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金凤凰》 第1节 书名:八零年代金凤凰 作者:于隐 文案: 出身八零年代农村的林卉,不甘被后妈欺压,发奋读书,发挥特长,努力过好每一天。 不料一朝成金凤凰,飞上了高枝头,成为最闪耀的那颗星。 内容标签:重生 主角:林卉,沈嘉言 ☆、1.第 1 章 一九八五年,夏,林卉小学毕业,该上初中了。 后妈拿着笤帚满院子追着林卉打,“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老娘养着你,你还敢不在家带弟弟,要去上什么中学,就你这蠢脑袋瓜子也配上中学?” 林卉十岁时亲妈因病去世,十一岁时她爹就给她找了个后妈,后妈还带来一个与林卉同岁的妹妹,只比林卉小三天。 十一岁半时,亲爹和后妈生了个儿子,暑假这两个月林卉每天的任务就是带弟弟。 快开学的这几天,后妈天天打林卉,还在林卉她爹面前告黑状,以至于林卉没能上中学。 带了几年弟弟,刚满十七的林卉就被后妈安排随便嫁了个男人。 婚后,林卉一年遭家暴十几回。两年后,也就是一九九二年,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男人喝农药自杀了。而与她异父异母的继妹正常上学,中考时考了个农校,然后分配到机关单位工作,几年后嫁了个副局长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林卉以为,自己喝农药死了便一了百了,没想到她竟然重生了,又回到了一九八五年。 * 仍然是那个篱笆院子,后妈挥舞着笤帚追着林卉打。 林卉一边跑一边说:“陈兰可以去上学,我就能去!” 后妈陈翠红追不上林卉,咬牙切齿地骂道:“不要脸的小蹄子,你能跟我家陈兰比?她语文考了九十,数学八十五,你考那么点分数有什么资格跟她比?” 林卉不服气地说:“我语文虽然只考八十,但我数学考了九十,比陈兰还高五分呢!” “你总分有她高么?没有你就给我闭嘴!这么小就敢跟我犟嘴,再大些怕是要骑到老娘头上来,看我不打死你!”陈翠红直接扔掉笤帚,抄起墙角一根扁担追了过来。 陈兰站在一旁一边啃黄瓜一边看着她妈追打穿着破衣烂衫的姐姐,没什么表情。 林卉撒腿就跑,可不能吃眼前亏。 林卉跑出院子,陈翠红怕人瞧见,不好追出去,只好气哼哼地作罢。 林卉见到路人就哭喊道:“我妈打我!她只让陈兰上中学不让我去上,家里的鸡蛋和黄瓜只能妹妹吃,我不能吃,呜呜……” 路过的村里人听着就议论开了。 “这个陈翠红心肠真是歹,她自己女儿好吃好喝的,却没命地打卉子,只要卉子她爹不在家就打,卉子哭得哟!” “林成庆这是瞎了眼找了这么个狠毒的老婆,也不怕卉子她妈做鬼都不放过他!” “是啊,不让自己亲生的女儿上中学,却花钱给外姓的继女上,这是什么道理?林成庆整天下地干活,挣钱养家,他养着陈翠红母女俩,她陈翠红应该好好待卉子才对,结果她却是在家里闲着,说是带儿子,其实是卉子在带,她还天天打卉子!天哪,你咋不长眼,怎么不打个雷把这个女人劈死!” 看不过眼的李婶气得真想去找陈翠红理论一番,可寻思着卉子又不是自己女儿,多管闲事怕会招人说。 可她见卉子太可怜了,就牵着卉子去南边坡地里找正在锄草的林成庆。 “成庆啊,你别干了,你快来瞅瞅你闺女,被你那个老婆打得不成样子了!”李婶嚷道。 林成庆扔掉锄头过来看,见林卉胳膊腿上全是青紫色,有些心疼,他平时只顾地里的活,还真没留意到林卉身上的伤。 附近干活的人都凑过来瞧,自然又是一阵唏嘘。 “成庆,你得管管你老婆,这传出去叫什么事!” “可不,卉子可是你亲生女儿,你这样不管不问,不怕卉子她妈做鬼半夜找你?” 林成庆的脸有些搁不住,拾起锄头带着林卉回家找陈翠红。 “翠红,瞧你把孩子打的!我是怎么待陈兰的你都看在眼里,你又是怎么待卉子的?” 陈翠红脸色涨红,“我……我没有打卉子,谁知道她在外面和谁打的架,怎么赖到我头上?” “你当我好糊弄是吧,村里那么多人听见卉子在家哭,不是你打的是谁打的?卉子整天在家帮你一起带儿子,她哪有空跑出去跟人打架?” 陈翠红没理也要争七分,撒泼道:“我哪有天天打她,就这几天她闹着要上中学不好好带弟弟,把弟弟推地上摔几次,我才打她几下,你不在家什么都不清楚就听别的女人瞎起哄,那你和别的女人过去吧,我不过了!” 陈翠红说着就抱起摇床里只有七个月大的儿子往门外走。 林成庆从来都吵不过陈翠红,也害怕陈翠红真的抱儿子离开他,赶紧上前拉她。 “翠红,有事说事,你动不动就扯腿走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 陈翠红心里得意,她就知道林成庆不敢跟她动真格的,打你女儿怎么了,以后我还要打! “说什么说,我是寻思着跟你一起下地干活,你一个人下地多累呀,而且田地的活要是干得不精细收成会少好多,咱们要养三个孩子呢。可儿子才七个月,家里总得有个人带孩子吧,卉子是女娃,读那么多书干嘛,等儿子再大几岁能跟着咱们一起下地玩,卉子就可以跟村里那些女孩一样出去做工挣钱了。” 林成庆见老婆是想跟他一起下地干活,顿时心就软了,赶紧把儿子从陈翠红手里抱过来哄着。 林卉在旁边一瞧,完了,她这个爹,根本靠不住! 林成庆抱着儿子坐下来说:“翠红,我是觉着吧,卉子跟兰兰一般大,只让兰兰上中学,不让卉子上,别人会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兰兰比卉子聪明,考的分数比她高!” 林卉立马插嘴道:“总分只低五分,我数学比陈兰还高五分呢!” “卉子你别插嘴!”林成庆瞪一眼林卉,然后又转头跟陈翠红说,“别人才不管谁聪明谁笨,就说你偏心眼,这样对你影响不好。” 陈翠红恼了,“你干嘛要听别人的闲话,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又不是跟别人过日子!村里那么多女孩子都不上中学的,直接学裁缝或学理发,然后出去找活挣钱,卉子干嘛要搞特殊?” 林成庆无话争辩,“开……开学还有好几天呢,咱们慢慢商量,别吵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带孩子,你做午饭去吧。” 林卉简直被她爹气懵了,村里的确有很多女孩不上中学,但陈兰能上,她就能上,她爹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帮不了,这叫什么爹! 陈翠红瞥一眼林卉,“卉子,你去菜园里择菜!” 似乎觉得只叫林卉干活不叫陈兰干活,会让林成庆心里不舒坦,陈翠红又嚷一句,“兰兰,你把家里的地扫扫!” 吃了午饭后,林卉知道陈翠红肯定又要她带弟弟,她一放下筷子就溜出去了,根本不理会陈翠红怎么喊她。 “成庆,你看你的好女儿,还说她平时多么乖,这叫乖么,我叫她,她跟没听见似的,就知道出去野!”陈翠红气得牙痒痒。 林卉来到大伯家。堂姐林芳茹的新课桌都找木匠打好了,这会子林芳茹正在仔细地擦拭呢。 林卉羡慕得眼睛发红,紧跟着眼泪也禁不住流了出来。 林芳茹问她怎么回事,她就如实说了,后妈根本不想让她去上中学,只让陈兰去。 这会子大伯母喂完猪过来了,得知了这事义愤填膺地说:“我早就看出这个陈翠红不是个好东西,你大伯还不信呢!” 大伯母说着就朝院子里正在抽烟的男人嚷道:“你听见没,陈翠红让她自个儿女儿上中学,不上卉子去,还有事没事打她!” 大伯吐着烟圈说:“这事咱也管不了,弟弟好不容易续了个老婆,还生了个儿子,这日子过上道了,咱去插手的话别人还以为咱见不得他们小两口过好日子呢。” 大伯母恼道:“你这话是怎么说的,爹娘不在世了,你是他大哥,你就可以管他!卉子是你亲侄女,那个陈兰可跟你林家没半点血缘关系,你难道要向着外人?“ 林卉的生母以前跟大伯母关系并不是很好,因为当年分家时闹了一些矛盾。现在林卉的生母过世了,大伯母与这个新弟媳陈翠红关系更不好,话都说不上两句,现在你不理我,我不理你。 大伯母不好去找陈翠红,只能让她男人去管,毕竟林卉的爹是他的亲弟弟。父母不在世,哥哥管弟弟,天经地义。 林卉来到伯父林成桥面前,可怜巴巴地说:“伯父,我真的想上中学,平时我的成绩比陈兰要好,这次只是作文写跑题了才没拿到高分。如果我上了中学,我一定好好读,争取考个学,捧上铁饭碗。” 林成桥听侄女林卉说了这么些,又瞧着她穿得破烂,模样可怜,实在于心不忍。 他摸了摸林卉的头,“好,我去说说。” 2.第 2 章 别看林卉他大伯在老婆面前一副怂样,到了自个儿的弟弟面前,倒是挺直了腰杆。 林成庆哄了陈翠红一阵子,正要去下地,竟瞧见大哥来自家门前了。他大哥可是极少来的,但凡来了都是有重要的事说。 他大哥林成桥冷着脸,瞥了弟弟、弟媳两眼,道:“成庆、翠红,我作为大哥,平时没插手过你们小两口过日子,但这回我得给你们敲敲鼓,人在做、天在看!卉子可是咱林家的闺女,你们要是亏待卉子一味地捧着陈兰,做出遭人戳脊梁骨的事怕是将来老天爷发作了要打雷都找你们!” 他说完就走,一副气得不想理会人的样子。 陈翠红见大哥一走,就朝她男人林成庆嚷起来,“我说那丫头咋跑得贼快,原来是告状去了……” “好啦,别说了!”林成庆扯着嗓子吼道,“你没见大哥生气了么,要我说,要么她们姐俩一起上,要么都别上!咱们都为人父母了,做亏待自己女儿的事真的会被人戳脊梁骨!” 陈翠红呆愣一旁,她还是见一次见林成庆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她明白了,他大哥在林成庆眼里还是有一定威信的。 陈翠红也怕把林成庆惹急眼了,便嚅声道:“那……家里谁带儿子……” “你带着吧,我自己一人下地干活就行,收成少就少点,不至于饿死一家人。你也别再打卉子了,她大了长心思,你不怕她将来恨你一辈子?”林成庆扔下话就扛着锄头出门了。 他也是从大哥的背影里看出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连大哥都开始管上自己家的闲事了,这足以表明自己做的事太让大哥失望了。 走在路上,林成庆想到自己吃午饭时差点就听信陈翠红的话决定让卉子辍学在家带弟弟,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卉子也曾是他手心里的宝,他咋就忘了呢。 林卉回到家,陈翠红恶狠狠地瞪着她,想抄起身边的家伙来打林卉,可想到林成庆走时扔下的话,她咬牙忍住了。 “你来带弟弟!我要出整理菜园。”陈翠红朝林卉凶道。 陈翠红一出门,陈兰就打开家里的红木箱找月饼吃。 林卉抱着弟弟上阻拦,“马上要过中秋节了,这些月饼要留着过节吃。” 陈兰动作快,拿着一块就咬上一大口。 第2节 林卉恼道:“那你过节别吃了。” “过节我也要吃!”陈兰仰着脖子横道。 “一共才四块月饼,你现在吃一块,过节哪里还有你的份?” “我就说这块是你偷吃的,过节你别吃就行了。” 陈兰才落音,林卉便抬手给了陈兰一个响亮的巴掌,月饼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林卉见陈兰惊愕地瞪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你还敢耍横试试,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陈兰吓得捂脸大哭,林卉不理她,抱着弟弟去大伯家找堂姐玩。 陈兰见林卉走了还一直哭,先是站着哭,然后坐在地上哭,边哭边拾地上的碎月饼吃,直到月饼吃完了才止住哭。 过了两个小时陈翠红回家来了,陈兰飞快上前哭着告状,说林卉偷吃月饼被她发现了,林卉恼羞成怒打了她。 陈翠红知道自己闺女的德行,见闺女陈兰身上还沾着不少月饼渣子也知道月饼到底是谁吃的,但她并不揭穿这件事,而是把陈兰身上的渣子掸掉。 不过她对林卉敢动手打陈兰这件事十分震惊,震惊得有点不相信。 正好林卉抱着弟弟回来了,林卉知道弟弟每隔两个多小时要吃一次奶的,结果一回来就被陈翠红痛骂。 “你个小蹄子,你竟然敢打妹妹?” “陈兰偷吃月饼,还说要诬赖是我吃的。老师说了,做错事就得受惩罚。”林卉有理有据地说。 陈翠红这一听还了得,“你还当真打妹妹了,你……你……谁借给你的胆子……” 陈翠红气得舌头都捋不直了,抬起手就要打林卉,没想到被一只粗糙的妇人的手拦住了。 “大嫂,你怎么来了?” 林卉的大伯母方梅花极少来弟媳家,要不是刚才林卉抱着弟弟去她家,说了陈兰偷吃月饼的事,她才不来陈翠红家呢。 方梅花猜到林卉会因这事挨打,所以过来瞧瞧,没想到陈翠红还真的要打人。 方梅花拉着个长脸,说:“我不来,可怜的卉子又要挨打了。” 陈翠红气咻咻地说:“卉子她打陈兰了你知不知道?” “那你还没少打卉子呢!”方梅花冷不丁地接话道。 “我……我哪有!”陈翠红开始狡辩,“我从来没有打过卉子,不知是谁在嚼舌根,今天个个说我打了她,我冤枉啊,我这个做后妈的容易么,我养着她……” 方梅花压根不想听,插嘴道:“明天中学就要报到了,芳茹说明天要和卉子一起坐我家的破水壶拖拉机去。咱村里还有六个男娃全都要坐我家的拖拉机,拖拉机太小怕载不下,就不带你家陈兰一起去了。” 方梅花说完还牵着林卉的手,“走,你课桌不是还没打么,听芳茹说,隔壁村有两位初二的女娃不想继续读了,课桌也搬回了家。你跟芳茹一起挑选一副好的搬回来,到时候让你爹去付钱就行。” 方梅花就这样牵着林卉走了,气得陈翠红呆立原地,恨不得朝方梅花背上挖一锄头。 林卉的堂姐林芳茹只比林卉大半岁,两人个头差不多高,她们一起去隔壁村挑好了桌椅,两人一个扛凳子一个扛桌子,虽然扛得气喘吁吁,但林卉心里特别开心,她终于可以上中学了。 上一世,她那么羡慕能读中学的人,那么羡慕陈兰,那么羡慕有好工作还嫁了好男人的人。这一世,她希望自己能一一实现。 晚上,陈翠红在林成庆面前唠叨下午的事,不仅说林卉如何打陈兰如何犟嘴,还说大嫂怎么目中无人。 林成庆听烦了,“怎么谁在你眼里都不是个人?就你和陈兰是好的,其他人全是歹的,那我也是歹的?” 陈翠红见林成庆不像以前那样向着她,顿时委屈地流眼泪。 林成庆看不过眼,忙道:“好了好了,别为孩子那点事生气,卉子和兰兰明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以后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大嫂向来说话直,不仅对你这样,她对谁都这样,以前她跟林卉的亲妈也不对付……” 林成庆突然止住了,觉得在陈翠红面前提林卉的亲妈不太好,免得陈翠红又吃醋又和他吵架。 陈翠红听到林成庆提到卉子的亲妈,顿时甩脸子,把手里的几百块钱往林成庆面前一扔。 “卉子她亲妈,她亲妈跟你过日子能攒上这么些钱?倒是我省吃省喝攒下了这些钱,你却要给两个孩子报名,住校还要生活费,看你能供得起几年!” 林成庆不愿和陈翠红争,只是将甩散的钱赶紧拾起来仔细数着。 “有三百多块呢,她们姐妹俩报名费总共也只需一百六,生活费每人一周三块,一个月也才二十四块,这些钱足够了。家里的花生还没卖哩,待晚稻收了除上交公粮和自家吃的,还能卖点,这日子挺有过头的。” 陈翠红却气得直翻白眼,“饿不死你就叫有过头?你没见别人家都在忙着攒钱买砖么,估计明年咱村里就能起好几座楼房,咱家还住着三间破土屋,丢不丢人!” 林成庆抬头瞧瞧自己的家,确实有些破,但他并不着急,“虽然现在有两个孩子上初中开销大些,但一年也能攒个几大百,三五年后咱家也能盖楼房,急啥?” “你不急我急,我巴不得明年就住新楼房!”陈翠红鼓着腮帮子说。 这会子陈兰过来了,伸手道:“妈,给我钱呀,我明天就要去报名了,铺盖你也没给我收拾好呢。还有,明天我怎么去学校,大伯母说她家的拖拉机小,拉不下我了。” 陈翠红想到这事就气愤,冲林成庆嚷道:“瞧你家的好大嫂,宁愿拉别人家的娃也不管咱家的娃,以后她要是再在我面前横,我直接跟她干架!” 她说完就拿三块钱给陈兰,“这是你的一周生活费,明天让你爹骑自行车给你报名去,课桌椅也让你爹绑自行车上,哼,你不坐拖拉机,你有你爹送!” 陈兰看着眼前这个后爹,笑了笑,有爹就是好。林成庆无话可说,送就送吧,大哥大嫂送卉子去不送陈兰,只能他这个后爹去送了。 陈翠红去给陈兰收拾铺盖,陈兰过来一会儿要新的那床一会儿要好看的枕头。 陈翠红趁身旁没别的人,又掏两块钱给陈兰,“拿着,以后你每周生活费五块,林卉只有三块,这下你满意了吧?” 陈兰笑眯眯的,赶紧把这两块钱收紧了。 林卉刚从厨房洗碗出来,林成庆把八十块的学费和三块生活费给了她,嘱咐道:“你好好读,别让爹失望。铺盖你自己收拾一下,衣服拣好一点的带去。” 林卉点了头,回到和陈兰同睡的屋,发现好褥子好床单都被陈翠红给陈兰捆好了,剩下的只有破旧的。 林卉也懒得争这些,破就破些吧,衣服也没好的拣,全是打了补丁的,她就把所有能穿的都带上,其实也就三套,没一套是没打补丁的。 林卉暗暗鼓励自己,这些外在的她不在乎,她到学校就是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学,到时候有个好工作,再嫁个自己爱的且待自己好的男人。 谁敢挡道,她决不轻易放过! ☆、3.第 3 章 第二天,林卉坐上大伯林成桥开的水壶拖拉机,摸摸那副旧的课桌椅,看着路边熟悉的风景,迎着微风,脸上带着微笑。 她觉得这时她感受到了一种幸福,对,就是幸福,能继续上学的幸福,这是她上辈子没能实现的。 想到自己用“幸福”二字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她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脸上泛着红润。 此时拖拉机上还坐着她的堂姐林芳茹和另外六名同村的男同学,他们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初中会是啥样,时而嬉戏打闹。 林卉不愿参与,她一心感受着现在的好心情。 中学在镇上,离村里有二十多里的路,拖拉机一路“哐哐哐”地开着。 “咦,林卉,前面不是你爹么,你瞧!” 林卉朝前看去,只见他爹骑着自行车,让陈兰坐在他前面的横杠上,自行车后座上绑着桌椅和被褥。 “林卉,你爹怎么送陈兰不送你呀?”一位不懂事的男孩问。 林卉面不改色地说:”我喜欢坐拖拉机,不喜欢坐自行车的横杠,硌腚。“ 伙伴们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拖拉机要超过林成庆骑的自行车了,林卉故意背过去,不想正面瞧见她爹和陈兰。 倒是陈兰见拖拉机超过,一脸羡慕地看着拖拉机上的人。 林成庆自然也瞧见自家闺女林卉的背影了,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有些酸涩吧。 向阳中学还真不算小,有五幢旧矮楼,都是两层的。其中两幢矮楼是教学楼,一幢是办公楼,还一幢是学生宿舍,一幢是教师家属楼。 另外还有一排一层的红砖矮屋,是学校食堂。 林卉倒没心情关切学校的楼房,只是发现红榜单上的分班情况。令她觉得晦气的是,她和陈兰竟然分进了同一个班! 林芳茹推推林卉的肩膀,兴奋地说:“卉子,咱们同班!” 林卉指指陈兰的名字,这时林芳茹才注意到陈兰也在这个班,朝陈兰名字翻白眼道:“一个班有七十多号人呢,咱们咋就碰上她了,真是冤家路窄!” 林卉拉着林芳茹走开,“咱们去看看宿舍。” 宿舍楼那里挤满了人,女生宿舍在二楼,男生住一楼。听学校管理员说想住哪一间可以自己选,每间住二十个人。 林卉听说有一间已经搬进十八个女生了,赶紧拉着林芳茹进去了,住满了就加不进人来,终于可以不用和陈兰在同一个屋睡觉了。 放下铺盖,林卉和林芳茹一起去报了名,然后来住处摆放东西,来到新的地方,两个女孩甭提多开心了。 十一点五十,林卉和林芳茹拿着瓷碗要去食堂,刚出宿舍门就撞见陈兰,陈兰正在往隔壁宿舍搬被褥。 林卉就当没瞧见她一样,和林芳茹并肩朝食堂走去。 陈兰忙得大汗淋漓的,好多事情都搞不明白,想问林卉,没想到林卉压根不搭理她,气得她五窍生烟。 “这是什么姐姐呀,后爹还让我在学校和姐姐好好相处呢,相处个屁!”陈兰自言自语嘟囔道。 来到食堂,林卉第一眼就是扫菜价,一周三块钱,她担心不够花。 看了菜价后,她放心了,因为素菜都是五分钱一份,荤菜有一毛的,也有一毛五的。 她仔细算了一下,早上吃一个馒头一碗粥,只需一毛钱;中午吃一荤一素加一大碗饭,要两毛钱;晚上再吃一荤一素一碗饭,还是两毛钱。这么一算,一天的伙食费只需五毛。 一周上五天半的课,星期六下午回家,这么算来,还能省两三毛钱出来买牙膏什么的。 不过凑近来看菜,并没想林卉想象得那么好,青菜炒得有些黄,一毛的荤菜就是素菜里加了几片肉,只有一毛五的荤菜里肉才多些。 不过林卉对吃的要求不高,在家她还几乎吃不上肉呢。 林卉打了一份青菜和一份土豆炒肉片,排在她身后的林芳茹犹豫半天,打了一份韭菜炒鸡蛋和一份腐竹烧肉。 林卉惊道:“芳茹,你这一顿得花三毛啊,太贵了!你妈给你几块钱,够花吗?” “也是给三块,第一顿嘛,吃好点。”林芳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是看了这两样菜嘴就馋得很,反正又不是顿顿吃。” “也是,哪天我也尝尝。”林卉说着见陈兰也拿碗来食堂了,就赶紧拉着林芳茹走开。 食堂小,没地方坐,她们直接端回宿舍吃。 陈兰在食堂窗口左瞧右瞧,见到肉就馋得走不动路,也花了三毛钱。 其实宿舍也破烂得很,二十个人挤一间宿舍,除了床就只有两张长桌子,林卉和林芳茹吃了饭就来到宿舍后面水池洗碗。 整个学校就只有这一排水池,大家既在这里洗碗,也在这里洗衣服,而且男女都在这里洗。 林卉拿着碗正要洗,见一位男孩冲了过来,抢了她的水龙头。 林卉生气地抬头一眼,有些傻眼,这个人有些像上一世她的丈夫,蔡兴武! 她正在怀疑到底是不是他,毕竟眼前的这个人比蔡兴武嫩得多,估计只有十五六岁。 第3节 “兴武,你别那么霸道嘛,又抢女生的水龙头!”后面跟着的一位男生说道。 林卉一听到“兴武”两个字,顿时脸色涨红,还禁不住发狠地咬起了嘴唇。是他,准没错! 只见蔡兴武得意地乱冲几下碗,看也不看林卉,回头冲后面的男生说:“我抢又怎么了,哪像你那么怂,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去!”后面男生嬉笑,见蔡兴武洗完,他也凑过来洗碗,生生把林卉挤到了一旁,“兴武你等一会儿我,待会儿咱俩一起去街上玩。” 在旁边洗碗的林芳茹见蔡兴武和那位男生个头都挺高,一看就是初二或初三的,不是新生能惹的,何况人家是男生,她和林卉是女生,想打架也打不过,只能在旁边瞧着干生气。 林卉开始也想忍气吞声算了,不过是抢一次水龙头而已,以后估计天天能遇到有人抢水龙头呢。 可是想到上一世被家暴的种种不堪回首的场面,林卉突然将碗里的水往站一旁的蔡兴武脸上一浇! 蔡兴武被浇懵了,双眼怒瞪着林卉,一排在洗碗的人包括林芳茹全都紧张得看着林卉,觉得她惹上大事了,怕是要挨打。 林芳茹赶紧过来赔笑道:“她……她是不小心洒到你身上了……” 林卉却摇头,“不,我是故意的!他故意抢我的水龙头,我就故意拿水浇他,很公平。” 林芳茹掐一下林卉,觉得她这是傻了吧,找打呀。 蔡兴武挥着拳头要打人,林卉在想,打就打吧,他敢打她,她也敢还手!打不赢没关系,反正最后学校处置的是蔡兴武,很有可能会开除他,这样以后就再也碰不到这个恶人了。 她就是因为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想让蔡兴武被开除才猛得浇蔡兴武一脸的洗碗的油水。 没想到蔡兴武的拳头被那位同他一起抢水龙头的男生给拽住了。 “兴武,你已经被严重警告两次了,再打人就得开除!”那位男生提醒道。 蔡兴武气得牙痒痒,朝林卉的脸空打一掌就气哼哼地走了。 只见蔡兴武气得大步流星往前走,那位男生像是他的跟班,一直追着蔡兴武小跑。 “兴武,你生啥气,要不是我拦着你,你真要被开除了。” “葛明明,你给老子滚!” 林芳茹见他们走了拍拍自己的胸,喘了口气,“哇,吓死我了,卉子,你咋连这样的人也敢惹?” 林卉过来安安静静地洗碗,说:“以前我也怕这样的人,可是咱越怕,人家就越欺负咱,还不如反抗来得痛快。” 这时有一位同在洗碗的女孩过来提醒林卉,“在学校他是不敢再打人了,可是出了校门就不一样了,在外面他要是打你又没人瞧见,学校也不会开除他的,因为没有证据呀,好多人吃这样的亏。你是新生,还是老实点吧。” 那位女生说完就走了,留下林芳茹怔怔的。 林卉却没事一样,洗好了碗说:“芳茹,咱别怕,大不了以暴制暴,他敢在校外打咱们,咱们也可以找人打他。咱村里一共来了六位男同学呢,还打不赢他们俩?” 林芳茹听了恍然大悟,“也是,六对二,哪有输的。我这就去打他们六位,让他们有所准备。” 林卉忽然又拉住了林芳茹,“算了,你先别跟咱村的伙伴们说,这还没上一天课就把他们拉进来不好。” “可是……你不怕星期六回家的路上被打?” 林卉摇头,“不怕!芳茹,这事你别管,我自己来就行,你放心好了。” 林芳茹压根就不放心,平时林卉被后妈打得可怜也没反抗,这会子难道变厉害了,敢惹刺头? 林卉暗忖,重生一回,她绝对不能再被人欺负着过日子! 现在她想做的就是,让蔡兴武被开除! ☆、4.第 4 章 林卉索性回宿舍一楼,问一位男生打听到了哪间屋子哪张床是蔡兴武的。 然后她回自己宿舍拿来一个洗脸盆,接了满满一盆水直接端到蔡兴武床前,猛地将水往没拆开的被子和枕头上一泼,顿时淋了个透。 林卉这一举动惊呆了宿舍里其他所有的男生,有一位男生飞快冲出去喊道:“蔡兴武!蔡兴武!你快来看呀,你的床发洪水了!” 蔡兴武和葛明明正要去街上玩呢,听舍友这么喊着觉得奇怪,就跑回宿舍来看,林卉拿着个空盆就站在那儿,等他似的。 蔡兴武见自己的被褥和枕头湿成那样,今晚没地方可睡了,顿时气得脑门青筋暴突,吼道:“不过是抢了你的水龙头而已,至于么你!” 他吼完就猛得将林卉往地上一推,抬起脚就要踢人,被身后的葛明明和众多舍友拉住了。 蔡兴武哪里受得了这个气,挣脱大家的手,死瞪着林卉,“你叫什么名字?” 林卉从地上爬起来,十分镇定地说:“林卉!” 蔡兴武气冲冲地冲向二楼的女生宿舍,嚷着问林卉的床在哪里,女生们见他凶神恶煞的,赶紧指向林卉的床。 蔡兴武可没耐心去打水来浇床,直接掏出口袋里的烟和火柴,然后又将烟塞回了口袋,迅速划一下火柴,扔向林卉的床。 只见火光顿起,吓得女生们飞快跑下楼。蔡兴武瞬间后悔了,却不知该怎么挽回,只是本能地冲下楼。 待大家下了楼才反应过来要去救火,蔡兴武感到事情不妙也是手足无措,站在一旁愣着。 一楼的男生这会子才纷纷打水上楼去浇,幸好男生多,一楼有十多间宿舍,每间宿舍有二十人,一群人端着水从东西两个楼梯冲上去浇。 三分钟后,学校的老师和领导们都赶来救火,但这会子林卉的床和上铺以及左右六张床全被烧毁了,屋顶都烧出个洞来,还有一个窗户也被烧着掉了下来。 林卉看傻了眼,心里砰砰一阵跳,她真没想到蔡兴武这个年纪就不仅是个恶棍还是个傻蛋,差点闹出人命来! 火一灭,学校领导就开始查事情的真相,林卉站在领导的跟前,这事是她惹出来的,她敢于承认,并不害怕。 第二天,正式上课。课间操前,校长宣布蔡兴武被开除,而且蔡兴武还被送到镇上的派出所教育。至于林卉,学校领导觉得她没做错什么,所以此时压根没提她的名字。 蔡兴武已经满十六岁了,他小学留级了两次,现在虽然才刚要上初三,但在今年暑假就满了十六岁。敢持火烧宿舍,不送到派出所才怪,至于派出所怎么处置他,现在还不得而知。 出早操时,本来初一新生要跟着前面初二的人学怎么做动作,但林卉一直难以集中精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 她并不后悔浇了那盆水,觉得蔡兴武有如此下场罪有应得,只是她担心派出所对他处置不严,以后他还是会祸害人的。 做完早操,进了教室,林卉和林芳茹坐一起想当同桌,离陈兰远远的。 几分钟后上课铃响了,班主任一进来扫了大家几眼,就说要按身高排座位,让大家到走廊按身高排队。 林卉和林芳茹身高本就接近,两人一人站前一人站后,果然被分到了一起,成了同桌,坐在第四排的中间。 陈兰个头矮些,坐在第一组的第二排。 做自我介绍是按座位的顺序来的,陈兰先介绍。轮到林卉时,陈兰的同桌何美华笑着说:“她的妈妈就是陈兰的妈妈。” 紧接着又有一位学生说:“陈兰的爹其实就是林卉的爹。” 班主任听了眉头一抬,“哦,她们俩是亲姐妹?我记得看出生年月她们好像……只差几天吧。” 这时陈兰鼻子一哼,“老师,我姓陈,她姓林,才不是姐妹呢!” 林卉冷声回嘴道:“谁稀罕跟你做姐妹!” 班主任有些尴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虽然你们不是亲姐妹,但现在走进同一个家庭就要像亲姐妹那样相处,要相亲相爱。” 陈兰小声道:“爱个屁。” 班主任自然是没听见的,陈兰的同桌何美华还跟着笑道:“就是,跟她那个惹祸精相什么亲相什么爱。” “你们在嘀咕什么?”班主任皱眉问道。 陈兰和何美华赶紧闭了嘴。 这时林芳茹撕张纸条,写道:陈兰这就攀上她宿舍的何美华了,听说何美华是镇长的女儿! 林芳茹写完便悄悄把纸条推给林卉,林卉当然知道何美华是镇长的女儿,上一世她一直没出过这个向阳镇,何美华在镇上如何出名林卉可是清清楚楚的。 林卉在纸条上回道:不管她们,咱们只管读好自己的书。 林芳茹看了这几个字怔了怔,写道:好吧。 班上七十名同学都做了简单介绍后,这节课也结束了,对于班主任来说,记忆最深刻的当然莫过于林卉与陈兰这对继姐妹了。 第二节课是英语课,林卉对英语有一种新奇的感觉,看着英语书里一个个英语单词,再听着老师用英语做自我介绍,她心里莫名有一种向往,向往着自己也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甚至能与外国人面对面交流。 