个好习惯。 “钱都为你准备好了,看上去这次是用不到了。”一位声音还挺好听的男士,他站没站相地侧身靠在墙上,对面站着的是一脸冷色的庄如云。 【作者有话要说】 一、我看到有一些评论讨论文案标注了“重生前攻受双不洁”,但是作者只写了攻不洁,但受是洁。 解释如下: 受不洁的具体描写在第四章 【受坐着端着水……曾经他也是厮混的一员……】、第三十章【以他对庄汜的了解,准确说对上辈子庄汜那些‘情人’的了解,宋青书分明不在其列,两人是好友的可能性更大!】等等……具体章节和某些人物连带出来的联想,请谅解作者无力一一详细标注出来。 本文是狗血文,某些情节引起部分读者不适无可厚非,毕竟每个人的雷点、看点和对同一句话的理解都千差万别。某些读者特别关注“洁不洁”这个问题,我很理解,特此说明,之后这个问题不再回复了。 二、某些读者评论攻“超雄”,文案上攻的人设一直标注为暴躁没心攻,人物设定又是天之骄子,请大家理性看待文章设定。 三、狗血文可能不太符合极端控党需求,请理性阅读。 第33章 男人 庄如云画着精致的妆容, 被昂贵化妆品包裹的脸上显露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越发冷艳。她不咸不淡朝男人说:“谢谢,那我希望我永远都用不上你的钱。” 她的眼神飘忽, 忽地往侧前方一扫……一眼望见了墙角单人座上的黑影,冷艳的脸倏地严肃起来。 第35章 “怎么了?”男人看她神色忽然紧张,轻声问。 庄如云扬了扬眉毛, 左手食指虚虚附在血红色的透亮嘴唇上, 她用眼神示意男人, 他身后的方向有人在。 男人的身体纹丝不动, 脸上表情依旧淡然。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庄如云,明亮的眸子里盛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澈潭水。他弯着嘴角不在意地说:“听就听见了呗。” 声线是刻意压低了的,但仍被庄如云无情地赏了个威胁的眼刀。男人的笑意直达眼底, 朝庄如云点着头抬手靠在嘴边, 作出‘我闭嘴’的手势。 庄如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旋即绕过他,踩着细高跟鞋大步向墙角走去。 她今天穿了条黑色及膝裙, 不用担心鞋跟踩到裙摆。但不幸是裙边太窄,很限制庄女士的大步流星。 不过, 总归安全且还算迅速地抵达了目的点——那个人依旧站在哪儿, 没动。 远山厅内边角处的光线调得很暗, 庄汜的白色礼服却意外令他完全暴露于黢黑的墙角。 与此同时, 庄如云也松了口气, 笑道:“小汜, 果然是你。你这身白衣服太明显了。” 庄汜偷听被当事人抓包, 有些尴尬挠了挠鬓角。他站起来走出座位, 停在庄如云面前。又伸出脖子朝前瞧了瞧, 方才的位置空无一人,那位男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男人一直是以背影相对,从没露出过正面真容。听两人谈话,姐姐和他的关系似乎……格外的特别。 这是一位与姐姐关系极好的‘男性友人’。 “姐姐,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呀?”庄汜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八卦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兴趣爱好,凡人如庄汜自然并无二致。眼前又是他的亲姐姐,两人关系从小亲密无间,当然也是有什么便当面问出来了。 他笑容乖巧,像人畜无害的小鹿,闪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眼不眨期待着庄如云回复。 “你猜。”庄如云朝前一步,伸手拿下不知何时粘在庄汜额前乌黑色碎发上的白色毛絮,叮嘱道,“别告诉爸爸妈妈。” “嗯?”庄汜扬了扬眉毛,又若有所思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可姐姐你都没跟我坦白那个男人是谁?我怎么告诉爸爸妈妈?所以,他是我未来的姐夫吗?” 庄如云高深莫测地抿着唇,很不愿意在此话题上纠缠,她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连二次分化这样重要的事情,你不也没同我说吗?反倒顾越辙比我还先知道。不过,你们俩现在成家了,是一家人了,我这个姐姐自然是……” “不,我们永远是一家人!顾越辙不是。”庄汜着急打断庄如云的话,他和顾越辙?怎么可能,他俩只是法律上的一家人,而姐姐比他可重要多了! “小汜,结婚就意味着你真正要长大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阶段性的……”庄如云顿住,似乎想起什么人来,而后摇了摇头,“今天是你的订婚宴,就别谈其他人了。对了,怎么没看到顾越辙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为了不惹庄汜烦,顾越辙一直背后悄悄关注着他。但顾少爷走到哪里自是那里的焦点,期间果然被抓着被迫社交,又被人灌了好几杯红酒。 庄汜和庄如云待在一起,作为庄汜的未婚夫,此刻出现,想必庄汜会给顾越辙几分薄面。于是,他立刻脱身过来,恰好听见庄如云提到自己的名字。 “我来了,刚才被人拉着走不了。”顾越辙亲密地停在庄汜身边,他穿着黑色礼服外套,内搭是白色衬衫,和庄汜的外白内黑刚好相反,显然衣服一看就是情侣装,两人是一对。 不过,今天这日子,不用眼睛看,也知道他们是一对儿。 少年们逐渐褪去青涩的外壳,眉眼间稍稍显露成熟的味道,站在一起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很相配的一对璧人,至少在外貌上。 “哦,那你们俩聊,我先走了。”庄如云朝顾越辙礼貌地点点头。她只是随口一问,也不知道这位从哪里钻出来了。 这位顾大少爷和弟弟的结合,听起来突兀却又很合理。庄如云的评价是:竹马变爱人,总比死对头变情人好。 庄如云的主动告退令庄汜瞬间黑了脸,他往边上走了一步,拉开同顾越辙肩靠肩的距离,这样就舒服多了。 可这样……顾越辙却不舒服了,他也同方向移了一步……彼此的肩膀又挨在一起了。 “ ……”庄汜撇了下嘴,神经一绷,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直视前方逢场作戏的人群。 主角虽站在角落,但随着角落的人来人往,那儿自然变成了众人关注的中心。 庄汜也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窥视。故而,对于顾越辙的行为,只能忍耐,只能视而不见。 今夜过后的任何公开场合,两人已经打上了‘联合体’的标签,他们都要兢兢业业扮演尽职尽责的完美伴侣。 不想同顾越辙讲话,也不能离开宴会厅,在众人关注下,还不能放松放松站着,于是庄汜很快累了,嗓子还被室内的空调风吹得都有些干了。 于是,庄汜抬手喝掉酒杯里最后一口香槟。右手随意把玩着奢华的水晶酒杯,他的眼珠子转了一圈,酒杯移到了左手上,再朝外动了半步。 “小汜,你对我就这样不耐烦吗?连站都不肯站在一起?今天可是我们的订婚宴!”顾越辙这次没再跟着动了,只是说话的气息有点急促的混乱。 庄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自两家联姻后,顾越辙对他的态度突变,开始死缠烂打起来。原先火爆的脾气也越发收敛,反倒变得茶里茶气。有时候软绵绵的话令庄汜有火发不出,像打在一坨甜腻柔软的棉花糖上。 通常顾越辙很不正常的时候,庄汜唯一的办法便是采用沉默的战术……沉默是金。 许是发现本场主角的手里握着空酒杯,一位酒侍端着盘子往庄汜方向走来,庄汜瞧见,像找到救星般的朝酒侍招手。 于是,酒侍的步子更快了。他的酒盘上只剩下两只红酒杯,但红酒杯的酒茎很长,导致他视线受阻,运气极差地恰巧撞上一位男士的肩膀。 两杯鲜红的酒水顺着酒盘滑下男人肩头,侵湿了外套,杯盘也叮叮当当地摔烂在华丽的大理石地砖上。 意外发生得很快。见状,庄汜迅速上前,关切地询问男人:“你还好吗?” 酒侍也一脸慌张,吓懵了似的胡乱点头哈腰,朝男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您的衣服脱给我,我送去干洗。” 一边说一边还手忙脚乱地伸手碰男人深了一团的黑色西装外套。 “不用了。”男人眉头微皱,轻轻推开酒侍。他的声调很和善,虽然长了双桀骜不驯的漂亮凤眼。 这个声音……庄汜不动声色地后退,调转位置上下打量起男人的背影。数秒内确认,这位男士就是暗处同姐姐交谈那人。 酒侍惴惴不安弯着腰站在一边。庄汜却上前一步到了男人面前仔细、丝毫不遮掩地继续打量。 面对庄汜明晃晃的审视,男人也一点儿不怯场,就那么笔直地站在那儿,嘴角带着笑回看庄汜。 他的眼尾是朝上扬的,睫毛十分的浓密,以至于像画了黑色的眼线。高挺的鼻子,俊秀的嘴唇,看起来是一位能蛊惑人心的omega. 不过,得益于假扮alpha的经验,近距离的接触中,庄汜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是实实在在的alpha. alpha?那和姐姐……庄汜犯难地皱起眉来。 顾越辙是紧跟着庄汜过来的,见庄汜对男人很感兴趣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坦。但他近期已经拿捏了庄汜的性格。只要他够绵,对方就像打在一坨棉花上,软乎乎的有劲使不出。 “小汜,怎么了?”顾越辙低声问。见他依旧目不转睛,一个白眼都不给自己,心里的不爽程度加剧。 这个男人别说,长得倒是……还算好看吧,但比起自己还是差点。顾越辙也上下打量着他。 “我是庄如云的弟弟,我叫庄汜,你好。”下一秒,庄汜竟朝着男人伸出手。 顾越辙:“……” “你好,小汜。我是……”男人笑起来眉眼弯弯,气质没那么锋利,更温柔,更好看了。可随即被火急火燎赶来的庄如云强力中断二人的自我介绍。 庄如云竟扯着那人的手臂离开了。好看的男人并无半分挣扎,一拉就跟随庄如云轻飘飘地逃走了。不过走前孩子气地朝庄汜耸了耸肩,示意是你姐姐拉我走的,同我无关。 “……”庄汜眼里的疑惑更深了。 那此时的顾越辙便有了用处,庄汜问他:“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顾越辙此时正在气头上,大脑丧失自动思考能力,不自觉摇头否定道:“我不清楚。” 庄汜正想说那你去帮我问问呀,今天订婚宴来的客人名单,最后审定不都是由顾家操办的嘛! 此时,背后传来掩藏不住兴奋的声音,“学长,是我!” 第36章 第34章 药店 庄汜回头看见的便是方才那位不小心打翻酒盘的那位酒侍, 他穿着远东大饭店的普通黑白侍者制服,双手抱着湿漉漉的酒盘,一副可怜兮兮模样。 而庄汜眼里是带着疑惑瞧他的, 似是发现对方没认出来自己,年轻酒侍嘴角的微笑收拢了,上前一步, 拉近与庄汜的距离。 “是我呀, 庄汜学长。我是林隋, 你还记得吗?”少年人的眼睛锁定庄汜, 那双干净的眸子令庄汜格外的熟悉。他拧着眉想了数秒,仍旧一无所获。 见状,林隋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再次提醒, “我就是上次替你和……”看了眼他身后气宇轩昂的顾越辙,继续道,“送衣服的服务生,想起来了吗?” 庄汜一怔, 竟然是顾越辙二十岁生日宴第二天那位替他和顾越辙跑腿的服务生,他当时的自我介绍是京州大学哲学系学弟。 庄汜伸手点了点额角, 顿时觉得不好意思。那天的事……很容易让人误会!不过, 现在看来也算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庄汜笑了笑, 拿手指着他说:“哦, 我记得你了, 是哲学系的学弟, 对吧。寒假又过来兼职吗?今天辛苦了, 别担心, 待会我会跟经理说明情况的。” 林隋愣了一下, 看来学长他误会了,他以为自己留下来打招呼是为了让庄汜替他求情,但其实…… “对,就是我。也不算兼职吧,那刚才的事儿就谢谢学长了。”林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无意间看到顾越辙传来的冷冽眼神,两人倒是没对视。但林隋朝庄汜点了个头便飞快跑了。 高挑、帅气的背影,奔跑的姿势却有些奇怪,好像同手同脚?庄汜摇着头觉得好笑。 刚才打湿的地面被飞速赶来的保洁人员清理干净,顾越辙正好移到庄汜旁边,同他站得亲密一些。 “你笑那么欢干嘛,他已经不是你的学弟了,管他干嘛!”顾越辙朝庄汜侧着脸,冷飕飕地说出事实真相。 “那又怎么样,我喜欢,要你管!”庄汜目不斜视回到。 是或不是,关他顾越辙什么事儿?这么爱多此一举管闲事,就去拯救世界,无私奉献吧。 订婚宴的主角是不可能避开社交的。酒会后半程,庄汜和顾越辙像一对被触发接受祝贺和礼尚往来祝酒的npc,穿梭于宴会场中。 多喝点儿是避免不了的了。本就不胜酒力的庄汜,果不其然脑袋开始晕乎乎的,但离开前还记得同远东大饭店大堂经理嘱咐了林隋的事儿。 “刚才在酒会上,打翻酒盘的酒侍是我的同学,林隋。有什么损失直接记在这次宴会的账上,别扣他工资。人家打寒假工不容易。”庄汜捏揉着额角,面前站着酒店经理。 经理还以为他们哪里服务不周到,冲撞了这位尊贵的客人。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件小事儿。况且那位服务生的身份,他当然一清二楚,怎么会处理他呢。 “庄先生,请您放心,我们不会扣他工资的。”经理微笑着礼貌鞠躬,送走了庄汜。 结束那场盛大的订婚宴会,庄汜十分刻意逃避着顾越辙。正值寒假,两人都在各自公司努力做称职的‘打工人’,因此接触的机会直线降低,顾越辙已记不得多久没见到庄汜了。 不去学校,他们上下楼的邻居关系自然也不成立了。顾越辙安装在紫金园庄汜家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变得毫无用武之地,每天只能依靠手机‘红点’观测庄汜的去向。只因为庄汜非必要,从不回复他的‘私人问题’。 不过,对方的生活轨迹规律到极致,从早到晚,从庄家到正流集团,几乎天天两点一线。因此,顾越辙也失去手机监.控庄汜的兴致。 等待开学,彼此都空闲起来,应该就会结束这段儿枯燥乏味的日子吧。 可顾越辙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寒假的工作,每一天对庄汜都是煎熬,他努力汲取,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小机会。在他的努力下,工作终于有了起色,也算初步入了门,能够独立处理一些小的突发状况。 寒假本就是大学生实习的高峰期,宋青书也托了庄汜的关系,来到正流集团实习。 宋院长本意想把女儿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排在马利医院实习。但到底架不住女儿的义正言辞的拒绝,最后百般无奈下遂了她的愿。 上次因为庄汜‘二次分化’已经开罪了顾家,还好如今庄顾两家联姻了,宋院长终于不再为难了。 “青书,你毕业了准备干什么呀?看样子是不准备去马利医院工作吗?”临近寒假实习尾巴,庄汜突然提问坐在正对面吃饭的宋青书。 正流集团食堂的米饭香甜软糯,宋青书很喜欢,但此时咽喉口的米饭却硬得难以下咽,她端起喝了一口寡淡的蔬菜汤后,才开始回答。 “应该吧,毕竟我没学医 ,去医院的用处也不大。而且我爸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退休,马利医院不像正流集团是你自己家的,我爸爸也仅仅是院长而已,他又不占股份。”宋青书抖了抖肩膀。 “你说得也对。不过,你当初为什么没学医呀?”庄汜。 “因为爸爸和妈妈都是医生,我小时候他们都太忙了,白班夜班连轴转,根本没办法照顾我,我从小是保姆带大的。当时就觉得以后我有孩子的话,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一定要找个能正常上下班的工作,有时间照顾孩子。” 宋青书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什么,两人心知肚明,因为现在看来,这番想法格外幼稚、好笑。事业和家庭兼顾实在太困难了。 庄汜想起上辈子自己留校京州大学,成为哲学系教授。相比起来,工作算得上轻松愉快了。 教师还有寒暑假,虽然寒暑假也要做科研。但在顾家和庄家的庇护下,他的科研资金向来充裕,他从没有过求爹爹告奶奶去申请科研经费,看别人眼色的机会。 工作和家庭,平衡二者的关系,庄汜也从未有这方面的烦恼。 现在看来,庄汜颇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无病呻.吟感。除了得不到顾越辙的爱,他过得好肆意潇洒。 "没想到你竟然是个顾家的alpha,"庄汜有些可惜地看了她一眼,戳了戳盘子里略显油腻的红烧肉,感叹道,“要是我们俩能结婚就好了。” 宋青书顿时惊慌失色地“啊”一声,而后猛地捂住嘴,眼里泛着微微泪光道:“我咬到嘴巴了。” “啊,你没事吧,吓我一跳。”庄汜从塑料一椅子上站起来,俯身去察看,被宋青书摇了摇头,含含糊糊道:“没多大事儿。” 可她的声调并不像没多大事儿的样子。 “真的吗?我们去外面药店买点消炎药吧,我的错,我的错。”庄汜没想到这句一时脑热的脱口而出引发宋青书如此的‘惊恐’,他感到非常抱歉。 他方才只是突然想到那个未出世的可怜孩子,如果他的母亲是像宋青书这般温柔的alpha,那他会是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小孩儿吧。熟悉的身影 可惜没如果……一场简单的工作餐在意外的流血事故里匆忙结束。 二月份的京州市已然变得十分严寒,前几日刚下了大雪,今天厚重的大面积积雪融化,温度骤然再下降了几度。 两人从小都是被围着照料的娇贵小孩儿,出门都有司机保姆,这样严寒的天气哪里用得找亲自出门。 站在正流集团大楼门口,看着外面的冰雪天地,迎着凌冽的寒风,全身上下包裹严实,只露出两双眼睛在外头。 “你好,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门口站着的药店售货员是一位中年女性beta,很热情地询问两人。 作为医生家属,宋青书自然清楚她咬破的嘴唇需要什么,于是客气地朝售货员挥手道:“谢谢你,不用了跟着我们,我们自己会找。” 但药店售货员显然自认为见多识广,见到这一对严密包裹的ao,还以为年轻人害羞,不好意思说。 看着两人行进的方向又恰好是自己想的那样,便同旁边的beta同事打趣道:“两个年轻人,买这种东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哈哈哈…” 门口的警示器又“滴”了一声,再次进来一位外头套着黑色长羊绒大衣,里面一身黑色西装的alpha,他拧着眉望着远处两人的身影。 这次迎上去的是另外一位beta,“你好先生,请问需要买……” 话还没说完,便被alpha一个锐利的抬手打断,红润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低头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他们要买什么?” beta一愣,这……可面前的alpha气势逼人,那双犀利的眼睛凝视着她,本不该透露顾客的隐私,她竟然一股脑全吐出去了。说完才意识到,于是赶紧捂住嘴巴。 可太晚了! 见到熟悉的身影,从温暖的轿车追出来,又转移到另一个温暖的地方,全程不过几秒钟,但alpha身体从内而外透出一股深重的寒意,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顾越辙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和所在区域药品架子上挂的指示牌,此时十分痛恨身为s级alpha过于敏锐的视觉了。 第37章 不过,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呢?他没有!他早已和庄汜签订好‘各玩各’协议,这本就是由他提出的,他毅当承担所有的后果。 第35章 别有所图 今日的到访本就是顾越辙刻意为之的, 他皱着眉重新坐回温暖的豪华轿车中,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依靠在后车厢真皮座椅上,只为清晰看见路边药店的大门…… 过了几分钟, 熟悉的身影终于拎着个白底绿字药店的小袋子出来了。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对路边这辆锃亮的奢华黑色轿车视而不见。 那只碍眼的白色塑料袋是由庄汜提着的。 “走吧。”顾越辙按着酸痛的额角对前方的随时待命的司机说。 “好的,小顾总。”司机换上d档, 脚底踩下油门, 轿车在冰雪消融的马路上开始缓缓移动, 而后拐弯入前方二十米处的正流集团大楼地下车库。 “张叔, u盘你送上去给小庄总吧,我就不去了。”顾越辙拿起后车厢中间扶手上的u盘,递给前座司机。 张叔疑惑地皱了一下眉头, 快速接过u盘。小顾总明明是抽出午间休息时间专程来一趟的, 可…… “好的,小顾总。”能在顾家工作多年,张叔不可看不懂主人家的眼色。他麻溜地下了车……可正当车门合上的一瞬间,顾越辙又叫住了他。 “还是我去吧。” 顾越辙笔挺的大衣兜里揣着“重要文件”, 站在电梯间,低头等待上行的电梯下降。 正值午间电梯使用高峰期, 即使有六台电梯正在运行, 但依旧很慢, 几乎每层楼都要停一停。 时间一长, 顾越辙等得便有些不耐烦了。 低头看着自己的黑色小羊皮皮鞋, 鞋子的尖尖一片深色的, 显然是方才被雪水浸湿的。 脑海猛然里闪过几个画面……上辈子庄汜葬礼那天的大雨, 同样的小羊皮皮鞋, 连水渍的位置都相差无几。 电梯数位显示上的阿拉伯数字慢慢变成负数, 滴的一声,印着绰绰人影的金属电梯门缓缓滑开。 电梯内空无一人,顾越辙进去,按下数字10.电梯屏幕上的数字随着滴滴的响声变换,电梯里的人也越来越满,耳边同样响起嗡嗡的声音。 是正流集团的员工们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明显已经认出他了。顾越辙淡淡望过去,杂乱的声音骤然停歇…… 滴的一声,十楼到了。 宋青书仰头坐在庄汜的工位上,一只手拿着打开照相模式的手机,另一只手很费劲地朝嘴里的溃疡处撒消炎粉。 药粉苦涩,她的眉头痛苦地皱在一堆。但遗憾的是苦口的良药并未正确覆盖真正的患处,而在口腔中乱作一团。 宋青书抬了抬酸痛的脖颈,叹口气后再度尝试。 “我来帮你上药。” 爱看热闹的庄汜终于看不下去了,主动‘抢’过药瓶,他俯身向下,缓缓朝鲜红的唇内均匀地铺洒。 但经验显然是不够充分的,白色的粉末从宽大棕黄色瓶口倾泻而出,呛了宋青书一嘴巴。 咳咳咳……咳嗽声和苦涩的药粉弥漫在空气当中。 “对不起,对不起……”庄汜一手捏着小药瓶,一手扯着纸巾,手忙脚乱。 白色粉末在宋青书脸上浅浅敷了一层,她的脸变得灰扑扑的,看上去有些好笑。 庄汜在不好意思和忍不住笑出声之间,选择了笑出声替她擦拭脸上的白灰。 再次慢慢俯身下去,一只手动作亲昵地扶着她的肩膀,从背后看上去,很难不让人误会两人正在进行某项亲密行为,比如说接吻。 唇齿之间的摩擦声一清二楚,顾越辙咬着后槽牙大吼着质问:“你们俩在干什么!” 庄汜迅速从宋青书身上弹起,熟悉的声音令他不寒而栗,变化莫测的脸色是被当场捉.奸,心虚的最佳表现。 即使他和宋青书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干。 庄汜背对着顾越辙,用几秒钟理了理头绪,故作镇静地扭过身看向一脸震怒的男人,男人的眉头拧成了麻花,那双性感的薄唇死死地抿在一块,眼光里透出一层浅浅的薄雾…… “你干嘛!”庄汜的声线情不自禁有些抖,但他已经努力保持了。 只是过去多年的记忆太不美好了,对顾越辙产生了ptsd,特别是发火的顾越辙……庄汜仿若置身于从前完完全全依附于顾越辙生活的岁月。 每一秒都是难以言表的煎熬…… “我问!你们俩在干什么!”顾越辙攥着拳头,重复了一遍问题。 “……”庄汜抿着唇沉默。 许久后,被吓愣了的的宋青书才清醒过来……抓住皮质座椅扶手起身,“我们没干什么……庄汜帮我擦药而已。” 顾越辙的视野转向庄汜身后慌张的宋青书……在他看来,那双眼睛里面全然是真相被当众戳穿的惊惶。 顾越辙脸上的肌肉颤了颤,从小的‘绅士’教养让他不能对女士发火,即使这位女士的行为……他只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拉起庄汜的手臂。 成年alpha的力量不容小觑,转眼间,庄汜被逮到了就近的副总办公室。 “我和宋青书之间关系如何、怎样,需要你来置喙吗?顾…越…辙,你凭什么?”庄汜仰着头问顾越辙。 他彻底反应过来,如今是顾越辙有求于他,并非他是这段利益关系的下位者,他仍旧固执地笃定:顾越辙和自己的结合是为了孕育高阶信息素的后代。 “我凭什么?”顾越辙冷笑一声,他一把将毫不还手之力的庄汜抵在厚重的实木门后,低头与之鼻尖相接。 争吵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二人怒气潮红的脸上。可是,几近相融的距离让庄汜和顾越辙没有恋人间该有半分的情.欲,俱是直面对方赤裸的怨气。 雾黑的怨气氤氲周遭,良久后,顾越辙陡然叹了口气,那口气很深沉,以至于他接下来的话都有气无力了。 “你开心就好……不过你确定你和宋青书真的合适吗?”顾越辙往后撤了半步,视线依然牢牢锁住庄汜。 那双墨黑色的眼珠子急切地抑制内心喷涌的燥热,他不忍心把真相告之庄汜,听起来也太无情了。 “合不合适你说了不算,难道不是吗?”庄汜面红耳赤,梗着脖子怼顾越辙。 “当然。”顾越辙嘴角微笑抖了抖肩膀,脸上的表情却很不体面,明显与他的言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彼此视线交汇混着刺痛的火星,滚烫、灼烧年轻的脏腑。 眼前一黑,是顾越辙抬手撩开庄汜额头的碎发。 庄汜身体微微一颤,浓密的眼睫闪动,仿若静谧之地被惊扰的萤火虫,惊恐地闪动着荧色的翅膀。 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哑着嗓子问顾越辙:“你把我拖到这里,到底想要干什么? ” 放在额头上的手心潮湿,不知道是沾染了额头的汗珠还是本就一片潮气。顾越辙淡淡道:“额头好多汗,帮你擦一下。” “……”骤然剧烈的情绪起伏,庄汜分明是很不理解的,但也无意追问,本质不想了解对方,彻底关闭与其对话的窗口,连缝隙都堵得严严实实的。 “谁在里面!”办公室门的另一侧传来熟悉的女声。 “姐姐,是我。”庄汜迅速扭开门把手。 庄如云瞪着眼看着脸色不正常且不正经的二人,皱着眉使劲儿嗅了嗅空气,没有任何信息素的气味。 “你们在我办公室里面干嘛?”很不客气的质问,目光森然注视着庄汜。 庄汜一时哑然,上下嘴唇摩擦,依旧无言,最后还是顾越辙替他解围,笑道:“小庄总,我来送文件给你。” 边说边往外套兜里掏出黑色的u盘,递到庄如云面前。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接过u盘,庄如云脸色恢复正常,清了清嗓子,“下不为例哈,这里不是壹顾集团。我不习惯被人‘用’我的办公室。” 庄汜的脸刹地通红了,急忙解释道:“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们没有!” 慌里忙张解释的模样令气氛顿时轻松下来,连顾越辙的脸上都带了笑。 于是,庄如云的脸色骤然间再乌云密布了,她朝顾越辙温和地下达命令,“麻烦小顾总出去一下,我同我的弟弟交代点事儿。” 顾越辙一怔,随即朝她点头,又没有丁点儿遮掩地瞅了脸色红润的庄汜一眼,像是印证坐实了什么。 顾越辙反手关上门,室内响起庄如云的声音。 “你和顾越辙刚才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想知道,作为成年人,还是要有一定分寸感的,即使你们已经订婚了,但有些行为不可以提前使用……” 猛然顿住,眨了眨眼,这本不该由庄如云交待的,但omega通常处于ao关系的下位。庄汜原本是alpha,对此恐怕并不了解。 而且ao性别转换迅速,故而一些ao之间不尽相同的生理卫生知识,作为新任omega的庄汜,是否足够准确地清楚? 庄如云哀怨地叹了口气,正想继续…… 第38章 “我知道的,我们刚才真没干什么……”庄汜解释着,却被庄如云锐利的眼神扫射过来,怔了一下,有些不满道,“要干什么也不会在你办公室呀,我和他可没这种邪门的癖好。” “……”庄如云抿着唇,一时间哑口无言。 尴尬的气氛挥散不开,过了一分多钟,庄如云才幽幽道:“别的地方也不行,千万不能在婚前被他完全标记!庄汜,你知道吗?” 庄汜点了下头,脸皮却臊得慌……前世,他与顾越辙大学还未毕业便结婚了,就是源于一场‘良苦用心’的酒后乱.性…… 第36章 酒后乱x 【前世2030.12.24平安夜】 c club三号vip包房 “你们俩真是信息素100%匹配?”音乐声吵闹的包厢里, 林岳偷偷贴在顾越辙耳边问。 前段时间,圈内最引人关注话题的便是顾庄两家盛大的订婚宴,全京州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一缺席, 全员到齐。 两家订婚之前,庄家的生意状态便不太好了,大厦倾覆, 多少人看着笑话。但出人意料的是由于顾家强有力的介入, 依靠这棵大树, 正流集团竟成功死里逃生了。 所有人疑惑, 顾家为何会倾尽全力‘支持’庄家,此刻便有了答案——两家孩子联姻了! 可凭什么!两家会联姻,地位也太不相匹了!而且庄家那位小公子不是个alpha吗? 后来, 据小道消息传说:庄汜二次分化成omega了, 两位新人信息素还百分百匹配。 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 不过小道消息的真假,特别是100%匹配的信息素,两家人均未有亲口证实。不过除了这个理由,众人想不出任何的其他顾庄两家联姻的缘由。 顾家和庄家在圈内的地位, 就像s级alpha顾越辙和b级omega庄汜的信息素等级那样,差之千里。 订婚宴, 并非八卦的好时机。但林岳实在太好奇了!庄汜竟会二次分化为omega, 还就那么恰好和顾越辙的信息素100%匹配? 这比彗星撞地球还要猎奇。 从前的好兄弟以后还真要变合法夫夫了, 太诡异了。即使二人之前的关系本就过分的‘亲昵’。 今天好不容易抓到八卦漩涡的主角之一, 林岳迫不及待发了问。 距离太近, 顾越辙面露嫌弃, 屁股朝旁边挪移了点儿, 避开林岳紧密的触碰。 摇着酒杯漫不经心道:“对呀, 我也没想到……庄汜莫名其妙二次分化了, 我和他还莫名其妙信息素百分百匹配,然后我们就莫名其妙订婚了。” 讲完,顾越辙叹了口气,抬起装满深琥珀色液体的酒杯闷了一大口酒。 ‘二次分化’和‘订婚’,对他而言都是极度离谱的事儿。 “确实……”林岳点头附和顾越辙。 不过,在他看来顾越辙与庄汜本就是‘恋人未满’状态,两个人的订婚也算得上,少年竹马,水到渠成。 但,顾越辙显然不是这般想的。 “哎,太扯淡了。”酒杯中剩下的液体被顾越辙干脆地一饮而尽。 林岳吃惊地瞥了他一眼,又替他把酒杯满上,若有所思…… 隔了许久,林岳又问,“那你和庄汜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呀?”又打趣道,“到时候可要找我当伴郎。” “我也不知道。”顾越辙摇头。他酒量不错,虽说喝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透着清明。 “啊,不知道?”林岳诧异地瞪大眼睛,疑惑问:“那你们俩要结婚的吧?” 顾越辙沉默了,指腹贴着杯壁,来回旋着漂亮的矮酒杯。房内的霓虹灯照进液体,发出绚丽的光彩。 顾越辙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林岳拿不准了。但太子爷自己的事儿,他不提,其他人也不敢追着问,更不敢从他嘴里逼问。 许是今夜窗外的夜色格外迷人,过了良久,顾越辙酒也喝足了,嗓音沙哑低沉道:“我个人不太想和庄汜结婚。” “……”林岳一怔,刚入口腔的酒水差点立马喷出来。 绚烂的霓虹球灯又转了几圈,一束红色灯光恰好打庄汜脸上,灯光刺目,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瞬间黯了几度,连肩膀都颤了一下,敲好露出半个身子。 林岳看见了,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连手里的酒杯都差点摔了。他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的确是庄汜——僵硬的表情说明他的情绪非常不好。 林岳两颗小眼珠乱动,慌乱且含含糊糊地朝顾越辙示意:“庄……来了” 顾越辙朝后一望,只见庄汜扯了个笑容,从沙发侧边的死角,在一群狐朋狗友的‘关照’下站在了他面前。 看起来像正房来夜场捉.奸似的。 庄汜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好像从未听到顾越辙那句漠然却伤透人心的话。 “阿辙,你还要玩多久?”语气平常,仿若在询问顾越辙晚上吃什么般轻松自在。 不过,从前这种场合里,庄汜通常是拜托顾越辙:阿辙,我还要再玩一会,你等等我。 杯壁的水汽都被摩没了,顾越辙正好放下酒杯。若无其事看似悠闲地仰靠在皮沙发上,慢悠悠地说:“还有一会儿。小汜你今晚不一起吗?” 他平淡地凝视庄汜,黑色大理石茶几上的酒水在杯壁左右荡漾,发出浅浅的水声,而后慢慢回归平静。 沉默了几秒,庄汜在顾越辙旁边坐下,林岳那个位置。林岳则换在顾越辙另一侧,硬生生挤了个空位坐下。 情绪过后,庄汜才开始感到丧,那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却要装作一无所知。他以为只要和顾越辙在一起便会满足了,但人的欲望永无止尽。 得到了,便想要再奢求得更多一些,更多…… 庄汜也是一个普通人,自然是避免不了一切世间的庸俗套路。 酒过三巡,人也逐渐不清醒了。庄汜的身边什么时候挤进来一位腼腆的alpha他都不知道。 alpha的睫毛很长,又密,鼻梁高挺……在包房内昏暗的光线下,长得跟顾越辙竟有几分像。 庄汜一时恍惚了,他眨了下眼睛,又目不转睛盯了几秒,定然是眼花了。 缓了几秒钟,又扭身去看旁边的顾越辙,却看到的是林岳,两人换了个位置。而顾越辙旁边则坐了位单纯漂亮的omega,是他喜欢的类型。 庄汜迅速扭过头,说不清什么情绪,只是把半个头依靠在alpha的肩头,他有些醉了,连意识都朦胧起来。 alpha低沉悦耳的声音近在耳边,“庄先生,要喝点吗?待会儿会玩儿得更开心的。” 眼前出现了一杯质地干净的水,是北极最纯净的冰川融化的雪水。alpha骨节分明的手指举着它,雪白的手心印在杯壁,放大清晰柔嫩的指腹。 庄汜骤然回过神来,从alpha手心抽出那杯水,而后拉开林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到了顾越辙面前。 庄汜当时便悔了。 可正在同omega‘打闹’的顾越辙只停了一瞬,顺着水杯望向庄汜,他挑了挑眉,在庄汜的注视下‘乖巧’地喝了一口。 顾越辙什么都没问,百分百信任庄汜! 奢华酒店客房,厚重的手工地毯上散落的男士外套,玄关的木质衣柜上发出与肉.体的撞击声,庄汜的后背有点儿疼。 “你知道我是谁吗?”抢在换气的间隙,庄汜的胳膊抵在顾越辙胸口,稍微拉开两人距离。 顾越辙没说话,低头单手解着衣服扣子,另一只手则从庄汜毛衣下摆熟练地伸进去,潮热的手心和温暖的肌肤相贴,彼此都发出舒服气息声。 甜腻的焦糖和清爽柚子薄荷交融,两股对比浓烈的信息素弥漫在冰冷的酒店房间里,反而变得温暖非常。 像冬日置身于滚烫的温泉,瞬间的冷暖交替后,是浸入骨髓的欢愉;像严冬第一束暖阳,倾洒在冰凉肌肤的快慰;是冬日高山雪水淙淙,发出潺潺水声。 房间隔音极好,任何的叫喊声都被严密地包裹起来,不泄露丝毫。 后脖颈的腺体高热肿胀起来,胸口贴着胸口,彼此身体赤条条贴得密不透风。庄汜沙哑道:“阿辙,我不舒服。” alpha湿.热的唇从涨红的耳廓移到高热的腺体上,伸出舌头放肆地舔了很久,直到舌根都发麻了。 或许是本性的使然,两人摇晃着,在晃荡剧烈的小船上,在粘.腻的水汽和嘶哑的呐喊里,进行了最终的标记。 100%匹配的信息素吸引,任何人都无法抵抗! 过了许久,记不清多少次,腰很酸,腿很痛,后脖颈的皮肤更是惨不忍睹……两人都力竭地昏睡过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尚未紧闭的窗帘缝隙钻进来,洒向顾越辙的眼皮,他眯了眯眼,脸上的皮肤麻麻酥酥的,发丝的挑逗,有人在怀里乱动。 顾越辙像往常一样,很自然地摸着怀里人的后背,轻声道:“小汜,别乱动。” 过分嘶哑的嗓音,让睡眼惺忪的顾越辙瞬间头脑清明,眼尾用力撑出了鱼尾纹,抚着后背的手也僵硬了。 第39章 他睁开眼睛,怀里是熟睡着的庄汜,他的后颈布满红色的深深齿印,清晰地让人心惊。 他完全标记庄汜了! 庄汜被顾越辙完全标记了! 顾越辙抬手想去触碰结着浅浅红痂的疤痕,却于半空中停下。 回忆起昨天混乱的一夜,他……他到底干了什么! 记忆是断断续续、扭扭曲曲的,东拼西凑后清楚了大概。但无论过程如何,“完全标记”的结果是实实在在的。 这事儿的的确确是他顾越辙自己干的! 怀里人的体温有些高,脸颊和耳朵都红红的,好像发烧了。 顾越辙伸手推了推他的肩头,庄汜皱着眉“哼”了一声,继续毫无戒备心地睡觉。 顾越辙头绪混乱…… “完全标记”对ao意味什么,他非常清楚!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尚未做好准备……就这样凝视庄汜,过了许久,看着对方缓缓醒来…… 睁眼见到便是一脸冷色的顾越辙,庄汜心顿时凉了半截,他管不了身体的酸痛,特别是后颈和后面某个部位。 “你……”庄汜起身,屁股轻轻叠坐在小腿上。 顾越辙淡淡地看向他,没说话……过了一分多钟,眯了下眼睛,“先起床吧,待会儿我会跟爸爸妈妈商量结婚的事,你们家也准备一下。” 庄汜低着头“嗯”了一声,脸色难堪至极。他知道,他彻底拥有了顾越辙,不过仅仅法律上的。 第37章 罪人 在庄家姐弟面前, 顾越辙显然只是外人,他把时间和空间完整地留给姐弟两个。 他也几乎猜到庄如云要同庄汜叮嘱什么——无非是omega不能被alpha提前标记,即使两人的信息素再合拍。 毕竟一个被标记的omega会无条件臣服于alpha的信息素。这对omega是绝对的不公正! 心潮澎湃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尖, 顾越辙还记得上辈子与庄汜匆忙的完全标记。酒后、酒店、令人迷恋的omega信息素味道…… 他的耳朵不自觉热了,顾越辙摇摇头,试图驱赶令人面红耳赤的‘难忘’片段。 初始的感受并不美好, 甚至有欺骗的味道。而那杯有问题的水, 一直是顾越辙的心结。 不过, 终局哪能是一杯水的问题, s级alpha半推半就不是没有责任。 顾越辙情愿将它归于水到渠成的情难自禁。 嘴角上扬的放空状态,恰巧被候在外头眼神闪躲的宋青书瞧得明明白白。于是胆子大起来,赤裸裸的目光, 直直落在顾越辙笑容荡漾的俊美脸庞。 s级alpha直觉敏锐, 猛地转向盯入了迷的宋青书,不悦地问:“你有什么事儿吗?” 宋青书怔了数秒,略显缓慢的反射弧才转回来,忽地弄了个满脸通红, 牛头不对马嘴地解释:“我和庄汜刚才真没干什么……” 她低头咬着肿胀的下唇,不安地站立, 眼睫快速闪动, 又时不时觑上alpha一眼。内心一切的挣扎, 暴露得淋漓尽致。 此时的顾越辙反倒“善解人意”起来, 笃定回:“我知道你们俩没关系。” 看起来对庄汜是100%的信任。可几分钟前, 对方分明在庄如云办公室里承认了他与宋青书的“特殊情感”。 宋青书抿着唇, 默默点了个头。沉默了数秒, 抬手往后指了一下, 就是顾越辙刚到时两人被‘误会’的工位。 “我先走了, 这就是小汜的位置,你坐那里等他吧。” 工位上的办公用品零零碎碎的摆放着,只有文件是分文别类整齐摆放好的,每份文件的封面被贴上不同颜色的便签纸。 顾越辙笑了一下,庄汜也在慢慢改变。坐在人体工学的办公椅上,帮位置主人整理歪七扭八的键盘和四处散落的各色签字笔。 当所有的东西都回归正确的位置时,庄如云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臊得满脸的庄汜拉好门走出来了。 一抬头,便看到稳如泰山地坐在他座位上的顾越辙。 顾越辙面不改色,仰头凝望朝他走来的庄汜,关切地问:“你姐没骂你吧?” 坐得堂堂正正,无论是行为,或是心理上,都没半分离开的想法。 庄汜脸色瞬间变了,板着脸立在黑色办公桌前……细脆的声音响起,是他的指关节一下一下敲击桌面。 “这是我的位置。”庄汜居高临下朝顾越辙讨要工位的使用权。不过纵使他站着,也没比坐下的顾越辙气势更盛。 对方一开口,更是势气碾压。 顾越辙调侃:“哦~我未婚夫的位置,我坐不得?” 这是公司,庄汜的斜后三四米处便是本层楼白领的工位。恰逢午间休息时间,大部分人吃完饭已经归位了。 他不往后面瞧,也明白是个什么样子——低着头窃窃私语,和电脑、手机上疯狂弹跳的八卦文字。 庄汜气得哑口无言,但这个场合的确不适合斗嘴。 顾越辙猜对了,庄汜绝对不会在这里当面甩脸,似乎拥有了‘虚弱’的底气与之相抵。重复一遍方才的问题,“刚才姐姐没为难你吧?” “没说我。”庄汜无可奈何地回答,又顺势倾下身子,注视顾越辙深色的眼眸,低声催促:“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 顾越辙嘴角稍微弯起,身体朝后一仰,眼睛闪着光,“我赖在这儿不走了,你要怎么办?” 无赖的模样! 顾越辙完全笃定庄汜不会也不敢在正流集团闹出任何动静,比如传出什么顾庄两家商业联姻疑似破裂的fake news. 于是,胆子又大了几分,颇有些‘小人胁君子’的味道。敲了敲面前的黑色办公桌面,调笑道:“过来坐呀~” “……”庄汜脸腾一下红了,想起几分钟前庄如云的“忠告”和上辈子两人间酒后的"荒唐"事儿。 低头不语看着一尘不染的黑色桌面,他不敢瞧顾越辙戏谑的眼神。自知他‘有罪’,那次的‘脱轨’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天之骄子怎能忍受被别人轻易下套!任意摆布!肆意‘践踏’! 耳边是彼此沉重、潮热的呼吸声,庄汜胸膛起伏的频率明显增快。 可后来……庄汜眯了一下眼,呵斥又起:“顾越辙,你脑子是不是有病!自己不上班还不准我上班了吗?还是说要留在我这里工作了?当入门媳妇?” 庄汜故意激他,以为他会生气。但说话的气势很弱,在顾越辙听来甚至有几分撒娇的味道,这令他过于兴奋了。 扶着脑袋想了想数秒,他仰头凝视庄汜,眼神很认真地应道:“来正流集团工作,这也不是……不行。” “……” 两人眼神对峙……数秒后,顾越辙率先破了功,眼角不自觉向上扬起,是笑。 顾越辙真会玩儿偷换概念!“工作”?庄汜明明说的是“入门媳妇”。这个人却私自把它替换成了‘工作’,好冠冕堂皇的两个字。 庄汜从不晓得,顾越辙也有赖皮的另一面,许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真真假假的话他无从考证,也无需考证,只能当做玩笑。 不过嘛,这玩笑话,庄汜可接不住! 在他心里,顾越辙向来是被家族礼教禁锢的冷血继承人,表面循规蹈矩,实则内心放浪,谁也不服。 可也是这样一个人,也是他曾经最好的兄弟,他们好过,也碎过……最后依旧被牢牢捆在一堆,困成一团。 庄汜把脑子里的水晃出去,他在想什么!那可是顾越辙——不遵守诺言的失信人! 什么好兄弟,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让他滚远点吧! 庄汜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拿起办公桌右上角一摞文件最顶上的那本,逃也似地进了庄如云的办公室。 “你……”庄如云从电脑屏幕前抬头,没想到门口竟站着庄汜,手里还捏着一份文件,友善提醒道:“现在是午休时间。” 她可不是万恶的周扒皮,没有午休时间让员工汇报工作的不良习惯。现在显然是庄汜的自作主张! 此刻又瞧见庄汜不自然的脸色,便猜到这件事儿大概同顾越辙有关。 两个人刚才吵架了?这才出去几分钟呀~真是两个幼稚的小孩子!还要结婚了呢。 不过庄如云一向‘帮亲不帮理’,毕竟大多数时间两人争吵的过错方是她的弟弟庄汜。 自顾自摇了一下头,庄如云没理庄汜,转头继续阅读电脑屏幕上顾越辙送来的新鲜文件内容。 见姐姐不搭理自己,庄汜难受地抿着唇。他这不也是没办法来避一避嘛,顾越辙总不可能追到姐姐办公室坐下不走吧。 手里的文件纸张渐渐被攥出了“皱纹”,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盯着脚尖。 “还不走呢?”过了良久,庄如云抬起头问已经坐在会客区沙发的庄汜。他手里依旧捏着那份文件,身体仰靠着沙发座背,眼神迷离,昏昏欲睡。 庄汜的手机还留在外面的办公桌上,以至于连休闲玩耍的机会都被无情剥夺了。揉了揉干燥的眼皮,缓缓道:“再等等吧。” 第40章 “出去吧,他走了。顾越辙忙着呢,刚才的东西原本该司机送过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变成顾大少爷专程‘跑腿’一趟了。”庄如云一边说,一边悠悠拿眼打趣庄汜。 “……”庄汜脸皮又热了,顺势站起来准备离开,撇着嘴低头小声嘟囔一句,“我还不是……也挺忙的。” “啊?你说什么?”庄如云头也不抬反问。 “……”庄汜一愣,停在门口,“没什么。” 反手关门时,庄汜听到庄如云哈哈两声笑。而门外办公桌前的顾越辙,果真如她所言——离开了。 黑色办公桌面上散落的棕褐色药粉被擦得干干净净,桌上的办公用品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换了个主人。这显然不是庄汜马虎随意的做事风格。 必然是顾越辙方才帮他理的。 庄汜浅浅抚了一下桌面,接受顾越辙的“好意”,随即弯腰触碰网面椅面,没有一丝温度,想来人离开很久了。 刚才还昏昏欲睡的脑袋陡然清明,他单手撑着下巴眯眼思考……顾越辙他到底想要什么? 几分钟后,宋青书拍了拍放空呆滞庄汜的肩膀,关心地询问:“你……你和顾越辙没吵架吧。” 庄汜缓慢睁眼,十分犀利地盯了宋青书一眼,待看清是她后,吐了口气,让宋青书放宽心,“没吵架,你别担心我了。你的嘴巴嘴还好吧。” 宋青书的下嘴唇红肿起来,明显比上嘴唇厚了一圈。人看起来也略微浮肿,像哭过一样。 她的声音含含糊糊,哑了一点儿,“没事的,明天就好了,我心里有数的。” 庄汜也提不起来兴致,恹恹道:“哦,那就好。不然我真成‘罪人’了” “罪人”? 如果顾越辙和庄汜因为自己而吵架的话,那宋青书才是破坏一段好姻缘,罪孽深重的“罪人”了。 第38章 活动 假期短暂而又迅速, 眨眼已是惊蛰时分。 大三下学期,庄汜学习任务繁重,公司那边也忙得很。哲学社副社长的工作自然无力兼顾。即使他舍不得, 也要不得不辞去。 人生总在取舍之间游荡。 京州大学哲学社并不是普通的学生社团,社团书记由哲学系系主任兼任,平时不干扰社团的正常运作, 但人事任命、任免必须从他那里过。 这位系主任名叫王华, 上世纪生人, 一位极其传统的老学究。上辈子庄汜留校任教期间, 与他接触颇多,两人性格和行事作风都不十分对付。 作为顶头上司的王华教授甚至有些看不上庄汜。 无非是庄汜的家世太好了,对方认为一位穿金戴银的富家少爷怎么搞得好教学工作。教育是务实且朴素的, 哲学是高傲且幽深的。 镀金也就算了, 还要教书育人,简直是误人子弟! 因此,这位严于律己,严以待人的系主任, 庄汜一向怵得紧。没想到重活一次,依旧还要面对他, 真是头大! 冬日枯木, 此时已长上新芽, 穿过长长的走廊, 系主任的办公室近在面前, 白色的大门旁边的铭牌挂着“系主任”。 庄汜做了五分钟心理建设后, 抬手敲门, 一声“请进”, 便坐上这位戴着银丝眼镜的教授对面。 没等庄汜开口, 对方先行一步,“庄汜同学,你先前跟我说的辞职问题,我和社内其他成员讨论过。” 面对学生,王华一向温柔,笑着推了推眼镜,依旧是委婉的拒绝,“可是最近哲学社面临一个很重要的活动,本来就人手不够,你这一走,就更没管事的人了。你……” 见庄汜有起身的势头,王华抢先继续加把火。不过,倒也退了一步。 “你要走也等这次活动结束再走吧,京州市政府牵头的活动,这一站是走入京州大学,由文学社和我们哲学社共同主办。负责这次活动,你简历上也漂亮呀。” 规劝的话大差不差,王华显然忘记庄汜不需要华丽的简历。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庄汜再拒绝的话,既显得不近人情,也让王华主任下不来台。 对方也算个小领导,特别还是庄汜曾经的顶头上司。两人性格不对付,但学术上倒是英雄所见略同。王华还曾帮过庄汜一个小忙。 “王老师,我来了。”猝不及防的人声打断了庄汜的思考。 是林隋。 庄汜吃惊地转过头,两人快速对视一眼,林隋在王华的办公桌前停下。 “来了。你来的正是时候。”王华指着庄汜说:“你们副社长今天过来辞职的。” “……”庄汜尴尬地挠了挠头,原来林隋竟也是哲学社成员吗?他今天才知道。 真是稀奇了! “啊,庄汜学长你要辞职吗?我还以为……”林隋停下,听见王华惊诧的声调,“啊,你们原来认识吗?”又干脆站起来,朝庄汜介绍,“这就是思辨。” “啊!”这次换庄汜惊讶了,倏地往后推椅子起身,瞪大双眼,“你竟然就是经常在社报上发文的思辨!” 太扯了吧!世界也太小了! 思辨是林隋的笔名,他算是文学社编外成员,不参加社团活动,偶尔在社报上发发文章。文章真知灼见、鞭辟入里,引起过社内小范围谈论。 而参加探讨的人之中,就有庄汜。庄汜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思辨就是林隋,他还曾猜测这是哪位哲学系老师开的小号呢。 没想到……是林隋! “你的那些文章我几乎每篇都有看,很厉害。”庄汜毫不吝啬对林隋的夸奖,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欣赏的目光。 林隋的胸口涨了一下,客气地接受,“谢谢,我还以为……谢谢你的喜欢。哦,是你对我文章的喜欢。” 庄汜笑:“不谢,写得真挺好的。” 王华看二人叙旧也差不多了,便插话道:“既然你们俩认识,那就好说了。刚才我和庄汜同学谈了谈,他还是坚持要辞职,可是社内的工作,一时找不到人来接替。林隋同学,我看你就很不错,你能接任庄汜的工作吗?” 王华和庄汜的目光同时紧紧粘在了林隋身上,林隋被盯着怔住了。他没想到今天的探讨主题竟然是“接班”! 来之前只是被王华通知社内有要事,参会人里还有庄汜,他才同意露面的。可没想到,第一次露面便是要送庄汜走!与他想的大相径庭! 哲学社的摊子,林隋不想接,酒店的工作就已经够他忙的了。 可目光灼灼盯着他的人是庄汜,金刚石般硬的心又开始动摇了。林隋眉头紧皱,一副很为难的模样。 “哎!”王华叹了大大一口气,拍着桌面摇头,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抱怨,“你们呀!这又不是什么烫手山芋,怎么都不想接!有这么为难!” 伴随桌面与手心的撞击,中年系主任规矩的三七分发型,不争气地散开几根头发丝。 这年头,能加学分的事儿,这些年轻学生竟也避之不及了。遥想当年,他们可是趋之若鹜的,谁会同‘加学分’过不去呀。 王华略生气地指着两人说:“你们一个不想当副社长,一个不想接副社长。我们哲学社是什么很烂的地方吗?” 这是最近很火的网络用语,为了拉近与学生的关系,他被迫学习了。 好烂的烂梗,两人合拍地愣了数秒,脸上都是难以描述的槽糕神情。 还是庄汜先回应:“那要不然,我还是先不辞职了?等这次活动结束了,再说?” 林隋也退了一步,说:“那我也可以帮一下忙,但是副社长这个职位……王老师,我的确不适合。我就写写文章还行,管理社团的事儿,的确不行。而且我还有其他工作呢。” 庄汜想起林隋在酒店的兼职,想来他先前并未活跃在社团就是因为兼职。这样独特的见解和犀利的笔力,却被困顿的经济状态限制了。他很想帮帮林隋。 庄汜说:“这样吧,副社长的事儿,我觉得还是在社内其他成员里选择吧。林隋虽然大二,但他的时间的确很紧张,恐怕是没时间管社团的事情了。” 王华教授扬了扬眉,听庄汜这话的意思,两人私下还挺熟的……王华清楚林隋不愿意,只勉力一试,林隋另有他用。 不过,庄汜同意了暂缓辞职,这何尝不是个惊喜呢。只要社团能正常运作,他就能交差。而本该大四退社的庄汜,无非是提早几个月罢了,过了这阵子,反正也没什么重大活动。 虽然他的确也很希望林隋能接任副社长一职,但是强扭的瓜不甜。在强人所难与退一步海阔天空当中,王华选择了后者。 王华拍板定案道:“那就这么定了,这次的活动由你带着林隋来干。还是老样子,庄汜你来负责外联。” 庄汜回:“好的,王老师。”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庄汜回过头,欣赏地盯着林隋,“你那几篇文章我拜读了,写得是真不错。” 林隋快步,与他并排同行,“学长竟然也看了嘛,谢谢。我也是被王华老师逼着写的。”无可奈何笑了几声…… 第41章 庄汜更惊讶了,问:“你之前和王华老师认识吗?” 林隋点头,“嗯,认识的。他是我外公的学生。” 庄汜这次直接瞪直了双眼,王华教授的老师可是c国哲学界的泰斗人物刘晓东,而林隋竟是他的孙子! 这位哲学大师身体不好,找了个气候适应的地方过着隐居生活。上一世,庄汜曾想要向他讨教几个问题,但最后别说面没见上,连好不容易要到的电话都没接——对方不接陌生号码。 可没想到,眼前的林隋竟是这位的外孙。庄汜又一次暗道,世界真是太小了! 上下打量的目光令林隋感到不适,这还是庄汜第一次拿正眼瞧他。却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他的外公。 林隋内心很不爽利,但也已经习惯了。可对方是庄汜,不爽的程度又升级了。 过了一分钟,庄汜意识到行为的失态,尴尬道:“我只是太惊讶了,你别介意。” 林隋摇头,无奈地笑道:“还好,已经习惯了。” 庄汜也跟着笑,他非常理解强烈光环下压迫着的生活——所有人提起你都是,那个xxx的谁。 “对了,我们还没加联系方式吧。你扫我。”庄汜举着手机二维码递到他面前。 手指微微颤抖着扫了屏幕,林隋眯着眼,语气透出欢喜,“学长,好了。” “嗯,”庄汜点击红点,通过了好友申请,“你的头像是一只鸽子吗?” “是的,”林隋看着那股极具抽象感的头像开始解释,“小时候乱涂乱画的,不知道用什么来做头像了,就拿这个了。” “挺好看的。”庄汜大拇指和食指指腹按在屏幕上,放大头像鸽子。白鸽‘坠入’深不见底的密林,似在遨游,似已迷途,极富有想象力的一幅作品。 又很随意地点进去看他的朋友圈,跟大部分人一般“三天可见”。 “我不怎么发朋友圈的。”林隋看到了庄汜的手机屏幕。 “哦……现代人好像都不大喜欢完全开放朋友圈。”庄汜点头附和,毕竟他也是“三天可见”。 “那接下来的‘走进京州大学’的活动,具体的我会提前联系你的。” 庄汜挥挥手机,又想起对方在远东大饭店兼职的事情……但两人还不算很熟悉,私人问题不好问。 “今天就先到这儿,下午还有专业课,我先走一步了。” 分岔路口面前,庄汜准备同林隋告别。 “要一起吃个饭吗?”林隋胆子大了一回。 “嗯?”庄汜往前迈的步子收了回来,此时离正午十二点还有四十分,倒适合共进午饭。 第39章 中标 三百米开外的教工食堂离这里最近, 还有小锅菜窗口,味道也不差。于是,两人决定在那里对付一顿午饭。 自从在集团工作后, 庄汜已变成食堂的常客,但正流集团员工食堂的味道很一般,庄汜不喜欢, 却又不能开小灶。所以, 听到“食堂”二字便烦。 庄汜看着远处的建筑, 幽幽道:“这个食堂我好像还是第一次来, 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不对,前世好像和同事一起吃过几次,毕竟这里离他的办公室近。不过具体什么味儿, 他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林隋之前和王华吃过一次, 清楚菜色味道清淡,“我之前吃过一次,味道还行。但好像没什么学长喜欢的辣菜,甜口的菜倒是多。” 本想同庄汜去学校后门那家干净卫生新开的火锅店, 庄汜也喜欢。但是他显然更愿意就近吃便饭。 “啊,是嘛, 那…”庄汜一愣, 转头望向旁边半步的林隋, 疑惑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辣的?” “……”林隋抿了下唇, 很淡定地解释:“我在酒店兼职呀, 你忘记了学长?之前还给你送过菜。还有学长订婚宴的时候, 也有很多辣菜, 他们说是你喜欢的。” 林隋的解释天衣无缝, 不过‘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订婚宴几乎是由顾家一手操办的, 庄家只是像提线木偶般配合对方。 这下轮到庄汜沉默了。林隋错以为他想换地方了,又不好意思提出来。 于是,善解人意地主动提议,“学长,校后门那条美食街上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据说很好吃,要不……我俩换个地方?” 下午还有课,吃火锅沾了一身的臭味,还得回家洗个澡,洗了澡就没时间睡午觉了。况且庄汜还有公司的工作没完成,没那么多时间来浪费。 “不了吧,甜的我也挺喜欢的。”庄汜懒得过多解释,此时这句假话倒最合时宜。 林隋扬了扬眉,暗自惊讶。但脸上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两人抵达教工食堂。十一点半,算是早饭点,此时吃饭的人还不算多,两人快速点好餐,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注意到庄汜点的是青椒肉丝,为数不多的甜口菜里的那几道微微带辣味的咸口菜。 果然不喜欢甜的,林隋嘴角朝下。 两人吃了一阵,没人开口……于是,林隋自告奋勇开始没话找话问问题,“学长为什么突然要退社呀?” “忙不过来呗。”庄汜笑笑,嘴角沾了油,用指肚随意地蹭了蹭。 林隋摸了一下裤兜,果然没带。他并没有随身携带纸巾的习惯,很突兀地起身。 “你干嘛?”庄汜见对面人明明吃得好好的,突然一声不吭站起来,这人好奇怪呀。 “哦,我去买包纸。” 林隋指了指旁边的小超市。 跑步姿势矫健,速度又快,庄汜的衣角都被带起的风吹动了。 林隋眼睛移动迅速,拿起超市柜台上的两包手帕纸。倏地一顿,思考一秒后,又放下了其中一包。 “给……”手帕纸袋有浓浓的茉莉花味,那只手因为跑步过来的缘故,还有些红温颤抖。 “谢谢。”庄汜接过,抽出一张,抹了一下嘴角。而后把那包纸放在旁边的桌面。 两人本不是很熟,故而这顿饭吃得自然沉默且索然无味,纵使林隋已经极尽所能把话题往庄汜感兴趣的方向引……但收效甚微! 并且话题的中心人物不认为对方在讨好他,反而觉得林隋更奇怪了。同作者思辨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要不是王华老师的引荐,庄汜该认定眼前的‘思辨’必然是假冒的。虽然假冒思辨没有丁点儿好处。 “那行,我先走了。”庄汜在食堂门口准备和林隋分开。 想到结束这一次活动后,两人应当没其他交集了。林隋更勇敢了些,主动问:“学长往哪边走?” “那边的地面停车场,我车停在那里的。”庄汜指了指先前走过来时的那栋楼旁边的停车场。 “哦,学长是开车来的呀,我能蹭一下吗?我在紫金园下车就行。”林隋很自来熟。 “……,你竟然也住在紫金园?”庄汜诧异。但想来也正常,那个小区的确住着挺多京州大学学生和教职工。 “对呀,我就住在2栋。”林隋笑笑。 “2栋……那就是我旁边那一栋,没想到我们俩住得这么近!” “是呢。”林隋继续笑。 汽车驶入紫金园小区地下停车场,庄汜先将林隋送往2栋门口,又拐了个弯来到距离很近的1栋。 停好车,进入电梯。庄汜才想起方才汽车后视镜的身影,笔直地站在光亮的入口处,直到汽车拐弯。 这时,庄汜又觉得学弟还是挺礼貌的,在心里对他的评判分数提了个档位。 回到家,第一时间打开电脑,查看昨天的那份标书…… 壹顾集团雪中送炭的注资整活了岌岌可危的正流集团,可也仅仅维持一段时间正常运转,不破产。毕竟夕阳行业,及时转型蝶变才是重中之重。 但转型还要钱呀,庄家之前已经将一些地产项目转手出去……可由于市场的不景气,价格被压得极低,别说赚钱了,不亏本就算好的。 而其中最大的一个康养地产项目转给了顾家,这个项目也是为数不多卖价还不错的。而壹顾集团的接盘,反倒让之前纷纷撤资的投资商回归,朝令夕改似的又看好这项目了。 庄汜摇头,并不觉得好笑,这便是成年人的世界,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标书进行到最后的审核环节了,倒是没出差错。庄汜将文件归档好,按程序发给庄如云做最后确认,而后关闭了电脑。 办公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两条信息前后脚到。 顾越辙:下周的开标会,你来吗? 林隋:学长,下周哲学社和文学社的会议你来吗? 两人的信息都没回复,庄汜先打开一个刚建立的名为“走进京州”的聊天群,上下翻阅了全部的聊天记录。 两场会议的时间竟然巧合地撞了! 庄汜首先想的是那场开标会,壹顾集团某个工业园区的建设项目,中标肯定十拿九稳的。本来就内定了正流集团,其他人只是陪跑。 第42章 但内定也要有“礼貌”,二十亿的项目不是垃圾,随随便便就给了。 孰轻孰重?庄汜心里自然分辨得清楚。 庄汜:林隋,那天我没空,你帮我去吧。应该没什么大事,我们外联每次就那老几样,搞不定的话你再跟我打电话。 对方的聊天框一直显示“输入中”,但一分多钟过去了,庄汜仍旧没等到信息。 庄汜:拜托了,我请你吃饭! 数秒后,林隋:好! 庄汜终于舒了口气,否则到时候真不知道怎么和王华老师交待。 前口答应,后口“违约”,这是他最厌恶的事! 壹顾集团大厦十一层,1101会议室。 不出意外,本次开标会壹顾集团来的代表是顾越辙,一身黑色商务西装,人模狗样地坐在主席台上。而庄汜也穿着正式带着招投标部的两个同事坐在台下。 共四家公司投标,唱标后进入评标环节,各家公司又被请到另一间会议室。 巨大的黑色长方形会议桌上放着精致的小点心和各类饮料,前所未有的布置。 庄汜本人更是挂着壹顾集团工牌的工作人员时刻密切关注着,连上个洗手间都要带他去,唯恐哪里怠慢,惹到这位爷生气。 手里是仅此一杯甜腻的热可可,很烫,庄汜小心翼翼一小口小口地啜着。 “很烫吗?”背后传来关切的询问。 庄汜回头,顾越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离他一步的位置。 原本还有些吵的会议室,现下连落下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了。 “……”庄汜把纸杯放在桌面,低头说了句,“还好。”便又扭身回去了。 而坐在身侧两位正流集团的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把庄汜旁边的位置让给了顾越辙。 庄汜很谨慎地翻了个白眼。 顾越辙伸手摸了一下纸杯外壁,指腹抖了一下,身边的助理便极有眼色地伸手打开塑料盖子,却被顾越辙半空挥了手。 “我来。”顾越辙打开杯盖,又让人拿了两只白色的瓷杯,把冒着热气的棕色液体倒进去,拿着两个杯子来回倒。 很快,温度降低到适口。 一只杯口泛着棕色水渍的杯子放到了庄汜面前。 “不烫了。”顾越辙说。 会议室内很多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庄汜很给顾越辙面子,“嗯”了一声。但全身上下纹丝不动,除了被新风系统吹起的头发丝,跳了一下。 顾越辙倒也不生气。 身后的助理同那位一直“盯”着庄汜的beta员工捂着嘴说了句什么。beta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刚想辩解,被助理两眼一瞪,苦着脸离开了会议室。 “李逢,评标会还有多久?”顾越辙眼睛放在庄汜身上,问的却是身后的助理。 李逢立马回:“预计至少还需要三个小时。” 顾越辙眨了下眼,那…… “那我有点事儿,待会再回来。”庄汜抢先开口,自顾自推开椅子起身,半个眼色都没有施舍给一旁的顾越辙。 “……” 顾越辙立刻跟着走,看似气定神闲,实则追着他走了。 alpha身材高大,步子也迈得开,看上去就好像两人一同甜蜜地离开了。 身影消失的瞬间……会议室里炸开了锅。 第40章 柔情 庄汜边走边掏出裤兜里的手机, 按下侧边键,确认了当下的时间——午间十一点二十分。 滑开屏幕,点开林隋的消息。 林隋:我已经快到了。 庄汜一边飞速打字, 一边回忆来时的路,寻找电梯下楼。 壹顾集团占地面积极大,又不同于一般写字楼中规中矩的结构设计。每一层都是不同的功能分区, 分布极具艺术性, 通俗点说就是设计繁复、花哨。 不过, 天花板上悬挂白底黄绿字体的指示牌指代准确清晰, 庄汜按照指路行进,很快到达了电梯间。 当然,他也没忽略屁股后面的“小尾巴”。 