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莲味Alpha也能被爱》


 第1章

    《榴莲味alpha也能被爱》作者：吊耳【完结】
    简介：
    【委屈炸毛式榴莲a攻 x 淡定顺毛式雪松o受】
    陆遇安刚穿越，就被一股上头的味道熏得睁不开眼。
    陆遇安：“谁拉我身上了？”
    低头一闻……哦，原来是他自己。
    ber？？？？！他身上怎么会有榴莲味？！还有，什么是信息素？！给他穿哪来了？！他只是个直男，真不知道什么是alpha，什么是omega，什么又他妈是beta啊！！
    他好不容易接受设定了，结果现实更残酷：
    因为榴莲味信息素，他求职被拒、租房被撵，人嫌狗厌。
    就在他咬牙切齿打算回乡下种榴莲时——
    一个清冷漂亮、浑身散发昂贵雪松味的omega主动找上门：“陆先生，你的信息素非常独特，我想邀请你合作研发新型抑制剂。”
    陆遇安：“……”
    谢谢，有被侮辱到：）
    委屈的陆遇安：“想嘲讽我就直说！”
    原地懵逼的沈简舟：“？？？”
    不！我是真心的！这稀有的味道就是抑制剂界的明日之星啊！
    被拒绝的沈研究员毫不动摇。
    一次，两次，三次……他锲而不舍地说服陆遇安“为科学献身”。
    陆遇安逐渐发现：这人是真心的！
    他的眼里没有对自己的偏见，只有对他信息素满满的欣赏！
    他不仅感动地答应了合作，同时一颗直男的心也被对方清冷外表下的执着和专业一点点掰弯。
    可沈简舟似乎只对他的信息素感兴趣？
    陆遇安决定主动出击——
    陆遇安：“抽信息素样本可以，但得先约会。”
    沈简舟（翻看日程表）：“不行，先进行采样，约会等以后再说。”
    陆遇安：“这款新抑制剂我想以你的名字命名。”
    沈简舟（打开笔记本）：“不行，专利署名必须规范，以‘gt-07号样品’命名，准确且便于归档。”
    陆遇安（委屈）：“……那我呢？”
    沈简舟抬头看他，忽然轻轻一笑：
    “你是最重要的合作方，样本提供者，还是我的独家榴莲味alpha。”
    “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请务必保持心情愉悦，以确保信息素质量……”
    “以及我的实验进度，和心跳频率。”
    1不生孩儿
    21.0版文案写于2025.8.30
    内容标签： 年下甜文 现代架空 abo 脑洞
    主角视角陆遇安互动视角沈简舟
    其它：《抑制剂》专先行
    一句话简介：他不嫌弃我的信息素是榴莲味
    立意：我既想为你的科研事业发光发热，更想成为你终身伴侣。
    第1章 穿成榴莲a
    陆遇安穿越到abo世界已经三个月了。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对那道把他劈来这里的闪电发出字正腔圆的怒吼：“滚！”
    这三个月不亚于一场荒诞的噩梦。他一个根正苗红的钢铁直男，被迫从零开始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信息素是什么鬼？易感期是什么设定？alpha、omega和beta的区别又是什么？
    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再穿越回去，艰难接受设定后，发现自己是个alpha，好像还是一个高阶alpha。
    不得不说，作为alpha，陆遇安的身体素质确实卓越，但这一点都让他高兴不起来。
    原因很简单：
    他的信息素是榴莲味。
    其他alpha信息素不是雪松般冷冽，就是烈酒般醇厚，再不济也是带点烟草的性感。每一种都让人闻之倾心。
    而他是纯正的、浓郁的、不加任何修饰的榴莲味。
    顶级alpha？
    不，是顶级社死。榴莲味道效果拔群，方圆十米之内无差别攻击，堪称防狼防盗防同事之必备佳品。
    不对，他现在连同事都没得防，因为他被好几家公司婉拒了。
    而此时此刻，他正经历着本月第二次面试失败。
    面试官脸色发青地挤出职业假笑：“陆先生，您的……呃……气场与我们不太契合，请您回去等通知吧。”
    陆遇安早已习惯，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懒得说“请您再考虑考虑”之类的客套话，拿起简历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他起身到走出会议室门口的十米距离，原本拥挤的走廊瞬间清空，看热闹的人群默契地退避两旁，屏息凝神，目送他离开。
    陆遇安站在大街上。虽然放眼望去，街上人来人往，可他周围却自带屏障般空出了一圈。
    他漫无目的地溜达，最后走进一个公园，在角落的长椅上坐下。
    刚坐下还没喘口气，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是租房中介打来的。
    对方是号称“能搞定任何房源”的顶尖中介：“陆先生，我们为您找了好多房东，但他们都有顾虑，主要是气味方面的问题……我们这边可以全额退还中介费，您看……”
    陆遇安沉默了几秒。
    “算了，”他淡淡说道，“我不租了，你把我的信息撤了吧。”
    “好的好的。”对方如蒙大赦，连声应下。
    陆遇安在挂断前补了一句：“中介费记得退给我。”
    电话挂断，他独自坐在长椅上，心如死灰。
    穿越到这个世界，他并非一无所有，每个月还能领到政府发放的“待业居民爱心补助”。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年满十八岁后如果没有稳定工作，就能一直领取这笔救助金，直到你找到稳定工作为止。
    但这笔钱仅能保证饿不死，谈不上财富自由。尤其眼下在城市四处碰壁，陆遇安感觉钱就像握不住的流沙，眼睁睁见它一天天变薄。
    他又在心里计算了余额，解锁手机，点开早已收藏好的果园转让页面。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附近榴莲种植园的信息。
    前几天他就犹豫，原本还想等这次面试的结果，看是否还能在城市里找到一丝转机。
    如今结果出来，他最后那点犹豫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这座繁华的都市终究容不下一个榴莲味的alpha。陆遇安想去乡下种榴莲，说不定那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他低头刷了好一会儿手机，联系上一位有意转让、且交通、报价等各方面条件都很合适的果园农场主，约好明天去实地看看。
    放下发烫的手机，他揉了揉眉心，望向远处放松眼睛。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攫住他的目光。
    那是个看起来清冷的年轻人，金色的镜框衬得肤色白皙，步履间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静气质，在这片为儿童打造的小公园里显得突兀。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目光掠过嬉闹的孩童和闲聊的家长，不厌其烦地在滑梯和沙坑旁绕行。
    这人长得怪好看的，连陆遇安这个直男都不得不承认。
    下一秒，那人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头，视线不偏不倚撞入他的眼中。
    陆遇安吓了一跳，下意识别开眼。
    再抬头，他却见对方竟径直朝自己走来——在陆遇安错愕的注视下，对方停在他的面前。
    那人礼貌询问：“您是陆遇安先生吗？”
    陆遇安本能想要后退，但又感觉这样很失礼，只得忍住。
    让他意外的是，对方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受到他炸裂的信息素的影响。
    难不成对方是beta？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陆遇安否定了。他分明察觉到一缕对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雪松气息，眼前这位是一名omega。
    陆遇安稳住心神，略带戒备地开口：“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对方自我介绍：“陆先生你好，我叫沈简舟，是清源生物科技的抑制剂研究员。”
    陆遇安尴尬地点了点头：“啊……你好。”
    他听过“清源生物科技”这个名字。这是目前顶尖的抑制剂研发企业，就连他自己囤的抑制剂也包括这个品牌的产品。
    沈简舟递来名片：“我们偶然发现您的信息素气味特殊，这在现有研究中极为罕见。因此我代表清源生物科技，诚挚邀请您参与我们新型抑制剂的研发项目。”
    陆遇安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对方开口的可能，也许是问路，也许是认错人，甚至可能是投诉他气味扰民，却唯独没料到这一出。
    信息素特殊？参与研究？
    三个月来，榴莲味的信息素带给他的只有无数白眼、躲避和拒绝。现在居然有人告诉他，这味道有科研价值？
    他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omega。人长得挺好看，眉眼精致，气质清冷，就是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沈简舟见陆遇安迟迟没有回应，以为他没听懂，便又重复一遍：“我们相信，您独特的信息素会在制造新型抑制剂方面产生关键作用，希望您配合我们样本采集。当然我们会提供报酬。”
    陆遇安只听进去“报酬”二字，恍然大悟：

 第2章

    经典的骗子起手式！新型抑制剂？我看是新型诈骗！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我交押金或者体检费了？
    他露出自嘲的笑：“怎么，是嫌我这味道杀伤力不够，还想批量生产，造福社会？”
    沈简舟微微蹙眉，似乎不习惯这种调侃，但仍认真解释：“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嫌弃您的气味，是真心寻求合作。”
    “合作？”陆遇安打断他，“你们是找不到别的实验品了，还是您本人嗅觉失灵？”
    他的语气倒称不上愤怒，更像是一种饱经嫌弃后形成的、带着刺的防御姿态。
    沈简舟被他噎了一下：“请不要妄自菲薄，科学的价值在于……”
    “打住，”陆遇安做了个手势，“不管你是真心的还是逗我玩，我没空，不感兴趣，你找别人去。”
    沈简舟没料到陆遇安这么快就拒绝：“但这项研究真的能帮助很多人……”
    陆遇安不愿与他纠缠，转身欲走。
    “请等一下。”沈简舟在他身后开口。
    陆遇安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沈简舟将名片放在长椅上：“如果您改变主意了，请随时联系我。”
    说完，他不再多言，先一步离去。
    【作者有话说】
    祝看到这个文的小天使：
    [红心]本命团主打年年音源大爆！
    [红心]抽卡拆专必出小卡本命！
    第2章 自我反思o
    陆遇安捏着名片, 指尖在上面弹了两下。
    沈简舟。
    名字倒是挺好听。
    穿越以来一直都是他被别人拒之门外，今天居然轮到他拒绝别人了。
    他作势要把名片扔进垃圾桶。动作做到一半，手腕却僵在半空。
    要不别扔了？留着当个反面教材也好, 时刻提醒自己保持警惕, 否则就会被长得好看的研究员忽悠了。
    转念一想, 他将名片塞进裤兜。
    这可没有别的意思，他对自己说，只是保留证据，方便以后举报。
    做完这一切，他双手插兜从公园东门离开了。
    因此他没有看到，西门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副驾驶座上正是被他拒绝的沈简舟。
    驾驶座上的朱子澄既是沈简舟的项目助手, 也兼任跑腿和司机：“沈哥，怎么样？我们这次研究什么时候能启动？”
    沈简舟：“启动不了, 陆先生拒绝了。”
    朱子澄惊讶地问：“拒绝了？”
    清源对实验对象的待遇一向优厚，要不是他的信息素不合适, 说什么也要参与一把。
    沈简舟自我反思：“或许问题在我。我今天来得突然, 沟通方式欠妥, 让他对我们极度不信任。”
    朱子澄：“那现在怎么办？资金设备都批下来了，就差他点头了。”
    沈简舟：“我再试试吧, 一次不行就多请几次。”
    朱子澄看出他的低落, 热情支持道：“沈哥, 你别灰心, 肯定能请来, 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吩咐！”
    沈简舟温和一笑：“好, 谢了。”
    ***
    第二天, 陆遇安决定先去租房中介退中介费；然后去找昨天联系好的果园农场主, 实地看看果园。
    结果他刚走到中介门口，就瞥见那个令人讨厌的身影。
    沈简舟和顶尖中介相谈甚欢，见陆遇安过来，沈简舟站起身：“陆先生……”
    陆遇安心中警铃大作：骗术升级了？还带堵门的？
    顶尖中介满脸堆笑：“沈先生刚在我们这里登记了一套房源，跟您提的要求很合适！而且他说愿意租给您。”
    愿意租给我？
    陆遇安心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心中不悦的情绪更甚：“我不租了，把中介费退给我。”
    中介暗暗叫苦。如果可以，他并不想退钱，因为退钱会影响他的绩效工资。
    昨天实在是没办法，今天有人愿意租，他立马变了卦，支支吾吾地搪塞，说他们这里没有退钱的先例。
    陆遇安：“不是，你这人怎么还带出尔反尔的？”
    沈简舟适时开口：“我那套房子与新房几乎差不多，买下后一直没住过。屋子南北通透，装修也很干净，没有异味。您要不要先看看？租金我们可以商量。”
    没有异味？陆遇安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差点气笑。
    什么意思？暗示我自带异味是吧？
    “我不需要你的房子，”他生硬地对沈简舟说，又转向中介，“你按昨天商量好的该退就退，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沈简舟还想再劝：“陆先生，我知道您可能对我有意见，但房子本身还是很合适的。您可以先随我看一看……”
    陆遇安不耐：“你们一个出尔反尔，一个别有用心，真当我是傻子？”
    中介夹在中间打圆场：“陆先生别动气，要不我们先去看看房？不满意再谈退款也不迟啊！”
    沈简舟附和：“我可以陪你们一起去。”
    陆遇安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场面，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他冷着脸，无论中介如何天花乱坠地描述房子有多好，沈简舟如何保证租金优惠，都坚决不肯看房。
    沈简舟见劝不动他看房，再度向他发出邀请：“陆先生，真心希望您再考虑一下合作的事。您独特的信息素样本或许就是突破现有研究瓶颈的关键。”
    他尽可能表明自己的真心：“我们会提供优厚的报酬，全程尊重您的意愿，请您再考虑考虑，这将会是互惠的合作。”
    又来了，陆遇安被他这番说辞弄得心烦意乱。
    什么帮助成千上万的omega，什么研究瓶颈的关键……每一个字都像在强调他有多么特殊，多么异于常人。
    他抿紧嘴唇，硬邦邦扔下一句：“我没兴趣。”
    然后他离开租房中心，留下沈简舟和一脸焦急的中介。
    中介的语气近乎哀求：“沈先生，您看这……万一他一气之下跑去投诉，我这份工作可就悬了。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暂时别再……”
    沈简舟望着陆遇安离开的方向：“我明白了。我暂时不会打扰他租房了。”
    朱子澄正在驾驶座上打游戏，听到车门开关，看见沈简舟坐进来。
    朱子澄察觉出气氛不对：“陆先生又没同意？”
    沈简舟：“嗯。我昨天还请家政公司把房子彻底打扫一遍。可他不肯去看，那个中介也没能劝动他。”
    朱子澄放下手机，犹豫一瞬，决定实话实说：“哥，我觉得你可能分析偏了。问题的关键不在房子好不好，你就是把紫禁城收拾出来，他也不会去。”
    沈简舟想了想：“但根据我们对他的了解，以他目前的状况和处境，确实急需一个稳定的住处。”
    “住处他是需要，但他眼下最迫切需要的不是房子，”朱子澄斟酌着用词，“哥，你觉得他眼下最困扰、最想摆脱的是什么？”
    沈简舟思考：“难道是我们掌握他的个人信息，让他感到被冒犯？”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朱子澄摇了摇头。
    “我虽然没见过陆先生，但我冒昧猜一下，他是不是对自己的信息素……比较自卑？”
    “自卑？为什么？”沈简舟不解，“这种稀有度的信息素，几千万人里都未必能有一个。而且你不喜欢吃榴莲吗？”
    他无法理解有人拒绝榴莲，更无法将“稀有”和“自卑”这两个词联系起来。
    朱子澄哭笑不得：“我还真不太喜欢榴莲。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陆先生他不觉得自己的信息素稀有可贵！”
    “长久以来周围人对陆先生什么反应？他租房为什么被拒？找工作为什么碰壁？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他信息素的味道吗？”
    受朱子澄这番话的启发，沈简舟开始尝试理解这种他从未考虑过的视角。
    朱子澄趁热打铁道：“哥，你可能不这么认为，但你接近他的方式在陆先生看来，并不是认同他的独特，反而是在不断提醒他，‘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这个味道是问题，我们需要研究它’。”
    “你越是强调科研价值、稀有性，或者是以提供住处的方式来接近他，他越会觉得这是一种变相的怜悯。”
    “所以我们要让他明白，我们看到的是他这个人，不仅是榴莲味的信息素。我们尊重他的感受，不是只把他当成稀有的样本。”
    车内陷入长时间的安静，沈简舟消化朱子澄的话：“子澄，你说得很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他的感受。”
    朱子澄：“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沈简舟虚心求教：“那我接下来该消除他对我的误会和抵触？”
    “真诚！”朱子澄强调，“你首先让他感觉到，你是真心想和他这个人沟通，为他解决实际的困难。”
    “最好别一上来就提研究、样本这些让他敏感的词。先为之前不太愉快的见面道个歉。”
    沈简舟摸到窍门：“我要抛开研究员的身份去理解和帮助他。”

 第3章

    朱子澄：“对，就是这样。”
    沈简舟找到新的方向和信心，原本迷茫的神情变得坚定。
    朱子澄心里清楚，沈哥虽然科研能力顶尖，但代表公司去邀请研究对象还是头一遭。
    他自认这方面的经验比对方更丰富，主动请缨道：“哥，你要是觉得没把握，下次可以带上我一起。”
    沈简舟却拒绝了：“不用，子澄，我想自己试试。”
    朱子澄了解他的性子，爽快应下。
    沈简舟系上安全带：“我们先回去吧。刚才我听他在门口打电话，他似乎要去外地，我们等他回来再说。”
    朱子澄发动车子：“好嘞。”
    第3章 失落别扭a
    陆遇安与那位果园农场主意外投缘, 两人当天下午便签了承包合同。
    农场主名叫杨云乐，也是alpha，因个人经济原因, 不得已出售经营多年的果园。
    但他对这片土地感情深厚, 提出愿意留下来帮陆遇安打理果园, 从老板变成打工者。
    陆遇安自然满心愿意，杨云乐虽然没比他大几岁，但经验老道，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更让陆遇安宽慰的是，他们两个都与常规的信息素味道不同——一个是榴莲味，另一个是潮湿的霉味。有这样的共同点在, 两个人很快成了朋友。
    不过陆遇安私下觉得, 还是榴莲味杀伤力更大一些。他倒不是反感榴莲，要不也不能承包果园。
    他只是不喜欢榴莲味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也不喜欢自己因为榴莲味信息素遭遇的这一系列困境。
    因为两个人相处得太投机，陆遇安干脆在果园住了下来, 与杨云乐同吃同住, 着手张罗果园的翻新和榴莲的引进。
    这一住就是大半个月, 他从杨云乐那里学到大量种植知识，将城市的烦心事抛在脑后, 觉得果园生活简直为他量身定造。
    果然, 逃避可耻但有用！他美滋滋地想。
    然而, 这份宁静在他忙完上午的活, 走回住处时被打破。
    他一眼就瞧见那辆与田园风光格格不入的黑色轿车, 以及从车上下来的、熟悉又讨厌的身影。
    怎么又是他啊！
    陆遇安话到嘴边卡壳了：“沈……怎么又是你？”
    大半个月不见, 他把对方名字忘了。
    “我叫沈简舟, ”沈简舟语气平和, 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直接切入合作或提供帮助的话题。
    “这次贸然找来实在抱歉。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也不想听研究的事，我来也不是说这些的。”
    嗯？转性了？
    陆遇安内心的警铃降了一个分贝，但依旧保持警惕。
    沈简舟：“我此次不是以研究员的名义，而是仅代表我个人。我想为之前两次糟糕的见面正式向你道歉。”
    “我过分注重你的信息素价值，忽略了你的感受，给你造成了困扰和冒犯，真的很对不起。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沈简舟在陆遇安惊诧的目光中，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
    陆遇安被他一连串操作弄懵了，“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下文。
    恰在这时，杨云乐哼着小曲从果园小道走来：“遇安，这是你朋友吗？怎么不让人家进屋坐？正好到饭点了。”
    “你说你，朋友要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他虽然热情，却因顾虑自己的信息素，习惯性保持一段距离。
    陆遇安下意识想否认：“他不是我……”
    沈简舟却朝杨云乐伸出手：“你好，我叫沈简舟，是陆遇安的朋友。”
    陆遇安：“……”
    杨云乐没敢伸手：“啊啊你好，我叫杨云乐。我这信息素味道有点冲，别熏着你。”
    沈简舟的手并未收回：“杨大哥怎么这么说？每一种信息素都是独特的，没有高低之分。”
    杨云乐受宠若惊。他活了这么多年，很久没有遇到这样毫不避讳与他接触的人了。这一刻他对沈简舟的好感骤增。
    陆遇安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沈简舟真诚对待杨云乐，与他印象中研究员形象截然不同。
    他心里那堵坚硬的墙壁，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裂开细微的缝隙。
    杨云乐被沈简舟说得不好意思：“沈先生太谦虚了。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屋坐吧。”
    三个人进屋，杨云乐主动揽下做饭的活：“你们聊，我这儿很快就好。”
    他钻进厨房，将客厅留给沈简舟和陆遇安。
    杨云乐你误会了，他不是我朋友！陆遇安在心里哀嚎。
    客厅安静下来，陆遇安视线飘向窗外，假装对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产生浓厚兴趣。
    沈简舟率先打破沉默：“我本来想等陆先生回z市后再找机会道歉。但等了半个月也没见你回来，我担心是因为我之前的行为，让你厌烦到不想回去了，所以才冒昧找过来。对于这件事也要向你道歉，擅自查询你的行踪是我不对。”
    “也不全是你的原因。”陆遇安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他感觉对方的“陆先生”刺耳：“不用老是‘陆先生’地叫了，叫我名字就行。”
    沈简舟从善如流地说：“好。你还打算回z市吗，还是一直留在这？”
    陆遇安回答：“不回了，在这待着挺好。”
    沈简舟心里一沉，知道如果今天不成功，以后劝说陆遇安参与项目只会更难。
    但他并未气馁：“说起来榴莲是怎么种的？我只接触过苹果、樱桃这类果园，对榴莲的种植还真没有了解。”
    一提到这个新投入的事业，陆遇安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榴莲对光照、湿度、土壤的要求都很高。我们这纬度偏高，所以要选抗寒性强、市场认可度又高的经济品种……”
    不难看出，这半个月他跟着杨云乐学到不少，也真心沉浸进去。
    沈简舟听得认真，时不时提出几个问题。客厅里气氛变得融洽，两个人像是两个朋友般在交流。
    杨云乐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尝尝我的手艺，前两天新学的笋干炒肉。”
    这声音把陆遇安从“榴莲种植专家”的角色里劈了出来，惊觉自己滔滔不绝讲了这么多。
    肯定是太久没跟城里人说话的缘故，他心道。
    这种自然的交流让他很不适应，他赶忙起身接过杨云乐的盘子：“怎么做这么多菜，就我们三个人，哪里吃得完。”
    杨云乐笑呵呵地说：“沈先生头一次来，总不能太寒酸。”
    “杨大哥，喊我简舟就好。”沈简舟也帮忙拿碗筷。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菜肴咸淡适宜，能看出杨云乐经常下厨，且手艺不俗。
    沈简舟真诚称赞：“杨大哥的手艺赶上饭店的水准了。”
    杨云乐哈哈一笑：“你们吃得惯就行。”
    沈简舟：“杨大哥一直都在这里经营果园吗？”
    “对，大学毕业后就在这里了，”杨云乐好奇，“简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沈简舟：“我在清源生物科技工作，是抑制剂研究员。”
    杨云乐瞪大了眼睛：“清源？高材生啊。”
    他转头看向陆遇安：“你小子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陆遇安正喝着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呛了一口：“咳……你也没问我啊。”
    我哪知道清源的研究员这么厉害，沈简舟第一次找上自己，他还把对方当成骗子。
    后来他发现沈简舟的名片不像伪造，这才打消怀疑，但对所谓的合作仍是满心戒备。
    “清源难进得很，”杨云乐由衷佩服，“我还记得我们那届，不知道多少人往清源投简历，结果一个都没要。”
    他又问沈简舟的学历背景，沈简舟一一回答了。
    杨云乐止不住地说夸赞话。
    沈简舟谦和地说：“杨大哥过奖了。”
    眼看气氛其乐融融，杨云乐话锋一转：“简舟，今年多大？有对象了没？”
    沈简舟：“马上二十六，还没有。”
    陆遇安用筷子敲杨云乐的碗沿：“你查户口啊，问东问西的。”
    杨云乐：“我这不是没见过高材生吗，打听打听怎么了？”
    他又转向沈简舟，热心肠不减：“那你喜欢什么样的alpha？如果有合适的，我可以帮你介绍。”
    沈简舟：“谢谢杨大哥，但我目前还没有喜欢的类型。”
    陆遇安怼杨云乐：“你身边全是我这样的，哪有能配上高材生的。”
    杨云乐推他一把：“你小子别打岔。”
    他不死心地问沈简舟：“不喜欢alpha，那喜欢beta吗？我也认识不少靠谱的。或者是omega？omega我虽然认识得不多，但可以帮你留意。”
    沈简舟哭笑不得：“杨大哥真的不用麻烦了。我暂时没有找另一半的打算，工作太忙了。”
    杨云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工作忙和找对象不耽误，你工作忙的时候，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到了易感期，身边没人嘘寒问暖，那多难受？”

 第4章

    陆遇安直撇嘴：“你不也照样找不着对象吗？”
    杨云乐被戳中痛处，虽然气势很凶，语气却低落下来：“我这信息素明摆着呢，但简舟肯定不一样。”
    沈简舟安慰：“杨大哥，别这么说，信息素不是决定因素，性格才是。”
    杨云乐听了他的安慰：“简舟，谢谢你。”
    察觉到气氛微妙的凝滞，沈简舟主动开口：“杨大哥，介意我以后再来看你们吗？”
    杨云乐积极响应：“当然不介意。我和遇安一天到晚都在这里，你要是工作忙不方便过来，就让遇安去z市接你。”
    他用手肘碰了碰陆遇安，示意他表个态。
    陆遇安没有反对，算是默许了。
    沈简舟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唇角弯了一下：“不用麻烦，我最近准备参与新的研究项目，等这段时间忙完，我一定常来。”
    新项目？
    这三个字像颗小石子砸在陆遇安心上。
    那个需要他信息素的项目不打算继续了？
    一种失落感细细密密地蔓延开来，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所以他今天找来，就只是为了道歉？
    陆遇安忽然觉得饭菜变得食不知味起来。
    杨云乐：“没事，你要是不嫌弃我们，以后我们得空，也可以进城找你玩。”
    “可以啊，”沈简舟笑道，“那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方便以后联系。”
    杨云乐：“成啊！”
    两人加好微信。沈简舟随后将目光转向陆遇安。陆遇安慢了半拍才扫了码。
    杨云乐：“嗯？合着你俩之前连微信都没有啊？”
    陆遇安：“呃……这个吧……”
    总不能说我们前两次见面都闹得不欢而散吧。
    就在他想找借口搪塞过去时，沈简舟说：“我和遇安之前是因为一个项目认识的，认识的时间不长，所以还没来得及加上联系方式。”
    项目？陆遇安眼皮一跳。
    我们那不叫“认识”，那叫单方面围追堵截。
    “你的专业跟清源也不对口啊？你参与的该不会是清源的保安项目吧？”杨云乐开玩笑道。
    第4章 再度邀请o
    沈简舟面不改色地说：“遇安是我们一个项目的特邀对象。因为他的信息素气味特殊, 我们便邀请他参与抑制剂的研发。
    “这项目太好了，”与陆遇安预想的嫌弃不同，杨云乐了解新型抑制剂后, 又是高兴又是感动, “这要是成功了, 能帮助多少人啊，遇安，这大好事你怎么都没跟我提过？”
    陆遇安看着杨云乐恨不得立刻把他打包送去清源的激动样子，闷声说：“你要是这么想去，你也去呗。”
    杨云乐马上向沈简舟咨询：“简舟，你看我的信息素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
    沈简舟露出歉然的微笑：“杨大哥, 非常感谢你的热心。不过目前针对你这类信息素的研究, 清源已经邀请到合作对象了，实验也在顺利进行中。等取得成果后, 我第一时间与你联系。”
    杨云乐期待道：“好啊！”
    饭后，杨云乐收拾碗筷, 陆遇安带着沈简舟在果园附近转转。
    沈简舟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和开阔的田野：“这里确实很舒服, 待在这里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
    陆遇安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回去？”
    沈简舟侧过头看他, 调侃道：“这才刚吃完饭，就想着赶我走？”
    两人距离稍近, 陆遇安能看清对方眼角弯起的弧度。
    他忽然觉得, 这人笑起来比平时更好看, 尽管他们满打满算没见上几面。
    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刚才不是说, 要参与一个新项目吗？我怕你在这里待太晚, 回去不方便。”
    他这个借口实在拙劣, 从这里开车回z市, 单程也就一个小时。
    沈简舟轻笑一声, 那笑声低低的，挠得人耳朵有点痒：“没有新项目，那是我骗杨大哥的。事实上我最近根本没什么事。”
    陆遇安：“啊？”
    沈简舟语气带上一点分享秘密的意味：“你可不要转头就出卖我，告诉杨大哥啊。”
    陆遇安不解：“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骗的？我们也不懂你们研究上的事。”
    沈简舟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我向我的领导立了军令状。如果不能成功邀请你参与这次项目，以后我可能就接不到重要的研究任务了。”
    这番话让陆遇安狠狠共情了，穿越前被kpi支配的恐惧和穿越后求职无门的狼狈交织在一起，让他脱口而出：“那你岂不是没项目没奖金没基本工资了？”
    他仿佛看到沈简舟抱着纸箱站在清源大楼下凄风苦雨的场景。
    原来研究员的工作也不好干，他的压力这么大啊。
    “算是吧？”沈简舟含糊地应了一声。那语气模棱两可，听起来更像是默认陆遇安“凄惨”的推测。
    其实以他的资历和背景，即便这个项目受阻，薪资和参与其他研究还是有保障的，但他选择不说清，让陆遇安保持这个“紧迫”的认知。
    陆遇安心头一紧，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无法理解这种非他不可的执着：“你们就不能换一个人研究吗？干嘛非要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沈简舟的神色却认真起来：“不，榴莲味信息素的稀有度远超你的想象。截至目前，除了你之外，我们还没有发现第二例。”
    他看向陆遇安，目光诚挚：“遇安，虽然你不喜欢你的信息素，但它对于清源的研究，对于推进整个抑制剂领域是独一无二的。当然，这份重要性不仅仅局限于项目——”
    “你对我个人而言，也同样重要。”
    这句话像羽毛搔过心尖，陆遇安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我对他个人也很重要？
    陆遇安刚想细问，却听沈简舟说：“抑制剂的研发，关乎健康和生命安全。”
    “目前市面上的抑制剂对大多数人有效，但总有些人，因为基因、体质或其他原因，对常见的抑制剂产生过敏反应，或者效果不佳，甚至是完全无效。”
    “这就好比针对某些罕见病的特效药，患病人数少，研发投入巨大，且未必有丰厚的市场回报，但我们就能因为患者少而放弃研发吗？清源不会放弃，我也不会放弃。”
    “如果恰好有那么一个人，或者说一群人，只对含有榴莲信息素提取物的抑制剂不过敏，只有这种抑制剂能救他们，那么现在，我们有什么理由放弃这条可能拯救他们的路径呢？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努力，每一条可能的路都不该被轻易放弃。”
    陆遇安被他的话语震住，这些是他从未深入思考过的层面。
    他迟疑了一下，问：“对抑制剂过敏会有什么表现？”
    他看到沈简舟眼中闪过的讶异，补了一句：“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还没有过敏过。”
    作为一个对abo设定半路出家的穿越者，他缺乏这方面的常识。
    沈简舟了然，看陆遇安的体格也不像是易过敏体质：“抑制剂过敏反应因人而异，轻重也不同。轻度的可能只是局部皮肤红疹、发热，或者头痛、恶心。”
    “严重一些的，可能会出现呼吸困难、血压下降，进而引发休克，那是能危及生命的。还有一些长期或隐性的不良反应，比如抑制剂效果逐渐失效，产生耐药性、内分泌紊乱等等。”
    沈简舟总结道：“所以研发新型抑制剂不仅是商业行为，你的参与能为那些备受过敏困扰的人，打开一扇新的窗。”
    陆遇安静静地听着，内心却远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他原本只觉得榴莲味是彻头彻尾的麻烦，是被人嫌弃、让自己寸步难行的根源。
    沈简舟却告诉他，这令他深恶痛绝的味道，或许能成为别人的希望？那些关于过敏、生命价值的话语，让他感到沉重却又无法反驳。
    他穿越前只是普通的打工人，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背负起“可能帮助他人”这样的重量。
    帮助别人吗？
    这个念头陌生却又带着点微弱的吸引力。
    如果他的“不幸”真的能换来别人的幸运，那这一身榴莲味，是不是也算有了点意义？
    他看向沈简舟，对方的目光坦诚，细细瞧来，似乎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他的回答上。
    这种被强烈需要、被郑重对待的感觉，像是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照进了陆遇安的世界。
    内心的天平倾斜，一种混合着妥协、期待和“做点好事”的复杂情绪占据上风。
    逃避了这么久，是不是自己也该试着面对一次？
    不是为了别人，哪怕只是为了证明，这信息素味道或许真的不全是坏事？
    沈简舟屏住呼吸等待着，如果再被拒绝，他只能找朱子澄帮忙了。
    终于，陆遇安下定决心：“好，我答应合作。”

