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的我们出身泥泞》 第1章 [gl百合] 《肮脏的我们出身泥泞gl》作者:我牙不好【完结】 简介: 文案1 纵有谷已经很久没有去片场了。 她在家里躺了好几天,美其名曰要让精神与身体都得到修养。 这种行为有一个非常接地气的学名——小牌大耍。 只是这次,她觉得有些奇怪,她的助理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她。 纵有谷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翻了个身,继续当她的咸鱼。 直到她收到助理的短信—— “有谷姐,这次拍摄真的非常顺利,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快找到状态,杀青快乐[鲜花]” 可是纵有谷根本就没有去拍摄。 是夜,和纵有谷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闯入了她的住所。 文案2 纵敛谷上辈子是个杀手。 她一辈子经历的离奇事多了,她自认为对一切都习以为常。 谁曾想,离奇的一生有了更离奇的续写。 她穿越了。 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四处张望着,就被自称助理的女生拉上了保姆车。 演戏?不行,她哪里擅长这个? 演杀手?这不信手拈来? 她觉得这么生活其实也不错。 而后她就见到了“另一个她。” 如此契合的她们一拍即合从此开始了为非作歹的美好生活。 拍文戏?你上! 拍武打?你来! 她们是彼此的替身。 *注:水仙预警t-t 主要角色或多或少在性格与道德上都有些瑕疵(t-t) 内容标签:都市 天作之合 娱乐圈 励志 甜文 he 主角视角纵有谷互动纵敛谷 一句话简介:来一点水仙 立意:接纳自我,学会爱自己 第1章 “天底下再没有比我更善良的人了。 我只不过是降低了一点点道德,抛弃了一点羞恶心。 可是—— 可是这不是情有可原的吗?” 被滑轨、摇臂、摄影机围绕着的是纵有谷。 她微微皱着眉毛,似乎真的很困惑似的。 是的,她是演员。 双臂用力一扫,摆放在桌几上的茶杯重重落地。 点点滴滴的茶水拖曳出长长水痕。 她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如果你和我一样,你也像我一样……”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纵有谷忘了。 “卡——”导演喊停了纵有谷的表演。 “小纵,你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可以更好。 因为这段戏很重要,所以我特地放在最后拍摄,我本以为有了这段时间的拍摄,你能很好进入状态。” 导演的语气很是严厉。 纵有谷微微低头,抿着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些愧疚来。 不过好在,导演倒也没有太过苛责纵有谷。 她伸手拍了拍纵有谷的后背,而后拿起了扬声器:“今天就收工吧,大家辛苦了。” “这两天好好调整状态,我很相信自己的眼光,并不觉得你会让我失望。”导演一边指挥着场务,一边嘱咐纵有谷,“行了,你别站在这里了,走吧。” 纵有谷朝导演轻轻微笑,慢慢转身离开了拍摄现场。 她熟练地钻进了她的房车。 她四下张望,发现这里并没有旁人后,她脸上的笑容像变戏法似的立马消失不见了。 没骨头似的,她像鸡蛋饼一样摊在了座位上。 她闭上眼,眼皮传来一阵酸痛。 她这两天已经不是休息好不好的问题了。 是她根本没有休息。 因为她根本不敢入睡。 她连续两天都做了相当离奇的梦。 她梦见有人在追杀她,也梦到她在追杀别人。 直到现在,她还能记得鲜血在手上粘腻的触感,浓烈的血腥味直直钻入她的鼻腔。 真实得根本不像梦。 是不是她作恶太多遭报应了。 她认真地睁眼反思。 不应该啊,她自认为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了。 她从不主动与人争吵,她永远谦虚,她慷慨大方…… 她掰着手指细细数着自己的优点。 随着一根根手指折下,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越想越满意,她一转头就看见玻璃上淡淡的倒影。 她又开始自我欣赏起来。 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是她的眼睛,大而圆润的眼睛。鼻子像山脉一样阻挡着阳光,强硬地在她的脸上分隔出明暗。 她的每一个五官都像是上天娘娘精雕细琢出来的,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纵有谷很认真地看着自己。 她很满意地点点头。 她又漂亮又善良。 她怎么会犯错呢? “有谷姐、有谷姐!”她的助理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 纵有谷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助理。 对方的汗水从额头滑下,将发丝牢牢黏在额头。 纵有谷虚虚伸手示意对方离她远点,她再次微笑:“什么事?” 她的助理倒也不恼,在原地站定后,又看着纵有谷的脸色往后退了一步。 “有谷姐是这样的,有两件事要和您说。 第一件就是,苏小姐又占了您的休息室——” “赶出去不就好了?” 纵有谷说得心安理得,丝毫没有犹豫。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您也从来不去休息室啊。” “那也是我的呀,为什么要让给别人?”纵有谷还是笑着,只是语气中带了些许疑惑。 “那我把苏小姐的东西扔出去咯?”助理小心翼翼地问。 “把她人也扔出去好了。” 纵有谷一边说着,一边她又迎着光伸出了手,投在门把手上的扭曲手影把她逗笑了。 她咯咯笑了起来,把助理忘在一旁。 “可是——”助理小声说。 “又可是什么?” “可是您早上说您最近要行善积德。”助理嘀嘀咕咕。 纵有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助理看着她,不敢错过一个表情。 谁知纵有谷开始背起了台词: “天底下再没有比我更善良的人了。 我只不过是降低了一点点道德,抛弃了一点羞恶心。 可是—— 可是这不是情有可原的吗?” 语气抑扬顿挫、情感饱满到了矫揉造作的程度。 让人一听就掉一身鸡皮疙瘩。 一念完这段话,她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她看向她的助理,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的助理。 对方无措地低下头而后又紧张地绞着手指,笑容在这时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她这才探出身,说:“我一直在行善呀,你从哪里还能找到像我这么好的人?快去吧,快去吧。我可不想我的东西被别人占用。” 助理没敢耽搁,她立马往休息室跑去。 纵有谷笑眯眯地看着她助理的背影。 她的助理明明说了有两件事情需要交代,现在却把第二件事给忘了。 她总是那么粗心。 这下一定要扣工资才行。 纵有谷在心里恶狠狠地说。 思忖了半天又觉着大概不是什么重要事,就随便了。 “阿姨,不回酒店,送我去机场,我要回家。”她对司机说。 “有谷小姐,您的拍摄工作还没完成,现在回去是不是不太好。” “我要回家。”纵有谷依旧笑着,态度却是不容辩驳的强硬。 “这……”司机犹豫着。 纵有谷却笑了:“阿姨,我当然知道这拍摄工作有多重要,肯定不会搞出大差错的。而且您想,我算什么大人物,有我没我都一样的。” “那行,你自己看着点。” “谢谢阿姨啦!” 纵有谷很开心的样子,扶着手机的小拇指高高翘起,而后一下一下没有规律地敲击着屏幕侧沿。 洁白修裳的手指上下滑动着,她的视线也随着手指上下扫着屏幕。 最终,纵有谷的手指和视线停留在两条热搜上。 #纵有谷演技# #纵有谷耍大牌# 她的眉头轻轻拧了一下。 还是点开了这两个词条。 她快速浏览评论,她懂了。 第一个词条源于今天的路透,正好拍下了她被导演喊卡的地方。 她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因为这张照片把她拍得实在很好看。 她偷偷存下。 再说了,不喜欢她又怎么样,她演技差又怎么样。 她还是纵有谷,反正她自己很喜欢自己。 这么想着,她拿起了一旁的冰水,大吸一口。 第2章 第二个热搜是因为她的助理被抓拍了。 照片中她的助理正卖力地将苏彤果往外推。 一脸无辜的苏彤果和凶巴巴的助理,确实是很适合做文章的地方。 她又放大了照片,她发现她的助理涨红着脸,脸上似乎是有些愧疚的,但迫于纵有谷的脾气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纵有谷实在忍不住笑了。 她想着要怎么偷偷给她的助理加点薪水。 但是又转念一想,这本就是她的分内工作。 纵有谷放下手机,不了了之。 “阿姨,麻烦你啦。” 纵有谷声音甜甜地和司机告别。 纵有谷很熟练地值机、候机。 她突然想到从前看着一架架飞机起飞,她会忍不住思考飞机上的是什么人,也会忍不住羡慕她们。 不过现在,纵有谷就是那样的人。 她几乎拥有了过去羡慕的一切。 不过,拥有越多,她就越贪心。 她应该有更多才对。 因为她很漂亮,她很努力,她成绩很好、她品德高尚…… 总之,她自觉自己是完美的。 因为她是纵有谷,所以她就应该拥有更多。 纵有谷路过咖啡站,她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买了一杯咖啡。 黑咖啡,加冰的,就是电视剧里面主角最常喝的那种。 纵有谷端着咖啡,步步生风地继续赶路。 她看着玻璃门上浅浅的倒影,嘴角再次上扬。 这是她过去最想成为的样子。 突然,她的手机连续震动好几下,几条消息快速挤占着她的锁屏页面。 这些消息分别来自—— 她的助理。 苏彤果。 廖青禾。 她的头更痛了,她按灭手机。 即使不点开,她猜也能猜到她们分别发了什么。 她的助理会焦急地问她去哪里,然后啰啰嗦嗦地劝她快快回去。 苏彤果作为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一定会尖叫着说纵有谷不近人情、没有人性。 至于廖青禾……说实话,纵有谷想要和她分手了。 她们还在执着地发着消息,纵有谷的手机总是不断亮起。 她毫不犹豫地给手机关机。 她没有丝毫愧疚,乘飞机前关闭电子设备不是很正常嘛。 广播终于响了。 纵有谷笑嘻嘻地登机。 她怀疑这两天的失眠多梦就是由于她睡不惯酒店的床导致的。 这么高级的酒店配这么软的床、这么软的枕头。 这不存心要人做噩梦吗?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睡得惯这些的。 难怪正骨医生赚得多。 她无所事事地不断划动着手机的主界面,装作她很忙的样子。 她想放空自己,但是脑子里又不断闪回最近做的那些梦。 说实话,她其实并不害怕。 拍戏时也常有这样的情景,甚至比这更血腥的她也见过。 她只是觉得有些……恶心。 一刀扎下去,人和冬天被冻爆的水管没有区别,汩汩往外流着红褐色的铁锈水。 而后黑乎乎的、不属于自己的液体飞溅在自己的衣摆与皮肤上,温热的液体顺着衣褶、关节流下,这和被别人舔了一口有什么区别? 纵有谷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纵有谷的额角微微发痛,她伸手揉着额头。 纵有谷并没有打算在飞机上睡觉。 一是根本飞不了多少时间,短时间的睡眠反而会让她的脑袋更加不清醒。 二是在纵有谷的潜意识里,这么做似乎有些不体面。 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但是她忘了,她已经接近两个晚上没睡了。 生理的本能战胜的她的固执。 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果不其然,她又梦到了熟悉的场景。 她似乎是站在一面镜子前。 一站到镜子前,她就会犯病。 这个病的名字叫自恋。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 昏暗的灯光使她的面部更加柔和,瓷白色的墙砖映得她面色雪白。 她吐出一口气,眯起眼忍不住伸手触摸镜子中自己的脸庞。 只不过当她的手将要碰到对面时。 她的手被阻挡。 手腕被捏住,她觉得自己的手臂要断了。 “你是谁?” 声音从对面传来。 纵有谷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镜子。 她迅速抬头,死死盯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心脏剧烈敲击着胸膛,带着毛刺的呼吸刮蹭着她的肺腑。 “你到底是谁?” 没等纵有谷反应过来,对方的手突然死死抓住她的脖子。 那人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对方力气很大,纵有谷用尽力气也难以呼吸。 她望着对方由于用力微微涨红的脸,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也是这样。 “你到底是谁!” 纵有谷张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伸到半空的手直直落下。 她昏了过去。 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她终于醒了过来。 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伸手拂去汗湿的刘海。 望着窗外的云景,恍如隔世。 她看了眼表,她才睡了一刻钟。 她叹了一口气,拿出剧本。 因为她实在不敢入睡、也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说: ---------------------- 很高兴遇到你们呀~ 第2章 “有谷姐,我昨天忘记和您说了,后续拍摄安排在下午,您好好休息吧——” “下午么?可是我回去了啊。”电话那一头的声音似乎有些为难。 “您是在酒店吗?这个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司机来接您的。” 胡迎花很骄傲地说出口。 助理助理,就是要滴水不漏、做好完全准备。 像她这样时时能为艺人考虑的助理才是好助理嘛。 助理有很多,像她这样周到的可不多。 她很满意地点点头,等待着对面的反应。 过了半晌,纵有谷才开口。 她说:“可是我回去了啊,我回家了。” 胡迎花如遭雷击,她呆愣在原地:“回家?” “对啊,回家。” “回家!” 胡迎花很崩溃。 三、二、一。 她要尖叫了。 “什么?有谷姐您怎么能回去呢?不是您怎么没和我说啊!现在怎么办?我怎么和导演交代?” 纵有谷很熟练地拿远了手机,过了一会,等对面没声音了,她才慢悠悠地开口: “是导演让我好好休息的呀。我在酒店根本休息不好,思来想去还是回家了。 果然,一回家就不做噩梦了,腰也不酸了,头也不痛了,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 你要吃鸡蛋饼吗?我发现只有在家里我才能摊出最完美的鸡蛋饼,我给你带一个,收你三块钱好不好?” “我不吃……不是,有谷姐,您快快回来,我刚看了一下,飞机肯定是赶不上了,有谷姐您可以做高铁过来,勉勉强强能赶得上。” “不要。”纵有谷说得很强硬。 “为什么!”胡迎花欲哭无泪。 “高铁上有股味道,我不喜欢。”纵有谷说得理直气壮。 “可是您再不过来我们真死到临头了!” “你太夸张了,死不了的,放松啦。 大不了去卖鸡蛋饼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昨天还看到有人卖鸡蛋饼年入百万。” “有谷姐……我们真要完蛋了。” 纵有谷被她的助理逗笑了。 她重重地跳到她的床上,硬邦邦的床板发出巨响,她也发出一声闷哼。 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地从听筒中传出,纵有谷听得烦了,于是她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重重扔出,她又像鸡蛋饼一样躺在床上。 不出意料,手机又开始响了起来。 滋滋的振动声因为木制地板而放大,回荡在整个房间。 纵有谷依旧没有动,半晌之后铃声才停止。 戛然而止的铃声显得她的房间更加寂静。 她仰视着她的家,她轻哼一声:“等我有钱了,迟早要把你换掉,换栋大别墅。” 外面风很大,窗户哐啷哐啷想着。 “你还不满意了?我陪你这么久了,你可知足吧,我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的,休想让我烂在这里。” 纵有谷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 她被自己幼稚的行为逗笑了,发出一阵闷闷的笑声。 笑够了,她才慢吞吞地站起身,勉为其难地捡起地上的手机。 明明昨天说要她好好休息,她还没休息呢就来催她上班。 真是的。 她愤愤不平。 第3章 不过,她现在的行为好像真是耍大牌。 不过鉴于她实在算不上什么大牌,所以更确切一点来说,她是在小牌大耍。 她嘿嘿笑了两声,心安理得地打开了电视。 她津津有味地看着流水线肥皂剧,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潸然落泪。 她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于是趁着广告,她准备去厨房煎个鸡蛋饼。 在善待自己这方面,她的行动力一向很强。 她从床上鱼跃而起,老旧的地板嘎吱作响。 从冰箱里拿出的鸡蛋上凝结着细小水珠。 鸡蛋又涨价了,纵有谷叹了口气。 蛋壳撞击碗沿,蛋黄与蛋白落入搪瓷小碗。 纵有谷一边打着鸡蛋一边长吁短叹。 吃饭要钱,看电视要钱,跳过广告还要钱。 就算她不吃不喝不娱乐,她还得交物业费。 真是的,活着真是太费钱了。 又想到那间天价酒店。 她昨天晚上在家明明睡得很好,睡得香甜,没有做一点噩梦。 她就说是酒店的问题。 花了那么多钱简直就是找罪受。 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蛋饼。 …… 一个电话都没有打通,胡迎花急得在原地踱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地上所有的小石子都被她踢走时,她终于想到了一套完美的说辞。 于是一遍遍打着腹稿:“导演,非常抱歉,有谷姐昨天晚上开始发烧,今天还是很严重,可能没办法完成拍摄任务了。” 她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一边默念一边四处寻找导演。 当她找到导演时,导演正看着这两天的摄制录像。 “导演,那个……” “什么事?”导演依旧专注地望着屏幕。 胡迎花被吓了一跳。 “到底什么事?”导演的视线终于从屏幕落到了胡迎花身上。 胡迎花从小就是不擅长说谎的,她觉得此时此刻导演的目光炙烤着她。 “哦哦,就是……有谷姐今天晚上可能会生病,很严重的那种,可能没办法完成任务了。” 胡迎花很紧张。 胡迎花开始胡言乱语。 胡迎花开始懊恼。 微微抬头,她瞥见了导演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胡迎花心虚地低下头,她小声纠正:“导演,非常抱歉,有谷姐昨天晚上开始发烧,今天还是很严重,可能没办法完成拍摄任务了。” 导演上上下下打量着胡迎花:“真的吗?” “真的,她上吐下泻,虚弱得厉害。”胡迎花移开眼睛,“我待会还得去给她买药呢,我没撒谎。” “那你要买什么药?” “药……呃,就是治感冒的药……止咳糖浆,对止咳糖浆。” “那腹泻不治了?” “也治也治,两种药不能掺着吃嘛,她现在还是咳嗽比较厉害……” 导演被气笑了:“我不管她有什么问题,我不可能因为她一个人而耽误摄制工作。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今天就算了,明天我得看到她人。” “好的好的,谢谢导演。”胡迎花立马弯腰道谢。 “行了,你别在我这里傻站了。” 胡迎花愁眉苦脸地走出了摄影棚,她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作为助理,她的资历实在是排不上号的。 所以先前当她得知她要带的艺人是纵有谷时,她是非常惊讶且惊喜的。 她是纵有谷的助理诶。 虽然纵有谷不是很火,虽然纵有谷没有什么代表作品,虽然纵有谷路人缘不是很好,虽然…… 但是至少是叫得上名字的艺人呢。 她受宠若惊,她发誓要好好珍惜这份工作。 她觉得光明的未来正在向她招手。 等到纵有谷功成名就,她也能沾上点光。 见到纵有谷的第一天,她满怀期待。 与纵有谷相处的第二天,她开始焦虑。 至于现在,她已经在考虑以后的安排了。 在学校门口摊鸡蛋饼好像确实也不错。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她这么一个小白能接到这么一份工作了。 她努力摇了摇头,想要把脑袋里消极的念头全部甩走。 “小花,你在干什么?”苏彤果喊住了摇头晃脑的胡迎花。 胡迎花犹豫着,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 苏彤果却笑了:“是不是纵有谷又作妖。我和你说,她是这样的。” 胡迎花深深地看了苏彤果一眼,眼里满是疲惫和无奈。 苏彤果掰了掰手指,她把手重重放在胡迎花肩上:“小花,你干得很不错。你已经破纪录了,你是她身边任职时间最长的助理,我对你表示佩服,赐予你忍者神龟称号。” 胡迎花无力地提起嘴角,违心地笑了一下。 “以后你要不当我助理吧,她指使你把我赶出去那么多次,我一定要报复回来才行。”苏彤果用力咬着吸管。 胡迎花微微仰头四十五度,她凝视着天空。 “不了,我打算以后去卖鸡蛋饼。” 苏彤果笑得更厉害了,她的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她到底怎么你了,怎么留下这么大阴影。” 胡迎花摆摆手,一脸深沉地摇了摇头:“往事不必再提。” “她这人是这样的,她高兴了别人肯定就高兴不了。不过这次还挺稀奇,我能看到你们两个同时耷拉着脸。” 胡迎花迅速抬头:“我们两个?” “对啊,我今早看见她一脸严肃地蹲在路沿上,可把我吓了一跳。” “在哪里?” 胡迎花迅速从椅子上弹起,她激动地抓着苏彤果的肩膀。 过分激动的她全然没留意自己手上的力道。 “如果全国上下的娃娃机都能有你这样的爪子,我将会是抓娃娃店的常客。”苏彤果慢悠悠地拿起杯子,又慢慢抿了一口咖啡。 “哦抱歉。”胡迎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迅速松手,“请问苏小姐,您今早在哪里看到有谷姐了?” “就停车场那边。” 胡迎花撒腿就跑。 …… “有谷姐,我就知道您不会这么没责任心地回家的!” “啊?” “下午那场戏你准备好了吗?没准备好也没关系,导演说明天拍摄。” “什么?” “你是不是在提醒我给你拿剧本,我早就准备好了。”胡迎花很骄傲地从随行包里掏出皱巴巴的剧本。 “我不擅长演戏。” 于此同时,又回到床上懒洋洋地刷手机的纵有谷看着再一次看到助理的照片登上了热搜。 照片中她的助理恶狠狠按住苏彤果的肩膀。 #纵有谷助理仗势欺人# 冤枉,这次真不是她指使的。 纵有谷挠了挠脑袋,又咬了一口鸡蛋饼。 作者有话说: ---------------------- 明天她们要相见啦 说说起名的由来吧 前一阵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到了之前用的古汉语字典。 随手一翻就翻到了“敛”这个字。 其中一个义项就是征敛钱财。 hh一个是征敛钱财,一个是拥有钱财。 本文的主角都是掉到钱眼里去的,有点俗俗的。 如果不合口味的话可以从这里点出去,期待下一次相遇呀。 很高兴遇到你们[让我康康] 第3章 胡迎花果然在摄影棚停车场旁看见了纵有谷。 她看见纵有谷随意地蹲在花坛边缘,葱白的手指捏着一支狗尾巴草,翠绿的穗子在地上乱扫。 纵有谷悠闲的样子让胡迎花更加火大。 她立马上前,一把拉起纵有谷。 “有谷姐,你怎么能骗我呢?不对,还好你在骗我,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你不会突然回去的。” 胡迎花自顾自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强行压下心里的怒火,脸上熟练地挂起讨好的微笑。 “姐,我知道你也不是有意的,你只是想要追求完美的效果才故意拖延的。姐我们快回去好不好?” 胡迎花一边笑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纵有谷。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想去摊鸡蛋饼,她还是很需要这份工作的,毕竟有那么高的工资呢。 “姐,我们先回酒店好不好?明天准备拍摄好吗?” “拍摄?” 纵有谷的语气里似乎有些疑惑。 但是鉴于纵有谷平时的刁蛮,胡迎花心想着纵有谷只是换了个方法作妖。 胡迎花深深吐出一口气,像哄小孩似的说:“有谷姐,您的意思是不是剧本不在身边?没关系的,我带剧本了,您可以继续看着。” 纵有谷终于从胡迎花手中接过剧本,但是她并没有看,厚厚的剧本被她卷起来,握在手里慢慢摩挲。 第4章 “可是我不擅长演戏啊。” 胡迎花听见纵有谷这么说,她又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但是脸上不显,她还是笑着: “怎么会呢?有谷姐,你知不知道我们私底下都是怎么夸您的?我们都觉得您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您怎么会不擅长演戏呢? 是,这次需要演绎的角色确实和以往不同,跨度很大,有些挑战。 但是凭借您的实力,演个杀手肯定不在话下。” 胡迎花想尽办法哄纵有谷,她觉得自己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最鄙视的小人。 “杀手?” “对啊,您肯定可以的。” “我演杀手么……” 胡迎花看见纵有谷突然笑得很开心,嘴角大大地咧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纵有谷一向古怪,胡迎花习以为常。 纵有谷没有说话,胡迎花于是也保持着沉默。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这就是她的职场之道。 “嗯?你说什么时候拍摄来着?” “有谷姐,拍摄安排在明天。” “今天就可以。” “今天吗?可是——” “有问题吗?” 胡迎花对上纵有谷的眼神,她觉得那眼神像泼在她身上的一盆冷水。 以往纵有谷再刁钻蛮狠,也不会给她这样的感觉。 她继续笑着开口:“好的,我现在去沟通。外面热,有谷姐,您先上车吧。” “好的。” 休息车缓缓启动,遮光帘适时地遮上,空调吹出的冷风打在纵敛谷脸上。 她的耳旁还回荡着助理的话。 可她不是什么纵有谷,她叫纵敛谷。 尽管她的一生很离奇,纵使她觉得她自己的接受能力很强,现在的她却依旧恍惚。 她的一生很离奇,被福利院抚养长大的她误打误撞成了一名杀手。 她很喜欢这份工作,因为稳定。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那么多恶人,那么多恶念,那么多欲望。 只要人类没有灭绝,她就不会下岗,比铁饭碗还要铁饭碗。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死了。 干成了第一票大的,过于高兴,连人带车掉进了水库。 死得离奇、死得幽默。 纵敛谷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车辆行驶,她摇摇晃晃地坐在车上。 她本以为她是重生了。 她准备念出熟悉的台词: 我是纵敛谷,我重生了,重生在我二十二岁这一年。 上辈子我是个杀手,失手翻车身亡,这一辈子我将小心谨慎,依靠努力实现财富自由。 就在这时,一个自称她助理的人来了。 纵敛谷这才后知后觉,她也许不是重生,而是穿越了,来到了一条全新的时间线。 在这里,她不叫纵敛谷、也不是一个杀手。 她叫纵有谷,是个演员。 演员……么? “有谷姐,导演说这场拍完,马上补你这场戏。场务老师们也在准备了。但是——” 胡迎花有些犹豫。 “但是什么?” “但是导演说,如果您这次还是发挥不好的话,就滚蛋……她的原话是‘我宁愿用个没有灵气的,也不想要个事多的’。”胡迎花有些绝望地握住纵敛谷的手,“有谷姐,我不想去卖鸡蛋饼,你一定要好好发挥好吗?” 纵敛谷不动声色地抽出双手,又悄悄抽了张纸巾擦手。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开口:“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她看助理欲言又止,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都在里面了,相信我吧。”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有谷姐,我叫胡迎花。” “好的,小花。你就是没事做才紧张的,小花你去给我接杯冰水。 冰块要正正好好十三块,水要正正好好没过冰块。” 纵敛谷摆了摆手,终于摊开了剧本。 她一目十行浏览着文本,文字以一种极其高效的方式进入她的大脑。 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她知道她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不然她也不可能会成为一名杀手。 过去她要记的东西比这多多了。 她抬手看了看表,一分半,她熟悉了这场表演的全部细节。 她要饰演的是一名在城市中隐姓埋名的杀手,为了金钱不断杀戮。 贪婪、纵欲、不择手段,但又有悲惨的过往,妄图用一次次行动麻痹内心。 总之,虽然戏份不多,却是个立体且重要的反派角色。 而这场戏的内容就是她被好友撞破真相,在绝望与挣扎中被逮捕归案。 有武斗、有文戏,确实有些难度。 但对她来说不过是本色出演。 她的嘴角又勾出一抹笑容。 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那么她纵敛谷就会好好以纵有谷这个身份活下去。 “小纵,这里。” 身着墨绿色工装马甲、手持喇叭的人对她挥了挥手。 凭借过去观看影视剧的经验,这个人应该就是导演。 “嗯。”纵敛谷微笑着。 “你助理应该和你说了,如果这次还是不在状态,我就不会继续用你了。你知道这里有几百号人,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影响所有人的拍摄进度。” 纵敛谷还是微笑:“不会了,而且……我状态很好。” 导演也笑了:“行,你用行动说话。” 纵敛谷按照摄影师的指导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她被灯光围绕着,高高悬着的灯逐次亮起,她被耀眼的光笼罩着,仿佛真的沐浴在阳光里,她觉着整个人此时此刻在发着光。 “3,2,1,开始!” 重重打板,纵敛谷立刻进入状态。 她呆呆地看着投在地上的灯光,眩眼的反光让她的眼眶微微湿润。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走歪的,明明……明明……你让我怎么办呢?” 富有爆发力的女声从纵敛谷身后响起,是她的对手演员。 纵敛谷回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苏彤果。 这是她曾经在学校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多亏了她,纵敛谷才知道,原来发烧也是会死人的。 纵敛谷脸上出现转瞬即逝的空白,不过很快,她马上就调整好了表情,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状态。 “所以呢?”她轻描淡写。 “所以呢?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不对,也许是你从来都是这样的。你只是善于伪装罢了,你在我面前装作天真、装作善良。” “善良么?” 纵敛谷从沙发上起来,她背对着苏彤果。 她迎着光伸手,似乎要从光线中抓住什么。 她快速转身,向苏彤果走去,左手狠狠按住苏彤果的肩膀,右手指向窗外。 “天底下再没有比我更善良的人了。 我只不过是降低了一点点道德,抛弃了一点羞恶心。 可是—— 可是这不是情有可原的吗?” 苏彤果手腕一扭,挣脱了纵敛谷的桎梏。 她冷笑:“情有可原?” 纵敛谷耸耸肩,脸上尽是坦然:“是啊,你才是高尚的人。你善良、你乐观、你又富有同情心。” 苏彤果警惕地望着纵敛谷,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靠近纵敛谷。 纵敛谷按照剧本踢翻道具茶几。 四仰八叉的桌腿和散落一地的玻璃渣子将两人分隔。 纵敛谷笑了,尖尖的犬齿抵着下唇,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阴郁、偏执、不知悔改。 “朋友——我现在应该还可以叫你一声朋友吧。”她依旧云淡风轻,“朋友啊,可是就像你这样的人,如果和我有相同的处境,你也不见得会善良。” 纵敛谷蹲下,她把玩着地上的玻璃渣,一颗颗像钻石一样在她手上折射出五彩的光,也划破了她的手掌。 “我有悲惨的过去,有闻者落泪的故事,这泥泞一样出身当然是我作恶为乱的理由。我没有理由不作恶,我时刻感到不公,尤其是、尤其是看到你的时候。” 纵有谷的声音越来越轻,她没有再看向苏彤果,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摆弄着地上细碎的玻璃。 “你让我怎么办。”苏彤果的声音很小。 纵敛谷笑出声:“你问我?放了我好不好呀……我开玩笑的。” 她放下手中的玻璃,她主动跨过茶几,她走向沙发,从苏彤果的包里拿出了手铐。 “我投降,这样的生活我过够了。无趣、无聊,所以……逮捕我吧。” 泛着金属光泽的手铐被攥在纵敛谷手上,上面沾染着纵敛谷的血迹。 “卡!”导演拿着大喇叭。 纵敛谷刚想动,导演立马阻止:“小纵,你先不要动。摄影,补两个镜头。” 第5章 摄像机离纵敛谷只有一臂距离,纵敛谷能清晰地听到录制的滴滴声,细小的声音让纵敛谷的心重重震颤。 “好!小纵好了。” 纵敛谷这才放松下来,她大口喘着气。 她环顾四周,耀眼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她觉得这光有些火热。 远处是认真看着监视器的导演和擦着汗的苏彤果。 纵敛谷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是神清气爽,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当演员也不错,她想着,现在演员和杀手是她最心仪工作排行榜上的并列第一。 导演很激动地拉着纵敛谷,她把纵敛谷拉到监视器前。 “你总是能给我惊喜,我知道我没看错人。” 纵敛谷依旧微笑。 “你这里的处理简直天才,我都没有想到可以这样,对了,你记得处理伤口。” 纵敛谷笑着点点头。 “杀青快乐,希望下次还能合作。”导演拍拍她的肩膀。 “谢谢。” 纵敛谷迈腿往外走,厚厚的云层遮挡了太阳,却没能挡着她的好心情。 “纵有谷!” 苏彤果愤愤地把外套扔到她身上:“你的衣服没拿走。” 纵敛谷还没反应过来,苏彤果早就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她。 胡迎花递来冰水。 纵敛谷数了一下,不多不少十三块。 她满意地笑了。 “有谷姐,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你知道吗,你今天太厉害了,我感觉我所有的目光都在你身上。” “是吗?”纵敛谷随口敷衍,她把冰水浇到手上,冰水刺激着她的伤口,让她更加清醒。 “您把苏小姐压下去了,我远远看着,甚至觉得苏小姐有些接不住您的戏。我就知道我跟着您没错。也不怪苏小姐生气,您今天真是太厉害了!” 纵敛谷发自内心地笑着。 “送我回家吧。” “好嘞,我订了后天的机票您看可以吗?” “好。” 纵敛谷闭上眼,她有些在意前几日她的梦。 她总是梦到她在演戏,还有一日她梦见了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她总是很在意这件事。 对方是真正的纵有谷吗?她还活着吗? 最好是像她一样已经死了。 不然如果活着,她就要费心设法取代她。 作者有话说: ---------------------- 敛谷也和大家见面啦 下一章就是她们两个相见 很高兴遇到你们 第4章 春天,阳光自然是明媚的。 纵敛谷在阳光下眯着眼,她贪婪地感受着一切生气。 摇摇晃晃地坐在车上,偶尔的颠簸让她更有还活着的实感。 “有谷姐,您是想要先回家还是先到公司?”胡迎花问。 纵敛谷皱着眉思考,她的食指不断在眉骨附近摩擦。 她微笑:“嗯,回家吧。” 家么? 她倒是很好奇,在这个世界里,她的家是什么样的。 那个真正的纵有谷是不是还在家里。 纵有谷最好是消失了,因为纵敛谷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她不想让任何人威胁到她。 不过,就算纵有谷还存在着,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对于纵敛谷来说,她擅长的东西并不多,在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方面最为娴熟。 她得意地笑了。 纵敛谷一把拉开后座的挡光纱帘,阳光瞬间变得刺眼。 她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随着汽车的行驶,环境变得越来越熟悉,眼前的画面渐渐与上辈子所见重合。 经过一个转弯,车辆进入了一爿居民区。 眼前的是高高低低的房屋,霉灰色的墙面上打着鲜艳的油漆补丁。 纵敛谷微微瞪大眼睛。 因为这就是她上辈子住的地方,没有丝毫出入。 汽车就在这里停下。 “有谷姐,到了哈。”胡迎花提醒纵敛谷。 “好。” “有谷姐,导演说最近拍摄进度很快,后面可能有个庆功宴,记得把时间空出来啊。后面具体的工作安排会由廖小姐和您沟通。” “嗯。”纵敛谷微笑着。 纵敛谷仔细地听着胡迎花的话,她又细致地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了起来。 嗯,她现在是个有未来的人。 纵敛谷重重关上车门,背过身,脸上的微笑变成大笑。 她轻车熟路地拉开厚重铁门,穿过筒子楼内不断回转的水泥色楼梯。 她再一次站在了她的家门口。 她的右手伸在口袋里,口袋里藏着一把小美工刀。 说过了,她很擅长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刀是她最常用的凶器。 …… 纵有谷睡了两个晚上的好觉,现在自是神清气爽。 她拿起了剧本,她逐字看了起来。 这两天她状态好了不少,于是就反复对着镜子表演起来。 但是,不管用哪种方式呈现,她总是觉得有瑕疵、总是不合心意。 她想要尽善尽美,只有完美的表演才能配得上她。 于是,像潮水一样向她袭来的是汹涌不可抵挡的挫败感。 “天底下……再没有比我更善良的人了。” 纵有谷依旧不满意,她有些烦躁,胸中像是有快木炭在烧,不上不下的郁结让她喘不上气。 泪水无意识地涌出,纵有谷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她能做成什么呢?什么都做不成。 啪—— 她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半边脸有些麻木了,几绺头发被拍打在脸颊。 怔怔地在镜子前站了半晌,她才吐出一口气。 再来一次,最后一次。 她这么对自己说。 “天底下……” 由于激动的情绪,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胸中的火烧的更旺,一呼一吸都像带着毛刺。 她烦躁、郁闷。 刷牙杯被狠狠砸向镜子,最终落到地上,在老旧地板上留下一个坑。 她又把自己重重摔倒床上,她的头埋在被子里,隔着被子她用力地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被子里出来。 乱糟糟地头发随意地黏在脸上,被子在脸颊上留下浅浅红印。 捡起刷牙杯,她再次走到镜子前。 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忍不住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她是完美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办不成的。 她是完美的。 完美的。 纵有谷的脸上终于又挂上了那个熟悉的笑容,她把剧本放在一旁。 她重新躺回床上,什么也不做。 她喜欢这样。 她的视线突然落到了她的手机上。 掰着手指数了一下,今天应该是她旷工的第三天,这才发现她的助理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 她有些疑惑地皱起眉毛。 是离职了吗? 这也正常。 滴答—— 她的手机响了。 助理17号:有谷姐,这次拍摄真的非常顺利,杀青快乐[鲜花][礼花] 什么? 杀青? 可是她根本没有去片场啊? 纵有谷沉默地呆在原地,耳边只有尖锐的耳鸣和窗外刺耳的鸟鸣。 她用力摇了摇头,甩去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也许是导演看她不爽,直接删了她的戏份吧。 那她乐的轻松,也庆幸不会留下有瑕疵的表演。 她抓过放在玄关的剧本,重重将它扔进垃圾桶。 做完一切,她又钻进被窝里,翻了个身,继续放空自己。 滴答—— 她的手机又响了。 助理17号:有谷姐,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能这么快找到状态,其实一开始我也有点担心的,没想到连导演都夸你,我真的好高兴能成为你的助理,看到姐被导演夸,我也很骄傲。 什么东西? 纵有谷匆匆扫了几眼,就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从床上鱼跃而起。 愣怔地站在床前,眼前一阵发黑。 “请输入密码。”大门上的密码锁被激活。 没有感情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纵有谷的眼神立马看向大门。 眼前突然回放起前几天做的梦。 被追杀、尖刀、一模一样的人。 她仿佛想通了什么,一瞬间她的眼神变得冷冽。 …… “请开门。” 大门被嘎吱一声推开,而后铁质防盗门叮铃咣啷地被关上。 当纵敛谷踏入房间时,她看到了从容坐着的纵有谷。 她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不过很快又垂着眼微笑起来。 她伸手指指对方,问:“纵有谷?” 第6章 纵有谷哼了一声。 纵敛谷笑了,她说:“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纵敛谷,我们应该见过面。对的,在梦里见过。 尽管很离奇、尽管有些中二,但是我还要说,我是个非常优秀的杀手。” 纵有谷也笑着,她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谷小姐,作为演员,您应该知道随便打断别人的话是非常不礼貌的。但是没关系,我从来不和将死之人计较。 我对你的工作、你的身份很满意,我要取代你。” 纵敛谷一边说着,一边推动着美工刀的刀片。 咔嗒咔嗒的清脆声响在沉默中格外清晰。 纵敛谷的视线牢牢锁定在纵有谷身上,除了纵有谷之外的一切都被虚化。 就是这样她一次次完成狩猎。 “哈,”纵有谷笑了,尖锐的笑声刺破凝固的空气,像锯子下飞扬的木屑,“我反倒觉得你杀不了我。” “杀了你不会惹上麻烦的,毕竟我说过,我很优秀,我最擅长的就是毁尸灭迹。”纵敛谷依旧冷静。 纵有谷笑得更大声了,带着毛刺的笑声传到纵敛谷耳朵里。她随意地倚靠在椅子上,双手胡乱挥动,随着她的动作椅子连同地板一起嘎吱作响。 纵敛谷依旧冷冷地看着。 “你好蠢。”纵有谷说,她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纵敛谷。 纵敛谷从口袋里掏出刀,咔嗒一声推出尖锐的刀片。 对方却无视了她的威胁,纵有谷从背后抱住了她。 纵敛谷一向讨厌别人的触碰,不过很奇怪的是,她下意识接受了这个拥抱。 她很难形容这个感觉,就像……就像左手牵起了右手。 她很快回过神,一个转身,抡起右臂,纵有谷被推到一旁,撞倒了老旧的鞋架。 纵有谷不断揉着被擦破的手臂,她看着红肿的伤口,眼里闪过一丝愤恨。 “你绝对会需要我的。”她冷哼一声。 “是吗?” 纵有谷撑着墙从地上站起,她转身对着镜子细细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她背对着纵敛谷,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为什么想要代替我呢?被摄影机围绕的感觉很好吧,演完一场很痛快吧。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怎么能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杀手也好,演员也罢,其实殊途同归不是吗?我们都在尽力发挥自己的天赋,一步一步往上爬,想要把一切都踩在脚下。” 纵有谷终于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和她长相一致的人,如同在照一面镜子。 “我们都有野心,在实现野心的路上,有我保证会事半功倍。” 纵敛谷仔细思考每一句话。 初来乍到,这个世界与演绎行业对她来说都是新的。 她抬眼看着纵有谷,她笑了。 她相信纵有谷一定走过不少弯路,那么她就没必要再走这些。 对,她有野心,她想要的不仅仅是吃喝不愁。 “你说得对,你的确有用。不过,”她伸手指了指自己,问,“你说,我是谁?” 纵有谷笑了,她说:“你是纵有谷,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 纵敛谷终于收起了刀,她摊开手,她说:“把你的所有证件和手机都交给我。” 纵有谷耸耸肩,她转身打开抽屉,将一个深蓝色文件袋交给纵敛谷,又指了指床头柜,笑着说:“手机就在那,还好我没有网瘾。” 纵敛谷没有理会对方的玩笑,她开口:“从今天开始,我会保证你基本的生活,请你再也不要离开这里,准备好和纵有谷的身份说再见了吗?” 纵敛谷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很可惜的是在纵有谷脸上她完全没有找到所期待的惊慌。她自觉没趣,伸手准备关上卧室大门。 叮咚—— 门铃响了。 纵敛谷有些惊讶地看向纵有谷。 对方却主动拉上了卧室房门,声音隔着房门有些模糊:“既然你想代替我,那这就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廖小姐来了。” 声音有些幸灾乐祸,纵敛谷沉默地看向大门。 作者有话说: ---------------------- 很高兴遇到你们呀[奶茶] 第5章 “有谷,你在家吗?”柔和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廖小姐?纵敛谷仔细回想着,但在她原先的世界里似乎没有这么一个人。 她突然想起胡迎花的话,在她下车之前,胡迎花嘱咐她说,后续具体工作安排会由廖小姐来沟通。 如此看来,廖小姐大概是经纪人一类的角色。 她还觉着有些古怪,但是没有时间留给她去细想。 她沉默着打开门。 纵敛谷惊讶地挑了挑眉,眼前这人比她想象中年轻了不少。 眼前的人大概与她年纪相当,一头自来卷随意地披在两肩。 “有谷,你终于回来啦!你知不知道你拍戏这两天我有多想你!” 一打开门,廖小姐就跳着挂在纵敛谷身上。 纵敛谷实在排斥别人的触碰,于是极力推着她,又担心被发现异样,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嗯,回来了。”纵敛谷眯起眼,微笑着。 “怎么样,怎么样,这次拍摄顺利吗?” 廖小姐很熟练地关上门,拉开椅子坐下,她托着腮,纵敛谷从她圆圆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还行吧。”纵敛谷依旧微笑。 “什么叫还行,我都听说了,这次你演得超级好呢!” 纵敛谷微微抬头,适当显露一点骄傲。 “哎呀,那我要生气了。”廖小姐的眉毛拧了起来,眼里的笑意瞬间散去。 “哦?为什么?”纵敛谷的嘴角微微下压。 “因为你没有接我的电话,一次都没有。既然拍摄一切顺利,那么你就没有理由不接我电话啊。”廖小姐的脸涨得通红。 纵敛谷抿着嘴,她看着廖小姐。 从一开始,她就感受到了她们之间强烈的暧昧氛围。 眼前这位廖小姐与纵有谷之间绝对不是简单的工作关系。 与经纪人谈恋爱的艺人么? 纵敛谷耳边又响起先前纵有谷的话,她暗自冷笑。 有些人口口声声说着野心,却这么……怠惰。 还是说,纵有谷攀附着面前的这位廖小姐?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哑巴了?”廖小姐皱紧了眉毛,脸微微涨红。 纵敛谷依旧没有吭声,抬眼打量着廖小姐。 通体熨帖的浅灰色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里面是一件年轻些的娃娃领衬衫。有质感的布料在节能灯下反出一点细闪。 这一身可不便宜。 纵敛谷余光扫过紧闭的卧室房门,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你理我一下呀!”廖小姐夸张地叫起来。 纵敛谷回过神,就在这时,廖小姐牵起她的手。 温热黏潮的皮肤贴上了她的手,纵敛谷觉得仿佛是握着一块刚割下还带着温热的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慢慢抽出双手,悄悄在衣服上抹了几下。 “纵有谷!你讨厌我是不是!你说话啊!” 廖小姐的语气里带了点沮丧,说完,她就垂着眼不说话了。 纵敛谷依旧看着她,惨白的灯光在她脸上分出明暗。 在这时,廖小姐却笑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还沉浸在戏里没出来,还以为你是杀手呢,这么冷酷。” 廖小姐上前两步,仔细帮纵敛谷整理着两颊的头发,指尖不断划过纵敛谷的脸颊。 她皱起眉毛:“我本来就不赞成你接这部戏的。这个导演是不错,但是你在里面只是一个小角色,还是个反派,你怎么能是反派呢?” 她伸手点了点纵敛谷的脑袋:“你总是爱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明明你可以过得更轻松的。” 纵敛谷挑了挑眉:“更轻松吗?” 廖小姐跳了起来:“对啊,演员什么的累死了,既然和我在一起了就没必要过这种生活,你想要什么直接和我说就好了啊。” 纵敛谷笑了,廖青禾看不清这个笑的意味。只是看到纵敛谷笑,她就跟着笑。 “你能给我什么呢?”廖青禾听见纵敛谷这么问。 于是她伸手将纵敛谷揽住,脸颊亲昵地贴在纵敛谷脖子上:“嗯……你想不想住到更大一点的地方呢?这里太破了,根本配不上你。” 纵敛谷笑了:“只有这个?” 廖青禾不服气地抬起头:“你要的东西没有什么是我给不了的,就算真有,我也可以拜托我的母亲想办法。” 纵敛谷这下彻底不克制自己的笑声了,面部的肌肉被这个笑容牵动,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一切都变得渺小,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她自己。 廖青禾呆愣愣地看着她,然后也跟着大笑。 她从小包里拿出手机,光洁的手指在屏幕上跳动,给纵敛谷拨了个电话。 第7章 而后,纵敛谷的手机传来一阵铃声。 廖青禾抬眼直视着对方,笑着说:“接我电话好不好,接了我就原谅你这段时间不理我。” 纵敛谷看着屏幕上的“廖青禾”三个字发呆。 廖……似乎她们这家娱乐公司所属集团的最大控股人也姓廖。 纵敛谷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终于想明白了,眼前这位廖青禾出身优渥,大概是出于某种原因爱上了纵有谷,而后依靠母亲顺理成章成了纵有谷的经纪人。 有钱有势的人总是那么自大,总是会把自己看得太重。 她们有时候又是那么自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爱会成为别人多么大的负担。 不管纵有谷是出于什么目的惯着廖青禾,纵敛谷最讨厌的就是这么这类人。 不过……纵敛谷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正直,她也会不择手段、也会想方设法地利用一切可利用的。 但是听廖青禾的意思,她现在依旧依附着她的母亲。 换句话说,廖青禾现在有的只有钱,除了钱之外一无所有。 没有经验、没有头脑、没有地位。 没有……野心。 那么,她是帮不上纵敛谷的。 纵敛谷高高地扬起嘴角,她拿起手机,当着廖青禾的面挂断了电话。 她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悲戚: “青禾,这段时间我思考了很久,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 抱歉,我撒了谎。我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因为你的每一个电话都在提醒我,我配不上你,我们之间有着一条鸿沟。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是我在乎,我过不去。 我们……分手吧。” 廖青禾的脸上是难以置信。 而后迅速转身小跑出去,木地板被跺得咚咚作响,大门砰得一声重重关上,楼道里回荡着铁质防盗门像三角铁那样的嗡鸣。 纵敛谷哂笑。 也许刚才的这位廖小姐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那么就当她大发慈悲,免费给廖青禾上了一课。 为什么有些人能事事顺利呢? 是啊,她就是这么一个仇富的人。 当然,如果等她有钱了,就另当别论。 这件事情提醒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人并非全是她熟悉的。 先前遇到的苏彤果让她产生了一种误区,纵敛谷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个世界不过是原先世界的翻版,只不过是原班人马换了一场演出。 或者至少,围绕在她身边的还是大致那群人。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廖青禾就是完完全全陌生的人。 那么纵有谷的确是很有用的。 她扭开门把手打开房门。 迎接她的是纵有谷强劲的掌声。 “纵敛谷小姐,你干得非常不错。” 纵有谷团在被子里,全身上下只有脸露在被子外面。她没心没肺地笑着,似乎在短短时间里已经习惯了纵敛谷的存在。 纵敛谷沉默着,她还是难以习惯眼前出现一张和她一样的面孔。 她伸手探进被子,抓住被子一角,把纵有谷的脸盖在被子里。 “告诉我你的全部情况,事无巨细。” 纵有谷笑着答应了:“你可就问对了,我对自己的事情总是记得很清楚的。我叫纵有谷,母亲不详,在牛小庙福利院长大。我从小就聪明伶俐、人见人爱,没有谁是不喜欢我的——” “说重点。”纵敛谷听不下去了,她出声打断。 “是你说要事无巨细的,现在又要我挑重点。我怎么知道哪些算你口中的重点?爱听不听。” 纵有谷翻了个身,背对着纵敛谷。 纵敛谷沉默了一会。 纵有谷刚才所说的成长轨迹都和她对得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那么到底是在哪一个节点,她们走上了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呢? “你为什么会成为演员?”纵敛谷问。 纵有谷坐起身,背着光,纵敛谷一时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因为我很漂亮,因为我有天赋。”纵有谷说,但是她的语气里没有什么骄傲,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个理由很充分吧。” 后面任纵敛谷怎么再问,纵有谷都不再回答。 纵敛谷只好换了一个话题。 “你为什么会答应廖小姐的追求?”纵敛谷随口问。 “青禾么?”纵有谷托着腮,“我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呢?” 纵敛谷不依不饶地看着她。 “我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呢?青禾确实不是那种会强取豪夺的人,我不答应,她确实不会做什么,那别人呢?为了讨好她、讨好她的母亲,我势必会被针对。 她天真、单纯、善良,偶尔有些脾气也显得她可爱。她永远收到着过多的爱,于是她能很轻巧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她们这样的人永远不知道她们的爱会给别人带来多么大的麻烦,她们是负担。” 纵有谷的声音越来越响,声音充斥了小小的卧室。 纵敛谷面无表情:“懦弱。” 她听见对方轻哼一声。 “懦弱、自卑、自视清高。”纵敛谷继续点评,“我不会这样的,我会让‘纵有谷’变得完美。” 纵敛谷伸手重新用被子盖住纵有谷的脸。 就在她弯腰的那一瞬间,纵有谷狠狠环住了她的脖子。 而后纵有谷恶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尖尖的犬齿磨着她的嘴角。 嘴角传来一阵刺痛,纵敛谷紧紧皱着眉毛。 她觉得自己有些异常。 按照平常、按照以前,只要别人一靠近她,她就会下意识地躲开。 她做了很久的杀手,根本不会有掉以轻心的时候。 为什么会让纵有谷得逞? 她听见纵有谷在她耳边轻声的低语: “我们就是一个人啊。” 纵敛谷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 作者有话说: ---------------------- 有谷就是一个很自恋的人,所以当她在现实世界里看到敛谷的时候,惊恐之余就是狂喜hhh 朋友们,很高兴遇见你们~ 第6章 纵有谷得寸进尺地伸手抚摸纵敛谷的脸。 纵敛谷终于忍无可忍,她大臂狠狠使劲,把对方摔在床上。 她居高临下地扫视纵有谷,紧皱的眉毛在眉心形成川字形沟壑。 她看见纵有谷突然笑了起来。 “纵敛谷,你好漂亮啊。” 纵有谷的语气真诚,她趴在床上,眼睛微微眯起。 纵敛谷面不改色:“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变着方法夸自己。” “那你夸我呗,你快说‘纵有谷,你长得好漂亮’,快说快说。”纵有谷翻身,她盯着纵敛谷。 纵敛谷知道,纵有谷并不是在看着她,而是借着纵敛谷欣赏她自己。 “自恋狂。”纵敛谷评价。 纵有谷笑得更大声了,笑了半晌,她才挥着手说:“天哪,难道你不喜欢你自己吗?那这也太奇怪了。明明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自己,最能接纳自己的也是自己。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所有喜恶偏好,自恋是理所应当的吧。” 纵敛谷无话可说。 纵有谷又在镜子前来来回回照了一会才转头看向纵敛谷。 她指了指一旁的抽屉,这个抽屉和整间房子一样破旧,泛黄的漆面零星剥落,露出斑驳的深褐色木芯。 纵敛谷拉开抽屉,她有些惊讶地微微瞪眼。 里面装着的是一些首饰,各色宝石闪闪发光。 纵有谷云淡风轻地开口:“你挑一个带着,最近应该有不少事,另一部戏也快开始了,让人看扁了可不行。” 纵敛谷这才仔细观察着抽屉里的首饰,有项链有戒指。纵敛谷因为过去拿刀的习惯,她并不考虑带个戒指在手上。 她打量着一条条项链。 其中有一条吸引了她的目光。深蓝色的钻石在金黄色的细链上闪着光,她伸手将它拿起。 纵有谷却笑了,她笑得前合后仰,双手不断拍打着枕头。 她说:“你眼光怎么能差成这样,一抽屉的宝贝,你偏偏就拿了个塑料假货,我真要笑死了。” 纵敛谷也不恼,她将项链攥在手里,赤裸地打量着纵有谷,丝毫不掩饰眼神里的鄙夷:“虚荣。” 纵有谷笑眯眯的:“那我也有这个虚荣的实力,过去想要的,我都能买得到。” “我以为你穷得叮当响呢。” 纵有谷不服气地从纵敛谷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她打开网页搜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而后把屏幕怼到对方脸上:“我可有名了。” 屏幕上确实有不少纵有谷的报道,纵敛谷伸手划动屏幕,随着下划,出现了不少恶评。 浏览过一条条内容,纵敛谷微微眯眼,她有了大致了解。 纵有谷有名气,却不算红。没有什么代表作品,饰演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小角色。真正出圈的大都是一些负面新闻,比如耍大牌、比如没有艺德。 第8章 纵敛谷回想了一下剧本,她猜测这次杀手角色是纵有谷接到的第一个重要角色。 “耍大牌?纵容助理?脾气刁蛮?你过得也不怎么样嘛。”纵敛谷轻蔑地说。 “那是别人不了解我,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人最好相处了,我善良至极。” “有病。” 纵敛谷撂下这句话就重重关上了房门,她打算出门走一圈。 她实在习惯不了纵有谷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共处一室,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她熟练地带上口罩,再带上帽子,一如过去的每一次行动。 做完一切,她又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她过于提心吊胆了,这个世界根本不像过去那样危险重重,是她过于紧绷了。 不得不承认,她羡慕纵有谷,羡慕到了一定程度成了忮忌。 她搞不清楚,为什么纵有谷能过得这么安逸,成了演员,能够光鲜亮丽地站在聚光灯下。 明明她们有着相同的出身、相同的经历。 凭什么? 不过好在,现在她是纵有谷,她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一切。 心情很好,她哼着歌下楼。 “小纵,今天休息?”她被保安叫住了。 她循声望去,她愣住了。 因为眼前的人很眼熟。 和她打招呼的保安大概五十出头,银白色的头发被剪得短短的,鬓角的头发整齐地别在耳后。 纵敛谷的记忆很好,她记得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每一个人。 她还记得她姓张,是个为人和善的老婆婆,她不止一次帮助过她。 在她刚入行成为杀手的时候,由于不熟练,她的身上总是会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位老婆婆是她的邻居,她总是像对待孩子那样关爱着纵敛谷,帮助纵敛谷清理伤口,却不曾过问纵敛谷身上伤口的来历。 纵敛谷觉得,张婆婆是把她当成了被虐待的孩子了。但是出于贪心,她并没有解释,继续沉默地享受着关爱。作为杀手,她总是在与各种恶意打交道,这是她所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与所有的哗众取宠的庸俗故事一样,好人从没有好报。 老婆婆被入室抢劫的歹徒所害,一个人死在了家中。 纵敛谷怔怔地点了点头,她好不容易扯出一个微笑:“嗯,今天没事,我出来走走。” “我在给明星住的小区当保安诶,我回去又可以和孩子们吹好久了。”张婆婆笑着对纵敛谷说。 纵敛谷怔怔地看着她。 “让让,让让!这里不让停车!对对,外面可以,这里是业主买的车位,不能停的!”张婆婆一边吼着一边跑远了,五十来岁的她身体依旧强健、声音也是那么洪亮。 纵敛谷继续走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从苏彤果到张婆婆,她们在这里都有更好的生活。 苏彤果没有因为发烧而身亡,张婆婆也没有遇到强盗,她甚至成了保安。 她们在这里依旧鲜活。 纵敛谷更加贪恋着这里的生活,她越发坚定了要取代纵有谷的决心。 她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她的。 纵有谷也不行。 她现在需要纵有谷的指引,但是等到她彻底适应这里,她会毫不犹豫地除掉纵有谷,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好一切,就像过去做的一样。 …… 纵有谷继续懒在床上当她的咸鱼,对于纵敛谷的到来,她自然是开心的。 她讨厌着所有人,看不起所有人。 小时候当别人问想要一个怎样的朋友的时候,再大一些做问卷填理想伴侣的时候,她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自己。 尽管纵敛谷极力证明她们不过是相貌一样,但是纵有谷坚信,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于是爱屋及乌,因为她爱自己,所以连带着纵敛谷一起爱了。 “请输入密码——请开门——” 是纵敛谷回来了。 房间不大,通过卧室门,纵有谷就能看见小小的客厅。 她见纵敛谷站在门口换鞋,手上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白乎乎的挂在她手上。 很快,纵敛谷就走了进来。随着她的靠近,纵有谷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牲畜腥味。 纵有谷微微眯眼,她终于看清了,纵有谷手上的是一只被拔了毛的鸡。 没等纵有谷反应过来,这只鸡就被塞到了她的手上。 冰冷的、柔软的、粘腻的触感让她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一低头,就看见了鸡皮上密密麻麻的突起,有些突起上点着一些黑点,是没有拔干净的毛。 真正的鸡皮疙瘩让她又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她僵硬地抬头,对上了纵敛谷冷冰冰的眼神。 纵敛谷笑眯眯地说:“拜托有谷小姐处理一下吧,这可是我特意买回来的呢。既然你说我们是同一个人,那么这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纵有谷想要拒绝,但是纵敛谷是那么强硬,颇有一种她不做就要刀了她的架势。 她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厨房。 她已经很久没有进厨房了,说是厨房,其实也不过是在客厅里用塑料隔门搁出了一块小地方。 这里很窄,她从墙上拿下砧板,在水龙头下慢慢冲洗,又抽出常年不用的菜刀,冲洗着黏糊糊的表面。 没错,她在尽可能地拖延着时间。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纵敛谷,对方依旧盯着她。 她把鸡放上砧板,左手把这鸡肉,右手握着菜刀。 她实在有些害怕,虚虚挨着鸡肉的左手有些虚浮。 她的想象力很丰富,她觉着鸡的皮肉在慢慢分离,表面皮层不断向上翻卷,似乎要油腻腻地包裹住她的左手。一时间她似乎又听见了鸡心脏的跳动,她的心也在重重地跳着。 眼前出现很多画面。 五脏六腑在翻涌,心也在慢慢胀大,呼吸变得如此困难。 砰—— 刀狠狠没入砧板,却没有砍在鸡肉上。 脚下一软,她瘫坐在地。 她用尽全力看向纵敛谷,纵敛谷丝毫没有来扶她的意思。 她只好撑着自己慢慢爬向塑料凳子。 她听到了纵敛谷的狂笑,那声音仿佛很远、很远。 “你好狼狈,看着好惨。”纵敛谷的声音很冷。 纵有谷看见她走进了厨房,她拿起卡在砧板上的菜刀。 利落地抬手、下刀。 砰—— “纵有谷,我们是不一样的。” 纵敛谷看着面色惨白、满脸虚汗的纵有谷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因为一心二用而受到任何影响,落刀的位置依旧精准。 砰—— “哪怕我们出生的时候是一样的、哪怕我们有一样的出身,不可否认的是,你安逸太久了。” 砰—— “你成为不了我,但是我却可以代替你。我奉劝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现在你对我是有用的,但是以后呢?” 纵敛谷很利落地处理好了这只鸡,鸡肉被整齐地码在盘子里,血丝从骨头里渗出来。 她看着纵有谷,眼神中露出一丝得意。 纵有谷不配生活在这里,只有她配。 作者有话说: ---------------------- 哎呀,明明想着这本要阳光一些励志一些,不知不觉又变得有些扭曲……投降了t-t 但是不得不承认写得很爽。 好喜欢读评论,要流泪了t-t朋友们,很高兴遇到你们[撒花] 第7章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和你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你会愿意和对方交朋友么?或者你们有可能成为朋友么? ——假如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说要替代我的生活...... ——听说如果遇到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就会死? …… 纵有谷手指上下滑动,浏览着一条条推送。 自从她搜了一次,平台就不断给她推送相关内容,不过每次类似内容出现在首页,她依旧会点进去看两眼。 ——假如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说要替代我的生活...... 明明已经刷新掉了,纵有谷又从历史浏览中找到了这条推文。 她偏偏要点进去看看这文章在说什么,说不准有些借鉴意义呢? 带着期待点进去,却发现这是篇药品广告。 纵有谷撇撇嘴,有些生气地把手机扔远了。 不过如果问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说要替代我的生活是什么感受的话,纵有谷的回答是没什么特别的,甚至有点享受。 距离上次纵敛谷杀鸡儆猴威胁她已经过去了两个礼拜有余,在这之后,纵敛谷再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无视她。 纵有谷也很识趣地没有再招惹纵敛谷,现在有大把时间留给她去发呆,她也乐得开心。 毕竟一睁眼不用照镜子就能看到这么完美的自己,毕竟有人无条件帮她工作,毕竟…… 第9章 尽管有些提心吊胆,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纵有谷的视线落到了一旁的纵敛谷身上。她正闭目养神,浓密的睫毛耷拉着,从侧面看,微微翘起的睫毛是高耸鼻梁的引言。 她越看越满意,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她们正坐在商务舱内赶往下一个片场,没办法,她这种小演员本就是没有什么自主选择的权力,本来就是有什么拍什么。 加之廖青禾的原因,她现在大抵是分不到什么好剧本了。 接连送到她面前的都是一些龙套炮灰角色。 那能怎么办,只好去呗。 好在,现在也不需要她来工作,辛苦的也不是她。 她看着紧闭着眼睛的纵敛谷,露出一点坏笑。 “啧,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盯着我,有视线的话我就休息不好。”纵敛谷扭头,皱着眉对她说。 “别唬我了,你后脑勺长眼睛?”纵有谷反驳。 纵敛谷也没和她计较,她只是向空乘要了一条毯子,蒙着头继续休息了。 “现在就是报应啊,你说你这么利落和廖青禾分手干什么,就继续谈着呗,反正你又不讨人喜欢,等到她看清你的真面目,肯定很快她会主动提分手的。 你看看现在,别人怎么看都是你甩了她,你甩了她。她很体面地不踩你两脚,肯定有别人想要踩你两下去讨好她。” 纵敛谷睁眼:“人渣。” 落下这么一句话,她又闭上眼睛了。 “你骂我做什么,对你很厉害,你随便一掐就能杀了我,我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不得不承认在为人处世方面你也没有多厉害。 这几天我跟着你飞来飞去的累死了,结果演的就是一些小角色。前天你被推下悬崖然后杀青了,昨天你被一巴掌扇死了,今天呢?今天你花那么久时间赶到那边,就为了被一枪打死?” 纵有谷的唠叨让纵敛谷有些烦了,她一把扯下盖在头上的毛毯并把她蒙到纵有谷头上。 纵有谷小声嚷嚷:“我还戴着口罩呢,你要闷死我?我哪句说的不是实话,戳到你伤心事了?有些人还说着什么野心,结果连最简单的忍受都做不到。” 纵敛谷掀开毛毯,她低声问:“你扪心自问,如果我没有出现,你会怎么做?” 纵有谷抿着嘴,在纵敛谷的注视下,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谎言能瞒过纵敛谷,于是只好悻悻开口:“分手。” 纵敛谷讥笑:“如果你真想和她继续下去,你绝对不会这么放心地把我推出去。所以现在,你给我闭嘴。” 纵有谷眨眨眼无话可说。 其实她也并不是有意挖苦纵敛谷的,她只是习惯性地后悔,她总是在后悔自己的每一个决定,现在纵敛谷代替了她,她就开始给纵敛谷的选择挑刺。 多亏了纵敛谷,让她以另一种视角审视着自己。 要不是纵敛谷,她都没发现自己有那么矛盾。 一边是疯狂的自傲、一边又会陷入极度的自卑。 她吐出一口气。 “手机还回来吧。” 她的手机被纵敛谷抽走了。 “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一打开手机一点有营养的都没有了。”纵敛谷抱怨。 纵有谷摊开双手,一脸无辜道:“和我没关系,是手机自己要推的。” 飞机慢慢倾斜,耳朵开始难受。 窗外是不断向上的云层。 她们快落地了。 胡迎花比她们早一天到了那里,现在她在机场门口等着她们。 “有谷姐,我在北面出口等你,最好快一点,这里不让停私家车。” “嗯。”纵敛谷利落地挂断电话。 “哪边是北——” 没等纵有谷问完,纵敛谷就迈着大步穿了过人群。 纵有谷快步跟上。 走了一段,纵敛谷终于回头,她仔细检查着纵有谷的着装。 她不断调整着对方脸上的口罩和头上的帽子,直到帽檐和宽大的口罩把整张脸都覆盖住才满意。 她继续往前走,纵有谷却扯了扯她的袖口。 她回头。 “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怎么可能?” 纵有谷伸手,指着指示牌。 沿着手指方向望去,能看见一个指示牌,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南出口2”。 纵有谷在对方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无措和尴尬,她憋不住笑。 她环顾四周,隔着玻璃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伸手戳了戳纵敛谷的后背,她忍着笑说:“找到小花了,她就在那边。” 纵敛谷面无表情地向门口走去。 “有谷姐!我在这里!”胡迎花从车窗探出头,她的声音很大,引的不少来往的人侧目驻足。 纵敛谷皱着眉毛,声音中带着不悦:“你不是说在北门口吗?为什么在这里?” 胡迎花很骄傲地拍拍胸口:“有谷姐,我还不知道你的方向感吗?每次说东你必往西,指着北边你硬说是南。你看,只要我反着说,你就能很快找到我。” “闭嘴吧。”纵敛谷打断胡迎花的洋洋自得。 “诶,这是哪位?” 胡迎花终于注意到了跟在纵敛谷身后的纵有谷。 “生活助理。” “什么?助理!”胡迎花大叫,“有谷姐,我说过我会一直跟着你的,也许现在你很低谷,但是我想一直跟着你,为什么要找别的助理?” 纵敛谷揉揉耳朵,她语气郑重:“我觉得你很有才略,总不能老是委屈你做一些端茶倒水的小事吧。” “有谷姐,不麻烦的、不麻烦的,这就是我的分内工作啊。” “别说了,再说真换了你,你回家摊鸡蛋饼去。”纵有谷出身打断。 “你是谁啊,我和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诶,不对,你为什么遮着脸?” “她过敏了,你专心开车。你的工作很稳定,不会让你去摊煎饼的,不要想七想八。” 胡迎花终于不说话了,纵敛谷从口袋里拿出剧本。 至于为什么不是从包里拿出来…… 因为她的戏份实在太少了,又不是什么和剧情紧密相连的角色,只是一个为了衬托主角而诞生的炮灰反派,于是她的剧本就只有薄薄一张,甚至一张a4纸都没打印满。 她这次的拍摄任务很简单。 被主角追逐,慌不择路地逃进死胡同,接着垂死挣扎,最终被主角一枪毙掉。 “有谷姐,我们到了。要不你们现在车上坐一会,我去片场盯着,有什么事我就来喊你。” 后座两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纵敛谷整个人倚靠在靠背上,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仿佛被很多双眼睛盯着,四下环顾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先天的天赋加之以后天训练,她对视线很敏锐,她不会错判的。 “周围是不是有很多人?”纵敛谷问。 “那当然了。”纵有谷微微仰头露出眼睛,“不知道多少人扛着长枪短炮对着这里呢,呃……长枪短炮是相机的意思。应该有别人的粉丝,有代拍,有狗仔,盯着这里的人可多了。” “她们拍图做什么?” “这还要问?像粉丝的话就会拍一些花絮路透之类的,代拍的话有可能是接了单过来的,不过更多情况是先拍着然后回去卖图包。至于狗仔嘛……就是什么都拍了,丑照、高光都有可能。” 纵敛谷沉思,她再次低头看着剧本。 追逐,死胡同,中枪。 她仔细思考着,脑子活络起来。 “不过别想着你好好表现就能出神图,这种几率很小的。而且如果是对家粉丝拍到肯定不会发,狗仔拍到也不一定会发出来,正面内容没有多少话题度的。不被抓到丑图就是谢天谢地了。” 纵有谷伸手,拇指抚摸着纵敛谷的眉毛,拇指打着圈往下,轻轻捏着对方的眼皮。 纵敛谷眼皮轻颤,她一把抓住纵有谷的手腕,她咧嘴笑了:“对你来说确实很难,但是我说过,我会让‘纵有谷’变得完美。” 纵有谷轻蔑地抽出手腕,她眼皮翻动,很不屑地看着她:“算我没说。” 胡迎花从远处一路小跑,她拍打两下车窗。 “有谷姐,您现在可以准备去化妆了。” 纵敛谷点点头,她拉开车门。 阳光尽数倾洒在她的身上,全身传来一阵温暖。 她又想起第一次仓促成为演员的经历,不得不承认,她贪恋着一切的光亮,她享受着那种被聚光灯围绕的时刻。 她的脑中不断回想这剧本,她继续思索着。 过了半晌,她灿烂地笑了,步步生风地走进休息室。 她不会浪费一点机会,只要给她一点阳光,她就要出彩。 谁说炮灰不能出彩? 作者有话说: ---------------------- 这时候有人就要问了 第10章 敛谷敛谷,你方向感这么差怎么当杀手呀。 嗯嗯呃呃呀呀呀,其实敛谷和有谷方向感都不差的,她们只是难以把具体的方向和东南西北联系在一起。 很高兴遇到你们[让我康康] 第8章 纵敛谷的妆造很简单,化妆师的手法也很专业,特别科学地呈现了被追杀到穷途末路的逃亡者的狼狈样子。 纵敛谷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眼前瞬间闪过很多张被她追杀过的人脸。 由于看过太多次,她清楚地知道她该摆出什么表情,也能很熟练地模仿。 不过问题就在于,这个妆造实在太还原了,整个人灰扑扑的。 当然纵敛谷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她不是没想过私自在妆造上动点手脚。 只是她也有顾虑。 一是她本就不擅长化妆,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二是……如果被发现了,说不准她连这个小角色都没有了。 “我就说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一样无能为力啊。” 纵有谷的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躲在帽檐下的眼睛肆无忌惮地舔舐着纵敛谷。 “你不是自傲得厉害么?怎么现在这么没自信了?”纵敛谷的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纵有谷沉默了。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平常不着调的状态。 “我什么时候没自信了?我坚信着有一天我能把所有人踩在脚下,我坚信有一天所有人都要仰望我。” “你也就这样了,只会喊一些假大空的口号。”纵敛谷毫不留情地讥讽。 “说些你不知道的吧,可能对你有用。你不是中枪而亡嘛,我刚才问了一下,在你身上用的是最省钱的一种,你要自己手动挤压血袋来营造中枪的效果。血液的喷洒和枪没有任何关系。 换句话说,至少你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你是怎么死的,你可以在这里动脑筋。不过也没多大效果就是了。” 纵有谷俯身在纵敛谷耳边轻声说,双手虚虚地环着纵敛谷的脖子。隔着口罩,她蹭着纵敛谷的脸颊和脖颈。 纵敛谷陷入了沉思,她甚至都忘了推开纵有谷。 血袋、挤压…… 她的眼睛亮了亮,她回头问:“这次拍摄是实景吗?” “对啊,这次的导演财大气粗,直接把一整个古镇包下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死胡同就是真的死胡同咯?” “那不然呢?”纵有谷有些不耐烦了,她的手指戳着纵敛谷的鼻尖。 纵敛谷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一切都明朗了起来。 没有什么事会把她难倒,她会顺利完成这次拍摄的。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随着视野的收窄,镜子中她和纵有谷的身影渐渐重合,仿佛真的只有一个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纵有谷很快起身。 “有谷姐,您可以先去现场等着了,需要我帮你拿着外套吗?外面起风了,还是有些冷的。” 风?纵敛谷笑得更大了,她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亢奋地尖叫,横冲直撞地扫过她身上的每一寸。 由于过度兴奋,她感受不到一点冷意。 她微笑:“不用拿外套。” 她走到拍摄现场,各种设备已经架好。仰头即能见到悬在空中的麦克风、补光灯,四周摆放的也不仅是摄影机,还有反光板,不过更多的是各种纵敛谷叫不上名字的设备。 她按照点位站好,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是那么的闪耀,她应该被更多人看见才对。 她站了好一会,主演姗姗来迟。 纵敛谷微微皱眉,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羡慕着这种特权。 她的余光扫过四周,她终于在一个角落看见了遮挡严实的纵有谷。 “三、二、一,开始!”重重打板。 纵敛谷很快进入状态。 “束手就擒吧!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你逃不掉的。”她听见对方如是说。 她的眼前闪过不少过去被她狩猎的对象,她得心应手地模仿。 皱眉、颤抖、疯狂。 她开口:“我怎么会失败,我怎么会失败?” 语气里是难以置信与一点自负的懊恼。 她看见对面的演员拿起枪,她的脸上又闪过哀求,眉毛抬起。 “放了我好不好?放了我?你不就是贪我的钱才来抓我吗?我可以分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眼睛里泛出泪光,随后簌簌留下的泪水没有打断她的表演,她依旧在哀求、依旧在哀嚎。 穷途末路、不择手段。 场外,坐在监视器前的导演拿起对讲机。 她说:“来一个反打。” 摄影机对准主演。 “错了,不是对准主角,对准小纵。镜头乱了,重新来吧,卡!” 这场戏莫名其妙地被喊停。 纵敛谷站在原地,她没有多少无措,只要她没有被喊下场,她就继续有机会不是吗? 她抹去脸上残留的泪水,手背蹭上了一层灰色油彩。 化妆师立马上前,仔细地为她补着妆。 刷子轻柔地蹭在纵敛谷的脸颊上。 “你刚才的表演很不错,喊卡不是你的问题啦,放轻松、放轻松。导演好像对你挺满意的,她还想给你来个特写呢。摄影师拍错了才喊停的,按照刚才那个状态来肯定没有问题的。” 化妆师一边专心仔细地为纵敛谷补妆,一边说。 “谢谢。”纵敛谷说。 “第二次准备!三、二、一,开始!”再次打板。 纵敛谷吸气,她再次进入状态。 “束手就擒吧!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你逃不掉的。” 有了第一场的经验,她现在有更多时间观察她这场戏的对手。 她不得不赞叹对方的精湛。 她演戏不得不依靠着过去的经验,而对方在没有实际经验的情况下能很真实自然地演绎一位持枪者,这是真的很厉害。 “我怎么会失败,我怎么会失败?你告诉我,我怎么会失败呢?”纵敛谷的状态很好,疯狂与挫败在她台词中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的余光看见了一部对着她的摄影机,她知道那是为了拍她表演细节的。提示灯不断在摄影机上闪烁,纵敛谷觉得自己的心跳和灯光的跳动同频了。 枪口对着纵敛谷。 她死死盯着黑洞洞地枪口,颤抖着开口:“放了我好不好?放了我?你不就是贪我的钱才来抓我吗?我可以分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对方拿着枪口向自己逼近,纵敛谷立马转身,脚步虚浮、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跑。 很快,她就到了一个死胡同。 深灰色的水泥墙高高矗立,面色绝望地抬头,而后又回头。 当她看见不断逼近的枪口时,坚毅在脸上一闪而过。 手指紧扣着墙面上的凹陷,她在斑驳的墙面上顺利找到一个支点。而后,双腿用力一蹬,她几乎要跃过高墙。 一瞬间,她被明媚的阳光笼罩,穿过层层叠叠的楼房、回环不断的围墙,她似乎能看见远处架起的长焦相机。 就在这时,风也起了。 遮挡在脸前的头发被吹向身后,只剩下几绺遮在眼前。 余光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她知道她现在动作无可挑剔。 而后对上主演的目光,目光交错,她知道是时候了。 砰—— 枪响的一瞬间,她没有犹豫,她拉动藏在手中的简易机关。 血袋炸开,红褐色的液体四处飞溅,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 她立刻卸力,她重重摔在地上。 手肘摩擦过粗糙地面,疼痛从后脑传递到鼻腔。 会脑震荡吗?她在心里悄悄问自己。 大概是不会的,她毕竟摔打惯了。 “死有余辜。”主演落下话,然后从纵有谷的口袋里掏出证物。 一切都在这里停止,没有声响、没有人作出反应。 在地上紧闭双眼的纵敛谷享受着带着微暖的风,闭着眼,她仿佛回到了过去。 演员也好、杀手也好。 这两份工作都令她满意,因为她都能在这里肆意发挥着自己的天赋。 伪装、残忍,这是她擅长的全部。 “卡!”导演率先出声。 场务、助理、还有别的职工鱼贯上前,收拾着现场、关心着她的对手演员。 她睁眼望着一切,她倒没有多少羡慕。 因为现在的她觉得,对方拥有的一切,她总有一天也会拥有。 胡迎花跑了上来,她有些着急。 她低声埋怨着:“有谷姐,你刚才很危险知不知道,不对,你现在也很危险。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痛不痛,需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纵敛谷摆摆手,拒绝了胡迎花的搀扶,她撑着膝盖利落地站了起来。 第11章 “没有那么严重。”她笑得爽朗。 她的目光落向远处,纵有谷已经离开了。 她轻声笑了起来。 她说过,她会出彩,会让“纵有谷”一步步走得更高。 她的耳边传来几声笑,纵敛谷耳朵微动,应该是来自两个人的。 一个是主演女士,另一个应该是导演。 “小纵。”她听见导演喊自己。 她转身走过去。 “小纵,你让我很惊喜。你知道吗?你演得只是一个小角色,用句时髦话来说就是炮灰。我说句实话你别不高兴,其实我本来也对你没什么希望的,我觉得不出错能过得去就好。” 导演伸手拍着纵敛谷的后背。 “但是你真的很出彩,这部戏的角色动不了了,有机会一定要继续合作啊。” 纵敛谷微笑,她乖顺地点点头。 “我最喜欢和你这种人搭戏了,一个好的对手让我更沉浸,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一张名片被递到她面前。 “我当然希望能和你继续合作,不过我比她更贪心一些,”主演扯了扯导演的头发,“我想交你这个朋友,如果以后有困难,大可以来找我,我从不食言。” “谢谢。”纵敛谷收下了名片。 “小纵,你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去检查,医疗费用可以全部报销的。” “谢谢。”纵敛谷再次微笑致谢,她转身离开。 她看着名片上的“葛崖”两个鎏金大字,她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已经精准地记下了所有信息后,她将名片撕得粉碎,细小纸屑被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 “有谷姐,这里!” 胡迎花把车开到了她的跟前,纵有谷早就坐在了车上,眼睛藏在帽檐下。 她拉开车门,沉默地上车,对名片的事闭口不提。 作者有话说: ---------------------- 这时候又有朋友要问了。 有谷有谷,你什么时候闪耀呀。 不要着急,就像文案中所写,现在的有谷和敛谷擅长的暂时不太一致。 有谷是同样的优秀呀。 朋友们,很高兴遇到你们[奶茶] 第9章 #一分钟内我要她的所有信息 一周后的某个凌晨,热搜榜单末尾悄悄出现了这么一个词条。 点开即是一张路透抓拍,被拍到的是纵敛谷。 这张照片从一众路透中脱颖而出,获得了不少转发。 照片中的她衣袂翻飞,健壮紧致的肌肉在飞扬的衣服下隐约可见。 她的发丝飞舞着,她被太阳照耀着,眼睛在灰扑扑的脸上反出精光。 亡命之徒、垂死挣扎、疯狂、张扬。 对此,纵敛谷本人倒没什么大反应,这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平静地浏览着每一条评论。不过她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不错,那天恰到好处的风、正正好好的抓拍,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反倒是纵有谷兴奋得上蹿下跳。 “我的天呢!这张照片怎么把我拍得这么好看,你快存下来呀,你记得切小号问她要一下原图,直接下载会压画质的,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纵有谷凑在纵敛谷肩头嚷嚷。见纵敛谷没有什么反应,她又凑得更近了,往对方耳朵里吹着热气。 “这么麻烦?你自己操作。” 手机被丢给纵有谷,纵有谷的脑袋依旧没有动,双手环着纵敛谷的脖子摆弄手机。 纵敛谷推了推对方的脑袋,没有推动,就让她去了。 她不懂,纵有谷为什么这么喜欢黏着她。 照理说,纵敛谷突然闯入她的生活并且威胁着她,她理应感到害怕与厌恶才是,怎么会这样? 她更不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对纵有谷的触碰没有生理性的排斥?也许是一模一样的外形让她下意识放下了戒备,又或许是纵有谷根本就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 “你看,我是这么的完美。” 纵有谷成功求到了原图,她得意地从相册中打开了那张照片,手机被凑到纵敛谷眼前。 纵敛谷压下对方的手,她有些无奈地说:“不要脸也要有点限度好不好,这哪里拍得是你?这明明是我。” “又来了、又来了,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就是我,我就是——”她的话被纵敛谷阴冷的眼神打断。 纵敛谷重重地掐着纵有谷的手腕,由于过于用力,她的之间微微发白,手臂微微颤抖。她感受到了纵有谷的挣扎,却依旧没有放手。 大臂微微使劲,小臂被带动,纵有谷就被甩开。 她有些嫌弃地看着趴在床上的纵有谷,居高临下、丝毫不掩饰眼神里的鄙夷。 她从来不觉得她们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恰好长得一样罢了,她不会像对方那样怠惰、懒散、烂泥扶不上墙。 纵敛谷弯腰,手机重新回到纵敛谷手上。 正是凌晨,外面是一片静寂的漆黑。 她披上外套,从口袋里拿出口罩戴上。 尽管现在比上辈子安逸了不少,她依旧保持着锻炼的习惯。 她习惯性地依靠自己,运动后乳酸堆积带来的轻微酸痛让她有安全感。 “你要现在出门?”纵有谷似乎有些惊讶地指着漆黑一片的窗外。 纵敛谷点了点头,手上动作没有停下。 谁知对方突然大笑起来,纵有谷伸手指着她说:“昼伏夜出,是人类的好帮手,你是老鼠。” 纵敛谷拍开手指,她关上门,从外锁上卧室大门。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越来越小的门缝中似乎看到了纵有谷眼中的冷漠。 纵有谷看着大门被关上,心里倒没有什么恐惧。 卧室衣柜上嵌着全身镜,锃亮的镜面让纵有谷清晰地看到她自己。 身姿挺拔、身量颀长,乌黑油亮的头发服帖地披在肩膀上。 她平静地站在镜子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的小臂微微用力,紧贴在骨骼上的肌肉若隐若现。 不由自主地伸手向前探去,指尖传来镜面的冰凉触感。她这才回过神,手指却依旧没有离开镜子。 她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而后俯下身子趴在地上。在床底一阵摸索,她终于摸到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个锈迹斑斑的月饼盒,边缘处的喷漆已经全部剥落,露出红褐色的锈迹。 打开盒盖,里面是一部老旧的手机。 有部备用机很正常吧,是纵敛谷太过自信,说到底还是比较蠢罢了。 纵有谷笑得很开心。 是,她的确很喜欢纵敛谷,她恨不得时时刻刻让纵敛谷都在自己面前,恨不得一直贴在纵敛谷身上。 不过这种喜欢只是因为她喜欢自己。 可是谁让有时候她连自己都不爱呢?她防备纵敛谷不是很正常的吗? 更可况,这两日纵敛谷正在竭力地切断纵有谷与外界的联系。 纵敛谷昨天的拍摄就没有带着她,手机在纵有谷手上的时间也很少。 纵有谷冷笑一声。 其实纵敛谷身上也有很多缺点,比如……过于自傲。 她觉得纵敛谷挺好懂的,只要她闭上眼想想如果自己处在对方的位置,她就能大致推断出纵敛谷的行动。 纵有谷给手机充上电,没过多久屏幕就亮了。 她的眼睛亮了。 以游客身份浏览着社交平台,她有些惊讶地挑挑眉。 因为这张照片的讨论度比她想象中的高得多,这是好事吗?纵有谷皱着眉毛仔细思索。 公司现在主捧的艺人是苏彤果,对于纵有谷并不上心。高热度代表着高曝光,公司又愿意提供给她多少庇护? 再说,她本来就不干净。 纵敛谷出现的时间太尴尬了,她还没来得及将过去的一切撇干净。 砰砰砰—— 大门被敲响了。 大门上明明有门铃,只有那人才会这么粗暴粗鲁地敲门。 纵有谷轻蔑地笑了,这么多年,依旧是那么上不得台面。 随手从一旁拿了张白纸,熟练地将它塞进门缝,又从头上拔下一只卡子,不一会卧室门就被打开。 砰砰砰—— 门外的人依旧粗暴地敲响大门。 纵有谷看看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三刻,纵敛谷一般会在天亮的时候回来。 留给叙旧的时间还很充裕。 于是她笑着开门。 大门被打开了,门外的人有些憔悴,深深的黑眼圈上面的是散发着强烈愤怒的眼睛。 她不管不顾地推开纵有谷,轻车熟路地拉开椅子坐下,眼神死死锁定在纵有谷身上。 “张引羊。”纵有谷开口,打破了沉默。 张引羊冷笑一声,她把手机怼到纵有谷眼前,差点狠狠撞上纵有谷的鼻尖。 屏幕上的是这次她小小出圈的路透图。 第12章 纵有谷微微拧着眉毛,脸上似乎有些困惑,她笑着寒暄:“老朋友,这有什么问题吗?这张照片把我拍得很漂亮吧,看到我今天的成就你不会感到骄傲——” 张引羊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发了狂一般把纵有谷推在墙上。她的声音很低:“你怎么配呢?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她又把手机凑到纵有谷的脸上,她问:“你看啊,下面都是夸你的评论。她们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是那么恶心、那么没有良心,懦弱、小气、虚伪到让人作呕。” 说完,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两步,举起颤抖的手指着纵有谷。 纵有谷的呼吸变得困难,视线也变得模糊,但是依旧轻描淡写地开口:“那能有什么办法呢?我现在就是过得很好啊。不像你们,一个死了,一个每天累死累活结果连糊口都难。” 纵有谷的话果然又激怒了张引羊,桌上的杯子直直扔向纵有谷,却因为过于激动失了准头,杯子落在纵有谷脚边。 “你知不知道这个杯子有多贵?摔坏了要你赔。”纵有谷有些心疼地蹲下,她打量着有些无措的张引羊,又笑着开口,“骗你的,这是假货,不值钱。” 纵有谷转身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她放到张引羊面前,她用力咽了咽唾沫,才调整好语气:“这一阵子的钱在这里,物价上涨,多塞了一万。” 张引羊翻开牛皮纸袋,她仔细数钱,确认无误后,她才抬头看着纵有谷:“不要期待我会怎么怎么感激你,你记住,这些都是你应该做的,因为你我们多少人烂在了泥泞里。你活该被我威胁一辈子,你活该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嗯,我活该。”纵有谷微笑。 张引羊这才起身,她讥笑:“你一直住在这间小破房子里是在赎罪吗?还是在装给我看?” “单纯没钱而已。”纵有谷依旧微笑,“还得接济你,我哪里来的钱换房子?” 这次张引羊没有被纵有谷激怒,她跛着脚往大门走去。 临走,她转头留下最后一句: “纵敛谷,你才是最该烂在泥里的人。” 纵有谷眼前出现一片空白,一直维持的微笑终于破碎。 包、水杯、她手边能抓到的一切都被气急败坏地砸向大门。 她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已经隐隐有变亮的趋势,纵敛谷快回来了。 她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只好蹲下,用颤抖的手将一切复位。 窗外传来三两声咕咕鸟鸣,天快亮了。 纵有谷走回卧室,她小心用发夹小心地锁上房门。 一切恢复如常,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站在镜子前,眼睛红肿着,泪水拖曳留下的泪痕遍布着她的脸颊。 啪—— 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 剧烈的疼痛让脸颊一阵麻木,而她的思考却变得如此清醒。 她是纵有谷,过去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这样才对。 作者有话说: ---------------------- 写到这里啦,哎呀俺真的很喜欢写有点道德有缺陷、有瑕疵的人hhh 终于有点点点题啦 朋友们,很高兴遇到你么你呀[奶茶] 第10章 看着微微亮起的天空,纵敛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准备回家。 她看着一手的汗水,颇有成就感的笑了,她迈着大步回家。 她的脚步很轻,楼道敏感的声控灯没有亮起。 和她一样戴着兜帽的人步履匆匆地从她身侧擦身而过,她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这一片是老城区,住着的大多是一些退休的老人。她没想到在这个时间能碰上着急上班的人。 不过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她没太在意。 她继续迈着脚步向上走去。 当她走到门口时,她有些警惕地站定在门口。 门口的地垫明显和她出门的时候不一样了,她的左手伸进口袋,熟练地握住了口袋里的美工刀。 不管是纵有谷背着她做些小动作偷偷出门还是有人闯入她的家,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在这方面她从来不嫌麻烦,而且她也很久没有动手了,有些手痒。 藏在口袋里的美工刀被悄悄推出刀片,纵敛谷全身都紧绷着、全身的血液兴奋地横冲直撞。 她小心翼翼地输入密码打开大门,泛着金属光泽的大门缓慢地打开。 纵敛谷先小心地张望着,发现室内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迅速转身关门,房子内很安静,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环顾四周,房内的陈设一如她离开之前,杯子的位置、椅子的摆放都丝毫没有移位。她稍稍放下心,却依旧保持着必要的警戒。 她看向房门,按了按门把手,房门依旧是锁着的。 兴许是晚归的邻居不小心移动了门口的地垫? 纵敛谷笑了一下,她真是太紧绷了,过去的生活让她成了惊弓之鸟。 现在,根本不用这样。 这里很安逸、这里很美好,她喜欢这里。 咔嗒—— 卧室房门被打开,里面没有开灯,是黑漆漆的一片。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她没听到属于纵有谷的平稳呼吸。 她紧紧皱眉,一下拍开开关,灯光大亮。 苍白的灯光将整件卧室都点亮,一切都很正常,只是乱糟糟的被子里不见纵有谷的身影。 纵敛谷抿着嘴,环顾四周。 她的心脏依旧平稳跳动,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冷静,这是千百次行动而矫正过来的本能。 她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迈出轻巧的脚步。 房间不大,能藏人的地方并不多。除了衣柜就是床底。 纵敛谷打开衣柜,里面并没有人。她弯下腰,床底下依旧没有人。 紧皱着眉毛,她的心情很差,美工刀刀片被咔嗒咔嗒地来回推动。 余光瞥见微微飘动的窗帘,她反应过来,是窗户被打开了。 这里是六楼,纵有谷从窗口出逃的可能并不大,除非是她在寻死。 纵敛谷伸手想要拉开窗帘,在她触碰到布料的一瞬间,窗帘唰的一声被拉开。 “你是在找我吗?” 纵有谷坐在窗沿,双脚在窗外来回荡着。 她转头眨眨眼,视线在纵敛谷身上来回扫着,似乎很高兴。 “如果要寻死的话我可以帮你。” 纵敛谷没有回避纵有谷的视线,她的声音有些冷。 纵有谷没有理会纵敛谷的嘲讽,她伸手往外探去,似乎要在风里抓住些什么,她的发丝在脸颊边上飘动。 过了一会,她才转头:“你说,如果我死了的话,是不是就会去你那个世界?” “你?”纵敛谷冷笑。 “你那边应该比这里好多了,我真想现在就过去,然后把所有烂摊子留给你。” 纵有谷的手又不老实地抚过纵敛谷的脸颊,拇指停留在纵敛谷的嘴唇上打着圈。 “身在福中不知福。”纵敛谷拍开乱动的手。 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拦腰将纵有谷从窗口抱下。 谁知纵有谷乱动,两人双双滚落在地。 还没等纵敛谷反应过来,纵有谷整个人趴在她的身上。 “你舍不得我,是不是?你在担心我掉下去是不是?” “怎么可能?只是坠亡太引人注目,你要死也要死得老实一些。如果你掉下去了,我也用不了你的身份……” 纵有谷把脸凑得更近了,她似乎是在用脸颊感受对方的呼吸。 “也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估计你也活得不怎么样,我才不想过去呢。”纵有谷看着纵敛谷张嘴,她先一步捂住对方的嘴,让纵敛谷没办法反驳。 纵敛谷突然发现对方的脸上有个红色掌印,看方向应该是自己打的。再仔细看看,对方的眼睛似乎有些红肿。 纵敛谷轻笑:“你刚才哭了。” “对啊,”纵有谷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一想到以后就只能躲在你的后面,眼泪就不由自主流了出来。我惶恐啊、我害怕啊、我惊恐啊……” “这样的日子不会很久的,”纵敛谷嘴角微微咧开,全然没有被纵有谷的嘲讽影响到,她继续说,“我很快就会适应这里,你很快就会没用了,你会迎来真正的解脱。” 纵有谷依旧趴在纵敛谷身上,她俯下身,她又往纵敛谷耳边吹了一口气,她说:“看来在你成长过程中,没有人告诉过你,骄傲不是一个好的品质,过分的自满只会带来失败。 看来,你那边真是幸福得不得了。” 纵敛谷不想再和她费口舌,不和将死之人拌嘴是她的美德。 使了个巧劲,纵有谷被掀翻在地。 纵敛谷迅速站起,很鄙夷地用脚背推了推纵有谷,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她重新关上房门,她趴在餐桌上休息。 她习惯于趴睡,因为这个姿势别扭,不会让人睡得过沉而失去了必要的警惕。 第13章 但是,也许是最近真的太过安逸了,她睡得很沉,久违地做了场梦,梦到了儿时的场景。 除了名字不相同之外,她与纵有谷的成长轨迹几乎一模一样。 据院长所说,被送到福利院的时候,她的襁褓上被缝了一个“纵”字。这个姓氏很少见,院长也是查了字典才确信这是一个姓。 福利院的孩子的名字大多很简单。 以张引羊为例,这个名字只是因为她来福利院的那一天附近的居民牵来了两头羊。 纵敛谷也是相同,她来的那一天正是八月,大片的水稻田等待收割,金黄色的稻田一看就让人舒心。 于是院长大手一挥,定下了她的名字“敛谷”。 敛谷、敛谷,希望她这一辈子都能吃喝不愁、也能像水稻庄稼那样有生命力。 张引羊是她的跟屁虫,只要纵敛谷做什么,张引羊就会像学人精一样模仿她。 但是尽管这样,她们走上了两条完完全全相反的道路。 纵有谷成了杀手,张引羊竟然通过考试成了警察。 不对,过去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的应该还有一个人才对,但是纵敛谷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人应该比纵敛谷小一点,和张引羊差不多大。那人好像有些害怕纵敛谷,更喜欢跟在张引羊身后。 是谁呢? 梦中的纵敛谷怎么都想不起来。 “敛谷敛谷,今天我们出摊吗?”张引羊问她。 除了必要文化课程,福利院也会教她们一些必要的技能,让她们能适应社会。 纵敛谷最擅长的就是摊鸡蛋饼,假期会外出摆摊赚钱。 “去啊。”纵敛谷揉了揉张引羊的头,“诶,要不我先偷偷给你俩摊两个?” 然后是一阵吵吵闹闹,两个小不点高兴得上蹿下跳。 纵敛谷身高长得很快,她低头只能看到两个蹦蹦跳跳的头顶。 她的睡眠一向很短,她很快就醒了过来。 这场梦让她有些恍惚,她呆呆地盯着不断闪烁的白炽灯。 如果自己更老实一点,如果自己更善良一点,也许她会过上和她们一样的生活。在阳光下,被很多朋友簇拥着,快乐平凡地过上一生。 可是哪里来那么多可是。 是她手脚不干净,把自己推向了见不得人的阴暗角落。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用力拍了拍额头,她觉得这根本就不像自己,也许是来了这里变得多愁善感?