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仰》 第1节 ================= 书名:痛仰 作者:黄三_ 文案: 这俗世,叫人阵痛。——前排提示:文章男女主皆不是善茬,反面,不值得学习。抽烟有害健康。自此娱乐,任凭咒赞。你我山前没相见,山后别相逢。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爱情战争 校园 主角:倪迦、陈劲生 ┃ 配角:宋彰、顾南铭、周弥山 ================== ☆、第一章 倪迦从学校出来时已经有些晚了。 她到后街的时候,肖子强他们要揍的人已经揍完,几个人还站在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就她一人穿着校服,扎马尾,站在一群流里流气的混混里,很扎眼,但气质并不违和。 倪迦把书包甩给别人,自己一屁股坐到石凳上,石桌上搁着一包中华,不知道是谁的。她抽出一根,叼嘴里,从口袋里摸了个打火机出来。 她侧着头点燃,嘴里含着烟问了一句:“怎么还没办完?打个初一的要耗这么久?” 闲坐在一旁玩手机的赵正回她一句:“那小子嘴硬,不肯道歉,我们能咋办。” 嘴硬的他们见的多了,各个都自以为有骨气,怎么也不肯低头,最后还不是被打到认怂,灰头土脸的收尾。 倪迦不以为然的挑挑眉,说:“打啊。” 赵正收起手机,往那边指了一指,“打?你看看那傻逼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倪迦顺着方向看过去,顿住了。 不远处,墙根边靠着个人,穿和她一样的校服,脸上,身上,全是血。 他斜着头,看不清脸,胸脯起伏,微微喘着气。 打量间又有人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他被力道震的弓下腰,颤得厉害,但很快,他又站直了。 确实是把硬骨头。 肖子强在一旁气的想要摔手机。 倪迦想起来了,他们要揍的人是初一新转来的学生,听说挺狂的。肖子强在初一有个表弟,叫肖凯明,他女朋友看见新生后瞬间移情别恋,甩了肖凯明,疯狂倒追新生,偏偏新生还看不上她,正眼都没瞧过。 女生都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新生越难追,她就越主动;前女友越主动,肖凯明就越气,于是叫嚣着要找人揍他。 肖子强是他们这片的老大,人人打架都搬他的名字,基本上出了事他都能摆平,肖凯明仗着这层血缘关系,威风凛凛的很。 这转学生刚来就惹到大哥,也是牛逼。 倪迦把烟扔了,走过去。 他们还在打,对着转学生拳打脚踢。 肖凯明在一旁拿手机录像,一脸幸灾乐祸。 他当然要得意,因为他和地上被打成烂泥的转学生天壤之别。 “叮”一声,他骂了句我.操,把手机狠狠拍了几下。 “倪迦姐。”肖凯明扭头喊她,“你手机借我录下视频,我的自动关机了。” 倪迦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好拍的。” 肖子强闻声看过来,倪迦顿了顿,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然后她回头,勾唇一笑:“强哥。” “嗯。”肖子强应了一声,但脸色并不好看。 他们打架最烦这样的,打到死都不认错,还他妈不能往死里打。 就这么想着,肖子强上前狠踹一脚。他块头大,又带着气,那转学生重重磕在身后的墙上,砰的一声,整个人看着快要散架。 “挺能抗打是不是?”肖子强伸手拽住他的头发,狠狠来回晃着,“那你可给我受住了。” 转学生被迫仰起头,露出一张破损的脸。 双目紧闭,唇线紧绷。 肖凯明拿着倪迦的手机走近,来了一个特写。 他突然睁开眼睛,死死盯住镜头,喉咙里发出轰隆的低吼,攒着极致的愤怒,像凶极的野兽,阴森可怖。 肖凯明腾出手,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你他妈瞪,瞪个鸡.巴!有本事喊人打老子啊?” 初一的学生,声音还未褪去稚嫩,已经学会用怎样的言语和方式攻击别人。 肖凯明这一动手,其他几个人都冲上去,又是长达十分钟的拳打脚踢。 这一回,转学生被打吐血了。 他慢慢爬起来,把全部的重心靠在墙上,靠最后一点力气支撑着自己,不肯倒下。 事态又一次陷入僵局,几个人停下来,到一边抽烟去了。 肖凯明和他们分享着刚刚的视频,笑的前仰后合。 倪迦拿了包纸走到转学生身边,抽出一张,给他擦血。 指尖触及到他额前的皮肤,滚烫的温度有点吓人。 他竟然在发烧。 纸巾很快湿透,血糊糊的,倪迦有些恶心的皱起眉。 她把纸递过去,“自己能擦吗?” 没人回答。 倪迦又抽了一张纸出来,手还没伸过去,他往旁边避了一下。 “喂。” 倪迦在他身边蹲下,挑染了几缕银灰色的头发顺着肩滑下来,她温声道:“人别活的那么作,你跟他们道个歉,少不了一块肉。” 他跟没听见似的,歪着头靠着墙根,喘气。 倪迦继续说:“他们就要你一句对不起,说完就放你走。与其在这里受罪,不如认个怂,你还能好过点,是不是?” 她好言相劝半天。 他都无动于衷。 只有风卷着叶片波动的声音,哗沙哗沙而过。 倪迦无话可说,翻了个大白眼。 肖子强那群人抽完烟,开始往这边走。 倪迦感觉到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脖颈上的青筋全部显形,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而出。 不清楚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 “这样。” 肖子强想了个新办法,他把肖凯明叫来,让他站在转学生面前。 “既然你嘴硬不想道歉,那就行动表示,给你“明哥”跪一个,以后在学校见到,都记得叫声哥。” 四周瞬间发出哄笑,被称“明哥”的肖凯明嘚瑟的要上天。 倪迦也跟着笑。 她发出第二个哈字时,感觉到有人看了她一眼。 她弯着笑眼,低头去寻,却没有踪迹。 他至始至终偏着脸,没有看任何人。 “站起来,你不是牛逼的很么?”其中一人说着,上前把他衣领一揪,他随着那道力站了起来,肩头微微佝着。 肖凯明走到他面前,讥笑一声,说:“行了,跪吧。”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转学生身上。 看好戏的,嘲讽的,厌恶的。 唯独没有同情的。 他依旧不说话,薄唇抿成一条线。 一动不动。 要命的沉默之后,肖子强似乎忍耐到极限,他怒目圆睁,吼道:“你又他妈屁都不放一个!找死是不是?” 说着,一拳重重挥过去。 扑通,一声。 打空了。 双膝落地的下一秒,他的肩头被几双手狠狠按住。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跪下了,他开始拼命挣扎,但浑身蚀骨的疼痛让他根本没有力气逃开那些桎梏。 第2节 他被逼着,给肖凯明跪了将近十分钟。 肖凯明骂他“孙子”,“怂货”,“窝囊废”,“狗一样”。 直到周围的人录完像,拍完照,大肆的哄笑完。 像丢弃垃圾一样,他被扔在那里。 “你敢告老师,这些视频我就发空间里。” 这是肖凯明临走前,恶狠狠的警告。 明明前一秒,这群人还天不怕地不怕。 **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出后街,倪迦脚步懒散,不知不觉就落在最后面。 她回过头。 天色渐沉,路灯亮堂起来,一盏接一盏。 黯淡之下,他还保持着跪立的姿势。像暴风雨之后的杂草,被抽筋扒皮,失去魂魄。 他低着头,浑身是血。 双膝跪地,肩头佝偻。 脊梁却挺得很直。 就那样,矗立着,久久不能动。 ** “倪迦姐,还是你厉害,直接给那孙子膝盖上一脚。”肖凯明举了瓶啤酒,跟她的碰了碰,“不然今天陈劲生肯定不跪,让他道个歉都那么难,跟屎拉不出来似的。” 肖凯明解了气,此时神清气爽,陈劲生给他下跪这事儿,赶明天绝对全年级都知道,一传十十传百,这就是惹了他的下场。 肖凯明觉得很有面子。 肖子强也很满意,认了倪迦当妹妹。 这意味着什么?倪迦在这群混混里的辈分也跟着升了。 她以前是厚着脸皮跟他们一同喊他一声“强哥”,如今真的成她大哥了。 托那个转学生的福。 她悠悠笑着,一口气干了半瓶。 赵正没听懂,戳她胳膊肘,“啥意思啊?你打陈劲生了?” 她眼尾扫过来,“谁是陈劲生?” 赵正说:“你逗我呢,就今天挨打那个。” “噢。”倪迦眨眨眼,尾音拖得极长,“没打,我踢了他后膝盖一脚。” 赵正:“为啥?” “他不跪,我只好踢一脚让他跪。”倪迦喝了口酒,嘴唇红润润的,浸了蜜饯似的,衬得一张脸愈发明艳。 她娇笑着说:“谁知道他那么虚呀,一踢就倒。” 赵正摇头,“你别说,我感觉那小子挺硬气的。” 倪迦扭头找烟抽,没吭声。 “他就亏在是个转学生,在这边谁都不认识。” “怎么?”倪迦叼了根在嘴里,旁边立马有男生凑过来给她点烟,她侧头,一手撩开散下来的长发,一手护火,睫毛在火光中轻颤,美的妖冶。 她抽上了,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还怕他报复?” “怕个鸟。”赵正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有我倪姐在,谁敢动我?” “滚啊你。”倪迦笑着踹他一脚。 …… 当年的倪迦,初三,15岁。 她不辨是非,肆无忌惮,以欺负别人为乐,活的嚣张跋扈。 她站在恶人那边,看着他被打的尊严失尽,也毫无怜悯之心。 