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哦该咯[湘圈]》 第1章 [现代情感] 《你要哦该咯[湘圈]》作者:柘糖焰【完结】 简介: 湘圈千金观看手册:刘海砍樵,伦敦口音,开车全员恶人,乡里别,省服,打流,发狠 ,自然灾害,嗦粉,美食,芒芒卫视,湘超!! 市井烟火,唯爱湘湘。 师傅生病,花鼓戏剧团面临非遗摘牌。 那个霸得蛮的湘女虞念,一脚踹开综艺圈大门。 #一公即兴方言骂媒腔怒怼顶流# 当晚热搜核爆。 节目组绑定同居 虞念反炒cp直播,唢呐配说唱,顶流扭胯打赏百万。 测试舞台效果时她意外受伤,他为她擦药,拽住她欲收回的手腕: “虞大姐,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咯哦?” 帽子保住了,师傅却未醒,戏台仍被拆。 她转身就走—— 那位京圈rapper追上火辣湘妹,开口一句“谈爱不” 野山椒强势拒绝“那,要不得咯,除非……” 周兴野“要不你当我一天女朋试一下?” “虞念你真无情” 作者说人设“表面古板花鼓戏传承人实则清醒俏皮野山椒x外拽内纯为爱低头顶流rapper” 虞念说自己人设“京市星市两副面孔的剁辣椒” 周兴野说自己人设“虞念的中华田园犬!汪” 每次的歌曲都是两人一次感情的升温哦! 小剧场·虞念,周兴野原创曲目公开 《已读不回》周兴野 “凌晨三点的录音棚/咖啡渍晕开在谱表像伤痕/微博推送闪烁/工作室新歌预告#已读不回” 《生理期无过》虞念,周兴野 “镜头下的蛆虫/盯裙摆的狂魔/满嘴金子票子/忘记了孔子孟子/她拎着透明袋子/你拍她个人隐私/拿着福利当幌子/还要骂她声哔子/” 《反击》虞念,周兴野 你说我镜头前带节奏关注非遗 反手摔杯演即兴暴露痞气 传统礼仪在我嘴里是放屁 dna刻着桀骜根本不压抑 你剪的片子才真有问题 拜天拜地不拜你这东西 rap是花鼓戏里面的小弟 弟弟不用三拜九叩拜师礼 rap是弟弟,弟弟! 非物质文化遗产国人都请珍惜 rap是弟弟,弟弟! 谁要看我每天穿什么颜色睡衣 rap是弟弟,弟弟! 私生滚开我不是你高攀的游戏 rap是弟弟,弟弟! 逃课追星该打请你好好学习 多听听星城花鼓戏的魅力 看看虞念她多么有诚意 《留白》周兴野 (rap快嘴): 一男一女不止爱情友情亲情还有战友情怀 她叫杨媛不叫御姐 女性的名字 不该被定义取代 她有老公,还有一个可爱的崽 跳舞一流还有些人生感慨 她家庭幸福以winner的姿态 教我这个loser如何追到我的爱 闲言碎语统统都给我滚开 我的heart是禁区,不是所谓的公海 恒伯利之星被破坏 周兴野的爱却永远在 渴望和虞念走过春夏秋冬的未来 湘超主题曲 漫游湘南周兴野 横斜钩 横斜钩 燃爆舞台 把台子踩烂的星市方言 rap 都说湘南人恰得苦、霸得忙、耐得烦 我偏港,还有一股侠义的热心肠 湘江河的水,灌溉了笔直的脊梁 麓山的英雄墓,节气依然不会改 我一脚,你一脚,他一脚, 哪个要当出头鸟 我一句,你一句,他一句, 调子高不如发狠搞 恰糖油粑粑心太软 恰辣椒炒肉好下饭 恰臭干子咧辣莫怕 恰紫苏梅子打麻将 在湘南真的好自在 周兴野出来 深情的唱起了r&b 风吹叶落叠厚 脚印留在巷口 路灯边老房前 白墙伴影人瘦 烟花点亮夜空 船票攥出褶皱 朱张渡老石头 听够我的等候 你看月亮照过浏河岸 照亮你眉眼那两道弯 伴奏停 横斜钩举起话筒问他“湘超比赛唱情歌?你要哦该咯” 周兴野答“我要去踢球” 横扫各大音乐榜年度金曲 周兴野 当之无愧音乐大魔王 《致芦苇》 她骑着小电驴穿梭在风里 我开着大路虎当她的后勤 她买了炸炸炸吃得油滴滴 我给她递纸巾还得笑嘻嘻 她不高兴就回小家去 我还得找街坊邻居当救兵说情 她张嘴就是为了花鼓戏 我答应全因为她心情 也许你会笑我恋爱脑没出息 但我告诉你这就是爱情 (间奏) 芦苇沙沙响是心跳的声音 芦苇轻轻摇是日常的光影 芦苇缓缓长是相思在聚积 直到那一刻拥抱在一起 她还是骑着小电驴晃过街景 我慢慢开着车 守护这任性 她嘴角沾着剁辣椒像颗星星 我笑着亲吻唇角那烟火气 她不说话时世界就安静 我的心立刻就紧张兮兮 她哼着花鼓戏摇头晃脑不停 我鼓掌做她的终生 vip 芦苇沙沙响是恋爱的甜蜜 芦苇轻轻摇是相伴的身影 芦苇缓缓长是爱火在累积 直到那一刻拥抱在一起 非遗花鼓戏高能输出x京湘cp互怼互宠 弹幕笑炸x方言教学x传统潮流双向救赎 原创曲目小剧场+彩蛋持续加载中 避雷提醒,女主因为家庭原因对同病相连的心理医生产生过好感。 女大3,抱金砖。 男主身心都洁,是女主的中华田园犬。哈哈 内容标签: 娱乐圈 市井生活 姐弟恋 正剧 非遗 综艺 主角:虞念、周兴野 一句话简介:把湘圈女主打在公屏 立意:在传统土壤里,开出未来的花。 第1章 七月的星城像个大蒸笼悬在天上,下头是火炉子烧沸水,蒸笼里的人走两脚路,都感觉到出气不赢。 北辰老街上,“星城花鼓戏剧团”的招牌红漆掉得差不多了,露出木头本色。 虞念的布鞋在戏台上碾出半圆轨迹,这是丑旦俏步的起式—足尖外八字点地,膝盖内扣如蛙蹼,臀部落到离地三寸便急刹。 师父说过,这分寸是祖师爷用戒尺量出来的:矮一分显蠢,高一分显精。 膝盖一沉,整个人便矮了半截,偏又踩着鼓点弹跳起来,活像只灵巧的竹编弹簧。 她手里那条素色帕子甩得“啪啪”脆响,腕花一翻,帕角便旋出银鱼摆尾般的弧线,比湘江里最刁钻的游鱼还要活泛三分。 杏色的练功服早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后背上,将那一对蝴蝶骨勒得分明。那是常年练功磨出来的轮廓。 手机支在戏箱上直播,屏幕里零星飘着几条弹幕: 「这帕子甩得好利落」 「唱的啥?听不懂哎,别唱了,不如跳科目三,我给你刷火箭!」 她眼扫过弹幕,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藏着本《抖音直播间运营手册》 “念念,歇口气。”李伯的鼓槌敲了敲桌沿,白发汗湿贴在额头,“老胳膊老腿都快被你练散架了。”他刚放下鼓槌老年机突然唱起女团热曲,屏幕里女孩们穿着改良汉服跳kpop,弹幕刷得飞快: 「国风美少女」 老鼓手突然把鼓槌往桌上一拍,缺角的木桌震得奶茶杯里的芋圆跳起来:“胡闹!汉服开衩到胯,比《打铜锣》里林十娘的裤脚还短!哪点像国风?” 虞念噗嗤笑出声,现在能听懂“林十娘”的年轻人,比剧团里那套祖师爷传下来戏服还稀罕。 她扯了扯黏在背上的衣服,布料摩擦皮肤的声响,倒比手机里的电子音更实在。 她的目光落在旁边缺角的桌子上那杯奶茶里。 奶茶是李伯孙女,李雯西留下来的。 西西刚在这儿待了三分钟,见虞念只顾着踢腿下腰,把手机直往她脸上怼:“音乐节真不去?周兴野今天压轴!”又往她耳边凑了凑,用气声悄悄对她说道“我请假了。嘘!” “咦,就那个唱歌叽里呱啦像念咒一样的”虞念撇了撇嘴。一脸嫌弃看着屏幕上那个痞笑的男人。“ “那是电音!!!你懂不” “没实力,才只能用高科技掩盖声线,不如听我唱,讨学钱啊~ 原汁原味” “唱的好不好不重要,现场够炸才重要,你不懂。”西西手一甩收了手机,大步离开。 李伯对于她们两的斗嘴习以为常。他的眼神一直被桌上的奶茶吸引,见那紫色芋圆飘起来,他好奇的端起研究了半天,皱着眉头抿了一口,咽下去的声儿在西西走后就只有两人的排练厅里特别响。 第2章 “豁,这玩意儿还蛮有味,里头还带点嚼劲,怪不得小年轻都喜欢。”他那口星城腔听着跟打鼓点般,带着节奏。 “吱呀”一声,排练厅的门被推开了,热风卷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进来,把墙上《刘海砍樵》的剧照都吹得直晃悠。这是文化局的赵宇。 “你们主任呢?”赵宇一开口,把台子上打盹的野猫都吓跑了。 “她出去修道具去了”虞念赶紧为西西打掩护说道。 “赵哥,有事?” 赵宇脸色不太好:“上面要对非遗项目考核了,要是完不成‘现代化传播指标’,传承资格可能就保不住了,你们剧团也在名单里。” 这话跟往油锅里倒凉水,涮一下就开了,李伯抓起桌上的鼓锤“啪”地往桌上一摔,本来就缺角的桌子,又被砸了一个大坑。 飞上天的鼓棒惹得得房梁上的灰不停往下掉:“这算怎么回事?我们守了几十年的戏台子,就因为这个要撤?” 虞念心里发慌,手指头不自觉地绞着帕子一角,声音强装镇定“赵哥,这个指标具体是啥?” 赵宇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就是社交媒体粉丝数、线上播放量这些。说白了,就是得让更多人知道花鼓戏。” “文件上写着呢,”赵宇翻到后面,“你们抖音一年涨粉不到300,看戏的平均年龄65岁,剧团收入全靠补贴” 虞念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团里老艺人连智能手机都用不利索,年轻演员又没几个,这任务简直是要她穿着戏服跳街舞——怎么看怎么都跳不出。 “能多给点时间吗?”虞念指着一旁的手机,“您看这人数……” 话音刚落,一辆直升机空降屏幕。周兴野的id赫然浮现: 「打卡博物馆里的活化石。」 两人愣住。弹幕瞬间井喷: 【卧槽活的顶流!】 【野哥来砸非遗场子了】 【姐姐别理!我就喜欢一边刷题一边看你甩帕子,跟你比速度】 右上角在线人数从27飙到3.2万比剧团三年买票看戏的观众总和还多。赵宇眼睛冒光:“小虞,这一个人抵得上咱们……”后半句卡在嗓子里。 虞念盯着屏幕,那些被嘲笑“土掉渣”的唱腔,此刻正被三万多人注视着。她的指尖发抖,心里偏不服气,反手点了禁言。 赵宇摇摇头,“你别禁言噻,你让他说两句,涨点粉” 见虞念不为所动,他叹口气眼睛扫过排练厅掉皮的墙面:“三个月已经是争取来的了。抖音,微博,两大平台账号涨粉30w,他顿了顿,脚尖蹭了蹭地上的坑,“还有啊,这地方,可能要拆。” 赵宇一走,排练厅里安静得吓人。虞念盯着文件上“现代化”三个字,眼睛生疼。李伯过来拍拍她:“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我出去透口气。”虞念关了直播,屏幕黑掉前她看见自己冷下来的嘴角。周兴野从直播间离开后,剩下来的人数,一样让她心寒。 木楼梯在她脚下“吱呀”响,像发出叹气声。 外头太阳毒得能把人烤化。一辆黑色奔驰“滴滴”按喇叭,车标晃得人眼花。虞念冷眼看着经纪人王庆降下车窗,车轮碾过水坑,泥点子全溅在剧团门口的“非遗”金属牌上,那牌子绿锈斑斑的,像被人遗忘多年的奖章。 虞念冷眼看着来人走过来。 “念念啊,”王庆拿手帕擦汗,腋下西装都湿透了,“《国潮新生代》冠军奖金一百万。”他递过来合同,“就是有个条件……” 虞念看到第七条,手指头捏紧了合同:“他们要怎么创新改编?给戏服贴led灯?还是让我去跳擦玻璃?”她声音都尖了,“上次让我穿戏服上恋爱综艺还不够?” “这次真不一样,”王庆心虚地翻合同,“你看,名角都来了。”虞念瞥了一眼他指的位置:“果然,连大剧种都出来找流量了?” “上面要撤非遗的事我知道了,”王庆突然抓住她的手,手心汗津津的,“陈老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肺上有问题!你知道治疗多贵吗?”他又嘟囔一句,“再说上次恋爱综艺你也没去……” 她转手腕想挣开他的手,发现白费力气“你莫扯我”又急又恼方言都飙出来了。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王庆像是触电般松开了虞念的手,后者立刻甩给他一个恼怒的白眼。这还不解气,虞念又抬起脚,对着王庆锃亮的皮鞋狠狠踩了下去。 “嘶”王庆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想“到底是练家子。”看到来人后,他不敢再造次。 陈凤英扶着门框站着,瘦得跟纸片人似的,脖子上挂着虞念去年送的护身符,里头装着戏台底下第一捧土。 看到虞念不停用帕子擦着手腕,红的都快破皮,眼里涌上几分疼惜。 她对着王庆当头棒喝“化生子,你莫欺负她啊,欺负唱戏的,要遭雷劈” 她面色愠怒。一开口就是老生的骂鸡调。震得王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她朝爱徒给了个安慰眼神,咳着嗽说,念念,咳……把合同接了”她抖着手指向角落的戏箱,“不过,要改只能改我编的新戏,《补锅》《打铜锣》这些老戏,一个字都不能动。” 虞念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她想起十年前偷改《思凡》唱腔,被师父打得手心肿了三天。晚上师父给她上药时说:“戏比天大,因为天会变,戏不能变。” 现在,他们得亲手把自己的天给改了。 深夜的排练厅,虞念跪在神像前。手上虔诚的举着三炷香,师父说过,吃戏饭的人,香灰往哪倒,命就往哪走。 香灰突然齐刷刷断在她手里。 “师父!”虞念心里一紧,把手上的香插进香炉里,猛地站起来往后面跑。 里屋,陈凤英正在收拾戏箱,灯光照着她佝偻的背。老人摸着每件行头,斧头,破碗,扁担,纺车,依依不舍的将他们收到一个红木箱里。这些老伙计,陪着他们每个春夏秋冬。虞念也相信,总有一天他们能重见天日。再见时到他们时。他们一定能更好的融入舞台。 “念念,”师父突然咳出血来,抓住虞念的手腕,“记住,戏能改,魂不能改。”她从枕头底下摸出半块玉佩,“这是梅先生送你师祖的,真拆台的话……你就卖了,重建。戏台不垮,天就没踏” 虞念把玉佩包好,塞进戏箱,对着师傅,重重磕了个头:“我能救剧团。”眼泪砸在木地板上,跟这些年为剧团流的心血一样,悄没声儿地就渗进去了。 院子里的老梨树随风晃起来,扁圆形的叶子,被风一刮,沙沙沙的响个不停,好像手拉着手为她送行,说等着她回家。 虞念在树下挖了个坑,把今天的戏单埋进去。纸上写着: 「星城花鼓戏剧团最后公演 主演:陈凤英,虞念 剧目:《补锅》 她刚想站起来,双腿却突然一软,膝盖重重砸在梨树盘错的树根上。手机从掌心滑落,屏幕在落叶堆里亮起刺眼的光: 【星城文旅】 花鼓戏戏台数字化扶持申请驳回通知。 原因:未签约技术合作方,材料不完整。详情见附页。 她咬着牙撑起身,掌心蹭破了皮,沾着泥土和碎叶。那些拍胸脯保证“没问题”来支援的技术公司,没见到真金白银前果然都是空谈。 这一次,她必须找到一个真正能做事的—不吹牛,不画饼,能把违约金写进合同那种。 ———— 京市·周兴野工作室 混音师小吴第十七次按下播放键,耳机里的鼓点软趴趴的,跟踩扁的棉花糖般黏在音轨上甩都甩不掉。 “这就是你熬了三天搞出来的玩意儿?”周兴野一脚踹开转椅,金属轮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这鼓点是老太太扭秧歌,808呢?drop呢?” 小吴额头的汗滴在调音台上,他偷瞄着周兴野拳头上暴起的青筋,那底下埋着去年格莱美后台揍人时留下的伤疤,骨头上的疤都成了永恒勋章。 “野哥,您不是说要‘中式意境’嘛,我特意加了古筝采样” “我要的是噼里啪啦炸裂的火药桶!!!”周兴野暴躁地抄起保温杯,狠狠砸向全息投影里那个正在侃侃而谈的自己,杯中的红枣枸杞顿时泼洒而出,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暗红的弧线,“不是他妈的清汤寡水的养生茶!” 保温杯直接穿过全息影像,在投影幕布上砸出闷响。虚拟的他因设备震动出现波纹状畸变,但很快恢复。 经纪人老陈冲了进来,手机直接怼到周兴野眼前:#周兴野 diss track 断章取义#、#不尊重传统# 的热搜正以每分钟三万的速度往上窜,那个红色的“爆”字刺得人眼球发炸。 “所有品牌方都在等回应。”老陈的定制衬衫被汗浸得透透的,贴在背上,“你知道昨天《国粹有新人》直播事故吗?”老陈打开手机相册:一个民谣歌手拒绝改编传统戏剧,被弹幕骂到直接关麦,“台里要你带#非遗直播#话题发三条短视频预热,首播时直播间必须破500万人在线。” 第3章 周兴野放大画面角落—那个被网暴的歌手,戴的表和他外公收藏的生旦净末丑是同个系列。 周兴野冷笑一声,撩起手上的袖子,一行草书“声喧乱石中”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这是他十八岁地下battle夺冠后纹的,当时他妈指着他鼻子骂:“早晚把你这一身反骨熬成渣。” “行啊。”他扯下监听耳机,金属接头在桌面磕了个响头,“那就让那些老古董看看,什么才是活着的传统。” —— 紫檀茶馆 普洱茶汤在钧瓷盏里打着转。周兴野盯着对面女人天青色旗袍上的杏花微雨跟高中学家长会那天,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国潮新生代》?”周夫人指尖敲着合同,神情不悦“接受传统艺术改造?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还改造别人?” “节目组要的就是冲突。”周母看完合同脸色稍微缓和。 随手扔在桌上,转手用杯盖拨弄着浮沫,“第一轮让昆曲传人对战偶像歌手,第二轮安排英歌舞和街舞女团同台,第三轮皮影戏对战虚拟偶像,第四轮就是你俩……” “你的说唱和花鼓戏发源都是草根的叛逆之魂,节目组还算是懂一点传统文化的” —— 三天前 《国潮新生代》策划室,导演林凯回放完虞念的表演视频,突然暂停在她甩扇子的瞬间。扇子在空中回转像一道暗器,又狠又准。 “把周兴野和她放一起pk。你说怎么样?”林凯看着老陈发来的周兴野微博小号的截图—最新点赞是条戏曲科普博文,“顶流rapper偷偷关注非遗传承人?这比我们设计的剧本还精彩!” 执行制片犹豫着:“但周兴野刚因为diss track惹争议……” “所以才要文化洗白!”林凯调出数据图,指尖点在屏幕上,“95后观众最爱看什么?高岭之花下神坛”他指着虞念的照片,“让她下戏台。”又戳向周兴野的照片,“逼他低头颅。”林凯在非遗组参赛选手上匆匆几笔,加上虞念的名字。“去,请吧” 第2章 星城开往京市的高铁上,虞念将毛毯盖在陈凤英膝头。师父消瘦的脸贴在车窗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飞速后退的湘江,戏班子的行话叫“望家乡”老艺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时,总会多看几眼故土。 “师父,喝点水。”虞念拧开保温杯,里面是她特意熬的冰糖雪梨,甜香沁出来,“节目组帮我们挂号了,明早第一个看诊。” 陈凤英回神,摆摆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胸腔起伏得像拉手风琴。虞念慌忙拍背,指尖摸到师父突兀的蝴蝶骨,像要刺破那层苍老的皮肤。三个月前还能压场的铁嗓门,如今喘得像漏了气。 陈凤英把带血丝的纸巾攥成团,纸团在她掌心显得格外大,“说了不来,我这把老骨头不值当……” “您说什么呢!”虞念猛地提高嗓门,又慌忙压低,眼圈泛红,“当年我爹走后,是您一个人撑起戏班子把我拉扯大。现在……”她喉咙发紧,摸到包里的报告,【疑似恶性】几个字像烙铁,烫得她手心发麻。 列车穿过隧道,黑暗中传来陈凤英轻哼《李三娘》的调子,苦情戏的唱腔在车厢里回荡。这出戏讲女子寒窑十六年等夫归,虞念鼻子一酸,想起师父总说:“咱们唱戏的,命越苦,嗓越亮。” —— 京市西站vip通道前,《国潮新声代》的副导演李成早已带着两名工作人员等候。见虞念推着轮椅出来,三人立即快步迎上。 “陈老师!路上辛苦了。”李成恭敬地鞠了一躬,双手递上一束新鲜百合,“知道您喜欢淡雅的花,特意选了不带香味的亚百合,怕刺激呼吸道。” 身后的工作人员训练有素地接过行李,一人轻扶轮椅把手:“陈老师,我们准备了全电动轮椅,您试试这个更省力。” 虞念警惕地打量着他们,目光在橙色百合和轮椅间转了圈:“节目组怎么突然……” “周兴野老师特意交代的。”李成压低声音,像说什么秘密,“他说接非遗传承人得有接非遗传承人的规矩。” 陈凤英轻拍虞念手背时,指腹的老茧蹭过徒弟汗湿的皮肤:“丫头,扶我起来。”老人颤巍巍站直,黑色的对襟衫被热风掀起边角,竟对着京市站作了个标准的戏曲揖——腰弯得恰到好处,既显敬意又不失风骨。“老身陈凤英,谢过诸位抬爱。” 李成慌忙躬身回礼,后腰撞到身后举横幅的工作人员。湘绣的杜鹃花在灯影里簌簌颤动,那是星城市花,此刻倒像从故乡飞来的蝶。 “我们先去医院。”虞念把师父接回自己带来轮椅,紧握轮椅把手,“合约补充里写明了可以落地就诊。” 工作人员的手在对讲机上悬着,犹豫不决:“但周兴野老师那边……” “让他等着。”虞念推起轮椅就走,她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天大的事,也得等我师父看完医生。” —— 医院的走廊人满为患,虞念蹲在ct室门口的塑料椅旁,手机屏幕被节目组消息刷得发烫。 她打开微信群“国潮新生代”,捡重要的信息看。《国潮新生代》赛制说明被置顶: 【第一阶段:非遗vs潮流对抗赛】 1 4组传统艺人vs 4组潮流艺人 2两两pk(节目组指定),观众投票输赢。 3败者下轮必须融入对方元素,一起合作完成表演。 “果然是要拿我们当噱头……”她接着往下划过。 突然,一条陌生短信刺破屏幕:【呼吸科赵教授团队明早9点会诊,带资料到住院部7楼】。 她指尖发颤,专家号至少排队三个月。正要回拨,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周兴野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长袖衬衫把手臂纹身遮得严严实实。他低头划手机时,锁屏画面一晃而过:虞念去年在岳麓书院演出的剧照,檐角风铃正悬在她肩头。画中人,晕颊霞熏。 “你……”听到开门声的她条件反射地抬头。 “别声张。”周兴野把就诊卡塞进她手心,塑料边缘硌着她掌纹里的黏汗,“明天会诊完直接来录制。”转身时,虞念瞥见他通话记录最上方标着【老古董:已拒接17次】,红色数字比大字报还醒目。 “为什么帮我们?” 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周兴野突然用花鼓戏《讨学钱》的调子唱:“小娘子哎—你莫嫌我调门荒(慌)!”尾音故意甩了个滑溜的“哭腔”这是花鼓戏丑角常用的滑稽唱法,路过护士果然噗嗤笑出声。 虞念耳朵狠狠一颤,被钉在地上。那荒腔走板的“荒”字,像极了她七岁那年。 师父的戒尺敲在旧戏台木板上,“啪”地截断她拖长的尾音。 “悲腔要沉,滑腔要飘!你这是剁辣椒呛了喉咙?” 二十年过去,这走音的弧度竟分毫不差。 黑色商务车在医院vip通道前停稳,车门上印着《国潮新生代》的logo,场务第三次看表时,玻璃门终于开了。虞念推着轮椅走出来,陈凤英腿上盖着蓝印花布毯子,那布料旧得发白,却洗得干干净净。 “陈老师!”场务小张小跑着迎上去,鞠躬时领带差点甩到鞋面上,“我来扶您上车。”说着就要去接轮椅。 虞念身子一侧,不动声色地挡开:“师父腰不好,座椅得放平。”她听到师傅清嗓的声音,又问,“车上备水了吗?” “都备齐了!腰垫都有,导演特意交代按一级演员标准接待。”小张拉开车门,请陈老师上车。 虞念弯腰给师父系安全带时,瞥见座椅侧袋里插着本《星城花鼓戏经典唱段汇编》。封底贴着出版社标签,上面“周兴野工作室采购”几个字格外扎眼,那个“野”字的最后一笔拉得老长,像匹脱缰的马,一路狂飙。 车子驶过长安街时,陈凤英突然拍了拍她的手:“念念,开窗。” 虞念刚要反对,老人已经按下车窗。凉风混着冰糖葫芦的叫卖声灌进来,那拖得老长的吆喝声在虞念耳中再熟悉不过。 “是‘叫头’的调门!”陈凤英眼睛一亮,干瘦的手指在膝盖上打起拍子,“你听这拖腔,跟《刘海砍樵》里‘胡大姐’的起音一模一样!” 虞念愣住了那卖糖葫芦的老汉的吆喝声,尾音确实拐着花鼓戏特有的弯。前座场务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买两串糖葫芦,裹糯米纸。陈老师喜欢吃山楂。】发件人:周兴野。 —— 第二天早上,医院的阳光斜切进vip病房,在陈凤英银白的头发上镀了层金边。虞念给师父梳头,桃木梳齿总卡在打结的地方,像是在扯她心里那团乱麻。 “手抖什么?”陈凤英从镜子里看她,老花镜滑到鼻尖,“当年你第一次登台,我给你梳刘海都没抖过。” 虞念勉强笑了笑,眼睛却不住地往床上的节目流程表瞟。下午四点《国潮新生代》一公网络直播,现在都十点半了,师父的专家会诊还没消息。 第4章 “陈凤英老师家属在吗?”护士推门进来,“赵教授请您去会议室。” 会议室里,五位白大褂围着灯箱上的ct片,黑色的光影在他们讨论的脸上转来转去。虞念站在一旁,双手攥成拳头,指甲都快掐进掌心了。 直到听见“可控制”三个字,她的手指才稍稍松开,掌心全是汗。 “不过需要立即住院治疗。”赵教授推了推眼镜,好言相劝的说“考虑到患者年龄,我们建议今晚就……” “不行。”虞念脱口而出,声音在安静的会诊室里显得特别突兀,“师父今晚必须参加录制。”见医生们皱眉,她急忙解释,“我从来没在师傅不在的时候……” “小同志。”赵教授突然改用湘南话,尾音带着德市腔的软糯,“我外婆是常德丝弦艺人,晓得你们这行当的难处。”他写下一串号码,笔尖在纸上顿出个墨点,“这是我师弟蒋旗,节目组医疗顾问,让他全程陪着。” 陈凤英突然抓住虞念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生病的人:“今天下午的录制,你自己去。” “这怎么行!” 老人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红绸包袱,一层层打开时,那股沉木香在病房里漫开,里面是把湘南大鼓,琴筒蒙着蛇皮,弓上的马尾都泛黄了。这是师祖传下来的宝贝,师父平日连碰都不让人碰。 “《补锅》里兰英的唱段,你十六岁就学全了。”陈凤英把鼓塞进她怀里,蛇皮的凉滑贴着虞念的掌心,“当年我师傅走的时候,把这琴传给我说‘凤英啊,戏比天大’。如今该你扛着了。” 虞念眼眶发热,琴身上的蛇纹在掌心蜿蜒,像极了师父手背上凸起的血管。 “可是我……” “啪!”陈凤英拍了下病床,唱起戏腔,声音陡然拔高,“莫学那檐下雀—” 虞念本能接唱:“志短翅又薄—”可最后的高音却哑在喉咙里,像根绷断的弦。 “你看,离了师父就不成调?”陈凤英笑起来,开始剧烈咳嗽,指缝漏出的纸巾上沾着刺目的红,“你听不听师傅的?” “听。”虞念低头,看见琴弓马尾上缠着根白发,不知是师父的,还是师祖的。 —— 下午三点的化妆间,虞念抱着湘南大鼓站在门口,自己的名牌被贴在离卫生间最近的角落,镜前灯坏了半边,剩下几盏中有的还接触不良地闪烁,把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空气里飘着甜腻的香水味,第二个出场的偶像正在补妆。他的化妆师嬉笑着为他拍闪粉,耳麦里传来导演组的声音:“注意表情管理,多给粉丝饭撒。”他对上化妆师的眼神,两人顿时一顿狂笑。 虞念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内衬。粗糙的棉布下藏着师父给的护身符,黄纸上“戏比天大”四个字已经磨得发毛。 隔壁女团成员练舞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她抬头看见镜子里反射的七彩镭射裤,晃眼得像把彩虹糖碾碎了镶在腿上。 “虞老师,您的台本。”场务递来蓝色文件夹,见她没接,又补了句,“可以即兴发挥。”文件夹落在她怀里,压不下她独自登台的紧张。 翻开一看,雪白a4纸上只有“自由发挥”四个字,墨迹淡得像是打印机没墨了。虞念抬头想追问,场务早已钻进嬉笑的人群。镜子里,她大红大紫的戏服,在一屋子亮片眼影假睫毛里显得格格不入。 指甲捏紧护身符,她张了张嘴想问问隔壁女团流程,却被突然炸响的网络口水歌吞没。那些贴满亮钻的美甲正在运镜拍抖音,虞念低头合上手中的扇子,扇面沙沙声顷刻被震耳的笑闹淹没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带来的樟木化妆箱。边角被岁月磨得发亮,锁扣上还刻着个“念”字——是师父当年亲手凿的。取出师父常用的鸭蛋粉,指尖蘸取时,粉末簌簌落在手背上。 “打底要匀,就像铺台步,一步是一步的规矩。”她想起师父第一次教她上妆时的话,把粉揉进皮肤,直到镜中人的脸透出瓷白的光晕。 桃色腮红在掌心转了两圈,斜着扫入颧骨之上。 虞念望着镜中的自己。娱乐圈的规则她不懂,也不想懂。既然要“自由发挥”,那就按戏班子的规矩来。 她突然站起身,做了个标准的起手式,湘南大鼓在怀中转了半圈。琴弓触弦的刹那,《补锅》里兰英的唱词自然而然涌到舌尖,像为自己打气。 “你只管大胆接锅补”引用湖南省花鼓戏剧院(1964)。《补锅》[戏曲剧本]。 虞念停了动作,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这不是熟悉的戏台,没有师父在侧幕观演,没有师兄们的锣鼓帮衬。聚光灯下,只有她一个人。 她缓缓坐回化妆椅,手机屏幕亮了,是周兴野十分钟前发的消息:「节目组埋了非遗彩蛋——找到老唱片可复活,先来个开胃菜。找找你的化妆台」 她想起李伯说过,师父六十年代录的《刘海砍樵》黑胶唱片,去年被音乐公司高价收购…… 她放下手机,在化妆台前后左右好一阵摸索,终于在化妆镜背面摸出张折叠的纸条,字迹龙飞凤舞: “黑红也是红,上台发火攻” “唱你想唱的,flow别放空。” 末尾画着个丑萌的戏曲脸谱,额头上歪歪扭扭写着“忠”字。虞念笑出声,眼眶却热了,赶紧把纸条塞进戏服内袋。 “师父,”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您看着吧。” 隔壁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虞念下意识屏住呼吸,侧耳贴近墙壁 “最后出场才有反差效果。”一个压低的男声传来,带着算计的冷笑,“等观众看腻了网红歌、街舞,再上那个老掉牙的花鼓戏,让周兴野上去diss一波,收视率绝对爆。 “反正都是剧本,观众就爱看这种冲突……连车上那段唱腔汇编,不都是我们车采时特意放的?” 虞念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原来都是安排好的? 她死死攥紧拳头。 出发前师父嘶哑的叮嘱犹在耳边: “戏可以改,魂不能丢” 她冷笑着把那张折叠的纸条,从捂热了的戏服口袋拿出来,撕得粉碎,毫不留情扔进垃圾桶。 “下面有请下一位参赛者—”场务的喊声穿透走廊,像道催命符。 通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虞念听见主持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星城花鼓戏非遗传承人虞念,将为我们带来传统花鼓戏……” 胃突然绞痛起来。不是紧张,是愤怒—刚才在候场的电视里,她看着节目组把皮影戏剪成虚拟偶像的陪衬,年轻艺人的唱腔被切得稀碎——像匹断了线的戏马,在电子屏上机械地跑,鬃毛还沾着黄土。台下欢呼震天,没人发现它的影子早已残破不堪。 幕布后艺人手指磨出血,可导播切走的画面里,观众席的欢呼像潮水一样涌向舞台上闪烁的赛博光影。 而她站在侧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第3章 “虞老师,您戴这个。”造型师递来耳返,金属壳闪的瞎眼。 虞念摇头,从袖口里掏出两枚铜钱大的杏黄绸垫:“我用这个。”老辈人叫它“耳枕”,塞在耳后能听见自己最本真的嗓音。 舞台灯光骤暗,只剩一束追光打在她身上。 虞念踩着点子俏步出场时,鞋底还沾着后台没掸净的灰。那身湘绣戏服上的杜鹃花,还带着刚刚熨过的热气。 她手腕一翻,折扇“唰”地抖开半截,眼波横掠间透着一股子野劲儿。电视台的聚光灯打在她老土的衣服上,越发显得乡野味十足。 一身红配绿的戏服,指尖轻抚话筒,嗓音清亮如泉:《补锅》选段——” 「手拉风箱,呼呼响——」引用自湖南省花鼓戏剧院(1964)《补锅》[戏曲剧本]。 一张嘴,调门儿直往上蹿,像烧的正旺的柴火带着噼噼啪啪的火星往人耳朵里钻。 台下穿香云纱的太太刚听完大戏,捏着绣帕正在回味中,冷不防被这嗓一激,手一抖,楷着眼角的帕子差点掉地上。 「火炉烧得红旺旺——」引用自湖南省花鼓戏剧院(1964)《补锅》[戏曲剧本]。 后排穿西装的男人“啧”了一声,手机屏亮得刺眼。第一位登场的青衣水袖还在他脑子里飘呢,这会儿倒好,眼前杵着个扎红头绳的乡下丫头,鞋尖上还蹭着泥。 “这也能叫戏?”有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比大剧种差远了......” 虞念耳尖微动,唇角仍噙着笑,心里却泛起一丝涩然。世人只道戏曲就该是水袖翻飞,点翠头面,登高雅之堂。 花鼓戏这样的土路子,泼辣鲜活里唱的是真正的的人间烟火。 登不得高台,便入不了世人的眼。 一道黑影从侧台晃出来。周兴野单手插兜,黑色铆钉夹克敞着,锁骨处的音符纹身被五光十色的舞台灯照得泛紫光。他抓过备用话筒,指尖在调音台上随意一划。刺啦- 第5章 刺耳的电子音炸响!混着他即兴的rap劈头砸来: 「博物馆的标本——凝固谁的残魂?」 「三寸的裹脚布——缠死多少女人?」 「你们跪着烧香——老子站着开喷!」 「非遗的传承人——再没有接班人!」 虞念后槽牙猛地咬住腮肉,尝到铁锈味。 她想起昨夜的彩排现场,偶然听见执行制片在后台聊天:“花鼓戏?这玩意不就是乡下骂街?” “周兴野!”制作人从评委席猛地站起,台牌被带得晃了晃。 虞念只觉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她手腕一翻,那把师传的油纸折扇“唰”地抖开,扇骨上“谭记扇庄”的朱砂印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观众没发现扇面暗纹是《补锅》锣鼓字谱,更没注意她起势时鞋底沾着星城老戏台的特制香灰。 刹那间,那柄连夜贴满灯珠的折扇,细密的灯珠齐齐亮起,暖黄的光裹着扇骨,竟真如一团跳动的火焰在掌间灼灼燃烧。 她怒目圆睁,手腕翻转间,“火焰”已脱手疾射而出。扇面在空中划出一道炽烈的弧线, 亮珠随惯性簌簌轻颤,光尾拖曳如星火奔窜,未等众人看清那团光影的轨迹,扇子已“呼”地擦过周兴野颈侧旋了一周,带起的热风扫得他鬓发微乱,随即又稳稳缩成一束光,落回虞念摊开的掌心。灯珠余亮未熄,映得她眼底怒火更盛,倒比掌间的“火焰”还要灼人几分。 她抖腕时露出内衬的蓝印花布,那是用古法“药斑布”工艺制成的,师父说旦角穿它登台能压住邪气。果然周兴野的电子音看到这布料声波就弱三分。 “轻狂之徒—”她眼尾的桃红胭脂飞入鬓角,“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未落。 第一叠-她再次起势控场 她足跟碾过舞台边缘的led灯带,碎光在鞋底噼啪迸溅。骂媒调骤然炸裂开: “周家野崽—”拖腔在穹顶颤出三道弯,忽然收势如斩,“你攥着那调音台推子的时候—”湘南大鼓响似惊雷滚过地板,“可知我祖师奶奶”——拉响大鼓的弦子像麻绳般,勒的人心脏发紧—“用这副嗓子,震碎过敌人发报机的真空管!”高腔劈裂话筒,电流杂音里混着她眼底熄不灭的火。 第二叠-她开始数罪 折扇“啪”地甩开,背面隐藏的锣鼓字谱。像法器加成般给予她力量,她用扇骨戳向他面前闪烁的效果器面板: “一骂你数典忘祖!”指尖几乎要戳进那排彩色按键,“auto-tune拉得再高,也盖不住花鼓戏唱破的嗓子根!”突然飙出的方言像淬了火,观众席惊浪翻涌。 扇子狠狠抽向他:“二骂你认贼作父!把祖宗传下的玩意儿,当成资本混音台垫脚的破烂!”破音嘶吼里,能看见她后槽牙咬出的白痕。 第三叠她继续诛心 她猛地扯散束发的红绳一头青丝如泼墨般泻到腰际,“三骂你——要哦改咯” 气声像蛇信子舔过周兴野的耳廓,他按在采样器上的手指猛地打滑,loop音效突然变调。“偷学《讨学钱》那几句,”她扬手时不小心碰到了他挂在脖子上的监听耳机,“是跪着吃我师父倒在你录音棚垃圾桶里的残羹冷饭学来的吧!” 最后几个字砸在死寂的演播厅里,五彩缤纷的舞台映着他煞白的脸。 周兴野的beat卡了,眼里闪过丝惊艳—这哪里是老古董,分明是藏着刀的活文化。垂眸时,虞念瞥见他耳尖泛起的红,像被她的戏腔震得破功。 全场静默里,他勾起唇角:“有点意思。”指腹却在调音台某处按了删除键,把那句“接班人”的音频永久抹掉了。 “吱呀—”虞念再次猛拉动湘南大鼓发起攻击,琴弓擦过琴弦的声响,像极了星市人吵架时又辣又冲的高音调,每一句都戳着你的脑壳门开骂。 网络直播的弹幕瞬间炸开: 【卧槽非遗传承人现场教顶流做人】 【救命!骂人带节奏还带武功这么艺术?】 【没有夸张假睫毛和亮片!纯靠骨相和神韵!老祖宗严选戏曲脸!】 #骂媒调怼rap# 空降热搜第一。 花鼓戏独有的即兴方言骂媒调,配上泼辣的大鼓,竟比周兴野的rap更有张力。 导播间里,执行导演盯着实时数据目瞪口呆:“网络直播观看人数瞬间过500w!”镜头扫过观众席,几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正飞快打字,下一秒弹幕飘过:【弗兰人前来报到!给虞妹坨排面!】 周兴野突然摘了耳返,对着话筒笑:“我认输。”他冲虞念扬下巴,“辣妹子,够辣。” 他悄悄凑近她,呼吸擦过她耳畔,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终于碰上活的了。” 掌声像潮水退去后,虞念才发现自己的后槽牙咬得发酸。前排少女的灯牌晃得她眼晕,有人举着手机拍她,镜头却故意往周兴野的方向偏。她突然握紧湘南大鼓—师父说“戏比天大”,可若连被看见的机会都没有,这天迟早会塌。 抬眼望侧台,周兴野正对着她挑眉,那眼神像在说:“怎样,这流量的滋味?” 第一轮比赛以皮影戏退赛告终。 年轻艺人死死攥着驴皮影人,指尖顶着手心上的老茧:“祖宗传下的手艺,能叫程序糟蹋?”抄起竹签转身时,后台的电脑正被程序设置将舞台变化成冷白的光,将他离开的背影托得很长,像匹未老先衰的汗血宝马。 望着那艺人手里随步伐晃动的皮影人,虞念觉得喉头发紧。在这个连掌声都能预制的年代,那些熬尽灯油的创作,终究成了大数据推半天也推不出的存货。 回到休息室,虞念刚把大鼓放进琴盒,就被工作人员围住。 “快看微博!星城文旅局转发了虞老师的唱段!”弹幕监测员举着平板冲进来,屏幕上的官微配文:“听不懂‘骂媒调’?没关系,先听这段《补锅》,湘南人的浪漫都在戏里!” “虞老师,网络直播爆了!”场务兴奋地推门,风把他手里的报表吹得哗哗响,“您那段戏腔cut转发量破百万了!” 虞念低头解锁手机,发现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惊艳”二字,实时广场第一条是张动图:她唱“周家野崽”时的侧脸,被网友p上了小恶魔的耳朵。看上去俏皮不已。 人潮散去后,卸完妆的虞念瞥见周兴野休息室的门缝还透着光。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反手锁死。 “你故意diss我?”她声音压得极低。 周兴野正靠在化妆台边转打火机,听见“嗒”的锁门声,抬眸一张清水芙蓉的的脸映入眼前,手中火机吐出的火苗隐藏了眼里的情绪:“效果不是挺好?热搜都上了。”他嗤笑一声,“这是个流量为王的时代,虞妹坨。” “那是我的饭碗!”虞念猛地拍桌,妆台上的唇釉、粉饼震得叮当响,“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裹脚布”,明天就会有无数人骂花鼓戏是封建糟粕?!” 周兴野手里的打火机“啪”地灭了。 他沉默两秒,划开手机调出段视频——画面里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蟒袍,红色缎面被戒尺抽得发抖。“唱错字就该罚!”师父的呵斥声刺耳,可少年死死抿着唇,任由泪水砸在戏服上。 虞念怔住。 周兴野关了视频,声线冷硬:“你以为就你在乎传统?我他妈恨的是那些把活文化变成僵尸的老古董!” 虞念的愤怒渐渐融了,目光落在他手臂的纹身上——“声喧乱石中”,原来出自王维《青溪》,下一句是“色静深松里”。 “所以......”她语气放缓,“你今天是在试探我的能力?” 周兴野突然逼近一步,薄荷烟味混着定妆粉的气味袭来。他从钱包里掏出张泛黄的戏票甩在她面前,日期是三年前的端午。 “第一排。”他喉结猛滚,指尖点着票根上的座位号,“你唱到“我把你比牛郎,不差毫分”时,”他思考半晌后再开口时声音接近沙哑,“从那天起,老子就想要你......” 虞念的脸“腾”地烧起来,在他的注视下连连后退,后腰撞到门把手的刹那,她朝周兴野扔了个白眼“这又是剧本第几页?” 她猛地拉开门走出去,关门带起一阵风,掀起她的衣角,像只无心留恋的蝶。 没看到身后周兴野望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时,眼里漫天飞舞的星光。 当晚,#周兴野虞念互撕#空降热搜第一。 节目组放出的电视待播出一公预告片里,虞念被剪成“高高在上的非遗传承人”,皱眉的瞬间被放慢三倍;周兴野则是“藐视传统的叛逆顶流”,甩话筒的动作配着“裹脚布”的字幕。 粉丝混战,黑粉狂欢。 而星城花鼓戏剧团的微博关注人数在后台数据悄悄上涨:《补锅》全本视频播放量破十万,搜索“花鼓戏骂媒调”的词条激增,甚至有年轻人开始打听哪里能学湘南大鼓。 虞念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周兴野的微信:“三年前一见钟情,三年后非你不娶。” 第6章 她盯着屏幕,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迟迟未落。“炒作,这套路都是他们马桶台玩剩。她甚至可以提供更好的……”她咬着下唇喃喃,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却没发现自己的耳尖红得像团火。 录音棚的灯亮到深夜。周兴野把写满的纸页甩给老陈,钢笔划破最后一行乐谱时,墨水溅在“已读不回”四个字上。 “录。”他扯下耳机,眼底布满红血丝,“就叫《已读不回》。” 合成器前奏响起的瞬间,他对着麦克风笑:“各位,欢迎收听特别企划。” 《已读不回》 *——歌词来自周兴野 [verse 1] 凌晨三点的录音棚还亮着灯 咖啡渍在谱表上晕开像伤痕 手机屏幕突然跳出微博推送 #周兴野工作室新歌预告# 已读不回 [pre-chorus] 修音师说这段verse太抖 可颤抖才是真心话的纹路 把心跳声录进采样器 这样你会不会信我的真 [chorus] 已读不回心在滴血(簌簌) 我的喜欢幻化成灰(飘散) 关门声吃掉了最后那句告白 混响里回荡着 你没听完就拒绝 [verse 2] 他们说顶流不该有软肋 谁把真心当作炒作的原罪 但每场巡演安可的暗号 永远是手机里那段珍藏的vcr [bridge] 一见钟情是恋综里的剧本 我要的是双向奔赴的戏份 当鼓点撞碎在第四拍休止 才懂你的tempo是最高分贝的否认 [outro] 母带师在抢救失真的音频 像我等待你对话框的回信 如果爱情是道阅读理解题 我交卷处留下你粉墨登场的姓名 副歌爆发时,整个录音棚的灯管都在共振。周兴野闭着眼,声音里的颤抖藏不住—他知道明天热搜会更疯,但此刻只想让某个装睡的人听见,他的真心多么振聋发聩。 第4章 第一期节目录制后的深夜复盘会议上,林凯把显示器画面调到最大。屏幕上,虞念的“火”折扇擦过周兴野脖子的瞬间,弹幕如潮水般涌来,[#野念cp 张力#]的话题在后台数据强势登顶。 “绝了!这回押对宝了!”林凯一巴掌兴奋地拍在桌上,递了个得意的眼神给总剪辑,“搞个非遗创作营,让他俩‘同居’七天!准备二公,共创!” 他指着屏幕上周兴野发红的耳朵,“其他选手住联排别墅,就他俩,给我安排到文化小院去。全程跟拍,除卧室和隐私空间,放摄像头,按恋爱综艺的标准来!要的就是那种‘摔门而出’、‘深夜痛哭’的镜头,这种素材我们最会炒一盘下饭综艺。” 执行制片托腮抱怨:“可虞老师那边……她连合照都不愿意拍。” “她会答应的。她可是有任务在身。”林凯嘴角勾起算计的笑,“所有医药费我们全包,这是最好的筹码。” 周兴野的新歌《已读不回》上线半小时,#周兴野双向奔赴#就被骂上热搜第二。 最先炸的是他的事业粉。超话里的控评文案还没写完,粉丝群就炸了锅:“这什么歌词?一见钟情是恋综里的剧本?他还是个rapper吗?” #周兴野研究花鼓戏#的话题立刻跟上,评论区瞬间被“别蹭非遗热度”的声讨淹没。 cp粉却在这片废墟里捡到了糖。有人扒出周兴野直播时手腕上的红绳,和虞念戏服里露出的护身符绳结一模一样。最疯的是个叫“梨野子”的粉丝,连夜剪了个纯享音频,把《已读不回》的副歌和虞念唱的方言念白戏腔混在一起,电子鼓点节奏撞上湘南大鼓,弹幕比歌词还密:【这哪是吵架?明明是在对唱!】 戏曲圈的反应更有意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梅派传人转发歌曲时评论:“‘西皮二黄不够狠,湘南大鼓拉沉沦’?” 周兴野第一个评论:“双押。” 众人还在猜测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时,虞念的微博评论区已经成了战场。 有人刷“别装死快回应”,有人刷“保护非遗远离饭圈”,还有人贴出她剧团直播时的片段——镜头扫过桌角,露出的黑色纸片边缘,被放大到模糊,细节党信誓旦旦指人是周兴野星城站演唱会门票。 可虞念一直没动静。她最新一条微博还停在三天前:【星城花鼓戏剧团明日公益演出,欢迎来看《补锅》】。底下点赞最多的评论是:“姐姐独美。” 此时的医院病房里,虞念正给师父念网友整理的搞笑弹幕,陈凤英听完笑了,咳嗽着指了指窗外:“你听,外面的洒水车,在唱《刘海砍樵》呢。” 虞念循声望向窗外,回神后又盯着手机屏幕上,周兴野新歌的播放界面停在歌词最后一句——“留下你粉墨登场的姓名”。她手指悬在播放键上,最终没点,只是悄悄把手机铃声换成了《补锅》的经典过门。 虞念陪了师父一上午,吃过午饭后,看师父开始打瞌睡,便悄悄给护工李姐塞了点“辛苦费” “你不嫌弃我嗓门大,肯要我照顾陈师傅,我就很感激了”李姐连连推拒。 虞念执意塞到她手心,温声地说“别人都觉得我们湘南人说话凶,却不知我们说话的语调就是高降调,一开口调子就高。说不定从辛追娭毑开始就是这样。我更看重我们恰的苦,耐得烦,霸得蛮的精神,我师傅还拜托您了。” 一句话,惹得屡次遭病人投诉的李姐鼻头发酸,乡音未改的两人相视而笑。 又多嘱咐了几句,虞念打算回酒店。一拉开门就看见李成拿着合同杵在走廊。 “虞老师,新合同。”李成将文件递过来。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光下,摄像头安装图上那些标红的圆圈格外刺目,恍若刚签完的手术同意书上那些加粗的风险提示。“签字吧,所有医药费您都不用担心。” 虞念翻到“全程跟拍”那页时,纸页被她掀得哗啦响:“让我和他住一起拍这些?你们是想把花鼓戏的脸往恋综里踩?” “这是为了传播啊。”李成点开手机里的数据,“您看,#骂媒调怼rap#阅读量破百万了,多少人因为这段视频去搜《补锅》?你们抖音涨了多少粉?这就是流量的力量。”他直白地说,“您真要为了这点面子……耽误陈老师?” 他牙关咬重了“陈老师”三个字,像三把刀缓缓推进虞念的心,再精准无误地扎在她心尖。“够了。”她的声音发抖,冷眼盯着他,“我签,但要加一条,创作期间我必须拥有独家直播权。” “好说,好说。” 病房里突然传来陈凤英的咳嗽声,虞念慌忙转身开门查看,李姐正紧张的盯着监护仪上的起伏的心跳线。师父枯瘦的手抓着床单,像干枯的树枝漂在湘江上。 等咳嗽声渐渐平息,监护仪的心跳线也平稳下来,李姐朝她点头示意,她紧握门把手的指节才敢松动,小心翼翼关上门。 此时,电梯“叮”的一声开了,病房外的两人应声转头,看见周兴野拎着保温桶走过来,卫衣帽子歪在一边,锁骨上方还贴着块创口贴,是昨天录制被她的扇子划的。 “医生说能喝点米汤。”他提着保温桶在虞念面前晃了晃,见她侧身让出位置,便将保温桶轻放在床头后,对李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蹑手蹑脚地退出病房。他弓着背像只小龙虾,那轻手轻脚的模样,活脱脱戏曲里的丑旦退场。虞念强忍笑意。 待房门轻阖,他脊背瞬间挺立。侧头瞥见虞念手里的合同,眉头立刻皱起来:“这是什么?” 李成刚要开口,周兴野就打断他:“我没同意拍这些。”他看向虞念,眼神里带着歉意,“我只签了合作创作,不知道他们加了这些。” “周老师,这是台里的决定……” “那就让台里找我谈。”周兴野掏出手机拨号,开了免提,“把这些拍摄条款删了,不然我现在就退赛。” 电话那头的老陈急得声音都变了:“祖宗!你退赛要赔天价违约金的!” “没有就去借。”周兴野毫不犹豫,“我外公说过,欺负唱戏的,会遭雷劈。” 虞念耳朵一动,这话怎么和师父骂人时一个调。 就在这时,虞念的后背贴上一缕微凉的风。病房门“吱呀”开启,不知何时陈凤英醒了,李姐搀扶着她走出来,虽气色不佳却依然带着笑:“小周来了?” “陈老师。”周兴野立刻上前扶住她,两人热络得不像第一次见面。陈凤英拍拍他的手,目光在他脸上打量好几圈,用星市普通话试探着问周兴野:“你外公,还听花鼓戏不咯?” 周兴野愣住了,眼里闪过惊讶:“您认识他?” “我说怎么觉得看你眼熟,你这俊模样原来是故人之后。”陈凤英咳嗽着笑了,转向虞念,眼神意味深长,“念念,小周是自己人。节目组的安排,我看挺好。”老人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温度,“你和小周合作,我放心。” 第7章 虞念带着疑惑扫了眼周兴野,标准的“三庭五眼”,戏班子里说的老天赏饭的长相。偏偏右眉尾修了道断痕,生生把周正划破,加上点痞性。 周正破了相,身高估摸着185,远远超过168-178选角的黄金区间,在戏班子注定成不了名角,当武生略显文弱,当小生又不够儒雅。搭群戏又太鹤立鸡群。 她想起李伯某次喝醉后的真言,四十年前剧团有个场场必到的戏迷,说是工作调动过来,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谈吐气质不凡,惹得剧团众花旦芳心暗许。后来听说去了京市,娶了位京剧的青衣,再无音讯。 当时听这个故事,她还开玩笑说这是“星城花鼓戏剧团野生编外人员选调入京”。 如今看来,那位老票友的孙子辈,就在眼前。 陈凤英见虞念发愣的样子,语气加重几分:“念念,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又扭头对周兴野说,“小周,我这徒弟脾气倔,但心善。创作上有分歧,你多让着她。” 周兴野点头:“您放心。” 下午二点,节目组的车把她所有家当从酒店拉到了这座藏在市区边缘的文化小院。推开厚重的木门时,门轴发出悠长的“嘎吱”声,像是在倾诉这座院子的故事。 出乎虞念意料的是,眼前不是传统的四合院,而是一个开阔的平层院落,像极了她小时候的家。 跨过门槛,走进青砖灰瓦的院里,一阵悠扬动听的音乐声飘出来。 客厅里黑胶唱片机还在转,四平调唱腔混着树上的蝉鸣,连空气都变得怀旧起来。 虞念的行李箱轮子碾过青砖,咯噔咯噔直响。听到动静的周兴野立马出来相迎,他本想接过虞念的行李箱,见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识,不再强求。 虞念跟着他走进客厅,瞟了眼茶几上那杯没动的茶,一杯绿底飘白雪的茉莉花茶,茶汤清得像浏阳河的水。 “既然要住七天,不如在明天开拍前把话说清楚。”她放下箱子,在屋里四处走动,熟悉环境。 白色长裙扫过地上没来得及整理的各种设备的连接线,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节目组想要用我们引流,那就随他们去。” “你什么意思?你无所谓?”周兴野进门后随性地往沙发上一靠,二郎腿一翘,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 “意思就是,”虞念走到他面前,眼神落在他锁骨上那道刚结痂的伤口上——昨天她的扇子划的,“你配合我,或者我配合你,都行。我要的是流量。只要花鼓戏账号能涨粉。” 她停下来,等搬着戏箱进来的工作人员转身离开后,方才继续说道:“至于别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笑,“周老师是顶流。” 她眼睛转悠扫过他团队带来的那堆设备,指着说道:“这套玩具,怕是抵得上我们戏班百套锣鼓,你说这戏怎么搭?” 虞念一口气说完,转身去厨房倒水,路过料理台时,看见上面摆着的调料,不仅有熟悉的剁辣椒,还有瓶她从小吃到大的龙牌酱油,瓶身上贴着便利贴,潦草地写着:“虞念吃辣,少葱。” 第5章 这些琐碎日常像绵绵细雨,悄无声息地渗进心里。但她很快察觉到异样:“怎么又换了种字体?”或许是节目组埋下的伏笔,像戏台上吊人胃口,欲说还休的感情线。 她端着水杯回来,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明天开始跟拍,节目组要做饭的镜头。你会做饭吗?不会的话我来,花鼓戏里《洗菜心》有段洗菜的唱词,正好用上。” 周兴野盯着她瓷白的侧脸,突然笑了,笑里带着点自嘲:“虞念,你就这么无视我的心?” “台上演戏,台下得清醒。我要的是剧团的指标,是师父的医药费,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的戏码。”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戏台上小锣收头一样干脆。 “况且,你这样的新潮顶流,和我们这种快要消失的老东西,不是节目安排,我们不会有交集。” 说完,她转身走进卧室。那里没有摄像头,是她的安全屋。 门关上,落下一道长方形的阴影,横在地面上,像两个门派间跨不过的结界。 周兴野掏出手机,给老陈发了条消息:【把所有cp向的剪辑预案都删了】。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两秒,按了发送键。 —— 虞念回到房间,整理完行李后,整个人有些虚脱似的倒在床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突然,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甩了甩头,汗珠溅在床上摆着的《花鼓戏谱》上。 “这就怂了?”她在心里嘲讽自己,“当年师父下乡演出时摔断了腿,第二天拄着拐杖照样上台唱全本《打铜锣》。” 她摸出手机,给西西拨了电话。“嘟——嘟——”才响两声,就被无情挂断。 紧接着,手机在掌心嗡嗡震动,微信对话框像连环炮一样炸开: 西西:「虞!念!同!志!」 西西:「21世纪人类接电话ptsd诊断书.jpg」 西西:「你跟周兴野录综艺只跟文化局赵宇报批,不跟我报备?看不起办公室主任?(后面跟着一串乱码,蛋杆根顶牛也男人死笨。显然是语音转文字被星市方言(胆敢跟顶流野男人私奔)逼疯了」 虞念几乎能看见西西一脚踩在剧团楼梯上指着台下醉汉鼻子骂街的模样,她的鼻腔里漏出一声哼笑。 她慢慢敲字:「李伯没告诉你?」 聊天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闪了两下,又凭空消失。三秒后,一条语音弹出来,带着咬牙切齿的星市口音:“我嗲嗲认得电打鬼,都不会认得周兴野!” 虞念耳朵凑近手机,听着语音暗暗发笑,再回复时嘴唇已经抿成一根直线: 虞念:「是是是,我考虑不周了。这样,我跟他要个签名照送给你,行吗?」 西西:「要亲签!!」 虞念:「?」 西西:「自行百度」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只剩窗外偶尔的虫鸣。虞念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指尖轻轻敲击屏幕: 虞念:「我有个问题...就是...我该如何留住直播间的人数?让他们关注我?」 西西:「你自己播?」 虞念:「嗯,我可以唱念做打。」 西西:「打住,够无聊。拉上周兴野,训狗!做的不好跪着拿戒尺打,做的好无脑夸,弟弟好厉害!」 虞念眉头一皱,手指在屏幕上重重敲下: 虞念:「?我是唱旦角的,不是驯兽的。」 对话框里的“还有别的方法吗”还没发出去,西西的新语音已经顶了上来。 西西:「今天接待两拨人!一拨戴着安全帽,胳肢窝里夹着拆迁合同,一嘴巴槟榔泡子,还有一口嬲腔,被我扫出门,隔壁王阿姨“不小心”泼了他们一身热乎的米粉汤,老邻居们的帮忙可比你的帮腔唱法靠谱!」 西西:「另一拨说是赵宇介绍来的,来量戏台尺寸,先做个方案给你看。」 上面几段妙语连珠西西嫌发挥太文雅,干脆长按语音键,化身火力全开的喷子。 西西:「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你倒好,一句骚话都说不出。请问你这位传承人拿什么留观众?拿你的脑壳顶得门上强行锁门,还是拿你的唢呐挡在纹着花臂的黄毛哥哥前?」 西西:「这个台子老娘我不守了,一天到晚操空心,费神!」 虞念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呼吸微微滞住。她突然抓起梳妆台上的功夫茶杯狠狠倒扣。嗡鸣声中,她一字一顿地回复: 虞念:「谁敢动戏台一块砖,我就去谁家门口吹唢呐!吵得他家里鸡犬不宁。」 放下手机,她的目光落在梳妆台的剧团合影上年轻的师父站在正中央,笑得温和,小小的她站在角落,眼神倔强。 “叮——”凳子上的笔记本响了一声,提示邮箱收到新邮件。她揭开屏幕,白光映着她发红的眼眶。 邮件主题:「炒cp引流量大法」。 她点开,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总结如下—— 1. 眼神若即若离, 2. 接触若有似无, 3. 对话模棱两可。 末尾是西西的附言:「我知道很难,你就当在戏台上,直播一开,你是胡大姐;直播一关,你还是虞念。」 「实在不会,套公式刷题,你的拿手好戏。请参考我的小说书单《姐姐,今天训狗了吗?》《无师自撩》」 她看着邮件里的书名号眉头紧蹙,猛地抓起床上的戏谱砸向墙壁,纸页哗啦散开。半晌,她心生内疚又跪着去捡。指腹摩挲着谱子上师父批注的“帮腔要诀”,最终敲字回复西西: 虞念:「胡大姐的戏……我唱。」 —— 窗外的蝉鸣渐渐停了,主卧门缝里透出微光,虞念大概在整理戏箱。 门外的周兴野听着房里叮铃哐当的声音猜测。 他顺手抄起桌上那杯凉了的茉莉花茶,一口喝完,花香还在,茶叶的清苦却漫上来,像极了三年前在星城老戏台下,看她唱完《芦林会》时心里的滋味——花鼓戏里少有的悲情唱腔,听得人心里头发闷。 第8章 那天他鼓足勇气想找她搭讪,但是她换了戏服转眼满脸笑意上了豪车。车从他身边经过。驾驶座的男人温文尔雅,他不想承认他们绝配,至少外人眼中比他这种“反骨”好百倍。 客厅的摄像头还在做调试,周兴野对着亮红灯的镜头扯了扯嘴角,心里有了主意:要流量可以,要配合也行,但得按他的方式来,他要让所有人看看,他的心,有多真。 虞念看到脚边打开的行李箱夹层里,漏出一角纸条。她纤细的手指轻轻一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它捞了出来。上面是师父熟悉的字迹:“戏能演,心别骗。” 她假装没看见,把字条原样折好,再塞回去,弯腰时听见客厅传来周兴野调试鼓点的声音,节奏竟然和《刘海砍樵》的堂鼓一模一样。 想到周兴野那炙热的歌词,她闭上眼,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就像压住戏服里那风一吹就总想飘起来的手帕。 她把自己锁在房里,除了倒水几乎不踏出半步。镜头像无声的眼睛,她还没学会在这种注视下,与周兴野共享同一方呼吸。傍晚他叩门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晚饭,她捏着门把说在减肥,声音轻得像一片鹅绒,门内的心跳却撞得厉害。 她洗漱完要躺下,瞥见床头空了的玻璃杯,京市的干燥让她有些不太适应,一天得灌好几杯水才压得住喉咙里的痒意。 再次开门时,周兴野正陷在沙发里,侧脸冷硬得像冻住的铁。虞念心里嘀咕“帅是真帅,摆臭脸也真够让人看的”,脚步却不由自主放轻,想悄无声息溜进厨房。 手指刚碰到吧台上的饮水机,身后忽然覆上片阴影。周兴野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臂撑在吧台边缘,将她圈在臂弯与台面之间的方寸地。 他的指尖擦过她手背,哑着嗓子问:“《已读不回》那首歌…你听了没?” 虞念猛地缩回手,指尖却像沾了他的温度,烫得发麻。她抬眼,目光冷静地直视他,像看一个胡搅蛮缠的孩童。语气是只有自己知道的颤抖:“周老师,明天才开始跟拍,今天是跟我彩排?” 周兴野不悦地“啧”了一声。退开时的空气里卷着他身上乌木沉香的味道。他摸开身后酒柜,晃了晃深色洋酒瓶:“聊聊。” 虞念没应声,只是往旁边挪了半寸。那点空隙刚够他站进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微妙,呼吸纠缠在一处,分不清是谁的气息更灼热。 他倒了两杯酒,递过来的手悬在半空。虞念接过冰块叮咚响的酒杯,转手放在吧台,杯壁上很快凝出细密的水珠。“为什么拒绝我?”他问,指腹敲了敲杯沿。 “不合适。”她垂眼推开酒杯,玻璃底在台面划出短促的刺响。 周兴野嗤笑一声,忽然倾身靠近。 虞念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住吧台边缘,一只脚屈膝顶住他逼近的腿。 真丝裙料与牛仔裤相贴,膝盖骨正抵上他大腿外侧,摩擦出细微的响动。 他的指尖故意擦过她红了的耳朵,俯身在耳旁低语:“虞念,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玩说唱的,不配碰你的‘传统’?” 温热的呼吸攀上耳廓,虞念猛地屏住呼吸,耳垂像被火烧起来,连带着后颈都泛起热意。 她后仰躲避如天鹅折颈,连耳根都像烧红的铜丝烫热。 周兴野察觉她屏住了呼吸,终于退开,自顾自闷头干完杯里的酒,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不会喝酒?还是不跟我喝?”他瞄向她没动的酒杯,随意一问。 “太烈了,伤嗓子。”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指甲,不敢看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指尖无意识蜷了蜷。 周兴野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目光灼人:“那你平时喜欢喝什么?” 虞念抬头撞上他的视线,那里面的认真让她为之动容,鬼使神差地弯了弯唇:“茶颜,可惜京市没有。” 她没看到,自己这抹笑落在周兴野眼里,端庄里藏着点俏皮,让他喉结发紧,差点没忍住伸手去碰她的脸。 第6章 “明天,找人给你买。”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这句话,转身回房时,肩膀绷得死紧,像是再多留一秒就会失控。 听到关门的声音,虞念才敢抬手按住发烫的耳垂。那里还残留着他的呼吸,灼热得像要烧穿皮肤,连带着心跳都乱了节拍。 关上门的周兴野靠在门板上,摸出手机给经纪人发信息:“明天从星城飞回来,带几杯茶颜。” 经纪人回:“从前求你营业比登天难,现在为杯奶茶使唤人?抱歉,不在我的工作范围。” 周兴野挑眉回复:“十万一杯,跑腿费,不带拉倒。” 对面变脸秒回:“收到,老板。” 时间:凌晨2:15 卧室里没开灯,周兴野盘腿坐在卧室的地毯上,笔记本在床上发着冷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音响里循环着未完成的beat,鼓点又重又急,震得床头柜的玻璃杯嗡嗡发颤,像他胸腔里按捺不住的躁动。 “不合适?去他妈的不合适。”他低声咒骂,手指狠狠敲着键盘,混音软件上的音轨叠得越来越乱,“你师傅都点头的事,你说不合适?” 指尖的力道几乎要把键盘敲碎时,门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 三声闷响,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周兴野回头,看见虞念站在门外阴影里。黑色的真丝睡袍松松垮垮裹着她,长发披散在肩头,领口微敞,露出半截突出的锁骨。她眼底压着薄怒,却因为刚睡醒,眼睛里有些红,像只炸毛的黑猫,危险里透着勾人。 “周兴野。”她连名带姓叫他,声音冷得像结冰的湖水,偏又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你再不关音响,我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噪音’。” 他挑眉,故意伸手把音量调高两格,鼓点震得空气都在颤:“怎么,虞老师睡不着?” 虞念没说话,转身回房时,门被摔得砰一声响,墙上的挂画都左摇右晃。 周兴野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舌尖抵着后槽牙,笑里带着点得逞的痞气:“啧,脾气还挺大。” 手却慢悠悠调低音量,心里却像被猫爪挠着,她睡裙领口泄出的那点雪白,揉过眼睛后眼尾带着点红,还有说“噪音”时微怒而轻颤的睫毛,都在脑子里打着转。 他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 清晨八点整,虞念像被设定好的程序,准时睁眼。 昨晚被那鼓点吵得辗转到凌晨三点才合眼,眼下泛着点青,却丝毫不影响她利落地系好练功服扣子。她从戏箱底层翻出那支黄铜唢呐,铜皮被摩挲得发亮,还带着一道道岁月的磕痕。 她对着镜头深吸口气,在心里给自己鼓励:“直播一开,你就是胡大姐。” 手机屏幕上,直播间标题已经够吸睛:「关注星城非遗花鼓戏直播间,每天帮你叫顶流周兴野起床」。 下一秒, 滴滴答滴答——哒哒滴滴答—— 高昂的唢呐声劈开清晨的宁静,像把尖刀,直接捅穿了整个四合院的安宁。 周兴野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还以为自己梦回高中军训被起床号支配的恐惧。他抓过手机一看——8:35am。 “虞!念!”他怒发冲冠的低吼。 门外的唢呐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虞念吐出嘴里的哨片,清冷的声音透过门板渗进来:“周老师,该起了,练功了。” 弹幕瞬间炸了锅: 「???这是同居了?」 「野哥居然没开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用唢呐叫早?湘圈千金的性张力我先磕为敬!野哥怕不是被震得腿软了!哈哈哈哈」 周兴野一把拉开门,差点撞上她唇边的唢呐。 她今天没化妆,素净的脸在晨光里白得晃眼,偏偏唇上沾了一点水漾的光泽,像是刚吹完唢呐留下的痕迹。 周兴野盯着她的嘴唇,喉结滚了滚,盯着她笑了:“虞老师,你这是报复?” 虞念淡淡瞥他一眼:“非遗传承人,讲究‘日出而作’。” 她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拿着唢呐,往院子走,目光扫过屏幕时,一条弹幕像根扎进脚里的钉子刺出来:「哪有女人吹唢呐,跟仰脖子杀鸡似的」。 虞念脚步一顿,举起手机,在线科普:“《东京梦华录》写的女艺人‘吹弹不绝’,明代乐谱里白纸黑字画着唢呐,您这偏见,比封建社会的乐户还顽固!” 尾音轻轻上扬,眼尾却带着点鄙夷,放好手机转身时,发梢扫过镜头,带起一阵无声的风。 弹幕彻底沸腾:「卧槽姐姐杀我!这眼神杀谁顶得住?」 「鲜活得像刚摘的野玫瑰!」 院子里的晨光漫过青石板,虞念刚踏出屋门,就见安保正举着无人机干扰枪,稳稳瞄准着头顶盘旋的黑影。 “我打!”他低声啐了句,“现在的代拍简直成了地下情报网,明星的行程摸得门儿清,连无人机都用上了,防不胜防。” 第9章 随着轻微的电流声,空中的无人机晃了晃,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般歪歪扭扭飞向远处。 安保放下枪,转身冲虞念嘿嘿一笑,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脑勺:“好了,虞老师,杀一儆百。可以录了” 虞念点点头,开始压腿,腰肢折出柔软的弧度,像被风拂动的柳条,指尖几乎能触到地上的唢呐。 沙发上的周兴野却瘫成一摊,眼下两团青黑泛着疲惫,偏生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一动不动地黏在她舒展的背影上,活像被狐狸精勾了魂的书生,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导演组不停刷新虞念直播间疯涨的人数,在对讲机里低声道:“送任务卡。” 一张卡片从镜头外递进来时,虞念刚起身,猝不及防撞进七八台摄像机的镜头里。她迟疑着眨了眨眼,手还没伸出去,沙发上的人已经长腿一迈,几步跨到她身前。 指尖擦过她手背的瞬间,卡片已被抽走。他撕信封的动作熟稔得像练过千百遍,念任务时眼风却扫着她,声音懒懒散散:“二公七天倒计时,周兴野需向非遗传承人虞念学一门技艺,用于共创。” “你想学什么?”虞念抬眸望他,脑袋轻轻歪着,发绳滑落半截,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眼神清澈得像含着水。 周兴野目光从她弯成月牙的眼睛滑到微张的唇,心尖莫名一痒,随口扯了个名字:“湘南大鼓。” “不行。”虞念立刻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认真,“时间太短,你学不会。”她捡起地上的唢呐举起,金色的喇叭口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学这个,就练早上那段过门。” 周兴野的视线从她唇上挪开,落在唢呐上时故意皱了眉,满脸嫌弃:“这波斯来的‘土喇叭’,凭什么算非遗?” “在华夏吹了千年,早融进骨血里了!”虞念脸颊气鼓鼓地反驳道。像只被惹恼的小兽。 他被她逗笑,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低了些:“那,把你的哨片传我。” “让节目组准备就行。”虞念往后退了一大步,语气十分抗拒。入过嘴的哨片本是她特别私人的物件,边缘甚至还留着被咬出的浅痕,私密得像藏在心底的秘密。 周兴野却不肯罢休,唇角勾起抹挑衅的笑:“你守着的是传统,还是不敢破圈的懦弱?” 虞念抬眼瞪他,眼里像燃了点火星,忽地反手将哨片含进嘴里,舌尖抵着边缘,只露出小半截在唇外,眼神坦荡:“想要?自己来拿。” 周兴野楞了下,内心那点狂喜几乎要夺口而出。 “这可是你说的。”周兴野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点嘶哑。他盯着微微张开的唇间那带着齿痕的哨片,上前一步扣住她的手腕,猛地往自己腰后一带。虞念直接撞进他怀里,手里的唢呐也“哐当”掉在地上。 鼻尖擦过他的t恤,闻到淡淡的烟味,眉头紧锁成一团,刚要挣扎,他却俯身下来。一双手掌牢牢禁锢住她的腰肢。 距离骤然缩成零,他的呼吸掠过她的唇角,却只是轻轻咬住了哨片。 虞念浑身一僵,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下意识松了嘴。他趁机用舌尖一卷,将哨片卷入自己口中,直起身时,眼底藏着得逞的笑意,含糊不清地说:“拿到了。” 她双手抵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用尽全身力气推搡。却像推着铜墙铁壁。对方纹丝不动。 唇瓣相触的错觉还留在皮肤上,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喉结,虞念脸上爆红直接蹿到耳根。 “谁让你昨晚不吃饭?”周兴野低笑,语气宠溺。说完就松开对她的钳制,“虞老师早上吹完唢呐就没力气了?” 弹幕彻底疯了: 「野哥这要死了的人夫感」 「啊啊啊这拉扯感!扣她手腕那下我死了!」 「谁懂啊!明明没真亲到,却比亲了还刺激」 「周兴野你个老狐狸!拿哨片耍流氓啊!」 「虞念脸红了!刚才的气焰呢?怎么蔫了?」 「这俩人之间是不是有结界?摄像机都快塞不进去了!」 虞念退到一旁,胸口还在起伏,第一次炒cp的紧张感混着别的情绪,搅得她心跳如鼓擂。 余光扫过直播间人数,弹幕刷屏比倾泻而下的泥石流还疯狂,她不敢相信,凑近手机确认。 心里那点窃喜刚冒头,就被周兴野的声音打断。 “原来是拿我当跳板。”他带着怒笑,凑到她的手机镜头前,“虞老师,我这波流量好用吗?” 说完转头看向她,白皙的侧脸在晨光里透着层柔光。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蛊惑道:“念念,转头。” 听到自己的小名,虞念几乎条件反射地转过头,脸上还挂着点涨粉了的欣喜,四目相对撞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那眸子里似乎带着星辰大海,吸引着虞念去探究。 他们身后的白墙上,两人的影子像拓印在一起,亲密无间得像幅剪影。 弹幕瞬间爆发出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建议偶像剧都来给我学!!!」 「杀了我给他们助兴!」 出了神的虞念被不绝于耳的礼物特效声解开定穴,待反应过来后,她双脚屈膝下蹲,猛地向后弹踢,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兔子,跳出了周兴野的气场范围。 动作滑稽又慌张,引得弹幕一片哄笑。 「虞念你怎么像兔子一样弹开了,哈哈哈哈!!」 她站在半米开外,尴尬地笑了笑:“刚在展示花鼓戏剧中的矮子步‘兔子瞪鹰’。大家想看周老师学,得先让他拜师。” 周兴野听完哼笑了一声,对着镜头一本正经说道:“请大家多多关注非遗星城花鼓戏。多多推广非遗文化。关注星城花鼓戏剧团抖音以及微博账号。等虞老师给大家发福利!” 话音一落,他抬手按了关播键。 熄屏的瞬间,他面无表情转身看向虞念,眼底结起一层霜:“拜师?老子不拜。” 心里有个声音在喧嚣:“拜什么师?老子要跟你拜堂。戏班子里哪有师徒成婚的道理?虞念这是借着拜师,跟自己划楚河汉界。” 总导演林凯盯着直播里周兴野下播时垮掉的脸,他的嘴角咧到了耳根。他一把抓起对讲机,声音有点激动:“所有机位都给我盯死了,特别是周兴野的表情我要他每一个眼神特写。” 他眯起眼睛,像只盯上猎物的豺狼,“把周兴野每个失控的瞬间都剪进去,衣食父母爱看什么,我们就产什么粮。” 第7章 “林导!院子机位!”对讲机突然炸响。林凯几乎是扑向导播台,切换画面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颤:“名场面来得比预期还快……” 青砖铺就的院子里,虞念纤白的手指将臂弯里那支黄铜唢呐抱得更紧“周兴野,不拜师你抢什么哨片?这湘江芦苇炮制的哨片讲究“三年阴干,手工打磨”你抢了不拜师,当非遗传承是儿戏吗?” 男人漫不经心地点燃香烟,火星明灭间露出标志性的痞笑:“医院里陈老师说的是‘让着弟弟’,可没说我是徒弟。” 他故意将烟圈缓缓吐向虞念的方向,“连师父的话都不听,虞老师这才叫大不敬。” “按规矩,弟弟进门也得敬认亲茶。”虞念执意坚持。 “姐姐……”周兴野突然迈步逼近,拖长的尾音像带着软钩子撒娇,让虞念耳尖瞬间发烫。她仓促别过脸时,场务已经机灵地备好了全套茶具。 茶香氤氲中,虞念端坐如雕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唢呐杆上的包浆,那是剧团的老物件了,杆身早已被打磨得发亮,周兴野单膝触地的瞬间,她仿佛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比演出敲错的堂鼓还要慌乱。就在她用眼神示意茶杯的刹那—— “啪!” 瓷体炸裂的脆响惊飞房檐上看戏的麻雀,虞念倏地站起,茶渍在练功服上绽开刺目的暗花。 她怒不可恕的站起,“你” “姐姐这是还把我当外人?”周兴野笑得挑衅,“《花鼓戏旧礼》第七条好像写着:‘收义亲者,共私器而饮’。”他故作疑惑地歪头,“姐姐,是谁大逆不道把祖宗规矩改了?” 虞念瞳孔骤然紧缩—他竟连师傅珍藏的花鼓戏典籍都了如指掌!还知道义亲同饮? 她转身时衣袂翻飞,再回来时捧着的青瓷茶杯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那杯子口沿处有道细微的裂痕,是她初学杯子功不小心摔的,后来索性日日用来泡哨片,倒成了私人珍藏。 周兴野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暗芒。他抄起一旁的紫砂壶凌空一倾,金色茶汤不偏不倚注入杯中,单膝跪地时正好斟至七分满,恰巧是唢呐演奏时换气的最佳节奏。“姐姐喝茶。”他仰起的脸庞被阳光镀上金边,眼底却跳动着狡黠。 虞念指尖刚碰到杯沿就收回:“拜师得‘三跪九叩奉,你不是拜师,磕头免了,但也没有单膝下跪的道理?要敬就好好敬,你这算什么?” 第10章 “之前跳街舞伤了膝盖!”周兴野一把按住右腿,眉头拧出痛苦的褶皱,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冒出,“医生说这条腿跪下去必定引发半身发麻。”他作势要跪,“如果姐姐非要……” “行了,”她一把夺过茶杯,指尖因发力泛白,“我可不想被你的粉丝集体‘申冤’。”茶汤入喉的温热还未散去,手中的茶杯突然被夺走。 周兴野故意旋转茶杯,就着她唇印的位置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一滴琥珀色茶汤从唇角滑至下巴。抬眸时,如愿看到虞念脸颊燃起的火烧云。 “礼成。”他笑得像得到糖的小孩,光明正大地握住她攥紧的拳头,“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姐姐,我的流量你随便用。” 虞念甩开他的手,声音刻意放冷:“要学就好好学,不要给我们剧团丢脸。还有……”她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出,“你能不能不要故意拖长音叫姐姐?学唢呐得气沉丹田,拖拖拉拉怎么练?” “行,明面上不叫。”周兴野点头郑重承诺,却在她起身时,偷摸靠近一步,用气音在她耳边拖长了调子,“私底下,姐~姐~”尾音颤得像唢呐的花舌,只有虞念听得清清楚楚。 虞念眉头紧蹙正要开口,周兴野已经略过她转而指着唢呐:“还教不教?” 她最终放过了他——或许也是放过了自己。走到架好的手机前划开屏幕,拟了个标题《关注我,顶流周兴野的第一堂课:吹唢呐》。 开播不到一分钟,直播间人数瞬间破万,弹幕不断涌现。 虞念扬起体制内的标准笑容:“请大家多多点点关注,关注花鼓戏非遗抖音或者微博账号,抖音开直播,微博有彩蛋哦!” “姐姐,我准备好了。”周兴野一头闯入直播间,弹幕顿时井喷: 「姐姐?徒弟变弟弟?没想到最老实的非遗,居然是最会炒的」 虞念眼神瞬间黯淡,像被针扎中心底的气球,泄了气。连手里的唢呐都差点没抱稳。 周兴野扫了眼弹幕,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自己站在弹幕风暴前,激情开喷 「徒弟变弟弟,陈师傅都同意你算花鼓戏老几?」 「徒弟变弟弟,不影响我向非遗传承人来学习?」 「徒弟变弟弟,社会现实学会引流乃传播真谛!」 「徒弟变弟弟,想见识你的实力能送几架飞机!」 「键盘党敲击,不洗耳恭听,我是你野哥,还请你搞清。」 弹幕瞬间沸腾: 「野哥杀疯了!!」 「突突突,野哥直接秒了」 「十个飞机您笑纳」 当然其中不乏也有反对的声音。 「周兴野,老粉今天脱粉了。你看不到虞念在碰瓷你吗?」 虞念呆若木鸡地盯着屏幕上不断起飞的飞机礼物,连呼吸都忘了。这几分钟的打赏怕是够剧团二个月的补贴。 弹幕提醒他:「野哥,看下你姐,好像傻了哈哈哈」 周兴野回头,看见虞念呆滞的模样,唇角勾起痞笑:“被我帅到了?” “嗯……啊不是,”虞念慌忙回神,“就是挺震撼,你怎么骂得这么工整……” 周兴野内心爽翻——他可是清清楚楚听到了那个“嗯”字。 “晚上教你,”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她手里着唢呐,提示道“现在可以开始上课了吗,姐姐?”最后两个字在网友面前咬得格外庄重。 周兴野将手里的哨片递过去“开始吧。” 虞念反手从练功服口袋摸出个哨片,微黄的截面藏着风干的记忆:“刚拿杯子的时候,从戏箱里扯了一个备用的。” 她内心没告诉他“这是她刚开始学的第一片哨片,师傅亲手削的,这哨片像被压扁的一截秋叶,却能在铜管里演奏四季。 她将哨片丢入茶杯,茶水倾落时激起细密的水花,:“新哨片,或者干燥的哨片,入水3-5分钟左右,软化一下纤维,震动更均匀,音色才不会发飘。” 周兴野见状,捏着手里的哨片也要放进杯子里去。 虞念赶忙用手盖住杯口,“你的不用,你刚刚……”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想起他抢自己哨片那茬,耳尖腾地红了,慌忙别过脸去。 弹幕瞬间炸开,替她把话说完:「野哥你刚刚从她嘴里抢的!!太软可用不了!跟某些事一样。哈哈哈哈」 虞念挑出泡得刚好的哨片,年代久远边缘久泡后依然不如昔年那般温润,眼风扫过弹幕时声音陡然变冷:“有些个网友,干什么都能联想到低俗段子,不顾场合张嘴就来。”她将哨片举到镜头前,自然纹理在镜头下清晰可见,“这哨片讲究‘三分削七分养’,就像做人得懂规矩,相互尊重是底线,拿黄腔当幽默,才是真丢人。” 弹幕瞬间被满屏烟花礼物覆盖,叫好声刷屏:「拒绝拿黄腔当笑话!」 「虞老师说得对!」 「有的男生最喜欢动不动开黄腔,自以为在女生面前幽默风趣,其实我们嫌得要死好吧,普信男」 她不再理会,转头向周兴野勾手,脸上是专业的严肃:“看我口型和气息,唢呐吹得好不好,全在‘气唇舌指韵’五字诀上。”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鼓起,将哨片轻轻含在唇间,舌尖抵住片根,手指精准按在音孔上——食指压上第一孔时,指腹恰好盖住三分之二,这是吹“上滑音”的诀窍。 下一秒,高亢嘹亮的唢呐声骤然炸响!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猛地窜上来的鬼火,带着一股子邪气直上云霄。 她的手指在音孔上灵活跳跃,时而快速抬起虚按做“打音”,时而横向搓动奏出“滑音”,高音处如云雀钻天,尖锐却不刺耳;低音处似老鸹踱步,沉郁中带着韧劲。 直播间里的观众瞬间沸腾,礼物刷得像下了场金雨。 「我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 「这才是真功夫!《百鸟朝凤》第一小节就能吹得这么有劲儿,虞念你是我的神」 「这肺活量绝了!虞念你是不是安了打气筒!」 「十个火箭!送给非遗传承人虞念老师」 一曲吹完,虞念嘴唇渗出一滴血珠,被她随手抹了去,拖出来的血痕在白净的脸上格外刺眼。 周兴野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去,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将人往怀里按:“120,快打120!” 虞念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拍开他的手:“吹唢呐没死,现在快被你勒死了。”她摊开手里的哨片,“是哨片老化了,纤维脆了,刚才发力太猛刮破了嘴。” 她推了把周兴野,眉头皱得更紧:“快点放手,烟味好重,难闻。” 周兴野松开手时,指节都在发颤。节目组不放心,很快叫来了跟组医生蒋旗。 蒋旗捏住虞念的下巴,动作轻柔地左右查看伤口:“还好只是表皮划伤,”他戴着金丝眼镜,说话时笑意温和,“拿点冰水含着,收缩下毛细血管就行。” 虞念乖巧点头,声音听着真诚:“谢谢蒋医生。” 第8章 两人对视而笑的瞬间,落在周兴野眼里,却惹得他烦躁不已。 弹幕更是一个劲添油加醋猛刷。 「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大方端庄。良配。」 “配个屁”周兴野看到满屏粉红心心特效,心里那股火气直冲头顶,抓起地上的唢呐,赌气似的往嘴里塞,手指胡乱按在音孔上就猛吹 “噗——”一声闷响,像众人都会捂着口鼻嫌弃的声音,周兴野自己都愣了,翻手看了看唢呐,明明是一样的东西。 他不死心再试,这次倒是出了声:“哔——”短促又尖利,跟电动车的报警声有的一拼。 他顿时来了气,腮帮子鼓得像含着颗大枣,连着猛吹几下:“噗噗噗,哔哔哔”,放出连环音节。 弹幕已经笑疯了: 「野哥,没想到你就是传说中的屁屁神探」 「我不行了!!我要刷10个嘉年华,5个送给虞念,另外5个求野哥教我“屁音大法”」 「虞念刚吸的粉,怕是要被你掉光了!!哈哈哈」 虞念嘴里正含着冰水,听到这串不成调的噪音,脑海里闪回画面。 西西拍着剧团桌子,摇头懊恼的样子“野屁,野屁”(星城方言“怎么办的意思”) 实在忍不住了 “噗嗤”一声全喷了出来,水珠溅在手刚接过杯子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蒋旗衬衫袖口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慌忙用手去擦,“我赔您件新的。” 蒋旗刚要开口说“没关系”,就被周兴野抢了先:“算了吧,你那点工资,入不了节目组从三甲医院退下来大材小用的蒋医生眼里。” 蒋旗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仿佛习惯了这种场面,平静地说:“没关系,洗下就好了。” 这不动声色的体谅落在虞念眼里,倒显得周兴野格外幼稚。 她转头瞪他:“你好好吹你的唢呐吧,有闲心管别人,不如多练练气息,刚才那几下,连‘气沉丹田’的边都没摸到。” 第11章 她说着,伸手将周兴野拽到直播手机前,镜头怼得很近,连他绷紧的下颌线都拍得清清楚楚:“快,好好练,网友都在监督着呢。” 周兴野看她从蒋旗身边过来后,心里那股无名火竟莫名消了大半。 再抓起唢呐时,指尖的动作明显认真了几分,总算没再冒出那些恼人的“噗噗”声,却不知怎的多了些尖锐的“哔哔”声。 弹幕里顿时炸开了锅: 「野哥这是骂上头了?听着够脏的啊」 「楼上的懂什么!野哥这是手动消音呢,咱们京市人,老讲究了!哈哈哈」 伴随着满屏的调侃,直播间的打赏像雪片似的从天而降。虞念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实在按捺不住了。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懂。 “谢谢大家的礼物,”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麻烦大家多多关注咱们花鼓戏剧团的账号,抖音和微博都有更新。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啦,明天会有更大的惊喜,记得关注哦!拜拜~” 说着,她伸手扯了扯还在跟唢呐较劲的周兴野,压低声音嗔怪道:“观众没把台子拆了就不错了,就你这模样,我都没脸收打赏,简直丢剧团的人。赶紧下播道别!” 周兴野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含糊地应了句:“拜拜,谢谢大家的礼物。” 屏幕上瞬间飘过一条醒目的弹幕,也是虞念关播前捕捉到的最后一条: 「等下!周兴野刚才说谢谢了?有人录屏吗?!」 刚下播,场务提着新鲜蔬菜走进来:“虞老师,这是您昨天让我准备的,刚从市场买回来。” 话音还没落,文化小院外突然一阵喧哗,夹杂着尖利的叫喊。一道疯狂的身影被节目组的安保用人墙死死拦着,那人隔着人缝嘶吼:“周兴野!你肯定在里面!我看见你了,穿黑色t恤那个!” “周兴野你出来!我跟着节目组的车一路找来的!” 虞念被这动静勾得好奇,探头往门口望了望。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墙缝隙,只瞥见一颗脑袋在缝隙里拱来拱去,像颗充了气的篮球,不停往上弹跳着试图越过阻拦。 “你这‘粉丝’可真够狂热的。”虞念接过场务手里的菜,转身往厨房走。 周兴野跟在她身后,咂了咂嘴纠正:“众所周知,私生不算粉丝。我正经粉丝可乖了。” 虞念没接话,走进厨房顺手掏出手机,指尖划着屏幕默默查起了“私生”“饭圈”这些词。脑子里弹出窗口:圈子不同,不必强融。她轻轻蹙了下眉,把手机揣回兜里,开始收拾菜篮子。 看着周兴野和虞念往厨房走去,门口举着机器的摄影师们“砰”地拽上木门,将院外那疯狂的呐喊彻底隔在另一头。 离警察来还有段时间,几人对视一眼,都在心里默默感谢虞念,总算给他们的耳膜留了条活路。 厨房里头,虞念刚站定,就转头对紧跟在后的周兴野说:“待会儿我独唱,你拿唢呐在旁边伴奏吧。” 周兴野刚从唢呐那股憋闷里缓过劲,脸颊还泛着红,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我就不能跟你学唱花鼓戏?还是你觉得我不配?” “饭要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虞念朝他手里的唢呐抬了抬下巴,“先把这唢呐练顺了再说。” 这时,摄影大哥们调试好设备,远远比了个ok手势:“虞老师,我们这边好了。” 虞念扫了眼厨房,乌泱泱挤了半屋子人,都跟看稀奇似的望着这边。她深吸一口气,垂下头,右手在腹前轻轻翻掌,掌心向上,是做惯了的起手式。 再抬头时,整个人的气韵已然不同,眉眼间染上几分乡土气,活脱脱成了个田间村姑。 周兴野忽然发现,只有在唱花鼓戏时,她眼底那些沉郁的光才会彻底亮起来,像被阳光照透的溪涧。他连忙将唢呐举到唇边,指尖微微收紧。 虞念启唇,牌子调清亮地漫开:“清早(呀)起来(呀)雾沉(呀)沉(啰)——”(选自《刘海砍樵》胡秀英洗菜唱段) 周兴野的唢呐急忙跟上调子,却只“噗”地冒出个破音。 扛着机器的摄影师手一抖,镜头瞬间晃成了虚影,屏幕里的虞念凭空分出好几个模糊的分身。周兴野抿紧唇,有些懊恼地看向虞念——他真不是故意捣乱,只是太急着跟上,太想证明自己能行。 场务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又怕打扰了正事儿,憋笑着提醒:“虞老师,要不……重录?” 虞念却像没听见,依旧沉浸在戏里。眼神、身段、唱腔,一板一眼,半分不含糊。 戏一旦开了场,就断没有停下的道理。 “八方来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 这是戏班的老规矩。台下的,除了眼前这些人,还有天地神明,过往魂灵。无论有没有人在听,都得唱完、唱好。这份敬畏,虞念不敢忘,也不能忘。 她续上唱词,拿起竹篮里的蔬菜,声线稳得没半点波澜: “提着(呀)竹篮(呀)到河(呀)滨(哪), 萝卜(呀)白菜(呀)洗三(呀)遍(哎), 回家(呀)炒个(呀)香干(呀)丁(啰)~” 以上歌词(选自《刘海砍樵》胡秀英洗菜唱段) 一曲终了,她静静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屋里鸦雀无声的众人。 最先回神的是场务,他猛地鼓起掌:“好!唱得真好!” 掌声像被点燃的引线,噼里啪啦在厨房炸开。 所有人都带着点不可思议的激动拍着手谁也没料到,这看似“老掉牙”的花鼓戏,竟能把人的心魂都勾得牢牢的。 一上午的时间在紧凑的拍摄节奏中悄然溜走,转眼就到了午饭时分。场务小光早已安排好盒饭,工作人员们默契地在院子里支起临时餐桌,准备用餐。 虞念抬头望了眼头顶毒辣辣的日头,抬手遮了遮强光,扬声招呼大家:“外面太晒了,都进来吃吧,正好歇会儿。” 说着,她转身进了厨房,把场务早上买来的几样新鲜小菜趁着间隙快炒了出来,端上桌时笑着打趣:“可别浪费了。丑话说在前头,谁吃得多,谁最后洗盘子,我可不当你们的老妈子。” 这话一出,逗得众人一阵哄笑,饭桌上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有人接话调侃:“虞老师,您这是跟周兴野合作久了,连说话都带起押韵了?” 虞念笑了笑没接话,转而随口问道:“你们每天都是从市里开车过来吗?听你们聊天,好像是早上八点拍到晚上八点,要一直跟着?” “哪能天天跑市里啊。” 小光扒了口饭,含糊着回答,“我们在这文化村里包了民宿,白天跟着拍素材,晚上就在民宿剪片,还得时刻盯着防代拍。” 说着,他的筷子就朝虞念炒的小菜伸了过去。 周兴野眼疾手快地一挡,顺势夹走大半盘菜,稳稳扣进自己碗里,语气淡淡:“湘菜太辣,你们吃不惯。” 小光悻悻地收回手,敲了敲菜碗边,告状似的地眼神看向虞念:“虞老师,这清炒白菜也辣?我看啊,是您这菜里醋放多了吧?” 虞念没接他的玩笑话,话锋一转,语气诚恳:“下午我想去趟医院,看看我师傅。” “我也去。” 周兴野几乎是立刻接话,又夹了一大筷子白菜塞进嘴里,眼神却瞟向对面的虞念,带着点期待。 第9章 虞念放下筷子,指尖在桌面轻轻点了点。语气严肃:“不行。我师傅清净惯了,可不想沾你的热度,更不想被人说碰瓷。” “啪” 的一声,周兴野手里的筷子被狠狠扔在桌上,在光滑的桌面转了几圈才停下。 他脸色一沉,心头无名火直窜,本想着先当弟弟拉进距离,可自从见过私生粉丝闹事后,虞念对他简直避如蛇蝎,连同桌吃饭都有意隔开,仿佛他是什么沾不得的霉头。 瞧着桌上打转的筷子,虞念眼皮都没抬,语气里带着嘲讽:“周老师的筷子,倒是比主人有礼貌。” “再有礼貌,也比不上虞老师您啊。” 周兴野咬着牙回怼,“引流完了,转头就扔,真是‘有道义’。” 本来还有说有笑的饭桌摇身一变像沼气池,只要一丁点的火星助威,顷刻就能爆炸。 小光见状赶紧打圆场:“虞老师,其实出行的车我们都有,只是车上都有 logo,您这一出去,怕不是……” 他话没说完,眼风悄悄瞟向周兴野,暗示着麻烦的源头。 “坐我的车去吧。”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蒋旗,开口打破了饭桌上的剑拔弩张。 小光猛地拍了下脑门,恍然大悟:“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茬!蒋医生是昨天才定下,今天早上开自己车来的。” “那我也要去。” 周兴野依旧执拗,眼神直勾勾盯着虞念。 “你能不能别添乱了?” 虞念终于忍不住拔高了音量,语气里满是火气,“你自己想想,帽子口罩一戴,从这大门出去,那些代拍跟闻着血腥味的鲨鱼似的,能放过你?到时候到底是去看我师傅,还是去给你凑商业价值?” 第12章 “合着我干什么在你眼里都不对是吧?”周兴野声音低了些,可那眼神还是一动不动锁着她,没打算服软。 “师傅微信我待会推给你,你想她给她打视频电话”虞念语气松了点,“有李姐帮助她早上还看了直播,告诉我,让你再多练练唢呐。” “嗯。”他应了一声,听着轻,却给两人的争吵系了死结。 虞念身上有炒过菜的油烟气,怕刺激到师傅呼吸道。她跟蒋旗商量隔半小时再出门。转身回房去了浴室。 她洗澡时把水温调得高了些,镜子上蒙了层雾才出来。翻行李箱时嘴里念叨:“本来以为“一轮游”就走人,连戏服都只带了两套……西西那包裹再不到,她只能多穿几次练功服了。” 房门刚拉开,周兴野手里的唢呐“当”地磕在沙发扶手上。 她穿件简单的黑短t,一条运动风灰色卫裤松垮垮垮地垮着,露出一小截腰,细得像稍一使劲就能掐断。 腰间随意系着条水墨画丝巾,随着脚步轻轻晃悠,添了几分灵动飘逸,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脸上只薄施粉黛,衬得气色明快清爽,可眉眼间那点疏离的冷劲儿,又像层无形的屏障,让人不敢轻易搭话。 “穿成这样就出门?”周兴野的声音有点冲,眼睛在她腰上扫了一下,赶紧挪开,落在进门的那株南天竹上“蒋旗给你当司机,你倒挺自在。” “吃了炸药啊你?”虞念对着玄关的镜子整理仪容,镜子里俩人身影一前一后,却像在暗暗较劲,“节目组说私人行程不拍,我私下总不能裹着花鼓戏行头吧?” 临出门时她回头,见周兴野还在跟唢呐过不去,手指头使劲按在孔上,这顶流认真学起来,挺让人刮目相看。心里那点火无声无息就灭了。 她瞅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话筒是挺好看,吹唢呐寻的孔位却偏的离谱。叹口气走过去蹲下,头发梢扫过他膝盖:“指位不对。” 她指尖带着刚洗完澡的热乎气,手刚覆上去,周兴野沁凉的手指头不自觉的猛地一抖。 虞念轻轻把他按太紧的手指掰开:“按太死了,声出不来,容易‘放屁’。”唢呐碗的凉气透过破洞牛仔裤渗进来,跟她手心的温度混在一块儿,搅得他呼吸都乱了。 她没瞧见,只顾着捏着他的手调位置,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片影:“先把孔位记准了。”头发上飘过来淡淡的香味,混着沐浴露的甜,丝丝缕缕飘往周兴野鼻尖。 教学完毕,虞念松开手抬头的瞬间,差点撞上他鼻子。俩人离得太近了,周兴野一呼一吸喷洒在她渐渐发烫的脸。 “心跳这么快?”周兴野声音低沉,带着坏笑看前面这个不经逗的人。 虞念猛地往后撤,胳膊肘撞到茶几腿,疼得“嘶”了一声,却强装没事,指着唢呐:“赶紧练”慌里慌张的,又想起件小事来,抬头看他,“能给我张亲签吗?我有个闺蜜,叫李雯西,想要好久了,她帮剧团不少忙,论起来……你也算是她弟弟。你也可以叫她西西,显得亲切点” “有事求我就叫弟弟,没事找我就叫周老师?”他故意往前凑了凑,鼻子都快碰到她额头了,“虞念,你倒会算计。” 虞念小心思被看穿,心虚不已。 偏着头不敢对视。 “之前扔筷子是我没礼貌。以后不会了,姐~姐~”周兴野双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两人相看“我写封信给她,你给个地址?” “不用那么麻烦,”虞念面对他的无赖行为,节节败退下来,连耳朵尖都红透了。声音更是细若蚊呐。 他手指头在唢呐碗上敲了敲,眼睛盯着她发红的耳朵,“让外人当司机不嫌麻烦,跟自家人倒客气上了?”尾音轻轻挑着,笃定了她会同意。 虞念这人,不能用魔法打败魔法。就得用规矩来压规矩。 手机震了震,虞念像抓住救命稻草赶紧点开,是蒋旗发的:“门口代拍多,虞老师,记得戴个口罩。” “地址我等下发你。”她起身时飞快打字,手指头都有点抖。 从包里扯了个口罩戴上,遮了大半张脸,就剩俩眼睛还在那儿明晃晃转悠。“我走了。”她转身时,听见他说话。 “早点回来。”周兴野语气正经不已,眼睛沉沉地看着她,“我等着你验收成果。” 她脚步停顿,没回头,也没应声。轻轻带上门。 发了剧团地址和西西电话给周兴野。门外的热风扑过来,吹不开她口罩下,那张羞红的脸。 她头一回真切尝到了流量的厉害。刚出大门,就被节目组安排的安保手拉手围住,耳边全是陌生人攒动的人声——“是虞老师吧!虞老师这边!”“大家让一让,麻烦让一让,注意脚下!”“别挤别挤,慢点儿!” 她就这么被圈在人堆里,被安保如众星捧月般护着塞进了蒋旗的副驾。一上车她便摘了口罩,长长舒了口气。望着不过三米外文化小院的大门,明明十几秒的路,沾了流量的光,愣是走了快一分钟。 没人留意,趁着众人注意力都被虞念吸引的空档,拎着二三十杯茶颜的老陈已经猫着腰溜进了小院。 窝在沙发里的周兴野拿着张签名照,笔尖在背面刷刷刷写些什么,见他进来,随手把写好的签名照往信封里一搁,夹着踱到厨房门口斜倚着墙问:“事办了?” “妥了您嘞,祖宗。”老陈自觉地把一杯杯奶茶码进冰箱,抹了把汗,“昨天要星城的奶茶,今天甩剧团地址让我买京市特产寄过去,我这经纪人当快干成代购了。” “下午科技公司的新产品会寄到这儿,给您先试。” 周兴野听完,颇为满意的笑了笑。把信封递给他,一起寄过去吧。转身又去找他的唢呐。 “得,您接着练。”老陈收下信封放进西装口袋。拍了拍。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但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我先走了。代购的工作还没做完”说罢匆匆离开。 车开起来后,蒋旗瞥见虞念泛红的脸颊,估摸着她没经历过这阵仗,眼里带着点担忧问:“被吓到了?” 虞念摇摇头,笑了笑:“也不算,就是不太习惯这么多年轻人叫出我的名字。” 蒋旗扫了眼后视镜:“你这还算好的,要是周兴野出来,后面得跟个车队。” “那他该去戏曲里学反串,说不定能躲开流量的反噬。”虞念接了句。 一路闲聊,蒋旗发现虞念这人不会主动问,可你但凡开口,她的回答总让人接得住话,既不冷场也不尴尬,聊起来格外舒服。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就近了些。 等红灯时,蒋旗忍不住问:“不好奇我为什么从医院来做综艺跟组吗?” “我该好奇吗?”虞念降下窗,手撑着额头漫不经心道,“我们剧团有个办公室主任叫李雯西,以前是做台柱子花旦培养的。当时她嫌排练苦、不自由,申请去做行政,大家都说她傻,放着角儿不当,去干谁都能顶替的活儿。” 风卷着她的发丝掠过脸颊,大气的五官衬着这画面,倒有几分电影里的质感。蒋旗用眼神示意她往下说。 “结果她做办公室主任反倒如鱼得水,处理团里纠纷、争取福利、带队下乡,样样比前主任出色。后来大家又改口,说‘多亏了西西’。” 虞念转头看他:“所以啊,谁能比自己更清楚,什么样的环境才适合自己呢?”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周兴野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他就像被宠坏的小孩,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是摇钱树嘛,”说着冲蒋旗眨了眨眼,“明明吃的最多,照样有人抢着为他洗碗。懂得都懂。” 蒋旗点点头表示同意。“不过他好像挺护食”他不确定虞念会不会接话,饭桌上节目组的揶揄,她可是自动跳过。 虞念心里有些讶异。蒋旗的性子可不像对这种风花雪月感兴趣的样子,但为了不再师傅主治医生赵医生那落人口实。 她这次倒没逃避 “大鱼大肉吃多了,对难得吃上的小菜有所惦记而已” 没过多久,车子就开到了医院附近。 没等虞念开口,蒋旗主动说:“我跟你一起上去,正好看看我赵师哥。” “行啊。”虞念爽快答应。 两人一起到水果店挑了些水果,打包成漂亮的果篮。蒋旗虽对虞念也要买果篮的意图有些不解,却也没多问,心里反倒好奇她为何这么做。 他们一同走进陈凤英的病房。蒋旗率先把果篮递过去,温和出声:“陈老师,我是《国潮新生代》的跟组医生,跟虞念来看看您。” 李姐迅速看了一眼虞念,见她点头,才接下果篮。 “哎,好孩子,我今天直播都看到了。我家念念受了点小伤,是你给处理的,谢谢啊。”陈凤英说着就要起身鞠躬。 “您严重了,应该的。”蒋旗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阻止她起身。“我很喜欢花鼓戏呢,我听过《白兔记》。” 第13章 虞念听完,脸部表情微变,微微皱起眉,却没作声。 这句话恰巧被来查房的赵医生听到。“《白兔记》,那是……” 陈凤英突然咳嗽起来,还朝着赵医生不停摆手。虞念秒懂师傅的意思。 戏班的规矩,不拆台。 忙打掩护:“赵医生,都是非遗,都一样。” 第10章 赵医生看出了师弟的心思,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蒋旗,有意提醒:“题目做错了。” 虞念找准时机提着果篮送上去:“赵医生,我师傅还麻烦您多上心了。” “这,你是要我丢饭碗啊。”赵医生呵呵笑着道。 “我这不是以病人家属名义送,是以您师弟带朋友第一次拜访您的名义送的礼物。” 她朝蒋旗丢了个眼神,“你也是以我朋友的身份来拜访我师傅的吧?不是节目组派你来的吧?” 她把难题抛给蒋旗,等着他回答。 蒋旗趁虞念说话之际,打开百度查了“湘剧是花鼓戏吗”,得到否定答案后,懊恼的顺手划了两下,才发现非遗之间还颇有点小恩怨。 他接收到虞念的眼神只得应和道:“是是是,师兄,你就当是我送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赵医生半推半就接了水果,用不标准的星城腔笑眯眯对陈老师说:“我这师弟还是个烂红薯——够削(长沙话,此处“削”发音同“学”,指要跟虞念多学着点)。” 陈凤英毫不在意地大手一挥:“还年轻嘛。”她今天气色比之前好了些,至少脸色看上去红润了点。说起话来声音也洪亮了些。 赵医生做了大致检查,又看了看护士送过来的一堆报告单,初定手术时间:“下周一,有问题没?可以的话现在就能签字同意。”他看向虞念。 “她录节目那天……”蒋旗撞了撞赵医生的胳膊肘,小声提醒。 虞念面露难色地看着师傅,她想陪在手术室门外。 陈凤英却对着她厉声训斥:“你要搞清楚,你来的目的,还有你作为传承人的意义!” 虞念坚定地点点头,一语双关地答复两人:“没问题。”可接过护士递来的同意书时,签字的笔尖却在微微颤抖。 赵医生嘴上说着要“检查师弟的能力退步没”,不由分说把蒋旗拽出病房,医院走廊尽头隐约传来他的科普:“你从哪儿听的花鼓戏里有《白兔记》?” 想到平日里板着脸的赵医生此刻跳脚的模样,病房里剩下的三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陈凤英的手机也凑热闹似的嗡嗡震动起来。她瞥了眼微信上的小红点,瘦得见骨的手指颤巍巍点开——周兴野的唢呐声立刻从听筒里飘了出来。 先是几个不太和谐的调子: “滴滴滴嗒嗒,嗒嗒滴滴滴……” 虽然错了几个音,可比上午那不成调的“噗嗤”声已经进步太多。 紧接着,周兴野的消息跳出来:「陈老师,我也想来瞧您,又怕扰了您清净。只好化想念为动力,您听听我这唢呐练得如何?」 陈凤英眯起眼,一副看透一切的神情。想念倒是不假,至于“动力”嘛……她目光一转,落到自家徒弟身上。 虞念正低头削苹果,果皮在她手里转得飞快,苹果皮的红丝垂下来,眼看就要拖到地上。她抿着唇,腰背笔直,连削水果都带着“坐如钟”的架势,这丫头和周兴野,骨子里怕是哪哪儿都不对付。 “从明天起,到二公演出之前,你别来医院了。”陈凤英再开口,已是严师语气,“上午拍摄,下午跑医院,你和小周拿什么作品见观众?好活儿是磨出来的,不是糊弄出来的。” 虞念手腕一抖,苹果皮“咔嚓”断了,“啪嗒”掉在地上。她明白师傅的用意——怕她迁就周兴野的作息,日夜奔波累垮自己。可是…… 她默默递上削好的苹果,陈凤英却故意不接,非要讨个准话:“听见没?别给花鼓戏丢脸。” “听见了。”虞念语气恭敬,又把苹果往前送了送,“师傅,您吃。” “我这儿用不着你操心。”陈凤英瞧出徒弟憋着股劲儿,放缓了声音,“我跟李姐两个‘堂客们’(此处是方言,女人的意思)凑一块儿,合适得很!” “对对对,合适得很!”李姐见虞念脸色发闷,赶紧附和。 “哟,李姐还会帮腔唱法?”陈凤英见虞念嘴角绷不住要翘,又补一刀。 果然,刚才还冷着脸的丫头,这会儿眼角已经弯了。 等陈凤英吃上几口苹果,见她胃口不错,虞念心里宽舒不少,才开口道:“师傅,我今天恐怕不能陪您太久。地方我已经在网上打听好了,过去一趟……” 话没说完,就见陈凤英嘴角溢出些苹果汁,李姐眼疾手快地扯了纸巾递过去。 陈凤英接过擦净嘴角,顺手就把纸巾往旁边一递——这些天早习惯了李姐的细心,早把她当成自家人,递过去的动作自然得像是左手倒腾到右手自然。 她对徒弟那点薄面向来顾及,特意用三人独懂的方言接话,语气里带着长辈的关切:“你去咯。替我挑人倒是上心,对剧团的事也没二话,就是自己的事,也得拎得清才好。” 李姐看向虞念笑着插画:“我看蒋旗就不错,人斯斯文文的,跟念念蛮合适。” “感情又不是选角,哪能看合适不合适?得看喜不喜欢。你港是不?念念?” 虞念还没开口,“咚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三人谈话。门一开,是刚被科普过前因后果的蒋旗,面对屋里三人,脸上难免带着点尴尬的笑。 陈凤英瞧出他的窘迫,索性替他解围:“没事没事,你又不是唱戏的,就算‘唱错了戏’又何妨?多大点芝麻事,别搞得这么拘谨。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给念念当半天司机吧,她还有些事要办,正好缺个人搭手,行吗?”她心里清楚,自己这徒弟事事爱逞强,断然不会主动开口求助,索性自己老脸豁出去,京市人生地不熟的,多个人终究多份照应。 “行啊!”蒋旗连连点头,半开玩笑道,“那多谢虞老师给我个‘摸鱼’的机会了。” 两人又陪陈凤英坐了一小会儿,便起身与她和李姐道别。 “咔哒”一声,虞念刚系好安全带,身旁的蒋旗就急忙开口:“不好意思,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虞念手还揪着安全带,抬眼看向他,平静开口:“你不会要愧疚一辈子吧?真没事的,我知道,你也是想让我师傅开心。” 她眼神没有丝毫掩饰,蒋旗望着她,倒不像是说假话。 可瞧他仍有些将信将疑,虞念变换了副神情,撅起嘴用他肯定熟悉的饭圈语录说道:“下次别在我面前提‘对家’!我可是花鼓戏唯粉,懂?” “哈哈哈!”蒋旗被逗得爽朗大笑,“这下我信了,你是真对我没芥蒂。” 笑声稍歇,他发动车子:“去哪?” 虞念低头,从大众点评收藏里分享了个地址给他。“发你微信了”蒋旗点开导航,屏幕上跳出了京市特产店的地址。 “给团里买的?”他侧头看她,“那不如让我来付款,就当给全团赔罪。” 虞念摇头:“团里又没人听见你说错话,非要走个道歉的仪式感?”她顿了顿,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要是真过意不去,不如请我吃点京市小吃,尽尽地主之谊,但说好了,吃完这顿,这事就算翻篇。” 蒋旗笑了:“行。” 进了特产店,他门清地推荐:“紫家酸奶皮不错,可以带点试试。”见她点头,他又拎起一个包装华丽的烤鸭礼盒,摇头:“这个就算了,专坑外地人的,价格虚高,味道还比不上现烤的。待会儿带你去吃正宗的,附近就有一家。” “两样都买了吧。”虞念掰着手指,认真清点人数。明明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蒋旗却看得挪不开眼。 他想起某些眼高于顶的经纪人,动不动就吹嘘自家艺人“内娱无代餐”,可塌房来得比吃快餐还速度。 眼前这位花鼓戏传承人,从艺德到专业,甚至待人接物的真诚,才是真正的“无代餐”。“酸奶皮30份,烤鸭15份。”虞念利落付了款,留下地址,又和上了年纪的老板娘寒暄几句才离开。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他们没听见老板娘站在店门口嘀咕:“星城花鼓戏剧团?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往那儿寄特产?” 车内冷气充足,虞念被晒得微红的皮肤很快恢复如常。见她眉头舒展,蒋旗忍不住问:“我都说那烤鸭又贵又难吃了,你怎么还买?” “团里和街坊邻居大多是中年人,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笑了笑,“在他们心里,烤鸭就是京市的象征,就像戏曲界认京戏为正统一样。酸奶皮再好,也送不到他们心坎上。”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快到了吗?” “怎么,周兴野催你回去?”话一出口,蒋旗自己都愣了,好在虞念没多想,只当他在打趣。 第14章 “那倒不是,你们节目组不是八点下班吗?我不想耽误工作人员。”她故作夸张地抹了抹眼角,“牛马何苦为难牛马。” 蒋旗失笑,脚下油门加重:“马上。” 正值中午,小吃店里座位还算空余。趁虞念去洗手间的空隙,蒋旗点了一桌琳琅满目的京市特色。 虞念洗完手回来,眼睛都瞪圆了:“这也太多了吧?”她拿起手机拍照,“我们两怎么吃的完?”随手发给西西:“馋吗?” “吃不完打包,他们剪片经常熬到两三点,当夜宵正好。”见她落座后目光直指烤鸭,蒋旗麻利地包了一个递过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虞念没接,学着蒋旗的样子包了一个,塞嘴里。腮帮子很快鼓了起来。 “味道不错吧?”蒋旗问。 她竖起大拇指,含糊不清地点头:“可惜我师傅现在吃不了油腻的,等她好了,一定带她来尝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谁都没注意到角落里,老陈的镜头早已对准了他们。 第11章 老陈低头嘬了最后一口豆汁,豆汁独特的酸馊气在嘴里回荡。外地游客普遍喝不惯。比如照片中的虞念。他顺手把照片发给了周兴野,还不忘火上浇油:“早说了,你两不合适。虞念就该配翩翩君子” “我可没有盯梢的习惯,我回录音棚了”按下发送键,老陈躲着他两能看到的视线,出了店门。 周兴野盯着老陈发来的照片,指尖久久的停在屏幕发光边缘,照片里的虞念捏着鼻子将桌上的碗推得老远,蒋旗在一旁望着她发笑。两人凑得不算近,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和谐。 “什么年代了,配君子还是配浪子,还不是由她自己说了算”他对着空气不屑的“切”了一声。 他把手机随手放进兜里,捞起腿上的唢呐。刚沾沾自喜熟练了的过门调子,此刻卡在舌尖,刚吹出来就哔划破了音。 旁边跟拍的小哥,吓了一跳,举着机器凑近“野哥,你这是练好了的即兴发挥?” “妈的,刚脑门被夹了,吹错了” 他把唢呐往旁边一杵,起身时正撞上小光推着俩大箱子从院外进来,轮子碾过青石板路,咕噜噜响得扎耳。 “野哥,黑箱子你的,白箱子虞老师的,给你两拖房间去” “我的扔我房间,”周兴野没等小光应声,已经走向白色箱子。箱子边角沾了点灰,他抬手抹了把,才弯腰去拎拉杆,“虞老师的我来。” 他拖着行李箱,脚步停在虞念房门口。摸出手机,点开和虞念的对话框,输入框里的文字删删改改。先是吃完了吗?觉得像查岗,又换成结束了吗,怕她嫌负担。低头瞅见脚边的行李箱,索性发张箱子照片给她。 “你的东西到了,给你放房间?” 虞念刚咬下一口焦圈,想冲淡嘴里豆汁的酸,手机在桌上震得嗡嗡响。她放下筷子,握着手机划开。不疾不徐回复周兴野,房门没锁,麻烦帮我放进去。谢谢” 周兴野盯着那行字,后槽牙磨得咯吱响,看样子这还没有回来的意思。手却轻拧动门把手,将箱子慢慢推了进去。 箱子推进去时,他瞥见床头柜上放着本摊开的戏谱,页脚卷了边,顺手拿过桌上的玻璃杯压好,才悄声退出来带上门。 转身往厨房走。一把拉开冰箱门,满满当当的茶颜霸占了整个冷藏层,白乎乎的奶油顶在杯盖上,有的已经开始塌陷。 他挑了杯最满的拍了张,配文:“奶油化了就不好喝了。一小时后我就给节目组发福利了,过期不候。” 果不其然,消息刚发出去,屏幕就亮了。虞念的回复带着点急:“马上回!” 周兴野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庆幸他的加码很有成效。 蒋旗坐在对面,看着虞念低头回信息时眼里跳的光,方才还漾着的笑意淡了些,轻轻出声询问道:“周兴野?” 虞念晃了晃手机,把满屏奶茶的照片递到他眼前,眼里闪着雀跃的光:“传说中不开出湘门的茶颜,顶流发福利,不薅白不薅。我来京市想这口挺久了” 蒋旗笑了笑,没接话。圈子里只听过周兴野对着镜头 diss 这个怼那个,倒没见过他为谁放下面子,用一冰箱奶茶当诱饵。 趁蒋旗去停车场,虞念将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小吃,打包好,想了想周兴野的福利奶茶,不想再多欠人情,又额外点了份干炸丸子。想着礼尚往来嘛。听到门口叫她的滴滴声,她提着大包小包上了车。塑料袋摩擦着发出窸窣的响。 回程路上,虞念小腹隐隐作痛,她才想起自己生理期快到了。 路过街角便利店时,她让蒋旗靠边停:“麻烦等我两分钟,我去买样东西。” 便利店的日光灯嗡嗡作响,把货架照得发白。她刚从货架上取下一包夜用卫生巾,身后传来怯生生的试探:“您是星城来的虞老师吗?唱花鼓戏那位?” 虞念回头,柜台里的年轻店员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花鼓戏剧团的账号截图,照片里正是她前两天录制时的扮相,对方正对着她本人反复比对。 她弯起眼笑了笑,点头:“是我。” “真的是您!” 店员眼睛瞬间亮了,脸颊泛起红,声音都发飘,“我奶奶特别喜欢您!说上次去星城旅游,在戏台底下听您唱《刘海砍樵》,那嗓子亮得哟,余音绕梁到现在还念叨呢。” 虞念心里涌上股热流,像被暖汤熨过。听多了 “传统戏过时了” 的论调,此刻被素不相识的人认出来,还带着家里人的认可,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替我谢谢奶奶。等戏台什么时候升级了音效设备,我再给她唱一段,保准比之前听得还透亮。” 她拿着东西走到收银台,店员麻利地扫码,抓起透明塑料袋又猛地拍在台面:“不对!” 她蹲下去在柜台下翻了半天,脸涨得通红,“虞老师,黑色塑料袋用完了,只剩透明的了……” 虞念刚想说 “没事”,就见对方盯着她手里那只只能装下手机的帆布包,更局促了:“您的包好像装不下,要不您等我会儿?我去仓库翻个纸盒子来!” “不用,不用”虞念笑着把卫生间放进透明袋,随手打了个结,“月经是女性的正常事,又不是偷东西,本不该羞耻。” 她提着袋子就往外走,又回头冲店员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也谢谢奶奶对花鼓戏的支持” 店员明显楞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上了一辆黑色小车,便利店的门铃叮咚一响,下个顾客走进来,她才如梦初醒,掏出手机给奶奶发信息,“奶奶,我见到虞老师了,她人真好,漂亮还飒” 虞念坐回车上,还沉浸在被认出来的喜悦里,指尖在手机上哒哒哒敲击,迅速地跟剧团主任西西分享心情。蒋旗看了眼她手里的透明袋,有些难以置信开口:“你好像和大众印象里的‘传统演员’不太一样。” 虞念抬头,收起手机一本正经:“那是你们对传统演员有偏见。觉得他们的思想也古板”琢磨着语气似乎重了点,她又找补了句,带点搞笑的语气,“说不定私底下,我是能carry全场的游戏高手呢?” 车稳稳当当停在文化小院门口,安保早就在那儿站成了排。 蒋旗瞥了眼车后两大袋打包盒,跟虞念说:“我来拎着,你先进去,轻装上阵快点躲。拍我没用,他们不爱看。” 虞念点点头,应了声好。 可她刚拎着便利店那袋东西,跟着安保往院里走,几个代拍就跟苍蝇似的凑上来,镜头恨不得怼到脸上。有个男的眼尖,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透明袋,里面卫生巾的轮廓清清楚楚,他立马尖着嗓子喊:“虞老师手里拿的啥?这么不避讳,私生活挺乱吧?” 虞念刚才被戏迷认出来的那点暖意全凉透。她没往后躲,反倒往前迈了两步,声音不大,却字字都听得清:“女性生理期用这个,再正常不过。你们拿着相机追着拍别人隐私,才是真不要脸。” “哟,还挺能说?”那代拍嬉皮笑脸往前凑,“公众人物不就该被监督?装什么清纯?周兴野都被你管得服服帖帖,镜头前吹唢呐,镜头后指不定是个表……” 后面的脏话还没说完,虞念手里的袋子“啪”就扔了过去。 卫生巾没散,结结实实砸在那人相机上。她盯着对方愣在那儿的脸,眼里冒着火:“你这条阴沟里的蛆,把话再讲一遍?” 闪光灯“咔嚓咔嚓”疯了似的响,代拍的起哄声、快门声搅成一团,闹得虞念太阳穴直跳。月经前的激素波动果然疯狂,自己居然跟条狗较上了劲。 虞念转身想走,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周兴野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她身后,攥得她腕骨有点疼,他的眼神冷得数九寒天的风,扫过那群代拍。 “拍够了?”他声音不高,可那股狠劲听得人发怵,“再动一下试试。” 代拍们嘴里嘟囔着往后退了退,镜头却还死死对着虞念。嘴上骂骂咧咧。 第15章 周兴野猛地把虞念先拖进院子里。还不忘弯腰捞起地上的购物袋子。等虞念接过袋子后转身就往房间冲,两秒就拎着把电吉他出来。跟拍小哥和安保想拦,被他一句“都他妈给老子滚开”瞪在原地,那眼神,谁都看出来这爷是真上头了。 他抱着吉他走到对虞念出口成脏的代拍面前,手指头在琴弦上猛地一勾。没插电,就那么闷闷一声响,可那股子狠劲比吼出来还渗人。 他把琴身往代拍镜头前一横,琴颈顺势就抵在那人脖子侧面,他步伐紧逼,推着那人往后退,直到后背“咚”撞在墙上才停。琴头刚好卡在喉结那儿,不知道使了多大力,可就恰恰好让那人动弹不得。 “刚才的话,你有种再说一遍?”周兴野声音压得低,语气更是一点就会炸。 虞念追出来时正看到这幕,那代拍脸涨得通红,嗓子里发出喉鸣音,吸气时卡出“嗬嗬”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怕真闹出大事,轻轻拽了拽周兴野的衣角,声音放软了:“周兴野,冰箱里的奶茶该化了,大家都等着你发福利,咱们回去喝好不好?” 周兴野动作顿了顿,手上松了点劲,代拍得以喘过气。张着嘴大口呼吸。 周兴野的眼睛还死死盯着那代拍,“再让我看着你们镜头对着她,我不保证这琴会不会‘不小心’飞出来,砸你头顶上。” 他嘴角甚至带了点笑,可那笑里的阴狠,比骂人还让人发毛。代拍赶紧点头,等周兴野把吉他拿开,抱着相机屁滚尿流地跑了。 直到门口没了动静,周兴野才低头看吉他。手指头摸到琴颈,猛地顿住,刚才抵墙的地方,划出条白色尾巴。他皱了皱眉,跟虞念含糊了句:“进去吧。” 第12章 两人回到文化小院时,节目组二十来号人挤在不大的院子里,个个噤若寒蝉。 谁都瞧见了周兴野攥着电吉他回来的模样。琴颈上新磕的白痕刺得人眼慌——这把琴的来历早被扒烂了,是他刚入行时用第一笔奖金定制的,采访里提过多少回,眼尾的骄傲藏都藏不住,说“比兄弟还亲”。 小光暗自琢磨,除了虞念和蒋旗,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把琴对他意味着什么。 蒋旗把车停在民宿附近,步行回来时已过一刻钟。听到门外安保的叙述的来龙去脉。 他扬着手里两大袋餐盒,故作轻松地喊:“晚上加餐!” 没人应声。 他不知所措地看向虞念,对方却冲他比了个噤声手势,唇瓣微动做了个“等下”的口型。蒋旗知趣收声,拎着餐盒走向厨房。 虞念伸手扯了扯周兴野的衣角,布料下的胳膊硬得像块石头。见他没反应,她索性踮脚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刻意的讨好:“奶油要化了,顶流。”末了把“顶流”两字咬得俏皮点,“再不让薅羊毛,可就真难喝了。” 周兴野终于松动了。他偏过头,眼里的阴翳散了些,嘴角扯出抹浅淡的笑:“急什么。”随即扬声冲大伙嚷:“冰箱里有茶颜,奶油快化了,还有别的口味,要喝的自己拿。” 他这一笑,院子里紧绷的气氛骤然一松。工作人员明显松了口气,却还是没人敢先动。 虞念抬头看他:“你喝什么?我去拿。” 周兴野垂眸望着她,像是等这句话很久了,朝她挑挑眉梢:“你喝什么,我喝什么。” 虞念去厨房,见台面上整齐摆着打包盒。先把自己买的炸丸子挑出来,悄悄收进冷冻层。 再打开冷藏层,挑了两杯桂花弄,奶茶泡沫上撒着金闪闪的桂花碎。递过去时,指尖相触的瞬间,就被周兴野抬指按住了。他手心滚烫,指腹带着练琴磨出的老茧,一股糙劲儿牢牢盖在她手背上。 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虞念轻轻挣了挣,手指从他指缝里抽出来。周兴野的手掌僵在半空,眼里刚暖起来的光,咻的一下就灭了。 虞念举着自己那杯奶茶,冲工作人员笑了笑:“今天这事儿,怕是要麻烦各位临时加点工作量了。” 目光扫过院子墙角的摄像头,“网上估计少不了瞎剪的,能不能劳驾各位,回去先把原素材发我一份?镜头里的东西,总比瞎掰的实在。” 说着举起奶茶:“我用这个敬大家一杯,辛苦各位了。” “是那代拍嘴里没个把门的,虞老师我们支持你!”小光先站出来表态。 虞念向来不对工作人员摆脸色,对谁都客客气气,比起周兴野,简直算得上如沐春风。 等众人捧着奶茶散开,周兴野才哑着嗓子问:“怕了?” “怕他们剪得我师傅都当真了。”虞念吸了口奶茶,嘴角沾了点奶沫,“更怕有人借坡下驴。” 她心里清楚,昨晚请示赵宇能否用收到的打赏款改造剧团舞台时,赵宇这次答应倒挺爽快。只是要求每笔支出都要明细清楚。 末了赵宇又问她:“湖开剧团那边愿意上节目了,你愿意带带吗?” 他叹着气,语重心长:“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虞念当时就笑了:“赵哥,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每次砍预算,先砍的都是星城花鼓戏剧团。” 现在冷静下来,她才意识到今天确实失态了,差点忘了自己代表的从来不只是个人。 如果有人借题发挥,要求换个“德艺双馨”的人来顶替她 那她就只能借舆论的东风,让自己乘风破浪。 小光拿着菜单挨个订盒饭时,虞念正站在院角的垃圾桶边,手上是空了的奶茶杯。 想着赵宇的话,不自觉把奶茶杯捏扁,弯腰丢进垃圾桶。发出轻微声响,小光正好走到她身边,她直起身应了句:“少订一份盒饭,我不用。别浪费了” 靠在墙角随意拨弄电吉他的周兴野,低哑的琴弦声戛然而止。他慢悠悠对正在翻纸巾的小光说:“孩子在家不吃饭,多半是在外面吃饱了。” 虞念指尖捏着小光递过来的纸巾擦嘴:“嗯,下午吃多了,不饿。” “是哦,”周兴野拖长了调子,背着电吉他走到院子中央,背着虞念说,“有人陪着看师傅,还去吃了小吃。谢谢你们还记得给我们打包。” 这话落得轻巧,却让正围过来的工作人员都顿住了脚。下午虞念和蒋旗同出同回的事,无人不知。周兴野这阴阳怪气,谁都听出了门道。 没过多久盒饭就被老板推着车送来了。 蒋旗从厨房端出好几个打包盒,放在圆桌上。揭开盖子,一股卤水的香味涌出来:“来来来,加点菜,酱牛肉,还有热好的酸辣汤,热乎着呢!” 蒋旗刚说完,周兴野坐在凳子上,二郎腿跷得老高,眼神不屑:“我有洁癖,不爱吃别人碰过的东西。” 这话像根针,刺得众人如坐针毡。满桌美食,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谁都不知如何是好。小光更是内心狂骂“你抢虞老师哨片的时候可看不出有洁癖?” 蒋旗脸上的笑僵了僵,虞念见状,挑了快肥瘦相间的酱牛肉,用干净的筷子夹着,径直走到周兴野面前。 她把牛肉递过去,牛肉在筷子尖轻轻舞动,语气平平:“没人碰过,洁癖能吃吗?” 周兴野抬眼望她,不但没接,反而偏过头看墙角的摄像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录进去:“老子就不吃。” 见他不接,虞念手一顿,随即把筷子对准字自己,牛肉落进了自己嘴里,牛肉的咸香在嘴里散开。她边嚼边说“行,那顶流您饿着吧。”她转身冲众人扬声,“大家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她将筷子扔进垃圾桶,转背回了房。 工作人员们见虞念开了头,这才动筷子。周兴野独自坐在椅子上,没人再劝。他盯着虞念回卧室的背影,指节在膝盖上敲了敲,不知在跟谁怄气。手机在他口袋里嗡声震动起来。 —— 录音棚的老陈,把虞念和蒋旗的照片发到潜伏的代拍群里。他没指望这东西能掀起波澜,两人全程客客气气,连肢体接触都没有。他只是为了巩固代拍身份,免得引起怀疑被踢出群。 作为周兴野的经纪人,他混这群的首要任务,是盯着那些可能炸锅的料。 比如周兴野练琴时心情不好脱口而出的几句脏话,录节目累到在沙发上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的死相。老陈都会第一时间私聊卖家,买断,这些东西在粉丝眼里是“真实”,到了对家手里,就能被剪成“耍大牌”“不敬业”的实锤。 前阵子有代拍蹲到周兴野在后台跟编曲吵架,摔了乐谱架,老陈连夜花三倍价截胡了视频,至今锁在办公室的硬盘里。 偶尔他也会顺手帮衬圈里相熟的团队,去年有个小花被代拍追着拍到了裙底,经纪人急得打了十几个电话,老陈没多要好处,只让对方后续帮周兴野的新歌在微博宣传了一波,转头就给小花公司“泄了点风”,让那代拍被安保逮了个正着。不知不觉间,竟也为周兴野攒了点人脉。 第16章 他混内娱有些年头了。代拍这事儿,说破大天也就是灰色地带,内娱艺人大多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流量时代,谁还没靠几张生图博过眼球? 可最怕的就是得寸进尺的,要么专拍艺人隐私部位,要么就搞言语刺激,逼得艺人动手,等着公司或对家买断。他打心里瞧不起这种专搞腌臜事的代拍。 外卖盒刚揭开,筷子刚沾上油光,群里却突然炸了。有人甩截图,说虞念砸代拍的视频被匿名买家开五位数收了,咬死要未打码原片。老陈正吃着炸酱面,面条差点滋溜进气管里。 “疯了——”那段视频他下午就盯着呢,群里有人直播,镜头从上往下怼,把虞念提着卫生巾的袋子拍得一清二楚,还尽说些卑鄙下贱的话。虞念一个传统艺人,哪听得这个。 周兴野护过去时,吉他柄撞在镜头上的闷响,隔着屏幕都听得见。 他拿袖子抹了把嘴,扔了筷子,指尖飞快敲击手机屏,点开私信问哪位买家这么有实力,要不要蒋旗和虞念那几张也收了去。对方只回了个“雨你无瓜”的表情包。 他转背就把潜伏来的情报发给了周兴野。 周兴野只回了句“晚点录音棚见”。 虞念回了房,第一眼就看到被玻璃杯压着的戏谱,以及挨着床头站得笔直的行李箱。 周兴野下午的维护她记在心里,对待戏谱的珍重又被收入眼底。顶流这脾气好像也没那么臭? 院子里的人渐渐散去,小光弯腰收拾着各处的垃圾袋,拎起其中一个时心里直嘀咕:“这一看就是虞老师的,绳结系得这么齐整。”他随手抄起旁边那个鼓囊囊的,一拎差点散了架,顿时没好气地嘟囔:“这小子,垃圾袋满成这样都不道系紧,这要是撒了一地,不还是我来收拾!” 话音刚落,抬头正撞见端着水杯进来的虞念。小光嘴里的话猛地噎住,指了指手里两个对比鲜明的袋子,尴尬地笑了笑:“虞老师,您跟周兴野真是扔垃圾都扔不到一块去。” 虞念低头抿了口温水,扯了个笑,声音疲惫。她微微垂着眼,“这几天我房里的垃圾袋,我自己来扔吧。” 整个人都透着股电量快耗尽的感觉。 小光连连点头,周兴野要是能有一半的觉悟就好了,等院里人都走光,虞念才转身拉开冰箱冷冻层。下午藏进去的干炸丸子还在,油光裹着一粒粒白砂糖般的小冰碴,看得出丝毫没动过。 她拿了只干净瓷碗装着,放进微波炉,定了两分钟。 “叮”的一声响时,周兴野正坐在沙发上,用记号笔顺着琴颈上的白痕描成一道闪电,嘴里念念有词:“劈死那些下三滥玩意。”听见动静,他没抬头,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虞念端着碗走过去,丸子的油香混着热气飘过来。她把碗往他手边一放,瓷碗磕在茶几玻璃上,当一声响:“刚从冷冻层拿的,我单点打包的。” 周兴野的动作顿住了。黑色记号笔还捏在手里,他垂眸盯着碗里的丸子,表皮被加热得微微鼓起,金黄金黄的,但他知道微波炉加热后湿气太重,已经不脆了,是老师傅见了会摇头拒绝程度。 “洁癖要是还没好,”虞念往后退了半步,靠在墙上看他,“就当我没拿。” 空气静了几秒,周兴野终于放下油性笔,抬手捏起一只丸子。刚咬下去,软趴趴的外壳里裹着的热气就烫了舌尖,他却没松口,慢慢嚼着,含糊不清地说:“算你还有点良心。” 虞念看着他把一碗丸子吃得干干净净,连碗底的碎屑都用指尖蘸着吃了,才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他攥住了。 “以后……”他声音有点闷,“别跟蒋旗走那么近。” “怎么,周顶流还管这个?”虞念偏不看他。 他惩罚似的手劲紧了紧,口是心非地说:“这是我作为弟弟的建议。” 第13章 “今晚别三点开音响。”虞念抽手时带了点巧劲,指尖不小心刮了下他掌心,语气半分玩笑,半分认真。 小腹突然一阵坠痛,那杯冰奶茶催得月事提前造访。她下意识蜷起手指抵住腹部,脸色多了层白色:“今天太累了,我先回房休息。” 周兴野的目光落在她按着小腹的手上,喉结微动,最终只是低低应了声:“嗯。” 虞念去浴室洗了个澡,时间稍久,水温较高,丝绸般的白烟浮动在整个浴室。顺便也卷走了些身体上的不适感。 她出来时从寄来的行李里翻了片面膜,扒在脸上。西西的连环call像催命符般接踵而至。虞念太了解这位同志——若非十万火急,绝不会这般夺命。 她箱子都没来得及关,一个反扑捞起了床上的手机。点开链接的瞬间,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屏幕里的自己被剪辑得面目全非。怒摔手提袋的画面被循环播放,代拍的污言秽语、周兴野挺身而出的相护,全都被剪得一干二净。标题血红刺眼:《非遗传承人秒变泼妇,疑因私生活曝光失控》。 评论区早已沦为污水池:“就这还非遗传承人?德不配位!”“用卫生巾砸人?不知廉耻”“立什么传统人设,原来这么野啊……” “他们竟敢这样剪辑……”虞念攥着手机的手指节发白。 “叮”,节目组发来完整原片,她顺手发给西西后,附文:“办公室主任,该你公关了。” 手机安静了十来分钟,再次响起,西西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气得发抖:“平台已经在删帖了,最多三十分钟可以搞定。但转发量已经破万!我直接放出原视频打脸?” 虞念深吸一口气,便利店店员那句“奶奶一直惦记着您的戏”突然在耳边回响。她的声音陡然坚定:“不,我要把花鼓戏加进去。加把火。周兴野说得对,黑红也是红。你等会” 这边刚结束通话,那边周兴野的消息弹了出来。是一张微博截图,他直接@那个营销号正面硬刚:“剪辑师手残了?要不要我用电吉他给你复健?有种别销号,等着”,末尾还配了个嚣张的中指,护短之意溢于言表。 虞念盯着屏幕,指尖轻触对话框,发了条语音。面膜还敷在脸上,声音闷闷的:“把唢呐拿来,我要唱段《骂鸡》。说我是泼妇,我让他们看看泼妇骂街” 《骂鸡》是花鼓戏里出了名的泼辣唱段,词锋犀利,专治各种胡搅蛮缠。 西西再次来电时,虞念刚将改编的唱词誊抄在戏谱背面。听筒里键盘敲击声噼啪作响,西西怒气冲冲:“查到了!那个营销号背后是家文化公司,表面上跟对家没关系,但上周刚发过一篇《非遗传承应该由更正统的剧团牵头》——某些人从不上节目到发现流量的妙处了呗,在背后搞小动作!” 虞念开着免提,房门虚掩。她笃定节目组就算听到也没胆子剪这段对话,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响动。 周兴野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那支总被他吹出破音的唢呐,不知已听了多久。“需要我帮你diss回去?”他抬手指了指天花板,语气慵懒。 虞念一惊,率先按了电话。另只手的戏谱也差点脱手,背脊瞬间绷紧。 他就这么懒散地靠着,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小狐狸耳朵的面膜还敷着,边角泛着水光,衬得那双杏眼愈发清亮,比平日冷若冰霜的模样生动许多。唢呐在他指尖转了个圈,要递不递地悬在半空。 虞念放下手机后猛地揭下面膜丢垃圾桶,脸上还挂着精华液,一把夺过唢呐:“你前脚刚发难,”她故意话说半截,扬了扬下巴示意天花板,“后脚非遗的牌子就能砸下来,信不信?” 周兴野没接话,只是深深望进她眼底:“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虞念攥着唢呐的指节泛白。 “这世上哪来的绝对公平?”她扯出一抹苦笑,“我们和别家再怎么闹,关起门来也是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一个外人非要砸开门让路人围观” 她直视他的眼睛,声音陡然冷峻: “那这家务事,就要变成公共事件了。” “我累你,”语气软了几分,带着无奈,“我累你,莫帮倒忙,行吗?” 周兴野挑眉:“那你打算怎么加这把火?”他倒要看看,这位非遗传承人能玩出怎样出格的花样。 虞念“唰”地抖开戏谱:“用唢呐伴奏唱《骂鸡》,配上原视频。” “……?”周兴野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在他们说唱圈,这连diss track都算不上,简直温和得过于礼貌。他拼命憋笑,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抽搐。 虞念眯起眼睛,语气警告:“你都没听,凭什么笑?” “别生气。”周兴野想去握她的手,却被戏谱“啪”地打开。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我去拿设备,保证比手机录的震撼。” 周兴野的设备有多昂贵,虞念心知肚明。她的嗓音确实不如师父浑厚,唱《骂鸡》少了几分威慑力,若有专业设备加持,放大几分泼辣的特性,效果必然更佳。 第17章 她轻哼一声,算是默许。 周兴野很快搬来全套设备——便携麦克风、声卡、音响,在虞念房间摆开阵势。 “我帮你戴。”他举起领夹麦,像是怕她多心,解释道,“每个位置我都试过,有个角度降噪效果最好。麦克风要向内倾斜15度。” 他说得专业,不像糊弄。虞念点头应允。 床头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交织出暧昧的轮廓。周兴野调整麦克风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锁骨,肌肤泛起酥酥麻麻的感觉。她的呼吸加速了半拍。 周兴野也不好受。她脸上残留的面膜精华散发着水蜜桃甜香,肌肤在灯光下莹润如玉,近在咫尺的诱惑让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为什么单点干炸丸子给我?”他没话找话,试图转移注意力。 “啊?”虞念一怔,老实回答,“我觉得挺好吃的。” “我还以为你特意问过老陈……”周兴野的失落藏也藏不住。 “老陈下午在?我没注意。” “不过,”虞念眨了眨眼,认真望向他,“现在记住了,周兴野喜欢吃干炸丸子。” 这话像蜜糖般灌进周兴野心里。他手上动作一顿,抬眸撞进她一湾清泉的眼睛,心脏突然漏跳一拍。“卧槽,真他妈要命。” 他偏头飞快地在她颊边轻啄一下,嗓音低哑:“好了,算你给的谢礼。” 虞念睫毛剧烈颤动,手里的戏谱从指间滑落。她没有立即抬头,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红晕,从耳垂一路烧到耳尖。 几秒后,她才缓缓抬眼,杏眸里盛着被打乱节奏的茫然,和强装镇定却失败的羞恼,声音升高却不见怒意:“周兴野,你……” 话到嘴边又咽下,想斥他轻浮,可白天他怒怼代拍、方才硬刚营销号、又忙前忙后搬设备的样子接连浮现,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她指了指领麦,别开视线:“还录不录了?磨蹭什么。” “再等一下”周兴野转身出了房间。门板合上的轻响落进虞念耳朵里,她摸着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长长吁了口气。 周兴野端着玻璃杯回来时,虞念正对着戏谱出神,他把杯子凑到她眼前晃了晃,想引她看过来。 虞念的目光被水里打转的茉莉花勾住,早上两人争抢的那枚哨片像被漩涡吸进去的扁舟,沉在杯底。 周兴野收回手,把杯子斜着倾了倾,用两根手指捏着哨片边缘拎出来,递过去时还带着点茶水的湿意:“泡好了,省得你再费力气润。” 虞念的视线从他指尖滑开,落在桌上那块旧哨片上。边缘裂了道细缝,倒像她这一路磕磕绊绊走过来的模样。 她没接周兴野手里的哨片。指尖刚碰到桌上自己那块干裂的哨片,周兴野那句“你是不是嫌我脏”就传进耳朵。她捏起哨片的力道忽然重了些,边缘的裂口硌得指腹发疼,倒让混沌的脑子清明了一瞬。 视线忍不住往他手里的哨片瞟——那枚曾被他抢过去含在嘴里的哨片,此刻沾着茉莉花茶的湿意,在灯光下泛着水光。 她想起早上他抢哨片时,气息擦过她唇角的触感,想起她撞到他衣服领口,闻到的咖啡香和烟味。 她飞快移开视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颤巍巍的阴影,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半分:“我还是用这个。” “就是嫌我呗”周兴野喉间滚出一声冷笑。 虞念指尖在磨损的边缘顿了顿,抬眼看向周兴野,眼底没有嫌恶,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清亮:“这哨片从06年起就跟着我,第一次上台吹破音,第一次唱错词,它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哨片,像在提醒自己那些反复练习到嘴皮磨破的夜晚,提醒自己第一次在师父面前完整吹完一整首曲子时,对方眼里亮起来的光。 “我要拿我从生涩到熟练的技艺,”她抬眼望向周兴野,“还有我的初心,为自己撑腰。” 她的声音轻却稳:“不是嫌谁脏。是有些仗,得自己拿着最称手的家伙去打。” 周兴野默默收回手,把那枚浸过茉莉花茶的哨片放回杯里,转身出了房间。 虞念捏着哨片的手松了松,心里莫名浮起些不确定——他这是赌气走了?那设备…… 正乱想着,门口又有了动静。周兴野回来了,手里端着个敞口玻璃杯,冰块在水里撞得叮当作响,寒气顺着杯口往外冒。 他没看她,径直走到桌子旁,把冰水往她手边一放,声音听不出情绪:“蒋旗能做的,我也可以。” 第14章 虞念一怔,低头望向那杯冰水。上午哨片划了嘴角时,蒋旗便是这样端来一杯冰水让她含着,他还记得。 冰块融化,玻璃杯上的水珠顺着杯壁蜿蜒而下,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捏着旧哨片的指尖轻轻动了动。 “设备……”她忍不住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软了些。 “调好了。”周兴野已坐在设备前,指尖在调音台上敲了下,音响里立刻传出清晰的电流声,“试音。” 虞念望着他低垂的眼睫,又瞥了眼手边冒着白气的冰水,心里那堵墙像被什么东西撞松了,悄悄裂开几块砖。 她顾不得生理期,含了块冰在嘴里胡乱嚼碎,凉意顺着舌尖漫开,逼着翻涌的心绪慢慢沉淀。 “开始吧。”她对着麦克风说,冰意浸过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清冽的坚定。 周兴野听到咔吱咔吱的声音。抬眼望过来时,虞念嘴里的冰刚好咽下。调音台的蓝光映在他眼底。他皱了下眉毛,最终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那声气音竟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虞念含住哨片前,大拇指先在干裂的边缘摩挲了半秒,才放入唢呐芯子。那是她练了千百遍的起势习惯。周兴野按下录音键的瞬间,她吸足一口气,指腹猛地按上唢呐孔。 “嗡呜——” 第一声哨音破空而出,文化小院四周的虫鸣统统被生生掐断了喉咙。 她捏着唢呐杆的指节泛白,转调快得几乎拉出残影。改编过的《骂鸡》唱词裹在唢呐声里,泼辣得像带了刺的花椒树:“哎——你这瞎睁眼的货,学那偷鸡的贼,追啄阴沟里的食!” 舌尖顶出的吐音燃着火星,哨音陡然拔起,像扬鞭抽在人心上,“看你娘教没教,人话该怎么说!” 骂鸡调跟唢呐声一唱一和,活似阴司开了鬼门关,十万阴兵听令列阵。 她就是那坐镇的恶婆娘,唢呐一响便是拿命符,非要把阳间那些魑魅魍魉拖进地府,剥皮抽筋,逼着它们重新做人! 调子越拔越高,她的眼神也越冷。指节在铜管上敲出的节奏,每一下都像抽在造谣者脸上。唢呐声里裹着股狠劲,又凶又悍,偏生技巧稳得挑不出错,高音不破,低音不哑,连换气都利落得像刀切豆腐,小菜一碟。 周兴野隔着调音台看她,只见她眉眼全竖了起来,平日里清亮的杏眼此刻燃着野火。吹到激愤处,头微微扬着,一手插着腰防止泄气,倒真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悍气。 音浪一波叠着一波,在寂静的夜里滚荡开来。节目组早被惊动,却没人敢靠近,只敢隔着摄像头窥看小院里的动静。 这调子太邪性,像是阎王爷亲自点了生死簿,谁听了都得下意识缩脖子。 周兴野这一刻领悟到了气唇舌指韵的五字真诀。 气根,唇门,舌剑,指帘,韵魂! 最后一个长音收势时,虞念指尖猛地一收,唢呐声戛然而止,只剩她微喘的气息透过麦克风传出来。 窗外的夜风吹进半开的窗,掀动她鬓边的碎发。嘴里的铁锈味逐渐变浓烈。她抬手抹了把唇角渗出的血痕,抓过旁边的冰水含在嘴里,像刚指挥完一场恶战的女将军,浑身透着股酣畅淋漓的劲。 周兴野按下暂停键,调音台的蓝光在他眼里久久没有熄灭,半晌才出声:“真得劲。” 这哪是骂鸡?分明是索命! 虞念拿着冰水去浴室漱口,刚转身开门回来,就见周兴野正扯过笔记本电脑的线胡乱塞作一团。“我得先走。”他头也没抬地说了句,掌中握着亮屏的手机“老陈在催命。”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汽车喇叭的短促鸣响,刺破了刚平息的夜色。 周兴野把笔记本勾在臂弯,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笔记本电脑的插头被拽在地上拖出哒哒响声。他不耐烦扯起。像拿了条黑色锁链在手。急着找人干架。 他步子迈得极快,上车的瞬间,连影子都没来得及在路灯里多留片刻。墙根下狗仔的闪光灯亮了两下,最终只定格下一片模糊的车尾灯。 虞念刚坐下,桌上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是周兴野的微信:“你那调子把我脑子搅得炸开了。” 紧跟着又是一条:“你的柴够了。” 她盯着那行字愣了愣,指尖还残留着按孔的酸胀感。 “但只够澄清事实,不够烧得让所有人都看见。” 第18章 下一条消息跳出来时,带着他惯有的、有点狂的姿态:“我帮你添把火。两个小时后,你账号没涨够两万粉,我就改姓虞。” 虞念的心跳紧张了,刚平复的气息又有些乱。她捏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带了半天,还没敲出一个字,新消息又来了:“要是涨够了” “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没回消息,只是默默打开花鼓戏剧团的账号主页,粉丝数安安静静地停在一个不算起眼的数字上。离三个月的指标还远着呢。 两个小时,就能抵得上两天?她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她的眼睛看向旁边他背来的设备,唢呐也立在那,刚才那股酣畅淋漓的劲儿还没散,倒生出点莫名的期待来。像等着看一场野火是怎么燎原的。 她把手机扔在床上,拿起湿纸巾擦调音台。擦到用过的领夹麦克风时,才捡起手机回复周兴野,没说“好”,也没说“不行”,只敲了句:“设备我擦干净了,放你房间去。” 周兴野很快回了个“行”字。 虞念探出头看了眼,他的房门关着。望着自己房里这一堆设备,她想了想,还是先推开他的房门,万一抱着设备开门时没拿稳掉了,以她的工资,赔起来可够呛。 她轻轻旋动周兴野的房门把手,推门而入。 刚进门,就被一个立式风扇般大小的东西吸住了目光。 这“风扇”透着股古怪——没有寻常风扇的弧形叶片,只有四根凌厉的白色直线条在发光,刺得人微微眯眼。 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想看清这到底是什么。 倏然间,四线光芒骤然收紧,凝成一点,随即像四柄利剑出鞘,猛地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疾刺而去。 虞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睛直勾勾盯着,想知道它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就在这时,仿佛有武林高手在暗中炼化,那四柄“剑”骤然高速旋转起来。阵阵冷风在虞念耳边呼呼刮过,吹得虞念的头发丝随风飘扬,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光影交织间,一截残缺的石柱拔地而起,连底座裂开的几道缝隙都清晰可见。天空电闪雷鸣,虞念闻到一股泥泞的土腥味,一条金龙从风雨里摆尾现身,龙尾径直缠上石柱,龙头悬浮在空中,正对着她的方向。 一声高昂的龙吟划破空气,它往前伸的龙爪尖刺分明,像要冲破虚幻直扑过来。画面太过逼真,虞念下意识捂着脸后退了两步。 谁知巨龙像是察觉到“猎物”要逃,猛地发出一声咆哮,口中喷吐的红色火焰带着灼人的热浪席卷而来。 那灼热感真实得让她恍惚闻到了头发烧焦的气息,她惊呼一声,踉跄着退到门边,指尖摸到墙上开关的瞬间,竟像屠龙少年终于握住了宝剑。 她眼疾手快地按下开关,只听“啪嗒”一声,恶龙的幻象应声碎裂,化作点点流光,被渐渐放缓的“风扇”尽数收回,一点点吸入尘埃。 “哇——”虞念眼睛瞪得溜圆,忍不住低呼出声。这设备的技术若是能用到舞台上,新编的《冬雪情》那场戏定然能给观众极强的代入感,也不至于台上演员裹着棉衣演寒风中颤抖,陪爷爷奶奶来看戏的年轻观众却在台下窃窃私语,猜是不是演员中暑了。 传统戏曲总靠动作唱词暗示环境,可如今电影都出了5d,单靠实力撑场的黑白片又有多少人买账呢? 她像发现了稀世珍宝,凑到那“电风扇”前上上下下摸了个遍,终于在底座找到一行字:“全眼科技”。 几乎是蹦跳着回了房间,先把周兴野的设备全搬回他房里,自己才扑到床上,设了两小时后的闹钟。跟西西说好原视频两小时后发送,需要配合周兴野的“行动”。 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她展开了对“全眼科技”的全方位搜索。注册时间是去年,注册资本不算高,典型的小规模年轻公司,工商税务执照倒齐全。点开手机里的链接跳转到企业官网,新品展示栏里赫然就是周兴野房里那台“风扇”。点进主页详情的瞬间,虞念的眼睛倏地瞪大——裸眼3d全息风扇 标价一栏写着“10w”。 就算每场演出上头补贴1w,可全年演出场次并不多,加上一元看戏纯回馈老戏友的收入,除去必要开支,剧团全年的纯收入,竟还凑不齐半台设备的钱。 她盯着常亮的手机屏,眼皮渐渐下沉,那个红色的10w竟然也像刚刚看到的恶龙一样,开始悬浮在眼前,左一个右一个重叠在涣散。 她这人向来不跟生理需要做无谓的抗争。眼睛一阖。便坠入了梦乡。 第15章 老陈派来的车在地下车库绕了几圈,稳稳甩开蹲点的狗仔,改从b座入口驶入,经空中连廊直达录音棚。 隔音门刚合上,老陈已候在调音台前,手里拎着件熨得发亮的黑色西装:“换上,扫腿舞的配乐剪好了,就等你镜头一摆,粉丝得疯。” 周兴野迈向录音间的脚步顿住,瞥了眼西装领口别着的夸张水钻胸针,连连摇头:“又不是开演唱会,录歌穿这个?” 他扯了扯身上的黑色连帽衫,“要舞台效果我去音乐节折腾,这儿是棚里。” “你说是吧?”他冲隔“台”观火的混音师小吴挤了下眼,“待会把我上次嫌软的古筝片段调出来,加上我刚发你的音频。 是我错了,那会儿音乐造诣不够。老祖宗的瑰宝怎么会错!”说完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自己脸,算做惩戒。 “哎,别打脸,这可是吃饭的家伙!”老陈急得把西装往座椅上一扔,金属挂钩撞上扶手,叮当作响。 见周兴野停了手,才接着念叨:“音乐节?那地方对你来说就是交友派对!” “先想想直播间吧。我们是团队,团队要吃饭的。都商量好了,这波热度起来就对接几个好品牌,直播带货保准……” “不带。”周兴野拉开录音间的门,声音冷硬拒绝“我是做音乐的,不是搞推销的。” 老陈跟着挤进录音间,举着手机给他看微博上跳动的粉丝数:“你以为耍酷就行?上次你对虞念那首《已读不回》,后台掉了多少铁粉?都是跟着你从地下战场闯出来的死忠!” “那怎么不说一公?”周兴野往麦克风前一站,“虞念跟我同台,她靠花鼓戏,我靠挨骂涨的粉,难道就不算数?” “那是看热闹的!”老陈抬手示意,小吴立刻递过打印好的粉丝留言,“啪”地按在谱架上,“热闹散了就跑,能给你冲销量?能帮你控评?能每张专辑都锁死首切?” “至少有人会听见我的音乐。”周兴野抬胳膊扯掉连帽衫,露出里面白色工字背心,肩胛骨随动作绷出利落线条,“就像等下这首新歌,听完总会有人过来。” 老陈盯着他脖颈凸起的青筋,气笑了:“不是所有人都懂你的调调!有人就爱盯着你的脸,颜粉的应援就不是贡献? 你当自己是虞念?有非遗帽子?带节奏的营销号一个小时就发了道歉声明。你那些‘黑料’,粉丝跑到每个营销号下面澄清,怕路人误会。团队还得出钱摆平,你知道吗? 工作室都放话了,要帮粉丝求扫腿舞福利。” 话没说完,周兴野突然扯开工字背心领口,布料“撕拉”一声绷开,露出底下贲张的肌肉,麦色皮肤下血管隐约可见。 他抓起谱架上的监听耳机戴上,指尖点了点面前的粉丝诉求:“等下录歌,你举着相机拍。” 老陈一愣:“拍什么?” “拍我录歌的样子。”周兴野抬眼,想起粉丝的辛苦,痞里痞气中带点妥协的语气,“发工作室微博,算福利。” 他敲了敲胳膊,又指了指麦克风,“颜粉看肉。音乐粉听歌,两边都喂饱,行了吧?” 老陈满意点头,转身出去了。 周兴野深吸一口气,对小吴比了个ok。 --- 两小时一到,虞念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 她揉着惺忪睡眼看向屏幕时间,仅仅过了一分钟。她起身去洗脸,脚步比平时快了半拍,回来时脚拇指撞上床角,犹如被铅球碾过。疼得眼泪瞬间蒙上眼眶。 她龇牙咧嘴地站着,用这阵剧痛压下心头的慌,等那股疼劲过去,才慢悠悠拿起手机。 微博热搜栏里: #周兴野虞念新歌《生理期无过》# 爆!!(登顶) #花鼓戏非遗传承人虞念打响反月经羞耻第一枪# 沸! 虞念点开第一条,周兴野配文:不止是虞念,任何一位女性被羞辱我都会站出来。 虞念周兴野 - 《生理期无过》 verse 1 镜头下的蛆虫 盯裙摆的狂魔 (哎!你这睁眼瞎的货) 满嘴的金子票子 忘记了孔子孟子 她拎着透明袋子 你拍她个人隐私 拿着福利当幌子 还要骂她声(哔哔) 第19章 把这当成了生财的本事 (学那偷鸡的贼 专啄阴沟的食) 不如回炉改造问问你的老子 (看你娘教没教 人话该怎么说) pre-chorus 如今生活好了男女变了平等了 女生裙子短了思想醒了该夸了 你们吃饱撑了地位低了急眼了 当不成老爷了存在没了找茬了 chorus 贰零贰伍年了兄die,还活在哪个王朝里 贰零零陆的八荣八耻,它照样能够教育你 以服务人民为荣,你网上发动阶级对立 以辛勤劳动为荣,你偏要伸手讨人民币 以团结互助为荣,你盯着女性的卫生巾 以遵纪守法为荣,你赖在门口勤学摄影。 verse 2 以见利忘义为耻,你该刻在骨子里 以损人利己为耻,你该融进思想里 以好逸恶劳为耻,你该写进文章里 以违法乱纪为耻,你该进去局子里 bridge 当你用月经羞辱我用韵脚守护 把愚昧无知钉上耻辱柱(钉死!) 要diss就diss到底这beat是照妖镜 照出你—— 以骄奢淫逸为荣的丑陋基因(boom!) outro 清清嗓子,女士们先生们,现在请允许我来为大家宣读 八荣八耻…… 各位键盘侠们请认认仔细, 眼睛不想要可以捐给隔壁 八荣八耻里它没有生理期。 虞念划到歌词底部,点开播放键。 古筝刚探个软乎乎的头,就被唢呐“嗷”一嗓子掀了气焰——“就你这绵劲儿,够塞人牙缝?”唢呐哨口翘着,像在撇嘴冷笑。 verse里丝弦憋着气,碎碎叨叨缠过来,专挑营销号的小辫子勾;唢呐偏扯开嗓子,用《骂鸡》的冲调往痛处戳,“哎!你这睁眼瞎”裹着笑,比刀子还噎人。 俩声较着劲,倒像左右开弓扇耳光,爽得人想拍案叫好。 chorus时丝弦突然沉了底,像给弱不禁风的戏台搭了骨架;唢呐见状彻底撒了野,调子横得能掀桌,“贰零贰伍了兄die”吼得直逼面门,偏有丝弦在底下撑着,一股子韧劲任你燥,解气! bridge段落,丝弦猛地收声,留唢呐扯着长音悬成刀。等那股狠劲憋到最足,丝弦“噌”地缠上来,俩声拧成一团——“钉死!”一重一轻炸开,妖粉碎,镜破裂。 收尾时丝弦软下来摇晃,唢呐也收了锋芒。念到“八荣八耻没生理期”,丝弦轻柔细语作别,唢呐也豪迈地放个气音,抱拳拜别。 一个绵里藏针,一个锐不可当。两位英雄江湖路遇,为女性生理期打的这一架,值! “原来这是rap!!”虞念忍不住为周兴野叫好。这歌词既朗朗上口,又有社会批判性,像她爱玩的那款游戏里的“大菠萝”枪——咆哮着喷吐火舌,弹雨倾泻,一阵突突之后弹链狂吞,不把对手扫下车就不算完! 这就是西西说的“炸”!! 划开剧团账号后台时,粉丝数还在蹭蹭蹭不停跳:仅两小时十五分,约涨了两万一千三百二十一个粉丝,超额完成任务。 西西早已把原视频po上去,转发量破了两万。 评论区像被点燃的篝火,翻涌着全是女性的声音: “刚在地铁被偷拍裙底,循环这首歌骂了一路,现在敢直接把手机怼到那男的脸上了!” “作为乡镇教师,今天给女生上生理课,后排男生想笑。明天我要放这段原视频,配合周兴野的歌,让顶流和非遗一起怼!” “坐标便利店,刚给一个来例假不知所措的孩子推荐卫生巾,她攥着袋子发抖。我给她看了虞念这段,她抬头问‘真的不丢人吗’——现在她敢把袋子敞着口拎在手里了。” 私信箱更像炸开的树洞:有职场女性说请假时被领导调侃“来月经就是要偷懒了”,附了张把歌词设成屏保的截图;有初中生发来漫画,画里穿校服的女孩举着唢呐,把指指点点的影子吹成碎片;甚至有位五十岁的阿姨发来语音,带着哭腔说“半辈子用‘倒霉事’代替生理期,今天敢跟老头子说‘我这是正常生理现象’了”。 热搜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被月经羞耻绑架的一生# #男生该知道的生理期常识# #非遗不止于传承# 接连上榜,讨论早已跳出“虞念该不该骂”的最初议题——有人晒出超市里卫生巾被藏在角落的照片,有人科普“月经贫困”的现状,连几位妇科医生都站出来,用“八荣八耻”的句式写科普:“以科学认知为荣,以封建避讳为耻”。 虞念指尖划过那些带着亲生经历故事的文字,忽然想起师父的话:“戏文里的骂,从来不是为了泄愤,是为了让听戏的人醒过来。”她对着屏幕,慢慢敲下一条新微博: 今天收到的万声鼓掌,不是给我虞念的,是给每个敢说‘这没什么好羞耻’的你。 等我回了剧团,请教下唢呐师傅,用最简单的方法教大家用唢呐吹《生理期无过》的过门。感兴趣的可以学,不感兴趣不学。没苦硬吃的事我们不干。请大家多多帮我推广花鼓戏,总有你喜欢的门道! 发送的瞬间,她仿佛听见无数把唢呐同时亮起声浪。那些曾被藏在校服袖子里的卫生巾,那些被压低充满愧疚的声音的“我月事来了,能请一天假吗?”,那些被规训的“要避开那个霉头日子”,好像都跟着这声浪,慢慢直起了腰。 第16章 周兴野工作室的后台快被消息挤爆时,老陈举着便利店袋子冲进录音室,手激动得发颤:“点名了!上面点名表扬了!” 屏幕上,某认证官微的微博里,虞念和周兴野的名字并排挨着,紧随其后的是那首《生理期无过》。 附言写道:措辞虽不温柔,歌词略显粗粝,却直击时弊,以通俗表达传递正向价值,契合新时代青年对文明观念的呼唤。末尾那句“值得文艺工作者借鉴”,更是给周兴野的顶流光环镀上了层红色金边。 工作室微博刚转发,评论区瞬间沸腾——“我哥是被官方盖章的嘴替!那些说歌词粗鲁的,看看这排面够不够?” “前有营销号硬刚,后有上头通报表扬,事业粉爽翻了!”“别再说颜粉、音乐粉,我们现在是国家认证粉!” 老陈在外面手舞足蹈,嗓门大得穿透隔音玻璃,活像在演一出话剧。 周兴野扯下耳机走出录音棚,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指尖翻过时,塑料袋窸窣作响——巧克力、红糖、保温杯。 听到老陈重复“国家认证”“国家认证”四个字时,他动作一顿,挑眉轻笑:“说了吧,好作品自己会说话。” 老陈正扒着手机数热搜词条,笑得见牙不见眼:“#话糙理不糙,红得合规#”“#周兴野尊重女性的rapper#”“#女性不是男rapper嘴里的收藏品#” 周兴野划开手机,漫不经心地接话:“说唱本就该批判社会病灶,不是一张嘴就物化女性当附属品。” 他点开与虞念的对话框,没有半分铺垫,直接敲下:“已读不回你听了没?”消息发出去,他指尖悬在屏幕上,静等回复。 此时的虞念正盯着笔记本,看花鼓戏剧团的微博关注数噌噌上涨,眉开眼笑地跟西西分享。周兴野的消息提示红点刚跳出来,西西的消息也紧跟着闪现。 她先点开西西的:“莫此周兴野的策妹(方言:别理周兴野的撩拨)。虽说我挺喜欢他,但你想啊,普通人能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有几个?娱乐圈的诱惑你根本想象不到。周兴野谈恋爱行,当老公绝对不行。” 后面还附了几段周兴野和女舞者的表演视频,配文:“这不比花鼓戏诱惑大?”狗头保命。 虞念笑出声。莫此周兴野的策妹,已读不回你听了没。对的还挺有味。 再一打开视频看了两眼。果然潮男还是和潮女配。 而她,连扔垃圾都扔不到一块儿的人,听不听那首歌,有什么差别?”不过,流量对花鼓戏的带动,数据会说话。她可没打算放过。 她敲了七个字回复周兴野:“戏文,留白才勾人。” 屏幕那头的周兴野看着这行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直接拒绝。指尖在屏幕上敲出节拍,他回:“你只会逃避。” 果不其然,对方又是已读不回。 回文化小院的路上,老陈盯着团队群里疯涨的商务邀约,笑得合不拢嘴。 一旁的周兴野难得安静,只望着车窗外发呆。掠过眼眸的银杏叶刚刚开始青黄交接。京市最美的季节尚未来临。 他忽然很想,等深秋银杏黄透时,希望虞念能和他相偎相依,一起赏红墙琉璃瓦,金叶舞胡同。只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北方的干燥。 他想起她总在厨房接水喝,他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随口说道:“最近嗓子干,老陈,去买点水果带上点雪梨,给节目组分一分。剪辑的时候……拜托稍微手下留情点。别把我剪得面目全非。” 第20章 “对对对!”老陈点头如捣蒜,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节目组发了消息,明天下午你和虞念拍二公的宣传照。 回头让他们修图可得上点心,别让我再看见那些鬼热搜,什么‘纵欲过度’‘满脸疲态’。你那是熬鹰熬的!”末了又叹一句,“哎哟,长大了,还懂点人情世故了。” 周兴野正揉着眉心解乏,心底狂笑一声:呵,我需要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好兄弟art发来的消息:“怎么‘红’了,连酒吧都不敢来了?” 周兴野指尖敲击驳斥:放屁。 进文化小院时,果然没瞧见那些架着的长枪短炮。他早料到,方才去酒吧转了圈,被路人偶遇的照片肯定已经上传。 狗仔们向来摸准了他“夜不归宿”的性子,此刻该都散了。抬眼瞥了眼手机,凌晨三点——虞念这时候,估计早睡得沉了。 老陈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他今晚扫荡来的战利品:水果、零食,还有台switch,这小子,倒真会把自己伺候得舒坦。 东西太多,进门时塑料袋不小心刮过门板,发出“哗啦”一声响。走在前面的人立刻扭头,眉头拧成个结:“轻点。” 老陈在后头咂舌,小声嘀咕:“得了,这点温柔,全给了虞念。” 虞念是被小腹一阵紧一阵扯的坠痛拽醒的。窗帘没拉严,晨光像把剑斜切进来,将房间劈成明暗两半。 她咬着牙撑起身,指尖先摸到手机—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剧团涨粉了没。 刚点开微博,周兴野的热搜就横在前头:#白天吹唢呐晚上吹酒瓶#。 点进去的路人偶遇的视频里,酒吧二楼的他穿着工字背心,懒散地倾斜在二楼铁栏边,垂眸望着一楼舞池里躁动的红男绿女。 嘴角叼着跟没点的烟,酒吧里时亮时暗的紫色呼吸灯,更是给他带上张神秘面具。 有群打扮惹眼的靓男俊女朝他走来,他侧身豪迈地举起洋酒瓶,抬手时腰肌若隐若现,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众人哄笑着推着他往走廊深处的包厢走,他反手勾住最近两人的脖子,一群人嘻嘻哈哈消失在镜头里。 评论区早炸开了锅,热评第一“性张力拉满,报告哥哥我可以”。虞念眉头微拧,默不作声关掉酒吧电子音充斥的窗口。 点开剧团微博后台。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淡了片刻生理不适,她看得瞳孔都放大了,揉了揉眼再确认——经一晚上发酵,《生理期无过》在两个平台累计涨了六万粉,竟跟一公上节目时涨的粉差不多。 加上拉周兴野直播的热度,西西时不时把花鼓戏融进热点发的抖音视频,说不定二公结束,她就能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 等师傅手术后恢复些,她就能带师傅回家了。在这个不适合她的地方,她总想念那江边湿润的风。能让人的脑子格外清醒。 一条来自故乡的微信消息弹进来:“湖开剧团发来提醒。答应我的事要做到,虞老师。” 虞念回复:“没问题,今天就有个辣利婆来教你们编手势舞。” 她截下这段对话发给西西,算是下了指令,附言:“花鼓戏剧团的手势舞向来是你编的,人家团长都快‘跪请’老师了,我只能把你上交了。” 西西秒回,带着纳闷:“你是不是有毛病?你的视频被谁做的局你心里没数?” 虞念:“你觉得谁会花钱买一个花鼓戏演员的代拍?家里钱多得发慌?” 西西:“所以湖湘剧团是自己人?” 虞念:“关起门来能头破血流,打开门必须一致对外。” 西西:“报告组织,即刻出发。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虞念:“?牛头不对马嘴。” 西西:“人话翻译,我这就去湖湘剧团。我信你,就像游戏里那样,听你的准能稳赢。” 虞念盯着屏幕笑了笑,小腹的坠痛又缠上来,她将手重重的按了下肚子。这时她自制的以痛止痛疗法。西西每每看到都会称赞一句“是个狠人” 她瞥了眼床头空杯子,咬着牙撑起身,刷牙洗脸后扶着墙慢慢挪到厨房。 吧台上放着袋红糖,旁边立着个新保温杯,她心里感慨还是节目组会照顾人,随即又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某些人凌晨还在酒吧晃呢,总不会是他买的。 刚倒了杯红糖水,小光端着为两人准备的早餐进来,一眼看见她捧着冒热气的保温杯,杯盖还在手上来不及盖。 旁边红糖被仔细折了封口,桌上干干净净,连粒糖渣都没沾。“虞老师,您这脸色不太好,不要紧吧?”他把餐盘搁吧台上,声音带点担忧。 虞念摆摆手,“老毛病了,习惯了,下午就好。”摇了摇手上的保温杯,语气轻快,“多谢你们节目组照顾。” 小光却愣了愣,摆手解释:“这可不是我们备的。您不知道,嘉宾没提的话,我们哪敢自作主张?好些明星连喝水都指定牌子,瞎操心容易出错。” 虞念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低头笑了笑,没接话。她望着杯底还来不及融化的红糖粒,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拉了下。 小光瞅她脸色寡白,试探着问:“虞老师,下午的宣传照要不改期?我跟摄影组说说。” “不用,”她仰头喝了口红糖水,暖流顺着喉咙往下滑,“都准备好了,不能因为我耽误进度。早拍早结束。”末了叹口气,故意摆出刁蛮的姿态,“上午我要‘耍大牌’了——你们总不能守着我睡觉拍吧?” 小光被她逗得嘿嘿笑:“哪能啊!正好我们也偷个懒,摸摸鱼。” 回到房间,疼意已经压不住了。她蜷回被子里,往头上一拉,像精气神耗尽的寒蚕,把自己裹在床茧里。 摸出枕头下的switch点开《动物游戏》。治愈系的画面映入眼底,她戴上耳机,将外界的声响自动屏蔽。 她操控着画面里的小人往海里跳,看它在水里扑腾、下沉,又因缺氧浮上来,直到回笼觉来袭,她沉沉闭眼,任由海水托着小人。 那片虚拟的海蓝盈盈的,海浪甚至会撞击礁石发出汹涌澎湃的声音。 海岛上虫鸣鸟叫邻居开门的铃铛声,倒真能暂时接住她所有的疼,还有那被红糖水搅动而起了波澜的心。 第17章 周兴野醒来时,好像因为缺失的叫醒服务,有些失望。 他翻身下床,才叼着个牙刷,就开门看虞念起来了没,见她的门关着,眼睛又扫过厨房看到打开过的红糖,心里有了答案。 今天是他的公开行程,手机怼车窗玻璃,梦女向前冲的家常便饭,还是不要让虞念看到好。 同进同出估计人群会更混乱。就怕有些粉丝的过激行为,他不敢在多想。他洗漱完毕招呼小光过来,先送他去摄影棚。 虞念起来已经临近中午,她在房里整理戏箱。想着一旦节目组安排拍摄的衣服,不适合她,她就自己穿戏服扮丑旦,拿非遗的名头拍宣传照。总能压过导演组的劝说。 小光来敲门,虞老师,30分钟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哎,好的。”她在里面应声。盖上面前的戏箱。 她提着戏箱,从房里走出来,小光听到关门声,转头见一身藏蓝色旗袍的虞念提着个暗红色戏箱,像从民国的画报里走出来,偏又素颜朝天显得人多了份灵透感。 小光走上去接过她的戏箱,纳闷问,“摄影棚有妆造,虞老师您这不用带吧” 虞念微微一笑“不带不安心”瞧见小光已经伸出的手,虞念抓紧了手里的戏箱用西西给她科普过的词,戏谑道“小光老师,行行好,别抢我的阿贝贝”逗得他脸上的尴尬一扫而光。 她又指了指对门的房间,询问“顶流,还没起呢?” 小光笑着摇头“说是公开行程,提前去收粉丝信了” 摄影棚里正热闹,虞念刚把那只暗红戏箱搬进来,就引来了一圈人围观。箱子边角带着些磕碰的痕迹,反倒添了几分岁月打磨出的做旧质感。 “虞老师,节目组备了衣服。”造型师捧着件素色旗袍走过来,在她面前轻轻抖开,“不过,说不定还没您身上这件合身。” 虞念抬眼扫了扫,眉心微蹙。倒不是节目组的衣服不好,只是和自己身上这件太像姐妹装了。对观众来说,这样的雷同可没什么记忆点。 造型师话音刚落,周兴野就从外头晃了进来。他怀里抱着一大摞信封,黑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随手把信丢给助理,目光扫过蹲在地上的虞念,眉梢一挑:“虞老师又把家底搬来了? 今天这身旗袍是好看,就是跟节目组宣传照撞了款——换不换衣服,也大差不差。” “是该让观众记得点不一样的。”虞念心里暗忖。她直起身,目光掠过他那头带挑染的银色头发,眼底溜过一丝狡黠:“你天天帅得跟复制粘贴似的,不也大差不差。” 说着,几步走到化妆台,从刷筒里抽了支化妆刷,在指间灵活转了转,“敢不敢赌一把?化个丑旦妆。” 第21章 周兴野笑出了声。丑旦?那是脸上画着豆腐块、嘴角上方点颗大黑痣的角色,跟他在舞台上一身潮服、快嘴说唱的模样,简直是两极。 他怎会看不出虞念的心思?无非是想借他这张广为人知的脸,让花鼓戏被更多人看见。周兴野吊儿郎当走到化妆镜前坐下,长臂一伸,就攥住了她手里的化妆刷。 只单手轻轻一勾,便将她连人带刷拽了过来。虞念毫无防备,鼻尖险些撞上他的唇,手也朝着他的胸膛上而去——千钧一发间,她小手臂向上抬了几寸,手掌牢牢扒在了坐椅靠背上沿。 抬起眼睛正撞进他含着笑意的眼眸里。 “赌也成。”周兴野松开抢来的刷子,扔到桌上。指尖慢悠悠蹭过她耳旁的碎发,轻轻拨到耳后,“但得换个玩法。” 虞念的脸不出意外地红了,撑直手臂起身,第一反应远离周兴野。 周兴野早预判了她的动作,故意按住她的后腰,阻挡她离开。 见虞念露出惊慌的眼神,在她开口发火前又松了手。 虞念像条砧板上躲过刀俎的鱼,滑不溜秋地钻到一旁。 捉弄过她后,周兴野眼中笑意更浓:“我扮丑旦,你也得陪我。” 他冲自己的化妆师抬了抬下巴,“让aida给你拾掇拾掇,穿身皮衣、戴副黑墨镜,再弄个御姐妆。这样才公平。” 虞念脑子里闪过西西发的视频:他跟个御姐舞伴贴得极近,腰肢相抵时,对方的长发扫过他手背,周兴野扮成恶魔,装作要在她脖颈吸血。 她咬了咬下唇,吐出两个字:“成交。” 化妆师aida却面露难色:“虞老师,这丑旦的妆……” “我来吧。”虞念转身走向戏箱,准备起妆具。 调色时,她听见aida和周兴野的对话。 aida:“今天我妹知道我要跟你工作,念叨着要翘课来追星,被我爸妈知道后,一顿拳脚输出。没多重,够吓到她不敢再提这事” 周兴野鼓掌,还翘了个大拇指:“打得好。” aida无奈道:“毕竟是自家妹妹,还是得哄一哄。我看群里老陈说,昨天你和虞老师那首歌一发,有家知名游戏公司来求合作,你能不能帮我妹要个限量皮肤?现在的孩子,哪有不玩那两款手游的?” 周兴野瞟了眼虞念,见她已备好化妆刷和油彩盘,手机亮着直播界面却没按开始键,一副若有所思、像是在等他们说完“商业机密”的模样,赶忙对aida说:“我今晚跟他们负责人吃饭时提一嘴。作为报答,你待会帮虞老师打个下手,她还得开直播上花鼓戏科普课,是吧,虞老师?” 这一声叫,虞念才回神。刚才满脑子都在转:花鼓戏能不能编进游戏bgm里? 她点开直播,标题敲得直白:“看顶流周兴野扮丑旦,聊聊花鼓戏” 镜头刚亮,弹幕就滚了起来。虞念往周兴野脸上拍白色粉面,瞥见在线人数噌噌涨,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她的手在调色板上碾着红赭石:“丑旦的‘丑’不是瞎画,得憨中带着市侩。眉梢挑三分,嘴角压两分,才出那种市井里假傻真精明的味。” 她蘸了点红颜料往他颧骨上抹:“这两块腮红得晕染到眉尾,才有‘活宝’的感觉。早先都是男的演这个,因为女的不能上台。现在不一样了,男的女的都能反串——这才叫进步。” 周兴野乖乖坐着,任由她冰凉的笔尖在脸上游走,忽然偏头往镜子里瞅她:“虞老师开课了,都记好笔记。” “少贫。”