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 她的手指摆弄着桌上的玻璃杯,皱眉开始思考其自己的未来。 这两日她的拍摄已经结束了,公司没有给她别的安排拍摄任务,甚至先前接下的广告拍摄也被转交给了公司旗下别的艺人。 她叹了口气,用力眨了眨眼 手机响了。 助理17号:有谷姐,公司给您批了两天假,这两天您好好休息。假期结束后我来接您,公司给您安排了培训。 助理17号:对了对了,青禾姐离职了,我把新经纪人姐姐的联系方式推给您。 新的经纪人么?看来这个世界还是讲理的。 作者有话说: ---------------------- 合在一起太奇怪,分开来又太简短,于是前后两章就一起发出来啦[熊猫头] 很高兴遇到你们[奶茶] 第11章 两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说是假期,其实两人什么都没有做。 纵有谷被纵敛谷严格监控着,她自然是什么都做不了,出不了门,只能大声嚷嚷。 纵敛谷没有放假的习惯,她像过去一样坚持锻炼,保持身体的灵活。 只不过日常锻炼中又加了一项,那就是观看影视剧,因为她得适应现在演员的身份。 被关在卧室的纵有谷总是很吵,时时刻刻打扰着纵敛谷。 没办法,纵敛谷只好把自己关在卫生间,带着耳机对着小小的手机屏幕观影。 虽然条件艰苦了些,虽然设备简陋了些,但也是小有收获的。 她很擅长模仿,大量的观影让她学到了很多技巧。 比如现在她知道了,哭泣的时候可以微微仰头,蓄一会泪,然后再让眼泪落下。这样会让哭戏更真实感人。 手机连续播放着一部部作品,演员们尽职地演绎着各自的角色,纵敛谷不由自主地模仿着她们。 其实卫生间也挺好的,狭窄的空间有益于专注,面前的镜子让她能够随时检查自己的表演。 天呐,她自己都想夸赞自己的勤奋。 如果没有顺着下水管道而慢慢扩散的异味就更好了,如果不是嘎吱作响的马桶盖就更好了。 好吧,在卫生间时而大哭时而大笑确实有些诡异了。 纵敛谷揉了揉额头,她最终还是推开厕所拉门走了出去。 在厕所熏了几个小时,一出来纵敛谷觉得连逼仄房屋内不流通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起来。 “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我要出去!我要出去!”纵有谷的嚷嚷持续不断地传出。 吼了那么久,音量却依旧不减,声音依然洪亮,有时候纵敛谷不得不佩服她。 咔嗒。 纵敛谷转开门锁。 “你已经吼了两个多小时了。”纵敛谷皱着眉,语气里流露着明显的烦躁与不屑。 “你也知道我吼了那么久啊,你知道还不带我出去玩。”纵有谷满不在乎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笑嘻嘻地说。 纵敛谷的眉毛皱得更紧,她关上卧室大门,狭小的空间里就只有她们两个。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留着你只是以防万一。”纵敛谷的声音很冷。 纵有谷笑得更开心了,她一个翻身半跪在床上,伸手指着纵敛谷:“我和你开玩笑呢,你不会当真了吧?我出去干什么?有人替我工作、替我生活,这对我来说有什么不好的呢?” 纵有谷伸手,指尖触碰着纵敛谷紧皱的眉心,而后指肚不断下滑,抚过鼻尖,在人中处停留,似乎在感受纵敛谷的呼吸。 “你怎么这么完美呢?”纵有谷笑眼弯弯。 一边说着,手指继续下滑,在纵敛谷的下唇打着圈。 纵敛谷趁机咬住在她嘴唇上乱动的手指,上下牙齿紧紧将手指夹住,尖尖的犬齿埋进指腹的软肉中。 “恶犬!”纵有谷伸出另一只手,指着纵敛谷的脑袋。 纵敛谷依旧没有松嘴,甚至更加用力。 尖锐地刺痛从之间蔓延,纵有谷一边忍着痛,一边气得不断用手拍打对方的肩膀,她继续咒骂:“死人!” 纵敛谷倒没有生气,她这才松开牙齿,她笑了起来。 “对啊,我就是死了。现在死人还魂,要把你取代了,你有什么办法呢?”纵敛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按照她原先的性格,她不应该和纵有谷废话。 “刚才几个小时、这两天,我看了很多电影、看了很多电视剧,又把你的作品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个遍……你真是……真是如此的不思进取、这么怠惰。 我真是被你骗了,信了你真有野心。” 哦,现在她懂了,她现在的复杂心情是源自于忮忌,她感到不平衡。 明明她们有一样的出生、一样的出身,纵有谷却活得比她舒心得多。 怎么能这么不公平呢? 八点钟,胡迎花准时开着车来接她。 纵敛谷并不让纵有谷跟着,公司的人大多是和纵有谷相熟的人。 哪怕纵有谷全副武装,也保不准会被认出来。 于是纵有谷再次被锁在了卧室,只是这次,纵敛谷在大门上加了一道锁。 筒子楼不断回转的楼梯总是会让人头晕目眩,分不清楼层。 纵敛谷脚步轻快地走下每一级楼梯。 她的脑海中突然又出现了那天与她擦肩而过、步履匆匆的人。 那人一身水蓝色牛仔布,应该是附近厂里的工人,面部被巨大的兜帽遮蔽着,纵敛谷没有看清对方的脸,但是那人却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熟人吗? “有谷姐!我在这里!”胡迎花跳着给纵敛谷挥手。 她熟练地为纵敛谷打开车门,然后开始仔细交代:“有谷姐,《传闻》的剧宣开始了,最近会上不少综艺,齐芳姐安排让您和苏小姐一起去宣传。” 《传闻》?纵敛谷皱眉思索着,而后她的眉头舒展。她想起来了,当她刚来这个世界不久,饰演杀手的那不戏的剧本上的确有“传闻”的字样。 “我么?我不只是一个戏份不多的反派么,为什么可以一起去?” 纵敛谷问着。她实在有些疑惑,她的角色的确对主角影响很大,但是她戏份很少又是一个反派,演职员表上的序号大概得在十几开外,她怎么会一起去呢? 纵敛谷看见胡迎花欲言又止的表情,胡迎花抿了抿嘴,她有些为难地开口:“反正是齐芳姐的安排啦。具体事宜她待会就会告诉您的。” 第14章 胡迎花又抿了抿嘴,她不断通过车内后视镜观察着纵敛谷的脸色,她说:“有谷姐,您答应我一个事情好不好?” “嗯?你先说。”纵敛谷说。 “待会齐芳姐说什么您都不要生气好不好? 有谷姐,我真没想到齐芳姐会是您新的经纪人,我们私底下都说只要是齐芳带过的艺人就没有不火的,一方面当然有恭维她的成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很优秀。 待会您千万不要作妖,她不是廖青禾,她不会无限制地包容你。 还有就是……” 胡迎花又停下了,一脸犹犹豫豫。 纵敛谷微笑,示意胡迎花继续。 胡迎花这才重新开口,她的声音很小:“还有就是,苏小姐也在她手下。” “那有什么?我和苏小姐不是很好的朋友么?” 纵敛谷平静地说,她这两天从纵有谷那里了解到,苏彤果在这个世界依旧是她的朋友。 “有谷姐,您和苏小姐是朋友不错。但是齐芳姐是公司的员工,她会想尽办法让公司的利益最大化。 苏小姐现在很火,资源也很好,公司想要捧火她,那么齐芳姐带您可能就是为了衬托她。 但是另一方面公司又不得不提防着她,防止她在合约结束后离开,那么有谷姐,您就是齐芳给苏小姐的警告。” 纵敛谷沉思着,胡迎花笑着找补:“哎呀哎呀,就当我瞎说吧,我总是很悲观。反正只有一个,有谷姐,您千万不能像以前那样作妖了。” 纵敛谷微笑,她望向窗外:“我当然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胡迎花熟练地将车开进公司大楼车库。 坐落在城市中心的是一座办公大楼,剔透的玻璃墙面在夜晚透出暖黄的灯光,这使这栋大楼一跃成为地标建筑。 大楼一共三十层,从二十四层开始就是她们的公司。 “有谷姐,您工牌带了嘛?”胡迎花问。 “什么工牌?” 纵敛谷的疑问仿佛在胡迎花意料之中,胡迎花从座位后的袋子里掏出工牌:“幸好您上次把备用工牌还回来了,不然我们连电梯都坐不了。” 纵敛谷拿着工牌看了半天。 红底工牌的背面印了一张小小的照片,是纵有谷。纵敛谷的视线黏着在这张照片上,似乎是要将自己催眠,让自己确信这张照片上的人就是自己。 她依旧感到不平衡,为什么纵有谷不用消除生活痕迹,能在各处留下属于自己的影子。 她从前对杀手的工作非常满意,她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该这么活着。 现在想想,这保不准因为她从没觉得过自己的生活有别的可能,她理所当然地行走在阴影下,独自一人。 滴—— 她的工牌在感应器上刷过,电梯上的按键亮起,她要去28楼。 “有谷姐,您快去把东西放好,齐芳姐已经在等着了。” “没东西,直接带我过去吧。” 胡迎花尽职地为纵敛谷带着路,纵敛谷忍不住四处张望。 明亮整洁的办公室铺设着黑灰色条纹地毯,走在上面软乎乎的,一切声音似乎也被地毯吸走了。 与寻常办公区不同的是,这里每个员工的工位都隔得很开,宽敞的桌子往往摆着各种摆件挂饰,充满生活气息与个人风格。 纵敛谷终于找到了写着“纵有谷”的座位。纵敛谷有些惊讶,因为桌子上没有任何东西,仿佛这是个闲置的空座位一样。 闯过一扇扇玻璃门,又拐了几个弯,胡迎花终于停下脚步。 “有谷姐,就是这里了。您一定记得,千万不要生气、千万不要作妖。”胡迎花双手合十,夸张地嘱咐纵敛谷。 纵敛谷笑着点点头,她推开磨砂大门走了进去。 坐在办公桌后的就是齐芳。 她一头短发,鬓角的头发被整齐地修剪。 “来了?我是齐芳,你以后的经纪人,别的就不介绍了,以后相处久了就知道我的行事风格了。” 纵敛谷微笑的点点头,她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些乖顺来。 白色的剧本被推到她面前。 纵敛谷接过,她自觉地阅读起来。 “助理应该和你说了,后天的剧宣综艺录制,我要你和苏彤果一起去。这是大致流程,”齐芳笑了一下,“简单直白一些,这就是剧本。” 纵敛谷微笑着轻嗯一声表示理解,她继续阅读。 一时间整间办公室只剩下哗哗的翻页声和三两声玻璃水杯触碰桌面的清脆声响。 纵敛谷放下剧本,她脸上的微笑不减:“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我得扮丑衬托苏小姐是吗?” 齐芳也没有掩饰,她笑了两声:“可以这么理解。” “好的,我明白了。”纵敛谷依旧微笑,她伸手指向自己,“我是丑角。” 作者有话说: ---------------------- [问号]这个表情好有意思hhh 除了感谢不知道在这里还能写什么了,朋友们,真的很感谢你们呀。 因为你们我感觉生活在越来越好,每天都好开心t-t 朋友们,很高兴遇到你们呀,希望看得开心[撒花] 第12章 纵敛谷终于浏览完整个剧本。 这次为了宣发而上的综艺是一档老牌综艺,这档节目播了将近二十年,很有国民度。这档节目有剧本操作并非全然真实,这早已心照不宣。节目导演清楚地知道观众爱看的是什么,也明白最吸引眼球的是什么。 它刁钻的环节设置,让人难堪的游戏、毒辣刁钻的提问、灵活多变的环节构成……这些都能解释收视率为何居高不下。 毕竟虽然情节是虚构的,但是嘉宾出的丑是真的,观众的笑是真的。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按照剧本所写,为了迎合宣发需要,这一次节目主题就是解密,又为了节目效果,加了很多恐怖元素。 苏彤果作为这部剧的主角,她在剧中扮演了一位正义、思维敏捷的警察。于是在这次综艺剧本里,苏彤果的形象就是一位睿智的警探。 她会在各个地方发现线索,她会带领着团队查出真相。 余昭是《传闻》中的另一位重要角色,她同为警察,是苏彤果饰演角色的挚友。 在剧中她幽默风趣、思维活跃,三言两语总是能启发苏彤果。 于是在综艺剧本中,她依旧是一个幽默乐观的形象。 在她们一行人陷入困境一筹莫展时鼓励团队继续前进。 至于纵敛谷…… 正面的角色总需要衬托,正面角色的塑造总是费些笔墨。 而丑角就不需要了。 丑角只有尽可能的扁平才能在短时间内调动情绪、呈现最好的综艺效果。 她看着剧本,她首先要在剧本搜查环节拖后腿。 然后在受到惊吓时大喊大叫,继续拖后腿。 丑角么。 纵敛谷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她既然来到这里,就不是为了捧别人的。 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她脸上依旧维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她说:“我明白了,齐芳姐,我会尽力扮演一个丑角的。” 齐芳轻嗯一声,依旧从容地坐着,丝毫没有让纵敛谷离开的意思。 “齐芳姐,请问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纵敛谷微笑。 “我只是在想,你真的是纵有谷吗?” 齐芳漫不经心地说,她拿过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地吹着气。 氤氲的水蒸气向四周散开,一时间纵敛谷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纵敛谷一怔,心脏的跳动又开始放慢,她仔细感受着自己的呼吸。 这是她遇到危机的本能。 齐芳是察觉了她的异常么? 不可能,纵有谷先前并不认识齐芳,最多也只是点头之交。 齐芳不可能察觉到她的异常。 纵敛谷的眼神中似乎有些抱歉。 不过,万一齐芳曾真的察觉到了纵敛谷的异常,纵敛谷会毫不犹豫地为她制造异常意外。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她一定要在这里继续她的生活。 任何人都不能干涉她。 “哈哈,我听先前的人说,你可难弄了。刁蛮、懒惰、自私,我没想到这次会那么顺利。” 齐芳放下茶杯,揉着额头。她的语气仿佛就是问题青年的家长。 纵敛谷心中的石头落下,咧嘴的幅度更大了一些,她说:“以后绝对不会了。” “这样最好。”齐芳将面前的文件卷成筒,在纵敛谷头上轻敲一下。 “看到这个剧本,你难道就没有一点不甘心么? 我这两天翻了翻资料,我发现你和苏彤果是同期。苏彤果现在资源很好,很多好剧本等着她挑。 而你这两天还为了几个小角色跑来跑去,你真的连一点点不甘心都没有么?” “技不如人,没办法。”纵敛谷的语气很诚恳。 第15章 “纵有谷,你应该听过一个说法,我手底下的艺人就没有不火的。”齐芳看着书桌对面的纵敛谷,右手摆弄着桌上的茶杯,“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齐芳根本没有留时间给纵敛谷回答,她接着说:“因为我从来不带那些没有能力的艺人。 我只负责挑选,让有能力的人获得配得上她们的资源。比如苏彤果,她没什么灵气,但是她异常努力,我看着她一步步往上。 那你呢?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挑选你?” 纵敛谷笑了:“因为我有天赋,我是璞玉。” “错了。你不是朽木、不是璞玉,你已经把自己打磨成一块闪闪发光的美玉了。 那天我听说公司有艺人的经纪人空缺,我看了很多你的表演。 你早些年的作品都很不错,情感表达很细腻,节奏堪称完美,翻遍了你的作品,我都没有发现一段稚嫩期。 然后就是这一阵的,你依旧让我非常……惊喜。” 纵敛谷微笑着接受齐芳的赞美,不骄不躁,一切都恰到好处。 齐芳拿起茶杯,将杯中的茶水尽数倒在一旁的茶盘中。 浅青色的水流缓缓而下,被水沾湿的地方变为红褐色。 她轻轻开口:“你想不想成为下一个苏彤果,或者说,你想不想超过她。” “齐芳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公司手册上有一条就是要求员工之间要互相友爱吧,您这样让我怎么回答呢?” 齐芳笑了,她说:“适当的竞争可以让大家都走得更远。你需要资源,彤果需要一点危机感,两全其美不是么?” 纵敛谷很快就走出了齐芳的办公室,她四下环顾,凭着记忆顺利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在座位上坐下。 转着椅子,她仔细思考着齐芳的话。 成功原来这么简单么?光明的未来这就在向她招手么? 她需要的从来很简单,她需要很多钱,她想要名气,她想要特权。 一切都是唾手可得。 纵有谷为什么没有走上这条路? 是因为她怠惰么? 她看未必。 她看过很多纵有谷的表演,纵有谷连一些小角色都能看出是认真揣摩过的。 到底是为什么? “纵有谷!”一个抱枕向她飞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纵敛谷抬头,是苏彤果。 苏彤果的头发有些乱,红血丝布满眼角,似乎是几个晚上没睡好。 “纵有谷!”苏彤果抓着纵敛谷的肩膀。 纵敛谷讨厌别人的触碰,即使是朋友她也难以习惯。 毫不留情地拍开苏彤果的手,她抬眼看向苏彤果,眼神里的是冰冷。 “抱歉,”苏彤果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吐出一口气,“待会有安排么?没有的话中午一起去吃个饭?” 纵敛谷微笑道:“没空啊,我很忙。” “没空也得有空,走!”苏彤果一把拉起纵敛谷,朝着电梯走去。 餐厅在三十层,透明的舱体让纵敛谷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一切。 她在上升。她从未如此确信。 “齐芳姐和你说了什么?”苏彤果问。 她背对着纵敛谷,纵敛谷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但是猜也能猜到,苏彤果在不安,她在焦虑。 她害怕失去她得到的一切。 纵敛谷笑了笑:“她让我扮丑角,衬托你。” “只有这个?” “当然。”纵敛谷撒谎。 “怎么又是虾和这些菜叶子。”苏彤果抱怨道。 她又看了一眼纵敛谷的盘子:“你至少还有一大块牛肉呢。” 为了拍摄《传闻》,一个为了演绎警探,一个为了演绎杀手,她们都得降低体脂增加锻炼,一日三餐都得严格把控。 尽管拍摄结束,在剧宣结束之前,她们依旧得保持这个饮食。 还不是饭点,空位很多。 她们在临窗的位置坐下。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没耐心看着你发脾气。”纵敛谷说。 苏彤果的视线落在窗外,拿着叉子的手无意识地戳着,叉子与盘子碰撞发出一阵叮当声响。 “你还记得么?你说过的。” 纵敛谷笑着糊弄:“我说过的多了,我又不是很信守承诺的人。” 苏彤果笑了一下,她说:“是,你就是那样的人,是我太信任你了。” 她终于成功叉起一只蜷缩着的虾,放进嘴里嚼着。 “是啊,你是那么优秀,过去还跑龙套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表演总是那么浑然天成。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会遮掩的人,我向来藏不住心里的情绪。 我和你表达过我的焦虑,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场景,当时你愣了一下,然后你低下了头。 你说,你永远都不会向前走的,现在的一切已然让你满意,你永远不会和我争抢。 你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哦……我想起来了,你的原话是: ‘我不配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不会走在你前面的。苏彤果,你放心吧’” 纵敛谷微微挑眉,因为苏彤果话里的呈现的纵有谷与现在自恋到极致的纵有谷截然相反。 “现在看来是我太过天真。”苏彤果将盘子里剩余的虾仁全都串在叉子上。 “不过,是我不冷静了。现在想想你又做错了什么呢?你已经发了善心安慰我了,我怎么能真的因为这句话让你真的停留在原地呢? 希望下次能继续合作,我们都要进步,这是齐芳姐希望看到的。” 纵敛谷轻嗯一声,又点点头。 纵有谷一定是有所隐瞒。 她想起前两次,每当她询问纵有谷过去生活时,对方都含糊其辞、极力敷衍。 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不会对她现在的生活造成影响? 作者有话说: ---------------------- 朋友们,很高兴遇到你们[撒花] 第13章 很快就到了综艺录制的日子。 纵敛谷坐着,一旁是全副武装的纵有谷。 起初,她并没有打算让纵有谷一起跟着,纵有谷再三要求并且保证不会添乱。 也是,纵敛谷只参与了剧组的一场拍摄,对剧组很多人依旧不熟悉,纵有谷是有用的。 于是,纵有谷顺利出门。 “有谷姐,您先在休息室等一会吧,待会我来喊你。”胡迎花嘱咐。 纵敛谷微笑着点点头。 啪嗒—— 门被关上,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吵闹,休息室里只剩下了纵有谷和纵敛谷,她们耳边也只有彼此细小的呼吸声。 “你看过这次的剧本么?”纵敛谷笑着问。 “我看来干什么?反正又不是我上综艺。”纵有谷语气里有些莫名其妙。 纵敛谷笑了两声,把综艺剧本扔到对方面前。 “看看?难道不好奇么?”纵敛谷的声音有些说不出的轻挑。 她看着对方低下头,眼球随着手指划过一行行文字。她又看见纵有谷的眉毛慢慢皱紧,一点软肉堆在眉心。 纵有谷的手无意识地揉搓着发尾,与纵敛谷的习惯如出一辙。 看着认真阅读剧本的纵有谷,纵敛谷突然不由自主地想,她自己阅读剧本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我凭什么要扮丑?”纵有谷有些生气地大喊大叫。 纵敛谷挑挑眉,她并没有纠正对方,而是顺着纵有谷的意思。她说:“对啊,我凭什么要扮丑呢?” “我是那么完美,那么无可挑剔,凭什么要演得这么愚蠢,凭什么?” 闷闷的声音从口罩下传来。 纵有谷似乎真的很愤怒,手指攥着剧本,在纸张上留下折痕。 “对啊,这是为什么呢?”纵敛谷笑了起来,死死盯着纵有谷的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当她的视线与纵有谷交错的那一瞬间,她发现了对方的躲闪。 “我原先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怠惰,但是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她起身,纵有谷被摁在座位上,脸被强硬地掰向镜子。 纵有谷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血液被强筋地泵出。 “放假的那两天我看了很多你的作品,大多是几年前的作品了。那时候你还是龙套,在边边角角才能看到你,但是即便是小角色,也是认真打磨过的。而且,我能感受到你不加掩饰的野心。” 纵有谷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于是她只是呆呆地望着镜子。镜子里有她,也有纵敛谷。 “可是之后呢?你拍的戏明显变少了。我本以为是公司资源安排问题,但是——” 纵敛谷垂眼,她深深地看了纵有谷一眼。 “后来,苏彤果告诉我,你曾经和她有过约定,你答应过她,你不会妨碍她的前进。换言之,你是故意的。” 纵敛谷伸手,手指指着镜子里的纵有谷。 第16章 “你真的很矛盾啊。一边是极致的自信,你傲视一切,你也会为这次的剧本生气,你觉得自己有能力把一切都踩在脚下。 另一方面……你又如此不思进取,为了这么幼稚的承诺不思进取、原地踏步。 你到底想干什么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纵有谷明显感受到,掐在她下颌的手变得更加用力。 她垂下眼开始思索,其实她并不应该对纵敛谷有所隐瞒的,毕竟纵敛谷就是她。 但是她下意识地抗拒着坦白。 她抬头,她直视着纵敛谷的眼睛。 难道要告诉纵敛谷,她曾经手脚不干净,经常做些小偷小摸? 难道要告诉纵敛谷,她的懦弱害死了别人? 她不想这么做,因为这是她不断催眠自己,让自己遗忘却难以忘记的、肮脏的过去。 她抬眼,她发现纵敛谷的视线依旧盯着她。 她不知道纵敛谷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心里是难得的慌乱。 “你是不是喜欢苏彤果?”纵敛谷突然问。 “啊?” “你明明有野心,却甘心作苏彤果的垫脚石。如此矛盾,除了你喜欢她,我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纵有谷依旧疑惑,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纵敛谷咧开嘴笑了,她说:“我就说了,你不是我,我不是你。 我就不会像你这样,被多余的情感绊住手脚。 你还得感谢我,因为只有我才会让‘纵有谷’走得更远。” “是么?”纵有谷终于笑了。 “你爬得越高,就会吸引更多的目光,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方设法把你从上面拉下来? 纵敛谷,万一我并不干净呢?万一我身上有着洗不干净的污点呢? 你出现的时间太不凑巧了,不过正好你可以帮我收拾烂摊子。” 纵有谷的眼神上上下下地在纵敛谷脸上扫荡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拧着眉毛,面对面,她们都觉得自己在照着镜子。 “有谷姐!可以过来啦!”胡迎花欢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纵敛谷应了一声,但她并没有着急出去。 她在纵有谷面前蹲下,修长的手指捏住拉链。 她露出一个坏笑。 唰—— 拉链顺畅地滑下,纵有谷身上的外套被扒下。 外套现在披在纵敛谷身上,纵敛谷熟练地戴起宽大的兜帽,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新的口罩。 她笑眼弯弯:“纵老师,那您来示范一下,请您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纵有谷愣在原地。 “有谷姐,快走快走,节目组在催了。” 胡迎花破门而入,拉着呆坐在镜子前面的纵有谷就往外跑。 …… 纵有谷被拉到化妆间,她没有造型师,她的衣服就草草挂在凳子上。 是一套幼稚的杀手服装,边角露着线头的布料在灯光下反射着廉价油腻的光。 她不是没有看到,苏彤果和余昭的服装几乎是一比一复刻了剧中造型。 她又和这套服装对视良久,认命似的换上这套衣服。 她身形颀长,服装有些小了。 一坐下,裤腿就往上溜,露出脚踝和一截小腿,多少有些非主流。 肩膀处也不合身,她一动起来就束手束脚。 唉,没办法,谁让她是丑角呢? “我不会永远困在这里的,迟早有一天我会往上爬,让所有人都后悔。” 她对着镜子,放出豪言。 盯了半天,把自己逗笑了。 “有谷姐,您好了吗?” “马上。”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灯光准备好!” “摄影到位了吗?不要三脚架,肩扛效果好。” “和艺人都沟通好了么?” 外面一阵吵闹,这是时隔一个月,纵有谷第一次进入摄影棚。 这次的造景很用心,大大小小的道具考究地摆放。 眩眼的灯光把这里照得敞亮,也使这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上不少。 纵有谷觉得自己的脸颊不正常地发烫,她在兴奋。 即使她在纵敛谷面前表现得满不在乎,但是难以否认的是,她依旧向往着舞台,向往着被灯光、摄影机围绕的每一个时刻。 她有罪那又怎么样?离她清清白白也不远了。 到时候,她就是善良的,她就是无瑕的。 半个小时后,拍摄开始。 她要尽力扮演好这个丑角,她微笑着。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在星期四的晚上准时收看《你好我是谁》节目。 今天我们节目来了几位新朋友,掌声欢迎! 几位嘉宾可以向观众朋友们介绍一下自己吗?” “大家好,我叫苏彤果,我在《传闻》中扮演警察一角,在剧中我正直善良、惩恶扬善,其实我本人也是一个善良乐观的人啊。” 苏彤果微微弯腰,她的声音很甜。 “我叫余昭,在剧中我也是警察,在剧中既是彤果的伙伴,也是她的爱人。” 适时地响起一阵起哄,苏彤果和余昭都笑着没有说话。 话筒被传到纵有谷手上,经过几次传递,话筒有些油油的,纵有谷在心里默默干呕。 “我是纵有谷,我饰演的是杀手。” 她说的很简短,因为这次的宣传的重点就是放在苏彤果和余昭两个人身上,她不该多说。 “听她们的介绍就知道了,她们这次上节目是带着任务来的,要宣传《传闻》这部剧。请问彤果,对于这部剧还有什么可以透露的吗?”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在剧里饰演的是一名警察。因为这个角色,我尝试了很多新的东西,大家可以看到一个全新的苏彤果。如果想要了解更多的话,下周开始的每个周三,电视剧频道不见不散。” 话音一落,纵有谷看见面前的帷幕被拉开。 “为了契合《传闻》的主题,节目组非常用心地复刻了剧里的一个场景,大家也能猜到今天我们的主题就是解密。 两位警探能否带领我们解开谜团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明明来剧宣的有三个人,但是纵有谷像是透明人一样站在一旁。 摄像机鲜少往她这个方向拍摄。 她抿着嘴,在心里恶毒地咒骂一切。 她恨过亮的灯光让她汗流不止,她恨摄影机过于聒噪的滴滴声让她心烦。 她恨别人捧高踩低,她恨自己只是一个丑角。 等她骂完一切,心情终于好受一些,又熟练地挂起微笑。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扫动着,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她看见了纵敛谷。 纵敛谷显然察觉到了纵有谷的视线。 纵有谷看见纵敛谷摘下口罩,她似乎在说什么。 纵有谷仔细辨认,发现只有两个字。 “活该。” 作者有话说: ---------------------- 很高兴遇到你们呀[熊猫头] 第14章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众人被引导至各个房间内。 为了衬托苏彤果,纵有谷与苏彤果被分配在同一房间内。 虽然纵有谷与苏彤果认识时间很长,也算是朋友,但是在这种境况下,纵有谷怎么看都觉得苏彤果不顺眼。 她有些怄气地扭过头,将苏彤果移出她的视线。 “苏警长、余探员,你们正在调查小镇上的一起入室偷窃案,你们计划兵分两路各自调查。 苏警长与余探员走散后,在路边遇到了可疑的纵小姐。 余探员遇见了同样可疑的吴小姐。” 广播适时地响起,交代着背景。 “警探们,你们要尽快查清真相。嫌疑人们也要协助警探从而洗清自己的嫌疑。 需要注意的是,警探只能在白天进行搜查,嫌疑人们只能在晚上潜入各个房间寻找需要的证物。 你们现在所在的房间是临时办案点,一共有两个临时办案点。在每一次搜证结束后,可以自行选择进入哪一个房间。 需要注意的是,无论你是警探还是嫌疑人,你都只能与同一个房间内的人员交换证据。 一共有四轮调查,最终推理最接近真相的人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 广播被切断,游戏正式开始。 外面的灯光大亮,模拟着白天炽热的阳光。 扮演着警探的苏彤果按照剧本出门搜证。 房间里只剩下了纵有谷。 纵有谷坐在塑料椅子上,裤腿往上溜,露出一节小腿。她的手无意识地挠动着裸露着的皮肤,直到小腿上出现轻微凸起的抓痕。 她回想着剧本,尽管只从纵敛谷那边看了一眼,但是她能轻易地记住每个细节。 按照剧本,她应该在下一次搜证的时候选择另一个房间,在之后的环节中也拒绝分享自己搜查到的一切证据。 第17章 以一个自私且愚蠢的形象去衬托苏彤果的正直聪慧。 外面的灯光慢慢变暗,就在最后一点灯光即将熄灭时,大门被打开了。 苏彤果来了,她和余昭一起进了房间。 在纵有谷起身之前,她说:“有谷,待会你也进这里,我们一起把搜到的东西汇总一下。昭昭……余昭刚才对另一个房间的嘉宾说过了,你记得过来哦。” 她的每一个停顿都与剧本一致。 纵有谷从座位上站起,抻了抻裤脚管,直直往外走去。 外面很黑,两三盏灯发着微弱的橙黄色灯光。 从另一个房间内走出一位同样穿着滑稽的人。 纵有谷眯着眼仔细辨认,是这个节目的常驻嘉宾,扮演的角色也是嫌疑人。 只不过与纵有谷不同,这位吴小姐是积极配合调查的嫌疑人,她会与苏彤果和余昭一起探明真相。 纵有谷没有在意她,她扭头观察着眼前的道具。 大门上落了锁,四周也没有钥匙。作为嫌疑人的她们自然没有办法从大门进去。 纵有谷四下环顾,终于看到了一扇虚虚掩着的窗户。 窗户高度大概在她胸口,纵有谷双手撑住窗沿,右脚踩住粗糙的墙面,用力一蹬,成功进入案发地点。 这房间并不大,室内陈设一目了然。 纵有谷在原地转了几圈,时而碰碰摆放在窗台的假花,时而好奇地查看摆放在桌面的照片。 就这么磨蹭了好一会,她才慢悠悠地蹲下,从床底找出证物,似乎是一截布料,破破烂烂,摸起来像是塑料。 这次节目的重点并不在推理,道具的准备非常敷衍。 纵有谷抿了抿嘴。 纵有谷又想起苏彤果来。 苏彤果在镜头前与余昭的互动让纵有谷在内心讥笑。 因为苏彤果不止一次向纵有谷吐槽过余昭,说她演技差接不住戏,说她不仅吻技差而且还在吻戏前进食,如此种种。 余昭也不喜欢苏彤果,纵有谷曾听说余昭曾因为苏彤果一度罢演。 在镜头前却是那么友爱。 明明大家都是那么虚伪,明明所有人的内心都是那么肮脏,到头来需要付出代价的只有纵有谷一个。 纵有谷叹了口气,她走到窗口,翻身一跃,稳稳落地。 她没有管与她一起进入房间的嘉宾,因为与她没有关系。 她走了两步,面前就出现了两扇大门。 纵有谷没有停顿,直直走向那间空房间。 这间房间的陈设与刚才那间基本一致,只是这里多了一面透明玻璃,似乎是按照审讯室的样子搭建的。 透明玻璃上倒映着纵有谷的影子,隐隐约约的,看得并不清楚。 纵有谷出神地望着自己的影子。 她有点想纵敛谷了。 …… 纵敛谷将脸藏在宽大的帽檐和口罩下。 她放轻了脚步和呼吸,顺利将豆粒大小的窃听器安在各个角落。 不为别的,她就是想要知道纵有谷在这种情况下会如何反应。 被轻视、被忽略,她会从容应对么?还是干脆大闹一场呢? 她觉得自己有些幼稚,总是在纵有谷身上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通过耳机,纵有谷的声音从远处被传到了纵敛谷的耳中,仿佛在纵敛谷耳边低语。 纵敛谷很认真地听着,她期待着听到纵有谷的愤怒与无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纵敛谷是更适合这个世界的。 结果纵有谷真的就按照剧本规规矩矩地走着流程,认真地扮演着一个懒散、愚蠢、自私的嫌疑人。 一点意思都没有,纵敛谷抿了抿嘴。 纵敛谷觉着有些无聊,正当想要她摘下耳机时,她听到了些别的。 她皱眉仔细辨认,发现这是导演的声音。 “吴忧,待会你记得进纵有谷的房间,你要与她分享你的线索。” 导演的声音夹杂在设备嘈杂的嗡鸣与滴滴声中。 啪嗒一声,似乎是对讲机放下的声音。 一阵无意义的悉悉索索后,又有人开口,似乎是在与导演说话。 “导演,我们为什么不按照原来剧本来?明明之前都是那样的,效果也很好。” “十几年前,当我来这个节目实习的时候,这个节目就已经是剧本操控的一场戏了。 戏剧化的冲突、恰到好处的综艺节奏使节目爆火。 的确,现在依旧有很多观众吃这一套,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的收视率正在缓慢下滑,大家对这一套厌烦了。” 导演喝了一口水,保温杯在座位扶手上碰撞,金属的嗡鸣像三角铁那样回荡。 “另外,你不觉得我们这次的剧本很老套么?正义使者带领大家一起获得成功。这样的故事从十几年前就开始讲了。 最近几次的剧本更不过是同一曲调的变奏罢了,太无聊了。 我不是在苛责策划组,节目都二十多年了,该写的都差不多了。” 导演叹了一口气。 “总之,不能再啃老本了,我们需要变化。” 一切的动静传到了纵敛谷的耳朵里。 她皱眉思考着。 所以说,这次的剧本是假的? “嗯,导演我懂了。 所以你的想法是要把剧本公开,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了,你要的是嘉宾们发现走向与先前设定不同时的反应。 我会尽快和剪辑那边沟通的。” 纵有谷会怎么表现呢?纵敛谷的目光沉了沉。 她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在耳机上轻点两下,导演的声音戛然而止,纵有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依旧是那么懒散,那么刁蛮。 …… 大门被推开。 纵有谷惊讶地回头,发现来人是常驻嘉宾吴小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叫吴忧。 按照剧本,吴忧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与苏彤果和余昭在一起吗? 吴忧脸上露出些惊恐,她背过摄像机,她向纵有谷比了个口型:她走错了。 纵有谷挑挑眉,而后又眯起眼。 眼球转动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吴小姐。 吴忧被对方的视线审视得有些不自在,她心虚地移开视线。 难道纵有谷能这么快看出来么? 隔着浓密的睫毛,她看不懂纵有谷的意思。 纵有谷伸手指着吴忧,过了好一会,她缓缓开口: “你的衣服好丑,和我的一样丑。” 吴忧彻底放下心来,她拉开椅子坐下,她说:“可不是嘛,我们都是嫌疑人。嫌疑人的衣服哪有好看的。” “我们要交换一下证据吗?”吴忧问。 纵有谷朝她随意地摆了摆手,她笑着说:“不要,剧本上没有这个。” 纵有谷直白地在摄像机面前说出了“剧本”两个字,吴忧有些慌乱。 她故作镇定:“这么说不好吧。” “那有什么?反正会被剪掉的。” 纵有谷满不在乎,她翘着腿,支着头,一副社会闲散人员的派头。 “也是。”吴忧说。 纵有谷尖锐地笑了起来。 吴忧自顾自地拿出了她搜到的线索,她摊在桌上。 纵有谷别过头,伸手将桌上的东西一把扫落。 她说:“吴小姐,剧本不是这样的,你应该去找苏彤果和余昭,你要和她们分享你的线索,而不是我。” 吴忧撇撇嘴,她说:“好吧。” 留给交流分享的时间很长,由于纵有谷这个房间并不打算互相分享线索,这一大段的时间她们就干坐着。 吴忧开口:“纵小姐,我们不聊线索,要不我们聊点别的?” 纵有谷很高兴地回过头来,她伸出右手指向自己。 纵有谷笑眯眯地说:“你觉得我怎么样呀?” 吴忧心下一惊,她慌张地一边摆手一边后退,将身后的椅子撞得七扭八歪。 她说:“纵小姐,我们年龄差太多了,我有家室。” 纵有谷依旧笑眯眯地,她伸手扶起吴忧。 她说:“啊?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太好了,没有人会不喜欢我的。我喜欢听别人夸我。 我觉得我善良、我很漂亮、我性格也很好……” 纵有谷似乎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吴忧,下一轮你去找苏彤果和余昭。沙发底下藏着新的线索。”导演无奈地对吴忧说。 房间外大亮的灯光慢慢暗下,现在又到了嫌疑人搜证的时间。 “你不走吗?”纵有谷转头问吴忧。 吴忧笑了一声立马跟上,全然没有注意到,她刚才重新收到口袋里的线索已经到了纵有谷的手里。 作者有话说: ---------------------- 很高兴遇到你们呀 第15章 这次,纵有谷选择与吴忧一起搜查房间。 第18章 她依旧按照剧本在房间内不断打转,一边晃悠一边悄悄观察着吴忧。 她见吴忧趴在地上,从沙发下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剧本里没有这个。 她的记性很好,不会记错的。 纵有谷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吴忧身后。 恰好吴忧转身,她被纵有谷吓了一跳。 纵有谷直勾勾地盯着吴忧手里的盒子。 吴忧下意识将盒子往背后藏。 按道理,她们搜查的时候是不能说话的。 纵有谷却一脸凝重地开口,她说: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啊?” “我懂你的,因为我也不想干了。不想干的时候,想方设法就要同事老板添乱,我懂你的。” 纵有谷抱着手臂,她不停地点头。 在远处听着这一切的纵敛谷忍不住笑出声。 她被纵有谷蠢笑了,她的手指不断摆弄着口袋里的项链。 就是从纵有谷抽屉里拿的那条假货。 塑料钻石的棱角在手上留下一道道压痕。 她实在搞不清楚纵有谷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虚荣、自恋、愚蠢。 丑角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本色出演。 纵敛谷的脸上露出一些鄙夷。 因为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抓不住机会的人。 她让纵有谷上场的确临时起意的成分,其实她还想看看纵有谷的表现。 她会忍耐吗?她聪明吗? 纵有谷的确很能忍,纵敛谷都要赞许她了,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切不过是由于纵有谷过于迟钝。 换句话说,纵有谷对她没有用,她的存在只会对她来说只会是一个隐患。 塑料钻石的尖角深深嵌入纵敛谷的手指,破皮处沁出一点点血。 不过,纵有谷越蠢,她就越能心安理得地取代她了。 她笑了,因为她终于下定决心要一脚蹬开纵有谷了。 “纵小姐,我们不能说话。”吴忧提醒。 “好吧。”纵有谷依旧笑眯眯的。 纵有谷却依旧跟在吴忧身后。 她本该回到原来的房间,但是她的脚步却一转,她跟着吴忧进了苏彤果与余昭所在的房间。 苏彤果与余昭见到吴忧和纵有谷两人,脸上都有些惊讶。 但是很快,她们就调整好了表情。 “有谷,吴小姐,你们终于来了。”余昭扯出了一个笑。 “我刚才不小心走错了。”吴忧说。 “我现在不小心走错了。”纵有谷说。 纵有谷很自觉地拉开椅子坐下,她摆摆手:“我可是什么都没有搜查到,也不打算听你们说话,下一轮我就走开。” “可是有谷,我们要尽力调查出真相呀,只有分享证据才能赢。” “规则里不也写了?只有一个人会获得胜利。这又不是团队赛,合作来干什么?哎呀,和你也说不通,反正下一轮我会离开。” 按照原计划,在第二轮时,苏彤果与余昭搜查完,会来到纵有谷的房间,趁着纵有谷还没出门的这段时间,完成这段对话。 苏彤果走到余昭身边,似乎很生气似的。 余昭轻轻拍着苏彤果的后背,又低声安抚着她。 余昭抬头,有些不悦地看着纵有谷:“我可以先告诉你,下一轮我们会去另一个房间。如果你还是坚持不分享的话,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没有人打扰你一个人推理的,嫌疑人小姐。” 纵有谷轻哼一声,然后在桌上趴下。 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快要笑场了。 不管是余昭还是苏彤果,她们说完台词后总会有一种解脱了一般的庆幸。 太好笑了。 “我刚才在沙发下找到了这个。”吴忧拿出了黑盒子。 偷偷睁开眼睛,她在余昭和苏彤果的脸上都看到了惊讶。 她们也不知道吗? 纵有谷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异常。 当吴忧和她说,她说是走错才进了纵有谷的房间。 如果说纵有谷当时是半信半疑的话,那么当吴忧拿出证据要和纵有谷分享时,纵有谷确信这里面有些蹊跷。 剧本是错的吗?那么最后的结果也会改变吗? 纵有谷的眼睛出神地望着地上的黑点,若有所思。 “这是什么?” “是一个黑色的盒子,我刚才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一根项链。苏警长,可以先放在你这里。” “不要说了,我们待会再继续讨论。” 纵有谷仔细听着,她的手却偷偷伸进了口袋。 她的口袋里现在有三样物品。 一小块布料、一个从吴忧那里偷来的戒指、还有刚才搜来的残破的画,应该是副名作。 “有谷,我们走了。” 苏彤果声音有些冷,走了过来,拍了拍纵有谷的肩膀。 她叹了一口气,出门搜证。 接下来的几轮,纵有谷都没有作妖。 她老老实实地独自呆在房内,尽力地表演着。 四轮搜证结束,主持人重新上台。 “四轮搜证已经结束了,让我们看看大家能否解出真相吧。” 苏彤果、余昭、吴忧都上前一步。 “我们差不多知道真相了,不过我们是一起解出来的,并不是单独某一个人的功劳。” “好的,那么苏警长,可以告诉我们你们的答案吗?” 苏彤果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些犹豫。 她开口:“这是我们找到的证据,有些在搜查过程中丢失了。但是我们从现有的线索中可以知道。 这位小偷应该是临时起意,并没有事先准备工具。看到没有关紧的窗户就走了进去。” 纵有谷挑眉,苏彤果说的也与剧本上有些不同,显然,她也发现了异常。 “说得很好,临时起意的小偷。那么苏警长、余探员、吴小姐,你们觉得这位小偷是谁呢?” “嗯?”三人面面相觑。 因为原本的任务里根本没有指认环节。 “好的,你们做得很好。”主持人也没有为难她们。 她转头望向纵有谷,她问:“有谷小姐,请问你找到了哪些线索呢?” 纵有谷抬头,视线却越过了主持人,她看见了远处的纵敛谷。 她微笑:“我找到了很多线索,不过有些没有用的就没有带出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件证物。 一小块布料、戒指、残破的画、两根项链。 “啊,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苏彤果看着那根熟悉的项链忍不住惊呼。 纵有谷坦荡的微笑:“我偷过来的呀。”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她说:“你看,我是小偷呀。” 主持人都被纵有谷的语气逗笑了,她问:“那么有谷小姐,请你告诉你的猜想吧。” 纵有谷的眼神再次扫过远处的纵敛谷,她微笑着开口:“苏小姐说得很对,我也认为犯人是临时起意。 而且……这个小偷确实是个不识货的小偷。 这个戒指是真货,两条项链一条是真的、一条是假的。说明她偷东西的时候并没有仔细分辨东西的真假。 另外,名画被她踩得皱皱巴巴,一点都不识货。” 纵有谷嘟囔着抱怨,语气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主持人努力憋着笑,她问:“有谷小姐,请问你觉得谁是那个不识货的小偷?” 纵有谷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 她举起手,指尖指向自己。 “那个不识货的小偷可能是我吧。” “为什么?” 纵有谷从桌上拿起那块布料,她说:“这块布料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那吴小姐的衣服不也是一样的吗?” 纵有谷沉思了一会,她笑着说:“可是我的裤脚管短了一截啊。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不受重视呢,于是我都不敢多说话。” 纵有谷突然蹲下,裤管随着动作迅速往上溜。 纵有谷翻开裤管:“但是你看这里,里面有缝合过的痕迹,被缝起来,被折起来的部分正好可以和这段布料对上。” 纵有谷起身,她很确信:“所以,我就是凶手。” 她话音一落,吴忧以及两个主持人笑了起来。 纵有谷皱眉,她问:“难道我说得不对?” “你说得很对,但是纵小姐,其实一开始小偷应该是我才对……”吴忧蹲在地上,在摄像机前全然不顾形象,“纵小姐,其实我们的衣服穿反了……” 纵有谷有些惊讶,她这才开始打量起吴忧的衣服来,上衣塞在裤子里,裤脚挽起,肩线也落在胳膊上。 纵有谷恍然大悟,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烧。她低声解释:“我还以为我俩不受重视呢……” 纵有谷把脸埋在手心里。 她怨天尤人了大半天、小心翼翼了一个下午,结果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 第19章 “那我也太幸运了……”闷闷的声音从掩着脸的双手后传出。 她从指缝里偷偷观察着周围的人,大家都在笑着,都是没有恶意的笑。 苏彤果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背,她说:“啊,难怪你今天格外沉默寡言。你惨了,我要笑你一辈子了。” 余昭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拿起话筒有些犹豫地问:“所以一开始的剧本只是来误导我们吗?” “对啊!”节目组的画外音里尽显坦荡。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除了远处的纵敛谷。 她戴上兜帽,将放在各处的窃听器顺利回收。 她越走越远,背后是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她听不清笑声中夹杂的交谈,但是想想也知道,她们所有人都很开心。 胡迎花的车停在门口,纵敛谷有些生气地上车。 为什么纵有谷总是那么一帆风顺。 “诶?怎么是你?有谷姐呢?”胡迎花惊讶地问。 “她不要我们了,快把我送回去。”纵敛谷压低了声音。 “不要,我要有谷姐自己和我说,我不信你。” 纵敛谷闭上眼,吐出一口气。 纵有谷总是被善意包围着,她到底在不满足什么。 纵敛谷敲了一下腿,指骨重重撞向膝盖,有点疼。 真是所有事情都在和她作对,睡觉吧。 作者有话说: ---------------------- 依旧想要写一个很奇怪的温馨故事t-t 这篇会稍微长一些。 什么时候没有错别字才是真的长大了[托腮] 很高兴遇到你呀[熊猫头] 第16章 纵有谷的心情很好,一路上哼着歌。 车窗被她开了一条小缝,涌进来的风将她的发丝与歌声全都吹到了纵敛谷的脸上。 纵有谷的身旁是闭着眼、紧皱眉的纵敛谷。 “你很开心?”纵敛谷问。 纵有谷依旧哼着歌,她雀跃着开口:“那不然呢?你难道没看到我的表现有多好么?” “你吵得我头疼。”纵敛谷揉着额头,不善地看着纵有谷。 纵有谷不是没有看见对方阴沉着的眼神,但是这怎么能打断她的好心情呢? 她就说了,她不会是丑角的,她就该这么出彩,她配得上一切。 胡迎花的车在老旧的小区门口停下。 纵有谷和纵敛谷双双下车。 正当她们迈步往前走时,胡迎花喊住了她们。 “有谷姐……那个……为什么她也要和你一起上去?”她问。 纵敛谷揉着眉心,有些不耐烦:“我是她的生活助理,当个保姆不也正常?” 胡迎花的脸色有些复杂,她抿了抿嘴,似乎是在犹豫着。 不过最终,她还是开口了:“有谷姐,你应该低调一点。” 纵有谷被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搞得有些疑惑了。 胡迎花接着说:“有谷姐,你们是在交往吧……啊,我没有干涉你们的意思,演员谈素人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有谷姐,你应该低调一点的。 一是……您和青禾小姐分手不久,万一被她知道了,她误以为你无缝衔接甚至觉得你出轨怎么办?这不好。 二是……被粉丝知道了也不好,虽然您也没有多少粉丝就是了……” 说完,胡迎花自觉话多,她有些尴尬地抠着手指。 “你是说我们?恋爱?”纵敛谷没什么起伏的语气里有些微不可察的难以置信。 纵有谷却一把搂上纵敛谷的脖子,坦荡地对胡迎花说:“我知道了,会低调的。” 胡迎花这才松了一口气,驾车离开。 纵有谷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着,她的食指勾着纵敛谷的手,拉着纵敛谷往前走。 纵敛谷突然在原地站定,紧紧抓住了纵有谷的手腕,让纵有谷一时间也没办法往前走。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纵敛谷问。 纵有谷转头,她看见纵敛谷在宽大帽子下依旧明亮的眼睛。 她笑了,她说:“因为我就是很喜欢你呀。” 她想抽出手,可是纵敛谷攥得很紧,动了两下根本挣脱不开。 于是她顺势抱住了纵敛谷的整个手臂,顺便将头靠在了纵敛谷的肩膀上。 纵敛谷的皮肤有些烫,纵有谷将整个脸颊贴在对方的脖子上,仔细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心软放过你的。”纵敛谷说,她的声音很低,“一上楼我会就动手。” 纵有谷依旧抱着纵敛谷的手臂,伸手将口罩掀开一点缝隙。 “我还是很喜欢你呀,你像我一样好看,像我一样优秀,也像我一样善良。我没有理由不喜欢你。” 纵有谷使坏,她向口罩里吹了一口气,纵敛谷的眼皮无意识地翕动着。 “你的皮肤好烫,你的脸好红。”纵有谷坏笑,她伸手轻轻推着纵敛谷。 纵敛谷甩开纵有谷,有些踉跄地向前走着。 挺拔的后背离纵有谷越来越远,然后转弯,消失在了纵有谷的视线里。 纵有谷这才往前走。 “小纵,回来了?”保安和她打招呼。 纵有谷眼睛弯弯,她微笑着说:“张婆好,我刚工作回来。” “工作好啊,工作好啊。” “婆婆我要累死了,要不我来给你当保安的保安吧。”纵有谷挤出甜甜的声音。 张婆哈哈笑了起来,她隔空拍了拍纵有谷:“行了,你快回家休息吧。” 纵有谷应了一声,她继续哼着小曲蹦蹦跳跳。 现在什么都打断不了她的好心情,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顺眼,自己是那么完美。 她掰着手指算了下,她应该离像今天这样的生活不远了,她不会永远被困住的。 过去她的恶行与现在的她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她会尽情地散发着属于她的光彩,她会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哦,除了纵敛谷。 美好的未来,她名利双收,和纵敛谷一起住在豪华的沿海别墅里,尽情挥霍,挥霍时间、挥霍金钱。 纵有谷不由自主地笑出声,仿佛已经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就这么想着,她拉开了楼栋大门,年久失修的门锁已经失去作用,没有钥匙的她轻而易举地进了筒子楼。 水泥灰色的楼梯冒着冷气,回转的楼梯间比外面凉了好几个度。 纵有谷三步并成两步,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很快,她就到了门口,走得太快,她的眼前有些发黑。 尖尖的牙齿咬着一点口腔软肉,她一定要找个时候搬家,这里太破了,根本配不上她。 崭新的密码锁安在有些泛黄的门上,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伸手熟练地输入密码,咔嗒一声,大门被打开。 纵有谷迈进屋内。 转身关门的那一瞬间,她的余光瞥见了刀光。 节能灯忽闪忽闪的光被刀背反射,纵有谷迅速后退一步,刀尖堪堪停留在她的鼻尖。 她回头,看见了持刀的纵敛谷。 纵敛谷攥着的并不是她常放在口袋里的那把美工刀,而是那天用于处理鸡肉的菜刀。 她的手不规则地颤抖着,开了刃的刀在纵有谷眼前摇晃。 “你抖什么?你舍不得我?”纵有谷笑了。 纵敛谷瞪了她一眼,鲜红的血丝攀附在眼角。 “你哭了?不会吧?”纵有谷有些疑惑。 “你知道吗?人和猪其实没有区别。”纵敛谷的声音很轻,让纵有谷分不清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纵敛谷自己听的。 “临死前都会发出一样凄厉的吼叫,眼睛里都会出现一样的哀求。开膛破肚之后的脏器也没有多大区别,一样恶心。”纵敛谷的声音依旧很低,纵有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请你不要这样好吗?毕竟我们长得一样,我不想觉得自己和猪没有区别。”纵敛谷终于抬头,她的眼睛微微眯着,目光锁定在纵有谷身上。 纵敛谷持着菜刀的手高高抬起,又迅速向下劈砍。 纵有谷用力推着墙壁,把自己快速推向对面,她成功与纵敛谷拉开距离,顺利躲开纵敛谷的致命一击。 菜刀落在门口的置物柜上,刀刃没入微微打开的木制柜门。 纵敛谷抽出刀,细小的木屑在灯光下舞动。 “为什么你能躲开?”纵敛谷嘟囔着,似乎真的很疑惑。 “为什么砍不中呢?”纵敛谷这次的语气里有些挫败。 惨白的灯光显得她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纵有谷终于察觉了纵敛谷的异常,她趁着纵敛谷不注意,一脚将她绊倒夺过菜刀。 她整个人趴在纵敛谷身上,她感受到了纵敛谷灼热的体温和不规律抽搐的小臂肌肉。 “你再乱动,我先杀了你。”纵有谷说。 纵敛谷笑了,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她问:“真的吗?” 第20章 “真的。” “好吧。”纵敛谷整个人放松下来。 纵有谷低头,两人的额头紧紧抵住。 “你发烧了。”纵有谷说,她的语气里有些失望。 她还以为是纵敛谷害羞了呢。 原来是病了,她无聊了。 “发烧?” “嗯。” 纵敛谷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她推开纵有谷,问:“哦,那我会死吗?” “可能会吧,谁让你这么坏心眼。”纵有谷说。 “行吧。”纵敛谷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摇摇晃晃地打开了衣柜门,把自己关在里面。 纵有谷有些生气,她一把打开衣柜。 “你要死啊,我的衣服上都染上病气怎么办?” 纵敛谷似乎很困,她艰难地睁开眼:“明明你刚才还说喜欢我的。而且你说我就是你,你不会嫌弃自己的,所以你也不能嫌弃我。” “出来。”纵有谷说。 纵敛谷没有回答,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由于常年的锻炼,纵敛谷虽然看上去和纵有谷差不多,但是她身上都是紧致的肌肉,于是她的体重会比纵有谷自己重上不少。 纵有谷有些吃力地将纵敛谷拖到床上,把纵敛谷整个人埋在了被子里。 纵有谷从来没照顾过人,而且她也不常生病,就算生病也是莫名其妙就好了。 因此,她十分缺乏基本的健康知识。 但是听说闷一身汗出来,病气也就出来了。 于是她又从柜子里拿出了冬天的厚被子,抱着一捆被子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卧室。 把厚被子额外盖在了纵敛谷身上。 这下肯定够了。 她颇有成就感地起身,她的手腕却被握住。 纵敛谷把头探了出来,她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怎么会?” “我呼吸不过来了。” 纵有谷撇撇嘴,她有些无奈:“被子压的,出一身汗就好了。” “好吧。”纵敛谷又钻回去。 起初纵敛谷总是不停翻身,把被子弄得七扭八歪,让纵有谷不得不时刻看着。 渐渐地,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了纵有谷一个人的呼吸。 纵有谷悄悄探出身体,轻轻地把被子掀开一点,纵敛谷的脸露了出来。 汗湿的碎发黏在脸上,脸被闷得有点红。 就算睡着了还皱着眉,纵有谷笑了起来。 纵敛谷安静了,纵有谷来劲了。 她一会照照镜子,一会又跑到纵敛谷床边,伸手捏捏纵敛谷的脸。 后来她干脆拿了一面梳妆镜进卧室。 她把镜子放在纵敛谷枕边,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只不过纵敛谷由于生病呈现出难以掩盖的脆弱。 她的指腹轻轻凑在纵敛谷的睫毛上,纵敛谷的眼皮跳动。 她又从床下拿出那部备用机。 一开机,信息通知就像涨潮的潮水那样涌出。 发信人只有一个,都是张引羊发送的。 纵有谷放回手机,重新坐到床边。 她看着两张脸,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们都很脆弱。 自以为身强体壮的人现在生着病。 想要迎接美好生活的人,其实她现在的一切都岌岌可危。 作者有话说: ---------------------- 纵有谷其实很缺乏常识,比如她不知道发烧不能靠捂汗,她也不知道生病之后怎么挂号。 一是她不常生病,二是现在作为演员的她,一切几乎都可以交给别人完成。 纵敛谷也是半斤八两,她到现在都以为发烧是一个致命的疾病。 她们不知道的东西很多,却都懒于了解认知之外的东西。 哎呀,这个世界对她们来说还是过于复杂了。 很高兴遇到你们呀,希望看得开心~ 第17章 在照顾病人这件事上,纵有谷成功地失败了。 简单来说,在纵有谷的精心照料下,纵敛谷好得很慢。 纵有谷当然不是在故意报复纵敛谷,纵有谷非常用心且非常细致地照顾着纵有谷。 只是她缺乏常识。 纵敛谷被闷了两个晚上,汗水濡湿了被褥,但是她的体温依旧居高不下。 纵有谷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这才拿出手机查了查。 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发汗对发烧是没有用的,甚至会加重病情。 她吓了一跳,立马一把掀开纵敛谷的被子。 忽冷忽热,纵敛谷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刚降下去一些的温度又升了回来,甚至病得更厉害了。 纵有谷后知后觉地为纵敛谷盖上一条被子。 纵有谷这才想到,生病是需要吃药的。 她懒得出门,在手机上买了药送来。 她认真研读了每种药的说明书,将每一种药物的副作用、服用剂量烂熟于心。 然后放心地将几种药混着给纵敛谷吃下。 不出所料,纵敛谷的病情又加重了。 那天晚上,她不仅发着烧,还伴着呕吐症状。 没办法了,只好去医院。 反正她和纵敛谷是一个人,用她的病历本也是一样的。 不过,她太久没去医院了,病历本早就不知道扔在哪个角落了。 她动静很大地翻箱倒柜,当她找到病历本的时候,纵敛谷也正好被她吵醒了。 纵敛谷似乎很排斥医院,说什么都不肯过去。 于是只好作罢。 行,烧着就烧着吧,反正难受的不是她。 纵有谷耸耸肩。 当然,纵有谷照顾纵敛谷,并不是出于她多善良。 只是她无聊。 发现纵敛谷发烧的当天晚上,她就把温度计拍照发给了齐芳,顺顺利利地为自己请了病假。 她不爱出门,也不爱上班。 一个人在家坐着也是坐着,顺手就把纵敛谷照顾了。 虽然结果不是很好,虽然她更像是添乱。 但是她的本心是好的呀。 纵敛谷好起来之后如果不感谢她的话,那纵敛谷真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纵敛谷突然拉住纵有谷的手腕,不让纵有谷离开。 “是啊。”纵有谷随口敷衍。 在生病期间,纵敛谷不知道问了几遍纵有谷她是不是要死了。 起先,纵有谷还会耐心解释,发烧只是小病,除了难受一些,没什么大问题的。 现在,显而易见,纵有谷没有耐心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纵敛谷有气无力地说。 “行了,你睡觉。”纵有谷说。 纵有谷其实很好奇纵敛谷生病的原因。 没有吹风、没有受凉,怎么就病了。 她上网搜了搜,线上问诊的医生告诉她,思虑过重也可能导致发烧症状。 思虑过重吗?纵有谷撇撇嘴。 她真不知道纵敛谷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明明被威胁的是她纵有谷,而不是纵敛谷。 她纵有谷都没有病呢,纵敛谷怎么能病了呢? 下次自己也得生一场病让纵敛谷照顾才好,纵有谷在心里想着。 纵敛谷生病的这一阵子,《传闻》也开播了。 每周三更新一集。 今天正好是第二集更新的日子。 纵有谷无聊,她打开了电视。 《传闻》采用单元剧的形式,每一集都是一个探案故事。其中又有一条主线将一个个故事串联起来。 纵有谷就是主线剧情的反派。 她的戏份基本集中在故事后半部分,所以在前几集中基本都不见纵有谷的身影。 无论入行多久,当她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激动。 只不过这次,在期待看到自己之外,她也期待着看到纵敛谷。 从导演、胡迎花以及纵敛谷的反应来看,纵敛谷应该将最后那场戏演得很好。 那是她无论怎么样都不满意的一场戏,纵敛谷究竟是怎么做的呢?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胡迎花打来的。 “有谷姐,《传闻》的见面会在下周三的下午,您知道这件事吗?” 纵有谷仔细回想了一下,先前拍戏的时候,导演提起过。 “嗯,我知道。” “哦那就好,事情是这样的,导演临时通知,庆功宴安排在见面会结束之后。庆功宴地点在久顿饭店。” “这么好?” 纵有谷有些惊讶,久顿饭店因为它悠久的历史和特色的菜品,定价很高。 “对呀对呀,我听场务老师说,导演很开心呢,说要吃顿好的。” 胡迎花依旧没有挂断电话。 纵有谷心领神会,她说:“我会偷偷给你打包的。” “谢谢姐!” 纵有谷没有再废话,她挂断了电话。 第21章 她戳了戳纵敛谷,纵敛谷仍旧一动不动。 纵有谷笑了一下,她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纵敛谷。 当然,纵敛谷醒来后可能通过各种渠道得知这个消息,但是万一没人提醒她呢? 那么这个机会又轮到了纵有谷身上。 电视播放的广告很快就结束了,《传闻》的片头曲在房间回荡。 纵有谷认真地盯着片头,从各种边边角角里找着自己。 每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都能让她满足。 她很高兴。 “你烦死了。”纵敛谷撑起身体。 “你醒了?” 纵敛谷盯着她,她的眼里有些烦躁:“电视机声音开这么响,你又一直在乱动,我不醒都难。” 纵有谷嘿嘿笑了两下。 “你没去工作?”纵敛谷有些惊讶。 纵有谷夸张地皱起眉毛,她说:“对啊,还不是因为要照顾你。不过你放心,我请假了,我年假还有好几天可以请,你之后也可以用。” 纵敛谷伸手抵住纵有谷的眉心,她说:“怠惰,还是我更适合你的身份。” 纵有谷也没生气,她笑着拍开了纵敛谷的手。 “对,你勤劳,你快拖着病体去上班。再说了,过去也是傻坐着,去来干什么?” 纵敛谷的头依旧晕着,她又钻回被子里。 “我真希望你一直生病。”纵有谷抽走了纵敛谷的枕头,不让她躺下。 “因为这样我就不会威胁你?” “那倒不是。” 纵有谷也滚上床,眼睛转了转:“你生病的时候有种幼稚的可爱,我很喜欢。我还录下来了,你嘟嘟囔囔问我你会不会死。” “有病。”纵敛谷说。 纵敛谷用手肘当作枕头,重新躺了回去。 “你知道吗?其实发烧真的会死的。”纵敛谷的声音有些闷。 “嗯?谁死了?”纵有谷随口问。 “你认识的。” 纵有谷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吗?我怎么会认识你那边的人?” “是苏彤果。” 纵有谷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我和她认识得很早。14岁那年我被领养,我的‘母亲’安排我进了当地的一所中学。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苏彤果。” 纵有谷点点头,纵敛谷的经历几乎和她完全一样。14岁被领养,开始与普通人一样学习,然后遇到了苏彤果。 纵有谷只是冷静地听着。 她自顾不暇,故很少为别人的故事触动,她问:“然后呢?” “然后么?让我想想怎么说。 你应该知道,苏彤果的家庭很殷实,她的妈妈们都是做些买卖的。她们很忙,顾不上照顾她。 苏彤果发烧那天依旧来了学校,她说在家里也没意思,想来学校找我玩。 没有休息好,加上又吹了风,她的症状变得很严重。 后来一连几天没有来学校,再后来我就得到了她的死讯。 据说是住家阿姨疏忽了,没有照顾好她。 总之莫名其妙就死了。” 纵有谷点点头,她说:“所以你害怕你也会这样?” “不是,”纵敛谷撑起上身,直勾勾地盯着纵有谷,“我害怕我会回去。” 纵有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故作镇定:“不过,这里也不见得就有多好。” “身在福中不知福。”纵敛谷冷笑。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生病的原因,纵有谷觉得今天的纵敛谷好说话了起来,也变得比平时更加多愁善感。 纵有谷的眼睛又转了一下,她笑着开口: “你还记得张引羊吗?她怎么样了?” 纵敛谷似乎有些不想提她,她说:“问她干什么?” 纵有谷有些无理取闹地揉着纵敛谷,她说:“谁让你提到苏彤果的?一下就勾起了我的回忆嘛,我想知道在我认识的人在你那边是什么样的。” “她成了警察。” “混这么好嘛?” 纵有谷的眼神暗淡下来。 因为在这个世界的张引羊过得很惨,断了一条腿,又没有一技之长,坐在流水线旁边准备一辈子和电子零部件打交道。 这一切好像都是她纵有谷害的,甚至现在的她依旧没有收敛。 “诶?那你不是杀手吗?”纵有谷强颜欢笑。 “对啊,”纵敛谷的声音满不在乎,“在她发现真相之前,我就死了。” “好吧。”纵有谷抿抿嘴。 纵有谷抬头,发现电视剧已经过半,又在插播些没有营养的广告。 “都怪你,我都错过电视了。” 纵敛谷有些无奈:“少来,这两集又没有你,你本来就不会认真看的。” 纵有谷撇撇嘴:“也是。” 又过了几天,敛谷才彻底好了起来。 这天起来,敛谷觉得神清气爽,浑身又有劲了。 她走到窗台旁,拉开窗帘,明亮的日光照耀在她身上,身上每一处都觉得暖洋洋的。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纵有谷从门外进来,她拿着两个鸡蛋饼,伸手递给纵敛谷一个。 “尝尝?我很擅长做这个。” “我也是。”纵敛谷毫不客气地接下。 一口咬下,鸡蛋的香味混着油香味在她的口腔里蔓延。 她小时候也经常做这个。 她嚼到了一口快盐巴,她皱眉笑着说:“咸了,这就是你说的擅长?” 纵有谷笑眯眯地点点头。 生病的那几天纵敛谷几乎什么都吃不下,现在康复了,她胃口大开。 三两口就将一整个鸡蛋饼塞到了吃完。 不过随着咀嚼,一股怪味在她的嘴里漫开。 她渐渐失去了意识,晕倒前她看见了纵有谷洋洋得意的嘴脸。 “哎呀你快睡吧,我按照给猪下药的量放的,你别撑了。” 纵有谷小跑着出门。 作者有话说: ---------------------- 很高兴遇见你~ 第18章 纵有谷雀跃地跑出门,她大笑着。 逆着风奔跑着,大风都被灌进了她的嘴里。 吃了几嘴的风,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打嗝,一个接着一个,怪声不断从她的胸腔传出。 她被自己逗笑了,糊在脸上的发丝也没能阻挡她的笑。 见面会诶,她怎么能让纵敛谷去呢? 当然得她亲自去。 她纵有谷要站镁光灯下,她要被闪光灯包围着,她要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她笑得更大声了,一口白牙在阳光下发亮。 她一路小跑,顺利上了胡迎花的车。 胸口剧烈起伏着,灼烧感在喉咙间久久不下。 纵敛谷作为杀手,她应该是有些耐药性的,估计不久就会醒来。 家里的两道门锁肯定是困不住她的。 不过,只要她抵达场地,纵敛谷就没有办法乱来。 毕竟纵敛谷也需要她的这个身份。 纵有谷的嘴角大大咧开,她笑得很开心。 “有谷姐,那个……生活助理不跟着吗?那我们走咯?”胡迎花小心翼翼地问。 纵有谷着急地摆摆手:“就我一个,快走快走。” 胡迎花一脚油门,汽车快速向远处驶去。 老旧的小区被甩在纵有谷的身后,越来越小,然后完全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有谷姐,您上次不是说酒店休息不好嘛,这次特地帮您订了间宽敞的。”胡迎花说。 “知道了。”纵有谷的语气理所当然,“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呀。” 纵有谷的小拇指高高翘着,然后一下下敲击着手机侧沿。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问:“我为什么要去这么早?我看苏彤果明天才出发不是吗?” 胡迎花眼神颇为复杂地看了纵有谷一眼,她有些犹豫地开口:“有谷姐,还不是导演怕您又不老实、又弄出什么乱子。她让您提早到,还特意嘱咐我要看好您。” 纵有谷没有感到一丝难堪,她还是微笑着,坦坦荡荡地问:“是吗?我是那样让人不放心的人吗?” 胡迎花撇撇嘴,不再作声。 纵有谷的心情依旧很好,随着车载音乐一起小声哼哼着。 滴答—— 手机响了。 现在两部手机都在纵有谷身上,响的是那部备用机。 是张引羊的电话。 “敛谷,你猜猜我要去哪里?” 张引羊的声音正好落在纵有谷的耳朵里。 纵有谷的手指拨弄着车窗开关,车窗下降,开出一条小缝。 新鲜的空气涌入纵有谷的鼻腔。 “哦?我不知道啊。”纵有谷说。 “你明天下午有见面会是吗?我会来看你的。”张引羊有些恶狠狠地说。 “你要做什么?”纵有谷的声音颤抖着,似乎有些慌乱。 第22章 “我要——” 张引羊的被纵有谷尖锐的笑声打断。 纵有谷笑得毫不遮掩,全然没有刚才的慌乱。 “见面会的票可不便宜,要不是我每个月接济你,你哪里有钱去呢?再说了,见面会在明天晚上,你现在给就我打电话,是不是没有抢到合适的班次呀?要不要我再猜猜你做了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呀?” 纵有谷的语气尖酸刻薄,全然一副小人做派。 “纵敛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今天是拜谁所赐?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瘸了一条腿,因为你,小牛死了!” 张引羊果然生气了,她一生气就开始翻旧账。 纵有谷拿远了电话,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 “所以呢?我该愧疚一辈子吗?我要一辈子陷在泥潭里吗?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你们一点错都没有吗?是你们太蠢,是你们笨手笨脚,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你——” “少和我来死者为大这一套。 最近想了很多,我想明白了,你休想拖累我一辈子。” 纵有谷自顾自挂断了电话。 她迎着风张开手,风不断从她的指缝穿过。 “有谷姐,是谁呀?”胡迎花问。 “穷亲戚。你放心吧,没什么大问题,我能处理的。”纵有谷气定神闲。 幸好是张引羊。纵有谷笑了,她的眼里还有些庆幸。 张引羊很蠢,张引羊又足够贪婪。 纵有谷还记得小时候,晚上饿了,她会偷偷潜入厨房煎鸡蛋饼。 张引羊和张牧牧都会跟着。 没有办法,她只好做三人份的。 张引羊贪心,一个鸡蛋饼根本吃不够。她就会去抢张牧牧的,没有办法,纵有谷只好再重新摊一个给小牛。 纵有谷还记得张牧牧的小名,张牧牧的小名叫小牛。 很多人都说她像牛一样不声不响,像牛一样老实。 也就只有这样的人愿意时时刻刻跟在张引羊身后,天天张口闭口就是小羊长小羊短。 她们三个中,纵有谷狡猾不老实、张引羊贪婪,也就张牧牧那么善良。 结果张牧牧是她们中最早死的一个。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善良的人没有好报,恶人才长命。 纵有谷揉了揉眉心,她把自己从回忆中剥离。 胡迎花递给纵有谷一包口香糖:“有谷姐,是晕车了吗?” 纵有谷接下,慢慢嚼着。 薄荷的味道充斥着她的口腔。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要不断往上爬,要把过去的一切都甩下。 哪怕不择手段。 汽车驶入停车坪。 胡迎花有些不放心地嘱咐:“有谷姐,你再检查一下证件。” 纵有谷无奈地摆摆手,她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 胡迎花这才放心。 纵有谷在前面走着,胡迎花拖着两个大大的箱子跟在后面。 纵有谷反正是心安理得,也不管会不会被人拍到大做文章。 反正她的风评本来就不好,才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在机场的几个小时里,纵有谷百无聊赖地照着镜子,一副悠闲的样子。 而被困在卧室的纵敛谷处境就截然不同了。 当纵敛谷挣扎着醒来时,表盘上的分针已走过大半个表盘。 纵敛谷回想了一下,她大概晕了四十五分钟。 她走到门口,卧室的房门果然被锁住了。 不过这困不住她。 从抽屉里,她找到了纵有谷的一字发夹,细细的发夹捅进把手上的锁眼。 捣弄几下,大门就咔嗒一声弹开。 拉开椅子,在不断闪烁的节能灯下坐着。 她并不着急出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纵有谷究竟想要干什么。 是新的拍摄安排吗? 还是有别的活动呢? 纵敛谷仰起头。 是她掉以轻心,是她小看了纵有谷。 她不应该这样的,一到这个世界她就变得反常,或者更准确来说,只要遇到有关纵有谷的事情,她就会变得很奇怪。 在杀死纵有谷这件事上,她总是在找不同理由拖延着。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明明理性也在不停告诉她,一切要尽快。 可是…… 她被某种本能拖累着,仿佛是出于某种自保的本能。 明明纵有谷和她不是一个人,明明纵有谷和她只是相貌一样,明明…… “有谷姐,导演说最近拍摄进度很快,后面可能有个庆功宴,记得把时间空出来啊。后面具体的工作安排会由廖小姐和您沟通。” 胡迎花的声音在纵敛谷脑中回荡。 《传闻》杀青后,胡迎花曾如是嘱咐她。 纵敛谷皱起眉毛。 纵有谷这么大动干戈就为了吃顿饭?不应该。 一定是有别的安排,她得去确认才行。 她不能出于被动,她不能坐以待毙。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看到纵有谷洋洋得意的小人嘴脸。 她叹出一口气。 纵敛谷从口袋里掏出属于纵有谷的工牌,她的手指不断摩挲工牌上的证件照,眯着眼若有所思。 这是上次胡迎花塞给她的备用工牌。 门口宽大的外套把纵敛谷整个人包裹在里面,她的脸上又戴上了宽大的口罩。 直到一切明显特征都被模糊,纵敛谷才撬开最后那道大门准备出门。 三十分钟后,她到了目的地。 她抬头就是那栋高耸的写字楼。 滴—— 工牌在电梯按键上扫过,28楼的按钮亮起。 电梯不断上升,纵敛谷却觉得自己在不断下降。 纵有谷总是一次次突破自己的底线,一次次冒犯着自己。 她不能再这样了。 电梯门打开,她熟练地走向属于纵有谷——不,属于她自己的工位。 桌面依旧空空如也,除了一台电脑没有别的东西。 纵敛谷的指纹顺利打开了电脑。 电脑显然是很久没有使用过了,一联上网,消息就争先恐后地蹦出。 她打开了最新的邮件,是一封邀请函。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视线快速扫过一行行文字。 “纵有谷女士……(周三下午)……见面会……” “小纵……庆功宴……久顿……” 纵敛谷抬头,透过玻璃,她俯视着这座城市。 现在,她能理解纵有谷了。 毕竟她们两个谁不想站在闪光灯下? “有谷?” 苏彤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心中的弦紧紧绷着,纵敛谷放缓了呼吸,仔细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和对方的一举一动。 “有谷?”苏彤果又喊了一遍。 纵敛谷这才回头,所见是一脸惊讶的苏彤果。 她没有贸然开口。 苏彤果接着问: “你怎么还在这里?有谷?” 作者有话说: ---------------------- 很高兴遇见你们~ 第19章 纵敛谷完全转过身来,她微微眯着眼睛。 苏彤果仍旧一脸疑惑地打量着她。 纵敛谷压低了声音,她说:“苏小姐,您认错人了,我是有谷小姐的生活助理。” “嗯?那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应该跟着纵有谷早早过去吗?”苏彤果支着头。 “有谷姐这次没让我过去。但是你知道的,她老是丢三落四的,坐飞机连身份证都会忘拿,我得给她送过去。”纵敛谷的语气慢悠悠的,好像她深受纵有谷的刁蛮一样。 苏彤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是,她就是这样的人啊。我今天也没事,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苏彤果在她的工位上坐下,她的位置和纵有谷的相邻。 不过,苏彤果的工位上摆满了东西,甚至还在一旁摆了一个小小的置物架,几盆小小的绿植被整齐地摆在上面。 将一切都收纳得整整齐齐。 一看就知道,她享受着生活,享受着工作,尽情享受着生活里的一切。 这就是过去纵敛谷设想过无数遍的苏彤果正常的生活。 “我问要我送你过去吗?” 苏彤果又问了一遍,她的语气里的笑意不减,没有半分不耐烦。 “苏小姐这也太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过去的。” 纵敛谷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地走了起来。 边角微微翘起的地毯让纵敛谷踉跄一下,直直摔在苏彤果的座位旁。 一时间,大大小小的物品从苏彤果桌上滚落,一旁的置物架也摇晃两下,最终摔落在地。 原先摆在桌上的保温杯叮叮咣咣地在地上弹了几下然后滚向远处。 “苏小姐抱歉,我没站稳,非常抱歉!我来帮您收拾吧。”纵敛谷慌乱地蹲下,手忙脚乱地把散乱在地上的零碎放到桌上。 第23章 “不用不用,你不是着急嘛,我自己捡起来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苏彤果扶起纵敛谷。 “你的语气和胡迎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不是在纵有谷手下工作都会变成这样啊。” 苏彤果自顾自笑了起来。 纵敛谷看着她,眼神里有些小心翼翼。 苏彤果笑了:“真没有多大事情,你走吧,快走快走。” 纵敛谷依旧在原地盯着她,眯起的眼睛里似乎有些疑惑。 苏彤果又摆了摆手:“你再不走,纵有谷就要骂你了。” 纵敛谷这才迈开脚步。 她压低了帽檐,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也分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叮—— 电梯到了。 她眼看着电梯门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关上。 直到这个时候,她的脸上才出现一个大大的笑容。 插在口袋里的手摸着口袋里的身份证,当然这不会是纵有谷的。 这是苏彤果的身份证。 拇指在薄薄的卡片上打转,她的眼睛微微睁大。 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似乎是有些愧疚。 但歉疚也只是一闪而过。 她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啊。 她现在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她需要一张证件让她去买车票。 苏彤果就不一样了,她还有别的东西可以证明她的身份,驾驶证、护照或者随便什么别的。再不济机场边上就有临时证件补办的地方。 再说了,苏彤果会遇到麻烦,这又关纵敛谷什么事? 高铁站离市中心有些距离,几经转车,纵敛谷花了好长时间才抵达高铁站。 她比对着苏彤果证件上的照片,她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又微微睁大眼,脸上挂起一个天真的笑。 她很擅长模仿,于是凭借着苏彤果的证件,她顺利买到了一张车票。 幸好纵有谷和苏彤果都还没有火到家喻户晓的程度。 纵敛谷暗自庆幸着,至于那一点愧疚,这早已烟消云散。 她忍不住哼起歌来,迈着大步进了站。 依着票,她顺利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的座位靠着窗,转头可见低矮的草坪。 已是仲春,草长得茂盛,绿油油的一片。 望得出神,那一丝的歉疚又涌上她的心头。 “阿嚏——” 喷嚏声从身后传来。 纵敛谷没有犹豫,立马递上一包纸巾。 “太感谢了。”女生连连道谢。 “没事,应该的。”纵敛谷笑眯眯地说,“如果还需要的话也可以找我,我还有几包纸在身边。” “真是太谢谢你了。” 道谢声再次落入纵敛谷的耳朵里,她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果然,做了点好事就安心多了。 为什么要愧疚呢? 她纵敛谷是最善良的人了,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善良的人了。 “天底下再没有比我更善良的人了。” 这句话从电脑里传出,纵有谷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事情是这样的,当她抵达酒店时,她恰好遇上了从外面回来的导演。 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纵有谷乱跑,导演一把叫住了纵有谷。 “小纵,这么巧。”导演洪亮的声音在酒店大堂回荡。 纵有谷呆在原地,导演小跑着过来,她颇有兴致地问纵有谷:“小纵,你想不想看看你表演最终的成品是什么样的?” 没等纵有谷回答,导演就冲她招了招手,在大堂的沙发上坐下。 笔记本电脑在桌上摊开,导演轻按空格键。 巨大的声音从笔记本内传出,久久回荡在整个大堂。 登记入住的旅客、站在大堂的工作人员都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纵有谷的脸一下子涨红,她迅速低头,隔着纸巾,她戳了戳导演:“导演,我们回房间看不行吗?” 导演一脸义正言辞地甩开了她:“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两个去房间成什么样子?” “那您把资料发给我就好了。” “这怎么能外传!”导演的声音依旧洪亮。 纵有谷的头埋得更低了。 不过好在羞愧感立刻被自恋冲散。 她出场了。 或者说纵敛谷出场了。 那句台词就这么理直气壮低被喊了出来。 一个杀手口口声声说着善良,在面对警察、在面对多年好友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愧疚。 一个反派,一个可恶的反派。 纵有谷笑了,这完完全全就是她想要但是难以演绎出来的东西。 “你真的很天才,”导演突然转头,她直勾勾地看着纵有谷,“你看这里脸上的愕然,我都没想到可以这样。你总是让我很惊喜,虽然同时也让我有些头疼就是了。” 导演哈哈笑了起来,她的视线仍旧把纵有谷整个人笼罩。 纵有谷被灼热的视线烫伤,她有些慌乱地转头,她说:“是吗?就这么一场戏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不不不。”导演来劲了,她立马快进。 屏幕上的画面快速变化着。 电脑不再发出巨大的声音,是一个无声的长镜头。 纵有谷清楚地记得这场戏的内容。 这是她所扮演的角色第一次杀人并且将尸体扔进海里后的场景。 她沿着堤岸走着,风吹动了她的头发。 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恐,再慢慢平复。 又一阵风吹来,她脸上全然是畅快。 再走了两步,脸上又是迷茫与无趣,仿佛是下一次作案的伏笔。 纵有谷很认真地看着每一个画面,她不想错过自己的任何一个表情。 她总是这么喜欢注视自己。 “小纵,你还记得吗?这是我们拍的第一场戏。那天彤果由于行程原因还没正式进组,又加上天气原因,别的几场戏也难以开工。 于是只好把你的这场提前。” 酒店工作人员为她们端上了两杯茶水,导演伸手拿起水杯润了润嗓。 “说实话,我真的觉得有些为难你。进组第一天就要拍一场单人戏,所有摄影设备都对准你、所有灯光都打在你身上,又没有台词,我真的很担心。 但是你做得很好,让所有人都惊讶。 我还记得当我们夸你的时候,你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好像你本来就知道自己能做好一样。” 纵有谷低着头,她也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茶杯。 她并不渴,只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而后手指就不断转着茶杯,茶杯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她看向导演,她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位中年女人。 导演姓何,叫何归,是个拿了大大小小不少奖项的导演。 已然拥有这么多成就的她依旧活跃于影视圈,依然喜欢尝试。 能获得她这么高的评价,饶是自恋惯了的纵有谷也有些动容。 “小纵,不过你还得改改自己的毛病啊,你只要一改掉,肯定能有更好的成绩的。”导演笑着拍了拍纵有谷的肩膀。 纵有谷笑了,肩上的触感让她有种异样的感觉。 她在福利院长大,鲜少被拥抱过。 于是她开始排斥别人的触碰,又加之一连串的事情,她将所有人驱赶出她的世界。 这一时刻,她突然想被拥抱。 她想念纵敛谷了,她想让纵敛谷张开双臂抱着自己。 她也想紧紧抱住纵敛谷。 “行了,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不要出什么岔子。”何归起身。 纵有谷也跟着起身,她迈出脚步想要回房间。 导演又叫住了她。 “我说话一向很准,你爱信不信吧,纵有谷你前途无量。” 导演转身就走。 只有纵有谷依旧呆站在原地。 她一遍遍默念着: 纵有谷,前途无量。 作者有话说: ---------------------- 啊啊写得好想哭也好爽。 纵有谷和纵敛谷真的是很般配啊。 一个永远自恋,一个永远不自知地自恋。 过去泥泞般的经历让她们不得不自私,她们的自私让她们以为世界上只有自己是可靠的。 不过有意思的是,当她们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善意的时候,她们第一反应想到的依旧是自己与彼此。 嘱咐一下,不要学她们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很高兴遇到你 第20章 次日。 下午三点整。 纵有谷已经换好了衣服。 上身黑色西装,合身的肩线衬得她整个人更是挺拔。 裤管笔挺地垂落着,几乎没有一丝褶皱 她呆愣愣地望着穿衣镜前的自己,视线始终黏着在自己身上。 光鲜亮丽。 这个词汇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嘴角微微翘起。 第24章 从前,她只能对着电视上的人投去羡慕的眼神,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要是敛谷在就好了,她真想让敛谷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纵有谷微微歪头,她能看见外面的情况。 大荧幕上在提前放着第三集的内容和一些精彩片段的剪辑。 荧幕的光将台下观众的脸照得锃亮。 观众有不少呢。纵有谷在心里轻轻惊讶。 不过也不奇怪,导演何归的口碑在那里呢。 苏彤果最近也在慢慢火起来了,底下应该也有不少她的粉丝。 会有人期待她纵有谷吗?纵有谷忍不住在心中问着自己。 也许会有? 不过也就十来个吧?其实两三个就已经很好了。 纵有谷叹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神色。 没事,只要她自己足够喜欢自己就好了。 别人不喜欢她又怎么样。 反正她自己很喜欢自己。 对,就是这样。 这么想着,纵有谷脸上又挂起熟悉的笑容,混杂着自卑与自傲两种看似水火不容的情绪。 她也开始全神贯注地看着荧幕。 荧幕上现在放着的是一些精彩片段的剪辑。 不会剧透,但也能恰到好处地展现演员的高光时刻,吸引观众继续看下去。 在视频后半,纵有谷终于出场了。 上面放着的就是昨天导演给她看的那两段。 不过,大荧幕就是不一样。 纵有谷的眼睛闪着精光。 灯光骤亮,暖色的灯光将所有沉浸在片中的人重新拉回现实。 在过了大约两秒,掌声、欢呼声响起。 “下面有请《传闻》的主创团队上台。” 纵有谷跟着主创团队往前走,一步步踏在厚实的地毯上,地毯好像吸走了一切声音,此时此刻的纵有谷听什么都听得不真切。 “大家好,我是苏彤果,在剧中扮演警探林端,希望大家喜欢这个角色,喜欢这部剧。” 话筒几经传递又到了纵有谷手上。 纵有谷难得有些无措。 她该说些什么,又有多少人想要听她说话呢? 纵有谷又一次说得很简短,她介绍道:“我是纵有谷,扮演王咎。” 她匆匆将话筒递给下一个人。 她有些懊恼,但是很快又调整好了表情。 反正没有多少人会期待她的,只要她自己喜欢自己就够了。 “相信大家也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主创们,今天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呀,大家举手即可。” “苏小姐您好,我很喜欢你的表演,请问在这次出演过程中有什么趣事吗?” 其中一名观众欢喜地站了起来,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彤果。 苏彤果拿起话筒,思考了一会,她说:“当然有啦,这是我第一次尝试这个题材,也是第一次见识到那么多的拍摄设备。因为不熟悉,有一次我把现场道具摄像头当成了摄像机,对着它演了老半天呢。” 苏彤果放下话筒咯咯笑了,台下也起了一阵笑。 下一个问题是针对余昭的,余昭站了起来得体地作答。 她说话一向周到,一向滴水不漏。 说完台下就响起了一阵掌声。 纵有谷眯起眼,将苏彤果与余昭困在她的视线里。 她觉得她们两个蠢到了极致。 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地回答粉丝的问题呢?为什么要这么看重别人的想法呢? 蠢死了。 “纵小姐!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声音从后排响起。 一瞬间,纵有谷的头立马抬起。 “我……我很喜欢您,从很久之前我就看过您的电视,也曾经鼓励过我走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关注着您,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您好像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类角色,请问您是怎么这么出色地完成这次演绎的?” 是一个矮小的女生,由于紧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句话被抖成了几个碎块。 不过纵有谷耐心地听着,她的眼睛没有离开过那个女生。 “我——” 张了嘴,她才发现她没有拿话筒。 她的后背被戳了两下, 她回头,她看见了笑吟吟的苏彤果和余昭,把视线放远,她看见了同样笑着的何归。 话筒就经过三个人的传递,到了纵有谷手上。 她的手紧紧攥着话筒。 一点汗从手心沁出。 她该怎么回答呢? 长篇大论会太啰嗦吗?简短些会不会显得太过敷衍,会让那位女生失望吗? “我……”纵有谷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清了清嗓子,强行压住不稳的声线,“你没有记错,我过去确实没有尝试过这类角色。” 她看见那位女生的眼里闪出些亮光来。 纵有谷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她说:“我很擅长模仿,也很擅长感知别人的情绪。当我看到剧本,将所有的背景厘清之后,角色就在脑海里动了起来。 所以与其说是表演,其实我不过是把脑海里角色的行动模仿了出来。” 纵有谷刚放下话筒,又好像记起了什么似的,她又把话筒拿到嘴边:“谢谢你,谢谢你一直支持我。” 女生嘴角咧开,笑得很甜。 纵有谷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下一个问题是指向导演的,纵有谷将话筒朝何归的方向传过去。 她完全听不清周围的声响,她只能听见自己不断跳动的心脏。 将血液泵向四肢,于是手脚也跟着暖了起来。 她回头,她发现她此时此刻的表情与余昭、苏彤果没有半分区别。 一样的蠢,一样的没心没肺。 不过,确实很高兴。 “时间原因,我们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谁想来问呢?” 纵有谷听见主持人这么问。 还会有人来找她吗?纵有谷忍不住期待。 “我来!我想问!”洪亮的声音响起,惹得在场所有人忍不住低笑。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纵有谷老师。” 纵有谷欣喜地抬头,却发现是张引羊。 她的眼睛微微瞪大,脸上有些难以抑制的失落。 “请问纵老师,您对这个角色的准确把握是因为有相似的经历吗?”张引羊的语气很礼貌,在场只有纵有谷听出了她的不怀好意。 话筒又被递了过来,纵有谷总是很擅长处理赤裸的恶意。 她从容地接过话筒,眯了眯眼,笑了。 “其实我觉得做演员很重要的就是想象力。我和这个角色当然不像了,毕竟我可没有做过这么新奇的职业。 但是也不能说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是人都有阴暗的想法,这是相通的,只要稍加揣测,就能很好演绎这个角色。” 纵有谷直勾勾地盯着张引羊,笑了两声:“至于是哪些恶念嘛,无怪乎贪婪、懦弱这些咯。” 纵有谷很从容地放下话筒,向张引羊耸了耸肩。 视线不再锁定在张引羊身上,而是开始环顾整个观众席。 她觉得很割裂。 一方面她即将跃入一个美好的未来。 另一方面,张引羊时刻提醒着她过去的哪些肮脏事情,不断把她向下拉扯。 她觉得自己要撕裂成两半了。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脸上的表情仍旧维持得很好。 直到她在观众席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将所有的面部特征隐去,整个身体藏在宽大的衣服里。 是纵敛谷。 她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她又是怎么进来的? 纵有谷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 “好的,谢谢敛谷——有谷老师。” 张引羊下意识地喊错了名字。 纵有谷心下一惊,她看着纵敛谷迅速转头。 蠢货,恶犬、死人。 纵有谷在心里恶毒地咒骂。 她呆呆地坐在位置上,之后的活动也是有些心不在焉。 后来的活动主要是一些小游戏,她看着苏彤果与余昭不断笑闹着。 她俩的笑声与台下的笑声笼罩在纵有谷耳边,久久没有散去。 终于散场了,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张引羊和纵敛谷碰上。 纵有谷没有换下衣服,直接往外走。 张引羊果然在剧场门口等着她。 “你要什么?”纵有谷说。她不断张望着,把张引羊拉向角落。 张引羊摆摆手,她说:“我说我要你偿命,你信吗?” 纵有谷无声地盯着张引羊,面色不善。 “开玩笑的,别当真。”张引羊拍了拍纵有谷的肩膀。 纵有谷有些嫌弃地甩开张引羊的手。 “有谷,我需要钱,我需要钱去治我的脚。” “我记得不久前已经给过你了,还多给你了一万。” “这去了医院,钱就像草纸一样哗啦啦流出去了,哪里经花呀。更可况,这次为了见你也花了不少钱呢。” 第25章 “我转你。” “线上就留下痕迹了,对你对我都不好,是吧?这样吧,我委屈一下多走两步路,过两天找你要。” 张引羊没有再纠缠,转身离开。 只有纵有谷站在原地。 “纵有谷,你最好坦白,坦白所有事情。” 纵敛谷从一旁的房间中走出。 她短暂地摘下口罩,冲纵有谷露出一个笑。 “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我已经死了,我亏不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说: ---------------------- 纵有谷其实对自己的定位很不清晰。 她既没有自傲时以为的那么出彩。 也没有自卑的时候认为的那么不堪。 她只是一个爱小牌大耍的小有名气的演员。 很高兴遇到你们呀。 主页又开了一本预收,有兴趣地话点个收藏呀。 第21章 纵敛谷沉默地跟着纵有谷回到了酒店房间。 咔嗒一声,房门被关上。 纵有谷转身,纵敛谷紧紧贴在她身前,冰冷的眼神牢牢锁定在纵有谷身上,仿佛纵有谷是她的猎物一般。 “你最好坦白所有事情。”纵敛谷的手指在纵有谷的脸上反反复复地摩挲着,在脸上留下浅浅的指甲印。 纵有谷抿了抿嘴,而后像是下定决心。 她上前抱住了纵敛谷。 双臂环着纵敛谷的腰,感受着对方紧实的肌肉与起伏的呼吸。 “为什么你没有早点出现。” 虽是问句,纵有谷的声音里没有半点疑问的语气,反倒更像是指责。 她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眼泪连着鼻涕全部用力地擦在纵敛谷的衣服上,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纵敛谷的气味。 纵敛谷有些嫌弃地推开纵有谷,纵有谷却执着地擤完了最后一点鼻涕。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这套衣服贵,用我的衣服擤鼻涕和用钞票擤鼻涕没有区别了,而且晚上还有庆功宴呢。” 纵有谷又恢复了平时嬉皮笑脸的状态,她又补充道:“这酒店太高档了,我不敢用这里的餐巾纸,万一又额外收费怎么办?” 纵有谷抬头,她望着纵敛谷。双手顺着对方的手臂攀上了纵敛谷的肩膀。搭在肩膀上的手指一下下、得寸进尺地戳着纵敛谷的脸颊。 “你不是要我坦白嘛?我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呢?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如果我连对自己坦诚都做不到,那我也太可悲了。 不过这个故事很长,让我想想怎么说。” “嗯……其实我也叫纵敛谷。” …… 十九年前,纵有谷来到了升亭福利院。 那时,纵有谷还不叫纵有谷。 她是纵敛谷。 升亭福利院位于偏远小县城,曾经也是重点扶持项目。 不过时过境迁,升亭县这座小县城被遗忘了,福利院自然也被遗忘了。 先前不断进行志愿服务的志愿者渐渐也少了,职工也不断离开这里。 后来整个福利院就剩下了院长一个人来管理,出于道德,她始终坚守在这里,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尽管院长不遗余力地倾泻着她的爱意,但是情感上的富足没能拯救这片因为物质匮乏而贫瘠的土地。 与所有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一样,纵有谷麻木又早熟。 福利院里有一台老式电视,四四方方的,笨重得很。 每天晚上都会放一些动画,小小的屏幕前堆满了小小的脑袋。 不过由于地处偏远,接收到的频道并不多,放的动画片也就那么几部。 时间久了,来看电视的孩子就不多了。 不过纵有谷依旧会每天都过去。 因为只有沉浸在电视里,能让她短暂忘掉飞扬的灰尘与渗水的屋顶。 与她一样依旧每天坐在电视机前的孩子是张引羊和张牧牧。 “敛谷你干什么?”张引羊大叫了一声,而后又知错一般立马捂住了嘴巴。 她立马压低了声音:“妈妈和我们说了,我们只能看这个频道,其她的频道是给大人看的。” 张牧牧一会看看纵有谷一会又看看张引羊,最后颇没有底气地小声附和:“就是就是。” “哦。”纵有谷依旧趴在电视机的按钮前,切换过一个个频道。 电视屏幕忽闪忽闪,纵有谷的手停下。 她的眼睛全然黏在了电视剧主角上。 “她们的衣服感觉在发光诶。”张牧牧小声感慨。 “会比我们的衣服更舒服一些吗?”张引羊用脸颊蹭了蹭自己的衣袖。 “不知道啊——”纵有谷被张牧牧的怪叫打断。 “小羊、敛谷,她们在干什么呀!”张牧牧夸张地指着电视。 纵有谷顺着手指转头,她看见了屏幕上专心地啃着对方嘴唇的两位主角,嘴巴不断开开合合,像是饿极了的人在狼吞虎咽地嗦面条。 “好奇怪。” “好恶心。” “好恐怖。” 三人冷静地发出评论,而后继续支着头看电视。 “好无聊,”张引羊重新把电视切回动画片,眼睛眨了眨,语气里带了些谄媚,“敛谷姐姐,我有点饿了,我想吃东西了。” 纵有谷非常冷漠地说:“饿了就忍着,我们哪里有钱买鸡蛋。” “我都看到了!你今天拿回来了好多呢,小牛也看到了是不是?” 张牧牧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时出摊用的。” “敛谷骗人。”张引羊的语气很笃定,“小牛都看到了,你根本没有去出摊,你最近在偷东西!” 张牧牧闻言立马上手捂住张引羊的嘴,但是已经晚了。 纵有谷迅速转头,平静地打量着有些洋洋得意的张引羊。 “所以呢?”纵有谷问。 “我想吃鸡蛋饼。”张引羊说。 纵有谷笑了,她继续问:“还有呢?” “我以后要跟着你一起去偷东西。” 纵有谷衡量一下,一个鸡蛋饼就能不被揭发,很赚。 她笑着答应:“鸡蛋饼可以,偷东西不行。” “为什么?” “你太笨了。”纵有谷毫不留情。 张牧牧也幸灾乐祸地重复,手指不断戳着张引羊的脸颊:“笨笨笨!” 张引羊似乎还要说些什么,纵有谷没有听。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确认院长不在后,快速跑向了出摊小车。 熟练地打开煤气罐,铁板慢慢被加热。 笃—— 鸡蛋壳在边缘轻敲碎裂。 “我也想当小偷。”张引羊嘀嘀咕咕。 纵有谷哼了一声,手上动作依旧没停。 笃—— 又一个鸡蛋被敲开。 黄橙橙的蛋黄落在铁板上,而后蛋清变得浑浊。 “一人一个,不许多吃。”纵有谷说。 张引羊却将两个鸡蛋饼都抱在怀里。 “你抢回来。”纵有谷说。 张牧牧低着头,绞着手指。 “懦弱、没出息。” 纵有谷强硬地握住张牧牧的手腕,强迫张牧牧打张引羊。 “我不要了,我不吃。”张牧牧说。 “懦弱,没出息。”纵有谷再次重复。 她直起身体,重新给张牧牧重新摊了一个鸡蛋饼。 她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两个人,她毫不留情地骂道:“你贪心得要命,你么又胆小得要死。” “那你呢?”张引羊一边嚼着一边问,她笑得很开心,丝毫没有因为纵有谷的辱骂影响心情。 “我是完美的。”纵有谷哼了一声,拍拍袖子转身离开。 和这两个小屁孩不一样,她明天还要工作呢,要早点休息才行。 她得休息好,休息好才能工作好。 虽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工作。 但是赚得多呀。 纵有谷回了床铺,胡思乱想着,透过窗户,她能看到天上的明亮的星星。 她非常虔诚地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希望明天一觉醒来,所有人的背包拉链都合不上。 凌晨四点,纵有谷准时地醒来。 蹑手蹑脚地起床。 当她打开房门时,张引羊和张牧牧却早已等在门口。 “我们想和你一起去,你不让我们去我们就大哭。”张引羊一副无赖架势。 纵有谷平静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想要向前扑过来的两人。 她皱起眉毛。 如果三个小孩一起行动,目标太大了。 她有些生气地看着两人,她讨厌别人打乱她的计划。 或者说,她本来就讨厌别人,这样的行为让她更讨厌她们了。 她眯起眼,仿佛想起了什么。 前两天,她发现了小镇不远处有一个装修很好的房子。 但由于缺少人给她放风,她还没进去探过。 第26章 她看着蹦蹦跳跳的张引羊和有些局促的张牧牧,她笑了。 “行,那一起走吧。” 她打着去镇上卖鸡蛋饼的幌子,成功出门。 还多亏这段时间院长感冒没时间看她们,她们才能这么顺利出门。 四点钟,正好是太阳快要升起来的时候。 她们刚迈出大门的时候天还黑着,现在就已经有些蒙蒙亮了,每走一步天就更明亮一些,好像在预示着这次行动一定会成功一样。 …… “所以呢?你们失败了?”纵敛谷抱着手臂靠在墙角。 “对啊,我们顺利翻进了那户人家的院子。刚松了一口气,想要继续往前的时候,一只大狗冲了出来。” 纵有谷向纵敛谷比划了一下:“站起来比我们还高呢。” “所以?你抛下了她们?”纵敛谷问。 “当然不是……好吧,算是吧。”纵有谷转头看向窗外,“你知道的,在着急的情况下人会定住的。张引羊还好,她还能动两步,张牧牧她完全愣在原地了。 我只好拉着张引羊往外跑,后来就听见了张牧牧的哭声。” “嗯,我看张引羊有些跛脚,这也是那时候留下的吗?” “那倒不是,那是后来她一蹶不振,只能进厂,在服装厂工作不小心出事故轧坏的。”纵有谷的声音很小。 “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呢?” 纵敛谷拍了拍肩膀上细小的灰尘,终于站直。 她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冷漠。 “有谷,我就叫纵有谷,就叫我纵有谷。” “所以你这几年的怠惰沉寂就是出于愧疚吗?你是在等着她来报复你吗?” 纵敛谷将手心放在纵有谷头顶,纵有谷被迫仰起头。 “当然不是。”纵有谷的声音依旧很轻。 纵敛谷挑眉。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要处理好这一切再起飞。 已经快了。” “需要我帮你吗?我和你说过的,我最擅长的就是杀人分尸、毁尸灭迹。” 纵有谷挣开桎梏,向前两步拉近了与纵敛谷之间的距离:“用不着。” 她环抱着面前与她相貌一模一样、有着她曾经名字的人。 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让她分不清究竟是谁身上的气味。 作者有话说: ---------------------- 很高兴遇到你们呀~ 第22章 讲究的金黄色灯光给一切都镀上金边,就算是再廉价的物品在此时此刻身价也立马翻了几番。 觥筹交错,精美的菜品摆在圆桌上。 周围很喧闹,纵敛谷只是静静地坐着,安静地吃着。 “这次拍摄真的非常顺利,你们年轻人真的很有活力,我还记得你们在片场的时候,像海绵一样不断吸着知识,未来可期,真是未来可期。” 导演何归说得颠三倒四,明明没有喝酒,整个人却像醉酒了一样亢奋。 纵敛谷乖顺地轻轻点头,顺势拿起了一旁的酒水,她轻轻抿了一口。 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扫过微微皱起的眉毛。 思绪相互胡乱地纠缠,郁结在心中,连带着胸腔都有股烦躁的灼烧感。 她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和她无关,眼前无序地划过今天的一幕又一幕。 她搞不清纵有谷的想法。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绞尽脑汁的她顺利从纵有谷的住所到了见面会。 她偷偷溜进了会场,她看见站在台上光鲜亮丽的纵有谷。 对方站在台上,明亮的灯光将皮肤照得像乳白色的大理石雕像,光洁美丽。 而纵有谷的身后,是她们两个的表演。 然而,站在那里的,本该是她纵敛谷。 纵敛谷应该愤怒的。 纵有谷给她下药将她困在家里,这个理由足以让她杀死纵有谷。 但是,比起愤怒,奇异的情绪自心口流转,随着血液流经全身上下,抚平了她的愤怒。 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细想,张引羊就突然出现。 紧接着,纵有谷在她面前将过去的一切和盘托出,剖析着过去一切的不堪。 纵敛谷冷眼看着,似乎对纵有谷说的全都漠不关心。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她多么兴奋,冰冷的十指在那时似乎变得滚烫。 纵敛谷在心中没完没了地笑着。 纵有谷远没有纵敛谷想得那么幸福,远没有那么无忧无虑。 她们共享着一段肮脏的泥泞。 一边是她们交替出演的《传闻》,一边是她们那段过去,这些画面在她眼前不断划过,她胸中是难得的畅快。 看着眼前低头的纵有谷,纵敛谷终于知道了,在见面会上流转的情绪是什么。 是同体同心、荣辱一体下的共鸣。 这个世界,纵有谷很好,纵敛谷很好。 她们两个更好。 她不孤独,她也不孤独。 一个想法立马出现在了她的大脑。 只是还没等她说出口,她就被纵有谷匆匆赶出房间。 “小纵想什么呢?你再发呆,菜都进了我肚子里。” 何归笑嘻嘻地说。 纵敛谷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在工作之外,何归总是那么和善幽默。她拿起公筷,往纵敛谷的碗里夹了一大筷子鱼肉,又夹了一大块牛肋排。 “导演,我吃不下那么多的。” 纵敛谷夸张地皱着眉,似乎颇为苦恼。何归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眼浮现出两条深深的纹路。 “你不吃我吃啊,导演导演,我的碗是空着的,往我这里夹。” 苏彤果顺着纵敛谷的玩笑说着,她站了起来,夸张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何归笑着往苏彤果碗里也夹了些菜。 “导演您不知道,为了拍戏我们吃了好几个月的水煮虾,现在面对这一桌子的菜,我和猪没有区别了,什么都想尝一口。” 苏彤果愤愤地吃着,筷子大幅度地搅动着,精心摆盘的菜到了她的碗里确实就和猪食没了区别。 周围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来自四面八方,纵敛谷顺着声音望去。 笑着的是导演、是制片人、也是演员们。 或年长或年轻的人都笑着。 纵敛谷轻轻放下调羹,她的嘴角咧开,也开始笑了。 作为杀手,她也很擅长社交。 她的养母培养她,教导了她作为杀手需要的一切。 纵敛谷很出色,养母称赞她是最有天赋的孩子。 除了杀人分尸、毁尸灭迹,她还学会了很多。 她学会隐匿行踪、她学会伪装,她触类旁通地知道该如何社交。 嗯,她是一个很好的杀手。 现在,她也会是一个很好的演员的。 她们会创造一个奇迹,将自己的人生甚至一切都改变。 纵敛谷的嘴大大咧开,一口健康的牙齿在灯光下变得更加莹润。 嗯,她现在真的很开心,没有半分伪装。 “你觉不觉得——” 纵敛谷听见一旁的窃窃私语,她扭头看着苏彤果。 坐在苏彤果旁边的是余昭,她面无表情地揭发苏彤果,她说:“苏彤果说她害怕你,她说‘你觉不觉得纵有谷真有一种杀手气质,好害怕。’” “对对对,我也发现了,我还夸我们选角导演很有眼光呢。” 何归笑了,她又开始站起来往各个演员碗里夹菜。 她的动作让纵敛谷想起福利院院长妈妈,院长妈妈也是这样,总是担心她们吃不饱。 又笑闹了一阵,桌上的菜也被扫荡的差不多了,一条肥胖的清蒸鱼也只剩下了骨架。 庆功宴结束了。 “你们路上小心啊,知道了吗?” 结完账回来的何归忍不住嘱咐两句,不知道是由于酒精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有些过于亢奋。 纵敛谷迈着脚步准备回酒店,其实她也很亢奋。 说她不清醒吧,她还记得要把苏彤果的身份证还回去。 但是说她清醒,她的脚步却比平时快了不少,一步步甚至有些踉跄。 明明她酒量很好。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尽管如此,过度兴奋的状态让她的思维也比平时敏捷不少。 一个接着一个的想法从她的脑海划过。 她从口袋掏出了房卡,成功刷开了大门。 随着感应灯灯光一起到来的,是纵有谷的拥抱。 一开门,纵有谷就扑进了纵敛谷的怀里。 纵敛谷没有说话,周围的空气里都是她们的气味。 掩盖在沐浴露、香皂与洗发水浓烈气味之下的是她们如出一辙的原始气味。 很淡,但是纵敛谷却精准地捕捉到了。 第27章 她伸手抚着纵有谷的头发,乌黑的头发流过她的指缝。 “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纵敛谷笑了,她说:“你说得对,我们就是一个人啊。” 纵有谷有些惊讶地抬头。 “你说得对,我们就是一个人啊。我为什么一直不承认呢?我为什么一直要排斥这件事呢?事实就是如此啊。”纵敛谷的语气很快。 “所以呢?” 纵敛谷笑了,她的嘴角大大咧开,上扬的弧度比平时大得多。 “所以,我觉得我不应该杀了你,我们要合作。” “合作……么?” 纵敛谷的眼睛微微眯起,被眼皮盖着的眼球转动着,视线上上下下扫视着纵有谷。 而后转头,她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们擅长的东西不一样,我们可以合作。” “你不是说我们是一个人嘛,怎么又不一样了?” 纵有谷笑了,她语气却没什么疑问。 “一点点小小的改变都会让我们通往截然不同的人生,就比如说,你现在叫纵有谷,我还是纵敛谷,你现在是演员,而我是杀手。 但是,即使后天不管怎么塑造我们,我们总是一个人,先天那一点本能总是相同的。你胆小、虚荣、喜形于色。 我也相同,我是和你同样的胆小、虚荣。 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我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纵敛谷看见对方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手指不断在发尾打圈。 “好哦,好哦,有人帮我一起上班了。”纵有谷没心没肺地笑着。 纵敛谷眯着眼,她不确定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否正确。 她也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只知道,她杀不了纵有谷。 她也是那么自恋,她总是下意识地拖延这件事。 她杀不了纵有谷就像她难以下手杀了自己那样。 那么现在,接受这个事实,合作就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至于未来? “你真的不会后悔嘛?” 纵有谷又贴到了纵敛谷身上,双手环绕着纵敛谷的脖子。脸颊亲昵地贴在纵敛谷的脸上。她仔细感受着纵敛谷由于饮酒而稍稍偏高的体温,她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 纵敛谷紧紧抵住对方的额头,一点痛感从额头上传来,对方一定也是同样的感受。 纵有谷笑了,从鼻腔喷出的气体挠过纵敛谷的脖颈。 “你想,哪怕我们是一个人,但是我是纵有谷呀。以后成名了、发达了,这一切的名气都会归在纵有谷身上,我不信你对这个名字有多少认同感。你愿意一辈子躲在‘纵有谷’后面?” 纵有谷一向很敏锐,同样的,纵敛谷也早就察觉了这个问题。 她在阴沟里生活惯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不是继续来做老鼠的。 初来这个世界,她想要的是闪耀,她要一步步爬上去让所有人都仰望她。 现在,当她接受纵有谷就是她的时候,她想要的是要两个人都闪耀。 但是这不意味着她接受成为纵有谷的影子。 她笑了,眯起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有谷也好、敛谷也好,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我们终究是一个人,不是吗?” “有道理,那合作愉快。” “好。” 纵敛谷吐出一口气,微微仰头,脑袋轻轻撞在了大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脑袋的疼痛让她清楚地知道,她在撒谎。 她不会甘心的。 桥到船头自然直。 谁管未来呢? 她又不是一个重承诺的人。 作者有话说: ---------------------- 哈哈哈,终于写到这里了! 由于纵有谷匆促让纵敛谷去赴宴,胡迎花没能蹭到饭,好可怜的宝宝。 最近有点忙,会尽快恢复更新频率的,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托腮] 很高兴遇到你们 第23章 两个人说是要合作,其实给她们合作的机会并不多。 因为纵有谷根本就没有什么戏可以拍。 偶尔公司会给她安排一些培训,不过更多时候她只是在工位上坐着。 可以说,摸鱼就是她最大的工作。 在一般情况下,纵有谷和纵敛谷交替着去公司,晚上她们将发生的一切告诉对方。 一天隔着一天,非常公平。 没有任何人发现过她们的异常。 “今天你去上班。”纵有谷用脚背踢了踢一旁的纵敛谷。 “为什么?依照安排,应该是你的。” “不想去上班,懒一天。” 纵敛谷很果断地答应了,她一个翻身,起床换好衣服。 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保持着好奇,她贪婪地了解着纵有谷的人际关系。 滴答—— 手机响了。 手机在床头,纵有谷顺手查看了信息。 她皱着眉,眼睛上上下下地转动着,似乎在反复咀嚼这段信息。 而后,她掀开被子,她双手环着纵敛谷的脖子。 她说:“我们合作的机会来了。” 她在纵敛谷的脖子上轻吻一下,又不断用脸颊蹭着纵敛谷的下颌。 纵敛谷有些不耐烦地推开她:“有事说事,别乱动。” 纵有谷撇了撇嘴,她松手,在床沿上坐下:“齐芳发消息说,最近会有一个试镜,她手底下的艺人都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嗯。”纵敛谷轻声应答。 纵有谷的食指勾着纵敛谷的手指,一下一下若即若离。 她说:“听说,这次是个大班底,导演得过奖,摄影指导也是国际名人。 在其中就算只出演一个小角色,说不准也能红。 一红,钱就来了。一红,名声就有了。” “嗯。”纵敛谷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只是等待着纵有谷的下一句。 “所以我们必须得争取到这次机会。这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但是现在有了你,对于我们来说,应该不会很难。”纵有谷嗅着纵敛谷的手背,温热的呼吸铺满手背而后反弹回她的脸上。 纵敛谷依旧没有说话。 纵有谷继续蹭着对方的手,她问:“你为什么不说话?呆死了。” “我觉得你很……矛盾。”纵敛谷用力扯了扯外套,将外套扯得笔挺。 “我吗?矛盾?”纵有谷脸上出现一种无辜。 纵敛谷通过镜子观察着对方,也观察着自己。 她说:“你先前说,你担心站得越高摔得越惨。但是现在,在问题解决之前,你就想要往上爬了。 我和你合作,是想让我们两个人闪耀,我可不想体会到什么叫身败名裂。” 纵有谷刚想张嘴,纵敛谷却抢先一步。 纵敛谷的手指抵在对方的额头,眼神锁定在纵有谷的身上。 她开口:“懦弱、小偷、愚蠢、杀人犯。” 纵有谷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纵敛谷视若无睹,她继续说:“这些都是可能贴在我们身上的标签。倘若真的事发,没人会想要了解事情的经过,没有人会想知道我们悲惨的过去,一位被贴上杀人犯标签的演员是多么吸人眼球。 我不想和你一起被钉在耻辱柱上。” “所以呢?”纵有谷有些破罐子破摔。 “我和你说了,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一切就会像没有发生过那样,你从来就是纵有谷。”纵敛谷紧紧地攥着对方的手腕,松手时纵有谷的腕部留下清晰的手印。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解决。让你杀了她,我花的钱就打水漂了。 张引羊很贪婪。你别皱眉,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的张引羊很贪婪。她把我给她的钱尽数吞下。 我会在正式开拍前把她送进去的。这件事悄悄地做是最好,但是倘若有人知道了那又怎样,我只不过是一个被穷亲戚欺诈的可怜人罢了。 到时候,我们泥泞一样肮脏的过去就是我们加分的筹码。” “可是你给她的是现金,留下痕迹了吗?” “连着号的,可以查到流向。” “还算有点脑子。”纵敛谷轻哼一声。 纵敛谷拿上钥匙,打算出门。 “我好可恶。”纵有谷突然没头没脑的说。 纵敛谷笑了:“是啊,你很可恶。” “滚去上班吧。” 纵有谷顺手将枕头扔向纵敛谷,纵敛谷自然不会被击中。 飞速向前的枕头越过逼仄的房屋,将摆放在桌上的镜子击落在地,碎成一片片。 纵敛谷头也没有回,她笑着出了门。 纵有谷总是自认为恶劣,其实她内心的道德依旧在拉扯着她,让她犹豫纠结。 她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懦弱。 而纵敛谷强迫着自己观察着对方的懦弱。 第28章 在对方身上,她看见了曾经的她。 她杀的人里不少是罪大恶极的,但也有不少无辜的。 惩奸除恶的事情属于警察,她只是杀手,拿钱办事就是她最大的职业道德。 纵敛谷笑了一下,她轻快地下楼,钻进了来接她的车里。 “有谷姐,今天您心情很好的样子。”胡迎花说。 “是吗?可能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吧。”纵敛谷笑眯眯的。 “哇,童年确实是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呢。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就喜欢撒丫子狂奔,其实也没有目的地,只是乱跑。一边跑一边张嘴,喜欢把风吃进嘴里。”胡迎花也笑了起来。 纵敛谷安静地听着,等胡迎花说完,她才说:“我只是想到以前,觉得现在的生活实在是太好了。” “抱歉……” “你有什么好说抱歉的,你现在的工资连我零头都比不上。” 纵敛谷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哦。”胡迎花面无表情地接受这个事实,专心地开车,不再说话。 纵敛谷闭目养神。 从窗户缝隙中涌进来的一阵风吹拂在她的脸上,让她真的有了些困意。 不过在汽车驶入公司车库前,她就醒来了。 拿了工牌,轻车熟路地上楼。 她已经心安理得地把写着纵有谷的工位当成自己的了。 “有谷早上好呀。”苏彤果笑着给她打招呼。 纵敛谷点了点头。 “你今天中午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一起吃个饭?我……我有点事要告诉你。” 苏彤果还是笑着,但是笑得有些心虚,也有点勉强。 纵敛谷有些疑惑地盯着她。 “我请你出去吃,但是你要答应我,不管我说什么,你不能和我翻脸。好吧可以翻脸,但是我们还是朋友好吗?” 纵敛谷皱着眉毛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过了半晌,她才轻轻点头。 “小苏、小纵,齐芳姐叫你们过去,应该是关于试镜安排的。” “行,我们马上过去。” 纵敛谷和苏彤果一起迈动脚步,但是苏彤果却始终跟在她的身后,甚至还主动替她拉开了大门。 “你们来了?坐吧。” 齐芳从容地坐在办公室里,手边摆着一壶茶水。 纵敛谷和苏彤果在办公桌前坐下。 “你们应该收到我的消息了,下个月会有一次试镜。整个创作团队都是拿过多次大奖的,导演年纪大了,这也会是她的封山之作。含金量不必我再赘述了吧?” 苏彤果和纵敛谷都点点头。 “我和其中一个制作人算是有些交情,她和我说,导演这次有意用一些新鲜血液。导演的意思是,她作为影视圈的老人,她想托举一些新面孔,展现整个演艺圈生生不息的魅力。” 齐芳端起一旁的茶水,她轻抿了一口,眼睛扫着面前两张稚嫩的面孔,她笑了。 “这次试镜是海选的形式,难度不小。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表现,把‘齐芳定律’延续下去。” 纵敛谷和苏彤果都笑了。她们接过齐芳推过来的资料,仔细看了起来。 给的信息很少,只有一个故事的大概和角色简介。 至于具体情节、人物详细关系统统都没有详细介绍。 不过就这些信息而言,是一个比较温馨的校园故事。 主角于雨来与一众好友在校园打打闹闹,最终都决心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 励志、正能量,与导演的一贯风格非常不一致。 纵敛谷皱着眉毛。 她和纵有谷真的合适吗? 她们的教育都是在福利院里完成的,被收养后,也没接触过多久的正常教育。 校园是什么样的,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如何让经验这么丰富的导演及一众制片人满意,她们真的可以做到吗? 纵敛谷皱着眉毛,她的视线落在了配角林岭晚的身上。 林岭晚是于雨来的同学,性格孤僻内向,除了于雨来没有人愿意与她沟通。 在爱好那一栏,资料上写道,林岭晚喜欢看蚂蚁搬家,然后用脚碾碎蚂蚁。 资料上没有林岭晚的具体家庭背景,只有一句,她像野鬼一样回荡,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么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孩子。 “我的想法是,小苏,你去争取林岭晚这个角色。我知道这和你平时的风格很不一样,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家看到你的可能性,扩展你的戏路——” “齐芳姐,我也想要试这个角色。”纵敛谷说得坚定。 齐芳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行,行。不过现在说了都不算数,最终导演说了才算。好好准备吧,我祝你们成功。” 纵敛谷微微弯腰,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高度活跃的思维让她脚步加快。 她忽然听见身后响起的脚步。 “纵有谷!你现在为什么什么都要和我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苏彤果有些气呼呼的。 纵敛谷被逗笑了:“和你争的又不止我一个,要不你和所有人都发一场脾气?” “也是,行吧,行吧,我们去吃饭。”苏彤果平静了下来。 “吃饭不必了,我今天要早退,有事说事。” 苏彤果一下子变得拘谨起来,她四下张望着,活像一个小偷。 “你不说算了,我走了。” 苏彤果依旧扭捏:“就是,我谈恋爱了。” “哦,恭喜恭喜。”纵敛谷说得敷衍。 “我告诉你交往对象是谁,你不许生气好不好?” “行。” 苏彤果低着头,她似乎有些愧疚:“我答应廖青禾的表白了。” “廖青禾?” “嗯。” “关我什么事?” 纵敛谷留下这句,迈着大步走开了。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们呀 第24章 “林岭晚?” 纵有谷趴在床上,仔细阅读着纵敛谷递过来的资料。 “只有这么点资料?你没有藏起来什么吧。”纵有谷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对方。 “怎么会,我说了要和你合作的。”纵敛谷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下。 “是个有些阴郁的高中生啊。”纵有谷的手指抵着一行行字,有些苦恼地皱着眉。 纵敛谷感觉自己的手不断被挠着,有些痒。她低头,果然又是纵有谷的手指。她捏紧了纵有谷手指,让它无法再乱动。 “好老套的故事,阳光开朗的主角拯救所有人,然后带着所有人奔向光明的未来,老套、无聊、悬浮。” 纵有谷丢开资料,在床上滚了一圈,用被子紧紧把自己裹紧。 而后被子里发出闷闷的笑声:“果然,荣誉、权力都会让人精神麻痹,从而致使水平下降啊。” 纵敛谷笑了:“完整的剧本都还没出来呢,怎么这么快下定论?” 她说:“你自己看呀,上面不都写着了嘛,这是一个关于敏感青春的故事。然后你再看角色基本设定,主角于雨来开朗、阳光。 你再看那些配角,哪一个没有性格缺陷,尤其是林岭晚,她自卑、阴郁又有些暴力倾向。 用膝盖想就知道,于雨来会像救世主一样拯救每一个人,然后最后来一个大团圆。 这不就是一个老套的故事嘛。” 蒙在被子里的纵有谷有些骄傲地扭动着,像是被风吹得乱动的雪堆。 纵敛谷在被子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总是这样看不起所有人。” 纵有谷伸出脑袋,她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地说:“那又怎么了,我连自己都瞧不起,说说别人怎么了?” 她伸手指着自己:“我自恋、我无能、我愚蠢,那又怎么样,我再看不起自己我也是喜欢自己的。” “那你还演不演?” “当然演啦!” 纵敛谷揉了揉眉心,她不想和纵有谷在这些事上计较。 “试镜海选在什么时候来着?”纵有谷问。 “三周后。” “这么快?” 纵有谷从床上跳起来,被子被掀开,储存在里面的暖气往纵敛谷脸上涌。 她拉着纵敛谷就往外走。 一阵乒乒乓乓,两人就出了门。 “去哪里?” “牛小庙啊!”纵有谷高兴地回答。 牛小庙是升亭福利院的俗名,福利院建在牛小庙的旧址上,附近的村民一下子改不了口,于是院长就干脆把福利院定名为牛小庙福利院。 后来由于帮扶计划,需要一个正名,就取用县名来命名这座福利院。 “为什么去那里?”纵敛谷又问。 “为了林岭晚啊!我们要让林岭晚活过来,我们要把她演得活过来!”纵有谷手舞足蹈,她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高兴。 还没来得及多问,纵有谷就将纵敛谷塞进车上,自己激动地坐上驾驶座。 第29章 “你竟然会开车?”纵敛谷有些惊讶。 纵有谷有些骄傲地哼了一声。 “那平时为什么要麻烦胡迎花来接你上班,你明明会开车。” “因为我有这个权力呀。”纵有谷一边理所当然地说着,一边熟练地发动车辆。 纵敛谷沉默了,她转过头,看着窗外疾驰向后的风景。 她真的和纵有谷一模一样,只要有了点权力就会尽可能地去享受、最大程度地使用这一点点特权。 在她独自顺利完成了几个任务后,她的养母对她很满意,并且让她去教导那些新来的孩子。 1 从那之后,做饭驾车,她都没有亲自动过手。 即使别人做得并不合她的胃口,她也依旧享受着这种特权。 即使她过得阴暗、即使她没有大富大贵,但是指使别人的快乐足以让她满足愉悦。 不过,她没有像纵有谷那么骄纵刁蛮,这大概是环境使然。 假使她纵敛谷也生活在这么安逸的一个环境里,那么她和纵有谷应该是如出一辙的可恶。 两个恶人要演一个被救赎的高中生,怎么想都觉得讽刺。 纵敛谷笑了一下,她继续看着窗外,只见窗外的景色变得越来越熟悉。 风吹过绿油油的稻田,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浪。 高高的常青树十年如一日地屹立在马路两侧,像大堂迎宾侍者一样迎接着来往的车辆行人。 纵敛谷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她分不清,也懒得去辨认。 自从被收养后,她就没有再回去过。 尽管从事杀手工作,但是她的养母是个很包容的人,她并不反对纵敛谷回福利院看看。 但是纵敛谷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没有必要。 另外,纵敛谷觉得自己不该回去的。 如果回去了,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自己做的那些事情。 她知道自己做的东西不光彩。 于是上辈子到死,她都没有再回去过。 对福利院的记忆一辈子都留在了十四岁的最后一眼。 这辈子竟然被纵有谷拉着过来了。 “啊,这里变了好多,一点都看不出以前的样子了。” 纵有谷的手指着面前的福利院,忍不住感叹。 纵敛谷抬头看着,的确非常不一样了。 水泥灰的墙面被粉刷得白净,门口的空地上搭着高高的滑梯,一旁还有一个大大的秋千。 过去这里只有生锈的双杠,孩子们会把短绳绑在这里,无师自通地给自己造一个秋千。 纵敛谷回过神来,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纵有谷话中的关键:“你是第一次回来吗?” 纵有谷点点头,她说:“是啊,有了张牧牧、张引羊那些事,我哪里敢回来呀?” 纵敛谷点点头,谁知纵有谷又继续说:“不过其实没有人会抓我的。 那件事情发生不久,我就被收养了。后来院长妈妈也因病去世了,福利院一时间青黄不接,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些孩子们四散,有些送到了别处的福利院,有些就被收养了。 那时候档案统计都不发达,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三个之间的那些事情。 没有人会知道的,但是我还是愧疚,不敢回来。不过现在,我也愧疚够了,我哪能让这些回忆拖累一辈子呢?” 纵有谷转身,向纵敛谷伸出手。 纵敛谷把手搭在对方的手心,她的拇指在纵有谷的手心打着圈,就像纵有谷过去对她做的那样。 纵有谷紧紧盯着纵敛谷的眼睛,目光灼灼。 半晌,她笑了,她紧紧握住纵敛谷的手,摘下纵敛谷脸上的口罩。 “我们是来这里当志愿者的一对双胞胎。 你叫林怜,我叫林友。” “我还是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实在觉得,这对我们的试镜没有任何帮助。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三个星期之后就要海选。 我想,我们更应该去的是附近各个正常的学校,去而不是这里。” 纵敛谷的双手挣脱开,她冷冷地扫视着纵有谷。 “正常?”纵有谷支着头,她的语气里有些疑惑。 “是的,正常的学校,我们需要知道正常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 风吹动了纵敛谷的头发,发丝遮挡住她的眼睛。 于是,她看不清纵有谷,纵有谷也看不懂她的情绪。 “我们有哪里不正常吗?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我们费尽心思、不知厌倦地学习一切用得到的东西,我们和常规学校里的那些孩子们一样努力,我们和她们是一样的。 我们需要的是回顾,整理重拾那些在仓促长大的过程中来不及顾及的东西。 我们一定能演好林岭晚的。” 纵有谷难得激动起来,她的声音很大,在空旷的平地上更显得响亮。她的手臂随着声音无意识地挥动。 一声冷哼从纵敛谷的鼻腔哼出,纵敛谷抱着手臂,依旧打量着纵有谷。 纵有谷察觉了自己的激动,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轻声说:“而且,如果去周围学校的话,我会羡慕的。羡慕与忮忌让我没有办法好好观察。” 纵有谷一边说着,一边把口袋里的志愿者工作牌递给纵敛谷。 纵敛谷有些警惕地看着纵有谷,她迟迟没有反应。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她的语气里颇有质问的意思,充满了不信任。 纵有谷笑了,她说:“见到你之后不久,我就想着要不要回来看看。这里偏,身份证明不严格,很容易就申请成功了。” 她又补充道:“本来没有想用双胞胎的身份,感觉双胞胎一定要分个姐姐妹妹,显得我们像两个人似的。但是又不好叫你一直带着口罩,一是太过显眼。二是……二是这样的话太委屈你了。” “呵,那还真是谢谢你了……”纵敛谷下意识地刻薄,却又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纵有谷直视着她,塑封的志愿者工牌上反着两人淡淡的影子。 纵敛谷依旧打量着纵有谷,眼睛微微眯起,她吐出一口气,睁眼。 风从另一个方向吹来,吹开了她脸前的头发。 发丝在身后飞扬着,显得她整个人挺拔又明媚。 她露出牙齿,笑了。 接过工牌,她的拇指抚过“林怜”两个字。 她说:“行,那走吧,我的双胞胎,我生命的另一个半面。” ----------------------- 作者有话说:我真是一个很不细致的人啊,感谢各位的包容t-t 还是很庆幸当时突发奇想,想着要不要来写点东西,不然就遇不到你们了。很高兴能遇见你~ 第25章 “两位是新来的义工对吧?” 纵有谷点点头,把志愿者工作牌递了过去。 院长对着照片,仔细比对着面前两位的脸。 “我们这里偏,一年到头也不会有多少志愿者,我看到申请的时候还挺惊讶的。”院长笑了。 纵敛谷笑着应和,她语气欢快:“院长,我们能在哪里帮上忙,您尽管安排。” 院长也笑了,她的眼角拖出深深的皱纹,像木雕上的纹路。 “如果愿意的话,你们今天就帮忙备餐和打扫卫生吧。我们这里的孩子敏感,大多都没有什么安全感。 现在你们突然出现,我担心孩子们会不适应,所以只能辛苦你们做一些后勤工作了。” “不辛苦,我们本来就是来做义工的。” 纵有谷和纵敛谷不约而同地摆了摆手,她们跟着院长进了福利院后厨。 时隔八年,她们再次回到了这片地方。 她们变了很多,福利院也变了很多。 设施齐全了不少,照顾孩子们的老师也多了不少。 这一任院长上了年纪却依旧精神矍铄。 纵有谷和纵敛谷都能感受到她对孩子们的爱与关怀。 纵有谷和纵敛谷的手指都无意识地揉搓着发尾,修长的手指在乌黑的头发间穿梭。 “双胞胎就是不一样呢,连习惯都这么像。”院长笑着说。 她一边笑着一边从拉开了后厨大门。 说是后厨,其实更像是一个更大的家庭厨房。 “孩子们在午睡,我准备过个一刻钟去叫醒她们。你们能不能帮我给孩子们冲些麦片呀?” 不知道是不是和孩子们相处久了的原因,听她的语气,她好像把纵敛谷和纵有谷也当成了孩子。 纵有谷的声音甜甜的,她一口答应了下来。 院长重新回到了孩子们的卧室,看守着孩子们。 厨房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斜斜的阳光从窗口洒落,在地上落下一条明亮的暖黄色光带。 纵有谷从一旁柜子上把杯子拿了下来,每个杯子上都写着名字,她数了一下,总共有十九个杯子。 纵敛谷拿来了麦片,浅黄色的麦片谷物铺满杯底,重复十九次,纵敛谷完成了她的任务。 第30章 “我觉得我们来这边是做无用功。”纵敛谷的语气很平静。 纵有谷笑了,她没有看对方,只是认真地往杯子里倒上牛奶:“是吗?那要不现在我们拍拍屁股就走?” “你太没有责任心了。”纵敛谷如是点评。 “你当杀手也需要责任心吗?”纵有谷有些好奇。 纵敛谷有些奇怪地看了纵有谷一眼,用眼神回了一句那不然呢。 “我和你说了我以前的事情,你还从来没有和我说过。”纵有谷突然开口。 “基本和你一模一样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纵敛谷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故地重游的原因,往日的记忆也勾了上来,涌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她叹了一口气,缓缓张嘴。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她知道纵有谷一定能听清楚。 “我和你一样,有记忆起就在这里了。” 纵敛谷环视四周,她从筷笼里抽出一根筷子,叮叮当当地搅拌起来。 阳光照在她的左半边脸上,暖呼呼的。 她伸手,牵起纵有谷的手紧贴在右脸上,现在她的右脸也是同样的暖。 “嗯……我和你一样,我也经常偷偷溜出去,生意好的时候去摆摊,生意不好的时候就做一些小偷小摸。 我很擅长观察,我的行动也算灵巧,又加之运气很好,我经常得手。 不过我的运气也没有比你好多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次我失手了,我被她打了一顿。 那人心眼特别坏,专门挑显眼的地方打。结果我脸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顶着伤我也不好回去,只好跟在她后面。 现在想想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和脸,反正那时候没脸没皮,我就一直跟着。 可能看中了我胆量,看中我是个孤儿,于是我就被她收养了。后来才知道,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比小偷可坏多了,她是杀手。 于是自然而然的,十四岁,我也成了杀手。” 纵敛谷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传到了纵有谷的耳朵里。她离奇的一生被她说出来竟然平淡地像流水账。 纵敛谷做了这么久的杀手,除了平时比常人警惕一些之外,她身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职业病。 她没有染上一点肃杀气,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甚至有些懒洋洋的柔软来。 纵有谷笑了:“运气、命运让我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啊。但是也说不准我们之间到底是谁更幸运一些。” “反正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纵敛谷嘟囔着。 厨房的门被打开,院长推门进来。她拿下了挂在墙上的折叠小车,小车被展开,应该正好能放下那十九个杯子。 “放这里就好了呀,谢谢啦。”院长还是用哄孩子的语气和她们说话。 “好的。” 纵有谷和纵敛谷转身,将桌上泡好的麦片放到小推车上。 院长仔细检查了每一杯麦片,她说:“你们做得真不错,每一杯的量都是一样的。孩子们心思细腻,我就怕她们多想。” 纵有谷笑了:“是啊,她们多想,却又不说出来,孩子们都早熟得过分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院长叹了一口气,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哀戚。 “接下来应该暂时没有什么事了,你们的休息室就在小滑梯对面。晚上可能要麻烦你们帮忙洗一下碗了。” “好的。” 院长稳稳当当地推着小车走出厨房。 趁着孩子们还没醒,纵有谷和纵敛谷来到了她们的休息室。 水泥地吸收了大部分的热,一进去就能感受到阴凉。 休息室里放了两张小床,两张床之间只有一个床头柜的宽窄。 阳光从一旁的小窗洒落,在地上投下一条明黄色光带。 轻柔的起床铃从广播中响起。 外面逐渐有了些悉悉索索的动静,孩子们在起床了。 再渐渐的有了些说话声,安静的福利院终于有了些热闹的感觉。 纵敛谷站在窗边,她的眼里映着阳光和窗外的一切,脸上反射出黄色的光亮。 纵有谷总是抓紧一切机会和纵敛谷拥抱,此时此刻也不例外。 她从背后拥抱着纵敛谷,双臂环着对方的脖子,睫毛在纵敛谷的脖颈上扫动。 不过这次,纵敛谷没有排斥纵有谷的亲近。 相反地,她的手握住了纵有谷荡在她胸前的手。 她们看见院长在给孩子们分麦片。孩子们不争不抢,按照次序老实地等待着。 “我们以前也是这样吗?”纵有谷突然问。 “是的吧,但是以前条件没有那么好,院长妈妈分的是稀粥。” 纵有谷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是的,稀粥,像白开水那样,还没有张引羊感冒时候的鼻涕稠。” “你恶心死了。” 纵敛谷一下子挣开对方的双手,用力一推,纵有谷就像鼻涕一样被甩在小床上。 站在窗前的只剩下了抱臂的纵敛谷。 拿了麦片后,有些孩子依旧在寝室里呆着,有些孩子走到了太阳下,蹲在台阶上小口吃着。 不过,似乎有一个特立独行的孩子。 她趁着院长不注意,走到了墙角,在太阳照耀不到的角落,将麦片悉数倒掉。她并没有立马走掉,而是算着时间,等到别的孩子都差不多吃完,她重新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人群。 她把空杯放到了推车上,院长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 “浪费粮食。” 纵有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床上起来了,她悄悄站在纵敛谷身后。 于是,院长没有看到的一切,都尽收纵有谷与纵敛谷的眼底。 “站着说话不腰疼。”纵敛谷笑了,“我不信你小时候没有这么做过。” 纵有谷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没有任何目的地,也许只是为了好玩,她把稀粥倒进了下水道。 米白色的粥一进去和污水没有任何区别。 纵有谷哼了一声,她突然问:“你说,做事一定要有个动机吗?” 唰的一声,窗帘被拉上。 阳光被浅黄色的窗帘阻挡,整间房间充斥着阴暗的黄。 “我的意思是,林岭晚做的一切需要动机吗?” 纵敛谷皱眉。 依照目前拿到的资料来看,并没有明显的事件造就了林岭晚的性格。 她家庭幸福,学习优秀,从小到大平凡地成长着,按部就班地升学。 没有遇到过挫折与大的变故。 她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阴郁? 用脚碾死搬家的蚂蚁,用刻薄的语言一次次中伤于雨来。 纵敛谷直视着纵有谷,她看到对方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这次故地重游并非毫无收获,让我想起了很多…… 比如那碗被我倒掉的粥,理智来看,我需要它来果腹。但是我却把它倒掉了,这是为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是这么做了。 如果要现在的我去解读的话,我会认为是我对周围愚蠢的孩子们厌倦了,我不想和她们一样。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厌弃着这样贫穷的生活。 但是当时的我一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只是想这么做了,没有任何理由的。” “你的意思是,林岭晚也是这样? 她也许是在厌倦这样的生活,聪明的她也许在潜意识里暗自轻蔑地嘲讽所有人。但在意识到这些之前,她的身体就有所反应了。” 纵有谷的眼神变得灼热,她有些兴奋地看着纵敛谷:“这是我们理解这个角色的着力点呀,只有理解,才能演好。 我们一定要得到这个角色,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 对,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 纵有谷突然笑了起来,她变得格外自大,仿佛试镜成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就会是她们两个试镜海选了。 诶呀,好喜欢这两个宝宝t-t 很高兴遇到你呀[熊猫头] 第26章 “有谷姐,您终于接电话了,您在哪里,我马上来接你。” 试镜前两个小时,纵有谷接到了胡迎花打来的电话。 胡迎花的语气焦急,几乎是在大喊大叫,恨不得直接顺着电话把纵有谷揪到现场。 但是这也怪不得她。 在福利院的这两天,纵有谷的手机一直保持着关机状态,这当然是纵有谷做的,她一贯骄纵刁蛮。 不过,纵敛谷也默许了这件事。 “有谷姐,您说句话呀,我立马来接您好不好?” 见纵有谷不答,胡迎花越发焦急。 “不用。我自己过去,我心里有数。”纵有谷慢悠悠地说,没有一丝紧迫感。 说完,纵有谷就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她四下环顾,窗外很安静,偶尔有一两片树叶从高处飘下落在窗沿,孩子们都还没起来。 第31章 房间里也很安静,只有纵敛谷微不可察的平稳呼吸,她也还在睡觉。 纵敛谷昨天晚上帮着院长清扫了院子里的落叶和从外面飘来的垃圾,又把堆了很久的垃圾全都送到了最近的垃圾回收站。前前后后几乎忙活了一整个晚上,现在她自然还窝在被子里。 “起床了,我们该走了。”纵有谷毫不留情地拍了拍纵敛谷的被子。 “早醒了。” 纵敛谷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她揉了揉眼睛,准备起床。 她的动作很慢,一举一动之间都有些疲惫。 “现在知道累了?院长都说了不用不用,结果你呢?你扛着三大箱垃圾健步如飞,吭哧吭哧就往前跑,喊都喊不住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辈子是头牛,就喜欢吃苦呢。真是没事找事、自讨苦吃。”纵有谷冷嘲热讽。 纵敛谷蹲在地上,认真地系着鞋带,修长的手指熟练地交错。她满不在乎地说:“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你又不是没出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也帮着院长剥了毛豆。” 纵有谷闻言立马心虚地低下头,把双手背在后面。 她的手指还隐隐作痛,指甲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绿色。 “反正今天是你试镜,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纵敛谷依旧在慢悠悠地系鞋带,“之前说好的,文戏你上,武打我来,你不许抵赖。” 纵有谷突然笑了起来,她蹲下,抬起纵敛谷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与纵有谷对视。 纵有谷的眼睛转了一下,她说:“你说得好像你成了我的替身一样。” 纵敛谷拍开抵在她下巴的手:“武打我上,对白你来;我演追逐,你来独白。你我外形都一样,各取其长罢了。我是你的替身,你也是我的替身。” 纵有谷笑得更大声了:“我们好像在作弊一样。” “没有人不作弊,只是方式不同。” 纵敛谷一撑膝盖利落地站起来,她的身高颀长、身材挺拔。她回头,伸手把依旧蹲在原地的纵有谷拉起。一用力,紧贴在小臂上的肌肉就展现出明显的肌理。 “别磨蹭了,走吧。” “行。” “院长,我们走啦,我们会常过来的。”纵敛谷挥挥手。 大门在她们身后渐渐合上。 一点忧愁笼罩在纵敛谷心上,只不过比发酵过度的忧愁更先到来的是纵有谷的声音。 “走咯!我们要让林岭晚活过来!” 纵有谷有些兴奋地双窜下跳,她摇晃着纵敛谷的手。 说来奇怪,纵敛谷和纵有谷都是洁癖到了极致的人,她们一向讨厌肢体接触。但是一旦对象是彼此,纵有谷开始痴迷于短暂的触碰,纵敛谷也没有下意识的排斥。 她们真就是一个人,她们能接受的人只有自己。 天意让本应该平行永不相交的她们相遇,让本应该孤独一辈子的人终于有了伴。 “我们要让林岭晚活过来。” 这次是纵敛谷说的。 回去的一路依旧是纵有谷驾车。 本来应该是纵敛谷来驾驶的,但是鉴于纵敛谷一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 也不是怕出什么问题,受伤什么的是小事,可以报工伤。 主要是纵有谷真怕半路被交警拦下来,落个疲劳驾驶的罪名,罚款是纵有谷万万不希望的。 权衡利弊之下,纵有谷不情不愿地又坐上了驾驶座。 “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司机了。下次、下下次开车的都得是你,知道了吗?”纵有谷咬牙切齿地说。 纵敛谷敷衍着摆了摆手。 沿途的一切飞速向后,福利院远远地被抛在身后,拐了一个弯,就完全看不见了。 纵敛谷回过头,食指的指节撑在太阳穴上,斜着头,她正好能看见纵有谷的侧脸。 她讨厌镜子,因为在行动中,镜子会增加她暴露的风险。 更何况,她也哪里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来观察自己。 “看我干什么?”纵有谷趁着红灯伸手把纵敛谷的脸拨开。 纵敛谷嘿嘿笑了起来,她的语气和纵有谷平时那样不着调,她一本正经地说:“谁看你了,我在看自己。” “试镜加油。”纵敛谷轻声说,说完她就闭上了眼,开始补觉。 …… “胡迎花,纵有谷还没到吗?”齐芳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还没……但是……但是齐芳姐,有谷姐她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她和我说了她快到了,您……您就放心吧,对……对她刚才和我说她已经开着地铁过来了……不对,她已经坐着地铁过来了,您就放心吧,有谷姐不是那种人,她对待工作一向认真……” “好,都是成年人了,我相信她会对自己负责的。待会见到她,帮我祝她试镜成功。” “谢谢齐芳姐,我会和她转达的,有谷姐知道了您的祝福一定会很开心的……” 挂断电弧,胡迎花松了一口气,但是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到底,她的焦虑又反了上来。 因为纵有谷还没有到,纵有谷也没有告诉她到哪里了。 纵有谷是那种拍了戏也会突然跑走的人,胡迎花根本理解不了她。 鉴于之前的表现,胡迎花不得不担心。 一阵轻快的铃声响起。 “我到了,在停车场,你在哪里我们马上过来。” “你们?不是……我的意思是有谷姐我立马过来接您。” 胡迎花欲哭无泪,她说话永远不过脑子,她的嘴永远不经过思考。 纵有谷来试镜的,这么重要的场合让女朋友陪一下怎么了,胡迎花有什么立场质疑。 而且,如果对象在场的话,纵有谷应该不会作妖了。 她应该高兴才是。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有谷姐,”胡迎花用力挥手,“太好了,您终于到了。” “我说了让你放宽心。”纵有谷说得轻松。 胡迎花从斜挎包里拿出了一份资料递给纵有谷。 “有谷姐,这是今天的大概流程。” 纵有谷一目十行地阅读过,她一边看一边点头。 试镜并没有按照小组的形式进行,也就是说,在试镜时,她一个人得面对一众导演、场务、指导等决策者。 纵有谷笑了,她也听见了纵敛谷的轻笑。 纵有谷根本不担心压力会不会影响她的表演,她从来不畏惧别人给的压力。 都是人,有什么好怕的。 “有谷姐,我们快走吧,快要抽签了。” “好。” 胡迎花走在前面,纵有谷和戴着口罩的纵敛谷在后面跟着。 纵有谷的手指勾着纵敛谷的食指,她轻声问:“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你想成功的话,一定可以。” 纵有谷用指甲挠了挠纵敛谷的手心:“你应该回答我,‘当然可以’。” 大楼外人头攒动十分吵闹。 有一遍遍练习自我介绍的,有皱眉继续研读资料的,在这么紧张的状态下,起冲突的也不少。 视线穿越人群,纵有谷望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是苏彤果。 在她旁边站着的是廖青禾。 苏彤果察觉了她的目光,不过她很快转过身去,似乎有些心虚。 纵有谷刚皱眉,纵敛谷就凑到了她的耳边说明情况:“上次忘记和你说了,她们谈恋爱了。” 纵有谷满不在乎地点点头:“挺好的,不过关我什么事?” “对啊,关我什么事?”纵敛谷笑着附和。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自言自语的人、争吵着的人都开始往前走。 “有谷姐,现在可以去抽签了。” “好。” 纵有谷没有着急,她就慢吞吞地跟在人群后面。 到了她时,号码箱中的号码牌已经不剩几个了。 她看了看手中的牌子,是46号,排在中后。 “林岭晚这个角色这么受欢迎吗?好多人啊。”纵有谷忍不住感叹。 “可不是嘛。按照现有资料来看,她的人设可吃香了,是很容易爆火的那一类角色。” “是吗?”纵有谷拉开椅子坐下,把手上的资料摊在脸上开始闭目养神。 “有谷姐昨天没有休息好吗?”胡迎花小声问坐在一旁的纵敛谷。 纵敛谷闭着眼睛:“是啊,折腾了大半个晚上。” 胡迎花尖叫一声,纵敛谷睁眼有些奇怪地望着她。 胡迎花的双手在膝盖上来回搓着,她有些犹豫地开口:“没事……诶呀……你们一你应该注意一下的呀,明明第二天有重要的东西,不应该这么胡闹的……” 纵敛谷觉得胡迎花的话里有话,但是她琢磨不明白,于是她又闭上眼补觉。 风在她的鼻尖划过,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浅度睡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了一旁的说话声。 是纵有谷和苏彤果。 “有谷,我先进去了。”苏彤果说。 第32章 写着36的号码牌挂在她的手上。 “对不起。” 苏彤果丢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见你[熊猫头] 第27章 “可以告诉我们你选择林岭晚这个角色的原因吗?或者和我们说说你对林岭晚这个角色的理解。” 纵有谷听见导演这么问。 纵有谷的眼睛看着导演身后的白墙,白墙在她的眼里变换。 洁白的墙壁变成了映衬在蓝天的白云,这是儿时的她见到的天空。 那时候的她和林岭晚是一样的,一样的不合群、一样的阴郁孤僻。 一边贪婪地学着知识,一边畅享着今后的生活。 久远的儿时记忆与前两日福利院所见重合。 纵有谷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笑眼弯弯:“请问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可以。” 椅子腿划过地板,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纵有谷从容地坐下,拇指在食指指骨上不断画圈。 “林岭晚……”纵有谷缓缓开口,“她的关键词是矛盾。” 闻言,原本低着头的导演与编剧抬起了头。 纵有谷四下环顾,她发现房间内所有的都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于是,她又满意地闭上了眼。 “公开的资料上写到,林岭晚为人阴郁,甚至从她的行为中可以窥见一些反社会的倾向来。但是另一方面来看,她在学业上又异常努力,成绩名列前茅。 所以我推测林岭晚的内心是矛盾的,她一方面想要追求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另一方面……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内心的迷惘就外化为行为上的残忍。” 放在桌上的钢笔落在地上,咚的一声,墨水在地上绽开。 “那你觉得,在完整的剧本中,林岭晚的故事会是什么样的?” 她听见编剧这么问她。 纵有谷睁眼,她的视线稳稳落在编剧身上。 她笑了一下,缓缓转头看向窗外。她听见了三两声鸟鸣,枝头上已经不见多少花了,明明前两日花还开得很好。 “我不知道林岭晚具体的家庭背景、身份信息,但是我知道……这种矛盾会带来内心的挣扎,而这种挣扎会让她表现得极端又割裂。 比如……她常常会为自己的天赋而自满,对同龄人表现出遮掩不住的鄙夷不屑。 但是与此同时,内心的挣扎与不确定又导致了自我认识的缺失,这可能会导致她对自己的厌弃,也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陷入难以自拔的自卑……” 纵有谷说得很慢也很轻,一字一句娓娓道来。轻飘飘的声音在房间流转,而后在每个人的心里变得有分量。 “所以我猜测,在剧中,有关林岭晚的剧情应该是围绕她内心的挣扎矛盾展开的。可能会与主角于雨来就这个问题上有争论。” 话毕,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纵有谷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吐气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突兀。正是这一声叹气,把所有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纵有谷笑了,她的嘴大大咧开。 她对这个角色势在必得。 说过了,她会让林岭晚活过来的。 编剧捡起掉在地上的钢笔,用纸巾擦拭着笔杆上的墨水。 她的眉毛皱得很紧,像是心事重重。 “你分析得很好……完完全全就是我想表达的。这个角色就是为了探讨人行于世,如何自处又如何自渡的问题。 但是……没什么…… 你对角色把握得很准确,你将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演员,也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 钢笔分叉的笔尖在洁白的纸巾上蹭着,甫一接触纸巾,墨水就迅速攀上,侵染着洁白的纸巾。 编剧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但是?但是什么?”纵有谷问。 纵有谷皱起了眉毛。 苏彤果歉疚的表情在她眼前一闪而过,而后她又想起了站在苏彤果身旁的廖青禾。 抬头,她眼前的是一脸纠结的编剧。 林岭晚、苏彤果、廖青禾…… 纵有谷的眸子里笼上一层阴霾,不过她还是笑。 笑里带着鄙夷不屑与嘲讽。 有依仗的人就是那么愚蠢,永远都在走着捷径。 但是有捷径又怎么样,纵有谷未必不能追上她们。 捷径让人愚蠢、掉以轻心,总有一天纵有谷会赶上她们的。 她会和纵敛谷一起,走向那个最高处。 但是现在,不爽与愤怒在纵有谷心头盘旋。一颗带着毛刺的心因此不断涨大,连带着五脏六腑都难受了起来,一呼一吸变得沉重。 纵有谷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板碰撞,又是咚咚响。 她微笑着,这是个无可挑剔的微笑。 “可以给我一个片段试演吗?试镜试镜,光说可不行,只有演了才能知道我到底适不适合这个角色吧,不是吗?” 纵有谷的眼神坚定,温和的语气也有了些不容辩驳的意味。 编剧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导演,导演笑了。 “当然,每个人都有演的机会,这是公平的。” 编剧附和着点头。 “接下来,我会给你口述一个场景,你要表演出来。不过有一个要求,你不能说一句台词。” 纵有谷认真地点点头。 “假设你现在是一名学生,你成绩优异,”导演拿起茶杯,润了润嗓子,“你在天台发现了打算结束生命的同学,你没能成功救她。不过,等你回过神来,她又站在了你的面前。” 导演从容地说着,编剧脸上有些惊讶。 导演继续说:“你要完成上述场景,然后给我呈现出一个结局。” 纵有谷沉思片刻,而后她说:“好。” “准备好了?不用着急,可以给你一些时间来思考。” “不用,准备好了。” “好,三、二、一,开始!你在天台发现了准备跳楼的同学。” 纵有谷转身,她走了两步站在靠近房门的位置。 她深吸一口气,完全进入了状态。 一瞬间,身边的环境骤变,白墙不是白墙,纵有谷好像真的站在了天台。 纵有谷把窗台看作天台,一瞬间,她仿佛在窗边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人影,那是她想象中的对手演员。 她上前走了两步,她看见对方面色苍白,正平静地向她诉说内心的迷惘与不解。她看见对方的面色越发苍白。 纵有谷小心翼翼地上前,又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明媚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从窗户斜斜地漏进屋子里,在地板上落下一条光带,让屋子里明暗分明。 此时此刻的纵有谷一半被光照着,一半藏在阴暗中。 “你的同学此时此刻在你眼前坠楼了。”导演推着进度。 纵有谷依旧无动于衷,眉毛微微皱起,仿佛难以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过了大约两秒,她向前冲去。 双脚发软,她的手用力撑着窗台边缘。 她的头尽力往外探,每伸出去一分,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眼泪无意识地向外涌,大颗泪珠从眼眶滚出,落在鼻尖上,最后像雨滴一样从高空落下。 双手卸力,靠墙瘫坐着,眼中除了自责就是空洞。 “你的同学突然又出现在了你的眼前,她好像在和你说着什么。” 纵有谷仍然没有动,她只是呆呆地朝前看着。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见对方再次站在了天台边上。 “生是什么呢?死又是什么呢?我活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呢?我要的到底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在纵有谷的想象中,她听见对方这么问她。 随着声音,想象中那张模糊的面庞变得越来越具体,她眯着眼,她看见那是纵敛谷的脸。 或者说那是自己的脸。 “我觉得我有能力去理解一切,但是我又觉得我一生、我到死都会保持像现在的蒙昧。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纵有谷的表情也变得迷茫起来,她站起身,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 阳光亮得晃眼,她不由自主将眼睛眯得更紧。 三两声鸟鸣从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 她看见对方向自己伸出手。 纵有谷愣了一下,她怔怔地将手搭上。 她走了两步,走出了阳光照耀的范围。 从阴暗处看向太阳时,阳光会变得更加明媚耀眼。 她攥紧了那双不存在的手。 她向窗户猛冲,她学着纵敛谷的样子,以踢脚线为支点,单手用力一撑,她高高跃起。 腾空的那几秒,她终于看见了那只一直吵闹的小鸟。 枝头上确实没有什么花了,只有一片片树叶,不过绿油油的一片,让人看着也舒心。 第33章 她的发丝飞扬,脸上挂着明媚的笑。 一声轻响,她落在窗外。 “卡!”导演喊。 纵有谷从窗外翻回来,她皱着眉拍去身上的灰尘。 编剧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指了指她的脸。 纵有谷这才发现她竟泪流满面。 她将自己整理妥当后,她问:“需要我解释一下我的表演吗?没有台词的话可能比较难传达意思。” “不用,不用,你完完全全和我们共频了。” 导演笑了,她一边说,一边把纵有谷的资料放到右手边。 她的资料和苏彤果的放在了一起。 “你一定会有所作为,今天的试镜就到这里,路上小心。” 纵有谷转身出门。 “有谷姐!您终于出来了!”胡迎花咋咋呼呼地跑过来。 她四下张望,凑在纵有谷耳边很小声地说:“有谷姐,这次就当尝试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廖青禾和这次的制片人交情很不错,林岭晚已经内定是苏小姐了。” 纵有谷轻哼一声:“那又如何?我可是纵有谷。” 她的骄傲又开始涨大,她又开始瞧不起所有人了。 因为她是纵有谷。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 第28章 一路上,纵有谷都没有再说话,她把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一切,能隐隐约约在嘴角看到一抹微笑。 纵敛谷同样没有说话,她随意地靠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于是回家路上一路沉默,只有汽车行驶的引擎声。 胡迎花时不时从后视镜观察着纵有谷。 她觉得纵有谷一定是被气糊涂了,尽管纵有谷笑着,但是她的内心肯定是愤怒的。 万一被气得一蹶不振就不好了。 纵有谷的工作可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工作,也关系着胡迎花的前途呢。 这份工作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她真的不想去摊鸡蛋饼。 想到这里,胡迎花果断挂上一个微笑。 她颇为谄媚地说:“有谷姐,您这两天是不是没有看手机呀,您知不知道您最近风评可好了,讨论度可高了?” 纵有谷有些骄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胡迎花继续说。 “最近不是播了一部剧嘛,收视率不错,您虽然在里面只是一个小角色,但是您把这个角色演得特别出彩呀!您还记得吗,就是这部剧的路透让您出圈了一次! 我就说我跟着你准没错,跟着有谷姐我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呀!” “嗯。”纵有谷从鼻腔里挤出一个音节。 虽然她还没想起来是那一部剧,但是她喜欢听别人夸她。 于是她继续问:“那你觉得我在那部剧里哪里演得好?” “那还用说吗?有谷姐您在这部剧里肢体动作表现得特别好、特别有表现力,尤其是最后那一跃一摔,太厉害了,将剧本上的寥寥几行字表现出这样的效果,您真的特别厉害,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纵有谷揉了揉太阳穴,她终于记起来了。 这一段是纵敛谷演的,纵敛谷演得出彩,演得尽兴。 她转头,看见了纵敛谷笑着的眼睛,她心里有些郁结。 揉额角的动作更加用力,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胡迎花的夸赞,她就是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这话有些刺耳。 明明纵敛谷和她是用一个人,难道她气量已经小到对自己也有忮忌心了吗? “有谷姐,您就是特别厉害——” “安全驾驶,认真开车。”坐在一旁的纵敛谷开口。 纵有谷转头就对上纵敛谷有些戏谑的目光,她看见对方挑了挑眉毛,像是挑衅。 她重重靠回椅背,咚的一声,隐藏在自负之下的细小情绪开始往外渗。 苏彤果、廖青禾、纵敛谷。 三个名字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有谷姐,前面车多,您这里下车好不好?” 纵有谷偏着头没有说话,纵敛谷语气欢快地应了一声,而后把纵有谷一把扯至车外。 “你现在很焦躁。”纵敛谷淡淡的声音从纵有谷耳边响起。 “我?我怎么会焦躁。”纵有谷云淡风轻地说。 纵有谷的脚步很快,她现在迫切地想要回家,回到那一间又破又小的房子里。 纵敛谷笑着摇了摇头,她跟在纵有谷身后。 她就是纵有谷,纵有谷就是她,她怎么会不理解纵有谷的想法。 焦躁、不甘与自满,这些情绪一定在纵有谷心中横冲直撞。 纵敛谷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时刻,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纵有谷此时此刻的感受。近乎自虐地,她渴望看到纵有谷此时此刻的丑态。 她轻笑了两声,眼看着她被纵有谷远远甩在后面,她加快脚步跟上。 纵敛谷脚步轻快地上楼,熟练地输入密码。 咔嗒一声,门开了。 在眼睛适应屋里的黑暗之前,纵有谷就紧紧抱住了她,纵有谷的双臂紧紧环着她的腰。纵有谷整张脸都埋在了她的头发里。 纵敛谷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站在原地。她的手一下一下捋着纵有谷的头发,乌黑浓密的头发顺着指缝流下。 纵敛谷叹了口气,她说:“试镜刚结束那会,你可不是这样的,你可自信了。” 纵有谷没有说话,她一把推开了纵敛谷,眼泪鼻涕全都擦在了纵敛谷的衣服上。 “我看见导演把我的资料和苏彤果的放在一起了,说明我的试镜很优秀,就算落选了我也不会失望,只是……” 纵有谷移开了眼睛。 纵敛谷却强硬地掰回纵敛谷的脸,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她的眼睛眯起,浓密的睫毛遮挡住大半眼睛:“只是什么?” 纵有谷再次将纵敛谷推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恨你,我恨苏彤果,我恨你们,我恨我走不了这种捷径。” “你们?我又做错了什么?”充满笑意的声音在室内回响,纵敛谷抱臂站在一旁。 她的视线始终粘着在纵有谷身上,目光上上下下来回舔舐,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你上辈子的经历让你在演戏方面得心应手,你这不是捷径是什么?听到胡迎花夸你,你一定很洋洋得意吧。”纵有谷气急败坏地把床上的枕头扔向纵敛谷,“至于苏彤果,我和廖青禾谈的时候怎么没有享受到这种优待,这一点都不公平。” 话音一落,尖锐的笑声在室内响起,纵敛谷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甚至扶着墙壁蹲下。 过了好久,她才用袖子擦去笑出来的泪水。 “发泄完了吗?你根本不需要生气的。”纵敛谷在椅子上坐下。 抬头,她直视着纵有谷:“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廖青禾当初真要给你什么,你也不会接受的。” 纵有谷赌气似的撇过头。 纵敛谷笑了两声:“因为你的自尊心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在你看来,廖青禾的行为与施舍无异,你从来都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而且……” 纵敛谷伸手,纵有谷被她往前扯了几步。 她继续说:“而且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如果你接受了廖青禾的施舍,你就得维系好这份感情……” “牵手。” 纵敛谷的手慢慢攀上了纵有谷的手腕,顺着手臂一路往上。 “亲吻。” 纵敛谷的慢慢抬起纵有谷的手,她在对方的手背上落下了一吻。 “甚至更加亲密的举动。” 纵敛谷用力一牵,纵有谷就撞进了她的怀里。 “你讨厌别人的接触,你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也难以忍受别人的亲昵。所以就算你面前有这样的机会,你也不会踏上这样的捷径。 而且,你也不必恨我。” 纵敛谷的手在纵敛谷的发尾穿梭,目光却落向了远处,她说:“我的经历从来算不上什么捷径,我永远在走弯路,你实在没有什么必要羡慕我。 况且,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纵有谷轻轻嗯了一声,她没有再说话。她的手指同样在纵敛谷的发尾打转。 纵敛谷的头发和她的是一样的粗硬,摸起来既像野草又像钢丝球。 她说:“院长和你说过吗?她以前帮我梳头的时候,开玩笑似的和我说,头发硬的人脾气也硬,像驴一样又倔又臭。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是这样。” 纵有谷没有等纵敛谷回答,她自顾自地说:“纵敛谷,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我爱你就像我爱我自己。”纵敛谷的声音带着笑意。 纵敛谷的视线重新回到纵有谷的身上,她没有放过纵有谷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 纵有谷摇摇头:“不一样。你只是在观察我,你只是借由我在观察你自己,说到底你还是在爱自己。 第34章 但是我不一样,除了对自己的爱之外,我还爱着‘你’。” 纵敛谷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愣怔,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叽里咕噜说啥呢,听不懂,上辈子我是干粗活的,脑子不好。” 纵敛谷伸手点了点纵有谷的脑袋。 “我的意思是,你只是在照镜子,我却想要伸手突破那面镜子去触碰你。”纵有谷的手与对方十指紧扣。 像小动物一样,纵有谷的鼻尖沿着纵敛谷的脖颈轻嗅,最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鼻尖对在一起,她们的唇齿相碰,是一个绵长的吻。 “你是我的捷径啊。”纵有谷在在心里默念。 “这和走捷径有什么区别!”苏彤果紧紧捂着脸,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彤果,你没必要这么激动的,这只是一件小事呀。”廖青禾想要上前想要抱住苏彤果,却被对方拒绝。 “抱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很难形容我现在的感觉,我感觉很……我感觉我很不光彩,你懂吗?” 廖青禾摇了摇头:“这有什么的?不过是一个角色而已,是你道德要求太高了。” 苏彤果脱力似的坐在椅子上,借着惯性,椅子滑出去很远。现在,苏彤果和廖青禾之间隔了足足有三个人的距离。 “我很想要这个角色不错,因为我想要证明我自己,证明我有能力,我想赢过纵有谷。” “可是就结果来看,你也赢了呀,人脉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廖青禾慢悠悠地转着凳子。 “青禾,这不是我和纵有谷两个人的竞争,我没有办法不去想,有多少人因为我连竞争的机会都失去了。我感到不安、不光彩和深深的愧疚。”苏彤果有些疲惫地闭上眼,“我和你交往从来不是为了你的资源,我也从来不缺这些。我爱的是你的天真,我爱你的开朗。” 苏彤果睁开眼,她说:“事已至此,我想我们应该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不会参演这部剧了,这种情况下,我演不好林岭晚的。” ----------------------- 作者有话说:一写到小情侣二人转就忘情了t-t 恢复日更啦,前段时间痘痘智齿与脱发齐飞,终于结束了。 还是每天早上六点掉落~ 朋友们真的很高兴遇到你们 第29章 电梯缓缓上升,纵有谷迈出电梯。 由于懒惰,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公司了,今天纵敛谷说什么都不肯给她代班,她只好从床上爬起来,灰溜溜地来上班。 不过,这两天试镜结果也快出来了,她确实挺想亲眼看这个结果的。 她看了一下,苏彤果并没有来。 往常干净整洁的桌子变得有些凌乱,一个可爱精巧的摆件倒在了盆栽旁。 纵有谷笑了一下,她很快就收回视线。 关她什么事。 反正她实打实地演得很好。 她是完美的。 “纵有谷,齐芳姐喊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哦哦,好的。” 纵有谷随身也没带着包,手头现在也没有什么工作。于是闻言,她直接调转了脚步,轻快地走向办公室。 推开玻璃门:“齐芳姐好,您找我?” “坐吧。” 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放在齐芳手边,她却一动不动,脸上是难得的凝重。 纵有谷觉得有些奇怪,她在齐芳面前坐下,压下心中的异样,脸上挂起了微笑。 她等待着齐芳开口,齐芳却没有直接说话,她喝了口茶,眯着眼睛。 一份资料递到纵有谷面前。 纵有谷低头仔细看着。 这是林岭晚初步选角结果,两行名字,还没有最终裁定,但是最终演员一定会从这里面选出来。 纵有谷仔细看着,视线不死心似的扫过一遍又一遍。 但是这上面没有她的名字。 “试镜结果出来了,你们都没有争取到林岭晚这个角色。”齐芳说,“本来苏彤果一定能上的,廖青禾和我说她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但是昨天苏彤果主动放弃了这个角色,我觉得她做得不错。” “哦。”纵有谷的眉毛微微皱着。 她料到了苏彤果可能会放弃这个角色,毕竟苏彤果脸上的歉疚和心虚是真的,她内心的挣扎也是真的。 但是,为什么她纵有谷也没有选上。 她很差吗?难道后面还有人比她好吗?难道她比不过那么多人? 她的眉毛皱得更紧。 “你不必感到灰心,以你的经验,这个角色的难度真的很大。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我不推荐你去竞争这个角色的原因,但是也没有关系,至少体验了一下大班底的试镜流程。” 齐芳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了一个新的茶杯,滚烫的茶水倒入杯中,晃荡两下将茶水倒在茶盘中。 纵有谷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甚至她的心像是烧了起来。 齐芳重新倒了一杯茶,她把茶杯推到纵有谷手边:“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打击你,恰恰相反,我很看好你。但是你知道你身上存在的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嗯?”纵有谷的低垂着眼眸,大半个眼球都被遮住。 “你太急躁了。”齐芳喝了口茶润了润嗓,“眼高手低、没有自知之明,不是太高看自己就是太轻视自己。” 齐芳轻柔的声音在纵有谷耳里是那么刺耳,温和的声音变成了尖刺,一下下扎在她的心上。 纵有谷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她深呼吸两下,微笑着:“齐芳姐,您说的对,我会努力调整好心态的。” 齐芳笑了,她说:“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这说明你很有野心,不过把心放平才能走得更远。今年的二月兰奖你看了吗?” 纵有谷点点头。 二月兰奖是专门给青年演员设立的奖项。 二月兰在每年二月开出蓝紫色小花朵,耐阴耐寒,一开就是一大片。 这个奖项的设立就希望青年演员能度过她们人生中的二月,开出小小的花朵,最后星星点点的花朵连成一片花海。 “我看,你未必比那些被提名的人差。你现在最缺的就是一部好的作品,要有一部好的作品,在这条路上肯定会有很多不顺,你要调整好心态。”齐芳又叹了一口气,“一个你,一个苏彤果,我希望你们都能走得更远更好。” 纵有谷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在她刚刚踏进这个行业的时候,在她跑龙套的时候,她总是在和来自别人的恶意打交道。 她被假中介骗过钱,跑龙套的时候小马扎被别人偷走,在片场被瞧不起过……倒霉事桩桩件件,数不尽。 一路摸爬滚打,她为自己总结出了一套生存法则。 齐芳的话是那么真诚、用心,一时间她为先前内心的阴暗想法感到惭愧。 她低着头,她有预感,她的泪水要涌出来了。 匆匆说了两句之后,她就狼狈地离开了齐芳的办公室。 她面前的那杯茶还冒着热气。 “有谷姐,您怎么了?”一出门,纵有谷迎面碰上了胡迎花。 “没事,尿急。”纵有谷口不择言,匆匆推开胡迎花继续往前跑。 捂着脸,穿过一道道门。 走廊里没有铺设地毯,地砖上朦朦胧胧地倒映着她狼狈的样子。 哐—— 她把自己关在厕所隔间里。 泪水哗哗就往外涌,她大口喘着气。 是没有得到心仪角色的不甘?还是被齐芳的话打动? 她自己也分不清。 清洁剂刺鼻的香味和厕所难以掩盖的臭味混在在一起,一股一股地往纵有谷鼻子里涌。 她开始干呕,每一次恶心都带出了更多的泪水和鼻涕。 她现在一定很狼狈,一定很丢人。 这个想法让她阻挡着她出去的脚步。 啪—— 她甩了自己一巴掌。 手掌、脸颊都麻木了,脸颊在发烫。 纵有谷,你真的很烂。 先前的洋洋得意在眼前划过,她控制不住地去回忆之前她的神态,她觉得自己真像戏剧里那些为了效果而设置的丑角,都是令人发笑。 砰砰砰—— 厕所的门被敲得哐哐响,纵有谷被吓了一跳。 内心的悲伤瞬时间就转化为了愤怒。 纵有谷一撑膝盖一跃而起,双手叉腰挺着胸膛。 她破口大骂:“神经病是不是?没看见这里有人吗?眼睛瞎了吗?” 那人还在继续拍着门。 “死人,野狗。”纵有谷压低声音暗骂,恶狠狠地把眼泪鼻涕抹在餐巾纸上,用力将其揉成团投进纸篓里,一把推开厕所门。 哐镗一声,厕所门撞在墙上。 门外那人敏捷地一闪。 纵有谷的眼睛微微睁大,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是愤怒也是高兴。 第35章 因为眼前的人是纵敛谷。 纵有谷先是一把抱住纵敛谷,她贪婪地接触着对方的肌肤,每一次接触都让她安心。 她渐渐平复了情绪,于是将对方一把推开。 “你怎么在这里?”纵有谷没好气地问。 “你忘了?我是你的生活助理,我也要来工作的。”纵敛谷理所当然地说。 纵有谷开始往外走,她没有回到工位,而是按了电梯。 “好丢人,你为什么要拍厕所门,让人看笑话去了。”纵有谷冷漠地说。 “我看过了,没有人。”纵敛谷的语气里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骄傲。 叮—— 电梯来了。 纵有谷一把将纵敛谷扯进电梯。 电梯厢体缓缓上升,没有人说话, 还没到饭点,公司食堂里没有什么人。 纵有谷走在前面,她穿过整齐摆放的桌子,推开露台大门。 拉开藤椅,她随意地坐下。 面对面坐着,纵敛谷和她的动作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我失败了。”纵有谷云淡风轻地说,“我们没有办法演林岭晚了。” 她的手高高举起,风从她的指缝间划过,她想要从风中抓住什么,最终她的手落下,覆盖在纵敛谷的手背上。 纵敛谷笑了,她一把甩开纵有谷的手:“你之前不是很自信吗?” 纵有谷盯着纵敛谷看了很久,她也笑了。 她的手顺着纵敛谷的衣褶向上,她勾了勾纵敛谷的鼻子。 “看我伤心你很高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故意惹我,你喜欢看我狼狈的样子,你喜欢看我挣扎。” 纵有谷伸手捏住了纵敛谷的鼻子和嘴巴,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纵敛谷,后者也平静地望着她。 又一阵风吹过,纵有谷才松开双手,她的眼睛依旧看着对方。 纵敛谷表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异样,但是纵有谷注意到了,纵敛谷胸膛呼吸的起伏比平时更大了。 “不让我演林岭晚,只能说明她们眼光差,我已经很好了、我们已经很好了。” 纵有谷重新坐回藤椅上,漫不经心地揉着纵敛谷的发尾。 “不过我哭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这个……齐芳和我说,她对我和苏彤果抱以厚望,她期待着我。” “嗯。” 纵敛谷也抬起了头感受着风的流动。 她的大拇指在虎口转动,上面还有厚厚的一层茧。 “果然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纵敛谷笑了。 纵有谷没有搭腔,她说:“明年,我想拿奖,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对吗?” 她转身:“钱和名声我都要,有你在,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 “我们……一定可以的。”纵敛谷敷衍道。 转过身去的纵有谷没有看到纵敛谷脸上那一瞬间的空白。 风又吹了过来,纵有谷哆嗦一下:“外面冷飕飕的,走吧。” “有谷姐!有谷姐!”还没迈动脚步,远远的就听到胡迎花的声音。 纵有谷与纵敛谷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疑惑。 “有谷姐……”胡迎花气喘吁吁地说,一遍喘一边解释,“我太激动了,不想等电梯,就爬了楼梯上来。” 纵有谷挑挑眉:“有什么事这么激动?” “有谷姐,您有戏拍了,是主角!您演于雨来。” “于雨来?” “对啊,于雨来!”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见你们t-t 第30章 纵有谷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得到于雨来这个角色,想破头也想不出一个原因来。 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房车上,手上拿着送来的剧本。 这部剧的名字定名为《同学社会化指南》,却并不是简单地以校园为背景,里面还混杂了很多超自然元素,比如死而复生,比如时间轮回。 纵有谷的眼睛扫过一行行字,看得极其认真,她的眉头没有松开过。 剧本中,于雨来是主角,她身边的同学接连消失。 某天,班上那位不声不响的怪同学林岭晚告诉她,她知道真相。 林岭晚引导着于雨来走向天台,而后在于雨来面前一跃而下。 收到冲击的于雨来呆站在原地,在她反应过来后,林岭晚又重新站到了她的面前。 林岭晚告诉她,消失的同学都被困在这里了,她们在这一天里循环,只有真正的死亡才能让她们离开这里。 作为唯一能自由进出两个世界的林岭晚将于雨来诱骗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于雨来想办法带她们出去。 纵有谷的眉心终于舒展。 原来如此,那天试镜,导演口述的场景是于雨来的戏份。难怪坐在一旁的编剧会那么惊讶。 不过,对于于雨来这个角色,纵有谷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剧本里的于雨来是活泼的、睿智的、稳重的,几乎一切的褒义词都可以用来形容她。 这和纵有谷的差别也太大了,纵有谷甚至没有办法理解于雨来的行事逻辑。 无法理解就无法共情,没法共情就难以完美演绎。 纵有谷一路从龙套过来,拍过不少戏。 因此,糊弄过导演、摄影机与观众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她知道,她这样的状态大概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满意的。 她实在没有办法糊弄自己,只有完美的表演才能配得上她。 “想什么呢?眉毛皱那么紧?”坐在对面的纵敛谷笑着说。 每次外出,纵敛谷总会把自己所有明显的特征都掩盖,说话的腔调也会刻意改变。 于是这句话传到纵有谷的耳朵里就多了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纵有谷随手把剧本扔向纵敛谷,剧本准确地落到纵敛谷的手上。 纵敛谷随手翻阅起来,哗哗的翻页声在车子里尤其明显。 纵敛谷阅读的速度同样很快,她的眼睛左右来回晃动着,一刻钟不到,她就一目十行地读完了整个剧本。 她轻笑一声,手腕一转,剧本被扔到纵有谷的膝盖上。 “看完了?”纵有谷有些惊讶。 纵敛谷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看完有什么感想吗?” 纵敛谷想了一会,她说:“这剧本写得真好。” “没了?” “没了。” 纵有谷的眉毛皱了起来,她问:“你不觉得于雨来这个角色难度很大吗?” “是么?”纵敛谷挑挑眉。 “我根本理解不了于雨来啊,在我眼里,她的很多行为是不合理的。你看,她被同学坑去了另一个世界,被同学拉下水了还一脸正义地立下誓言要拯救所有人,这不是神经病吗?” “确实。”纵敛谷的眼睛突然眯起来,“那我们别演了,我们现在转身回家吧。” 纵有谷闻言瞬时间瞪大了眼睛,大呼小叫:“那怎么行!这可是我第一次当主演,怎么能放弃。” 纵敛谷开始大笑起来:“所以嘛,现在抱怨也没有用了。而且……我反倒觉得,这个角色像是为我们量身打造的一样。” “嗯?”纵有谷有些好奇地挑挑眉。 “你看,剧本里,于雨来这个角色有不少对白、独白之类的文戏,演好这个角色一定细致的情感表达是一定的,你很擅长这些。 另外,她也有不少动作戏呢,她也要从楼上跃下,她也要追赶同学,我做得肯定比替身、动作指导好。” 纵有谷若有所思,她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外面光线很好,阳光直直照射进来,将她的发丝照得闪闪发光。 “你说得也是。我是人、于雨来是人,是人总归有些相同点的,就算没有相同点,凭借我的能力一定可以完美演绎。” 纵有谷又恢复了原来的骄傲。 她看向窗外,一切都是那么好。 暮春时节,往日光秃秃的树枝上已经被浓绿色的树叶覆盖,一眼望去,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就好了起来。 纵有谷忍不住哼起歌。 她会的歌不多,能够随意哼的也就是小时候在牛小庙里面院长妈妈哼的那几首。 还没哼完,她就感到小腿被人踹了两脚,抬头,对上了纵敛谷的眼睛。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纵有谷置若罔闻,继续自顾自地哼着歌。 心里有些烦躁。纵敛谷总是这样打断她的好心情,一点不会看场合,难怪上辈子短命,真是罪有应得。 纵有谷在心里刻薄地想。 “你逃避也没有用,你之前答应过我,你说你会在正是开机之前解决掉张引羊的。”纵敛谷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却给纵有谷一种压迫感。 纵有谷耸耸肩,她说:“是她不来找我的,如果我赶着给她送钱,是个人都知道里面有诈,我才不做这种打草惊蛇的事情呢。” 纵有谷说得漫不经心,但是她并非像表面上那样从容。 第36章 这两天趁着纵敛谷不在,她检查了无数遍备用机。 但是她没有收到一条消息,和先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纵有谷也很不安,一方面,她担心张引羊又要作妖。另一方面,她害怕张引羊出事了。毕竟张引羊从小的性格就不好,被人套麻袋里打死了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她就这么死了,那也太轻松了。 纵有谷皱起了眉毛。 “我说过,我可以帮你杀了她。来到这里之后,我一直安分守己,当好好市民很久了,正好手痒,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麻烦。你怎么能不领情呢?” 纵敛谷的双手摊开,语气里也有些无辜。 “优柔寡断。”纵敛谷伸着手指指点点。 纵有谷一巴掌拍在纵敛谷的掌心,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她的掌心微微发麻。 “是啊,我优柔寡断。我就是狠不下心,任何一点变动都会让我迟疑,我就是优柔寡断怎么了?不过,你又好到哪里去?” 纵有谷伸手,她的手指重重抵住纵敛谷的眉心。 “我?我怎么会优柔寡断? 呵,你知不知道我杀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我听过多少人的哀求? 我从来没有动摇过,一次都没有! 你这话根本就是无根无据的!” 纵敛谷的语速越来越快,音调也隐隐有升高的趋势。 纵敛谷还想说什么,她被纵有谷的笑声打断。 “你能狠心,只是因为你杀的那些人和你没有关系。你对那些人漠不关心罢了。同理可得,你能对这个世界的张引羊下手,只是因为你没有和她有任何的情感连接罢了。 换句话说,你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什么?” “我的记忆一向很好,你说的话我都记在脑子里。我还记得你说过,在你那个世界里,你是杀手,张引羊是警察。你说,在张引羊怀疑你之前,你就死了。 我不信她没有怀疑过你,我不信她没有对你造成一点威胁。 你得知道,在这里,我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身败名裂,而你,如果踏错一步,你会死的。 但是你依旧放任张引羊活着,你为什么不动手呢?” “因为……”纵敛谷移开了眼睛,她的唇色有些苍白。 “这还需要犹豫吗?因为你也是同样的优柔寡断啊!”纵有谷笑了起来,脸上的大笑让她的五官扭曲。 纵敛谷一把掐住了纵有谷的喉咙。 纵有谷的声音瞬间低了下来,但她依旧发出大笑,她顽固地抵抗着咽喉部的压力,用嘶哑的声音说:“你别闹了,你杀不了我的,你要是能下得去手,你早动手了。” 纵敛谷无意识地松开了手,跌坐回位置上,她的胸口没有什么起伏。 争吵没有再继续,纵敛谷不再理会纵有谷。她只是转头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了,在金黄的阳光下,显得更是苍白。 纵有谷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看着纵敛谷。 纵敛谷看到了她那么多次狼狈样子,这次她观察纵敛谷也不过分吧。 纵敛谷的颤抖、纵敛谷有些颤抖的呼吸、纵敛谷慌乱的眼神……这些都尽收纵有谷眼底。 她得意洋洋地看着纵敛谷,内心生出一丝奇异的快感来。 “所以,你想怎么办?坐以待毙?” 纵敛谷的声音很轻,她的小指微微颤抖着。 “走一步看一步呗,反正死不了。” 纵有谷不着调地说。 不好的预感在她胸中一闪而过,当她想要细想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无迹可寻。 她摇了摇头,把心中的不安全然甩开。 张引羊究竟怎么了?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威胁? 纵有谷全然不顾。 大不了死了,死了正好。 房车摇摇晃晃地开向《同学社会化指南》片场,将纵有谷和纵敛谷送去即将开始的开机仪式。 当务之急是演好于雨来。 仅此而已。 ----------------------- 作者有话说:好喜欢写她们的对话,这个世界对这两个宝宝还是太过复杂了t-t 很高兴遇见你呀~ 第31章 “我们于雨来来了吗?” 万春明在片场喜欢用角色名字来称呼演员,她左看右看就是不见纵有谷的身影。 《同学社会化指南》的导演万春明与导演何归有些交情。 当何归得知万春明的下一部戏主演是纵有谷时,她先是点了点头,褒奖之词赞不绝口,对纵有谷的能力表示肯定。 而后又对万春明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她左看右看,小声说:“这姑娘可会作妖,您可有的受了。” 万春明拍拍何归的肩膀,她自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于是依旧镇定自若,觉得是何归少见多怪、大惊小怪。 不过,开机式前半小时,片场上依旧不见纵有谷的身影。让场务问了一圈也没得到答案。 万春明笑了一下,她现在是知道何归为什么会一脸疲惫了。 不过自古天才总是有些怪癖,相比之下,纵有谷喜欢迟到、喜欢玩失踪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只要纵有谷表演过得去,这一点小事总是无伤大雅的。 纵有谷的房车终于开到了片场门口。 一开门,早早到了现场负责沟通的胡迎花就跑了过来。 “有谷姐好,仪式马上开始了,您要快点。”胡迎花着急地说。 “知道了。”纵有谷微笑。 “还有就是……”胡迎花眼睛转转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 “就是您的休息室被占了。”胡迎花小心翼翼地说。 “赶出去不就好了?” “可是……我们和那位小姐根本不认识啊,万一她是不小心的怎么办……好的,待会我立刻把她赶出去。” 纵有谷满意地点点头。 胡迎花立马转身去办,她走出几步却发现纵有谷依旧站在原地。 纵有谷一脸理所当然:“我不认路,你不带路我哪里知道开机仪式在哪里?” 胡迎花立马给纵有谷带路,纵有谷这才悠哉游哉地迈着步,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于雨来到了。”场务跑了过来。 万春明低头看了眼表,纵有谷是踩着点来的。 她笑出声,年纪大了,她就喜欢和一些特立独行的人打交道。 “导演,您看这个放这里可以吗?” “行。”万春明随意地摆了摆手。 于是,铺着红布的供桌摆在了摄像机前。按照惯习,她们理应杀一只羊的。但是万春明觉得实在没有这个必要,于是红色的绒布中央摆着一只幼稚的绵羊玩偶。 反正意思到了就行。 她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从自己做导演开始,她就没有搞过什么开机仪式。 一是浪费时间,二是她根本不信这个,她讨厌做一些自欺欺人的事情。如果杀一只羊就能保证拍摄顺利的话,那世界上最好的导演应该在菜市场。如果点两根香就能心想事成的话,那么这个世界时时刻刻都会烟雾缭绕。 但是—— 她的眼睛扫过一张张稚嫩的面孔,都是些初出茅庐的新演员,都是些没有演过什么大戏的孩子。 她忍不住想起几十年前在剧组跟在导演后面做些打杂工作的自己,一天天累死累活。 开机仪式能很好增加她们的曝光度,也能为这部剧带来热度。 她一路走来并不容易,没有人脉、没有资金的她走了很多弯路,如果没有同行前辈的帮助,她一定早早就放弃了,一定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她能感觉到身体素质逐渐下滑,在很多事情上都渐渐变得力不从心。 也许这是她导演的最后一部戏,她热爱这个行业,希望能给正在从业的人给予一些支持。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纵有谷吸引,就算没有何归的称赞,这么多年的经验,她也能判断出纵有谷是个很优秀的演员。 试镜的时候,纵有谷对林岭晚的理解独到又精辟,完美地剖析了林岭晚的心态。 不过就算没有内定的演员,万春明也不打算让纵有谷演林岭晚。 也许纵有谷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外形条件、她的气质明显与于雨来更加契合,那股一往无前的劲以及无可抵挡的气。 更重要的是,在剧中于雨来与林岭晚有大量对手戏、大量思想与观念上的交锋。饰演于雨来的一定得是个能理解林岭晚的人才行。 总之就是,万春明看了一圈,没有比纵有谷更适合于雨来的人了。 “都到了吗?”她拿着喇叭喊了一声。 “人来齐了!”她的搭档在另一角喊了一声。 万春明放心地点点头。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很好啊,蔚蓝色的天上点缀着朵朵白云,偶尔会有一两阵风。 第37章 明媚的阳光洒在这群年轻的演员身上,在试镜的时候就发现了,她们身上都有掩饰不住的野心。 “看啥呢?这么认真?” 万春明回头,是葛崖。 葛崖作为特别出演,饰演教师的角色。 “没什么,就是有点感慨,时间好快,我们都变成老东西了。” “你才老东西,我才四十出头,再演个三十年不成问题。”葛崖挥了挥手。 这里的对话没有传到纵有谷的耳朵里,纵有谷只是站在一众演员中,她的眼睛扫过一圈,打量着周围的演员们。 由于车上的争吵,纵敛谷和她赌了气,说什么都不肯和她一起过来。 反正今天就一个开机仪式和一场她和林岭晚的对白戏,没有什么大事,于是也就随纵敛谷去了。 砰—— 礼花升到天空中,五颜六色的塑料彩带在风中翻滚。 导演站在最前面,她的两边分别是职工和演员。 导演弯腰鞠躬,她身后的人也跟着她做。 纵有谷站在了第一排,她紧跟在了导演身后。 这勉强也能算是作为主演的优待吧。 等了那么久,她终于站在了这个位置上,不兴奋是不可能的。 纵有谷鞠躬鞠得并不虔诚。 她真不信这个。 如果真有什么鬼神的话,纵有谷自己作恶这么多,她老早被抓走了。 砰—— 礼花又被放到了空中。 “大家站好,我们合张影!”万春明喊到。 话音一落,大家都在场务的引导下排排展开。 分了四排,纵有谷在第一排的正中央。 她的眼睛正对着摄像机。 她的心在砰砰跳动,将血液泵入四肢,她感觉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烫。 “我说三二一,你们说什么?” “开机大吉!” “再响亮一点!” “开机大吉!” 快门声响起,咔嚓一声,将此时此刻的所有都定格。 “好了,今后的拍摄大家要加油。拍摄安排会发在群里,如果实在有事,比如生病了或者家里有事,可以提前和我商量。 希望在我们的努力下,这部剧能变得完美!” 万春明很开心,她眉眼舒展,脸上的皱纹显得她更是和蔼温和。 “有谷老师,我是负责您的妆造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您跟我来。” 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女生,她的眼睛很明亮。 纵有谷微笑:“好。” 她一边走,一边看着四周。 “您先试一下这衣服,您看合不合身。” 面前的是一套校服。 运动服的样式,整体为耐脏的藏青色,一看就是舒适的面料。 “这么还原,真像是直接从高中生手上买来的。”纵有谷笑了,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那当然了!跟着春明导演哪能不用心。一开始我们打算用纯白色的,因为纯白色上镜好看,结果春明导演死活不同意,她说:‘你们怎么一点常识没有,校服肯定是要耐脏的呀,怎么能想一出是一出。’” 造型师把自己逗笑了,她很健谈,说起话来更是滔滔不绝。她继续说:“有谷老师,您别看刚才导演那么好说话,其实一说到和拍戏相关的东西,她认真得不得了,严格得不得了。那段时间我们看见她就想绕道走呢!” 她一边说,一边把纵有谷的头发拢起,扎了个利落的马尾。 头发一弄完,学生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的头发很硬,碎发根本就不服管教,细碎的头发微微翘起。于是纵有谷笑起来是个阳光活泼的少年,不笑的时候活脱脱是个不服管教的叛逆少年。 她换上了那套校服。 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的自己。 十四岁绝对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年份之一。在那年,她既犯下了无法弥补的错误,又抛下一切迎来了新生,她被收养了。 被收养之后,她终于有机会去了正常学校,在那里认识了苏彤果。 不过,她难以习惯那里的生活。在福利院学习的知识根本没办法让她跟上学校的学习,她的性格变得孤僻。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偷偷溜出学校,开始了她的演艺道路,发现了她的天赋。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是她没有走过的另一条道路,也是纵敛谷没有走上的那条道路。 “诶,你知道是谁演林岭晚吗?”纵有谷突然问,她实在好奇。 “林岭晚吗?是个新人演员呢,好像说从来没有演过任何戏,名字挺怪的,好像叫犬和吧。” “犬和。”纵有谷重复一遍。 “有谷老师,您一开始是不是就想演林岭晚来着?我第一眼看你,也觉得你更适合林岭晚一些,可是导演偏偏说你不适合这个角色,你更适合于雨来,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哦。”造型师笑嘻嘻地说。 “行。” 纵有谷从位置上站起,她拍了拍裤腿。 她要让于雨来活过来,她也要看看究竟是谁比她更适合林岭晚。 ----------------------- 作者有话说:敛谷和有谷都没有系统地接受过教育。 诶呀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她们是两个小文盲(( 其实她们并不笨的,很聪明的,真的真的 很高兴遇到你们呀 第32章 纵有谷蹲在片场,布景是一个教室。 开机第一场戏拍的就是于雨来被林岭晚诱骗至天台的场面。 她等了好久,都不见那个犬和过来。 她叹了一口气,以往都是她任性而为,现在她也是知道了不负责任、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有多讨厌了。 她在心里暗骂了好几遍那个犬和耍大牌,不,小牌大耍。她纵有谷脚都蹲麻了却还没过来,她纵有谷可是主演诶,哪有让主演等配角的道理。 “导演……不好意思,”一个助理模样的人大口喘着气,“春明导演,犬和小姐她太紧张拉肚子了,可能没有办法完成今天的拍摄了。” 纵有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的微笑却依旧维持地很好,她抢在万春明前头说:“啊,那也太严重了,是不是还发烧了。” 她语气里的关心不似作假。 “诶?你怎么知道?犬和小姐确实发烧了。”助理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 这次纵有谷倒没有在心里暗暗翻白眼,她在心里狂笑,然后连带着脸上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这个笑也许在外人看来更像是皮笑肉不笑,嘲讽至极。好在,现在没有人注意纵有谷。 “导演!”教室大门又被推开,是场务组的,“导演,犬和小姐症状很严重,我们这边还是决定送她去医院看看,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但是万一真出事就是大事了。” “诶?”纵有谷愣了一下,她尴尬地低下头。 原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傻笑两声。 “行,告诉她不要着急,慢慢修养。”导演嘱咐道,“怎么会突然腹泻呢?是吃坏什么了吗,我要嘱咐演员们这两天注意饮食才行。” “是这样的……”助理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犬和姐昨天有些失眠,我给她端了些牛奶,没想到她乳糖不耐受,从凌晨开始腹泻了,是我的问题。” “下次注意就好了,你先回去看犬和的状态吧,我会重新安排拍戏进度的。”万春明说。 万春明挥了挥手,待犬和的助理已离开,她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 她犯了难,这个纵有谷的戏份里就只有犬和与她初遇的这场戏难度不太大,剩下的几场戏都有些难度,不是需要打斗就是对情感要求很高。 她本来打算过两天等纵有谷入戏了再拍的,她并不想给纵有谷很大的心理压力。 但是她也不想浪费掉一整天。 “今天可能要让你辛苦一些了。”万春明叹了口气。 纵有谷满不在乎地从地上站起来,她说:“演戏哪有辛苦一说。” 万春明笑了,她有些疑惑地说:“你怎么这么好说话?我都做好准备了,毕竟何归提起你,在夸奖之外就是一脸愁容。” 纵有谷脸上是无辜的微笑。 万春明把剧本铺开,伸手一指,说:“这场可以吗?” 这场戏是于雨来被困在另一个世界后,成功解开了所有同学的心结,从一间间上锁的房间里将同学们拯救出来。 并且她从林岭晚口中找到了出去的方法——不畏惧死亡,并怀着这样的心情从楼上跳下。 当她带着同学们来到天台打算逃脱时,她回头,身后空无一人。空荡荡的天台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意识到,天台就是把她困住的房间、是她的牢笼。 并且这次,没有人会来救她。要出去,她只能依靠自己。 于雨来很疑惑,同学们被困是因为她们心中都有心结。但是于雨来从小到大根本没有遇到过什么糟心事,让她最悲伤的事情不过是抽奖抽中安慰奖。 第38章 就在这时,声音在脑海里回响。 “明天真的会更好吗?” “你拥有的只有今天,你在这里能够永远享受今天。” 于雨来意识到,她对不确定性的恐惧永远深藏在潜意识里。 她叹了一口气,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砖,一下一下砸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笑着从楼上坠下。 “这场难度确实有点大,尽力而为即可……” 纵有谷低头思忖半天,她眉毛皱着。 过了很久,她才说:“我试试。” 她抬头,吐出一口气,重新答复万春明:“我可以的。” 万春明笑了:“好,我立马让场务布置,大概下午就开拍。趁着这段时间你找一下状态。我有点忙,如果有问题话可以去找编剧,她的休息室就在你隔壁,可以找她去给你讲讲戏。” “好。”纵有谷捏着剧本说。 她仰着头,天花板上的吊扇在她的视线里摇晃,嘎吱嘎吱让她昏昏欲睡。 眼睛被风吹得干涩,她闭上眼,一阵酸痛。 一切杂念都被驱赶。 她不再关心周围的一切,万春明、犬和、张引羊一个个名字被驱赶出她的脑海,她甚至不再关注自己,她失去了对周围一切的感知。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问题: 于雨来为什么会这么做? 剧本上只有寥寥几行字,上面只有于雨来这个角色的台词和动作。 纵有谷已经通读过好几遍剧本了,每一遍她都想要知道于雨来的行事动机。每一遍她都失败了,她无法理解于雨来。 更何况这部剧比起商业片更像是一部文艺片,可解读的空间很大,很多地方并没有点明。 这更增加了演员的表演难度。 她还是不理解万春明导演为什么让她去演于雨来,明明她更适合林岭晚不是吗? 在这里傻站着也没有用了,她打算出去走走。 她在整个片场漫无目的地走着,阳光很好,暖洋洋地晒在她的身上。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一棵大树下。 在阴影下早就站着一个人,是纵敛谷。 她们总是那么默契。 “你怎么在这里?”纵有谷问。 纵敛谷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是在赶我回去吗?” 纵有谷撇撇嘴,她没有再还嘴。 “张引羊刚才给你打电话了。”纵敛谷若无其事地说。 “哦,”纵有谷敷衍着回答,她突然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什么?” 张引羊只有她那部备用机的联系方式,纵有谷从来没有把备用机给过纵敛谷,纵敛谷怎么会收到张引羊的消息? 纵敛谷终于笑了,这是自车上争吵之后她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她说:“你确实在偷东西和藏东西方面很有天赋,甚至不比我差。