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后纪事》 第1节 《齐后纪事》 作者:君莱 文案: 晋阳王嫡长子姜钰,面如冠玉,美姿仪,有胆谋,善勇战,朝中贵女望而恨嫁 厉不厉害,牛不牛逼? 姜钰:“就是我。” 太子徐砺,英姿飒爽,惊才风逸,然,好龙阳之癖。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朝中人都知道,太子恋慕入京为质的晋阳王嫡长子多年,爱而不得,娶了个替身。 宫中人都知道,那替身嫁过来之后,愣是生生将弯成回形针的太子给掰直了…… 徐砺:“女扮男装不早说,老子这么久都以为自己是断袖呢。” 世子日常,吾日三省吾身 身份暴露否(否,开心) 脸皮厚否(不否,开心,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今日抱到大腿否(否,再接再厉,给自己打气) 男主版:英姿飒爽,惊才风逸,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听说最近自己被人盯上了。 1;本文女主穿越,前期女扮男装,随着年纪增长女性特征明显,肤白貌美大长腿,所以身份暴露比较快,基本与她相熟的人都会知道她的女儿身 2;本文架空,架的很空,一切设定只为博君一笑,考据党勿入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青梅竹马 甜文 主角:姜钰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晋阳王嫡长子姜钰,面如冠玉,美姿仪,然而是个姑娘,在母亲的保护下成长,京中一道圣旨打破平静,陛下命晋阳王送子入京为质,世子姜钰不受晋阳王宠爱,沦为弃子,送入京城,面临身份的秘密被揭发的艰难处境,姜钰决定抱上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的大腿,从而展开一段啼笑皆非的故事。 本文文笔自然流畅,幽默风趣,人物性格鲜明,太子徐砺在不知姜钰女儿身的情况下喜欢姜钰,误以为自己是断袖,与女主展开神对话,姜钰一心以为自己跟着太子是要干一番大事业,太子却要与她断袖,二人对待感情坦诚,不矫情,读后让人心情放松。 第1章 世子 天刚蒙蒙亮,外头正飘着雪花,金色的重檐琉璃瓦上堆了一夜的雪顺着檐子啪嗒一声砸在地上,小丫头汀竹挑着宫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鞋袜都湿了。 走到廊下,对着冻的有些红肿的手吹了口气。 门从里面打开,如梅披着氅衣伸手把她拉进去,轻声问:“怎么这会就叫了,世子昨儿失眠,一晚上都没睡好。” “姐姐,我刚去那边打探消息了,这会都开始进进出出的忙活了。” “行了,你先披着暖暖身子,我去里面瞧瞧。” 她把氅衣披在汀竹身上,转身走至碧纱橱前推开,探头往里面瞧了瞧,狠狠心把悬着的碧纱帐挑开。 床上大红锦被裹成一团,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里。 “世子,该起了。” 圆鼓鼓的一团颤巍巍,隔了一会,才传来闷闷的声音:“可是先生来了?” 站在床下的如梅听了这话好笑又心疼:“世子睡糊涂了不成,先生在外头王府里住着呢。” 裹在被子里的人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是啊,眼下哪还有什么先生。 被子里露出一张白嫩的脸蛋,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因刚从被子出来,脸颊微微泛红,乌黑的头发有几根贴在脸上,水汪汪的眼角带着粉晕,眼尾翘起,有一种迷离之态。 小丫头心生侥幸,好在昨日那些人没有坚持留在里面伺候,不然这副样子叫她们瞧见了,哪有不怀疑的。 姜钰强撑着困意睁眼,如梅往她手里递了杯水:“世子喝口水解解困,咱们刚来,得小心些,免得那些人胡乱往我们这里塞人。” 这时候外边又走进来三个丫头,这些丫头都是她从晋阳带来的,只十三四的年纪,又初来乍到的,姜钰喝了口水,不由有些头疼。 在此之前她想过从晋阳过来不会好过,可没想到刚过来便落到此等人为刀俎的境地。 大齐建国一百多年,历八朝,到了如今的陛下,已经是第九个皇帝了。 晋阳原不叫这个名,是齐国临近的一个小国,后受周边小国骚扰,晋王寻求齐国庇佑,归顺齐国,齐国皇帝赐封原晋王为晋阳王。 这些都是从前的事了,现在的晋阳已经是齐国附属,晋阳人擅骑射,兵强马壮,一直以来都是历任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生怕晋阳王想起自己祖先也是独成一国的皇帝,一个不满就拥兵打过来。 