虞念屈起指节敲他额头,力道却轻得像棉花,“别动,画歪了要用卸妆油擦——这油彩是师父调的,蹭掉一点都心疼。” 她的动作慢下来,笔锋在他眼角顿住。小时候看师父给师哥画妆,总念叨“台上的丑是逗人乐的,台下的苦得自己咽”,此刻握着笔,倒像把那些老规矩,一笔一划描在了他这张写满“叛逆”的脸上。 周兴野皱了皱眉:“这玩意儿糊得慌。” “忍着点。”虞念用指尖点了点他的眉心,“别动啊,最后一步了,这颗媒婆痣得点圆了,才对味。” aida在旁边递过化妆刷时,悄悄凑到虞念耳边咬舌头:“某些人平时超半小时就不耐烦走人,今天可不一样哟?” 虞念耳尖悄悄红了,笔锋却依旧稳当,停在他嘴角轻轻一转,把那点本该更夸张的墨晕得稍微含蓄了些。 顶流丑得掉粉可不好。她对着镜头科普:“这叫‘媒婆痣’,点在这儿,才像能说会道的角儿。” 周兴野盯着镜里那颗痣,倏地伸手攥住她准备收工的手腕,掌心的热意顺着虞念的皮肤一路爬上来:“画完了?该我了。”他冲aida扬下巴,“银灰色眼影。” 虞念一愣:“你要干嘛?” “给你画‘潮流高光’。”他从桌上捡了把干净的小圆头刷子,蘸了点银粉,指尖捏住她下巴往上抬,力道不重却不容她挣脱,“你让我沾了戏味,也得让你带点狂野。” 他故意把声音拖长,看着她睫毛忍不住簌簌抖动,“别紧张,画偏了……可别怪我。” 虞念轻哼一声:“你敢。” 直播间里渐渐看出了模样:周兴野的丑旦妆带着规矩里的算计相,虞念眼头那团高光透着点乱来的新奇。 虞念瞟了眼直播画面,忍不住先笑了,瞥见他下巴多拍出了一点粉面,伸手就擦掉了。 周兴野对上她亮闪闪笑弯的眼里,手里的刷子在空中迟疑了半天,往旁边化妆师手上一塞:“算了,专业的事还是专业来。” aida憋着笑给虞念卸眼皮那两坨闪着亮片的“银角大王”高光,摸着她的眼眶跟周兴野说:“虞老师不适合御姐妆,她眉骨高,眼尾自带点上挑,是柔里带英气的骨相。弄个红唇大波浪,港风复古感,比硬凹御姐强多了。” 周兴野往镜前一靠,目光在镜中虞念脸上打了个转:“港风?”他扯了扯嘴角,“行啊,我哪懂这些,就听她们说御姐现在时兴。” aida手极快,二十来分钟就到了最后几步。她给虞念描唇线,口红膏体蹭过唇峰时,虞念下意识抿了抿嘴。等摘下发卷,乌黑的波浪垂在肩头,衬得红唇像燃着团火。墨镜往头顶一推,眼尾那点上扬的弧度刚好,既有老港片的柔媚,又带着股不肯服帖的劲儿。 周兴野盯着眼前的美人,眼睛都不舍得眨。弹幕早刷疯了: 「“这是什么神仙姐姐!确定是唱花鼓戏的?”」 「虞念今天起,我是你的颜粉了!!!!」 虞念见周兴野发怔的样子,拎起熨好的蓝戏服往他眼前一挡,遮住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够了?换衣服。” 周兴野猛地回神,扯过那套蓝戏服往试衣间走:“急什么,等我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男扮女装’的精髓。” 等他出来时,虞念已经套上了皮衣。周兴野的粗衣麻布穿在身上,媒婆痣在镜头前格外醒目,却奇异地并不违和。 “你平时穿这么大的戏服?”周兴野摊开手,看了看自己穿着正好合身的袖口。 “嗯,现在丑旦少了。”虞念理了理皮衣拉链,“这戏服旧是旧了点,后背夹个夹子上台,袖子卷两圈,谁也瞧不出来。” 她对着直播镜头转了半圈,大波浪扫过肩头:“花鼓戏能扮丑,也能扮俏,就像人——守得住老规矩,也活得出新模样。” 周兴野朝她走近,把她头顶滑下来的墨镜推回去,指腹擦过她发顶:“你这模样,明天准上热搜。” 虞念瞪他一眼,偏过头去,嘴角却压不住笑意:“你的丑旦妆也跑不了。” 直播打赏的提示音混着两人的拌嘴,像串轻快的调子。 aida悄悄拍了张图:虞念的红唇配着周兴野的媒婆痣,一个明艳动人,一个老旧鲜活。倒像传统与潮流撞出的一场漂亮火花。 宣传照很快拍完,周兴野看了眼修图师电脑上的图,虞念美得不可方物,一旁的自己脸白得像刮了腻子,绝对不会有营销号通过他的神态再造谣了。 他转背跟助理低声交代:“我车先走,先引开外面乌泱泱的人。”眼睛望向虞念,见她拎着戏箱起身,旗袍开衩处露着段白皙的小腿,他迅速移开目光,语气里带着点笃定的调侃:“你是回文化小院去?还是跟我去接下来的游戏局凑凑热闹?” 虞念胳膊肘还弯着,闻言抬眼时,语气透着股反常:“行啊,带我去见识见识。” 周兴野瞳孔微微放大,下意识掐了把自己的手指,这不是在做梦吧?他原本以为她会说“不熟悉这些”,或是“累了,想早点回去”,偏就没想过她答应得这么干脆。 目光扫过她戏箱边角那片蹭掉的漆,到了嘴边的“你别骗我”硬生生卡了壳,末了只丢出句:“三十分钟后你再出发。” 火锅店包厢门被推开时,热烘烘的腊肉炒饭香混着白酒气扑面而来。冯乐正跟周兴野聊得热乎,见虞念进来,立刻起身,眼角堆着笑纹:“虞老师!您和周兴野合作的那首《生理期无过》,真是说到广大女性同胞心坎里了!说实话,我们找周老师合作,说到底还是冲这歌的热度来的。” 第22章 虞念把戏箱往墙角一靠,铜锁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层被岁月磨出来的暗光。听到这话,她刚要落座的动作顿了顿,抬眼反问:“冯总既觉得这歌好,那游戏bgm里,我听周兴野说的意思,好像只打算推他的单人歌曲?” 冯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头的眼神在包厢里游移,最后落回周兴野脸上,带着点寻求帮腔的意味:“主要是,女性玩家占比确实不高,怕双人曲反响一般。” 周兴野接收到那眼神,却没接话。只慢条斯理夹了块毛肚,放进自己碗里,均匀裹上麻酱,再拿筷子那么一卷,毛肚“滋溜”滑进嘴里,嚼得漫不经心,倒像是等着看好戏。 第18章 “不高?”虞念落座时,睫毛上沾的银粉随视线轻颤,像一根根细银针,精准戳破冯总脑海里的泡沫,“那商城里的粉色兔子背包、蕾丝边短裙皮肤,是给男玩家备的?” 她执起筷子,搅动碗里未动过的麻酱,芝麻酱在瓷碗里转着圈,划出一道道如年轮的痕迹,好似记录着这么些年,女性面临的种种困境。 心底也像经过海底地震,有些话顺着舌尖翻腾出来:“就像实验室里,女研究员熬了无数通宵做的数据,最后领奖台上站着的永远是男教授,一句‘我和我的团队’,就带过了女性的名字。 各种电影海报上,男演员的站位永远在女演员前面。票房好了,吃红利最多的是男性;票房不佳,‘毒药’的头衔就要强行往女性头上扣?” 音调不高,却像惊堂木“啪”地拍在案上,掷地有声,敲得人脑子发懵又瞬间清醒:“合着要女性默默付出而且不求回报,要她制造话题又指望她忍气吞声,就是不配在正席占个位置?” 冯总显然没料到她会说得如此直白,干咳两声想转移话题:“虞老师,主要是推广还是得会玩才行,不然后续也无法造势宣传啊。”话里话外,都像是料定了她不会碰这些。 “谁说我不会?”虞念挑了挑眉,拿起桌上的手机晃了晃,屏幕在灯光下亮了亮,“我手机里就有。” 周兴野在旁边搭腔:“别是你行李箱里那台switch吧?人家说的是手游。” “我知道。”虞念白他一眼,转头冲冯总笑,眼尾弯出俏皮的弧度,“要不组队玩玩?我跟我朋友一组,您跟周兴野一组。我们可未必输。” 心里却在哼:那些皮肤的销量谁买的多?你们后台没数吗?女性为游戏创收了多少,心里没杆秤? 四人交换了游戏id。比起周兴野的“京圈钢枪王”和冯总的“喷子之神”,虞念和西西的一串数字名,看着比系统自带的npc还像npc。 “三二一,准备!”随着冯总一声喊,四人均按下准备键,不出意外,排进了同一局。 决赛圈里,四人狭路相逢。虞念靠在座椅上,藏蓝色旗袍的裙摆垂落,像朵敛着瓣的蓝色妖姬。她指尖在屏幕上飞快移动,操控的角色拎着狙利落地钻进草丛,西西则端着野牛冲锋枪,直冲冲扑向冯总守着的楼房。 “周兴野在旁边楼顶!开枪吧!”“狙里夫人”西西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点势在必得的自信。 虞念的准星稳稳锁着那个穿着三级防弹衣、戴着三级头在楼顶上蹿下跳找人的身影。 “哒”一声,像订书机干净利落地摁下去响,下一秒,周兴野猛地摘了耳机站起来,眼底还带着点没回过神的诧异:“卧槽,虞念,你居然当伏地魔?” 虞念抬眼,带着“兵不厌诈”的一脸得意:“京圈钢枪王,游戏可没禁止伏地魔参赛。” 冯总瞅着“胜利结算”的动画跳出来,巴掌拍得震天响:“虞老师可以啊!是我有眼无珠了!” 虞念往墙角瞥了眼,暗红漆面的戏箱依然静静靠在那,像个沉默的见证者,看着她又一次的胜利。 她笑起来时,眼尾那点上挑的弧度,活像戏台上刚亮开嗓的花旦:“那现在,花鼓戏能上桌了吗?《生理期无过》能进游戏里的bgm了吗?” 周兴野望着她眼里的光,瞬间懂了她今天为何而来。 刚才那瞬间的起立,哪是诧异她当伏地魔,分明是惊奇,他见过她的switch,却从没想过她会玩狙击;她跟谁练就得这一枪爆头的本领?三年前那个男人吗?嫉妒的藤条一下下抽得他的心上,他快疯了,偏又不敢逾矩。 他只知道她守着戏箱,却没读懂她藏在“守旧”里的“闯劲”。原来自己从未真正走进过她的世界。 一场游戏后,西西已经和冯总开启热聊,冯总低头敲着手机,高效率忙着对接后续审批。虞念没忘给周兴野发微信,提醒他帮aida的妹妹要限量皮肤若不是aida说漏嘴,她也抓不住这次机会。 冯总这会儿对虞念明显多了几分殷勤,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虞念吃了几口米饭,找了个“吃多会胖”的借口,伸手去拖墙角的戏箱,打算回车里歇着。 “虞老师,你真不用减肥,你比女明星还瘦。”冯总客套挽留,语气里的高看藏不住。 “我可没女明星那气质,您别折煞我。”虞念笑着应,纤纤玉手已经扣住戏箱提手。 虞念拖着戏箱离开时,身后跟着火锅蒸腾起的白色雾气,在暖黄的灯光里袅袅绕绕,她挺像个达成目的就溜的仙女,踩着云气拿着法宝腾挪而去。 包厢门“咔哒”关上的瞬间,冯总碰了碰周兴野的胳膊肘,迫不及待开口:“你小子,看似中立,实则是让虞念自己给自己找场子唱戏。”说着端起酒杯悬在空中。 周兴野见状随即端杯,两只玻璃杯“叮咚”一碰,清脆的响声在包厢里回荡。“不过还是得谢谢您,肯接受虞念的建议。” 冯总喝下一大口酒,喉结滚动着,放下杯子时拍了拍周兴野肩膀:“兄弟,你这是栽了。不过……” 他撇了撇嘴,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索性把亮着的手机推到周兴野面前,“人家可没打算以后跟你有牵扯,连跟我们玩游戏都开的小号。” 屏幕上是冯总和西西的微信对话,周兴野的目光落在一张战绩截图上“湘圈狙里夫人”,是谁不言而喻。 周兴野脸上瞧着云淡风轻,嘴角似笑非笑地幽默道:“取名倒是挺符合人设。” 手上却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像是想用高度数白酒浇死心头那颗发苦的黄连。 虞念刚下电梯,手里的手机就嗡嗡震个不停。接通瞬间,王庆火急火燎的声音撞进耳朵:“虞妹子哎,刚后台收到个申请,有位家长说他家十岁的孩子偷偷给直播间打赏了近一万,现在要追回” 她拖着戏箱往车边走,闻言脚步一顿:“核实过了?打赏记录和孩子的年龄证明都齐了?” “都发来了,转账记录清清楚楚,连着刷了三回‘凤凰降临’,那孩子还留了言,说姐姐好漂亮,以后也要学花鼓戏。”王庆的语气透着为难,“但这钱我们都已经提出来更新剧团的音响、麦克风了,要是退……” “退。”虞念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明天跟赵宇打报告,让财务先从节目组给的出场费里划过去,先给家长退了。你再去和平台掰持把抽成退回给我们。” “可这是孩子自己打的赏,咱们也没强买强卖,我发现你这人真有意思,帮你接了个卫生巾代言,你把代言费换成了卫生巾全发给了贫困地区,人家有热度吸金,你有热度当散财仙子呢。” “王庆,”虞念轻轻吁了口气,等司机接过戏箱放进后备箱,自己则捂着话筒默默退到墙角才接着说,“十岁的孩子懂什么叫‘打赏’?可能就觉得跟玩游戏买皮肤似的。”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总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很少关注除了花鼓戏以外的事,那首歌也让我了解到原来有人连必备生理用品都难以负担,你博了关注,总要为社会做点贡献。 “我待会发条微博。未成年人的打赏要退联系你处理,我猜有的成年人胡搅蛮缠,上头劲过了要讨回,那就免谈,我管你一时冲动还是被非遗感动,自己多大岁数了还当自己是个孩子呢。”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传来王庆叹气的声音:“行,听你的。 以后直播加个提示框,未成年人禁止打赏。你这人,总把道理看得比钱重。” 虞念勾了勾嘴角,低头看到旗袍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洞:“衣服旧可以扔,正心不能丢。” 虞念刚挂了王庆的电话,爬上车后排坐好。抬头就见一正一斜两道身影从电梯里出来。 冯总醉得东倒西歪,挂在周兴野身上,嘴里嘟囔着听不懂的话。周兴野在他耳边低语两句,冯总立刻直了直身子,一个劲比着ok,爽快应道:“好,没问题” 周兴野把他塞进商务车,让他斜靠在车窗上,又摸出车里自己的鸭舌帽扣他头上,把帽檐压得连眼睛都看不见,才跟司机报了地址。 他下了车,拍了拍后备箱的门,待门打开他快速捡了几个鼓鼓囊囊的礼品袋朝虞念的车走来。 第23章 司机赶紧开车门,滴滴两声提示音后,他长腿一迈坐在虞念旁边的老板椅,礼品袋堆在虞念脚边,占了小半块地。 “冯总醉了,我的车送他回去,顺便帮咱们引点火力。”他说得泰然,“月黑风高的,他们看不清人,只会认车牌。” 虞念瞅着脚边的奢侈品袋子,下意识缩了缩脚,生怕鞋上的灰蹭脏了。“你粉丝送的礼,可真够豪气的。”她指尖点了点某个敞口的袋子,“还有睡衣?你会穿?” “不会。”周兴野说得干脆,“这些都会交给老陈,想办法物归原主。 老粉都知道我不收礼,只收信,架不住新粉塞给工作人员转过来。” 他瞥见虞念正划开微博,在编辑页面蹙眉,忍不住逗她:“怎么,虞老师还打算教育我的粉丝?” “人家挣得钱,爱怎么花都是别人的事,再说人家父母都没意见,我一个局外人瞎凑什么热闹。”她把编辑好的内容递过去给他瞧,“我说的是花鼓戏的事。” 第19章 微博置顶上写着:18岁以下未成年人在花鼓戏直播间打赏,需追回者请联系@星城花鼓戏-王庆处理。 周兴野看着笑了,想起小号的事,语气带点酸溜溜:“也是,湘圈狙里夫人她只管花鼓戏。对流量包都算不上以诚相待。” 虞念一怔,没想到他已经知道开小号的事,放下手机望他,眼神坦荡荡的,没半分躲闪:“我说不用大号是怕落地成盒,不是有意瞒你,信吗?” 周兴野心里的系紧的结松了些,却还有点疑虑想证明,问:“还有个酒吧局,去吗?” “累了,不去。你去吧。” 周兴野低笑一声,一拳重重砸在真皮座椅上,座椅肉眼可见陷出个圆坑:“我就知道。” 他侧过身望她,目光里有些带火被又快速眨眼两下,强行熄灭。“你是不想踏足我的圈子。还是确定以后不跟其他说唱歌手合作?别说我没帮你引荐” “他们都没你红。”虞念不知道又哪里惹得他动怒,只得把心里的大实话说出来,“我不如把时间花在跟你磨出好作品上。” 她心比谁都通透,花鼓戏能出圈,眼前这人占了一半功劳。与其抓一堆流量弄出个四不像小丑,倒不如跟这位实力流量兼备的好好合作。 虞念一本正经的样子,加上那句“他们都没你红”,简直像根羽毛搔在周兴野心尖上,撩拨得他心里头的嘚瑟劲蠢蠢欲动。 又像酷暑里灌下一口冰镇可乐,爽意从脚趾尖冲到了脑壳顶,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强压着那股欢喜,语气尽量平常:“那就回文化小院搞创作去。” 虞念也挺庆幸,他终于想起搞创作了。二公只剩几天,他要是天天泡吧,两人只怕合作成一滩烂泥。 车子刚从车库驶出来,虞念便抬起胳膊,双手握拳比成望远镜的样子贴在车窗上,借着这个姿势挡住玻璃反光,眼睛凑上去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 周兴野那招“狸猫换太子”果然奏效,先前围堵顶流的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还在火锅店外举着手机拍照。 望着她们脸上洋溢的青春气息,满满都是胶原蛋白的模样,再想起台下听戏的票友们脸上深浅不一的沟壑,虞念忍不住轻叹:“你的粉丝可真年轻啊。你当他们的偶像,可得做好正确引导。不像我们,总是吸引不来年轻人。” “你不就是年轻人?”周兴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老板椅扶手,语气听着随意,眼底却藏着几分试探,“你手游玩得不是挺溜?” 虞念收回目光,转头老实回答:“那是下乡演出时,师傅他们那一辈天黑就歇下了,我们几个小辈闲得慌,才凑在一起打打游戏解闷。” “那switch呢?”周兴野紧追不舍,“你连switch都知道,还说不清楚年轻人喜欢什么?” “switch?别人送的”虞念说得轻描淡写,可提到“别人”二字时,眼神微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恰好被周兴野捕捉到。 他嘴角的弧度瞬间垮到了太平洋,心里像被横空出世的拦路虎堵住了。 但关键信息还没问出来,他耐着性子继续打探:“玩switch的时候,你都玩些什么游戏?有没有想过,花鼓戏或许能借鉴里面的元素?” 虞念低下头,默默回想游戏里的场景:钓鱼、种花、捕虫、潜水……她抬起头,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动森游戏》这类型的,应该融不进花鼓戏里吧。” “那其他游戏呢?” “我只玩这个。” 别人送的,还只玩这个。周兴野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不动声色,掏出手机对着“湘圈狙里夫人”发出好友申请,语气带着点异怪:“那你有空多陪我玩几把,我帮你问问我那帮年轻人,看看他们觉得花鼓戏怎么改会更吸引人。” 虞念没多想,当即点头同意了。 车子很快抵达文化小院,路上周兴野已经把“湘圈狙里夫人”的游戏资料翻了个底朝天——好友列表里没瞧见什么可疑的“别人”,游戏等级也透着一股“自己练出来”的真实。他被堵住的心脏稍微疏通了些,眉眼间的郁结也散了些。 文化小院外的代拍早已被节目组强制劝退。节目组知道他们再外用餐,也提早收工了。 白天还嘈杂的小院,现在倒是安静下来。只能依稀听到,偶尔几句隔老远的居民,再树下乘凉打牌争得面红耳赤的声音,以及不知道躲在哪个黑暗角落里的蛐蛐,你来我往斗个不停。 虞念率先下车走进院门,周兴野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手指在手机九宫格上飞快敲击,给伴舞发了条微信:“带孩子去迪士尼和马里奥乐园的时候,帮我带套《动森游戏》的周边。代购费你随便开。” 周兴野推开门时,虞念已经换了身居家服,正把一摞稿纸往茶几上摆。 许是一直弓着背造成腰酸背疼,她攒了把劲将茶几往旁挪了挪,腾出块空隙,曲腿就坐在了地上,膝盖抵着红木腿,倒比椅子上自在些。 指尖捏着支磨圆了笔锋的钢笔,见周兴野进来,眼睛亮了亮,伸手把摆在面前的果篮挪到一边,带着点急劲儿往他这边靠了靠:“我一直想问你,你rap里那些骂人的词,怎么跟涂了胶水似的,听一遍就黏在脑子里了?” 纸页被她带得沙沙响,她顿了顿,又抬头看他,语气里带着股孤注一掷的认真:“这次的歌,hook让我来唱吧。” 周兴野脱了外套往沙发上一扔,挑着眉笑了笑,往茶几边凑了凑,他的影子投在纸上,刚好把虞念写的几行小字全盖住了:“怎么,这就急着抢戏份?想让我当挂件啊?” 虞念没接他的玩笑,低头盯着大片空白的稿纸,声音轻轻的:“一首歌能让人记到骨子里的,不就那几句词么?” 她用指尖在纸上划了道浅痕,“花鼓戏再没人看见,过不了多久,怕是真成老人嘴里‘那时候我们怎样怎样’的故事了。” 周兴野没说话,目光落在她手边的果篮上。他趁虞念低头在纸上写字的空挡,悄悄绕到她身后,忽然双手撑上茶几边缘,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虞念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僵,像尊被施了咒的冰雕,连大气都不敢出。 两人靠得太近,她的后脑勺轻轻抵着他的胸口,耳朵里灌满了他咚咚的心跳声,虞念想到那次恶作剧般的谢礼,脸不由得一红。 周兴野低头瞥见她随手扎的丸子头,盘在后脑勺,倒像个圆滚滚的冻梨,连插着的木簪流苏都凝住了摇晃。 周兴野嘴角疯狂上扬,伸手从果篮里挑了个黄澄澄的梨子,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才笑着退开—他总忍不住想逗她,看她耳根泛红又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咬下一口梨,牙齿咬破果皮的瞬间,梨汁的清甜润过被烟熏过的喉咙,连声音也像被甜水浸过柔和了些:“hook要用rap写,你会吗?” “我试试,无非每个韵脚都要压上,有什么诀窍吗?” 他三两口啃完梨子,做了个投篮姿势,梨核划出道漂亮的抛物线,“哐当”一声精准落进墙角的垃圾桶。 虞念扯过茶几上的纸巾,递过去,他接过来随意擦了擦手指,又扯过她手里的笔,在纸上重重写下个“真”字。 “哪有诀窍,”他笔尖在纸上久久停顿,墨点在纸上不断扩大。 “好的词不是为了押韵而押韵。押韵是锦上添花的事,可不能为了这朵花,把心里想说的真话给憋回去了。” 虞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眉峰微蹙着,像是在慢慢消化这话。 周兴野见她这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忽然俯身凑近,语气带了点急促:“让我做配,你得给我点好处吧?” 虞念立马警惕起来,上回那“谢礼”的茬她可没忘。 她整个人往后缩了缩,后背靠上了沙发,想着先下手为强:在他开口之前先行说“改天你来星城,我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 第24章 周兴野不屑地“切”了声:“你们网红城市那点酒吧文化,我早玩够了。” “谁说只有酒吧文化了?”虞念梗着脖子,手握拳捶击着桌面,脸颊因气愤微微泛红,不服气地辩驳,“我们城市是经过一场大火,所以很多古建筑化作了灰烬。 可跟你们京市一样,也是有历史文化底蕴的!我们有辛追夫人,有素纱襌衣,话说你们博物馆放的四羊方尊还是找我们博物馆借的”末尾还有个翘上天的傲娇湘音,“晓得不咯?” 周兴野被她这一点就炸的样子逗笑了,眼底的笑意止不住漫开:“行,我等着,看你带我看些不一样的。” 话音刚落,他手机“叮”响了两声,是微信群的提示音。 他划开屏幕扫了眼,抬眼对虞念说:“我让工作室的年轻人聊聊,怎么才能对传统戏剧感兴趣。”说着就要把手机递过去,又在半路收回手机,自己先快速扫了遍群里七嘴八舌的消息,眉峰微挑,带着点犹豫不决:“先说好,看完可不能生气。” 虞念正低头在稿纸上写着创作目的,花鼓戏保牌的最后一字还没落下。 闻言放下了手里的笔,抬眼时眼神倒挺心平气和:“有什么好气的?跟不上时代就是跟不上时代,总不能赖时代跑得太快吧?” 周兴野点点头,把手机递了过去。 虞念接过来,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一目十行地扫着群聊记录。 “传统戏剧太老了,舞台老,灯光老,唱腔也老,连设备都透着股陈旧味儿,一进去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四十岁。” “哈哈哈,还指望跟北环那些ip似的,能让你身临其境,还带点情绪共鸣?想多了。” “别说ip了,我搜了下传统戏剧的票根,简直千篇一律,无非是把最经典那场戏的场景印上去,再来几个穿戏服的人印在票面上,脸上加点油彩,对不懂剧的人来说,不是变脸简直是撞脸。 虞念低头翻看记录时,周兴野的目光总忍不住往她脸上瞟,像揣着颗不安分的石子,时不时就得确认下她的脸色是否还算平和。 见她握着手机一动不动,连指尖都没再滑动,他心猛地一揪——该不会是看哭了吧?深吸一口气,才敢放轻声音问:“看完了?” 虞念倏然抬头,眼里的迷茫散得一干二净,倒像是解出了困了许久的难题,脸上印着“原来如此”。她把手机递还给他,语气轻快:“我觉得他们说得特别对!果然还是旁观者清啊。” 周兴野心里悬着的石头“咚”地落了地,却像砸在自己脚上似的,又痛又麻。刚才见她低头不说话,他居然偷偷盼着“她会不会想让我替她怼回去”,这会儿被她眼里的清亮照得明明白白,他真不该有这想法。 爱不是盼着对方弱不禁风,盼着她像朵得靠着人才能活的菟丝花。 他忘了,菟丝花还有个名儿,叫绞杀藤。 旁人只瞧见它缠上来的样子,没瞧见它扎根时多狠,一旦缠上了,就非得把宿主的养分吸干净才肯停。 这么一想,虞念倒真有点像。她一开直播就拉他出镜,凑过来跟他合作,大胆提出hook她来,不就是盯上他这点流量了么? 周兴野耸了耸肩笑了,收了她手里还停在群聊界面图的的手机,心里有点懊悔,该把锁屏设成群聊背景的。 不过对她眼里那点毫不掩饰的“目的”,打心眼儿里佩服。只是心里头的发怵按不下去,真有那么一天,她把他这点流量榨干了,会像他刚扔掉果核似的,扔到垃圾桶,看都不看一眼,还是能把果核留下来,试着跟他种一种?他把想要的答案,偷偷栽进心里。盼着能生根发芽。 第20章 虞念在周兴野写的“真”字旁随手添了个“老”,笔尖轻勾,将两字圈作一团。她捏着笔在“真老”外又画了个大圈,嗤笑出声:“嘿,咱俩这稀里糊涂的,倒给群聊记录做了回总结发言。” 话音刚落,她忽然灵光乍现,也顾不上该淑女还是端庄,猛地一拍大腿:“哎!”转头见周兴野正对着垃圾桶出神,便扬声打断他的思绪:“你房里那台全息风扇,能不能用到花鼓戏里?” 她边琢磨边举例子,“就说《刘海砍樵》里胡秀英初次现原形那段,要是用它投个狐狸虚影在旁边飘着,观众不就更明白她的身份了?还能添点神秘感,多好。” 周兴野收回目光,指尖抵着下巴尖,沉吟片刻才开口:“你这想法有点意思,但得两说。 就你提的这段,胡秀英刚显形时,有那么一小会儿没唱词,全靠身段和眼神传意——这时候用全息风扇投个活灵活现的狐狸,配上动作,确实能把‘灵狐化身’这层意思说透,这场景它担得住。” “可要说撑完整场戏,就难了。 他向前倾身,沉声给虞念专业意见,你想啊,《刘海砍樵》从刘海砍柴遇狐仙,到俩人定情、斗金蟾,一场接一场全靠唱念串着,场景换得又快——前一秒还是山林,堂鼓敲了个过门,两人前后晃悠那么几步。后一秒可能就到了刘海家。全息风扇换内容得停转、加载,转起来还有延迟,中间一断档,观众的注意力就散了,故事的气儿也就泄了。” 他眼珠子在眼眶打转,思考了下补充道,“不过你要是肯用假唱,多摆几台风扇,摆成一线串在舞台上再把唱腔也录进去,倒也可以试试。” “不行!”虞念当即摇头,语气容不得商量“咱唱戏,终究是靠唱念做打立住脚,‘唱’就是根!刘海和胡秀英对唱‘比古调’那段,唱腔多亮、多顺,真唱真听真感受,就算偶有瑕疵,也是瑕不掩瑜,反而更衬托出表演者的诚意。 “再说多摆几台风扇,那‘嗡嗡’声不就成了噪音?”她攥着笔杆,眉头蹙起来,“一两台还好,可到了‘情意绵绵’的唱段,你来我往的词儿里掺着‘嗡嗡’声,再混上观众席的杂音,这不就成了催眠的白噪音?” 方才还亮着欣喜的目光,此刻骤然变暗,连带着扬着的眼尾都塌了。 整个人像角落里无人在意的田园犬,老实巴交的没了神。笔杆子也顺势从手里滑落。 周兴野看着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倒有点不太习惯,推了推矮了半分的她,试图鼓舞士气“不如考虑考虑全息舞台” 虞念叹口气“全息舞台贵啊,”说着她一骨碌爬起来,赤着脚,哒哒哒飞机地跑进房里。 没一会背着个笔记本出来,她把笔记本掀开,手指轻点鼠标,打开桌面文件夹,掌中旋起电脑尖角转到周兴野面前“上次赵宇找了一波人,测了舞台数据之类的,随便搞搞报价都到了一百万,还说如果想要画面颜色更真实亮度更清晰,价钱还得往上走” “这样,你把这个文件发我邮箱一份,我问问圈里人,能不能打点折”周兴野盯着报价单那一页说道。 “行啊!”虞念眼睛里倏地燃起一点火苗,可下一秒又灭了,她翻出空空如也的裤口袋,声音像霜打过的茄子,连最后一个字都带了点委屈的花腔,“再打折,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周兴野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指着自己心口“你不是挺会利用我这个流量的吗?” 虞念抬眼望向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睛,满眼纯粹无半点算计,心头涌上股愧疚。想起周兴野一次次被她拉进直播间,她握紧了正在给周兴野发邮件的鼠标,声音带着内疚,郑重道歉:“对不起,就算是为了传承,被人利用也不好受吧?” 周兴野瞳孔骤然紧缩。这些年,他早就默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把一切都看淡了。 可眼前这人,为了非遗传承,竟会因为这点“利用”郑重道歉。 他瞥到桌上稿纸上写了一半的“牌”字,伸手捡起笔,笔尖落下,另一半“牌”字很快成型。“行了。” 他把笔一丢,扬声念出来,“创作目的:非遗保牌成功。” 少年抬眼,嘴角勾着张扬的笑,眼里的自信亮得摄魂:“姐姐,我这颜值,这身材,再添点才华,放哪不是王炸?” 虞念弯起手指,本想往他头上敲一下,灭灭他的自恋,手举到半空却顿住了——这动作好像太亲密了。 周兴野却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嬉皮笑脸地往前凑了凑,把脑袋递到她手底下,还斜着眼睨她,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您瞅准了,往这敲。” “无赖。”虞念轻呸一声,收回了手。 “嗯,无赖就赖你。”周兴野的声音变得柔情了,两眼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她。 虞念和他对视了两秒,心跳忽然乱了,下意识伸手一推,把人推开半步——空气里的黏腻感实在太浓。 她抱起桌上的电脑,转身就往房间走,说话都带了点结巴:“我……我回房,回房间创作。” 她没看见,身后的周兴野望着她泛红的耳尖,眼里全是得逞的笑,低声呢喃:“脸又红了,我就喜欢。” 第25章 目送虞念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周兴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后背轻轻抵上刚关上的门板。 他怕剧团的人不懂娱乐圈的弯弯绕绕,指尖在手机上顿了两秒,还是拨通了冯总的电话语气直接:“冯总,你跟西西怎么谈的?花鼓戏元素的版权费,她最终报了多少?” 房间那头的虞念正趴在桌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握着笔在稿纸上涂涂画画——二公保牌的rap词让她绞尽脑汁,第一次接触这领域,脑海里只剩一片空白。 她瞥了眼写得歪歪扭扭的句子,自己先皱起眉,暗叹“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词连自己都觉得撒苟「方言,丢人的意思」 “版权费?”电话那头的冯总愣了下,随即笑出声,“顶流,她压根没提钱的事。比你家老陈狮子大开口可厚道多了。” 周兴野眉心紧扭,若有蚊子停在中间都得骨折。握手机的力道加重,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没提版权费?”脑海里不停猜测“为什么,送上门的米不要?” 就在他追问的瞬间,虞念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西西发来的微信。 她扔下笔抓起手机,屏幕上跳出西西的消息:“你猜我要了多少版权费?”虞念指尖飞快敲出回复:“多少?” “可不是嘛。”冯总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感慨,“她就发了好几张花鼓戏的定妆照过来,说就一个要求:把《刘海砍樵》里胡秀英的湘绣戏服,还有刘海的布衫纹样,揉进游戏新皮肤的设计里。出两套限量版皮肤” 这边西西的消息也刚好弹出:“分文不取,要冯总做了几个新皮肤,到时候限量发售。” 虞念随手回了个“ok”,没等她放下手机,西西的追问又来:“你不震惊吗?” “至于费用,”冯总继续说着,语气都是钦佩,“说是等皮肤上线后,按销量提成就行。还特意叮嘱,要是销量没达到预期,这笔钱也不用算了—重点是让年轻人能通过皮肤,多看看花鼓戏的样子。” 周兴野握着手机沉默下来,“这步棋确实比拿钱好,花鼓戏剧团真是藏着卧龙雏凤。” 而房间那头的虞念,正对着屏幕敲下回复:“我相信同志的工作能力,拥护你的决策。并且你肯定和上头商榷过了,错不了。” 西西立刻发来一长语音:“对啊,花鼓戏,你版权费报低了,显得掉价,我们好歹也是非遗吧;报高了,又显得贪心。而且那皮肤吧,甭管别人认识不认识,只要加‘限量’两字,就有人买有人穿有人显摆!” 虞念看得乐了,回了句“反正我们不会亏就对了,聪明!!” “你得抓住消费者的心理,”西西的消息还在继续,“你不懂,你每天反正也不消费,一门心思存钱到处看海,”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对了,你那烤鸭买那么多,酸奶皮子一箱箱来,知道的是感谢左邻右舍门店里放我们的剧团的宣传单,不知道以为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硬要他们整吐” 虞念看得一头雾水,回了个“?”:“我就买了15只烤鸭,30盒奶皮子啊!还算上了剧团的嗲嗲娭毑加你一起分啊” “得了,我知道是谁了。”西西秒回,还带了个黑人感动到哭的表情包,“跟周兴野的亲签一起来的,我还以为你一起寄的,啧啧,顶流果然手段多!” 虞念对着屏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连着发了好几个黄色小人翻眼皮的表情,敲了句:“我吃他这套?” 西西回得快,问题跟导弹一样,咻咻咻连环追击:“你不信他真心喜欢你?他帮你怼代拍那刻你不心动?他不是还拿出了三年前的戏票?” 虞念盯着屏幕,斟酌片刻,慢慢敲下:“这一刻是信的。可真心易动,新鲜感不是爱,感动也不是。至于戏票,你上个月看水舞间,在现场跟我发微信,大放厥词要嫁给c位会斗臀的肌肉男,请问你现在看秀的门票还能找到吗?我可听王庆说了,这个综艺的节目组师从马桶台,拿点我们的物料轻而易举。” 这边聊天结束,那边冯总不死心对周兴野开口“让老陈少收点钱,学学人花鼓戏的格局,心疼心疼我” 周兴野边听边笑“心疼资本?这话等同于明星在老百姓面前说自己说好辛苦,冯总,您别逗我玩” 第21章 挂了电话,周兴野径直往书桌走去。 “哎哟”一声,脚下忽然被异物绊得踉跄,他向前冲了半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回头望去,竟是进门旁那台全息风扇——电源线已被完全扯下,连带三角插头像一条被击中七寸的黑蛇,奄奄一息的垂头横亘在路中,在白色的地砖上显得格外突兀。 若不是他此刻在想明天若虞念开直播自己怎么配合效果能拉满,也不至于被这“它”绊倒。 他扯了下拖地的裤腿,用脚尖将电源线勾至风扇旁,手指尖轻轻扫过落了点灰的黑色灯条。 离开时太过匆忙,连设备仍在循环投射的画面都未及关闭。 虞念肯定是看到了那幅龙吟的投影,不然今天也不会突然提议将全息风扇应用在舞台之上。 “呼”周兴野轻轻吹去指尖沾染的细微灰尘后抿紧唇角,脑中思绪翻涌,手已下意识地摸出手机。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快速翻阅微信聊天记录,当“全眼科技”的对话框弹出时,脚踝恰好抵上床沿,他张开双臂向后一仰,整个人稳稳陷进如云絮般柔软的床垫里。 手机举到眼前,他却忽然迟疑,退出对话框后,指尖划过通讯录,直接拨通了一通电话。 “东西试了吗?怎么样?”发小张全的声音几乎是瞬间传来,语气中难掩期待。 “没问题,”周兴野凝视着天花板,直言不讳,“但体积过大,需要缩小尺寸,同时改为充电款,才能更适配我要的音乐节的使用场景。” “好,我再琢磨琢磨缩小版。” 周兴野心里算盘敲得啪啪响:“顺带手,能不能捯饬个全息舞台出来?” 听筒那头短暂沉默,随即传来带着无奈的大笑:“哈哈。路还没走稳,就想着起跑了?我这可是家小公司,能力有限。” “小公司就无需成长了吗?”周兴野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赌他答应“我可以为你投资。” “有钱也不是乱来吧,总得有实际场地用来练练手吧?” “国潮新生代的舞台就很合适。每周除了一天的录制时间,其余时间都空着” 周兴野将计划拆解得条理清晰,“你去和节目组沟通,提出免费设计方案,决赛阶段无偿提供使用,他们大概率会同意。 相关费用由我承担,这笔钱算作我的入股资金;你也知道这个节目目前热度不错,决赛那就更不用我说。 一战成名的机会给你了,后续也更容易承接其他订单。 你现在做的全息风扇,最多只能吹来我这个给你提提建议的‘靠山’,却无法带来金山银山。 等你做出成绩,在父母面前也能更有底气,无论从哪方面算,你都不吃亏。” 听筒那头听着这顿糖衣炮弹的轰炸,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像投了颗地雷,炸开了和父母之间那道写着你不行的城墙。 片刻后,传来一声干脆的回应:“行,就按你说的办!二公我让老陈带我进去,看看舞台。再看看你还像不像一公那样认输,这次不会输得下跪吧! “闭嘴吧您!” 这边刚把发小怼得没了声,老陈的微信就跳了出来。 老陈:「节目组说明天去补拍几个镜头,完事就撤了,之后给你和虞老师留足时间创作。」 周兴野:「我没问题。」 老陈却紧跟着发来一句:「我有问题。我打算守在剪辑机房,盯着他们剪片子——毕竟……」 正在输入还在跳动,就被周兴野打断:「我不赞成。你没必要为了我去给节目组施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身正不怕影子斜。」 两人在微信上掰扯几句,最终还是周兴野占了上风,说服老陈让节目组自行剪辑,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 另一边,虞念已经洗完澡,戴着耳机缩在被窝里,和switch里《动物游戏》的小伙伴一起等着烟花大会。 她的虚拟小人站在潺潺小河边,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混着邻居们“嘎吱”推开房门时,门檐上风铃叮当作响的清脆声。大家从家里出门后纷纷站到她身边,一起等着天空炸开那声“砰”的巨响。 下一秒,五颜六色的烟花像瀑布似的从夜空缓缓落下,照亮了虚拟小伙伴们使劲鼓掌满脸幸福的模样。 也照亮了河边枝繁叶茂的橙子树。看着这和谐又温暖的画面,虞念忍不住操控小人走过去捡起地上一个橙子,点了“吃”的指令——仿佛这样,自己也能尝到那股酸甜的美妙滋味。 “师傅,人生要是能像《动物游戏》简单就好了。” 她在心里小声说道,“打个招呼就能成好朋友,不用讨好任何人;没钱了就去种树、钓鱼、捡水果,踏实干活就有收获,不用盯着流量数字焦虑;累了就躺在海边躺椅上,听海风唱歌,看浪花起舞,傍晚等红霞漫满天,每周还能盼着一场热热闹闹的烟花大会。没有剧本,不用演戏,只有踏踏实实的烟火气,多好啊。” 第26章 想着想着,困意悄悄漫上来,她的双眼控制不住地合上,创作歌词的事早被抛到了脑后。 她心里清楚,写东西不能太轴:越急着逼自己写出来,成品反而越刻板。真正的好灵感,就像刚才炸开的烟花,“砰”一下撞进脑子里。 那时候要做的,不过是赶紧闭眼记住瞬间的绚烂,再拿起笔,把那完美的形状原原本本复刻下来。 第二天上午的阳光刚漫过窗沿,节目组的场务小光就敲开了门,身后跟着扛着摄像机的同事。一见虞念,小光就笑着打趣:“虞老师,今天可是我们最后一天‘盯梢’啦!补拍几个镜头就撤,回去专心剪片子。往后除了一日三餐,没人来打扰您和周老师准备二公了。” 虞念正坐在桌边,对着昨晚失眠写得密密麻麻、又划了不少修改痕迹的歌词纸发呆,闻言抬头笑弯了眼,指了指自己的眼下:“那可得拜托老师们手下留情,能不能给我开点美颜?指着自己眼睛说道“你看我这黑眼圈,都赶得上国宝了。” “美颜您哪用得着!”小光摆了摆手,语气熟稔,“给您开点轻微磨皮,拍出来像涂了层素颜霜,观众也没那么反感。” 这话刚落,周兴野就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目光扫过摄像机,没等小光多说,就催着摄像:“赶紧拍,拍完别耽误我跟虞老师二公创作。” 虞念被他这急着“赶人”的模样逗笑,站起身问:“那今天要补拍什么镜头啊?” “就几个你俩‘和谐相处’的片段,”小光翻开手里的拍摄清单,指着其中一条,“比如重现第一次见面进门时,你把行李箱递给他的场景,突出下周老师的绅士风度。” 虞念点点头,转身回屋拖出自己的行李箱,抬手往周兴野面前一递,还故意用客套的语气配合:“麻烦周老师啦。” 周兴野顺势接过,手指扶住箱子把手时,指尖不经意蹭到她的手背。他喉结轻滚了一下,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两人为了剪辑的流畅性,还特意翻出了第一次见面时穿的衣服。 变装后周兴野对着镜头微微抬了抬下巴。摄像先退到木门旁准备机位,虞念紧跟着过去,从进门时的抬手递箱,到周兴野接过箱子拎进客厅、稳稳放到角落,每个细节都拍得仔仔细细,没漏半分。 一上午的补拍都围着“岁月静好”的调子转,虞念全程没半分意见。 周兴野这段时间帮花鼓戏的传承搭了不少轿,这会儿帮他立个“有礼貌的rapper”形象,不过是举手之劳,按剧本配合也心甘情愿。 等最后一个镜头拍完,摄像对着屏幕回放了一遍,满意地合上摄像机:“完美!这下素材够了,我们这就撤,不打扰二位创作啦!” 周兴野目送他们出门,转头就见虞念抱着昨晚写的一堆稿纸,坐在客厅的桌边发呆。 他走过去想凑着看两眼,虞念却像防止贼似的,赶紧把胳膊全压在纸上,挡住内容,笑着警告:“别抄我的啊!” 周兴野勾了勾唇角,慢悠悠道:“真要抄,也不是原词照搬,是偷你的梗。” 虞念愣了一下,眼里满是疑惑:“?” 周兴野说起旧事,语气也不像刚得知那般波动,现在甚至能毫无波澜的讲出来:“我之前想做首中国风的歌,思路是把某位诗人的词拆开,编进一个完整的故事里。本来都打算用这个梗推进了,结果转头就被工作室里的人卖了——有个叛徒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别人。” “后来那人比我先一步发了歌,也是中国风的,用的就是我当初那个核心思路。” “那你就不追究了?”虞念皱着眉纳闷,语气里满是不解。 “没有实际证据,怎么追究?”周兴野懒洋洋的斜靠在客厅的门框上,不习惯早起,打了个哈欠,“行业里的规矩,谁先发,谁就是‘原创’。 再说那段时间写中国风的人不少,我要是稍微说两句,第二天热搜上,同期做中国风的都要被按上‘影射’的标签。你让那些正兴致勃勃搞原创的人,往后写词都带着阴影,束手束脚的?没必要。” 虞念看着他一副懒散的模样,忽然觉得和之前印象里那个带点幼稚的“弟弟”不一样了——今天倒让她撞见了他思想成熟通透的一面。 她弯了弯唇角,伸手拍了拍稿纸,反过来安慰他:“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还怕再没灵感写一首中国风?倒是我,”她提起桌上皱巴巴的稿纸甩了下,自言自语道,“我倒跟偷词者一样,江郎才尽,写来写去,怎么看都不对!” “那就别钻牛角尖了。今天不开直播了?昨天你只跟展示了丑旦化妆,可还没演绎丑旦走步,扭得几步来,说不定还能找着点灵感。” 第22章 虞念抬眼愣了愣,脑海里像有毛线在滚圈,今天他怎么主动提开直播,不过他说的不无道理,硬着头皮做不熟悉的事,不如扭一扭,做做熟悉的事。 她点点头:“行啊,说不定动起来,思路就通了。” 说着摸出手机,点开直播按钮,对着镜头笑了笑:“今天教大家学丑旦走步,也跟周老师一起找找二公创作的感觉。” 直播刚开,弹幕瞬间涌进来: “哇!虞老师又直播了!还是教花鼓戏丑旦走步!” “前排占座!我倒要看看怼天怼地的rapper怎么扭!” 虞念先对着镜头演示:“丑旦走步不用刻意扮娇俏,核心是‘蹬步先起、胯随腰动,配合手势’,得带着股利霸(方言:强势能干)劲儿,比如这样” 她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脚跟踮起一蹬一蹬点地,仿佛脚踩弹簧。风风火火往前走去,每走一步腰都牵着胯部大幅度左右扭动,手掌松弛,向外展开。 她走路的样子就像村妇听到谁家在屋里扯皮打架,闹得人尽皆知。正吃着饭把碗一扔,跟着一群人雷急火急,赶去劝架的样子。 弹幕里“学到了”刷得飞快: “虞老师每个细节都演出了星市人急躁又爽利的性格” “看着简单,感觉实际练起来肯定难,花鼓戏不容易啊!” 周兴野看得心痒,蹭地站起来:“我来试试!说不定我学会了,还能边扭边rap!”他学着虞念的样子屈膝,结果膝盖弯得太狠,差点直接蹲下去。 他赶紧直起身,明明哄粉丝wave的时候,腰扭得起飞,现在却像焊死的废铁,竟然不知道先从哪边开始绕。手更是纹丝手不动贴在身上。 弹幕笑疯了 “周老师,你刚刚是表演扎马步吗?” “楼上别笑,周老师还在起势中。哈哈哈” 虞念看到弹幕内容,憋着笑朝周兴野走过去,打算面对面教学,‘强扭’这颗呆瓜。 没成想周兴野居然怕痒,手放上去刚上点力。他就笑的发抖往前挪了一步,她掐住他的腰没收住力,差点撞进他怀里。 周兴野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看着她开始充血的耳朵,又开始嘴贫逗她:“虞老师,你这是想趁机占我便宜?还是想在我身上找灵感?” “到底谁天天占谁便宜!”虞念压低声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吐槽。 拍开他的手,“胯要跟着腰带起的步子动,来,跟着我节奏,一步一摆,慢慢来——说不定你走顺了,我二公灵感就来了。” 她从手掐腰侧,改成轻放腰间。总算止住了周兴野的笑点,她扶着周兴野的腰带他走,没成想周兴野脚下迈快了,直接踩了她的鞋,两人同时“哎哟”一声。 弹幕笑疯了: “哈哈哈哈救命!偶像剧不是女的踩男的脚,周兴野你真的是。倒反天罡” “虽然乱,但我居然记住了‘胯随腰动’!真学到东西了!” 正闹着,屏幕突然弹出一串打赏提示——“用户‘爱听花鼓戏的满哥’打赏2个飞机!” “用户‘国潮支持者’打赏1个火箭!”“用户‘花鼓戏第一站姐’打赏5个嘉年华!” 周兴野眼尖瞥见,立马对着镜头拱手:“感谢各位!我保证好好学,争取把二公合作的灵感‘扭出来!” 说着他又调整姿势,这次倒记得动腰了,可步子又走得太小,像个小姑娘扭扭捏捏。 虞念无奈拽住他的胳膊:“你羞什么!演丑旦的不能羞,要豁的出去,要跟你写的rap一样,要炸。” 周兴野抹了把额角的汗:“这比我写词难多了!管脚,管腰,管胯,管手,浑身都不得劲。” 弹幕里满是支持: “原来这么不容易!真心懂了台下十年功!向花鼓戏艺人致敬!” “虞老师教得实在!又有干货又好笑,再打赏一波支持!” 弹幕里“嗑到了”和“学到了”混着刷,打赏提示不停跳,这场为了找灵感的教学,倒成了开播以来最热闹的“花鼓戏小课堂”。 剪辑室里,导演林凯盯着虞念那闹得沸沸扬扬的直播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奸笑,低声自语:“虞老师,既然周兴野已经帮你加了把火,那我就再添上一捆柴,助你‘更上一层楼’。” 第27章 键盘都快被剪辑师敲冒烟,鼠标点击声密集如雨点,不过片刻,一版新鲜出炉的成片便呈现在屏幕上。他毕恭毕敬说道:“导演,您瞧瞧,这效果是不是您想要的?” 林凯立刻凑到屏幕前,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随即重重一拍剪辑师的办公桌,声音里满是赞许:“对!!孺子可教啊!” 剪辑师被他这激动的模样吓得心头一紧,原本就不安的良心更像被揪着,他仿佛已经提前闻到了微博热搜上即将弥漫的“硝烟味”,忍不住做最后的挣扎:“其实我觉得,上一版剪cp向的内容效果会更好,没必要非走现在这个路子吧?” “糖都给虞念发完了,你还想给观众发糖?不腻吗?”林凯瞥了他一眼,“你去看看,哪部爆火的剧不是有甜有虐、放心,你也别怕粉丝冲你,过不了几天大家就都忘了,娱乐圈还怕没新鲜事”说着,他拍了拍剪辑师的肩膀,语气里满是鼓励,“小伙子,好好干!这节目要是爆了,年底的分红绝对少不了对你的补偿!” “谢谢导演!”剪辑师瞬间眉开眼笑,先前那点不安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我还同情周兴野干嘛?人家一首歌的收入,顶我好几个月的工资,我还是顾上自己的饭碗要紧!” 午饭过后,客厅里还留着红烧排骨的余香,周兴野指尖点着平板上的舞台草图,和一旁端坐的虞念商量:“你说你走这里出场,怎么才能一下把目光吸引到你身上?这舞台连个升降设备都没有” 话刚落,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了,屏幕上“老陈”两个字跳得扎眼,周兴野心跳加速,老陈决不会在他说了今天有正事时还来电。 周兴野指尖瞬间发紧,捏着手机起身时,膝盖不小心蹭到了茶几腿,拖出嗡一声响。“我回房接个电话。”他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垂在身侧的手都攥成了拳,他侧身经过虞念面前时。虞念余光扫到那串熟悉的备注,左眼皮莫名跳了一下。 还没等她按住眼皮的手放下来,自己的手机就疯响起来,屏幕上“西西”的名字跟着震动不停。她刚划开接听,西西亢奋到变调的声音就冲了出来:“念念!普天同庆!花鼓戏手游推广改成单人了!bgm定了三首经典选段,这波稳了!” 虞念的心却猛地沉下去,抓着手机追问:“那周兴野呢?怎么突然把他下了?” “你没看微博?”西西的声音带着活该的意味,“你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现在全网都在扒周兴野,苍天有眼,这就是报应!” “我?”虞念的声音发颤,刚要再问,电话那头已经只剩忙音——西西挂得飞快,像是怕多等一秒,她就会心软替偶像周兴野说话。 她手忙脚乱点开微博,从上至下整版的红色“爆”字惊得她的眼珠像做眼科检查时点了扩瞳药水,久久无法收缩。 #周兴野镜头前后两副面孔# #周兴野尊重女性不代表尊重非遗# #周兴野蔑视传统屡教不改# …… 一堆堆词条像排练好统统举着旗在前排招手,吸引每个人点进去。 点开节目组刚发的片段,前一秒还是周兴野对着跟拍摄像机呼吁“大家多关注花鼓戏,关注非遗文化”,镜头一切,换成墙角的监控画面,他对着节目组准备的拜师用的茶杯,半跪在虞念面前一言不合就抬手扫落在地,配上虞念吓得一跳,瞬间起身的动作,瓷片碎声隔着屏幕都让人想冲进去给他一拳。 后面的镜头更像掐头去尾的“罪证”:跟拍里,他替虞念挡开挤过来的工作人员,接过虞念行李箱主动说“我来吧”;监控里,却只剩他皱着眉推开虞念递来的牛肉,唇形清晰地吐着“老子偏不吃”——那明明是上午他们拍的立绅士人设的视频,下午就变成了对他网暴的子弹。 评论区更乱成了一锅粥,花鼓戏粉丝抱着“非遗传统被辱”的名头冲锋,刷屏骂周兴野“装模作样”; 周兴野粉丝拼命甩路透花絮澄清,却被路人骂“洗地”,连带着“周兴野滚出娱乐圈”的词条都在往热搜顶冲。 更让虞念心慌的是,半小时前,某国民品牌突然发了通告,白纸黑字写着“从艺先从德,即日起终止与周兴野先生的所有合作”,配图里的解约函盖着鲜红公章,像为周兴野的从业生涯画了个冰冷的休止符。 而另一边,花鼓戏团的官方账号粉丝数正往上涨,评论里全是“支持非遗”“心疼虞念”的话——可没人知道,这“心疼”的背后,是周兴野平白背的污名,是节目组拿着剪刀拼出来的阴谋。 虞念胸口像堵着团火,烧得眼眶发疼。她对着空落落的客厅低吼:“不是这样的!我要的是大家看花鼓戏,不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踩人博眼球!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毁人!” 卧室里传来周兴野挂电话的轻响,却像带着针头的注射器推进了她的心脏。 她摸着疼到紧缩的心脏,大口喘气。 在客厅站了好久,没等来周兴野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并肩的战友,毕竟她分明是这场舆论风波里最显眼的“受益者”。 她闷头接了杯凉水,攥着杯子回了自己房间。 架好手机,点开直播间的瞬间,屏幕卡得动都动不了。 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弹幕又滚得比眨眼还快,她刚看两字,下面一行就滚到了最上面,整个弹幕就像像丰水期的瀑布,哗啦啦,不停倾泻而下。中间夹杂着各种符号和表情叠在一起,她连一行都没看清。 满屏还飘着各式各样的礼物特效,她手忙脚乱研究了半天,才总算关掉打赏功能。 这一顿操作下来,她额头已经沁出了细汗。 端起杯子喝了口凉水,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开口,尽量用简短准确的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一字一句替周兴野澄清。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几乎是立刻关掉了直播,指尖发颤地点开微博,盼着能看到舆论反转,狠狠打节目组的脸。 可屏幕上的内容,让她瞬间两眼发黑,差点连坐都没坐稳。 不知哪来的营销号,截了她直播的片段,配文更是黑白颠倒,弹幕里全是“虞念,你要是被控制了就喝口水”——而视频里的画面,恰好是她关掉打赏后,端起杯子喝水的那一秒。 虞念盯着屏幕,那铺天盖地转发的营销号,像一堵堵高大的围墙,像牢笼般囚禁“犯错”的周兴野,四面八方涌来的评论如同潮水,推动着墙体移动,压缩周兴野的生存空间。他头顶的蓝天白云即将被吞噬,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尽的漫长黑夜。 像是看电视剧看到最后一集,那故事结尾“全剧终”三个字,正飘来微博热搜版,为本就深陷泥潭翻不得身的周兴野。砸下了一块加速下降的石头。 第23章 “不,不行。”虞念脑中快速运转,“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猛地一把抓起桌上手机,指尖飞快滑到林凯的号码。 听筒里“嘟嘟”的等待音格外漫长,虞念将手机开成免提,自己拿笔在稿纸上写下沉心:这场交涉,她得稳像脱口秀演员抓牢节奏,还要句句都占理。 “哟,虞老师这是特意来道谢的?”电话刚通,林凯先声夺人,语气里满是引火后的得意。 “道谢?”虞念气不打一处来杨高声调,气意翻涌,“该道歉的人是你吧!” “我道歉?”林凯装傻,“凭什么?” 听着对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腔调,虞念火气直往上冲,随手抓起桌上戏谱为自己发烫的脸扇风降火,纸张哗啦作响:“凭你恶意剪辑周兴野的片段,让他们落得个踩人的罪名,凭你花鼓戏的艺术精华半点没给观众看,凭你把女性塑成‘弱者’,你不该道歉吗?” “向周兴野道歉,我认。” 林凯不屑一顾,满是讥讽,“可向你道歉?虞老师,话别说太满。我靠他赚热度,你借他炒cp、为花鼓戏引流。 咱们本就都是一路上的人,别装什么清高。你摸着良心说,你真愿意我原原本本的剪。?” 这话像失控的赛车,带着轮胎摩擦的尖啸撞过来——虞念没法否认,当初确实盼着节目组借cp话题让比赛更受关注,所以对周兴野多了几分迁就,也忍很多不合规矩的事。 可她从没想过要“毁掉”周兴野!花鼓戏的cp粉能在娱乐圈掀起多大浪?最多让周兴野的私生多些嫉妒罢了。 “你这是偷换概念!”虞念迅速稳下心神,声音掷地有声,“我是想借话题让花鼓戏被更多人看见,不是为了‘炒cp’本身;你却是为了节目的流量恶意伤人,我们根本不是一回事!” 遇上这种油盐不进的人,虞念彻底没了耐心。 她一把将戏谱掼在桌上,戏谱弹起又重重摔在地上,她也顾不上捡,对着电话怒声警告:“你倒是把我们某台的歪门邪道学了个全!艺术精华没学着,炒作的糟粕倒是手到擒来! 你不道歉也行,我会告诉你,你小看了花鼓戏,也小看了我。等着被上面的人找去‘喝茶’吧,”她刻意抬出“组织”,就是要压一压林凯的嚣张气焰。 第28章 “啪”的一声挂了电话,虞念才瞅见地上的戏谱。 她连忙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纸页,便连声轻哄:“对不起,对不起,看着地上代表花鼓戏精神的戏谱,再想到周兴野这门艺术而被毁,她心里像打翻了酱油瓶,五味杂陈。” 就在指腹碰到戏谱的瞬间,像被祖师爷亲手点燃了一根引线,一股带着火星的电流滋滋滋蹿向指尖,顺着手臂直冲进大脑!沉寂已久的灵感骤然被点燃,无数旋律、歌词在脑海里炸开,像漫天烟花般绚烂绽放。 虞念的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抓起桌上的笔,笔尖在稿纸上“刷刷”疾走,一行行带着韵律的词句倾泻而出,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这份“无师自通”。 直到最后四个字“帮腔唱法”落纸,虞念才恍惚回神,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从身体里抽离,她深吸一口气,刚才像被抽干的空气重新灌满胸腔。 她盯着满纸歌词,分不清是自己才思泉涌,还是真的得了祖师爷“显灵”。但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周兴野。 虞念推开门的瞬间,恍惚误入了云雾缭绕的天宫。对面周兴野的房门半敞着,座椅上隐约蜷着道身影,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支燃着的烟,灰白色烟灰正稳稳落进旁侧垃圾桶。 混着咖啡香的烟草味已漫进走廊,眼看那缕青烟要飘到跟前,虞念捏着鼻子丢下句“周兴野,换身衣服过来”,便匆匆关了门。 周兴野听见那像小羊羔似的嗓音,动了动耳尖。 回过神来,心里的憋屈却没散——她不是早为开直播利用自己出镜引流的事道过歉了吗?怎么还这么介怀? 他伸手推开窗,又嫌通风太慢,干脆点开手机投影片段,全息风扇带着龙吟咆哮像在帮虞念赶走房间那点味。 他转身在柜子里翻出套干净衣服,径直走进浴室,冰凉的水流从头顶浇下,却冲不散脑海里老陈的话:“要不发个声明道歉,就说和虞念理念不合才失了分寸,再拉着她演场大团圆,这事就过去了。虞念可不会被封杀,你呢?” 在这是非八卦里摸爬滚打多年,他早懂生存法则,指尖正打算编辑“完美公关”,手机先行一步弹出重点提醒:虞念开播了。 屏幕里,她手忙脚乱地对着镜头澄清,模样笨拙又执拗。 周兴野望着,心里叹口气,真是傻,只要在镜头前卖卖惨,保牌的任务不就成了?下一部预售戏票。来点饥饿营销。花鼓戏剧团还愁无米下锅?只有人上赶着送钱。 他早猜到她的辩驳会无用,也料到对家的营销号会趁机下场拉踩。 想取代他的人多的是,娱乐圈的水深得能淹死人,哪像虞念待着的剧团,不过是两家人的小打小闹。在这圈子里,不红就得靠边站,红了才有说话的资格。 他本想敲开她的门,告诉她没关系,三公节目组自会帮他洗白。 却意外听见她和林凯的对话——向来和颜悦色的她,竟难得高调地要林凯为此道歉。周兴野摇头嗤笑她的单纯,心底那片柔软却早就裹住了虞念,不想她受丁点伤害。 可当虞念没有否认“借炒cp引流”的说法时,周兴野像被虞念掐住了心脉。她手里的那把尖刀,一下下把心划得稀巴烂,凌迟般的疼在全身蔓延。 他还以为,她是一点点在向自己靠近,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的自作多情? 趁着周兴野洗澡的空当,虞念没敢歇,摸出手机搬救兵,帮腔得有搭子,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站在那儿演独角戏。 她指尖在屏幕上不停敲击,给西西发微信:“前因后果我直播都讲透了吧?赶紧帮我摇个人来!今儿就得让他们好好见识下,花鼓戏到底有多大威力!” 西西的语音几乎是秒弹出来,语气里是爱莫能助:“摇谁啊?桂香阿姨早跟着剧团下乡了,家里那四体不勤的老公都扔后脑勺了;吴娭毑刚做完腰椎手术,躺床上还疼得直哼哼呢,难不成我现在过去,把她从床上扶起来开嗓?” 虞念眼睛猛地一亮,她心里想的搭档本就是西西,当即追着话头点名:“那就你啊!过来跟我搭个腔!你以前学过的,一开嗓就够炸场,这事除了你没别人能扛!” 西西的消息又追过来,带着点试探的推脱:“实在没人……要不你让周兴野学几句方言?跟你搭搭腔,凑活也行啊?” 虞念对着屏幕狠狠翻了个白眼,直接开了长语音吐槽:“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星市人对口音的较真劲儿,比伦敦人挑伦敦腔还严!周兴野要是敢跟我搭腔,底下保准立刻跳出一群人骂‘这“乡里别”的口音,也配来唱花鼓戏,做味搞咧’! 好好一场帮腔,平白被口音搅得像拆了的戏台子;本来想亮亮相、显显花鼓戏的门道,结果倒先让人看出——我们剧团都惨到无人可用,连个像样的搭子都凑不齐! 更别说周兴野了,简直是雪上加霜!先不说能不能打脸节目组,只怕那些有心人立刻就会嚼舌根,说为了洗白,连夜学方言这种急功近利的招,都想得出来!” 等待的时间像被拉慢了倍速,每一秒都格外熬人。 虞念盯着对话框,连眨眼都不敢太用力,生怕错过半点动静,直到屏幕上终于跳出一行带着妥协的字:“行吧,我就霸点蛮!几号彩排?我过来。” 虞念看到回复的瞬间,不自觉吐了口憋在胸腔里的浊气,“呼——”,先前坐得笔直的脊背终于敢稍稍放松,指尖还残留着按着手机屏幕不敢动的微麻感。 她抬眼瞥了眼屏幕左上角时间,估摸着师傅该快睡醒了,才想起回复李姐早前发来的关心微信。 怕解释太细反而越说越乱,她干脆编了句谎话:“都是剧本,也千万别让师傅知道。她午睡还没醒吧?” 屏幕那头的李姐,目光下意识扫向靠在床头的陈凤英。老太太正跟着心里的调子哼着段花鼓戏,手指轻轻在半空划着拍子,精神头瞧着比第一次见面好了不少。 方才她还瘪着嘴念叨,说自己整天困在病房里,三餐靠人端进来,活动范围就只有走廊那几步路,活像“圈在栏里的猪”,闷得胸口发堵,非要李姐陪她去食堂吃顿饭,说什么也不肯再吃病房里的饭菜。 李姐没多犹豫,先跑去医生办公室确认,得到“短时间走动没问题”的答复后,才小心翼翼扶着陈凤英起身,两人亲昵地挽着手,脚步慢悠悠往食堂挪。 食堂里满是碗筷碰撞的声响,大半人都是头埋在碗里、眼盯着手机,唯有陈凤英这辈老人,还守着“吃饭要专心”的老规矩。 可她眼神尖得很,前桌男生手机屏幕里晃过一个身影,她只扫了一眼,就笃定那是虞念,当即跟李姐念叨:“这丫头翅膀硬了啊!以前开播总记得给我推链接,今儿倒好,连个招呼都不打了。”嘴上带着点嗔怪,手却麻利地点开了直播间。 李姐听着,笑着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连忙帮虞念打圆场:“她哪是忘了,准是怕您中午歇午觉,发消息吵着您。” 陈凤英安安静静把直播看完,脸上没露半分情绪,李姐心里反倒七上八下,她实在分不清,虞念是真受了委屈,还是像评论里说的那样“被控制了”。 第24章 回病房的路上,她心里反复琢磨,最后还是没敢跟陈凤英提,偷偷摸出手机给虞念发了条微信问情况。 这会儿收到虞念“都是剧本”的回复,李姐才算松了口气,赶紧把手机递到陈凤英跟前,笑着解释:“您看,我说的没错吧!真是节目组的剧本。” 陈凤英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指尖没碰手机,只慢悠悠收回手,连带着哼了一半的花鼓戏调子也慢了半拍。 她抬眼看向李姐,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却透着股过来人的通透:“剧本?直播时这丫头喉咙里都含着辣椒一样,火急火燎的。哪是演得出来的。” “是吗?”李姐愣了愣,赶紧点开直播回放,凑到陈凤英跟前。 陈凤英朝回放界面抬了抬下巴——屏幕里的虞念正手忙脚乱关特效,语速快得像怕慢半秒就没人信,连声音都绷得发紧。“你看她,一句赶着一句说,好像怕一停顿,别人就不信了。” 李姐皱着眉:“可她是在帮周兴野澄清啊……” “澄清哪是这么个澄清法?”陈凤英的手轻轻敲了敲病床边的铁护栏,声音放得缓,“就像巷子里俩街坊吵架,这边嗓门越大,那边越觉得他才吃亏。声音越吵越大。 她现在冲上去说再多劝架,旁人只顾看吵架的热闹,也不会听前因后果。 她顿了顿,想起早年剧团里处理纠纷,老班主总说“不急,等烟散了再说话”。 陈凤英说着,又扫了眼屏幕里虞念泛红的眼眶,轻轻叹口气:“她是好心,想护着周兴野,也想护着花鼓戏的名声。可太急了,急得忘了,人心这东西,得等气平了,才听得进道理啊。” “那又哦得了咧?”李姐越听越慌,嘴里一口湘音自然而然地……撒了出来。转身端来一杯温水递过去,递杯子的手都有点发颤,她是真怕虞念,好心办了坏事。 第29章 陈凤英却接得异常稳当,指尖碰了碰温热的杯壁,仰头喝了一口,又扯过床头的纸巾擦了擦嘴角:“你莫操这空心咯。” 她顺手将纸巾递给李姐,语气里带着点安抚,“小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跌过一次,才知道哪步走得急了。” “虞念,我能进来吗?”耳边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虞念和李姐的微信传话。 她赶紧把手机压在稿纸上,起身去给周兴野开门。 一开门,就见周兴野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额前的碎发落在白色t恤上,晕开点点透明的水渍,像干净的画布上沾了几颗细碎的灰石子。 虞念忍不住打趣:“您这是玩行为艺术呢?作画呢?” 周兴野低头瞥了眼自己,随手撩起衣角往头上一盖,腰腹间三横两竖的肌肉线条毫不遮掩地露了出来。 虞念见状,赶紧背过身去,心里偷偷嘀咕:微博上那几张漏胳膊的照片,哪有现场看来得勾人。 囫囵擦了擦头发的周兴野放下衣服时,正好看见虞念背对着自己的模样。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挫败——难不成除了流量,自己就没别的能吸引她的地方?嘴上也忍不住带了点阴阳怪气:“不好看?也是,确实没我带来的流量显眼。” 虞念听了这话倒没恼——毕竟“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又不是她。 她猜周兴野大抵是误会了,以为节目组的恶意剪辑是她授意的。眼下自己“好处占尽”,不能再保牌完成前用言语激化矛盾。 她语气平静地开口:“周兴野,不管你怎么想,我从没想过要你背黑锅。”说着,她把压在手机下的稿纸抽出来递过去,“hook我写好了。花鼓戏我要守,你的名声,我也想救。” 周兴野接过哗哗作响的稿纸,扫了眼上面的词。若不是之前在门口听到她和林导的电话,他真不敢相信这是虞念写的——她居然把两人的电话内容,写成了一针见血的diss。 见他半天没出声,虞念还以为是自己写得不好,连忙虚心请教:“是哪里需要改吗?你跟我说,我再琢磨琢磨。不过曲子我是真不会,还得靠你……” “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周兴野打断她,眼里对她的欣赏又深了一层,心底那份喜欢又多加深了几分,却又被他强忍着压进去。 他学着虞念的语气,认真说道:“你,我要守;花鼓戏,我要救。”特意将虞念的遣词造句对调,话里藏着的,是对虞念的心意,也是对她事业的支持。 虞念被这直白的话闹得红了脸。她一直觉得,爱情该是细水长流、水到渠成的模样,可周兴野偏是个反义词,总像逮着机会就熊熊燃烧的火焰,烧不尽的野火映得她脸颊发烫。火焰太烈,别说可能灼伤自己,光是粉丝们燃起的妒火,就够她招架的。所以她从没想过要靠近。 她伸手推搡着周兴野往外走:“走走走,你回自己房里创作去,帮腔那段我还没琢磨好怎么跟西西配合呢。” 周兴野却像双脚并拢像钉在地上的圆规,牢牢扎根在虞念的房间里。他眉毛笑的发抖,自己就喜欢看她这又恼又羞的模样,总比她除了有求自己之外,动辄冷着脸的样子鲜活多了。 见他不为所动,虞念换了个法子,语气里带了点关心:“别总抽烟了,你身上栀子花味的沐浴露可比烟草味闻着舒心”说着,她从枕头底下摸出switch塞进他手里,“抽烟不如帮我拔拔草,我那虚拟森林里还好多杂草没清呢。” 周兴野摸着手里红蓝相间的手柄,心里瞬间乐开了花,要是借着“拔草”的名义,去她的虚拟世界里转一转,应该不算窥探隐私吧? “行吧行吧,”他慢悠悠挪着步子,嘴里还不忘揶揄,“看在你这么关心我的份上,我保证废寝忘食写词编曲。” 等他出了房门,虞念脸上堆着的笑意瞬间收了回去。自己房门咔哒轻响关上后,她靠着门板都听见对面传来迫不及待进游戏的间奏音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周兴野,就算你看到了我的虚拟世界又怎么样呢? 二公结束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我对你好一点,就当补偿对你的利用了。 周兴野大拇指重力按压,“哒哒哒”连按三个游戏机上的a键,迫不及待的载入了游戏,这款爆火的游戏,他之前一直瞧不上,跟他玩的游戏相比,总觉得特幼稚,像小孩过家家似的。 架不住它爆火全球的速度,各大平台游戏博主把玩法扒了个底朝天,——凌晨五点蹲点钓鲨鱼,绝地挖洞抓毒蝎的攻略,他早看得眼熟。 游戏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博物馆一件我一件”,甭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还是土里埋的,只要是博物馆要收藏的,玩家得到定会第一件时间上缴。 周兴野此次登岛,就是奔着博物馆去的,他打算查漏补缺。万一待会自己拔草的时候,逮住只她没收集到的花蝴蝶,还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等岛主里克在话筒广播完今日小岛趣事,屏幕骤热变黑,加载的蓝色圆圈转了几圈,虞念那二次元卡通形象总算拨云见雾展现出来。 她身着一条蓝白相间的海军风连衣裙,戴一顶白色水手帽子,正悠哉的躺在沙滩椅上沐浴阳光。 周兴野立刻操纵角色起身,双腿一落地就撒开欢跑,两条麻花辫随着动作在耳后荡来荡去,沿途遇到的虚拟居民,一看到“她”就飞奔过来打招呼,显然这位名叫小鱼的的金发大眼萌妹,在岛上颇受欢迎。 周兴野没兴趣跟这些左邻右舍寒暄,双手往后一甩,步履生风打着转,总算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博物馆。 他略过白天打呼噜的猫头鹰馆长,一头扎进了左侧的昆虫馆。 馆内既没有振翅的的蝉鸣,也没有展翅的蝴蝶,只有一座双层的白色石头喷泉,哗啦啦的留着泪,透着说不出的孤单。 他不死心,转身通往地下一层的化石馆,别说见到一幅完整无缺的恐龙骨架了,连半根恐龙尾巴放在黑色地砖铺设的化石馆都叫突兀,馆里悠扬的背景音乐,仿佛在为空空如也的展馆哀悼。 周兴野越想越糊涂,“虞念到底会不会玩这游戏,怎么什么都没有”他按捺不住疑惑,立刻调转方位,奔向海洋馆。 刚踏入馆内,视线就被水中景象牢牢抓住,扇形尾巴的蓝色斗鱼生姿摇曳,与一抹抹红尾的霓虹灯鱼相互映衬,像在跳一支欢迎舞,灵动的环绕着他。 他顺着木质楼梯往二楼走,巨大的观景玻璃前瞬间展开另一番天地。 锤头鲨与扁平的翻车鱼在水中穿梭追逐,时而擦肩而过,时而并肩游弋,最震撼的是中间的银鱼风暴,成千上万条银鱼在海水中一圈圈盘旋,海洋馆的灯光照射在粼粼波光的水面,仿佛藏着无数次大鱼吃小鱼的惊心动魄。比起前两个馆的冷冷清清凄凄惨惨,这里简直热热闹闹欢欢喜喜。 周兴野挪不开眼,伫立在这充满生机的画面,耳边流淌的是泉水般灵动的钢琴音,混着细腻浑厚的大提琴音,他的心感到渐渐平静。微博的舆论风波,对家营销的围追堵截,连同他说服老陈发表的三天后见真章焦虑不安的声明,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不自觉闭上眼,脑海里像放电影,一帧帧全是和虞念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慢慢在心头铺展开来,那些只有在深夜才会喷薄而发的灵感,此刻不断往脑海里灌,如同管涌般“咕噜噜”地不停冒着泡泡。 第25章 再次睁眼时,他像在海底寻找到了稀世宝藏,憋着一口气浮上海面,急切的将大半个身子扑在了书桌上。 齿间咬下笔帽,吐在桌上,笔尖在稿纸上不停划拉起来。 笔杆子像水中涡流飞速旋转,奋笔疾书的墨痕如在草原撒开腿奔跑的野马,却仍追不上不断翻涌而出的思绪。 耳畔游戏机循环的钢琴音,反倒成了最合拍的创作音乐,每个音符都精准的踩在灵感的节拍上。 直到游戏机“滴答”一声断电黑屏,最后一个词恰好收在纸业末尾,他手中的笔也应声停下,纸上工整的歌词与虞念的手稿并置,竟向早隔着纸业签订了盟约,连字句对仗都透着默契。 周兴野捏着笔杆向后一靠,指尖还应刚刚一鼓作气的书写而发颤,心底的兴奋更是压不住,他眼睛撇到桌上的烟盒,伸出手摸出一根叼在嘴里,刚要摸打火机,虞念的模样就撞进脑海,每次闻到烟味,她的眉头总会拧出一个小疙瘩,连话都不愿同他多讲,他顿了顿,把烟取了下来,夹在指间,走出房门。 长腿刚迈入院中,耳边砸来“咚咚咚”敲门声,扇形门环跟着撞得叮当作响。 他低头瞥了眼手里的烟,认命似得勾了勾嘴角,烟盒连带打火机一起丢进了垃圾桶,三步并作两步去开门。 门一拉开,场务小光拎着餐袋跟罚站一样的立在门口,周兴野一见他,林凯那套炒作的下三滥手段就像点燃的窜天猴尖叫着飞进自己脑子里炸开,想起“血肉模糊”的微博战场,全拜他所赐。底下这些人,个个是帮凶。 第30章 他没给半分好脸色,一手死死抵着门框拦着他进来,另一手毫不客气的“砰”甩上门,门外飘着他的怒骂:“一丘之貉的玩意,少在这假好心” 屋里的虞念被动静惊到,趿拉着拖鞋跑出来,见他关了门还气冲冲拳头紧紧握着,皱着眉怒斥道:“你不吃我还吃呢” 说着伸手拉开门,就见小光僵在原地,见虞念出来,脸上堆着悻悻的笑,不知道在门外踟蹰多久才鼓起勇气敲门,他一手提餐食,一手提奶茶的手,因提重物太久,虎口上早勒出两道红痕。 虞念见状赶紧把东西全接过来,又朝着小光柔声说:”以后直接放门口,发微信给我说一声,省的瞧见他那幅臭脸” 小光像得了特赦,连连点头,转身快步走了。 餐盒被虞念摆上了客厅的茶几,刚一揭开盖,炸酱面的香味就漫开来,勾的胃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虞念眼角瞥见周兴野咽了下口水,还偷偷往这边瞄了几眼,伸手把面往他跟前推了推:“吃吧,坨了就不好吃了。” 周兴野没动,反倒扯了扯嘴角:“虞念,你挺圣母啊” 虞念剥奶茶吸管的手顿时停住,抬眼看向他,听出了他话里有话,眼神却没丁点恼火“圣母谈不上,我只记得上个月去王阿姨家嗦粉,阿姨说他儿子就在节目组当场务,随叫随到,脚不落屋,一问工资三千五” 她把冰奶茶插好吸管递到周兴野手边,冰壁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她将拇指印按在桌面,等手指干透了继续说:“你出场费就抵得上别人好几年,你对他发火有什么意义?他连剪辑台的边都摸不着,怎么剪,发什么,轮的到他说话?” 周兴野捏筷子的手紧了紧,鼻尖炸酱面的香味像被一巴掌扇散了,没那么诱人,连点缀的绿色葱花都看着碍眼。 “你骂他假好心,可他的假只是为了靠这碗饭,真生活” 虞念把碗里的黄瓜丝炸酱汁统统搅和在一起:“咱们要气,就该气林凯的算计,面不好吃,你难道怪给你送餐的人?” 拌匀之后,她挑起一根面条放进嘴里,细细嚼着,总觉得少了点味,她扔下筷子去厨房,翻出自己的法宝,一罐剁辣椒,红油浸着通红的辣椒碎,她挖出一勺,倒入碗中搅匀。 虽比不上王阿姨家酸豆角,酸菜,酸萝卜,酸刀豆摆满桌的嗦粉搭子,却也解了馋,聊胜于无的想念。 周兴野没说话,默默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葱花肉末裹着劲道的面条滑进嘴里,咸香里带着股微甜。 他嚼吧几下,想起虞念写的词里有句:“我非遗没落但仍然有道义”,是比他更通透,把是非和生计分的明明白白。 吃着吃着,他又想起他玩的游戏,旁敲侧击:“你说你,一个三观如此通透之人,却一个游戏都玩不明白” 虞念一听,刚咽下去的剁辣椒像黏在喉咙里,瞬间被气的呛咳,肩膀都跟着发抖:“咳,咳,你可以说我服装不好看,可以说完岛上规划差,但是我哪里玩不明白了?” 周兴野等的就是这句话,勾着嘴角引她下套:“那你博物馆里,怎么只有水里游的?其余的场馆都不开发了? “我只喜欢海”虞念咬着吸管,咕咚咕咚吸了一大口茉莉奶茶,待茉莉的清新温柔的安抚了嗓子的热辣,虞念菜才放下杯子。 周兴野放下筷子,指尖敲在茶几边缘,有规律一下下敲着,眼带笑意,挺像寺庙的僧人一副劝解苦主的架势:“只喜欢海,没问题,但博物馆不是海洋缸吧,你想想,要是岛上空有一片蔚蓝的大海,没有蝴蝶扇着翅膀停在花丛,没有恐龙化石深埋地下,引人挖掘,是不是少了点趣味性” 他见虞念垂着眼没有反驳,习惯性的端起她又吃着剩下一大半的碗,就着她用过的碗埋头“滋溜”起来。 虞念每天吃猫食一样,浅尝即止,他从发现就开始主动包揽,省的她吃两口就开始愁眉苦脸,,哎呦熏天。 对于他的捡食光盘行动,她很好奇虞念为何不介意,今天得知原来是为了有cp素材可以剪。 他有些愤愤地看她一眼,见她的神情像是被他说动了,握着奶茶思考半天也没喝,周兴野眼里的那点冰雪立马消融了,心底更是像煽风点火来了劲,吞下嘴里的面接着说:“就像我两合作,我用rap押韵,你用花鼓戏填词,两者结合,才有生理期无过,带来的爆炸效果,艺术是多样的,世界也是,你喜欢包容一切的大海,也不妨碍自己驻足欣赏蝴蝶眨眼” 说完,他三下五除二飞速把面全倒进嘴里吃完,兴冲冲跑进房间,拿出新鲜出炉的大作:“二公歌词,歌曲有了多样性才更抓耳,世界因包罗万象才更灿烂” 他把稿纸往虞念面前一递,语调上扬,藏不住的得意:“看看,跟你写的是不是精准匹配” 虞念指腹刚触到稿纸锋利的页边,目光匆匆扫过那些歌词,心却猛的一沉又一跳,有些句子,分明由他们平日的对话碎片改编而成,随口的闲话,无意说过的碎语,他居然都一一记得。 她面上依然绷着不动声色,指尖却悄悄用力,将稿纸上掐出一轮月牙才接了过来。心底早已经翻涌着惊涛骇浪,有艘停泊了许久的小船,正拼命挣着锁住它的锚链,铁链在呼啸的海浪里一下下撞着,冷冰冰的提醒她:“本不是一路人,失控就危险了” 她一直以为,周兴野不过是吃惯了片皮烤鸭,偶尔撞见盘辣椒炒肉,暂时记挂着那点香辣滋味,可此刻盯着这满页熟络的字句,心底有个念头在疯长,带着点挑衅问她:“我看你还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 幸好,周兴野在耳旁哼唱的调子,像在迷失方向的海面画出了航道,将她的杂乱无章的思绪统统掩盖住,将快偏离的小船拉回岸边。 她仔细听着,眉头却不由自主轻蹙,等副歌调子循环到第二遍,她犹豫片刻还是打断了他的旋律:“挺抓耳的,就是.....会不会太顺了?一哼就上头,显得没什么嚼头。” 怕话说得没轻没重,惹得他扫兴,又委婉的补充:“我不是觉得不好,就是怕大家觉得跟口水歌似得,容易挨骂” 周兴野听完开怀大笑,这就是他要的上头感“俗,才好记?现在文雅的能吸引几个人注意力,你想想热门的小视频上,点赞,评论,成千上百万的是什么内容?” 虞念的眼珠在眼框里打着转,脑子里跳出一堆肌肉猛男从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到宽肩翘臀绑手跪地,屏幕里的人背对着镜头,双手往后一发力,后背肌肉挤一挤,绵延的丘陵线条就在脊背上起伏,秀色可餐叫人回放好几遍。 三十六计里,美人计又何尝不是一种吸引目光的手段?她松了口风“那就按你的洗脑调子编” 周兴野原以为她会据理力争,没想带这么快想通了,眼睛一亮,仿佛看到花鼓戏非遗保牌成功的的曙光在前方招手:“那就只等你和西西的词出来,锦上添花,我就正式编曲了” 虞念却摇了摇头,眼底带着几分野心升起:“既然是雅俗共赏,那我的帮腔唱法,就采取清唱的形式,也让大家听听,戏曲不止有高雅尚品的身段,也能土俗接地气” “行”周兴野接话时眼神躲闪,语气里带着点回避:“别拉着我清唱就行” 见他这逃避的姿态,倒挺像课堂上老师随机抽人上黑板答题,功课不好的人,连对视都不敢。 虞念抿着唇压住笑意,得理不饶人:“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狂妄的嗓子,离了动次打次的节奏,可撑不住场子” “人无完人嘛”周兴野赶紧岔开话题,被这专业级别人士一听就戳中了软肋,语气带着点焦灼,只想绕开这个话题:“不是聊创作嘛,不带点评唱功的啊” 话一出口,虞念终于没憋住笑出了声。周兴野听着银铃般的笑声,看着亮晶晶的眼睛,心里软的像弹棉花,身子挪了挪,凑近她反将一军:“家里有一个会唱的就够了,我心甘情愿给你作配” 说完他侧头靠近她的耳廓,一手抵住她的后脑勺,防止掌中惊慌的鱼儿向扑腾挣扎。 温润的气息吹进虞念的耳蜗,周兴野用气音轻轻“咬”着她耳朵,他一字一顿将话说的特别清晰:“虞,念,我,真,心,的。” 周兴野略带沙哑的声音钻进虞念的耳朵,她的后颈立即窜起一层薄麻,握住奶茶杯的指节不自觉收紧,脸上腾起一阵红晕,逐渐扩散到了耳尖。 她下意识仰头想躲,后脑勺却被周兴野五指山牢牢扣住,圈住她所有退路。 她低头不看他,眼睛扫过茶几上那夺目的一点红,没盖好的剁辣椒瓶口敞着,瓶盖在旁边翻了个面,白底朝上的肚皮上,恰恰沾了点越狱成功的红辣椒碎。 最敬重的嗲嗲说过,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可跑不脱的时候,怎么办?这点剁辣椒给了她指引,她在心底悄悄作答,那就干脆跟这点辣椒一样跳出来。辣你个措手不及。 第31章 她几乎立刻稳住了自己,不再躲开那点近在迟尺的热气,她的眼睫轻轻扇动了两下,周兴野甚至看到了她白皙侧颈的皮肤下,那根微微加速跳动的青色血管。 他还没来得急动嘴角,劝她放个水考虑下重新点评。虞念就动了。 这一次不是躲,而是带着手上冰冷的奶茶杯,径直搭在他肩膀上,杯里没化透的冰块,透着阵阵凉意,穿过薄薄的布料,渗到皮肤上,让周兴野清楚的知道,虞念今天没抓他引流,这样的主动也不是在自己那不可说的梦里。 虞念从低头到渐渐抬眼,目光也从他滚动的喉结上移至他不可思议而骤然放大的瞳孔。 她的眼神依旧清亮,轻飘飘丢出一句“周老师,你抢戏了” 没有拒绝,也没有接纳,周兴野却因为她的反撩而“吓”得放松了手指。 虞念感到后脑勺可以自由转动了,趁机抬手轻轻推开周兴野的胳膊,双手按着沙发,双脚往后挪开半步距离,俯身收起桌上的稿纸,抱在怀里“我回房,和西西商量下清唱” 她不敢看周兴野,怕她发现她红着脸还硬着头皮玩反套路成功的“狡诈”模样。 第26章 虞念回房时脚下像踩了风火轮,溜得飞快。 周兴野一动不动盯着她,直达她合上房门,脑子里还在慢放她经过时憋笑憋到鼻翼微动,嘴角抽搐的模样,挺像“吃错药”产生的副作用。 半晌后,看着桌上的剁辣椒,他才嗤笑一声出来,恍然大悟,虞念再怎么柔,也是泡在辣椒缸里长大的。 那股泼辣鲜活的劲儿能藏住一时,可骨子里的辣是刻在基因里的,甜椒再甜,终归有辣椒素。 房间里,虞念靠在门上,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漏出“吓他一跳”的窃喜。 她走到桌前,将满是标注的歌词纸轻轻放下,用手抚平因为抱的太紧而生出的褶痕。 她看了几眼后,拿出手机聚焦对准,“咔咔”拍了好几张,手指飞快的选中,发送给西西。 手机立刻嗡嗡嗡震动,微信通知亮起在屏幕上。 西西:“???二公歌词,这么快就创作好了?你两属于快男快女参赛选手。” 虞念眉眼弯弯打字:“少贫,帮腔那段我还没写,不过,我想用清唱演绎” 对话框顶上“正在输入......”的提示跳了半天,最后半天挤出来一句:......清唱?莫逗霸咯,你当台下坐的“聋的传人” 虞念怕西西临时反悔,赶紧补了一句,:“放心,不会超过三句,事不过三,听不出你那八百年没开过的嗓子,你不是说舞台上,唱的好不好不重要,炸才重要?” 那边“正在输入”跳动,消失,又跳出来,来来回回挣扎了好几次,最后屏幕才蹦出来一句:“行吧,怎么唱听你的,怎么穿听我的,来看看最近的打赏用在哪了,我找了个业内首屈一指的服装师重新设计戏服” 没等虞念回复,西西紧跟着刷刷刷甩过来几张设计草图。 虞念点开一看,眼皮都被惊得跳了一下。 图上的戏服确实......改头换面了。 艳丽的底色被保留,却采用渐变晕染的形式从腰身处上下过度,从浓墨重彩到秀丽脱俗,袖口夸张的放大,又区别于水袖的宽大,做了螺纹收口,倒有点像时髦的灯笼袖。 袖口两侧硌垂着一条窄长的白色丝巾,不像昆曲那般宽幅飘逸,反倒像随手搭在腕间的轻软长锦,直直垂落到脚踝,面料上绣着金丝闪闪的云纹图案,虞念眼睛亮起光的,好似已经想到穿上后的舞台效果。 灯光下走步时,灯笼袖步履那么一甩,两条长巾会贴着舞台缓缓扫过,金色的细线在舞台光影上若隐若现的闪,像晨曦初绽时,被暖金色朝阳轻轻拨开的两缕柔雾。 头饰稍作精致改良,大蝴蝶依然是发饰的主流,只是由廉价的塑料编织改成的温润的珍珠串成基底,错落镶嵌着几颗在光影交织下熠熠生辉的皓石,几尾软羽斜插其中。 一迈步,羽动石摇,竟似有蝴蝶绕着头顶“珠翠”轻舞,既衬得整体造型仙气袅袅,足够灵动,又牢牢守住地方剧种的本真特色。 西西:“怎么样,保留了原汁原味的土,但又给它镶了金边,是不是比之前更精美,人们只有对你的外在美感兴趣,才会探究你的内在美。” 虞念盯着那灵巧的头饰,想起周兴野说的“喜欢海洋也不妨碍欣赏蝴蝶眨眼”点点头笑着回复:“好看,戏服是该升级了” 她又想起上次周兴野团队在微信群里点评戏曲什么都老的对话,向西西提议道::“你得空去我们星市那两个方特转一圈,看看人家舞美有没有值得我们借鉴学习的特效,道具。” 西西那边沉默了好几秒,然后弹过来一长串问号。 西西:“????” 西西:“拌哒脑壳冒缝针?你放着享誉全球的ip北环不考察,让我去考察方特??” 虞念手指飞快,理直气壮的回答:神话故事跟我们才沾边,魔法学院跟我们扯得太远,要找灵感得去妖精窝里,你忘了胡大姐的真身?她总不是从霍格沃茨毕业的吧? 西西:“全体鼓掌起立,太有道理了” 西西“行吧,我明天就去看看,这两天我还得抓紧复习下,哟,咯,嘿,结尾的帮腔唱法” 虞念:“你来,记得先去医院看看师傅,” 西西:“基槽,勿cue,你又要查百度了吧?” 