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芳华》 第一章 报名入班 一九九五年燥热的八月下旬，高校录取工作基本接近尾声，一家欢喜多家愁！ “吴瑞，这已经是第三个学校了，再不定下来就晚了！”刘祥紧锁的眉间露出一抹忧郁，黑亮的眼睛闪出一丝感伤。 高考落榜的痛苦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消散的。 “不用着急，我把最好的选择放在最后来考察。”望着渔洋高级中学新做的大门，吴瑞感到很满意，确信没有来错地方。 李留阳用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滴，骄阳在他的脸涂上了暗红的色彩，心里一点都不着急——这么辛苦到处跑，吴瑞肯定有道理的。 刘祥、吴瑞、李留阳三人是同班同学，都是今年高考的落榜生。吴瑞是第二次落榜了，高三复读时插进了刘祥和李留阳所在的应届班。 吴瑞有着自己的一套经验，知道怎样综合考虑去选复读的学校。 三人去过的第一个重点高中复习门槛过高，除了刘祥，吴瑞和李留阳要交很高的复习费。 第二个学校学费倒是很便宜，可教学质量不能得到保证。刘祥的高考分数距离建档线才差八分，这么好的复习苗子，万一复读一年又没有考上大学，那就太吃亏了！ 渔洋中学是新搬迁到这儿的，基础设施不太好，但这里的老师有着一股拼劲，学校对学生上一年高考分的要求也不太苛刻。所以，吴瑞说把最好的选择放在最后来考察，并不是玩笑话。 高三理复班班主任房间里，桌子上摆着三张高考分数条，班主任张建军一一仔细看过后，对刘祥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呢？我们八月八号就开学了，你都耽误一个星期的课了。你知道这一个星期对你有多重要吗？到了这个时候，教室里已经快坐满了，能不能轮出空位，还是个问题。” 张老师带着一副黑边眼镜，仍阻碍不了他眼睛里射出犀利的光，黑瘦的脸让他的牙齿显得格外的白。 不知怎的，刘祥的心在开始发慌，鼻尖上冒出了细密汗珠。 刚见面，怎么就这么怕这位班主任呢？刘祥暗暗地深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焦虑的情绪。 “现在赶紧回去吧，明天你来赶上第一节课。”张建军右手一挥，示意三人可以回家了。 “张老师，那我们俩呢？”吴瑞的心有些悬。 张老师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说“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吧。” 吴瑞看着张老师一副愁容，似嫌弃的样子，想想自己很不光彩的高考分，心里不觉很自卑。 坐在回家的车上，李留阳轻声说“我感觉张老师有些营养不良。” “累的！渔洋中学的老师教书都是在拼命，张老师是上一届理复班的班主任，今天我就是冲着他来的。”吴瑞从高中同学那里听说了很多渔洋中学的故事，那些同学去年来渔洋中学复读，今年都考上了大学。 吴瑞有些后悔若是去年自己也到渔洋中学复读，说不定现在是坐在大学教室里，哪用这么辛苦地到处找复读学校呢？ “来渔洋中学复读，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刘祥眼神深邃，语气坚定。 车窗外的稻田里一片生机勃勃，风儿吹来，一望无际的稻田像大海泛起了波涛，沉甸甸的谷穗像怕羞的姑娘腼腆地低着头。 刘祥看见丰收在即，坚信付出定会有收获，不由对明年的高考充满了十足的信心。 第二天早六点，刘祥、吴瑞、李留阳三人带上了书本和生活用品，一起搭上了去县城的车，再转车去渔洋中学。 因为路途较远，加上中间要转车，三人还是没有赶上第一节。瘦弱的李留阳一只手拿着一个大大的包，另一只手拉住背在背上的被子，很是费劲。 刘祥惊叹吴瑞怎么会有一只可以在地上拖着滚动的箱子，这样可省事省力多了。 三人相互帮携着总算到了寝室里，刘祥和李留阳选择了一张床的下铺，两人同床。 每人只带了一床被子，两个人共睡一床，一床被子垫着，一床被子作为盖被；冬天的时候，两个相互挤着取暖，要是冬天一个人睡一床被子，那可真是要冻死了！ 再说，一个人一床，住宿生又特多，哪有那么多的床呢？即使有床也没有那么多的寝室。 “我在这儿住不习惯，我要出去租房住。”吴瑞打量着寝室，翘起了嘴巴，没有打开行李箱。 “好呀好呀，周末我们可以去你那儿玩。”李留阳一脸兴奋，巴不得吴瑞出去租房，好让以后多个玩的地方。 上午第一节课刚下课，三人站在教室前门口，后门口摆着两套课桌椅。 张老师站在讲台上大声嚷嚷“大家把桌子全部往前移，后面再留出一排空位来。” 教室里黑压压一片，除了堆积如山的书本，就是人头，让吴瑞阵阵紧张。 他终于知道张老师那天为什么皱着眉头，原来不是嫌他和李留阳的高考分低，而是担心教室里坐不下。 “你们两个把桌子搬到后面去坐。”张老师长长的手臂伸得笔直。 吴瑞和李留阳赶紧把教室后门口的桌椅搬到最后一排。 “哟，刚好，墙壁可以当靠背。”李留阳自嘲道。 张老师整理着最前排中间的一张课桌，丢掉上面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把粉笔盒和黑板擦拿在手中。 “舒云，你去帮他一下。”张老师对旁边的班长说道。 刘祥两手搬着高过头顶的书，站在教室门口，侧着身子望着教室里面。 难道是跟一个女孩子同桌？刘祥的心顿时慌乱起来，低下了头，眼睛不敢再看教室里。 舒云走到刘祥跟前，帮他抱走部分书，笑吟吟地说“跟我来。” 刘祥顿觉轻松一半，不由感激万分。 跟在这个陌生女孩的后面，乌黑丝滑的马尾巴左右欢快地摇摆，刘祥感到头有点儿晕。 “我是班长，叫舒云。张老师安排你与我同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班长的声音如之音。 刘祥慌乱地整理着课本，脸刷地红到了耳根——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大方？还这么美！ 刘祥感觉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整理好课本坐下来后，刘祥侧眼偷偷打量着同桌，白皙的皮肤光滑洁净，一弯柳叶眉下的眼睛清澈如夏日的晴空，精致的鼻子搭配着小巧的嘴巴，谐调到了极致！ 舒云发现同桌在偷看她，礼貌地对他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释放出的尽是天真与烂漫。 咦，她还有酒窝！刘祥好像发现了新大陆，露出惊讶的神情。 刘祥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收回目光，又一阵脸红。 今天这么短的时间内，舒云看到了这个腼腆、英俊的男生两次因她而脸红，心里涌起从未有过的异样。 舒云是渔洋中学上一届应届班的学生，成绩本来很好，哪知高考第一天就发高烧，重感冒让她高考发挥严重失常。 张老师是她以前的物理老师，现在安排她做了班长，坐在讲台旁边，顺便收拾一下教师的相关教学用具。 教室里是放不下一张大讲桌的，所以只好在最前排中间位置，用一张课桌当作讲桌。现在这个位置要留给刘祥，唯有教室前面的角落里才能放张小讲桌了。 加上今天增加的三个人，渔洋中学理复班总人数已经达到86人，这所农村高中的高三文、理应届学生之和都没有达到80人。 在这偏远落后的广福县里，应届生能考上大学的比率极低，绝大多数人要通过复读，才有可能跳出农门，升入象牙塔。 复读生是各高中的主力军，是学校重点关照对象。渔洋中学把两个最大的教室给了文复班和理复班，但仍是小了。谁叫渔洋中学美名远扬呢？连吴瑞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里的老师教书是在拼命！ www 第二章 恐怖的晚自习 上午的课结束了，语文、英语、物理各上了一节，刘祥非常满意，感觉老师们讲得深入透彻，通俗易懂。 渔洋中学的老师果然名不虚传！ 中午吃完饭后，刘祥跟李留阳一起帮吴瑞把东西往出租屋搬，这是坐在吴瑞前面的杨志飞介绍的，跟他租住在同一户人家。 怎么是个理发店？ 吴瑞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进来吧，上楼去，我住三楼，你住二楼。”已进屋内的杨志飞说。 走过一楼时，吴瑞差点摔了一跤，因为眼睛没有看路，一直盯着正在替人理发的姑娘高高的个子，披肩发，从镜中可以看到秀气的脸。 上楼梯时，李留阳看着吴瑞魂不守舍的样子，手舞足蹈地说“一见钟情了吧？吴瑞。” “小点声，别瞎扯！”吴瑞回过头想多望几眼，可墙壁已经挡住了视线。 吃完晚饭后，寝室长虞跃华叮嘱刘祥和李留阳，趁在上第一节晚自习前，赶紧洗澡和洗完衣服，否则没有空余时间做这些事情。 涉及到用水的问题，是很麻烦的，渔洋中学新址建成不久，还没有通自来水。 学校有两口古井，每个寝室办了一个水桶，桶柄上拴着长长的尼龙索，瘦弱的李留阳从没有这样从井中提水上来。尼龙索很滑，上面系着一个个死结，一节一节往上拉，好不容易把桶提上来了，一桶水变成了半桶水。 李留阳的手红得像被烫过一样，生痛生痛的，要不是旁边有很多人，估计得掉眼泪了。 默默地搓着衣服，李留阳只好把眼泪往肚子里吞。 上完第三节晚自习后，刘祥忙着收拾课本，拿着一本英语资料放在腋下，准备回寝室再看看。 “你干嘛？”舒云睁大眼睛看着刘祥。 刘祥与舒云对视着，摄人心魄的眼神，秀美的模样让刘祥心跳陡然加速。 “回寝室睡觉呀。”刘祥很喜欢舒云陪他说话。 “刘同学，还有第四节晚自习呢。”舒云扑哧一笑，用手捂着嘴巴。 “还要上一节晚自习？”刘祥感觉头好大，今天太累了，已经好困好困了。 “赶紧去上一下厕所吧，第四节晚自习要到十一点四十五，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你是出不了教室门的！”舒云说完，起身走出了教室。 去厕所的路上，吴瑞对着刘祥和李留阳说“尽量要尿干净，接下来少喝水，切记！” 晚上九点四十五，张老师来了，高声问“还有没有人上厕所？” 没人回答，于是门关上了，刘祥听见了清脆的响声，那是锁门的声音。 这是渔洋中学的特色之一，前三节晚自习老师上课，然后是第四节晚自习945到1145，两个小时，是没有老师监督的，自由学习时间。 学习是自由的，但身体不会是自由的，两个小时，你必须在教室内，不能出门，有尿你就憋着吧。 有人说太恐怖，有人说惨无人道，可渔洋中学连续三年高考成绩位居全县前列，这第四节晚自习的贡献可不小。 锁住了门，也就锁住了心，不能出去呀，局限在教室里，除了学习，你还能干什么呢？ 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刘祥的眼皮都睁不开了。 “中午没睡觉吧？”舒云关切地问。 “嗯，帮老同学吴瑞搬东西去了。” “从明天起，中午一定要午睡，否则吃不消的。”舒云的声音很轻，显得更加的温柔。 刘祥感觉清醒多了，不知怎的，只要舒云跟他说话，他立马就会很精神。 终于回到了寝室，刘祥匆匆脱完外衣，倒头就睡。 蚊子、炎热也一起伴着大家进入了梦乡。 只有李留阳一个人知道蚊子并没有睡觉，此刻他没有什么睡意。张老师刚锁好门，疲倦的他就趴在课桌上睡着了，直到下课时才被吴瑞叫醒。 白天不敢流眼泪，这漆黑的晚上在被窝里，不怕被人看见的，李留阳任让眼泪哗哗直流，润湿枕巾一大片。 李留阳其实不怎么喜欢读书，成绩平平，家里已经同意他高考后去北京打工。 可偏偏同村的一个孩子考上了大学，喜庆的气氛感染了李留阳的爸爸，他改变了主意，主张儿子去复读，也像人家的儿子一样考上大学，到时也好好庆祝一番。 于是，李留阳跟着吴瑞和刘祥一起到处寻找复读学校。 今天一整天忙个不停，让李留阳虚弱的身子不堪其重。此刻，他是多么的想家，家里的房间多好，有蚊帐，有电扇，太舒服了！ 吴瑞跟着杨志飞一起回出租房，杨志飞顺便向他介绍了出租房的使用注意事项。 一楼前面是店面，周文秀理发使用，后面是厨房和卫生间，卫生间供吴瑞和周文秀共用。 二楼两个房间，前面是周文秀的，后面是吴瑞的；三楼结构和一楼一模一样，杨志飞租用。 其实一、二楼都是周文秀租的，为了节省一点房租，她托杨志飞把二楼后面的房间转租出去，吴瑞只要把每个月五十元的房租直接给周文秀就行。 进了理发店，周文秀正与一个女孩说笑着，杨志飞介绍说“这是我们班的叶丽霞。” “你好，我叫吴瑞。”吴瑞礼貌地打招呼。 叶丽霞微点了一下头，白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冷美人，好高傲！吴瑞感觉有点儿尴尬。 吴瑞故意放慢脚步，边走边把眼光往周文秀身上瞟比自己略高些，瘦瘦的，修长的腿，纤细的腰更衬托出了浑圆臀部的美感，丰满的胸脯，好看的脸。 吴瑞是从下往上看的，到最后才发现周文秀正笑盈盈望着自己，吴瑞差点又摔了一跤。 “吴瑞，你先上楼，我们三个先坐会儿。”杨志飞说。 其实吴瑞也想跟着一起坐坐，但三人没有挽留的意思，吴瑞不好收住脚步，不情愿地上楼进了房间。 躺在床上，吴瑞想着每天都能见到周文秀，握着拳头的手在空中猛挥了一下，激动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周文秀是94年参加高考的，落榜了，很想复读，家里有两个弟弟都在读书，家庭收入全靠爸妈种庄稼。 周文秀只好放弃了复读的念头，高考后跟着姑姑学了一年的理发。七月份在这里租房开了个理发店，在学校旁边，人流量大，生意挺好的。 每天看着这些读书的学生们，周文秀感觉自己仿佛离学生时代很近很近，虽不能继续读书，但多少也能感受到一些学习的气氛，仿佛自己仍是一个学生。 周文秀很喜欢陪一群学子打交道的感觉——纯朴无邪，快乐无忧！很高兴跟他们处在一起。 www 第三章 憋尿事件 睡梦中的刘祥感觉脚被东西咬了，于是蜷曲起身子。 咦，怎么又咬屁股了？ “起床起床起床！” 刘祥睁开眼，发现班主任高喊着，不断用小竹棍敲打每个人的脚和屁股。 刘祥吓得猛地坐起来，快速穿好衣服，胡乱刷了一下牙。 算了，脸就不洗了，昨晚没准备好水。 去厕所的路上，虞跃华再次提醒上厕所要快些，五点半锁门，七点才开门，早读一个半小时，和第四节晚自习一样的规则。 刘祥听了有些懵，这残忍到了何地步呀？ 提着裤子，刘祥边跑边系裤带，后面的李留阳大叫着“等我一起，等我一起！” 吴瑞的房门是被杨志飞敲了好多遍才开的，睡得太死了，一遍两遍是听不见的。 吴瑞洗刷好后邀杨志飞一起下楼，杨志飞却站着不动，向楼上张望着。 “丽霞，快点！”杨志飞对着楼上喊。 “来了来了。”从楼梯上跑下来的叶丽霞像一只飞舞的蝴蝶。 吴瑞惊得张大了嘴巴，吐出了舌头。 “请把舌头缩回去，好不好？”杨志飞捶了一下吴瑞的肩膀。 吴瑞费劲地合上嘴巴，干吞了一下口水，睁圆了的眼愈发大了。 “不准跟别人说，快走，要迟到了。”杨志飞边跑边压低声音说。 “嗯嗯嗯！”吴瑞的头点得像鸡啄米，和叶丽霞一起紧紧跟在杨志飞的后面。 吴瑞不时地侧眼看看叶丽霞——艳若桃花，娇美淡定，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可吴瑞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同居”这两个字频繁地在脑子里跳跃。 吴瑞不由想到了周文秀，心中“砰砰”直跳，腿都有些软了。 化学课上，夏老师的普通话不太标准，夏老师是福建人，毕业分配时跟着老公一起来到了广福县。 刘祥时常皱着眉头，每当这时，舒云口中总会蹦出一两个词，正是刘祥听不懂的地方。 课后，刘祥问舒云为什么能听懂夏老师的话。 舒云说“我都听了三年了，能听不懂吗？” 舒云应届生时，化学老师就是夏老师。理复班的授课老师都是由班主任张建军挑选的，都是他的老搭档。 也许各有一些小缺点，但这班人马的团结与拼搏精神毋庸置疑，正是这些人孜孜不倦的努力，才让渔洋中学从一个落后的农村中学，发展到在全县已大有名气的学校。 新的校址地理位置优越，离县城不远，处于三岔路口，交通便利，学校面积又很大。他们坚信，学校会越办越好，会吸引越来越多的学生来这儿就读。 因为中午午睡了，晚自习后回到寝室不那么困了，刘祥与李留阳躺在床上跟上铺张勇涛聊起了天。 “你们俩高几呀？”张勇涛问。 高几？ 刘祥和李留阳一脸疑惑。 “我这是第二年复习，我高五，懂了吧？”张勇涛以自己为例解释道。 “那我们就是高四了。”李留阳觉得好有意思。 “我们班最高的是高几呀？”刘祥有些好奇。 “高四、高五人数差不多，高六好像有五六个，高七一个。”张勇涛把从学习委员徐永章那儿听到的话一字不改地讲出来。 “高七？谁呀？”刘祥坐了起来。 “袁梦婷！睡觉吧，你们还嫩着呢。”张勇涛不再说话。 大家都沉默了！ 李留阳扳着手指在被窝里数了半天，高七，这复读了多少年呀？这得多大的勇气？这吃了多少的苦头？自己才来一两天就感到累了。 李留阳觉得自己是个狗熊！ 周三晚自习课间时间，李留阳问杨志飞“哪个是袁梦婷？” 杨志飞不语，撇着嘴巴暗示李留阳。 李留阳发现左前排的女孩回头看着他，瘦弱的面孔，无神的眼睛，马尾巴胡乱随便地扎着。 李留阳瞬间明白了，赶紧坐下来，低下了头。 这贫穷又无比渴求知识的年代，有无数的学生挣扎在复读的路上。这偏远落后的山区，唯一的出路就是考上大学，才能摘掉世代贫困的帽子。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总有大部分通不过的，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频繁的落榜是对心灵的极度摧残，伤痛已让年轻的心有些麻木，唯有封闭起自己的心，才能减缓一些疼痛。 听到有人说出自己的名字，袁梦婷的心像被锤子猛敲了一下，她知道是什么原因。 晚上十点半，第四节晚自习还未过半，寝室长虞跃华走到后面，挨着李留阳坐下，一脸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几个人都小声问。 “我要撒尿，憋不住了！”寝室长的声音很着急，却小得像蚊子的叫声，生怕被前面的人听见。 “喝多水了？”吴瑞说。 “第三节课下课，在做一个数学题，忘了出去上厕所。”虞跃华用手捂着肚子，把头埋在手臂弯里伏在桌子上。 怎么办呢？ 大家束手无策，距离下课还有一个多小时，怎么憋得住呀？ 强忍着到十一点的时候，虞跃华仰着脖子，豆大的汗珠一个劲地往下落，都快掉眼泪了。 大家还是没有办法，门打不开呀，教室离教师住宿区很远，在窗户边喊一声，也没人应呀！ 倒是可以让隔壁文复班的学生听见，可他们的门也锁了。若是全班一起喊，肯定行！ 可是当吴瑞说他一个人去窗户边喊，都被虞跃华阻止了。 怎么喊呀？喊“来人呀，虞跃华要撒尿”？ 这岂不要羞死？忍吧，哪怕膀胱涨破了！ 虞跃华誓死不屈，绝不让大家去喊人。 “你对着墙壁撒吧。”李留阳站起身子，退到一边，让出位置。 “这怎么行？”虞跃华眼中掠过一丝希望的光。 “不碍事，我们不怕骚。”吴瑞笑嘻嘻地说。 大家都把头扭过去，用手捂着鼻子。 “不行不行！”虞跃华在犹豫。 “要不，我撒一点点？”虞跃华征求后面几个同学的意见。 “行呀，你全撒出来都行，你把教室淹了都行。”李留阳很诚恳地说。 虞跃华拉下了裤链，对着墙壁…… “你们在旁边，我撒不出来！”虞跃华话里带着哭腔。 看着墙角有一把伞，李留阳灵机一动。 于是，由李留阳撑着伞，把虞跃华隔离到一边。 虞跃华拉好裤链，转过身说“感觉好多了！” 几个人看着墙壁才湿了半个巴掌那么大的地方…… 虞跃华呀，你的膀胱才那么小么？ 接下来的时间，虞跃华不再有痛苦状，眼睛紧紧地盯着教室前门。 开锁的声音响了，虞跃华箭步跑到门边，拉开了门，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www 第四章 老二发廊 星期日的上午，教室里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气氛，每个人听课也特别认真，今天下午和晚上都不用上课，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路远的同学都不会回家的，因为明早要正常上早读，很难及时赶回来的。而大部分学生都是路远的，所以周日的下午和晚上可谓疯狂的时光，你爱怎样就怎样，又有同伴一起耍，一周的压力会在这半天的时间里得到有效的释放。 下午太炎热，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午睡，睡吧睡吧，把过去一周缺的睡眠都补回来。 刘祥吃完中饭后，把几天积压下来的衣服洗个精光，看着一大片晾晒好的衣服，刘祥心里感到特别的爽快。 李留阳出去打台球了——那是他的最爱。难得一个人睡一床，四肢舒展美美地躺在床上，舒服了！ 当睁开眼时，已过了学校安排的晚饭时间，这一觉啊，足足睡了五个小时！ 刘祥简单洗刷了一下，赶到学校大门旁的小餐馆里，这里是很多学生经常光顾的地方。 如果你想奢侈一顿，可以来一份喜爱的小炒；如果节省一点，那就来份蛋炒饭吧；关系好的几个，还可以每个人炒一个不同的菜，凑在一起吃；最爽的事是高兴时每人喝一瓶啤酒，不能多喝的，也只能在周末喝，偶尔喝，囊中羞涩啊！ 