姜钰的祖父在世那会是晋阳最鼎盛的时期,当时的孝景帝怕老晋阳王生事,先是将妹妹昭惠公主赐给老晋阳王为妻,没两年又将顺国公之女赐给老晋阳王为侧妃,老晋阳王是个好面子的人,孝景帝如此给他面子,他自然也不会乱来,晋阳到底是不能和整个齐国比,真打起来晋阳讨不了便宜。 老晋阳王去后,晋阳一年不如一年,这仗更是打不起来。 这几年晋阳闹了几回干旱,边境又总有部落小族前来骚扰,折子雪花似的往京中送,就是不见朝廷有什么动静。 陛下恨不得除去晋阳,又怎会派兵送粮,晋阳越弱,朝廷才能更安稳。 如今不仅仗不能打,晋阳还要想法子讨好京都的陛下以求庇佑。 趁此机会,陛下下旨命晋阳王送子入京,说是陛下思念昭惠公主这个姑母,昭惠公主已去,便想见见昭惠公主的后辈。 姜钰是晋阳王世子,陛下并未指明让她入京,一般人都不会将所出嫡长子送出去为质。 陛下旨意送达晋阳后,晋阳王妃跪求晋阳王数日,想要晋阳王送侧妃所出庶次子入京,奈何晋阳王偏宠妾室,硬生生的叫妾室的几滴眼泪哭软了心,不顾发妻嫡子,将膝下嫡出世子当做弃子送入京城。 对于这个结果姜钰是一早就想到的,晋阳王妃不受宠爱,晋阳王真正宠爱的是他那位侧妃张氏,当年更是传出若张氏能生下长子,他便废掉王妃,改立张氏为正妃,向朝请封张氏所出之子为世子。 晋阳王妃与侧妃张氏一前一后怀孕,为了保住王妃和世子之位,硬生生将姜钰这位姑娘说成了小子,可怜姜钰那会刚落地便听屋里头一阵欢呼,说是生了位公子,可把她给吓坏了,以为自己这是投胎转世变了性别。 没想到后来的结果还不如变了性别,因是嫡长子,晋阳王便是偏宠妾室对第一个儿子也很重视,她一个假小子,做了王府的世子,战战兢兢的活了这么多年,生怕被侧妃的人抓着把柄。 眼下她刚过十三,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再过几年只怕是不好瞒了。 吓得晋阳王妃差点去向晋阳王说实话,这会若是坦白,晋阳王气归气,却也不得不替姜钰一起瞒着,改送别的儿子入京,毕竟让人发现姜钰的女儿身对晋阳也是一个威胁。 可姜钰还有个弟弟,若她不入京,以晋阳王对侧妃的偏宠,很有可能让她弟弟入京,那时晋阳王妃唯一的儿子入京为质,她的女儿身又曝光,她们娘三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还不如她入京拼一拼,在京城抱到几个大粗腿,将来能护着母妃和弟弟。 临来时晋阳王妃抱着她哭,又怨晋阳王心狠,王妃素来懦弱,当初以女儿充当儿子抢占世子之位的主意还是身边的奶嬷嬷给她出的。 当着晋阳王的面不敢骂,也就背后念叨几句,骂了晋阳王好久,正好被过来训话的晋阳王听见了,这就尴尬了,娘俩虽然经常背后说晋阳王坏话,却从没被晋阳王听见过,不过既然被听见了,晋阳王妃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同晋阳王吵了一架。 晋阳王妃一想到都是因为晋阳王偏心,自己的宝贝女儿才会离开自己,入京为质,怒火就腾腾腾的上涌,战斗力十足的问晋阳王要不要脸。 此事确实是晋阳王理亏,没见过哪家主动把嫡子送出去做质子的,也没脸对姜钰训话了,只是给了早就替她准备好的银钱,嘱咐她好好讨好陛下,这点不用他吩咐,姜钰是去做质子的,为了更好的生活条件她也得卯足了劲的讨好陛下。 京中有晋阳王府,当年晋王初归顺齐国,一直都是住在京城为质的,本以为会住在那里,那样还好些,自己能当家做主,昨日刚到那里,便被宣入宫中带到了此处,先生幕僚和那些伺候的仆人自是不能跟进来了,只这自小贴身伺候的四个丫头跟了过来,虽做事稳妥,到底不过十三四的年纪。 如梅伺候姜钰梳洗,汀竹拿出香料盒往镂空凤鸟香炉中添了一勺,炉上升起袅袅青烟,姜钰闻着香气犯困,如梅见她伸着胳膊,眼睛都快闭上了,提醒道:“世子忍一忍,等您见到陛下,说些好听的讨好陛下,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在这皇宫中得陛下喜爱日子自然好过,可她一不是陛下妃嫔,二不是陛下皇子,只是晋阳送上来的一个质子,想要讨好陛下,谈何容易。 她前些日子便到了城外,在城外驿站住了好几日直到昨日才入城,到现在别说是陛下了,一个能说的上话的大人物都没遇见,明摆着就是陛下要给她一个下马威或是陛下压根就不记得她这个藩地上来的质子了。 她正想着,胸前一痛,嘶了一声道:“冬日里衣裳穿的厚,便不用裹了吧。”何况她这点小馒头裹不裹都一样。 如梅手里拿着裹胸布一圈一圈的把她的胸勒严实:“王妃吩咐了,要裹紧一些,免得长出来了。” 人家姑娘这个年纪都吃补汤丰胸,她这倒好,裹的严严实实的,就怕长出来。 姜钰倒也不甚在意胸,毕竟比起胸,还是命更重要,就是这裹的她有些不舒服。 外面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太监喊了一嗓子,说是皇后娘娘召见,如梅慌忙替她穿好了外衣,如兰捧着红帕子把她平日里佩戴的玉取出来挂在她腰间。 