 第5章

    沈简舟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真的吗？”
    “真的。”陆遇安这一次语气坚定不少。
    “谢谢你，遇安，”沈简舟声音充满感激，“真的非常感谢。”
    敲定合作，陆遇安的思维转到现实问题上：“那我需要搬回z市吗？我刚在这里安顿下来，如果收拾东西过去的话，可能需要几天时间。”
    沈简舟：“前期不需要常住z市，主要是做一些基础检测和样本采集，你定期抽出几个小时过来就可以，后期需要你在z市待得久一些。”
    “至于过来的时间全由你定，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微信联系我就可以，我会全程负责此次研究项目。”
    陆遇安：“好。”
    于是，始于一场“新型诈骗”误会的新型抑制剂合作定下来了。
    第5章 重新进城a
    夕阳西下, 杨云乐本想留沈简舟吃晚饭，沈简舟却接了紧急电话，只得告辞离去。
    送走沈简舟, 陆遇安将自己过两天要去z市参与项目的事, 以及他和沈简舟真实“纠葛”原原本本告诉杨云乐。
    杨云乐：“我看你们刚才聊得挺好, 还以为项目早就完事了呢。”
    他露出理解的神色：“遇安，说真的，换作是我，一个陌生人一上来就说要拿我这身味道研究，我也会拒绝，这很正常。”
    “但简舟他能为了这个项目, 一次次来找你, 这份坚持本身就很有诚心了。”
    “你想想我们的信息素哪个是好闻的？他一个omega，对着我们什么时候捂过鼻子？没有吧？”
    “反而一直客客气气。这叫什么？这就叫态度！就冲他这个态度和这份诚意, 我觉得简舟这个朋友，交上包不亏的。”
    陆遇安认同道：“嗯, 所以我答应他了。”
    杨云乐：“但我说, 你也不能让简舟单方面迁就你。既然决定合作, 那你也要拿出配合项目的态度来。”
    陆遇安茫然地问：“怎么拿？”
    杨云乐一副“这还不简单”的表情：“最起码你头回去人家那里，总不能空着手去吧？正好, 我们这里别的不多, 就水果管够。我帮你挑两箱水果带过去, 就当是个心意。”
    就这样, 几天后, 陆遇安开着车, 载着两箱饱满新鲜的水果, 停在清源生物科技的大门外。
    陆遇安看着后备箱的水果, 有些踌躇，不知该怎么把东西搬进去。
    正当他犹豫之际，身后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陆遇安陆先生吗？”
    陆遇安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的alpha，像刚毕业没两年的大学生，手里拎着外卖和奶茶，脖子上挂着清源研究院工牌。
    “对，我是，”陆遇安打招呼，“你好，我想找沈简舟沈研究员，请问该怎么进去？”
    年轻人语气热络：“我带你进去就行！我叫朱子澄，是沈哥的助手。”
    没想到自己下楼取个外卖，居然就撞见沈哥这几天心心念念、苦等不到的人。
    他自来熟地将自己的奶茶往前递：“我喊你陆哥吧？陆哥喝不喝？刚买的，还冰着呢。”
    陆遇安委婉拒绝了：“不了，谢谢。我给你们带了两箱水果。我该怎么拿上去？”
    朱子澄还是第一回见到合作对象反过来给他们送东西的，很是惊喜：“谢谢陆哥！我来帮你拿。”
    他带着陆遇安来到办公区：“各位，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此次项目的合作对象，陆遇安，陆哥。”
    “陆哥还给大家带了两箱超级无敌新鲜的水果！外卖我也取回来了，大家自己拿啊。”
    办公区的研究员纷纷抬起头，露出欢迎的笑容，七嘴八舌地表达感谢：
    “哇！谢谢陆哥！”
    “太棒了！正想吃点水果！”
    让陆遇安心头一松的是，没有人对他的信息素表现出厌烦的神情，他很喜欢这种轻松融洽的氛围。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略显尖细的年轻女声从不远处响起：“你们一部总能挖到信息素别具一格的人才啊。”
    陆遇安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女研究员站着门口，面容清瘦，颧骨略高，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
    朱子澄笑容收敛：“何芷柔，过分了吧？对一部有意见冲我们来，针对合作者算什么本事？”
    “本事？”何芷柔反唇相讥，“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什么样的项目找什么样的合作者，物以类聚罢了。”
    朱子澄用事实说话：“物以类聚？好，那我就跟你聊聊‘类’，上一季度核心期刊论文发表数量一部七篇，二部三篇；年度重点项目获批经费，一部领先你们百分之四十，这就是我们一部的‘类’。”
    何芷柔被堵得脸色青白：“哼，走着瞧！”
    随即她硬是把平底鞋踩出恨天高的气势，快步离开一部办公区。
    朱子澄向陆遇安道歉：“陆哥你别在意，这女的仗着是二部主任的侄女，本事没多少，眼红和挑事的能耐倒是一流。本来抑制剂项目最初我们两部都在争，沈哥带队拿下后，他们气不过，就搞这些阴阳怪气的小动作，烦人得很。”
    “理解，哪里都少不了这种人。”陆遇安没把何芷柔的挑衅放在心上。
    “那就好，”朱子澄环顾四周，没看到想找的人，便随手拉来一个人，“沈哥呢？还没出来？”
    一个正啃苹果的研究员鼓着腮帮子回答：“沈哥还在三号实验室，有个数据好像卡住了。”
    陆遇安：“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他就好了。”
    “等什么呀，”朱子澄拉了他一把，“哥，我带你去实验室看看，说不定还能瞧见沈哥抓耳挠腮的样子呢！”
    抓耳挠腮？
    陆遇安无法把这个词和沈简舟联系在一起。
    这么一晃神，他就被朱子澄推着往实验室走去。
    朱子澄轻车熟路地带着陆遇安来到标注“3号”的实验室外，透过巨大的观察窗，沈简舟站在一台复杂的仪器前，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
    他穿着合身的白大褂，戴着无菌手套，身姿挺拔。整个人散发出极具吸引力、锐利而纯粹的学术气息。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沈简舟。陆遇安心头莫名动了一下。
    他见过邀请自己合作的沈简舟，见过在果园与自己和杨云乐相谈甚欢的沈简舟，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简舟——沉浸在科研世界中的工作姿态里，像突然调整了焦距的镜头，在他的心里定格，让他移不开眼。
    实验室内的沈简舟对窗外的注视毫无所觉，他时而快速敲击键盘，调出历史数据进行对比，时而在实验记录本写下几笔，时而再次凝神审视屏幕上的异常波动。
    搞科研的这么投入吗？陆遇安看着沈简舟的细微表情，竟觉得有点……新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也没急着走，就这么隔着玻璃等着对方。
    时间在沈简舟高度集中的思考中悄然流逝。大概半个小时后，他的嘴角扬起极小的、如释重负的弧度。
    解决了？陆遇安猜测。
    沈简舟习惯性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目光投向观察窗外的走廊。
    一瞬间，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沈简舟眼中的疲惫和那尚未褪去的笑意，毫无防备地闯入陆遇安的视线。
    透过镜片，沈简舟的双眼因惊讶而微微睁大，总是从容镇定的神情罕见泄露出尚未完全从工作中抽离的恍惚。
    一秒。
    两秒。
    陆遇安看见沈简舟眼中的惊讶如涟漪般漾开，随后转化为惊喜，最后定格为确认。
    他好像很高兴看到我。
    这个认知让陆遇安的心脏跳快了一拍。
    沈简舟放下手中的实验记录本，朝他挥了挥手。
    我像个变态一样盯着他看了多久！ 陆遇安回过神。
    一股混合着尴尬与赧然的情绪冲上头顶。他朝沈简舟点了点头，赶紧错开视线，不敢再与那道目光对接。
    他只来得及用眼角余光捕捉到沈简舟的嘴唇开合，应该是说了句什么。
    虽然他听不见声音，也看不清具体口型，但无外乎是“你来了”、“欢迎”之类的话。
    丢人丢大发了！
    他内心哀嚎，旁边传来朱子澄带笑的声音：“沈哥马上就出来了，陆哥你别急。”
    “嗯，我没急。”陆遇安假装咳了两声。
    朱子澄嘿嘿笑道：“说起来，这几年抑制剂领域发展太快，加上网络发达了，很多以前不被关注的、对特定抑制剂严重过敏的罕见案例也被大家看见。所以清源想啃下这块硬骨头，为这部分人群提供解决方案。”
    他状似无意地说：“其实陆哥，你不是我们第一个合作者了，我们之前也邀请不少和你情况类似，信息素味道比较……呃，特别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信息素特殊的人远比普通人想象中多得多。通过参与项目，我见识到很多，也正因为接触多了，我们这边流程和经验都优化了很多。”

 第6章

    “就比如这几天，听说你答应要来，沈哥带着我们加班加点重新核算数据模型，就是为了能把一些非必要的采样流程合并优化，尽量让你少抽点血，少受点罪。他是真把合作者的体验放在心上的。”
    陆遇安将朱子澄的话听进心里：“你们之前寻找合作对象，都是沈研究员亲自负责联系吗？”
    朱子澄：“不是，沈哥是我们项目的总负责人，以往不负责联系合作者，都是由我和其他同事负责的。但这次我们只做了前期的信息筛查。”
    陆遇安：“为什么我是沈研究员亲自来找？”
    “两个原因，”朱子澄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个原因是，沈哥发现你的信息素等级、身体素质等各方面条件是我们这批合作者里最合适的，他很看好你。”
    陆遇安自嘲：“看好榴莲味信息素？别逗我了。”
    “没逗你，不是指味道，而是从各方面综合评价，”朱子澄认真地说，“榴莲味怎么了嘛？这世上还是有人喜欢榴莲味的，不然为什么榴莲在水果店卖得那么贵？”
    陆遇安心里嘀咕 “喜欢闻和长在自己身上能一样吗” 。
    他问：“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个原因就是，沈哥超级喜欢吃榴莲，”朱子澄露出促狭的笑容，“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陆遇安没想到原因会是这个，惊喜没有，意外倒有一点，不，是相当意外。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原因竟如此接地气。
    所以沈简舟那句“你对我个人而言，也同样重要”还掺杂了点个人爱好？
    这个认知让陆遇安哭笑不得。
    搞了半天，合着我是撞到他枪口上了？
    第6章 介绍合同o
    就在这时, 实验室的门滑开，沈简舟走出来：“合同签了吗？”
    他怎么出来得这么快。陆遇安有些心虚，像是刚才乱七八糟的念头被对方撞破, 浑身都不自在。
    朱子澄积极响应：“我这就带陆哥去。哥, 陆哥还给我们带了水果。”
    沈简舟转向陆遇安：“太破费了, 他们一个个嘴馋得很，你这么惯着，以后更要无法无天了。”
    朱子澄辩解：“这不叫嘴馋，这叫续命。你不懂我们打工人的灵魂需求。”
    沈简舟从善如流地说：“好好好，我不懂。”
    朱子澄带陆遇安来到会议室。陆遇安拿到合同，从头到尾仔细阅读一遍, 没觉得哪里不合适, 便签了字。
    沈简舟说明具体内容：“这次项目分为三个阶段，预计六个半月左右。当然, 具体进度我们会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调整。”
    “第一阶段是‘基础数据采集与基线建立期’，全面收集你的基础生理数据和信息素特征, 建立一个详尽的档案, 这是确保后续所有实验安全性的基础。”
    “在这期间我们会使用专用设备, 请你在不同状态——比如平静、轻微应激、放松状态下采集信息素样本。此外还需要你佩戴轻便的监测设备，记录日常的心率、体温等基础数据。”
    “第二阶段是‘信息素活性测试与初步制剂研发期’, 这个阶段的重心会转移到实验室。药剂部门根据活性测试结果, 制作初步的抑制剂配方。”
    “第三阶段是‘临床前评估与优化期’。如果前期顺利, 这个阶段我们将对筛选出的最佳候选抑制剂进行深入研究, 不断优化配方。”
    陆遇安从沈简舟讲解第一阶段的时候, 脑子就跟不上了。
    不过虽然听不懂, 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听沈简舟的总没错。
    陆遇安：“行, 那就今天开始？”
    沈简舟：“好。今天先带你去做全面体检。然后周日正式开始怎么样？你周日方便吗？”
    “方便，”陆遇安掏出手机，“上次易感期结束，我做过体检，报告还存着电子版，能不能直接用这个？”
    朱子澄：“陆哥，不同机构的设备、检测标准会有差异，我们需要建立基于我们实验室标准的数据，这样后续的监测和对比才准确可靠，也是为了你的安全和数据的准确性负责。”
    陆遇安：“明白了。那就做吧。”
    朱子澄和沈简舟领着他去清源的体检中心，交由专人负责。
    沈简舟目送陆遇安的背影消失在检查室门后：“如果他后续能积极配合，各项指标稳定，那我们这次项目周期兴许能比预期时间短一些。”
    朱子澄颇有同感：“是啊。”
    他们正聊着，一阵特定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沈简舟的。
    沈简舟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便将手机挂断。
    朱子澄目瞪口呆：“哥，你竟敢挂陈主任的电话？！”
    他说的是一部部门主任陈松，也就是他和沈简舟的顶头上司。
    陈松面容严肃，自带领导气场，像朱子澄这些年轻人遇上他难免犯怵。
    沈简舟：“不是老陈，是我妈。我忘了把我妈和老陈的来电铃声设置成不同的了。”
    “噢吓死我了，”朱子澄松了口气，“哥，你挂阿姨电话干嘛？万一阿姨有急事呢？”
    沈简舟看透自己母亲的套路：“她找我不是安排相亲，就是催我回家。听了开头就知道后面要说什么。”
    “回家不好吗？”朱子澄问。
    他之前有幸去过一次沈家，那气派的别墅，还有沈阿姨的好客模样，都给他留下极好的印象，巴不得以后再去蹭饭。
    沈简舟苦笑：“家当然好。但如果回家的代价是听她念叨相亲经，那这个家不回也罢。”
    朱子澄深有感触：“天下家长都一样。估计再过两年，我妈也会走上催婚的道路。”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来，大有不接就不罢休的架势。
    沈简舟又想挂断，朱子澄按住他：“哥，快接吧。凭我多年对付我妈的经验，你再不接，这辈子可能就真进不了家门了。”
    沈简舟只好按下接听键。
    果然，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穿透力极强的咆哮：“沈简舟！你居然敢挂你老妈电话？”
    即便没开免提，朱子澄也能听到阿姨的怒吼。
    他往旁边挪了几步，假装自己不存在。
    沈简舟推脱道：“妈，刚才真有点忙，我才忙完。”
    沈郁金不信：“就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糊弄过我？你这周末只能二选一：要么乖乖去我给你安排的相亲，要么回家。否则你就试试看！”
    沈简舟挣扎道：“我这周末真的……”
    “忙？”沈郁金猜到他要说什么，“你上周、上上周都用这个借口，能不能换个新鲜的？”
    沈简舟退而求其次：“我如果回家的话，你还提相亲的事吗？”
    “当然提，”沈郁金回答得斩钉截铁，“我都是为了你好。我给你物色的相亲对象，根本不是光盯着家世背景所谓的外在条件。你自己什么体质，你自己心里还没数吗？”
    沈简舟刚想说话，却被她抢了先：“你别想瞒着我，我托人拿到你的最新体检报告了。上面说你对现在用的抑制剂效果已经产生耐药性了。”
    见她知道耐药性一事，沈简舟也没法挣扎了：“妈，谁给你的报告？”
    “怎么着？想彻查叛党？”沈郁金搬来电视剧的台词，“我会拼死保护我方同志，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沈简舟无奈：“我不问了，您继续建设您的伟大事业。”
    “我的伟大事业就是让你相亲，”沈郁金语气放缓，“简舟，你不是不知道，你的体质特殊，对市面上常见的抑制剂都过敏。”
    “你现在的抑制剂已经不管用了，可下一个对你起效的抑制剂还不知道在哪儿。”
    “你总和我说清源现在的项目对你有帮助。可结果呢？信息素特殊的合作者找了一个又一个，做出来的抑制剂对你都不管用。”
    沈简舟握紧手机，反驳不了她。
    沈郁金语重心长地说：“不管怎么说，你先去见见我新找的这个alpha。我私下要了他的信息素，发现你们匹配度很高。当然匹配度肯定只是一方面，如果他性格不合适，我绝不勉强你。”
    她越说越心疼：“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事业心强是好事。可你的体质摆在这，易感期越来越难熬，妈这心里……听妈一句劝好吗？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
    沈简舟的心被揪紧了：“……行，妈，我周末去相亲。”
    沈郁金：“我回头把相亲地点发你微信上。这次我给你找的是段家的alpha，叫段明轩，前年刚接手他爸的公司当ceo。”
    她怕沈简舟有小动作：“记住到地方拍照给我确认，吃完饭我自找他联系反馈的。”
    沈简舟应下：“好，没别的事了吧？”
    “没了，记着去就行，别放人家鸽子。”沈郁金最后强调。
    沈简舟：“嗯，挂了。”
    朱子澄没听到中间那部分，只听到前面的河东狮吼，和后半段段家ceo了。

 第7章

    见沈简舟挂了电话，他同情地咂了咂嘴：“挂完电话的沈哥看着都不帅了。”
    沈简舟干巴巴扯了扯嘴角：“被相亲摧残了灵魂。”
    朱子澄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道：“哥，你要是真不想去也没关系，我替你去！”
    “对方可是个alpha，”沈简舟拉长语调，“哦——原来子澄你喜欢alpha？”
    第7章 被放鸽子a
    “我不喜欢alpha, ”朱子澄戏精上身，“但比起让沈哥为难，我这点小小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万一我能凭借此次相亲嫁入段家豪门, 那寒窗苦读十几年也不算白费了。”
    沈简舟被他逗笑：“行了, 我再想想办法。”
    他虽然因沈郁金的心疼而松口, 但并不意味愿意去相亲。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眼下的状态。抑制剂的效果日渐式微，身体如同悬在一条逐渐崩裂的绳索上，下一次易感期会如何汹涌而来，他自己也无法预估。在这样的情况里，去开始一段需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和情绪的关系，无论对谁而言都极不公平。
    朱子澄出了个主意：“要不让周紫潼去？她前几天还念叨想找对象, 把嫁入豪门的机会让给她吧。”
    沈简舟：“可我妈说会查岗, 还要我发照片。”
    朱子澄脑子转得飞快：“这有何难？让周紫潼拿着你的手机去，让段明轩帮忙遮掩一下。”
    沈简舟：“可我与段明轩素不相识, 他凭什么帮我这个忙？”
    朱子澄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没事，只要段明轩不是特别龟毛的性子, 这种顺水推舟的事, 一般人都不会拒绝吧？说不定他还觉得有趣呢。”
    沈简舟被他说得心动：“那我等会问问潼潼, 看她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就这样，等陆遇安的体检结束, 沈简舟送他离开清源, 与他定好下次过来的时间, 再和周紫潼提了这桩“重任”。
    周紫潼很兴奋：“嫁入豪门的机会务必让给我！我这就去看看他家是不是真有矿……呃, 不是, 我是说看看他这个人怎么样。”
    沈简舟逗笑：“好啊, 万一段明轩就喜欢你这样活泼开朗的omega呢？”
    周紫潼听得心花怒放：“沈哥太会夸了, 多夸我爱听。”
    她肆意畅想道：“要是这个ceo真能看上我, 那我岂不是就能脱离苦海，再也不用在这里苦兮兮养细胞、写报告啦。”
    “以后是不是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醒来就在五百平米的大床上？左手挎着爱马仕，右手提着香奈儿，出门有私人飞机，回家有管家佣人列队迎接？”
    “每天的烦恼就从‘数据又不对了’变成‘哎呀，今天到底是开劳斯莱斯还是布加迪去买菜呢’？或者‘这颗十克拉的粉钻配我昨天拍下的翡翠项链还是不够闪’？”
    朱子澄打断她的白日梦：“人家可是豪门，能看上你吗？”
    周紫潼不服气地说：“我哪里差了？老娘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凭真本事进的清源。姑奶奶我能看上他，是他段家祖坟冒青烟了好吗？”
    沈简舟笑着打圆场：“就是，我们潼潼这么优秀，谁看了不喜欢？”
    “听见没？怪不得你找不到对象，”周紫潼找到靠山，“还是沈哥有眼光。”
    朱子澄：“说得好像沈哥有对象似的。”
    周紫潼专往他心窝上戳：“沈哥那是不想找，你是想找却找不着。”
    朱子澄刚想反击，就见沈简舟举起手机：“我妈把相亲的时间和地点发来了。潼潼，下周日麻烦你了，来回交通费用我报销。”
    周紫潼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
    时间一晃到了下周日。
    天色阴沉，灰蒙蒙的云层低垂，预示不久后可能落下的雨滴。
    陆遇安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清源。他将车停稳，拿出手机，屏幕显示着他和沈简舟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依然停留在半小时前，他发出的“我现在过去了”，下方空空如也，对方没有任何回复。
    陆遇安很疑惑，拨打沈简舟的电话，却只有单调的忙音。
    他更奇怪了。虽然沈简舟平时回消息不算快，但不至于玩消失啊？
    他想找朱子澄问问，却记起自己除了沈简舟，没存清源其他人的联系方式。
    失策了！陆遇安暗自懊恼。
    下了车，他独自站在大门外，面前是需要刷卡或内部授权才能通过的智能闸机，将他隔在外面。
    雨前凉风吹过，更添几分被遗忘在角落的无措感。
    怎么回事？是沈简舟临时被数据问题绊住了，忙得连看眼手机的功夫都没有？还是……
    他压根就把今天的约定给忘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陆遇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决定去门卫室问问。然而走到近前，里面空无一人，只有监控屏幕闪烁着蓝光。
    到饭点了，门卫估计吃饭去了。
    四处找不到能问话的人，陆遇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感觉自己像被放了鸽子的傻子。
    虽然他内心反复告诫自己“别瞎想，沈简舟可能只是临时有事”，但一种被戏耍、被忽视的不适感还是控制不住地爬上心头，如同这阴沉天气里弥漫的湿气，无声无息地渗透进陆遇安的心里面。
    该不会……
    一个陆遇安最不愿意深想的念头冒出来，迅速滋生蔓延。
    上周那份合同，听起来前景光明的项目计划，还有沈简舟诚恳的神情，都只是给他画的一张大饼吧？
    说什么自己的信息素稀有珍贵，说什么研究意义重大，结果连守时都做不到？
    难道之前的尊重和诚意，都只是骗我签合同的表演？
    等了不知多久，比沈简舟先一步抵达的是淅淅沥沥的雨点，很快连成了线。
    陆遇安坐回驾驶座，密集的雨声敲打车顶，衬得车内令人窒息的沉寂。
    他点开与沈简舟的聊天界面，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最终却只是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
    算了，有什么好问的。
    疲惫和失望涌上心头，他决定不再等了。
    陆遇安启动车子，雨刷器机械地左右摆动，划开玻璃上流淌的雨幕。
    就在视野清晰的这一刻，他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他的方向跑过来。
    雨势不小，车窗再度被密集的雨线覆盖，模糊了陆遇安的视线。
    但奇怪的是，即便隔着晃动的雨刷和厚重的水汽，他依然能辨认出，那正是让他苦等半天、心情跌宕起伏的沈简舟。
    陆遇安放下车窗，沈简舟刚好跑到车边，头发和肩头被雨水打湿，水滴顺着下颌滑落。
    “遇安，对不起，”他的声音穿透雨声传来，“我刚才在实验室处理一个突发的小问题，太投入了，忘了看时间。”
    陆遇安看着他盛满真诚歉意的目光，积攒在胸口的猜疑竟被这雨水冲刷掉大半。
    他递去放在车里的雨伞，声音闷闷的：“怎么不回我消息？电话也不接。”
    沈简舟生怕他误会，接过伞却顾不上打开：“我手机不在我手。今天我妈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我不想去，就让周紫潼帮我去应付一下——你上次来的时候和她见过，就是那个挺活泼的小姑娘。”
    “为了方便我老妈查岗，我把手机也交给她了。我刚才也是忙完才想起来，赶忙跑下来了。”
    相亲？手机在别人那里？陆遇安愣住了。
    那些“画大饼”、“被抛弃”的阴暗猜测，在这个理由面前突然变得可笑。
    沈简舟捕捉到他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情绪：“遇安，你相信我，我没有要放你鸽子或者轻视这次合作的意思。项目是真的，合同是真的，我对你的感谢和重视也是真的。”
    “今天纯粹是我的疏忽和意外，让你白白等了这么久，还淋了雨，真的非常抱歉。我以我的工作和人格向你保证，请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陆遇安听着他急切又诚恳的保证，心里因为等待和猜忌而结起的疙瘩终于解开。
    ……确实是我想多了，陆遇安心道。
    他见沈简舟傻乎乎地握着伞，便推开车门，拿过对方手里的伞打开，将大半的伞面倾向对方那边：“怎么不打把伞就跑来了？淋湿了容易感冒。”
    沈简舟见他态度软化，松了口气，低头钻进伞下空间：“怕你等急，一着急就忘了拿伞。跑出来才发现雨比想象中要大。”
    两人笼罩在同一把伞下，距离大幅拉近。
    陆遇安能闻到雪松气息被雨水浸润后，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些，还混合着实验室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沈简舟摘下被雨滴模糊的眼镜，用衣角擦了擦，见擦不干净，索性直接收进口袋。
    陆遇安还是第一次见他没戴眼镜的模样，少了镜片的隔阂，对方的面容更加柔和。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那张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第8章

    他将手中的伞又往沈简舟那边偏了偏：“走吧，你别被淋感冒了。”
    两人快步回到实验楼内，沈简舟简单擦拭身上的雨水，带他来到信息素采样室。
    陆遇安左右看了看：“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对，第一天主要是适应性采集，就是让你熟悉环境，不需要太多人手。”
    “那我们今天做什么？”
    “采集你在放松、愉悦及愤怒三种状态下的信息素样本。”沈简舟领他到设备旁坐下，将电极片贴在他的手腕和颈侧。
    一切准备就绪，沈简舟退到操作台前：“闭上双眼，清除脑中杂念。为了辅助你进入放松状态，机器会自动播放一段音频。”
    陆遇安听着音频，脑袋放空：这椅子还挺舒服……这机器要念多久，还不结束吗……咦？沈简舟现在在干嘛？在看我吗？
    好奇心驱使下，他忍不住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正好对上沈简舟注视屏幕的专注目光。
    下一秒，仿佛察觉到他的视线，沈简舟抬眸回看他一眼。
    陆遇安像是学生时代开小差被老师抓包，立刻闭上眼。脑海里天马行空的想法瞬间蒸发，只剩下“他是不是发现我在看他”的念头反复盘旋。
    “还没有进入放松状态吗？”沈简舟暂停音频，视线扫过操作屏幕上代表心率、呼吸频率的波动曲线，“数据显示你的紧张一直存在，未能达到预想的平稳。”
    陆遇安心里懊恼：又不是小学上课偷看班级小女生，被抓到又怎样？自己紧张什么？
    沈简舟思索片刻，切换了方案。
    “既然音频引导失败，我们尝试感官剥夺与环境隔绝，”他取来眼罩和隔音耳塞，“戴上吧。”
    陆遇安乖乖照做。
    视觉和听觉被剥夺后，其他感官出奇敏锐。他能清晰感受到身边那个人的存在感。
    沈简舟仔细检查他身上的电极片是否贴合，清冷的雪松气息掠过陆遇安的鼻尖。
    这味道……陆遇安恍惚一瞬。
    是因为今天下雨吗？他觉得沈简舟的信息素格外好闻。
    虽然他看不见听不见，但能感觉到沈简舟就在不远处。这种未知感反而让心跳更快了。
    他现在像什么？科幻片里被研究的外星人？要是这时候清清嗓子，在安静的实验室里会不会很突兀？这么一说，他现在嗓子好痒，该不会是被雨淋了吧？没有吧，自己没被雨淋到多少，被雨淋到的是沈简舟……对了，沈简舟今天会不会着凉感冒？
    就在他再度胡思乱想时，眼罩和耳塞被沈简舟取下：“数据显示你还是没有放松。”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陆遇安胡乱抓了两把头发，“就是放松不下来。”
    沈简舟：“是实验室的环境太紧张了吗？”
    他的视线从剧烈波动的心率曲线，移向旁边显示信息素浓度的屏幕：“嗯？”
    陆遇安：“怎么了？”
    “虽然生理信号波动很大，但你的信息素浓度很稳定，几乎不受情绪影响。没想到你对信息素的掌控力这么强，”沈简舟话锋一转，“不过……”
    第8章 淋雨低烧o
    沈简舟：“不过我们恰恰需要通过情绪波动来激发信息素变化, 采集不同状态下的数据。尽管你信息素控制得很好，但从实验角度来说，这份稳定性反而成了障碍。”
    陆遇安迷茫地问：“那该怎么办？”
    沈简舟沉吟片刻：“等完成愤怒和愉悦的情绪采样后, 综合所有数据再判断吧。”
    陆遇安：“好。”
    相比于放松, 愉悦和愤怒这两种情绪, 陆遇安更容易被调动起来。
    在搞笑短片和喜剧电影的片段辅助下，陆遇安不出几分钟就被逗笑出声；而当播放揭露社会不公的新闻纪实片段时，他又会极富同情心地攥紧拳头，为弱势群体愤慨。
    陆遇安的喜怒哀乐无疑是真实且强烈的，但沈简舟的判断没有错。无论他的情绪波动如何，信息素却像一潭深水维持平稳。
    沈简舟原本为找到一位信息素气味独特、各项生理指标优越的合作者感到欣喜, 却没料到遇到前所未有的难题——
    一个过于稳定的信息素源, 这在过往的合作者中从未出现过。
    陆遇安偷觑沈简舟凝重的表情：“如果我的信息素一直这么平稳，会不会耽误项目进度？”
    他记得项目分好几个阶段, 如果自己在前期不能提供数据，后面的一切岂不是要卡壳？
    由于陆遇安身上的电极贴片还未撤下, 实时传输的生理数据反映出他的情绪处于低谷。
    沈简舟心头一软, 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 今天才第一天，无论什么结果都是宝贵的。”
    他不得不承认, 陆遇安不仅是所有合作者里身体条件最好的, 更是责任心最强的一位, 而后者有的时候远比前者重要。
    距离拉近, 陆遇安见沈简舟的脸色比平时红一点：“你是不是刚才淋雨感冒了？”
    经他提醒, 沈简舟感受自身的状况：“好像是有点。”
    “你赶紧回去休息, 喝点热水。”陆遇安很是内疚, 对方是为了找他而淋雨的。
    沈简舟：“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我关一下机器。”
    等他们从采样室出来，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雨还在下着。
    沈简舟没想到会这么久：“这么晚又下着雨，你开车回去也不安全，要不就在z市住一晚吧？”
    陆遇安谢了他的好意：“不了，今天下雨，我怕杨云乐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果园。”
    “行，你路上小心，开慢点。”沈简舟刚说完，就偏头打了个喷嚏。
    陆遇安关心道：“快回去吃片感冒药，别等明天真严重了。”
    沈简舟：“好，我等忙完就回去吃。”
    陆遇安：“那你什么时候忙完？”
    沈简舟愣了一下：“我马上就回去。”
    陆遇安不为所动：“‘马上’是多久？”
    沈简舟估了个时间：“半个小时？我把你的数据整理成明天开会的报告就能回去。”
    陆遇安这才放心：“行。”
    碰巧这个时候，陆遇安的手机响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来电人是“沈简舟”：“你的手机在给我打电话？”
    沈简舟推测：“是潼潼吧，接一下看看？”
    陆遇安按了接听键，那边传来周紫潼的连环道歉：“陆哥对不起对不起，你给沈哥发消息打电话的时候，我忙着洗澡化妆，沈哥的手机没放在手边，就没有看到。”
    “让你久等了，实在是太对不起了！你联系上沈哥了吗？没在外面等急了吧？”
    陆遇安：“遇上了，实验都做完了，他现在就在我旁边。”
    沈简舟凑近电话：“潼潼，还没有回去吗？我还以为你相亲早就结束了。”
    周紫潼：“刚结束，我在外面打车呢。”
    沈简舟叮嘱：“下雨天，晚上打车注意安全。”
    周紫潼：“嗯呢，谢谢沈哥，对了，你今晚也早点回去休息，大周末别又熬到九点十点才下班，身体要紧啊。”
    她这话一出，陆遇安和沈简舟双双陷入沉默。
    “行，潼潼我挂了。”沈简舟心虚结束了通话。
    陆遇安看向眼神飘忽的沈简舟：“你不是说半小时后就能走吗？半小时后也才不到八点。”
    沈简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今天真的马上就走，这次我发誓。”
    陆遇安不相信他：“你这里备着感冒药吗？”
    “没有。”
    “那你的同事谁有药？”
    “不知道，要不我去问问？外面应该还有人值班吧。”
    陆遇安叹了口气：“算了，我帮你问吧。”
    他们找了一圈，还真找到晚上刚过来的朱子澄。
    陆遇安走过来：“子澄，你这里有感冒药吗？”
    “陆哥？我没有感冒药，”朱子澄语气带着alpha对自身身体素质的自信，“我一个高阶alpha怎么会需要那种东西？”
    他还向陆遇安炫耀自己的肱二头肌，虽然陆遇安只看到两条细瘦的胳膊。
    朱子澄这才发现沈简舟脸色不太对劲：“咦？沈哥，是不是生病了？”
    沈简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这么明显吗？”
    陆遇安和朱子澄异口同声：“太明显了。”
    沈简舟：“……”
    朱子澄在自己的储物柜里翻找：“我虽然没有感冒药，但有个电子体温计。沈哥你要不要用一下？”
    沈简舟本来想拒绝，觉得没必要，但陆遇安的坚持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几分钟后，电子体温计发出“嘀”的一声：38.2c。
    低烧。
    朱子澄：“哎呀沈哥快回去吧。还有什么活没干完吗？交给我就行。”
    沈简舟只得交代：“还有两份数据需要核对归档，如果做不完就放着吧，明天我来弄。”