正好撞见李留阳、虞跃华和张勇涛三人在一桌准备开饭，他们招呼刘祥一起坐下，刘祥点了个辣椒炒肉后，与他们凑在一起吃饭。 “晚上怎么安排？”李留阳问刘祥。 “你呢？”刘祥答道。 “一起去不？”李留阳脸上一丝坏笑。 “干嘛？”刘祥停下筷子。 “去老二发廊！”虞跃华语气很是兴奋。 “去理发干嘛这么神秘？”刘祥有些不屑。 “他们两个去看黄色录像。”张勇涛很直接。 刘祥不搭话，以前应届生的时候，李留阳就带他去看过两次录像，简直魂都丢了，吸引力大呀！ 可这次，刘祥犹豫了，奇怪地，他想到了舒云，要是舒云知道了这事怎么办？想到这，刘祥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去！” 李留阳有些惊讶刘祥怎突然变得这么高尚了？ “跟我去吧，我去唱歌。”张勇涛说。 “好好好！”刘祥很高兴地说。昨天就听了张勇涛清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觉得好听极了。张勇涛答应找机会教他唱歌，这不就是很好的机会吗？ 吃完饭，四人一起往老二发廊走去。 老二发廊距离学校大约三百米远，这里几乎是复读生周末的乐园，正堂里摆着卡拉ok设备，以及用于理发的相关用具；后屋里是经常爆满的录像厅。 刘祥是第一次看到老二这个人单眼皮，眼睛却显得特别大，大到都快凸出来了；龅牙总是露两颗在外面，嘴唇是包不住的；他的左眼下睑不知何原因，竟然有点儿向外翻出，让他的面目显得有些狰狞。 刘祥看着这样的面孔，心里怪怪的不舒服！可是没办法，这里，是渔洋镇学生唯一能玩的地方，特别是复读生，趋之若鹜。不来这里玩，又能到哪儿去呢？ 虞跃华和李留阳径直去了后屋，后屋里这时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三十多号人，正放着不知名的香港武打片，这时候还早，老二是不会把毛片拿出来的。 前屋里，张勇涛已经唱起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节奏掌握得极好！刘祥都有点儿崇拜张勇涛了。旁边有好几个人在听，当张勇涛唱完后，大家鼓起了掌。 “刘祥，你来！”张勇涛把话筒给刘祥。刘祥连连摆手，从未这么唱过，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哪敢唱呀？他只会一首歌，叫做《笑脸》，顶多平时一个人独个儿哼哼，这跟着节奏演唱，绝对不行的。 其他人偶尔上台唱一首歌，大部分时间主要是张勇涛一个人唱，刘祥看着张勇涛演唱的神情，听着歌词，揣摩着一些技巧，他在积极地做着准备。 已经到晚十点整，“换片换片换片！”后屋里传来了整齐的喊声，都是老客户，知道到了换片的时间。 老二从抽屉里拿出片子，向大家晃了晃“今天特地为你们新买的哦。”其背后的意思是我花了好多钱，等会儿你们也得给钱。 电视画面上只有两个人了，始终都会是两个人的。放映前奏部分的时间里，老二满脸堆笑，从前面开始，向一个个看客伸出手，票价是有些贵的，两元！ 部分人往后靠，边后靠边看着屏幕，生怕错过一秒钟。当老二走到最后一排收钱时，屋子里只剩下十五六个人了，其他人不愿掏这两块钱。也许是口袋里根本没有带来这两块钱，也许是已经过过眼瘾了，就足够了。 剩下的人，都是掏了钱买票的，老二怠慢不得，边点头哈腰边说“你们慢慢看，我到前屋去。” 这时候，刚出去的人中有人要理发的。 “老二，换片！”喊声里带有愤怒。 老二赶忙放下剃刀，走进去后，知道原因了。老二打开放映机，又换上一张新的片子，嘴里唠叨“他妈的，被骗了，明明说了要无码的！” “老二，再不是无码的，就退钱！”徐永章高喊着。 坐在前面的李留阳这时才知道学习委员也在这里。 “保证无码，保证无码，这张我看过。”昏暗中，老二的脸无比的狰狞！ 后屋里，李留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前屋里，刘祥的心也同样的激动，旁边没什么人了，他在张勇涛的鼓励下，终于拿着话筒唱起了《笑脸》，第一次啊！什么事都会很稀奇，都会激动不已。 十一点半后，大家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十一点四十五以后，学校要关大门的。每个人的心都是很轻松的，不一样的消遣方式，是对也好，是错也好，但收获了同样的效果放飞了心，减了压，冲走了一个星期的疲劳。 深夜的风吹着脸庞，感觉丝丝的凉意，李留阳清醒了许多。不知怎的，心里的悔恨与自责不断升腾翻涌！ 我是来干嘛的？看这些东西有什么作用？看了后为什么这么后悔？每次看完都后悔，可为什么每次都管不住自己？一连串的疑问在脑中闪现，李留阳从心底里鄙视自己！ www 第五章 多情的夜 出租房三楼房间里，叶丽霞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修长的大腿伸得笔直，边磕瓜子边看《读者》。 她和杨志飞都是第二年复读。第一年复读的时候，他们俩就走在一起了。开始双方家长是反对的，可是反对也没有用，后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了。 叶丽霞家境很贫困，父亲半残疾，帮人家做房子时，从四米多高的地方摔下来，把腿摔坏了，从此一走一瘸，家庭重担主要落在母亲身上。 叶丽霞还有一个弟弟读高一，这样的家庭是没有钱供她复读两年的。从第一年开始复读时，叶丽霞所有的开支都是杨志飞出的。 杨志飞家境较好，父母在镇上开批发部，经济条件不错。每个月杨志飞要从家中拿双倍的钱出去，杨爸爸没有在意，出得起。再说儿子读书晚，今年都二十三岁了，叶丽霞也有二十二岁了，若不是要读书，也可以结婚了。 因此，叶丽霞俨然已成了杨家的儿媳妇，双方家长认可，连部分老师都知道他们两个的情况。所以，他们同居在一起，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此时，杨志飞在后面的卫生间里洗衣服，他总是把叶丽霞的衣服先洗完，再洗自己的。买菜做饭洗碗扫地……所有的家务他全都包了。 他舍不得叶丽霞娇嫩的手来做这些粗糙的事情，他喜欢看叶丽霞认真读书的样子，更喜欢她那样悠闲地坐在床上，磕着瓜子，看着《读者》。 叶丽霞的这种幸福是他给的，他感到骄傲与欣慰，为心爱的女人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叶丽霞是他掌中的宝，他百般呵护着。 被疼爱着已成习惯，叶丽霞心安理得享受着这一切。 一楼店堂里，周文秀正在给吴瑞理发，吴瑞吃完晚饭就在这儿等理发，比他早来的迟来的都理完发了，当不再有人来的时候，他才坐在镜子前面。 中间周文秀安排他理发，他连连说“我没事，我有空功夫。”这样坐在距离周文秀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多好！可以看她俊俏的脸，可以看她柔顺的披肩发，还有她细软的腰！不时地，他还偷看一下她裸露在裙外的小腿，白皙光滑，像温润的玉石？像鲜嫩的莲藕？ 吴瑞的心都醉了，何况只等待了两个小时，他想一直这样等待着，永远等待着，一万年都不嫌长！ 周文秀娴熟的剪刀在吴瑞头上飞走，时而，隆起的胸脯离吴瑞的鼻尖只有几寸远，吴瑞感觉有些晕乎乎，急促呼出的气流像火一般喷向周文秀成熟的身体。此刻，周文秀不仅是他第一眼看上就喜欢的女孩，更是一个异性，一个对他这个二十二岁男孩有着巨大吸引力的异性！ “好了！”周文秀的声音甜得像蜜一样。 吴瑞完全不知道理发的过程，慌乱地起身，忙着掏钱。周文秀按住他的手，说“不要钱，咱们住同一个屋子里，理发还收钱，说出去不好听。” 不足一秒钟手的相互接触，让吴瑞本已加速的心脏跳动得更加厉害，连“谢谢”二字都忘了讲。吴瑞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舒云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埋头做作业，乖巧的舒云，应届高三的时候，就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英语成绩顶呱呱。除了数学成绩有些不如意外，其它科目都还好。 班主任把她列入本科范围内，要知道，一个应届生成绩这么好，是多么的难得，是多么的不容易！ 高考前一个星期，身体经受不住持续的劳累，舒云开始有些感冒症状，早不来迟不来，偏偏高考那天凌晨发高烧，考试第一天整个人都是懵的。 第二天退烧了，却走进考场的力气都没有，于是被班主任划入本科目标的舒云，最后离切线分数还差五分。 舒云的爸妈均是渔洋小学的教师，都很开明大度，他们知道怎样去劝导女儿，去减轻女儿因高考失利带来的负面影响。 爸爸的话说得没错舒云呀，你天生就是个重点大学生！今年若没发高烧，你就考上本科去读大学了，明年高考你绝对达重点线！ 爸爸的话既是安慰，又是期望。难得的半日休息时间，舒云没有用作休闲，仍是按部就班地学习。 累了，来到窗前小憩一下，微风徐徐，惬意的清凉，天上微笑的月亮，让人心中好温暖，怎么像刘祥的脸？这个与自己才同桌一个星期的男孩，给了自己从未有过的感觉！回头看着书桌上堆得老高的复习资料，舒云不敢继续往下想，迅速关上了窗。 回到寝室的刘祥，没有上床睡觉，而是一个人去了操场。 一直以来，刘祥学习成绩不怎麽好，也不怎么差。爸爸是个体户，妈妈一起张罗着店里的生意，一年忙到头，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儿子的学习。一切随儿子，能考上最好，考不上也不碍事，就在家里开店，收入也不错。 正是这样的家庭环境，导致刘祥学习动力不大，上课能做到认真听课，下课老师布置的作业马马虎虎也能完成，照常跟同伴们一起玩，无法做到刻苦努力。 高考成绩只与切线差八分，让刘祥的爸爸看到了家里可以出一个大学生的希望，极力主张刘祥复读。刘爸爸仅仅只是主张而已，一切还是随刘祥，像选择复读学校，刘爸爸也没有过问，也不懂，他只懂他的生意，只懂得怎样争取最大的经济效益。 倘若此时在家里，刘祥定是躺在楼房顶层的竹床上，仰望着夜空，这是刘祥最喜欢的一件事情。 浩瀚的夜空，静谧空旷，如水的月色，闪烁的星星，慢慢地，忘却了烦恼，沉静了躁动的心；慢慢地，自己也是这晶晶亮的繁星中的一员，刘祥超迷恋这神奇的体验！ 今晚，刘祥没有把自己想象成一颗星星，而是在寻找，寻找哪颗星星是舒云。是最亮的那颗吗？还是最近的那颗？这个像星星一般静美的女孩，已闯入了他心底的最中央！ www 第六章 磨练与摧残 午睡起床铃响了，刘祥不情愿地穿衣起床，迅速刷完牙洗完脸，走向教室。 来渔洋中学已经是第三周了，不同以往高强度的学习已让身体疲惫不堪。每天睡眠严重不足，中午上床就能睡着，一个小时里睡得真像一头猪，多想死死地睡一下午，可怎么可能呢？ 看着脚下这段路比较平坦，好吧，让我闭上眼睛再睡会儿，再睁开眼看看路，再眯会儿。哪怕只多眯一秒钟，都是好的，都感觉头脑舒服些。 刘祥学会了利用去教室路上的时间，边走边补觉。 走进教室，坐在舒云旁边，刘祥是没有睡意的。全神贯注地专心学习，累了就侧眼看看舒云清爽的脸，多么的美，多么的让人舒心！ 偶尔还能与舒云四目相对，这一刻，心中会荡起层层的波浪，这妙不可言的感受，令刘祥很兴奋，也更刻苦学习。说不清楚的动力让刘祥有了明确的人生目标考上大学，考上一所好的大学！ 李留阳懒懒地听着英语课，上一年高考英语成绩才62分，这英语，自初中起就对它不太感冒。 英语郑老师很年轻，是个好老师，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他没有一秒钟不微笑。可是李留阳还是半懂不懂，唉，谁叫自己英语基础那么差！ 时常，李留阳偏头望望高七生袁梦婷，马尾巴仍是随便地扎着，头发蓬松而散乱。每每此时，李留阳心里不由好紧张我基础这么差，会不会也要读到高七？一想到这儿，李留阳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听课上，就会认真地做作业。对高七的恐惧竟成了他学习的动力。 “叶丽霞，126。”化学夏老师带着闽南口音的话，吴瑞听得相当清楚，他是竖起耳朵专门听叶丽霞的分数的。 他考了100分，比以前有进步，同桌杨志飞七十五，刚好总分的一半。 “比你高多了！”吴瑞低声说。 “嗯嗯，她化学成绩一直挺好的。”杨志飞自豪的表情。 吴瑞不语，心却莫名地为杨志飞担心起来。 下午第一、二堂课，都是数学课，“的王”数学老师每节课都会拿着两块小黑板进来，上面抄满了典型习题。提前抄好部分题目，评讲时挂在大黑板上面的一颗洋钉上，可以节省课堂上抄题的时间，可以在一节课里讲更多的题目。 之所以大家在背后叫他“的王”老师，因为他姓王，人很瘦，个子很矮，“的王”老师称呼起来亲切又恰如其分，连班主任都是称呼“的王”老师的，“的王”老师的真名字，反而大家都不知道。 每一个人都喜欢听“的王”老师的课，讲的特别透彻，浅显易懂，对于数学基础不太好的学生，更是受益匪浅。 “的王”老师每评完一个题目，刘祥总是轻跺一下脚，太棒了！这样下去，自己的数学成绩会提高很快的。 而舒云，数学课上做得最多的一个动作是频频点头。 每一个人，都超喜欢瘦小亲切的“的王”老师！ “许美静，142！”张老师把嗓子提高了八度。 教室里一阵惊呼声，这次物理考试比较难，考这么多分，太不容易了。 许美静从张老师手中拿过试卷回到座位，脸上羞涩地笑着，这个腼腆的女孩，却是班上为数不多的高六生之一。她已是张老师连续三届理复班的学生。 刘祥很是奇怪张老师发试卷给许美静时，一连讲了“放松”二字三次。晚上寝室长高六生虞跃华告诉了他答案。 许美静，其实应届生的时候，成绩就很好，那年临近高考，许美静爸爸遭遇车祸不幸身亡，她是爸爸的掌上明珠，做石匠手艺的爸爸对他寄托很大的期望。她曾信誓旦旦地对爸爸说一定要考上本科院校！ 爸爸的突然离去，让她无尽悲痛而又恐惧，连续每晚做恶梦让她疲惫不堪。高考第一堂语文考试，许美静紧张得手都拿不住笔，写作文时，许美静竟昏厥过去，校医采取急救措施后才得以继续考试。 不知怎的，以后每年，许美静只要临近高考就开始紧张，就恐惧，年年高考发挥严重失常。可许美静基础其实很好的，妈妈不甘心，授课老师也不甘心，许美静自己更不甘心，连整个渔洋中学所有的老师都不甘心！ 许美静是不用交学费的，这是学校行政会上的决议，大家都在盼望，盼望许美静的高考成绩能像平时一样好！ “李桐，你来讲讲对这篇文章的理解！” 严肃的语文李老师看着李桐的眼光却格外和蔼可亲。 李桐侃侃而谈，对答而流，李老师频频点头。李桐是李老师的儿子，上一年高考分比重点线高出几十分，却高考志愿都没填。这是李老师安排的，也是李桐要求的。 李老师年轻时就无比向往复旦大学，最终却只考上了ah师范大学。他把未竟的理想交给儿子去完成，自初中起，每年暑假，李老师都会带李桐去sh，去复旦大学。 租住在复旦大学旁边，每天都会去复旦大学打球散步，记不清多少年了，年年如此，李桐对复旦大学都产生了很深的感情！ 非复旦不去！这是李桐的信念，他信心十足，他坚信他一定是复旦大学的学生。 在理复班，李桐可谓超级学霸，开学以来几次各科的考试成绩遥遥领先，让全班人都自叹不如。 每一个复读生，都会有着不同的故事，有着不同的坎坷与梦想。最美的年华里，经历着苦与痛，这是经受磨练？还是接受摧残？ 这高考竞争异常激烈的年代里，这贫穷落后的山区，这不好评价的教育体制下，有几个人敢说不用复读就能考上大学？有几个落榜的人可以义无反顾不复读从此放弃大学梦？ 渔洋中学是广福县二类学校，刚起步不久，吸引力还不算太大。 第三类学校里，没有专门办复读班，每年高考应届生几乎都是光头，即一个都不能达到高考切线。这类学校也招复读生，但都是高考成绩比较差，没有其它地方去的学生，会被安排进新一届的高三应届班，复读一年也难考上。一两个可能会考上的，学校会当宝一样护着，这类学校的角色是尽量培养出更多的复读好苗子，成绩像刘祥一样离高考切线不远的学生。 广福县最好的两所高中，每个学校四个复读班，超大的阶梯教室，每个班150余人——这茫茫的复读大军！ www 第七章 周末回家 今天是开学后第四周的周六，学校毕业班每四个星期会休息一天半的时间，学生周六上午上完课回家，周日下午赶回学校上晚自习。 刘祥、李留阳、吴瑞三人一起坐在回家的车上，三人的家都在同一个乡镇——清河镇，离渔洋镇约五十公里的路程。他们以前在清河高中走读，所以还从未离开家这么长时间。 刘祥归心似箭，车子怎么开得这么慢呢？ 车窗外是一大片稻田，沉甸甸的稻穗金黄金黄的，好一派丰收的景象！曾在农田看到过的各种镜头在刘祥的脑中浮现老伯伯扶着犁吆喝着，黄牛艰难地前进；大娘不时直起身子，用手臂捶一下腰椎，再弯下腰继续插秧；拔草、施肥、割谷、担谷把……这众多的画面叠加在一起，令刘祥深深明白一个道理丰收的背后是道不尽的艰辛付出！ 饭桌上，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是刘祥爱吃的，妈妈要求刘祥先吃完一大碗瘦肉鸡蛋汤，再吃饭。说是汤，其实汤水才几口，全是肉和鸡蛋。 刘祥狼吞虎咽，学校食堂那只有些零星油花的饭菜，反倒撑大了他的胃。 爸爸看着出门才三四个星期却瘦了一大圈的刘祥，不知道让刘祥去复读是对还是错，刘祥是他的第二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儿，叫刘云，都已经生孩子了。刘爸爸重男轻女，刘祥瘦了令刘爸爸很是心痛！ 又是一个晴朗的夜，刘祥躺在屋顶的竹床上，望着浩瀚无垠的夜空，没有像往日一样注意星星月亮，这迷人的夜空里，全都是舒云那笑意盈盈的脸。 此时，李留阳坐在离家三里多路的录像厅里，悔恨的情绪在这个时间里还没有到来，只有超强的感官刺激与咚咚直跳的心！ 吴瑞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跟爸妈讲了明天一大早就出发去学校，理由是在出租屋里更能专心学习。倘若不是生活费没了，吴瑞还不想回家，他更愿意呆在出租屋里，那里，离周文秀很近很近。 周日上午十一点半，杨志飞把宰杀好了的两条大鲫鱼，放进滚烫的油锅里，过一会儿关为小火，慢慢煎，再翻边煎；煎好后，把鱼盛起来，倒掉锅里的残油，将油锅洗干净，再把鱼回放进锅里添加适量冷水，加入生姜片和大蒜子，盖上锅盖，大火烧至沸腾，再改为小火。 这个时候要看手表，五分钟后要放盐；八分钟后放一个切好的辣椒，出锅前一分钟放葱，十二分钟后准时起锅。杨志飞按照严格固定程序煮鱼，一碗鲜美的鲫鱼汤就这样生成了。 桌子上已经放上了煮好的红烧鸡和辣椒炒茄子。吴瑞坐在桌子旁边，上周五就约好了今天中午过来吃饭。叶丽霞忙着给三人盛饭。 鲫鱼汤端上来了，鱼汤浑白，鱼身完整没有破损，配上红色的辣椒和绿色的葱，好看极了！尝一口鲫鱼汤后，吴瑞伸出大拇指“志飞，你这鲫鱼汤是怎么做到这么好吃还好看呢？” “他偷看了三个不同饭店里的厨师煮鱼，再综合了各自的优点，试验了很多次才达到今天的水准。”叶丽霞笑得像一朵花。 “她最喜欢吃鲫鱼汤。”杨志飞一脸的幸福。 吴瑞沉默了。这爱意浓浓的鲫鱼汤！ 文复班班主任徐老师的办公室里，舒云正认真听着徐老师评讲一套昨晚完成的试卷。 徐老师是舒云爸爸的同学，舒云数学基础不太好，舒云爸爸拜托徐老师每周给舒云评讲一套数学试卷。 徐老师除了班主任和数学老师的身份外，还是学校的副校长，专门分管两个复读班，仅仅只要分管复读班的工作，其它事情不用过问，这是正校长李荣福的安排。 在原本是个三类学校的渔洋中学，徐老师可谓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渔洋中学最先是靠文复班优秀的高考成绩，才有了好名声。徐老师工作中拼搏的精神和学校比较刺激的物质奖励措施，带动了一大批老师全力投入到教学中，于是理复班也办起来了，且一年比一年兴旺。 也许，没有徐老师，就没有渔洋中学的今天。 吴瑞走后，杨志飞洗完碗，和叶丽霞上床午睡。两个人周末都没有回家，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他们极少回去，杨志飞的爸爸有个摩托车，时常来看看儿子，除了带来生活费，还送来一些杨妈妈烧好的荤菜和新鲜的蔬菜。 两个人，一张床，两个枕头，两床薄薄的盖被，没有亲昵，没有肢体接触！很难相信，这两个正值青春年华的男女，是这样同居的——能安分守己在一个床上睡了一年多的时间。 最开始，杨志飞是忍不住的，时常有些小动作，叶丽霞每次都会把杨志飞的手打回去“我们不能乱来，我们要考上大学，我不能这个时候就怀上孩子。” 叶丽霞制定了一个规则两个人躺着的时候，杨志飞不许碰她；坐着站着的时候，杨志飞可以亲亲她。 时间久了，杨志飞也习惯了。相比这样躺着，杨志飞更喜欢两个人一起打闹的时光。 冲动的青春，必须要关上自由的心，为了复读，为了大学，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理想！ 昨晚在家睡得很好，吴瑞下楼后没有进房，直接来到了一楼店堂里，周文秀正空着，招呼吴瑞坐坐，吴瑞正是想要这样的结果。 “真羡慕你们这些复读的学生！”周文秀大大方方，没有学生的稚气。 “羡慕我们复读？”吴瑞百思不得其解。 “是呀，你们能复读呀，能复读就有机会考上大学，就可能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哪像我，想复读却复读不了！”周文秀想起去年因为家庭贫困，不得不放弃复习，转而学理发，陷入了悲伤。 吴瑞心头一震，一直以来，吴瑞不知道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随大流跟着一起复习，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每天体验着同样的感受。没有一天，没有一次，吴瑞想到过将来，想到过读书的珍贵。 自己喜欢的姑娘不能复读，失去了考上大学的机会。原来读书还是需要条件的，不是人人都可以读书，可以复读的！ 我能不能替周文秀去完成大学梦？理想一瞬间在脑中诞生，吴瑞跟周文秀道别，回到房间里，投入到学习中。周末能主动复习功课，在吴瑞的学习生涯里，今天还是头一次！ www 第八章 听不懂的数学课 英语课上，郑老师把刘祥的英语考试作文作为范文来读，刘祥心里美滋滋的，开学到现在，不足两个月的时间里，自己的英语成绩有了明显的进步——他认为这一半的功劳是舒云的！ 刘祥的英语成绩一直不太怎么好，对英语兴趣也不大。因为有舒云在旁边，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英语顶呱呱的舒云没有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因为舒云，刘祥现在对英语有了浓厚的学习兴趣。 开学不久时，张老师就找了他要想明年考上大学，把英语成绩提上来是首要的事情，可以多向舒云请教。张老师还特地跟舒云打了招呼，叫她在英语科目上多多帮助刘祥。 对于刘祥这么好的复习苗子，张老师特别关注，培养好了，说不定就能达重点线，这涉及到班级荣誉、学校声誉，还有全体授课老师的奖金。 张老师的叮嘱让刘祥有意地在英语科目上多投入时间，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可以更多地与舒云交流。 晚上放学后回到寝室，李留阳说“你小子行呀，英语成绩提高这么快，写英语作文有什么诀窍吗？” “有！” “什么诀窍？快说。” “短！” “短？什么短？” “以前的英语老师给我批改作文的时候，总只会给出个分数，而郑老师不同，你们发现没有，每次的英语作文他都会把你错误的地方标注出来，并提出了修改意见。” “对对对！”上铺的张勇涛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我把好多次郑老师批改的作文放在一起，发现红笔标注的地方越多，分数就越少，仔细看，发现了一个扣分的规律！” “快说快说！”李留阳听得入了迷，想立马知道秘诀，把自己的英语成绩一个晚上就提上来。 “每次我都数了，发现每标注一次，郑老师就扣一分，标注地方越少，扣分就越少，得分就越高，那么你就尽最大努力去减少有错误的地方语法错误、时态错误、名词单复数不分、谓语动词错误、胡乱地固定搭配等等。一个字短！”刘祥感觉自己讲得很完整。 “什么短？”张勇涛越听越糊涂，感觉问题回到了原点。 “句子短！句子写的越短，出现错误的地方就会越少，写不来的单词尽量避开，句子写得短短的，用简单的语法把文意表达清楚，让老师找不出错误的地方，字数又达标，英语作文不太讲究什么文采，老师就没有扣分的依据了。” 李留阳回味着，思考刘祥的这个方法到底有没有效果，打算下次写英语作文时用用。 张勇涛心中很清楚讲来讲去，还得要硬功夫。 数学课上，刘祥和舒云都皱起了眉头，“的王”老师不仅脸上的笑容没有了，讲课的方式更是大为改变不再带小黑板，进来在大黑板抄三个大题目就花了半天时间，问学生会不会做，然后让学生自己动手做做看。 再等一会儿，叫几个成绩好的上黑板做，每次必叫学习委员徐永章，徐永章兼职数学课代表，数学成绩非常好，徐永章解决不了的，“的王”老师再拿出最后一张王牌李桐！没有学霸李桐解决不了的问题。 当三个题目的正确解答过程都被学生写在黑板上后，“的王”老师转头问全班同学“懂了吗？” “懂了。”有几个人附和着，声音有气无力。 “那好，还不太会的再动手做一遍。” 刘祥舒云面面相觑，两个人仍是在云里雾里，这节课上与没上，没有区别呀！他们相信，所有的同学都是这种感觉。 刘祥拿着笔在草稿纸上试图做一遍，图才画到一半，下课铃声响了！ 周五上午的数学课上，同样的教学模式，徐永章上黑板做例题，挠了半天头，徐永章放下粉笔，走回座位。 刘祥看到了徐永章恼怒的脸，他记得这周徐永章是第三次败下阵来。 下课铃响后，“的王”老师刚走出教室，徐永章冲到讲台上“同学们，‘的王’老师这种讲课方式太差劲了，这是害我们，我们都是复读生，我们耽误不起，我们交了很多的学费，我们要求学校换数学老师，我们一起抗议，行不？” “行！”教室里的声音震耳欲聋。 虞跃华平时是个大嗓门，这次没出半点声，眼睛紧张地盯着“的王”老师。他坐在靠走廊的窗户旁，“的王”老师探着头，一直望着讲台上的徐永章，脸色黑黑的，难看极了！ 周六上午的数学课上，上讲台的是文复班的班主任徐老师——分管复读班工作的徐校长徐震华。徐老师讲课就像开始的“的王”老师一样，只要认真听，绝对能听懂。但徐老师脸上没有笑容，一直是很严肃的样子。 徐永章心里很纳闷还没有抗议呀，没有向任何人反映这事，跟班主任也没说，“的王”老师怎么就不来了？ 昨天数学课后，悲伤的“的王”老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心如死灰，从教近二十年里，从未遇到过今天的这种情况，一直以来，自己还比较受学生喜爱的，教学成绩也不错，可今天…… 怪谁呢？只能怪自己，最近一个多月里，右上腹疼得要命，吃点荤的就吐，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到了这周，彻底没有心思更是没有体力去备课，为了不至于一节课站不下来，才改变了教学方式。 就是这样的方式，一节课到了最后，自己也是硬挺着，回到房间里，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是呀，徐永章说得没错，这是害了他们！ 休息一会儿后，“的王”老师来到徐校长的房间里，要求辞去理复班的教学工作，并恳请徐校长教理复班的数学。徐校长极力挽留，无奈“的王”老师意已决，只好同意了。 “的王”老师跟家里讲自己要到省城出差，跟学校请假时讲要陪老婆去看病，剧烈的疼痛让他担心有大问题。 省城省立医院的走廊上，“的王”老师瘫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病情告知书肝癌晚期！ 治还是不治？儿子在读大学，老婆在农村老家种庄稼，身体又不好，常年是个药罐子！留下来住院治病，家里一点点的积蓄是用作儿子的学费的，哪来那么多的药费？治，也治不好呀！晚期啊！自己今年才四十二岁，身体怎么这么不争气？ “的王”老师费力地站起来，艰难地走到医院门口，上了去汽车总站的公交车。 www 第九章 半条蜈蚣 转眼到了十月底，天气不再炎热了，大家逐渐适应了这种高强度快节奏的学习方式，班级进入一个平稳发展的阶段，张老师信心满满这届学生明年高考一定比上一届学生还要好！ 寝室里晚上睡觉很舒服，天气凉爽，蚊子也没有了。可是，用水却成了严重的问题， 已接近两个月没有下雨了，别说洗衣服，食堂用水都是个大问题，每天得用水车从县里拉一车水过来。 课外活动里，两口水井旁都排起了长队，井水供应不上，上一个人打完水，下一个人还要等会儿，等井水上涨淹没桶，才能提水上来。好在水井很深，最下面有防泥沙保护层，打上来的水仍是清水。 晚自习预备铃声响了，还没有打到水的人骂骂咧咧提着空桶回寝室，再跑步去教室。弄不好，今晚别想洗澡了！ 勤快的人还是有水的，下了第四节晚自习后去打水，真叫一个爽呀，不用排队，桶放下去，就是满满一桶水，洗衣洗澡，再留部分明早用，真是舒服极了！ 天气持续干旱，绿化带里的花草枯萎了一大半。再没水也得刷牙呀，头天晚上倒一杯开水在碗里，冷着，用作明早刷牙。 寝室里年龄最小的许的学是个特爱干净的人，他总能留存一点冷水，用于早上洗脸。刷完牙后，大家跟在许的学后面，等许的学拧完毛巾后，再把自己的毛巾放进去，淹湿，再拧干……就这样，最后的人是挺可怜的，用干干的毛巾，擦着湿湿的脸盆，只希望把毛巾弄湿，能舒服地擦一下脸。 只有人会弄脏水，而水不会弄脏人的，哪怕最后的水成了浑汤，都是好的，都能用来擦脸！ 这青春的脸，必须得干干净净的，必须每天都要洗，否则，怎么去见人呢？ 刘祥提着桶站在隔壁寝室王金丰的后面。 “不好，绳子散了！”王金丰几乎要哭。 刘祥凑过去看，王金丰拿着光光的绳子，桶掉进了水井里，但看不见。 “前天就有个人掉了桶，算了，用我的吧！”刘祥把打井水的桶递给王金丰。 带有绳索的桶每个寝室一只，学校办的，规定谁弄坏了谁赔，一只桶要六块钱。 “不行，我得下去把桶弄上来。” “怎么弄？”刘祥突然有些害怕。 后面拿桶的已经解下了桶，包括刘祥的，三根绳子到了王金丰手中，虞跃华也过来了，把王金丰五花大绑，边帮边说“我爸是杀猪的，三百斤的猪只要被我爸绑了，怎么都跑不了！你放心，我学过，保管不会松脱！” 王金丰感激地望着虞跃华。 三根绳子分别绑在王金丰的胸部、腰部和大腿处，三个力气大的握着绳子把王金丰一点点往下沉，另外三个同学抱住井边三个同学的腰，其他的人全部在后面拉着绳子。 刘祥紧紧握着绳子，听前面的人指挥，大气都不敢出。 “拿到桶了，可以往上拉了。”井底传来王金丰的声音，很小，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二、一二、一二……”声音整齐有力，动作小心翼翼而又富有节奏感。 王金丰站在井边，全身都湿透了，手里拿着两只桶，笑得咧开了嘴。 刘祥的心还在蹦蹦直跳，而虞跃华却很平静，多少年了，这种事已经做了好多回了，很有经验的。 这艰苦的岁月，这大胆的行动，这团结的力量，这一切难以忘怀的记忆，也许只有在青春里才能碰见，只有在青春里才能发生。 大家正在寝室里吃饭，爱干净的许的学一声大叫，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事，这么夸张！”张勇涛责怪的语气，他离许的学最近，吃饭的勺子都掉地上了。 “饭里有蜈蚣！”许的学依旧大叫着。 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果然饭碗里有半条煮熟的蜈蚣。 于是所有的人都放下了饭碗，不吃了，哪能吃呀？ “怎么只有半条？”张勇涛很是疑惑。 许的学的脸色在变白，惊恐地翻弄着剩下的饭。 只有半条，饭碗里的确只有半条蜈蚣！ “不得了，蜈蚣咬人都有毒，吃下去更有毒！”李留阳开始着急了。 许的学哇哇大哭，一屁股坐在床边。 “肚子疼吗？”虞跃华关心地问。 许的学把注意力转向了肚子妈呀，果然很疼。 “走，找校长去！”学习委员徐永章义愤填膺。 “大家一起去，的学，你带上碗，保留好证据！”徐永章想得很周到。 徐校长刚吃完一半的饭，一寝室的人全都来了。了解到具体情况后，徐校长搬了个凳子，让许的学坐下。 “还疼吗？” “疼！” “很疼？” “是的！” “吃饭前疼吗？” “不疼！” “是因为吃了半条蜈蚣就疼了？” “是的！”许的学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哗哗直流。 徐校长看着碗里好多白白的薄肥肉片，问“不喜欢吃肥肉吧？” “嗯。” “我也不喜欢，今天大白菜烧肉，全是肥的，大白菜是白的，肥肉也是白的，我尽挑大白菜吃，必须得仔细看啊，不仔细看，会把肥肉看成大白菜的。”徐校长悠闲地唠叨。 “嗯嗯。”许的学连连点头，瘦小的他最不喜欢吃肥肉了。 “你是怎么发现蜈蚣的？” “我挑大白菜时发现蜈蚣了！” “这就对了，你一直在仔细地挑大白菜吃，所以发现了这半条蜈蚣，而没有发现另外半条，那么，另外半条绝对不在你的碗里！” 许的学回答不上来，但感觉徐校长说得很有道理。 “肚子还疼吗？” 许的学再次把注意力放在肚子上咦，不疼了！ “徐校长，那半条去哪儿了？”许的学还是不放心。 “到现在还没有人向我报告，肯定被人吃了呗，被其他人吃了呗，被那些喜欢吃肥肉的人吃了呗！”徐校长扫视着周围的一群人，故意提高了嗓门。 围观的人脸色都变了，人人自危！ 学生们走后，徐校长连忙去翻弄自己吃剩下的饭菜，里面一块肥肉都没有，也没有那半条蜈蚣！ “这事务长，这后勤主任，我要扣他们的工资！”徐校长气急败坏，不好，肚子怎么开始疼了？ www 第十章 砸门事件 进入十一月份，学习气氛更加紧张了，初定十五号左右举行期中考试，学校要特地拿出两天半的时间，把五科全面检测一下，平时只是零星地单科考试，而这次要统计出五科的总分。 试卷是高考模拟卷，班主任会把你的总分数与上一年高考分相比较，看你有没有进步。大家还是很期待期中考试的，来渔洋中学快三个月了，锁着上晚自习都有好几十个晚上，读书十多年，从没有这么用功学习过，是呀，也该有进步了，自己应该进步了吧？ 每天起得早睡得晚，一心苦读，加上舒云的鼓励与帮助，刘祥各科成绩进步不少，特别是英语，相比以前，更是提高了很多。 夜已很深，理复班教室里静悄悄，每个人都在埋头认真做作业。刘祥停下手中的笔，揉揉太阳穴，搓搓脸，深深呼吸以缓解疲乏。 舒云从桌下悄悄递过两盒东西给他，刘祥精神一振，接过偷偷细看金日牌洋参含片。 “我爸买给我的，有好多，这东西提神很管用。”舒云小声地说。 刘祥咬住嘴唇，只为忍住眼泪。艰苦的日子里，舒云的关心如阵阵温暖的春风，吹进了他心。 十一点五十分，班主任还没有来开门，李留阳开始急躁起来，他有只他舅舅送给他的手表，每个晚上都是看着手表听着开锁的声音的，每天张老师准时得几乎一秒不差，十一点四十五刚过就会开门。 李留阳很纳闷张老师为什么这么准时，坐在窗户旁边的虞跃华告诉了他答案张老师一般都会早些来，站在门口等着，和李留阳一样，张老师最后那一分钟也是看着手表的。 吴瑞也很急躁，每天晚上放学后回到出租房，周文秀都会在店堂里等着，看到周文秀温柔的笑脸，吴瑞浑身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 除了李留阳、虞跃华、吴瑞，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张老师是很守时的，所以，才迟了五分钟，教室里就开始躁动，今晚肯定有些不正常。 十二点整，张老师还没有来，楼下的文复班都走光了，徐永章提议把门从下面砸个洞，派人从下面钻出去找张老师。好多人都赞同，砸门！好兴奋哦！ 这事可不能说是由自己作出决定的，徐永章为了推卸一些可能会有的麻烦，走到舒云面前大声说“舒云，你什么意见？” 舒云在犹豫，在思考，倘若一直这么关下去怎么办？班上还有少数走读生，自己就是走读生，偏偏爸爸今天去了省城参加什么比赛，难道要妈妈来接自己？ 再等等吧，舒云手抓着窗户的防盗网，急切地望着外面。毕业班最怕的事是被偷书，所有的窗户都做了防盗网，出不去的。 十二点一刻，“砸！”舒云下定了决心。 “我来我来！”班上两个学体育的邓卫武和张胜强争着来做这事。 “张胜强，你来。”舒云选择了个子小一点但仍是很高大的张胜强，她担心全班最高最壮的邓卫武会把整个门都砸坏了。 张胜强做了几个热身动作，这是学体育的学生共同的习惯，只要是体力活，事前必热身，谁叫老师教得那么好呢？有些习惯，已经刻在了骨头上。 张胜强担心在全班同学面前丢脸，万一砸不开，白白糟蹋了班长的信任，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右脚狠狠向门下面的木板揣去。 “咚！”张胜强屁股坐在地上的声音比门板破裂的声音还要大，大家笑翻了天。 张胜强收回已经出了门外的右脚，站了起来，摸着疼痛的屁股直呲牙。 洞不是很大，两个体育生庞大的身躯是出不去的。 这次，舒云没有犹豫，弯下腰，准备钻出去。 “我去找张老师！”刘祥拉住了舒云的手臂。 刘祥走到张老师房间的后面，中间是一扇隔墙，张老师和衣躺在床上，满床都是已批改好的物理试卷。 刘祥的鼻子有些发酸，把被子轻轻盖在张老师身上，拿走桌子上的钥匙，小心翼翼掩好门，往教室方向飞快地跑去。 第二天下午的物理课上，张老师讲得认真仔细，没有了平时严肃的面孔，多出了难得的微笑。 舒云用笔在草稿纸上写着一些等式 861670 70169 1+16+6986 全班86人，十六个女生，昨晚当自己要钻出去的时候，有六十九个男生无动于衷。 刘祥费力地弯下腰钻出那个狭窄的门洞时，舒云心里升起的不是感激，而是骄傲！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个童话里的公主，刘祥匍匐的身影是多么的帅呀！舒云陶醉地笑了。 “舒云。” 舒云吓了一跳张老师要提问了？ “昨晚是谁去拿的钥匙？” “是刘祥！”舒云好开心，舒云觉得张老师并没有发现她走神。 张老师怎能没有发现呢？舒云就坐在眼皮底下！其实他已经了解了昨晚的具体情况。 张老师看了刘祥一眼，目光柔和，刘祥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张老师把一根钥匙交给了舒云，叮嘱万一下次有什么特殊情况，可以作出决定开门。张老师表扬了舒云昨晚正确的决定！ 门上午就被木匠修好了，张老师特别要求做一个长长的门扣，门锁着的时侯，可以从里面用钥匙把门打开。 此时，徐永章心里不是很舒服，自己那个伟大的主意白白送给了舒云。 同样不爽的还有张胜强屁股还在疼着呢，张老师也不表扬一下我。 睡了一晚上后，屁股比昨天还要疼，早饭还是邓卫武去帮忙打来的。 邓卫武坐在张胜强旁边，两人既是同桌，又同睡一床。 在广福县学体育的学生圈里，因为经常要一起到外面去培训、参加比赛或考试，所以不同学校的体育生都相互熟悉，这两哥们在这个圈子里特有名气人称大武小强。 加上这一学年，大武小强两人同学整整八年了，初中同学三年，高中同学五年，且五年是同桌！ 兄弟二人体育成绩特好，都长得特凶猛彪悍，这可能是得益于两人吃了很多的鸡！ www 第十一章 大武小强 大武和小强是高五生，高四时在刘祥就读的清河高中插班，也是刘祥的同学，兄弟二人那时在外租房子住，与刘祥他们交往不多。 在每天课外活动时间里，体育生反复推举沉重的杠铃，再连续深蹲，直到累趴为止；每天跑三千米或五千米，每周必须有一天里跑一万米。 体育老师说了每次超过你的极限，你才能不断提升，过量的消耗才能引起超量的恢复。看着体育生健壮的身影，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背后是超高强度的训练量在支撑着。 睡梦里，磨牙、大声地呻吟，遍身痛呀，在疼痛中生长，在疼痛中超越！ 生长是需要物质基础的，得有营养啊，每周回一次家的加餐，远远满足不了那永远填不饱的胃。在清河高中时，大武小强饭量惊人，别人一餐吃半斤饭，他俩每个人每餐需要付一斤饭票，用的饭碗像他们的身体一样，也比别人大。 一天吃三斤饭，还是饿得头昏眼花，小强在家吃饭时最喜欢拌上喷香的猪油，红烧肉里的油，小强是当做汤来用。 有一次周末回家，妈妈烧了兔子给小强吃，没煮红烧肉，一个星期没闻见猪油的香味，小强打开橱柜门，挖了两大勺冻猪油在热饭里，拌一拌，哇，味道没有区别！ 自此，只要天冷了，猪油能冻上，妈妈都会熬好满满一大搪瓷钢碗猪油让小强带到学校。 大武小强一起吃，一碗猪油太少了，一般到周三的中午，小强会拿着这个搪瓷钢碗去打饭，一点油也不能浪费掉！ 高四开学不久的一天早上，跑完五千米后，大武站在清河高中操场边的院墙上，这差不多一米五高的院墙，大武轻轻一跳就上去了。操场在学校最后边，操场后面是一片小树林，树林的那边是一个小村庄，住着几十户人家。 突然，大武睁圆了眼，大口吞着口水“小强，你过来！” “哥，什么事？”小强跳上了墙。 “看，有鸡！” “鸡？”小强看到了山上零零散散有好多只鸡，他不明白武哥的意思。 下午放学后，大武带着小强，趁人没注意，翻过院墙，大武两手抓着半大的石头，小强拿着一个袋子，两人蹑手蹑脚，在小树林里寻找。 “咯咯咯咯……”一群鸡跑了，一只鸡在地上挣扎，大武右手的石头没了。 “哥，你真厉害！”小强心惊肉跳，感觉刺激极了。 小强只知道武哥打台球相当厉害，没想到武哥用起石头也这么准。 校门口的小餐馆里，兄弟二人一人一大碗，吃得津津有味。加工费不要钱的，刘老板讲好了，只要盛一碗给他八岁的孙子吃就行。 那肯定没问题，一只四斤重的大母鸡啊，刘老板还拿秤出来称了重量。 “这没皮的鸡真是好吃！”大武边吃边感慨。 刘老板讲明了，他自己忙，没功夫，不负责宰杀，必须弄好切成块他才加工。 这一点难不倒小强，小强的爸爸是贩卖野味的，剥掉一只兔子的皮，小强只要三十秒钟。小强把这技术用到了鸡的身上，从鸡颈部切开口子，一下两下三下，成了，小强特麻利。 光秃秃的鸡让大武心里有些不适，他从没有看见过没有皮的鸡。 刘老板也是第一次见，这技术真好杀鸡不用脱毛！ 于是，每两个星期，大武小强都会去弄一只鸡吃。大武懂得掌握分寸，这事不能做得太频繁，两个星期丢一只鸡，那个村庄还是承受得起的。 半年下来，每户人家才平摊丢失一只鸡。