汀菊见她要出去了,忙道:“世子还没吃东西呢。” “见皇后娘娘要紧,回来再吃。” “这哪成,世子从前都是按着时辰吃东西的,见皇后娘娘还不知要耽搁多久。” 这傻姑娘,还没意识到眼下处境已经不是在晋阳那么自在了。 也不知是外面的太监听见了还是怎么了,鄙夷的嗤了一声,扯着嗓子喊:“世子,莫要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小丫头汀菊气红了眼,撇着嘴抱怨道:“哪有这样的,连饭都不让人吃了。” 如梅瞪了她一眼,姜钰笑着说:“好了好了,别气了。”她掐了把汀菊肉乎乎的小脸蛋:“皇后娘娘那里还能缺了吃的不成。”若皇后娘娘仁慈,她还能腆着脸在皇后娘娘那吃点。 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乾宁宫的小管事太监张春带着她七拐八拐的到乾宁宫时,皇后娘娘凤驾去了乾元宫,她只能坐在偏殿等皇后娘娘回来。 第2章 五皇子 乾宁宫建于泰安殿之后,面阔九间,雕梁绣柱,通透明静,是历任皇后寝殿。 如今居住在此的是小王皇后,因她不是陛下元后,称之为小王皇后,元后仁孝皇后乃现任小王皇后的嫡亲姐姐,二人同为武国公府小姐,一母同胞,仁孝皇后与皇帝少年夫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情温婉,入宫后生皇长子徐砺,出生即被册封为太子,恩宠无限。 皇太子徐砺周岁时,仁孝皇后再度有孕,陛下怕仁孝皇后想家,特地把她娘家妹妹,如今的小王皇后接进宫中陪她,小王皇后比仁孝皇后小六岁,容貌肖姐,亦是擅诗词,好书画,她在宫中陪着仁孝皇后时陛下见过她,也动了几分心思,碍于仁孝皇后,并未正式纳她为妃。 仁孝皇后怀胎八月,生下死胎,身子亏损严重,没多久便去了,陛下沉浸在丧妻之痛中,为仁孝皇后虚设后位三年,后又娶了仁孝皇后的嫡妹,小王皇后。 小王皇后入宫便得陛下宠爱,育有一对龙凤胎,五皇子徐煊和宜春公主徐婳。 姜钰此时坐在偏殿待客的紫檀雕花椅上,身侧小几上放着碧绿色的茶盏,一个身穿青绿色宫衣的女官领着宫人上前行礼:“世子安好。” 姜钰微微颔首,看衣着这宫人应是乾宁宫中七品女官。 第2节 “昨儿皇后娘娘听闻世子进宫,本要召见世子,又怕世子舟车劳顿,身子疲乏,故只派了宫人过去瞧,今儿赶巧,陛下那里来人宣娘娘过去,还请世子稍等片刻。” 这话就是向她解释为何她从昨儿到现在一个能说的话上的大人物都没见着了,她心里明白这是陛下要给自己这个藩王世子一个下马威,不过自己到底是王世子,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这一番话,只怕还有探底的意思。 姜钰笑着点头:“应当的。” 她一个进京为质的王世子,前路不知如何,哪敢胡乱使性子。 林掌薄本以为晋阳王世子在晋阳也是被奉承惯了的,脾气定然不大好,没想到晋阳王世子坐在那里笑嘻嘻的一团孩子气,被这般冷落也没有发火。 皮肤奶白,齿白唇红,眼角勾起,像月牙儿似的,这模样,便是比宫里头的公主也不差的,想来在晋阳也是娇生惯养的才养出了这么幅样子,林掌薄倒没有多想,京中世族子弟面皮生的精致的公子也不少,只是都不若这位晋阳世子水灵,比她们皇子所里那位主子生的还精致。 姜钰见她打量自己,眉头蹙起,脸色沉了下来,她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勾人,不笑时清清冷冷的,年纪虽小,通身气势天成。 她也不斥责林掌薄无礼,只端起小几上茶盏浅啜一口,身侧如梅接过茶盏,拿出两方帕子,一方擦嘴,一方擦手。 林掌薄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触了这位世子的霉头,赶忙垂首退到一旁。 姜钰面上不变,心里暗暗打鼓,她在晋阳时有着王世子的身份,那些人都不敢造次,她母妃护她护的严,平日里那些不相干的人哪敢近身,更别说细细打量了,如今到了京中,她这位晋阳来的王世子成了稀罕物,听说宫中年纪大些的老嬷嬷都是眼神毒辣,这张脸实在少了些男子气概。 她心里暗暗琢磨,便听外头太监喊着五殿下来了,姜钰才刚起身,偏殿走进来一群人,被众人簇拥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面如冠玉,白净秀致,唇色红的像是涂了胭脂,眉间倒是真点了个胭脂,一身红衣,大冬天的,外面罩着的居然是层软纱,没想到这五皇子长的和她也不相上下嘛。 她心里对这位五皇子生出抹好感,搓搓手,正要打招呼,就见那漂亮的五皇子满脸嫌弃:“怎么生的跟个女娃娃似的。” 姜钰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呵呵,自己生成这模样,还好意思说她长的像姑娘。 