但是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你总是忘了我上辈子是干什么的,在小偷小摸这方面你还是略逊一筹。” 纵敛谷洋洋得意地从口袋里拿出那部备用机,她炫耀似的在纵有谷面前晃了晃。 她继续挑衅道:“我知道你优柔寡断,没想到你能优柔寡断成这样。张引羊从六年前就开始和你联系,你竟然到现在还没处理好这件事。” 纵有谷不做声,移开了眼睛。她转移了话题:“嗯,张引羊这次说什么了?” “对不起。” “嗯?你为什么道歉?” 纵敛谷笑了:“我的意思是,张引羊在电话里说:‘敛谷,对不起。’。” 纵有谷的眼睛眯了起来,表情变得严肃,她说:“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纵敛谷饶有兴致地看着纵有谷,她模仿着纵有谷的语气:“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呢?” “谁管她发生了什么。”纵有谷破罐子破摔,“当务之急是要把于雨来演活。” 纵有谷向纵敛谷简要叙述了一下刚才片场发生的事情,又向纵敛谷讲了一下她即将要拍摄的那场戏。 “我都说了我根本没有办法理解于雨来,我先前说是人总会有共同点的,现在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于雨来是那么完美,她的一举一动根本不像人。” 纵有谷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随手采了一支杂草,捏着杂草的茎秆在地上晃动。 “为什么不去找编剧,我看到她在休息室,她应该很欢迎你。” “不要。”纵有谷拒绝得果断。 她拍了拍她身边的空位,让纵敛谷在她身边坐下。 “去找她显得我很没有能力一样,我是出众的,我当然可以凭借自己想出个大概来。” 备用机又响了,纵敛谷把正在闹铃的手机凑到纵有谷面前。 纵有谷一把挂断。 安静了一会,铃声又响了起来。 纵有谷一遍遍挂断,铃声一遍遍顽固地响起。最终以手机被关机而告终。 “你不接?”纵敛谷挑眉。 纵有谷说得理所当然:“我说了当务之急是演好于雨来,管她张引羊做什么?再说了你信不信就算接了电话,她也只会来来回回吞吞吐吐地道歉?” “那你打算怎么办?” 纵有谷摊手:“桥到船头自然直,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呗……桥到船头自然直……” 纵有谷的声音越来越轻,语速也越来越慢,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蚂蚁发呆。 纵敛谷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也没能打断她的思绪。 她突然抓住纵敛谷的手腕,满脸兴奋地说:“我好像懂了。” “于雨来她的心结……是对不确定性的恐惧。”纵有谷明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纵敛谷。 “她害怕明天会见不到朋友,所以她会无保留、无底线地对待朋友。她怀疑明天、后天是否会到来,所以她就竭尽所能过好今天,用完美的品德、一丝不苟的行动来装点眼下的每一个时刻。” 纵敛谷抽开手,补充道。 “对,就是这样。不过我也不太确定,我要去找编剧确认一下。” 纵有谷一撑膝盖从花坛边上站起,急急忙忙走向编剧休息室。 纵敛谷没有移开眼睛,直到纵有谷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见你[垂耳兔头] 第33章 猎猎作响的大风像是要将一切都摧毁,摄影机、收音设备在风中微微摇晃。 从四层高的天台往下望,地面上所有东西都是那么渺小。 纵有谷天台边缘走回来。 她得在这里完成她第一场戏的拍摄。 嘎吱一声,天台的门被打开了,万春明走了出来。 她戴上耳机,在监视器前坐下。 纵有谷看见她对着对讲机说了些什么,然后摄影机就围在了纵有谷周围,不断调整着位置。 设备的滴滴声在纵有谷耳边忽近忽远地响起,纵有谷深呼吸两下。 她能演好于雨来的。 “三、二、一,第一场第一次开始!” 清脆的打板声响起,纵有谷也进入了状态。 从这一刻开始,她忘了一切,她不再是纵有谷,她是于雨来。 纵有谷在天台上徘徊,无助无措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林岭晚?林岭晚?”她喊了两遍林岭晚的名字。 全然没有回应。 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于雨来惶恐。 于是纵有谷就呆呆地站在天台中央,眉毛紧紧皱着,眉头轻轻颤抖。 一台摄影机离纵有谷很近,是在拍摄特写。 纵有谷深吸一口气,她睁开眼,在心中不断流转的情绪自然而然表现在了脸上。 无助、无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冷静。 “这次是我被困住了啊。”她喃喃自语,而后又扯出一抹轻笑。 她抬起头,阳光从指间缝隙洒落,经过反光板的阳光均匀而又恰到好处地将她整个人照得透亮。 她来回走动着,从额头沁出的汗水沿着弧度滑下,流进了眼睛里。 刺痛让眼睛无意识地抽动,纵有谷却浑然不觉一般,她一脸凝重地直视着太阳。 “我为什么会被困住呢?”纵有谷低声念出为数不多的台词。 “为什么呢?” 眼球不顺畅地转动着,她的精神高度紧张。 在这场戏开拍之前,纵有谷前往了编剧的休息室。 当编剧听到了纵有谷的分析时,她笑了起来。 她说纵有谷说得很对,但是有一点还不够准确。 她告诉纵有谷:“于雨来对未来是很恐惧的,正如你所说,她担心分别、担心预料之外的事情。于是她只好紧抓眼下的每分每秒,以此来麻痹内心的恐惧。” 编剧仍旧盯着纵有谷,她笑眼弯弯:“所以对于于雨来而言,杀死今天的自己就是离开房间的最好方法。” 纵有谷开始笑起来,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从屋檐脱落的石块上。 第39章 她迈步往那里走去,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碎石子,毫不犹豫地一下下把碎石子往脑袋上磕,藏在石块后的血袋裂开。 粘稠的人工血浆顺着纵有谷的额头滑下,拖曳出一条鲜红的不规则轨迹。 “卡!” 万春明很满意地喊。 纵有谷依旧站在原地,她还没有从表演中出来。过了一会,她才回过神,她朝导演笑了一下。 纵有谷的拍摄还没结束,下一个镜头是于雨来从天台一跃而下的。 “小纵,你待会从那个上面跳下来。” 纵有谷当然不用从楼上一跃而下,天台上已经搭建好了一个小平台,纵有谷只要从那个上面跳下来就好了。 纵有谷眯眼看着那个小平台。虽然说是小平台,但是依旧有些高度,几乎与纵有谷的胸口齐平。 “好。”纵有谷微笑着点点头。 “第一场第二个镜头第一次,三二一开始!” 纵有谷脸上的微笑瞬间褪去,她脸上是于雨来的坚定。 她深吸了一口气,她开始向前跑去,一往无前。 她学着纵敛谷的样子,手指搭在平台顶部,双脚在凹凸的墙面上找到支点,重重一踏,她整个人顺着力道向上跃起。 她跨过了那道平台,她向前冲去,很快又直直下落,落在软垫上。 “卡!” 眩目的阳光让她没办法睁开眼。 “小纵,可以再来一条吗?可以让动作更轻巧一点,再试一试吧。” 万春明拿着大喇叭和纵有谷说。 纵有谷做了个ok的手势。 “第二次,三、二、一,开始!” 纵有谷还是往前跑着,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纵敛谷从墙上高高跃起的那张图片。 那么肆意洒脱、那么轻巧灵动、那么意气风发。 她一定也可以做到。 随着助跑,她距离那个平台越来越近,她的手重新搭上平面,脚尖轻轻一踏,她成功跃过拿到障碍,落在保护垫上。 “卡!”万春明很满意,“这条很不错!” 纵有谷的嘴巴大大咧开,只不过这个笑容还没完全升起,她听见了另一个刺耳的声音。 “我倒觉得这条还不行,她能做得更好的。” 纵有谷循声望去,是葛崖。 只见葛崖双手插在口袋里,她认真地看着显示器,和导演一起看着纵有谷的表演。 葛崖发现了她的目光,她很高兴地向纵有谷挥了挥手:“你好呀,没想到这么快又合作了。” 纵有谷得体地微笑着,心里却愤愤不平。 “春明,我和你说,她绝对能做得更好的,我给你看她之前的一场戏。”葛崖兴奋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从文件里找出了与纵敛谷合作的那场戏。 万春明疑惑的神情慢慢舒展,她平静的眼睛里闪出一丝惊喜与兴奋。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万春明很激动,但是她很快又恢复了冷静的状态,“一场戏演得好涉及到的因素可多了,讲究一个天时地利,再说人不可能时时都保持着完美的状态。小纵,其实刚才那条已经很好了,你要再来一次吗?” 纵有谷的心重重地跳着,那场戏是纵敛谷演的。 十余年的杀手经历让纵敛谷的每一块肌肉都灵活轻巧,纵敛谷能很轻易地控制自己的每一个动作。 即便是在跃起、摔落的时候,纵敛谷都能保持完美的状态。 但是她纵有谷不行,至少她不能像纵敛谷那样娴熟。 “我可以休息一会吗?我可能不是很在状态,我需要时间找找感觉。” “当然可以。” 纵有谷匆匆离开了天台,她跑向了休息室。 一开门,她就看见纵敛谷在无所事事地摆弄着桌上的白纸。 她把白纸揉作一团,像掷骰子那样滚动着纸团。 纵有谷一把拨开纸团,她把着纵敛谷的肩膀:“我需要你。” 纵敛谷当作没有听见,她伸手,重新把纸团拿了过来。 “我需要你!”纵有谷提高了音量。 纵敛谷笑了,她说:“来的路上你和我争吵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这种时候呢?现在我还气着呢,我为什么要帮你?” 纵有谷没有说话,她摘下纵敛谷的口罩,把纵敛谷掰向镜子方向。擦得明亮的镜子清晰地照着两人的脸。 “因为我需要你,因为你说过我们要合作的。” “我后悔了,你应该知道我又不是一个重承诺的人。”纵敛谷耸了耸肩膀,“我为什么要帮你?和你合作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纵有谷弯下腰,凑在纵敛谷的耳边,她说:“我不信你不贪恋被灯光和摄影机环绕的时候。我们都喜欢光彩夺目的自己,我们都享受着表演。” 纵敛谷抿着嘴不说话了。 纵有谷继续说:“我能给你这个机会,不,应该是我们共享着这个机会。你没有理由拒绝我。” 纵有谷向纵敛谷简要叙述了这场戏的内容,她放软了语气:“这场戏很适合你,甚至可以说是为了你量身定制的,没有人能做得比你好。 刚才我试着模仿你,我自以为我做得很不错,连导演都很满意,可是葛崖却不满意,因为她见过更好的,她和你合作过。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所以我觉得只有你能做得更好,只有你。” “行吧。”纵敛谷把挂在耳朵上摇摇欲坠的口罩彻底摘下。 她伸手指指纵有谷额头上的血迹,她问:“那这个怎么办?我一上去不就穿帮了吗?” 纵有谷笑了,她说:“这个好办。” 她伸手搂过纵敛谷的脖子,纵敛谷与她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她们的额头对在一起,纵有谷上下微微滚动额头,她脸上的血迹就印在了纵敛谷脸上。 她又把眼睛贴在了纵敛谷的眼睛上,她感受到对方眼球的转动。 她实在很喜欢纵敛谷,也庆幸纵敛谷来到这里。 放在纵敛谷后脑勺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 纵敛谷嘶了一声,想要埋怨纵有谷。 纵有谷却抢先一步开口,她说:“你不要回去好吗?我爱你。” “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离开?我在上一个世界死得透透的,想回去也没有办法回去。” 纵有谷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们的脸颊又贴在一起,柔软的肌肤互相触碰着,彼此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皮肤上。 “好啦!” 纵敛谷终于睁开眼,适应了明亮的灯光后,她在镜子里看见了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她们很快就互换了衣服,热乎乎带着体温的衣服贴着纵敛谷的皮肤。她出奇地没有一点反感,她的身体接受了来自纵有谷的体温。 纵有谷绑起纵敛谷的头发,她开玩笑道:“你要好好表现,以后我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呀~ 第34章 纵敛谷慢慢顺着楼梯向上,她推开天台的大门。 明亮的阳光把她照亮。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起,加上跑龙套的那些,她已经拍了不少戏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对于拍摄依旧保持一种新奇的态度,每一次的拍摄都足够让她兴奋。 她环顾四周,导演皱着眉一遍遍看着显示器,她时不时站起来和摄影沟通着,不断比划着什么。 导演边上站着个熟人,是葛崖。 纵敛谷脸上挂上一个微笑,透过玻璃的反光,她仔细检查着自己脸上的表情。确认一切无误后,她迈步向前。 “小纵,这么快就调整好状态了?”见到纵敛谷,万春明有些惊讶。 纵敛谷点点头,露出一个坚定的微笑:“状态回来了,这次一定没有问题。” “行,这可是你说的。” 纵敛谷轻蔑地看着面前那块平台,这么点高度对她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过去行动的时候她面对的情况比这困难得多。 如果她一开始就是纵有谷该多好,如果纵有谷消失了该多好。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明明已经把这个念头打消了,而且她没有办法杀死纵有谷。 她用力晃了晃头,把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开。 眼下是要和纵有谷一起把于雨来演好。 “三、二、一、开始!” 纵敛谷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犹豫,眉头微微皱起。 她的脚尖轻轻点上墙面,她的手甚至不需要太用力,整个人就飞跃起来。 腾在半空,被绑起的头发在空中飞舞。 她也看过剧本,这时候的于雨来大概不会有太多恐惧,她的心里应该是畅快与舒心。 于雨来的一跃不只是为了出去,她也是在拥抱过去所害怕的东西。 于是,纵敛谷的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在凌空的那几秒,她的心中突然出现一个疑问。 第40章 她会害怕什么呢? 纵敛谷作为杀手,她似乎从来没有感受过恐惧。 就算是刺杀失败、她即将暴露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感到过害怕,更多时候她只是觉得有点烦心罢了。 更早的时候,待在福利院里,她被迫接受了很多离别、她不得不面对很多残酷的事实。 饥饿、分别、辱骂、自卑时时刻刻盘旋在她幼小的心里,形成一层天然的屏障,让她从小就对恐惧免疫。 但是人不可能没有害怕的东西,她会害怕什么呢? 纵敛谷不知道 腾空结束,纵敛谷开始下坠。 由于跳的高度过高,纵敛谷并没有完全落在垫子上。 她的手臂擦过粗糙的水泥地面,手肘微微被擦破了皮,但她浑然不觉。 “卡——” 纵敛谷对伤口后知后觉,细小的刺痛让她稍稍皱了皱眉。 葛崖很兴奋地对导演说:“您看,我没说错吧,她能做得更好。” 万春明肉眼可见地很满意。 她摘下耳机,从口袋里掏出创口贴,贴在了纵敛谷的伤口处。 “谢谢。”纵敛谷很得体地说。 她站在导演身后,显示器上是来来回回放着几个片段。 上面有纵有谷也有纵敛谷,尽管纵有谷已经尽力,但是在纵敛谷看来纵有谷的动作是那么笨拙可笑。 纵有谷就是安逸太久了,她纵敛谷真的要一辈子和纵有谷紧紧绑定吗? 纵敛谷抿着唇,除此之外表面上没有一点异常。 导演起身,她开始指挥场务收工,又拿着手机打算与摄影开一个简短的小会。 万春明离开,纵敛谷身边只剩下了葛崖。 葛崖向前走了两步,她脸上的兴奋渐渐散去了,她紧紧盯着纵敛谷。 她的视线有些审视的意味,又有些狐疑。 纵敛谷自然察觉到了这道视线,压下了心里的疑惑,她迎着视线抬头,继续微笑着。 “葛崖老师,真的很高兴能再次和你合作。” 葛崖的眉眼舒展开来,她回以一个微笑,依旧看着纵敛谷。 葛崖的眼神绝对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她的打量依旧让纵敛谷心烦。 纵敛谷不想浪费时间,她拍了拍衣服,打算离开。 只不过,她还没迈出一步,葛崖又叫住了她。 纵敛谷依旧微笑着,异样感又在心里升起。 迅速思考着,她辨认出这种一样是一种危机的预警。过去的工作经验锻炼出她对危机的敏锐,不会错的。 葛崖到底要干什么? 她回头,眯着眼睛,猎豹一样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葛崖身上。 “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过什么吗?”葛崖若无其事的问。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拉响了纵敛谷心里的警钟,尖锐的气鸣声在脑海中回荡。 她明白,葛崖起疑了,葛崖在怀疑参演于雨来的“纵有谷”并不是一个人。 为什么? 纵敛谷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她不可能露出破绽。 一定是纵有谷,她心里出现几分愤恨来。 纵敛谷的微笑依旧是那么分毫不差、那么完美。 她说:“当然记得啦,葛老师对我说,您非常喜欢和我这样的演员合作,您还和我说如果我遇到困难尽可以来找你。我说出来都有点怪不好意思的,显得我是为了特意夸自己一样。” 纵敛谷状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微笑就难以维持。 她并不是急躁的人,也不是一个情绪外放的人。 但是今天她的情绪格外激动,纵有谷得意的笑、纵有谷将一切当作理所当然的洋洋自得。 她明白了,先前,她告诉纵有谷她们要合作。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是在自欺欺人。 她一定会不满的,她一定会不平的。 因为她就是这么一个卑劣的人。 现在自欺欺人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当纵有谷痛苦时,她会感到无与伦比的快感。 当纵有谷扬扬得意时,她就会感到痛苦。 就像纵有谷说得那样,纵敛谷对“纵有谷”这个名字没有半分认同。 尽管她已经接受,纵有谷和她就是同一个人,但是在某些时刻,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把纵有谷当作别人。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地她怨恨着纵有谷。 葛崖的笑声打断了纵敛谷的思绪,她说:“对的,你的记性真好,我上了年纪总是记性就差了。” “不过……你还记得我上午和你说了什么吗?我总觉得我说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我怎么都记不起来,麻烦你帮我回忆一下了。” 纵有谷的眼睛依旧眯着,但心中已经没有几分慌乱,因为她现在非常确信,葛崖已经知道她不是纵有谷了。 想来这也并不奇怪,葛崖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几十年,又在演绎方面大有成就。她的观察能力、识人能力必然是非常出众的。 问题是,她的态度是什么? 如果她会威胁到自己的话—— 纵敛谷的眼睛眯得更紧,将葛崖牢牢锁定。 虽然葛崖是公众人物,但是纵敛谷依旧有把握将一切做得滴水不漏。 见纵敛谷久久不答,葛崖颇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你还记得上午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如果是上午的话,和葛崖见面的应该是纵有谷。 葛崖为人热心、对后辈的善待是圈里出了名的。 如果这么推断的话,她应该会鼓励纵有谷。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葛崖根本没有和纵有谷见面,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诈纵敛谷。 “我当然记得啦,葛老师您还夸我来着。”纵敛谷如是回答。 她看见葛崖的眼睛微微睁大,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纵敛谷看不明白,但她知道,那绝对不是恶意。 “怎么,是我记错了吗?”纵敛谷故作俏皮地说,“其实我的记忆也没有那么好啦,记忆时常会错乱,记错也是常有的事情。” 葛崖这次没有笑,她声音很轻:“确实,你的记性确实和我一样差。我们上午明明没有见面啊。” 纵敛谷直视着葛崖,她没有一点慌乱,因为她是故意的。 她可不想一辈子躲在纵有谷的阴影里,葛崖也许能帮到她。 纵敛谷用开玩笑的口吻继续说:“葛老师,您也看到了,我记性不好,别人随便糊弄我两下就糊弄过去了。所以哪天我真来找你帮忙,你可不能赖账啊。” 她看见葛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她知道葛崖一定领会了她的意思。葛崖一定知道了她不是纵有谷。 “行。你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演员,我希望你能走得更好、更顺畅一些,如果哪天需要帮助,我一定帮你。” 纵敛谷没有再停留,她和葛崖道了别,她就转身往楼梯间走去。 她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小。 葛崖大概是把她和纵有谷当作双胞胎这种了吧。 纵敛谷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既有对未来脱离纵有谷,用一个独立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喜悦。 但她的内心深处竟然生出一点细小的愧疚感来。 尽管纵有谷懒惰、自满,总是让纵敛谷代替她去上班。 但是纵有谷的确很喜欢她,像爱自己一样爱着纵敛谷。 纵有谷的笑脸不合时宜地出现在眼前,让纵敛谷心烦意乱。 然而,尽管愧疚,纵敛谷是绝对不会把今天与葛崖的谈话透露给纵有谷的。 这毕竟是她万不得已的退路。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撒花] 第35章 “演得怎么样?” 纵有谷懒洋洋的声音从房间传来。 她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电视声音开得很响,但她却只是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纵敛谷一进门,她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我当然演得很好,比你好得多。” 纵敛谷听到了对方的一声轻笑,纵敛谷走到沙发前,她拍拍纵有谷示意对方让开。 纵有谷住的是一间套房,里面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房间里自然不会缺少沙发、椅子等让人落座的地方,但是纵敛谷就是想在纵有谷躺着的沙发上坐下。 “你让开,我要坐下。”纵敛谷的声音里有些不悦。 纵有谷闻言更是变本加厉地占领了整个沙发。她一脸无赖样地看着纵敛谷。 纵敛谷眯起眼,她盯着纵有谷。她突然开口:“你这样让我很难办。” “难办什么?” 纵有谷依旧嬉皮笑脸,她呈一个大字霸占了整个沙发。她眨了眨眼睛,明亮的灯光在她眼里闪烁,细碎又明亮。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纵敛谷叹了口气。 “嗯?” 第41章 “把你摁在这里。” 纵敛谷的声音很轻,正是这样轻飘飘的声音让她的这句本来就很有歧义的话再添了几分暧昧。 “然后呢?”纵有谷夸张地表现出一点羞涩。她拿起小毯子遮盖住自己的脸,做作又俏皮。 “然后把刀狠狠插在你的脖子上。”纵敛谷说,“然后鲜血四溅,残留在体内的排泄物也爆出。然后我用清洁剂仔细地擦过每一个角落,清理不干净也没有关系,一把火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一个抱枕直冲纵敛谷的脸飞了过来,纵敛谷接下抱枕,她看见了纵有谷的笑脸。 “反正你又下不了手,你也就只能嘴上说说了。”纵有谷坐了起来,给纵敛谷留了个位置。 “是,我是下不了手。”纵敛谷叹了一口气,“但是你只要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就好了,下毒、买凶,方法多得很,你最好以后在我面前夹着尾巴做人,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就死了。” 纵敛谷坐下,心中的火气不知道往哪里撒,于是她看什么都不顺眼。 纵有谷笑了起来,她的手环上纵敛谷的脖子。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贪婪地接触纵敛谷每一寸皮肤。 纵敛谷的体温传导到她的身上,熟悉的气味钻入鼻腔。 纵敛谷用力挣开。 她并不是排斥纵有谷的触碰,相反的,她感觉她的身体非但没有排斥,反倒接纳着对方。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感到恼火。 她和纵有谷是一个人。纵有谷很喜欢纵敛谷,这一点纵敛谷清楚地知道。 纵有谷总是把“我们”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她总是把纵敛谷规划入她的未来。 纵有谷说,她和纵敛谷要一起把于雨来演好。她还说,她们以后一定会住在更好的地方,一起过上光鲜亮丽的生活。 但是,这不是纵敛谷想要的。 纵敛谷推开了纵有谷。 墙上挂钟的指针走过一个个刻度,发出的声响与纵敛谷的心跳声重合。 她转头就能看见纵有谷的脸,但她不敢转头。 愧疚、恼怒、不甘。 这些情绪杂糅在一起,一个不留神就会喷涌而出。 明明她不是这样的,她纵敛谷应该是个冷静的人,应该是遇事不乱的人。 现在的她与先前的她判若两人。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 纵敛谷转头,她直直看着纵有谷。 纵有谷笑了起来:“你不会让别人来杀了我的,这一点我很确信。当然不是因为我自信,而是我知道你,你对别人缺乏信任。至于下毒,这也得你自己动手吧,你下不了手的。” 纵有谷的手攀上了纵敛谷的脖子,就像那天纵敛谷在车上掐纵有谷那样,纵有谷现在死死掐着纵敛谷的脖子。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她看见纵敛谷的脸渐渐涨红、嘴唇慢慢变了色,但是纵敛谷一声不吭。 纵敛谷没有反抗,更准确来说,她享受着纵有谷的暴行。 对她来说,纵有谷越是懒惰、越是易怒,她就越是高兴,因为这给她的动摇与背叛提供了充分的理由,减轻了她道德上的压力。 见纵敛谷依旧没吭声,纵有谷气急败坏地松了手。 纵敛谷还是坐着,她很快调整好了呼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她笑着说:“我去洗个澡,今天拍戏出汗了,身上一股味。” 不安在纵有谷心头蔓延,她第一次没有揣测到纵敛谷的心情。 穿过几扇门,纵敛谷走进了浴室,门一关上,纵有谷就完全看不见纵敛谷了。 她的心开始跳了起来。 水声从浴室中传了出来,稀里哗啦的,像是雨声。 而后清脆的声响夹杂在水滴声中。 纵有谷很熟悉这个声音,这是手心与脸颊接触的声音,纵敛谷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们有着相同的习惯,纵有谷意识到,现在的纵敛谷应该非常烦躁。 纵敛谷洗澡很慢,大约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水声才停了下来。 咔嗒一声,门打开了。 当纵敛谷打开浴室玻璃门的时候,纵有谷早就等在了门口迎她。 还没有等纵敛谷开口,纵有谷就吻了上去。 纵敛谷的发丝上还挂着水珠,湿润的头发搭在了纵有谷的肩膀上,水珠顺着头发滴在纵有谷的肩膀上,在深灰色的布料上拖曳出长长一条水渍。 纵敛谷动了两下,没有挣开。 是纵有谷的力气变大了,还是她本来就没打算推开纵有谷?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感受到纵有谷的舌尖扫过她的嘴唇,她的心一阵战栗。 原先盘旋在心头的不甘、恼怒在这一刻像气球一样迅速胀气,砰的一声在脑海中炸开。 一切的情绪都走向极端,变成了快感。 纵有谷缓缓结束了这个吻,她直视着纵敛谷。 她问:“什么感觉?” 纵敛谷笑了一下,她抿了抿嘴,而后很诚实地说:“很爽。” 纵敛谷的手也环在她的腰上,于是现在她们互相抱着对方,像是一副严格规划过的轴对称壁画。 纵有谷也笑了,她说:“巧了,我也是。” 她们的手臂都不断收紧,把对方勒得很紧。 纵敛谷叹了口气,她说:“如果我是一个人就好了。” 纵有谷不服气地勒紧了手,她说:“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纵敛谷笑了,她沿着纵有谷的脸颊一路轻吻,来到了纵有谷的耳边。 她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在同一个身体里就好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破事。上天明明已经让我来到了这个世界遇见你,为什么不能再帮我一把,让我直接住进你的身体里呢?” 纵敛谷把头靠在纵有谷的肩上,纵有谷浓密厚重的头发为她搭起一片没有光的避难所,纵敛谷的声音更小了:“现在这样,我一会觉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但是过了一会,我又会不由自主地讨厌你。” 水滴落在了纵敛谷的脖子上,她抬头,发现是纵有谷的泪水。 纵有谷眼神躲闪,她又把眼泪抹在了纵敛谷的衣服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说:“我也是。” “你才不懂。” 纵有谷没有反驳,她只是蹭着纵敛谷的头发。 暖烘烘的呼吸都喷洒在对方的身上,将毛躁的心熨帖妥当。 这个拥抱还在继续,她们依旧抱得很紧,都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两股力道互相碰撞对抗,她们没有站稳。 好在,沙发稳稳接住了她们两个。 “床在那边。”纵敛谷说。 “太软了,睡觉会做噩梦的。”纵有谷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她咯咯笑了起来。 她用手刮了刮纵敛谷的鼻尖:“都怪你。” 一平静下来,心中的那些负面情绪卷土重来。纵敛谷俯下身,她主动吻住了纵有谷。果然,强烈的刺激将杂念都掩盖。 纵有谷伸手捏住了纵敛谷的鼻子,阻断了纵敛谷的呼吸。窒息带来的灼烧感让这个让纵敛谷更加享受这个吻。她没有停下动作,甚至将纵有谷抱得更紧。 纵有谷松了手:“神经病。” “那你也是神经病。” 纵敛谷咬住了纵有谷的耳垂,在纵有谷薄薄的耳垂处留下一个咬痕,沾着唾液的齿痕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纵有谷随手将灯拍灭,明亮的灯光瞬间暗了,只有一旁的台灯还亮着,散发出的暖黄色光芒像是一片小小的海洋,她们在这个海洋里沉浮,能牢牢抓住的只有彼此,于是自然而然就把对方当成舟楫。 墙上的影子不断变幻着、起伏着,当汽车驶过连绵的群山时,山峦就会那样起伏。 纵敛谷感受着纵有谷,她仔细感受着每一个细节。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快乐。 先前困扰着她的一切都被抛在了脑后。 虽然纵敛谷知道,那些不甘、愤懑一定会长久占据在她的心头。 但是谁管未来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 纵有谷的喘息在她耳边,她自己也喘息着。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两人都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彼此的头发胡乱黏在彼此的脸上。 当兴奋不再,肌肉的酸痛姗姗来迟,困意也席卷而来。 她们都闭上了眼睛。 正当纵敛谷将要入睡时,她听见了纵有谷的声音。 “不要离开我,好吗?” “好。” 纵敛谷应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在撒谎。 她今后一定会离开的。 但是谁管未来呢? 纵敛谷重新抱住了纵有谷。 ----------------------- 作者有话说:诶呀好喜欢写她们两个的互动。 一开始构思的时候下了决心要写一个温馨欢乐的故事,结果每次动笔的一点点偏差累积成山,致使这本又不可阻挡地走到了这个地步tt 第42章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写得很爽( 希望各位看的开心,很高兴遇到你们呀 第36章 “小纵,今天依旧做得不错。” 万春明拍了拍纵敛谷的肩膀,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纵敛谷抿嘴笑了一下,似乎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能做好。 事实却全然不是这样的。 两个小时前,纵敛谷来到了片场。 纵敛谷的手指在剧本上来回滑动,甚至在一行行字下留了浅浅的凹痕。 即使这样强迫自己专注,她仍旧分心。她的眼睛的确盯着剧本,但是心却不再剧本上,她根本看不进去。 阳光很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纵敛谷稍稍活动了下四肢,她的肌肉仍旧微微酸痛。 昨晚的画面也随着酸痛一起浮在纵敛谷的眼前。 昏黄灯光下的交叠、彼此耳畔的喘息。 一丝窘迫浮现在纵敛谷脸上。 她和纵有谷太过火又太克制。 沙发很小,她们都担心滚下沙发,所以就只好克制着、不得不小心翼翼,将所有的动作都圈在小小的范围内,都克制着自己不断膨胀的欲望与渴求。 但是就在这么逼仄的空间内,她和纵有谷都互不认输,互相较量着,她们用自己的身体探索着对方的每一寸、啮过每一寸,直到都没了力气。 纵敛谷现在想来还觉得荒唐。 昨晚的一切让纵敛谷有这么一瞬间觉得,她就这么和纵有谷日日厮磨也不错,强烈的快感麻痹着神经,让她暂时忘记一切烦恼。 这的确很爽。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消失了,纵敛谷的指甲嵌入皮肉,她强迫自己定下心。 纵敛谷的手指重新放到剧本上,再次从头开始阅读。 过多的乳酸让肌肉酸痛,她叹了一口气。 难怪纵有谷那么肆无忌惮,感情第二天要工作的不是她,是纵敛谷。 好在纵有谷还有点理智、还算有良心,纵敛谷皮肤裸露的位置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昨晚的激烈都被很好隐藏在了衣服下。 “小纵!”万春明向她挥了挥手。 越过人群,纵敛谷朝万春明望去。 今天拍的是于雨来救下第一位同学王怀的场景。 王怀是学校广播的播音员,她被困在播音室里。 当于雨来破门而入时,王怀正低着头,她的身前是怒目圆睁的老师。 咒骂、指责、批评,这些都将王怀逐渐逼入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时,于雨来将王怀推醒,一起逃离广播室。 纵敛谷要做的是抓着王怀逃跑,当王怀成功逃脱后,要甩开穷追不舍的教师。 纵敛谷眯着眼睛向前看着,饰演王怀的演员同样是个新人,她过去只演过一些龙套角色,没有什么代表作品。 和她搭戏的是葛崖,她们正在拍摄。 纵敛谷轻手轻脚地走到导演椅后方,她站在万春明身后,万春明的后颈已经布上细密的汗珠。 在正式拍摄前,万春明与摄影指导沟通好了每一个镜头、机位与景别,每一组镜头都恰到好处,既细致捕捉了演员的情绪,又照顾了整体的效果。 纵敛谷不由在心里惊叹。 “王怀,你知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大期望,可是你却一次次让我失望。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不用功,现在想来是你太笨了。” “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孩子,你今后也只会和你的母亲一样的。” “你的梦想?我敢打包票,你的梦想绝对实现不了,乞讨要饭才是你的归宿。” 葛崖的情绪逐层递进,情感越来越激动,面部的表情越来越扭曲。王怀显然没有接住戏,她完完全全被葛崖压过了。 纵敛谷仔细地盯着葛崖,在葛崖身上,她能学到很多。多年的演绎经验,让葛崖的表演没有任何技巧的痕迹。 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再夸张的表情在葛崖脸上都不显得奇怪。 如果是她,她可以做到这样吗? 纵敛谷皱了皱眉,而后她在心里模仿葛崖的每一个表情。 她叹了口气。 她做不到,她差得远。 但是纵有谷一定可以,纵敛谷皱紧了眉毛,她的指节微微泛白。 不过,在擅长的领域里,纵敛谷是最好的。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又反复拍了几条,这一个镜头终于结束了。 万春明摘下了耳机,她看向身后的纵敛谷,她笑眼弯弯:“下一个就是你的镜头,你做好准备。” 纵敛谷微笑。 这场戏就是她擅长的领域,她不会出错的。 纵敛谷撞开门,踹开王怀面前的教师、拉着王怀往外跑。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卡!” 第一个镜头完成了。 接下来是一个长镜头。 于雨来仍旧没有放开王怀,她们不断奔跑着,她们不要命地向前跑。 纵敛谷手臂上的肌肉紧紧贴在手臂上,她迈着大步,步伐轻盈又矫健。 片场很嘈杂,设备的声音、周围的人声、远处的噪声杂糅在一起轰隆作响。 摄像头扫不到的地方也很凌乱,摇臂在半空扫荡,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躺在地上。 可是有一瞬间纵敛谷似乎都听不见了,她只能听见王怀惊恐的喊叫。 也有这么一瞬间,纵敛谷连紧跟在身旁的摄像机都看不见了。她的视线里只有葛崖、饰演王怀的演员。 在这个瞬间,她确信自己就是于雨来。 是的,她入戏了。 纵敛谷一边奔跑,嘴角微微勾起。 一腿横扫阻挡在面前的桌椅,她朝后扔去。 桌肚里的试卷四散开来。 “卡!” 纵敛谷在原地喘着粗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畅快。 纵敛谷一向能做得很好,没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她在心里暗笑。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纵敛谷完成了今天的拍摄。 “小纵,今天依旧做得不错。” 万春明拍了拍纵敛谷的肩膀,她毫不掩饰自己对纵敛谷的赞许。 她又笑了笑,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一瓶水递给纵敛谷。 纵敛谷抿嘴笑了一下,似乎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能做好。 纵敛谷的脖子上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额头的汗水沿着脸颊不断往下滑。 她接过胡迎花递来的毛巾,仔细地擦着汗。 “小纵,果然你就是很适合于雨来啊。”仔细检查着画面的万春明若有所思。 纵敛谷愣了一下。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适合什么角色。 在她的想法里,思想才是一个角色的内核。而这部分是由纵有谷演绎完成的。 因此纵有谷会因为难以揣摩角色心理而苦恼,她会因为难以理解角色而焦虑。 她纵敛谷就从来不会这样,她只要负责奔跑、只要负责武打。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适合什么角色,因为只要和纵有谷在一起,她可以适合任何角色。 纵敛谷笑了一下,她反问万春明:“导演,为什么这么说呀?” 万春明笑了,细细的几条皱纹在眼角拖曳。 她指着屏幕: “小纵,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一定得演于雨来了。你今天的表现让我更是确信这一点,也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有多么适合这个角色。 你看这里,你拉着王怀一起跑,你紧紧握住王怀的手腕,又微微将她护在身后。剧本上没有这些细节,这是你自己的处理,这很好。” 万春明切换了镜头,画面定格在纵敛谷的笑容上:“不过这都比不上这里,你这里怎么会笑呢?换做别人拿了这个剧本,她们一定会绷紧了脸,非常严肃的。 但是你在笑,也许这是你的巧思,也许这是你下意识的反应。但是不管是阴差阳错还是有意安排,你就是于雨来,你是于雨来的最好人选。” 纵敛谷没有说话。 她回想着刚才的拍摄,的确有那么一瞬间,她将自己当成了于雨来。 于雨来珍重每一天,将每一天的挑战都当作游戏。于雨来应该笑,于是纵敛谷就不由自主地露出笑。 在那一瞬间,纵敛谷忘我了。 也许她和纵有谷的差距没有那么大。 也许她能做得更好。 也许她能超过纵有谷。 她有必要一辈子躲在纵有谷后面吗? 纵敛谷的毛躁不安的心欢悦地跳动起来。 她知道,当这个想法出现的那个瞬间,她与纵有谷之间的约定就岌岌可危。 导演收起她的工具包,今天她还要监督另一场戏的拍摄。 临走前,她转头对纵敛谷说:“小纵,犬和身体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两天你会稍微空一些,你可以去找她先对对戏。你们的对白挺多的,最好提前把状态调整好。” 第43章 纵敛谷点点头。 “犬和。” 她在心里反复默念这个古怪的名字,仿佛要把这个名字咀嚼透。 纵敛谷察觉到有人在紧盯着自己,她迅速回头张望。 视线是从对面大楼传来的,纵敛谷抬头望去时,那人已经准备离开。 纵敛谷只看见一个背影,是个很熟悉的背影。 纵敛谷有预感,那人就是犬和。 但她先前应该没有遇见过犬和,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难道她在先前的世界里曾无意中遇到犬和吗? 犬和、犬和。 纵敛谷又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 然后吐出一口气,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开。 动脑子的活让纵有谷做就好了。 现在,她要去休息了。 ----------------------- 作者有话说:昨天什么都没有做,在附近公园里的凉亭里坐了一整个下午。 公园里有很多小狗,还看到了遛猫的人,都很有意思。 虽然每一次都说,但是每一次都是真心的,真的很高兴遇到你们。 第37章 纵有谷是在开拍前两分钟到达片场的。 时间紧迫,她却不紧不慢地踱步往前,她手一伸,胡迎花就把她的杯子递了上来。 冰凉的水灌进口腔,刺激着她的每一个感官。 纵有谷眯起了眼睛。 今天,她要拍与林岭晚的对手戏了。 她倒要看看那个犬和有没有能耐,到底配不配林岭晚这个角色。 有件事让她在意。 昨天纵敛谷回来的时候,她说犬和让她感觉很熟悉。 纵敛谷不可能认识什么犬和,为什么会熟悉呢? 纵有谷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她环顾四周,她没有看到什么新面孔。 犬和还没来吗? 纵有谷来得已经够晚了,犬和竟然还没到。 竟然有比她还怠惰的人。 纵有谷笑了两下。 “春明导演好。”纵有谷笑着和万春明打招呼,她又问,“犬和小姐还没来吗?” “小纵,你还糊涂着是不是?今天得先拍你的单人镜头呀,她下午才来。”万春明笑了。 纵有谷恍然大悟,怠惰的一直就只有她一个而已。 她笑了,笑容里多少有些自暴自弃。 玻璃窗浅浅地倒映着她的身影,她早已做好了造型。身上又是那套校服,头发被绑起。 她身姿挺拔,身量匀称。她的明眸皓齿,眼睛有神。 她是完美的。 纵有谷颇为自恋地打量着自己。 她在现场指导的指引下走到了拍摄现场,她拉开椅子趴在桌上。 摄像机离她很近。 她闭上了眼睛。 这场要拍摄的是于雨来独自一人趴在桌上午休的镜头。 “三、二、一,开始!” 纵有谷闭着眼,半边脸埋在了手臂里。 在正式拍摄的那一刹那,她仿佛真的能听见窗外的蝉鸣。 纵有谷知道,她入戏了。 现在,她就是于雨来,于雨来借由她活了过来。 于雨来享受一切,趴在桌上的她放空了头脑,仔细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她能听见蝉鸣,也许也能敏锐地捕捉到夹杂在嘈杂蝉鸣声中的几声鸟鸣。 窗没有关紧,偶尔也会有一缕穿堂风抚动她的头发。 此时此刻的纵有谷就是于雨来,她感于雨来所感。 她的眉眼舒展,整个人是难得的放松。平日里身上或多或少的神经质全然不见。 她就是于雨来。 她像于雨来一样享受着每一刻的时光,她的嘴角微微翘起,这是对占有每一个时刻的满意。 纵有谷睁开眼,在光线的照射下,她明亮的眼睛晶莹剔透。 她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枝、碧蓝的天空都倒映在她的眼里,她的眼睛就是一个小小的世界。 “卡!”万春明喊道。 纵有谷很快出戏,恢复了平日的骄傲与不可一世。 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她却再次回头,她看着刚才的课桌。她像一位观众一样回顾着自己的表演,她是观众里最为挑剔的那一个。待她确认自己的表演完美无缺后,脸上的笑容更是大了。 她环顾四周,犬和依旧没有到。 导演大概是没有想到纵有谷能一条过,将下一场戏安排在了下午。 虽然没看到犬和,她倒是看到了远处的纵敛谷。 纵敛谷倚在门框上,视线似乎一直锁定在这里。 纵敛谷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即便这样,纵有谷也能推断出纵敛谷的心情。 最近纵敛谷很焦躁,同时纵敛谷像一块海绵一样吸收着一切知识。 这一点纵有谷不是没有感觉到。 但是纵敛谷努力又怎么样呢?她不可能超过她纵有谷的。 各司其职、互相弥补。 这是她们最好的生存之道。 纵有谷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可是,尽管她笑着,尽管心中的骄傲与自负麻痹着她的心。 若有若无的不安仍然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与纵敛谷都默契地进入了一种心灵上的焦虑。 趁着这段休息时间,纵有谷朝纵敛谷走了过去。 她伸手,勾着纵敛谷的小拇指。 一下一下若即若离,一边勾手,纵有谷的目光像游蛇一样覆盖过纵敛谷的手臂、肩膀、脖子,然后视线落在纵敛谷的眼睛上,不再移动。 纵敛谷没有理睬她,也没有回应她。她只是看着纵有谷,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纵有谷依旧不依不饶,她牵起纵敛谷的手,在对方的掌心细细地吹气。 细小的气流像羽毛一样挠动纵敛谷的掌心。 纵敛谷终于皱起了眉毛,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纵有谷轻巧地在纵敛谷的手腕上亲了一下,她感受到纵敛谷轻微的抖动。 她叹了口气,她说:“我很不安。” 她没有等纵敛谷说话,纵有谷垂眸继续说:“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有来由的。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是除了你,我想不到能和谁说。” 纵有谷又叹了口气,她抬起眼皮盯着纵敛谷。 她灼灼的目光始终跟随着纵敛谷,没有给纵敛谷一点移开延伸的机会。 “我没有不待见你。”纵敛谷比纵有谷更先开口,“我只是恨我自己,我恨自己不如你。” 纵敛谷说得很慢、很认真,每一个字都很有分量。 纵敛谷的话完全在纵有谷意料之外。纵有谷的心突然开始胀大,心脏的跳动变得那么明显。 她僵硬地转过头,她说:“是吗?” “我——” 纵敛谷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是她被纵有谷急躁地打断了。 “先听我说,我真的很不安。我不知道犬和是谁,但是我下意识地不想见到她。甚至一想到她,我的呼吸就变得毛躁,一呼一吸刮蹭得喉咙痛,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我做过很多错事,我也不是一个好人,得罪过的人也不少。如果真的出了问题,我是活该,我认。只是可惜你没有办法再用我的身份了。” 纵有谷抬头,她看着纵敛谷。 她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安稳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止损。 如果有一天她落入泥潭,纵敛谷会来踩她一脚吗? 纵有谷同样不知道。 纵有谷重新牵起对方的手,她嗅了两下纵敛谷的手,她说:“你还记得那个抽屉吗?就是我放首饰的那个。那个抽屉里有存折,是我这几年攒下来的钱,不是很多。如果真出事了,你拿走吧。” 纵敛谷后退了一步,她抱起手臂,打量着纵有谷。 眼神里多了点不清不明的意味,她冷笑一声。 纵有谷这才发现纵敛谷眼神里的是嘲讽与讥笑。 过了半天,她笑了。 纵敛谷毫不留情地说:“懦弱。” 纵有谷闻言立马抬头看向纵敛谷。 纵敛谷说:“你别这样假惺惺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我们的骄傲。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会接受你的施舍的。 你刚才那番话里,也许有这么一两分真情,但是更多的,你只是在寻求安慰,谋求后路。 你担心我落井下石,你担心我趁乱夺走你的一切。所以你就提出主动给我,因为你知道我不会接受一切施舍,你明白我的自尊。” 纵敛谷又往后了一步,在确信没有任何人能看到她们后,她摘下了口罩,一把扯过纵有谷。 她直勾勾地盯着纵有谷,她的目光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冰冷粘腻地攀上纵有谷的皮肤。 她说:“你说你很不安,巧了,我最近也是同样的感受。” 纵敛谷笑了,她说:“明明我和你一模一样,我为什么会不如你呢?你觉得我能赶上你吗?” 第44章 纵有谷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只好慌乱地移开眼睛。 她知道纵敛谷还在看着她,只好故作镇定。 “你当然能赶上我,我们就是一个人呀。我会的你肯定能学会,换言之,我也能学会你擅长的一切。” 纵敛谷冷笑一声不再说话,纵有谷不甘示弱,她也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讥讽。 门外变得吵闹,器材搬运碰撞的声音、交谈的声音、远处汽车的轰鸣,诸多声音混杂在一起,轰隆轰隆的。 “犬和到了。” 助手与导演细小的交谈被纵有谷捕捉到。 纵有谷的心开始疯狂跳动,她有一种逃跑的冲动。 可是她不能逃跑,她不知道该依靠谁,只是紧紧抓着纵敛谷。 “导演,我真没想到有谷姐姐的拍摄能这么迅速,真是太厉害了。我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我没迟吧。” 犬和明亮的声音响起,声音穿透了噪音直直落到纵有谷的耳朵里。 这一瞬间,纵有谷和纵敛谷的身体都僵硬了。 不过,纵敛谷很快恢复了常态,纵有谷依旧僵直着。 纵有谷没有回头也没有别过头,她只是直直地站着,整个人一动不动,只有小拇指微微颤抖。 “导演,有谷姐姐在哪里,趁着还没开拍,我先去找找状态。” 脚步声越来越近,纵敛谷戴好口罩,再次将一切特征伪装隐藏。 纵有谷还是呆站着,她的呼吸变得不顺畅,眼前涌过很多画面。 过量的回忆让她难以喘息,她要溺死在回忆里了。 “敛谷姐,我真的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犬和向她伸出手。 纵有谷抬头,眼前的人再熟悉不过了。 是张牧牧。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撒花] 第38章 “敛谷姐,我真的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犬和笑着。 或者说,张牧牧笑着。 她的笑像是发自真心的,又像是别有用心的。 张牧牧对面的是面色苍白的纵有谷。 纵有谷强打起精神,挂起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她微微点头:“犬和小姐您好。” 一向讲究得体、一向要面子的纵有谷平时一定不会让旁人看见自己的丑态。 只是这次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狂风在心中呼啸,作乱的狂风卷起大浪,大浪裹挟着泥沙重重拍在纵有谷的心上,其中尖锐的石子泥沙将纵有谷的心剐蹭的鲜血淋漓。 张牧牧欲言又止,却还是笑着。 纵有谷将纵敛谷攥得更紧,她的指甲几乎嵌入纵敛谷的皮肤里。她很庆幸纵敛谷没有推开她,如果连纵敛谷都离开她,她真的会发疯的。 “有谷姐,我先出去啦!”张牧牧转身离开。 大门砰的一身被关上。 房间里只有纵有谷和纵敛谷。 置身事外的纵敛谷对一切无动于衷,于是房间里只剩下纵有谷粗重的呼吸。 “纵敛谷,这是梦吗?” 纵有谷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问她自己还是在问眼前的纵敛谷。 纵敛谷叹了一口气,她轻拍纵敛谷的背,尽力安抚着纵有谷。 纵有谷的情绪慢慢平复,她的呼吸稳了不少。 她攥住纵敛谷的手,也不知道她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纵敛谷一时竟然没有抽动。 纵敛谷低头,她正好对上纵有谷的眼睛。 “这一切是真的吗?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梦对吗? 是了,这就是一场梦。如果不是梦的话,我怎么会遇见你呢?如果不是梦的话,我怎么会遇见小牛呢?” 纵有谷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她身上是干涸的绝望。 纵敛谷并不擅长安抚别人的情绪,于是现在,她对纵有谷的绝望痛苦感同身受,却无能为力。 “我在说什么胡话,这怎么会是梦呢。”纵有谷松开了纵敛谷,她继续说,“她是来报复我的吗?是啊,我做了那样的错事,我怎么还能安稳地生活呢?我竟然还想要害张引羊,我怎么能这么做。” 纵敛谷没有吭声,她倚靠在墙上。只是观察着纵有谷,看着纵有谷的崩溃,心里那种异样的快感就再次涌上来了。 纵有谷回头,快步朝纵敛谷走过来,牵起纵敛谷的双手。 她的眼睛闪过几分阴毒:“可是我不想跌回去,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该怎么办呢?” “小纵,小纵!”万春明在喊她。 纵敛谷看见纵有谷机械地迈动脚步往外走。 纵敛谷扯住她。 纵有谷回头,她脸上的表情看似恢复了平常,但是纵敛谷察觉到了纵有谷微微抽动的眼角。 “需要我去吗?” 纵有谷拒绝得坚定:“不,不,按照分工来,这是我擅长的,我不会出错的,绝对不会。” “你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 纵有谷重新迈开腿往外走,她往前走。 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像是铺了一层地毯,纵有谷觉得每一步都是那么轻飘飘的,听不见一点声音。 不过,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向她涌来,吵得她头昏脑胀。 “小纵,你怎么回事,脸色不太好。”万春明看纵有谷面色苍白,她忍不住关心。 纵有谷摆了摆手,她嬉皮笑脸:“导演,您这么关心我呀。我怎么会有事呀,我就是吹了点风。” 万春明的表情有些严肃,但她还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纵有谷走两步,在指引下站定。 下一场戏就是被耽搁已久的,于雨来被林岭晚诱骗至天台的那一场戏。 纵有谷闭眼,回想了一下剧本。 一行行字浮现在她的眼前,有几行却变得若隐若现。 “三、二、一,开始!” 打板声重重响起,吓了纵有谷一跳。 于雨来趴在桌子上,坐在前座的林岭晚突然转过身。 林岭晚什么都没有做,她看着于雨来。 于雨来抬头,她问:“林岭晚,有什么事吗?” “最近班上很多人都没来上学。” “是啊,说不定是生病了,我们得去看看她们。”于雨来说。 “于雨来,天台上有一只鸟。”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所以呢?” 于雨来根本没有看林岭晚,她的眼睛还盯着窗外的树枝。晃动的树枝让影子也不断晃动。于雨来笑了。 “我打算杀了那只小鸟。”林岭晚随口说。 “为什么?”于雨来皱着眉问。 “因为有些东西是不配活下来的。”犬和念出林岭晚的台词。 因为有些人是不配活下来的。 这句话在纵有谷心里回荡,她瞪大了眼睛。 “于雨来,你觉得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吗?我和你是平等的吗?你配活着吗?” 三个追问让纵有谷哑口无言,原先隐隐约约的台词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她呆楞着,手指开始发抖,嘴唇也开始发颤。她听见上下牙齿碰撞的清脆声音,像是不断碰撞的瓷器碎片。 她难以忽略喉咙处不断翻涌的血腥味,铁锈味中夹杂着一点早饭的味道。 “于雨来状态不对。”现场指导通过耳机与万春明说。 万春明紧皱着眉毛,经过这段时间的拍摄,她能感受到纵有谷的努力、认真,也能感受到纵有谷身上的那股韧劲。 今天她的状态明显不对。 “卡!”万春明拿起喇叭。 “小纵,你去休息一会,你的状态不对,实在难受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天休息。”万春明递给纵有谷一瓶水。 纵有谷麻木地接过水,她确实很想喝水,从胃里涌上来的味道让她嘴巴里很不好受。 她想喝水,手上却怎么都使不上劲,瓶盖硬是拧不开。 她抬头看见慢慢向这里靠近的犬和,她落荒而逃,脚步踉跄地回到纵敛谷所在的房间。 一路跌跌撞撞,脚步凌乱,好不狼狈。 一进门,她就沿着门板缓缓滑下,坐在地板上。 纵敛谷也在她的面前蹲下。 “帮我。”纵有谷说。 说完这两个字她就不再说话,只是大口喘着气。 “帮你什么?” 纵敛谷问,她在纵有谷面前席地坐下。 纵有谷把瓶装水递到纵有谷面前,她说:“帮我拧开。” 纵敛谷轻易地把瓶盖拧开。 纵有谷却没有一接过水瓶的意思,纵敛谷只好一手扶着纵有谷的头,一手拿着水瓶,小心翼翼地给纵有谷喂水。 喝了几口,纵有谷终于回过神了。她握住了纵敛谷的手,她又重复:“帮我。” 纵敛谷直起身,她眯着眼,问:“帮你什么?” “帮我演好这场戏。” 第45章 纵有谷的手指攀上了纵敛谷的脸,她想要把纵敛谷脸上的口罩摘下。方才情绪的激动让她没有办法很好控制指尖,好几次她的指尖都滑过了纵敛谷的眼皮,惹得纵敛谷的脸皮一阵翕动。 纵有谷把口罩戴在自己脸上,隔着一层口罩,让她本来就有些沙哑的声音显得闷闷的:“你不是早就想要试试了吗?你帮我演好这一场戏,算我求你。” 纵敛谷思考了一会,她的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但是她出神地望着。 过了一会,她才说:“行。” 纵有谷扶着墙站起来,她笑眼弯弯:“那就谢谢你啦。” 门再一次被关上。 只不过这次,留在房内的纵有谷,出去的是纵敛谷。 现在,她终于有时间收拾自己的心情,终于有时间来思考。 张牧牧竟然没有死。 也是,那会院长离世、福利院解散,所有人都顾着自己未卜的命运,谁能确定张牧牧是否真的死了。 而且,说起来,张牧牧的死讯是张引羊告诉她的。 那时候,她进演艺行业刚满一年,她还在和苏彤果一起跑龙套。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日子就要变好,她可以甩开过去不堪的自己。 张引羊的偶然一瞥,在电视的边边角角里看到了她。 她果断找上了纵有谷。 她说,是纵有谷害死了小牛,纵有谷凭什么能过这么好。 纵有谷慌了一瞬,头脑不清楚地她真相信了这套说辞。 所以当她看见因为自己而焦虑的苏彤果时,她告诉苏彤果自己不配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但是纵有谷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即便不忍心下手直接害张引羊,她的确想要让张引羊没有办法开口。 她折中想了个办法,想要用敲诈的罪名把张引羊送进牢房。 一边行动、一边愧疚,一边冷血、一边在心里咒骂着自己的恶毒。 她挣扎了七年。 现在上天却告诉她,张牧牧没有死,活得很好。 她不由得觉得自己是浪费了自己的七年。 如果早知道、如果她早知道。 不过,把张牧牧丢下的的确是她。 这七年就当是给她的惩罚。 这是她给自己的赎罪,不知道张牧牧还恨不恨她。 纵有谷终于完全恢复了平静。 “卡!” 导演的声音从门的那一边响起。 外面是忙碌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纵敛谷回来了。 “怎么样?”纵有谷问。 纵敛谷抬头思考回味着刚才的拍摄,她脱下外套,外套飞在纵有谷身上。 “很有意思,我也真的很有天赋吧,很快就找到感觉了。但是不如你,导演好像不太满意。不过她看在你今天状态不好的份上,拍了几条,勉勉强强给过了。” 纵有谷笑了。 谁知纵敛谷的下一句话让她刚挂上的笑容再次消失。 “犬和说想要和你谈一谈。” “什么时候?” “今晚。”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们[撒花] 第39章 黑夜像堆积在沼气池里的秽物那样浓稠。 谈话就在这样的夜里进行。 纵有谷在夜里颤抖。 “你为什么没死。”纵有谷的声音在风中飘荡。 张牧牧愣了一下,而后她很开朗地笑了。 她的手摸着鬓角的头发,腕骨上攀着一条浅粉色的淡淡疤痕。 她说:“其实那只狗被拴住了,只有手腕被稍微咬伤了,没有那么恐怖。敛谷姐,小时候感觉天大的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至少现在看是这样的。” 见纵有谷没反应,张牧牧继续说:“我们都顺利长大了,敛谷姐姐我好高兴。你、我、小羊,我们都顺利长大了。” 张牧牧稍快的语速透露着她的高兴,似乎与纵有谷见面是她梦想已久的事情。 纵有谷啧了一声,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 微微仰头,她看见了躲在暗处的纵敛谷。 一片黑暗中,纵有谷只能看见纵敛谷明亮的眼睛。她知道,纵敛谷在观察着自己,纵敛谷一向喜欢看到自己的狼狈。 纵有谷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她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因为太害怕了,昏倒在院子里面。小狗是看门犬,它看我晕倒了,不会再进门,就不叫也不咬了。 屋子的主人不常回家,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那天晚上她正好回来了。看到倒在院子里的我,她吓了一跳。 她问,我是谁。我头脑发懵,脑袋里的记忆像一团浆糊,什么都说不清楚,什么都不记得。 然后,我就成了她的孩子。关于你们的记忆,我还是这两年才想起来。” 纵有谷嗯了一声,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你呢。要不是我在电视里看到你,我的记忆才慢慢涌回大脑,如果不是敛谷姐姐你,我不可能这么快想起一切。” “我叫有谷。”纵有谷纠正。 她的手指依旧颤抖着,连带着她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转头,她强迫自己直视对方的眼睛,于是连带着她的瞳孔都开始颤抖。 “你恨我吗?” “恨?为什么?” “恨我手脚不干净,恨我让你们陷入危险,恨我抛下你不管。” 纵有谷一口气将话说完。 她原以为她的胸口会剧烈起伏,她以为她会慌乱。 但是没有,她的呼吸平稳,原先颤抖的一切都平复下来。 这是破罐子破摔后的畅快。 在纵敛谷一次次闯入她的梦前,她的头脑日日夜夜被过去的画面占据。 不止一次梦到当年的场景,她在梦里对落荒而逃的自己怒吼,她甚至想要上前掌掴那个懦弱的自己。 但是一次都没有用,梦中的自己依旧会抛下张牧牧落荒而逃。 张引羊目睹了这一切。 也许,除掉张引羊就能除掉她的心结。 只要没人看见,她就不曾犯过错。 这些念头自然而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张牧牧有些惊讶地瞪眼,她说:“姐姐,我为什么要恨你呢?我还记得当时你拼尽一切来救我,但是那只狗就是不松嘴,咬着我的腕骨不放手。我知道你尽力了,我不会怪你的。” 纵有谷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张牧牧,她愣愣地开口:“不,不,你记错了,我没有救你,我逃跑了,是我抛下你逃走了,把你一个人扔在原地。” 张牧牧摇头,她说:“不是这样的,你一直在努力。我还记得你从墙上跳下来奔向我,你一边跑一边大吼着,想要把狗吓退。” 纵有谷的脸色变得苍白,她重重靠在栏杆上,她的嘴唇颤抖着,上下牙齿不断碰撞。 “我是抛下你了才对,你记错了。” “即便在我记忆最为混乱的时候,这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会错的,不会有一点错。” 纵有谷顺着栏杆蹲下,她喃喃自语:“不对,不对……应该是我逃跑了才对,我记得清清楚楚……清清楚楚?” 纵有谷脸上的表情凝固起来,她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她的心里出现一个名字。 张引羊。 那时,纵有谷虽然是她们三个中年龄最大的,但是她年纪并不大,还没有到能够冷静应对一切的年纪。 遇到如此变故,她的头脑也陷入一片空白。事后大脑的保护机制让她记忆模糊,她好像真的不记得当时的细节。 现在想来,是张引羊在误导纵有谷。 是张引羊不断告诉她,纵有谷落荒而逃。是张引羊一遍又一遍强调,纵有谷导致了她们悲惨的命运。是张引羊一遍遍谴责她,是她…… 纵有谷的表情冷了下来,她的眼里射出恶毒的光。 纵有谷的心开始抽痛。 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毫无意义。 “敛谷姐,你的状态很差,母亲说得对,我不应该这么莽撞的。今天你先好好休息,是我的问题。” 在张牧牧的搀扶下,纵有谷站了起来。 纵有谷抬头,她看见张牧牧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小。 她不再盯着那个方向,她看向了躲在暗处的纵敛谷。 “你需要休息。”纵敛谷走了出来。 纵有谷毫不犹豫地抱住纵敛谷,纵敛谷的头被迫贴在了纵有谷的脑袋上。 手勒得很紧,纵有谷可以感受到纵敛谷的心跳,对方胸膛轻微的起伏也能被察觉。 “我需要的不是休息。” 纵有谷看向远处,而后视线慢慢收回,落在纵敛谷身上。 几根鲜红的血丝在眼睛里爆开,她眯起眼,一阵酸痛过后,她的眼睛里是遮不住的疯狂。 “我需要的是一个答案。”纵有谷把头埋在纵敛谷的肩窝里,她的手顺着纵敛谷的腰背弧度,一路向下,从纵敛谷的裤子口袋里拿出她的备用手机。 第46章 她熟练地拨通了张引羊的电话。 张引羊没有接电话。 纵有谷再试了一次,电话依旧没有接通。 哐镗—— 手机被重重扔在地上,再地板上弹跳几下咚咚作响,然后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纵有谷牵起纵敛谷的手,她的鼻尖蹭着纵敛谷的手指。 她吐出一口气,她说:“只有你是可信的,我只有你了。” …… 纵有谷应该是病了。 虽然纵有谷体温正常、呼吸平稳,但是纵敛谷对纵有谷病了这一点深信不疑。 纵有谷变得神经质,她总是尖叫、她总是流泪。 也许上一秒还吼着让纵敛谷离开,下一秒又开始哀求纵敛谷别走。也许上一秒她还在哈哈大笑,下一秒她的巴掌就挥向自己。 总之,现在的纵有谷几乎什么都做,但她就是不睡觉。 少眠、亢奋,这些都让她变得憔悴。 “你需要休息。”纵敛谷的声音里有些无奈。 纵有谷踢了她一脚。 “快睡觉。”纵敛谷有些无奈。 “不。”纵有谷摇头。 “你从被子里出来,别一直闷在里面。” “不,外面好冷。” 纵有谷的面色变得难看,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睛下挂着青黑色的黑眼圈。 没有办法,后面两天的拍摄只好全由纵敛谷完成。 纵敛谷完美完成了后来的动作戏。 她迅速消化了武术指导的想法,她吊着威亚在半空飞旋,她重重摔在海绵垫上。 完美的状态让导演啧啧称赞。 纵敛谷没有笑,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能做得很好,这本来就是她擅长的。 但是她依旧不擅长处理情感。 她竭尽全力,她将剧本读过一遍又一遍,她尽力模仿纵有谷,但是依旧难以准确传达情感。 万春明有些惋惜地摇头。 纵敛谷有些失落,她明明看过纵有谷那么多的表演,她明明参与了那么多次拍摄。为什么她还不如纵有谷,为什么她纵敛谷还是不行? 她想要询问纵有谷其中的诀窍,她想要看纵有谷现场出演这场戏。 “小纵,你最近的状态波动很大,是遇到什么了吗?” 万春明注意到了纵敛谷的异样,她喊停了这场戏。 纵敛谷摇摇头,摇头的动作停在一半,她皱着眉,脸上似乎很为难:“导演……我能不能请三天的假?” 纵敛谷在心中想好了理由。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万春明并没有仔细询问原因,万春明只是颇为担心地看着纵敛谷,而后很爽快地批了假。 “谢谢。”纵敛谷说。 “这不是你的水平,我希望三天后我能看到当初的那个你。” “好。” 纵敛谷的手指颤了一下。 纵敛谷快步跑回酒店,她甚至没有耐心等待在高层久久停留的电梯,她转身跑进楼梯间,快步跑上了十层。 她拉起蜷缩在被子里的纵有谷。 “快跟我走。” “去哪里?” “去找张引羊,要个答案。”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 第40章 工厂的周围有一片低矮的住房。 说是住房,其实是老旧厂区改的。 灰白色的斑驳墙面上攀着一大片爬山虎,锈迹斑斑的窗框嘎吱作响。 刚下过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有不少积水。 一瘸一拐的人影小心翼翼地在潮湿的小路上走着。 是张引羊,她刚下工。 前些日子她在电子厂做工,她经常做些小偷小摸,偷偷摸些小零件出去卖。她自以为做得隐蔽,没有人会注意到。 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她被辞退了。 没有厂会要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员工,在镇上没有人用她。 歇了几天,她只好来到邻镇碰碰运气。 她顺利在服装厂找到了工作。 在染料间工作,染料熏得人头脑发昏。尽管带着层层口罩,一天下来鼻孔里都是鲜艳的颜色。 就算这样,一天下来的工钱还是少得可怜。 身上淋了雨,风一吹,浑身发冷。 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服,继续往前走。 身后似乎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但是回头望时,什么都没有。 她又走了两步,身后的脚步声更加明显。 对方好像是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似的。 她加快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加快了。 张引羊开始奔跑,一瘸一拐地向前奔跑,水塘里的积水飞溅。 只顾着奔跑的她没有顾及脚下的泥泞,被打湿的泥土是那么湿滑,她眼看着自己的脸与路面越来越近。 就在她即将跌倒的那一刻,她被人一把拉住。 还没起身,她就被反身制服住。 “你不会有事的,我们只是有点事想要问你,我们想要一个真相。” 声音从她背后响起,是敛谷的声音。 张引羊闭眼,她说,好。 “好!” 十多年前,张牧牧总会这么雀跃地答应张引羊一个一个请求。她会把手上的鸡蛋饼让给张引羊,在做游戏时,她也会同意张引羊擅自修改规则。 尽管张牧牧比张引羊小上一两岁,但是她看上去却比张引羊懂事不少。 “好,我们说定了,我们待会去帮敛谷做鸡蛋饼。” 张引羊很喜欢和纵敛谷与张牧牧玩。纵敛谷比张引羊大一些,张引羊自然而然把对方当作姐姐。而张牧牧一直纵容着她,她也常常忘了对方比自己小,不由自主把她也当作姐姐。 可以说,张引羊依赖着纵敛谷和张牧牧。 “敛谷,我们来帮你了!” 张引羊拉着张牧牧欢欣雀跃地朝纵敛谷跑去。 纵敛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说:“你们不是来帮我的,你们只是馋了。” 被说中的张引羊也一点不羞愧,她嘿嘿笑了起来。 她看见纵敛谷又打了一个鸡蛋,在碗里打匀,分成两份。这是给张牧牧和张引羊准备的。 “敛谷,我们好喜欢你呀。” 张引羊听见纵敛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于是张引羊又嘿嘿笑了起来。 “敛谷,你说你为什么叫纵敛谷呢?你看,我叫张引羊,小牛叫张牧牧。我们都姓张,你为什么叫纵敛谷呢?好奇怪。” 张引羊问,她一边说,眼睛却一点不离开那个香喷喷的鸡蛋饼。 纵敛谷颇为不屑地看了张引羊一点,张牧牧抢先回答,她说:“我知道为什么!院长说起过,敛谷姐姐的襁褓上有个‘纵’字,这可能就是她妈妈的姓!小羊,我们是和院长妈妈姓的。” 张引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说:“那敛谷就不算院长妈妈的孩子吗?” 话一出口,她立马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因为她看见敛谷的眉毛皱得更紧,手上的小铲子恶狠狠地把鸡蛋饼切成几段。 “敛谷……小羊她不是这个意思……” 张引羊听见张牧牧在安慰纵敛谷,但是她全然没有听进去,因为一个绝佳的想法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小牛、敛谷,我们三个结婚吧!” 话音一落,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锅铲与铁板碰撞的声音、小牛的说话声……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只有张引羊沾沾自喜的声音:“那天我们在电视里看到的,结婚了就是一家人。我们可以永远睡一张床、永远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一辈子生活在一起!那句话我还背下来了,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穷,无论是健康还是疾病,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 张引羊兴奋地说完,依旧没有人说话。 锅铲在铁板上摩擦,鸡蛋饼被摊好了,她和小牛一人接过一个。 “神经病。”她听见纵敛谷这么说。 然后纵敛谷转身就走。 只有她和张牧牧留在原地。 “敛谷为什么生气?”张引羊咬了一口鸡蛋饼。 “不知道。”张牧牧嚼着鸡蛋饼口齿不清地说道。 张牧牧牵着张引羊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院长妈妈,院长妈妈听完哈哈大笑。 院长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水,一边摸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的头。她笑着向两个孩子解释什么是结婚。 院长又揉着笑得发酸的脸颊,她说:“小牛、小羊,不是结了婚就算一家人,而且就算不结婚,你们也是一家人,我们都是一家人,知道了吗?” 后来,张引羊和张牧牧是在屋顶找到纵敛谷的。 那正是傍晚,太阳点燃了半边天空,连云朵都是鲜艳的火红。 敛谷和小牛都是那么漂亮,张引羊在心里默默感叹。 张引羊和张牧牧在纵敛谷边上坐下。 “院长说就算我们不结婚,我们三个都是一家人,我们三个的关系比电视上那些还要厉害呢!” 第47章 张引羊兴奋地握紧了拳头在半空中乱挥,惹得张牧牧哈哈笑了起来。 又没人说话了,她们只是看着远处的天空,什么都没有说。 她们看着太阳慢慢下落,看着天空越来越暗,直到一片漆黑。 “诶?如果要结婚的话,敛谷、小羊,你们会和谁结婚呀?”张牧牧突然问。 “啊?” 张引羊一下子被问倒了,除了院里的孩子们,张引羊几乎没有接触过外人。她一下子也想不出一个心仪的结婚对象来。 “结婚么?”纵敛谷好像认真思考了起来。于是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话不能太多,要安静一点……要聪明的,学东西要快……” 纵敛谷撑着脑袋,十分认真地思考着。 “最重要的是,要完完全全知道我在想什么。” 纵敛谷很肯定地点点头。 “这不就是敛谷你自己嘛。”张牧牧一语中的。 “是么?” 张引羊听不下去了,她崩溃地吼起来:“不对!不对!你们都不能结婚才对,结了婚你们和别人就是一家人了,明明我们才是一家人。小牛、敛谷,你们都不能结婚,一辈子都不行!你们结婚了,我怎么办呀?” 纵敛谷和张牧牧都笑了,她们两个的笑声在张引羊耳朵里来回荡着。 时间停留在这个时候该有多好,张引羊时常这么想。 张引羊迟钝,但是自从这次谈话之后,她就惴惴不安,生怕张牧牧和纵敛谷突然和别人结婚抛下她。 于是她时时刻刻观察着她们,白天的时候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们,晚上睡觉都留了个心眼。 纵敛谷和张引羊都暂时不会结婚。张引羊松了一口气。 她在观察的时候还别有收获,她发现了纵敛谷的小秘密。 敛谷每次都会打着出摊的幌子去偷东西。 她会向院长揭发这件事情? 当然不会。 她会因此讨厌敛谷嘛? 绝对不会。 甚至,她对此感到高兴。 她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小牛。 这是她们这一家人的共同秘密。 当天晚上,她和小牛都没有熟睡。当她们听见敛谷收拾小推车的声音时,她们两个翻身下床。 “敛谷,我们也要跟着一起去。” “不答应的话,我和小牛现在就哭出来,把大家都吵醒。” 她们三个一起往镇上走。 她们一步一步往前走,天空慢慢变亮。 尽管张引羊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但是她依旧高兴。 这是她们一家人的集体行动。 她们三个,谁都没有预见即将遭遇的不测。 幸福与快乐的记忆总是那么相似、那么容易遗忘,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的永远是那些想要忘掉却难以忘掉的痛苦回忆。 张引羊天生迟钝,对危险迟钝,对痛苦迟钝。 所以当那只大狗冲出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多少恐惧,她冷静地依靠着自己的本能跳上了高墙。 她看见了身后与她一起奔跑的纵敛谷,她松了一口气。 这是她们这一家人共同面对的第一次危机,多么有意义啊。在这种时候,她依旧那么乐观天真。 当她跃上高墙,向下看的时候,她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了被大狗步步紧逼的张牧牧。 她看见那只大狗向张牧牧扑过去,被吓傻的张牧牧没能成功挪动脚步。 鲜红的血液染在张牧牧的衣服上。 “恶犬。”她听见身旁的纵敛谷喃喃自语。 而后,面色苍白的纵敛谷跳下了高墙,她向张牧牧冲过去。 一边跑,一边大声吼叫试图喝退那只狗。 纵敛谷面色苍白,张引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敛谷。 后知后觉,她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只大狗,被咬住的张牧牧,即将冲过去的纵敛谷。 她的视线在这三者之间来回晃动。 她总是习惯性地依靠小牛和敛谷。 没了她们,她手足无措。 流着涎水的大狗扭头甩开张牧牧,闪着恶光的眼睛盯着纵敛谷蓄势待发。 她的家要散了。张引羊想。 在思考清楚之前,她的身体就行动了。 她跳下高墙,强硬地拉着纵敛谷逃跑。她扭头的那一瞬间,她看见纵敛谷的眼神依旧盯着那只狗。 一回去,纵敛谷就发了高烧。 这段时间,张引羊没有离开过纵敛谷。 小牛对不起,我不能同时失去你们两个。张引羊想。 纵敛谷醒来,她没有哭,也没有吼叫。 她只是像刚出生的婴孩那样盯着天花板。 张引羊害怕极了,她连忙叫了敛谷两声。 纵敛谷终于回过神,她冲张引羊笑了一下,起身往外走。 她熟练地站到手推车前,从推车下拿出一个鸡蛋。 笃—— 一个鸡蛋落在搪瓷碗里,蛋白蛋清被搅散。 澄澈金黄的蛋液被均匀分了两次,成了两个大小相差无几的鸡蛋饼。 “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个你的,一个小牛的,你不许独吞。” 纵敛谷面无表情地说,但是眼神里有些纵容。 “好。” 张引羊呆呆地接下。 敛谷的记忆出问题了。 她跑到屋顶上,将两个鸡蛋饼都吃进肚子里。 泪水不知不觉涌出。 她至少还有纵敛谷。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纵敛谷。 无依无靠,张引羊自嘲似的笑了。 …… “我是苏彤果,她叫纵有谷,我俩都是群众演员。 嗯,对,我们早晚会混出头的。 失败?我们不会失败的。她失败了只能去捡垃圾了,我失败了只能回去继承家产了。 哈哈我开玩笑的,我们不会失败的。” 这是一段在拍摄现场的随机采访。 也是多年后,张引羊第一次再次看到纵敛谷。 不,应该是纵有谷。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们[垂耳兔头] 第41章 如果一瓶水被打翻了,谁负起责任呢? 是把水打翻的人?是把水放在这里的人?还是一开始倒水的人呢? 这个问题久久困扰着张引羊。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张牧牧究竟死没死。 毕竟,当她们回到福利院的不久,院长就因病离世。 所有人都在担忧着自己未卜的前途。 身边一起长大的那些孩子们,接二连三地被送到附近福利院,陆陆续续也有孩子被领养。 可以说这个时候,分别是常态。 所以没有人发现张牧牧的失踪,张引羊也没有机会调查张牧牧的下场。 她的眼前总是想起先前与张牧牧相处的点点滴滴,耳边也总是回荡着张牧牧既幼稚却又装作成熟的声音。 疼痛化作泪水涌出眼眶。 没事,至少还有敛谷。 她只好如是安慰自己。 她一边想一边回到房间。 福利院的寝室是大通铺,孩子们都住在一起。 随着陆续有人离开,这里已经不似原先那样热闹了。 她走了两步,而后愣在原地。 因为敛谷的位置也被塑料薄膜盖了起来,被褥、枕头、杯子统统不见了。隔着白色档灰塑料,只能看见微微发霉的床板。 张引羊一向迟钝愚笨,她难得聪明一回,她知道敛谷也走了。不知道是被分配到了别的福利院还是被收养了。 但是她知道,她和敛谷也是再难相见了。 她们还小,对她们来说分别往往是永别。 ——“小牛、敛谷,我们三个结婚吧!” ——“院长说就算我们不结婚,我们三个都是一家人,我们三个的关系比电视上那些还要厉害呢!” ——“小牛、敛谷,你们都不能结婚,一辈子都不行!你们结婚了,我怎么办呀?” 泪水开始涌出,她大声地哭着,过度呼吸让她四肢变得麻木,渐渐失去了对一切的感知。 然而,除了接受命运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她的家散了。 人们都说,时间会抚平一切。 但对于张引羊来说,时间倒像是灶上的火,把一锅粥熬得越来越浓。 她没有被收养,她在福利院满满当当呆到了十六岁。 她的身体素质很好,动作也迅捷。长大之后也开窍了,脑子开始活络。 她成功通过了当地警校的招生。 就在这个时候,过去的记忆又涌了上来。 她配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吗? 过去小偷小摸不断的人真的可以拥有这样的未来吗? 小牛会恨她吗? 她把那张通知书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又像不解气似的重新捡回来,把粉色的通知书撕得稀碎冲进了下水道。 第48章 她的人生至此也一路下跌。 她无师自通地开始堕落。 她随便找了份日结的工作,实在没钱就开始偷东西。 被打、被辱骂是家常便饭。 在服装厂做工的时候,开小差的工友没有注意到仍在操作的张引羊,她的腿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轧断的。 她没有难过很久,残疾的腿让她更好调动人们的同情心,她去乞讨的时候比以往赚得多多了。 而且,身心上的疼痛让她有种在赎罪的快感。 敛谷也一定是这样的。这样的想法让张引羊安心了不少。 “嗯,我是纵有谷。” 这是张引羊第二次在电视上看见敛谷。 纵敛谷现在过得很好,尽管还不出名,但她的工作体面,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大,弯弯的眼睛里竟然还有一种天真与冲劲。这是连张引羊和张牧牧都不曾见到的。 凭什么? 张引羊现在很聪明。 她一夜没睡,根据网络上仅有的几个画面,她综合整理了每一个片段的时间地点,而后她大致推断出了敛谷的活动范围。 有两类人最不缺时间。 一类是那些顶有钱的人,这些人好像还被称作有闲阶级。另一类就是没有工作游手好闲的人。 张引羊显然属于后者。 于是,她蹲守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敛谷。 她要开始赌了。 赌纵敛谷的记忆依旧不清楚。她要纵敛谷也愧疚一辈子,她要纵敛谷也和她一样痛苦。 “敛谷!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都烂在了泥泞里!” 张引羊冲上前,攥住了敛谷的衣领,她知道敛谷爱干净,所以她特意把手上的污泥都擦在了敛谷的衣服上。 “你真是” 怎么能只有她一个人痛苦呢? “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小牛都能有个很好的未来。” 尽管敛谷状作云淡风轻,但是她在敛谷脸上看见了一瞬间的空白。 她在心里暗笑,因为她赌成功了。 如果一瓶水被打翻了,谁负起责任呢? 所有人都该平等地为那摊水、那一地的玻璃渣负责。 张引羊笑了。 ……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呵,你问我?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觉得我骗了你?” 张引羊被死死按住,她抬不起头,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眼前的敛谷。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早就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是这样狼心狗肺,一心想要把过去的一切都忘掉,包括我,包括小牛。” 张引羊的眼神里射出怨毒的光来,她的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连带着面部肌肉都开始颤动。 身后的人加重了手上的动作,在她的钳制下,张引羊几乎一动都不能动。 “松手吧。” 张引羊听见纵有谷拍了拍她身后那人的胳膊,她就被松开了。 她的胳膊有些痛,当她正要发作的时候,她听见敛谷缓缓开口了。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敛谷喃喃自语。 张引羊也没有说话,她只是看见眼前的敛谷。 即便这些年来张引羊多次骚扰阻挠,她都没能阻挡敛谷大放光彩。 现在的敛谷,衣着体面讲究、工作光鲜亮丽。 在电视上看到敛谷的时候,即使她们就隔着一层屏幕,但是张引羊心里清楚,她们之间已经是天壤之别。 她又想起前一阵来找她的小牛。 哦对了,现在的小牛叫犬和。 小牛竟然成了狗主人的女儿,那人是来回做生意的,很有钱。 现在小牛身上的衣服也是那么讲究,厚实的布料裁剪得当,穿在小牛身上板板正正。 小牛没有死,小牛过得很好。 她打心底里为小牛高兴。 但是,恨意忍不住从心底泛起。 她这些年算什么呢? 小牛、敛谷都过得很好,过着她张引羊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只有她一个人被困扰着,天天生活在泥沼里。 凭什么。 张引羊怨恨所有人。 她恨敛谷的冷漠,恨小牛的迟来。 恨自己。 她又想到那张通知书。 如果当时她收下了那张通知书,成功进了警校会怎么样。 她大概也会走向正轨。 对哦,如果她真的成了警察。 她可以帮助更多的人,这样也算是赎罪吧,也能让自己心安吧。 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这么愚蠢,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如果自己是警察,小牛与敛谷都成了演员。 她张引羊也有资格和她们再次成为一家人。 那一次的意外也不过是她们共同面对的小小风暴之一。 但是她把那张通知书冲进了下水道,连同她的未来和可能性都被自己断送。 她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拿着吧。” 熟悉的牛皮纸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是敛谷递给她的。 “拿着吧,这里面的钱应该够你生活一辈子了。不要来找我了,我也不会找你的,不会害你了。” 她听见敛谷这么说。 她愤愤接下那个牛皮纸袋,和往常一样,里面装着现金。 不同的是,这次显然厚了不少,厚实的钞票将牛皮纸袋撑鼓,拿在手上非常有分量。 “敛谷,你不想把我送进去了?” 张引羊笑着问,她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敛谷还把她当成那个在牛小庙愚笨蠢钝的小羊。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敛谷想要害她,想要把她送到大牢里去。 如果一瓶水被打翻了,谁负起责任呢? 反正她是最不无辜的那个,她坐牢也是应该的。 “对不起。” 她听见敛谷这么说。 不对,错了、错了。 “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不应该是这样的,你应该怨恨我,然后打我骂我! 这样算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所有事情? 你不要站在老好人的角度来说这句话,我不需要、我不需要。” 敛谷没有再说话,她的眼睛望在哪里? 张引羊顺着她的视线才发现,敛谷的眼睛一直望着她张引羊身后的人。 是这样吗? 张引羊笑了一下,她没脸没皮地笑着,学着无赖的样子把清点起牛皮纸袋里的钱来。 贪财、贪婪,她努力表现出人人讨厌的样子。 敛谷的眼神终于看向自己,只不过视线里带着些同情。 不是这样的。 张引羊心中愤恨,她把牛皮纸袋重重扔到地上,地上的积水洇湿了纸袋。 “走吧。” 她听见敛谷叹了一声。 两个人影在她视线里越来越小。 “敛谷!” 张引羊焦急地喊了一声。 她看见那两个人影同时转头,动作都是那么一致。 ——“结婚么?” ——“话不能太多,要安静一点……要聪明的,学东西要快……” ——“最重要的是,要完完全全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不就是敛谷你自己嘛。” 张引羊笑了一下,她挥开脑子里荒唐的念头。 她蹲在地上,重新捡起被打湿的牛皮纸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钱。 ----------------------- 作者有话说:这两章是从张引羊的视角来写的,所以这里的“敛谷”其实是纵有谷啦 张引羊的情节暂时告一段落了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很高兴遇到你们[熊猫头] 第42章 万春明给纵有谷批了三天假,但是纵有谷第二天就回来了。 她没有立马去拍摄,也没有让纵敛谷代替她去拍摄。 她拉着纵敛谷和她一起在酒店躺了两天。 这两天里,她们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躺着,甚至连交谈都很少。 到了最后一天傍晚,纵有谷终于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像原来那样说说笑笑,像原来那样泼皮耍赖。 “明天又要拍戏了,不想上班。” 纵有谷在床上滚了一圈,用杯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只有一个圆圆的脑袋露在外面,她目光闪闪地看着纵敛谷。 她又开始耍起了无赖,她牵着纵敛谷的手指央求对方替她上班。等纵敛谷答应后,又抢走纵敛谷所有衣服说什么都不让纵敛谷出门。 “你到底要干什么?”纵敛谷的声音颇为无奈。 纵有谷嘿嘿笑了两声,她不说话了,也一动不动,只是看着纵敛谷。 “你明天去不去拍?” 纵有谷转了转眼睛,她眯起眼笑了。 “当然去啊。” 纵有谷拍灭了灯,她翻了个身,面对着阳台。 第49章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眼前的一切都慢慢有了轮廓。 明天很重要。 …… 万春明总算是知道先前何归谈起纵有谷时总是一脸疲惫了。 纵有谷的状态总是那么不稳定。 状态好的时候一连好几个镜头都能一条过,表演几乎没有一点瑕疵。 但是状态不那么好的时候,她就会变得非常焦躁,然后想尽办法逃避当天的拍摄。 不过没有办法否认的是,她是个很好的演员,是个难得的全才。 万春明看着剧本上于雨来的戏份发呆。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葛崖拍了拍万春明的肩膀。 万春明摘下眼镜:“没什么,在想小纵什么时候能调整好状态。” 葛崖嗯了一声,听不出她语气里是什么意思。 纵有谷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她已经换好了服装,眼睛透亮。 这天的太阳很好,照在身上正正好好,不灼热,是让人昏昏欲睡的温暖。 她四下环顾,犬和也到了。 犬和坐在凉棚下,手指着剧本,专注的她没有注意到纵有谷的视线。 “春明导演。” 纵有谷向万春明点了下头,万春明身旁的葛崖也笑着向她点头,葛崖的眼神里似乎有些打量的意味,纵有谷不知道葛崖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微笑。 “你不说话我都能感觉到你今天状态不错,希望能稳定下去。”万春明一边调试她的耳机一边说。 “一定会的。” 纵有谷笑了,她想起了纵敛谷。 只要她们合作,她们就是完美的。 “演员准备!” 场务已经搭建好了场景。 纵有谷迈腿按照引导站在了合适的位置。 在她面前坐下的是犬和,也就是张牧牧。 即将拍摄的是电影的最后一幕。 于雨来成功回到了现实世界,林岭晚问于雨来询问生活的意义。 纵有谷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眼前的张牧牧。 过去的点点滴滴开始不断涌出,一幕一幕在她的眼前掠过。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并不害怕,也不恐惧。 她用余光扫过四周,她果然在附近看见了那个在艳阳天用衣服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住的人影。 纵敛谷,纵敛谷。 她在心里喊了两遍,心渐渐定下来了,眼前的画面慢慢消散。 “三、二、一,开始!” 纵有谷继续趴在桌子上,炽热明亮的灯光直直从侧面打过来,她的影子飞斜着打在墙上。 于雨来是畅快的,她成功回到了现实,她又活了一天,又占有了一天。她和以往一样,趴在桌子上尽情享受着眼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她比以往更珍惜眼下的每分每秒,一边享受今天、一边期待着未来,这是最大的不同。 纵有谷的脸靠在手臂上,她出神地望着窗外。视线所及除了摄像头和收音设备什么都没有,不过纵有谷好像真的看见了窗外春景一般,她的眼睛明亮、闪烁。 凳子腿与地面摩擦,尖锐刺耳的声音让人掉一身鸡皮疙瘩。 林岭晚在她面前坐下了。 对方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打量,漆黑的瞳孔一动不动地锁定在纵有谷身上。 “有什么意思呢?” 林岭晚没头没脑的问。 犬和的声音属于很细的那一类,于是她的声音又给林岭晚这个角色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脆弱的色彩。 于雨来没有理睬林岭晚,她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林岭晚保持安静。 窗外是鸟鸣与蝉鸣。 穿过近处的嘈杂,可以听见远处的人声。 林岭晚依旧不依不饶地问:“到底有什么意思呢?你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你早就得到了别人的夸赞,你不需要做这件事了。 别和我说你是为了同学情谊、出于正义而去救她们的,我不相信。” 林岭晚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眉头皱起。 “你在担心什么呢?” 于雨来这才抬头,她回头看着林岭晚。 纵有谷愣了一下,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平静的状态下看见张牧牧。 张牧牧作为她梦里的常客,她对她的脸实在是熟悉。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象过长大之后的张牧牧。 因为她先前认定了,小牛是没有未来的人。 纵有谷微微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她再次沉浸在表演中。 “我——” 林岭晚正要作答,于雨来却又将食指放在唇边,她再次阻止林岭晚出声。 “你很自卑。”于雨来轻笑了一声。 林岭晚的脸色立马变了,她瞪大眼睛,眉毛拧在一起。 对于雨来的敌意浓烈至极。 “呵,你在开玩笑吗?我?自卑?怎么可能。” 于雨来从容地靠在椅背上,她慢悠悠地抬起手腕,指着林岭晚,嘴角上扬笑了一下。 她说:“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一直在向未来发问,结果一无所获。” 林岭晚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她扭过了头,却没有再打断于雨来。 “你很有天赋,你学习任何东西都很快,所以你因为你的天赋而自傲,你瞧不起我们所有人。 但是你其实根本不知道你要什么,对吧?于是你挣扎、矛盾,内心深处竟然生出一种格格不入的自卑来。” 于雨来说话向来如此耿直毫不留情,因为她觉得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大好的时光。 此时此刻的纵有谷完全理解着于雨来的心境,她感于雨来之所感,她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不耐烦与讥笑。 “所以呢?我该怎么做?你开导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呢?” 林岭晚的语气平静,又尖又细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于雨来笑了,她摇了摇头,她看向窗外。 拾音器、摄像机再次出现在纵有谷的视线里,纵敛谷也在她的视线中。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她又成了于雨来,眼前是明媚的阳光和茂密浓绿的树叶。 于雨来重新转过头,她笑得灿烂,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像是一弯月牙形状的吃水,游鱼在其中来往。 她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其实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把我拉入这趟浑水,我都不知道我的缺陷呢。我太过看重现在,你太过看重未来。” 纵有谷缓缓睁眼,她将头转回去,看着林岭晚。 她说: “过去的事情已经不能改变,未来还没有到来,我们能看见的只有现在。 林岭晚,与其浪费每一个今天去思考明天的意义,不如过好今天。 你这么聪明,在每一天的行动中,总能思考出一个你想要的答案。” 过去的已经过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说完这句,纵有谷感觉自己的心也颤了一下。 她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林岭晚?犬和?张牧牧?还是纵有谷自己呢? 纵有谷重新抬起头,她温和地笑着,看着眼前的林岭晚,看着眼前的小牛。 她不可能不感慨。 张牧牧长大了,她整体的相貌和以前有了非常大的不同。 如果不仔细看,绝对不会将张牧牧和眼前的这个犬和联系在一起。 只有在细看时,才能从相似的五官中找到一些能够证明这两人是同一人的佐证。 林岭晚喃喃自语: “过去的没有办法改变,未来又太过遥远。” 所有人都不该被没有办法改变的过去困住,所有人都不该整天为没有到来的未来惴惴不安。 所有人都是这样,张引羊、张牧牧是这样,她和纵敛谷也是这样。 “卡!” “敛谷姐,真的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犬和一边喝水一边说,“你真的太厉害了,我还是怎么赶都赶不上你。” 纵有谷笑了一下,她拍了拍犬和的肩膀: “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犬和。下次叫我有谷就好。” 纵有谷深深吐出一口气,她感觉把郁结在五脏六腑里的浊气都一吐而空,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轻松过了。 她下意识看往纵敛谷的方向看去,纵敛谷依旧懒洋洋地倚靠在门框上。 即使隔着那么远,纵有谷也知道纵敛谷一定在看着自己。 ----------------------- 作者有话说:这个小情节结束啦! 很高兴遇见你[撒花] 第43章 在那之后,纵有谷再没有闹什么幺蛾子,按照约定与纵敛谷交替着完成了拍摄。 她的状态非常不错,导演趁着这个机会把先前不太满意的镜头重新拍摄了一遍。 纵有谷看了一眼,都是纵敛谷代替她拍的那几个镜头。 她哈哈大笑,纵敛谷确实演得不错,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有这么大的进步确实非常优秀了。 第50章 但是纵敛谷不如她纵有谷,正如她没有办法像纵敛谷那样控制身体。 她站在摄像机前弥补了她的缺席,她的表演覆盖了纵敛谷的表演。 纵敛谷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有表示。她只是在远处看着,像一块海绵一样吸取着纵有谷的经验。 “你有没有觉得很不公平?” “不公平?” “就是你不管付出多少,最终都会被算到纵有谷身上。” 纵有谷看见纵敛谷撑着头思考了一会,而后笑了。 纵敛谷说:“我说过了,我们在合作。我永远不会感到不公平的。” 纵有谷一把抱住了纵敛谷。 陆陆续续又过了大约一个月,前期拍摄终于结束。 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让纵有谷几乎模糊了对时间的感知。 先是犬和的突然出现,再是张引羊的坦白。 纵有谷现在的想法矛盾又割裂。 一方面她庆幸得知真相,当她知道她没有抛下张牧牧的时候,她是高兴的。 当她看到张牧牧——也就是现在的犬和过得很好时,久久萦绕在心头的愧疚感终于消散。 她当然有过错,但是她的过错不会牵连她一辈子。 不过另一方面,她是痛苦的。 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她不断在心里看低自己,不断鄙视自己,放任自己慢慢堕落。因为她觉得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幸好还有纵敛谷陪在身边,幸好纵敛谷能完完全全理解自己。 不然她真的要发疯了。 一桩桩事情让纵有谷晕头转向,根本没有发现时间的流逝,当她觉着试镜恍如昨日的时候,拍摄竟然即将结束。 “三、二、一,杀青快乐!” 剩下的演员们在镜头前大喊,她们的嘴大大张开,露出牙龈,露出红红一片的口腔。 所有人都很开心,万春明也是。 她站在队伍的中央,她被一众年轻的演员挤在了中央。她看着一个个年轻的头顶,看着她们活泼的面容,她不可能不高兴。 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走得更高、更远。 “后期的工作很快也能完成,大概再过一个月后就能递交审核。和资方商量了一下,大概在下半年或者贺岁档上映。 好了,孩子们,很高兴能你们合作,我希望以后你们能越来越好。” …… 纵有谷后续暂时没有别的拍摄计划,齐芳给她批了一周的假,让她和纵敛谷都暂时不用受上班的折磨。 人是不能闲的,一闲下来就会开始作妖。 至少纵有谷是这样。 她刚卸下心理上的重负,整个人自然是非常亢奋的状态。 家里老旧的木质地板被她踩得嘎吱作响。 她把床当作舞台,一跃跳上床,站在中央,像舞台剧上自白的演员那样一手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抵在胸膛。 “天底下再没有比我更善良的人了。” 她的语气夸张,过于充沛的语气让她的台词更有一种矫揉造作的成分。 不过,奇怪的是,纵敛谷依旧没有打断她,也不像先前那样出言讥讽,纵敛谷只是看着自娱自乐的纵有谷。 纵有谷一屁股坐在床上,她不动了,她也只是看着纵敛谷。 视线相交,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对峙着。 纵敛谷的眼睛就像是不会干涩那样,她真的一动不动。 最终还是纵有谷败阵,她掰过纵敛谷的肩膀,把额头抵在纵敛谷的手背上。 她的声音很小,也有些无奈,嗯嗯一阵像是猫叫:“你到底想说什么?别老盯着我。” 纵敛谷的眼睛亮了一下,她抿起了嘴唇,欲言又止。 纵有谷啧了一声,她刚要出声时。 纵敛谷终于开口了: “教我怎么表演。” 