她不是个好人,甚至连起码的善心都没有。 倪迦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高傲的活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这么一直高傲的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 黄三 ☆、第二章 chapter02 新的一天降临,城市在雾蒙中醒来。 马路由寂静变为川流不息,商家陆续开门营业; 挤公交的上班族和开私家车的共同堵在八点半的街头; 骑自行车的学生挂着耳机,嗖的穿过大街小巷; 广场前聚集一帮老太,随着凤凰传奇的大嗓门一起舞动。 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芸芸众生,朝九晚五,各自疲于尘世。 太阳升起时,所有人都会继续生活,都会忘记昨夜几乎摧城的风雨。 日子如常过了一周,倪迦开始缺课。 又一周后,她的一票狐朋狗友被告知,她退学了。 直至那年的中考,她都没有参加。 倪迦消失了,连带她背后显赫的家庭。 她在红极一时的顶峰失踪,生生破了无数少男的爱慕之心,也卷走女生暗地里汹涌的嫉妒之心。 无论多咬牙切齿,她就是走的一声不响,不知归期。 有人说她爸被人害了,有人说她家破产了。 唾沫星子满天飞,仿佛人人都是大预言家。 可惜主人公无影无踪,没人知道真相。 想去询问,却发现那样嚣张跋扈呼风唤雨的倪迦,连一个了解她近况的朋友都没有。 又几周后,人们渐渐淡忘了这回事。 忘了讨论她离去的原因,甚至忘了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她留着染的花里胡哨的长发,上课喜欢化妆,指甲每周换样,逃课打架谈恋爱,一身恶习,臭名远扬。 她变成了众人青春里,那个曾经叫人羡慕,风流韵事一堆,最后却没有结局的反面人物。 日子如常过着。 每个人都要继续生活。 人是围着自己转的,旁人皆是点缀。 因为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 三年后。 法院的判决书下来,倪迦夺回属于她的一百万遗产。 被告席上的姑父倪震海气的吹胡子瞪眼,嘴里骂骂咧咧。 倪迦没看任何人,把一沓一沓的资料收起来扔进包里,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她步伐再快,还是被姑妈付蓉拦在门口。 付蓉花大价钱做的假脸此时狰狞无比,大红嘴里露出獠牙,“我真是想不通,你这个贱蹄子怎么拖的关系?还把官司打赢了?怎么?想抢我们家的钱?” 倪迦面无表情,越过她往外走。 她还要去接她妈下班。 付蓉作劲上来,不依不饶的缠上去,掐住倪迦的胳膊,声音尖利刺耳,“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还想要钱?!你忘了你爸欠的一屁股烂账是谁还的了?是你姑父帮着还的!你现在倒好,反过来把我们告上法庭?你还要不要脸?” “付女士,请你对我的原告尊重一点。” 男人冷静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腕间一用力,将倪迦的胳膊从付蓉的魔爪里救出来。 倪迦揉了揉发痛的胳膊,扭头,看到一身笔挺西装的周弥山。 她的律师。 “倪震平所欠的债,全部由他的公司、房产、汽车抵押。倪迦要求得到的钱,是倪震平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遗嘱内容,具有法律效益,不存在抢与不抢这一说。” 周弥山顿了顿,忽然变了种口气,“也就是说,她拿回来的,不过是你们强占倪震平遗产的百分之一,听懂了?” 付蓉“哎哟”一声,语气阴阳怪气起来,“周大律师怎么打起遗产纠纷这种小案子了?” 说罢,扭头看向倪迦,讽刺道:“你哪来的钱请周律师?不是陪.睡陪来的吧?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才18岁吧,小小年纪怎么尽干叫人恶心的事?” “说完了没?”倪迦语气平平的问她,也没等付蓉再张嘴,“说完我走了。” 她根本懒得和她吵,自打倪震平去世,她遭受过的比这些恶心多了。 三年前,倪震平的一场车祸,让倪家整个乱作一团,她和母亲杨雅岚在倪震平的保护下过了十几年娇奢日子,花钱如流水。她只知道父亲家大业大,却不知道原来他开公司欠了这么多钱。 倪震平做生意时,好心借给朋友的巨款分文未归,要她们还债的法院传单却每天都能收到。 第3节 倪震平的私人律师被姑父倪震海收买,遗嘱被篡改,账户上的钱也全部被卷走,她和杨雅岚一个子也没有。 但欠的债却要她还。 