上课上到二十分钟的时候,林卉正聚精会神听课呢,何美华突然打断英语老师说:“老师,你教错了,我爸说谢谢读‘三克油’,不用咬舌。” 英语老师表情不悦,但语气很平和,说:“我没教错,我教了十几年的英语,不至于连谢谢都不会读吧。” 陈兰为了不让何美华太丢脸,竟然插嘴道:“老师,何美华她爸是镇长,读过很多书的,肯定不会读错。” 这下英语老师恼了,“镇长怎么了,镇长的英语就必须好么,就不会读错?你们这么不信任自己的老师,我还怎么教你们?” 这下陈兰和何美华缩起脖子来,大概知道惹恼了老师,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 英语老师的情绪显然受了她们俩的影响,毕竟是女老师,心思更敏锐些,被学生这般挑衅和不信任,哪怕学生年纪小不懂事,她心里也多少有些不痛快的。 之后老师教读一会儿就让大家拿英语本写字母,她在黑板上画好四线格,示范标准写法,让学生们每个字母写两行。 教室里变得异常安静,大概都在怪陈兰和何美华太自以为是了,惹得老师不痛快。 下课时,同学们都在走廊上玩,见楼下有几位工人抬着床,还有人拿工具去宿舍修房顶和窗户,这时就有几位同学吐槽林卉是惹祸精,差点害得学校烧死人! 林芳茹听不过去,凶道:“你们乱嚼什么舌根,林卉难道就该任由蔡兴武欺负?她只不过朝他床上浇了盆水,火又不是她放的!” 陈兰在旁冷笑一声,“她在家就爱惹祸,说她是惹祸精再合适不过了。” 林卉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走过来扬手给了陈兰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这是林卉第二次打陈兰,陈兰瞪着林卉,可不像第一次只知道哭了,也抬手要打林卉,却被林卉及时用另一只手给挡住了。 陈兰咬着牙,不肯放弃,还要抬手打林卉,被路过和班主任给瞧见了。 “陈兰,你怎么打你姐姐?” “是她先打我!”陈兰委屈地说。 班主任把林卉和陈兰叫到了办公室。 “课上我不是说了么,你们虽然不是亲姐妹,但现在组成了一个家庭就应相亲相爱,怎么能在学校互打呢?” “班主任,是她先打的我!”陈兰再次强调。 林卉倒不急不缓地说:“是你先骂的人,不该打嘴么?在家里,后妈打我骂我成习惯了,你也想跟着学是不是?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以后你骂一次我就打一次,不信你就试试!” 班主任和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看傻眼了,这对姐妹,一个比一个厉害! 班主任都不知该怎么调解了,这对姐妹明显不是几句话就能调解好的,班主任只好警告她们以后不许吵架打架,否则学校会处罚的。 林卉和陈兰一出办公室,班主任就跟同事们说:“我倒挺喜欢林卉这种性格,谁都不能欺负她,否则她就以牙还牙,那个陈兰却是骄横得很。” 这会子英语老师仍生气着呢,说:“陈兰这个女孩势利得很,巴结镇长的女儿,何美华课堂上质疑我教的不对,陈兰竟然搬出何美华她爸是镇长而且读的书多,你说气不气?林卉不是说后妈在家打她骂她么,陈兰每天耳熏目染这些,心态都不正了。” 班主任感叹道:“所以呀,男人要是找了后老婆,孩子就跟着遭罪,唉。” 第4节 办公室里老师们聊着天,陈兰回到教室却一副哭丧的样子,好像受了林卉的欺负,她多么委屈似的。 中午吃饭时,陈兰可能为了弥补自己心情的不悦,竟然打了红烧肉吃! 林卉顿时觉得可疑,后妈肯定不止给陈兰三块钱! ☆、5.第 5 章 下午,除了有一节政治课和历史课,还有一节体育课。 体育老师可能没正经上过体校,就是让学生跑跑步,然后再去沙坑里跳一跳,然后自由活动。 反正还有十几分钟就放学了,自由活动时,林卉和林芳茹跑到食堂去打热水。 因为学校只有一间贴了瓷砖的屋子供女生洗澡,避免人多,她们俩就趁这个时间提前打水去洗。 唯一的一间浴室也没有水龙头,就是拿着桶蹲在那儿擦洗。 洗着洗着,林卉突然发现地上流了几滴血,惊愕之余她很快反应过来了,这是来了例假。 才刚满十三岁,她觉得来得有些早,洗完后她就赶紧拉着林芳茹一起去校外的商店里买卫生带和卫生纸,幸好这会子放了学,校大门已开。 头次来,林卉倍感不适,不想吃饭,正好也省了钱没去食堂。 工人们速度快,已经把宿舍修缮好了,床也是新的,林卉躺了一个多小时才被林芳茹叫醒。 “该上晚自习了。”林芳茹说。 “哦,对了,我竟然忘了这事。”林卉赶紧起床。 但凡住校的人都要上晚自习,一般是离学校远的学生才住校,住在镇上或是周边村里的学生都不住校。 林卉的班级,也就是初一(2)班,总共七十一名学生,但住校的只有三十八个人。 七点钟开始上晚自习,三十多名同学入座上晚自习,值班老师只负责解答疑难,并不上课。 林卉忍着腹痛,非常认真地做作业。可能这是大家的第一个晚自习吧,也或许是大家彼此还不熟悉,都不敢说话。 就连爱说话的陈兰也落了单,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因为她的同桌何美华家就在镇上,自然是不必来上晚自习的。 晚上,林卉睡睡醒醒,做了很多梦,大多是上一世的事。想到上一世自己种种遭遇,枕巾都被泪水染湿了。 不过第二天一早,她便振作起来,梳个高高的马尾,十分精神地吃早饭,上早读,认认真真地学做操,上课认真听讲。 她要做个学习优异的好学生,至于班主任选拔班干部的事,她一概不理会。 过了两天,班主任说学校想组建一支文艺队,会有老师教唱歌跳舞,问谁愿意去。 林卉平时极少唱歌,但读小学时,老师夸她挺有音乐天赋,唱歌很好听,想到又有老师教,她就举了手。 她是寻思着,多学门技艺不亏,反正又不用交费。 结果班上大部分女生都举了手,而班主任说每个班只挑选一名!因为全校有二十八个班级,文艺队只收二十八名女生。 班上女学生这么积极,班主任还真犯了难,不知选谁为好。 事实上,不只初一(2)班的女生够积极,全校的女生都积极,几乎每个班的大部分女生都举了手。 学校这也是根据县里指示,第一次办文艺队,也没有经验。经过一番讨论,最终学校规定,通过唱歌跳舞两个环节来公平竞争,谁是班上的第一,谁就进文艺队。 班主任把跳舞环节省略了,因为班上女生没一个会跳舞的,直接比唱歌。 班上一共三十三名女生,前二十几名女生都唱歌很一般。轮到何美华唱时,只见她来到讲台前,还整理一番裙子。 大家拭目以待,以为她唱得多好听呢,结果她唱了一首《红梅赞》,几乎每一句都跑调,台上的同学们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气得何美华回到座位就哭了起来。 紧接着是陈兰唱,她唱了一首《十送红军》,唱得还可以,至少比之前的女生都唱得好。 班主任以为只能选陈兰了,结果轮到林卉唱时,班主任及全班同学都惊讶了。 林卉唱的是张明敏版的《我的中国心》,这是一首最近非常流行的歌曲,林卉只听到别人唱几遍就会了。 但她唱得格外清脆动听,全班学生都沉浸在她的歌声里了。 就连陈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卉唱歌有这么好听,她怎么不知道? 为了让所有人信服,班主任再让她唱一首,林卉便选了陈兰刚才唱的那首《十送红军》。 本来大家觉得陈兰刚才唱的《十送红军》还可以,结果林卉一开嗓,大家顿时觉得陈兰唱得哪儿都不好。 情绪没有林卉到位,表情没有林卉自然,声音没有林卉的动听,调没有林卉唱得准。林卉唱的每一句都那么优美动听,叫人听了一遍还想听一遍。 最后班主任敲定了,就选林卉,除了陈兰和何美华垮着脸,其他同学都举手赞同。 文艺队是每周一和周五两个晚自习的时间练习,学校给她们买统一舞蹈服装,还从县里请了一名漂亮的女老师来教她们。 周五的晚上,吃了晚饭,林卉换上新洗干净的舞蹈服,可把舍友们羡慕死了。 林卉穿上好看的舞蹈服,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学校新开辟出来的舞蹈室,见何美华也在这里,顿时心凉了一截。 何美华没被选上,回家在她爸面前痛哭,她爸是镇长嘛,就给学校领导打了一通电话,结果她就来了这里。 林卉也猜着何美华是靠她爹的关系进来了,可何美华不会跳舞,唱歌句句跑调,来文艺队不是捣乱吗? 漂亮的女老师说,她是来自县里一个部队的文工团,名叫黄芸芸。 黄芸芸老师身材苗条,凹凸有致,走起路来笔直笔直的,特别有气质,笑起来也很温婉,叫人看了十分舒服。 黄芸芸老师对生硬插进来的何美华也十分不待见,可学校领导要她接收,她也无可奈何。 没想到位置还没排好呢,何美华就笑嘻嘻地问:“黄老师,我能叫我同桌陈兰也来么?” 黄老师淡淡地说:“不行。” 何美华咬了咬唇,说:“反正多一个人也没关系,你顺带教一教嘛。” 这下黄老师不高兴了,严肃地说:“舞蹈室这么小,加你进来都不好排舞了,哪还能再多人?你以为这是你家后院,你想让谁来谁就能来?” 何美华有些脸红,低下了头。 在教室外等候的陈兰听到黄老师不但不同意她来上课,还批评了何美华,陈兰哭着跑回了宿舍。 第二天是星期六,只上半天课。住校生在学校吃了午饭就准备回家,大多数人都是走路回家。 本来林芳茹她爹林成桥之前说今天要开拖拉机接大家,不过也说了,如果等到一点他还没来那就是接了活,林芳茹和林卉以前村里的另外六个男孩都得走回去。 林成桥还真是接了一个重要的活,中午一点没能来,林芳茹和林卉以及另外六个男孩结伴走着。陈兰则和隔壁村里的一个女孩同行。 一路上,大家都在夸林卉,面对蔡兴武的事敢做敢当,又被选上了文艺队,都快成学校的名人了。 林卉想低调行事,除了让大家打听蔡兴武的处置情况,便转移话题说说学习上的事情。 二十多里路,走了三个小时才到家,林卉的脚都走起了泡。 陈兰一回家就跟她妈陈翠红撒娇道:“妈,你也不让爹去接我,走得我双脚全是水泡!” 陈翠红见陈兰脱了袜子果然满脚的水泡,心疼地说:“好好好,以后每个星期六让你爹去接。” 林卉听了哼笑一声,叫爹叫得那么好听,到底是谁的亲爹呀? 林卉走进屋一放下书包,陈翠红就说:“卉子,快过来带弟弟,弟弟刚才拉了,我要给他洗裤子。” 林卉抱过弟弟就去了林芳茹家玩。 陈翠红见林卉抱她儿子出了门,就问陈兰,“五块钱够用不?” 陈兰不耐烦地说:“勉强够用吧。” “你比林卉多两块钱呢,你咋还气呼呼的?” “她被选进了文艺队,我……我没选上。”这一说,陈兰就呜咽地哭了起来。 陈翠红急道:“怎么回事,怎么她选上了你还没选上?” 陈兰就把学校的事情说了,陈翠红听了也没办法,怨道:“你自己唱不过她,还有什么脸哭?” “她一个惹祸精,有什么资格进文艺队,她害得学校宿舍都被烧了!”陈兰又把林卉与蔡兴武之间发生的事说了。 陈翠红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林卉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她老实巴交的,哪里敢这样,现在不仅敢和她顶嘴,在学校还敢惹事! “兰兰,我觉得她变歹了,你以后可得防着她点,别被她害了。”陈翠红嘱咐道。 陈兰仔细一想,顿时警觉起来,“对了,在学校我骂她惹祸精,她还打了我一巴掌。” “你个没用的东西,那你赶紧打回去呀!” “我当时也想还手来着,可我们班主任瞧见了,就把我俩叫进办公室了,把我俩都批评了一顿。” 陈翠红可咽不下这口气,开学之前林卉就打了陈兰,怎么上学了她的陈兰还要挨林卉的打,她实在无法忍受。 她气冲冲地想把林卉拽回家打一顿,才刚出门就见林成庆回来了。 “你回来正好,赶紧去你大哥家把卉子叫回来,她在学校胆大包天到处惹事,还打陈兰,人家在学校都是保护妹妹的,哪有她这样的,动不动就打妹妹!” 林成庆皱眉,问事情经过。 陈兰又描述了一遍,林成庆淡然地说:“瞧你们母女俩气成那样,卉子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 “你……你……好你个林成庆,你要是这种态度,对卉子不管不问,由着她打陈兰,我……我不过了!” 陈翠红这回是拉着陈兰要往外走,林成庆烦闷地拉了陈翠红一把,“你别闹了,跟小孩子较什么劲?待她回来了,我好好说说她,叫她以后在学校别和兰兰闹别扭不就行了?” ☆、6.第 6 章 一个小时后,林卉抱着弟弟回来了。林成庆怕陈翠红凶她,直接将她拉进厨房。 “卉子,往后你在学校可不能惹事,惹出大祸了咱家可担当不起。” “我就知道陈兰会告状。”林卉冷脸道。 “还有,你以后别打陈兰了,要不是我拦着,你妈非打你不可!不管怎么说,你们现在也算是姐妹了,你别这么仇视她们母女俩。” 林卉突然抬头,愤懑地说:“到底是谁仇视谁?她们母女俩是怎么欺负我的你看不见?我活该被她们欺负么,你的亲生女儿就该被人的后老婆和继女欺负么!” 林成庆被女儿这架式吓着了,他觉得陈翠红没说错,他这个女儿是变了。 林卉又道:“我一周才三块钱,连卫生纸都不敢买好的,她陈兰在学校天天大吃大喝哪来的钱?” 第5节 “她也是三块钱呀。”林成庆说。 “狗屁!”林卉懒得理会她这个任由陈翠红糊弄的爹,出了厨房,狠摔了一下门,然后去自己屋里。 陈兰和她同住一间屋,这会子正在写作业呢,见林卉没被打竟然还气呼呼的,顿时跑出去告诉她妈。 陈翠红恼了,冲林成庆嚷道:“你到底管不管教你那个女儿,你不管教我来替你管教!” “别闹了!”林成庆吼道,“整天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吵吵吵,你多给陈兰钱还有理了?能不能安安稳稳过点日子!” 陈翠红一下哑巴了,陈兰也麻溜进了屋。 第二天下午,林成庆让陈翠红当着他面给两个孩子钱。 陈翠红板着脸一人给四块,陈兰没半点不悦。林卉见陈兰那种神情,自然知道后妈已经提前多给陈兰钱了。 林卉瞧了瞧她爹,又能说什么呢,钱归后妈管,连带着爹都被后妈管着。她对这个爹指望不了太多,只能庆幸自己争取了多一块钱,这样生活费就没那么拮据了。 大伯林成桥今天仍然要去拉活儿,林卉没法做拖拉机去上学。林芳茹坐着她妈方梅花的自行车去上学,林卉打算自己走去。 走出几百米,林成庆骑着自行车载着陈兰在她身旁停下了。 “兰兰,来,你坐前面横杠上来,让你姐坐后座。” 陈兰想了想,并没有下来的意思,“不,我就坐后面,坐横杠硌腚。” 林成庆颇头疼,“你这孩子也是,一点儿都不让让你姐。” 林卉想到要走三个小时,腿脚会受不了,便过来坐上了前面的横杠,好汉不吃眼前亏嘛,虽然坐着不是很舒服,总比走三个小时要好吧。 一路上,林卉和陈兰谁也不说话,林成庆一人唠叨着,劝她们好好读书,还说唱歌跳舞不是什么正经事,成绩好考上个铁饭碗才是最正经的。 林卉猜着又是陈翠红在她爹面前洗脑了,不就是陈兰没被选上文艺队么,便贬文艺队各种不好,真是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来着。 林卉也懒得争辩,林成庆见亲生女儿和继女都不理他,便默默地蹬着自行车。 到了学校,林成庆背后已经被汗水湿透,见林卉头也不回地进了学校大门,他的眼神有些失落。 此时天色已黑,林成庆还要骑自行车赶路。回去的路上,林成庆想起了林卉小时候可爱的模样,想起了林卉的亲妈,以及与林卉亲妈新婚时候的甜蜜。 想来想去,脑袋犯晕乎了。 都晚上八点多了,陈翠红在家里左等右等都不见林成庆回来,便自个儿带孩子睡觉。 才睡下,家里大门被人拍得哐哐响,动静大得简直要拆门。 陈翠红怕吵醒儿子,过来露个头,小声道:“大嫂,怎么是你?你小声点,我家小峰……” 方梅花抹了抹头上的汗,“你就知道小峰小峰的,你知道不,成庆倒在路边不省人事,幸好他大哥拉活回来在路上见着了,否则人死了都不知道!” 陈翠红吓呆了,“好端端的怎么不省人事,他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儿?” “他大哥送他去医院了,刚才从医院打电话到村大队,就叫家里人带钱去医院,其他事也没说。大队长接了电话就赶紧来我家告诉我了,见你这里黑灯瞎火的灯都不亮一个,人家都不敢来!” 陈翠红愣愣的,“我……我要带小峰,怎么去医院照顾?” “咋的,有了儿子,自个儿男人都不要了?” “不是,大嫂,我……我家自行车被成庆骑走了,我总不能抱着小峰走三个多小时的路去医院吧,要不……你帮我带带小峰,我借你家自行车去趟医院?” 方梅花无奈,“好吧好吧。” 方梅花接过小峰回家,其实她自己累得要死,送林芳茹去学校,骑自行车来回也要一个多小时的,腿酸疼得很。 陈翠红回房拿钱,咬牙拿了两百,想想觉得太多,又放回一百。她揣着一百块来方梅花家推自行车,骑到镇上医院已经是半夜了。 这会子林成庆躺在医院,唉声叹气的。 其实他没啥大病,就是有些低血糖,可没想到骑自行车倒下时,脑袋正好磕着一块石头,脑袋受了伤! 医生说颅内有淤血,必须住院用药,否则影响大脑会受影响,而且外伤也深,没一个星期是不能出院的。 陈翠红来到医院,见是这种情况,一个劲地数落林成庆。 “你也真是,多大的人了,感觉不舒服就应该停下来歇息一阵子,非把自己弄晕倒,这下好了,要花钱不说,这一个星期你都下不了地,小峰在家还要我带呢!” 林成庆摆手道:“你赶紧回去吧,小峰还没断奶,哪能这么久见不着你。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有医院护士,用不着你!大哥,你也回家去吧。” 他大哥林成桥觉得总得留一个人吧,“我们都走了,你上厕所怎么办?” “我一个慢慢扶着去就行,没事的,你们都回去吧。” “你得住一个星期呢,不得要个人给你买饭,还有打水洗脸啥的。”林成桥说,“翠红,你还是留在这儿吧,让你大嫂给你带几天孩子。” 陈翠红很不喜欢医院,全是一些病人,一间病房挤四位病人,还有几个家属铺着席子躺地上。 她闻着气味都快呼吸不了了,说:“不行,我哪能麻烦大嫂带孩子。成庆也没受很重的伤,自己可以起身,我去学校跟卉子说一声,叫她每天来给她爹送饭和打水洗脸就行了。” 林成庆忙说:“好,就这么办吧,你去学校跟卉子和兰兰说一声,让她们俩轮流着来就行。” 结果陈翠红来到学校,只把这事告诉了林卉,压根没找陈兰。 林卉一听说她爹受了伤住了院,趁夜跑到医院,见她爹受的伤没她想的那么严重才放心了些。 第二天,林卉起了个大早,去医院给她爹买粥和馒头吃,然后再给她爹洗脸洗脚,还帮着把衣服洗了晾晒起来。 中午和晚上,林卉又过来帮忙打饭打水,还要交费。 可气的是,陈翠红本来带了一百块钱来,最后却只留下五十就走了。医生说五十块钱根本不够,住七天院以及各种用药至少要一百五。 林卉来到她爹面前冷着脸说:“看你,惯得她什么毛病,明明知道你受伤住院,她不来照顾你也就算了,连钱都不舍得带,这钱可是你面朝黄土背朝天挣来的!” 林成庆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但当着女儿的面他不好说这话,只道:“可能她不知道要花这么多钱,再说了,咱村里很多人家都是女人管钱。” “她管钱,她想给陈兰多少钱就给多少钱,你管得着,你对家里有多少钱心里有数?她从怀孕到现在没下过一天的地,钱都是你挣的你就该把钱握在自己手里!” 林成庆为难地看着女儿,“大人之间的事你不懂,夫妻之间可不能计较这些,否则这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我寻思着这两天你妈应该会来医院看看,到时候跟她说钱不够,她自然会再来送钱的,你别着急嘛。” 林卉哼了哼,上学去了。 两天后,陈翠红没来,倒是林成桥夫妇俩来了,他们俩是来看望弟弟的,还买了糖和水果。 医生催着交费,林成庆中能红着脸问大哥借了一百多块,除了交医药费,在这里还需要生活费的。 七天后,林成庆出院。 林卉一边给她爹收拾出院的东西一边说:“你现在看明白了吧,你的老婆不管你的死活,我跟陈兰说你在医院,她看都不愿来看你一眼,这就是你要我好好相处的妈和妹妹!你还要把钱交给她们管,任由她们乱花钱,你住院连份好菜都不舍得让我打给你吃!” 林成庆也是伤透了心,没接话。 “这次回家你必须把钱自个儿管着,否则以后你生病了我也不管你,让陈翠红和陈兰来管你吧!” 林卉气呼呼地把她爹扶上了他大伯的拖拉机。 林成庆出院,是他大哥来接,陈翠红的影子都没见着! ☆、7.第7章 拖拉机开到学校门口时,陈兰倒是飞快地爬了上去,挤得林卉和林芳茹以及另外六位男生都很不满意。 毕竟林成庆是病人,他得坐着占地方,被陈兰这么一挤,谁都站着不舒服。 林卉火大,直接把陈兰的书包扔了下去,“你凭什么爬上来,谁允许你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爹在住院,却没见你来看一眼,这时候惦记着爬拖拉机,要脸不!” 陈兰红着脸说:“医院有你,我还去干嘛,又没多大的事,用得着两个人?如果你不去,我肯定就去了,我只是不愿和你一起而已!” “屁,鬼信!”林卉推着陈兰下拖拉机。 林成庆确实生了陈兰的气,坐那儿没说话。 大伯林成桥觉得硬生生地推陈兰也不太好,面子上过不去,便道:“算了算了,让她上来吧。” “不行!她上我就下!”林卉睁着大眼看他大伯。 林成桥被侄女这一记冷峻的眼神瞪住了,只好开着拖拉机走了,留下陈兰坐在书包上抹眼泪。 陈翠红在家门口见林卉扶着她爹下拖拉机,村里其他孩子也纷纷下车,就是没见着陈兰。 “咦,陈兰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林成庆心里有气,没理她。 陈翠红感觉到林成庆不高兴,似乎知道了原因。 “你不会因为我没去医院生气了吧,我在家带儿子挪不开身!” 林成庆坐下说:“大哥不是把家里自行车拉回家了么,你怎么不能去?叫你带钱你就带五十,之后又不管不问,平时你还说什么夫妻同心,不知你到底要和谁同心!” 陈翠红顿时跳脚,“你还算男人么,跟我计较这个,我在家带孩子弄菜园,又没闲着,难道儿子不是你的?不跟你同心我能生出你的儿子?我哪知道住几天院五十不够,要知道我就多带了,就因为这些你们父女俩坐着拖拉机,把兰兰一人扔下,还真够有脸的!” 林成庆竟然被说得无言以对。 林卉恼道:“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爹凶,你们母女俩把着钱,对我爹不管不问,只知道自己偷着花,你们才不要脸哩!” “你……你个丫头片子,竟然敢骂我!”陈翠红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伸手就要打林卉的脸。 林成庆猛得将林卉往边上一拉,躲开了。 陈翠红嚎道:“林成庆,你这是不想过日子了吧?” 林成庆叹气,“不是不想过,只是你别动手打卉子,这个星期她照顾我忙前忙后的,你做人得有良心!” 林卉见势接话道:“我爹跟我说了,以后家里得他管钱,否则哪天病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好啊,你们这对没良心的父女!你们……”陈翠红说着跑进屋,把钱翻了出来,然后摔在林成庆面前。 林卉又道:“我爹还说你藏了钱,肯定不止这些。” “你……你们!”陈翠红的脸涨成猪肝色,从口袋里掏出十五块钱直接甩在了林卉的脸上。 “肯定还有,才不止这些呢!” “卉子!”林成庆瞪了一眼林卉,觉得她过分了。 “还有个屁!”陈翠红跳脚道,“我要是还跟你们过,我就不姓陈!” 她说着就去房里收拾几件衣服,顺便把自己藏的八十块的私房钱揣在兜里,然后把正在睡觉的小峰抱起来。 小峰受了惊吓,哇哇大哭。 林成庆知道陈翠红又要闹回家,正要进屋拉她,林卉却扯住了她爹的衣角,小声道:“没事,你让她回娘家,过几天她自个儿就回来了。” 林成庆一副疑惑的样子。 第6节 “你放心吧,她都二婚了,又有了娃,能去哪?” 陈翠红见林成庆也没进来拉她,更是气得喘着粗气,然后一手抱娃一手提个装衣服的帆布包出门。 林成庆还是忍不住上前拦,“翠红,你别这样,卉子她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死开!”陈翠红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成庆想追,林卉扯住她爹衣服偏不让他追。 就这样,陈翠红回娘家了。 待陈兰回来没见着她妈,也没见着弟弟,就哭了起来。这一路上陈兰委屈得哭几回了,本想回来诉苦,见林卉冷脸,她后爹又在那儿唉声叹气,她除了哭就是吃她后爹煮的面条,然后又接着哭。 林卉被吵得实在忍无可忍,来到陈兰面前,“哭够了没,你妈回娘家去了,你待在这儿干啥?你妈说了,她要再回来就不姓陈,所以……她这意思是她要是不改姓就不可能再来了。她都不来了,你还待在这儿有意思?“ 陈兰不是傻子,知道林卉在赶她走。 她外婆家离这儿也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想走也很简单。 想到外婆对她的疼爱,她背起书包就走,啥衣服也不收拾。 林成庆一直在自己卧房唉声叹气,一个小时后他才感觉到困,见隔壁屋还亮着,就过来催林卉和陈红睡觉,结果发现陈兰不见了。 “卉子,你怎么能这样,把你妈赶走了不算,还把陈兰也赶走,她们母女俩要是不来,你弟弟也来不了,咱这日子没法过!” 林卉知道,林成庆离了老婆儿子过不下去,陈翠红和陈兰用不着几天就回来了,但她就是想气气她们母女俩,让她们丢脸,看她们到时候到底想姓什么! 另外,她爹把住了钱,她可得让她爹硬着心肠,别哪天心一软就让陈翠红管钱。 “爹,你就瞧好吧,用不着几天她们就回来了,哪怕不回来,只要你一去找,她们就屁颠来了,你见咱们村里哪家媳妇吵架回娘家就真的不回来了?” 林成庆寻思着也是,怎么也得两人都冷静一下再说。 “爹,现在只有咱们父女俩在家,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以后你可不能再让她管钱,这回你生病她不管不问,连钱都不舍得拿,可给陈兰花钱她却大方得很,往后咱父女俩要再遇到什么事,你觉得她会管?” 一扯到这事,林成庆确实心凉,陈翠红说是为了带儿子对他才不管不问,说不知道住院要那么贵才只留五十,没想到陈兰也不去医院看一眼,要知道他待陈红丝毫不比林卉差。 林卉又道:“我敢打赌,她肯定还留了私房钱带走了,否则她才不会回娘家。回娘家身上不带点钱,她的弟弟和弟媳都不给她好脸。” 林成庆早知道陈翠红有事没事拿些钱给娘家,他对这事倒不生气,就气陈翠红藏私房钱,想到这儿他也觉得没必要太着急去接她。 他点点头,“卉子,这事我心里明白,往后我自个儿管着钱,不让你跟着受委屈。你呢,只管好好读书,家里的事别操心,你年纪小,有些事你不懂。睡吧,不早了。” 他走出门,突然回头说:“卉子,以后你别老‘她她她’的,你得叫妈!” 林卉一边低头整理书一边嘟囔道:“她要是待我好,我就叫她妈,待我不好,我管她是谁!” 林成庆嚅了嚅嘴,终究什么都没说。 星期天下午,林成桥又有活,没法开拖拉机去学校。林芳茹中午和她妈方梅花出去走亲戚,顺便带着书包,准备到时候直接去学校。 林卉还没开口,林成庆就说骑自行车送她去学校,给了她四块钱。 林成庆见路上有许多学生是自己骑自行车上学的,突然说:”卉子,要不以后你和陈兰自己骑自行车来上学吧,反正我在家干农活也用不上。“ 林卉没好气地说:“拉倒吧,我不愿载她,她也不愿载我。除非你再买一辆,而且我骑新的!” 再买一辆?林成庆想到一辆自行车得一百好几十块,有些舍不得。 最近村里好几户买电视了,他觉得还是等过年攒够了钱先买电视吧,那玩意儿看着有意思。 林卉背着书包进宿舍,林芳茹就紧张地迎了上来,其他舍友还用那种有些微妙的眼神看着她。 林卉有些懵,“怎么了?” 林芳茹把她拉到宿舍外,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你还不知道吧,陈兰在来学校的路上被蔡兴武打了!” 林卉一惊,“蔡兴武就被放出来了?” 林芳茹撇嘴道:“那家伙家里肯定有门路,听说在少年教养所关了十五天就出了。” 说着林芳茹又笑了起来,“我估计他拦路上是想打你,结果遇到陈兰,听人说她是你妹妹就打了她,哈哈,瞧陈兰平时骄横样,没想到替你挨了打,活该!” 林卉倒笑不起来,蔡兴武刚出来虽然不敢杀人放火,打人也不敢下重手,但以后肯定还会找她麻烦的。 “陈兰被打成啥样了,在隔壁宿舍么?” 林芳茹正要说详情,就见班主任扶着陈兰过来了。 只见陈兰眼睛鼻子肿得老高,要是不仔细认,根本认不出来她是谁。 ☆、8.第 8 章 “你个惹祸精!”陈兰一见着林卉就扑了过来。 林卉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不小心被陈兰揪住了一大把头发。 林卉只好握紧拳头朝陈兰胸前猛得一揍,陈兰吃痛手腕松了劲。林卉赶紧趁机扯出头发,再双手一推,本想将陈兰推开,因为她压根不屑与陈兰打架。 可能陈兰本身就受了伤,力气原本也不大,竟然被林卉推倒在地。 班主任懵了,不知道该拉谁,心想这对姐妹俩真是冤家呀。 陈兰不顾疼痛爬起来还要与林卉撕打,被班主任拦下了。“好了,别闹了,瞧你自己都成啥样了。我送你回家,让你家里人带你去医院瞧瞧吧。你家在哪儿,是林家堡吗?” “不是,是陈家村!”陈兰咬牙切齿地说。 班主任只好去家属楼,推出她自己的自行车,送陈兰回陈家村,还给了陈兰一个星期的假。 林芳茹掩嘴笑道:“瞧她被打成那个丑样子,还非要回陈家村,她不会真的再也不到你家去了吧?” “想得美,我还有个弟弟呢,你觉得我爹离得开他们?不过我爹没以前那么信任她们了,也答应以后他自己管钱,对他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 林卉心里清楚,她爹对她的关心只是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她不能对她爹太狠,不能让她爹孤苦伶仃地过。 晚自己习时,林卉沉静下来,认认真真完成作业。