纵有谷歪过头,她没有想到纵敛谷会说出这样的话。 纵敛谷继续解释道:“我们说是合作,用共同的表演一同完成拍摄。但是对我来说,与其说是表演,更确切一点来说,我只是在依靠上辈子训练出来的本能而已。” “我按照提示起跳、我按照提示奔跑,只是这么机械地坐着,只有偶然几次才能入戏。 我喜欢那种入戏的感觉,那一刻,全世界都不存在了。 你应该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帮帮我,好吗?” 纵敛谷牵起了纵有谷的手,她学着纵有谷的样子,把额头贴在纵有谷的手背上。 手背与额头的温度差让彼此都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我想要变得更好,我也想要和你一样思考每一个角色的,我也想要在聚光灯**验不一样的人生。” 纵敛谷轻轻吻了纵有谷的手背,她抬起头,她的视线紧紧追随着纵有谷的瞳孔,不给对方半点闪躲的时机。 “把你的经验都告诉我好吗?我需要你,能让我变得更好的只有你。” 纵有谷眯起了眼睛,她的视线里只剩下了纵敛谷一个人。 她思考了一会,而后重重向后躺去。 闷闷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能让你变得更好的只有我,能然我变得更好的也只有你。” 纵有谷迅速坐起身,她一把将纵敛谷也拉上床。 她们两个本来就高,现在站在床上,房顶离脑袋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倒有点顶天立地的意思。 纵有谷在身后抓着纵敛谷的手腕,她的手带动纵敛谷的手挥动。 她们的手在最高点停下。 纵有谷又说出那句台词:“天底下再没有比我更善良的人了。” 她的声音很大,与纵敛谷站得那么近,一时间倒像是纵敛谷说出来的。 “这一场你演得很好,我自愧不如。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纵有谷凑在纵敛谷的耳边,她的声音很轻,呼吸却很重。温热的呼吸像水流一样在纵敛谷耳朵旁流淌,很难让人不怀疑纵有谷是故意的。 “你不用回答,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你能理解这个角色,你与这个角色有几乎相同的经历,所以对你来说,这个角色的难度约等于没有,你只要呈现出最本真的状态就好了。” 纵有谷再次挥动纵敛谷的手,她们的手慢慢垂下。 两双手在纵敛谷的胸口合了起来。 纵有谷的手开始颤动,连带着纵敛谷的手开始抖动。 “我们都不是该死的人。” 纵有谷的声音变得很大,从镜子里来看,根本就像是纵敛谷在说出台词。 一个人在前面表演着,另一个人在身后发出声音,就像是一场双簧戏。 “你还记得这一场戏吗?” “嗯。” 这场戏是《同学社会化指南》中,纵敛谷代纵有谷拍摄的第一场戏。 这一场戏,纵敛谷自认已经非常努力。 她的情感充沛,台词清晰,配合着肢体动作传达着她的情感。 她很不错了。 但是万春明却不太满意。 因为万春明见识过纵有谷的表演,因为如果是纵有谷的话,肯定能做得更好。 “你觉得你缺在哪里?” “我?缺少经验、缺少训练。” 纵有谷突然松手,她的食指竖在纵敛谷唇前。 “的确如此,不过,你更缺少的是理解。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能做到的事情,你一定可以做到,或早或晚罢了。 就像一开始接到于雨来这个角色的时候说的那样,只要是人,总会有相似点,以这个为抓手去理解深挖这个角色,然后一切的表演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纵有谷依旧牵着纵敛谷的手,纵敛谷挣了一下反手握住纵有谷的手。 两只紧紧牵住的手划过半空,又快快荡下。 “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毕竟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就能弥补对方的不足。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就是完美的。” 因为有了彼此,不用急于摆脱自己的不足,也不用担心对方嘲笑自己的不足。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对方更加了解自己。 纵有谷忽然抽出手,她的双手迅速环在纵敛谷脖子上,一把将对方勒进自己怀里。 当然,她不可能得逞。 纵敛谷反身一扭,双手隔开了纵有谷想要收紧的双手。 纵有谷急得上蹿下跳。 砰—— 她的头撞在了天花板上,她更加生气了,干脆重新钻回了被子里。 纵敛谷笑了,用脚背推了推那团被子,她说:“你的反应不可能比我快的,这方面你超不过我。” 她在被子旁坐下,虚虚靠在了被子上。 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纵有谷的存在的确让她安心,她也不由自主被纵有谷吸引。 她们骨子里就是那么自恋的人,她们不可能不爱彼此。 “你不会离开的,对吗?” “我怎么离开?我在原先世界里都死了,估计现在都被泡肿了,当然回不去。” 第51章 纵有谷没有理会纵敛谷的玩笑,她又问了一遍:“你不会离开的,对吗?” 纵敛谷愣了一下,然后她轻笑:“当然。” ----------------------- 作者有话说:521,我爱你 有谷敛谷长长久久 很高兴遇到你[垂耳兔头] 第44章 #纵有谷 #何归采访 #《同学社会化指南》路透 #万春明谈从业经验 @真不知道要吃什么了:好美丽的一个妹妹……我怎么才发现她 @虚怀若谷谷:我来啦!她是纵有谷,目前演过不少戏,先前那张墙头飞跃的出圈路透也是她。是又美丽又有实力的一个宝宝呀~ @纵有一只猫:你们快去看何归的那个采访,我真要笑晕了……何导本来一本正经地在回答问题,结果一提到小谷就立马笑出声,一边笑一边摆手。 @从前的从前有座山谷:这个路透真是太伟大了,任何人没看到宝宝的校服照片我都会难得哇哇大哭,然后半夜趁你睡觉的时候扒开你的眼皮让你看看这几张绝世美照。怎么能美成这样呢?一打开就感觉被青春的气息笼罩了,一点开大图就感觉沐浴在阳光里,一保存到相册里就感觉整个人得到了升华……宝宝[可怜][摊手] @真不知道要吃什么了:刚想说热评好夸张,但是一点开照片就发现这些话还是保守了。 @春眠柳:万春明的访谈让人很感慨啊,我从小看着她的电影长大,突然发现她年纪也上来了。这组照片里都是新面孔啊,万春明对后辈的提携帮扶真是有目共睹的,希望演艺行业能越来越好,以后还能看到好作品。期待这部电影,快快上映吧…… @无无有有:视频网站上有一个她作品合集,她真是从龙套一步一步起来的,看得我一边心疼一边忍不住缺德地哈哈大笑。被巴掌扇死、被一枪打死、粗心落水溺死……妹妹真的已经集齐死亡成就了hhh (展开剩余10394条评论) …… 好消息与坏消息都是那么毫无征兆的,它们会在夜里、看不见的地方蛰伏,然后毫无预兆地出现,像顽童一样观察着人们脸上的讶异。 纵有谷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 大半夜的,她接到了齐芳的电话轰炸。 挂了一个又一个,实在受不了,她才接起了电话。 “有谷,你现在快回想一下你先前有没有发过什么不该发的,有没有点赞过不妥当的内容。虽然公司会做仔细审核评估,但是保不准会有疏漏,你记得仔细检查,知道了吗?” “什么?” “现在没工夫解释清楚,你自己看手机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总之你一定要仔细检查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如果有的话,一定要报备,我们好提前排除风险,不要等出事了再说,知道了吗?” 齐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落到了纵有谷耳朵里,然后又另一只耳朵里飘出,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没办法,纵有谷突然从被子里拔出来,还没完全清醒呢。 “后续具体的安排会当面和你说,知道了吗?” “嗯嗯,好的。” 纵有谷应了两声,等齐芳挂了电话后,手机重重摔在地上,她也重重摔在床上。 她又陷入浅浅的睡眠中,过了好一会,她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她又被拍到耍大牌了? 没有啊,她最近绝对安分。 她一没有让胡迎花作威作福,她二没有一声不吭就抛下整个剧组。 她什么都没干啊。 她立马翻身起来,手脚并用地捡起地上的手机。 她打开软件一看,后台收到了大量@消息。 她的脑子依旧不甚清醒,手指机械的滑着,眼前像是有一层薄薄的雾一样,什么东西都看不真切。 直到她看到那个居于高位的热搜词条—— #纵有谷。 脑中一声响亮的轰鸣驱散了所有困意,她变得无比清醒。 她立马点开词条,浏览过一条条评论。 她的眼睛随着屏幕上下轻微抖动,屏幕发出的光照得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不是恶评,不是嘲讽,前排评论几乎清一水是对她的夸赞。 夸她漂亮,夸她可爱,夸她演得好,夸她肢体动作漂亮。 她纵有谷好像红了。 她倒吸一口气,手机落在地上,啪嗒一声,纵有谷心中的火焰剧烈地燃烧起来。 她打开房门,冲出卧室,摇醒趴在桌子上的纵敛谷。 “你别睡了,你别睡了,你快看这个。” 纵有谷像揉面团一样揉着纵敛谷,她一边摇晃纵敛谷,一边上蹿下跳,木地板嘎吱作响,老旧的桌子也咯咯直响。 纵敛谷这才抬头,神情恹恹。 “你再蹦楼下邻居就找上来了。” 纵敛谷一边懒洋洋地说着一边接过手机,她仔细地看着屏幕。 客厅的节能灯大概是要寿终正寝了,微弱的灯光不断闪烁,不足以点亮整个小小客厅。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手机的光是那么耀眼。 亮白色的光直直照在纵敛谷的脸上,高挺的鼻梁反着光,眼睛更是明亮。 纵敛谷看着手机,纵有谷看着纵敛谷。 纵敛谷脸上露出笑容,纤长的手指左右来回滑动着屏幕。 看到纵敛谷的表情,纵有谷也是那么高兴神气。 她忍不住在纵敛谷的鼻尖吻了一下,她说:“我就说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完美的。” 纵敛谷依旧没有抬头,她看着屏幕,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纵有谷忍不住牵起纵敛谷的手沿着腕骨亲吻,一路向上然后凑到了纵敛谷的耳边。她咬了咬纵敛谷的耳廓,她说:“你看啊,我是那么完美,你是那么完美,我们是那么完美。” 纵有谷和纵敛谷一起欣赏着这组照片。 这组照片里有不少抓拍,但是纵敛谷和纵有谷没有一张是丑的,无论是正在说话,还是正在奔跑,她们都是那么完美。 恰到好处的垂眸、紧贴在修长四肢上的紧致肌肉。 除了她们,没有人会发现‘纵有谷’的背后是两个人。 不对,她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纵有谷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 纵有谷能够感受到,自从纵敛谷来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久久郁积的心结已经成了过去式,接踵而来是机遇与契机。 因为纵敛谷,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她正慢慢走上一条阳光照耀的坦途。 “我好爱你,我好爱你。” 纵有谷亲吻纵敛谷的眼皮,在纵敛谷的耐心即将耗尽时,她适时地与对方拉开距离。 纵有谷端正的坐在一旁,朝纵敛谷眨眨眼,一脸无辜。 纵敛谷把手机聚到纵有谷眼前,她也笑了起来。 “这张怎么样?” 纵敛谷笑着问她。 纵有谷只是扫了一眼,她就很肯定地说:“非常完美啊。” 纵敛谷推了她一把,手机屏幕靠得更近了。 纵有谷只好仔细看这张照片。 照片中的应该是纵敛谷,相片应该抓住了纵敛谷越过天台的那一幕。 角度找得很好,低矮的道具都被隐去。但从照片来看,纵敛谷好像真的在高空中跃起。 “这是我啊,这张照片拍得是我,是纵敛谷的照片。” 纵敛谷笑了起来,她几乎是哈哈大笑,抓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 她在为聚光灯下的自己而高兴,她在为出现在社交平台照片上的自己而高兴。 纵有谷拿过手机,左右来回滑动。 她说:“那这张是我。” 纵有谷的手指突然在一张相片上停下。 在这张照片里,她垂着眸,盯着地上的纸屑。 不对,这也许不是她,照片上的也许是纵敛谷,毕竟这场戏纵敛谷也拍过。 她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 “这张照片里的到底是你还是我?” 手机被递到纵敛谷面前。 纵敛谷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头凑得老近,照片不断被放大缩小。 纵敛谷皱着眉:“看这个手臂,应该是你吧。不……不对,我放松的时候手臂也是这样的。 看地上的影子,应该是下午拍摄的,我记得我是在下午拍摄的,所以这是我?” “我补拍也是在下午。” 纵敛谷又低着头,企图从照片的边边角角里面找出一些线索来探清这照片里的到底是谁。 照片里的那人眼睛微微眯起,这是纵敛谷的习惯。 纵敛谷抬头,发现眼前的纵有谷也眯着眼睛。 好吧,这是她们共同的习惯。 那么,这到底是她纵敛谷,还是纵有谷? 怎么现在连她们两个都分不清彼此了。 纵有谷和纵敛谷不约而同地指着对方笑了起来。 第52章 她们掩面而笑,重重靠在各自的座椅靠背上。 地板又嘎吱一声。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纵敛谷问。 其实她好奇很久了,先前纵有谷虽然不火,但是赚得不算少,租一套稍微好一些的房子里还是绰绰有余的。 为什么还是住在这套老破小里? “什么?” “我问你什么时候搬出去,毕竟你之前是这么说的,说等你有钱了,要带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可不想和你窝在这里一辈子。” 纵有谷依旧靠在椅背上,她的头向后倒,仰头望着整间房子。 地板热胀冷缩偶尔会冷不丁发出响亮的断裂声,有几处的踢脚线也脱落了,头顶的节能灯在不断闪烁。 她终于直起身,在椅子上坐得端正,她握着纵敛谷的肩膀,一脸严肃: “这个灯该换了。”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垂耳兔头] 第45章 在公司的持续运作下,纵有谷的确是红了。 人红了,什么都有了。 不只是钱而已。 纵有谷总算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 过去她从来不约束自己的行为,几乎可以说是随心所欲。 于是过去人们说她不敬业、说她小牌大耍。 三天两头地,她就能在互联网的边边角角看到批评她的评论。 这些批评也不是单单为了批评她,她那会还没火到让人在意的程度,所以更多时候是用她去衬托别人。 不过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因为不满意自己的表演而擅自离开,这是她精益求精,这是她特立独行。 她逼迫胡迎花驱赶苏彤果,那是她公私分明,那是她个性的体现。 一切的褒义词都能用在她身上,她身上好像有人类一切美好的缩影。 总之,没人会揪着纵有谷的过错不放,甚至过去一切行为都让她更加可爱可亲、让她更有人的味道。 爱她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喜欢她的人与沙漠里的沙粒一样多。 至少现在是这样。 不过,当然有人不喜欢她,随着名声一起涌来的是更多的恶评。 只是纵有谷一律视而不见,权当不存在,她根本不在乎这些。 纵有谷对此很满意,她捂嘴轻轻笑了。 被手遮挡的嘴角放肆地上扬,露出一口玉白色的牙齿。 她和纵敛谷本来就是这么完美的人,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喜欢她们才对。 过去她极致自大的同时又有极致的自卑,而现在,她只剩下了极致的自大。 她变本加厉地开始自夸、自矜。 阳光斜照穿过玻璃,硬朗的光同时在纵有谷和纵敛谷的脸上分出明暗。 宽大舒适的保姆车缓缓向前,两侧微微的大树像是弯腰行礼的侍者。 是的,纵有谷和纵敛谷正在赶往拍摄的路上,纵有谷即将拍摄一条广告。 短暂的休假结束后,纵有谷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电视剧、电影、广告推广…… 主角、配角、特别出演…… 各种各样的角色、各种各样的拍摄,她不再无足轻重。 她现在也能挑选自己的工作了,纵有谷笑得非常满意。 鼠标划过一个个邀请,最终在一份邮件上停下。 这是一份广告拍摄邀请。 这是一个运动品牌,走的是大众路线,价格亲民、尺码款式多样包容。 如果能参与这条广告的拍摄,即使出镜时间很短,但对知名度的提升依旧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当然,这不是纵有谷接下这个广告的全部原因。 她念了两遍这个品牌的名字,久远的记忆涌了上来。 她记得,就是这个牌子曾经给牛小庙福利院捐过衣服,衣服、裤子、鞋子一应俱全。 但是,数量却不太对,院长提出建议,让孩子们互相轮流穿。 纵有谷从小洁癖就严重,她从来不会让别人碰她的东西,连碗筷都要单独分出来,她当然不会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于是她是院里面唯一一个没有穿过捐赠衣服的。 别的孩子穿着新衣服的时候,纵有谷身上还是洗得有些发白的运动衫。 想想就有点亏。 纵有谷皱眉支着下巴,当即做了决定。 “齐芳姐,我试试看,就拍这个!” 这次一定要借着拍摄,顺两套回去才好。 她在心里阴暗地想着,一边想一边笑。 没办法,贪小便宜已经深入她的骨髓,一时半会是改不掉了。 正当纵有谷回忆的时候,汽车拐进了停车场,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停下。 “有谷老师到了吗?” “到了到了。” “服装已经放在更衣室了,如果有不合适的随时可以调整。” “好。” 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拿着两个水杯的胡迎花仔细地听着编导嘱咐,确认将一切都记下后,她马不停蹄地去找纵有谷。 她看着手上的两个水杯,忍不住在心里唉声叹气。 原先只要拿一杯水的,现在有什么东西,有谷姐都让她准备双份,而且要一模一样的。 虽然说那个生活助理的出现的确让有谷姐状态好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能作妖了。 纵有谷状态一稳定,名气就立马上来了。 名气一上来,钱就多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胡迎花的工资都涨了不少。 但是…… 她的手真的要抽筋了。 胡迎花欲哭无泪。 “有谷姐,水给您送来了,我放在小桌上了。两杯都是一模一样的,里面都是不多不少十三块冰。” 纵有谷哼了一声,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是脚本,只要配合几个镜头就可以了,拍摄任务相对轻松。我问过了,最多两个小时,绝对能结束。” 虽然已经提前沟通过,纵有谷依旧拿起脚本有模有样地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点头。 “小花同学,你做得非常好。”纵有谷满意地点点头。 迎着胡迎花期待的目光,她又开口:“所以现在你出去吧。” 胡迎花眼神一下就熄灭了。 门啪嗒一声关上。 与此同时,纵敛谷摘下了口罩。 口罩下,是她笑得开心的脸。 她伸出手指,狠狠在纵有谷脸上点了一下。然后她才缓缓开口:“你这人心肠真是坏。” 纵有谷顺势倒在沙发靠背上,微微仰头,满脸都写着无辜:“我又做什么了。” “人家小花帮你做了这么多事,你一句谢谢都没有,你看人家出去的时候多么失望。” 纵敛谷的手在纵有谷额头上乱点一通,最后被纵有谷抓住。 纵有谷的视线顺着纵敛谷的指尖看向纵敛谷。 她坦然地笑了:“你看得不也很开心嘛。” “是吗?”纵敛谷立马收敛起脸上放肆的笑容。 纵有谷没有再与纵敛谷掰扯,她拿起整齐叠放的衣服,仔细看着。 她伸手举起衣服,藏青色的运动服隔在她们两个之间。 “你真的不拍?你肌肉练得可比我好多了,不拍就太可惜了。” 纵敛谷摇了摇头,她退后了一步:“这个邀请是给你纵有谷的,和我没有关系。” “啊啊啊啊。” 纵有谷捂住耳朵,像拨浪鼓一样摇着头,用大叫打断纵敛谷。 “又来了又来了,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在这里我们都是‘纵有谷’,‘纵有谷’离不开你也离不开我。” 纵敛谷撇了撇嘴,她干脆转过头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谁知纵有谷突然将她一把抱住。 “……谢谢你。” 这句话说得颇为艰难,像是在纵有谷口腔里黏着许久才被艰难地吐出来。 纵敛谷瞪大眼,难以置信。 一句话开了头,剩下的就简单多了。 “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是你依旧还待在我身边。虽然心中有些埋怨,你有时候来了兴致还会教我一些发力出拳方法。 ‘我爱你’这句话的分量太轻了,因为爱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本能。 ……谢谢,真的。” 纵敛谷依旧难以置信地望着纵有谷,她常年持刀持枪的手微微颤抖着。 纵有谷抿了抿嘴唇,一把推开纵有谷,迅速跑出门。 “当我没说,给我忘掉!” 纵敛谷笑了一下,她重新戴上口罩帽子,整理好一切后,她也随后出门。 纵有谷已经站在了聚光灯下,灯箱柔和的光打在她的脸上。 她乌黑的头发反射着洁白的灯光,就像披着一层白色头纱一样。 但看外表,不了解她的人一定觉得纵有谷是表里如一的漂亮温和。 不了解她纵敛谷的人,也会觉得她纵敛谷是温柔和善的。 第53章 远处的纵有谷反复起跳,拍了一次又一次。 她的手臂向上够着,指尖、下巴在同一条线上,整个人舒展又张扬。 这个镜头过了。 纵有谷按照指导,双手插在口袋里,重心放在一只脚上。 腰部用力,而后胸腔带动身体,她完美地转过一个半圈。 双手从口袋里滑出,手臂自然地张开,像是在与一个不存在的人拥抱。 转过一个半圆,纵有谷正好面朝着纵敛谷。 四目相对。 纵敛谷平静地看着一切。 纵有谷的确得感谢她,要不是她纵敛谷,她不会进步那么多。 前两天休假,纵敛谷心血来潮,向纵有谷稍稍传授着她的经验。 起初她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纵有谷听得认真,她就越说越起劲,越回忆,过去的记忆就越清晰。 到后来,她忍不住把着纵有谷的手,而后开始回顾她的每一个把式。 “就像我在演戏方面缺少经验一样,你缺少的也只是练习。我不得不承认,我们的确是同一个人,我们在这两方面都非常有天赋。” 广告镜头本身就不多,纵有谷很快完成了拍摄。 她一换下衣服,就朝着纵敛谷走了过来。 一上车,她就像泥鳅一样把自己贴在纵敛谷身上,又像考拉一样抱住纵敛谷的手臂。 纵敛谷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纵有谷当然知道纵敛谷想要什么,她沉默了一会,下定了决心。 “谢谢,谢谢你。” 纵敛谷这才满意,她扭过头,脸上出现一抹难得的笑。 胡迎花是后来才上车的,上车时,她手上拿着两套品牌方送的衣服。 这是绞尽脑汁暗示的成果。 她得意地将袋子递给纵有谷。 纵有谷理所当然地接过衣服,脸上满是占了小便宜的欣喜。 胡迎花像往常一样坐回前排,打算嘱咐司机前往公司。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很小的: “小花,谢谢。” 她的头重重撞在了车顶。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能遇到你[垂耳兔头] 第46章 时间总是在看不见的地方流转。 当纵有谷和纵敛谷完成一部部拍摄的时候,当她们在家里拌嘴的时候,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慢慢过去。 于是当纵有谷在某一个时间点突然回顾时,她惊觉竟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遇见纵敛谷竟然也一年有余了。 因为纵敛谷,纵有谷觉得这日子也算是有盼头、有意思了起来。 她不敢想象,如果没有纵敛谷,生活会是多么无趣。 她依旧庆幸,一切都像踩在棉花上那样飘飘忽忽没有实感 纵有谷没有理由不爱纵敛谷。 纵敛谷同样爱着她。 这是她们的本能。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她知道纵敛谷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平。 但是纵敛谷现在依旧没有离开她。 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生活还在继续,她们的合作还在继续。 在不断的磨合相处中,她们不可控制地模仿着对方的习惯,不断吸纳着对方的优点。 甚至有时候纵敛谷能替纵有谷演上两场。纵有谷兴致来的时候,她也会试试打戏。 自然而然地,她们越来越像彼此。 几乎没有人识破了她们的计谋,甚至有时候连她们自己都快要分不清彼此了。 虽然纵有谷的名气上来了,但是她的工作量却没有随着名声一起水涨船高。 因为她挑剔。 制作班底太小的,她不接。 角色不合她心意的,她不接。 剧本太过粗糙的,她不接。 看不顺眼的,她不接。 齐芳对此也没有异议,因为齐芳认为那些被筛选掉的剧本的确不值得去拍摄,对于像纵有谷这样的演员来说,让她去赚快钱可太不划算了。 纵有谷会走得更高的,在这一点上,齐芳没有任何怀疑。 总之这段时间,纵有谷非但没有忙得连轴转,甚至恰恰相反,她的日子还称得上悠闲。 纵有谷终于睁眼,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又发了一会呆,而后她翻身下床。 她看着趴在桌子上休息的纵敛谷。 纵有谷的动作很轻,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蹑手蹑脚。可即便是这样,在纵有谷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纵敛谷的眼睛立马睁开了。 纵有谷笑了一下,而后在纵敛谷脸上落下一个吻。 “我都说了很多遍了,趴桌上睡不好。你看吧,你睡眠这么浅,一定是这个害的。” 纵敛谷推开纵有谷,伸了个懒腰。 手肘支在桌子上,歪着头,半眯起来的眼睛斜斜地看着纵有谷:“得了吧,睡床上更加睡不好了。我本来就不太习惯旁边有人,你还会一直盯着我,那就根本没有办法入睡了。” “是吗?我会一直盯着你看吗?” 纵有谷戳着自己的脸颊,眼睛在天花板上来回扫动,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她捧着纵敛谷的脸,而后为自己辩解:“你这么完美我当然会忍不住看你,你怎么这么完美呢?”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自恋。” 纵敛谷站起来,迅速披好衣服,转身去洗漱。 纵有谷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她当然知道纵敛谷想要什么。 因为她就是纵敛谷,纵敛谷就是她。 纵敛谷想要的是光明正大地活着,然后被所有人喜欢,被所有人看到。 现在这样的生活,绝对不是纵敛谷想要的。 即使纵敛谷最近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满,纵有谷也能知道对方心里的郁结。 卫生间的门被拉开,轨道已经老旧了,一拉门,门框和轨道都在哐哐响。 水珠顺着纵敛谷的发丝往下淌,睫毛上也还沾着水。本就明亮的眼睛在此时此刻更加透彻洁净。 这双眼睛就这么看着纵有谷,视线轻轻扫过,就让纵有谷的心重重跳了两下,让纵有谷反思自己是否真的过于自私了。 “今天晚宴你要去吗?” “什么?” 纵敛谷脸上是明显的难以置信。 “我说今天晚宴你去吧。” 纵有谷披上纵敛谷常穿的那家你外套,学着纵敛谷的样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的声音带着笑:“今天我给你做一回生活助理。” 纵敛谷后退了一步,双臂在胸前抱着,视线上上下下扫过纵有谷。 “好吧,我骗你的。”纵有谷说,“我才不给你做生活助理。” 话音一落,纵敛谷脸上的怀疑倒是消失了,好像她早就猜到纵有谷会耍赖一样。 纵有谷也没有躲开纵敛谷的目光。 纵有谷一步步向纵敛谷靠近,直到她们的脚尖抵在一起。 她给了纵敛谷一个拥抱,她凑在纵敛谷耳边。 “嗯,我今天可不会给你当生活助理,因为……” 纵有谷抬眼,她不给纵敛谷任何眼神闪躲的机会。 直到眼神相交,她才继续说:“因为今天你要自己去,我不会跟着的。今天随你想要做什么,哪怕不符合‘纵有谷’也好,一切都随你。” 纵敛谷愣愣地盯着纵有谷,而后她仰起了头。 纵有谷只能看见她洁白纤长的脖颈,搞不清纵敛谷在想什么。 …… 裁剪得当的西装将纵敛谷本就匀称健美的身体衬得更是颀长笔挺,硬挺板正的西装裤垂落着,灰黑色的西装长外套敞开着,露出内里深蓝色的绸质衬衫。 颈间荡着一条银白色细链,缀着一颗闪亮的红宝石。 这条项链又是纵有谷让她从抽屉里拿的,纵敛谷被这颗宝石吸引住了,伸手一指立马选定。 然而,纵有谷又哈哈大笑,因为纵敛谷又选中了一颗假宝石。 纵敛谷没有听纵有谷的建议另换一条,而是很固执地将这个假货攥在手心。 假的就假的,戴在她身上,没有人会怀疑这是假的。 只要戴在纵敛谷身上,假的宝石就是真的。 刺眼的闪光灯与明亮的水晶灯将她整个人笼罩,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不绝于耳。 纵敛谷笑了,她喜欢这种感觉。 被簇拥,被注视,在闪光灯下生活着,在各个地方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她的眼睛扫过一台台相机,向每一台相机、每一个人挥手。 从托盘上接过一杯酒,她开始向宴厅西北角走去。 明亮的水晶吊灯让光不断流转,纵敛谷觉得自己就像是沐浴在这一片暖黄的灯光之中,一切都是那么美妙。 她在角落找到了一个空位坐下。 这个位置很好,她可以观察到整个会场。 来来往往的是人,互相交谈轻笑的是人。 第54章 她们穿着得体,举止得当。 可是纵敛谷就是看不清她们的脸。 纵敛谷越看越觉得自己与她们格格不入。 上辈子她杀人放火、言语粗俗、脾气恶劣,于情于理她都不配好好生活下去。 她这辈子就该跟在纵有谷后面,她不该多想、不该贪心。 也许她这次回去就该告诉纵有谷她的一切心思,向纵有谷坦白,然后放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酒杯在不断摇晃,杯中的红酒是一片小小的海,不断迎来潮汐。 “纵有谷老师!” 欢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纵敛谷顺着声音看去,那人笑眼弯弯。 纵敛谷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觉得对方眼熟,她在心里暗暗回忆了一会,她才想起来。她们的确见过,在《传闻》的见面会上。 眼前这位女生是第一个向纵有谷提问的,也是第一个向纵有谷表达喜爱的。 “有谷有谷,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见过的,在传闻>见面会上。 不过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上次我太紧张了,自己想想就有点丢脸,忘掉是最好的。”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她现在也很紧张。 纵敛谷和善地笑了一下,摊手示意让对方坐下。 “很感谢您的支持,给了我很大鼓励。” 纵敛谷把自己当成纵有谷的传声筒,她发自内心地替纵有谷传达感谢。 “有谷,我很看好你,你一定能发展得很好。我们粉丝能为你做得不多,但是我们一定会永远支持着你的。” 说到这里,女孩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小小的方形盒子在纵敛谷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钻石在灯光下析出五彩的光,细碎闪耀的光争先恐后地涌进纵敛谷的眼里。 饶是纵敛谷这样对珠宝几乎一窍不通的人也知道,这条项链价值不菲。 “款式是粉丝投票挑选,主要由是我们几个大粉出资买的,所以说这条项链可是我们所有人送给你的礼物。 有谷,你快收下吧,没有贵到哪里去,甚至你值得更好的。” 纵敛谷的呼吸有些不稳,她羡慕纵有谷能够享受这么纯粹的爱。 她伸手接下,很郑重地问:“谢谢,我该怎么称呼你。” 女孩笑了,她说:“让我想想该怎么介绍我自己……比起名字,我更希望你能知道我的id,叫我虚怀若谷谷就好啦。” 对方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手机。手指在手机上划了一阵,而后眉头终于舒展。 “有谷你看,这张照片就是我拍的,你还记得吗?” 纵敛谷的眼睛微微瞪大。 她当然记得这张照片。 高墙、晴空、飞跃。 照片上里的是她。 “现在不管想几遍都会很庆幸,我庆幸我有这个运气抓到这张照片。 其实之前并不是你的粉丝,甚至都没有听过你的名字。只是恰好在旅行时听说附近有剧组拍摄,就扛着相机来凑热闹。 在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我一下子被你的表现吸引了,你是那么耀眼,我根本移不开眼睛,立马将相机对准你了。” 纵敛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受,她只能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一下一下将滚烫的血液泵入四肢、泵入大脑,让四肢和大脑都沸腾起来。 “你一定会更好的,拜拜咯!” 随着兴奋喜悦一起袭来的,是死灰复燃的不甘。 纵有谷今天不该让她来的。 ----------------------- 作者有话说:最近有些忙,加上我又不是个很勤奋的人,总之就有些请假上瘾……抱歉…… 写着写着就会不由自主爱上这两个宝宝,作为作者一定会给她们两个一个很完满的结局的,诶呀宝宝们... 很高兴遇到你[垂耳兔头] 第47章 “妈,我回来了。” “宝贝,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呢?家里什么菜都没有呀。” 孟琳拉着纵有谷在沙发上坐下,有些粗糙的手来回摸着纵有谷的脸颊。 纵有谷没有像往常一样躲闪,她表现得比以往更加乖顺温和。 因为她有求于孟琳,她是为了纵敛谷而来的。 纵敛谷需要一个身份,而纵有谷的养母孟琳能轻松办到这件事。 “母亲。”纵有谷喊了一声,她任由孟琳亲昵地摸着她的脸,过了一会,她才不动声色地把对方的手从自己脸上移开。 “你又瘦了。”孟琳握着纵有谷的肩膀,有些心疼地说。 “哪有。”纵有谷耸肩,孟琳的手被颠落。 “我是你的母亲,我是你的妈妈,你要试着更加依靠我一些。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加轻松,如果当演员太累的话,我随时欢迎你回来,你可以永远只当一个女儿、你永远可以只当我的女儿。” 纵有谷抿了抿嘴,没有应声。 孟琳轻笑了一声,原本温和的语气变得尖酸刻薄:“是,纵有谷现在是大明星了,哪里还顾得上我这么一个眼瞎又坏心眼的老太婆呢?” 孟琳的手在桌子上摸索,纵有谷于是将水递给她。 纵有谷看着孟琳浑浊的眼球叹了口气。 依旧没有吭声。 孟琳是她的养母。 在另一个世界应该也是纵敛谷的养母。 与纵敛谷一样,纵有谷也是在某一次偷窃中偶然与孟琳相识。而后在福利院青黄不接的时候,她领养了纵有谷。 听纵敛谷描述,孟琳在另一个世界靠着豢养杀手过得风生水起,不愁吃喝。 但这个世界的孟琳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她过去也在灰色地带游走,偷窃与抢劫足够让她过得很好,偶尔会倒卖枪支器械,这能让她赚上不少。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的运气很不好,她被警察抓住了尾巴,而后同伴又毫不留情地出卖了她。 在逃亡过程中伤了眼睛,本身伤得就重,又没有及时就医,眼睛从那个时候开始是彻底瞎了。 背叛与眼盲让她无时无刻不感到无助,生活上的种种不便让她久违地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与渺小。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那个试图在街上偷她钱包的孤儿。 她希望有人照顾她的起居,她需要有人来负责她的吃喝拉撒。 另外,人们总是会对有孩子的人放下戒心,一个孩子可以很好地完成从不法分子到正常人的过渡。 可以说,她一开始收养纵有谷完全是出于自私。 孟琳自以为情感淡漠,没想到纵有谷更是如此。 她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骨子里的自私自利倒像是一脉相承。 是,纵有谷很好地照顾她的起居,从洗衣烧饭到洗澡擦身,她没有半句抱怨。 她也将孟琳的话记得一清二楚,有人问她家情况,她就会说母亲一个人把她拉扯大有多么多么不容易。 孟琳对她非常满意,而后她真的在潜意识里把纵有谷当作女儿。 甚至会可惜纵有谷不是她亲生的,也会遗憾她错过了纵有谷的儿童时期。 每每这个时候,纵有谷都会抱着孟琳说,妈妈我也爱你。 拥有这样一个女儿,孟琳感到无与伦比的幸福。 然而,当纵有谷被星探发掘的时候,当她发现自己有机会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抛下了孟琳。 她没有一丝迟疑,仿佛她一直在等待一个离开孟琳的机会。 一路摸爬滚打,她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过要回去。 这是今年纵有谷第一次来看孟琳,她却别有用心有所企图。 “母亲,您的头发乱了。” 纵有谷拿起桌上的梳子,一下下替孟琳梳着头。 她的手轻巧地拨开一缕缕头发,夹杂着几根白发的发丝从纵有谷指缝泻下。 孟琳阖上眼,轻哼着一首不成曲调的歌。 正当纵有谷觉得她睡着的时候,孟琳慢悠悠地说:“说吧,你想求我办什么事?你也只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这么好说话了,趁我现在还没反悔,你快说你要什么吧。” 被拆穿来意的纵有谷并没有感到一丝尴尬,她放下梳子,很坦然地笑着。 她说:“妈妈,我想再要一个身份。” 纵使孟琳已经金盆洗手多年,过去这么多年她积累下的人脉让她能轻易办成这件小事。 孟琳依旧半闭着眼睛,她轻描淡写地说:“伪造证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别告诉我你不会。” 纵有谷摇了摇头,她说得认真:“母亲,我想要的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母亲,您能帮我吗?” 孟琳终于睁眼,她扭头,浑浊空洞的眼睛直直地对着面前的纵有谷。 她并不想询问纵有谷原因,因为她知道就算她问了,纵有谷也不会说实话。 “当然可以,你可是我的女儿,这样小小的事情我当然会帮你。你的……新身份要叫什么名字?” 第55章 “纵敛谷。” “好,我会让‘纵敛谷’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 纵有谷是在傍晚时分回家的。 她刚从孟琳家出来的那会天还没有完全暗,走两步,微弱的阳光已经完全消失。而后两旁的路灯逐次亮起,暖黄的灯光让整个街道像一个水晶球。 回家的道路就这样被点亮,连带着纵有谷也被照亮。 一个美好的未来正在向她招手。 纵有谷笑了,她忍不住畅想。 一拿到身份,她和纵敛谷就可以以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的名义同时出现。 出道那么多年,纵有谷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透露过她的身世。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出身泥泞,过往在福利院成长的经历更是闻者落泪。 她命运多舛,人生几经波折反复辗转。 如此凄惨的过往足够掩盖人们对突然出现的“纵敛谷”的不满。 如果纵敛谷愿意,她们的合作可以继续下去。 如果纵敛谷想要独自出演,她就可以用“纵敛谷”的身份自己选择。 如果纵敛谷想要做些别的,只要不违法乱纪,一切都可以接受。 纵有谷会给予纵敛谷足够的自由。 当然,纵有谷如此大方并不真的是因为她心善,她是为了让纵敛谷更甘心地留在她身边。 只有这样,纵敛谷才会长久地留在纵有谷的身边。 纵有谷的家离孟琳的家有些距离,纵有谷转了几次公交车才到了老式小区。 当她抵达单元楼时,已是深夜。 除了三两声远处的汽车鸣笛声,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声音了。 纵有谷依旧沉浸在喜悦之中,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她轻快地踏过一级级楼梯,三步并作两步,沿着筒子楼内回转的水泥楼梯不断向上,爬上了顶楼。 当她回家的时候,纵敛谷也已到家。 纵敛谷正对着大门坐着,兴许她也刚到家不久,身上的礼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她的头发与衣服上都沾着些晚宴会场的金粉,在节能灯下的照射下散发着细碎的光,一闪一闪的,纵有谷的目光总是被吸引。 纵有谷看呆了,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慢凝滞,心脏跳动不规则起来。 “你去哪里了?” 纵敛谷蹙眉,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你猜。” 纵有谷笑而不答。 换作平常,纵敛谷定是要生气不满的,但她今天的心情格外好,甚至没有和纵有谷计较。 她摆了摆手,随口说:“你到底去哪里了……算了,我懒得管。” “你过一阵就知道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还会害我自己不成?” 纵有谷趴在桌上,双手支着头,笑眯眯地说。 她的眼睛随着纵敛谷移动,纵敛谷往哪里走,她的头就往哪边转。 纵敛谷脱下外套,低调奢华的外套挂在了老旧的木椅子上。纵敛谷垂着眼,双手仔细地拆着别在头发上的饰品,被牵连着的头发像晶莹的藕丝缠在她的手上。 “晚宴怎么样?” 纵有谷随口问。 纵敛谷愣了一下,她的手顿在原地。不过很快,她又若无其事地拆着她的头发。 头发散落在肩膀上,指尖揉捏着发尾,她漫不经心地说:“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一群人装模作样地摇晃着酒杯互相恭维,无聊透了。” “是么?” 纵有谷当然发现了纵敛谷的好心情,她当然明白纵敛谷的口是心非。 纵敛谷心情好,纵有谷本来就不错的心情就自然更加好。 纵有谷把身体向前探,两人的鼻尖就对在一起。 她翻起眼皮,把眼睛睁得溜圆。 使坏似的,她不断向纵敛谷脸上吹气,一边笑一边吹,直到纵敛谷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毛,纵有谷立马收手,欠揍又一脸无辜地看着纵敛谷。 她的手臂挂在纵敛谷的脖子上,整个人向后仰。 她目光灼灼,开玩笑似的问纵敛谷: “假使我不存在,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纵有谷’,你会做什么呢?” 纵敛谷笑着推开纵有谷:“哪里有那么多假设,我可从来不做什么妄想。” “是吗?” 纵有谷在对方的脸颊上亲吻一下。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撒花] 第48章 “齐芳姐,我真的要演这个吗?” 纵有谷看着眼前的剧本忍不住抱怨。 这是个喜剧,纵有谷要在里面客串一个角色。 该角色尖酸刻薄,斤斤计较。 总之很不讨喜。 一点都不符合她嘛。 “那不然呢?” 纵有谷被噎住了,前段时间齐芳总是很尊重她的意见,让纵有谷有了一种万事她都能做主的错觉。 然而今天齐芳却是格外强硬。 纵有谷仍旧不死心,她开始耍赖:“齐芳姐,这个角色一点不符合我诶,我演不好怎么办?我演得不好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嘛,最近好不容易口碑好了一点,我可不想搞砸。” 齐芳叹了口气,她揉着眉心。 最近纵有谷良好的表现都差点让齐芳忘了纵有谷在公司中远扬的“恶名”,她都快忘了纵有谷是一顶一难搞的艺人。 齐芳用一旁的水笔轻轻敲了敲纵有谷的脑袋。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想想你以前做的事情呢。 自说自话抛下剧组、刁难助理、欺压别的艺人…… 这些事情肯定会被翻出来的。 公司这边的考量是,让你适当接一些比较活泼欢快、贴合你性格的剧来加强观众对你性格的接受度。” 纵有谷没有说什么,她只是靠在椅背上,玩弄着手指。 齐芳又叹了一口气:“而且虽然是喜剧,阵容也非常不错,又能拓宽你的戏路,让未来导演和制片人看到你的可能性,你还可以结交些人脉,总之我又不会害你的。” “……行吧。” 纵有谷唉声叹气。 ……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我需要演这么一个角色。” 纵有谷撑着脑袋,有些苦恼地和纵敛谷大眼瞪小眼。 “我平时真是这样的吗?齐芳竟然和我说我和这个角色相像诶,我明明不是这样的,我哪里刻薄了,我哪里尖酸了?和我熟悉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开朗、善良、温和的人。” 正在喝水的纵敛谷开始咳嗽,她哈哈大笑,没有给纵有谷半点面子。 她抽了张纸,仔细擦去嘴角的水渍。 她翻了个白眼,说:“如果你算善良温和的话,那全世界都没有坏人了。 你喉咙里像有个喇叭,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尖锐得不行,专门往别人的痛处戳,又特别喜欢挖苦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靠毒舌火起来的那种评论员。” 纵有谷抢过纵敛谷的水杯,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纵敛谷,而后看着对方意味深长地开始冷笑。 纵敛谷回过味来,她撇撇嘴,而后嘿嘿一笑:“好吧,我也是这样的人。” 纵有谷的戏份不重,进组的时间可以晚一些。 趁着这段时间,她尽可能地骚扰着纵敛谷。 想到之后纵敛谷能和她同时光明正大地出门,想到今后世界上会同时出现两个这么完美的人,她就忍不住开心。 她的手时不时戳戳纵敛谷的脸,又有点欠揍地用脚勾着纵敛谷的脚背。 纵敛谷起初还只是拂去纵有谷的手,撇过脸。 纵有谷却变本加厉。 既然纵敛谷和纵有谷是同一个人,纵敛谷也就沉稳不到哪里去。 纵敛谷当然立马选择了反击。 她使了个巧劲,一把将纵有谷掀翻在地,她轻扯纵有谷的头发,将对方的头发扯得凌乱,像鸟窝一样。 “你有病啊,要死!” 纵有谷的手胡乱挥动,手掌一下下清脆地打在纵敛谷的手臂上。 “恶犬、野狗、死人,把我头发弄这么乱,真是的!” 纵有谷还在尖叫着。 纵有谷想要翻身起来,纵敛谷先她一步,她死死按住纵有谷的肩膀。 纵有谷整个人被卡住,动弹不得。 眼睛轱辘一转,纵有谷微微仰头,对准纵敛谷的眼睛,直直往纵敛谷的眼球吹气。 纵敛谷果然一下子松开手,她后退两步。 纵有谷拉着她的手臂,一下子从地上站起身,又顺着她的手臂向前,拉近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纵敛谷,我好开心。” 纵有谷凑在纵敛谷的耳边,呼吸的温热沿着耳廓传递掉纵敛谷身上。 “你开心吗?” 纵敛谷冷哼一声,扭过头不说话了。 纵有谷继续追问:“你开心吗?” 纵敛谷的声音很小,她说:“应该是高兴的。” 第56章 “对,这就对了,因为我爱你,所以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快乐。你也同样爱着我,所以你也高兴。” 纵敛谷又扭过头,她沉默着,不再说话。 纵有谷在心里叹了口气,她默默祈祷母亲能尽快替纵敛谷找到一个身份。 她知道纵敛谷心里别扭。 一方面,她们因为本能不由自主地被自己、被对方吸引。 可是另一方面,纵敛谷对独立身份的渴望让她抗拒内心的真实想法。 过一阵子,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纵有谷乐观地想。 只是现在,她也不能任由纵敛谷的情绪发酵。 纵有谷在椅子上坐下,她抬头仰望着纵敛谷。 她们的指尖若即若离、一下下短暂地触碰着。 “要不这次拍摄你去?我就不跟着,保证会老实呆在家的,哪里都不去。” 食指互相勾连,像秋千一样在半空来回荡着。 每一接触,一股痒意就顺着手指沿着手臂直冲大脑。 “又把烂摊子交给我?”纵敛谷问。 纵有谷依旧笑眯眯的。 纵敛谷嘴上虽然抱怨着,但是却没有反驳纵有谷的建议。 她喜欢自由,她不喜欢永远躲在纵敛谷身后。 哪怕这次拍摄依旧是以纵有谷的名义进行,但是纵有谷给予了她足够的自主,这足以短暂地安抚她躁动的心。 …… “有谷姐,今天那个……那个生活助理依旧不跟着吗?”胡迎花越过纵敛谷的肩膀好奇地张望。 “就我一个。” “行……” 胡迎花有些犹豫,她吞吞吐吐,反复踌躇最终还是选择开口:“有谷姐,您是艺人,而且现在您的知名度慢慢上去了,如果分手的话,最好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不然后面可能会很麻烦的。” 纵敛谷莫名其妙地有些生气。 她爱纵有谷,但这份爱只是出于本能。 没有坚不可摧,更没有到刻骨铭心的程度。 甚至纵敛谷时刻想要逃离纵有谷。 可是听胡迎花这么说,她就是有些气恼愤怒。 “行了,你开车吧。” 车辆缓缓向前,道路快速往后。那爿破旧的楼房迅速消失在纵敛谷的视线中,纵有谷被甩走她的身后。 这是合作以来,纵敛谷第一次没有在纵有谷的陪同下参与拍摄。 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从未有过的松快。 在纵敛谷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时光悄然流逝,她惊觉季节的流转。 窗外已是盛夏,树叶被阳光染成浓郁的绿色。 耀眼到刺眼的阳光将一切都照得敞亮金黄。 没有人在这么一副景象面前不心生希望。 未来得自己争取的。 养母的话在这个时候回荡在纵敛谷的耳朵里。 她吐出一口气,她能明显感受到自己有些颤抖的气息。 “有谷姐,我把您在这里放下来可以吗?” 胡迎花回头。 “当然可以。” 纵敛谷语气轻快。 与汽车内适宜的气温不同,外面闷热异常。 纵敛谷似乎浑然不觉,她没有撑伞,没有遮阳,她任由灼热的阳光照在她身体的每一寸。 通过大楼玻璃的反光,她看见了一个闪闪发光的自己,阳光为她描了一层金边。 她和纵有谷有什么不同呢? “有谷!” 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纵敛谷循声望去,是苏彤果,她也参与这次拍摄。 苏彤果在她面前站定,她站得笔挺,脸上的笑容很大。 她说:“好久不见啦。” 这是自《同学社会化指南》试镜后,第一次与苏彤果见面,仔细算算也是一年有余了。 当然,她们没有互相躲着对方。 只不过随着两人的名气渐渐上来,她们比之前忙了不少。忙碌的行程安排总是让她们见不到面。 “今天好好演吧,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到底成长了多少,到底能不能配的上你的名气。当然,我也随时准备好让你检验。” 苏彤果笑得明媚,全然没有之前的歉疚与坦然。 纵敛谷也笑了。 她微微仰头看着天空,晴空万里、碧空如洗。 一切都在改变,苏彤果在进步,纵有谷在进步,她当然也在进步。 还是那句话,她将会靠着自己往上,慢慢往上,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当然,其中一定包括纵有谷。 “演员就位,演员就位!” 导演在远处喊着。 纵敛谷看着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剧本,她再次仔细地看着,一边看一边调整状态,慢慢入戏。 她依着纵有谷教她的方法,找到一点相似,然后以此为抓手感受整个人物。 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完全入了戏。 尖酸、刻薄、斤斤计较。 “是咯,我的就是我的,你的就是你的,所有东西要分分清楚,双胞胎还要求一个公平呢,我们又不是一个人,我怎么能让你占了便宜?” 穿透力极强的尖锐声音从她的嘴里吐出,即便很响,台词依旧是那么清晰。 余光瞥见了苏彤果的惊讶神情,她心里很得意。 如果纵有谷能看见就好。 她有些可惜,不过负面的情绪一闪而过,她心里是无比的高兴。 ----------------------- 作者有话说:铺垫终于完成啦,慢慢进入下一个大情节。 两个宝宝你们怎么这么可爱呀…… 很高兴遇到你[垂耳兔头] 第49章 当齐芳的电话打来的时候,纵有谷和纵敛谷正在外面散步。 纵敛谷依旧戴着口罩,依旧将所有特征都隐去,甚至改变了步调。 先前不觉得,自从纵有谷和纵敛谷互换过几次身份之后,她才发现这样会有多么难受。 在这种天气里带着口罩帽子是多么闷热。 只能从帽檐和口罩的缝隙里看这个世界,这会使心情多么糟糕。 纵有谷的心里有些苦涩,她为纵敛谷不平。 伸手拂去黏在纵敛谷脸上的发丝,她说:“你没有必要这么提心吊胆的。” 纵敛谷没有什么反应,像是没有听到这话一样。 纵有谷心里不是滋味,她为纵敛谷而难受。 她一把抱住纵敛谷。 “诶!你现在是公众人物,被拍到咋办?” 纵敛谷像触电一样推开纵有谷。 纵有谷又黏了回来,她说:“被拍就被拍呗,我又不管别人,我在乎的只有自己,只有你。” 纵敛谷还想推开纵有谷。 就在这时,纵有谷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纵有谷起初没有理睬这个电话。 可电话持续响着,嗡鸣声打断了她和纵敛谷的玩闹,她只好拿起手机。 “谁?”纵敛谷问。 齐芳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齐芳。” “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打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啊。” 纵有谷一边说,一边接通了电话。 “齐芳姐?我在休息,嗯,有空。” 纵有谷将手机扬声器打开,让纵敛谷也能听到。 “有谷,你听我说。”齐芳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激动。 “嗯。” “二月兰将刚才公布了提名名单,你的名字在上面。” 二月兰是专门设立给青年演员的奖项。 二月兰奖的提名与选举是业界出了名的公平。 不看名声、不看后台,只要演得好都有可能被提名。 因此对于青年演员来说,这个奖的意义更是重大 纵有谷愣了一下,她和纵敛谷都盯着手机,没有人说话。 尤其是纵有谷,她感觉她的呼吸都变得毛躁起来,一呼一吸在喉间产生的疼痛让她兴奋。 纵敛谷的手在她的胸口轻拍,顺着她的呼吸。 她握住了纵敛谷的手,拇指轻柔地划过纵敛谷的各个关节。 “齐芳姐,被提名的是哪个角色?” 纵有谷的声音依旧很稳,只有她和纵敛谷知道她现在有多激动。 “是你在《同学社会化指南》里饰演的于雨来。” 纵有谷点点头。 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个角色来得巧。 正好赶上了纵有谷和纵敛谷合作,又恰巧她们两个状态都很好。 这个角色本身也很妙,能引起共鸣又留下了很多解读的空间。 纵有谷虽然一直喊着说一定会不断往上走,一定会站到高处。 当她得知她被提名的时候,她还是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四周的景色都变得模糊失真了,耳边什么都听不到。 她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纵敛谷,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第57章 虽然只是提名,最后的结果还没有出来。 但是纵有谷依旧高兴。 这当然不会是一个终点,她和纵敛谷能做得更好。 她们是如此完美,她们值得被所有人看到,她们值得被所有人喜爱。 纵敛谷接过手机,替纵有谷挂了电话。 食指在纵有谷额头上弹了一下。 “被好消息砸晕了?回过神了吗?” 纵有谷捂住脑袋不说话,只是笑,笑个没完。 她的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的眼睛更是明亮得像一块名贵宝石。 双臂展开,她重新抱住纵敛谷,她的脸蹭着对方的脖颈,闭着眼一句话都不说。 她还在笑着,一股股气息从鼻腔喷洒在纵敛谷的皮肤上。 “有你真好,有你真好。” 纵有谷一边说着,一边就要黏黏糊糊地吻上纵敛谷。 粘腻的吻从纵敛谷的脸颊延申到眉心。 “你有病,还在外面呢。” 纵有谷终于回过神了来,她点点头,笑得没完没了: “对,对!我们先回家,先回家! 纵敛谷,有你真好,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这么快成功,如果没有你,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这么顺利。” “听起来好像作弊。” 纵敛谷如是吐槽,但是她倒没有反驳。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这哪能算作弊。” 纵有谷的手重新挂在纵敛谷的脖子上,每走两步,她就凑上来蹭蹭纵敛谷。 纵有谷将整个人都靠在了纵敛谷的肩上,脚步轻浮凌乱。 纵敛谷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扛着一个醉鬼。 醉鬼还好一些,至少醉鬼不敢对她动手动脚。 终于到了家。 一回到熟悉的地方,纵有谷更是变本加厉起来。 “敛谷,你知道吗?我没有理由不喜欢你!我就这么告诉你吧,我从生出来开始,我就注定只能爱自己,除了自己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自私,因为我只能理解自己。” 纵敛谷刚想说什么,却被纵有谷打断。 纵有谷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笑得像个顽童,像被动画片逗笑的孩子。 “你知道吗,我从来理解不了恋爱,看到情侣我会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有人会痴迷于亲吻呢?亲吻不过是两个舌头的搅动,不过是口水的交换。这么多细菌呢,想想就觉得恶心。” 纵有谷一边说,拇指在纵敛谷的虎口处打转。 “但是遇到你,一切都变了。我痴迷于亲吻,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你黏在一起。 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人,我没有理由不爱你。 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人,我能完完全全理解的感受。 你要相信我,我能完全理解你内心的痛苦不甘,我能完完全全理解你,只有我才会想办法让你更好。 一切都会更好的,你想要的我都知道,永远不要离开我。” 一切都会更好的。 纵有谷怀着这种想法吻住了纵敛谷。 “嗯。”纵敛谷轻轻笑着,“一切都会更好的。” “心不在焉。” 纵有谷笑着指责纵敛谷。 她拿起一旁的玻璃水杯,杯子倒转。 倾斜而下的水尽数泼在了她们两个的头上,晶莹透亮的水珠沿着发丝滴在下巴上,流到肩窝那个手指大小的凹痕里。 薄薄的衣服在水的作用下紧紧黏在皮肤上,形成一道道褶皱,像一座座山壑。 “纵有谷。” 纵有谷听见纵敛谷这么喊她。 “纵有谷。” 纵敛谷又喊了一遍。 纵有谷推推她,纵敛谷只是笑着不说话。 “纵有谷。” 纵敛谷只是喊着对方的名字,她什么都没有说。 “纵有谷,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质疑我对你的爱。 我不得不承认,我爱你,我爱你,因为爱你,所以我变得不果断,变得犹豫。” “你应该告诉我你的感受,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会帮你呢?” “因为你自私,我们都是自私的人,你没有理由会帮我。” 纵有谷继续追问,纵敛谷抿嘴不答了,只是和纵有谷一起笑,也是笑得没完。 七月的炎热粘腻地渗进她们的外衫。 现在是七月,骄阳似火的七月。 为什么要现在就展望未来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 谁管未来呢? 她们都是想着当下的人,从来不会为将来提前难过。 语言苍白,永远在关键的时候词不达意、言不由衷。 那么干脆就别说话了。 这个时候,肢体就是她们最好的语言。 纵有谷坐在老旧的凳子上,纵敛谷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纵敛谷的指尖攀过关节,她的手覆盖在纵有谷的小腿肌肉上。 出于职业,她对人体的结构异常了解。 她感受着纵有谷肌肉轻微地跳动,她触摸着纵有谷,就像她触摸着自己。 她手势熟练,循着肌理,轻重有度。 纵有谷笑着打她的手,手掌与手背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酥麻疼痛从手背蔓延,传到身体各处,疼痛没有了,只剩下了酥麻痒意。 纵有谷的手还在胡乱拍打,打得用力。 一下一下,拍得她心烦意乱,拍出了她内心的不满,敲打着她的杂念。 “你爱我吗?”纵有谷突然这么问她。 “这是当然。”纵敛谷毫不犹豫。 “那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 纵敛谷还没答完,纵有谷就俯身亲了她,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继续往下说。 纵敛谷自然也就闭嘴了。 她们都有享受欢乐的欲望,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扫兴。 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在老旧的地面上铺开一条宽阔的光带。 纵有谷从椅子上跌落,与纵敛谷一起半跪在着光带里。 她们拢着彼此的手,而后手指不断攥紧又攥紧。 纵有谷的头枕在纵敛谷的肩膀上,闯入纵敛谷的余光。 纵敛谷忍不住咬住纵有谷的肩膀,尖锐的虎牙没入肩头。 纵有谷闷哼一声,她打着纵敛谷的手背,她骂道:“恶犬。” 纵敛谷没有松口,甚至更加用力。 半晌,她才缓缓抬头:“恭喜你啊,被二月兰提名了,也提前恭喜你得奖。” 纵有谷隐隐约约察觉了纵敛谷的不对劲,但是纵敛谷没有给她细究的机会,纵敛谷的手像游蛇一样攀上了纵有谷的脸,又绕到后脑,她按着纵有谷的脑袋。 她吻着纵有谷,不让对方有所挣扎。 舌尖恶劣地搅动,上下尖尖的牙齿甚至时不时咬住纵有谷的嘴角。 为什么只有你可以那么闪耀呢?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她这一辈子与上辈子将没有这么不同。 纵敛谷忍不住在心里苦涩的想。 不过很快,她的嘴角再次扬起,她只要顾着眼下的快乐就好了。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 短暂抬头呼吸的间隙,晶莹的涎水勾连断裂,掉落在彼此红润的唇上。 她们彼此都有心事,但是好在,她们都是贪图享乐的人。 强烈、迅速、直抵大脑的刺激如猛浪将心中的杂念短暂拍碎。 摩擦、舔舐。 一个个火花在脑中迸裂炸碎。 肌肉不自主地痉挛,她们抓着彼此的手臂,背脊都向后弯着,像两张拉满的弓。 纵敛谷的眼睛出现一瞬间的失焦,那一刻,任何事物都事模糊的。 纵有谷是最先出现在她视野里的。 眼前就是一模一样的脸,镜子里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她们不缺时间,她们也不缺力气。 未来的事情未来的再说。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撒花] 第50章 “接下来,我们要颁发今晚嘴受瞩目的奖项,二月兰最佳电影主角。 在过去的一年里,观众见证了一个个精彩的故事。其中有的让人潸然泪下,有的让人捧腹大笑。 题材没有高低之分,不管你出演了哪一部剧,你都有可能被提名。 在揭晓最终奖项得主之前,让我们看看是哪些优秀演员得到提名吧!” 当摄像机扫过纵有谷的时候,纵有谷目光灼灼地盯着摄像机,她的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野心与势在必得的得意。 大屏上投着纵有谷的脸,当人们看到她的时候,没有人不屏住呼吸的。 因为她美丽,因为她的神气。 相机移开,纵有谷依旧端正地坐着,没有丝毫松懈。 当她在这里端坐的时候,纵敛谷应该在后台等着她。 第58章 她原本以为纵敛谷肯定会想要和她争抢这次上台的机会,毕竟她们都希望被注视,都痴迷那种被聚光灯照耀的感觉。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纵敛谷这次倒没有争,甚至连提都没有提。 态度温和到一点不像纵敛谷。 纵敛谷回答说:“得奖的是纵有谷,就该你上去。而且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我看着你,好像我也在台上了,也是一样的。” 纵有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纵有谷拢了拢鬓边的头发,指尖在发尾转动。 她知道纵敛谷应该是不满的。 但是没关系。 想到这里,纵有谷忍不住笑了。 她的食指摩挲着放在衣服夹层里的证件。 是的,孟琳已经做好了一切。 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完全合法合理的身份。 等颁奖一结束,纵有谷就告诉纵敛谷这个消息。 纵有谷的如今是纵敛谷送给她的礼物。 那么一个合理的身份是纵有谷送给纵敛谷最微不足道的反馈。 她们会好的,她们会永远在一起。 台上的主持人拆开信封,而后向台下环顾。 “那么二月兰最佳电影主角奖的是谁呢?获奖的是《同学社会化指南》于雨来!让我们恭喜饰演于雨来的演员纵有谷。恭喜!” 纵有谷在掌声中站了起来,她向台下微微弯腰致意。坐在席位另一旁的万春明也跑了过来,万春明的身后是剧组其她成员,她们都向纵有谷跑来,将纵有谷抱住。 如果不是万春明打断,这个拥抱会持续更久。 纵有谷笑了一下,她向台上走去。 她沿着地毯走着,地毯柔软,将一切声音都吸走,纵有谷除了自己的心跳听不到任何东西。 每一个脚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是的,她知道她迟早有一天能站上这个颁奖台,但是她没有想过这一天会这么快。 比起别的演员,她缺少资源,她缺少家人的托举,她缺少一点点运气。 但是没有关系,她有自己,她有纵敛谷。 她们的优秀能让她弥补上一切先天的不足。 纵敛谷不满又怎么样,纵有谷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对于像她、像纵敛谷这样的人,一味强硬地挽留只会加速对方的离开。 要让纵敛谷永远不离开自己,就要给她自由。 不过,这个自由当然是有限的,纵有谷还没有大度到让纵敛谷随心所欲的程度。 灯光打在纵有谷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被灯光照耀的每一寸都是那么灼热。 她贪恋着被灯光照耀的感觉,她像飞蛾那样一刻不停地追逐光亮。 定制的平跟皮鞋踏上颁奖台,笔挺的裤管勾勒着她修长的腿,宽大的袖子让给她又增加了几分随性不羁。 “咳。” 她对着话筒咳了一下,话筒正常,咳嗽声在整个会场回荡,也通过直播传入每个打开的电视中。 “朋友们,我是纵有谷。” 她接过奖杯,将奖杯抵在额头上。 掌声再一次响起。 “得奖这个事情,可以说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熟悉我的朋友们都知道,我是个很自大的人,我自大又自满,因此我确信我一定能得奖。 但是在我意料之外的是,我从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得那么早,没想到在我二十三岁这一年就能得到这么一个大奖。” 不知道是因为灯光的照射,还是由于眼里积聚了泪水,纵有谷本就明亮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像一块发着氤氲光芒的黑色珍珠。 纵有谷攥紧了话筒,她继续说: “我这一路走来,我该感谢的人有不少。 我该感谢我的助理胡迎花,她是我的第十七位助理,也是能够忍受我最久的助理,我脾气不好、性格不好,我想想都觉得你辛苦。 我也该感谢我的经纪人,齐芳姐,没有你的规划,我不可能这么顺利。 一路走来,遇到了不少同行、不少导演,你们的鼓励建议都让我受益匪浅。” 纵有谷顿了一下,她环顾四周。 当站在台上,台下的人都变得渺小,面目特征都变得模糊不清。 但是她果然在坐席角落看到了偷偷溜进场的纵敛谷。 她回过头,重新拿起话筒: “但是如果要问我,我最感谢的人是谁,我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我最感谢的人只有我自己,我爱我,接受我的一切。” “先前主办方让我们这些被提名的演员都准备一段获奖感言,让我们分享一些经验。我想了半天,实在没有想出有什么可以分享的经验。 我的资历太浅,回顾从我十四岁入行以来的经历,我向外索取总是占了大多数,确实没有什么有参考意义的经验。 我能表达的只有感谢,感谢你们每一位,感谢自己。 也许有一天我能分享很多,我能改变很多,我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最后,感谢大家的喜欢。” 一个孩子蹦蹦跳跳地上来,给纵有谷递上一捧花。 那捧花很大,纵有谷得两只手抱着才行。 纵有谷笑得很开兴,满怀的二月兰衬得她更是明媚自信。 快门声此起彼伏,闪光灯忽闪着,媒体记者都想要抓住每一刻。 此后,会有更多人看见她纵有谷。 此后,也许会有更多恶评。 那又怎么样呢? 纵有谷统统不在乎,她会自动过滤掉那些恶评。 颁奖结束之后,典礼依旧没有结束。 今年也像往年一样请来了演艺界德高望重的前辈进行一段简短的讲话。 纵有谷听得认真,她一边听一边畅想,她以后也能走到这个位置吗? 二月兰是她只是她的第一步,她一定能走得更远更长。 “再次祝贺所有获奖演员和剧组,也感谢所有依旧坚持的青年演员和编导们。是你们电视电影行业变得更有活力,你们的作品点亮着生活。 典礼到这里就要结束了,让我们明年再见!” 帷幕拉下,灯光渐隐,悠扬的闭幕音乐响了起来。 纵有谷推掉了庆祝晚宴,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 因为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纵敛谷。 她要给纵敛谷一个身份。 纵敛谷不在会场,早早去了后台。 纵有谷走得很快,即使这样她还不满足,她开始小跑,不顾形象地奔跑着。 路上她遇到了苏彤果,苏彤果打趣说纵有谷因为得奖太过兴奋。 她没有理睬,不敢耽搁,继续奔跑。 终于,她到了她的休息室。 当她想要推开门的时候,她好像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其中一个是纵敛谷的声音,另一个声音有些熟悉。 纵有谷搜肠刮肚却想不起来是谁。 隔着门,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出来,却听不清楚具体的内容。 交谈声中偶尔夹着几声响亮的笑。 纵敛谷到底在和谁说话? 纵有谷有些不满,当她正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那人像没看见纵有谷一样,她直直往外走,脚步没有一点停留。 侧身而过的那一瞬间,纵有谷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葛崖。 她们合作过两次。 不,更准确地说,是纵敛谷和葛崖合作过两次。 纵敛谷现在表面上的身份是纵有谷的生活助理,葛崖没理由私下去找纵敛谷。 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过,纵有谷并不打算今天就问。 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纵有谷的右手始终放在口袋里,她紧紧抓着那张证件。 “敛谷,我回来啦!刚才在台上的时候我看到你了。”纵有谷放下奖杯,“这是属于我们的奖杯。” “嗯。”纵敛谷的声音很冷。 纵有谷随意地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推到纵敛谷面前。 “现在,你是纵敛谷了,你不必再躲在我身后。你以后想要怎么做,都看你的意思,你要离开也好,要留下也好,都由你来决定。” 纵有谷装作不在意,可是她却不敢看纵敛谷。 纵敛谷拿起了那张小小的卡片,卡片在她的指关节上反转滚动。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前一阵吧,其实你想什么我都知道的。” “嗯,你很了解我。”纵敛谷的声音很平静,像一潭泉水。 纵有谷喜形于色:“那是当然,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呢?” “对,你很了解我。” 纵敛谷放下那张证件,她的眼睛还黏在“纵敛谷”三个字上。 她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她伸手一推,把纵有谷推到椅子上。 第59章 带着轮子的椅子滑出去老远,两人拉开了距离。 “你很了解我,你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心思。 可是你忘了一点,你了解我,我也同样了解你。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如果我今天一旦收下了,我就真的永远得不到自由了,哪怕我有了‘纵敛谷’这个身份,我也得一辈子躲在纵有谷的光芒下了。 因为这是你对我的恩惠,你对我的施舍。 我们是同一个人,我们从来都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我不会接受的。 更可况,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纵敛谷说完,没有观察纵有谷的反应,她径直往外走。 当她摸到把手的时候,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她转过身。 她对着纵有谷赧然一笑。 “你能抱我一下吗?” 纵有谷没有说话,她木然地往前走,双手展开,将纵敛谷禁锢在她的怀里。 她的手锁得很紧,指节都有些发白。 纵敛谷却轻巧地挣开了。 纵有谷只是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纵敛谷笑了:“我不会拥抱你的。今天,你抱了我,我却没有给予你一个拥抱,只有这样,你才会把我记住一辈子。” 说完,纵敛谷转身向外走去。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垂耳兔头] 第51章 纵有谷应该惊慌,应该伤心。 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允许自己大哭大闹,她甚至有理由放声尖叫。 她应该发泄自己才对。 但是没有,她没有这么做。 浅金色的香槟在小巧的杯子里晃动,杯子被握在纵有谷手上。 纤长的手指虚虚地将杯子托住,手腕突然向反方向转动,杯中的香槟飞溅,透明的液体互相碰撞,液滴落在她的腕骨,像一滴眼泪。 “小纵,我先前还为你不来感到可惜呢!” 纵有谷身旁的万春明说。 “对啊对啊,我们都是来庆祝你获奖的,结果你不来,这个宴会不就缺少主角了嘛。我们在这里吃吃喝喝多本末倒置啊。” 饰演王怀的演员一边扒拉着碗里的菜,一边说笑。 纵有谷放下了手上的酒杯,她在心里默念。 王怀。 忘怀。 忘怀。 她又怎么能忘怀? 纵有谷将杯中的香槟酒一饮而尽。 她不爱喝酒,又不常喝酒。 又苦又酸的液体进入她的口腔,气泡横冲直撞,口腔与咽喉都赶到了轻微的灼烧。 “今天,你抱了我,我却没有给予你一个拥抱,只有这样,你才会把我记住一辈子。” 纵敛谷的声音再次出现在纵有谷的脑中。 她拥抱了纵敛谷,纵敛谷却没有像平时那样还给她一个拥抱。 一闭上眼,她就能分毫不差地还原当时纵敛谷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复刻纵敛谷轻蔑又嘲讽的语调。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如鲠在喉。 她何以释怀,何以忘怀? 四周的笑闹声包裹着纵有谷,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是没有笑脸的,没有一个人不在欢笑着,没有一个人是愁眉苦脸的。 不对,葛崖呢? 葛崖没有出席吗? 她明明在后台看见葛崖了。 “小纵,想什么呢?这么入迷,不会是还没缓过神来吧?” 纵有谷终于回过神,她露出一个完美无瑕的微笑:“可不是嘛,我感觉我像在做梦。” 万春明笑了起来,她的眼角拖曳出数条长长的皱纹,显得她整个人和蔼又平和。她不断用手轻拍着纵有谷的后背,眼里是对纵有谷的期许。 纵有谷觉得这样的目光有些刺眼了。 她抿了抿嘴,她问:“春明导演,葛崖老师今天没有来吗?我本来还想见见她的,毕竟她帮了我很多,我也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她可是我最崇拜的前辈呢。” 万春明有些疑惑:“诶?她没去找你吗?就刚才你上台领奖的时候,她就和我说她去后台等你,说有些话要和你交代。 我想着她一向考虑深远、一向喜欢扫兴,就猜测也许是想要私下敲打你两句,让你不要太过得意骨头轻。” “嗯……我见到她了,对,对,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对我说。” “那就怪了,不过她一向很怪,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万春明的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铃声混杂在吵闹的人声与餐厅背景音乐中。 “诶?这不巧了,她倒给我打电话了。” 万春明接起了电话。 “诶,对对,我们刚才还提到你呢,你就打来了。对,她好像很希望得到你这个老前辈的夸奖呢。” 纵有谷仔细地听着她们的对话,葛崖的话听得并不真切,但是通过万春明的反应来看,葛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那么葛崖到底为什么要去休息室,她和纵敛谷说了什么? 她得弄清楚。 她忽而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拍,她转头。 万春明笑着将手机递给她,让她接电话。 她接过手机。 她有种预感,接下来的对话并不能被别人听到。 转身,稍稍抱歉地向万春明点点头,示意对方自己要出去接电话。 万春明没有理由不同意。 纵有谷攥着手机打开了包间大门,沿着长廊,经过一间间包厢,欢声笑语从她的耳畔划过。 今天本该是她最高兴的一天。 她终于穿过长廊,来到了露台。 露台很闷热,她却浑然不觉,甚至觉得周身有些冷。 她吐出一口气,终于打开了麦克风,由于饮酒而通红的嘴唇对准了听筒,嘴角微咧,完美地笑着。 “葛崖老师您好,为了接您的电话我可是特地走到安静的地方呢,我听春明导演说您特地来找过我,我可不会让任何人打断我们的谈话。” 电话另一端陷入了沉默,纵有谷不知道这个沉默的意味,她不由得为此慌张,她的心跳动着,心跳声在耳畔是那么明显,每一下都像是雷声。 葛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她问:“纵有谷,你觉得作为演员最重要的是什么?” 纵有谷毫不犹豫:“是天赋。” 葛崖又叹了一口气,比前一次更长,停顿的时间也更久。 纵有谷开始在原地踱步,每一步都恰好踏在心跳上。 耳边的嗡鸣与喉间的窒息感让她心烦意乱,她想要将心中郁结的火气一股脑全都倾泻。 “是踏实,演员最重要的是踏实。” 纵有谷笑了,她的笑声尖锐,嘶哑的声音像是带着毛刺:“葛崖老师,您是觉得我耍了手段才得奖,您是在暗示我走了后台吗? 我也不怕让您笑话,我过去偷过抢过,我落魄过,但不管在哪种境地,我都只会依靠自己。 我从来不会也从来没有接受过别人的施舍,我从来没有依附过别人,我从来没有。” “靠自己吗?” 这回事葛崖笑了。 她的下一句话让纵有谷呆愣在原地。 “那,纵敛谷是怎么一回事?” 纵有谷在那一瞬间几乎失去了知觉,她从来没想过纵敛谷会把她们之间的事情告诉别人,她以为这是她们之间永久的秘密。 被背叛的不甘盖过了被拆穿的惊慌。 纵敛谷、纵敛谷。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她虽然曾经药倒过纵敛谷,她虽然没有让世人看到纵敛谷的存在,她虽然有时候也会故意捉弄纵敛谷…… 但是她不能说是亏待纵敛谷吧。 她最近还让纵敛谷自由行动了。 纵敛谷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就这么背叛她。 纵敛谷,你可真是不识好歹,你可真不识好人心。 纵有谷突然把自己逗笑了。 她捂住听筒开始笑。 这么想想她纵有谷真是自私到了极致,丝毫没有考虑过纵敛谷的感受。 她总是想着纵敛谷就是她,她就是纵敛谷,然后将彼此的爱当作理所当然,不断不断消耗着这份爱。 现在她们之间的爱耗尽了,纵敛谷离开是理所当然。 她纵有谷就是这样令人讨厌的一个人啊。 没有人会喜欢本来面目的她,连她自己都厌弃。 “你在听吗?” “当然,我当然在听,没有比现在更专注的时候了。” 纵有谷一边说,一边伸手利落地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 “那就好,纵有谷,你的所作所为让我瞧不起你,让我觉得你品行卑劣,但是即使这样我也没办法否认你的实力,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你很有天赋。但是,你不该动歪脑筋的。” “歪脑筋?”纵有谷冷笑,“葛崖老师,我刚才字字句句都是真的,我只依靠过自己,只有自己,这样也算错吗?” 第60章 葛崖再次叹了一口气,这次纵有谷敏锐地体察到了这声叹息中的情绪,是失望。 葛崖没有停顿,她继续说:“你不应该如此对待你的姐妹,你们是两个独立的人,你简直就是在奴役她。你阻碍着她更好的发展,你说你有天赋,那她也有天赋,你不该妨碍好演员的成长。” “什么?” 其实纵有谷全然没听见葛崖后面说了什么,听到“姐妹”这两个字的一瞬间,她立马知道了,纵敛谷并没有说出所有的真相。 那个秘密依旧只有她们两个知道,只有她们两个才知道,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纵有谷几乎立马要猖狂地笑出来,但是她不能。 她憋笑憋得努力,脸涨得通红,肩膀不自主地抖动,像是整个人在风中颤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泪适时地堆积在了眼眶中,咽喉处的肌肉紧张,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葛老师,您现在对我一定很失望吧,可是……可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您难道以为我们不想光彩地走在一条坦途上吗? 不知道纵敛谷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的出身并不好,我们在孤儿院长大,贫穷与饥饿时时刻刻侵扰着幼时的我们,我们都迫切地想要摆脱赶过去那样的生活。 为了能快点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我们就决定用一个人的名义开始工作。 她从小身体素质就比我好,从小的多病让我对情感有细腻的感知,我和纵敛谷就利用这一点开始合作。” “合作?” 纵有谷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是的……我们是合作,而且是由她提出来的,我也有过顾虑,但是她和我说,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 “葛老师,我会主动放弃二月兰奖,我知道我不配……我可以为我说得每一句话负责,你可以直接去问纵敛谷,我没有说一句谎话。” “不,不,你先什么都不要做。” 纵有谷听到这里她开始无声地笑了起来,面部肌肉夸张的牵动弥补了声音的缺席。 她所说的都是实话,她没有说一句谎话。 天下没有比她更为诚实的人了。 “你先什么都不要做,不要做。” 葛崖喃喃自语起来,而后不久,她挂断了电话。 纵有谷看着已经熄灭的屏幕,她笑了。 她会把纵敛谷逼回来的。 当纵敛谷走投无路的时候,她自然会明白,在这个世界里她能依靠的人只有纵有谷,只有她们自己。 ----------------------- 作者有话说:朋友们请相信我,按照一开始的设想与纲要,这真的会是一个喜剧故事。 谁知道慢慢往框架里填充文字的时候慢慢慢慢歪了,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恨恨恨恨了起来。 但是写得很爽……好开心…… 很高兴遇到你们[垂耳兔头] 第52章 纵有谷喝醉了。 当她重新返回包厢后,一杯接着一杯,她喝了不少酒。 万春明和剧组一众演员都觉着是纵有谷太过高兴了,毕竟她拿了这么一个大奖,这样的时刻一辈子能有几天呢? 于是她们就由着纵有谷喝酒,就让纵有谷尽兴。 浅黄色的酒一杯接着一杯进了纵有谷的肚子里,纵有谷渐渐晃了神。 其实纵有谷喝得并不算多,只是她酒量实在差,几杯下肚她就开始犯晕犯困。 杯中的液体见了底,只剩下浅浅一点覆盖在杯底。 不久,纵有谷就觉着头脑发晕,眼睛发酸,她晕晕乎乎地趴在桌上,微微蜷曲的手指不自主地颤动。 四周是朦朦胧胧的欢声笑语,筷子与碗沿敲击的清脆声响夹杂在谈笑中。 纵有谷觉得一切离她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轻,她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粘腻的泉水中。 她渐渐入睡了,或者更准确地说,酒精麻痹了她的大脑,她失去了意识。 纵有谷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和她无关,她和这个世界之间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雾,让她对一切都失去了具体切实的感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摇摇晃晃地坐在了胡迎花的车上。 她的脑袋抵在车窗上,车辆颠簸,她的头就磕在玻璃上,撞得她头疼头晕。 一个刹车,她的脑袋重重撞在前排座位上。 “有谷姐,您这里下车可以吗?” 胡迎花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纵有谷听见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纵有谷下意识不想回家,她一动不动,继续赖在车上。 “有谷姐?有谷姐,您醒了吗?” 胡迎花从驾驶座上转身,推了推纵有谷,她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因为她发现纵有谷在哭泣。 纵有谷的确在哭泣。 她看着窗外,望着她家的方向。 其实她并不伤心,她心里更多的是愤怒。 她很有把握纵敛谷会回来的,她有把握把纵敛谷逼回来。 所以,她并不伤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就是不受控制地流下。 “有谷姐,您是喝多了头晕是吗?要不您让您爱人来接您一下?有谷姐,需要我帮您拨电话吗?” 纵有谷终于说话了,她摆了摆手,终于准备下车。 打开车门,夏雨过后的阴凉涌入车内,纵有谷吸了吸鼻子。 一手抱着二月兰花束,一手拿着重重的奖杯,跌跌撞撞,此时此刻代表着她荣耀的东西竟然成了一种累赘。 她踩着水塘一步步往前走,雨水打湿了那双名贵的皮鞋,带着污泥的水从鞋面的缝隙渗入。 冰凉粘腻的触感让她反胃。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她却没有办法撑起伞。 被打湿的头发一绺一绺黏在脸颊上,衬衫紧紧贴在身上。 纵有谷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可笑又狼狈。 她狠狠地将地上的石子踢远。 明明今天应该是高兴的一天,一切的一切都是纵敛谷害的。 是纵敛谷不识好歹,是纵敛谷不识好人心。 她早该明白的,纵敛谷就是恶犬。 没办法,但她纵有谷就喜欢这样的恶犬。 因为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咔嗒—— 大门被打开。 在看清屋里的那一瞬间,纵有谷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的脚步顿在原地。 因为她在屋里看见了纵敛谷。 当纵有谷踏入房间时,她看到了从容坐着的纵敛谷。 纵敛谷身上穿着纵有谷的休闲服,宽大的外套罩在纵敛谷身上。 头发被整齐地梳在身后,没有一丝碎发吹落。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纵有谷关上房门,她双手抱臂靠在门上。 她的语气尖酸,毫不掩饰她的冷嘲热讽。 纵敛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纵有谷。 “你应该要明白一点,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无条件帮你,只有我。” 纵有谷的头向后仰,她垂眸,眼皮遮盖了大部分瞳孔。 她睨着纵敛谷,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没有人会爱你的,只有自己,只有我们自己,你要知道这一点,知道吗? 那个葛崖不会帮你的,她现在知道你在撒谎了,她不会帮你,你找不到任何人帮你。 你离不开我的,你离不开我的,你死心吧!” 纵有谷说完,她的胸口剧烈起伏。 因酒精而麻痹的大脑也渐渐清醒过来,她的眼睛从来没有看得这么清楚过。 纵敛谷依旧坐着,对纵有谷的话置若罔闻。 双手藏在口袋里,一言不发。 “原来你觉得我是走投无路才回来的吗?” 纵敛谷突然笑了,她站了起来,用手背轻拍纵有谷的脸。 她伸手指了指衣橱,她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天真的笑:“你是不是特别想要看到我垂头丧气地回来?我越狼狈你越高兴是不是?不过要让你失望了。” 纵敛谷踢了踢脚边的小包。 “你也说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拿走你几件衣服不过分吧。我好歹也帮了你这么久,你可别斤斤计较。” 纵有谷愣了神,一时间她仿佛听不懂纵敛谷的意思。 她伸出手,想要牵起纵敛谷的手,却被纵敛谷一把拍开。被击打的手背一阵疼痛,麻木的感觉沿着手背、手臂往上传导至麻痹的大脑。 “所以,你回来就是为了拿衣服?” 一出口,纵有谷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果不其然,话音一落,纵敛谷就开始笑了起来。 纵敛谷的笑声尖锐,她笑得没玩,只是一个劲地笑,笑得没完。 小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她的笑声,而后声音越来越小,笑声成了嘶哑的气声。 声音渐渐止息,纵敛谷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第61章 她站直了腰,打量着眼前的纵有谷,看着与自己长相、性格均一模一样的人。 纵敛谷的眼前闪过很多画面。 上一辈子,在她短暂的一生里,她时时刻刻都在克服自己的本能。 她怕血,也怕刚宰杀不久的牲畜身上抽动着的肌肉。 可以说,她第一次杀鸡的时候比纵有谷好不了多少,一看到生鸡肉她就吓得把刀扔开,反倒伤到了她自己,这她让养母笑了不少天。 她天生懦弱怕死,但是怎么样,她克服了自己的本能。 后来的那么多次行动,她没有不成功的,她也不会因为内心的害怕而放弃任何一次人物。 她天生粗心大意,但是那又怎么样,她也成功得手了那么多次。 所以,这一次又为什么不可以? 她抬眼看向纵有谷,眼神里的笑意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杀意。 是的,她想杀了纵有谷。 先前她失败了那么多次,犹豫了那么多次。 因为她的本能没有办法让她对纵有谷下手。 因为她自私,对自己的偏爱与保护深深刻在她的基因之中,影响着她的每一个行动。 这次,她就要看看,自己能否像之前那样克服这道横在面前的坎。 纵有谷凭什么就敢认定纵敛谷杀不了她? 她轻巧地迈着步子,不动声色地拉近了与纵有谷之间的距离。 放在口袋里的手重新覆在刀里的小刀上,她缓缓推动刀片。 纵有谷依旧没有察觉,她还是仰着头,愣在原地。 洁白修长的脖颈彻底暴露在纵敛谷面前,胸口随着呼吸起伏。 总之,她对纵敛谷毫不设防。 纵敛谷在心中狂笑,但是她面上不显。 “有谷。” 纵敛谷缓缓开口,轻飘飘的声音像游蛇一样在房间内穿梭。 纵有谷轻嗯一声。 “有谷,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纵有谷托腮仔细思考,“有你的话,其实做什么都很有意思。” 纵有谷身上名贵的西装下摆在纵敛谷手背上轻扫,一阵不合时宜的痒意从手背攀上纵敛谷心头。 “撒谎。” 纵敛谷当然知道纵有谷在说假话,因为纵有谷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她和纵有谷不是那么平和、没有野心的人,她们都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然后会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地去追逐。 现在,纵有谷想要用谎言困住她,想要让她永远留在纵敛谷身边。 而她现在正尽所有努力掩盖着自己的杀意。 她们都各怀鬼胎。 “被你听出来了。好吧……愿望么?我想要吃喝不愁,我想要所有人都看到我,钱、名声,这就是我想要的全部。” 这下,是纵有谷笑了,她的笑声与方才纵敛谷的笑声如出一辙。 她仰头的幅度更加大了,整个脖颈随着笑声乱颤。 纵有谷左右的摇晃让纵敛谷不由得想起了她第一次杀死的那只鸡。 两面开刃的刀深深没入了纵敛谷的食指与虎口,尖锐的疼痛让她兴奋。 她纵敛谷能做到任何事情,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她,连她自己也不可以。 她看准了时间,放慢了自己的呼吸,慢慢闭上了眼。 屏息凝神,当她重新睁眼的时候,她仿佛回到先前独自行动的时候。 左手钳制纵有谷的下颌,纵有谷就被滴在了门上一动都动不得。 右手迅速出刃,小臂向前送,刀光在她的指尖流转,寒光在她们两个脸上闪动。 一滴滴血液滴在木制地板上,渗入宽大的缝隙里。 血流如注,却没有一声尖叫。 纵敛谷利落地戴上帽子,她提起地上的包,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垂耳兔头] 第53章 窗外的天空像炭那样黑,冰冷的雨水倾盆而下,冰凉的雨水划破了夏日的闷热。 阴冷、潮湿。 纵有谷躺在地上浑身发冷。 她仰面倒在客厅的血泊里,铁屑色的粘稠液体从脖颈间流下。 身上昂贵的西装外套被血水打湿,香槟色的衬衣上附着着板结的血液。 纵有谷觉得全身无力冰凉,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双手支着椅子,撑起身子。 指节用力到泛白,手指微微颤抖着。 纵有谷咬着牙,强撑着身体进了狭窄逼仄的卫生间。 白色的水柱倾斜而下,纵有谷接起一捧捧水,胡乱将水泼到伤口上。剧烈的刺痛刺激着她的神经,脑仁阵阵发疼。 水珠顺着脖颈留下,水珠落在睫毛上,面色纯色发白。 她抬起头,死死盯着镜子。 这是她自己的脸,这也是纵敛谷的脸。 纵敛谷怎么能这么对她? 幸好,她敛谷没有讨到多少好处。 并不是只有纵敛谷进步了,她纵有谷也从纵敛谷身上学到了不少。 比如怎么防备,比如怎么格挡,再比如……如何反击。 当纵敛谷出刀的那一刹那,纵有谷敏捷地下蹲躲闪。 她的脚猛蹬墙壁,借着力成功躲到了纵敛谷身后。 纵有谷企图从身后夺走纵敛谷的刀,但是纵敛谷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纵有谷趁着纵敛谷转身的间隙,她站稳脚步,伸手向前。 当她的指尖将要握住纵敛谷的手腕的时候,她看到了纵敛谷脸上的一抹坏笑。 纵敛谷身体未动分毫,她只是轻轻调转了刀尖的角度,刀尖沿着纵有谷的手臂一路划到咽喉,拖曳出一条长长的血红色长线。 刺痛感让纵有谷脱了力,她踉跄几步,面色苍白,直直地向前倒下。 即使在疼痛之中,她依旧朝着纵敛谷的方向倒下。 就是这个举动让纵敛谷慌了神,看到纵有谷身上的伤口,纵敛谷也幻痛了起来,她下意识伸手去扶纵有谷。 明明刚下定了决心,在那一个瞬间又变得犹疑不决。 就是趁着这个时候,纵有谷忍着剧痛,她夺过了刀。小小的裁纸刀被握在她的手上,她闭上眼睛,咬牙反手向前刺。 寒光与血色交相辉映,疼痛与兴奋携手而行。 刀尖没入纵敛谷的肩胛。 纵敛谷一声不吭,她的呼吸依旧平稳,她忍着剧烈的疼痛,用力甩手,将纵有谷掼倒在地。 纵有谷没有力气移动,只是斜斜靠在墙上。 见纵有谷不再动弹,纵敛谷抿了抿嘴,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烦躁、恐慌、焦虑,总之她一点都不高兴。 她扯开衣领,匆忙俯在洗手台旁,胡乱清洗身上的伤口。 她没有再看纵有谷,只是披上外套,匆匆携包离开。 半闭着眼睛的纵有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没有吭声。 又一捧清水泼上脸颊,纵有谷感到前所未有的荒诞,也将纵有谷彻底从回忆中拽出。 伸手,镜面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是她得意忘形,是她自私自利,让自己都厌弃自己。 眼泪随着水珠一起流下。 在纵敛谷来之前,她也无数次触碰镜子。她爱自己,恨不得时时刻刻看到自己。 所以她在房间里放了不少镜子。 她一直都很清楚地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她不可能接纳任何人。 所以当纵敛谷出现的时候,她是那么高兴。 现在,连纵敛谷都离开了。 她清楚纵敛谷不是一时赌气,也许纵敛谷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那她该怎么办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已经享受过与纵敛谷相处的快乐,那么她该如何再适应没有纵敛谷的时光呢? 啪—— 纵有谷给自己甩了一个巴掌,脸上的刺痛与伤口的灼烧感一同袭来,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她不能接受纵敛谷抛弃了她,那么就当作是纵有谷抛弃了纵敛谷就好了。 她纵有谷自己又不差,离开了纵敛谷,纵有谷依旧能做到任何事情。 因为她是完美的,她是一块圆润的美玉,不需要别人来弥补她的缺点。 她能比纵敛谷做得更好,她能在任何地方超过纵敛谷。 —— 凌晨两点,胡迎花收到了纵有谷的电话。 胡迎花一边伸手摸索着手机,一边骂骂咧咧地嘀咕着。 不过很快,她脸上就调整好了微笑。 “有谷姐,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小花,你立马过来,帮我搬家。” “现在?有谷姐,现在是两点诶,明天可以吗?” 胡迎花颇为苦恼地看着身上皱巴巴的睡衣,又颇为眷恋地看着暖烘烘的被窝。 “我让你过来就过来,我现在就要搬家,今明两天都给你放假,你现在过来,我按三倍工资给你算。” 第62章 “好嘞,马上到。” 胡迎花一个翻身立马起床,穿戴整齐准备出发。 胡迎花刚想驾车出门,她刚拿起车钥匙就仿佛想到了什么。 纵有谷平时是那么刁钻讲究的一个人,想必她的行李有不少。 胡迎花想了半天,她租了一辆大面包车,而后才前往纵有谷的居所。 凌晨三点,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寂静到让人毛骨悚然。 马路两旁只有昏黄的灯光。 胡迎花的胆子本来就不大,呆在车里的时候还好,熟悉的环境还能给她些许安全感。 一下车,黑暗包裹着她,她就觉着阴风阵阵、背脊发凉。 当两声尖锐的鸟鸣划破长空的时候,胡迎花被吓了一条,她甚至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她只好加快脚步。 胡迎花走的这条小路上没有一个人,远处有三两声洒扫,扫得胡迎花心里发毛。 胡迎花一直很疑惑,纵有谷为什么还住在这么破破烂烂的地方。 起初,纵有谷只是一个小演员,住在这么老旧的小区里确实是合理的。 胡迎花认识纵有谷那会,纵有谷已经有了些名声,片酬也上来一些了,换套好一点的房子是绰绰有余,没有必要窝在离公司又远又破旧的小区里。 现在,纵有谷终于要搬家了。 这对胡迎花是好事,搬到交通比较发达的地方,那么她就不用每天起这么早了。 多睡一会就少上一点班,上班时间少一点,就相当于多赚了一点。 反正纵有谷搬家约等于她多赚一些。 胡迎花对金钱的渴望已经掩盖过对黑暗的恐惧。 她走着走着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当了纵有谷这么久的助理,她还是第一次进小区看呢。 胡迎花忍不住摇头晃脑四周张望。 她走着走着,她好像踢到了一摊软肉。 她被吓了一条。 一低头,她看见一个披头散发地人坐在地上,面色苍白,身上好像还沾着血。 胡迎花顿时被吓得呼吸都停滞了下来,过了两秒,她忍不住尖叫。 刚要张嘴,她的嘴巴就被捂住了。 “闭嘴,做你的事情去,当作没看见。” 嘶哑的声音在胡迎花耳边响起。 胡迎花颤抖着,但是她觉得这个声音实在有些熟悉。 似乎是纵有谷? 身高身形也像纵有谷。 胡迎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纵有谷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发生了什么? 她僵硬地转着头。 还没看清那人的脸,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欢快的铃声打破了此时此刻的恐怖寂寥。 “小花,你到底什么时候来?让你来帮忙的,你却像蜗牛一样慢慢吞吞,我真不该给你好脸色的,你到底过不过来?” 捂着她嘴的那只冰冷的手松开了,胡迎花意识到,那人是让她回电话的意思。 “有谷姐……我马上到,我已经到小区门口了……我马上来了,马上。” 胡迎花的声音有些颤抖。 “哦,那你快点,我在楼上等你,帮我翻东西。” 胡迎花仔细听着纵有谷的要求,她突然发觉纵有谷的声音也和平常有些不同。比平时嘶哑不少,语气里还有种难以察觉的疲惫。 这个声音很耳熟,几乎和刚才那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胡迎花感受到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她感觉四肢都像被冻住那样僵硬。 她壮着胆子回头,可是身后的人已经消失。 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仿佛刚才胡迎花所见皆是错觉。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兴许只是巧合。 胡迎花摇摇头,将刚才所见的一切都当作没睡醒的错觉。 纵有谷的家在六楼,老式的小区没有加装电梯。胡迎花喘着粗气终于爬上了六楼。 她敲响大门,门被打开了,她愣在原地。 因为开门的纵有谷脸上都是血,喉间脖颈间也都是血。 像是清洗过了,但是没有清洗干净。 胡迎花不敢开口,她一步一步后退,纵有谷一步一步向前。 “有谷姐,我保证我什么都没看到。” 胡迎花情急之下如是说到。 纵有谷却笑了起来,她捧腹大笑:“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胡迎花伸手在脖颈间比划:“有谷姐,到底怎么回事?要不我们先去医院?” “没事,和对象闹掰了呗,小小打了一架呗。” 纵有谷很没所谓地怂了怂肩膀。 胡迎花走进了屋内,只见地上桌上均是一片狼藉,镜子碎片散落一地。 “帮我把这些搬下去吧。” 胡迎花有些吃惊,因为纵有谷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手提袋。 “有谷姐,您要搬到哪里去?” “一云空天。” 这是位于市中心地段最好的楼盘,沿江而建,价格高昂。 是的,她纵有谷要开始全新的生活。 奢华、放纵,不断向上。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 第54章 夏天是那么令人烦躁。 不绝于耳的蛙鸣与毒辣异常的阳光一同袭来,闷热与聒噪足以让人心烦意乱。 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水泥地上架起大大小小的拍摄设备,一连串的蓝色大棚在阳光下为剧组提供小片阴凉。 “纵老师,刚才那场很好,导演说要趁着你状态好赶紧拍下一场。” 纵有谷接过递来的水杯,杯中的冰块已经融化,小小的冰块化成冰碴顺着吸管卡在纵有谷的咽喉。 她抬起眼皮,打量着眼前这个助理十八号。 “胡迎花走之前没和你说过吗?水要正正好好要十三块冰,不要提前接好,不然冰块都化了,真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毛手毛脚。” 纵有谷挥挥手赶走了新来的助理。 她对这个助理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她心里暗自盘算着,等拍完这场戏回去就要申请换助理。 明明以前她看胡迎花也不顺眼,现在却知道她的好了,甚至有些想念胡迎花了。 至少胡迎花细致,胡迎花做事周到,胡迎花不会当面抱怨。 胡迎花是在两周前申请休假的,她没有说明原因,只言片语只说是身体原因。 不过,也没有人追究,因为大家都知道纵有谷是多么刁蛮的一个人,自然而然地将胡迎花的离开归咎到纵有谷身上。 现在的工作由这位助理十八号接替。 她好像是叫徐什么的吧。 纵有谷眯起了眼睛,皱起了眉毛。 总之,她对这个助理怎么都不满意。 新来的助理从远处跑来,耷拉着眼皮、哭丧着脸,气喘吁吁。 她脸上的汗水沿着她的脸颊流向下,一部分顺着弧度流在脖子上,汗渍让脖子油亮,还有一部分的汗珠从下巴上落下,滴在了纵有谷的水杯上。 