于是卖公司,卖车,卖房,卖的干干净净,最后连杨雅岚的金银珠宝都卖光,才把欠的债勉勉强强还清。 可是一穷二白的母女,接下来又该如何生活。 倪家一夜跌落万丈悬崖,还遭亲人陷害,遗产人人分一杯羹;商场上的朋友,利益当头,感情是虚的。 身上最后一点钱花完,倪迦和杨雅岚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考虑着毫无希望的未来。 杨雅岚除了会花钱虚度日子,什么都不会。 倪迦和她一个样。 她那时感受到的,是真正的绝望。 无助,无力,无奈,让她几乎快被抑郁的情绪吞噬。 她们过起了居无定所,风餐露宿的日子。 直到周弥山出现。 周弥山是倪迦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是倪震平曾经资助过的孤儿,一直资助到他去国外学法,有了成就与名气,有了自己的事业。 他和倪震平联系不上后,就一直打算回趟国。 但他如今身居高位,是一家跨国公司的法律顾问,并不能轻易抽身。 前后忙活了三个月,他才腾出时间回国。 根据一路打听来的消息,他在离a市一白公里外的b市,找到了捉襟见肘的倪迦和杨雅岚。 彼时的倪迦,已经和杨雅岚兜兜转转了许多地方。 亲人一朝全翻脸,昔日旧友个个办起狠角色。 最后管她死活的,竟是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 周弥山给母女俩租了套八十平米的房,又供倪迦在b市上学。 都说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它教训起人来,毫不手软。 一夜白头的杨雅岚,十几年不曾干过粗活累活,如今却什么都会了。 当过清洁工,扫过厕所,给人照顾过孩子。 现在经曾经的雇主介绍,在一家大型超市当售货员。 倪迦剪短又留长的头发,再也没有折腾过,她不再浓妆艳抹,不再崇尚奢侈品,穿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 两只耳朵上的耳钉全部摘下,只留耳骨上最小的一颗。 以前的棱角被生生磨去,只留一副千疮百孔的空壳。 周弥山给她送过很多一指宽的手链和腕表,让她遮住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倪迦一个没要。 18岁生日那天,她独自去纹了身,细细一串德文,覆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盖住了她曾经寻死的疤痕。 dasseinzumtode 向死而生。 这是日趋庸碌的现实生活中,作为恒定生命存在的—— 最高准则。 ** 周弥山把车开过来,停在台阶之下。 倪迦一边下楼梯一边打电话,她今已亭亭,身姿曼妙,五官愈发精致,美的肆意,在路上频频引人侧目。 她跨上车,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倪迦皱了皱眉,“……那行,你注意点身体。” “怎么?”周弥山发动车子,稳稳把着方向盘。 倪迦挂断电话,系上安全带,“我妈说不用接她了,超市人多,她还要帮忙。” 周弥山点头,问她:“想吃什么?” 她懒洋洋的窝进座椅里,眼皮半阖,“随便。” 刚刚那场官司,已经耗尽了她全部力气。 周弥山带她去了一家私人菜馆。 厨子是四川人,饭菜很合倪迦的胃口。 她无辣不欢,头埋在红艳艳的汤汁里抬不起来。 “慢点。”周弥山倒了杯水给她。 他吃不惯辣,沾点辣椒就呛得脸红脖子粗,被倪迦嘲笑过几次以后,他就干脆不再碰辣物。 倪迦风卷残云完,伸手接过,她嘴唇辣的红亮,眼睛湿漉漉的。 一杯温水下肚,火烧火燎的嗓子舒服了点。 倪迦吃饱喝足,烟瘾就上来了,她倚着靠背,从包里摸出一包烟。 周弥山睨她,“你长本事了?” “嗯。”倪迦懒懒敷衍着,没管周弥山渐冷的眼神,点上一根。 青白的烟雾扰扰,她娴熟的吐出一溜烟柱,隔着一片迷蒙,看起来性感又冷漠。 倪迦抽了半根,才轻描淡写的开口:“他们快高考了。” 这个他们,是在那个遥远而光鲜的少年时代,她终日为伴的一群人。 三年未见,她的生活已经完全偏离轨道,而他们已整装待发,准备奔向另一种人生。 她自顾自的说:“学还是要上的。” 为了打赢这场官司,她在b市上的学都是断断续续的,勉强读完了高一高二,后来就直接不去学校了。 她需要重读高三。 周弥山至始至终没有开口,只静静等着她说。 半晌,倪迦补充一句:“我想回a市读。” 她之所以想回去,因为她心里有不舍,那儿是她的家,是每一个街道她都熟悉的地方。 她也深知,自己如果走了,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她想好好告个别。 跟过去告别。 周弥山坐在她对面,谈不上有表情,“你行?” 