 第9章

    朱子澄揽了过来：“小事，给你弄得妥妥的。”
    陆遇安转向沈简舟：“你家住哪？我开车送你回去。”
    沈简舟：“不用麻烦，我有车。”
    朱子澄拆台：“陆哥，你别听沈哥的，自从上次下雨天晚上，沈哥把车前灯撞坏之后，但凡这种下大雨的晚上，他从不自己开车。”
    沈简舟：“……”
    他小声纠正：“我的前车灯没撞坏。”
    朱子澄：“那是哪里撞坏了？”
    沈简舟：“后车灯，我倒车的时候没看清后面。”
    陆遇安颇感无语：“前车灯后车灯有什么区别？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沈简舟跟在陆遇安后面，坐进副驾驶座。
    陆遇安：“你家地址在哪？”
    沈简舟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
    陆遇安设置好导航，又看了一眼他的状态：“真没事吗？用不用我改道去医院？”
    沈简舟的声音因为发烧有些哑：“不用，一个小感冒而已，犯不上去医院。”
    他想挽回自己在陆遇安面前的形象：“我体质没那么差，高中还拿过一千米的第一呢。”
    陆遇安配合地感叹：“厉害啊，全校第一？”
    沈简舟略带得意地说：“当然。”
    ……只是后来的自己因频繁更换抑制剂，身体素质已大不如前，再没有参加过这种体育活动了。
    大概是烧迷糊了，沈简舟断断续续说起自己上学时的趣事，话比平时多了不少。
    陆遇安很难将年少的沈简舟与算数据的研究员形象联系到一起。
    原来沈简舟也有过在课堂偷吃零食被老师抓包的青涩时光，也曾因为篮球比赛而代表班级出征。
    发烧让他整个人的状态有些蔫，但谈兴却比往常活跃许多，像是被温度融化了平日冷静的外壳，流露出内里不曾示人的鲜活。
    不曾示人？
    可我现在看到了。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闯入陆遇安的脑海。
    此刻的沈简舟让他感到陌生，却又莫名地让他想要靠近。
    车子驶入沈简舟居住的小区，停在单元楼下。
    陆遇安：“下次我还是周末过来？”
    “对，如果时间变动提前告诉你，”沈简舟邀请，“不上去坐坐？”
    陆遇安：“不了。你生病的时候可能会无意识地释放信息素，我怕我那啥那啥……嗯，出事。”
    沈简舟笑了笑：“行。稍后我把你拉进我们项目组的群聊，以后你联系不上我，可以找其他人。”
    陆遇安：“好。”
    他正准备发动车子，又叫住正要关车门的沈简舟：“等等，你家里备着感冒药吗？”
    “有，这次真有。”
    “真的？”
    “真的，要不我上楼把药拿下来给你看看？”
    陆遇安信了：“不用了，记得吃药，多喝热水。明天如果还难受就别上班了，请个假好好休息。”
    沈简舟乖乖应下：“好，知道了。”
    陆遇安看着他走进单元门，这才调转车头，驶离小区。
    沈简舟回到家，找出感冒药就着温水服下。
    发烧带来的昏沉感袭来，令他不想再碰工作上的事，只想吃点热乎的东西填饱肚子。
    于是他点了一份清淡的粥品，考虑到因为生病而不稳定的信息素，他特意在备注栏里强调“不用敲门，放门口即可”。
    然而半个多小时后，门外还是响起清晰的敲门声。
    第9章 背景可疑a
    沈简舟装作没听见。
    可敲门声并未停止, 不紧不慢，透着令人不安的执拗。
    沈简舟不予理会，拿起平板漫无目的地翻看自己上学时期的照片, 以此对抗烦人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 当他将学生时代的影像全部回顾一遍后, 这才发现敲门声停止了。
    沈简舟以为外卖员走远，便开门去取外卖。
    一股毫无来由的寒意却蹿上脊背——
    一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攫住了他。
    与此同时，他感知到一丝极其淡薄的alpha信息素。
    ……有一个散发铁锈味信息素的alpha，正藏匿在他视线无法触及的暗处，窥视着他。
    沈简舟心脏一缩，顾不上去拿外卖, 条件反射地就要将门关上。
    就在门即将合拢的最后一刹那, 他感觉自己好像捕捉到了那个站在阴影里的人影。
    那人一身外卖员的打扮，戴着口罩和头盔, 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 却好似有两道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他的错觉。
    “砰！”
    门被彻底关上, 反锁。
    沈简舟背靠门板, 心脏狂跳。
    经历这一遭，他不仅胃口全无, 更是感到反胃, 没有再管门外的外卖。
    他记下外卖app上那个骑手的姓名和工号, 内心挣扎着是否要投诉。
    可一想到对方知道自己家的地址, 投诉的念头还是被他按下了。
    饥饿感被不安取代, 疲惫和昏沉感涌了上来。沈简舟没了心思再做别的事, 草草洗漱后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 他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 昨天的药起了作用。
    他觉得不影响工作，就没有请假，照常去了清源。
    到了办公室，周紫潼把手机还给他：“沈哥，我听说你昨天发烧了，没事吧？”
    沈简舟：“没事，回去吃了药，现在好多了。”
    周紫潼：“听着还是有点鼻音，没好全呢。我给你带了润喉糖和冲剂，放你桌上了。”
    “谢谢潼潼，”沈简舟心里一暖，“打车费怎么没找我报销？”
    周紫潼莞尔一笑：“不用，是段先生付的钱。他不仅付了打车费，连饭钱也一起结了。”
    朱子澄：“听起来段先生人还不错？他答应帮忙打掩护了吗？”
    “人特别好，爽快答应了配合，”周紫潼用力点头，“我全程模仿沈哥的口吻，用沈哥的手机给阿姨发消息，就怕阿姨打电话过来或者要求发语音，好在阿姨一直没提出什么额外要求。”
    “总之这场相亲有惊无险地混过去了。那家饭店超贵的，佛跳墙很出名，环境也好，以后月末发工资了我要奖励自己一顿。”
    朱子澄八卦问道：“你和段先生相处得怎么样？有戏吗？”
    周紫潼摊开手：“没戏。他和沈哥一样，只是冲着阿姨的面子才来的。估计就算我不提打掩护的事，他也会主动商量怎么应付阿姨。所以我们这顿饭吃得还挺和谐的，纯粹就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沈简舟笑道：“这样就不错。”
    以后老妈再催婚时，他可以考虑联系段明轩，请对方帮忙充当挡箭牌。
    周紫潼：“对了沈哥，说起来我总感觉段先生和陆哥长得有几分像。”
    朱子澄来了兴趣：“多像？有照片吗？”
    周紫潼找出照片：“我没敢明目张胆地拍，就抓拍一张。”
    朱子澄：“……周紫潼同志，你这是什么魔鬼拍摄角度？谁能看出像谁啊？”
    周紫潼理直气壮地说：“都说了是偷拍嘛。乍一看很像，但仔细看又觉得不太像。嗯，总结下来就是段先生没有陆哥帅。”
    朱子澄：“我去网上搜搜。这种身份的人，网上多少会有公开信息或照片吧？”
    周紫潼吐槽：“你还真是好奇心重。”
    朱子澄：“就是好奇能和陆哥有多像。他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周紫潼：“好像叫‘星瀚互联’。”
    朱子澄输入“星瀚互联ceo”、“段明轩”等关键词：“网上关于他本人的信息好少，照片更是没有，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
    “上班时间，都围在这里闲聊什么呢？”
    一道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朱子澄和周紫潼吓得一个激灵：“陈主任。”
    陈松：“简舟，报告整理好了吗？一会开会要用。”
    朱子澄捧着u盘跑过来：“这呢陈主任，数据都核对好了。”
    沈简舟解释：“我昨晚有点发烧，提前回去了，收尾工作是子澄帮我完成的。”
    陈松关切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严重吗？”
    沈简舟：“好多了，昨晚吃了药，感觉没什么大碍。”
    陈松叮嘱：“身体要紧，工作是其次，如果不舒服千万不要硬撑。”
    沈简舟：“没事，我现在好多了，谢谢老陈关心。”
    陈松点到为止，带着u盘召集一部开会：“这次的合作者配合得怎么样？初步检测没遇到什么问题吧？”
    朱子澄：“陆哥人很好相处，沟通起来很顺利。”
    陈松很满意：“那就好。”
    “但我观察到一个反常现象，陆遇安的主观情绪波动与信息素分泌出现脱节。”沈简舟将实验数据和观察到的现象简要概括。
    陈松蹙眉：“是实验环境让他紧张吗？下意识地抑制信息素？”
    沈简舟：“应该不是，这种信息素的惰性，更像是他自身固有的生理特质，而非心理抗拒的结果。”

 第10章

    陈松点出现实困境：“这就难办了，如果前期无法采集参数构建模型，项目的进度会受到影响。”
    他委婉道：“现在项目才刚起步，我们要不要再联系其他合作者？”
    沈简舟脑海闪过陆遇安因数据不佳而内疚的表情，果断拒绝这个提议：“再给陆遇安一点时间吧，我保证能采集到足够的数据。”
    陈松犹豫片刻，终是妥协：“好吧。”
    散会后，朱子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都这个点了？好饿，我们点外卖吧。”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支持，沈简舟被提醒了：“说到外卖，我想起来件事。”
    朱子澄竖起耳朵：“什么事？”
    沈简舟将昨晚那个外卖员如何无视备注强行敲门，又在门外诡异逗留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朱子澄倒吸一口凉气：“太变态了！万一他不是偶然发神经，而是盯上你了怎么办？”
    周紫潼担忧道：“对啊沈哥！说不定就是因为昨晚你感冒，信息素不稳定，他误以为你进入易感期。哥，你这两天真的要多加小心。”
    朱子澄搜出外卖员的资料，名字叫贾博仁：“这个外卖员入住平台才不到三个月，看着不是很安全的样子……多加小心吧。”
    沈简舟郑重道：“好，我会注意的。”
    在大家商量点哪家外卖的时候，沈简舟单独去了陈松的办公室：“老陈，找我什么事？”
    陈松将一份报告推到他面前：“这是陆遇安的体检报告，昨天晚上出来的。”
    沈简舟：“怎么不刚才在会上说？”
    陈松却是翻到某一页：“简舟，你先看看这个。”
    沈简舟拧眉：“腺体手术？陆遇安做过腺体手术？”
    陈松：“对，手术的时间无法精确，但根据腺体组织的愈合和发育痕迹推断，大概是在他初高中时期。”
    按常理说，每个人在十岁以前，都会经历二次分化。其结果没有规律可循，第二性别会伴随人们一生。
    但总有人对自己第二性别不满意，腺体手术由此应运而生。而腺体手术在国内是明令禁止的，主要原因便是其难以预测的严重后遗症。
    陈松：“他档案里父母信息那栏是空白，过去的医疗记录也无从查起。除了问他本人，我们没有其他途径。”
    “他的手术是在国外做的倒还还说，如果是在国内做的，这会是项目巨大的合规隐患。一旦竞争对手指控我们与身份存疑的合作者进行研究……到时候在舆论的压力下，我们会陷入被动。”
    他问道：“我记得当初背景调查，陆遇安的档案不是没有问题吗？”
    “在他能查到的所有过往体检报告里，都从未提及腺体手术史，”沈简舟主动承担错误，“抱歉，这次是我前期工作不到位，导致出现这样的问题。”
    “也不能怪你，我们毕竟不是专业侦查机构。如果是陆遇安有意隐瞒，我们很难在初期就发现问题，”陈松正色道，“但这件事很可疑，简舟，这也是会上我提议换合作者的原因，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沈简舟沉默了。
    陈松说的没错，为了清源的声誉着想，替换陆遇安是最合理的选择。虽然清源已经和陆遇安签了合同，但面临这样的状况，他们完全有理由单方面毁约。
    不过……沈简舟又想起这几日和陆遇安的点点滴滴。
    他能感觉到，陆遇安是真心接受自己的邀请，真的把项目放在心上的。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陆遇安不是故意隐瞒自身情况的人，这里面一定存在误会。
    沈简舟没有动摇：“我觉得他并非有意隐瞒。老陈，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时机去问他。如果他是在国外做的手术，那就只是我们虚惊一场。如果真是在国内做的，我们再替换合作者。”
    陈松只好说：“好吧，尽快问问他。”
    “我明白，”沈简舟起身欲走，“还有别的事情吗？”
    “还有一件事，”陈松留住他，“这件事是好消息，是关于你的。”
    沈简舟又坐了回来：“关于我？”
    陈松将另一份报告递到他面前：“这次除了给陆遇安做体检，我还把你的信息素一并做了检测。结果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沈简舟接过报告，目光定格在末尾的百分比数值上。
    他罕见露出错愕的神情：“匹配度这么高？”
    “是啊，我也很意外，”陈松感慨，“没想到试了那么多小众抑制剂，你居然对他的信息素不过敏，且匹配度如此惊人。”
    沈简舟：“那这不就等同于……”
    陈松接上他的话：“如果以陆遇安的信息素为基础研发的抑制剂能够成功，你的情况将得到极大缓解。”
    一种长久以来的重压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喜悦浮现在沈简舟的脸上。他喃喃重复：“这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陈松笑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沈简舟想了想，却说：“不，老陈，别告诉他。”
    第10章 隐瞒秘密o
    “为什么不告诉他？”陈松错愕地问, “简舟，你母亲前几天联系过我，说你对现在使用的抑制剂已经产生了耐药性, 而新的抑制剂还没有找到。”
    “你下次易感期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来, 我建议你先告诉陆遇安, 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等你到了易感期，他好帮你临时标记过渡一下。”
    沈简舟仍说：“正因为他的信息素对我至关重要，我才不想让他现在知道。”
    “老陈，如果陆遇安知道，他的信息素是救我于水火的关键, 他会怎么想？”
    陈松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是帮你。”
    沈简舟：“他知道这件事后, 还会像现在毫无压力地配合实验吗？他会不会背上心理包袱，担心自己表现不够好、数据不够理想而耽误了我？”
    陈松被他问住了。
    沈简舟的语气软了几分：“我不希望合作变成他出于同情, 或者背负着‘必须救我’的压力来进行。”
    “所以老陈，这件事请对他保密。不仅是他, 我爸妈那边也请帮忙瞒着。不告诉陆遇安, 这批对我有效的抑制剂早些研发出来, 这才是真正在帮我。”
    陈松长叹一声：“好吧，我答应你, 不过你也要随时做好应对易感期的准备。”
    沈简舟迎上陈松担忧的目光：“可以的, 谢谢老陈。”
    他笑着挥挥手, 临走前还贴心地带上门。
    ***
    陆遇安这天到清源的时间比往常都晚, 因为采样任务与以往大不相同。
    之前的测试要么是在清源看电影看新闻, 要么就是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但这次是夜爬翠云峰。
    事情得追溯到上周。陆遇安刚从跑步机下来, 朱子澄凑过来：“哥, 下周计划夜爬翠云峰看日出，户外采集数据。用我们几个的话来讲，就是一个公费出去玩的好机会。”
    陆遇安迟疑道：“可我这几轮采样的数据都不理想，去户外估计也差不多……要不就别去了吧？”
    户外的准备活动肯定要比室内多，他不愿麻烦沈简舟他们。
    朱子澄劝道：“数据不明显就不明显，千万别有压力。哥，你就当是陪我们去爬山散心。”
    周紫潼祭出杀手锏：“每次户外采样结束后，沈哥都会请大家吃饭。翠云峰山脚下的烤全羊可是一绝，陆哥你不想尝尝吗？”
    陆遇安的重点倒不在烤全羊：“不是公费出去玩吗？你们沈哥怎么还要请客？”
    朱子澄：“公费预算只够覆盖基础开销，剩下都是沈哥自掏腰包补上的。”
    陆遇安发出感概：“你们沈哥好有钱。”
    周紫潼：“沈哥家里条件挺好的，具体做什么不清楚。不过沈哥能力强学历高，全靠自己，可比二部的‘部侄女’强多了。”
    陆遇安：“部侄女？”
    朱子澄：“就是何芷柔，哥你第一天来清源的时候见过。”
    “部侄女，”陆遇安听得有趣，“这称呼有意思。”
    朱子澄又将话题绕回去：“陆哥，爬山的事就这么定了？”
    陆遇安调侃：“好啊，烤全羊可不能错过。”
    调侃归调侃，他心里是实打实的高兴。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他遭到各种歧视和白眼，像这样出去散心，还是和这群逐渐熟络起来的伙伴一起，无疑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所以他今天到清源的时间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下午四点多就过来了。
    奇怪的是，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办公区此刻空无一人。
    陆遇安心下纳闷，转而去找沈简舟，然而沈简舟的办公室也空着。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今天去夜爬吗？烤全羊还吃不吃了？
    他现在倒不会再有下雨天的想法，只是有点懵，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楼道边走边找。

 第11章

    终于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简舟背对着他打电话，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插在薄外套的口袋里。
    陆遇安见状准备退开，沈简舟的一句话却顺着走廊飘过来：
    “妈，他的信息素匹配度和我也不是很高。”
    他的？信息素匹配度？
    谁？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攫住陆遇安，促使他闪身躲到转角的后面。
    谁和谁的信息素匹配度不高？难道是沈简舟和某个alpha？
    不高是多少？“他”是谁？
    他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声音，只能听见沈简舟说：“百分之八十是很高。但是……”
    但是什么？陆遇安没有听到，电话那头没让沈简舟把话说完。
    沈简舟：“那我再和他接触试试吧，我就和他上次吃饭见了一面，后来没再见过。”
    ……
    “再说吧，人家是ceo，肯定抽不出时间。”
    ……
    “没事，新的抑制剂找不到就找不到，抑制剂又不是救命药，离了它又不是不能活。”
    沈简舟最后挂了电话：“好了，不用担心我，妈我挂了。”
    电话挂断。沈简舟站在原地，陆遇安从背影读出他的疲惫，心里已然翻江倒海：
    80%的匹配度？和那个什么联的ceo？
    他们真的私下见过了？还是上次周紫潼替他去的那次？
    他是真心觉得对方不错，还是仅为应付家里，随口编的场面话？
    ceo，大公司……跟我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他后面说了什么？新的抑制剂？谁离了它不能活？
    一股混合着酸涩、担忧和无力感的情绪缠绕住陆遇安。他发现自己除了胡乱猜测什么也做不了。
    沈简舟拐过弯，一眼就看到神情恍惚的陆遇安：“遇安？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并未多想，因为陆遇安此刻换了位置，站立的地方较刚才听电话的地方要靠后，这个距离是听不到他打电话的。
    陆遇安：“没什么。怎么这么空，大家都去哪了？”
    “都开会去了，一会回来。”
    “你不需要开会吗？”
    “不需要，那是晋升评审会，他们年轻人需要争取的机会。”
    陆遇安犹豫地问：“你最近……是不是压力有点大？”
    沈简舟不明所以：“没有啊，怎么了？”
    “啊……没怎么。”
    这时，那边的会议结束，周紫潼欢快喊道：“陆哥来啦。”
    朱子澄协助陆遇安佩戴监测设备：陆哥，这戴手腕上就行。虽然看着厚实，其实轻便得很，睡觉戴着也没感觉。”
    “还有这几个需要贴在胸口上，用来监测信息素浓度。和抑制贴类似，数据会无线同步到清源的主机。”
    “好。”陆遇安见设备确实相当轻便，佩戴后感觉不到额外的负担。
    一行人随后前往山脚下的农家乐。车内气氛轻松，大家很快聊开了。
    朱子澄哭嚎：“救命，我妈昨天又暗示我喜欢什么样的omega。”
    周紫潼仗义地说：“我可以帮你假扮一下，友情价一小时两百，不满意还能打折。”
    “算了吧，跟你待一块我会笑场，”朱子澄聊嗨了，“陆哥，你有对象了吗？”
    陆遇安：“没，怎么了？”
    朱子澄一副“找到战友”的表情，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你有没有被家里催着相亲？”
    陆遇安平静开口：“啊……我父母去世了。”
    这是他穿越过来后，费了好些功夫才调查清楚的信息。
    这个平行世界里存在过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甚至容貌也一模一样的“陆遇安”，而且那个“陆遇安”同样深受榴莲味信息素的困扰。
    至于家庭他能查到的信息有限，只知道父母离世，没有其他近亲。
    原先那个与他同名同姓的“陆遇安”究竟去了哪里，陆遇安并不知道。但他直觉那个人大概率不在这个世界了。否则自己的存在就会变成无法解释的悖论。
    朱子澄脸色变得通红：“对不起！陆哥，真的对不起。”
    陆遇安并不在意：“没事，真的没什么。”
    他对“父母”二字本身就没有多少情感波动，不仅是这个世界，穿越之前的世界也是如此。
    沈简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拍了拍陆遇安的手背。
    陆遇安感觉这样反而让他更自在，对方懂他不需要被刻意关照。
    第11章 心跳急促a
    车子抵达农家乐。大家围坐在一起, 说说笑笑，爬山的热情因丰盛的烤全羊增长了不少。
    吃饱喝足，稍事休息后, 一行人开始夜爬。空气凉爽湿润, 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
    队伍自然分成前后两组, 朱子澄、周紫潼冲在前面，声音渐渐远去，沈简舟缀在后面。
    走了一段路，沈简舟发现前面多了个人，是陆遇安。
    沈简舟有些意外：“不用等我，我在后面慢慢走就好。”
    “没事, 反正也不着急, ”陆遇安看出他不太适合爬山的运动，“用不用搀你一把？”
    沈简舟摆了摆手：“我能行。”
    陆遇安提议：“要不下次这种户外采样你别跟我们来了, 有朱子澄他们就行。你身为项目负责人，没必要跟着我们跑这跑那, 太辛苦了。”
    “他们陪是他们的事。我也得在, ”沈简舟顿了顿, “我指的不仅是工作，或者身为项目负责人的目的, 也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陆遇安从一开始的拒绝到现在愿意配合采样, 这让沈简舟觉得, 自己有必要对这种信任做出真诚的回应。
    夜风将这句话送进陆遇安的耳中, 他转头看向沈简舟。
    夜色模糊了对方的神情, 他却觉得自己能“看见”对方镜片后的目光。
    朋友……
    研究样本和朋友, 能一样吗？
    样本用完就可以弃掉, 朋友却是会一直惦记着的。
    “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击穿陆遇安习惯性竖起的、用以自我保护的认知壁垒。
    这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觉得心口被一种陌生而温热的情绪填满。
    好在朱子澄救了他：“陆哥, 沈哥！你们快来，前面的视野绝了！”
    沈简舟不想当拖后腿的那个，就向前快走两大步。
    然而夜间山路的石阶本就湿滑。他心里微急，左脚不幸踩中石板上的青苔。
    他的身体重心失控，一声短促的惊呼卡在喉咙里，手臂徒劳地抓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糟了！
    陆遇安警铃大作。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沈简舟在自己面前摔个好歹。项目负责人这要是摔实了，后面实验还做不做了？
    不止是实验的事，这个人刚才还说……我是他朋友来着。
    所以他的身体冲了过去——
    沈简舟预期的撞击并未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从斜后方揽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胳膊，阻断摔倒的趋势。
    幸好没摔着。
    陆遇安松了口气。
    由于两人靠得极近，他能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声——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的。
    “沈研究员，我们的保险条款可没写负责人需要亲自演示‘意外’啊。”
    陆遇安含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热地拂过沈简舟的耳廓。
    沈简舟惊魂未定，陆遇安能感受到雪松味信息素因受惊而有些不稳。
    对方这副难得一见的模样，竟让陆遇安觉得有点新鲜。
    他扶着沈简舟的手臂不自觉放轻力道：“没事了，我扶着你呢。”
    虽然前一句“沈研究员”还带着调侃的余韵，但沈简舟能分辨出后面这句话里的关切。
    他借着陆遇安的支撑力站直了身体：“谢谢。”
    陆遇安朝上面喊话，语气并不严厉，更多的是后怕和提醒：“别催了，刚才你们沈哥差点踩空。这要是真滚下去，你们可就错失一个请烤全羊的好领导了。”
    朱子澄探出头：“沈哥你没事吧？对不起，你慢慢走。”
    周紫潼：“沈哥对不起！你小心点，我们就在这等你们。”
    “没事，只是虚惊一场。”沈简舟不太习惯成为被关注的焦点，尤其还是因为这种丢脸的意外。
    熬过最陡峭难行的一段，后面的路平坦许多。
    他们踏上山顶，东方的天际正好染上最浓烈的色彩。巨大的火球跃出远方的海平面，壮美得令人窒息。
    沈简舟退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陆遇安见他在休息，便没有加入朱子澄那边的热闹，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陆遇安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弯，还是没忍住：“你……”
    沈简舟：“怎么了？”
    “阿姨为什么急着催你相亲？”陆遇安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只是随口一问。
    沈简舟用了个最普遍的理由：“她说我整天泡在实验室，身边没人照顾。”

 第12章

    沈郁金催他找alpha不只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特殊的体质。只是他还不打算对陆遇安说起。
    陆遇安：“那阿姨是不是很看重信息素匹配度？”
    沈简舟想了想：“会作为参考指标之一。毕竟匹配度高的alpha和omega在一起，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摩擦。”
    陆遇安：“所以……匹配度很重要吗？”
    沈简舟思索片刻：“重要，但我认为它不是决定因素。一段关系如果只靠匹配度维系，那和精密仪器的零件配对没什么区别。”
    他给陆遇安举例子：“比如我爸妈，他们的匹配度就不高，但他们在一起快三十年了。”
    陆遇安心里一动。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所以80％的匹配度，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数字，他不会因为匹配度高就勉强自己，不会因为这是阿姨安排的就去将就。
    这么说来，他好像没把那个ceo放在心上。
    陆遇安心头的大石头被挪开了。
    但紧接着，另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我和他呢？
    我们的匹配度会是多少？
    雪松和榴莲，这么奇怪的味道搭配，匹配度一定会低得可怜吧？
    等等，我为什么要关心这个？
    陆遇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到，脸颊有点发烫。
    沈简舟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遇安，你是不是有喜欢的omega了？”
    他知道陆遇安的社交圈很窄，基本就局限在清源和果园，能接触到的omega屈指可数。
    一个名字跳进他的脑海：“该不会是潼潼吧？”
    “不是！”陆遇安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就是随便问问！”
    沈简舟笑道：“没关系。匹配度不高并不是问题，心意才是最珍贵的。有这份心意在，我相信对方一定会被打动的。”
    陆遇安：“……”
    完了，误会了。
    我要怎么解释？难道要说“我刚才是在想咱们俩的匹配度”？
    这怎么解释啊？
    可是不解释的话，他会不会以为我心里有人？
    等等，我为什么会在意我在他眼中的形象？
    陆遇安感觉大脑像一团乱麻，越是想理清就缠得越紧。
    沈简舟只当他是害羞，便换了个话题：“你小时候是不是做过腺体手术？”
    “腺体手术？”陆遇安愕然指向自己。
    沈简舟见他的惊讶不似作伪：“你来清源时做的那场全面体检，上面显示你有过腺体手术史。”
    陆遇安眉头紧锁：“可我以前的体检报告，从来没有记录提到过这个。”
    沈简舟：“清源的检测会比市面上的更精密一些。”
    陆遇安懵了：“难不成我以前不是alpha？手术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简舟：“准确时间无法得知，大概是在你初高中的时候。你真不知道？”
    “真没有印象，”陆遇安苦恼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关于过去的事情我都很模糊，像隔着一层雾，还是从高中大学之后才好一些。”
    “我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们，一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二是我怕说出来你们不信，毕竟这件事很匪夷所思。”
    他肯定不会说出穿越的事情，暂且给了沈简舟这样的理由。
    出乎意料的是，沈简舟接受得很快：“很有可能是腺体手术的后遗症，不过这样可就有点麻烦了。”
    “什么麻烦？”
    “关键是不知道你的手术在哪里做的，”沈简舟解释，“因为腺体手术在国内是明令禁止的，如果你的手术在国内做的，将来怕是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对我们的项目造成影响。”
    “关于手术的具体情况，我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陆遇安萌生出离开项目，以免连累他们的念头。
    沈简舟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一切还不确定，你先别多想，更不用考虑退出的事情。”
    这句毫不犹豫的信任让陆遇安内心很感动：“好。”
    在山顶欣赏完日出，几人依照原路下山。
    回到山脚下的停车场，朱子澄拿出便携式终端，连接上陆遇安的监测设备，开始查看数据。
    朱子澄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然而现实数据让他打脸。屏幕显示陆遇安的信息素出现剧烈波动，数值一度超过他们有史以来记录到的最高水平。
    朱子澄眼睛发亮，“有效果，比在实验室测出来的明显多了。出来玩……啊呸，户外测试果然不一样。”
    周紫潼指着其中一个异常突兀的峰值点：“这个时间点的信息素浓度怎么飙这么高？陆哥，你当时干嘛了？”
    沈简舟顺着她指的时间点一看，耳根发热——那正好是陆遇安扶住他后腰、将他从摔倒边缘拉回来的那一刻。
    还没等沈简舟想好怎么糊弄过去，陆遇安开口了：
    第12章 遭遇跟踪o
    “还不是你们沈哥险些要摔, 我扶了一把，信息素没留神就炸了。”
    朱子澄和周紫潼连声道歉：“对不起沈哥！对不起陆哥！我们真不是故意催你们的。”
    “没事。”沈简舟摆了摆手，心里很是轻松。
    现在数据总算有了波动, 陆遇安也和他说明了手术的情况, 虽然仍不知道手术的地点, 但好歹能和陈松有个交代了。
    他和陆遇安商量：“接下来还会有户外采样，如果不方便开车来回奔波，不如在z市暂住几天吧。”
    虽然开车到z市的时间不长，但频繁往返实在耗时耗力。陆遇安也有暂住z市的打算，只是有些为难：“但是我在z市没有固定落脚的地方。”
    沈简舟发出邀请：“清源可以为你安排宿舍，或者你也可以住我家。”
    “我那套房子还在中介挂着没租出去。虽然你付给中介的钱大概率退不回来, 但如果你以租客的身份住我那里, 中介会把中介费的一部分返给我，我把那部分钱还你。”
    陆遇安都快忘了这一茬, 婉拒道：“别了，我的信息素味道重, 再把你房子弄脏了不合适。我住宿舍吧。”
    朱子澄：“陆哥, 宿舍还是算了吧。现在住宿舍估计要和二部的人混住。二部那几个人……啧, 你也知道。你住过去肯定不自在。”
    沈简舟：“要不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至于信息素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你的信息素是榴莲, 又不是甲醛。”
    朱子澄被“甲醛”二字逗得噗嗤一笑。
    陆遇安被两人这么一劝, 便答应下来：“好吧, 那就麻烦你了。”
    沈简舟见住宿落定, 便问：“那你什么时候来z市？我们根据你的时间安排。”
    陆遇安算了算日子：“下周？到时候给你发微信。”
    沈简舟：“好。”
    ***
    二部最近的气氛有些微妙。
    他们原本听说沈简舟找来的合作者信息素平稳得诡异, 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等着瞧一部怎么收场。
    没想到他们出去爬了个山, 回来的数据显示很完美, 把难题解决了。
    何芷柔酸溜溜的：“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还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搞出真东西呢，别是雷声大雨点小。”
    一个稍微清醒些的二部成员说：“芷柔，一部要是真能攻克这个难题，对我们清源是好事，大家脸上都有光。”
    何芷柔不高兴了：“好事？‘好事’就是年底的时候，风头和高额奖金又全是他们一部的。”
    何芷柔的好姐妹小雨快步走过来：“何姐，你过来一下呗。”
    何芷柔正心烦：“怎么了？”
    小雨只是说：“姐，你先过来再说。”
    何芷柔只好和她来到一个角落。
    小雨神秘兮兮地说：“我刚刚弄到一部那个新合作者的体检报告，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何芷柔来了精神：“发现什么了？”
    小雨把手机屏幕递到她眼前：“腺体手术史！”
    何芷柔迅速扫过那几行字：“腺体手术？这在国内不是违法的吗？”
    小雨迟疑道：“如果在国外做就不违法了吧？”
    何芷柔手指点着屏幕另一处：“你看看他的背景。就这经济条件，哪来的钱跑国外做昂贵的腺体手术？”
    小雨恍然大悟：“也对哈。”
    何芷柔仿佛握住决胜的筹码：“可算被我逮到把柄了！一部这次的合作者身份有问题，我要把这事捅出来。”
    ***
    一周后，陆遇安拎着行李箱，乘坐客车抵达z市。沈简舟到车站接他，随后他们来到沈简舟那套房子。
    沈简舟和他介绍周边的环境。陆遇安一边听着，一边无意识扫视书架，角落一个突兀的旧纸盒吸引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陆遇安捧出那个纸盒。
    沈简舟：“不知道，打开看看？”
    陆遇安打开，发现里面是厚厚一叠照片。
    最上面的照片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白衬衫和背带短裤，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和挺翘的鼻梁已经能看出日后俊秀的轮廓。