混杂着灰尘的汗珠在杯壁上拖曳出一条水渍。 纵有谷皱着眉,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的脾气。 她觉得恶心膈应,于是没有接过水杯,只是抬眼看着这位助理。 她哼出了一口气。 新助理就这么愣在原地,颇为尴尬地左顾右盼。 助理的慌张尴尬抚平了纵有谷的烦躁,只要别人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纵有谷的眉头瞬间舒展,她微笑一下:“谢谢,放在旁边就好。” 助理十八号这才如蒙大赦,她把水杯放在桌板上,而后立马逃离纵有谷的视线。 看着助理仓促的背影,她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像她纵有谷这样性格恶劣的人,所有人肯定都想离她越远越好。 比如胡迎花,比如助理十八号,比如纵敛谷。 纵敛谷……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五次想起纵敛谷了。 纵有谷用力猛掐胳膊上的肉,疼痛让她不再胡思乱想。 她现在要将自己的生活过好,向纵敛谷、向她自己、向所有人证明,她本来就这么完美。 纵有谷将水杯推远,她拿起剧本,她的手指划过一行行台词,她闭上了眼睛,在脑中模拟表演。 《游唱歌人的死亡》是她新接的一部电影。 齐芳也很看好这个项目,因为这部剧题材与立意很好,而且在反映现实的同时又不会过于沉闷悲伤。 纵有谷演过不少戏了,但是她几乎没有参演过大荧幕电影。 这部戏就是一个很好的跳板。 这部电影讲的是,小镇青年陆婷在确诊绝症后,用最后的时间在城市各个角落歌唱的故事。 棚户区、城中村、烂尾楼都是她的舞台。 别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笑笑,并不说话。 她的行动逐渐吸引了媒体记者的注意力,游唱歌人成了她的代号。 随着她变得越来越受关注,那些她去过的地方也渐渐被人看到,有了改善。 第63章 最后,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她留下足印的地方枯木逢春、生生不息。 纵有谷饰演的就是陆婷。 这是她成名之后第一部参演的作品,也是她第一次主演的电影,也是纵敛谷离开之后她第一次的拍摄。 “有谷老师?可以来准备了。” 场务在远处喊她。 纵有谷得体地微笑着,稍稍点了点头。 即将拍摄的那场戏是陆婷在得知诊断结果后走出医院的那一段路。 纵有谷抬头,太阳格外毒辣,耀眼的阳光在她的眼中流转。 她放下剧本,从折叠凳上站起来,拍拍裤腿上的泥土,迈步向前走去。 “三、二、一,开始!” 纵有谷迈步,她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 她现在是陆婷,是刚刚从医院里出来的陆婷。 左手上的是她的病例,右手拿着报告单。 专家告诉她,要放宽心,调整好心态,现在的医疗水平之下,癌症已经不算是什么绝症了,只要积极治疗,她还能正常生活很久。 但是陆婷知道,这就是绝症。 因为她没有钱,她没有办法配合治疗。 即便医保能分担一部分的金钱压力,她依旧难以承担。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生命正在倒计时。 纵有谷的脚步平缓,但稍显迟缓。她停在了最后一级台阶上,右手紧握诊断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似乎要迈步,抬起的脚又落回原地。 纵有谷愣了一会,然后恰到好处地抬头。 她看着前面,前方是不断跳动的绿灯,黄色的倒计时上的数字归零。 绿灯变成了红灯。 她感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浑身轻颤,像是被惊醒。 有人催促她快快向前走,不要堵在门口,纵有谷麻木地点点头。 她迈动脚步,沉默地汇入人流。 纵有谷抬头,看着擦肩而过的群演们。 她们有的步履匆匆,有的看着手机,还有笑着牵着孩子的。 纵有谷放慢了脚步,她的速度越来越慢。 她在马路中央停下。 面前的绿灯又变回了红灯,路中央的纵有谷阻碍了汽车的行驶,鸣笛声此起彼伏。 纵有谷依旧无动于衷,因为眼眶里积聚的泪水,她已经看不清四周了,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她被误以为是盲人,好心人拉着她走过了马路。 余光瞥见脸侧的摄像机,纵有谷知道,导演一定会需要一个特写的。 她的面部、她的情感一定要做到最极致的完美才好。 而且,只有完美的表演才配得上她纵有谷。 纵有谷继续沉浸在情绪里,此时此刻的她完完全全能感陆婷之所感。 她转过身。 所见是川流不息的街道,是高高耸立的大楼,是来来往往的人群。 纵有谷的嘴唇微微颤抖,她的声音嘶哑。 “明明我都要死了,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一点区别呢?” 纵有谷依旧没有动,她抬起头,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眼,她依旧直视着太阳,刺眼的光线逼出了她的眼泪。 一滴眼泪滑下,而后是越来越多的眼泪,泪水像细流一样远远不觉。 她再次张嘴,小声哽咽着:“明明我都要死了,为什么没有人为我难过呢?” “卡!” 导演喊停。 纵有谷很快从情绪里抽离,她抽着一旁递过来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脸上的泪痕。 “不愧是拿了奖的啊,这个演技就是没得说。” 摄影收拾着器材,把用力一颠,把斜挎包整齐跨在她的身上。她一边做着手上的事情,一边忍不住夸奖纵有谷。 纵有谷绝对是天才,拍摄以来,只要是纵有谷的单人戏份就没有一个不是快速完成的。 即使偶尔没有让导演满意而多拍了几条,纵有谷总是能在交流中快速知道导演要的是什么,而后迅速调整好状态。 而且即便导演不满意,也不是因为纵有谷演得不好,而是因为导演觉得纵有谷能做得更好。 总之,纵有谷真的很厉害。 “有谷老师,您真的很厉害,我身边好多朋友都可喜欢您了。” 纵有谷在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恰到好处的微笑,恰到好处的颔首,整个人谦逊之中又带着些天真。 “行,我继续工作去了啊。” 纵有谷向摄像挥了挥手。 接她回酒店的车已经来了,她有些口渴,想要让助理去洗洗杯子接点水。 她懒洋洋地依靠在靠背上,享受着空调吹出的阵阵凉风。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打开了社交软件,翻阅着自己账号下的评论。 即使她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但是谁会不喜欢看别人夸自己呢? @虚怀若谷谷:我要尖叫了,怎么会这么美这么厉害,窝要晕倒了! @布谷鸟布谷布谷叫:[截图]宝宝你在屏幕里面,我在屏幕外面,宝宝这就当我们的合影了哈~ @听说从前有座山谷:[图片]宝宝我好幸运我能偶遇你,我害怕打扰你就没有上前打招呼,祝你天天开心呀 @虚怀若谷谷‘回复’@听说从前有座山谷:hh宝宝你好像拍错人了,有谷宝宝最近进组拍戏呢,可不在这里。 纵有谷的手指在这里停下,她点开了这条评论上的大图,手指不断缩放。 她舒展的眉头一下子紧皱起来,手指微微轻颤。 图上的人一身黑色休闲运动衫,黑色的口罩盖住整个面部,只留一双眼睛。修长的手指上握着一柄雨伞,手腕上缠着什么东西,仔细看才发现是一根项链。 即便照片十分模糊,她十分确信,图上的人就是纵敛谷。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垂耳兔头] 第55章 纵敛谷没有再出现,一次都没有联系过纵有谷,像是完全从纵有谷的生命力消失了。 她甚至给葛崖打过电话,葛崖却一问三不知,她的疑问不像作假。 纵敛谷就像是消失了,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故而纵有谷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怀疑纵敛谷是否真的存在。 她们没有留下过任何合照,也没有同时在镜头前出现过。 纵有谷和纵敛谷都不是什么浪漫的人,没有互相送过礼物,也没有互相写过东西。 可以说,纵敛谷没有在纵有谷生活中留下任何印记。 纵敛谷真的存在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纵有谷总是忍不住怀疑。 也许一切都不过是她的臆想,因为她太过孤独,因为她太过苦闷,于是想象出了这么一个人物来安慰自己、欺骗自己。 直到那张照片的出现,那张照片打散了一切胡思乱想。 自从看到纵敛谷的那张照片后,纵有谷总是忍不住在各个社交平台搜索自己的名字,搜索是否有偶遇自己的帖子。 这是想念纵敛谷吗? 不,不是的,她怎么会想念纵敛谷呢? 纵敛谷抛弃了她,她也抛弃了纵敛谷。 她只是想要掌握纵敛谷的行踪,从而判断对方是否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而已。 仅此而已。 按照关键词一搜索,竟然真有不少偶遇帖。 不过,其中大多数都是认错的,错将其她人认成了自己,是闹出的乌龙。 但是经过筛选与仔细辨认,在零星几张照片里,纵有谷还真发现了纵敛谷的身影。 纵有谷的眉毛紧紧皱起,眉心的软肉堆积出沟壑。 纵敛谷真有这么不细致吗? 纵有谷对纵敛谷的能力并非全然不知,她曾不止一次听纵敛谷聊起她过去的生活。 危险的行动让纵敛谷被迫养成了事事小心的习惯,纵敛谷的谨慎让纵有谷惊叹,纵敛谷精巧的伪装让纵有谷啧啧称奇。 所以,纵敛谷为什么会被拍到呢? 莫非是现在的生活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不复从前那般谨慎小心? 还是,这是纵敛谷故意为之? 经过筛选确认的照片一共有三张。 一张是在一家杂货店内,纵敛谷提着两箱饮料。 第二张是在街上,纵敛谷提着一个小马扎。 另一张就是纵有谷今天下午看到的那张,纵敛谷打着伞,步履匆匆。 纵有谷观察着照片里的细节,她越看越觉得熟悉。 杂货店、街道、熟悉的路沿。 这是影视基地附近的街道。 纵敛谷在那里做什么? 算了吧,纵敛谷做什么都与她无关了。 只要不打扰她,不妨碍她,纵敛谷做什么都好。 她重重躺在沙发上,柔软地坐垫包裹着她,让她陷在里面。 套房内有不少镜子,纵有谷一躺下,玄关门口的镜子就正对着自己。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出了神。 第64章 手指覆盖在自己的肩膀上,拇指不断打圈揉搓着自己的肩头,纵敛谷喜欢这样。 去年,同样在酒店,她们在房内的沙发上胡闹。 当时处于强烈刺激与快感下的她是否料想到就在短短一年后,她和纵敛谷就互相抛弃了对方呢? 纵有谷叹了一口气,她紧紧抱着枕头。 以前,她是多么庆幸纵敛谷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她庆幸她能在这个世界上遇到另一个她。 相似的容貌让她迅速接受了纵敛谷的存在,从外到内的一致让纵有谷无法抑制地爱上纵敛谷。 可是现在,她却开始痛恨着这相似的外表来。 每次照镜子,每次从照片里看到自己,她就会想起纵敛谷。 她和纵敛谷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来让她睹物思人,没有相片、没有书信、没有礼物…… 可是每每看到镜子、看到摄像机里的自己,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纵敛谷来。 她搬了新家,一切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一切家电家具都要了最好的。 因为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她。 但是独独没有装镜子,就连玻璃窗都选了磨砂哑光的。 她不想再看到自己的脸,至少目前,她不想再想起纵敛谷。 纵敛谷、纵敛谷。 纵敛谷凭什么在她的生活中阴魂不散。 明天还有重要的拍摄,明天要拍摄陆婷第一次唱歌,是个极其重要的戏份,她不能让自己的状态被影响。 睡觉吧。 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纵有谷抱着靠枕,半躺在沙发上,就这么入睡了。 她的睡眠很浅,半夜也醒了好几次,睡得不安稳。 第二天,徐连霞踩着时间来接纵有谷。 她并不着急,因为她知道纵有谷一定会比她更晚下楼,几天磨合下来,她已经发现了这位艺人的生活习惯,也差不多摸清了纵有谷的性格。 徐连霞有些苦恼地趴在方向盘上,眉毛紧紧皱起。 她怎么会这么倒霉成了纵有谷的新助理呢? 起初她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她入行这么久,跟着的艺人大多没有什么名气。 越是没有名气的艺人,接到的工作都很零碎,连带着助理也要三天两头到处乱跑。 如此忙碌的工作让徐连霞厌倦。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是纵有谷诶,刚得奖的艺人。 当她的助理,连带着徐连霞自己的前途也跟着坦荡广阔起来。 当然,她的朋友也提醒过她,纵有谷性格不太好。 可是那又怎么样? 工资比之前可高了不止一点呢,就算是为了工资,她也能忍耐。 何况她徐连霞本身就周到,没有她完不成的工作,没有她讨好不了的艺人。 她就这么开心地入职了。 可是…… 的确,纵有谷很优秀,剧组里没有人不称赞纵有谷的。 她的专业实力过硬,似乎就没有她演不好的戏,每一次的演绎都完美到了极致。 更难能可贵的是,在收获了这么多的夸赞之后,她还是那么兢兢业业,那么谦虚。 她会耐心地听着各种声音,甚至面对那些有些直白的批评,她还是能微笑着点头。 剧组里就没有人不成赞纵有谷的,除了她的新助理。 徐连霞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被分配为纵有谷的助理。 纵有谷的刁蛮刻薄在表面上都隐藏得很好,但是一到私下,纵有谷就会像换了一个人,毫不掩饰她的恶劣挑剔。 徐连霞有时候还纳闷,纵有谷她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矛盾。 她这两天终于加上了胡迎花的联系方式,也不为别的,就是想找个人来发发牢骚,也只有胡迎花能与她感同身受了。 不过她纳闷的是,胡迎花回复消息的速度很慢,聊天框中有不少错字,像是神志不清的时候发的。 兴许胡迎花是被纵有谷折磨得精神失常了,这就是后遗症吧,徐连霞在心里默默表示着对胡迎花的同情。 车门被打开,纵有谷上了车。 徐连霞一边发动车辆,一边偷偷从后视镜里观察着纵有谷。 纵有谷似乎是没有休息好。 她的眼睛有点肿,眼白里攀着几条明显的红色血丝。 纵有谷皱着眉,神情疲惫,脸上写着明显得不悦。 今天一定要小心谨慎,绝对不惹她。 徐连霞在心里暗暗想。 “纵老师,导演说待会现场会有音乐指导给你稍微讲解讲解,要你先不要去休息室。” “嗯。” 纵有谷轻嗯一声,拇指在太阳穴轻柔。 其实接下来的那场戏对纵有谷来说并不容易。 说来奇怪,纵有谷做一切都很好,唯独对音乐是一窍不通。 她听不出音准,分不清乐器。 哪怕在接戏后的两个月里,公司给她准备了培训,她也自己恶补了很多资料。 她把乐理倒背如流,但是别的却依旧毫无进步。 依旧听不出音准,分不清乐器。 好在她本身声音就好听,稍稍跑调也不至于过于难听。 “纵老师,这里!” 纵有谷打开车门,等徐连霞为她打好伞后,她才下车往片场走去。 导演招了招手,道具组将架子上的吉他递给了纵有谷。 “纵老师,这把就是待会拍摄用的吉他。” 纵有谷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毛,这把吉他实在是有点脏,琴弦上布满了灰尘,旋钮都有些锈迹斑斑。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请到的音乐老师也到了,我调整了一下拍摄,你的那场放到下午去了,你跟着她练练。” 纵有谷眼睛弯弯,她说:“导演,我尽量。” 她拿起吉他,在手上掂量掂量,然后在塑料凳上坐下。 仔细回想着,双腿交叠,吉他架在腿上,双手抱着吉他。 洁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 “一看就是做了功夫的,很标准嘛。” 音乐指导拍了拍纵有谷的肩膀。 纵有谷微微低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说:“老师,待会您听到我唱歌您就笑不出来了。” 纵有谷的手指继续拨动着琴弦,要不是这次拍摄,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和音乐有什么关系。 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琴弦有松有紧,拨弄一下,绷紧的琴弦还在震动着,震着纵有谷的手指。 “老师,这根琴弦好像太紧了,勒得我手疼。” 指导笑了,她拍了拍纵有谷的后背,她说:“音是我刚才调的,每根琴弦的粗细松紧都不相同,这才正常呢?” “是么?” 纵有谷稍稍放下心,她继续弹奏。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烈阳中。 老师皱了皱眉。 “不对。” “哪里不对?我应该没有弹错吧。” “音准不对,太高了。” 指导的眼睛微微睁大,她伸手想要接过吉他。 嘣—— 琴弦瞬时间绷断。 断开的金属细线在空中抖动飞舞,尖锐的断口擦过纵有谷的眼球,在纵有谷眼下画出一条血线,尖锐的疼痛从伤口传来。 这里的尖叫吸引了周围的人,而后救护车的声音。 纵有谷在一片混乱中被推上了救护车。 ----------------------- 作者有话说:诶,竟然已经写了这么多了吗? 如果没有你们,我肯定不能坚持那么久。 很高兴遇见你[垂耳兔头] 第56章 纵有谷的手死死捂住眼睛。 方才那根琴弦轻轻擦过了她的眼球,又重重划在她的眼下。 创口不大,却血流如注异常骇人。 “来,松手,让我们看看伤口。” “好。” 纵有谷乖乖松手,手指自然垂着,由于疼痛时不时蜷曲。 她一松手,血就又开始顺着脸颊流下。 “伤口是怎么造成的?” “吉他琴弦崩开了。” “行,我看看有没有伤到眼球。” 褐色的碘伏倒在脸上,沾了酒精的面前在伤口上轻轻擦拭,又是一阵强烈的刺痛。 纵有谷的眉毛紧紧皱起。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幸运,什么倒霉事都被她碰到了。 棉球一下一下在她的脸上跳跃,擦去了脸上多余的药水,小块的方形纱布黏在她的脸上。 “好了,起来吧。这次是你运气好,只划伤了眼下皮肤和眼皮,就差这么一点点就划伤眼球了。” 护士一边收拾托盘一边说。 “行,麻烦了。” 纵有谷穿上外套,她迈步,走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重新折返。 她指了指脸上的伤口,问:“您好,请问这个会留疤吗?” 第65章 “这个得看个人体质,说不准的。在这段时间要好好护理,不要吃辛辣食物,这些对恢复都有积极作用的。” “好,谢谢。” 纵有谷笑了笑。 她说不准现在是什么心情。 她小时候经常受伤。 用炉子不熟练导致的烫伤,扫帚粗糙手柄上的木刺扎入手指,帮附近农家收菜时也经常会被锋利的石头划伤。 她从来没有担心过留疤。 只有这次她格外在意。 她脸上留了疤,她和纵敛谷就有了区别,就不是完全一样的了。 这不好。 纵有谷叹了口气,她强迫自己不再想纵敛谷。 由于吉他上的锈迹,保险起见,纵有谷还要去打破伤风。 她走在医院长廊里,一手拿着病历本,另一只手按压着伤口。一阵一阵的刺痛让她回过神来。 等到纵有谷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都怪这场意外,让她的拍摄进度那么停滞。 “我要喝水。” 纵有谷说,她一个下午几乎都没有喝水,嘴唇都有些干裂了。 “诶,好的。” 纵有谷闭着眼睛靠在车窗上假寐,伤口还在发痛。 她睁眼,看着窗外。 夏天的晚霞就是那么好看,原本湛蓝色的天空被染成火红一片,连带着大地上的一切都变得红润明亮。 不断变幻着的是云朵,渐渐下沉的是太阳。 其实她一个人也挺好的,没有什么不好。 没有纵敛谷,地球还在正常转着,美好的景色也都在那里。 她突然看到徐连霞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十分慌张。 她伸手,想要接过水杯,徐连霞却支支吾吾站在原地。 “有谷老师,我没找到您的水杯……相信我,我都找遍了,怎么找都没找到……我问了场务老师,她说没有人动过,应该就在桌上,可是没有……抱歉有谷老师,是我没有看好……” “什么?算了,你就随便找个杯子给我接点水,我渴了。对了,把手机还我吧。” “好的……诶?有谷老师,手机不是在你自己身边吗?” “行,你先去给我接水。” 纵有谷的眉毛紧紧皱着,面部肌肉牵动纱布,纱布里板结的血痂扯动伤口,又是一阵刺痛。 断裂的琴弦,丢失的手机和水杯…… 在这一刻之前,纵有谷还认为今天的一切不过是她运气不好而遇上的意外。 一切都是那么巧,纵有谷说服不了自己,这是意外。 这怎么可能是意外呢? 她的后背突然发凉,像是尖锐的针一下一下刺在她的背上。 有人一直在看着她,粘腻冰冷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来回舔舐。 一个名字在她的心里像警笛一样回荡。 纵敛谷、纵敛谷、纵敛谷。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打开车门。 热浪从缝隙中涌入,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她不该下车,她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重新关上车门,等待着徐连霞。 她的生活一切都是新的,纵敛谷不在了,徐连霞成了她的助理,她现在也比过去要更加好。 她搬离了老旧的房子,搬进了宽敞明亮的新家。 她要接受现在的生活。 如果纵敛谷真在附近,那么她纵有谷如此慌乱的下车,这与向纵敛谷承认自己离不开她有什么区别。 她忍受不了这种侮辱,她不会向纵敛谷低头服软的。 “有谷姐,水来了。这两天可能要委屈您用一下一次性杯子了,等回去之后我帮您再买个一样的可以吗?” 纵有谷接过水杯,她说:“我还没有穷到要为了一个水杯斤斤计较,开车吧,我想回去休息了。” 酒店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清爽的空调让整个大堂清凉异常。 纵有谷迈进了电梯,电梯上行带来眩晕。 纵有谷倚靠在电梯角落,她的眉毛依旧皱着,尖尖的犬齿咬着自己的嘴角,把嘴角咬得发白。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纵敛谷应该会在房间里等着她。 纵敛谷回来干什么? 她们分道扬镳那一天闹得是那么难看,争吵、争斗…… 两个人都用尽心思伤害对方。 纵有谷虽然时不时想着纵敛谷,她虽然怀念着与纵敛谷过去的时光。 但是她从没想过纵敛谷会这么快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该如何面对,纵敛谷会做什么? 纵有谷什么都不知道。 纵有谷仰头,她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 她忍不住好奇,纵敛谷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她为什么要去影视基地?她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生活着。 还有……纵敛谷会像纵有谷想她那样想念纵有谷吗? 纵有谷依旧不知道。 就在这时,电梯 她刷开了房门,按下门把手,锁舌咔嗒一声,大门打开。 踢脚线旁的感应灯感知到了纵有谷,适时的亮起。 她打开了主灯,室内顿时一片明亮。 凌乱的被子已经被阿姨叠得整齐,垃圾也被一并带走了,洗手台旁已经替换上了新的牙刷牙膏。 除此之外,一切都和原来一样。 纵有谷的行李箱还打开着,衣服杂物凌乱地堆在上面。 没有任何变化。 “纵敛谷?纵敛谷?” 纵有谷大声喊着。 纵有谷一边喊,一边快速在房内搜寻。 她掀开被子,用力打开衣橱的大门。 统统没有人。 她依旧不死心:“纵敛谷?纵敛谷?” 她跑到窗边,打开窗户看着四周的墙面,也是空无一人。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开始哈哈大笑。 即使纵敛谷的身体素质很好,纵敛谷怎么会挂在窗外呢? 这里是26层,纵使纵敛谷体力再好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而且这样做太狼狈了,一点都不体面,纵敛谷不会这么做的。 笑声在整个套房内回荡,笑得纵有谷脸颊发酸、笑得纵有谷嗓子发痛。 脸部的扭曲牵动着伤口,包扎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也许今天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片场人来人往,水杯被误拿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她的手机,徐连霞粗心大意,她纵有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说不准是被落在哪个角落了。 那根断掉的琴弦? 这就更好解释了。 为了适配陆婷这个角色,道具组一定对吉他做旧处理过,琴弦一定会有磨损,况且琴弦本来就容易坏,绷断也不是不可能。 是了,这才合理嘛,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她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瓶矿泉水来,她大口吞咽着冰水,企图让自己浇灭自己烦躁的心情。 如果纵敛谷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一定会手足无措。 现在,她说服了自己纵敛谷不在,她反而有点失落了。 她放下矿泉水,整个人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踉跄两步,颤抖的手撑着桌沿,一时间有些天旋地转。 似乎是因为精神的高度紧张加上伤口的感染,她整个人有些晕晕乎乎的。 浑身发冷的她下意识摸索到了床边,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 她很快就睡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子太厚的原因,她觉得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她想要挣扎,却怎么都动不了。 迷迷糊糊间,她突然反应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绝对不是被子,更像是一个人的手。 可能察觉到她逐渐短促的呼吸,那只手不再压着她,稍稍调整两下,纵有谷觉得自己被人圈在怀里。 “我想你,我也想你。” 细小的气流从擦着纵有谷的耳廓,纵有谷无法回头,泪水从紧闭的双眼里渗出。 她变得异常清醒,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一动也动不了,就像是鬼压床了一样。 越是挣扎越是难以清醒。 渐渐的,她是真的睡着了。 纵有谷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她当然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但是她实在分不清那是不是她的梦。 据说生病的人是最容易做梦的,生病的人也是最容易把梦和现实混淆的。 然后,她在茶几上看到了她的水杯。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 第57章 “指导回来了吗?” “今天早上就到了,已经在片场指导演员动作了呢。” “还挺勤奋,我这次还真是捡到宝了。” 陈导演望向远处,落入她视野里的是一个颀长的身影。 即使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那人依旧戴着口罩,黑色的宽大口罩几乎罩住了那人的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天气那么热,她却没有把外套脱下的意思,袖子下摆露出一截修长有力的腕骨。 第66章 她的身前还有两位演员,似乎是在商讨相关拍摄动作。 那人懒洋洋地倚靠在树干上,一把小小的折叠刀在那人的手上旋转翻滚,反射的日光在她的手上流转。 她笑着摇了摇头,开始了她的示范。 若无其事地向前走了两步,脚步随意,身体放松。 而后,她猛地转身,稳稳将刀向前刺,手腕翻动,寒光一闪,太阳被反射到她的脸上,眼里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严肃与冷漠。 “就这样演,知道了吗?不要太过刻意,要漫不经心,出其不意,这才能显示出这个角色的高超。 当然后面的动作确实难度有些大,短时间没有办法掌握也没有关系,反正你们又不是没有替身嘛…… 实在不行,让我上我也是愿意的。” 那人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很尖锐,明亮的声音穿透了空间,落在陈理的耳朵里。 陈理也笑了起来。 方才她可没有开玩笑,她是真的觉得她捡到宝了。 这个宝就是远处那个武术顾问。 这位武术顾问叫纵敛谷,陈理是在群演中把她捞出来的。 起先纵敛谷只是个群演。 为了下一场戏,她的脸上也抹了一层厚厚的灰土,在一众灰扑扑的群演中毫不起眼。 然而,纵敛谷是那么与众不同,让她在一众群演中脱颖而出。 在群演中,她算是年轻的那一拨人了。 然而,她却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老成与沉默,喜怒不言,沉默异常,即使在再炎热的天气里她也戴着口罩不声不响。 还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她不争不抢。当这里的人们为了一个能被镜头扫到的角色争破脑袋的时候,她却无动于衷。 直到—— “导演,这个角色不对。” 戴着耳机的陈理没有发现有人喊她,她只是继续监测着画面。 “导演,这个角色不对。” 这次的声音更响亮一些,打断了陈理的思路。 陈理摘下耳机,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年。 “你的意思是这个角色不好,或者说这个演员的表演不好?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陈理把玩着耳机线,耳机线渐渐绕成一团。 眼前的那位少年沉默着抬头,她微微笑着,一双眼睛弯弯的,露出笑意。 对方很友善,可是陈理却察觉了对方细微的嘲讽,仿佛是对陈理的能力感到困惑。 那人低头,又笑了: “首先第一点,这是一位卧底,那么她的动作必然不会那么显眼。不知道是剧本的原因,还是那位演员能力的原因,她太过于一惊一乍了,即使是在胜券在握的时候,多年的习惯也不会让她这么得意忘形的。 其次,她的动作太僵硬了,不知道后面会不会用替身补拍镜头,但是就目前来看,她的动作显然是不合格的。 最后么,我觉得这个角色我能做得更好。” 陈理笑了,她懂了面前这位青年的来意,对方是来自荐的。 但是对方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自大、自满,眼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流露着鄙夷,陈理见过无数没有真才实学但是自视清高的人。 也许对方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陈理还是给了她这个机会。 “要不,你给我示范一下?” “当然可以。” 年轻人挑了挑眉毛,情绪没有任何波动,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她接过一旁的道具小刀,在手上掂量两下。 手指轻轻转动,这把小刀就像一支铅笔那样在指尖开始转动。她看着小刀,然后把小刀放进口袋。 她悠闲地迈动脚步,慢慢踱步,夏日罕见的微风吹动了她鬓边的发丝。 突然,她轻抖手腕,当右手从口袋里拔出时,刀尖已经狠狠对准了陈理。 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带着浓重杀气的刀尖堪堪停留在陈理额前。 陈理抬头,面前那位年轻人脸上没有一点杀意,依旧是那样平静、慵懒。 一如方才她说得那样,她把自己的描述完美地演绎了出来。 陈理倒吸一口凉气,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年轻人演得很好。 “你演得很好,但是我可不会临时换演员。”陈理干笑两声。 那位年轻人点点头,脸上也没有丝毫失落,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你难道以为我是来顶替演员的?” 年轻人重新戴上了口罩,只留下一双弯弯的眼睛,向下低垂着的睫毛遮盖了大半个眼球,为她增添了一分阴翳。 “不然呢?” “我想,你应该缺一个武术顾问,也缺动作指导,对吗?” 陈理愣了一下,而后她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她从远处拖来一个小马扎,让对方坐下。 她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她仔细思考着这个建议。 是的,她确实没有请动作顾问。 因为她资金实在有限。 她是个刚入行的新人导演,去年刚从编导专业毕业,拉不来多少投资。 “您的理想报酬是?” 陈理试探着问。 “包吃包住就好。” 年轻人笑了笑。 陈理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惊骇。 “你不要酬劳?这怎么行呢?” “那您看着定吧。” 年轻人把手中的道具小刀扔向陈理,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步伐矫健地离开了。 第二天,那个年轻人如约而至,她带来了签订合同所要的所有证件资料。 这天,她没有戴口罩。 陈理拿起证件,看着卡片上的“纵敛谷”三个字。 “你叫纵敛谷?” “对,有什么问题吗?” 陈理拿着证件,细细比对。 陈理眯起了眼睛,脸上有些疑惑。 “你二十三岁了?怎么就只比我小一岁呢?我还以为你比我小上不少。” 陈理喃喃自语。 “有人和你说你长得像有一个明星吗?” 纵敛谷顿了一下,她的脸上依旧云淡风轻,她说:“不少人说过,毕竟我长得还挺好看的。” 陈理一听到这句话就笑了起来,她觉得纵敛谷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从口袋拿出手机,然后把手机怼到纵敛谷面前。 “诶,你看,你们简直一模一样,她叫纵有谷,你叫纵敛谷,说不准你们真有什么关系呢。” “是么?” 纵敛谷这么说,语气淡淡。 “对啊对啊,万一你以后飞黄腾达了,不要忘了我。” 陈理年纪本就与纵敛谷相仿,加之她本就自来熟,她很快就像朋友一样与纵敛谷开起玩笑来。 “当然。” 纵敛谷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戴上口罩。 “合作愉快。”纵敛谷说。 萦绕在耳边的蚊子声将陈理拉回了现实,将她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纵敛谷还在远处指导演员的动作。 纵敛谷能力很强,也很擅长指导别人,经过她指导的演员总是能在几天内得到质的提升。 为什么这样的人愿意留在这个小剧组,为什么纵敛谷现在还是配角? 陈理不知道,但是她对纵敛谷很满意。 她向纵敛谷挥了挥手,纵敛谷正好结束了工作,向她走来。 陈理向纵敛谷扔了一瓶矿泉水,纵敛谷拧开瓶盖,慢慢喝了起来。 “前两天回家探亲怎么样?还顺利吧。” 纵敛谷顿了一下,就是这么一顿,矿泉水从她的嘴角溢出,顺着下颌弧线流到衣服上,浅蓝色的短袖上晕出一片靛蓝。 “挺好的,彼此生活都挺好,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纵敛谷继续喝水,落在远处的视线被似乎被近处的演员们吸引。 “那就好。” 纵敛谷不再说话,擦了擦嘴角。刚才滴落在衣服上的水珠由于太阳的烘烤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陈理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拍了拍纵敛谷的肩膀就像远处走去。 纵敛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珠微微转动,慢慢观察着远处被招募来的群演。 她不由得想起纵有谷,纵有谷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纵敛谷揉了揉眉心,她发现了,只要她一闲下来,她没有办法不想起纵有谷。 先前她和纵有谷住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觉得纵有谷对自己这么重要过。 直到她离开了,离开之后,纵有谷的确没有办法在她面前乱晃了,但她纵敛谷却满心满眼都是她。 看到破旧的楼房,她会想纵有谷之前是否也住在里面。 看到群演,她就会想象前些年纵有谷一个人跑龙套的生活。 这个世界都是纵有谷。 她本来打算她一离开,立马去找葛崖。 第67章 葛崖重承诺,不会不帮她,就算不帮她,她也可以威胁对方。 但是她迟疑了。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由自主走到了影视基地。 一个奇怪地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想要体验纵有谷先前的生活,她想要弥补自己的缺席。 纵敛谷笑了一下,这是自嘲。 她是纵敛谷,过去是个杀手,过去是半个演员,现在是群演。 -----------------------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期末月到了,忙碌让我的状态并不好,章节质量很明显下降,真的很愧疚……会尽量调整状态的,感谢各位朋友的包容和支持 第58章 “有谷姐?你水杯找到啦?” 徐连霞接过水杯,有些惊讶地说。 “少说废话,快去接水,这次再接不好真要把你换了。” 纵有谷毫不客气地把水杯塞到徐连霞怀里。 而后她又倚回在车窗玻璃上,食指揉着额角,她的头痛得要命,又痛又涨,根本不想多说一句话。 她抑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多想。 但是疼痛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让她的思绪高度活跃。 徐连霞接过来水杯转身离开,纵有谷心里却还想着水杯,那个突然出现在她桌子上的水杯。 她很清楚,是纵敛谷回来了。 纵敛谷回来了又怎么样呢? 她没有来找她,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她们井水不犯河水,一切都好。 既然纵敛谷什么都没有做,那么纵有谷也不会做任何事情。 纵有谷也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察觉。 纵有谷下车,她慢慢走向片场,脸上的疤痕依旧没有长好,但是她早早揭下了纱布。 板结的血液凝固在纱布上,血痂连带着纱布一起剥落,露出嫩粉色的伤口创面。 会留疤又怎么样? 和纵敛谷不同就不同。 也许她一开始就错了,不同的生长环境早就让她们两个成了不同的人。 她纵有谷才不要和纵敛谷一模一样。 “导演,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纵有谷笑着招手。 因为昨天的意外,拍摄进度不得不停滞。 纵有谷伤得不重,但是伤口却异常吓人,故导演本打算调整拍摄进度,让纵有谷休息一阵。 纵有谷没有答应,她固执地表示可以继续拍摄。 于是,拍摄依旧照常进行。 “陆婷,陆婷到了吗?” 副导演在喊她。 “在这里!马上来!” 纵有谷笑得很甜,她轻快地走向那里。 她看着玻璃反光里的自己,为了模拟病容,化妆师早上给她稍稍化了点妆。 她的面色灰白,嘴唇干裂,眼下略微泛出青黑色,憔悴疲惫。 她拿起吉他,随手拨动琴弦,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导演,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拍摄。” 纵有谷微微笑着。 “行,状态不行就及时说,我宁愿慢一些,不要勉强。” 纵有谷笑着应下,她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点点头,按照引导走到了摄影机前。 这一场戏的时间设定在陆婷确诊后第一次返乡后。 她向所有人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只说是自己太累了,想要回家住一阵。 这段时间,她无所事事,她自己也什么都不想做。 她经常坐在稻田旁,看着被阳光炙烤的水稻,一坐就是一下午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 直到母亲从老屋中翻出了她青年时期的吉他。 剧本上的文字在纵有谷的脑海里活了过来,吐出一口气,连带着心中的郁结与脑中的杂念一并被吐出,她睁眼,眼前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仿佛她真的能看到那片稻田。 “三、二、一,开始!” 纵有谷在地上坐着,掌心接触着粗糙的水泥地,细小的碎块黏在她的手指上。 放在一旁的是她的吉他。 吉他倚在老屋外墙上,稳稳地立着。 “婷婷,我要出一趟门,去买些鸡蛋来,你一个人当心些嗷。” “妈,我知道了。” 纵有谷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强颜欢笑。 她转头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她应该告诉母亲她的情况,但是她没有说。 等等吧,再等等。 纵有谷在门廊前的水泥地上躺下。天气很热,阴影处倒是有些凉快。 她伸出手,指尖随意地拨动琴弦。 琴弦震动,响声在空中回荡,越过了层层叠叠的稻谷,声音越来越小。 指尖又轻轻拨动琴弦,这次,她认真地看着不断震动的琴弦。 她的手没有离开琴弦,突然用力,摁住琴弦,声音也随之被掐灭。 “我爱你们,我……” 摄像机离纵有谷很近,纵有谷却丝毫不受庞大器械的影响,她浑然不觉,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砸落在水泥地上,将浅灰色的地面染出一滴一滴的深灰色。 用手背狠狠擦去眼泪,她的脊背一下子挺起,端正地坐在原地。 吉他被抱在她的怀里。 左手在精准地按下每一个和弦,音乐像流水一样在流淌。 她闭上了眼,随着韵律轻轻晃动着身体。 “阿妹阿妹乖,野猫野狗叼不走你—— 阿妹阿妹乖,吹风下雪都有我——” 她轻轻地哼出这首歌。 这是她家乡流传着的童谣,即使长这么大了,这首歌依旧能让她平静下来。 她左右摇晃,不断摇晃,倚靠在风中。 “卡!” 风还在吹着,几秒之后,纵有谷才缓缓睁眼,她从角色中走了出来。 “导演,这遍可以吗?不行的话可以多来几条,我的状态很好。” “不用,这里已经非常完美了。” 纵有谷轻哼一声,她在表演之前就能预见这个结果。因为这种戏是她最擅长的,充沛的情感、敏锐的感知、恰当合理的表达……这些都是她擅长的,拍好这场戏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纵有谷接过毛巾,打算转身往回走。按照进度表,她今天的拍摄任务已经完成了。 正当她转身的那个瞬间,导演喊住了她。 “你刚才那场确实很完美,已经顺利完成了。不过你先别急着走,我和编剧商量了一下,给你加了一场戏。” 纵有谷有些惊讶。 “什么戏?” 导演指了指眼睛,她说:“当然是要给你脸上的伤口找个理由。” 导演一边说一边铺开了手写的临时剧本。 “这一段的时间安排在你回乡之前,你刚下公交,打算往家里走去。而后,有个小偷看你毫不设防,打算偷走你的行李。在追逐过程中,你不小心踩空,摔落在地。” “只有这些?具体的细节呢?” 纵有谷问。 “我和编剧一致认为,既然你是饰演陆婷的,你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了解她,那些空白由你来填补。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会是一段长镜头,其余的动作、表情由你来设计。毕竟,你是陆婷。” 纵有谷仍旧一脸疑惑地看着导演。 “和你搭戏的演员已经找到了,据说是个很有经验的演员。你不用担心对方演不好,你放心大胆地去按照你的想法演绎,不要束手束脚。” 纵有谷低下头,她接过剧本,将有些皱巴巴的剧本放在桌上,用掌心抚平褶皱。 她的手指划过一行行字迹,她的思绪却活跃了起来。 如果是以前,如果是纵敛谷还在的时候,这一部分纵有谷一定会交给纵敛谷去完成。 因为她有洁癖,因为她不喜欢运动。 但是现在,她只有她自己。 陆婷会怎么做? 她一定会感到无比的愤怒,毕竟在如此悲伤的一个时刻又遭遇了这种事情。 可是这样也太过扁平了,陆婷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陆婷会怎么做? 不,现在她是陆婷,应该问她自己会怎么做。 陆婷、陆婷…… 纵有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空中狂乱飞舞的是发丝,她一动不动。 脸上是难得凝重的神情。 而后,眉头瞬间舒展。 “导演,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纵有谷说。 导演有些惊讶:“真的吗?这么快,你总是在给我惊喜,希望这次不会让我失望。” 纵有谷笑了笑。 “三、二、一开始!” 纵有谷——不——陆婷在站台上站着,她刚从车上下来,着急忙慌地将大大小小的行李搬下车,这让她疲惫异常、腰酸背痛。 她伸了个懒腰,将酸痛的肌肉都伸展。 而后睁眼看着眼前,这是她多年没有回来的家乡。 第68章 她呆呆地看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正在悄悄靠近的小偷。 “诶!你要死啊!” 陆婷一转身,发现自己的行李不见了。拖着她行李箱的人快速远去,急急忙忙地跨上电动车。 “要死啊!停下!停下!把东西还给我。” 陆婷气急败坏地说,她顾不得别的,也忘了医生让她静养、情绪波动不要太大的忠告,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行李箱。 里面放着穿了好多年的衣物,虽然不贵,但是穿出感情了。 “恶犬!把东西放下!放下!我和你说放下,你是聋子吗?” 陆婷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她一手扯住了小偷的衣角,另一只手抓住箱子的把手。电动车向前开,陆婷却依旧不管不顾,没有松手。 “疯子吧!你不要命我还要命!今天算我倒霉!” 小偷怒吼着,她一边吼一边扔下箱子。 她一甩手,甩开了陆婷。电动车扬长而去,陆婷重重摔在地上。 箱子滚落在地,小偷放弃了她的衣服,于是外套也被陆婷连带着扯了下来。现在这件衣服恰好盖在了倒地的陆婷身上。 倒在地上的是陆婷,也是纵有谷。陆婷难以回神,纵有谷也一样。 因为那个小偷,是纵敛谷演的。 纵敛谷伪装得很好,纵有谷一开始都没有认出她来。 纵有谷很好地调整好了状态,她立马起身。 嘴里嘀嘀咕咕地骂着小偷,一边利落地收拾好散落一地的衣物。 “今天运气真是不好,碰上野狗了。” 陆婷重重拍去沾在身上的灰尘,她突然摸到了眼下的伤口。 “真是的,差一点就伤到眼睛了。倒霉死了,倒霉死了。” 陆婷按住了伤口,她皱紧了眉头,恶狠狠地说: “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别让我再看到你。”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垂耳兔头] 第59章 时间在看不见的地方游走,水稻田变得金黄,天气不复之前炎热。 秋天了。 “纵有谷,你发什么呆呢!” 她的头被重重敲了一下,她转身,是前来探班的苏彤果。 “很痛诶,下手真是没轻没重。” 纵有谷揉着头,不过倒没有几分愤怒。 纵有谷刚拍完一场戏,身上的戏服还没换下,妆也没来得及卸。 苏彤果看着她笑了起来。 她指着纵有谷:“我不像是来探班的,我像是来探监的。” 纵有谷没有反驳,她反而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苏彤果突然问。 “很久了吧,我们现在都忙起来了,没办法的。” 纵有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她喝了口水:“人生就是离别嘛,没办法的,还是自己比较可靠。” 苏彤果盯着纵有谷,一脸不可思议,她瞪大了眼睛:“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老成,听得我掉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像在和我妈妈聊天,我的天呢。” 纵有谷不明所以,她托着脑袋仔细想:“有吗?那我以前啥样来着?” 苏彤果顿时捶胸顿足,她一脸愤恨,语气悲戚:“你啊,你啊,你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数不清多少次,你把我从休息室里赶出来。你知不知道胡迎花那姑娘力气有多大,她不敢违抗你,就把我死命往外拽,我一挣扎,她就哭,说她不想被你骂……” 纵有谷再次哈哈大笑,她回想起了以前,活得狼狈、自暴自弃又随心所欲的时光。 她一边笑一边说:“那本来就是我的休息室,你占了我的东西你还有理了?” 苏彤果身处一根食指,不断摇摆,她说:“那你就错了,我们不是朋友嘛,朋友之间分那么清楚干什么。而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们总是觉得别人的面包比自己手上的大,我总是觉得你的休息室比我的大、比我的敞亮,我自然而然就想试试你的休息室。” 纵有谷又笑了,只是这次,她的视线却移开了,她看着远处,看着金黄色的稻田。 稻子弯了腰,上面的谷粒金黄饱满。 快到收稻子的时候了。 有谷,敛谷。 人们总是觉得别人手里的面包更大。 她和纵敛谷也是这样。 纵敛谷羡慕她的安稳,纵有谷羡慕她的顺利。羡慕到了一定程度就成了忮忌,积压在心里的忮忌慢慢发酵,让她们走到现在这个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次拍摄之后,纵有谷再没有见到过她。 明明她们是最亲近的人,明明她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可是她们却选择了远离对方。 也许本该如此,她们本就来自两个世界,现在就很好。 “你又在发呆。” 苏彤果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而后她夸张地扭起眉毛,作出一副暗自神伤的样子,她说:“唉,我知道的,你不想和我说话了,你现在得奖了,我们身份不一样了,唉,我都知道的。” “你发什么神经?” 一脸严肃的纵有谷彻底逗笑了苏彤果,她放肆地笑了起来。 她说:“我开玩笑呢,我又不比你差多少,我很努力,我肯定能追上你的,也许不多久,也许很久,我们就会再次同台竞争了。这次,我可不会乞求你让着我。” 纵有谷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所有人都在前进,想要不断向上的不止有她。 演艺行业很浮躁,大把大把走着捷径的,但是像苏彤果这样踏实却也从来不是少数。 纵有谷一向心安理得,纵有谷似乎很少愧疚。 但是就在这一刻,她开始怀疑自己。 自己和纵敛谷的合作是否正确?她这一路走来是否光彩? 她开始短暂地不安起来。 “你又在发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不过,说到这个,你的表演也变了很多。” “不一样了吗?我还是像以前那样演啊,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吧,是你想多了。” 苏彤果摇摇头,她说:“明显不一样了,你还记得我和你合作的那部戏吗,叫《传闻》。别人都说你和我对峙的那场戏很精彩,可是最让我佩服的是你那个单人长镜头,你的情感很细腻很丰富。 不过,你现在好像更进一步了,情感的转折变化依然优秀,在此之外你的表演多了一点大气,细枝末节的转着更加自然流畅。” 纵有谷愣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你是在夸我吗?我本来就很优秀啊。” “给你一点阳光就灿烂,你待会是不是还有拍摄?我能去看吗?” “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马上了。” “行。” 苏彤果没有再说话,纵有谷自然也没有开口。 她再次看着眼前的稻田。 福利院前就是这样的一片稻田,她生在秋天,生在丰收的季节。家家户户的场地上都晒着稻谷,被晒得金黄的稻谷会被收起,放进蛇皮袋里,送到附近的加工厂,经过一台轰轰作响的机器,稻米脱了壳,成了大米。 院长叫她敛谷,是否是希望她这一辈子都迎接丰收呢? “陆婷、陆婷准备!” 场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纵有谷回过神,她朝苏彤果笑笑,她说:“走吧,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 纵有谷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她走到了摄像机前。 不知道是不是苏彤果的原因,她突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被摄像机扫到时候的激动,她是为了拍摄而生的。 她善于伪装、善于模仿,这不能代表她天生就是为了作恶,她是为了拍摄而生的,她天生就是要当演员的。 现在,纵有谷看着黑洞洞的镜头,她的心又开始稍稍加快,她又开始激动了。 一切的包袱都被丢下了,过去的恩怨也已经了结,不能再被别的什么扰乱心神,她应该投入到自己的热爱中去。 “三、二、一,开始!” 一切都不存在了。 她是陆婷,陆婷是纵有谷。 她看着那片金黄色的麦田,附近的孩子们围着她。 “谁是最棒的小孩?”她笑吟吟地问。 孩子们像麻雀那样叽叽喳喳地吵闹跳跃。 陆婷的第一场歌唱,孩子们是她的听众。 陆婷还是笑着,她转动脑袋,试图把每一个孩子都记下,把每一个孩子都装进心里。 “你们开心吗?” “开心!” 嬉闹声比先前更加响亮。 比嬉闹声更加响的是吉他声。 陆婷手腕微微转动,细长的手指拨动琴弦,左手指尖不断在琴弦之间跳跃,精准灵巧地按下每一个和弦。 “今天的太阳——” 陆婷开口,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气息不太稳。 但是孩子们不会管这些,围着陆婷的孩子们接下歌词,她们唱到:“是正正好!” 第69章 与其说是歌唱,孩子们更像是在吼叫,她们逗笑了陆婷,陆婷开始咳嗽起来。 孩子们有些担心地皱起了眉毛。 “不,我没事,我不过是呛到了,我好爱你们呀。” “婷婷老师,我们也爱你!” 陆婷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直流。 “那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孩子们的欢呼与吉他声同时响起,童声融合在了音乐中。 “今天的太阳——” “是正正好!” “明朝的天气——” “不知怎样!” “今天啊——” “请你慢慢走!明天明天,我在等待!” 陆婷整个人徜徉在歌声与微风中,金黄色的稻田把她包围。 如果现在就死亡,也未尝不可。 庸庸碌碌的一生本不就是她想要的,现在就很好。 陆婷嘴角微微向上扬着,泪水却接连不断地滚落。 在摄像机画面之外,又是另一幅景象。 苏彤果礼貌地站在导演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她的呼吸都放轻了,不想发出一点声音,似乎自己一点点的动作都可能为纵有谷的表演留下瑕疵。 “卡!” 导演拿起对讲机大声喊。 纵有谷还没有回过神,依旧沉浸在情绪之中。 趁着纵有谷还没走过来,导演转身,有些得意地夸耀道:“她真的很不错吧。” “是啊,我没想到她又有这么大的进步,仿佛她真的是那个角色,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就像她本来就是这么长大的,而我认识的纵有谷是另一个人。” “是啊,一到表演,她就忘我了,选角导演眼光真是好,我也太幸运了。” 苏彤果笑着,心脏开始快速跳动,这是危机感,也是动力,她不会停滞在原地的,她也会向前的。 “你们聊啥呢?别在背后偷偷骂我。” 纵有谷一边擦着脸上的妆和灰尘一边往凉棚下走来。 “夸你呢。” “没让你失望吧?” 苏彤果拿出手机,手指在上面随意划动,她装作漫不经心,说:“还行吧,勉勉强强让我满意,你能做得更好,再接再厉。” 纵有谷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她的笑声被苏彤果打断了。 苏彤果轻巧地滑动屏幕的手突然停留在半空,她整张脸紧绷起来,眉毛重重地扭起。 她喊住了纵有谷: “有谷,你有什么姐妹吗?” 纵有谷不明所以,她摇了摇头:“我哪里来什么姐妹。” 苏彤果把手机凑到纵有谷面前,纵有谷仔细阅读着网页。 ——纵有谷?不,纵敛谷!新星的双胞胎姐姐正式出道。 纵有谷的手顿时发颤,她抖着手点开了视频链接。 “确实很多人都说我像她,但是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个世界那么大,长得像简直是不足为奇的一件小事。直到前一阵,导演给我看了她的照片,天哪,这哪能是相似,这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嗯,我去找过她,就是前两天吧。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意要让我们相见,我们拍摄的地方很近,我就去她下榻的酒店找了她。见到她,我很开心,不像是第一次相见,倒像是重逢。” “为什么要出道?我的妹妹这么努力,我自然也不能拉下呀,我开玩笑的。其实我已经当了很久的演员了,我在幕后呆了很久,看到她,我就想,我为什么不能同样站到台前呢?于是我就想要试试。” “以后你们会慢慢了解我的,希望你们能喜欢我,谢谢各位啦。” 纵有谷皱起了眉毛。 -----------------------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到这里啦,好开心 很高兴遇到你[垂耳兔头] 第60章 夜晚,久顿宴厅。 明亮的灯光从玻璃中透出,映亮了室外近处的绿化带。 透过窗户,里面是端着酒杯交谈正欢的人。 是明崖娱乐的庆功会,照例庆祝这个季度的创收。 只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的庆功会还承担着迎新的任务。 庆祝纵敛谷与明崖娱乐签约,正式加入这个公司。 “葛老师,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红酒在杯中摇晃,残留在杯壁上的液体顺着弧度缓缓往下滑。 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纵敛谷笑眼弯弯,厚厚的卧蚕和长长的睫毛将她的整个眼睛遮挡,旁人难以揣测到她真正的心情。 “我只是重承诺罢了。”葛崖平静地说,她的神色复杂。 她叹了一口气,眉头依旧不展,比起高兴,她脸上更多的是担心。 她轻抿红酒,她说:“而且,你不该被埋没……算了,这句你就当没听到吧。不管怎么样,祝你前程似锦,演艺道路越来越好。” “谢谢。” 纵敛谷说得很郑重,举起酒杯,用杯沿轻轻碰了葛崖手中的酒杯。 她也轻抿一口酒。 她不喜欢酒的味道,于是快速将酒吞咽下,涩味与灼烧感却久久停留在舌尖。 “今天是你的主场,我就不抢你风头了,今天到场的有很多导演同行,你可以和她们聊一聊,对你有好处。” 葛崖拍了拍她的肩膀。 纵敛谷微微弯腰,不再说话。 葛崖突然压低了声音:“以前那些事都已经过去,我的建议是不要再提了,不过当然,最终怎么处理还取决于你。” “好,真是太感谢您了。” 纵敛谷微微弯腰,看着葛崖慢慢离开。 纵敛谷站在原地,她轻轻晃动着酒杯,挥发的酒精钻进了她的鼻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饮酒,愉悦的眩晕感萦绕在她的大脑中。 周围人来人往,她们穿着得体,轻松愉快地交谈着,时而传出两声轻笑。 纵敛谷是她们中的一员,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加入任何一场对话。 她不需要借着纵有谷的身份,她也不用时时刻刻躲在纵有谷身后。 纵有谷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吗? 纵敛谷笑了。 一周前,她向葛崖提出了她的请求。纵敛谷知道自己足够优秀、足够出彩,葛崖不会不帮她的。 果然,沉思过后,葛崖同意了她的请求,纵敛谷正式成为她公司旗下的艺人,她有了继续出镜的理由。 “敛谷小姐,您真的和有谷老师长得一模一样,世界上竟然有这种事情!” “是的呢,我也很惊讶,而且真想不到我们两个竟然都在做演员。” “这就是双胞胎的心有灵犀吧。” 纵敛谷应和着笑了起来,各个方向的酒杯碰到了一起,液体激荡,杯中落下一片片涟漪。 纵敛谷很高兴,她感觉自己真正融入了这个世界,这也许是她来这个世界以来最高兴的一天吧。 “有什么可以高兴的?” 冷冷的声音响起,声音很轻,却被纵敛谷捕捉到了。 纵敛谷转头,她看见了一个女生,那人很眼熟。纵敛谷歪着头仔细想,才想起来,这是纵有谷的粉丝,网名是虚怀若谷谷,她们曾经见过的。 “纵……敛谷小姐,我不知道你以后的计划是什么,但是希望你能依靠自己的努力往上走,不要想着走什么捷径。” 纵敛谷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对方说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满她蹭纵有谷嘛。 但是纵有谷能有今天的成就也离不开她纵敛谷吧,她纵敛谷现在要借纵有谷的力往上奔,这也不过分吧。 纵敛谷举起了酒杯,她笑眼弯弯,十分得体地说:“女士,我觉得你是太天真了。我的出道注定了我会和纵有谷捆绑在一起,哪怕我们分属不同公司,但是更深层的东西把我们紧紧捆在一起。 再说了,我也想和她解绑,可是条件不允许啊。我和纵有谷长得一模一样,也许有人还会以为我们是同一个人呢,那能怎么办?” “你?” “女士,我当然能理解您的心情,您作为纵有谷的粉丝当然不喜欢我,但是万一我比纵有谷更加优秀呢?也许我能比她做得更好呢?” 虚怀若谷谷抿着嘴巴不说话了,眉眼间传达出强烈的不满。 纵敛谷本应该更加礼貌的,这毕竟是纵有谷的粉丝,也算得上是她的粉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隐藏不住自己情绪,只要一提到纵有谷,她就会失控。 “抱歉……” “我也该道歉,今天明明是你的宴会。” 虚怀若谷谷转身离开,纵敛谷站在原地。 她靠在墙上,微微仰头环顾四周。 交谈的人还在交谈,笑闹的人还在笑闹。 她却完全没了心思,于是找了个借口早早离开。 她走在街上,她并没有住处,离开纵有谷的这段时间她都住在影视基地附近的小旅馆中。 第70章 她突然很想回家看看。 她停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车。 她坐上车,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泛红的脸颊,她的脸很烫,她靠在玻璃窗上,看着窗外的夜景。 司机时不时从后视镜看着纵敛谷,趁着红灯更是皱着眉毛仔细观察着她。 纵敛谷对视线一向很敏感,她当然察觉到了司机的视线。 “姑娘,你是个明星吧。” 司机突然开口。 “算是。” “你是不是很火呀,我在我女儿手机上老看到你。” “你是不是叫纵有谷来着,我喊错了你别生气啊,阿姨好久不上网了。” 纵敛谷笑了,她说:“是啊,我叫纵有谷。阿姨您回去可以和您女儿说你拉到明星了。” 司机笑了起来,她哼起了歌,是纵有谷上一部剧的主题曲。 纵敛谷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坐在车上,她的头脑混乱,头昏脑胀。 “师傅,麻烦您靠边停一下,我就在这里下车吧。” “行。” 纵敛谷下了车,她深吸几口气。秋天干燥阴凉的空气直入肺腑,终于让她的发烫的脸颊稍稍降温。 沉着、冷静,情绪是唯一能完全被自己掌控的东西,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那是多么失败的人啊。 她的母亲曾这么告诉她,这样的信念让她完成一次次任务。 可是此时此刻,纵敛谷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渴望回家,她既希望遇见纵有谷,在纵有谷面前炫耀一番。 她又害怕碰见纵有谷,她感到愧疚,愧于背叛她。 她踏上楼梯,顺着盘旋而上的楼梯快速走着。 她知道纵有谷搬走了,但是她忍不住设想,万一纵有谷在里面呢? 她再次深呼吸,大门终于被推开。 “请开门。” 大门被嘎吱一声推开,而后铁质防盗门叮铃咣啷地被关上。 当纵敛谷踏入房间时,她看到了从容坐着的纵有谷。 纵敛谷瞪大了眼睛。 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稍稍调整了呼吸,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云淡风轻地问:“你不是搬走了吗?” 纵有谷笑了,她反问:“那你不是离开了吗,你回来做什么,纵敛谷?” “我以为你会生气。”纵敛谷笑了一下。 自纵敛谷踏入房间的那一刻,纵有谷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她。纵有谷不再看纵敛谷,她抬起头,笑了起来。 “是,我是生气。纵敛谷,我不该生气吗?换做是你,你难道不会生气吗? 你是怎么说的,你不接受我的施舍,可是你为什么转头又去找了葛崖。难道你宁可求她也不要我递给你的东西吗? 你告诉我为什么?” 纵敛谷沉默着,她抬手捧住纵有谷的脸,强迫对方看着自己。 纵有谷赌气似的闭上了眼睛。 “我不信你不爱我,我不信你不在乎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现在还记得上一次你走之前,我拥抱了你,你却没有抱我,你说要让我一直记住你。 你成功了,我真的忘不掉你。 我尝试了很多次,我不断工作,不断进组,我以为只要我忙起来我就能忘掉你。可是,每次我快要忘了你的时候你就突然出现。 纵敛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爱我,我们明明是一个人,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接受我,为什么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纵有谷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一句话都有些咬牙切齿。她把住了纵敛谷的肩膀,手指紧紧攥着纵敛谷的肩头。 纵敛谷叹了一口气,她终于开口: “因为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作一个人。我们是同一个人,但是我们都是完整的,你不能让我永远跟在你后面。 纵有谷,我是你,但我不是你的一部分,我不是你的影子。” 纵有谷依旧没有睁眼,她的眼皮轻颤。 “我对你不好吗?和我在一块你很憋屈?不会的,如果你真讨厌我你就不会回来。你到底要怎么样?” 纵敛谷朝纵有谷脸上轻轻吹气,她笑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所以,我要光明正大地和你站在一起,我不要永远跟在你的后面。纵敛谷和纵有谷都应该被看到。”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垂耳兔头] 第61章 “纵老师,你最近状态都很好,这是最后一场了,留下一个完美的结尾吧。” 纵有谷点点头,她笑了笑。 这是《游唱歌人的死亡》的最后一场戏了。 陆婷的身体状况越来越恶劣,母亲察觉到了女儿的异常,陆婷没有办法,向母亲坦白了自己的病情。 母亲掩面哭泣,在母亲的恳求下,陆婷终于接受了她的第一次化疗。 最后一场戏发生的时间就是在陆婷第一次化疗后,虚弱的她拿起吉他,在医院附近的天桥下放声歌唱。 化妆师的刷子在她的眼下轻扫,本就泛着淡淡的青色的眼下皮肤更加乌黑。 “纵老师,您这两天没有休息好吧,我感觉黑眼圈不化都没有什么问题了。” 纵有谷笑了起来,她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说:“可能没睡好吧,我有点认床,在外边怎么睡都睡不好。” “是么?那也太辛苦了。” 化妆师换了一个更大的刷子,刷子蘸取粉末,手柄在桌沿轻敲两下。 “可不是嘛,我和你说,现在还算好的,有一阵我老做噩梦。休息不好就状态不好,状态不好连着拍戏的兴致也没有了,于是我就抛下整个剧组回家补觉去了。” 纵有谷说。 “那幸好您现在不做噩梦,不然您抛下我们可怎么办?”化妆师一边笑着一边说。 “是啊,谢天谢地吧。” 纵有谷没有再说话,她闭上了眼睛,任凭化妆师摆弄她的脑袋。 她不断回想着纵敛谷。 她没有办法把纵敛谷赶出她的大脑。 那天她见到纵敛谷之后,她们什么都没有做。 短暂地问候与质问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她们看着对方没有都再说一句话。 她们明明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但是她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或许,正因为她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所以她们才不需要说话,言语在那个时刻是最多余的东西。 就算不说话,纵有谷也能知道纵敛谷的野心,就算不说话,纵敛谷也能感受到纵有谷的不满。 她们都知道彼此要的是什么。 纵有谷想要纵敛谷永远都在她身边,她想要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纵敛谷的存在。 纵敛谷想要的是一个身份,她想要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们都在妥协。 纵敛谷在首秀视频中撒了谎,纵有谷默许了谎言,她没有拆穿纵敛谷。 而纵敛谷的妥协在更早。 纵有谷都快忘了,纵敛谷起先是要取代她的,是她纵有谷得寸进尺。 “纵老师,化好妆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吗?” 纵有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面色苍白,皮肤微微泛黄,两颊上微微凹陷。整个人憔悴疲惫,而又不至于太夸张。 “没什么需要调整的,你做得很好。” 纵有谷走出休息室,她在片场站着。 这是秋天,微冷的风从她的指缝中穿过,她突然对时间的流逝有了实感,仿佛从她指缝中流淌的是时间。 “有谷,你待会就站在那边,等太阳差不多打过来,这里的光会非常好看……你听没听我说话?” “什么?” “算了,没什么,我不打扰你酝酿情绪。” 纵有谷微笑着向导演点了点头。 她找了个板凳坐下,她什么都没做,什么也不想。她呆呆地看着太阳,刺眼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但她就是看着太阳。 太阳缓缓向西边移动,斜斜的橙黄色阳光让一切都变得那么温暖。 “就是现在,所有人准备,大家抓紧,不要出错,争取一遍过!” 纵有谷按照引导站定,阳光斜斜洒下,将她的面部分为明暗分明的两部分。 “三、二、一,开始!” “妈,我真没事,我想自己四处走走。” 陆婷对母亲笑了笑。 “我不放心你,我陪你走走吧。” “妈,我真没事的,我真没事,你别担心我了。你快回家吧,你再不回去,你又要错过几集电视剧了,我可不能妨碍你看电视。” 陆婷额头抵住了她的母亲,母亲有些犹豫,她的眼皮有些肿。 “妈,我心态挺好的,身体也还过得去,我还得感谢这次生病呢。要不是生病,我哪来时间散步弹琴,我哪能每天都见到你?” 母亲终于点头,陆婷弯腰探进车里,将放在车里的吉他背在身上。 第71章 车子开走了,陆婷背着背包一步一步往前走。她的脚步虚浮踉跄,没走两步,她就停下缓缓。 断断续续地,她走到了天桥下。 刚化疗完,她的身体实在虚弱。她感觉到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没有办法,她扶着桥墩坐下。 面前是川流不息的车流和步履匆匆的人。 陆婷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哪怕她要死了,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一点点变化。 忙碌的人依旧忙碌,痛苦的人还在痛苦。 这个世界有她没她都是一个样,她是这个世界中无关紧要的一个人。 但她不想这样。 陆婷放下背着的琴包,拿出吉他。 苍白的手指扫过琴弦,震颤的琴弦发出清脆浑厚的声响。 第二次扫过琴弦时,陆婷开了口。 “今天的太阳是正正好—— 明朝的天气不知怎样, 今天,请你慢慢走。明天、明天,我在等待——” 当陆婷再次抬头时,眼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她有些慌乱,也有些激动。她环顾四周,她确定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没有一分恶意。 于是她继续弹奏下去。 直到太阳完全下山。 “卡!” 导演依旧很满意,她依旧在纵有谷的表演中挑不出一点错。 纵有谷很快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她笑着走过来。 “杀青快乐。” 导演抢先开口。 纵有谷笑了,她说:“谢谢。” “你会被所有人记住的,只要不出差错,你一定会被所有人记住的,你——” “我纵有谷前途无量。” 纵有谷接过话头,她自夸起来。话音一落,导演就笑了起来,纵有谷跟着她也笑着。 纵有谷一直笑着,直到徐连霞的车在她面前停下。 她钻进了车,车门关闭,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暗淡褪色。 她的手机响了,是齐芳打来的。 纵有谷接起电话。 “小纵,杀青快乐。” 这是齐芳的第一句话。 “别的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是这样的,明崖娱乐的人刚发来邮件,还附带了一份剧本过来。” 纵有谷挑挑眉,她记得很清楚,明崖娱乐是葛崖在离开经纪公司后创办的工作室,这是纵敛谷现在的公司。 “有关纵敛谷?” “对。我看了这个剧本,抛开别的不谈,这个剧本绝对是好的。但是问题是,明崖娱乐想要与我们合作,剧本是围绕一对双胞胎展开的,她们想让你和纵敛谷搭戏。如是一来,你就和纵敛谷捆绑紧了,这对你不好。你现在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艺人了,我想把选择权交给你,你自己看着要不要接。” 纵有谷没有立刻回答,她转了话题:“纵敛谷不是刚出道吗。明崖娱乐就这么捧她,直接让她出演主角?” “那还不是因为你?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的存在就决定了她的下限不会低的。” “是么?” 纵有谷喃喃自语。 “齐芳姐,你把剧本发我,我要接。躲不掉的,我倒要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水平。” 纵有谷倚靠在车座上,她看着窗外的一切。徐连霞驾驶着车辆缓缓进入高档的小区,车辆驶入车库。 “有谷姐,到了。” 纵有谷下车,她抬头看着大楼。这是她现在的住处,高档、静谧,完美符合了她对住宅的一切需求。 电梯缓缓向上,明亮的射灯将一切都照得敞亮。 她打开了房门。 这套房子到手就是精装修的,于是纵有谷不用在硬装上劳心费神。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房子内还没有什么人气,与其说是家,更像是售楼处用于展示的样板间。 纵有谷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她在社交平台上搜索着纵敛谷的名字。 在剧组消息过于闭塞,以至于她直到现在才知道纵敛谷今天参与了综艺的录制。 几条评论吸引了纵有谷的注意。 @好饿今天吃什么:我的妈呀,这简直就是纵有谷啊,这就是双胞胎的魔力吗 @猫飞狗跳:这么完美的人竟然有两个…… @从前有座山谷:老粉都愣了一下,我的天呢 @虚怀若谷谷:哪里像了,有眼睛的人都能发现差异 纵有谷打开了那档综艺,不断拖动进度条。 终于,纵敛谷出现了。 “大家好,我是纵敛谷。” “天呢,您和纵有谷老师真是一模一样,好奇妙的感觉。” “哈哈哈,其实以前也有很多人这么说。” “听说我们敛谷之前也是演员。” “是的,我跑过龙套,后来在一些剧组做一些武术、动作方面的指导工作。” “那您有没有看过纵有谷老师的作品?能不能现场来还原一段?” 纵敛谷接过话筒,她的视线缓缓划过四周,最终在摄像机前停下。 她看着前方,纵有谷隔着屏幕与纵敛谷对视了。 “当然可以。” 纵敛谷笑眯眯低说。 “天底下再没有比我更善良的人了。 我只不过是降低了一点点道德,抛弃了一点羞恶心。 可是—— 可是这不是情有可原的吗?” 极其具有爆发力的台词从纵敛谷口中吐出。 纵有谷不会忘记的,这是纵敛谷来到这个世界拍的第一场戏,也是她替纵有谷拍的第一场戏。 响亮的掌声从台下响起。 “天哪,敛谷你演得好棒,我刚才还以为站在台上的是纵有谷老师呢!” 纵敛谷眯起了眼睛,她笑着。 “嗯,看到传闻的这个片段的时候,我也以为画面里的人是我呢。” 纵有谷微微睁大眼睛,她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 纵敛谷想要做什么?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垂耳兔头] 第62章 “你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知道我爱你!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就仗着我对你的爱……你就仗着我爱你胡作非为!” 沙发边上的玻璃边几被一脚踢远,玻璃桌面撞在墙角,桌面上布满蛛网,而后玻璃瞬间碎裂,细碎的玻璃渣遍布地板,泛着细碎的光。 “你爱我?不,你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你爱我也是因为你爱着自己。我是个瞎子,就因为我是个瞎子,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好掌控,这是你爱我的原因!” 纵有谷被扑到在地,脖子被狠狠掐住。 她的呼吸开始困难。 眼前纵敛谷的脸渐渐变得模糊,清晰的世界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她开始拍打纵敛谷的手。 “卡!” 纵敛谷迅速起身,她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纵有谷还躺在原地,她慢悠悠地起身,刚才拍摄的时候,她甚至怀疑纵敛谷想要直接掐死她。 纵有谷终于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真的很像诶,表演也都是那么无可挑剔。” 坐在监视器前的导演陈理摘下了耳机。 “是么?我们真的有那么像吗?” “是啊,要不是你们两个造型有差别,我都差点分不清谁是谁了。” 陈理与纵敛谷相熟,她拍了拍纵敛谷的肩膀。 纵有谷自然是看到了,她轻轻皱紧了眉毛。 她没有作声,她转身回到了休息室,房门被重重关上。 透过窗户,她还能看到纵敛谷和陈理的交谈。 在纵有谷接下剧本后,拍摄很快就开始了,她几乎是没有间隙地再次进组了。 纵有谷并不是第一次和纵敛谷一起拍摄,但这确实是她第一次与纵敛谷搭戏。 纵有谷还是看向窗外,纵敛谷还在与陈理交谈,她的眉眼弯弯。 纵有谷闭上了眼睛,闭上眼睛看到的还是纵敛谷。 纵有谷有些气恼。 不过……纵敛谷的进步确实很大,对方的进步让纵有谷都惊讶。 “有谷姐,喝水。” 徐连霞匆匆忙忙地进来,她把水递给纵有谷。 喝了水,纵有谷总算平静下来了。 她接过剧本,开始研读。 这是一部微电影,电影名叫《眼睛》。 《眼睛》主要讲一对双胞胎姐妹相依为命的故事,为了生计,妹妹白天会在餐馆打工,交不上房租的时候甚至会去当贼。 患有眼疾的姐姐足不出户,她从没有离开过小小的房间,她只能通过妹妹的嘴知道外面的一切。 然而,随着时间,姐姐想要摆脱妹妹的掌控,妹妹也开始厌倦姐姐。 刚拿到剧本的时候,纵有谷就有一种很强烈的违和感与心慌。 因为这个剧情太像她和纵敛谷的生活状态了,简直像是为了她们写的一样。 第72章 纵有谷又抬头看向纵敛谷,纵敛谷还在和陈理聊天。 只不过,纵敛谷旁边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胡迎花。 胡迎花把水递给纵敛谷,一如她之前给纵有谷当助理那样。 纵敛谷自然地接过水,而后叮嘱两句,胡迎花点点头转身离开。 胡迎花回头的那一瞬间,纵有谷对上了她的视线,胡迎花轻微地皱了皱眉,而后立马调整好状态,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 胡迎花为什么在这里? 她为什么又成了纵敛谷的助理? 刚才的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疑问充斥了纵有谷的头脑,她向来不是得过且过的人,她立马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她走到纵敛谷面前。 纵敛谷刚结束了与陈理的谈话,正巧也回身,看到了站在阴影里的纵有谷。 “有事吗,妹妹?”纵敛谷笑眼弯弯,睫毛遮住了她的瞳孔,让人一时间看不清她的神色。 纵有谷耸耸肩没有说话,她转身往休息室走,纵敛谷跟在她身后,一路无言。 咔哒—— 休息室落了锁。 纵有谷坐在椅子上,她审视着眼前的纵敛谷。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你全都告诉我。” “你在说什么呀?” 纵有谷皱着眉,她颇为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纵敛谷。 “哦,你说胡迎花是吗?那有什么办法,我遇到她纯属巧合。我在医院碰到她的,我拍戏手受伤了,她那时候在住院,我乱晃的时候被她看见了,就是这样。” 纵有谷突然笑了,她说:“然后呢?” 纵敛谷摊开双手,她无辜地看着纵有谷:“然后?然后正好碰上我正式出道,就让她当我助理了呗,就这么简单。” 纵有谷笑得更大声了,她笑得没完:“你在说谎。” “说谎?” “纵敛谷,你到底要做什么呢?你说要堂堂正正地作为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这不是你的最终目的,对吗?” 倚靠在门板上的纵敛谷终于站直了身体,弯弯的眼睛也敛起了笑意。 “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呢?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难题,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只要设身处地,只要想想我会想要什么就足够了。 我猜,你想要的是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同一个人,你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曾经共同参演一部部作品。 另外,我猜葛崖应该提醒过你,不要节外生枝。” 纵敛谷低下了头,脚尖一下一下撞在踢脚线上。 “你猜得很对。” 就在这时,大门被敲响。 笃笃—— 纵敛谷打开了门锁,门外的人是胡迎花。 见门内纵有谷和纵敛谷都在,胡迎花愣了一下。 她有些尴尬地想要出门。 “进来呗,你又不是什么陌生人了。”说话的人是纵有谷。 胡迎花愣愣地看了看从衣着、身形、外貌到习惯都十分相似的两人,她实在分不清说话的究竟是纵有谷还是纵敛谷,于是她干脆省去了称呼,她单单应了声好。 休息室很宽敞,容纳三个人更是绰绰有余。不过此时此刻安静的休息室却让胡迎花感受到一种无形的拥挤,她搓了搓掌心,手心沁出了些汗水。 “有谷姐,我离职绝对不是因为你,能和你一起工作,我很开心。我离职是因为自己身体原因,想要让自己休息一阵。后来正好遇上了敛谷姐,她也缺助理……” 纵敛谷拍了拍胡迎花的肩膀,她语气颇为善解人意:“你说这个做什么?我难道是那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人吗?你是助理又不是仆人,我还能把你绑在身边不成?你已经是跟着我最久的助理了,先前跟着我的助理都没有能超过一个月的。” 胡迎花抬起头,她看着纵敛谷,她说:“行,有谷姐,谢谢你。我现在去忙了,你和敛谷姐接着聊吧,我就不打扰了。” 胡迎花脚步轻快地出了休息室。 随着门再一次被关上,休息室又只剩下了纵有谷、纵敛谷两个人。 纵敛谷的眼睛里闪着光。 “你看,没有人能区分出我们,胡迎花不能,别人也不能,没有人能区分出我们。” “所以呢?” “没有人能区分出我们。”纵敛谷重复着这句话,她迈出脚步,脚尖碾过自己的影子,她和纵有谷之间的距离慢慢被缩短。 纵敛谷牵起纵有谷的手,拇指在纵有谷掌心画圈。 “这段时间,我了解了你的过去,没有人比我更知道我们是同一个人了。如果我在这个世界,我会和你做出同样的选择,我们会走上相同的道路,我们会有完全重合的人生轨迹。 纵有谷,我在努力靠近你。” 纵有谷愣了一下,她笑了起来。 “所以呢?我只觉得你要毁了我。我才发现,因为你,我的一切都脱离了掌控,因为你,我的生活变得糟糕。” 纵有谷翻了个白眼,她语气有些尖酸。 “是啊,一切都会变得更糟糕。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所有人都应该知道我们是同一个人,所有人都应该知道从《传闻》往后的每一部纵有谷参演的作品中都有我。” 纵有谷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她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任由暖黄色的阳光照在她们的后背上,阳光代替她们拥抱了彼此。 休息室的门又被敲响,这次是来催场的场务。 “两位老师,下一场快要开始了,可以过去准备了。” 纵有谷与纵敛谷应声出门,两人的动作一致,几乎没有半点不同。 纵有谷朝陈理挥了挥手,对方点了点头。 等她们两人走进了,陈理不断打量着两人,她的眼神不断在纵有谷与纵敛谷之间往返。 过了好久,陈理才开口:“我有点分不清你俩了。本来我觉着我至少和敛谷合作过,我和她是熟悉的,区分你们两个没有什么问题,现在我真是分不清你们了。你们刚才走路的步态、说话的神态,完完全全就是一模一样的,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吗?” 纵敛谷抢先一步,她指着纵有谷说:“她是纵敛谷,我是纵有谷,怎么会分不清呢?” “是吗?行,你们快调整好状态。”陈理爽朗地拍了拍纵有谷的肩膀,“敛谷,你这次也不要让我失望。” 纵有谷笑得有些难看。 ----------------------- 作者有话说:久等啦[垂耳兔头] 第63章 “姐,我知道你在生我气,你觉得是我关着你,让你没办法出去。”纵有谷拉开椅子坐下,将手上提着的一袋橘子放到桌上。 她打量着面前的人,见对方没有生气的意思,于是笑着开口:“姐,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就是一体的,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了。如果连你都瞧不起我,那真是没有天理了。” 纵敛谷抿抿嘴,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橘子,也不吃,就是拿在手里把玩,一个又青又黄的橘子就在两只手间打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骗我,是我只能依靠你,你又不瞎,你的选择可比我多得多了。”话虽然不好听,但语气却温和了不少。 “我就知道你不生气了,我们以后不说这些了,好不好呀。”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卡!”陈理拿着喇叭大喊。 一听拍摄结束,纵有谷一下子出戏,头也不回地走开。 既然纵敛谷非觉得她纵有谷亏待她,那她确实也没有什么必要去碍眼。 钻进休息室,接过徐连霞手中的水杯,而后一脚踹上门,倒在躺椅上摇摇晃晃地看着手机。 无尿、不饿、有水喝、无工作、在休息。 还是这样的生活最舒服了。 纵有谷点点头,对此非常满意。 一打开手机,无数红点像潮水一样接连不断地涌出来,后台的私信一眼望不到头。 原来是《游唱歌人的死亡》路透上了热搜,图片中的她被一群孩子包围着,她手拿吉他,在艳阳中垂眸吟唱。 底下的评论几乎都是在夸赞她的。 甚至有人po出了纵有谷因伤去医院的照片,照片拍得仓促,只拍到了纵有谷的背影。就算只有背影,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纵有谷的疲惫。 紧接着,又有纵有谷带伤拍摄的图片在评论区流出,不少人惊叹。 不仅能力出色,而且敬业,这就是现在的纵有谷。 看着一条条评论,纵有谷忍不住笑,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人生就是这么巧妙。 纵有谷和路透照片总有种不解的缘分,每一次的出圈似乎都和片场照有关。 只不过,上一次被拍摄、被夸赞的是纵敛谷。 这一次可是她纵有谷呢,真真切切,就是她纵有谷。 第73章 纵敛谷不需要她,好像现在她也不太需要纵敛谷呢。 心里这么想着,纵有谷又出了门,朝纵敛谷休息室的方向过去了。 “是谁被夸了呀?是我呀是我呀,是我纵有谷呀。”一句话拖得老长,语调跌宕起伏,足有余音绕梁之势。 虽然说她不需要纵敛谷了,但能恶心恶心纵敛谷,何乐而不为呢? 纵有谷满面笑容地推开了纵敛谷休息室的大门。 一进门,就看见纵敛谷以同样的姿势躺坐在椅子上,摇摇晃晃,十分悠闲,身边还有胡迎花帮她摇着扇子。 “天气都凉了,摇什么扇子呢。”纵有谷出演嘲讽。 纵敛谷哼了一声:“管你什么事呢?” 纵有谷将头转向了胡迎花,她说:“小花,以前我可没有这么刁难过你,是不是,她怎么这样?我们不和她玩了好不好。” “你哪里好意思说这话?我比你可好得多,我可从来没有让我的助理将别人赶出休息室,我的态度比你好得多。” 纵有谷不服气,她一个跨步,隔开了纵敛谷和胡迎花。 “小花你来评评理呀,你说她是不是在颠倒黑白?” 胡迎花在心里默默叫苦连天。 其实说实话,无论是姐姐纵敛谷还是妹妹纵有谷,两人都是一脉相承地难伺候。 两个人的脾气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时而像驴一样倔,时而又像蜗牛一样懒惰。 要不是工资还可以,胡迎花绝对会抛下一切回家卖鸡蛋饼去。 想到这里,胡迎花勉强地笑笑:“哪有,有谷姐、敛谷姐,你们脾气都很好,我没有遇到过比你们更加好的人了,哪有辛苦一说?” 听着恭维,纵敛谷和纵有谷的脊背上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纵敛谷更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胡迎花立马识趣地离开。 “她生病刚好,你真不应该让她这么累的。”纵有谷一边埋怨纵敛谷,一边挤开纵敛谷在椅子上坐下。 纵敛谷被气笑了,她说:“我这两天都一个人在外面跑来跑去,我哪里让她跟着了。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是你妹妹呀。”纵有谷说得理直气壮。 纵敛谷愣了两秒说不出话,她干脆闭上眼睛,一仰头,闭口不答。 “就在几分钟之前,纵敛谷女士,你的双胞胎妹妹纵有谷因为出色的表现被广泛夸赞,您难道不为此感到骄傲吗?” 纵有谷颇为欠揍地将手机屏幕凑到纵敛谷面前,见纵敛谷不睁眼,她还企图用手指拨开对方的眼皮。 纵敛谷忍无可忍,她将纵有谷的手机关了机。 挥开了纵有谷的手,纵有谷的脸就凑到了纵敛谷的面前,无论纵敛谷怎么躲避都躲不开。 纵敛谷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沉默地看着纵有谷,盯了很久,然后说:“你在生气?” “当然没有。”纵有谷口是心非。 “你在害怕?” “怎么可能。” “行。”纵敛谷点点头,在纵有谷面前席地而坐,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着纵有谷,看得纵有谷不自在。 没有人开口,难以忍受的沉默让纵有谷浑身难受。 先前久别重逢,剧烈的情绪让她没有办法好好说话,久久存在于心中的疑惑始终无法得到解答,这让她如鲠在喉。 纵有谷抿抿嘴,她还是打破了沉默: “你离开的时候是那么决绝,你让我抱你,你却不愿意抱我一下,放完狠话你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既然你走得干脆,你为什么又要来见我?在拍游唱歌人的时候,你来过我的房间,你也跑了龙套和我搭了一场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再来见我呢?” 纵敛谷耸耸肩,她毫无掩饰,坦诚地摊开双手:“离开之后,我总会时不时想你在干什么,就这么简单。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我了解的只有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们的确被彼此吸引,距离越远,我就越想你,所以我就过来了。” 纵敛谷的坦诚让纵有谷惊讶,她没有想到纵敛谷有一天会这么直白地表达爱意。 纵有谷想起那天愤怒之下二人尖酸的狠话,纵敛谷似乎想要将过去二人的合作公之于众。纵有谷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哪怕她爱纵敛谷,她也会阻止。 于是,她试探着问:“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摔回泥泞里去。” “你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只是想要堂堂正正地活着,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我只是想要当个人而已,你何必这么生气? 至于过去那些,我想明白了,葛崖说得对,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没有我,你不可能这么快进步,同样,没有你,我也不可能这么快走到现在。到底是你亏欠了我,还是我亏欠了你?是我占了你的便宜,还是你得了好处?这谁也说不明白,既然说不明白就不要再说,就烂在我们两个的肚子里,谁也不会知道。 不过,我的野心当然不至于此。上辈子做杀手,我也是母亲手下最出色的那个,要做就做最好。刚来这里的时候就和你说过,我要站到最高的地方。如果你的想法和我一样的话,我希望我们都可以站得更高一些。” 纵敛谷说得坦荡真诚,纵有谷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很久。由于纵敛谷的话,纵有谷的心快速跳动着,热血澎湃与心动兼而有之,她不得不承认,她总是会被纵敛谷吸引,她总是会被自己吸引。 “你那天还说要将一切都披露呢。”纵有谷调侃道。 纵敛谷挑挑眉,她笑着说:“你怕了?你难道分辨不出什么是狠话什么、什么是气话吗?我不该生气吗?你先前凭什么想要把我绑在你身边一辈子?我心中有气,吓吓你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纵有谷眼睛一转,她笑了笑:“你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吗?” “无非就是再重复一遍我的话呗,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好粗俗,一点都不像我。” “得了吧你。” 纵敛谷推了纵有谷一把,示意她挪出点位置,纵有谷见状更是变本加厉,双腿一岔开霸占了整张椅子。 好在,纵敛谷也不是什么要体面的人,她思忖两秒,而后果断用蛮力挤开了纵有谷。 纵有谷拍了拍纵敛谷:“你还没猜到我要什么呢?” 纵有谷神神秘秘地向纵敛谷招了招手,纵敛谷实在好奇,于是把耳朵凑了过去。 纵有谷抿抿嘴,压低了声音:“我好饿,我想要吃饭,你快去给我煎个饼。” “我真服了你了。” “我踩过点了,酒店楼下有小厨房,再买两个鸡蛋正正好。” “得了吧。”纵敛谷又推了纵有谷一下,而后她忍不住开始笑。 不过直到晚上,纵有谷还是没能吃上心心念念的鸡蛋饼。 不是纵敛谷不情愿,也不是缺少材料,只是拍摄实在太忙,留给她们空闲的时间算不上多。 陈理年纪虽然轻,但却是十分挑剔,加之整个摄制组也不够成熟缺少打磨,拍摄的任务实在是劳心又费力。 ng次数多了,连陈理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是小导演,要不是偶然认识纵敛谷,她才不会这么容易就与纵有谷合作,也不会有机会得到资金赞助。她听业内不少导演说过,纵有谷的演绎能力无可指摘,但却不太好相处。 她得和演员们维持好关系,不然拍到一半演员闹失踪实在是一件麻烦事。 念及此处,她摘下耳机,从监视器后站了起来,拿着两瓶水,想找纵敛谷说说话,顺带着与纵有谷说上两句,慰劳慰劳今日的演员们。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陈理将瓶装水递了过去。 对方很自然地接下,却没有拧开的打算。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你真的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先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那是当然,我一向很好。” “敛谷,那明天再聊,帮我和有谷老师也问一声好,今天的拍摄辛苦了,你们两个都做得很好,明天要出外景,一定要休息好。” 陈理转身离开,她松了一口气,心情大为畅快。 如何维持人际关系、如何与剧组演员所有演员相处,这都是学问。如何一步一步和纵有谷维持好关系,这更是她陈理作为一个小导演的生存之道。 她对刚才的谈话非常满意。 事实证明,陈理高兴得太早了。 她没走出去两步,就被叫住。 幽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导演,其实我是有谷。” 陈理大跌眼镜、大惊失措。 ----------------------- 作者有话说:一点小小过渡 终于又开始写这两个宝宝的故事了 她们的故事不会很快结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们处理呢,没了有谷敛谷世界还怎么转呢! 第74章 大家实在久等,很愧疚很愧疚…… 我实在是一个新人,写下来的东西实在算不上成熟精彩,很多时候都不敢回头看自己写了什么,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让大家看到实在是有些丢人了……感谢大家的包容,也感谢大家的一次次反馈…… 有任何问题或者疑问都可以在评论区里面提出,感谢各位朋友们。 很高兴遇到你们[可怜] 第64章 尽管心中仍有不快,但那天的一番话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二人心中的芥蒂。 于是两人的状态都很好,拍摄进行得十分顺利。纵有谷与纵敛谷不断吸纳对方长处,兼收并蓄,一时间两人都在演技上更进一步。 两人关系的修复也让整个剧组的氛围好了不少,先前有些紧绷的演员们也都放松下来,纵有谷、纵敛谷、其余演员与剧组场务摄制组常常在收工后一同吃饭闲聊。 聊得火热,大家总是忍不住吐露心声。这里的人似乎都不太走运,缺少机会、不被看见,于是对待这次电影的拍摄,大家都格外认真,希望能一举成名,终有所得。 纵有谷也这么期待着。 但生活似乎从未偏爱过纵有谷,每当正要满怀希望地迎接一帆风顺的日子时,迎面而来的总是各种各样的变故与岔子。 正当拍摄一帆风顺时,纵敛谷摔伤了她的手臂。 那天早上,纵敛谷天还没亮就去了片场等戏,纵有谷那天空着,于是就蒙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她做好了一觉睡到下午的打算,可一个电话将她吵醒。 纵有谷本不想接,奈何手机的振动实在过于吵闹,让她一时间睡意全无。 看了眼屏幕,发现是陈理打来的电话。 “有谷老师,今天下午您的戏可能要临时取消了,敛谷老师在片场受了伤,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慌乱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纵有谷应了一声,然后放下手机再次缩回被子里,安安稳稳地再次进入梦乡。 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陈理的声音在脑中回荡,与之相随的还有隐隐约约的救护车鸣笛声。纵有谷猛然睁眼,迅速从床上跃起,换好衣服,让徐连霞开车送自己去医院。 纵敛谷怎么会受伤呢?以她的身手不可能受伤才对。 纵有谷仔细回想纵敛谷的剧本,向来过目不忘的她很轻易地记起了纵敛谷的情节。 眼盲的姐姐趁着妹妹外出,终于下定决心,违背妹妹的嘱托,独自出门。 由于久久没有外出,由于长时间与外部的隔离,周围嘈杂而又陌生的一切让姐姐感到恐惧,于是,她又跌跌撞撞再次跑回了家,紧紧关上房门,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她锁上门时,手却舍不得放开门把手,即便眼盲,却固执地将灰白浑浊的眼睛贴在猫眼上。 这就是纵敛谷今天的全部任务,这一整段戏对情感的表达与变化有着极高的要求,对纵敛谷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所以纵有谷早就预料到了纵敛谷的受挫,但她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纵敛谷怎么会受伤呢? 疑惑、担心以及一些说不清的情绪伴随了纵有谷一路,徐连霞开车开得很快,但纵有谷却仍旧觉得慢,她恨不得立马飞过去。 等真到了医院,她却有些害怕了。 陈理也真是的,也不说纵敛谷怎么伤的,也不告诉她纵敛谷伤得怎么样。 胡思乱想着,纵有谷下了车,胡迎花将位置发给了她。 纵有谷往诊室走去,刚爬完楼梯,她就看见了蹲在诊室门口的胡迎花。诊室的门关着,纵有谷进不去。 纵有谷拍了拍她的肩膀,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受伤了?” “有谷姐,敛谷姐是踩空从楼梯上摔下去的,下意识一撑手,手腕那边就受了伤,伴随韧带轻微受损。更糟糕的是,当时片场堆放的东西很多,纵敛谷的那一跤正好摔在一旁的梯子上,梯子倒下,砸在她身上,还没拧紧的螺丝直接嵌到肉里了。” “医生怎么说?”纵有谷皱着眉毛问。 “医生说伤口需要缝针,韧带损伤和骨折都不是特别严重,只是需要静养恢复。” 纵有谷点点头,她靠着墙壁蹲下,等待缝针完成。 心里的不安这才稍稍减少,担忧慢慢减淡,纵有谷开始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古怪。 电梯打开,陈理走了出来,她手上拿着大大小小的单子,见到胡迎花身边的纵有谷,她愣了一下。 陈理给纵有谷递了瓶水,她说:“有谷老师,这的确是我的问题,作为导演,我竟然没有办法保证片场演员的安全,我竟然忽视了演员们的身体状况。我实在不合格,我竟然只顾着自己,我只顾着画面呈现效果,一条镜头,我却让她重复了那么多遍,当她说她想休息一会时,我却还劝她再试一次找状态……” 纵有谷心下一惊,但她面上依旧冷静,她不动声色地问:“今天她状态不好吗?” “你们都很出色,我不该如此挑剔,我只是觉得,她应该能做得更好……” 纵有谷笑了笑,她低头,而后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她若有所思。 这是,诊室的门终于打开,纵敛谷的手被厚厚的石膏固定,肩膀处还有缝针的痕迹。 胡迎花立马迎上去,将水杯凑到纵敛谷面前,陈理也在一旁,关切地询问着纵敛谷的情况,而后将配的药一一告诉纵敛谷,嘱咐她用药事项。 唯独纵有谷一动没动,她只是站在原地。 陈理想要让纵敛谷住院观察两天,但纵敛谷抗拒住院,说什么都不肯留在医院。 纵有谷是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她伸出手,轻柔地扶着纵敛谷,她说:“伤口都处理好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住医院的确不自在,不想住就不住吧,有问题再来医院看一趟就好。再说,医院床位本就紧缺,把她强留在医院简直浪费,走吧。” 纵有谷一边说着,一边挽着纵敛谷那只好手往外走,胡迎花没有开车过来,于是纵有谷将纵敛谷一把塞进徐连霞的车内。 “回酒店。”纵有谷对徐连霞说。 话音未落,纵有谷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板着脸,一路上都不再看纵敛谷。 如果她不是纵有谷的话,她也会被纵敛谷骗过去。 可谁让她和纵敛谷是同一个人呢,世界上没有人比纵有谷更懂纵敛谷怎么想。 纵敛谷今天的受伤,绝对是她故意为之。 她和纵敛谷对待事业上,是绝对的完美主义。 而今天纵敛谷一次又一次找不到状态,心中绝对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恼怒与深深的自我怀疑。 那么逃避就是最好的选择。 汽车驶入地下车库,电梯迅速向上。 回房间的一路上,纵有谷依旧一言不发,她把纵敛谷甩在身后,快步往前走着。 “我是病号,你能不能照顾我一下呀。”纵敛谷开口抱怨。 纵有谷笑了,她一把将纵敛谷扯进门,伤口的牵动让纵敛谷龇牙咧嘴。 “自作自受。”纵有谷嘲讽道。 纵敛谷也不想隐瞒,她坦荡地坐在沙发上,然后抱怨手疼肩膀痛。 “活该。”纵有谷骂道。 骂了一句后,她接着滔滔不绝:“你也真是笨得要死,演不好演不满意你就溜走呗,陈理还能要你命不成,非用了个最笨的办法。你脑子里就一根筋吗?笨成这样。” 纵敛谷懒得说话,干脆就将整个人靠在纵有谷身上。 “那你帮帮我呗。”纵敛谷突然说。 纵有谷挑眉,她问:“你要我怎么帮你?” “别装糊涂,以前我帮你那么多次,我帮你完成那么多次拍摄,这次应该轮到你帮我了吧。