今晚值班的老师正好是数学老师,她还向老师问了几道很难的数学题。 数学老师对林卉颇赞赏,她上数学课时极其认真,领悟力很强,还刻苦钻研难题。听班主任讲过林卉和陈兰的关系,数学老师就更加偏爱她了。 其实不仅是数学老师,班主任及语文、英语及文艺队的黄老师都非常喜欢林卉,都觉得这个女孩安静稳重,她似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上课特别认真,对老师十分尊重,不攀比不打闹,而且长得也很标致,五官立体,叫人一看就留下很深的印象。 林卉自己也感觉到老师们对她的好,她不但不以此为傲,反正更加努力,想以更好的成绩作为回报。 星期四,语文、数学、英语都有单元测验。林卉觉得语文发挥并不是太好,结果星期五成绩一出来,让她自己都惊讶。 语文九十六分,数学一百分,英语也是一百分,历史九十五分,她不仅拿得各科第一,班级总分第一,还是全年级第一。 陈兰则在家休养,错过了考试。那个一贯骄傲的何美华,虽然考得还算可以,但数学只有八十五分,其他几门要好些,语文九十分,英语九十五分,历史九十四分。 她拿到卷子的那一刻,竟然大言不惭地说:“我是没认真而已,否则准拿四个一百,我在小学几乎每次考试语数都是满分的。” 林卉暗笑,何美华还把初中当小学看待呢! 这两天林芳茹有些打不起精神,因为她平时上课感觉吃力,特别是数学,根本听不懂,结果考试考得一塌糊涂,语文倒有八十分,但英语只有七十六分,而数学没及格,只有四十三分! 林芳茹知道自己学习比不上林卉,但没想到差距这么大。 星期五的晚上,林卉照常去文艺队练习,林芳茹上晚自习时听到同学们议论成绩,她趴在桌上流了泪。 林卉在认认真真地跟着黄老师练习舞蹈,何美华身高矮一些,站在林卉的前面。 可何美华有些跟不上节奏,林卉往前跳时,何美华还在那儿没动,林卉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脚后跟。 何美华恼怒地回头,“你干嘛呀,踩到我了!” 林卉直接回道:“凶什么凶,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跟不上节奏。” 何美华带着哭腔喊老师,“黄老师,你看,林卉她欺负人,她自以为考了个第一,看谁都不顺眼!” 黄老师却冷脸道:“是你自己跳不好,还怪别人?林卉学习好、唱歌好、跳舞好,你应该以她为榜样才是。” 何美华睁着大眼看着黄老师,一副无辜又可怜的样子。 黄老师背过身去,不理会她,说:“大家要认真跳,跳得不好就别来了。” 吓得何美华赶紧跳起来,只是她节奏感差,她这一跳,硬是把整齐的队伍带乱了,气得黄老师直皱眉头。 眼见着到了国庆节,学校放两天假,林卉回到家时,她爹林成庆说该是时候接陈翠红和儿子小峰、陈兰回家了。 此时的陈翠红日子可不好过,这会子她妈和她弟媳又在那儿数落她和陈兰。 “翠红,不是妈说你,你这脾气是真不好,兰兰跟着你也没学好。成庆可不只是对他儿子好,对你和兰兰那可真是没话说,他一心一意挣钱干啥,不就图着过个好日子么?你倒好,他受了伤住医院,你们娘俩咋能对他不闻不问呢!” 陈翠红知道自己错了,“妈,你别说了,那事确实是我的错,可他就因为那点子事听信他女儿的话,说我藏了私房钱,还把钱全要了去,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要管钱,这叫什么事儿!” “说你藏私房钱也没冤枉你吧?他管钱就他管钱呗,他还能饿着你和兰兰?这年头男人管家管钱的多着哩,没见因为这点子事就跑回娘家的。” 陈翠红被她妈这话气得够呛,合着还是嫌她不该回娘家惹弟弟和弟媳不高兴了。 陈兰见外婆一直数落自己的妈妈有些不爽,顿觉外婆也没以前那么疼爱她了。她想来想去,觉得这都是舅舅娶了舅妈的缘故,自从有了舅妈,外婆对她和妈妈就没以前好了。 想到这儿,陈兰鼓着腮帮子,还白了她舅妈一眼。 这下舅妈不高兴了,“咦,兰兰,你斜眼瞪我干啥?要我说呀,你们娘俩可别只记得吃了骨头,不记得吃了肉!姐夫对你们那是没话说,你们还嫌人家不好,还欺负人家女儿。我和妈、建明对你们不差吧,没让你们饿肚子吧,还送兰兰去医院看病,你瞧,兰兰这个没良心的,还瞪我呢。” 陈翠红板着脸孔,起身道:“我们是没良心,所以我们不在这儿蹭吃蹭喝蹭住了,行了吧?” 陈翠红说着就进屋抱熟睡的儿子要走。 她妈也没拉她,只是说:“你这性子真得改改了,说话就像满嘴放炮,你这样会带坏兰兰的。” 陈兰只好赶紧进屋拿书包,她妈去哪儿,她就得跟到哪儿。 她们才出村,便碰到来接她们回家的林成庆。 陈翠红一见林成庆眼睛就热了,差点哭出来。想到想去,还是他对自己好。 “瞧你,都这么些日子了,你咋现在才来接我们?” 林成庆把儿子接过去亲了亲,紧紧地抱在手里。 “我也早想来接你,不是怕你还生气么?你气消了就好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对了,兰兰,我瞧瞧你,哟!这脸上还有些淤青,走,咱们赶紧回家,我给你们炖了肉,我来时就闻着香哩!” 林成庆这么一说,陈翠红和陈兰口水都出来了。 回到家,见林卉在那儿摆碗,彼此都有些尴尬。不是说回来就不姓陈么,可她们还是乖乖来了。 为了能好好吃顿肉,大家谁也没说什么,就坐下来吃饭。 海带炖肉,足足炖了一上午,够烂的了,咬在嘴里软滑香嫩,真是怎么吃都不觉得腻。 每人吃了两碗海带炖肉才开始盛米饭,再吃点蔬菜。 第7节 这一顿吃舒服了,大家心情也好些,彼此相处得看起来相安无事。 因为最近地里的活比较多,林卉和陈翠红都下地帮忙了,陈兰难得答应在家带弟弟。 林卉在想,如果一家子一直能过得这般融洽,倒也不错,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陈翠红和陈兰娘俩没一个安分的。 两天后,又要上学去了。 但这回林芳茹有了新自行车,她自个儿骑着上学去了,并没有来邀林卉。 林卉以为林芳茹有了自行车,肯定会来找她,她就可以载着林芳茹一起上学了,以后再也不必为上学路远的事发愁。 当她去找林芳茹,得知她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走了,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们堂姐妹俩从小一起玩,一起上学,相伴十几年了,林芳茹怎么会不找她,林卉有些想不明白。 林芳茹的妈妈方梅花似乎知道点什么。 “卉子,这回芳茹没考好,心里不太痛快。你成绩好,以后多教教她呗,她也想考个学,将来好捧上铁饭碗,你也知道,她最怕下地干农活了。” 林卉点着道:“大伯母,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芳茹的。” 林卉知道,农村的姑娘,如果没有通过读书走出去,将来大部分都还是嫁到农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还不到五十,人就老得不成样子了。 林卉向往更体面的生活,她知道林芳茹也是。 如果成绩好的话,到了初三可以考中专、师范、农校、卫校,这些可都是包分配工作了,考上了就有城市户口,算是捧上铁饭碗了,这辈子都不用种田种地。 当然,也可以继续上高中考大学,但林卉现在只想早早独立,不依靠家里,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所以她打算好好读书考个中专。 她当然也希望林芳茹能考上学,所以她下定决心好好辅导林芳茹,把她成绩提上去。 林成庆骑着自行车送林卉和陈兰上学,仍是一路安静得可怕。 一到宿舍,林卉就见林芳茹坐在床上读英语。 ☆、9.第 9 章 林卉听见林芳茹有些单词读得不标准,就过来指正。 林芳茹红着脸,跟着林卉认读,很快就将一段对话读顺溜了,然后她们俩高高兴兴地去吃饭,似乎跟之前一样亲密无间。 接下来林卉经常腾出时间辅导林芳茹,如果只是语文、英语、历史之类的还挺好辅导,可数学对林芳茹来说简直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无论林卉怎么讲解,怎么助她攀登,林芳茹都翻越不过去。 同样,陈兰也是栽在数学上,怎么都学不好。何美华比陈兰的数学强一些,但她不住校,根本没什么时间辅导陈兰,而且她的数学其实也在走下坡路,自己还一知半解呢,想辅导陈兰也没那个能力。 倒是陈兰一直像巴结着公主那般巴结着何美华,帮她值日打扫卫生,帮她背书包,帮她削笔,甚至有时候还带何美华来宿舍,帮她洗头发! 十月底,农村要收晚稻,大家所在的向阳中学虽然在镇上,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学生都来自农村,需要帮家里收割晚稻,所以学校放了两天假。 林卉和陈兰都有十三岁了,都要跟着下地的。 这回陈翠红没像以前那样下命令,而是问林成庆,“家里得有一个人带孩子做饭,她们姐妹俩该留谁在家?” 林成庆问林卉,“你愿在家带弟弟和做饭还是……” “我跟你们一起去割稻子吧。”林卉之所以选择下地,是因为她知道陈兰那德性。如果陈兰下地,肯定是割一棵稻子要休息半个小时,根本就是在玩,她爹又不好说她。 现在林卉自己选择割稻子,陈兰在家总不能扔下弟弟不管吧,饭也得做的。 果然,陈兰争着说:“我不愿在家,我要去割稻子。” 林成庆接话道:“算了吧,你割得不好,还是让你姐姐去。” 陈翠红嚅了嚅嘴,“要不……唉,算了,就这样安排吧。走,卉子,拿上镰刀。”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收晚稻,外面全是庄稼人,不免隔着田梗聊起天来。 “成庆,你家卉子真是有出息,听说考全校第一呢,真是了不起!” 林成庆也是一脸喜色,但很谦虚地说:”才初一呢,以后也不知会怎样。” 他转而对林卉说:“卉子,你得一直努力,不能有任何松懈,更不能骄傲。” 林卉抹了抹脸上的汗珠子,“嗯”了一声。 一旁的陈翠红想到以前陈兰小学毕业考时总分比林卉还高五分,现在陈兰学习起来好像有些吃力,看她作业本上的红叉挺多的。 仔细寻思,陈翠红觉得这是陈兰被耽误一个星期的课的结果,归根到底她觉得都是林卉的错,如果林卉不惹蔡兴武,陈兰不会被打,也就不会因为落下课导致成绩不好。 陈翠红气得扔下镰刀,坐到田梗上去了。林成庆见她莫名其妙生气,也懒得去问她原因,毕竟邻居们就在旁边干活,如果吵起架来叫人瞧见了不好。 林卉见陈翠红休息去了,她也放下镰刀,过来喝几口水,坐下歇息。 陈翠红自然无话可说,自己都在歇着,总不能不让林卉歇一歇吧。 晚上,林卉洗了澡准备温习功课,林芳茹过来了,她想让林卉教她几道数学题。 陈翠红却把陈兰拉了过来,“兰兰,你也来听听,跟着姐姐学把数学提上去。” 林芳茹见陈兰来了,哪里还学得下去,“卉子,还是等到了学校我再问你吧,我见了某人头疼。” 林芳茹说完就走了。 陈兰瞅了瞅林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谁稀罕跟你学,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真是脸大的!” 她也转身走开。 林卉把数学书一合,冷言冷语地说:“谁答应教你了?自作多情!再说了,你个木榆脑袋又学不懂。” 陈翠红在旁边气得语无伦次了,“那个芳茹也真是,什么德性!还有你卉子,怎么跟妹妹说话的,别以为你考了一回……” 转身一看,见林成庆拿着毛巾在给儿子洗脸,还时不时抬头看着她,陈翠红将剩下的话吞了下去。 为了眼前的和睦,陈翠红极力克制自己。 回到屋里,她坐在床上发一阵呆,然后唉声叹气起来,她觉得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别人家男人都忙着攒钱盖楼房、买电视和电扇,她的男人连地里的活都干不过来,收成自然比不上别人家,所以家徒四壁的,吃顿肉都成了奢侈。 别人家是女人管钱管家,男人屁都不敢放一个,她却还得看林成庆的脸色,钱也摸不着边儿了。 别人家只需养自己的儿女,她还要帮着养林卉,关键是林卉现在还强压陈兰一头! 林成庆洗完后也上了床,正想与陈翠红聊聊孩子的事,陈翠红却感叹一句,“这过的是什么狗日的日子!” 林成庆听得不知所以然,只见陈翠红扯过被子背对着他睡觉,连儿子也不管了。 林成庆只好把儿子抱到自己这一边,小声哄着他睡觉。 这会子林卉心里却挺舒畅的,她把语文和英语需要背诵的都背熟了,数学难题也轻轻松松解决了,学习起来不但不痛苦,反而是一种很惬意的享受。 而且黄老师说元旦文艺队要排练节目,不仅会在本校表演,还有可能去县里与其他中学的文艺队一起表演呢,据说还会有县领导观看。 林卉怀着对外面生活的向往,怀着对未来生活的期待,进入了梦乡。 梦才做到一半,她被雷声给惊扰起来。 隔壁屋林成庆连滚带爬地起了床,嚷道:“下暴雨了!快去地里收稻子!“ 因为白天割了很多稻子,还没来得及把所有稻穗上的谷子打下来天就黑了,陈翠红吵着收工,大家就回来了。 现在田里是干的,稻穗摆放在田里也没事,如果下暴雨,而且两三天不停的话,谷子会被泡烂,就只能等着发霉生虫子,根本吃不得。 林成庆急三慌四挑着担子出门,走时还嚷了一嗓子,叫陈翠红和林卉、陈兰都去帮忙。 陈翠红根本没睡着,这会子正困着呢,她稀里糊涂地起了床,准备推板车出去,可是雷声轰隆隆响,暴雨倾盆而下,她不敢出门,怕被雷劈。 再一想到那块田离家太远,路都窄,板车过不了,靠挑几担子稻穗顶个屁用。她把板车往墙角一推,坐地上大哭了起来。 ”这日子本就过得糟心,老天爷还不放过,这是要我死啊!“ 她一边哭一边骂老天,十分惨烈。 林卉和陈兰也起了床,陈兰见她妈只是哭,并没有想去帮忙的意思,她索性回床上继续睡去了。 林卉则找出一副蓑衣和斗笠,然后自己撑着一把伞出去了。此时在她眼里,粮食不是最重要的,她只是担心她爹淋多了雨对身体不好。 顶着闪电与雷声,冒着大雨,林卉来路上接她爹。 林成庆挑着一担稻穗慌忙往家里赶,他见只有林卉一人来,还是空着手没挑担子,顿时火大,“拿这些顶啥用,咱出来是救稻穗的,不是来躲雨的!你妈和陈兰呢,她们怎么还不来?” 林卉冷静地说:“爹,她们不来了,靠你这样挑担子也挑不回多少稻穗,算了吧,打出来估计也就三四担谷子。” “三四担谷子能打出两百多斤大米,够咱家吃小半年呢!” 林成庆挑着担子往家里跑,林卉喊道:“你要是把身体给淋坏了,看谁来管你!” 林成庆只好放下担子,把蓑衣穿上斗笠戴上,然后接着赶回家。 这会子陈翠红哭累了,在那儿洗脸呢。 林成庆回到家他见陈翠红在那儿慢吞吞地洗脸,丝毫不管稻子的事,陈兰还在睡觉,他突然对这对母女心凉一大截。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把担子腾出来后继续跑进雨里,他必须把所有的稻穗挑回来!哪怕是湿的,也比泡在田里好,放在家里吹吹风,或烧火烤一烤,也许不会全都发霉,能救回一粒是一粒,这可都是汗水换来的粮食。 林卉也找担子要出去,被她爹拦住了,“你在家歇着吧。” 陈翠红和陈兰都在家歇着,他觉得没必要苦着自己亲生的女儿。 林卉自知挑不了多少,只好放弃,就去厨房烧姜水,等会儿给她爹喝。烧好后,她就把湿漉漉的稻穗靠墙竖起来控控水。 如果明天有大太阳,多晒晒还是没问题的。 ☆、10.第 10 章 第二天,仍有小雨。 昨晚林成庆把所有稻穗都挑了回来,还趁夜把谷子打了下来。这会子已累瘫,喝了姜汤便倒在床上睡。 林卉一早就把谷子摊在通风的堂屋地上,还不停地拿耙子耙着。 陈翠红给儿子小峰磨米糊,陈兰坐在那儿复习数学,看似很认真,其实她心里乱如麻,几乎有一半题不会做。 一家人就这样毫无交流。 第三天,林卉和陈兰要去上学。陈兰没人送,天不亮她就出门了,尽管这样都有可能迟到。 林卉则坐着林芳茹的新自行车后座,轻松地上学去了。 第8节 天亮后,大太阳出来,林成庆脸上有了些许喜色,把谷子挑出来晒,然后就去干活,还有一亩稻子没割呢。 两个女孩子要上学,陈翠红只能留在家里带娃,不过她留意到,林成庆半夜挑稻穗回来后,没再跟她说一句话。 * 转眼到了星期五,期中考试。 一早林卉就在读书,考试时胸有成竹。而不少学生一早忙着弄小抄,考试时不是瞄着老师就是抓耳挠腮。 老师们也有经验了,让所有学生脱掉外套,并且洗干净手通过检查后才能坐下来考试。 林芳茹这回考语文、英语、历史比较有信心,一考到数学,看到最后几道题,她便慌得连正负数都分不清了。 林卉做完数学放下笔时,见同桌林芳茹斜眼过来想看她的试卷。 林卉愣了愣,没有移动试卷,也没有全部打开,这样林芳茹只能看到计算题和几道选择题,后面的大题都看不到。 林卉是觉得,故意收起来不让林芳茹看不太好,但完全摊开让她看对她没半点好处。 其实,上一世林卉与林芳茹一直相处很好,只不过那时林芳茹读了初中,而她在家带弟弟。但只要有空,她们俩都会在一起玩。 后来林卉嫁了人,林芳茹读书成绩不好也早早嫁了人,之后联系便少了,感情也淡了,只有过年过节回娘时能碰着面,聊个几句。 如今林卉也读了中学,她希望能和这位堂姐一直好下去。 可是林芳茹见林卉没有主动把试卷全摊开给她看,脸色有些不太好。 此时,第二排的陈兰一直盯着何美华的试卷看,几乎从头抄到尾。 林卉暗想,陈兰这又是何苦呢,何美华自己都不知错多少,抄她的能好?还不如自己静下心来思考。 第二天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出了两件让人震惊的事。 一是何美华数学不及格,陈兰数学得了个零分! 二是林卉考了四个满分,向阳中学自建校以来,这可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一位四满贯的学生。 林芳茹的数学抄了林卉计算题和几道选择题,考了七十五分,语文等其他课也都在九十多分。 陈兰哭得稀里哗啦,老师知道她抄了何美华的,所以故意给了零分。而何美华无法接受数学不及格,也跟着流泪。 林卉则成了老师眼里的宠儿,无论哪位老师见了她都心里舒畅,甚至以她是自己的学生而骄傲。 林卉自己有些诚惶诚恐,生怕以后考不好,会让老师们失望。 因为是星期六,林卉收拾回家的东西。隔壁宿舍的陈兰来到林卉面前,冷言冷语地说:“你回去跟我妈说,这个星期我不回去了。” 林卉回道:“我可不会给你带钱。” “爱带不带,我有钱!”陈兰说完就走了。 其实林卉也发现,陈兰仍然像以前那样打好菜吃,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其实陈翠红也没再多给钱陈兰,虽然手上有几十私房钱,但也没舍得给陈兰乱花。 林卉亲眼见何美华买零食给陈兰吃,估计平时也会给陈兰一些零花钱。陈兰给何美华打扇递水,何美华给她钱,这俩还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林卉回到家时,老远就见自家门口站着一位陌生男人。 这会子她爹干活还没回家,陈翠红这是在和谁说话? “翠红,我不计较你跟别的男人生了儿子,只要你和兰兰跟我走,我一定会对你们好,盖大楼房给你们住!”那位男人拉着陈翠红胳膊说。 “自从你被送进牢里咱俩就离了,这都十年了,还扯这个浑话!” “离啥离呀,咱俩结婚那会儿证都没扯,离婚也是你叫人递话到牢里,在法律上都不算数!” “屁,你还懂法律呢!跟你难道就能过好日子,没准哪日你又进……”陈翠红说着话突然瞧见林卉往家里走,猛推那个男人,“快走,老娘懒得听你瞎扯蛋!” 那个男人见陈翠红刚才还犹豫来着,现在见林卉走过来就变成这个态度,想必她是有自己的打算。 “翠红,你要是想通了就去蒋家村找我。” “滚!” 那个男人瞅了一眼就要过来的林卉,气急败坏地走了。 本来林卉还真不想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隐约听见“蒋家村”三个字,顿时一个激灵,这个男人莫非是陈兰的生父?他坐牢出来了?他来干什么? 林卉听人们八卦过,陈兰的生父外号叫蒋老四,真实姓名没几个清楚。 蒋老四可是个无法无天的人,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几乎样样都干过,就因为这样,坐了牢。 听说被判了十二年,没想到十年就出来了。 蒋老四来找陈翠红会有什么事?林卉警觉起来,但当着陈翠红的面她什么都没说,就告诉她,陈兰说这次周末不回来,要在学校学习。 陈翠红心虚,担心林卉刚才听到了什么,就说:“刚才那人是我娘家村里的人,他从这里路过就来看看我。对了,兰兰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 林卉一边收屋前的稻子一边说:“语文八十,英语八十五,历史七十六,数学零分。” “啊?她怎么可能考零分!”陈翠红瞪着眼睛看着林卉。 林卉抬头瞟她一眼,“她抄袭,老师就给了个零分呗。” 陈翠红半张着嘴,无话可说,然后搂着小峰发怔。 当林卉把稻子收了好些,陈翠红才忍不住问道:“那你……你考得怎么样?” 林卉想了想,说:“还行。” 她话音才落,林芳茹拿着两根刚炸的米管走了过来,“四门全都一百,向阳中学史无前例,这也叫‘还行’?” 林芳茹说话时递给林卉一根米管,“快吃吧,可香可脆了。” 一旁的陈翠红吃惊不小,她发现自己真是错看林卉了,以为林卉也就是考八十多分的料,没想到门门考一百,这怕是要成人才了! 不过她特别讨厌林芳茹,听到她声音就头疼,相比林卉,她更讨厌林芳茹,听林芳茹说话她就厌恶地进了屋。 林芳茹对自己的期中考试成绩挺满意,除了数学七十五分,语文、英语、历史都有提高,分数都在九十分以上,这都离不开林林卉的辅导。 这次她是来感谢林卉的,还帮忙一起收稻子,不过她也看似无意提道:“要是我数学多抄你几题,我就每门课都有九十多分了。” 林卉本想说,靠抄袭有什么用,得自己会做。但想想还是什么都没说,怕她听了不舒服。 晚上吃了饭,趁陈翠红洗澡之际,林卉把蒋老四来家里的事跟她爹说了。 这可把林成庆惊得不行,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手足无措的,结结巴巴地问:“他真的叫你妈去蒋家村找他?” 林卉点头,“爹,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指不定她真想跟那个蒋老四跑呢,你把钱藏紧,别被她拿走了。” 林成庆此时哪有心思寻思钱的事,他虽然对陈翠红有各种不满,但也不希望她离开这个家,毕竟他们俩生了个儿子。再者,他更害怕陈翠红把儿子也带走。 “爹,你把钱放哪儿的?” “就在衣柜顶上。”林成庆随口一说,便去听陈翠红的动静。 “翠红,你……你洗完了吗,要我给你递东西不?” “不用,我衣服都穿好了。”陈翠红说着就推开了门。 “翠红,你不是一直想买电视么,咱家最近卖了点花生和粮攒了些钱……” 林成庆还没说完呢,陈翠红白他一眼,“你手上总共才四百五十多块,怎么买电视?听说西湖牌十二寸电视要六百多哩!” 哟呵,她虽然不管钱,但对家里的每笔进出账可记得一清二楚,林成庆还真有些吃惊。 “你记性可真好,咱家现在确实只有四百五十多块钱,我寻思着再问大哥借个两百就差不多了,要不等我翻了地栽完油菜就去省里买?” “好吧。”陈翠红现在对电视倒不是特别感兴趣。 这会子林卉在她爹屋里呢,跟做贼似的迅速搬个凳子伸手在衣柜顶上摸着什么。果然,她摸到了钱袋子,然后迅速揣进怀里,搬开凳子,悄然回到了自己屋。 林卉想到那个蒋老四是个坑蒙拐骗偷的货,她怕哪日蒋老四再来,把家里的钱给偷了去,就先替他爹把钱收起来。 夜里,陈翠红一直在装睡,心里琢磨着到底该跟谁过,她把林成庆和蒋老四对比了无数遍,觉得跟林成庆过安稳些,但太过平淡,而且穷得叮当响。 蒋老四则活份些,能搞来钱,但她又害怕跟他不长久,再犯法又得滚回牢里。 林成庆也在装睡,他在想着怎样拢住陈翠红的心,除了借钱买电视,还要找活干挣点外快,让陈翠红感觉这日子有过头。 不过,他觉得自己再怎么没用也比坐过牢的蒋老四强吧,人家可是犯过法的! 没错,他竟然觉得自己在陈翠红心里比过了蒋老四。 ☆、11.第 11 章 两个星期后。 林成庆打算栽好这最后两厢油菜,明天就带陈翠红和儿子一起去省里买电视。 虽然陈翠红最近对生活的敷衍和对他的冷淡让他颇不满,但他觉得有必要稳住陈翠红的心,他不想有第三段婚姻,那样太折腾人了,而且也未必再娶得上比陈翠红更好的老婆。 林成庆想到这些,在地里干活就更起劲了。 此时的陈翠红却是满心的焦躁,一直无法做出决定,她根本没法安心过日子。 她寻思着还是去见见蒋老四,了解一下他最近的状况以及他对往后生活的安排。 她正准备抱着孩子去娘家,好让娘家人通知蒋老四与她见面,没想到刚出门便见蒋老四骑自行车往这边来。 吓得陈翠红赶紧把他拉进屋里,然后关上门,生怕被本村的人瞧见。 蒋老四趁机摸把陈翠红的胸,“嘻嘻,你把我拉进屋,是想和我做那事了吧,我就知道你惦记着我哩,林成庆那弱不经风的鬼样,哪能让你满意?” 陈翠红臊得满脸绯红,打开他的手,“去你的,扯什么蛋!我是怕被别人瞧见说闲话。我问你,你今后有啥打算,靠什么过活?” 蒋老四手仍不老实,在陈翠红身上乱摸,“我和一个朋友商量好了要去县里开舞厅,只要你带兰兰跟了我,我就让你当老板娘,每天吃香喝辣的,唱唱歌跳跳舞,多滋润!在这里当个土婆娘有啥意思,累死累活还吃不好穿不好,你眼瞎才找这么个林成庆。” 陈翠红一听说能进城当老板娘,也没再管蒋老四怎么摸她,只是问:“你哪有钱开舞厅,莫不是哄骗我?” “啊哟,我哪能是哄骗你,这几天我和我朋友一直在跑手续,现在在搞装修呢,十天内就能开张了!” 陈翠红心动了,只是看了看摇床里的儿子,便抬头恳求地看着蒋老四。 “我……我把我儿子也带去行吗?” “啥,带你儿子?你疯了吧,他姓林不是蒋,我养他就等于养个仇人,等他长大了不得砍我呀!你急啥,跟了我你还担心生不出儿子?” 陈翠红顿时眼泪掉了出来,“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他呀。” “有啥舍不得的,林成庆还能不把他养大成人?等他长大了照样认你这个妈,还省了你操心不是?” 第9节 “可他还没断奶,我……” “趁这个机会正好断了,都多大了,可以吃粥了嘛!你赶紧的,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陈翠红泪水涟涟,站那儿寻思一阵子,最后狠心咬了咬牙。 “我把他送到他大伯母那儿去,否则他醒来见不到人会哭的。” 陈翠红说着就抱儿子出去了,不管蒋老四同不同意。 蒋老四只好在屋里找个凳子坐下等,突然,他想到什么,便来到衣柜里乱翻乱找,结果什么都没翻到。 气得他往地上吐一口,“呸!这个林成庆真是没能耐,穷得一个子都翻不出!” 他不死心,又来翻床,把陈翠红的几十块钱和一副银镯子翻了出来,然后替陈翠红收拾了几件能看的衣服。 待陈翠红回来时,他已经帮陈翠红收拾好了东西。 “你哭啥呀,赶紧走吧,正好我骑了自行车来!” 陈翠红这会子突然不想走了,想到儿子便一个劲的哭起来。 “走吧!好日子等着你呢,咱俩一块儿去接兰兰。”蒋老四扯着陈翠红出屋。 就这样,陈翠红被蒋老四连拉带拽地带走了。 傍晚,林成庆回来时,见陈翠红和儿子不在家,衣柜开着,柜里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 不好,家里来贼了! 林成庆心里陡然一落,赶紧端把凳子来踩着摸衣柜顶,钱袋子没了! 这可是他要给陈翠红买电视的钱啊,竟然没了,他身子抖得不行,一下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半天爬不起来。 这会子方梅花抱着小峰过来了。 “哟,老二,你咋摔着了,你那个混账老婆呢,说是去菜园捉虫让我帮看孩子,结果一下午也没见她的人!” 林成庆揉了揉腚,好不容易撑着地爬了起来。 “这个翠红,去什么菜园,家里招贼了她都不知道!大嫂,你在这儿等等,我去菜园找她。” 林成庆强打起精神出门,去菜园找,当然是屁个人影都没见着。 他慌了,感觉哪里不对劲。 当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时,见林卉骑着林芳茹的自行车过来了,满头大汗的。 “爹,今天下午那个蒋老四和陈……陈翠红把陈兰叫走了,连衣服都收拾走了!” 林成庆预感没错,整个人一下跌坐在屋前的石头上,眼睛红得要渗血似的。 方梅花半天才反应过来,“蒋老四?他从牢里出来了?把陈翠红带走了?还把陈兰也带走了?” 林成庆苦笑,“还把家里的钱也翻走了,幸好留下了儿子,蒋老四是不可能帮她养儿子的。” 林卉跑回屋拿出钱袋子,往她爹怀里一放。 “上回蒋老四来,我就猜到他没安好心,我老早就把钱袋子替你收起来了。” 方梅花和林成庆皆惊讶地看着林卉,没想到她还有这等小心思。不过林成庆心里稍舒服些,毕竟钱还在。 可是……他不想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卉子,你上学去。大嫂,你帮我再带带小峰好么,我想去蒋家村把翠红找回来。” 方梅花吃惊地看着林成庆,“你还要去寻她呀?她和蒋老四都跑了,你寻她回来有什么用?心跑了,寻回来也没用的!再说了,即便你寻到她,她也不会跟你回来。” “我想试试,毕竟有儿子在这儿呢,我就不信她心有那么狠。”林成庆不死心地说。 林卉双手拦住,“爹,你别去了,你这样去她只会甩你脸子,你又何必呢?” “不,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试!你这孩子,咋管起大人的事,你赶紧回学校去好好读书!”林成庆推开林卉,从堂屋里推出他的那辆旧自行车。 林卉见她爹这么固执,也懒得管了,骑上林芳茹的新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确实生气,要不是自己提前把钱收起来,这会子她爹是跑了老婆又破了财!