倪迦:“没什么行不行的。” “那杨阿姨呢?” “接过去和我一块住,给她在a市租个店,我再打份工。” 倪迦说着说着就不说了,眼睛直直盯着对面沉默的男人。 周弥山看她一张一合的红唇忽然闭上,心里一直隐隐冒出的预感,此刻愈发明了。 她去意已决是事实。 而他也猜到她接下来的要说的那句话。 “欠你的,我会慢慢还给你。” 果然。 “没有欠不欠。”周弥山打断她,“是你爸先救了我,照你这样说,是我欠他的。” “那你也还够了。”她嘴唇一勾,面露轻淡的笑,“还倒赔了不少。” “……” 沉默了一会,周弥山沉着声开口:“你回a市的事我来安排,其他不用你操心,杨阿姨不能跟着你折腾。” 倪迦没说话,周弥山能这样说,已经算是默认了。 她探身勾过烟灰缸,磕了磕烟灰。 “倪迦。” 周弥山看向她腕间那串若隐若现的纹身,语气微重:“不管怎么样,你值得好好生活。向死而生,这是你送给你自己的礼物,说到要做到。” 她捻烟头的动作一顿,没应声。久之,只剩绵长的呼吸。 年轻也惨,日子像没个完。 都说比才华熄灭,美人迟暮更让人心碎的,是骄傲的骨头一寸寸妥协。 她如今,已习惯低头走路。 她羡慕旁人轻而易举的幸福,偏偏她的生活不人不鬼。 若已筋疲力尽,何来对生的希望? ☆、第三章 倪迦留了一级。 与她同龄的人,或已拿着大学通知书,各自飞向不同的城市;或已踏入社会,开始为生存之道而碌碌。 只有她还停在这里。 第4节 阔别三年,倪迦重返学校。当年的圈子散的干干净净,四周皆是陌生的脸。 曾经提起倪迦人人皆知的六中,已经换了一批人无限风光。 倒也好,无人记得她,她和她荒谬的青春终将化作寥寥的风,呼啸而过,再不为人所知。 人道是,风流子弟曾少年,多少老死江湖前。 ** 倪迦在新班呆了一个星期,只和座位周围的人说过几句话。 班里的女生都有各自的小圈子,她是外来者,无心融入,也不乐于交际。 她早已失了当年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气魄。 但她漂亮,独来独往让她神秘,年级里张狂的女生注意到她,会随口议论两句。 太过出挑,极易引起同类的嫉妒,偏偏女人天生擅长排斥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她撞见过几回明目张胆打量她的目光,都懒得理,没有闲气可生。 也不乏男生对她有意思,只是苗头刚冒,她就不解风情的掐断。 倪迦不怎么爱笑。 也不结交任何朋友。 ** 隔天的体育课,是中午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 她去天台上抽完烟,才慢慢走去操场。 紧挨的篮球场上,一群高高瘦瘦的男生在打球。 应该是同年级的——因为他们班的几个女生坐在观礼台上看。 “倪迦!这边!” 那一排女生的其中一个喊了她一声,倪迦目光投过去,好像是她的同桌楚梨。 楚梨身边的女生扯了她一下,似乎在嚷嚷你叫她干嘛。 倪迦想翻白眼,她也没打算过去。 她往前走着,从篮球架下过,一颗橘色球体直直飞向她。 “砰”一声,篮球重重砸在她后脖颈,她眼前瞬间一黑。 观礼台那边传来惊呼声,几个女生跑向这边。 球场上,打篮球的几个男生也停下动作,看向始作俑者。 谁都不知道陈劲生突然抽什么风,那球是不是故意砸的,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但没人敢问。 倪迦捂着后脖,痛感强烈,她心头怒火正盛。 那颗篮球滚了一圈,停在她斜前方。 不多时,一只手伸向它,五指张开,根根修长,骨节分明。 那只手很大,是男生的手。他直接将篮球握住,单手拿起来。 倪迦沿着那只手看上去,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安。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单眼皮,眉骨硬朗,下颚弧线干净利落,长相十分出众。 但他有一双充满戾气的眼,冰冷,漆黑,看人没有温度。 看的她没由来一阵心慌。 倪迦觉得自己从未见过他。 但又觉得在某个时刻,他也曾那样看过她。 ** 男生似乎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他单手拍着那颗球,准备离开。 在径直路过她身侧的那一刻,倪迦意识到他是真的没打算说对不起。 倪迦盯着他的后脑勺,语气微冷:“你不道歉?” 他没理。 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回到那群男生中间,继续篮球运动。 倪迦一肚子火没地方发。 楚梨和同班的几个女生过来,看着男生离去的方向,了然的模样,“原来是他啊。” 倪迦抬眼:“什么?” “他是高二的。”