旁边的林掌蒲挤着笑道:“五殿下,这位是晋阳王世子。” 姜钰躬身行了一礼:“臣参见五殿下。” 徐煊没理她,撩着袍子,交腿坐在椅子上,大大咧咧道:“上茶,爷渴死了。” 这位五皇子长相像小姑娘,这行为可跟小姑娘摸不着边,见姜钰看他,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这位主子的性子实在不怎么好,林掌薄有些为难,斜眼打量了那位晋阳世子一眼,见那晋阳世子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回去,也没同她家五殿下计较,松了口气。 还好晋阳世子不若想象的脾气那么差,不然同她家五殿下似的,一句话便点着了,还不得打起来。 徐煊喝了杯茶,见姜钰不搭理他,扭头问姜钰:“喂,你喜欢什么?” 这位五皇子的性子可真古怪,不喜欢她,还要同她说话。 也不知是猜到了她的想法还是怎么的,徐煊道:“别以为是本皇子要同你说话,若不是母后让本皇子过来陪你,本皇子才懒得搭理你,耽误本皇子比武。” 姜钰总算知道这位主子为何见自己第一面就没好脸色了,合着是正玩得起兴,被皇后娘娘叫过来陪自己了。 姜钰微微一笑:“骑马,射箭,打架。” “你行吗你?” 不出姜钰所料,这五皇子一听她喜欢的是骑马射箭打架就兴奋了起来。 她见五皇子上了钩,拍拍自己的胸膛,大言不惭道:“那当然,我们晋阳的儿郎可都是马上好手,只是这大雪天的不好骑马,若能叫上几个人一起摔跟头就好了。” 五皇子忙道:“有人有人,我刚从章武殿回来,佟卫他们都在。” 姜钰入京之前对宫中皇子和朝中勋贵大概了解了一番,知道五皇子口中的佟卫是汾阳郡主与长兴侯之子,自幼入宫做徐煊的伴读,瞧这五皇子变脸的速度,估摸着也就是个没长大的熊孩子。 “快走吧。” 徐煊起身往外走至隔扇前,扭头见姜钰还站在凳子前一动不动的,粗着嗓子喊:“快走啊。” 姜钰躬身道:“殿下,臣还要等皇后娘娘回来呢。” 这意思就是不便前去了,徐煊不耐烦的折回去捉住她的胳膊:“等什么等,母后陪父皇有事处理,哪有空过来见你,快随本皇子过去,若佟卫他们等会不在了,本皇子拿你当箭靶子。” 徐煊瞧着长的娇弱,手劲却不小,姜钰被他拉着走出殿门,就见这小皇子松开手,立在一旁的圆脸小太监慌忙上前替他整理衣服。 小皇子瞥了姜钰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纳闷道:“为何你的手腕那么细?” 这反应也真是够慢半拍的。 姜钰心里琢磨着这小皇子面肖女郎,平日里估计也是不喜旁人说他长的像女孩的,毕竟这涉及到了男人的尊严问题。 姜钰当即沉下脸,目光冷冷的盯着徐煊。 果然不出姜钰所料,小皇子并没有计较她摆脸色,反而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一闪而过,随后便一脸傲慢的抬起下巴,趾高气昂道:“跟上。” 如梅见这小皇子一脸骄矜,不好相处的样子,怕自家世子跟他去了武场练武会被欺负,上前拽了下她的衣袖。 姜钰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缓缓摇了摇头,如梅咬着唇鼻尖一涩,垂首退到后面。 大齐启元元年正月十八日,这一年皇帝刚更了年号,一改往日碌碌作风,黜陟幽明,躬勤政事,晋阳王世子入京与众皇子同受业于章华殿。 雪后的青砖路上湿滑,姜钰走了这么会,双腿不见暖,反而有些发寒,她忍不住搓了搓手,对着手掌心呼了口气。 章武殿在章华殿北侧,是皇家子弟及伴读习武的场所,此刻聚集不少少年,多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那些少年见五皇子带了个差不多大的男孩过来,目光都好奇的落在姜钰身上。 一个穿了紫色窄袖的少年迎上了,对徐煊躬身行了一礼,语气熟稔道:“殿下,皇后娘娘让你过去陪着晋阳王世子,想来,这位便是晋阳王世子了。” 徐煊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哈哈笑了一声:“佟卫,你瞧瞧这小子是不是长得细皮嫩肉的,我说他长的像小姑娘,他还不乐意呢。” 那佟卫显然和他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听了徐煊的话,手支着下巴点头:“这还真和个女娃娃似的,这面皮子长的真水灵。” 一群惯会作威作福的官家子弟开始叫嚷着起哄。 佟卫见她目光凌厉的看着自己,脸色阴沉,又被身后的叫喊声激起了性子,故意调侃姜钰:“小美人,过来亲爷一口。” 他想着这姜钰虽是世子,却是被晋阳王送来做质子的,都是深宅里养出来的,晋阳王放着庶子次子不送,把嫡出世子送过来,摆明了就是不喜欢这个嫡长子,未来的晋阳王世子之位怕也要易主了。 所以他并不怕得罪姜钰。 