庄汜停下打字:我到电梯间了, 正在下楼…… 壹顾集团午餐开始时间为十一点半, 此时还有两三分钟,电梯间里等待下楼吃饭的员工已经多了起来。仅仅一号电梯间就四台电梯同时运行,但运送速度依然紧巴巴的。 最近的电梯还停留在二十层,而壹顾集团大厦总共六十六层。 庄汜低着头, 漫不经心等待着。 须臾之后,果不其然, 背后传来了顾越辙的声音, “我带你下去。这个点儿电梯要等很久。” 庄汜当没听见, 依旧保持双腿稍曲的姿势。 电梯间内人不少, 但很安静, 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站着, 电梯上下行摩擦的声音尤为明显。 最近的一部电梯停在十二层不动了, 屏幕上提醒粗大的红色字体“满员”。 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笑的气音, 庄汜翻了个白眼。 “……” “跟我走吧。”庄汜被顾越辙强行拉着穿过电梯间, 拐弯到了一个布置华丽但面积小了一半的单独电梯前。 触摸屏印上指纹,电梯从六十六层往下行,速度飞快。 “小汜,你要去哪里?”顾越辙侧过身问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庄汜。 庄汜直视银色金属电梯门上两个人的身影,淡淡道:“要你管。” 要死不活的语气像波澜不惊的湖水,顾越辙投下的一颗小石子,泛不起一丝涟漪。 “……” 两人进入电梯,不到十秒,滴一声,电梯抵达一层。 顾越辙又跟着庄汜出了电梯……还未到门口,前台的beta早有预料,朝两人方向恭敬地鞠了个躬。 手臂又被拉住,庄汜回头,斜着眼上下打量顾越辙。 顾越辙又重复一遍电梯里的问题:“你要去哪里?” 一模一样的回复,庄汜回:“要你管。”甩了一下手臂,但是无效动作,顾越辙依旧拉着他。 一楼大厅人来人往,两人无声对峙着…… 面皮不像顾越辙那么厚,没一会儿,庄汜耳朵泛起红来,“你给我…放手。” “我就问一句你去哪里?你回答我去哪里,不就好了。”顾越辙执着于这个简单的问题。 周遭一切相同地慢了下来,庄汜感觉每个人的视线都牢牢锁在两人身上,他讨厌被关注! 恰好,此时李逢急匆匆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拿着份文件…… 庄汜到达同林隋约定的餐厅时,对方已经坐了半个小时了。 “抱歉,刚才……等电梯等了很久。”庄汜不好意思,坐在了林隋对面。 林隋摇头,很善解人意道:“学长,没关系的,我也才刚刚到。” 三十分钟怎么不能算刚刚到呢…… 庄汜笑了笑,想起方才楼下的纠缠,非要把“去哪里”问得一清二楚,才肯放他离开。 最后,庄汜不得不编造了个理由,趁着李逢有事寻顾越辙,趁机一溜烟逃了。不然不晓得还要在那里白白“对峙”多久呢。 李逢——顾越辙身边待得最久的助理,应该是最能忍受顾越辙暴躁性子的人吧。 不过,庄汜记得他原本担任助理的时间不是现在,而在几年后。看来上辈子顾越辙用他确实顺手,已经提前把他给抬上来了。 “学长…”林隋笑得勉强,面前人明显心不在焉… “哦,不好意思,你说什么?”庄汜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一下。 林隋摇头,“没什么的。” 庄汜又豪气地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为我节约。” 林隋笑笑,扫了桌边的二维码。 这是一家创意菜馆,本想找家擅长做辣菜的馆子。可是这家临近壹顾集团的商场并没有。找了一圈,也就这家馆子还将就,应该符合学长的口味。 林隋在手机屏幕上认真勾选庄汜喜欢的菜肴,庄汜则上下翻阅一下群组的聊天记录,大致清楚了上午的会议内容。 “这次外联的赞助单位,团委那边有其他的要求吗?”庄汜看林隋放下手机后,很公式化地开始聊‘工作’。 “他们说还是什么在库里的公司……”林隋挠挠头,尴尬地笑,“我也不太懂。” 庄汜跟着笑,“就是有个外联库,里头是和学校长期合作的公司,大多数是校友资源。” 林隋点头,“原来是这样呀。” 庄汜想着自己要辞职,林隋也不想接任。但按王华老师的意思,他很希望对方接任副社长一职。 本着学长的责任,庄汜还是详细解释了一番…… “嗯,到时候我上系统联系那边就行,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们的外联的流程基本上就是……” 数分钟过去,庄汜伸手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柠檬水,“就是这样。你以后……”笑了一笑,“也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了。不过欢迎加入我们哲学社。” “我们”,林隋笑着点点头。 第43章 可是,欢迎加入哲学社,但你已经不在这里了。 片刻,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 庄汜很意外每道菜竟都是他喜欢的口味,没想到林隋学弟同他的“审美”高度相似。 早上只喝了几口滚烫的热可可,辛辣的香料扑鼻而来,庄汜的肠胃也开始疯狂蠕动,发出响亮的肠鸣声。 恰好餐厅内的音乐声正值副歌部分,遮盖了不礼貌的声音,不至于尴尬。 两人边聊边吃饭…… 庄汜吃撑了,依靠在沙发上仰着观察林隋。对方的餐桌礼仪很好,很斯文。 桌上的菜剩得不多了,庄汜问:“林隋,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没?上午帮忙开会辛苦你了。” 林隋抬起头,回:“没,我也吃饱了。” 顺势放下手里的筷子。他速度很慢,因为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庄汜那儿,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林隋的眼珠子很黑,单眼皮,皮肤不算白,也不黑,没有很帅气,倒是符合书香门第出来的气质,越看越有韵味。 于是,庄汜拿起手机扫描桌面上的二维码结账,上面竟然显示“已支付”。 “嗯?”庄汜诧异地看向林隋,“你把钱付了?可是,今天我做东呀。 林隋一本正经道:“刚才手机误触,不小心付了。下次吧,学长下次请我吃饭。” 计划被打乱的感觉,皱着眉关掉手机,庄汜总认为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透。点头,“嗯,那就下次。” 再次回到壹顾集团已是下午一点半,1101会议室的评标工作依旧如火如荼展开着。 庄汜透过全玻璃面墙望了一眼,便自觉回到旁边的1103会议室。 “专家有质询吗?”庄汜问了留下的alpha同事。 “有几个小问题,已经解决了。” “嗯,那就好。”庄汜酒足饭饱,自然也关心下属的肚子问题,又问:“你们吃饭了没?” "吃了,壹顾集团食堂的餐券。" “嗯,好的。” 一个小时后,1101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人群鱼贯而出,今日的评标会结束了。 听见动静,庄汜一行人也汇着人流朝外走,同熟稔的专家打着招呼……送到一楼,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庄汜被李逢截留了。 李逢低着头,伸出手臂拦在庄汜面前,语气礼貌但不容置疑,“庄先生,关于‘工业园建设项目’的某些问题,顾总请您上去‘单独’谈谈。” “单独谈谈”,庄汜沉默了一阵,憋着火气问:“你说的是哪位顾总?” 李逢的头更低了,语气更恭敬,但准确且字正腔圆回:“是小顾总麻烦您上去一趟。” 他的问话显然是多余的,哪个‘顾总’显而易见。两位同事相视一眼,识趣地离开,庄汜则跟着李逢进入“顾总”的专用电梯…… 电梯停在六十五层…… 不到半年,顾越辙已从总裁助理升至集团副总裁,如云霄飞车般的升职速度。连顾擎宇都惊讶于儿子敏锐的商业判断能力,他以为顾越辙还得锻炼些年头呢。 望子成龙的欣喜和脱离手心掌控的危机感,两股迥然不同的情绪拉扯着“顾总”。 进了电梯后,除了呼吸声,只听得见电梯绳索缓缓上升的摩擦。两人都未说话,眼睛同样注视着电梯屏幕上升起的数字。 李逢屏气凝神,透过光洁的金属门打量着庄汜。 他升任顾越辙助理不到半年。 半年前还只是壹顾集团某个分公司的校招新人,鲤鱼跃龙门一飞冲天,被顾越辙点名调到集团,跟在身边做助理。 起先连自己都意外地惊讶,更别说其他同事想又不敢问的八卦眼神。 可是,李逢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他是什么时候被这种大人物看上的? 他也不敢问那个工作狂小顾总。 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命,每一步都小心谨慎,宛如刀口舔血,一不小心便刀刀见血。 不过,小顾总面前也是有例外的……比如,他的未婚夫庄汜。 想起上午会议室里不苟言笑的小顾总左右转手倒着热可可的场景,李逢眯了眼。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柔情的小顾总,这可太不顾越辙了!工作中的小顾总,敏锐、果敢,还有暴脾气。 比起晾凉热可可,把热可可扔在别人脸上这件事显然更适合他。 可就是真实发生了……滴一声,六十五层到了。 李逢赶忙出电梯引路,七拐八拐,把庄汜请到了副总裁办公室门口。 “庄先生,小顾总在里面等您。”李逢很狗腿子地帮庄汜推开门,手刚刚贴在门上,被庄汜一把拉住手肘。 庄汜淡定道:“等一等,我想先去趟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出现的助理李逢,还记得吗?哈哈哈…… 第41章 质询 李逢敢拦庄汜吗?他敢。 李逢敢拦未来集团主人的omega吗?他必然不敢! 集团大红人像条小尾巴, 狗狗祟祟地跟在庄汜后头,碰见分岔路口时还贴心地提前指明方向。 小顾总年轻能干的助理,此时变成了庄汜身旁聪敏识时务的狗腿子。 光洁明亮的卫生间, 清新的空气里混合着消毒水和玫瑰香氛的味道。其中一间的隔间,庄汜坐在马桶盖上发呆。 少顷,手机上传来顾越辙的信息:人呢?项目不要了? 威胁味道十足。 后背没有依靠, 久坐后酥酥麻麻的, 庄汜伸了个懒腰, 混合着水流声, 听见外头有两个人在聊天。 “哎,大红人站在外面等谁呢?” “谁知道呢,刚才经过的时候就在那儿, 我们进来了还在, 不会出去还在走廊那儿等着吧。” “哈哈哈,不知道,李助今天要当出恭门神吗?不会现在‘拉屎’也要限时吧,毕竟集团在吹降本增效。” “那李助肯定把你先开了, 拉屎拉这么久。” “滚你丫的……” 两人‘你唱我和’轻声笑起来,语气酸溜溜的。 庄汜撇嘴…站起来推开门出去。洗手台的镜子上投射出庄汜的身影, 两个还在叽叽喳喳的男人同时一愣, 擦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彼此小心对视了一眼。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更厚了, 掩盖了淡淡的玫瑰香。 其中一位有眼力见的飞速扭身, 攥着半湿半干的擦手纸, 低头朝庄汜恭敬地打招呼:“庄……庄总好。” 庄汜轻笑一声, 点了个头……在最外侧的水龙头下简单洗了个手, 又扯了张擦手纸。 湿透的纸巾攥成一团, 被庄汜扔进了左手边的垃圾桶里。力气稍大,米白色的垃圾桶微微一颤。 庄汜抬脚朝外走,头也不回地告诫:“卫生间不是说人是非的好地方,下次寻个好位置再聊。还有……我不是庄总,我是庄总助理,庄助。” 两人上下嘴皮打颤,怔在了原地。 上一世,即便庄家破产,李逢也从未改变对待庄汜的态度,一直恭敬有礼,不像某些人…… 穿过半米的通道,看见李逢半靠在公共走廊的米黄色墙上,低头拿着手机回复工作消息,看起来还挺忙的。 “走吧,李助。”庄汜离他两三步时,出了声。 李逢赶忙抬头,手机放入黑色西装裤兜的动作几乎一气呵成。 “好的,庄先生。” 这次由李逢打头领路,生怕庄汜‘跟丢’了,三步两回头地看。 他是个beta,跟庄汜差不多高,身材中等,不瘦不胖。一身黑色西装套着也还像样,有股精英范儿。不过每次回头那双忽闪忽闪的清澈大眼睛里藏不住一点儿东西。 离顾越辙办公室还剩半米距离,李逢又朝庄汜望了一眼,庄汜忍俊不禁道:“李助,别望了,这次人逃不了的,也不会逃的。 ” “……” 副总裁办公室的布置很商务,设计还没有公共区域复杂,很简单的黑白风格。 除了墙角的几盆绿植,增添一些盎然绿意,整体空间很冷淡,一如顾越辙冷漠的底色。 “你来了,要喝点什么?”顾越辙眼里带着欣喜,见到庄汜进来,立刻从高大的皮质老板椅上起身,指着u型会客区那张中间的三人座大沙发热情地说:“我们坐那儿。” 庄汜摇头,“别麻烦李助了,不渴。” 停在黑色牛皮单人座,一屁股径直坐下去了。 顾越辙脸上的笑容卡了半秒,旋即恢复方才的体面、亲昵。他朝李逢挥手吩咐道:“你出去吧。” 李助理的身形在棕色的拱形门彻底消失后,顾越辙拿出早准备好的一叠资料,大约三四厘米厚度,放在庄汜面前的长方形茶几上。 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庄汜仰头看向顾越辙,扬了扬眉示意:你什么意思? 顾越辙站在庄汜旁边,低头俯视,“今天评标的详细记录,还有……你们资料不全,需要补充说明的质询函。” 第44章 庄汜眼睛微张,拿起那摞资料翻阅。办公室内响起纸张摩擦的声音,一页又一页……这里是所有公司详细的评审记录,当然也包括正流集团。 全是内部存档的资料,庄汜是绝对没有权限翻阅的。 壹顾集团项目并非是最低价中标,而是取中间值。正流集团最后的得分第一,价格居中,是本次建设项目确定的最终中标人。 庄汜拿不准顾越辙的意思,这次的项目本就是提前匀给庄家的,结果自然意料之中。但顾越辙将内部评审资料给他看的意思是? 是想要示威——顾越辙有权利改变此次中标结果,让庄汜好好‘听话’吗? 最后需要补充质询函上的内容并不重要,也不是些大问题,补充说明即可。莫说这次是二十亿的工程,就连两百万的项目也有这些必要流程。 庄汜把翻乱的纸张整理好,放回原处。 顾越辙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压下心头的糟乱,起身平视顾越辙。 alpha成熟了许多,脸部棱角越发凌厉,那双薄唇很放松地舒展着,等待庄汜说话。 一双吐不出任何好话的嘴,庄汜万分清楚。 语气不卑不亢道:“质询内容我已经了解了,截止日期前正流集团会把资料补充完整。顾总还有其他问题吗?把我叫过来,需要我亲自解释的。” 顾越辙摇头,自认为迷人地翘起嘴角,“只是提前让你安安心,没别的意思。还有就是很久没见了,想要看看你。最近过得好吗?你都不回我消息。” 他的嗓音沉软,痒酥酥的,轻轻挠着耳膜。言语间的从容不迫,庄汜恐怕这辈子都学不会。 庄汜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无语! 灰色西服外套下摆有一点儿皱,顾越辙看了很久,听见笑声,还以为对方心情很好。于是伸了手,捏住皱褶处,想要抚平。 “别这样说话。还有别扯我的衣服。”庄汜皱着眉挥开他的手。 顾越辙倒是听话的,很快便听话松开了。 先头的问题庄汜还没回答,顾越辙又抛出另一个新问题,“你中午去哪儿了?” 靠在柔软的沙发久了,庄汜身体陷入疲倦,不再想同顾越辙你来我往地掰扯,简单地解释:“是社团的事情,对方帮我个忙,请他吃饭。” “哦。这样呀。”顾越辙从容不迫地点了两下头。 庄汜竟也跟着点了两下,他肯定是因为自己太困了。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装作很忙。庄汜翻了翻茶几上的资料,很没必要地拿起那几张质询函件,站起来说:“那我先走了,还要回公司,挺忙的。” 顾越辙后退一步,说:“好,那送你。” “不用了,我有开车。”庄汜挥挥手里的函件。 不过,顾总盛情难却,庄汜被他亲自送到了地下停车场。又像贴身保镖似的陪他找车。 停车库设计的复杂程度同主楼毫无二致。 庄汜记不住泊车的位置。刚才他是从专用电梯下楼的,和来时不是一个电梯。 他只记得停在电梯旁边不远的位置,没记车位编号。 车库的风口输送着一点点新鲜的空气,闭塞干燥的地下空间里霉味依旧很重。 庄汜心里着急,地下空气又不流通,像热锅上的蚂蚁,没头脑地在各个停车位上乱窜。 而顾越辙则跟在他后头,闲庭信步像午后消食。 过了良久,庄汜涨红着耳朵,回头望向身后半步跟着的顾越辙,发布指令企图赶人走,“你先忙吧,我自己找车。” 庄汜累了,脑袋也昏了,他认为顾越辙在看他笑话。 顾越辙此时反倒不忙了,故意说:“以你为先,你刚说不是很忙,还要回公司吗?我今天不忙的。” 只是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而已。 “……” 十五分钟后,两人重新回到壹顾集团,来到庄汜上午到时的电梯,重新下了车库。 电梯里响起一声又一声问好的“小顾总”,和不知道由谁开头唤的“小庄总”。 每到一层,交相接替,庄汜面红耳赤,头皮发麻,如站针毡,想要立刻逃离。 而顾越辙则很客气、友好地一一回应。 下电梯时,庄汜还听见某位员工的小声嘀咕:小顾总今天态度好好呀。 庄汜os:那绝对是他装的! 终于瞧见了熟悉的汽车,庄汜舒了一大口气,车门按下指纹解锁,赶忙钻进车里,又紧急拉上车门,恨不得立马逃离! 可却被顾越辙伸出手臂拦住了。 庄汜坐在驾驶位上,一只手拉住门把手,质问顾越辙:“你还有什么事吗?我很忙,我要走了!” 顾越辙挥了挥另一手上的a4纸,淡定道:“你忘了这个。” “……”庄汜都不记得那几页纸何时回到了顾越辙手里,不过他丢三落四的习惯的确该改了。 “谢谢。”庄汜伸手去拿,但顾越辙也不放。 庄汜蹙眉问:“你什么意思?” 顾越辙扬了扬眉,放了手。又顺势撩起他眼皮上几根细长的发丝,“不用谢。希望我们很快会再见。” 庄汜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敷衍点头,“嗯嗯。”抓紧时间关闭车门,迅速按下门锁键,直视前方,启动了汽车。 汽车尾气荡起地面的细尘,在顾越辙的注视里慢慢消失不见…… 第42章 砸门 百年学府京州大学的大礼堂是著名的历史文物建筑, 琉璃瓦片搭建的半圆形房顶,粉白色的墙身,阳光洒下来, 为礼堂披上一层华丽的光彩。 亲临这里的名人无数,也曾发生过能载入史册的重大事件。而今天,礼堂内正在举办活动“走进京州大学——探秘思想的魅力”。 室内明光锃亮, 台下座无虚席, 而台上坐着侃侃而谈的正是我国著名哲学家刘晓东教授, 也是王华教授的老师, 林隋的外公。 直到今天,庄汜终于明白了王华教授的真实意图——林隋的加入并非锦上添花,是他故意的。 没有林隋的加入, 这次活动, 刘晓东恐怕来不了。 而两位成年人间达成的交易内容,庄汜不得而知了。 但是,通过这次活动林隋和庄汜的关系倒亲近不少,什么都能聊一嘴了。 庄汜穿着印着金色logo“走进京州大学”的黑色t恤衫, 和林隋一前一后半倚在观众区走廊的墙上。 连续下了几天大雨,雨水浸入, 乳白色的墙面生出几处墨色的霉点子, 像胡乱泼洒的墨汁, 洇在墙面。 现在不处理, 过段时间会漫延得更广。 庄汜拿出手机调了个备忘录, 活动结束后去学校工程部一趟。 活动很成功, 场内笑语连连, 散场后, 校领导们拥着刘晓东教授去了后台, 庄汜也结束了工作。 “终于结束了。”庄汜左右两边晃了晃酸痛的肩膀,单手叉着腰扭过身嘱咐林隋道:“接下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今天一切都很顺利。你去找你外公吧,现在应该在后台的嘉宾室里和校领导们聊天呢。” 经过林隋,庄汜准备继续往外走。 手被人拉住了,是林隋。 “庄哥,要一起去吗?之前不清楚你有没有兴趣,但现在感觉你应该有兴趣吧。” 林隋的话充满诱惑力,像干渴时的一汪泉眼,没人能拒绝同刘晓东教授的近距离接触。那可是刘晓东,大神一样的人物。 但……手机震了一下。庄汜放在眼前一看,是备忘录时间到了,提醒他去处理那面发霉的墙面。 “怎么,有事?”林隋见他蹙眉看着手机,很为难,似乎有另外的要紧事去处理。 “是有点事儿,但不要紧。”庄汜指着那面发霉的墙面,说:“发霉了,准备去工程部报修来着。” 原来是这样,林隋暗自松了口气,“小事儿,这里工程部离这里不远,我外公待会等我一起吃饭呢。” 又继续邀请,“庄哥,晚上要一起吃饭吗?这次活动你教了我很多东西,我想谢谢你。” 林隋太客气了。但庄汜认为这谢礼回得重了些,人家家里人的聚会,他一个外人去,不适合。 要是饭桌上还有学校领导的话,就更复杂了。 庄汜犯懒,同样犯了难。 白色运动鞋在硬质地面滑动,发出摩擦的声音,依然犹豫不决。心里两股力量,决斗着。 “去吧。”林隋推了推他的肩膀,眼里带着希冀看他。一分钟后,林隋不管不顾双手抱着庄汜的胳膊拖着人离开了。 “先去工程部报修了再说。”林隋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他不想听见庄汜的拒绝。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不雅观。庄汜幽幽道:“那好吧。” 林隋习惯性“嗯”了一声,以为是……随即反应过来:庄汜答应他了! “嗯嗯嗯,好好好。”林隋兴奋叫嚷,手舞足蹈,恨不得当场来段儿恰恰。 夏天渐行渐近,路边行道树的叶片繁茂、绿意盎然。隐蔽的蚊虫也悄悄繁殖,到盛夏扰人清静。 第45章 学校附近一家高档商场里的汤锅店,主营新鲜的牛肉。清爽的汤底翻滚,冒着烫人的热气。 三个人选了个玻璃窗边的位置,白色长方形餐桌上,庄汜和林隋面对面,林隋旁边则坐着他的外公。 “小同学,你们这次的活动办得蛮好的。”刘晓东眼睛笑眯眯的,说话不紧不慢,待人不热情也不冷淡,但总体和善。 鼻梁上架着一副磨损严重的黑框眼镜,看款式应该有些年头了。一头雪白的发,不仅没秃顶,发量还茂密。 眼角笑起来陷入几处深深的沟壑,但皮肤光滑,显得很有精气神,说起话来更是铿锵有力。 庄汜放下筷子,礼貌地道谢:“谢谢刘教授的认可,小隋也很棒,这次活动出了不少力呢。” 斯文客套,透着淡淡的疏离,是庄汜一贯为人处世的态度。 刘晓东眼睛盯着林隋,谈的却是庄汜,“是嘛。这孩子跟我常常提起你呢,说哲学系有一位很有意思的学长,文章写得好,人也好,经常帮助他…‘进步’。” 说完,刘晓东还朝林隋眨了眨眼睛。 好直白的夸奖,淡红的韫色爬上耳朵,指腹来回蹭着筷子,庄汜不好意思了。 就不知是林隋的特意捧高,或是刘晓东教授的善意修饰了。 他只是很简单地指教了林隋,还是有私心的那种——为了工作顺利的推进。再加上对方既认真,态度又好,还和自己聊得开。 庄汜便愈仔细了些,林隋不失为一位默契的好伙伴。 至于,庄汜的文章……虽然登上过校报,但以二十七岁庄汜的眼光来看,二十岁的见解过分稚嫩,甚至幼稚,哪里谈得上‘好’? 倒是林隋的文章写得比他短小精悍多了,无愧于哲学大师的外孙。 庄汜摇头,不好意思道:“没有没有,都是身为学长应该做的。” 倒是个谦虚的好孩子,刘晓东暗道。不过,也转系了。 否则说不准还能收个新学生,又瞟了林隋一眼,暗暗感叹:学了不用,白费劲儿… “你们俩都多吃点,今天忙了一天,肯定都累了。我一个老年人晚上不能吃得太撑,对身体不好。你们都还年轻,正是好时光啊。” 刘晓东热情地下了一盘牛上脑到金属漏勺里…… 这家牛肉火锅味道鲜美,重口味爱好者如庄汜也吃撑了。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哈欠,困了。 三人出了饭馆,刘晓东被司机接走,为了赶明天一早的飞机,今晚宿在机场附近的酒店。连外孙都没能挽留下这位着急远离城市喧嚣的老人。 商场离紫金园不远,正好慢慢踱步回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晚间的风还有些儿凉意,淡黄的人行道路灯下,两人肩并肩行着。 前方是隧道,人行道的宽度变窄,路上的车速快且急,林隋移到另一侧,同庄汜换了个位置。 汽车卷起的尘土在隧道有限的空间里翻滚,两人速度变着急了,默契地开始逃离。 庄汜半捂着嘴,步子迈得大,胃里又撑满了未消化的食物,有点儿反酸。过了隧道便是紫金园,半捂着嘴,艰难地忍耐着,脚下的步伐频率更快了。 终于到小区门口,庄汜的脸色又白了几度,额头上满是密集的水珠。 林隋看到了,关心地问:“学长,你哪里不舒服?” 隧道里的空气污浊,林隋还以为庄汜汽车尾气吸入过多,很后悔自己走路回家的提议。 庄汜没说话,胃里翻滚得厉害难受,唯恐一开口就要倾泻而出,也太难堪,太丢脸了。 这可是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更重要的是小区住户大多是京州大学教职工及学生。 面皮薄,庄汜反正丢不起这么大的脸,朝林隋又摇头又挥手的,前进脚步的频率也再加快。 急!急!急! 林隋似乎秒懂了。 这段时间与庄汜相处融洽,再加上他本人也算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半搂着庄汜朝1栋的方向跑,又麻溜上前帮人按好电梯。 终于到了家门口,打开房门,庄汜一个箭步冲进了卫生间。下一秒,里头传来哗哗的水流声,还伴随一阵一阵的干呕。 林隋扭身拉门,视线倏地停在走廊白墙上那幅浓墨重彩的装饰画上一秒钟,随后也跑进了卫生间。 肚子终于舒服了,庄汜双手捧着凉凉的自来水洗了把脸……额头的头发被水打湿了,显得脸更透白,嘴唇更是由里到外的红…… “现在舒服了吗?”林隋一直站在洗手台边,半曲着身体,眼里满是关切。 略带凉意的手将额前的湿发往后撩,庄汜撑起眼皮,摇头道:“好多了。没事的,我吃太撑了,吃得着急了,就吐了。” 直起身来,胸前的黑色布料深了一块,方才作呕的样子一定很丑,很狼狈……真尴尬。 庄汜朝林隋挤了一个自认为难看的笑容,领他到客厅沙发坐下,“你随便坐,要喝水吗?” “庄哥,不用麻烦了。”林隋赶忙推拒。 庄汜更尴尬了,呕吐过的喉管灼烧着疼。是他需要喝点水,润润喉。 “喝吧喝吧,我也想喝点水。”庄汜一边说一边拐进了厨房。 水壶装好水,通好电,又去橱柜里拿了两只玻璃杯,往玻璃杯里倒了一半的凉水。 咕噜咕噜的烧水声响起,庄汜听见背后传来焦急的大吼,“庄哥,有人在砸门。” 第43章 易感期 楼梯间防火门因为惯性来回轻微摆动着, 走廊上,顾越辙正气急败坏拿拳头疯狂地砸门…… 但时间仿若凝滞,房内毫无动静。伴随心脏跳动的频率, 顾越辙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啪一声,·攥紧的拳头落空了。房门被庄汜拉开,同时带着嘶哑的呵斥声响起, “顾越辙, 你神经病呀, 砸我家的门干嘛!” 眼尾绯色, 唇色殷红,嘴角、下巴还挂着透明的水渍,一副……顾越辙无力往深处想。 更重要的是, 身后还站着林隋, 两人连拖鞋也没来得及换。 一股暴烈的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额角那根粗大的神经剧烈地弹跳着,像灰扑扑的炭火,风轻轻一吹, 底层的橘红火星子旋即发出响亮的爆鸣声。 焦糖味的s级alpha信息素猛然倾泻,一刹那充盈整个空间。甜腻、迷幻、凶猛的信息素像连发的子弹, 连续不断地涌入对面人的五感。 同为alpha的林隋呼吸沉重, 曲着上半身难受地捂住左胸口。同类之间决斗, 强烈的压迫感, 太痛苦了! 庄汜同样不好受! 不仅嗓子燥热, 连身体都烧起来了, 像置身于炙热的火山岩浆, 刹那被挫骨扬灰的痛。 后脖颈的腺体更是像烧红的烙铁, 一颤一颤迫不及待汲取些什么, 内心的某种渴求,无限制地放大,再放大…… 100%匹配的信息素,omega的身体正在自动臣服于alpha‘香甜’的味道。 身体里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在挠,在叫嚣! 发了狂的顾越辙已经顾不得什么了,一把将林隋推到门外,反手大力关了门。 眼眶不知何时已变得猩红,眼角流下透明的液体,当它顺着下巴滑入凸起的锁骨时,顾越辙颤抖着手抱住了同样潮热的庄汜。 内心的‘欲’被勾起,声音很低沉:“你不乖…庄汜,你太不乖了。” 早没了人类的意识,庄汜的头重重贴在他的颈窝,眼前的肉.体冰冰凉凉的,极度舒服,像酷热的身体,躺在温度适宜的病床上。 要不是全身绵软无力,恨不得用一根根手指剥掉所有的"束缚",疯狂地“合二为一”。 张开嘴,伸出滚烫的舌尖舔了舔锁骨上的液体,是咸的……顾越辙的身体被刺激得狂烈颤抖。 他好像让庄汜提前‘被动’进入易感期了! 二次分化后的腺体本就不稳定,两人信息素又100%匹配。 忽地想起文医生的话:二次分化后的易感期间隔时长不稳定,大概一年后才会慢慢稳定下来。 但当见到监.控视频里的那一幕时,顾越辙已然失去了全部的理智,他像疯牛一般,狂躁地见人就要角斗。 无法控制自己,顾越辙不能再失去庄汜了。 把庄汜抵在墙面,顾越辙双手捧起涨红的脸蛋,“小汜,听得见我说话吗?” 眼前人没回答,眼神迷离,一味地贴紧他,缠绕他……身体不能离开他分毫。 易感期omega的意识明显乱成一锅粥了,只想要缓解痛苦,丧失了全部的理智。 截然相反的两种情绪割裂顾越辙,一方面清楚这是o对a潜意识的信息素臣服,另一方面又试图享受omega对他毫无章法的渴望。 爱人拖他一同坠入欲.海的深渊。 干涸太久的龟裂大地,就算降下酸雨,也愿将错就错…… 甘之如饴,他们是真爱~ “我好难受……”发了满身的汗水,黑色长袖上衣牢牢贴在身体,庄汜茫然无知地舔舐充满香气的肌肤,他渴望对方的……所有。 第46章 顾越辙抬起下巴,额头布满密集的水珠,指腹抹上去……瞬间湿透,汗水顺着指尖往下流,钻进他的身体。 急切而又温柔地引导,“小汜,你现在不清醒,你的易感期到了!家里有抑制剂吗?我需要马上给你打抑制剂!” "不,我不要抑制剂!我只要你!"庄汜闭着眼,疯狂地嚷叫。 连年轻的眼角都挤出了纹路,他已经非常难受了! 心脏剧烈的抽动,“我只要你”的杀伤力,所向披靡。 爱人面前,一切社会的规训和道德教条全部失效了。顾越辙情难自禁,热血沸腾。 先释放出温柔的安抚信息素,试图拉回庄汜一丝的理智。而后虔诚地贴了贴软软的嘴唇。离开的瞬间,被对方凶猛地一口咬住,卷入舌中蹂.躏摧.残。 口腔里尝到了铁锈的滋味,顾越辙的身心却无比愉悦。 释放更多的安抚信息素,但庄汜的状态并未改善,反倒更凶了。长腿环绕着顾越辙结实的腰腹,身体放肆地扭动。 顾越辙一只手抱着他的臀,一只手揽着肩膀,以防人不小心掉下去。手指移到腺体的位置,被烫了一个哆嗦。温度太吓人了。 舌尖顶出口腔,不可避免带出了银色的丝线。顾越辙温柔地哄道:“现在有意识了吗?放抑制剂的位置还记得吗?你现在需要打抑制剂!” 声音很清晰地闯入耳膜,庄汜清楚自己的行为。但身体太难受了,百爪挠心,胸腔和腺体的位置有一团又一团红色的火球激烈地冲撞着。 断断续续的话从嘴边跳出,“我…标…记我,给我临…时…标记。” 高看自己的承受能力了!二次分化后没有抑制剂的易感期,如此难受!前两次,按时注入抑制剂,平稳渡过后,庄汜马虎的性子又复活了。 他忘记提前补货了,家里并没有抑制剂! 前世有顾越辙在,他替庄汜记牢那些特殊的日子,以至于几乎没打过抑制剂。纵使关系极度恶劣后,两人的易感期也和谐得要命。 庄汜在要‘临时标记’,可顾越辙迟疑了。 他现在非常不清醒,说出来的话恐怕做不得数。要是醒来之后又反悔,那顾越辙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保持现在和谐的关系已经很难了,要是……顾越辙不敢想。 把人抱进卧室,妥帖地安置在床上,顾越辙准备出门替庄汜买抑制剂,他记得小区门口有一家药店。 “我去给你买抑制剂,很快就回来。你等一等,打完就好了。”顾越辙俯身亲了亲汗淋淋的额头。 汗水沾上去,嘴唇是咸的。 起身离开的瞬间,庄汜猛地搂住他的脖子,用尽仅剩的全部力气,一口破锣嗓子叫:“别走…标记我!” 顾越辙根本不知道,二次分化后的omega需要使用处方抑制剂,而这种抑制剂只有部分医院有售。但无论哪家医院,都距离这里都太远了! 庄汜忍不了!顾越辙什么时候这么磨叽了! 大拇指捏住顾越辙的喉结,骤然翻个身,把红肿的腺体完全‘展示’在顾越辙嘴边。 庄汜要他咬!渴求他的侵.犯! “……” “快!”再一次着急地催促,嗓音嘶哑得像雨夜刮风的树林,枝叶之间的摩擦声。 顾越辙满眼猩红,再也忍不住了,俯下身将他覆盖,伸出温暖的舌头舔舐凸起的腺体,那里有一个小硬块,舌尖用力地抵着旋转…… “快一点!”庄汜吼。 太热了,太燥了,仿若置身于燃烧的烈狱之中,庄汜只想得到顾越辙的信息素,他丧失了全部的斗志。 终于,齿尖穿透绯红的肌肤,伴随alpha信息素的注入,庄汜发出舒服的闷哼声。 胸口起伏剧烈,顾越辙双手撑在床面,吮吸破皮、带着丝丝血渍的腺体,鼻尖贴着耳垂问:“小汜,能听见我声音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急促的喘息声慢慢收紧,庄汜很疲倦,像游了一场马拉松,每一寸肌肉都很沉、很酸,但又令他兴奋的餍足。 身体上明显压了一个“大东西”,庄汜抬手顺着鼻尖往上……贴上顾越辙的脸颊,热腾的水汽传递到他的指腹。 alpha皮肤的温度很高,但他在晋江,所以他不能…… 脸色顿时冷下来,像吃抹干净后冷血的渣男。庄汜不近人情道:“从我身上下去。” 声音毫无毫无震慑力,甚至软绵绵的。 “……” 顾越辙咬着后槽牙翻身,躺倒在庄汜旁边,大口喘息…… 不大不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可当寂静得连呼吸声也听不见时,尴尬的气氛便漫延开来。 率先红了脸的是庄汜。 时间不长,故而记忆的回溯不至于扭曲,很清楚记起他要求顾越辙标记的模样。 难堪、厌恶、唾弃…紧紧咬着下唇,暗骂某人真是“色令智昏”! 而某人指谁?不言而喻。 信息素的滋味美妙,却容易上头,令人后悔。 庄汜此刻便是世界上最后悔的人,却没有后悔药给他吃。 手心攥着灰色的棉质床单,上面还有大块深深的水渍。也不知道是谁的汗水,是他的,或者是顾越辙的,亦或混合两人的…… 庄汜撑着双眼,望着灰色的天花板……过了一会,语气冷淡,像是自言自语:“我们只是床上关系。顾越辙,你别多想。” “床上关系”?顾越辙一喜,他竟然升级成“床上关系”了! 不……不对,庄汜仿佛忘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顾越辙:你要打抑制剂! 庄汜:不!我不打!!! 第44章 逃不开 “好, 只是床上关系便是床上关系。”顾越辙并不觉得床上关系有任何的问题,甚至还情不自禁弯了嘴角。 话里话外夹杂着明显的欣喜,庄汜猛地扭过头, 发现顾越辙竟在笑!餍足的笑。 额角的神经瞬间绷紧成拉满的弯弓。 不对……哪里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儿!他一定遗漏了某个重要环节。 “色令智昏”的脑袋思前想后了约五分钟,庄汜搜索到了‘划重点内容’——这场临时标记起源于顾越辙故意释放的狂烈信息素! 庄汜何其无辜,竟遭受了无妄之灾。 最后反思的竟还是无罪的omega, omega难道这般爱好反思吗? 明明一切全是顾越辙的错!定然是omega与生俱来对alpha的被动服从意识。 alpha随意释放信息素是不道德的违法行为!该被定在耻辱柱上的人是顾越辙才对! 庄汜想通了, 旋即翻身, 一个快速扫堂腿把仍在兴奋状态中的顾越辙踢下了床。 站在床上, 居高临下,指着他严厉指责,“顾越辙, 你!给…我…立马滚出去!” 顾越辙摸着痛处慢慢爬起来, 可上扬的嘴角表明激动的心情还未平复。 顾越辙摸不着头脑地问:“小汜,你怎么了?我刚才做错什么吗?有什么问题,我马上改!” 模样无辜,认错态度迅速且良好, 但……庄汜更气了! 大声朝他吼道:“你问我怎么了?我倒是要问你是怎么回事?刚才要不你瞎释放信息素,我会被动进入易感期?现在你倒会做好人了, 仿佛是我强迫你标记一样!” 他的话句句在理。鲜明的事实摆在眼前, 顾越辙无地自容, 更无法争辩……即便几分钟前, 他曾以为临时标记的缘故, 庄汜“臣服”于自己了。 伸出手臂拉他的手指, 被庄汜毫不留情一把挥开, 又试图触碰对方的上衣衣摆, 同样被恶狠狠地抓住手肘。 略长的指尖陷入肉里, 顾越辙却感觉不到痛……庄汜的叹气声响起,手肘处的力量松开。 “滚吧,顾越辙。我最近不想看见你,少特么在我眼前晃。”庄汜无力道。 可顾越辙却一本正经谈起工作来,“小汜,不行的。康养项目交接工作,还有工业园区的建设,目前都是由我负责,由你对接的。” “……” 顾越辙在拿正流集团的将来威胁他吗?让庄汜理清楚孰轻孰重。 庄汜趴下来了,拿背对着顾越辙,用毯子包裹全身,轻声说:“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我不舒服。” 顾越辙没那么听话,从床沿绕过来到另一侧单膝跪地,蹲下来道歉:“今天是我的错,我不该随便释放alpha的信息素。可我太慌了!” 庄汜把头蒙得更严实。 顾越辙继续说:“当时我见到你和林隋在一起,我……” 顿了顿,回想起监.视镜头里,两人亲昵半搂的画面,全身都打了个哆嗦,又想起庄汜红润的嘴唇。 心里那股爆裂的火又复燃了。 伸出手放在毯子里的那颗脑袋上,顾越辙也沉默了。 初夏的毛绒毯子轻薄,那只宽大的手很明显,在轻轻的颤抖。 寂静的沉默又漫延开…… 第47章 一分多钟后,也许被毯子蒙得难受,庄汜率先受不了了,露出半张脸。这次的语气不算坏,甚至还比较温和。 “顾越辙,你走吧,太晚了,我也要睡觉了。” 侧着脸看他,纤长的睫毛下显出一块黑色的阴影。近期学校公司两头跑,庄汜的确辛苦了。 顾越辙轻轻摸了摸他湿漉的鬓角,叮嘱道:“出了一身汗,先洗个澡再睡觉。” 庄汜眨了下眼,点头同意。可alpha依旧盯着他看,就是不走! 又过了一分多钟,顾越辙说:“易感期的日子,我会帮你记住,抑制剂我帮你准备。 ” “……” 终究,两人各自后退了一步,无论为了爱,或者为了其他…… alpha离开后,庄汜在床上混乱地翻滚了几圈,又去卫生间的镜子查看被临时标记的腺体。 腺体温度正常,皮肤表面有齿印,不算深,但红肿。打开淋浴,将身体上浓郁的信息素洗干净,贴了块抑制贴在腺体上,掩耳盗铃。 床上、房间里,还存留着s级alpha高阶的信息素味道。 他打开新风系统、空气净化器,又勤快地换了套干净的四件套,重新躺上了干燥的床。 夜色深深,窗外半轮明月,闪耀着残缺的光辉。小区里的流浪狗追逐、喧闹,伴随小孩的哭泣,一切都乱成一团。 包括庄汜的脑子和心。 拉起新换的毛毯放在鼻尖,是洗衣液的松木香,干爽、洁净、温暖。使劲嗅了嗅,试图从中寻出一些新的味道。 最后……放弃了。 又在舒服的床上翻滚了几圈,庄汜依旧睡不着,干脆半靠在床头坐了起来。 床边的流苏小夜灯发出温暖的淡黄色光,流苏串是用无数颗各色水晶石穿的,数得庄汜更迷惘了。 过了良久,手臂习惯性地朝床头柜上一挥,手机哪去了? 庄汜是在厨房的水壶旁边发现了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沸腾的开水早已经凉透,旁边还放着两只半杯凉水的杯子。 重新烧了水,冒着热气的开水泄入杯子里,灌完一大杯后,又把另一个杯子的凉水倒进来,混了热水后,揣起手机,端着杯子回到卧室。 手机充上电,重新开机后,无数条信息纷至沓来。 全部来自同一个鸽子头像——林隋。 他肯定被顾越辙吓到了,庄汜认为他理应同林隋道个歉。 无数的信息,但无一例外表达了同一个意思——庄哥,你还好吗? 庄汜想了想,回复:我一切都好,晚上吓到你了,我替顾越辙对你说声抱歉。 放下手机,又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凌晨一点钟,庄汜一怔,林隋的信息又来了。 这个时间,他竟也没有睡觉吗?不过,还算正常。 解锁手机查看新消息。 林隋:我没事,庄哥你没事就好。微笑.jpg 庄汜想了想怎么回,最后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壹顾集团工业园建设项目的中标书已于昨天正式下达至正流集团,它是无容置疑的第一中标人。 这次建设工程项目乙方总负责人为庄汜,而甲方总负责人由顾越辙担当。因此,圈内一时戏称此次建设项目为小两口的“定情之作”。 庄汜却不认同,他俩只有利益的捆绑,没有半分所谓的“情”。 于是,见面的机会更多了,作为卑微的乙方,庄汜需要经常“拜会”甲方。可由于他的特殊身份,和一杯热可可引发的开除事故,甲方员工对他的态度简直毕恭毕敬。 唯恐哪里伺候得不周到,让“尊贵”的乙方受了半点儿委屈~ 新建设的工业区位于京州市临近的另一个工业城市——沽门市,距离京州五十多公里,是一座繁忙的港口城市。 位于开发新区的沽门港连通海外,是远近闻名的出海口。而壹顾集团新建的工业区便在沽门港附近。 沽门港的壹顾工业园是本年度当地的首要重点项目。开工仪式当天,沽门市的领导们几乎到齐。媒体们也早早等着,抢占好的采访位置。 不可避免,两个大忙人又见面了。距上次见面,已过去两个月有余。 夏日已悄然来临,咸咸的海风夹杂着滚滚热浪。 灼热的阳光下,听着旁边的领导滔滔不绝……庄汜白色衬衫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白皙的肌肤染上桃红,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流下,消失在半透的白色衣领当中。 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好烫的茶水!身体更热了。 须臾,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来了一瓶冰水。特殊情况时,没有人会拒绝“好意”。 不扭捏,庄汜立即打开,灌了好几口。冰凉的液体滑入燥热的喉管,舒服极了。 冗长的念稿结束,热烈的掌声响起,台上人在红色地毯上一齐敲响了开工的钟声,开工仪式宣布结束。 这场特别的开工仪式一直是各方关注的焦点,一是投资金额巨大;二是“可采性”极强。 一结束,等候已久的媒体们顿时蜂拥而上,争先恐后举手提问。 临时用板房搭建的采访间里,大领导被庄汜和顾越辙夹在中间,居于主位。很标准式的站位,但气氛却掺杂着暧昧。 连一向颇为正经的新闻记者的问题也不大正经,仿佛调错了频道。 记者a:顾总和庄总准备什么时候正式举行婚礼? 记者b:本次的项目业界都笑称是顾总和庄总的定情之作,两位也认同这个观点吗吗? 记者c:壹顾集团和正流集团后面还有什么“强强合作”投资计划吗? …… 正式场合,前两位新闻记者的提问跟八卦小报毫无二致,而第三位记者问得更体面,但三个问题的本质并无区别。 今天是庄汜首次面对媒体现场提问,公关部提前给到场媒体封了几个小红包。看这情况,一定是红包太少了?打了水漂。 不免怀疑起来正流集团公关部员工的工作能力了。 扫视一圈,试图求助公关部人员,与此同时,顾越辙的回答掷地有声…… 第45章 狼狈 “今天是沽门港壹顾集团工业园区建设项目的开工大会, 我发现媒体朋友们好像‘过分热情’了,不过却不在项目本身。而更特别关注我和小汜的私人问题。但我们不是今天的主角,还是希望大家能把关注点放在项目上, 本次项目引进了最新的技术工艺……” 久经沙场的顾越辙经验老练,回答问题自然是巧妙完美,顺便还为正流集团的新技术打了个广告。并且又隐晦指出今后两家公司还会加强合作, 深度绑定。 而两家集团的深度绑定, 岂不是印证两个家族、两个人的深度绑定。 头版头条的新闻素材已经搞到手了, 接下来记者们提问就正常得多了。 晚上, 由庄汜做东,宴请了几个领导和一众甲方人员,其中却没有顾越辙。 他非常忙碌!每天二十四小时, 恨不得按分钟来安排行程。白天的采访结束, 顾总便马不停蹄赶回京州,几个会议还等着他主持呢。 哪里有空参加‘无趣’的酒局。 沽门市临海,资源富饶,海产丰富。于是, 晚上的宴请定在了一家海鲜酒楼。工作宴的觥筹交错当中,自是免不了喝上几杯酒的。 先吃了一些鱼虾肉垫垫肚子, 而后又饮了几两白酒。宴席快结束时, 庄汜便觉得腹部隐隐有点儿胀痛。但他没在意, 以为吃撑了。 直到回了酒店, 腹部的疼痛更剧烈了, 像尖锐锋利的刀片在胃里搅动, 每寸内脏都碎成了泥, 痛得要死! 捂着肚子, 脸上没有血色地躺在房间的白色绒面长沙发上, 巨大的汗珠沿着下巴往下滚。 不认命般地咬紧下唇,但痛苦的嗯哼声依旧从嘴里流淌。 努力伸出手,掏出裤兜里的手机,但运气太差了!手机没电了。用尽全身力气,缓慢地撑起身体,艰难地从玄关的行李包找出充电线,插上去。 手机开机,刚准备播出某个号码,屏幕上却显示“李逢”来电。 庄汜拧着眉,都这会儿,这位顾越辙的大内总管,还有什么话要传达吗? 两家公司的对接,以此避免同某人的过分接触,庄汜主动要求通过李逢。起初某人不答应,打来的电话被其他人接过几次后,便乖乖换了李逢来做对接。 顾越辙显然明白,庄汜不是说着玩的。纵使他是甲方,乙方明显“软饭硬吃”,他也甘之如饴。谁叫顾越辙爱庄汜,愧对庄汜呢。 这辈子,他就是专程来弥补庄汜的。 “李助,有什么事吗?”庄汜的声音又低又虚,连咬字都是轻飘飘的不清楚。 手机外放传来明显不正常的声音,顾越辙停下签字的手,一把扔掉钢笔,猛地抢过李逢手机。 语气焦急,“小汜,你怎么了!” 那头儿的庄汜没搭话,但听筒里难受的喘息声,震耳欲聋! 第48章 顾越辙攥紧了手机,心脏也快速紧缩着。 转头吩咐李逢让留在沽门市的工程部经理察看庄汜情况。同时起身,拿着李逢的手机往门外冲。 司机一直在车内等候,顾越辙打开后车门,语速急且快地发布指令,“快!去沽门市……开快点儿,要快!” 深夜的城市远离喧嚣,只有昏黄的路灯仍还尽职尽责工作着。 漂亮的流线型车身尽显奢华,永远把驾驶安全放第一的老司机也猛轰油门,黑色轿车快速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路上。 副驾驶位上的李逢转头朝顾越辙报告,“小顾总,黄经理说庄总房间没人开门,目前正在联系酒店方开门……大概需要几分钟。” 顾越辙点点头,神态焦急,“让他们快!” 手机的扬声器一直开着,难受的嗯哼声回荡在封闭的车厢里,手机被放在嘴边,顾越辙一直低声唤着:“小汜,小汜……” 企图拉回omega一点点意识,但无论怎么叫,无人回应。 脚踝有些痛,刚才上车时太着急,被坚硬的车门框撞了一下。但无暇顾及。 两三分钟后,手机里终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黄经理的声音……他得救了。 顾越辙赶到医院时,庄汜正在进行急性阑尾炎的手术。 依旧捏着那只李逢的手机,沉默地靠在手术室外冰冷的金属椅背上。李逢站在一边,拿着自己的备用机随时准备。 工作繁忙,感情不顺,在医院冷色调的白炽灯下,原本冷峻的侧脸,像冬夜打了寒霜的剑,沁人骨髓的凉。 黄经理小跑着,满头大汗,拿着缴费单回来了,第一眼便瞧见枯坐的顾越辙。 身体佝偻着,很没精神。黑色西服裤腿有一处明显的灰,平常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也乱糟糟地朝外飞着几根头发丝。惨白的灯光打在半张脸上,像来勾命的白无常。 从来都是矜贵倨傲的天之骄子,还是第一次失魂落魄。 “小顾总,您放心。送过来还算及时,现在里面的是最好的主刀医生,肯定没问题。” 黄经理克制着呼吸,拘谨地站着,手里的缴费单被捏得死死的。 顾越辙缓缓抬起头,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凶狠地瞪着黄经理。 走前,特意嘱咐过他,让他帮忙看好庄汜。 结果,人刚走没几个小时,这边就出了事。要不是他让李逢打电话问问,庄汜死在客房里都没人知道! 急性阑尾炎,那得有多疼。 薄薄的纸质单据被攥得缩在一起,密集的汗珠陆陆续续从鬓角汇入脖颈,黄经理全身都湿透了。 出风口的冷风打在身上,他打了个哆嗦。上下嘴皮磨了磨,求情,“小顾总,晚上的饭局真没让小庄总喝多少,大多数都是我和底下几个小兄弟帮忙的。可没想到会……” 做工程的人,喝酒是必修课。他哪里知道小庄总酒量如此浅。庆幸的是,见小庄总不胜酒力,他提前汇报给了顾总。 不然……他不敢往下想了。 顾越辙声音低沉,极具压迫,“我让你拦着点儿,你拦了吗?酒都拦到他肚子里了,是吧?” 酒局上的弯弯绕绕,心里自然清楚,他提前交代了,就是为了避免庄汜被灌酒时,让他们这边挡了。可底下的人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那通电话打来时,眼皮便跳得厉害。最后……果不其然出了事! 黄经理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明白小顾总的意思,但有些酒他也没办法拦呀!某些人的面子不得不给!一个底下打工的,怎么敢和那些当官的斗。 况且不是没拦,可一次、两次、三次……小庄总不能驳的面子,他更不敢了。 黄经理抹了一把汗水,继续解释,“哎,我也是没办法呀。小庄总喝得真不多,也就两三杯白酒吧……” 他突然打了个嗝,发酵的酸臭味和医院消毒水混杂着,争先恐后涌入顾越辙的鼻腔。 顾越辙脸色难看地挥了挥手,说:“行了,我知道了。下回注意,千万别再让他喝了。有什么问题直接给我打电话。” 顾越辙理解他们,只恨自己当时没多个心眼子!早知道他就留下了。 白日里高温异常,庄汜坐在台上晒了许久,后又陪着领导去工地巡场,再加晚上的一场酒,简直雪上加霜。他的身体从小不好。 得到顾越辙的亲口保证,黄经理自是连连应道:“行行,顾总。那没问题。” 把缴费单上的皱褶抚平,双手捧起递给顾越辙,没接。反倒一旁的李逢朝他跨了半步,接过去了。 黄经理也觉得自己傻逼了……摸着大腹便便的肚子,朝李助理不好意思笑了一声。 李逢摇头:“……” 深夜的医院并不宁静,滚轮与地面的摩擦、小声的啜泣、野犬的狗吠……每一下,如同一根银针刺痛顾越辙的心脏。 手术室的指示灯终于熄灭了…… 窗外弥漫着薄薄的白色海雾,似梦似幻缭绕。天际的日光透过薄雾,给城市镀上一层温暖的金黄色。 庄汜醒过来已是第二天清晨,腹部的绞痛消失,取而代之是刀口的酸疼感。 他正躺在病床上,旁边的陪护床上睡着一个人,是顾越辙。 衣领两侧特殊的扣子显示还是昨天开工仪式上那件白衬衫,笔挺的高级面料此时变成皱巴巴的抹布。 他怎么在这里? 昨晚回到房间,痛得昏迷前接了个电话,而后便意识全无。 难道顾越辙昨晚又回了沽门市?救起自己,送来的医院? 庄汜皱起眉头,抬手拍了拍脑袋,依旧一无所获。 或者动作的声响大了些,陪护床上的alpha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看了半分钟,而后顾越辙猛地从床上起来,来到病床边。 “感觉怎么样?还痛不痛?”俯下身,一眼不眨凝视着庄汜。 庄汜的脸色比晚上从手术室抬出来时好了很多,有’人气’多了!看来医生说得没错,手术很成功,只是个小手术,让他不必焦心。 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omega稍显呆滞的脸,眼底下一大块乌黑,下巴冒出密密麻麻的青茬,右边的头发也睡得凹进去。 不再是强势的顾总,变成了也会累也会倦,也会害怕的普通人。 沉默了良久,庄汜把视线移开,淡淡道,“还好,比昨晚好多了。”顿了顿,又问,“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 第46章 密码 庄汜的眼神又转回顾越辙脸上, 却不敢与之对视,心脏酥酥麻麻的,像许多只触手在闹, 在挠。 顾越辙怔住,在实话实说和能够获取对方好感的谎言中,毫无羞耻心地选择了后者。 两三秒后, 含糊不清、指代不明的话脱口而出。 “昨晚吓死我了, 你都疼晕过去了。急性阑尾炎, 还好送来得快, 不然我……总之以后别再喝酒了。” 原来他得的是“阑尾炎”,庄汜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不是大病就好。 没了话, 两人距离极近, 呼吸的热气扑到彼此脸皮上。庄汜侧过脸,耳朵爬起一弯红晕,胡乱说道:“你去洗个澡吧,身上都有味道了。” 顾越辙扬了扬眉, 低头嗅了嗅自己,感觉还行吧。但依旧起身来到卫生间。 站在洗手台前, 镜子里的人的确有碍观瞻, 油腻的皮肤, 糟乱的头发……看不下去了, 转身打开淋浴器, 白色的热雾慢慢充溢整个空间。 卫生间里响起哗哗的水流声, 庄汜外耳廓的热浪也缓缓消散。呆愣愣地半靠在床头, 想着什么…… 少顷, 黄经理拎着一大袋外卖, 从门口过来,人未至,声已到。热情地朝庄汜招呼道:“小庄总,你终于醒了?昨天吓死人了!” “黄经理,你怎么来了?”庄汜回过神,微微张大眼睛。昨晚自己的事,得闹了多大的动静?怎么连黄经理都晓得了,大清早还来老远的过来探望病人。 庄汜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方和自己在工作上还是甲乙方关系。 黄经理抖了抖手里的纸袋,说:“我给你和小顾总买了点早饭,医院的饭肯定不好吃。这是沽门市很有名的早餐店,味道清淡又有营养,非常适合病人吃。” 把袋子里的碗筷拿出来,放置在电视机下方的柜子上。 “好的,辛苦你了。”庄汜礼貌道谢。原来还是蹭了小顾总的光。 这位工程部的经理,是负责本次项目甲方的现场代表,为人圆滑,很懂人情世故。要不是昨晚他巧舌如簧,自己还得多喝“几壶”。 黄经理一边拆外卖,一边回道:“不辛苦,昨晚急死我了,酒店前台弄房卡搞了半天,真耽误时间!不然我送小庄总来医院的速度更快,能让你再少受点儿罪。” 背对庄汜认真拆外卖的黄经理,没看到病床上人慢慢下沉的脸色。 所有的盒子全拿出来摆好后,后面儿依旧没动静。 第49章 黄经理扭头一看,庄汜在笑,可笑得很奇怪。后背发凉,还以为自己某句话说错了,得罪这位小祖宗了。 “小庄总,您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你们顾总同我说,是他亲自送我来的医院。” 黄经理:“……” 完蛋,顾总怎么也不提前跟他通气,这下被他搞砸了! 小两口的情趣,他…… 后背一阵凉意,黄经理猛地拍了拍脑袋,很浮夸地告辞,“哎呀,小庄总,我突然想起项目上还有事,我先走了。您和顾总慢慢吃,这个粥真的特别好吃,你们一定要试一试。” 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远离是非之地,经过卫生间时听见里面流动的水声停了。 黄经理怔了半秒,赶紧逃! 李逢左手拎着一只大大的公文包,右手提着一个鼓鼓的黑色旅行袋,刚跨出电梯,与等待电梯下楼的黄经理面面相觑。 “黄经理,还挺早。”李逢跨出电梯,主动打招呼。 “李助,早。”黄经理摸了一圈高耸的肚子,黑黝黝的脸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左瞧瞧,右看看,把李逢拉到一边求助,“李助呀……刚才我对小庄总说错了一句话,准确点儿是多嘴了。” “……”打工人李逢那颗柔弱的心猛地下坠,声音不稳地问:“黄经理,你说了什么?” 黄经理呲了一下牙,眉头紧皱,唉声叹气道:“哎,小庄总似乎以为是顾总送他来的医院,我说漏了嘴。” 四处张望,还小心翼翼地捂住嘴,仿佛特务头子接头,传递什么重要情报。 李逢年纪轻,但跟着顾越辙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脑子一转,便明白黄经理的意思,他大抵还美化了原话。 小顾总应该自称他送的,而不是小庄总以为他送的。 可大清早,顾越辙肯定没来得及同黄经理“串供”,这边又说漏了嘴,于是立马被识破了顾越辙的谎言。 李逢能想象小庄总当时的表情。即便谎言是善意的,但终究说了谎。他有点同情老板,感情之路真是坎坷得很。 看来‘职场得意,情场失意’,这句俗语不无道理呀。 见李助低头不语,黄经理又试探着问:“李助,您每天跟在小顾总身边,肯定最了解他。你说……我怎么办呀?” 李逢抬起眼皮,缓缓看向黄经理,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估计小庄总又得跟顾总甩脸子了……所以你得从小庄总身上下手……” “嗯嗯嗯……”黄经理连连点头,“李助,还是得你!厉害” 为李逢竖起一只大拇指,点赞。 “……”李逢表示:不厉害,只是一个为老板感情操碎心的卑微打工人。 为黄经理支了招,李逢继续朝病房移动……白色的病房门半掩,一推便开了。 两个穿着相同病号服的人各占一边,低着头无声地吃饭。连空气都是冷飕飕的,像有一层厚厚的霜,凝在彼此之间。 李逢扯了个刻意的笑容,先同庄汜问了好。又将旅行袋和公文包放在顾越辙坐着的沙发上。 顾越辙将空了的塑料碗放到茶几上,飞速瞥了眼庄汜的方向,又拿起黑色旅行袋进了卫生间。再出来时,身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换成了黑衣黑裤——冷酷总裁又回来了。 回到原位,顾越辙拿出公文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和资料,和李逢开始处理起工作…… 在医院住了三天,顾越辙也陪了三天。主治医生确认身体无碍后,在出院同意书最后签下了他的名字。 出院当天温度适宜,日光也回收了紫外线和热气,连天气都在庆祝庄汜的康复。 消毒水的味道变成略带咸味的空气,身体都轻盈了许多,沉闷的心情也变好了。 这几天,庄汜不心疼顾越辙,反倒很心疼每天准点报道,携带一大堆资料来准时准点‘上班’的李逢。 还有时不时过来看望庄汜,每次都被顾越辙黑脸臭骂一顿的黄经理。 现在出院了,终于不用每天见到面对那个工作狂,庄汜也不必担心自己是只会躺在床上玩的废材了。 不过,这位工作狂和废材暂时还需要坐在同一辆轿车的相邻后座。 黑色的羊皮座椅,娇贵且柔软,椅背完美地贴合人体,是金钱买来的舒适。 一旁的工作狂大腿上放着笔记本,双手时不时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耳朵里则塞着耳麦,进行线上会议。 庄汜抽出手机,回复了一些工作信息,又打开同事传过来的文档,仔细看起来。 一分多钟后,一只大手伸过来,完全遮盖了手机屏幕的光亮。 顾越辙侧过脸朝庄汜建议道:“病刚好,别在车上看手机,容易不舒服。 ” 高速公路上疾驰的高级轿车内很安静,前座分别坐着司机和李逢。 庄汜瞥了一眼顾越辙,竟然破天荒听话地收回了手机。 顾越辙嘴角上翘,突然说了句外语t'es mignon,声调缱绻。 庄汜听不懂,但听起来很像法语。也许对面的参会人员里有法国人。 副驾驶位的李逢眼皮抖了抖。 汽车平稳地行驶着,庄汜半眯着眼也慢慢进入睡梦……再睁开眼时,身上披了张轻薄的灰色毛毯,车内只剩自己和顾越辙了。 “醒了。”顾越辙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已经换成了一摞纸质文件,低着头仔细浏览着。 “嗯。”庄汜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又将毛毯胡乱地塞在侧腰处,朝窗外望了一眼。光线有些暗,周围全是车,问:“这是哪里?” 乱飞的发丝,迷茫的双眼,声音绵软,让人忍不住欺负…… 顾越辙朝他笑着回:“壹顾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竟是这里,庄汜想起之前和顾越辙一起“寻车”的尴尬记忆……喉咙上下滑了一下,拿起手边杯架上的矿泉水,转开狠狠灌了一口。 拧紧瓶盖后,庄汜又问:“你把我送这儿来干嘛?我要回家。” “你刚才不是睡着了吗?我待会还有个会议,就只能先开到这儿了呀。”顾越辙看看手机,说:“会议时间快到了,我要上楼了。” 那庄汜怎么办?隐约感觉不对劲,但哪里有问题又说不出来。 通过这三天全天候的相处,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看顾越辙也不像从前那样厌恶了。应该是顾越辙太忙了,忙到两人没时间两看相厌。 再加上那个大腹便便的黄经理时不时耍宝一样的玩笑,他……庄汜摇了摇头,试图将脑袋里分泌的水晃出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你先去上去开会吧。” “好,我们一起上去开会。” “???” 专用的金黄色车位离开专用电梯一步之遥,顾越辙按下指纹,两人乘坐电梯上了楼。 副总裁办公室内 从内置的休息室出来,顾越辙换了一套正式的西装,一边系着古板的黑色领带一边朝庄汜预告,“我去开会了,有什么需要问外面的秘书,找李逢也行。” 庄汜从沙发上起身,指着办公桌上的台式机问:“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吗?我有点儿工作需要处理。” 顾越辙已经到了门口,笑着同意,”你随便用,密码是……”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收了回去,“你自己猜。” “……” 【作者有话要说】 猜密码 第47章 暑假 巨大灰黑色的办公桌一尘不染, 庄汜坐在象征权利的宝座上,纠结地挠头。 电脑依旧锁着。 他已经尝试过自己的生日和顾越辙的生日,两个日子都显示错误。 靠在老板椅上, 闭眼冥思苦想许久,又输了几组数字,依旧显示错误。错误次数太多, 电脑还被锁定了五分钟。 垂头丧气地看着屏幕, 自言自语道:“顾越辙到底什么意思?他到底想不想借电脑给我?” “明明就是不想借电脑!”庄汜有些生气了, 心里又有个暗沉沉的声音, “他就是不想借给你,但又不好直接拒绝你。他在骗你!庄汜,他在欺骗你!” 又过去五分钟, 庄汜眉头皱的更紧了……指尖在数字键盘一顿一顿……两三秒后, 验证成功,电脑进入了蓝色的主界面。 停在键盘上的手指慢慢蜷起,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那么多组数字:两人的生日、结婚日、周年纪念日…… 唯独没想过是那天! 20370901——他上辈子去世的日期。 复杂的情绪涌入心尖,双手成拳, 紧紧地攥着。 轻声念着,“顾越辙……”又狠狠吸了绵长的气。 未等情绪缓过来, 电脑屏幕上, 顾越辙的社交软件账户自动登录了。 很快地瞥了一眼, 个人隐私, 庄汜无意冒犯。可下一秒, 倏地跳出一个对话框“是否恢复上次登录中断的页面”。 犹豫了, 潮湿的手心移向鼠标…… 第50章 砰的一声, 办公室的大门从外被打开, 顾越辙气喘吁吁, 拉着门框站着。 步子迈得艰难,双手撑在冰冷、干净的桌面,手心是满满的汗液。 “你……”顾越辙吸了口气,“电脑打开了?” 庄汜点头,得空觑了一眼,西服外套都跑乱了,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但良好的气质和充满力量的身材,依旧吸引人的目光。 庄汜不咸不淡问,“干嘛,你以为我猜不出来密码吗?”轻笑一声,“也太小看我了。” “……” 顾越辙绕过长方形的办公桌,移到庄汜的背后,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显然是一份合同。 礼貌地移开眼,顾越辙低头仔细打量着庄汜……许是这段时间瘦了些,笔挺的白色衬衣有些大,松松垮垮套在身体上。腰间系了条棕色皮带,把衬衫紧紧地收进窄腰里。 阳光从后方的全景玻璃窗投进来,打在他的侧脸,浓密的眉毛和眼睫都撒上淡淡的金色,唯独那几根睡乱的头发丝调皮地颤动着。 庄汜看起来很柔软,很好欺负。 “一直站我后面干嘛?”庄汜移动着鼠标,认真审阅合同。 电脑屏幕的镜面里折射出顾越辙露骨的窥视眼神。 “哦,我回来拿文件……”顾越辙随即弯下腰,解锁办公桌下面的柜子,拿出了一份文件。 庄汜目不斜视。 文件放在如此隐秘的位置,想必极其重要。他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就像方才关掉顾越辙的社交账户一样。 无论两人什么关系,取得别人的准许前,都不应当私自查看。比如,电脑上的这份合同,顾越辙肯定不会有兴趣。 “刚刚出院,注意休息,电脑别看太久了。”顾越辙认真叮嘱着,抬手替他拨弄好乱动的发丝。 电脑屏幕上的倒影,他的动作一清二楚,庄汜甩了甩头,催促道:“快滚吧,顾总。” 手停在半空中,顾越辙胸腔一震,轻笑一声,眉眼弯弯地离开了办公室。 夏季昼长夜短,日光落幕,橘色的红晕点在城市的天际线,盛大灿烂的光辉将夜缓缓迎来。 庄汜推开皮椅起身,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扭身来到巨幅的落地窗边,望向车水马龙的道路。 六十五层据地两百多米,地面的路人和车辆都成为了一颗颗移动的小圆点,渺小但缺一不可的。 会议已经进行了三个小时,庄汜端起白色的陶瓷杯,呷了一口凉透的奶咖。 与此同时,门又开了。 顾越辙精神饱满地走进来,除了西服下摆的皱褶,完全看不出进行了一下午的会议,身后还跟着抱着一摞文件的李逢。 瞧见庄汜手里的杯子剩了三分之一棕色液体,眉头紧皱,“刚出院就喝咖啡,咖啡因对身体不好,别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庄汜眼睛微眯起,好爹味的说教。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搁,液体左.倾.右.倒最终还是洒到了桌面上。 空气都安静起来。 李逢赶忙出来打圆场道:“没喝完,应该就喝了一点吧,一点没问题的。” 把手里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李逢低头看了一眼,杯子里只剩下浅浅一层棕色的咖啡渍了。 从旁边书柜下面掏出一包湿巾纸,处理好了污渍。李逢很识相地转身离开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庄汜低头站着,十指纠缠。两三分钟的时间,足够一个成年人思考行为的正误了。方才的行为的确太不给顾越辙面子了,这是在公司。 