可她爹竟然还企盼着用儿子把陈翠红给找回来。陈翠红要真舍不得儿子,就不会走了! 她一路气嘟嘟的,不明白她爹为什么非要陈翠红这样的女人。 慢慢地喘气喘匀了,再想到弟弟小峰将来由谁带,家里没个女主人确实不像个家,她开始懂得她爹为什么非要去碰壁。 她知道陈翠红决定走了是不可能回来的,哪怕她爹跪着求都没用。 她不希望她爹因此消沉下去,至少得找个人带弟弟,大伯母顶多能带个一天半天的,长期带大伯母可是不答应的,大伯母又没有带侄子义务。何况大伯母自己的儿子才五岁,也挺让人操心的。 林卉骑到学校门口,此时正是开晚饭的时间,她却掉转自行车龙头,朝她外婆家的那个方向骑去。 她外婆外公都早已过世,现在只有舅舅、舅妈在。她记得过年时,舅妈说她的妹妹因为多年来不孕被男方嫌弃离婚了,如今住在娘家被人嘲笑,但她妹妹固执不肯再嫁,只想找个活干养活自己。 林卉来到舅舅家,把陈翠红跟前夫跑了的事说了,还说想请舅妈的妹妹到她家去当保姆。 舅妈震惊之余便问起“保姆”是干啥的。 “就是帮人带孩子或做饭、打扫卫生啥的,东家付工资。”林卉上一世自杀于九二年,那时刚搞改革开放,好些人跑南方去挣大钱,请保姆在带孩子的。 舅妈一听,觉得不合适,“让你爹自个儿带得了,马上入冬家里又没啥活儿,请保姆你家哪付得起工钱?” “舅妈,您就帮帮我家吧,去请一请您妹妹,我爹每年这个时候家里没啥活了就要去找散活干,听说今年要修路,每天工钱有两块多呢,他肯定要去的。他一个大男人在家带孩子,我担心他会消沉下去。再说了,迟早得请人带的,来年开了春,他还是要下地的。” 舅妈的脑子转了转,她妹妹确实想找活干,每个月能有三十来块钱就很满足了。 “可是……哪怕你爹每天能挣两块多,估计他也不舍得拿出一块多给保姆的。你还是个孩子,这只是你自个儿的想法,要是你爹不同意呢?这样吧,这两天我去问问我妹妹,再找你爹问问,这事有我们大人操心,你上你的学去吧!” 林卉只好点头。 在大人眼里,她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是不可能由她做主的。 她刚走,她舅妈就对她舅舅说:“这个卉子,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她可没这么懂事,知道为她爹操心了。” 她舅舅感叹道:“唉,你也不看看她家现在成啥样子了,在这种环境下再懵懂的孩子也变得早熟了。” 回到学校上晚自习,看着陈兰坐的那个空位子,她还是有几分欣喜的。终于,陈翠红和陈兰远离了她的生活。 这对她爹来说或许是个打击,但她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些在她爹心里都会淡化的。 发了一晚上的呆,回宿舍的路上她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她怎么能因这些事就忘了学习呢。 宿舍定点熄灯她没法学习,第二天她竟然早起了一个半小时,就为了把昨晚发呆的时间给补回来。 林芳茹来洗脸时,她已做了一个小时的题还读了半个小时的书。 ☆、12.第 12 章 三天后,也就是星期六的早上,林卉和林芳茹相伴进教室时,她们俩同时被吓一跳! 陈兰又回来了,这会子正在和何美华谈笑风生呢。 林芳茹本能地抓一下林卉的胳膊,“唉哟妈呀,这是人是鬼呀,她不是和她妈一起跑了吗?” 只听见陈兰在那儿得意洋洋地跟何美华说:“我爹……我亲爹在县城开舞厅,我妈是老板娘呢,我在那儿住了两个晚上,可舒服了。” 何美华颇兴奋地说:“那你咋不在县城读书呀,咱这个镇中学哪比得上县里的中学。” 问到这儿陈兰小脸突然垮了下来,失落地说:“县中学不接收我,因为我没有城市户口。” 本来她爹蒋老四想托关系让她进县中学,可学校听说她爹从牢里出来没多久,哪敢接收陈兰,死活说政府规定没有城市户口不能进县里读书,想找都没用。 蒋老四便懒得费力气,送陈兰回来了,还让她以后周末回蒋家村,跟着她亲爷爷奶奶过,逢年过节或寒暑假会接她去县里过。 林卉本以为再也不必瞧陈兰那张脸了,没想到她又回来了,第一节课她不免又有些分神。 但课间她又拍醒自己,利用课间十分钟把这节课的内容仔细复习一遍,确定没有丝毫不懂的才放下心来。 下午,她和林芳茹一起回家,她们俩轮换着骑自行车,到家时也不算太累。 一到家门口,她就见她爹坐在门口恍恍惚惚的,手里还抱着小峰。 “爹,舅妈来过咱家吗?”林卉上前小声问。 林成庆怔了怔,然后毫无表情地说:“来过了,她说明天送她妹妹来咱家带孩子,每个月三十八块工钱。” “你……找到陈翠红了吗?” 林成庆又是沉默良久,才缓缓答道:“在蒋家村等了一天一宿没等到,村民们叫我去县城‘佳人歌舞厅’找,我便去了。我在‘佳人歌舞厅’外……我……我听到了她笑的声音,也从窗户外看见她和蒋老四搂着……,我没进去。算了,瞧她那开心的样子,我干嘛打扰她过幸福的日子。” 林卉看得出来,她爹显然哭过,嗓子哑哑的。 林成庆又不作声了,小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他也不抱起来走一走,硬抓着小峰坐在他怀里。小峰折腾累了,便睡着了。 林卉撸起袖子,去厨房做饭,做到一半,她大伯母方梅花来了。 “老二,你哥把那柴房屋顶几个破洞拿瓦补了,土墙也用几大捆柴死死抵住了,我还帮忙打扫干净了,应该能住人,你去瞧瞧吧。” “好。”林成庆低沉地应了一声,然后把小峰交到方梅花手里。 他则进屋里把陈兰以前睡的单人床拆开了,然后捆起来扛到后面去。他爹妈以前住的那间屋子虽然破得跟牛圈似的,他大哥大嫂当了几年的柴房,但他大哥还是卖力给捯饬得能住人了。 他是考虑到林卉她舅妈的妹妹是个外人,而且是离异的女人,如果同住一个屋檐下,肯定有人传闲话,所以让他大哥把柴房腾出来。 林成庆默默把床安置好,再抱铺盖过来。 方梅花抱着小峰在旁边瞧着,“挺好,秀……秀丽,卉子她舅妈的妹子是叫秀丽吧?她住在这里带小峰挺好的,除了做饭吃饭在你家,平时都在这儿住着,不会有人说闲话的,大家知道你有难处。” 林成庆咳了一阵,从方梅花手里接过小峰,来自己家。 方梅花回自己家跟她男人说:“你弟怕是受刺激受大了,说啥他都只知道嗯嗯或点头,那脸色跟僵尸一样。” 林成桥瞪方梅花一眼,“别瞎说,你见过僵尸啊?我弟家现在正难着呢,平时有什么事你多帮帮。” “我知道我知道,没见我帮忙带小峰吗!” 方梅花说着就从厨房拿六个鸡蛋到前面去。 “卉子,你在做啥菜呢?我家母鸡这几天吃饱了,下了几个蛋,来,拿着!” 林卉正在炒大白菜,“大伯母,我家有菜。有豆角有大白菜,洋芋也有一些,鸡蛋这么金贵你煮给浩浩吃吧。” “他每隔几天都吃一回,又没缺过他的。”方梅花放下鸡蛋,“给你爹补补,否则哪有力气干活。” 方梅花走后,林卉还真给她爹煮了两个荷包蛋。 吃饭时,林成庆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他夹了一个荷包蛋给林卉。 第10节 星期天下午,林卉她舅妈的妹妹张秀丽来了。 张秀丽只有三十二岁,因为没有好好保养,看起来像四十岁的样子。不过她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笑起来眼睛眯眯的还挺好看。 “阿姨,我家就麻烦您了。”林卉给张秀丽递上一杯热茶,还把家里最好的一把椅子端来给她坐。 张秀丽有些不好意思,“使不得使不得,我来是干活的,又不是来做客的。” 她把茶喝完便从林成庆手里接过小峰。 可能是她没生过小孩,所以特别喜欢小孩,何况小峰还是个未满周岁的奶娃娃,她抱在手里稀罕得紧。 林成庆见张秀丽喜欢孩子,他脸色好看了些,从墙角拿把锄头,说:“你带着孩子,我去油菜地锄锄草。从明天起,我就得去修路,小峰就劳烦你了。” 张秀丽红着脸说:“我既然是来带孩子的,肯定会尽心,你放心吧。” 林成庆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林卉,“你赶紧收拾东西,芳茹等会儿就要邀你上学了。你在学校一定要好好读书,家里的事别操心,都安排好了。” 林卉见她爹脸色好许多,还说了这么些话,便笑着“嗳”了一声。 她觉得,她爹应该是放心把小峰交给张秀丽阿姨的。 没几天,班上所有同学都知道林卉和陈兰现在不是一家人了,平时没事就笑着议论她们俩。 因为林卉成绩好,有一半同学向着她,说她终于可以不当陈兰的姐姐了。 当然也有一半人喜欢和何美华这种当官的女儿在一起玩,自然向着陈兰,说陈兰终于不用在林家吃苦,可以去县城享福了。 林卉懒得理会这些,一心读她的书,另外再好好学唱歌和跳舞。 上文艺课时,何美华又因为跟不上节奏被林卉踩了几脚,何美华打算好好收拾林卉一番,却苦于没有办法。 陈兰给她出了一个主意。 星期五的晚上,黄老师来给大家上课,何美华还蹲在地上翻着书包,翻着翻着就哭了起来。 黄老师皱眉道:“怎么了,何美华你还上不上课了?” 何美华哭道:“黄老师,今早我爸给了我八块五毛钱,现在怎么都找不着了!刚来这里还在呢,因为我来得最早,寻思着没什么事,我就拿五毛钱出去买零食吃,这一回来就……就不见了,呜呜……” 黄老师心里一惊,她瞅了瞅大家,有点不敢相信,难道这二十几个人之中还会有小偷?她觉得唱得好不好或跳得好不好是次要的,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她最讨厌人品不正的人! “何美华,既然你丢了钱,那你还记不记得你那八块钱是啥样的,是一块一块的,还是五毛五毛的,或是一毛两毛的?” “都是一块钱一张的,每张上面还有我写的‘何’字呢!” 黄老师愠着脸,严肃看着几排女主,“这样吧,要是有谁拿了就自个儿站出来吧,这样我至少不报给学校,你也只不过不必来上文艺课,不会被学校点名通报批评以至于将来在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大家异常安静,没有谁站出来。 林卉在想,这个何美华到底是真丢了钱还是在找事? 平时何美华大手大脚花钱,八块钱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她此时却哭得那么委屈,好像掉了几十上百块。 黄老师见无人站出来,还挺诧异的,心想难道这个小偷真的不怕被搜出来? 黄老师是不会放过小偷的,说:“这样吧,你们退后,我和何美华来搜布包。” 大家都穿着舞蹈服,根本没有口袋,只能搜包,而且大家布包里都是装几件刚才换下来的衣服。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大家钱都花得差不多,如果有零钱,顶多几毛或一块,是不可能有八块钱的。 何美华眼疾手快,很快从林卉的包里翻出八块钱! 如她所说,都是一块钱一张的,每张上面还写着醒目的“何”字。 林卉哑然,吃惊地看着何美华,“怎么可能,我是不可能偷钱的,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偷过别人一丁点东西!” 何美华咬牙切齿地说:“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抵赖?” 林卉瞧着何美华那得意忘形的样子,瞬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何美华给她下了个套! 平时何美华挺没脑子的,林卉实在疑惑,何美华小小年纪是从哪儿学来的这种害人的本事? ☆、13.第 13 章 黄老师简直不敢相信地看着林卉,在她眼里,林卉可是她最喜欢最得意的学生啊。 “林卉,你解释一下吧。” 林卉直视着黄老师,目光坚定。 “黄老师,我没有偷,肯定是何美华自个儿放进我包里的,她想害我,希望我被赶出文艺队,她看不惯我已经很久了。” 黄老师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 这简直颠覆黄老师对这群学生的认知,说起来她从小到大都挺顺的,在文工团被几名军官追求,她不知选择谁才报名躲到小镇里来。 她活到二十岁,都没遇到过什么栽赃陷害的事。 如今眼前的林卉说得头头是道,凭何美华与林卉的关系,何美华确实有陷害林卉的可能。 黄老师有些晕乎,辨不清谁真谁假,那二十多名学生也都一头的雾水,她们普遍觉得林卉不像是偷钱的人,可事实又摆在眼前。 何美华见大家似乎听信了林卉的话,顿时委屈得大哭起来。 “黄老师,同学们,难道你们相信林卉这位小偷的话?她家穷得要死,顿顿吃素菜,估计早惦记我包里的钱了!” 何美华这一哭,大家又有点偏向她了,毕竟钱是从林卉包里搜出来的嘛。 黄老师这会子突然又想包庇林卉了,说:“林卉,你把事情澄清一下,如果你确实偷了,肯认错,向何美华道个歉,我……我可以答应不把你赶出文艺队。” 何美华跺脚,“黄老师,你怎么可以留个小偷在我们文艺队,这说出去多丢人啊。” 林卉突然想到一事,一把将何美华拽到自己面前,说:“小偷确实不能留在我们文艺队!如果有人故意栽赃陷害,那这个人比小偷卑劣一百倍,她不仅不能留在文艺队,还得全校通报批评是不是?” 何美华有些慌张,结结巴巴地说:“你偷了就是偷了,谁……谁有闲心害你,吃饱了撑着吧。” “何美华,你就是吃饱了撑着!你不是说,你来这里时包里的钱还在么,然后你拿钱去买零食吃,对呀?“ 何美华点头,“对呀,我买五毛钱的奶糖吃了。” 林卉转而看向黄老师,“黄老师,这里还有二十多位姐妹们呢,她们都知道今晚我啥时候来的。” 这时一位女生站出来说:“我记得,林卉是在我之后来的。” “对对对,林卉是在孔玲玲之后来的。”大家都点头赞同。 林卉又问:“我来了之后做了什么?” 这时两位女生异口同声地说:“她扔下包就冲向厕所,说是尿急!” 林卉看着何美华,哼笑一声,“听见了没,我来这里扔下包就跑厕所去了,压根没时间找你包,更没时间偷你包里的钱!我上完厕所和黄老师一起进门的,然后就见你在那儿翻书包。” 何美华脸色涨红,“那……那钱怎么跑你书包里去了?” 林卉将自己的包拉好拉链,然后摆放墙角,不急不缓地说:“这还不清楚么,你趁我上厕所时,把钱塞进我书包的呀。怎么,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记得了?” 这时有一位女生跳出来惊道:“对呀,黄老师和林卉进门时,我就见何美华一直背对着我们在那儿翻腾着什么。何美华,你这人怎么这样,太可怕了!” 其他女生同时惊呼,“是啊,太可怕了,咱们身边怎么会有这么阴险的人!” 黄老师现在心里也透亮了,这么多人在场,看见林卉一来就去了厕所,然后和她一起进的教室,根本没有时间偷钱。 这一切,都是何美华自导自演的。 只见那些女生一下子全都远离何美华站着,何美华解释不清,便耍横道:“不是我放的,我哪知道钱怎么跑林卉包里去了?” 黄老师厌恶地看着何美华,“林卉压根没有一秒的时间去偷你的钱,难道你的钱会长脚,自个儿跑到林卉的包里了?你借着吃奶糖就一直蹲那儿背着大家翻腾包,作案的只有你自己!” 何美华辩解不清,突然哀求起来,“黄老师,你别赶我走,既然林卉没偷,肯定是我认错了包,不小心把钱放进她包里了。” 黄老师直接将她推出门去,顺便把她的包也拎出去,“别跟我解释这些,回你的家去吧,明天我还会把这事报告给校长,看他怎么处置你。” 黄老师把门一关。 何美华在外面拍门,哭道:“黄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别赶我走呀!” 黄老师听烦了,还过来上锁。 何美华听见上锁的声音,哭得十分惨烈,不过很快她又停止了哭,回家去了。 大家都知道,她肯定回家找她爸去了。 现在文艺队刚好二十八个人,排成四队,每队七人,整整齐齐,少了何美华,大家感觉这个队伍都好看许多。 显然,何美华找她爸是有作用的,至少第二天学校没有点名通报批评。 不过黄老师也顶住了校长给的压力,就是不同意再让何美华进文艺队,她说了,文艺队必须是一片净土,如果校长坚持让她接收,她就走人,不干了。 校长不至于让黄芸芸走吧,只好在电话里跟镇长说,学校文艺队每周才学两个晚上,学不到多少东西,镇长要是有心栽培女儿,把何美华送县里去学才是正道。 镇长无话可说。 当林卉与何美华第二天在教室里碰面时,林卉冷不住笑道:“害人终害己,说的就是你!” 何美华可不服气,“你别得意太早!” 上课时,何美华与她的同学陈兰一直在写纸条,陈兰说何美华不该着急,没挑到好时候就下手了。何美华则说自己当事心有些慌,没太留意到林卉的行踪,这回便宜了林卉。 此时林芳茹也给林卉写了一个纸条,因为这事昨晚睡觉时林卉就悄悄说给她听了。 林芳茹写道:何美华嫉妒你成绩好,又嫉妒你唱歌好,现在舞也学得好。你可得小心,这次她没害到你,估计还有下回呢。 林卉回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先别管那么多,好好上课听讲吧。 林芳茹收了纸条,乖乖听课。 下午,林卉和林芳茹一起回家。 林卉见张秀丽带着弟弟小峰在屋旁一棵大树下玩,还唱歌给他听呢。 “张阿姨,你唱的是什么歌呀,唱得真好听。”林卉跑过来笑着问。 张秀丽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说:“我唱歌哪里好听呀,是这歌韵律好听。小峰爱听我唱歌,我就乱哼几句。” “张阿姨,带小峰累不累,你喜欢住在这里吗?” 张秀丽见林卉问得这么直接,不禁笑了,“带小峰哪有什么累的,不就是带他玩别让他磕着,喂他吃别让他饿着么,又不下地不挑担的。住在这里挺好的,一个人住一间屋子,没人打扰,我在娘家住整天看哥哥嫂子的脸色,那日子过得可难受了。” 林卉托着腮帮子问:“他们嫌弃你,你干嘛不再找个人结婚?” 张秀丽拿指头戳了戳林卉的脑门,“你呀,人小鬼大。我也想过再嫁,可是上门提亲的那些男人没一个靠谱,我年纪大都大了,何不多等几年,怎么也得找个对自己真心好的人,可不能再嫁错了。” 第11节 林卉点头,原来张阿姨是个心思清明的人,家里有她帮着,日子肯定越过越顺。 林卉起身,准备去做晚饭。 张秀丽却道:“来,你看着小峰,我去做。你在学校读书累,你爹修路更是辛苦,我给你们包饺子吃。你大伯母还送来几条小鲜,我再给你们炸盘酥鱼,怎么样?” “好嘞。”林卉都要流口水了。 直到天黑林成庆才回家,和林卉、张秀丽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饭。 喂小峰吃了粥后,林成庆便搂着他坐在屋檐下逗弄着玩,林卉在屋里写作业,张秀丽收拾碗。 这景象很是平和,如同一家人安安稳稳过日子似的。 经过一个星期的调整,林成庆状态也好了许多,虽然心里还时不时想陈翠红,但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他知道自己是个没大本事的人,所以也就接受了自己的老婆跟着前夫跑了的事实。 “成庆,听说咱们这路修修补补十几天就能干完,之后你想去哪儿干?”一位邻居端着碗边吃边来找林成庆聊天。 林成庆抬头瞧了瞧这位叫栓子的邻居,“怎么,你有地方去?” 栓子扒几口饭菜嚼着说:“嗯,我叔给我介绍了个活,但得出省,去浙江那边修路,过年前五六天才能回来。” 林成庆掰了掰手指,“哟,差不多能干一个半月的活呢,工钱怎么算?” “一天四块!这工钱可以吧。如果你也想去,咱们就拉上几个人一起去吧,这左右能挣一百七八十块钱哩。” “好,我去。” 就这样,再修了十一天的路,林成庆就跟栓子带着十几位村民出了省,去浙江修路。 ☆、14.第 14 章 林卉每个周末回来,还时不时要下地给油菜锄草。 张秀丽觉得她是孩子,怕她锄不好,经常带着小峰去地里,帮着一起锄。 不过除了锄草,再弄弄菜园,这冬天倒是没啥活。 家里活不多,但林卉在学校那是忙坏了。除了自己要学习,每天还要抽时间给林芳茹补课,更重要的是,快到元旦了,文艺队要排好几个节目。 她有一个独唱的节目,另外还有两个舞蹈,而且她是站在主舞的位置。 黄老师最近对文艺队也特别严厉,还加了课,现在每周要上四个晚上的课了,直到元旦过后,才能恢复原来的每周两次课。 一个独唱,两个主舞,林卉感觉压力很大,怕到时候表演不好丢脸,最近练得十分刻苦。 为了学习不被耽误,她经常在学校熄灯后还点蜡烛看书,每周多费几毛钱,可把她心疼的。早上,也比别人早起一个小时,把学唱歌跳舞所耽误的时间全都补了回来。 直到有一天,黄老师说:“林卉,你的这首《东方之珠》唱得比磁带里的都好听,可以不用练了。另外,咱们队的舞蹈也排练得差不多,特别是你主舞的部分特别精彩,这十几天你主要抓学学习吧,像之前那样星期一和星期五两个晚上来就行了。” 听到黄老师这样赞赏自己,林卉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她确实需要放松一下,最近太累了,瘦得下巴都尖了。 元旦的前三天,学校下通知了,十二月三十日学校有文艺汇演,除了每个班出一个节目,另外就是文艺队出八个节目,三个独唱,三个合唱,两个舞蹈。 学校之所以三十日搞文艺汇演,是为了让文艺队好安排,因为文艺队三十一日要去县里文艺会堂表演。 黄老师说无论是在学校表演,还是去县里表演,都得化妆。 黄老师说以前都是别人给她化妆,她还没给别人化过妆呢,为了给这二十八名女学生化妆,她最近在自己脸上练手。 练得差不多了,她就抓林卉过来,想在林卉脸上试一试,看看效果。 令她意想不料的是,林卉的脸一上妆,好看得让她惊叹。 平时她觉得林卉长得挺好看,但没有让人惊艳的感觉,毕竟林卉穿的衣服太土太旧,还整天扎个低垂的辫子,刘海长得把眼睛都遮一半去了。 现在把头发全梳了上去,扎个高高的马尾,整个人显得高挑又利索。而她五官本就立体好看,特别是那双澄湛的眼睛和微微上翘的小嘴巴,添上妆更显灵动和娇嫩。 “林卉,你将来长大肯定是个大美人!”黄老师忍不住赞叹。 林卉脸色绯红,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农村人打扮这么土……哪里能出什么大美人。” “等你以后有出息了,会穿衣会打扮,底子又这么好,肯定是大家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正聊着呢,铃响了。 “哟,你赶紧去上课,明晚上咱们做最后一次彩排。” “嗯。”林卉点点头就跑出去了。 直到教室,瞧见班上同学们一脸的惊呆之色和一阵“哇!……哇!真好看!”的赞叹声,林卉才反应过来,竟然忘了卸妆。 林卉这一化妆,完全不像村里土里土气的姑娘,就像是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有气质的城里富家小姐一样。 何美华和陈兰先是看愣了一阵,直到林卉回到座位,她们俩才反应过来,觉得不该盯着林卉看,陈兰还嘟囔一句,“有什么好瞧的,不就是化妆么,少见多怪!” 男生们有些看呆了,有些看一眼就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上课了,班主任扫到林卉那儿,都惊了一下。 林芳茹这节课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因为她时不时侧向右边看林卉,见林卉那么好看,她羡慕极了,忍不住幻想自己如果长得有林卉这么好看,又有她成绩这么好,那该多好啊。 除了羡慕,还有几分酸涩,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课上到一半,林卉在那儿认真地思考一道题,感觉背后有人在戳她。 她回头一瞧,后面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林卉打开一看,上面写道:晚自习你早点来教室——许星洋 林卉皱眉,当即将纸条捏成一个小团扔进了抽屉。 许星洋,瘦高个,本班的班长。长相在男生中数一数二,就是成绩很一般。 他家在镇上开了第一家大商店,听说还在县里开了一家店,家里挺有钱的。 就因为有钱,许星洋平时一般不把人放在眼里,班上男生不但不敢惹他,还都听他的话,就连女生们都有些怕他。当然,这些怕他的女生之中,不包括林卉。 林卉接着做题,根本没把纸条上的内容当回事。 晚自习时,她没有早来,这可气坏了许星洋。 这时班上已经坐了许多人,许星洋不好意思来林卉面前找她说话,便撕作业本当纸条,写了一串字,放进一个小袋子里。 然后他趁人不注意,从林卉座位旁走过,趁机把小袋子往林卉抽屉里一放。 林卉扭头跟林芳茹说话去了,根本没留意。整整一个晚自习,她都没发现抽屉里多了东西。 直到下晚自习收拾书包时,她才发现抽屉多出一个小袋子。 “咦,这是谁的?” 这时班上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林卉和林芳茹,然后就是许星洋。 许星洋这个晚自习一直盯着林卉,越盯越气。 这会子他走了过来,“这是我的东西,不过我送你了。” 说完,他就打了个响指走了。 林卉正要说不收他的东西,林芳茹却帮忙把小袋子打开了。 “哇,好多吃的!有奶糖,有饼干,还有……这个应该叫面包吧?” 林卉没见过面包,说:“这好像大馒头。” “哟,这里还有一张纸条。”林芳茹正准备打开看,忽然觉得不妥,只好递给了林卉。 林卉打开一看,上面写道:最近你瘦了好多,多吃些,别饿着自己。 林卉脸红,说了句:我瘦了关他什么事。 林芳茹赶紧把纸条抢过去看,“啊呀,好肉麻!咱们班长肯定是喜欢你!” “他才十三岁,懂什么呀。芳茹,以后咱俩别理他。”林卉把纸条拿过来撕掉,扔进了垃圾桶。 “那……这些吃的呢?”林芳茹问。 林卉想了想,这些吃的扔了可惜,如果把还给许星洋的话,他肯定不要,还会弄得班上全都知晓这件事。 “带回宿舍,分给舍友们吃,但别说是许星洋给的。” 回到宿舍,舍友们见林卉分东西吃,大家一拥而上。一共有二十个人呢,每人有一颗奶糖和几口面包。 本来林卉一口都不想吃,可是林芳茹硬是往她嘴里塞一小块面包。待林卉吃完了面包,她又往嘴里塞了一颗奶糖。 要知道舍友们有一大半是本班的女生,第二天她们有几人就在班上说,林卉和林芳茹请她们吃奶糖和面包。 许星洋听到后简直气歪了嘴,见到林卉欲言又止的,最终还是啥都没说。 晚上林卉和文艺队的女生们一起彩排,效果很不错,毕竟个个都很勤奋。因为彩排顺利,比平时早半个小时解散,林卉不打算去上晚自习了,打算早点回宿舍休息,为明天的演出养精蓄锐。 半小时后,舍友们回来了,她们并不知道林卉提前回了宿舍。 “我发现林卉最近特别招摇和显摆。带妆来上课,故意想让大家看她有多美呗,还把班长送给她的零食分给我们吃,不就是想让大家知道许星洋喜欢她吗?” “就是,我也觉得她最近有点膨胀了。” 正在睡觉的林卉被惊醒了,醒过来有些难过,她没有说话,轻轻翻身继续睡。 但心里久久难以平静,她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就招摇又显摆了,还膨胀得很。 带妆上课是她心急忘了卸妆,分零食吃完全是考虑到舍友们都是穷孩子,没吃过那些,而且她又没说是许星洋给的。 她本以为自己与舍友们非常团结,而且友爱。可事实告诉她,并非如此。 算了,随别人怎么想吧,做好自己就行了。反正重活一世,她只想自己过得开心,又何必纠结这些小烦恼。 果然,想通了就很容易入眠。 舍友们发现林卉躺在床上那一刻被吓了一跳,之后动静也小了,或许她们是心虚了吧。 林卉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不上课,但她仍起了个大早,读读书,跑跑步。 到了差不多七点钟的样子,她才去洗脸刷牙,然后和林芳茹一起拿着碗去食堂。 没想到在路上却见许多家长帮着一些女生搬课桌回家,而班主任在旁边苦口婆心地说着什么。 ☆、15.第 15 章 第12节 林芳茹瞧热闹围了上去,林卉只好跟过来看。 只见班主任双手拦住几位家长,一脸焦虑。 “蔡丽丽爸爸,还有陈海燕妈妈,你们不能为了眼前一点利益就不让孩子读书。她们才多大点,怎么能去做工呢?那是童工!” 那位叫蔡丽丽的同学委屈地抹着眼泪,她爸爸却笑着说:“老师,我们十三岁就上工挣工分了!我家丽丽成绩不算突出,看来也不是捧铁饭碗的料,读书也是浪费钱。” 班主任正要反击,陈海燕的妈妈抢话道:“就是,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嘛,迟早要嫁人的,要是有出息了那也是便宜了别人家。” 班主任脸色很不好,气得想骂人了。 “陈海燕妈妈,你这么说话我还真不乐意听了,什么叫女孩子家有出息了是便宜别人家?难道她不是你家的女儿,无论她嫁不嫁人,她这辈子都是你的女儿,她这辈子都会叫你妈!她要是有出息了,难道你不高兴?要我说,你的儿子还会娶媳妇呢,娶了媳妇很有可能忘了娘,你让他读书不更是便宜别人家女儿了?还有蔡丽丽爸爸,现在单干了,是穷是富全凭自己努力,只要你们家长勤快点好好种地,难道挣不出孩子那点学费和生活费?别把女儿当摇钱树,才十三岁就指望她给你挣大钱回来,那样遭人骂呢!” 蔡丽丽爸爸红了脸,不好意思搬走桌椅。蔡丽丽见她爸有所犹豫,飞快地将桌椅搬回教室。小小的身躯,搬起桌椅却走得飞快,生怕有人拽住她的腿似的。 紧接着,有几位女生见家长没刚才那么坚决,纷纷搬桌椅回教室。 但是,陈海燕妈妈及另外四位家长拉住了自己的女儿,不顾班主任的反对与劝说,硬是把桌椅搬出了校门。 要不是班主任一番苦劝,一(2)班这一下就会有十三名女生辍学。 幸好班主任留下了八名女生,只走了五名。林卉站在那儿瞧着,觉得班主任是了不起的,让这留下来的八名女生仍心存希望。 但班主任却高兴不起来,看着那走远的八名女生,她的眼睛和站在一旁的林卉的眼睛同样酸涩发红。 都是她心爱的学生啊,见她们远离学校,远离课堂,只能听父母的安排下地干活或去做苦工,她心里一阵酸楚。 