佟卫嘴角含着笑等着看这晋阳王世子出丑,忽见那张隐忍的面庞之上眼角弯起,水汪汪的眼睛如一枝梨花春带雨,楚楚动人。 他正愣神之际,姜钰捏起拳头对准他的右眼狠狠的砸了过去。 第3章 打架 佟卫原本见他白嫩,心生戏弄,一个男孩,面皮子长的比女人还精致,像块上好的羊脂玉,没想到他性子这么野,捏拳就来打他,身为汾阳郡主与长兴侯的儿子,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可不得好生的出了这口气。 佟卫右眼让她打了一拳,火辣辣的直冒眼泪,少年性急,长臂一揽,勾住她的脖子往地上掼。 他手指有些凉,钻到姜瑜的脖颈前也不觉得痒,只是一股怒火蹭蹭的从胸腔往上冒,又有些紧张,大冬天的,背后起了一层薄汗。 她憋了股气,小腿往佟卫腿上绊。 这两人你砸我一拳,我踹你一脚,一旁的徐煊来了兴致,唇角上勾,晶亮的眸子里也染了笑意,舔了舔唇角。 少年之中一个身穿黑色宽袖直缀,四方脸,稳重老成的公子上前对着徐煊拱手道:“殿下,佟卫与晋阳王世子这样不妥,殿下命佟卫放开晋阳王世子吧。” 徐煊无所谓道:“正常切磋而已。” “可是殿下,晋阳王世子是皇后娘娘......。” “行了。”徐煊打断他,这个王修远,就知道抬皇后娘娘压自己。 王修远与佟卫同为徐煊的伴读,当初皇帝为徐煊选伴读的时候,徐煊在一群世家公子中瞧上的是佟卫与兵部尚书府的公子,最后定下来的却只有佟卫,兵部尚书府的公子换成了武国公府的庶出三公子王修远。 武国公府是皇后母家,王修远比徐煊大一岁,行事谨慎,皇后娘娘经常叮嘱他要看好五皇子,免得五皇子惹事,这王修远也当真听话,动不动就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徐煊烦他烦的紧,每回他在身边便不能玩的畅快。 徐煊目光在众人中扫视一圈,他是皇后嫡子,除了太子殿下,便属他的身份最尊贵,连章武殿的师傅都不敢轻易指责这位祖宗。 “今日比武切磋,晋阳世子初入宫,等会你们逐一与他切磋,瞧瞧是晋阳的风水好,还是咱们京城的儿郎更优秀。” 如梅听到这位五皇子的命令吓的脸都白了,姜钰虽自幼习武,但毕竟在晋阳有王妃宠着,每回马步扎久了便要心疼,姜钰也是个混日子,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落到此等境地。 这会佟卫仗着体力优势把姜钰压到身下,身下一片软绵绵的,他愣了愣,姜钰又对着他左眼狠命砸了一拳,这下好了,两只眼睛一般黑,对称了。 佟卫吃了闷亏也没生气,他们这些整日比武场上混的肉皮实,也不觉得疼,伸手在姜钰脸上捏了一把:“这小脸蛋,倒是水嫩,就是这性子有些野。” 他语带调笑,洋洋得意。 一群少年拍手叫好,佟卫更加自得,扭头往徐煊看了一眼,见他嘴角勾着笑,并未出声阻止,笑嘻嘻的手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滑。 姜钰恶狠狠的瞪着他,少年性子恶劣,又不知她是女儿身,故意调侃她:“怎么,你不服。” “停,我服。” 佟卫愣了一下,刚刚还一副刚硬的样子,这么快就服了。 趁他愣神之际,压着她的身子贴的不那么紧,姜钰屈膝对着他的要害之地踢了一脚,佟卫哼一声,疼的变了脸色,捧着下身缩成一团。 姜钰推开他瞬间翻身而起,对准佟卫的屁股踢了一脚,佟卫让她一脚踢了个狗啃泥,姜钰骑在他身上,轮起拳头就打:“服你奶奶,服你奶奶,个小王八蛋敢嘲笑爷,揍死你个龟孙子。” 她双目赤红,看热闹的见架势不对,慌忙要上前拉她,谁也没想到刚刚瞧着还水晶面团揉的一样的小世子这会突然发起疯,怪吓人的。 她拳头不住的往佟卫身上砸,佟卫被她那一脚踢到要害失了力气,又被她骑在身下,毫无抵抗之力,凄哀哀的乱叫。 姜钰猛然喝道:“是爷们就不要叫。” 她一只手上前捂住佟卫的嘴,另外一只手捏着拳头继续揍人,只从指缝中泄出佟卫呜呜的咽声,上前要拉她的小公子都被她这一吼给吓懵了,立在原地,且这佟卫平日里跟着五殿下也是个嚣张跋扈的主,众人见他被揍了,难免还有些幸灾乐祸。 “世子,请手下留情。” 不知是谁立在她跟前说了一声,然后她感觉自己被人拉了起来,瞧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佟卫,犹不解气的在他屁股上踢了两脚。 其实佟卫嘴上说要亲她,不过是做做样子,出身世家的公子作威作福的调笑惯了的,姜钰这一张脸被他调侃两句也正常,她一个姑娘被人嘲笑长的像女娃,其实她的自尊心并没有受到侮辱,但是她必须要揍佟卫一顿,还要狠狠的揍,因为这个先例不能开,她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她晋阳来的世子长的白净,却不是好欺负的,她可是里里外外的纯爷们。 趴在地下的佟卫被太监扶起来,嘴唇发白,额角滴汗,龇牙咧嘴的骂娘。 姜钰同情他,真心的,毕竟这佟卫年纪虽不大,身下的鸟却是实打实的命根子。 “佟卫,你没事吧?” 