楚梨掏出纸巾给她擦去脖子上的灰,见上面已经红了一大片,有些不忍,道:“这个男生……你还是忍忍吧,别惹他。” 倪迦问:“为什么?” 楚梨的好朋友赵茹哎呀了一声,“你是不知道,陈劲生在我们学校根本没人敢惹的,他欺负我们高三的人眼睛都不带眨的。” 倪迦不免觉得好笑,“六中没有人管吗?” “有。”赵茹耸肩,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就是陈劲生管,职高和卫校那边的人出事都得找他。” 倪迦沉默了。 当年他们在这片无法无天的人叫肖子强,人脉深,圈子广;他表弟肖凯明也不是省油的灯,按说现在也是高二。 没想到三年未归,她的故人一个不在,这些地盘也易了主。 倪迦没忍住问,“肖子强呢,你听说过他吗?” “听说过啊。也就两年前吧,那会我还上高一,陈劲生好像把他打了。” “……” 倪迦浑身僵了一僵。 “听他们说就在咱们学校后街,好多人都看见了。肖子强那么牛逼一个人,当年说出去多威风,还不是被陈劲生打残了。” 倪迦忽然觉得周身一片冰凉。 恍然间,在她不学无术的那几年,她忆起一道不肯弯曲的脊梁骨。 倪迦回神,“打残了?” “嗯,肖子强半个耳朵都被陈劲生扯下来了,啧,超级可怕。”赵茹说到这里抖了抖肩膀,周围的女生都面露不适,但没有人质疑。 关于陈劲生这几年的事迹,六中的人基本上都知道。 “陈劲生就是那场架打完出名的,他后面每打一场架不见血不会停的,根本不要命啊,好像还有根手指是断的,一直没好。” 赵茹说完,楚梨给她递了瓶矿泉水,白她一眼,“喝点水,就你话多。” 倪迦继续问:“学校不管他?” 赵茹抿抿嘴,说:“不管,陈劲生他家好像挺有来头,学校一直不开除他,只是记过,让他念检讨。” “那肖凯明呢?” “你说肖子强表弟?哇,那男的现在简直就是陈劲生的一条狗。”另一个女生插话进来,手指向篮球场里人头攒动的几人,“那个,喏,穿红色耐克鞋的,整天跟在陈劲生后面,让他干嘛就干嘛。” 另一人说:“他们俩说不定是关系好。” 赵茹满脸不屑,说:“好个屁,陈劲生都把他表哥打成那样了,肖凯明没长心啊?他就是怂,害怕自己也被打,男人怂成那样也是没谁了。” 楚梨拍拍脸色微沉的倪迦,“所以这事就算啦,你是新生,别跟他过不去。” 倪迦没有应声,她一时半会还消化不来这么多信息。 “不过陈劲生刚刚还算好的,你那么和他说话他都没生气。”赵茹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害怕,半开玩笑道,“可能是看你长得漂亮。” 倪迦扯扯嘴角,没作声。 一节课在议论陈劲生中过去。 几个女生对倪迦的态度也有所好转。 她们离开篮球场的时候,陈劲生和肖凯明已经离开了。 其他打球的都是高三的,其中一个叫程朔,是赵茹的男朋友,他在操场出口等赵茹,然后眼睛向后一扫,定在倪迦身上。 程朔看着她,又想起陈劲生的后半场表现。 他打的极其凶残,不停的进球,好像在发泄什么情绪。 程朔似乎有什么话想和倪迦说,但赵茹嚷着“肚子饿”,一把把他拉走了。 ** 倪迦有些心悸。 陈劲生当年给肖凯明下跪那事儿,现在似乎没几人知道。 而当年在场的人里,后来都被陈劲生想着法子讨回来了。 倪迦这个逼他下跪的始作俑者,似乎成了唯一一条漏网之鱼。 ** a市连下了几场暴雨,整天都阴沉沉的,冷风卷过,雨雾蒙蒙,空气粘稠而潮湿。 这样蔫蔫的天气,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放学后,赵茹要和程朔出去给人过生日,楚梨就落单了,委屈巴巴的看向同桌倪迦。 “一起回家吗?” 倪迦收拾书包的动作一顿,她在学校附近的烧烤店找了个临时工,正打算今天放学去看看。 “我有事。” 第5节 楚梨眨眨眼,“干嘛?” 倪迦没多解释。 楚梨不情不愿,不想一个人走。 倪迦背好书包,看她一眼,轻叹一口气:“一起出校门吧。” 楚梨眼睛一亮,“好。” 出了教学楼,冷风灌了个满怀。 雨刚停,到处都是积水,湿漉漉的。 倪迦和楚梨一同走出校门。 门口聚集了一帮学生,有他们学校的,也有穿职高校服的,还有大冷天也要穿短袖摆谱的社会青年。 一群人嘻嘻哈哈,笑骂声在阴雨沉沉的夜幕中格外清晰。 带着她熟悉又陌生的年少轻狂。 蓦地,倪迦在他们其中看到一个人。 他没有穿校服,只有一件黑色外套,肩宽腿长,身形高瘦,像呼啸的冷风割出来的立体。 他指间夹一根烟,神色淡漠的站在街边抽。 眉里眼间戾气深重,他虽有一副好皮囊,但并不面善。 倪迦的目光不知觉在他身上停了一会,说长不长,直到他转过头。 四目相对。 倪迦没躲。 暴雨过后,冷风在侧,掀起她半边长发。 来往皆是人群,他准确无误捕捉到她的窥视。 他的眼神没有温度。 像这场大雨,终于穿越三载寒冬,结成冰冻,重重砸进她的心房。 ☆、第四章 chapter04 倪迦回出租房换了套衣服,把书包丢下,然后洗把脸,直接出门。 烧烤店在学校对面,过条马路就能看到。