偶尔没见只鸡，不算什么，哪能及时发现呢？发现了也会认为明天可能会回来，说不定今晚是跑到别人家的鸡笼去了；纵使几天没回来，也正常，兴许是被黄鼠狼吃了！那些鸡也活该，谁叫它们喜欢往山上跑呢？ 来渔洋中学的第一天，大武小强就从学校外面循着院墙走了一圈，东面是马路，南面是街道，西面是村庄却没有山，北面倒是有一大片树林，可是没有人家！大武有些后悔来渔洋中学，当初怎么忘了考察外围环境呢？ 周六上午段考结束，科目安排顺序是模拟高考的，英语考完后今天就不用上课了，又将迎来一个纵情的夜！ 舒云正在整理书包准备回家，刘祥往她桌子上挪来一个打开的笔记本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瞬时，舒云脸上浮起两朵红云，曾接到过很多男孩子的情书，看的兴趣都没有，今天刘祥用他自己的笔记本写了几个字，怎么就这么开心这么慌乱？严格地讲，这应该不算情书吧？ 舒云没有看刘祥，仍低头整理课本，轻轻点头，含羞微笑，心在飞扬！ 舒云慢慢地下楼，慢慢地往自行车棚走去，学校要求校园内不准骑自行车，但没人遵守，骑了也没人阻止，但今天，舒云打算做个乖乖的学生，不骑车，赶着车出校门，严格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 刘祥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目送舒云往校门口走去，长长的林荫道上，令人心醉的倩影，袅袅婷婷，频频回首。她知道他正在那里望着她，这么慢是故意的，等人散一些吧，毕竟，她从没有单独跟男孩子走在一起，不知道刘祥有没有跟女孩子一起走过？肯定没有的，她坚信！ 舒云出了校门，往右拐，不见了身影，刘祥飞跑下楼，百米冲刺速度出了校门后发现，舒云才走了不到五米远。 回头看着刘祥气喘吁吁的样子，舒云笑出了声。 就这样，相隔五米，一前一后，走过了学校旁的小卖部、小餐馆和理发店，走出了学校西侧的围墙，刘祥一个箭步上去“我来给你背书包！” 一路并肩而行，没有言语，没有拉手，只有相互深情的对视与心的碰撞。 多少个青春的日子，埋头在书海里，没有青春的幻想，艰辛的复读又压制着青春的萌动，而今天，舒云和刘祥，第一次任青春的心自由飞翔！ 在考完英语后，大武小强是最先走出教室的，出了校门后，他们拔腿往西面跑，以跑步需要的时间估计，前面约一千五百米远的地方，有片小树林，那是他们前天发现的好地方！ www 第十二章 禁锢不住的青春 一个学期都过了一半，大武无法忍受不吃鸡的日子，回家的时候妈妈也烧过鸡吃，但那是有皮的鸡，大武怎么都吃不出鲜美的味道。 昨天课外活动时间里，兄弟俩出校门往学校西面纵深方向考察，发现了一片小树林，还有房子，最重要的是，有令人垂涎欲滴的鸡。 考完英语后，下午休息，有时间有功夫，二人揣着激动的心，一口气跑到了小树林里。 “哥，你先试试手，看准不。”小强担心武哥长时间没练手，那一手好功夫会不会回生？ “行，砸什么东西呢？” “砸这里。”小强上前五米远，画了个鸡般大小的圆圈。 一次没中，二次没中，三次仍没中…… 大武怕惊动了不远处的鸡，小心翼翼地投掷，每次都在圈外。 小强有些气馁，武哥的手艺果然荒废了。 “有两只鸡往这边来了。”大武捡起两块半大的石头，猫着腰，轻手轻脚，向鸡靠近。 距离适中，瞄准方向！ 这一刻，一句话才在大武脑中闪现有意瞄准，无意击发！这是他的堂哥——一名退伍军人，告诉他的射击技巧。 掷击！ 左右开工，“砰！砰！” 两只鸡在地上扑腾，没有叫声。 “哥，你太厉害了！”小强对武哥崇拜得五体投地，他一直都很崇拜他的武哥的。 在大路的左侧，有一条小路通往一片小树林，舒云停下脚步。 “把书包给我吧！” “我再送你一会儿。”刘祥依依不舍。 “前面就到了，我奶奶家就在那里。” 舒云的爸爸妈妈在县城买了房子，但一家三口在上学期间，都是住在奶奶家，只有节假日才回县城住。 “刘祥！”提着两只鸡的小强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老同学。 “这是……”刘祥惊讶地看着鸡。 “买的，周末补补营养。”大武面色不改。 舒云怀疑的眼光令大武心里发怵。 “刘祥，一起回不？”大武想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舒云，给你书包。”刘祥不得不跟舒云道别。 “刘祥，你行呀！敢对班长下手！”小强沿路嚷嚷，总想刘祥说出其中一些交往的细节。 一大盘鸡，加上刘祥、李留阳、吴瑞添加的三个炒菜，五个老同学，七瓶啤酒，大武小强每人喝两瓶，身处异乡，让五人心心相惜，手足情深。 酒饱饭足后，李留阳对刘祥和吴瑞说“你们俩回吧！我们三人老规矩，去老二发廊。” “你省着点，看你这单薄的身子。”刘祥白了李留阳一眼。 吴瑞提醒李留阳，别忘了等杨志飞，话没说完，杨志飞一脚踏进小餐馆。 吴瑞是不会去的，哪儿都没有呆在周文秀身边好。 刘祥与张勇涛约好，今晚在寝室里学唱歌。 周三的时候，李留阳、吴瑞、杨志飞三人一起在厕所里大大，杨志飞叮嘱李留阳，这个周末带上他。 “你也要看？你……你……你也需要看？”李留阳笑得都没力气系裤带。 “到底带不带？” “带，不仅带你看，而且不要你付钱。” “要是叶丽霞知道了怎么办？”吴瑞有些担心。 “我对她说跟留阳去打台球，只要你不说，她就不知道。” 杨志飞说这话时心里很虚。 老二发廊里，李留阳把老二叫到一边。 “今天给个面子，这是我三个兄弟，都不要收钱。” “行，您说怎样就怎样。”老二迟疑了三秒钟后说。 二元票价太贵，每天付票钱的人都降到不足十人了，老二提出只要周日晚上人数达到三十人，票价就降到一元。 常客李留阳是“包头”，即负责组织宣传学生来看，每人一块钱交给李留阳就行，回头李留阳把钱交给老二，李留阳的待遇是免费看，偶尔还可以带一两个人。 录像厅里，杨志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热血沸腾，拳心里湿湿的，满是汗，天呀，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寝室里，张勇涛点燃一支蜡烛，放在唯一的一张小桌子上，嘴巴正对着烛焰 爱太深 容易看见伤痕 情太真 所以难舍难分 折一千对纸鹤 解一千颗心愿 传说中 心与心能相逢 …… 因为先前有张勇涛的提醒，刘祥一直看着烛焰唱歌前与唱歌时没有区别，纹丝不动！ “是不是旋律舒缓的原因？” “那你再看。”张勇涛的嘴巴离烛焰更近一些。 …… 我早已为你种下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从分手的那一天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花到凋谢人已憔悴 千盟万誓已随花事湮灭 …… 烛焰依然纹丝不动。 “你来试试。”张勇涛让位给刘祥。 爱太深 容易看见伤痕 …… 刘祥嘴巴对着烛焰，烛焰在风中摇摆。 我早已为你种下 九百九…… 我靠，蜡烛灭了！区别怎么这么大呀？ 每次在卡拉ok时，张勇涛都反复强调要控制气息，可无论怎么说，刘祥总不能领会，所以今天才用了这招，什么技巧都不讲，让刘祥自己去感受怎样才能控制好气息。 “点蜡烛挺麻烦的。”刘祥有些担心火焰会烧着嘴巴。 “平时只要拿着一张纸片放在嘴巴前也行。” 原来唱歌的学问大的很呀！刘祥今晚好像领悟到了一些什么，但说不上来。 此时的吴瑞，正在帮一个客人洗头，周文秀晚上的生意比较忙，每个周末，吴瑞都会在这里帮忙，没想到，还赢得了客人的夸奖，说吴瑞洗头很舒服，手法老道。 住在一个屋檐下，吴瑞和周文秀的关系早已不一般，周文秀打心里喜欢这个比自己个头还矮一点的男生。吴瑞看她的眼神令她心花怒放，她喜欢这样子，喜欢被淹没在吴瑞深情的目光里！ 忙好后洗完澡，吴瑞回到自己房间，今晚做一套数学试卷后再睡觉，吴瑞没有忘记关于周文秀的梦想。 回来的路上，杨志飞的心跳仍没有恢复正常，敲开了门，叶丽霞上身穿着宽松的t恤衫，杨志飞知道这里面是没有胸罩的，自同居起，叶丽霞都是这么大大方方，从不回避。 “怎么回来这么晚？我都已经睡了。” 叶丽霞转过身往床边走，白生生修长的大腿，紧贴肉身的内裤裹不住饱满的丰臀，杨志飞血脉喷张！ 叶丽霞坐在床边，杨志飞在脱衣服。 “不洗澡吗？” “不……不洗了！”杨志飞的声音有些颤抖。 站在叶丽霞跟前，杨志飞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听。 “怎么了？”叶丽霞有些奇怪。 “丽霞……”杨志飞猛地按倒叶丽霞。 “不要，不要，你不要这样！” 杨志飞的头已经钻进了叶丽霞的上衣里，这无数次梦想的地方！ 欲望之火将理智烧成灰烬，粗暴的手狠狠地褪下了叶丽霞单薄的内裤…… www 第十三章 老虎机 “志飞！不要！不要！志飞……”叶丽霞低声乞求，但不敢大声地喊，这要是让楼下的吴瑞和周文秀听见，怎么解释呀？ 分开的双腿已被紧紧地压住，只得用双手护住下体，可怎奈何已经疯了的杨志飞！ 情急之下，叶丽霞在杨志飞的右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杨志飞疼得滚下了床。 剧烈的疼痛让杨志飞清醒过来，跪在叶丽霞的面前，杨志飞无声地抽泣，扇着自己的耳光。 叶丽霞俯下身子，拉住了杨志飞的手，她不明白今晚志飞为何会这样，同居一年多了，他从没有像今天一样。 用开水烫透一块干净的手帕，再冷却好，叶丽霞轻轻擦着杨志飞肩膀上渗出的血液，簌簌落下的泪水里，不再是委屈，而是心痛与自责，这个可以把命都交给自己的男孩，却被自己伤害了。 午夜，两人背对背躺着，任泪水润湿枕巾，啊，这多么令人煎熬的夜！ 周一走进教室刚坐下，舒云小声对刘祥说“你知道昨天张胜强手中的鸡是怎么弄来的吗？” “买的呀……” “偷的，我奶奶家28只鸡变成了26只！” 刘祥极力掩饰自己慌乱的表情，老天保佑，幸亏舒云说得快，自己才没说出“我还吃了呢”。 “你告诉他们俩，倘若他们再去偷鸡，我会告诉我奶奶的，我还会告诉张老师。这次就不追究了。” “好的，好的，一定转告！”刘祥心头总算轻松了些。 周三上午，张老师公布了段考的排名 李桐第一名，超出第二名四十五分； …… 许美静第四； 徐永章第五； …… 舒云第七名； …… 刘祥第九名； …… 吴瑞第三十五； …… 李留阳第七十七； …… 当班主任读到刘祥的排名时，刘祥感激地望着舒云。舒云对他会心一笑，伸出两指，作出胜利的手势，并轻声说“继续加油！” 要知道，在渔洋中学理科复读班能进入前十名，是很不容易的，保持下去，就是重点大学啊！ 502！吴瑞在一本资料的封面写上这次的总分，高四的时候可没有一次突破过五百分，差得远呢！ 吴瑞信心暴增，心中的梦想能实现么？ 第七十七名，两个七字，李留阳不由望了袁梦婷一眼，背心里丝丝发凉。 中午上完最后一节课，许的学第一个冲出教室，回寝室拿着饭碗往食堂跑，但还是晚了些，应届生为什么总是这么早呢？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监督大家排队，每周四都是他，不碍事，今天可以插队，可以拼命往里挤。 瘦小的许的学像个猴子一样，很快拿着饭菜从人堆里钻了出来。 这个许的学不认识的人却是学校的正校长李荣福，也许，只有周四值日这天学生们才能见到他，不认识不知道就不畏惧，所以也就没有震慑力。 李荣福开始会偶尔斥责插队的学生，可管不住，后来干脆就不管了。 李荣福是走上层路线的人，也很会安排事，学校各个方面都会安排专人管理，却极少陪学生打交道。 每周四值日是他自己安排的，总得要在学生面前露一下脸呀。 李荣福对渔洋中学最大的贡献是把学校搬迁到这个地方，以前的渔洋中学座落在渔洋镇最闭塞的西边界，生源少得可怜，是李荣福四处筹集资金，才让渔洋中学搬到了交通便利的新址。 所有新建工程，都是李荣福亲自监督建设的，在广福县教育界，李荣福是个极具有手腕的人。 许的学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完全忘了曾在饭里发现过蜈蚣。吃完把碗随便一丢，等下顿再洗碗吧，急急地出了校门。 一个星期前，许的学听说老二发廊新添了游戏机，兴奋得上课的心思都没有。 许的学可是个玩游戏机的老手，在应届高中三年里，许的学记不清送了多少钱给游戏室的老板。玩游戏《三国志》，许的学创造了一个游戏币玩通关的记录，以至于老板最后很巴结他，陪他商量人多的时候可不可以不玩《三国志》。 来渔洋中学复读，是许的学的爸爸安排的，许爸爸先过来把渔洋镇跑了个遍，发现没有游戏室，这才放心把儿子带到渔洋中学，许爸爸知道儿子若不戒掉打游戏，甭谈考上大学。 开始不能打游戏的日子，许的学总感觉心里空荡荡的，睡觉都不香，他也把渔洋镇跑了个遍，什么个地方？连个游戏室都没有！许的学很懊恼。 得知老二发廊新添了游戏机的当天，许的学就去考察了一番，真没有意思，三台游戏机，都是老虎机，这个东西以前没有玩过，没有兴趣。 既然来了，不能白跑一趟，许的学打算玩五块钱的。 “上分还是买游戏币？游戏币是一块钱一个，分数是一块钱十分，分数可以直接上游戏机。”老二问。 “那上分吧。” 一个游戏币投进去，左上角会显示十分，押不同图像，按开始键，红色的灯在跑动，等灯静止不动时，若押中的图像亮了，就会中奖，赔率分别有2、5、10、20、40、50、100。 刚开始，许的学每次押一两点，一边玩一边学游戏规则，很快游戏老手掌握了相关操作步骤，不再满足于一次只押一两点，正上方中间的图像赔率是100，许的学想着都感到很刺激。 1420，许的学往学校跑，再后十分钟就要上课了，许的学的脸红红的，眼睛干涩，口袋里空空，今天去的时候带了十块钱的。 玩一次就让许的学上瘾了，这比其它游戏机刺激多了，于是天天中午，许的学吃完饭就往老二发廊跑，上课前十分钟再跑回来。 今天中午，许的学的钱是借来的，自己的钱早输光了，今天一定要扳本，可怎随人愿呢？二十块钱变成二十点了，许的学想哭，可旁边有人呀，那么，就让心哭吧，许的学心在痛苦地哭泣，流的不是眼泪，而是血！ 拼了，许的学把手按住正上方中间图像的押分键不放，一溜烟，二十分全押上了一百倍的赔率。 ”“咚”，一拳头捶下开始键，红灯顺时针旋转，又逆时针旋转，再顺时针旋转……眼睛是跟着一起旋转的，心却定在押中的图像那里！ 妈呀！游戏机传出了“啪啪啪”的声音，这叫“发炸”，即本次会有多个图像中奖，且很有可能会出大奖！ 许的学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拳头，心放到了喉咙里！ www 第十四章 假诊断证明 “啊啊……哈哈……啊哈……”许的学奇怪的狂笑声令人心里发毛！ 游戏室里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正上方中央的图像闪烁着让人心颤的红光，100倍赔率啊！左上角的数字定格在2000！ 老虎机唱着欢快的旋律，为许的学狂跳的心伴奏。 “我就知道这次会中，我就知道这次会中的！”许的学大声向周围的人炫耀自己高超的预见能力。 “快叫老二过来给钱呀！”旁边的人提醒，两百块啊，老二肯定要心痛到死！ 许的学思考了几秒钟，一拳头捶向了出奖键。 “哗哗哗哗……”老虎机吐出游戏币的声音，让许的学觉得自己就是个国王。 一直以来，相比于钱，许的学更喜欢游戏币，这可以带来无比欢乐的东西！ 老虎机发出警报声，里面游戏币不足。 “老二，过来，缺游戏币了！”国王在喊着仆人。 老二悉数补上缺的，还多给了许的学十枚，老二心中记得这游戏币每枚的成本只要一毛钱，而且会一个不差地回来的。 许的学赠给在场的人每人各两枚，用一个老二给的厚皮袋装着一百多枚游戏币，出了老二发廊。 这可以玩很久的时间！许的学脏兮兮的脸上泛着红光，曾经那么爱干净的他，现在竟然可以几日几夜不洗澡不洗脸！ 深夜里，一满袋游戏币放在枕边，许的学睡得特香，梦里都笑出了声。 中午，徐永章从外面买肥皂回来，看见一位大婶在教学楼前走来走去，看样子，挺着急。 “大婶，您要找人吗？” “我要找你们的校长，你能带我去吗？” “好的，我带您去。” 大婶跟在徐永章的后面。 “您有事吗？大婶。”徐永章很热心。 “是的。”大婶大颗眼泪落下。 徐永章吓得不敢再问了。 “这就是我们的校长。”徐永章向大婶介绍数学徐老师。 “校长，我家王长林快不行了，求求你们救救他！”大婶泣不成声。 “什么？的王怎么了？”徐震华惊得变了脸色。 “已经三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了！”“的王”的老婆才刚满四十岁不久，却皱纹满面，一身沧桑，苦难怎如此的折磨人？ 徐永章第一次知道“的王”老师的名字叫王长林，悔恨与悲痛即刻纷涌上心头！ 那天“的王”老师从省城回来后，直接去了广福县人民医院，找到了高中同学刘金明——内科主治医师。 “金明，帮我开一张诊断证明。” “干嘛呢？” “老婆身体很不好，自己工作也很累，想请一学期假，帮帮家里，自己也调养一下。” “这不是你的风格呀，老同学。” “帮帮忙，我真的很需要。” “这个忙我肯定帮，只是我提醒你，你脸色很不好，我建议你做个体检。” “我没事，这段时间比较累。” “我们都到中年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呀！”刘金明心痛老同学弱不禁风的样子。 诊断书上写着“肝炎导致轻度肝腹水”，病名是“的王”老师想好的。 “的王”老师顺利在李荣福校长那儿请了假，李校长还特别叮嘱好好治，有什么困难就找学校。 就这样，“的王”老师一直呆在家里，每天承受着剧烈的疼痛，万念俱灰！ “的王”老师的老婆，朴素本分的农村妇女，开始还真相信了丈夫的话身体不太好，请假回家休养一个学期，下学期再去上课。 当看着骨瘦如柴的丈夫疼痛得满床滚时，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跑到学校来求助。 李荣福校长指示徐震华把自己复读班的数学课安排好，带上出纳一起，当天包车送“的王”老师去省城省立医院，尽一切可能为“的王”老师治好病。 一直以来，李荣福校长还是蛮关心老师的。 第二天，徐震华再次包车从省城把“的王”老师送回家中，医生说了，顶多只剩下几天的时间了，最好还是回家吧，医生给开了一样药杜冷丁。 学习委员徐永章在“的王”老师床前哭成了泪人。 他请了假，特地来看“的王”老师，向“的王”道歉，请求“的王”老师的原谅。 “好孩子，你是正确的，你是学习委员，那是你的职责。我应该要谢谢你，你提醒了我，否则真的会害了你们！回去代我向同学们说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力气讲课，才改变了教学方式。”“的王”老师流着泪，但面色很平静，他从心底里感谢老婆，感谢学校，现在不痛了！ 徐永章哇哇大哭，像个才几岁的孩子。 回到家三天后，“的王”老师永远闭上了眼睛！ 李荣福校长再作指示下学期，总务处负责安排“的王”老师的老婆到学校做临时工。 冷风呼啸着，渔洋中学的主干道上，深秋的枫叶撒了一地，望着这片片枯萎的落叶，想起一生勤奋工作的“的王”老师，刚强的徐震华眼睛湿润了，满腔热血在胸膛汹涌我热爱的学校，我亲爱的同事，我要怎样为你们奉献？ 又一个星期四，食堂打饭窗口前乱作一团，李荣福大声地喝斥，但没人听呀——这个陌生的半老头，是不是食堂里煮菜的师傅？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打饭窗口的师傅正要接过虞跃华的饭票，却被人挤到一边去了，虞跃华恼火了，猛地把前面的人一拉，前面的人刚打好的饭撒了一地。 “你陪我饭！”这是高三应届班的朱立虎，外号“老虎”。 “凭什么？谁叫你插队？活该！”虞跃华针锋相对。 “老虎”纠住虞跃华的衣服，虞跃华可不是好惹的，用力一推，“老虎”连退好几步，还是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爬起来的“老虎”，一个箭步冲向虞跃华，二人在地上打作一团。 当二人被李荣福和其他人一起分开后，“老虎”的鼻血都留进了嘴巴里。 校长办公室里，李荣福走来走去，大声责备“你们得了，敢在我面前打架！我多少也是一校之长呀！虞跃华，你看看，你怎么这么凶狠，你把朱立虎打得都流了鼻血！” 流血了，肯定是有理的一方，李校长的处理结果是虞跃华向朱立虎道歉。 当虞跃华向“老虎”说对不起时，“老虎”仇视的目光没有半点原谅的意思。 “不准再闹矛盾，回去吧。”李荣福自己亲自处理了这起学生纠纷，他没有通知政教处，没有通知双方班主任，自己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事，真的不好意思讲出口。 www 第十五章 两大招牌 朱立虎是高三理科应届班的，教室与高一高二在同一幢楼里，这幢楼座落在学校的最东边，这里与西边的复读班却完全不同。 高一至高三所有的班级，普遍班风很差，管理松懈，打架斗殴是频繁的事情，学校为了让复读班不受应届班的影响，把复读班放在学校的最西边，远远离开应届班，学校的招牌呀，误不起！ 应届班与复读班，同一所学校，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渔洋中学极其重视复读班的教学工作，却对应届班不太重视，连续多年，应届学生高考分数达最低切线的学生从未超过三人。 