虞念笑着扔开手机,心里不服气,:“我懂,这段时间跟着周兴野,流行词汇学了个遍” 她看着息屏的手机,舞台效果怎么个基本操作上,甩出点新花样? 她的目光落回那几张写满音符和批注的歌词纸上,帮腔收尾的清唱定了,戏服也够焕然一新了,可心里头总觉得欠点火候。 她的目光在帮腔两个字上牢牢盯住,指尖在那两字上来回摩挲,试图寻找落脚点。 西西的嗓子她清楚,清亮里带着点没被框柱的泼辣劲,最适合破空而来。要是..... 她眼睛倏地亮了,抓起手机就戳开西西的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起舞。 “对了,清唱那几句,你别从侧幕出来。” 那边回的飞快:“那我从哪里出来,从房顶速降出来?” 从观众席最前面,追光打给你,你边唱边往台上走,越过那堆嗡嗡作响的设备,直接上台。 虞念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西西的声音劈开所有嘈杂,像一颗惊雷直接砸向舞台。 这回西西的“正在输入”闪了半天,最后难得发了条语音,语气是少有的正经,甚至连名带姓的喊她:“虞念,舞台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这帮腔是画龙点睛的作用,龙上天了,总不能还拽着支笔吧? 我就站在观众席第一排中间,用你一言我一语那种对话感来接,省的那些好事的网友扒旧账,一个退学的还搞复活赛” 虞念征了一下,想想微博区那点战火还没熄干净,西西这把帮腔的火,确实不能再让人吹歪了。引火上身,划不来。 她没过多犹豫指尖点着屏幕回复:“好,听你的,不过你一言我一语可不能太平静,我就是要让所有人来看花鼓戏的热闹” 发完想着两个人在台上拌嘴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又觉得自己考虑没她一半周到,跟着补了句:“有时候我觉得周兴野够幼稚,可我在你面前,倒有点像他了,怪不得你能当我领导了” 西西的语音立刻追过来,腔调里拖着八卦的长音:“哦哟——策我咯?周兴野都被你拿来打比方了,你们这战友情要变质了吧?” 没等虞念回话,那边又火速扔了几个握手的表情,语音求和:“当年所有人都骂我蠢,花旦都不唱,就你拥护我,你说只有自己知道自己要什么。那除了花鼓戏的传播,你要什么,你想清楚了吗?” 虞念听完那段语音,屏幕的光映在她眼里。 她想了想,郑重的敲过去几个字。 “带师傅回家” “那也要等陈老师做完手术,指标都稳定下来,还要一阵子呢。” 西西知道她在躲避情感问题,倒也没拆穿她,只是三言两语把话题轻轻扯回眼前,:“先想最近的,我穿什么站在台下?不能太随意了,要不我去弄套湘绣旗袍展示?” 虞念手指向上推着屏幕,查找聊天记录的图片,点开西西发来的新戏服草图,嘴角一弯,直接按住语音键,声音带着娇俏:“不,你也陪我穿新戏服,我们要让台下所有人都清楚,我们没掉队,我们也在紧跟时代的洪流,要让花鼓戏被更多人瞧见,要把非遗这顶帽子戴稳了。” 她松开发送键,略一想,又将手机靠近唇边,语气里带着几分拍马屁:“我两属于一个体制内,你,前退学小花旦,现优秀剧团领导,为花鼓戏漏出姣好的容颜,帮腔现身穿个戏服——谁还能说半个不字” 手机一震,西西的语音带着笑弹出来,开玩笑的反驳着,背景声里伴随几声熟悉的哼哼唧唧的声音:“赵宇敢啊,哈哈。行那就先这么定,我们两这颜值,加一口塑普,让台下观众见识什么叫“湘女”” 第32章 “不港了,不港了,恰了就走的外孙狗来了。” 西西笑着掐断语音键,每天这时候大黄总会准时蹲守在剧团那坑坑洼洼的戏台上,尾巴像雨刮器一样来回刷着地面,眼巴巴等着剧团的人来喂食。 剧团位置有些偏,藏在一片待改造的老城区里,四周的住户都是扎根在这里长大,大多不愿意离开。 大黄也把这当作自己地盘,挨家维护蹭吃蹭喝,晚上就蜷在戏台周围睡觉,偶尔对着空荡荡的座位轻吠,像是要孤魂野鬼莫来挨边,这里虽然旧,但是还有活人。 李伯曾一边喂它,一边低声念叨:“现在外面抓狗抓的严,你莫乱跑,隔壁的花花不就是跑出去玩,被抓狗队一下就摁在了网子里了,人家是只小泰迪,好□□,能放回来,你这土狗就不好搞了来,万一打狗队晓得了......” 西西听了,总不以为意,顺手摸着地上翻着肚皮的癞皮狗,笑着道:“它啊,最通人性了,就在我们这条街窜,跟左邻右舍都混的熟,讨吃的时候看到哪家没客人才敢进去,谁恰了饭没事做去告诉打狗队哦,尤其晚上跟保安队长一样在这条街巡逻,看家护院最靠谱。 “嗲嗲,它也不叫土狗,叫中华田园犬,老祖宗严选!最靠谱!”西西一次次严正声明。 李伯也总是一次次嘲笑:“老祖宗选的,靠谱又什么用,不也上不了证。跟我们一样,没人在意,” “那不一定,前两天我还看到有网友集体声讨,要求中华田园犬剔除星市禁养名单,星市公安回复,会郑重考虑网友意见。搞不好哪天它们就被重视了!” 西西从办公室把留给它的剩饭剩菜端出来,蹲下身递过去:“吃吧,你虞姐天天发微信心心念念挂记的扑豆壳炒肉” 大黄没像平时那样埋头苦干,它的专属不锈钢狗盆子都不正眼瞧一下,一个劲汪汪汪叫个不停,西西见它饭也不吃,反而再原地打转,以为它听到虞念的名字浑身来神了,好声劝它:“莫急,还得等几天才回……” 第27章 大黄见她没明白,急的用嘴扯她的裤脚,一个劲往后拽。 “搞莫子鬼咯?”西西被拽得有点来火,可又想起上次——廖娭毑在店里摔了,就是大黄火急火燎跑来通风报信,万一这次真有什么急事要求助,她不敢怠慢,只好顺着大黄的意思,跟着它一直走到剧团那扇生锈的铁门外,大黄四脚立住,冲着街上轻轻汪了一声。 西西站在街上左右张望,正好有辆黑色轿车慢悠悠开过,车牌擦的噌亮,一看就不是这巷子里常来的车。 车窗玻璃反光的厉害,只照出西西皱紧的眉头,里面的人连个轮廓都看不清。 她忽然想起最近隔壁街开了家超火的复古咖啡馆,刷小视频都可以看到各大流量博主的打卡,便作势抬脚假装要踢大黄:“别人走这里插近路而已,进去恰饭,你还在这里乱叫,小心打狗队来抓你” 大黄一听打狗队,立马怂了,脑袋耷拢的快贴到地面,夹着尾巴就往回剧团里溜。 等钻进了剧团的铁门,它又立刻昂首阔步起来,尾巴也像春风里摇摆的狗尾巴草,直直的竖起来,跟随它的小踏步左摇右摆,像打架得了胜利回了自己地盘上威风。 西西没把这当回事,可她不知道,那辆黑车里的人每天不定时蹲点在剧团门口,或者沿着四通八达的巷子绕几圈,剧团永远是必经地点——就连这条小土狗,每天几点在街上巡逻都摸得一清二楚。今天他只是多绕了两个圈,就被小土狗发现了异常。 —— 与西西敲定合作细节后,虞念的思绪很快飘向了和周兴野搭档,怎样才能让两人的合作,一亮相就抓住所有人的目光呢。 她下意识否定了最常规的方案,穿着戏服候在舞台侧幕的阴影里,等一束追光骤然将自己照亮。 这种方式太千篇一律,即使灯光落在自己身上,观众眼里恐怕还满是周兴野刚出场的影子,而她这一次,就是要抢周兴野的风头。 要是能像上次拍宣传照那样,互换身份登场,会不会一下子就打破沉闷,牢牢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呢? 可念头刚冒出来,她又很快冷静下来,观众觉得新鲜有趣,自己觉得能推花鼓戏一把,但周兴野不见得愿意。 花鼓戏需要创新,但绝对不能用“为了艺术”当借口,道德绑架周兴野让他扮丑旦,不情不愿做这件事。 正对着窗外发呆,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是小光发来的微信:“虞老师,你们用餐结束了吗?麻烦帮我开下门,我来收拾一下” 虞念赶忙起身去开门,路过客厅时,眼风不经意扫过茶几。——刚吃完的餐盒已被推到桌子的一角,空出的中心位置被笔记本和他的设备霸占着,屏幕亮着,虞念看到了音轨,推测他是在剪编曲。 在茶几处仅剩的一点留白处,摆着杯还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应该是刚泡没多久,茶叶还没完全舒展开。 周兴野盘腿坐在光滑的地板上,指尖握着鼠标,“哒哒哒”的点击声在空气里轻响。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连虞念走动时带起的一阵清风和衣角擦过茶几边沿的细微动静,都没让他分心,更别说头也抬头看一眼。 门拉开,小光对虞念点了下头,算打了招呼,他拎着垃圾袋走进来,麻溜的收好了茶几上的残羹剩渣,见周兴野头也没抬一下,想起自己只是条被殃及了的无辜池鱼,而周兴野将火乱撒一通,语气也不如之前那般客气,指着桌角那袋没系紧的垃圾:“周老师,麻烦您以后把垃圾袋系紧,免得漏出来,增加我的工作量” 周兴野刚端起茶杯,闻言抬眼:“你倒挺会判断,凭什么确定这袋就是我的” 小光弯腰勾住垃圾袋提手,动作没停,心里带着憋屈,说出来的话也是嘲讽的意味:“虞老师的垃圾袋,从来就系得严丝合缝,跟她守着的那些传统规矩似得,半分不松,您这个,绳结都快散了,也很符合您从舞台嚣张到生活里的人设” 这话被站在一旁的虞念全收进了耳朵里,他知道小光心里那道坎还没过去,她悄俏瞄了下周兴野,见他脸上也没酝酿火气,识趣的闭上准备来圆场的嘴,有句话说得好:“男人之间的事,得让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不过小光的话,倒如一句重锤,哐当敲碎了卡在脑海里的大石头,乱石四处飞溅,堵住的思路也终于被打通。 她盯着那袋松垮的垃圾袋,自己不该纠结“互换身份”她要的是打破标签,出场时就让人把写着“守旧”“定式”“陪衬”的纸片一张张盖在身上,每唱一句,就亲手揭下一张,等最后一张落地,她要一鸣惊人站在追光里,彻底跳出刻板的框子,走出人们心中带着“传统就是老掉牙的守旧”成见的那座大山。 这边虞念盯着垃圾袋出神,那边周兴野吹开茶杯里漂浮的碎茶叶,不急不躁喝了一口,甚至没有反驳小光,开口时语气平淡的像在唠家常:“晚上送餐食来的时候,帮我带两瓶口香糖,见小光抬眼望过来,眼里的冰块还带着凉意,他又补充道:“今天开始戒烟,嘴里总觉得欠了些什么,你记得带口香糖,说不定我就记得系垃圾袋了” 语气是一如既往拽得欠揍,可小光的眼神却变了,先是像初春融冰似的冷意退却,接着睫毛颤了颤,惊讶席卷了眼球,最后眼底一点点在升温。 他放下手里的垃圾,直直的站着,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干脆的应了个单字:“好” 虞念也许不知道,但跟过他几次vlog的小光知道,周兴野跟老陈或者团队工作人员闹别扭时,就算知道错了,也从不会说对不起,却会在老陈跟资方爸爸交涉抬手抹汗时递瓶冰饮,或者踢一脚闹脾气工作人员凳子,随口一句:“一起去吃你爱的爷爷牌炸酱面” 周兴野的道歉里,从来没有对不起三个字,却藏在这些细碎的惦记里,就像这次,两瓶用来戒烟的口香糖,换的是一句:“会系紧垃圾袋的软话”。 小光拎着清洁袋前脚刚出了院门,虞念就凑到周兴野身边,半蹲下来,握拳扣了扣茶几桌面,“咚咚咚,”打断周兴野点着鼠标拖音轨的手,声音带着点没放开的试探:“你这突然戒烟,该不会是借个由头,给小光递给台阶把” 说完,她眼神不自觉往周兴野房间方向瞟了瞟,心里惦记着他房里的全息风扇的事,故意留了话头,想先找个由头铺垫,不要显得太急功近利,可话刚出口,就见周兴野端着茶杯凑到唇边的手停了下来,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脸上,带着点了然的笑意。 “姐姐,今天倒是难得主动凑过来,平时回房间的速度,像见了吃人的老虎”周兴野指尖搭在杯沿上,温热的水气给漆黑的眸子盖了层薄雾,却没藏住那点看穿一切的调侃:“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身体了?” 虞念听完仿佛被雷击中,浑身一僵,握着拳头的手不自觉重了点,被他一句话戳破了小心思,耳尖瞬间发热,她的视线开始到处乱飘,语气却强装镇定:“这不就,随便聊两句” 第33章 周兴野低笑出声,放下茶杯,身体往虞念面前倾斜,离她又近了些,:“关心我,怎么眼睛往我房间里飘,”他侧目看着虞念还蜷缩成团的手,还有,你每次想求我帮忙前,都会握拳,我挺想知道,是不是拒绝打算给我一拳? 他略带玩笑的口吻说道“上次让我扮丑旦,敲了化妆台,跟我去冯总的火锅局,敲了戏箱,这次敲了我的茶几。” 这话让虞念再也装不下去,她松开拳头,放弃拐弯抹角的铺垫,:“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她抬眼看向周兴野,眼神有些期待:“你能不能再借几台全息风扇,我想放在舞台上” 见周兴野没立刻接话,她心里咯噔作响,自己前前后后利用他那么多次,他不想帮忙也合情合理。 她的眼神一点点暗淡下去,咬咬牙做最后的争取,语气坡有些无奈:“”我想在出场时,让舞台侧幕的风扇同步启动,把守旧,定式,陪衬,的字体投在我身上,像贴紧的标签,等我唱一句,手上就做一个揭标签的动作,让技术人员触发“标签撕碎”的立体特效,观众亲眼看着标签在眼前散开,在天空散成灰。 等标签撕完,最后一束追光打在‘’不被定义"的我身上。 周兴野等她说完,眼尾先勾了起来,不是平时想逗她的坏笑,眼里是亮晶晶的欣喜。 虞念见他这模样,知道是认可了自己的想法,赶紧给自己加了把劲,绘声绘色的将自己脑里关于舞台的畅想描绘了出来。 周兴野看她语速加快,手舞足蹈比划个不停地样子,眼里笑意浓浓,却故意拖慢了语气,刁难道:“求我帮忙,没好处可不行” “你想要什么,别太过分,我尽力”虞念立刻追问,眼神焦急。只想让周兴野立马点头同意。 周兴野说的挺轻巧,要求也不过分。“只要我想登岛,你就不能拒绝。” 虞念瞬间松了口气,嘴角忍不住漾开笑容,声音里都是诚挚的邀请:“花花岛随时欢迎您大驾光临” 周兴野端起茶杯抿了口,借着低头的动作,悄悄把嘴角那点“计划成功”的嗨皮笑容压下去,茉莉花茶的清香顺着舌尖充斥口腔,蔓延进心里,正好把心里那点半是承诺,半是告白的话语,洗涤得更清晰。 他抬眼瞅着眉眼弯弯的虞念,心里的声音轻的只有自己听得见。 “虞念,你要是沉醉于海洋,躲在海底不想出来,那我就去你的世界里,把这世间绚烂都捧到你面前来,若你见过这纷扰繁华,依然只想回归这寂静深海,那我就陪你一起沉溺…… 第28章 虞念满心思扑在自创的舞台效果上,压根没注意到周兴野满眼深情的目光,她一会儿抬肩搭臂,作势猛扯,眉眼带着冷酷劲:“你说我这样一把扯下标签,够不够飒?” 一会儿又指尖轻捻衣领,动作慢的像拆珍贵礼物的绸带,还是这样慢慢揭开,用软刀子一点点“割人”更有看头? 周兴野看着她在跟前转着圈给自己一一列举脑中的想法,嘴角的笑意就没收住过,心里却悄悄犯嘀咕:“这想法是亮眼,可能在二公现场做到位吗?得找专业的问问,才能放心” 他摸过一旁的手机,低头翻着通讯录,嘴里也没忘接虞念话茬:“你自己对着镜子顺两遍,看看效果,我出去打个电话” 虞念点点头,只当是娱乐圈那些她不感兴趣的商业机密——只要周兴野肯帮她借全息风扇,别说是背着她打电话,哪怕背后吐槽她事多,或者一个不如意今晚他把屋顶掀开了,她也能笑着凑趣鼓掌喊一声:“好,真凉快!” 周兴野没多解释,起身往院子里走,回头瞥了眼虞念,她果然听劝已经挪到了玄关的穿衣镜前,“张牙舞爪”地模拟揭标签的动作,沉闷的黑色连衣裙摆随着她收放自如的俏皮动作轻轻晃动,倒像闭眼端庄祷告的修女灵魂突然觉醒跳起了优雅灵动的华尔兹,裙摆扫出一阵细碎的风,仿佛也刮进了周兴野的心头。 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指尖划过屏幕,拨通了张全的号码。 “你定的那批缩小版风扇,我们刚在车间做试验品”张全的声音夹杂着机器嗡嗡的轰鸣声,“我才跟工人讨论用哪种零件更有优势,你就来监工了,怎么,怕投资额打水漂啊?” 周兴野懒散的靠在院子白墙上,目光没离开屋里那个正两头晃动的身影,看她鲜活的样子,连声音都忍不住带着笑意:“问你个事,假如用全息风扇做个“标签撕碎”的立体特效,得多久弄好?”他三言两语把虞念的想法说清,等着专业的建议。 电话那头顿了顿:“你别高兴太早”接着是开抽屉,翻资料,窸窸窣窣的琐碎声音,定制编程,确定效果,至少一天,而且如果放舞台那型号小了点,我不眠不休生产,即使用东风快递送全部零件过来。最少也要个大半天,再加上舞台校准,找点位,保证全场观众观看的裸眼3d的效果,参数若是不对,画面还会扭曲变形,还得反复调试——怎么也得三天,赶鸭子上架,效果可大打折扣。” 周兴野指尖抵了抵眉心,果然如他所料。他想到虞念要是听到否定答案时,大概率会漏出落寞的神情,心也跟着揪得隐隐作痛,继而又锲而不舍追问:“有没有替代方案?能把字精准投在人身上,还能做撕碎效果的” 他的目光扔锁着屋里,虞念正对着镜子反复抬手,动作精准到分毫,指尖捏着空气撕标签,一看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脾气。可偏他就挺喜欢这股劲。 电话那头的机器声忽然歇了下来,张全的声音变得像念教科书一样专业:“虚实结合来能成,加块白幕布,让她身上贴着真标签站在幕布里,用投影仪把标签文字放大投在幕布上,补全效果,她咔嚓撕一张,这边就同步在幕布上“剪”掉对应文字,我晚点给你送投影仪,你两实验实验?” 周兴野却没松口,握拳放在身后轻敲墙壁,语气依然坚持:"我房间这个型号的风扇也送来“ “你疯了?”张全的语调尖锐了些:“不是跟你说了用不上,不相信我专业素质?” “她提过的事,我想陪她试”周兴野打断他,收回落在虞念身上的目光,低头看着眼前的青砖地面,语气更坚定了些:“万一成了呢,就算不行,至少努力过,试过,她心里才能踏实,总不能连碰都不敢,就说“做不到”,我不想随便敷衍她”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传来张全无奈的笑声:“这话听着挺双标啊,作为你人生路上的感情开导师,我倒是想问一句,说的是全息风扇,还是你想对虞老师说的心里话” 周兴野哼了声:“我是给你脸了”停顿片刻,又绕回正题:“那几个标签的基础字体特效,总不用设计一天吧” “不用”张全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语气笃定:“标签素材三小时后发你手机,晚上九点,我借个货车给你把设备拉来,” 周兴野嘴角弯了弯,忍不住夸赞:“我就说我投资眼光不差” 晚上九点整,院外传来两声货车鸣笛,正嚼着口香糖与虞念讨论出场顺序的周兴野听到暗号立马起身,虞念也跟着起身跟在周兴野身后,吃饭时他就跟她说,今晚就有人送设备来,她早就摩拳擦掌等着试效果了。 门外停着一辆白色小货车,张全正坐在驾驶座位上挥手:“来这不容易,还要老陈跟节目组打过招呼,才能在前面设卡处放行” 两人走过去的间隙,足够周兴野用一句话,介绍,“我发小张全,现在做半死不活的科技公司。主打产品,全息风扇” 张全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他不着调的说话方式,对他的“恶意拉踩”不屑一顾。 他推开车门走下来,绕到车后,用力一扯着后备箱砰一声打开:“没了私生打扰,设备也给你们送来了,预祝你们二公演出顺利” 后车厢里,两台全息风扇,一台投影仪,像三明治一样被夹在白色泡沫板之间,旁边还堆着卷幕布和几捆连接线,还有三角支架…… 张全怕插座不够,还特意多准备了几个延长的插座,满满当当的物品,占据了小半个车厢。 “厂里工人都下班了,我可是亲力亲为搬上来的”张全拍了拍手上的灰,冲周兴野挑眉:“这波,要另外加钱”。 周兴野对他的邀功充耳不闻,耳朵里只有虞念的疑问:“怎么有个投影仪”刚要回答这是b计划,张全就朝虞念伸出手,眼里带着笑意:“虞老师,这是他的备选,我可看了你的表演,一公比赛您用花鼓戏痛打周兴野,我当时就在屏幕前为你加油助威:‘打得好,总算也为我出了口恶气!’” 虞念一下就被逗笑了,这直白的夸赞比场面话听着顺耳多了,她伸出手回握,半开玩笑接过他的话:“我也觉得打的值,他要是还有仇人,咱们不如组个群,再集资暴打他一次。 两人握着的手还没松开,周兴野在一边瞧着,心里跟浇了层酸梅酱,——你跟我第一次见面,可没这样热络的好脸色。 第34章 他转头把口香糖吐进垃圾桶,抬起手臂,五指并拢“啪”一下砍下去,不轻不重斩断了二人联手的桥梁,语气挺不乐意道:“虞念,你是打算背叛我,加入复仇者联盟?” 又推了张全一把:“正事没做,在这里聊什么呢,赶紧卸货啊” 虞念想跟着搭把手,却被两人异口同声拦住:“当我两手无缚鸡之力呢,看不起人啊” 虞念笑着道声谢就退到了一旁。反正也没必要跟想展示绅士风度的男性抢活干,她这人不擅长自讨苦吃。 他两扛着风扇,抱着投影仪往院子里挪,东西不多,但也得忙活几趟,两人的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等设备都归置于院里一角,虞念递过去两瓶冰水,周兴野接过仰头咕咚咕咚灌进去一大半,余光瞥见张全接了水没喝,还在慢悠悠擦汗,明显不着急走,在两人对视上那一刻,他赶紧使了个眼神.张全不费吹灰之力,读懂他内心附赠之言“你这电灯泡,赶紧给我熄灯走人” 张全装没看见,他哪舍得走,平时周兴野可是被众人捧在手里的顶流,含着怕化,捧着怕摔,除了工作,衣食住行那是一群人伺候的妥妥当当,今天看他手提肩抗,汗流浃背的样子,倒像大小姐旁边的跟班,这好戏他可没看够。 周兴野见张全死乞白赖状,只好把张全拽到一边,压低声音问:“真不打算走”? “不走”张全斩钉截铁的拒绝。 周兴野啧了声,语气带着点惋惜:“哎,那算了,我本来想把switch的游戏卡全给你的,除了动游相关的,剩下的你随便拿” 张全眼睛一下亮的像灯珠,别人不知道周兴野游戏卡包里是什么,他能不知道吗,全是好货。热门的,冷门的,偏门的,应有尽有,现在居然愿意全拿出来“打发”他。 他立马把手里还没拧开的水塞进周兴野怀里: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改口“有便宜不占非好汉,虞老师给的水,我借花献佛了” 周兴野对他这幅“懂事”的表现很是满意,也不啰嗦,直接报了地址:“我公寓进门第一个抽屉,黑色卡包,动游的卡,二公比赛你来现场给我,其余都给你。” 张全一听就乐开了花。站在院子里就掏出车钥匙,按下货车的解锁键。 撂下句家里有事,我先走了,改天再聚的全国通用客套话,拔腿就跑,飞速上了车,那一气呵成的动作,跟老家着了火,赶着去灭火一样。 院角正拨弄设备的虞念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周兴野回头对上她的目光,看着她对别人笑的这么开怀,心里就冒出一股火。 他对旁人向来随意,合得来,就一起玩,合不来,就各走各的。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从不强求他人,也不喜欢别人干涉。 可唯独对虞念是个例外,他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占有欲”这个词的威力,他明知道虞念有和任何异性交往的权利,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让她身边所有可能靠近的其他男人都滚,让她所有的目光和笑容,都专属于自己。 第29章 虞念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眼尾压着点沉色,以为是自己乱碰他的设备惹他不快,就像自己也见不得西西到自己那小公寓随便坐自己床上一样,立刻缩回手,扯了扯嘴角:“周兴野,还是得你来,它们好像有点“欺生” 周兴野被她连名带姓一喊,从反思自己对她的占有欲到猛的回神,喉结滚了滚,虞念看张全笑那事,心里好像半天也压不下去。 回答她的声音听着也像木头硬邦邦的 :“等着,我去搬椅子支幕布。” 说完径直就朝屋里走,背影绷得像烧红的铁板,脚步也踩得比平时更重。 虞念望着他进去的背影悄悄吁了口气,暗自骂自己手欠,将人惹毛了。 立秋后的风卷进院子里,褪去了夏日的燥热,带着舒爽的凉意,她只盼着这点晚风能吹散他被动了私人物品的那点不快。 每个人总会有自己的小个性,她理解,以后尽量不踩到雷区就好了。 说到底,二公的舞台效果,不还是要靠他,自己的想法再好,没了这些设备的加持,不也是个绣花枕头,你让她转帕子,她绝不推脱,你让她玩转这些设备,那她真学不来。 没多会儿,周兴野搬了把圆凳出来,“哐当”一声放在支架旁。他长腿一迈踩上去,身高优势尽显,一抬手就够到了支架顶端的卡扣,动作是被粉丝看到要尖叫三天的利落帅气。 “把幕布捡来递给我”他低头吩咐虞念,声音从她头顶落下来,听着还梗着气。 “好”虞念连忙歪腰去抱,幕布厚重的出乎她意料,她垫着脚使劲往上举,胳膊都开始酸了。 周兴野俯身来接,冰凉的指尖先碰到她的手背,刚握过金属支架的手指头沾了点寒意,蹭过她血液不通而开始发热的皮肤时,激得她手一松,粗糙的幕布摩擦着她的指尖,咚的往下坠了几寸。 “拿稳”周兴野低声要求,大手及时托住幕布卷筒,不由分说地裹住了她没来得及抽回的手指,掌心滚烫,和指尖的凉意判若两人,虞念像被暖手袋包住,动弹不得,热量还在不断升温,她的指尖也开始变得微微发麻起来。 虞念心头一跳,像温水里陡然觉醒的青蛙,下意识就要抽手,周兴野却若无其事地按住她的手,就着这个姿势将幕布提了上去。粗糙的幕布边缘蹭过她的指尖,痒意顺着神经直往心里攻。 等周兴野完全接过,虞念飞快脱手,将手背到身后,十指绞在一起扭成了麻花,暗自看不起自己:“扭扭捏捏的,哪里还有星市妹陀的豪爽!” 周兴野在高处固定幕布,她在下面递工具,扶支架,两人没在说话,只有金属卡扣的咬合的咔哒声,和幕布舒展的哗啦声,在院子里飘荡,气氛有些微妙。 “支架往左稍微挪一点,差不多了” 虞念伊言伸手扶上支架腿,刚使上力,就见周兴野在凳子上动了动,调整姿势准备朝虞念相反的方向蹦下来,圆凳面小,他脚下一挪,凳子腿“刺啦”一声怪响,四条腿的凳子,冷不丁翘起来一条腿。 周兴野重心一歪,“卧槽”还没出口,人就往虞念那边倒。 虞念“啊”惊呼一声,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想都没想就扑上去,死死拖住他下坠的后背。 185的个子,再怎么瘦,那副骨架子也不轻,虞念没撑住,手跟着他摔向青砖地面,小臂擦过坑坑洼洼的地面,刺痛开,她倒吸一口凉气,肘间一片火辣辣的灼热感。 “手怎么样?”周兴野撑地爬起,扭头就抓她胳膊,看到小臂上渗血的擦伤,眉头立刻拧紧,满眼疼惜“会不会骨折,我打120” 想到自己拿凳子时,明明知道房里那把最合适,偏偏没多走几步,拿了个进了客厅就看到的。 他一边懊恼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怪我,我偷懒,挑了个龟壳子” 虞念见他“知错就改”的样子反倒笑了,活动了一下胳膊给他看:“骨折还能这么动?就蹭了点皮,送到医院,医生怕要说一句,在晚一点,伤口都要愈合了。我没你那么精贵,别小题大做。” “怎么就小题大做了”周兴野语气着急,又想拉她的手再确认一下,被她闪躲开了。 虞念指挥道:“蒋旗不是留了医药箱在吧台,拿来擦擦。” 他见虞念闪躲的样子灵活的很,没再坚持送医,转身快步去取药箱,回来时拿着手机对着伤口,咔咔拍了两张,发给蒋旗:“我们这样处理行不行?” 没多久蒋旗就回复:“能动能抬就没事,不放心我现在过来?” 周兴野盯着屏幕,手指飞快敲击:“别来,正在创作的兴头上,别打扰我们。” 想到蒋旗时不时在虞念面前献殷勤,自己在他面前也找了回存在感:“我比你更会照顾她” 说完手机往兜里一揣,举着药箱向虞念提议:“去客厅擦,那光线好” 虞念点点头,跟着他进去。 周兴野把药箱往茶几上一放,虞念刚要自己伸手拿棉签,手在空中就被周兴野拦下。 “我自己来” 周兴野没坐沙发,而是用脚勾了旁边一张椅子,顺势坐在虞念的对面,强硬的一把拉她住的手,指腹轻轻捏住她的手腕,“一个报恩的机会都不给,小气” 语气听着不爽,动作却很小心。碘酒棉棒触碰到伤口时,那点冰冷感让虞念缩了下,周兴野以为痛的厉害,立刻将手上的力道放的更加轻柔些,棉签擦过的速度慢的像给一尊易碎的珍宝轻轻扫灰。 气氛又沉下来,暧昧挟持着尴尬绕在两人身边看戏,虞念实在受不了,率先打破沉默,语气都是嘲讽:“我就知道西西摸鱼看得那些小说,都是骗人的” 周兴野手上顿了顿,抬头望着她,眼底有点发笑:“什么骗人的” “书里不都是男主英雄救美,公主抱,还能毫发无伤的吗”她用另一只手指着被周兴野拽住的胳膊,“我们这,全反了,还搞得这么狼狈” 第35章 周兴野盯着她的杏眼,声音无比温柔,带着蛊惑询问:“所以,我是你的男主角吗?” 虞念被这直白一问,捣的心脏咚咚咚直跳,趁他擦好药,急忙抽回手:“你是顶流歌手,是多少粉丝心中的男主角……” 虞念的半句话还悬在嘴边,手又被他牢牢攥住,他缓缓抬起她的胳膊,凑到自己唇边,头微微偏向她的伤口,呼—— 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那一道道刺目的伤痕,那双柔情脉脉地眼眸,便一眨不眨的锁在虞念脸上。 虞念指尖猛地一僵,剩下的要说的半句话也被大脑遗忘,卡在喉咙里。 感受着自己的伤口被温热的风不停安抚,在对上那双盛满柔情的眼,她脸颊发烫,只能微微垂眸,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好在周兴野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也没再追问,反而轻轻哼了句,《刘海砍樵》。调子是跑到了外婆家,星市的口音也不够韵味,词却没错:“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咯哦” 虞念太过熟悉被周兴野隐去的前两句歌词,胡大姐,我的妻。迟迟没有应答,周兴野见她避儿不答,他也没把人逼得太紧,转而问道:“刚才吓到了?” “废话”虞念没好气,摸着自己心脏,“这还没平复呢” 周兴野听完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有点得寸进尺的意味:“抱得那么紧,怕我摔着?” 虞念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刚才急切的举动有多亲密,她的手牢牢贴上了他的腰肢,一把环住。 脸颊腾的又烧起来,猛地抽回还被他握着的手,眼神乱飘,强装镇定:“我是怕没人帮我调设备,误了我的大事” “能不能调了,再说今晚不要睡觉了”虞念红着脸起身,转头就往院子里走。 夜风微凉,却吹不散心头那团迷雾,对于周兴野,说喜欢,棋差一步,说完全没好感,好像也欠了一点。 她自己也理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只确定自己不讨厌他,不讨厌他张扬的个性,热血的性情。 他就像一枚不安分跳动的音符,偏要闯进花鼓戏的舞台,他的“哟哟切克闹”,和她的“咿咿又呀呀”虽不在一个调子上,但掺和在一起,似乎也别生趣味。 她深吸一口凉空气,慢慢的走向幕布,试图将方才心里的悸动与慌乱随着浊气排空,眼下最要紧的,是非遗的帽子能不能戴好了。 周兴野跟在她身后,没步步紧逼,只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嘴角牵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又恢复平时那不咸不淡的声线,仿佛方才一切从未发生。 “虞念,把院子里的插线板拿进来” 虞念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他站在客厅灯光交错的光影里,眼神明亮专注,方才那个唱着花鼓戏追问的恋爱脑早已不复存在。 那一刻,虞念心头的迷雾好像被他这一嗓子喊得驱散了一层,或许不必着急定义两人的关系,不求水到渠成,也不惧飞蛾扑火,顺其自然,让这不着调的旋律自行流淌。 若是日后两人都爱听,就当主打歌,谁单曲循环腻了,就只当人生插曲一段。 她走向那堆散落在地上的插线板,歪腰拾起几只,朝他走过去。 第30章 等一切准备就绪,虞念站定在三台全息风扇围成的铁三角区域中央,为了活动方便,傍晚时她换了一袭黑色休闲长裙,宽松的版型如长袍般随性的罩在身上,一身沉黑的装扮与周遭泛着冷光的全息风扇叶片形成对立姿态。 阵阵晚风吹过,黑发随之扬起,发梢锥着风扇旋出的细碎的光点四处飘散。“守旧”两个字晃晃悠悠的悬浮在她胸前,如一道无形的符咒,此刻的她,宛如即将施展秘术的巫女,目光沉着,誓要撕裂一切禁锢她的封印。 可她刚抬手欲撕,那两个字却像生出了灵性,咻一下跳到了她的肩头,她往左挪半步,字又轻飘飘往上窜了半寸,挑衅似的骑到了她头上,始终与她指尖若即若离,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得先校准角度。”周兴野捏着张全附赠的手写说明书,对着参数逐项调试,每调一次,便让虞念试一次。 十几分钟过去,他鼻尖浸出薄汗,那两个字却扔像在和虞念玩捉迷藏,怎么也贴不上身。好不容易,偏差小了些,虞念刚张嘴唱一句,抬手撕“标签”时,风扇又卡了下,迟了半拍,字没有消失,只是扭成了一团黑白交杂的光影,像个露馅的芝麻汤圆,在她面前滚来滚去。 “换个试试?”虞念不死心提议。 周兴野重新导入了“陪衬”的标签文件。这次字到稳妥了些,可她刚试着往前迈一步,身上的字竟生生断成了两截,一半滞留在原地,一半追随着她的脚步移动,这场景太割裂,在黑漆漆的夜晚看着有些渗人。 她望着分崩离析的那两字,有些绝望的低声吐槽了一句:“花鼓戏又不是鬼片。 周兴野关掉了风扇,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观众的座位又不是都在中间,每个人的视觉角度都不一样,这样绝对不行。” 他伸手直接按住惯性旋转的扇叶,又道:”我刚留意了,风扇的光在你身上太散了,等舞台灯光一亮,字恐怕像在水里泡过一样,模糊不清。” 虞念低头,盯着地上自己的黑影,一时对自己有点语塞。 满心都只想到了全息效果的炫酷,却漏算了观众视角和现场灯光的环境,她心中原本充满信心的鼓胀的气球正被一点点绞进全息风扇的扇叶里,压缩挤破,“嘭”地一声,无情爆炸。 周兴野蹲下身拔掉插头,抬头撞见她失落的神情,原本想在逗弄她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下一秒,他脱口而出:“其实还有个更稳妥的办法——用投影仪” 他站起来,指向不远处刚搭好的幕布,胸有陈竹道:“你去那边,我用投影把字体打在你身上,你去房里拿稿纸用笔写实体的标签,贴在身上,到时候你“咔咔”一撕,我同步切掉投影在幕布上的字,效果肯定没全息那么炫酷,不过也真真切切的表达了你的想法,还不用费时间调试,也不用堵设备够不够:“争气!” 方案既定,两人立刻动手。 周兴野仔细校准好投影仪,虞念则回房裁了几张白纸用黑色笔写了几个字,带着自制的简易标签纸出来。 她将标签稳稳当当的贴好,站在周兴野手指的位置,比了个ok的手势,周兴野则抱着笔记本退到投影仪旁,朝虞念微微颔首,示意她开始。 虞念抬手,指尖触及标签的刹那,周兴野同步按下切换键,投影仪切换的丝滑度完美契合她手上的动作,幕布后的虚拟字随她实打实撕标签动作凭空消失,就是虞念要观众看到的效果,无非多了份实在,少了点科技感。 “成功了。”虞念看着手中那张标签纸,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长舒一口气,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颜。 她转向周兴野时眼波流转:语气诚挚:“稳了,周兴野,多亏有你肯这么陪我折腾,谢谢” 周兴野唇角微扬,一边合上电脑一边打趣:“看来这位伙计,比那个花架子更适配花鼓戏”,他说着,轻轻拍了拍那台有些年头的投影仪。 这句话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虞念,她笑容微敛,眸中闪过思索的神色。全息风扇的华而不实与投影仪的稳扎稳打在她脑中交替出现。 他猛的一惊,眼神清亮如洗,瞬间明白自己晚餐时在西西发起的微信投票中,站错了队。 她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剧团主任西西的电话。 这位主任刚听到了她的呼声,已经高效完成了对方特的考察,回来就打算为剧团添丁加瓦。 电话刚一接通,没等那边先开口,虞念便抢先一步:“西西,我改票,那个会旋转,能让人感受地动山摇的椅子,我投反对票” 电话那头没吭声,知道她肯定有自己的理由,默契的等她往下说。 虞念知道对方在认真听,语气也由急切转为沉静:“那椅子,不适合花鼓戏的剧场,观众是来欣赏舞台表演的,是来听咱们得唱腔的,是来看我们的身段的,正听到入迷时,雷声特效一滚,轰隆一声,观众跟被劈中了一样,在椅子上一颠,不骂一句娘才怪” 周兴野还是头回听到她这么“跳脱”的打电话,眼里藏着些惊奇,她身上好像多了层烟火气,他假装低头检查投影仪,嘴角却暗暗弯起痴痴的笑,两只耳朵更是像收音机天线似得。支着偷听等待后续。 虞念的目光转到了成功运行的投影仪上,有双修长的手给投影仪翻了个面,里里外外检查零件。 感慨周兴野的台前准备工作还挺细致,也没多想其他的语气更加笃定回复西西“不过,全息舞台还是要做,不是所有灯光音效最时新的都生搬硬套加载进花鼓戏里,要真正能展示花鼓戏内容的,帮观众能更好理解整个故事的” 挂了电话,她捏着手中那张“守旧”的标签,对花鼓戏的创新有了新的理解,守旧不代表要柄弃过去,全用技术与狠活来吸引年轻人注意,花鼓戏最本真的味道决不能让步,这个认知让她在“花鼓戏如何年轻化的道路上”又清明了一点。 第36章 周兴野看她挂了电话后脸上一副豁然开朗的神情,心里暗忖,这想通了的兴奋滋味会如戏里的余音绕梁延续,料想她今夜难眠。他看了时间,眉头微拧,语气却软的贴心:“快十二点了,去睡吧,明天还要去彩排,那可是大事。” 虞念扫了眼满院的设备,和随处散落的电源线,过意不去道:“都是为了帮我,哪有得了便宜就走的道理,我跟你一起收拾好,两个人手脚也更快。” 周兴野不容分说将手搭在她的肩膀,轻轻将人往客厅带。嘴上却强硬得不容拒绝:“你就去吧,这点事我还是搞得定” 虞念回头,撞上周兴野眼底的疲惫,刚想在坚持一下,周兴野却举起手发誓:“我保证,这次不会从凳子上再摔下来” 见她还要反驳,立即祭出杀手锏:“明天不是还要精神抖擞的接见你领导,你这一副黑眼圈,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再说我早上还能补觉,你可得去接人” 他的话句句在理,全然替她着想,虞念心里一暖,也没在坚持,她缺觉容易上火,说出的话也冲,她可不想和西西一见面,两人就像爆炒辣椒一样呛起来。 “那……好吧,”她顺从的被她推着走了几步,不忘回头叮嘱,“你也别弄太晚,明天你起来收也行。” “知道了,姐姐——”周兴野拖长了语调,眼含笑意朝她摆手:“快去” 虞念这才点头,朝自己卧室走去,因为落实的舞台效果,整个人的脚步都轻松了不少。 周兴野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客厅拐角处,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成一种柔软的温情,他转背面对到处散落的装备,觉得让他收拾好也心甘情愿。 他蹲下手脚麻利的捆绑好电源线,空旷的院子里,只剩下整理物品相碰的细响,和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蝈蝈叫,仿佛在为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的那个灿烂如花的笑容伴奏。 虞念回到房间,进浴室前还瞥见窗外周兴野忙里忙外的身影,挺着个肚子,怀里抱着个投影仪,从院子这头走到那头。 等她洗完澡,吹干头发再出来时,窗外已空无一人,只剩一堆设备整整齐齐堆在院子一角,像庭院造景时归整好的小山。 她哗啦一声扯过窗帘,暗暗感叹:“没想到呼风唤雨习惯,习惯使唤别人的顶流干起活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躺回床上,她摸出已经充好电的switch,今晚注定是个让人激动的夜晚,她得靠水族馆的音乐助眠,在此之前,她可以观赏下不再是杂草丛生的地面,毕竟周兴野勤劳的拔草,把游戏机电量都耗尽了。 一开机,画面停在了博物馆的水族馆,这是她最爱的放空自己场地。潺潺流动的水声,单调却柔和的钢琴音,还有玻璃钢里自由游动的鱼,一切都让她感到宁静。 “干完活,还挺会找地方参观”她无声笑了下,操控角色哒哒哒飞跑出博物馆,迫不及待想去检查周兴野的拔草进度。 她操纵小人从平层爬上高地山坡,试图找到被清理过的空地,放眼望去,——遍地野草,野蛮生长,周兴野拔草进度条明明白白在虞念脑海浮现。0%。 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看样子,他一下午全忙着到处转悠了。 这时,屏幕一闪一颗流星划过。她的虚拟小人抬头望向天空,缓缓闭上了眼睛,虞念也有些幼稚地跟随她一起许愿,她不知道虚拟人物被设定了什么愿望,她只再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希望二公过后,非遗保牌能成功” 刚睁开眼,一直宝蓝色蝴蝶从画面中扑闪着翅膀飞过,它的翅膀和流星一样,闪烁着宝石的光,一下子攫住了她的目光,放以前,虞念会眼睁睁的看它飞走,她对昆虫类的小精灵像来谈不上喜欢。 可周兴野的话,此刻却在耳边轻轻回响,“世界本来就是多种多样的,你喜欢海,不妨碍你欣赏蝴蝶眨眼啊。” 她的手比她的脑子先做出决定,不自觉按下a键,手中的金色鱼杆瞬间换成了彩色捕虫网。她操控小人转身,四下寻找那颗“蓝宝石”,终于看见它停在一朵粉色的百合花上,贪婪的吸食花蜜。 她放轻脚步,将捕虫网高高举过头顶,蹑手蹑脚的靠近…… 第31章 七点床头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虞念扬手按掉提醒,没有丝毫拖沓,迅速起身。 按照前两天和节目组敲定的安排,今天她要搬出文化小院,和西西同住酒店,方便两人磨合下帮腔唱法。 她蹲下身,利落的拉上行李箱拉链,起身又绕着房间环视一周,仔细检查是否有遗漏的物品。确认无误后抬眼看向墙上的时钟,分秒不差,这时常来接她的严师傅发来微信,说一分钟后就到小院门口。 虞念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着戏箱出了房门,打开门只见对面周兴野房间依旧房门紧闭,两人当同居室友这几天,她也大概摸清他的作息,不是日晒三竿,鲜少见到他身影。 她低头掂量了下手上的行李箱,万幸不是太重,随即握住行李箱扶手提起,轮子也随之悬空而起,她就这么左右手分工,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提着戏箱,尽量放轻脚步,悄声出了院门。 刚把手里东西稳当的放置在院门外,背过身轻轻关好门,在一转身时,就见远处那辆熟悉的商务车正朝她驶来,车里的严师傅一眼看到已经在门口等候的她,当即落窗摇手探出头打招呼,虞念笑着回应:“注意安全!” 车停稳后,严师傅就下车,动作麻利的将她携带的物品搬上车。虞念连声道谢:“又要麻烦您了,严师傅。” “你呀,晚上不泡吧,白天不四处出门逛,给你当司机,我可乐得清闲。” 严师傅笑的爽朗:“搬这点行李哪算麻烦,都是我的本职工作。” “虞老师,您先上车,稍等下,我整理下后备箱,等会儿接了人好放行李。” 他指着对面田埂的方向,“您看那,要不您先去车上等会儿。” 虞念顺着严师傅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眼神越过田间那片黄绿相间低头的稻穗。 这才注意到,对面人家的院子里,站着几个年轻人,举着手机正对着她。她淡淡的笑了笑,转身坐进节目组的车里。 她特意坐在他们能拍到的那边,指尖一动,迅速降下车窗,反正都被拍了,不如拍自己最好看的角度,侧脸。 其实在这片地方,她才是外人,是她的到来,打破了村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村支书前前后后做了多少工作,费了多少口舌,再三保证电视台录节目顺带能宣传我们村里,才让饱受被私生和代拍困扰的村民们愿意配合的节目录制。 如今她要离开了,人家不过是远远拍几张照片,自己要是还摆起架子,反倒显得小家子气,实在说不过去。 严师傅很快整理好后备箱,上了车后,发动车子的引擎声轰的响起,汽车平稳的出发,住了近一周的文化小院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逐渐模糊。 文化小院的大门内,一扇房门正被一只失落的手推着,轻轻合上。 到了机场停车场,严师傅从扶手箱刚掏出印着“李雯西老师”的接机牌,虞念就拿手指着自己:“我跟您一起去,接的是咱们剧团领导”虞念那谨小慎微的样子,让严师傅忍不住在心里猜测,真的假的?节目组通知他的时候说的可是帮唱嘉宾。 两人刚达到接机出口处,严师傅就留意到接机要送的花束还在后备箱,忘了拿,他看了下滚动的信息屏幕,从星市来的飞机刚刚落地,想着提取行李还要一段时间,来得及。 他跟虞念提了一嘴,转眼就小跑去了停车场拿遗忘的花束。 虞念其实上车时,就闻到了后面飘来的幽幽玫瑰花香,她不确定是不是给李雯西的。怕问着惹人尴尬,索性没问。 或许是见虞念落单了,几部手机大胆的凑了过来,镜头近得能拍清因水土不服脸上冒出的一颗红色小痘。 虞念眉头一拧——这群拿手机扫描她的人,穿着的衣服和早上文化小院对面拍她的年轻人一模一样。 “手机往后挪点行吗?”这是她头回在舞台下被群众盯着拍,浑身不自在,语气有点不悦:“再近点,我都能透过手机壳看到手机品牌了” 没人反驳,镜头却也没移开,有个小姑娘小声嘟囔:“就想拍清楚点,……”声音怯怯的,听着没什么恶意。 想到早上可能隔得太远,估计也没拍清楚几张,虞念眉头松了松,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反倒笑了:“这是抱着必须要给我出神图的决心?早上在小院对面拍的没出片?” 这拉进年轻人的追星用语,逗得人群气氛活跃了不少,有人举着手机的手有些激动的颤抖:“虞老师,您居然记得我们是谁?”也有人收了手机,小心翼翼的问虞念:“能拍吗?我不发,我就留着当个纪念” 虞念忽然想起周兴野的话,“成名后,一言一行都被放大在镜头里”,她的表情沉重了些:“无论是喜欢花鼓戏,或者是被我吸引,我都特别开心。 第37章 但是我不是娱乐圈的人,私下被这么盯着……”她没把话直白的说出来,而是在嘴里拐了个弯:“下次我希望能在花鼓戏的剧场见你们,到时候你们听完戏叫我,说不定还能帮花鼓戏提点改进的意见。” 听完虞念的话,那群年轻人的语气是藏不住的直线往下掉,“那就是不能……”原本一闪一闪的眼睛,瞬间暗淡了不少,虞念看着这一幅幅焉了吧唧的模样,心又软了,这群小年轻从村里跟到机场,恐怕连早饭都来不及吃。 她叹了口气,打开帆布袋,从包里翻出一袋饼干,里面是一个个的独立小包装,总共十来个左右,每人分两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她一一塞进他们手心,“先吃点东西,别等会儿头晕眼花,把我拍的比丑旦还难看” “您不生气啦”有个男孩犹豫了一下,没接,试探着问。 “生气啊,气饱了,所以饼干你们要帮我吃掉。”她连饼干袋一起全塞进男孩手上。 双手一摊,往后退了两步站直,语气妥协:“就拍五分钟,离我三步远” “耶”人群瞬间欢呼,又怕引起路人的围观,他们捂着嘴,举起手机乖乖向后退。 虞念看着对准自己的镜头,无奈摇摇头,觉得自己也是搞笑——明明是要划界限,最后还是让了几分余地。 她抬手撩拨了下耳边碎发,不忘补了一句:“记得开美颜,发的时候,把我的痘痘磨掉啊” 还好他们也说话算话,到点就收了手机,人也退到远处,默默的陪着虞念。没有再过多打扰她。 严师傅拿着花束赶到时,恰好西西走了出来。严师傅热情的将花送上,西西也讲了几句场面话。三人便往停车场走去。 上车后虞念和西西坐在后座没多说话——言多必失,万一几句不着边际的玩笑话,被有心人听了去,添油加醋发到网上就麻烦了。 严师傅人再好,说到底也是节目的人,防人之心不可无,节目组炒作的手段可算得上“雷霆出击。”她可不想再领教一次。 严师傅握着方向盘,眼角余光不自觉从后视镜往后排扫,虞念脊背挺的端正,双手搭在膝盖骨上,话很少。 身边的李雯西则微微靠着座椅,漫不经心划着手机,神色松弛些。 两人一个拘谨,一个从容,倒真的挺像同桌用餐上下级状态。方才见到李雯西,一副清纯乖乖女的样子,他还觉得虞念说接领导铁定是玩笑,这会倒是信了。 等办好入住回到房间,房门“砰”的一关,两人彻底撕碎面具,把辣妹子那点深藏的伶牙俐齿全释放出来,说话也没了外人在的顾忌,直来直去得很。 李雯西往沙发上一靠,啧啧两声:“红了就是不一样啊,一公你跟陈师傅两个人住标间,这二公直接安排豪华套房了。” 她又望向桌上摆着的午餐,阴阳怪气:“你琳琅满目的第一餐还是蒋旗的赔罪,现在……也是有了质的飞跃了” 虞念将筷子递给西西,接话道:“果然娱乐圈,红了放个屁都是香的” 李雯西听后当即嬉笑:“你才晓得啊,屁太臭还有人洗地。” “我管哪个洗地,我只知道你要赶紧吃,吃完我们要去医院看师傅。” 虞念挖了勺桌上放置的酸奶皮放进嘴里,质地醇厚偏偏入口即化,奶味浓郁,一口下去仿佛鼻腔都能吃酸中带甜的好滋味,不愧是她心中,京市no.1! 她递了一罐给西西,头靠着她肩膀像小猫一样来回蹭。讨好道“我要跟你一块去,才能免得挨骂。” “我都能想到师傅那样子” 她倏的抬起头,眉头一皱,就开始上演陈凤英的模仿秀:她的手掌重拍着桌子,黑着脸道“港了二公前,不准来。” 表演完,又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有你在就不怕了,你最会哄人开心。” “哼,还不是要靠我摸罗拐”,李雯西哼了一声,嘴巴没停下来,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饭后,虞念也没顾得上收拾下,嘴巴一抹就起身要走。李雯西“啪”地一声扯下卡槽里的房卡,快步跟在步履匆匆的虞念身后。 虞念和李雯西两人提着果篮走到病房门口。轻轻敲了三下门,里头传来陈凤英中气比不了生病前,但嗓门依旧不算小的声音“进来” 两人推门而入,虞念一眼先瞥见窗边一个穿着“国潮新生代”工作服的背影。 那人正微微整理窗台的茉莉花小盆栽,姿态并不是特别挺拔,乍看之下,有点像工作人员小光。 “小光,你也来了?”虞念出声询问。 第32章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人闻声转头,午后烈阳穿透玻璃落在他的侧脸,勾勒出轮廓分明的脸,虞念这下看清了,哪里是小光,分明是周兴野。 见到虞念错愕的表情,他扬眉一笑,略微得意的证明自己如何混进来的:“一身工装混在一堆设备的货拉拉里,外加节目组统一发的口罩和帽子,谁能知道是我?” 说着他用手扯了扯那件扒在身上的t恤:“就是这尺寸稍微小了点,我又不乐意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只能将就下了……” 虞念看他胸前跟塞了一副拳击手套似得,鼓囊起来。 绷住发笑的嘴角,一个每天起床必须精致到头发丝的人,为了给动手术前的师傅加油打气,竟然甘愿穿小一号的衣服化身工作人员。 她心下感动,面上却只微微点头,没在多言。 拉过一旁的李雯西介绍给周兴野认识。 到了正式场合,李雯西见着周兴野也不像在音乐节那般狂热的尖叫,两人之间更多的是一波商业互捧。 陈凤英靠在升起的病床上,看着几个年轻人从场面的客套话,到渐渐熟络起来,开始畅所欲言。屋里的“人味”越来越浓,她脸上也高兴得多刷了层血色。 她转头对旁边的护工温和地说:“李姐,得麻烦你跑一趟,去一楼那便利店买些饮料回来,年轻人都爱喝凉的,我这只有热茶,我怕他们口水都说干了,茶还是烫的。顺带再买点年轻人爱吃的小零食。” 说完从床头抽屉里取出钱包递过去,李姐是个明白人,立刻笑着应下,出了门还不忘把门带拢。 房门轻合,陈凤英的目光在虞念和周兴野之间来回转悠了一编,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哟,记性不好了,李姐前天手疼才刚好,念念,你和兴野去电梯口接下她,我这个病房又在走廊尽头,走过来也要得几脚路咧,我怕东西买多了,提久了让她手痛复发,” 虞念心领神会的懂了师傅的玄外之音——这是特意找个由头支开她和周兴野,怕是有些剧团或者节目的事,要和西西交代。 她心生疑虑,做出来的动作却很听话,朝周兴野摆摆手:“走吧,咱们去接人。” 周兴野在娱乐圈混这么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自然也明白了陈凤英的用意。他配合的点头,拿起窗台上的黑口罩带上,跟着虞念后面走了出去。 周兴野低着头穿过走廊,虞念则率先推开了电梯口旁边安全通道的门,师傅住的病房楼层高,一般这个楼梯间是没有人徒步上下。 那门正巧是扇双开门,虞念眼神示意他躲在关着的那扇门后,自己则守在敞开着的这边。这样两人能说上话,她也能听见电梯叮咚的到达的声音。 周兴野往墙上一靠,胳膊抱在胸前,斜了虞念一眼,不满的说道:“早上走那么快,招呼都不打一个?” “下午不是还要一起彩排?又不是见不到了,哪里要特意打声招呼。”虞念耳朵听着电梯口的动静,随口回答。 周兴野心里有点憋得慌,你哪里知道,我就在你身后目送你出门,盼着你回头。我也能哄哄自己,你还是有些留念我两“同居”的日子,结果…… 他没把心里那点真言吐出来,从口袋里摸出张纸递过去,“彩排,你按这个词唱。” 虞念接过一看,表情纳闷,“这不是他两原先的词啊”。她试着哼了两句,倒是跟编曲对的上。 “为了过审改的”周兴野见她满脸疑问号,解释了一句。 “你真打算明天比赛就说出实情?其实三公节目组就会搞反转那套,现在观众可都向着你,你明天一唱,网络直播可改不了口,我倒是提前洗白了,可你的关注度就少了。到时候舆论从心疼你就改成心疼我了。 “向着我,也不能靠抹黑你啊”虞念抬眼与他对视,语气认真:“花鼓戏要被人喜欢,要靠戏曲演员的实力,靠表演形式创新,哪能靠恶意炒作呢?再说多挨一周的骂,就不是骂了?正义为什么一定要迟到呢?” 周兴野听到虞念的话,心里为之一震,眼里也流出一丝动容,拿他引流的不少,为自己限流的倒是头一回碰上。 心里像被热水猛的一泼,连之前生她的那点闷气,也霎那间烟消云散了。 —— 楼梯间那边才消气,病房这边的陈凤英就朝西西招了招手:“西西,过来坐我床边,跟你说两句话” 第38章 西西刚沿着床沿边坐下,就听见陈凤英叹口气:“明天就上手术台了,我这几十岁的人了,也不晓得熬不熬得住” “您莫乱港,”西西的眼睛“唰”的就红了,赶紧握住陈凤英的手,怕一语成谶,急的声音发抖:“医生说了,问题不大,您不是还等着我和念念给您带好消息。” 陈凤英听到她已经略带哭腔的声音,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带着内疚:“师傅错了,不该说这丧气话,让你心急。” “我喊你过来,也是真心跟你赔个不是,以前啊,是我老糊涂了。” 她看着西西,以前白净的脸,现在为了给剧团争点补助,东奔西走也晒黑了不少,眼神充满怜惜:“我总觉得在台上开嗓唱戏,才算传播花鼓戏,后来看你带队下乡,记得谁不吃鸡蛋,谁对花粉过敏”,把后台那些道具,分批排练的场次捋得清清楚楚,台上的人才能踏踏实实唱。 陈凤英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眼框也红了,悔恨说道:“对不起,西西,是我没看到你的付出,还总说你不想学戏是怕苦怕累。可你管的这些杂事,哪一项不是劳神费力,与人打交道的事,才是世界上最难的事。” 眼泪无声无息的从西西的脸庞滚下来,陈凤英颤巍巍的抬手帮她擦了,“别哭啊,你也是我的心头宝,只要你愿意,这辈子我都是你师傅。” “师傅……”西西再也忍不住了,往陈凤英怀里一扑,肩膀抖个不停,又怕虞念他们突然进来看见了,哭都哭不痛快,啜泣声压的低低的,听得陈凤英格外揪心。 陈凤英轻轻拍她的背顺气,等她哭缓了,接着说:“剧团要拆的事,我也知道,能保就保,保不住也别犟。 “上面要发展经济,我们不能拖后腿,舞台没了,再找个地方搭,难得离了北辰老街,星市就找不到我们能唱戏的地方了?” 西西从她怀里慢慢直起腰,神情还犹豫不决,陈凤英怕她钻牛角坚决要当钉子户,不急不躁继续好言相劝:“有你的能言善辩,我相信到哪我们都不会吃亏,你要做的不是守台子,而是搭台子,记住你也是花鼓戏传承的关键,是幕后看不见的传承人。” 这话一下让西西脑壳开了窍,她抹了把脸,用力点头:“师傅,我真懂了,您放心。” 陈凤英见她眼里迷茫不在,才会心一笑,手往枕头底下一摸,掏出个小巧的u盘给她:“二公比完赛再打开,到时候你就知道怎么处理了。” 她又特意叮嘱西西:“别跟念念说,她安心在台前唱戏,台后就必须靠你。把花鼓戏交给你两,我死了也放心。” “您又尽说些气人话”西西的嘴巴翘得老高,能挂个油壶。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门内两人迅速上演变脸,整理好情绪,权当无事发生。 率先进来的是两手空空的李姐,周兴野拎着两个塑料袋紧随其后,最后是虞念,她正握着一瓶冰矿泉水,透心凉的瓶身上还挂着小水珠,她特意借着前两人的身板,挡住手上的水。 陈凤英眼睛有毒,穿过两人身影,落到虞念手上的透明水瓶,立刻念叨起来:“念念,又喝冰的,到时候肚子又会痛咯。” 虞念下意识把水往身后藏,却被站在一旁的周兴野抓到现场。 他长臂一伸,绕过虞念的芊芊细腰,拍了拍虞念的冰的发红的手指,示意她松开。 那瓶虞念刚喝了一两口的冰水,就落到了周兴野手里。 “陈老师,这是我的水呢”她笑着帮虞念解围,看到陈凤英半信半疑的眼神,拧开瓶盖仰头就灌进去半瓶,冰凉的水如洪峰过境拍打着他的喉咙,冻得他锁骨都往上一耸,只差没打哆嗦。 陈凤英这才相信虞念,不忘关心周兴野:“你也少喝点冰的,现在是还年轻,老了毛病就来了。” 周兴野点头应着,侧头飞快扫了一眼虞念,眉毛得意的往上挑:“搞定”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 虞念慌忙别开脸,耳朵却红的要炸,想起上次抢哨片的事,算上这回,两人已经间接接吻两回了。 她怕大家发现她耳朵发烧,拉着西西去翻袋子里的零食,转移大伙的注意力,可心神不太安宁,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不少。 西西以为她的纠结症犯了,大大咧咧替她做了选择,抽了包薯片出来:“新口味,试下” 虞念摇摇头“油腻”指尖夹着包坚果捡出来“营养全面。” “你们两再拿几个面包,选的没一个能饱肚的。”陈凤英指着袋子里的几个面包,管家婆的声音又响起来。 周兴野看着陈凤英无时无刻关心着虞念和西西,有些羡慕。这种无关一言一行,只惦记有没有吃饱喝暖的牵挂负担,他好像已经很久没体会了。 李姐在一旁看着,看着几个人挑零食都有各自的见解,笑呵呵插画:“要我说啊,这看人挑零食就能猜理想型。” “西西喜欢新鲜时髦的,将来肯定找的是大帅哥类型,念念挑的仔细优质,八成喜欢知识分子,而陈老师就喜欢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西西听完眼睛一亮,“那冒错一点,李姐你是会算八字吧。” 几人说笑间,周兴野没搭话,却把这点只言片语都记在了心里。暗自懊悔“早知道多读点书!” 他还想多听几句八卦,口袋里的手机却不适宜响了——是老陈催促他们三人出发去彩排。 周兴野朝虞念和西西那边偏了下头,手指勾了勾口罩带子,声音闷在里面:“我先走,去把录制门口的代拍火力引开,严师傅的车也在路边等着你两了。” 看虞念点了点头后,他才把帽檐往下一压,像个执行秘密任务的特工一样,抬脚就推门出去了,动作快的像股小旋风,咻一下就到了走廊中央。 护士正好进来给师傅量体温,差点撞上周兴野,若不是她侧身躲闪及时,手里的水银温度计非落在地上,她的话听着就没好气:“这谁啊,拿着个手机,路也不看,一个劲往前冲。” “走错了病房”虞念想都没想,光速回答。 护士狐疑的向后看了一眼,哪还有人影。 西西立马打圆场:“现在年轻人都这样,那手机恨不得长在眼里”她接话自然,总算平息了那不太好看的脸色。 两人一唱一和,联手盖过了这场小风波。 护士量了体温刚走,赵医生也来病房查房。 她两围在赵医生前后,车轱辘话来回说,无非就是“手术改请您多费心”。 陈凤英靠在床上小,挥着手赶人:“行了啊,有赵医生和李姐在,你两别跟个医闹一样,耽误人工作,赶紧忙正事去。”总算把磨磨蹭蹭了半天的两人撵出了门。 电梯里西西碰了下虞念胳膊肘:“可以啊,反应真快。” 虞念笑着对她回了个大拇指,:“黄金搭档,你也不赖。” 两人比谁都清楚,要是有好事者将周兴野探病的事传出去,她们的师傅可就没清净日子可过了。 第33章 楼下,严师傅的车已经停在路边等候。 她两先后坐进去,虞念摸出手机给身旁的西西发微信:“刚忘记说了,待会彩排最后清唱那段,今天唱《刘海砍樵》,你扮胡大姐,明天按咱们之前定的来” 发完微信虞念的眼神望向前排的严师傅,西西秒懂虞念是怕对话被严师傅听见了,面上不动声色,只回了个“?” 虞念看一眼 ,紧接着敲过去几个字“为了导演组满意”后面跟着一个嘘声的表情。 周兴野的保姆车里头,那身捆猪肉般勒人的工装,让他团吧团吧两下扔地上,给自己限量版的新球鞋垫脚。 他又换回了自身潮流的行头,打开手机戳了下屏幕,转换为前置摄像头,对着屏幕扒拉着被帽子压塌的头发,眉头绞着,显然心思不在这张让人久看不厌的帅脸上。 他想到老陈好歹也是一流本科出身,不像他,成绩不好,就出国读了个野鸡大学,除了英语,啥也没学着。 当即冲前座老陈来了句:“哎,老陈,看什么书能增加点文化素养?” 老陈像被无形的线拉着,慢慢转头,眼神跟见了鬼般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像要确认下,是不是去趟医院误闯了哪,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夺舍了。 他暗自后悔,当初该多劝几句不要来,可周兴野偏要去,还说就算不是虞念,换了其他合作搭档的师傅,于情于理也应该探望。 周兴野被他盯的全身不自在,绷起脚尖“哐当”踢了他座椅后背一下。粗声粗气说道:“就那个国风歌曲,感觉肚子墨水不够,写不出来。怎么就喜欢让我自揭短处?” 老陈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的惊恐才消散,咂摸了下嘴:“早说啊,吓我一跳。读史明智,懂么?老祖宗的东西,够你慢慢品鉴五千年的” “历史……”周兴野瘪了瘪嘴,以前读书,历史老师在上面高谈阔论,煮酒论英雄。他在下面拿书挡脸,口水到处流。 第39章 弯曲的手指头在手机壳后扣扣蹭蹭,眼睛瞟着窗外,心里下了决定“行吧,那就试试” —— 彩排现场,导演林凯站在台下,聚精会神的听完虞念和李雯西那段精心准备的清唱,一边大力鼓掌,将面子工程给够,嘴角却不屑地向下撇了撇。 “这就是虞念跟他叫板的,让你看看花鼓戏的实力。”他心里笑她太天真,“全程周兴野掌控话筒,她就做几个撕标签的动作,最后叫个漂亮姑娘,换了身新戏服,清唱几句刘海砍樵,就能真撕掉那身上陪衬的标签? 画面养眼,戏腔在花鼓戏里算耳熟能详,但在他看来也只够博点同情,远远不够让他“好看”,更别说力挽狂澜,保住非遗帽子。 彩排结束,周兴野提议做东,为李雯西接风,也权当三人帮赛前的加油饭,还说自己特意让老陈挑了家人少清净的湘菜馆,盛情难却,加上虞念和李雯西都是地地道道的湘菜死忠,听到湘菜馆,两人互相捏对方的手,交换了狂喜的眼神。也没再客气。 私密包厢里,三人聊了聊彩排发现的问题,需要在明天多注意的地方。言谈间,几道铺满红绿辣椒的热菜,就争相上桌。 周兴野和李雯西都喜欢潮流,聊得格外投缘,李雯西在他面前也不装了,平时这个点该追更小说,今天也同样打开了晋江文学城,才翻第一页,就咯咯笑出声。 周兴野正夹了块辣椒炒肉在嘴里,辣得直嗦,嘴巴红了一圈,跟含了个奶嘴一样,听见笑声便好奇的望过去“有什么好事,不跟我们分享分享?” 李雯西一看他那样子,拍着桌子笑的更大声了,有了西西带头,虞念也不再低头憋笑,抬起头忍俊不禁,笑的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周兴野毫不在意,擦了一把头上被辣出来的汗,:“辣得爽,健身都可以省了” 李雯西见他这辣椒不耐受的样子,笑的更狂了,虞念在桌下拿脚轻踹她,让她收敛点,别笑了,讲点文明礼貌和用餐礼仪,把周兴野得罪了,非遗保牌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西西接收到虞念的扫堂腿暗号,收了手机,脸上还挂着收不住的笑容。:“知道啦,不追小说了,安心吃饭。” 她眼珠一转,故意把话题引向虞念,:“还不是念念,那天为救你受伤,叫我戒了那些一手遮天的霸总,看点现实主义,我今天看得就是现实主义。” 虞念一副震惊的表情:“现实主义能让你看出这动静?跟坐在带电的椅子上一样,抖个不停” 西西一想到刚刚看到的梗,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女主是个会计,男主是财务总监,够现实吧,男主跟女主说:‘’抱一下’”你猜女主怎么回?她一脸严肃的说“没发票,报不了”哈哈哈哈…… 她笑的前仰后合,包厢的气氛热烈让人放松警惕。加上几杯酒下肚后酒精不断地催化,让人逐渐上头的酒劲,她的舌头开始不受控制。话也不过脑就弹了出来。 她指着虞念:“怎么比你还古板,想当初秦灿宇跟你说抱一下,你都……。” 话说一半,李雯西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冻住了,赶忙捂紧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溜圆,充满歉意的目光看向虞念,原本只是想在周兴野目前卖个惨,借小说重提虞念“舍身相救”的事了。不料弄巧成拙,掀了姐妹的老底。 虞念脸上的笑意连同包厢里轻松的氛围都瞬间消失,她朝嘴上不把门的西西翻了个白眼。把桌上那碟下酒的花生米,转到她面前:“我看你是花生米垫少了,几杯果酒,就开始胡言乱语了,不像你作风啊,女中豪杰。” 虞念想把周兴野的脑回路往女中豪杰上面引,借此打哈哈跳过这个话题。 周兴野喝了口茶,压住喉咙里的辣劲,眼睛却时刻关注她们这捧梗逗梗的表演,当秦灿宇三个字出现时,虞念的表情明显不自然几秒,跟那天说switch时的神情如出一辙,他放下茶杯,扯过一张纸,擦擦嘴角,:“秦灿宇,灿烂的宇宙,名字挺好听,你朋友?” 虞念垂眼看着手里的茶杯,企图混过去:“嗯,一个老朋友” “哦——”周兴野点点头,看了眼言多必失,正拼命往嘴里塞花生米的李雯西,想道声谢,总算逮住机逼一把虞念了,这回看她怎么甩尾逃跑。 “哎,都说主随客便,客都喝醉了,我还清醒着,像什么样子?” 他手一挥按下服务铃,喊来了瓶53度的飞天,给自己先满上了一杯。 “我先自罚三杯,招待不周。” 他一杯接一杯,中间不带停歇,每一杯都闷的豪爽,且空杯见底展示给她两看。 浓烈的酱香味瞬间弥漫在饭香四溢的空气里。 娱乐圈酒桌文化盛行,他那点酒量也是一点点喝出来的。只是没想到今天用到了虞念身上,他在心里敲着算盘,不把你们一下就唬住了,我怎么继续演。 虞念见他连干三杯眼神焦急,好言相劝:“周兴野,明天还要上台,你别喝了,行吗?” 西西可没虞念那么怂,火爆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周老师,你这到底是罚谁?我来喝,行吧,你明天还要跟念念搭戏”说着豪迈的抄起手边的果酒瓶,带着干仗的架势。扬言要对瓶吹。 虞念赶紧按住西西拿酒瓶的手,眉头紧蹙:“别添乱,你哪能这么喝?”转头盯着周兴野:“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兴野撑着头,三杯白酒下肚,胃里烧起一团火,直往上窜,冲到了他脸上,真有了三分醉意。 他面色通红,看着跟红脸的关公一样,那他今天就唱一出战长沙,会一会湘女。 俗话说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眼泪,他的眼尾也迅速泛红,头脑却异常清醒。借着酒劲开口,:“玩个游戏,怎么样?” “规则很简单,我问,你答。一个问题,一杯酒,你答上来了,”他指了指面前的酒杯,“我就不喝了。” “你不答,或者答案我不满意,”他嘴一勾,眼神却没什么笑意,“我喝一杯,惩罚自己没文化,问的问题没水平。” 虞念面色一沉,严词拒绝“没兴趣,不想玩!” 他威胁似的看着虞念,“你不想玩也没关系,你有权利不玩,我也有权利喝酒,无非明天上台,头痛欲裂,忘几句词,或者酒后吐真言,对着镜头问,秦灿宇,你是谁?” 西西气得连踢几下桌子,嘴巴正准备朝周兴野突突几句国粹,被虞念的眼神硬生生压了下去。 周兴野哪里是自毁,他有优秀的团队,有粘性极强的粉丝,无论忘词还是绯闻,都有人想着法帮他解围。 他是打算让她下不来台。甚至毁掉非遗的严肃性!她被毁了不要紧,可是她绝不允许摇摇欲坠的花鼓戏被拖下台。 虞念感觉自己就像海里的鱼,被精心编织的巨网捕捉,捕他的人还精准的扣住了她的鱼鳃,让她乖乖就范。 她绝望又无力的从牙关挤出一个字“问” 周兴野的第一个问题直接又犀利的抛向了她:“刚才,西西说的那个……秦、灿、宇。就只是老朋友?” 这问题简直像前两天刷屏的新国防武器,精准打击,覆盖全场,西西深吸一口气,坐立不安的看向虞念,周兴野一上来就正中红心。 虞念看着周兴野那双执拗到发红的双眼,又扫了眼捏在指尖盛满筹码的酒杯。深知无法躲过了,她也没再避重就轻:“有过好感的男性” 周兴野眉梢微动,像是得到了预料的答案,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在虞念和西西的注视下,他非常自然地将手上那杯酒,靠近唇边。 虞念急得直接喊出声:“我答上来了啊!!!” 周兴野见她那着急的样子,作恶似的的对她哼笑,仰起头将那杯酒液满的快撒出来的白酒一饮而尽。 玻璃空酒杯落在桌上,发出“哒”一声脆响,他迎着虞念不解的目光,理直气壮挑眉一笑,笑容里满是痞气和对全局的掌控:“答案我知道了,但我心里不痛快,想喝一杯。” “下一个问题”…… 第34章 “三年前,他是不是开一辆黑色的宾利?” 虞念手里的筷子“啪嗒”掉落在桌上,她整个人楞在座位上,眼睛发直的瞪着,半天没眨一下,直到干涩的眼球泛起酸胀,她才快速眨了几下上眼皮,缓解不适。 她揉了揉雾蒙蒙的眼睛,望向西西,西西早已经是一副吃瓜吃到自家事的表情,见虞念看过来,连忙摆头摇手,嘴型无声为自己辩解:“我没说。” 虞念把心一横,转头咬着牙梆子回答:“是。” 周兴野的眼神由质问转为紧盯,像匍匐在草丛的豹子,锁定了虞念。 他向前倾身,蓄势待发后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现在是不是跟他断干净了?” 虞念垂下眼,睫毛微微颤抖,轻轻点了点头:“是。” 第40章 周兴野见她这好像还挂记的样子,暗暗来火,端起满上的酒杯,捏着酒根在指尖来回转动,声音冷得像冬天屋檐下的冰棱棍尖锐又锋利戳着虞念追问:“我要听到确切的答案。” “我都说了是,你要哦改咯?”虞念最恨被人拿捏,语调也跟着起了高腔。 周兴野听她连方言都冒了出来,眼里有一丝诧异闪过,这是真生气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将嘴唇凑到杯沿,手腕一抬,杯中的酒全被他吸进胃里。 带着不满意的眼神看向虞念,作势要再倒一杯酒。嘴中振振有词提醒:“虞老师,再喝就是第五杯了哦!” “现在,已经没有联系了”虞念口齿清晰的吐出这几个字,眼圈霎时就红了。 她今天刚愿意相信,原来他三年前真的动了心,可这份带着压迫的喜欢,让她喘不过气。 西西听见虞念带着哭腔的回答,火气直冲头顶,她猛的起身,抓起桌上的易拉罐,恶狠狠砸向周兴野。 周兴野看到跟手榴弹一样飞过来的罐子,没躲避,就这么生生受着。在看见虞念红眼那刻,他的心像千刀万剐,痛不欲生——他错了,错的离谱。 易拉罐“哐”地撞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没喝完的粉红色酒水从黑漆漆的罐子口溅出来,跳上他额头前的刘海,在顺着发尖一滴一滴滚落在脸颊。 那易拉罐在大力的冲击下反弹到了地上横卧着,酒液冒着白花花的气泡源源不断涌出来,淌了一地,像虞念心里倾泻而出的委屈。 她不明白,仅仅因为对别人有过好感,她就要受周兴野这般“拷问?” 西西边砸边骂:“你他妈有完没完?你当初亲签上怎么写给我的,虞念,我看上了。” “你看看她现在被你逼的什么样子了?你就是这样看上的?把她当犯人审?”她厉声质问周兴野:“这么喜欢穷追不舍问感情史?你敢不敢让我也问问你的?” 周兴野没顾得上脸上的酒渍,视线死死黏在虞念发红的眼睛上。那眼框里隐隐约约闪烁的泪花让他筑起的强硬轰然坍塌,声音也瞬间软弱了下来,整个人明显慌了,他怕自己这愚蠢的行为会像块板砖,把她心里那株好不容易对他有了点好感的嫩芽,连根拔起拍成渣。 “问,西西你要问什么,尽管开口,我半句不瞒。” 他起身拖了张凳子急切的坐到虞念身边,语气里的嚣张全变成了讨好的歉疚:“念念,对不起,我错了,真的。” “你别生气好不好,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不论是什么,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我全告诉你。” “什么时候问到你消气,什么时候算完,我绝无怨言”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偷偷观察虞念的脸色,把心里话小心翼翼说出来:“我也不会像你,我问什么,你要么已读不回,要么就模棱两可的敷衍我。不然我今天,也不会逼得这么急。” 西西懒得多听他的解释,单刀直入:“你喜欢虞念?” “是”周兴野不假思索的回答。 “只喜欢过虞念?”西西再问,她就不信rap圈还能长出个深情种,那真是活见鬼了。 “我心里只装得下她一个”周兴野眼神不躲不闪,正视西西,回答她的问题。 西西正想乘胜追击,问下娱乐版块的花边新闻,作何解释? 一直低头默不作声的虞念却突然抢过话头,问出悬在心口的问题:“明天在舞台上,你能不能拼尽全力?” 周兴野脸上那些讨好与慌乱悉数褪去,他神情严肃,目光沉甸甸的落在她脸上。 “我每次上台”他声音里没了咄咄逼人,也没了服软哄人,只剩真诚:“都尽全力” 虞念跳到嗓子眼的心,因为有了这句说出来的实际保证,晃悠悠降落回原处。 她不再纠结自己的情绪,比起花鼓戏明天是否能借周兴野的光芒照的更远,这点委屈算不上什么。 她没有继续在问些什么,只是拿起桌上干净的纸巾,伸出手一点点擦掉他脸上黏糊糊的酒渍。 这个细微的动作比干巴巴“原谅你”三个字,更有分量。 周兴野紧绷成钢刀般的下颚线,总算放松了下来。他就这么乖乖的坐着,任由虞念摆布。 西西在一旁看着,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她这才接通了把手心都震麻的电话:“马上到” 挂断后,她对两人说:“行了,你两这茬算过去了,我也能放心忙正事了——冯总在楼下等了十几分钟了,催着我去敲手游里那几套花鼓戏皮肤的最终版,明天二公结束就得趁热打铁推出来。” 她迅速从角落的挂衣架里扯下包,蹬着小高跟哒哒哒走到门口,临时又想到点什么,回过头冲虞念眨眨眼,竖起大拇指打趣道:“还是虞老师一语见地,现实里的霸总,眼里果然只有money。” 这话把虞念逗得眉开眼笑,西西见她脸上雨过天晴的神色,眼风扫向周兴野,想起虞念刚受的盘问,又怒瞪他一眼,嘱托道“虞老师,待会儿劳烦你送回酒店,记得完璧归赵。” 得到周兴野的好字,她才放心离开。 西西把门一关,周兴野的视线又扎根在虞念脸上,总感觉眉眼有些冷漠,他再三确认一遍:“真,不生气啦? 虞念“哼”了一声,抬手环起胳膊将自己抱紧,下巴微扬,视线飘向包间里的发财树,语调拉长:“还有一点吧。” 周兴野被她这余气未消的可爱劲击中,手不受控制的轻拍她头顶两下,看到虞念眉头一皱又笨拙的转向自己后脑勺,摸着头发问:“那我怎么做,才能把这一点,彻底擦掉?” 虞念心里举起胜利的旗帜,就允许你借酒劲撒泼,不允许我借生气下套了? 她抿了抿唇,转过头看他,眼神却在除了他眼睛以外的四周游移,调子也放轻了:“明天上台,你能不能……别穿你那潮流服饰,稍微正式一点就好。”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如今人人都说穿衣自由,她这要求是不是有点像太平洋的警察——管的宽了? 可她就不想他穿的太随性,一身松松垮垮的,显得挺不尊重花鼓戏,更怕他穿的太紧身,比如之前热搜是那件若隐若现的贴身黑网内搭,到时候所有人聚焦的点都是他身上那小块状的方格子肌肉,谁在乎她唱了些什么。 见他半天没吭声,虞念急的抓着他胳膊就开始摇晃,眼神恳求:“行吗?行吗?周兴野” 周兴野瞅着她两只手跟小兽撒娇求摸摸一样不停扒拉着自己,心里早笑开花,却故意板起个脸,缓缓吐出三个字:“抱一下。” 虞念晃着的手骤然停下,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啊???” “抱一下,怎么抱别人就行,抱我就装疯卖傻,啊什么啊?我说抱 ,一 ,下”。周兴野重复他的要求,整个人像从百年的醋缸里刚捞起来,一张嘴连带着周围空气都酸得快发酵。 他率先张开双臂,迎接虞念,嘴里还不忘“引诱”她:“我不光穿西装打领带,我连头发都染成黑色。” 虞念看一眼那一头银白灰,跟花鼓戏格格不入,弄成黑色,确实更适合有戏曲的舞台。 她的心开始有所动摇,一想到要主动去抱他,脸上也有了点微热的感觉。 她侧头纠结时,正好瞥见西西那没喝完的半杯果酒。迟疑片刻后,她抓起那杯子仰头将剩下的那点酒一股脑灌进喉咙里,白桃味霸占了她整个味蕾,也驱赶了些许扭捏。 她把空杯往桌上一放,抬眼横他。 那哭红又喝过酒的婆娑泪眼,柔情似水又娇嗔迷人,配上虞念那红彤彤的脸蛋,瞪着周兴野哪还有半分威慑力,反倒像颗香甜诱人的苹果,让人只想咬住尽情吸食她甜蜜的果汁。 周兴野悬着求抱的五指垂下来变成拳头紧紧握住,不敢再看她,而是偏头紧紧咬牙压制滚动的喉结克制着自己。 虞念害怕他反悔了,向前迈了两步:“抱就抱,我还怕你?”飞快的伸着胳膊环了下他的腰,刚贴上就想撤。 周兴野“忍无可忍”,胳膊一收就把她箍进怀里。 虞念的脸被按在他胸前,贴紧后才察觉他今天身上没有难闻的烟味,多了股冬天烤栗子的味道,让他的怀抱也显得暖烘烘的。 周兴野把她整个人紧紧搂住,下巴抵在她发顶,低声笑:“这才叫抱,你那加碰一下。” 虞念只觉得背后两条手臂恨不得要把她揉碎才肯做罢,她被拥得动弹不得,又感受到他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劲,有块布料在替穿他的人表达什么叫生理性喜欢。 她动也不敢动,心跳的咚咚响,小口小口换着气,就怕喘息声大点都更加激发他的血气方刚。 周兴野眷念的地抱着她,将头埋进她的发丝,用尽全力深吸一口气,直到她身上的味道渡进肺里,达到饮鸩止渴的解毒功效,才一点点松开手。 虞念感受到他胸口不规律的起伏,开始变得平稳。他的手也主动松懈下来,给困住她的铜墙铁壁打开了一条裂缝。 第41章 她这才敢慢慢挪着小碎步后退,转着红透了的脖颈面向墙壁,细声细气地开口:“记住了,穿黑西装,黑头发。” 周兴野看她红里透白还装无事发生的样子就笑个不停:“记牢了。现在,那点气,可以消了吗?” 虞念没应声,嘴角却没在掉下去。 第35章 周兴野歪头看去,她眼中先前凝结的霜意,此刻已悄然消融。 他心头那首忐忑也随之停止吟唱,对虞念说话的语气也大胆了几分:“别盯着墙看了,再看都被你看出两个洞,走吧,我送你回酒店去。” 临出餐厅时,老板认出了虞念,说她为星市争光,特地送上一大碗自家秘制的紫苏桃子杨梅姜。 在异地他乡能遇到这样地道小众的家乡味,虞念又惊又喜,连忙道谢双手接过后,捧在手心便不肯在放下。 周兴野瞧着她手里那碗泡在暗红色汁水中的瓜果,不以为然摇摇头,戏谑道:“这蔬菜水果搭在一起,就像音乐节,管你说唱还是r&b,拼在一起才有行情。” 老板没做声,只递给一个虞念才能体会的表情,那眼里明显清清楚楚写了三个字——乡里别。 虞念抿着唇,肩膀轻轻耸动,推着周兴野离开,生怕晚一秒就要笑出来。 车子在酒店门前平稳停下,虞念解开安全带,转头准备道别。 车内顶灯落在周兴野银白色的发丝上,显得他格外张扬,像旷野里来去自由自由的风,也许会愿意改变风力等级,但绝不会会任何人停留。 她犹豫片刻,还是轻声叮咛:“赶紧先去染发,不然要通宵达旦了。” 周兴野正俯身越过她要为她开门,闻言动作放缓,眼底浮起丝丝笑意:“知道了,这就去,为了花鼓戏,通宵我也陪了。” 他替她推开车门,目送她走进玻璃门内,直至虞念的身影完全消失,他心里又泛起点酸涩,这次她还是没回头。 他收回失落的视线,朝前座的老陈打了个响指,“aida造型工作室” 虞念前脚刚把紫苏桃子杨梅姜放在套房客厅的桌上,就听见滴滴两声刷房卡的声音,门嗡的一声解锁后就被推开,西西后脚就跟着进来了。 她蹦跳着进来,脸上雀跃不已,:“花鼓戏的皮肤,尘埃落定。”话刚说完,目光就被桌上那碗紫苏桃子扬眉姜牢牢勾住,眼睛一亮,迫切的凑过去用手指拈起一块桃子就送嘴里,边嚼边品论:“一般,桃子不够脆,比不上秦阿姨做的好吃。” 虞念催促她去洗手,笑骂一句:“你这是叫花子嫌饭嗖。” 西西洗了手出来,大大咧咧使用空气甩干法,叹了口气:“可惜了,自从秦灿宇出国,秦姨跟着去照顾,就再也吃不到合我口味的紫苏桃子了。” 她往沙发里一坐,津津乐道的与正蹲在地上开始收拾戏箱的虞念八卦:“秦阿姨是真的刚,离了就离了,不仅跟着儿子出国进修,省的望着前夫就瞎眼,还把崽的姓都改成了跟自己姓。” 虞念抖开西西带来的新戏服,接话道:“湘南女人的烈性子你还不清楚?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那么多离婚的,你几时见过女的低三下气求男人别走?都是狂风暴雨对渣男一顿怒吼:“‘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那没错一点,我们是这个味”西西附和道,“不过,真没想到龙老板是这样一个角色,表面上为失眠正妻三顾茅庐请你唱戏,背地里为年轻貌美小三买别墅甜甜蜜蜜。” 虞念笑了:“你这对联想怎么接?横批——男人有钱就变坏。” 西西捶胸顿足做懊恼状:“你就该多收点龙老板的谢礼,哪能只收了台秦灿宇送的破游戏机,还好秦灿宇不像他爸爸是个暴发户,除了狗屎运没什么真材实料,他作为心理医生,听到你说海洋能让你平静下来,送switch让你玩动森,那电子海洋,倒真成了你的“哄睡神器”。” 说道秦灿宇,西西难免想起虞念的另一位追求者,周兴野。 八卦完秦姨后也不忘关心虞念的情感动态,“秦灿宇周兴野都算有钱,人倒是都不坏,怎么冒一个跟你搞的成器呢?” 虞念望着戏箱里一新一旧两套戏服,指着旧的那套说:“秦灿宇就像这套,熟悉,不会出错。但他的人生轨迹已经走都国外了,我等他的回应,就像《刘海砍樵》的戏都唱完一天了,他的掌声隔着时差才漂洋过海响起来。” 她的指尖又滑向那套新戏服:“周兴野呢,像这套,鲜亮,惹眼,跟什么搭在一起都张力十足,新到自成一派,不属于任何一座戏台。” 西西托着腮,一脸不解:“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你这心思跟赵哥开会讲话一样,要靠猜。” 虞念笑了笑,声音沉着平和:“意思是,秦灿宇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周兴野太飘,落不到我扎根的土壤里。所以啊,他两都不行。” 她盯着戏箱里两套衣服,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二天一早,虞念跟西西大早就动身前往演播厅,两人跟节目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就往后台走,虞念指尖还轻轻捏着节目组按她要求做的标签,她侧过头在西西耳边讲悄悄话:“是不是来太早了,我怎么觉得标签还冒着打印机余留的热气。感觉刚做好,我就来提货了。” 推开休息门的瞬间,两人脚步顿住了——没想到周兴野先来了。 最先抓住虞念和西西眼球的是周兴野的新造型。 一头稳重墨黑的头发取代了之前独特的银白色,额前那遮住眼睛的刘海也被咔嚓剪短,利落的短发显得整个人清爽干净又精致。 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将他的肩线拉直,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将他桀骜不驯的眼神弱化,添了几分斯文气。整个人看着周正规矩了不少。 她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哇”了一声,在看向他才注意到瓶瓶罐罐的化妆桌上,摆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 “节目组一早就在调试灯光和舞台,我趁这时间正好测试你撕标签的效果”周兴野抬眸望向虞念,指尖点了点屏幕上的舞台效果图,:“我已经在舞台上用夜光胶布标了定点,到时候你站在侧边的黑暗中也不怕站错位置。 撕标签的时候注意脚下的圆形定点胶,你踩着走就是一条直线,直播的视觉效果能拉大最大化。” 虞念心头一热,涌出丝丝温暖与感动,原来标签的上留下的是他手指的余温,那颗昨晚起就在心里忽上忽下乱飞的焦虑气球,好像一下被兜住了底。 她向周兴野道谢,目光落在他身上:“新造型很好看,黑西装配黑头发,很板正。” 旁边整理化妆师的aida狂笑出声:“之前电音节我就要他试,他说他才不穿,他不是霸总路线的,今天我看他确实不是霸总那一类,正式得像跟着你们体制内去开重要会议。” “正式点好。”西西立马抢话,还朝周兴野挑眉:“虞念最喜欢看帅哥穿西装,她喜欢“斯文败类”的类型。看他做出的贡献,西西厚道的给他漏了点口风。 话还没说完,虞念就伸手把西西往aida面前的凳子上一压,胳膊搭着她的肩膀不允许她反抗,转头跟aida央求:“还是麻烦您帮她弄下妆造,我们上网课学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到舞台上还是不够用,还得靠您这种专业的出手,不然上不了台。” aida爽快地应道:“‘没问题,交给我,你两的底子比周兴野没差’,弄起来也不费事。” 西西眨了眨眼,俏皮道谢:“那就谢谢aida姐啦,让我今天也当一回顶流。” 虞念伸手戳了戳她的后背,笑着拆台:“顶流?我看你是打流,我去趟洗手间,你莫乱动。好好配合。” 虞念离开房间后,aida已经和西西聊开了。 aida:什么叫打流啊?你家养了牛? 西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跟她解释:“我们湘南人自嘲,乱世打战,盛世打工,平时打流。打流就是,西西想了许久,举了个aida能听懂的例子:”比如花鼓戏不复存在了,我和虞念就打流了。每天东摸西瞧,就是没什么正事能做。” 