大家都散了,林卉和林芳茹继续去食堂。 “卉子,陈海燕她们真可怜,我爹不会突然跑学校来要搬我的桌椅让我辍学吧?”她说话时还紧张地往学校大门看去。 吓得林卉也忍不住回头看。 “芳茹,你放心,大伯开拖拉机的,总有人找他拉活,家里不缺钱花,大伯怎么可能不让你上学,你可别吓唬自己。” “要是叔叔不让你继续读呢?”林芳茹问。 林卉顿了顿,说:“不会,我爹在浙江那边挣钱呢,交得起我的学费。” “要是他回来了,张阿姨不肯在你家干了,叔叔非要你回家带弟弟呢?” 林卉不知林芳茹为什么如此纠结这个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即便我爹不让我读,我也要读,我自己挣学费和生活费,挣工钱请保姆,这样总行了吧?” 林芳茹听了哧笑,“你呀,真是意想天开,还挣钱呢,去哪儿挣钱,谁给活你干?不过你放心,有我爹妈帮你,是不会同意叔叔让你回家的。” 其实林卉知道,她爹现在一心盼着她有出息,根本不可能让她辍学。 下午,黄老师要给文艺队二十八名女生化妆,因为人多,黄老师根本忙不过来。 林卉就在旁边跟着学,然后帮忙给女生梳梳头发呀,打打粉呀,成了黄老师的小助手。 黄老师还夸林卉手巧,学什么会什么。 晚上七点,元旦晚会正式开始。 各个班级早已按照顺序在操场上坐好,表演台是由几副木板组成,灯光也就是从教室拉来几根线再吊上几个灯泡。 尽管简陋,但个个兴奋异常,绝大多数同学长这么大都没看过现场的文艺表演,都稀奇得很。 第一个节目是迎元旦的开场舞《喜迎新年》,这是文艺队的节目,有十四名队员穿着大红色舞蹈服上场了,林卉是主舞,站在最中间最醒目的地方。 台下的同学们激动地看着,但不敢喊她,更不敢喧闹,全场安静得可怕。不仅学生们激动,老师也都看得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录音机里响起音乐,台下的同学们和老师们才放松了些,跟着轻声哼音乐,眼睛追随着林卉的身影,追随着那十四名女生的身影,看她们舞蹈着热烈的身姿,大家看得十分享受。 “林卉跳得最好!” “林卉最好看!” “林卉怎么方方面面都优秀?” …… 这时一直坐在下面看得发呆的许星洋,突然拍拍他身边男同学的肩,小声道:“以后谁敢跟我抢林卉,我揍他!” 那位男同学忧怨地看了许星洋一眼,还情不自禁摸了摸胸口,就跟已经挨了揍似的。 陈兰、林芳茹一边看着台下的舞蹈,一边看向许星洋。现在班上的同学大多数都知道他喜欢林卉,她们偷看许星洋估计是想看看他见林卉跳得那么好看会是怎样的表情,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 而何美华则是边咬唇边含泪边看,要不是被赶出文艺队,今天她也能上台的。 总之,大家的目光走向很复杂。 舞蹈一结束,大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目光都追随着林卉的背影下了台,直到看见她进了旁边一间小屋才收回目光。 后面就是各班出的节目,有的人唱歌跑调,有的人朗诵声音太小大家听不见,十几个节目表演完,真正能让人记住的也就一个小品,一个独唱。 因为各班出的节目没有经过长时间的排练,也没有老师指导,完全是学生们自己用几天时间排的,他们有上台表演的勇气已经很不错了,大家也不苛求质量。 但接下来是文艺队女生的两个独唱,台下的同学们立马雀跃起来,文艺队是通过精心挑选出来的果然不一样。 “哇,唱得跟电视里差不多吧。”大家感叹。 “文艺队的就是专业!” “文艺队果然不一样啊!” 中间穿插了几个班级的节目,之后又是文艺队的三个花式合唱,带着大家进入了高潮。 眼看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大家以为晚会就要结束,特别是文艺队以一个高难度舞蹈迎来了极为热烈的掌声,大家觉得这肯定压轴节目。 舞蹈结束之后,不少人开始站起来,以为要退场了,没想到却听主持人说还有一个节目,林卉要演唱《东方之珠》,大家立马坐了下来。 稍等了一会儿,林卉踩着自信的步子出来了,穿着一件粉色的有些皱巴有些旧的裙子,这还是黄老师给她借来的呢。 裙子虽不够美,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家对林卉的欣赏,她一出来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没一丁点嘈杂。 就连何美华和陈兰都忍不住不去看。 林芳茹看着这一幕,突然在想,要是这会子站在那儿的是她该多好啊。 “极目望困惑而彷徨,可喜的是眼前繁盛现状,新的生活,新的奋斗……”林卉开口唱了。 大家惊呆了,并不只是因为她唱得好听,而是因为她唱的是粤语! 这首歌连黄老师都唱不好,她只是让林卉跟着磁带学唱,没想到林卉很快就学会了,唱得特别好。 林卉天生有副好嗓子,又会掌握技巧。黄老师甚至觉得,要是林卉走文艺之路的话,或许能成为歌唱家。 但林卉平时表示她只想好好读书考个学,然后端上铁饭碗。 她上一世只活到一九九二年,到死也只有十九岁,在她眼里,有份稳定的工作,不需种田种地,就是最美好的事情。 黄老师只在林卉面前提过一次走文艺之路,林卉当时懵懵懂懂地摇头,她便没再提过。 现在听着林卉唱歌,黄老师竟然感动得流起眼泪来。 台下响起掌声时,她抹掉眼泪,在心里感叹,这么好的苗子,如果不好好培养,真是可惜了。 压轴的曲子唱完,林卉也成了全校师生眼中的明星。 因为今晚,她是最闪亮的那颗星。 ☆、16.第 16 章 晚会结束,林卉被同班许多女生簇拥着回宿舍。 到了宿舍,不仅本宿舍的,还有隔壁几个宿舍的大多女生们都在林卉宿舍里玩,纷纷向林卉表达羡慕与赞美之情。 林卉真怕自己会骄傲,一直在克制着自己,言行举止都很低调,让大家瞧着十分舒服。 有几个女生带头买了些零食,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嗑瓜子,挺开心的。 学校好不容易同意晚停电一个小时,大家可劲地玩一玩,何况这是迎新年呢。 只有陈兰和两个与她玩得要好得舍友在隔壁宿舍没过来,或许她们觉得太无聊了,便趁夜一起去镇上找何美华玩。 晚上她们也没回来,竟然在何美华家住下了。 第二天上午,林卉背着包,和文艺队的女生在校门口等黄老师一起坐车去县里。 林芳茹只能自己一人骑自行车回家,与林卉挥了挥手,心里空落落的。 林卉站好了队伍正要出发,不料在门口撞见陈兰和另两位女生回来,陈兰还故意大声说:“放假两天,你们俩是跟我一起去县里玩,还是回家?等会儿我爸来接我去县里呢!” 那两位女生对视了一眼,显然都很想去县里玩,可是不回家怕被父母骂,最终还是摇了头。 林卉知道陈兰大声说话是故意想让她听见。 林卉心里冷笑,你那个坑摸拐骗偷且坐过牢的爹,有什么好张扬的。 只是令林卉不爽的是,当黄老师带着她们文艺队坐上班车时,陈兰跟着她爹也上来了。 一个半小时后,班车开到了县城,陈兰和她爹在一个路口下了车。 林卉往外瞄了一眼,还真看见有一家门头上挂着个醒目的大牌子——佳人歌舞厅。 她没有看到陈翠红,也不想看,瞄那么一眼便看向其他地方。 上一世,活到十九岁,她都没出过向阳镇,不知道县城是啥样的。今日一瞧,果然比镇子大,比镇上的房屋整齐,比镇上的商店多,比镇上繁华,骑自行车的人也多。 她们一座三层小楼面前下了车,这就是县里的大礼堂。 那里工作人员挺细心,为各镇来表演的孩子们准备了午饭,所以将她们带到食堂。 林卉此时感觉自己和小时候一样,总觉得别人家的饭菜就是比自家的好吃,这里食堂的饭菜似乎也比学校的饭菜好吃一百倍。 她十分满足地吃了两碗饭,然后和大家一起去大礼堂后面的休息室化妆。 化好了妆,坐在休息室无聊,林卉就来大厅里玩。 这时她见一些观看人员陆续进场了,她打算回休息室时,感觉肩膀被人搭了一下。 林卉回头一看,惊愣一下。 “许星洋,你……你怎么来了?” “我哥带我来的,我哥是文工团的,有票。”许星洋得意地说。 第13节 林卉哦了一声,她真不知道许星洋还有一个哥哥。 “我是特意来看你的。”许星洋又补了一句。 林卉神色有些尴尬,“我的节目你昨晚不是看过么,多看一遍有啥意思。” 林卉说完就要转身进屋,许星洋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你看,何美华和陈兰也来了,在那儿!”许星洋扬手指了指方向,“你瞧见没?” 林卉顺着许星洋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她们俩坐那儿挨着肩聊天。 林卉冷脸进去了。 许星洋后悔了,他干嘛扯何美华和陈兰呀,明知道她们平时关系就很不好。 林卉知道,何美华肯定是跟着她那当镇长的爹过来的,陈兰平时巴结何美华,自然也能享受到一些好处。 晚上六点,晚会就开始了,观众有一千多人。据说县长都来了,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官。 昨晚已经表演过一次,林卉丝毫不紧张,发挥得比昨晚还要好。 她跳舞时就给在场一千多观众留下极深刻的印象,当她独唱时,县长跟他邻座的人说:“这个小姑娘不错,歌唱得不比明星差,舞也跳得好,形象又好,可以进文工团的。” 邻座的人直点头,“县长的眼光自然是没错的,到时候我去安排。” 此时,坐在后面的向阳镇镇长忍不住问他身边的女儿,“你刚才说她是你班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爸,你怎么老记不住名字呀,她叫林卉,之前就是她害得我被赶出文艺队的!” 镇长笑了笑,“你呀,不会是嫉妒人家优秀,故意跟人家过不去吧?” “爸,你怎么这么说你的女儿,太过分了!” “嘘,你小点声,这么多人呢。” 何美华只好闭嘴,但腮帮子鼓鼓的。 晚会结束后,许星洋直接跑到休息室来找林卉。 “林卉,你今晚去哪儿睡?要不你跟我一起回镇上吧,我哥也回家探亲,他带我坐镇长的车回去。” 林卉一听说要坐镇长的车立马摇头,“不,我跟文艺队一起,听从黄老师的安排。” 许星洋只好悻悻地出去,他哥在外面等他呢。 令林卉失望的是,那个镇长竟然主动提出接文艺队回学校,因为他来时带了好几个人不方便用单位的车,而是坐的班车。当然,这辆班车是特意为他发车的。 黄老师的家就在县里,她是不回镇上的,镇长主动提出来她就答应了。 当许星洋在班车上看到林卉过来时,兴奋地上前迎接。 “看,你还是来了吧。” 林卉绷着脸没说话。 何美华嘲讽一笑,“还不是沾我爸的光。” 陈兰没有来,她就住在她爹妈开的歌舞厅里。 “来,坐我旁边吧。”许星洋拉着林卉过来。 林卉本能地抽出手,虽坐在许星洋身边,但明显留出一条三八线。 “来,林卉,吃苹果!”许星洋往林卉手里使劲塞苹果。 车里人多,林卉又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只好将苹果接在了手里。 这时坐在前排的许星洋他哥哥忍不住回头瞧了瞧,心想弟弟对这位女生也太殷勤了吧。 这一回头,他才发现,哦,原来是今晚上表演最出色的那个女孩呀,难怪弟弟这番表现呢。不过弟弟也太早熟了吧,才多大点。 这时镇长过来,坐在了许星洋他哥的旁边。 “嘉言,难得见你回家呀,团里很忙吧?” 许嘉言点点头,“是挺忙,不过也没忙到没时间回家,就是纪律严,一年只能探亲两次。” “也难为你了,十四岁就进了文工团,小小年纪在部队训练了两年,很苦吧?” 许嘉言摇头,“还好,不比在家里苦。” 在家里老要帮忙看店卖东西,还不如在部队痛快呢。当然,这话他不会说出来。 镇长再次看了看许嘉言,觉得这位小伙子长得够精神,听说他唱歌特别好听,否则也进不了文工团。如果他提了干,将来会有大出息的。 “嘉言,你们文工团啥时候再招人?” 许嘉言立马明白了些什么,但装作不懂,摇头道:“这事我还真不清楚。” 镇长闷坐了一会儿,还是不吐不快。 “我家美华特别喜欢唱歌跳舞,要是你们文工团招人你帮我留意一下,到时候打电话告诉我,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他说着就从口袋里抽出笔,再从公文包里找出纸,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递给了许嘉言。 许嘉言不好意思推却,只好接了过来。 想了想,他还是提醒了一下,“镇长,如果你想让美华进文工团得提前让她练一练唱歌跳舞,否则不太好进。” 镇长点头,“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有办法的,只要你把消息告诉我就行。” 许嘉言闭嘴不再说话,人家镇长关系多,只要文工团招人,他自然有办法让女儿进去。 只是……文工团要招人的话,他这个镇长也可以打听到消息呀,干嘛要他打电话?哦,明白了,人家不想把关系做得太明显,做官的大概都这么会玩人际关系吧。 许嘉言只有十六岁,他无心关心这些,只不过随便想想便寻思别的去了。 可他弟弟真是闲不下来,一会儿让林卉吃苹果,一会儿问她累不累,一会儿问她渴不渴。 吵得许嘉言忍不住回头瞪他弟弟一眼。 这个弟弟,到底像谁呀,怎么见了优秀的女孩子就变成这样了?在家里,他叫弟弟给他端杯水喝那都是不可能的。 尽管许星洋一直在叽叽喳喳,林卉却一个字都没说,除了点头就是摇头。 一个半小时后,班车停在了学校门口。坐了这么久的车,林卉真是累了,何况这会子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林卉和文艺队的女生赶紧回宿舍睡觉去。 班车再启动,送镇长和何美华回家。许嘉言哥俩也在学校门口下了车,然后走回家。 一下车,许嘉言就凶他弟弟。 “你干嘛呢,人家女孩又不会喜欢你,你在车上没完没了丢不丢人!” “哥,你咋知道林卉不会喜欢我,我这么优秀,她只能喜欢我!” 许嘉言无语,朝他弟白了一眼,“你这脑子,该挤挤水了。” “你脑子才要挤水呢!” 许嘉言猛拍一下他弟的脑袋,“臭小子,跟哥凶什么凶!才屁大点,不知道好好读书,却学什么追女孩子,不像话。你小心我告诉爹,让他狠狠揍你一顿!” 许星洋一想到他爹的皮带,身子不由得紧了一紧,可不敢再顶撞他哥了。 ☆、17.第 17 章 一九八六年,一月一日,元旦当天。 林卉犹豫要不要回去,因为林芳茹昨日一早就回家去了,现在林卉没有自行车可坐。如果走回去的话,快到中午才到家,下午她又要同林芳茹一起来学校,太折腾人了。 想想她还是算了,免得回家一趟张阿姨还花心思为她做吃的。 文艺队里好些离家远的女生都不回家,有一位与林卉玩得比较要好的女孩子邀林卉去镇上逛逛,林卉同意了。 这位女孩叫曾梅梅,是初一(3)的,家里也很穷,她爹妈要不是看在她进了文艺队能学到东西,估计这个元旦就拉她回家不让她读了。 她们俩来到一家商店门前,见那里摆出好些零食,曾梅梅看着有些馋,但掏了掏口袋,发现只有一毛钱。 “啊呀,不行,我还是得回去一趟!”曾梅梅突然着急要走。 林卉拉着她问,“为啥呀,你家不是很远吗?” “这个星期如果不回家,我就没钱吃饭了。你呢,身上还有钱?” 林卉点头,“我爹去外地干活,就拿了些钱叫我自己仔细着花,不必每个星期回家拿钱的。要不我借你三块钱,你下个星期还我就行。” 曾梅梅高兴地跳起来,“好啊好啊,谢谢你,林卉。” “这有啥好谢的,救急嘛。”林卉从身上掏出三块钱借给了曾梅梅。 两位女孩各自花了一毛钱买了一小包酸梅粉和几块饼干,两人在商店门口就拆了袋子吃起来,津津有味的。 “咦,林卉,你怎么来了?”不知何时沈星洋从商店里走了出来,他还瞧了瞧曾梅梅,“这位是……一(3)班的曾梅梅吧?” 曾梅梅点点头,”我认识你,你是一(2)班的班长沈星洋。“ “那是,全年级的人估计都认识我吧。我家就在商店后面,进来玩玩吧。” 林卉直摇头,“不……不去了,我还要回学校洗衣服呢。” 曾梅梅与沈星洋不熟,更不好意思进去。 “好好好,不进去就不进去,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呗。刚才是我妈在这儿卖东西,她到后面上厕所去了,让我看会儿店。” “那你好好看店吧。” 林卉拉着曾梅梅正要走,迎面撞见一个人,她抬头一看,是蔡兴武! 林卉身子一颤,本能地拉着曾梅梅掉头就走。 “林卉,怎么,你也知道怕老子呀?”蔡兴武几步绕到林卉的面前,伸手拦住了她。 林卉将头一偏,懒得正眼看他,也不说话。 曾梅梅倒是吓得站在一旁,脸色有些白。 “你害得老子被学校开了除,还被关进教养所,你倒是开心得很,在这儿吃起饼干来!”蔡兴武说着便揪起林卉的领子,另一只手已经握起了拳头。 他嘴角一歪,正要动手,忽觉有一个人影从旁边晃了一下。 他还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被人从后面猛踢一脚,他被踢得整个人栽倒在地。 “沈星洋,你别管我的事!” 第14节 要不是林卉过来拉开沈星洋,沈星洋还要添上几脚呢。 但蔡兴武天生强壮,有一身牛力,他很快从地上爬起来,抬拳便朝沈星洋揍了过来。 沈星洋竟然挨了揍,这哪里是他能容忍的,立马挥拳还击。 两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没几下林卉就瞧见沈星洋嘴角渗血,蔡兴武的脸也肿了。 不过林卉可没注意到蔡兴武的肿脸,她担心沈星洋打不过蔡兴武,要是因为她而受了重伤,她可担当不起呀。 林卉只好拉架,完全拉不开!她便拿身子挡在沈星洋的面前,沈星洋嚷道:“你小心!” 只见蔡兴武一下将林卉推得老远,林卉摔了个四脚朝天。 曾梅梅开始吓傻了,见林卉被推倒,她才想到要干什么。 她赶紧冲进商店里,再直接闯进后面的屋子,“来人啊,外面有人打架了,在打沈星洋!” 沈嘉言正坐在那儿看书呢,闻声一惊。有人打他弟弟,还在他家门口? 沈嘉言将书一扔,跟着曾梅梅来到店门前一看,沈星洋跟蔡兴武还扭打在一起呢。 沈嘉言走过去,将蔡兴武的手腕一捏再一拧,蔡兴武便疼得哇哇直叫。 沈星洋趁机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朝蔡兴武身上猛踢两脚,一手捂着脸得意地说:“我哥在部队可是学过擒拿的,你给我老实点!” 沈嘉言却瞪着沈星洋,“你也给我老实点!” 沈星洋可没说错,沈嘉言在文工团并非只学才艺或慰问演出,平时每天都要训练的,体能、擒拿、格斗等,但凡当兵的要练的,他都练过。 “哥,这个人可恶得很,他在学校放火烧宿舍,被学校开除了还被派出所关了一阵子!这回可不是我挑事,是他这个惯犯先招惹我同学的。” 沈嘉言看了看沈星洋所说的同学,哦,又是那个女生。难怪弟弟挺身而出,想来个英雄救美吧。 小小年纪,懂得比哥还多。 沈嘉言哼了哼,“走,跟我一起把这小子送到派出所去,让警察去处理。” 蔡兴武求饶道:“哥,别这样,我……我今天真没打算林卉,就是吓吓她,是你弟一上来就动手的。” 沈嘉言不但不理他,还朝他屁股狠踢一脚,蔡兴武痛得不敢再说话了。 派出所离这儿不远,往前面走几百米再拐个弯就到了。 林卉见他们哥俩扭送蔡兴武去派出所,觉得这事与她有关,有必要跟着去向警察解释。 “梅梅,咱们也跟着去吧。” 这时从商店里冲出来一位神色紧张的妇女,就是刚才卖东西给林卉的那位,也就是沈星洋他妈。 “怎么回事!刚才我听谁说有人打沈星洋?” 林卉和曾梅梅回了头。 林卉指向沈星洋哥俩的身影,“婶婶,现在没……没事了,他们……” 沈星洋他妈懒得听林卉解释,赶紧跑着追了上去。 “哎呦,我的儿啊,你怎么被打成这样!天哪,你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敢来我家门口打我儿子,你……” 她说着就双手抓上了蔡兴武的脸,蔡兴武的脸本来就被打肿了,再被一抓,直接渗血丝。 沈嘉言皱眉道:“妈,本来是我们占理,你再打,就成我们的不是了,去派出所怎么解释?” 她似乎挺听大儿子的,大儿子这么一说,她便将手收了回去。 她对小儿子凶道:“你们哥俩去派出所可得好好说,让这小子关个十天半个月的,都打到家门口了这还了得!对了,他为什么打你,星洋你说给妈听听!” 沈星洋正要解释,想说蔡兴武拦住林卉想打她,他就出手了。 沈嘉言却抢在了沈星洋前头,“妈,就星洋这德性,整天在学校不学好,找他打架的人多着去了,能有什么原因,就是他自己瞎闹呗。你先回去吧,等会儿我带星洋去医院上点药就行了。” 他妈只好由他们哥俩去派出所。 跟在后面的林卉突然拉住曾梅梅,小声道:“算了,咱俩别去了,沈星洋他哥会解释清楚的。” 林卉很感激地看着沈嘉言的背影,要是让他妈知道是因为她,没准回过头来骂她,或许会像陈兰以前那样,骂她是个“惹祸精”。 “梅梅,咱们回学校吧。” 曾梅梅竟然还不停地回头,说:“你发现没,沈星洋他哥又帅又酷!” 林卉哧笑一声,“我倒没注意那么多,沈星洋不是总说自己帅么,估计他哥也差不到哪儿去。” “沈星洋哪有他哥帅,别听他吹!”曾梅梅又回了一下头,看着沈嘉言的背影。 林卉笑了笑,说:“帅不帅我没留意,但我知道他哥是个好人。” “听沈星洋说他哥练过,是当兵的?” “他是文工团的,跟黄老师在同一个部队。昨晚上咱们坐班车回来他也在呀,你没看见?” 曾梅梅吃惊道:“真的呀?我竟然没发现!我一上车就和小荷聊天去了,可惜错过了。” “我的天,你才多大,就喜欢看帅哥呀,没救了你!”林卉打一下曾梅梅的手。 曾梅梅笑着也打一下她的手,“你才没救呢,成天不是读书就是练歌练舞,还每天都给林芳茹补课,枯燥死了。” “林芳茹是我的堂姐,也是我的好朋友,给她补课有啥好枯燥的。” “我也是你的好朋友,快说,到底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都是。” 两位女孩嘻嘻哈哈回到学校,才进校门呢,听见有人喊林卉。 林卉回头一瞧,“张阿姨,芳茹你怎么来这么早,为啥还把张阿姨和小峰带来了?” 张秀丽急道:“是我让芳茹带我来的,正好她下午也要来上学嘛。小峰从昨晚上就开始发烧,一直退不下来,我有些担心,觉得还是应该来医院看看。” 林卉伸手摸一下小峰的脑袋,“哟,好烫!咱们赶紧去医院!” ☆、18.第 18 章 到了医院,小峰哭闹不止,晚上还熬了一宿,可累坏了张秀丽和林卉。 第二天,正式上课了,林卉请了两天的假,直到晚上小峰才退烧,她和张秀丽终于可以安心睡个觉了。 第三天中午,林卉骑着林芳茹的自行车送张秀丽和小峰回家,返回学校,竟然在校门口碰见一位穿着军装的人。 林卉走近一看,原来是沈星洋他哥,沈嘉言! 沈嘉言个高腿长,穿着军装特别精神帅气,林卉都感觉有些晃眼了,难怪曾梅梅说他又帅又酷来着。 林卉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跟他打个招呼,结果是沈嘉言瞅了她一眼,然后微微点了个头,就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校门。 林卉在想,他大概是来找沈星洋的吧。 待她来到班上,并未见沈嘉言的影子。 “班长,你哥来学校了,是来找你的吗?”林卉问。 沈星洋见林卉主动找他说话特别高兴。 “我哥来学校干嘛?我不知道啊。你一天半没来,我帮你记了听课笔记!”沈星洋捧上他的笔记本。 林卉打开一看,发现字迹格外工整,完全不像他平时写得那么潦草。 林卉还真有些感动,沈星洋的脸还没消肿,竟然还惦记着帮她抄笔记,“谢谢你,班长。” 沈星洋突然凑近说:“别一口一个班长,叫我名字多好,我名字很好听的呢。” 林卉噗哧一笑,回自己座位去了。 这时林卉不自觉地朝陈兰和何美华那边瞧了一眼,十分恰巧地收到陈兰和何美华两双白眼。 “瞧那个林卉,还‘三好学生’呢,跟班长眉来眼去的,像什么话!”陈兰跟何美华说。 何美华不屑地翘起嘴,“看班长家有钱呗,势利眼!” 傍晚六点,林卉和林芳茹去食堂打饭,排在了队伍的最后,发现沈星洋排在前头。 林芳茹好奇,“班长怎么来学校吃了?他家那么近,平时中午都是回家吃的。” 林卉不在意地瞅了瞅,“谁知道,大概是觉得在学校吃饭好玩吧,或是想在学校多玩会儿不愿回家呗。” 沈星洋早发现了她们俩,他打完饭竟然对身后的男同学霸道地说:“你等会儿,我还要打两份!” 沈星洋跑到后面,抢过林卉和林芳茹的碗,跑到前头打饭去了,而且用的是他自己的饭票。 林芳茹以为沈星洋只是帮林卉打,没想到还帮她打了,她微微抿嘴,笑了一笑。 沈星洋把她们俩的碗端过来时,林卉把饭票给沈星洋。 沈星洋哪里肯要,“才两毛钱,你干啥呀,再给我就生气了啊。” 林卉还是趁沈星洋没注意,把饭票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林芳茹没注意到林卉的这个动作,也没想到要把饭票偷偷给沈星洋,只是特别高兴地对沈星洋说:“班长,你真好,谢谢你!” “嘿嘿,我当然好了,你们可得记得我的好哦。” 沈星洋还要跟着林卉一起吃饭,食堂里人多,林卉怕人说闲话,就端着碗去宿舍吃,林芳茹还有些不舍呢。 沈星洋见林卉执意要去宿舍吃饭,有些扫兴。他不在学校住,又没有宿舍,只好蹲在食堂外面吃。 不过很快就有几个男生围了过来,他立马和大家谈笑风生,边吃饭还边打闹。 沈星洋吃完饭和住校的男生们玩一会儿,见天黑得快看不见路了,准备回家,才一抬头便撞见他哥! “咦,哥,你来学校干嘛?对了,林卉说你中午就来了学校,没见你来找我呀!” 沈嘉言抬手敲一下弟弟的脑袋,“你干嘛不回家吃饭,害得我和妈等你好久。我的事不用你管,以后我会经常来你学校,反正不是找你的。” 沈星洋听得莫名其妙,见他哥又要抬手打他,他缩着脑袋,飞快地跑了。 没过多会儿,林卉来文艺队,见隔壁门开着,而且有动静。 她和曾梅梅觉得奇怪,平时隔壁屋一直锁着,里面放的是一些破旧摇晃的桌椅,往年学生毕业见桌椅用坏了便没扛回家去。 学校觉得扔了可惜,囤放在这儿准备找人修一修,往后新生就可以不必自己打新桌椅了。 有几个人把这些桌椅往外搬,其中一人就是穿着军装的沈嘉言。 第15节 林卉只是觉得好奇,站在一旁看。曾梅梅却跑进去跟沈嘉言打招呼,满脸甜笑,“沈星洋他哥,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沈嘉言抬头扫了一眼曾梅梅,继续搬桌椅,没答她的话。 还是旁边帮忙搬的维修工人说:“学校要我们把这些搬到自行车棚里去修,听说这里要改成文艺室。” 曾梅梅怔了怔,又看向沈嘉言,“又要招人么,你是来当老师的?” 沈嘉言微微皱眉,“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们很快就把三十几副桌椅搬出去了,沈嘉言也离开了这里。 曾梅梅却在那儿一蹦三尺高,“肯定是县领导见我们文艺队表演得好,想多招一些女生,明天我就换队,到沈星洋他哥的队里去!” 林卉觉得不大可能,“他一个男生,教我们一群女生,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不信明天等着瞧!” 次日上午做操时,校长说县里想从初中生里挑一些好苗子培养,这回要组建男文艺队。没错,要招二十八名男生! 林卉迎着阳光,看着二楼的校长讲话,很快,一位穿着军装的小伙子也站在了校长身旁。 校长给大家介绍,“这位军人叫沈嘉言,和黄老师一样,也是县文工团里的。今后由他来担任男文艺队的老师,虽然他还未满十七岁,但已经是文工团里的佼佼者了。” 初一(3)班的曾梅梅听说沈嘉言竟然是男文艺队的老师,而不是女文艺队的老师,忍不住“唉”的一声。 沈星洋眯着眼看着二楼的哥哥,吐槽道:“哥也真是,在文工团待得好好的,怎么想到跑镇里的中学当什么文艺老师,脑子被驴踢了吧。” 他哥站在二楼瞧着下面一排排整齐的学生,没什么表情。 他并不太乐意来这里,可是领导有意要他锻炼锻炼,他不敢抗命。最近他多次顶撞领导,还有几位队友告他的状,说他不合群且目中无人。 其实领导有意栽培他,他才十六岁,要是不好好磨磨性子,将来想提干难着呢。他虽然才艺了得,会唱歌会演小品,但与人处世不太圆滑,容易得罪人。 比如,站队时,他后面的人说:“沈嘉言,你怎么又长高了,挡着我了知不知道!” 结果沈嘉言冷脸道:“你矮你矬怪我咯?” 气得人家憋一口血。 团长来检查,听他唱歌很不错,接连让他唱了两首歌。当团长让他唱第三首时,他不肯唱了。 不唱了就不唱了呗,他还有话要说。 “团长,机器工作时间长了也会坏的,何况人的嗓子,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团长咳了咳,“嗯嗯,年轻人没说错,得保护好自己的嗓子。” 就这样,他的连长让他下来锻炼锻炼。 沈嘉言似乎也悟到了什么,毕竟不合群得那么明显。不过他觉得自己还年轻,可以由着自己性子过,等往后成年了,如果大家都嫌他说话不好听,那他就不说话了呗。 晚上,他们一家四口正在吃晚饭。 沈嘉言见弟弟现在不去学校食堂吃了,还以为他学乖了。 可沈星洋才放下碗,便拉着他妈的袖子说:“妈,哥在中学当文艺队老师,我想进他竟然不让,妈,你说说哥吧!” 沈嘉言起身给了背影,“想在我这儿走后门,没门儿!” 他们的妈妈叶荷香夹着菜,吃着饭,头都不抬一下,低头边吃边说:“星洋,妈觉得你哥说得没错,没门儿!” 沈星洋腾地一下站起来,“妈,你也太偏心了,送哥进文工团,我只不过想进我们学校的文艺队你都不让!” 他妈妈叶荷香哼了一声,“你哥唱歌好听,你唱句歌跟鬼叫似的,能一样?再说了,你哥进文工团是他自己努力考上的,可没走后门。” 沈星洋只好去扯他爸的袖子。 他爸爸沈爱国是个会做生意的人,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学到他的本事。 “星洋,听爸的,别学什么文艺,那条路你哥走过了你就不要走重复的路嘛。你乖乖在家,初中毕业后就跟爸学做生意,将来挣大钱。” 沈星洋甩脸子,“我才不要学做生意。” “怎么儿子,你不想挣大钱?穷的话可是连老婆都娶不上的。”