在我伤好之前,你代替我拍摄呗。” 纵有谷愣了一下,她笑了:“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纵敛谷闭上眼睛,安心地倚靠在纵有谷肩膀上,任由纵有谷推搡。 那天纵有谷说,她们两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纵敛谷不同意,因为过去只有她纵敛谷躲在纵有谷的身后,将纵有谷推上了更高的位置。 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同甘共苦? 合着就把苦都给了她纵敛谷呗,她不服气。 另外,她实在想要让纵有谷演绎她的角色。 除却她的确在这方面有所欠缺,她的确还有私心。 如是一来,这部电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她和纵有谷更加紧密相连,这让她安心。 “别睡了,睁开眼,听到没?”纵有谷伸手扒拉开纵敛谷的眼皮。 她接着说:“我可没有答应你——” 纵有谷的话说到一半就被门铃打断,透过猫眼,站在门口的是陈理。 陈理是来找纵有谷的,见纵敛谷也在,她愣了一下。 “怎么,我在这里不方便?”纵敛谷笑着问。 第75章 陈理思考半晌,而后语气轻松道:“当然不是。” “是这样的,我是来商量接下来的拍摄事宜的。你们也知道,这部戏主要就是围绕两姐妹展开的,切入点很小,镜头大部分时间都聚焦在你们身上,你们两个都是最重要的主角。现在其中一个主角受了伤,拍摄进度大大落后。” 纵敛谷笑了:“陈导,你就是在怪我不小心,是不是?” 陈理惊了,她连忙摆手。 “她开玩笑呢,别理她。” “有谷,敛谷,我原本的打算是先用替身拍摄,等到敛谷伤情好转之后再补必要的镜头。只不过,后续还要剪辑、送审,实在时间紧任务重,这部电影是要冲奖的,得在明年九月前首映。所以我想……” 陈理搓了搓手,她的视线不断在纵有谷与纵敛谷之间来回扫动。 她压低了声音,下定决心开口: “纵有谷老师,你能不能暂时饰演敛谷的角色呢?”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见你[可怜] 第65章 纵有谷眯起了眼睛,她打量着陈理。 她没想到,陈理会主动凑上来提这件事情。 这不瞌睡了正好有人递枕头吗? “陈导,您是让我当我姐姐的替身吗?”纵有谷佯装不赞同,她紧皱着眉毛。 “这怎么能叫替身呢?有谷老师,您就当救急行吗?” 纵有谷深处一根手指摇摇头,她说:“导演,话可不能这么说。您想啊,我和我姐姐纵敛谷长这么像,要是让人知道了,等电影一上映,会不会有人怀疑我先前的成就都是纵敛谷完成的呢?我是演员,我想要走得长远,我得为我、为纵敛谷规避风险才对。” “也是,是我考虑不够周到了……”陈理起身,转身打算离开。 “不过——”纵有谷又开口,“导演,如果您向我保证,您可以保密,您有办法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话,我还是很乐意帮忙的,我喜欢新奇的体验。” “真的吗?”陈理喜出望外。 纵有谷接着说:“当然了,我向来信守承诺。不过导演,您也知道,敛谷受伤的事情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现在这么快拍摄肯定令人生疑,您看能不能过一阵再拍摄呢?也顺便给我放个小假,让我熟悉熟悉敛谷的角色。” 陈理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她一口答应,并且说:“有谷、敛谷,保险起见,我们私下签个合同,将资金与责任划分清楚,你们看怎么样?” “导演,不用了,一切都按先前合同走就可以了,不必这么麻烦,你就当欠了我一个人情,所有人都有遇到麻烦的时候,以后我有需要,你也一定要伸出手帮帮我哦。”纵有谷笑嘻嘻地说。 “这是当然。” 陈理关上了门。 她果真信守承诺,不一会,协调群里负责协调时间的老师就发出了剧组休整三天的通知。 纵有谷非常满意,她挤开纵敛谷,坐在沙发上,惬意非常。 “好啦,你的目的达成了,我们都开心了。” 纵有谷伸手,她贱兮兮地戳着纵敛谷的受伤的那只手。 “你上辈子是不是经常受伤?”纵有谷问。 纵敛谷撇撇嘴,她不耐烦地说:“废话。” “那只能说明你功夫不到家,电视里的那些大侠、杀手,飞檐走壁、身手奇佳,无论多么惊险的任务都能全身而退,你怎么回事?” “少看点电视吧,把脑子看坏了。”纵敛谷冷哼一声。 纵有谷与纵敛谷两个人又哼哼唧唧地说了好一会话,大多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说话也耗费心神,纵有谷说的累了,于是干脆闭嘴不言。 纵敛谷却突然开口:“我记得那会是为了打消张引羊的怀疑,我假意从楼梯滚落,我算好了距离,本不会有多大问题,但是她却拉了我一下,没拉住,我也偏离了原先摔落的轨迹,直接从梯井掉下去,从六楼摔倒了一楼,要不是中间有东西缓冲,我真觉得我要死了。诶,不过说不准那样一来,我会更快见到你。” 提到张引羊,纵有谷总是有些难受,她讨厌对方的隐瞒,却忍不住愧疚,也忍不住怀念过去的时光。 “我做事一向周到细致,连母亲都称赞过我,没有人怀疑过我,除了她。她总是那样敏锐,因为我下意识擦除灰尘的习惯,她开始怀疑我。她应该是查出点什么的,我死之前,我干了一票大的,当我开着车满载而归时,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的车。她就这么跟着我,也不上来,就只跟着。” “然后呢?”纵有谷问。 纵敛谷叹了口气,她说:“我下了决心,如果她跟上来,我绝对解决了她。” “然后呢?” “开车分神,连人带车掉水库了,门又打不开,在解决她之前,我先把自己解决了。一睁眼,我就到这里来了。” 纵有谷笑了,她笑得浑身颤抖,她伸出手指指着纵敛谷的鼻子嘲笑,她说:“怎么有人能蠢成这样?” 纵敛谷咬住了纵有谷乱动的手指,她愤愤地咬得很重,说话含糊不清:“先前母亲说我优柔寡断,我还不服气,现在想想母亲真是太有远见了,要是心狠一点,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要是再心狠一点解决了你,我的生活或也会好得多。” “那你得谢谢你自己,要不是你优柔寡断,你就不会发现我有那么好了,你就不会和如此优秀的我生活这么长时间。” 纵敛谷抬眼,笑着啐了一口:“厚脸皮。” 后来,纵有谷去了纵敛谷房间,将纵敛谷的剧本拿了过来,细细研读。 对她来说,这算不上什么挑战,这一段恰好是她最为得心应手的内容。她将剧本扔到一边,找陈理要了纵敛谷那日拍摄的画面。 陈理从电脑中调出了那天拍摄的几条镜头,纵有谷难得没有作妖调侃,她站在身后,专注地看着屏幕。 几条外景将景别拉得很大,纵敛谷只占据画面的小部分,这个时候面部的表情变化相对没有那么重要,加之纵敛谷的肢体表达非常优秀,这几个镜头就表现得很好。 但是一到内景,尤其是在拍摄姐姐将眼睛贴在猫眼上的镜头时,纵敛谷只能依靠眼睛表达情绪,这时候她在演绎上的短板就暴露出来了,情绪的流转生硬、表演痕迹较重。 实话实说,纵敛谷做得很好,作为一个刚接触表演的新人,她做得可以算得上优秀,但是这远远不够,纵敛谷也知道自己远远不够,所以才会逃避。纵有谷当然能理解她,当初拍摄《传闻》时,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纵有谷才会从剧组临阵脱逃。 但是没关系,她纵有谷当初有纵敛谷帮助,现在的纵敛谷也有她纵有谷。 告别陈理后,纵有谷迈着大步、风风火火地回了房间。 一进门,她就拉起在阳台边上发呆的纵敛谷,她把这对方的肩膀 “想不想进步?” “发什么神经?” 纵有谷没有理会纵敛谷的语气,她在纵敛谷面前站定,然后夸张地瞪着眼睛,而后又慢慢闭气。 “眼睛咋了?进灰了?” 纵有谷闻言笑了,她说:“我在模仿你上午的表演,怎么能这么演呀,纵敛谷同学?” 纵敛谷有些尴尬地移开眼睛,她转过头,恶声恶气:“谁让你看了?” “演出来不就是让人看得吗?再说了,你又不差,你又不是没有天赋,我现在还记得你当初那一段有多么厉害。演出令人发笑的镜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只要稍稍努力,就能演得很好。” 纵有谷一拍手,她说:“来,你再试一下这段。” 纵敛谷干脆闭上眼背过身:“你都要替我演了,我演这段做什么?” “纵敛谷同学,你这是什么态度?当初是谁说,我们要一起站到更高的地方的?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知不知道?这一段难度不小,把这段打磨透了,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对了,我可不是免费教你,等你手好了,就到你教我了。现在,你给我站好,端正你的态度。” “好吧,纵有谷老师。”纵敛谷转过身,她面上懒洋洋的,但纵有谷知道,纵敛谷认真了。 纵有谷满意地点点头。 纵有谷站直,将纵敛谷一并拉进室内。 她说:“表演第一课,你要学会理解,理解是演绎的抓手。你当初为什么能这么完美地饰演杀手角色,因为没有人比你更加理解角色。所以,请问你是怎么理解姐姐这个角色的呢?” “一方面,她向往着外面的生活,但由于长期的隔离与眼盲,她习惯了妹妹事无巨细的庇护,她对这个世界感到恐惧,也担心妹妹与她反目。” 纵有谷笑着点头,她说:“理解地非常好,我早就知道理解这个角色对你来说不是什么挑战。现在,让我们更近一步。理解只是抓手,角色的情绪、角色的内心活动、角色的偏好,这些都要依靠你实打实的表演呈现出来。” 第76章 纵有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拉着纵有谷在门口停下。 她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几乎一比一地模仿出了先前在陈理电脑上看到的画面。眼睛夸张地瞪大,眼珠微微颤动,面部却没有什么动作,显得割裂。 “表演不仅是真情流露,表演需要技巧,需要反复训练。我看出来了,你在这里想要表达紧张与兴奋共存的矛盾状态,但是敛谷同学,你知道你缺少的是什么吗?” 纵敛谷只是认真地看着纵有谷,她没有回答。 “你不缺少理解,你也不缺少技巧。你缺少的是训练,你缺少大量的训练。你要将技巧变为你下意识的动作,我问你,你哭的时候你会在意你的面部是如何抽动的吗?不会,因为一切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同样,在这场表演中,你知道摄像头会聚焦在你的眼睛上,所以你拼了命地想要用眼睛传达情绪。这就错了,简直可以说是本末倒置了。 大量的训练过后,一切的技巧才能成为自然而然的表达,才会让之后的表演像生理本能一样自然流畅。” 纵有谷直视着纵敛谷的眼睛,她看见纵敛谷点了点头,然后问:“请问有谷老师,我该怎么练习呢?” 纵有谷哼哼笑了两声:“我有那么多好的表演呢,随便拿一个就够你看半年了。” “好的,纵有谷老师。” “纵敛谷同学,希望在你伤好之后,能看到你的进步。” “那必须的。”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见你[可怜] 第66章 陈理为整个剧组放了三天假,纵有谷终于能喘一口气。 从《游唱歌人的死亡》杀青,到无缝衔接进入《眼睛》的拍摄,她几乎没怎么停下过脚步。仅有的那点休息时间也都浪费在了两地的往来交通上。这么一想,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放松过了。 于是这三天,她彻底将表演与拍摄抛在脑后。剧本被搁在角落,一次都没翻开,纵有谷决心要好好享受这难得的休息。她不爱玩手机,却硬逼着自己刷了好久的手机,她一边揉着发酸的眼睛,一边对着屏幕傻笑,一条接一条的视频划过眼底,大脑却毫无波澜。但有什么关系呢?毕竟放纵、空虚就是快乐嘛。 纵敛谷这几日的状态与纵有谷截然相反。 她几乎没放下过剧本,那一只好手总是攥着起皱的剧本。她房里的电视一直开着,电视不是循环播放纵有谷演过的剧,就是来回放着经典电影片段。她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遍遍看、一遍遍读,有时喃喃念台词,时而一动不动地沉思着,不过更多时候,她在模仿。 总而言之,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剧本与表演范式中,昏天黑地,头晕目眩,时间一天天晃过,她却浑然不觉。 甚至,过于认真的她都没有留意到纵有谷的外出。 那天,手机不离手的纵有谷刷到了粉丝为她举办线下生日会的消息。 生日?纵有谷其实并没有为自己庆祝过生日。 她在孤儿院长大,那会儿的牛小庙福利院经济状况并不好,只能勉强养活孩子们,自然没有余力为孩子们庆生,于是从没有人提过生日这回事。 直到纵有谷正常上学,她才知道生日的概念。那天苏彤果到校的时候提了一大盒奶油蛋糕,说是要和同学们共同庆祝生日。纵有谷这才知道,生日是值得庆祝的。 然而事实上,纵有谷依旧没有为自己过生日,原因很简单,她不知道自己具体的出生年月。身份证上写的那个日期,其实是她被送到福利院那天。那不是她出生的日子,只是她被遗弃的日子。这么多年,她始终觉得,那一天没有什么好庆祝的。 不过,纵有谷向来好奇心旺盛,她对自己的线下生日会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有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为她庆祝生日,她当然想要去看看。 线下生日会的地址在一个咖啡厅,纵有谷看了导航,那里距离片场并不算远,公交换乘只要一个小时。 她眼睛一转,而后立马戴上口罩,兜上帽子,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出了门。 纵有谷上了公交车,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的景象变了又变,纵有谷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兴奋。 大约一小时后,她终于到站了。 虽然有导航指引,却还是绕了不少弯路。她在附近来回打转,怎么也找不到那家咖啡厅。 她有些气恼,用力按熄手机屏幕,关掉导航,长长叹了口气。 正低头懊恼时,身后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有笑闹、有欢呼,还有此起彼伏的相机快门声。 纵有谷抬起头,愣了一瞬,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她苦苦寻找的地方,就在自己身后。 她转过身,透过玻璃橱窗,她能看到咖啡厅内部。 咖啡厅被用心地布置过,角角落落随处可见纵有谷的元素,她的照片张贴在背板上,手幅铺满了桌子,连桌上桌游卡片上都印着她的卡通头像。 暖黄的灯光从玻璃透出来,像是纵有谷小时候最喜欢的那种玻璃水晶球。 纵有谷抬起头,目光落在咖啡厅角落的一块屏幕上,那上面正循环播放着她出道以来的影像片段。一个个角色、一幕幕场景被剪接在一起,从小龙套、小炮灰,到大反派、大主演,画面切换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定格在她上次领奖的画面,她捧着淡紫色的二月兰花束,紧紧握着奖杯,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她向来觉得自己不算多愁善感,可这一刻,她的心像是被来回熨烫,她通体舒畅。 她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进去。 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后,她原路返回。 路上经过面包店,她挑了一个最大的蛋糕,提在手上,蹦蹦跳跳地返回酒店。 纵有谷粗暴地踹门而入的时候,纵敛谷还沉浸在情绪中,她被纵有谷吓了一跳,怒目瞪着纵有谷。 纵有谷嘻嘻一笑,从身后拿出蛋糕。 她回忆着电视中别人过生日的样子,在蛋糕上插上蜡烛,而后将纵敛谷房间内所有的窗帘都拉上,而后关了所有的灯,最后,她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火苗窜起,将两人的脸都映亮。 “你这又是哪一出?”纵敛谷放下剧本,不解道。 纵有谷没有卖关子,她直接说:“我们过个生日吧。” “为什么突然要过生日?” 纵有谷摇头,她避而不答,她只催促道:“你再问,蜡烛都要烧没了,我们先把愿许了。” 尽管疑惑,纵敛谷还是点了头。 两人齐齐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愿望,然后不约而同地睁眼,吹灭蜡烛。 “哦,完蛋,忘记放生日歌了。”纵有谷急急忙忙拿出手机,开始放歌。 富有童趣的音乐响起,纵有谷用肩膀顶了顶纵敛谷,让她也跟着一起唱。 唱生日歌时,纵有谷觉得那一遍遍的“祝你生日快乐”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于是她改口唱成“祝我生日快乐”,她依旧不满意,当音乐重复到最后一遍时,歌词就变成了“祝我们生日快乐”。这次,纵有谷非常满意。 纵敛谷开始切蛋糕,她切下一大块装在盘子里,递给了纵有谷,她又给自己切了一块。她一边切,一边问:“路过蛋糕店嘴馋了?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理由来吃蛋糕?” “当然不是了,我是那么抵挡不住诱惑的人吗?”纵有谷推了纵敛谷一把,不小心碰到了纵敛谷的伤口,纵敛谷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院长母亲没有为我过过生日,孟琳也没有,连我们自己都没有。以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但我突然觉得可惜。我可惜的不是错过了那么多生日,我可惜我们竟然没有为彼此庆祝过生日。 电视里不都说愿望讲出来就不灵了,我不信这个,我觉得事在人为,我告诉你,我的愿望很简单,我要和你并肩站到更好的地方,过上更好的生活。” 纵有谷说着,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向床边,一把拉开窗帘。阳光涌进室内,整间房间顿时变得敞亮。 纵敛谷的眼睛没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她眯起了眼睛。她沉默了半天,然后开始轻笑。 “你怎么能一下子许两个愿望呢,上天觉得你太过贪心不实现怎么办?不过好在,我许了和你一样的愿望。” “什么?” “没听清算了。” 纵有谷当然明白纵敛谷的意思,世界上没有人比她们更加了解彼此了。 她早说了,她们注定会被彼此吸引,只因为她们是同一个人。 纵敛谷坐在沙发上,开始吃蛋糕。 由于手臂受伤,她的动作总归显得有些怪异。 纵有谷见状坏笑两下,夺过纵敛谷手中的叉子,她说:“你求我一声,我喂你。” 一边说,一边十分欠揍地叉了快蛋糕凑到纵敛谷嘴边,然后又迅速抽走。 第77章 “纵有谷,你幼不幼稚?你别以为我手受伤了就真的束手无策了,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纵有谷闻言立马放下叉子,抬起双手呈投降状,她说:“好吧,那神通广大的纵敛谷姐姐,你来喂我好不好?” “去你的。” 两人又嘻嘻哈哈了一阵,突然沉默下来,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十分钟后,胡迎花、徐连霞、陈理分别收到了纵敛谷与纵有谷的讯息,说是有要紧的事商量。 胡迎花、徐连霞二人在心里叫苦连天,徐连霞担心着纵有谷作妖,胡迎花的烦恼就更大了,她担心纵有谷与纵敛谷一起作妖。 陈理心里惴惴不安,她担心纵敛谷与纵有谷临时变卦,于是一路上她都思考着如何再次说服她们。 各怀心事的三人在电梯上碰了头,点点头打招呼后又是一阵沉默。 电梯停下,三人均在相同的楼层迈出电梯,三人都惊讶地张了张嘴。 三人再次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继续前往自己的目的地,而后又同行了一长段距离,最终都在纵敛谷的门前停下。 三人面面相觑。 “你也是来找纵敛谷的?” “有谷姐叫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敛谷姐给我发消息的,不过她没说要干啥。” “我也是。” 三人有些不好的预感,都迟疑着是要敲门,还是转身离开。 不过她们还没做好决定,门就打开了。 “小花,连霞,陈导你们磨蹭啥呢,快进来。” 纵有谷笑着将她们一个一个拉进来,她们刚一踏进门,就看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而后她们脸上都被抹上了一道奶油。 趁着三人还没反应过来,纵有谷抢先说:“今天是我们生日,叫你们上来吃蛋糕呢。” 纵敛谷将盘子塞到她们手上,还没反应过来的三人手上莫名其妙多了块蛋糕。 “生日快乐啊,有谷、敛谷。”陈理率先出声,笑着说。 “有谷姐,我先前怎么没见过你过生日?” “我也不知道诶。” “行了,现在知道不就行了,保准以后每一年你们都能蹭到我俩的生日蛋糕。” “你们快吃,吃完还有事情要拜托你们呢。” 纵敛谷和纵有谷早就切好了蛋糕,然后让陈理三人将蛋糕拿下去分给其余演员。 三人离开之后,房内又只剩下纵有谷和纵敛谷两个人。 难得地,她们两个人都很高兴。 纵有谷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来自犬和的生日祝福。 不久,备用机收到了张引羊的祝福。 纵有谷皱眉,然后扔开手机,一条都没有回复。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抱抱] 第67章 “对,就站那边。” “好。”纵有谷往旁边挪了挪,按照陈理的指示站好。 “敛谷,待会就按照这个点位站好,可以吗?” “好的,导演。”纵有谷笑眯眯地说。 是的,三天假期一晃而过,假期过后,剧组就早早开工。 不过得益于纵敛谷的受伤,纵有谷可以晚点复工,于是她又多了几天的休息,多了几天和纵敛谷吵闹拌嘴的时间。 不过休息的时间总是那么快,很快陈理就来催促纵有谷进行拍摄了。 于是,纵有谷正式开始了扮演纵敛谷的替身生涯。 “敛谷,还需要再看一下剧本吗找找感觉吗?”陈理问。 纵有谷摇摇头。 她是谁?她是纵有谷诶。 这是她最擅长的东西,哪怕有一天她连吃饭都不会了,她也绝对不会生疏表演。 纵有谷耸肩,轻松一笑:“直接开始吧。” 第一个需要补拍的镜头,是眼盲的姐姐在反复犹豫后,最终下定决心出门的桥段。 纵有谷站在门边上,她吐出一口气。当她再睁眼时,眼中闪着灼灼亮光,亮光时而黯淡时而明亮,没有焦点的眼睛仿佛在令人窒息的漆黑中寻找到了光点。 她在原地站了好久,手在门板上反复摸索,指腹仔细感受着猫眼的纹理,最终,她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金属门把手的冰凉从直接传导至她的四肢,让她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冷静,反复摇晃、左右摇摆的思绪逐渐坚定。 手指渐渐收紧,最终,下定决心按下了把手。 大门撞在墙壁上,一声巨响吓了她一跳,而后她迈出了脚步。 “卡!” 纵有谷迅速从戏中抽离出来,胡迎花立马从远处跑过来,她接过胡迎花手中的杯子。 看着胡迎花小心翼翼地忙碌,纵有谷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那会,胡迎花刚成为她的第十七个助理,而后不久,纵敛谷就来到了她的身边,让她在无聊压抑的生活中多了一个可以完完全全懂她的人。 只不过那个时候,是纵敛谷扮演着她,现在竟然反了过来,这也是之前的纵有谷完全预料不到的事情。 纵敛谷过来之后,她的生活的确变了很多。 纵有谷一边想,一边笑着喝水,当她衔着吸管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这是纵敛谷的杯子。 尽管她们对彼此了如指掌,尽管曾经有过那么亲密的探索,但是生活中细枝末节的联系接触还是会让纵有谷感到新奇与兴奋。 这么想着,她咬着吸管,将喝水当成了一种乐趣。 “敛谷,你过来一下。”陈理冲她招招手。 纵有谷抬头,向陈理的方向走过去。 “下一场拍这个镜头可以吗,这个是敛……是你上次状态不太好的镜头,你觉得可以吗?” 陈理将剧本开,上面的剧情是,姐姐返回后,惊恐地关上门,又趴在猫眼上意犹未尽。 “这场戏难度不小,需不需要给你一些时间,将这场戏调整到下午呢?” 纵有谷哼了一口气,她说:“我不需要。” 纵有谷让陈理调出了刚才她的表演,她皱着眉毛反复观看。 她演得很好,这并不是她自吹自擂,哪怕让一个讨厌她的人来评,那人也说不出什么批评的东西。这是她擅长的东西,她理应做得完美。 纵有谷皱着眉,她将纵敛谷的表演与自己的反复对比,她想要找出纵敛谷如今的不足以及更快的提升方法。 她们许下了愿望,她们要一起站到更高的地方,过上更好的生活。 那么她得帮助纵敛谷,她也得向纵敛谷学习。 纵有谷打算听听陈理的意见,于是她问:“导演,你觉得上个星期的拍摄,我的表演有哪些不足呢?” 陈理不明所以,她思考了一会,而后诚实地说:“刚才那几条的情绪处理非常好,而且更为出众的是,你有很强的镜头意识,你知道每个摄像机是做什么的,所以你会无意识调整自己的表演。虽然说演员要忘我、忘记周遭,但适应镜头也是很重要的一关。” 一个笑在纵有谷的脸上绽开,果然得问问别人,纵敛谷的问题就在这里。 纵敛谷上辈子是杀手,她对摄像机不可能不敏感,先前她甚至能感知到几十米之外的镜头,然后留下一张完美的抓拍照片。 但正因为她对摄像机太过敏感,于是她花了很大的力气去克服摄像机带来的不自然,详尽办法在表演的时候忽视围在四周、近在咫尺的相机,她反而没有办法根据现场具体的拍摄情况调整自己的拍摄状态。 她得将今天的发现告诉纵敛谷才行,纵有谷满意地笑了。 纵有谷拍了拍陈理的肩膀,她笑着说:“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下一个镜头了。” 下一个镜头还是在这个房间内,四周的陈设不用调整,需要调整的就是摄影机的位置。 纵有谷在点位站定后,两个摄像师在指定位置站定,一个在远处,另一个就在她的身旁,距离是那么近,她都能听见相机操作的声音。 “三、二、一,开始!” 脑中一切纷乱的思绪瞬间消失,纵有谷站在门边上,她既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角色,又觉得自己正在扮演这个角色。 于是她既沉浸其中,又可以兼顾好拍摄效果。 她往屋内跑,她跑得磕磕绊绊,由于长时间在家中,她本应该对这个家的一切陈设了如指掌。但心中的慌乱让她一路磕磕绊绊,她恐惧着外面的世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个世界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也害怕妹妹发现她离开,尽管她讨厌妹妹对她的控制,但她确实在内心深处依赖着她。 她在沙发上歇了好一会,愣愣地坐着,一个橘子在她的手上来回滚动,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缓。 恐惧渐渐消退,于是对外面的好奇与向往死灰复燃,在心中燃起一片大火。 要出去吗? 她抿着嘴,纠结着。 耳畔只有时钟指针的声音,滴答滴答,一下一下都与她的心跳重合。 第78章 汽车引擎的轰鸣、远处商店的促销音效、路人一闪而过的交谈声……一切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她忍不住想,发出这些声音的人在干什么,疾驰而过的汽车要驶向哪里,步履匆匆的人到底在为了什么忙碌。 这个世界在运转,只有她日复一日在这里停滞,游历在一切之外。 这根本不好受,她生下来绝对不是为了这样的生活,她来到这个世界绝对不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 于是她再次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缓缓走向大门。 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没有立刻打开。 摸到了猫眼的位置,她将眼睛贴在猫眼上。 她当然什么都看不见,丰富多彩的外部世界到了她的眼睛里只有忽明忽暗的区别。 邻居经过,挡住了光,她眼前就会暗一些。 云朵移开,阳光照进楼道,她的眼前就是明亮的鲜红。 尽管看不见,她依旧感到满足。 也不知道在门板上趴了多久,她躁动的内心平静下来。 她微笑着走回沙发,放松地倚靠在扶手上。 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一切似乎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但她却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只有仔细听才知道,她说的是: “明天再试试。” “卡!” 纵有谷抬头,看着陈理的表情就知道,她做得很完美,一个难度不低的长镜头被她很好诠释。 她心中自然骄傲,加之任务完成,心里既轻松又快乐。 她朝陈理摆摆手,打算离开。 正当她转身离开之际,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再次转身,轻声问:“导演,这次的剧本是哪位编剧创作的,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她来片场呢?” 陈理忙着整理今天的素材,头也没抬,她说:“这次剧本是明崖那边提供的,我看过之后觉得很好,就接下了这次拍摄。” “明崖?”纵有谷一边回车一边喃喃自语。 明崖娱乐是纵敛谷签约的公司,由葛崖一手创办。 从接到剧本的那一刻,纵有谷就感到异样,因为这个剧本实在太像她和纵敛谷的状态了,她原先以为是纵敛谷将自己的拐弯抹角地告诉了陈理,陈理受了启发而找编剧写了这么一部剧。 不过越到后面越觉得,这不是纵敛谷的手笔,因为剧中姐姐前期的状态太过被动、太过纠结,这绝对不是纵敛谷自我的投射,更像是旁人眼中的纵敛谷,可怜、无助、犹豫…… 要说还有谁知道一点她们之间的那点事情,那只有葛崖。 作为演员,葛崖绝对是个很好的前辈,她提携调拨过不少青年演员,让后辈们在演绎道路上突飞猛进,她也曾被纵敛谷的灵气打动,在纵敛谷需要的时候拉了纵敛谷一把。 但现在,纵敛谷只是葛崖公司旗下的演员,葛崖也不再只是一个前辈,她运行着一整个公司。 明崖娱乐能在日渐饱和的影视行业站稳脚跟,依靠的绝对不全是葛崖作为演员时攒下的老本。 商人逐利,有些企业会为了稳妥盈利对高风险敬而远之。 但葛崖完全不是这么一个人。 明崖娱乐的一次次决策总是贯彻着高风险高回报这六字箴言,惨痛的损失没能磋磨决策的魄力,依旧剑走偏锋,依旧另辟蹊径。 纵有谷的把柄在葛崖手上,也许这次的剧本、这部电影就是在为日后的舆论做铺垫。 该怪谁?怪纵敛谷行事莽撞?怪纵有谷步步紧逼? 纵有谷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事情真如她料想,她纵有谷危在旦夕。 她和纵敛谷之间再次出现隔阂。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 第68章 “敛谷,这个镜头完成得非常不错,简直无可挑剔。” 葛崖伸手拍了拍纵有谷的肩膀。 这是纵有谷代替纵敛谷拍摄的最后一个镜头了。 纵敛谷体质实在强悍,受伤不过两周,她就去医院拆了线拆了石膏,几天后她就全然恢复了健康。 没有了石膏的桎梏,她能跑能跳,纵有谷认为她甚至能倒立上跑道。 总之,纵有谷没有理由再代替纵敛谷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完成了这么多单人镜头,今晚要好好休息啊。”陈理笑着走过来,拉过纵有谷的肩膀朝不远的饭店走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拍摄,陈理和纵有谷的关系近了不少。陈理不再因为纵有谷的名气而拘谨,她早早将纵有谷划到朋友的那一栏去了。于是她时常开玩笑,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些过分熟络。 比如现在。 纵有谷不动声色地将陈理搭在自己肩上手挥掉。 饭店很小,塑封的餐具摆在桌上,多余的塑料椅子堆叠在墙角。 纵有谷环视一下,没什么太大的感受,她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陈理却有些慌张,她担心纵有谷不喜欢这里的环境。 “有谷,条件受限,只能委屈你吃吃这种小饭馆,等回去,我请你吃顿大的。”陈理搓着手笑着说。 纵有谷点点头,她用筷子戳开覆在餐具上的塑料膜,熟练地拿起热水壶,热水在小碗、骨碟、杯子中反复翻滚。纵有谷有洁癖,她的餐具足足过了五次热水。 她熟练的动作让陈理目瞪口呆,于是陈理感慨道:“有谷老师,你和我想象中的实在不太一样。” 闻言,纵有谷放下了杯子,她看着陈理,笑着问:“陈导,那您原以为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不讲理的、难搞的?耍大牌的,不安分的?” 陈理呵呵笑了两声,有些尴尬地喝了口饮料,她说:“算是吧,我还有些害怕来着。不过你真的很不一样,比我想象中更加……随和,更加开朗一些。” 纵有谷直接笑出声,她一边笑一边用纸巾擦眼角笑出的眼泪:“还没有人说过我随和呢。不过我真不理解你怕我干什么,所有人不都是一张嘴一个鼻子,有什么好怕的?” 闻言陈理放下筷子,她捶着胸口,神色颇为痛心疾首:“要是真这样就好了,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比如你看,有些人注定脑子灵光,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有那么多钱,看不见的差别多了去了,有时候和她们比比,我和路边的狗才更像是同类呢。” 纵有谷被陈理的比喻逗笑了,她又抽了一张纸巾擦眼泪。她笑够了,才开口:“得了吧,你也可以的,别人生来被托举,我们这些小角色总归能找到我们的捷径。” “有谷,你为了安慰我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现在你谁敢说你是小角色呢?” “行吧,我是大腕。”纵有谷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厚颜无耻,于是又嘿嘿笑起来。 兼任厨师的服务员终于在后厨忙完了,她走过来,问两人要吃什么。 纵有谷看着贴在墙上的菜单,点了蔬菜小炒和水煮虾,她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于是点了这两道菜后,咂了两下嘴,不再说话。 “再加一道红烧肉吧。”纵有谷突然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突然就是很想吃红烧肉。 陈理惊讶地看着纵有谷,她惊呼:“这也太神了!有谷我和你讲,上次我和敛谷来这里吃饭,你们点的菜一模一样。都说双胞胎有心有灵犀,我先前还嗤之以鼻,现在倒是信了不少,这太灵了。” “是么?可能只是饮食习惯比较像吧。”纵有谷耸耸肩。 菜上齐了,纵有谷又另外要了两双筷子。 “哟,这么讲究,还要公筷呢。”陈理抱怨着,但依旧接过了额外的筷子。 “我可不想吃你的口水。”纵有谷说。 陈理一下子来劲了,她用公筷狠狠夹起一只大虾,她说:“得了吧,我又不是没看到过你和别人吃饭,你可从来没用过什么公筷。” 纵有谷疑惑了:“怎么可能?你倒是说说我和谁一起吃饭。” 陈理仔细回想,她这才发现,纵有谷每次的吃饭搭子都是纵敛谷,这两个人好像只有和对方吃饭的时候才会不讲究。 “你说啊,我和谁吃饭。” “好像是纵敛谷来着。” “那不得了,纵敛谷又不算别人。” “行吧。” 由于一直在闲谈,这顿饭吃得并不算快。 纵有谷和陈理走出店门时,已经算下午了。因为纷乱的思绪,纵有谷在外面闲逛了一会,等到她返回酒店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是傍晚了。 “怎么这么慢?” 纵有谷刚打开房门,纵敛谷就出声。 “和陈理吃了顿饭,又有事耽搁了一会。”纵有谷换下鞋往里走。 纵有谷突然向纵敛谷的方向猛冲,拦腰抱着纵敛谷,两个人重重摔在床上。 “发什么神经?吃饭把脑子吃坏了?”纵敛谷重重推开纵有谷。 纵有谷仰面躺在床上,她转头看着纵敛谷,然后开始傻笑。 “笑什么呢?”纵敛谷也只是躺着,没有站起来。 第79章 纵有谷眼睛一转说:“我总算是知道你先前为什么总是想要离开了。我帮你演了戏,最后演员表上的名字却不是我的,哪有这样的道理,真是要委屈死了。” “委屈?这可是你自己同意的,可没有给你反悔的余地。”纵敛谷支起上半身,看着纵有谷说。 纵有谷移开了话题,她问纵敛谷这两天学习得怎么样。 纵敛谷看着纵有谷,她得意一笑:“突飞猛进?” “真假?” “这是当然,我可是纵敛谷。”纵敛谷模仿着纵有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换来的是飞过来的枕头。 “我指点你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给我点回报呢?”纵有谷踢了踢纵敛谷的脚背。 纵敛谷笑着回头,她说:“你要什么?” “你能不能教教我你的功夫呀,我可想学了。”说这话时,纵有谷的眼睛里闪着精光。 “你要学到什么程度?” “和你一样,我要让别人分不出你我。”纵有谷亲昵地环上了纵敛谷的脖子。 “就你?”纵敛谷语气轻蔑,然后咬住了纵有谷乱动的指尖。 “你瞧不起我?你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纵有谷。” 纵有谷看着纵敛谷点头,又听见纵敛谷说:“这也说不上功夫,没有那么神,不过就是体能和格斗技巧,对你来说确实也称不上困难。” 话音一落,纵有谷就在纵敛谷的脸侧重重亲了一口。 正当纵敛谷默契地回应时,纵有谷却一反常态,伸手将纵敛谷的脸推向另一边。 “我拍戏累死了,可没工夫和你闹,明天还有我自己的戏份呢。”纵有谷一边说一边坐起身。 她趿着拖鞋往外走,关门前,她又重新将头探进房内,她说:“明天有对手戏,我将从今天晚上开始期待。” “滚吧你。” 一声巨响,大门被纵有谷关上。 她哼着歌,走到了不远处自己的房间。 她心情很好的回到房间,又小跳着上床。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成功用面容解锁。 是的,这是纵敛谷的手机,她们两个手机型号相同,纵有谷很轻易地将两部手机掉了包。 纵敛谷不爱看手机,一时间纵敛谷也发现不了。 她用拍了一张自己手臂的照片,然后在朋友圈发了一条仅葛崖可见的朋友圈,配文恢复如初。 而后她将手机丢到一旁,静静等待。 纵有谷等了很久,直到晚上九点,葛崖才打来电话。 纵有谷擦着自己还滴着水的头发,接通了电话:“葛崖老师,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敛谷,我刚看到你朋友圈,你受伤了?”葛崖问。 纵有谷放轻了声音,她说:“也不是什么大伤,老师您也知道,拍摄难免会磕磕碰碰,下次我不发朋友圈了,让你们担心就不好了。” “你放轻松些,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关心关心我的员工和我看好的后辈。你和陈理熟悉,有没有和她说说要调整拍摄进度?” 纵有谷笑了,她语气自然:“幸好还有我妹妹在,这才没有影响拍摄进度。” “什么意思?”电话那头的语气变得凝重。 “陈理那天找我们商量,她让纵有谷代替我补了几个镜头。” “敛谷,你不该这么做的。” 听着电话那头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厉,纵有谷明面上口不择言地慌乱回应,她心中却暗自发笑。 葛崖如此生气,说不准是因为她十拿九稳的计划出现了风险。 计划落败,自然愤怒。 不过很快,电话那头就调整好了情绪。 “抱歉,我实在不擅长控制情绪。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举动太不明智了,你应该亲自参与表演,亲自孵化你自己的作品才对,我为你感到可惜……不过说这么多也无济于事……你手好了就行。” 电话被挂断了。 纵有谷感到有些疑惑,她摸不清楚葛崖的态度,也不清楚纵敛谷的态度。 她握着手机,在露台边上站了很久,然后打算找个理由将手机换回来。 当她打开房门时,却发现纵敛谷早早站在门口。 “你拿错手机了。”纵敛谷伸手晃了晃。 “哦,我没注意,我们的手机像我们两个那样一模一样,你让我怎么区分?” “是么?”纵敛谷眯着眼睛说,视线在纵有谷脸上来回扫动。 第69章 纵敛谷倚在门框上,审视着纵有谷。 纵有谷扣住纵敛谷的手腕,她换回了手机,笑着问:“好了手机换回来了,你走吧。” 纵敛谷拿过手机,只看一眼,她就十分笃定地说:“你用我手机了。” 纵有谷耸耸肩,坦荡道:“你怎么知道?” “电量不对。” “行吧。” 纵敛谷没有纠缠,她打算立马离开,纵有谷却拉住了她,牵着她进了房。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纵有谷没有隐瞒,开门见山道:“我给葛崖打了电话,我还告诉她,我代替你拍了几个镜头。” “葛崖?”纵敛谷歪头不解道,“你和她说这些干什么?” “你还有脸问?葛崖知道我们之间的那些事情,我担心她把事情抖出去。一旦败露,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利用双胞胎姐姐赚钱的恶毒妹妹,你是饱受早年成名妹妹压迫的可怜姐姐,到时候你踩着我成名了怎么办?以防万一,我把我替你拍戏的事情告诉她了,把事情抖出去,你肯定会被牵连,到时候她捞不到多少好处。” “她绝对不会这么做。”纵敛谷的语气笃定。 “为什么?” 纵敛谷仔细想了想,然后说:“直觉。” 得到这么一个答案,纵有谷忍不住推了纵敛谷一下。 纵敛谷歪了歪身体,躲过纵有谷的这一招,而后正色道:“我没有开玩笑,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第一次见到葛崖的时候,我很放松,没有半分警觉,这是很难得的。后来的几次接触,她身上全然没有让我讨厌的感觉。” “是吗?”纵有谷附和。 也巧,就在这个时候,纵敛谷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纵敛谷看了一眼,就将手机递了过来。 是葛崖发来的消息,长长一段文字占了大半个屏幕。 一整段文字都在摆事实讲道理,说明纵敛谷不该让纵有谷代替拍摄,字里行间都委婉表达她对这个举动的不满意。最后一段,她又对纵敛谷未来的发展做了一个简单的规划,文末附上简短祝福,并让纵敛谷代她向纵有谷问好。 啰嗦古板,但的确真诚动人。 纵有谷来来回回地看着这条消息,她眯着眼睛,沉默着。 其实纵有谷也知道,葛崖很可能不是她想的那种人。 葛崖和她一样,是个演员,是个极其擅长表演的演员。 但再好的演员也会有松懈的时候,日常的相处不可能完美无缺,纵有谷对葛崖有成见,她总是等着葛崖本性流露的那一个瞬间。然而,纵有谷失败了,葛崖似乎永远的是那么随和和蔼,那么平易近人。 先前在片场,葛崖总是乐意指导年轻演员,刚才的那一通电话,葛崖得知纵敛谷受伤,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进度延误,而是让纵敛谷好好养伤。还有先前,当她得知纵敛谷与纵有谷之间的那些事情时,她在电话中十分纠结,兴许是担心毁了两位青年的前程,她到现在都对一切保持沉默。 种种细节都在说明葛崖并非逐利而往、以利为先的那种人。纵有谷的怀疑似乎是没有道理的,可是…… 可是纵有谷忍不住怀疑,她见识过太多两面三刀、笑里藏刀的人,她没有纵敛谷那样的直觉,于是她总是下意识怀疑别人。 她暗暗在心中念了两遍葛崖的名字,仔细思考着。 她的眼前又出现一幕幕。 “我以为你会瞒着我。”纵敛谷慵懒地躺在沙发上,随口说。 “什么?” “你冒充我给葛崖打电话的事,我以为你会瞒着我的。我想着,你不说,我也就不问,我总有办法靠自己知道的。” “我们本为一人,我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你呢?再说了,既然你都说了,我们要一起往上走,我没有理由防着你。”纵有谷的指尖在纵敛谷手中画着圈。 纵敛谷有些惊讶地挑眉,她沉默地看着纵有谷。 迎着纵敛谷的目光,纵有谷又说:“我的直觉虽然你没有你那么敏锐,但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不巧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在一起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多般配?天底下再没有人比我们彼此再了解彼此了,如果我连你都要瞒着,我这一生可真是太可怜了,我也太对不住上天给我的机会了。” 纵敛谷看了纵有谷很久,她笑笑:“行吧。” 纵有谷不服气,她把过纵敛谷的肩膀,她瞪着眼睛说:“什么叫行吧,我说了那么多你就用两个字敷衍我?” 第80章 “行吧,我爱你。”纵敛谷说,这一次她没有转过头也没有敷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纵有谷欣喜若狂,一下子把纵敛谷拉了过来,她说:“这就对了嘛,我也爱你呀,纵敛谷。” 这个拥抱实在是既熟悉又陌生,她们熟悉自己,也熟悉彼此。但她们实在太久没见,将近一年半的分别让这个拥抱变得格外兴起,分别时难以相见,先前见了面却被心中的隔阂阻拦,她们竟然还没有正正经经地拥抱过。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拥抱激起了纵敛谷心中阔别多年的童真,纵敛谷竟然抱着纵有谷摇晃了起来,两个人在沙发上像摇篮那样轻轻左右摆动。 纵有谷想推开纵敛谷,可谁知纵敛谷看似轻轻搭着的手却下了死力气,纵有谷不管如何用力就是没有推开。 纵敛谷哈哈大笑,大笑转为轻笑,轻笑又变成一阵闷闷的笑。最后笑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摇篮曲。 纵敛谷特地将嘴巴附在纵有谷耳边,她的每一句哼唱都会在纵有谷耳边掀起一阵细小的气流,纵有谷乱动,纵敛谷偏不让她胡来。 于是歌声中夹杂着纵有谷的暗骂,纵有谷骂了好几句神经病,谁知她越骂,纵敛谷就越来劲。 饶是将一曲摇篮曲来来回回唱了两遍,纵敛谷才送开手。 “野狗。”纵有谷站起来指着纵敛谷的鼻子骂。 纵敛谷仰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纵有谷。 看着纵敛谷的眼神,纵有谷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纵有谷笑,纵敛谷也跟着嘿嘿笑。 失了面子的纵有谷怒骂:“死——” “死人。”纵敛谷预测到了纵有谷下一个骂人的词,并在同一时间说了出来。 纵敛谷蜷在沙发上笑,她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水,她说:“好久没听见你这么骂人了,好怀念。” “你别乱说,我从来不骂人,我素质可高了。” 纵敛谷将自己从沙发上撑了起来,斜斜靠在沙发扶手上:“我记得我刚来这里那会,我白天替你拍戏,比片酬更先到我手上的是你的骂声。现在想想,我替你干活,你还要骂我,哪有这样的道理?” “是吗?”纵有谷心虚地移开眼睛。 “我把你放在家里你要骂我,我好心带你出门,你还要说我两句,哪有你这样做人的?”纵敛谷喋喋不休。 “我有这样吗?好吧,对不……对不起你个头!你以为我忘了吗?你一开始是怎么威胁我的?你还拿了只鸡在家里哐哐乱剁,我吓都要吓死了,骂你两句怎么了,没打你两下就不错了。” 纵有谷说得义愤填膺,全然没有看见眼睛越弯越大的纵敛谷,直到纵敛谷再次笑出声,纵有谷才停止滔滔不绝地控诉纵敛谷。 纵敛谷突然想起什么,她问:“新家在哪里呢?” “什么新家?” “别装傻,我知道上次吵架之后你搬家了,你现在住在哪里?我想过去,可以吗?” 纵有谷眯起眼睛打量着纵敛谷:“纵敛谷女士,凭借你的本事,我不相信你还不知道我住哪里。” “是啊,我知道,我想让你亲口告诉我。” 纵有谷的嘴角扬起:“纵敛谷女士,等这次拍摄结束了,我这个大明星亲自帮你搬家。” “行,一言为定。” 纵敛谷利落地从沙发上起身,将衣服裤子整理得笔挺,然后她才朝门口走去。 在门口换好鞋,她语气轻松地说:“有你、有我,一切都不会是问题,葛崖不是、任何人都不会是,我们是谁?有什么问题能阻拦我们呢?” 纵有谷没有反驳,她夸张地点头,她说:“简直真理,我可是纵有谷,你可是纵敛谷,现在一切都不是问题。明天是你伤好之后,我们的第一场对手戏,我很期待。” “我也是。” 房门再次被关上,酒店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纵有谷听不清纵敛谷的脚步声,于是她就想象着纵敛谷走回房间的样子,她想象着纵敛谷迈出每一步。纵敛谷房门关上的声音迟了不少,这在纵有谷的预料之内。 她的脑子里很乱,纵敛谷的话在她脑中盘旋不去,未来的种种可能也在纵有谷脑中不断闪现,一会是她和纵有谷携手走向奖杯,一会是她和纵敛谷被所有人唾骂。 何归、万春明、齐芳……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自从遇到纵敛谷,她在生活中遇到的善意也变多了不少,人生似乎顺利了不少,前景似乎一片明媚。 葛崖、葛崖,纵有谷还是忍不住担忧。 她换上睡袍,重重往床上一倒,顺势用杯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明天还有拍摄,眼下的事情最重要。 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彩虹屁] 第70章 这天刚刚亮,徐连霞就载着纵有谷赶往片场。 纵有谷显然还没有睡醒,她坐在后座睡眼惺忪,她一边揉眼睛,一边在心中暗暗埋怨陈理选择这么一个刁钻的时间拍摄。 要不是她纵有谷既敬业又信守承诺,换做别人早就头也不回地走人了。 这么想想,她纵有谷真是讲义气到令人感动,那么伟大那么完美。 纵有谷半梦半醒,嘿嘿笑着胡思乱想。 “有谷姐,你今天心情很不错嘛,发生什么高兴事了?”徐连霞笑着打趣。 纵有谷这才挣扎着睁开眼睛,她看着徐连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连霞和她也算是混熟了,徐连霞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畏手畏脚、战战兢兢,今天她竟然还调侃起纵有谷来了。 “哦?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心情不好?”纵有谷语气故作严肃地反问。 徐连霞也没有被吓到,她认真思考了一会,而后点点头:“是啊,就前两天吧,我每次来接你,你都耷拉着连,别说心情好不好了,我感觉你连精神都不好了。” “是吗?”纵有谷支着脑袋,她努力回想。 她想起来了,前一阵由于纵敛谷的伤,她一个人要完成两个人的工作,哪怕陈理尽量安排,但工作量就是摆在那里,于是一场场戏、一个个镜头耗尽了纵有谷所有的精力,每天早上起来都一脸阴沉,那眼神就像每个人都欠了她个把万一样。 “有谷姐,前两天我都不敢乱说话,生怕刺激到你呢。” 纵有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用膝盖轻轻撞了撞前座:“你少说话,再多嘴就把你开了,卖鸡蛋饼去吧你。” 徐连霞不为所动,继续驾车。 车辆沿着蜿蜒的山道盘旋向上,道路两旁绿植浓密,丝丝缕缕的薄雾也尚未消散。 待会要在山上实景拍摄,这对纵有谷来说也算是一个比较新奇的体验,加之纵敛谷的原因,她实在很期待。 待会那场拍摄,很重要。 待会拍摄的内容是,姐妹二人上山散心,不愿再受妹妹控制的姐姐动了歪心思,她出门前往口袋里揣了一把刀。然而姐姐不知道的是,她的妹妹同样心怀鬼胎,妹妹绝非甘愿无私奉献的人,妹妹依恋着她的姐姐,但她同样认为姐姐是拖累,于是她才主动提出这次上山之行。 有三个镜头格外重要,一个是姐姐的面部特写,另一个是妹妹的独白,还有就是,二人撕破脸皮后互相打斗。 可见,待会的拍摄对台词、情感、肢体均有极高的要求,对纵有谷与纵敛谷二人来说都是一个考验。 念及此处,纵有谷眯了眯眼睛,她睡意全无,脑中清醒非常。 汽车在山腰处停下,纵有谷跟在徐连霞的身后,跟着对方在小径中穿梭。走了一小段,就能看见剧组的工作车,以及架起来的大大小小的设备。 纵有谷与纵敛谷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片场,纵有谷忍不住朝那边看。 纵敛谷朝她笑了笑,纵敛谷身旁的胡迎花也轻轻对纵有谷挥挥手。 “你准备好了吗?”纵有谷轻佻地用指尖勾勾纵敛谷的下巴。 纵敛谷有样学样、举一反三,指尖轻点纵有谷的鼻尖,她说:“当然。我倒还要问你,你准备好了没?待会我们还要打上一架呢,我可不想看到一个动作笨拙的纵有谷,你和我一模一样,我可不允许你做出什么滑稽又狼狈的动作。” “才不会。” “两个主演来了吗?”场务在远处喊。 “这里!”两人异口同声。 “两位老师,先过来这里!” “行!”两道声音又重合在了一起。 纵敛谷用肩膀撞了纵有谷一下,然后握住纵有谷的手腕,两人迈步向前走去。 “敛谷老师,您先来吧。有谷老师,您可能需要在旁边等上一小会。” “行。”纵有谷点头,然后老老实实地从一旁拖了个小马扎,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在陈理身边坐下。 片场不按照情节顺序进行拍摄,从最终呈现效果以及效率角度考虑,最先拍摄的是姐姐反复犹豫的画面。 第81章 纵有谷撑着下巴,她看着三个摄像机对准了纵敛谷。 纵敛谷四下环顾,确认了摄像机的位置,她在脑中推演每个摄像机负责的大致景别,而后脑中又想起了纵有谷那天的指点。纵敛谷深吸一口气,她要配合摄像机。 坐在远处的纵有谷当然不知道纵敛谷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她只看到纵敛谷一睁眼一闭眼,神色慢慢放松,然后朝着纵有谷的方向笑了一下。 纵有谷不明所以,于是也朝纵敛谷嘿嘿一笑。 陈理拿起了喇叭。 “三二一,开始!” 纵敛谷入了戏,她不再是纵敛谷,几步之外站着的也不再是扛着摄影机的摄像师,而是令她又爱又恨的妹妹。 把手伸进口袋中,手指反复摩擦着刀柄,手心的冷汗浸透了包裹在刀柄上的纸胶带。 由于视觉上的缺陷,其余感官变得无比敏锐。 此时此刻,尽管山上大风猎猎,她似乎还能听见妹妹的呼吸,她能闻到专属于妹妹的气味。 她知道,毫无防备的妹妹就背对着她,蹲在她的眼前。 要不要迈出那一步呢? 越过了那条线,翻天覆地的变化将会发生,也许等待着她的会是万丈深渊。 但是……机会难得,如果退缩了,那么她的一辈子也许再难以被自己掌控。 瞳孔在眼眶中微微颤动,舌尖不自觉地频繁舔舐嘴唇。 她不是天生就眼盲的。小时候妹妹告假状,她被关在堆放柴火稻草的小储藏间内,她哭得太狠了,加上空气上的灰尘作祟,在那之后,她与这个世界就多了一层隔阂。 妹妹,妹妹,谁要这么一个妹妹? 小时候处处与她作对,酿成大错后却假惺惺地说要照顾她。 不该是这样的,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脖子涨得通红,藏在口袋里的那把刀迅速抽出。 “姐,我们拉钩。”稚嫩的童音回荡在她的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回忆让她再次犹豫,她整个人颤抖着,胸口剧烈起伏,一闭眼,泪水就用眼眶中涌出来。 即便情绪剧烈起伏,她强迫着自己的手向前挥去,誓言将刀尖狠狠送进妹妹的后背。 一切都要结束了,一切也都要重新开始了。 她的脸上闪过一点愧疚,随之就是狂烈的欣喜。 出乎预料的是,她的刀落空了。 “卡!”陈理喊。 陈理放下喇叭,她转头望着纵有谷:“你是不是点拨过敛谷呀,她这进步也太大了。要不是几处衔接的小瑕疵,我几乎要认为刚才在镜头前的人是你了。” 纵有谷同样惊讶,她也没有想到纵敛谷会有那么大的进步。 这个角色乍一看与纵敛谷十分契合,但整个人物的精神内核却与纵敛谷大相径庭,纵敛谷能演绎得如此完美,实在不容易。 纵敛谷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她扬了扬下巴,冲纵有谷笑:“怎么样,我就说不会让你失望吧。” “马马虎虎吧。”纵有谷摆手。 “也行吧,从你嘴里得到个马马虎虎也算是不容易了。” “有谷老师,您可以过来了。”远处有人喊。 纵有谷从马扎上站起来,她说:“我给你看什么叫完美。” 事实证明,纵有谷没有说大话,下一段戏对纵有谷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挑战。 “我知道你讨厌我,你恨我,可你有没有想到过,其实我也讨厌你呢,姐姐?”她的声音很小,但每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 叹了口气,妹妹小跑两步,登上一个小土堆。 “我们之间的年龄不过两三分钟的差异,万一那医院弄错了,说不准我就是姐姐了,你在我面前有什么必要老是端着姐姐的架子呢?你总是把我当作小孩,把我晾在一边,然后和自己的朋友玩。你和你的朋友总是笑我,笑我幼稚,笑我说不清楚话。我不喜欢这样,我讨厌你,所以我想着要报复你,可谁知道我的第一次报复就让你受了这么大的伤害。” 她的声音更大了,脑袋却埋得更低:“我当然知道我错了,所以我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照顾你,你不知道我放弃了多少机会。但是没关系,哪怕很辛苦看着你,我都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收银的时候,我看着收银机里面的那些钞票,我总是会忍不住规划我们的未来。姐姐,到今天,你难道还以为我做得一切只是为了赎罪吗?” “一切都没有关系,只要有你在,没有未来也没有关系,活得像老鼠一样我也甘之如饴。可你为什么总把我当成累赘,小时候是这样,即便到了现在,你也想着要离开我。姐,谁会想要一辈子照顾一个瞎子,至少我不是一个那样无私的人。 现在正好,你不想要我,我也烦了你,先前的生活被打破了。 以前你总是笑我蠢,你又比我聪明到哪里去呢?你难道没有想到,我早就别有用心吗?” “卡!” 纵有谷一如既往做得非常好,她对徐连霞、摄像师、陈理的夸赞早就习以为常。 纵敛谷也看着她,她语气严肃郑重:“在这方面,你确实比我厉害。” 纵有谷哈哈大笑。 正要准备下一场戏,但山中天气多变,一下子竟然下起大雨,滂沱大雨中还夹杂着几记响雷。 出于安全考虑,陈理立马组织剧组下山。 于是这场戏的拍摄延期。 回程途中,纵有谷选择与纵敛谷同车。 “你答应过我的,我教你演戏,你也要教我锻炼。” “我没忘。” 就在这个时候,纵有谷的电话响了,来电人是犬和。 接起电话,张引羊的声音却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敛谷,已经在大厅等着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呀。” 张引羊的亲昵语气让纵有谷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稍微敷衍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纵有谷的眉毛拧了起来,她想不通。 纵敛谷用手指抚平纵有谷皱起的眉毛,轻声说:“我们手机调换那天,我用你手机给犬和打了电话。有谷,我想见见她们,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第71章 纵有谷还没踏进酒店大厅,她就看见大厅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影。 纵有谷立马就认出了她们是谁,一个是张引羊,一个是张牧牧。 张牧牧依旧收拾得当,身着大衣,不会过于板正,也不至于显得邋遢。 一旁的张引羊难得没有穿那身洗得发白的牛仔布工作服,她着一身崭新的运动服,平时有些萎靡不振的她此时此刻竟然也能称得上活力十足。 “小花,请你先带犬和她们上去吧,我和有谷老师还有点事情,和她们说一声我们一会就到。”纵敛谷对胡迎花点点头。 等胡迎花下车后,两人才下车。 纵有谷倚靠在车身上,她抱着双臂,眼睛移开,就是不看纵敛谷。 “只许你偷偷用我手机,不准我借你手机给熟人打电话?纵有谷怎么这么霸道呢?”纵敛谷笑了,她一边笑一边用指尖够纵有谷的手。 纵有谷躲开纵敛谷的手,哼出一口气,她想骂,却又怕纵敛谷调侃。 于是她一个人哼哼了一阵,最后抿抿嘴,轻声说:“我不想见她们,好吧……我害怕见她们,行了吧。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即便小牛不怨恨我,但归根到底我的确是犯错了。还有小羊……我感到愧疚。” “我就知道。”纵敛谷骄傲地点点头,然后她也叹了一口气,“有谷,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们了,我想她们了。” 纵有谷抬头,她对纵敛谷突如其来的脆弱感到惊讶。 “有谷,你知道的,我从前就很少见她们。既然现在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相对缓和,我也有了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我想见见她们。” 纵有谷看着纵敛谷,纵敛谷难得敞开心扉,纵有谷没有理由不答应她。她们之间本就毫无秘密可言,她当然能理解并体谅纵敛谷的心情,就像纵敛谷也对她的疑虑担忧心知肚明那样。 纵敛谷过去是杀手,与张引羊、张牧牧水火不容,即便纵有谷和纵敛谷生性淡情,但童年相依为命、彼此依靠的过往总归会让她们对小羊、小牛二人有所怀念。 纵敛谷直视着纵有谷,她担心纵有谷拒绝。 纵有谷在纵敛谷试探的目光中轻轻一笑,她一把环住纵敛谷的肩膀往前走。 纵敛谷没有说话,纵有谷同样沉默。 两人就一路无言,直到踏进电梯。 电梯大门关上,楼层一路向上,纵有谷就是在这时候出声的。 “诶,你说,小羊待会喊敛谷,我们两个谁回应比较好呢?”纵有谷歪着头看纵敛谷。 纵敛谷想也不想,她说:“当然是我咯,我叫纵敛谷呀。” 纵有谷还是歪着头:“笨,你忘了我以前也叫纵敛谷。” 纵敛谷轻轻推搡纵有谷一下,纵有谷又还手,电梯正好在此时停下,电梯门一开,两人跌跌撞撞地出了电梯。 第82章 纵有谷本来走在前面,可是越靠近房间她的脚步就越慢,最后走在前面的就成了纵敛谷。 纵敛谷装作没有发现纵有谷的异样,她还是像往常一样逗着纵有谷,时而用指尖戳戳纵有谷的掌心,时而又用身体撞纵有谷。 就这样,一段短短的路,两人竟也走了好一会。 终于站在门前,纵敛谷像往常一样刷开大门。 在彻底推开房门前,她凑到纵有谷的耳边,她笑了一声:“有谷,没有人该被过去困一辈子,你、小羊、小牛……还有我,我们都不应该因为过去而愧疚一生。” 纵有谷的呼吸顿了顿,心脏快速跳动了起来。 她心里有了个猜测,也许纵敛谷并不单单是为了她自己而见小羊和小牛的。 从小牛被恶犬所伤的那一刻开始,她、小羊、小牛都被愧疚困扰着。 即便已经得知她并没有立刻抛下张牧牧,但纵有谷依旧将所有的过错归在自己身上,小牛的伤、小羊的人生不幸其实归根到底都是她的错。 张引羊因为谎言而惭愧,惭愧之余也有不甘与悔恨。就连最无辜的张牧牧也许时常也会因为没有快点恢复记忆、儿时动作太过笨拙而彻夜难眠。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纵有谷没能体察到这些情绪,纵敛谷都发现了。 纵有谷抬头时,纵敛谷已经推开门朝屋里走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是时候将一切都说清了。 尤其是……张引羊。 上次的见面过于匆忙,加之混乱的情绪,那次的重逢匆忙而又无情,让本就僵硬的关系变得更加疏离尖锐。 “敛谷?你终于来了!”张引羊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过分柔软的沙发让她一时重心不稳,而后又滑稽地摔回沙发里,她呵呵笑了两声,局促地喝了口水。 纵敛谷皱了皱眉,她一脸疑惑地转头,她看向纵有谷,她问:“有谷,这两位就是你说的朋友吗?” 闻言,张引羊也一脸疑惑,显然,消息闭塞的她还不知道纵敛谷作为纵有谷双胞胎姐姐出道的讯息。 她一脸呆滞地看着面前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她转头看着张牧牧,她问:“小牛,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个敛谷?” 张牧牧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要说明,她有些惊讶:“我听你成天敛谷敛谷,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张引羊看着纵敛谷,她问:“所以,你也叫纵敛谷?” 纵敛谷点点头,她眼睛弯弯:“我当然叫纵敛谷,哪里来‘也’字一说,难道还有人叫纵敛谷?” 张引羊急了,她又噌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她指着纵有谷:“她呀!她才是纵敛谷呢!” 纵有谷慌乱地后退了两步,然后又强逼着自己站定,她也放缓了语气,她说:“小羊,我现在叫纵有谷。” 纵敛谷挑挑眉,她依旧笑眼弯弯地看着张牧牧和张引羊:“原来我的妹妹先前也叫纵敛谷啊,这可真是巧。” 张引羊急得跺脚,跺脚的时候下了死力气,地板哐哐作响,她整个人也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 张牧牧来扶,她挣脱开来,然后一把握住张牧牧的手,另一只手绕过纵敛谷握住纵有谷的手。 她的声音很轻,她说: “你们两个现在都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你,张牧牧,小牛,你现在叫犬和。纵敛谷,你现在的不叫纵敛谷,你非要叫什么纵有谷。你们两个有了新的身份,把过去的一切都抛下了,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了,为什么呢?现在凭空又冒出了一个纵敛谷,这又是为什么呢?我们三个要怎么办,你们要我怎么办?我做错了什么呢?” 纵有谷沉默着,她说不出一句话,她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滞了,一并停滞的还有她的思维。她讨厌对质,她也讨厌质问。陈年旧事被时间像一锅粥那样熬得浓稠,先前的对错纠葛都被融到了一起,还有谁能辨明其中是非? 纵有谷抿了抿嘴,她移开眼睛:“对不起。” 话音一落,在场除了纵敛谷外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刚才滔滔不绝的张引羊愣在原地,她与张牧牧面面相觑。 因为纵有谷似乎从来都没有道过歉,在孤儿院的时候,纵有谷很少犯错,她做事利落干脆,似乎只有别人向她道歉的份。即便她真的做错了,她也从来不会道歉,她只是沉默地移开眼睛,然后继续沉默着将一切恢复如初。 仔细想想,这好像是纵有谷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向别人道歉。 纵有谷吸吸鼻子,她看见一旁的纵敛谷正看着她,眼睛里充斥着笑意,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又低下头,强压下心中涌动的情绪,她开口说:“我说过,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敛谷,谁要你的补偿?”张引羊又是一跃而起,只是这次,她被张牧牧拉住了。 张牧牧轻声说:“小羊,我们今天过来可不是为了吵架的,敛谷姐姐她拍戏这么累,我们今天是来探望她的。” 张引羊抿抿嘴,坐在沙发上身体偏向一边,看着窗外江景色不说话了。 张牧牧安抚张引羊两句后,拉着纵有谷和纵敛谷说了几句关心与寒暄的话。她比张引羊也没好到哪里去,张牧牧同样对纵敛谷的存在感到一丝不自在,连带着说话也拘谨不少。 七八分钟后,张牧牧就提出让纵敛谷和纵有谷好好休息,她们两个不再打扰,准备离开。 纵有谷点点头,她看了纵敛谷一眼,然后让纵敛谷送她们二人下去。 纵敛谷笑得很开心。 纵敛谷陪着两人出了门,一路上,一瘸一拐的张引羊反倒成了走路最快的那个。 张牧牧歉疚地笑了笑,她说:“也许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发生的一切。” “我当然理解。”纵敛谷得体地笑着。 张引羊在车门前等着,她却没有上车,她向二人招招手,示意张牧牧快点过去。 见此,纵敛谷笑笑,她说:“犬和小姐路上小心。” “今天打扰了,实在抱歉。” “哪里的事。” 纵敛谷看着张牧牧与张引羊二人上车,又看着张引羊再次降下车窗,朝她招了招手。 纵敛谷有些惊讶,她凑了过去。 “先前那通电话是你打的吧。”张引羊小声说。 纵敛谷惊讶地挑挑眉毛。 “我又不笨,先前电话里的语气与今天敛谷的反应截然不同,电话绝对不可能是敛谷打来的。” 纵敛谷坦荡地耸肩:“被你猜对了,是我想见见你们,我想见见敛谷曾经的家人。” 听到家人两字,张引羊的眼睛一瞬间亮了。 “告诉敛谷,我也觉得我有错……她不用补偿我,我总归有办法生活,我最近在准备自学考,让她祝我成功好不好?” 纵敛谷笑了,她发自内心地笑着:“当然可以。” -----------------------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双节快乐! 国庆期间可能会出行,更新频率可能会低一些,能确保隔日更,感谢理解[可怜] 很高兴遇见你~ 第72章 纵有谷前几日要求纵敛谷教她体术,纵敛谷这几日就开始践行她的承诺, 于是,这几日的清晨,纵有谷都被纵敛谷一把从被子里拔出,然后将她推到室外开始晨跑。 所有开早工的场务、演员都能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并肩奔跑,一个气喘吁吁,另一个平静如常。 “纵敛谷,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耍赖?”跑完七公里纵有谷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纵敛谷没有回答,她拍拍手示意纵有谷起来,见纵有谷不动,她就直接上手架起纵有谷,迫使她站起身。 纵有谷跟在纵敛谷身后慢走,她没力气说话,一步一步就感觉行走在刀尖上,脚踝、小腿、大腿像拉不准音调的提琴那样颤抖发酸。 不过这也不能怪纵有谷,纵有谷绝非四体不勤、缺少锻炼之人。 只不过…… “纵敛谷,你停下来,我真走不动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循序渐进呀!大前天我跟着你跑了一公里,前天我和你一起跑了三公里,昨天我勉勉强强到了五公里,今天跑了七公里,自说自话跑了个等差数列出来,明天是不是就要跑九公里了,再跑跑就要冲击马拉松了,这我怎么能适应呢?” 纵有谷自暴自弃,干脆又一屁股直接坐到地上。早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子,冰冰的布料贴在她的腿上,她觉得有点恶心膈应,于是眼睛一转,她把纵敛谷也拉到了地上。 “你真是有毛病。之前让我教你,现在又消极怠工,怎么可以这样呢?你说要循序渐进,我这不是给你适应的时间了嘛,再说时间紧任务重,说不准哪天我们又不在彼此身边,我只能抓紧时间。”纵敛谷一边叹气,一边用纸巾清理被泥土弄脏的裤脚管。 纵有谷推了她一下,纵敛谷刚擦干净的裤子再次粘上泥土。纵敛谷真急了,她也反推纵有谷一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第83章 “什么叫不在对方身边?不吉利的话不要说,我们说好了以后要永永远远不分离,快呸掉!” 见纵有谷真的因为纵敛谷自己的随口一说而伤心,纵敛谷的心也一时有些难受,于是她真呸呸呸了好几下,将刚才那一番话全部呸光。 入秋之后,天亮得越来越晚了,两个人闹了好一阵,天才微微泛白。两人没有再说话,耳畔只有丝丝凉意和远处几声鸟鸣。 纵敛谷抿了抿嘴,而后叹口气,打破了沉默:“我总是对一切提心吊胆,所以我做事急躁,急于求成,这的确是我的问题。” 闻言,纵有谷睁大了眼睛,她一开眼睛,说:“态度很好,原谅你了。我想想,我也的确不该成天怨声载道,我该信任你的。” 纵敛谷笑了,她一边笑,一边利索地从地上站起来,她向纵有谷伸出手:“行,那今天我们先回去吧,下午还有工作呢。” 纵有谷盯着面前的手,她看了半晌,却一动不动:“我站不起来。” “我脚酸的要死,我的大腿更是又酸又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纵有谷小声嘟囔着,语气里充斥着她的委屈。 纵敛谷伸手重重点了下纵有谷的额头:“和你说了跑完不能马上坐下,我怎么拖都拖不起你,现在报应来了吧。” 纵敛谷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她却耐心地在纵有谷面前蹲下,挽起了纵有谷的裤腿。 虎口与小腿严丝合缝地卡着,沿着弧度上下来回按压着纵有谷的肌肉,轻重有度、依循肌理。 “诶,”纵有谷推了纵敛谷一下,“你们以前也会这么做吗?” 对纵有谷没头没尾的问话,纵敛谷一头雾水:“什么‘你们’?什么‘以前’?” 纵有谷啧了一声,偏过头说:“你不是说孟琳不止培养了你一个孩子么,你们应该是住在一起的吧,如果你们有谁受伤了……你帮别人按过没?别人帮过你吗?” 纵敛谷停下了动作,她掰过纵有谷的脸,笑了起来。 纵有谷挥开手,她耸耸肩:“刚才脑子搭错筋了,你当没听到。” “没有啊,怎么可能会有,是我自己给自己拉伸按压总结出来的。”纵敛谷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察觉到纵敛谷语气里的落寞,纵有谷想要岔开话题,“那你看我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滑稽呀,跑这么一点点路就开始抱怨。” 纵敛谷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明明是你说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那么当然你什么样我什么样咯。我那时候才十四岁吧,正好是火气大的时候,实在受不了孟琳每天像赶驴一样让我跑步,我找了一个晚上,趁她睡着一脚踢坏她的门,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我的住处。” “后来呢?”纵有谷听得认真,她也笑了出来。 “当然被发现了咯!你知道的,我干完缺德事之后是憋不住笑的,她一下子就发现我了,于是第二天我比别的孩子多跑了十圈。那天晚上我腿酸得睡不着觉,我就坐起来,自己给自己揉腿,就像现在这样。” 纵有谷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即便她知道她和纵敛谷是同一个人,但她依旧下意识会认为纵敛谷在某些方面比她坚强得多。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从泥泞里长出来的她们是一样的脆弱,也是一样的坚韧。 想到这里,纵有谷拍了拍纵敛谷的手背。 “去去,一边去,我又不是有意让你同情,我只是觉得,你还不够了解我。”纵敛谷挥了挥手。 纵有谷没有笑,她伸出手,让纵敛谷把自己拉起来。 一起身,她觉得原先酸涨难忍的双腿不再那么沉重难忍,甚至走路的时候轻快了不少。 她用力地搂过纵敛谷的肩膀,十分夸张地在纵敛谷脸上落下一个重重的吻。 “又发什么疯?”纵敛谷问。 纵有谷嘿嘿笑两下:“我刚才看会了,下次我帮你按。” “我用你帮我?”纵敛谷偏过头冷哼一声。 纵有谷依旧嘿嘿笑:“医者不能自医嘛,我帮你。” “行吧。”纵敛谷抓住纵有谷的手,两人的手像秋千一样在半空中晃荡。 两人走回房间休息,她们的拍摄在下午,她们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尤其是纵有谷。 一回酒店,纵有谷还没换下汗湿的衣服,就一头扎进干净的被子里去了。 身体上的疲惫让她眼皮沉重,被子紧紧裹着,她很快就睡着了。 她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个清醒梦,让原本的休憩变得消磨心神。 坐在她身旁的纵敛谷只看见她一直翻来覆去,眉毛也时时刻刻紧皱着,时不时说几句听不清楚的梦话,纵敛谷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依旧静静地坐在一旁,手里拿着剧本,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她干脆合上了剧本,脱下外衣,也钻进被子里去。 见纵有谷始终紧皱着眉毛,她轻轻拍着纵有谷的后背,企图安抚噩梦缠身的纵有谷,但无济于事。纵敛谷于是停了手,她就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纵有谷,就像在照镜子。 纵敛谷本以为纵有谷会睡很久,但出乎意料的是,纵有谷在半个小时后就醒来了。 纵有谷似乎是被惊醒的,她瞬间从床上坐起身,然后胸口剧烈起伏,面色苍白,瞳孔失焦。 纵敛谷也愣了一瞬,而后她笑着问纵有谷梦见了什么,怎么至于吓成这样。 纵有谷摇摇头,她也说不清个所以然,梦中的记忆像漏斗里的沙子一样迅速消失。仔细回想,脑海中却只有零零散散几个片段。 是一片鲜红,是一把染了血的尖刀,以及……醒来时依旧乱跳的心脏,纵有谷仔细分辨梦中的情绪,似乎是慌张,又像是后悔。 纵有谷摇摇头而后紧紧抱住纵敛谷,她想要将这个没有来由的梦抛到脑后。 “现在几点?”纵有谷问。 纵敛谷看了眼表,她说:“你才睡了二十八分钟,现在早得很。” “是么?我还以为我睡了一天一夜呢。”纵有谷敲了敲自己的头,脑袋却依旧昏昏沉沉。 她一把掀开被子,站起身,汗湿的头发黏在她的脸侧,她皱了皱眉毛。 “我去冲个澡。”她说。 纵有谷随手拿了件睡袍,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向浴室。 打开水龙头,花洒中喷洒出来的水柱将她打湿,她狠狠搓着自己的脸,刚才的梦似乎还在影响她,她觉得喷在自己身上的似乎不是水,而是四溅浓稠的血液。 她觉得有点恶心,便在冲完全身后,草草关了水,擦干水滴后立马走出了浴室。 水滴沿着发丝落在地上,一滴又一滴,在纵有谷脚边画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圆点。 一股没来由的寒意从纵有谷后背攀到头上,她甚至差点尖叫出声。 她快步跑开,甚至没有顾上穿鞋。 “你怎么了?”纵敛谷察觉了纵有谷的异常,然后给了纵有谷一个拥抱。 纵有谷环在纵敛谷腰上的手箍得很紧,过了一会,她才抬起头。 她面前的是纵敛谷的脸,和她一模一样的脸,环在她腰上的手因为常年持刀而生了茧。 梦中的一幕一幕再次从她的面前划过,与纵敛谷的脸融在一起。 纵有谷一时愣了神,纵敛谷喊了她好几遍她都没有听到。 直到纵敛谷加大了音量,纵有谷才回过神,她抬头,神情说不上郑重,却也绝对不随意。 她问:“敛谷,你第一次……行动后,是什么感觉?” 第73章 “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行动是什么感觉?”纵有谷多次小心翼翼地问。 纵有谷没能从纵敛谷那里得到答案,纵有谷起先觉得是纵敛谷有意不说,但当她强硬地转过纵敛谷的脑袋时,纵敛谷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一种茫然,她似乎真的不记得刚干那一行当时候的心情与想法了。 “谁有工夫记着这些事情,忘了不是最好?”纵敛谷耸耸肩,她表现得不以为然。六年左右的杀手经历早就让她变得麻木,加之她来到了这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让过去的记忆变得模糊,纵敛谷如此解释道。 “行吧。”纵有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纵有谷本以为噩梦不会持续很久,结果谁知道一连几天她都被失手杀人的噩梦缠身,她的眼下出现了明显的乌黑。 纵敛谷先前还笑纵有谷胆小,从手机上调出熊猫照片比在纵有谷身旁说一模一样,不过当纵有谷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后,纵敛谷也开始担忧。 “你到底怎么回事?”纵敛谷拍打着纵有谷的后背。 纵有谷摇摇头:“没事。” 见纵敛谷依旧皱着眉毛,纵有谷伸手戳了戳纵敛谷眉心堆叠的软肉,她说:“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纵有谷干脆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纵敛谷见她穿戴整齐后匆匆忙忙地去洗漱,拖鞋踢踢踏踏地作响,纵敛谷看看手机,现在才凌晨三点。 第84章 “今天开工早,再睡也睡不安稳,去跑一圈么?”纵有谷拉起纵敛谷。 纵敛谷这才发现纵有谷身上穿着一身运动服。 “当然可以,等我一会。” 纵敛谷的动作很快,没过十分钟,两个人就都整装待发站在楼下。 深秋时节的早晨已经算得上寒冷,纱帐似的薄雾让一呼一吸都有些湿润。 考虑到一会有工作,纵有谷与纵敛谷二人并没有走很远,她们就绕着酒店慢跑。 纵敛谷跑在前面,纵有谷近近跟在纵敛谷身后。 纵有谷看着纵敛谷的背影,她看得很认真。 今天纵敛谷明显放慢了脚步,还为纵有谷调整着步幅,生怕纵有谷跟不上。 纵有谷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熨帖平整,因噩梦而焦躁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随着清冽的空气被吸入肺腑,她的头脑也清醒不少,她开始仔细琢磨这几日的梦来。 尽管醒来后,噩梦只在头脑中留下几个片段,但纵有谷仔细回想着,她发现这几个片段能够按照时间串联起来。 先是满手的血迹,然后慌乱地用水清洗着衣服上沾染的血迹,再后来……再后来是已经腐烂发臭的肉,最后是一抔土。 虽然毫无根据,但是纵有谷就是觉得,她梦中所见的是纵敛谷的记忆。 想到这里,纵有谷突然加快了脚步,她捏了捏纵敛谷的手心,纵敛谷回头,用眼神问她发生了什么,纵有谷摇摇头,她什么都没有说。 “累了?”纵敛谷问。 纵有谷还是摇头。 纵敛谷渐渐放慢了脚步,缓行一段,站定后转身,她仔细打量着纵有谷,又用手摸了摸纵有谷的额头,确定纵有谷没有发烧后才放下心。 纵敛谷看了眼手表,她说:“要不我们回房间?” 纵有谷还是摇头,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纵敛谷。 纵敛谷见纵有谷还是不说话,她也没有再问,她就用手去够纵有谷的手。 纵有谷的手轻轻搭在纵敛谷的手背上,视线交错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突然一亮,她说:“不想回去,在这里坐会吧。” 纵敛谷起先不明白纵有谷的意思,但她看着远处渐渐升起的太阳时,她才明白纵有谷的用意,她们的确还没有一起看过日出。 带着冷气的浅黄色阳光均匀地洒在两人身上,时而吹过的一缕缕风也是那么恰到好处。 纵有谷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卧倒在纵敛谷的手中,指尖在纵敛谷的掌心中轻轻画圈,冒头的一点点指甲让纵敛谷背脊发痒。 碎发挡住了纵有谷的眼睛,金色的阳光从头发的缝隙漏下洒在纵有谷的鼻梁上,让纵有谷整个人显得孤僻又阴郁。 纵敛谷抿抿嘴,正当她想要安抚纵有谷时,纵有谷抢先开口了。 “敛谷,幸好你遇见我了。”纵有谷突然抬头,她的额头顶在纵敛谷的下巴上,上下牙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 纵敛谷吃痛,她一时没有缓过劲来,纵有谷也揉着额头,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站了起来。 脚尖调转方向,她正对着纵敛谷,阳光从她的背后照射过来,纵敛谷整个人笼罩在纵有谷的影子里。 “幸好你遇见我了,算你运气好。”纵有谷昂着头洋洋自得。 纵敛谷不明白纵有谷为什么情绪突转,但她也忍不住跟着纵有谷笑。 “你能不能亲我一下。”纵有谷问。 纵敛谷左右张望了一下,她说:“在外面呢。” 纵有谷哼哼一声,她又问:“那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有人怎么办?”纵敛谷问。 纵有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两根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轻点一下,然后重重印在纵敛谷的嘴唇上。 “这样行了吧。”纵有谷笑。 纵敛谷在纵有谷的手指上留下一对明显的齿痕,她眯着眼睛笑:“我运气确实挺好的。” 她们又聊了好一会,陈理和场务才陆陆续续出来。 陈理一出门,走了两步,就看见了坐在花园长椅上的纵有谷和纵敛谷,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问:“今天怎么这么早?有谷老师,往先我们叫醒你可要费好大一番功夫呢!” 纵有谷挠挠头,她无辜地看着纵敛谷,她问:“我哪有这样,是不是你胡乱编造,这才让你的朋友对我产生偏见?” 周围的人都因为纵有谷嘟嘟囔囔的埋怨笑了起来,纵有谷装作恼怒地推了一下纵敛谷。 今天实在太早了,徐连霞还没醒来,连一向勤勉的胡迎花都没有起床。于是有谷敛谷二人就搭乘剧组的车先一步前往片场。 “这一场戏真是耽搁太久了。”陈理感慨。 “是啊。”纵有谷也不由感慨,先是大雨,再是剧组调度问题,这场戏实在被耽搁太久太久了。 纵有谷看见一旁的纵敛谷搓了搓手,纵有谷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纵敛谷,问:“你很期待?” 纵敛谷点点头,她说:“当然。” 其实兴奋的当然不只是纵敛谷,纵有谷同样跃跃欲试。这几日与纵敛谷的练习初见成效,纵有谷当然想立马看看自己长进了多少,也期待着看到纵敛谷的进步。 到了地方,摄影器材、收银设备与灯光都尚未布置完毕,两人在旁边等了好一会才开始正式拍摄。 等戏期间,二人都没有再说过,都沉默地看着手上的剧本。 这场戏是姐妹二人在山上对质、拳脚相加的情节。 “行了!”陈理招招手,而后造型师带着二人去一旁的临时休息室中更换衣服。 从休息室中出来后,二人身着同样的衣服,要不是纵敛谷的眼睛有些灰白,估计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将二人分辨清楚。 “三二一,开始!”打板声在半空回荡。 “姐,你有没有想过,没有我,你会怎么样呢?”她用尖锐又沙哑的声音质问着面前的人,她怒目圆睁,指尖微微颤抖着。 见对方依旧油盐不进,她步步紧逼,再次大吼:“谁让你是个瞎子?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没有我,你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说完这句话,纵有谷也愣了一下,面前的人不再是戏里的姐姐,面前的人变回了纵敛谷。 她骂纵敛谷饰演的姐姐眼瞎,其实当初刚到这个世界的纵敛谷何尝不是耳目不聪?纵敛谷对纵有谷所处的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她知道演员,却不知道如何成为一个演员,于是她处处小心、处处提防,甚至直到最近纵敛谷才真正适应躺睡,不再趴伏于桌上。 这么想着,一颗晶莹的泪水顺着纵有谷的脸颊滑落。 耳侧是摄像机的声音,阳光与灯光都有些炫目,她看着纵敛谷,纵敛谷很好接住了她的戏,纵敛谷脸上的愤怒夹杂着悔恨,将人物的纠结全然表现出来。 在心里默数三下,纵有谷拿起了地上的道具石头,不顾一切地朝纵敛谷扑了过去。 脚步声让听力敏锐的姐姐瞬间警惕,她狼狈地后退两步,躲开了这一击。 妹妹扑了空,在即将跌倒之际,她一把攥住姐姐的手,于是两人都狼狈地摔倒在地。 拳头迎面而来,她只好慌乱地阻挡,她堪堪挡下这一拳。 在她庆幸自己反应迅速时,姐姐趁虚而入,将她掼倒在地。她看见面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一边哭一边发了疯似的地上的草连根拔起然后扔向她。 她不想再动了,于是她任由姐姐发泄,视线渐渐被遮挡,鼻腔里是浓烈的青草气。 她看着对方哭泣,直到自己也重重吸了一口气,她才发现自己也已经涕泗横流。 “卡!”陈理喊道。 纵敛谷将纵有谷从地上拉起,帮纵有谷将脸上清理干净。 她们并肩走向陈理,不出意外,陈理很满意,她们再次一条过。 “你们在表演上也真是越来越像了……”陈理感慨道。 二人笑了一下,纵敛谷得体地说:“互相学习嘛,不像才怪了。” 纵有谷和纵敛谷接过各自的水,而后一同走向休息室。 “干得不错。”纵有谷像幼师那样夸赞道。 纵敛谷点点头,她用同样的语气说:“你也是。” ----------------------- 作者有话说:其实俺们有谷敛谷真的是两个非常好的小孩,虽然性格有点点古怪、虽然对别人说话偶尔难听、虽然偶尔临阵脱逃,但她们就是两个非常好的小孩呀,谁能要求两个小动物完完全全理解这个复杂的世界呢( 下一章就是《眼睛》的杀青,让小情侣稍稍休息一会吧,敛谷还没去过她的新家呢! 朋友们,因为这两天电脑不在身边,一直用移动端码字,俺习惯用九宫格,加之粗心大意,可能出现一些非常诡异的错别字…… 下一本打算试试古百,看小情侣征战四方好不好呀,点点收藏好不好呀 真的非常高兴能遇到你呀[可怜] 第85章 第74章 “有谷姐,有谷姐,您今天怎么还能赖床呢?” 徐连霞在门口哐哐拍门,但任她再用力敲打,房间里面就是毫无动静。 没有办法,徐连霞颇为愤愤地蹲在门口,搜肠刮肚地为等会纵有谷的迟到寻找一个托词。 她一边抓耳挠腮,一边在心中暗暗埋怨。 纵有谷也真是的,这是《眼睛》的最后一场戏了,这怎么能赖床迟到呢? 这是多么重要啊。 想到这里,她再次站了起来,她握紧拳头,暗下决心,她今天非要将纵有谷喊起来不可。 于是她又开始哐哐拍门,越拍她决心越坚定,响声也就越发响亮,甚至渐渐有了诡异的节奏感。 正当她陶醉在敲门中时,她背后几米之外的门却打开了。 “徐连霞,你发什么神经呢?”纵有谷倚在门边喊了一声。 徐连霞立马转身,见到纵有谷,她吓了一跳,她来来回回地打量着纵有谷以及站在纵有谷身后的纵敛谷。 “有谷姐,哪个是你?”徐连霞木木地问。 纵有谷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朝电梯走去。 徐连霞快步跟上,她颇直接地大声问:“有谷姐,您怎么在敛谷姐的房间里呀?” “你可闭嘴吧。”纵有谷揉了揉眉心。 的确,纵有谷昨晚赖在了纵敛谷的房间内。 她和纵敛谷的套房是一样的,房间配置也不可能不同,但纵有谷就是觉得纵敛谷这里更加舒服一些,于是她就耍赖似的抱着纵敛谷的被子不肯离开。 纵敛谷竟然也没有赶走她,纵有谷便心安理得地钻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就是拍摄,两人心里都有数,都看着时间保证休息时间。 起先纵敛谷看着剧本,纵有谷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明天就要杀青了。”纵有谷突然开口。 纵敛谷放下剧本,点点头:“对啊,时间怎么这么快。” “你还没有去过我们新家。”纵有谷还是看着天花板。 “我们的新家?你可不能反悔,以后你想要甩掉我都甩不掉了。”纵敛谷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纵有谷罕见地沉默了,纵敛谷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不合时宜的玩笑戳中了纵有谷的伤心事。 纵敛谷赶忙近身查看,只见纵有谷一脸认真,她将目光从天花板上收回,她十分严肃地开口:“新家很大,卧室尤其大,我在想要不要在卧室天花板上加块镜子。” 纵有谷的视线在半空中划了一圈,然后极为暧昧地落在纵敛谷身上。 “你成天都在想什么呢?”纵敛谷无奈地推了纵有谷一下。 纵有谷在半空中握住了纵敛谷的手腕,她微微笑着。“是你思想不健康,不管我什么事。”纵有谷敛去了调侃的神色,“我习惯平躺着睡,我想要一睁眼睛就看到自己,我想要一睁眼睛就能看到你,更想要一睁眼就看到我们。” 纵敛谷的呼吸一凝滞,而后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睛:“我看着你的时候就够像在照镜子了。” 纵有谷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她又侃天侃地滔滔不绝,纵敛谷大多时候都静静地听着,手指在纵有谷发丝间穿梭,偶尔才插上几句话。 纵有谷还想说话,却被纵敛谷一个脑门打断:“省点力气,明天还有拍摄呢。” “行吧。”纵有谷努努嘴,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纵敛谷,我感觉现在太美好了,我真的有这么幸运吗?”纵有谷开口。 纵敛谷上床的动作顿住,因为她完全感同身受,她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我们可是纵有谷、纵敛谷,我们配得上任何生活,就这样吧,没什么好担心的,睡觉睡觉。”这是她们临睡前的最后一句话。 她们两个睡得都不安稳,于是一早又出去跑了两圈。 等她们晨练回来换好衣服时,就正好碰上了徐连霞狂敲门的这一幕。 而后,纵有谷与纵敛谷分别,分别赶往拍摄场地。 今天她们并不在一起拍摄,非常巧的是,这两场杀青戏正好是电影的结局。 纵有谷扮演的妹妹与纵敛谷扮演的姐姐在一番争吵之后言和,几日的平静过后,姐姐下定决心离开,妹妹也买了车票,打算跟着同乡南下去服装厂干活。这次分别,二人就彻底断了联系不再有任何往来。 这就是这部电影的结尾。 纵敛谷今天需要出外景,要拍摄她和辅读学校孩子们相处的镜头。纵有谷不需要出去,她的棚景已经搭建完毕。 今天要拍摄的是两条内容,一是妹妹与同事的相处,二是她的独处。 “有谷老师,怎么样?”副导演朝纵有谷挥挥手。 纵有谷点头,她露出一个极为明媚的笑容:“我有把握能做好。” “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副导演笑着。 纵有谷笑笑,她稍做准备,换好服装,就走进了镜头中,朝副导演比了个手势。 “三二一,开始!”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她过去的目标只是维持自己和姐姐的生存,为了这个目的,她不断打零工,日结工作也做了不少。她被餐馆老板辱骂过,也被无良中介抽去大半工资,还差点丢失了自己的身份证件。 她觉得自己的一辈子永远就是那样了,像老鼠那样麻木。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妹,中饭了。”工友们朝她喊道。 她应了一声,利索地放下手头的工作,摘下口罩融入工友们。 往食堂去的一路上,工友们一会聊着最近时髦的衣服款式,一会又开始说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昨天我家孩子还和我说,她跳绳跳了全班第一,老师在整个班级面前表扬了她。我真为她感到高兴啊。” “你可别说了,我家孩子可就不行,我俩换一换好不好?” “我家孩子可不情愿!” 簇拥在一起的人瞬间笑开了,一个个笑得左右摇晃脚步不稳,她也笑着,笑得后槽牙都见到了阳光。 “姐姐们,你们再聊下去,我都想要住进你们家了。” 又是一阵笑声。 阳光是那么好,风也是正正好。 她的人生完全不一样了。 “卡!” 纵有谷从戏中抽离,对她来说,这一场实在没有什么难度,完完全全是她最为擅长的内容。她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场务们布置下一场棚景。 她一边等戏,一边想象着纵敛谷那边的拍摄情况,将纵敛谷那边可能发生的所有情况都想象了个遍。 “有谷姐,可以去换下一场的衣服了,副导说很快就可以拍下一场了。”徐连霞跑来。 纵有谷前往更衣室,换好了衣服,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 “我怎么这么完美呀。”纵有谷笑嘻嘻地在镜子前感慨。 再转了两圈,她又觉得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了,而是纵敛谷。 “有谷姐,你好了吗?”徐连霞的声音打断了纵有谷复杂的思绪。 纵有谷深吸一口气,她整理好心情,推开更衣室的门往外走。 “有谷老师,这次准备好了吗?”副导演问。 纵有谷头也不回,她比了个ok的手势,按照指引站好。 “《眼睛》最后一场,三二一,开始!” 她在员工宿舍狭窄的小床上趴下,将整个床板当作桌子。 她用工钱新买了一部手机,她要将抄在电话簿上所有的电话导进新手机上。 每一个数字都输入得极其小心认真,她没有理由不高兴啊。 不过,电话簿翻到最后一页时,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最后消失不见。 那上面抄着姐姐的电话。 当时,以防意外情况,她为姐姐买了一部老人机,又配上了电话卡,以确保她们时时刻刻都能取得联系。 不过现在…… 自从二人分别,她们十分默契地没有联系彼此,仿佛从来都不曾知道对方的存在。 可她们毕竟是姐妹,没有比她们更加了解彼此的人了。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打去一个电话。 最终,手机还是被扔开了。 “不联系,对彼此都好。”她轻笑出声。 两块过于相似的拼图注定不相容。 再说,知道远处有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这就足以让人高兴。 “卡!” 纵有谷这次没有那么快出戏,她在原地站了好久,那句注定不相容在心中久久盘桓。 徐连霞给她递了水,冰水总算是让她稍稍清醒。 她猛地抬头:“连霞,你快去把车开过来,我要去找纵敛谷。” “啊?” “别问了,今天的工资我私下给你算三倍,快去快去。” “好嘞!” 纵敛谷拍摄的地方距离纵有谷不远,纵有谷很快就到了。 第86章 其实纵有谷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过来,她就是想要过来看看。 “不联系,对彼此都好。” 当纵有谷抵达片场的时候,纵敛谷正说完这句台词。 纵敛谷是在临时休息室见到纵有谷的,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纵有谷低沉的情绪。 “最后那句台词也太不吉利了,我刚呸了两下,你也快呸掉。”纵有谷无理取闹。 纵敛谷照做,她呸呸两下,纵有谷才满意地笑出来,她牵着纵敛谷的手往外走,将纵敛谷拉进徐连霞的车中。 车子启动,纵敛谷见方向不对,她这才问:“这不是回酒店的路,去哪里?” 纵有谷头也没抬:“我刚买了两张高铁票,我们今天就回家。” “现在?”纵敛谷有些惊讶。 “嗯哼。”纵有谷的手指焦躁地击打着车窗。 纵敛谷掏出手机:“和剧组那边联系过吗?我和陈理说一声。” 纵有谷尖锐的声音久违地响起: “纵敛谷,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考虑,你就只考虑我好不好?”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见你[可怜] 第75章 纵有谷成功说服了纵敛谷,纵有谷本想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和陈理发了消息,稍稍说明情况。 发完消息,她就将手机关机,扔到了一旁。 她有些焦躁,她用余光打量着纵敛谷,纵敛谷在她的影响下同样有些不安。 纵有谷清楚自己情绪的来由,最后一场戏的台词恰好戳中了她的心事,她患得患失。 纵敛谷是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的,纵敛谷也曾离开过她,故她总是担心纵敛谷会再一次一声不吭地离开她,甚至会担心纵敛谷会在某一刻无缘无故地消失,就像她无缘无故地来到这个世界一样。 纵有谷绝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 她习惯依靠自己,幼年的贫苦,少年时期早早进入演绎行业,她一个人承受着孤独、懊悔与不甘。她看见过太多的幸福,旁人有家庭的托举、有钱财傍身,纵有谷认为遥不可及的东西总是让别人毫不费力地得到手。 纵有谷什么都没有,她只能依靠自己了,于是她将过分的爱全部倾倒在自己身上。 接受不了别人的亲近,也不愿意让别人打乱自己的生活,除了纵敛谷之外,她实在想象不到与其她人的二人生活。 纵敛谷与她、她对纵敛谷时常有恶声恶气、剑拔弩张的时刻,这绝非她们感情破裂的前兆,恰恰相反,纵有谷确信,她们如爱着自己那样爱着彼此。 毕竟,只有面对彼此的时候,她们才不会有任何顾忌。 “纵敛谷,你爱我吗?”纵有谷凑在纵敛谷的耳边悄悄问。 纵敛谷脱口而出:“当然。” “真假的?” “我没有理由不爱你。”纵敛谷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她的语气倒是很认真。 纵有谷这才满意,她用头拱了拱纵敛谷的肩膀,她说:“那就好,你别再想走。” 徐连霞知道纵敛谷与纵有谷二人一向会走错路,于是将车在停车场停好后,带着两个人往站内走。 “行了行了,你就快回去吧,我们这么大个人,总归是丢不了的。”纵有谷笑眯眯地挥挥手。 徐连霞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又固执地跟着两人走了好一段,将两人从一个个错误的岔路方向拽回来,到了检票口,她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开。 “你说我们让人有那么不放心吗?”纵敛谷抱着手臂,有些不服气地问。 纵有谷笑了出来,她说:“一定是你的问题,我可是一直靠谱的。” 纵敛谷歪着脑袋看纵有谷:“可徐连霞是你的助理,一定是你平时的表现让她不放心了。” 纵有谷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纵敛谷的手就伸了过来,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笨小孩。” 纵有谷刮了回去,她说:“骂我就是那你自己,反弹反弹。” 纵敛谷哈哈大笑,一边骂纵有谷幼稚,一边笑得停不下来。 两人笑闹了好一阵,她们一边走一边笑,她们都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们现在都是小有名气的演员了。 纵有谷自不必说,她先前本就有些知名度,加之前年依靠于雨来一角获奖,她的名声水涨船高。 纵敛谷虽然出道露面得晚,先前的采访加之纵有谷的关系,不少人也关注着她。 两人还没走两步,正排队等待上车。 纵敛谷首先察觉到了隐隐约约的视线,而后纵有谷也发现了来自前方的视线。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循着视线望去。 是个年轻的女生,她站在纵敛谷与纵有谷二人的前面,纵有谷只能看到对方圆润的后脑勺。 女生时不时回头悄悄看着两人,纵有谷与纵敛谷这才发现,整个候车室内,像她那样悄悄看着她们的人还有不少。 纵有谷纵敛谷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要戴口罩,当纵敛谷想要掏出口罩的时候,显然已经晚了。 “您好,请问你们是纵有谷和纵敛谷吗?”站在前面的女生终于下定决心,她转身,鼓起勇气开口。 纵有谷和纵敛谷迅速对视一眼,她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而后点了点头。 “天呐,我真是太幸运了,我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们。”女生感慨道,“有谷,我从以前就很喜欢你了,前一阵我状态不好,我天天就放着《同学社会化指南》,我太喜欢于雨来这个角色了。还有敛谷,我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你,但这一阵我刷到不少片场花絮,你的表演真是太棒了,完全不像一个新人。” 纵有谷和纵敛谷愣了一瞬,然后笑得更大了,要是仔细看,女生就会发现年前两人的眼睛里都有细碎的光在跳动,有谷敛谷二人绝不会承认她们几欲落泪。 后来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她们无不表达着对她们二人的欣赏。 纵有谷本来担心别人对她的夸奖会让纵敛谷难受,毕竟先前纵敛谷总是躲在她的身后,她付出了努力,却没有收获赞誉,现在想想这真是不公平。 纵有谷用手背轻轻碰了碰纵敛谷的手背,纵敛谷回头,她的眼睛同样闪闪发光,她看出了纵有谷的意思,她凑到纵有谷的耳边,她说:“我好高兴,被人喜欢的感觉真不错。” “我还以为你会感到不平衡,你会埋怨我呢。”纵有谷说。 “没有人比我更确信,我总有一天会和你站在同一高度,总有一天,你有的我也会有。”纵敛谷说。 “好。” 上车之后,两人恢复了先前的警觉,一直到家里,没有人再认识过她们。 在拍摄的三个月内,每天的拍摄强度很大,休息的时候还要细细揣摩剧本,加之每日纵有谷还要锻炼,纵敛谷还要反复精进演技,两个人实在是有些累了,两个人的头交叠着,睡了一路。 纵有谷难得地没有做噩梦,纵敛谷也难得睡得安稳。 两人睡得实在太深,好在是目的地是终点站,最终是前来收拾车厢的保洁阿姨叫醒了两人,两人这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纵有谷将手机打开,看了一眼,她说:“走吧,司机已经到了。” “什么司机?”纵敛谷皱了皱眉,“打车多贵啊,公交回去得了。” 纵有谷哈哈大笑,她伸手点了一下纵敛谷的脑袋:“笨,是我们自己的司机。” “你自己雇了司机,不是公司的?”纵敛谷问。 纵有谷还是笑:“我赚的钱花我自己身上怎么了?” “奢侈,挥霍无度。”纵敛谷装模作样地指指点点。 “行我吸取教训,下次花你的!常言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纵有谷笑着抓住了纵敛谷的手指。 两人上了车,纵有谷的新居在市中心,从车站开过去还要不少时间。 两人在高铁上睡饱了,此时此刻睡意全无,手机索然无味,她们就做一些幼稚的游戏。 纵有谷摊开手,纵敛谷的手覆盖在上面,纵有谷要去拍纵敛谷的手背,纵敛谷次次躲避成功。 纵有谷不服气,她要求交换角色,纵敛谷答应了,纵敛谷总是佯装进攻,纵有谷如同惊弓之鸟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但任凭她如何警戒,纵敛谷还是能够准准拍在她的手上。 “你怎么做到的,是不是耍赖了?”纵有谷问。 纵敛谷得意地哼了一声,见纵有谷真的因为这个小游戏急了眼、黑了脸,她哭笑不得地补充道:“你也可以的,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都很有天赋。” 纵有谷这才勉强地点点头,依旧凝重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她的手背都被纵敛谷拍红了。她一咬牙:“再来一局!” 一路上都是惊呼声、耍赖声以及笑骂声,打打闹闹了一路,车辆终于驶离大路,驶进一条内部路。 小区门口的横杆抬起,车辆就进入了这以贵价闻名的住宅区。 第87章 透过车窗,看到的是修剪得当的树木花草,掩映在浓密树叶中的是精美雕塑。 造景汲取传统古画长处,花草木石相互衬托,没有黯然失色者,更没有喧宾夺主者,一切都正正好好。 “价贵真是有价贵的道理。”纵敛谷感慨道。 她靠在后背上,淡淡地打量着窗外的一切,窗外的景色倒映在她的眼睛中,她眯起了眼睛。 她并不是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但那都不是属于她的。 “也是让我们住上了。”