于是缓和气氛道:“你能下班了吗?我的行李全在你车上,我要回家了。” “马上,还有几份文件,我签好就走。” 顾越辙到庄汜的对角线位置,拿出西装口袋里的黑色钢笔,九十度旋转,翻开先前李逢放好的文件,一笔一划签字。 回到紫金园已是晚上七点半,即使对方把愠怒挂在脸上,庄汜仍旧谢绝了顾越辙的晚饭邀约。 住院几日的行李是李逢来这里取的,衣帽间里装满的脏衣篮空了,挂着的衬衫按照颜色和长度分门别类,肯定也都是他的手笔。 依然是那个尽职尽责的完美李助。 取出一套舒服的棉质家居服,庄汜进卫生间洗了个全方位的澡。出了院,回到家中,感觉人都神清气爽不少,除了肚子上那道显眼的手术刀疤,十分碍眼。 吹风机的呼呼风声响起,头发很快吹干了。 又转到厨房,打开了冰箱,里面还剩最后一个白苹果,其余全是气泡水和碳酸饮料。他的厨房形同虚设,平时也不开火做饭,自然没什么吃的。 还好剩下个水果,洗干净对付一口,便是今天的晚餐。 最近住院吃得太好了,感觉自己脸上都胖了,脸颊边下凹的肉又丰盈了,看起来憨憨傻傻的。 手机响起的时候,嘴边汁水充盈的苹果已经啃了一半,屏幕上来电显示“壹顾集团小顾总”。 这个新名字还是他住院期间改的,非常符合顾越辙的生活状态。 这个时间点儿,工作狂找他干嘛? 庄汜带着疑惑接起电话,漫不经心地问:“喂,大晚上的,小顾总有何指教?” “给你点了外卖,在门口……”对面顿了一下,解释道,“外卖员说没人开门,放在门口了。” 庄汜有些无奈,这人对于吃饭这件事十分执拗呀。不如去幼儿园当生活老师吧,还能亲自喂小孩儿吃饭呢。 “哦。”庄汜汲着拖鞋慢慢往玄关走,打开门,白色干净的地砖上放着包装精致的外卖袋,袋子上印着远东大饭店的大logo. 又是远东大饭店,顾越辙对远东大饭店的饭菜呀。 耳边的听筒传来好听的嗓音,“别吃太多,吃到不饿就行。” “……”啪一声,挂断电话。 庄汜翻了个白眼,拎着袋子进门。还真把他当小孩了,一个成年人哪里不知饱胀。 打开外卖,吃了几口就饱了,菜色清淡无味,还没有嘴里的苹果味道重。 临近大三下学期期末,考试周不期而至。 炎热的盛夏将城市裹挟,除了树荫下的三两行人,被烈日普照的空间只有无数透明的分子运动,每寸空气里都是热辣滚滚的。 铃声响起,老师收齐了试卷,一声令下,同学们整齐划一地冲向讲台。 庄汜也结束了最后本学期最后一门专业课的考试,顺着人流,拿起黑色双肩包,又把地上棕色的单肩包递给身旁的宋青书。 宋青书接过跨上肩膀,和庄汜一同朝门外走。 “题目好难呀~小汜你考得怎么样?”宋青书问。 庄汜认同,“我也觉得挺难的。” 还有一年毕业了,也许是为了给新大四生一个下马威,这次考试试题的难度非常。考完后,所有人都唉声叹气的。 紧张的考试过后必然口干舌燥,庄汜反手去摸书包侧边里的矿泉水,动作别扭,宋青书很有眼力见地伸手取出来,递给他。 自然地接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庄汜问:“青书,暑假实习还来我家公司吗?” 宋青书叹了口气,她也正苦恼实习的事儿呢,宋院长替她在国内有名的证券公司寻了个实习生位置。 可她不想去! 可能是迟来的叛逆吧,总觉得被家长安排,被监视,让人很不舒服。毕竟从小都是父母眼中乖巧懂事的alpha. “怎么了?有什么为难的?” “我爸帮我找了家券商,我不想去。” “券商呀,和我们专业挺对口的呀。” “……” “这不是叛逆期吗?爸妈要求的就是不想干!”两人是好朋友,宋青书自然没有隐瞒。 “哈哈哈,那就来正流呗。”庄汜继续邀请。 宋青书打趣道:“算了,不想去你家了,和你在一起工作又要被顾越辙误会。我有嘴说不清楚。” 这回轮到庄汜无言以对了,却没反驳,笑着瞎说:“那你就去壹顾集团吧,在工作狂小顾总的眼皮子底下上班。” “可以吗?”宋青书语气里竟有隐约的兴奋,“那我还可以帮你看着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去世的那天,代表两人的重头开始。所以,密码是它! 第48章 隐患 快步走在炎热的室外, 突然沉默的两人,一切皆在瞬息之间。 还是宋青书率先出来打了个圆场,“……哈哈哈, 和你开玩笑呢,别当真。” 作为业内最顶尖的新能源公司,能够进入壹顾集团的实习生, 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 要不是上学期寒假忘记投递实习简历, 宋青书还真想试一下。 但, 这家公司实习的招聘习惯很独特, 每年寒暑假只招募一次,上次寒假招了这次暑假就不招人了。 宋青书这不就没赶上趟嘛。 当然,如果她自己主动跟庄汜提出, 对方肯定会帮忙。但作为朋友, 很清楚庄汜和顾越辙两人复杂的感情纠纷。 第51章 这个口,实在不好开!而且,她还怕顾越辙误会…… 峰回路转,主动提出的竟是庄汜! “不开玩笑, 我同他讲。你就等着去实习吧。” “!!!” 当晚顾越辙收到了庄汜的信息,要求把宋青书加入暑假实习生名单中。 顾越辙瞥了一眼, 皱着眉没回复。 向来是庄汜无视顾越辙的信息, 顾越辙无视的情况少之又少, 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这次, 直到暑假第三天, 顾越辙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纵使宋青书没催促他, 作为许诺人的庄汜也坐不住了。借着先前庄家康养项目的交接和招商工作, 亲自跑了趟壹顾集团。 驾车驶入地下停车场, 乘坐电梯来到六十五层, 铬色的电梯门朝两侧自动推开。 李逢的身影映入眼帘,恭敬地站着,似乎等了一会儿。热情地迎接,“小庄总,跟我来,顾总已经等着了。” 庄汜怔了一秒,抬脚踏出电梯。他没和顾越辙提前通气,顾越辙怎么知晓他会过来的?神了~ 况且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方才的电梯里也只有庄汜一人。 不存在提前通报的情况,顾越辙怎么清楚他已经到了?还让李逢提前等着的? 庄汜疑问:“你们电梯里安装了人脸自动识别系统?” 离他半步,前方引路的李逢回过头,礼貌且客气地道出真相,“您的车牌号进入车库后会有特殊提醒。” 庄汜:“……” 李逢拉着门框,对庄汜做出‘请’的姿势,“小庄总,请进。” 庄汜朝他客气点头,走进去了。 顾越辙正严肃地盯着电脑屏幕,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立马起身走过来。 两人坐在会客区的u型三人座大沙发上,庄汜的面前摆了一杯温开水。 送一个加密u盘的事儿,哪里需要坐下来慢慢谈呢? 本次目的就是为了宋青书的实习资格。 庄汜先将u盘递给顾越辙,被对方用小拇指吃了手心的豆腐,暗自忍了。而后装模作样谈起滇芸的康养项目…… 最后,讲渴了,双手端着温暖的马克杯,喝了一口温开水才开始今天重点内容。 “我先前发你的信息,关于宋青书来壹顾实习的事儿,行吗?小顾总。”庄汜声音有些哑。 小顾总点头:“行呀。没问题,宋青书可以随时来。” “……”庄汜愣了数秒,就这样吗? 那之前稳坐泰山,晾着他的那几天,是为了什么? 太忙了?忙到没空抽出几秒钟来回复? 面前坐着的还是顾越辙本人吗?到底是被谁夺舍了? 心里是不舒服的,但俗话说,吃人的嘴软,庄汜很做作地惊讶道:“啊,就这样吗?” 顾越辙眼睛快速闪了一下,俯身过去,很认真地问庄汜:“那小汜想怎么样?” “……” 上班时间,两个都不是闲人,敲门声很快响起,beta秘书的声音透过半掩的大门传过来,“顾总,xx集团的人到了,在会议室等您。” “好,马上就来。”顾越辙起身,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不过,小顾总向来贴心,让李逢领着人送到了地下停车场的车位旁。 副总裁办公室内。 要去开会的小顾总竟然纹丝不动仰靠在沙发上,手机亮起,收到李逢成功送达的信息,畅快地舒了口气。 今日,这是庄汜第三次的到访! 第一次,两人不欢而散;第二次,顾越辙忍住暴脾气,但依旧不松口。 一直回档到第三次,他才认命般地同意了,两人愉快地达成合作。 可顾越辙不愉快! 到底是‘回档’无用,还是他顾越辙无能?永远无法讨到庄汜的欢心。 可上一次的“回档”明明就很顺利——庄汜被他临时标记那晚! 短暂的缠绵褪去,顾越辙被他的omega无情“请”出了门。 笔挺的衬衫皱得不成样子,领口被解到了离肚脐眼上方二三寸位置。半透的布料散开着,露出痕迹斑斑的胸口,自然被等在门外的李逢瞧得一干二净。 “你怎么还等在这儿?”顾越辙声音低沉,是情.欲被满足后的餍足。 一个依靠酒店兼职的贫穷服务生,一个仅仅a级的alpha,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怎么配同他争! 妄想当他的情敌?可笑至极! 蹲在那幅色彩艳丽的装饰画下的人缓缓站起,他闻到alpha身上充斥着浓重的omega的信息素——柚子薄荷味道的,好香甜。 而胸前半敞的泛红皮肤,更是将两人房内发生的事展示得淋漓尽致。 本就是未婚夫夫,发生点什么似乎水到渠成的,没什么可指摘的。 同类的味道天然互相排斥,alpha的信息素在鼻尖萦绕,令林隋心情糟糕,眉头紧锁。 “你监视他。” 他语气笃定,抓到了顾越辙的把柄,今夜也想做个小人! 脸色从晴转阴只需要一瞬,顾越辙冷凛着脸,那双薄唇绷得笔直,耳膜边有什么玩意儿在颤,一下又一下……极重地击打在心房。 “……,你什么意思?”顾越辙明知故问。 “你在装不懂吗?”林隋嘴角勾笑,很刻意地扭头,慢慢看了一眼墙上的装饰画。 顺着他的眼神过去,停在那幅画下,顾越辙全神贯注“观赏”了数分钟后,抬起手臂,揪出了埋在堆砌的颜料中,鬼斧神工的微型摄像头。 他捏着那枚精巧的镜头,大怒道:“是谁!是谁放的!林隋是不是你!” 林隋:“?” 绷着脸凝视对方,彼此都不肯认输。 数秒后,林隋找回主场,讥笑道:“我放的?顾学长,你可真是演得一手好戏呀。贼喊抓贼!好笑极了。” “你说,庄哥要是知道自己被人全天24小时监视……会怎么样?” 呼吸声急促半分,顾越辙朝前半步,利用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优势逼近,俯视对方。 林隋感到上头有一片灼热的阴影落下,alpha之间的火药味浓烈,一触即发。 漆黑光泽的眼珠里,倒映着彼此不服气的脸。 顾越辙想起几个小时前,对方和庄汜的亲密接触,还有他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对待猎物的势在必得。 作为同类,他太清楚那意味着什么了。 瞧不上对方,本不予计较。可对方反而蹬鼻子上脸了!这叫顾越辙很不爽!天之骄子没受过委屈! 以为一颗说不清道不明的摄像头就能拿捏住他吗? 顾越辙轻笑一声,“是我放的那又怎么样?你能证明吗?” 微型摄像头被他一把扔在地面,脚底碾下去,顿时粉身碎骨了。 林隋的眼神闪了一下,迫不及待地炫耀,“学长大意呀,我手机可正录着音呢。” 脸上是洋洋得意的小人笑容,嘲笑愚蠢又冲动的顾越辙。 心中有熊熊烈火灼烧,顾越辙猛力将他推倒,轻松地拽到楼梯间。两人体力悬殊地几番搏斗后,成功搜出了正在工作的手机。 实时录音被切断,手机被顾越辙拿着,摆在林隋面前,他努力撑起身体从地面起来,被顾越辙一脚踢开。 顾越辙咬着后槽牙,俯视着手下败将,嘲笑,“你说什么录音?它在哪里?” 林隋死死咬住下唇,不怒反笑,“录音是实时传送到网络上的,你中断了也没用。顾越辙你又罪加一等了,哈哈哈。” 他的脖子上有一处红痕,是被顾越辙拖拽时勒的,此刻却变成胜利者的标记。警告顾越辙,任何行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戒。 顾越辙森然地盯着他,死马当活马医地念:”回档到半个小时前。” 手放在门把上,顾越辙吸了口气才淡定地出去。 林隋立马站了起来,还是那幅画下面。 顾越辙反手轻轻关好门,讥笑,“还不走?” 林隋:“你在监视他。” 顾越辙皱着眉头,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呢?” 林隋笑了一下,依旧指着那幅画的摄像头,语气笃定,“是你放的摄像头!” “什么!这里安装了摄像头?怎么可能!”顾越辙故作惊讶地走过去,抬手放在画上细细地找,果然从上面揪出了一只微型摄像头。 眉头一皱,“这里怎么会有摄像头!林同学,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到底是谁放的,是谁在监视庄汜。谢谢你发现了告诉我,我马上找人排查。” 把摄像头揣进兜里,顾越辙一脸严肃地掏出手机,拨了一串数字,要求听筒那边的人明天对庄汜住处进行地毯式的排查…… 作壁上观,欣赏了全过程,林隋嘴角扯了个无语的笑,真他.妈会装!除了你顾越辙,谁会这样变.态! 顾越辙挂掉电话,看着一脸不忿的林隋,好心地问:“还不走吗?挺晚了,没车的话,我送你吧。” 林隋淡淡道:“不用了,我就住旁边2栋。” 第52章 “……”顾越辙眼神瞟了一瞬,笑眯眯道:“那挺近,有空常联系。今晚吓到你了吧,我和庄汜马上就要结婚了,到时候恐怕又要麻烦你了。兼职挺辛苦的吧,到时候给你发个大红包。” “……” 第49章 妥协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顾越辙看也没看就说:“请进。” 听到明确的应答声, 李逢推门而入。只见小顾总凛着脸,神色不虞地靠在沙发上放空。 这个点儿可是上班时间! 工作狂竟然这么早便歇下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这还是顾越辙吗? 或许……难道方才小庄总和他吵架了? 可出门时,两人和谐的模样, 哪里像刚吵过架?小庄总脸上还挂着些羞涩的红晕,看起来更像…… 李逢眨了眨眼,试图抹去少儿不宜的不和谐画面。 “你站在那儿发呆干嘛?”顾越辙烦躁的声音传来。 李逢赶忙快步过去……看来真吵架了, 必须打起万分精神, 小心应对。故作正经地咳了一声, 打开手里薄薄的平板电脑, 准备开始汇报工作。 顾越辙不明就里恼怒地指责再次传来,“生病了不戴口罩,准备传染给你老板吗?” “……” 再次确认了, 他确实正在生气中。这个时间不宜汇报工作, 但…… “愣着干嘛?还不滚出去!”顾越辙拿起茶几上的马克杯,喝了一口水,凉了,再度生气道:“谁倒的水?不知道小庄总刚手术了, 还给他倒凉水喝!” 好了……工作狂开始无差别攻击了。 办公室内只有李逢和顾越辙两人,李逢只得弱弱回应:“先前小庄总在的时候, 是温水……现在凉了。” “……”顾越辙一口闷完, 凉悠悠的白开水从喉管滑入燥热的身体, 仍然觉得燥得慌。 起身坐回老板椅上, 又喝空了办公桌上的水杯。打开锁屏的电脑, 顾越辙看到木然站着的李逢, 语气稍稍缓和, “过来说吧。” 李逢心里舒了口气, 劲儿终于过了。解锁平板, 恰好hr的信息弹出来,顺势脱口而出,“宋青书女士的实习资格已经录入系统了,明天就能来上班。” 下一秒,手心的鼠标猛然飞出去,砸在李助黑色的皮鞋上。李助被突如其来的愤懑吓得后退了一步,惊恐地望着顾越辙。 又癫了…… 顾越辙沉声道:“拿一个新鼠标过来。” “好的,马上。”李逢一个箭步冲出去,来到秘书室‘散播’老板最新动态,“要是待会儿有什么要汇报的,各位注意点儿,老板目前情绪‘非常的’不稳定 !” “啊……” “天呀,怎么……” “小庄总刚走,难道两个人吵架了?” …… 几位秘书七嘴八舌,热烈讨论着,还时不时追问正打开储物柜寻找鼠标的李逢。不过,也不等他回答,各种五花八门的答案从各自的舌尖弹出。 各类的办公用品堆在柜子里,李逢好不容易在角落里寻到一只小小的全新鼠标,拆开包装盒,扭身朝八卦的秘书们警告道:“聊八卦小声点儿!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反正都小心伺候着。” 外包装垃圾被扔进黑色垃圾桶内,其中一位登记办公用品使用的alpha秘书按照惯例问了一嘴。 “李助,上个月不是刚领了新鼠标吗?这么快就坏掉了?难道这批次鼠标质量有问题吗?那我要跟供应商理论理论。” “上周领的是我自己的鼠标……今天是老板的,”顿了一下,李逢继续道,“刚才发火,一把扔了鼠标,恰好掉在我面前,摔得稀碎的,吓我一大跳!” 表情夸张,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让其他人别八卦了,反倒自己绘声绘色地讲起来,虽也算不得是八卦。 众人:“……” 迎送李逢离开的是安静得过分的秘书室,黑色鼠标被手心的潮气沾染,拿不算柔软的西服布料蹭干净,重重吸了口气后,推门而入。 小顾总正坐在原处,面无表情地翻着合同,动作轻柔,看起来一切正常。 李逢将全新的鼠标倒放在顾越辙手边,很小心地试探着问:“还继续汇报工作吗?或者我待会再……” 顾越辙将鼠标快速连接完毕,双眼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道:“继续说……” *** 收到壹顾集团hr的电话时,宋家客厅里,父女俩人坐在沙发上谈心。本质是宋青书正被宋院长数落:宁愿待在家无所事事,也不去他找好的公司实习。 宋青书俯身,拿起茶几上震动不停的手机,“爸爸,暂停一下,有个电话打了两遍了。” 宋院长:“……” “你好,哪位?” “你好,请问是宋青书同学吗?” “我是。” “我是壹顾集团人力资源部的hr,请问哪天有空,过来办理一下实习生手续?” “壹顾集团吗?”宋青书侧过身,朝宋院长得意地眨了眨眼,激动地说:“我现在就可以来办!” 对方愣了一秒,甜美的女声回道:“明天一早来办理吧,我们快要下班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明天一早我就过来!” 挂完电话,宋青书的屁股翘上了天,身体左右摇摆,对父亲又是炫耀又是示威,“爸爸,我要去壹顾集团实习了。嘿嘿。” 宋院长回忆起温霜之前的那通电话,头皮发麻,叮嘱道:“好好去实习,别背着我再干上回的事儿了。你爸爸我可受不了。” 宋青书点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知道的,这次实习还是庄汜帮我找的呢。” “我猜到了。否则hr态度能这么好。”距离很近,手机听筒传出来的声音,宋院长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你大学快毕业了,今后准备怎么办?不想工作的话就去留学吧。” 宋青书对未来没什么规划,她并非争强好胜的alpha,只是骨子里向往自由。 “未来的事儿,未来再说吧。现在还不急。” 宋院长倒也不急,只是……拿起手边的书,翻阅。 过了数秒,淡淡道:“人生是自己的,反正你自己拿主意吧,我老了,也管不到你了。你们年轻人也不服管。” “还是能管的。”宋青书起身拍了拍宋院长的肩膀,上了楼。 翌日,宋青书起了个大早,住家的别墅区离壹顾集团不算近,开车单程需要四十分钟。 一件简约的黑色one-piece,脚上是三厘米的高跟鞋,到肩膀的棕色卷发绑成一束,手里拎着一只白色托特包,驾车出了门。 抵达壹顾集团地下停车场,在复杂的地下结构里找到空车位,停好车,时间恰好走到了九点。 宋青书加快步子,乘电梯来到人力资源部所在楼层。全透明的玻璃大办公室里,员工陆陆续续地到齐。 宋青书到了门边就近的工位,礼貌询问:“你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昨天李菁老师让我今天过来报道,请问她的位置在哪里?” alpha男士扬了扬眉,眼里带着惊讶,起身指着大开间旁边的独立办公室,回:“李总的办公室在那里。” 宋青书扭头一看,敞开着的办公室铭牌上写着“人力资源部总监”。 道了谢,礼貌地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 “请进。”同昨天手机听筒里差不多的女声。 “你好,李总。我是宋青书,今天来报道。”宋青书站在门口,往里走。 李菁也才到办公室,刚坐下,连电脑还没来得及打开。她穿了件有设计感的白色短袖衬衫,下半身配的同色系裤子。 按下电脑显示器下方的开机键,很随意、客气地询问面前人。“来得挺早呀,我也刚到。坐下来吧,要来点儿咖啡吗?” 领导说话温和,距离瞬间拉近。但宋青书还是有些拘谨,“啊,不用了。谢谢。”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同李菁面对面坐下去。 李菁拿起桌上的电话话筒,按下一个数字,“小张,搞两杯咖啡进来。”又抬头询问宋青书,“奶咖还是美式?加糖吗?” “……”宋青书一愣,对方又“嗯”了一声,回答道:“奶咖,不加糖。谢谢。” 李菁笑了一下,“另一杯要奶咖。” 双手交叠放于白色的办公桌面,手肘线条是明显训练过的痕迹,一头利落的黑色短长发,脸上带着温柔但不达眼底的笑容。 “宋同学,想好了到哪个部门去实习吗?” 宋青书意外地“啊”了一声,手抓紧两侧的座椅扶手。没做好还能自主选择部门的准备,她还以为自己已经“被安排”好了。 李菁见她犹豫不决的模样,笑着问:“还没想好?” 宋青书尴尬地点了点头,随即试探地问了句,“哪个部门都可以吗?” “是的,哪里都可…”李菁顿了一秒钟,又继续,“总裁办可能没办法,那儿小顾总说了不算。” 第53章 “……”宋青书也没想过往那儿去。 “我想去风险管理部实习。” “风险管理部…”李菁轻声重复了一遍,眉头微皱,随即答应,“好,没问题。那我让他们给你办手续。” 咚咚……敲门声响起。小张两只手各端着一杯咖啡进来,俯身分别放于两个人面前。 “小张,你带小宋去办实习手续,风险管理部。”李菁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朝他使了个眼色。 “好的,李总。” 小张正是先前指路的那位alpha男士,宋青书看了一眼那杯咖啡,起身跟着小张朝外走。 “咖啡拿上,别浪费了。”李菁发了话,宋青书又连忙端上咖啡一起出去。 咖啡液装得满,走动间晃晃荡荡,宋青书被迫停下来喝了一大口,端着半杯咖啡,来到小张的工位前。 “你好,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alpha在系统里加入了宋青书的信息,而后亲自领着她去了风险管理部。 风险管理部是集团的最重要核心部门之一,主要负责集团资产的评估、控制和监控等等。 三天后,还未搞清楚工作具体内容,懵懵懂懂的实习生宋青书便被外派出差了。 第50章 雄竞 七、八月正是一整年中温度最高的月份, 其他地区都被炙热的暑气蒸烤时,滇芸却是凉悠悠的,惬意得很。到了晚上, 甚至还有点冷,短袖外头还得套一件薄薄的外套。 出差的位置处于滇芸市郊外的海山,远近闻名的避暑度假胜地。这里一年四季如春, 满眼翠色, 烟云笼罩, 环境优美, 连空气里都透着香甜的纯净。 而宋青书出差的目的不是休闲,而是工作——集团资产的查勘。这里是壹顾集团重点康养项目“芸游小镇”所在地。也就是,之前从庄家接手的那个项目。 与宋青书同机抵达滇芸市国际机场的还有顾越辙, 作为本项目的总负责人, 前来参与本次康养小镇开幕的剪彩仪式。 项目被庄家人转手,但接手人是顾家,正流集团作为壹顾集团强有力的“合作方”,仍然主导了部分内容。 故而, 参加本次剪彩仪式的还有庄如云和庄汜。庄如云是正流集团内“芸游小镇”项目总负责人,而庄汜则是负责具体落地的实施人。 本次入住的五星级凌东酒店来自全球著名的奢华连锁酒店东岳集团旗下, 是集团的顶级奢华度假酒店, 其旗下还有偏商务的远东系列, 比如京州市五星级的远东大饭店。 东岳集团对凌东系列酒店的选址向来挑剔, 此次能入驻芸游小镇, 壹顾集团的招商部费了不少劲儿, 做了许多的努力……一百多页图文并茂的ppt摆在对方面前, 都没能打动半分, 最后甚至差点儿惊动顾擎宇本人。 但不知为何, 临门一脚时,对方又突然改了口,最终得以顺利入驻。 芸游小镇的剪彩仪式自然也在凌东酒店举办,仪式简短但隆重。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齐。仪式结束后,几方又在酒店会议厅磋商了一些项目。傍晚,一行人进入宴会厅。 宴会厅的设计奢靡,巨大吊装的水晶吊灯几步一个,据说出自某著名设计师的手笔。 被水晶华丽的灯光影折射晃闪了眼,庄汜紧紧跟在庄如云身边,娴熟结交着新朋友。纤长的红酒杯茎置于两指之间,从容不迫、来去自如于人群当中。 不再是从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少爷,社交技能熟能生巧。 鞋跟太高,时间太长,前、后脚掌越来越酸痛。庄如云同庄汜讲了一声后,决定回去客房换一双矮一点儿的高跟鞋,再下来。 庄汜被独留在宴会厅。 朝酒侍招手,空的红酒杯放下,又换上一杯香槟,竟发现林隋穿过人群,朝他这边来,身上还是剪彩仪式上那套新潮的黑条纹西服套装。 他是东岳集团.派来的代表。 上午,庄汜见到台上剪彩的林隋,目瞪口呆。比起相信那人是林隋,不如相信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可转念一眼,当初订婚宴上打碎酒杯,庄汜替他向远东大饭店经理求情时,对方支支吾吾的神态,还有作为外公的刘晓东教授。 林隋的真实身份早现端倪,只是他没有发现罢了。 太子爷只是体会民间疾苦,亲自从基层做起,又怎么当真是个普通人呢? 和林隋上次见面还是被顾越辙临时标记那晚,之后,两人再没见过。今天是隔了将近一个月后的首次再见。 庄汜摇了摇头,晃着手里的香槟杯,朝林隋调笑,又拉近距离道:“林少爷,真不老实呀,还会骗人了,连学长都骗!亏我还觉得我俩那么投缘呢。” “庄哥,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爸让我下来历练的,不能说。除了远东大饭店的经理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 林隋举起手里的红酒杯,位置低于庄汜的,杯壁轻轻碰了一下,表示抱歉。 他啜了一口红酒,继续解释,“而且,告诉你和不告诉你,也没什么区别。我们是单纯的朋友,不是吗?庄哥。” ‘单纯的朋友’这句话倒是真实,庄汜也同意,点头笑道:“的确,那就敬我们纯净的友谊。” 拿着酒杯的手腕纤细,今天又穿了件纯黑色西服套装,单薄的身体裹进去,原本还是有几两肉的身子显得越发清瘦了。细窄的腰收在保守的黑色西裤里,有一种欲.望被禁.锢的漂亮。 林隋小心打量着他,眯着眼,一口喝掉杯里的剩余的红酒,提议道:“庄哥,我们去餐台那边拿点小点心,坐下聊吧。今天的西点师傅可是我们花了大价钱,从别家挖来的。” 庄汜不意外地“嗯”了一声。 白色大理石冷餐台上放了很多装点精致的小蛋糕,林隋端起盘子,一边拿一边向庄汜详尽介绍。同时也一丝不苟关注着对方的喜好,一蹙一喜,皆在掌握之中。 庄汜有些饿了,在就餐区的长桌坐下来后,连吃了好几块厚厚的司康。切开它,在中间抹上厚厚的奶油。一口咬上去,甜滋滋的。 快速补充的糖分激发了肾上腺素,人也舒服了,精神也充沛了。但吃得太愉悦了,连嘴角什么时候沾了一块草莓味的粉色奶油都不知道。 林隋不晓得从哪里变出一包茉莉味的手帕纸,像魔法师一样,抽出一张,伸长手臂递到了庄汜嘴边。 口腔里满满的食物,庄汜还在咀嚼,怔了一秒,有些慌乱地往后仰,又见对面的男人一脸诚恳地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了然又尴尬地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纸巾,很香很熟悉的茉莉花味纸巾,像在哪里用过,又记不清了。 用过的纸巾被丢弃在紫色宝格丽的大理石桌面上。 林隋看着那张纯白色纸巾上粉粉的奶油污渍,心里痒痒的。拿起盘子里的全麦司康,也沾上些草莓味的奶油,咬上一口。 面包口感粗涩,而后香甜、绵密的奶油滑入口腔,却恰好中和得很不错。 见庄汜又吃了好几块蛋糕,盘子差不多空了。林隋把自己的盘子推到他面前,“介意吗?我没动过。” 庄汜摇头,若是今天刚认识,会介意,但林隋不算。不过,他其实有些饱了。 礼貌起见,沾上了奶油的光亮叉子正要插进一块草莓小蛋糕里,被一只带着一层薄茧的手拦住了。 顾越辙开完一个视频会议,又被人拖住寒暄许久后,终于踏进了宴会厅。 第一眼,便瞧见了庄汜和林隋面对面坐着,还有说有笑,气氛显得十分亲昵。某个人还不要脸地伸了手! 顾越辙抿了下唇,迈着大步紧急宣誓主权。手心覆盖在庄汜的手上,叉起那块小蛋糕,强制送到了自己嘴里。 还顺势一屁股坐在庄汜旁边,硬给自己挤了个座位。虎视眈眈地凝视林隋,那盘点心被他移到自己面前,捏着庄汜的甜点叉,慢条斯理品尝。 庄汜倒没什么反应,以为顾越辙是饿极了。 “味道不错。”顾越辙点评道。 “的确还不错,小隋说蛋糕师傅是高价挖来的。”庄汜悠闲地眯着眼,抿了口手边的香槟。 尖锐的金属叉将奶油方块一分为二,顾越辙意有所指,“小隋?这是林总。东岳集团的小公子。” 顾越辙在纠正庄汜的称谓,但语气有些奇怪。 庄汜以为顾越辙同样震惊于林隋隐藏的酒店服务员身份。 附和一句,“确实挺惊讶的。你知道他外公是刘晓东吗?我特崇拜的哲学大师。” 顾越辙:“……” 林隋朝他微微一笑。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顾越辙将盘里的食物清空后,很自然地问庄汜:“要吃什么?我去帮你拿。” “不了,我饱了。” 庄汜喝完杯里的香槟,两指夹着杯茎,无聊地玩耍……突然问了一句,“青书是不是也跟着来了?她之前同我讲过,今天怎么没见到?” “她应该在工作。”顾越辙酒侍招手,为自己拿了一杯香槟。 第54章 庄汜:“帮我拿一杯。” “不准再喝了!你刚做了阑尾炎的手术没多久。”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伸向了酒侍端着的与桌面平行的酒盘。 林隋:“……”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锁向庄汜,庄汜怔了一秒,望向那只还剩三、四杯香槟的黑色酒盘,将空酒杯放上去,转手就近取了一杯。 “没喝多少……你少管我。”庄汜顺势抿了一口酒后,放下香槟杯。 顾越辙:“……” 看到顾越辙吃瘪,林隋压下嘴角的讥笑,上半身朝前倾,关切地询问庄汜:“阑尾炎手术?庄哥你什么时候还做了手术?” 私下两人联系不算多。这类私密的事儿,也不会聊。林隋当然想要了解得更多,拉近两人的距离。可本质是关系不到位,怕对方嫌他烦人。 庄汜双手放在桌面,手指随意轻轻地敲着,“就前段时间去沽门港出差,天气热再加上喝了几杯酒,引发了急性阑尾炎。只是个小手术而已,现在身体早好了。” 原来是沽门港那个项目,林隋知道那是顾家工业园区的建设项目。 林隋:“哦,那不正好,在酒店里多住几天,我把楼顶的唯一一间总统套房留给你。这里环境舒服,空气也好,最适合休养身体了。” 眼眸的邀请意味都要满溢而出了,眼神牢牢盯紧对方。 庄汜低垂着眼在思考……他确实有几天的时间,需要留在这里,处理芸游小镇一些后续的工作。 见对方的神情有些松动,林隋继续劝说:“庄哥,整个暑假大部分时间我都要留在这家酒店,我还可以陪你去附近逛一逛,散散心。” 庄汜的犹豫并非是没人陪自己逛,而是…… 第51章 以儆效尤 而是, 庄汜恐怕抽不出时间闲逛周边,最多在酒店附近散散步。 林隋是个真性情好人,他害怕辜负了对方一番真挚的心意。 况且招商引进凌东酒店时, 壹顾集团与东岳集团的合同里便特别约定了:顶楼那间唯一总统套房不对外开放,是留给东岳集团家族自己人的。 庄汜明显不属于“自己人”,可显然林隋拥有那间特殊的总统套房权限。要是自己真腆着脸住进去, 背后的风言风语……简直无法预测。 即使林隋只是好心, 年纪小, 没想到那么多。庄汜不同, 重活一次,他不再是半分人情世故不懂的年轻小孩儿了。 上下嘴皮磨了磨,刚想委婉拒绝, 一旁的顾越辙忍不住发了声, “小林总不必客气,我也要在这里留几天,陪小汜。不用你来操心。” 话说得不客气,还扭过身, 与庄汜对视一眼,试图得到对方的肯定。 庄汜愣了一秒, 但顾越辙在他眼里看到了与自己完全一致的想法。陡然神清气爽, 扬了扬凝重的眉梢, 孔雀开屏似的。 顾越辙朝林隋, “至于顶层那件总统套, 我和庄汜两个人住不合适。毕竟那是特意为你们家里人预留的房间。” 林隋沉了一口气, 放在双腿的手心捏成了坚硬的拳头, 没理他, 转头问庄汜的意见, “庄哥,你觉得呢?” 庄汜拿下巴点了点顾越辙,“我同他的想法一样。那间房不合适。我的确会留在这里几天,但那些是公事。估计没时间‘游山玩水’咯。” 说完,故作一脸遗憾,耸了耸肩头。 林隋:“……” 顾越辙端起面前的酒杯,翘着嘴角啜了一口。动作迅速,否则害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眼里的嘲笑却是半点儿藏不住。 从宴会厅离开,庄汜和顾越辙告别被工作缠身的林隋后,一齐坐上电梯。 凌东酒店一共30层,除了顶层唯一一套特殊的总统套房,28楼也设有几间稍小的套房。至于29层……为了保障30层套房的隔音效果,不对外开放。 28层到了……庄汜同顾越辙简单告个别,便准备回房间简单洗个澡,然后立马躺床上睡觉了。 今早天蒙蒙亮,伴着公鸡鸣叫的声音,两人乘坐不同航班,从京州市飞往滇芸市。飞机航程总共四个多小时,再从机场坐车到芸游小镇又耗费了一个半多小时,称得上一路奔波。 撑到此时,俱已经身心俱疲,最重要的:明天依然要早起! “你在这边要留几天?”虽心有不忍,但顾越辙拦住了一脸困倦的庄汜。 庄汜打了个哈欠,眼前模糊一片,声调绵绵,”三天后回去。” “行,那我陪你三天。” “……”庄汜揉了揉一下眼睛,很惊讶地问:“你留下干嘛?我以为方才你只是为了帮我解围,你真要留下来?” 顾越辙点头,解释,“我也有项目,约了在这边谈。”拿出自己的房卡,低头看上面的房号。 “哦。”庄汜疑惑地扬了扬眉,看了眼墙上的房间指示牌,挥着手里的房卡说:“那我先回房间了。” “好。” 顾越辙见庄汜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背道而行,两人的套房分别被安排在走廊两端,相隔甚远。薄唇紧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之前小看林隋了!这小子简直油盐不进,身份也不简单! 回到房间,顾越辙先给李逢播了一通电话。要求:接下来三天,除了滇芸市附近的外出行程,其他的工作全部往后挪。 李助还被困在上一个交际场,接到电话时,正被供应商猛‘敬’红酒。要不是这通来得及时的呼救,恐怕还不能够成功脱身。 可刚刚逃出了火坑,立即又入了虎穴。 后面三天的行程,都是一周前早定好的,小公司倒还好说。但其中有不乏同壹顾集团地位相当的巨头企业。 命苦的李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依靠三寸不烂之舌,软磨硬泡,终于调整成功。 叹了口气,这遭人嫌的大红人“大内总管”,谁想要?立马拿去! 庄汜在滇芸市的第二天傍晚,工作基本谈妥,终于有空能安安心心享受凌东酒店服务。 第二十层的全景餐厅,整层外墙由高透白钢化玻璃打造,坐在窗边,入眼便是葱郁的树木、高耸陡峭的山峰。眼神好的话,还能瞧见不远处大树桠上,机敏的小松鼠摆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四处乱窜。 白日的天空是湛蓝的,万里无云。当太阳缓慢西沉,留下壮丽的夕阳,映得漫天橘红。 脸颊上是淡黄的落日余晖,庄汜眯着眼,忍不住打开手机相机拍下一张,发了个久违的朋友圈。 点了一碗当地特色过桥米线,搭配一杯当地酒庄的红酒。混乱的搭配让点单的服务生眼神微怔,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客人。 大约十分钟,菜上齐了,两位不速之客也几近同时抵达餐厅。 把黑色小瓷碗里头的配菜倒下去,瓷碗叠成高高的一摞,纯白色桌布旁,不知何时到了一个人。 “庄哥,吃晚饭呢。我也没吃,一起呗。”林隋一边讲话,一边自来熟地一屁股坐在庄汜对面。 极有眼力见的服务生旋即上前点单,林隋朝他仰着下巴说:“和他一样。” 服务生问:“请问林总,酒水也一样吗?” 林隋毫不犹豫点了头。 服务生:“……” 味道不辣,但雪白的汤底味道极鲜美,白烟在鼻尖缭绕,时间已到,庄汜便忍不住夹起一筷,吹凉后,送入口腔。 “怎么样?味道如何?”林隋迫不及待,像亟需肯定做菜能力的厨子。 白色的米线顺利滑入喉咙,不需要太多咀嚼。 庄汜连连点头,称赞,“好吃!” 林隋笑着盯对面人闷头嗦粉,耳边传来顾越辙阴阳怪气的声音,“小林总盯着人吃饭干嘛,怪吓人的。” 林隋嘴角的笑意消失,缓缓站起来,朝顾越辙热情地寒暄道:“哎,小顾总也来了,来坐坐坐。” 一边说,一边往里挪,可挪出来的空间,哪里坐得下一位身高将近一米九的alpha. 顾越辙皮笑肉不笑,对庄汜说:“我和小汜一起坐。” 庄汜嘴里还吸溜着米线,抬头看了一眼他,只犹豫了一秒,而后一口咬断长长的米线,往里挪了位儿。 见状,顾越辙的嘴角快要咧到太阳穴了,连忙俯身替他将那只白色的大面碗移到面前,而后翩翩然坐了下去。 林隋抿着唇,脸色微沉。 服务生端着餐盘过来,送上一份过桥米线和一杯红酒给林隋。又问新来的客人,“你好,请问需要用餐吗?” 顾越辙简明扼要,“我要一样的。” “……”服务生扫了眼桌上的两个大白碗,两只红酒杯,颇有职业素养地重复一百年,“先生,您要一份米线和一杯红酒,对吗?” “嗯。”顾越辙点头,眉头微微皱起,些许不耐烦。这服务生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这么简单的点单,还需要用疑问的语气,再重新确认一遍! 少顷……三个大大的白色瓷碗,三杯红酒,无数只黑色小瓷碗,把那张长方形餐桌,占得满满当当的。 第55章 庄汜第一个吃完,喝了口杯子里的矿泉水,洗去嘴里的咸鲜味,拿起手边的红酒杯,玩似地慢慢左右摇晃,也不喝。 自以为驾轻就熟的技巧,也有马失前蹄的一天。 血红的液体□□右倒之下,甩出了杯壁,一下倒了庄汜个满怀。 “啊……”庄汜忽地尖叫一声,红酒杯被重重地置于桌面。 转瞬之间,纯白色衬衣的胸前被血色的红酒染了一大片。 三人慌乱地寻找纸巾……却发现桌上竟没有纸巾盒。 液体持续下流,庄汜一时手足无措,只能撩起上衣衣角,吸干红色液体。反正这身衣服废了,至少保留一点体面。 顾越辙又习惯性地去摸西服胸口口袋的方巾,结果摸到自己的胸部,他今天只穿了件灰黑色衬衫。 于是,急慌慌地用手去盖,被庄汜一把打开,“干嘛,又没用。 “服务生,纸巾!”林隋喊。 一分钟后,纸巾盒才被端上桌。为时已晚,白色衬衫彻底变成不均匀的淡粉色,还透出里面的肉色。 “餐厅桌上不标配纸巾吗?”林隋皱着眉,语气非常严厉地质问服务生。 服务生双手捧着手工编织的纸巾盒,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低着头道歉:“不好意思,这桌摆桌时忘了。” 一家五星级酒店怎么可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丢得不仅是酒店的脸,更是自己的脸。 这是第一家由他从里到外亲自负责的酒店,作为酒店总经理,这类低级错误竟然会在自己的面前发生。到底说明底下人看自己年轻,工作敷衍。 林隋朝服务生命令,“让餐厅的王经理过来。” 没过一分钟,服务生领着一位西装革履,身材匀称的男士过来了。王经理在服务生混乱的描述中,理清了本次意外事件的来龙去脉。 一到场,王经理首先不是同林隋打招呼,而是朝身穿淡粉色衬衫的受害人——庄汜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并主动提出解决方案:酒店帮忙干洗,和免掉今天的餐费。 事实上,不管桌上配与否纸巾,白色的衬衣都逃不过这一劫,庄汜并无所谓。只是一件顶小的小事儿。 但他察觉到林隋的真实意图——杀鸡儆猴,借此故意发了场大火。 很能理解,年轻的小辈刚接手家族事业,底下人总归利用这里或是那里的漏洞,让他不舒服,给他使点儿绊子。 若是无所谓,肆意放任,那底下人会更加无法无天。尝过权利的滋味,没有人舍得放手,像冬日炙热的泉眼,抵挡不了冻僵的身体本能接近的欲想。 庄汜和顾越辙十分默契,未发表任何言论,也没有劝和行为,一切都是林隋所主导的以儆效尤。 第52章 新造型 猝不及防的插曲过去, 林隋提议晚上去楼上的清吧坐坐。 庄汜半眯着眼倚靠沙发,低头指着脏兮兮的衬衫,无奈地笑, “算了,我还得回去换一身衣服。整整忙了两天,好不容易明儿可以休息一整天。今晚, 我要回去早点睡觉。” 捂嘴打了个哈欠, 黑亮的眼眸里顿时流光溢彩, 看上去的确困了。眼底白皙的皮肤下透出的微微青色, 显示所言不虚。 顾越辙很直率地指出,“那我们两人更是没有相约一起去的必要了。”嘴角微微翘起,语气是有些阴阳怪气的。 林隋眉毛扬起, 点头附和, “那是自然。” 翌日,七月底暑气已经略显厚重。一片片红温的土地,唯独滇芸市依仗地理优势却依旧凉爽,炙热的紫外线格外不舍得曝晒这里片刻。 工作的生物钟自然唤醒沉睡中的omega, 庄汜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即翻了个身, 一屁股坐在白色柔软的床面。 不用工作的日子, 是轻松、愉悦、慢悠悠的, 连室内的空气闻起来也格外鲜甜。繁重任务卸去, 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非常顺眼, 连起床都令人非常兴奋! 简单洗漱, 换了身米色休闲装, 临出门前又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好天气, 还是从行李箱里翻出一顶灰色遮阳帽, 又拿起放于玄关柜子上的黑色遮阳墨镜。 拔下房卡,关门,来到酒店餐厅吃饭。凌东度假酒店刚开业,人气还不高,前来用餐的客人也不多。 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没有工作的压迫,庄汜只用享受,餐盘里拿的食物不多,都是些健康的粗粮。放入嘴里,细嚼慢咽。 昨晚向酒店礼宾部提前预定了一辆车和司机,今天的行程是酒店周围二十公里外的沙西古镇。 据说那里还未被完全开发,不同于某些商业化的古镇——充斥现代化的喧闹,它依旧保存独属于自己的宁静和古朴。 黑色的suv后座宽大又舒适,皮质的座椅坐得也舒服,但微微不平的乡间水泥路,还是被一路颠得有些乏了。 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沙西古镇,司机将汽车停到附近距两三百米处的露天停车场,崭新的水泥地,一看就是新建没多久。 作为今天的司机和兼职导游,一边领路,一边介绍加夸奖,“这个停车场刚修好,以前游客来,连停车的地方都没有,往路边一靠,节假日经常堵车,现在有了停车场,完全不用担心堵车和停车问题了。” 司机是当地人,故而普通话讲得不甚流利,还带着当地浓重的乡音。庄汜听得有些费劲,但很仔细。 刚上车时两人聊过几句,他原本在外省打工,现在家乡的发展也不错,便从沿海城市回家,留在老家工作,也能离父母和孩子更近一些。 黝黑的皮肤在紫外线的照射下,显得油亮亮的。庄汜跟在后面,拿出裤兜里折成一小块的遮阳帽,展开。 这里温度舒适,但就是紫外线着实大,不像当地人已经被晒习惯了,庄汜的头顶被晒得火辣辣的疼。 到了古镇大门,没什么特别的,一条青条石板铺贴成的主街,石板被不均匀地磨成灰白色,有些地方还坑坑洼洼的,要是下雨天,积了水,恐怕需得小心摔跤。每一块的石板都见证了悠长的历史,伴随一代又一代当地人一同成长。 主街周边是四分八叉的岔路口,街道两边的底层大多是商户,朝里走便是居民区。大门几乎是半掩着的,没有锁,一推便可以入内。 门口也没安装摄像头,这里的时间仿若停滞,失去现代化的洗涤,回归最原始乡里乡亲的宗族形态。 有些面积大一点儿的院子还被改成了民宿,屋顶挂着一只做旧的灰蓝色旗子,上头印着xx客栈的标识。 所有的一切都在“守旧”,试图保留最原始的味道。但现代文明也悄然且迅速地侵袭,比如街头巷尾的咖啡馆、小酒吧……让老街沾染上灯红酒绿的都市氛围。 小镇不大,三三两两还坐着组团过来写生的美术生。他们席地而坐,手边放着五颜六色的颜料盒和污浊的洗笔桶。 先用碳笔在素纸上勾勒轮廓,又打开装颜料的格子盒,调好色料,点上毛笔尖,一笔一划,慢慢描绘出得当的和谐色彩。 庄汜半躬着身体停在路边,看着白色的画纸从灰色的线条到朦胧的小镇山水……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已经站了个人。 作画人扭动酸痛的脖颈,将脏了的毛笔扔进洗笔筒里,灰黑色的脏水迸溅,落在了一双logo显示它价值不菲的小羊皮皮鞋上。 “哎呀,抱歉。”年轻的学生一脸焦急,从小凳子上扭身查看,但是人往往在慌忙的时刻,会做出更慌乱的举动。 一脚踢翻了洗笔桶,混杂着颜料的脏水泼了方才那人一整只皮鞋,外加鞋上方几厘米处的纯黑西装裤脚。 材质笔挺的高级西装裤,显然也不是一位学生能独立负担得起的。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顿时手足无措,干巴巴瞪着眼,盯着脏污的地面。 “对不起,对不起……”试图取下脖子上沾着各色颜料的围裙去擦,抬起的手一顿,恐怕越擦越脏…… “没事,是我离得太近了。” 学生站起来,绞着双手,不安却主动承担错处,"抱歉,你的裤子和鞋子多少钱?我赔你吧。" 学艺术的年轻人家境自然不会太差,但顾越辙这双鞋和裤子都是手工高级定制,对他来讲也是个天文数字了。 顾越辙抖了抖脚上的“泥水”,淡淡道:“你拿这幅画赔给我吧。” “啊,只要这幅画吗?”年轻学生显然持怀疑态度,但同时内心也松了口气,却依旧礼貌地问了一句,“您确定吗?我的这幅画不值钱的。” 顾越辙瞥了眼身旁的庄汜,“千金难买心头好,要的不是画,而是欣赏画的人。” 庄汜:“……” 行头脏了,也湿了,自然没办法好好亲近一番古镇了。 为表歉意,那幅画被学生找了个圆筒礼盒包起来,顶部还打了个粉色的蝴蝶结。 顾越辙拿手心盖住蝴蝶结,跟在庄汜旁边往停车场方向走。 路边的有一家卖当地特色扎染服饰的小店,庄汜转过头问:“给你买一套,换了?” 第56章 店里挂着的衣服料子很粗,穿起来肯定不舒服,顾越辙皱着眉停在店门口的青石板上,高大的alpha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 “快进来。”庄汜已经踏进门口了,扭头招呼他。 顾越辙一咬牙,也就进去了。 小店不大,十几个平方,转一圈就没了。庄汜把脸上的黑色墨镜取下来,拿在手里,认真地、慢悠悠地欣赏…… 一条造型狂野的蓝色破洞裤映入眼帘,撑着下巴,驻足良久。 “这条裤子卖得很好,很适合你们的。”店主是一位甜美的omega. 庄汜点点头,看向后头儿,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的顾越辙。他半躬着身体,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抗拒这条造型狂放的精神小伙破洞裤。 “怎么样?我觉得特别适合你!”庄汜咬字十分刻意,眉眼带着浓浓的笑。 “……”顾越辙咬着后槽牙,有些无奈地说:“是嘛?你确定?那你喜欢就好。” 朝店主扬了扬下巴,点着那条裤子说:“拿给我,试一试。” “算了。”庄汜指着另外一套搭配好的蓝色扎染上衣和裤子,“要这套。”底下还搭配好了一双扎染布鞋,“鞋子一起。” 换好衣服出来,褪去那身古板的衬衫西裤,顾越辙看起来不仅年轻了几岁,还真有一点儿像当地人,除了那一身过分白皙的皮肤。 庄汜点点头,“不错,好看。” 脏衣物和画筒一起装入一个粗布袋子,被顾越辙拎在手里,更像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了。 一直在旁边等候的司机很有眼色地上前,“顾总,我帮你拎着吧。” 顾越辙点头,把袋子给他,又吩咐道:“你去车上等着,我们再逛逛。” 司机听话地离开了,庄汜看着他的背影问:“这是我定的司机?还是你定的司机?他怎么听你的话?” 顾越辙不咸不淡道:“车是你定的,但芸游小镇是我的。” “……” 扭身往回进入小镇深处,庄汜质问身边的跟屁虫,“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这里?” 顾越辙攥紧了手心的手机,很淡定地解释:“问一下酒店的人不就清楚了。” 庄汜想想也是,很合理的回答。又问:“你今天不忙?” 顾越辙:“还行。” 分岔小路走到尽头,变成了田间的小土路,一眼望过去,四周种植着一大片绿色的农作物。沉浸于大自然中,两人都未搭话了。 迎着山间的凉风,沉默地吹了数分钟,庄汜领头折返。 顾越辙跟着他,补充回复之前的问题,“还行,我正好也忙完了。就算是机器,也要停下休息一下,抹抹润滑油。” 这句话听起来怪异,但实则很恰当地比喻逗得庄汜一笑。原来顾越辙也清楚他就像一台马不停歇的“永动机”——没有情感,只会无情工作的冷血机器。 两人继续说说笑笑往里走,穿梭于一条条小道中,到了尽头,便又折返,继续下一条…… 第53章 抢单 常年以驾车代步, 居住在繁华都市,还不运动,自然体力不佳。庄汜逛得久了, 小腿便微微发酸,呼吸也明显急促起来。 顾越辙自然注意到了,指着不远处, 插着旗帜的两层高砖石楼, 向庄汜提议。“前面有家茶馆, 我们去坐坐。” 两人竟颇有默契地想到一块了, 未曾料顾越辙竟先提出了来。 庄汜:“好。” 店内三三两两客人坐着,或者喝茶,或是吃饭。闻到饭菜香气的那一刻, 庄汜的肠胃也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四方桌很矮, 用当地山上随处可见的树干拼接而成,而旁边的椅子则是用晒干的竹竿编制的,没有倒刺,棱角被磨得相当平滑, 指肚轻轻抚上去还油润润的。 庄汜摸了一把门口的椅子,抬眼间又瞧见登上二楼的木质楼梯, 油亮的木头和被时间磨平的梯面, 都是时间在作祟。 “两位客人, 吃饭还是喝茶?”身穿当地民族服饰的服务员迎着他们很热情地问, 见庄汜盯着楼梯, 又问:“我们二楼也是可以坐的。” 庄汜:“那我们坐二楼, 吃饭。” “好呢。” 服务生领着两人上了楼。楼上的面积和下面大差不差, 除了有个无遮挡的外阳台, 在上头摆了三桌, 不过已经被占了两桌。 风凉凉吹着,温度有些低,但食客为了欣赏楼上特别的风光,不得不做一下自我牺牲。 唯独剩下三桌之间的那张木桌子,庄汜没得挑。 木质的长凳没有楼下的椅子看起来舒服,庄汜仍毫不犹豫坐下去,和顾越辙面对面。 坐在楼栏边,能俯瞰老街主干道几乎全貌,但底下人只要一抬头,楼上的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点了几道当地特色菜,又加了一壶茶,庄汜拿着简单质朴的单层双面手写菜单,递给顾越辙。 “你还要什么吗?我点了一壶普洱茶,喝吗?”不等对方回答,庄汜又自顾自解释:“这里是古代茶马古道的重要交通枢纽,我们也入乡随俗喝一杯呗。” 似邀请,又像在强制。 顾越辙从来不喝茶,一是不合口味,二是喝了会失眠一整晚。 咖啡是日常提神醒脑的好东西。但‘茶’对他来讲,作用过度有效了。反倒会成为第二天头昏脑涨,昏昏欲睡的元凶。 顾越辙挥了挥手示意,不要菜单,又点头,“好。” 庄汜淡然地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他并不清楚顾越辙的这个小习惯。有些时候,自以为是身边最亲密的人,实则也无法窥见他的全态。 即使坐在路边,也不喧闹。游人和本地人皆以一种悠闲的姿态融入古老的街道当中。湛蓝的天空,纯净带着一丝冰凉的空气,时不时还传来小猫撒娇的喵喵声。 来到这里,从繁重的工作中抽身,不考虑生活的琐碎。一切都变得慢起来,但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回到“真实的生活”…… 庄汜难免感到遗憾。 单手撑着下巴,仰头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刺目的紫外线被墨镜和遮阳帽双重遮挡减弱。明亮的光线照射在裸露的肌肤,原本白皙的肤色变得更加透亮,仿若一场寥寥白雾,人便羽化登仙般消失不见。 顾越辙很珍视和庄汜相处的每一秒,只有他和庄汜两人的每一秒。他凝视庄汜,像一圈钢质手铐牢牢锁住omega,温柔地锁定身体上每一块皮肤。 对他而言,这样的机会太少了。不同他针锋相对的庄汜,也不瞠目结舌、龇牙咧嘴……现在的庄汜让顾越辙的心软趴趴的。 心里有一个龌龊的想法:要是他能一直这样,看上去“顺从,便好了。 噔噔噔……响起上楼梯的声音。还是之前那名服务员,端着木质的方形上菜盘,上面是一壶普洱茶,用透明的玻璃茶壶装着。 脚步声是此消彼长的,说明来人是两位。 “在下面看到是你,上来一看,果然是你呀,庄哥。”熟悉的声音,是林隋。 庄汜转头,很惊喜的表情,没想过会在这儿碰到林隋。自然地招呼他坐下,顺便还让服务员加了个茶杯。 四方桌,但一面靠着阳台的栏杆,故而只有三面能坐人。林隋被夹在庄汜和顾越辙中间,恰好坐在了上菜口的位置。 海棠纹玻璃茶壶被放在右手边,林隋很有眼力见,给空杯加上琥珀色的茶水,把其中一杯先递给庄汜,留下一杯给自己。 后来的人反倒先喝上了!顾越辙忍不住撇了嘴,半天的好心情,在此刻顿时烟消云散。 室外,原本的好天气此刻忽地乌云密闭,天空瞬间变得昏暗,是夏日暴雨来临的前奏。 果然,几分钟后,豆大的雨滴从乌泱泱的黑云中降落,啪嗒打落在干燥的地面。顿时,泥土的腥味升腾而起,蔓延到每个人的鼻尖。 雨水顺着黑色的瓦片,像落入玉盘的珍珠,啪啪啪打在木质餐桌上,少顷,木桌的全湿了,顺着自然的纹路,渗下去,木色渐深。 服务员快步跑上来,气喘吁吁地招呼顾客移动位置。 阳台上的三桌客人全被移进了二楼室内。顾客和服务员纷纷抢救摆在桌上的菜肴……庄汜这桌倒是幸运,三人拎着一壶茶,端着两只杯子,轻松换了座。 喧闹声响起,别桌客人想要更换所有被雨淋湿的菜肴,同服务生争论起来。店家只同意更换部分没有动过几筷子的,而那些吃得差不多的,则没理由换新。 那边不大不小声地争论着,这桌却完全与之相反,格外沉默。 白色透明玻璃中的液体变成了深邃的琥珀色,像被桃树流下的油脂包裹成团,孤独、暗黑的小角落里独自沉眠,没有任何杂质的干扰,焕发出黝黑的油亮蜜色。 许是一直没有达成协议,争吵声渐渐扩大,参与人数也多起来了。这桌缺少的杯子不说,甚至菜也忘了上。 庄汜一个人喝了一大半壶普洱茶,肚子都撑了,自然饥饿感也消失不见。见两人都没碰那只换桌过程中洒了半杯的茶,以为是双方本着友好合作伙伴的谦让。 第57章 庄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直上半身,尽量不压着灌满水的肚子。在座两位,论熟悉程度,从小长大的竹马,熟悉了两辈子的人,自然是第一选择人。 客气提出需求,“顾总,你去下面催催菜,顺便多拿一个茶杯上来。” 在林隋面前被庄汜不客气地命令做事,再加上那杯茶,顾越辙内心有些不忿,推开木条凳子的动作大了些。 庄汜:“……” alpha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庄汜转头问依旧斜着眼凝望某个消失背影的林隋,“你今天也不上班吗?怎么也想到来这儿了?” 林隋眼神微怔,墨黑色的眼眸子滑过来,“我……我听说这附近保留了较为原始的民俗文化,过来考察一下。” 庄汜了然地点头,赞同道:“原来如此,这边的原始风味的确保持得不错,我们几乎把老街逛了个遍。比起某些商业古镇,开发得不算彻底,倒别有一番滋味。” “我们”……林隋嘴角微微下沉,附和道,“嗯,是的。”又问,“庄哥,明天就回京州市了吗?” 庄汜淡淡看了眼纠纷还未解决的那桌人,又瞥了眼林隋,回:“对,明天回去。今天休息一天足够了,回去了还有好多工作。” 有些燥热,林隋喝掉那半杯凉透的茶水,没有香气的普洱茶有些涩,舌尖很燥,心头也闷闷的。 木质楼梯又传来咯吱咯吱的踩踏声,顾越辙左手两指之间捏了一只小玻璃杯,后面一同上楼的还有另一位面生但一幅一模一样的服务员。 菜肴被摆上桌,热气腾腾,都是些很简单的家常菜,但因为食材新鲜无公害的,烹饪纯粹,故而保留了食物的原汁原味。 三个人都吃得很尽兴,菜的分量也点得恰到好处,似乎预知了第三人的来临,光盘行动落实相当到位。 茶足饭饱,整个人都昏昏欲睡起来,夏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只剩淅淅沥沥的雨滴声。 适宜的温度,伴随着助眠雨声的规律节奏,庄汜眼皮耷拉得更厉害了。 顾越辙注意到了,率先起身,“小汜,困了吧,我们回去。” 庄汜点头,“好。”又转头对林隋道别,“小隋,那我们俩先走了,你慢慢考察。” 林隋立马答:“我们一起走,我也要回酒店。” 庄汜疑问:“你不是过来考察的吗?这么快?我还以为……”没继续了,说多了反倒有嫌弃别人的意思。 顾越辙轻笑了一声,脸冷冷的。 庄汜朝他瞪了一下眼。 到楼下结账也不安生,顾越辙和林隋像是暴发户展示自己财力,迅速掏出各自的手机付款二维码,摆在前台眼前,强迫对方作出选择。 前台beta双手捧着黑色的扫码机,一脸的不知所措。 两人互相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话,仿若中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围挡。唯独拿犀利的眼神施压可怜兮兮的前台。 也算经历过许多“抢单”行为,大多是你推我搡,打一场太极拳,胜出者赢得买单权。但像今天这样静寂无声的对峙,还是首次碰见。 扫单机的透明面板上方递过去一只手机,嘀的一声,付款成功。庄汜无语道:“扫好了。” 两个神经…机器就在面前,连手臂都不肯往前伸出几厘米吗?无语至极! 第54章 邻座 山中小镇, 暴雨袭过之后,天边便起了朦朦胧胧一层薄雾,将沙西笼罩在烟雨江南中。最后, 细雨也彻底停了,唯独剩下深色青石板上坑坑洼洼的积水,证明了半晌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 存在过的痕迹。 庄汜被夹在两人中间, 脚下的白色休闲鞋面沾了星星点点的棕色泥水印, 湿淋淋的青石板有些滑, 很小心谨慎地移动到了停车场,但雪白的鞋子变成了一双彻头彻底的脏脏鞋。 司机已经提前把车停到停车场大门口,庄汜在还算干净的水泥路面上抖了抖泥水, 而后娴熟地钻进suv后座, 顾越辙也紧跟着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坐进去。 唯独剩下副驾驶的位置,自动留给了林隋。 庄汜往上翻着大白眼,靠在椅背上。十分无语……他付钱请客吃饭就算了,怎么还带了两个蹭车的拖油瓶, 他就不信这两人没带司机! 果然,这头坐着三人的suv刚一启动, 后面便有两辆黑色越野车紧跟在后。 庄汜扭回头, 无语程度再加一! 越野车车厢空间足够大, 坐满了人也不觉得拥挤。除了此起彼伏厚重的呼吸声, 令庄汜无法惬意轻松地躺着休憩。不是吵, 就是一种说不清的别扭。 司机明显也不像来时那般随便——同庄汜有说有笑。他后背挺直, 双臂伸展, 正襟危坐在驾驶位上, 就差没手上没戴一副白色纯棉手套展示他的专业能力了。 刚下了暴雨, 路面有积水,汽车容易打滑,司机开得小心,速度不快,因此返程比来时耗时间更长。 颠簸之间,庄汜迷迷糊糊的,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过来却是因为尿急。此时,汽车恰好行驶进去凌东酒店地下停车场大门。 车厢内依旧安静,大家似乎达成某种莫名的默契,没有人出声。 电梯口停下,驾驶员踩下刹车,汽车停稳, 身体自然的选择迫使庄汜迫不及待拉开车门,快步朝电梯方向。其中一台电梯恰好停在负一层,明亮的黄色金属电梯门朝两边推开,庄汜踏进去,其余两人也跟着进去。 按下楼层,门后倒映出庄汜努力憋着略显涨红的耳朵。 顾越辙觑了一眼,不寻常的颜色,想起茶馆里剩下的半壶茶水,一脸了然。人在三急的时候,总是懒得搭话的,他自然不会讨人嫌……但不代表别人不会。 一路的沉默,连电梯里的都是寂静一片。林隋早就忍不住了,今天一过,下次再见只能在偌大的学校里,或是…… “庄哥,你……” 林隋的话才刚出口,庄汜一个抬手,被硬生生地打断,电梯发出滴的一声,二十八层到了。 开门一瞬间,庄汜拔腿就跑,仿佛身后有什么人在追他。刷房卡,推开门,一气呵成。 林隋:“……” 顾越辙看着愣在电梯口,盯着庄汜“逃走”方向的林隋,挥了挥手里的金色房卡,友善地提醒道:“小林总,你也住这层吗?” 林隋回过神来,皮笑肉不笑地朝他点头,“我想住哪一层都可以。” 没打招呼,头也不回朝里走,打开了庄汜旁边那间的客房房门。 左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表情得意地望了一眼凝视他的顾越辙,对方神色森然,手掌牢牢攥着那张无辜的奢华房卡。 可身上穿着当地的扎染服饰,把顾越辙显得小了几岁,再配上平常威严的模样,显然变有些不伦不类了。 这次轮到林隋善意地提醒,“小顾总,人为损坏房卡需要付费赔偿,但我可以为你免费……无数次。” 顾越辙:“……” 没有工作的叨扰,昨晚一夜好眠,慢悠悠地泡了个澡,睡前还还叫了客房服务送了夜宵到房里。吃完后,躺在舒服的大床上,被柔软、干净的被单包裹,像一只肥嫩的白色蚕蛹。 吵醒庄汜的是昨晚睡前特意要求的酒店叫醒服务,按部就班洗漱、收拾行李,吃早饭……依旧是昨天的司机,驱车将庄汜送到滇芸市的机场。 去机场的车程比昨天还长,但庄汜毫无睡意。耷拉着眼皮望着车窗外快速滑过的光影,下次来这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独特的地理环境,滇芸市的确是个非常适合休闲度假的地方。 也就待了几天,已经有些舍不得,更有点儿留恋了。 手机震了一下,收到宋青书的消息,“小汜,你到机场了吗?” 庄汜:“没有,还在路上呢。有什么事情?你还要在这边忙很久吗?” 宋青书:估计还有两三天才能回去。本来想让你帮我带一些东西回家,算了,你已经走了,邮寄也方便的。 庄汜:嗯,好。回来我们再聚。 庄汜关掉手机,前方的司机操着那口乡音甚浓的普通话,问道:“老板,你和我们老板很熟吗?” 熟不熟悉如何定义?庄汜只好点头,“还算熟吧。” 司机“哦”了一声,也没继续问下去了。 到了机场,帮庄汜把黑色手提行李箱从后备箱卸下来,又周到地送到登机柜台,办好了行李托运。直到庄汜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区,司机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 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庄汜在vip休息室里休息,面前的白底金线陶瓷杯里装着香甜的奶咖。 奶咖很无辜,被他失手误加了两块方块糖。喝起来没了咖啡的苦味,完全成了一杯加了牛奶的糖水。 只尝了一口,便被庄汜无情地撂在原处,没动了。手里捏着在贵宾室前台处拿的报纸,打发时间。 休息室地上铺着一层蓝色的机织地毯,不算厚,甚至有点薄,因此脚步声格外入耳。 第58章 庄汜听见身后传来皮鞋踏地的响声,一秒后,顾越辙坐在了正对面的白色沙发上,旁边站着兢兢业业的助理李逢。 报纸被放在膝头,庄汜瞪着眼看他,眼里满是疑惑,“你怎么……”顿了顿,想明白了,问,“你也今天飞京州?” 顾越辙理所当然当然地点头,略幽默地回答:“对了,回答正确~” “……” 庄汜一愣,这人……无语地抬起报纸放到眼前,继续翻阅。 少顷,预估登机时间快到了,庄汜将报纸从中间折起,一只手拿着,看向对面一本正经盯着手机的顾越辙,“你也是jz8409号航班?” 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顾越辙点头,继续解密,“是的,而且我们还是邻座。” “……” 国内航线,头等舱只是降了级的商务舱,故而,位置小,间隔更近。邻座仅仅隔了两个窄窄的扶手。 庄汜把手搭在自己座位的扶手上,另一边的顾越辙再搭上去的话就显得被人掣肘了。但alpha充满力量的手臂仍旧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你就不能把手放下去?挡到我了!”庄汜皱着眉,低声抱怨。 “这里本来就是我座位扶手的位置,我花了钱的,难道还没法使用吗?”顾越辙一本正经。 理由充分,语气正经,令庄汜无法反驳,横了他一眼,只得靠在椅背休憩。 温热的手臂肌肤相贴……正因为闭目养神,听觉、嗅觉比平时更敏锐。也许可能跟那夜临时标记的牵绊有关,alpha方位传来一股很淡的焦糖信息素味道。 庄汜凝神嗅了嗅,味道似乎还越来越浓,难道……睁开眼,侧着脑袋问alpha,“你的易感期快到了?” 顾越辙正拿着平板看下属发来的表格,闻言,转眼之间,瞳孔紧缩了一下,很迅速。 “啊,没有呀,你才是易感期快到了,记住提前打抑制剂。我到时候会提前一天再提醒你的。” 被戳中痛处,庄汜耳朵泛红,低着头反驳道:“我当然知道,要你管。” 顾越辙没说什么,轻笑了一声。 自从上次的意外后,庄家、紫金园的公寓和公司,都被顾越辙强行配置了处方抑制剂。不出意外,庄汜没有机会遭遇上回的情况。 但,顾越辙自己却…… 飞机平稳滑行着,顾越辙见庄汜似乎睡着了,便起了身,打开头顶的行李柜,掏出个黑色的小包,去了飞机的厕所。 黑色小包里装的是抑制贴,自上回信息素抽取过量,他的信息素一直有些紊乱,易感期时间不稳定。特别是长期和庄汜待在一块,还容易出现信息素泄露的情况。 但他自己闻不到,别的omega也闻不到,只有机器能检测到,因为量很少。可没想到庄汜竟然… 顾越辙快速贴好特制的处方抑制贴,淡定地打开白色的飞机厕所门。 回到靠近走道的座位,庄汜依旧闭着眼,睡得香甜。顾越辙迅速放好包,回到位置。 