周兴野在旁边有样学样:“我去打流。”说着就推了门出去。 等虞念从洗手间出来,刚把手搭到到休息室的把手上,就被凭空而出的一只手拽住了小手臂。她还没来得惊呼出声,整个人就被拖进了旁边的无人休息室。 下一秒,后背就抵上了凉飕飕的墙壁——周兴野单手撑在了墙上,将她堵在自己和墙壁之间,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金丝眼镜,玩味的看着她嬉皮笑脸发问:“你真的喜欢看帅哥穿西装?” 虞念发觉他就算穿的在成熟稳重,行为举止依然是想一出是一出,被他身上那股反差萌逗笑了,伸手想推开他,却被他扣住了手腕。她无奈回答:“是是是,像你今天这样穿,我就觉得比平时好看。” 周兴野没松手,反而更加靠近了她,想看她眼睛里有没有说谎的痕迹。发现虞念似乎说的真心话,压着嘴角要扬起来的暗爽劲,声音更低了些:“不够,再夸几句。” 第42章 被他圈在这方寸之地,他的气息漂浮在耳边,虞念感觉自己的耳根像个炮仗一点就燃开始发烫,她偏过头,小声快速的说:“玉树临风,够不够?” 周兴野听到后更加满意了,但并没有就此放开她,反而得寸进尺地继续提要求:“不够,还要再抱一下。” “昨天不是抱过了吗?”虞念脱口反驳,想起他昨天身体的微妙变化,耳根的热意迅速开始抢占面部。 周兴野见她脸颊泛红,想到或许那个谁也曾见过她这般动人的情态,醋意烧心,懒得再遮掩,幼稚又执拗的说道:“我不能跟别的男人一样的待遇,我偏要你多抱一下。” 第36章 虞念被他这孩子气的话逗得哭笑不得,“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她伸手推他,周兴野却纹丝不动。 他不依不饶,声音里掺进委屈:“这头发昨晚漂了又染,我一动不动坐了六个钟头,脖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弄完就赶来试走位,今天连个安慰奖都讨不到吗?” 看着他因缺觉微微发红的眼尾,虞念心头一软,轻轻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犹豫地碰了碰他笔挺的西装面料,最终还是环住他精瘦的腰,指尖轻轻攥他的衣摆,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拥抱。 “真的谢谢你,舞台请好好加油。”她话音未落,手已松开。 周兴野察觉到腰间一空,立刻收紧手臂,将想要抽身的她重新搂进怀里。他侧过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如果这次非遗保牌成功,能不能考虑……做我女朋友?” 低沉的嗓音撞进耳膜,酥麻的痒意瞬间蔓延。 虞念心跳漏了一拍。他怀抱的力量,话语里的认真,她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沉默在空气中悬浮。虞念清楚,此刻任何犹豫都可能影响他接下来的舞台状态。二公必须成功,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她轻轻“嗯”了一声。 “我会认真考虑的。但现在,我们先好好上台!” 周兴野眼底像骤然点亮了两簇火苗,喜悦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深深凝视她泛起红晕的脸颊,缓缓松开手臂。“我先进去等你。”拉开门确认走廊无人,他敏捷地侧身而出,体贴地为她留下独处的空间。 房门轻轻合拢,虞念靠上墙壁,长长舒出一口气。花花世界,乱花迷眼,她无比想回家。 当虞念推开休息间的门时,周兴野正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舞台示意图,仿佛刚才在隔壁将她困在墙边的那个人,只是他的影子。 唯有在门开刹那与她对视时,他几不可察地抬了抬眉;进门后,他的余光便时不时的偷瞄她告诉众人他们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西西的妆化到一半,听见动静,飞快朝周兴野比了个“ok”的手势,随即眼神闪烁地避开虞念的目光。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虞念觉得这两人气氛古怪。 西西朝化妆师aida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眼珠一转,信口拈来:“在打赌呢!周兴野说你今天这场戏肯定满堂彩,热搜第一。我说不可能,有他这块热搜金砖挡着,你这颗钉子怎么撬得动。我要是输了,下次他来星市,我就去清泉阁排一个小时的队,请他吃包子!” 虞念没看西西,目光扫见角落戏箱里待会的旧戏服,便走过去提起来。她对这“西西式”赌约不疑有他,只随口抱怨:“那你自己去排。每次都让我替你买,我跟一群天生自带优越感、动不动就插队的星市土著扯着嗓子抢,简直是舌战群雄!” 她把戏箱放到化妆桌上,准备上妆。瞥见镜子里西西那张清纯脸蛋正被勾勒成甜酷风格,忍不住在aida面前用力鼓掌:“不愧是顶流化妆师!” 一旁的周兴野开口:“虞老师,借我的人给你的花鼓戏铺路,那我去星市的时候,你多少也得请几个包子吧?” 虞念还没接话,西西抢先道:“虞念不爱吃包子,请你嗦粉咯。她每天必吃剧团隔壁王姨家的杂酱粉。” “哦。”周兴野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起身拧开一瓶矿泉水,自然地放在虞念的戏箱旁,又若无其事地找补,“天热,我去帮各位美女拉下窗帘,别晒着了。” 他走向窗边。虞念正打着底,放下化妆刷,目光虚虚落在镜中,能看见周兴野挺拔的身影。她借着整理碎发的动作,悄悄抬眼扫过镜中人,开口道:“那你二公可得拿出杀手锏。保牌成功了,我请你嗦一年的粉。” “哗啦”一声,周兴野猛地将身旁的窗帘拉拢。室外天光从另一幅未合的窗帘涌入,恰好将他周身照得明亮,像他直白主动的性子。 “记住你说的!” 而虞念,则完全陷进了窗帘投下的阴凉里。 她刚打好底的戏曲妆,根据新戏服调整得不如往日浓重,那层恰到好处的脂粉如薄纱覆面,让人看不真切。镜前灯的光影在细腻的妆面上流转,她平静回道:“好。” “行,你们慢慢准备,我先去瞄一眼对手的表演。”周兴野大步迈出,此时西西的妆也已经收尾。aida拿着吸油纸和散粉扑跟了出去。 化妆间顿时安静不少。两人给准备上手术台的师傅打了个电话,三人互相鼓劲。听筒里传来“这次一定要发狠,把场子撑起来”的叮嘱,挂了电话,她两忍不住吐槽:“一世要发狠的星城人!” 场务来去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她和西西的笑声,也提醒她们马上要候场了。 “快点准备好,别等观众掌声响起来了,咱们还没就位,那真被人吊打了。” 这句无意的提醒给虞念心里敲了一记警钟。她神色微凝,看了眼对镜自赏的西西,担忧地问:“剧团那边,有人看着吧?” “放心咯!”西西眉峰一挑,“我晚上就回去。况且咱们那些老邻居也不是吃素的,ok?” “差点意思。”虞念嘴角向下撇了撇,手指已划开微信,点开廖娭毑儿子的对话框,飞快敲下一行信息。她清楚,恶人自有恶人磨。 等她放了手机抬头时,西西已经换了戏服,在本就完美的妆容上,像作恶似的一层层刮腻子。白板一样的妆面很快就完全占据了甜酷的脸。 只对虞念俏皮一笑,虞念就秒懂她的想法,老房新装,有意思。 西西冲她眨眨眼,“甜酷可比不上出其不意,我去台下当卧底,给你最强助攻。”说着偷摸摸拿着自己带来的大包,想到接下来她和虞念要干什么,低头一脸坏笑走出去。 只有虞念知道,那个包里装着一个面盆。是她两昨天深更半夜讨论,连夜请外卖送来的“作战计划。” ……………………………………………………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周兴野、虞念和李雯西,带来他们的《反击》!” 报幕声落,全场灯光骤熄。 瞬间,现场堕入黑洞,万籁俱寂。 一声高昂的唢呐划破黑暗,滴滴答滴答,嗒嗒滴滴答。 是周兴野的唢呐,带着“不服就干”的气势,在漫天网络蜚语中,吹响为自身平反的第一声。 一道夺目的聚光灯轰然落下,将立于舞台中央的周兴野彻底照亮。 他一身黑西装,在光束中缓缓抬头,朝观众席歪嘴一笑,口出狂言:“今天,diss金主爸爸!” “我的天!周兴野穿西装,太有那味了,我要叫他一声daddy!” 听到现场喊daddy的虞念内心“呵,宁愿嚼碎槟榔,也叫不出daddy!” 现场陷入疯狂状态,排山倒海的声浪席卷而来,所有手机镜头统一战线齐刷刷对准了他。 周兴野单手狂妄的指着正拿起对讲机、准备处理危机的现场导演,扬言道:“切广告?没用!全民直播时代,人人都可审判!” 舞台角落,候场的虞念目光也被那道身影牢牢吸住。周兴野的肆意张扬,像一道扑不灭的野火,要将她筑在两人之间的心墙,烧成灰烬。 震耳欲聋的重鼓点电子音炸响,瞬间点燃舞台。周兴野一开口,霸道的节奏感便蛮横地统治了整个空间: 你说我镜头前带节奏关注非遗 反手摔杯演即兴暴露痞气 传统礼仪在我嘴里是放屁 dna刻着桀骜根本不压抑 你剪的片子才真有问题 拜天拜地不拜你这东西 rap是花鼓戏里面的小弟 弟弟不用三拜九叩拜师礼 rap是弟弟,弟弟! 非物质文化遗产国人都请珍惜 rap是弟弟,弟弟! 谁要看我每天穿什么颜色睡衣 rap是弟弟,弟弟! 私生滚开我不是你高攀的游戏 rap是弟弟,弟弟! 逃课追星该打请你好好学习 多听听星城花鼓戏的魅力 看看虞念她多么有诚意 “接下来,掌声有请我们的星城非遗花鼓戏传承人虞念,带来戏腔说唱!” 周兴野话音一落,他的追光应声而灭。 第43章 另一道圆形追光骤亮,打在舞台侧边。虞念立在白幕布前,一身宽大的藏蓝丑旦戏服松垮挂着,像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三张明黄标签纸贴在身上,如同道家秘术,将她定格在舞台 投影打出的寒冰锁链特效,恰好与她站位重合。清丽的花旦脸容,让她看来像被千年玄冰封印的古人。 舞台中央的周兴野,猛地吸了口气,不是说好的穿新戏服。 不容他细想,虞念已然开嗓: 我引流是为了传承花鼓戏 你吸血是为了自己收视率 我为了文化不被世人忘记 你为了口袋里发光的金币 我非遗没落但仍然有道义 收的所有打赏我都有明细 哪天让我发展成花鼓戏ip 免费唱三天感谢大家鼓励 非遗保牌能不能成靠自己 不靠你这黑白颠倒的剪辑 花鼓戏灵活的宫川调,揉入润腔技巧,转承起合间,严丝合缝地卡上周兴野那超燃的电子音伴奏。 她明快地唱着,抬手扯下“守旧”标签,顺势将丑旦戏服撕裂,碎布与标签扬向空中,蓝黄交错的碎片飘落。视觉冲击力,力压周兴野出场的气场。 第二句戏腔响起,“陪衬”标签被她撕落,朱砂色袖带滑出半截,缠绕雪白腕间。没有时下流行的擦边设计,却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当最后一句“不靠你这黑白颠倒的剪辑”唱毕,她狠狠扯下“定式”标签,整个人如金蝉脱壳,从宽大戏服中挣脱而出。 好一出花鼓戏的破茧重生。 一身改良花鼓戏服完整展现,保留传统绣纹,褪去大红大绿。她微一动作,发间蝴蝶振翅欲飞。 全场观众看得目瞪口呆,纷纷自发站起鼓掌,舞台在这一刻,彻底燃烧。 “哗啦”一盆冷水猛地从观众席泼来,水花溅上舞台边缘,伴随一声尖锐的星市方言:“花鼓戏都要退出非遗了,你还在这里嘚瑟么子劲咯!” 追光灯猛地打向观众区前排,照出藏在人群里的李雯西。她穿着一身红配绿的老式花旦戏服,脸上是假白的油墨,还有两团炸丸子般的肉色腮红。黏在脸颊。这是最原始的花旦妆容。以现在的审美来说,油腻感十足。 土得扎眼,俗得醒目,下巴却高高抬起,傲然如砸场,稳坐如山。 她开口,气息还是有点飘,字字是地道星市乡音,非专业人士看不出是被拉来救场的。 虞念急切地向前半步,接上戏腔:“那又哦得了咧?” 李雯西闭眼摇头晃脑,跟了句:“哦得了咧。” 虞念立刻接住:“那就只能求求各位观众,相信我们在努力跟上时代,找到剧团账号,点点关注,非遗真心需要您!” 两人一快一慢,一急一缓,帮腔唱法错落有致又默契十足。 李雯西的老戏服和妆面俗不可耐,是传统文化本身的自信;虞念的新戏服和淡彩面容清新雅致,是求存求变的谦卑。一个坐姿傲岸,是老戏骨的骨头;一个站姿前倾,是传承者的恳切。 这反差撞进观众眼里,所有人都看懂了:李雯西不是来叫板的,是来帮腔的。 谢幕的掌声经久不息。李雯西从观众席站起,缓缓走向舞台上;周兴野则火急火燎跑出来,不知从哪掏出了副横幅高举过头,哐当一声半跪在地,如何将营销最大化,他比她在行。 虞念侧目扫到横幅上印着的剧团账号,白眼一翻,脱口而出:“周兴野,你赶紧给我起来!” 【作者有话说】 我也是个rapper!!skr[笑哭] 第37章 周兴野一听到虞念那微怒的嗓音,侧头便瞧见她紧蹙的眉头,二话不说,立马提腿站起身来,只是手里的横幅仍举得高高的。 虞念与李雯西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懒得再搭理站在后方、扯着横幅活像在维权的周兴野。 她们默契地朝对方微微颔首,随即同步迈出一小步,动作整齐划一。 左手一挥,俯身感谢观众的热情;右手一扬,弯腰致敬主办方的辛苦;最后双手齐展,一个标准的九十度深鞠躬,谢过天地与祖师爷的庇佑。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将站在她们身后的周兴野衬得如同一个二不愣的傻子。 谢幕礼毕,虞念与李雯西并肩走在前面,步履从容,笑意温婉。周兴野却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跟在后面,举着手机对现场的观众叫嚷:“别光呐喊啊,花鼓戏剧团的官微关注了没?” 化妆室里,二人对着镜子开始卸妆。周兴野嫌西装束缚,先行去了更衣室。 虞念取了些特制的柚子卸妆油,在掌心捂热后轻柔地涂抹在李雯西脸上:“静置片刻,让这层油彩面具慢慢融化。” 自己则拿卸妆水狂倒在卸妆棉上擦拭着脸庞,改良后的花旦妆面不仅更精致,卸起来也轻松不少,再不必担心连演数日会闷出痘来。 等待乳化的间隙,李雯西顶着满脸晶莹的卸妆油刷开手机,忽然激动地在座位上直跺脚:“快看热搜!花鼓戏霸榜了!” 虞念正被化妆水糊了眼睛,眯着眸子凑近手机,在模糊的视野中辨认着眼前重叠不清的文字。 她没想到连最后那段谢幕都爬上了热搜。 传统谢幕的庄重vs横幅小丑。 她指尖轻点,评论区接龙“rap是花鼓戏的弟弟”刷了屏。 更有网友调侃:周兴野这词,建议收编佛脚门。 “我看就是佛脚门的兄弟篇”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熟悉的薄荷清香先蹿了进来。褪去西装革履的周兴野恢复了本来模样,嘴里嚼着口香糖,颈间垂着两条做旧的银链,发丝抓出随性的弧度,走起路来身上的金属饰品碰撞得叮当作响。 “非要哗众取宠,”虞念叹了口气,“现在好了,全网都在踩你捧我。” 周兴野一进门就注意到她不停眨眼的异样,当即取了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浸湿纸巾。他单手扶住她的椅背,像拧瓶盖般轻轻一转。 “滋啦”一声,椅凳带着虞念倏地旋了半圈。她惊呼未定,手中的卸妆棉已飘落在地。 “你——” 话音未落,周兴野已单膝跪在她面前。温热的手指轻抚上她的脸颊,当冰凉的湿巾触碰到眼皮时,虞念不自觉地轻颤,偏过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自己来。” “别动。我好像看到有根睫毛进到眼睛里了。”他不悦地捏住她的下巴,不容分说地继续动作,“虞老师谋划‘破茧重生’时不曾与我商量,现在又凭什么断定我是在哗众取宠?” 指尖力道轻柔,嗓音低沉,“我想取谁的宠,你真不知道么?” 虞念脸红一阵又一阵,伸腿轻踢他:“你别说了,化妆间还有人呢!” 周兴野没再吭声。落进眼睛的睫毛已被他拨至眼角,他捏住湿纸巾一角,全神贯注地轻捻,将那根睫毛一点点拖拽出来。 当睫毛从眼角滑出,虞念立刻感到整个眼睛舒坦了不少。 周兴野见她好受不少,这才继续回应:“我喜欢你从没有藏着掖着,你问问他们谁不知道。” 西西闻言摸着自己的胳膊肘,上面是一层层的鸡皮疙瘩:“周兴野,虞念心动没我不知道,但是你的军师工伤了!” “所以,你卖我了?”虞念一脸震惊,伸手就要去揪西西的耳朵。 幸好她的手机在桌上嗡嗡响起,替她挡了一灾。西西指着来电显示上的“赵哥”二字,比了个“嘘”的手势:“大领导来了。” 接起电话,西西的神色瞬间由轻松转为凝重。她手上动作不停揉搓脸蛋,加速卸妆速度,全程只回了一句:“我马上就回。” 电话挂断,没等虞念开口,她一把抓住虞念的手,声音愤怒发颤:“有人来闹事……说是打狗队,接到举报有疑似携带狂犬病的狗咬伤了游客,跑进我们剧团。赵哥只好开了门,结果一群人冲进来抓狗,现场鸡飞狗跳,剧团的东西被毁了不少……” 西西整个人抖个不停,眼泪簌簌落下,不停自责:“都怪我,那天大黄就不对劲,我还骂它来着……” 虞念将她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背:“不怪你,你为剧团做的够多了。放心,大黄一定没事。”她顿了顿,冷静开口,“我已经通知了廖哥。他老油条一根,认识的人杂,处理这种纠纷比我们在行。再加上是他娘的救命恩狗,他不能不管吧?” 西西猛地从她怀里挣脱,脸上写满不可置信:“廖哥?那个进去好几年的赌爷?刑满释放人员……你怎么会跟他有联系?” “现在先不说这些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只是师傅的手术,还不知道结果怎样。”虞念面露忧色。 “我去医院守着,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告诉你。”周兴野按住虞念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想让她安心。 “好,那就麻烦你了。”虞念眼中满是感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似乎有点不舍,带着看一眼少一眼的眷恋。 第44章 周兴野被她看得有些不安,小心试探:“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虞念闻言微微一笑:“我师傅还在医院呢。明天晚上,老地方湘菜馆见。你要的答案,到时候我给你。” 虞念和西西匆匆登上商务车,一路赶往机场。运气不错,半小时后正好有一班飞往星市的航班。 飞机起飞后,虞念便将自己与廖哥相识的经过娓娓道来。 自从大黄救了廖娭毑一命,她总担心老人旧病复发,时不时会特意绕到廖娭毑的店门口转一转。就在某次查看时,她撞见了总在远处默默注视着母亲的廖哥。 “想她,为什么不进去看看?”虞念问他。 廖哥苦笑:“做了太多错事,已经不值得被信任了。” “信任要靠自己争取。你每天这样躲着看,不去找点正经事做,又怎么能让母亲重新相信你呢?” “我没学历、没背景,在星市恶名远扬,谁不知道我的过去,找不到工作。” “宠物店给猫猫狗狗洗澡的活儿,你愿意做吗?” 西西恍然大悟:“所以他就去了你投资的那家宠物店当学徒?” 虞念点点头。 “天啊!”西西捂住嘴惊叹,“那你能告诉为什么当初你会拿你爸留给你的钱,投了宠物店吗?” “起初我没想过要投资宠物店,”虞念解释道,“最先只是想给廖哥找个正经去处。他那种三进宫的人,干洗碗都没人要,从人身上找温情太难了。正巧有次你带我去酒吧,我碰见美美在发宠物店名片,觉得特别新奇。怎么有人来酒吧,发宠物店名片?我跟秦灿宇提了一嘴,请他分析分析对方这是什么心理? 他说,这样的人有想法,混迹在酒吧的人,看似热闹,实则害怕孤单。当代年轻人也没了传宗接代的固化思维。但总归还是有个精神慰藉,所以爱去酒吧的人其实家里有宠物的占比挺大。 他还说国外宠物市场已经很成熟,养宠的家庭比有孩子的还多,说不定哪天国内也会这样。” “所以你就投了?”西西追问。 “嗯,我带着大黄去考察了一下,感觉美美为人实诚,是真的喜欢这行。她也不会看不起土狗。 再者,虞念看向西西,“你天天在办公室看小说,星星眼地分享读后感,说毛茸茸好治愈,我就想着,不说话的毛孩子,或许真能救赎廖哥那样的人。给他一个机会,给美美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钱生钱的机会。” 西西竖起大拇指:“你和秦灿宇,真是一路人。” “?” “你没发现吗?其实你俩都是聪明的“铁算子”。 “这样不好,对不对?”虞念喝了口水,掩饰内心的慌张。 她算计了周兴野,也赌对了行走江湖的廖哥会知恩图报。 西西等她放下水瓶,轻轻拉住她的胳膊,认真望向她的眼睛:“没有不好。我只是怕你这样活得太累。很多事,你可以交给我,交给组织。”说着她拍了拍胸脯,语气坚定。 虞念笑了笑,从口袋里取出口罩戴好。“快降落了,戴好口罩。”口罩随着呼吸渐渐变得温热,贴在她的脸上,就像她此刻被温暖的心。 一出机场,她们就被闻风而来的代拍团团围住。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眼下正处于热搜屠版的虞念和西西几乎寸步难行。西西一把将虞念护在身边,提高声音劝道:“麻烦各位让一让,我们还有事要处理!” 可怼到眼前的手机非但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谁都想来蹭一把这位当红炸子鸡的热度。 “让一让好吗?不然我真的会发宝了。”虞念干脆用方言,朝这些常年混迹机场的本地代拍说道。 早在飞机落地时,深耕娱乐圈八卦的西西就提醒过:这些人其实是“见谁拍谁”。 星市如今综艺录制多、音乐节频繁,又新建了竖店影视城,赶上短剧风口,不少头部短剧演员常往这里飞。加上网上早已形成明星航班信息的灰色产业链,他们蹲在机场,一天逮两三个明星并不难。 “发宝?来撒!我倒是想看你出个什么洋相!”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对着虞念不停呛声。他身上那件黑衣早已蹉跎成灰,手机却仍一个劲儿往虞念鼻尖前怼,一副豁出去的赖皮样。 虞念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拉下自己的口罩,那双明亮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对方,用清晰响亮的星市方言回敬:“你再怼过来一下试哈看?真当我是坨棉花?西西,叫机场公安来!就说t2航站楼国内到达口有人聚众骚扰,威胁到了我两的人身安全,让他们来处理!” 她这口调子高的方言和“人身安全”的威胁,让嘈杂的人群为之一静。那八字胡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硬茬,听到要动真格,他混浊的眼珠转了转,气势矮了半截,下意识地把手机收回了些周围几个本地代拍也面面相觑,他们只想拍视频换钱,可不想去局子里查户口。 趁这个空隙,李雯西用力掀开挡道的人,护着虞念硬是挤出一条路,两人迅速钻进来接应的车里,“砰”地关上了车门。 第38章 上车后,西西斜睨着她,眼带笑意:“虞老师,这是回了星市,开始恢复本性了?” 虞念摸出手机,屏幕正好亮起。看到周兴野发来的“师傅手术成功,但为保险起见需在icu观察一周”的消息,她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 她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对西西笑道:“还是星市的烟火气更适合我。” 西西忍俊不禁:“你说的该不会是空气里的二手烟,还有地上随处可见的槟榔渣吧?这算什么烟火气,倒像是以毒攻毒,反倒让你这颗野山椒茁壮成长了。” “那可能真的是。”虞念舒舒服服地靠进座椅里,“你都不知道我在京市当甜椒有多累。上次生理期差点原形毕露,还好周兴野及时为我出头,反而帮我打了掩护。” 说到这儿,她伸手轻轻捏住西西的脸颊:“倒是你,当别人的军师,卖了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哎哎哎,”西西扭头躲开她的魔爪,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角,“说到周兴野,某人在偷笑哦。” “我哪有!”虞念耳根一热,一把挽住西西的胳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什么时候偷偷跑去当人家的军师了?” 西西嘟起嘴:“以你的聪明,难道还猜不出来?” “让我想想…是不是因为看到周兴野宁可穿绷撑的新衣服,也不愿意穿合身但别人穿过的旧衣服,所以你就担心他在感情里也有洁癖?我们吃饭的时候故意干脆先揭我的底,提起我和秦灿宇的事,等他过了你这关,你才答应帮他出主意的吧?” “什么事都逃不脱你的法眼” “我替周兴野当感情军师,现在该轮到你为花鼓戏出谋划策了。”西西轻敲了敲车窗玻璃,“剧团快到了。” ……………………………………… 剧团门口已是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街坊伸长脖子,几名穿着市容管理制服的人员面色严肃,廖哥带着他那帮兄弟像金钟罩般围在剧团四周。几名公安同志站在中心调解,声音淹没在吵吵嚷嚷的人声中。 风波中心,一条土狗蜷在廖哥身后低声吼叫。排练厅内一片狼藉,几张桌椅被暴力踹断,桌腿子散落一地。 “我们接到他们举报,这条疯狗在剧团外狂吠咬人后乱窜跑入剧团。有重大安全隐患,必须处理!”打狗队为首的人举着捕狗叉,语气强硬。 “放屁!”廖哥掷地有声吐出两字。他身形不算高大,但往那儿一站,自有一股让人不敢逼视的气场。他唰地抖出绿色疫苗本:“‘大黄’每年疫苗一次不落,它是我借给剧团排戏的动物演员,什么时候成疯狗了?” 他带着老江湖的“杀气”扫过那几个口口声声说遭狂犬病疯狗咬伤的壮汉。几人眼神闪烁,气焰在廖哥的逼视下渐渐熄灭。 廖哥混迹江湖多年,一眼就认出这几个是专打法律擦边球的小喽啰。 几个兔崽子知道廖哥早就金盆洗手,但仍存着忌惮,出来混的谁没听过一句话,为人凶狠廖三爷,谁见廖傲不递烟。 廖哥的本名廖傲,江湖人称廖三爷。真进去过的大哥和街头混混,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天壤之别。 僵持中,一个领头模样的壮汉悻悻站出来:“好,廖哥,我们信你。但这狗就算没病,咬了我们兄弟总是事实吧?赔个疫苗钱,不过分吧?” “赔钱?”廖哥眼神一沉,慢条斯理地点了支烟,“‘大黄’现在是剧团在训的动物演员。要赔钱,你去找剧团策。我廖某不是来当冤大头的。是防止有人在剧团里搞名堂闹事的” 这话把皮球踢了回去,那几人脸色顿变。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廖傲是真的变好了,上次看我腰痛,还帮我背米上六楼咧!” 街坊邻居们看到被打砸的稀巴烂的剧团,朝廖傲喊:“廖伢子,不能让他们走了!”“看看他们把剧团砸成什么样子!”“赔钱!必须赔!”人群骚动起来,把出口堵死。 第45章 西西猛地拽了拽虞念的袖子:“那个领头的,就是上次来送拆迁合同的!” 虞念眼神一滞,脑子飞速转了转,心下了然,拨开人群走到中央,拍了拍手:“各位,警察同志,邻居,事情总要解决。他们说被咬了,我们认。现在我就带这几位大哥去医院打狂犬疫苗,所有费用剧团承担!” 几人脸上看虞念说话还算客气,刚露出可以撤退的喜色,却不料虞念话锋一转,:“不过医生处理咬伤,第一件事就是查验伤口。几位既然被咬了,肯定有清晰的牙印。没有见血,也总要破皮吧。待会儿当着医生的面亮出来,我们立即付钱。” “但是”她声音冰冷:“如果找不出伤口?这算什么?报假警?诈骗?讹人?在去医院前,请几位当着大家和警察同志的面写保证书,保证伤情属实,自愿承担一切法律后果,我们再无干系。白纸黑字,写清楚!” 说被狗咬了几位瞬间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不、不打也行,小事化了,算了。我们也不计较了,走了。” “现在想走了,也是跟我走!”方才调取监控的公安同志已看完视频,此刻上前一步拦住他们严厉开口,“事情没说清楚,你整天开个车在剧团旁当陀螺仪,围着打转转,干什么?先把损坏的财物赔了,该赔的一分不能少!” 人群渐渐散去,闹事的黄毛赔了钱,还被请去局里“喝茶”。 打狗队临走前嘱咐虞念:“养狗要牵绳,记得□□。中华田园犬昨天刚移出星市禁养名单,抓紧时间准备资料。” 虞念一一应下。西西被赵哥叫去谈话,剧团里只剩下虞念和廖哥在收拾残局。 廖哥弯腰扶起一把散架的椅子。这个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在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廖哥,今天多谢了。” 他摆摆手,豪迈说道:“港点别的好吧。” 虞念看着绕在廖哥脚边打转的大黄,轻声说:“廖哥,我想请你收养它。” 廖哥愣住了。他慢慢直起身,脸上没有欣喜,反而露出一丝苦涩:“我这样的人……连我娘老子都不信我了,你确定?” 虞念蹲下身,摸了摸大黄的头。大黄舒服地蹭她的手,又紧紧挨着廖哥的裤腿。 “是它选了你。”虞念抬头看他,“从它躲到你身后,还敢对那几个人龇牙咧嘴时,它就认定你是主人会保护它。我相信平时在宠物店,你给它的特权不少。狗的信任很单纯,它不在乎你的过去,只认现在的你。” 廖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缓缓蹲下,断了一根大拇指的手掌轻抚大黄的背脊。大黄舔了舔他的手,尾巴摇得欢快。 这个坐牢时都没掉泪的汉子,红了眼眶。他一把将大黄搂进怀里,把脸埋在狗毛里,肩膀微微发抖。 “明天就带你去□□”他声音哽咽,“以后我们一人一狗过日子,互相当彼此的家人。” 虞念看着这个从小到大人们口中的混世魔王,此刻的模样,鼻尖发酸:“别高兴太早,办狗证得要房产证,还得户主同意。 廖娭毑还没点头呢。”她抹了下眼角,“走,我陪你一起去求求情……” 虞念为大黄系好牵引绳,将它交到廖哥手中。两人刚踏出剧团大门,便看见白发苍苍的廖娭毑,背着手驼着背静静立在门外。 秋风拂起她鬓边几缕银丝,也轻抚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深深皱纹。 想来是听说儿子又“惹事”了。虽说曾经撂下过断绝关系的狠话,在母爱面前,还是败下阵来。 虞念不敢想象,这位步履蹒跚的老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步一步挪到剧团门口的。“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正是这份血浓于水的牵挂,让半截身子都已入土的人,还是放心不下,非要亲眼来看看儿子是不是又走到那条不归路上。 一旁的廖哥早已泣不成声。这个曾误入歧途、年近半百迷途知返的男人,在母亲面前,依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无助。 他双手掩面,肩膀不住地颤抖,悔恨涌来,他深知自己错过了太多报答养育之恩的宝贵时间。 “这次做得不错,没让娘丢脸。讨债鬼。”廖娭毑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点点宠溺。 这声熟悉的“讨债鬼”,撞开了廖哥儿时记忆的闸门。他啜泣着抬起头,对上母亲那双婆娑的泪眼。“妈——”他双膝一弯,重重跪在地上。 大黄见主人跪下,也懂事地匍匐在地,朝老太太轻轻摇尾。 虞念悄悄向后退去,转身隐入剧团门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此刻她最该做的,就是给这对母子留出敞开心扉的时间和空间。 回到了剧团,夕阳已经收尽最后一缕余光,四下空荡。老旧的座椅、斑驳的墙壁、漆皮剥落的门头,一切都像在无声地诉说岁月的痕迹。虞念心里明白,这地方,终究也会成为时代里的一粒尘埃。 往日还有大黄趴在脚边,如今只剩下影子作伴。孤独感来袭,她蹲下身,忍不住想找人说说话,她摸出手机,给西西发了条微信。 “我把大黄送给了廖哥。” 西西很快回复:“你不难受吗?” “有一点吧,毕竟是剧团收养的流浪狗。” “流浪狗?你带它做绝育,抓它打疫苗,哄它吃驱虫药,隔三差五还拖它去洗澡……你呀,无非是借狗之名,给廖娭毑和她儿子之间搭座桥,让那份断了线的亲情重新接上。” 虞念叹息:“现在我们还有场保卫战要打,万一真拆了,到处找新地方,对大黄肯定照顾不周。它跟着廖哥,也算是安稳的归宿。” 那边沉默了片刻。虞念盯着屏幕暗了又摁亮,亮了又暗,半晌后等来了回复。 “上头不停的给我做工作,我在拆迁合同上签了字了。我们剧团先合并到湖湘剧团,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再独立出来。” 西西本以为会迎来虞念歇斯底里的质问,甚至劈头盖脸的责备,可手机那头,只静静传来三个字: “知道了。” “你不生气?” 虞念看着屏幕上自己刚刚发出的、关于送走大黄的消息,摇了摇头。她把大黄送走时,不就已经预料到这一步了吗? “顺势而为吧。而且湖湘剧团的场子确实比我们好。记得帮我提个条件,花鼓戏必须压轴出场。” “保证完成任务。对了,五分钟后星城花鼓戏剧团会发布一个精彩彩蛋,记得看。这是那天在病房师傅把你支出去,交给我的特别任务。” “顺带问一句,文旅局的领导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演出?” “等综艺结束。” 虞念点开微博等待五分钟后的彩蛋来袭。等待的几分钟里,她扫了眼微博热搜。 花鼓戏的热度仍在持续发酵,那场精心编排的三人表演,让“星市花鼓戏剧团”的社交账号粉丝数一举突破了五百万。 商业嗅觉气息敏锐的冯总趁热打铁在游戏里推出了花鼓戏皮肤限量版预售,不到一小时轻松售罄。 文旅总局发文指出“非遗不应成为炒作眼球的工具”,直指节目组前期策划的偏差。节目组随后发布声明道歉,承诺整改,并宣布下一场赛事将邀请非遗传承人担任评委,为潮流打分。 星市文旅局也发文感谢大众对花鼓戏的厚爱,表示电子邮箱已被全国各地观众咨询演出行程的邮件挤满,待与虞念协调好档期后,将尽快开票,请大家稍安勿躁。 西西说的官微彩蛋准时送达,为周兴野被节目组恶意剪辑的平反之战,助力一把。发布了一则周兴野拜访各地非遗传承人的纪录片,其中也包括星城花鼓戏的段落。 舆论风向悄然转变,网友纷纷留言反思: “又被资本带了节奏……” “你可以说周兴野的歌不够好听,但不能质疑他的人品。” “说实话,那句rap是花鼓戏的‘弟弟’,确实口水洗脑,但也真让更多人记住了花鼓戏,从传播角度看,周兴野是成功的。” “上一楼说的没错,所有节目没一个都没记住了,只有rap是花鼓戏的弟弟跟魔咒一样,睡觉还在脑子里叫嚣。” 此前率先发声强调“从艺先从德”要与周兴野终止合约的品牌方,也正式官宣周兴野成为其“终身品牌挚友代言人”。 时光流转,后来的后来,当一切尘埃落地,在某个平静的午后,正在排新戏的虞念收到了湖湘剧团老团长托人带来的手写信件,字里行间满是诚挚的感激。 直到那时,西西和所有人才真正明白,虞念当初坚持让花鼓戏压轴,并不是红了甩大牌,恰恰相反,她是希望用花鼓戏的热度作为“压轴”,不要花鼓戏演完后就打卡退场。。 为同样需要关注的湘剧,挣一次完整聆听的机会。 第39章 看着微博上属于花鼓戏经久不息的狂欢,虞念知道花鼓戏的非遗帽子是板上钉钉的戴稳了。 一切仿佛正朝着其乐融融的方向发展,但虞念心里清楚,远未到可以休息的时候。 第46章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年代,获得一时热度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这份热度持续燃烧。 花鼓戏的传承不能止步,可她与周兴野的纠缠,应该在这里结束了。 她将外套轻轻拢紧,踩着满地被西风卷掉的落叶向剧团外走去。枯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好似再暗示她“告别的话好好说。” 她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理智地报出了地址:“师傅,去金国中心。” 金国中心里,穿大衣的帅气迎宾礼貌拉门,一尘不染的地砖光可鉴人。各家品牌门口站着戴白手套的柜哥柜姐。自营超市里,一颗牛油果标价二百八。这地方的空气,吸进去都像比外面奢靡几分。 她和西西最常跑的,不过是四楼的餐饮和负一楼的连试衣间都要排长队的快销品店,从没仔细逛过别的楼层。 但这次是给周兴野挑礼物——花鼓戏的贵人。不能太寒酸。 “包包?”俗了点。 “香水?”又过于亲密。 “衣服?”他什么都不缺。 就在她走过三楼一个拐角时,余光掠过一点幽蓝的光斑。她下意识停住,顺着那抹光看过去一个亮着蓝色光标的水晶物件,静静立在橱窗深处。 鬼使神差地,她推开了那家店的门。 “欢迎光临。”店员微笑着迎上来,目光自然地随着虞念的视线落向橱窗,“需要我为您介绍一下这款‘恒利伯之星’吗?” 虞念这才回神,点了点头。 “您眼光很好,”店员戴上白手套,一边小心地取出作品,一边介绍,“这是艺术家蒂尼先生设计的万花筒,很多人第一眼都以为它是件静态雕塑。” “万花筒?”虞念颇有些意外,接过那沉甸甸的水晶金字塔。三角形底座上嵌着一枚精致的银色星星,旁边刻着:恒利伯之星。 “您可以对着光下看看。” 她举到眼前,朝橱窗里的射灯光线轻轻转了转。 一个诡谲而绚丽的世界在瞳仁里绽开。 彩色的碎片在光的河流中旋转、碰撞、滑行,每转动一分,就铺开一幅全新的画卷。玻璃棱镜与转动的光线重叠又分散,瑰丽得近乎玄幻。 可无论那形状如何由直变曲,由菱形变椭圆,璀璨的线条与迷离的光圈。最后的归处总是落向那颗清晰、锐利、闪烁的恒利伯之星。 万般变幻,皆因它而起,也向它沉。 这樽万花筒,只差把周兴野的名字写上去了,就像他无论是穿着桀骜不驯的皮衣,还是一本正经的西装,内核里那份傲世的才华,从未改变。 “麻烦您帮我包起来。”她笑盈盈对着店员说。 打开钱包,她习惯性地抽出工资卡,却又在递出去的前一刻收回手,指尖在夹层里稍作停留,换出另一张卡递了过去。 短信提示音清脆地响起。看到扣款金额的瞬间,她感到心被暗箭射穿滴血,知道不便宜,也没想到会这么贵。 投资宠物店这两年才刚开始进账的分红,就这样被一笔刷空了。 出了商场,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原本准备直接回家。透过车窗向外看,高楼大厦的背景下,俊男美女三五成群,其间参杂着不少奇装异服的潮流人士。星市向来是个包容度极高的城市,无论你是一头绿毛龟还是穿着睡衣出街,都没人会多嘴议论。 目光收回,落在车窗上映出的自己,半卷不直的长发,已经很久没打理过了。现在好歹也算是个能被叫出名字的人了,是不是该换个模样?这么一想,她临时改了主意。 “师傅,不去刚才那儿了,改到长安坡吧。” 长安坡是条改造过的老街。平平姨是最早那批签拆迁合同的,因为舍不得积累的客源和街坊邻居,就把店迁到了离剧团不到三公里的长安坡上。她手艺好,干事利索,口碑是一传十,十传百。无论是开豪车的贵妇,还是附近收废品的租户,都爱来她这儿弄头发。 “哟,念坨来了!”平平姨正给一位嗲嗲吹头发,吹风机嗡嗡响着,她侧过头,眼角笑出细纹,“老样子?” “你自己泡茶啊,水在老地方,我忙完这个就来。” “好。”虞念乖巧点头。 平平姨不了解微博,也不刷抖音,一天到晚忙的起飞,唯一熟悉玩的就是朋友圈。 她就算在朋友圈别人的分享中,知道她去参加音乐节目了,受到了很多人喜欢。 也不会刻意套近乎或捧着她,老街坊们看虞念都是这样——你成了别人口中所谓的红人,可回到这里,你也是那个剪头也要排队的念坨。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平平姨拍拍客人的肩上的碎发:“孙嗲嗲,好了嘞,回去走慢点啊。” “来念念,你先来洗。”她手上还沾着零星的发屑,双手搓掌,轻轻一呼,见虞念想开口又不好意思的样子,目光从上到下看了眼她那不太常变动的发型:“想换发型?” “嗯。” “给你烫个大波浪吧,”平平姨看她没意见,背过身就去找杠子,“配你,绝对韵味。” 虞念被她逗得笑眯眯的:“好,听您的。” 墙上的时钟从7到了9,平平姨过来检查卷杠,笑着说:“别急,这才刚一半时间。” 虞念觉得腰背都有些僵了,想起周兴野二公前,又烫又染折腾了大半夜,之后还强打精神去帮他盯走位。对比之下,自己只是坐着,便觉煎熬。 想到明天终究要跟他把话说开,心里斟酌着那几句告别的话,千万别说得太伤人。 烫发的间隙里,平平姨也没闲着。洗头的、剪发的客人一个接一个,多是街坊熟客。 小小的理发店热闹得像村口的情报站,谁家孩子二婚了,谁家媳妇跟人跑了,那些家长里短的精彩程度,让虞念连手机都忘了看,竖起耳朵听得入神。 靠墙角的沙发上,两个等着洗头的阿姨正聊得起劲。 “诶,你还记得秦一沁不?就是爱去听花鼓戏的那个。” “哪个?” “哎呀,就是老公在外头找了小三,她一气之下,硬是把崽改成跟自己姓那个。” “哦,是她啊!不是带崽出国读书了吗?” “是去了。不过你晓得最新消息不?”说话的阿姨声音压低了些,“那男的跟小三结婚后,一直生不出崽。 开始都没在意,过了几年,看男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两个人才慌了,四路子去做试管。你猜哦该?是男的有问题,之前是弱精,现在直接种子不行了,试管都搞不成器。不是保不住,就是畸形儿。” “真的假的?” “崽搓白,我老公跟那男的一个地方的,他自己喝多了在饭桌子上吐的真言。现在到处求人找秦一沁说情。你也晓得,他们花城最看重香火,这下好,报应来了,唯一的独苗还跟了前妻姓。” 虞念原本垂着眼,听到“花鼓戏”、“出国读书”、“跟了前妻姓”这几句,睫毛轻轻眨动,她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在膝盖上。 手机震动打断了虞念的回忆,廖哥发来信息,说他娘老子特意炖了寒菌五花肉,要给她送来。 虞念心里一热。上回不过是跟廖娭毑闲聊时随口提了一句,说自己馋这口,可又嫌麻烦,那灰扑扑的菌子,得耐着性子一朵朵洗净,根部的泥星子要用指甲仔细刮掉,最后那层薄皮还得一点点用小刀刨去。 等菌子下锅,别说熟了吃,她连翻勺的精力都没了。没想到老人家竟记在了心里。 她本想客气一句“别麻烦了”,字打了一半又删掉,还是应下来:“好呀,麻烦廖哥了。两小时后,我在剧团门口等。” 滴滴滴,烫发仪发出终止工作的声音。 平平姨给她烫的复古大波浪,新鲜出炉。 乌黑的头发从耳下开始,卷成丰盈又蓬松的弧度,衬得那张大气的脸多了几分明艳与生动。 平平姨的大嗓门亮起来,巴不得向所有人展示她的优秀杰作:“哎哟!这一烫,味道就出来哒!我们念妹子这张脸才衬得起!” 虞念看着镜子里,改头换面的自己,手指故意从蓬松的卷发中穿过,轻轻一撩,眼尾弯起:“那还是靠平平姨的手艺。” “啊呀,平平你真的搞得好,搞得念妹子洋气多了来”旁边等候的顾客对着虞念的新形象,品头论足一番。 平平姨被夸的越发得意,手里的手机已经亮起了闪光灯:“来来来,先坐着莫动,给我拍个样板,我发个朋友圈!” 等她拍完照,虞念这才起身,道过谢,拎着自己的包出了门。 虞念赶到剧团,廖哥已经揣着手在小电驴上等了一会儿。 廖哥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他看着来人那筷子腿和柳枝般的身形有点像,发型又不太确定,他按开小电驴的灯,确认是虞念。 “吃的时候,拿微波炉打热几分钟就好。”他将挂钩上的塑料袋递给她。 第47章 虞念还没来得及道谢,两道刺眼的车灯骤然打来,像两个灯罩一样将他两圈在光里。虞念被大灯照得偏过头,廖哥嘴里已骂骂咧咧:“这是哪个不怕死的?” 秦灿宇一身西装,脚踩红底黑皮鞋,面无表情地从那辆黑色轿车上下来。高个子自带压迫感,直直的朝他们走来。他打了个响指,那两盏车前灯应声而熄。 虞念看着他走路都没发出什么声响,挺像鬼片里地府里的黑无常夜色里拿人,紧张的手心冒汗。 他走到虞念面前,温声开口:“念念,我回来了。”说话时眼风不屑的扫过廖哥,看向虞念又满眼柔和。 虞念抬眼看他,只觉得他眼里少了从前的儒雅,多了几分看不透的阴鸷,让人心底发寒。她扯出个笑,不自觉往廖哥身旁挪了半步:“廖哥,这是秦灿宇,一个……老朋友。” 廖哥看她那副老鼠见了猫似的神情,心里暗笑她到底没经过大风浪,赌徒都知道露怯就输了一半,他面色如常朝秦灿宇伸出手:“你好,我是廖傲,虞念的老邻居。” 秦灿宇皮笑肉不笑,没去握那只手,只从西装内袋摸出一包烟,递过去一根:“久仰大名。‘为人凶狠廖三爷,谁见廖傲不递烟’——廖哥,抽烟。” 洞庭湖的老麻雀,哪会接这根看似客气、实为下马威的烟?廖傲咂咂嘴,摆手一笑:“不好意思,刚戒。” 虞念怎会听不懂?秦灿宇这是在戳廖哥过去的痛处,提醒他和她不是一路人,别给她带坏了。也是旁敲侧击地提醒她:别忘了这人以前是做什么的,离他远点。 场面有些僵,虞念有些尴尬的眨了眨眼,出来和稀泥:“廖哥是真戒了。”她转向秦灿宇,没话找话问道“你大晚上到剧团来做什么?” “刚回来,看看以前熟悉的地方。”秦灿宇毫不介意地将烟收回,随手扔进自己嘴里。嗒一声点火,双眼却挂在虞念脸上。 虞念总觉得他那眼神,看的是犯了错的人。心里头有些发毛“那你自己慢慢逛,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我坐廖哥的小电驴。你这车,巷子里不好钻。” 虞念摆着手往后退,将装塑料袋子递给廖哥,要他挂在前面的挂钩上,下车她再拿。 自己则侧身坐上后座,双手将大包紧紧搂在怀里,这里头装的是准备送给周兴野的礼物,可不能一个急刹给摔碎了。 廖哥拧动把手,小电驴灵活的像泥鳅遛进小巷。 虞念偏头看一眼身后,秦灿宇仍站在原地,吐了个白色烟圈后指尖一点明火被他徒手掐掉。接通了电话…… 第40章 回到家,虞念敷了个面膜早早睡下。航司的出票信息发到手机时,她庆幸西西懂她,订的是下午的航班。 临睡前,周兴野的微信跳了出来,言简意赅地说已安排好接应的车。 第二天清早,虞念对著手机屏幕里的美妆教程,一点点回忆上次 aida 为她化妆的手法。眼线勾勒,红唇轻染,最后在眼尾下方点上一颗痣。镜中人渐渐染上80年代港风电影里才有的浓烈与明艳。 她拍下照片发给西西参谋。 很快收到回复:“这颗朱砂痣,还不迷死周兴野?” 虞念望著镜中那抹酒红唇色,指尖轻触脸颊上小小的痣,淡淡一笑,她按住语音键。“朱砂痣?我或许是朱砂呢……吃了,会中毒的。” …………………………………………… 飞机在京市平稳落地。虞念戴着口罩和墨镜,背着个大挎包低头穿过人群,顺利坐上了来接应的车。 周兴野的经纪人老陈一见到她便眼睛一亮:“哟,虞老师!您这气质模样,要是哪天不唱花鼓戏了,真该考虑考虑娱乐圈。让我包装一下,保证双赢。” 虞念摘下墨镜推上头顶,故作惋惜地轻叹一声:“我这都三十岁了,现在出道,怕是晚啦。”。 “这辈子啊,还是老老实实混我的戏曲圈。至于娱乐圈——下辈子再说吧。” 她目光在车内环视一圈,老陈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笑着说:“周兴野今天去当地下说唱交流赛的评委了,所以没能亲自过来。他特意交代了,让我全听您安排。” “行,”虞念点点头,神色严肃了些,“那麻烦您先带我去趟医院吧。师傅手术的情况,我还是得亲耳听听医生的建议才放心。” 到了医院,虞念请老陈在车上休息,肚子去了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 赵医生恰好在办公室翻阅病历,见她来了便宽慰道:“放心,危险期已经过了。你再忍忍,icu都是无菌病房,不能探视。在icu多观察几天,会更稳妥些。” 虞念连连点头:“是,师傅年纪大了,越稳妥越好,一点差错也不能有。”她又问,“麻烦您帮我查一下预存的费用还够吗?” 赵医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怎么不够?周兴野预存的金额很充裕。 他还把负责你师傅的护工李姐的时间给‘买断’了,等你师傅从icu转到普通病房,立刻就能有人贴身照顾。” 虞念心里蓦地一动,她没想到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周兴野,竟也有这样细腻周全的一面。 出了医院,老陈说周兴野已经到了湘菜馆。虞念看了下时间,离晚饭也差不多了,便说:“那我们也去吧。” 车在湘菜馆前停下。老陈和司机说不习惯吃辣,宁可在车里点外卖对付一口。虞念没多劝,独自下了车。 一推开饭店大门,浓烈的辣椒香气便扑面而来。虞念放松了些,报了308包厢,领班带领她往里走。 穿过大厅时,迎面遇上了《国潮新声代》的导演林导。他正微微躬身,对身旁一位身着行政夹克的中年人说话,态度恭敬。虞念认出,那是文旅总局的刚处长。 “刚处。”虞念停下脚步,礼貌地点头微笑。 “小虞?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饭?”刚处长有些意外。 见到领导,虞念心里难免又紧张起来,攥紧斜挎包的肩带,她老老实实回答道:“是,朋友间聚餐。” 林导怕虞念再提恶意剪辑的事,赶忙上前一步,赔着笑说:“虞老师,之前剪辑的问题是我安排不当,已经向刚处深刻检讨过了!下一场三公,我们邀请您和几位非遗传承人担任评委,还请您们多指点年轻选手。” 虞念沉默着。她原想趁刚处在场,提出退赛。 刚处见她没接话,以为她心结未解,便好声相劝:“小虞,咱们还是要朝前看。林导刚才还说,四公舞台计划用全息技术,专为非遗打造,把传统和现代科技结合起来,这个方向,你应该有兴趣吧?” 这句话彻底打动了虞念。将传统与科技融合,正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四公舞台,无疑是验证想法、观察观众反应的最好机会。 到了嘴边的退赛之言,被她咽了回去。虞念抬起头,点了点头:“好,那就向前看。” “去吧,别让朋友等久了。” 离开时,她并未留意到——与他擦肩而过的林导已悄然拿出手机,给相熟的娱乐记者发了条信息: “京辣湘菜馆,虞念私下会见周兴野,我打算预热三公话题,过来拍照,付费。” 他认错是真心,但节目的热度也不能少。虞念在京市除了师傅,哪还有朋友?之前蒋旗看着对她是有点意思,不过虞念没给过他一点希望,蒋旗这人知难而退,早就吃回头草去了。 这朋友,只可能是周兴野。 到了包厢,虞念第一眼就看见坐在主位的周兴野。他眼里的疲惫在她推门的那一刻悄然褪去,眸光倏地就亮了起来。 “换新发型了?”他手上没停,一边说一边为她斟茶,双手将茶杯递到她面前。 “这么懂事?”虞念接过笑,不太习惯他当好学生。 “乖一点,能不能多讨你一点喜欢。”虞念刚入嘴的热茶水刚咽一半,被他这句话呛到满脸通红,就知道刚刚是装的。他总是这样,想到什么张嘴就来。 虞念赶忙指了指桌上的香菜根:“先、先吃点凉菜。” 菜上齐了,周兴野看她没怎么动筷子,心里其实早有了答案,可还是不太死心,话从喉咙里挤了出来:“虞念……做我女朋友行不行?” 虞念放下筷子,轻轻搁在碗沿上。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看向他,语气平平:“周兴野,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对你挺有好感的。但我们之间,就是差了那么一点。” “差哪一点?你说。”他声音急躁,“是距离?我随时可以飞到你的城市。 是怕我没定心?我明天就能全网官宣,要是你觉得我过去太混,随便查,我三代清白,经得起查。” 他越说越激动,眼睛也红了。 虞念心里一揪,起身走到他旁边,手轻轻落在他头上。发胶干透了,摸上去硬硬的,有点扎手。像外表硬挺的松针,看着根根带刺,其实杀伤力不大。 第48章 她声音尽可能柔和:“我想要的,是个能一起过日子的‘刘海哥’。我做饭,他就洗碗;我回家晚了,不用操心花还没换水,晒干的衣服还没收纳,摇尾巴的狗还没去遛。 可你……你是被人伺候惯了的,我不会伺候人。也不习惯家里请个陌生人住家。我喜欢亲力亲为。” 她停了一下,尽可能给足他消化的时间,看到他眸色越来越暗,有些于心不忍,但长痛不如短痛。她吸足一口气继续说“我都能想到,真在一起了,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指着鼻子吵。” “我怨你回来就往沙发一瘫,垃圾桶倒了都不会扶。” “你怨我只知道纠结琐碎,不懂你在娱乐圈的压力。” “周兴野,我不想我们之间从互有好感,到恶语相向。” 爱不是可以抵万难吗?周兴野满目通红,也非要继续追问。 虞念背过身,抬手轻擦眼角的一滴泪,“爱可以抵万难,但生活不能。感情磨灭的最后一刻,其实很多不是原则问题,而是琐事一点点打磨掉了爱意。” 周兴野看着虞念转过去的背影,看着她抬手抹掉那滴他其实根本没看清的眼泪,一股火就这么烧穿了胸腔。 他习惯了直来直往,习惯去争,去抢,哪怕头破血流。他以为这次也一样,以为只要自己愿意付出,愿意掏心窝,就没有什么阻挡是冲不破的。 虞念掏出包里的礼品盒,回身递给他:“周兴野,我虞念真心谢谢你的喜欢,也谢谢你的帮助,我能给你的并不多,这个礼物,你收下,我们从此两清。” 虞念见他没有打算接,只得把礼物盒放在他桌前。 就在她轻轻放下礼物的那刻,周兴野心里的困兽彻底挣脱了牢笼。椅子腿“吱”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人已经猛地站了起来。 他一把摔了礼物,虞念听到礼物盒里玻璃破碎的声音,眉头紧锁,刚想开口,周兴野抢先一步。 “你闭嘴。” 他声音嘶哑,压着火,手猛地伸向虞念,虎口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没用力收紧,只是带着无法控制的怒意推着她“砰”地一声,虞念后背就撞上了冰冷的墙壁。 虞念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他红得吓人、翻涌着怒火的眼睛,感觉自己像被狮子锁喉的猎物,动弹不得。身在异地的她真的害怕了,双腿止不住地抖,眼泪都被吓出来了,在眼眶里打转。 周兴野俯视着她,呼吸粗重,胸腔剧烈起伏。 他能感觉到手掌下她颈动脉的跳动,察觉到她呼吸节奏变快鼻翼轻微煽动,能看见她瞳孔里的恐惧。 这恐惧让他手上一松,揽着惊恐未定的虞念拥入怀中,虞念头顶传来他颤抖又哀求的声音:“虞念…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 虞念趁他还在自责,屈膝上顶,没太狠也不轻,周兴野“嘶”地吸了口凉气,人也垂下腰。 她双手撑在他肩膀,用力一推,推得他往后直仰,重心不稳重重摔在地上。 她惊魂未定的喘着气,看着在地上吃痛不已的人,眼里只有决绝:“周兴野,我们,两清。” 虞念冲出包厢,周兴野愣了不到半秒,用手撑地艰难站起来,拔腿就追。 “虞念!” 她头也不回,径直穿过大堂,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深秋傍晚的风立刻灌入她全身。门外那棵巨大的银杏树,此刻正满树金黄。风一吹,金黄的扇形叶片打着旋儿沙沙沙的掉落,像漫天飞舞的金色蝴蝶。 周兴野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刹住脚。她听见他追来的动静,回过头,湿润的眼睫上还挂着没落下的的泪珠,眼里还有惊惧,冷硬开口:“你别过来。” “念念,对不起。”他开口,嗓子还是哑的,低下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他发红的眼眶。“我……我就是太怕了。怕你再也不理我,怕你又跟我当陌生人。怕再也见不到你。” 虞念抿着唇,没说话,别扭地将脸转向一边,望着那棵银杏树。 周兴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低声细语哄道:“其实很久之前的时候,我就希望在京城的深秋,你能和我并肩赏落叶。” 周兴野就站在她对立面,保持着那个不敢僭越的距离。他穿着简单的牛仔外套和运动鞋,她一袭卡其色长款风衣,踩着一双小猫跟尖头皮鞋。 他低着头,目光偷瞄她,满是懊悔;她微微仰着脸,看向银杏,想起之前他和她在文化小院相处的点点滴滴,眼中也开始松动。 两人谁也没留意到,某个包厢的窗户被悄悄推开了一道缝,长焦镜头从缝隙中探出来,对准了他们。 “咔嚓。” 激烈的冲突后,这一瞬对立抵触又忍不住靠近的拉扯感,都被定格记录。 娱记老吴的兴奋溢于言表,低声念叨:“神图有了。” “虞小姐,需要帮忙吗?这个时间不好打车,要去机场的话,我载你。” 虞念转头寻着声音看过去,路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白色轿车,车窗降下,露出冯总那张明显是来看好戏的脸。 当虞念闻声转过来时,冯总懂了他的心上人西西,为什么说她的好闺蜜是美强惨类型。脸颊上有几缕凌乱的卷发贴在一行行湿漉漉的泪痕上,发红的鼻尖,倔强不屈的眼神,好一个无情的湘女。 周兴野猛地抬起头,他盯着冯总,又飞快地瞥向虞念。 他的身体比脑子先行动。 在虞念没来得及回答方总之前,周兴野跨步到她身侧,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很重,虞念感觉自己的手被上了副锁紧的手铐,无法挣脱。周兴野拽着她往自己那辆黑色商务车方向拖。 “我的车送你去。” 他拉开后座车门,几乎是将她“塞”了进去,周兴野没跟着上车。他站在车窗外,弯下腰,对着窗户里的虞念说话:“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不想理我,我不去。” 他直起身,对前面已经系好安全带的司机吩咐:“送她去机场。开稳点。”又嘱咐副驾驶的老陈:“一定要看她过安检。” 车子刚启动发动机,后车窗突然被敲响。 虞念看着车窗外的周兴野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了开窗键,周兴野把一盒打包好的辣椒炒肉盖码饭递给她,干净的勺子贴在盒盖上,关心道:“路上吃点,刚刚你没吃多少。” 虞念接过后,快速关窗,他眼神留念盯着那看不清但也知道还在紧绷的侧脸,没再多说,拍了拍车身,朝司机示意“走吧。” 车内,虞念靠在椅背上,手腕上留下一圈像平安绳缠绕的红痕,手里端着一盒炒饭。 她看着窗外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感觉心里那团乱麻,好像被这一通胡搅蛮缠的操作,搅得更乱了。 第41章 虞念的车刚驶离,周兴野戾气未散,一伸手便堵住了方总的去路。 他盯着对方,眼中带刀:“冯总这是要截胡?” 冯总刚给西西发完“他两没成”,把手机背在身后,慢吞吞抬了眼。见周兴野一副恨不得宰了他的模样,没忍住嗤笑:“湘女多的是,你那位够冷静。”他故意停顿,吊他胃口,“不像我这位,嘴甜得很。” 说着将亮着屏的手机,朝周兴野眼前一递,界面正是他与西西的聊天记录:「哥哥,保护虞念!」 “奉命行事而已。”冯总收回手机,推开他还悬在半空的手臂,“走了,顶流。” 周兴野没再拦。转身折回包厢时,恰巧碰到了用完餐出来的林导和刚处,他头也没点一下,无视他们继续向前走。 “你看看这年轻人!”林导见他招呼都不打一个,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愤愤不平说道,“就算有点名气,也不能这么狂傲,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刚处却不以为意,扭头看了眼周兴野的背影,淡淡开口:“有实力有点个性也无妨。” 回到包厢,服务员正擦拭桌上最后一点油渍,周兴野没管她,蹲下身从歪倒的座椅下拾起那只礼物盒。指尖微微用力,掀开盒盖,原本完整的三角锥体已从中折断,碎玻璃碴在包厢暖黄的灯光下,带出星星点点的霓虹灯投映在白墙之上。 正收拾的服务员瞥见那破碎的物件,发出一声惋惜:“哎,这恒利伯之星万花筒怎么碎了。” 周兴野抬头看过来,目光里带着疑问,“万花筒?总觉得这东西放在街上都能看到机器人过马路的社会有点脱节。” “之前我们老板的女儿天天闹着要这个,把产品宣传图打印下来,贴满了整个老板办公室。 还说恒利伯之星的寓意特别美好——‘我希望群山、深海、晨曦、暮色,以及漫天星空及灿烂宇宙都听到我的祈愿,衷心祝福我心中的那颗星星,路途舒然,人生璀璨。’” “结果老板听了直摇头,说这不过是一堆低温玻璃拉成的三棱镜,没一点科技含量。居然卖十八万,不如去庙里多烧几柱高香保平安实在。” 第49章 “可小姐说,底座那颗星是什么大师手制的,就算是玻璃,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绝无可能做出第二颗一模一样的星。” 服务员说着,见周兴野拿起恒利伯之星倒过来查看底座那颗星星是否完好,像是陷入了沉思,她识趣地闭了嘴。快速收拾完手边的东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手机铃声响,周兴野以为是虞念,赶忙摸出一看,是舞者杨媛。他按了通话键。 对方那边嘈杂,还有小孩说饿了,吵着要吃蛋挞的声音,杨媛开口就问:“老陈在群里说你在京辣?还在吗?你让我带的动森盲盒我就给你送来。刚接小朋友上完街舞课,离你不远,我过去?” “好。” 十分钟后,杨媛的车停在京辣门口。她看了眼后座熟睡的娃,拿起放在副驾的盲盒下车,轻轻关上门。 见周兴野垂头丧气抱着个礼物盒走过来,杨媛有点幸灾乐祸的笑:“被拒了?” 周兴野不吭声,她笑得更欢:“拒得好,是我也不要。” “一公比赛完,就发新歌已读不回,你问过她意见吗?想过给她带来的困扰吗?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私信里得多难看。还好她算体制内的,想开盒的人也会多掂量。” 周兴野心里一惊——他从没往这方面想,只想着让虞念看见他的心。 杨媛见他反省,才开口点拨:“虞念就像寄居蟹,从小背着壳,在规矩里长大。你觉得壳框住她,或许她觉得壳保护她。” “你强行拖她出壳,就是鱼死网破。” “要逼她出来,也只能在她认的规矩里去作,去使坏。” 周兴野眉心紧锁,反复思考杨媛给他的建议。 杨媛靠在车门上,手上把玩着烟盒,又说:“别灰心,你还有戏。你对虞念,有致命吸引力,信我。” “真的?”周兴野眼里终于有了点光,他还以为今晚虞念已经判他出局。 杨媛拍他肩膀:“循规蹈矩活着的人,永远羡慕肆意妄为做自己的人。” “走吧,送你回去。” 两人驾车离去,京辣门口,有个人喂喂喂假装打电话,把他们刚刚的一举一动,全拍进了手机里。 等他们的车驶远,娱记老吴才松开按拍照键按得发酸的大拇指,低头翻着相册,嘴里念念有词:“今晚真是走狗屎运!”虞念和周兴野的图,卖给节目组;这周兴野和“御姐”同框的偷拍,往营销号一送,又是一笔钱。 虞念的飞机落地时,已近晚上九点。西西早等在出口,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去,两人挽着胳膊,朝停车场那辆粉色小车走去,车又小又方,在车圈都叫它剁椒鱼头。 西西买的粉色,虞念买的黑色,在星市这座“全员开车比狠”的城市里,这种小巧灵活的车型,无疑是除了小电驴外,穿梭市区最好的代步工具。 刚坐进副驾,虞念开门见山就问:“你的鱼塘里,是不是新来了条金龙鱼?” “啊?什么金龙鱼?”西西装作一脸茫然,打起了太极。 “还装?冯总啊。”虞念点破她,“我清楚记得,我只和他打过一次游戏,之后所有工作对接,全是通过你。重点是,今天去京辣吃饭,这事只有你知道。” “哈哈,算你厉害。”西西憋不住笑出声,反问,“那周兴野呢?按你这说法,他是什么鱼?” 虞念想起周兴野今天失控的模样,微微皱眉想了两秒,“河豚。爱生气,生气带刺。” “那秦灿宇呢?他联系我说要跟我谈演出的事。还说见过你了。”西西又问。 “他啊……”虞念眼珠往右瞟了下,看得出她没有敷衍西西“以前像鲤鱼,可以跃龙门,现在倒像电鳗,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放电,就等着看你死翘翘。”虞念又补了句,“你跟他谈合作时带上我,怕你应付不来。” “不是,你有毛病吧!”虞念哐地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她带偏了,趁等红灯的时机,笑着拍了下西西的头,“明明在说你的事,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 “这不是看你心里想选……” “打住”虞念紧急截断:“我谁都不选。要选,我选花鼓戏。” “行,那花鼓戏的机会,给你两个选。”西西想起刚手机上刚收到的信息,报出两个选项,“一个是湘超开幕式表演,文旅牵头;另一个是卫视投资的短剧,你就出场唱一段,唱完角色就下线,标准的‘一集挂’白月光。” 虞念快速眨了几下眼,脑海里回想到刚刚在飞机上去洗手间时,路过几排座位,每个人都抱着电子产品,屏幕上是五花八门的短剧片段,连前排素不相识的两位阿姨,都指着对方的屏幕在交流“哎,你这个男主的戏我看了!他身材不错”她才知道现在短剧有多风靡。没多犹豫,当即拍板:“选短剧。” “咦?”西西却直皱起眉,表情不太乐意,“短剧你还要演尸体呢!湘超开幕式多好,又体面还有多家主流媒体报道,怎么不选?” “开幕式是好。”虞念点头,“但太地域限定了,没多少外市人能看到,而且开幕式过后就没声响了,你压根不会看两遍开幕式,长尾效应根本不够。” 车开到虞念家楼下,虞念的手刚搭上门把手准备拉门,西西叫住她:“虞念,你知道在我心里,你是什么鱼吗?” 虞念顿住动作,偏头看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什么鱼?” 西西看着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方向盘说,发出哒哒哒声音,“你不是鱼,也不像我爱钓鱼,你是潜水员。只看不碰,永远清醒。” 虞念被逗笑,抬手弹了下她脑门,根本没用力:“你这脑壳里,一天到晚想起墨子。” “啧”西西不满的噘嘴,捂着额头往她那边撒娇:“痛……!” “好好好,是我错了。”虞念无奈又纵容地拍了拍她的发顶,“我的西西主任,这头可不能傻,我还指望你帮我个忙呢。” 她整理好措辞,怕太专业的说法西西听不懂,直白地跟她说:“你帮我搜罗下市面上的演出,不管是跟花鼓戏差得特别远的,还是有点异曲同工之妙的,我都想去看看。” 西西脸上立刻冒出个问号,眨巴眨巴眼,没太明白。 虞念看着她,下了决心,表情无比认真地说:“把花鼓戏刘海砍樵的ip做起来,我不是只嘴上说说。” 回到家的虞念,随手洗了个红苹果,窝进沙发里。她抱着ipad刷短剧,苹果咬得咔嚓作响——既然接了这活儿,总得了解了解行情,将花鼓戏更好的融进短剧节奏。 挑的是一部正热门的。看了几集,她就明白了为什么短剧当下能在经济低迷的市场混的风生水起:节奏快,不讲逻辑,专攻爽点,甜得发齁。不像有些水剧,男女主明明有嘴却像被毒哑了,一个误会能拖十集,看得她着急上火。她之前还跟西西吐槽:“没长嘴的男主不能要。” 剧正放到打脸剧情,ipad顶端突然接连弹出推送。 #周兴野神秘御姐# #周兴野新恋情# #周兴野,深夜密会# 三条热搜如同窜天猴,砰砰砰炸上前排。虞念想了想,还是点了进去。 偷拍的照片早已传遍全网。拍摄地点是“京辣”门口,路灯昏黄,给画面镀了层暧昧的滤镜:周兴野垂着头,脸上有些落寞;而对面的杨媛斜倚着车门,白衬衫黑西裤,指尖夹着烟盒把玩,自带“御姐”气场。 最后一张更是引人遐想——杨媛抬手拍了拍周兴野的肩,两人距离极近,光晕笼着,竟透出几分“姐姐与小奶狗”的既视感。 营销号自然不会放过这般好料。 @吃瓜速报直接甩图配文:“惊天大瓜!刚和虞念二公谢幕引爆cp粉,周兴野就被拍到深夜密会神秘御姐!互动亲密,海王实锤?[吃瓜]” @扒先锋 则添油加醋:“周兴野状态低迷,御姐驱车安慰还送礼!据悉女方是合作多年的伴舞,相识已久,难道好事将近?” 评论区早已互相开怼。 有人哀嚎:“我的豹豹猫猫要be了吗?传统与潮流的结合就这么碎了?[泪崩]” 有人倒戈:“实话实说,这波我站御姐,明显更搭啊。” 也有人看似分析实则重锤出击:“一个提礼品袋,一个抱礼物盒,不是互换心意难道是互换特产?信我还是秦始皇?” 唯粉全力控评:“只是朋友!杨媛老师是前辈,认识多年。别乱带节奏!” 虞念的粉丝也闻讯赶来:“独自美丽不好吗?别拉着虞念炒作!” 正刷着,西西的微信像手雷一样接连砸到屏幕: “渣男!!!无缝衔接?批发告白?” “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信了rapper的邪!” “以后休想再从我这儿打探到你半点消息!!” 虞念还没来得及回复,周兴野的电话先一步打了进来。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想了半天,还是按了接通。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第50章 “你刚到家吗?”他的声音传来,听着十分小心,又好像在试探她看到了些什么没有。 “嗯。”虞念应得平淡,心底那口气还没消,气他吃饭那不尊重的举动。 “那个……热搜别信。”他不拖沓解释,“杨媛姐早就结婚了,孩子今天在后座睡着了,我才坐的副驾。她是来给我送东西的,那是我本来要送你的礼物。” “嗯。” “虞念,”周兴野的火气一下就冒了起来,“你就没别的话要说?别老是嗯嗯啊啊的。” 他其实渴望听出一点醋意,一点波动,可电话那头始终冷冷淡淡。这种冷静让他挫败,他不想自己永远走不进她的心。 两边都沉默了。听筒里只剩细微的电流声,交织着彼此的呼吸。 就在周兴野准备道晚安的那一刻,虞念开口说:“周兴野,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其实不用跟我解释。我今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两……” 嘟、嘟、嘟…… 话没说完,电话被他挂断了。 虞念看着退回主屏幕的手机,低声吐出两个字:“河豚。”嘴角边的小梨涡浅浅的凹了进去。 第42章 临睡时,西西把她提的要求,倒腾了个星市一日游ppt发过来,虞念大拇指点开划两页,回了句“效率!”,手机往枕边一扔,屏幕立马暗了。 躺着没两分钟,还是不甘心,又摸开手机。黑暗里,荧光幽幽映在脸上,她双指一推,把营销号那张搭肩膀的图放大,再三确认:“真碰到了?又不是在舞台上,私下也要凑这么近搭肩膀?”可转念想起他的解释,心里又释怀不少,下一秒就骂自己:幼稚,这跟我有一毛线关系? 她翻身下床,找出switch,按了半天没电了,她耐着性子等到充上了一格电,拔了线,开机后就回了虚拟小家。 大概是太久没来,游戏都在闹意见,第一次虚拟的家里竟爬了蟑螂。 她操控小人踩干净,又换了套潜水服,开门就直冲大海而去,当小人飘在那片假海面随波晃着,耳朵里听着循环往复的海浪声,她那有些过速的心跳开市恢复正常。眼睛慢慢就合上了。 ………… 第二天一早,虞念套了件灰蓝格子外套就出门,边走边揉眼睛,眼下是遮瑕没能盖住的黑眼圈。她老远就看到了西西的粉色小车停到小区门口。 待她拉开车门坐进去,西西盯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睛,看了半天,怯怯问:“你昨晚没因为周兴野那热搜,偷偷哭吧?” 虞念听完双眼一翻:“男人只会影响我胡牌的速度。” “不愧是我家大女主!” 作为跟虞念认识多年的闺蜜,西西对她这人挺有发言权。 她一点都不古板。身上有顿感,但是也不差活人味。 她爱潜水,也能跟她一起,到处露营看看星星,唯独非常讨厌爬山,一说起爬山,她喊累喊苦喊要命。 朋友凑局三差一,她穿着睡衣,就能搭着摩的来凑棚。 剧团不想去的团建,不会摆脸色扫别人兴,也不肯委屈自己,通常找个理由装装病,躲过一劫。 西西也懂,虞念说出这话,是真没太大问题,周兴野对她来说,顶多是场过雨云烟,等一场风来就散了,真散不了,她也能静下心,等风来,绝不会影响到她该有的工作。 确定她没事,西西双手摸着方向盘,扭过半边脑袋俏皮的对她说道“ok,这位游客,今天的行程正式开始,请系好安全带!” 从早到晚,西西载着虞念,从北城娱乐工厂跑到南城一馆三厅,绕了大半个城,脚都酸透了。 看话剧,演员站成直线谢幕,虞念感受到群像的感染力。 花鼓戏为什么不能多来几个能抢戏的配角?武生加进来,翻筋斗、耍枪花,在舞台上岂不是更有看头。 听音乐剧,流行转美声再切民俗,也让虞念不再拘束于花鼓戏单某种戏腔。一场戏下来,全是比古调。她炸酱粉还要配酸豆角,为什么不能在加点本土特色。 西西摸不准她的意思:“要不,再搭rap?不止周兴野,我们星市有自己的厂牌,scs,里面有个组合叫横斜钩,一首方言rap,已经出现了火爆抖音的苗头,考虑下合作?虞念摇头,太跳了。换星市弹词还行。 你说花鼓戏唱腔和湘剧唱腔可以你一言我一语,真情对对碰吗?虞念朝西西竖了下眉毛,作弊提示。 西西立马接坨“花鼓戏都并入湘剧团了,恃宠而骄借几个人,我们也不算过分吧。顺带手,武生都不用招聘了,正剧圈不缺武生。 去密室逃脱,虞念嘴里不怕,可藤市鬼校的氛围感太足,她走着走着就不自觉被吓一跳,出来的时候,后背的冷汗浸润了里衣。 “西西,我想好了,我需要观众像参与游戏一样,有沉浸感。就连座位,也不要跟教科书一样的标准,几排几座,从矮到高,几百号人坐里面跟我们礼堂开大会一样” 西西:“了解,那就分区设计座位,看你愿意坐刘海家嗑瓜子听戏,还是金蟾洞的高脚凳看全景打戏。” 看脱口秀,主持人往台上一站,一把话筒,随机选人跟策两句,观众一接话,主持人一发挥,整个场子都笑麻了。 虞念跟着笑的时候,看一眼西西的反应,西西回望着她,用唇语替她回答她心里所想的“互动性” 一天跑下来两人累得精疲力尽,饿得前胸贴后背,最后一站脱口秀的场地在市中心,离她们以前的学校也不远。 散场后两人绕去学校门口,随便找了个馆子,坐下就开始干饭。 吃饭间隙,虞念不忘掏出手机给西西发要点:群像、武生、弹词开场、融合湘剧、座位分区、观众互动,方便她回去做个策划案,呈上去请求组织拨点经费以及支持。 提点完西西,她的目光落在与周兴野的对话框——中午周兴野发了句“今天在干嘛,明天生日怎么过?”,她只简短回复“在忙”,对方也没过多打扰。 另一头的周兴野,看着“在忙”两个字后便再了无音讯,哼笑一声:“敷衍我是吧。” 他拨了个电话出去:“老陈,跟卫视说,星市文旅的湘超开幕,我接了。”电话那头传来质疑:“你跟星市很熟吗?了解他们的文化底蕴吗?这种活能乱接吗?” “就是不熟,我才接。接了才熟。”挂断电话,他回复了卫视某档知名音综导演的微信“湘超开幕式,你得帮我传个信给文旅局我才接,另外记得听听横斜勾组合的现场。保你满意。” 他扔了电话在桌上,顺手拿起桌上品牌方送的香水,按了两泵喷在空气中,细微的水雾散开,竟比他常年喷的醒脑薄荷味更招人喜欢。看着四个深色玻璃瓶的礼盒,猜想虞念会喜欢哪个呢?搁下香水,他捡起手机,给冯总发了条信息:“赞助湘超,明天去星市考察带我一个。” 西西刷着手机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摇了摇空杯子,目光扫过虞念还剩一半的奶茶,直接捞过来就着她咬扁的吸管口继续喝,嘴里还嘟囔:“喝奶茶都控制流速,你怕不是个变态?” 虞念没生气,反而伸手掐上她的腰:“要不,你试一下?” “走开点”西西一脸嫌弃,往后拉凳子假意往后躲,脸上带着点吃醋的妒忌:“明天你生日,干爹干妈已经开始搞准备工作了,又是杀土鸡,又是炖寒菌。叫我们回老家。” 虞念捏了捏她皱起的脸蛋:“哟,真假千金梗来了。不过你放心,最后幸福的一定是真千金,我这个假千金,只会报恩,不会捣蛋。”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神也渐渐沉了下去。西西知道她又想起了过去,赶紧找了个话题,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你最喜欢什么梗啊?你之前不是说,刷两本小说大概懂了,无非围绕浪子回头、海王上岸、久别重逢、一见钟情、日久生情、真假千金这些来写吗?” 虞念被问得愣了下神,反应过来后说:“日久生情。” 西西托着腮,满脸坏笑地看她:“你说的是恨海情天那种日久生情,还是相看两不厌那种?” 虞念秒懂她的意思,戳了下她的太阳穴:“你是被狗血短剧洗脑了吧?恨就是恨,恨一个人怎么会有情?” “那你恨你妈妈吗?”问完西西就拍了下自己嘴巴——脑子永远跑不过嘴。 虞念语气有了一丝丝波澜:“不恨了,但也不爱了。” 两人对视着,气氛忽凝重起来。还好西西的电话铃声找准时机响了,她把来电显示翻给虞念看:星市文旅赵哥。 挂了电话,西西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我跟方总就是微信上随便扯两句,没想着认真发展,结果他居然给文旅打电话,说要赞助湘超,还说想做星市女婿!”她急得跺脚:“刚才赵哥还跟上面提,顺水推舟就喊我去对接接待的事,怎么办怎么办?”说着不停摇虞念的胳膊,“这人怎么还当真了啊?懂不懂什么叫口嗨!还有,明天你必须和我黏在一起,你陪我接待,我陪你庆生!” 第51章 虞念看着她,眼里带着点羡慕:“爹亲娘爱、活在蜜罐里的公主,事业上懂创新有能力,长相讨喜,方总追过来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她拍了拍西西的手,“好,这个十万伏特的电灯泡,我当定了,明天一起。” “那你今晚能不能先陪我?”西西眼珠子转得飞快,“酒吧来了新人,去看看?”虞念无奈笑了:“看在你开了一天车的份上,舍命陪君子!” 粉底厚得快赶上鞋底的酒吧经理,见西西虞念一起进来,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星市姐妹花,最中间的台子留给你们,等会儿八块腹肌的帅哥赤着上半身在台上跳,你们在下面伸伸手都能摸到那邦硬的肌肉!” 西西在旁边听得眼睛发直,脚板在地上打节奏,那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上手。 虞念却一把扯住她,对经理客气说道:“角落的卡座就挺好。”又凑到西西耳边分析道:“这地方要是被拍到,网上指不定又要乱编什么,咱们低调点。” “好吧”西西肩膀一耸。略微噘嘴。被迫接受。 卡座里光线暗,虞念捏着杯橙汁,跟着热场的抒情歌轻轻摆头,西西靠在沙发里刷微博,没半点兴致,嘴里还碎碎念:“快点吧,这又不是清吧!我要燥起来啊,我要看肌肉男!” 没过多久,她声音尖了几度,“哎!国潮新声官微发你和周兴野的图了!”虞念听到,误以为节目组死性不改,又桶篓子,立马放下手里的果汁,划开手机点进那条微博。 是一张银杏树下的照片,照片里金色叶子像撕碎的纸屑在夜空中满天飞舞,虞念束着风衣,手插口袋,侧头看着被风刮得左右轻摇的树枝。 那晚的风也格外宠爱她,头发飘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只遮住脸上已经斑驳的粉底。没遮住泛红的鼻尖以及一双惹人心疼的弯弯泪眼。 站在他面前的周兴野,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宽大的上衣,破洞的牛仔裤,微微低头,满眼执着的看着虞念,黑色瞳仁里面透着的只有卡其色风衣的影子,那眼神里看不出是阴谋还是阳谋。 只有周兴野知道自己那一刻想什么。虞念,这辈子我就跟你耗上了,你去天堂我陪你享受,你去地狱我带你猖獗。 第43章 热搜火速洗牌。原先的周兴野御姐已经被冲下榜。 #京湘cp# #周兴野虞念晚秋氛围感神图# #京辣湘菜馆# 挤进前10 三公预约人数不停上涨,来到期待榜第一名。 官微评论区各家已就位: cp粉:“嗑疯了我靠,偶像剧本子递一下?一定要京圈佛子?港圈,我京圈rap爷配湘圈辣椒不行?” 唯粉:“同事关系谢谢,这都能嗑你牙不疼?” 评论区针尖对麦芒:“顶流为爱低头,清醒者甘愿沉沦。(暂时还没沉,周兴野你加把劲啊!!)” 看出来了,今晚cp粉过年,唯粉祭天。 唯粉反呛:“官微都说了‘一男一女不止有爱情’,你是听不懂还是不想懂?” 事业批路过:“你对你同事有感情吗?短剧一天亲八百个嘴子,成了几对啊?” 虞念粉丝统一话术:“抱走美女,非官宣不约哈。星市花鼓戏剧团开票在即,尽情关注。” 路人区倒是一片和谐: “求问虞念风衣牌子!!在线等! “有没有品牌出来认领啊,难道是小众品牌,可是她穿的很大牌” “大牌是因为,她大气,地母系长相,方圆脸。” “允许我开口,叫声妈妈。” 微博小秘书,一分钟过去了,风衣信息还没出来吗?你下岗吧。 “有没有人扒一下京辣的位置?我马上打车去拍银杏树。” 不到半小时,数百张打卡照,全是复刻银杏树下的忧郁侧脸,只是拍出来要不像在等公交车。要不像被风吹得鬼迷日眼。 京辣湘菜馆发布公众号,未来三个月中晚餐预约已满。谢绝空降。 ………………………… 一阵激动人心的音乐响起。踩着tempo的男人们出场了。 “啊啊啊啊——”西西从沙发跳起来,跟着全场观众一起尖叫,打断了虞念刷微博的节奏。 型男团穿着黑西裤,真空上衣登场了。个个大高个、宽肩窄腰、双开门身材,虞念打量着这些美好的腱子肉,心想怪不得如今抖音上“村干部助力乡村振兴”的视频下面,评论都是“脱贫致富,重点在第一个字”。 西西更是垂涎三尺,伸出手在空中虚抓:“摸到了——” “想摸?待会下台,叫几个到你们卡座。”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卡座后方响起。 虞念脖颈汗毛一竖,还没回头,西西已经喊出了他的名字:“秦灿宇!你也来泡吧?来来来,坐坐坐!你上次不是要找我们谈合作吗?正好虞念也在,我们仨一起聊。” 秦灿宇举着酒杯走近,和西西碰了碰:“那就择日不如撞日。” 既然是谈工作,虞念也摆出了该有的态度。总不能因为他对廖哥抱有成见,就失去专业水准。。 她大大方方朝他一笑:“想怎么合作?” 这一幕被西西迅速抓拍下,边拍边念叨:“我得记录这久别重逢的一刻,发个朋友圈,设成仅周兴野可见,气死他!带御姐上热搜,欺负我念念娘家没人?” 虞念扶额,朝秦灿宇讪讪一笑:“别信她,她喝多了。” “我才没醉!跟你喝有什么意思,你只喝果汁——来秦灿宇,我跟你喝!” “中午喝过了,晚上实在陪不尽兴。”秦灿宇从容一笑,打了个响指,“这样,我叫几个人来陪你。” 没过几分钟,几名西装革履的各种长相风格迥异的男生便出现在卡座,虞念一眼认出他们与台上的差别无非加了件外套。 虞念趁机拍下西西“咸猪手”勾人家帅哥拇指的照片,心想:你敢在朋友圈乱发我,我就把这张发给你家冯总,看他还治不治得了你。 眼看西西喝得眼泛桃花、纣王附体,虞念及时出声:“差不多行了啊。” 秦灿宇一个眼神,那群男生便如风般散去了。 “这些是……?”虞念问。 “之前做男团直播没火起来的,我投了点钱,放酒吧进行培训,培训一些舞台表演,学习带动现场气氛。” 秦灿宇晃着酒杯,“正好想和你们商量——我回家接手家业了,打算把家里商场二楼餐饮改自营,改成新式茶馆,每天有几个时段开设表演,各种节目串场。他们负责搞气氛,也想请正宗的花鼓戏来镇场子。雅俗共赏。” 他看向虞念,神情认真:“你觉得,能合作吗?” 虞念还没答话,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要不,你先接电话”秦灿宇眼珠斜视,瞄了眼来电显示。 来电显示“周兴野”三字一闪一闪的,虞念不想因为私事耽误正紧事。 “没事”虞念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开口道:“不是不能合作。只是我们最近在打造花鼓戏ip,你说的那种传统演出形式,不一定能完全对上时间。” “没关系。”秦灿宇体谅地接话,“我那茶馆,上面搭台,中间设座,四周布置成小吃档口。你们剧团那条街不是要拆了吗?我打算过去考察一翻。” 虞念微微勾唇:“租金不便宜吧?” “分两种模式。像意面、咖啡、沙拉这些西式品类,我们收档口的固定租金;地道小吃则采取二八分成。西式档口的主理人多是富二代创业,承担租金没问题。” “行。我们那条街也只剩些小食店没搬了,口碑不靠探店广告。放在你那,应该能成招牌。你有空可以去试试。但是我们剧团,是实在没时间。抱歉。” 见他们已经谈完正事,西西开始恶作剧。 “快看你手机!”她冲虞念晃了晃屏幕。 虞念划开一看,两眼一黑,西西发来一张截图,一条仅周兴野可见的朋友圈。照片里虞念正对秦灿宇浅笑,配文写道:“宾利回来了,谁他妈还听rap?” 来而不往非礼也。虞念指尖一动,反手就把西西先前“调戏”纯情奶狗的照片发给了冯总,顺手敲过去一句话: “你说,海王会上岸吗?” 发出后五秒,西西神色紧张,主动起身:“我要回家!” “我司机在外面,送送你们。”秦灿宇跟着起身,语气绅士。 “不用,我那小车只能坐俩人,代驾马上到。”西西摆手,转头朝虞念眨眨眼,“秦总送你吧?” 秦灿宇目光转向虞念,带着询问。 虞念觉得这属于正常的商务社交礼仪,也没扭捏:“行。” 等代驾到来,三人一同走出酒吧。虞念先送西西上车,又给廖嗲打了电话,请他大概一刻钟左右去小区门口接人。一切安排妥当后,她才坐进秦灿宇的车里。 车刚启动,西西的微信就跳出来:「姐妹,我坐等你旧情复燃。」 第52章 虞念没回,偏头看向身侧。秦灿宇闲适地靠在后座,姿态慵懒,仿佛一切都能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间。 她开门见山:“秦总,关于花鼓戏镇场的事——我希望合同里明确写明,不牵扯剧团任何人。换句话说,这是我个人利用业余时间做的副业,收入会按规报备。现在也鼓励公职人员利用闲暇时间发展副业,通俗讲,就是我虞念一个人在你的茶馆兼职。” 秦灿宇没多思索,点了下头,随即表示深深的诚意:“明白。那你那些老邻居的摊位,我全接了。” “那我替他们道谢”虞念嘴角微笑。 都是千年狐狸,话无需说太明白,在这座非一线城市,10元的肉丝粉绝对比30一个的主理人汉堡畅销。2块一串的糖油坨成交量也会赶超8.8一块的奶酪。加上星市人民,喜欢凑热闹,爱看稀奇,土洋结合的茶馆,人流量不会少。她的老邻居们这波不会亏。 在做商人这点来说,秦灿宇无疑是完美的。 “预祝合作愉快。”他伸出手。 虞念回握,正要收回时,却感觉对方指尖微微收力,似有若无地带着留恋。 虞念怎么会不明白呢?从前那个对他笑眼盈盈的虞念,如今只剩公事公办的疏离。他可以不喜欢她,但她怎能不再喜欢他?不过是男人那点不甘心的劣根性作祟罢了。 “既然已经选择了做一名商人,”她手腕轻转,将手抽回,划清界限,“就别再眷恋当年做心理咨询时,病人给的那点温度了。秦总” 最后两个字,她加重语气咬的特别清晰。 秦灿宇的手缓缓收回,落在膝上。他侧首望向窗外流转的霓虹,闭目轻叹:“虞小姐说得对,商人不该贪心。” 再睁眼时,眸底掠过一丝阴狠与幽暗。 “合同条款我会让法务按你的意思拟定。个人劳务,单场结算,与剧团及任何第三方无关。”他转回头,神色恢复儒雅,语气也像与合伙人谈生意“至于老街坊的入驻,是独立的商业决策,与你是否登台无关。