纵有谷哈哈大笑,笑声中颇有小人得志之意。 纵敛谷也跟着她嘿嘿笑,她们的笑声甚至逗笑了专注于开车的司机。 “我以为你以前赚得比我多得多呢,怎么和我一样没见过世面?”纵有谷搂过纵敛谷的肩膀问。 纵敛谷抱着手臂,她故作严肃:“虽然我很喜欢我以前的职业,要是干我以前那一行的能招摇过市,那才真是太没天理了。” 纵有谷被纵敛谷的语气逗笑,她一拍纵敛谷的肩膀,十分豪爽:“这叫什么,跟着有谷有肉吃,走走走我们回家。” 纵敛谷握住了伸到面前的手,她在心里反复咂摸着回家这两个字。 她过去是没有家的人,昼伏夜出,像泥泞地里的老鼠。一辈子蹲在阴影里,站在了所有昔日好友的对立面。 她时常感慨自己的幸运,像她这样的人也能有光明的坦途,竟然会有机会站在聚光灯下,让所有人看见她。 遇见纵有谷真是太好。 ----------------------- 作者有话说:久等久等,假期结束恢复日更 很高兴遇见你[彩虹屁] 第76章 纵有谷在前面走着,纵敛谷跟在她的身后,十指相扣的手将她们连接在一起。 手臂在半空中荡了又荡,裸露的手臂划破了秋日的余寒,相互接触的手心擦出一点燥热。 纵有谷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着纵敛谷,笑眯眯地问:“诶呀太久不回来,我都忘了回家的路,你来带路吧。” 纵有谷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家在哪里,她不至于迷糊到这种地步。她只是想知道,纵敛谷过去是否来看过她,是否和她一样放不下她。 纵敛谷笑着反问:“我怎么知道你家在哪里?” 纵有谷一屁股在地上坐下了,她一边晃纵敛谷的手,一边蹬腿耍赖:“你肯定知道,你不带我,我就不走了。” 迎着纵有谷势在必得的目光,纵敛谷也在地上坐下,用一模一样的动作耍赖。 纵有谷皱着眉紧盯纵敛谷,纵敛谷也丝毫不让,怒目圆睁。 就这样两人极为滑稽地互不相让,用最幼稚的姿势僵持着。 偶尔往来的行人加快了脚步,下来撒欢的小狗被吓了一大跳,赶紧依偎到主人的脚旁边。 纵有谷和纵敛谷这才收了架势,纵有谷率先起来,拍了拍裤子,她还是看着纵敛谷。 纵敛谷还是向纵有谷低了头。 站在,纵敛谷走在前面,纵有谷跟在她的身后,唯一不变的就是,她们的手依旧紧紧牵着。 看着纵敛谷向正确的方向迈着脚步,纵有谷心情颇好地晃荡着手,她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来看过我,我就知道我们没有见面的那些日子里,你也一直关注着我,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狠心。” 纵敛谷撇过脸,心事被戳破让她久违地感到一点羞耻,她啧了一声,没有答话。 纵有谷抱住纵敛谷的手臂,指指点点又啰啰嗦嗦:“纵敛谷同学,我知道你惯于隐瞒,但是你怎么能对我都有所保留,不肯袒露你的心思呢?我又不是不知道呀!” “纵有谷同学,我爱你,我爱你爱你爱你,这样总行了吧。” 纵敛谷脸上的笑容变为大笑。 她趁着纵有谷没有反应过来,对准了纵有谷的嘴唇亲了过去。 “诶你这算什么?亲得也太敷衍了。”纵有谷嘀嘀咕咕地抱怨。 纵敛谷托着腮思考了一下,她说:“那等回家重新再来一次。” 纵有谷眼睛一转,非常满意。 她们两个很快就到了门前。 门上装得不是过去那样的指纹锁,似乎是人脸识别锁。 纵敛谷有些担忧地皱起了眉毛,她说:“这不安全,过去行动的时候见过,这种锁分辨不出是真人还是照片,我们得找个时间换了它。” 纵有谷得意地哼哼两声:“没见过世面,落后了吧,这是虹膜识别锁,我特意挑选的。” “虹膜识别?” 纵有谷依旧得意:“每个人的虹膜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拥有相同的眼睛颜色,哪怕看上去再过相似,但那都是有差别的,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有两个人拥有相同的虹膜,安全得很呢!” 纵有谷顿了顿,她将手臂绕成环套在纵敛谷的脖子上,引着纵敛谷往前走了两步,纵敛谷走到了识别范围内。 “欢迎回家——”机械声音响起,大门被打开了。 “婴儿呱呱落地,在往后的十个月内,虹膜渐渐形成,而后将恒久地伴随一生。这个过程是那么随机、那么不确定,故而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两对相同的虹膜……除了我们。 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从内到外都是一样的。我们有一模一样的外在,在想法、偏好、性格上更是如出一辙,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 门上我没有装门铃,里面也只有我一个人的数据,因为我根本不想别人进来。我想,我的家只有我能进来,只有你和我可以进来。” 纵敛谷沉默地看着纵有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思来想去搜肠刮肚找不到一句话。 只好将手臂环在纵有谷的腰上,让拥抱代替此时此刻语言上的苍白,她在纵有谷的耳边叹了口气:“你太爱我太过了。” 纵有谷笑,她说:“我是爱我自己,我爱我自己爱得太过,你是连带着沾了光,你就偷着乐吧。” “我也爱我爱自己爱得太过,让你也连带着沾了光。” 纵敛谷又给了纵有谷一个拥抱,她继续说:“我从没想过我的人生可以这样过,我依旧感到庆幸。” 在氛围即将变得凝重低沉时,纵敛谷突然将大门拉开,她回头对纵有谷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第一次回家怎么能在门口站那么久呢?你不打算让我进去了,是不是?” 两人这才牵着手往里面走。 纵有谷的新居是一套跃层住宅,面积非常大。 她并没有在新居的装修上下多大功夫,那时候的她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打点整理她的新家,她将前任房主遗留下来的所有家具都扔进了回收站,价贵是她为自己挑选新家具的唯一标准。 进口冰箱的金属面板反射着冷冷的光,木质地板阴郁地躺在地上,看不懂风格的前卫沙发突兀地出现在客厅里。 于是,与其说是家,更像是家具城的展览间。 不过,纵有谷并不为此感到难过。 生活是需要打点的,家的气味是需要人来堆叠。 她和纵敛谷可以一起整理、布置,将这里变成真正属于她们的家。 有她,有纵敛谷,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 纵敛谷像巡视领地的狮子那样在整个房子内兜兜转转,转完了一楼又往二层走。 纵有谷懒得爬楼梯,她就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着纵敛谷来来回回走。 “这里怎么还有一个阁楼呀!”纵敛谷在二楼惊呼出声。 纵有谷笑了,因为她对这个阁楼同样感到特别满意,当初让胡迎花看房子,她在一众房型中选中这一套,很大原因就是这个阁楼。 纵有谷终于从沙发上起来,她往楼上走去。 在牛小庙福利院那会,院长总是爱和她们讲些大道理。 纵有谷总是觉得幼稚,听过算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统统不放心上,唯有一个是例外。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讲的是什么呢?不对不对……怎么会是人往上走的时候鼻涕水是往下掉的呢,你太有意思了。”院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用手帕擦去面前孩子的鼻涕。 做完一切,她继续说:“孩子们,鼻涕是往下流的,你把杯子里的水打翻,杯子里的水最终也会往下流流到地上。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会往高的地方去,只要我们努力,我们也许就能过上更加好的生活。” “是我们以后会住在更高的房子里吗?” 院长想了想,她看着这里低矮的平房,然后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说不准你们中的哪一个以后能够住到天上去。” 尚且年幼的纵有谷虽然喜欢装大人,但她的确听不懂什么大道理,想象力也的确有限。她想象不出什么是更好的生活,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于是那日后,每当她做完了所有活空闲下来时,她总是会悄悄拿来梯子,爬上阁楼。 第88章 当她透过阁楼木板的缝隙往外面张望时,她能看到比往日更加丰富的景象,视野中的一切比平时辽阔得多。 一块块青色的稻田接连不断,向远处眼神,风起的时候,一片青色就像大海一样潮起潮落,纵有谷就借着这片青绿色的大概憧憬远方。 她出神地看着外面,一遍遍在心里默念: “人往高处走。” 纵有谷到了第二层,然后再沿着盘旋的楼梯走进了阁楼。 纵敛谷蹲在窗边,透过窗台看着远处。 等纵有谷走近了,她才回过头。 “这里可以放个小沙发,再放些小盆栽之类的。”纵敛谷说。 纵敛谷又摇了摇头:“不,不要放真盆栽,放些假花就够了。花花草草容易招虫,又难打理,我可不想每天累死累活照顾它们,假的就够了。” 纵敛谷伸手又指指窗户,她说:“这扇窗户真不错,让整个阁楼都亮堂了。” 纵有谷在地上盘腿坐下,仰头用食指勾着纵敛谷的指尖。 “巧了,我也很喜欢阁楼。”纵有谷说。 纵敛谷也在地上坐下,纵有谷和纵敛谷两人都面朝着窗户坐着。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两个人异口同声,愣了一瞬之后开始哈哈大笑。 分处不同时空的两个年幼纵敛谷,绝不会想到她们真的有朝一日能够脱离贫苦的泥泞,也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能够得以相见。 如今,她们坐在市中心最高档小区的高层,附近没有高楼遮挡视线。 从高处眺望,她们能看见楼下锻炼的行人,能看见住宅区之外忙碌的人,更远处奔流不息的江水也尽入二人的眼帘。 “谢谢你原谅我。” “谢谢你原谅我。” 又是异口同声,两人都是一愣。 纵有谷为过去有意忽视纵敛谷的情感而歉疚,纵敛谷为自己的离开而道歉。 这么想想她们还没有正式和好。 闲人才有资格欢乐,很巧,没有人比她们更闲。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见你[求你了] 第77章 纵有谷与纵敛谷二人本打算趁着没有工作安排,好好享受属于她们的生活。 但天总是不遂人愿。 工作的确没有来,但是疾病却来了。 很巧的是,两人一起病倒了。 更巧的是,两人的病症都是惊人的一致。 先是头昏、四肢无力,再是发热,而后是嗜睡。 于是一连几天,她们都没有力气做别的事情,净忙着生病了。 来不及亲密接触、没能够享受闲暇、更没有心思打点她们的家。 这日醒来,纵有谷的嘴巴依旧是苦的,她依旧没有力气,于是从冰箱里随便拿了点东西,稍稍加热,嘴巴胡乱咬了几口后,又再次烫回了了床上。 纵敛谷也没有醒,纵有谷紧靠着纵敛谷再次入睡了。 “敛谷,你去了哪里?”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纵有谷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她循声望去,是院长。 与纵有谷记忆中的院长不同,眼前的院长年轻了不少,脸上尚未布满刀刻一般的皱纹,细纹也还未能在她的眼角开枝散叶。 纵有谷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敛谷,你去了哪里?”院长又问了一遍,她一边问,一边笑着整理纵有谷有些凌乱的头发。 纵有谷当然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她使劲回忆,依然没有想起这一段回忆。 她张张嘴,声音却自然而然地跑了出来:“我那里也没去,我在田里坐了一下午。” “是吗?这很好。”院长开始笑了起来,“正好,你的名字是收稻谷的意思,你和田地很有缘分呢。” 纵有谷没有说话。 “敛谷,我知道你是个非常善良的孩子,你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下次和你的伙伴们多说说话,好不好?” “不要。”纵有谷没有说话的打算,但声音却又再次莫名其妙出现了,纵有谷这才后知后觉,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也不想和她们说话。我讨厌她们,她们说话的时候总是挂着鼻涕,总是想要用脏兮兮的手碰我,我不喜欢这样。”难得说这么一长串的话,纵有谷感觉自己的胸口在剧烈起伏。 院长依旧没有生气,她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后再次开口:“敛谷小朋友,她们都还是比你更小的小朋友呢,这些都是难免的。我可不是在批评你,你这么做只是太喜欢自己了,能不能把你对自己的爱分给她们一点呢?” 纵有谷的胸腔突然燃起一团火焰,让她的喉咙发干:“我讨厌她们,我也讨厌我自己。我讨厌和她们挤在一间屋子里,我讨厌每天晚上睡觉时候的呼噜声,我也讨厌我自己。 院长妈妈,我觉得我们这些人根本没有必要活下去,我们一出生就被抛弃了,连我们的亲人都不想要我们,也许我们不该出生的,我们这些人为什么要挤在一起惹得互相讨厌? 还有……我们还拖累了你……” 纵有谷像旁观者一样看着由自己主演的故事。 听到这句话,她皱起了眉毛。 这一番话过于成熟了,现在的自己估计才六七岁,纵使她再早熟,也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一定是从哪里听来的,一定是旁人说了什么。 到底是谁说的,又说了些什么? 纵有谷还是想不起来。 院长难得严肃,她敛起了笑容,在纵有谷面前蹲下,神色凝重:“敛谷,是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纵有谷感觉到自己摇了摇头,然后固执地撇过脑袋,紧紧咬着嘴唇,一个字都不肯说。 院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蔼:“敛谷,不管别人说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宝贝,你们从来没有拖累过我,我和你们在一起非常开心。你们也从来不是被人抛弃没人爱的孩子,我可以是你们的妈妈,我也可以是你们的朋友,我爱着你们。” 纵有谷又感觉自己点点头,但心里的火与内心的郁结却没有因此消失。 她依旧耿耿于怀,每天早上一睁眼,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要醒来,也不知道周围的人为什么一天到晚都在傻乐。 那天饭后,她突然又想去田里坐上一会。 路过院长房间时,她听到了院长的破口大骂。 院长从来没有这样过,她的反常让纵有谷驻足。 “我希望下次你们挑选志愿者的时候能更加小心细致,你们的考核也应该更加严格才对。要不是这件事,我竟然不知道您那边竟然是如此傲慢,如此缺乏素养。”院长怒气冲冲地摔了电话,而后打开了窗,长长呼了一口气。 纵有谷蹲在墙根,院长没有看到她。 纵有谷明明没有告诉院长欺负她的人是谁,院长却查到了。 也许,她这个人还是挺重要的。 她决定多爱自己一点。 纵有谷记起来了,的确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情。 她竟然给忘掉了,她怎么会把这件事忘掉呢? 那日之后,纵有谷总是在夸奖自己。 她发现自己的运动能力实在是非常出众的,她跑得比大她两岁的孩子还要快,于是她就开始整日做着在颁奖台上领奖的白日梦。 她又发现自己的脑子真是太灵光了,她总能想出很多对策,相比之下,别人都显得有些木讷,一定没有人比她更聪明。 正当纵有谷的心态一路高歌猛进时,福利院的经济状况却日日下滑。 她们不再有新衣服,每周吃肉的频率都少了不少,福利院里的老师就剩下了院长一个人。 院长不擅长做菜,纵有谷觉得做菜又不是什么难事,于是就扛起了做饭的任务。 对她来说,这的确不难,孩子们尤其喜欢她摊的鸡蛋饼,每次都能吃下好几个。 纵有谷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孩子们,难得的心里没有生出负面情绪。 她突然有了个主意:“院长妈妈,我要不去镇上支个摊,我去卖鸡蛋饼吧,肯定能赚不少吧……我大了,能出什么事情呢?” 到现在,纵有谷还是会后悔当初的决定,也会埋怨当初的自己。 因为她染上了偷盗。 那时候的她,手脚灵活,脑子灵光,在歪心思前没有一点抵抗力。 她借着卖鸡蛋饼的由头出去,在最热闹的街道上出摊,人来人往,不少人看她年纪小,特地前来光顾。 她正是借着稚嫩外表的便利,一次次得了手。 她一边懊悔,一边又难以停手。 她这么做绝非有什么无私的理由,绝不是为了福利院,也不是为了院长和孩子们。 她只是上瘾,只是为了自己。 当道德与本能拉扯时,她总是放纵自己。 第89章 她嘛,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她不对自己好,还有能像这样纵容自己呢? 也许当年那位直爽的志愿者说得对,她就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 日复一日,她就在两点一线中往返。 她把偷窃变成了自己的游戏,把偷窃变成了日行例事。 她在一次次偷盗中尽情发挥自己的天赋。 她天生就是要做这个的。 她嘿嘿傻笑。 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纵有谷在梦中闭上了眼睛,她不想再看下去。 接下来的事情,她怎么都不会忘。 她的盗窃行为被张引羊和张牧牧发现,两个小不点缠着她要出去。然后就是大狗袭击、福利院解散、三人就此分别数年。 即便小牛出现,二人都谅解了她,但纵有谷依旧不敢睁眼,她依旧愧疚,将一切阴差阳错归咎到自己身上。 只不过—— “你这孩子怎么手脚不干净呢?大家快来看啊,这人偷东西,快看看自己有什么东西丢了没?” 面前的人是孟琳,她的养母。 纵有谷与孟琳初见时,孟琳识破了她的诡计,但那时候的孟琳已然眼盲。 面前这位孟琳,双眼明亮,眼睛里闪烁的是几十年沉淀下来的精明,纵有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孟琳。 “我没有偷——”她话还没说完,孟琳的拳头就呼了过来。 孟琳左一拳头右一巴掌,饶是在梦里,纵有谷也感觉自己被抽得陀螺,脸上呼呼疼。 孟琳也坏,她不打肚子不打后背,专往不能被衣服遮到的地方打。 打完,孟琳解气了,就指着纵有谷哈哈大笑,说她怎么长得像猪头。 纵有谷搜肠刮肚出一堆脏话,正蓄势待发,孟琳却转身就走。 纵有谷愤愤不平,在梦里,孟琳还是与她处处作对。 做梦还不能随心所欲,这真是太憋屈了。 纵有谷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感觉自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也不算完全漫无目的,纵有谷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自己虽然毫无规律地走着,但孟琳却始终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换言之,她在跟踪孟琳,正在等待时机给她一个报复。 终于,孟琳在一处路沿上背对着纵有谷坐下。 见有这么一个好机会,纵有谷攥着锅铲就往前冲。 “啊!” 惨叫来自纵有谷,她被孟琳擒拿在地。 “你胆子还不小,还想偷袭我呢,做梦吧!”孟琳得意地哈哈大笑。 孟琳问:“你叫什么名字?” 纵有谷闭口不答。 保持沉默不是为了装酷,而是一张嘴就一定会哭出来。 纵有谷已经能感受到自己不断打颤的后槽牙了。 孟琳松了手,见纵有谷仍旧不走,她又踢了纵有谷两脚,问:“你怎么还不走?” “顶着猪头脸回去太丢人了。”纵有谷实话实说。 孟琳被逗笑了,她问:“要打个电话不?” “不用,我和她们说过,为了方便出摊,我可能不回去。” “行吧。” 纵有谷本想着等自己脸上的伤稍稍消下去一点再回去,结果院长离世的消息先传了过来。 是在街上听别人说的,她悲伤,却哭不出来,就愣愣地看着前面。 “人都要死的,看开点。”孟琳还是笑着说。 纵有谷瞪了回去。 “你跟我走不?”孟琳突然问。 “你又是干什么的,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因为你很有天赋呀,我观察你好几天了。你脑子很聪明,动作也算灵活,我保证你很适合我提供的工作。” “什么?” “具体的我还不能告诉你,你先回答我,你走不走?”孟琳还是笑着问,她的笑却很冷漠,让纵有谷打了个寒战。 纵有谷沉默地思考着。 院长离世,孤儿院即将解散,她不确定自己之后会去哪里。 与其让保持永远的被动,不如她自己来选择。 “好,我跟你走。”语气非常坚定。 “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纵有谷清楚地记得,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抛下了过去的名字,将过去的一切都抛在身后,用“有谷”开启了自己的崭新人生。 可是—— “我叫纵敛谷。” 纵有谷终于明白了,这是纵敛谷的回忆。 ----------------------- 作者有话说:回忆还剩下半章,主要是为了写纵敛谷的过去,以及让这一对小情侣对彼此的了解更进一步,达到同心同体、心意相通。 点点点肉麻,谅解一下,俺是所谓无病呻吟文学狂热爱好者t-t 很高兴遇见你呀[彩虹屁] 第78章 纵有谷依旧没有从梦中醒来,她依旧像看一场沉浸式电影那样观看着纵敛谷的过去。 纵敛谷很少主动提起她的过去,纵敛谷总是在纵有谷追问时含糊其辞。 意识到纵敛谷的排斥后,纵有谷之后也不再追问。 实际上,要不是张引羊的突然出现,纵有谷也不会愿意将自己的过去告诉纵敛谷。 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到纵敛谷的心情,回忆就让它永远成为回忆,她们只要享受当下就好。 纵敛谷后来就跟着孟琳回去了,她与纵敛谷的人生从这里开始偏差越来越大。 纵有谷遇到孟琳的时候,孟琳已然眼盲,故孟琳更需要的是一双能够照顾她起居的手,一双替她防备别人的眼睛。 但纵敛谷遇到的孟琳身体强健,性格也更为爽朗不羁,她需要纵敛谷变成一柄利刃。 纵敛谷没有说谎,她一开始接受训练的时候,她与纵有谷是一样的脆弱与怠惰。 她实在太累了,泪水和汗水汇合在一起,咸咸的水滴沿着脸颊的弧度流到嘴角。 她很累,但是她不敢停,一停下来孟琳就作势要踢。 于是她麻木地坚持着,咬着牙,畅享着今后地美好生活,以此麻痹内心。 孟琳和她说了,干她这一行的,大都能捞到不少钱。 这个世界不缺恶人,也不缺恶念,这可是当今最稳定的一分差事了。 纵敛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期待着收钱办事的日子。 高强度的训练让纵敛谷脸上的稚气过早消退,先前尚且还算圆润的脸变得锐利。 第一次行动的时候,她有些犹豫胆怯,迟迟不敢动手,哪怕孟琳踢了好几脚,她都依旧犹豫不前。 孟琳再催了两下,纵敛谷干脆将刀扔远了,她回去就挨了好一顿骂,之后好几个月都没有再次出任务的机会。 这可不能怪她, 纵敛谷道德观念薄弱,在旁人还忙于各种幼稚游戏的时候,她就将偷鸡摸狗变成了她的日常。 但这不代表她能克服自己的本能。 “切水果玩过没?一刀下去,金币就噼里啪啦掉出来。这个也是一样的,你就当在玩游戏,知道没?” 回到住处后,孟琳踢了纵敛谷一脚,骂了句胆小鬼,然后如是说。 纵敛谷点点头,径直走向水龙头旁,将一捧一捧的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后来,纵有谷又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她看着苏彤果,纵有谷觉得自己和纵敛谷的生活总算是有了些重合。 不过苏彤果并没我能在回忆中出现很久,她因为发烧而病故。 难怪先前纵敛谷发烧的时候会问她,她是不是又要死了。纵有谷吸了一口气。 纵敛谷确实没有过分自夸,她的确是很有很有天赋的,至少在这方面是这样。 纵有谷用第一视角,看着纵敛谷熟练地毁尸灭迹。 手起刀落,血沫飞溅,一个个人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纵敛谷在布置现场当年同样老练,自杀、意外、病故……每一种现场的特点都熟练于心。 孟琳对她非常满意。 零零散散,她也赚到了一些钱,账户上的数字越来越大,孟琳也渐渐把几个新来的孩子交给纵敛谷训练。 “你,帮我把菜洗了。”纵敛谷在小事上颐指气使,她挑剔异常。 “为什么要给你做这些?”有个孩子嘟嘟囔囔。 纵敛谷也没有生气,她坐在沙发上哈哈大笑:“没有为什么。” 就因为她是纵敛谷呀。 人生就是为了享乐的,如果她自己都不对自己好,还有谁能对自己好呢? 纵敛谷依旧哈哈大笑。 那天,孟琳与她接头后,交给她了一个大任务。 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是来这里巡查的,纵敛谷需要在两天内解决她,事成之后,纵敛谷会得到一笔足以让两辈子都吃喝不愁的钱财。 纵敛谷挠了挠脑袋,她不懂什么巡查,也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她也不需要懂这些就是了,她只要完成任务就对了。 第90章 她擅长这个,她有十足的把握。 纵敛谷很会伪装,乔装之后,她活脱脱就是一个真正的司机。 她成功将任务对象接上车,纵敛谷悄悄从后视镜里看她,对方大概四十出头,衣着干净,纵敛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联想到了院长,连带着过去在福利院的回忆也像潮水般涌出。 纵敛谷摇了摇头,将不合时宜的念头通通甩出脑袋。 车辆驶离大道,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最后在一条废弃的铁道口旁边停下。 纵敛谷的动作依旧利索,整个过程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悄然之间又有人在她的手上死去。 纵敛谷短暂地愧疚了一下。 没关系,钱一到她就金盆洗手。 她可以在市中心的高层公寓内日日祈福。 纵敛谷开着车美滋滋地离开,她幻想着今后的快乐生活。 她要将所有的好东西都尝一遍,她的洗手盆都要是金子做的。 这可不是虚荣,这可寓意着金盆洗手呢。 心情颇好的她甚至哼起了小调。 不对,她敏锐地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一连开了几条街,她的身后都有同一辆车。 纵敛谷很快做出反应,她将车开上了高架,凭借着她对道路的熟悉,她将后面那辆车甩在身后。 她得意地离开,开过一段后,后面那车竟然再次跟在她的后面。 就只是不近不远地跟着,就算纵敛谷放慢了速度,那车也不跟上来。 纵敛谷疑惑地眯起了眼睛,她盯着后视镜,紧紧咬着嘴唇。 她的眼睛突然瞪大。 她看清了后面那辆车的司机是谁,是张引羊。 其实这些年她陆陆续续收到过来自她们的消息,有喜讯也有噩耗。 纵敛谷知道,张引羊考上了警校,也知道张牧牧意外离世了。 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过往的回忆再次涌进大脑。 儿时对身边一切的不满,小偷小摸的经历,她喜欢独自一人坐在田埂里,趴在阁楼的窗户旁。 过去的生活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她想要摆脱贫穷与困苦的泥潭,结果却落入一片更见不得光的泥泞。 她突然不知道以后要做些什么了。 她不善于袒露内心,如果有另一个她就好了,这样不用开口也有人完全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还没等她弄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以后到底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意外就先来了。 汽车的刹车出了问题,她迅速冷静下来,转动方向盘,刮蹭着一旁的护栏。 但她一辈子的坏运气都集中在了这一时刻。 不够稳固的护栏无法让车辆减速,反而被汽车撞坏,连人带车掉进了水库。 她的报酬还没有拿到手。 这是她最后一个想法。 纵敛谷,生年不详,卒。 一睁眼,就是一个熟悉但陌生的世界。 纵有谷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她有这么一瞬间以为她还依然在纵敛谷的回忆中,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纵有谷还是纵敛谷了。 “傻了?怎么不说话?”与她一模一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纵有谷盯着一旁与她一模一样的脸,看了半晌,而后伸出手指着对方的脸:“你是纵敛谷。” 纵敛谷闻言,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担心,而后她分别将手背贴在彼此的额头上:“不会烧坏脑子了吧?” “你病着,我也病着,比较不出来体温有什么高低的。”纵有谷拍开了纵敛谷的手。 纵有谷下床倒水,一起身,她觉得自己浑身舒爽,四肢轻盈、心情愉悦。 她拿水返回房间,纵敛谷厚脸皮地向纵有谷伸手要水杯。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想要我给你倒水?是不是还要我喂你啊?”纵有谷佯装生气。 纵敛谷眼睛一转:“也不是不可以。” “滚吧你。”纵有谷把水塞到了纵敛谷手上。 纵敛谷也不喝水,就净拿着水杯朝纵有谷笑。 纵有谷问她怎么了,纵敛谷却闭口不答。 “早知道这样我把水倒马桶里去也不给你。” “浪费。”纵敛谷指指点点,而后一口气将水喝了个干净,把空杯子塞到纵有谷手上。 纵有谷拿着杯子转身离开,杯壁上还有一个浅浅的唇印,是纵敛谷的。 她转动杯子,在那对面也印下了一个唇印,她转动杯子反复比较,纹路、宽度,所有都是一模一样的。 头虽然不晕了,但她依旧想懒着,加上那个梦的原因,她尤其想要在纵敛谷的身边懒着。 “纵敛谷,你现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生活吗?”纵有谷语气漫不经心,好像这只是随口一问。 纵敛谷的态度却认真了起来,她看着纵有谷:“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我看见了你的过去,你刚才是不是也体验了我以往的生活?” 纵有谷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睛,然后坦荡地点了点头。 “连我都快分不清,我到底是我还是你。”纵敛谷笑着叹了口气。 纵有谷一把掀开被子,趁着被子还没落下,一头钻进被窝里。 她从被子里冒出头,她支起上半身,轻佻地往纵敛谷脸上吹了口气:“那你觉得我是谁呀?” 纵敛谷想了想,她笑着开口:“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去去去,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夸自己。” 两人一愣,然后都开始没完没了地笑。 她们都觉得对方是给自己的礼物,自己也是对方生命中的礼物。 但这话过于肉麻,谁也没有说出口。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见你 第79章 纵有谷和纵敛谷两个人在家里赖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与外界长时间的隔离让她们把一切都忘掉了,整间屋子就是一个小岛,所有的烦心事、琐事、杂事似乎都在千里之外,二人不再烦心。 她们满心满眼地只有彼此,她们对自己实在太了解了,没有人比她们更加知道如何取悦对方。 不过,再强烈地刺激也会因频繁而麻木,变得普通平常。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她们依旧为此感到难过。 或许,她们需要一点点新意,需要一点点改变。 “诶。”纵敛谷隔着被子踢了踢纵有谷。 纵有谷回头,她有些疑惑地皱起眉毛。 纵敛谷开口:“诶,你来当我,我来当你,你说好不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呀。”纵有谷依旧疑惑。 纵敛谷坐了起来,她裹着被子一脸凝重:“你说得也有道理……” 皱着眉毛,她开始思考起来。 她想了很久,愁眉不展,想到脸上阴云密布。 最后她一挥手,将所有想不明白地都抛到一旁,她抓着纵有谷的肩膀:“反正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用你的名字也是一样,你用我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单今天一天,我叫你纵敛谷,你叫我纵有谷好不好?” 纵有谷抬头,她对上了纵敛谷的眼睛,对方的眼睛里都是跃跃欲试。 纵有谷伸手,用手掌重重推开了纵敛谷的脑袋,她说:“想一出是一出。” “真的不想试试嘛?”纵敛谷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行。”纵有谷终于答应了。 纵有谷当然知道纵敛谷为什么要突然来这么一出。 她们太过熟悉彼此,问题也正是太过熟悉。 她们需要生活有一点点的变奏,以此让相伴的时光能更加物尽其用。 不过,纵有谷并不觉得这会有用。 毕竟,纵敛谷也是她过去的名字,她对这个名字也太过熟悉。 这个名字与她的过去紧密相连,一提起这个名字过去的一幕幕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眼前。 万一她在兴头上的时候,纵敛谷在她耳边喊一句敛谷…… 保不准她眼前就会出现院长的脸,出现张牧牧的脸,出现引羊的脸,想起被饲养的猪羊狗,想起那充满粪便味道的田埂…… 这可怎么办…… 不过看纵敛谷如此兴致勃勃,纵有谷也就勉强答应了。 实在不行装一装就是了,虽然瞒不过纵敛谷,但心意到了就行。 如是想着,纵有谷一脸坚毅。 “想什么呢?”提议得到通过的纵敛谷此时笑眼弯弯。 纵有谷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 纵敛谷牵起纵有谷的手,让纵有谷的手指向她,她笑着问:“我是谁?你现在应该叫我什么?” “我应该叫你……叫你纵有谷。”纵有谷说。 纵敛谷对纵有谷的回答非常满意,她故作轻浮地拍了拍纵有谷的脸:“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去,纵——敛——谷——” 第91章 纵敛谷故意把名字说得很长,长长的语音让纵有谷脊背莫名发痒。 “吃啥?” “我想想……鸡蛋饼吧,纵敛谷你最擅长这个对不对呀?”纵敛谷特地在话中加了称呼。 纵敛谷的怪腔怪调让纵有谷脊背又是一阵发痒,痒意传到了骨头缝里,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想让我做给你?想得美,你起来,你也得一起弄。”纵有谷拉起了纵敛谷。 “那也行,你做我的,我做你的,纵敛谷你说好不好呀?” “行行行。” 纵有谷还是觉得别扭,她和这个名字告别太久了。 不过,她没有料想到的是,每一句“纵敛谷”,她脑子里出现的不是她过去那些不愉快的过往,而是纵敛谷的过去。 梦中见过的那些回忆真正地长在了她的脑子里,慢慢渗透进她的头脑,仿佛她真的经历过这些一般。 纵敛谷还在敛谷敛谷地喊着,每喊一次,纵有谷眼前就会闪过纵敛谷的过去。 纵有谷摇了摇头,她也不甘示弱,她站定,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而后大声朝纵敛谷喊了一句句有谷。 她的声音响亮如洪钟,声振锅碗瓢盆。 纵敛谷的脸上空白了一瞬,然后一个大大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 纵敛谷用更大的声音喊对方,纵有谷也提高了音量。 纵有谷一边喊一边从冰箱拿出鸡蛋递给纵敛谷,纵敛谷也一边大声喊一边打鸡蛋。 鸡蛋落在碗里,蛋白蛋清被筷子搅和在一起不分彼此,锅里的油热了,面糊均匀地铺着,鸡蛋液也下了锅,不久之后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鸡蛋香味。 到了这时候,她们的喊声依旧没有停,幼稚的比赛依旧在继续,双方依旧乐此不疲。 索性这新居足够隔音,换做以前的房子,邻居老早就来敲门,又或者早就打了电话去物业举报住户宠物扰民。 纵有谷眼睛一转,她直接关了灶火,想要用一个亲吻草率地堵住纵敛谷的嘴巴。 纵敛谷也不躲,似乎早早就知道了纵有谷的意图,自然地低头迎接。 她们喜欢拥抱,喜欢亲吻,润湿的嘴唇、嘴周轻微的泛红都是彼此存在的证明,她们是存在于两具身体里的同一个人。 一个长长的吻结束,两个人都不再像先前那样幼稚地喊,她们分别倚在两面墙上,就看着彼此。 纵敛谷重新将火打开,她说:“刚才温度下去了,这个饼肯定没有那么好吃了。” 纵敛谷语气里的惋惜逗笑了纵有谷,纵有谷蹲在地上,她伸出手,用指甲轻轻刮纵敛谷的手掌。 等纵敛谷低头,纵有谷就一脸无辜地抬头:“有谷,你难道都不让我牵你的手吗?做人不能这么小气。” 纵敛谷也不反驳,她就只是顺着纵有谷的话说:“是啊,我纵有谷就是这么斤斤计较的。” 纵有谷气急败坏地往纵敛谷的手掌上挥去一巴掌,然后端起盘子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她就忍不住笑,回头见纵敛谷还站在厨房不出来:“纵敛谷你还愣着干嘛?” 纵敛谷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不动。 纵有谷这才想起来,在明天到来之前,纵敛谷是她,而她才是纵敛谷。 于是纵有谷又喊了一遍:“纵有谷,你还愣着干嘛?” 纵敛谷这才迈动脚步。 纵敛谷拉开椅子,在纵有谷对面坐下。 “真不好吃,你怎么搞的?水平有所下降,疏于练习纵有谷同学,我罚你以后每天都摊一个给我吃。”纵有谷指指点点。 纵敛谷一口叼走纵有谷手里的鸡蛋饼,细嚼慢咽,咀嚼完了才悠悠开口:“好啊,我接受这个惩罚,以后做饭的事情就包在我纵有谷身上,纵敛谷等着吃就好了。” 纵有谷这才反应过来,她指着纵敛谷骂了句野狗,却被纵敛谷咬住了指尖。 闹了这么一出,两个人身上出了汗,加上先前沾染在身上的饭菜味道,身上的味道实在不好闻,两人都打算去洗个澡,把味道都洗掉。 对于她们两个来说,她们实在没有分开沐浴的必要。 一是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这和照镜子没有什么区别。 抛开这个不谈,如果她们就只是一对平凡的情侣,她们也尚处于热恋时分。 她们的新家有两间浴室,一间淋浴间,另一间则有一个浴缸。 由于早年的经历,她们都更喜欢淋浴,不过今天,她们不约而同地将浴袍放在了另一间浴室的外面。 早就说了,今天,她们需要的是一点点的不同,需要的是一点点的新意。 “你怎么会想到放个浴缸?”纵敛谷一边将水泼向纵有谷一边问。 纵有谷骂了几句,然后才回答:“以前电视上那些有钱人的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纵敛谷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会,然后点头。 “葛崖催我回去工作了,说有新的剧本送上来。”纵敛谷随口说。 纵有谷将一大捧水泼向纵敛谷,幸好纵敛谷躲得快,不然她的眼睛鼻子可得难受好一会。 “干什么干什么,也不知道你怎么想得,这个时候说工作,扫不扫兴!”纵有谷将手上刚打出来的泡泡吹向纵敛谷。 “好吧,我的问题。” “这还差不多。” 纵敛谷突然惊呼一声,然后稳稳摔向纵有谷。 “你演什么呢?”纵有谷真有点疑惑了。 纵敛谷却认真地看着纵有谷:“我可没演戏,纵有谷就是这么笨手笨脚的。” 纵有谷又将泡沫吹向纵敛谷:“不是故意的,纵敛谷就是这么毛手毛脚的。” 两个人开始哈哈大笑,热水蒸发形成的薄薄水雾让两个人的眼睛更加明亮水润。 纵有谷轻佻地伸手点着纵敛谷的嘴唇,纵敛谷顺势将手指含在嘴里。 到底算是先开始?连她们两个都说不清楚。 总之,有了一个开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纵有谷本以为她已经习以为常,但当纵敛谷凑在她的耳边,轻轻喊了一句纵敛谷后,在背脊处徘徊了一天的痒意终于落到实处。 纵敛谷还在一遍一遍喊敛谷。 灯还在明亮地照耀着,她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一片迷离之际,她的眼前不断闪过纵敛谷的过去,好像过去那么狼狈的人是她。 意识稍稍回神,她抓住纵敛谷的手臂,把自己拉到纵敛谷耳边。 纵敛谷低下头,她听见纵有谷喊她有谷。 她们两个能见面真是太好。 一个饱受道德折磨,与过去的所有人站在了对立的地方,内心的挣扎无人可诉。 另一个人在行业中摸爬滚打,没有任何捷径、没有任何托举,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她们能遇见实在太好。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到你[可怜] 第80章 纵有谷和纵敛谷休息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工作也会继续来的。 两个人实在是很忙。 纵有谷的事业正火热,纵敛谷也正在上升期。 闲暇总是奢侈,忙碌才会是常态。 纵有谷和纵敛谷都扶着脑袋十分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各上各班。 纵有谷很忙,她忙得晕头转向,这段时间不断有人物访谈节目来找她,也不断有广告商上门请她代言。 纵有谷起初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采访节目,她自认为自己和采访节目的基调根本不合。 不过她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她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她的过往闻着落泪,她现在的成就在同龄人中又是那么显著。 纵有谷看着递过来的话筒若有所思,然后笑了笑。 稍稍隐去一些不光彩的地方,再对过去的贫苦生活稍加润色,凭借她惊人的表现能力,效果就会很好。 “纵小姐,我很好奇,您怎么会踏入演员这个行业呢?” “说出来也不怕大家嘲笑,我并没有什么理想,也没有什么宏大的抱负。谋财害命最赚钱,但是我没有这个胆子,在合法的范围内,演员赚得很多。况且,我不当演员简直是浪费了我的才能、我的天赋以及我的相貌,我想我注定是要走上这一条道路的。”纵有谷笑着说,她笑眼弯弯,是那么天真活泼。 主持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按照流程接着问:“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纵小姐难道很缺钱吗?” 纵有谷顿了两秒,视线移向别处,微微仰着头,眼睛翕动数次,而后她的神色又刚才天真的样子。 她还是笑着:“我过去的确很缺钱啊,和很多人不一样,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我的童年与少年时期从未体验过富足。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院长很好,我的朋友们很好,一切都是那么温馨。 但……精神上的富足难以填补物质上的匮乏,很小的时候我就立下志向,我要赚大钱,现在的我所得到的已经远远超过当时的期望,但我是俗气的人,钱总是不嫌多的,我可舍不得离开这个行业。” 第92章 永远光鲜亮丽的人是无趣的,像她这样的人才能吸引眼球,于是她就疯狂消费着过去避之不及的过往。 过去的一切与现在取得的一切在荧幕上构建出一个鲜活纵有谷的符号,纵有谷知道会有人为之买单,这就足够了。 主持人继续提问,她的声音像流水一样输送到纵有谷的耳朵里:“纵小姐,您现在收获了比过去更多的名声,请问您心态上有什么不同吗?” 纵有谷顿了两秒,她继续说:“心态么?喜欢我的人有不少,也有不少人讨厌我。但这有什么关系,因为我非常爱我自己,我能包容着我的一切。” 她在乎名声给她带来的好处,每每收到来自别人的善意,她的心也会为之感动,但她从不会因为负面评价而怀疑自己。 因为,她可是纵有谷诶。 纵有谷本想递回话筒,可手还没有伸出去,她又接着说:“还有……我很感谢能够进入这个行业,除却物质上的提升,我的眼界、我的心胸也远非过去能比。一次次的演绎,我体验了不同人的人生,将每一次的收获融入生活,过去避之不及的事情、不愿面对的人……一切都迎刃而解,我感激发生的一切。” 这段话说得真诚,是她内心的真实流露,她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坦诚吓了一跳。 主持人笑了笑,她的眼神依旧温和,整个访谈,她没有一点引导,也没有一点压迫感,就只是倾听与询问。 她朝纵有谷点了点头,语气随意了一些:“纵小姐,据说您刚结束了一部新电影的拍摄,网传您和您失散多年的双胞胎一同出演这部戏,对吗?” 纵敛谷的突然出道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娱乐大新闻,各路媒体没有等来纵有谷的回应,却捕捉到了二人共演电影的风声,这怎么能不令人好奇呢? 纵有谷笑了笑,她的眼前又想起了纵敛谷。 此时此刻的纵敛谷应该在录制广告。 “您的消息非常准确,我的确与她共同完成了电影的拍摄。 她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没有一点准备。 奇怪的是,我很难排斥她,她那么了解我,我也能全然理解她,我们好像不是彼此生命的一部分,我们就像是同一个人那样了解彼此,相见恨晚。” 之后又问了一些关于今后规划的问题,纵有谷说自己会更加努力,赚更多的钱,也尽力呈现更多好作品。 谈话就此结束,正常谈话是那么愉快,以至于纵有谷后期不再掩饰,她敞开心扉、畅所欲言。 她的访谈被剪成片段,在互联网上广为流传。 主持人温柔包容,纵有谷风趣真诚,几乎每一个片段都有很高的观看量。 纵有谷钻进徐连霞的车,徐连霞熟练地将车往纵敛谷的工作地点开去。 其实不是徐连霞,连胡迎花也都习惯了。 这两日,要是纵有谷早收工,她就会去纵敛谷的片场,纵敛谷稍早下班,她就会去接纵有谷。 甚至有一天,两人的车在半路错过,都在对方的片场扑了个空。 徐连霞一边开车一边从车内后视镜悄悄观察着纵有谷,纵有谷的心情似乎不错。 这几天纵有谷的心情好像都挺不错的,好的心情让她的行事风格都温和下来,与过去出尔反尔、严声厉色的纵有谷判若两人。 徐连霞心情颇好的点点头,觉得自己的未来是一片光明。 谁料下一秒…… “你看什么看!安全驾驶不知道!”纵有谷察觉了徐连霞的视线,她语气严肃。 徐连霞弱弱地为自己辩解:“有谷姐,可现在是红灯,而且我驾驶技术还行的,从来没出过什么错。” 纵有谷指指点点:“你怎么还反驳我呢?小徐你知不知道再老练的驾驶员也会失手,你知不知道我以前……算了,以防万一知不知道?你一分神、她一分神、别人一分神,车就可能会被撞成碎片、就可能掉进水库。” 徐连霞自认理亏,于是后半程都不再张望,专心开车。 纵有谷托腮看着窗外,她不是故意凶徐连霞的,也不是故意挑事。 只是在接收了来自纵敛谷的记忆后,她每一次乘车都有些提心吊胆,自己开车不放心,看别人开车更是不放心。 纵敛谷的记忆正在慢慢渗入她的过去,变得越来越真实,就好像她曾经真的经历过纵敛谷的一切那样,她刚刚差点脱口而出是她曾经开车掉进水库。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纵敛谷身上,纵敛谷也经常混淆两份来自不同时空的记忆。 但她们从不为此苦恼,反而感到幸福与快乐。 纵有谷到的时候,纵敛谷已经收工了。 纵敛谷拍摄的是一个家用调味料的广告,这个品牌的调味料价高,但却想打通中低端市场,于是这些年陆陆续续请了不少代言人,也渐渐建立起人人都是厨师的品牌概念。 当纵有谷见到纵敛谷的时候,纵敛谷还穿得像个技艺精湛的大厨,她手上拎着这个塑料袋。 “拿着。”纵敛谷一进车,就将塑料袋扔到纵有谷怀里。 纵有谷一低头,塑料袋里满满当当都是各种调料,鸡精、耗油、辣椒酱…… 纵有谷挑挑拣拣,就留下三瓶合口味的,然后将塑料袋放到副驾驶上:“徐连霞,这些你拿走吧。” 徐连霞有些惊讶地回头:“有谷姐、敛谷姐,真假的?” “真的真的。” “真的吗?” “专心开你的车去。” “你凶啥?”纵敛谷故作生气地推了纵有谷一下。 “开车当然得专心,不然掉到水里去怎么办?” “也是。”纵敛谷点点头,然后接下来的一路都盯着纵有谷笑。 纵有谷将车窗开了一小条缝隙,外面的冷空气直直往车里钻,后座的两个人都打了一个哆嗦。 冬天已经到了,天气是那么冷。 天气预报说后天会下雪,也不知道准不准。 这是纵有谷、也是纵敛谷人生中这么期待降雪。 儿时,没有充足御寒工具,雪一来就更是麻烦。后来,她们两人的生活中都是那么忙碌,她们没心情去欣赏雪,也讨厌大雪落下时带来的寂寞。 不过今年,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果有兴致一些,她们可以一起在雪里散步。如果太累,可以在属于她们的家里,煮上热乎乎的菜,享受属于她们的时光。 “你好开心,我也好开心。”纵敛谷说。 “我也是。” 一切都太过美好,她们两个都忘了,她们从来都不是幸运的人,美好永远不会永远延续。 齐芳的一通电话打破了此时此刻的宁静。 纵有谷疑惑地看了一眼纵敛谷,而后接起电话:“齐芳姐,什么事啊?” “有谷,你在哪里,纵敛谷在你身边吗?”齐芳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发生什么事了?您直接说好了。” 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有谷,最近突然出现不少讨论,说你过去的很多片段是由纵敛谷完成的。”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认识你[抱抱] 第81章 齐芳皱着眉坐在办公室内,纵有谷正一脸从容地坐在她的对面。 齐芳伸手,将显示器拨向纵有谷。 “大家可以看到,在这个画面里,饰演于雨来的这位演员的指尖总是在刻意地撩动下摆,纵有谷从来不会采用这种方式,但是同样的处理办法可以在纵敛谷的首秀上得到呈现……” 视频不断播放着,视频播放量很高,评论数量不断上升。 相关视频呈矩阵式地在整个互联网上传开,甚至有的还使用专业数据分析,通过不同动作的频次统计,以此印证纵有谷让纵敛谷作为替身。 讨论是那么火热,证据是那么确凿。 但…… 问题是,那场戏的确是她自己演的。 她清楚地记得,那是与张牧牧相见后的第一场戏,过度的内心活动让她没有办法专注于拍摄,她只好用大量技巧勉强完成拍摄。 后来,纵敛谷的确帮了她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万春明依旧保留了她这一段有瑕疵的表演。 纵有谷不屑一顾,一边转笔,一边斜睨着视频中口若悬河的人。 视频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播放着,不过纵有谷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因为不少视频准确分辨出了纵有谷与纵敛谷的演绎片段。 胡同口的追逐、被一巴掌扇死的炮灰、让纵有谷成名的角色王咎…… 出现在这些片段里的,的确是纵敛谷。 这些片段无一不是在二人相遇不久时拍摄的,那个时候,纵敛谷尚未掌握演绎技巧,所有的拍摄几乎都依靠着她在那个世界的生活经验。 纵敛谷与纵有谷的经历是那么不同,加之那个时候,二人并未真正接纳彼此,有偏差是理所当然的。 第93章 那时候的纵有谷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达到现在这个高度,也从没料想到纵敛谷会出现在大众面前。 纵有谷吐出一口气,恢复了往日的表情。 纵有谷将显示屏拨正,她挥了挥手,语气故作轻松:“齐芳姐,您难道也信这个?” 齐芳笑了,她拿起摆在桌上的茶水清抿一口,而后缓缓开口:“纵有谷,你先得给我一个答案。” “拍戏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纵有谷说。 “不寻常的观点总是能火爆,时间一过,没有人会再信这个。这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经此一事,你和纵敛谷在观众心中恐怕会彻底捆死。” 齐芳有些担忧地看着纵有谷,她经验丰富,实在不应该在这种事上为难。 但这次情况复杂难办。 纵有谷和纵敛谷关系亲密,但偏偏两人又分属不同公司。 她刚才向明崖娱乐发送了邮件,现在还没有收到回复。 对方的公关安排是什么,纵敛谷的职业规划大致如何,这些是她不知道的。 如何安抚艺人情绪,如何用最小的力气解决这件事情,这是需要她考虑的。 齐芳素来爱惜手下艺人,于是此时此刻她愁容满面地看着纵有谷:“你一出现,别人就会想到纵敛谷,纵敛谷的形象、言行也会影响着观众眼中的你,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齐芳姐,我不觉得这会是什么问题。”纵有谷说。 “你能力拔尖,专业能力可以说是无可挑剔。我希望你能更火,我希望你能在这条道上走得更好更远。我不希望你接下来的职业生涯都与另一个人捆绑在一起,哪怕是你的至亲。”齐芳的情绪难得有些激动。 纵有谷愣了一瞬。齐芳在公司素来以严厉闻名,但作为齐芳手下的艺人,纵有谷却从未见齐芳发火。 纵有谷摆了摆手,她的语气认真:“齐芳姐,你同意我接下《眼睛》这部电影,说明你知道纵敛谷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的专业能力绝对不逊于我,说不准是我受益更多呢。” 齐芳摆了摆手,圆珠笔在纸张上画出一道道笔直的线条,而后她停了手,握着笔杆皱眉思考。 当她再次抬头时,纵有谷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她的对面,她说:“我尊重你的选择,这次舆论,我这边不会作出任何反应,一切由你。如果你连这么一个小风波都不能渡过,我看还是早早把你移交给别的经纪人,我可不想‘齐芳定律’砸在你这里。” 纵有谷又恢复了往日笑嘻嘻的样子,齐芳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她还没拉开那扇玻璃门,她又被叫住了。 回头一看,齐芳摘下了眼睛,慢悠悠地擦着镜片,语气里却还有些担忧:“现在情绪正盛,不要急于回应,不要急躁冒进。” 纵有谷十分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出门。 由于涉及隐私且情况实在特殊,她不想要让公司介入。 但她其实也并没有把握,一是她过去只负责搞事,从来没有负责过善后。二来就是纵敛谷。 纵有谷一边走一边思考,她走得很慢,走走停停,一分钟的路程,竟然走了将近五分钟。 不得不说,她有些担忧,她害怕纵敛谷再次离开。 旁人不知道纵敛谷曾经想要取代她,也不知道纵敛谷曾经威胁过纵有谷,也不知道选择一次次出演是纵敛谷自己的选择。 不管怎么看,纵敛谷在这件事情上都是处于弱势的。她可以选择踩一脚纵有谷,然后获得同情与名声。 纵有谷吐出一口气,她排除了一切杂念,她把自己放在纵敛谷的处境上,设身处地。 她们本就是一个人,她们在想法与行动上一模一样,只要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就能预测纵敛谷的行动。 纵有谷皱着眉,仔细分析思考。 她和纵敛谷向来不是个慷慨大方的人,她们总是小气的,什么事都要以己为先。 可是现在这个己包含着她们两个人,这又该怎么办呢? 纵有谷摇了摇头,出神地看着地上的蚂蚁。 她现在既搞不懂纵敛谷,也搞不懂自己。 正如她和纵敛谷会走向截然不同的两条路,变数太多了,摇摆不定的想法可能因为一点点偶然而倾倒向另外一边。 纵敛谷既可能顾及纵有谷而闭口不言,也可能抓住一切往上的机会。 纵有谷打开车门,车里只有徐连霞,纵敛谷不见了。 “纵敛谷人呢?”纵有谷惊呼一声。 “她接了个电话,然后让我送把她送到她公司。” “她回公司了?”纵有谷愣愣地问。 “对啊。”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徐连霞仔细回想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行,先把我送回去。”纵有谷说。 汽车驶上熟悉的道路,纵有谷撑着头,面朝窗户,窗外的一切模糊地从她眼前掠过。 情绪渐渐平复,理智逐渐复位。 这件事过于诡异,背后一定有人在推动,会是葛崖吗? 纵有谷不敢相信是葛崖,毕竟她知道对方的宽厚人品,但这件事除却纵敛谷之外只有她能获益最多,也只有她知道这么一个荒唐的真相。 “先不回家,我要去找纵敛谷。” 车子在路口调头,很快驶到明崖娱乐楼下。 楼下已经有些娱乐记者在蹲点,纵有谷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又让徐连霞去买了几份饭,她提在手上,伪装成外出买饭的实习生,这才得以挤过人群混入大楼。 “纵有谷小姐,特殊情况,实在不能让你进去。”她在前台被拦下。 纵有谷想硬闯,却再次被拦下。 “我就想见见纵敛谷,我想见见我的家人不过分吧。”纵有谷坐在前台,就是不走。 “纵有谷小姐,后续的公关活动会与您对接,请您不要担心,还请不要为难我们。” 没有办法,纵有谷无功而返。 还没到家,她就看见蹲守在住宅区门口的记者。 没有办法,车辆只好在侧门停下,纵有谷全副武装地回家。 纵有谷关上门,家里又只剩她一个人。 她乐观地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频道当作背景音,然后开始自娱自乐,一会去浇浇种植在阳台上的绿植,一会上了阁楼,再过一会又把冰箱给收拾了。 纵敛谷会回来的,在此之前她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来让时间快快过去。 不过,无论是纵敛谷还是舆论的发酵,一切都远超她的想象。 到了傍晚,纵敛谷依旧没有回来,第二天纵敛谷也没有回来,甚至整整一周纵有谷都没有见过纵敛谷。 纵有谷给纵敛谷打了好几个电话,起初只是无人接听,然后打过去的电话被直接挂断,再到后来纵敛谷的手机直接关了机。 纵有谷本想恶狠狠地将手机摔在地上,犹豫一下,最终花了大价钱的木地板上也没有留下瑕疵,手机被扔在了沙发上。 纵有谷本以为只有少数人会相信她和纵敛谷之间的传闻。 如果她不是当事人,她绝对会将这件事情与所有都市怪谈归为一类,看过算过。 不过,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 距离最早的视频已经两周有余,讨论度依旧居高不下,纵有谷与纵敛谷的过去被反复探索。 纵有谷站在风口浪尖,她保持沉默。 马上就是电影节,她和纵敛谷都会参加,这次的电影节注定是热闹的。 纵有谷叹了口气,拿出电脑开始编辑发言稿。 两个小时后,两份截然不同的发言稿就被打印出来,纵有谷像研读剧本一样在稿件上写写画画。 又过了半个小时,纵有谷站在镜子前,运用全部技艺打磨她的表情与肢体。 “我和纵敛谷是最近才相遇,我怎么可能让她当我的替身呢?这种猜测简直是对我们两个的侮辱!只要看过我早期的表演,就会发现所谓的数据支撑有多么不可靠。” “不,不是这样的。我一直在纵敛谷的威胁之下……是她突然找到我,是她突然威胁我,监控不会说谎,我身上的伤也不会说谎。” 纵有谷对自己的表演非常满意。 既然她的内心摇摆不定,那就见机行事。 和和美美是最好,纵敛谷自食恶果也不错,大不了鱼死网破。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们注定是分不开的。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见你[可怜] 第82章 “有谷姐,我已经在车库了,您看看时候可以下来了。”一大早,徐连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纵有谷挂断电话,利落地从圈手椅上起来。 尽管两天前她刚乘飞机来这个城市,又尽管昨天一夜未睡,纵有谷现在依旧精神亢奋,步履轻松。 今天,她和纵敛谷一定会相见,是时隔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见面,她期待纵敛谷的选择。 第94章 她匆匆钻上了车,脑袋斜斜地倚靠在后座。 她和纵敛谷都非常默契地保持沉默,在传言最盛的时候闭口不言。 一周周过去了,虽然依旧不少人执着地要一个答案,但观众的注意力早已被别的新闻、秘闻分散不少。 风浪渐渐平息,纵有谷感到庆幸,也自嘲自己先前太过提心吊胆。 然而,电影节提名的公布重新为这团即将熄灭的火上浇了热油。 纵有谷被电影节两个奖项同时提名,纵敛谷首演便入围最佳主演角逐。 纵有谷纵敛谷二人强势闯入大众视野,热议再起,先前的怀疑又一次席卷而来。 纵有谷与纵敛谷二人依旧保持沉默。 “有谷姐,恭喜你被提名。”徐连霞一边倒车一边笑嘻嘻地说。 纵有谷斜斜倚靠在后座,她看着窗外,耸了耸肩:“只是被提名而已,又不是得奖,有什么好恭喜的?” “被提名就很厉害了,又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提名,而且你可是有谷姐诶,我有预感,你肯定能得奖,满载而归。” “别拍马屁了,嘴再甜也不会涨工资的。”纵有谷笑笑,然后又恢复了沉默。 独处的这段时间,纵有谷难得安静下来思考。 过去的回忆通通涌上来,有她自己的,也有纵敛谷的,甚至有一些难以分辨归属的回忆。 她和纵敛谷走到现在都不容易,她们的起跑线都太落后,独自花了太多力气好好生活。 但是…… 她们似乎太把自己的不易当成一回事,又太轻视别人的努力。 这个世界过得比她们好的人多得数不清,比她们辛苦的人同样很多。她们没有钱、没有人脉,但她们至少还有彼此。 她们如此这般,对像她们却没有她们这么幸运的人来说,这是不是也是一种不公平呢? 纵有谷皱着眉看着外面,她想不明白。 徐连霞成功将车停近狭窄的车位,她颇为得意地摁了两下喇叭,见纵有谷竟然没有骂她两句,她颇为惊讶地张达了嘴巴:“有谷姐,你最近脾气好了不少嘛。” 纵有谷的愁思被打断,她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徐连霞,她故作生气:“你的意思是我过去脾气不好?” 面对纵有谷的质问,徐连霞立马为自己辩解:“当然没有,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有谷姐你温柔大方、善解人意,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了!” “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善良的人了,我不过是降低了一点点道德,抛弃了一点点羞恶心,可是这不是情有可原的吗?” 这句台词突然出现在纵有谷的脑海里,尽管时间久远,但她清楚地记得下一段台词是什么。 “我有泥泞一样的过去,有闻者落泪的故事,这泥泞一样的出身是我为恶作乱的理由。” 纵有谷突然笑了,她抛下了一切顾虑。 她笑自己多思多虑、多愁善感,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她向来自私自利,好日子还没过上多久呢,现在装什么圣人同情别人? 比起别人,她做得事情根本不过分。 比起过去,她现在做得事情就更是不值一提。 她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过上更好的生活,名利双收。 每个人都有捷径,有人依靠家财,有人依靠出色的社交能力,有人依靠着敏锐的嗅觉。 纵有谷也有捷径,她的捷径就两个,一个是天赋,一个是纵敛谷。 天赋是她自己的,纵敛谷就是她,她就是纵敛谷。 其实认真算来,她就只是在依靠自己。 她没有违法乱纪,更算不上十恶不赦。 她为什么要为可能都不存在的别人伤心?她只要切实地过好自己的日子。 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她可是纵有谷诶。 纵有谷心情颇好地下了车,造型师已经在等待。 笔挺的藏青色西装与面料顺滑的内搭让她整个人神采奕奕、精神焕发。 纵有谷看着镜子,满意之余,又忍不住去想纵敛谷,去思考之后的对策。 采访是一定会有的,不知道纵敛谷会怎么回应。 但愿不要鱼死网破。 这次电影节设有很多观影会,纵有谷参演的《眼睛》和《游唱歌人的死亡》都会在这里放映。 《眼睛》的主创团队会前往放映现场与观众互动交流,纵有谷和纵敛谷作为主演也要一同前往。 纵有谷早早在放映厅后台等候。 她从后台悄悄看着观众,又回头看看屏幕。 看到台下那么多喜欢这部电影的人,那么多喜欢她的人,她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惊呼。 看到屏幕上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她感慨万千。 过了一会,陈理来了,她放下装得满满当当的双肩包,朝纵有谷挥了挥手。 “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你是谁?” 纵有谷闻言乖巧闭嘴,笑着眨眼睛。 陈理认输:“算了,你告诉我答案吧,我实在分不出你们两个。” 纵有谷小声笑了起来:“我是纵有谷啦。” “对了陈导,我和纵敛谷这次产生的争议给你添麻烦了。”纵有谷开口,态度诚恳。 陈理摆摆手:“别这么说也别这么想,有争议才会有热度嘛。” 纵有谷点点头,抿了抿嘴,看上去有些为难:“陈导,网上那些事情根本是瞎说,我和纵敛谷从来都只依靠自己。” 陈理点点头,宽慰似的拍了拍纵有谷的肩膀:“我当然相信你们啦,我可是看着纵敛谷从武术指导变成演员的,你没有必要特地和我说这个。” 纵有谷像是松了一口气:“当初拍《眼睛》的时候我完成了纵敛谷的一小部分工作内容,我怕你误会我们过去也这么做过。” “怎么会——” “你相信我们别人可就不一定了,所以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公开,好吗?”纵有谷说。 “这是当然。” 纵有谷与陈理又寒暄了几句,而后主创团队陆陆续续就来齐了。 纵有谷装作不在意,却用余光搜寻好久,才在线人群中找到纵敛谷。 视线还没收回,纵敛谷的视线也往这个方向扫过来。 视线碰撞,纵有谷只好迎着视线抬头,纵敛谷朝她笑了一下,纵有谷不懂纵敛谷是什么意思,于是也回一个笑。 纵敛谷还在看着她,纵敛谷还在笑。 纵有谷干脆走近了,她重重拍了下纵敛谷的手腕:“你到底什么意思?给我个准话。” 纵敛谷摇了摇头,她就是笑:“我没什么意思。” 见纵敛谷这样,纵有谷也放下心来。 “为什么不回来?”纵有谷皱着眉毛问。 纵敛谷耸耸肩,十分坦荡:“公司说要降低风险,减少接触。” 纵有谷大惊:“把我当传染病了?” 纵敛谷笑得弯下了腰,最后还是停不下来。 纵有谷伸脚踢了踢纵敛谷,纵敛谷还是笑,没有办法纵有谷也只好蹲下来。 纵有谷语气严肃:“在飞来这里的前两天,我又去公司做过风险评估,重新打磨过我的说辞,如果等会有刁钻问题,你不要说话,交给我就好。” “好,纵有谷老师。” 纵有谷还是不放心,她还想再说几句。可是放映现场的灯光亮起,电影结束了,没有时间专门让她们两个叙旧了。 纵有谷还是有些担心,纵敛谷捏了捏纵有谷的手心,然后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纵有谷撇过头去:“别逗我笑,我笑不出来。” 主创团队上场,站在一排明亮的射灯下,迎接她们的是掌声和欢呼。 不少观众直接地表达了对这部电影的喜欢,纵有谷扭头,瞥见陈理眼中泪光闪闪:“感谢大家对《眼睛》的喜欢。” 话音一落,众人自发地向观众鞠了个躬。 “纵有谷老师,可以说说在拍这部戏时候的心得吗?”台下有人提问。 纵有谷有些惊讶,观众会问出一个如此温和的问题,她皱眉仔细思考。拍摄的一幕幕在眼前涌现,而后她眉头舒展:“表演要真诚,作为演员,我要真诚地相信这个故事,然后真诚地将其演绎出来。先前,我总是演不好那些和我差异过大的角色,我会在心中嘲讽角色过于扁平,嘲笑不真实,但现在想想,不是角色的问题,而是我不够真诚。” “敛谷,请问您作为新人演员,在这次拍摄中有什么收获吗?” “当然。作为新人,我缺少拍摄经验,在剧组这段时间我至少知道了该如何适应拍摄。此外,在有谷的帮助下,我也进一步打磨自己的演技,使得这个角色能更加真实立体。” 几个问题之后,观众陆续离场。 纵有谷松了一口气,当她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绊住了她的脚步。 “有谷老师,敛谷老师,对这一阵网络上的传言你们有什么看法?” 第95章 纵有谷没有拿话筒,她直接说:“想象力太过丰富罢了。” 那人依旧不依不饶:“可是有些地方确实很有说服力,请问两位能稍稍解释一下吗?” 纵有谷微微笑着:“没有什么——” 她的声音被纵敛谷打断。 纵敛谷拿着话筒,射灯的光自上而下打直直打在她身上,她的眼睛异常明亮。 纵敛谷脸上又出现那自信的笑容,纵有谷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想要抢过纵敛谷手上的话筒。 不过她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纵敛谷耸耸肩,语气理所应当:“像就对了呀,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模仿她,有问题吗?” 话毕,纵敛谷直接拉过纵有谷,两个人结结实实抱在了一起。 陈理目瞪口呆,副导目瞪口呆,在场所有人无不目瞪口呆。 “……”纵有谷也是同样目瞪口呆。 只有纵敛谷依旧自信地笑着。 -----------------------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个大情节~ 很高兴遇见你 第83章 “诶你扯着我要去哪里?” 纵有谷扯着纵敛谷大步往外走,纵敛谷也不甩开,就是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诶,再走就要被人看见了哦。”纵敛谷晃荡了两下手。 闻言纵有谷终于停下了脚步,她四下环顾,就近找了一间休息室,将门反锁。 纵有谷瞪着纵敛谷,纵敛谷却依旧笑嘻嘻地直视着纵有谷。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纵敛谷耸耸肩:“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喜欢我。”纵有谷重复了一遍。 纵敛谷将手摊开,她说:“我本来就喜欢你呀,这是实话,没有什么问题。” 纵有谷叹了口气,继续问:“你别装傻,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在镜头前这么说。我不信你公司那边没有给你准备应对措辞,我也不信你真的只是真情流露、情绪上头,你不要撒谎,你骗不过我,我要你诚实地回答我。” 纵敛谷还是笑,她耍赖一样把低下头,把脑袋放在纵有谷的手上:“我没有撒谎,难道你觉得我不喜欢你?” “当然不是——” “我没有瞎搞,公司同意了。” “什么?”纵有谷瞪大了眼睛。 纵敛谷忍不住笑出声音,她站起身,用食指勾住了纵有谷的手指,她的手牵动纵有谷的手不断摇晃。 “你是二月兰最佳青年演员奖得主,也是电影节双提名演员,在镜头前你是用功的、励志的,几乎人人都夸奖着你,你过去的坏脾气变成了真性情,再算不上什么缺陷。所以当一个传闻出现时,才会变得这样难以收场。”说到这里,纵敛谷顿了一下,抬眼看着纵有谷。 纵有谷扶着脑袋,颇为苦恼:“所以你就给我制造了一个更加爆炸的消息。” 纵敛谷点点头,她摊开纵有谷的掌心,用指尖在手心上乱涂乱画。 纵有谷抽回手,重重点了一下纵敛谷的脑袋:“那对你有什么好处?葛崖又为什么会同意?难道你没长脑子,她脑子也没了?” 纵敛谷以牙还牙,在纵有谷的脑袋上重重点回去,见纵有谷捂住了额头,她才心满意足地开口:“你现在多火呀,她们巴不得我能借借你的人气呢。你看,一举两得,既解决了你的危机,也能让我走走捷径,这多好呀。你竟然还骂我笨,真是不识好歹。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可能要委屈你和我绑一辈子了,我会像烂泥巴一样缠着你不放的。”纵敛谷还是笑。 纵有谷终于笑出来了,她说:“求之不得。” 纵有谷看着纵敛谷,就像在照一面镜子。 此时此刻,纵有谷清楚地知道纵敛谷的想法,她也知道纵敛谷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纵敛谷目光闪闪,纵有谷眉毛却倏地皱起来。 她推开纵敛谷,怒目而视:“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了你整整一个月。” “我和你说了呀,是公司的安排。” “你放屁,别敷衍我。”纵有谷用力推搡纵敛谷的肩膀,语气佯装生气。 纵敛谷后退两步,撑在一旁的柜子上,她抬眼还是笑:“我就想看你想念我的样子,我做了那么多,我总该有些回报吧。” 纵有谷伸手指着纵敛谷的眉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纵敛谷把纵有谷扯进了怀里。 公司的确要求减少见面,但是她可是纵敛谷,谁能真的困住她呢? 只要她想,她可以随时回到属于她和纵有谷的家里去。 但纵敛谷没有选择回去。 纵有谷所纠结的、所忐忑的,也正是她摇摆不定之处。 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是否要借这次机会踩着纵有谷一步而上呢? 她向来是个自私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她事事以自己为先,不曾为别人退让过。 但纵有谷不是别人,于是一夜无眠,纵敛谷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要和纵有谷一起走向未来,纵有谷和纵敛谷应该时时刻刻紧密相连才对。 她敲响了经纪人的办公室,说出了自己惊世骇俗的想法。 得知自己的决定被同意的那一刻,纵敛谷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本想第一时间回家,但还没迈出脚步,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知道纵有谷在想着自己,她乐于看到纵有谷因为自己难受,她也享受着思念带来的痛感。 久别才能让人更加珍惜重逢。 “哈?你是不是有毛病?”纵有谷点着纵敛谷的头,纵敛谷这次没有还手,她任由纵有谷上下其手。 “那你怎么才能原谅我呢,纵有谷小姐?要不要打我一下?”纵敛谷一边说一边把脸凑了过去。 纵有谷也毫不客气,她扬手蓄力。 纵敛谷丝毫不惧,她依旧笑眯眯地看着纵有谷。 眼看手掌就要落下,敲门声打断了纵有谷的巴掌。 门外的人像发了疯一样狂拍大门,休息室的门哐镗作响。 纵有谷和纵敛谷两人对视,双方都是疑惑地神色。 两人敛起了笑容。 “野狗。”纵有谷骂道。 “恶犬。”纵敛谷如是低骂。 纵有谷走在前面,纵敛谷稍稍落后一些,两个人都盯着那扇门。 纵有谷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下一秒门就被迅速拉开,要不是纵有谷躲得快,那门准得撞在她的脸上。 看清门外来人,纵有谷和纵敛谷二人都惊呼一声:“苏彤果?” 纵有谷刚想开口骂人,谁知苏彤果直接忽略了她,直直朝纵敛谷走去。 “纵有谷,你和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疯了是不是?” 苏彤果将一旁的柜子拍得嘎吱作响,她脸上又是惊讶又是生气。 纵有谷举起手,小声开口:“苏彤果,我才是纵有谷,你认错人了。” “什么?”苏彤果仿佛才发现这间不大的休息室里竟然有三个人,呆滞数秒,而后才反应过来,后退两步,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 能和纵有谷成为好友的绝非泛泛之辈,苏彤果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一向强悍,她沉默数秒,然后调整好语气:“祝百年好合,再见。” “站住,你过来就过来,你敲门这么响是什么意思?” 苏彤果来劲了,她瞪大眼睛,声音托得又尖又长:“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以前让胡迎花赶我,你可过分多了。” 纵有谷皱眉反驳:“可那是我的休息室,我这么做天经地义。” 苏彤果笑了:“巧了,这间是我的休息室,我这么敲门也是天经地义。” 纵有谷四下环顾,果然在角落里的一个桌子上看见了苏彤果的工作牌。 她有些尴尬地张望,然后拉起纵敛谷就往外走:“哈哈,没看见,我先走了。” “我看见你们两个被提名了,我为你们高兴。” 纵有谷纵敛谷二人顿了一下,她们两个都笑着点点头,然后说:“你也是。” 是的,苏彤果也被此次电影节最佳配角奖提名。 自《同学社会化指南》的试镜后,苏彤果选择的道路与纵有谷纵敛谷二人都不同。 她不再当主演,她开始接一些戏份特别少的小角色。 齐芳也问过她的想法,苏彤果只是说,她得多尝试不同类型角色。 她不断打磨自己的演技,丰富自己的情感体验,表演变得更加自然动人。 苏彤果愣了一下,她没有再问别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于是她向两人摆了摆手。 在苏彤果佯装不耐烦的表情中,纵有谷和纵敛谷二人走出了休息室。 纵有谷牵着纵敛谷的手走着,她们逛了很久,一会往展区走,一会又挤进观众席一起观看入围的电影。 电影的画面在她们眼前闪过,荧幕的亮光照亮了两人的脸,眼睛更是闪闪发光。 第96章 作为演员,她们却没有看完一整部戏的耐心。 纵有谷捏了捏纵敛谷的手,纵敛谷会意,两人从弯着腰悄悄走出放映厅。 她们挤入人群,周身是不断攒动的人头,她们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十指相扣,在人群中穿梭。 她们的行为几乎可以说是招摇过市,好奇的目光、断断续续的快门声、轻声的交谈此起彼伏,她们却置若罔闻。 她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要将这三年来的躲躲藏藏都弥补回来。 纵有谷有些累了,她就牵着纵敛谷往自己的休息室走。 她按照记忆走,左转右转,兜兜转转,纵敛谷偶尔指指方向。 不过两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她们的方向感实在不好,目的地明明是纵有谷的休息室,一抬头,却误打误撞来了纵敛谷的休息室。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一进门,纵有谷就拉开椅子坐下,开始浏览手机。 她得意洋洋地将手机屏幕凑到纵敛谷的眼前,纵敛谷的回答与两人牵手的照片占据了整个版面。 纵有谷浏览着一条条评论,时而点头,时而大笑。 纵敛谷看不下去了,她抽走了纵有谷的手机。 一拿走手机,纵有谷就盯着纵敛谷笑。 “真好,遇到你之后一切都在变好。” 她和纵敛谷正在携手一起走向更远更高的地方。 不止于此,纵有谷过去只注意自己,她既自卑又自傲,于是就刻意忽略旁人。 现在,她终于可以更加平和地看旁人。 她依旧像以前一样爱着自己,半分不减。 但她不再对旁人的失败幸灾乐祸,她也不会因别人的成功愤愤不平。 纵有谷看着纵敛谷,她确信,一切都在变得更好。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见你[可怜] 第84章 此次电影节一共开了两周。 在这十四天内,纵敛谷那番惊天动地的回答让她们二人在整个电影节期间热度高居不下。 对纵敛谷的质疑声不断,不少人揣测纵敛谷别有用心,不少人为纵有谷鸣不平。 除却上述,倒也有一些声音表示理解祝福。其中也不乏纵有谷的粉丝。 毕竟,能喜欢纵有谷的,也绝非等闲之辈。 外面的嚣嚣然全然都没有影响到纵有谷与纵敛谷二人的心情,她们二人对此倒是十分平和。 这两周内,除了偶尔的活动出席,她们随心所欲地安排着自己的时间。 时而去各个放映会上凑热闹,时而又去周边商圈闲逛。 自始至终,她们都是那么大摇大摆。 纵敛谷不再全副武装,纵有谷也没有戴上口罩,两人的手始终都没有松开过。 察觉到远处的相机,二人出奇默契地转身,对着相机的方向笑嘻嘻地比了个剪刀手,而后大摇大摆地走进电梯。 “你今天不许挑三拣四,一定得吃光,可花了大价钱的。”纵有谷用叉子推了推纵敛谷盘子里的鹅肝。 纵敛谷轻哼一声:“昨天可不能怪我,那菜的确难吃,咸又不咸、甜又不甜的,吃进嘴里一股怪味。再说,你不也没吃嘛,你自己拿着菜单胡来,最后自己却不吃,就一个劲把东西放我盘子里,别以为我没发现。” 纵有谷觍着脸笑,从纵敛谷的盘子里叉走了一大块肉,直接塞进嘴巴里得意洋洋地咀嚼起来。 “吃相真差。”纵敛谷说。 纵有谷耸耸肩:“我们本来就是这个德性嘛。反正在包厢里,这里只有你我,在外面装得人五人六,累死了,放松一会呗。” “行吧。”纵敛谷一边吃,一边防着纵有谷抢。 服务生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瓶好酒,紫酱红的液体倒入醒酒器,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酒精味道。 戴着白手套的服务生微笑着躬身,而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纵有谷笑了,她喜欢被服务,纵敛谷也是同样。 她们满意地环顾四周,视线从彼此的脸上划过,最后落向窗外。 天黑了,矗立着的高楼大厦都亮起了灯,从高处望下去,整个城市都是那么精巧。 包厢的隔音很好,让人心烦的吵闹被隔绝在外面,她们的欢闹拌嘴声也绝不会传出去,偶尔进来传菜的服务生都轻手轻脚。 钱与名声让她们能够保持体面也能享受隐私。 这是过去的她们不曾享受过的。 在她们的少年时期,她们曾经拿着刚赚来的几个硬币,奢侈一把,难得去了路边的小馆子解决午餐。 身形尚未长开的她与她被挤在人群中,她们费了死劲才把手上攥着的纸币递出。 她们两个都不会忘记,那次她们没有舍得花钱,只买了一小碗馄饨。 六个小馄饨漂荡在紫菜汤中,随着热气一同冒出的紫菜的鲜味和一点点胡椒味足够让她们垂涎三尺。 店很小,拢共就安了三张桌子,已经没有座位了,能够落脚的地方也早已沾满了人。 热滚滚的小馄饨实在有些烫手,两只手只好来回交替拿碗。小心翼翼地挤出人群,生怕汤洒出来一点。 但人实在太多,推搡碰撞是难免的,一点滚烫的液体先是飞溅在她的手上,然后沿着手腕往下滴。 最终,她在小花坛边边上蹲了下来,泡沫塑料碗已经有些变形,但是没有关系,她认真又严肃地掰开一次性带有木屑的一次性筷子。 即便现在的她们早已报复性地品尝过数不清的名贵食材,小馄饨早就黯然失色,但那天的小馄饨的味道是永远不会被忘记的。 馄饨皮是滑嫩的,不用咬,只要轻轻抿就会在口腔中融化开来,然后带着紫菜的鲜味与肉馅的香味滑进肚子里。 肉馅是多汁的,葱香味和肉的鲜香巧妙融合在一起,即便吞咽入腹,口腔中依旧回荡着浓郁的香味。 六个馄饨是绝对不够吃的,在吃完两个之后,就开始有些舍不得。 筷子就苦恼地在汤中搅动,来来回回搅动几遍,然后再嘬一口沾在筷子上的汤汁。 舔舔嘴唇,终于下定决心要一口气吃完。 一阵风掀翻了纵敛谷的泡沫汤碗,她愤愤地站起身,风还在吹着,把地上的汤吹出一阵阵涟漪。 纵敛谷抿抿嘴,她想骂,却不知道骂谁,最终就只好重重地跺脚,气呼呼地离开。 一只被追赶而狂奔的灰褐色大狗从角落窜出,一脚踢翻了纵有谷的馄饨。 白乎乎地、隐隐约约透着肉色与葱色的馄饨就躺在了地上。 纵有谷噌的一下站起身,她站了一会,把脸憋得通红,搜肠刮肚也没能想出什么词。 最终一跺脚,对着狗远去的方向破口大骂:“野狗!恶犬!” “野狗!恶犬!” 纵有谷用叉子指着纵敛谷骂。 方才纵敛谷趁着纵有谷出神,她抢走了纵有谷切好的牛排,带着一点焦香和黄油香味的肉囫囵进了纵敛谷的嘴巴里。 纵敛谷心满意足,纵有谷怒目而视。 纵敛谷漱了漱口,她慢条斯理:“都这么大人了,别这么小气嘛。” “算了,我大度,不和你计较。”纵有谷摆了摆手。 她们又笑闹了一会,没过多久她们就安分地离开了。 不是她们规矩了,而是明天晚上就是颁奖典礼,于是只好收敛着,以保持最好的状态。 纵有谷和纵敛谷的酒店并没有被安排在一起,晚饭之后,徐连霞和胡迎花二人就将二人接走。 纵有谷讨厌入睡,眼睛一睁一闭就得起来工作,但是没有办法,生活还在继续,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她有些紧张,为她,也为纵敛谷。 纵有谷今年共有两部电影上映,纵敛谷作为新人参演了一部电影。 观众反响都不错,但不知道业内人士会如何评价她们的表现,不知道她们能不能获奖。 她们都是虚荣又庸俗的人,更可况她们付出了那么多,她们没有理由不盼望自己得奖。 纵有谷以往总是觉得没有纵敛谷的时间是格外漫长的,但这次,时间也莫名其妙地过去了,一晃就到了第二天,繁忙的准备工作填补了她的闲暇。 “有谷姐,我和你讲这次特别有希望得奖呢。” 纵有谷挑了挑眉,看着在身后滔滔不绝徐连霞,她问:“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不是啊,是我推算出来的,这次只有您被两个奖项同时提名,概率一下子就上去了,再加上您的表演那么厉害,您拿奖不是板上钉钉的吗?” “别拍马屁了,闭嘴吧你。” “有谷老师,您看头发这样可以吗?”造型师问。 她的头发被盘了起来,额前耳边没有一点碎发,整个人利落凌厉。 纵有谷在镜子前不断扭头,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比以往更加光彩夺目。 第97章 她很满意,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塞到造型师和徐连霞的手里,又往她自己的嘴巴里扔了一颗。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往会场走去。 深红色的柔软地毯吸走了一切声音,一步一步像踏在柔软的棉花上。 纵有谷在礼仪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落座后,她才发现自己的位置是多么靠前,是多么显眼。 糖在口腔里化开,发腻的甜味黏在牙齿两侧的软肉上。 会场内的射灯缓慢移动着,在地毯与丝绒座位上投下一个个光点。 纵有谷扭头,视线越过人群,目光几番扫动,终于在后排找到了纵敛谷。 纵敛谷敏锐地察觉了她的视线,她点点头,对纵有谷露出一个微笑。 纵敛谷今天的打扮几乎和她一模一样,她们绝对没有事先商量过,纵有谷一下子愣了神,回过神来,她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音乐一下子变得响亮,两位主持人从幕后走到台前。 “已然是收获的季节,在过去的一年,我们看到了太多精巧的电影作品,电影中的一幕幕打动人心。无论票房、无论成绩,每一位电影人都是那么伟大,感谢你们的坚持,感谢你们将作品带上荧幕。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今年有哪些精彩作品,有哪些出色的电影人吧。” 屏幕上放映着电影合集,第一个镜头就是纵有谷,屏幕里的她被孩子们包围着,她在圆圈中间放声歌唱。 摄像机在此时此刻对准了纵有谷,纵有谷冲相机露出一个笑容。 视频继续播放着,里面有像苏彤果、余昭这样的熟悉面孔,也不乏陌生面孔。演员的年纪跨度也非常大,有和纵有谷年纪相仿的,但更多的是比纵有谷年长些许的。 纵敛谷是在中间出现的,她出现的时间不长,却是最有冲击力的一幕,令人印象深刻。 接在电影片段合集后的,是部分导演编剧的采访。 “这部电影的创作目的很简单,我只是想要向观众讲一个故事,仅此而已,没有什么道理要讲,如果有所启发是最好,但毫无收获也没有任何问题,因为这就只是一个故事。” “我对整个电影产业是充满信心的,从业那么多年,我看过行业鼎盛的时候,我当然知道现在算不上一个好时候。我看到了萧条与寂寥,但我也看到了希望,你看到了吗?有那么多优秀的青年人正站着呢,也有那么多像我这样的老前辈正倾囊相授。” …… 饶是纵有谷,她在此时此刻也红了眼眶。 一路走来,遭受过不公平,但她也收到过来自别人的爱护与指导。 现在看看,她实在是幸运至极。 视频在这里结束。 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纵有谷低头,是来自纵敛谷的消息。 颁奖即将开始,纵有谷匆匆打开手机。 ——结束之后去吃馄饨不? 她微微扭头,余光看见了纵敛谷的笑容。 ——好啊,你请我吃。 无论结果如何,纵有谷都是无比高兴。 -----------------------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见你[可怜] 第85章 纵有谷没能得奖。 纵敛谷同样陪跑。 记得那聚光灯在入围演员中间来回打转,纵有谷和纵敛谷都认为那光最后必定会落在她们中的一个身上。 但是没有,纵有谷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光从她眼前毫不留情经过,留下一瞬间的炽热,最后掠过人群,落在一位年长的演员身上。 纵有谷瞪大了眼睛,在吐出一口气后她就放平了心态,从椅背上挺起腰,重重地鼓掌。 她认识那位得奖的演员,她参演过不少作品,从炮灰一路成为主演,一步步戏将她的演技打磨锋利,过去不甚宽裕的生活丰富了她的生活体验,如此结局称得上苦尽甘来,一句影帝也更是名符其实。 纵有谷看着台上的那位演员,皱纹在她的眼角开枝散叶,整个人是岁月沉淀后的平和宽容。 纵有谷看见那位演员深深地吻了一下金黄色的奖杯,而后目光灼灼地环视台下,纵有谷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短暂交会。 “我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拿着这么重的奖杯,我没有想过会得奖,所以也没准备发言稿,只好随便说两句。 我比任何人起步地都晚,几乎可以说是因为走投无路才误打误撞进入了这个行业。起初我缺少激情,论天赋几乎可以称得上残缺,一路跌跌撞撞,妄自菲薄过,也骄傲自大过。经历无数次自我怀疑,心态才慢慢平和,真正在精神上成为一名演员。 我已经四十七岁了,二十岁入行,我应该能算得上行业二十年来起伏变化的见证者。 比起过去,现在的确算不上一个好时候,好在现在也不是一个低谷。 公平、良性竞争、百花齐放,在电影人的努力下逐渐复位,而我也因此能收获这个奖项。 千言万语只有一句幸好,幸好我坚持下来了,幸好一切在慢慢变好……” 难过吗?纵有谷扪心自问。 失落当然在所难免,难过一瞬,纵有谷脸上的笑越来越大,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台上演员的声音温润却极其富有感染力,让纵有谷的心也有力地跳动起来,让她坚信她的未来也充满希望。 也许她也能在这个行业里度过她的下一个十年甚至二十年,然后大有一番作为。 手机响了,是纵敛谷。 ——你在哭? ——放屁,我哭没哭你最清楚。 ——难过不? ——你难过不? 纵有谷合上手机,她笑了笑。 在申报奖项时,齐芳与陈理协商一致,将《眼睛》中纵有谷饰演的妹妹一角定为配角。 纵有谷依靠《游唱歌人的死亡》中陆婷一角入围最佳主演的最终角逐,依靠《眼睛》妹妹一角被最佳配角提名。 而今晚,最佳配角奖落到了苏彤果手里,最佳主演也没能落到她的手上。 她和纵敛谷两个人都是空手而归。 ——难过个头,我现在充满干劲。 ——巧了,我也是。 主灯暗下,一排排射灯也逐次熄灭,悠扬舒缓的音乐在整个会场流淌。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起,借着宽大的袖子两只手牵在了一起。 抢不到获奖演员采访的记者纷纷蹲在门口,于是她们两个正好被拦下。 闪光灯与问话声此起彼伏,问她们没有获奖的感受,问她们今后的规划。 要是换做平常,她们必定早早不耐烦,但是好在她们今天心情不错,问题回答得细致真诚,挑不出一点毛病。 纵有谷摆了摆手,她笑着说:“我们俩还没吃饭呢,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能不能放我们走呀?” 面前的人墙分化出一条狭窄小径,她们还没走远,就被最后一个问题叫住:“敛谷老师,你之前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可以解释一下吗?” 视线集中在纵敛谷身上,纵有谷也看着纵敛谷。 只见纵敛谷微微一笑,她露出一口白牙:“喜欢就是喜欢呀。”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怪异地看着二人。 纵敛谷笑得更大声,她补充到:“我喜欢所有投缘的人,有谷老师在相貌上与我别无二致,在精神上简直是一模一样,我难道不该喜欢这个和我这么有缘分的人吗?我看今天碰上你们也是缘分,我也好喜欢你们呀。” 话音未落,两人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哈哈大笑,拿着相机和收音话筒的记者们也笑了起来,然后继续她们的工作。 纵敛谷模棱两可的回答总算让这件事告一段落。 她们两个心情颇好,在街上大摇大摆。 夜深了,街上的点大多落锁关门。她们用手机地图,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在营业时间内的小吃店,她们匆匆赶到那里,等待她们的却是放下来的卷帘门,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 二人垂头丧气,纵有谷叹了口气:“奖项空手而归,现在吃个饭也要空手而归了。” 纵敛谷郁闷地将脚边的石子踢到几米开外。 寒风阵阵,两人身上衣服又不算厚,她们只好回去。 胡迎花开着车来接纵敛谷,见徐连霞还没来,纵有谷也腆着脸上了纵敛谷的车。 “诶?有谷姐,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吗?”胡迎花看着纵敛谷问。 “对啊,走吧小花同学。” “哦哦,行。” 汽车在开着,胡迎花大概觉着与奖项失之交臂的两人会心情低落,故才保持沉默,于是一路上她竭尽所能地寻找话题,搜肠刮肚翻出一些陈年老笑话来。 殊不知,后座二人并没有为奖项心烦,反而因为饥饿没有力气说话。 在车上两人就叫了外卖,一到酒店两人就美美享用她们迟来的晚餐。 明明没有事先商量好,两人点的竟然是同一家店的小馄饨。这细小的默契让两人感到幸福,减轻积攒二十余年的孤独。 第98章 “你说我们啥时候能拿一个大奖?” “两年绰绰有余。” “这么自大?” “你可是纵有谷,我可是纵敛谷,不要小瞧自己了好不好。” 两人胃口一向很大,小小一碗馄饨明显不能填饱她们的肚子,于是两人一边吃一边盯着对方碗里的馄饨,都想要看准时机悄悄偷走一两个。 但是没办法,谁让两人过于默契,每次蓄势待发,最后都会以一个尴尬的对视结尾,最终只好安安分分地在自己碗里扒拉。 实在太饿,最终塑料碗里连一点汤都不剩。 纵有谷指着空碗笑:“饿死鬼来了。” “是两个饿死鬼。”纵敛谷指正。 酒店楼层很高,一扇落地窗让她们将大半个陌生城市尽收眼底。 夜深人静,而她们却精神抖擞。 纵有谷本以为她们会有一番荒唐而又激情过剩的温存,但是没有。 有了新家之后,她们将家当作了据点,再也无法习惯外面的床铺软榻。 她们像两只动物一样标记领地,也将只将彼此视为同类。 电影节之后,她们都接了不少工作。 纵敛谷在演技上不断精进,纵有谷在身法上越发娴熟,她们不再像过去那样互相帮助,过去的合作岌岌可危,情感上的依赖却没有因此摇摇欲坠。 她们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要爱着对方,或者说,她们爱自己爱到了极致。 纵敛谷曾隔着电话如此调侃,她们两个之间剩下的只有纯粹的自恋了。 她们将全身心投入了工作,时常忙得脚不沾地。 纵有谷空了,纵敛谷又在忙,好不容易等到纵敛谷没工作了,纵有谷却又飞到了另一个城市。 几个月,看着天从寒冷转向温暖,两个人都没能见上几面,好不容易经营好的家时常灭着灯空无一人。 这天,纵敛谷结束了工作,终于回到了她和纵有谷的家。 她还没放下行李箱,就接到了纵有谷的电话。 “纵敛谷同学,回家快乐,我估计还有几天才能到家,你就跪迎纵有谷大王回家吧。” 纵敛谷还在喝水,闻言差点把一口水喷了出来,她擦擦嘴角:“我真服了你了。” “你吩咐你去买几盆绿植,叫阿姨来擦擦灰尘,等我回来,我希望迎接我的是一个干净温馨的家,和一个体贴的你。” “滚吧,要求这么多。” 又一阵嘻嘻哈哈,纵敛谷都听到对话那边场务的催促,她立马打断纵有谷的对话,撂下一句好好工作后就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她向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竟然也感受到几分别离愁绪来。 不过想想纵有谷也是同样的心情,她就非常满足。 纵敛谷把剧本放在茶几上,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 一把拉开窗帘,春天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透过手指缝就能看见蓝天白云。 纵敛谷捧着一杯热水,沐浴在阳光里。 这一阵她接了很多剧本,整个人沉浸在一轮接一轮的拍摄中。 剧中,她就是无依无靠的青年,她就是便利店的老板,她也可以是运动员。 她演得忘乎所以,每一场都是酣畅淋漓。 每每结束拍摄,她都分不清现实与戏剧。 胆战心惊、提心吊胆、饱受道德折磨的日子离她太远,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过去杀手经历也不过是演得一场戏罢了。 黄褐色的草坪现在已经是一片碧绿,低矮的灌木被修剪整齐。 忙碌的工作消耗心神,比单纯的体力劳动还要磨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她敏锐地发现,这个家中好像有些异常。 ----------------------- 作者有话说:正文还有一章~ 很高兴遇见你[可怜] 第86章 纵敛谷的敏锐丝毫没有被安逸的生活磋磨半分,一醒来就发现家中的异常。 门口的垫子歪斜了几个角度,杯子也与她入睡之前的不同。 警惕一瞬,她很快放松下来,因为她知道,是纵有谷回来了。 她喊了两声,没人应,她明白纵有谷是刻意躲在了暗处。 对于纵敛谷来说,找出纵有谷的藏身之处自是易如反掌,她甚至都不用观察房间内的细节,她只要设身处地,想象她会躲藏在哪里就好。 不过,生活总不能这么古板,一辈子总是需要那么一点情调。 纵敛谷在家里走了几个来回,一边走一边喊纵有谷的名字,拖鞋在各个房间踢踏作响。过了好久,她才缓步走向卧室,从衣柜里找出了纵有谷。 “天呐,怎么是你呀,我好惊讶。”纵敛谷瞪大了眼睛。 纵有谷伸手将纵敛谷的脸拨向一旁:“你肯定一早就发现我了,你演得一点都不像。” “谁让我们是同一个人呢?” 纵有谷眯着眼睛笑,她扶着纵敛谷的脑袋,在对方脸侧重重亲了一口:“也是。” 纵敛谷伸手将纵有谷从衣柜里扶出来,她问:“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你猜不出来?”纵有谷看着纵敛谷笑嘻嘻地问。 纵敛谷眼睛转了好几圈,她十分肯定:“你太想见我了。” 纵有谷用指腹狠狠点了纵敛谷的脑袋:“自恋狂,才不是因为这个呢。” “那是因为什么?” 纵有谷故作神秘,她沉默地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蛋糕。 纵敛谷皱着眉毛:“今天可不是我们的生日。” “今天当然不是我们的生日了,哼哼你怎么能忘呢?”纵有谷拆开包装袋,将做成数字5形状的蜡烛插到蛋糕上,“今天正好是我们相遇的第五年。” 纵有谷目光灼灼地看着纵敛谷,双手环在纵敛谷的脖子上,又将不小心蹭在手背上的奶油抹到纵敛谷的脸颊上。 纵敛谷看着纵有谷,她皱着眉毛神色有些认真,似乎是在思考。 “在想啥呢?”纵有谷用肩膀撞了撞纵敛谷。 纵敛谷开口:“你是说今天是我来这个世界的第五年?” “对啊,我不可能记错的。” 纵敛谷了然地惊呼一声:“那今天是我的忌日呀!” 纵有谷:“……” 整个蛋糕呈鹅黄色,上面用奶油画着两个一模一样的q版小人,两个小人笑眯眯的,纵有谷和纵敛谷两人也是笑眯眯的。 纵有谷小心翼翼地切着蛋糕,将两个小人完美地分在两个碟子里。然后端起小碟子,把脸藏在蛋糕后面:“我好喜欢你呀。” 纵敛谷笑眼弯弯,然后拿起另一块蛋糕,小人图案面向纵有谷,她说:“是我更喜欢你一点。” 两个人哈哈大笑,在表达对彼此的爱意方面,两人从来不会吝啬。 明明是同一个蛋糕,但她们总是被对方碟子里的那块蛋糕吸引,叉子不断在眼前交错。纵有谷眼睛一转,干脆咬住了纵敛谷的叉子。 纵敛谷甩了甩手,纵有谷就是死死不松口。 “野狗来了。”纵敛谷扶了扶额头。 纵有谷笑眯眯地伸手指着自己:“野狗、恶犬。” 话音一落,她就咬住了纵敛谷的手指,她没有留情,将纵敛谷的指尖咬得发白,松口时还能看见深深的齿痕。 “痛死了。”纵敛谷抱怨。 “那你咬回来呗。”一边说着,纵有谷一边站起来,一手撑住纵敛谷的肩膀,另一只手撬开纵敛谷的牙关,“咬回来呀。” 纵敛谷抬头,目光顺着手臂落到纵有谷的鼻尖上,她看见纵有谷皱着鼻子笑,鼻背上堆起一点软肉,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纵有谷深深吸引的,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对纵有谷的爱意时,她早就深陷其中。 相比过去,她们成长了很多。 自负自傲与自恋却依旧深深刻在她们身上,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生来自恋的她们注定被彼此吸引。 纵敛谷叼着一块蛋糕喂到纵有谷嘴边,她笑吟吟地看着对方。 纵有谷愣了一瞬,然后迎了上来,她没有含住蛋糕,反而咬住了纵敛谷的嘴角,尖尖的虎牙在嘴角若即若离,比起疼痛更令人发痒。 纵敛谷笑了,从鼻腔中哼出的气流扑在纵有谷的脸上而后又反到了自己的脸上,她咽下蛋糕,然后轻轻朝纵有谷脸上吹气,吹得纵有谷眼皮翕动,发丝轻轻晃动。 “你是更爱我一点,还是更爱你自己一点。” 此言一出,纵敛谷自己都愣了一下,这话实在有些撒娇的意味。 纵有谷将手环在她的脖子上,手指拨动着纵敛谷后脑勺的头发,她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 纵敛谷将脑袋靠在纵有谷的手臂上,她干脆耍赖:“你一定是爱我更多一点。” 纵有谷点了点纵敛谷的脑袋,她也不反驳,就是用吻堵住了纵敛谷的嘴巴。 第99章 纵敛谷像是早有准备一般迎了上去。 “你为什么不闭眼睛,电视剧里两个主角接吻都是闭眼的?”纵有谷问。 “你不也没有闭上?”纵敛谷不高兴地皱起了眉毛。 “也是。” 似乎是不满意突如其来的中断,纵敛谷伸手扶住纵有谷的脑袋,有些强硬地将这个吻继续下去。纵有谷也抱着纵敛谷,两个人都是那么用力,好像都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们喜欢亲吻,喜欢拥抱,喜欢亲昵。 亲密的接触让她们浑身颤栗、通体舒畅。 将近三个月没有见面,她们自然抓住一切机会去探索,竭尽所能地交流,不分昼夜。 这个家里的每一寸都沾染过她们的气息,再过荒唐的想法也能成为现实。 整个家里,她们尤其偏爱那阁楼。 阁楼逼仄低矮,将小窗打开一条缝,就能听到穿堂风的尖声呼啸。 种种都让她们回想起过去,自己的过去与对方的过去在意识迷离中交替出现,让她们产生了一种过去就有对方陪伴的错觉。 地板是凉的,长桌也是凉的,只有对方的躯体是热的,只有她们两个是汗津津的。 她们从来不闭眼,视线不曾离开过彼此,即便是在最顶峰,她们也极力对抗闭眼的本能,直视着对方。 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纵有谷眯着眼睛像只猫一样趴在纵敛谷身上玩手机,她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谁的消息让你这么苦恼呀?” “工作消息呗。”纵有谷将手机扔远,她怨声载道,“工作工作又是工作,都是因为工作我们才不能见面。” “那你别干了。” “那怎么行?”纵有谷重重推了纵敛谷一下。 纵敛谷就是盯着纵有谷笑:“一切都会有回报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年春天,紫色与蓝色的小花开满布道,星星点点散布在整座城市。 春光明媚中,纵敛谷成功拿下二月兰最佳主角奖。 也是这一年的秋天,纵有谷成为国际影节史上最年轻的最佳主角。 一年之内二人双双获奖,她们的成就让所有人惊叹,几乎没有人不为她们两个惊叹。 有人称赞她们是天生的演员,有人视她们为逆袭的典范。 不管怎么样,她们终于过上了期待已久的生活,经济上的阔绰与渐长的名声丰盈着她们的生活。 贫穷、自卑彻底远离。 也是那年,陈理邀请她们做她新节目第一期的主角,为她们拍一期人物深度追踪。 她们想也没想,异口同声地表示同意。 三脚架、拾音器、摄像机将她们包围,只不过这次的拍摄地点是在她们的家里。 布在各个角落里的摄像机起先让她们有些不自在,不过适应能力一向很强,躺着就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她们像平常一样闲谈,与往常一样在厨房优化鸡蛋饼制作工序,在阁楼畅谈人生理想。 她们熟悉拍摄流程,为节目提供丰富的素材,拍摄进度竟然比预期快了不少。 拍摄最后一天,是一个访谈。 她们放松地坐在沙发上,摄像机架在她们斜前方,导演陈理坐在摄像机后面。 “准备好了吗?”陈理问。 两人都比了个ok的手势。 “有谷、敛谷,可以告诉观众朋友们,你们最想对谁说一声感谢吗?”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纵有谷做了一个手势,让纵敛谷说。 “我本来想说我最想感谢自己,不过这个答案似乎有些自恋了,我逼着自己再去回顾成名的这一路。我这才发现,有那么多人对我们释放过善意。小时候哪怕贫苦也有院长的关爱,入行后又时常得到众前辈的指点与爱护。面对善意,我们两个总是羞于表达,就借着这个节目说一句感谢吧。” 纵敛谷看了纵有谷一眼,见纵有谷神色如常,她高兴地笑了起来。 从二十二岁到二十七岁,她们与五年前相比变了不少,幸好她们两个总是一模一样。 陈理依照访谈大纲又问了几个问题,她们对答如流,整个过程轻松愉悦。 最后陈理问她们对青年演员有什么想说的。 纵有谷的目光看向窗外,穿过透明的玻璃,她看见树枝在碧蓝色的天空中迎风招展。 “我向来自负,曾经也热血自傲地觉得自己能改变这个行业,让演艺业变得更好。 不过大家也看到了,因为种种原因,这个行业似乎比我刚入行那会还差了一些。 每年的影片越来越少、好的剧本也越难越遇到、制片人没有以前那么大方了……也难怪有人说现在的影视行业正经历寒冬危机。 我经历特殊,也难以给到什么切实的建议,能做的只有鼓励。 我想对喜欢表演的同行说,即便正处寒冬危机,你们是即将启航的飞机。是你们的坚持,让更多人看到更好的作品。” 纵有谷悄悄握紧了纵敛谷的手,她还年轻,未来她还会接下更多的戏,让她的天赋物尽其用。 接下来的路,她还会和纵敛谷一起走。 ----------------------- 作者有话说:至此《肮脏的我们出身泥泞》正文部分完结了。 结尾仓促潦草,甚至有点滥俗大团圆的味道,按照半年前的计划应该是她们在互相合作下快速斩获大小奖项。但是真正到写的时候又临时改变主意,我想让纵有谷和纵敛谷在精神和生活上都完满,想让她们在情感与事业上都完美,想让她们“光彩”地成功,不留下一点可以诟病的地方,于是又拖了一长段。故事不够精巧,语言不够凝练,中间又断更让大家等待那么久,后期的故事却那么潦草平庸,我感到非常愧疚。 看专栏栏目名称就知道,我从来没想到会遇到你们。我向来三分钟热度,总是沉溺在即时的满足中,期待着事事有回应,希望一点点努力就能看到成效,如果没有你们说不准老早就放弃了。 这章评论区随机掉落小红包,真的非常非常感谢各位。 很高兴遇到你,希望有缘能够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