 第13章

    这孩子是沈简舟？
    小时候就这么好看，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原来在这里，我还以为没有了，应该是我妈放在这里的。”沈简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陆遇安吓了一跳，一抬头才发现沈简舟不知何时过来，照片里的人此刻就在他的身边。
    他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陆遇安感觉心跳有些失常。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照片上，却发现做不到。
    沈简舟倒不觉得这是什么黑历史，正要向陆遇安介绍，却发现对方盯着自己出神，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沈简舟歪头问道：“怎么了？”
    陆遇安慌乱低下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照片挺多的。”
    他刚才是不是也愣了一下？
    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沈简舟放回纸箱：“你放心，我妈平常不会过来，现在她没有这边的钥匙了。”
    陆遇安：“好。”
    虽然嘴上这么应着，他的心却始终没能平静下来。
    直到沈简舟离开，他独自站在客厅，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
    刚才沈简舟靠近的时候，那股味道一下子就把他包围了。现在他回想起来，觉得……有点上瘾。
    陆遇安用力甩了甩头。
    不对，我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的信息素？还会觉得好闻到上瘾？
    这不对劲吧……
    可是真的很好闻。雪松的味道还若有若无地飘在空气里，陆遇安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
    坏了，好像真的有点上瘾了……
    ***
    从陆遇安那边回来，沈简舟返回清源，一直忙碌到下班的时间。
    下班后他没有去食堂，因为朱子澄说清源附近有家面馆很好吃，他打算去尝尝鲜。
    按照朱子澄给的地址，他走进一条胡同。两侧是高高的老旧围墙，空气弥漫傍晚的凉意和一种老旧小区独有的、略显潮湿的气味。
    走着走着，沈简舟脚步一顿。
    ……他察觉到一种极其细微的铁锈味信息素缠了上来。
    他的后背沁出薄薄的冷汗。这味道他绝不会认错，是那个外卖员。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更让沈简舟心底发寒的是，对方似乎掌握某种能极好隐藏自身信息素的技巧，他察觉到的时候已然陷入极大的被动。
    沈简舟尽力保持步伐的平稳，余光向后扫视，只能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黑色衣服的身影，推着一辆电动车跟在后面。
    对方的穿着打扮几乎融入傍晚街巷，但那令人不安的信息素清晰昭示着他的存在和意图。
    铁锈味信息素越来越浓，压迫感步步紧逼。
    沈简舟没有回头，能听到心脏在胸腔擂动的声音，咚咚咚撞击着耳膜。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该如何脱身。
    是加快速度冲出胡同？还是假装打电话求助？
    胡同并不算长，但由于此刻周围没什么人，显得漫长而危机四伏。
    就在沈简舟决定冲出去时候，胡同尽头光亮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经意往这边瞥了一眼，随即注意到胡同里的沈简舟，停下脚步。
    “好巧，你今天怎么走这边？”
    陆遇安拎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大概是刚采购完。
    沈简舟快走到他身边：“我想在这边买个饭再回家。”
    见他走近，陆遇安才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劲：“怎么了？”
    沈简舟回头瞥了一眼，那个alpha骑着电动车走了。
    他心下稍安：“没事，有点低血糖。”
    陆遇安从塑料袋里翻出能量饮料：“喝口水缓一缓。”
    沈简舟没有客气，他现在确实需要缓一缓。
    陆遇安没注意到胡同里的暗流涌动，他的注意力全在沈简舟异常的脸色上：“真没事？”
    “真没事，”沈简舟岔开话题，“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遇安：“我刚在清源抽完血，顺路去那边买菜。现在没车了，打车太贵，正好这附近有公交直达。”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他提起袋子，“正好我买了菜，回去给你露一手？”
    沈简舟：“你会做饭？”
    陆遇安带着点小得意：“怎么样，尝尝？”
    “好啊。”沈简舟也没了再去买饭的心情。
    到了家，陆遇安做了拿手的饭菜。他们一边吃，一边聊起清源发生的趣事，讨论了z市的天气，还兴致勃勃地商量要不要买几盆绿植放在客厅。
    饭后，陆遇安还把客厅尘封已久的电视捣鼓出了画面。
    沈简舟很惊喜：“我还以为它坏了。”
    他们找了个电影播放。客厅回荡影片的声音，为房间增添了更多生活感。
    沈简舟靠在沙发，语气带着难得的慵懒和调侃：“别告诉杨大哥，我感觉你做饭手艺比他强。”
    陆遇安听着身边人放松的呼吸，没有接话，嘴角弯了弯。
    电影是一部经典老片，结尾呼吁第二性别平等，陆遇安看到此处很是感慨。
    他刚接触到abo概念时，曾一度以为这个社会会充满混乱和不公，但实际生活下来，他发现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文明有序得多。
    沈简舟也是有感而发：“尽管社会在呼吁平等，但第二性别还是会带来很多无法避免的问题。就比如……”
    陆遇安：“什么？”
    沈简舟没有说清问题，而是说了自己的想法：“我希望能打破人们对信息素气味的偏见，研发出类似‘日常信息素调节剂’的东西。”
    “这种东西和香水相似却不同。它能覆盖原生信息素的气味，让大家在日常生活中呈现出的味道是彼此能接受的。”
    “总之就是希望信息素仅成为一个人的生物标识信息，和血型一样，而不是决定他人第一印象的标签。”
    他是在为我考虑吗？
    陆遇安胸腔涌动着暖流。
    不，不只是为我，更是为了所有像我和杨云乐这样被信息素困扰的人。
    其实来到清源后，周围人都对榴莲味信息素表现出接纳，这让陆遇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以至于快要不在意自己遭到过多少尴尬和排斥了。
    但沈简舟在意。不止在意，他在为自己想办法，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个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
    陆遇安真诚说道：“沈研究员，你这一刻在我心里特别伟大，真的。”
    沈简舟笑道：“等我们这个项目结束，我看看能不能申请开展这方面的研究，到时候想不想继续来当合作者？”
    陆遇安用力点头：“我一定来。”
    第13章 受到惊吓a
    接下来的几周, 陆遇安借户外采样的名义，体验了一把“带薪旅游”。
    他们去了临海的悬崖步道，探访古色古香的老街巷, 整个过程轻松得不像在做采用, 更像是朋友间的出游, 他和沈简舟的关系也近了不少。
    而户外采样的最后一站，定在充满欢声笑语的游乐场。
    除了原班人马，这次还多了陈松和他的女儿陈梦琪。
    陈松不好意思地说：“小琪好几年没来游乐场了，我平时也忙，难得这次有机会，就带她来凑个热闹, 大家别介意。”
    大家自然没有意见。小姑娘很乖巧, 和沈简舟他们也认识。应该是陈松提前和她打过招呼，她对于陆遇安的信息素没有表现出不适, 只是腼腆地冲对方笑了笑。
    简单在园区转了转，他们先去体验过山车。陆遇安没想到的是, 在地面嚷得最响的朱子澄, 反而是车上叫得最惨烈的那个, 整个过程就能听见他杀猪般的嚎叫声。
    周紫潼嘲笑：“你和后面的沈哥简直是超绝反差。”
    陆遇安跟着沈简舟走下站台：“没想到你这么淡定，全程一点声音都没有。”
    沈简舟：“坐的次数多了, 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带我来游乐场。”
    陆遇安道出心声：“挺羡慕你的, 我之前都没来过游乐场。”
    他说的是实话。在原先的世界, 游乐场对他而言也是个遥远的存在。
    沈简舟认真道：“没什么, 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以后我陪你。”
    陆遇安心里一颤, 像被温暖的羽毛拂过。
    沈简舟的语气不是客套, 不是敷衍, 而是承诺，这让他对“以后”有了期待。
    朱子澄和周紫潼接过陈松请的饮料：“谢谢陈主任！”
    他们之前对陈松总归是有距离感的。毕竟陈松年龄和资历摆在那里，不像沈简舟能毫无顾忌地开玩笑。
    但经过今天一起出来，看着陈松放下工作时的严肃，他们心中的距离感消弭不少。
    接下来他们去坐跳楼机。朱子澄依旧是惨叫的主力，陆遇安和沈简舟依旧淡定。
    然后队伍来到鬼屋门口。陈松和陈梦琪不进去，陆遇安看着黑漆漆的入口，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看排队的人不少，要不我们换个项目？”

 第14章

    朱子澄又菜又爱玩地跳了出来：“来都来了，必须进去体验一下。”
    周紫潼也劝道：“是啊陆哥，这个鬼屋是招牌项目，不去很可惜的。”
    陈梦琪似有所悟：“遇安哥哥该不会是怕鬼吧？”
    陆遇安被小姑娘这么一问，面子上挂不住：“没有，那就进吧。”
    他深吸一口气，第一个走进鬼屋不断渗出凉气的入口。
    进入里面，室外的光线消失，只剩下散发惨淡红光的小灯，勉强勾勒出通道的轮廓。
    空气弥漫类似福尔马林的气味。通道越来越窄，只容一人通过，大家自然而然排成一列。
    陆遇安虽然第一个进来，但走着走着变成最后一个。他见自己恐要垫底，心里怕得直打鼓。
    沈简舟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你是不是害怕？”
    陆遇安梗着脖子否认：“没有！”
    “嗯？”沈简舟的尾音上扬。
    陆遇安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好吧，有一点点。”
    沈简舟主动道：“那我垫底吧。”
    陆遇安：“你不怕吗？”
    沈简舟理所当然地说：“不怕，这世上哪里有鬼。”
    陆遇安表示佩服。
    二人调换顺序继续向前，通道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
    周紫潼激动道：“要不要去看看？”
    朱子澄带着点作死的好奇：“看！”
    陆遇安欲哭无泪：“我们还是走主路吧。”
    他下意识地回头，想寻求沈简舟的支持，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原本在他身后的沈简舟不见了！
    陆遇安声音变了调：“沈简舟！”
    周紫潼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陆遇安指着空荡荡的身后：“不见了！怎么一转眼人没了？”
    朱子澄吓得不行：“来的时候只有一条路啊，也没有npc。难道来的路上有我们没注意到的暗门或者机关？”
    周紫潼相对冷静一些：“工作人员说不让走回头路，是不是沈哥不小心触发机关，走到我们前面去了？要不我们分头找找？”
    陆遇安心里更毛了：“啊？分头？”
    朱子澄咬了咬牙：“分头吧，快点找到沈哥快点出去，我走主路往前找，潼潼你和陆哥去岔路看看。”
    周紫潼：“你一个人能行吗？”
    朱子澄一拍胸脯：“能行！”
    尽管陆遇安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一想到沈简舟：“行，分头吧。”
    他硬着头皮，和周紫潼踏入岔路。
    岔路比主路更加破败不堪，回荡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陆遇安顾不上面子，贴着冰冷的墙壁往前挪动。
    周紫潼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陆哥，没想到你不怕过山车跳楼机，居然怕这个。没事，都是假的，我保护你。”
    陆遇安没有回答。他的心脏砰砰作响，快要盖过诡异的音效。
    恐惧感如影随形，但另一种更灼热的情绪——对沈简舟的担忧，像野火般在他心头蔓延。
    他去哪了？
    各种可怕的猜测不受控制地涌现：是隐藏的陷阱？还是更糟的情况？
    岔路的尽头是一个房间。周紫潼去推角落的雕花木门，想看看后面有没有隐藏空间。
    她很快发现木门推不开：“前面没路了吗？”
    陆遇安探头：“我们是走到尽头了吗？”
    “好像是，”周紫潼绕回来，“我们在这里找找吧。”
    陆遇安帮忙小范围查探。恐惧让他寸步难行，而对沈简舟的担心又很煎熬，两种情绪撕扯着他。
    就在周紫潼专注于检查梳妆台、与陆遇安拉开三四米距离的时候——
    陆遇安身后的厚重帷幔动了一下。
    陆遇安敏锐捕捉到动静，惊恐地扭头看去。
    帷幔被拨开，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身影从后面踏出来，距他仅不到一米。
    不是说过鬼屋没有npc吗？！
    陆遇安吓得魂飞魄散，向后退一大步，后背撞在墙壁上。
    周紫潼：“怎么了陆哥？”
    戴面具的人也没料到会把陆遇安吓成这样，抬手想摘下面具。
    而在对方摘面具前，陆遇安先一步感受到雪松味信息素，穿透恐惧的屏障，钻入他的鼻腔。
    等等……这个味道……
    雪松？
    沈简舟？
    与此同时，他辨认出对方抬手的动作。
    不需要等到面具摘下，陆遇安已经凭借信息素和相识这么久的熟悉感，确定来人的身份。
    真的是他，他没事！
    也就在沈简舟手指触碰到面具边缘、即将开口的同一刹那——
    陆遇安带着抑制不住的情感冲击，在喊出对方名字的同时，整个人也扑了过去：
    “沈简舟！”
    在周紫潼的注视下，发生了这样的一幕：
    沈简舟将面具摘下，那声“遇安”未来得及喊出口，陆遇安带着颤音的“沈简舟”已然响起，伴随着扑上前紧紧抱住对方的动作。
    沈简舟一手拿着面具，另一只手抬起一半，却不知该往哪里放：“对不起。”
    他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得过火
    周紫潼从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看清抱在一起的两人，发觉自己成了锃光瓦亮的电灯泡。
    她赶紧转过身，假装对墙上的“血迹”产生兴趣，嘴角疯狂上扬。
    陆遇安像是没听到沈简舟的道歉，没有松手的意思，额头抵在沈简舟的肩上。
    沈简舟心里的懊悔更甚：“遇安，真的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过了好几秒，陆遇安才松开了手臂：“……没事。”
    此刻占据他心头的是一种陌生的情绪。
    那种远超自身恐惧的担忧和恐慌，让他对自己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感到无措，也对自己不经思考的举动感到迷茫。
    我怎么想都没想就抱上去了？
    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现在松开手，陆遇安才意识到这个举动不合常理。
    两个大男人，被吓到就抱在一起？
    这正常吗？
    可他们就是抱上了。
    沈简舟看着陆遇安不在状态的反应，误以为对方还在生自己的气，除了反复道歉，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
    陆遇安想说“没关系”，却发现喉咙发紧。他不敢看沈简舟的眼睛，生怕对方从自己眼里看出那份连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慌乱。
    两人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恐怖音效在提醒他们身在何处。
    周紫潼察觉到气氛不对，便指着帷幔问：“沈哥，你怎么会从那里冒出来？吓死我们了！”
    “我之前来过这个游乐场，也来过鬼屋，熟悉这里的机关。我从小路绕过来，本来是想吓唬你们一下。”沈简舟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点心虚。
    第14章 再三道歉o
    周紫潼恍然：“怪不得沈哥知道近路。”
    经这么一提醒, 陆遇安也想起来了，沈简舟说过他小时候经常来游乐园。只是担忧和恐惧冲昏了头脑，让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抿了抿唇, 没说什么。
    后来全员在岔路口汇合。朱子澄折返回来, 大家共同离开鬼屋。
    只是沈简舟发现, 陆遇安虽然嘴上说“没事”，情绪明显比进鬼屋前低落不少。
    他没料到自己的举动会给陆遇安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几次想再说点什么，但不知如何开口。
    从鬼屋出来，陈松和陈梦琪等在那里，一行人赶往花车巡游的主干道。
    下午两点的花车表演是乐园的重头戏, 全园区的人为了花车聚集在一起, 热闹非凡。
    两点整，花车准时驶来, 各种卡通角色和童话人物热情地向游客挥手、跳舞，洒下亮晶晶的彩纸, 孩子们的尖叫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现场气氛燃到极点。沈简舟一行人被裹挟在欢乐的漩涡里。
    然而当那辆最庞大、装饰最精美的主花车驶过, 人群的骚动逐渐平复时，周紫潼发出一声惊叫：“琪琪怎么不见了？”
    众人见陈梦琪不见, 皆是心里一沉, 四下张望, 小小的身影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遇安感到太阳穴毫无预兆地一抽, 尖锐的刺痛传来。
    但周围环境嘈杂, 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他自己也未将其放在心上。
    “琪琪！陈梦琪！”陈松脸色煞白, 呼喊女儿的名字。
    其他人也分散开来, 不断询问身旁的游客，得到的却都是摇头或“不知道”。
    找了将近二十分钟，依旧毫无线索，陈松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
    周紫潼喘着气提议：“这样找不是办法，我们联系园区广播吧。”
    朱子澄眼尖，指着靠近绿化带的角落：“你们看，那是不是琪琪的玩偶？”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个陈松刚才在纪念品商店为陈梦琪买的玩偶，此刻孤零零躺在地面。
    玩偶在这里，那孩子呢？

 第15章

    陆遇安的头痛骤然加剧，像是有根钢针在颅内搅动。他恍惚看到几个光怪陆离、无法捕捉具体场景的模糊画面。
    一个小男孩的童音，穿透现实的喧嚣和脑海中的疼痛，在他耳边响起：
    “遇安……”
    “遇安……”
    “陆遇安！”
    沈简舟是第一个察觉他不对劲的人。
    他见陆遇安眼神发直，干脆按住对方的肩膀：“你怎么了？”
    陆遇安被肩上传来的力道拉回现实，头痛如潮水般退去。
    他压下脑海中不属于自己的破碎影像与童声：“我没事，不用管我，找孩子要紧。”
    沈简舟：“真没事？你现在很不对劲。”
    陆遇安反手拍了拍沈简舟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背：“真没事，找琪琪要紧。”
    沈简舟见他眼神恢复了清明，便暂时压下心中的担忧，连同闻讯赶来的工作人员一起扩大搜索范围。
    就在众人心急如焚之际，陈松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心里隐隐有了预感，立刻接通。
    “喂？……琪琪？！”
    “你在哪里？……好，别怕，爸爸马上过来。就在那里等着，千万别乱跑！”
    挂了电话，他喜极而泣地对大家喊：“找到了！在中央喷泉那边！”
    原来陈梦琪在人群中被挤散，正要回去找陈松，却看到个比她还小的小姑娘在喊着找妈妈。
    她跑过去拉小妹妹的手，想帮她找妈妈。等她们好不容易挤出人群，陈梦琪却发现自己远离花车路线，也找不到陈松了。
    她们都没有手机，幸好遇上一位好心的游客，陈梦琪背出陈松的手机号码，这才联系上了。
    虚惊一场，大家悬着的心落地，连忙朝喷泉赶去。
    “琪琪！”陈松声音哽咽。
    陈梦琪扑进他的怀抱：“爸爸！”
    陈松抱紧她：“爸爸在这儿。”
    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另一个小女孩的家长也很快赶来，对着陈梦琪他们千恩万谢。
    结局皆大欢喜，沈简舟走到一直沉默的陆遇安身边：“头还疼吗？”
    陆遇安没有立刻回答，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思绪里。
    沈简舟以为他还在为鬼屋的事情生气，刚想再次道歉，却听到陆遇安用不确定的语气开口：
    “我好像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沈简舟一怔：“什么？”
    陆遇安：“记不清楚，有个小男孩在喊我的名字，但我不认识他。”
    那些闪回的模糊画面和童声，对他这个穿越者而言是陌生的。所以他认为，这些记忆应该是原身“陆遇安”残存的、不知道被什么所触发的零星碎片。
    为什么会触发？
    是小孩子吗？小男孩的年龄和陈梦琪差不多？
    陆遇安百思不得其解。
    沈简舟安慰：“没事，以后会弄清楚的，我们帮你一起查。”
    陆遇安感受到他话里的关切：“好。”
    之后，大家的情绪从走失的惊吓中恢复过来，陈梦琪也重新露出笑容，被朱子澄扛在肩头，看得更高更远。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游乐场亮起五彩斑斓的灯光，与傍晚的天空交织出梦幻的氛围。
    晚上有盛大的烟花表演，大家都去找最佳观赏点了。经历下午的头痛，陆遇安对烟火提不起兴趣，便和大家说了一声，独自留在河边的长椅上。
    没过多久，沈简舟在他身边坐下来。
    陆遇安：“怎么没去看烟花？”
    沈简舟目光落在远处熙攘的人群：“我不太喜欢人太多太吵的地方。”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喧闹中的宁静。
    沈简舟忽然站起身：“走吧。”
    “去哪？”
    “给你买份小礼物，就当是感谢你今天帮忙找孩子。”
    陆遇安推辞：“不用。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简舟这话里透出的客气的意味，让他觉得见外。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早已把朱子澄、周紫潼他们当成朋友。去找陈主任的女儿，在他眼里就和找自己亲戚家的孩子一样，根本不需要感谢。
    陆遇安升起一股“明明我们是朋友，你还跟我这么客气”的憋闷感。
    这种感觉……不太舒服。
    沈简舟劝道：“那就当是陪我溜达溜达。在这里干坐着怪无趣的。”
    见他这么说，陆遇安便起身，随他沿着园区小路慢慢走。
    由于即将开始的烟花秀，他们走的这条路人流稀疏了许多。一旁是园区的景观河，河面倒映对岸璀璨的灯火，将夜晚点缀得安宁而美好。
    “这边走。”沈简舟带他拐向一间小铺子。
    不多时，他举着一个棉花糖递到陆遇安面前。
    陆遇安奇道：“给我的？”
    原来他说的小礼物是指这个。
    沈简舟：“对。”
    陆遇安失笑：“我都多大了，还吃这个。”
    沈简舟却说：“就当是替你小时候的自己体验一把。”
    这句话敲在陆遇安心上最柔软的地方。因为在原先的世界，他也没有尝过，更别提有人会送。
    沈简舟：“还有今天在鬼屋里……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吓到你了。”
    恰在此时，酝酿已久的烟花秀正式开始。第一簇烟花炸开，照亮他们的脸庞。
    陆遇安看到绚烂的烟花在沈简舟的眼底明明灭灭，如同星辰坠入深潭。
    他现在的模样比烟花好看。
    这个念头窜进陆遇安的脑海，让他愣了一下。
    他赶紧收敛心神：“都过去了。而且你说过你来了很多次游乐园，是我忘了。”
    “但那也不代表我可以吓唬你，”沈简舟坚持道，“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陆遇安把棉花糖让给沈简舟：“尝尝？”
    沈简舟往后避了避：“你吃吧，受不了这么甜的东西。”
    “就尝一口。”陆遇安举着棉花糖不撒手。
    沈简舟没能拗过他，就着对方的手咬了一小口。
    他抬头对上陆遇安的笑眼：“不错，挺甜的。”
    两人全然不知，在一个卖气球的摊位后面，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挤在一起，没看天上的烟花，而是偷瞄他们的方向。
    朱子澄心碎：“为什么我之前请沈哥喝三分糖的奶茶，他不喝，陆哥让他吃这么腻的棉花糖他就吃啊？我的三分糖哪有棉花糖甜？”
    周紫潼一副“这还不明显吗”的表情：“陆哥是沈哥的alpha，你是沈哥的司机兼跑腿alpha。”
    朱子澄：“……”
    周紫潼眼睛发光：“我就说他们有情况！陆哥在鬼屋吓成那样，第一反应却是抱沈哥，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当时和你说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朱子澄不得不承认：“当时谁能信啊，现在这是眼见为实。所以陆哥喜欢沈哥？”
    第15章 猜测身世a
    周紫潼想都不想便答：“肯定的。别说陆哥了, 如果我是alpha，我也……”
    朱子澄伸出手掌：“停停停，周紫潼同志, 这世上没有‘如果’。可沈哥有相亲对象了啊, 陆哥知道段先生吗？”
    周紫潼想了想：“知道, 沈哥之前和陆哥说过。我听沈阿姨说，她之所以安排段先生和沈哥相亲，是因为他们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
    她是沈郁金在沈简舟身边的“小间谍”，沈简舟的体检报告就是她传给沈郁金的。
    朱子澄好奇：“匹配度多高？”
    “百分之八十，”周紫潼不以为意，“匹配度再高对沈哥也没用, 你也不是不知道, 他不在乎这个。”
    “沈哥不在乎，但他的身体在乎啊, ”朱子澄却说，“他体质特殊, 百分之八十的匹配度足能缓解他对抑制剂的依赖了。”
    周紫潼说不出话了, 他说的是事实。
    朱子澄灵光一闪：“陆哥和沈哥的匹配度多少？”
    周紫潼提出个主意：“不知道, 要不我们偷偷帮他们测一下？”
    “就这么办！”平常多干一点活都要哭天喊地的两个人，此刻为了陆哥的幸福一拍即合。
    不过朱子澄很快泼了盆冷水：“但他们匹配度再高也没用, 沈哥不看这个。凭我对沈哥的了解, 他对陆哥仅是欣赏信息素价值而已, 就怕陆哥只能维持单方面喜欢。”
    “这倒是, ”周紫潼叹气, “况且现在还有段先生, 这就有点麻烦。”
    朱子澄：“但我记得你不是说过, 段先生只是看在沈阿姨的份上才去相亲, 并没有其他想法吗？”
    周紫潼摸了摸鼻子：“自从上次那顿饭后，我们就没再联系过了，等哪天我找个机会问问他。”
    ***
    “阿嚏！”
    陆遇安冷不丁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沈简舟：“被风吹着了？”
    陆遇安：“估计是杨云乐在背后骂我呢。”

 第16章

    沈简舟想起他这阵子一直参与户外采样，没回果园：“杨大哥一个人忙的过来吗？”
    陆遇安：“之前还好，但最近温差变化大，我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打算回去一趟，所以下次采样需要推迟几天了。”
    沈简舟表示理解：“具体时间不急，你忙完我们再定。”
    陆遇安的手机震动一下。
    他解锁屏幕，是陈松发来的消息：遇安，等下从游乐场出来，你着急回去吗？如果不急的话，我想告诉你件事。
    他正要把陈松发来的内容告诉沈简舟，第二条消息紧随而至：先不要告诉简舟。
    陆遇安的指尖在屏幕上方顿住。
    沈简舟：“怎么了？”
    陆遇安回了个“收到”，随即将手机熄屏：“没什么，一条系统推送。”
    什么事情要瞒着沈简舟？陆遇安想不出来。
    烟花秀落幕，一行人汇合踏上返回清源的路。由于还需要查看陆遇安身上的设备数据，他们先将陈梦琪送回家，回到清源已是深夜。
    但大家毫无倦意，迫不及待将今天的数据导入系统。
    陈松很是欣喜：“数据总体提升很多，足够我们完成第一阶段的模型构建了。之后我们开会总结一下，就可以着手准备第二阶段。”
    “这段日子采集到的数据非常有价值，辛苦大家了。今天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众人纷纷收拾东西回家。项目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喜悦，让每个人的脚步都带着几分轻快。
    陆遇安则留了下来：“陈主任您找我？”
    陈松开门见山道：“我听简舟说了你小时候的情况。”
    陆遇安：“陈主任，我对腺体手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陈松问：“那从你有记忆以来，身体有没有不适的地方？”
    陆遇安笃定道：“没有，没什么问题。”
    陈松放心了：“从目前的体检结果来看，除了记忆之外，腺体手术还算是成功，没有给你留下后遗症或功能性损伤。”
    陆遇安说出顾忌之处：“但我怕手术是在国内违规做，会不会连累到项目和你们？”
    陈松安抚道：“遇安，感谢你为我们考虑的心意。不过我已经查证了，你的手术是在国外做的，法律上没有问题。”
    陆遇安惊讶道：“您查到了？”
    “对，”陈松的神色却不见轻松，“清源在国外很多地方都有合作的医疗机构。我托关系查到你的记录，但是……”
    他的语气变得凝重：“我只查到手术的地点，没能查到你手术前的经历。”
    陆遇安想起自己简单的社会背景信息，自嘲道：“真是在国外做的？我竟然还能有条件去国外做手术。”
    陈松犹豫了一下：“遇安，你手术的地点……是在x国。”
    陆遇安：“x国？怎么了？”
    陈松声音压低了些：“x国情况复杂，社会秩序混乱，尤其是医疗监管方面，有很多灰色地带。”
    “我怀疑你当年并非自愿前往，”他的话没有说透，但意思已经非常明确，“x国腺体手术之所以合法，是因为那边倒卖腺体和器官的现象十分猖獗。”
    陆遇安听出弦外之音：“您的意思是……”
    陈松道出一种可怕的可能：“我怀疑你小时候可能被拐卖到x国。”
    各方面信息搜罗到这份上，这个可能反而无限趋近于真实。
    “我的腺体……”陆遇安摸了摸后颈。
    “还好，你的腺体没问题，”陈松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陆遇安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陈松真诚说道：“遇安，如果你愿意，清源可以帮你寻找亲人。”
    陆遇安涩声道：“谢谢陈主任，真的太感谢了。”
    他很感动，一个生物公司竟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遇安，你以后想起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陈松郑重嘱咐。
    “好，”陆遇安随即想起什么，“陈主任，这件事沈简舟知道吗？其他人知道吗？”
    陈松领会他的顾虑：“没有，考虑到涉及你的隐私，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至于何时告诉其他人，这由你决定。”
    陆遇安恳求：“麻烦您别告诉大家，只说我的手术是在国外做的就好，其他的先保密。”
    他不想让大家知道后，用同情或者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也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需要特殊照顾。
    他想要的是平等自在的相处，而不是基于怜悯的距离感。这份坚持，与他不喜欢因榴莲味信息素而被区别对待如出一辙。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遇安，这件事恐怕瞒不了太久，尤其是瞒不住简舟。他一直在想办法查证你的手术地点。”陈松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明他可能承受着残酷的过去，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维系眼前这份平常。
    陆遇安垂下眼帘：“至少现在先别告诉他。”
    他不敢想象沈简舟得知这件事后的反应。那双总是冷静理性的眼睛里，会不会流露出心疼？
    陈松承诺：“好，遇安，我答应你。”
    陆遇安鞠躬道谢：“谢谢您。”
    看着陆遇安离开的背影，陈松不由得摇了摇头。
    是因为匹配度太高了吗？怎么他们两个遇上事情的反应模式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沈简舟不让他告诉陆遇安匹配度的事，是怕给对方带来压力，破坏合作中平等的状态。
    现在陆遇安恳求他保密身世疑云，同样是怕破坏现有的融洽关系，不愿被特殊对待。
    他们都是藏着掖着为对方着想。
    这两个人啊……
    第16章 又遇跟踪o
    回果园忙了一周左右, 陆遇安和杨云乐四处联系收购商，处理完这些，他和沈简舟定好来清源的日期, 动身返回z市。
    由于户外采样结束, 他就没有去沈简舟的房子, 径直将车停在清源停车场。
    在清源一楼大厅，何芷柔瞪了他一眼：“你别得意太久了！”
    陆遇安奇怪：“我得意什么？”
    何芷柔没理他，昂着头走开了。
    陆遇安觉得莫名其妙，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他重回一部，朱子澄第一个冲过来：“陆哥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
    陆遇安环视一圈：“你们怎么这么憔悴了？”
    他看到一帮忙碌到眼里失去高光的研究员。
    周紫潼：“沈哥最近带着我们调整下一阶段研究方案。”
    因为陆遇安信息素的质量比前几位合作者都要优秀，本人对项目也很配合, 所以他们决定适当提升第二阶段的实验强度, 以期早点结束。
    朱子澄哀嚎：“数据算得脑袋要炸了，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没事, 你头发多，不差这一点, ”陆遇安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们沈哥呢？”
    周紫潼指了个方向：“在实验室, 前面左转再左转，那个最大的实验室就是。”
    陆遇安找了过去, 透过玻璃墙, 看见沈简舟和几个研究员围在一起讨论。
    他等了一会, 见他们告一段落, 才敲了敲门。
    沈简舟推门出来, 语气带着歉意：“遇安, 不好意思, 这几天太忙没能接你。”
    “没事, 我都来这么多回，知道怎么走了，”陆遇安看出他眉宇间锁着的倦色，“感觉你黑眼圈都重了。怎么忙成这样？”
    沈简舟揉了揉太阳穴：“没办法，很多东西要赶进度，这一阵忙完就能缓口气了。”
    陆遇安点了点头，想起刚才见到的景象：“感觉一部的人好像变多了？刚才一路走来，看到不少新面孔。”
    “确实，但不全是我们一部的人，”沈简舟解释，“项目分线进行了，安全性测试需要同步跟上，隔壁药剂部门也在开动。”
    简单来说，现在的清源就像台加大马力的机器，各个部件高速运转，只为更快推进研发进程。
    陆遇安不确定地问：“……是因为我的信息素特殊，给你们增加这么多工作量吗？”
    沈简舟忙说：“当然不是。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你的信息素状态稳定，我们才能进入现在的阶段，是你帮了我们大忙。”
    陆遇安察觉到一个细微却让他心头一动的点：每当自己流露出自我怀疑时，沈简舟总会第一时间用肯定的语气回应他。
    无论是自己之前害怕腺体手术的合法性给项目带来麻烦，还是刚才担心给项目增加工作量，沈简舟从未流露出任何不耐或否定，仿佛在他眼中，自己的存在是值得研究的宝贵现象，而非麻烦。
    这种维护像涓涓细流，悄然浸润着陆遇安的内心。
    但是……
    陆遇安与沈简舟相处也有了一段日子，对他沉浸科研的性子有所了解。
    他总是感觉，在沈简舟眼中，自己首先是一个合作者，一个信息素很少见的朋友，其次……