沈爱国笑道,“钱越多娶的老婆越好看,懂不?” 沈星洋笑了,看了一眼他妈妈肉嘟嘟的脸,表情颇微妙,“我妈……年轻时漂亮不?” 他爸想都没想就说:“娶你妈那会儿我不是还没做生意嘛!” 顿时就见他老婆叶荷香将筷子往桌上一摔,“咋的,后悔了?嫌老娘丑了?” 沈爱国自知说错了话,忙打一下自己的嘴,“哟,瞧我这张臭嘴,你长得多福相啊,要不是你旺夫,我哪能开起来这么多店,这全都是托你的福!” 叶荷香这才笑开了颜,“哼,本来就是,你亏得娶了我才聚财!” 叶荷香脸虽长得不美,但身材极好,个高窈窕,哪怕现在发了福,也只是脸圆了,身材仍然好。这不,前段时间还做了身旗袍来穿,可把整条街的女人都羡慕得红了眼。 沈爱国个头不高,比他老婆还矮那么两公分,但他脸年轻时脸极俊,现在快四十岁的人了,脸上也只有几条不明显的细纹。 他们的两个儿子结合了他们夫妻的优点,都长得个高腿长,五官立体分明,帅气得很。 就连沈星洋的性子,都是随了他们夫妻,爱说话,爱逗乐,当然也骄傲,会因为自己家比别人家有钱而沾沾自喜。 唯独大儿子沈嘉言这又倔又冷的性子叫他们头疼,真不知他是随了谁。不过他会唱歌倒是随了他爸。 可不,这会子沈嘉言已经躲进自己屋了,懒得听爸妈和弟弟在那儿扯什么做生意挣大钱或娶什么好看的老婆。 家里前两年就买了电视,他也不太看,就喜欢关进自己屋里看书,有时打开录音机听听课。 就因为他性子比较冷,不太喜欢与他人交流,他爸妈也很少管他,反正他自己做啥事都有主意。 管不了老大,夫妻俩就管着老小,可事实表明,老小他们也管不下来。实在被惹急了,沈爱国就拿皮带抽几下,也就能管个几天。 ☆、19.第 19 章 接下来各班开始从男生中选文艺队员。 沈星洋十分积极,但因唱歌五音不全,跳舞更是一个姿势都摆不出来,最终没被选上。 一个星期后,男生的文艺室已经打扫出来并配上了大镜子,可以开始上课了。 女生们休息之时跑过去透着门缝往里瞧,却见男生们在大汗淋漓地做俯卧撑,做完俯卧撑又练擒拿拳。 林卉瞧着挺好笑,心想沈嘉言这是把男生当新兵来拉练了吧。 两次课下来,男生们叫苦连天。女生们却欢着呢,就喜欢在休息时透着门缝看沈嘉言颀长的身材和俊逸的脸庞,以及他不爱说话的那种冰冷表情。 但第三次课时,沈嘉言发现女生们从门缝里偷看,第四次课他便换了个方向,背对着门。 女生看不到他的脸了就没再来看门,结果调转过来,男生们一休息便来偷看女生怎么上课。 不过才偷看一次,沈嘉言就再也不让男生们中途休息了,一口气上一个半小时,然后直接下课,把男生们一个个累得腿软。 眼见着还有二十多天就要放寒假了,黄芸芸老师来找许嘉言。 “沈老师,学生们一放寒假咱们就得回部队汇报工作,估计还得带着学生去表演几个节目才算完成任务,咱们排几个好节目吧,否则领导怪咱们能力不行,甚至以为咱们在下面净瞎玩没好好教呢。” 沈嘉言眉头一抬,“怎么会,元旦晚会你带队表演的那几个节目很受领导青睐……” 才说一半,他忽然意识到,黄芸芸估计是想提干了。 他们文工团的人,如果表现很好,自己能力又强,十八岁时就可以开始提干了。但黄芸芸十八时正好生病请了一个月的假耽误了,后来被几个连队干部追求她全都拒绝了,得罪了人,也一直没有机会提干。 如今她二十二岁了,如果还没提干当上排长,估计以后就很难有机会,只能在部队默默待个三五年直接退役。搞文艺的就这样,如果没快速提干,又没优秀到被电视台请去唱歌跳舞,都得早早退役。 沈嘉言觉得应该帮黄芸芸一把。 “黄老师,我同意。咱俩合作,排几个好节目,汇报工作最好能评个优。” 黄芸芸和煦微笑,感激道:“谢谢。” 两人一商量,决定排三个节目,节目在精不在多嘛。 第一个是男女分四个声部的混声合唱,如果唱好了能体现老师教学能力和技巧;第二个则是男女混合舞蹈,体现训练的功底;第三个是军歌联唱,就是挑几首好听的军歌,再挑几位嗓子好的男女生来联唱,每首歌只需唱几句,联起来唱也挺有意思的。 林卉一听说要排三个节目,而且每个节目她都要参加,有些焦虑。 她来找黄芸芸,脸蛋有些干红,说:“黄老师,快要期末考试了,我担心过多排练影响学习,我可不可以……” 黄芸芸觉得她凭现有的成绩不应该有所担心,但她知道不能强人所难,如果真的耽误林卉学习,那她这个当老师的心里也不会好受。 “这样吧,大合唱你就别参加了,男女生总共有五十六人,我们挑出三十人来唱就行。另外,军歌联唱你只需练自己唱的那六句,不必来这里排练,到时候来这里彩排一次就行。” 林卉的脸上顿时笑容绽放,这样她只需来排练一个舞蹈,联唱时该她唱的那六句她早就会唱了,每天自个儿休息时练几遍就行。 “谢谢黄老师。”她笑着跑开了。 黄芸芸看着林卉的背影,然后扭过头来跟沈嘉言说:“这个林卉真的是个好苗子,团长看了元旦晚会就说要招她进文工团。可她自己只想好好读书考个学捧上铁饭碗,如果她不肯进文工团,团里也不可能强招她,真是可惜了。” 沈嘉言眉头微皱,“考个学捧铁饭碗?” 黄芸芸点头,“对呀,农村来的姑娘,想法比较简单。” 沈嘉言嘴角微翘,“你告诉她进了文工团可以领津贴试试看。” “嗯?”黄芸芸怔了一下,瞬间又反应了过来,“对啊,咱们的津贴不比人家正经铁饭碗的工资低多少,如果提了干,那就不是铁饭碗而是金饭碗银饭碗了。” “如果能被电视台约邀唱几首歌,还有可能出名呢。”沈嘉言接话道。 黄芸芸突然好奇起来,”沈老师,我弟弟和你一般大,我感觉他还是个稚气的孩子呢,你倒是挺老沉的。“ 沈嘉言红了脸,他老沉么?好吧,他天生不是个活泼开朗的人。 他回之一笑,便走了。 接下来林卉像往常一样,星期一和星期五两个晚上来排练舞蹈,其他时间一概学习,不像其他文艺生每个星期得上四次文艺课。 曾梅梅得知每个星期能上四次文艺课,而且每次都能见到沈嘉言,简直兴奋得有些过了头,根本不在乎期末考试的事。 第一次排练舞蹈时,首先要站好队,练走位。 黄老师安排林卉当主舞,站在最中心的位置。沈嘉言却走过来,将林卉拉到最后一排去。 林卉看向黄老师,黄老师并没有说什么。 林卉站在最后,看着前面一个个人头,颇不乐意,心想这个沈嘉言大概是很讨厌她吧。 可她做了什么让他讨厌的事?莫非就是因为他弟弟对她过于关照了,他看不过去,公报私仇? 可林卉觉得沈嘉言不像是那种计较的人。 至于原因,谁知道呢,站后面就站后面吧。 第16节 结果是,曾梅梅站在了最前面且中心的位置,可把曾梅梅欢喜得不行。 一下课,曾梅梅就跑过来拉着林卉说:“刺激吧,沈嘉言也教咱们舞蹈!” 林卉蔫蔫地说:“你见他教咱们舞蹈了?明明一直是黄老师在教,他就笔直站那儿看,像块木头。” “还不是才刚开始嘛,你怎么知道后面他不会教?”曾梅梅抑制着心里的激动,“你不会是他没让你当主舞,你生气了?” 林卉倔强地说:“他只是让我站后面去,又没说不让我当主舞了。” 曾梅梅哑然看着林卉,都站后面去了当然不会是主舞了,林卉这是在赌气说话吧。 “你别这样嘛,我去给你买颗糖吃。”曾梅梅说着果然去商店买颗糖来补偿林卉。 林卉还真笑眯眯地吃上了。 之前曾梅梅问她借了三块钱,第二个星期就还上了,两个人上文艺课又时常站在一起,彼此十分熟悉了。林卉的最好朋友除了林芳茹就是曾梅梅,所以两人说话直来直去,没事开个玩笑,不会真生气的。 半个月后,舞蹈排练好了,开始彩排联唱。 黄老师让林卉最后唱,说是压轴,结果沈嘉言提议林卉第一个唱。 林卉当场气得朝沈嘉言翻白眼,谁不知道第一个唱容易紧张压力大,哪有最后唱好,既压轴又让人记忆深刻。 黄老师和沈嘉言小声商量了一阵,最后不知怎么商量的,反正黄老师点头同意了,林卉第一个唱! 林卉觉得有必要问一问沈嘉言,她到底哪里惹了他,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一天下午放学时,沈星洋趁林卉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机会,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林卉抬手一瞧,一个非常好看的贝壳,“这是什么?” “擦脸的,你不认识?我家店里每天都有好些人买这个呢。瞧你脸干的,都快脱皮了。”沈星洋说话时一直盯着林卉干红的脸。 林卉用左手捂住脸,却把右手上的雪花膏贝壳往沈星洋口袋里一塞,“我不要!以后你最好别理我!” 林卉说完就走,沈星洋追上来扯着她那破棉袄问:“你到底怎么了,这是为啥?” 林卉准备说他哥的事,欲言又止。 沈星洋急道:“啊呀,有什么事你就说嘛,是不是谁说闲话了,你告诉我,我揍他去!” “问你哥吧!”林卉抠掉沈星洋抓她棉袄的手,跑了。 沈星洋赶紧回家,他哥正在听磁带呢。 沈星洋走过去一声不吭就按停了录音机。 沈嘉言瞪他,“又皮痒了?” 沈星洋气哼哼地说:“林卉不理我了,你对她说了什么?” 他哥眉头直皱,“我跟她能说什么?说个屁!” “好啊,你对她凶来着是不是?” 他哥无语,走过来开录音机。 沈星洋急了,跺脚道:“你能不能对她态度好点,好好说话,她都不理我了,哥!” 他哥被吵烦了,“我压根没跟她说过话,她不理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星洋还要说什么,他哥直接拎着他衣领,轻松将他拎到房门外,然后把门一关,还反锁。 沈星洋气得直踢门。 他哥坐下来继续听歌,忽然想到什么,哦,那个林卉啊,就因为没让她当主舞又让她在联唱时第一个唱,她就生气了?闹脾气了? 幼稚!娇气!无理取闹! 转而他就忘了这事,一心一意听着歌。 ☆、20.第 20 章 林卉为期末考试准备得很充分,考试结果没让她失望,各科都是第一,总分自然也是全年级第一。 一时间,全校都传遍了这位才貌双全的女学霸。 林卉对成绩很满意,便放松了心情与文艺队做彩排。林芳茹却轻松不起来,这回不仅数学没考好,语文和英语也没达到八十分以上。 最近林卉为准备期末考试比较忙,所以给林芳茹辅导的时间比之前少了许多,而且考试时桌子都是拉开的,林芳茹也没法抄袭林卉的。 “回家怕是要挨骂了。”林芳茹抹着眼泪又说,“我爹妈前段时间见我成绩有所提升特别高兴,还说年前要买电视,这回成绩下降了,不知家里还买不买电视。” 林卉见她没考好,心里也颇不好受,“寒假我多花些时间教教你,下学期指不定就追上来了。家里电视该买还是会买的,你放心好了,难道会因为你成绩下降连好日子都不想过了?” 林芳茹抿着嘴,微微点头。心里在想,每回靠林卉辅导或抄她的也不是长久办法,可自己为啥怎么努力都学不好呢? 平时自己并不觉得比林卉笨呀,可一到学习这脑子就是转不开,林芳茹坐那儿默默捶两下自己的脑袋。再看到林卉高兴地去彩排,而她得收拾东西回家,心里真不是滋味。 林卉正在彩排舞蹈,因为站在最后,她便没有尽全力。 没想到被眼尖的沈嘉言发现了。 他指着后面,严肃地说:“你,认真点!” 引得前面的人纷纷扭头往后看,林卉红了脸,其实她平时一直特别认真。刚才实在是觉得自己站最后,使没使劲跳并不会被看见,毕竟是彩排嘛,又不是现场表演。如果是现场表演,她一定会尽全力的。 林卉赶紧调整成最端正的姿态,心里却在骂沈嘉言:他丫的,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彩排到联唱时,林卉是第一个唱。 “夜半三更呦盼天明,寒冬腊月呦盼春风,若要盼得呦红军来,岭……” “停!”沈嘉言一脸的挑剔。 林卉火大,但并不理会许嘉言,而是看着黄芸芸。 “黄老师,我唱错了吗?” 黄芸芸摇头,“没有啊。” 黄芸芸也颇不解地看着沈嘉言,“你发现了什么问题?” 沈嘉言点头,“问题还挺多。首先,她站姿不太好,两腿紧靠,还绷得直直的,唱歌又没让你立正。” 说到这儿,黄芸芸忍不住笑了,林卉这姿势确实太像立正了。 林卉本能地放松身体,稍稍移开双腿。 沈嘉言接着说:“其次,她唱歌时没有一个手势,没有一个动作,站那儿跟木头似的,哪怕唱得再好,也不是完美的节目。” 林卉灰了脸,心想你才是木头呢,你从头到尾都是木头! “第三,她没有表情,脸上太僵了,唱歌应该带有感情,表情应该很丰富才对。” 林卉忍不住斜了沈嘉言一眼,谁脸僵了,你才脸僵! 黄芸芸却十分佩服地看着许嘉言,在她看来,林卉唱歌毫无瑕疵,每一句都唱得那么动听,是她自己远远不及的。没想到沈嘉言才听林卉唱几句,便挑出三个毛病来。 “沈老师,我发现你对这方面特别懂,你来调、教一下林卉吧。” 沈嘉言见林卉站姿已经好了很多,便说:“你要面带微笑。” 林卉便咧嘴一笑。 沈嘉言皱眉,“你平时是这样微笑的。” 他这一说,惹得其他队员哄笑起来。 林卉咬了咬唇,“我不会微笑。沈老师,你演示一下呗。” 沈嘉言呆了呆,目光冷冽地扫了林卉一眼,简直是实力演示了一下什么叫面瘫。嗯,微笑?似乎他也不会。 他想了想,转身看向黄芸芸。 “黄老师,你来演示一下吧。” 黄芸芸倒乐了,“林卉,你平时不是挺喜欢笑么,怎么连微笑都不会了?” 林卉想说,看着眼前的沈嘉言,她还真笑不出来,他这真是跟她处处作对啊。 “来,林卉,你看我,嘴角微微上翘,露六颗牙齿,眼含笑意。”黄芸芸笑得十分好看。 林卉哪里不会呀,看着黄芸芸演示怎么微笑,她想不笑都难。 林卉本就是个清丽的小美人,这一笑起来,特别清纯迷人。 沈嘉言却只是扫一眼,“嗯,差不多了。” 然后沈嘉言和黄芸芸一起教林卉怎么做动作怎么摆手势。 林卉挥手时动作僵硬了一些,沈嘉言毫不留情地说:“你这是在擦窗户吗?” 林卉气懵了,仰头直言道:“对呀,我在家擦惯了。” 黄芸芸将林卉拉到一旁,小声问道:“林卉,你怎么了,对沈老师有意见呀?” 林卉委屈地点头,“他总是针对我,自从开始排节目,他就处处看我不惯,挑我毛病。黄老师,我哪里得罪他了吗?” 黄芸芸听着蹊跷,“怎么会,你和他平时又没有交流,怎么得罪他?他这是在用心教你,遇到这么愿意教你的老师可是个机会,你态度要好点,认真学。” 林卉疑惑地说:“可是……你安排我当主舞,他却把我拉到最后去,你让我最后唱压轴,他却让我第一个唱。” 黄芸芸笑了,“让你站后头,是因为你个头最高,站前面把后面三个人全挡住了。再说,舞一旦跳起来,你也有几次转到两旁的机会。曾梅梅个子适中,跳舞也并不比你差,沈老师觉得安排她当主舞更合适一些。至于联唱让你第一个上场,是觉得你发挥最稳,而且汇报工作时领导未必会把联唱所有歌曲认真听完。你唱歌最拿手,留到最后如果没被领导听到,岂不是亏了?” 林卉脸色绯红,“哦,原来是这样啊。”既然黄老师这么解释,她权当沈嘉言确实没有私心吧。 结果她们俩刚到队伍这边来,沈嘉言又挑出林卉一个毛病。 “脸干成这样,都脱皮了,怎么化妆都不会好看吧。” 林卉这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质疑容貌,有点无地自容,她偷偷剜了沈嘉言一眼。呵呵,是,就你帅,就你一脸滋润,擦了好几瓶雪花膏吧,变态! 本来怀着高兴的心情来彩排,结果气个半死回到宿舍。 大家都放假了,宿舍里只有她一人,她坐着也无聊,便打算出校门去买雪花膏,正好遇见隔壁宿舍的曾梅梅也要出门去买雪花膏。 “咱们去沈星洋家开的店里买吧。” 林卉摇头,“不,去前面十字路口买。” “干嘛多走那么些路?沈星洋是你班长,你照顾他家生意也是应该的。” 第17节 林卉笑了起来,“咱们买几毛钱的雪花膏就叫照顾他家生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去看沈老师对不对?这才刚下课呢,一个半小时的课你还没看够?” 曾梅梅脸色有些羞红,“哪有,你瞎说什么呢,我……,沈老师!” 只见曾梅梅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沈老师,你还买菜呀?” 林卉慢慢地跟过来,见沈嘉言拎着个菜篮子,里面有青菜,还有一条鱼。只不过他这走路都笔直笔直的形象,手里却拎个菜篮子,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搭。 沈嘉言没搭理曾梅梅,只是微微点个头就走了。 曾梅梅却死跟着他,“沈老师,你不会还要做饭吧?” 跟了几步,已经跟到了他家的店门口,沈星洋正坐在那儿唆糖吃呢。 “哥,今晚吃啥?咦,林卉,曾梅梅,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路过,路过。”林卉拉着曾梅梅走。 曾梅梅却说:“咱们不是要买擦脸的么,正好这里有嘛。” 林卉好气,这友谊小船看来得翻呀,她之前咋就没瞧出曾梅梅是个重色轻友的。 既然曾梅梅说要在这里买,她哪好意思再去别家买呀。 沈星洋暗想,之前送你雪花膏你不要,现在还是得买吧。 沈星洋快速找出两瓶雪花糕递给她们,“来,送给你们,不要钱。” 曾梅梅吃惊,“哇,沈星洋,你好大方啊。” 不过说归说,她还是非要把钱塞给沈星洋。林卉看见沈星洋手边有一个放钱的盒子,便把钱投了进去。 “看你们,跟我也太客气了吧。”沈星洋也不喜欢拉拉扯扯,钱给了就给了吧,他想用更热情的方式招待她们。 “我爸妈出去进货了,今晚我哥做饭,你们也留下来一起吃吧,我哥做的鱼可好吃了。” 沈星洋说着就拉她们进去,林卉哪里肯,可沈星洋劲大,一手一个,硬扯着她们俩进屋。 沈嘉言在水池旁默默洗菜,他弟嚷道:“哥,多煮些米,我两位同学也在这儿吃。” 林卉哪好意思在这儿吃,“我……我不在这儿吃,梅梅,咱们走吧。” 本来曾梅梅是不好意思在这儿吃的,但是见沈嘉言在那儿洗菜,她便走不动路了。 她没理会林卉,直接跑过来,“沈老师,我来帮你洗菜吧,我还会杀鱼。瞧你衣服干净的,不适合干这个,我来我来!” 曾梅梅嘴里说着,手里已经动起来了,只见她卷起袖子,将沈嘉言拉到一旁坐下,她便在水池旁忙着。 又是洗青菜又是杀鱼的,那动作十分利索,她从小在家干农活,这些对她丝毫不在话下。 林卉站那儿有些尴尬,只好过来帮忙剪辣椒。 沈星洋却抢过她手里的剪刀,“我来,小心辣着你眼睛。” “哥,你去把店门关了吧,天都黑了。” 沈嘉言瞧弟弟那架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小子,情商倒不低。 沈嘉言关好店门再过来时,见林卉蹲在那儿生煤炉子,看起来也是个会干活的姑娘。 “好了,你们都到前面去看电视吧,我来炒菜。” 沈嘉言把弟弟和两位姑娘赶去看电视,他做菜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盯着。 ☆、21.第 21 章 来到前面堂屋,林卉真正体会到,穷人和有钱人的区别。 沈家已经坐上沙发了,她家却是连几个凳子都摇摇晃晃的。 沈家茶几上还摆着零食盘和果盘,而她一年到头难得吃一次买的水果,一般都是上山摘野果子吃。 沈家电视是十四寸的,而她家连十寸的都买不起。 林卉和曾梅梅坐在软适的沙发上,都有些拘谨。沈星洋一会儿在电视那儿调她们喜欢看的电视,一会儿往她们俩手上抓瓜子,一会儿倒茶的,一会儿帮着削梨,热情有些过了头。 林卉没话找话,“班长,你爸妈去哪儿进货呀,只留你们哥俩在家吗?” 沈星洋把削好的梨塞到林卉的手里,说:“不远,就在省城进货,明天上午就回来了。我爸妈经常留我们哥俩在家,我和我哥都这么大了,有啥好担心的。” 林卉暗想,要不是有他哥管着,他爸妈对这个小儿子怕是不放心吧,否则他能把店里东西全送光喽。 曾梅梅坐那儿边吃边感叹道:“你家真好,啥都有。” 沈星洋听着心里挺乐呵,自家有钱他脸上也有光嘛。 “也……也就比农村好一些吧。”沈星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林卉一直认真地看电视,他就闭嘴不说话了,怕打扰到她。 曾梅梅沉静不下来,左看看右看看,这儿摸摸那儿摸摸,然后又溜到后面厨房想看沈嘉言做菜。 恰巧这会子沈嘉言在盛鱼,四道菜已经做好了,曾梅梅赶紧过来帮忙把菜端到饭桌上。 一盘酥鱼,一盘青菜,一盘辣椒炒鸡蛋,还有一大碗三鲜汤。曾梅梅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沈老师,你好厉害啊,菜相这么好看,肯定也很好吃!” 沈嘉言拿毛巾擦擦手,说:“叫他们俩来吃饭。” 曾梅梅起身来门口喊道:“快来吃饭呀,有好多好菜!” 沈星洋一跑来先帮林卉盛了饭,然后给他自己盛饭。曾梅梅只好自己盛,她坐下来时,见沈星洋拼命往林卉碗里夹菜。 她再瞧瞧沈嘉言,沈嘉言默默吃自己的。 曾梅梅夹一块鱼放进嘴里,夸张地说:“哇,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简直是世间一等美味!” 林卉尝了尝,确实觉得很不错,但没曾梅梅说得那么夸张吧。 不过看着桌上这四样菜,足以看出沈嘉言经常做饭,而且手艺了得。本以为他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好的厨艺,林卉忍不住多瞧了他两眼。 沈星洋边吃边说:“我哥做的菜比我妈做的还要好吃,你们俩也算是有口福了。” 沈嘉言瞪沈星洋一眼,“明早你起来煮鸡蛋面条。” “啊?哦。”沈星洋鼓着腮帮子。 沈嘉言吃完一碗就回他自个儿屋里去了,翻起一本书来看。 沈星洋硬是给林卉盛了两碗饭,曾梅梅吃一碗不够自己再去盛了一碗,以至于吃了许久才放下碗。 吃完饭,要不是林卉拉着曾梅梅,曾梅梅还想去敲沈嘉言的门,问他在屋里干什么。 林卉拉着曾梅梅刚出门,身后想起清冷的声音。 “林卉,半个小时后电视会重播一个晚会,你跟着学学唱歌的手势与表情吧。” 林卉还没来得及回答,曾梅梅高兴地应道:“好啊好啊。” 曾梅梅直接将林卉拉进了屋,再次坐下来。 不过沈嘉言是不会陪她们看电视的,全程都是沈星洋陪伴。 “林卉,如果你有进文工团的机会,你去不去?”沈星洋问。 林卉想都没想便摇头,“不去。我要考中专或师范,我爹说了,考上了学这辈子都不用下地,也不用愁吃穿。” 沈星洋笑道:“就是嘛,文工团一点儿都不好,你瞧我哥,在部队里被管呆了,跟木头似的。” 沈星洋没问曾梅梅,曾梅梅却对文工团十分向往,因为去那里以后就可以经常看到沈嘉言呀。 看完了电视,林卉确实学了点东西,要回家时,沈嘉言又出来了,他准备让他弟送两位女孩回学校,路黑他担心出事。 “星洋,你送送……”他话还没说呢,沈星洋已经拿上手电筒,带着她们俩出门了。 呵,还真是多此一举,他转身进了屋。 一天后,林卉和曾梅梅以及其他文艺队员们被黄芸芸带到文工团去汇报工作。 首先是文字汇报,就是递上一份几千字的工作总结,然后才是节目汇报。 领导有十几位,团长没来,来的是副政委和三个营的营长以及几位连长、指导员。 来汇报工作的有好几个人,但只有黄芸芸一个是女孩。 领导们见汇报的人多,怕表演时间太长,看得累,就让黄芸芸这唯一的女孩先上。 黄芸芸首先自己来了个独唱,再来了个独舞,领导们纷纷点头,之后才是让文艺队员们上。 一来就是个混声合唱,领导们看得精神振奋,之后的舞蹈领导们没啥反应。 当林卉作为联唱的第一位上场时,大家首先被她的相貌所吸引,感觉很面熟,然后听她一开口,大家立马想起来了。 她不就是元旦晚会上那个唱歌唱得最好的女孩嘛。 她只唱六句,紧接着第二个人唱,直到六个人唱完,领导们心里似乎只记得林卉,后面压根没认真去听。 “你叫林卉是吧?”副政委和蔼地问。 林卉有些紧张,点点头。 “连县长都表扬过你呢,团长说今年暑假要招人,首先得把你招进来,八月底你就来文工团报道吧,不需任何考试。” 林卉惊讶地看着副政委,“我……” 黄芸芸知道她又要说不想进文工团只想考学的事,赶紧将她拉向一旁,向领导们鞠躬,然后让另一位汇报的人上台。 领导们低下头,都拿笔在黄芸芸的测评上写了个“优”。 来到场外,曾梅梅问:“黄老师,沈老师怎么没来?” “他一早就来了,去找他的战友了。他才下去一个多月,不需汇报工作,而且他也没到提干的年纪。”黄芸芸知道今天的表现令领导们满意,高兴地说,“谢谢你们,我这就带你们去面馆吃饭!” 林卉可是头一回进面馆,当一碗热腾腾的油泼面端上来时,她还真等不及吃了起来。 曾梅梅却坐在对面羡慕地看着她,“林卉,八月底就能来文工团了,高不高兴?” 林卉摇头,这时黄芸芸端着面坐了过来。 “林卉,一进文工团就能拿津贴,如果干得好,过几年就能提干,当干部了那就是端着金饭碗银饭碗了,可比你说的铁饭碗要好得多。” 林卉眼里闪着光,“所有人都能提干吗?” 黄芸芸怔了怔,“那倒不是,十比一吧。” 第18节 林卉眼里的光又黯淡了,“才十比一呀。那什么是津贴呀?” “津贴就相当于工资……” 林卉一惊,“一进文工团就能拿工资呀,我还以为津贴就是发几块肥皂几条毛巾呢。” 可是想到十个人里只有一人提干,她还是有些失望。 “黄老师,如果没提干,二十几岁就得回家,那我岂不是还要种地,我……我还是不去了。” 黄芸芸摸摸林卉的头,“你呀,好像真的好怕下地干农活。其实退役了也分配工作的,一般女孩子会分到国营或公家旅馆当服务员,都是正式工作,虽然比不上大学生分配的工作,但比中专或师范差不了太多吧。” 黄芸芸见林卉在犹豫,又说:“就看你喜欢不喜欢唱歌跳舞了,喜欢的话就拼一拼;不喜欢的话你就放弃,以你的成绩,考个好中专或师范,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林卉实话实说:“黄老师,我喜欢唱歌,也喜欢跳舞。” “相对于学习,你更喜欢哪个?” 林卉想也没想便说:“当然更喜欢唱歌跳舞,学习谈不上多喜欢,但为了考学我愿意吃苦。黄老师,文工团真的好么,你有希望提干吗?” 黄芸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次应该差不多了吧。” 曾梅梅吃着面条说:“林卉,你就去吧,别人还没这个机会呢,你还挑三捡四的。” 黄芸芸想起沈嘉言的话,说:“要是你表现好,被电视台选去表演节目,你还有可能成为名人哦。” 林卉眼里又升起希冀,“好,等我爹回家,我问问他。” ☆、22.第 22 章 林卉回到家, 见弟弟小峰竟然会满地跑了。 她许久没回家,小峰压根不记得她了, 哪里肯要她抱,挣脱着下来,然后赶紧钻张秀丽怀里去了。 如今已是腊月中旬,离过年还有十几天, 林卉觉得张秀丽可能想回娘家了, 带孩子带这么久谁都会觉得疲惫。 当林卉叫张秀丽回娘家休息时,张秀丽却一边忙着做饭一边说:“我哪里走得开, 快要过年了, 你家里还啥都没准备, 你和小峰连新棉袄都没有。现在你回来了,你带带小峰,我把你和小峰的棉袄缝出来, 再把糖块和豆腐做出来,等你爹回来了我再回娘家吧。” 林卉眼睛有些热,“好,谢谢张阿姨。” “哟,卉子读多了书, 是越来越懂礼了, 跟我还说谢谢。你等着哈, 我给你包饺子吃。” 十天后, 林成庆回来了, 给孩子带回来一些吃的, 有糖有水果,可把小峰和林峰稀罕死了。 林成庆还把一筒茶叶塞到张秀丽手里。 “小峰让你操心了,我也不懂得什么礼,更不会买东西,只知道过年家家备茶,所以就买了茶叶。过了正月十五你可一定要来,我家……离……离不开你。” 林成庆说完还把工钱给张秀丽结了。 张秀丽笑着点头,接了钱,为了给林卉和小峰做棉袄,她自己添了钱的事她一字不提。 待张秀丽走后,林卉突然窜到她爹身旁,小声说:“爹,张阿姨这么好,要不你们俩一起过吧。” 林成庆顿时脸色通红,“瞎说什么,我哪配得上你张阿姨,以后不许说这种浑话!” “哦。”林卉被她爹凶得没敢再提一字。 这个年过得很冷清,家里没个女主人就是这样。因为亲戚少,正月请了几次客便没啥事了。 林成庆除了带小峰就是去田地间瞧瞧,林卉做做饭、洗洗衣服,另外就是读书,每天还花一个多小时给林芳茹辅导。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 林卉和她爹、小峰三人吃了元宵饭就坐在门口看圆圆的月亮,林卉想起进文工团的事,就问他爹的意见。 林成庆听说女儿可以进文工团,激动地茶杯都有些端不住了。 “当然去,去文工团!当兵多好,特别是女孩子当兵更好!无论是普通兵还是文艺兵,那都是为国家做贡献哩!” “爹,黄老师说,如果二十五六岁都没提干就会退役,会分到国营当什么售货员或饭店当服务员。” “无论当什么员,那也是铁饭碗,关键是当兵那是为国家做贡献,那是多么光荣的事!卉子,你真是咱家的骄傲啊,咱家多少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没想到我的女娃还能当上国家军人……” 林成庆感慨得要流泪了。 林卉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她爹这么激动这么高兴。她想,无论前途如何,她都要去,因为这在她爹的心里,是无比荣光的。 开学后,林卉更加努力跟黄老师学跳舞了,唱歌方面黄老师说她还不如林卉呢,所以没敢教林卉,只是在教室经常开录音机让林卉跟着里面学。 学了几个月,林卉的舞蹈明显超过曾梅梅了,唱歌方面也掌握了更多的技巧。文艺队再排节目,林卉又成了主舞。至于唱歌,无论男文艺队,还是女文艺队,乃至黄老师,无人及她。 只有沈嘉言的歌声能与她媲美,但沈嘉言属于低音炮,而林卉喜欢中音,平时所唱的歌不一样,所以不好比。 可能是投入更多时间在文艺方面,学习没以前那么刻苦了,成绩仍然排第一,但考满分的次数没以前那么多了。 不过林卉现在没那么在意,毕竟她现在只想进文工团。 林卉暑假过后就要去文工团的事全校都知道了,林芳茹自知道这事之后没再让林卉帮她辅导,说是怕耽误林卉练舞。 两人虽然仍像以前那样同进同出,但彼此的心没以前靠得那么近了,林卉明显感觉到。 林卉朋友本来就不多,她不想和林芳茹疏远,何况两人还是堂姐妹。 “芳茹,下学期我去了文工团会给你写信的,你可要给我回信哦,咱俩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那当然,除非你瞧不起我,不给我写信了。”林芳茹羡慕地看着林卉,然后攥着林卉的手,好似生怕林卉这就要走。 “怎么会,瞧你净瞎说。” 最近沈星洋一直蔫蔫的,自从得知林卉要进文工团,他就再也笑不起来。 “林卉,你能不去文工团吗?”一天中午,沈星洋拦住林卉问。 林卉摇头,“不能,我爹说当兵是很光荣的事,那是为国家做贡献。” 