昨天喝了茶,他竟也睡了个安稳觉,白天精神充沛,于是继续工作。四个多小时的航程,在工作中度过,只喝了几口咖啡,连飞机餐也没空吃。 旁边omega睡得很舒服,侧着脑袋,偏头在顾越辙的手臂上。导致认真工作的小顾总全程不敢移动手臂,只有一只手能工作。 飞机广播开始提醒,飞机正在下降,请乘客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 顾越辙看着睡得香甜的omega,哪里忍得住叫醒他,直到空姐过来提醒,才轻轻捏了下他的耳垂,俯身在耳边柔声道:“小汜,飞机要下降了,调直靠背。” 庄汜听见有人在耳边叫,慢悠悠睁开眼睛,和顾越辙近距离对视,能看到光影下彼此脸上的绒毛。 愣了几秒,庄汜揉了揉眼睛,摸着身侧的按键,调直了靠背。 见他还没睡够,顾越辙体贴地提出,“你还想睡的话,靠在我的肩膀上睡。”将左侧的肩膀往下倾斜,让他能够依靠。 庄汜凝视着顾越辙…… 第55章 嫉妒 顾越辙依旧严肃地盯着平板, 工作,嘴里讲这句话的时候自然又天经地义,仿若是他作为庄汜的alpha被法律赋予的义务。 庄汜一时恍惚, 到底什么时候他与顾越辙的关系从单方面的水火不容,“沦为”现在这样——能够自然地依靠对方肩头了? 预备已久的肩头并没有相应的重量落下来,顾越辙移开黏在工作表格上的视线, 朝庄汜疑惑地扭头。他正呆愣愣望着自己, 眼神放空, 正在思索什么…… 挥了挥手, 顾越辙低声询问:“小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庄汜回过神来,缓缓抬起眼皮……对27岁的庄汜而言, 眼前的顾越辙有些陌生。 “没什么, 刚才在想工作的事儿。”庄汜敷衍道。 “哦……是沽门市那边的项目吗?” 顾越辙想,除了工业园区的项目,正流集团最近并无其他需要忧心的重大项目。但这个项目,他特意叮嘱过黄经理, 任何风吹草动要立即汇报给他。难道…… 庄汜摇摇头,没说话。 对方不想回答, 顾越辙当然不会追着问, 这是属于成年人之间的默契。 飞机开始下降, 京州市今天的天气情况不大好, 好像刚来过一场雷阵雨。眼下, 天空中白色的云层又多又厚, 还未完全散开。 经验老练的飞机驾驶员熟练地操作着飞机, 受变化莫测的云层和不稳定的气流影响, 飞机颠簸得厉害。 机舱内响起乘务员的广播, 提醒大家一定要系好安全带,不要慌张,机组们一定把每一位乘客安全地送回家。 前方的头等舱已经算得上飞机中最不摇晃的部位之一了,但庄汜和顾越辙也被气流颠得难受,两人紧紧抓着扶手,左右手心贴着手背,几近十指相扣了。 “别紧张,没事的。”顾越辙安慰庄汜。 温热的手心带着燥热的潮气,心脏鼓鼓的,剧烈且急促地“瞎跳”着,恐惧天气带来不正常的波动,或是其他…… 一个大俯冲,机舱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乘务员继续用广播提醒乘客们弯腰,双手抵住前方座椅靠背。 手被抓紧,一起放在前方灰色塑料座椅后背,两人低着头,露出了后颈的皮肤……手被攥得疼,庄汜朝顾越辙那边瞟了一眼,他的颈后贴了一张白色的抑制贴。 庄汜的心脏明显鼓动了一下。 颠簸结束,心有余悸。 阳光从小小的灰白色飞机窗户洒进来,仿若进入新的纪元,过去的乌云消弭,迎来了灿烂的金色日光。 手仍被紧紧握住,两只手心相贴,都是炽热的水汽。 飞机广播再再……再次响起,这次是平安落地的欢送。 头等舱的行李最先被黑色传送带运出来,李逢推着行李车,默默跟在两人后面,身兼两职,力所能及担当搬运工的角色。 顾越辙提议,“小汜,你飞机上没吃饭,我们先去吃个饭,再送你回家?” 途中的颠簸,早没了吃饭的胃口,庄汜淡淡道:“送我回家吧。” 顾越辙将庄汜送回庄家后,转头回了公司。芸游小镇的几日,虽说通过线上,处理了不少事务。但也耽搁了一些不得不立刻处理的重要工作。 今天下午的行程已经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了,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回程的奢华轿车里,顾越辙快速啃了个三明治,便解决了午饭。 而另一边,本该在庄家休息的庄汜却坐在马利医院文医生的办公室内。 文医生不懂庄汜为何今天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一声不响来到了医院。 一、今天不是他的固定检查日;二、经过简单询问,易感期并未出现不正常状况。 文医生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的不安也暗暗放扩大,手里攥着的笔尖都不懂事地堵塞了墨水。 打开墨水瓶,旋开笔筒,挤出剩余黑色的墨汁,又慢慢重新吸满…… “我注射的人工合成信息素是不是来自顾越辙?” 手一抖,钢笔直接掉进宽大的瓶口,半截黑色笔身沉没在黑色墨水里,融为一体了。 见状,庄汜也不问了,答案显而易见,推开椅子起身,笑着礼貌告别,“我先走了,那就不打扰文医生工作了。” 文医生慌忙地起身,抬手叫住要离开的omega,“顾先生让我保密,您……” “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放心。”转头又补充解释一句,“是他自己暴露的。” 啪的一声,门上方的金属闭门器弹开,又回弹,办公室门自动关闭了。 原来那些所谓的“人工合成信息素”来源于顾越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鲠在心头。 若是当时知道了,庄汜肯定他会非常的愤怒! 愤怒顾越辙和文医生的联合欺瞒;愤恨即使重生,还是逃不过需要依靠顾越辙的命运纠缠! 但现在……庄汜说不准了,顾越辙也没想的那么坏,他……可他上辈子明明就是那么坏的! 第59章 想不通…… 转念一想,他和自己,本质依旧是从前的人。理应没有任何改变,无非彼此蒙上一层伪装的纱。令人看不清,摸不透。 这样想,庄汜心里就好受多了。他不想亏欠顾越辙,不想依靠他,不想让他看不起。 可……这一世已经无声无息地坠入了亏欠的俗套,那就让他来当坏人吧。 三天后,庄汜再被扯进同样的漩涡当中。 宋青书一连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他,庄汜看到时,手机依旧震动着。 接起电话,庄汜:“喂,青书。” “小汜,终于打通了。我……”手机那头的声线焦急害怕,但当庄汜轻声询问发生什么后,对方又不讲话了。 后来,连庄汜都有些急躁了,连问了好几遍。 “小汜,我犯了个大错误。我们今天整理文件时,发现由我负责的部分,有一张重要文件的‘原件’不见了。是很重要的一页纸,但我真的不记得放到哪里去了,我明明看完之后,放好了的。” 宋青书的声音嗡嗡的,明显已经哭了。 办公室人多眼杂,庄汜离开办公位,转移到楼梯间。 “青书你别着急,再想一下,再找找。” “所有的地方都找了,没有。原件找不到的话,需要补办,补办时间很长,赶不及入库。我都要疯了,第一次出差就给部门捅这么大的娄子!” “现在还在芸游小镇吗?” “在的。” 话筒里传来宋青书急促的呼吸声,庄汜也急得在楼梯间来回踱步,但依旧柔声安慰对方。他能想象宋青书此刻惴惴不安的心情,而她又是自己“引荐”去的。 庄汜本人是脱不开关系的。安慰好宋青书,又让她再找找,便驱车去了距离不远的壹顾集团。 兹事体大,他们公司内部惩处程序庄汜管不了,但人是她带来的。先和顾越辙通个气,之后的事儿,再好说! 不堵车一路畅通,电梯速度快,仿佛一眨眼,便到了顾越辙面前。 庄汜还没想好说辞……算了,开门见山吧。 使劲眨了一下眼睛,直截了当对顾越辙求情,“宋青书的事儿,你知道了吗?集团内部准备怎么处罚?原件补办的事儿,我也可以帮忙。” 顾越辙知道这件事也就半个小时前,下属汇报上来时,他正准备午休。连续忙了好几天,s级alpha再好的身体也承受不了。 顾越辙拧着眉,手里还扯着脖子上的黑色圆点领带,十分不耐烦,“延迟内部入库时间不就行了。这么个小事儿还来问我?” 下属明显怔了一下,回道:“好的。可是顾总那边……” 顾越辙把领带取下来,折好放进裤兜里,皮笑肉不笑,问:”怎么了?拿我爸来压我吗?他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好,火气大,我劝你们还是别拿这件事儿去烦他。不然……” 停下,眼神凌冽地盯了下属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对方还想解释什么,被他的眼神威吓,默默闭了嘴。 这群老人,就喜欢拿顾擎宇压他。上一辈子是,这一辈子还是。内部资产入库时间有严格规定不假,且还是由老顾总三令五申规定的,但不至于一点儿时间不能放宽。 要是宋青书去庄汜面前哭哭啼啼,说些什么不该的东西。顾越辙只会更烦。 这不,还是来了。 “最多让她提前结束实习,还能怎么样。”顾越辙的声音有些哑,他刚刚睡醒。 “哦。”庄汜点头,顿了一会儿,又说:“她还没回来。我先替她跟你道个歉,她平时做事都很有分寸,肯定不是故意的。” “……” 顾越辙无语,庄汜竟然因为“她”跟“他”道歉!这算个什么事儿!这次是真想把宋青书开了。凭什么让庄汜为她的错误来买单,说白了,顾越辙有点儿嫉妒了。 “嗯。”顾越辙点头,起身在茶几旁的饮水机,接一杯凉水喝。 庄汜跟在他后面,又问:“那……” 沉默了好久,只有水流的声音……顾越辙按下接水键,问:”那什么?” “那能不能不开?至少让她暑假实习完成,盖个章吧。”庄汜觉得自己的要求的确有点过分了。 “……”先前只是瞎讲的气话,单纯的庄汜竟当真了,还求情,顾越辙对宋青书的嫉妒加倍! “哦。”几口喝光茶杯里的凉水,胃是凉悠悠的,火气是上头的。 庄汜转到他前面,看到空了水杯,殷勤地替他接满了,又递回到手心,追问,“哦,是答应的意思吗?” 庄汜显而易见放低的姿态,顾越辙怎么可能欺压他,只好正面回应,“是的。”不过,又加了心眼,邀请庄汜,“今晚一起吃饭。” “好。”庄汜没有一犹豫,一口答应了。 “……” 顾越辙抿着嘴,两种大相径庭的情绪在心头翻滚、拉扯…… 第56章 酸 回到公司的路上, 庄汜接到宋青书喜极而泣的电话,那份重要的原件找到了。 就是庄汜离开滇芸市的那天,忙完一天, 昏昏沉沉的宋青书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竟把桌上的“重要资料”打包进当地特产里,一同寄给了宋院长。 方才, 宋院长拆开快递, 立即发现女儿的失误, 随即拨了通电话过去。 庄汜想起机场路上, 宋青书的消息,的确提了这回事,那么现在一切迎刃而解了。又安慰几句宋青书, 也没提方才亲自找顾越辙的事儿。 回到公司, 打开电脑,继续工作……心里乱乱的,无比后悔中午着急忙慌找顾越辙的自己,还一口答应了他的邀约。 现在反悔?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才不像顾越辙, 是说话不算数的小人。 下午,顾越辙已经发来了几处餐厅的位置, 询问庄汜意见, 庄汜挑了一家渝州老火锅。 又问他, 几点下班?他过来接人。 庄汜拒绝了顾越辙, 玩笑道自己会开车, 不需要人来接。 庄汜觉得好笑得很, 顾越辙像怕他不去似的, 还要过来亲自“绑人”, 他又不是……罢了。 傍晚, 夕阳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洒进办公室,此时的城市又进入了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分之一。 推开庄如云办公室,同还在加班的领导打了个招呼,在她眼神的揶揄下,驱车离开了公司。 火锅店处于胡同深处,附近不好停车,庄汜把车甩到附近的停车场,走过去的。 处在巷子深处的私房老火锅店,古朴的木质门栏上,黑色的毛笔字题写着“渝州老火锅”。 还未进门,香料和牛油的香味,已经飘进了庄汜的鼻腔。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门口立着两只看门的灰色石狮子,门边站着的服务员有眼色极了,见到客人,立即迎上来带路。 “你好,请问是庄先生吗?” 服务员脱口而出庄汜的个人信息……庄汜愣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顾先生有提前交代,描述了您的样貌。我们这里主打一个‘私密’,都是包间,一对一服务。”服务员解释。 “哦?”庄汜很惊讶,京州市竟还有这样‘高级’的火锅店。 “是的呢。” 服务员领着他往里走,经过门口那块精致华丽的蜀绣屏风后,内有乾坤。 两侧的走廊边果然全是大门紧闭的包房,而院子中间则种了一大片竹林,朦胧对面客人的视线,竹林中造了几口风格各异的小水塘,分散四处。清凉的月光照下来,像装进了月亮。 领头的服务员突然小声介绍,“您别不相信我说的私密。我们这里经常有大明星过来,为了躲狗仔、私生,我们特别注意隐私。” 听到这儿,庄汜乐了,笑着问:“那今天有什么‘大明星’来这里?" 服务员倏地停下来,用手捂住嘴,俯身悄悄在庄汜耳边说,“的确有位大明星正在包间里头。”又直起身,一本正经道,“但我不能告诉您,否则会被开除。” 庄汜被他逗得大笑,觉得这服务员挺有意思的。 说话间,两人也到了包房门口,是最里头的一间房,靠近一个小门,看起来像火锅店的后门。 服务员开了门,“请”庄汜进去。 门内的人听见开门的声音也从位置上起身迎接。 “来,坐。”顾越辙指着旁边的位置。 这是张大约能坐六个人的木质小圆桌,庄汜看着顾越辙身边的座位、对面的座位、和最远的座位。 在三个座位里,最终选择了身边的位置。做人还是别那么矫情,庄汜想。 一屁股刚坐下去,点菜界面的平板已经递到眼前。 顾越辙热情道:“要吃什么?你来点。” 庄汜接过平板,点了几道火锅必点菜,又低着头问顾越辙,淡淡道:“能吃辣吗?” 顾越辙微一愣神,随即笃定地点头,“能吃辣!” 第60章 庄汜呲笑一声,指腹在鸳鸯锅的后头点了加号。 锅底和菜都上得很快,像服务员介绍的那样,私密性的确很好。速度上好菜便不见了,但只要一按下服务铃,又立马神不知鬼不觉地神速出现。 底下熊熊大火,灼烧着锅底,即使室内开了空调,盛夏还是热的。庄汜额头微微出汗了,抬起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擦了一下。 面前出现了一张棕色加米色格纹方巾,“给,擦汗。” 庄汜抬手,手臂朝右挥了一下,客气道,“不用了。” 拒绝的动作和语气似乎太过直接了,想到对方才帮了自己忙,庄汜又转移话题,“这家‘私密性’这样好的火锅店,你怎么找到的?” “私密性”三个字是调笑着说的,顾越辙还以为庄汜好奇这里只有包间的布局。 侃侃而谈,“李逢推荐的,据说这里的火锅很好吃。” “所以你发给我的那几家店,都是李逢推荐的?” “是的。”顾越辙点头,顺势拿起桌上的热茶,给庄汜和自己面前的半杯茶,添满。 “……” 顾越辙事务繁忙,哪里有空闲时间关注哪家店好吃,这种事“推”给助理去办,理所当然。 庄汜摇摇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怎么了?”顾越辙不明所以地拿起手边的热茶,吹了几口气。怎么几句话,对方的情绪明显变得低落了。 alpha心里不安,好不容易约他出来,没有旁的人打扰,只有两个人。 “怎么了?我刚才哪里说错了吗?”顾越辙端着那杯热茶,不安地发问。 红火的辣锅和白色的清汤锅被一条s曲线一分二,泾渭分明,就像两人破破碎碎,又企图粘贴起来的亲密关系。 锅开了,冒出滚滚的白色烟雾。辛辣的香料味彻底压住掉白汤的咸鲜,庄汜揉了揉被辣气熏到的鼻尖,望着烧开的锅底,说:“锅开了,吃吧。” “哦。”顾越辙察言观色的能力比以前显然高上几分,再迟钝也感觉出庄汜情绪的差异。 趁着庄汜认真涮菜的间隙,摸出手机偷偷问李逢。 庄汜已经涮了一块毛肚,见顾越辙拿着手机,眉头紧锁,似乎正在处理工作。没多问,继续涮了几块,沾上油碟,撇下多余的油料,送进嘴里。 数分钟过去,依旧拿着手机。 庄汜忍不住催促,“别忙了,先吃饭吧。”能用手机处理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顾越辙的视线从手机移开,特意将手机屏幕偏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仿佛上头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机密”。 顾越辙说:“你先吃,是要紧事儿。” 庄汜觑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吃了。 味道的确不错,那盘毛肚只剩下四分之一的,顾越辙的筷子终于动了起来。 黑色的筷子在空无一物的清汤里搅拌,庄汜嘲笑道:“里面什么都还没放,你吃什么?” “……” 顾越辙把筷子放回到油碟碗边,很突兀地介绍起这家“著名”的火锅店。 “小汜,这家火锅店特别好吃,是我让李逢特意放进来的。据说那个顶流明星,好像叫什么顾鸣的,很喜欢来这里。” 庄汜咬了一口筷子上的酥肉,侧过脸,横了他一眼,“我又不追星。” “……”顾越辙语塞,又开始拿着手机摆弄。 庄汜瞟了一眼,不咸不淡道:“快吃饭吧,别查‘资料’了。 “……” 顾越辙认同,的确没意思。李逢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呀,净扯淡。 两人随意地涮着菜,庄汜心情又好了点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东扯西扯也能聊完一整局。 最后,庄汜再次感谢了顾越辙对宋青书的特殊照顾,并替她解释,那份“原件”出了差错的原因,甚至将自己也扯进来。 顾越辙脸都黑了,嘴角还要微微翘起,客气地善解人意表示:自己真的没做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每个人都会犯错。 晚饭结束,顾越辙推开包间门,两人由先前那个服务生领着朝外走。经过一间包房时,门忽地从里头被推开。 一位亮眼的黑色羊毛卷女士打头,后面跟着一位男士,头顶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但露出来的半张脸,被淡黄的月色打得白皙柔润,漂亮、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没走前门,朝反方向的后门方向走。 经过时,还有一阵高山雪水的风吹过,是对方的香水味。 庄汜的眼珠子黏在他脸上,惊呆了,也看呆了,朝身边的顾越辙嘀咕:“是艺人吧。脸蛋儿长得也太漂亮了。前面那个是谁?他女朋友?” 顾越辙抿着唇,没回答,前面的服务员扭过头,着急地解释,“不是女朋友,那是我们老板!” 许是解释的音量过于大了,黑色的修长身影顿了一秒,但终究没有回头。 直到两人从后门出去,身影消失不见,庄汜才转过身,继续朝正门走……过了数秒,终究忍不住询问前方的"百晓生"服务员,“刚才遇见的是哪一位大明星?” 服务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手捂住嘴,夸张地摇头。 一旁的顾越辙冷冷道:“是顾鸣。” “原来那就是顾鸣!真特么帅呀~”庄汜再次真心夸奖。 顾越辙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很喜欢是吗?我请他来代言,你随时可以见。” 庄汜惊喜地问:“真的可以吗?” 顾越辙:”……” 【作者有话要说】 顾鸣是隔壁完结文《重回冰巅》的受,这家火锅店也是文中攻受一起来过的,他俩在这里遇见了作者第一篇文《白月光算什么》里面的攻受。 作者原本想把攻也写进来客串,一顿操作猛如虎后,发现时间线对不上[爆哭],这时候的顾鸣23岁,还不认识攻。本想着去改那边的时间线,考虑过后,还是算了,就让他们留点遗憾,未来再见~[加油][撒花][彩虹屁] 第57章 暗恋 车停在巷子外的地面停车场里, 庄汜一边回味着火锅的美味,一边拿着手机搜索方才偶遇的大明星顾鸣。 手机页面跳出“顾鸣百科”,原来他才23岁, 但20岁时的第一部电影《逆子》,便一举斩获了柏林国际电影节影帝。 继续滑动着手机屏幕,庄汜瞪大眼睛, 赞叹, “真厉害呀。” 顾越辙瞟了一眼他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看得脑仁疼, 问:“什么厉害不厉害的?” 庄汜抬起手机到他眼前,指着页面上的影帝头衔,“二十岁, 已经是国际影帝了, 厉害!” 页面上是获奖电影《逆子》和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男主角,并没有人的名字。 顾越辙问:“是谁?” 庄汜狐疑地斜了他一眼,扬眉道:“就刚才的顶流顾鸣呀,你不是认识吗?竟然不知道他是国内最年轻的国际影帝?” “……”顾越辙默默吸了口气, 压抑内心的躁动,解释:“是李逢告诉我这家店顾鸣喜欢来, 我猜的, 我又不认识什么明星、影帝的。” “啊。我还以为你认识他呢, 那你刚才不是还要找他代言吗?” 庄汜又回忆起两人在包房里的谈话, 再度疑问:“刚才不是你说, 顾鸣喜欢来这里, 这家火锅店是‘你 ’推荐给李逢吗?” “……” 谎言经不起推敲, 顾越辙热的口干舌燥, 他后悔挑这里吃火锅了, 早知道就该把这家店彻底拉黑。 见顾越辙垮着脸沉默,庄汜内心腹诽:让你瞎说,就是要让你下不来台。 黢黑的夜空,明亮的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纠缠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 很快,到了挤得满满当当的停车场,他们又要分别了。 顾越辙先陪庄汜找到他的车,在对方拉门进入驾驶座的时刻,猝不及防地道歉,“我刚才骗了你,今晚的餐厅是李逢找的。” 放在金属车门把手上的指肚蜷缩,庄汜侧过脸,勾起嘴角,很理解,“我清楚你没有时间做这些小事,我能够理解。今晚的火锅很好吃,我很喜欢。” 顾越辙心尖颤抖了一下,还有点儿酸,点点头,“那……我们下次见。” “好。”庄汜没有留恋地钻进驾驶位,按下车窗,朝他挥了挥手。 下一秒,汽车从身边滑走,顾越辙吸了一口难闻的汽车尾气,凝望着疾驰,很快消失不见的银白色轿车。 伴随那片随风飘移的乌云,天边被遮挡的一轮弯月重生塑形,逐渐圆满~ 约好了下次见,可下一次的见面遥遥无期,暑假过去,迎来了大四开学季。 提前定好了导师,除了每周少量的专业课,庄汜几乎都待在公司。 极度的繁忙是生活的常态,每天都憋着一口气,被压抑、窒息的工作裹挟着。而人生的关键节点,好友宋青书选择了另一条路,出国留学。 第61章 对此,庄汜感到有些意外,宋青书之前从没有提过出国计划。不过,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身边人,走走停停,唯独剩下的还是顾越辙。 今天是宋青书闭关准备出国考试前的最后一天,约了庄汜一起去观看某位知名歌手的演唱会。 门票位于内场的连座第二排中间位置,舞台离观众区很近,抬眼便看得见艺人唱唱跳跳的身影,连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瞅得一清二楚。 现场音乐声、尖叫声沸反盈天,庄汜捂着嘴贴在宋青书耳边,大声吼:“青书,我上次和顾越辙去吃火锅,遇到了顾鸣。你认识顾鸣吗?就是那个最年轻的国际影帝。” “顾鸣?我当然知道呀,他超级红的,养成系粉丝还特别死忠。怎么样?本人是不是超级帅!” 庄汜疯狂点头,“真的超级帅,当天戴了个黑色的鸭舌帽,只露了半张脸,但是超级帅。” 跟随音乐的韵律摇晃着身体,宋青书笑着问:“那你在小顾总面前也讲他‘特特别帅’?” 庄汜皱了下眉,对于宋青书说出‘小顾总’三个字,感觉特别的别扭。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不应该使用如此疏离的称呼,就像他不愿意被宋青书称呼为‘小庄总’。 “对呀,顾越辙还说要请顾鸣代言!” “啊?”律动的身体停下来,宋青书扭过头惊诧地盯着庄汜,“你确定吗?” 庄汜使劲点了下头,“当然确定呀!” “……” 宋青书怎么就有点儿不相信呢~壹顾集团实习的一个暑假里,集团员工对小顾总的统一评价:一位极有手腕但不讲情面的工作狂。 入主集团的一年多里,钢铁手腕,不讲半分过往感情,开除了一些跟着老顾总打拼多年的老员工。虽说不近人情,但那些餐位素尸的人的确是集团壮大发展的毒瘤。 年轻的s级alpha眼光毒辣,工作能力强,唯独的缺点就是脾气暴躁。无论谁犯错,场合不分地耳提面命,连元老员工都被训得满脸涨红。 唯我独尊的顾越辙怎么忍受得了庄汜在他面前夸奖别人?凭宋青书浅显的生活工作经验,她不信! 宋青书只得附和道:“那到时候你带我去看看顾鸣,我也觉得他超级帅。” 在宋青书满眼的疑惑下,庄汜满口答应:“绝对没问题。” 演唱会结束,摩肩擦踵,顺着人流往外走,内场气氛太嗨,两人精疲力竭,嘶吼得连嗓子都哑了,后背的衣服布料湿哒哒黏在皮肤上,怪难受的。 巨大的体力消耗,喝干了矿泉水瓶里最后一口水,顺势扔进了路过的垃圾桶里。 “青书,我饿了。你呢?” “有点儿,我们去吃宵夜吧。” 明天是闭关的开始,宋青书决定要嗨到底,成年人是没有宵禁这玩意儿的。有商有量,最后选择了一家附近的烧烤店。 烤串和啤酒最适合宵夜的食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乐。 焦香的肉串,散发出浓烈的香料味,吃了几口后,猝不及防的饱腹感令肾上腺素飙升,人便开始昏昏沉沉。 庄汜的眼前迷迷糊糊,怎么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那个气宇轩昂身影的走路姿势还特别像顾越辙。 抬手揉揉眼睛,定睛一看,来人已经到了面前,还真是顾越辙! 庄汜:“你怎么过来了?” 顾越辙:“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一愣,庄汜扬起下巴点着对面坐着的宋青书,说:“陪青书来看演唱会,刚散场,你怎么在这边?” 这附近离顾越辙的公司和家都不算近,没道理大晚上还能在这儿“偶遇”。 顾越辙摸着鼻尖,淡定地解释道:“在附近应酬,喝多了酒,出来散散步。远处看着像你,没想到真是你。” “哦。”庄汜相信了,指着旁边的空位置,顺手客气地邀请,“要坐吗?一起吃点呗。” “好。”顾越辙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烧烤的味道重,扑鼻而来是浓烈的辛辣,顾越辙的鼻腔被刺激得痒痒的。把凳子往后拉,坐得远离桌子,离庄汜更近。 庄汜:“……” 相较于去壹顾集团实习前,实习生宋青书对待顾越辙的心态早就截然不同,甚至有些怵他。 和对方有私交,但在公司,顾越辙对她也是不苟言笑、说一不二的老板,更别说之前实习工作里犯的严重错误。 即使最后‘完美解决’了。但抵不过其他同事阴阳怪气的闲言碎语,说的倒也是事实。不过,心里终归不舒服的。他们说得对,她就是个走后门的关系户。 默默撸着串,也不讲话,倒是杯里的啤酒,无意识朝嘴里灌,很快脚边便立起几只空的绿色啤酒瓶了。 头昏脑涨,意识不清,等到那句话脱口而出,如泼出去的水,不可能收回。 庄汜愣了几秒,手里的绿叶菜串停在半空,而后震惊的眼珠子在顾越辙和宋青书之间来回转。 “你刚才说,你喜欢顾越辙?”庄汜重复了一遍宋青书方才的酒后真言。 宋青书点头,脸上是喝醉后酒气上头的绯色,拿手撑住脑袋,神志不清地盯着庄汜,解释,“对,但只是之前。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了。这个周扒皮,简直不是人,我们天天‘999’,忙得吐血!” 鬼哭狼嚎,全是哭诉…… 庄汜:“……” 顾越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对庄汜解释,“我和她可是清清白白的。我不喜欢她。” 顾越辙一脸淡定的模样,分明早清楚宋青书对他的喜欢。 “你早知道她喜欢你?” “对呀,上辈子我就知道了。” “……” 双手搭在油腻腻的桌面,宋青书已经醉死了。两人的谈话已经完全不避讳她了。 庄汜继续发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顾越辙眯着眼睛,做出思考状,”具体时间不记得了,大概在我俩结婚之后,圈里都知道我们是‘各玩各’夫夫。” 见到庄汜眼神犀利,又继续解释,“我当场就拒绝她了,而且她当时也只是想把暗恋说出口而已,但并不要求我什么,我记得当时她也有omega的,还准备结婚了。” “……” 原来身边竟然有一位好友,跟自己一样,一直默默暗恋着顾越辙。不过宋青书正大光明的暗恋比起他拧巴的暗恋,明显体面太多。 庄汜像一条暗巷里见不得光的偷窥者,全方位窥视顾越辙,因100%的幸运得到了他的人,还不够,甚至企图偷到他的心。 可人心贪婪,最后连自己的心也方寸大乱,只剩下词不达意的彼此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青书对顾越辙的暗恋前面是有铺垫的,不知道有人看出来没。 庄汜一直说自己和宋青书在谈恋爱,但顾越辙从不相信,就是因为攻知道宋青书喜欢他。[坏笑] 第58章 不懂 顾越辙倒是把宋青书对他的“暗恋”解释得明明白白, 可却从不清楚庄汜对他长达数年的暗恋。看着他身边的omega来来往往,唯独对最亲密的omega——庄汜,只有兄弟如手足的竹马之情。 年轻的alpha以为二次分化成omega后, 竹马的友谊能成功转换为“爱情”。可哪里知道,顾越辙根本不会爱一个二次分化的omega,他也不懂爱。 后来, 庄汜也学会伪装不爱, 最后, 也许真的就不爱了。 上下嘴皮磨了磨, 庄汜很想问顾越辙一个问题。但又笃定问题的回答会刺伤他那颗七巧的“玻璃心”。只好低头,落寞地凝视着隐藏在桌下紧扣的十指。 运动的伤心分子或许会在时间空间中传播,顾越辙低声问他:“你怎么了?” 李逢教过他, 有嘴就要说话, 别长了一张嘴,除了会骂人,纯纯当装饰品,那多没意思。 “没什么, 只是觉得青书很勇敢。”庄汜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比我勇敢。” “……” 什么意思?顾越辙读不懂。 前世的感情经历真算不上丰富, omega们大多看中的都是他的家世, 他的权力, 他的金钱。他们彼此清楚地各取所需, 从没有付出过真心。 纯粹的利益交换, 顾越辙驾轻就熟, 对他而言也是最轻松、愉悦、不费脑子的。毕竟, 工作已经足够令人伤神。 唯独庄汜, 他什么都不要, 什么也不缺。他从不吝啬给予庄汜,他拥有的,自然也都有庄汜的一份。 结婚后,各玩各的两人也依旧保持了很久的兄弟关系,甚至能抱着各自的情人在一张餐桌上,相安无事,谈笑风生,过分“和谐共处”了。 如今想来,那样的场景也太糟糕了,简直让人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勇敢吗?”顾越辙小声地自言自语。 庄汜听不清他的话,疑问:“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越辙摇头,内心觉得无比可笑。 第62章 被人表白的是庄汜的alpha,竟让庄汜觉得表白的人很“勇敢”。 原来庄汜真的不喜欢他。 喜欢应该是对对方强烈的占有欲,显而易见,庄汜对他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占有欲。 盛夏的暑气慢慢消散,秋日的凉爽悄悄袭来,夜晚的微风带着一丝丝的忧愁,打在裸露的肌肤上,顾越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越辙双手交叉抱胸,自我保护式地取暖,拿下巴点了点醉死了的宋青书,提议,“走吧,我们先送她回家。” “好。” 让司机把车开过来,顾越辙轻松地架着瘫软的宋青书上了车。庄汜跟在两人身后,高大的alpha和高挑的alpha,背影竟还有点儿般配。 庄汜摇摇头,他在想什么。顾越辙从没有aa恋的嗜好,要是……愣了一下,停在原地,看着脚上穿的黑色运动鞋,发呆。 在司机的帮助下,宋青书已经被顺利转移到轿车副驾驶位,顾越辙回过头,望见正在发愣的庄汜。 初秋的夜风吹拂起他头顶的几缕发丝,左右摇摆,低着头,昏黄的路灯打在脸上,留下半边阴影。身形瘦削,唯独脸上那双眼睛很大,但被黑夜遮盖,读不清里头的情绪。 顾越辙走进,锃亮的黑色皮鞋上,反光出庄汜放空的眼眸,眸子的颜色很深,旋即把人吸进慌乱的漩涡中。 “走吧。”顾越辙抬起手,去抚平他头顶乱舞的头发丝,被庄汜反应迅速,一把打掉。 “回了。”绕过顾越辙,庄汜熟门熟路钻进了轿车后座。 被打的手臂,微疼,顾越辙愣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了。 没有人说话,演唱会后,激情忽然褪去的疲倦,裹挟着庄汜,安静地睡着了。 最后还是顾越辙把人亲自背回紫金园的家中,站在门前,未经本人允许下,再一次输入了门锁密码,门嘀嘀作响,显示“密码错误”。 原来房主终究改了密码,又拿起背上人的十根手指按顺序尝试,很快,门自动弹开。 庄汜被安顿到卧室的大床,顾越辙站在床沿边,安安静静凝视了五分钟熟睡的omega,驼红的脸颊,平缓的呼吸,安然的睡颜……睡得很安稳。 少年渐渐长大,岁月的冲刷,显现出成熟的模样。 当顾越辙慢慢推开卧室门,转身把门关闭后,床上躺着装睡的人却慢慢睁开了眼睛,一眼的清明。 窗外皎洁的月色洒进来,灰色的天花板被映得亮堂堂的,庄汜盯着,脑海里,一幕幕旧影如折子戏,争先恐后上演。 大四的生活、工作都非常忙碌,再见林隋,是在哲学社为庄汜等人举办的卸任欢送仪式上。社内所有的大四生退出社团管理层,迎来了新一届学弟、学妹们的走马到任。 庄汜坐在主位旁边,中间的主位是上一任社长,两边各自坐着副社长,依次下去是新人社长、副社长等等。 林隋坐下庄汜的斜对面,十几人的大圆桌,两人隔得远,仅仅开始时,点头,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哲学社原来的社长叫谈同方,是中文系大四学生。上学期,庄汜半途辞掉副社长的职务,并且直接越级汇报给王华老师,令他这个“正”社长很不爽。 但两人不是同一个专业,偌大的校园里,平时难得一见,今天好不容易寻到机会了。故而,对庄汜说话便有些酸溜溜,阴阳怪气,拐弯抹角,讽刺庄汜只考虑自己,不为社团着想。 总而言之,一些冠冕堂皇的讨巧话。 对待同学,庄汜一向温和。况且是他的错。当时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却操之过急了,没能处理得当,才会引出后面的事端。错在他,他也认。 于是,庄汜默默听着,没反驳。 一桌人便听着这位前社长明里暗里数落。但,当事人自己都不反驳,其他人自然也就听之任之了。反正这顿饭后,大家天各一方,也许再难见面。 “庄汜,你就是太自我了,一点不负责。”谈同方喝了几两白酒,面红耳赤,说话越来越不客气。 庄汜淡定夹着菜,但是指腹的黑色筷子明显捏紧了。 谈同方继续数落……庄汜继续夹菜、吃菜。 最后,林隋听不下去了。这傻逼前社长,一个屁大学生,哪里沾染的浓厚官.僚.气息! “我觉得庄学长,人挺好的。”林隋梗着脖子,用不屑的眼神赤裸裸投射在谈同方脸上。 被人打断,谈同方愣了一下,仿佛最后作为领导的权威被人侵犯。酒气上头,涨得通红的脸上是不遮掩的满腔愤懑。 “哼”了一声,端起桌上的白酒杯抿了一口,谈同方嚷道:“林隋,你跟庄汜穿一条裤子的,你当然帮他。当时走进京州大学活动,连开会都不来,还是你替他来参加,算什么……” 林隋打断他的话,“走进京州的活动,多亏了庄学长,我们才能邀请到了刘晓东教授。要不然还不知道闹出什么大笑话呢。” 众人:“!!!” 庄汜:“???” 谈同方:“……” 前任哲学系社长被人当众下脸,紧绷的额角青筋暴起,努力瞪大那双眯眯眼,企图用细而长的眼神“杀人”。 林隋耸耸肩,用夸张地语气问:“啊,我还以为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要不是庄汜学长三求四告,刘晓东教授才不会轻易出山参加这种‘普通’的学生活动呢。” 他特意加重了“普通”二字,意思:你以为自己搞了场特别盛大、隆重的活动,其实在别人眼里,不过如此。 庄汜的耳后痒,还有点潮热,忍不住伸长手臂挠了挠。 谈同方则被林隋吐出的软绵绵针给刺得彻底没脾气了,犹如风光的兽王被新首领打败,他丧失斗志地瘫倒在椅子上借酒消愁。 换届的欢送宴闹得有些难看。 结束后,庄汜特意把林隋拉到一边,两人站在店外地面停车场的某个角落,没有灯光,只能透过凉白的月光看见彼此脸上的神情。 “林隋,你何必呢,卸任之前很多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够好,很多社团事务也确实全权转交给你。他或者他们有怨言都是理所应当的。况且,不是我请得动刘晓东教授,而是他老完全看在你的面上才来的,这其实也是王华老师为什么选你的原因。” 一双圆润的大眼睛,明亮得像大溪地孔雀绿海水珠,炯炯有神地盯着林隋。干净的眸子里倒映林隋的身影,让林隋感到自己正在被庄汜需要。 “庄哥,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会不清楚呢。” 庄汜觉得林隋这话有些怪异,但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回:“那既然你清楚,就更不该当面怼他了。没必要,我都要毕业了,很多人以后都见不到了,没必要成为别人心里的一根鱼刺。” 林隋叹了口气,抱歉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 庄汜抬起手臂,像哥哥拍弟弟那样,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不是……”停顿了良久,继续说,“我很感动。” 林隋沮丧的脸庞顿时重新焕发了光彩,像喝了苦涩的药水后被人追着喂了一颗甜到心底的糖果。 “嗯。”林隋低着头,翘起嘴角。 第59章 余地 那日的最后, 林隋趁机提出了很久之前庄汜没有兑现的承诺——请客吃饭。 挑了个两人都空闲的日子,请客的地方订在远东大饭店。 宽敞华丽的大包间里,巨大的孔雀绿圆形大理石桌上, 仅仅坐了两个人,还是相邻坐着,不给彼此留半分多余的空间。 简单、家常的三菜一汤是林隋要求的, 庄汜抱歉先前许诺的请客, 一直推迟到现在才兑现。可对方却回绝得亲密, “我们俩的关系, 还计较这些吗?” 庄汜点头,的确不需要。 “真是神奇,之前你在远东大饭店当服务员, 还以为你来勤工俭学的, 没想到看走了眼,竟然是微服私访的小少爷。”庄汜摇了摇手里的红酒杯,揶揄地笑他。 想起曾经的那些美丽“误会”……林隋脸皮有点热,拿起手里的酒杯轻碰了下庄汜的, 再次为自己辩解,“庄哥, 我也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庄汜抿了一口口感偏涩的干红, 用舌头细细品尝……完全咽下去后, 喉咙里带着微微的辣, 而后是甜甜的回甘。 “这瓶酒还可以吗?”林隋问。 这是他特意为庄汜挑选的酒。 “挺好喝的, 感觉顾越辙会喜欢。”庄汜脱口而出的顾越辙,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原本笑着的嘴角, 瞬间收紧。林隋淡淡道:“是嘛?那庄哥也很喜欢?” “喜欢呀。”庄汜回答得随意, 还顺便喝了一口。 “……” 气氛沉默得突兀, 庄汜转移话题,“暑假在凌东酒店的工作一切顺利吗?” 一句关切的话,林隋的心情顿时由阴转晴,笑着点头,“还可以,现在基本每周五往那边飞,周日回来。你什么时候想过来的话,随时,我替你安排。” 第63章 “好呀。”庄汜点头。 他同样想念芸游小镇慢下来的舒坦节奏,能够完全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做一个真正享受生活的人…… 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透明醒酒器里的红酒也喝到只剩下三分之一。庄汜看这几盘不够包间最低消费的菜肴,和林隋自己带来的红酒,莫名其妙突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林隋疑问。 看着餐桌上的残羹冷炙,庄汜回:“你可太替我省钱了,这几盘菜连包房的最低消费都不够。”又指着林隋左手侧的那瓶红酒瓶,“这酒也贵极了,今晚的餐费后头加两个零,都不够。” “还真是替我节省。”庄汜又重复了一遍。 地方是林隋自己挑的,菜也是林隋点的。 干辣椒炒河虾、蒸五谷、辣炒饵丝、清炒蔬菜,面前这几个菜没有任何多余的摆盘装饰,分量适中,哪里像远东大饭店后厨精致小巧的出品风格。但五星级酒店的厨师也能做出原汁原味的家常小炒,还有点像滇芸市的绿色无公害风格,也是有趣。 菜单上反正没有,全由林隋口述。原来这就是在金碧辉煌的奢华饭店,返璞归真的感受。多亏了小少爷,庄汜才有机会体味到。 “不是节省,我俩没必要,都是熟人。”林隋盯着他,眼神深邃,又说,“想起滇芸市的那几天,挺有意思的。” “是挺有意思的。”庄汜点头附和。 不过,两人的“挺有意思”显然不同,庄汜觉得滇芸有意思,而林隋因为能每日见到庄汜,才觉得有意思。 醒酒瓶内,最后的三分之一红酒慢慢见底,这顿饭也逐渐步入尾声。 庄汜抬起手里的红酒杯,同林隋的手里的杯子,碰了碰,说:“以后常联系。” 没想过他会突兀地主动常联系,一株嫩芽破了土,林隋内心痒痒的,点头道:“当然。” 庄汜喝掉杯里的最后一口酒,开玩笑道:“嗯,工作上有时候可能会麻烦你,到时候可不要不接我电话。” “……”林隋倏地怔住了,原来常联系是这个意思,他多想了,假笑道:“当然不会。” 庄汜酒量一般,但今天喝了不少,有些上头。脸蛋热烘烘的,熏上了两朵红色的云彩,眼神也有些迷离,看起来让人很好欺负。 如此诱人的庄汜,令林隋有些冲动,猛地吸了口气,直白得没经过大脑的话,脱口而出,“庄哥,你和顾越辙真的会结婚吗?” 脸上的红晕瞬间冰凉,庄汜凝视着他,没说话……过了良久,回道:“会的吧。家族联姻,我们都没办法抵抗。” “可是你根本不喜欢他!”林隋的语气又冲又笃定,就那么一口咬定两人之间没有半分爱情。 庄汜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摸了摸鼻尖,随意地说:“跟谁结都是结,至少我和他从小就认识。” 林隋一喜,好似自己就有机会一样,自我推荐,“庄哥……你看我怎么样?比起顾越辙也不差吧,我俩也认识,还有共同爱好。” “……” 见庄汜呆愣着不说话,林隋趁热烧铁,继续说服。 ”跟谁结都是结,跟我还不是一样。庄哥,其实我偷偷……‘关注’你好久了,大一社团招新第一次见你,当时哲学社的摊位上门可罗雀,你也不急不慌,满脸笑意地站在那里,有点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味道。当时就觉得你特别明月清风,跟别人都不一样!” 放在桌面上的手一抖,残留着红酒渍的酒杯瞬间倾倒,顺着桌沿,滚到铺满了酒红色地毯的地面上,稳稳当当滑到了餐桌里面,没有碎裂的声音。 “哎呀,不好意思。”庄汜起身把座位朝后一拉,朝桌下望了一眼,酒杯滚到另一侧去了。 他绕过去,将完好无缺的红酒杯捡起,放回在桌面。 大理石圆桌将二人隔开,庄汜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纠结地望了他一分钟,在林隋期待的目光里,明确地拒绝他,“小隋,我俩不合适。” 林隋抿着唇,心里难受,被人当面拒绝的难受。 先来后到,先认识后认识,就那么重要吗? 庄汜明明就不喜欢顾越辙,甚至厌恶他。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逐渐缓和了,但林隋对两人的未来发展,仍旧持保留态度。 他不过以前不够勇敢,错过了最佳机会,等充足能量,勇敢地踏出一步,却没有人留在原地等他了。 比起家世,东岳集团也不比壹顾集团差,作为家中幼子,庄汜同他结婚比起和顾越辙这根独苗联姻,承受的压力也会更小,过得也会更愉悦。 总而言之,在林隋单方面看来,庄汜和他联姻是比和顾越辙联姻更好的选择。但是,对方明显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回绝更是斩钉截铁。 一句轻轻的不合适,如天边的一片云彩,淡然地飘过,不留下任何追求的痕迹。没有余地的妥协,一点点机会都不施舍他。 像吃了一口没熟透的果子,尖尖是最甜蜜的,越到果肉的底部,越青涩、发硬,最后白色的舌苔上面满是苦味,顺着口腔滑到心脏。 林隋的眼眸里渐渐凝了一层霜,两人对望着,没有人动,久了,庄汜觉得背脊开始发麻…… 未曾想过林隋对他竟然有这种念头,他一直只把对方当做挺谈得来的学弟。如今回想起之前种种,原来他的心思太不敏感,也太不“懂事”了。 哦,对了。芸游小镇入驻酒店的招商过程坎坷,最后一刻东岳集团才改口拍板同意,该不会也是…… 墨黑色的眼瞳缩了一下,庄汜忽地提问:“凌东酒店最后能入驻芸游小镇,是……因为你?” 林隋点头。之前没有同庄汜提及这回事,是因为他不愿让对方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希望他俩之间的感情是绝对纯净,没有利益纠缠的。 可是,纯洁的感情似乎还比不上纯粹利益链接的感情。他过度自以为是的天真无邪,根本不值一提。 庄汜叹了口气,难怪当时招商部那边也觉得奇怪,还以为是上层之间达成了某项隐秘合作,底下的人不知道罢了。没想到,竟是某个人的“自作主张”。 看来林隋这位家族中的小少爷,在林家果然受宠极了,记得在他上头好像有一位比他年长几岁的哥哥,还有个姐姐。真假没有求证过,林家的根基一直在海外,国内的版图一直由职业经理人打理。 猝不及防的答案,庄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芸游小镇项目最大的股东还是壹顾集团,他们正流集团虽说没有完全退出,但也只占小小的5%了。 即使向林隋的“无私”致谢,也应当是顾越辙的责任。庄汜说谢谢,好像越俎代庖了。 但为了了断这段庄汜看来绝不可能,且意料之外的感情。他礼貌地笑着对林隋感谢,“我替顾越辙谢谢你的慷慨。听说最后的谈判过程异常艰难,东岳集团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谢谢你了。” “……” 林隋才不需要他的感谢,更不需要他代替‘某人’感谢。他的一番话,显然泾渭分明地将他和顾越辙划分成了一队,而自己却被搁置在外。 林隋不服气地说:“不用谢,我为的又不是顾越辙。”心里默默补上一句,为了什么你应该知道。 庄汜:“……” 这天实在没法聊下去了,庄汜认为两人,特别是林隋!需要单独想一想,需要给彼此空间,给林隋看淡这段无疾而终暗恋的时间。 时间会冲淡一切,无论是快乐,或是悲伤。 “小隋,我们今天先到这,下次再见。”拒绝了别人,但庄汜仍旧没把话说死,留出了余地。 刚准备转身,身后的木质大门被服务生恭敬地从外拉开…… 是顾越辙走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隋准备下场,会不会有人登场呢,我也不知道[爆哭] 第60章 请客 手机上的红色圆点长时间不动, 定位显示在远东大饭店,这显然引起了顾越辙的警觉。 联系远东大饭店的一对一客订经理,顾越辙得到了庄汜正在酒店同林隋一个包间, 单独用餐的独家信息。 还在公司辛苦加班工作的小顾总,瞬间打起精神,马不停歇命令司机送他来远东大饭店, 逮人, 换一种通俗说法称做捉.奸~ 果然, 大门刚一被服务生弯腰拉开, 顾越辙一眼瞧见了面对面站着,他看上去正在“眉目传情”的两人。而,从来不被小顾总当做情敌的林隋略带慌乱的神态, 更是被他尽收眼底。 庄汜则面带惊讶地盯着他, 眼里满是疑惑。 顾越辙端起正宫的架势,抬起手臂把人收进怀中……很好,很听话,没有一点儿挣扎。嘴角带着得意的嘻笑, “听说你们在这里吃饭,庄汜让我来接他。我到得不早吧, 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疑问的句式, 笃定又茶艺十足的语气, 仿佛嘲弄林隋的自不量力。他们俩是未婚夫夫, 你哪位? 第64章 刚被人拒绝的林隋拳头捏紧, 想扑上去撕烂顾越辙小人的嘴脸, 一个需要用监控得知未婚夫行踪的人。庄汜怎么会让他来接人! 那幅画, 当初是他太不谨慎, 以为知晓了一个顾越辙绝佳的破绽, 便能一网打尽对方,以至于让他找到借口“毁尸灭迹”。再给他一次机会,绝无可能! 并且,林隋相信,喜欢掌控一切的顾越辙绝对不可能只设置了这一处,一定还有其他地方。 他一定要找出对方的破绽,让庄汜清楚顾越辙的真实面目——一个爱监控他人的死变态。 “没有打扰,我们很好。”林隋也站起来,走到门边,和两人面对地站着。 “哦。”顾越辙意有所指地点头,瞥了眼杯盘狼藉的桌面,“看样子你们已经吃好了,那我和小汜就先走了。” “嗯,好呀。我送你们,”林隋也准备朝外走。 “太客气了。”顾越辙觑了他一眼。 两人眼神相交,数秒钟,对峙了不知多少来回。 神经,庄汜在心里默念。“走吧。”他率先走出去,同拉门的服务生说,“挂账。” 跟在身后的顾越辙大声地补充了一句,”挂我的。” 庄汜默默翻了个白眼,倒也没反驳。林隋面前,需要同顾越辙装一装和平友爱的模范夫夫,就此打消他绝无可能的念头。 很快到了电梯口,庄汜按下电梯下行按钮,对前来送别的林隋很礼貌地赶客,“小林总,我们下次再联系,别送了,电梯马上就到了。你应该还有工作吧,别耽误你的时间。” 林隋脸色一变,周遭的温度霎时低了好几度,顾越辙也轻轻讥笑了一声。 林隋不置可否,“ 是还有些工作。但学长比较重要,工作待会儿做也行。学长喝了酒,我刚才让酒店安排了代驾,现在应该在车库等着。” 庄汜还没回答,顾越辙抢先一步,回绝,“小林总倒是贴心,但我来了,就不需要代驾,我带了司机。让司机开小汜的车,我开车送他回去。我们两家住得很近的。” 他的话,明里暗里都在暗示顾家和庄家深度绑定,顾越辙和庄汜是关系亲密的未婚夫夫,他一个第三者就不要来掺和人家夫夫的事儿了。 林隋心里是生气的,但还是憋着胸口那口气,用平常的音调说:“代驾已经等在那里了,那也麻烦小顾总了。” 顾越辙笑着说:“哪里麻烦了,我本来该做的。” 电梯到了,二人进去电梯里,庄汜同金属门外的林隋友好地挥了挥手,“走了,拜拜。” “拜拜。” 铬色金属电梯门关闭的最后一瞬间,顾越辙脸色突变,没有丝毫遮掩,严厉地瞪了林隋一眼,那双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半分也不想装了。 林隋对他也不客气,但非常遗憾,电梯门关闭得太快,剥夺了他行使眼刀的权利。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决,略输一筹,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电梯内,庄汜泄了口气,语气很无语,“你干嘛要阴阳怪气的?” “啊?我没有吧……”顾越辙侧过脸看他,一脸无辜。 庄汜是对着金属门倒映里的顾越辙说的,见状也侧过头,瞪了他一眼。又扭回头,看了倒影里的顾越辙几秒钟,问:“你知道东岳集团最后为什么让步了吗?” 顾越辙眼里都是疑惑,“你问这个干嘛?” “所以,你知道。”这次庄汜用的肯定句式。 “我当然不知道,最后招商部都差点同另一家五星度假酒店签合同了,东岳集团又突然改了口……”他转过头,看着庄汜模糊的倒影,倒映着人影的金属门上,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所以,是因为林隋的关系?”顾越辙笑了,芸游小镇项目大部分权利他都下放给了正流集团那边,甚至让自家员工尽量配合着那边完成。 那么,今晚这顿饭……算帮了忙的答谢宴? 庄汜点了点头。 抵达负一层车库,两人边走边说。 “这件事我不知道,这个项目你知道的,我跟得不多。”顾越辙有点不爽林隋的自以为是,又不是没有凌东酒店就不行,它只不过是第一选择而已。 “那你之前就知道了?今晚你请客是为了谢谢他?”顾越辙忍不住又问。 庄汜摇头,“不,今晚才知道。请客是为了其他。” 看见了自己银白色的轿车,旁边果然站着一位代驾,百无聊赖地等着…… 把车钥匙递给代驾,庄汜钻进了汽车后座。没料到,顾越辙从另一侧,十分自来熟地也跟着进去了。 庄汜皱起眉,“你干嘛?这是我的车,你不是有车,还带了司机吗?” “我最近也住在爸妈那边,你也是吧。”顾越辙语气笃定。 庄汜硬着头皮反驳,“不是,我回紫金园。” 顾越辙明显不信,监控上每天的红点位置,他了如指掌,明显最近不住在紫金园。 顾越辙只好说:“那我也回紫金园。” 庄汜叹了口气,红酒贪了几杯,头昏脑涨的,不想因为这件小事同他起争执,对前座的代驾说:“去格云林水。” “还不是回格云林水。”顾越辙小声嘟囔。 汽车启动的打火声,完全盖住了他的嘀咕声,庄汜只看到对方嘴皮上下动了动。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哦,没说什么。那你今晚请林隋吃饭是因为什么?”顾越辙好像查岗、捉奸的老公,企图剥茧抽丝寻到对方的实质罪证。 庄汜抬手按了按酸胀的额角,刚想回答,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同顾越辙报备行踪?他们的关系需要报备吗?今晚顾越辙又是如何知道他和林隋一起在远东大饭店用餐? 庄汜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和林隋在这里吃饭?” 顾越辙愣了一秒,似乎没想到被他反将一军,反应过来后,脸不红心不跳,很淡定地解释,“我在这里应酬,听经理讲的。” 庄汜快速望了眼前方中控区钟表上的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半。 疑问:“什么应酬这么早结束?哪位经理同你讲的?凭什么要报告给你我的行程?这是我个人隐私。” 顾越辙被他质问得哑口无言,车厢内的呼吸声都紧张、急促起来,过了良久,才组织起看似逻辑严密的句子,同他解释,“应酬我提前走了,那个经理就顺口提了一句,我就过来看看。” 庄汜“嗯”了一声,听起来倒也算情理之中。现在还在城市晚高峰,汽车走走停停,一顿一顿的,喝了酒,胃里被颠得不舒服,脑袋也晕乎乎的。 为了提前缓解呕吐的征兆,靠在棕色真皮椅背上眯眼假寐。实在没精力再去想其他什么的了,也没精力同顾越辙唇枪舌战。 高级汽车的隔音极好,车厢内只剩三个人浅浅的呼吸声,顾越辙听见旁边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显然睡着了。 轿车内淡淡的氛围灯光下,他黑色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精巧的喉结颤栗地滑动。双手自然地放在大腿上,后背完全贴好在靠背,睡得似乎很安稳。 格云林水离远东大饭店不远不近,是京州市著名的老牌豪宅小区,他和庄汜从小长大的地方。别墅区建成快二十年了,但依旧维护得很好,即使在其他地方买了更好的物业,但依然舍不得搬离这里,都住习惯了。 大门口,车牌号自动识别成功,闸门打开。顾越辙俯身朝向驾驶位,小声跟代驾司机指路。 小区内的树木经过十几年的生长,现在又高又茂盛,但定期由物业的园林修整,因此很齐整。车道旁边的庭院灯也调到最适合的亮度,不过小区太大,每户间隔距离充足,司机行驶了五分钟,才终于绕到了庄汜家门口。 没有停进车库,在顾越辙的示意下,在大铁门外的马路,靠边停下。停稳后,把车钥匙默默地递给了顾越辙,代驾什么都没说,下车离开了。 庄汜睡得依旧很熟,只是身体已经偏向顾越辙那一侧,他温柔地注视着庄汜,没有叫醒,只是用手心托着他的脑袋,让他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汽车的嗡嗡声响来,顾越辙的司机也到了。司机轻轻点了点车窗,车窗降了一小段儿,小声询问:"小顾总,我把车先开回去?还是在这里等你?" 顾越辙没说话,朝司机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回去。 别墅门口,银白色的轿车亮着白色的氙气车灯,把马路照得明亮。直到后方,又抵达了一辆黑色轿车。 这一次,银白色的车门被直接一把拉开了。 第61章 送回家 “怎么是你!” 庄如云的视野绕过顾越辙, 瞧见昏暗的后车厢内,另一侧座位上睡得正香的庄汜,他的眼睛动了动, 似乎已经被庄如云丝毫不收敛的大动作和大音量的质问,吵醒了。 侧脸脖颈的位置还撑着一只温热的手,庄汜眨了眨眼, 看到庄如云后, 立马挪屁股, 转换成正襟危坐的姿势。 第65章 “姐, 你回来了。”声音有些嘶哑,脸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庄如云盯了他几秒钟,视线随意转移到顾越辙脸上, 又夸张地吸了吸鼻子, 除了有一点点红酒味,确保没闻到其他任何不该有的气味。 脸上的表情顿时轻松起来,庄如云端起长姐的架势,对庄汜说:“到了还不回家, 在外面呆着干嘛。” 啪地一声,关掉了车门。门边无辜坐着的顾越辙黑色衬衫衣摆被气流震得晃了一晃。 庄汜彻底清醒过来, 抬起手, 一边揉眼睛, 一边责怪顾越辙, “到家了, 你怎么我不叫醒我!” “……” 好心当成驴肝肺, 顾越辙又想起晚上远东大饭店发生的事儿, 瞬间没憋住情绪, 挂了脸。 庄汜瞟了他一样, 看他生气,也并没有要哄的意思,没理他……竟然自顾自伸手拉车门,准备下车了。 见状,顾越辙忍不了,一晚上的种种堆叠爆发! “你的车钥匙在我这里!”语气有点重,把车钥匙扔在后座中间的扶手,二者碰撞,发出啪地一声响……而后,滚到了铺着黑色地毯的前车座底部。 “……” 庄汜愣了一秒,不悦地打开头顶的黄色照明灯,低头去找,没看见,应该滚进前面的座椅的深处了。于是,俯下身体,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伸长手臂去摸。 顾越辙也略慌张地躬身去找,alpha的手臂很长,很容易把前座下面摸了遍,抿着唇起来,显然没找着。 庄汜那边依旧还在找…… 顾越辙看不下去,侧着身体往那边靠,被他右手手肘用劲儿一推开,重心不稳,差点儿摔倒在了座位上。 顾越辙明白,他又惹人生气了。这坏脾气,真不是他故意的,有些时候情不自禁就…… “你别找了,下车,我来弄。”顾越辙声音温和地劝道。 庄汜的动作没停下,也没说话,似乎很执着于靠自己找到那把车钥匙。 顾越辙抿着唇,下了车,绕过车头,打开前座,把驾驶位的座椅往前调,后座的空间倏地变大,庄汜一眼瞧见了那只纯黑色的车钥匙。 捡起来,打开车门,关闭车门,一气呵成。 又是砰的一声,吓得顾越辙胸口猛地颤了一下。后面黑色轿车的喇叭响了一声,庄如云的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嚷道:“好了没呀?弄什么搞这么久!” 亲姐弟之间,说话一向很随意。 庄汜转过身,朝她大声解释,“刚才车钥匙不见了,我在找。”说着还晃了一下手里的钥匙。 此时的驾驶位又被顾越辙恢复成原样,庄汜推了想要“代驾”的人,坐上去。却被他拉住肩膀,像一个极度遵守交通法的公民,提出异议,“你喝了酒,不能动车。” 庄汜抿了下唇,在违法和守法之间,当然选择了后者。 金色涂装的华丽锻铁大门自动缓缓地打开,顾越辙把车开进了车库,随后,庄如云的车也倒了进去。 见顾越辙从弟弟的车上下来,庄如云左顾右盼,望了一圈,有些怀疑地盯了两人许多眼。 打开车库进入家中的小门,庄如云转身,看向在后方依然拉拉扯扯的两人。 “小顾总,你待会儿怎么回去?似乎你没开车过来?你们家走路过去,至少需要半个小时吧。” 这还是庄如云预估的时间,这里几乎每家都有几辆车,除非散步消食,否则没人大晚上一个人闲晃。 整个小区面积很大,生态良好,植被茂盛,中间是一圈人工开凿的蝴型湖,阳光照射下,泛起粼粼波光,非常漂亮,顾家位于小区的另一侧,和庄家隔湖相望。 白日里有免费的小艇接送,几分钟便能抵达,而现在专门开船的工作人员早下班了。 虽然监控摄像头足够多且密,但在漆黑的夜里,还是过于寂静了。顾越辙是一块肥肉,万一有人要绑架他呢?有这种的揣测,也并无道理。 看两人模样,庄如云私以为他们准备就近在庄家过夜,两人都是alpha身份的时候,倒正常。但现在两人是未婚夫夫关系,显然不行!传出去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讲,不好。 况且,这还在庄家。 故而,她准备让顾越辙开庄汜的车回去,或者让顾家司机过来接一趟。 顾越辙从没有准备在庄家过夜,看庄如云的眼神,他清楚知道对方想歪了。 他只是正在同庄汜道歉,为他方才的不理智行为道歉。 “姐,我没有要留宿的意思,待会儿会开庄汜的车回去。我和他有点事,需要现在谈一谈。你先进去休息吧。” 院子里的声控庭院灯闪耀着白色的光,打在顾越辙脸上,忽暗忽明。说这话的时候,神态自然得像一贯如此。 但是,就这一声“姐”令庄如云头皮瞬间发麻,震惊到连穿着高跟鞋的腿都软了半截,扶着门框,才不至于瞬间狼狈地跌在地面。 不过,突变的脸色依旧出卖了她震憾的内心,断断续续的话是从嘴里挤出来,“……那…你们两个人…慢慢聊。” 说完,还特意觑了顾越辙一眼,像验证真假一样,而后带着疑惑的目光,三步两回头地扭头离开。 “你把我姐吓到了。”庄汜皱着眉,数落他。 顾越辙多少年不叫庄如云姐了,上一次估计还是小学?或者是幼儿园? 顾越辙却笑着为自己辩解,“本来就是呀,你的姐,不就是我的姐吗?叫一声,怎么了?” “……” 庄汜无言以对,理论上,顾越辙说得半点没错,法律上,庄如云的确也是他的姐姐。 原本憋着气的坏心情,被顾越辙一声“姐”喊得烟消云散,他现在觉得顾越辙也有点儿冷幽默,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一种过犹不及的冷幽默。 “我看你睡着了,不想吵醒你,才到了不叫你的。”顾越辙解释起先前的误会。 “嗯,我知道了。下次,你记得喊醒我。”庄汜低着头,眼睛眨得很快,又很刻意地补充了一句,“坐在车上睡觉,容易落枕。” 顾越辙回想起他看上去明显不舒服的睡姿,点头赞同,“的确,下次我叫醒你。” “好了,你走吧。真是多此一举地开进来。” 庄汜有些无语,要不是庄如云提,他压根忘了这回事。大晚上,让顾家少爷走半个小时回家?过分了吧。 停完车后,车钥匙依旧留在顾越辙手上,冰冷的金属钥匙被手心的潮热裹挟了,带着热气的水渍。 “那你明天怎么办?”庄汜回答,顾越辙主动提出,“明天我过来接送你上班?” “!!!???” 庄汜瞪直了双眼,顾越辙他没事吧,他直接坐庄如云的车不就行了,至于他的车明天再让司机开回来。哪里需要劳烦小顾总送他上班,即使两家公司相距不远。也确实没必要这么麻烦他了。 “不用了。”庄汜冷冷道。 手心的潮气瞬间化成冰凉,顾越辙以为他不愿意,甚至又惹人生气了,语气有些沮丧,“……那好吧。” “嗯,拜拜。”庄汜毫不留恋地挥了挥手,同顾越辙头也不回地告别。 汽车的轰鸣声再度响起,顾越辙开着庄汜的车离开了。 翌日清晨,庄汜坐在庄如云的副驾驶位,即使两人一个地点上班,但姐弟很久没有坐同一辆车上班了。 车窗被开了一半,庄汜靠在车门上,眯着眼感受湖边扬起的凉风,忽地打了个哈欠。 “昨天没睡好?几点睡的?”庄如云目不斜视,关心他。 “睡得还不错,正常时间睡觉。” “哦?”庄如云明显不相信的语气,侧过头瞟了他一眼,玩笑道:“没和顾越辙打通宵电话?” “???” “我记得有一次,暴雨天,你们俩打了通宵电话吧。” 庄汜愣了一下,似乎有这么回事,那一次父母和姐姐出门旅游了,他不想去,顾越辙也不在本市,晚上忽然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吓得他打哆嗦,最后和顾越辙开着免提一整晚。 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庄汜也记不清了。但还会被拿来开玩笑。 庄汜解释,“昨晚没打。” “那看你挺萎靡不振呀,小伙子。”庄如云继续开玩笑。 庄汜又打了个哈欠,没说话。 庄如云又问:“难道昨晚是我棒打了鸳鸯?早知道就该让他上来,反正爸妈不在家。” “……”庄汜扯了张纸巾,吸掉眼睛里因哈欠溢出的透明液体,早晨的声线略沙哑,为自己和顾越辙辩解,“他不会上来的,我也没让他上来。” 庄如云专心地开车,点了个头,这次倒没说什么了。 第62章 自作多情 第二天上午大概十一点, 顾越辙提前给庄汜去了信息,言辞恳切,中心主旨是本人中午亲自过来还车。 庄汜提出让司机开过来就成, 顾越辙没说话,发了小小的六个圆点,看起来热忱被辜负, 既无辜又可怜。 第66章 于是, 庄汜有样学样的也没回复。 敬岗爱业的工作狂小顾总昨晚已经安排妥当了今天上午的工作, 誓要以最高的工作效率挤压出中午的时间, 他需要趁着这段时间和庄汜关系算得上“蜜里调油”,添柴加火一波,才能事半功倍。 虽然感情这东西通常不会按照人的原有意志力计划执行, 但是小顾总仍旧坚信"烈男怕男缠"这一句从古到今验证过无数遍的俗语。 可哪能预想庄汜压根不买账, 看着他义正言辞的拒绝……顾越辙沉默地打出六个点。 到底是没忍住,纵使对方没有给予任何明确的回复,但骄傲的小顾总单方面认为对方被他极度的热情打败了,自我攻略认定庄汜是默认答应了他的合理请求, 对方肯定也想要见他的,不过不好意思说出口。 “情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顾越辙笃定他和庄汜属于这句谚语的主语人称。 