店牌上五颜六色的彩灯链勾出“幽意烤吧”四个字,在暮色中闪烁。 老板是个将近四十岁的女人,微胖。倪迦进去后堂时,她正忙着兑奶茶。 除了一个烧烤师傅,没有其余帮工。只有她儿子,也穿六中校服,窝在吧台后面打游戏。 “从八点开始到晚上十二点,工资按小时算,每小时15。”老板娘转身去拿铁板上的烧烤,放在铁盘上,说:“就学生放学这会人最多,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十二点以后基本都是些混混,他们不着急回家,咱也不用管。” 倪迦靠着旁边的案板,说:“能稍微迟点来么?不会晚过二十分钟。” 她们八点才放学。 老板娘皱眉想了片刻,圆脸上五官都凑在一起,最后道:“也行,那就八点半之前,你快着点来。” “嗯。”倪迦点头。 老板娘把两杯奶茶摆到案板上,侧头打量她几眼,“长得挺漂亮,你多大?” 她眼睛都没眨一下:“20。” 倪迦长得是美,但浑身透着股妖气,美中带有攻击性,典型的坏女人类型。 加之她个高腿长,胸大腰细,往那儿一站,什么事不做都风情满满,活生生一只狐狸精,专来祸害人间。 老板娘很满意她的长相,她这烤吧来往的都是些游手好闲的痞子,最好她这口。 老板娘又道:“那今天就开始?” “行。” 说罢,老板娘把手里的餐盘给她。 两杯奶茶,一堆烧烤,重重一盘。 味道直窜鼻,倪迦捻眉,她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如此热衷于这些。 烤吧里都是用厚重的帘布隔开的小格挡,灯光故意打的暗沉,给年轻男女营造意乱情迷的氛围。 头顶播着靡靡之音,歌词简单明了。 不是爱就是恨。 倪迦冲着老板娘指的那一格挡走过去,掀开布帘,里面坐了一堆男男女女,目光刷的齐落在她身上。 进来个美人。 “卧槽。” 一个寸头社会哥没忍住,低呼一声。 然后就有那么几道目光搁着不走了。 倪迦一脸淡定,放下餐盘后谁都没看,扭身离开。 ** 隔天又是平常一天。 除却风雨依旧飘摇。 平淡度过十节课,又到放学。 周遭乱哄哄的,有人还在问问题,有人已经背上书包离班;楚梨和赵茹商量着去买复习资料,临走前跟倪迦打了声招呼。 倪迦摆手,道声再见,继而也走出教室。 她在校服外裹了件外套,独自走上天台。 夜晚八点钟,天色暗淡,黑云压城。 她推开门,不想,打断一对缠绵的鸳鸯。 她还真没想到天台有人。 女生哎呀一声,似娇非嗔,叫的人心头痒痒。 倪迦没多看,也没走,她现在脸皮厚的不一般,什么场景都能做到心无旁骛。 “你们继续,我抽根烟就走。” 她是这么说的。 那女生显然没料到倪迦是这种反应,停了一会,声音恢复正常,“你哪个年级的?” 黑夜浓稠似墨,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 但这声音有点耳熟。 倪迦没去想是谁,叼了根烟在嘴里,编道:“高一。” 女生顿住,又低笑一声,“几班的?” 话里有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倪迦听的有趣,吸一口烟,空气中的冷意也跟着进肺。 凉个透。 见她半天不答,那女生补一句,“别说不该说的,听懂没?” 倪迦想笑,还不该说的。 有本事你俩别做不该做的啊。 “跟你说话呢,听见了没?”女生提高声音又问一句。 就这一句,倪迦听出来她是谁了。 好嗓门儿啊。 她们年级的大红人,樊茵。 长得漂亮,身材好,会穿会打扮,好像还是个模特,参加过不少比赛。 重点是,她男朋友是他们年级里的大哥,叫唐应荣,流氓气息很浓。 她知道这些,还多亏赵茹那个大喇叭,成天在她耳边喊。 只是此时此刻,说话的只有樊茵,那男生一语不发,始终沉默着。 如此明目张胆的偷情,倪迦觉得唐应荣头顶都快绿如森林了。 倪迦把烟拿下来,说:“知道了。” 然后,她没想到的是,他们俩竟然就真的继续了。 ……还是当着她的面。 那点晦涩不明的声响,让她听着都觉得诡异。 倪迦呆不住了,她打算走。回身那一刻,月亮从云层后冒出头来。 皎皎一轮月,此时亮的出奇。 照的一枝红杏出墙来。 樊茵一无所知,她攀着男生的脖子,脸埋在他脖颈一侧,细细吮着。 男生单手扣在她腰上,再没其他动作。 第6节 他敞着校服,领口稍乱,锁骨露了个边儿,再往上,喉结凸出,脖颈脉络分明,一直沿至下颚,弧线落拓。 他这样子,性感过女人。 骨子里勾人。 怪不得樊茵主动成那样。 倪迦没太敢继续看。 一来怕尴尬,二来,她心中有刺。 她和陈劲生的这几次碰见,从未说过一句话。 但他眼里的冰冻,当真非一日之寒。 ** 晚上十点半,烤吧烟熏雾绕,充斥痞男靓女,在各个格挡里相互依偎。 在低俗的调侃里高声嬉笑,寻求廉价的欢愉。 倪迦坐在吧台后面,杵着脑袋,指间夹了根烟,雾腾腾的。 老板娘今天外出,她儿子大解放一般,玩到尽兴才回来,偷偷摸摸钻进店里。 见他猫腰夹背的,倪迦淡淡说了一句,“你妈没回来。” 