和清河高中一样，渔洋中学以前也是个三类高中，其实若以应届生高考成绩来衡量，它现在仍然只能算个三类高中，只不过连续三年复读班优秀的高考成绩，让如今的渔洋中学仅次于县城的两所高中。所以，复读班，几乎就是渔洋中学的命根子。 在李荣福的眼中，在所有的老师眼中，条件落后的农村高中，生源差，又缺老师，把应届生成绩提上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应届生管理这块，随随便便，应届生教学这块，马马虎虎就行，三年很难考上高中这个观念已植入了校长、教师以及学生的头脑里，应届班的目标是尽可能更多地培养优秀的复读苗子。 要想取得成绩，要想获得名声，要想得到奖励，要想提高政绩，办复读班最省事最快，一年功夫，严格管理好，达线几十个，上级主管教育部门可不管你是应届生还是复读生，这是应届班望尘莫及的事情。 多么奇怪的一个现象啊，不珍惜三年应届的光阴，却想尽一切办法利用复读时光里的每分每秒，习惯的使然？陈旧的观念？还是落后的体制？ 一九九二年，高考成绩下榜，那时还在老校区的渔洋完中没有一人考上大学，就连认真负责的徐震华所带的文科应届班，也是剃了光头。 文科应届班虽然没有一人考上大学，但有很多孩子的分数还不错，是很好的复习苗子，徐老师关爱学生，认真负责，深得学生喜爱和家长好评！ 正值下半年学校高中部与初中部要分离，高中部将迁往交通便利的新址，老校区设为渔洋初级中学，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徐震华脑中形成。 “李校长，我认为趁这个机会学校办个文复班。” “想法倒是好呀，可哪有学生呀，你看看我们这届插进应届班的复读生才五人，五个人设一个班吗？”李荣福坐在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他认为徐震华是异想天开。 “我负责生源，我来想办法把我班的孩子留下来。” “好！只要有二十个，就办一个文复班。”李荣福拍桌许诺徐震华。 那个暑假，徐震华一家家跑，跟学生谈心，跟家长磋商，全力劝说学生留在本校复读。 徐老师的诚心感动了家长，收费又便宜，加上新校址的吸引力，到八月二十号开学时，渔洋中学文复班教室里，有三十二个学生。 来之不易，自然懂得珍惜，学校选用最精干的力量作为文复班的授课老师，徐震华更是起早贪黑，一心一意，就像呵护自家年幼的孩子一样，关爱文复班的每一个孩子。 1993年高考，有二十一个学生达线，渔洋中学一炮打响！ 好名声的效应是巨大的，1993年渔洋中学利用文复班的影响力，新增了理科复读班，徐震华已提升为副校长，在李校长面前力荐他的同学张建军为理科复读班的班主任。 如今，两个复读班是渔洋中学的两大招牌，让渔洋中学的综合排名名列全县第三。 徐震华与张建军，因为复读班捷报频传，已成了这个学校的第二、三号人物。 被虞跃华打出鼻血的朱立虎在应届班里可是有名的人物，做事为人过于凶狠，三天两头跟人闹矛盾，打架是频繁的事情，跟校外的一帮小混混整天混在一起，加上姓名里有个虎字，所以外号为“老虎”。 “老虎”陪人闹纠纷的历史中，仗着外面有一帮兄弟，所以从未吃过亏，从来都是欺负别人，哪有今天这样子，别人先动手，还被人打出了鼻血，这口恶气怎能咽下？从校长办公室回去后，“老虎”就一直想着哪种报复方案更解气。 已进入十二月份，天气开始冷了，今天的风好大，气温低，门窗是关着的，八十多个人的教室里却没有一点点的寒意。 九盏日光灯齐射，室内如同白昼，窗玻璃是可以当镜子的，每个晚上，虞跃华经常侧着头，对着玻璃理理头发，看看自己的脸，怎么没有刘祥那么帅气呢？要是有他那么帅气就好了，也可以有一个像舒云一样美的女朋友。 刘祥和舒云坐在第一排经常互动的表情与言语，逃不过全班同学的眼睛，在大家眼中，他们已是一对情侣了，令大家好羡慕的一对情侣。 今天右眼被那个该死的朱立虎捶了一下，好像有些肿，虞跃华频繁看玻璃，但看不太清晰，靠近靠近再靠近点，鼻尖都凑到玻璃了咦，不太对劲呀，玻璃中的像怎么在防盗网的那边，头晃一下，玻璃中的像竟然不动！ 虞跃华睁大眼睛我的天，是张老师在外面！！！ 张老师看了好久了，发现虞跃华一只眼睛有些肿，也正在凑近看呢。 门开了，担心张老师责备他，虞跃华急急下楼，平时虞跃华也是较早出教室的，寝室钥匙在他手中，必须最早到达寝室，免得其他同学难等。 虞跃华快步下楼梯，刚到达一楼地面时，一个身影冲上来，明晃晃的刀飞快刺上来，虞跃华本能地把头一偏，剧痛让虞跃华发出惊天的喊声！ 张老师此时已走到了楼梯的休息平台上，立刻飞速往下冲，喊声不比虞跃华的声音小。 “老虎”来不及补第二刀，瞬间跑得没有踪影。 虞跃华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满头满脸都是鲜血！ 女生们都在哭！ 刘祥拿着舒云给的手帕紧紧按压住虞跃华鲜血直流的左脸； 徐永章脱下自己的棉袄盖在虞跃华身上； 李留阳紧紧握着虞跃华的手，泪流满面； 张老师飞跑到校长办公室，学校唯一的一部电话在李校长的办公室里，可门已经锁着了。 来不及了，张建军找来一块红砖，砸开窗玻璃，翻进办公室里，拨通了120。 www 第十六章 上门被拒 在学校吃完晚饭后，李荣福包车回到了县里的家里——晚上学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不需要在学校住，再说今晚还有重要的事办呢。 李荣福坐在家里宽大的客厅里，喝着最喜欢的铁观音，最近广福县教育界流行一句话要变天了！ 要变天了不就是换了局长么？对于我李荣富，什么天都是一样！ 一个月前，前任教育局长夏勤忠闪电被调往广电局做党委副书记，新上任的教育局长是原教育局副局长谢青庭。 夏勤忠做完两届乡镇党委一把手后，再被调到教育局任局长，上台后立刻大刀阔斧，把全县各学校的校长进行大面积的调动、卸任和提拔，李荣福就是在那时提拔为校长的。 可是，无论夏局长怎么折腾，无论夏局长怎么改革，广福县整体高考成绩总是停滞不前，在全省高考成绩综合评估排名中非常不如人意。 不懂教育，任人唯亲，利益至上！全县教师颇有微词，却敢怒不敢言。 突然之间，夏局长被调走了，虽然表面上是平级调动，但谁都懂的。 对于谢青庭，几乎全县所有教育系统的人都认识，做了十五年教师，十年校长，五年教育局副局长，今年五十一岁的谢青庭在教育系统摸爬滚打了三十年。 要变天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有人理解为谢青庭定能带领全县全体教育工作者走出困境，而李荣福，则在思考他怎样去适应这个新的天。 晚八点整，李荣福敲开了谢青庭局长家的门。 “哎呀，李校长，快进来坐。” “谢局长好，老早就想到您这儿来坐坐，但学校工作忙，一直没有过来，真是对不起您呀！” 看着李荣福把一大包东西放在客厅里角落里，谢青庭没有吭声，忙着去拿茶杯给李荣福泡茶。 “最近学校工作怎么样呀？”坐定后，谢青庭和颜悦色地问道。 “很好很好，托您的福，一切工作进展非常顺利，在您的正确领导下，没有做不好的事情。”李荣福的语气、神态与学校相比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一阵寒暄之后，见谢局长不是太热心，李荣福起身告别，向门口走去。 “李校长，你忘了带走你的东西。” 李荣福停下脚步，心里一怔，多少年了，这事从来没碰到过。 “谢局长，也没什么东西，您别见外。” “以后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我们随时联系，到时去我的办公室坐。”谢青庭已提着东西走出了门外。 李荣福提着一大包东西走在回家的路上，包里是今天买的两瓶茅台，两条中华香烟，四斤一等银鱼，还有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五千元钱。 街上冷风嗖嗖，可李荣福的额头上冒着汗，这天难道真的要变了？ 晚上十二点，李荣福在床上翻来覆去，怎睡得着呀？电话响了，听了徐震华的汇报，李荣福瘫坐在床上。 县人民医院里，虞跃华躺在病床上，已经不痛了，手术用的麻药还有余效。 虞跃华本能一躲，让刀没有纵深扎进头部里面，而是从下巴旁边，一直划到太阳穴，医生穿了二十八针才把愈合的伤口缝合。 张老师在旁边安慰着虞跃华医生用的是进口针线，会尽量少留伤疤。 徐震华是先通知派出所，再通知李校长的，派出所民警当夜在朱立虎的家里将朱立虎抓获。 是朱立虎的妈妈开的门，凶狠的朱立虎被抓时竟正在被窝里呼呼大睡，那把长约四寸的匕首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藏在他的枕头下。 朱立虎交代，已经在楼梯下的角落里躲藏了二十多分钟，专等虞跃华下楼，一心想把虞跃华杀死。 周五上午，坐在办公室里的李荣福一连抽了五根烟到底要不要向教育局汇报？以前发生这样的事或许可以不用汇报，可以隐瞒，只要你自己能搞定，上面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昨晚……情况太复杂了！ 真的要变天了，李荣福痛苦地拿起了电话。 周日中午吃完中饭，许的学又来到了游戏室里，近两百枚游戏币，头尾才四天功夫，许的学手中已只剩下可怜的十枚。 再赌一下！说不定会起死回生，100倍不可能，不贪多，只押个二十倍的吧。 老虎机“偃旗息鼓”的声音让许的学的心碎成了粉，没有血的，血都流干了。 这会儿没客人，吴瑞正在帮周文秀洗头发，揉搓着柔软的秀发，触摸着周文秀白皙嫩滑的颈部，吴瑞心里燃起了熊熊火焰，这心爱的姑娘啊！ 虞跃华病床前，站着刘祥、徐永章、李留阳三人，他们是代表寝室里的人来县里看望室长的，旁边的水果、奶粉和正味麦片是大家凑钱买的，除了许的学，其他人都交了钱。 “我还想读书。”虞跃华眼泪汪汪。 “可以读呀，好了就回去读，学校只开除了朱立虎，又没有开除你。”李留阳立马接话。 “肯定有伤疤，大大的伤疤，以后更丑了。”虞跃华好伤心，本来就长得不好看，现在还留个这么大的疤，想找舒云一样的美女做女朋友，只能是下辈子的事了。 “有个疤算什么，这要看你怎么认识这个问题，男人没个疤，甭想被人夸，男人有个疤，叱诧风云闯天下！”李留阳出口成章。 虞跃华极力忍住笑，脸痛呀！ 回学校的路上，徐永章问李留阳这些话是从哪儿看到的。 “我临时瞎编的，急着安慰他呀。” 只有刘祥知道，李留阳多年来都是这么油嘴滑舌的。 “永章，今晚老二放新片子，日本无码！”李留阳讲完，吞了一口口水。 “我不去，我建议你也不要去。” “你哪根筋搭错了？你学刘祥高尚起来了？”李留阳认为徐永章是在开玩笑。 徐永章是真的不会去的，“这是你的责任！”——的王”老师的这句话经常在耳边回响，周五的时候，张老师叫他暂代一下寝室长，那么寝室长的责任是什么呢？ www 第十七章 黄豆炖猪蹄 星期一早八点未到，李校长就已来到了办公室，怎么窗户还没有修好呢？李荣福很恼火，准备往下走去找总务主任，刚走出办公室，又往回走。 这时候，还是低调些吧，虞跃华被朱立虎捅伤这事还没有妥善处理好，李荣福的心里极不踏实。 电话铃响了，李荣福拿起电话。 “哟，是谢局长呀，您好您好！您有什么指示？”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跟他们说，叫他们把下午的课调到上午来上，下午准时过去。”李荣福脸色发灰。 谢局长叫他转告徐震华和张建军，让他们二人下午三点赶到局长办公室。 有事可以直接在电话里说呀，这个节骨眼上，怎么直接找他们俩？是不是……李荣福不敢往下想。 因为把下午的课调到上午上，又刚好今天两个复读班都是两节数学课，徐震华上午四节连堂。 张建军去了菜市场，买了菜，中午得犒劳一下老同学。 张建军的老婆是县城一派出所的民警，徐震华的老婆在县城里的城关小学上班，两个人复读班工作又忙，很少回家，都是老婆每个周末往渔洋中学跑。所以平时，两个人过的都是“单身汉”的生活。 张建军是一个最在意吃的人，上大学时租住在一位退休教授的家里，教授姓田，生物系的。田教授的老伴跟儿媳一起住帮忙带孙子，大部分时间里，田教授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每次，张建军看着田教授菜碗里的菜就想笑，红黄白绿蓝紫，什么颜色都有，搅合在一起，让你分不清碗里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田教授，您怎么这样煮菜呀？” “这你就不懂了，我来讲给你听听。”田教授放下筷子，娓娓道来。 “人每天需要摄取各种营养，淀粉、蛋白质、脂肪、维生素、微量元素等营养物质，一样都不能缺。每一种食材都有各自的优点，也有各自的缺陷，比如肉类主要含蛋白质和脂肪，蔬菜维生素和部分碳水化合物，米饭馒头保证淀粉和糖类物质供给，根据研究，一个人每天要摄取三十多种不同的食材才能满足人体营养需要，这挺难的，那么一天中你至少得吃十多样东西吧？” 田教授停下来，拿起筷子夹起一口菜送往嘴里，张建军拿来一把凳子坐在田教授的对面，听得入了迷。 “以我为例，每天三餐，每餐炒一个单一的菜，那么每天我只能吃三种菜，这无法满足人体需要的，如果每餐吃五样菜呢，你算算，一天中我就吃了十五样菜。一个人每餐炒五个菜吃不现实，那么就要像我这样，每样菜准备一点点，不容易熟的先下锅，容易熟的迟下锅，不耽误功夫，不浪费，又营养，味道又美，多好！” “是的是的是的！”张建军连连点头。 “鸡蛋是全蛋白，所含氨基酸种类与人体组成成分差不多，所以吃鸡蛋的吸收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一两个鸡蛋就可以满足人体一天蛋白质的需求。但黄豆和猪蹄就不同了，黄豆是植物蛋白，里面缺几样氨基酸，猪蹄是动物蛋白，里面也缺几样氨基酸，单一吃下去，吸收率会很低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田教授故作神秘地问张建军。 “不明白！”张建军有些糊涂了。 “黄豆缺的猪蹄里面有，猪蹄缺的黄豆里面有。”田教授补充道。 “我明白了，黄豆炖猪蹄最营养！”张建军兴奋地大叫。 “对极了！这样可以大大地提高吸收率！所以在家里，叫你妈妈经常做这道菜给你吃，滋补效果比人参都强！同样的道理，几样不同的菜一起炒，相得益彰，不仅可以提高吸收率，而且味道更加的鲜美！” 从那以后，张建军从不挑食，他记得田教授的话，每天至少得吃十多样食材。 工作后，学校食堂实在太差劲，辣椒炒甘蓝这道菜，最高记录曾持续吃了两个星期，吃到最后望见甘蓝都要吐了。 张建军自己添置了锅碗瓢盆和液化气灶，每餐都会自己炒菜吃，而那个老同学徐震华，竟然一个菜都不会煮，所以徐震华经常到张建军这儿来吃饭，二人关系不仅仅是同学的关系了。 四条鲫鱼煎好，添水，煮沸后先后加入四样不同的蔬菜，再放盐，出锅前滴几滴生抽和放上葱，费时二十分钟，一大盘色香味俱全的鲫鱼炖蔬菜汤端上了桌子。 徐震华吃了三大碗饭，这老同学，这手艺，真是没法跟他比了！ 谢局长的办公室里，徐震华和张建军捧着局长泡的茶，心里阵阵温暖，张建军没想到谢局长这么平易近人。 “渔洋中学一路走来，我是知道的，离不开你们俩的努力与奉献。当下，形势严峻，我县教育现状不容客观，总体成绩在全省几乎是倒数，所以还得靠你们这一代人呀！” 徐震华和张建军正襟危坐，认真听着局长讲话。 “今天特地叫你们来，是通知你们做好准备，我准备提拔震华为渔洋中学校长，建军为副校长，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意见，明天我就把这个提案交给局党组讨论，不出意外，你们两个下学期就可以正式上任。” 徐震华和张建军相互看了一眼，喜悦中带着吃惊，李校长怎么安排呢？但二人都没敢问。 “我查了一下你们的档案，你们两个同龄，今年都是40岁，这是正当年的时候，回去后放开手脚去做正确的事情，局党组会全力支持你们的。希望你们两个努力拼搏，勇往直前，竭力为我们县的教育事业作出贡献。” “我们一定不辜负谢局长的期望。”还是场面见得多些的徐震华镇静些，而张建军感觉怎么像当年读书时班主任找自己谈话一样，心里跳得好厉害。 临走时，谢局长送给徐震华一本《教育管理》，送给张建军一本《教育心理学》。 回家路上，张建军问为什么局长会送书。 “甭问为什么，回去都要好好看，万一下次他提问呢？” 张建军一惊，吓得伸出了舌头。 傍晚，李荣福在办公室里还没有走，他在等着徐震华和张建军回来，想弄明白谢局长为何找他们俩。 看着窗外学校后面的一片荒山，今年五十二岁的李荣福思考自己至少还要做四年的校长，才能把学校所有的基础设施全部做成。他是热爱这个学校的，这是他一手筹建的，像画家热爱自己创作的画一样！ www 第十八章 请病假获批 回到学校里，张建军把从县城买的菜拿回房间后，跟着徐震华往校园后面走。两人在回来的路上聊了很多，全是关于学校的话题，身份不一样了，对学校各项事情自然就更上心了。 最紧要的问题是解决用水的问题，徐震华打算这两天就写报告，向教育局反应学校缺水的状况，争取上面资金支持，再挖一口深井和建造一个水塔，彻底解决学生用水问题。 渔洋中学可没有其它高中有钱，当年搬过来时政府拨付的资金捉襟见肘，好多基础设施都未完善。 这三年，帐上有一点钱就东补补，西修修，还要顾及学校其它日常开支。 当家难呀！这话李荣福经常挂在口头上。 水塔最好建在高一些的位置，刚好寝室后面是一个小山坡，若水塔建在那里，离寝室又近……越讨论越激动，徐震华迫不及待，约张建军回到学校就去看看。 一样的风景一样的土地，心情却不一样了，自己即将成为一校之长，能在这方热土大展宏图，能更好地为全体师生服务，一股激流在徐震华胸膛汹涌，这能实现理想的人生是多么的美好啊！ 而张建军的心是有些惶恐的，感觉自己好像除了会教物理学科和做班主任，其它什么都不会做，虽然挂职了学校政教主任职务，但自己在这块从没有用过心，李校长也没作要求，只要求他全力管理好本班的工作就行。 今天，突然要被提升为副校长了，张建军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更没有什么计划。唉，一切听震华的吧，听他的绝对没错！想到这儿，张建军心里才踏实一些。 李荣福站在窗户边看着徐震华伸长手臂指着前方，这不就是指点江山吗？还两个人一起，这不就是一正一副吗？ 李荣福的心跌进了万丈深渊。 晚上张建军吵了三个菜，两个老同学得好好庆祝一下。 “李校长怎么办？”张建军有些忧虑。 “这不是我们管的事，暂时不要向李校长说这事就行，我们要相信谢局长，他自会有安排。” 徐震华夹着一块红烧肉悬在空中不动，端详了半天，慢慢地，竟满脸愁容“我们每天吃得这么好，可我们的学生呢？” 一块肉刚夹进嘴巴里，张建军没有尝出平日里那种鲜美的味道，怎么有一丝苦涩呢？ 周二上午，徐震华来到了食堂。 “哟，徐大校长来了。”大腹便便的牛玉军满脸堆笑。得益于姐夫李荣福的介绍，他自学校搬到这儿时起，就承包了学校的食堂。 “牛老板，一直有学生频繁反映食堂饭菜质量差，又贵，希望能引起你的重视！” “一定重视，一定重视！”牛玉军脸上没有了笑容。 “姐夫，他凭什么来指手画脚？”李荣福办公室里，牛玉军不屑地说。 “这叫指手画脚吗？这是对你的忠告！你就不能少赚点吗？干嘛总是那么抠？”李荣福连连拍桌子。 牛玉军吓得不敢做声，今天姐夫怎么是这个样子？ “你注意点，也学着点，这个学校迟早是他的。”李荣福深叹一口气，锁着眉头，紧闭着眼睛。 一切还只是自己的猜想，李荣福不甘心，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栽了跟头？他打算试探一下。 星期四的上午，谢局长的办公室里，李荣福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谢局长，最近腰痛得厉害，腰间盘突出又犯了，严重得很，每晚都睡不着，我想请一段时间的假。” “行呀，老李，我准你假！回头你补个请假条，另外叮嘱徐震华负责学校全面工作。还有，你把你办公室里的东西收拾一下，让徐震华到那里办公，方便跟局里联系。” 瞬间，李荣福脸色刷白，端着茶杯的手在颤抖…… 刚出了门，后面传来了谢局长的声音“老李，年龄大了，多多注意身体！” 李荣福站在学校的主干道上，教务主任余水林向他打招呼，却没有听见。 三栋楼房，一条水泥路，两排学生宿舍，倾注了自己多少的心血？主干道两边的枫树已经长高了不少，绿化带里花草太少了，还叮嘱过总务主任胡晓锋，在明年开春的时候，多种上些花草，种类要多些，要一年四季都有花开，后面一大片空地，自己还来不及设想好，多少次在梦中，看见过学校建设得美美的样子！ 一个请假，就把自己几年的校长生涯葬送了！学生打架只不过是导火线，看来谢青庭早就想对自己下手，还说我年纪大了，你只不过比我小一岁，就说我年纪大了，谢青庭，我咒你不得好死！ 伤感变成了愤怒与仇恨，李荣福心里反而要好受一些。 坐在曾属于李荣福的办公室里，徐震华思考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该动手了！ 