一直看好戏的徐煊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对他的多年好友发出关切的问候。 佟卫摆了摆手,徐煊要给他召御医,他不愿意,慢慢的蹲在地上喘气,这种事宣御医多丢人。 徐煊蹲在好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目露关心,感情真挚:“兄弟放心,你与我相交十载,我会替你报仇的。” 他这哪里是要给佟卫报仇,分明是自己玩性犯了,拿佟卫做由头。 王修远心里咯噔一下,他做了徐煊伴读那么多年,怎会不了解徐煊的性子。 面前的晋阳世子因为打架,露出白皙的脖子,身子单薄,满脸是汗。 这样矜贵的小世子原本在晋阳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才养出这样一副好的皮囊,可惜了,是个弃子。 徐煊站起身,脱了外面一层碍事的软纱,今日这一身是他那个宝贝妹妹徐婳给他打扮的,宜春公主同他这个活蹦乱跳的双胞胎兄长不同,她从出生起便体弱多病,皇帝和皇后格外娇宠些,徐煊也甚是疼爱自己的妹妹,但凡她说的,便没有不答应的。 连妹妹把自己当做姑娘装扮也不在意,照样眉心点胭脂出门。 第3节 众人也习惯了他这忽男忽女的装扮,皇后娘娘和皇帝知道他是为了哄宜春公主开心,也不计较这个。 元宝接过主子的外衣,想到刚刚那世子癫狂的样子,在他身后低声道:“殿下小心些,世子是晋阳来的。”晋阳人可不得了啊,一言不合就打架,佟小侯爷被踢了一脚,到现在还蹲着爬不起来呢。 殿下说是要和晋阳世子切磋,元宝怕自家主子吃亏,已经对着四周立着的小太监比划好了手势,一旦自家主子落了下风,便上前把晋阳世子按趴下。 姜钰一个寄人篱下的,敢拿佟卫杀鸡儆猴,对徐煊这个皇子却不敢真怎么样,她正琢磨着要如何是好,耳边便传来一阵有些做作的焦急声:“晋阳王世子,晋阳王世子你怎么了,怎么晕了,来人,快传太医,晋阳王世子晕过去了。” 众人目光落在姜钰身上,姜钰行动比大脑反应快,双眼一闭,往身侧那个戏精怀里靠去。 眼下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这个少年敢出言维护自己,应该就是徐煊的另外一个伴读王修远了。 这个王修远是皇后娘娘的侄子,虽然只是庶出,可能选在宫中皇子身边做伴读,想来在家中地位也不会太悲惨,说话也是有些份量的。 事实证明姜钰的选择没有错,这王修远不仅是个戏精,他还特别唠叨,姜钰觉得仅凭他唠叨的功力就能让徐煊忘记要整自己这个事。 “殿下,晋阳王世子是皇后娘娘要您照顾的客人,晋阳王世子远道而来,一路奔波,又与佟卫比武切磋,这会怕是体力不支了,且晋阳比京城天暖,晋阳王世子怕是刚来,身子受不住京城寒冷。” “殿下,快请御医。” “殿下,改日再切磋吧。” “殿下,......。” 徐煊烦都烦死了,伸着胳膊,元宝替他把衣裳穿好,他扬着下巴,目光冷冷的射向姜钰,姜钰虚弱的歪在王修远怀里,高冷道:“说你是小姑娘还不乐意,瞧这身子弱的,泥捏的似的。” 呵,瞧你这傲娇的小性子,你还好意思说我。 戏精王修远继续摇着姜钰的胳膊:“世子你还好吗?世子你听见殿下与你说话了吗?” 姜钰想着这会应了,怕是要挨揍,装死不应。 人群中不知是哪位皇子还是皇子的伴读道:“晋阳王世子细皮嫩肉的,还是让他回去养养吧。” 许是想到姜钰这个世子是晋阳王当做弃子,千里迢迢赶过来做质子的,刚见到以为是水晶做的,不能碰,结果打起仗来异常凶猛,让人觉得这不是面团子揉的,这会人被踢了命根子的佟卫都站起来了,这晋阳王世子还一滩水似的瘫在那里,就算是质子,那世子的身份也还摆在那里,真打坏了陛下还是要问罪的,还是要离这个瓷器远一些,惹不起。 第4章 太子 乾元宫中,皇帝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自语道:“打起来了。” 乾元宫大总管良安吉躬身道:“确实是打起来了,听说晋阳王世子晕过去了,陛下,可要派人去瞧瞧。” 皇帝微蹙眉头,立在底下的二皇子徐彬道:“这佟卫虽爱逞口舌之快,可行事还是有分寸的。”佟卫有分寸,意思就是晋阳王世子没分寸了。 他面上担忧,话里意思还是讨好皇帝,晋阳是历任皇帝想要收的藩地,早晚都是要打起来的,敌弱就是我强,晋阳王世子是个没有脑子的,对朝廷来说自然是好事。 皇帝闻言心情愉悦,目光落在太子徐砺身上:“太子,你觉得呢?” 太子淡淡道:“晋阳世子父皇都还没见呢。” 这话是提醒皇帝,人还没见着呢,不要这么急着下定论,本来这晋阳王世子已经到京城好几日了,只是人一直在城外驿站住着,守城将军没有接到放行令,此次晋阳王世子不是一个人来的,晋阳王派了晋阳杨将军一路护送世子入京,也是为了打探朝廷近况。 晋阳杨将军是姜钰的亲舅舅,陛下至今不召见姜钰一为立威,二就是要赶杨将军走。 “晋阳王世子好端端的,怎么跑章武殿去了,还与佟卫打起来了。” 