午间cbd区最繁忙时段驱车抵达了正流集团, 看着空无一人的工位, 发了一分钟的愣。 还是庄如云从办公室内半拉着的百叶窗缝隙中瞧望见了alpha宽大、有安全感的背脊。 嘴角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 打开副总裁办公室的门, 对顾越辙说明情况:“找小汜?他出去开会了。” 看到他迷惘的眼神, 补充一句, “你没有提前跟他说要来吗?” “……” 顾越辙抿着唇沉默, 把带着身体温度的金属车钥匙递到了庄如云手里, 又叫了一声,“姐,帮我转交给他。” 姐:“……” “姐”都叫了,又正值午饭时间,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庄如云客气邀请,“还没吃午饭吧,一起吃个便饭?” 顾越辙点点头,但抿成直线的嘴唇,显示这具身体的主人正处于不高兴的状态。 庄如云不明就里地觑了他一眼,总感觉两人长大后,特别是订婚后,关系还没有小时候亲密了,但有时候又会觉得依旧很亲昵,反正作为旁观者,她说不清。 转念一想,这是必然结果,要不是婚姻把两人连接起来,大多数从小长大的朋友也是越走越远罢了。人生便是如此,面临很多条分岔路口,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正流集团的员工食堂并没有像大多数企业那样单独分出高层领导用餐区,他们和普通员工一起吃饭,用父亲庄肃的话来讲就是“不搞特殊,人人平等”。 庄总的初衷固然是好的,但普通员工见到领导的第一反应多是闪躲、惊恐,或者有些爱好钻营人情世故的老油条借此刻意亲近。总之,最后实际实施效果一般。 后来,原想着重新设计规划食堂布局,但又因为种种原因搁置,导致依旧保持旧格局至今。 庄如云领着顾越辙来到二层的员工食堂一区,果然,两人刚进入大门口,整个空间的声量瞬间降低,众人眼光躲闪,小声交头接耳,眼神和声音都变得鬼鬼祟祟。 两个家族的联姻举办得很高调,顾家独子和庄家小儿子,竹马变夫夫,圈内一时传为佳话。只是今日作陪的不是庄汜,竟是庄如云,让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毕竟有人的地方就喜欢搞点八卦。 顾越辙心情不佳,已经尽量不浮现表面,但长期处于高位的气场依然令人发怵。 自他半接管集团业务后,庄如云也开始正视这位弟弟从小的玩伴和未来的丈夫。他在商业上表现出的天赋,令她望尘莫及,甚至同为alpha和第二代的接班人,她嫉妒顾越辙。 庄如云领着他在琳琅满目的窗口逛了一圈,朝他开玩笑,“小顾总,随便挑,刷我的卡。” 顾越辙还是第一次被人笑着说“刷她的卡”,眼里闪过一股冷凛的寒气,被庄如云瞬间捕捉到。 也许是因为小顾总那句久违的“姐”,庄如云大脑空白地反问,“怎么了,不能刷姐的卡?” 顾越辙愣了一秒,说:“能。” 停在一家粉面窗口,对她伸出一只手心,看上去很乖巧的模样,“姐,给我买这个。” 庄如云:“……” 愣了数秒,才把手中的工卡递给他。 顾越辙捏着那张卡,看了一眼,上面竟然写着庄汜的名字,卡面上头像的照片应该是去年或更早,他穿着白衬衫,脸颊两侧还略微带着婴儿肥,不像现在瘦成了鹅蛋脸。 于是,更加心安理得,自我欺骗是庄汜特意嘱咐庄如云留下自己请客,那场会议是无法推脱的行程,而非故意避开他。 乌云密布的心情,顿时拨得云开见月明。 顾越辙笑着买了单,又把工卡规规矩矩地收入自己裤兜里。 坐下去,吃了一半,庄如云的电话响起来了,是庄汜回到公司,询问她自己的工卡是不是在她那里?瞅了一眼对面的一顿饭莫名得意洋洋的顾越辙,小声回复:“在食堂吃饭。” 听筒里传来庄汜疑惑的声音,庄如云说话含含糊糊的,听得对面的顾越辙皱起眉来。 五分钟后,带着惊讶的声音传来,是庄汜站在白色塑料饭桌边。 “你怎么在这里?” 顾越辙抬起头,眉头皱紧了,语气还算温和,“不是跟你讲了,我要过来还车吗?” 随即低下头,脾气无处发泄,只得拿不锈钢筷子戳了戳大碗里的白色粉条,浅棕色的清汤表面翻出波浪。 这人真是……明明已经让他别来了,非要来,固执得像头驴! “小庄总,我的工卡。”庄汜朝向一旁作壁上观,看两人笑话的人。 庄如云敲了敲桌面,指了下顾越辙。 庄汜:“……” “午饭用你的卡请客了。”庄如云解释。 “哦。”庄汜只得问生闷气的顾越辙索要工卡,工卡是员工在公司内部行走的身份证,所有权限信息都在一张薄薄的卡面上。 没做任何犹豫,顾越辙摸出裤兜里的卡递给他,工卡上整齐缠绕着紫色的带有正流集团logo的绳子。 接过,很有疏离感地回了句谢谢。 顾越辙“嗯”了一声,余光瞥见他往食堂大门口走去,立刻问庄如云,“他不吃饭?” 庄如云嘴角抽笑,摇着头说:”我怎么知道,这么大的人了,谁还像管小孩一样管他~” 下一秒,顾越辙起身冲了出去,在拥挤的电梯间拉住了庄汜的肩膀,“午饭吃了没?” 周围皆是正流集团的员工,四面八方的眼光都悄悄窥视某一处的动静。 庄汜轻轻拍掉他的手背,凑近小声说:“你干嘛,我不想吃午饭。” 吵闹的电梯间,一时间连落下一根针的声音都一清二楚……顾越辙太明白庄汜的顾忌,后面有人撑腰,连语气和声量都高了几分,但不是命令,“去吃饭。” “……”庄汜快速瞪了他一眼,靠在他耳边,恶狠狠道:“这是在公司!谨言慎行!” 最终,屈服于大庭广众的赤裸目光之下,庄汜还是被像老妈子一样的顾越辙拉回了食堂,全程盯着他咽完了午饭。 饭后,没回办公室。两人去了楼顶的花园,这是员工休闲区,算一个小型公园,四周种植茂密的藤蔓植被,上面开着紫色的一串串长花穗,既漂亮,也能遮挡楼顶灼眼的紫外线。 手上端着二楼咖啡店刷卡购买的拿铁,顾越辙手里则是一杯苦涩的冰美式。 庄汜喝了一口香甜的奶咖,午饭后的昏胀感瞬间消失许多,从天台绿色小叶的缝隙望出去,能看到几百米外高耸的壹顾集团大厦,大厦顶部的壹顾集团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分外显眼。 庄汜仰头盯着它,放空自己。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湛蓝的天空,还有日光下闪闪发光的集团名字。 顾越辙问:“小汜,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庄汜沉默了许久,扭过头,看向他,同意道:“的确没什么好看的。” 而后转身,去造景喷泉旁边的木长椅坐下。 秋天,楼顶的风微凉,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色衬衫,庄汜被吹得打了个喷嚏,随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起身准备回到室内。 “叫你图好看,穿这么少。”顾越辙在后头,阴阳怪气,但语气带着浓重的关切。 庄汜扭过头,左右打量着他手里的冰咖啡和一看就是同一个品牌的白色衬衫,鼻子里“哼”了一声,缓慢地翻了个大白眼。 “……” 庄汜心里默念:爹味十足,不要搭理。 两人并肩往外走,遇到同样到这里休憩的员工,庄汜点点头,算打了招呼。没想到顾越辙也很自来熟地,对着完全不认识的正流集团员工冷着脸点头。 对方脸上的笑容明显一滞,立刻快步离开。 “你认识吗?”庄汜觉得好笑。 顾越辙完全没有不好意思,“不认识。公司员工那么多,不可能每一位都认识,”反问他,“难道你都认识?” 庄汜不笑了,拉着脸,加快了脚上的步伐频率。 第67章 第63章 携伴 忙碌占据着生活的主旋律。转瞬之间, 又迎来了新的一年。 工作中断断续续的几次匆匆会见,庄汜和顾越辙很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两人都很忙,庄汜忙着处理不良资产。 全球经济下行, 地产行业日薄西山,两者交叠,之前一些烂尾的偏远项目, 目前仍处于停滞状态。洽谈了很多买方, 但是最后几乎都因二者分歧过大, 不了了之, 成交率可以忽略不计。 而集团的转型却仍旧需要大量资金注入,银行的贷款利息每月还需要支出一大笔,要是一直找不到下一家接盘, 或者寻求新的投资者, 那些不良资产,将以一个极低的价格被银行接手。 最坏的结果,是正流集团宣告破产……现在集团还在硬撑,积极寻求各方支持。 庄汜和庄如云经人牵线搭桥, 正在与一家跨国投资财团接洽,目前正在前往其所在国家的飞机上。对方行程安排争分夺秒, 他们是好不容易见缝插针挤进去的。 因此, 搭乘了最近的一趟红眼航班。 抵达j国时, 是当地清晨, 隆冬时节, 除了机场跑道, 入目之处全都是皑皑白雪。 庄汜穿着厚厚的黑色长款羽绒衣, 里面套着一身黑色西服, 步伐匆忙, 而庄如云同他一样,后面跟着公司的其他高管。 父亲庄肃则留在国内坐镇,同另一家亚太分部刚刚迁往京州市的海能投资集团‘磨’,这家巨头公司是由顾家牵线,几人曾在顾庄两家订婚宴上打过照面。 秘书提前预定的商务车接走了一行五人,不在酒店停留休整,直接开往威尔仕财团。十几小时的航程,众人脸上带着浮肿,眼里是浓烈的疲倦。一上车却打起精神,拿出平板和电脑检查待会要同对方汇报的内容。 当地时间九点半抵达了位于j国首都金融街区的威尔仕财团门前。 两根欧式雕花罗马柱,夹着一扇略显年代感的对开铁门,门脸看着不够奢华气派,比起某某投资集团,更像艺术馆的大门。 但挂着的公司铭牌却显示地址正确无误,庄汜按下红色的门铃,里面传来一位女士的声音,“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有的,我们是来自c国的正流集团。” “好的,稍后。” 大门被打开,进去后,里面装修科技感十足,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发出指令,将他们引入电梯。进去后,无人操作,电梯楼层数字自动亮灯,启动。 运行速度很快,抵达所到楼层后,门外迎接他们的是一位alpha女士,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易先生的秘书,和你们预约的时间是今天十点半,目前易先生有其他事正在处理,麻烦你们先稍等片刻。” 秘书叫简,是j国土著,烈焰红唇,妆容精致。一头迷人的金发,穿着漂亮的大红色连衣裙,一双纯黑色亮皮尖头高跟鞋,扭着水蛇腰把一行人妥善安排到了会客室。 开始的等待很淡然,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晃眼之间,竟然到了下午一点。期间,简女士为他们叫来了五份低热量的沙拉,便再没出现过。 他们被晾着了,明显吃了个闭门羹! 临到下午五点,简女士通知:今日,易先生临时有事处理,没办法会见各位了,请明日十点再来。 嚣张十足,语气里连半分歉意都是奢望,一行人便被请出了会客室。 “小庄总,我们怎么办?” 其中一名高管内心慌乱,专程赶红眼航班来拜访这位易先生,却连面都不露,更别说那些熬夜做出来的ppt,直接被尘封在了电脑里。 “可能确实没空,我们明天再过来,本来就是去求别人。”咬着牙说的,但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她清楚这趟行程必然不会一帆风顺,但没想过,风尘仆仆赶来,对方竟然连面都不露,实在…… 众人灰溜溜转移到了附近五星级酒店,庄如云贴心地他们安排了spa,升级了舒服的客房。 身体又累又困,但神经却是紧紧地绷着,庄汜洗了个澡,感到清明一点儿,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依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只拉开了床头的一盏昏黄的水晶灯,枕头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干脆靠在床头坐了起来。 打开手机,是顾越辙言简意赅的信息:谈得如何? 苦着脸,手指打字都是轻飘飘的,“面都没见着。” 下一秒,一个视频电话回了过来,庄汜看着手机屏幕上明显浮肿的脸,按下了红色的拒绝键。 顾越辙:???怎么了? 庄汜:不想说话,累。但睡不着。 对话框顶部的“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对方的信息却没有传过来。 庄汜盯着闪着白光的手机屏幕,眼皮都酸麻了,终于顾越辙的新消息来了:庄叔叔这边也在谈,或者那份结婚协议,你考虑一下? “结婚协议”四个字十分惹眼又碍眼,庄汜的视线停在那里一分多钟,对话框里是空白的,他的名字在对面也显示着“正在输入中”。 最后,关掉手机,拉黑床头灯,两眼一闭,在床上硬挺地躺着。 翌日,一行人依旧提前半个小时抵达了威尔仕财团。同样地,秘书简将他们礼貌地请入了会客室。 离十点整还差一分钟,推门声响起,是穿了一身淡粉色职业时装的简。 “易先生请你们过去会议室,请跟我走。”白色的高跟声音响起。 于是,一行人又跟着简弯弯绕绕到了一个楼梯口,踏上颇有年代感的木质楼梯,伴随着嘎吱声,来到了易先生独占了一整层的办公室。 被请到会议区,椭圆形的白色大理石会议桌,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在次位坐下,把对着门的主位留给主人。 简离开前,再次礼貌地请各位到访者稍等片刻,并确认,“易先生待会儿就到!” 同行同事打开电脑,熟练地将电脑屏幕投影到巨大的led屏幕上,没有人说话,都十分安静地等待着。 这栋房子属于几百年历史的文物保护建筑,墙壁用料很实在,后期施工还特地做了专业的隔音处理,门一关,内外的任何声音都无法穿透。 庄如云和庄汜迅速扫描着电脑和led屏上的ppt,最后确认字体颜色和室内光线是否足够匹配,不至于出现马赛克,让人看不清楚的情况。 最后确认完毕,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间的眼神里看出势在必得的自信。 下一秒,门开了。 简女士单手推开门,后面的男人渐渐显出身形,一身剪裁高级的定制黑白条纹西服,配了条同款领带,金色的短卷发,眼睛是很浅的黄褐色,鼻梁很高,嘴唇适中,相貌带着明显的东西方混血特征。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也太年轻了,最多二十七、八岁。 易先生出身巨贾之家,家族历史可追溯到一百年前,后来因种种原因从c国移民至海外。如今各支在海外开枝散叶,而易先生属于易家嫡系的第五代。 中间人给予他们的信息寥寥,真假只能靠自己辨别,之所以胆敢冒着风险漂洋过海试上一回,仅仅是为了集团一线生的希望。 “昨天临时有事耽搁了你们的时间,我很抱歉。”易熠开门见山,竟颇有风度地先替昨天的自己道了个歉,他讲的国语,字正腔圆,几乎没有海外华人特有的口音。 “不不,您能抽出宝贵的时间分给我们,是我们的荣幸。你好,易先生,我是庄如云。” 庄如云上前,握上对方的手,手心干燥,男性alpha的指节偏硬。 “你好,我是易熠。接下来…请跟我谈谈你们集团的未来吧。”alpha绕过桌边,拉开偏近的位置,坐下,很干脆地开门见山。 完全舒适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led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明暗之间显得轮廓更清晰。 …… 一个小时后,众人口干舌燥,演说完毕,全部的目光聚集到最后的决裁人——易熠脸上。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稀松平常,像听了一场下属的汇报。但一举一动却关乎着一家公司的生死。 思考了片刻,易熠问了身旁的简秘书后面的行程安排,两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结合起来大概是晚上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应酬,需要试一下定制的礼服。 讨论了一分多钟,其余人屏气凝神以为过了一个小时。 易熠朝这群人里明显的主事人庄如云,表达了他的看法,“我需要同我几个合伙人商量一下,毕竟是一项长期需要跟进的跨国投资,并且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 庄如云立马从容理解地应道:“当然,您可以慢慢考虑,我们随时随地期待您的回复,希望我们可以达成合作。” “当然。”易熠朝她点头,迅速起身,朝旁边拿着平板的简吩咐,“麻烦送一送客人。” “好的。”简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凑近老板,小声嘀咕了一句。 第一次,易熠的脸上变了颜色,皱着眉低声呵斥,“只剩下两个小时,无论他去了哪里都要找到!” 第68章 “抱歉老板,但根据海关出入境那边的信息,显示他在一个小时前已经出境了。”简略微低着头,很为难。 老板的omega一向肆意妄为,不听从他们的话就算了,就连老板的话也不屑。也是因为alpha的百分百纵容,导致了对方娇惯的个性。 今晚的宴会很重要,宴会主人十分在意合作者长期且稳定的家庭属性。因此,邀请函上明明白白说明:携伴出席。 但是,一向乖张的华人omega,这次依旧也没听他的话。 第64章 分手 会议室内气氛骤然焦灼, 众人留也不是,离也不是,纷纷觑着事件主角易熠的脸色。 alpha柔和的浅褐色瞳孔猛地一缩, 倏地转向依旧端坐着的庄汜,他是omega,还是华人面孔的omega。 易熠盯着他, “你好, 庄先生, 能帮我一个忙吗?” 身为乙方的庄汜, 必然无法拒绝甲方的任何‘需’求。但扮演假情侣,不是庄汜所擅长的,而且也并非是个好差事。过程中, 非常容易出现未知的意外。 到时候……不堪设想。 庄汜默默吐了口气, 点头答应,“好的,没问题。” 十街区的高级定制店内,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 里头却别有洞天。 设计师替庄汜穿上了一件定制的黑色礼服,和易熠身上那套明显是情侣套装。 易熠的眼睛就是尺, 两人果然身形差不多, 不然这件专门定制给宴会主人看的礼服, 还真丧失了原本的意义。 驱车抵达近郊一座中世纪庄园, 进入华贵的宴会场后, 入目之处, 皆是最细心雕琢的奢华大理石, 四处点着烛火, 配合着一些射灯照明, 整体环境依旧幽暗。 来程的汽车里,庄汜曾询问易熠,他需要怎么扮演他的omega? 易熠回答:跟在他身边就行,冷着脸,别说话。外国人看华人都一个样。 庄汜:…… 听从易熠,紧跟着他半步不离,先拜访了宴会的主人,是一位白人老头子,他的omega跟他一样,年岁相近,在一起很久了,连相貌都长得有几分默契。 而后,便满场晃悠着简单地打招呼,经过冷餐区的蛋糕,也不停留。易熠仿佛一只花蝴蝶,根本不需要任何蜜.露滋养,只用挥舞着他那色彩丰富的大翅膀。 可庄汜为了塞进这件衣服,没有吃饭的,早已经饥肠辘辘。 一直到,对方尿急进了洗手间。 易熠拉住他的胳膊,阻止他入内,低声说:“庄先生,你在外面等我吧。” “抱歉,我没注意。”庄汜饿得两眼发昏,顿时红了耳朵,这才意识到竟“追”着对方来到了卫生间。 随即扭身回到外面公区的走廊等待。 须臾,男士卫生间里传来了易熠的声音,似乎在接电话,听起来很生气,和电话那头的人正争辩着什么。 庄汜替他“把守”门外,防止他人意外闯入,目前为止一切安全,就是不清楚易先生是否提前检查过里面的隔间,有人率先占了位。 数分钟后,易熠推开男士卫生间的棕色大门,十指上沾着水,拿着手机喂了几声,那边没反应……对面应该已经挂断了电话。 易熠生气地呼了口气,看到了默默地等待他的庄汜,后背一阵凉意,也不知道这个omega听见了多少,方才实在太生气了,言语中口不择言,失了些许的风度。 此刻,风度旋即回来了,“抱歉等久了吧。宴会马上就散了,今晚真的太麻烦你了。” 庄汜摇头,“没关系,小事而已。” 今晚无非扮演了一个站桩,还算完美。虽说是第一次,但冷眼不说话,谁不会?开始还有些拘谨,但这类场合,也是从小经历大的,后来便也驾轻就熟了。 易熠掏出胸口的白色方巾,擦干净手指,又将手机上的水渍擦干,顺势一把扔进了旁边的黑色垃圾桶。 “对了,我忘记问庄先生一个问题。”易熠停下来,没等庄汜回答,又继续,“你有alpha吗?需要提前跟他报备一下。” “提前”报备?现在还能提前吗? 显然是面前的这位alpha,并没有和自己的omega提前报备吧,嘴角啜着笑,“我不用跟他提前报备。” “哦?”易熠抬了抬眼皮,明显对这位看起来淡淡的,没什么多余情绪的年轻男人勾起来了兴趣,眼睛微微张大,上下打量起他。 这位漂亮的东方男人,同自己任性的男友的确长得有几分像。不过,那双眼睛却半分也不像。 庄汜的眼睛大且偏圆,而男友的眼尾上扬,总是带着诱惑的钩子。经常几句话间,便把自己的错处摘去,反倒最后是他去哄人。 在易熠眼神的逼问下,秉持着“服务”好尊贵的金主大人的原则,庄汜认真解释道:“我和他只是商业联姻。” 易熠再次声调朝上地“哦”了一声,眼神带着了然和不确定,中间人可不是这般说的……他曾简单对他谈起过,庄家与顾家的联姻,是竹马修成正果。 但是,真相看来并非如此呀。 如果不是有顾家这层关系,易熠根本不会抽时间见庄家一行人,他们的项目属于食之无味,他真正看中的是顾家海外项目的合作。 不过,现在看来…… 两人各怀心思,回到了宴会厅。庄汜继续当一个冷脸的木偶,陪着他在豪华的厅内社交。 似乎有人认出他不是易熠的omega,脸上虽然保持淡然,但眼眸里的探究溢于言表。 易熠一定也发现了,不过举止动作依旧如常,只是替他挡了挡视线。庄汜十分配合地朝后站着,隐在阴影里头。 但赝品终究是赝品,一位与易熠熟识的alpha竟然直截了当,一语道破,“夏夏今天没来。” 易熠也没装,似乎同那位alpha关系亲近,凑近他耳边说了什么,alpha觑了他一眼,一脸懂地笑着摇头。 离得还算近,庄汜似乎听见对方的小声揶揄,”还不是你把他惯坏了。” 易熠少见地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肩头一耸,同alpha碰了碰手里端的红酒杯。 晚宴终于快结束,社交不多的庄汜,脚板都酸了,一直握着酒杯的手也抬麻了。心中腹诽,还真是把他当演员用呢,以为真没听见宾客的调侃:今天怎么没有提前离开,竟呆了满场。 于是,宴会主人一离开,易熠随即拉着庄汜走了。 司机打开高级汽车后车门,先让老板进去,庄汜则有眼力见,自己拉开了另一侧的车门,主动又迫切地钻了进去。 除去几口酒水,其他什么东西都没吃,还跑不停歇,把他像生产队的驴一样用。 庄汜依靠在座位没多久,便累得半眯了眼,车厢内很沉默,易熠也没说话,在假寐。 司机驾驶轿车先把庄汜送回下榻的酒店,走了大约四十分钟,车厢内响起手机的震动。而后,清晰的人声流淌于安静的车厢里。 庄汜半睁开眼,看到司机把后车厢的棕褐色挡板升高起来,声音更加清楚了! “易熠!你带了一个omega去??” 易熠沉默了几秒……听筒那边随即传来冰冷的声音,“你给我马上回来,我们分手!” 易熠听着夏一略带哭腔的声线,和急促的呼吸,铁石心肠瞬间也软了,温柔地哄道:“夏夏,你已经回家了吗?我正在回来的路上。回来同你解释,好吗?” 庄汜在一旁听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对话似乎把电话挂了……中间的隔板又被降下,易熠朝驾驶座的司机吩咐,“先回家。” “好的。” 庄汜却慌了,那他怎么办?异国他乡,跟着一位仅仅认识了不到一天的人,回他家? 这也太扯了吧! 侧过头,有些不爽地脱口而出,“那我怎么办?” 易熠这才想起车内还有另一个人,抱歉道:“不好意思庄先生,酒店和我家完全不顺路,这边离我家不远,我先回家,然后再让司机送你,好吗?” 对方言语恳切,庄汜即使心里憋了再大的火气,也没办法打人笑脸,只得点头答应了。 但是,alpha的承诺就是七月飘雪,晶莹的雪花,刚刚飘到半空中便化了,直接消失不见。 看着面前喋喋不休同omega解释的易熠,对比在办公室里游刃有余的老板,庄汜怀疑根本不是一个人。 想到自己见到他私下这一面,这次的合作还能否顺利谈成,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不信,你问他,本人就在这里,我哪一次骗过你。” 焦头烂额的易熠指着庄汜,有气无力道。人一直都是他宠过来,不忍心对他说任何重话。 夏一看向一直默默坐在沙发上的人,确认着……跟某位共同好友发给他照片上的omega的确是同一人。 可在他看来的事实:易熠竟然抛下他,以伴侣的名义带了另一位omega参加携正式伴侣的宴会。 脑仁被吵得嗡嗡作响,此时的庄汜不得不站出来,解决这场战斗,也给自己一个早点儿回酒店休息的机会。 第69章 绕过白色的沙发,走到二人面前。 “你好,我是庄汜,今天上午同易先生谈合作时,恰好得知您无法参加晚上的宴会,但邀请函要求携带伴侣入内。因此,易总不得不带了我。请放心,我已经订婚了。” 第三人足够客观的描述,将易熠从混乱的漩涡中解救出来,夏一打量了庄汜数秒,朝易熠发难,“这么说,那是我的问题咯?” 旁观者庄汜:“!!!” 【作者有话要说】 易熠这个人物在原来的大纲里是我的男二(受的追求者,并没有夏一这个男友),现在正文里的林隋和易熠结合起来才是原来大纲里的易熠。但人物完全不受菜鸡作者控制,又写出了夏一……所以并不会出现先前大纲里的追求了。 第65章 险棋 当然是你的问题, 一旁围观的庄汜在内心默念,并偷偷翻了白眼。不然呢,拜托今晚他才是最可怜的人, 先做陪了整场宴会,而后还要作为人证,参与情侣的争嘴。 要不是为了alpha的投资, 庄汜才不愿意来! “是我的问题。”易熠清楚此刻跟夏一纠结对错, 根本并无益于停歇这场本就注定了对错的争端, 只得滚雪球似的, 越滚越大,最后还得他亲自来哄。 哄不哄得好,得要看对方的心情, 少则一天, 多则一周,才能完全消气。 毕竟因他多年来无底线的放纵,才导致了对方的骄横无礼。本着利益最大化原则,早承认, 早解决,纵使有问题的并不是他。 听见易熠承认错误, 庄汜的双眼直接瞪直了, 太精彩了吧! 夏一这次没说话了, 反倒觑了一眼庄汜, 笃定问:“你是c国人?” 这不是很明显么, 庄汜礼貌微笑着回:“是的。” 夏一朝他过来, 凑近他耳边, 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呀, 捎带上我。” “……” 庄汜皱了下眉, 快速瞟一眼后面一脸严肃的易熠,心里七弯八绕地想了想,捂着嘴对他说:“这得看易总,什么时候批投资。”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易熠低沉、隐约不悦的声音传来。 夏一撇着嘴,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上满是骄纵,扭过头对易熠说:“我和他说说omega之间的私房话,你少管。” “……” 又回头,对庄汜认真解释,“他的工作我管不着,你找我没用。但我想回c国玩玩,你是哪里人?” “我是京州市人。” “竟然是京州市!我想去,你带我走吧!” 夏一的声音很兴奋,那双狭长的眼睛盯着庄汜,眼尾的钩子似乎把人勾了去。 庄汜理智回笼,摇了摇头,拒绝他,“抱歉,我做不了你的主。” “啊?” omega看上去很青涩,眉头微蹙,把不高兴完完全全写在了脸上。抬手胡乱地抓了一把黑色的头发丝,发型瞬间乱了。 视线穿过夏一的肩头,庄汜能瞧见后方面露不虞的易熠,和带着明显关心的视线。 “好了,夏夏你别闹庄先生,他要回酒店了。”易熠扳过他的肩膀,朝庄汜点点头,让司机把他送走。 易熠搂着omega,防止对方作出任何反抗举动。 走前,庄汜特意留下一句,“我们等你的答复。” 一直到翌日中午,简秘书果真给庄如云去了电话,表示经几个合伙人商议表决,以风险过大,很干脆拒绝了此项投资计划。 显然,昨晚的宴会,庄汜打了场免费的黑工。来不及伤心,一行人立即预定了最近时间的回国机票,明天一早启程回国,再做打算。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方才还得知国内的谈判也十分艰难,成功的可能性较小。如今的正流集团,就像架在火上烤的鱼,被人任意拿捏。 既入穷巷,只得奋力一搏。 庄汜想,威尔仕财团那扇铁门进不去,易熠家里他总能进去吧。外国人看华人都一个样,更别说他和夏一长得的确有几分相似。 万一…… 傍晚,庄汜让这几天接送他们的商务车司机,将他送到了十几公里外,易熠住的别墅区。这里是本城房价最贵的街区,经过弯曲的盘山公路,终于抵达了那座白色别墅的大门口。 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安保,别墅位于正中间,但周围一大片草坪被高高的棕色木质围挡圈住,上面还挂着无数只摄像头,安保十分严密。 这是昨晚庄汜在漆黑的夜里,没有注意到的。 果然,车在门口便被拦住了。 高大的beta安保盯着这辆普普通通,车牌还半点不熟悉的黑色商务车,走过来。今日并未接到客人到访的提前通知,按惯例询问:“你好,找谁?” 庄汜按下车窗,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努力保持着声线不发颤,“是我。” 借着幽暗的灯光,安保凝神望了数秒,还算和气地问:“你是谁?这里是私人住宅,非请勿入。” “……”被识破了,庄汜掩饰地捂嘴咳了一声,说明来意,“我来找夏夏。” 紧张的神情瞬间松弛下来,安保了然地点头,别墅的主人便是华人,因此一开始他的话很和善,再加上华人面孔,在这里属于低风险人群。 不过,没有里面的通知,他不可能因为一句话便放人进去的。 “你好,我没有放行权限,需要里面的人通知我放行。”beta挥了挥手里拿着的对讲机,随着动作背上挂着的那把枪也随之摇晃。 庄汜愣了愣,第一次做这种事,显然不够娴熟,被人质问,立即不知道如何往下解释了。 颇有经验的安保立即察觉到了,语气严厉地呵斥,“请你马上离开。” 恰好此时,别墅的大门打开了,一辆淡蓝色的双门轿跑从里头驶出,敞篷慢慢降下来,停在了商务车旁边。 夏一仰头,惊喜地看向商务车里的人,“原来是庄先生,来找易熠吗?他今晚有应酬,不在家。” 没等庄汜自己答,旁边的安保替他回了,“他之前说是来找您的。” 夏一笑了笑,拍了拍旁边的副驾驶位,邀请庄汜,“来吗?带你去玩儿~” 天完全黑了,光线不好,下山路比上山路难度更高。庄汜坐在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最基本的不说,两只手也紧张地扒着门上的把手……因为夏一的驾驶技术实在太臭了! 他被颠得胃里难受,快要呕吐了。 保持风度拐弯抹角地问:“平时易先生让你一个人开车吗?” 夏一笑着点头,洋洋得意地回答:“不让呀,我平时开得不多。昨天和他吵了架,今天才让我一个人开,这是昨天的吵架礼物。” 吵架原因,两人心知肚明,庄汜没法接话,于是继续心惊胆颤,拉着门小心坐好。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和明显不信任他车技的姿势,夏一补充一句,“我开的速度不快,你不用害怕。” “嗯。” 速度的确不快,但越是慢,崎岖山道颠簸引起的不适程度,层层叠加。 二十分钟后,两人来到街区中段的一家夜店,庄汜的胃部也痉挛得麻木了。 站在灯红酒绿的的招牌前,庄汜拉了拉前方跃跃欲试夏一的肩头,劝阻,“真的要进去吗?他准你去夜店玩吗?” 庄汜的顾虑不是没有丁点儿依据,按照昨晚他的观察,那位重要的投资人对夏一的重视程度,平时肯定不可能准许他来这种地方。 要是知道今晚自己陪他来,严重怀疑他这位陪玩者,最后会罪加一等,被认定为引诱omega入内,不怀好意的坏人。那他的投资,更别想了! “他今晚有应酬,我们偷偷玩。”夏一朝庄汜吐了吐舌头,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 “……” 片刻的深思熟虑后,庄汜拉住了前方就要踏入夜店人的胳膊,把他扯回来,以另一个条件作为引诱,“这里不好玩,我明天回国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夏一的眼眸里瞬间泛起很有兴致的光彩,“你说什么!你明天就回国?你要带上我吗?” 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庄汜狠狠点头,“明天一早的飞机,要去吗?” “要!” 于是,当晚庄汜替他加定了一张明天前往京州市的头等舱机票。从对方给予的信息得知,原来夏一是彻头彻尾的c国人,原本还担心对方是否拥有c国签证,如今倒不担心了,心里的疑虑却也更多。 飞机头等舱内,庄汜和夏一坐在了一排,自上飞机,夏一的情绪越来越兴奋,有种金丝雀逃脱牢笼的畅快。 机舱内,只有庄汜和他熟悉,因此庄汜得知了更多关于对方的信息,夏一,二十三岁,从小跟易熠在j国长大,是易熠父亲保姆的孙子,在易家这种旧式大家族里,从小照顾主人长大的保姆,相当于半个母亲了。 两人在机舱内小声喋喋不休,越聊越投缘,终于在畅聊五个小时后,都累得经不住睡着了。再醒来,是空姐提醒他们飞机准备降落了,需要把铺平的座位恢复原状。 第70章 座位被空姐调整成正常状态后,夏一透过小小的窗户望向外面,一个蓝天白云的大晴天。看了一会儿,便又扭过头,神情落寞起来。 “怎么了?”庄汜问。 夏一撇着嘴,很遗憾地说:“什么都看不到。” 庄汜解释,“现在还在高空,当然什么都看不到。待会就能看见了,你第一次来京州吗?” “对,第一次。”夏一点头,好多年没有回国了,过于兴奋,以至于他都忘了飞机现在还在万米高空,除了白色的云层,什么都看不见。 庄汜扬了扬眉,想起易家没有移民前的根基主要在申城,加之他又出国早,可能真没来过c国首都京州。 夏一把黑色屏幕的手机打开,连上飞机wifi,屏幕上的信息顿时爆炸地涌过来,淡淡瞅了一眼,打开静音,将屏幕倒着搁在了窗边的置物区。 手机一直持续地震动着…… 庄汜瞥了一眼,不用猜,那必然是易熠的信息,还好提前同他通气,对方虽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还让他帮忙照顾夏一,自己随后就来。 但庄汜能从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窥见其难看的脸色,和作为体面人,为了保持风度,无法脱口而出的刺耳辱骂。 不过……一步险棋,走得好便能旗开得胜。 不是吗? 第66章 新奇 宽大的跨洋大客机稳稳降落在了京州市国际机场, 地勤将廊桥与飞机对接上后,头等舱准备下客。 夏一的装备十分简便,身上穿了件棕色羊毛大衣, 手里提了只二十寸的行李箱,仅此而已。 行李箱被放在头顶的柜子里,空姐帮助他取下行李的间隙, 庄汜终于被抓住机会的庄如云拉到了一边。 “庄汜!你真的疯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易熠的omega, 简秘书向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时, 真是要吓死我了。你们俩到底怎么认识的,在飞机上聊得根本停不下来!聊完又立马睡着了,我根本来不及‘审问’你!” 庄如云是贴近他耳边说的, 言语中探究的意味十分明显。这人来之前, 庄汜一点口风没跟她漏,只说有个朋友一起回国,却没说这个朋友是投资人的omega. 直到飞机在万米高空中平稳飞行,手机里传来简秘书声嘶力竭的语音条, 庄如云才知晓这个恐怖的事实:庄汜把投资人的omega拐跑了。 想起那天易熠无可奈何的模样,和秘书简习以为常的态度, 得以窥见这位omega在易熠心里的地位, 和对方肆意妄为、离经叛道的个性。 当场, 后背泛起一片凉意, 扭头望着前方连两三米处, 聊得乐不思蜀的两人。只得先把庄汜的联系方式给那边, 让他们自行联系。 要是因故打搅到了omega, 他一气之下, 口不择言……那就是百张嘴也辨不明白了。 况且, 能看出omega是很自愿登上这趟回家航班的。如果她乱插一脚,反倒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便更不妙了。 但是,没有什么比当下的情况更坏、更糟糕。庄汜在行一步险棋,庄如云明明清楚,也并未阻止。 单手推着登机箱,夏一跟着庄汜来到机场取行李的转盘。他们一行人带了必须托运的大箱子。 omega跟在庄汜旁边安静等待着,丝毫不矫揉做作抱怨,脸上带着满满的对全新地方的好奇,一直东张西望着。 等待了五分钟,黑色的行李转盘上依旧空荡荡的。 夏一有点无聊了,拿手指戳了戳庄汜的胳膊肘。 “怎么了?”庄汜低头,把手肘抬前看。 夏一拿起黑色羽绒服上一根雪白的绒毛,笑着吹掉,“有一根毛。” 他的眼睛里带着些许茫然,感觉可能在紧张,庄汜便转移了话题,“待会儿你确定要住酒店吗?你可以去我家里住,或者我在学校附近也有房子,你可以去那里住。” 庄汜是他在国内唯一认识的人,但他认为两人目前的关系,没有亲近到能直接住进别人家中。不过,最终还是住到了紫金园,因为他的信用卡忘拿,留在了j国。 而j国的手机支付不像c国一样发展迅速,他的手机上根本没有绑定任何能够支付的软件。 除了求助庄汜,夏一别无其他选择了。 于是,紫金园的公寓里,来了两个人。 多亏京州市干燥的天气,没人住的室内不同于南方会出现一股浓厚发霉的味道。 不怎么会做家务的庄汜将尘封已久,灰尘有点重的客卧简单打扫,开窗通了一个多小时空气,才放夏一入内。 夏一不像先前在易熠面前表现得那般的娇气,甚至帮着庄汜,动作熟练地换好了新的四件套。 庄汜想,假如没有易熠,他照样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并不是完全没有社会能力,被惯坏、剪了翅膀的金丝雀。 看似柔软,实则内心坚韧。 机舱内干燥的空气和万米高空的气压,纵使在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但睡眠质量依旧差强人意,脑袋晕乎乎。 窗外的天色漆黑一片,当下也正是休息的时间。 洗完澡后,庄汜打开床头柜上的手机。 易熠回复了先前他说明两人平安抵达的信息。 易熠:我这两天实在走不开,麻烦庄先生帮我看着他,一忙完,我立马飞过来。之后的事情,我们好说。 过于有倾向性的文字……但经历过上一次为精明的易熠打黑工的经历,庄汜对他的话,持保留意见。 躺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双手拿着手机,思索了片刻,打下文字,“放心,一切有我。易先生过几天来接他,我们能否详谈一下关于正流集团的投资。我的父亲也在京州,能探讨的空间更大。” 看着明亮的屏幕变得幽暗,直至完全黑掉,对面都没回复他的信息。说不扫兴,必然是假的。 十分钟后,那边的信息来了。 易熠:好的。麻烦你让夏一接一下我的电话。 庄汜猛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招,果真很管用。 次卧的黑色喷漆房门是关闭着的,底下的缝隙里露出昏黄的光线,显然里头的人还没有睡觉。 庄汜抬手敲了两声门,夏一的声音传来,“小汜,我还没睡,请进来。” 扭动银色门把手进去,夏一依靠在床头,床边的小壁灯把他精致的脸蛋映得明暗分界,一侧流光溢彩,另一侧幽暗难辨。 “怎么了?你也睡不着吗?”夏一率先发了问,拍拍旁边的位置,邀请他,“外面冷,进来躺着。” 室内都烧着暖气,哪里会冷,无非是对方表示亲近的意思。 一米八的大床,容纳两位纤瘦的omega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睡在一条被窝里,庄汜却不好意思起来,他对夏一的感情太功利了,而对方也明显清楚,却没有直截了当戳破他的不正当心思。 双方岌岌可危的友谊,只剩下最后一层薄薄的窗纸。 他人真的很好,庄汜有些不忍心了。 于是,转移了话题,问他:“明天想去哪里玩?” 夏一微微发愣,从他的神情看出,庄汜的话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沉默了片刻,才回答:”皇城脚下,也就那几个地方呗。我第一次来,什么都新鲜。” 庄汜点头,默默在心里盘算这几天的行程。他可能不够格同他构建纯洁的友谊,但尽职尽责的导游,努努力,没有问题。 打开手机,点开一个旅游网站,两人脑袋贴着脑袋讨论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一起把行程确定下来。 最后,还是夏一率先提及那个尴尬的话题,“我已经跟他回了消息。不想接他电话,烦。” 见对方沉默,又淡淡解释,“终于来到一个没有他的地方,不被管束,自由的感觉真好。” 庄汜明白,这只养在黄金鸟笼里的白色鹦鹉,只是厌倦了笼子里日复一日的平淡日子,想要换一个环境,但本质依旧被关在另一只同样精致的鸟笼里。 自由是什么?庄汜不明白。 他又有什么自由呢?他的一举一动何尝不是被顾越辙所监管。重生一世,试图远离这个坏蛋,最后却同他越来越近。 他害怕重蹈前世的覆辙,原以为能够自我操控事件的走向,可二次分化、订婚、庄家的破产……没有一件事困于他的可控范围内。 全部都失序了。 他像个傀儡,一步又一步踏入原来的陷阱,并将要泥足深陷了。 眼前出现了一只模糊的手挥舞,庄汜抬起眼皮,放空的视线转向夏一,问:“怎么了?” “小汜,你在想什么?好入迷。”夏一心中很清楚,他和庄汜某些地方非常相似,否则不可能短时间内,如此投缘。 庄汜愣了数秒,上下嘴皮磨了磨,依旧选择了沉默。 那双狭长的眼睛眨了眨,夏一主动解围道:“不想说,就不说。” 又环顾了四周的装修,淡黄色的墙漆,乳白色的窗帘和红柚木的家具,即使是客卧也花费了心思设计的。 第71章 “这个房间看起来很温馨,我还挺喜欢的。”夏一一边夸奖,一边拿起床头柜上的白色马克杯,喝了一口,水凉了。 生活在国外多年,仍旧保持了喝热水的c国习惯。 “小汜,要喝水吗?杯子里的水凉了。”放下杯子,准备起床去厨房,重新烧一壶滚烫的热水。 庄汜跟着他掀开被子起身,被拦住,“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能行。我现在已经很熟悉这间公寓的布局了。” 庄汜笑了一下,比起易熠在j国的房产,这间面积不大的公寓的确不容易“迷路”。可,他的肚子有些饿了,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高空飞行会让人味蕾降低,再加上难吃的飞机餐,两人又一路聊,压根儿没怎么进食。他相信夏一也一样,只是不言明。 果然,夏一兴奋地站在床边,摸着肚子,同意,“你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于是,两人移步到了厨房,打开一眼望到底,空荡荡的白色冰箱,愣了神。 “什么都没有呀。”夏一手里还端着那杯凉水。 庄汜一拍脑门,晕乎乎地让他以为这是在庄家,有佣人替他填满冰箱,可公寓这边他从不烧菜做饭,走了几天,连喝光的饮料,都忘记了补充。 “哎……我们点外卖呀,国内外卖超级快的!” 两人又移动到客厅柔软的大沙发上,两只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盯着小小的手机屏幕上的外卖软件。 多亏j国外卖产业的不发达,夏一对琳琅满目的外卖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指肚一个劲儿地在上头戳戳点点。没一会儿,购物车都快爆满了,然后又删删减减,终于点好了外卖。 等待间隙,庄汜打开客厅电视,随便选了个频道听声音,空放。太无聊了,又找出好久没用的游戏机,打开了之前那款《渣攻回档,依旧火葬场》的恋爱游戏。 夏一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打,而后庄汜又把游戏机塞到他手心,他也不推拒,接替他玩起来。 少顷,门铃响了。 庄汜快速从沙发起身,以为是外卖员来送餐,但到了玄关愣住,门口的监视器上显示,外头站着的竟是顾越辙! 第67章 孩子 门铃连续地发出鼓噪的声音, 坐在沙发上认真玩游戏的夏一被吵到,起身来到了没开灯的玄关,因为借的是客厅的吊灯光线, 这里很昏暗。 盯着门口显示器呆呆站立的庄汜,看起来是孤独的。 “小汜,不是外卖来了吗?”夏一的视野越过他的肩头, 瞧见了显示器里一身西装革履的男士, 发问:“这是谁?你怎么不开门?” 像是被他的话惊到了, 庄汜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如梦初醒般按下显示器上红色的拒接键,朝他解释,“是我的未婚夫。” 而后扭下了门把手。 身上单薄的西服从开着暖气轿车内到冰冷的家门口, 温度骤然下降二十几度, 仅仅保留一层浅浅的体温,顾越辙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脸上滚热的皮肤也凉了半截, 身子也有些僵了。 这个omega……他杂乱的眉头皱了起来,质问脱口而出, “这是谁?” 语气不好, 也不算差。不好是因为他是男人, 不差则因为对方也是omega. 不过, oo恋这类小众性取向, 并不是不成立……顾越辙势要断绝庄汜身边一切的不稳定因素!而眼前这位气质像狐狸精一样勾人的omega, 便是目前最大的“安全隐患”。 更别提两人身上还穿着款式相似的睡衣, 比他和庄汜, 看起来更像情侣! 庄汜轻瞥他一眼, 懒得解释,看他的眼神,心中一清二楚,这人又想歪了,无语至极。 扭身拉着夏一的手臂往回走,天之骄子没受过几次冷遇,但在庄汜这里,早就习以为常。 淡定地从门口的鞋柜找出一双与其身上那套黑色西服极不匹配的粉色毛茸茸拖鞋套起来,马不停歇地跟了上去。 两人盘腿坐在u形沙发的三人位上,肩头与肩头紧紧挨着,那位omega手里拿着顾越辙送给庄汜的限量版游戏机,双手握着手柄,紧张地进行游戏中。 本该属于庄汜的游戏机,却在其他人的手中摆弄,庄汜还只能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令顾越辙十分不悦。 游戏屏幕上的“玩家顾越辙”正在被游戏npc狂虐,庄汜在一旁兴奋地叫好,“打他,打他,按这里,冷却好了,按这个技能……” 一局结束,屏幕上显示了黄色的三星,表示顺利过关。领取了奖励,两人又兴致勃勃准备开始下一局。 就连喧闹的门铃也没办法打断他们。 庄汜的目光完全锁在游戏机屏幕上,头也不抬地对顾越辙发布指令,“我们叫的外卖到了,你快点去拿。” 一直被无视的顾越辙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虽然在这个屋子里像一个佣人一样被使唤,但依旧很情愿、屁颠屁颠地去取了。 白底红色英文的袋子,大晚上竟然点了炸鸡! 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对这种不健康的生活方式极度不赞同,将外卖袋子放在玄关的白色置物柜上,掏出兜里的手机准备让远东大饭店后厨送一些简单健康的快手菜来。 神色一凝,抿着嘴,指腹研磨着黑色的手机边框,只怔了两三秒,便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心想,他必须要换一家长期合作的酒店了。又想到庄汜还挺喜欢远东大饭店的菜肴,内心又纠结起来。 这一局游戏过半,但角色等级过低,庄汜和夏一一致认为通不了关,因此打得很随便。 而仅仅几步之遥,拿外卖的人至今还没有回来,那头也没什么声响,到底去干嘛了! 按在手柄上的动作停下,夏一扭过头,从客厅沙发这侧看不见玄关的情况,问庄汜,“他怎么拿了这么久的外卖,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庄汜也转头望着,朝客厅与玄关拐弯处的白墙大吼一声,“外卖。” 下一秒,古板的黑色西装拎着白色的外卖袋,走了过来。站在客厅和厨房分界区的走道,客气地询问两人意见,“你们要在客厅吃饭?还是餐厅吃饭?” 这里是庄汜的家,夏一自然听他的意见,盯着他,“我都可以。” 庄汜不想移动位置,让顾越辙把外卖拿到茶几上放好。 习惯发号施令的天之骄子被庄汜使唤得得心应手,白色的塑料袋搁在两人面前的低矮茶几上。 庄汜把两个黑天鹅绒面抱枕轻轻丢下白色沙发,“夏夏,我们坐在枕头上面。” 顾越辙又不认同地皱了下眉…… 庄汜和夏一低着头,盘腿坐到了地上,开始拆外卖袋子。袋子顶端被打了个死结,庄汜费劲地解了好久,没一点用。于是又选择扯开塑料,却被品质过硬的材料为难,再次失败。 做出起身姿势,准备到厨房拿一把不锈钢剪刀。旁边单人沙发上作壁上观的顾越辙沉不住气了,先与他起身,低头确认,“要拿剪刀,对吗?” 庄汜仰头,朝他点头。 带着微微凉风的身体卷走半寸热气。 庄汜又补充了一句剪刀的具体位置,避免从不进厨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顾越辙找不着,“剪刀放在刀具收纳的位置,在水池旁边。” “好。”高大的背影消失不见。 见“外人”离开,夏一凑近庄汜耳边八卦,狭长的眼睛里全是探究,惊诧道:“你们竟然已经订婚了?” 心里想的是:看起来关系不大好,但似乎又格外熟悉彼此。 庄汜很淡然地点头,”对呀。” 夏一疑问:“可你不是才大四吗?这么早就订婚了?年轻不应该多尝试不一样的人,享受人生吗?” 他全程半眯着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说的,看起来对浪漫、不被拘束的感情十分向往。 比起对庄汜建议,更像他无法实现的心愿,而希望新认识的投缘好友比自己更自由。 “我和他是商业联姻。”庄汜低着头解释,低垂的眼眸里盛着很复杂的情绪。 “……”夏一哑然,有些同情地凝视他。同病相怜的人,好像总能特别投缘。 厨房方向传过来顾越辙的喊声,“小汜,剪刀放在哪里?我没找到,你过来帮我看一下。” 庄汜皱着眉起身,回忆起方才烧热水时,分明还看见剪刀插在刀具收纳桩的显眼位置。怎么一回头,竟消失不见了? 顾越辙站在白色的射灯下,头顶惨白的光源,让他看起来十分冷漠……全程注视从厨房小门拐进来的omega. “你有病呀,剪刀不就在这里吗?” 庄汜盯着他身后的黑色岩板柜面上放着的黑色手柄剪刀,过去拿起来,朝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扭身离开时被他骤然拉住胳膊,冰凉的手心,略低的温度从贴身的布料透进皮肤,庄汜被浸着打个哆嗦。 “干嘛?”挑着眉看alpha,语气不善。 “他是谁?你就带回家了?”顾越辙的问话在平淡里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怒气,粗心眼如庄汜,自然半点察觉不到。 第72章 “你管那么多干嘛,我都没问你大晚上来我家干嘛,你反倒还先质问起我来了。”庄汜嘴角抽了一下,他可不像外头那些惯会阿谀奉承的人……“宠”着顾大少爷。 顾越辙猛吸了口气,一时词穷。 总不能表示:发现他的定位异常,回了紫金园,而没有去格云林水的庄家。所以立即驱车赶过来检查情况,还恰好“捉奸”到了他与一位omega正共处一室! 看他沉默,庄汜心里自有一番计较,凉凉地哼了一声,向来顺风顺水的贵公子对登鼻上脸,熟能生巧,他才不会助长这类“歪风邪气”。 见他有离开的趋势,顾越辙又转移话题,想把两人独处时间拉长,问:“海外投资谈得如何?” 说到这儿,庄汜正气不打一处来,之前被易熠耍了一番,于是将错就错地把他的omega带回国。 淡淡道:“一切还好。不劳你操心,要是庄家破产了,我们俩的婚约,不知道做不做得数。但我宁愿死,也不会给你生孩子!” 这是庄汜重生后,第一次同顾越辙提及前世那个胎死腹中的alpha儿子。 这是两人都不愿意提及的莫大痛处,沉默在窄窄的空间里漫延开去。 过了一分多钟,庄汜抬起另一只手,使了狠劲,拽开他的手腕,没有一点儿挣扎,握着剪刀回到了客厅。 俯身,拉起那个“纠缠至深”的白色死结,一把剪断。 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氛围,夏一觑了他一眼,没说话。把里面依旧热气腾腾的炸鸡和饮料拆开,整齐地摆在桌上,试图活跃气氛,说:“哇,看起来很好吃!让我先拍张照。” 拿起背后沙发上的手机,镜头对准茶几上的美食,快速按下拍摄键。 此时,庄汜拉着的脸已经调整回正常状态,笑着邀请夏一,“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这个炸鸡的酥皮特别香脆。” 闻着诱人的味道,肠胃里已经开始分泌酸水了,但夏一又打开手机,将方才拍的相片发给了易熠。而后,立马按灭掉手机屏幕。戴起塑料手套,和庄汜一起美滋滋地享受深夜罪恶的炸鸡。 吃了一嘴油腻,又把大杯可乐插上吸管,猛吸一口,刺舌的汽水瞬间消解掉肠胃的油脂。 两人边说边笑地啃骨头,夏一也非常敏锐地注意到,厨房里没有离开也没再出现的alpha. 第68章 误会 那个未出世的alpha孩子, 顾越辙无颜面对。 前世,得知庄汜怀孕的消息,他的脑海里闪过一瞬间的空白, 纵使结婚将近七年,也一直把他当做兄弟看,对方应当很明白。同样的, 对他只有兄弟之情。 好兄弟, 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顾越辙的第一感受是奇怪, 太奇怪了。可随之而来, 酥酥麻麻的大脑里骤然升腾起了兴奋的多巴胺。那股让人疯狂的激素席卷他的神经,双手战栗,脑袋晕眩, 连眼圈都有些红润、酸涩。 清水溪苑的书房里, 庄汜冷冰冰的,要用肚子里的孩子,与他进行一场赤裸裸的利益交易。 要孩子,就要救庄家。 他毫不犹豫, 一口应了。 后来,也违约了。 庄肃被海外资本欺骗, 公司的账户上不仅一毛钱没有, 固定资产也被转移得所剩无几, 并且还被骗得还背上了一大笔债务。 此时的顾越辙虽然在公司内部站稳脚跟, 但知晓得太晚, 他无力回天。只能将所有能动的现金流全部支援给庄家, 解决了最紧急的债务问题。不至于让庄肃沦为失信人。 以资金入股方式, 又把顾家重要的海外项目让利一部分, 将欠的最后一笔债还清。 庄家最终保住了, 但只剩了个空壳。 几个月后,终究撑不住,还是宣告破产。 那时候的庄汜正处于孕中期,剧烈的情绪波动不利于腹中的胎儿。 顾越辙和庄肃一致认为,为避免庄汜情绪激动,隐瞒他公司破产的恶耗。 顾越辙切断庄汜与外界所有联系,让他安心养胎,可万密一疏,终究被他发现了。 情绪激动,撑着肚子也要回庄家。 对待一个被孕期激素反作用,狂躁的疯子,没有任何办法。庄汜被他禁锢在清水溪苑的婚房里,二十四小时全天候被人“照顾”,俗称看守。 别墅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了保镖,监控系统更是随时更新庄汜的全部动态。 清水溪苑不再是“家”,成为了禁锢庄汜的华丽牢笼。 顾越辙很忙,忙着收拾庄家的烂摊子;忙着认错,同集团股东解释海外项目谈判失利的原因。 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别墅里戴上桎梏的omega. 果不其然,庄汜抑郁了。 除了拉撒,连吃喝也是被佣人送到卧室内解决,睁眼闭眼躺在床上便是整整一天。 脸蛋一天比一天削瘦,四肢也纤细得风一压就垮了。 等顾越辙忙完回到家,看到只剩下一把骨头,完全空洞的omega,才发觉他错了。 自我感动的强势关切变成戕害他的罪魁祸首。 他给了庄汜自由。 每周必须一次的心理医生是他对庄汜私人生活最强有力的介入。可就在某次看病回程途中,一辆疯癫了的越野车撞向正在平稳行驶的轿车。 司机当场死亡,后座的人被送到松正医院。医院当即开启vip通道,在汇集一众临床经验丰富医生的手术室里,他还是没了。 一尸两命。 翌日,驻外公司的项目会议不得不亲自抵达,正是先前顾越辙个人的一意孤行,给集团造成了巨大损失。以至于,董事会对他下达死命令,这个项目必须由他亲自跟踪完结。 幸运的是,赶上了庄汜的追悼会,不至于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更幸运的是:他重生了! 可不幸的是:庄汜也重生了。 事物的正反面正如两人视角的差异,导致了众多解释不通的误会。他明白,即使把全部事实摊到面前说开,对方也不会相信,不会原谅他的强硬手段。 那些层层叠叠的误会,像一堵混合了最高刚性强度的水泥墙,将两个人隔开,连声音也无法传递。 他有错,他愿意改变,也希望能被给予机会。 可今夜……当头棒喝,打得他晕头转向。 他的心里只剩绝望。 彼此之间最不愿意触碰的伤疤终于被揭起,掩盖在完好肌肤下,早已经腐烂溃败的烂肉,摊到了面前。 不知道如何面对庄汜,连那樘窄窄的小门都不敢跨过,更何况背后环绕的一座座乌压压的群山。 很少展现出脆弱情绪的s级alpha蹲在温暖的厨房内,双手环抱身体,像没人要的乞丐,连途经的路人也懒得停下来施舍一口馊了的饭菜。 贵公子倨傲、矜贵的风度,所剩无几。 发麻的小腿肚打着颤,一只手压在薄薄的厨房台面上,才让顾越辙缓慢地站起来。 抬手拍了拍脸上僵硬的肌肉,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像十八层地狱下的黑阎罗被逼着卖.笑接.客。 客厅里的人正在收拾一桌子的狼藉,顾越辙来得正是时候。 白色的塑料袋里装着油腻的炸鸡盒、碎骨头等垃圾,庄汜皱着眉,犯难地盯着剪断的死结。当时剪得十分随意,以至于长度过长,现在没法再系一个结了。 顾越辙从庄汜身后拦截,前胸贴着后背,拢起那只垃圾袋,“我来,顺路把垃圾拿下去扔掉。” 后背的温度些许凉,庄汜没有半分犹豫,双手放开了那堆没人要的垃圾,像是才发现家里出现了个人一般,如梦初醒地点头,“嗯,你走吧。” 顾越辙也“嗯”了一声,很顺从,没有回头地离开。 关门的声音响起来,庄汜的心又乱了,有些疼,像强力的吸铁石,死死朝下坠。 庄汜以一个不舒服地动作望着玄关方向,夏一终于忍不住提醒,“他已经走了。” “哦。”机械地转回头,又俯身从茶几的纸巾盒上扯了张干净的面纸,擦擦油腻的十指。 一连贯的动作看起来很忙,实则什么也没做。 外卖店赠送的餐后湿纸巾,明明扔在了方才那袋垃圾的最上方。 庄汜忘记了。 夏一耍宝似的摸了摸饱胀的肚子,很满足地夸奖,“炸鸡真好吃。” 这句话实则已经被他真心地讲过好多遍了,但这一遍无非是因为无话可说,活跃一下冰冷的气氛。 显然很失败。 “我有点怕,今晚可以一起睡觉吗?” 夏一盯着庄汜,做出易熠一贯容易上当的可怜兮兮模样,庄汜仅仅看了一眼,便点了头。 庄汜认为夏一很多面,表面肆意妄为,爱耍小性子,实则是最会善解人意、审时度势。也许是经年和易熠的相处过程中学会的效率最快的生活节奏。 易家这种富了好几代的世家里,和身份地位悬殊巨大的易熠坚持在一起多年,不仅仅只是文字表达的那般轻而易举。 第73章 凉悠悠的薄荷牙膏刺激着口腔,两人重新漱了口,才躺上柔软的大床,一起睡在了客卧。 肚子舒坦了,反倒没先前困。神清气爽地开始在床上聊起天,但聊了没多久,忽然想起明天还要早起,调好闹铃后,又强制关了卧室灯。 房间里漆黑一片,庄汜睁开眼,看着同样昏黑的天花板,窗帘被拉得死死,透不过一点儿光线。 于是,在纯黑的空间里,最终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是被耳边喧嚷的闹铃声吵醒。 庄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即按掉它,抬手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手臂在被子里伸直,自然打到了旁边人的身体上。 一愣,侧脸看过去,才想起昨晚两人一起睡的觉。夏一居然没被剧烈震动加上节奏跳跃的音乐声吵醒。 起床困难的程度简直比他都要严重上几倍。 认识没几天,已经是能睡在一张床上的亲密关系。 庄汜轻轻起身,又弯下腰准备叫醒他,推了一把他的肩膀。没醒,再次大力推一把,终于醒了。 狭长的漂亮眼睛依然紧紧闭着,但嘴里说出话的语气却相当不客气,“易熠,滚远点。别吵我睡觉!” “……” 庄汜笑了一声,而后又推了一把肩膀。 omega终于睁开眼睛了,眸子里情绪变化迅速,睁大眼表示不好意思,“啊,小汜,原来是你。我还以为……” 说完自己都尴尬笑了两下。 庄汜朝他使了个揶揄的眼色,“我们得起床了,我去主卧卫生间洗漱,这边的卫生间你来用。” “好。”夏一点头,声音还是早晨刚刚睡醒,哑哑的感觉。 京州这几天的温度已经零下几度了,据说可能会下雪。厚实的鹅毛大雪覆在金碧辉煌的琉璃瓦片,与崛地而起的血色红墙交相辉映,极致的色差,别有一番滋味。 但室外并没有下雪,灰蒙蒙的乌云天,没有太阳,显得整座城市掩盖在历史的洪流里。 没有开车,两人昨晚定了个一日游导游,包了门票和用车,非常的便捷。 导游先前已经同庄汜联系过了,表示他正在地下车库,随时恭候他们。 庄汜觉得对方的语气有点儿奇怪,像是他们起得晚了,害他等久似的。他才是老板,麻烦搞清楚甲乙方关系。 不过,从小循规蹈矩的素质教育让两人依旧急匆匆赶下了楼。 黑色的越野车,驾驶位的车窗是光秃秃,完全被降了下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叼着一根香烟,手腕搁在窗框上,烟灰被烧了一大半,呼呼地往下落。 比起犯了烟瘾等人间隙抽一把,更像把吞云吐雾当做他的装饰品。 奇葩…… 第69章 学坏 皮肤黝黑, 锐利的眼神瞬间扫射过来,旋即不慌不忙地推开了黑色的车门。 “两位好等呀。”语气吊儿郎当,那根燃烧了一大半的香烟被他无情地踩在脚底, 还压了压。 庄汜眉头一凛,这位导游的态度,真是让人窝火。但自小接受的良好教养让他没法儿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随意发火。 “抱歉, 起床磨叽了些。我们可以走了。”两人讪讪, 快速钻进被导游拉开的车后座。 导游悠悠觑了夏一一眼, 没说话。 贴头皮的短发, 黝黑的肤色,黑色的方向盘在他手中跟玩具一般。或许导游本人在本次行程后还有什么急事,车速飞快, 像赛道上奔驰的法拉利。 原本四十分钟的路程, 硬被压缩了一半,在车水马龙里见缝插针,遇见闪烁的黄灯也非要一脚油门轰过去,遵守交通规则这回事显然在他眼里压根儿不存在。 后座的两人对视一眼, 默默系好了安全带。导游轻车熟路,一路风驰电掣, 安全抵达目的地。 这里是京州市的著名景点, 几百年前的皇家宫殿建筑群, 红墙黄瓦, 晦暗幽深…… 门口广场上乌泱泱的人头, 已经大排长龙了。而天空依旧灰蒙蒙的, 像还没亮。 “排队吧。”导游把两人领到队伍的最后头。 庄汜和夏一对视一眼, 视线交汇, 意识到:还是应该早点起床, 昨晚不该晚睡的。 但事已至此,只能慢慢排队了。 一个小时后,腰酸背痛的两人终于检票入园。园内面积极大,为游客放开的区域也不算少,但四处依然人如潮涌。某些热门景点,甚至连一只脚都插不进去。 见状,两人期待的十分兴致已经骤降到了零点,恨不得立即回头。 灰色的天空越来越幽暗,像一只穷凶极恶的吞噬兽誓要搅乱人间。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落了下来,三个人躲在朱红色的长廊下休憩。 “小汜,我想走了,不想玩了。好无聊。”夏一蹙眉,头发丝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透明露水。 庄汜认可地点头,收拢着双手,“那行,我们走吧,今天是周末,人太多了!”又转向一旁手里拿着一根捏扁香烟的导游,“导游,我们不玩了,送我们回去吧。” 导游手里细细的香烟瞬间被那只粗糙的指肚折断,手腕子一收,香烟被藏于掌心。 “那可不行,还没逛完呢。要是回了,你们要是不给我钱,怎么办?” “……”庄汜一愣,解释,“钱照给,你不用担心。” 那导游仿佛只有一根筋,依旧不依不饶,要求两人完成一日游的所有行程。他们的证件被导游捏在手里,无法自行离开,竟像被流放的犯人,“陪他”从头逛到了尾。 虽说对方十分敬业,自始至终仔仔细细地解说,仿若他曾是这里的主人,如数家珍。 故而,纵使先前有再多的不开心,最后也消弭了。庄汜在这座底蕴深厚的城市从小成长,却还不像他了解的那般多。甚至被他的解说吸引,乐此不疲追问。 看起来错误的抉择,有时竟歪打正着,进了正确的方向。 几日后,易熠抵“京”了。 风尘仆仆,手里拎着一只黑色登机箱,按下了庄汜家的门铃。 夏一是在睡梦中被不间断震动的手机惊醒,揉着发酸的眼圈,抬手一看,十几个易熠的未接电话,毫不犹豫按下绿色通话键。 眯着眼睛,带着浓重睡意的声线,“喂,干嘛。” “我在门口,开门。” 沉默良久,夏一混沌不清醒的脑袋才反应过来,平淡地“哦”了一声。 对方也跟着“嗯”了声,又问,“睡醒了没?” “醒了。”夏一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掀开被角从里头慢悠悠地“钻”出来。 “砰”地一声,打开了黑色大门。 易熠站在门外,十几小时的长途飞行,外面套着黑色的羊绒大衣,内搭的西装笔挺得没有半点儿褶皱,连发型也一丝不苟,仿佛十几小时的飞机是站立着过来。 “你来了。”夏一踏着舒服的棉拖鞋,一下抱住他,热气倾泻而出,与零下的室外撞击。 在落下了露珠的肩头蹭了蹭,撒娇道:“好冷呀。” 易熠抿着的嘴角无奈地翘了一下,随即半抱半推着他进入屋内,一尘不染的皮鞋踩在门口灰白色的地毯上。 低头注意到了,夏一将他双肩抵住,“停,这几天卫生都是我在弄,好不容易弄干净的,你别给我搞脏了,我去拿拖鞋。” 易熠的眉头重重拧着,注视着夏一低着头,从玄关的鞋柜里熟门熟路取出一只粉色拖鞋,甩在他的脚尖。 眉头更凝重了。 夏一指着那双过分可爱的粉色拖鞋,对他解释,“只有这一双了,另外那双是小汜的,你不能穿。” “……” 易熠咬着牙穿上了那双拖鞋,和他的身上这套暗色条纹西装,诡异地和谐。 夏一捏着下巴点评道,“不错,好可爱。” “……” “我觉得简秘书应该比我更适合这双‘可爱’的拖鞋。” “我不觉得。” 