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后，徐震华问谢局长下午在不在局里，他要去当面汇报工作。 自那天从教育局回来后，张建军紧张的心还没有放松下来，记得有一次刚开学时，余水林生病做手术请了长假，李校长叫把全校的课表尽快编排出来，弄了一天功夫，一点头绪都没有，最后还是震华一起帮忙才弄好的。现在突然要做副校长，能行么？ 谢局长送书肯定有背后的意思，可能真的会像震华说的一样，会提问的！ 这几天有空的时间里，张建军都在看那本《教育心理学》教育与心理发展、行为主义学习理论、认知学习理论、知识的学习、学习动机、问题解决和创造力的培养、德育与美育心、学习的迁移、学习策略、学生心理健康教育、教师心理。 学习与教学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窍门？还有规律可循？张建军好像领悟了谢局长的良苦用心。 星期五的下午，谢局长翻看完徐震华提交上来的报告后说“我已经答应过你会全力支持你，这是你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我下周联系财务股，争取拨付一笔资金，解决你们学校的用水问题。还有，李校长生病了，请了假，你和张建军要提前上任了，马上会下文件的。” “谢谢局长，谢谢局长！”徐震华没想到谢局长答应得这么爽快，站起身子感谢局长，手上杯中的茶水都抖落出来了。 “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汇报。”徐震华靠近谢局长压低声音说。 半小时后，徐震华与谢青庭一起，走进了广福县公安局的大门。 www 第十九章 尿失禁 星期天的晚上，寝室里，刘祥的嘴巴正对着点燃的蜡烛 遥远的夜空 有一个弯弯的月亮 弯弯的月亮下面 是那弯弯的小桥 小桥的旁边 有一条弯弯的小船 弯弯的小船悠悠 是那童年的阿娇 呜····· 阿娇摇着船 唱着那古老的歌谣 …… “棒极了！气息控制得非常好。”张勇涛伸出了大拇指。 “还是比你差多了！” “要想真正把歌唱好，必须懂简谱，谱在心中，跟着旋律唱，知道哪儿高，哪儿低，哪儿强，哪儿弱，才能达到最佳的境界！” “你还懂简谱？” “是呀，五线谱都懂呢，你还不知道吧？我报考的是音乐专业，可惜，文化课没有过关！” “你太牛了！你可以教我认识简谱吗？”刘祥崇拜地望着张勇涛。 “可以呀，慢慢来，这个可不是一两天就能掌握的。” 舒云坐在书桌前，正在画一幅画黑黑的头发，浓浓的眉毛，又大又亮的眼睛；英俊的脸，微笑时让人心里特舒服，碰到难题皱着眉头时，又带着一丝冷峻。 舒云拿起画好的画仔细地看，脸上写满甜蜜的微笑。 “舒云，开门，你要吃的银耳莲子羹炖好了。”妈妈在敲门。 舒云一阵慌乱，赶紧把画放在垫被底下。 “这煎鸡蛋真好吃！”周文秀吃得津津有味。 “以后我经常给你做！”吴瑞很高兴从杨志飞那儿得到了真传。为了能煮可口饭菜给周文秀吃，他数次从杨志飞那儿取经。 一开始，吴瑞都是在学校吃完饭后，再回出租房的。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人房间又面对面，这一对恋人因为朝夕相处，所以关系比别人发展要快得多。 周文秀心痛吴瑞天天在学校食堂吃那些索然无味的菜，在一个月前，已经叫吴瑞每顿到她这儿来吃饭，平时她煮好饭菜等着吴瑞，周末吴瑞总会亲自下厨，做她最喜欢吃的。 前两天她对吴瑞说，曾在一个同学家吃过最好吃的煎鸡蛋，回家叫妈妈煮，可是若煎长了时间，鸡蛋周边黑黑的，吃起来有一股焦味，时间少了鸡蛋里面又没熟。 吴瑞当天就向杨志飞讨教，杨志飞毫不保留，将经验和盘托出锅里放油，烧至三分热，打一个鸡蛋在里面，两边煎至能脱离锅面就行，盛起来，不要担心里面没熟，想吃几个就煎几个，然后把煎好的鸡蛋放进锅里，放盐，添一点点开水，放一个切碎的辣椒在里面，盖上锅盖，小火，很小的火，大约三分钟后就可以出锅了。 今天吴瑞严格按照杨志飞讲的去做，一次性就成功了。 因为这道菜做起来较麻烦，整个过程都要掌握好火候，比较费心，周文秀给这道菜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爱心蛋！ 是呀，爱心蛋！杨志飞变着法儿迎合叶丽霞的口味，吴瑞想办法学着做给周文秀吃，都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这爱心蛋呀，里面藏着深情温暖而又恒久不变的爱心！ 晚十点二十分，两辆警车和一辆货车停在渔洋派出所门口，一个人走下车，敲开了派出所的大门。 “严局长，这么晚您怎么来了？”渔洋派出所所长石凯强大吃一惊。 “今晚是谁值日？还有几个人在所里？”广福县公安局副局长严钊神色严肃。 “今天刚好我值日，另外还有三个没回家。” “叫上他们，最快速度，坐车一起去执行一项任务。” 坐上车后，石凯强才得知，加上他们四个人，今晚共十个人要一起去查封老二发廊。 四个人先下车走向后门口，六个人从正门进入，五个学生正在卡拉ok，歌声停了，都吓得一动不动。 “请你们先出去。”严局长说。 五个学生跑个精光，严局长关上了门。 严局长负责把守门，另外五位民警往后屋走去。 录像厅的灯拉亮了，屏幕上是不堪入目的画面，而底下是众多不好见人的面孔。 “谁开的灯？干嘛开灯？”声音恼怒。 人在看这个东西的时候，还是黑暗些好呀，别人看不到自己脸上的模样，自己的表情完全不用伪装，可以真实呈现，可以随心所欲。 放映机也关了，大家这才发现了穿警服的民警已站在屋内的各个方向。 谁见过这样的场面呢？杨志飞这是第二次来，脑中嗡嗡作响我怎么这么倒霉？ 彪悍的大武小强双腿在瑟瑟发抖，完全没有平日里威武的模样。 裤裆里怎么热乎乎的？当热流传到膝盖时，李留阳才意识到自己尿失禁了！ 赶紧止住呀，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 李留阳欲哭无泪，止不住呀，不由自己了！ 四位民警推开了没有拴住的后门，晚上经常有人出后门小便，后门从没有拴过的。 老二正在给一台老虎机上分，三台老虎机旁边都围满了学生。 一台老虎机可以多人玩，谁押了哪个图像？押了多少点？左上角的分数自己占多少？每个人心里都一清二楚，这可比那些英语单词和古诗文要记得清楚得多。 许的学正在给别人作指导，自己没有押分，没钱玩呀，早输光了，现在借都借不到了，那只有在旁边看，过过瘾，给别人出出主意。 偶尔别人中了个大赔率的，会奖赏自己一两个游戏币，说不定，一两个都会翻身呢？中一百倍的赔率也许会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当老二被戴上手铐时，还有人在玩，在喊叫，都没有注意到警察来了。 “别玩了，警察来了！”老二的喊声中带着哭腔。 终于都停下来了，画面好像定格了，谁都不敢走动。 是不是要坐牢了？许的学的眼泪哗哗地流，但不敢哭出声， 所有人都集中到大厅里，四位民警把老虎机和放映设备往外面货车上搬，老二也被押上了车，边走边嘟囔“犯不着这样吧，犯不着这样吧！” 这时，徐震华和张建军带着全校的班主任赶到了老二发廊门口，各家的孩子各家领回吧。 三辆车停在渔洋派出所门口，石凯强对严局长说“严局长，这么晚还麻烦你们跑一趟，太对不住你们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会亲自审问李荣民的。” 严局长思考片刻后说“”也好，这应该是你的事，这些东西免得拉回县里，你就地销毁，接下来的几天你再走访排查一遍，防止另外的地方有这种情况，一经查实，绝不姑息！” “严格执行局长安排！”石凯强说完后押着老二下了车。 www 第二十章 老虎钳 很早的时候，徐震华就对老二发廊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数次对李校长提到老二发廊是一个毒瘤，对学生危害极大，必须采取措施把这个毒瘤切除。 李校长每次都说在想办法，后来干脆说“你把自己的事管好就行，这不是你管辖的范围，连我都管不了，再说这帮兔崽子，没个地方容他们发泄一下，他们要闹翻天的，搞不好都会把学校的房子拆掉。” 徐震华对李校长的观点无法理解，可又不能反驳，李校长已经把话讲死了“做好本职工作，甭瞎操心！” 前段时间，文复班男生寝室里频繁失窃，经过周密调查，是住在寝室里的吴越楠偷的。 吴越楠交代玩老虎机输光了家里带来的钱，吃饭的钱都没有，偷来的钱也是大部分拿去玩老虎机了。 徐震华意识到，若任这个毒瘤滋长，会祸患无穷，于是私自向渔洋派出所所长石凯强求助。 石所长很热情地接待了他，答应会处理，可迟迟不见行动。 考虑再三，徐震华只得向谢局长汇报，寻求帮助，所以那天两个人一起去了县公安局，严钊副局长敲定查封时间十二月十七日，周日晚上十点半。 十二月十六日，星期六的上午，徐震华通知全体班主任于周日晚十点到他的办公室开会，内容是布置下周有关工作安排。 徐震华即将上任校长，大家都知道的。开会正常，可大家很纳闷为什么定在晚上十点？ 周日晚上十点人到齐后，徐震华先讲了李校长生病请假一事，暂由他主持学校全面工作，告诫大家更用心一点，更细心一点，努力做好班主任工作。 徐校长边讲边看墙上的钟，到了十点一刻，才告诉大家今天晚上来的原因，要求等一下一起去老二发廊，每个班主任把自己班上的孩子领回寝室。 徐震华特别叮嘱今晚不打不骂不责备孩子，学生们估计今晚够受惊吓了，以后再单个地进行教育。 最后，徐震华说“县公安局要求做好保密工作，所以没有提前告知大家，请大家原谅！” 新的一周开始了，星期一上午，渔洋派出所所长办公室里，李荣福趁石凯强去厕所时，把一个信封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还来不及关上抽屉，石凯强又折回来拿烟，却装作没有看见。 再次回办公室后，石凯强对李荣福说“对一个堂弟这么上心，冲你这个堂哥的好心，我尽量帮忙！” 审讯室里，石凯强亲自审问老二——李荣福的堂弟李荣民。 “老二，你这次事情可大了。” “石所长，像这种违法行为要罚多少钱？” “违法行为？仅仅只是个违法行为？只罚点钱？” 听着石所长的语气，老二才开始紧张起来。 “你这是犯罪！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聚众赌博罪！要坐牢的！” “石所长，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一直是很孝敬您的！” 两罪并罚，岂不是要把牢底坐穿？老二心急如焚！ “啪！啪！”左右两耳光，老二的脸总算有了一次红润的时候。 “你哪儿孝敬我了？怎么就扯上我了？” “没有没有没有！”老二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不想坐牢，我可不可以戴罪立功？”老二咬着牙说。 老二的脑子在飞速地转动，他真的不想坐牢啊！ “戴罪立功？” “我每年都会给我堂哥……” “啪！啪！啪！啪！”左右连续抽打四耳光，嘴角在流血，老二没说完的话被打进了肚子里。 “你这畜牲，你堂哥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没有！没有！”老二明白了更多的东西。 石凯强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问“老二，这是什么？” “老虎机，不……不是，是老虎钳。” “在任何地方绝不要再说这种无中生有的话，否则，我会用这把老虎钳，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地拔掉！”石凯强说完后，握着老虎钳，狠狠地做了一个拔牙的动作。 “不说，打死我也不说！”老二突出的眼珠流出大颗的泪，说完后紧闭着嘴唇，可仍有两颗龅牙露在外面。 “三天后我会放你出去，退掉租来的房子，离开渔洋镇，连开理发店都不要在这里。” “嗯嗯嗯！”老二痛哭流涕，鼻涕都流进了嘴巴里。 那天从老二发廊回来的路上，李留阳跟在张老师的后面，沿路打喷嚏，裤裆里不再是热的，而是冰凉冰凉的。 李留阳心里很悲催估计又要感冒了，上次感冒才好没三天，一感冒就是很多天，就得打吊水。 虚弱的李留阳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杨志飞回到了出租房，叶丽霞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杨志飞没有回话。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杨志飞头脑里不再有警察的身影，受惊吓的感觉已经烟消云散，满屏的肉体在杨志飞脑海中重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诱人的体香，那是叶丽霞身上的味道，杨志飞头昏目眩！ 治愈恐怖与惊吓的最好良药是欲望！ 半夜里，叶丽霞感觉到了床在震动，却仍装着熟睡的样子。 这着了魔而又可怜的杨志飞呀！ 老二发廊这个毒瘤总算拔掉了，但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徐震华在办公室里做着笔记，列举出最紧迫需要解决的事情，在写的一句话前，他特别画了个大大的五角星尽快建立完善的制度并严格执行！ 渔洋中学前身是渔洋完中，那时是有各项制度的，学校搬过来后，性质发生了改变，旧制度已不适用，新的制度却没有建立起来。 各处室都是仿照以前的做法行事，制度在哪里？制度在头脑里，想到哪儿就按哪样做，像张建军负责的政教处，完全是形同虚设。 偌大一个学校，没有一套完善的制度来治理，怎能发展壮大呢？ 这一切徐震华以前还没有意识到，这些天，有空就看看《教育管理》，他和张建军一样，也明白了谢局长的良苦用心，更是学到了一些东西，他想边学边应用，用知识武装自己，尽最大可能地为学校作出自己的贡献！ 星期二的上午，英语课上，全班同学都在认真地听，老二发廊被封了，很多人的心也收回来了。 其实，还是用心学习实在，不会有惊慌与恐惧，越投入越踏实，收获的也越多。 英语郑老师参加工作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但今年才二十五岁，讲课和颜悦色，满脸微笑，每个人都喜欢听。 郑老师长得白白净净的，很受女生喜爱的那种类型，是女生寝室里谈的最多的一个人。 此时，李留阳的位子是空着的，全班只缺虞跃华和他。 www 第二十一章 女生寝室 那天从老二发廊回来后，如自己预料的一样，李留阳果然感冒了，被自己的尿冻着了，这是多么丢人的事呀！ 每次去老二发廊，每个人都喜欢照照镜子，但李留阳却不喜欢自己的样子瘦瘦弱弱，黑眼圈，脸色也不太好，看上去典型的营养不良。 本来就体质不太好的李留阳，因长期沉迷于黄色录像不能自拔，让他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感冒很有规律的每个月来两次，每次感冒都会发烧，每次发烧必须打吊水才好。 出学校大门往左走五十米就有一个小诊所，李留阳今天舍近求远，去了三里外的另一个诊所。 最近两次去那个学校旁边的小诊所，吴医生开口问的第一句话都是“又病了？” 这话问的李留阳都不好意思了，是呀，怎么又病了？年纪轻轻的，三天两头经常病，真是要把人羞死！ 最尴尬的事是若有同学来买药，看见李留阳在吊水，也是问“又病了？”这情何以堪呀？ 在三里外的诊所里，医生姓方，近五十岁，方医生很贴心，看见李留阳发高烧，把他带到一个小房间里打吊针，有个床躺着，还有一床小被子盖着。 今天来这里是正确的，不像学校旁边的，是坐着打吊水的，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这里没有熟人过来！ 方医生插好针后叮嘱李留阳，可不能睡着了，要看着瓶子里的药水，快完了就喊他，说完后方医生出了房门。 一个人一个房间，没有人来打扰，不怕撞见同学，李留阳特有安全感，心想下次病了还是要来这里。 放松下来了，又烧得头晕晕的，李留阳特想睡觉，可药水吊完后医生没及时发现怎么办？李留阳努力控制不让自己睡着了，想起要是妈妈在旁边该多好，那样自己可以放心大胆地睡，想到这里，李留阳不由特别地想家。 很久了，李留阳的心一直是麻木的，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好长时间没有想起过妈妈、想起过爸爸、想起过自己舒适的房间。 思念的闸门一旦打开，将无法堵住，李留阳极力忍住哭声，任让眼泪流过眼角，滴进了耳廓，再坠落在枕巾上！ 从下午第一节课就开始下雨，到了放学的时候仍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英语课代表吴小凤跑到舒云旁边“晚饭就在学校吃吧，雨大，别回家。” 舒云一般都是回家吃饭的，但在寝室也备了碗筷，有时下雨或者很忙时，舒云就在学校里吃饭。 女生寝室里，因为舒云来了，气氛格外的活跃一些，每个人都很喜欢这个乖巧的班长——她对每一个人都那么热心，从不计较什么，从没有看见过她生气的样子，她总是那么阳光，那么温顺，那么惹人疼爱！ 女孩子的嫉妒心要比男孩子强，能得到所有女孩子喜欢的女孩子，是多么的难得，是多么的不容易！ 每到周日，女孩子的世界里是另一番景象，从吃完中饭开始，首先是洗头，再洗澡，仔仔细细地洗，然后洗衣服，爱干净是所有女孩子的天性。 忙好后，再洗一次脸，梳好头，抹上雅霜，墙壁上安装了一面大镜子，这是寝室里的人凑钱买的，女生寝室里没有镜子怎么行呢？ 出门前，每个人都会在大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摸摸梳好的头发，看看漂不漂亮，最后还要转过身，看看自己的身后，才放心地走开。 个人，结成伴，一起出校门，平时整天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寝室，刚踏出校门就有一种心情放飞了的感觉，校外的天空怎么显得更蓝一些呢？空气也更加新鲜。 年轻的心，在追逐梦想的路上，渴望着自由，渴望着飞翔！ 渔洋镇地方太小，走着走着，大家一般都走到了舒云的家里，所以自从大家相互熟悉以后，每逢周日下午，舒云家里都会很热闹的。 舒云妈妈很开明，女儿一个星期难得休息一个下午，随她吧！一般这个时候，舒云妈妈都会特地上街去买菜，傍晚就开始煮饭，方便孩子们趁天没黑早些回寝室。 满满一桌子菜，可口的美食，家的味道，快乐的笑声！ 舒云来寝室吃饭，就好像来了尊贵的客人，自然聊的话也多一些。 “舒云，你跟你家的刘祥发展怎么样了？”吴小凤故意大声问，好让大家都听得见。 “什么叫做我家的刘祥了？”舒云幸福的脸上好像搽着红胭脂，嘴上虽这么说，心里是甜蜜的对，是我家的刘祥！ “不是你家的，那就是我家的刘祥了？”徐小凤的上铺王燕说。 “你这死丫头，敢跟班长争刘祥？”吴小凤捶了一下王燕。 “放心，我不会跟你争郑老师的！”王燕说“郑老师”三个字时，故意加重语气。 女生寝室里，阵阵的笑声，满满的温暖！ 英语课代表吴小凤的英语成绩不比舒云差，瓜子脸，双眼皮，小小的嘴巴，洁白的牙齿，高高瘦瘦，总爱留披肩发，看上去林黛玉类型的，性格却大大咧咧，敢说敢做——全班只有她公开说自己喜欢郑老师，说自己一定会成为郑老师的新娘！ 所以，平常开玩笑时，如果说刘祥是舒云的，那么，郑老师就是吴小凤的。 对于王燕，刚开学的时候，寝室里曾讨论王燕是高四生还是高五生，王燕读完高中后就出去打工了，一年后再来复读，读书只是第四个年头，可离刚进高一的时候已经有五个年头了。 有人说是高四，有人说是高五，意见不一，最后寝室长许美静的说法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王燕是高五生，高四没读，从高三直接跳级到高五的。 其实王燕应届高考成绩还是不错的，可是那年高考后，她的姑父做她父母的工作”女孩子，还是早学个职业好，干嘛要读那么多的书？” 姑父还单独找了她“这么大了，不能再让父母操心了，跟我和你姑姑一起出去打工，外面条件好，工资高，比读书强。” 于是，那年暑假，她跟姑父姑母一起，去了东莞，学做裁缝。 www 第二十二章 外出打工 王燕的姑父叫许飞林，才四十岁，却做了二十五年的裁缝，技术堪称一流，现在是厂里的裁剪师。 到了东莞后，姑父悉心指导，不吝赐教，聪明的王燕学得很快，不到两个月功夫，王燕做衣服的速度不比一般老职工差，月工资跟他们也差不多了。 过年回家，当王燕把所有的工资交到妈妈手中时，王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巴，还是打工比读书好呀，读书家里要给钱，不读书却可以收钱。 没有了学习的压力，王燕长得婷婷玉立，白白嫩嫩，加上跟同伴们学会了打扮，更显得妩媚动人。 1995年正月再次来到东莞后，许飞林提出到外面租房子住，以前三人都是住厂里的宿舍，许飞林嫌条件差，再说现在工资比较高，也不缺那几个房租钱。 在出租房里，王燕享受到了在家一样的待遇，姑父什么事都不让她做，有一次她拿起扫把扫地，姑父都把扫把抢过去，叫她好好歇着。 