沈星洋咬紧着嘴,他也想为国家做贡献,可没人要他呀。 “那你以后给我写信吧,我也给你写信,如果你回家探亲,就来我家玩,怎么样?” 林卉想了想,说:“那时候再看吧,部队估计不允许女生和男生通信呢。” “啊?不可能吧,我回去问问我哥。“ 沈星洋还真一回家就问他哥这件事,他哥不想见他小小年纪为“情”所累,就故意说:“林卉说得没错啊,部队里当然不允许女生和男生通信了。” 沈星洋趴桌上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第二天中午,陈兰来沈星洋座位旁边玩,故意向同学们透露她下个学期要去县城读书的事。她爹蒋老四的佳人歌舞厅生意不错,花些钱托关系,终于可以让她去县二中读书了。 同学们颇羡慕地看着她,当然更羡慕的是林卉,因为她可以进文工团。 结果陈兰撇嘴道:“进文工团有什么好了不起的,何美华也能进。去文工团就是当兵,累死累活有什么好的,真以为个个都能提干呢。” 这下同学们又多羡慕一个人了,原来何美华也可以进文工团呀。 陈兰见沈星洋闷闷不乐,推他的胳膊说:“你家在县里不是也有店吗,那你爸妈在县里肯定有熟人,让他们托关系送你去县二中读呗,我下学期就是要去县二中。” 沈星洋暗想,在县里读书,说不定有机会能去文工团看林卉。 放学他一回家就缠着爸妈,说下学期无论如何要去县里读书,然后就找一堆向阳中学不好的理由,老师打人啊,老师水平不高啊,学习成绩不好就是因为学校和老师不好等等。 仿佛他换了别的学校,他准能考第一似的。 他的爸妈还真听进去了,反正家里不缺钱,县里确实能找上关系,便点头了。 沈星洋立马来班上宣扬,说他下学期也能去县城读了,可能也是县二中。陈兰听了后特别高兴,心里期待着能和他同班。 最近林卉心情好,沈星洋跟着高兴,陈兰的心已经飞到县二中去了,何美华的心则飞去文工团了,因为她爸承诺过,无论如何都会让她进文工团。 唯有林芳茹一直郁郁寡欢,她成绩一落千丈,除了语文,其他几门课全都不及格,连陈兰都比不上了。陈兰虽然数学不太好,但其他几门课还都在八十分以上的。 林芳茹见自己连陈兰都比不上,心里本来就难受,现在个个都要去县里,不是读书就是进文工团,而她,连向阳中学都快读不下去了,这分数没法向爹妈交待啊。 林卉鼓励她,“芳茹,成绩不好也不打紧,以后你出去找活干,或者学别人做买卖,也会有出息的,不是只有读书这一条可走。” 林芳茹却不想与林卉谈论这个问题,自暴自弃地说:“管它呢,过一天是一天。至于成绩,有什么重要的。” 这个学期很快就结束了,暑假林卉就在家帮着她爹一起下地,有时帮张秀丽一起带弟弟或洗衣做饭。现在她想给林芳茹辅导,林芳茹都不同意了。 眼见着到了八月底,林卉开始准备一些去文工团的东西,林芳茹却跑过来说:“卉子,我跟你一起去文工团。” 林卉惊愣,“你……你也能进文工团了?” 林芳茹似笑非笑地点头,“嗯,能进,但不是当文艺兵,而是去那里的食堂当杂工。” “什么,当杂工?”林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就是洗菜洗碗什么的,这些活我都会干。” “你不读书了?” “不读了。我爹见我成绩不好,在学校考那么点分数不仅丢我自己的脸还丢我爹妈的脸,他趁去县里拉活就给我找了这么个活儿。我觉得挺好的,至少咱们还能经常见面不是?” 林卉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这会子她大伯母方梅花过来了。 “卉子,我家芳茹没你有出息,到时候你在那里是军人,而我家芳茹只是食堂里的杂工,你可得帮着她,别让她被人欺负了。“ 这时林成庆也嘱咐林卉,“对啊,食堂里人多口杂,而芳茹才十四岁,估计会是年纪最小的一个,肯定会有人见她年纪小欺负她,把不该她干的活都让她干,你在那儿一定要罩着她。” 林卉郑重地点头,虽然她不知道文工团会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罩着芳茹,但她知道帮芳茹是应该的,因为她现在的状况够惨的了。 ☆、23.第 23 章 第二天, 林卉和林芳茹去镇上买一些洗漱用品,撞见初一(3)班的曾梅梅。 曾梅梅兴奋地说, 黄老师通知她和文艺队的其他男生女生们都去文工团参加考试和面试,如果通过了也能进文工团。 “梅梅,你跳舞好,肯定能考上。”林卉说, “那样咱俩又能在一起了。” 一旁的林芳茹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曾梅梅抑制着心里的激动, 说:“但愿能考上吧。卉子,沈老师还会留在向阳中学么, 还是要回文工团?” 林卉摇头, “你呀, 就知道关心沈老师的事。前面就是沈星洋的家,你可以去问呀。” 没想到曾梅梅还真的要去问,还硬拉林卉一起去, 林芳茹只好也跟着。 她们来到沈星洋家的店门口,见沈星洋的妈妈在那里看店。 第19节 “阿……阿姨,沈星洋在家吗?”曾梅梅有些结巴地问。 叶荷香见她们三位女生来找她的儿子,脸上有些许不悦,“在屋里头看电视呢, 你们找他有事?” 曾梅梅红着脸说:“嗯, 问他点事。” 叶荷香堵在门口, 并没有让大家进门的意思, 而是冲屋里喊, “星洋, 你同学找你!” 很快沈星洋就出来了,他一眼就瞧见林卉了,便一把将林卉拉过来,“进屋里玩吧,曾梅梅、林芳茹,你们也进来!” 林卉压根不想进去,可是沈星洋力气大,一把就把他拉进去了。曾梅梅和林芳茹明知叶荷香脸色不好看,仍然跟着进去。 来到客厅,曾梅梅东张西望的,“沈星洋,你哥呢?” “两个月前我哥就回部队了,一直没回来。学校放暑假了,他当然得在部队待着了,难不成让他在家闲着?” “等开学了,他是来学校还是留在部队?”曾梅梅语气有些急。 沈星洋摇头,“这事我可不知道,我哥又不跟我说。曾梅梅,你跟我哥很熟么,你怎么一直问他的事?” “随便问问嘛。”曾梅梅嘟嘴说,然后坐下来抓一把瓜子嗑。 沈星洋紧接着拉林卉进他和他哥的卧室,将曾梅梅和林芳茹留在了客厅。 林卉一进屋,被那么些书籍给吓着了,整整十几排呢,整齐地码在书架上。她过去摸了摸,“这些都是你哥的书?” 沈星洋一边开抽屉拿东西一边说:“当然是他的,我可一本都看不懂。别瞧我哥初二就进了文工团,没上多少学,可他自学能力强,高中的书都自学完了,现在一边自学大学的书一边看那些什么哲理的书,我每次一翻开那些书头就痛,你说是不是那些书有毒?” 林卉抿嘴一笑,“有毒的是你。” 沈星洋哂笑一声,“我就是不爱读书嘛。来,这个磁带送给你,明天是你的生日对不对?” 林卉一怔,生日?哦,确实,她自己都差点忘了。 她接过磁带一看,是邓丽君的。她一直惦记着邓丽君的磁带,只是镇上买不到。 这是沈星洋送的最合她心意的礼物了。 “谢谢你,沈星洋。” 沈星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跟我客气啥,只要你喜欢就好。” 他突然指向桌上摆的整整齐齐足足有四五十张的磁带,“你看这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你尽管拿。” 林卉慌忙摆手,瞬间就想到沈嘉言那张冷漠无情的脸,“不了,这些都是你哥哥的,咱们别动。我就喜欢你送的邓丽君的,咱们出去吧。” 沈星洋带着稚气的脸洋溢着开心的笑,只因为林卉再次说她喜欢他送的礼物。 林卉将磁带揣进兜里,跟沈星洋一块出来了。 曾梅梅撅嘴说:“怎么不让我和林芳茹进你卧室玩玩?” 沈星洋忙道:“不行,我哥有洁癖,平时他不让人进卧室的。” 曾梅梅吐舌,“哼,卉子咋就能进?” 林芳茹在旁打趣道:“我们班班长不管做什么都只想着卉子,曾梅梅你别讨没趣了。” 曾梅梅一脸的不服气。 林卉红着脸说:“咱们走吧,还得去买东西呢。” 她们还没来得及出来呢,就在门口撞见了沈嘉言。 林卉赶紧身子一闪,给沈嘉言让道,让他进来。 沈嘉言见弟弟带三位女生进了家,也没啥表情,只是朝女生们点了点头,准备进他的卧室。 他妈妈却跟着进来了。 “嘉言,你怎么回来了,难道这个学期还要在咱们这向阳中学呀?” “不是,我回来是拿点东西,顺便跟校长说明情况,到时候会有别的人下来带文艺队。”沈嘉言说完便把门一关,把要跟进去的他妈妈关在了门外。 叶荷香吃了闭门羹,脸色更不好看了。 林卉和曾梅梅、林芳茹赶紧出去,生怕惹了她。 她们没走多远,叶荷香就来拎沈星洋的耳朵,“儿子,你怎么成天跟女生混在一起,像什么话!” 沈星洋疼得直咧嘴,“妈,以前我跟男生一起玩,你说我成天不干好事。现在跟女生玩,你又说我不像话,你意思是不要我交朋友啦!” 叶荷香松了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是希望你跟男生一起好好玩,谁让你成天打架了!你马上要去县里读书了,你可得记住,不许跟男生打架,也不要成天跟女生混在一起玩,否则再把你转回向阳中学来,知道吗?” 沈星洋鼓着腮帮子,“哦”了一声。 然后他拿钥匙开了门,因为他知道敲门他哥压根不理会。 他哥瞪着他,“进来干啥,电视又不在这里。” “哥,林卉要进文工团了,到时候你照顾照顾她呗,她年纪那么小,可别被人欺负了。” 沈嘉言哼了一声,“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林卉那性子,你觉得有人欺负得了她?笑话。” “让你照顾你就多留心照顾一下嘛,文工团男生多,如果有蔡兴武那样的人出现……“ 沈嘉言瞥着他弟弟,“你当部队是黑社会呀,哪有那么多蔡兴武,出去出去。” 沈星洋朝他哥做了个鬼脸,出去了。 下午,沈嘉言去学校找校长,在路上碰见了何美华她爸。 “嘉言哪,你们文工团今年招人不?是不是就这几天?” 沈嘉言想了想,还是告诉他吧。 “嗯,明早八点开始报名,后天考试和面试。” “哦,明天就要报名呀 ,谢谢你啊。”镇长匆匆地走了。 * 八月三十日这一天,林卉瘦弱的身躯背着个大帆布包,和林芳茹一起进文工团了。 林卉和林芳茹先来食堂,看着林芳茹落了脚,并且见她在宿舍放下了行李,林载才来政治处报道。 没想到在那儿遇到黄老师黄芸芸。 黄芸芸提干了,现在正好是林卉的排长。 “林卉,咱们是歌舞三连一排,我带你去宿舍。“ “黄老师,哦不……排长,曾梅梅和张小芬都很优秀的,她们考上了吗?” “明天才出结果,现在连我都不知道呢。” “要是她们考上了,把她们也分进一排呗,我……我想有个伴。” 黄芸芸笑了笑,“今年男生女生各招一个排,她们自然也进一排,因为二排全是男生。” “真的呀,那就好。”林卉有些雀跃。忽然,她的笑容又凝滞了,何美华也会进一排? “排长,如果何美华也来了,难道……” 黄芸芸也极不喜欢何美华,如果何美华靠关系进来了她也没办法。 “这样吧,每个排还分三个班,到时候让她别跟你同一个班就行了。” 林卉在心里叹了叹气,“好吧。” 宿舍里有四张上下铺,能住八个人。铺盖和洗脸盆等都是部队统一的,自己只需准备牙膏牙刷。 黄芸芸帮着林卉一起把东西放进床下的小柜子里,说:“咱们排到时候会有二十四个人,分成三个班,每班八人,这间宿舍是一班。你放心,只要你和何美华不在同一个班,吃和睡都不在一起的,只有训练和上课在一起。” 哪怕训练和上课在一起,林卉也会烦何美华的,不过她在黄芸芸面前只是嗯嗯点着头,没多说什么。因为她不想让她的黄老师———现在的排长过多为她操心。 没多久,陆续来了五位女孩到这个宿舍,都是黄芸芸带来的。 一看这些女孩的打扮,林卉就瞧得出,她们都不是穷孩子,只有自己穿着最寒酸了。 果然,从她们的谈论中,就得知其中四人是城里人,只有一位女孩同林卉一样来自农村。 这位来自农村的女孩叫杨喜,她也瞧出林卉来自农村,就自来熟地靠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镇上的?” “我叫林卉,树林的林,花卉的卉,是向阳镇的,你呢?” “我是云岭镇的,叫杨喜,杨树的杨,喜欢的喜。上回元旦表演我见过你,你唱得真好听!” 林卉对杨喜却没什么印象,谦虚地说:“哪有,很多人都唱得比我好。” 另外四位城里来的姑娘也都是通过元旦晚会出色的表演挑上来的,她们都是本县城的人,有三个还是来自同一所学校,在那儿说说笑笑的,然后还分饼干吃。 林卉和杨喜就坐在她们的对面,她们也没说分一块林卉和杨喜吃。 林卉和杨喜聊了会儿,就各自从包里拿书出来看,免得尴尬。 傍晚,快到饭点了,黄芸芸过来说,虽然人还没到齐,因为考试的结果还没下来,但来的人也得列队进食堂。 林卉宿舍的六个人赶紧站齐队,黄芸芸吹着口哨带她们来到楼前等着,紧接着二班和三班的人也被黄芸芸带出来了。 现在每个班都只有六个人,黄芸芸带着十八个人的队伍向食堂的方向前进着。 虽然大家没学过列队,但都是练过舞蹈的,经常站队行进,所以队伍看起来还蛮整齐的。 来到食堂,林卉瞧见旁边一个队伍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沈嘉言! 林卉本想问黄芸芸,沈嘉言是哪个连哪个排的,想到列队打饭是不能说话的,她还是闭了嘴。 沈嘉言也看向了这边,不过他的眼睛是看着黄芸芸的。 他朝黄芸芸点头示意一下,便专心站队了。 林卉站那儿抿嘴偷偷笑了一下,莫名地觉得自己与沈嘉言有几分缘分,可不,他们现在也算是战友了吧。 ☆、24.第 24 章 部队的伙食还算不错的, 每人都是一荤一素一汤,份量也足够。 吃完饭后, 大家又起立站队。这会子林卉见一位大妈领着林芳茹来桌前收碗。 第20节 林芳茹也是个会干活的,收起碗来很利索,那位大妈瞧着挺满意,脸上带着些许笑容。 林卉放心了, 寻思着应该不会有人欺负林芳茹的。 集队回宿舍才休息半小时, 黄芸芸来了,让大家集队去教室。 林卉有些懵, 天都黑了, 还到教室干啥, 难道部队也要上晚自习? 来到教室,黄芸芸给每人发一本部队条例条规。 林卉明白了,这是要把这本条例条规给背下来吧。 黄芸芸一改以往温和的态度, 表情十分严肃,“这一个星期每晚都背这本书,一个星期后要考试,考试不合格的话,你们从哪儿来就得回哪儿去!” 啊?十八位女生们吓得慌忙打开书, 没命地读起来。 整整读了两个小时, 到了九点, 黄芸芸才叫停, 带大家回宿舍。 林卉读书读得口干舌躁, 拎着开水瓶去打水, 但并不知道开水房在哪儿。 找了整栋楼都没找到,她便拎着水瓶来到楼外,准备去食堂,心想那儿肯定有开水吧。 才出楼呢,便见一个黑人影,把林卉吓了一跳。 “你,不洗漱睡觉,跑出来干嘛?” 听这声音熟悉得很,沈嘉言? 林卉走近一看,果然是他。 “沈老师,我想打开水,不知开水房在哪儿,你能带我去吗?” “不能。这个点战士不能随便走动,只能在宿舍待着,你今晚没背条例条规吗?” “啊?我……我还没背到那一条呢。我渴了,想喝水呀。” “那也得忍着,每天早晨六点半会集队去打开水,一天只能打这么一次。赶紧回宿舍,被领导抓到了会通报批评的,严重的还要记过。” 林卉傻了,这是要渴死人啊,连水都不让喝。 “还不快回去!”沈嘉言盯着林卉,见她转身回去,他才走开。 回到宿舍,林卉实在忍不住渴,来洗脸的地方接了几口自来水喝。 咦,不对呀,他也是战士,又没提干,他怎么可以随意走动? 沈嘉言来到政治处,找到他所在连的指导员,“指导员好!” 说话时,他朝指导员规规矩矩敬了个礼。 指导员正在埋头写着什么,他抬头瞧了瞧,“嘉言,你找我有事?后天就得去省里表演了,你准备好了没?” 沈嘉言点头,“准备好了,但我的排长不让我去。” 指导员眉头一蹙,“为啥?” “因为上回去省里我把省剧团的团长给得罪了。”沈嘉言直言道。 “哦,听说了,人家团长笑问他们节目怎么样,你来句‘一般般’,以至于他把你的歌往后调了半个小时故意让你干等着,对不对?” 指导员笑着过来拍拍沈嘉言的肩头,“嘉言啊,有时候呢,不能说实话,尽管省剧团的节目一直不咋地,但你去了人家的地盘,就得夸夸人家,人家听着心里也舒坦不是?” 沈嘉言却道:“如果这次让我去,我只能做到闭嘴不说话,夸……那还是算了吧。” 指导员笑着摇头,“好好好,让你去,等会儿我跟你排长说说,但你记住你刚才说的话,闭嘴不说话!” “谢谢指导员!”沈嘉言站得笔直,帅气地敬了个礼,然后快步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林卉是被广播吵醒的,伸着懒腰还没起床呢,又听见一阵口哨声。 林卉挣扎着起了床,看看墙上挂的钟,才五点半。她再看看窗户,天还是黑的。 六人抢着去洗漱,换上军装,跑着去楼下排队。林卉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三个,她抚了抚胸口,还好还好。 再过好几分钟,十八个人才到齐。 黄芸芸抬手看了看手表,十分不爽地说:“条例条规上怎么写的?起床三分钟!你们花了几分钟?三分钟之内只到四个人!整个队伍十分钟才站齐,你们以为部队是自己家呀,拖拖拉拉像什么样子!” 大家听了这话都低着头,心想三分钟要穿衣服,还要洗脸刷牙,女生嘛,还要扎头发,哪能来得及。 “都耷拉着脑袋干什么?立正!” 大家挺胸收腹,向右看齐。 黄芸芸瞧了瞧几位女生的发型,气得吁一口气,“你们不知道部队的规定么,来部队之前就应该把头发剪了,起床只给三分钟的时间,有的人竟然还有心思编辫子扎头花,你们以前谁见过扎头花的女兵?” 这时杨喜突然举手,说:“排长,我们是文艺兵,经常要跳舞的,留长发比较好弄造型吧?我们还是……别剪了。” “剪!部队规定,女兵只能留齐耳发。我也经常演出,我一直留短发也没什么影响啊。” 好多女生伸手摸着自己的头发,很不舍得。 林卉倒没什么,短发就短发,还好打理一些。 黄芸芸见女生们又忘了站姿,大声喊道:“立正!现在大家回宿舍跟我学叠被子,从明天起,起床还要叠被子才能出来列队,时间仍然是三分钟。” “啊?”女生们一阵惊呼。 黄芸芸皱了皱眉,“啊什么啊?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别人能做到,你们难道做不到?还有,如果累计三天迟到,就会通报批评,累计通报批评三次就记大过一次,记了两次大过就会被遣回家,听清楚了吗?” 女生们吓得不敢出声了。 林卉却觉得还好,得迟到十八次才会被遣回家,应该没有人这么明知故犯吧。 黄芸芸重复一遍,“听清楚了吗?” 女生们反应过来了,赶紧回答,“听清楚了!” 回到宿舍,黄芸芸教大家叠被子,她只演示两遍,不管你学没学会,她不会再教。然后教大家如何摆放洗漱用口,而且她还说,叠被子或洗漱用口摆放不合格的话,仍然是累计三次就会被通报批评。 林卉现在有些紧张了,原来不只是迟到多了有可能被遣回家,而是涉及到方方面面。 比如,背条例条规,一个星期后考试不合格会遣回家;迟到十八次会或遣回家;叠被子或洗漱用品摆放不合格十八次会被遣回家;可能还会有吃饭时说话累计多少次会被遣回家,上课或训练不合格累计多少次会被遣回家,等等。 天哪,怎么感觉处处都是威胁,怕是有很多人要被遣回家了吧。昨晚背条例条规只背前面几页,后面的处罚还一条没看呢。 林卉这才发现,在部队里生存,可比在学校难多了! 要是现在她跟排长说,自己后悔了,想回到学校去,不知还来得及不? “林卉,你在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叠被子!” “是,排长。”林卉被惊得迅速来自己床前。 首先摊开被子,然后按顺序折叠,最后整一整棱角,像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黄芸芸默默点着头,林卉在这方面还是挺不错的,一学就会,毕竟她是从五岁起就开始叠被子的人。 可黄芸芸仍然说:“再来一遍,加快速度。” “是,排长。”林卉赶紧扯开被子重来,可一加速手就有些不听使唤,这次反而没刚才叠得好,棱角不好看。 林卉以为排长会批评她,结果黄芸芸只是说了句还需多次练习,就去看杨喜怎么叠了。 林卉喘了口气,还是留在这儿吧,爹说当兵是很光荣的事,她不能后悔。 到了六点半,黄芸芸带领一排的人去开水房打水,然后晨跑半小时。 到了七点,正式开早饭。 早饭比较简单,每人一个馒头一碗粥,另外加点咸菜。吃完后,一排的女生们列队去理发室,全要剪成齐耳短发。 二排虽然全是男生,也要去理发,理成板寸头。 有些女生见自己长发落地还心疼得直流眼泪,林卉却对着镜子欣赏自己新剪的头发,感觉挺清爽可爱的。 上午,黄芸芸带着大家在操场上练习走正步。 与此同时,宣传栏公布了考试和面试的结果,有曾梅梅和张小芬的名字,也有何美华的名字。 下午,曾梅梅她们便赶到了文工团,如林卉所愿,曾梅梅和张小芬被分到了一班,和她住同一间宿舍。何美华被分进二班,就在林卉宿舍的隔壁。 趁还有几分钟吃晚饭,曾梅梅和张小芬就被黄芸芸带到理发室剪了发。 吃完晚饭,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林卉把她从昨晚到现在的经历告诉了曾梅梅和张小芬,还挺夸张地说多么严格,搞不好待不了几天就会被遣回家去。 林卉本是想吓一吓她们俩,没想到曾梅梅很淡定地说:“没事,我都能做到。卉子,沈老师在哪个连哪个排,你知道吗?” 林卉摇头,“不知道,不过我见过他两次。” “真的?才来一天你就见到他两次!”曾梅梅兴奋起来,觉得自己以后见沈嘉言肯定很容易。 林卉嘿嘿笑,果然,曾梅梅进文工团的目的就是沈嘉言,她不会是早恋吧?不可能,她才十四岁半呢。 “你呀,小声点。”林卉偷偷指了指那四位城里的姑娘,意思是叫曾梅梅别乱说话,让她们知道了可不好。 就在这时,门口来了一个人。 “请问林卉是在这里吗?” 林卉闻声看去,林芳茹? 林卉赶紧迎了过去,“芳茹,啊呀,你怎么哭了?” 曾梅梅和张小芬听说林芳茹哭了也跟了出来。 林芳茹不好意思在宿舍门口说,把她们带到门外拐角的地方,才边抹泪边哭道:“她们占了我的床,让我打地铺睡,呜……” ☆、25.第 25 章 林卉、曾梅梅、张小芬三人同林芳茹一起来到食堂后面的一排小矮屋, 其中一间是女杂工的宿舍。 林芳茹指着通铺说:“你们看,她们六人把床占了, 我压根挤不进去,她们就让我打地铺。” 这时那位负责带林芳茹干活的大妈过来说:“哟,小姑娘,你还找人来了呀!以前这间宿舍就我们六人睡, 刚好合适。昨晚你挤进来睡, 大家被挤得一晚上没睡好,这还没到中秋节呢, 天又不凉, 打打地铺也没多大关系吧。” 林芳茹气鼓鼓地说:“不行, 你们晚上起夜把我给踩着了怎么办?” 这时林卉过来朝大妈笑了笑,“大婶,你行行好, 就让林芳茹挤一挤嘛。她年纪小,要是着了凉生病了,岂不是耽误白天干活?” 林卉才说完,曾梅梅过来凶巴巴地说:“你们敢欺负林芳茹,我就告诉我们排长, 然后让排长告诉领导, 把你们全开除了!” 大妈讪笑, “你这小姑娘, 咋这么凶哩, 我瞧着林芳茹干活挺利索, 我挺喜欢她,才没让她去食堂桌上睡。以前我们这儿来了两位小姑娘,这里睡不下,她们可是在食堂饭桌上睡了一年。我们也不怕你们告诉领导,人家大领导要是知道了这事才好,会给我们加床铺,那样就不会挤了。” 第21节 林卉暗想,这是食堂的事,排长愿不愿管还不一定呢,何况人家还巴不得你去领导那儿告状。 再者,如果是别的部队,炊事班的兵自然也归部队,她找排长或许有用。而这是文工团,没有炊事班,食堂的人都是外请的,排长或连长等谁愿意管外请的杂工。 这事啊,还是要靠自己解决。 林卉又很和气地笑了一笑,“大婶,我朋友性子直,说话一向都那样,你别跟她生气。要我说,你就让林芳茹先跟你们挤一挤,到了周末,我们凑钱给她买一张小床摆在旁边,怎么样?” “好吧好吧,就挤一个星期呀,久了可不行。”大妈妥协了。 林芳茹颇不乐意,“卉子,我哪能让你们凑钱买床,床很贵的!” “咱买最简易的床,就是几块木头拼起来的那种,应该不贵,几块钱吧,你……” 林卉话还没说完呢,曾梅梅想起什么事,咋呼道:“几点了,咱们该集队去教室了吧?” 这一提醒,吓得林卉扯着腿就往外跑,还回头喊曾梅梅和张小芬,“赶紧跟上啊!” 等她们仨跑过来时,其他人已经进了教室,黄芸芸黑着一张脸站在教室门口等着她们。 林卉和曾梅梅、张小芬跑得气喘吁吁,来到黄芸芸面前来了个急刹车,见黄芸芸黑着脸瞪着她们,她们紧闭着嘴,不敢辩解一字。 林卉还知道向黄芸芸敬个礼,曾梅梅和张小芬刚来连敬礼都不会,傻愣愣地站在那儿。 黄芸芸拿起本子,在上面记着什么,然后抬头道:“我再重申一遍,这里是部队,什么时间做什么事都是有规定的,不能有一分一秒的差错!这次我已经给你们记上了,如果累计三次,就等着通报批评吧。赶紧进教室学习条例条规!” 林卉和曾梅梅、张小芬个个低着脑袋进了教室,拿起条例条规开始背。 一个小时后,黄芸芸叫停。 “现在咱们歌舞连一排的二十四人已经全到齐了,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然后我开始选三个班的班长。先从一班开始吧,林卉,来,你自我介绍一下。” 林卉起立,昂首挺胸地朝黄芸芸敬了个礼。 “我叫林卉,树林的林,花卉的卉。前几天我刚满十四岁,来自农村,是向阳镇林家堡的……” 这时门口突然来了一人,打断了林卉的话。 “黄排长,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林卉往门口一瞧,是沈嘉言。 坐在林卉后面的曾梅梅兴奋地扯了扯林卉的衣服,“是沈老师!” 张小芬也跟着起哄,“沈老师穿军装好帅啊。” 坐在不远处的何美华朝林卉这边投来一记十分不屑的眼神。 “嘉言,你找我有事?”黄芸芸微笑着迎上去。 沈嘉言点头道:“我们不是临时组了一个中秋节演出组么,明天就要去省里演出了。可是秦俐排练时摔伤了腿,明天去不了,你……你能替她一下么?我们已经给省里递了演出单,不好改动,我知道《十送红军》这首歌你唱得非常好的,这首歌的配舞你也会跳。” 黄芸芸有些为难,“我刚提升为一排排长,这些女生才入部队啥也不懂,我怕我一走……她们会出岔子。” 沈嘉言可不会强人所难,“哦,那……那我找别人吧。” “嘉言,你等等!” 沈嘉言转身要走,被黄芸芸给叫住了。 黄芸芸刚才往教室里瞅了瞅,一下就瞅见林卉了,便立马得了一个主意。 “嘉言,林卉你早认识的,她唱《十送红军》比我强多了,她也会跳这首歌的配舞,要不让她替一下如何?” 沈嘉言往教室里瞧了瞧林卉,默默点着头。经黄芸芸这一提醒,他忽然觉得林卉甚至比黄芸芸更适合。 “林卉,你出来一下。”黄芸芸朝林卉招了招手。 林卉纳闷,沈嘉言莫非来找她?不会吧,找她能有啥事? 林卉出来,朝沈嘉言敬了个军礼,沈嘉言也回敬了一个。他不禁暗忖道,哟,这个林卉比以前懂礼了。 黄芸芸郑重其事地说:“林卉,沈老师的临时演出组有一位女兵受了伤,让你替她一下,去省剧团唱《十送红军》并跳配舞,你没有问题吧?” “啊?哦,没问题!” 黄芸芸舒眉,还要说什么,却见沈嘉言对林卉说:“那你跟我走吧。” 林卉乖乖地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跑了过来,“排长,我……我还要背条例条规呢,我担心……” 黄芸芸走进教室把林卉的那本书拿了出来,递给林卉,“你抽空背背就行,凭你的记性,还担心七天后通过不了考试?” 林卉确实有些担心的,但她不敢说,只好点着头,把书接了过来。 她跟在沈嘉言后面,绕过两栋小楼,来到了排练室。足足走了五分钟,两人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沈嘉言在前面大步走着,林卉就在后面快步跟着。 直到沈嘉言在排练室门口停下来,林卉的脚步才来个急刹车,差点就撞到沈嘉言的后背了。 里面有十几个人正在彩排舞蹈,有男有女,配合得都很默契,一看就知道排练许久了。 沈嘉言给林卉端了个椅子,也没说话,林卉就自个儿坐那儿静静地看着。 彩排的那个舞蹈结束后,沈嘉言给林卉递上一套演出服,“你进去换上,等会儿就该你上场了。” 林卉捧着演出服去更衣室了。 这时有一位瘦高个走过来,“嘉言,那位女生看起来年纪很小,刚进来的新兵蛋子吧,她有演出经验么?可别让她搞砸了,叫省剧团笑话。” 沈嘉言颇自信地说:“她叫林卉,年纪虽小,但有几次演出经验,我觉得她不比秦俐差,甚至还比秦俐还强些。” 这位瘦高个叫乔一明,是沈嘉言同一个宿舍的,也是沈嘉言在文工团最好的战友,平时沈嘉言话极少,也就跟他能多聊几句。 乔一明眉毛挑得老高,“不会吧,刚来的新兵能比练过四年的秦俐还厉害?可别是你眼瞎!” “眼不眼瞎待会儿你就清楚了。” 正说着呢,林卉从更衣室出来了,穿着一身花褂子,头上夹着一朵小红花。乔一明瞧一眼的印象是,这小姑娘模样真俊,就不知唱歌怎么样。 林卉同另外九位女兵一同上场,先是来一小段舞蹈。之前林卉在学校练过这段舞蹈,所以跳起来很熟练,一点儿也瞧不出是新加入的。 沈嘉言和乔一明不约而同默默点着头,小段舞蹈结束后,林卉开唱了。 “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雨(里格)绵绵,(介支个)秋风寒……” 沈嘉言瞧向乔一明,“怎么样,服不服?” 乔一明竟然有些听呆了,“嗯?服!我服!” 林卉边唱边跳,唱完后又加入小队伍,再跳完结束曲的那段舞。 音乐一停,乔一明鼓起掌来,“不错!不错!”然后朝林卉走了过去,“你叫……林卉?” 林卉点了点头,她可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说话,赶紧跑到沈嘉言身边站着。 乔一明表情有些尬,“咦,我又不是坏人,你跑啥?” “嘉言,你和她很熟的样子,啥时候认识的?” 沈嘉言起身道:“她是我老乡,当然很熟了。” 他说着就转身看着林卉,“你回宿舍吧,明天吃完早饭就来排练室门前候着,我们七点半就要出发。” 林卉指了指台子,“我才……上台排练一次,不来第二次吗?” “不用了,你唱得很好,跳得也好,回去吧。” “哦。”林卉手里攥着书,快步出了排练室。 回到宿舍才八点多,其他人还在教室没回来呢,她赶紧翻开书,背条例条规。 待曾梅梅回来时,得知林卉要替演出组的人去省剧团表演,羡慕得直掐林卉的胳膊。 “卉子,排长为啥没挑我去,我也会唱《十送红军》,我也会那段舞!” 