小屁孩一瞬间挺直腰杆。 他一溜烟跑到吧台后面,书包随处一扔,然后凑到倪迦身旁,“姐你抽烟啊?” 眼睛亮闪闪的。 倪迦没说话,把烟盒扔给他。 薄荷双爆。 “卧槽。” 他惊呼一声,抽了一根出来,掐碎爆珠,又借倪迦的打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 动作娴熟,是个老手。 浓烟呼出来,他点头称赞,“抽着好凉。” 倪迦懒懒嗯了一声。 这小子才多大,举手投足都一股痞劲,跟这地方的顾客一个样。 混社会这个乱圈子,日夜新鲜。引得多少人染上一身恶习,把大好青春用来虚度。 倪迦就是个例子。 没文化,没爱好,没追求。 除了长了一张妖精似的脸,烟瘾还越来越大。 当年她没死成,当真只剩赖活着。 ** 老板娘的儿子被一男的叫走,在他们包间里呆了一阵,过会又出来,还带出里面男人一句“你别忘了啊”。 他重新溜回吧台,不禁意的瞥了倪迦好几眼,屁股拧来拧去,不安分的晃着。 倪迦低头摁手机,眼垂着,也不说话。 又过一会,小屁孩忍不住了。 他趴过来,嬉皮笑脸的问:“姐,你叫啥?” 倪迦没抬头,只声反问,“你叫什么?” 他脱口就答:“吴澈。” “哦。” 吴澈一个劲往她手机屏幕上瞅,倪迦反手把手机扣在吧台上,抬眼,“怎么?” “把你微信号给我呗,姐。”吴澈会套近乎,一口一个姐。 倪迦睨他一眼,“你要?” 吴澈连连点头。 她倏地笑一声。 “不给。” “姐,你好好的!”吴澈拉着她胳膊,“是我同学想要,他说你长得特好看。” 倪迦不冷不热的把手抽回来,“你哪个同学?” “就……” “是我要的。” 吴澈还没说完,被吧台前一道声音打断。 倪迦掀了掀眼皮。 吧台前倚了个男生,寸头,黑t牛仔裤,瘦精瘦精的。 半个胳膊都是花臂。 吴澈凑过去,叫了声:“铭哥。” 顾南铭应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看向倪迦,“给个微信号?” 倪迦没看他,对着吴澈露出不解风情的笑,“这就是你同学?” 吴澈啊了一下,又看向顾南铭,哎哟一声。 “这不赖我,铭哥教的。” 顾南铭作势要给他头上一拳,胳膊刚挥出去,被人拦住了。 倪迦把他的手拍过去。 顾南铭转头去看,被勾进一双明艳艳的眼。 “动什么手?” 她笑起来时,眼尾是止不住的媚意,有令人屏息的能耐。 顾南铭呼吸一紧,“那你给不给?” 倪迦恢复懒散,把手机丢给他,“给啊。” ** 第二天课间,赵茹飞似的从外面冲进班,一屁股稳稳降落在楚梨和倪迦的桌前。 倪迦昨夜睡得晚,头蒙在臂弯里正犯困。 直到被赵茹激动到扭曲的声音吵醒。 “你说什么?”楚梨不相信,又问一遍。 恰好倪迦皱着眉抬起头,赵茹压低声音把刚刚听到的消息又散播一遍。 “樊茵好像和陈劲生搞上了。” “陈劲生”三个字,瞬间击退倪迦的困意。 她每每听到,都会有心虚的感觉。 就像一直畏罪潜逃,不知道报应什么时候来。 “那唐应荣呢?樊茵不是和唐应荣谈着吗?” 赵茹耸耸肩,“那谁知道,樊茵没毛病,陈劲生长得那么帅,甩唐应荣几条街。” “他俩得打一场吧?”不知不觉,那天体育课的小圈子又围到一块,开始七嘴八舌。 “高三和高二,哇,唐应荣打不打得过?”女生a说。 赵茹撇嘴:“肯定打不过,你又不是不知道陈劲生什么样。” “那就丢脸了,女朋友被抢了不说,自己还得被揍。” 话题的重点俨然不在樊茵的脚踏两只船,而是唐应荣和陈劲生谁更牛逼。 “这事你听谁说的?”一直静静在听的楚梨发问,“我感觉他俩不会闹起来,最后背黑锅的可能是把这件事捅出来的人,樊茵又不傻,怎么可能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赵茹被问懵,张开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倪迦心里咯噔一声。 什么叫一语中的。 楚梨说的没错,樊茵确实不傻,既然脏水不能泼给自己,那就只能一个劲泼给别人。 那天偶然撞到她出墙的倪迦,经她打听,是个转学生,没关系没人脉,当然被泼了个彻底。 ** 倪迦挥霍无度十几年,风头出尽的那一刻也想过,有朝一日若是自己跌下来,落进别人手里,宁愿一头撞死,也受不得侮辱。 但是世事无常,等她一身傲骨被打的零七碎八后才发现,那些全是狗屁。 她一无所有,傲给谁看? 倪迦放学后便被人强堵着到了学校后街。 这里发生过数不清的打架事件,当年她是打人的,自由的来来去去;如今她是即将被打的,任人宰割。 已经围了几个人在那,都是他们学校的,男男女女,越是笑的大声,越磨她的神经。 他们等着看戏。 看她的戏。 一如她曾经那样,随心所欲的欺负别人。 倪迦浑身僵硬,她被人推着往前走,等看到石凳上坐着抽烟的人后,呼吸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