易熠拎着那只小小的登机箱,打量了一圈,没有准备坐下的想法,对穿着单薄睡衣的夏一说:“把东西收拾一下,和我去酒店。” 夏一没理他,自顾自仰靠在柔软的沙发里,裹着舒服的毯子,摇头,“我不去。” “为什么?”易熠把箱子就近放下,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 夏一双手抱胸,“没有原因,住习惯了,懒得挪地方。” 易熠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差。 屋内暖气很足,仅仅数分钟,身体便开始发烫,脱下外面的黑色羊绒大衣,放在附近沙发的椅背上。 “不要任性,夏夏。” “我有吗?我连决定自己住在哪里的权利都被你剥夺了?”夏一仰头,毫不示弱地盯着他反问。 气氛倏地变得僵硬,好热,易熠脱掉了黑纹西服外套,叠在大衣的上方,又单手扯开黑色衬衫最上面的几颗扣子。 转回身,严肃地盯着夏一。 于是,气氛更紧绷了…… 第74章 这样的对峙常常发生于二人相处中,最后多以易熠妥协收尾。夏一小时候来j国,在易家受了不少委屈。易熠能够独当一面后,常想要补偿他,但刻意的娇纵,让他变得不知轻重。 这一次,竟然胆敢跟着一个仅仅认识几个小时的c国人,跨越上万公里,去一个几近完全陌生的国度。 还好对方的不算黑心,否则……他无法想象。 “夏一,不要惹我发火。”易熠的眼神冷凛。 “哦。”夏一点头,仰头躺在沙发上,绵软的海绵迅速下陷,把他紧紧包裹,赋予他勇气和安全感。 易熠蹲下来,与他的视线齐平。对方并不看他,放空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将他的手握在手心,指腹互相摩挲,转移话题,“你刚才说这几天屋子里的卫生是你弄的?” 夏一默默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你跑这么远,就是去给别人家打扫清洁吗?”他的语气里带着揶揄。 “我愿意,你管得着嘛。”夏一瘪嘴。 见他回话,易熠笑了一声,问:“前几天玩得还开心吗?等我结束完工作,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躺在沙发上的人没反应,易熠手上用了点儿劲儿,他已经妥协一步了。 夏一吃痛一声,瞪了他一眼。 “还没吃午饭吧?起来,我们先出去吃饭。”手心里捉着的手指被摇了摇。 夏一从不委屈自己,肚子的确饿了。快速起身去衣帽间,换了身厚实的衣服。从j国离开得匆忙,并没有带足够的生活用品。这几天,除了贴身衣物,他和庄汜共用衣柜。 出来时,裹着臃肿的白色长款羽绒服,像一只胖乎乎的纯白蝉蛹。 易熠一眼认出这不是他的衣服,开玩笑地评价,“穿衣品味骤降。” 夏一瞪着他,立即反驳,“你以为你这一身黑色,就酷得没边吗?” 易熠这会儿已经把方才脱下的大衣和西服套上,只是衬衣解开的扣子,依旧敞开着。 京州市天气严寒,北风凛冽,在j国能穿的漂亮大衣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全是美丽的废物。 易熠低头看了自己的穿着,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又不能表示出来,假装同意地点头,“你说得对。” 夏一“哼”了一声,经过那只黑色的登机箱,停下来,扭头问他,“这箱子你拿走。” “是给你带的东西,要帮你拿到房间里去吗?” “不用了,扔这儿吧。”夏一对箱子里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两人乘电梯下楼,易熠按了负一层地下停车场,那里有司机正等着他,旁边伸出的手按了一层。 “嗯?” 夏一解释,“小区门口有店,我们就在附近吃,我不想跑远了。” 易熠点头,在这种小事上,向来以他为主。 他带着易熠在外头绕了一圈又一圈,把小区附近的餐厅走遍了,还没决定要去哪家吃饭。 易熠认为他和庄汜在一起学坏了……大衣虽然是羊绒材质,但比起羽绒服的保暖性,相形见绌。 在他的双手完全凉透之前,另一只温暖的手牵了上来,两人走进最近的一家餐馆。 第70章 转机 得到易熠回国消息的下一秒, 庄汜便从正流集团驱车直奔紫金园的公寓……但依然回来晚了,温暖的屋子里空无一人。 难道就这么离开了? 庄汜看着玄关处夏一的白色拖鞋,和那双原本属于顾越辙, 应该是被易熠穿过的粉色拖鞋。 他已经来过了。 两人这么快已经决定回国了? 手机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却不敢询问社交软件上夏一的头像。 他扭开门锁,进了客卧, 环视一圈后, 拍着胸脯叹了口气, 一切正常。 明显的生活痕迹, 床头的充电线,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都还在,又转身去了衣帽间, 那只20寸的行李箱也依旧放在角落。 来到客厅, 发现单人沙发的后方放了一只黑色的登机箱,和衣帽间里头那只很相似,来自同一个品牌的不同款式。 猜想是易熠带给夏一的生活用品,没拿走, 难道还要在这里住? 夏一竟不准备同易熠…… 庄汜的后背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双手紧紧地绞着, 手心起了潮气, 黏糊糊地粘在一起。 第一次做这种看起来不太符合道德准则的坏事, 难免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容易慌乱。 坐在那里东想西想, 才发觉正值午饭时间, 想必两人外出觅食了, 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地下来。 这下又开始琢磨待会如何同易熠谈判…… 首先家里肯定不是个好地方, 需要把投资人带回公司, 不仅能稳定听信外头风言风语不安定的集团员工们,还能向正在观望的合作伙伴传递出公司一切向好的风向。 几日连轴转的工作,很辛苦,庄汜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再次睁开眼,是裹着白色羽绒服的夏一躬身抵在他眼前。 “小汜,你怎么回来了?”夏一瞅见他眼里浓浓的倦意,有些心疼。 直起身子,拉下羽绒外套的拉链,脱下来,站在一旁同样包裹严密的易熠旋即把外套接了过去。 庄汜这才如梦初醒,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眼底一片青色,“你们回来了。” 夏一点了点头,问:“你在等我们吗?怎么不发信息问我,早知道我就早点回来了。” 庄汜摇摇头,没说话……侧过脸,仰头看向站在一边默默无言的易熠,倏地站起来同他打商量,“易总,今天有空去我们公司一趟吗?” 易熠像尽职尽责的英式管家,一只手的臂弯里挂着夏一脱下来的白色羽绒服,另一只则自然地垂下,刚想要往上挥手,被夏一插了嘴,同意,“他去。” “……”易熠非常无奈地望了他一眼,显然对夏一的做法无可奈何,却又不置可否。两害取其轻的道理,他自然懂得。 易熠替他把衣服挂在几步之遥转角处的白色挂衣架上,而后又低声同他说了几句悄悄话,眸子里装着蜜罐般的甜,恨不得庄汜立马消失在屋里。 识时务者为俊杰,庄汜的确借故去了自己的主卧,数着时间,一个人在里头待了十多分钟,想必外面的旧情已经叙得差不多了吧,才推开门。 他隔着走廊远远望见,易熠抱着omega,低头在他耳边笑着说什么,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脸上的柔情蜜意却要从骨头里面沁出来了。 夏一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放开……恰好庄汜也假装刚出来。 夏一说:“小汜,你们先走。我在家里玩儿。” “好。” 两人一同离开,留夏一单独在家中。 关掉大门瞬间,易熠变脸速度之快,庄汜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冷冷一声怪罪,“庄先生,好手段。” “……” 对此,庄汜实在没什么借口能为他辩驳,只好沉默。 一同坐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庄汜引着他来到自己车位前。 易熠则挥了挥手,让他稍等片刻。而后,朝附近那辆黑色商务车走去。 庄汜腹诽道:原来那辆陌生的外来车竟然是他的,难怪方才下车时,看见驾驶位上还坐了人,是司机。 易熠示意司机按下车窗,说:“我坐这辆车走,你跟在后头。” 隔了二十多米的距离,再加上易熠高大身形的遮挡,庄汜只能看清司机的头发很短,几乎贴着头皮,像个很有个性的年轻人,和普通总裁标配的中年司机完全两种模样。 司机点了个头。 易熠开始往回走,庄汜也收回视线,礼貌地拉开银白色轿车后座门,等待他进来。这可是正流集团目前最大的金主,他必须得伺候好。 易熠眼神深深地盯了他一眼,摇着头,自己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庄汜暗道:有戏。 流线型的车身平稳地行驶在柏油马路面上,前往城市cbd区的方向一向很堵,这个时间段儿也不例外。 庄汜抿着唇,双手紧紧把着方向盘,心里忐忑不安。先前易熠愿意同他来,是因为夏一的一句话,可到底他对正流集团的真实风险评估等级如何?到底愿不愿意投资,还是完全的未知数。 正流集团到底曾经辉煌过,虽如今江河日下,但新能源巨头顾家愿意带他玩,且两家又有联姻这根线绑着,卖相还算不错。 车流走走停停,油门、刹车一直轮换的右脚也开始酸疼打颤,害怕与前车发生意外追尾事故,两者之间距离给得很大,便给了其他急不可耐的驾驶人见缝插针的机会。 “庄先生,车技一般呀。”易熠目不斜视,盯着不远处的前车和一直加塞的其他车辆。 “……”庄汜严重怀疑他在嘲讽那晚自己拐走夏一,于是没搭话。 片刻,易熠应该觉得无聊了,稍微开了一些车窗,京州市零下室外的温度不容小觑,身体明显打了个哆嗦。而后,迅速升起车窗。 第75章 前方遇见黄灯,庄汜一脚踩下刹车。 易熠侧过脸,光明正大地开始上下打量起他,对方望着悬挂头顶前的交通灯红色计数器,明知道正被赤裸裸的观察,视线依旧没有偏移半分角度。 易熠突然发出一声轻笑,问:“庄先生,平时开车也这般认真吗?” “……”庄汜尴尬地笑了一声,转头看了他一眼,回答:“还好,只是今天车上载的易先生,是格外重要的客人,所以驾驶得特别小心罢了。” 易熠又笑,原先以为庄家这位小少爷的胆子是有多肥,竟敢拐走投资人珍视的omega,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恐怕只是一腔热血上头,迫不及待走了偏门。 也难怪……夏一与他才几天相处,便已经向着他说话,还拜托自己帮他忙。他对自己的要求向来不多,很多时候都是他对夏一要求,必须这样那样……夏一极少数的要求,他似乎不得不答应。 但庄家如今的情况……想起那一摞沉甸甸的全方位调查文件,投资人身份的易熠需要考虑的因素更多。 不过…… 易熠终究还是说了,“庄先生不必拘谨,这几天回国夏夏玩得很开心,他朋友很少,你已经算是他的少数几位好友之一了。” 很高的评价,很珍贵的身份…… 庄汜沉默了良久,在斟酌他的用词。俩人虽认识的时间非常短,但同样把夏一视作他的好友,毕竟感情这类虚幻的东西,从来不是通过时间、距离来论真假。 庄汜笑着说:“我也很喜欢夏夏……”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侧面飞来的眼刀用狠劲儿划上一道重重的裂口。 随即改口,“友情的喜欢,他人很好的。” 易熠点头,像被表扬了的孩子的老父亲般骄傲的语气,“那当然~” “……” 历经四十多分钟车程,两人终于抵达了正流集团。 庄肃已经提前在总裁办公室等候易熠了,易熠这次回国是私人行程,因此并没有携带秘书等一众工作人员。 单枪匹马面对办公室里一群乌泱泱的高管,他气势凌冽,纵使一人在,仿若千军万马的气势。一群人在办公室内详谈到天黑,庄肃亲自把易熠送到公司地下车库的黑色商务车前。 又停留,亲昵地聊了几分钟,望着远去消失不见的汽车,庄肃慌乱的心脏才逐渐恢复正常……看向一旁的儿子,眼神中透着十分的肯定。 他从未奢望过这位omega幼子能有什么成就,封建大家长旧观念一直认为omega理所应当回家相夫教子,在外拼搏是alpha对家族、家庭的责任、义务。 庄汜二次分化为omega后,他便把儿子顺理成章地推回先前的边缘部门。 哪想……顾家竟先不答应了。 在他看来,顾越辙那种巨头企业接班人的omega不需要为事业拼搏,通常都是拥有一个光环的职业,背后却是实实在在的“花瓶”。 这是他认为最匹配的ao联姻。 最后,还是顾越辙说服了他。两人促膝谈心一回,他竟希望自己的omega,能够做他想做的事儿,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是他执意要支持庄汜的。 庄肃别无理由,自当答应了顾越辙的请求。 现在看来,或许顾越辙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儿子。集团面临生死存亡之际,还是他出其不意的一招,迎来了巨大的转折。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看没看出受的成长线。 第71章 绑架 威尔仕财团的强力注资解决了正流集团眼下的燃眉之急, 但集团需要长远发展,必然不可能一味只通过一种方式,更需要变革。 易熠指出正流集团内部机构臃肿、尸位素餐的问题, 并且需要他们当断则断变卖掉那些不断亏损,或是即将烂尾的项目。 继续往里头砸钱显然并非明智之举,只要快刀斩乱麻地处理, 并且借力转型, 才能获得新生。 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从集团内部开始延伸…… 由于庄汜在本次工作中的出色表现, 被升调财务融资部, 主抓与威尔仕财团的长期融资合作。离开了庄如云庇护的庄汜,开启属于他的新篇章。 初始的沟通并不畅通,两国隔着时间差, 作为乙方, 通常要就着对面的时间,而对方白天工作时间日夜颠倒,经常需要工作到深夜。 本就身体孱弱的庄汜,由于近期不分昼夜的工作安排, 再加上二次分化后腺体的不稳定,在公司晕倒, 住进了马利医院。 与此同时, 集团内部变型的急迫导致一些员工产生逆反情绪, 人事关系又突变, 现在正流集团处在一种两难的境地。 庄汜的身体原因导致他最近必须待在医院, 马利医院的vip套房中的一个陪床房被改成了临时书房, 供他办公。 放在白色桌面上的手机跳出一条顾越辙的信息, 庄汜打开, 对方强烈要求他考虑文医生提出的治疗方式:让他定期标记。 百分百匹配的ao信息素是治疗二次分化不稳定的最佳手段。但庄汜想起文医生之前说过的信息素注入99%的成功概率, 但依旧1%失败了。 他的腺体即使注入顾越辙的信息素依旧紊乱。 如今又提出这种定期标记的治疗方式,他对文医生的医术表示严重质疑,并且非常怀疑这是他和顾越辙联手起来对他的欺骗。 毕竟前车之鉴,近在眼前。 这一次,宁愿自己承受,也不要依赖对方的标记。想起那晚的临时标记,放纵的、浪.荡的自己……不堪回首,只得辩解:100%匹配度的信息素作祟,而非他的本意。 那条来自顾越辙的信息,庄汜没有回复。鸵鸟心态,除非到最后一刻…… 同样的,顾越辙近期也忙得拼命,四处出差,一天总有几小时在飞机上度过,别说回家,连回京州市都难。 两人的时间对不上,除了庄汜入院那天,顾越辙从几千公里当天往返,看了他一眼,二人至今已有小一个月未见一面。 今日,家里全员出动接庄汜出院,文医生叮嘱他近期不要过于劳累,否则腺体反复发病,到时候连他也束手无策。 于是,他的工作量被庄肃强制减少,但易熠那边,没有人能接替他。于是,庄汜的生活作息由c国时间调整至j国时间。 期间,夏一曾邀请他到j国散心,顺便工作,却被一口拒绝。他的好意,庄汜心领了,不能再麻烦夏一了。 骤然减少的工作,庄汜的空闲时间便多了起来,毕业论文的终稿已经精益求精地修改过几次,春去夏来,眨眼毕业季悄然而至。 大学毕业意味着他和顾越辙的婚约履行,迫在眉睫。 同样也让提前接触了公司的核心业务的庄汜明白从前的自己既天真又可笑,庄家根本离不开顾家的支持,为了家族事业他也必须同顾越辙结婚。 他已经释怀了,结婚就结婚吧,只要不付出真心,就不会受伤。他们无非只是法律意义上的配偶关系。又庆幸,还好他的信息素与他百分百匹配,否则压根不配成为顾越辙的联姻对象。 上辈子圈内人私底下对他的鄙夷,如今在他看来根本是血淋淋的事实,连他自己也主动接受了。 因为作息时间的差异,庄汜一个人住进了紫金园的公寓。但父母不放心,派了家里的佣人每天过去照看他的饮食起居,也监督他不要工作太久。 饭菜是从家里做好带去的,佣人只需要帮他打扫屋子,为了不叨扰他的清静,做工时,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下午,庄汜被手机闹铃声吵醒,打开冰箱拿出装在餐盒里的早饭,放进微波炉,吃完后,便进入书房,开始一天的工作。 门铃倏地响起,庄汜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抬起,望向书房外。 这个时间点儿,会是谁? 心里第一个念头:顾越辙。 昨天他主动报备在国外开会,难道今天回国了?还第一时间过来看望他。 听起来挺合理的。 于是,庄汜没搭理纷乱的门铃声,可过了一阵子,门铃依旧在吵,非常打扰到他工作。 推开黑色的办公椅,来到玄关处,门口监视器的屏幕上显示空无一人,他竟然走了? 庄汜皱着眉头,拉开了大门,下一秒,他被人瞬间扑倒在地,口鼻处紧紧捂着一张充溢了化学物质的手帕,奋力挣脱,口鼻猛然吸入过量……没一会儿,两眼一闭,意识全无了。 庄汜被绑架了。 顾越辙收到消息时,正在国外项目车间参观。助理李逢颤抖着五指贴在他的耳边,“庄先生,好像被人绑架了。” 那一瞬间,顾越辙耳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声音是不可置信,朝他大声呵斥,确认,“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逢被老板可怖的目光盯得口舌干涩,哑声重复了一遍,“庄先生,应该是被人绑架了。” 事发突然,当天,顾越辙借了一架私人飞机,立即飞回京州。机舱内,通过接连不断震动的手机,知晓了事件的全貌。 第76章 佣人下午抵达紫金园的公寓时,大门敞开,玄关处的花瓶、摆件等碎落一地,是明显挣扎打斗的痕迹,大门外还留下了一双白色的拖鞋,是庄汜的。 佣人立刻通知主家,庄肃和庄如云赶到时,只看见佣人手里攥着一张白纸,纸面用黑字打印着“想要人,先准备五千万美金。报警,立马撕票。等我联系你,庄肃。” 现在,那张a4白纸被端正地摆在庄肃的办公桌面上。 顾越辙赶到时,庄家人按照绑匪要求,并没有报警,而是等待他下达下一步指令,与此同时,发动所有力量筹钱。 五千万美金的现金,对庄家而言,是一笔大数目。况且国内外币管制严格,一时间哪里凑到这么多美金,更是个大问题。 佣人被庄肃赶回庄家,嘱咐她封好嘴巴,不能对颜雅说出一个字。爱人对幼子拳拳在心的宠爱,庄肃怕她知晓这个消息,一时急出个病来。 于是,父女两人以加班为理由搪塞颜雅,昨日开始便在公司住下,随时等待绑匪的来电。 顾越辙清楚了庄汜被绑架的大概,笃定这件事同公司最近大刀阔斧的改革有关,想必庄肃也清楚。既然有了个范围,一个个排除,清查,也就快了。 庄肃也找人在内部偷偷开始了调查,已经有了一个重点怀疑对象。 “庄叔叔,最近您得罪了什么人吗?您想想。” 庄肃坐在与他斜对面的牛皮沙发上,alpha之间的眼神交汇,“我怀疑是公司前任投资部部长李磊,前段时间的辞退闹得很不愉快,他……” 眉头一皱,看样子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越辙沉默着等待。 过了许久,庄肃继续,“他背着我们和供应商勾结,利用高报价高回扣,获益不少,但念在他是公司老人,并没有以职务侵占罪闹上法庭,只是让他退回部分回扣,可没想到他……” 顾越辙明白了,他这位心慈手软的老丈人被人利用,狠狠拿捏了。上一世也是因为庄肃的慈悲心肠,间接导致集团破产。 弱肉强食的商界,容不下一位好善乐施的商人,商人本就应该追逐利益的最大化。 “我明白了,那现在查到李磊的位置吗?”顾越辙又问。 庄肃摇头,“最新得到的信息,他的家人已于一周前飞往a国,但是否从a国转移到其他国家,这条线断了,未知。而他在国内的资产已经快速变现,明显是跑路的姿态。” 顾越辙叹了口气,低沉道:“那他是准备孤注一掷呀。” 没有人接话,三个人心事重重,都感受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他要是能收了钱放人是最好的,可万一,要钱还要命的话…… “庄叔叔,五千万美金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但是外汇管制,现在所有的现金都放在港岛,除非报警,让京州市的警察协助我们转移过来。但我害怕亡命之徒……” 顾越辙的双手手心牢牢地贴在一起,十指也相互绞着,口干舌燥,大脑飞速运转,他不愿意说出那几个字。 他希望对方收了钱放掉庄汜,可怕的是后者。圈内太多绑架案的结果是收了钱,依旧不放人。他们是完全被动的,主动权永远在绑匪的手上。 李磊想必已经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他所有的动机来源都是他的家人。那……逮住他的家人,看起来更高效。 庄肃听见让他们一筹莫展的现金竟然已经准备妥当,面上一时臊得慌,与顾家商业联姻本就是他们高攀,如今对方付出太多,纵使以后庄汜能与他结婚,岂不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但,救命要紧,此时想不了那么多了。 庄肃双拳放在大腿上,对顾越辙说:“太感谢顾家,我们……”如鲠在喉,咽了口水。 精明如顾越辙,自然看出他对晚辈的难以启齿,主动抢话,“庄叔叔不用这样,这是我作为庄汜的alpha应该为他做的。这些都是我的私人财产,同顾家无关。” 听到这儿,庄肃忽地瞪直了眼,连身边坐着的庄如云也睁大双眼看向顾越辙。顾越辙还未接班,个人户头竟然积攒这般大量的现金。 “现在最紧迫的是如何救庄汜,其他都是身外之物。”顾越辙真情实意,并不把那些钱放在眼里。 “嗯。”庄肃点头表示同意。 办公室的电话终于响起来,庄肃快步去接,“喂,你好。” “庄总,知道我是谁了吗?” “李磊,你要的钱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求你放了小汜。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了,怎么舍得伤害他呢?” 对方沉默了几秒后,开口说,“庄总,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你放心,只要钱到手,我一定放人。”又补充一句,“你们没报警吧。” 庄肃立刻回道:”当然,我们当然没有报警,我们只要庄汜平安回来。” “那就好,让顾越辙接电话。” 庄肃的仰头,眼神看向办公桌对面满头大汗的顾越辙。 顾越辙很快领会到意思,小声问:“要我接电话?” 庄肃点头,将座机话筒递给他,黑色的话筒布满深色的水渍,他接过,装得稳重,“你好,我是顾越辙。” 话筒里传来阴仄仄的声音,“小顾总呀,你不会报警吧。” “当然不会,我只要庄汜平安。”他的声音很冷,掺杂着不被察觉的颤栗。 “那就好,我在港岛的户头是xxxx,你们准备一下,把五千万美元先打进去。” “没问题,那你什么时候放……” 顾越辙的话音未落,对方挂断了电话。 这位前投资部长很了解庄家,同样也非常了解顾越辙。 庄肃着急地问:“他说什么了?” 挂了线的话筒依旧留在他的耳边,顾越辙回他:“让我们把钱打进他在港岛的户头,并没说什么时候能放人。” “这简直早有预谋!连港岛户头都提前准备好了。”庄肃猛地跌坐在办公椅上,肩膀颤抖着,愤怒地双手捶桌,是他遇人不淑! 顾越辙俯身把话筒归于原位,指尖蜷缩。 现在最害怕的不是钱的没了,而是钱没了,人也没了,像这类丧心病狂的亡命徒,什么都做得出。 李磊收到钱后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从京州到港岛再出国;二是直接从京州出国。 前者风险太大,后者…… 顾越辙拿起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你好……嗯嗯嗯,我想查一个人,最近是否有购买出境或者国内机票的信息。” “好的,我马上把他的信息发给你。” 李磊的身份信息被发送过去,几分钟后,那头传回的信息是:未有任何国内外机票的购买记录。 “没有机票的购买记录。”顾越辙皱着眉,看着手机屏幕上传来的信息。 这可不好办了。不坐飞机,那就只能走陆路。陆路出关的方式多样,其中不确定的因素更多。 指尖无意识地陷入沉香木制的办公桌面,昂贵的木头被划出了深深的刮痕…… 被动的等待,不如主动出击。顾越辙想起来易熠,易家在国外颇有根基,请他帮忙找到李磊的家人,与其制衡,不失为个好办法。 “庄叔叔,我们做两手准备,不如先找到李磊在国外的家人。他拿钱也是为了家里人,户头在港岛,很有可能家人就在j国,我找易熠帮忙。” “好。”庄肃想了想,这条线似乎连接得上,只有两边相互制衡,才能各取所需。 易熠和顾家正在谈海外项目的合作,近期往来频繁,加上夏一同庄汜关系亲密,顾越辙和易熠某些时候也有种惺惺相惜的同感。 电话接通,对方一口答应,话筒里还传出夏一担心询问的声音。 三个人惴惴不安地等待,十分钟后,网络上有人爆料“正流集团小公子被人绑架,下落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假装是个双更章[爆哭]弥补一下昨天没更新[鸽子] 第72章 赎金 京州市作为c国首都, 网络上舆情监管必然迅速且尽责,那则爆料过去后的不到五分钟内,庄肃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警察的电话。 耳边贴着的手机正如高温烧制下的烙铁, 活了五十多年的人被对面的警察盘问得哑口无言。 判断精准又迅速,警方立刻派出一队专业处理绑架事件、经验丰富的工作组入驻正流集团。 为了保护当事人的安全和社会不稳定舆论的发酵,网上的爆料帖也被网警即刻删除, 并且正在追踪发帖人的真实ip, 全网处于全方位监控状态。 与此同时, 易熠那边的人脉也查到李磊家人目前于j国的临时居所, 派人正在前往的路途中。 看起来似乎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但最重要的人质所在地却毫无头绪。 本次工作组带队队长是京州市刑警队长纪容,一位看上去极不好惹的s级alpha, 手臂的肌肉虬结, 把上衣袖口撑得满满的,但长得一脸正气,剑眉星目,显然是十分正派的国家公职人员。 第77章 “目前你们往李磊港岛账户中打入的五千万美金处于冻结状态, 钱没有收到,他一定会再次与你们通话。我们现在已经将办公室这台座机、你和家里人的电话全部接上了监控设备。下一次绑匪来电时, 请务必拖延时间, 让监控设备能够精准识别嫌疑人具体位置, 以供我们布置精确的抓捕行动。” “我们的苍穹系统已经自动锁定了嫌疑人的车辆, 但他的反侦察意识很强, 竟然利用一个监控死角逃脱了, 最后消失在小南山脚下……” 纪容看了一眼平板上放大的小南山地图, 这是京州市市郊一座荒废的矿山。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开采了大量的煤炭, 后来为了保护环境, 这里的矿场全部被取缔,随之空置了一大片的家属院、医院、学校等配套设施。 而李磊的父母曾经是小南山煤矿厂的员工,他自小在这里长大,对小南山复杂的地形了如指掌。 “小南山……”庄肃低头默念了一遍,仰头看向一脸愁容的纪容,“这是李磊从小长大的地方,他的父母从前就是小南山煤矿的。” 纪容点头,他们已经提前掌握了这个信息。 现在,基本情况已经掌握了,刑警队还申请了军方的支援,一旦发现人质和嫌疑人在小南山上,预备做出围山的计划。 目前不敢进入搜山,一是山上大大小小的矿洞太多,搜索难度大;二是打草惊蛇后,害怕嫌疑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撕票。 总裁办公室完全被警方工作组接管,正流集团大楼下也到处是伪装成普通车辆的警用车。 办公室内除了电子设备工作发出的嗡嗡声外,众人屏气凝神,唯有此起彼伏的呼吸。 焦灼的气氛,所有人都在等待电话铃声响起。 潮热手心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顾越辙忙地打开,传来易熠的最新消息:人去楼空。 易熠的人去晚了,李磊的家人连夜逃离了那套破烂的临时居所。 不过,易熠表示已经有了他们的踪迹,正在尽全力追索,请他放宽心。 看到消息那一秒,顾越辙的心脏揪着疼了一下,恐惧蔓延至全身,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在屏幕上打下:谢谢,辛苦你。之前谈的项目分成按你说的来。 易熠的信息很快回复过来:不需要。夏一也非常担心庄汜。 顾越辙扬了扬眉,放在屏幕上的手指蜷缩,被一旁的庄如云发现他的不对劲。 庄如云保持礼貌并未瞧他近在咫尺的手机,问他:“有什么消息了吗?” 顾越辙摇头,微微低头小声说:“易熠的人找到李磊家人的住处了,但是人跑了!现在那边还在找人。” 庄如云轻声“嗯”了一下。 气氛陡然再次陷入永无边际的沉默中……叮叮叮,办公桌上的台式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 纪容紧急示意让即将拿起话筒的庄肃按免提。 庄肃看了他一眼,俯身按下免提键,座机传来李磊暴躁的声音,“钱呢!我的钱怎么还没有打过来!” 庄肃咽了口水,颤抖着声音,“你之前让我们准备的是现金,我们需要把现金重新存进账户,再…再打给你,现在银行还在点钞,还需要……” 他望了一眼顾越辙,顾越辙用口型说:“至少一个小时。” “银行还需要至少一个小时。让我们先听一下小汜的声音,他还在不在?”声线已经有些哽咽了。 那边却压根不接茬,强烈要求,“给你们最后半个小时,我要在账户里见到钱,否则……”阴冷地笑了两声,让众人不寒而栗。 “顾家有的是钱,区区五千万美金,还需要重新拿现金存?别骗我了!顾越辙到底要不要他的omega?再慢点儿,大不了我和庄汜一起死。” “还有不要被我知道你们报警了,否则即使收到钱,我也要弄死他!” 纪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红点,示意庄肃继续拖延时间。 “你让我……”可庄肃话没说完,对方电话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但定位软件已经成功定位,可电脑屏幕显示的位置竟不在小南山,而是距离小南山十几公里外的一个小镇。卫星图放大,这这是……好像是煤炭货车的途经点,用来临时卸煤、存煤的仓库。 那么一切都对的上了,这个废弃仓库是他的临时藏身之所…… 醒来时,庄汜发觉自己的双眼被蒙住,手脚也被绳子捆得牢牢的,侧着脸瘫倒在地上,全身软绵,无力动弹,而缠斗时磕伤的部位也火辣辣的疼。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庄汜能听见窗外的鸟叫声,五感失去了最重要的视觉,只用耳朵根本无法识别出他正在什么位置。 唯一清楚是:他被绑架了。 来人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连衣裤也是全黑的,还有那张带着甜味的手帕,明显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 并且对他的近期住址了若指掌,更进一步的猜测是:熟人作案。 天气很热,地面被由里到外彻底蒸透了,高速运转后,连脑子里也一片浆糊,稍稍安稳下来,鼻腔中的空气里带着细细的粉尘,还闻到了一些的煤炭味道。 难道他在矿井? 可是这里的温度很高,矿井里应当是凉悠悠的,并且煤炭的味道也不够浓烈……那只能说明这里曾经放置过大量煤炭。 庄汜继续绞尽脑汁地思索他被绑在哪里?越是着急,额头上的汗水越多……可是最后一想,他被绑死在这里,连手和脚也不能移动分毫。纵使清楚自己的所在地,又如何逃得了。 如今,他就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剧烈跳动的心脏,骤然凉了半截,连额头上的热汗也瞬间变成冰冷的水珠。 忽地,他听见了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了 “怎么还没醒……难道乙.醚用量太多了?”那人自言自语。 好熟悉的声音……但害怕对方发现他醒来,庄汜连眉头也不敢皱一下。 那人讥笑一声,不算重的在他凸出的小腿肚上踢了一脚,很笃定的语气,“醒了。” “……”庄汜依旧没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继续嘲弄,“小少爷别装了,呼吸频率明显变了,你醒来多久了?” “……”沉默了数秒,庄汜终于开口,“刚才醒的,你为什么要绑架我?李叔叔。” 被听出来了,李磊扬扬眉,他的声音还稍作伪装了,没曾想竟被他立刻识别出了。 “绑架你为什么?呵呵,你不知道吗?”李磊慢慢屈下身,毫不客气地把绑在他脸上的黑色布条猛力扯下。 骤然见光,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才适应过来,庄汜仰头看他,一时间带愣住了,几月不见,没想到李磊竟然苍老得如此快,那双眼睛里泛着穷途末路的老态,哪里还有半点意气风发的职场精英模样。 黑衣黑裤黑帽的衬托下,眼神越显阴鸷,两只眼睛恶狠狠地锁住庄汜,竟让他的后背生出寒意。 李磊围着他踱步一圈,继续道,“你们把我赶出公司,弄得我家破人亡……我反正是亡命徒了,今天我就要你的命!哈哈哈哈哈……” 把庄汜一把拽起来,腰腹中间捆扎绳索,绑在了库房中间的混凝土柱子上,他感觉胃里的酸水都快被压出来,恶心得舌苔泛白。 庄汜咬着后槽牙愤怒地吐出一个字,“你……” 与李磊平视,看出了对方眼里不掩饰的决心,那是亡命徒无所畏惧的孤注一掷。 “你放了我,要什么东西,我给你,我不会报警的。”为了保命,庄汜主动提出引诱条件。 李磊讥讽地笑了几声,“你?你有什么,你一个快要嫁人的omega,哈哈哈哈,我早就跟你家提了条件,只要钱一到账,你就立马……” 他盯着庄汜,令人毛骨悚然地大笑起来。 燥热的夏天,庄汜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嗓子干涩,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恐惧从头到脚地席卷他…… 人都会死亡,可他没想过会死在这里,也没想到重生一世,竟会死在他的21岁,这简直太可笑了。 难道他没有任何用处、改变的重生的作用,是让他更早和世界说再见? 他想到了爱护他的家人、群狼环伺、危机四伏的公司,还有…… 叮叮叮…… 李磊裤子里的手机猛然响起,慢悠悠掏出来,很淡定地看了一眼,而后对庄汜说,“最后的期限到了,但我的钱呢?” 第73章 救人 李磊开始疯狂地大笑, 那张皱起来的脸上肌肉盘虬,看起来像一位邪恶至极、坠入十八层地狱的小人,很猖狂地去索取庄汜的命。 向他的后侧走去, 那里堆放着几个不锈钢桶,打开其中一个,开始往外洒, 刹那间, 一股浓烈的汽油味从空气里传递, 来到庄汜的鼻腔。 “你要干什么!!!”庄汜慌了, 这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好像准备要真的弄死他,而且还是最疼痛的方式, 他要活活烧死他。 第78章 不知道他同庄家达成了什么交易, 什么叫钱没到账?他并不相信家人会因为金钱抛弃他。 可人在绝望的时候,内心总是格外悲观。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到底要什么?跟我交易!我也有钱!”庄汜仓皇失措地朝空气大吼。 但拎着汽油桶的人已经完全听不进他的话了,仍旧乐此不疲地倾倒着油桶里透明粘黏的液体, 很快仓库中充满了汽油呛鼻的味道。 庄汜被那种恶心的味道熏得,或是恐惧得红了眼圈, 眼泪也止不住地往外淌。 他真的要死了……这辈子惨死在这个黑黢黢的仓库, 还要被凶猛的烈火灼烧至死, 他的皮肉会慢慢焦化变黑, 最后成为一堆白色的灰烬。 他的耳边已经响起来皮肉被熊熊大火烧焦, 发出的噼里啪啦声音;他的鼻腔已经已经嗅到了一股又一股强烈的焦糊味;他的意识越来越清晰, 身体越来越疼痛。 他正在被炙烤, 像一条搁浅在灼热日光下的鲸鱼, 迎接他的唯有死亡一条路。 购买、收集这些零散的汽油耗费了不少精力, 最后一个汽油被猛力扔在地上,李磊已经倒完了罐子里所有的液体。 庄家的儿子,曾经低等的c级alpha,二次分化成区区b级omega,竟然和s级alpha顾越辙信息素百分百匹配,两家联姻。 于是,庄汜也成为了岌岌可危庄家的唯一希望。 他誓要打破庄家现在唯一的希望。 哈哈哈哈……只要他死掉了,百分百信息素匹配度的商业联姻自然随之废止。庄家人也会同他一样,成为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只得灰溜溜夹着尾巴做人,逃离京州市,甚至逃离c国。 凭什么信息素就能决定一切,像正流集团这种垃圾企业就应该被淘汰,就应该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中,它算个屁! 要不是自己,正流集团早就连架子也不剩了。 庄家人竟还胆敢裁了他,简直不可理喻。他为公司工作那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就是犯了一点儿小错,资本家丑恶的嘴脸便露了出来。 凭什么? 他就是要庄汜死,要庄家破产! 汽油桶不算轻,倒满整个仓库,他的手腕都酸了,李磊揉了揉酸痛的手,趾高气昂地走到庄汜面前。 他仰着头,拿下巴对着他嘲弄,“你家人不要你了,顾家也不要你了,你要死了,庄汜。哈哈哈哈,你好可怜,你这个可怜虫。” 双眼通红,庄汜却不相信他的话,死死地盯着他,声音沙哑地问:“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我不相信我的家人会放弃我,你再等等……他们一定会救我的,你要相信。” 对方沉着脸没说话,只是阴森地凝视他,好似半个字也没听进。 庄汜又继续劝说:“顾家呢,顾家不会放弃我的,我和顾越辙信息素百分百匹配,他们需要我为顾家延续后代,我和顾越辙一定能生出顾家下一代高阶信息素接班人。” “顾家需要我!”最后一句,他竭尽全力吼出来,似乎这样更能让人相信。 李磊撇着嘴,沉沉笑了一声。 听见庄汜笃定顾家需要他,真好笑,真幼稚。不愧是泡在蜜罐里的小少爷,没有经过一点儿风吹雨打。 五千万美金,对现在的庄家来说一时难以拿出,是真。但对顾家而言,压根儿不算什么。如今钱还没到账,甚至用什么现金的借口来搪塞他。 只有一个原因:庄汜已经被顾家,被顾越辙放弃了。 这个哭得满脸涨红,可怜的omega还不知情,竟还企图拿‘信息素匹配度’来说服他。 百分百匹配度的确罕见,但高阶信息素接班人并非只有他庄汜一个人才能孕育成功,只要信息素匹配度在结婚标准的匹配度以上,都是有一定几率生出高阶信息素的孩子。 而这个生理常识薄弱的omega,显然不清楚这点儿。 不就是多生几个,多生几次罢了,以s级alpha顾越辙优越的硬件条件、显赫的家世,和出挑的商业才能,还愁找不到愿意帮他生育的omega? 简直可笑! 庄汜太幼稚了,也被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顾越辙迷了眼,身在迷雾中,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李磊冷笑两声,清楚庄汜在拖延时间,他何尝不是,五千万美金对他而言是一笔巨资,有了这些钱,他的家人这辈子可以衣食无忧。 所以他不惜牺牲掉自己,冒着巨大的风险策划这一起千万赎金绑架案。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真不在意庄汜,宁愿要钱也不要人。但是转念一想,最开始为了混淆视听的确言明要现金,以银行的点钞速度,五千万现金的确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存进去的。 但……有顾家在,他还是不相信,顾家没有这个能力。 嘴角嘲讽地笑道,“庄汜,你以为你多重要吗?顾家没你难道就生不出高阶继承人,真是可笑极了。跟你明说,半个小时前,你还没醒过来时,我已经跟庄肃下了最后通牒,半个小时后,我要在我的户头上见到五千万美金。” 走近庄汜,贴在他的耳边,阴沉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刚才手机的铃声代表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而……我的账户上至今是零,我已经给过你家里人机会了。是他们不要你了,顾越辙也不要你了。” “小可怜。” 庄汜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这番话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尖锐的钢针扎进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心瞬间急促地抖动了一下。 五千万美金……庄家现在哪里能拿得出五千万美金,李磊简直狮子大开口。 不过,他说的没错,顾越辙不要他了。能在短时间拿出五千万美金的除了顾家,别无其他任何选择。 所以,顾家的确准备放弃他了,李磊分析得没有任何错误。 好吧,他该认命了,就这样死去吧,没有人要他了。 庄汜缓缓闭上了双眼,脸上是痛苦绝望的表情。 李磊觑了他一眼,掏出手机,再次确认了账户里没有任何到账,用虚拟号码拨打出一个电话,对方接起来后,迅速地说了两个字,“再见。” 随后立即按掉,关机后扔到了庄汜的脚下。 他深深地盯了一眼被绳子五花大绑,毫无求生意志的omega,随后缓慢地转身走向大门。 汹涌的火从仓库门外燃起,迅速蔓延至室内。 再次睁开眼睛,汽油淋过的地方已经升起了火苗,加上仓库内残留的煤炭碎屑,火气与白烟迅速扩散。 他的鼻腔里被灌入浓烈的烟雾,随即想起曾经参加消防讲座被科普,发生火灾时,大多数人并不是被烧死,而是被浓烟活活呛死。 他想就要被密闭仓库里的浓烟呛死了,连身体的挣扎也会让他耗费精力,此刻分明是一条干涸的死鱼,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和斗志。 反正都是死,至少要保持最后的尊严,不要死得太过狰狞。 于是,再次闭上了双眼。 烈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不绝于耳,身体周遭的温度也愈来愈高,浑身滚烫,像在高温铁水里头荡来荡去。 无论什么铮铮铁骨,都抵不过铁水灼烈的炙热,这次真的没救了……不对,说不定他会再次重生! 带着丁点儿希望,庄汜又努力撑开了眼皮,金属的大门被高压的火气崩开,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他的后方是灼目的灿烂日光。 他迎着光而来。 眼珠翻转,烟气晕人,庄汜再次闭上了疲倦的眼皮…… 随同警队驱车来到小南山附近的小镇时,顾越辙打开副驾驶的车窗,望见了远处高高升起的灰白色烟雾……霎那间,后脖颈的腺体突然猛力抽动了一下,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什么正在偷偷消逝。 “开快!最快的速度!”顾越辙盯着远处的浓烟,朝司机加急命令。 从来以安全、舒适著称的奢华轿车此时变身在公路上疾驰的黑色流线体,司机凭借多年老练的驾驶经验,和高级汽车得天独厚的强悍性能,把警车远远甩在后方。 警车离仓库距离两三百米时,刑警队长纪容远远望见alpha高大的背影和坚定朝里面冲刺的速度。 二分之一被大火吞灭的仓库,他没有半分犹豫,疾驰入内。 滚滚浓烟的仓库,只需一眼,顾越辙便锁定了绑在仓库中间混凝土柱子上的人,他看见庄汜的眼皮动了一下,而后身体做出往下滑的姿势,他晕倒了。 屏住呼吸迅速抵达他的面前,紧急时刻,连呼叫一声名字都是浪费时间。 顾越辙一脸镇定,但颤抖的双手泄露内心真实情绪,颤颤巍巍去解开紧紧绑在他身上的绳子。 那根绳子很粗,是专业户外攀登用的品牌,还采用了特殊的捆绑方式,他的指腹被粗糙的材质磨出了血珠,但是那个“死结”并无任何松动。 伴随着高温高热,周遭的空气也越来越浑浊,顾越辙没做任何保护措施,冲进来,口鼻已经被迫吸入了大量的白烟,眼睛也被熏出一行行泪水,面前是模糊的人影,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第79章 啪地一声,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坠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会一直来回转换攻受视角,没有用分隔符怕影响阅读体验,应该不是很突兀,看起来没问题吧[可怜] 第74章 腺体 感受到脖颈后方的什么东西在灼烧他的皮肤, 蛋白质的焦糊味拼了命地涌入鼻腔。 顾越辙没有精力分神回头看,手上的动作没有间断,指肚和绳子的摩擦越来越激烈, 十指指尖肌肤已经溃烂。 猩红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浸湿黄色的绳索,绳子变成了艳丽的红色,那个死结像一颗流动着人血的血色红宝石, 迷幻得令人离不开眼。 噼里啪啦燃烧的音浪越来越剧烈, 可他的呼吸声却越来越缓慢, 甚至在浓烟下呼吸极度困难…… 门外的警察大声呼叫, 以免他们寻找出口时迷失方向,同时就近寻找水源灭火,但熊熊大火, 一个个小水桶、水瓶里倒出的水, 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 纪容先环视一圈周围环境,而后迅速把警车翻了个遍,终于在后备箱里找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遗留的护目镜, 又把厚实的面巾纸叠加几层,倒上矿泉, 捂住口鼻后, 星驰电走般冲了进去。 仓库内什么都看不清了, 避开烧毁掉落的建筑材料, 继续往里冲, 在进去二三米后, 凭借s级alpha异于常人的视野, 透过浓浓白雾, 看见了顾越辙的背影, 和绑在水泥柱子上,奄奄一息的庄汜。 绕开烧落的障碍物,快速奔到两人面前,他发现alpha后颈的腺体变成了烧焦的黑色,判断应当是被从天花板上坠落的物体灼烧的,双手皮肉翻卷与那个死结一起被染成一团血红。 纪容不忍直视,飞快地掏出随身锋利的军刀,三下五除二割断了绳子,他同顾越辙一起,没有一句话,抬着omega,默契地朝外面跑。 天边的白色光芒带着希望,近在眼前,两人都不敢往回看,拼了命地朝前奔驰,仓库火势猛烈,随时有崩塌危险。 距离门口只剩下两三米,吸入过量烟雾的顾越辙突然眼前白光一片,身体猛地趔趄一下,软绵绵地就要朝前倒下。 最后一刻,把手里庄汜的半侧身子往纪容那侧用力一推,大吼道:“先让他出去!别管我!” 从特种部队转业进入警队多年的的纪容势必不会不顾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此时,得益于每天自律的健身训练,一身健壮的肌肉,一手一个,把两人一起拎出了火场。 下一秒,后方发出一声剧烈的响,仓库的天花板骨架全部烧焦、烧裂,塌了下去。 但他们得救了。 庄汜醒来时,父母亲还有庄如云忧心忡忡地坐在病床的周围,他的嗓子干涩嘶哑,发出了很难听的声音,自己听到都震惊得不行。 刹那之间,病房内全部人围了过来,有人手忙脚乱地按下了红色的紧急呼唤铃。 庄汜努力撑着疲倦的双眼,眨了眨眼,朝着病床前担心他的家人示意:他没事了。 医护人员迅速赶过来,进行一系列检查后,表示:病人恢复清醒状态,没什么大碍,让家属喂一些电解质水即可。 颜雅两只眼圈明显红肿,有哭过的痕迹,端着白色的瓷碗,一口口给他喂水……干渴已久的喉管终于得到解救。 连续喝掉整整两碗水后,庄汜摇摇头,表示够了,咽下最后一口,朝着担心的家人安慰,“我现在没事了,你们别担心。” 他的声音带着死气沉沉的沙哑,而家人脸上的表情却带着劫后余生的隐约笑意。 那一刻,庄汜明白,李磊全都骗他的,他的家人根本没有放弃过他,还有……某个人。 仰头看向一脸严肃,但眼眶泛红的庄肃,“爸爸,顾越辙是不是来救我了?我当时已经快晕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看见有一个人从外头冲了过来,之后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庄肃点头,眼珠漂移,详细解释却避开了某个要点,“我们兵分两路,顾越辙跟着警方去救你,我们留在正流集团守着李磊的电话。” 庄汜很轻地点了个头,父亲逃避的眼神告诉他,似乎遗漏了某一个很重要的要点……顾越辙。 顾越辙他还好吗? “所以,那个冲进来救我的人就是顾越辙,他现在在哪里?他……” 庄汜回想起昏死前仓库里滔天的火光,他已经做好被烧死的准备,竟然能被人从阎王手中抢救出来。 那人……还是顾越辙。 他冒着死亡的风险,救了自己。 庄汜心里有些酸,放在床单上的十指慢慢蜷缩起来,又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庄肃凝重地看着他,竟沉默了……一时间,病房内只听得见监护仪器工作发出的嘀嘀声。 心跳忽地急促跳动,庄汜的双手攥成拳头,语气急切地问:“爸爸,他到底怎么了?” 庄肃见没有办法隐瞒了,只能说出实情,“……他,他现在正在icu病房,”见庄汜皱着眉头,不解的神情,又继续解释,“当时着急进去救你,什么防护措施都没做,吸入过量烟雾,再加上……他的腺体被坠下建筑材料砸伤,还烫伤了,现在……” 说到这儿,他简直难以启齿,那是珍贵的s级alpha腺体,要是治不好,摘去那般稀有的腺体,变成一个普通人…… 顾擎宇和温霜恐怕会拿整个庄家替他的儿子陪葬。诚然,错误的确在他们,他们庄家亏欠顾家、顾越辙,太多人情了,怎么还也还不清。 庄汜努力压下一种忐忑且恐慌的情绪,压抑着声音问:“他的腺体……被永久损伤了吗?已经被医生下了诊断不能恢复了?” 庄肃不置可否,沉默了良久,说:“现在还不好说,顾家请来了最权威的专家和目前最顶尖的仪器,还在icu救治中。” 庄汜眨了下眼睛,全身失去力气,软绵地躺在床上。 失去s级alpha的腺体,对天之骄子顾越辙意味什么?简直是灭顶之灾。 他一个b级omega都无法想象失去腺体后的人生,更何况是一位s级alpha。 腺体,对于alpha和omega而言,是除了生命外最重要的部分。失去了腺体,代表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毫不起眼的beta. 倨傲的顾家大少爷怎么可能接受自己变成一个beta的事实? 看着儿子陡然变得忧伤的表情,庄肃没有意外,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实,况且那个人还是为了自己受伤。 他和顾越辙从竹马之情,到未婚夫夫,必然和圈内那些纯粹利益结合的商业联姻截然不同。他明白庄汜对顾越辙的感情,和对方对他的感情。 这一次绑架,为解救庄汜,顾越辙主动动用私人财产,掏出五千万美金,已经说明庄汜对他的重要性,还有办公室内对方焦急的模样,不是能装出来的。 即使对方真的变成一个普通beta,他也不认为顾越辙会一蹶不振,他在商业上的表现并不依靠高阶信息素的驱动,与生俱来的聪明头脑,和在他看起来过于铁血和激进的手腕,都是他本人的资本。 在弱肉强食的商界,这是基本的游戏规则。没有人会尊重一个弱者,只有你足够强大,才会被他人尊重。 某些时候他也在反思,他是不是太优柔寡断,过分软弱,以至于让一些人有可乘之机。所以,他何尝不是这次绑架案件的助推器呢。 他不是一个能带领集团屹立不倒的领导人,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甚至不是一位完美的父亲。本性使然,他也老了,似乎没办法更正曾经的错误了。 庄肃突然俯下身,在儿子蜷起的手背上拍了几下,手背有些冰凉,温情地把它放进白色的被子里。 庄汜顺着那只青筋暴起、充满力量的手背,视线一直往上走,看向了父亲,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眼神里的东西无比复杂,显然他看不懂。 “爸爸,我想下床去看他,我感觉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他为了救我,自己陷入危险当中,我如果还安心地躺在这里的话,岂不是太不识好歹了。” 庄肃点头,表示赞同。 庄汜双手撑着床面,在三人小心翼翼的扶持下,下了床。 这是松正医院,vip的icu病房和vip抢救室在同一层,庄汜从vip病房拐了个弯,路过了上辈子他死亡的地点,偏头望了一眼开着灯,但空无一人的抢救室。 逃避什么一样,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你走慢点,”庄如云在后面叫他。 庄汜继续朝前快走,并没有搭理。 很快,惨白灯光下的icu病房近在眼前,庄汜快速的脚步却忽地停下来。 有一种名为胆怯的情绪包裹他的每一寸皮肤,浸入他的每一滴血液。 他低着头,看着脚上的淡蓝色病房拖鞋,脚趾使劲儿蹭着鞋面,塑料材质的鞋面印出无数细小的皱褶。 是迟疑,是畏葸。 少顷,身后传来庄如云带着小心翼翼的问话,“小汜,你还要去看他吗?” 第80章 第75章 摘除 当然要去。 这是icu的大门口, 要想进去病房内部的玻璃窗,仅仅只是望一眼里头的病人,还需要朝前行进二三十米。 重症监护病房的淡蓝色牌子下, 两边分别站立身着统一黑色西装的保镖各一位,见到来人,瞬间麻利地伸出两只手臂交叉, 拦截了庄汜前进。 庄汜脸上一时呆愣住, 有些懵地问:“你们不认……” 话没说完, 见到对方生人勿近的脸色, 凶神恶煞的模样,内心七上下八起来。或许他已经被勒令禁止与顾越辙接触,alpha躺进icu病房都是“拜他所赐”。 他怎么还有脸去见他? 浓烈悲伤的情绪笼罩他, 全身上下被一股黢黑的雾气包裹, 名为愧疚。 他低着头,嘴里竟然无法吐出一个字,更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我是顾越辙的未婚夫,你们竟然敢拦我?这类驾轻就熟的狐假虎威。 那些被爱人给予的骄傲瞬间土崩瓦解, 他霎时凶猛地下坠,坠落入了数以亿万计的茫茫尘埃中, 变成芸芸众生里一株平平无奇的野草。 庄汜抬起头, 对着其中一位保镖表明来意, “我是庄汜, 顾越辙醒来了, 请帮我转告, 我来看过他, 谢谢。” 保镖愣了一下, 收回手臂, 语气温和道:“哦,原来是庄先生,您可以进来,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来。” 庄汜眼睛睁大,一时竟开始质疑保镖话的真实性,难道…… 最后什么也没问,庄汜被顺利放行进入,而后面的庄如云仍然被拦在大门外。 “抱歉,老板只允许庄汜先生入内。” 庄汜回过头,望了一眼。 “老板”是谁?难道是顾越辙?可他都伤到进了icu,竟还有精力去吩咐? 庄汜没有问,朝庄如云点点头,继续朝里走。 巨幅的全透明玻璃出现在眼前,厚实的双层玻璃里侧是一条白色走廊,走廊的另一边也是全透明的玻璃,那里面才是真正的病房。 而正前方的一扇白色大门,紧紧关闭,需要指纹或者输入密码才能入内,这才是进入真正病房的大门。 庄汜站在玻璃前面,透过两侧相同的双层玻璃,望见了病床上沉睡的alpha,他脸上佩戴着透明的呼吸罩,双手缠着厚实的白色绷带,身体上插着各种线管,连接病房里的医疗设备。 旁边站了一位医生,手里拿着一个平板,时不时观察,随时记录仪器的数据。 站在这里,其实根本看不到他,只是隐约病床上一个人影。 笔直站着,不知道望了多久,直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他才转过头瞧见了温霜女士——顾越辙的母亲。 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纠结,低着头问了一声好,便一直观察自己蜷缩起来的脚趾。 庄汜是温霜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和顾越辙从两个小不点到分化成alpha,再到他二次分化成omega,还和自己的儿子信息素百分百匹配。 在她看来,竹马变夫夫,无疑是天作之合。比起她和顾擎宇纯粹的商业联姻而言,至少她儿子的婚姻的确有真感情。 不过,身为人母,她也看中了两人高匹配度的信息素,她也是有私心的。 从顾越辙抽取大量珍贵的s级信息素帮助庄汜度过二次分化……到如今愿意以身涉险于烈火中牺牲自己也要救他。 说明她最初的选择没有错,当初和庄肃两人商谈联姻事宜时,顾擎宇百般不愿意,身处高位的alpha总是过于骄傲,是她一意孤行,才成就了这段家世悬殊的婚约。 她也许不够了解顾越辙,但她明白从小长大的情谊,正如她和……当初正是因为家族的阻拦,她被迫同顾擎宇联姻,她的遗憾,不要再给下一代了。 “小汜,你没事就好,”她拉起庄汜的双手,揉了揉,“他救你的后果,是他的选择,同你无关。” 庄汜猛然抬起头,温霜面无表情盯着他,眼神里透出的真情实意告诉还是过于单纯的他,对方不是虚为委蛇,更没必要对他虚为委蛇。 但心里的愧疚却扩散得更广,比起温情的善解人意,更希冀得到严厉的指责,或许这样能够减轻他的不安。 温霜柔嫩的手心滚烫,附在他冰凉的手上,温度传递过后,连心脏也热乎起来了。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庄汜对她郑重承诺,“温阿姨,谢谢你。我和他会好好的,你放心。” 温霜没想到庄汜竟会这样想,她并不需要对方回报什么,顾家也并不需要绑死一位omega的一辈子,他和顾越辙都是自由的,她认为顾越辙也应当持相同意见。 温霜盯着他的眼睛保证道:“孩子,你们都是自由的,作为omega平.权协会会长我有责任保障omega的利益。” 上位者锐利的眼神直直地刺进他的心里,庄汜心里更酸了,愧疚感愈发凶猛,像游荡在波澜不惊海洋里的一叶扁舟,被拔地而起的巨浪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 见她的目的已经达成,温霜抬起一只手拍着他的肩头,柔声道:“小汜,你先回去休息吧,等阿辙醒来,我第一时间派人过来叫你。别担心,一切都有我们长辈在。” “好。”庄汜点了点头,瞬间红了眼圈,低着头离开了icu病房区。 温霜转过身,望着他缓慢离去的背影,脸色突变,她冷着脸十指纠缠,放于身前。 十分钟前,从主治医生办公室内离开,得知顾越辙最新的情况:腺体完全恢复的可能性极低,为了保住他的命,需要家属尽快决定要不要摘取腺体。 而摘取腺体后的稀有的s级alpha,将会变成普普通通的beta. 优雅的法式美甲陷入手掌里最嫩的肌肤,温霜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变得扭曲、丑陋,一切源于最引以为傲的s级alpha儿子竟然为了搭救一个b级omega,失去了最珍贵的腺体。 庄家、庄汜、李磊,这起作恶的每一个参与者,她都不会放过! icu病房里依旧静悄悄,温霜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顾擎宇的身上,他正飞往海外,亲自邀请一位治疗腺体损伤方面的医学大拿。 手机里的信息停留在今晨六点,时间一分一秒正在流逝,二十四小时后,即将到达摘取腺体的最后期限——要么变成beta,要么死…… 温家和顾家既不愿意看到前者,更无法接受后者。顾越辙是温顾两家的下一代接班人,他不能是一位平凡的beta,绝无可能! 沉默了一路,直到重回病房,庄汜看着家人坐在沙发上,望见他的一瞬间起身,脸上是急切但说不出口的询问。 庄汜倒是先开了口,“顾越辙还没有醒。” 众人点点头,房内又沉默了。 庄汜进去icu后,庄如云便被保镖要求立即离开,因此并未见到温霜,不过倒是遇见了前来询问绑架案具体情况的纪容。 “小汜,刚才你没在,警察来询问案情。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可以接受问询吗?”庄如云走过去,把他搀着回到病床上。 庄汜没拒绝她的搀扶,只是笑了笑,说:“我身体没什么问题了,你这样搀扶着我像我生了什么重病似的。让警方那边的过来吧。” “好。”庄如云轻轻应道,而后拨通了纪容留下的电话,对方说十分钟后,他们的人将过来。 不到十分钟,纪容领头,身后带着两个身着黑色制服的小警察来到了病房内,事无巨细地询问了绑架案全过程。 但由于庄汜从紫金园便被迷晕,直到仓库才醒来,中间大几个小时都是昏迷状态。因此,有用的信息实在太少。 这次绑架案件中涉及到顾家,特别还有关一位s级alpha的腺体,引起局方高度重视,目前处于在逃状态的李磊,提前进入全球批捕程序,他的通缉令已经发往了世界各地。并且由官方出面联系了j国警方,进行家属追捕的合作。 根据纪容多年的经验,相信不久之后,嫌疑人便会被快速追捕到案。可……想起alpha焦黑的后脖颈,同样身为s级alpha的纪容警官,他的后颈腺体也弹跳了一下。 虽然他的腺体没有遭遇过损伤,但相当理解一位极有可能失去腺体的s级alpha和他身边人的痛苦。 面前坐着的这位是s级alpha的未婚夫,对方还是因为救他而损伤腺体,他低着头,从他的方向能看到浓密的、颤颤巍巍的长睫毛,和领口露出的白皙脖颈。 干净的,没有被标记过的腺体。 询问完毕,收起手里的黑色记事本和签字笔,纪容像往常对任何一位受害者一样,充满温情地安慰了一句,“放宽心,就算他摘了腺体,你俩好好过就是。那天他毫不犹豫冲进火场救你,你们未婚夫夫的感情真好,一切都来日方长。” 庄汜倏地抬起头,眼神凌冽地注视他,大吼着否认,“他不会的!” 第76章 泡沫 纪容怔了一下, 才意识到他嘴笨不会安慰人,哪里有人这样“阴阳怪气”地戳着对方伤疤安抚,难怪他经常惹自己的omega生气。 第81章 高大威猛的alpha瞬间红了耳朵, 不好意思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抱歉,我刚才说话没经过大脑。” “……”庄汜很淡地盯了他一眼, 情绪缓和后, 不咸不淡道:“辛苦纪容警官。” “不辛苦, 这是为人民群众应当做的。”纪容站起来, 朝他点了点头。而后带着刑警队两个警官,灰溜溜地离开了病房。 一路风尘仆仆,金钱的魔力终于打动了那位外国专家, 顾擎宇承诺资助他的实验直到项目完全落地, 并且不约定项目期限,相当于成为他最诚挚的天使投资人。 专家乘坐顾家私人飞机抵达京州市国际机场,然后立马转车到松正医院。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诊断后,在距离切除腺体的最后三小时时, 布置了一套极其冒险的治疗方案。 利用百分百匹配度omega的信息素进行抚慰治疗,让alpha的腺体细胞从失活到逐渐恢复活力。 其间需要的治疗时间较长, 且这套方案仍处于动物实验中, 还从未在人身上实施。因为天生百分百匹配度的信息素太少了, 他们只能利用人工合成信息素在植入腺体的动物身上实验。 目前取得的实验结果是90%的成功率, 相当高了, 可依旧有10%的风险。 时间紧迫, 顾家和温家为了保全顾越辙珍贵的s级腺体, 一致决定选择铤而走险的治疗方式。 医生告诉他需要抽取他的信息素作为治疗手段时, 庄汜欣然同意了。 抽取信息素算什么, 顾越辙为了救他连命都不要,他终于有机会能还他的人情,他对他的亏欠终于可以少一些了。 于是,庄汜住在了顾越辙旁边的病床上,利用先抽取再注射信息素,和自动释放信息素的两种模式,抚慰他失活的腺体。 虽然顾越辙依旧没有清醒过来,但他的腺体果真像专家说的那样,一天天逐渐恢复,焦黑的腺体皮肤缓慢蜕皮,慢慢长出新的皮肉。 一切都朝向众人期待的方向发展,除了人没醒。 只能依靠注射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平稳,alpha强壮的肌肉消失,下巴变得削瘦,身体也瘦成了薄薄的一片。 每到护工替他擦拭身子、做日常按摩时,庄汜盯着他,眼圈总感觉很酸痛。 一个月前,李磊也被警方在西南边境的一个黑煤矿里做黑工时抓获,那时他已经饿得面黄肌瘦,不成人形了。最终以绑架罪、职务侵占罪等,数罪并罚入刑。 坏人终将得到恶报,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因果。而庄汜的因果则是日复一日的忏悔。 每天近距离面对一个无法说话的“植物人”,曾经鲜活的、暴躁的alpha一天天躺在他的床边,无法对话,无法对视,连触碰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他。 