 第17章

    或许才是陆遇安这个人。
    但这么说也不对吧。
    脑海另一个声音不甘示弱地响起。
    为什么在鬼屋，沈简舟放着吓起来反应更有趣的朱子澄不管，偏去吓唬你？
    为什么他只给你买了棉花糖，却没给周紫潼、朱子澄，或是陈梦琪也带一份？
    这份“区别对待”还不足以说明，你在他心里和朱子澄他们不同吗？而且他在爬山的时候亲口承认是“朋友”。
    原先的声音反驳：“也许只是他觉得我有研究价值？给棉花糖是补偿我童年的空白，以及他在鬼屋的举动？”
    另一个声音驳斥：“研究价值能解释他看你被吓到后的慌乱和后来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
    两个声音各执一词，吵得他心烦意乱。
    最终这场内心的纷争得出一个让他感到愕然，却又无法否认的结论：
    问题或许不出在沈简舟有没有把他当朋友，而是出在自己身上——
    他自己想要的比“朋友”这两个字更多。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他忽略的迷雾。
    我想要什么？
    我为什么不把自己看作和朱子澄他们是一样的？
    陆遇安形容不好现在的情绪，像初春的薄雾，淡淡的却挥之不去。
    他按下心绪，问：“我今天该做什么？”
    沈简舟：“抱歉，我手头正在关键节点，一时走不开。这次让子澄带你采样可以吗？结束后我请你吃饭。”
    陆遇安通情达理地说：“不用总和我说抱歉，你忙你的。”
    但某种失落感缠绕上来，内心那个消极解读的声音再度冒出：
    “看吧，所谓的‘朋友’在正事面前也得靠边站。”
    另一个声音反驳：“都说了是关键节点！他这不是说请你吃饭吗？”
    “那不过是客套而已，这点人情世故还不明白？”第一个声音反问。
    两个声音又开始在他脑子里打架。
    陆遇安甩了甩脑袋，仿佛这样就能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
    他依言原路返回找朱子澄。朱子澄早已准备好，接下来的采样因为操作熟练，只用一个小时就完成了。
    从采样室出来，陆遇安见周紫潼抱着一大束花，色彩明媚，数量可观。
    陆遇安打趣：“潼潼，谈恋爱了吗？”
    “哥，别打趣我了，”周紫潼笑嘻嘻地说，“这花是送给沈哥的！”
    陆遇安：“……谁送的？”
    “又送了啊，今天送的比以前晚，我还以为不送了呢，”朱子澄见怪不怪，“陆哥你这些天没来不知道，是段先生送的。”
    陆遇安更疑惑了：“他们不是假的吗……连相亲都是潼潼替的。”
    周紫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大家太忙，没功夫聊天了，段先生连着送好几天，天天不重样。”
    陆遇安看着那束热烈夺目的花，一想到这是与沈简舟有高达80％匹配度的alpha送的，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梗了一下，酸涩的不是滋味。
    沈简舟刚好忙完手头的工作，从实验室出来：“走吧，吃饭去。”
    他把大家都喊上：“你们要是还没点外卖就一起来吧，我请客。”
    朱子澄：“沈哥！你是我亲哥！”
    周紫潼抱着花问：“哥，这花还是放你桌子上吗？”
    沈简舟语气平常：“行，先放那吧，晚上下班我带走。”
    沈简舟带着大家去了清源附近的菜馆。人多热闹，席间话题一个接一个，陆遇安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沈简舟，段明轩天天送花是怎么回事。
    吃完饭，大家在菜馆门口道别，沈简舟送陆遇安回停车场取车。
    走在路上陆遇安才意识到，刚才在饭桌上没问出口，并不全然因为人多眼杂。
    此刻他们并肩而行，他却感觉那个问题堵在喉咙里，更问不出来了。
    就在陆遇安拿出车钥匙，准备像往常一样道别时，气氛陡然一变。
    他伸出手抓住沈简舟的手腕。
    沈简舟一怔：“怎么了？”
    陆遇安压低声音：“有个alpha跟我们一路了，之前我怀疑是多心，但他总不可能也来停车场吧？”
    沈简舟心中一凛，屏息凝神感知四周，却什么都没捕捉到：“我完全没感觉到附近有恶意的alpha气息。”
    陆遇安的声音带着困惑：“他的信息素隐藏得非常好，铁锈味明明很刺鼻，周围人却都没有察觉。”
    沈简舟听到“铁锈味”，脸色一变：“我可能知道是谁了。”
    陆遇安：“谁？”
    沈简舟将外卖员的事情告诉他。
    陆遇安急了：“多危险啊！万一他下次不只是敲门跟踪呢？万一他带着工具呢？万一那天我没多往胡同里看一眼呢？”
    陆遇安有些生气，这股怒源于沈简舟的态度——他明明离危险那么近，却选择隐瞒。
    就算第一次外卖员出现不说，至少在小巷，自己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也应该说出来吧？
    可沈简舟等到今天被自己发现才轻描淡写地提起。
    如果自己没发现呢？沈简舟是不是一直这么沉默下去，独自面对潜在的危险？
    陆遇安想都不用想，肯定是。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让陆遇安感到深深的挫败，可他还不知道如何和沈简舟说。
    沈简舟：“我当回事了，可那之后好久他都没再出现，除了胡同那回。他怎么能把信息素隐藏得这么好？”
    陆遇安被他的关注点气到：“先别研究他为什么能隐藏信息素了，重点是你家已经不安全了！你这两天绝对不能自己一个人住了。”
    第17章 临时保镖a
    陆遇安提议：“你搬来借给我的那套房子, 我去你家住几天。”
    沈简舟：“你去我家住？”
    陆遇安语气坚决：“对，一味躲着不是长久之计，关键得把这个人揪出来。他不是盯着你家吗？那我就去守株待兔, 等他现身。”
    其实不一定守株待兔, 还有很多其他的方法, 但他优选选择这个，因为只有这个可以让自己帮到沈简舟。
    沈简舟反对：“这太危险了！”
    陆遇安：“再危险总比你现在的处境安全。就这么定了。”
    在果园工作就是自由度大。他今晚不回去，打电话告诉杨云乐一声就行。他的行李则都在沈简舟借给他的那套房子里，过去取一趟就好。
    沈简舟发现一旦陆遇安认真起来，自己根本说不过他：“……好吧。”
    于是，陆遇安先去沈简舟的家。
    沈简舟拿出一个手环递给陆遇安：“这是给你准备的监测设备, 能记录心率等一些基础指标。”
    “怎么还需要戴？”话虽这么说, 陆遇安还是接过来戴上了。
    他注意到沈简舟心不在焉，便安慰道：“别太担心了, 真有什么情况我能应付。”
    沈简舟回过神：“我是在想那个外卖员能把信息素隐藏得很好这件事。包括在胡同也是，等距离很近了我才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陆遇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个？先保证自己安全再说吧。”
    “这很重要啊, ”沈简舟语气却认真起来, “这个人对信息素的控制能力, 可以当作‘信息素调节剂’的灵感，这样就能帮到你了。”
    陆遇安后悔自己刚才语气不好：“……先别想着我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你的安全。”
    “好, ”沈简舟交代完毕, “那你先熟悉一下环境, 我回那边房子。”
    陆遇安担心他：“我送你。”
    他笃定那个外卖员不会轻易罢休。
    “谢谢你。”沈简舟知道拒绝也无用, 就答应了。
    “跟我客气什么。”陆遇安进入临时保镖的角色。
    接下来几天, 生活形成新的规律。陆遇安去清源配合项目采样, 等着接沈简舟下班。
    沈简舟起初是拒绝的, 觉得这样太麻烦对方——这已不只是临时保镖，陆遇安还帮他解决晚饭问题，都成全职保姆了。
    只是陆遇安的态度坚持，沈简舟拗不过他，后来这种接送模式渐渐成了习惯。
    现在沈简舟不得不承认，陆遇安住过来确实是件好事，经他收拾过的两个房子，都充满温馨的生活气息。
    周紫潼和朱子澄得知陆遇安住过来，经常厚脸皮过来蹭饭，不大的餐桌变得热闹非凡。
    某天晚上，周紫潼脑子一抽，冲着陆遇安喊了声“沈太太”。陆遇安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偷觑沈简舟一眼，发现对方眼里含笑，似乎对这个称呼并不反感。
    陆遇安心里某处柔软一瞬，也懒得和周紫潼计较了。
    笑闹过后，话题转回正事。陆遇安提出疑惑：“为什么那个外卖员这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朱子澄：“他是不是察觉不对了？发现现在住在沈哥家里的是你？”
    周紫潼：“或者是在等沈哥的易感期？上次沈哥因为发烧导致信息素不稳，他误以为是沈哥易感期快到了，想挑易感期再来？”

 第18章

    沈简舟：“有道理。”
    陆遇安算了算日子：“下雨那天离现在也有段日子了。如果他真冲易感期来的，估计就是这几天了。”
    他看向蹭饭二人组：“你们从明天开始就先别过来了，免得引起他的警惕。”
    蹭饭二人组识趣告辞，将空间留给陆遇安和沈简舟，美其名曰“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时间已晚，打车对周紫潼来说不太安全。巧的是她和朱子澄家顺路，便蹭上朱子澄的车。
    周紫潼坐进副驾，突然提起一件发生有一段时间了的事情：“为什么段先生那阵子天天给沈哥送花？会不会是他和沈哥私下商量好了，专门做给沈阿姨看的？”
    她又把自己否定了：“可还是说不通，清源又没有沈阿姨盯着。”
    朱子澄给不出答案：“我哪知道？前一阵子忙得脚打后脑勺，我们没顾上问，沈哥自己也没空聊这些。最近段先生不是也没再送了吗？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周紫潼：“我就是脑子一抽后，灵光一现——陆哥还没给沈哥送过花呢。”
    朱子澄来了精神：“还记不记得那天，就在陆哥得知花是段先生送的时候，他当时那个表情……五颜六色的黑？”
    周紫潼吐槽：“五颜六色的黑？你直接说吃醋不就行了？”
    “对！”朱子澄一拍脑门，“虽然陆哥很快掩饰过去，但那一瞬间绝对不对劲！”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段先生也对沈哥有意思？之前送花是他追求沈哥的手段？”
    周紫潼反驳：“他现在不送花了，你又如何解释？追求哪有半途而废的？”
    朱子澄卖关子：“我当然能解释，就怕你接受不了这个解释。”
    周紫潼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该不会是想说，沈哥被段先生的花打动，他们已经进行到下一步了吧？”
    朱子澄：“没错，他们的关系有了进展，所以这种追求阶段的举动就省略了嘛。”
    周紫潼捂住胸口：“我还天真地以为段先生对沈哥就是单纯应付家长。怎么事情发展成这样？”
    朱子澄故作深沉地说：“虽然我没见过段先生，但我想说的是，人是会变的，感情更是复杂难测。不变的唯有沈哥无处安放的魅力。”
    周紫潼抱住头：“这可怎么办，陆哥给我们带水果做饭，段先生帮我付过打车费、请我吃过饭，我该站哪边？”
    朱子澄：“我肯定站陆哥，我连段先生的面都没见过。不过说真的，家世背景、社会资源这些，陆哥较段先生差了一些，段先生和沈哥的匹配度还那么高，陆哥怕是……”
    周紫潼：“对了，我们不是说要测陆哥和沈哥的匹配度吗？”
    朱子澄才想起来：“都怪前一阵子太忙耽搁了。我们这两天就测，正好陆哥现在就在z市。”
    周紫潼同意，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定了计划。
    ***
    今夜不只是周紫潼和朱子澄在惦记段明轩送花的事，还有陆遇安。
    他一直没有问沈简舟，因为他见段明轩现在不送了，再提起来显得自己很多事。但这根刺扎在心里，不上不下憋得他难受。
    憋在心里肯定是憋不住，所以他今晚把沈简舟送回去后，睡前拨通杨云乐的电话，把事情前因后果告诉他。
    杨云乐挠头：“你直接问简舟呗。”
    陆遇安：“这事都过去多久了？我现在突然跑去问他，‘之前段明轩为什么给你送花’，这让我怎么开口？”
    杨云乐没辙：“那我能怎么办？”
    他发现电话那边没了声音，却也没有挂断：“哟？开窍了？问简舟了？”
    陆遇安过了好半天才回他：“没，我在给他报平安。他让我晚上到家跟他说一声。”
    杨云乐：“……”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问：“你跟我说实话，陆遇安。”
    “你是不是喜欢沈简舟？”
    也早就发现端倪了，早在陆遇安一次次无意间向他聊起沈简舟的时候。
    陆遇安像是被戳中心底最隐秘、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心事，瞬间哑火了。
    杨云乐乘胜追击：“挺好的啊，人家年纪轻轻就是清源的研究员，性子也不错。这么好的条件，你小子要是能追上，简直是走了大运。”
    陆遇安：“我……”
    杨云乐恍然：“我懂，你是不是自卑了？觉得自己学历没人家高？还是觉得信息素配不上人家？”
    他不等陆遇安说话，立刻接上：“要是后者，你大可把心放回肚子里，简舟不是以外貌或信息素取人的人，况且你长得也不丑啊。”
    “要是前者吧……你现在提升一下学历也来得及？说不定还能离他更近点。”
    陆遇安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我可不学，你别给我出这种馊主意。”
    杨云乐也就是这么一说，不是劝他提升学历。他把话题拽回核心：“所以绕了这么大一圈，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你喜不喜欢沈简舟。”
    陆遇安：“我……”
    第18章 危险逼近o
    杨云乐故意凶他：“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陆遇安了？我也不是不支持你, 但你至少得跟我撂句实话吧？”
    “怎么说呢？”陆遇安声音低缓，“我感觉他对我的所有好，细想起来其实都围绕着项目这个核心。”
    “我不确定在他专注于科研的思维里, 到底有没有‘喜欢’这种情感的位置……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
    这番话说出口, 陆遇安自己先释然了, 一种奇异的明悟浮上心头。
    他意识到，自己如此纠结沈简舟如何看待自己，本身就不是直男会有的心思。
    之前的自己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只把自己当合作对象而失落，更不会因为别人送的花而心里酸涩难言。
    这一刻，他听见内心或许早已摇摇欲坠的认知壁垒轰然倒塌的声音。
    不管沈简舟对他的态度如何，他已经喜欢上对方了。
    为什么？
    是因为abo世界潜移默化改变他了吗？
    或许有这方面原因, 但陆遇安想, 更深层的原因应该在于，沈简舟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 在因为信息素屡屡遭受排斥时，第一个对他表达出欣赏而非嫌弃的人。
    虽然陆遇安后来遇到杨云乐等不介意他信息素的人, 但沈简舟是第一个。而且他还是唯一一个对他说出“你对我个人而言, 也同样重要”的人。
    尽管这句话的背后缠绕着科研合作的需要, 但那份毫无保留的肯定和珍视，给当时深陷自我怀疑的陆遇安, 带来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慰藉。
    就像在无尽寒夜里, 有人为他点亮一盏灯, 告诉他：你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很有价值。
    杨云乐：“你的意思是, 他的人生字典没有‘喜欢’这个词？”
    “对, 要不他怎么让同事替他去相亲？”陆遇安语气失落, “所以我就算喜欢, 估计也……”
    杨云乐抛出炸弹：“那我问你, 他如果真没那心思，为什么收下段明轩的花？”
    陆遇安：“可能因为他家长催得太紧？”
    杨云乐撇了撇嘴：“那送一两天应付一下不就好了？为什么天天送？凭我的经验来看——”
    “你不觉得这种持之以恒的劲，特别像在追人吗？”
    陆遇安：“追人？”
    “不然呢？”杨云乐反问，“你喜欢，段明轩就不能喜欢了吗？要我说，假着假着说不定就真了呢！更何况他们匹配度还那么高。”
    “不能吧？”陆遇安语气远不如之前那么肯定了。
    杨云乐：“是，光送花不能断定什么。但你能确保段明轩只停留在送花层面吗？你能确保沈简舟绝对不会被打动吗？”
    陆遇安被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哑口无言：“段明轩很优秀，就算沈简舟真开了窍，也不一定会选我吧。”
    杨云乐看着他妄自菲薄的样子，语气软下来：“先别管那么多，万一他就选你了呢？”
    他摆出几分过来人的姿态：“遇安，如果真喜欢一个人，家世背景、匹配度那些外在的条条框框，在心动面前，往往没那么坚不可摧。”
    他的话像投入深湖的石子，在陆遇安心里漾开涟漪。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垂着眼，将那些话听了进去。
    ***
    事实证明，蹭饭二人组的猜测是对的，那个外卖员真的在等沈简舟的易感期。
    这天晚上下了大雨，比沈简舟淋雨发烧那天的雨还要大。窗外狂风大作，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沈简舟和陆遇安又在看电影。
    自从陆遇安把电视修好，只要沈简舟不加班，两人就会窝在沙发挑一部电影，成了不成文的惯例。
    荧幕上放映舒缓的文艺片，沈简舟有些看困了，沉浸在影片的节奏里。
    就在这时——
    “砰！”
    砸门的巨响撕裂屋内的宁静。

 第19章

    沈简舟惊得一个激灵，睡意全无看向门口。
    陆遇安也绷紧神经，目光投向玄关。
    “是那个外卖员吗？”沈简舟压低声音。
    “我得开门确认一下。”陆遇安将他拦在自己身后，呈保护姿态。
    “先别开门，”沈简舟阻止，“从猫眼看看情况再说。”
    他们凑近猫眼，门外一个穿着深色雨衣的身影站在走廊。沈简舟凭感觉认出：“就是他！我确定。”
    陆遇安握上门把，沈简舟忙按住他：“别开门！太危险了！我们直接报警！”
    陆遇安却摇了摇头，久候的焦急和被挑衅的怒意交织：“外面雨这么大，等警察赶来，他早就跑没影了。下次他还会再来，不如我们趁今天把他抓住。”
    沈简舟让他冷静：“万一他精神有问题呢？开门太冒险了！”
    虽然之前他勉勉强强默认陆遇安逮人的提议，但此刻在这样的天气，他心里升起退缩之意。
    陆遇安安抚：“他不敢怎么样。一个只敢装神弄鬼的家伙，面对面的时候未必有那个胆子。”
    “况且有我在。我会制住他。你去报警，然后守在屋里别出来。”
    沈简舟心脏狂跳，只好妥协：“你千万小心。”
    他向后退了几步，拨通报警电话。
    陆遇安打开了门。
    潮湿的水汽和铁锈味alpha信息素扑面而来。那味道极具侵略性，令人作呕。
    外卖员没料到门会打开，愣了一下，抬起被雨水打湿的帽檐，帽檐下是一双闪烁着亢奋光芒的眼睛。
    他的视线贪婪地越过陆遇安，钉在屋内的沈简舟身上。
    陆遇安将他的视线挡住：“你想干什么？”
    对方被他强大的信息素所震慑，亢奋的神情僵住。
    随即他像是被激怒般从雨衣口袋掏出一把扳手，毫无章法地朝陆遇安抡过来：“……滚开！我的……味道！”
    陆遇安反应极快，侧身闪开。
    见一击不中，外卖员再次扑来，扳手胡乱挥舞。
    陆遇安看准空档，左手格挡开对方持有扳手的手腕，右手砸在对方的下颌上。
    扳手“当啷”掉在地上，外卖员吃痛，踉跄后退。
    但他没有放弃，改为凭借蛮力撞向陆遇安。
    陆遇安的身体素质更胜一筹，利用一个旋身将对方掼向墙壁。
    “嘭！”
    男人的后背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陆遇安不再留手，一记凌厉的手刀砍在对方后颈。
    男人眼中的疯狂被涣散取代，陆遇安的信息素彻底压倒对方的铁锈味。
    很快，警笛声划破雨夜由远及近，警察赶到现场。
    当他们从楼梯间冲上来时，一股充满压迫感的榴莲味信息素如实质般压过来，alpha警察脸色一变，放缓了脚步。有人甚至需要调动出自己的信息素，才能抵抗住这股无形威压。
    omega警官们相对敏感，有一个干脆受不住这里的信息素，向队长报告退出去暂避。
    陆遇安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令人窒息的窘迫感再度攫住他。
    他脸上火辣辣的，尝试收敛周身气息，但残留的余韵盘桓不散，提醒着他的“异常”。
    就在这时，一股清冽的雪松气息弥漫开来。
    是沈简舟。
    沈简舟上前一步，转过头来看向陆遇安。
    他的眼神里还能看到未散的惊悸，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安心，以及毫不掩饰的感激与信赖。
    陆遇安对上他的视线，不由得一怔。
    ……沈简舟在用他的方式帮我。
    雪松味信息素抚平他心中翻腾的窘迫。那些因旁人反应而生的难堪情绪竟在这一刻奇迹消散，取而代之是被满心接纳的震动。
    陆遇安的心像是被温水浸透，泛起酸软的热意。
    他第一次很感谢自己惹人侧目的信息素，不是指其在研究层面的价值，是在此刻它守护了他想守护的人。
    而这个人，正以最温柔的方式回报给他最珍贵的理解。
    随后警察带走外卖员，陆遇安和沈简舟配合做笔录。流程走完，时间已晚，两人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小区。
    第二天，沈简舟照常去清源上班。他一踏进实验室，就被同事围住。消息已经传开，大家七嘴八舌表达着关怀。
    朱子澄激动地说：“听说陆哥昨晚把那个变态摁住了！太好了。”
    周紫潼：“多亏陆哥关键时刻顶上去，解决一个大麻烦。”
    朱子澄左右看了看：“对了，陆哥呢？”
    沈简舟回答：“昨晚他为了制伏那个人，信息素释放过量，老陈说趁这个机会再给他做一次身体数据采集和分析，带他去实验区了。”
    ***
    清源实验区。
    陆遇安：“陈主任，我想问问那个人的情况是一种病吗？”
    陈松：“这是一种信息素情感联结障碍。就像有些人会对特定抑制剂成分过敏，也有人会对某些信息素气味产生超乎寻常的迷恋。”
    “这种迷恋并非出于爱慕或欣赏，而像是一种精神依赖。患者会对具有某种信息素的个体产生跟踪、骚扰等行为，无视他人的意愿和社会的规范，这本质上是一种需要治疗和干预的精神心理问题。”
    “不过这类心理问题不常见，专门对雪松味信息素更是少之又少。那个人接下来会接受强制性的社会管理、医疗干预和必要的隔离措施，他不可能再伤害到简舟。”
    “那就好。”陆遇安放心了。
    陈松：“经历这次事件，我们发现具有这种心理问题的患者往往能隐匿自身信息素，也算是为研究提供一个新方向。之前简舟还想开展信息素中和剂这类研究，这下正好有了例子。”
    陆遇安毛遂自荐：“我可以继续当相关项目的合作者吗？”
    陈松笑道：“当然可以。”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实验区走出来。
    陆遇安问：“陈主任，我下次采样在什么时候？”
    陈松：“半个月后如何？第二阶段进展顺利，差不多可以收尾了。你这段时间辛苦了，回去歇一歇调整状态，等你回来我们开启第三阶段。”
    陆遇安：“好，那我现在就可以回果园了吗？”
    陈松：“对，不过我听说你住在简舟这里，具体什么时候离开z市，不如你们商量着来？”
    他好心想撮合这两位，却没找到人：“简舟去哪了？刚才不是还在吗？”
    第19章 尴尬无比a
    朱子澄一脸“你问我可算问对人了”的表情：“陈主任, 沈哥和段先生吃饭去了。”
    陆遇安：“……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
    朱子澄怕陈松责怪沈简舟没打招呼就提前离开：“沈哥说就出去一会，晚上回来加班补进度。”
    陈松通情达理道：“没事，进度什么时候补都可以, 不着急。”
    随后他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陆遇安见周紫潼和朱子澄齐齐望向自己, 犹豫了一下, 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他们去哪吃了？”
    朱子澄报上地址：“就是上次潼潼去相亲的那家。”
    周紫潼将陆遇安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陆哥想不想去？”
    她也没料到段先生今天会突然约人，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助攻机会，错过不免太可惜了。
    陆遇安：“我们三个去干什么？人家两个人吃饭。”
    朱子澄：“难道他们两个吃饭，我们三个就不能去吃了吗？”
    周紫潼：“那家佛跳墙出了名的好吃，我上次吃了一次就念念不忘，一起去嘛。”
    陆遇安看着这两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虽然觉得那期待底下藏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但还是拗不过他们：“好吧。”
    拗不过他们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于是心怀各异的三人组——其中两人的目的明确——朝着那家餐厅出发了。
    第二次来到这家店, 周紫潼轻车熟路：“让我们找一找……找到了！沈哥在那边！陆哥，我们坐这里怎么样？”
    他们在周紫潼选定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个距离只能看到段明轩和沈简舟的嘴唇开合, 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朱子澄还是第一次见到段明轩：“哥, 你和他长得是真像。”
    陆遇安的视线落在段明轩的身上：“确实很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身上那种成功男人的气质，陆遇安感觉对方比自己还要帅一些。
    周紫潼用气音说：“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朱子澄：“你小点声！”
    周紫潼瞪大眼睛：“我都用气音说话了, 还怎么小声？”
    朱子澄掏出手机, 下一秒陆遇安和周紫潼的手机弹出一个新群聊通知：佛跳墙前线观察哨。
    陆遇安：“……”
    三人默契埋下头,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
    周紫潼：沈喝了口水, d段笑了！

 第20章

    朱子澄：你们看段手腕上的表！是不是今年的限量星空盘？这得抵我多少年工资？
    周紫潼：不要看表了！把表看穿了你也买不起！
    陆遇安回头看了看：我们不至于这么鬼鬼祟祟吧？刚才服务员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了。
    周紫潼：陆哥！小心驶得万年船。
    周紫潼：等等！段有动作！他拿出手机递给沈看了！
    他们看向那桌, 段明轩笑着将手机屏幕转向沈简舟, 沈简舟身体向对方靠近, 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陆遇安看着两人亲近的互动, 心里不亚于被一颗柠檬砸中，泛起阵阵酸涩。
    朱子澄急得抓耳挠腮：他们在看什么？
    陆遇安灵光一闪：试试用手机放大拍下来看看？
    朱子澄：还是得是陆哥！快，谁来？
    周紫潼：我来！我手机像素高！
    她将拍摄界面放大再放大，全神贯注，嘴里嘟囔道：“再放大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那过于“智能”的手机，其内置ai助手艾米，在这个极其荒谬的时刻被唤醒。
    一个清脆甜美的电子女声骤然响彻餐厅：
    “好哒~主人！艾米收到指令啦！首先帮您关闭影院模式~噔噔！屏幕变亮堂啦！
    “检测到主人正在使用相机！艾米马上为您启动超级放大镜！”
    “正在努力识别画面的内容哦~艾米需要一点点时间！”
    这还不算完！
    由于周紫潼的嘟囔包含“清楚”这个词，艾米在完成一系列它自以为非常棒的操作后，还用贴心的语气补充：
    “不过主人，现在画面放大太多，有一点模糊呢！艾米建议您再靠近一点哦~那样就能看得更清楚啦！祝主人观测愉快！”
    “……”
    整个餐厅被按下静音键，所有人目瞪口呆地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沈简舟和段明轩的谈话毫无疑问被打断。
    两人看向周紫潼的手机，然后顺着那只握着手机、僵在半空的手，看到手机后面三张“社会性死亡”、“地球为什么还不爆炸”、“求求老天爷让我消失”的绝望面孔。
    沈简舟脸上由最初的疑惑转变为错愕。他想绷住作为沈研究员的严肃表情，奈何场面太过搞笑，还是漏出被压抑在喉咙里的气音。
    段明轩的反应则直接得多。受座位方向的影响，他第一时间看到的是朱子澄和周紫潼。
    他绅士地用手虚掩嘴，像是在克制笑意，但那双含笑的眼睛却分明在说：精彩，继续，我爱看。
    这个时候，陆遇安稍稍朝他这边偏了点头。
    段明轩看戏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与他相似的脸上，停留了数秒。
    嗡——
    脑海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破碎的童声片段，如同尘封的磁带突然播放：
    “哥，我好难受……”
    “我想回家……”
    这些声音让他心神恍惚：“望轩……”
    沈简舟在他面前挥手：“怎么了？”
    段明轩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将那个深埋心底的名字脱口而出。
    他收敛外露的情绪：“抱歉，刚才走神了。”
    “看你脸色不太好，喝口水缓一缓吧。”沈简舟给他倒了一杯水。
    段明轩：“谢谢。”
    而陆遇安看到沈简舟向段明轩挥手、还给他倒水后，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段明轩敏锐地捕捉到陆遇安脸上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小情绪。
    沈简舟向段明轩点头致意：“失陪一下，我去那边看看。”
    他走向那三个恨不得变成餐厅装饰画的罪魁祸首：“你们三个来这里团建？”
    朱子澄硬着头皮说：“我们来吃佛跳墙。”
    沈简舟戳破：“但我看你们没点佛跳墙？”
    周紫潼抢答：“因为我们到了之后，突然又没那么爱吃了。”
    她总不能实话实说因为佛跳墙太贵，她和朱子澄反悔了吧？
    沈简舟看着他们这漏洞百出的样子，也不恼，只是轻笑出声：“跟踪我？”
    朱子澄狡辩：“哪有！缘分让我们相遇。”
    周紫潼放弃挣扎，一手拉起朱子澄，另一只手拽上陆遇安：“不打扰了，沈哥你和段先生好好吃！我们三个这就走！”
    她以逃离案发现场的速度把两人拖走，活像身后有妖魔鬼怪在追。
    沈简舟回到段明轩那边，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
    “你的同事还挺……还挺特别的。”段明轩斟酌一下用词，选了“特别”。
    沈简舟笑道：“一群天马行空的年轻人，鬼点子多。”
    段明轩：“你那个同事长得和我很像。”
    “他不是我的同事，叫陆遇安，是我们的项目合作者，和大家关系都很不错。”
    “陆遇安？哪个‘遇安’？今年多大？”
    “‘随遇而安’的‘遇安’，今年二十七。你认识他？”
    “不认识，就是感觉有缘。”
    “确实，”沈简舟半开玩笑，“不瞒你说，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我还真有一个弟弟，叫段望轩，”段明轩眼神微黯，“只是很早就去世了。”
    沈简舟一顿：“节哀。”
    段明轩露出伤感的笑：“没什么，好多年前的事了。就是觉得如果他能顺利长大，应该会和你这位朋友很像吧。”
    沈简舟听到这里，联想到陆遇安父母信息的空白，以及段明轩曾提及父母逝世，觉得这巧合未免过于惊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能冒昧问一下吗？你弟弟是怎么去世的？”
    “我父母当时和我说，望轩得了罕见病，发病极快，从确诊到离开只有短短几周。”段明轩语气遗憾。
    “我很早就被送到国外读寄宿学校，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等我接到通知，匆忙赶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这件事成了我们全家无法愈合的伤口。我父母太过伤心，对外只说我是独生子。”
    沈简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以沉默表达安慰。
    段明轩：“你和你那位朋友关系怎么样？”
    沈简舟没理解他的意思：“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关系不错。”
    段明轩见他没什么别的反应，也点到为止：“他们是不是误会我们了？需不需要解释一下？”
    “说不定真是，”沈简舟觉得有可能，“前几天太忙，我没顾上和他们说。这样吧，等我吃完饭跟他们解释，免得他们瞎猜。”
    段明轩：“好。”
    沈简舟看着他谈及弟弟时眼中的落寞，热心提议：“以后有机会，我把遇安介绍给你认识吧。”
    认识一个容貌相似的人，对段明轩来说或许也是一种慰藉。
    段明轩真诚道：“好，谢谢你。”
    第20章 解释缘由o
    在这家饭店另一个角落, 周紫潼囊中羞涩没能尝到的佛跳墙，此刻热气腾腾地摆在何芷柔和她二部小姐妹的桌上。
    她们今天相约来这里，是因为在社交平台刷到这家有z市最好吃的佛跳墙。点完菜, 她们惯例拍照。
    何芷柔举手机自拍, 从屏幕瞥见自己身后有个熟悉的背影：“那个背对我们的是不是沈简舟？我没看错吧？”
    小雨望过去：“对, 姐你没看错。”
    何芷柔一脸扫兴：“他怎么也来了？”
    小露：“沈简舟对面还坐着个帅哥。”
    小雨：“这帅哥是我们清源的吗？没见过啊。”
    小露上下打量几眼：“不能吧，你看他那身行头，不像我们这种打工人。”
    何芷柔好奇一瞧，没想到还真认识：“那是星瀚互联的ceo段明轩，我家上个月刚和他们谈成合作，我在酒会上见过他。”
    “他可是个厉害角色, 年轻有为, 再加上他父母早逝，少了碍手碍脚的公婆关系, 不知道多少omega削尖脑袋想攀上呢。没想到居然让沈简舟搭上了。”
    小雨：“‘段’？原来给沈简舟送花的人是他。”
    何芷柔还不知道这件事：“送花？”
    小雨：“就是前一阵子，差不多连续一周吧, 每天都有花送到沈简舟手里。当时我们还好奇是谁, 没想到正主在这。”
    何芷柔哼了一声：“还真叫沈简舟得手了。”
    小露：“我听说沈简舟家里条件也不差, 虽然不清楚具体做什么的。”
    何芷柔嗤笑：“肯定比不上段明轩。所以这是想攀高枝？亏我还觉得他是清高的人。”
    小雨压低声音：“你们看！那不是周紫潼吗？”
    几人看到周紫潼三人鬼鬼祟祟地朝沈简舟那桌张望，偷看之余, 也不知道在低头捣鼓什么。
    何芷柔一脸嫌恶：“他们来这里干什么？跟踪？”
    小雨猜测：“好像是。”
    何芷柔觉得可笑：“一部就这工作氛围？领导在工作时间偷溜出来谈恋爱, 下属也不务正业, 还拉上合作者一起。”