这一点,也会写清楚。” 虞念心里哪看不清他的心思,明明是靠老邻居拿捏我,偏偏还要包装成一颗登台自愿的糖,再送给她。 从他撞见廖哥给她送菜那天起,他就算准了老邻居是与她割不掉的纽带。 把那点心理学本事,全部玩进商业,怎么不会成功呢? “好,谢谢秦总。我家到了。” 下车后的虞念,本想将这场看似未成、实则通过老邻居将她巧妙牵制,成为本地第一位蹭到花鼓戏热度的合作告诉西西。转念一想,西西必定会为她抱不平,那她特意将剧团与他隔离的打算,就白费了。 她最终只给西西回了一句: “烧成灰烬了,离远点,别沾了灰,不好洗。” 西西回复“听你的,因为听你的不容易出篓子。” 第44章 回到家,虞念泡着脚缓解一天的酸痛,看了眼助眠switch,已经充好电。双重加持下,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手机屏幕亮起,西西发来微信:“明天生日,穿点亮色吧!你衣柜里不是黑白灰就是棕暗红,连运动装都是藏蓝色,拍照不好看。” 虞念把脚轻轻踩在泡脚桶的按摩球上,来回滚动,尽力照顾到每一个穴位。满脸倦容里浮出一点笑意,打字回道:“难道要像你那样,西装上挂满迪士尼徽章,像棵圣诞树去开大会?还是学你穿一身西红柿炒蛋去养老院送油送米?” 屏幕很快又震:“说到送米送油倒提醒我了,光记着明天要去机场接人,差点忘了你每年的‘保留节目’。这样吧,寿星最大,准你缺席一小时。我接完冯乐就直接带他去剧团门口的王玲粉店找你,反正你明天早上肯定在那儿收礼——星市考察,就带他从一碗肉丝粉开始,怎么样?” “ok。”虞念回复。她摸了摸后颈,已经泡得微微出汗了,便将通红的脚抬出来,踩在桶沿上晾着。 拿起手机,主屏幕上还留着周兴野的红色未接提醒。正犹豫着要不要回过去,他的电话倒先来了。虞念怔了怔,没多想便接了。 对面,周兴野反倒一愣——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快接他电话。背景很静,没有酒吧的嗨曲,也没有家里有人的杂音,只有她平平一声“喂”。 他松了拳头,轻轻吐出口气。还好,她一个人。 电话里安静得有些久,虞念先开口:“有事要问?” 周兴野想问的太多。想问她见到那个人是什么感觉,想问她聊了什么,想问那个人在她心里还有没有好感。话到嘴边,只剩一句: “你今天……开心吗?” 虞念没出声。 她垂眼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脚。一滴水珠正顺着脚踝往下滑,缓缓流动,就在周兴野话音落下时,那滴水“嗒”一声掉进桶里。 声音很轻。却像是滴进了心里某个空了挺久的角落。波动了那根冰冷的心弦。 脚下一滑,她赤脚踩在了地砖上。 凉的。那股凉意从脚心窜上来,她清醒了些。 “我今天很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握着手机的手指松了松。 已经很久没人这样问了——不问剧团好不好,不问事情顺不顺,只在一天结束的末尾,单纯的问一句,你今天开心吗? “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周兴野的声音传来。 “嗯,晚安。” 虞念应得很快,拇指迅速按下挂断。 电话那头,等她挂断后,周兴野的手还举在耳边。过了会儿,才慢慢放下。他舍不得,舍不得太快放下她这通没有考虑太久而接通的电话。 …………………… 第二天一早,虞念起床看一眼手机,一如既往是那些人发来的生日祝福,今年多加了两个。一个是冯总,除了“生日快乐”后面还接了句:“西西不是海王,她明明是个甜妹。” 虞念回了句“等着喝喜酒”。能看出西西是个甜妹的第一条鱼,看样子西西的钓竿从此要收竿了。她已经钓到了最懂她的那条鱼。 第二个是周兴野,卡点的生日快乐。卡得比西西的时间还准。虞念心想到底是唱rapper的,节奏感强一点。拍子抓的准一点。 还有在微信对话框里沉寂多年的秦灿宇,三年后的问候,“生日快乐” 拉开衣柜,她脑海里想起西西昨天的话“生日穿亮色一点”。她手指轻搭衣架,撇下一件奶白色廓形短款外套,搭配同色柔软的针织内里,加条垂感极好的牛奶色阔腿裤。这应该算衣柜里最明亮的一套了。 等她换完妆,文旅局赵局的电话打了进来,开口是上级对下级下达指令的语气: “虞念,周兴野今天到星市,安排你去接待。” “好。” “还有一个任务,尽快让他把湘超开幕式的演出合同签了。” “好,这点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要尽全力。我们搞湘超没有沿海一线的经济基础,但是富有富的搞法,穷有穷的活法。你跟周兴野也算搭档,能攀得上交情,这个事你落实比较好。能不能通过他的影响力,再通过卫视的营销,让更多人关注湘市,甚至拉来投资,就要看你给不给力了。” “好,我拼尽全力。” “那就不多说了。听说冯乐冯总和他一起到?你正好和西西一起把这两人接待好了,他们都是对星市发展重要的贵宾。” “啊,他两……一起来?”虞念脱口而出,昨天周兴野给她来电,没提会跟冯总一起这事。随即发觉失态,假装清清嗓子,补了一句,“好的,赵局,我明白了,拼尽全力。” 这边电话刚挂,那边微信就炸了。 西西:“念念!什么情况!我在接机口看见周兴野和冯乐一起出来了!他们怎么会一起?(附一张模糊的接机口照片)” 虞念看着照片,心里咯噔响了下,“真的来了”但迅速回复:“接上级通知,两位贵宾归我们两负责接待,我在王玲粉店等你们。” ………… 王玲粉店门口,王姨一手持长筷,一手握漏勺,身旁摆着一溜儿空碗,碗底已浅浅铺了酱油味精。她熟练地将漏勺里的扁粉浸入浮着薄薄嘌呤的筒骨高汤,手腕轻转长筷搅动,再提起沥水,倒入碗中。她丈夫立即接过,舀上一勺熬得似人参茶般金黄的鸡汤,扬声问顾客:“要什么码子?”白汽蒸腾,空气里浮动着米粉的清香与醇厚的油脂气。 见虞念走近,王姨扬起笑脸招呼:“念坨,生日快乐啊!快进去,他们都等着你呢——今天可不准嗦粉,必须吃面,阿姨再给你加个煎蛋!” “好。”虞念笑着点头。 才进门,三四张桌上的人齐刷刷抬起头,像等候多时。没等她开口,祝福声已热热闹闹涌了过来。 “来来来,念坨,这是从乡下新榨的茶油,还有一点土鸡蛋,给你带着。”廖哥先把东西递过来,“我娘年纪大了,今年没让她来,你别介意啊。” 第53章 “没关系。”虞念眼眶微热,却故作轻松,“快去王姨那儿报码子,看要牛肉还是三鲜——你来第一年,也要守我的规矩:今天我请客,每人吃一碗我的长寿面。” “要得!” “念坨,我从店里带了点小花片,雪枣,法饼,还有瓜子花生和酸枣粒,你和西西平时当零嘴吃,别嫌弃啊。”炒货店的鲁哥嚼着槟榔站起来,腰间一串钥匙叮当作响。 虞念赶紧双手接过,放在一旁的空椅上,声音轻颤:“怎么会嫌弃,我从小最爱吃这些。” “哎,还有我!”旺旺凉菜店的张姐指着桌上几个打包盒,“糖醋排骨、麻辣香干、韭菜坨、魔芋丝、酸萝卜,都是你平时爱买的。” 虞念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仰起脸,不肯让那份脆弱落下来。 “念念,生日快乐。”一道低厚的男声从门口传来。秦灿宇抱着一束粉灰的曼塔玫瑰,黑色的包装纸里曼塔的开放度已经很高了,每一片花瓣上都有一个尖尖角。是虞念冬天常买的花。颜色高级,花期长,久看不腻。 秦灿宇像棵杨树般立在门边,身上乌木沉香的气息在烟火气十足的粉馆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正好挡住了一脸烦躁要进门的西西。 “让开咯!不嗦粉堵在门口,摆个么子造型啊?”西西伸手推了他一把。 秦灿宇原本单手抱花,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推,手里的花先晃了晃,他下意识伸手去扶旁边的桌子,没扶稳,重心一倾,一条腿已屈了下去——眼看就要单膝跪地。虞念见状伸手扶住他胳膊,接了他一把,两人站好后同时朝门口望去。 西西身后跟着冯总,他满脸不悦,追着问:“你说清楚,为什么在酒吧摸别人的手?” 座位上嗦粉的左邻右舍顿时起哄:“哦——!” 没什么比熟人的八卦更下饭了。 谁也没注意,冯总后面还站着个人。周兴野一身白色卫衣,棒球帽檐压得很低,带着口罩也能感受到整个上散发的沉郁。他的目光越过前面拉扯的小情侣,直直落在虞念和那个男人相触的手臂上。 虞念也看见了他。 不知怎么,心里莫名一虚,像触电般松开了还搭在秦灿宇臂上的手。 秦灿宇与虞念相对而坐,能看到门口,周兴野则挨着虞念这边,背身对着人群。坐在最角落的桌旁。三人面前各摆着一碗面,热气袅袅,却化不开彼此间冻住的气氛。 西西和冯总坐在门口的桌上,冯总一开口就捶胸顿足,要街坊邻居评理:“西西她左一句右一句在微信上说喜欢我,要跟我结婚,我一来她就不结了。我一个外地人跑来湘市,放下工作找她,我容易吗?” “那确实要不得,西西,你这事搞得没名堂。”张姐滋溜了一口粉,用筷子敲敲碗沿,“这要是他上网吐槽一句,连带我们湘市人民都要被骂,说我们除了喊人‘乡里别’,就是‘调口味’。” 门口在主持公道,靠墙的角落里,虞念正客套地介绍着对方。 “这是秦灿宇,一位……老朋友” “这是周兴野,我的……”虞念斟酌了一下,“搭档。”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 廖哥点了根烟夹在指间,右手一拍桌子,说话时带着江湖大哥的气派,指尖的烟头对着冯总轻微一点:“老弟,今天在这件事上,我非得让西西给你一个交代不可。” “谢谢这位老哥,我是真心喜欢西西,连带喜欢上了这座城市。也喜欢你们带江湖味的民风。”冯总上前握住廖哥的手,一脸相见恨晚。 虞念这边虽气氛紧绷,她的耳朵却竖得比谁都高。雁过不留痕的西西,居然也有玩火自焚的一天,她想着就忍不住笑出声。 “噗嗤。”这一声轻笑,倒是打破了三人间的沉闷。周兴野拿起筷子开始挑面,秦灿宇则开了口:“念念,你那宠物店的投资,回本了吗?” 这问题出乎周兴野意料。他哼笑一声,拿起手边的醋瓶往面碗里猛倒,声音里带着阴阳怪气问虞念:“厉害呀,你还懂投资呢?” 虞念没吭声,因为门口又闹腾起来。 “你这是跟我玩道德绑架是吧?”西西也不是吃素的,喝了一口面汤,“啪”地扔下筷子,“你下午敢跟我回老家见家长吗?” “我就怕你不带我见!” 虞念眉头轻挑,心想: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还是冯总技高一筹,今晚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她又瞥了眼面前正襟危坐的秦灿宇——碗里的面都快凉了,面上的葱花却还一粒未动。一旁的周兴野,碗里的醋多得能消杀,正皱着眉咽下最后一口面汤。 秦灿宇的问题不动声色地挑明了他们曾经的关系。没有人会把投资意向告诉普通朋友,爱情可以向周兴野直接,可以像冯总赖皮,唯独不能像秦灿宇这样算计。可惜他和秦灿宇是同一种人,所以不配拥有真挚的感情。 她看着身旁,身上的刺已经长出来但还在克制别扎人的周兴野,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吃完了吗?吃完了帮我提东西,跟我走。” 第45章 周兴野呼吸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她在维护他? “嗯。”他重重地点头,推开面前的空碗。虞念还坐在凳子上,他已先一步起身。绕开凳子经过她身后时,他假意戴口罩,实则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盯着秦灿宇,那副无所畏惧的神情仿佛在宣告:现在,她需要的是我。 虞念站起身,目光从桌上那束玫瑰轻轻掠过,随即转向正在收拾碗筷的王姨,眉眼一弯,含笑道:“王姨,我看您花瓶里的花都蔫了。这束玫瑰您留着吧,加点雪碧养着,花期能长不少——就搁您店里,归您照顾啦。” 说完,她没再看花,也没看秦灿宇,利落地转身出了门。 周兴野听见虞念的话,口罩里一边嘴角轻轻一扬,两手拎起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像个满载而归的山大王,晃着肩膀一步三摇的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刚出门,西西就把虞念拉到墙边,抬手挡在唇边低声说:“姐妹,接他们的司机董叔已经被我支走了,没办法,我们得分头行动。” 虞念抬眼,等她继续。 “我今天算是栽了,话放出去收不回来,得带冯乐回浏市。”西西脸上浮起一丝羞赧,“三姑六婆都得见一面,他还说要买礼物再正式上门。” “至于周兴野,”西西撇撇嘴,“我问他来干嘛,他说是采风,要写湘超的主题曲。这陪逛的差事,只能交给你了。” 虞念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行。” “那你下午早点甩了他,把他送回酒店就来浏市,我们说好一起过生日的。”西西朝她递了个“你懂的”眼神,转身拽着冯乐就走,走出几步又回头补了一句,“老家蛋糕都备好了,等你啊。” 虞念朝她挥挥手,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那个怎么也推不开的人。 她朝周兴野走过去。“走吧,先陪我去取车。” 两人回到虞念小区的地下车库。看到那辆黑色的双人座小车时,周兴野还是愣了一下。 “这么小?”他见车库没人,取了口罩。 虞念知道他习惯了商务车出行,好言好语地解释:“委屈一下,待会儿你就知道这车的好处了。” “那这些……”周兴野提起手里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在她面前晃了晃。 下午要把他送回酒店再去浏市,这些东西她也不想再折返回家拿,只得尴尬一笑:“你……把脚缩缩。” 小车里,画面有些难以想象——顶流周兴野,怀里抱着个奢牌限量款双肩包,蜷着长腿坐在还没他包尾数一半贵的“剁椒鱼头”里。脚边还得小心翼翼,生怕碰碎袋里的土鸡蛋。 虞念每次瞥向后视镜,余光扫过他那一脸委屈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周兴野难得见她眉眼舒展,对这小车的嫌弃不由减了几分,倒是认真打量起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趁她心情不错,他开口问:“为什么秦灿宇送的是‘曼塔’?” “啊?”前面车辆突然急刹,虞念也跟着猛踩刹车。周兴野被惯性带得向前一倾,虞念紧张地偏头看他一眼:“习惯就好,星市开车,全员狠人。” 她重新踩下油门,单手扶着方向盘,灵活的车身在车流中穿梭,这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曼塔’……是我冬天买得最多的花。” 周兴野顿时懂了这车的好处——从前来到这座城市,他多半是往商务车后座一瘫,不是听歌就是睡觉,从未留意过路况。 这座城市,变道不打灯,电动车抢机动车道,小车占公交车道,公交车有道就开。 这辆车像被困在豺狼虎豹群里的一只小鸟,不够凶猛,却溜得极快。 只是看得周兴野有些紧张,心跳也跟着一路狂飙。他握紧车顶的扶手,咽了咽口水:“我们去哪儿?” 第54章 “爬山,”虞念目视前方,嘴角轻扬,“带你感受一下这座城市的家国情怀。你不是要写湘超主题曲吗?立意不能太低。” …… 到了山脚下,戴好黑口罩的周兴野说有事要和老陈谈,得先打个电话。虞念自觉走开几步,看见前面立着几张路线图公告牌,有些好奇。回头见周兴野还在通话,便迈步过去看了看。 太久没来,没想到开发了这么多条路线: 艰难险阻,爬出来的图形像小狗头。(挑战好汉坡) 情意绵绵,爬出来的图形像爱心。(牵手情人桥) 家庭亲子,爬出来的图形像中国地图。(瞻仰英雄墓) 她回头去找周兴野,却见他被三个男人围着,那些人正用拳头轻捶他肩膀。他们指关节上纹着蛇或英文字母,穿着随意不羁,一身街头气息。 周兴野的帽子也被其中那个寸头男直接摘了下来,还朝身旁两边的同伙递眼神,三人指着周兴野笑。周兴野背对着虞念,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他伸腿去踢人,被几人灵巧地躲开。 见周兴野似乎与他们起了冲突,虞念快步走过去,一把推开那几人,挡在周兴野身前,标准的星市高腔脱口而出:“搞莫子咯?光天化日之下,想搞钱啊?” 其中有个胖乎乎的男孩瞪圆眼睛,连连摆手:“虞老师,误会了,我们是跟周兴野打招呼的!” 虞念回头看向周兴野,想确认是不是这么回事。只见他眼里盛满笑意,口罩掉了一边,露出孩子气的纯粹笑容:“你在乎我的,虞念。” 虞念被他说得心头一跳,脸上有些挂不住,那句话未经思考就冲口而出:“在乎个屁!口罩戴好” 说完她自己先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料到会这么直接。她迅速移开视线,语气生硬地找补:“你想多了,你是贵宾。” “行了,介绍一下。”周兴野心情很好,手搭上虞念的肩膀。虞念抱着胳膊向旁边迈了一小步,躲开了他。 周兴野嘴角向下撇了撇,戴好口罩,开始介绍: “这位胖点的叫周威,你就叫他猪崽; 这位瘦高的叫刘超,你就叫他鸡崽; 这位寸头的叫孙宇,你就叫他牛崽。” “都是动物园里出来的?猪啊牛的。”虞念听着这些称呼,心里嘀咕。 “他们仨跟你一样是星市人,是个说唱组合,叫‘横斜勾’。” “你好,我是——” “虞老师,我们认识你,星市之光!”三人热情地开始商业互捧。 虞念有些惊讶:“你们对花鼓戏还这么了解?” “走吧,边走边说。”周兴野提议。 一行人结伴往山里走。路过公告牌时,周兴野问虞念:“爬哪条?” “家庭亲子吧。” 另外三人搂着周兴野就往前面带路:“正好带你感受下,什么叫‘一部近代史,半部湘南史’。这座山会告诉你。” 虞念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身后。她倒真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如自己所说,了解这座城市的底色。 爬上山顶时,虞念有些气喘吁吁。阵阵凉风袭来,夹杂着山上苔藓的湿润气息。俯瞰江水两岸密密的楼宇,一览众山小,整片心境也随之开阔。 她看向身边的“横竖勾”组合——刚才路过每座墓碑,他们都能清晰道出墓主人的丰功伟绩。此刻他们与周兴野和她并肩立于山巅,虞念觉得,或许自己对他们的刻板印象,可以放下一些。试试了解他们的音乐,也未尝不可。 “想什么呢?”周兴野侧头问她。 虞念手撑着面前的铁栏杆,望着山下这座从小生活的城市“新的人生感悟。” 周兴野取下口罩,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撑在栏杆上,侧头看着她一汪清泉般的眼睛说道:“其实,爬山和看书是一样的,每重复一遍,都会有新的感悟。所以虞念,你为什么不试试翻翻我这本书呢?说不定看到第十页,你觉得行呢?” 虞念偏过头,正视他的眼睛。他的目光真诚,她的回答也同样诚恳:“一本书每次翻感悟不同是没错,但书里的结局,永远不会改变。周兴野,你别逼我了。我真的已经一眼看到了我们的结局。”说着抬手轻抚他的脸庞,替他将口罩戴好,又捏住他的棒球帽檐,向下一压。不忍对视那双失落的眼睛。 下山道别时,虞念主动提出希望有机会和“横竖勾”合作,跟每个人都加上了微信。 倒是周兴野有些不太高兴,在虞念身后踢着石子:“到底是谁陪谁采风……” 两人爬完山,回到车里歇息。虞念有些期待地问:“怎么样,有灵感没有?”她指了指周兴野脚边一个红色袋子,“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有。”周兴野弯腰从脚边提起一个塑料袋,递给她。 “什么啊?”虞念把袋子翻得哗啦响,从里面摸出一包小花片。 “一男一女,不止爱情、友情、亲情,还有家国情怀。”他的声音从车底下闷闷传来,原来他正弯腰帮她捡起滑落的零食。 “不是湘超主题曲吗?怎么听起来像三公比赛的词?”虞念拆开包装,咬了一片,咔滋脆响,顺手也递给他一片。 “先 diss 一把节目组,格局小了。刚才山顶陈列馆里,不就有一男一女的合照?他们出生入死,不是亲情不是友情也不是爱情,只是为了家国大义而在一起。这是战友情。”周兴野拍拍手,接过她递来的小花片,端详了一会儿——形状像小耳朵,应该不太辣。 “也行,放在湘超里也合适。接下来呢?”虞念嘴里嚼得嘎嘣响,抬眼看他。 “没了。” 虞念眼睛一瞪:“就没了?一句?” 周兴野扔了一片进嘴里,脆脆的、香香的,轻微的胡椒味在口腔里漫开。他慢慢嚼完,才回答:“没了。” “赶紧去下一个地点,你这一个景点来一句词,我得跑多少地方?”虞念说着就要去启动发动机。 周兴野一把攥住她的手。 “又干什么?”虞念有些恼火,将手挣开。怎么逮着机会就想碰她。 周兴野眼里掠过一丝失落,语气沉了沉:“实话说吧,我连三天后三公的词都没写出来,哪还有精力想湘超主题曲。” 他将小花片递还给她,双手抱头靠在椅枕上,偏头瞧她,一副“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 “那你要怎么样?”虞念低头啪嗒啪嗒一下下按紧小花片的封口条,舌尖轻轻舔了舔嘴角的碎屑。 柔软的唇微微一动,将残渣卷入口中。周兴野喉结滚动,突然凑近到离她鼻尖只有一寸的距离。虞念抬眼,下意识向后躲,头却一下抵上冰冷的车窗。周兴野坏笑着,目光仍凝在她唇上,不依不饶地继续靠近,低声道:“我想……” 气氛过于暧昧。虞念猛地将手里的小花片举起来,贴在他唇上,挡住了他的靠近。零食袋的边缘尖角轻轻扎到周兴野唇角,带来一阵微微的麻。 周兴野原本也只是想捉弄她一下,此时抬手点了点她手中的袋子:“我想你需要放零食。” 虞念长吁一口气——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烫。 周兴野倒是规矩了些,身子往后退了退,诚心说道: “三公的词,我是真写不出来。所以,我们得换个法子。”他望向她,目光里带着犹豫,试探地问:“你帮我个忙——就一天,行不行?” “什么忙?”虞念手指捏紧了进了空气后有些鼓涨的零食袋。 “做我一天女朋友。” 虞念一愣,差点把手里的小花片捏碎:“你胡说什么?” “没胡说。”周兴野坐直了些,语气难得认真,“我对你是什么感情,你不知道?硬要我把这感情写成‘友情万万岁’,我写不出来,太假。但要是能真真切切地、哪怕就一天,站在那个位置去感受……”他声音低了些,带着些许祈求,“说不定,词就有了。对你,对我,对三公的舞台,都算是个交代。” “你考虑一下,我去旁边无人店买两瓶水。” 周兴野戴好口罩下了车,先伸展了一下四肢,活动筋骨,才迈步走向商店。 正在这时,虞念手机响了,文旅局赵局来电询问进度,又说西西那边的冯总本来说今天签合同,又改到了明天;周兴野的经纪人答复还在考虑,提醒她别到时候湘超比赛连卫视最拿手的营销都做不起来,咱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周兴野拉开车门,带进一阵微风。他拧开一瓶水,递给虞念,自己又蜷回座椅里,显得有点憋屈。 虞念心里泛上一丝酸楚,默默想:周兴野,你为什么非要喜欢我呢?我真的不好。 “就为了写词?”她终于松口。 “就为了写词。”周兴野点点头,随即又扯了扯嘴角, “当然,你要是觉得我哪些举动让你不舒服了,随时可以喊停。” 虞念转过头,望向窗外。一对情侣刚爬完山走下来,戴黑框眼镜男生一脸宠溺的搭着女生的肩,女生搂着男生的腰,抬手给他擦汗,两人爽朗的笑声时不时传来。也许,她也可以做一次梦。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才轻轻开口: 第55章 “好。” 第46章 收到这个来之不易的“好”字,周兴野一把接过她手里的小花片,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握紧了她的手。动作突然,虞念下意识想抽回,他却加重了力道,指节紧收,嘴角带着蛮横的笑:“女朋友,不能牵?” 虞念不再挣脱,任由他握了几秒。既然答应了,她也不愿食言。 十指交扣,掌心温度很快升高,几乎要沁出薄汗。虞念无奈道:“我还得开车,你该不会打算靠牵手完成采风吧?” 周兴野不情不愿地松开。虞念却在这时掌心向上,轻轻朝他摊平:“今天我生日,没有礼物么?” “谁说的,”周兴野抬手拍了下额头,“刚才看见你手搭在别人身上,气晕了。” “那是礼貌,人家差点摔了。”虞念边解释,边看着他从那印满logo的奢牌双肩包里翻找起来。 “喏,”他掏出一个礼品袋,上面的外文字样,和那天微博上杨媛被拍到时提的袋子一模一样。虞念心里微微一荡,脸上仍装作云淡风轻:“这是什么?” “晚点再拆。”周兴野又把礼物塞回包里,“下一站,出发。” 橘洲公园里,每当虞念试图悄悄抽手,周兴野总是不厌其烦地重新握紧。走到那座全国人民敬仰的雕像前时,虞念已经习惯了他掌心的温度。 广场上拍照留念的游人很多。 “我们在这儿合张影吧。”周兴野望向雕像的双眼,语气肃然。 虞念点头。站在这尊雕像下,任谁心底都会涌起由衷的敬意。 她看见一对学生模样的情侣正用拍立得拍照,便上前询问能否请他们帮忙拍一张,自己愿意承担相纸费用。对方爽快答应,说钱就不必了。 周兴野摘下帽子口罩,手轻轻搭在虞念肩上。 “三、二、一——茄子!” “谢谢你们。”虞念走过去取照片,人群中却如惊雷般响起一声:“周兴野!” 还没完全戴好口罩的周兴野迅速被认出,广场上的人开始朝他涌动。 虞念把照片往揣进口袋,快步回到他身旁,一把抓住他的手,“跑!” 她熟门熟路地带他跑进梅园的临河小亭。这里人迹罕至,河岸垂柳如瀑,茂密的枝条像一道翠色屏风,将亭子掩得若隐若现。 她让周兴野在亭中躲好,自己扶着胸口轻喘,向外走了两步,踮脚张望是否有人跟来。 “没人。”周兴野的手臂忽然从身后环了上来。他轻轻一带,虞念的后背便贴上了他温热的胸膛。她的耳朵甚至能听到跑动过后,心脏砰砰砰快速跳动的声音。 “看样子你常来这儿。”略微喘息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虞念耳根一紧,想挣脱这过于亲密的姿势,他的手却稳稳扣在她腰间。“男朋友跑累了,靠一下女朋友不行么?”他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得寸进尺的试探道。 垂柳柔枝在风中轻曳,远处人影在绿条间穿梭,喧嚷声隐约传来,却为他们隔出了一片私密天地。 片刻,虞念抬起手,扭头用警告的眼神瞪他。“好了。”她轻轻拍了拍他横在腰间的手背,“不看照片了?” 周兴野看着她那似嗔似恼的模样,凑到她耳边,嗓音低低地蛊惑:“抱着看。” “周兴野。”虞念被他这般无赖行径气得轻跺了下脚。 见她当真有些急了,周兴野松开了环抱的手。下巴却仍纹丝不动,像颗锥子般继续钻进她颈窝。 虞念轻轻叹了口气,身子倒也任他靠着。她从夹克口袋里摸出那张拍立得。 照片里两人都穿着白色。并肩立于那座巍峨的雕像前,周兴野的手规矩地搭在她肩头,两人嘴角挂着相似的笑意。那是一种历经千帆后,岁月静好、彼此相伴的安稳模样。 周兴野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虞念以为他没看清,便将照片递过去。 他接过,划开手机相机,将照片举过头顶,以眼前垂柳为背景,将这张拍立得存进了电子相册。 “发个朋友圈。” “不能发。”虞念的声音平直地插进来,毫无转圜余地。 周兴野指尖一顿,抬眼。柳影在他脸上晃动,眸色显得深了几分。“怎么?”他问,尾音微微上挑。 “你说怎么”?”虞念正面迎上他的视线。河风将几缕发丝吹到她唇边,她也没去拂开。“周兴野,我们是在‘采风’,是帮你找灵感。这张照片,”她指了指他手机屏幕,“我不想让人瞎猜。” 周兴野没立刻反驳。他低下头,又拿出那副惯用的腔调:“我这‘男朋友’,想晒晒‘女朋友’,不行?” “不行。我们是假的”虞念斩钉截铁。 周兴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抬起头,那股玩闹的神色渐渐收起,舌尖顶了顶腮帮,当着虞念的面,将手机从壳里取出,把那张小小的、方方正正的照片放在手机背面正中央,再盖上壳子——“啪嗒”一声,手机被他用力按了回去。 “这样行了么?”周兴野声音里压着火气,低声骂了句脏话。“草” 虞念静静看着他,没接话。 半晌后她轻语“走吧” 两人前一后走出梅园亭子,中间隔着一段刻意的距离。周兴野重新戴好了帽子口罩,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虞念则走在前头,脚步不疾不徐,低头刷着手机。 刚刚那人群里的一嗓子,现在估计已经在网上发酵。 果不其然,只要带周兴野,管你高清到毛孔,还是高糊到发尾,微博就会炸。 一张照片而已 一男一女两个白色背影在雕像广场上,男人身材高挑,女孩身形纤细,女孩牵着男孩的手,在阳光下奔跑。因为两人动起来了,所以像素很糊,但周兴野那件限量版卫衣和双肩背包,还是被眼尖的粉丝扒了出来。 热评第一是:“前有御姐,后有湘姐,现在直接上‘背影姐’了?野哥这换女友速度,比我换衣服还快,respect。” 楼中楼里一片“哈哈哈”和玩梗: “背影姐:牵手,牵手(从糊图里都能看出很享受)” “这背影…好像真是虞念?而且在湘南市哎,他们两个真成了?” “所以现在是‘橘洲恋情打卡一日游’?下一站去哪儿?麓山?坡街?偶遇的机会来了” “只有我关心野哥的三公对吗?到底是不是虞念啊,到底什么感情。三公综艺怕是路过的狗都要听他唱” “@周兴野工作室别装死,出来回应!是嫂子就认!” “虞念那边也没动静,这俩人到底啥情况?节目效果还是假戏真做?” 虞念关了手机,抬腕看了眼手表。从八点到十一点半,已经走了快两万步。她又摸了摸空瘪的胃——早上那碗面,周兴野连汤都喝光了,自己却只匆匆扒了两口就拉着他出去了。。 市中心那些口碑好的餐馆,早被大众点评上的饕客们翻了个底朝天;而那些小众的私房菜,不提前预订根本吃不上。 眼下这情形,要想不被拍到,要么回家做饭,要么就在车里凑合一顿快餐。 虞念转过身,目光扫过周兴野——即便戴着口罩,也盖不住他那张怒气未消的脸。她放软声音哄道:“男朋友,去我家不?” 帽檐下冷若冰霜的眼睛倏地动了一下,破开一道缝隙,透出里头的藏不住的光“再说一遍。” 虞念几乎能想象口罩底下他听到那三个字藏不住的笑意,偏不顺着他说:“去我家不?” “前面那句。” “好话不说第二遍。”虞念抬手挡了挡正午刺眼的阳光,笑着看他。没了直射的烈日,她的眸子好似含着秋波在邀请他。 周兴野心里那把火,悄无声息地熄了。他笑着追上她,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到她头上,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回家,女朋友。” 窗外街景流转,从江岸绿荫渐渐退回熟悉的路。虞念住的地方离剧团不远,小区很小,拢共只有三栋公寓楼。 嗡一声,指纹锁打开后。一股幽幽花香迎面飘来。 公寓大约五十平米,一室一厅,收拾得干净整齐。进门右手边是客厅兼开放式厨房,一张白色餐桌摆在中央,桌上的透明玻璃瓶里插着几枝粉灰色的曼塔——她说这花好养活,秦灿宇早上的也是这花。 往里走两步便是客厅。深色长沙发旁立着一盏黑色落地灯,墙上挂了几幅色彩明艳的装饰画,恰与沙发上三个抱枕的颜色呼应。简洁之中藏着小心思,就像她今天一身素白套装,耳边悬着两只醒目的红色大圆环。 沙发对面的墙上开了一道拱形门洞,一扇房门虚掩着。 “随便坐。”虞念脱下夹克挂在门后,径直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鸡蛋、西红柿和小葱,又从冷冻室拿出上次廖哥给的寒菌炖五花肉。“两个不辣的菜,行吗?” “都行。”周兴野单手回着信息,随口应道。 第56章 虞念从墙钩上取下一条素色围裙系好,取下手上的小皮筋,长发随手挽成低髻,几缕碎发松松垂在颈边。 周兴野靠在厨房门框上看她,漫不经心地问:“有别的男人来过吗?”——从进门看见那束曼塔起,他就恨不得把它踢出去。 虞念正将洗净的西红柿划十字刀,准备脱皮工作。闻言手上顿了顿。“没有,”她毫不避讳的说道,“你是第一个。” 周兴野就那样望着她。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她微垂的睫毛,和因专注而轻轻抿起的唇。 他舔了舔嘴唇,压下快要翘起来的嘴角。“想喝茶颜了,我点外卖。” 正在等锅里水烧开的虞念点点头,想着待会儿炒菜油烟大,便把他推出厨房,顺手拉上了门。“兴威小区c栋2202,去沙发上点吧,记得备注放门口就行。” 虞念炒菜的手速很快,得益于她平时偏爱自己下厨。 不一会儿,锅里的西红柿咕嘟咕嘟冒着泡,渐渐收浓了汁。虞念撒上一把葱花,关了火。微波炉“叮”了一声,拉开门,白汽裹着肥油的浓香扑面而来。寒菌炖肉也热好了,电饭锅的橙色保温灯早已亮起。 虞念走出厨房,朝沙发上正看手机的人招呼:“洗手,吃饭。”她转身回去端菜,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卫生间在进门左手边。” “好”周兴野大声应她。 水龙头干干净净,面盆擦得锃亮。墙上挂着干湿两用巾,悬空的架子上静静立着一支护手霜。 周兴野其实没有擦护手霜的习惯,但此刻却想沾上一点她的气息。拧开盖子,轻轻一挤,乳白色的膏体落入掌心,一股清雅的栀子花香随即散开。 “磨蹭什么呢?菜要凉了。” 听见虞念催促,他赶忙按原样摆好,搓着手走了出去。 两盘菜已摆在餐桌中央。两人面对面坐下。虞念是真饿了,舀起一勺寒菌汤放碗里,吹了吹,低头便喝。滑嫩的菌子裹着姜丝和五花肉末滑进口中,鲜得她眉毛一扬。 抬眼看向周兴野,他也盛了碗汤,却只垂眼盯着,迟迟不动。 虞念以为他是看这汤色偏深、不够清澈,不敢下嘴,便玩笑般说了句:“喝吧,不会躺板板的。” 周兴野抬起头,神情是罕见的认真:“虞念,我想了很久——就算你觉得我幼稚,我还是想问……” 虞念等了好几秒。 他才闷声开口:“这花……是秦灿宇送的吗?” 虞念噗嗤一声,笑得肩膀轻颤:“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这么严肃。” “是不是?”周兴野嫌弃地把桌上的花瓶往远处推了推,“看着吃饭都没胃口。” “不是,自己买的。”虞念好笑地摇头,“你能不能别乱吃飞醋?那……” 话到嘴边,她猛然意识到接下来要说什么,心里一惊,慌忙改口:“那……那你以后的女朋友可有的受了。” 周兴野端起面前的寒菌汤一饮而尽,放下碗时,语气不容置疑:“我以后的女朋友,只能是你。” 虞念笑着移开视线,转而问道:“茶颜到了吗?” 周兴野想也没想答道:“还要十分钟。” 第47章 虞念拨了半碗饭,淋上一勺浓稠的西红柿鸡蛋汤。她抬眼瞥了下桌上那束曼塔玫瑰,随口问:“你常给女孩子送花?” 这话落在周兴野耳朵里,他心头一美,话便从嘴里溜了出来:“吃醋了?” 虞念低头拨弄碗里的饭粒:“我有什么醋可吃。只是没想到你还认得这花,毕竟不太大众。” “我妈爱买花。”周兴野咽下一口饭,目光却黏在她微微鼓动的脸颊上,“冬天家里总要摆满各式各样的花,她说看着有生气,心情就好。” 叮咚—— 门铃响了。 虞念脱口而大喊一句:“放门口就好,家里有狗,谢谢。” 周兴野左右看看,最后指着自己失笑:“你说我是狗?” 虞念连忙笑着摆手:“不是不是,一个人住惯了,顺口就……安全起见,别介意。” 周兴野放下筷子,目光直直看进她眼里:“我介意的不是……是你没让我当你的狗。” 虞念正了声音叫他“周兴野!” “嗯?”周兴野一脸茫然地摸了摸后颈,“我又哪儿错了?” 虞念望向他,语气平静却认真:“我不管你以后会和谁在一起,但至少今天,别做摇尾乞怜的样子。卑微不是深情,人永远不该丢了自己的骨气和骄傲。”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有话直说。喜欢你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儿。” 说完觉得语气太教条,又缓了缓口吻:“那……现在能不能帮我去拿奶茶?” 周兴野看着她半晌,眼底渐渐浮现笑意:“你刚说喜欢我,我听见了。”他起身往门口走,话音随着脚步一声声传回来: “可是虞念,我不喜欢你了。” 虞念心头猛地一坠,像飞机失重般直线下落,随即又被一股力量狠狠推起。耳边嗡嗡作响。 “从今天起,我爱你。” 嗡鸣声戛然而止。 “你——” “不是喜欢我直白么?”他回头笑了笑,“又不喜欢了?” 叮咚—— 门铃又响了一声,接住他话音的尾巴。 虞念背对正门坐着,只听见周兴野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接着是塑料袋窸窣的摩擦,和一声轻巧的“嗒”。她没多在意——偶尔有人往门把手上塞传单,大概是周兴野碰掉了什么。 周兴野提着奶茶放到桌上。虞念看了一眼封得严严实实的包装袋,低头拆的时候有点疑惑:“没送错吧?连外卖单都没有。” “没错,桂花弄,少冰三分糖,两杯一样。”周兴野答得太快,虞念抬眼看他,目光里带着狐疑。他解释道:“可能外卖员是赶时间,不小心弄掉了。” 虞念拆了包装检查一下,里面有玉米酥、纸质杯套,纸巾一应俱全,确实是外卖的配置,便点了点头。 “你来星市连行李都不带?奶茶店都记得往袋子里放零食,你就背个双肩包来了。” 她把奶茶套好杯套递给他:“揭盖直接喝。” “明天下午就回京了。” 周兴野接过来,拨开盖子抿了一口。冰凉的牛奶与桂花香交融,甜得刚刚好。对面,虞念正撕开玉米酥的零食,一颗一颗捏着玉米酥往嘴里送,指甲尖轻轻一挑,酥脆的玉米粒就落进唇间。 周兴野上唇沾了一圈奶白的痕迹。虞念看见,指了指自己嘴唇示意他。 这画面很像那些小情侣吃完饭还留着胃口分享甜点的时光。 他却把头凑过来,声音压低:“女朋友,能不能帮——” 虞念的手比笑更诚实,随手捏起桌上奶茶附赠的纸巾就伸过去。 她擦得很小心,指尖尽量避免碰到他的嘴唇——这动作在她心里,和台上搭戏时替刘海哥擦汗没什么两样。 吃完饭,虞念简单收了桌子就往厨房走。周兴野主动开口:“我来洗碗。” 虞念没拦,只把椅子调了个头,面对厨房坐下,一副监工的架势。 “要不要穿个围裙?你那卫衣网上都说是什么定制款。” 周兴野低头看了看身上,索性拉住衣摆向上一扯,手臂从袖口一缩,整件衣服轻轻松松被脱了下来。 他转身扔给坐在厨房门口的虞念:“女朋友,帮我抱着。” 虽是冬天,但星市的天气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早上八度,下午两点就能窜上二十二度。再加上周兴野一直没停过动作,虞念知道他不冷。 她抱住那件卫衣,闻到一股淡淡的烤栗子香,闻着就勾人。 看着更垂涎欲滴。 侧面的人鱼线清晰利落,精瘦的腰腹中像画了张下象棋的格子,一块块肌理分明。虞念莫名想象拿冰在上面慢慢推滑的手感,一定很……刺激。 她赶紧摇摇头,唾弃自己居然被美色分了心,强迫视线转向别处,伸手指挥起来: “那儿,绿瓶子是洗洁精。搭在水龙头上的那块是洗碗布。”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在厨房里响起来。 “灶台、油烟机、切菜板那块都得擦。” “好好好——” 他应着,看她的眼光总是若有似无瞄自己,没忍住又问:“我跟男模比,谁好看?” “你好看。”虞念想也没想就答。 周兴野却一把将洗碗布甩在地上,溅起的水滴飚到了虞念的白衣。他赤着上身大步走近,火冒三丈,说话也很冲:“你看了——那你有没有摸?” 他攥住她的手腕,逼问道:“有没有?是不是去摸男模了,所以那天才不接我电话?” “没有,我看了但没碰他们。”虞念用力想抽回手,“没接电话,是因为我和秦灿宇在谈工作。” 她握住被禁锢的手腕,声音陡然转厉:“周兴野,情绪不稳定你就该去看心理医生。松手。” 第57章 周兴野一下慌了。他整个人蹲下来,怕虞念又如上次那样奋力逃脱,两手紧紧扶住她椅子的扶手——虞念像被圈在双臂之间被套圈命中的礼物,困在他眼前。 他仰着脸,眼里闪烁着愧疚与不安。虞念垂眸对上他的视线,心里盘算着怎么用他的内疚,让他别跟着去西西那。念头一转,已有主意。 “周兴野,我是个成年人,懂得如何与男性正常社交,也清楚该把握的分寸。我的爱或许不像你那样,如滔天巨浪般直接热烈,它更像细水长流,开会时我会关机,有工作时也会暂时放下私人感情。” 她声音缓和了不少。 “两个人在一起,应该像并肩生长的树。有的场合我觉得不适合带你,就不会带;同样的,你的聚会,我不想去也不会硬凑。” 她注视着他,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说:“在一起了,也能有私人空间,对吗?” 周兴野细细打量她的眼睛,见她神色坦然认真,虽仍有些不痛快,到底没再逼她,心底甚至有些开心。至少她的心房被他打开了一点点。 可他嘴上仍不肯认输,站起身来,垂眼睨着她,想和她更近一步,又故技重施: “那女朋友……你摸我一下。” 虞念一抬眼,那片棋盘格规整的腹肌——就横在眼前,邀请她“将军”。 她抬起手,用食指指尖轻轻点在他腹肌上,只搁了一个指节。一下、一下,不停戳着,逼得他往后退。 “洗碗布还给我扔地上了,还不去捡?” 周兴野这才转身拾起洗碗布,重新拧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里,他背对着她,肩胛骨随着手臂动作微微起伏,透着一股干起来张力十足的劲。声音混着流水传来:“去包里拿礼物吧,不止一件哦,女朋友。” 虞念轻轻“哦”了一声,脸颊微热地走到门边的双肩包旁蹲下。拉开拉链,里面露出两个礼盒:一个小巧方正,印着外文字样;另一个略大些,是深蓝色丝绒面。她将两个盒子取出,瞥见包底还有一袋类似面膜包装的东西,顺手捞起一看——“男士一次性内裤,xxl”。 脸上蓦地一烫,她像碰到什么烫手之物般迅速把那袋子扔回包里,连双肩包拉链也忘了拉上,就红着脸匆匆朝沙发走去。 虞念在沙发上坐下,手中捧着两个礼盒,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水流声停了,周兴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走出来。 “怎么不拆开看看?”他穿上搭在沙发背上的卫衣,走到她身旁坐下,主动伸手去解那个蓝色丝绒礼盒的丝带。凑近时,虞念闻到他手上残留的淡淡柠檬洗洁精香气。 蝴蝶结被轻轻拉开,他双手托起礼盒递到她面前,眼里带着笑:“揭盖有礼。” 虞念唇角微扬,双手扶上盒盖,轻轻揭开——一阵幽然的暗香迎面浮来。 “这是……”她看着盒中并排躺着的四支深色方瓶,白色标签上印着些看不懂的英文。 “香水。”周兴野拿起其中一支,朝着自己颈侧那块轻按一下,“我今天用的就是这款,‘冬日火炉’。” “怪不得,闻着有股烤栗子的香气,”虞念轻声说,“比之前的薄荷味更适合你。谁帮你挑的?”话问出口,她自己先怔了一下,这话怎么莫名像在查岗。 幸好周兴野似乎没在意。他用手腕轻蹭锁骨,让体温将香气晕开:“自己选的。” “那你也帮我挑一支。” 周兴野拿起最右边那瓶:“这个。” “你帮我喷。”虞念自然地倾过身,将脖颈露向他。等到冰凉的细密水珠如毛毛雨般落在皮肤上时,她才后知后觉这动作似乎过于主动。见周兴野的手已抬了起来。她赶紧退开一点,学着他的样子,用手腕揉开颈间的香气。 前调像冷冽的寒潮来袭,让人拒之千里。渐渐散开,转为雪松沉稳的气息;最后竟化作一缕熟普洱茶的甜醇与陈香,余韵绵长。 “是不是很适合你?越陈,越香。”周兴野望着她,一副将她看透的神情。 虞念心里暖暖的,却只轻轻点头:“那这个呢?”她指向另一个礼物。 “这个你自己拆。” 虞念从礼品袋里取出五个魔方似的盒子,包装统一,印着《动物森友会》的卡通角色。外观一模一样,看不出差别。 “是盲盒,我也不知道里面装着谁。拼手气,看你能不能拆到喜欢的。” “有点意思。”虞念眼里闪过欣喜。 她拿起一个摇了摇,里面传来咚咚的闷响,三两下便拆开了包装。 “狸克。”她语气里掩不住一丝失落。 周兴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喜欢?” 虞念微微噘嘴:“哪个会喜欢精打细算、从不吃亏的商人狸克呀。” “那再拆一个。” “不拆了。” 周兴野以为她在赌气,哄道:“总会拆到喜欢的。” 虞念却摇摇头:“今天全拆了,明天就没有期待了。明天……再拆一个吧。” 第48章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虞念掏出来一看,是西西发来的微信:“晚上等你哦。” 她扫了眼屏幕,目光转向正把茶几上拆剩的盲盒包装扔进垃圾桶的周兴野,开口问道:“有灵感了吗?我都为你亲自下厨了。” 周兴野瞥她一眼,语气冷淡:“没有。” 虞念轻叹一声,侧过身子避开他的视线,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 虞念:“你说,那些写小说的灵感都是哪儿来的?周兴野采风也没灵感,我这边组织给的任务也完不成。” 西西:“网上都说痛苦是文学的养料。不过我今儿跟我老公打听了下周兴野,他这人差不多算顺风顺水长大的——除了地下音乐那一年,家里断了经济来源。但他靠自己的才华很快就火出圈了,涅槃重生,谈不上多痛苦,顶多算穷过一阵。” 虞念“啧啧啧,老——公——鬼脸” 西西“你该改口叫妹夫了,赶紧送周兴野回酒店!马上过来” 虞念放下手机,看向对面——周兴野也正低头回消息,她吸了口气,声音放低下去:“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下午四点。”他划屏幕的手停了下,没抬头。 “那能不能……”虞念语速加快,“我先送你回酒店,明天早上再来陪你采风?”话说完,她自己先觉得有点过分了,神色有点慌张。 周兴野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眉峰骤然挑起:“你自己听听,像话吗?”他盯着她,眼里带着火,“想甩了我去过生日是吧?西西临走前说的话,你当我站一边就是聋了没听到?” 虞念心虚,嘴上还硬:“我早就说过,在一起也要给彼此空间,有些场合不适合带你,你不也同意了?” 周兴野气笑了,整个人往后一倒陷进沙发里。“行,”他抬手抹了把脸,声音混着无奈的鼻音,“我给你空间。我点个蛋糕等你,就躺这等你,晚上回来吃,够空间了吧?” 见虞念面色犹豫,他又换了副语气“刚刚是我说话重了,我只是以为,我们就算不是情侣,作为你的朋友也能有资格去吃块你生日蛋糕。” “那一起去吧”虞念松口“不过,又要委屈你的大长腿了” 周兴野抿嘴憋笑,从沙发起身时回了条信息给西西老公“谢谢连襟” 两人在电梯里遇到另一对小情侣,同去地下停车场。出电梯时,虞念拉着周兴野,缓步跟在他们身后。 “年轻气盛路虎揽胜,年少抓狂五菱nano。”平头男伸手一指,虞念才发觉自己的“剁椒鱼头”旁,竟停着一台崭新的黑色路虎。 车身庞大,漆面黑亮,有张临时车牌摆在副驾前的中控台上。她那辆小车挨在旁边,像一只蚂蚁依偎在大象脚边。 长发女生却笑:“这明明是一个家庭的车——旅游开路虎,接崽开鱼头。” “上车咧,管他奔驰宝马还是路虎,”男生将头盔递给女生,“你不还是要搂着我的腰去买炸炸炸。” 说着他长腿一跨,上了小电驴,载着女生一溜烟驶出了车库。 就在这时,那台路虎的车灯突然亮了起来。 虞念回身,好奇地寻找车主。却见周兴野握着车钥匙,朝她抬了抬下巴。 “你的?”她眼睛睁大,问题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你什么时候买的?怎么运过来的?” “嗯。” 周兴野示意她先开自己小车的门。 虞念照做。 他则在那两台车之间不紧不慢地踱步,把之前放在她车座的那堆土特产,一样样挪到路虎宽敞的后座上,这才回答:“老陈今天也来了,就比我晚一班飞机,奶茶是我点的,外卖单是他在门口拿掉的。 在麓山我就把身份证给了横竖钩,他们下山就转交给了门口的老陈。他刚是来还身份证的,车是直接提的,接着往车管所在跑一趟,分分钟搞定的事” 第58章 他关上路虎后座的门,绕到副驾那一侧,替她拉开车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请吧,女朋友。” 虞念默默坐了进去,没吭声 “怎么了?”周兴野坐上驾驶座,侧头看她。 “没什么。”她系好安全带,把西西发来的定位转发给他,然后偏头看向窗外,闭上了眼。 车厢内只有导航的提示音。 “早知道买小电驴了……还能被女朋友搂腰。” 装睡的虞念悄悄翘起了嘴角。 周兴野伸手,安抚似的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交代道:“接下来我会和‘横竖勾’团队一起,在这边有些商业合作。这车是为了方便我们出行买的,你别多想——我可从没嫌过你那辆。” 虞念心里松快不少,声音却还是闷闷的:“没多想……就是觉得,我俩经济上差得有点远。” “西西和冯乐差距不大吗?怎么没见她觉得有什么。”周兴野很快接话。 “我们不一样的。”虞念把头往窗边靠了靠,声音轻得像害怕他听到。 “前方直行,上高架。” 导航音再次响起。虞念转过脸望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缓缓漂着几艘运沙船,江岸旁大片芦苇已经隐隐约约浮现出来。 又到这里了。 她微微吸了口气,不敢睁开眼开口: “下了高架,在路边停一下吧。” “好,女朋友”专心看路况的周兴野,没留意到虞念的异样。 很快停下。虞念拉开车门,快步走向江边。围栏上挂着醒目的警示牌,“下河危险”红色的四个字加深了一遍又一遍。 可规矩向来拦不住决心越界的人——她踩上水泥墩,抬脚跨过带刺的铁栏,轻盈一跃,落在另一侧。 芦苇丛已被踩出多条小径。若是周末,这里少不了拍照的人,可今天是周五,又正值上班时间,四周一片寂静,连钓鱼佬的影子也看不见。 虞念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周兴野有些意外——他没想过这个素来规矩的她,会如此干脆地无视警告。她落地时身形微晃,却很快稳住,径直没入芦苇深处。 周兴野没多话,跟着翻过围栏,默然跟在她身后。 冬日的太阳落得早。一轮不再刺眼的红日悬在西边,把天际染成渐变的橘。风里夹杂着江水的腥气与芦苇草润的气息,气温也开始下降。 整片江成了一条流动的橘子海。虞念静静面向江水站着,身旁的芦苇在风里摇晃,发出沙沙的轻响。她的背影落在宽阔的天地间,显得孤独而萧然。 听见身后脚步声渐近,虞念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 “别过来。” 周兴野身形一顿,依言停住。 两人之间只剩下江风穿过芦苇的声音。过了很久,虞念才做好了准备转身面对他,开口: “周兴野,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妈……”周兴野沉吟片刻,“挺严厉的。小时候背不出课文,她真的会拿戒尺在旁边守着。”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虞念轻轻笑了,那笑意里带着的是羡慕:“真好啊。”她深吸一口气,像在积蓄力量,然后才说:“你知道我妈吗?我跟我妈……长得很像。” “那一定很漂亮。”周兴野忍不住接话。 “是啊,很漂亮。”虞念的感叹道,“所以很多人追她,她也很爱玩。早年南下打工,开始一年回来一次,后来三五年一次,再后来……就不回来了。” “你爸呢?”周兴野望着她,眼里有不忍。 “我爸……”虞念转身不想对着周兴野,“我长得太像我妈了。每次他看到我这张脸,总是又爱又恨。所以在家的时候,我通常只能看见早上留在桌上的五块钱早餐费,和晚上电饭煲里保温的饭菜。那个家……没有声音。” 她侧身转头看向周兴野。他正站在夕阳余晖照不到的阴影里。 “周兴野,”她忽然说,“你往左边站一点,站到光里去。” 周兴野怔了怔,依言挪了一步,重新浸入深橘色的光线中。 虞念这才回过身朝他继续说下去:“你知道我以前怎么背课文吗?我拿着语文书去剧团找师傅,可有时候师傅不在,我就只能假装路过剧团门口那一条商铺,挨家挨户地往商铺里看,谁家得空,就拿着书进去。” “别人作业本上签的都是家长的名字,我呢?”她笑了笑,那笑容是硬扯,“粉馆老板,王玲;旺旺小吃店,张平……”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虞念将手背到身后,用力掐自己的小臂,靠那阵锐痛提醒自己保持平静。 “西西的爷爷看我太懂事,心疼我,就把西西带到剧团来陪我。那是我第一个同龄的朋友——不是叔叔阿姨,是和我一样大的孩子。从那以后,我脸上才有了笑容。” “你知道吗,我在高中还穿着小背心,是西西把我脱进了文胸店”虞念的思绪开始回溯。 “我也变得更‘懂事’。背完课文,就去帮粉馆的阿姨擦桌子,或者帮小吃店老板打包。做一会儿事再回家。西西成绩不好,我就教她学习方法,无非就是套公式、刷题……大家都喜欢懂事的我。” 说到这里,她的呼吸已经明显乱了。手指在背后愈发用力,拧转那处早已肿胀淤青僵硬的皮肉。可情绪还是冲垮了堤坝—— 她忽然指向江面,声音嘶哑地喊出来: “为什么我都这么懂事了……我爸爸还是不要我?” “他还要从这儿跳下去的!” 话音落下时,天旋地转。心脏痉挛的收缩,她几乎无法呼吸,双腿像灌了铅一般向下沉去—— 但比崩溃更先抵达的,是周兴野的拥抱。 他抱得很用力,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他没有说话,虞念却感觉到他也在颤抖。 她的眼泪在他胸口无声汹涌,是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最后化作无法自抑的痛哭。 她没再掐自己,周兴野温暖的怀抱好像在和她一同抵抗那些沉重的情绪。 哭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身体也不再那么紧绷。 周兴野这才开口。 “虞念,”他叫她的名字,很郑重,“你听好。” “你爸爸离开,不是因为你不够好,不是因为你不够懂事。”他每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他们做出的选择,责任在他们自己,不在你。你那时候只是个孩子,你已经做得……比任何大人都要好。” 虞念在他怀里轻轻小声啜泣。 “你帮邻居擦桌子、教西西学习,不是因为你想讨好谁,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个很好、很温暖的人。”他继续说,“你的‘懂事’,是你骨子里带的,不是为了讨好别人,更不该用来惩罚自己。” 他感觉到她的呼吸似乎平缓了一些。 “至于你妈妈……”周兴野的声音沉了沉,“你像她,这从来不是错。这张脸是你的,人生也是你的。你可以用它去笑,去爱,去过任何你想过的生活” 最后,他稍稍退开一点,双手扶住她瘦削的肩膀,迫使她抬起泪痕狼藉的脸,直视着她通红的、却依然清澈的眼睛: “虞念,看着我。从今往后,你不需要懂事,我会是你的依靠。”他拇指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拭过她脸颊的泪痕,动作带着无比的珍重。 虞念微微挣脱他的手掌,别过脸看向江面,声音在风里忽大忽小: “你爱我一天,我信;你爱我一年,我也信。可一辈子?我不信。” 她嘴角弯起一个苍凉的弧度,“你的工作性质特殊,你的爱总会在反复奔波的途中,一点点消耗殆尽。我也会在一天天胡思乱想中,对你失去信任。” 周兴野急切地扳正她的脸,让她面对自己:“虞念,我可以在星市买房安家。” 虞念笑了,拍了拍他的头:“别傻了。你明明知道不是买房的问题,感情上头时的多巴胺足以让男人和女人失去理智,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周兴野没再多争辩,只是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那个吻很轻,带着疼爱与怜惜。 虞念感受到额间唇瓣的温度。一滴滚烫的泪从周兴野眼眶跌落,掉在她虎口。 她也没再开口,只是将头靠在他胸膛,感受这一刻彼此相拥的世界。 第49章 虞念情绪渐渐平复,在周兴野怀里轻轻动了动,想要推开他。 周兴野却收紧了手臂,将她搂得更深。他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别再推开我……至少今天,别推开。” “嗯。”虞念低低应了一声,心里默默想:就让我做一次灰姑娘吧。过了今天这个生日,我不会逃走,我会自己脱下水晶鞋。 “可是再不走,要赶不上晚饭了。”她声音带上了一点甜甜的撒娇,“我的男朋友。” 周兴野明显怔了一下,瞳眸随即微微扩大。他将她的肩膀拉开一点点,目光深深看进她眼中:“再叫一遍。” 第59章 虞念飞快地在他脸颊啄了一下,手指抚着自己发热的侧脸,声音更嗲了:“男朋友。”她抬眼娇俏的瞧他,又再次重复,“我的男朋友。” 周兴野感觉到了那个棉花糖般轻柔的吻,低笑出声,偏头在她脸颊响亮地mua亲了一下。 “虞念,”他念她的名字,又吻了下她的鼻尖,“我的女朋友。” 车子没多久就停在了西西家门前。这是一栋临浏河而建的二层自建房,对岸就是空天剧院——网红博主、流量明星争相打卡的烟花圣地。 “天空之门”“七彩祥云”,还有那些获赞百万的烟花秀,都曾在那里绽放。剧院也承接私人烟花燃放,其中不少是粉丝为偶像准备的应援。 房子因二楼用于接待住宿游客,两年前整体翻修过,比左邻右舍显得洋气许多,颇有几分“农家乐爆改小洋楼”的味道。去年看烟花的游客越来越多,前坪院子也被拓宽了不少,方便停车。烟花只在周六晚上燃放,因此周五这天并没有客人留宿。 一下车,虞念就注意到院里多停了一辆车——除了西西那辆小车,还多了一辆崭新的商务车。 正在院子里嗑瓜子、吃水果的小两口见虞念到了,连忙起身迎上来。西西更是满脸惊讶:“天呐,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虞念却指了指那辆商务车:“谁的?” 冯总笑着接过话:“我新买的。西西开车总爱抓着手机说话,跟拿对讲机似的,一路上叽叽喳喳停不下来;听歌时身子也跟着扭,活像条美女蛇。想来想去,还是商务车适合她。” “司机每天接送上下班,我都安排好了,不用她操心。 她就安心做她的蹦跶美少女。”说着,冯总搂过西西,语气宠溺,“你说是吧,老婆?” “谢谢老公~”西西笑着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 屋里的干爹干妈见半天没人进来,放下手里正端着的大蒜腊肉走了出来。干妈一眼看见正在开后备箱的周兴野,立刻扬声招呼:“哎,你好你好,你不是跟我家念坨一起比赛的那个吗?” 虞念看向周兴野,不知他什么时候还准备了烟酒放在后备箱,连同后排那些土特产,一并客气地递给干妈:“是的阿姨,是我。第一次上门,一点心意,您收下。” 虞念也解释道:“干妈,这些土特产是街坊邻居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一个人吃不完,干脆拿来给您招待客人。” “电视上看着拽的跟258万一样,没想到本人还挺懂礼数。”干妈也不知这是虞念的朋友还是男朋友,但能带到家里来,总归关系不一般,便笑呵呵地接了过去。 又顺带摸了摸虞念的胳膊“念坨一直都懂事,又省心。不像我屋里喜欢出宝” 虞念立马反驳“每个人性格不同,我就喜欢西西热闹,像开心果,给每个人都来的都是开心” 一旁叼着烟的干爸也把烟从嘴边拿下,夹在手里招呼:“来来,饭菜都好了,一路辛苦,赶紧吃。” 干爹干妈走在最前面,两位男士跟在中间,西西故意挽着虞念走在最后,亲昵地凑到她耳边:“谈了?” 虞念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谈一天。” 西西瞪大眼:“啊?只听过试婚,没听过试谈。那路虎是他送的生日礼物?” 虞念:“不是,他买给那个‘横竖勾’的,说是有合作。” 西西:“我跟你说,‘横竖勾’是真的开始火了,就差一个大舞台。” 虞念:“我要你打印的东西,弄好了没?” “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赶紧进来,洗手吃饭了!”干妈在前头催了一声。 “弄好了弄好了,走走走,菜可多了!” 一桌子丰盛的菜,为了照顾冯总,很多都少放了辣椒。 西西不满地嘟囔:“我这是掉价了……” 干爹从五圆蒸鸡里扯了个鸡腿放到西西碗里:“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又扯了另一只给虞念:“念坨,生日快乐啊,这可是你第一次带人回来。” 西西啃着鸡腿,笑得拍桌,斜眼瞥向正替周兴野盛汤的虞念:“这是总裁第一次带人回家吧?” 虞念听到这个梗,憋不住嘴角上扬,西西立刻接话:“好久没看到总裁笑了!” 干妈拍了下西西的头:“莫出洋相咯。” 虞念把汤递给周兴野,“喝吧,冬天进补的。”周兴野看着汤里的莲子、红枣、桂圆、荔枝、枸杞,故意挑了颗枸杞放在舌尖给她看,在她耳边低声道:“现在补了也没用,你又不同意做我老婆。” 虞念“啧”了一声,白了他一眼。这打情骂俏的模样被对面的冯总看在眼里,开口调侃周兴野:“我们明天去看房,你要不买隔壁?” 西西吃完鸡腿,手指向寒菌汤,干妈秒懂,端起她的碗盛好。她接过时顺带碰了碰冯总的胳膊肘:“虞念不喜欢住别墅,喜欢江景大平层。关系再好,也不能硬把她和我绑一块儿呀。” 一餐饭吃得其乐融融,满是过年般的热闹气氛。 周兴野也明白了,西西为什么敢和差距不小的冯总在一起——因为她身后永远有家人。 而虞念的身后,空无一人。 吃过饭后,西西又端出了蛋糕。淡紫色的奶油底上,简洁地缀着两三朵粉白色裱花,珍珠般的糖粒镶嵌其间,让整个蛋糕显得庄重又不失活泼。 一支细长的银色蜡烛已经插好。众人唱起生日歌,虞念在歌声中合掌许愿。 “愿望要说出来哦!”西西在一旁提醒。 虞念十指轻轻相扣,祈愿:“希望师傅早日康复。” “好!”大家笑着鼓掌。 “再许一个藏在心底的愿望吧。”西西又说。 虞念重新闭上双眼,神色无比虔诚,在心里默念:愿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永远幸福安康。 她睁开眼,凝视着蛋糕上那簇微微摇曳的丁火,俯身轻轻一吹,火光倏然熄灭。 “切蛋糕啦!”西西将一把细齿的白色蛋糕刀递给她。虞念接过,先切下第一块递给干妈,接着是干爸,然后依次给了西西、冯总和周兴野。 最后,她才为自己切了一小块。 动物奶油细腻丝滑,入口即化,中间夹着清新的芒果颗粒与带着淡淡柠檬香气的松软蛋糕胚。 “好吃,”虞念忍不住赞叹,“一点儿也不腻,很清爽。” “提前一周才订到的,现在在星市可火了。”西西一边说着,一边将蛋糕送入口中。 吃着蛋糕的冯总搭话道:“谁想到要搞民宿的?还知道看烟花也会火呢。” 西西伸手一指:“是虞念。她说浏市的蒸菜和烟花,绝对能在全国称王称霸。” 虞念放下蛋糕,朝冯总笑了笑:“我只是提了个方向。但民宿的装修、浏河边的露营椅、围炉煮茶,还有那些拍照很出片的网红秋千,都是西西一手操办的。” “那我真是捡到宝了。”冯总叉起一块蛋糕,径直送到西西嘴边,“原来你比虞念还厉害,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真的吗?”西西有些不敢相信,“从小她可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冯总伸手拭去她鼻尖上沾着的一点奶油,目光坚定: “当然是真的。你做事有执行力,考虑问题总比别人多走一步,所以这一带的民宿,就数你家生意最好。” “你从来不是什么工具人女二,”他声音温柔坚定,“你是被大家捧在手心的公主——是我的女主。” “呜呜,老公……”西西伸手抱住他。 虞念静静望着眼前幸福的一幕,眼眶温热。那个她愿意以生命守护的人,终于遇到了能看到她所有美好的人。她转身,周兴野已在身后张开双臂,仿佛早已准备好承接她所有的情绪。 干爹干妈眼睛来回打量面前这两位“郎崽子”笑的合不拢嘴。 她轻轻环住周兴野的脖颈,将脸埋进他胸膛。那些为她人喜悦而生的泪水,此刻也好像也为自己找到了归宿。 周兴野感到胸前渐渐被泪水浸湿。虞念却浑然未觉,只顾着把眼泪鼻涕一股脑蹭在他身上,早已忘记那件卫衣价值昂贵。 他低头,吻了吻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很轻:“当别人家的小孩太累了……不如,就做我一个人的小孩。” 虞念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向他白色卫衣上那片明显的水痕,“对不起……” 他笑了笑,将她重新搂紧。 “因为是你,所以没关系。”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屋内的温馨。 干妈接起电话,眸子一下就亮了:“墨子啊,三缺一?我马上到!” 客厅里顿时哄笑一片。干爸摇着头吐槽:“你看她这手脚忙不赢的样子!” 干妈把蛋糕叉一扔,匆匆吩咐:“碗记得洗啊!明天的菜也得备好,房都订满了,客人来了可别‘筐瓢’。” 第60章 她又转头看向西西和虞念,得意扬扬:“等娘老子赢了钱,回来请客!” 话音一落,捞起桌子上的钥匙,跨上门口的小电驴,风风火火地消失在夜色里。 干爸放下撩着的二郎腿,撸起袖子起身,虞念也跟着站起来,顺手卷起袖子准备帮忙。手臂上那一团刺目的紫乌淤青,正不断向四周扩散。这奇怪的伤一下子落进了周兴野眼里。 他突地站起身,一把拉住她,握住她的手抬起来细看。手指轻抚过那片淤青,满眼都是疼惜:“怎么弄的?” 虞念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挣开手,甩下袖子:“昨天不小心磕到桌子角了。” “真的?”他盯着虞念躲闪的眼睛。 西西一把拉住虞念,笑着打圆场:“喂,周大明星,你和冯总去厨房洗碗去。我们这边的女人可不会把老公当皇帝伺候,管你是顶流还是非主流——” 她朝虞念递了个眼色:“走,我们去外面坐。” 虞念点点头,跟着西西在客厅捡了些干货和水果,又提上两陶罐自家酿的胡子酒,转身往门外走。 西西将围炉煮茶的炭火生好,虞念把板栗、小红薯从袋子里拿出来,两人对着枯水期平缓流淌的浏阳河,头顶是露营伞,伞沿垂下一串串小灯泡,风一吹,偶尔轻轻碰撞,叮当作响。 姐妹的交心时间,在此刻悄然开启。 西西用下巴指了指她的手臂:“你把家里的事跟周兴野说了?”轻声补了句,“又以痛止痛?” “嗯。”虞念边应着,边夹了颗板栗放在细密的铁丝网罩上。 “那你都交心了,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西西努努嘴,示意要个红薯。 虞念又夹了个小烟薯摆上去:“不现实。我这个人很怕麻烦,偏偏跟他在一起就是最大的麻烦。别说别的,光他那些私生,一人一句私信都能淹死我。” “那你至于掏心掏肺跟他聊这么多?” “你不是说,痛苦是文学的根源吗?我查了,好多歌手一分手就出神曲。”她拉开小陶罐的酒塞,“砰”的一声,蒸熟的糯米香飘了出来。 “你这是以身入局,替他找灵感?”西西盯着她,“你为什么不敢试一次?” 虞念单手捏起两只叠放的白色功夫茶杯,指尖一发力,茶杯相碰,瓷器震动出一长串清脆的“叮叮”声,混着板栗的噼啪、红薯的滋滋油响,像一起打起了box节奏。 “哎哟,今天莫练功了咯,今天生日咧!”西西笑着打断。 清亮的碰撞声应声而止。虞念将杯子取下来,摆在桌上。陶罐里的酒倾注而下,她斟满一杯递给西西:“灰姑娘穿不穿水晶鞋,她都是真公主。而我穿上水晶鞋……也还是个乡里别。” 她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明天,我就和他分手了。” 第50章 身后传来胶鞋踩地的啪嗒啪嗒声,两人的闲聊应声而止。 两人扭头而看,冯乐和周兴野跟在干爸身后,干爸一身迷彩外套,手里提着个铁皮桶,桶里斜插着一根鱼竿。他声音洪亮: “我找孙嗲钓鱼去,都空军好几天了,我就不信这个邪!” 他转头看向他们,嘱咐道:“你们四个在家随意咯” 从口袋里掏出手电,朝河对岸一指:“我就在那头,有事喊一声。”说完就打着手电,迈大步走进了夜色里。 冯总抬手对着西西晃了晃腕表,又朝天空使了个眼色。 西西会意一笑,:“来来来,一起搞点小酒。微醺走起” 四人围着炉子坐下。虞念从铁丝网上挑出一个烤好的板栗,轻轻吹了吹,凑到鼻尖一闻,随后摊在掌心,递到周兴野面前:“你闻闻,是不是跟你今天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周兴野凑过来吸了吸鼻子,一张嘴把她手心里的栗子叼走了,捏在指尖晃了晃:“光闻哪够,吃着才香。” 虞念捶了他肩膀一下:“没个正形。” 周兴野笑着搂住她,一抬眼,正好看见西西将一小段烤红薯喂进冯总嘴里。冯总大口嚼着,朝他挑了挑眉,那眼神像挑衅周兴野男人的自尊:看我。 西西默契地端起酒杯,捏着嗓子学了句戏腔:“相公,请喝酒——” 冯总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还故意朝周兴野扬了扬下巴,一副“你可以吗?”的得意模样。 “喂我。”周兴野把剥了一半的栗子塞回虞念手里,眼巴巴看着她。 虞念嘴上说着“幼稚”,手上却细致地将栗子残余的绒毛捻干净,又在自己衣角轻轻擦了擦,这才喂进他故意板着脸的嘴里。 “还有酒。”周兴野含混不清地提醒。 虞念猛然想起第一次在京辣,他借着喝酒步步追问她的过去,干脆站起来半开玩笑地背过身去:“京辣那次借酒逼我的事,我可没忘。天蝎座,记仇你不知道?这杯你自己喝。” “念念,快看天上!”西西忽然喊了一声。 虞念仰头望去,一道道金色光柱扶摇直上,直冲夜空,紧接着“砰砰砰”的巨响接连炸开,空气中立刻充斥了硫磺的硝烟味。 金银交织的火花如千万缕细密的丝绦,从高处纷扬洒落。浏河的波光倒映着这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柳条,犹如银河自九天坠落。 “生日快乐——”西西冲着她大声喊道。虞念转过脸,跃动的火光映亮了西西明媚的笑颜。 虞念也难得开怀大笑,朝她喊回去:“谢谢!可你哪来这么多钱?这么多‘金钛柳’可不便宜啊。” 一旁的冯总牵着西西站起身,笑道:“就当是给你的回礼吧,民宿的启动资金。” “那这次我可赚了。” 火光暂歇,周兴野从身后轻轻勾住她的腰,贴近耳边低语:“前有宠物店投资,后有民宿资金——我怎么不知道,我女朋友藏了这么多私房钱?” 虞念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脑,侧头对他解释道:“宠物店是和爸爸住的房子卖了,民宿用的是梅花一起等奖的奖金。” 话音刚落,天空中如万箭齐发,虞念扭头而看。 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烟在夜幕中散开,每一缕烟迹的末端都带出银色星星尾巴,黑夜中出现一座繁星点缀的彩虹桥。 “是七彩祥云!”虞念在周兴野怀里轻轻跳了跳,偏头望西西,那两人已吻得难舍难分。他们眼中映着彼此的浓烈的爱火,七彩祥云还未落幕,冯总一把将西西横抱起来,转身便往屋里走去。 虞念抬眼看他有什么反应,周兴野蹭了蹭她的鼻尖,“吹蜡烛时许的愿望,有没有与西西有关的?虞念点头。 “现在许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属于虞念的。” 虞念心底暖意翻涌,唇角漾开浅浅的弧度,樱花树下站谁都美,烟花之下你给的爱最纯粹。 河边的风一吹,酒劲也开始上头,她的目光从周兴野的眼睛,落到了他柔软的唇上,脑子一热,大胆开口 “我希望——你吻我。” 下一秒,周兴野闭上眼,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吻落了下来。他先是含住她的下唇温柔吮吸,又辗转至上唇细细轻吻,拇指在她颊边眷恋地摩挲。 她仰头承着他逐渐加深的吻,却始终没有回应。周兴野的吻愈发炽热,舌尖轻探,试图启开她的齿关,两人的气息灼灼交缠。 在意识残存的最后一刻,虞念偏过头去,呼吸凌乱: “够了。” 周兴野虽意犹未尽,也只温声说好,将她拥进怀中,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蹭了蹭:“我们也进去吧。” 对岸河边传来干爹的大声抱怨:“又是哪个明星搞应援咯?把我的鱼都吓跑喽!” 虞念一听,赶忙牵起周兴野的手往屋里跑:“快走快走!” 回到客厅时,西西的房门已经紧紧关上。看来从今往后,她回干爹干妈家就得睡二楼的客房了。 虞念熟门熟路地走到柜台前,抽出两张房卡,递了一张给周兴野。周兴野却盯着被他亲肿的嘴唇看得出神,虞念立即抬手用房卡挡在他眼前,“别想多了” 两人拿着房卡一前一后上了二楼。走到楼梯转角,周兴野接起一个电话,停下脚步。虞念便背靠着扶手等他。 “稍等。”周兴野掩住话筒,转头问虞念:“明天可以四点起床送他去机场吗?有个杂志封面要拍,看了档期只剩下午有空,所以上午必须到京市。” 虞念求之不得——明天就有客人来,万一撞见周兴野,干爹干妈这儿恐怕门槛都要被踏破。她点点头表示可以。 周兴野挂断电话,靠着她肩膀撒娇:“我是不是挺辛苦的?” 虞念笑了,抖动他靠着的肩将他推开:“辛苦辛苦,转眼路虎,这种辛苦我也想要。” 走到各自房间门口,两人背对而立。虞念出声提醒他,同时也提醒自己。“零点一到,我们就……分手了。” 周兴野没有应声,只重重摔上了门。 第61章 ……………… 凌晨四点,天还没亮,叮铃铃手机闹钟响起,虞念眯着单只眼找到发光的手机,按下停止键。 抵不住早起困意来袭,她握着手机的手开始放松,眼皮也下沉合拢。 咚咚咚。敲门声在黑暗里突兀的响。她被吓得一个激灵,摸到床头灯按亮,赤着脚过去开门。 门一开,周兴野杵在门口。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嘴里斜斜叼着支牙刷,白色泡沫糊在嘴边。“起来了啊,”他含糊地说,“我还正想叫你。” 虞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他身上穿着一套薄得像纸的一次性汗蒸服——这是西西从汗蒸馆学来的主意,拿来替代总被客人挑剔不干净的浴袍。 布料太薄了,楼道顶灯一照,从上到下,看得人快流鼻血。 她猛地想起他双肩包里那条xxl码的一次性内裤。脸腾地一热,瞌睡全无。 “马上……马上就好。”她结结巴巴的说,反手将自己的房门推紧。魂不守舍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让你乱想” 临出门前,她匆匆到厨房淘好一锅米,放进电饭煲按下煮粥键。这样他们起床时,也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走吧。”她坐进副驾,看向窗外的周兴野。他却仍站在车门前没动,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开,我补会儿觉。” “我没开过这种车,”虞念声音低了下去,“有点怕。” “这个点,路上鬼都撞不上一个。”周兴野不由分说拉开车门,将她从座位上带了出来,“快点,别耽误正事。” 动作有些粗鲁。虞念被他半拽着下了车。 “我开就我开。”虞念心底来了气,她甩开他的手,“撞坏了可别怪我。” 她懒得看他,拉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真皮座椅与实木饰板的气味淡淡包裹上来,比不她车里那股塑料味,让她安心。 她坐在驾驶座上,姿势生硬得像第一次上马的骑士,无所适从。 “这儿调座椅。” “靠背在这。” “调好位置,先按 m 再选数字。你按 1,以后上车直接按 1,就是你现在的调整好的姿势。” 周兴野像个耐烦的马术教练,一步步教她怎么给油、怎么打方向、怎么让这匹陌生的“马”跑起来。 虞念从腰背僵直、一路三刹车,渐渐开到能单手转方向盘的地步。 她发现这车有个好处——她自己的小车靠灵活,这车却全靠块头唬人,旁边车辆纷纷避让,不敢靠近。 毕竟媒体上揽胜总是和“硬气”捆一起,不是黑白通吃的大佬座驾,就是怒怼卡宴的江湖侠士,主打一个不服。 “你在京市也开这车吗?”等红灯时,虞念瞥了眼靠在窗边拆面包的周兴野。 “嗯,怎么?”他笑了笑,啃了一口虞念路过便利店买上来的面包,对她逐渐游刃有余的状态感到满意。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配你性格的。要是你开迈巴赫啊之类的反而奇怪。” “怎么,你想开迈巴赫了?”周兴野敛了笑意。 虞念皱眉:“好端端的,又怎么了?” “王玲粉店门口那辆迈巴赫,别告诉我是粉店老板的。”周兴野扯了个笑,“难道不是秦灿宇的?” “我压根没注意是谁的车。”虞念不甘示弱地回嘴,“而且请你搞清楚,从今天起,我是开迈巴赫还是骑小电驴,都跟你没关系。” 气氛降到冰点,余下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话。 车开到机场送客区时,东边才刚翻出一点白,大冬天的早班机乘客不多,只有零星几辆车停着。虞念找了个空位缓缓停稳。 她摸了摸自己的挎包,里面有西西打印好的资料,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没多想,开了口: “周兴野……我能要个分手礼物吗?” “要什么?”他升起车窗,侧过头。 虞念从包里抽出几页纸,手有些抖地递过去,声音因心虚而结结巴巴:“能不能……能不能……签一下?” 周兴野接过来,目光扫过纸页顶端——“湘超开幕式演出经纪合同”。 他嘴角弯了弯,带着自嘲的笑:“你陪我采风,当我女朋友……为的就是这个,对不对?” 虞念咬住下唇,没回答。 “是不是?”周兴野猛地提声,吼声在密闭的钢铁车厢如审讯犯罪分子般充满压迫感。 虞念一哆嗦,手指紧紧抠住包扣,借力挤出一点声音:“……是。” 周兴野死死盯着她,像死不瞑目的冤魂盯着她。像要把她看穿了,良久后吐出一个字: “笔。” 虞念慌忙翻开包,摸出笔递过去。 周兴野刷刷刷几笔签下名字,将合同悬在半空:“你想好了?” 虞念盯着那几页纸,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点点靠近纸缘。 就在即将触到的瞬间,周兴野猛地一抽手! 虞念眼睁睁看着合同从眼前飞走。 下一刻,周兴野面无表情地将纸撕得粉碎。 “让你也尝尝,差一点拥有是什么滋味。”周兴野的怒吼伴随眼泪一同落下。 他把碎纸狠狠摔在她脸上,红着眼眶咬出几个字,“虞念,你真他妈无情”,周兴野把车门一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51章 周兴野走后,虞念呆呆地望着那一车碎纸。 时光一分一秒流逝,直到身后的车不耐烦地按响喇叭,一句带着浓重星市口音的斥骂飘进耳朵:“别个送人都是即停即走,你占着条道动都不动——嬲你妈妈别,开部路虎起别劲!” 她被这声骂拽回现实,按下车窗,朝后车竖起一根中指,而后猛踩油门,疾驰离开机场。 带着希望的朝阳迎面升起,她的眼泪却滚烫地不停往下掉。周兴野对她失望了——终于,被她亲手推开了。 伸手点开中控屏,胡乱按进媒体图标,想要转移注意力。 萧亚轩的《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蓦然响起: “你怎么知道我还等待情感, 当所有人以为我喜欢孤单, 是你敲我的门再把我点亮, 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 她几乎是慌促地划了下屏幕,切掉了歌声。 …………………… 机场贵宾厅里,老陈正仰在长沙发上闭目养神。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他眼皮微掀,瞥见周兴野摆着臭脸走进来——那脸色黑得跟炭似的。老陈咂咂嘴,不紧不慢开口:“我早说了,她为的是开幕式。” 周兴野被戳中心事,恼火地抬脚重重踢了下沙发:“起开,我要坐。” 老陈一骨碌爬起来,脸上也浮起烦躁:“你说她的车雨雪天会溜车,要替她换,我签完合同就直奔隔壁中南汽车世界;你要当陪练,我立刻替你调档期、改签机票——周兴野,你个小没良心的。” “有本事,你气虞念去。” 周兴野一屁股坐进沙发,“操,真当老子没脾气。”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虞念的头像,当着老陈那张余怒未消的脸,毫不犹豫地拉黑。 老陈一看,拍腿乐了:“这就对了!胡大姐配刘海哥,你就该配个大长腿!” “纹身师约好了,下了飞机直接去。” “你又打算……” 他还想再多问两句,却见周兴野已经打开手机备忘录,记录起零碎灵感,于是立刻噤声——财神爷工作的时候,可不能打扰。 …………… 虞念开着车再次经过那片芦苇荡。或许是被这辆大白鲨一样的车保护着,这一次她并没有那么害怕。甚至敢一个人靠边停好车,背着挎包,翻过栏杆走下去。 她坐在江边,看早起冬泳、一身腱子肉的大爷把肌肉拍得发红,为自己助威似的大吼两声,带上橙色跟屁虫就扎进刺骨的冷水里。 有个瘦弱的少年腰上系着跟屁虫游上了岸。上岸后,被江风一吹,他冷得直抖,手指颤巍巍地解下腰上的救生浮标,又转身朝江里走去。 “喂,小帅哥。”虞念叫他。 他回头望来,眼神清澈稚嫩,带着茫然。手腕处还有几道隆起的划痕。 虞念从钱包里掏出十张粉色钞票扔在地上,又捡了块石头压住。“我今天当一回湘圈千金,请你嗦碗粉。” 说完,她起身拍了拍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并不爱左右别人的命运,但如果死亡需要一个理由,那她愿意给他一个活着的借口。 ……………… 虞念开车回到了王玲粉馆。天大地大,嗦粉最大。 “粉都坨了,还不吃,刷墨子手机咯?”玲玲姨的崽李城在搅动一大锅肥肉,不停用手扯开胸口的衣服。锅里滋滋作响,猪油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粉馆。 虞念不停刷着同城新闻,没出现冬泳溺水身亡的信息,心里宽慰了很多。 正在收碗的玲玲姨听到她崽对虞念说话,眼光投过来,看见他扯衣服的动作,嘲讽道:“喊你莫搞起洋意子,胸口纹老虎,发炎了,这就好,一遇热变成纸老虎,沃起痛白。” 第62章 玲玲姨的星市话逗得虞念咯咯笑起来,她感觉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在哪里纹的咯?”虞念笑着接话,挑了根粉送进嘴里。 李城把熬猪油的铲子一丢,从围裙里摸出手机:“你要纹?我把微信推给你。” 玲玲姨一个抹布甩到李城脸上:“我怕你有点宝,你莫把虞念带坏了,别个体制内的?怕像你一天天打流一样。” “我哪里打流,你这猪油不是我熬的咯?” “那是的啊,那是你伢今天有事去了,喊你帮哈忙,你鬼像样范。” 虞念忽然觉得,只要她还在这片扎根的土地上,她总会好起来的。像江边的芦苇,再难过,冬天也会茂密地长成一片——她总有一天会好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她嗦完粉,又开车到小区旁的花店,买了一堆花,配上高矮胖瘦的花瓶和醒花筒。旁边的小电驴店生意爆火,很多人都在抢购。 虞念不解地问正在打包花束的老板:“这是哦该咯,不要钱哦?” 花店老板看一眼旁边,又低下头继续拿透明胶捆扎花束:“好像港新国标快出来了,新出来的电动自行车踏板长座位短,搭不得人。昨天还有堂客们港,以后送崽要喊崽躺得踏板送去。” “把后备箱打开,把花跟瓶瓶罐罐帮你背进去” “莫咯,放后排,后备箱不透气白” “要的咯,跟你送点保鲜剂咯,一包兑0.5升水。” 花店老板再抬眼时,虞念已经混进了排队大军。 她交完钱,客气地对老板说:“那就麻烦你帮我安装好,和帮工一起送到c栋地下车库,到时候我下来拿钥匙。” 老板手一挥:“你放一万个心。” 回家后,虞念开始拆鲜花,一枝枝放进醒花筒里。偶尔有玫瑰的刺扎进手指,那针尖般的细刺直直立在皮肤上。她并不急着拔掉,反倒轻轻往下一按,让刺扎得更深些,这样血才能更肆无忌惮地流出来。 拆到一半时,电话响了。小电驴店的老板叫她下来拿车。 她放下花,拿起手机去了地下车库。 “送两个头盔给你,挂两边车把手上了啊。”老板和伙计将钥匙交给她便匆匆离去。 转身上楼时,她又看见了那辆路虎。虞念掏出手机,给周兴野发去一条微信:“车怎么办?” 消息前弹出一个红色圆形惊叹号,下面附着一行灰色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她的心猛的被拉入深渊,眼泪在眼眶打转,然而她又在心底拼命告诉自己:“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转手发信息给横竖勾的王威,请他来取车。 对方很快回了过来:“野哥说了,后备箱里那些都是分手礼物,以后两清。” “好”虞念回复完后,眼泪却不停掉了下来。她疯跑着上楼拿了车钥匙,又冲回车库。按下尾箱开启键,后备箱缓缓升起—— 偌大的空间里,只静静躺着一份薄薄的、已经签好字的湘超开幕式演出合同。 合同上,压着那颗从“恒伯力之星”底座想方设法撬下来的玻璃星星。世上独一无二的那一颗。 她拿起那颗星星,紧紧攥进手心。打磨圆润的棱角已刺不破皮肤,只是硌在掌心里,生硬地疼。那疼一下接一下,轻易就扎进了心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虞念站起身,摸出手机。 是西西发来的微信:“明天陪我做美甲去。” 虞念和往常一样回了个“好”。 她抬起手,用手背抹掉不断滚落的眼泪,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过就是失恋而已。” 回到家,她把花枝上的叶子一片片摘干净,却唯独留下了那些根根分明的刺。摘叶时,尖刺一次次扎进手指,她只是静静地挤着血点渗出,近乎享受地承受着这种十指连心之痛。 ……………… 纹身机的嗡鸣声停了下来。 一株芦苇,已经烙在了周兴野的胸口。 没了这噪音的骚扰,老陈坐在门口打电话的声音也清纯的传了进来“证据收集好了,统一告上法庭,这私生越来越猖狂了,追车还满足不了他们了,已经到拦车了。有一个告一个,不调解。” 纹身师谭涛摘掉黑色手套扔到一旁,看着椅子上这个痛到脸色发白却一声不吭、只顾盯着微信的男人,忍不住问:“在等女朋友消息?” 周兴野想到王威发来的截图,虞念的回复只有一个好字。 他哼笑了一声,“女朋友?被我拉黑了” 谭涛瞥了一眼那株扎进皮肉的芦苇,“可是,芦苇已经长进了你心里” 微信通知亮起,周兴野眼神一亮,划开屏幕凑近查看,是兄弟art发来的消息,说晚上要在酒吧给他们介绍新女友。 他眼里那点欣喜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一旁的谭涛将他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忍不住大笑:“周兴野,你也有今天!” ……………… 午后,虞念将醒好的花一枝枝重新打理,斜剪根部,换上清水,插进花瓶里。 有生命力的东西,看着确实让人心情好。她举起手机,对着花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西西。 接着,她在外卖软件上买了一大堆菜,顺手加了两瓶大雪碧,准备用来延长花期。 