每天都要被抽取信息素,每天都要主动扩散信息素,导致后颈的腺体逐渐干瘪,可他甘之如饴,仿佛能获取一种无比的快感,是解脱;是一位道德底线标准过高的人对自己无言的惩戒。 可病床上的人别说睁开眼,连夹着仪器的手也不动,他根本看不着某个人的自我摧残。 为了保证信息素的纯正,连进入病房内的医护人员也全部换成了不被信息素干扰的beta。 庄家人不被允许进入病房,庄汜只能时不时透过那副巨大的玻璃窗看见那侧顾越辙的父母。 外界的电子产品不被允许带入icu病房,因此外界的任何消息庄汜无所得知,他像装在一间玻璃房子的人,被当做动物一样的观赏、关爱、关心。 护工正在替顾越辙擦拭软趴趴的身体,侧过身时,庄汜瞧见腺体的皮肤已经完全生长好了,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光滑、有弹性的肌肤,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腺体,密密麻麻的针孔,记录他的“英雄壮举”。 他好像看见对方的眉头皱了一下,抬头问正在擦拭他后背的护工,“他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护工动作停下,摇头,礼貌地回,“庄先生,我没看见,你是不是眼花了?” 庄汜没说话,抿着唇,又去摸了一下他的腺体,又释放了一些柚子薄荷味信息素。 顾越辙的眉头又动了一下,庄汜兴奋地摸着他的眉头,“他真的在动!” 护工也看见了,立马按下呼唤铃。 医护们蜂拥而至,病床边瞬间围满了人,连平日远程操作的alpha和omega医生也全员到齐。 病床被包围得水泄不通,庄汜站在外围,着急地原地打转,又不敢上前,害怕添乱。 医生们口中专业的术语他听不懂,语气镇静且公式化,根本无法分辨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警报声忽然响起,语速更快,动作更激烈了。 透过急促的铃声,庄汜能听见自己剧烈鼓动的心跳声,那么凶猛,试图从胸腔里迸出。他抬起右手捂住惊慌失措的心脏,连喘息频率也比平时快了好几倍。 警报声停了,医生们的动作也慢起来,庄汜看见那个外国专家把之前扯下来的被子重新盖了上去,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直到外国专家望着他,嘴角带笑,说:“救回来了,预计今天就能醒过来。” 庄汜的心停了一瞬,而后巨大的喜悦笼罩他,擦了一下眼皮,透明的液体从指尖滑落。 顾越辙终于醒了,在昏迷后的第35天! 一个多月来依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alpha的身体很虚弱,他撑着眼皮,看见庄汜红肿的眼圈,和脸上明显的两行泪痕,努力抬起手臂去攥对方弯下身体时,跌落在床面上的蓝白病服衣角。 脸上还带着蒙着雾气的呼吸罩,喉咙干涩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用力地拿眼神示意:不要哭了,我醒过来了。 感应到什么一样,庄汜倏地抓起他的手,冰凉得像冬日里的雪,但很快被他潮热的手心捂化,温度快速传递到彼此手心、手背。 两人眼神交汇,都带着晶莹透亮的露水,揉进对方的心趴。 观察治疗了二十四小时后,顾越辙终于搬出icu病房,转入了普通的病房。庄汜也跟随他一起,继续一起住在一间vip双人套房。 病情稳步向好,脸上的肉也长了几两,甚至没过几天还能正常下地活动了,堪称医疗史上的奇迹。 顾家替顾越辙组建了一个专业的营养团队,以便于他迅速恢复身体状态,但营养师搭配丰富却风味不佳,顾越辙不怎么愿意主动吃,除非某人‘逼’着他吃。 庄汜把盘子里最后一块清炖牛肋条夹到他嘴边,对方像不想吃东西的小孩,甩脾气一般气鼓鼓地闭着嘴, “快吃,最后一块了。”庄汜的性子已经被他快速磨平了,为了对方的健康着想,他几乎什么都依着他。 虽然他不明白顾越辙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挑嘴、矫情,营养师制作的专业营养餐,荤素搭配、口味都不算差,看着清汤寡水,但连他这种嗜辣的人都能吃光。 可对面这位alpha却说没味道,简直让他无法理解。或许是腺体损伤了味觉,他不敢问。但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只得纵着他无理要求。 于是,本性强势、占有欲极强的alpha的劣根性展现得更是淋漓尽致。 庄汜必须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离开了半步都不行,连对方上个洗手间的空隙也要黏糊糊地追着他屁股,进去蹲守。 两人早就赤诚相见过,自然无所谓,可是,对方赤裸的目光过于犀利。 庄汜先受不了,强烈要求顾越辙给予他一些私人空间,包括但不仅限于洗澡、上厕所等。 但只要离开的时间过长,顾越辙便会以腺体疼痛为由,像不懂事的小孩一样大吼大叫。但吼叫的音量偏偏控制极佳,只有庄汜能准确无误听见。 每到此时,他只得将他拉入弥漫着雾气里的卫生间,一起洗个“纯洁”的澡。 他的身体并不适合过于激烈的情.事,在这点上庄汜从来不退让半步。两人紧贴着湿漉漉的身体接个吻,已经是他最大的尺度了。 满身潮气地从卫生间里出来,顾越辙很有礼貌拿着吹风机在后头追,只有一只吹风机,故而两人十分谦让,都要顾着对方先吹干头发。 最后,庄汜被alpha按在沙发上,后背贴着前胸,调上最舒服的风力,慢悠悠地吹干头发。 顾越辙把吹风机又递回给他,意思很明显。 庄汜很顺从地接过,示意alpha转个身。 顾越辙摇头,面部朝下,躺在他被热水冲刷依旧高温的大腿上。 透过裤子布料蹭着大腿,痒酥酥的,庄汜无奈地重新开启吹风机,抓起他近期没剪过,略微有些长的黑发,轻轻抓揉,热风吹起的水珠溅在他高热的脸上,很快消失不见。 这样的日子太过完美,庄汜和顾越辙情不自禁沉溺其间…… 第77章 毕业 养病期间, 也正式迎来了两人大学正式毕业,再次回到熟悉的京州大学,庄汜对它的情感很复杂, 既是母校,又是曾经工作的地方,而今天真正同这里告别了。 第82章 体育馆内人山人海, 顾越辙作为学生代表, 穿着黄领学士服, 器宇轩昂地站在铺满红地毯的主席台上, 发表毕业演讲。 alpha脸上因生病凹下去的肉完全长回来了,身上的肌肉也在每日持之以恒的健身训练中变得饱满、张力。 微微低下头,嘴唇贴在黑色海绵话筒上方, 他从容不迫, 眼神坚定,清晰的咬字从话筒传递到馆内任何地方。 庄汜坐在位置上,望向主席台,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荣辱与共的光, 一旁的宋青书只看了一眼,便笑着调侃, “看呆了?” 庄汜怔了一秒, 对她承认, ”是呆了。” 没想到竟然承认了, 宋青书点头, “看样子你们已经和好了。” 她撑着下巴, 也望向全场焦点的那个人。曾经她也同无数人一样仰望他, 同他们一样, 对他带着浓烈的粉色泡泡滤镜。 天之骄子习以为常, 他只需要勾勾手指,便引诱无数人蜂拥而至。她曾是那些蜂蝶中的一只,只不过早迷途知返了。 闭关期间,同庄汜联系不多,没想到两人关系竟然突发猛进至此。 前段时间圈内盛传,庄汜本人绑架,顾越辙拿出一亿美元,成功赎人。 宋青书根本不信,她立刻在网上询问当事人之一的庄汜,可对方竟然很久没回复,以至于她差点半信半疑这则真真假假的谣言。 庄汜当时没有回她,只是因为那时正在icu病房内,通讯被掐断。 几天后,她才收到了庄汜言简意赅的回复:假。 收到信息时,宋青书顿时认为自己多想了。 不过,今日见到二人明显亲昵许多的关系,又禁不住想起那则盛极一时的传闻。 毕竟两三个月前,庄汜对顾越辙还横眉冷对,甚至拿她作借口,刻意下顾越辙脸面。 而短时间内,能够令一段感情升温,为数不多的的途径之一便是其中一人为另一个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另一人被感动地情不自已。 宋青书观察到某人由内而外散发的感情,不得不思考起来,那则令她咋舌传闻的真实性。 片刻,直到顾越辙的演说结束,下台后,庄汜才回复了她的问题,“不算和好,只是……” 想起顾越辙为了救他失去的腺体,思考了许久,才继续,“只是看清了一些东西吧。一个人视角的单向性,总会固执为己任,遗漏掉某些重要的事情。” 颇有几分见解的一番‘金玉良言’从庄汜嘴里说出,令宋青书皱起眉头,盯着他观察起来。 纤长的眼睫毛低垂着,体育馆强烈灯光的照射下,眼底落下一片灰色的阴影,庄汜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渐渐透出属于成年男人成熟的气度。 宋青书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真心地希望你能幸福,我马上就要去国外读书了,你又那么忙,能相见的时间更少了,下一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庄汜一时无言,时间真是一把双刃剑,将人与人的距离推远又拉近,拉近又推远。 “你说得这样好像我们见不了面一样,你可以回国,我也可以出国去看你,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语气很轻松,连神情也是放松自在的,还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 宋青书点头附和,“的确。” 仪式结束,顺着人流两人来到体育馆的出口,顾越辙早已经站在人潮汹涌的出口处等着庄汜了,换下了那套黄领学士服,身着干净质地上乘的白色衬衫,迎着盛夏滚滚热浪,从容地等待。 庄汜加快了脚上的步伐,快走几步到他面前,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又明知故问,“等我?” 顾越辙点头,用动作言明来意,干脆地抓住他的手,“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庄汜也回了这一句。 宋青书:“……” 三人同行,庆祝毕业,特意在远东大饭店包了一个大包厢,邀请了林岳和一些圈内的狐朋狗友。 林岳从高中起便被林家送往国外读书,同他温良恭俭让的长兄霄壤之别,这位少爷近乎五毒俱全,发配至国外以严苛著称的寄宿式高中后,多次违反校规,被学校勒令退学,随后又辗转多个国家,最终在a国某校落脚。 但依旧不学无术,作业、上课都有人捉刀,漂洋过海的家人鞭长莫及,于是干脆将他送回国内看管,那边留个学籍,只需要坐着等领毕业证。 林家两位兄弟,完全南辕北辙两种性子。今日,林岳的哥哥林晟来了,他和顾越辙私下关系一般,但是两家公司业务有来往,因此也在邀请之列。 林岳上身着休闲的黑色圆领短袖,下半身是黑色军装裤,跟以往见面把什么都挂在身上、穿着巨大logo的花孔雀装扮截然相反。 他跟在大夏天连长袖衬衫领口最后一颗扣子都勒紧脖子的林晟身后两三步距离位置,不远不近,活脱脱一名护他安全的保镖。 庄汜和顾越辙坐在大圆桌对门的主位,两侧分别坐着宋青书和林晟,林晟的下首不是林岳,而是没被顾越辙邀请,强行加入的林隋,林岳则坐在了宋青书的旁边。 几月不见,见到两人的相处模式,林隋清楚他彻底没戏了,虽然先前庄汜的礼貌表现已经清楚地说明他的想法,不过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至于放弃。 但现在,该放弃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隋让经理从酒窖里拿出一瓶他前段时间拍下的红酒,经理套着白手套,小心翼翼捧着那只昂贵的收藏级别红酒,来到包厢。 不学无术,但吃喝玩乐专业级别的林岳起头调侃,“开这瓶?这不是前段时间宝力拍卖的红酒吗?原来被你拍走了。” 林隋笑了笑,云淡风轻道:“酒不就是用来喝的吗?” 又有几人起了几句哄,林岳朝林隋竖了个大拇指,被对面的林晟冷冷盯了一眼,瞬间又正襟危坐了。 庄汜朝着林隋说:“换一瓶开吧,没必要。” 林隋很坚持,“要的,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庄汜腹诽:不就是毕业了,也没有很重要。上辈子毕业季,他都忘记怎么过的。但不便驳人面子,只好讪讪点头。 顾越辙则是瞟了林隋一眼,慢悠悠地说:“ 多谢小林总的好意,我们就不客气了。” 好一个“我们”,不知这个“我们”是两个人,还是在场的所有人,林隋没说话,嘴角带笑,看了他一眼。 学生时代结束,这一场走进成年人名利场的庆功宴,宾主尽欢。 依照这群人的传统,餐宴结束,众人一般会转移至楼上的酒吧坐坐,可顾越辙和林晟今天有重要项目要谈,便拒绝了其他人的邀请,在包厢内继续坐下。 于是,变成了庄汜带着他们去了酒吧二层,其中林岳最为主动,要不是他撺掇,庄汜原本准备回家休息,毕竟明天还要上班。但灯红酒绿,玩乐的趣事儿,林岳一呼百应。 今夜多喝了几杯酒,庄汜的脑袋有些昏沉,路过酒吧一层时,闭塞的空气、拥挤的人群,和各种滋味的信息素,嗅得连肠胃也不舒服了。 于是,想要回家的念头更强。可想起,今天他也算组局人之一,另一个已经提前退场,他再走,于理不合。 还是那个玻璃窗边,望下去,舞池里的人群魔乱舞,浪.荡、糜.烂、纸醉金迷的消遣。已经有人开始叫人上楼了,庄汜叹了口气,喝了一口杯中的微酸的柠檬味苏打水。 作为远东大饭店少东家,林隋自然有事忙,而宋青书几乎不参与这种社交场合,也提前离开,以至于庄汜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vip包房内信息素的味道越来越混杂,庄汜皱起眉头,大声吼了一句,“收一下味道。” 顿时安静了一秒钟,而后有人哈哈打趣,“庄少今晚不招人?” 庄汜哑巴吃黄连,二十多岁的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玩得也挺开…… 见他不答话,大家便也自讨没趣地继续玩闹。 不一会儿,林岳坐了过来,一身酒气,问:“咱俩好久没见了,你要为顾越辙‘守身如玉’吗?” “……”庄汜推了他一把,让他滚远些。 于是,林岳坐到他对面,他观察着庄汜,从顾越辙二十岁生日宴后,他和顾越辙都变了,经常拒绝林隋的邀约。 特别是庄汜,竟然还远离他们的圈子,改邪归正,走起事业型omega的路线。为此,他的父亲常常教训他,同样都是omega,就他不争气,整天只会同一群狐朋狗友享乐。 林岳已经习惯了被比较,在家里和alpha兄长作比较,在外还要同其他omega作比较,于是采取沉默策略。 对方的视线太刺眼,庄汜拧着眉,不爽地问:“你…一直盯我,干嘛?” 林岳抬手抓了抓头发,嘴角啜着淡淡的笑,解释,“看你好看。” 头皮瞬间发麻,庄汜感到恶寒,语气不算很重地斥了他一句,“神经病。” 第83章 林岳不怒反笑,“哈哈哈。” “……” 时间差不多了,庄汜脑袋混乱,后脖颈的腺体也被包厢内乱七八糟的信息素熏得疼痛,不得不提前告辞,“你们玩,到时候记我账上,我头晕,先走了。” 这一次,终于没人再拦他。 走出酒吧,庄汜又来到附近人烟稀少的露台透透气,倒是舒服多了,可腺体位置却越来越烫,越来越痛。 掏出手机,想要拨给顾越辙,可电话还未接通,便在原地晕了过去…… 第78章 惬意 庄汜再次睁开眼是在松正医院熟悉的vip病房内, 顾越辙依旧穿着昨天那件白色衬衫,只是衣料的皱纹明显多了许多,他用脸对着庄汜, 侧躺在旁边的陪床上。 后颈处的腺体酸酸麻麻,鼻尖嗅到很浓的苦味,好像后脖颈贴了什么药剂, 庄汜的手从被子里头慢慢抬起, 手轻轻触了一下, 便弹开了, 被子和身体的摩擦,发出很轻微的动静,竟然瞬间惊醒了浅眠的顾越辙。 “小汜, 你醒了。”顾越辙立马从床上翻身下来, 来到他的病床前,眼底下一大片乌青,大抵是担惊受怕一夜,睡得又晚还不安稳。 庄汜点了下头, “嗯,刚醒。睡麻了, 我想坐起来。” 顾越辙随即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肩膀, 搀着他坐在床面。 “感觉怎么样了?”顾越辙弯着腰, 关心地问。 “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脖子后面有点儿疼。”庄汜一边说又要抬手去碰, 被顾越辙一把攥了手腕儿, “别碰, 医生上了药的。” “难怪, 味道好臭。”把手收回, 放在大腿上,庄汜又问:“我到底怎么了?昨天突然晕过去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其实已经猜到晕倒跟前段时间大量抽取信息素有关。 果然,顾越辙解释,“前段时间信息素抽取得太多了,昨天包房里信息素又太混乱,刺激之下,晕倒了。”他低着头解释,眼睛没敢同他对视。 又语气严肃地教训他,“下次林岳组的局不准去了,那些地方少去,最好别去。” 昨晚和林晟谈完后,他去酒吧准备接庄汜一起回家,却被一群嗨到忘乎其形的人告知:庄汜一小时前便离开了。 可是,手机监控上的红点显示对方仍旧在这栋楼里。 有了先头绑架案的前车之鉴,顾越辙顿时惊慌失措,立刻通知林隋,排查酒店内全部监控,最后在同层一个隐秘的露台处,发现了晕倒在地的庄汜。 紧急送往松正医院,血液科主治医生被他从被窝里叫醒,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做了个详尽的腺体检查。 加急的检查结果:庄汜的腺体生长退化,目前只能分泌少量omega信息素。而造成此种结果的原因,大概是前段时间过量抽取信息素。 顾越辙立即询问医生治疗方案,医生指着他看不懂的、复杂的指征数据说:先观察一段时间,目前这是过量抽取信息素后的正常情况,一般来说好好调理身体,便可以恢复正常。 顾越辙想起之前自己为了他的二次分化过量抽取信息素而晕倒,也是休养了几天,身体便恢复正常,因此对医生的话深信不疑。 可为了放心,庄汜还是被顾越辙强制留下住院,为了陪伴他,甚至把办公室转移到了病房中。他已经无法再次承受失去omega的遗憾了。 住院的第五天,庄汜的病情反应依旧,腺体的状态甚至比入院时还要差劲,已经几乎无法自动分泌信息素了。 为了omega身体激素正常,甚至需要每天使用信息素催产仪器,辅助腺体分泌信息素。否则长时间无法分泌信息素的腺体,形同虚设。终究会失活,需要摘取,变成beta. 但这一切,顾越辙自始至终都隐瞒得好好的,一个字也没跟他提过。 从主治医生办公室气愤地冲出来,顾越辙站在走廊上,吸了一大口气,试图平复暴躁得想要乱砸东西的情绪。 方才,主治医生双手交叠,颤抖地放于桌面,对他说:庄汜的腺体极有可能保不住,之前为了救治他的腺体,在顾家的授意下,的确存在“信息素过量抽取”的情况。 两人是未婚夫夫关系,顾家又是松正医院大股东,医生即使清楚这样会导致omega腺体受损,但迫于权势压迫,依旧选择铤而走险。 没想到,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 庄汜本就是由alpha二次分化成omega,腺体并不稳定,再加上本次过量抽取信息素达到了治疗手册标准抽取量的十倍之多,因此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退化反应, 顾越辙听到医生一番话时,认为可笑至极,原来罪魁祸首依然是他顾越辙。 父母为了救他的腺体,不惜任何代价,却伤害了他最爱的人。 顾越辙无法预想庄汜知晓腺体状态后的反应,但暗自已经决定了,纵使对方是beta,也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承诺。 这是顾越辙爱的证明,不是因为信息素100%匹配而在一起,更不是为了孕育顾家下一代高阶继承人在一起,仅仅因为‘爱’。 为了防止病房内某人看出任何端倪,顾越辙去楼顶的小露台.独自待了一会,十分钟后,自认为情绪恢复正常,揉了揉面部僵硬的肌肉,挤出一个笑容,推开了病房的门。 庄汜坐在病床上,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小桌板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显然在处理公事。 顾越辙本来笑着走过去的,但到了床沿边又严肃地皱着眉,不高兴地指责,“怎么又在工作,你还在生病。” 庄汜头也没抬,只是嘴角带了温柔的笑,指尖又在薄薄的键盘上飞快地跳跃了几秒,而后轻轻地盖下了笔记本电脑。 他抬头看向一脸不虞的人,语气温软,“就看了一会儿合同,和易熠聊了几句,消耗的能量几乎可以不计。” 他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小圆,放在顾越辙眼前,表示真的很轻松。 顾越辙的眉头舒展,但心脏却很沉重,看着鲜活,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庄汜,他竟然无法面对,背对他点了个头,回到病房内临时搭建的办公桌上,开启他的工作日程。 电脑上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像一个个紧箍咒,越是强制自己不去想,越是想得更多,医生嘴里的每一个字,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脑海里。 明明是日常普通的工作,眉头却愈发紧锁,像工作中遇到了巨大的困难,令一向游刃有余的小顾总,也难以招架。 庄汜望见正襟危坐着的人,放在鼠标上的右手却纹丝不动,他脸色冷凛,薄唇还抿着很紧。 于是,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办公桌旁边,善解人意地问:“怎么了?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了?说出来让我听听也舒服些。” 顾越辙倏地抬起头,见到身边的人愣了一秒,办公桌正对庄汜的病床,病人从床上下来,一直到他身边,不算短的距离,他竟然没有发觉。 冷厉的脸瞬间温和下来,笑着朝庄汜摇头,“没什么大事,我能解决,你别担心。” 庄汜点头,刻意站在笔记本电脑的同一水平线,因此看不见屏幕上的内容。两人关系亲密,但对方工作电脑上的内容机密,瓜田李下,理应避嫌。 于是,又慢悠悠地转身回到病床上。 休养这几天,后颈的腺体仍旧很不舒服,想起医生欲言又止的样子,意识到这次腺体的损伤恐怕不是简简单单能处理的病症。 至于严重至何种程度?无法预测,也自我蒙蔽,不敢往深处想。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变成beta. 可是……顾越辙会喜欢一个平凡的beta吗? 白色的床头柜上摆着限量版的游戏机,庄汜又望了一眼兢兢业业工作的顾越辙,打开了游戏机。 游戏机是住院第二天,顾越辙替他去紫金园的家中收拾行李,顺便拿来的。很久没玩过了,上次还是和夏一一起玩《渣攻回档,依旧火葬场》到卡关。 重新加载游戏,领取了没上线期间的会员卡奖励,厚厚的资源包,又开始了游戏征途。几天内快速升级攻略,直冲第九十九关,可也一直卡关在第九十九关。 游戏一共设置了一百关,第一百关打通表示玩家追妻火葬场结束,追妻成功。因此,九十九关几乎只差临门一脚。 他不得不打开了一个游戏论坛,很仔细地查看玩家游玩攻略,并根据网上的攻略照猫画虎,可‘玩家顾越辙’总是棋差一步,就是闯不过第九十九关。 期间,气愤地把游戏机扔在病床上过,还被顾越辙上心询问,到底谁惹他不高兴了?心里年纪二十八岁的庄汜,总不能解释:游戏没通关吧。略显幼稚了。 今天又打开游戏,表情越发淡定,心理也越挫越勇,势必要重振雄风,直抵一百关! 页面转换,黄色四个宋体大字“游戏失败”,再再再…一次出现在游戏机屏幕上。 庄汜看着游戏机充满的电量此时只剩下百分之十一,一气之下按了关机键,随意地扔在床边,连电也不想充了。 第84章 vip楼栋外被参天大树包围,私密性极好,强烈的日光,透过树叶之间的小间隙洒进屋内。 庄汜气鼓鼓地仰面躺在病床上,盯着白花花天花板上的光影明暗交叠,时不时还有几束温暖的阳光打在身上,像恣意躺着晒太阳的奶油色小猫,很舒服。 顾越辙工作间隙,目光时不时从电脑屏幕上偏移,观察那只小猫的最新动向。 一切都惬意且美好,除了一则关于“顾庄两家婚约取消”的隐秘传闻,正悄然而至中…… 第79章 违约 顾庄两家商业联姻破裂传言的最初源于网上的一张偷拍照片, 一家半封闭式的包厢茶座,温霜对面坐着笑得开怀的贾修文,和礼数周全的omega贾艾——顾越辙前任相亲对象。 除了这张偷拍角度, 像素高清的照片外,爆料人用文字影射庄汜腺体受伤,恐怕需要摘取腺体, 退化成beta。而家大业大的顾温两家独生子顾越辙, 自然不会同一个beta结婚。 爆料帖发表在news论坛的八卦版块, 网友吃瓜迅速, 该帖瞬间成为当天最热门,简简单单‘爆料’二字后加上了红字“hot”。 十分钟后,那条原始爆料帖却陡然消失, 可是当代因特网传播飞速, 短时间内,它已经被截图转发到了其他各大网站,并像生生不息的蠕虫病毒一样,疯狂地蔓延至全网各个角落。 依靠单一、暴力的删帖手段, 压根不能断绝发散、无状的网络传播渠道。 庄汜住院期间,顾越辙第一次离开了病房, 称有要事处理, 走前故意把他的手机藏起来顺走, 又借走他的电脑称有急用。 为了万无一失, 甚至借口网络线路维修, 让院方断掉了病房内的无线网络。 庄汜的病房被顾越辙完全封闭起来, 断开同外界的任何联系。他曾想过在门外安排一两个保镖站岗, 防止外人入内, 最后因为过于引人瞩目而取消了。 毕竟庄汜不是傻瓜, 肯定会怀疑。 驱车回到顾家,被佣人告知夫人近几日出差,不在家。 顾越辙冷笑一声,分明在避他,也在逼他。 他的母亲温女士是执着的纵横家,酷爱未雨绸缪,并热衷依照自我意志力,强制他人实施。她并非传统意义上温柔的、宜家宜室的omega,比起某些alpha更加专行独断。 所以,顾越辙不相信她真的出差了,无非特意找了一个避开他的借口。 个人能力呈几何倍增长,顾越辙有了明显脱离家族掌控的趋势,作为母亲,也只能采取怀柔政策,刚柔并施,而非小时候一味地强制性手段。 顾越辙思考片刻,驱车来到京州市近郊,从外环高速下道,沿着一条水泥路走,又拐入路标“私人道路,非请勿入”,沿着弯曲平整的山路来到温家山庄。 门口的枪机摄像头识别到熟悉的车牌号,拔地而起的黑色锻钢大门缓缓打开,汽车绕过一排修整平齐的竹林,进入主宅区域,车还未到红楼门口,外头已经站着人迎接了。 顾越辙把车稳稳停在门口的青石路上,将车钥匙甩给路旁等候泊车的佣人,便大步往红楼里走。 红楼是一栋六层洋楼,纯白的外墙,夕阳的落日余晖洒在墙面,恰好光影艳丽橘红,自此取名作红楼。 这是温家的主宅,温家独女温霜自小成长的地方,顾越辙小时候也曾在这里生活过很短一段时间,短到记忆难以回溯。 年迈的管家迎了上来,朝他恭敬地曲身道:“老爷和小姐在书房等你。” 顾越辙扬了扬眉,了然于胸地点头,“知道了。” 早有准备,他本就是瓮中之鳖。 厚重的实木门敲击声发出深沉的回音,像这座百年老宅的沧桑岁月,顾越辙敲了两下,没等到回应,已经急不可耐地推门而入了。 母亲温霜和外公温智坐在棕红色的欧式大沙发上,笑眯眯地望着他,温霜指着正面对的单人沙发位,柔声道:“阿辙,过来坐。” 那是个有目共睹被一对二盘问的绝佳位置,顾越辙没有迟疑地坐下去,挺直脊背,视线平视地看向对面。 一时没人说话。 过了许久,温老爷子有些不悦地抱怨:“好久不见,现在大了,连招呼也不会打了。” “抱歉,我以为今天是对我的审问,罪犯是没有说话的权利。”顾越辙的话,字字带刺,他看向温智,眼神透着决绝的坚定。 直入主题,不带一点儿客气的诘责,温智却没有发怒,很和蔼地笑了一下。 在商场中,人们通常把这种笑容称之为笑里藏刀,首先让人失去警惕,而后一招致命,直击要害。 “你的母亲已经同我讲了庄汜的状况,家里已经替你重新挑选了另一位信息素匹配度高达80%的联姻对象贾艾,你也认识的。”他弯下腰,端起桌上的热普洱茶,很轻地啜了一口。 “哦,所以呢?”顾越辙反问,像有文字阅读障碍一般。 热茶又被放回到漂亮的木质中古茶几上。这一次,温智盯着他,很明确地要求:“和庄汜解除婚约,同海能投资联姻。” 顾越辙也很明确、简洁地回复:“不要。” “……” 许多年没被人当面驳面子了,对方还是他唯一的外孙,打骂对他而言毫无意义,偌大的家产也只有他能撑起来,可beta无法和alpha孕育下一代,顾越辙难道不懂? 顾越辙的婚姻不像普通人,只需要相互喜欢,他背后代表着两大家族势力,他的婚姻不是单纯的两人结合,他的肩上扛着永续家族荣耀的责任。 这只年轻老鹰的翅膀逐渐强壮,或许需要折断一只大翅膀,才有听话的可能性。 “顾越辙。”温智中气十足喊他的名字。 “我在。”顾越辙很淡定地回。 他端端正正坐在华丽的单人沙发,不像被审讯的罪犯,而是一个尊贵的王者,眼神睥睨,笔直地射向反对他的敌人。 温智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年轻时自己的影子,杀伐果决,像一匹隐匿雪山的孤狼,天寒地冻也不会停下脚步,坚定地朝陡峭的山巅前行。 女儿的婚姻由他一手主导,她曾经也有过相爱的年轻恋人,最后被父权听话地强制分离,他手段肮脏地利用少年人的懦弱,利用强权压制,让他们无法喘息。 在他们的圈子里,这招对年轻的下一代一向很有用,但这招对顾越辙显然作用甚微。 自二十岁接触集团业务后,表现出来的卓越商业头脑,和取得的远远超过其他任何同一代接班人的出色成绩——在其他二代还需要父辈帮忙擦屁股的时,他已然能独当一面了。 他优秀得耀眼,可越优秀的人,越具有强大、不容置疑的自我意识,不甘于受他人掣肘,他那些手到擒来的卑劣手段,对面前的人,毫无作用,甚至起到反作用,导致对方产生剧烈的逆反心态。 温家只有一个女儿,女儿亦只有一个孩子,一个s级alpha的儿子。 面对外孙,也可以称其为不容小觑的对手,他后退一步,“庄汜如果真的成为了beta,你准备怎么办?” 或许顾越辙早已经想好了两全其美的最优解,温智安慰自己。 顾越辙攥紧了双手,看起来从容不迫地说:“不怎么办,我已经认定他了,其他人与我无关。” 温智以为他没有读懂他真正的意思,又继续问,“beta不能生育,温顾两家要怎么办?” 问得已经足够露骨了,顾越辙仍旧答道:“我已经认定他了,其他人与我无关。” 温智愤怒地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指他,“你……” 原来他早已经给出答案,没听懂的竟是他。人人称道、雷厉风行的接班人,竟也困于儿女情长,竟半点儿不顾长辈辛苦打下的江山,不要江山只要“美人”。 可笑……太可笑了,顾家什么时候生出了这么一个痴情种! 顾越辙也跟着站起来,朝他恭敬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外公,无论beta还是omega,我都只要他,请你们不要逼我。” 他用了“请”这个字,非常郑重的‘字’,从不轻易从顾越辙嘴里说。同样地,温家父女也读出了另一层含义,带着强烈的反制,别逼我,否则…… 此时此刻,温智无必后悔当初因为婚姻愧对女儿,而心软答应她只孕育一个孩子的请求,若是……那今天的局面便迎刃而解。 可现在……无解。 要么一败俱伤,要么他们妥协。多年的上位者也会有委曲求全的一天,甚至被家中小辈狠狠拿捏,不得不退让。 一棵茂密的参天大树,原来也会摇摇欲坠。 “还有,网络上的爆料帖请你们的人不要再继续传播了,我会让壹顾集团公关部发布紧急声明,否认联姻破裂的传闻。”顾越辙绕过茶几,单手搀扶着温智坐下。 “不是我,”温智看了一眼温霜,“你找人弄的?” 温霜摇头,她才不屑搞这些,和海能投资联姻八字还没一撇呢,何苦搞这种小动作。 第85章 “不是你们。”顾越辙眉头紧皱,那样铺天盖地的爆料帖,显然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不是温家,那必然是贾家,“难道是海能投资那边……” 温霜此时也有些生气了,竟被人背后摆了一道,不悦道:“除了他们没别人,你的父亲并不知晓这件事。” 顾越辙正要发难,此时一通电话响了起来,接通手机,对面的声音又快又急,接电话人的脸色顿时惨白,不顾形象地冲出了书房。 第80章 人情 顾越辙今日很不同寻常, 庄汜在他出门前回头深深望自己的那一眼中,便已经敏锐察觉。但却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笔记本电脑被拿走,自然只能找手机简单处理一下公事, 正巧beta护士送来营养均衡的早午餐,中断了寻觅手机的进程。 吃了接近一周荤素配比科学的食谱,再美味的佳肴, 此时也变得寡淡无味。顾越辙生病期间的对营养师团队的抱怨, 庄汜感同身受了。 人只有身临其境时, 方能理解对方。 潦草但听话地味同嚼蜡, 吃完,庄汜感到空虚的百无聊赖。 于是踏上了继续寻找手机的征途,从最经常待着的病床开始翻起, 然后是沙发、卫生间, 最后望向了顾越辙的临时办公桌。 那个位置他和顾越辙都有默契的认知:不过去。毕竟两人在工作上需要一些避嫌。可万一呢?或许顾越辙不小心将手机夹在那摞厚厚的文件里了? 庄汜推开简陋的网格办公椅,仔细地翻阅起那摞文件,文件太厚,一只手难以收拢, 以至于狠狠跌落在了地面,乱糟糟地零散在各处。 庄汜哀嚎一声, 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拾, 倏地一份文件露出了内里的一页a4纸, 条款上的几个字, 吸引了他的目光。 捡起它, 迟疑了许久, 终究忍不住内心探求的欲望, 打开了那份文件, 很仔细、酌字酌句地阅读。 翻阅到最后一页, 甲乙方处分别签署了顾越辙和易熠的名字,是一份关于顾家海外项目的入股投资计划。 虽然混迹商场不算久,但该有的最基本常识还算清楚,以壹顾集团蒸蒸日上的业绩,和稳步向前的发展,哪里还需要易熠的注资,还是以投资入股的模式。 顾家流动资金良好,即使为了共担海外投资风险,最优选是国内银行借贷融资,对于这种约定以资入股的状况,通常适用于小型高精尖企业。壹顾集团这般资产雄厚的大企业,对于股权的持有,向来十分谨慎。 按正常来讲,易熠绝无投资占股可能,而让顾越辙甘愿签署这份离谱合同的唯一可能性答案,太显而易见了。 顾家海外投资项目由顾越辙全权主导,连顾擎宇都未有任何参与,移除所有障碍,只为给予顾越辙百分之百独立的舞台,全方位展示他个人杰出的商业能力。 因此,本次海外投资项目不容许出现半点儿差池。而这份合约明显已经成为偌大一个差错,给予董事会抨击他能力,主动引火烧身的突破口。 蹲久了的小腿变得毫无知觉,庄汜眼神木讷地盯着手持的那份“把柄”,它像一柄利刃插进他的胸膛,霎时血涌成柱,凝结成海。 某人瞒着他的事情肯定不止这一件,庄汜从不认为他配得上顾越辙为他与家族为敌,对他们这样的鸿商富贾而言,人和物从来是待价而沽,'利'永远放于首位。 而一份让利趋势明显的合同,表现了对方不够理智、未经大脑的愚蠢行为。 庄汜问自己,赞同他的行为吗?诚然,被他关爱没人抵抗得了,但是偶像剧的桥段不该发生在他和顾越辙之间。他并不需要对方替他做什么,他希望两人是平等,没有亏欠,更没有一方的委屈求全。 就像前世的自己,即使暗恋顾越辙,也要暗恋得体面,暗恋得骄傲,暗恋得有尊严。商业联姻各玩各便各玩各,暗恋也要善待自己的欲望。 最后也只为了庄家放弃自尊,卑微地恳求他的帮助,顾越辙一口答应,却反悔,庄家最后的确破产了。 如今看来,或许关于前世两人最激烈的矛盾,竟是个大误会? 关系缓和后,他一直刻意逃避这个问题,从没当面认真质问对方,想起他曾解释,是自己不相信他。 收拾好文件,庄汜早已丧失了寻找手机的心情,恹恹地躺回了病床,用白色的被子将自己严实地包裹,像严冬亟需冬眠的动物,主观意识想要回避一些不利于,甚至将自己推入深渊,变得可笑的剧情。 病房内调成了最适合人体睡眠的温度,脑子一片糟乱,身体很重,闭上眼睛,竟这么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顾越辙满脸焦急,躬身站在病床前,见到他睁眼,表情喜极而泣,大声吼:“医生,快回来!他醒了。” 刚踏出病房门外一两米处的医生听见背后急躁的吼叫声,马不停蹄奔回了病房内,经过一系列检查后,医生表示生命体征恢复正常。 庄汜有些不明白,他只不过睡了一觉,“怎么了?我刚才不是睡了一觉吗?” 手指不舒服,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手指和身体上已经夹上了检测线,病床两侧也新增加了几台正在工作中的移动式检测仪器。 “你刚才昏迷了,要不是巡房的护士发现,差点……”顾越辙没说话,盯着他看,眼里带着后怕的深沉情绪,想要握他的手,却被那些检测线阻拦,最后只能毫无作用地站在旁边。 庄汜随意勾起床边惴惴不安的顾越辙一只手指,以示安慰。方才竟然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搏斗,他毫无察觉。 顾越辙轻轻捏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指,对医生说:”辛苦了,我想同他待一会,过会儿再来找你。” 医生点了个头,替他们拉上了病房门。 “身体上还有什么难受吗?”顾越辙蹲在病床边,关切地问。 庄汜却词不达意,“站起来,别蹲着,脚麻。” 想到了几小时前窥探顾越辙隐私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偏移了眼神。 顾越辙听话地起身,搬回方才抢救时拿走的床边凳,放在离他头部最近的位置,坐了下去,小心翼翼抚摸着他的手背,“你……” 顾越辙发觉庄汜似乎瞒着他什么,低垂着浓密的眼睫,视线飘忽不定。 可内心同样打鼓的他也非常怀疑庄汜发现了什么。 方才见到了办公桌上的东西有明显动作的痕迹,从来有强迫症的顾越辙绝不会把文件摆放得歪七扭八。而房内会动他物件的,只有一个人。 那摞文件没有任何需要对庄汜保密的必要,既然明目张胆地放置在那儿,庄汜自然拥有翻阅的权限。 顾越辙没有想出文件里有任何庄汜见不得的东西,却做贼心虚地想到了某件隐瞒对方的事情上。 难道庄汜已经知道了和海能投资联姻的谣言,心神不宁地逼迫自己睡觉,从而导致身体异常反应剧烈。 那则爆料帖说得有鼻子有眼,要不是当事人,特别容易被迷惑,因此也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 无线网络、手机、电脑都没在身边,但口耳相传的传统模式似乎并不在内,还是棋差一步。 顾越辙不想破坏两人如今友好的相处模式,彼此的误会多了便会生出无数嫌隙,最后变成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上一世,便是因为一次次不张嘴解释的非必要误会,导致竹马两生相厌的结局。 这一辈子,他不能重蹈覆辙。 “那不是真的,你相信我,我不会和海能投资联姻!”顾越辙盯着他,笃定地点头。 “……”庄汜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你不知道?”顾越辙从他诧异的面部表情得知,对方分明现在才知晓这件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心脏跳动如急促的鼓点,庄汜咽了口水,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反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联姻?” 他的语气很淡,又冷,不像讨论同自己有关的紧要事情,只像无关紧要的作壁上观。 顾越辙心里紧了紧,连正摸着他手背的手指也蜷缩起来,骗人果然是世界上最容易被戳破的谎言。 沉默了许久,整理好事件的来龙去脉,顾越辙跟他详尽地进行了解释,“……,就是这样,我已经解决好了,你不要担心。” 庄汜皱着眉,望着他,神情凝重。 什么叫做解决好了,到底用了怎样的方式解决?他只字未提。这不是顾越辙一个人的问题,他们应当共同面对。他不愿意像一个被保护在后头的缩头乌龟,永远学不会长大,永远保持“天真”。 一个beta的确同s级alpha很不般配……温家和顾家的考虑从婚配而言,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不近人情罢了。 “你又拿什么做了交换?”庄汜的语气像刑讯逼问犯人。 “没拿……”顾越辙刚准备脱口而出没拿什么,可注意到对方“又”这个字,什么叫做“又”? “嗯?”庄汜拿锐利的眼神压迫他。 第86章 “没拿什么。”顾越辙怎么好意思说出他拿自己的腺体威胁家人,行径幼稚、恶劣,不想被庄汜看轻。 “我看到你和易熠签署的那份合同了。”庄汜终于说出来了,自己也松了口气,顿了顿,“值得吗?顾越辙。我们还是陷入了利益交换的关系里,我还是欠了你人情。” “人情”两个字显得太生疏,顾越辙不明白庄汜为何会把它看作冰冷的人情,因为喜欢,因为爱,所以他心甘情愿付出。 见顾越辙盯着他沉默,庄汜又问:“上辈子,庄家破产,到底因为什么?” 第81章 声明 壹顾集团公关部在全网各大门户网站发表紧急声明:严厉斥责顾庄两家解除婚约的谣言, 并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利。 声明开头字字温情,从竹马成长,到期盼未来携手一生, 再到声明章尾对造谣者的兴师问罪。除去最后一段儿的声讨,整篇声明更像一篇记录两人相识相知的序章,和对美好未来的希冀。 清明的网络环境被爆料搅弄得乌烟瘴气, 又随即被这则石破天惊的声明击溃, 那些躲在暗处看笑话的人凝了神色。 原以为像圈内其他家族一样, 只是依靠利益堆砌的婚约, 真实情况却大相径庭,原来也有爱意的纠缠。但“爱”这种缥缈奇幻,用‘永远’也抓不住的玩意儿, 转瞬即逝。 当下即是真切, 而后的真真假假,令人难以分辨。故而,不少人依旧等着看笑话,等着看这对年轻爱侣劳燕分飞的下场。 壹顾集团官方微博选择了声明下的一条评论回复。 网友:什么时候结婚? 壹顾集团:期待.jpg 这条评论被置顶, 不到几分钟,便已经点赞超过十万, 其中有一万由李逢经手买的。他被小顾总授意:允许采用任何方式展现他与庄汜稳固、甜蜜的未婚夫夫关系——俗称秀恩爱。 不过, 显然网友们真实的反应比买来的水军更加热烈。另一边, 正流集团公关部却毫无“作为”, 作为顾越辙的左膀右臂, 李逢特地致电庄如云, 希望对方给予一些正面“反馈”。 庄如云在话筒那头儿呲笑一声, 调侃顾越辙怎么也玩起这套腻歪歪的少年把戏。 但几分钟后, 正流集团官博在那条微博下评论了一个粉色爱心, 壹顾集团迅速回复评论:一个散开好多颗爱心的亲吻小人。 网友表示:磕到了。 网络的舆论正在朝有益于双方的方向发酵,而病房内隔着两人的万古不变的冰川也在冰消雪化。 庄汜的提问转折生硬,关于庄家破产的质问让顾越辙立刻屏蔽了前头的讨论话题,他的注意力转移回来。 高高坐在病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庄汜,对方仰着头,也望向他,他黑色的瞳孔紧缩,眼眶边缘也紧张地皱在一起。 这是第一次,庄汜正面提及前世两人完全决裂的误会。 顾越辙眉头凝重,眼珠子也慌张地到处乱跑,想起从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无用解释,多是以不欢而散作为最终结局。 今天,也会那样吗? “我正在问你话,你听得到吗?阿辙。”质问的话,但语气很柔,庄汜能感受到他的不淡定,惊慌失措的眼神,不自觉攥紧的双拳……顾越辙在慌。而他也很乱。 “我听见了。”顾越辙低声回。 已经无法逃避了,只得面对。 做作地咳了一声,很认真地盯着他,继续,“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但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绝无虚假。当初庄叔叔被海外资本欺骗,公司被掏空,只剩下个空架子,我拿出所有能拿出的资金替他还了账,可……” 他顿了一下。 庄汜接了他的话,“依旧没能支撑下去,还是破产了。” 过去他不曾参与过企业运营管理,以他浅显的认知自然无法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特别是两人关系恶劣后,连顾越辙的声音也变成世界上最惹人心烦的东西。 现在却理解了,三言两语可以解释的误会,从前却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他的话直中要害,两人也没有争论,甚至还特别平静……平静地接受,平静地探讨,平静地理解对方。 替庄家还清所有的负债,这已经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数目。 当初,顾越辙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才得以坐稳壹顾集团总裁宝座,现在他所有的经验都是摔过无数次跟头后得到的教训。 董事会表决通过,拿出一大笔资金拯救一家注定破产的夕阳企业,顾越辙必然面对了难以预料的压力,可他撑住了,还替庄家还清了一切债务。 一切债务……庄汜回想起那个令人咋舌的巨额数字,依靠正常渠道,恐怕连壹顾集团都很难拿出。 顾越辙一定隐瞒了什么……庄汜想起那段时间顾家在国外市场取得了优异成绩,海外项目建设得热火如荼,也是那段时间他怀着孕,顾越辙很少在国内,满世界出差。 去看心理医生的当天,也是他死亡的那天,秘书李逢还兢兢业业告知他顾总翌日出差国外的消息。他当时没做多想,早已对他失望透顶,对他的消息完全不感任何兴趣,还是李逢每次都要尽职尽责起到告知作用。 庄汜沉默了良久,脑海里绘制了一张复杂的逻辑图,庄家破产那段时间,庄汜夜以继日地关注财经频道和各大财经门户平台,灵光一闪,想起当初对壹顾集团的报道……把那些一点点地串成线,似乎有什么即将破壳而出了。 顾越辙紧张地凝视着他,他后背挺得笔直,像即将出征的战士,随时准备接受将军的训导。 庄汜的眼神凝了一瞬,倏地望向他,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忽然问:“我去世后的第二天,你去国外出了趟差?” 顾越辙一怔,心脏剧烈且急促地跳起来,脸也瞬间烧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蜷起的手指,清空脑子里所有无用的信息,像正对一场艰难的商业谈判,烧脑地琢磨庄汜这句问话的含义。 最终只能有唯一的结论:怨恨他,omega去世后第二天,还能心安理得去国外工作出差。 除此之外,顾越辙再也精密“计算”不出任何其他答案了。 于是,他只能难堪地点头确认。 庄汜也跟着他,意味不明地点了个头,而顾越辙却在等待对方的审判,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正高高悬挂于他头顶,心惊胆颤、惶恐不知几时落下。 “所以……就像这次和易熠的合同,那次的海外项目你也采用了资金入股方式,拿到了一部分现金流。”庄汜的语气笃定,也的确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顾越辙怔了一下,依旧点头,他竟然…… 病房内变得异常沉默,只有仪器小声嘀嗒工作的声音。 少顷,庄汜很诚挚地道歉,“抱歉,我以前对你的误解。我……” 顾越辙立刻站起来,忙地插话,“你不需要同我道歉,没有人能站在上帝视角预示到所有事件的走向。我并不认为我俩都没错,正是因为都有错,才会走到互相…”吸了口气,继续,“所以,这一次,我们不要像以前那样,有话直接说出来,不要再彼此自我封闭了。” “嗯。”庄汜盯着他,很重地点了一下头,是郑重的承诺。 病床旁仪器的监控上显示他的心率数值很高,两人目前的情绪都格外激动、兴奋,冰雪消融后捧出了完整、鲜活的心到对方的面前。 顾越辙拿指腹温柔地蹭他温热的脸颊,彼此眼神交汇又躲闪,躲闪又交汇,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人,纵使前方波涛骇浪,也要迎浪前行。 似乎因为情绪消耗过量,困意又席卷而来,庄汜努力撑着,最终被睡意打倒,低声喃喃:“我困了。” “睡吧。”顾越辙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自己那颗疯了般跳动的心脏,也恢复了平静,但他的身体很舒畅,像严冬泡在升起白雾的温泉池子,那样的惬意与舒缓。 转身,很轻地关闭病房门,顾越辙再次来到主治医生办公室,询问庄汜的具体病症。 医生见到来人,在狭小的办公桌内微起身,想要迎接,被顾越辙挥手按下。 白色的办公桌周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资料,医生被围在里头,不显得压抑,在厚重如山的资料里,很顺手地拿了一叠出来,放在面前。 医生开门见山,“庄先生病情反复,近期最好不要离开医院。一般来说omega的腺体并不像alpha那样脆弱,因为它需要被alpha退化的犬齿反复标记,可上次抽取信息素应该伤到了本源,这次需要慢慢调养。还有…庄先生二次分化的原因,目前还是采取保守治疗,比较好。” “可是他今天已经昏迷一次了。”顾越辙责问医生,明明已经采取保守治疗方式近一周,但分明没有显著疗效,甚至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昏迷状况。 医生推诿般地解释,“昏迷可能是因为庄先生昨天用脑过度,导致身体激素紊乱。” “……” 第87章 那瞬间,顾越辙简直想要跳起来,拍桌而起,开除这个满嘴胡说八道,医术拙劣的庸医,但脑中灵光一动,想起那摞乱糟糟的文件……他的确费神了。 顾越辙想到他受伤腺体的恢复方式,和庄汜二次分化时腺体不稳定,他的信息素给予的抚慰,激动地提出,“我的alpha信息素没有用吗?我可以抽取信息素给他,就像他那样。” 医生迟疑了两三秒,说…… 第82章 骗子 “omega的信息素对alpha的腺体的确具有抚慰作用, 而alpha信息素却会对omega的腺体起到发.情作用,容易导致omega被动进入易感期。” 然而事实上,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腺体恢复的确有效, 即使容易导致对方进入易感期,但比起进入易感期,更重要的是很利于腺体的修复。 但是…… 顾越辙拧着眉, 不算充分理解医生的话,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二次分化时庄汜明明使用了他的信息素维持腺体稳定, 为何这一次就不行了!ao的相互作用理应一致。 睿智的alpha对医生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法产生了强烈地疑问,“可他二次分化时,为了稳定腺体, 曾经抽取过我的信息素, 现在难道不是相同的情况?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行?” 医生后背一凉,思考片刻,继续解释,“二次分化和现在的情况并不一样。” 顾越辙继续问:“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黑蓝色按压笔在手里转了转, 医生脑子快速转了转,说:“因为omega在二次分化时, alpha的信息素能起到让腺体快速成熟的作用, 而这一次的腺体受伤是因为过量抽取信息素导致, 治疗方式不能操之过急。百分百匹配度的alpha信息素会过度催化omega虚弱的腺体。” 顾越辙皱着眉点头, 听得云里雾里, 好似有那么些正确, 这里是最好的医院, 他说服自己相信松正医院医生的专业性, 礼貌道谢后, 离开了办公室。 医生望着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很轻地叹了口气,拿出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打了一通简单但是信息度含量丰富的电话。 依然没有间断的保守治疗,依然收效甚微的亚健康腺体,顾越辙不得不再次对松正医院医生专业能力产生怀疑。 想起马利医院帮助庄汜顺利度过二次分化的文医生,顾越辙把他从医院约出来,在一家隐秘的私人会所包房里,单独见了一面。 文医生手中拿着庄汜目前全部的病历和各种检查资料单,一页一页……认真仔细地翻阅,全部的资料看完,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文医生放下资料,双手压着那一摞厚厚的病历,对顾越辙说:“目前松正医院采用的治疗方式并没有问题。但……” 觑了他一眼,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越辙自然立即领悟到他的意思,急迫地追问:“但什么!文医生你别卖关子。” 文医生看出对方的着急,和上一次他对庄汜的在乎,但他的工作经验表明,松正医院医生必然接受了上面某种“指导意见”,才会采取无功无过保守的治疗方式。 都是医疗圈子的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况且背后那人……也绝对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可面对顾越辙焦躁不安的视线,文医生守住了他的职业操守、底线。 “有能让他腺体快些恢复正常的方式……” 翌日,庄汜醒来时,觉得腺体的位置舒服很多,房间里充满了焦糖信息素的味道,是顾越辙的信息素。 顾越辙还沉沉睡在旁边的陪床房,闭上了眼睛,纯白色的被子遮盖了锋利的唇角,原本棱角分明的小顾总,被窗外洒进来的浅黄色阳光,镀上一层柔和的圣光。 庄汜笑着下床,仔细地观赏这座圣洁的男人雕像,雕像的眼睛突然睁开了,顾越辙扬了扬眉,笑着问:“你干嘛?偷窥狂。”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起床气,略微沙哑,手肘撑着床面顺势坐了起来。 “我不是,也没干嘛,我也刚醒。你的信息素,味道好浓。”庄汜夸张地在鼻尖挥了挥手,验证他说话的可靠性。 顾越辙搂住他的腰,将人一把带到床上,禁锢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医生说这样有助于你腺体恢复,还有我给你临时标记也可以,然后要是我们完全标记的话,那就更好了。” 潮热的气息萦绕在四周,庄汜的耳朵不可避免骤然红得滴血,不确定他嘴里看似一本正经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反正这人手上的动作已经胡乱作为起来。 “别动。”庄汜抓住他乱摸的手。 乖巧地停下,顾越辙嗡声道:“是真的。你是不是觉得腺体舒服了一些。” 他的腺体仍被药包覆盖,顾越辙的位置能嗅到浓浓的草药味。 庄汜点头,“确实感觉舒服一些。但你怎么确定是你信息素的功能,说不定是医生医术好。” 顾越辙低沉地笑了一声,不置可否。他总不能说他的母亲为了保护他的腺体安全,要求医生采用保守治疗方式,原本alpha的信息素和标记,是解决omega腺体的最好治疗手段。 “你笑什么?”庄汜扭过头,仰头看他。 “没什么,我只希望你能身体健康。”他声音很温柔,语气很真挚。 庄汜愣了一下,回:“我也是。”抓住他的手臂,侧过身,面对坐着,直起身子,很轻地碰了一下顾越辙的唇。 正想往回撤时,另一只唇却不依不饶,大手按住他的后脑,攻城掠地,舌尖扫刮口腔,吻得难舍难分。 终于分开,庄汜喘着大气,评价道:“吻技不错。”于是勃.发的部位,在言语刺激之下,更盛了。 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一把推开alpha,两人脚抵着脚,眼睛都带着钩子,对峙。 庄汜红了脸,转移话题,“你刚才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是真的,我的信息素可以帮助你的腺体生长,临时标记更好,但是最好的还是完全标记。”顾越辙盯着他表情认真,带着薄茧的手却及其不安分,在他后背游走。 庄汜皱起眉,不得不怀疑这人话的真实性,毕竟他话里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情.色暗示,正如现在到处煽风点火的湿热指尖。 情.欲汹涌袭来,庄汜被掼倒在身下,顾越辙俯下身,舌头长驱直入钻进他的口腔,后颈的腺体隔着药贴被轻轻揉捏,他的脑子晕乎乎的,身体感到无比舒畅、快意。 双手抱住顾越辙的后颈,那里,alpha的腺体正在急促地脉动,一鼓一鼓的频率,从带着潮气的指腹传递到他剧烈弹跳的心脏。 顾越辙撕开那张白色的药剂贴,高挺的鼻子朝他的后颈深深嗅了一口,青草的药味。 “可以吗?我想要咬你。”他声音嘶哑,像陷入某种欲.望的无休止折磨。【审核大大这里只是咬腺体,无限制级描写】 说话间口腔呼出的热气瞬间涨红了庄汜的外耳廓,信息素在房内疯狂地弥漫,像顾越辙说的那样,这感觉太舒服了,无数只温柔的触手轻抚着他的身体,胸腔里的欲.望快要满得溢出来了。 撑起最后一分理智,庄汜抚摸着他滚烫的腺体,问:”你的易感期到了吗?” 顾越辙的动作停了半秒,含含糊糊地说回:“嗯,到了。” “来吧。”庄汜的语气像献祭自我那般义不容辞。 顾越辙的易感期还没到,他故意的,只为了不让他怀疑,他说得很不正经,充斥了爱.欲的模糊感。 治疗他的腺体才是重点,可他担心庄汜一旦知晓真相,不会愿意。 他总是把两人分得太开,不愿意欠他的情,承他的意,他永远不明白爱侣之间并没有人情这种庸俗的社交礼仪,他爱他,便愿意付出自己所有。 曾经暗自发誓永不欺骗庄汜,但顾越辙此刻认为,善意的谎言,并不是欺骗,他只是在爱他,用自己的方式。 omega腺体的皮肤上被药剂贴染上薄薄一层青草的绿色,同身体其他部位白皙的肤色对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却瞧得人心神荡漾,心底的渴望不断汹涌地驰骋。 他的鼻尖抵在那块皮肤上,用力吸了好久。庄汜的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栗,同他仅仅肌肤严丝合缝地触碰,都能挑起最原始的欲念。 鼻息停留了太久,久到庄汜急不可耐地问了句,“还咬不咬?” 迷幻的眼神又瞬间的清醒,顾越辙笃定道:“当然要!” 被高大健壮的alpha压在身下的滋味并不好受,伸出一只手顺着他优越的下颚线摸到自己的后脖颈,指尖黏糊糊的,是草药的残留。 拍了拍身上的人,庄汜指着床头柜子上的湿纸巾,“拿纸巾擦一下。” 那只逃脱顾越辙掌控的手被他五指狠狠地插.入,拖回来,放回他的脊背上。 庄汜无语地推了他一把,纹丝不动,百爪挠心地催促道:“快点!你到底行不行呀,顾越辙。” alpha是听不得这些的。 下一秒,伴随浓厚的焦糖味信息素的注入,犬齿缓慢嵌入了娇嫩的肌肤层,庄汜餍足地哼了一声,标记还在慢慢地继续,心痒难耐的魔爪又来了,哑着嗓子低吼,“快点,别磨叽。” 第88章 顾越辙轻轻笑了一声,用力往下按压,尖细的犬齿几近整根嵌入了后颈,随即庄汜的身体呈现出剧烈战栗的状态,闭着双眼,大吼喘着粗气,十指发了狠地锁住alpha结实的腰腹。 第83章 热爱 屋内皆是焦糖信息素的味道, 厚重、甜腻,完全盖住了omega清淡的柚子薄荷香,这是s级alpha信息素的完全碾压。 临时标记完成后, 伸出舌头将omega腺体处的血渍慢慢舔舐干净,舌苔的小圆形凸起的猛烈刺激,和餍足后身体残留的余韵, 让庄汜发出羞人的哼唧声。 原来伴随着爱意的标记, 是这种舒服的感觉。那种心理上和生理上的双重享受, 他像飘在云上, 柔软的云朵完整地包裹他,置身于最美丽、舒适的幻境,并永远不想离去。 alpha的身体很重, 压在他身上, 让人喘不过气,他却牢牢抓住他,不想分开,omega在臣服, 在奢求他的留恋。 顾越辙撑起身子,脸上带着欢愉的神情, 碰了碰他湿润, 吻得殷红的嘴唇, “手放开, 让我躺下去, 压着你的身体, 很重。” 庄汜这才如梦初醒般放开攥紧的双手, 顾越辙从他身上下来, 两人脸对脸贴着, 躺下来。 不是家里的大床,医院的病床很窄,容纳两人已是捉襟见肘,为了给他腾出位置,顾越辙三分之一的身子空在床外,他的侧脸贴在对方的颈窝。 激情的余韵过去,alpha的欲望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侧过头,唇抵在他的颈部皮肤,温情地蹭、舔……像一只疯狂讨主人喜欢的小狗。 舌尖带起粘.腻的水声,庄汜的脖子被蹭得很痒,半推着他的额头,“不要舔了。” 发出的声音把自己都惊了二、三秒,这根本不是他平常的声音。他怎么会发出像这般甜得蜜一样,甚至有些令人恶寒的娇嗔! 小狗很听话,侧脸贴着他的颈窝,乖巧地一动不动了。但庄汜可以准确无误听见他很重的鼻息声,热气摩挲他的皮肤。 在床上躺了十五分钟,顾越辙的信息素没有任何减少的趋势,厚重地包裹着他,那种飘在云端的感觉很舒服,舒服到希望时间可以停滞。 庄汜很忽然的抬手,伸向了顾越辙后颈处的腺体,他朝后快速躲了一下,但已经来不及了,被他触碰到了,腺体很烫,不正常的高热。 “不要再散发信息素,味道已经很浓了。”庄汜的声音带着性感的沙哑。 “好。”顾越辙温情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临时标记的方式的确很有作用,庄汜在松正医院观察一周后,顺利出了院。 出院后的第三天,到了合同上与易熠汇报融资进度的日子,庄汜带着两个员工飞往j国。 顾越辙知晓这件事时,很凑巧,正在j国很近的另一个国家谈合作。出院后,因为住院期间积压、耽误了不少需要加急处理的工作,两人很忙,忙到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庄汜忙工作,顾越辙则是到处出差,连休息日也马不停蹄。结果两人连拼凑零散时间,见个面的机会都难以调和。 没想到,再一次见面竟在j国。 结束完邻国的工作,顾越辙驱车前往j国国际机场,很赶巧地赶上庄汜的航班落地,像命运安排一样,一切都是那么会逢其适。 开了两辆车,李逢和庄汜的同事,还有司机坐在前面的商务车里,顾越辙亲自当司机,驾驶了一辆舒适的豪华品牌轿车,送庄汜去下榻的酒店。 经历十几小时飞行,庄汜身体已经很疲乏了,但见到顾越辙,维持最低活动的心脏心顿时猛力跳了一下,黯淡的眼睛里也带上了明亮的光彩。 长时间处于干燥密闭的机舱内,手也变得干燥,顾越辙一手把着黑色皮质方向盘,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放在中控台上另一侧人的手背。 开车需要专心致志,但两人都已经控制不住对彼此的渴望,庄汜也放纵他的行径,手心翻转朝上,直接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顾越辙只是侧过头望了他一眼,被庄汜教训,“小心开车,安全驾驶。” “遵命。”嘴角翘起的弧度很大,他的笑声里溢满了宠溺的味道。 航班落地时间是当地下午四点的样子,正值晚高峰,但两人从机场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酒店,连老大爷都过分怜惜这对“久”别相逢的小情侣。 那只没有分开的手在下车时分开了几秒钟后,又黏在了一起,像连体婴儿一样的两人乘坐电梯径直到了酒店房间。 开房门的动作迅速,omega刚踏进室内,alpha捧着他的后脑勺,被抵在房门上,两人吻得难舍难分,粘腻的水声在安静的客房内流淌,直到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来,两颗脑袋才不舍地分开。 顾越辙眉头一拧,明显不悦外人的打扰,被庄汜推了两下,才往后退了半步,让出空间。 庄汜小声对他说,“去开门。”而后撇下他,朝房间里面走去。 听见背后门被打开,和行李交接的声音,“顾总,这是庄先生的行李。” 某人非常生硬地回答,“好。” 他拿着庄汜的手提行李进入房间,放到了自己的黑色行李箱旁边,几乎大小和款式一模一样的两只黑色行李箱。 卫生间里,庄汜抹了一下嘴角黏腻的透明液体,弯腰捧起凉水洗了一把脸,起身时,面前的镜子里已经已经多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顾越辙下巴靠在他的肩头,拿起洗漱台上的毛巾替他去擦从下巴滴落的水珠,又朝上将脸擦干净。 庄汜没有动,眯着眼睛让他擦脸,长绒毛巾很软,他的动作也十分轻柔,眯着眼睛竟然升起几分朦胧的睡意。 毛巾被扔在旁边的脏衣篮里,顾越辙温柔地扳过他的下巴,很轻地碰了一下柔软的唇,“洗个澡,就睡觉吧。你看起来很困。” 庄汜直接转过身,搂住他的腰,温热的额头相抵,声音很绵、很软,“嗯。” “你先进去洗澡,我替你拿换洗衣物。”顾越辙一边说,一边将他推进淋浴间。 庄汜被迫进了透明的淋浴间,离开的瞬间,他的指尖被拉住,庄汜仰着头邀请,“要一起吗?” 顾越辙想要拒绝,刚刚经历十几小时的飞行,他需要休养一下,但身体却惯性地停在原地,没动。 庄汜眼里有情,将他往前拽了一步,另一只手打开了淋浴器开关,哗哗的水声响起来,顾越辙喉结滑了滑…… “我需要你的信息素。”他感到手心被轻轻抠了一下,伴随着白色潮热水汽的弥漫,顾越辙顿时理智全无,跟着那只手,一起钻了进去。 热水打湿薄薄一层衣料,白色的衬衫很快变得透明,胸口的突.起异常明晰,alpha咬住他的喉结,继续往下亲……湿透了的衣服粘在身体的感觉很难受,某人毛绒的脑袋又在胸口蹭来蹭去,加剧了不舒服的感觉。 拉住他的手去解自己衬衣的扣子,信息素的缘故,omega的身体变得完全绵软,alpha极具侵略性的行为和信息素让他丧失思考能力,只是单纯、被动地沉溺于最原始的欲.