每天除了跟缝纫机打交道，就是在出租房里睡觉，房间里一台电视都没有，王燕感到特别的无聊，生活呀，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五一放假那天上午，姑母出去买菜了，王燕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姑父进来了“王燕，在想什么呀？” “没想什么，好不容易放个假，只能干呆着，好无聊，真没有意思！” “无聊？是呀，你长大了，不做一些事情，肯定无聊。”许飞林在旁边坐了下来。 “能做什么事？这在家除了吃和睡，还能做什么事？”王燕无精打采。 “有一样事情，特别有意思，做起来就不无聊了。” “什么事？”王燕立马精神起来。 “想学？” “肯定想学呀！”在王燕的心中，姑父无所不能，在厂子里，没有人的技术赛过姑父。 “那我现在就教你！”许飞林的声音在颤抖，猛地推倒王燕压在身下。 “不要！我不要学！”王燕已经明白了有意思的事是什么事了。 许飞林没有停止动作，王燕的反抗无济于事。 “我会告诉我姑姑的，我会告诉我爸爸妈妈的。”王燕哭喊着。 许飞林即刻爬起来，退出了房间。 晚上躺在床上，王燕想起今天上午的那一幕，数次恶心到想吐，第二天一大早，王燕去车站买票回家，跟爸爸妈妈和姑姑说的理由是她想复读！ 在寝室里，虽然王燕爱跟舒云和吴小凤开玩笑，但是在她的心中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东西，包括刘祥和郑老师！ 可在吴小凤的心里郑老师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是完美无缺的白马王子！ 很多人都以为，吴小凤说她定会成为郑老师的新娘只是一句玩笑话，只有舒云知道，这其实是吴小凤的一个信念！ 吴小凤和舒云那年一起考进渔洋中学，刚入学的时候两个人是同桌，三四年来，两个好姐妹无话不谈，在舒云眼里，是吴小凤让她知道了什么是爱情。 自高一第一节英语课起，吴小凤就被郑老师迷住了。 郑老师名叫郑祥，那年他刚分配，还未满二十二岁，皮肤白得像个女孩子，眼睛清澈黑亮，虽已是老师，却未脱书生气，讲课轻言细语而又风趣幽默。 那时的吴小凤才十七岁，皮肤白若凝脂，五官精美绝伦地搭配在一起，文静内向的性格与现在刚好相反！ 情窦初开的吴小凤在每一节英语课上，都会明亮地望着郑老师，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溢满了柔情，那不仅仅是在认真听课，那不仅仅是学生对老师的尊敬！ 看着吴小凤含羞地望着郑老师，舒云坚信，这是吴小凤最美的时候！那么，郑老师看得出来吗？郑老师会怎么想呢？ 当你持续用心去注意一件事物的时候，总会捕捉到难以发现的那么一刻！ 郑老师偶尔，不，是极少的时候，会瞟一眼吴小凤，那一眼，只有01秒钟，却逃不过舒云雪亮的眼睛，郑老师那白皙的脸，更是无法掩盖那一丝羞红，黑亮的眼睛里躲藏着慌乱与不安！ 就这样，一年，两年，数不清多少天，多少节英语课，天天如此，没有厌倦，也没有进展。 吴小凤一直默默地暗恋着郑老师，她唯一表达爱的方式是苦读英语，因为只有优秀的英语成绩，才有可能当上英语课代表，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接近郑老师！ 谢天谢地！算上复读这一年，吴小凤当了四年的英语课代表，而这四年里，英语老师都是郑老师！ 高三开学后不久，一九九四年九月九号，星期六，舒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天下午要回家，明天又是教师节，部分学生要送礼物给自己喜爱的老师，特别是像郑老师这样的老师。 上午上完第二节课，舒云陪着吴小凤走向郑老师的房间，每年的教师节，吴小凤都会送一双自己织的毛线手套给郑老师，而元旦的时候是送一条自己编的围巾。 舒云取笑吴小凤“这大夏天你送手套给郑老师，合适不？” “其它的东西我不会做，可我又不想送给他那些买的东西。他冬天会戴的！”吴小凤憧憬的眼神。 “郑老师，交了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结婚呀？”化学夏老师的声音，带有明显的闽南口音，一听就知道。 屋子里非常热闹，一个从没有在学校里看见过的女孩子，站在郑老师的旁边。 一瞬间，吴小凤停住了脚步，全身没有一个地方有丁点儿的动静，包括呼吸！ 是舒云拉着徐小凤往回走的，要用很大的力气，也许，徐小凤的双腿里已灌满了铅。 接下来的两节课里，吴小凤一直是把一本英语放在桌子上，低着头，双手摸着英语书，翻来翻去，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中间，语文老师提醒了一下吴小凤，吴小凤没理，继续翻着英语书，舒云急了，连忙对语文老师说“吴小凤家里出了一点事！现在很难过！” 出了什么事？难过成这个样子？语文老师没有再追究！ 放学了，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舒云和吴小凤在教室里。终于，吴小凤哇哇大哭，鼻涕、眼泪湿透了英语书的一页又一页！ 舒云轻轻拍着吴小凤的背，没有言语，此时，所有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 “不行，等会儿就晚了！”吴小凤突然停住哭声，拉着舒云往外跑，两人在离郑老师房间不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www 第二十三章 手套和围巾 “舒云，你帮一下忙，我要找个机会，单独跟那个女孩在一起的机会。”吴小凤的眼泪已经擦干。 郑老师的房间里，其他人都已经散去，那个女孩坐在床边，郑老师刚好不在。 舒云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按照吴小凤要求的那样发展？ 刚踏进郑老师的房间里，吴小凤再次哇哇大哭，吓得那个女孩赶紧起身。 “你怎么了？同学。” “姐……姐姐，求求您，您把我的郑老师还给我，行不？”吴小凤泪如雨下，哭声凄楚哀婉。 “什么？你的郑老师？” “我跟郑老师已经好了两年了，我每年都会织手套毛巾给他。”吴小凤拿出手中礼物盒中的手套给姐姐。 “这里还有。”吴小凤打开郑老师的书柜右边的抽屉，拿出了两双手套和两条毛巾，两年多的英语课代表呀，真的没有白做，对郑老师房间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三双手套，两条围巾，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款式，一样的大小！姐姐脸色苍白，咬着嘴唇，浑身颤抖！ “姐姐，您千万不要跟郑老师说我来了，否则他会把我打死的！”吴小凤的泪仍是像断了线的珍珠！ 送吴小凤回家的路上，舒云对着吴小凤竖起大拇指，文静内向的吴小凤，今天怎会有如此惊心动魄而又荡气回肠的勇气呢？ “谁都不能把我的郑老师夺走！我定会成为郑老师的新娘！”这是吴小凤在教室撕心裂肺痛哭之后，下定的信念！ 关心教师生活是前校长李荣福的一大优点，学校年轻人哪个没找对象，他比人家还急，不断给人介绍对象，直到满意为止。 郑祥这孩子，两年来，给他介绍了三个了，都没有看中。 这次，李荣福的亲侄女李云倩今年刚好大学毕业，分配到县城一所小学教书，人又长得漂亮，而郑祥也很不错，这肯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九月五号的时候，就跟郑祥讲过一次，可这孩子没什么反应，李荣福干脆把侄女带到学校来不怕你郑祥看不中！ 伯伯介绍的，应该不错，倘若看不中又有什么妨碍呢？大大方方的李云倩跟着伯伯和两个本校的女老师，一起来到了郑祥的房间里串门。 李荣福做媒人是很有经验的，先是把男方女方都夸一遍，故意安排其他几个人在现场，跟着一起帮腔，然后大家借有事离开，让两个当事人单独聊。 用这种方法，李荣福记不清凑成了多少婚姻。 房间里只剩下郑祥和李云倩了，李云倩在想伯伯介绍的果然没错！谈了十多分钟后，郑祥起身说“你先坐会儿，我出去一下。” 出了门，郑祥往李校长办公室走去…… 其实，舒云发现李云倩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郑祥还没有走多远，一切就像事前安排好了一样，按照吴小凤要求和所希望的那样发展！ “学校各个方面不尽人意，学生纪律性差，高一至高三教学成绩不理想，其实终究还是没有一个合理的制度来规范。”办公室里，徐震华对张建军说。 “那现在主要要制定和完善哪些制度呢？” “这样子，我负责来制定详细的考勤方案与奖励制度，以前在奖励这块过多侧重于复读班，我想把高一至高三全部囊括进来，实行统一的奖励制度，不能永远只靠复读班过日子。” “学校的收益大部分来源于复读班的收费，大家都一样，复读班的授课老师有没有意见？” “你我都是复读班的班主任，都是复读班的授课老师，你和我有意见吗？”徐震华反问张建军。 张建军半天搭话不上来。 “你负责落实有关安全纪律卫生方面的制度，这个更需要提前准备，涉及到的方面实在是太多。无论如何，下学期，这些制度不仅要建立起来了，更要严格地执行！还有，下学期，我不想再把食堂承包出去了，我们自己聘用临时工，不以赢利为目的，切实提高全体师生生活质量，优质的后勤保障。” “李校长刚走，就把老二发廊查封了，现在又对牛玉军动手，是否妥当？” “顾不得许多了，瞻前顾后，做不好工作的，倘若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也是他们自讨的！” “不得了，快过了吃饭的时间了！”张建军无意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发现已经过了六点。 “走吧，今晚去食堂打饭吃，现在你我都是校长，要多多体验一下学生的生活。” 一碗饭，加一份白菜，两块钱，暗黄色的白菜里找不到一丝绿色，一股煮糊了的味道。 “颜色和气味像不像猪食？”张建军一点胃口都没有。 “填饱肚子再说，晚上还要上课。”徐震华相比张建军，没有那么挑食。 六点一刻就要上晚自习了，徐震华狼吞虎咽。 怎么又臭又苦？徐震华接连吐了好几口，满嘴的饭吐了一地。 徐震华眼睛看着地上仔细地寻找，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此时，张建军惊骇得不敢出声——蟑螂，已被嚼碎的蟑螂！ “你刚才还说不妥当，好呀，是不妥当！你吃只蟑螂试试，看妥不妥当？”未见到牛玉军之前，徐震华把怒气往张建军身上撒。 “牛玉军呢？”徐震华喊声如雷。 “哟，徐校长，有什么事？”牛玉军从里间走了出来。 “蟑螂！饭里怎么会有蟑螂？” “不会吧？是不是搞错了？” “你看看！这是什么？”徐震华把用纸包着的几块蟑螂片放在桌子上，中间还夹杂着一些饭粒。 “徐校长，真对不起，您可以十顿都不用给钱，不，您吃饭，一百顿不给钱也行。” “谁稀罕你的饭？不是蜈蚣就是蟑螂，这样下去，全校的人都要被你毒死！下学期你不用再承包食堂了！”徐震华怒气仍未消退。 牛玉军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慢条斯理地说“这事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不是我说了算，那是你牛玉军说了算？”徐震华完全不是平日的样子，看来蟑螂很毒，会令人无比的暴躁。 “这个事，你最好去问问胡晓锋主任？”牛玉军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张建军，你现在就去把胡晓锋找过来！”徐震华已经忘了他还要上第一节晚自习了。 www 第二十四章 温情的平安夜 张建军和胡晓锋一路小跑来到了学校食堂，路上张建军已经粗略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胡主任，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老板已经跟学校新签了三年的承包合同。”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李校长还在学校里的时候。”胡晓锋有些尴尬，前任校长做的事，现任校长找麻烦，他夹在中间，很不是滋味。 “牛玉军，看今天到底是谁说了算，这个合同作废！”徐震华依然不依不饶。 “作废？哈哈蛤！徐校长，我还真想不干了呢！”牛玉军豁出去了，不怕得罪现任校长了，姐夫被徐震华赶走了，他恨不得把徐震华往死里打。 “徐校长，消消气消消气，咱们回办公室再说。”胡晓锋拉着徐震华往外走。 校长办公室里，听了胡晓锋的介绍，徐震华猛拍一下桌子“他妈……” 也许是徐震华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也许是想起他当初是李荣福推荐提拔为副校长的，徐震华忍住了，脏字没有吐出口。 就在谢局长找徐震华和张建军的那天下午，李荣福、胡晓锋两人一起，在校长办公室里，跟牛玉军续签了三年的食堂承包合同。 三人都在合同上签了字，如果单方面毁约，违约责任规定得很苛刻，要付给对方两万元的违约金，而且，为了体现这一条款的重要性，牛玉军还交给学校两万元的保证金，另预付了两万元的承包费。 “这一切都是阴谋！”张建军都拍桌子了。 “虽是阴谋，但在合同上找不出任何破绽，盖有公章，法人和分管主任都签了字，四万元已经到了学校的帐上，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有效合同！”徐震华边翻看合同边说。 1995年12月24日晚，平安夜，又恰逢周日，多么温情的一个晚上！ 刘祥、舒云走在月色朦胧的学校操场上，完全感觉不到初冬冷风的寒意！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无论身在何地，无论身处何时，无论环境多么的困苦与艰辛，心都是快乐的，幸福的！在这艰难的复读日子里，彼此给对方带来温暖的体贴，相互传递爱的力量，才让彼此在通往理想的道理路上，不再惆怅，不再彷徨！ 昨天上午，刘祥仍是像上次一样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明晚我们可以一起走走吗？ 一直倾慕着的男孩在约自己，舒云心里像装了一只小鹿，可是，周日的晚上妈妈是不让出来的。 舒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中午的时候，把难处告诉了吴小凤。 “大傻瓜刘祥终于发出邀请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约会过，真是苦了我的大美女舒云呀！” “别开玩笑，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办法？”碰上问题，舒云总是求助于吴小凤。 “一切听我安排！”吴小凤胸有成竹。 傍晚的时候，几个孩子在舒云家里吃完饭准备回学校，吴小凤也在。 “阿姨，我今天把被单洗了，还没有晒干，今晚我想陪舒云睡，行吗？” “行呀！”舒云妈妈答应的很爽快，她很喜欢女儿的这个闺密。 “我还要回寝室拿换洗的衣服……” “让舒云陪你一起去吧，两个人回来的时候热闹一些。”舒云妈妈很会安排事。 如此难的一个问题，吴小凤轻松解决，避开妈妈的视线，舒云在吴小凤的脸颊上猛亲了一口！ “舒云，我给你唱一首歌吧。” “好呀好呀！” 刘祥润了润嗓子，这首歌不知学了多少遍了 遥远的夜空 有一个弯弯的月亮 弯弯的月亮下面 是那弯弯的小桥 小桥的旁边 有一条弯弯的小船 弯弯的小船悠悠 是那美丽的舒云 呜····· 舒云摇着船 唱着那古老的歌谣 歌声随风飘 飘到我的脸上 …… 天上弯弯的月亮半躲进了云层，如含羞娇美的舒云，风儿停了，空气里弥漫着妙不可言的温馨！ 这时候的吴小凤在寝室里正赶织着围巾，颜色、款式、大小仍没有变，如她对郑老师的心没有变一样。 改变了的是她的性格和她对爱情的态度，高一高二那两年，她默默喜欢着郑老师，除了舒云，谁都没有讲过，结果是郑老师差点娶别人为新娘了！ 那一次以后，她的性格彻底改变了，不再沉默，不再害羞，她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定会是郑老师的新娘，谁都夺不走她的郑老师！ 复读报名的第一天，她找到了张老师，自荐要做英语课代表，张老师看了她上一年的英语高考成绩，想都没有想一下就答应了。 也许，只有爱情才让人变得这么大胆，只有爱情，才让人这么执着与疯狂！ 出租房三楼上的厨房里，杨志飞主厨，吴瑞打下手，忙得热火朝天。 前屋里，周文秀和叶丽霞悠闲地磕着瓜子，两个人说说笑笑。 一楼店堂早早关上了门，平安夜，不做生意了，一年到头，每天忙得很辛苦，主动给自己放个假，轻松一下身心，让最美的时光，在心上人的身边流淌，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啊！ 红烧豆腐、煎鸡蛋、辣椒炒肉片、鲫鱼汤，两个温暖的男人，把三菜一汤端上了桌子，两个幸福的女人尝着鲜美的菜肴，这令人心醉的爱的味道！ 吴瑞和周文秀，两个人的关系现在可以用如胶似漆来形容了，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饭，周末也是黏在一起，两个人频繁深情的对望，一次次冲击着彼此年轻的心脏。但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个人却没有拥抱，更没有同居，睡觉前站在房门口告别，各自进入自己的房间，他们不像杨志飞和叶丽霞那样，也或者是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吧。 单纯的心，洁净的爱，没有杂念，没有占有欲，静静地相守，甜蜜的初恋味道！ 倘若要评价杨志飞和叶丽霞之间的关系，那就是谁都离不开谁！ 叶丽霞就是杨志飞的一切，最开始，也是纯纯的那种，而自从看了黄色录像过后，杨志飞把对异性的欲望，转变成了对叶丽霞性感身体的渴求，这或许是性爱吧，情爱与性爱叠加在一个人身上，这应该是最完美的爱情！但是，杨志飞却还没有享受到完美爱情的滋润，反而每天在欲求不满中煎熬，在饥饿难耐中压抑！ 对于叶丽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是否爱着杨志飞，她是离不开他的，他给了她最充分的物质保障，让她得以继续读书；他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疼爱，温暖了她脆弱的心！贫穷的家庭让她特别自卑，也让她更懂得拼搏，每次考试成绩下来，她都忧心忡忡，杨志飞的成绩与她相差太大了，高考后……叶丽霞不敢想下去，这个愿意陪在他身边的男孩，却为什么不敢将自己的一生交给他？ www 第二十五章 我和你 老二发廊被查封了，但周末的消遣总会找到一些方式的，离周文秀的理发店往西不到三十米远的地方，有个小店里有两张台球桌，今晚这里非常热闹，没录像看了，只有在这儿玩了，李留阳、大武小强、许的学等人都来了。 此时，在一张台球桌子上，正是一对二的时候，即大武一个人对抗李留阳和小强，采用“八球打法”。 第一局开始，大武开球，花色10号球进洞，大武接着一口气再把台面上的9、11、15号花色球消灭，击打14号球的时候难度较大，大武失手了。 李留阳看看板色球没有一粒好打，这其实是大武的高深之处，非常注意白球的走位，当自己难以打进球的时候，他总会让白球停在恰当的位置，不给别人机会。 但是二对一有个好处李留阳打不进，小强还可以继续打板色球。于是李留阳轻轻击打了一下白球，让白球滚到一个比较好的位置，为小强造了个容易打进的球。可惜小强不争气，“塌杆”了——即因为用力不当，球杆完全不是按照自己瞄准的方向出手的。 大武再也没有给对手机会，最后将“黑八”打进洞的时候，大武加大了力度，一声“咚”响，“黑八”应声进洞，这声音，这动作，一个字爽！ 这时，台面上剩下清一色的七粒板色球，多么尴尬的败局啊！ “再来再来！”李留阳和小强一个劲地把洞里的球拿出来，急着开打第二盘。 谁赢谁开球，大武一个漂亮的开杆，打进了两粒板色球，只见大武时而轻柔一推，时而猛力击打，高中低杆配合达到了绝妙的地步！每次不仅打进了板色球，还让白球滚到最佳的位置，动作干脆优雅，响声清脆悦耳，当“黑八”进洞后，台面上剩下清一色的七粒花色球。 所有的人都鼓起了掌，包括输家李留阳和小强。大武今晚再次让大家见识了“一杆子光”！ 大武第一次用石头砸鸡的时候，自己都很纳闷为什么那么准，是小强分析出了原因这得益于武哥高超的台球技艺。 可惜，这技艺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了，来渔洋中学，第一次砸鸡就砸了班长家的，这如何是好？好在班长没有追究，从那以后，大武小强再也没有砸过鸡。 