 第21章

    小露弱弱提醒：“姐, 我们也是在工作时间偷溜出来的……”
    何芷柔噎了一下：“我们这是……考察餐厅的菜品, 是拓宽视野的一部分！他们那纯是八卦和私事。”
    于是她们的焦点从美食转到周紫潼那桌, 全心投入“侦查工作”的佛跳墙前线观察哨压根没察觉, 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然后便是人工智能提示音炸响, 何芷柔身在远处都替他们感到尴尬：：“我的天，幸好不是发生在我身上。”
    小雨：“周紫潼他们被抓包了。”
    小露：“沈简舟起身去他们那桌了。”
    只见沈简舟到周紫潼那桌说了几句话，周紫潼拉起朱子澄和陆遇安落荒而逃。
    之后沈简舟坐回段明轩对面，仿佛刚才只是插曲。
    小雨嘟囔：“我怎么感觉，那个陆遇安是不是对沈简舟……”
    小露也说：“陆遇安是不是喜欢沈简舟？”
    小雨脑补剧情：“我猜陆遇安喜欢沈简舟，但沈简舟好像不知道，还和段明轩吃饭。陆遇安吃醋了，所以拉着周紫潼他们跟过来，不料被抓包。”
    何芷柔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正好。我知道该怎么把陆遇安非法手术的事情捅出来了。”
    小雨领会她的意图：“姐的意思是借助段明轩？”
    何芷柔：“没错。”
    “段明轩为什么给沈简舟送花？肯定是对沈简舟有意思。那他必然不喜欢有情敌围着沈简舟，尤其是陆遇安这种有‘污点’的情敌。”
    “我们把非法手术的消息透露给段明轩。他为了扫清障碍，自然会去调查、甚至利用他的资源把事情闹大。我们这是在帮他清除竞争对手，他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呢。”
    小雨和小露附和：“有道理！”
    ***
    回到清源，沈简舟只见到周紫潼：“子澄呢？”
    周紫潼表情复杂：“他在回来路上不小心摔了，后脑勺着地。”
    沈简舟吓了一跳：“严不严重？”
    周紫潼：“没什么大事，但他坚称摔出脑震荡，哭着去找陈主任请假了。”
    沈简舟：“……”
    他不知道该评价什么好，只好问：“遇安呢？”
    周紫潼惋惜地说：“哥，你晚回来一步，陆哥刚走没多久。”
    沈简舟：“他去哪里了？回果园？”
    周紫潼：“回你家了。因为你今天要补进度，他就先回去了，到点再来接你。”
    沈简舟了然：“啊。”
    周紫潼按捺不住八卦之心：“哥，你和段先生……”
    沈简舟：“我正想和你们说呢，其实就是前一阵子，我妈催得紧，我临时找他帮个忙，假装我们在接触，好让她安心。最近风头过去，为表感谢我请他一顿饭，就这么简单。”
    周紫潼抓住关键点：“为什么段先生要送花来清源？清源又没有阿姨盯着。”
    “我个人也认为不必做到这个程度，段明轩说细节到位才更真，”沈简舟顿了顿，“虽然我妈不在清源盯着我，但……”
    这话勾起周紫潼的好奇心：“但什么？”
    ***
    陆遇安坐电梯抵达清源一楼大厅，注意到休息区有位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面带微笑地迎上来：“你就是陆遇安吧？”
    陆遇安伸手与之交握：“对，您是？”
    对方自我介绍：“我姓阮，阮江。是简舟的父亲。不知道你现在是否方便，我们到那边坐坐聊几句？”
    他侧身示意旁边的休息区。
    陆遇安心里又是疑惑又是紧张：“方便的。”
    他跟着阮江走到沙发旁，拘谨地坐下来。
    阮江：“遇安，这次冒昧打扰，主要是想表达我的谢意。简舟说上次多亏有你，他才避免更大的危险。”
    “我们早就想来找你，只是简舟非说不用，说他会找机会谢谢你，”他从身旁拿起礼盒，“但我觉得还是要表达谢意才好，区区心意希望你别嫌弃。”
    陆遇安不敢收：“叔您太客气了，那是我应该做的。”
    阮江坚持道：“简舟表达他的感谢，是他的事。而我作为一个父亲，向你表达救我儿子的谢意，这并不冲突，请你务必收下。”
    陆遇安只好将礼盒收下：“谢谢阮叔了。”
    陆遇安虽然还是拘谨，但阮江善于引导话题，不知不觉间，陆遇安就在东拉西扯中把自己的基本情况、和清源的合作说了个大概。
    聊得差不多了，阮江邀请：“遇安，今天的时间有点仓促。等半个月后你来清源，如果方便的话，不如到我家吃个便饭？也让我和你阿姨正式谢谢你。”
    “好，我下次有空就来。”陆遇安嘴上应着，心里却想这只是常见的客套话，当不得真。
    没想到阮江当即拍板：“好，那我们加个微信，到时候我把我家地址发你，或者我让简舟接你。”
    陆遇安迷迷糊糊地加上好友。
    阮江顺手点开置顶聊天，给沈郁金发了消息：把遇安请来了。
    沈郁金发了个大拇指：不错，还得是老阮。
    陆遇安起身想溜：“阮叔，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阮江见目的达成，终于放人：“好，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陆遇安刚站起身，却像是被无形的线拽住：“等等，叔……您怎么知道我下次来清源在半个月后？”
    他非常确定及肯定：“我没向您提过我下次来清源的时间啊？”
    原本从容的阮江这才发现说漏嘴了，正考虑如何把话圆回来时，门口出现一个瘦高身影。
    只见朱子澄神清气爽地进来，手里拎着香喷喷的虎皮凤爪，显然是“脑震荡”痊愈后奖励自己。
    他看到陆遇安，打招呼道：“陆哥！”
    陆遇安意外：“你也偷溜出去了？”
    他以为朱子澄和沈简舟一样。
    阮江：“‘也’？还有谁？”
    朱子澄这才看清坐在陆遇安对面的中年男子的侧脸。
    他虎皮凤爪掉在了地上，发出破了音的声音：
    “董……董事长？您怎么在这！”
    陆遇安：“……”
    董事长？
    清源生物科技的董事长吗？
    陆遇安感觉天塌了。
    阮叔是清源的董事长？
    同样感觉天塌了的还有朱子澄：“董事长您听我解释！我刚才不小心摔出脑震荡，虽然很想在岗位上坚守到最后一刻，但身体不允许我这么做！我迫不得已才和陈主任请假的！”
    “从医院回来，碰见路边的虎皮凤爪，太馋了就买了点，您要不要也吃点？还热乎呢！保证干净！掉地上不到三秒，理论上还能吃！”
    阮江打眼一看就知道朱子澄不可能是脑震荡。陈松估计是看他们最近太累，批假让他们放松一下。
    所以他也没有追究的打算，故意逗他：“那你说说，还有谁偷溜出去了？”
    朱子澄脑子跟不上嘴巴，老实交代：“还有……”
    陆遇安一个箭步冲上前，捂住他的嘴：“没人了！阮叔，啊不阮董事长，就他溜出来了！”
    阮江看他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笑容更深了：“能让你们打掩护的人？该不会是……”
    “是我。”
    一个无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第21章 得知真相a
    沈简舟现身休息区的入口, 手扶额头：“爸，我都说能处理得来了。”
    朱子澄刚回魂的天灵盖又被劈中：
    “爸？！”
    “沈哥，阮董事长是您父亲？”
    他双腿一软, 要不是陆遇安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脑震荡估计就假戏真做了。
    即便如此, 他第一反应却不是关心自己：“陆哥！先救我的虎皮凤爪！不能再让它掉地上了！”
    陆遇安：“……”
    远处的柱子后，周紫潼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呐！沈哥居然是隐藏太子爷啊！”
    这边，阮江说：“我是真心想谢谢遇安。他帮了你那么大忙，我作为你家长，于情于理都应该感谢。”
    “表达感谢的方式就是来清源堵人？还套话？”沈简舟问，“爸, 你这跟查户口有什么区别？”
    “我套话？那你自己呢？身为项目负责人, 上班时间偷溜出去？”阮江加重“偷溜”二字。
    他并非真要揪着儿子离开岗位不放，只是不习惯沈简舟带着距离感的说话方式。
    他不像妻子能和儿子亲昵地相处, 在商场能言善辩，唯独面对越来越出色的儿子时会变得笨拙, 不知该如何表达关心, 只能借助一些看似没有联系的由头。
    沈简舟被阮江这种语气一提, 逆反心理上来：“我就出去两个小时，总比您不经我同意, 就来这‘关心’我的合作者要强。”
    陆遇安打圆场：“阮叔也是好意, 我真的很感激。”
    他一边说, 一边给沈简舟使了个眼色。
    阮江知道清源不是吵架的地方：“我本来邀请遇安抽空去家里吃饭。但择日不如撞日, 就今天吧。遇安, 太晚的话你可以住我家。简舟, 你等工作结束就带遇安回去。”

 第22章

    他这话既落实邀请, 也顺理成章让沈简舟回家。
    沈简舟不想再起争执：“行。”
    “那就打扰阮叔和阿姨了。”陆遇安生怕他们再吵起来, 哪里还敢拒绝。
    于是他就留下了，等着沈简舟结束工作。
    他坐在沈简舟的工位，享受朱子澄“进贡”上来的虎皮凤爪，听周紫潼和他学舌饭局缘由。
    “因为段明轩下周要和阿姨在一个重要场合见面，怕阿姨问起会露馅，所以你们沈哥算准日子，提前让段明轩在清源刷阮叔的好感度？”
    周紫潼：“就是这个理。”
    陆遇安忽然觉得前几个小时被抓包后的样子十分可笑。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想起朱子澄惊呼的那块限量手表，又想起段明轩周身的精英气度，那是和他截然不同的世界。
    朱子澄同周紫潼咬耳朵：“要去沈哥家了，陆哥怎么反而蔫了？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周紫潼沮丧道：“估计是受刺激了，因为那块手表吧。”
    “怎么办，陆哥被打击到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撺掇去那家店。不去就不会被抓包，不被抓包就不会……”
    朱子澄听得头大：“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也不是责怪周紫潼，只是嘀咕：“我们不能折腾了，这种事还是得陆哥自己拿主意才行。”
    两人各自溜回自己的工位，留下陆遇安对着空气消化他的心绪。
    陆遇安只觉得虎皮凤爪都索然无味了。一个失神，鸡骨头掉在地上。
    他去拿桌上的纸抽想清理干净。抽出纸巾，视线却被纸抽后面不起眼的小药瓶吸引——之前被纸抽挡着，他从未发现，药瓶的标签印着他看不懂的外文。
    陆遇安擦了擦手上的油，鬼使神差地拿起药瓶。
    不像是维生素或者保健品……包装这么朴素，感觉不太正规啊。
    但出现在沈简舟桌子上的药，怎么可能不正规？
    他晃了晃药瓶，听声音判断已经吃了不少。
    吃了这么多，沈简舟生病了吗？
    陆遇安升起担忧：“潼潼，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周紫潼：“陆哥，你是在哪里发现这个的？是在沈哥桌子上吗？”
    “对，”陆遇安的不安在扩大，“我刚才偶然看到的，好像吃了不少……是他在吃吗？”
    周紫潼证实他的猜测：“对，这是沈哥的抗过敏药，他经常吃的。”
    “过敏？”陆遇安愣住，“他对什么过敏？”
    他记得沈简舟在饮食上没有忌口。那他的过敏原是什么？
    朱子澄：“陆哥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陆遇安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朱子澄：“沈哥他自己就是我们项目想要帮助的人群啊。”
    陆遇安瞳孔微缩，一时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朱子澄看着他震惊的表情，不太敢说了：“就是……沈哥对市面上常见的抑制剂反应都不理想，易感期只能靠特制的抗过敏药或抑制剂扛过去。”
    陆遇安拿着小小的药瓶，觉得它有千斤重。
    原来是这样。
    沈简舟研发新型抑制剂，不仅是为了清源和社会，也是为了他自己。
    怪不得他对自己说“你对我个人而言，也同样重要”。
    他每次易感期都那么难熬吗？
    可他从来都没表现出来过……
    对了，陆遇安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和沈简舟认识这么久，从没见过对方的易感期。
    他的声音发紧：“他的易感期是什么时候？”
    周紫潼叹气：“很不规律，我们不知道具体时间。”
    “不规律才更折磨人，”朱子澄接话，“而且还会产生耐药性，现在沈哥能用的抑制剂和药越来越少了。”
    陆遇安想起之前的项目：“你们不是已经研发好几种新型抑制剂吗？这些项目没有成功吗？”
    “成功了，”朱子澄摊手，“但那些都不适合沈哥。说实话清源做这类新型抑制剂根本不赚钱，虽然社会反响很好，但考虑到资金等问题，所以这系列项目做完你这一款就计划终止了。”
    陆遇安呼吸一滞：“可是你们还没有找到适合他的抑制剂。”
    “没办法，”朱子澄声音低下去，“这种事强求不来。如果陆哥你的信息素也不合适，那就只能随缘了。”
    陆遇安握紧药瓶，冰凉的玻璃硌得掌心生疼。
    随缘？
    怎么能随缘……
    他那么努力地帮助别人，却对自己的困境无能为力吗？
    “陆哥……”周紫潼看着陆遇安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
    陆遇安：“怎么看抑制剂对他过不过敏？”
    朱子澄：“要考虑很多因素，一般来说信息素匹配度高，抑制剂引发的过敏反应就会低很多。”
    陆遇安：“那我和他的匹配度是多少？这个怎么测？”
    周紫潼安抚：“哥你别急，我们其实已经私下帮你和沈哥测了，估计就这两天能出结果，很快的。”
    说曹操曹操到。她话音刚落，一个一部成员冲进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陆哥和沈哥的匹配度结果出来了！”
    朱子澄：“快让我看看是多少！”
    陆遇安站在原地，那个数字就在几步之外，他却失去了上前的勇气。
    会是多少？
    能到80％吗？还是更低？
    朱子澄迫不及待翻开报告。下一秒，他倒吸一口冷气：
    “百分之九十九？”
    周紫潼发出惊呼：“真的是百分之九十九。”
    办公区顿时被几人激动的声音填满。
    陆遇安怔怔地站在原地。
    所以我的信息素真的能帮到他。
    这个认知穿透混乱的思绪。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希望和责任的情感将陆遇安淹没。
    兴奋过后，朱子澄第一个反应过来：“小点声！沈哥还在那边实验室。”
    周紫潼发现关键问题：“等等，这么高的匹配度，沈哥他自己不知道？”
    “对啊，”朱子澄一拍大腿，“沈哥肯定测过才对。”
    陆遇安声音干涩：“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紫潼仔细琢磨：“我好像明白了，沈哥可能是怕你知道后会有压力。”
    她试着还原沈简舟的思考逻辑：“如果你知道你们匹配度很高，会不会觉得帮他度过易感期成了你的责任？沈哥肯定不愿让你因为义务才……”
    朱子澄也恍然大悟：“他不想让你觉得，你参与项目是为了他个人。”
    “就为了这个？”陆遇安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这怎么能和他的身体健康相比？万一他下次易感期赶在我这批抑制剂研发出来之前呢？”
    可那股闷气底下，翻涌着的却是心疼——心疼那个人的固执，心疼他宁愿一个人默默承受，也会考虑自己。
    周紫潼：“陆哥你别生气。还有千万别告诉沈哥是我们帮你查的匹配度啊！”
    身为游走在沈简舟和沈郁金之间的“双面间谍”，她非常注重自身“职业安全”。
    陆遇安垂下眼眸：“放心，我不告诉他。”
    无数情绪在胸中翻涌，最终汇聚成坚定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
    他要在沈简舟下次易感期来临之前，把人追到手。
    第22章 带人回家o
    沈简舟还不知道自己隐瞒的事情被陆遇安发现了, 他只感觉陆遇安今晚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同？他说不上来。晚上他带陆遇安回自己家，对方依然贴心地把他的保温杯带上，拧开盖子递过来。
    可当沈简舟接过杯子时, 察觉到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他抬眼望去, 陆遇安却看向窗外。
    车驶上主路, 他听到陆遇安问自己：“你为什么不把你的身份告诉大家？”
    “什么身份？”
    “太子爷的身份。二部那个人的背景还没你硬，她只是部侄女，而你是太子爷。”
    沈简舟解释：“我觉得自己既然有能力，就不必依靠他，进清源也是靠我自己通过的面试。而且我也不喜欢别人在背后喊我太子爷。”
    陆遇安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到了地方，沈郁金掐准时间等在门口：“这就是遇安吧？快让阿姨瞧瞧！”
    陆遇安不好意思地欠身：“这么晚来打扰您了。”
    “不打扰, 我最喜欢家里来客, ”沈郁金很满意，转头捶了沈简舟一下：“你小子又不回家！是不是存心气死我？”
    沈简舟揽住她的肩：“最近太忙了, 忙完就回家。”
    一家人吃完夜宵，沈郁金给陆遇安安排住处：“遇安你住二楼, 我都收拾好了。卫生间有新毛巾和牙刷, 我放在显眼的地方, 你一眼就能看到。”
    客房布置得温馨，沈郁金拉开衣柜：“这里有薄毯子, 晚上如果开空调觉得冷就盖这个。”

 第23章

    陆遇安：“阿姨您太周到了。”
    “就当自己家一样, ”沈郁金眼神慈爱, “是我们麻烦你照顾简舟才对, 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关上门, 陆遇安还能听到她叮嘱沈简舟：“你好好照顾遇安, 人家第一次来别怠慢了。”
    沈简舟：“知道了妈, 放心吧。”
    陆遇安洗完澡出来, 听到楼下一家三口说笑的声音。阮江因今天在清源的口不择言向儿子道歉，父子关系和好如初。
    他原本打算直接回客房，不打扰他们，没想到沈郁金发现了他：“遇安？快下来坐坐，吃点水果。”
    陆遇安便脚步一拐下楼，沈郁金挪出位置，三人的闲聊变成四人的晚间茶话会。
    陆遇安起初有些拘束，但很快被沈家的氛围感染，感到到“家”这个词的温暖。
    聊了一个小时，阮江和沈郁金熬不住，回房休息了。
    陆遇安看向仍坐在原处的沈简舟：“不睡吗？明天还要上班呢。”
    沈简舟陷在沙发里：“吃太饱，睡不着了。”
    陆遇安目光流连在对方带笑的唇角：“说起来你为什么姓沈不姓阮？”
    沈简舟答：“本来他们想要两个孩子，一个姓阮一个姓沈。可惜生我时老妈遇到些状况，不能再生育，所以我就姓沈了。”
    话匣子打开，沈简舟顺着回忆聊起小时候的趣事。陆遇安靠在沙发上听得专注。
    又聊了一阵，陆遇安看墙上的时钟：“走吧，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好，”沈简舟站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果园？明天吗？”
    “对。”
    “下次什么时候再来清源？”
    “陈主任说半个月后，具体日子等他通知。”
    “那我明天去送你。”
    “不用，你忙你的，别特意跑一趟。”
    沈简舟见他态度坚持，便不再勉强：“好，那晚安。”
    陆遇安笑道：“晚安。”
    ***
    陆遇安这次离开半个月，算是间隔比较久的一次了。没了那个会带着新鲜水果出现、和大家插科打诨的身影，大家都觉得不适应，连空气都无趣了不少。
    但项目并未停歇，顺利推进到第二阶段的末尾。一部上下忙得连轴转，清源近期的资源也明显向一部倾斜。相比之下二部就清闲不少。
    二部乐得自在之余，私下也纳闷，他们那位爱折腾的负责人何芷柔，这次一反常态地安静。
    难不成是因为沈简舟的身份震慑到她了？这几天“沈简舟是阮江儿子”这件事在清源不胫而走，大家这才得知，原来真正的关系户是一向低调行事的沈简舟。
    二部一些人起初还有些脸红和忐忑，毕竟以前没少明里暗里挤兑一部，生怕形势逆转，一部会趁机嘲讽回来。
    但一部眼下正全力冲刺项目关键阶段，根本无暇他顾。这种无视反而让二部某些人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这“某些人”里就包括何芷柔，她最近也比较忙，不过她的忙碌并非在实验室。
    她忙着参加一个商业慈善晚宴，据说段明轩也会出席。
    周末晚上，何芷柔精心打扮，换上晚礼服，将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融入晚宴之中。
    段明轩无疑是场内的焦点。他身姿挺拔，举止间带着沉稳内敛的气场，借慈善之余在这里进行商务交流。
    何芷柔直到他身边无人才走过去：“段先生您好，我是何家的何芷柔，目前在清源生物科技任职研究员。”
    段明轩礼貌笑道：“何小姐好，在清源担任研究员，何小姐一定非常优秀。”
    何芷柔谦虚：“段先生过奖了。”
    段明轩能看出她找自己并非为了生意，便找了个话题：“说起来，我有一位朋友也在清源，不知道你们是否认识。”
    “是沈简舟吗？”何芷柔不用想都能知道他说的是谁。
    段明轩：“何小姐认识？”
    何芷柔打趣：“我也听说段先生往清源送花的事情了，实在好奇得很，就借今日来找正主打听八卦。”
    段明轩浅笑：“没想到这件事传得这么开。”
    何芷柔抿唇笑道：“就是挺意外的，没想到段先生追起人来，手段会这般轰轰烈烈，换我怕是早就被打动了。”
    段明轩坦然道：“只是一点心意罢了。”
    何芷柔听他大大方方承认，心里琢磨两个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那我能厚着脸皮问一句，沈研究员同意您的追求了吗？”
    段明轩笑道：“还没有。”
    何芷柔鼓励：“说不定很快就能打动他了呢。”
    “好，借你吉言了，”段明轩有意向她打听陆遇安的情况，“我最近听闻一些消息，不知道真假。说是清源好像有人也在追简舟。”
    何芷柔正思考怎么把话题引到陆遇安身上，一听这话心里暗喜：“段先生不用多虑，那个人叫陆遇安，只是一位合作者。段先生这般用心，定能比得过他。”
    段明轩若有所思：“合作者？”
    “对，就是吧……”何芷柔故意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段明轩看出她是在引他追问：“何小姐有话要说？”
    何芷柔压低声音：“我和段先生交代句心里话吧，这个人的身份背景有问题。”
    段明轩：“什么问题？既然被选为清源的合作者，想必你们事先都做过背景调查了吧。”
    何芷柔的声音更低了：“段先生有所不知。陆遇安的档案记录很干净，所以最初筛查时我们并未发现异常。直到他在我们这里体检，才意外发现他做过腺体手术。”
    段明轩眉头蹙起：“你们发现他有问题了，为何还继续邀请他担任合作者？”
    “如果是我，当然不会继续和陆遇安合作，”何芷柔无奈，“沈研究员也是太执着研究价值了，但不能就此忽略合作者的背景问题啊。”
    她担忧地说：“要我说啊，这样背景复杂的人追求沈研究员，对他也不好。”
    段明轩听出她的目的：“何小姐的意思是……”
    “段先生如果能委婉提醒一下，让沈研究员远离这个隐患，或许对大家都好。”何芷柔的声音轻柔。
    段明轩正色道：“好，何小姐的心意我领了，这件事我会考虑的。”
    何芷柔唇角掠过笑意：“我也是为清源和沈研究员着想。”
    她见目的达成，也不再打扰段明轩，寒暄几句后翩然离去。
    慈善晚宴结束，段明轩坐进车内。司机见他的脸色不对：“是不是喝多了？需要醒酒汤吗？”
    “……没喝多。”段明轩声音发紧。
    司机察觉到异常：“怎么了？”
    “怪不得我们没查到他的信息素，原来他做过腺体手术……原来他做过腺体手术。”段明轩重复着这句话。
    司机轻声问：“他？是陆遇安吗？”
    段明轩：“对。”
    他眼前浮现出第一次见到陆遇安时的情景。那张脸与记忆中的段望轩如此相似，让他心里既激动又忐忑。
    虽然他对沈简舟说自己弟弟病逝，但内心始终对此存疑。因为他在父母去世后，打算将全家合葬时，却在弟弟的骨灰盒里，只发现了段望轩的照片。
    为什么只有照片？
    这是不是就意味段望轩……
    因此那天见到陆遇安，他怀疑对方就是自己的弟弟。
    他特意吩咐人留下陆遇安用过的餐具做信息素比对——那家饭店是他名下的产业，虽然从未对外公开。
    比对结果却令人失望。当时那种失落感记忆犹新。
    “原来是因为这个，”段明轩喃喃自语，“腺体手术改变了信息素。”
    司机不解：“腺体手术还会改变信息素？”
    “……为了彻底抹去原来的身份。人贩子会通过这种手术改变受害者的信息素特征，”段明轩攥紧拳头，“这样亲人将永远找不到匹配记录。”
    司机惊讶地说：“明轩，你的意思是望轩不是生病，而是被拐卖？”
    段明轩：“对。要不然怎么解释盒子里只有照片？”
    司机艰难地说：“当时我们都在国外，对望轩的情况并不了解。”
    段明轩：“但我们从没见过望轩住院的照片或视频，不是吗？我想去问问陆遇安。”
    “明轩，可他只是做了腺体手术，又不是失忆了，”司机提醒，“在饭店见面时，明明有机会相认，他为什么不说？明轩，或许真是你认错人了。”
    段明轩沉默了。
    司机：“明轩，要不再问问沈先生？”
    段明轩：“好吧，我再联系一下简舟。”
    第23章 耳根发烫a
    周五下班, 沈简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这段日子陆遇安不在z市，他又住回自己原先那个房子，刚推开门, 就闻到饭菜的香气。
    沈郁金从厨房探出头：“惊不惊喜？老妈亲自来下厨。”

 第24章

    “妈？”沈简舟愣在玄关, “还好我今晚没吃饭, 不然你就白做了。”
    沈郁金端出一盘排骨：“我还能不了解你？一猜你就没吃饭。你爸今天也过来了。”
    “我爸呢？”沈简舟边啃排骨边说，“没看见人啊？”
    “给我买花去了，”沈郁金语气带着藏不住的甜蜜，“真是的，明明知道儿子回来，他倒只惦记着给他老婆买花。”
    沈简舟作势要起身：“……饱了, 走了。”
    “逗你呢！”沈郁金把他按回座位, “你爸给你买蛋糕去了，就是你小时候总吵着要吃的那款。”
    “买蛋糕做什么, ”沈简舟心里一暖，“况且我现在都吃饭了。”
    “还不是难得见到你这个大忙人一面嘛, ”沈郁金说, “对了, 遇安之前来你家里住过？我今天进屋感受到他的信息素了。”
    沈简舟承认：“对。”
    沈郁金：“上次遇安来家里，我还忘记问了。你把遇安果园的地址给我, 我去支持他的生意。”
    沈简舟：“妈, 真不用这样, 让我自己感谢他, 您就别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吗？”沈郁金忍不住数落, “你被跟踪了那么久, 我们还是等闹到警察局才知道。”
    沈简舟：“我是怕你们担心, 当时情况复杂。”
    “你这样更让人担心好吗！要不是遇安, 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沈郁金不喜欢他凡事都憋在心里。
    “妈，我能处理好。”沈简舟也不喜欢她这种过度关心。
    沈郁金夸张地抹去不存在的眼泪：“孩子大了，翅膀硬了。”
    沈简舟深知她的套路：“我和段明轩相处得还行。”
    沈郁金的“哭声”戛然而止：“他人怎么样？没骗我吧？”
    沈简舟：“骗你干嘛，他人挺好的。”
    沈郁金语重心长道：“那就好，你别看我整天催你去见，其实我心里也打着鼓，就怕遇到那种在长辈面前装样子、实际人品不行的人。”
    沈简舟给她夹了块排骨：“段明轩肯定不是这样的人啊，否则星瀚互联也不能发展这么好。再说他要是真表里不一，还能逃过你的火眼金睛？”
    沈郁金：“我主要与他父母联系密切一些，后来他父母逝世，两家交往就淡了。我和段明轩并不熟，能要到他的信息素也是偶然。”
    聊起段明轩，沈郁金想到陆遇安：“对了，遇安长得和小段真像。”
    沈简舟状似无意地问：“妈，我听说段明轩有个弟弟叫段望轩。”
    沈郁金：“嗯，小他四五岁吧，可惜因病去世了。”
    沈简舟轻声问：“你知道段望轩是因为什么病去世的吗？”
    沈郁金：“这我就不清楚了，怎么了？”
    沈简舟犹豫片刻，将陆遇安父母信息空白、对过去记忆模糊的情况告诉她。
    “你确定？”沈郁金震惊地捂住嘴。
    沈简舟注意到她骤变的脸色：“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件事，”沈郁金却不愿详谈，“都是陈年旧事了。”
    沈简舟追问：“什么事？”
    “没什么，”沈郁金起身想去盛汤，“你当我没说过吧。”
    沈简舟拉住她的手腕：“妈，到底什么事？”
    沈郁金看着他执着的眼神，终于叹了口气：“段望轩不是因病去世的，他其实……”
    沈简舟心跳加快：“其实什么？”
    “其实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沈郁金缓缓道，“他们家老二七八岁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放学没有回家，老师却说他背着书包出去了。”
    “段家找遍所有能找的地方，才发现孩子被绑架了。过了几天绑匪来短信，要一千万现金，不许他们报警，交易地点定在医院。段宏连夜筹钱，段夫人躲在车里，看着段宏拎着钱箱站在寒风里……唉。”
    沈简舟：“段家报警了吗？”
    “报了，这种事哪能真听绑匪的。结果就是……”沈郁金声音哽咽，“绑匪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们报警的消息，被激怒了。当天在医院没收钱，反而给了他们一张段望轩的照片。”
    沈简舟松了口气：“孩子没事就好。”
    沈郁金眼泪落了下来：“不是全身照，是孩子……一根小指头的照片，段夫人当场就晕医院了。”
    沈简舟倒吸一口冷气：“这会不会是假的？或者是绑匪专门吓唬他们的？”
    “一开始警察也这么安慰他们的，”沈郁金拭泪，“但后来照片越来越多，内容越来越……”
    “绑匪可能起初是为了要钱，后来就像是戏耍他们，每次折磨完才肯发张新照片。这么一次次下来，段家真的受不了了，直到最后一张照片……照片背后还有四个字——‘游戏结束’。”
    沈郁金平复了一下情绪：“那段日子段宏老了好多，因为怕当时在国外的明轩伤心，他们没敢告诉他真相。我们这些知情的朋友也都帮他们瞒着，算是我们这一辈人共同的秘密吧。”
    沈简舟这才明白，段家竟藏着这样一段往事。
    沈郁金：“陆遇安和段明轩长得太像了，再加上你刚才说的父母信息空白，记忆受损……这一切太巧合了，而且我记得望轩也是alpha。”
    沈简舟沉思片刻：“可这件事瞒不住段明轩，我能感觉到，他对他弟弟的感情很深厚。”
    沈郁金：“能瞒一时是一时吧，毕竟你也不能保证遇安就是望轩。不知道你们这一代人如何看待这件事，不过我倒希望让小段一直以为段望轩是病逝，而不是……所以儿子，我今天告诉你，但希望你不要告诉小段。”
    沈简舟将她的话听进心里：“妈，你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的。”
    ***
    半个月后。
    再次回到清源，陆遇安心里涌起暖意。这里和果园一样都让他感到舒适自在。
    朱子澄迫不及待地拉着他来到观察窗前：“陆哥快看，这就是这几个月的成果！”
    陆遇安看到试管在仪器中有序移动：“现在就能够实现量产了吗？”
    周紫潼答：“现在还不行，还需要更深入的研究和配方优化。接下来采样的频率会比前期增加些，不过流程都差不多。”
    朱子澄补充：“总体我们项目算是完成了，就差收尾了。”
    周紫潼指了指楼上：“我们下一步要开始研发信息素调节剂，楼上正在开会拟定新合同，待遇会比照现行标准。哥，你的身份要从项目合作者变成后期志愿者了，不过本质上都是一码事。”
    陆遇安：“好，这次还是子澄帮我采样吗？”
    朱子澄眨了眨眼：“不是我，我把这个光荣的任务让给沈哥了！”
    周紫潼用食指戳陆遇安的胳膊：“陆哥，快去！你们都这么久没见了！”
    朱子澄：“沈哥应该还在开会吧，要不陆哥你先在这等一会？”
    周紫潼：“不不不，哥你直接去沈哥的新办公室等，沈哥开完会肯定第一个找你。”
    陆遇安耳根微微发烫：“好好好，我去就是了。”
    他跟着周紫潼来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清源给沈简舟换了个地方，朱子澄向他八卦，说这是上面知道沈简舟是太子爷后特意安排的，没等沈哥拒绝，东西就都搬过来了。
    周紫潼把手机屏幕亮给陆遇安看，上面是沈简舟刚发的微信：“陆哥，沈哥说让你随便坐，他还有十来分钟就开完会。”
    陆遇安便依言坐等，过不一会，沈简舟带着文件夹回来。
    “瘦了。”陆遇安眼睛黏在他身上。
    “哪有，”沈简舟把文件夹推过来，“这是新合同的样本，你先看一眼，没有问题的话，等采样完我们就去签字。”
    陆遇安随手翻了两页：“没问题，签吧。”
    “好好看看，”沈简舟屈指敲了敲桌面，“新项目你成了后期志愿者，接受测试就可以。”
    陆遇安唇角弯起：“放心吧，你不能坑我。”
    沈简舟调侃：“这么信任我？”
    “那必然。”陆遇安答。
    沈简舟笑道：“我先带你抽信息素样本。”
    “抽信息素样本可以，但得先约会，”陆遇安揉了揉肚子，“我早上急着出门都没吃饭呢，刚才过来时看见附近新开了家不错的店，你带我去。”
    “别闹，约什么会？”沈简舟拿文件夹轻拍一下他脑袋，“采样前不能空腹，你不是不知道。”
    陆遇安理直气壮道：“就是没吃。”
    沈简舟看了眼今日的安排：“那我先请你吃饭，吃完采样，下午带你出去。”
    陆遇安被惊喜砸懵：“下午就约会吗？还没准备好呢。”
    “我下午带你去个地方，具体是哪里，到地方后你就知道了，”沈简舟斟酌道，“我带你去食堂吧，然后……你在食堂多吃点，我怕你到地方之后会生气。”
    陆遇安看着他闪烁的眼神：“……生气？”