外卖员送货上门时,在门外累得大喊:“下次能分两次点吗?” 听见门外传来的不满,虞念划开手机,默默给骑手打赏了一百块,附上一句:不好意思。 整个下午,她像陀螺一样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一个人张罗出了一桌年夜饭般的菜肴。 饭菜做好,虞念又拍了几张照片,一口没动,便一圈圈缠上保鲜膜,全部塞进了冰箱。 收拾完厨房,她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着她和周兴野一起录制的综艺。屏幕上两人互动精彩,掌声不断,她看着看着,嘴角一直扬着,眼泪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一定是因为花鼓戏保住非遗成功,高兴的。”她在心里反复默念,像某种坚定的自我催眠。 节目还没播完,西西的微信先跳了出来:“你还好吗?” 她还没回复,微博推送已经亮在屏幕上方——周兴野在酒吧门口,与一位金发碧眼的长腿美女贴面相拥。 虞念向左滑清掉通知,回复西西:“与我无关。” 西西很快回了过来:“别人分手求个仪式感,你是斩立决,求痛快点。” ………… 夜深了。 虞念第三次起床喝水时,已是凌晨一点。耳机从高音转到低音,最后彻底没电;switch充完一轮,又开始第二轮。她还是没忍住,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没有电话,没有信息,也没有解释。 她又去微博里看了一圈。照片很清楚,确实是贴面。脸贴着脸的那种。成千上万的评论都在讨论他们贴得多近。有多亲密。 周兴野没有澄清,工作室也没有回应。 虞念没再留恋,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按下了拉黑。 【作者有话说】 如果死亡需要理由,她愿意给他一个活着的借口,当我写出这一句的时候,我内心!我是天才!哈哈哈哈 第52章 第二天清晨,虞念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和往常一样去熟悉的店里嗦粉,却发现店里比平时热闹了许多。 一些外地游客专门让本地朋友领着,来到这个即将拆迁的剧团附近打卡。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那档在京圈卫视播出的节目,本地人虽不太在意,在外地却颇有几分热度——当然也或许因为花鼓戏在这里土生土长,刘海砍樵的调子在本地谁都会哼,大家看她也不像看什么明星,这也是她在这儿活得自在的原因。 “虞老师,您也太接地气了吧!穿着‘省服’就出来啦?”一位外地游客笑着指了指她身上那件天蓝色的分体厚棉服,转头对同行的本地朋友说,“你昨晚在屋里不也穿的这一身?还跟我说是你们这儿人手一套的‘省服’呢。” 虞念听得脸都羞红了,赶忙抬手掩住半张脸。虽说这“省服”穿起来暖和又自在,可待客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匆匆朝王玲姨那喊了声“记我账上”,就脚底一抹,溜回家去了。 …………………… 下午,西西乘着商务车在粉馆门口等她。虞念已经完全变了样:黑色薄棉服的外套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连帽卫衣,帽子兜在头上,遮住大半张脸,一副墨镜稳稳架在鼻梁上。她先跟围着剧团打卡的粉丝们挥了挥手。 腿一蹬就上了车坐到西西旁边,西西一见她就惊呼起来:“以前还是微喇牛仔裤配小高跟,现在直接工装裤加大黄鞋——你怎么越来越‘周兴野’了?” 西西升起脚托,把脚往上一搭,悠哉地晃着脚,侧过头瞥她一眼:“以前大冬天你可不会戴墨镜,顶多戴副黑框,也不会喷香水。” 第63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嘛,没看见外头那些粉丝?总得注意下形象咯。我早上嗦粉还穿着‘省服’呢,这不是没办法嘛。”虞念说着,伸手往西西抖个不停的脚上轻轻捶了一下,“人抖福薄,别抖啦。” 两人来到常去的美甲店。虞念把墨镜推到头顶,才看清楚店门口的小黑板荧光广告牌上,新添了几个字:“耳洞,纹身”。美女老板一见她们,扔过来两瓶可乐:“还是一个做美甲,一个作陪?”说着把色卡板递给西西。 “我想换个秋冬点的颜色。” “可以啊,美拉德色系。你看这一排” 虞念一边刷手机,一边搭话:“你还会纹身了?” “那我可不会,得叫纹身师过来。”老板放下死皮钳,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差不多快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戴着鸭舌帽、提着饭盒的少年走进店里。虞念一眼就认出那双写满“想死又留恋”的眼睛。他先低声喊了句“老板好”,便埋头走进里屋,关上了门。 虞念的目光追着他直到门合上。老板正在给西西打磨指甲,白色的细屑簌簌下落,她往后仰了仰身子,接着说:“我们这儿就有点灰。他们纹身的时候,纹身机嗡嗡嗡响个不停,吵起来还得关门。” “我去看看。”虞念起身,拍了拍西西的肩膀。 老板停下手里的动作,问西西:“她不是要去纹身吧?” 西西摇头:“那不可能咯,她顶多就看个稀奇。” 虞念走到里屋门前,咚咚敲了两下,推门走了进去。 一股酒精味扑面而来。少年正低头擦拭纹身机的金属把手,见她进来,手没停下来,眼里却闪过不安。 虞念笑了笑:“第一不讨粉钱,第二不问故事。” “那你来干什么?” “你帮我纹个身吧。” 少年惊得把头上棒球帽都摘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她,满脸写着“你确定?” 虞念依旧笑着:“怎么,看着像迟来的叛逆?你认识我?” 对方点头。 虞念已经在沙发椅里坐下,很自然地开口:“我不认识你,你叫什么?” “任向阳。” 虞念点点头:“蛮好的,任天再怎么黑,心向太阳。” 少年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问:“你要纹什么?” “我想在心上纹一个点。”虞念说得极认真。 任向阳皱起眉。他真的看不懂眼前这个人。如果不是曾受过她的恩,他恐怕已经起身把她请出去,让她别在这儿捣乱。。 虞念像是察觉了他的心思,慢慢卷起卫衣下摆,一点点向上提,直到衣料堆叠在锁骨下方。幸好屋里暖气充足,皮肤裸露在空气中并不觉得冷。 任向阳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姣好的身材,腰身没有多一丝赘肉,黑色的文胸,随呼吸起伏的肋骨。 换作旁人看到这性感又勾魂的一幕,或许会心绪浮动,可他眼中没有半点杂念。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相信她是认真的。 “什么样的点?”他问,“圆的?方的?” 虞念将脸埋进卷起的衣料里,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是‘兴’字的第一笔那个点。” 她卷起的卫衣在微微颤动。 “因为我每次看见他……心里就会高兴一点。” 纹身机刚发出嗡鸣就停歇了。 虞念只觉得像打疫苗那样,针尖刺破皮肤,随即就被抽走。 听到“好了”两个字,她迅速拉好衣服,垂眼低声道:“钱我不会付,你也算还清了。” 任向阳用嘴咬住手套的边缘,一把扯下,随手甩到一旁。 “也像个顿号。”他扭过头说。 虞念抬起眼:“什么?” 任向阳朝她心口方向指了指:“是一点,也是个顿号。说不定……你们还没完。” 虞念站起身,看向他:“多读点书。顿号是放在并列词语之间的——花鼓戏和rap,算并列吗?” 她转身推门,手握住门把时顿了一下,终究不太放心,侧过脸朝身后轻声说: “星市的秋天到了,别辜负这个短暂又浓烈的季节。游泳有什么好,多出去拍拍照吧。” ………… 从里屋走出来,一眼就看见西西的手被烤灯机牢牢定住,正对着老板唉声叹气:“最烦就是这个步骤,一动都不能动。” 又看见虞念从里屋走出来“在里头,参观完了?” 虞念点了点头,“还开了纹身机看了下” 她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笑着说:“这对你是惩罚,对我们可是享受。”她把脸故意凑到西西跟前,眨眨眼:“现在打不着了吧,难受不难受?” ……………… 周兴野戴着耳机,双腿架在桌上,耳朵里循环着三公要唱的歌曲。他半躺在老板椅上刷着手机,热搜前排挂着他和金发碧眼大长腿美女的亲密合照,再往下滑,热搜末尾竟是一条路人偶遇虞念的动态。 他想也没想就点了进去。 照片是那家熟悉的粉店门口拍的,虞念戴着墨镜,正鞠躬向路人致谢。评论区里大多在夸她穿着简单好看,清爽帅气。也有人提了一句:“这风格是不是有点像周兴野?”周兴野嘴角刚来得及弯起一点弧度,就被下一条评论给堵了回去。 “我们总监说比周兴野高级多了,不怪周兴野一直舔不到高奢。都是自费推广。当然你要非说潮牌比奢牌厉害,那你说的对,不掺和粉圈争论啊。” 他低低骂了一声,点开微信给“横竖勾”发了条消息:“一起搞潮牌,干不干?” 手指又跳到黑名单——那里只躺着一个人。他想了一下,还是将她拉了出来。 潮牌舔不到,你我还追不到吗? 他敲了行字发过去:“三公的demo,要不要听?” 消息发出的下一秒,屏幕上方弹出了一个红色惊叹号,和一行灰色小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周兴野一把将手机摔在桌上,气得大笑出声: “行啊,虞念,你还真是有样学样。” ……………… 做完指甲,西西在空气里止不住地甩手:“我总觉得还没干透哎,是哦改咯?” “心里作用。” “哎,你们两个哦改待在这里?”李城看到熟人,眼睛一亮,凑上前来。瞥见西西亮晶晶的指甲,咧嘴一笑:“哦,来搞鸡爪子哦。” 西西抬脚就轻踢过去:“晓得港话不咯!你来干莫子咯?” 李城捂着胸口,有点难为情地转向虞念:“上次纹的那个老虎,实在要不得。那眼睛越看越呆滞,像只病老虎,感觉不吉利……我这次找了个厉害的师傅,看能不能补救一下。” 西西一听来了劲,哈哈哈笑着跳起来要去掀他衣服:“给我看哈子,病老虎长莫子样子啊” 李城一把按住她头顶:“大庭广众的,你莫出宝行不行!” “李——雯——西——” 三个字从身后传过来,每个字都像吃了炸药,带着燃烧的烈火。 三人齐齐回头。西西的老公冯总拎着一袋奶茶,像快人形广告立牌竖在那儿。脸上没有一点温度。 西西“嗖”地缩到虞念背后,压低声音:“完了完了,忘了他要来接我们吃饭……” 虞念推了李城一把:“纹身师傅在里间,你先进去。”等李城走开,她才把西西从身后扯出来,交到冯总手里,又顺手从他提的袋子里拿了杯奶茶。 “两公婆的事,要吵回去关起门吵。”她咚地插上吸管,吸了一口。糯叽叽的珍珠混着茉莉茶香涌进嘴里,慢慢嚼了两下,她才抬眼看向脸色依旧难看的冯总: “你喜欢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就别嫌她不是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喜恶同因,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她朝西西晃了晃手里的奶茶:“饭我就不陪你们吃了,奶茶我带走啦。” 说完,她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一章,一定要努力写完,不偷懒了,用完结当新年礼物送给自己!!某天断更看到当时自己写的这段就当回旋镖打脸了。哈哈哈哈 第53章 虞念在回家路上接到了李姐的电话,得知医院两天后就会将师傅转入普通病房。她顺嘴提了一句,周兴野得空就会来看下。 消息来得太突然,虞念高兴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正走在小区外那条栽满梧桐的路上,橙红与锈黄相间的叶子层层叠叠,两排梧桐对称站立,走过去像一道道拱门。 风一过,便簌簌地从枝头飘落,铺满了地面。脚踩上去,是干枯叶片碎裂的脆响。路两旁有不少人停下脚步,举起手机在梧桐树下拍照打卡。 真是应了那句诗:秋日胜春朝。师傅就要回来了,她那场只剩一半未愈的失恋,似乎也有了痊愈的底气。 这时经纪人的电话打了进来,说有个高奢品牌想请她做推广,问接不接。没有代言费——毕竟是高奢。 第64章 如果接,品牌方会加急送衣服过来,让她穿着登上三公的舞台。 虞念一口答应:“接。这是让花鼓戏走向国际的一步。”哪怕只是借一借高奢的光。挂断前她又提醒了一句:“记得跟上面打好报告,合理、合法、合规。” “她还是把那桌昨夜精心备好的一桌菜肴,用微波炉仔仔细细热了一遍,一直热到熟透到一粒葱,菜香四溢、再一样样端上桌,却一筷子也没动。 她在客厅坐下,把电视机里那些家庭狗血事一堆,需要记者调解的节目的喧闹声开得更大,七嘴八舌的电视音,盖过一屋子的冷清。觉得没那么孤独后,她默默掏出了手机。 周兴野工作室放出了完整视频。那位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女孩,原来是art的女友。和在场每个人道别时,她都依着他们国家的礼节,大方地行了贴面礼——再寻常不过的礼仪。 周兴野转发了这条,同时@了她:‘三公曲子写好了,要不要先听?’ 评论里早已涌起一片揶揄:‘虞念又已读不回咯~,话说她从没回应过周兴野’ ‘让你贴面礼,这下贴出火葬场了吧。’ 虞念把手机扔到一旁,饭菜的香气正从餐桌那边飘来,她忽然觉得,好像有了一点胃口。 这时,‘国潮新声代’的工作群跳出消息:后天三公直播,请各位老师今天提交机票信息,明天统一出票。 虞念很快回复:‘抱歉,后天师傅从icu转出来,可能得缺席一次。’ 消息刚发出,周兴野的私聊就跳了出来: ‘拉黑我?还不放出来?’ 虞念没理。 紧接着,大群里又弹出一条: ‘周兴野拍了拍虞念’ ‘虞念,听我解释。’ ‘周兴野拍了拍虞念’ ‘还是你要我在这里说?’ ‘周兴野拍了拍虞念’ 一分钟后,再没回应,我就直接在大群里说了。’ 虞念几乎能想象,此刻所有工作人员抱着手机、屏息吃瓜的模样。 她迅速将周兴野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发去一个微笑的表情。” 周兴野连发好几段语音,他就是故意让狗仔拍,就是想看虞念吃醋,就是想等她低头来找自己。 他知道她一定听了语音,可那边始终静悄悄的。周兴野等不及,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虞念接了,熟悉的呼吸声从听筒里传来,可她偏偏不出声。 周兴野像记流水账似的,把这一天做了什么絮絮叨叨说了一遍。 虞念依旧只听不回。 他气得牙痒,撂下一句:“老子走了九十九步,你连一步都不肯迈。”说完便挂了电话。 可没过几秒,铃声又响。虞念再次接起。 这回周兴野的声音软了下来,哄着说:“你可以一步都不走。”虞念听见那边轻轻吸了下鼻子。才继续低声说:“那就站在原地,也别去别人那儿,行吗?” 语气里那点卑微的祈求,让虞念心头蓦地一酸。 她心软了,轻轻“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晚上,西西发微信来江湖救急,说往她邮箱发了一个压缩包,是她家冯总单独为她设计的一款小游戏,让她在线选造型、摆软装,试试效果,她没空,让她做。 虞念“我不做,咱俩喜欢的风格不一样啊。” 西西“你就按我的喜好来摆嘛。” 虞念“那你呢?你干嘛去?” 西西“我得去酒吧,今晚有抖舞专场。星市文旅不是提醒我们,现在火了得多营业嘛。我想去看看抖舞有没有什么动作可以编进花鼓戏里,或者平时跳跳也能吸粉的,明天就得发一条新视频了。” 虞念“好吧,那交给我。” 整晚,虞念靠在床头。床上小桌板上的笔记本亮着,她指尖在鼠标上哒哒轻点,删了又选,选了又删——总是不自觉按自己的风格布置,忘了这毕竟是西西的家。 等她终于弄完,已近晚上十点。连续两天没怎么合眼,体力早已透支。她前倾身子,把小桌搬到地上,也顾不上整理散落一地的电源线,扯过被子就把自己裹上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接下来的两天,虞念以“拿下周兴野湘超演出合同”为由邀功,在湘剧班子里挑了几位戏曲演员,又找来花鼓戏的搭档,未雨绸缪地准备起四公的《新刘海砍樵》。 节目须控制在七分钟内,她得把整个故事精缩成一个完整的小片段。新加入的武生和小生,添了些许打斗场面;配合四公声光特效拉满的全息舞台,她心想,应该还有些看头。 她还和西西合拍了几段抖舞。西西本来只想发虞念个人版本,虞念却坚持用她们一起跳的双人版:“你也很优秀啊,为什么不让大家看到?” 没想到,“湘女cp”意外走红,又给花鼓戏添了一波热度。 周兴野人不在眼前,又无时无刻渗进了虞念的呼吸之间。 新闻里不是他怒告私生,就是他直接打掉代拍的手机。一番硬刚之后,代拍不再怼脸猛拍,私生也不再追车围堵。他出入依旧有人环绕,但好像,多了一点自由。 虞念的微信,成了他的随身备忘录。隔不久,消息就跳出来: “出门去工作室了。” “录歌了,会找不到我。” “拍商务了。” “晚上去酒吧玩一下,会有女性朋友,正常社交,除了握手礼仪,再也不会有其他礼仪了,上次纯粹是气你的,你别介意。” 虞念基本已读不回。 直到比赛前一晚,周兴野发来一条音频文件:“我三公要唱的歌,你听一下。能不能唱?会不会对你造成困扰?不行我就连夜写首《友谊万万岁》。” 这一次,虞念听完没有沉默。她回复道:“可以发。我一直认为,音乐唯有真情实感,才能打动人心。祝你三公演出顺利。” 周兴野的信息下一秒就弹了出来:“那你会来吗?” 虞念没有再回。 ……………… 两天后,虞念和西西一大早就飞抵京市。冯总安排的车早已候着,接到她们便直奔医院。路上,虞念还笑着调侃西西一句:“看来霸总文学是真好用。” 两人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心里都七上八下。在icu住了这么久的师傅,究竟怎么样了——是睁着眼能说话出来,还是闭眼戴着氧气罩被推出来,谁也不敢往下细想。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西西紧张得来回踱步,双手搓了又搓。虞念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没事的,师傅肯定好好的。” “滴滴”两声轻响,那扇冰冷的金属门缓缓打开。车轮碾过地面的咕噜声传来,两人踮脚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师傅那头熟悉的银发。她们立刻大步上前,扶住了移动床的围栏。 因为长时间佩戴呼吸面罩,师傅嘴边留下了一圈明显的压痕,淡红色的,像一道浅浅的口罩印。 陈凤英看见两个眼眶通红的小丫头,知道她们是心疼自己,便摆了摆手,声音还有些虚弱:“我没事呢,好着呢。你们的事,护士都跟我说了。”她先指了指西西:“结婚了,找了个游戏公司老板。” 又看向虞念:“花鼓戏的帽子,二公也戴稳了。”说着叹了口气,“就是师傅不在,你们两个怎么都瘦了一圈。” 病房里,护工李姐已用稀释过的消毒液把每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连地板都拖了三遍。“术后身体免疫力不如以前,我一定特别注意。”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放下床栏,和两名护士一起,稳稳当当地将陈凤英挪到了病床上。 刚安置妥当,门口传来敲门声——“咚咚咚”。房里的人同时望向门口。只见冯乐提着果篮,满脸通红地喘着气解释:“开会耽搁了,来晚了些,陈老师您别介意。” 陈凤英笑着看向西西:“这个老公找得好,人标志。”又转向虞念:“周兴野怎么没来?” “师傅您不知道,周兴野今天三公比赛,”西西抢着回答,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直播了,他赶过来再赶回去就怕晚了……” “那你怎么不去三公?”陈凤英看向虞念。 虞念正低头拆着果篮的包装纸,哗啦的声响里,她接话道:“您今天从icu出来,我肯定得来。而且三公我是去当评委的,缺席一次没那么要紧。” “谁说的?”陈凤英扫了一眼病房里的人,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和虞念单独谈谈。” 等众人离开,病房里安静下来。陈凤英看着虞念:“手伸出来。” 虞念乖乖伸出手,等着师傅的教训。 “一,没有契约精神。”陈凤英轻拍了一下她的手掌,“合同怎么签你就怎么做,白纸黑字,签之前没人逼你,签之后,今天就算我死了要出殡,你该登台也要登台。” 第65章 “知道错了吗?”陈凤英提高音量问道。 虞念点点头,刚准备收回手,“莫动。”陈凤英严厉地说道。 虞念又把手伸了过去。 陈凤英歇了会气才开口“二,你为了保住花鼓戏的招牌,故意让节目组有周兴野不好的画面可以去剪,是不是?” 虞念眼皮一紧,瞳孔里满是震惊:“师傅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开直播澄清那天我就知道了。你怎么会不懂‘等烟散了再说话’的道理?一个上了千万次戏台、面对台下真实观众也能处理突发状况的人,在直播里小动作不断,正常吗?” “我还知道第一次在医院碰到他你就开始盘算了” “你猜高富帅的孙,整点黑料无所谓,家里肯定能给他托举住,是不是?” “我……”虞念的算计被师傅看穿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不止我知道,周兴野也知道。从一开始,你直播关掉三拜九叩礼那里,他就知道了。” “什么,周兴野知道?”虞念眼里全是错愕,“不可能……她摇头后退,他知道怎么可能配合我?这差点毁了他的事业……” “他一直跟我们卫视有来往,这是那天他来看我时亲口告诉我的。他也清楚京京卫视有些套路是跟我们这儿学的,炒作无非两种:甜和闹。他全都明白。” “师傅……”虞念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好像喜欢上他了,但是我不敢……” 陈凤英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怕什么?师傅醒来就是给你兜底的。还不快去!莫让我从鬼门关走出来还要替你捉急” 第54章 虞念冲出门时,趴在门上偷听的西西没来得及收力,直直栽进了她怀里。 西西仰起脸,咧嘴一笑:“死不承认,今天被抓现场了吧?” 虞念脸颊一热——刚才屋里那些话,恐怕一字不落全被听了去。 “下一个,西西。” 师傅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仍像从前在戏班查基本功时那样,听不出喜怒,就足够让人心头一紧。 西西深吸两口气,有些胆怯地走了进去。 门口只剩下虞念和冯乐。 未等虞念开口,冯乐已侧身让出位置 “车在楼下等着,还是接你们来时那辆。” 虞念匆匆道了声谢,便向电梯口跑去。 “谢谢霸总妹夫!!” 她的道谢在走廊里回荡。 冯乐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亮着,周兴野的对话框里隔一会儿就跳出一条“来了没”。 他动了动手指,回了两个字: “你猜。” 发完,他也背过手,缓步踱到门边,将一只耳朵轻轻贴上门板。 ……………… 虞念坐在商务车里点开直播,第一位选手已开始表演。周兴野照例压轴出场,算算时间,从医院到演播厅不堵车不过二十分钟。地图上道路畅通,她放下手机,心想:正好赶上。 “师傅,绿灯了,走吧。”虞念轻声催促。 车子刚起步,一辆外卖摩托车突然从人行道横穿抢行。司机猛踩急刹,车身带着惯性向前一冲。 “啊——!” 外卖员连人带车翻倒在地,后座的蓝色保温箱滚了两圈,汤汤水水泼洒一地。 虞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刹车惊得低呼,手机滑落脚边。若非安全带拉着,人几乎要从后排栽到前排。她抬眼望向窗外,只见红油白汤混作一片。 驾驶室的司机惊魂未定,喘着气:“卧槽,碰了个鬼探头” 路面的动静迅速引来行人围观,不少人举起手机拍摄。 虞念弯腰拾起手机,按下开门键。 一只黑色尖头高跟鞋稳稳落地,她站定身形,神色平静地走向外卖员,蹲下身问道:“能动吗?” “能、能的……” “看起来没有大碍,但最好还是叫救护车检查一下,以防万一。”她拨通120,清晰报出所在位置。 她从容的应对也让驾驶座上的司机定了心神,连忙下车走过来:“虞老师,您先走,这里我来处理。” 虞念点头起身,临走前又交代一句:“如果处理不了,就联系你们冯总。” 说完,她转身快步向演播厅赶去。 虞念一路匆匆,并不知道刚才那一幕已被路人完整拍下发到了网上。 镜头里,她推门下车,转身时,身上那件奢侈品牌的黑色纯羊绒大衣在阳光下泛起粼粼光泽,贵气沉静。蹲身查看伤情时,垂顺的西装裤线轻扫地面,发髻纹丝未乱,耳垂上两颗圆润的白珍珠,以及脖颈上与耳环同款的珍珠项链衬得少了些攻击性,多了份端庄大气。 评论区迅速沸腾: “黑色大衣+盘发+珍珠!这姐把‘体制内的权威感’穿在身上了!” “天降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uijian/gaoganwen/ target=_blank >高干文女主!简约不简单,浑身上下写满高级!” “珍珠耳环加项链真是点睛之笔,果然优雅永不过时!” #虞念黑色大衣#、#珍珠耳环项链套装# 火速冲上热搜。 品牌方很快前来认领,挂出的大衣链接下哀声一片——“我差的是这10元优惠券吗?” 价格虽高,虞念的带货能力更高。三十分钟后再点开链接,只有全码售罄的灰色标签。商场专柜的销售接电话时说得最多的一句是:“虞念同款黑色大衣?不好意思,全线断货了。” 有网友追问:“珍珠耳环和项链套装不挂链接吗?” 品牌方回复:“佩戴所有饰品皆是虞念老师的私人物品。” “再也不会嫌珍珠老气了!!!”!!”网友们接龙回复。 …………… 虞念赶到现场时,刚好听见主持人故意调口味的报幕声: “接下来——接下来——” 尖叫声轰然涌起。一名女导演猫着腰快步迎上,将她引到正对舞台的导师席空位,自己则矮身蹲在座椅侧后方。 “虞老师,我给您简单讲下流程。”导演的声音压得很低,现场声浪太大,虞念听不分明,索性也俯下身去。 导演见她胸口起伏,呼吸仍有些急促,额间渗出细密汗珠,便递了张纸巾给她。虞念接过擦了擦,握在手心。 她又抬手指向那壶澄黄的菊花茶:“茶壶是公用的,茶杯每人一盏,都在茶盘里。”虞念侧目看去,茶盘里只剩一盏孤零零的功夫杯。其余三盏一样的瓷杯都找到了主人。 刚交代完这一句,主持人已报出周兴野的名字。虞念顾不得再听,她现在只想让他看见她。 舞台一暗。 脚步声从黑暗深处响起。周兴野从暗处走出,一身黑,衬衫袖子卷至小臂,你以为他今天很低调,手上偏偏戴了双红色亮面手套,与一身黑形成强烈反差。 他可是周兴野,在舞台上怎么可能低调。 他步入光中,逮着手套的手,触上话筒,传来“嗒”一声轻响。 前奏只是几个钢琴音 “不是吧,rapper搞这么抒情?” 虞念听见现场的窃窃私语,嘴角微扬——待会儿就该炸了。 周兴野开口嗓音微哑,将主歌部分唱得愈发悲情。 《留白》 主歌1: 戏文留白才精彩 你本就没把期待往心里栽 说走就走背影都懒得交代 像气球,风吹就离开 他的目光并未看向虞念,而是空茫地望向高处。唱到“像气球,风吹就离开”时,他极短地自嘲一笑。 主歌2: 逃避成了日常姿态 暧昧谢你随手的慷慨 已读不回屏幕映着我一脸无奈 这场戏没人来拆台 灯光随他移动,在脸上切分出明暗。唱到“这场戏没人来拆台”,他眼皮微垂,望向地面,满脸落寞。 副歌: 众人都在劝我放开 说放手 对谁都是解脱的未来 他们说胡大姐本就该配刘海哥 可我偏不想留遗憾在人海 差一步就能圆满别走开 岁月悠长这等待我愿意承担 鼓点加进来了,“咚、咚”,节奏愈发明快,后续还有人声采样加入,虞念听过demo,所以知道。周兴野的手指也攥紧了话筒杆,准备在下一刻甩开话筒,炸翻全场。 “滋啦——!” 音响系统陡然发出一声刺耳鸣叫,现场观众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捂住耳朵。 所有音轨如同进入真空被抽走,舞台陷入一片沉寂。 大屏幕不知为何,突然从周兴野切到了那天与他一同登上热搜的御姐杨媛。 现场“哦——”声四起。 “是不是要跟虞念划清界限,向御姐表白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导播间想必已乱成一片。但此刻,每一秒空白都是直播事故,都是对他专业的质疑,是无可挽回的扣分项。 虞念的心跳如擂鼓。 她一步上前,抓起桌茶盘里那盏空瓷杯。顾不得礼节,将其余三位导师杯中的水尽数倾倒在地,用手中纸巾迅速擦净内壁。 第66章 再将导师席前的台式麦克风全部聚拢到自己面前。 一盏杯横托,一盏杯竖放其上,虞念双手持四杯,敲响了第一声。 “叮。” 清脆的、瓷器相击的声音,透过她面前立着的收音麦克风,清晰传遍整个演播厅。 周兴野猛然抬头,看向声音来处。 虞念坐定在导师席,眼睫低垂,全部心神凝在手中的杯上。她的侧脸在光晕里显得异常沉静。 “叮,叮。” 周兴野眼中的茫然与焦躁,仿佛被这两声轻响敲碎。他瞬间明白了。 她抬起眼,望向他。虞念也看了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会。没有言语,却已有默契。 他轻微地点了下头,重新将唇贴近话筒。 虞念深吸一口气,手腕翻转,杯底与杯壁的敲击不断加速、加重。 “嗒!叮!嗒嗒——叮!” (rap快嘴): 一男一女不止爱情友情亲情还有战友情怀 她叫杨媛不叫御姐 女性的名字 不该被定义取代 她有老公,还有一个可爱的崽 跳舞一流还有些人生感慨 她家庭幸福以winner的姿态 教我这个loser如何追到我的爱 闲言碎语统统都给我滚开 我的heart是禁区,不是所谓的公海 恒伯利之星被破坏 周兴野的爱却永远在 渴望和虞念走过春夏秋冬的未来 从“周兴野的爱一说出口,虞念用杯子之间同频共振出一个拖长音嗡——嗡——嗡—— 直到最后一句“渴望和虞念走过春夏秋冬的未来”,杯间的振动共鸣才由大渐小徐徐收止。 “轰——!” 原本消失的鼓点、贝斯、合成器音轨骤然回归,为两人之间这场即兴协奏画上一个华丽的句号。 简单的钢琴前奏再次响起,这一次,周兴野的目光只看向虞念一人。 主歌3: 戏文留白藏着多少未说出来 你那句敷衍比沉默更伤害 我还在等你愿意,把结局改 哪怕只在书里的番外 副歌: 众人还在劝我放开 说放手 对谁都是最好的未来 他们说胡大姐本就该配刘海哥 可我偏不想留遗憾在人海 差一步戏就唱完别离开 岁月悠长这答案我等你明牌 结尾 周兴野深情款款念白 戏文落幕前总会有意外 今夜的你,到底会不会来 说念白时,周兴野抬手对虞念做了个邀请动作。红手套在高调的邀约,像是在请她去他的世界。 掌声与尖叫轰然爆发。 镜头推近,对准舞台中央的周兴野。他胸膛起伏,目光紧紧锁住导师席上那个握着茶杯、微微喘气的女人。 …… 导播间里,导演声音近乎发狂:“音频怎么回事?!” 一名年轻技术人员面如土色:“导、导演……是手误……推子滑错了,主音轨和备用音轨全静音了,我当时一下慌了,手忙脚乱调了半天没恢复,刚、刚才虞老师敲杯子起了声,我才趁机把辅助收银打开,接上了音轨” 导演气得眼前发黑,他狠狠瞪了技术人员一眼,目光扫过监视器里相视的两人,以及彻底被点燃的现场,抓过对讲机对现场主持急声交代:“上去!控场!把这段往‘临危不乱’、‘默契救场’上引!快!” 舞台上,主持人已快步上前,声音激动:“我的天啊!刚才发生了什么?一场意外的技术故障,竟成就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教科书级别的临场反应!周兴野,虞念老师,你们那一刻的默契,惊为天人!” 周兴野接过话筒,气息尚未完全平复。他望向虞念,只说了简单一句: “谢谢你来。” 第55章 【直播间弹幕核爆级刷屏】 静音那刻那刻,谁都以为这场演出要砸了——谁知虞念抄起茶杯,“叮”的一声脆响,一段花鼓戏杯子功直接封神! 传统救了潮流。虞念全程稳得惊人:聚麦、敲杯一气呵成。这临场反应,是真传统艺人的风骨。 非遗跨界救场rap舞台,这波我给满分! 主持人:“一段广告之后,四位导师将正式宣布本场淘汰名单。精彩即将揭晓——” 广告结束,镜头切回演播厅。评委席四人正襟危坐,虞念也在其中,神色沉静。 主持人面向全场,提高音量:“经过四位导师闭门合议,四人给的淘汰票名字居然惊人一致!现在由虞念老师为我们宣布。” 现场静了半秒。虞念作为代表起身,先转向身旁几位前辈,语气诚恳:“刚才情况紧急,未经允许就借用了各位老师的茶杯,行为唐突,在此郑重致歉。” 随后她抬眼望向台上的周兴野,声音清晰落地: “本场淘汰人员——周兴野。” “啊——”全场哗然。 直播间弹幕瞬间炸开:“怎么会是他?!”“顶流啊,节目组的收视保障,这是餐馆把厨师炒了?”“哈哈哈哈刺激!” 面对骚动,虞念神色平静,逻辑清晰: “竞技舞台,核心在于一个‘临危不乱’字。音轨中断虽是意外,但你最初的茫然与焦躁,已经暴露出在突发状况下缺乏第一时间控场的能力。尽管后续有救场的高光,却无法掩盖一个事实:你的表演仍依赖外部辅助,独立撑场的硬实力尚有不足。艺术竞技终究要看‘真功夫’,而你很潮却不够稳会限制你走得更远。因此,很遗憾,我们一致决定——是你。” 话音落下,镜头切回舞台。周兴野站在那里,愣了两秒,抬手抓了抓头发。 主持人问他是否有话想说。 他笑了笑,像是一下子想通了:“我这‘不稳’,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以前靠电音、靠编舞、靠灯光音效撑着,自己不觉得。今天台子一垮,原形毕露,没话说。” 他朝虞念和评委席点了点头:“谢谢各位老师点醒我。” 说完,他主动往舞台边走了两步,把镜头让了出来。 主持人上前接话:“好,相信经过今晚,周兴野会对自己的道路有更清晰的规划。我们也坚信,他未来一定会越走越稳、越走越远——” 周兴野鞠躬致意,转身离场。 主持人目送他离开后,话锋一转:“接下来——第四轮公演,四公!全息舞台即将降临。所有悬念,”他朝镜头挥手,“四公舞台,一见分晓!” “本期直播到此结束,我们下周再见!” 弹幕: “四公四公!搞快点!已经预约了!” “姐姐真的杀我……” “周兴野觉悟很高,路转粉了。” “全息舞台?玩这么大?期待住了!” 虞念刚走下舞台,手腕便是一紧。周兴野的目光像燎原的烈火,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了独用的艺人休息室。门被反手推上,“咔哒”一声落锁,将外面所有的起哄声隔绝。 “你——”她刚启唇,他的吻已如狂风暴雨般砸下来,堵住她嘴唇。 没有试探,只有野蛮的侵占。虞念惊得睁大眼,发出呜呜声,用力推他肩膀,想阻止他的进攻。 周兴野,无视她的阻拦,一把扣住双腕,反按在门板上。 砰的一声闷响,手背撞上冰冷的木板,疼得虞念蹙眉倒抽气。就在这倒吸一口凉气的瞬息,他的舌尖已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想到这两天她视他如空气,所有的不甘、委屈与怒意,都融进了这个吻里——他偏要她回应。 他又怕虞念真恼怒,忍不住分心,睁开眼看了下她,看到她紧拧的眉心动作猛然顿住。 没松手,也没退开,额头仍抵着她,嘴唇眷恋地蹭着她的唇,低声问:“撞疼了?” 虞念点了点头。 周兴野立刻松开她的手腕翻转过来揉着她撞红的手背。 他眼底情欲未散,话也说得直白:“一看见你就忍不住……谁让你这两天不理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虞念看着他眼底那抹委屈,心里一软,反客为主。 她甩动手腕,从他掌中抽离,双手主动环上他的脖颈,指尖压住他发烫的后颈,一把将他拉近。 虞念闭上眼仰首吻了上去,与他唇齿纠缠,周兴野惊奇的发现,她的舌尖也不再躲了,只是你进她就退,你退她就缠,两人的主动权好像永远在她手里。周兴野刚压下去的气息又被搅得纷乱。 空荡的房间里,接吻的细微水声被无限放大。周兴野呼吸越来越重,手也搂上了她的腰,隔着衣料按住她的后腰,往自己身上贴紧。在即将失控的关头,两人同时偏头暂停了这个吻。 周兴野先行一步调整好呼吸后,双手捧住虞念烫到不行的脸转过来。 两人对视中,他看到虞念似乎对他的举动有些纳闷,他将自己的心里话袒露了出来:“虞念,我想你去星市在决定要不要我,毕竟你属于那里…… 第67章 他眼神坚定地望着她,“而我,永远属于你。” 虞念听到自己的那道已有裂缝的心墙轰然倒塌的声音,她热泪盈眶的扑到到怀里,感动不已地说“周兴野,谢谢你。” 周兴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谢归谢,男朋友的名分我今天还是要认的。”他摸出手机,划到那张橘洲广场上两人并肩的拍立得照片,“我打算发出去正面回应我两的关系了,你可不能再已读不回了。” 虞念却按住他的手,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让花鼓戏的热度再飞一会儿嘛。”她仰起脸,亲了下他的唇角,“明天发,好不好?” 他宠溺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听你的。不过现在,先跟我去家长。” 虞念:“啊——?” 此时的微博,早已被直播片段点燃。看似在赛制中离开的周兴野,在人气与话题的战场上,却早已悄然加冕。 #花鼓戏杯子功杀疯了!传统功夫就是最潮的! “救命!这段我能循环一百遍!四只茶杯敲出整个乐队,虞念的手速快出残影!” “花鼓戏杯子功非遗现场教学!这波文化输出直接封神!” “以前觉得花鼓戏是长辈的专属,今天直接被一杯子敲进坑里!” “谁说传统不能炸场?虞念用杯子功宣告:老祖宗严选真本事!” “从故障到高光,靠4盏茶杯,这段绝对要载入内娱救场史诗!” #周兴野rap告白虞念暗恋唱成全民见证 “在台上公开唱‘渴望和你走过春夏秋冬的未来’……偶像剧编剧都写不出这么真的剧情!” “他看向她的眼神根本藏不住!全民等顶流官宣” “虞念低头敲杯子,周兴野抬头唱快嘴——两人甚至没对视,但整个空气都是甜的!” #虞念黑色大衣从容救场优雅本身就是力量 “黑大衣全网断货,但虞念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场,可不是谁都能穿走。” “她敲的是茶杯,定住的是全场,原来最高级的救场,从来不必慌张。” #杨媛女性名字不该被定义歌词即态度 “周兴野这句歌词值得一个热搜!‘她叫杨媛不叫御姐’——掷地有声。” “用舞台澄清误解,用歌词传递态度:女性不该被任何标签捆绑。” “rap唱出尊重,虞念的伴奏铺出格局,这对搭档的灵魂高度太配了。” “从非遗技艺到女性价值,这场演出不止娱乐,更是一场为女性正名的宣言。” “周兴野,见家长……” 虞念的话还没说完,周兴野已经拧开门锁,一把拉开了门。门外早已围满了工作人员,无数手机镜头对准了他们。周兴野像个得胜的将军,一脸骄傲地牵着她向外走去。虞念还陷在“真要见家长吗”的恍惚里,眼睛垂着,神情不自觉地有些凝重。 “周兴野,虞老师怎么看起来不太愿意啊?”人群中有人盯着虞念,笑着起哄。 周兴野闻声回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随即伸手揽过她的肩,抬眼扫过面前密密麻麻的镜头,偏过头压低声音对虞念说:“这么多手机拍着呢,虞老师给个面子,笑一下。” 虞念这才回过神来,抬起脸,朝着镜头扬起了嘴角。 “虞老师,是不是被绑架了?是的话你就眨眨眼!”又有人大笑着喊。 “少在这儿造谣啊——这段都不准发!要发也得等明天我亲自官宣,别抢在当事人前面!”周兴野笑着抬手指了一圈周围的手机,语气一如既往地嚣张。。 他们就这样被人群簇拥着上了保姆车。 周兴野很自然地向司机报了个地址,又转头对一脸不安的虞念说:“择日不如撞日,我已经跟家里打过招呼了。” 车子平稳向前。 虞念手指搭在扶手上,目光垂向脚边的地垫,指尖在扶手地轻敲着,“我……我还没准备见面礼。” 周兴野朝后备厢偏了偏头,“我备好了。” “什么时候准备的?”虞念抬头看他。 他迎着她疑惑的目光,答道:“早就备着了。今天你要是来了,就说是你挑的。” “那要是我不来呢?” “那就当我孝敬二老的。”周兴野握住她微微发紧的手,低头亲了一下,“别紧张。我是认真想和你走下去,想和你有个家,所以才想带你见见他们。” 虞念听完,悄悄瞥了眼前座的司机,耳根微热,只低低“嗯”了一声。 不多时,车子停在一座独门独户的中式四合院前。门前空地上停着一辆白色路虎,和周兴野送她的那辆同款,只是车身更长一些。路虎两旁各停一辆黑色奥迪,倒像是两位沉稳的家长押着个不安分的少年。 一位身着白色旗袍的女士已立在门前。虞念远远只觉得身形熟悉,下车细看,竟是曾为自己颁发梅花奖的李兰秋老师。 第56章 虞念提上礼物给她,心里更慌了,像被老师抓了谈恋爱,还要老师祝福自己。她伸出手,指尖有些轻颤:“李老师,您好。” 李兰秋瞧见她强作镇定的模样,笑着握住她的手:“今天开口这声李老师,可比台上紧张多了。”说罢便牵着她往里走,“来,进屋说。” 迈过几级台阶,推开朱红大门,虞念微微一怔——院中布局竟与之前的文化小院有几分相似,只是东侧多了一处假山鱼池,院心也添了石桌石凳。 石桌边摆满各色花草,有些她认得,有些却叫不上名字。 “这些花,今天搬出来晒晒太阳。”李兰秋见她目光落在花上,温声解释。又引她走近些,“你平时养花吗?” “养的,不过没您这儿这么多。好些品种我都没见过。” 虞念走上前,细细端详一番,又俯身轻嗅花香。 李兰秋在一旁看她仔细观赏,含笑问:“你觉得兴野像这里头哪一朵?” 虞念抬眼望向周兴野——那人正捏着几粒鱼食,用投篮的姿势往池里丢,目光却不时往这边瞟。 她朝他笑了笑,用唇形说了句“没事”,才回身指向一朵橙色的花:“这个。” “哦?怎么说?”李兰秋看了眼那花,眼里有些讶然。 虞念将那花瓶轻轻转正,让它朝向二人,徐徐道:“橙色最有活力,像他那样,我感觉他一天天精力特旺盛。 而且这花开得盛大,每朵都能见到花蕊,也像他的心——直来直去,不用猜,他摊开给你看。” 她想了想又轻笑着补了一句:“不过也因为太直,有时候难免冲动。” “那你呢?”李兰秋眼里漾开笑意,“觉得自己像什么花?” “我啊……”虞念无奈地笑了笑,“曼塔吧,省心,好养活。” “你才不是曼塔。”一直没作声的周兴野听到虞念的回答,大步从鱼池那边走过来。 他从瓶中抽出一枝深红近黑的花,递到虞念手中:“以后把家里那些曼塔,都换成黑巴克。” 虞念接过花,还有些懵:“为什么?” “这花高级,花瓣是丝绒质感。你摸摸” 虞念轻轻抚过花瓣,触手丝滑绒面的质感,确实与众不同。 李兰秋在一旁看得心急——这孩子写歌时词锋犀利,到了嘴上却不会说话了。 她便替他温声解释:“这花因为红得太过浓烈,乍看近乎墨黑,许多人会觉得不好养开。可你耐心养上几日,便会发现它从外到内愈开愈艳,不是俗气的大红,而是耐得住细品的酒红,越看越有韵味。花瓣也不像曼塔那样全是锐利的尖角,它外层那些尖瓣是保护,里层的却越来越温润圆融。” “说得都对,就是太文绉绉了。”周兴野撇撇嘴,目光盯着虞念,“我就觉得你——成熟、妩媚、性感、高级,俏皮又稳重,温暖又带刺,有手段还不乏人间烟火味,我超爱!” 虞念捏着那朵黑巴克,听完周兴野的话,脸颊烧得厉害,一时不知该怎么接。 还是李兰秋替她解了围,指着那朵橙色的花说:“橙芭比,果然直白。” 虞念朝她感激地笑了笑,心里默默记下了“橙芭比”三个字。 “都站在外面做什么?进屋吧。”一道浑厚的男声从正屋门口传来。 虞念转过头,看见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那儿。面容与周兴野有几分相似,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爸。”周兴野叫了一声,很自然地揽过虞念的肩,带着她往前走去,“这是虞念。” “周叔叔好。”虞念赶忙打招呼。 周父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就那么一瞬,虞念便感觉到一种无声的威严。 来时看到那辆全数字牌照的奥迪,她心里已有些猜测,眼下看来,只怕实际情况还在她的预料之上。 正屋的客厅宽敞明亮,清一色的红木家具,墙上挂着字画,多宝阁里摆着几件古玩。虞念只扫了一眼,心里的猜想便又落实了几分。 第68章 几人落了座,周父娴熟地烫杯、洗茶、冲泡。他将一盏清亮的茶汤轻轻推到虞念面前:“尝尝。” 虞念双手捧起那只白瓷小杯,先闻了闻清雅的茶香,才小心地抿了一小口。 “怎么样?”周父问。 “很好,香气和回甘都很干净。”虞念放下杯子,斟酌着说,“我平时也喝茶,但自己泡不出这样的味道。” “喜欢就好。” “茶也喝了,人也见了,我们就不多待了。”周兴野看出虞念的拘谨,不想让她在呆在这儿,自己先站起身。 见虞念还看着自己父母的脸色,似乎不敢动,他索性一把将她拉起来,带着就要往外走。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周父带着怒意开口,“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我行我素。” 虞念也觉得在长辈面前这样实在失礼,便对周兴野正色道:“你先放手。” 周兴野松了手,侧身扭头看着她,倒想听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虞念转过背去,朝周父李兰秋微微鞠了一躬:“谢谢叔叔阿姨的招待,改天我再来看望你们。” “好,你们年轻人去忙吧。”李兰秋笑着打了个圆场。 虞念回过身,轻轻勾住周兴野的胳膊:“走吧。” 两人走出几步,李兰秋又从身后快步追上,将一个厚厚实实的大红包塞了过来。虞念侧头看向周兴野,见他微微颔首,才双手接过,又道了谢,这才跟上他的步子离开了。 一回到车上,周兴野面色不悦,语气微凉:“我为你想,你倒叫我放手——怎么,还想坐立不安的吃顿饭?” 虞念正低头摆弄那个布艺红包,上面有一枚精巧的盘扣,红底金线,绣着细密的织金提花。“场面功夫总要做一做的嘛。”她一边解那盘扣,一边轻声说,“就像这红包,又雅致又高档,送出去多体面。” “可我最烦这些面子工夫。” “那你不还是替我准备了见面礼,替我买了特产给街坊邻居” “那不一样,那是因为你,我才乐意。” “我知道,”虞念顺口接道,“以后你不喜欢的形式主义,我来做就是。”话音落下才觉好像有些不对,立即抿住唇。周兴野却已低笑出声,故意侧过脸问:“刚刚说什么?没听清。” 虞念不接他话,指尖一绕,盘扣松开了。里面整整齐齐一叠万元钞票,上面还压着一张一元纸币,钞票上面,竟卧着一只玉镯。 她小心地将镯子取出,抬手对着窗外自然光细看——是青提葡萄似的颜色,澄澈透亮,似有莹莹水色在其中流动。 “传家宝,”周兴野在一旁开口,“我妈给你的认可。” 虞念噗嗤笑了:“真够小说的。”她又指了指那叠钱,“那这一万零一块呢?” “万里挑一的儿媳妇,”他声音里带了笑,“我爸的认可。” 虞念却托着腮,故作烦恼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周兴野立刻握住她的手,神色收紧。 虞念眨眨眼,故意逗他:“怎么不是给我五百万,叫我离开你?我保证拿钱走人——” 话没说完,周兴野已一手扣住她后颈将她揽近,低头重重吻了上去。狠狠压住她的唇,直到虞念快喘不过气,他才略退开些,声音沉哑:“有种,你再说一次。” 虞念抬手轻轻挠了挠他绷成石膏的下颚线:“这么不经逗啊。”说罢拉过他的衣领,迫使他往下,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眉眼弯弯低声说:“以后不说了。” 周兴野还板着个脸。虞念把东西塞进包里,又摇了摇他手臂:“现在去哪?” 周兴野斜眼瞥她,气还没消,抬手戳了下她脑门:“跟我朋友吃饭。” “不想去。”虞念挣开他的手,“一个两个就算了,肯定个个都吞云吐雾。我又不是块腊肉,不想被烟熏。” “我订的无烟餐厅。”周兴野朝她挑眉。 “哎,怎么不见你抽烟了?刚才……”虞念想起两人在艺人休息间亲密的样子,目光撇向一旁,立刻转开话题,“戒烟了?” “慢慢戒。现在偶尔还会抽,很少。”周兴野瞧见虞念脸红了,嘴角勾起一抹痞笑,凑到她脸前压低声音,“毕竟,虞老师不喜欢跟烟灰缸湿吻吧。” 虞念羞得直推他,扭过脸去:“别说了……” “快到了。”周兴野轻声提醒。 “你先走,我跟在你后面,我怕待会儿人多。” 到了餐厅门口,只有几个偶遇的粉丝远远拍了几张照片,并没有出现预想中人群拥挤的场面。虞念这才恍然——他拿起法律武器保护的,从来不只是他自己,还有她。 心里一暖,她主动上前,轻轻牵住了他的手。周兴野指尖微微一顿,随即反手将她整只手牢牢握进掌心。 推开包厢门,里面“三个六!”“四个六!”的喊声戛然而止。原本热闹的空间像是被忽然按了静音键,art迅速起身收起桌上的骰盅,朝虞念解释道:“虞老师,我等会儿要去录音室,拿这个录点骰子声做背景音效。” “正好等你们来,我们就玩了两把,纯娱乐,绝对不是赌博。”art又强调了一句。 虞念看着这一群人排排坐、一脸“乖巧”的模样,莫名觉得像是走进了幼儿园视察现场。 “先别收。”她出声制止,把包挂在衣架上,径自在主座边空位坐下,“跟我玩一把。” “您还会玩这个?”众人面面相觑,目光纷纷投向周兴野。周兴野手一摊,表情无辜:“我真不知道。” 虞念身子微微前倾,捞过桌上那盅骰子,随手摇了摇,对还在犹豫的art扬了扬下巴:“一盅五颗是吧?别磨蹭了,就比大小。” “虞老师,art一个月去酒吧的频率,都快赶上五颗骰子的最大点数了,要不……咱换个玩法?”杨媛在一旁小声劝道。 “就是,他可是号称‘酒吧骰王’的。” “怎么,”虞念眼尾轻挑,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挑衅,“你很怕输啊?” “来就来!”art被一激,立刻坐直了,“虞老师,那您喊开始,我们一起摇。” 虞念先揭开骰盅瞥了一眼底牌,随即合上:“开始。” 两人同时握盅,手腕轻抖。骰子在金属盅内清脆地碰撞、翻滚,哐啷作响,一时间包厢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虞念收手很快,只晃了三下便静静放下,等着art那边天灵灵地灵灵的“仪式”结束。 art先开盅——四颗六,一颗五。 “哇哦!”周围响起一阵低呼。 “虞老师,承让了。”art抱拳,做了个“请”的手势,“该您开了。” “行了,她没你厉害,你还真拿出看家本事了?”周兴野笑着指他,明显在给虞念找台阶下。 虞念轻轻拉住周兴野的手,温声道:“别拿手指人呀,不就是好玩嘛。”她抬眼看向骰盅,唇角微弯,“你去帮我开。” 第57章 周兴野不解地看了虞念一眼,见她目光笃定,他半信半疑地伸手揭开骰盅。盅盖掀起的一刹那,整个包厢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喧哗。 “五个六?!” “我的天,真是!” art瞪大双眼凑上前,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五颗整齐排列的鲜红六点,夸张地抱住脑袋:“这怎么可能?!虞念,你快教教我——” 见虞念不说话,放低语气央求道“姐姐、姐姐,教教我吧!” 虞念笑着朝他扔去一颗骰子:“秘密。” 那几声“姐姐”叫得像撒娇,周兴野心头一堵,扬手大喊:“服务员,点菜!” “想吃什么?”他将菜单递到她手边,手臂顺势搭上她身后的椅背,是一种无言的的宣示。 “要不我们一人点一个喜欢的菜?这样大家也不用互相顾忌口味。”虞念先报了个白灼大虾,便把菜单传给身旁的杨媛。 “这法子好,”杨媛接过菜单笑道,“省得纠结谁不吃辣、谁要少油、谁牛肉过敏、谁海鲜不行。” 菜单便如击鼓传花般在众人手中传了一圈。 等菜时,杨媛问起虞念之前飞扇子的诀窍,说若能编进舞蹈里一定很惊艳。 虞念全盘托出诀窍:“扇骨要加金属片,扇面得轻薄,再用细线牵引,手腕快速旋转——如果不好练,也可以借用鼓风机辅助气流。” 菜上齐后,虞念拉着周兴野起身举杯,谢过大家对两人综艺的关注,谢过张全借出的全息风扇,也谢过杨媛特地从国外带回的礼物。 一顿饭下来,席间众人都主动加了虞念微信——这圈子里,没有谁的女朋友能得到这般认可。 周兴野边剥着虾放虞念碗里,边想明白吃饭时西西说的“掉价”是什么意思了。 虞念就像一座宝藏,越深处越是光芒熠熠,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了解。而反观自己,除了那点才华、那点人气,似乎一无所有。 第69章 若是有一天江郎才尽,退出这个圈子,粉丝转头就会爱上永远不缺新鲜面孔的造梦工厂,一想到虞念明天就回星市了,还有个城府极深的秦灿宇,在暗处觊觎她。他的不安就在作祟。 他连灌了几杯酒,借着酒劲开口“虞念,我们结婚吧!” 虞念轻晃着红酒杯,正与杨媛低声探讨如何将现代舞的动作融入“胡大姐”的身段里,搞点耳目一新的感觉。 周兴野冷不丁说结婚打断了两人热聊。 她侧头蹙眉,想用眼神制止他,可包厢里早已掀起哄闹的浪潮——没人留意她扭头时眉间的微恼,只听得见那个向来不可一世的周兴野竟当众求婚了。 起哄声几乎掀翻屋顶,震得虞念耳膜发麻。 art已带头用手掌重重拍打桌面,“当——当——当——当——”地唱起结婚进行曲,几个年轻的跟着高喊:“嫁给他!” 虞念松开眉头,将原本朝向杨媛的酒杯缓缓转向周兴野,与他杯壁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叮”声。 “你喝多了。”她稳住情绪,转向一旁的服务员微笑,“麻烦给他拿瓶酸奶解解酒,谢谢。” 说罢,她抬眼扫过一圈挤眉弄眼的朋友,眉梢轻挑,话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怎么,你们也喝多了?打算把我架在火上烤?” art反应最快,立刻咳了一声,朝旁人使眼色:“虞老师说得对,醉了醉了,胡话哪能当真!” “就是就是,”杨媛接过话头,“周兴野你这酒量得练练了,越来越菜。” “我哪儿醉——”周兴野刚要反驳,虞念伸手在他腿上掐了一把。她笑盈盈地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酸奶,扭开瓶盖,凑近他唇边,看似要喂,却压着嗓音在他耳边低低警告: “周兴野,适可而止。” 周兴野顺势往她手背蹭了蹭,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回应: “我醉没醉,你知道。” 周兴野说完又抬头对众人扬声:“醉了醉了,喝酸奶” 聚会散场,周兴野送虞念回酒店。一路沉默,连司机都察觉气氛不如来之前和谐有爱,开车都专注了些。 车在酒店门前停稳。虞念解开安全带,指尖触到门把手时,想起明天就要回星市,也不知他接下来的安排,不愿让两人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这样收场。她轻声叹了口气,转过头对周兴野说 “上去坐坐吧,我们谈谈。” 周兴野正暗自琢磨如何开口跟上去,没想到她先邀约。他眼睛一亮,几乎是立刻应声,随她下了车。 套房会客厅里,虞念泡了绿茶递给他。周兴野接过却未喝,只将杯子搁在玻璃茶几上。 滚烫的水汽袅袅升腾,氤氲了他的视线。他不敢看虞念,只盯着白雾说: “我……没喝多,也没闹。” “我知道。”虞念的声音比较平和。 这平静比任何反驳都更让人难受。周兴野眼底压抑着情绪:“虞念,我只是想……” “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气氛烘托到高处,让我在那样的情势下很难拒绝。”虞念接过他的话,坦然道破他的心思。 周兴野毫不回避:“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你太清醒了,虞念。你回到星市,如果和秦灿宇再有工作往来,接触多了,我怕你权衡利弊之后,还是觉得他更合适,转头就不要我了。” 他猛地起身,一步步走近倚在墙边的她:“我告诉你,明天你回星市,我就把工作室搬过去。” “你疯了,周兴野,这里才是你扎根的地方。”虞念怒不可恕的吼了句。 “你错了,”他望进她眼底,“我只扎根在有你的地方。” 不安在这一刻全然爆发。他揽过她的腰,将她带向沙发,俯身吻住她的唇。虞念用力推他,双手抵在他胸口:“这样……解决不了问题……”断续的话语被愈发深入的吻吞没。 推搡间,她的指尖勾开了他本就系得不牢的衬衫纽扣。在身体紧密的贴合与视野晃动的挣扎中,虞念的目光被他锁骨下方、紧贴心脏位置的一抹痕迹吸引—— 是芦苇。 原来他真的,把根扎在了有她的地方。 见他毫无停下的意思,虞念心一横,狠狠咬向自己的唇角。血腥味弥漫开来,周兴野浑身一僵,如触电般松开了她。 “你为什么咬自己?你咬我啊!虞念,你不痛吗?”他气得声音发颤,看着她嘴角渗出的血丝,只觉得心口抽紧。 虞念没理会他的话,只是抬手,轻轻抚过他那处纹身。 周兴野感到纹身下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却没阻止她。 虞念拨开点衣服遮挡,她才看清那株芦苇——极简的风格,以黑灰笔触勾勒出芦苇的随风飘扬的轮廓,没有繁复堆砌,仅凭浓淡不一的墨色,在肉色皮肤上晕染那天暮色中摇曳的模样,这芦苇是她无误了。 “我舍不得,周兴野,”她低声说,你是真的爱我,我知道。” 她盯着那株芦苇,将心里话倾倒出来: “我的感情或许不如你那样浓烈,也少了一些冲动。我不会事事报备,看见你与异性工作也不会随意吃醋。你不必顾虑能不能与舞者热舞、上台能不能露腹肌——只要是为了音乐的完整呈现,这些都可以。但这不代表我不喜欢你。” “你要把工作室搬到星市,我希望不是单纯因为我,而是你深思熟虑后,认定那里对你事业发展最有利。如果是,我会支持。” 周兴野搂住她的肩膀,她将头靠在他胸膛,手臂环住他的腰,两人在沙发上相拥,谈心。 虞念“我们能不能,给彼此多一点信任和时间?” “可以。”周兴野很高兴她可以说这么多心里话,将手伸到她唇边,“是我无理取闹了,你咬我一口,我不想你一个人痛。” 虞念抬起脸,迎上去,却未咬他的手。 她挑开他的衬衫,将温热的唇,贴在了芦苇纹身上。 周兴野浑身一颤,胸前肌肉骤然绷紧。 “唔……”一声闷哼从他喉间溢出。 虞念没有咬。 只是将一枚粉红的草莓印记,盖在了芦苇上。 她抬起头,看见他眼中一片迷乱,知道他正难受,便故意转过脸,岔开话题:“明明说我是黑巴克玫瑰……怎么纹在心口的,是芦苇?” “我到底是花,还是草呀?” 周兴野看她又娇又嗔的勾人模样,呼吸沉沉,声音低哑地落在她耳边:“你是所有人的黑巴克” “是我一个人的芦苇。” “再坚韧独立、清醒不屈的……其实也渴望独属于自己的爱。” 虞念心尖一颤,伸手捧住他的脸,想要吻上去。 周兴野却侧头避开了。 “妈的……”他低骂一声,喉结滚动,“这回真是,大头小头都上头。” 他猛地起身,虞念视线落在了惊人的一撇,又慌忙移开,耳根烧了起来。 周兴野丢下一句:“等我去星市……再好好跟你算账。” 说罢几乎逃也似地冲进洗手间,抄起冷水扑了好几次脸。可身体里的火丝毫未减,他拉开门,连告别都顾不上,就甩门走了。 只留下虞念一个人,对着空气中两人交缠在一起的香水味,紧闭双目调整呼吸。 第58章 第二天早上八点,微博服务器陷入短暂瘫痪——谁也没有料到,周兴野会在这个时间,毫无预兆地公开恋情。 周兴野发布了一张以柳枝为背景的拍立得照片。画面中,他自然地揽着虞念的肩,两人站在一座庄重的伟人雕像前,脸上挂着默契而温柔的笑容,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如出一辙。整张照片有一股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你依然在身边既视感。 他的配文简短有力: “正面回应,我的女朋友。@虞念” 网友评论节选: @野渡无人舟:在伟人像前公开……这早已超越简单的恋情宣告,是把对方郑重写进人生的承诺。 @冬天适合恋爱:重点是“女朋友”三个字。直接、坦荡、给足安全感。内娱第一rapper,不愧是你。 @我摘到月亮了:果然是虞念。真好,真心祝福。 @微博程序猿小王:感谢野哥高抬贵手,把官宣安排在八点整。我们刚扩容完夜班机房,差点通宵……您真是体恤打工人啊。 周兴野回复:老子是官宣,又不是半夜爆料。该卡的时候还得卡,不用谢。 热评第一“还是那个拽王周兴野,就是这个味。过瘾” 回完这条,他切到虞念的主页,刷新几次仍没看到更新,忍不住发微信问她:“醒了吗?记得十一点我们要接师傅出院,然后一起去机场?我定了广式餐厅,九点我在酒店车库等你,吃个早茶再走。” 虞念其实早就看到了他发的微博。也想好了好如何回应,找出之前在橘洲被拍到的那张背影图,寻到拍摄者微博野生菌子,发了条私信: 第70章 “你好呀~你拍的那张我和周兴在橘洲的背影照特别戳我!想申请一下原图的使用授权,版权费或其他要求都按你的规矩来,期待回复~” 正在微博吃瓜的作者咬着瓜回复: “哈哈哈哈,你居然还问版权费,别把我笑死。你也太可爱了吧!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和周兴野在星市的头号站姐啦!” 同时发来一张去掉水印的原图。 八点十一分。 虞念微博更新的瞬间,新词条 #虞念回应# 与 #811# 同时空降热搜第一。 那张曾被无数人猜测、转载的橘洲背影图,如今被她亲自认证,附上对周兴野的第一次正式回应: 虞念 配图:两人牵着手向前奔跑的背影。四周人群转头望向他们成虚影,唯有他们的身形在光中拉长,奔向远方。 配文: “背面回应,我的男朋友。@周兴野” 网友评论节选(实时更新): @今天也想吃甜粥:等等……八点十一分?8月11号?周兴野的生日???虞念你太会选时间了!!!这比任何情话都致命!!! @星洲江风听见了: “背面回应”对“正面回应”……她用最初被拍到的背影,回应他今日的拍立得正面照。正反两面,都在一起。文案界的神,两位太会了。 @野生菌子(星市头号京湘cp粉站姐正主认证版): (该评论已被博主虞念置顶)啊啊啊啊被翻牌了!照片能被正主这样用是我追星生涯高光!虞念还问我版权费,谁懂她的可爱! 网友热评这条“作者说觉得她可爱我秒懂!虞念是真不清楚娱乐圈套路,以为有水印就不能乱发。还傻乎乎去问作者,她不是装,是真懵逼。哈哈。 虞念回复 @野生菌子:谢谢你的镜头,留下那个特别的正午。 @念野今天发糖了吗:从“已读不回”到“留白”再到今天虞念终于认爱,恭喜周兴野,抱走了我湘女!!!祝福京湘cp!! @程序猿小王再战江湖:报告!8:11这个时间点选得妙!流量平稳过渡,服务器情绪稳定!谢谢虞念小姐姐体恤! 九点整,周兴野的车准时停在酒店地下停车场。 刚官宣恋情的两人,自然成了媒体镜头紧追不舍的焦点。酒店保安早已拉起两道人墙,从地下车库电梯口一路护至保姆车旁。 周兴野一身黑色冲锋衣,手捧一束暗红丝绒黑巴克玫瑰,静立在电梯口。有记者高声打趣:“周兴野,你这架势有点像来接亲的新郎啊!” 另一人随即接话:“就是新郎怎么穿件冲锋衣!” 周兴野闻声转头,正要开口—— “叮”一声,电梯门开。 虞念正低头整理衣摆,抬眼时微微一怔:“啊,这么多人呀……” 眼前已递来那束玫瑰。周兴野看着她,眉眼带笑:“女朋友,早上好。” 四周响起善意的哄笑。虞念大方接过花,周兴野顺势转身半揽住她,护着她朝车边走。 经过那名调侃他穿冲锋衣的记者时,周兴野脚步一顿,扬起下巴:“等老子穿西装那天,你再来,红包肯定给你备上。” 虞念嘴角抿着笑,手却悄悄藏进他敞开的冲锋衣里,轻轻捏了下他的腰,眼神里写着“快走”。 车门关上,将外面的喧闹隔绝。周兴野便凑近她耳边,啧啧称奇:“背面回应——”他慢悠悠重复这四个字,眼角眉梢都是喜悦,“虞老师,你这么会撩?” 虞念耳根发热,别过脸看向窗外仍在闪烁的镜头:“好好说话。” 可他的气息已经笼罩过来——明显是想吻她。虞念迅速抬手抵住他肩膀,朝窗外使了个眼色,眉心紧皱:“公众场合,注意形象。” 周兴野动作顿住,瞥了眼窗外,倒也没坚持,只是就势握住她挡在身前的手,十指扣紧,拉到身侧。 “行,”他靠回座椅,“那牵手总可以吧。” 这一牵,便再没松开。 从上车到下车,从广式餐厅的走廊到包厢门口,他的掌心始终稳稳裹着她的手。 “周兴野,你放开一会儿,我手都酸了。” “不放,”他答得挺快,“我从昨晚起,牵你的这只手就一直是酸的。” 虞念立刻听懂他的弦外之音,话都噎在喉间。 进了包厢,门刚合上,他又贴近过来。 虞念早有防备,侧身避开,指了指天花板角落:“有监控。” 周兴野抬头扫了一眼,轻啧了声,总算没再往前,却仍牵着她走到餐桌边。落座时,虞念试图抽手,他反而握得更紧。 “周兴野,”她无奈,“要吃饭了,你松松手。” “不松,”他答得理所当然,用左手去拿菜单,“你吃你的,我牵我的。” “你是不是有肌肤饥渴症?” 周兴野翻菜单的手一顿,转过头来,眉梢轻挑:“没有啊。倾身靠近她,“我只对你……”最后两个字化作气音,落在他的灼热的呼吸里。 虞念一时接不上话,红着脸挣了挣手,没挣开,最终也只能由着他去。 早茶上齐了,一小碟一小碟,面食类的都分段切好,看上去精致可口。 “待会到师傅那里,你不能这样”虞念叉了块菠萝包,喂进周兴野嘴里,表情严肃。 “知道了”周兴野看她脸上正经,手上宠自己的样子,开心的不行。嚼巴两口还不忘亲了下她的手背,“给你盖章保证” 两人又打包了一大堆餐食到了医院。 一进医院,周兴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在师傅面前点头哈腰,满口“好好好”“行行行”“应该的应该的”,那副模样实在让人很难把他和早茶餐厅里那个粘人精联系到一起。 手底下还不老实,只要师傅视线一移开,不是偷偷碰碰虞念的手,就是悄悄捏一下对方的腰,小动作多得没停过。 另一边的西西和冯总却完全是另一幅画面。 西西举着从餐厅打包来的虾饺,递到冯总嘴边:“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冯总瞥见一旁的陈老师,微微皱眉摇了摇头,示意她注意场合。 西西可不管,手又往前送了送:“张嘴,快点。” 正在喝清粥的陈老师笑呵呵地帮腔:“你就恰点塞,我家西西手都举酸哒啦。” 虞念和周兴野听到这个“酸”字,互相看了一眼。周兴野忍不住笑出声,虞念则抿着嘴低下头,拼命憋住笑意。 陈凤英听见周兴野的笑,以为是星市方言逗乐了他,也没在意,转头对一旁正收拾行李,答应回星市继续照顾她的李姐笑道:“早就说了,感情哪能光看合不合适。你瞧这一个热闹一个文静,一个笑出声一个抿嘴笑——”说着朝虞念那边递了个眼神,“凑在一块儿啊,可不就是老天爷亲手配好的缘分么。” 她目光落在虞念憋笑轻颤的肩上,忍不住开口:“还笑呢?下午拍戏就莫笑场。” 虞念抬起脸,有些意外:“师傅,您都知道了?” “知道了。没选湘超开幕式,选了短剧。搁从前我非要骂你‘呷饱了冇事做’,可现在啊……”陈凤英语气缓了缓,眼角的细纹也跟着温和下来,“看到花鼓戏能被这么多人喜欢,我也就安心了。年轻人的路子,我不懂,以后你就和西西发狠举起花鼓戏的担子。 周兴野在一旁听见“拍短剧”几个字,神色立马变了。也顾不上一病房的人,拉着虞念的手腕就往外走,一直把人带进安全通道的楼梯间。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他将她抵在门板上,呼吸已经有些不稳: “有吻戏没有?我不答应。必须借位。” 虞念见他着急的模样,心里反倒泛起甜意,却故意蹙起眉:“借位……会不会显得不专业呀?” “那先跟我排练一遍。”周兴野一早便盯着她那双唇挪不开眼,此刻再难克制,低头便吻了上去。 不是温柔的试探,而是带着占有意味的啃咬,仿佛要把接下来几天见不着的份都提前讨回来。虞念想到即将分开三四日,半推半就间,反倒更惹得他情动难抑。 “好了……”她终于轻喘着推开他,“出来太久不好。” 双手环上他的脖颈,轻声安抚:“没有吻戏,就演个白月光——唱完戏被人从台上一推,掉下来就杀青了。” 她抬起亮晶晶的眼,指尖在他胸前轻轻点了点,话里带着几分俏皮的审问:“你呢?你有没有白月光?” 周兴野歪头笑了,“我啊,”他一字一顿道,“只,有,一,粒,剁,辣,椒。” 【作者有话说】 当我想到正面回应背面回应的时候。我哈哈哈了一万次。 第59章 去机场时,分坐两辆商务车。陈凤英、虞念、护工李姐还有西西坐前面一辆,周兴野和冯总坐另一辆跟在后面。 车里,西西亲昵地挨着陈凤英的肩膀,语气里透着小小的自豪:“来的时候一辆车,回去两辆车——咱们这个花鼓戏的队伍,可是越来越壮大了。” 第71章 陈凤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目光往后座轻轻一瞥——虞念正戴着耳机低声讲电话。“是啊,”她顺着西西的话,“这戏唱得,倒给你和虞念各找了一位‘刘海哥’。” 后面那辆车里,气氛则是另一种松散。 冯总撩着脚淡定的坐在后座,像是随口一提:“打算什么时候在星市安家?我这边可已经开始动工设计了。” 周兴野少见的对他没了硬气:“冯总,你教教我吧。我这个人脑子直,绕不过弯,更绕不过虞念。你可以,你们……像是一类人。” 冯总听了,轻轻笑出声:“你不用绕。就保持你现在这样,一根筋,挺好的。真想得太多,虞念反而不一定喜欢。” “真的?”周兴野将信将疑。 “真的。”冯总点头,双手环抱看着他,“最近我给我太太做了个装修搭配的小游戏,程序员翻记录的时候发现,里面删掉的那些方案,风格完全不像她的,拿不准主意,来问我要不要删。” 周兴野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大腿:“那肯定是虞念试的!你把记录给我呗?” “行啊,”冯总嘴角噙着笑,不紧不慢,“不过你知道的,资本家可不做亏本买卖。” “要钱?多少?” “钱倒不用。听说你最近在谈‘魔镜’的代言?还没签吧。” “嗯,还在接触。” “这样,你牵个线,组个局,把魔镜的老板介绍给我认识。记录嘛,我还原她的每一步发你。怎么样?” “就这么简单?” “嗯,对你放水了。” 周兴野乐不可支,哟哟切克闹:“谢谢连襟!” 冯总被他逗笑,摇着头在心里暗叹“心思深沉的人怎么还会喜欢满腹算计的人呢?周兴野的直才能闯入虞念的心。” ……………… 星市机场。 飞机刚落地,虞念一开机就接到周兴野的电话:“到了吗?” “到了。”来不及多说两句,经纪人王庆的电话就插了进来。虞念匆匆挂断周兴野,接起工作来电:“好,知道了。” 挂断后,她立刻给周兴野回了微信:“别生气,是工作电话。” 周兴野回了个“勉强微笑”的表情。 虞念发去一个红唇亲亲,巧妙应对。 取行李时,虞念的箱子最先出来。西西体贴地让她先走:“师傅我送回去就行,现在还有李姐一起,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咯。明天剧团见。” 虞念点点头——冯总想必都已安排妥当。她步履匆匆走向出口。 一到接机口,各种镜头对准了她。有媒体的,代拍的,还有说是粉丝的,这也难怪,她是唱戏曲,他是搞rap的,八杠子打不着的恋人,谁都想凑一脚上来看看热闹。 幸好王庆早有准备,与剧组人员一左一右护着她,迅速穿过人群上了保姆车。 刚落座,前排剧组的工作人员便扭过头来:“虞老师您好,我是候玥。”她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现在短剧市场竞争太激烈了,每天上线几百部,我们也想借这个机会蹭一点热度。” 虞念微笑回应:“没关系,理解。” 这时,王庆递来平板:“上次那件黑色大衣的推广效果很好,现在不少品牌方寄了新品过来,想请你帮忙推广看看。” 虞念接过来翻了翻:“有代言费吗?” “没有,都是大牌合作。算是‘穿版模特’性质,衣服直接送你。” “也行,”虞念从中挑了好几套,“就当收代言了。” 王庆接过平板瞥了一眼,笑道:“果然,你选的这几套搭配全身上下颜色加一起都不超过三种。” 他又划了两下,调出张微信截图,这些,是找你代言的,衣食住行一应俱全。 虞念偏头看了眼,点了几个兵,这些我常用的,洗发水,牙膏,沐浴液可以。 “这些,吃的,寄到剧团,大家测评一下再决定” “这几个什么一万块的眼霜,300一片的面膜,以后不用出现了。我用的起吗?” “旅游的,投资的,金融保险的,一律不要接。容易暴雷。” “这些仪器类,不接,这没时间测试。” 王庆把平板一扔“ok,戏曲界出个巨星不易,看到你的商业价值了吗?” “记住,所有的合同……” “知道知道,必须上面点过头,一切以上面意见为准”王庆打断他听到耳朵起茧的话。 “还有,要在四公后再进行,而且只能在我排新戏《新刘海砍樵》的业余时间安排。”虞念补充说道。 王庆比了个ok“只怕你比周兴野还忙,不是茶馆还要兼职。” “人情债,没办法”虞念把手机撂腿上,双手一摊。 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周兴野发来消息:“好想你,想亲亲,不要表情的亲亲。” 虞念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抹甜笑,恰好被前座暗中观察的候玥捕捉到。 候玥心直口快,扭过头就问:“虞老师,是在跟周兴野发消息呀?”她土生土长于星市,性格爽朗,见到虞念也并不觉得有距离感——几年前她就见过虞念来台里参加一档老年文化类节目,现场唱了首《刘海砍樵》虽然那节目不温不火,只播一期便停了,但印象还在。 虞念被她一问,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鸣。 “其实周兴野跟我们卫视也挺熟的。”候玥接着说。 “是吗?”虞念略带惊奇地看向她,“我还以为虽然都在卫视,但不同部门之间不一定熟悉,比如你做短剧,别人做综艺或者纪录片之类的……” “那倒不会,”候玥干脆侧过身来,面对面聊起来,“项目虽然不同,但终归是同一口锅里吃饭。说特别熟谈不上,但哪个部门有点动静,大家多少都会知道。” “比如,明天要抬的那档音综《先声夺人》,你知道吧?” “知道,”虞念往前倾了倾身子,“只看实力、只听声音、不看人气,得制作人亲自选拔才能上节目。” “里面的‘横斜勾’组合,就是周兴野推荐的。” “真的吗?”虞念表情更惊讶了,“推荐同类型的歌手……他不担心竞争吗?” “就是说啊,”候玥语气里带着佩服,“别人都怕竞品,你家周兴野倒好,直接推竞品上台。” “要不……你问问他?” 虞念摇摇头,表情恢复平静:“不干涉他的工作,就像他也不会拦着我来拍短剧。” 两人说话间,车已缓缓停在竖店影视城门口。刚下车,空气中便飘来一阵马粪与青草混杂的气味,不算难闻,却也谈不上好闻。虞念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放心,片场里没这味儿,”一旁的候玥立刻解释道,“是旁边马术基地飘过来的。” 虞念点了点头,跟着她往片场里走去。 片场中,戏台早已搭好。 “action!”导演一声令下。 虞念手持彩扇,腰肢轻扭,脚步踏出花鼓戏特有的“十字步”。一段《刘海砍樵》的经典唱词从她口中婉转流出,监视器里顿时跃出一个娇俏温婉的闺门旦形象。 监视器后的导演忍不住夸赞:“好!专业的果然不一样!” 戏唱至尾声,按剧情,一队凶神恶煞的地痞冲上戏台。领头的满脸横肉,一把将刚唱完谢幕的虞念推搡开。 “臭唱戏的!滚下去!” 虞念被这猛力推得踉跄后退,随即倒地。 一个特写——角色下线。给到柱子旁目睹一切的男主一个特写。 “卡!完美!”导演激动地站起身来,“情感、节奏、细节都到位,尤其是那段花鼓戏的身段,太有韵味了!” 工作人员赶忙上前。虞念却已利落地自己起身,拍了拍戏服上的灰:“没事,我自己来就好。” “唱戏有唱戏的规矩,演戏也有演戏的规矩。虞念,这红包收好,钱不多,就是个去晦气的意思。”导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她。 虞念双手接过:“谢谢导演。” 之后,虞念又在候玥的带领下参观了一段短剧的拍摄。 期间也收到西西的消息,“都搞熨帖了。” 她回复西西去她家小区地下车库,有两部一模一样的小电驴,钥匙放在小电驴置物筒里,随便开一辆走。 西西超快回复谢谢姐妹,让她拥有了最高路权的交通工具。 临走前,导演问她:“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或者参观完有没有什么建议?” 虞念眨眨眼,蹦出一句:“你们拍亲热戏记得要关门呀,我作为观众看得可真着急。” 这话把连轴转了18个小时的短剧主演们都逗笑了。不久后,短剧一哥关注了虞念,发了条微博,宣布自己“粉上了虞念”,也记住了这位唱花鼓戏特好听的闺门旦。 看到微博的周兴野一个跳起“老陈,大后天音乐节压轴我不要了,我要第一个就唱,唱完我就飞星市”又给虞念发了条微信“你敢给老子回关,你就死定了。” 第72章 虞念 “礼貌需要,正常社交。已关” 周兴野“你!等!着!啪啪啪鼓掌表情x5” 车停在竖店门口等收工的虞念。越靠近车空气中的马粪味越来越浓,她这次没皱眉,反而凑近候玥轻声问:“我能去马术基地参观一下吗?方便吗?” “可以啊,你不怕味儿吗?” “不怕,”虞念眼里浮起好奇的光,“我还没骑过马呢。” 候玥笑着递来一个口罩:“那戴上这个。” 两人走进基地时,有位女演员在进行骑射训练。 只见她稳坐马背,左手持弓,右手拉弦,身姿挺拔如松。 马匹奔腾间她蹬马踏起再落下,与马蹄抬落的起伏节奏如出一辙,她不是在驭马,是真的与马合二为一人。 突然她五指松开,手里的弓箭如看准猎物的老鹰咻的一声离弦而去,完美命中红色圆圈靶心。 整个人透着一种“舍我其谁”的豪迈气势,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虞念看得怔住了,心底轻声惊叹:这风格和潜水完全不同。 潜水是与深海共舞,温柔而沉浸;马术却像在一场与旷野的较量,充满征服的魄力。 那一瞬间,她忽然懂了周兴野说过的话——世界是如此多样,她该去看看。 运动也是如此。每一种体验,都打开一扇看往不同风景的窗。 “参观完马术基地感觉如何?”回程车上,候玥问她。 虞念略作沉吟,咬牙切齿答得认真:“恨不得穿进《步步惊心》,亲手把八阿哥给了结了。” 她握拳锤了下车扶手,“谁让他囚禁了马尔泰若兰一辈子。” 候玥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哈出声来:“虞念,你这个人真的太有意思了。” 第60章 整整两天,虞念忙得团团转。 白天赶去湘剧团排戏,晚上就被快递淹没。除了自己的购物包裹,还有品牌方寄来的衣服,再加上周兴野隔三差五寄来的东西:市面上买的到的所有switch游戏卡,一面号称“健身魔镜”的智能镜,说是能跟着镜子里的教练在家运动。 虞念对着手机叹气:“家里都没快地摆了,我去小区楼下跑跑步不更简单?” 周兴野秒回:“没看星市气象局发的重度雾霾预警?” 虞念不以为意:“不就是雾浓了点,太阳出来就散了。” 对面二话不说甩来一条链接,标题赫然写着——《论星市人对自然灾害的钝感力》。她点开一看,文章举例说,别的城市足以停工停学的狂风暴雨,到了星市人嘴里,往往只剩一句:“今天的风和雨都好大哦。” 剧团门口,每天上下班时总有两排粉丝等着。一张张面孔来了又去,虞念并未特意去记谁,直到她注意到了一个女孩——上班时在,午休溜出去时还在,下班时依然在,天天如此,从未缺席。 第三天早晨,虞念终于忍不住,走近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经常看到你。” 女孩被她一问愣了下,小声说:“我是‘野生菌子’。” “啊!是你!”虞念惊喜地握住她的手臂,“拍出橘洲神图的那位?我一直想认识你!” 见她这么亲切,女孩也放松下来,笑着点头:“对,还有最近那个虞念私服穿搭号……也是我在做。” “天哪,那些上下班的氛围感神图原来都出自你手!”虞念身边的西西看准机会,立刻开启“boss直聘”,“你愿意每周六接个私活吗?来我家民宿,帮看烟花的客人拍照。客人买了照片,我们按二八分,你拿大头。现在站姐风格的拍摄在网上特别受欢迎。” 女孩连连点头:“太好了!我正想靠摄影做出点成绩,让爸妈看看,不靠他们我也能过得很好。” 偶然的相识,让虞念觉得奇妙。午休时她和西西出门买奶茶,顺带给女孩捎了一杯。看她感动得眼眶泛红,虞念还伸手替她揩去眼角的泪花。 “救赎文学。”排练室里,西西接过虞念递来的奶茶,煞有其事地说。 “一杯奶茶就救赎了?”虞念白了她一眼,“太夸张了。” 西西吸了口奶茶:“你不懂,一个包子都能救赎。” 虞念失笑:“你就扯吧,你当别人是叫花子?她那长枪短炮未必便宜?” 西西的电话响起,是向她汇报《新刘海砍樵》剧场的装修进度。她起身出了排练室接电话。 虞念则带着好奇与期待,搜索并关注了那个名为“虞念私服穿搭”的账号。 手指滑动屏幕,一张张熟悉的场景,却又无比陌生的照片映入眼帘。 她其实这两日才踏进的湘剧团大门,但晨曦里戴墨镜遮眼肿、中午和西西出门买奶茶时的打闹、黄昏侧耳倾听师傅指点时的姿态——风吹起发光的发丝,嘴角扬起的弧度,眼中一闪而过的领悟,都被那个叫“野生菌子”的女孩,用满含爱意的镜头凝固定格。 没有刻意修图,没有夸张滤镜,却记录着故事感与生命力。评论区和转发早已沸腾,粉丝们激动地标记着“神图降临”、“人生照片”、“姐姐杀我”。 虞念一张张看过去。她从未想过,自己那些平凡匆忙的日常片段,在另一个人的视角里,竟会被赋予如此珍重的意义。 她不由得想起“野生菌子”站在高高低低的人群里,捧着相机、眼神专注的模样。 心潮涌动之下,虞念截了几张特别喜欢的图,切回自己的社交账号,更新了一条动态: 「刚刚发现了一位特别厉害的摄影师。@虞念私服穿搭,也是拍出橘洲神图的那位@野生菌子。 翻看她的镜头,才发现原来我上下班的路上,有这么多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故事。突然很感慨,爱你的人,连按下快门的瞬间都是带着爱的。她让那些普通的晨昏,都成了我值得珍藏的“人生照片”。」 动态一发,瞬间引爆。 粉丝们立刻锁定了“野生菌子”和她的“虞念私服穿搭”账号,涌入评论区: “爆哭!说得太好了!念念你终于看到了!我们爱你,所以镜头里的每一帧都是真心!” “这就是站姐图最动人的地方啊,不是刻意摆好造型与道具的拍摄,是充满爱意的凝视。” “‘人生照片’这个形容绝了!在爱你的人眼里,你的每一瞬都值得被永恒收藏。” “野生菌子老师太会拍了!她相机里的虞念就是酸甜苦辣组成的烟火气。 “这一波找虞念穿版的品牌赢麻了。” 周兴野在底下评论:“@野生菌子,你爬墙了。” 而事件的另一位主角“野生菌子”,看着突然暴涨的粉丝数、涌来的私信,以及虞念那番真诚的感慨,还有手边那杯未喝完的大杯半糖珍珠奶茶,抱着手机,在屏幕那头悄悄红了眼眶。 她的热爱与才能,以一种最美好的方式,得到了最珍贵的回响。 她理直气壮地回复周兴野: “中午那杯热奶茶给的力气,爬得飞快。”还顺势补了一刀,“再说,爬墙的也不止我一个吧,前担?” 周兴野扫了眼评论区,简直像在给他搞军训——队形整齐,一个接一个: “花鼓戏音乐班,到!” “花鼓戏音乐班,到!” “报告,现在我们已爬到花鼓戏音乐班!”见到闺门旦,我们眼睛都发亮。希望虞念的戏腔她永远不会停。 一起来唱“花鼓戏” 一起来唱“花鼓戏” 这个梗火的老师,本就是星市人,为家乡戏曲做贡献的机会他自然不留余力。 他在抖音也为花鼓戏点名呐喊。呼吁更多人关注到了花鼓戏四公的舞台。 下午排练前,虞念收到了周兴野的微信。他说今天在隔壁市参加完音乐节就过来,只是不确定赶到时虞念下班了没有。虞念没多犹豫,直接把家里的指纹锁密码告诉了他。 排练时师傅坐镇指导,一眼就看出他们上四公表演这场戏的问题所在:虞念融入的现代舞动作还有些僵硬,需要多加练习;武生和小生的上场设计动作不行,这样的水准放在四公或许勉强可以,但要是用在四公结束后要排的大戏里,简直是丢人现眼。 虞念心神不宁地回到家,周兴野还没到。她望着墙边那面健身魔镜——原本她并不常练那些展现女性柔美的舞,可既然被指出动作僵硬,也只能硬着头皮多练。 她换上吊带运动上衣和瑜伽裤,在地上铺好运动垫,把视频音量调大,想借着教练打鸡血的教学氛围让自己沉浸进去。 没跳几下,她已经浑身是汗。镜中,屏幕里的教练还在卖力鼓劲:“加油,最后两个动作了!左边马达臀抖三下,右边三下——” 传感器会根据她动作的幅度判断她做的是否标准。 “最后,ending pose,像孔雀一样骄傲抬头,翘臀,停——” 镜子上显示文字“扭胯幅度偏小” 第73章 虞念轻啧一声还是调整了下。 嗡——指纹锁轻响。 音乐声太大,虞念没有听见。她还定在最后一个动作上,微微仰首,腰身轻扭。 砰!门被重重关上。 虞念吓得一激灵,切换成转身看去。周兴野就站在门口,白衬衫黑领带,头发梳成大背头,脸上还带着音乐节没来得及卸的“战损妆”。他手里提着一个旅行包,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 虞念脸颊泛红,胸口起伏,汗珠顺着额角滚落。紧身的运动衣勾勒出流畅的身形,每一寸都落在周兴野眼里。 他低低骂了句脏话,一把扔开包,大步朝她走来。 虞念当然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她张开手臂,踮起脚尖迎上去。轻轻一跃,直接跳进他怀里。 周兴野稳稳接住她,手掌扣在她汗津津的后腰,像要吃掉她的眼神盯着她。虞念搂住他的脖子,鼻尖蹭了下他高挺的鼻骨。又在鼻尖轻吻一口,然后毫不犹豫地印上了他的唇。 唇齿相碰的瞬间,两人都闷哼一声。 周兴野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带着相思入骨的渴望,他抱着她,一路踉跄着往里走,碰倒了餐厅桌子上那束插着橙芭比的花瓶,直到卧室的门板被虞念的后背撞开,又被周兴野连带一脚啪地合上。 周兴野将虞念放倒在床上,俯身下来,火热的气息蔓延到她耳边:“让你别回关,听不懂是不是?”说完,带着惩罚意味地咬了一下她的耳骨。 虞念手指挠过他的后背,喉间溢出一声轻吟。 周兴野听到这声勾魂似的猫叫,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撑起身子,直视她迷离的双眼:“姐姐……你果然喜欢横冲直撞的。” 虞念喘着气,一把扯下他的领带,压向自己。 “别废话。弟弟” 房间里的加湿器正无声运作,细小的水雾里依兰精油的香气一缕缕散入空气。 也不知是想平息这场骤起的战火,还是为天雷地火暗暗助兴。 加湿器的水雾在第四个小时悄然散尽。虞念脑海里的烟花也响完了最后一轮。 意识回笼时,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连手指都酸了。她眼神涣散地望着天花板,好半天才攒出一点声息,气若游丝地飘向头顶的人: “周兴野……你真的说到做到。” 周兴野低头亲了下她额头,指尖拨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低笑声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沙哑: “哪句?” 他搂住她肩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是进门时说的那句?”“什么死你” 未等她回应,一个吻已轻轻落在她还未退温的脸颊。 “不过……” 他稍稍退开些,目光扫过她雾气蒙蒙的眼睛,嘴角勾了勾: “看起来,你还活着。” 停顿片刻,他低头问: “再来一次?” 虞念阖上双眼,懒得理他。 周兴野却放开她,翻身下床,“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 “虞老师,我最近刚学了新本事,您看看够不够格单独撑台了——” “b—box,”他不怀好意一笑,又补了句,“刚学第一课,弹舌节奏。” “别……” 虞念呜咽着摇头 “周兴野,我现在就取关他……” “晚了” 第61章 第二天清晨,破天荒的闹钟响了两遍,虞念才勉强睁开眼。 她侧过身,看向身旁仍沉睡着的周兴野——此刻他呼吸轻匀,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动,睡姿规矩,与昨夜判若两人。 她撑着床想坐起来,腰间却一阵酸软,双腿也沉得发僵,一扯就传来隐隐作痛的感觉,她低低“啊”了一声。 周兴野醒了。他睁开眼,正对上她望他被吵醒没有的目光,虞念眼睛里还留着几分未散的慌怯:“别闹……我还得上班。” “不闹你。”他凑上去,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短促的早安吻,随即松开,“我送你。”说完,人已经翻身下床,捞起地上的长裤利落地套上。 “你再睡会儿吧,要迟到了,我骑小电驴就行。起晚了十几分钟,这个点开车肯定堵。” 虞念一把又给他推回了床上。 周兴野坐直身子看她穿衣服,给她报备今日行程“今天我要去趟车管所,再去横竖勾工作室一趟” 虞念拾起他丢在一旁的衬衫,松松罩在身上。见他的目光就像黏在了自己身上,红着脸应他“好,车钥匙我给你扔门口的小兔子托盘里” 她打开衣柜取衣服,宽大的衣摆下,一双腿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深灰色的针织连帽衫、黑色长皮衣和一条水洗蓝牛仔裤,她抱在怀里正要往外走,又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把衣服搁在床上,蹲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翻找。 周兴野一直看着她。窗外阳光透过白色纱帘漫进房间,照着她蹲下时衬衫下露出一截细腻的腰线。他喉结动了动,已经克制了一万零一遍。 “那我晚上来接你。”他趁她蹲在柜前的功夫,握住她一只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骑车注意安全。” “知道啦。”虞念总算摸到了那副猫眼框墨镜。偏过头见周兴野恋恋不舍的眼神,便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亲,“乖一点。” 周兴野这才松了手。虞念抱起衣物,轻手轻脚出了门。 虞念骑着小电驴刚到剧团门口,眸光一亮,西西竟也骑着同款小电驴,她比她先停好车。在晨光里等她一同上台阶进去。 西西身上一袭豆沙粉羊绒大衣,内搭深棕色高领打底,浅粉阔腿裤随风轻拂。见虞念快步走来了,她嘴角扬飞扬,在那片柔和的光线中朝她挥手。 虞念把墨镜推上头顶,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一把搂住西西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富婆,还想不想薅一波资本羊毛?” 西西一愣:“啊?” 虞念凑近她耳边,声音带笑:“看见野山菌子的镜头没?等会儿咱俩对着太阳笑,越夸张越好,越做作越妙,千万别看她的镜头,一眼都别瞟。” 西西忍俊不禁:“这也太突然了,我一下子哪笑得出来呀?” 虞念挑挑眉,心生一计,转了话题:“你家冯总……昨天是不是回来了?” 西西顿时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虞念脸颊微红,却硬是绷着一脸“为姐妹两肋插刀,”的正气,贴到西西耳边悄声道:“因为周兴野昨晚也回来了。你家那位老当益壮,我家这个活力满满……” 两人目光一碰,瞬间读懂了彼此眼里那抹小说写了要被锁又秒懂的羞意。 下一秒,她们同时仰起脸,对着太阳绽开灿烂无比的笑容——笑意从眼角漫到眉梢,明媚又张扬。 不远处的镜头,恰好定格下这一幕。 后来这张照片登上野生菌子管理的虞念私服分享账号,沉寂许久的“湘女cp”纷纷冒头。 画面里,一个身着长皮衣、头戴墨镜,飒爽帅气;另一个包着软糯羊绒,笑意甜暖。 两人并肩立在晨光中,笑得毫无保留、生机蓬勃。看不出具体在笑什么,却让看见的人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评论区很快沸腾: “是背德感吗?是禁忌恋吗?不,是女生之间那种彼此懂得、彼此照耀的美好!” “谁再说美只有一种样子?这分明是各有各的光彩,各自盛开,又互相映照。” “辣有百味,美有千态。湘女cp,你是风我是沙,缠在一起——是绝色双椒。(红绿辣椒)” 中午,西西兴奋地跑来请虞念喝奶茶:“有贵牌找我穿版啦!羊毛到手,恭喜你和野山菌子喜提奶茶年卡!” 虞念接过卡片,挑眉看她:“瞧你这高兴劲儿,你家霸总老公怕是笑你没见过世面。” 西西竖起食指晃了晃:“no no no~他送了我一只‘大鹅’,我自然笑纳。可这也不妨碍我为捡了天上飘的几根鹅毛开心呀——反正都是我的。对不?” “对。我们又不傻——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虞念抿唇一笑,“谁要为下一任开源节流?当然要抓住一切合理资源,向上走。” 西西打了个响指: “bingo。” 下午,虞念看着杨媛发来的花鼓戏男生舞蹈动作编排,再看看团里青黄不接的现状——小生演中生的年纪,中生顶老生的活儿——不由得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扶住额头。 唱是没问题,可要让年近半百的“嗲嗲”记住这些动作,就连年轻小生都得练上一天两天吧。 排练厅里,武生正拿着视频示范动作:“不对,抬手是这边——”“哎,搞错了,脚不能动,动了就不好看嘞!” 虞念捏着手机,手心微微冒汗,忍不住给杨媛发了条微信:“动作能不能稍微简化一点?照这样学到四公开录,他们恐怕都还没练熟……” 杨媛很快回复:这已经是最基础的了。她建议虞念找个编舞老师,根据学员的实际状况重新调整。不过她也坦言,这种要在“广场舞之上、街舞之下、最好还带点民族风”的编排风格,确实不好找人。在周兴野的编舞团队里可能也难有完全符合要求的,但单独指导虞念自己的舞蹈部分,她还是可以帮忙的。 第74章 虞念谢过杨媛,转头就发信息给周兴野:“给舞蹈组的老师们加个鸡腿吧!” 周兴野二话不说,直接在群里给舞蹈团队每人转了一笔五位数的红包。 杨媛那份,他特地转了两倍。 虞念将计划透露给西西,让她去霸总那儿求助物色合适人选。直到下班前,那边才回了准信——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 临近下班,虞念仍被这件事搅得心生烦躁的,连周兴野开着洗得一尘不染,上好了11811两人生日组成的车牌来接,她也只是摇摇头,跨上小电驴说想去吃炸串。 说完便一拧车把,轻巧地冲了出去。周兴野的路虎被堵在后头,只能看着她渐远的背影,而虞念似乎察觉到了,悄悄放慢了些车速。 到了炸串店,虞念点了一大堆,周兴野则戴着黑口罩坐在车里等她。 不一会儿,她拎着塑料袋出来,虞念眼尖,看到了扔后备箱的恒伯力之星底座上的那颗五角芒星,被做成车挂,跟平安符挂在了一起。 周兴野顺着她一动不动的视线看过去,开口解释“今天出门弄得,我希望恒伯力之星照亮你前方的路,也照亮你的心,我永远举着戒指等你那声愿意。” 虞念嘴里说着“油嘴滑舌”手从塑料袋里面抽出一串炸兰花干,举到他嘴边,扯了他口罩,示意他咬。 见周兴野眼神里掠过一丝嫌弃,她也不管他,自己咔嚓咬下一大口,嘴角沾着火辣辣的油。 “纸,周兴野,”她含糊不清地嘟囔,“你倒是拿纸给我擦擦呀。” 周兴野带着几分讨好的笑,连忙递上纸巾。 虞念头发一甩,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又骑上她的小电驴。她回头看向身后的周兴野,扬声说:“走,回家。回家你陪我想办法。” 而此时的周兴野脑海里已经蹦出一首新歌的前奏 她骑着小电驴穿梭在风里 我开着大路虎当她的后勤 她买了炸炸炸吃的油滴滴 我给她递纸巾还得笑嘻嘻 车库里,周兴野从后备箱拖下一个大行李箱。虞念晃着小电驴钥匙,看他把箱子往下搬,嘴里小声抱怨:“我这窝本来就挤,你再把什么都往这搬,真成快递驿站了。” 周兴野按了锁门,一把搂过不满的她,另一只手拖着箱子往电梯口走:“等结了婚就换个大房子。” “谁要跟你结婚啊。”虞念轻哼一声。 22楼的电梯按钮在他指尖亮起。周兴野站在她身后压低声音说:“你昨晚都把我……” 虞念瞥见头上的摄像头,赶忙抬手捂住他的唇“嘘,别说话” 周兴野没出声,但是虞念感觉到掌心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他竟伸出舌尖,自下而上轻轻舔过。 “你属狗的么?”虞念猛地缩回手,掌心微微发烫,“我手里又没吃的。” 电梯“叮”一声打开。 周兴野先一步迈出,却忽然在门外停步转身,倾下腰,对着刚出电梯的虞念说:“你不就是么。昨晚……很美味。” “你走开,周兴野!”虞念脸颊一烫,又羞又恼地推开他,伸手按开了指纹锁。 周兴野跟在她身后,眉梢一挑,嘴角噙着笑进了门。 虞念照例打开电视。卫视的《先声夺人》正在回放,恰好播到“横斜勾”登台表演。昨天她就刷到微博,说这组合一公爆冷拿了第一,今天倒要看看,他们到底什么水准,能压过一众唱将。 说真的,她对说唱音乐了解不多,唯一熟悉的rapper就是周兴野。不过凭她这些年看人的眼光,“横竖勾”单拎出来,没一个是周兴野的对手。可惜他们是个组合——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何况这三人各有特色,配合起来确实难缠。 电视里,三人正在舞台上炸场,虞念朝屏幕扬了扬下巴,侧头提醒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手还在空中比划节奏的周兴野:“看样子,要分走你半壁江山了。” 周兴野手一挥,凑近她:“抢不走。打不过就加入嘛。” 虞念眼睛睁大:“什么意思?” 周兴野指着电视里正接受全场起立致敬的三人:“我加入他们组合啊,‘横斜勾——野’!” “也不是组合吧,确切的说是我和他们合伙做一个厂牌,我们都是厂牌里的人。 厂牌里的人可以合体成组合,也可以单打独斗,或者各自组合,擦出不同的火花。 巡演可以一起玩,个人专辑也可以分开发。演唱会有实力你就一个人扛,没实力就先开live house。 虞念不太懂厂牌是什么牌,但当她听到横斜勾——野这个名字噗嗤笑出声:“那还不如叫‘横斜勾点’,取你‘兴’字第一笔,又有‘生意兴隆’的意思。 合伙搞音乐不就像合伙创业吗?正好对应你们四个。别个都是笔画,你就是个字?不搭不” 周兴野激动得连拍几下大腿,一把抓过虞念的肩膀,左边脸颊亲一下,右边脸颊又亲一下:“你真是个天才!” 说完急忙起身:“你等着!” 他拖过门口的行李箱到客厅,“撕拉”一声拉开拉链,从里面翻出一件黑色卫衣,胸前印着两个醒目的白字:“低调”。 周兴野扯下身上的衣服,直接把“低调”套上,得意洋洋地问:“怎么样,好不好看?我和横斜勾搞的潮牌。本来没名字,现在叫横斜勾点!!” “这只是样衣,没正式投产” “乡里别。”虞念瞥了一眼,不想再看第二眼。 “那这件呢?”周兴野蹲下身,又从巷子里抖出一件涂鸦t恤。 虞念:“乡里别。” “这件呢?” “乡里别。” 【作者有话说】 周兴野又要发歌了 第62章 虞念,周兴野的声音里明显带了火,“你真当我不知道‘乡里别’什么意思?横斜勾天天把这词挂嘴边。” 虞念见他真急了,反倒笑起来:“这是我们星市的‘爱称’——其实不止对外人,我们自己人也这么喊。” “真的?”周兴野眼里将信将疑,“那你也对西西说过?” “当然说过啊。”虞念答得坦荡。 周兴野放下手里的衣服,朝她挪近了些:“那你也给我出出主意。你不是凭一张照片就帮西西接到穿版邀约吗?教教我,为什么你觉得我的衣服不够好看?” “你那私服穿搭微博号,我看了,转发点赞都快赶上流量花了。” “虞老师,教教我好不好——”周兴野抱着她胳膊,头埋在她肩上就开始耍赖。 “好好好。”虞念败下阵来,推开他的脑袋,“听我跟你掰扯掰扯。” 她指了指他衣身上醒目的“低调”二字,缓缓说道:“其实越简单的设计,越不容易过时。你这几个字本意可能是正话反说,想表达一种态度,但直接印出来,反而显得刻意。” 看着他认真听讲的模样,虞念觉得可爱,忍不住伸出手,用指甲轻轻点了点他柔软的唇:“就像你——总不会把‘我是帅哥’直接写在脸上吧?” 周兴野若有所思地点头,又一次被她的聪慧折服,情不自禁就想凑近吻她。虞念偏头躲开,轻敲了下他额头:“我还没说完呢。” 她继续道:“比如‘横斜勾点’这个品牌名,如果让我设计,我会把你们四个人高、矮、胖、瘦的特征,对应到‘横斜勾点’的笔画里。找个设计师,用简洁的线条把你们四人的轮廓勾勒出来,印在衣服上,代替‘低调’这两个字。” “你们的logo定了吗?”虞念问。 “还没。”周兴野老实回答。 虞念翻出手机,点开花店老板的微信:“老板最近推荐了几种花,我觉得这种挺适合你们。” 周兴野凑近一看:“剑兰啊?” “你居然认识?阿姨果然爱养花。” “嗯,在家跟他们说不上几句话,我就研究花、喂喂鱼。” “哦,”虞念只是轻轻一点,“那阿姨可能是‘被迫’爱上养花,好让某人回家时不至于太无聊。”她没再多说,转而问道,“你猜为什么是剑兰?” “为什么?”周兴野听到“被迫”二字,眼神明显沉了沉,却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剑兰没开的时候,直直一柄,像把利剑。你们说唱的语言,不也是一把犀利的剑吗?等过几天剑兰就会一节一节开花——它花瓣不多,中间一片,四周每一片都向不同方向拼命舒展。这跟你们厂牌那种‘可分可合’的调性,跟你们音乐那种用直白鼓舞人心的方式,是不是挺配?” 她想了想,又说:“或者再简单点,‘横斜勾点’拼起来,是个‘弋’字,意思是带绳子的箭。你们的音乐风格也是直射人心脏,给人鼓舞,或者让人深思。你就找个纹身师,设计个纹身图案,logo往这个方向靠,也行。” “具体怎么设计,你得找专业人士。这些只是我的一点个人想法。” 第75章 周兴野没想到几个大男人绞尽脑汁想不出的方案,竟被虞念三言两语就解了围。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扛上肩头,声音里带着笑:“得奖励,必须奖励!”说着就要往房里走。 虞念被他倒挂在肩上,双脚悬空踢蹬:“我不要!周兴野你放手!”她语气认真,手抵在他胸前又抓又挠,“今天不想,真不要。” 周兴野听出她不是玩笑,便轻轻将她放回沙发:“好,尊重你。”见她仍绷着脸,他摸摸肚子,话锋一转:“秀色可餐吃不到,清粥小菜总得有吧?我饿了。”他拉起她的手,唇贴在她手背上,“有没有吃的?” “冰箱有冻包子,吃吗?我今天没心情做饭。你的事解决了,我的可还没着落呢。不吃就自己点外卖。” “吃。” “那我去蒸。等着吧,得一会儿。微波炉热得快不过面皮发干,蒸出来的才像样。”虞念抽回手,起身去了厨房。 她从冰箱取出硬邦邦的冻包子,接了锅水,拧开燃气。水还没烧开,周兴野的手臂便从身后缠了上来,像蛇一样环住她的腰。他在她耳边低声问:“哪来的包子?” “清泉阁的。就西西之前说要请你吃的那家。以前天天排队买,后来我嫌麻烦,直接一人一袋让她自己早上蒸。有时候半夜饿了,我也偷摸蒸一个吃。”虞念说着自己笑起来,“这算不算奇葩行为?” “比上次在化妆间,没你说的那些星市‘嗲嗲’奇葩。” “哎,你跟那些‘嗲嗲’有什么趣事没?” 锅里的水开始冒起细密的小泡,白汽袅袅升起。虞念推推他:“买包子能有什么趣事,无非跟调子高的斗几句嘴。还不如给旁边拿个碗一伸出来破破烂烂的叫花子,给个包子人家至少会说声谢谢。” “叫花子?”周兴野袖子一甩,“你慢慢蒸。”转身出了厨房。 抽油烟机轰轰作响,虞念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她把包子搁进碗里,架上蒸锅,盖好盖子,看了眼手机时间。十五分钟,差不多。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魔镜”app弹出通知:今日新上线晓勇老师,主打民族舞与广场舞教学。 虞念心头一跳,强压住激动,抱着手机就冲了出去。她迅速点开app,找到晓勇老师的课程界面,直接进入试看。屏幕里的老师舞姿舒展,教学耐心鼓励,难度也适中——太合适了,各方面都正合她意。 她扭头看向沙发上正盯着电视屏幕看横竖勾出神的周兴野,主动凑过去,坐进他怀里,搂住他脖子:“男朋友,问你个事。” 周兴野一看她眼神就知道准有求于他,却很享受她这副主动的模样。“你说。” “这个‘魔镜’的代言……你还没签吧?” “嗯。” “能不能……”虞念瞥了眼屏幕上跳着蒙古舞的老师,“帮我请这位晓勇老师来星市?给剧团当舞蹈老师。” 周兴野眼里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出去打个电话。”他放下手机,起身开门走向楼梯间。 虞念看他有所犹豫,有些不放心,假意去厨房关了火,脱下拖鞋,蹑手蹑脚蹭到门边,竖起耳朵。 周兴野的声音隐约传来,像是在跟经纪人老陈通话。 “……对方怎么说?我这边代言费可以打折,甚至不要。只要老师能来星市。” “那要怎样?” 他语气忽然拔高:“去当半小时教练,穿清凉点也就算了,还要我跳一段抖舞合集?再放到魔镜上让用户跟练,妈的,我现在是连非粉都要媚了吗?” “啧,我要是有冯总那本事就好了。人家搞技术的,动动脑子设计个镜舞团、弄点小游戏,对方恨不得跪着求他入股……” 门内的虞念脑子飞快转动,立刻掏出手机给冯总发了条消息:“魔镜里有个老师很好,但对方条件是让周兴野媚粉营业。都是为了花鼓戏,不能逮着一只羊往死里薅。” 对方很快回了条语音,背景里隐约能听见西西的说话声,看来两人正忙着。 门外,周兴野的声音低沉下来,:“……媚就媚吧。为了她,我愿意。” 虞念听见他进门的动静,慌忙转身去厨房端出包子摆在桌上,连鞋也顾不上穿就坐到了椅子上,假装安静地等他用餐。 周兴野推门进来,一眼看见她光着脚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在餐桌边一动不动地坐着。想起她今天突然要买高热量的炸炸炸,估摸着是生理期快到了,他眉头一皱:“怎么不穿鞋?待会儿肚子疼起来怎么办。” 他绕了半圈,从厨房门口找到她那双软绒拖鞋,随即半跪下来,轻轻握住她的脚踝要替她穿好。 虞念却把脚一抽,顺势踩上他的大腿,整个人像只猫似的挂到他身上。她偏过头,湿软的舌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耳廓,声音轻得像气音:“……要吗?” 周兴野喉结重重一滚,一把将她抱起放回椅子上坐稳。他抓住她又要缠上来的双手,望着她的眼睛,认真询问:“是不是听见我打电话了?” “嗯。”虞念点点头,手腕仍想挣开。周兴野却握得更紧,没让她再靠近:“不要这样。我不想你因为觉得该‘懂事’,就勉强自己来讨好我。”他眼尾已经克制得发红,依然把话讲明白,“虞念,你对我永远可以说‘不’。在我这儿,你可以为所欲为。真的。” 虞念静了一瞬,迎着他灼灼的目光凑上前,在他发红的眼尾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她退开一些,看进他眼里,声音清楚: “开始是不想的……但现在想了。真的。” 进了卧房,周兴野抬手按开床头那盏暖黄的夜灯,光线柔软地铺了满床。虞念却觉得太亮了些,亮得让人无处躲藏似的,伸手就要去关灯。 “姐姐,”周兴野轻轻握住她探向开关的手,声音里带着笑,“昨天黑灯瞎火的,都没看清。”他握着她的手腕,慢慢带下来,按在自己紧实的腹肌上,“最近练得更好了,不看可惜了。” 虞念侧过脸,耳根有些热,小声嘟囔:“我看你对人体构造学清楚得很,一看就潜心钻研过。” “嗯,”他坦坦荡荡地应了,气息拂在她耳边,“e盘里存了不少老师,不留余力地教过我。” “闭嘴吧……快点。”虞念向来喜欢他的直白,可偶尔又恼他太不懂含蓄的微妙。 周兴野偏偏不依。他从她的额头开始,一点一点往下吻,额头、眉梢、鼻尖、脸颊……每一个吻都轻而缓,对虞念来说,简直像一场温柔的凌迟。 吻到耳边时,他含住她薄软的耳垂,又咬又舔,声音低得模糊:“姐姐,女人说的‘快点’,其实就是‘慢点’,对不对?” 虞念早已说不出话。周兴野嘴上不饶人,手上也不停歇,指尖在她身上游走探索,每一寸触碰都让她战栗而欢愉。 “这大牌也不咋样,怎么还留了线头?”周兴野瞥见她心口一点异样,低头用牙齿轻轻扯了扯。 没弄掉。他又试着用手指捻了捻,指腹传来的触感却不像布料——针尖般的细微突起。(审核员这是纹身的感觉!纹身!) “你纹身了?”他又惊又喜,指尖却仍流连在她身上,“就这么一点?什么意思——横、竖、勾、点……难道我是那一点?” 虞念神思飘忽,含糊应道:“是……每次见你,就高兴一点。” “那就再高兴一点……” 床头猛烈的摇晃 一声轻吟,周兴野知道她已攀上云端。 趁她意识朦胧,他再度开口,声音低而沉:“虞念,我们结婚吧。” 这话像一捧冷水,泼醒了虞念。她撑着坐起身,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醒:“周兴野,还差一点。” “差哪一点?”周兴野眼底浮起委屈,手指先点向她心口,又转向自己胸前纹的那株芦苇,“你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你,为什么就是差一点?” “就是差一点,”虞念烦躁地拢了拢头发,“我说不清,但还没到我想结婚的程度。你为什么总这样逼我?上次和你朋友吃饭是,这次……也是。你说过会给我时间的。” “结婚又不是像喝蛋汤一样容易” “我只是想把你藏起来,”周兴野眼眶发红,“你知道吗,你就像我的宝藏。可现在越来越多人看见你了——我想代言的那些品牌、我的粉丝、家人朋友……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少,喜欢你的人越来越多。那我呢?” “我除了写点歌、有点人气,还有什么?不会说话,不懂人情世故,脑子也不够聪明……” 虞念从未见过他这般自我怀疑的模样,心口微微一疼。她凑上前,轻轻吻住他的唇。 “别这样说,周兴野。你很好,不要看轻自己。你之所以被这么多人喜欢,正是因为你足够优秀。” “你说你不懂人情世故,但是给舞蹈组老师加鸡腿的时候,直接甩钱比画饼香多了。” 第76章 “你的直接,你的真诚,包括你的音乐——都是你表达自己的方式,从来不是缺点。” “但有一点,你真得改改。” “哪一点?”他急忙追问。 “不能因为宝藏被人发现了,就只想着把它藏起来。你要想的,应该是怎么保护它。明白吗?” 周兴野刚要点头,饿着的肚子却抢先“咕噜”一声。 虞念忍不住笑出来:“包子还没吃呢。” 周兴野扫一眼被被子包裹的她:“我现在就吃。” “周兴野你——” “虞念,让我尽兴一点……别躲。” 夜深了。 虞念看了眼身旁似乎已经睡着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悄悄下床走进厨房,将冷掉的包子重新加热。 关火的声音刚落,周兴野就翻身下床,无声地出现在厨房门口。 虞念正咬着包子,一转身就见他环着手臂靠在餐桌边,吓得手里的包子都扔掉了。 周兴野长臂一伸,凌空接住包子,塞进自己嘴里。 “正好,”他嚼着包子,一步步走近,“吃饱了,好干活。” “不要!”虞念慌忙躲开,回房抱起一床被子扔到沙发上,“今晚你睡这儿!” 说完便逃回卧室,“咔嗒”一声锁上了门。 第63章 第二天一早,周兴野就接到老陈的电话:晓勇老师下午到虞念的剧团,衣食住行他自己安排,费用从代言费里扣,周兴野也不用再“媚粉”了。 他兴奋得几乎喊出声:“啊——!” 正在刷牙的虞念听见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叼着牙刷就跑过来:“怎么了?” “晓勇老师下午就到,我也不用‘媚粉’了!”周兴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下总算都解决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京?”他望向神色平静的虞念,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虞念走回洗手台,声音混着水声传来:“差不多吧。” 她洗漱完,从架子上拿起那支栀子花味的护手霜,在掌心揉开,缓步走出来。见周兴野一脸失落,便解释道:“我找了冯总。既然都是花鼓戏的人,谁出力都一样。” “可你怎么知道这事一定能成?”周兴野还是忍不住追问。 虞念轻笑,走到他面前,坐到他腿上,搂住他脖颈,看一眼镜子说 这面镜子的目标用户大多是没时间健身的女性——她们往往有一个需要不断操心的家,一个难管的孩子,一个习惯当甩手掌柜的丈夫。她们遇到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孩或许会暗暗自卑,所以不敢去健身房,但从不缺少改变的勇气。因此,她们才是真正的消费主力。 见周兴野还是耷拉着眉梢,她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继续说:“我找冯总帮忙,是因为冯总为镜子设计的小游戏,能让那些整天抱着手机、守着电视、眼睛都快看坏的孩子偶尔动起来。 这绝非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以“亲子互动”为卖点,外加自我改变的广告语,能不心动吗?” “至于你嘛,”虞念弯起眼睛,“肌肉擦边、顶流热度,是能调动点情绪,但和她们的孩子和自己比起来,你呀——可有可无。不就换个小哥哥的事” “那我什么用都没有。”周兴野眼神更沮丧了,“我的女朋友还要去求别人帮忙。” “怎么会没用呢?你的知名度可以快速打开市场” “还有”她稍稍侧头,在他耳边轻呼了口气,“‘媚’我,我很受用。” 在周兴野抬手想抓住她时,她灵巧地躲开了。 “我要上班去了。” “我今天要学做饭给你吃,我不当甩手掌柜”周兴野的决心从虞念身后传来。 上午,虞念仔细核对完走位,确认无误后,便静待下午老师来排舞蹈动作。西西也带来了好消息:新定制的服装这两天就会送到。新剧场的外部装修已经完工,之前订购的音响也谈妥了延迟发货——等四公时看看全息舞台的观众反馈,再选定合作的科技公司进场。等大戏一排完,一切就阿弥陀佛了。 中午她正想溜出去买杯奶茶,却在剧团门口遇见了廖哥。他牵着大黄,笑呵呵地在那儿等着。虞念和西西蹦蹦跳跳跑过去,蹲下身就揉起了狗脑袋。“嗯,喷香的!”西西忍不住说道。 “是的咧,刚从美美宠物店接回来,洗了澡。”廖哥笑着应和。 虞念抬起头问:“怎么不提前发个微信?我们好早点出来呀。” 廖哥摆摆手:“怕你们中午要休息嘛。” 大黄见到她俩,小尾巴左摇右晃,把脑袋凑到她们手心里又蹭又轻咬,亲热得不行。 “养得真好,毛色油亮亮的,也胖了不少。”虞念抚摸着狗头说。 “那确实!我娘天天给它做鸡胸肉拌饭,现在娇气得很,恨不得捏碎了喂到嘴里。”廖哥轻轻扯了扯牵引绳,语气里满是娇宠成性的味。 “你们聊着,我先去买奶茶。下午老师还要来,顺便去商场买点上档次的水果招待一下。”西西跟虞念打了声招呼,转身踏上路边的商务车。车门关上时,虞念听见里面飘来一句:“小电驴我送给野山菌子了,我老公不让我骑啦。” 虞念站起身,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廖哥见西西走了,也准备和虞念交代几句就离开:“美美宠物店的兼职,我不打算继续做了。” 虞念原本还看着大黄,一听这话立刻警觉起来,抬眼看向廖哥:“你又想去搞什么空头路?你那手……” “不是不是!”廖哥连忙摆手,“是茶馆,你知道吧?街坊邻居都搬去的的那家。” “嗯。”虞念点点头,等他往下说。 “今天我们去看了安排的位置,分给我的地方……在厕所旁边。那怎么搞得成器?” “你跟负责人提了没?” 廖哥摸了摸后脑勺,神情有些窘迫:“我们这种进去过的人,哪还敢提什么要求……我打算自己找个小门面,把我娘那门手艺接过来算了。” “廖娭毑能同意?” “不同意也没办法。她年纪大了,估计自己也觉得到哪儿都招人嫌……” 廖哥叹了口气:“我走啦,就是跟你说一声,毕竟那份工作也是你帮我介绍的。” “走,大黄,跟姐姐拜拜。” 他跨上旁边的小电驴,轻轻一扯牵引绳,大黄灵巧地跳上了脚踏板。 “路上慢点啊!”虞念朝他们喊了一声。 待他们走远,虞念迅速跨上小电驴,一拧油门便冲了出去,全然未察觉身后周兴野的车正朝她驶来。 “野生菌子,她去哪了?”周兴野“砰”地甩上车门,手里还攥着那串打算给虞念的麻油坨,语气焦急。 “不知道啊,你想追?”野生菌子一边将长枪短炮塞进小电驴座桶,一边抬腿跨上车,“想追就上来,前担!” 虞念一心直奔秦灿宇的方向,根本没留意身后穷追不舍的野生菌子,以及那个举着麻油坨、愁眉不展的周兴野。 周兴野小心翼翼地拉起棒球外套一角,虚虚裹住油坨,嘴里不住嘀咕:“可千万别吹凉了……” 前座的野生菌子笑得几乎扶不稳车把,“我真是瞎了眼,居然粉上个恋爱脑!” “老子恋爱脑怎么了?又没求你粉我!”周兴野嘴上从来不肯认输。 “快道歉,不然我停车了——虞念又加速了,你去打车去吧。我看这巷子里你怎么追。” “对不起。” “……哈哈哈哈!” 虞念随意将小电驴往路边一摆,抬眼正好看见秦灿宇从二楼茶馆的手扶梯上缓缓而下。他身后是全玻璃幕墙的半球形商场,擦得锃亮,在午后阳光下像个闪闪发亮的水晶球——当然,这也是他父亲的产业之一。 男人一身长款黑色西装外套,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掩住了眼底的城府。身后跟着的高大助理在他那股喜怒不形于色的气场对比下,几乎成了沉默的背景板。 秦灿宇在广场前站定,指尖夹了根未点的烟。助理刚掏出打火机,“啪嗒”一声擦出火石—— 虞念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夺过打火机,“咔哒”合上盖子。 “秦老板,”她抬眼,直直看向他,“给个机会?” 秦灿宇见到她,眸中掠过一丝欣喜的笑意,很快恢复平静:“什么机会?” “廖哥的机会。”虞念将那只金属打火机在指间转了转,“那个位置,恐怕不太行吧?” 秦灿宇轻笑:“你不是说我是个成功的商人?”他略遗憾地摇头,“位置是市场部按调研排的。 廖哥店里的糖油坨……销量确实一般。” “是么。”虞念迎上他的目光,“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不装了?”秦灿宇盯着她眼底压着的火星,笑意渐深,“要跟我打明牌了?” 他将烟衔到唇间:“先不说这个——拿了我的打火机,总该帮我点根烟吧。” 第77章 他没看她,却算准了她。 虞念捏着那枚冰冷的金属,深吸了口气。拇指用力一擦 “嚓。” 火星迸溅,幽蓝火苗窜起跳跃,映亮她微微绷紧的侧脸。她踮起脚,将火焰递向他唇边。 火光跳动,落入秦灿宇镜片后的眼眸。那里曾经温柔如水,如今却深得像潭,窥不见底。 就在火焰即将触到烟头的刹那—— 另一根黑色的细长香烟忽然斜插进来,就着她的火苗点燃。 虞念侧首一看。 周兴野不知何时出现的,此刻正咬着烟,狠狠吸了一口。他看也没看秦灿宇,手用力一抬,打翻了虞念手上的打火机,直接伸手扣住虞念的后脑,低头就将那口辛辣的烟渡进了她唇间。 “咳——!”虞念被呛得弯腰猛咳,抬手就要挥过去。 周兴野却变戏法似的从身后亮出一串圆鼓鼓、金灿灿的糖油坨,脸上堆起笑,声音跟糖油坨一样软绵绵的: “我错了,宝宝。” 虞念看着他分明气到不行却强撑风度的模样,没忍住噗嗤笑了声。 非常给面子的咬了一口糖油坨 周兴野把落地上的打火机,一脚踢飞,又侧身重重撞开旁边的秦灿宇,将糖油串串塞进虞念手里,声音压得低柔:“我们走。” 虞念点了点头,随他转身。走出两步,却又停下,微微偏过脸,余光扫向身后那道身影: “我喜欢的,是即便不看灿烂宇宙也能让人睡得安稳的心理医生,不是家财万贯却让人夜不能寐的生意人。别让我——后悔过曾经那份好感。” 周兴野听着她的话,扣在她肩上的手像紧箍咒一样越收越紧,指尖几乎快掐进肉里。虞念垂下眼,知道今晚又完了。 西西刚好从商场买了水果出来,看到虞念和周兴野站在路边被人认出指指点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果断让他们上车,把司机赶下去骑虞念的小电驴,让周兴野替了司机的位子。 周兴野全程跟块冰似的,一言不发,只顾开车。 车停好后,他撂下句“晚上我来接你下班”,就开着自己的车走了,路面的坑洼,渣土车掉的石头,别人避之不及,他是直接碾过。 西西戳戳虞念:“你有没有觉得打寒颤啊?” 虞念瘪了瘪嘴:“我都冷得想钻被窝了。” 第64章 “有了晓宇老师专业指导就是不一样”西西后勤保障发挥作用“来来来,那边有奶茶,水果,还有零食,大家休息一下再练。” “零食,觉得好吃的,还请大家把垃圾袋放桌上,不好吃的扔垃圾筒” 虞念还想着零食代言测评,顺嘴提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西西拽到了排练厅一角。 手机屏幕直接怼到她眼前。标题惹眼:【周兴野街头烟吻女友!糖油坨道歉甜到齁!】视频里,她踮脚点烟的画面被裁得只剩半个侧影,而周兴野抢火、渡烟、亮出糖油串串的动作行云流水。 配上节奏感燃爆的电子音乐,跟短剧一样让人上头的剧情。再加上大大小小营销号转发,很难不火。 视频特意模糊了背景,秦灿宇那身霸总的黑西装被剪成背景板,评论区早已七嘴八舌讨论 “直接上嘴他好爱!要是没有那块背景板就好了。不过背景板的手还是能看,纹了个小贝壳” “只有我注意到念念被呛到的样子好可爱吗!!” “这糖油坨看起来好好吃!求同款!” “我真的很想试下让虞念一秒就笑的糖油坨” “攻略已做好,糖油坨地址之前在虞念老剧团后面,站在即将迁入秦家茶馆,等我打卡” 秦家茶馆评论“大后天开业,欢迎大家莅临现场品尝打卡!” 看到秦家茶馆的评论,虞念深知廖哥的事解决了,商人吗,跟什么过不去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你看这儿,”西西指了指另一条热度飙升的词条,#周兴野恋爱脑实锤#,点进去是野生菌子偷拍的片段:周兴野护着着油坨念叨“别吹凉了”,被她怼“恋爱脑”后秒怂道歉。评论区一片“哈哈哈”和“他好爱”。 虞念揉了揉太阳穴。手机震了一下,是周兴野发来的微信。 “看到了?你以前会想尽办法利用我的热度,现在怎么不要了?我还有热度,真的。” 虞念回了句“下班了再说” ……………… 秦灿宇坐在舒适的老板椅里,一旁的手机屏幕上微博热搜的标题刺眼地亮着。 他垂眼,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过手腕上那处小贝壳纹身,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到:“你被看见了,连珍珠,也被人带走了。” 敲门声响起。助理推门而入,语气谨慎:“秦总,虞小姐的母亲在m国找到了。接下来是否……” 秦灿宇抬眼,眸色深沉“既然当初选择离开,”他果断做出决定,“就让她彻底留在那边,别再回来掀起风波。”一个斜眼过去,助理便噤声退出了房间。 门轻轻合上,秦灿宇目光落向窗外的天空,仿佛穿过云层看见了虞念笑着送了他一枚贝壳的身影。良久,他才低声开口“我给不了你灿烂宇宙,但至少……能还你一片安宁。虞念,祝你永远幸福。” …………………… 下班周兴野开着车来接虞念,虞念怕他心里还有脾气没消,也没拒绝,将小电驴丢剧团门口,踩着踏板上了周兴野的车 “我……” “回去吃饭吧”周兴野说 虞念看一眼他的看似平静的脸,已经知道他的惊涛骇浪还没发出来。 吃饭的时候,虞念看了看那炒的发黑的辣椒炒肉,硬着头皮吃了一口“我…” “好吃吗?”周兴野又打断她 虞念放下筷子“你不要这样,周兴野,不像你” 周兴野把碗一摔“这样像我吗?”他气愤的指着虞念“这样,我怕你嫌我没礼貌” 他向前轻轻掐上虞念的脖子“这样,我怕你跑掉” 他红着眼摇她肩膀“虞念,你为什么不利用我了?啊?我还红着,看到了吗?” “因为喜欢你,不想利用你了”虞念眼睛也红了。 周兴野看她红了眼,立马放开她,气的叉腰仰头“喜欢我,所以当着我的面跟秦灿宇表曾经” “那是利用,利用曾经的感情挟持他的良心。” “他其实就是因为宝藏被抢走了,心有不甘而已,他需要的是一个肯定,肯定他是第一个被宝藏喜欢的人就够了,真得到了宝藏,他又会藏起来,那不是我要的”她轻轻拉住周兴野“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甘愿被我利用呢?还配合我,我一直觉得我很秦灿宇是一路人” 周兴野低头看她一眼,怎么整得自己欺负了她似的,转过身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怀里“你跟他不一样” 虞念抬头,望向他眼睛“哪里不一样?” ………… 三年前—— 清泉包子铺 周兴野因为执意不走家里安排的路,硬要闯荡江湖,被断了所有经济来源。飞到星市参加地下比赛时,身上只剩最后五块钱。 今晚是他的最后一搏。 肉包子的香味一个劲往鼻子里钻,他咽了咽口水,却只能紧紧握着皱巴巴的五块钱——两块钱要坐公交去龙鹤地下城,两块钱还得留着回来。而那个油亮亮的大肉包,标价三块。 还差两块。 “过砸满哥,没钱就站远点啰,买不买咯?穿得过破破烂烂,莫挡我们排队。”一位嗲嗲捏着张百元钞票,在他眼前轻轻一弹,眼里带着几分不屑的笑。 周兴野把头上那顶黢黑的棒球帽压得更低,又从口袋摸出个灰不溜秋的口罩戴上,遮住半张狼狈的脸。 忽然,一只手臂轻搭上他的肩。 他侧过头,撞进一双笑盈盈的黑眼睛——一个女孩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穷困潦倒那段插曲里。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向那位嗲嗲,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调侃:“你要哦该咯?别个看下包子都不准啊?老板都冇做声,你在这里起么子劲啰。” “拿张一百块就当大款哦?切——莫欺少年穷,听过冇咯?冇听过就多读点书咯。”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嘴,她就朝老板扬扬手:“老板,四个包子,三杯绿豆汁!” 老板笑着应:“念念来啦?好嘞——要不你先让她?她是廖哥熟人。” 嗲嗲一听,语气立马转变:“哎哟,怪不得调子过高,您请、您请!” 女孩接过早餐,走到一边,朝周兴野招招手。 等他走近,她压低声音说:“等下那嗲嗲买了包子,把袋子挂上小电驴的时候,你就用普通话喊:‘爷爷,您掉了十块钱。’记住一定要等包子挂好在说” 说着,把十块钱塞进他手里。 周兴野愣愣地问:“这钱……给他?” “给呀。”她眨眨眼,笑得有点狡黠。 第78章 周兴野照做了。 嗲嗲正准备拧油门,听见周兴野说他掉钱了,立马回头走过去,笑眯眯地接过了钱:“哎呀谢谢啊小伙子!之前是我嘴巴子讨邋遢嫌,你莫介意啊” 周兴野压根没听懂他说什么,他目光盯着正在偷摸做小动作的女孩。 女孩悄无声息地伸出食指,往挂在车头的包子袋底——戳了一个洞。 觉得不够,还轻轻扯大了一些。 等嗲嗲骑远,她已经若无其事地站在路边喝绿豆汁了。 远处嗲嗲的星市腔飘在空气里“过又哦四搞的咯,跌一地咯” 女孩听见,对看着他的周兴野眉毛一挑,漏出一个得意的笑。 这股泼辣又鲜活的生命力很像他的音乐,一下就撞进了他心里。 见周兴野走过来,她塞给他两个包子、一杯绿豆汁:“奖励你的。” 又抽出一百块钱,轻轻拍在他手心:“封口费。” “嘘——拜拜啦。” “谢……谢你”周兴野支支吾吾开口。 她拎着塑料袋,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周兴野不由自主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穿进小巷。 走到剧团门口那条街时,不断有人从店里探出头来: “念念,又起过早啊!” “虞念,今天又给西西带包子?自己不嗦粉啦?” “念念,剧团最近票卖的好点了不?你老是送票,我们麻将都没空去打哒” 她一路走,一路笑,声音清脆地回应着每一个招呼。 周兴野跟在后面,看着她的马尾甩起又落下第一次觉得——这座陌生的城市,好像有了温度。 虞念听完他的话,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轻轻推开他的怀抱,转身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气将整杯水喝尽。 “……真的是救赎文学?还是包子救赎文学?” 周兴野低笑一声,嗓音里带着温沉的笑意:“准确来说,是一见钟情加救赎文学。”他伸手替她擦去嘴巴上的透明水渍,目光有所期待:“那我呢?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虞念摇摇头:“你说的事我好像有点印象……可那时候你灰头土脸的,和现在判若两人,我哪里认得出来。”她瞅他一眼,:“一见钟情嘛,对我这种人来说不可能。” 周兴野捏了捏她的脸颊,故作威胁:“那你说,我是什么文学?好好说——” 虞念放下玻璃杯,站起身环住他的脖子,眼光一闪:“是日久生情——”她贴近他耳边,一字一顿:“和、日、久、生、情。” 周兴野低笑一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朝浴室走去。“那就……日久见人心。” 温热的水流逐渐弥漫,体温与水汽无声交融。两人十指紧扣,周兴野将虞念轻轻抵在淋浴间的玻璃上,声音贴着她的耳廓落下:“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他将她转过身,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其实我小时候学过唢呐。”声音里有几分深意:“姐姐,我们比一比?一人一句口诀,看谁先忘。” 说完,他缓缓屈膝,跪在她面前。 “第一句是——气沉丹田稳如松。” “……第二句呢?”你答 虞念还未反应过来,身下忽然一颤,她瞳孔微张,呼吸骤然收紧。 “你……” 周兴野抬起头,眼底暗涌浮动:“不说的话……可就罚到你想起为止。” 水汽氤氲,眼前的灯光在湿润的眼睛里叠出重影。虞念视线逐渐模糊,身体软得几乎站不住,终于颤声开口: 唢呐第二句 “唇、枪、舌、战……韵无穷。” 第65章 浴室的水声渐歇。周兴野换上浴袍,将虞念的衣物递进去,自己转身进了厨房收拾碗筷。 虞念擦着头发走出来,拿起吹风机。热风嗡嗡作响,湿发在指尖逐渐蓬松干透。还好今晚周兴野只要了她一次就收手,否则她恐怕就连手腕酸得连举起吹风机的力气都没有。 吹风机的嗡鸣停止。她走进卧室时,周兴野已经洗好碗,靠在床头,被子掀开一角等她。 “聊会儿天?”他问。 虞念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却仍轻声确认:“真的……只是聊天?” 她身上那件暗红真丝睡袍,像一朵开到极致的黑巴克玫瑰。锁骨上沾着几缕未干的发丝,眼里水汽氤氲,眼尾还染着淡淡的红——那是方才情动未褪的痕迹。 周兴野看得喉结滚动,却还是压住念头,嗓音微哑:“纯聊。” 虞念一听,开心了“那就,跟你聊个5毛钱的” 她边跑边踢掉脚上的拖鞋,轻巧地钻进他怀里。 “后来呢?”她伏在他胸膛上,听着沉稳的心跳,“比赛得冠军了吗?” “没有。冠军是横竖勾,但老陈签了我。”周兴野手指绕着她微卷的发尾,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不甘。 虞念抬起头,眼睛亮亮地问:“那……为什么签你呀?” “那时候说唱在国内还没起来,捧一个人总比捧三个人容易。而且——”他嘴角一扬,“我比他们帅不咯。” 虞念笑着轻捶他胸口:“哈哈,跟横竖勾在一起你连口音都被带偏了。”又问:“那你今天怎么想到给我买糖油坨坨?” 周兴野将指间缠绕的发丝凑近鼻尖,轻轻一嗅。一股清新的柑橘味被他过进肺里,他饮鸩止渴后接着说 “三年前我不是跟在你身后吗,我看你进了剧团,我就在外面瞎转悠,走到廖奶奶的小店。看她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手脚还不太利索的放一串串的糖油坨到油锅里,看着怪孤单的,就进去买了串糖油坨,陪她聊了会儿天。临走时,她送了我一张花鼓戏的票。” “嗯……怪不得你能拿出三年前的票?” “你这人,真的很难一见钟情,老陈签了我,带我改头换面包装一下,我那么帅,出现在正中间那排,你毫无印象吗” “我来看你那么多次演出,你当我空气吗”说着气不过咬了下她肩膀。 “啊~错了错了”虞念痒的撒娇服软,“但是你后来真的来看过吗?”她的语气显然不相信。 他捞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给她看聊天背景图——那是她在麓山书院演出时的抓拍。 虞念认出那身影,心下感动,抬起身在他脸上轻轻啵了一下。 周兴野低笑,俯身追着吻回来两下,才想着要扯回刚刚的话题: “今天买菜时,看见有个摆摊的奶奶神情很像她,就绕去你们那条街看看。她还在店里,一个人,但聊起来感觉比以前更开朗了。第一次买糖油串,她说‘不嫌弃就好,不收钱’;今天她说,‘这么好吃的东西,不买一串给女朋友尝尝?’结果你——” 他没说下去,只是笑了笑。 “这样啊……”虞念恍然,轻声说,“真好。” “什么真好?” 她稍稍退开一点,注视着他的眼睛:“廖娭毑有盼头了,真好。你给我买糖油串串,真好。我们像这样聊天……也很好。” 她声音轻下来,握着他的手说:“原始欲望在感情里当然重要,可彼此明白,也一样重要。” 说罢,她又靠回他胸前。耳畔传来有力的心跳,咚、咚、咚,一声声,真实而温热。 “周兴野,”她轻声说,“以后……多和我聊聊天吧。” “好。” 他收拢手臂,将她拥得更紧。 “睡吧。明天还要排练,我大后天回京市,在那边等你。” “嗯。”虞念在他心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稳阖眼。 那个很久没充电的switch,静静躺在抽屉里。从看着她独自依赖海浪声入睡,到如今两个人相拥而眠。 ………… 接下来两天,虞念生理期到了。周兴野开启全天候包接包送包到家的模式。 上车有高能量的麦当当,下车递来保温杯里的红糖水,晚上回家有他从“难以下咽”进步到“勉强能入口”的饭菜。饭后水果切好,两人窝在客厅打游戏。 虞念的游戏卡早就不止动森。她喜欢和周兴野一起闯《双人成行》,也爱看他为她一个人跳《舞力全开》。唯独玩到《胡闹厨房》时,虞念手忙脚乱按着手柄,嘴上还要骂他“蠢得死”。 气得周兴野一把捏碎游戏卡:“去你妈的分手厨房!一玩就挨骂,再也不玩了!” 虞念赶紧翻出抽屉里剩下的动森盲盒,熄灭他上头的火气,拉他一起拆。周兴野看着原封不动的四个盒子,瞳孔地震:“怎么还没拆?” “之前忙忘了嘛。”虞念边说边利落撕开第一个,露出一对白色耳朵。“dd。”她看也没看就反手甩给周兴野,“你的。” “超人气音乐人”。虞念抿嘴笑:“这个好像你。” 周兴野接过端详:“一条小白狗,还是个耙耳朵。没野生菌子私发我那张你撸狗的照片里的大黄狗好看。” 第79章 “周兴野,帮大黄上个热搜吧。懂事的中华田园犬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好。”周兴野掏出手机,发了几张图给老陈,敲了行字:“老祖宗严选。”又找西西要了几张大黄的照片,一并转过去。 发完他把手机一扔,看向虞念:“继续。” 第二个是“西施惠”,甜美妹妹——虞念叫她“这不就是西西”。 第三个是“陆德里”。虞念有些可惜道:“原型是渡渡鸟……第一个因人类活动而灭绝的物种。” 只剩最后一个了。虞念捏着盒子轻轻晃了晃,心里悄悄嘀咕:“怎么还不出现……” “嘶啦——” “啊啊啊!”虞念欣喜地叫出声,“傅达!” 周兴野瞥了眼她手里棕色的猫头鹰摆件:“你喜欢博物馆馆长?” 虞念把傅达举高,转向他,眼睛亮晶晶的:“对啊,他说,智慧要一点点用。” 就像——我用十块钱这么一点点的智慧,换来了爷爷对你的道歉,还让他因为掉了包子,一整天都觉得“背时”。 周兴野挑眉:“但你不是损失了十块钱?” “谁说的?那是我赔的包子钱。 准确来说,我损失了一百块当封口费。”她凑近他,在他胸口画圈圈,声音慢下来,“但是,得到了一个……你。” “这波不……” 周兴野轻咬住她的下唇,缓缓向外拉扯,低哑道:“这样……才算封口费。”说罢,便用温热的唇覆上她的上唇,研磨般重重地吻着。 虞念只觉得所有气息都被他夺了去。她微微张嘴,他便长驱直入,霸道地占据一切主动,勾缠着她的舌尖,迫她与他交缠共舞。她稍一后退,他就吻得更深、更重,像要吞尽她所有。 唔……虞念脑中渐渐当机,指尖无力地推着他的胸膛。他这才渐渐放慢下来,从强势的占有化作缠绵的流连,最后变成眷恋不舍的、缱绻的温存。 相拥入睡前,#中华田园犬#登上热搜榜三。 一组照片记录了一只大黄狗在老剧团门口的乖巧模样、津津有味吃着肉末拌饭的样子、安静趴在戏台边看虞念夏天排练的背影,以及虞念和西西蹲着与它玩耍的画面。 配文触动人心:“花鼓戏闺门旦虞念和忠诚、懂事、会听戏的老祖宗严选一起玩。” 热搜评论区内,网友纷纷留言: “这狗狗居然吃白饭!还会听戏?” “看眼神就知道特别通人性,是我们自己的宝贝犬种。” “田园犬真的不比任何品种差,聪明又忠心,希望大家多多领养代替购买。” 还有眼尖的网友注意到:“只有我看到虞念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吗?你们不知道星市的夏天多热,四大火炉名不虚传。 随后,话题自然延伸出新热点: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老祖宗严选,从来不玩虚的。” “实力才是硬道理,建议内娱某些演员也像虞念一样踏实苦练。” “难道四公舞台要带田园犬一起演出?花鼓戏加本土犬,开局直接文化碾压。” “谈不上‘碾压’,更像是相得益彰。戏曲和田园犬,都是值得我们珍视的本土文化与生命。” 舆论逐渐走向温暖与共情。许多人自发分享起自家田园犬的故事——它们或许是回乡时摇尾相迎的大黄,离乡时追着大巴跑出几里地的小黑,年夜饭桌下默默等待一口饭菜的小白,抑或是被一根铁链拴住一生却始终忠诚的虎子…… 随后,虞念发布微博表示:“未来一定会养一只中华田园犬作为陪伴。同时感谢@星市公安@星市农业农村局 倾听大众声音,将中华田园犬移出本市禁养名单。相信作为本土犬种,它们能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得更好。” 热评第一来自周兴野: “我不是吗,汪。” 第66章 第二天 周兴野陪虞念去了剧团,看她们四公彩排。他坐在休息的长凳子上里提了些想法,提到服装——觉得每个人穿得都差不多,区分度不够。 西西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悄悄嘀咕:“他要是当导师,也就是个造型指导的水平。” 等周兴野和晓勇老师动身去机场,虞念眉头一扬,招呼道:“走,‘茶馆’开张了!” 西西的车送人去机场了,虞念就开着自己那辆小巧的“剁椒鱼头”。过惯了好日子的西西有点嫌弃:“怎么不开路虎上班?” “太高调了吧,”虞念一边灵活地打方向盘躲着路上的小电驴, 西西打趣她“当周兴野女朋友,本来就低调不了了。”等真成了‘堂客’,你都可以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 虞念笑了:“哪有,你觉得他提的服装意见怎么样?” 西西不以为意:“他哪懂什么花鼓戏?外行的意见,重要吗?” 虞念却接道:“对啊,正因为他是外行,才有参考价值。我们花鼓戏虽然是地方戏,但现在做的是让更多人听懂、喜欢。听懂本来就不容易,服装上要是再分不清好人坏人,观众就更懵了。” 西西一听,急得摸手机:“那怎么办?明天就四公了,现在改衣服哪来得及!” 虞念却笑了笑:“没事,不用改。就算改了服装,明天也赢不了——我是说之后新国风沉浸秀里的服装得调整。” “你怎么知道赢不了?”西西纳闷,“难道有黑幕?” 虞念一脚刹住车,松开安全带,语气平静:“就是因为没有黑幕,才赢不了。” 她推开车门: “走吧。” 到了茶馆,西西和虞念戴好口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等了好一阵,才等到角落里有对情侣起身离开。西西眼疾手快,侧身挤进去占下位置,下巴朝那圈小食摊一扬,虞念会意,比了个“ok”。 虞念先绕到街坊邻居的摊位前转了转。虽然戴着口罩,老邻居还是一眼认出了她,虞念轻轻摇头,将食指抵在口罩前,比了个“嘘”。邻居们瞥了眼她先前送来的开业小花篮,笑着竖起大拇指。虞念亮出手里的桌牌,朝那边指了指,几位老邻居顺着看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接着,她又转到对面的主理人摊位,点了薯条、汉堡、咖啡和手工酸奶。没多久,服务员就推着小餐车将他们点的小吃一一送了过来。 茶馆舞台上正演着一段双簧相声。前面那位演员脸上画着“y”字型白色油彩,头顶扎了个冲天炮,全靠手舞足蹈配合后蹲着的同伴说出的台词——虽然后面那位嘴里也蹦不出几句正经话。 这类表演曾火遍大江南北,甚至上过春晚,如今也只有在星市还能见到。滑稽的动作、夸张的表情,加上半懂不懂的塑普,逗得全场笑声不断,掌声阵阵。 西西和虞念也跟着鼓掌。西西夹了块孜然三角豆干放进嘴里:“秦灿宇还真有本事,回来就把他爸产业搞得风生水起。还把他爸的资产,改成秦氏集团,他娘老子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妥妥的复仇打脸高智商男主!” 虞念咬了一口刚出炉的糖油坨坨,表皮酥脆,内里软糯,比上次冷掉的好吃太多。她舔了舔唇上沾的芝麻:“他本来就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 下一个节目临时换成了“热舞男团抖舞合集”。主持人虽不明所以,但耳麦里传来老板的指示,只能照办。西西坐在角落伸长了脖子张望,虞念看她那副想凑近又 法子的模样,忍不住笑:“去吧。” 西西刚离开座位,虞念便拎起茶壶,将茶盘里反扣的茶杯翻正,缓缓斟满。几乎同时,一道身影落座对面。虞念头也没抬,右手持杯,左手托底,客客气气地将茶奉上:“秦总,请喝茶。” 秦灿宇接过,一饮而尽,把茶杯放回桌上。虞念再次提起茶壶,他却伸手盖住了杯口,声音发苦:“你能不能别像他们那样对我……我错了,我不该算计你。我……” 虞念不慌不忙地又吃了一颗糖油坨坨,咽下后才平静开口:“你没错,真的。”她望向气氛好到爆,尖叫不断的舞台,“茶馆很成功,你没亏,我没亏,街坊邻居也没亏——这是三赢。” “我亏了。”秦灿宇看着她,喉结重重滚过,“虞念,我亏了一个你。如果当初我是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回来,我们会不会——” “秦灿宇,”虞念轻声打断,看到他伸过来的手,虞念将手收到桌下,“没有如果,也别去美化那条你没选的路。现在这样很好,真的。你很好,我也很好。” 秦灿宇慢慢收回手,点了点头:“我们解约了,茶馆的兼职你不用来了。” 虞念怔了半晌,不确定的抬眼看他,片刻才道:“谢谢。” 秦灿宇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两杯冰绿豆沙,声音沉闷:“生理期别喝冰的。”他侧头示意助理,很快一碗热的桂圆红枣茶被轻轻放在虞念面前。 做完这些,他起身系好西装纽扣,神色平静地看向前方,准备离开。 第80章 “秦灿宇。”虞念坐在座位上叫住他,盯着他清晰的下颚线,对站得笔直的他郑重道别,“祝你青云直上,我们再也不见。” 对方没再看她,目光坚定的向前走去。 男模团最后一个扫腿动作干净落地,同时把意犹未尽的西西也“扫”了回来。她一眼瞥见那只用过的茶杯,凑近低声问:“秦灿宇来过了?” “嗯。” 西西用手扇了扇脸上看表演留下的热气,顺手舀了一勺碗里的冰绿豆沙放嘴里:“他到底喜欢过你没?” 虞念望着面前那碗没动过的冰绿豆沙:“喜欢过。” 西西饶有兴致地凑得更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虞念的目光落向那碗茶,茶底是桂圆,茶面漂浮着红枣。静了两秒。 “刚刚。” 她又瞥了西西一眼,手搭上她的肩,唇角微扬:“姐妹,这是咱俩的秘密,ok?当然——你刚才溜去站台子前看男模的照片,也会是我两的秘密。” 后台候场区,虞念正准备上场,周兴野跑去帮她取落在休息间的水。 这时,一位之前退赛的皮影戏传承人忽然走了过来,一见到她便紧紧握住她的手,诚恳地说道:“谢谢你,复活了我。” 虞念怔了怔,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对方笑着解释:“那张《刘海砍樵》的黑胶唱片,不是你找到的吗?之前是我格局太小了。坚守传统固然重要,但不能忘记时代在往前走,传统也需要创新。” 她拍拍虞念的肩:“你好好加油,今天我坐在台下给你鼓劲。” 正说着,周兴野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把水递给虞念。 虞念没接,而是向前一步轻轻环抱住他,轻声说:“谢谢,辛苦你了——做好事不留名的‘刘海哥’。” 舞台上传来主持人的报幕声:“下一位,让我们欢迎花鼓戏非遗传承人、最美最飒的闺门旦——虞念!” 观众席顿时响起热烈的欢呼,粉丝举起的灯牌在黑暗中连成一片星河。 一声电闪雷鸣般的音效炸响,舞台亮起。 虞念身着一袭仙气飘飘的戏服,置身于全息影像勾勒出的两株古树之间。她最初蜷抱双膝,如一颗安静的茧,随后缓缓舒展,站立起身。 朱唇轻启,唱腔流转: “家住常德武陵境,丝瓜井畔刘家门——”《选自湖南花鼓戏刘海砍樵片段》 舞台另一侧,小生登场。 “刘海”背负柴刀,唱起耳熟能详的双川调: “小刘海在茅棚别了娘亲,肩扦担往山林去走一程。家贫穷无衣食难过光阴,无奈何上山去打樵散心。”《选自湖南花鼓戏刘海砍樵片段》 戏至中段,身穿金色戏服的武生“金蟾”带领众小生翻跃而出,将气氛推向第一个高潮。 暗处的虞念悄悄望向台下,观众们目不转睛,神情投入,但她知道,冠军不会是她的。 不出意外是英歌舞的。不是黑幕,是他们太燃了,每一声嘶吼,每一次跺脚,最后百人在全息配合的水舞台,踩踏出万千水花腾空而起的时候,势不可挡的那个劲,太震撼人心了。 最终,主持人宣布本场投票结果:“百位非遗传承人现场投票的冠军是——英歌舞!” 彩纸与彩带漫天飘落,虞念由衷地为对手鼓掌。英歌舞传承人接过百万奖金支票板,发表感言时说:“非遗只有传承与保护,从来都不是对手。这笔奖金,我们决定转赠给皮影戏传承人。” 全场起立,掌声如潮。 向这份格局致敬的时刻,节目组也将珍藏的那张《刘海砍樵》黑胶唱片,郑重归还给了它的主人。 此番网络热议中,弹幕和微博热搜齐齐聚焦于“非遗格局”四字。 无论此前归属哪家阵营,观众们都已渐渐散去纷争,将目光真正投向非遗文化的内核。而这,正是虞念所乐见的——不倚仗炒作,只凭作品本身说话。 她在微博正式宣布:两个月后,将以全新舞美、全新灯光、全新叙事,结合全息特效,推出沉浸式新国风幻境秀《新刘海砍樵》。 届时,将为曾经在花鼓戏艰难时刻慷慨“雪中送炭”的观众,专设前三场免费观演席位。剧团工作人员将逐一联系,虽无法承担机酒,但每位皆可获赠一份花鼓戏限量版盲盒套装。 承诺至此,静候相逢。 微博评论一片叫好 @戏里春秋:虞念格局打开!! @非遗小卫士:这波信守承诺漂亮。期待幻境秀! @湘江水暖:作为老口子,看到花鼓戏这样创新,感动。大力支持。 @啊哈哈哈:全息+沉浸式?概念拉满了,坐等二个月后开盲盒。 @曾为你雪中送炭:居然真的被记得……泪目了,必到! @星市课代表:全新舞美灯光?蹲一个技术揭秘纪录片 热评第一芒芒卫视官微做几个爆红综艺,奖励一部纪录片的卫视他来了 @橘子洲头看戏人:本来只是围观热搜,现在居然想买票了…… @念念有戏:用作品说话。虞念,一直这么稳。 舞台外,周兴野牵着他的手,带他认识本次舞台的设计师。 “张全?!”虞念一眼认出,惊喜地脱口而出,又轻轻撞了下周兴野的肩膀,“你又‘偷偷’做好人好事了?” 周兴野朝她点点头,语气温和:“没提前告诉你,是觉得你未必会想要这样的安排。” 张全却在一旁叹气:“早知道就该告诉你。要是按你的具体要求来设计,我就不会把这个舞台做成‘每个故事都能用’的通用版了——说不定你们还能拿冠军。” 虞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那不是成黑幕了?我可不喜欢。”她抬头望了望天上那轮太阳,声音清澈: “就像今天,我觉得这太阳特别耀眼、特别好看,可我手机拍不出来,那我能怪太阳吗?当然不。舞台也是,问题在我,不在你。” 她转回目光,眼里带着明亮的笑意:“不过现在我也算有点红了,如果你真想替我们设计,可能得走正规招标啦。” 张全立刻接话:“没问题,公平竞争!” “那我让我们办公室主任李雯西跟你对接。”虞念说着,把西西的名片推了过去,“一周后定方案。” 张全很快收到了一份关于《刘海砍樵》的完整资料。他收起手机,朝周兴野递了个眼神:“大活儿,兄弟!先走了,成了等分红!” 虞念转过头,挑眉看向周兴野:“什么时候开始搞投资了?打算转型当商人了?” 周兴野拼命用力摇头,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轻轻贴着她的发丝,声音低而认真: “虞念,我什么都不当。”他无比深情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生生世世都只想当你的狗。” 全文完 2025年12.21冬至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话 有写小说的这个念头,最初是被一部叫《人生大事》的热映电影勾起来的。那部电影里说,人这一辈子,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我这一生,大抵和多数人没什么不同,平淡得像按部就班的流程。到了年纪上学,到了时候就工作,像设定好的闹钟,从不错点。 成绩中游不落后也不拔尖,长相普通不惹眼也不难看,性格温和不暴躁也不软腻——活成了像游戏里按出厂设定走的npc。 就连家庭也是典型的中亚家庭父母 妈妈每天被生活折磨,歇斯底里怒吼,爸爸常打牌到深夜不归逃避。说差吧,他们从没让我饿着;说好呢,也从没给过我任何托举。 高中虚荣心作祟,想买一部手机,我妈说,怎么了?打算去接客? 以前还会和他们冷战,现在倒也能笑着看开,毕竟大家都是凑数的,谁也别为难谁。 如果写小说:我要给自己配个多金又专一的霸总,让他满心满眼都是我,我要成为被宠的不可一世的人。所以女配西西承担了所有人的宠爱。她可以任性妄为。 很可笑吧,就算在我天马行空的小说里,没得到过爱的孩子也不敢将自己笔下的女主虞念,当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所以她没有原型,她是我用爱浇灌的黑巴克,也是坚韧不拔的芦苇花。 纸笔真是最实惠的东西,不像买电子产品还得考虑技术有没有升级。你只要考虑他能不能出点墨水。 放在现在我只要考虑手机内存够了就可以。 灵感像一把钥匙,能带我自由穿梭进小说世界;又像一柄利剑,能斩断现实的枷锁,让那些异想天开的念头,都变成无所不能的场景——在故事里,想怎么爽就怎么爽,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可真开始写才发现,人被现实的思维禁锢太久,连灵性都会慢慢磨掉。我写不出那些跳出常规的苏爽剧情,也终于懂了为什么有的作者能年少成名:他们对世界还抱着天马行空的幻想,而我早被现实磋磨得认了命——原来自己不是被埋没的明珠,只是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塑料珠子。 第81章 若说真有什么和旁人不一样的,大概是我爱做梦,还总做很多梦。梦做多了,有时能控制梦境(清明梦),有时还能清晰记得梦里的每一段片段。 就连这部小说的诞生,也和一个梦有关。梦里有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告诉我七年后会有一场大劫。那梦太真实,我吓得瞬间惊醒,后背全是冷汗。 之后,这个念头就像阴霾一样缠着我。脑海里像有个声音在问:“你怕死吗?” 我答:“怕!就算过得不如意,也不妨碍我害怕死亡。” 它又问:“那你想在这个世界上留点什么吗?” 我想了想,摇头:“没有。我这一生既没作恶多端,也没乐善好施,没什么值得留下的。” “甘心吗?”它不依不饶。 “不甘心啊。”我如实说。我见过世界的美好,也见过它的肮脏。说爱这个世界吧,会痛恨那些一手遮天的“天龙人”,说不爱吧,又会为一处美景驻足良久。为日月大地山川河流感动。 人这世上一遭,总还是想留点什么,能被后人看见。 “有遗憾吗?” “有吧,外婆的最后一面没见上,喜欢的中华田园犬也被送走” “那为何不拿起笔,把你的想法写下来,留给看到的人?” 我承认,这个念头赢了。这番话成功说服了我,我又重新拾起了小说创作。 很幸运,我的编辑在堆积如山的申签文里,翻到了我的“花鼓戏女孩”,还签下了我这个写小众题材的作者。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一辈子一事无成、缩在角落时,突然有人走过来问:“哇,你好好看啊,能不能交个朋友?” 写文的路从不是一帆风顺。灵感来的时候,一天能写三万字;灵感消失的时候,连一句话都能卡上一周。 中途断了一个月,无数次想鸽了,却总想起“要留青史在人间”的念头; 无数次想摆烂,又会感慨“有人给了机会就该珍惜”;无数次想弃坑,却舍不得那些鼓励的话。人啊,真是个既要又要的矛盾体。 不过还好,最后都熬过来了。我终于按照自己的想法,让女主带着主见、不娇不软地过完了一生,也算给了她一个圆满的结局。 对生长的这片土地,这座充满烟火气的热辣城市,也算有了一点正向回馈——想告诉大家,它不只有灯红酒绿的夜生活。 它也有它的艺术文化,饮食文化,有花鼓戏,有辛追娭毑,包括它的语言文化也特别韵味。 最后,对我的编辑说。小说完结就是我兑现的承诺,也是我最真诚的谢意。 祝我的女孩虞念,李雯西。和我的男孩周兴野,在平行世界里,永远幸福。 完结再2025 12.21 今天是冬至,刚刚看到一句喜欢的话,跨过最长黑夜,奔赴新的光亮。 希望我们都拥有光明的未来。 第67章 两个月后 随着花鼓戏再度走红,艺术学院停办多年的花鼓戏专业终于重启。虞念和西西亲自挑选了一批好苗子,为沉浸式演出担任配角。她们不必唱星市腔,而是以对剧情的深刻理解辅助叙事,帮助观众更好地进入故事。 其中特别优秀的人才——能唱、能跳、还能编戏的,将有机会直接进入剧团。 按照西西的标准,“特别优秀”意味着排出的戏要有精品短剧的质感:逻辑清晰、剧情感人,撒狗血要恰到好处,最好还能警醒世人。 星市政府也大力推动戏曲文化发展,开设了演奏、作曲、配器等多种人才培训班,为本地创造了更多就业机会。 虞念在排练沉浸秀之余,接连拍摄了多个品牌的广告。 电梯间里能看到她举着坚果微笑,网络平台上她洗完手轻声提醒“剧情即将开始”,电视广告里则是她清晨被薄荷牙膏唤醒的模样。 就连她的私服穿搭账号“野山菌子”,也悄悄成长为百万博主。 周兴野则与新一代歌王横斜钩开启了“音乐节+演唱会”模式,推出的潮牌因简约而不失态度的设计备受追捧。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年轻人穿着他们品牌的衣服——标志性logo是一根短箭,箭头是锋利的银色金属,箭羽则绽开朵朵香芋紫的剑兰。 在湘超开幕式上,他与横斜钩同台飙歌,嘶吼、呐喊,配上热血的歌词,一句“我要去踢球”爆笑全场。 《湘南漫游》的旋律随之响起: part 1: 深秋跨过胡同 兄弟在我身后 朱墙驮着琉璃釉 替我扛起那忧愁 音乐中渐次融入湘江的水流声与隐约的足球声,节奏转向明快。 part 2: 湘江河风漫步 我们一起踢球 橘子洲头那领袖 正在为你加油 过桥 你要哦该咯 我要去踢球 part 4: 都说湘南人恰得苦、霸得忙、耐得烦 我偏港,还有一股侠义的热心肠 湘江河的水,造就了笔直的脊梁 麓山的英雄墓,节气依然不会改 我一脚,你一脚,他一脚, 哪个要当出头鸟 我一句,你一句,他一句, 调子高不如发狠搞 恰糖油粑粑心太软 恰辣椒炒肉好下饭 恰臭干子咧辣莫怕 恰紫苏梅子打麻将 在湘南真的好自在 (音乐骤停,周兴野登场) 抒情歌唱 风吹叶落叠厚 脚印留在巷口 路灯边老房前 白墙伴影人瘦 烟花点亮夜空 船票攥出褶皱 朱张渡老石头 听够我的等候 你看月亮照过浏河岸 照亮你眉眼那道弯 伴奏停 横斜钩举起话筒问他“湘超比赛唱情歌?你要哦该咯” 周兴野答“我要去踢球” 全场爆笑如雷, 台上的横斜钩又问:“你女朋友同意不咯?” 镜头转向台下——头戴黑色棒球帽、身穿周兴野潮牌的虞念。 她落落大方地接过递来的话筒,笑道:“我肯定同意噻!” 接着,她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又无比自然的动作——将话筒递向身旁的文旅局领导,眼眸弯弯:“您同意吗?” 领导接过话筒,声如洪钟:“我同意!湘超比赛,正式开始!” 私人情感、公众娱乐、城市文化与官方意志,在这一刻完成了一次流畅的交接。现场瞬间沸腾。 网络更是燃到炸裂。 #湘超开幕式热血与浪漫的顶级拉扯# 冲上热搜榜首。 网友纷纷留言: “这波操作太‘湘’了!英雄气概里有柔情,人间烟火中有大义,星市文旅宣传和芒芒卫视的顶级策划!” “芒芒卫视以前是做新闻出身,做的太好了,自己查去吧……结果人家依然吊打哈哈哈” “怪不得总是搞几个爆火综艺,又奖励自己一部纪录片。现在奖励自己搞湘超了” “湘湘,我在海外好想你,这里的猪肉喷腥的……” “虽然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孙悟空来了都要打八百个电话,可就是谁也替代不了。” 更深层的讨论在 #从花鼓戏到湘超看星市文旅闭环# 下的人民新闻里展开。 人民新闻说从虞念复兴传统戏曲,到政府搭建培训与赛事平台,星市正系统地构建一个基于本土精神的文化生态系统。它让“英雄城市”的称号,不再是静止的纪念碑,而变成了流动的、可参与的、充满当代生命力的故事。 虞念大多时间扎根在星市,周兴野则成了空中飞人,满世界奔跑。 如果三五天不回,必定天天报备行程。 如果演出城市离星市近,虞念就会收到他发来的“报餐微信”。 他回来时,有时一言不发就直接开干,把思念全宣泄在虞念身上。 有时又拉着她聊到深夜,直到虞念撑不住睡着。 某次,虞念正在厨房淘米,周兴野一进门就质问道:“为什么任向阳是1000,我是100?” 问得虞念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遇到你的时候花鼓戏在走下坡路,遇到任向阳时正好开始往上走。当然是借你的光,往上走的” 她把锅放进电饭煲,原本按了“偏软”,想起周兴野不爱吃软饭,又改成“偏硬”。 周兴野从冰箱拿出鸡蛋,敲进碗里:“你知道他是谁吗?”又自觉的拿了双筷子开始搅动。 随着筷子搅动蛋液的叮叮当当的轻响,他随口来了一段rap: “他是美院高材生,为了心中那个神 甘愿奉献出图纸,反被诬作偷窃人” 人人请他来出山,他却关上了大门。 直到今天我出马,他说还你一个恩。 虞念听他这段快嘴炒菜都来了劲——不得不说rapper的节奏真的上头。她夹了一筷子白菜喂进他嘴里:“他那个‘神’……是男生吧?” 第82章 周兴野放下打鸡蛋的碗,一把搂住她的腰:“你怎么又知道?” 虞念用筷子轻点他的唇:“不然,我还能在这儿安心做菜?” 周兴野的吻随即压了下来,细细啃咬她的上唇,舌尖轻舔过下唇轮廓,声音含糊又滚烫: “现在去里面……继续炒菜。” …… 新国风幻境沉浸秀《新刘海砍樵》于近日正式首演,神秘面纱自此揭开。演出当天,剧场门口花篮锦簇,满载各界人士的祝贺,预祝圆满成功。 观众沿花道检票入场,眼前豁然展开一座错落“山体”——墙面覆满青藤绿意,入口设计成幽深山洞。步入洞内,文创周边琳琅满目:以刘海砍樵角色为灵感的盲盒、冰箱贴、挂饰、手办与公仔,吸引不少观众驻足。有年轻观众轻声赞叹:“真没想到,戏曲还能这样玩!” 通往剧场内部的走廊两侧,设有全息影像互动大屏。观众可在此向“胡大姐”学习灵动的眼神,也可与“刘海哥”比拼砍柴技艺。进入剧场,观众席更是别具匠心:一楼被布置成刘海的家,茅草覆顶,长凳摆放其间,观众可坐着嗑瓜子,看刘海从一旁井中挑水而过;二楼则化身“金蟾洞”,观众变身“反派小弟”,为金蟾的武打动作呐喊助威。 演出开始前,星市弹词艺人率先热场:“当里个当,像说书一样,话说……”两侧可移动电子屏同步呈现实时字幕,将他的“塑料普通话”翻译得清晰易懂。 热场结束,灯光渐暗,剧场陷入静谧。 忽然,一束追光亮起,一只全息制作的白毛小狐狸跃然眼前,活泼灵动。它一步一跳跃,所到之处,翠绿竹林随之“铛、铛、铛”次第点亮。轰隆一声,天降飞石击中小狐狸前肢,它蜷身呜咽。此时,蓝衣负镰的刘海现身,轻轻将其救起。 安顿好小狐狸后,刘海推门离去。小狐狸悄悄尾随至门外,竟凭空消失。观众正疑惑时,一袭白纱长裙的虞念乘威亚翩然而至,绕场飞旋。她手挽花篮,洒落漫天缤纷花瓣,身姿轻盈回转,一举一动仙气缭绕。 她轻点落地,转身回眸,目光深深望向刘海的家。有观众低声感叹:“原来胡秀英是狐仙!这下看懂了,之前看四公时还疑惑她怎么突然就从台上站起来……” 随后进入“女追郎隔层纱”的经典桥段。 胡大姐与刘海哥在石桌上下棋、敬菜、对饮、对唱,以细腻婉转的比古调互诉情意。石桌下的地面随唱词流转,幻化出春夏秋冬四季景致,令人仿佛置身于这段随岁月自然生长的深情之中。 正当两人情意渐浓时,男配驮着金蟾猛然登场。他一把掀翻石桌,大刀重重落地——“咔嚓”一声脆响,舞台地面竟如玻璃般碎裂,裂缝中骤然腾起黑色火焰。金蟾昂首示意二楼观众,带头发出震耳笑声: “二楼的精神小弟小妹们,给我笑——” “这不对,重新笑!哈哈哈哈——” “帅哥,你少笑一声!四个‘哈’,你只笑了三个哈,小心下台我打断你一条腿!” “还不张口笑的,我的小弟们可要拖你下来比划比划!” 台上男配们应声翻腾跃动,气势汹汹,似真要捉人下场。 金蟾闹场之后,虞念踏着星市腔登场:“这又哦得了?我得赶紧摇人!” 话音一落,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位仙子自空中翩然降下,一曲姐妹齐心的帮腔悠扬入云,唤起全场对二公时仗义相助的感动记忆。“穿红衣服那个,准没错!她气息最稳!” 最终,众人齐心协力制服金蟾。 胡大姐与刘海哥携手邀请观众一同登台,齐声唱起那首耳熟能详的《刘海砍樵》—— 舞台上下,歌声相连,欢腾满场。 演出刚刚落幕,微博热搜便已“空降”,各大营销号纷纷跟进造势。 爆火实锤!星市必看幻境秀《新刘海砍樵》封神现场,传统戏曲竟能这么“潮”?一票难求的国风盛宴,花鼓戏第一ip当之无愧! 虞念卸妆时,看了看小程序评论——没有人提及周兴野,也没有人再说虞念,只有对花鼓戏的评论。 “以前总觉得戏曲是爷爷奶奶辈的‘古董艺术’,直到看了《新刘海砍樵》……我错了!从踏进剧场那一刻起,整座‘山体’就把人拽进奇幻世界。绿藤山洞、全息互动、沉浸式座位设计……这真的是花鼓戏吗?” “沉浸感拉满,观众也是‘戏中人’!一楼坐刘海家嗑瓜子,二楼当金蟾小弟喊‘哈哈哈哈’,花鼓戏太懂年轻人了!不是干坐着看戏,而是真的活在戏里。金蟾大哥现场‘霸凌’观众(开玩笑版),吓得二楼姐妹边笑边抖,互动效果直接封神。连‘塑料普通话’都有实时字幕,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看不懂了。” “那只全息小狐狸蹦出来时,全场惊呼!竹林随脚步点亮,地面裂出火焰,四季在石桌下流转……传统唱腔搭配顶级视效,胡大姐威亚飞天撒花瓣那段,美得像仙侠剧女主下凡。” “‘女追郎’那段比古调对唱,温柔到骨子里。没有强行撒糖,只有四季流转中自然生长的深情。七仙子从天而降帮腔时,影院级震撼。女孩帮助女孩!!!” “进场就被盲盒、手办墙吸住脚!刘海哥和胡大姐的q版公仔可爱到犯规,看完戏人手拎一袋周边出门。从舞台到衍生品,ip产业链全线打通,花鼓戏不再只是‘戏’,而是能收藏、能互动、能传播的传统创新。” 各大媒体被自来水占领 开票秒空,二手平台溢价三倍仍有人追问:“求一张,跪求!”小红薯、抖音全是被现场震撼的尖叫帖:“星市旅游必看榜top1”“戏曲文艺复兴代表作”“后悔没买二楼反派体验区”……这不是网红打卡,是真心好看到炸裂! #新刘海砍樵封神# #花鼓戏竟然潮成这样# #星市必看幻境秀# (评论区已沦陷为大型求票现场) 第68章 虞念卸完妆走出化妆间,门刚推开——“砰”一声响炸在耳边。她吓得捂住心口,抬眼却见街坊邻居、师傅,西西夫妇,干爹干妈,周兴野的父母,还有老陈和王庆,甚至aida,杨媛,art,张全,都来了。全都围在门外,笑容满面地拉着彩炮筒。祝贺她演出成功!每张笑脸都是为她自豪与骄傲。 漫天亮片纷纷扬扬,五彩缤纷的彩带像一场突然降临的七彩祥云,簌簌落满她的肩头。 就在这片闪烁未定的光雨中,周兴野抱着一大束芦苇走了出来。 虞念心头一跳,以为他又要开始那不知第多少次的求婚刚要开口让他别闹——他却一把攥住她的手。 “跟我走。” 人群中起哄声一波接一波,彩带还在空中缓缓飘落,虞念还没回过神,人已经被他拽着跑了起来。 众人目光追着那两个奔跑的身影,只看见她发间那根未摘的白色飘带,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廊道尽头。 跑到车边,周兴野伸手,轻轻抽掉了她头上的飘带。乌黑长发瞬间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虞念微微蹙眉望向他,眼里满是疑惑。 “闭眼,”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带你去个地方。” 虞念好奇地合上眼。睫毛上拂过丝绸般的触感,一条丝带温柔地蒙住了她的视线。他已绕到她身后,气息贴近耳畔:“给你一个惊喜。” 她被牵着手带上车。 路上虞念忍不住问:“去哪儿?” “别急。”周兴野打着方向盘,侧头看了她一眼。 车停了。 “来,我牵你。” 眼睛被蒙住,其他感官便格外敏锐。一下车,虞念就感到周身气温低了好几度。 “滑冰场?”她猜测。 周兴野低笑:“再猜。” 他揽着她往前走。四周静悄悄的,虞念忽然有点紧张:“你不会又想……找什么刺激吧?” “我不喜欢那样,也不习惯……车里都不行,何况……” 他亲了亲她的耳尖,声音柔了下来:“我知道。在家里你才胆大得很……尤其……” 虞念看不见,不安的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 “叮。”电梯门应声打开。她被轻轻推进去,电梯平稳上升。 “滴滴滴,嗡——”密码锁开启的轻响。 虞念心里隐约有了预感:他给她买了房子,上次路虎去过户给她,身份证被他拿走了好几天。 为了逼她开路虎,他可是煞费苦心。 又买了部揽胜加长,现在一黑一白,在车库像文成武将摆在那,也很像今天他和秦灿宇送来的花海, 他送的黑巴克52118朵,秦灿宇送的黄玫瑰5260朵。 散场后她做主,全送给观众了。 当丝带从眼前滑落的那一刻,她还是怔住了。 江景大平层并不稀奇,全屋装修完毕也不算意外。 真正击中她的,是每一个细节里藏着的她的喜好——从整体的风格到软装的选品,完全贴合她的品味。 第83章 “你……”她捂住嘴,声音哽咽,一时说不出话。 周兴野站在屋子中央,像个展示杰作的孩子,眼里闪着光。他走到整面落地窗前,双臂一展:“以后过年的江景烟花——我和你共赏” 又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到一扇门前,侧头示意她自己推开。 房间明亮宽敞,一面墙镶满魔镜的墙。他抚过镜面,语气轻快:“以后你可以在家健身,我也能在这儿练舞。” 指着墙边可移动的电视,“咱们还能一起玩switch,我为你一个人跳《舞力全开》……”他俯身靠近,声音压低,“你尽管如狼似虎地扑过来,对着镜子……占有我。” 虞念脸颊发烫。周兴野笑着拉她去下一个房间。 “这是主卧。”他拉开衣柜,里面整齐挂满衣物,“我们的衣服我都备好了。我遵照虞念私服穿搭选的”又指向化妆台,“你平常用的瓶瓶罐罐,也都在这儿。” “你那个小家,什么也不用搬。那里是你的家,这里也是。” 虞念眼眶一热,泪水已经忍不住。周兴野却走回客厅叫她:“念念,过来一下。” 她慢慢走过去。 “打开极光模式。”他轻声说。 深色窗帘自动合拢。远处仿佛传来风声,客厅天花板在瞬息间化作星空穹顶——绿与蓝的光绸交织流淌,如柔软的河,在银河间缓缓波动。 周兴野在这片幻境般的极光下,单膝跪地。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钻戒,压在戒指下面的,是一张银行卡。 他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声音微微发哽: “虞念,这大概是我第一百零一次求婚。你也可以拒绝一百零一次……因为我会求第一百零二次,直到你答应那次为止。” “这张卡里是我所有的收入,以后也只进这张卡。我想让你来管我们家的钱。” “《动森》里有日出日落、潮汐四季,花谢花开你都见过,就缺极光……因为你总是睡得太早。”他抬眼,目光如星河流动,“没关系,我先送你一片极光。” “现在我只想问你——” 他托起戒指,声音轻而稳: “你愿意跟我去看真正的极光吗?” 虞念摸着下巴,略带为难地说:“下个月我受邀要去俄国演出,也不是非要你陪才能看极光吧” 周兴野眼中原本闪烁的光亮,逐渐黯淡下去。他微微垂下头,没再作声。 这时,虞念却悄悄伸出手,指尖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故意带着几分骄傲: “要不,你陪我去草原学骑马?” 少年抬头,“虞念你甩我呢”跪在地上二话不说扯过她的无名指套上戒指“你跑不掉了” 周兴野站起,一把举起虞念转圈“我有老婆了!” 虞念锤他肩膀“放我下来” 周兴野抬头看头顶的人“来都来了,感受下我买的新床垫,耐不耐用。” 虞念被他毫不犹豫放倒在床上 “等下周兴野,我有个问题问你” 为什么你跟人合照都是这个手势? 她从口袋摸出手机 手机中,每一张照片里的周兴野,无论与任何人合照,都是那个招牌动作。 双掌一正一反,只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各比出一个八。大拇指与大拇指相连,两根食指一根朝上一根朝下。 他扫一眼照片,“就这个手势?”他比出来给虞念看。 虞念点了下头。又翻了几张“你看,你每一张都是” 没等她反应过来,肩膀忽地一紧,整个人被带进他怀里。滚烫的胸膛,不容抗拒的力道。他偏头,温热的唇几乎含住她耳廓,呼吸喷在皮肤上,嗓音蛊惑地问她,“你生日哪天。” “……11月8号。”虞念缩了下脖子,想躲,后颈那片皮肤酥麻灼热。 周兴野笑了声,扣在她后脑的手掌加了力,把她往自己唇边压。 “敢问不敢听?”他贴着她耳朵,说的字字清楚。 虞念被他挑得有些受不住了,双手攀住他脖颈,指尖嵌进他皮肤里。 “两根食指,一上,一下……”他嘴唇似有若无蹭着她耳垂,“是‘11’。” 两人呼吸越来越烫,混在一块儿,纠缠不休。 “朝上代表跳着的这颗心,”他带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底下那奋力跳动的心脏,一下下撞着她掌心。“归8号。” 接着,他另一只手猛地箍紧她的腰,往自己身上死死一按。隔着薄如蝉翼的面料,不容错辨。 他咬住她通红的耳骨,气息粗重,字字混着滚烫的血气,“身上的命门....这辈子,也只认8号。” 他抵着她,声音沙哑:“现在,懂了吗?”话音未落,天旋地转。 虞念一个用力将他反压下去,跨坐于他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里漾着情动的欲望,低头,温软的舌尖轻扫他耳廓。 “呃.…...”周兴野喉间抑制不住地溢出一声闷哼,脖颈线条瞬间绷紧如弦。 虞念并未罢休。她双唇移至他烧红的耳根,气息如兰,一字一句,轻轻送进他耳蜗深处: “我的行动....会比答案,更清楚。” 第二天 周兴野的微博晒出两张红本本。 没有配文,@虞念 甩出了一个新歌链接。 点开一听—— 《致芦苇》 她骑着小电驴穿梭在风里 我开着大路虎当她的后勤 她买了炸炸炸吃得油滴滴 我给她递纸巾还得笑嘻嘻 她不高兴就回小家去 我还得找街坊邻居当救兵说情 她张嘴就是为了花鼓戏 我答应全因为她心情 也许你会笑我恋爱脑没出息 但我告诉你这就是爱情 (间奏) 芦苇沙沙响是心跳的声音 芦苇轻轻摇是日常的光影 芦苇缓缓长是相思在聚积 直到那一刻拥抱在一起 她还是骑着小电驴晃过街景 我慢慢开着车 守护这任性 她嘴角沾着剁辣椒像颗星星 我笑着亲吻唇角那烟火气 她不说话时世界就安静 我的心立刻就紧张兮兮 她哼着花鼓戏摇头晃脑不停 我鼓掌做她的终生 vip 芦苇沙沙响是恋爱的甜蜜 芦苇轻轻摇是相伴的身影 芦苇缓缓长是爱火在累积 直到那一刻拥抱在一起 (尾奏渐弱) ………… 全网热评截图: @音乐榜监察组:近十年最快屠榜记录!从发布到包揽前三仅用18分钟! @今音乐典礼大魔王已经出现了!!会唱情歌的rapper,就是硬气一点。 @考古协会:我去,rapper也能从良了,哈哈哈。 @星市文旅v:谢谢顶流带火花鼓戏,但剁辣椒不是这样秀恩爱的啊喂!亲的时候不辣吗? @路虎官方v:@周兴野先生,新款考虑代言吗?应该能追上电驴的那种。 ……………… 虞念也晒出同款结婚证。 同样没有配文,@周兴野 也附上了一个音乐链接—— 《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 演唱:萧亚轩 作词:姚谦 作曲:陈伟 爱原来是这么个模样 近在眼前却不一定能够一眼看穿 过往四处探访却总是徒劳而返 只一秒你就轻易的攻入我心上 该怎么形容我此刻的感想 如果你了解我过往的渴望 当过尽了千帆你还在身旁 仿佛是一道曙光 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 我原来比希望更希望 在生命中有个同伴把心事都交换 际遇一样又一起成长 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 你说你爱我比别人更多 其实我更守护着你全心全意 只等你说一声愿意 所有的未来如何期待 再比不上 你给我的现在 我只在乎你懂我所有期盼 用真情来相伴 【作者有话说】 好了,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