没有鸡吃的日子，真的很苦，大武小强以前总是文化课不过关，这学期，两个人在文化课上花了很多功夫，成绩还真进步了不少。 可是，两个人百米赛跑成绩没有丁点儿进步，三千米长跑成绩反而还下降了！除了怪罪于学校食堂伙食差，大武对小强说，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没有吃无皮的鸡。 有两个人没有来打台球——徐永章和张勇涛。自从“的王”老师逝世后，徐永章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从不出去玩，有空就在教室里看书，以前活泼好动、爱打抱不平的他，竟变得沉静起来，碰上事情不再轻易发言，一心一意整日钻进书堆里。 而张勇涛正躺在床上轻声哼唱着喜爱的歌曲。张勇涛的家在广福县最西边界的山区，即渔洋初级中学座落的地方，那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这个单纯的男孩，纯净如他家乡的水，唯一喜爱的事物，就是那婉转灵动的音乐！ 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周六，日子过得真快呀，曾留下了伤痛的一九九五已经到了最后一天！ 每年阳历的最后一天，是吴小凤送围巾给郑老师的日子。上午放完学，下午是不用上课的，明天元旦放假，只要下周一赶到学校上第一节课就行，所以，得利用放学后的这个时间，把围巾送出去。 “舒云，你在校门口等我，我一个人过去。” “行，你好好跟郑老师聊聊。” 不出五分钟，吴小凤已经出来了。 “怎么样？”舒云迎了上去。 吴小凤没有回答，又是哇哇大哭！舒云赶紧拉着吴小凤到一个偏僻处。 “到底怎么回事？郑老师怎么说？” “他……他说‘你还小，这时候不要想这些事，要用心学习，等考上大学再说。’” “你这傻丫头，他没有拒绝你！”舒云用手指点了一下吴小凤的头。 吴小凤一脸疑惑。 “我来分析给你听说你还小，意思就是等你长大；叮嘱你这时候不要想这些事，要用心学习，是担心现在若与你相好，怕耽误你的学习；这时候不要想这些事，那就是另外的时候就可以想了，什么时候呢？考上大学的时候呗！你一旦考上大学……这下面就不用我说了吧？”聪明的舒云，为了不让闺密伤心，真是绞尽脑汁了！ 吴小凤破涕为笑，美丽的眼睛里再次溢满了柔情，闪烁着希望的光。 与吴小凤分别后，舒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小心翼翼地拆开，这是刘祥放学时给她的。 站在冬日温暖里的阳光里，舒云周身阵阵暖流，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 谨以此诗，献给我心中最美丽的舒云！ ——刘祥 《我和你》 那一天 我和你相遇 昏暗的世界顿时明亮起来 从那一刻起 你成了我的唯一 你同花儿一样 安静温柔地绽放 释放醉人的芬芳 我是一只辛勤的蜜蜂 深情地亲吻你 缱绻的馥郁让我阵阵紧张 你若一朵素洁的白云 朴实，纯净，自然 不加修饰 却异常楚楚动人 我愿成为广袤蔚蓝的天空 任你遨游 伴你飞翔 你似一棵嫩绿的秧苗 昂首挺胸地站立 茁壮而生机勃勃 我要化作绵绵的细雨 为你沐浴 细无声息地滋润着你 护你健康快乐地成长 你像一株婀娜多姿的杨柳 秀发瀑布般悬浮空中 顺滑，飘逸，柔美 我将变成和煦的春风 亲抚着你 为你梳妆 与你一起甜蜜地摇荡 你如一团热情的火 熊熊燃烧 散发出耀眼的光与炙热 我热血沸腾 甘愿在你火热的怀里汽化 化为温热怡人的雾气 一生一世紧紧把你裹绕 啊，你是我至爱的宝贝 我要追随你到天涯海角 我要呵护你到海枯石烂 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 我和你在一起 依偎，缠绵，相守 永不分离 www 第二十六章 内裤被偷 一九九六年元月二日上午第一节课，语文李老师正在讲述古文阅读理解解题应对策略，每一个人都听得特别认真，这不仅是李老师上课非常吸引人，还因为大家意识到已经进入一九九六年了！ 一九九六年，会再次迎来期待已久而又感到害怕的高考，这种情绪是很复杂的，奋力拼搏是为了在高考中取得成功，可又担心会失败！ 教室里已经有了一种往日里没有的紧张气氛，认真听课吧，唯有多付出，多努力，心才安稳些！一九九六啊，希望是我人生中最值得怀念的一年！ 刘祥认同李老师是一位很出色的语文老师，却并不太喜欢李老师，有时甚至有些反感的情绪。 李老师提问题时除了爱叫李桐外，还经常喜欢叫舒云。当舒云站起来回答问题时，李老师看着舒云的目光特别亲切柔和，而这时，刘祥是看着李老师的，心里不太是滋味，李老师干嘛对舒云这么好？这个问题刘祥曾问过舒云，舒云骄傲一笑“李老师喜欢我呗！” “那你喜欢李老师吗？” “那当然啦！”舒云回答得很干脆。 刘祥没有再追问，心里满满一缸子醋泼了一地！ 爱情是特别自私的，刘祥不允许舒云对别人好，也不喜欢别人对舒云好，包括李老师！ “舒云，老规矩，今天中午你不回家吃饭。”下课时间里，吴小凤特别跟舒云打招呼。 每次只要过一天半的休息日，住宿生都会回家，都会带来家里最有特色的菜，那么返校的第一天中午，舒云都会在学校吃饭。 中午午饭时间，女生寝室里的桌子上，瓶瓶罐罐全打开了口，咸豆角、萝卜干、腐乳、辣椒酱、豆豉、咸鱼、花生米以及其它的各种腌菜，每一样都发出独特的香味，每一样都会让你垂涎欲滴！ 一起共享美味佳肴吧，亲爱的同学，朝夕相处的室友，共患难的姐妹！ “舒云，有个事跟你说一下。”吃完饭后，许美静把舒云拉到一边说。 “什么事？” “最近半个多月来，住宿女生频繁被人偷内裤，隔壁的也被偷过，现在大家都不敢把内裤晾晒到外面了。” “啊——你们怎么不早些跟张老师说呀？”舒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种事，我们怎么跟张老师开口。” “我去说，现在就去说。” 张建军一刻都没有耽误，听了舒云的报告后，立即来到了女生寝室。 班主任来了，一个个以最快的速度整理着床铺，没洗的袜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到床底下的最里面，不好，床上还有内衣，就用被子盖起来吧！ 许美静再次讲了具体的情况。 张建军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谁有内裤？” 大家面面相觑，张老师要内裤干嘛？没人敢回答。 张建军意识到自己这话没头没尾，有些不妥，连忙说“给我一件，有用处。” 有人张大了嘴巴，接着用手捂住了嘴，惊讶得不敢出声，到底有什么用处啊？ “今晚我来抓这个人，用一件内裤作为诱饵。”张建军接着解释。 “用我的吧。”许美静从被子底下拿出一条内裤，递给张老师。 王燕蔑视的眼神看着张老师——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我已经被偷了两条了，现在只剩下这一条，张老师，您可千万别让人给偷了。”许美静担心的语气。 “美静，只剩下一条了，要给张老师，那就是你现在身上没有穿内裤了？”王燕声音很大，她变着法儿让张老师难堪。 寝室里一阵哄笑，但张建军仍气定神闲，王燕这么敌视男老师男同学已不是一两次的事情了。 “晚上去上自习之前把内裤挂在走廊的绳索上。”张建军说完转身出了寝室。 吃完晚饭后，张建军站在房门口看着天一点点地变黑，等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往女生寝室走去。 拿着备用钥匙打开寝室门，走进去再关上门，张建军透过窗户紧盯着外面，一条内裤悬挂在绳索上摇摇晃晃，张建军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怪的感觉，一个人呆在女生寝室，这合适吗？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怎么还没有来？快到了去教室锁门的时间了，难道今晚那个淫贼不会来了？张建军站得两腿都发麻了。 正准备想放弃的时候，一个黑影出现，举起手要取下衣架。 牛玉军？是牛玉军！ 张建军屏住了呼吸，怎么办？怎么办？这一刻，张建军有些后悔，怎么不提前陪震华商量一下这事，自己一直是个没有主意的人，要是震华在，他绝对知道该怎么做！ 来不及思考了，许美静唯一的一条内裤快要被拿走了！ “哐！”一只饭碗掉在了地上！ 黑影瞬间不见踪影，内裤仍在绳索上摇摇晃晃。 再也不能私自行动了，张建军出了寝室往徐震华办公室走去。 徐震华锁着眉头，这种事，直接去找牛玉军，没凭没据，他不可能承认的。 “要是我当场把他抓住就好了。” “你能抓住那个五大三粗的家伙？瞧你个猴样！”徐震华白了一眼张建军。 “这是个机会！先跟女生说，正常晾晒衣服，等再被偷了就立即报告，已经打草惊蛇了，估计这几天不会偷的。” 果然，到了周六的时候，都没有收到内裤被偷的报告。 女生寝室里，已经没有任何的防备之心！ 新的一周开始，大家已经快忘了这事，周三晚自习后回寝室，王燕、吴小凤都找不到自己的内衣！ 周四晚，张建军在女生寝室里全神贯注地望着外面，今晚没有风，一条内裤静静地挂在绳索上，但这次，不再是张建军一个人，旁边还有徐震华和张建军老婆的同事——县公安局的一位干警，一位身强力壮的干警！ 一个黑影闪现，徐震华大喝一声“牛玉军，你他妈的！” 随即打开门，三人箭步冲了出去。 www 第二十七章 期末放假 渔洋派出所里，石所长很为难，徐震华坚持要拘留牛玉军，可若以盗窃论处，一条内裤值不了几个钱；算猥亵吧，对象又不是人；充其量只能算是变态，可变态是心理问题，够不上法律责任呀。 牛玉军此时耷拉着脑袋，眼睛看着地面，不敢抬头，一副可怜样。被三个人按倒在地的那一刻，真是吓尿了！ 上次没偷成，忍了好几天，实在禁不住时就幻想那个碗肯定是老鼠不小心弄下地的，上晚自习期间，寝室里应该没人呀，哪知还真有人在寝室里，还有力比牛还大的警察！ “虽不能拘留，但是这个人已经对学校安全造成了严重威胁，对吗？”徐震华开始变得冷静。 “这个倒是可以成立。”石所长思索了一下后说。 “那么这个人就不再适合呆在学校了？” “对，有道理。” 最终处理结果是这个学期牛玉军继续承包食堂到期末结束，但牛玉军不准再在学校里出现，由其老婆代理管理食堂；新签的三年承包合同予以撤销，不再具备法律效应，学校将牛玉军上交的四万元钱退还给牛玉军。 张建军这才明白，徐震华当时说“这是个机会”的意思。 这个老同学啊，自打上学起，就佩服他脑袋里的鬼点子总是层出不穷！ 进入腊月后，几乎每天都会有前两届就读于渔洋中学复读班的学生，来看望张老师，他们已经完成了华丽的转身，由复读生变成了天之骄子——大学生！ 有些人还到新的复读班去转转，看看以前复读时的教室、桌子、讲台、黑板，以及少数继续在这里就读的老同学。人都是怀旧的，以前的东西看起来总是那么亲切，总是容易让人想起美好的回忆！ 当你踏进复读班教室的时候，堆积如山的书本，黑压压的人头，瘦而黄的脸，疲倦的眼，是完全不同于大学教室里的那番悠闲、自信、飞扬的景象！这里坐着一群经历了痛苦失败的人，一群正挣扎在命运十字路口的人！ 频繁来的这些大学生，对高七生袁梦婷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这些来的人几乎个个都曾是袁梦婷的同学，看着他们清爽青春的脸、得体的穿着、自信的笑容，袁梦婷的心在滴血，连续多年的复读，已将曾活泼开朗的袁梦婷折磨成一个彻底封闭自己的人，一个极其敏感自卑、时而又麻木不仁的人！ 一九九六年二月一日，农历一九九五年腊月十三日，晚自习上，静悄悄的，有人在做典型例题，有人在翻看以前做过的试卷，有人紧缩眉头默念着古诗文，有人在草稿纸上默写着英语单词，这种浓厚的学习气氛已经持续好长时间了！ 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下学期学费是按期末考试成绩排名收费的，分为四个等次班级前二十名免费，复读生是自由身，学校担心这部分学生下学期跑到其他学校去了，所以以免除学费来留住这部分优等生，这可是撑门面的学生呀，高考分达不到重点线也绝对是本科；第二十一名至第四十名收正常学费600元；第四十一名至总分高于300分的交学费800元；总分低于300的交学费1500元，这部分学生几乎是没有。 各种压力凑合在一起，期末考试前的紧张程度不比高考前差！ 这个学期最后一节晚自习，许的学的位子却是空着的。下午上完第一节课后，由于担心没有回家的车子，许的学请假提前回家了。 因为玩老虎机，许的学欠了一屁股债，每个星期都会入不敷出。玩老虎机时，许的学整日里都是想怎样中更多的奖，没有想其它的事情；不玩老虎机了，那个爱干净的许的学又回来了。 许的学原本是很讲原则守规矩的一个人，欠了这么多债，不能等到明年去还吧？怎么办？回家拿，就说上次回家拿的钱刚到学校时就被人偷了，一个月的生活费都是借的，情愿去骗父母都不能赖着同学的钱不还，许的学坐在回家的车上，反复默念着已经想好了的跟爸妈要钱的说词！ 期末考试第一天一大早，许的学坐在去学校的车上，口袋里的钱足够能还掉欠同学的钱了，许的学的心里好长时间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安稳过。 “砰！”一声巨响，车子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车内的人紧紧扶着前面座位的靠背。 车子总算停下来了，司机下了车。 “妈的，车胎破了！”司机气愤的骂声，许的学听了想哭！ 当许的学踏进校门时，很准时语文考试下课铃刚响。 期末考试终于考完了，跟舒云道别后，刘祥跟李留阳一起坐上了回家的车，窗外的一大片绿油油的麦苗在欢快地舞蹈，无畏刺骨的寒风！刘祥想起这半年来所经历的一切，感觉无比的欣慰与幸福！分别时与舒云相约二月十四日情人节那天，一起去县城秀水公园玩，心爱的人呀，这没有你在身旁的每一天里，我该怎样度过呢？ 李留阳的心是悲哀的，半年前，三人一起去渔洋中学，今天两人一起回清河镇，吴瑞不仅成绩大幅提高，还跟漂亮的周文秀好上了，找了媳妇忘了兄弟，这次都不一起回来了，留在那里陪周文秀；刘祥就更不用说了，成绩顶呱呱，还把如花的班长追到手了；而自己呢，成绩一点起色都没有，除了多看了几场黄色录像，好像没有什么收获！ 车子一路颠簸，如在波折不断的人生路上艰难前行，虚弱的李留阳抵挡不住困乏，沉沉睡去。 在出租房里，吴瑞正在帮客人洗头，跟杨志飞商量好了，大家等情人节过完再回家。腊月生意忙，怎舍得文秀一个人在这里？最幸福最开心的事就是陪在她身边，直到海枯石烂，直到地老天荒！ 三楼上，杨志飞和叶丽霞已吃过晚饭睡下了，看着眼前娇美性感的身躯，杨志飞伸出手，轻抚着叶丽霞丝滑的秀发。 背对着杨志飞，听到了杨志飞轻轻的抽泣声，叶丽霞转过身，把杨志飞揽入怀里。 如泉涌般的泪水，润湿了叶丽霞温软滚烫的胸脯…… www 第二十八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 一九九五年腊月二十日，徐震华还在学校里，亲自监督水井和水塔的施工，天天催促工头，跟师傅们说好话，倒茶递烟问暖，目的只有一个争取工程在年内完工，无论如何，下学期寝室得通上自来水。 倘若学校后勤得不到保障，学生频繁受生活琐事的困扰，倘若连吃饭都是个问题，要饿着肚子去上课，那么学生怎能安心学习呢？ 要想学生全心全意地学习，则多在生活方面为学生着想，解决其后顾之忧，这样才能发挥学生的最大学习潜能！徐震华在反思，以前总只知道抓学生的学习，一天到晚恨不得把学生榨干，却从没有考虑过学生生活方面需要的重要性。 主干道旁的枫树上再也找不到一片叶子，寒风吹着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响声；学校后面的空地一片荒芜，枯萎的杂草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路边绿化带里，胡晓锋已安排人提前栽满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草。 时值严寒的冬季，徐震华的心头是炙热的，没有一点点寒意！ 已进入深冬，春天还会远吗？不久必将是百花齐放、温暖怡人的春天！ 张建军也没有闲着，自己还曾是个政教主任，想起来都感到脸发烧！安全纪律卫生这块，自己从没有过问，连基本的制度都没有。 安全是最基本的前提，失去了安全，还谈什么用心学习？虞跃华被刺伤就是个惨痛的教训！ 一支军队若纪律涣散，则会毫无战斗力；一个班级若纪律性差，优秀的成绩也无从谈起；一所学校如果没有严明的纪律检查评比制度，学生学习自觉性必将很差，学习效率低下，教学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而对于卫生，看似与学习无关，但实质关系很大，环境育人呀！身处干净整洁的环境中，与身处肮脏杂乱的环境中，试想一下，哪种环境会促进学生更好地学习呢？优美的环境定能陶冶情操，定能让学生更懂得发奋图强！ 想想自己做这么多年的班主任，除了锁门就是锁门，几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管理经验。 干嘛锁门呢？其目的是让学生在学习上投入更多的时间，可自己为什么不陪着呢？想起过去种种的不是，张建军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寒假里，张建军已经搜集了五个兄弟学校在安全、纪律、卫生方面的制度，结合渔洋中学自身的特点，张建军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开学前建立起完善且易于实施的安全纪律卫生检查评比制度，交给震华审阅，等行政会讨论通过后，下学期定要组织实施并严格执行。 接近年底的时候，张建军跑了一趟省城，买了好多在广福县买不到的心理学书籍。一本《教育心理学》再也满足不了他对心理学知识的渴求，谢局长送的《教育心理学》让他体验到了心理学的魔力，神秘的心理学能不能解决自己两年都没有解决好的难题呢？ 寒冷的深夜里，张建军如饥似渴地学习买来的心理学书籍，期待能解开一个心结，期待能创造一个奇迹！ 寒假出租房三楼上，杨志飞与叶丽霞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却一点都不感到腻。床上两个枕头摆在床的同一头，只有一床被子，这对恋人可算是真正的同居了。 杨志飞的心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是甜蜜的，每天晚上都可以搂着叶丽霞睡，虽然没有更进一步，但是相比以前已经足够了！拥着叶丽霞温热柔软的身子，杨志飞一次次登上了愉悦的巅峰，这无比快乐的两性生活！ 吴瑞和周文秀两个人每天都很忙，外出打工的人陆续都回来了，来理发的人都要排队，周文秀每天站得腿都酸痛。看着周文秀疲倦的样子，吴瑞很心痛，发誓定要给心爱的女人幸福，让她不再这么苦这么累，让她每一天里都过得快乐悠闲！ 痴情的吴小凤，在寒假里已经数次来到学校，可是每次郑老师的房门都是锁着的，她只知道郑老师的家所在乡镇的名字，却不知道具体在什么位置。 即使知道了，也不好去郑老师的家里呀，通过窗户望着郑老师睡觉的床铺，还有那个装着手套和围巾的书柜，吴小凤眼泪滚滚而下！ 每次擦干眼泪之后，吴小凤都会露出坚毅的微笑郑老师，我定会成为你的新娘！ 一九九六年二月十四日——一九九五年腊月二十六日，情人节那天，广福县秀水公园里，刘祥和舒云拉着手，并肩漫步在青石铺成的路上，二人边走边聊，学习、爱好、人生、理想……无所不谈，两颗年轻的心紧紧地贴在一起！ 路旁的梧桐树早已失去了夏日的威风，光秃秃没有一点生气；绿化带里的小草已全部枯萎，曾傲慢了春夏秋三季的花坛里，剩下的全是些残枝败叶；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唯一带着绿色的樟树可怜地在寒风中颤抖。 舒云今天穿着一件火红的羽绒服，粉红的围巾映着红红的脸蛋，在这萧瑟的冬日里显得异常的醒目，带给人无穷的活力与振奋。 刘祥心情舒畅，情绪激昂，全忘了刺骨的寒冷，只希望脚下的路能长些，长些，再长些……只要与舒云在一起，多么希望这路永远也走不完，任凭它是多么的崎岖与艰辛！ 突然，舒云挣脱刘祥的手，飞快地向公园前方跑去。 刘祥不知所措，迅速紧紧跟去。 在一株腊梅前，舒云兴奋得像个小孩子！只见满树的红梅争相怒放、妩媚妖娆，圆圆的花朵小巧可爱，绽放的花儿朵朵笑意盈盈，荡漾在枝头。本在这个季节风光无限的雪花飘落在枝条上，甘愿作为艳丽梅花的陪衬。 满树的花儿迎雪吐艳，凌寒飘香，铁骨冰心却不失温柔清秀！这惊人的美丽也令刘祥惊呆了。 “我最喜爱梅花，愈是寒冷，愈是风欺雪压，梅花开得愈精神、愈美丽。这种坚韧不拔、不屈不挠的精神正是我们要学习的地方！刘祥，你说对吗？”舒云热烈地望着刘祥，语气里充满了兴奋与斗志。 刘祥深情地望着一袭红衣的舒云，如醉如痴！啊，心爱的舒云就是一朵娇艳傲雪、香气怡人的梅花！ 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