 第25章

    第24章 心疼不已o
    看得出来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怎么样, 因为沈简舟心虚地拿自己的卡给他刷了一个鸡腿。
    直到上车，沈简舟才对导航说出目的地：“去长宁街道行为矫正中心。”
    “你去那里干什么？”陆遇安没放手刹，隐约明白了什么。
    “你先别生气, ”沈简舟补了一句, “看在我给你刷了个鸡腿的份上。”
    “谁约会去矫正中心？你是要见那个精神有问题的外卖员吗？”陆遇安很生气, 连多刷的鸡腿也哄不好的那种生气。
    沈简舟承认：“对。”
    “为什么？”不等沈简舟说明，陆遇安自己想通了，“是为了研发信息素日常调节剂，找他当合作者采样？”
    “他不是合作者，”沈简舟纠正，“我带你去白要他的信息素样本, 不给报酬。”
    听到这话, 陆遇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又很快压下：“他不答应怎么办？你明明知道他对你的信息素有极端执念, 为什么非要亲自去？换别人去不行吗？”
    沈简舟先解释第二个问题：“常规采样我已经打过招呼，由矫正中心的人完成了, 但我还需要他在情绪波动情况下的信息素数据, 只能亲自去。”
    他再解释第一个问题：“他不可能不答应。一来这能帮他在矫正期间加分, 对他有好处；二来……”
    他看向陆遇安，眼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就算他没那么积极上进, 不是还有你在吗？你大可以‘协助’他, 让他完成采样。”
    沈简舟拍了拍他的手背：“听话, 早点采完样早点回去。”
    “不去, 我不去。”陆遇安没那么容易被哄好。
    沈简舟软下语气：“就当是欠你一个约会, 好不好？回头我补上。”
    陆遇安放下手刹：“这还差不多。”
    他将车开到矫正中心。沈简舟降下车窗, 向保安出示相关证明文件。
    负责人接待了他们：“探访对象叫贾博仁, 已经在里面等候了。按照规定, 采样过程需要全程监控。”
    采样室的门打开，贾博仁坐在椅子上。一见到沈简舟，他的眼神立刻变得狂热，呼吸急促起来，整个人像被无形的线牵引般向前倾。
    当他瞥见旁边的陆遇安时，只是不甘心地扫了一眼，随即又如被磁石吸引般盯回沈简舟。
    负责人了解贾博仁被送来的原因，见状便询问沈简舟：“您的信息素是雪松味的？”
    沈简舟：“对。”
    负责人劝道：“虽然理解您的研究需要，但还是不建议您见他，你们可以安排雪松信息素的alpha代替。”
    “没关系，”沈简舟坚持，“他就是因为我才来这个矫正中心，所以只有见到我，他才能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采样数据最有研究价值。”
    负责人见他态度坚决，看了眼陆遇安，心想对方也算是有备而来，于是协助沈简舟进行准备工作。
    陆遇安非常不喜欢贾博仁盯着沈简舟的眼神，无意识地放出大量信息素。
    贾博仁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整个人像脱水的鱼般蜷缩起来。
    “遇安。”
    沈简舟出声提醒，给贾博仁注射一针镇定剂。
    镇定剂很快起了作用，贾博仁松弛下来，那双眼睛也慢慢恢复清明。
    陆遇安见他老实下来，乖乖收敛信息素。
    贾博仁平静后，不盯着沈简舟，改盯着陆遇安：“你叫‘遇安’？哪个‘遇安’？”
    陆遇安没有理会，贾博仁却不依不饶：“该不会姓陆吧？”
    沈简舟手上的动作一顿。
    贾博仁：“还真姓陆？”
    沈简舟：“你认识他？”
    “真是你？陆遇安？”贾博像是确认了什么，“这世界真小。”
    陆遇安虽然对眼前这个人毫无印象，但直觉告诉他，对方知道自己不清楚的往事。
    想到陈松关于原身可能被拐卖的猜测，他不愿让沈简舟知道这些。
    他暗中释放信息素想压制对方，但贾博仁刚注射的镇定剂含有抵抗信息素的成分，因此对方没什么不适。
    沈简舟通过信息素感受到陆遇安的紧张：“遇安，能不能去帮我准备下一批采样管？”
    陆遇安站在原地，没有行动。
    沈简舟只好放下采样工具，将话挑明：“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贾博仁嗤笑：“怎么？这人脑子还不好使？”
    沈简舟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轮不到你说话。”
    贾博仁碍于沈简舟的气场，讪讪闭上嘴。
    陆遇安抿了抿唇，终于挪动脚步离开房间。
    沈简舟看向贾博仁：“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贾博仁却指向负责人：“我现在还不能说。得等这个人走了，监控也关了，你把电子设备关机，我才会说。”
    负责人当即便道：“不行，这不符合规定。”
    贾博仁直视沈简舟：“你难道就不好奇我是如何认识他的吗？不好奇为什么他不想让我说？”
    沈简舟几番犹豫，最终向负责人请求：“麻烦依据他的话做吧。我想从他嘴里获取关键信息，并非进行采样操作，我们没必要卡得这么死。”
    负责人摇头：“万一他做出什么过激反应，我们不能确保你的安全，也无法向清源交代。”
    沈简舟语气笃定：“不用担心。这个人已经注射镇定剂，我能应付。”
    负责人权衡利弊，态度不再那么强硬：“我需要向领导请示一下。”
    沈简舟：“好。”
    十几分钟后，负责人回来：“我们愿意配合，但我需要携带采样工具离开房间。”
    “可以。”沈简舟帮着一起收拾。
    负责人走后，沈简舟当着贾博仁的面把手机关机：“现在能说了吧？”
    贾博仁：“没想到你对他还挺上心。”
    沈简舟催道：“快说。”
    贾博仁慢慢悠悠地说：“我和陆遇安认识，是在很多年前一艘去x国的破旧货船上。我们几十个孩子被关在铁笼里，等着有人来给我们做腺体手术。”
    沈简舟一怔：“x国？”
    贾博仁：“你不知道吗？腺体手术在x国很常见，因为它如果不改变第二性别，就会彻底改变信息素特征，你的亲人这辈子都别想找到你。”
    沈简舟心里一颤。
    他之前对腺体手术的了解有限，今天才知道手术居然还有这种目的。
    沈简舟涩声道：“你们手术的成功率如何？”
    贾博仁讽刺地说：“当然糟糕透顶。手术是在那艘破船上做的，卫生条件就是个笑话。说来也怪，陆遇安是个例外，他的信息素依然强大得惊人。”
    “不过他肯定损伤了别的什么，我看他现在信息素就难闻得要死，不是吗？”
    沈简舟给自己两分钟的时间消化这一切，随后抛出一系列问题：“手术后呢？陆遇安去了哪里？怎么样了？”
    贾博仁：“这我上哪知道？我们到下个港口就被分开了。他估计被卖了个好价钱吧，毕竟手术后还能拥有这样的体质很难得。”
    沈简舟问贾博仁：“你也做了腺体手术？”
    “对啊，只是我没陆遇安那么幸运，术后感染引发并发症，得了这个……”贾博仁自我嫌弃道，“一闻到雪松味信息素就四处发疯的怪病。”
    沈简舟安慰：“在矫正中心配合治疗，是有希望治愈的。”
    “你不用诓我，”贾博仁认命地说，“这病跟了我这么多年，能不能治好，我比谁都清楚。”
    “我不是诓你，”沈简舟声音坚定，“你的情况不是不可治愈的疾病。积极治疗完全有可能让你恢复正常生活。”
    贾博仁别扭地转过头：“你这个人真是……我可是跟踪过你的人。”
    沈简舟语气平静：“现在的你接受矫正治疗，已经对我构不成威胁。重要的是你愿意配合治疗，这就够了。”
    他又问：“我还想问一个问题。你是如何极好地隐藏自身信息素？”
    贾博仁：“你和陆遇安什么关系？”
    沈简舟没有回答：“和你没关系吧。”
    贾博仁：“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的信息素很特殊，我需要用它研发新型抑制剂。”沈简舟如实相告。
    贾博仁嗤笑：“原来你就是冲着他信息素来的，难怪你对他那榴莲味毫无反应。”
    沈简舟反问：“我该有什么反应？”
    “嫌弃啊，恶心啊，”贾博仁比划着，“正常人闻到都会捂鼻子躲开吧？”
    沈简舟沉默片刻，没有反驳。
    他说得没错，在遇到自己之前，陆遇安确实因为榴莲味信息素受过不少歧视。
    “我们这种人就这样，”贾博仁声音低沉下来，“即便回到正常社会也融不进去了。”
    沈简舟不知道该如何接他这句话，只好问：“你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们被国际警察一锅端了，我趁乱跑出来。这些年四处流浪，兜兜转转来了这里。”贾博仁攥紧拳头。

 第26章

    “x国就是人间地狱，但人间地狱不只在x国，否则我也不能被带去那里。不管你信不信，我把这些只告诉给你一个人，是为你好。”
    ***
    陆遇安在走廊来回踱步，既担心贾博仁会对沈简舟不利，又害怕沈简舟得知他的过去后会……
    会怎么样？是气自己没有早点和他说，还是心疼原身的陆遇安有过这样的经历？
    陆遇安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两种情绪他都不想在沈简舟的脸上看到。
    门终于打开，陆遇安冲上前，却又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没事吧？”
    沈简舟神色如常：“没事，我们继续采样吧。”
    负责人：“好。”
    接下来的采样过程很顺利，贾博仁再没有多余的举动或话语。
    采样结束，两人走出矫正中心。
    沈简舟放缓脚步，将贾博仁的话告诉陆遇安：“你什么时候想起之前的事的？知道多少？”
    “不是想起来的。我对过去依然没有记忆，是老陈之前和我说的，”陆遇安踢开脚边的石子，“他查到我手术地点在x国，推测我当年可能遭遇拐卖。”
    “所以老陈早就知道了？”沈简舟脚步一顿，“他怎么不告诉我。”
    陆遇安把责任揽过来：“别怪他，是我不想让他说出来。”
    “为什么？”沈简舟不解，“我们可以帮你找寻亲人。”
    起初贾博仁提到坐船，他并未完全理解其中深意。听着听着才意识到，原来对方所指的是被拐卖的经历。
    那瞬间他的心就像是被攥紧了。曾经只在新闻里见过的悲剧近在眼前，让他难以接受。
    尤其是当他听到陆遇安曾在那样危险的条件下被迫接受腺体手术，他后怕得近乎战栗。
    若不是陆遇安身体素质好，再加上几分老天爷的眷顾，这场手术是不可能成功的，他不可能遇见现在的陆遇安。
    陆遇安道出心声：“我不想你们对我投来同情或异样的目光，更不需要将我当作需要照顾的对象。”
    沈简舟心疼道：“但完整的你本就包含过去。我现在倒是庆幸你不记得那些事了。在那样黑暗的环境里，你是怎么撑过来的？你当时还那么小。”
    “你看，你现在就是在心疼我，”陆遇安握住他的手，“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真的不用这样。”
    沈简舟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盛满复杂的心绪。
    他忽然产生一种念头：他想抱一抱陆遇安。
    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第25章 得到鼓励a
    陆遇安没有躲闪, 双手回抱他的腰间。
    然后他感觉被硬物硌了下：“你兜里是什么？”
    “录音笔。”沈简舟取出来给他看。
    陆遇安恍然：“贾博仁说的那些你都录下来了？”
    沈简舟：“对，是那位负责人悄悄给我的。我知道贾博仁让其他人出去，让我关手机是为了自保。但我认为如果不说出来, 将来只会有更多孩子经历同样的苦难。”
    “贾博仁最后一句话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 ”他重复道, “x国是人间地狱，但地狱不止在x国。遇安，我想把这些交给警方。”
    “好，我支持你。”
    陆遇安自然是答应的。因为这一路走来，从最初接纳自己榴莲味信息素到如今的并肩同行，这个人始终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
    就像此刻他选择公开录音, 是为了守护更多可能受害的人。
    回到清源, 沈简舟将在矫正中心的事告诉陈松，并把录音笔交给他。
    陈松全盘支持他的决定：“这份录音不仅能为警方提供线索, 也能成为证明陆遇安身份的有力证据。就算真有竞争对手想借题发挥，我们也能够应对。”
    沈简舟：“老陈, 你早就查到陆遇安的手术地点, 怎么不告诉我？”
    “是他不让我说的, ”陈松反驳，“再说了, 你不也有事情瞒着他？”
    “这倒也是。”沈简舟没话可说了。
    陈松语气温和："他不想让你知道, 是怕你心疼, 这份心意你应该明白。有些人啊, 明明都在为对方着想, 却偏偏要互相隐瞒。”
    沈简舟神情严肃起来：“对了, 老陈, 我怀疑遇安和段明轩是亲兄弟。”
    他将沈郁金说的“那一辈人共同的秘密”告诉了陈松。
    “这真是太好了！我正打算帮遇安寻亲, 没想到亲人离他这么近，”但陈松随即表达顾虑，“不过段明轩会不会担心突然出现的兄弟涉及家产分配问题？毕竟豪门往往对这类事情比较敏感……”
    “怎么可能，”沈简舟不假思索地否定，“段明轩不是这般心胸狭隘之人。况且遇安经营果园，与科技行业毫无交集，根本构不成威胁。最重要的是段明轩很珍视亲情，他对他弟弟感情很深。”
    陈松放心：“是我多虑了，那你安排个机会让他们相认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简舟点头，“我打算这周五下午约他们吃顿饭。”
    “周五下午？”陈松查看日程，“晚上六点半你还要出席新型抑制剂的成果分享会，为遇安那款抑制剂上市宣传。”
    “来得及，”沈简舟算了算时间，“老陈，麻烦你这几天帮我准备发言稿了。”
    “没问题，”陈松想起另外一件事，“简舟，可不可以帮我问问遇安，这次分享会清源想邀请他作为合作者代表发言。当然，如果他觉得不方便也没关系，我们就只安排你的发言环节。”
    沈简舟意外：“是新增的环节吗？以往我们从未邀请合作者发言。”
    “考虑到榴莲味信息素是我们新型抑制剂系列项目的收官之作，加上遇安一直积极配合，我们希望能由他分享这段合作经历。这对提升公司形象很有帮助，”陈松补充，“不会让他白忙，我们会准备酬劳和发言稿。”
    沈简舟：“我先问问他的意愿吧，如果他同意，我会给你答复。”
    陈松：“好。”
    沈简舟转身离开办公室，刚迈出几步，一阵毫无预兆的眩晕袭来。
    视野像切断了信号，他脚下一个踉跄，下意识地扶住墙壁，这才勉强稳住身体。
    怎么回事……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两三秒的时间，眼前的黑暗就如潮水般退去，只有额角渗出的冷汗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他没再多想，将这点不适归咎于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毕竟新型抑制剂项目进入收尾阶段，同时下一个日常调节剂也进入起步阶段，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晚上，陆遇安接他下班，沈简舟将陈松的邀请转告给他。
    “发言？”陆遇安委婉拒绝，“算了吧，我怕到时候紧张发挥不好。”
    沈简舟安抚：“不用怕，就是和大家分享你的真实感受，你的经历就是最好的发言。”
    见陆遇安还在犹豫，沈简舟又劝道：“我到时候会坐在台下很显眼的位置，如果你紧张，看着我就好。”
    看着他……
    陆遇安突然觉得，如果演讲的尽头是沈简舟的目光，站在台上似乎也不是恐惧的事了：“好，我同意。”
    ***
    陈松很快将发言稿交给沈简舟和陆遇安，陆遇安这几天又住回沈简舟借给他的那套房子，方便专心准备，沈简舟抽空将段望轩的猜测告诉了他。
    “我和段明轩是亲兄弟？”陆遇安愣了好一会。
    沈简舟一边在电脑上打字，一边说：“很有可能，你的情况和段望轩高度吻合。当年警察留存了段望轩的血液样本。段明轩有渠道，可以与你进行血液比对。这种比对方式能绕过信息素，结果更为准确。”
    陆遇安明白，这大概就类似于dna鉴定。在这个世界dna技术并不普及，但若能进行，结果必定是权威的。
    “我约了段明轩周五下午一起吃饭，”沈简舟安排，“比对结果周五上午能出来。到时候他会带着结果过来，我和你一起去。”
    “你也去？”陆遇安看向他。
    “对，”沈简舟理所当然道，“我怕你和他初次见面找不到话题，有我在中间总能缓和一下。”
    陆遇安眼底掠过笑意：“你为什么怕我和他没话说？”
    “嗯？”沈简舟敲击键盘的手停住。
    陆遇安目光落在沈简舟愣神的脸上，将人称代词前后调换：“你怎么就不怕他和我没话说呢？”
    “我和他”与“他和我”，主语不同，意味也截然不同。可刚才那句话，沈简舟就是想当然说了出来，仿佛陆遇安是他这边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
    陆遇安就那样含笑看着他，等他回答。
    沈简舟耳根发热：“因为是我组的局，我要确保你们的气氛不能尴尬。”
    陆遇安没有戳穿他，笑着揉了揉沈简舟的头发：“有你在不会尴尬的。”
    沈简舟感受发顶残留的触感：“摸我头发做什么？”

 第27章

    陆遇安挑眉：“你第一次带我采样的时候，也这么摸过我头发，忘了？”
    沈简舟当然记得。
    那是今年雨季的第一场雨，他们相识不久，陆遇安还误会他放鸽子。
    那时项目刚刚立项，一切充满未知，而现在这款新型抑制剂即将面世。
    当初那个因榴莲味信息素自卑的青年，如今脸上也多了笑意。
    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之间积累了这么多回忆。
    沈简舟辩解：“我当时就是普通碰了一下。”
    陆遇安把脑袋歪到他面前：“那你摸回来。”
    沈简舟被他的逻辑逗笑：“别闹，我工作还差最后一点。”
    陆遇安看了眼窗外的夜色：“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把工作带回家。”
    他的目光在沈简舟脸上细细流连：“我看你最近憔悴不少，黑眼圈都出来了。”
    “有吗？”沈简舟摸了摸眼下。
    “有，”陆遇安语气笃定，“是分享会的事情还没准备好吗？”
    “不是分享会，”沈简舟视线回到屏幕，“是给这款抑制剂命名。”
    陆遇安眼睛亮了：“能不能用你的名字来命名？”
    沈简舟拒绝：“不行。专利署名必须规范，以‘gt-07号样品’命名，准确且便于后期归档。”
    陆遇安声音闷闷的：“好吧。”
    他顺势提出：“那周五上午陪我吧，你还欠我次约会答应要补的。”
    “好，听你的。”沈简舟看着对方阴转晴的表情，唇角也微微扬起。
    第26章 设置悬念o
    因为计划周五上午出去玩, 所以周四陆遇安厚脸皮赖在沈简舟家住。
    沈简舟醒来见已经九点半了，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想起今天周五, 晚上有成果分享会, 陈松说他今天不用上班。
    他推开卧室门, 食物的香气飘过来。只见陆遇安在厨房忙碌，平底锅传来煎蛋的声响。
    沈简舟心头一动。
    他想起自己家里多是老妈下厨，但每逢节假日，老爸总会主动早起，系上围裙为他们准备早餐。厨房里的身影，锅铲碰撞的声响, 食物的香气……这些构成他关于“家”温暖的画面。
    而此刻看着陆遇安的身影, 那种属于“家”的温暖竟浮现出来。
    家？我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个？
    他不由得审视自己与陆遇安的关系。起初他没把陆遇安的“约会”当真，只当是对方说的玩笑。
    但经历这段日子相处, 以及此刻眼前这一幕，他再迟钝也明白了——陆遇安是认真的, 他在追求自己。
    ……沈简舟感觉很新奇。
    陆遇安恰好转过身, 看到沈简舟醒了, 向他问早安：“我们今天去哪玩？”
    沈简舟：“去海边栈道？之前户外采样我们去过。”
    “好啊，”陆遇安满口答应, “我再顺遍演讲稿吧, 今晚就上场了。”
    他开始流畅讲述起来。沈简舟能够听出, 他并没有死记硬背, 还加入了切身体会, 能看出这几天的练习没有白费。
    “挺好的, ”沈简舟赞许道, “今晚先由老陈发言, 大概四十分钟。接着是我介绍项目，半小时左右。最后是你二十分钟的发言。”
    陆遇安：“陈主任发言吗？子澄说以往都是阮叔发言。”
    沈简舟：“对，但因我们父子关系公开了，出于避嫌就换成老陈了。”
    就在这时，沈简舟手机响了，两秒后陆遇安的手机跟着响起。
    他们对视一眼，都有种不好的预感，各自接起电话。
    “出事了！”陈松焦急的声音从沈简舟的手机里传来。
    陆遇安也听到周紫潼的惊呼：“出大事了陆哥！”
    陆遇安和沈简舟心头一紧：“怎么了？”
    陈松语速极快：“是段明轩！半小时前他带着和遇安的血液检测报告从外地赶回z市，结果路上遭了车祸。现在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联系不上他！”
    周紫潼的声音又急又气：“今天网上突然冒出大量水军和黑帖，把你腺体手术的事情爆出来了，故意引导网友怀疑你手术是在国内违规进行的！好多不明真相的网友被带了节奏，我们控评都控不住！”
    陆遇安和沈简舟：“什么？！”
    沈简舟急问：“段明轩伤的重不重？报告的结果是什么？”
    陆遇安：“能查到水军是谁买的吗？我们把录音笔的内容公开不行吗？”
    陈松语气凝重：“关键就是我们不知道段明轩的安危和报告结果。”
    周紫潼快哭了：“查不到源头！录音笔在警方手里，走最快的程序也不可能在今晚前拿回来。今晚的活动还是直播不能推迟！”
    沈简舟当机立断：“直播环节能调整吗？取消遇安的发言。”
    陆遇安：“既然录音笔用不了，那贾博仁呢？能不能让他给我们当人证？”
    陈松忧虑道：“流程可以调整，但我那部分时间固定，只能延长你的时间。可你现在在网上被说成关系户，处境同样艰难。”
    周紫潼叹气：“我们正和矫正中心沟通，但手续太繁琐了，不知道能不能行。”
    “没关系，”沈简舟毫不犹豫地说，“就增加我的时长吧。我个人声誉不重要，但绝不能让我们的合作者在这种舆论下直面公众。”
    陆遇安眉头紧锁：“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清源今晚真的要顶着这么大的压力直播？”
    电话两端，陈松和周紫潼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现在只能这样了。”
    挂断电话，房间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沈简舟想去拿手机，被陆遇安按住手腕：“别看了，晚上还要发言，不能影响状态。”
    他虽然接周紫潼的电话，但陈松说的内容和沈简舟的决定都听得一清二楚。
    沈简舟冷静分析：“这肯定是清源竞争对手的手笔。”
    陆遇安提议：“现在我们先回清源？”
    沈简舟：“好。”
    约会先放一边，此刻确实需要回到团队身边。
    回程由沈简舟开车，陆遇安怕他坐副驾看手机。
    但他自己没能以身作则，点开社交平台，全是刺目的评论：
    【富二代就是不一样，项目想拿就拿。】
    【合作者的手术合规吗？用这种人信息素做的抑制剂谁敢用？】
    【做这种不赚钱的项目，清源怕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最新爆料！沈简舟和合作者最近同进同出，关系亲密，两人共同造假抑制剂圈钱？】
    沈简舟余光见他在看手机：“网上都说了什么？”
    陆遇安把手机往身后藏：“没什么。”
    “你瞒着我也没用，”沈简舟声音平静，“如今信息传播这么快，就算我不主动看，消息也会钻进我耳朵里。不如你直接告诉我，还省的我看了。”
    陆遇安压着怒火，将刚才的评论摔出来：
    “他们说你是靠关系的富二代，说我的手术来路不明，说清源做项目别有用心，最可笑的是居然说我们两个形影不离，合伙造假！这肯定是熟悉我们的人干的，要不怎么能造谣形影不离？”
    沈简舟反而笑了：“就这些？”
    陆遇安：“这些还不够他们这是在否定我们所有人的努力。”
    “我记得你在来清源之前，”沈简舟说起往事，“因为信息素受过不少白眼。那时候你怎么面对的？”
    陆遇安怔住了。
    “有些恶意就像榴莲的味道，”沈简舟声音很稳，“不喜欢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不必强求。重要的是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而做，这就够了。”
    陆遇安心头的烦躁渐渐平息：“你说得对，是我太在意了。”
    沈简舟忽然问：“他们还说我们形影不离？”
    陆遇安没反应过来：“嗯？”
    “你看群众的眼睛也是雪亮的。”沈简舟笑道。
    陆遇安被这句话击中，耳根“唰”地红了：“那……既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对得起这个评价？”
    沈简舟笑着问：“比如？”
    “比如……”陆遇安鼓起勇气，“把‘形影不离’变成‘名副其实’。”
    车子停在红灯前，沈简舟转过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对我表白？”
    “是，”陆遇安直视他的眼睛，“我喜欢你，沈简舟。”
    沈简舟低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陆遇安脸烧得厉害：“硬要说出确切的时刻，我也说不准。”
    “也许是在我制服贾博仁后，你用信息素维护我的时候。也许是你从未因榴莲味而在我面前流露不适的时候。”
    良久，沈简舟语气带着自嘲：“原来你这么早就已经喜欢我了，之前周围人总说我迟钝，我还不信。”
    陆遇安追问：“你的回答是什么？”
    沈简舟：“想听吗？”