念当中。 顾越辙单手抱着他,唇手并用,熟能生巧,快速解开了衣服全部的扣子,又反手脱掉自己的衬衣,两件尺寸不一样的白色衬衫被扔在黑色大理石淋浴板上。 腰下的位置使劲儿地抵着,顾越辙略带薄茧的手揉.捻着胸口,他的舌移到后颈,完全干净的腺体,上一次临时标记的疤痕,半点痕迹都没有了。 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像没吃到糖果的小孩子,抱怨,“没有了。” 庄汜不明所以,但贴心地侧过脸问:“什么没有了?” 顾越辙摸到他的后背有些凉,两人换了个位置,淋浴头朝着庄汜,他被压在下面。 “标记没有了。”他的声音有些闷,甚至还带着些说不清的委屈。 “哦,这个呀。本来就是会很快消失的。”庄汜轻声安慰着alpha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他的唾液是腺体最好的修复剂,犬牙进入腺体后,通过舔舐的动作,疤痕便能很快消失不见。 “那我不想它消失。”他发觉庄汜的纵容,alpha的劣根性开始泛滥,想要得到更多,即使被压在下面,那双手也很不老实,并非屈居下位的被动。 手插进他黑色的发间,动作很轻地揉扯,湿漉漉的发丝很滑,一用力,很容易从指间滑走。 庄汜盯着他被热水蒸得发红的眼睛,后背滴落的小水珠不断地蹦进他的眼里,却一眼不眨,狩猎一般死死盯着他。 见庄汜只是摸着他的头发,一直没松口,顾越辙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过火了,终身标记是无比珍重的承诺,不该这般敷衍了事,至少不是发生于某个工作间隙,它应当被慎重对待。 “算了。” “可以。” 两个截然相反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顾越辙怔了一下,胸口起伏的频率瞬间变快,亲了一下他的嘴,笑着解释:“不是这次,今天没做准备,它不应该发生在这里。这是我们的完全标记,很珍贵,不能敷衍了事。” 第89章 暖流滑过他的心头,庄汜黑色的瞳孔用力地缩了一下,点头,“好。” 顾越辙闭着眼,迎着冲刷的热水,抵达他的腺体,淋浴间的玻璃上透着两个人紧紧贴着的朦胧身影,他们正在热烈地相爱…… 第84章 温情 临时标记后, 像是一口气终于松了下去,庄汜很沉地睡了过去,连湿发也是抵在顾越辙怀里吹干的。 他的腺体后面留有犬齿嵌入的明显痕迹, 顾越辙这次很坏心地没有替他舔舐,而是很敷衍,表面伤口愈合后, 便不管了。 alpha的坏心思, 展现得淋漓尽致。 密不透光的窗帘拉得很紧, 经历了上午几轮焦灼的谈判, 本该筋疲力尽,头脑却越来越清明,透过室内晦暗不明的光线, 望见庄汜安静的睡颜——看样子很乖巧听话的omega. 但他清楚, 他不是,绝对不是听话的木偶。 庄汜虽然比他大一个月,却从小唤他哥哥,他小时候身体不好, 被欺负时,总被人高马大的顾越辙护在身后, 他会在背后扮鬼脸、叫嚣、往前冲, 但绝不会懦弱地遮着脸。仗势欺人反倒更符合庄汜人设。 故而, 上辈子两人处于不平等的关系时的针锋相对, 也绝少在他脸上出现示弱这个词, 除了庄家破产那时, 他的确没办法了, 只能求助于他。 求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或许把庄汜当弟弟看的他, 以往从没有需要有他“求”的时刻,那好像是第一次。 忽然,旁边人的上下嘴唇动了动,很小声的呓语,连带着紧闭的眼皮也用力绷着。 顾越辙倾身去听,他似乎陷入梦魇,低声呼唤着顾越辙的名字,顾越辙像从前一样,在他耳边低声应着,“我在……” 少顷,噩梦消退,庄汜又恢复了安静的睡颜。顾越辙侧脸盯着他,也渐渐坠入了梦乡之中。 窗外的天空渐渐灰白,甚至能望见空中几颗特别明亮的星星。马路边、人行道上的路灯倏地亮起,城市开始进入夜间时刻。 室内开着空调和新风,空气不算湿润,庄汜揉了揉酸痛、干燥的眼皮,脸上还迎着某人鼻息的热气。他整个人被顾越辙牢牢锁在怀里,坚实的手臂从后背环绕到omega脆弱的腺体。 庄汜撩起眼皮,盯了他好久,反手移到自己的腺体处,把他的手轻轻放回去,悄悄去了卫生间。 镜前灯很明亮,他解开睡衣的扣子,领子朝后拉,露出腺体。镜子里腺体处留下了很深的犬齿印记,还有些红肿,难怪他一直感觉麻麻的,还有点儿疼。 指腹摸上去,凸起的部分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疤,有些湿,似乎只要用力按下去,底下便是涌上的新鲜血液。 庄汜皱了眉,那块标记向所有人宣告他是alpha的所有物,但他明天还要工作,需要在上头贴一块惹人注目的抑制贴,掩耳盗铃的做法。 “你醒了。”顾越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靠在卫生间的木质门框上,神情餍足地盯着他,他胸口大敞,裸露出的白皙肌肤上全是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红色痕迹,看得人口干舌燥,喷薄的某种欲.望又要倾泻而出了。 庄汜指着腺体,没好气朝他抱怨,“你看,你咬的。好深,我还要贴抑制贴。” 顾越辙慵懒地走过去,双手从背后温柔地抱住他,一只手又从巨大的领口摸进去,捏了捏,被庄汜抓住乱动的手指后,低头温情地亲了亲腺体的位置,笑道:“先前还让我咬,现在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小汜,你真没良心。” 他的耳朵顿时变得血红,几个小时前,还无所谓让他完全标记,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现在……肯定是他当时被色.诱,一时昏了头,才说出如此不理智的浑话来。 庄汜只好放缓语气,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转过身,仰头碰了一下他的嘴唇,说:“可是我忘记带抑制贴了,明天还要开会。” 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带着莫名的委屈,看得顾越辙瞬间没有了半点儿火气,还要任劳任怨地为他服务。 “我行李箱里有抑制贴。”顾越辙亲了一下他的头顶,放开他,“你先洗漱,我去给你拿抑制贴,待会儿我们出去吃晚饭。” “好。”庄汜点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打开了水龙头,冰凉的自来水从手心传递,让他的燥热清醒一些。 镜子里的人脸色红润,呈现出一种气血很足的感觉。但他明明才经历过十几小时的飞行,和一场分外愉悦的热爱。 顾越辙老练的技巧,熟练地避开了需要裸露的皮肤,脖子上的皮肤雪白无暇,但能被衬衣遮住的地方却布满了情爱后红色的斑斑点点,看得人面红耳赤。 庄汜低下头,害羞地把领口收紧,扣子系好在最上面一颗,而后突然意识到多此一举,马上就要换衣服出门,于是又解开扣子,恰好顾越辙拿着一片抑制贴和外出的衣服进来了。 他很快地觑了一眼庄汜敞开的衣领,将肉色的抑制贴撕开,动作轻柔地贴在他后颈的腺体上。 “不疼吧。”顾越辙问。 “不疼。”庄汜摇头,去拿他手里的衬衫和裤子。 顾越辙的手收紧了一下,最终还是递给他,转身,恋恋不舍地出了卫生间。 两人简单收拾好,便步行去附近一家有名的百年老店,这家餐馆深受当地人和游客喜爱,位处于市中心,店内面积不大,所以通常需要提前三天预约。 顾越辙显然做了功课,提前订了桌,并且点菜时轻车熟路的模样,仿若并非第一次来这里。 穿着黑白礼服的服务生离开,庄汜笑着调侃,“挺熟呀,上次带谁来这里了?” 顾越辙眼睛微微张大,很配合他,表现出惊诧的样子,一本正经道:“的确来过几次,都是和一位叫庄汜先生一起来的。” “哦?庄汜是谁?”他问。 “坐在我对面的人。”顾越辙继续一本正经。 “那我怎么不记得和你来过?到底有几个庄汜?”庄汜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只有一个庄汜,我在梦里和你预演过很多次,来这里的场景。”顾越辙眼神深邃地凝视他,那双眼里带着黑色的旋涡,让人情不自禁地陷进去。 庄汜愣了两三秒,好庸俗的土味情话,不过他怎么有点儿受用呢,于是嘴角带着笑意回视。 两人深色的瞳孔聚焦在一起,一动不动,却有一根无形的火线,噼里啪啦地猛烈燃烧。 庄汜率先侧过脸,端起餐桌上那只漂亮的香槟杯,浅浅啜了一口,他视线闪躲,分明有些不知所措,像咬了一口酸涩的青苹果,但回甘非常甜美。 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1】。 甜蜜的氛围终究被打破,服务生举着两盘惠灵顿牛排分别放置在二人面前。庄汜的视线转至牛排外包裹的焦黄酥壳上,长时间飞行,除了水,没有其他任何进食,现在饥肠辘辘的感觉才悄然而至。 拿起刀叉,望了一眼对面正襟危坐的alpha,说:“吃吧,我饿了。” 顾越辙笑着点头,那是个带着复杂玩味的微笑。 比起c国菜系口味丰富,j国菜的味道属实一般,只有最后的甜品他觉得还算不错,不过因为太甜了,瞬间血糖提升。 餐后选了一瓶好年份的干红,摇晃着杯子,刺目的灯光在眼前出现黄色圆形的眩晕,他有些晕了。 一定是最后上的甜品,太甜的缘故。 “我们走吧。”庄汜揉了揉发昏的脑袋。 “怎么了?不舒服?”顾越辙微微起身,担心地问。 他摇头,否认,“没有。”招手唤来服务生。 比他们穿得还正式的服务生拿着账单过来,被顾越辙伸长的手拦截,庄汜取笑,“又没有要跟你抢着付的意思,我又不是……” 他笑了一下,没说话。 顾越辙的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想起在滇芸市沙西古镇,他和林隋抢在前台付款,却被庄汜抢单的场景。 alpha的对omega赤裸裸的占有欲瞬间开始兴风作浪,冷着脸刷了卡,还付了丰厚的小费给服务生。 站起来,硬邦邦地牵起他的手,走出餐厅。来时微热的晴天,此时下起了小雨,j国l市夏季天气多变,常常晴雨转换迅速。 没带雨伞,漫步于贯穿l市著名的台晤士河旁边的步行道,顾越辙抿着唇,一副严肃的样子,庄汜也平视前方,默契地不发声。 两人朝着酒店的方向在雨中漫步,细密的雨珠将两人的黑发织造了一层细密的小珍珠,顾越辙放开他的手,改为揽住肩膀,另一只手也不甘示弱地反手揽住刚刚放开的左手。 手心和肩头都带着微微潮气,忽然,庄汜轻笑一声,揶揄道:“小气鬼,怎么从前没发觉你这么小气呢?” 顾越辙捏紧了他的肩头,摇头,“其实一直都这样小气的。” 暗黄的石板路高高低低、坑洼不平,踩上去摇摇晃晃,有些底下空了,积满了雨水,一脚下去,犹如踩下一颗深水炸弹。 第90章 庄汜“啊”了一声,踏了一脚脏水,与此同时,雨竟越下越大,顾越辙蹲在他身前,像上马前踏背的威武骑士,邀请他,“上来。” 见身后的人没有动作,顾越辙弓着身体往后退,将他很轻松地背起来,双手抵在腘窝,脚下的步伐迅速。 庄汜的下巴靠在他宽大的肩膀,双手紧紧搂住脖颈,贴在耳边道:“顾越辙,我很喜欢你。” 急速前行的步子慢了一瞬,顾越辙回头,眼睛被路灯照得无比闪耀,像嵌了一颗夜明珠在里头。他声音带着些哽咽,兴奋地喊:“回国我们就结婚。” “好。”庄汜郑重地点头同意。 雨越来越大,连珠的雨水倾注而下,雨夜里两人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 【1】源于网络。 第85章 短暂 翌日, 同易熠刚谈完公事,庄汜正把大理石茶几上的文件收拾整理,办公室那扇棕色的隐形门忽地被打开。 夏一缩着脖子从里头笑着走出来, 还未到会客区,朝坐着的庄汜兴奋地招呼,“小汜, 你终于来了。” 快步过去, 直接给了还坐着有些懵的庄汜一个大大的热情拥抱, 而旁边皮质沙发上被直接无视的人嘴角却微微朝下。 庄汜带着惊讶地回抱了一下, 没想到夏一竟在威尔仕财团,来j国的事儿,他自然清楚, 还邀请他多留几天, 一起玩。可他并没提前知会庄汜今天会来呀。 “你今天也过来了,怎么没提前跟我讲呀。”庄汜的语气不是埋怨,反倒带着明显的兴奋。 夏一还未回答,一旁先前还是金融精英模样的alpha搭了话, 语气酸溜溜的,“他非要来, 还说什么不打扰我们工作, 一个人躲在休息室, 等我们谈完了再出来。” 某人话里的酸味儿太明显了, 空气中都能嗅到醋瓶打翻的浓烈的酸臭味。 “……”庄汜愣了愣, 难怪刚才他发了条“谈完了”的语音信息, 他还以为对方待会儿有其他工作。 “还不是你罗里吧嗦问这么久, 让我一个人在里头待了好久, 好无聊。”夏一说这话时, 眼睛调.情似的瞪了他一眼。 对方显然很受用,笑着翘起二郎腿往沙发背上靠,不说话了。 庄汜坐的是单人沙发,夏一不去易熠那边的多人位,非要同他挤在一块儿,两人挨得很紧,探讨着晚上去哪里,还有过后几天的行程。 等待他激动地滔滔不绝了几分钟,庄汜终于还是不忍地打断,“夏夏,我明天就要回国了,这次估计没时间同你玩了,我们下次再约吧。” 夏一振奋的神情瞬间萎靡,双肩也夸张地垮了下去。 可恶的alpha发出了一声呲笑,嘲笑道:“人家要陪自己的alpha回国,没时间陪你,只有我对你是随叫随到。” 一句十足的风凉话,却句句在理,弄得脸皮薄的庄汜倏地涨红了耳朵,易熠一句话讽刺了他和夏一两人。看似坚不可摧的友情,还是败给了人家的爱情。 刚说完,夏一反手把身后压着的的皮质抱枕猛地扯出来,用力扔向易熠。 易熠身手矫健,身体微微侧开,双手接住了柔软的枕头,他也不生气,还有空继续调笑,“哟,恼羞成怒了。” 夏一愤而起身,走过去,小腿分开跪在沙发面上,把他大腿两侧夹紧,屁股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掐住他的脖颈,摇晃。 易熠没有抵抗,反倒抱住他纤细的腰身,防止人往下坠。 omega显然也是开玩笑,双手虚虚扶着柔弱的脖颈,并未用力。易熠脸色正常,呼吸也没有变得急促,甚至喉管里还有空发出低沉的笑声。 作弄了一会,夏一也觉得没劲儿极了,况且庄汜还在场,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易熠身上下来,坐在他旁边,但也离庄汜挺近的位置。 庄汜方才只瞧了一眼,便非礼勿视地低下头,全程盯着面前茶几上熟读于心的文件,还假装翻了几页,又端起面前白色瓷杯,喝了几口温热的奶咖。 余光睨着夏一从易熠身上下来,又放下咖啡杯,把面前翻得稍微凌乱的文件很刻意地理了理。 正巧夏一邀请的话传来,“小汜,明天你要走了,今晚的时间总能给我吧,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庄汜手上的动作停下,想起留在酒店客房“独守空闺”的顾越辙,试探着问:“顾越辙也在,那…要不然我们一起?” 夏一这才恍然大悟,方才只顾着去作弄调侃他们的易熠,忘记了他话里的alpha指代便是顾越辙。 “原来你着急着回去是因为他,昨天拒绝我的晚饭邀请也是因为他吧。你们一起来的j国?” 庄汜摇头,解释,“我俩好几天都没见面,正巧我来这边出差,他也在附近工作,好不容易在这里见上一面,他本该今天回国,为了和我一起回去,推迟了一天的行程,明天必须走了,我也想……”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毕竟这里不是夏一一个人,他同易熠工作上的关系多一些,私人感情方便的事儿,倒是同夏一聊得多。 “这样呀,我知道了。”夏一点头,瞧他那模样,他就知道那人低头说的什么,无非是他也想和他一起回国,两人至少还有十几小时的相处时间。 热恋中小情侣的那些事儿,他也是懂的,所以,棒打鸳鸯这事儿,自然做不出。他和易熠已经是多年老夫老夫了,自然没有什么分离焦虑症,至少他没有。 于是,话题又转换成晚上吃什么? 庄汜不习惯j国菜,另外两人虽然在j国待了多年,但仍旧还是c国胃。所以,他们决定去附近的c国菜餐厅吃晚饭。 不是春节,但红彤彤的灯笼挂在门脸两侧的石狮子上方,具有外国人认知中的很典型的c国风情菜馆模样。 三人一起进去时,顾越辙已经提前来到包厢等待了。 人不多,四个人又都算熟悉,于是选择了一个极具东方韵味的小包间,青花瓷盆的兰花草搁在窗台上,一张实木四方桌,顾越辙选择了靠门近的位置,把对门的主位留了下来。 背后开门声响起,顾越辙扭过头,是穿着灰色褂子的服务生把门撑开,后头跟着的是肩靠肩的庄汜和夏一,两人有说有笑,而再后头则是默默不出声、一脸严肃的易熠,不像来吃饭,更像来讨债的。 易熠撩起眼皮,同屋内另一位alpha对视一眼,顾越辙眼里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意,顺带着很轻地抖了抖肩膀。 不过下一秒,他起身站起来,揽住庄汜的肩头,让他坐在自己的左侧,又邀请夏一去了对门的主位,让他和庄汜面对面坐着。 坐位之间,两个alpha又很默契地对视了一下,达成某种协议。 纵使隔着一张桌子,夏一和庄汜还在滔滔不绝,完全忽视各自alpha,聊得热火朝天。 服务生很有眼力见,抱着一叠装帧精致的菜单,问:“请问要吃点什么?” 这是问谁点菜的意思。 两个omega仍旧没反应地热聊着,很理所当然地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闲着”的“其他二人”。 于是,顾越辙扬了扬手,示意服务生把菜单交给易熠,“易总,这里你熟悉,你来点吧。” 易熠朝他点头,接过那本略重的繁复菜单,他同夏一还算常来这里,有时家里的菜吃腻了,就来这儿换换口味。因此,对菜品挺熟悉。 他一边翻阅着菜单一边快速地指着上头五彩斑斓的的图片点菜,点了几道夏一爱吃的菜后,才想起来没问客人们的忌口。 “庄先生和顾总有什么忌口的没?”易熠仰头问庄汜。 庄汜没回答,一旁的夏一嘴巴很快地替他回了,“小汜和我喜欢的一样,我们都喜欢辣的,越辣越好!” 易熠听得额角的神经都抖了一下,“越辣越好”这四个字已经令他口舌开始发麻。 于是,转向顾越辙,问:“顾总呢?” “再点几个清淡点的就行,我不太能吃辣。”顾越辙扭了扭同样发麻的身体。 易熠“哦”了一声,颇有种寻到同好之人的欣喜。其实他也不太能吃辣,甚至以前是沾不得半分辣味的,只是因为陪着夏一吃了这么多年,习惯了而已。只他一人时,还是吃些清淡的。 两人隔了张桌子仍旧叽叽喳喳个没完,也不知道哪里有这样多可聊的,易熠皱起了眉,瞧见顾越辙的眉头也微蹙着。 两人又对视一眼,还默契地端起面前的清茶啜了一口。 这家店上菜快,不一会儿,服务生端起菜板,接连不断地往桌上端,很快红彤彤的辣菜和白绿相间的菜品泾渭分明地铺满了桌子,也堵住了两只喋喋不休麻雀的嘴巴。 庄汜夹起一口辣子鸡,对面的夏一便迫不及待地询问:“怎么样,怎么样?这里的辣子鸡很好吃,鸡肉炸得非常酥脆。” “菜刚到嘴边,人家还没吃呢,你这么激动干嘛。”易熠夹了一块清蒸东星斑,放进嘴里。 第91章 夏一侧过脸,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头问庄汜,“怎么样,怎么样?” 这会儿酥嫩的鸡肉在口腔里滑动,各种香料的辛香味混合着油炸后鸡肉的酥香,相得益彰。 庄汜点头,“好吃。” 夏一很受用,终于有人真心和他喜欢一样的事物,不像易熠,他俩口味相反,总是敷衍他。 于是,这场晚饭在你吹我捧中宾主尽欢地结束了。 临别前,夏一还依依不舍,追问庄汜下次什么时候来j国?又偷偷在他耳边嘀咕下一次逃出j国计划,听得庄汜冷汗直冒,时不时瞧易熠一眼。 千年的老狐狸如易熠,怎么可能看不懂他的眼色,况且他太了解夏一了,那只漂亮小狐狸的尾巴一翘,便知晓他在谋划什么。 易熠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腺体,夏一很迅速地转头瞪着他。 易熠说:“走啦,回家了。你的逃出生天计划不会再有第二次。” 夏一脸色一变,他都贴在庄汜耳边讲话了,这人竟……难道还真有千里眼,顺风耳。 “我听不见,猜的。”易熠看他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睛,便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夏一:“……” 与此同时,顾越辙的手机上传来一则来自林岳的信息:庄汜怀孕了? 第86章 入院 十几小时的飞行航程结束, 纵使待在乘坐空间较大,能完全放平躺下的头等舱内,人体自然生理机能也无力对抗高空压力, 身体的浮肿不可避免。 飞机下降时,伴随强烈的耳鸣声,和长时间侧躺压住一侧腿部, 而明显肿大的另一只小腿, 庄汜不舒服轻叹了一声。 机内噪音很大, 直到飞机稳稳地停泊在京州市国际机场跑道上, 准备下机的广播响起时,看见庄汜脱下一次性拖鞋,并揉了揉右腿, 顾越辙才有些晚地意识到他不舒服。 “累了吧, 待会儿回去了我给你按按。”顾越辙说。 庄汜曲着上半身,换上自己的鞋子,朝他摇了摇头。不过对方并未看见,已经起身去取头顶行李柜里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登机箱。 庄汜眉头微蹙, 仰着头看他,伸长的手臂因用力凸显了漂亮的肌肉, 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 柔顺地垂下来, 遮盖了有些凌厉的棱角, 这个背光角度的顾越辙, 看起来像青葱的高中学长。 机舱内空气干燥, 头顶有几根不听招呼的发丝突兀地翘起来, 在他放置行李时被庄汜发现, 那头发丝十分调皮, 在空中一荡一荡,庄汜忍不住站起来,抬手去摸他的脑袋。 顾越辙手里还拿着行李,见到突如其来伸长的手臂,愣了一下。 “头发翘起来了。”庄汜温和地笑着,拿手抚平。 “哦。”顾越辙很傻地笑了一下,乖顺地低着头,手里的行李刚刚放下。 接驳头等舱乘客的小车已经开到了客机旁边,客舱门被乘务员打开,两人跟随人流下车,换乘小车到航站楼的出口处。 已是傍晚,郊外机场外的高速路上,两人彼此依靠地坐在轿车后座,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中已经闪起了几颗亮晶晶的星星。 短时间的来回的长途飞行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庄汜半眯着眼睛,连话也不想说,方才下机时便感觉肚子不太舒服,现在更是绞着疼。或许是因为吃了飞机餐,便一直躺着,不消化的缘故,他也没多想。 几乎把整个上半身依在顾越辙身上,因而顾越辙很敏锐地感受到他不舒服的喘息声。以为还是腿部酸胀的缘故,他曲着身体,伸长手臂去够他的小腿,慢慢地按摩。 骤然被碰到身体,庄汜猛然睁开了眼睛,拍了一下他正在按压的手背,“不用了,我没事。” 顾越辙并没有停下动作,清楚对方自小身体孱弱,后续调养得当才逐渐转好,而现在,身为omega的庄汜还挑起了公司的重担,他本可以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成长,干一番自己挚爱的事业。 一切的起源终究是庄家的破产,迫使他揠苗助长似的成长,而其间他也有责任,明明答应对方,却还没能保住庄家。所以这一辈子,竭尽所能弥补。 手指插.入他的指缝,庄汜强制叫停了他的动作,“我真的没事,只想睡一下,你按得有些疼,打扰到我了。” 他的话听起来有些无理取闹,甚至不知好歹,但顾越辙清楚这是对方的托词,只是心疼他而已。两人全程一起飞行,都很累。 不过,身为alpha,体现在骨子里某种强势的基因不容小觑,反手一握,十指紧扣。 顾越辙有些执着地抓着他的手轻轻敲击,放松腿部肌肉。 庄汜被他幼稚的行径搞得有些无语,甚至发出一声无奈的轻笑,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你真是……” 后头的动静有些大,驾驶位上的司机朝后视镜里飞速瞟了一眼,但很快收回眼神。 片刻之间,还是被s级alpha敏锐的直觉捕捉到,他按了一个键,后车厢挡板升起来。 庄汜听到机械工作的声响,微微撩起眼皮,瞧见升到一半的黑色挡板,这次终于真正强势起来,把他的手攥紧,放在肩头,拿侧脸贴着。 他打个哈欠,没精打采地说:“有完没完呀,顾越辙。真的不需要,我现在只想睡一觉,在飞机上没睡好。” 车内空调温度适宜,彼此手心潮热,顾越辙应道:“好,听你的,睡吧,到了叫你。” 一个小时后,两人抵达一处一梯一户的大平层塔楼,这个小区离两家公司都挺近,是顾越辙前段时间购入的新住所。两人突飞猛进的关系,需要一个“新家”。 而紫金园的公寓和父母的家离公司都算不上近,故而通勤距离缩短,保证充足的休息时间,成为搬家的一个重要理由,但是不是主要原因,还有待商榷。 买房后,李逢替他处理一切,今天是顾越辙第一次来这里,而怀里沉睡的庄汜也是第一次来这儿。 被难耐的尿意憋醒,庄汜睁开眼发觉自己整个身子缩在顾越辙怀中,而头顶上的人拿着手机,似乎正在工作? 睡久了的嗓子闷闷的,揉着眼睛,从温暖的怀里起来,沙哑地埋怨,“怎么到了也不叫醒我。" 顾越辙立马按灭了手机屏幕,笑着哄他,“才刚到而已,我刚好有事处理。” 庄汜“哦”了一声,没有不高兴,对方看来又有紧急公务。毕竟壹顾集团全球十几万员工,底下人处理了大部分后,依然还有大量等待他做最后决定的事务,他很能理解对方。 “走吧。”庄汜看到他已经把手机收回裤兜,想来工作已经处理完毕。 拉开车门,才意识到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下车库,隐约想起之前顾越辙给他发过几套房子的图片,让他选择,粗略看了看,每一套挺不错,于是点了第一套。 见庄汜愣着不动,顾越辙贴在他的后背,解释:“这是上次你选的房子,离我们俩的公司都很近,我们以后就住这里了。” 他说完,庄汜仍旧没什么反应,只是呆愣愣地望着闪着星空的天花板。顾越辙往前走了一步,转回身,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语气耐心又温柔,“怎么了?” 车库的光线非常明亮,明暗更迭中,庄汜似乎回过神来,木着脸问了一句,“那清水溪苑呢?” 顾越辙怔了一下,没想到他竟会…… 清水溪苑是两人上辈子的婚房,但有名无实,几乎没怎么住过,他以为庄汜喜欢那个小区,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说:“原来你喜欢那栋别墅吗?那就把那里也买下来。” 庄汜盯着他两三秒,失落地摇了摇头,那栋别墅见证过两人的分崩离析,和他怨夫似的独守空屋,所有的丑陋都在那里发生,既然过去了便没必要回首。 方才只是睡久了没反应过来,这会儿终于回神后,庄汜主动牵起他的手,带着兴奋的语气,“走,我们快上去,看看我们的新房子,还有我现在特别想上厕所!” 他的脸憋得有些涨红,又是第一次来面积很大的新房,浪费了几分钟才找卫生间,火急火燎地翻起马桶盖,坐下,舒畅地释放着,顾越辙也跟了进来。 男人某些时候非常脆弱,被顾越辙盯着看的庄汜,此时更加脆弱,哗啦啦的水声在卫生间里响起,庄汜被盯得完全面红耳赤了。 瞪了他一眼,平视前方说:“你无不无聊,上厕所都看,死变态。” “我就不能‘也’进来上厕所吗?”顾越辙从容不迫,甚至朝前走了几步,原本停在卫生间的门框处,如今径直走了进来。 恰好结束,庄汜飞快拉好裤子,反手按下身后墙面的冲水键,又转身到洗手台打开水龙头,冰凉的冷水打在燥热的手心,内心的火热,也被慢慢浇灭下去。 没擦手,抬起手一甩,故意洒了他满脸水珠,庄汜又走近,将双手贴在他的胸前,蹭了蹭,胸前白色的布料顿时变成半透明色,露出下层肌肤的肉色。 撩完就想走,顾越辙一把揽住他的肩膀,逼得庄汜停下。 第92章 嘴角啜着淡淡的笑意,庄汜一脸无辜表情,问他:“怎么了?你不是要上厕所吗?我已经结束了,现在把‘它’让给你。” 顾越辙怔了半秒,一时竟百口莫辩,倏地抓住他半干半湿的双手,“上厕所归上厕所,你的爪子刚才干了什么?” 说完,索性将双手朝下按,贴在自己半湿透的胸口,高热的体温和鼓起的弧度嵌在手心最柔嫩的肌肤里,不是柳下惠,庄汜忍不住缩了缩手。 “还捏?”顾越辙语气有些严厉,眼里却盈着炽热的焰火。 “你做这样的动作不就是让我捏的吗?”庄汜倾身贴在他耳边说,小拇指顺势又抠了一下,没有被严肃的顾越辙吓到,笑得反倒有些得意。 口腔的热气吹红了外耳廓浅浅的一层皮,那双略带几分凉意的手更是挠得胸腔外的皮肤瘙.痒.难忍,却在隔靴搔痒。此时,坐怀不乱让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进退两难,但…… 顾越辙拿起一只手放在唇边,神情虔诚地亲吻着每一根手指,微凉的手指被一根根从头到尾吸入火热的口腔里,带着温热的唾液,变得滑溜溜的,被室温吹过又旋即转凉,风干…… 充满侵略性的眼神和动作弄得庄汜情不自禁涨红了脸,但此时腹中的绞痛突如其来地卷土重来。 身体猛地朝下滑,那只放在胸口的手停在紧实的腰腹处,顾越辙也在情迷意乱中骤然反应过来,紧张地牢牢揽住他,语调是前所未有的焦急,“怎么了?你怎么了?” 第87章 尴尬 再次醒来, 还是松正医院熟悉的vip套房,陪床房旁边睡着的依旧是顾越辙。 腹部的绞痛已经消失,身体其他部位也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只有脑袋不够清醒,晕沉沉的,还有因缺水干涸的喉咙。 庄汜咽了口口水, 喉管发出沙哑的声响, 很小, 但依然吵醒了陪床上的alpha.惺忪的睡眼仅仅维持一秒钟, 下一刻顿时变得无比清明。 顾越辙身姿矫健地从单人床上翻身到他床边,他单膝跪在地上,表情欣喜, “醒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 庄汜的嘴唇惨白,泛着一圈圈白色的皮屑,拿手指了指他的喉咙。 顾越辙心领神会,“我马上去倒水。” 转身来到旁边会客区的自动饮水机, 接了一整杯温热的纯净水,心里过于焦急, 以至于水接得太满, 纵使小心翼翼, 行走之间也一步一颠地往外溢出去。 双手已经被温水打湿, 液体从指缝中流出, 滴在了干洁的地面, 只庆幸不是开水。 庄汜已经从床上坐起来, 依靠在床头, 眼前马克杯里的水很满, 他骨节分明的十指被沾得湿漉漉的。 “来,喝水。”顾越辙很细心地把水杯贴在他的唇边,缓慢地倾斜。 心底对水的渴望非常急迫,庄汜抬起一只手虚虚扶着杯底,喝得很快,从嘴角流下的水珠滚落,在v领病服里消失不见。 “喝慢点。”感受到指缝之间温热水流的流淌,顾越辙抬高杯子的高度,限制他的速度。 庄汜抬眼瞥了他一眼,饥渴地眨了眨眼睛,虚扶的手往上抬,水杯倾斜角度持续降低,眨眼间喝尽了几乎满杯温水。 “还要喝吗?”顾越辙托着留下一层水雾的杯子,无奈地问。 庄汜摇摇头,伸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水渍,“不用了,刚才渴死我了。” 洇红了的唇,好似活过来一般的神情,顾越辙看他笑着说:“喝那么快,我都怕你呛到。” 庄汜这才有了活气,反驳道:“我才不会,我又不是小孩儿。” 顾越辙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种焦渴的感觉消弭,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重新赋予了能量,庄汜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床上,问:“我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昏倒前肚子疼死我了。” 顾越辙把杯子搁到床头柜上,曲身坐到床沿,想起几个小时前急匆匆将他送至医院后,急诊医生一番检查,面无表情得出的诊断结果,“胃胀气,应该肠胃不好,暴饮暴食,吃坏了肚子。” 顾越辙一脸严肃地低头沉默,让干看着的庄汜有些急了,伸出手拉着他强壮的胳膊摇晃,“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会……” 他开始胡思乱想了。 顾越辙抿了一下唇,并非想要吓唬他,只在思索用怎样的语气说出这番让一个成年男性有些尴尬的话,或者怎样才能让他听见后,不那么尴尬。 心脏陡然坠了一下,庄汜抓他臂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alpha墨色的眼珠在眼眶里四处游走,冷着脸,十分认真思考的样子。 终于,顾越辙轻拍了拍他微凉的手背,很做作地咳了一声后,公事公办的语气,“医生说你肠胃不好,引起的绞痛。” “肠胃不好?”庄汜拧着眉默念了一遍,显然对这个答案半信半疑。 他肠胃的确不佳,胃有些虚,还改不掉嗜辣的坏习惯。可近些年来,调理得当,这种情况已经鲜少发生了。 疑心病犯了,他严重怀疑对方隐瞒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他患上了某种病症,即将死亡的那种。 撩起眼皮,眼神犀利、毫不掩饰上下打量着顾越辙,对方只瞅了他一眼,便撂下了眼皮,手轻轻抚着他的手背,像抚慰严重创伤人群那样。 方才已经灌了满杯水的嗓子此时又变得干痒难耐,庄汜吸了口气,嗓音像被沙子磨过,紧张地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顾越辙怔了一下,飞快地否认,“啊?没有!”见他不信,又嘴快地继续解释,“真的没有,你只是吃多了,肚子胀气。” “啊……”庄汜原本带着胆怯的眼眸,倏地垂下,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耳朵也瞬间红了一圈,有些别扭地质疑:“真的假的,不会吧……” 这是小孩子才会犯的毛病,他一个成年人……他不相信。 但想起在飞机上,他为了睡觉期间不饿醒,第一次航食时向空乘要了两人份餐食,吃完便放平座位,躺着睡了十多个小时。 短时间暴饮暴食后,又长时间没有任何消耗能量的动作,极有可能引起身体某些不适。 “真的,没骗你。待会儿出院报告上就能看见。”顾越辙嘴角忍不住地朝上翘,但又努力维持一本正经地抿着唇。 “哦。”庄汜的手收了回去,低头揪着床单,纯白色的床单被揪成一个个小山丘。 果然还是没能缓解尴尬的气氛,顾越辙再次做作地咳嗽一声,“没关系,只要身体健康就好,怪我当时没能及时阻止你。” 庄汜摇头,低头善解人意道,”哪能什么都怪你呀,”顿了顿,又继续,“走吧,我想回家了。” “回家”多么温馨的一个词,他和庄汜终于有了一处称之为“家”的地方。只是……第一次回家的遭遇,不够完美。 “好。”顾越辙笑着点头,顺势摸了摸他柔顺的黑发。 “不准笑!”庄汜有些恼火地仰头看他,圆润的眼角都缩成一个小小的尖头形状。 “没有笑呀。”顾越辙努力憋笑,双手夹着他的腋下,把人抱到床沿边坐着,又弯下腰把拖鞋放在他脚下,“穿上,我们走。” 庄汜双脚一伸,准确无误地嵌入了偏硬的塑料凉拖鞋里。 “我的衣服呢?回家要换衣服。”庄汜站起来又叫嚷着。 “别换了,我们直接回家。”顾越辙指着侧前方的白色柜子,“衣服在柜子里。” 他走过去,打开柜子,蓝色的袋子里是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一手拎着衣袋,另一手牵着庄汜,离开了病房。 他俩近期在松正医院vip就诊楼的“光顾”频率已经达到“脸熟能详”程度,以至于经过护士站时,顾越辙朝值班护士只是点了点头,对方便站起来,将已经准备好的出院病例递到他面前。 却是庄汜接过装着白色袋子的病例,护士正巧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病服和脚上的拖鞋,但并未提出任何异议。 庄汜松开顾越辙的手,alpha片刻不离,改为揽住他肩膀的模式,两人朝着电梯间方向走,他顺手打开了病例,仔细阅读起来。 医生诊断结果那栏,果然同顾越辙说的一模一样,‘暴饮暴食’那几个字实在过于耀眼夺目,瞧见时,他的头皮依旧忍不住发起一阵麻……只有小孩子才会暴饮暴食,作为一名心理年纪接近三十岁的成熟男性,此时只剩下满脸的尴尬。 银色的金属电梯门关闭,庄汜把病历本倏地扔进了白色的袋子里,呼吸略显急促,嘴巴撅着,气鼓鼓的模样。 顾越辙手绕过他的脖子,拿食指玩弄似的一下一下碰着他撅起的唇,很红,很烫,很软,很好亲…… 庄汜张开口,用侧边的尖牙,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捣乱的手指,可他不知,张开嘴,便让坏人有机可乘。 指腹摩挲着胭红的下唇边,勾起了口腔里透明的黏.液,一进一出,十分润滑。但仅仅在外面作弄似的蹭蹭,并未往里长驱直入。 第93章 见他半推半就的拒绝,那只丝毫不惧犬齿伤害的手,作恶更甚。终于还是被恶狠狠咬了一口,齿尖嵌入带着薄茧的指肚,将它禁锢在上下嘴唇之间。 玩够了,又用滚烫的舌尖将它抵出去,那根手指很顺从,只是从他嘴角划过,流下了一条赤裸裸的水渍。 “烦死了,顾越辙。”庄汜侧过脑袋,看似暴力地撞击他的下巴。 被撞到也纹丝不动,甚至发出一声宠溺的笑,抬起手背替他擦掉嘴边黏糊糊的津液,恰好嘀嘀一声,金属电梯门朝两侧缓缓打开。 驱车抵达新家已是第二天凌晨两三点,十几小时的飞行,再加上一趟急匆匆的医院之行,两人皆身心俱疲。 匆匆洗了个澡,连新房还未来得及参观,便躺上了主卧king size的柔软大床。 顾越辙的身体很温暖,将庄汜很紧地搂在臂膀之间,洗完澡后潮热的水汽和馥郁的桂花香味沐浴露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两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他们也将融为一体。 第88章 命运 建筑面积约五百平方米的大平层, 只保留了主卧室,其余几个小卧室被打通,改造成了两个超大的独立书房。 书房相邻, 只隔了一堵白色水泥墙,室内布局配置几乎一模一样,庄汜随意踏进其中一间, 正对门的位置是一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窗外印出城市最繁华的cbd区街景。 清晨, 天边翻起浅浅的鱼肚白, 来往两侧各三车道的大马路上也只有寥寥几辆汽车疾驰,比起早晚高峰时,车水马龙的路面, 此刻的闹市区畅通无阻。 玻璃窗前斜放着一张椭圆形黑色大理石办公桌, 上头整齐摆放了两只可移动的巨大显示屏,庄汜走过去,坐在符合人工体学的办公椅上,被椅子完全地包裹着, 可以减轻长期久坐带给腰部的负担。 侧边望过去,拔地而起整整一面的书柜, 厚重的实木质地, 柜门中间镶嵌高透白玻璃, 从外头看过去, 里面放置的东西, 一览无余。 现在里头是空的, 一旦放置了东西, 恐怕需要定期整理。否则按庄汜随意归置的作风, 没几天就成了糟乱的杂物间。 正望着书柜, 门口传来顾越辙沙哑的声音,”起这么早。” 他揉着额角走过来,身上的v领真丝睡衣最上方的扣子敞着,露出胸口大片嫩白的皮肤。 “嗯,昨天睡太久了,很早就醒了,看你还睡着,不想吵到你就出来随便看看。”庄汜看着他向自己走来,倾下身子,接了一个缠绵的早安吻。 猩红的舌尖滑入彼此口腔,带着色.气的水声响彻在带着禁.欲气质的书房,身下的椅子被往下压的体重推着,底下滑轮的滑动朝着落地窗方向移动。 顾越辙抓住网面的椅背,截停,把他从椅子里轻松地抱出来。 身体朝后倾,为了不下坠,庄汜双手不得不抱住他的后脖颈,指腹贴着alpha的腺体,高热、急促地抖动…屁股底下一片冰凉,身体又非常热,冷热交替,情不自禁发了颤。 他被放置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办公桌面,白皙的皮肤和黑色的桌面,对比强烈。 双腿被alpha肌肉虬结的大腿强制打开,大腿根部因被大力分开而颤栗了一下,有点疼地“哼”了一声。 顾越辙的手立马托起他饱满的臀部,往自己的方向移了一下,又替他利落干脆地揉了揉发酸的腿部肌肉。 接吻间隙,唇边相抵,顾越辙喘着粗气问:“屁股很凉吗?” 方才手背触碰到桌面时,大理石被中央空调的冷气吹得冰冷,庄汜穿着单薄的真丝睡衣,肯定不太舒服。 “还好,现在已经不凉了。”庄汜抬手,替他擦去下巴上洇出的水渍,再转手擦回在他肩头的布料。 顾越辙笑了一下,碰了碰他的唇,说:“你好坏。” 庄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问:“哪里坏了?我还帮你擦嘴。” 顾越辙低头望着他反问:“然后反手就擦在我的衣服上?” 庄汜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仰头像他那样讨好地碰alpha殷红的嘴唇,一触即离时刻,被恶狼扑食般一口啃住下嘴唇。 后脑勺被猛力往前推,两人的唇齿又开始激烈的交战,折磨彼此艳红、高热的口腔。 早晨,不可避免某处起了反应,拿手去磨、蹭,也无法短时间缓解。但不幸,今天是工作日。 顾越辙主动分开彼此距离,以一个弱者的姿态躺在他单薄的肩头,双臂牢牢锁着弯成一把满弓的腰。胸口对着胸口,能感受到对方心脏剧烈跳动的频率,同他的心跳一模一样。 缓了许久,听见他呼吸声恢复正常,顾越辙将他小心翼翼地抱下来。 正前方一整面墙的书柜看上去的确很震撼。 顾越辙突然说:“这是我的书房,你走错了。” 庄汜诧异地“啊”了一声,问:“两间房不是长得一样吗?你怎么分出来的。” 他方才打开了另一边的书房,快速瞧了几眼,布置格局几乎一样,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顾越辙指着那面书架,觑着他的脸色,解释,“你书房的书柜门是实木的,我这边做的玻璃门。” 庄汜疑惑地皱起眉头,刚想问他为什么,脑子里灵光闪动,倏地意识到对方正在嘲笑他生活不能自理。但比起从前,他分明已经修正很多了。 一把推开恶劣的alpha,大步流星朝外走,被顾越辙反应迅速地拉住他的手,顺势还滑向了肩头,圈在怀里,姿势黏黏糊糊亲密地朝外走。 庄汜不挣扎,但目不斜视,半点儿余光都不分给他。 无视于他而言,比争吵更难受。 “你喜欢这间书房,我给你就是。”顾越辙故意扭曲、转移话题,打算用自己的方式哄人。 庄汜“呵呵”一声,分明不吃他这套奇葩的哄人方式。 黑白灰调的半开放式意式餐厅透着低调的奢华感,纵使厨房的使用几率会很低,但全新厨房电器一应俱全。 庄汜被揽着,半步领先他,自顾自在厨房瓦利卡拉卡塔白大理石石岛台边坐下,手肘置于有些凉的天然石材台面上,朝厨房里扬了扬下巴。 顾越辙站在他身边,没动,思考了一路方才错误的说话方式,躬下身,半面身子倚在岛台上,盯着他的眼睛,“弄乱了,我帮你收拾就行了,我把另一套书房的柜子也换成一样的玻璃柜门。” 他脸上的表情很慎重,天花板上的射灯打下来,眼睛里盛着一轮白亮的满月,吸得人陷进去。 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顾越辙带给他的。 不过,作为一位二次分化的omega,某些时候他也有作为alpha的逞强,拒绝干脆,理由充分,“没必要,我也不是不会做,现在比以前进步了很多。” 抿着唇,坚韧的神情让顾越辙意识到,他的omega改变了许多,不再任性,不再无理取闹……甚至某些时候或许不再‘需要他’,后者令他极度的惶恐。 沉默了良久,顾越辙抓住他支在台面的手腕子。 ”我可以帮你的,你可以要求我,你是我的omega,为你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应当。”顿了顿,他锋利的眉眼往下压,“我可以做你永远的后盾,只要你需要我。小汜,我认为我俩之前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那样……太见外了。” 语调温柔,连眉眼柔和得像朦胧烟雨的江南水乡,让人无法不心动。 庄汜盯着他的眼睛,入了迷,数秒后,反应过来了才解释,“我没有,只是……” 只是……原来的他太弱小了,弱到不仅无法保护自己,更无法保护他的家人。反倒自己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保护起来,甚至圈.禁在密不透风的牢笼里,痛不欲生…… 顾越辙看见他的眼神倏地眯起来,眼里的迷惘越来越盛,似乎陷入某种不好的回忆当中。 一把抱住他,紧紧按在怀中,顾越辙安慰,“没关系的,我们慢慢来。” 两人对彼此的感情很复杂,从幼年的竹马之谊,到成年了,商业联姻爱而不自知,再后来,两人重生,幡然醒悟后他狂追不舍。还好这一辈子,没再弄丢庄汜。 只要庄汜还喜欢他,顾越辙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可以包容,可以忍让,可以改变。 鼓动如雷点的心跳声不绝于耳,alpha的胸膛坚硬、滚烫的,差点灼烧他颤抖的心尖。 侧脸蹭了蹭胸口柔润的真丝布料,庄汜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仰起头答应,“好,我们慢慢来。” 慢慢来本不该出现在熟稔如彼此的两人之间,他们的情感是炽热,是轰轰烈烈的,但热流消弭后,也席卷了周遭的温度,总会剩下凛冽的严寒。 唯有“慢慢来”这个中性词,意味着彼此的珍重,它缓而不急,脚踏实地,成为一段能走得长久感情最坚实的地基。 “小汜,之前两家约定好的婚礼时间,你愿意照旧吗?”顾越辙问。 顾庄两家父母曾约定两个孩子毕业后替他们举行正式的婚礼,虽说这是温霜和庄肃一意孤行的决定,从前的庄汜反抗无效,顾越辙乐见其成。 第94章 而现在……已经毕业了,真正的结婚自然该提上日程。 顾越辙只想尊重庄汜的意见,他们既然要慢慢来,那么婚礼是否也需要慢慢来。反正已经是未婚夫夫,一场名利场的婚礼,对顾越辙而言,只是表象。 他们不是圈内那些有名无实的商业联姻,他们深爱彼此。确定了这个人,外在的一切条件,反倒变成了对感情的束缚。 他的爱人永远自由,如果一场婚礼会禁锢他的自由,他完全可以维持现状。 几个月前还对毕业后即将成为人夫感到忐忑的话,如今的庄汜只剩下期待。这辈子原只想远离顾越辙,没想到命运的齿轮却将两人越攥越紧。 如果说信息素百分百匹配是宿命的安排,那前世的暗恋,和今生的相爱便是他们携手相伴不可逃避的波折。人生不是一帆风顺,波澜不惊的湖面,也会被风拂起一层层荡漾的水纹。 既然结局不会改弦易张,那提前使用,也不算操之过急。 庄汜很认真地凝视他,点头同意,“那我们先结婚。” 第89章 对抗 稳坐国内新能源产业头把交椅的壹顾集团下一代接班人的婚礼, 自然不是儿戏。没有得到长辈的认可,两家小辈私下打商量,当然可能不作数。 离开新家后的几个小时, 顾越辙便当面郑重地告知了父母亲,他和庄汜决定结婚的消息。 一切都很顺利,这场联姻主导者的温霜, 和他的父亲顾擎宇对此都不置可否。 自订婚后, 两家私下和生意上都交往颇多, 各种重要年节时, 还会特地一聚,不过以往庄汜和顾越辙总是很有默契地只来一个人。 那时庄汜是故意躲着顾越辙的,而顾越辙也很给他面子, 包容他的小任性。 远东大饭店的包厢里, 容纳十几人的圆桌只坐了顾家和庄家,共七人。 柚色的实木圆桌中间摆着用粉色绣球花制作的大型花束,数枝饱满的烟粉色花瓣重重叠叠地挨着,花枝有些高, 足以挡住对面端坐着人的视野。 天花板上挂着奢侈的流苏水晶吊灯,灯光明耀, 灼人眼目, 一场华丽的宴席已经开场。 两人家人气氛和谐, 觥筹交错中迅速敲定好婚礼的大致安排, 除了最后温霜突如其来的一句, “小汜需要怀上阿辙的alpha, 最好是一位高阶alpha孩子, 让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参加婚礼, 不是更好嘛。” 话语间的笑意还流淌在奢靡的空间, 但庄家一行人,从庄父、庄母到庄如云,再到本次话题的主角庄汜,笑意在顷刻之间凝结了,众人怔了数秒后,还是顾越辙率先反应过来。 “妈妈,你在说什么,我不需要!”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激慨昂扬的语气带着十足的愤怒,甚至毫无遮掩地表现在那张瞠目结舌的脸上。 温霜毫无反馈,依旧端庄地坐在皮质的椅面,头发一丝不苟盘起来,圆润的耳垂和修长的脖颈上戴着价值不菲的澳白珍珠。 她淡定地看着满眼怒火的儿子,还举止优雅地撩了一下耳边散下来的碎发。 两人都久居上位,母与子,坐与立,亲子对峙。 顾越辙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那双眼里淬着火,仿若面前是此生最仇恨的敌人,而非他的生身母亲。 岩浆般炙热得令人后背发汗的眼神,温霜此刻才意识到儿子已经长大了,羽翼丰满的雄鹰即将拿回属于他的制空权。 不再需求被庇护,无视家族的掣肘,甚至不惜与亲人作对,也要守护他的珍爱之物。 他不是年轻时懦弱的自己…… “顾越辙,你想好了吗?”温霜的话含义威胁十足…… 此刻的她已然成为年轻时的父亲,晦暗压抑的书房里,父亲威严地坐在实木办公桌后,对隔桌站立,攥着潮气手心的她说:“温霜,你想好了吗?” 眼泪是最无用的武器,上位者从不信奉滚热的泪珠,纵使那泪水是从女儿绯色的眼圈里溢出。 “母亲,我想要同庄汜结婚,无关于信息素的婚姻。”顾越辙的脊背挺得笔直,那双手也平整地贴在裤缝,像英勇无畏的战士。 言之凿凿,他与庄汜并非信息素完美匹配度的木偶,而是因爱结合的爱人,他们不会为了孕育下一代高阶继承人而被无情捆绑。 他清楚上辈子与庄汜曾经因为肚子里的接班人而产生难以磨灭的误解,此生,绝不能因为这该死的信息素契合度落入前世的窠臼。 “顾越辙,顾家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个大情种了。”温霜的嘴角带着讥讽的笑。 一旁的顾擎宇睨了她一眼,并未做声。 本是一场秦晋之好的结盟,终却闹得不欢而散。 顾越辙亲自送庄家一行人到地下停车场,拉着庄汜在旁边说悄悄话。 “别介意,你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顾越辙笑了一声,“但是除了我俩结婚,这还是作数的。” 庄汜眉头凝重,见他一脸轻松的样子,现今还心有余悸。他一向畏惧顾越辙的母亲,懂事后便知晓两人都看不上他,认为他不学无术,甚至教坏金尊玉贵的顾家少爷。 可抵不住幼时竹马情谊,终究没有在小孩的友情里作怪。甚至因为信息素的契合,还不得不成为了法律上的一家子。从前便害怕与他们相处,上辈子婚后也鲜少接触。 原来在他们眼中,他还是那个顽劣不堪重用的omega,配不上s级alpha,他们矜贵的儿子。 庄汜摇摇头,“你不要为了我和温阿姨吵架,我……” 他也说不清自己的情绪,总之非常的混乱。 顾越辙搂住他的肩头,手腕子用上了点儿劲儿,致使对方抬起头来,是郑重的承诺,“你放心,一切有我。”嘴角扯出一抹笑,“对了,我前几天拍了一颗很漂亮的蓝宝石,到时候镶好了,给你当婚戒。” 庄汜怔了一下,婚戒——熟悉又陌生的东西。上辈子的婚戒来自某个奢侈品牌的成品对戒,还是他买的,除了婚礼上,顾越辙一次没戴过,他的那只也在床头柜里落灰。 庄汜笑了一下,晦暗的眼眸点上一瞬明亮的光彩,点头,“好。” 将后车厢门拉开,又同车内冷脸的庄家人挨个谄媚地寒暄几句后,顾越辙重新上了楼。 水晶灯璀璨的光影打在温霜和顾擎宇不带半分笑意的脸上,桌面上的炮凤烹龙,动得很少,那条清蒸的野生黄鱼甚至皮都未破。 温霜手心捏着积了一层浅浅红酒渍的杯茎,伸手再去碰一旁的醒酒器时,被顾擎宇一把拦住,“别喝了,阿辙他长大了。” 温霜猛力甩掉他的触碰,眼圈微微泛红,她眨了一下眼,试图躲避灼目水晶灯洒下的辉煌光束。 眼前递来一张白色丝质方巾,来自顾擎宇的西服胸袋,接过,擦了擦眼角的水渍。 “我清楚你对我的怨恨,也明白我拆散了你和……”顾擎宇顿了一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儿子都长大了,我以为你会忘记的。想来是我错了,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阿辙他很像你,特别是执拗的性子。” 一语双关的话,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温霜心口,那么重,压得人难以喘息。 “他要像我的话,今天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半分面子不给我这个母亲,甚至……当众气我!” 那只保养得宜的纤纤细手,狠狠地把红酒杯攥在手心,涂着裸色指甲油的甲尖更是嵌入手心娇嫩的肌肤中。 顾擎宇轻笑一声,温霜终究那般强势,可她不知道,再强势也会有衰老的一天,而新生的力量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而代之。 他们的儿子便是那只已经自由遨游于天空的鹰,他年轻、睿智,果敢,只是也有软肋。同他一样。 “年轻人的事儿,就交给他们自己去吧。我们已经老了。” “……”顾擎宇竟会自嘲老了,温霜侧过脸仔细地打量他,华发依旧,就连脸上的皱纹也没几根。少年时雄心万丈、心机城府深沉的人,竟也会承认他老了。 眼角的讥笑瞒不住,温霜只得移开眼,却恰好对上从外面回来的顾越辙。 “回来了。”她的话不咸不淡。 “嗯。”顾越辙走过去,径直半蹲在她椅边,“妈妈,从小我都是按照你们教导的方式成长,就连婚姻也是,这是您给我挑的人,恰好我也求之不得。作为彼此伴侣,我和他要携手相伴一生。至于下一代,那不是可以作为交换的条件,我已经认定了非他不可。” “母亲年轻时也曾遗憾放弃……难道也要让我重走一遍您的老路吗?” 座椅因用力过大而向后倾翻,发出啪地一声巨响。 “你……”温霜站起来,愤怒地拿手指着他。 蹲着的脚有些发麻,起身时,小腿肚子的肌肉不自觉颤了一下,顾越辙半弓着腰,低头看她,言辞恳切,“妈妈为什么不愿意答应我的请求,难道您从未爱过我?从未爱过我,自然舍得我难过,自然……” 第95章 “你给我闭嘴!”温霜强制中断了他掏人心窝的话。 字字诛心……她的确不曾爱他,本是联姻的“产物”,怎么能奢求她的爱呢?但二十多年的养育,是她的骨血,她又怎么能不爱? “我不再插手你的事儿,你的翅膀已经长硬,我管不了你,只要温顾两家家业交到你手上,让我放心。其余的我不会管,也管不了。”温霜终于妥协。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这一次,顾越辙挺直了脊背。 冷血独裁者终将在岁月之河的冲刷下更迭易主,强者才有“对抗”的权力。 三个月后,婚礼举办地仍然选在远东大饭店远山厅,但两人的心境与上一世被迫结婚完全不同,脸上的笑是从心底沁出来的,他们手紧紧攥着,在台上接受众人的祝福。 庄汜左手无名指上的巨大蓝宝石切割完美,全方位闪耀着夺目的光彩。而顾越辙手上戴了一枚由庄汜亲手打造的银色素戒,简单大方。 这一世,他们结为真正的爱侣。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达成心愿在本年内完结了,谢谢每一位读者的陪伴。希望下一本能为大家带来更精彩的故事。 写文不易,会焦虑,会心塞,会懒惰,各种复杂情绪交织,但在结局时总会生出不舍。笔下的人物无论好坏,是否主角,他们在一字一句中丰满、灵动起来,完结时,也绘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同我说再见。 笔耕不辍,我们下本再见[竖耳兔头] 2024.12.21 第90章 番外 这是alpha应该做的! 顾庄两家小辈从幼时竹马之谊到圈内著名模范夫夫, 真夫夫自然是甜蜜恩爱,羡煞旁人。 但老古板的封建统治大家长庄肃却不这样认为,他依旧觉得成了婚omega不该再参与公司事务管理, 于是提出让庄汜离开正流集团。 虽说在办公室里,他采取了商议的口气,但庄汜了解他大alpha主义绝对遵循者的父亲, “打商量”无非是看在顾越辙的面子上, 毕竟两人结婚后, 顾擎宇因身体不适为由, 退居二线,壹顾集团现在已经完全被顾越辙一人掌控。 而正流集团目前最大的合作伙伴正是顾家,集团正值转型关键期, 这位老丈人亟需现任掌权人顾总帮衬。 面对顾越辙这尊大佛, 庄肃摆不出长辈姿态,也只能在自己儿子面前摆摆架子。 “集团正在转型关键期,我目前手头的项目全部转交给姐姐的话,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我同顾越辙结婚,他也并不在意我在正流集团工作, 只有您在乎……” 他越说越气愤, 生怕下一句开始口不择言, 于是住了嘴。但俊美的眉眼蜷成一团, 看起来生气得紧。 这类话题并非庄肃今天首次提及, 先前明里暗里便要求过庄汜好几次, 但都被庄汜敷衍过去, 或被顾越辙挡了。 他深知父亲跟不上时代的陈旧思想, 也不愿成为传统贤夫良父式的omega, 那样的“贤能者”过于无能,他同样希冀成长为家族遮风挡雨的大伞。 庄肃盯着面前生气的儿子,心想要不是顾忌顾越辙那边,庄汜早就被他撵出公司。 圈内大部分omega婚后都以照顾家庭为主,特别儿子的联姻对象还是顾家那般的深根固蒂的大家族。 照顾家庭,是他的责任,并且更重要的是,孕育顾家下一代接班人。 可结婚两年,也不知这两个孩子怎么想的,每次只要一涉及这个话题,便装聋作哑起来。 顾越辙更是率先寻个工作上的由头把他忽悠过去,每次讨论结束,庄肃才后知后觉自己被转移了话题。 驾轻就熟的谈判技巧,连他这位长辈都感叹技不如人。 想起婚前那场不算愉快的家庭聚餐,温霜提出庄汜婚前怀孕才能进顾家家门的无理要求。当时他与颜雅面上不动声色,席下的双拳皆已攥紧,怒不可遏。 可如今想来,好似也不是不行。 这两孩子目前的状态看起来对下一代压根没任何想法,甚至恐怕连日程计划都没上线。 可身为两家联姻的弱势一方,看尽圈内起起落落,他深知两个家族联姻,爱情并非顶重要的必要条件。相反,下一代的诞生才是对双方家族的真正交代。 特别他们庄家本就依附对方。而一个孩子,无论alpha还是omega,都是巩固两家秦晋之好的重要纽带。 而一位疲于事业的omega,首先需要回归家庭,才能…… 庄肃敛了眼色,正襟危坐的姿势因长时间僵持,肩膀泛起酸来,他轻微扭了扭肩头,那双布满青筋的手随意地敲击桌面。 一下……又一下……似在思考什么。 噔噔的木头声环绕在庄汜耳边,父亲从小到大带给他的极致压迫感此时席卷重来。 那似木鱼一般的敲击声,不是佛堂里的敲击声让人心安,更像在溶洞里深不见底的冷湖倏地坠入一块石,寂静的空间泛起悠长的可怖。 面对严厉的父亲,庄汜那些走捷径的行为,毫无用武之地。每当这种时候,要是顾越辙出现就好了,他心想。 两声敲门声,对面黑色的大门被秘书从外打开。 “庄总,顾总来了。” 顾越辙一身黑色西装,外面一表人才,但里头的白色衬衫领口不对称地散开,系好的格纹领带没了,那是早晨两人调笑间庄汜给他系上的。 他的发顶还有几缕头发丝胡乱漂着,显然刚午休结束,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便急匆匆赶来了。 走近些的时候,顾越辙先给庄汜一个安心的笑容,而后半个身子挡在他面前,全然保护的姿态。 “爸爸,那个项目……” 他一边讲,一只手背在后头捏庄汜搭在身前的手指,略微粗粝的指腹互相摩挲,安抚他的omega。 庄汜原本绷直的神经瞬间因他的动作瞬间松弛下来,甚至在大家长面前淘气地勾了勾对方弯曲的小指,还抬手替他压下那几缕不听话的头发丝。 轻抚的手停了一瞬,顾越辙面上一本正经,嘴里仍旧滔滔不绝讲着,他已经成为一位很成熟的商人了。 任尔东西南北风,自有应对之法。 几分钟后,两人交谈结束,顾越辙拉着庄汜的手同庄肃告别。 “爸,我找小汜有事,借他一会儿。”顾越辙随意抛出了个理由。 两人的手重重握在一起,顾越辙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正欲扶着他往外走。 庄肃愣了一秒,还是叫停两人,“等等,我有话同你们讲。” 提前知悉父亲要说什么的庄汜有些不甘地扭身,顺带着顾越辙也回过头。 庄肃咳了一声,对着庄汜,说:“这几天把手里的项目移交出去……” “爸爸!”语气急促,身子一颤,顾越辙瞧见身边人白皙脖颈上蹦起的青筋,映在薄薄的一层肌肤,很生气的模样。 手心抚上他的后背,顾越辙轻言细语抚慰,“别着急。”又看向庄肃,“小汜他这几个项目做得很好,我常听供应商那边夸奖他,还说虎父定无犬子。这是怎么了,要让他交权吗?” “交权”两个咬字略显压迫。 不等对方回答,又含笑说:“那要不然让小汜来我这里上班,正好我俩24小时都能见面了。” 说完,甜蜜蜜瞅了一眼庄汜。 庄汜:“……” 庄肃哪里是这个意思,但对方显而易见替自己omega撑腰的举动,他看得很一清二楚。心中既欣慰,又有种父权被颠覆的无力感。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其实我和你们母亲看你们结婚两年了,肚子还没动静,这不是着急吗?”庄肃缓和气氛地笑笑。 谈到孩子,顾越辙神色瞬时变得有几分凝重。 上一世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是两人心中永远的痛。这一世,他们默契地没再讨论过这个话题,孩子好像变成了二人之间的禁词。 同样他也每次做好防护措施,不让庄汜和自己有机会面临难堪的境地。 顾越辙没想好,也不太所谓,主要看庄汜的意见。但庄汜不能被任何人强迫,即便对方是他的父亲。 作为他的丈夫,他有义务保护自己的爱人。 “不着急,我们都还年轻,过几年再说吧。”顾越辙三两拨千斤地回复。 既不明确拒绝,也不提具体什么时间要。 面对顾越辙,庄肃除了是他的长辈,商场上也更需要他的支持。纵使对方和儿子是夫夫关系,但夫夫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他岂能不明白。 于是,悻悻道:“那好吧。” 又一次失败的谈判。然而,位置不对等,无论再巧舌如簧,依旧无力挽回颓势,何况两人的地位严重倾斜。 跟着顾越辙,庄汜迷迷糊糊坐到了他的车内,靠着柔软的真皮椅背,一言不发。 “怎么了?从刚才下来就不说话。”顾越辙有些担心爱人的情绪。 第96章 来之前也不知道庄肃同他聊了什么,只一听见下面人汇报,小庄总和庄总在办公室情况不对,便中断了睡了半途的午觉,赶忙穿好外套起身,连头发都来不及整理,一路飞驰到这儿。 庄汜心头思绪乱糟糟的,要是说父亲让他离开公司,回归家庭,令他感到不悦,顾越辙不想要孩子的发言更让他坐立难安。 诚然,除了婚前那次对前世失去孩子的讨论,婚后两人默契地对此保持沉默。 但今天顾越辙的态度,让庄汜心里出现害怕的情绪。难道他已经对自己厌倦了?或者像父亲说的那样,回归家庭,做一个相夫教子的omega,才是最佳的选择。 “怎么了?宝宝。”顾越辙更加放柔了声音,俯身捧起他的脸颊,令对方与之对视。 庄汜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摇头回,“没什么。” 但他的神态不是没什么,分明很不对劲,顾越辙现在已经相当了解庄汜,甚至胜过他本人。 “怎么了,我刚才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顾越辙语气笃定。 他的瞳孔很深邃带着温柔的眼光,庄汜在那层玻璃体上见到一脸茫然无措的自己,映在脸上的情绪足够肤浅易懂,想来瞒不过聪明的顾越辙。 “你不想要孩子吗?”庄汜闷声问。 “啊……”顾越辙怔了怔,出乎意料的敏感问题,让他顿时不像在楼上那般游刃有余,甚至看起来也很无措。 或是沉默来得突兀且漫长,停在脸颊的手被庄汜一把拍掉,对方侧了身子,望向车窗外略显昏暗的地下停车场。 于是,车内更显沉闷了,除了两人绵长的呼吸,只剩下轿车发动机工作的微微响声。 隐藏在侧边的手心被长着漂亮甲床的指甲尖戳着,庄汜感到难受,一种久违的难受,很长时间都没回味过了。 从车库天花板吊装下的白炽灯,忽闪忽明,令庄汜的眼睛酸痛。他抿着唇倏地打开车门,黑色皮鞋脚尖刚接触地面,被后面的alpha一把拉住。 顾越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揽住他纤薄的腰肢,半个身体侧过来,压制他离开的动作。 砰的一声,车门再次关闭。 “小汜,你想要孩子吗?”顾越辙俯身凝视他,眉头紧皱,一副纠结模样。 庄汜呲笑一声,不置可否,双臂抱胸,垂眸再次侧过脸。 逃避,不交流,便难以探讨出任何成果。 顾越辙明白了,抬手扣紧他一只手腕儿,摩挲着凸起的那颗骨头,笑着说:“那晚上回去生孩子。” 青天白日一句骚话,瞬间涨红了庄汜的后耳根,掀开他作乱的手,没好气道:“你自己生。” “好。”顾越辙一本正经地点头答应。 唇边的笑意实在憋不住,庄汜笑出声,明朗的眼眸盯着顾越辙。 被爱人凝视很快搞得受不了的顾越辙猛然俯身亲吻他的眼睛,庄汜被迫闭了眼,干热的唇便没有障碍地印下来。 alpha理应无条件尊重他的omega,顾越辙哑声承诺,“小汜,你想要孩子便要,不想要我们就去福利院领养一个,为国家做善事。” 庄汜看着他,沉默了许久,说了句,“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婚后的两人成了彻彻底底为自己打工的高级社畜,显然没有上学那会儿那么多空闲时间。 某次,庄汜打开蒙了尘的游戏机,意外点开了那款先前一直无法完全通关的《渣攻回档,依旧火葬场》的恋爱游戏。 游戏进度100%,玩家“顾越辙”通关成功。 看到屏幕上的黄色文字,庄汜皱了眉,他分明记得之前一直停在第九十九关,而后自己便再未动过它了。 手肘戳了戳身旁的顾越辙,“你帮我过关的?” 顾越辙看了一眼游戏机屏幕,想起那天脑海里回荡着的系统声,“恭喜玩家顾越辙,追妻成功。回档功能将永久关闭。” “嗯,那天无聊我就帮你玩了一下。”顾越辙语气轻松。 “你什么时候打游戏这样厉害,最后一关我打了好多次都不过,你怎么打过的?”庄汜对此很感兴趣,扭过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追问。 顾越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