林卉捏着曾梅梅的脸,“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不就是想和沈嘉言一起去演出嘛。 张小芬倒是实话实说:“梅梅,你跳舞虽然和卉子不分上下,但唱歌嘛……就……” “就怎么啦?”曾梅梅说着就来挠张小芬。 这两人在打闹,杨喜坐了过来,“林卉,听这意思,你和那位沈……沈什么是老乡喽?难怪他找你呢,听说这文工团厉害的人多着去了,你是他老乡,他当然推荐你了。” “也许是吧。”林卉不可能说,这是排长把机会让给她的。 另外四位县里来的姑娘一心坐床上背书,但个个心里都嘀咕着,不过是老乡推荐罢了,一个乡下来的姑娘,能有多会唱多会跳? ☆、26.第 26 章 尽管那四位来自县城的姑娘满脸写着不屑, 林卉想看不到都难,但她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因为她本就没觉得能去省剧团有多光荣, 左右不过是替别人去的。 “梅梅,今晚我去了排练室那边,咱一排三位班长都选好了吧?” 曾梅梅神秘地笑了笑,并不作答。 张小芬捶一下曾梅梅的肩, “你装啥呀, 班长!” 杨喜跑过来,“班长, 熄灯后咱们能聊会儿天再睡么?” 曾梅梅故意绷着脸, “不行!” “哟, 梅梅不声不响当了咱们一班的班长,二班和三班的班长是谁,何美华没当班长吧?”林卉问。 曾梅梅摇头, “排长一直不喜欢何美华,怎么可能让她当班长?二班的班长是李梦,三班的班长是方群。其实我觉得班长和宿舍长没啥区别了,反正就管着咱宿舍八个人,要不是你走了, 排长肯定让你当班长, 就轮不到我来操心了。” 林卉忙道:“别, 我可不会常班长, 排长让你当你就好好当, 别辜负排长的信任嘛。” “哦?是你说的喽, 那你赶紧洗漱去,就要熄灯了。”曾梅梅见林卉不动弹,便拿下她手里的书,“部队里最紧要的一条就是‘绝对服从’哦。” 林卉起身笑着立正敬礼,“是,我的班长!” 第二天又是五点半起床,然后晨跑、练正步,再去打开水,稍休息十几分钟才集队去吃早饭。 吃完早饭林卉就背着个部队的绿背包去排练室门前等候,很快,中秋演出组的十六个人都到齐了。 这次演出由乔一明带队,他对林卉似乎格外关照,把林卉的背包抢下来自己背着,上车时还扶林卉一把。 沈嘉言排在乔一明的后面,他见乔一明今天对女生格外热情不禁耸了耸肩。 好你个乔一明,人家林卉才多大,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啧啧,都是未成年呢。 第22节 上车时,乔一明本来坐在林卉的旁边,被沈嘉言一把将他拽后一排去了。 沈嘉言压低声音对着乔一明的耳朵说:“女兵有八个,凑成四排坐正好,你没瞧姚敏在边上看着你呢。” 乔一明一抬头,果然,姚敏坐在了他刚才的位置,她还对林卉笑了一笑,以示友好。 汽车启动后,开始大家都像在部队里那样,正襟危坐。半个小时后,大家有些累了,有的人便放松下来,靠着靠背眯着眼休息。 沈嘉言才一靠,便觉得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他的手。 他睁眼一瞧,只见一个纸团滚了下去,还滚到了前一排林卉的脚边。 谁塞的纸条?沈嘉言左右瞧瞧,再往前瞧瞧,觉得姚敏神情有些不对劲,脸颊上飞着两片绯红。不会吧,姚敏给他递纸条?有什么话不可以当面说,搞不清这些女兵在想什么。 沈嘉言继续闭眼睛,才懒得管这些。 林卉踩着那张纸团眯着眼想打盹,姚敏则低着头左找右找的,好几次都碰着林卉的胳膊了。 林卉可啥也不知道,睁眼睛瞧了一下又闭目休息。 可乔一明不让大家休息,他是这次演出组的队长嘛,得调动气氛。 他拍了拍手掌,“大家都睁开眼睛,起床才多久啊就犯困了?来,我们来个军歌大联唱,唱个十几首就到省里了。‘日落西山红霞飞……来,跟着唱!”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大家都跟着唱起来,林卉自然也跟着卖力唱,队长的命令可不能不服从,还得打起精神来。 军歌唱了一首又一首,林卉不禁吐槽,军歌怎么这么多呀,唱得她口干舌燥的。 终于熬到车靠边停了下来,大家起身下车集队。林卉起身一低头,无意中发现一个纸团。 她想也没想便捡起来往兜里一揣,在车上不能乱扔垃圾嘛。 姚敏却还在那儿低头左瞅右瞧的,啥也没找着只好紧跟着下车。 进了省剧团,大家也站得整整齐齐,等省剧团的人来接待。很快就有一位中年女士,她把大家带到一间休息室,让大家休息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就要彩排。 因为这次把全省各个优质单位的演出组都叫来了,节目比较多,省剧团怕出乱子,所以事先要彩排一下。 所谓的休息室其实就是一间小小的空屋子里摆了几个长凳子供大家坐,然后有人拎了几瓶开水并拿来几个杯子。 林卉红着脸小声问姚敏,“你知道厕所在哪儿么,我早上喝多了稀粥。” 姚敏摇头,“我也是第一次来省剧团,不清楚。” 林卉只好自己出来找,乔一明见林卉一个人开门出去便跟了上来。 林卉脸红,“我……我去找厕所,你跟来干嘛?” 乔一明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你是要找厕所,跟我来。” 他带着林卉来到一楼的拐角处,林卉两眼找寻着厕所,却见从楼上下来一群人,还几个人还扛着摄像机。 乔一明让道,等这些人全下了楼,他小声又紧张地对林卉说:“刚才那些人是省电视台的,咱们今晚的表演怕是要上电视!” “啊?”林卉这一惊,尿也不急了,倒是小心脏怦怦直跳。 乔一明见林卉状态不对,忙说:“咋了你,紧张成这样?沈嘉言说你有几次舞台经验的。” “这……这不一样,这是省电视台呀,全省的人都能在电视里看到我们,能不紧张吗?”林卉缓了缓,说,“我还是先找厕所吧。” 乔一明朝拐角处一指,“就在那儿呢。喂!那边是男厕所,女厕所在右边!” 林卉抬头看字,抚了抚胸口,让自己沉静下来,然后转身进了右门。 乔一明忍不住在那儿笑了起来。 待林卉出来时,她状态好多了。 林卉见乔一明还想笑话她,便大言不惭地说:“我才不紧张呢,刚才是被尿憋的差点进错了门,走吧。” 走到半路,他们俩见沈嘉言朝这边走来。 林卉三步作两步迎了上去,“沈老师,你也要上厕所吧?” “嗯?哦对。”沈嘉言其实是想看看这两人跑哪儿去了,既然林卉说他是想上厕所,那就是吧。 林卉指着前面,“你一直往前走,厕所就在楼梯拐角那儿。” ”我知道。“沈嘉言擦过林卉的肩膀时,却一手将旁边的乔一明给拽了过来。 乔一明推开沈嘉言的手,“干嘛,有话要跟我说?” 沈嘉言却看着林卉,“你先回休息室吧,我让队长在这里等我。” 林卉点头,小跑回了休息室。 沈嘉言再看向乔一明时,脸色立马严肃几分,“一明,前些日子你跟秦俐走得近,我懒得说你什么,但你可不许盯上我的老乡,她才十四岁。” 乔一明噗哧一笑,“你在说什么呢,我会打你老乡的主意?你当我有恋、童癖呀,我是见她刚进咱们演出组有些拘谨,你又不管不问的,我这个当队长的能不管么?刚才她要上厕所,我不帮她找,让她尿□□里呀,真是的!” 沈嘉言脸色微红,突然觉得自己多事了,乔一明是他的好哥们他应该了解的,他不是那种人。 乔一明左右瞅瞅,见旁边无人,又说:“我和秦俐也没啥关系,是她主动粘我的,我又不好意思给她冷脸,我心里为这事烦着呢,没见你帮我,竟然还怀疑上我了,你这是哪门子的哥们?” 沈嘉言扬眉哼笑,道:“你不跟我说,我哪知道,是你没把我当哥们吧。” 乔一明讪笑,赶紧转移话题,然后故作紧张的样子,“刚才我看见省电视台的人了,咱们今晚可是要上电视的,你得稳着点,关键时刻千万别掉链子。” 沈嘉言打了个响指,“放心,才不会呢。” 他说着就去上厕所,懒得理会乔一明。乔一明本来不想上的,见沈嘉言去,他也跟着一道去。 两人上完厕所出来,不料见林卉带着姚敏来了。本来姚敏出来是找沈嘉言的,因为纸团子掉了没找到,她想把纸条上的话当面说给沈嘉听。 没想到林卉过于热情,她以为姚敏出来是想上厕所,二话不说就扯着姚敏来这里了。 姚敏简直哭笑不得,现在见沈嘉言和乔一明在一起,她也没机会说了。 该上厕所的都去上了,不想上的也被林卉带去上了。乔一明作为队长让大家起立站队,然后开始发话。 “战友们,今晚这个中秋晚会省电视台会转播的,到时候你们父母、亲戚和朋友们就能在电视上看见你们的表现了,所以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等会儿认真彩排,晚上好好演出,让大家看看咱们文工团的风采!” “是,队长!”大家齐声道,有些紧张,也有几分亢奋。 几分钟后,就有人带他们去彩排室。 这时所有要表演的人都到齐了,各种领导加起来有十几个人,林卉可是头一回见这阵势,又有些小紧张了。 林卉看了节目单,自己是第十四个上台表演,那么彩排应该也是第十四个上。 为了稳定情绪,林卉找了个凳子,坐在了沈嘉言的身后。沈嘉言一直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林卉觉得离他近些似乎自己也能感染几分淡定。 沈嘉言不知何时知道了林卉就坐在他身后,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转过身来递给了林卉。 林卉愣了愣,因为台上在彩排,台下的人可不能说话,她便把糖接了过来。 她轻轻地剥开纸,将糖放进嘴里,嗯,甜蜜蜜的,她一时忘了紧张。 她边唆糖边感叹,他家里开着店就是好,随时都能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来。 ☆、27.第 27 章 轮到沈嘉言和乔一明等人上场了。 林卉嘴里还吃着糖呢, 见沈嘉言闲庭信步地上了台,乔一明等六人在后面一字排开, 然后身子一蹲一起做波浪状,而且是很湍急的波浪似的。 林卉一看这波浪就明白了,沈嘉言要唱《保卫黄河》。再看姚敏等人也上场了,站在舞台后的台阶上, 分两排站的。哦, 还有大合唱部分! 除了林卉,演出组的其他十五个人全上场了。 先是前奏舞蹈, 然后就听到特别震撼的“风在吼马在叫……”的大合唱了。 等唱到“河西山冈万丈高”, 沈嘉言开始独唱。 “河东河北, 高梁熟了,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 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 沈嘉言一开口,林卉整个人都呆了,原来男生唱起歌来也能这么好听啊。 虽然沈嘉言才唱这么几句,但已凸显了他的唱功。台下其他单位的人脸上似乎有几分赧色, 这首歌大家几乎都唱过, 听沈嘉言这么一唱, 他们发现了差距。 沈嘉言唱完, 后面又是合唱, 分男女声, 分声部,又有混唱,难度高,但听起来特别和谐特别豪气。 当他们唱完时,台下人似乎忘了是彩排,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他们一下台,乔一明就拍着沈嘉言的肩膀说:“彩排很顺利,今晚上如果能发挥出这样的水平就可以了。” 沈嘉言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 林卉赶紧给沈嘉言搬来凳子,让他坐下来休息,还忍不住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沈嘉言嘴角扯了扯,很淡的笑,但林卉能看得出来。 再过两个节目就是林卉和几位女兵上台了。之前林卉挺紧张的,后来吃了糖,又看了沈嘉言和大家的表演,她已经忘了紧张,只知道要上台完成彩排任务。 毕竟昨天彩排过一次,林卉无论是唱歌部分还是跳舞部分都很顺,可能就是脸部表情僵了一些,但仍迎来热烈的掌声。 林卉下台后,沈嘉言也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林卉正准备一笑,沈嘉言却道:“如果你表演时没忘记面带微笑,那就更好了。” 林卉吐了吐舌,“哦,我记下了。” 从九点一直彩排到十二点半才结束,可把大家给饿坏了。 排队来食堂时,沈嘉言刚坐下,姚敏就给他打了一碗汤过来,笑眯眯地说:“口渴了吧。” “谢谢。”沈嘉言客气地说。 排队等打饭实在太慢了,林卉也跑去打一碗汤来喝,这会子只能靠汤水来饱肚了。 她刚要喝,沈嘉言叮嘱了一句,“很烫,你慢点喝。” 林卉张大的嘴立马变小了,小口的啜了啜,确实很烫,她放下汤碗,让它凉一会儿。 等汤凉了些,再喝完,才轮到他们去窗口打饭。 林卉排在最后,当她踮着脚看窗口里还剩没剩菜时,沈嘉言递给她一个饭碗。满满一大碗饭,菜也打好了。 “呀,你帮我打好了,谢谢你。”林卉笑眯眯地跟着沈嘉言过来坐下吃饭。 姚敏仍在那儿排队,她回头瞧见沈嘉言给林卉递了饭,林卉还坐在了她想坐的位置,不禁咬了咬唇。 过了一会儿,姚敏打饭过来了,她挨着林卉坐。 第23节 “林卉,你和沈嘉言是老乡吧?”姚敏问。 林卉正要答话,却见沈嘉言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林卉闭嘴了,他们是文工团的,属于部队,部队的人吃饭怎么能说话呢,这可是违反条例的。 哪怕现在他们在外面,很多单位不是部队里的,并没有人管他们的纪律。但越在外面,越要注意形象嘛。 姚敏瞅了瞅沈嘉言,也不敢再说话,一心一意吃着饭。 下午,舞台要布置一番,不能再彩排了。 省剧团的人又让他们在各自休息室化妆。才那么小小的一间屋子,在那里待一下午,岂不是要憋坏。 乔一明和沈嘉言以前都来这里演出过,了解这里的地形,他们带着大家悄悄溜出休息室,来省剧团后面一小块草坪坐下。 坐在青草坪上,看着天上的白云,再看看周围的小风景,还蛮惬意的。 这里没有别的单位的人,乔一明也不要求大家正襟危坐了,怎样舒服怎样来吧。 乔一明把化妆工具摆在草地上,“来,女生给女生化,男生给男生化。” 乔一明拿把粉刷坐在沈嘉言的面前,“你这是什么表情,给你化妆你还不乐意了?” 沈嘉言夺下乔一明手里的粉刷,“我从来不化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护肤,还是我给你化吧。” 乔一明赶紧绷住笑,“你可得把我化好看一点。” 这时姚敏主动说给林卉化,林卉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自己会化妆,以前跟着黄芸芸学了不少技巧。 可是姚敏过于热情,非要给她化,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足足化了半个多小时,林卉拿镜子一瞧,嗯? 怎么眉毛这么粗?脸颊上是腮红还是印泥?嘴巴简直像在滴血! “好看吧?”姚敏还笑眯眯地问。 “嗯,好……好看。”林卉说得很言不由衷。 结果沈嘉言歪过头来一看,“你眼瞎吧,姚敏把你化成女鬼了,还好看?” 乔一明哈哈大笑起来,“林卉,你这样子还真像个女鬼。姚敏,你化妆技术怎么急速倒退了?” 林卉窘笑,“还好啦。” 姚敏那张脸顿时红透了,“我觉得还好啊。那……林卉你自己化吧,你说自己会化的。” 这里也没水洗脸啊,林卉就用棉签修一修眉毛,然后用刷子把腮红打淡,再拿纸把嘴唇擦一擦。 这时沈嘉言说了句,“嗯,好些了,就这样吧。” 林卉照着镜子,虽然觉得妆仍然过浓了一些,但至少不像女鬼了,而且舞台妆浓一些也不打紧。 接着林卉给姚敏化,林卉可是有双巧手,姚敏眼睛小了点,脸圆了些,她给姚敏画了眼线再涂抹眼影后,眼睛立马又大又亮。 然后用棕色笔给姚敏修饰脸型,再用刷子晕染开,那张圆脸顿时就拉长了些,也立体多了。 姚敏拿小镜子一照,见自己美美的,赶紧起身坐在沈嘉言那边去。 “沈嘉言,你看,林卉的化妆技术怎么样?”姚敏拿脸对着沈嘉言。 沈嘉言本能地往后退了退,姚敏那张脸靠得过近了。 他瞧了瞧姚敏的脸,点头道:“化妆后的你,比你本人好看多了。” 这…… 姚敏脸有些僵,她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姚敏继而又温婉一笑,特别小声地说:“明天你过生日,晚上九点你去我家吃饭吧。” 沈嘉言呆了呆,他过生日,去姚敏家吃什么饭? 不过他很快就拒绝了,“不了,晚上九点得集队回宿舍。” “我让我爸跟你们排长说一声就行了,没事的。” 沈嘉言仍然摇头,“我不能搞特殊。” “我爸妈很欢迎你来,他们都很喜欢你的。” 沈嘉言微怔,“那我更不能去了,别人还以为我在巴结首长呢。“ 姚敏尴尬了,脸也沉了下来。 这时乔一明给另外一位战士化了妆,还把人拉到沈嘉言面前。 “你看,我技术还行吧。” 姚敏知趣地起身,又坐在了林卉的身旁,只是她一直闷闷不乐的,林卉不知她怎么了,也不好找她说话。 化完妆,大家就这么一会儿坐着聊天,一会儿站起来溜达溜达。 晚上,中秋晚会如期举行。舞台布置得很漂亮,彩色灯光闪烁着,照在红色的灯笼上,映在台上观众们的脸上。 个个都眼笑眉开。 节目一个个上,观众看得十分入神。如大家所料,《保卫黄河》和《十送红军》迎来格外热烈的掌声,当然,还有几个别的单位的节目也得到观众们的认可。 唯独省剧团的节目都不怎么出彩。 晚会结束后,大家连夜坐车赶回文工团。车上,乔一明又让大家唱军歌,个个兴奋异常。 “现在全省的乡亲们都能看到咱们精彩的节目了,等电视转播出来,领导们肯定要褒奖我们。今晚有十几个单位来演出呢,数咱们的节目最精彩!” 这时有人说:“队长,数省剧团的那三个节目烂,我看他们是真没人才。” 沈嘉言哼了哼,“去年我在省剧团团长面前说了句实话,回来还挨了批,今年你可得闭上嘴,别犯同样的错。” 大家哂笑起来。 等回到文工团,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林卉蹑手蹑脚地进宿舍,没洗脸没刷牙,衣服都没脱,倒床就睡,这一天可把她累坏了。 次日一早,五点半哨声准时响起。 林卉先是身子一僵,然后飞快坐起,幸好昨晚没脱衣服,省了这个环节,只需叠豆腐块,再飞奔进洗漱间洗脸刷牙。 然后以她最快的速度冲回宿舍,摆好洗漱品,顺便拿梳子刮了几下头发,最后冲刺到门口。 只见黄芸芸在那儿举着手表,开始倒计时,“10、9、8、7……” 林卉在倒数第七秒的时候入列。 此时一排的二十四人,只来八个人! 在接下来的六秒时间里,又冲来十二个人。 “0!”黄芸芸收了表。 再跑过来的四个人已经迟到了。 黄芸芸低头记下名字,然后毫无表情地说:“有多少人没洗脸刷牙,请举手!” 林卉左右瞅瞅,竟然有十五个人没洗脸刷牙! “你们站这儿别动,我进去检查被子。”黄芸芸说着就进宿舍楼了。 没过多会儿黄芸芸就出来了。 “张小芬、杨喜、何美华……”黄芸芸念了一大串名字,总共也才二十四个人,足足有十八个人叠的被子不合格。 黄芸芸把这些人的名字全记上了。 在晨跑之前,黄芸芸很淡然地说了句,“累计三次就通报批评,到时候公示榜上会公布通报名单,想不被谴回家的,希望你们加把劲。” 大家一阵腿软,都快没劲晨跑了。 ☆、28.第 28 章 上午足足训练了两个小时, 然后才进舞蹈室学了一些舞蹈基本功。林卉和大家一样累得汗流浃背,当其他人怨声载道时, 她却保持着沉默。 她觉得排长以前在向阳中学时说的一句话非常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越吃苦,她越觉得稳当、安全, 越觉得未来会更好。 吃午饭时, 女兵们不再斯文,都吃满满一大碗, 是平时两倍的份量。 吃满足了, 大家中午会休息一个半小时。 林卉则端着衣服去洗, 打算洗完衣服再去午睡。 她洗衣服习惯先掏口袋,结果掏到一个纸团,她想了老半天, 才想起这是昨天在车上拾到的。 她准备扔进垃圾桶,却不知为何神使鬼差地打开了。 “沈嘉言:明天你过生日,晚上到我家去吃饭吧。——姚敏” 这个……林卉有些懵,莫非,姚敏喜欢沈嘉言? 想想应该是吧, 他们都是十七八岁的人了, 喜欢一个人应该也正常, 何况沈嘉言那么帅气那么优秀, 连曾梅梅都心痒痒的呢。 可是, 这张纸团没有成功传到沈嘉言手里, 姚敏今晚会不会在家等着? 林卉顿时觉得捡了这么张纸条给自己惹麻烦了,这是耽误人家的好事呢。 想想,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把纸条送到沈嘉言手里。 午休的时间按理说是不能出去的,但所有人都在午休,应该没人抓到她出宿舍楼吧? 就是不知纠察组的人会不会午休。 她将纸条揣进裤兜里,赶紧把盆里几件衣服洗了,然后偷偷溜出宿舍,跟做贼似的溜到了歌舞一连的那栋楼。 她昨晚上回来亲眼见乔一明和沈嘉言进的这栋楼,可不知沈嘉言到底是在哪间宿舍呀。 她躲在门口往里张望,正踌躇不知怎么办才好,见乔一明端着个洗衣盆出来。 “谁?”乔一明眼尖,一眼瞧见有个人站在门口角落,神神叨叨的。 林卉小跑着进来,“嘘……,你再大点声,纠察组的人听到怎么办?我找沈嘉言有急事,你把他叫出来好不好?” 第24节 乔一明一脸好奇,颇有意思的瞅了瞅林卉,“找嘉言有急事?啥急事,说给我听听。” 林卉撅嘴,“不行,这事不能告诉你。” 乔一明摸一下林卉的头顶,“小丫头,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帮你叫嘉言,哼哼。” 林卉嘟着嘴,”好吧,那我走了,爱叫不叫。“ 林卉才调头走出两步,乔一明又一把拉住她,“好好好,我帮你叫嘉言,不是有急事嘛,走什么走!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挺倔。” 他们的宿舍就在一楼,乔一明进去没多会儿沈嘉言就出来了。 沈嘉言小跑着过来,“怎么了,听说你有急事找我?” 林卉见沈嘉言脸上有几分担心之色,便笑了笑,“也不算很急,现在看的话还来得及呢。” 林卉说着就把裤兜里的纸条掏出来给沈嘉言看。 沈嘉言看了纸条后,脸黑了。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就因为这事你不怕被纠察组抓到啊?” 林卉感觉沈嘉言是在批评她,颇委屈地说:“我这不是怕耽误你的事嘛,姚敏她……” “别管她,你得管好你自己!要是被纠察组抓到,不仅通报批评,还会影响你将来提干的。”沈嘉言一脸严肃,“你赶紧回去吧,机灵点,别被纠察组的人撞到了。” “哦。”林卉认错般赶紧走,才到门口,她突然站住,回头说,“晚上你别忘了去。” “多事!我不会去的,你赶紧走!”沈嘉言挥着手赶她。 她突然咧嘴笑了笑,“祝你生日快乐!” 沈嘉言没想到林卉来这么一句,竟然答不上话了,但脸上的神情立马柔和起来,脸颊还泛起淡淡的红。 林卉溜了。 姚敏的家就在文工团的家属楼里,她爸是文工团的副团长,她妈以前也是文工团的,当了几年指导员后退了役,现在在□□上班。 其实追姚敏的人有好几个,不知人家是想提干才巴结她爸还是真心喜欢她。但她只对沈嘉言有意,可偏偏沈嘉言不在乎她爸是谁,根本不搭理她。 既然沈嘉言不肯来她家里吃饭,她还是打算给沈嘉言送点生日礼物。 晚上九点沈嘉言才回到宿舍,姚敏便过来了。她是不怕纠察组的,纠察组的人似乎见了她都会绕道走。 乔一明等人见姚敏来找沈嘉言便开始起哄。 “哟,我们嘉言真是万人迷呀,中午有人找,晚上也有人找!” 沈嘉言捣他一拳,然后出来见姚敏。 “嘉言,祝你生日快乐!”姚敏羞答答地说。 沈嘉言却听得一头黑线,说真的,他真不习惯姚敏叫他嘉言,又不是特别熟的关系。 “谢谢。”他十分呆板地回答。 姚敏往他手上塞了一个小盒子,然后羞得扭头跑了。 沈嘉言想不收礼物都来不及,因为人家已经跑远了,他总不能跟在后面追吧。 回到宿舍,他把小盒子往抽屉里一塞,并没有打开看。 第二天是星期天,文工团每周会休息半日,允许大家上街买点东西。 大门上午九点才开,十一点半必须赶回来,只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 林卉和曾梅梅、张小芬三人结伴去给林芳茹买床,林芳茹自己得在食堂里干活,出不了门。 三人本就对县城不熟,完全靠问路问到了卖旧家具的地方,每人凑上一块钱,总共花三块钱买一张简易床。 三位小姑娘就这么一路扛着走,累得直不起腰来,可发现离文工团还很远。 三人正着急呢,又没找到拉人的三轮车,却见沈星洋骑着自行车迎面过来。 林卉抬头往旁边一瞧,哦,这是县二中,沈星洋和陈兰都在这里读书。 “林卉,你们这是干嘛呢?”沈星洋停下自行车,“我和陈兰正要去你们文工团呢。” 他说话时,林卉才发现陈兰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 陈兰跳下车,并不理会林卉,也不理曾梅梅和张小芬。 林卉知道,陈兰想去文工团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去看何美华。 林卉抹着汗说:“我堂姐芳茹不是在我们文工团食堂当杂工么,那里床铺紧张,我们给她买张小床。” 沈星洋赶紧从她们手里将床抱过来,“放我自行车后座上,你们一路跟着扶就行,这样省力多了。” 陈兰一听,不爽了,“沈星洋,那我坐哪儿呀?” “你跟我们一起走着去呗,也就半个小时的路。” 陈兰气嘟嘟的,一个人大步朝前走,不理会这些人。 沈星洋见到林卉格外高兴,“你理短发真好看。” 林卉有些脸红。 “哟,只是卉子好看,我和小芬就不好看了?”曾梅梅笑道,“不过我们文工团的女兵都同一款发型,从背后一看,压根认不出谁是谁。” 沈星洋一手推自行车,一手拍着胸脯说:“只要是林卉,不管她是什么发型,穿什么衣服,我都能老远就认出来。” 林卉哧笑,“吹牛!” 他们一路走一路聊,直到十一点二十分才到文工团门口。 这时他们瞧见何美华在门口与陈兰说说笑笑的。外来人等是不能进文工团的,但能在门口找人帮忙进去喊人。 沈星洋从自行车上搬下小床,还从他的校服上衣两个大兜里掏出好些零食,“来,林卉,都是给你的。” 曾梅梅一脑袋扎过来,“没有我的吗?” 沈星洋毫不客气地说:“没有。” 说完,他又从裤兜里又掏出几包零食,全给了林卉。 曾梅梅眼睛睁得老大,张小芬也是馋馋的。 沈星洋却说:“别看了别看了,这些都是林卉的。” 曾梅梅和张小芬都把嘴翘得老高。 沈星洋可不管这些,只盯着林卉,“你在这里很辛苦吧,以后每个星期天上午我都来看你好不好?” 林卉急了,“别,你不得回向阳镇看看你爸妈吧?” “我昨天回去了,不过今晚又坐班车来学校了,在家里也没事,就是帮忙看店呗,没意思。” “可是来我们这里也没好玩的,就只能在门口说说话。” 沈星洋却颇兴奋地说:“才不是呢,你们不是有两个半小时呢,我可以带去出去玩呀,去河边玩,去桥上玩,还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 林卉忙打住他,“我们一排有二十四个人,每次只能八个人出门,三个星期才能轮到一次呢,到时候再说吧。” “啊?怎么感觉你们跟牢犯似的,三个星期才能出来放风两个半小时?” “你以为呢,部队哪有那么自由。” 林卉刚说完,门口执勤的战士就说:“十一点半到了,都进去吧!” 沈星洋依依不舍地看着林卉和曾梅梅、张小芬三人抬着小床进大门,何美华也进去了,不过她只是瞥了林卉一眼,绕开她们三人小跑着往宿舍方向去。 沈星洋突然朝里面大声喊,“林卉,第三个星期早上九点我来这里等你!” 林卉回头道:“你赶紧走吧。” 陈兰已经自觉地跳着坐上沈星洋的自行车,还催他,“走吧!” 她们三人把床送到林芳茹那儿,林芳茹千恩万谢的,林卉塞给她一包零食,然后又给了曾梅梅和张小芬一人一包。 曾梅梅边吃边说:“沈星洋不是说,只能你一人吃么,你分给我们了,他要知道了肯定气死。” 林卉笑道:“他呀,还跟小孩子似的,别理他。” “他才不是小孩子呢,他喜欢你都这么明显了……” 林卉立刻往曾梅梅嘴里塞一块饼干,“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吃完午饭,正准备午休,黄芸芸来了,带大家去教室,说要看中秋晚会的转播。 林卉顿时有些小亢奋,她可从来没在电视里看过自己,想必一定很有意思吧。 她还想看电视里的沈嘉言。 ☆、29.第 29 章 教室里一阵阵欢呼声此起彼伏, 为林卉喝彩,因为电视里的她真的很抢眼。 可林卉却越看越觉得不真实, 好似电视里唱歌的那位小姑娘是别人,不仅相貌让她觉得不像自己,就连声音她都觉得不像,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但本排的女兵们, 除了何美华, 没有人不为她高兴,没有人觉得电视里的那个小姑娘不像她。 电视里的沈嘉言更是让女兵们欢腾, 他是那么帅气、清雅、沉稳, 不太像十七岁男孩的气质, 却是那么的吸引人。 曾梅梅却很反常,她没有大呼小叫,而是抑制心里的激动, 呆呆地看着电视。或许越看越觉得沈嘉言这个人离她很遥远,淡淡的忧伤笼上心头。 总的来说,林卉心里还是高兴的,每个节目下面都注有单位和名字,现在很多电视观众都认识她了, 知道她叫林卉。 如果以后经常有机会上电视, 或许她的未来真的值得期盼。 是的, 她一直关乎着自己的未来, 这一生, 什么都没有比成功的事业与幸福的婚姻更重要。 * 星期一早上, 林卉这次起床不仅要穿军装、洗脸刷牙,还要摆好物品和叠豆腐块,但她速度有所提升,赶在了最后第十秒的时候冲进了队伍。 现在不仅她有进步,几乎所有人都有了进步,三分钟之内没赶到的只有七个人。 黄芸芸心里颇满意,但对迟到的七个人仍持以严肃的批评的态度。 集队来吃早饭时,广播里的军歌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便听见广播里有人轻轻地清一下嗓子。 “祝贺我团赴省剧团的演出组圆满完成任务,祝贺歌舞一连六排的沈嘉言被中央解放军艺术学院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