 第28章

    陆遇安屏住呼吸：“想听。”
    沈简舟逗他：“即使我有可能给你发好人卡，你也想听？”
    陆遇安没有动摇：“想听。”
    沈简舟没有马上回答他。
    绿灯亮起，沈简舟启动车子，镜片后的眼睛漾开笑意：“这么重要的事，不能草草了之。”
    “等今晚活动结束，我再告诉你我的答案。”
    ***
    清源彻底乱成一锅粥。周紫潼看见并肩走来的陆遇安和沈简舟：“你们可算来了！”
    沈简舟问：“段明轩有消息了吗？”
    陈松走过来：“万幸只是擦伤，人已经清醒，正在医院做全面检查。”
    “那就好，”沈简舟放下心，“检测报告呢？”
    “我要和你们说的正是这个，”陈松表情严肃，“段明轩的司机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是检测报告丢了。”
    “丢了？”沈简舟和陆遇安异口同声。
    “对，丢了，”陈松压低声音，“段明轩的司机和我暗示，他们身边可能有内鬼。而且我怀疑这次网络风波的幕后推手，很可能也是我们内部的人。”
    “无耻！”朱子澄气得不行。
    陈松下决定道：“他们在筛查星瀚互联的内鬼，我们也要自查出清源背后的网络推手。”
    沈简舟补充：“我认为需要立刻召开一次清源全体员工会议。”
    陈松深表赞同：“好，那就通知下去，半小时后全体人员在一号报告厅集合，召开紧急会议。”
    众人：“好！”
    陆遇安觉得理应回避，沈简舟却拉住他：“你也一起来。”
    陆遇安：“我？我参加你们的会合适吗？”
    “我说合适就合适，”沈简舟的坚定地说，“这次网络攻击的不仅是我们的项目，还有你的清白。清源绝不会在此时将的合作者排除在外。”
    陆遇安望着他，胸腔被一股暖流填满：“好，我和你们一起去。”
    第27章 毫不犹豫a
    半小时后, 清源报告厅座无虚席。在座都听说出现叛徒的消息，再加上网络的滔天巨浪，每个人皆是眉头紧锁。
    与以往会议不同, 沈简舟此次不是以一部项目负责人的身份, 而是大大方方坐在阮江及清源各股东的旁边, 并邀请陆遇安坐在他的身侧。
    阮江率先开口定下基调：“情况紧急，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清源面临的局面各位都清楚。今天会议的目的只有一个：解决问题。”
    “在此我先说明一点。我之所以未公开与简舟的父子关系，是希望他能凭借自身能力获得认可，而非笼罩在我的身份之下。这是我和他共同的决定，也是对他能力的信任。”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沈简舟身上，带着托付与支持：“简舟是此次项目的负责人, 接下来我把场面让给他, 此次工作安排由他来主导。”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沈简舟身上。
    沈简舟从容接过话语权：“清源向来是凭实力说话的地方。在这里能让我站稳脚跟的，唯有专业能力与成果。这一点过去如此, 现在如此，未来也不会改变。”
    他又帮陆遇安正名：“然后我想和各位介绍我们的合作者, 陆遇安。网络上关于他腺体手术的指控是别有用心的误导。他是早年非法拐卖和违规医疗的受害者。”
    综合部的负责人向沈简舟提问：“简舟, 这个‘极有可能’是否能支撑我们对外发声？我们需要证据来应对公众质疑。”
    “证据链正在完善, ”陈松接过话，“遇安的血液检测报告很快就能拿到。”
    “没有遇安的配合, 就不可能有gt-07今天的成功。在此我恳请各位信任我们的合作者, 清源不会向污名化低头, 更不会辜负我们的伙伴。”
    最后沈简舟环视全场：“关于我们内部存在的问题, 信息安全部会全力追查。在这里我想请各位提高警惕, 越是风雨飘摇的时候, 我们越要坚持住, 拜托大家了。”
    沈简舟话音落下, 报告厅出现短暂的寂静，随即响起一片掌声。
    陆遇安目光完全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看着沈简舟从容不迫地掌控全场，回应太子爷身份，维护自己的清白，用卓越的领导力凝聚人心……这一刻的沈简舟仿佛在发光。
    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担当与智慧，让陆遇安的心跳加快。
    ……所以他今晚的答案会是什么？
    这个念头带着点焦灼的甜。他几乎快要按捺不住，想现在去问他。
    可目光触及沈简舟与长辈们交谈时的侧影，那份冲动又被按了下去。
    算了。
    有些事提前剧透反而失了味道。
    等待或许磨人，但等待本身就是暧昧里勾人的一部分。
    “简舟，今天表现得太出色了！”一位长辈赞赏道，“真有阮董当年的风范。”
    沈简舟谦逊地说：“刘叔过奖了。”
    陈松借此机会问出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简舟，之前你和阮董事长不公开父子关系，是不是因为你没打算接手清源？”
    “确实如此，”沈简舟承认，“我没想过承担更重的责任，当研究员就好。”
    陈松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那现在呢，想法有变化吗？”
    “是有变化，”沈简舟实话实说，“今天这件事让我意识到，如果能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或许就能更好地保护想保护的人，做更多想做的事，为清源创造更大的价值。”
    陈松欣慰地笑了：“简舟，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正巧阮江也走了过来，听到儿子方才的表态，目光流露出骄傲：“简舟，想做就去做，我和清源永远是你的后盾。”
    沈简舟认真道：“谢谢爸。”
    ***
    晚上，清源在为即将到来的直播做最后冲刺。尽管舆论未平，但整个公司凝聚着同仇敌忾的氛围，全力应对这场硬仗。
    原本计划的兄弟相认因段明轩的车祸被迫搁置，陆遇安便一直留在清源帮忙。此刻他看着各部门协调工作，心里既温暖又感动。
    沈简舟在办公室进行最后准备。
    陆遇安敲门进来：“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沈简舟从稿件中抬起头，“大不了临场发挥。”
    别人说这话陆遇安会觉得是逞强。但出自沈简舟之口，他只会感到无比安心。
    陆遇安走近几步，目光在他身上流转：“比起白大褂，沈研究员还是穿西装更好看。”
    沈简舟对上他欣赏的眼神，唇角扬起：“工作需要。”
    “只是工作需要？”陆遇安碰了碰他的领带夹。
    沈简舟抓住他作乱的手，语气带着警告，眼底却是笑意：“别闹，直播前要保持形象。”
    “遵命，”陆遇安反手扣住他的手指，握了下才松开，“沈研究员。”
    就在陆遇安松开手的瞬间，沈简舟的手机连续弹出数条紧急推送。周紫潼的来电界面疯狂闪烁。
    沈简舟划开接听，周紫潼急道：“沈哥你看到那个视频了吗？”
    沈简舟心头一跳：“什么视频？没看到。”
    周紫潼：“就是一下子出现在清源各个电脑上的视频——”
    不用她多说，沈简舟和陆遇安也看到了。
    沈简舟的电脑屏幕一暗，随即强制弹出布满雪花的窗口。不待任何操作，一个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视频开头是一段偷拍视角的录像，背景是一家私密性极强的日料店包厢。画面中，沈郁金与一个面部被打码处理的人对坐。
    沈简舟看到沈郁金的身影，呼吸一滞，飞扑到电脑屏幕前。
    沈郁金端起茶杯：“……简舟这孩子，心思全在研究上，太单纯了。”
    对面男子声音经过处理：“您放心，我们会确保gt-07项目按照预期推进。”
    视频推近，定格在沈郁金正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推向对方的瞬间。
    由于拍摄角度，那个信封的厚度像极塞满不义之财的交易工具。
    也就在这个定格画面上，电子合成音同步响起：
    【清源太子爷其母涉嫌巨额利益输送，视千万国民健康为无物，其心可诛！】
    视频到此结束，弹窗自动关闭，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这致命的影像已经像病毒般扩散，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
    陆遇安手机屏幕亮起，最新推送的新闻标题触目惊心：《独家曝光！清源继承人其母疑涉不正当交易！》
    “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
    沈简舟僵立在原地。
    一股前所未有的、被玷污清白的暴怒，以及对母亲处境的恐慌，轰然冲垮他的理智防线。
    “呃……”
    他闷哼一声，后颈的腺体像是被投入滚烫的熔岩之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和难以想象的灼热，快要将他意识吞没。
    原本清冷的雪松气息如同失控的雪崩，在短短数秒充满整个办公室，撞向最近的陆遇安。

 第29章

    他的易感期，在这最残酷的时刻，被恶意强行、彻底地引爆了。
    沈简舟按住抽痛的太阳穴，冷汗从额角滑落。易感期的热浪和自身信息素冰冷的特性，让他所处的状态就是冰火两重天。
    陆遇安毫不犹豫地逆着信息素压力上前：“沈简舟！”
    此时的沈简舟像是被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满眼都是痛苦和即将要溢出来的狂躁。
    好疼……
    虽然对市面上大多抑制剂过敏，但以往总能找到勉强能用的抑制剂缓解，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毫无缓冲的情况下来易感期，没想到如此猛烈。
    没有抑制剂……
    没关系，我还有陆遇安。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光亮，沈简舟凭本能去寻找那个唯一能让他安心的人：
    “陆遇安……”
    “我在。”
    陆遇安用力将他拥入怀中。
    他知道沈简舟因为体质特殊会很难熬，却没想到猛烈到这种地步，像是在承受着某种酷刑，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沈简舟一把攥住陆遇安的手臂，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急切：
    “陆遇安，标记我……临时标记就好。”
    他交付出深藏的秘密：“我们的匹配度是百分之九十九，因为项目的原因，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陆遇安环抱他的手臂力道却松了。
    他退了几步，那双总是为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我知道。”
    简单三个字和办公室门锁落下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简舟清醒一瞬，难以置信地追问：“你知道？”
    陆遇安指腹擦去他眼尾因难受而沁出的湿意，动作温柔，语气却带着掌控感：“我早就知道了，我还知道你一直瞒着我。”
    他俯身靠近那因为惊愕而微张的唇：“所以你现在用这个我已经知道的秘密，来换取我的标记吗？这不公平，除非你求我。”
    沈简舟顾不上那么多了，抓住陆遇安的衣角：“换，我求你……”
    这声带着哭腔的“我求你”，点燃陆遇安压抑在心底的某种情绪。
    他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沈简舟，你事后清醒的时候可不要怪我。”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陆遇安低头吻住轻颤的唇。
    第28章 接受训话o
    不等沈简舟从那一吻中回神, 陆遇安已经捏住他的下巴，带着一丝惩罚性的力道，又一次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再是安抚, 而是充满了侵略性, 连带着那些独自承受的隐瞒一起清算, 沈简舟被动仰头承受着，大脑一片空白。
    两个深吻结束，陆遇安抵着他的额头，拇指摩挲沈简舟的下唇，很满意自己在那上面留下的印记。
    “沈简舟，我早就知道了。”陆遇安又说了一遍, 也不管此时的对方能不能听清楚。
    “从知道你瞒我那一天起, 我就决定要和你好好算这笔账。今天终于等到了。”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瓣先是碰了碰散发紊乱气息的腺体, 感受到怀里的人因为触碰而战栗的样子。
    随即他不再犹豫，无师自通地咬了下去。
    牙齿刺破腺体, 沈简舟身体绷紧, 一声呜咽逸出喉咙。
    但紧接着当陆遇安的信息素温和注入时, 所有的不适如同潮水般退去，沈简舟只感觉冰火两重天的煎熬被驱散,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不再失控外溢, 而是温顺地收敛、回拢, 与陆遇安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沈简舟靠在陆遇安怀里, 全身酥软, 意识漂浮在一种温暖而安全的海洋里。
    临时标记结束了。
    它确实比任何抑制剂都起效更快, 在很短的时间就能将沈简舟解救出来。
    但陆遇安不想这么快结束。
    “好些了？”他在沈简舟耳边低语。
    沈简舟“嗯”了一声, 本能想稍稍拉开距离, 却被陆遇安按回怀里。
    “那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关于你隐瞒匹配度的事？”
    陆遇安带着心疼的“训话”开始了：“匹配度你瞒得滴水不漏。是不是今天不出事，你就准备自己熬过去？”
    他不轻不重地在标记过的腺体上咬了一下。
    “唔！”沈简舟刺激得浑身一颤，全靠陆遇安的手臂支撑着。
    “说话，”陆遇安却不放过他，“以后还敢不敢一个人硬撑？身体不舒服了，会不会提前告诉我？还敢不敢有事瞒着我？”
    沈简舟身体还软着，嘴却先一步找回平日的冷静：“……这是出于项目考虑。匹配度过高可能会影响合作关系的客观性。”
    陆遇安被他这故作镇定的模样气笑了：“项目考虑？那刚才是谁抓着我的衣角说‘我求你’的？”
    沈简舟还想辩解：“那是……”
    “是什么？”陆遇安在那敏感的腺体上又咬了一下。
    他收紧怀抱，语气强势不容反驳：“我再问最后一遍，以后还敢不敢一个人硬撑？还敢不敢有事瞒着我？”
    沈简舟把发烫的脸埋进对方肩窝，用超级小的声音屈服：
    “不敢了，以后都会告诉你。”
    陆遇安这才满意地松开些许力道：“记住你说的话。下次再让我发现你硬撑……”
    他未尽的话语里满是温柔的威胁。
    ***
    临时标记的效果显著，但这短暂的宁静只是风暴中的喘息，现实的残酷再次压了上来。
    陆遇安语气坚决：“你一会不能去直播了。现在陈主任的环节已经过半，时间来不及了。”
    他的目光落在沈简舟身上——此刻的沈简舟，眼尾还泛着未褪的红潮，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沈简舟这副模样。
    更何况现在网上的言语已经升级到极其恶毒的程度，他不能让对方去面对那些诛心的言论。
    “我必须去，”沈简舟拒绝，“这是清源的危机，我不去，难道让清源直接承认失败吗？”
    “你让我去，”陆遇安轻吻他的额头，“我上。稿子我已经烂熟于心，就算没有稿子，我也可以告诉他们真相，关于我的手术，关于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个项目。”
    沈简舟反对：“不行，那些污水大部分是泼向你的。你只是清源的合作者，没必要替清源承担这些。”
    陆遇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刚刚标记了你的人，现在你说我只是合作者？我们之间早就不是简单的合作者关系了。”
    沈简舟被他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你拿什么证据去面对公众？”
    “拿这个。”陆遇安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他眼前。
    屏幕上是他和段明轩的聊天界面：
    第一条是血液检测报告的截图：【鉴定意见：支持陆遇安与段明轩为生物学全同胞兄弟。】
    第二条只有六个字：查到了，内鬼是何芷柔。
    沈简舟惊讶地凑近手机屏幕：“他的消息是什么时候发的？”
    “就在污蔑沈阿姨的视频刚爆出来的时候，”陆遇安解释，“我手机弹出新闻推送，紧接着就收到他的消息。我正准备找你商量，结果就撞上你易感期。”
    “太好了，”沈简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自己的手机屏幕也亮起来。
    是矫正中心那位负责人和沈郁金发来的消息。
    负责人：贾博仁愿意帮助清源作证，我们正带着他往清源赶。
    陆遇安面上一喜：“看来你在矫正中心的感化起了作用。”
    沈郁金发来两条信息。第一条是一个视频文件。
    第二条则与段明轩的消息相互印证：儿子，稳住，不用担心我。清源的内鬼是何芷柔和她叔叔何文昌。视频足以澄清一切。
    沈简舟与陆遇安当即点开视频。
    当视频开始播放，两人看清内容后，沈简舟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陆遇安扬起胜利意味的弧度。
    有了这个，今晚的直播将不再是危机，而是一场绝地反击的序幕。
    ***
    陈松的发言整体还算顺利，当他带着冷汗走下台时，目光在后台搜寻沈简舟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他急忙拉住朱子澄：“简舟人呢？马上就到他了啊！”
    朱子澄一脸焦急：“沈哥受了那个视频的刺激，易感期提前爆发！”
    陈松心头巨震：“他人呢？身体怎么样了？”
    比起情况的危急，他最担心的是沈简舟的身体，尤其是他那特殊的体质。
    “您别急，”朱子澄安抚，“万幸陆哥在场，已经做了临时标记，沈哥情况稳定了，在办公室休息呢。”
    “那就好，”陈松又问起更严峻的问题，“可直播怎么办？简舟还能上吗？”
    “沈哥不上了，”朱子澄摇头，随即指向刚才陈松发言的位置，“陈主任，您看——”
    陈松顺着朱子澄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陆遇安站在了那片灯光之下。他换上合体的西装，整个人沉稳而耀眼。

 第30章

    陈松看着那道临危受命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直播信号切换，陆遇安出现在画面中，弹幕疯了一样滚动：
    【清源没人了吗？富二代去哪里了？让一个合作者顶包？】
    【抑制剂有毒！你们都是刽子手！】
    陆遇安沉稳发言：“大家好，我是陆遇安，gt-07项目的合作者。首先我代表项目组向大家汇报，以我的信息素为样本研发的新型抑制剂，已经完成临床前研究，数据稳定，达到预期目标。”
    【数据都是造假的！】
    【你的信息素？榴莲味？笑死人了！】
    【别转移话题！说说违规手术！】
    后台的监控屏幕前，何芷柔和她的叔叔何文昌嘴角俱是勾起得意的冷笑。
    陆遇安：“我知道大家对我的手术很好奇，现在让我来告诉大家真相。”
    “从有记忆起我就带着榴莲味的信息素，很多人都不喜欢它，甚至厌恶。租房子被拒之门外，找工作被谢绝，走在街上会被人指指点点，这些我都经历过。”
    他的声音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但比起这些，更让我痛苦的是我的过去。我本来并非榴莲味信息素，而是因为在小时候被拐卖到陌生的国度，被迫接受改变我一生的手术，这个手术就是腺体手术。”
    “在这里，我想告诉大家一个在国内不太被了解的事实：在x国，腺体手术除了众所周知的用途外，还有一个更黑暗的作用——被犯罪组织用来改变被拐卖儿童的信息素特征，让他们永远无法被亲人找到。”
    弹幕的风向出现微妙的变化：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操作？】
    【别卖惨了，谁知道是不是编的？】
    【故事编得挺感人，证据呢？】
    何芷柔看着这些弹幕，笑容越发得意。
    而在办公室里，沈简舟靠在办公椅上，看着陆遇安在镜头之下毫无惧色地剖开自己的伤疤，当听到陆遇安说起被拐卖和手术的经历时，心像是被狠狠揪住，满心全是对台上那个人的心疼。
    陆遇安：“证据？我这就给大家。”
    镜头转向入场口。贾博仁穿着衬衫，面对镜头时明显有些紧张，但在看到台上的陆遇安，他深吸一口气，步伐坚定地走上了台。
    “叫贾博仁，目前在长宁街道矫正中心接受治疗。我和陆遇安一样，都是幼年被拐卖到x国的受害者。”
    他指向大屏幕上放出的自己被拐时的照片：“五岁那年，我在家门口玩耍时被人强行带走，醒来时已在一艘偷渡船上。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二十四年前c城有个化名为贾小宝的孩子失踪，那就是我。”
    “我的腺体手术并不成功，致使我染上了信息素感知与情感联结障碍。我会对某种特定的信息素气味产生病态的迷恋。它纠缠了我十多年，我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打败它，但我现在在矫正中心，我想试一试。”
    “如果不是沈简舟，如果不是陆遇安，我可能一辈子都要活在自我厌恶中。但现在我知道了，我应该站出来，发出自己的声音：人口拐卖是真实存在的，腺体手术被滥用的悲剧是真实存在的。陆遇安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第29章 从容不迫a
    【贾小宝的案子我记得！贾小宝妈妈因为自责喝农药走了, 到死都以为是她没看好儿子……】
    【所以腺体手术居然会被用来......】
    【剧本？两眼一睁就瞎说？】
    【为了洗白真够拼的，八百年前的破照片都找出来了】
    贾博仁下场，陆遇安再次回应弹幕：“我知道肯定有人不信, 所以我又找来一个能帮我证明身份的人。”
    一道挺拔的身影步入画面, 在他身侧坐下。来人面容与陆遇安相似, 额头缠着一圈纱布，昭示着不久前经历的车祸。
    “是我的亲哥哥，段明轩。”
    弹幕炸开了锅：
    【谁？】
    【这不是星瀚互联的ceo吗！】
    【段明轩不是独生子吗？】
    【长得像就能当证据吗？】
    【如果是真的，那陆遇安背景硬得可怕啊，之前黑他的人出来走两步？】
    与此同时，何芷柔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上的段明轩。
    他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她这才意识到, 时态的发展超出自己的预料。
    段明轩坐在陆遇安身旁。他们原本约定今天下午相见, 阴差阳错，此刻在万千目光的注视下并肩而坐。
    但这个时机似乎也不坏。
    “大家好, 我是段明轩，”段明轩清了清嗓子, “陆遇安是我失散多年, 历经磨难终于团聚的亲弟弟。”
    “他其实叫段望轩。虽然我们家对外宣称我是独生子, 但那只是为了保护我们，不得已而编造的谎言。真相是我的弟弟在七岁那年放学途中, 被人贩子拐走了。”
    “我父母随后收到绑匪的信息, 索要巨额赎金。他们当时报警了, 这是正确的选择, 但消息不幸走漏, 激怒了绑匪。”
    “一场残忍的猫捉老鼠就此开始。他们用各种方式折磨我的父母。每次只有在他们满意后, 才会发来一张关于我弟弟的照片, 但照片的内容……一次比一次让人难以承受, 直到最后一张照片发来，绑匪音讯全无，我弟弟生死不明。”
    陆遇安拍了拍段明轩的手背。
    段明轩平复自己的情绪：“那段时间我的父母几乎垮掉。我当时在国外，他们怕影响我，隐瞒了这一切，知情的亲友共同守护这个秘密。”
    “但命运终究留下一线生机，如今我们兄弟重逢，陆遇安就是我的弟弟段望轩。过往的伤痛无法磨灭，但未来我们兄弟二人会一起面对。”
    工作人员展示检测报告截图。
    【段家找了这么多年太不容易了，还好结局是好的】
    【陆遇安是段望轩？这故事比电视剧还跌宕】
    【以段家的财力，弄份假报告还不容易？】
    【转移什么视线？重点不是陆遇安是谁，是清源抑制剂造假问题！】
    【资本联手演戏罢了，段明轩认亲就是为了给沈简舟这个富二代洗白。】
    陆遇安的目光扫过镜头：“报告在此，事实胜于雄辩，我们无意也无须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现在我想回应针对沈简舟的不实指控。”
    “沈简舟是一位对科研怀有纯粹热忱的项目负责人。他出身优渥是事实，但从未利用身份和权力谋取不正当利益。恰恰相反，在抑制剂项目的研发过程中，他始终秉持对科学和公众健康高度负责的态度，投入大量心血。”
    【那你怎么解释视频？那么厚一个信封！这不是钱是什么？】
    陆遇安：“各位所说的视频，其实是一段意图栽赃陷害的伪造视频。现在我们请大家看一看真相。”
    直播间的主画面被切换成一段更为清晰、完整的监控录像。同样是那间日料店包厢，同样的人物，但以专门在桌角的摄像头为视角，声音也更清晰可辨。
    画面中，沈郁金语气带着母亲对儿子的关切：“……简舟那孩子，心思全在研究上，太单纯，只懂得在实验室里攻坚克难。正因如此，我和他老爸才更来聘请专业人士，替他把藏在暗处的‘虫子’揪出来。”
    对面男子面容未被打码：“沈女士请放心。我们锐鹰调查事务所具备合法资质，受您委托进行的这次企业内部反舞弊调查，所有流程都会严格遵守法律规定，收集的证据都具备法律效力。我们会确保gt-07项目按照预期推进的。”
    紧接着屏幕一侧展示了该私家侦探的营业执照、执业许可证以及此次调查的正式委托合同关键页，虽然所有文件都进行部分打码处理，但足以证明该男子的身份与此次行动的合法性。
    镜头回到视频，聚焦到那个被刻意渲染的“交易”瞬间。
    只见沈郁金将牛皮纸信封推过去，特写镜头下信封一角露出缝隙，里面并非钞票，而是微型追踪器。
    陆遇安同步展示该型号微型追踪器的合法销售备案。
    “正如大家所见，”陆遇安的声音沉稳有力，“沈郁金女士并非在进行利益输送，而是鉴于清源内部的可疑迹象，合法聘请专业调查员，布下请君入瓮的局。”
    他切换到最后一份证据——一张动态路径追踪图，清晰显示追踪器的移动轨迹指向清源内部后台的位置。
    何芷柔脸上血色全然褪去，扭头看向身旁的何文昌：“叔！我们中计了！”
    何文昌早已不复之前的从容，疯狂地翻找着自己的公文包。
    他颤抖的手指触碰到那个陌生的信封时，像是握住烧红的烙铁。他想把那东西远远甩开，却又意识到一切都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陆遇安一字一顿：“沈郁金女士并非嫌疑人，而是敏锐、果决，运用合法手段保护企业资产与儿子心血的母亲。幕后黑手录下视频想作为攻击的武器，却不知这恰恰成为指向他们最致命的证据。”

 第31章

    ***
    清源顶层董事长办公室内。
    沈郁金和阮江正一同看着墙上的直播投屏。当陆遇安将真相全部公之于众时，弹幕已然反转：
    【居然是钓鱼执法！】
    【gt-07没问题！是内部有人搞鬼！】
    沈郁金眼角眉梢带着藏不住的得意：“怎么样？我这招引蛇出洞高吧？”
    阮江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兵行险着，但效果卓著。这下藏在公司里的钉子总算被揪出来了。”
    沈郁金欣慰地说：“遇安今天做得真是太棒了。节奏把控、证据展示、临场反应，都出乎意料的好。”
    阮江赞同地说：“能在这么大的压力下稳住阵脚，反将一军，很难得。”
    沈郁金：“我后来才知道，遇安和简舟的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简舟这孩子可真是，早告诉我，我哪还会催他和段明轩相亲，闹出那么大个乌龙。”
    阮江语气带着过来人的通透：“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和节奏，感情的事尤其如此，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沈郁金嗔怪：“好好好，听你的我不操心。”
    她话题一转：“那何文昌和他侄女你打算怎么处理？”
    阮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被‘请’到会议室了。”
    与此同时，清源后台的门被推开。
    来人并非警察，而是以公司首席法务官为首的高管，身后跟着两名律师。
    法务官公事公办地说：“何副总，何小姐，关于二位涉嫌严重违反公司规定、窃取商业机密、并恶意散布不实信息损害公司声誉一事，董事会授权我们与二位谈话，请二位移步会议室。”
    何芷柔看着面前的阵仗，又看向面如死灰的何文昌，明白他们彻底输了。计划败露，等待他们的将是公司的严厉追责、巨额的违约赔偿，以及在整个行业内部臭掉的名声。
    她最后看了一眼直播屏幕，陆遇安进行着最后的致辞。她咬了咬牙，跟着何文昌离开了这个曾寄托她野心的战场。
    直播间内，陆遇安面对镜头：“今天这场直播或许超出很多人的预期。我想说的是，无论是个人身份的寻找与确认，还是一个企业坚守研发底线、对抗内部蛀虫的过程，其核心都离不开‘真实’与‘责任’二字。”
    “清源经历此次风波，将会以更透明、更严谨的态度，继续投身于抑制剂的研究与完善。”
    他借此机会为清源新的研究方向宣传：“这次新型抑制剂系列项目收官后，清源接下来将致力研发‘信息素日常调节剂’。”
    “这个项目也不是为了追求商业利益，而是为了让像我这样，因为自身信息素气味而尴尬、困扰的人，能够摆脱这份无形的负担，平等、有尊严地生活，也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这个项目。”
    直播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网络评论区已经沸腾：
    【日常调节剂？这才是真正造福大众啊！】
    【没想到错怪清源了。】
    【等产品出来会支持的。】
    ……
    第30章 回复表白o
    直播结束, 陆遇安与工作人员一一致谢，走向独自站在角落的的贾博仁。
    贾博仁局促地说：“对不起。”
    他的道歉并不流畅，甚至带着点笨拙, 但诚意显而易见。
    陆遇安：“没关系。你今天肯站出来, 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我还要感谢你才是。”
    贾博仁苦笑：“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让我们这样的人的经历被看见，也让更多人对腺体手术有更全面的认识。”
    他是在沈简舟离开矫正中心几天后，才得知对方将他那些话录了音交给警方。
    起初他是惶恐的，对沈简舟还有些怨怼。因为他太害怕了，害怕这些经历曝光后，会为自己引来无法预料的伤害。他缩在自己的壳里太久了, 久到忘了如何信任外界。
    然而后续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警方展现出足够的专业与保护, 各方的支持让他逐渐放下心防。
    正是这份安全感让他选择站出来，不仅是帮助陆遇安, 更是为了发出一点声音。
    “能理解，毕竟这种事说出来容易给自己招来祸端, ”陆遇安又问, “对了, 你那个病怎么样？在矫正中心接受治疗有效果了吗？”
    贾博仁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有效果，我真的感觉自己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虽然还不能完全做到, 但我有信心。”
    “我在那里学了门手艺, 回归社会后也算是有了一技之长, 能养活自己了。”
    陆遇安为他感到高兴：“太好了。清源这边会帮你联系你的亲人, 等你回归社会, 就可以去找他们。”
    听到这话, 贾博仁眼中光亮黯淡些许：“我不如你幸运, 你还能找到自己的哥哥, 我的亲人早就没了。”
    他没有等陆遇安安慰，马上接道：“我也没什么打算，出了矫正中心之后一切随缘，有可能回我当年被拐卖的地方看一看。”
    陆遇安：“那到时候你走之前可以告诉我吗？我去送你。”
    “好，我会告诉的，”贾博仁顿了顿，好奇地问，“你是打算留在这里了吗？”
    陆遇安：“对，因为这里有我的朋友、亲人，有很多放不下的羁绊，我离不开这里。”
    贾博仁笑着问：“羁绊里包括沈简舟吗？”
    陆遇安神情坦荡：“对。他是我留在这里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他这话一语双关，不仅是指他留在z市的原因，还是指他留在这个世界的原因。
    虽然说自己对于之前的世界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但穿越过来之后，如果真的一点牵挂都没有，那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贾博仁笑容带着祝福：“挺好。真的……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祝你们俩都好。”
    陆遇安真诚道谢：“谢谢你，希望你也是。”
    贾博仁随矫正中心的负责人离开，没过一会，段明轩过来了。
    严格来说，从身份确认到现在，他们一直忙于应对危急，还没有过真正意义上兄弟之间的交流。
    说实话陆遇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段明轩。因为在原先那个世界，他对亲情的认知也是少得可怜。
    尤其是自己还是因为顶替了“陆遇安”，才获得这样温暖的亲情，从社会底层摇身一变成为有钱人的亲弟弟，这让他面对段明轩时更不自在了。
    还是段明轩先打破沉默：“你今天在直播间的状态非常出色，远超大家预期。”
    陆遇安谦虚回应，又关心道：“你额头的伤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段明轩碰了碰纱布边缘，“万幸司机反应及时。”
    陆遇安“嗯”了一声，便不知道再该说什么了。
    段明轩忽然开口：“今天出车祸的时候，当时脑海里有很多念头像走马灯一样闪过，但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你。”
    陆遇安转头看向他。
    段明轩半开玩笑道：“大概是因为检测结果刚出来，还没来得及相认就遭遇了车祸。总觉得有点遗憾。”
    陆遇安看着他的绷带，以及那笑容背后未曾明言的惊险，心口像是被撞了一下。
    他问道：“你是不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那家餐厅你就认出我了？”
    “是。我当时一看见你就认出来了。虽然在我的印象里你还停留在小学，”段明轩回忆，“但等我真正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确定那就是你。”
    陆遇安设身处地去想，当段明轩满心期待地看着自己，渴望能从自己这里得到回应，自己却对他毫无印象……代入段明轩的视角，心疼的感觉便蔓延开来。
    段明轩看出他心中所想：“没关系，遇安。只要能相认，什么时候都不算晚。重要的是我现在找到了你。以后的路我们可以一起走。”
    还不等陆遇安对这段感人肺腑的言论有什么反应，段明轩自己先轻笑：“不对，这话由我来说不太合适，听起来更像是你对简舟说的。”
    陆遇安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段明轩知道沈简舟今天缺席是因为易感期提前，更知道临时标记是出自谁手：“所以你和简舟现在关系到哪一步了？”
    陆遇安脸上笑意未减：“我刚提交了配偶申请表，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批复。”
    “我感觉十拿九稳，”段明轩向前一步，抬手整理陆遇安的衣领，“阮叔和沈阿姨那边都好说话，也不用担心彩礼，哥也给你备着。”
    陆遇安笑了笑，清晰地叫了一声：“谢谢哥。”
    段明轩整理他衣领的手一顿：“望轩……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陆遇安没有犹豫：“当然可以。”
    他再次郑重地开口：“哥，谢谢你。”
    “一家人，和我说什么谢。”段明轩深深地看着他，眼底翻涌欣慰，感慨，更有失而复得的珍重。
    ***
    夜色浓稠，办公室里，沈简舟看着屏幕上逆转的舆论风向和回升的股价，这场席卷清源的风暴终于平息。

 第32章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他一听就知道门外是谁，因为只有那个人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陆遇安推门而入：“我今晚在直播间的表现怎么样？”
    他像只等待夸奖的大型犬，兴奋地朝沈简舟摇尾巴。
    此时的沈简舟已从易感期中恢复，脆弱感褪去，又变成平日冷静自持的样子。
    但他看向陆遇安的眼睛里，仍带着未散尽的温度，让陆遇安移不开视线。
    “真的很好，”沈简舟不吝赞美，“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很多倍。”
    他转动显示屏，向陆遇安展示数据：“股价不仅回升，还比风波前涨了。董事会刚才来了电话，一致通过下个季度的研发预算，全力支持日常调节剂的后续推进。”
    陆遇安忽然笑了：“感觉你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
    沈简舟仰头看他：“嗯？哪里不一样？”
    “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陆遇安比划了一下，“你就是纯粹的研究员样子。但现在你有我哥和阮叔的味道了，像企业家。”
    沈简舟淡淡一笑：“既然决定了不再只待在实验室，自然要做出相应的改变。你和段明轩刚才聊过了？”
    “嗯，他刚离开清源，”陆遇安语气认真起来，“那我想采访一下清源的太子爷，我该准备多少彩礼才够？”
    “我有钱，”沈简舟满不在乎地说，“你留着钱当嫁妆吧。”
    陆遇安笑得更深：“当嫁妆没问题。不过我还想问一个问题，配偶申请表看到了吗？”
    沈简舟没有立刻回答。他眯起眼睛，一一描摹过陆遇安的眉骨、眼睫、鼻梁……最后定格在对方似乎还带着未尽之语的唇上。
    陆遇安向前逼近半步，凭借身形的优势堵在沈简舟面前。
    此刻两人一个微微低头，一个稍稍仰首。这距离近得危险，也近得让人心跳失序。
    陆遇安：“沈研究员，你批还是不批？”
    沈简舟突然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向自己。
    陆遇安猝不及防，整个人跌进他怀里，鼻尖盈满清冽的雪松味，如同坠入早已编织好的网。
    他没想到沈简舟能够如此主动，索性赖在沈简舟的怀里，好奇对方接下来想做什么。
    下一秒，沈简舟的呼吸贴近陆遇安的耳廓：“当然要批。”
    陆遇安靠在他肩上，眼里带着期待的光：“那我如今在沈研究员这里可以领到什么身份？”
    沈简舟认真地说：“你是最重要的合作方，样本提供者，还是我的独家榴莲味alpha。”
    “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请务必保持心情愉悦，以确保信息素质量……”
    “以及我的实验进度，和心跳频率。”
    陆遇安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好啊，沈研究员准备怎么考核我的信息素质量？”
    “既然要考核，总要先看看实际操作能力，”沈简舟的唇擦过陆遇安耳垂，“从现在起试用期开始。第一个考核项目……”
    陆遇安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透过镜片，在那片熟悉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看你今晚，能在我这里拿到多少分。”
    陆遇安握住他的手腕，唇角扬起明快的弧度：
    “遵命，沈研究员。”
    窗外是夜晚的z市，车水马龙，霓虹闪烁。而这一方静谧空间里，某种蛰伏已久的情感冲破所有桎梏，开启了只属于他们彼此的、未知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