良安吉把底下人传过来的说了一遍,不等皇帝说话,坐在她身侧的皇后便道:“煊儿从小就顽劣,多亏有修远在他身边时时规劝着。” 王修远是皇后亲自选在徐煊身边的,虽是庶出,却行事稳重,比他两个嫡出的兄长还要拔尖一些。 皇帝右手敲了敲椅子,对皇后的话不置可否,可徐煊再顽劣也是他的儿子,王修远再好也只是臣子,他心里清楚皇后时常在他面前夸王修远是为了给娘家侄子铺路,只是皇后再三如此令他心下有些不快。 眼垂了一下,扫过底下的太子和二皇子:“晋阳世子是在宫中受伤,太子替朕前去慰问慰问。” 徐砺微微抬了抬眼皮,拱手道:“儿臣遵旨。”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太子是他与元后的嫡出长子,元后德才兼备,生下的儿子也是聪慧稳重,举止有度,徐砺出生即是太子,皇帝专门下令广纳名儒教导太子,每日亲自召见太子询问功课,太子府属官也是皇帝悉心挑选,权势荣宠都非其他皇子能比,太子在一众兄弟中颇有威望,便是平日里骄矜跋扈的五皇子见到太子也跟老鼠见着猫似的。 二皇子眸中不甘,皇帝偏心,什么好事都想着太子,晋阳世子被打,前去慰问的唱的是白脸,晋阳在藩地中属势力庞大,晋阳王世子年幼,这会结交,未来定是助力。 他正要请旨与太子一同前去,便听皇帝道:“晋阳世子初到京城,身体不适,让他好好养病,闲杂人等便不要去扰他了,这事是小五不对,太子你去之后让小五给世子赔礼,他犯的错让他自己寻一个人照顾世子,这几日不许让他接近世子。” 这话明着是不让徐煊再惹事,其实是堵了二皇子的话。 二皇子默默垂首退到一旁给太子让路。 徐砺带着人到景平殿时姜钰正躺在床上,身边几个丫鬟个个都红着眼眶,徐煊坐在窗边的榻上,也不管屋里还有“病人”,开着窗户观赏外面的景致,佟卫一脸悲催的坐在一旁,眼睛瞪着床上的姜钰。 姜钰是皇后娘娘命徐煊陪着的,这会人出了事他也不能走。 正出着神,余光瞥见他太子皇兄一行人迈了进来,仔细琢磨了一下神不知鬼不觉从窗户爬出去的可能性不大,还影响他皇子的威严,老老实实的站起身走过去给太子行礼。 徐砺并未看他,脱了身上的大氅,直直的向姜钰走去。 姜钰听到动静,虚弱的睁开眼睛,床边立着个颀长的身形,姜钰下意识抬眼望去。 少年十七八岁,身姿挺拔,乌发玉冠,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目光深邃,好似能将人穿透一般。 姜钰心虚,缩了缩肩膀。 徐砺没见过姜钰,只是刚刚在乾元宫中听良安吉说晋阳世子与佟卫打架的原因是佟卫嘲笑晋阳世子长的像女娃,原以为晋阳世子只是长的如五弟般清秀些,没想到这小世子长的真是白白嫩嫩的,唇如胭脂,眼似桃花,便是唇角眼角都挂着乌青也掩盖不了满脸的机灵气。 也难怪佟卫要取笑他了。 徐砺了然,语调不急不缓:“世子初到京城,小五与佟卫顽劣,重伤世子,世子有何要求可以同孤说,孤会替世子做主。” 还做主呢,这小五都叫上了,可不就是向她暗示他们一家子兄弟亲吗? 佟卫一听重伤两个字就不乐意了,顶着一脸的青紫蹀躞着到徐砺身边,躬身道:“太子殿下,臣与晋阳世子是正常的比武切磋,只是她身娇体弱才晕过去的,您瞧瞧臣这一脸的伤,臣都不同她计较了。”姜钰贼啊,打人专打脸。 他心里明白陛下给晋阳世子立威归立威,眼下晋阳将军使者还未走,这晋阳世子又装晕,便是自己吃了亏,捅到陛下那里,自己那里被踹了一脚又不能说,看两人的长相自己还是要吃下这个亏,嘴上说着不计较,心里暗暗打算着来日方长。 他想来日方长,姜钰可不想,何况这太子殿下明摆着就是来替自己做主来的,她向来会顺杆子往上爬,委屈道:“太子殿下,臣不是故意,臣气啊。” 她语调拉长,徐砺没想到她并未依照佟卫的话大事化小,看那红彤彤的小脸,看来是真气。 她一说这话,佟卫就知道自己这会是遇到刺儿了,心里愈发痒痒的要治她。 “哦,世子为何而气?” 姜钰掀开被子,翻身而起,站在地下,仰头望着徐砺,拍着胸脯道:“臣乃是堂堂正正的纯爷们,晋阳的世子,身负朝廷与晋阳交好的重任,岂容他人辱我,臣初入皇宫,羞辱臣像女娃,还要亲臣,试问这天下哪个纯爷们受的了如此侮辱。” 徐砺唇角微动,俯身看着光脚站在地下的纯爷们,那小脚丫子也是根根脚趾圆润,双眸坚定不移的看着自己,企图得到自己的认可。 “世子说的有理。” 佟卫特别不服气,这还要不要脸了,头一回见到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质子就是质子,堂堂晋阳王世子被送出来当质子,可见在晋阳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还好意思说身负朝廷与晋阳交好的重任。 眼下屋内能给他作证今日是他吃亏了的也就王修远和五殿下了,王修远向来是老好人,若不是他在那里瞎嚷嚷,怎么也不能让姜钰这么轻易的装晕,至于另外一个证人五殿下,五殿下正躲在墙角,只要太子殿下在,他是不存在的。 “太子殿下,您明察秋毫,臣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姜钰梗着脖子:“没错,是臣先揍他的,臣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士可杀不可辱。” 跟在徐砺身后的良安吉让这位世子逗的快要憋不住了,接话道:“奴才瞧着世子也是铁骨铮铮。”他对着姜钰竖了个大拇指。 地上虽铺了绒毡,可姜钰赤着脚站在地下,小丫头汀菊心疼的要命,又不敢上前扶她上床,只能低低的抹眼泪。 姜钰斟酌了一番是一直赤着脚在太子殿下面前失礼,还是这会蹲下穿鞋失礼,最终决定蹲下穿鞋,毕竟赤脚在地下,是真的冷。 佟卫还要再说,让五皇子那个小傲娇瞪了一眼,无奈闭了嘴。 徐煊现在只想太子早点和姜钰早点寒暄完,一点都不想辩解,他要回去换掉身上的行头。 他垂眸,额角的胭脂被他手搓的剩下一块红印,徐砺缓缓道:“此事是小五与佟卫有错在先,你二人向世子赔罪。” 佟卫和徐煊心不甘情不愿的向姜钰道歉,姜钰看着道歉的两个人,抬着手,假惺惺的:“这怎么好意思,都是正常的比武切磋。” 她本想着五殿下是决不能得罪的,可五殿下性子比较有个性,瞧着不好相处,又傲娇,而且目前这架势看,佟卫是不会放过自己,人在屋檐下,自己肯定要吃亏,还是太子殿下更厉害,看那高冷的五殿下都变成了小怂包。 “既是你二人的错,现在世子重伤,小五你派个人照顾世子,世子养伤期间,不许叨扰世子。” 徐煊眸中精光一闪,躬身应下。 福安抖着大氅,伺候太子穿上,姜钰见太子要走了,忙道:“多谢太子殿下为臣做主,臣身体好后,必定登门拜访。” 声音发自肺腑,太子脚步都没顿一下,只余下一道英武的背影。 第5章 欠收拾 太子都走了,良安吉挥了挥手里的拂尘:“奴才也不打扰世子休养了。” 姜钰知道他是陛下身边的大总管,不敢怠慢,招呼道:“大冷的天,公公喝杯茶再走。” 良安吉摆手道:“多谢世子好意,奴才还要去给陛下回话呢。”他又到徐煊跟前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几个明白人,佟卫挥着拳头要揍姜钰,让王修远给拦下。 “佟卫,不要欺负世子。” “我欺负他,王修远,你眼睛瞎了,看不出来这小子欠收拾吗?” 王修远一本正经:“是你先侮辱世子的。” “好,王修远你好的很,你是好人,我们相交十载,比不过一个面团捏的小白脸。” 王修远语塞,皱着眉道:“佟卫,以他人之短攻击别人,不是君子所为。” 佟卫心里直想骂人,恶狠狠的瞪着姜钰,姜钰并不同他计较,脑子里想的是怎么讨好刚刚出去的那位太子殿下。 “修远,太子皇兄命我指派一人照顾世子,我瞧你与世子投缘,不如照顾世子的事就交给你吧。”他说完唇角绽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他本已经做好了被皇兄训斥的准备,没想到不仅没被训斥,还因祸得福趁此可以甩掉王修远这个啰嗦的人。 “殿下,这不妥吧。” 他清楚五殿下是要支开自己,可皇后娘娘是让自己看住五殿下。 “如何不妥,今日母后命我照顾世子,是我没照顾好世子,才让他受伤,你向来行事稳重,连母后都夸你,便由你替我照顾世子,我才能放心。” 他眼角下垂,眼瞧着脸色要沉下去,王修远拱手说了声是。 徐煊心情大好,扭头对着姜钰道:“世子,你我住处相邻,我就住在南边的景阳殿。”他挑了挑眉,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洁净的牙齿,笑容像温暖的阳光。“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齐国皇子出宫建府前都住在靠近西华门的皇子所里,待年长搬出宫去,姜钰现在也住在皇子所,瞧这五殿下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日后没什么好果子吃了,姜钰差点热泪盈眶,愈发坚定了要讨好太子的决心,只有那个太子才能治住这个五殿下。 徐煊带着满脸伤痕的佟卫出去,屋内只剩下姜钰,王修远还有几个小丫头。 汀菊慌忙要扶姜钰上床,哽咽着说:“这也太欺负人了,世子在晋阳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王修远躬身赔罪:“五殿下和佟卫年幼,还望世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们计较。” 第4节 汀菊有气没处发,觉得京城的人真是坏透了,嘟囔道:“他们年幼,难不成我们世子就年长了吗?” “汀菊,王公子今日帮了我,不许你对他无礼。”她又笑着说:“小丫头不懂事,王公子多包涵。” “不敢当,这位姑娘说的是。” 姜钰命人上了茶,与王修远面对面的坐着表示感谢:“今日多亏公子相助,也是我鲁莽了些,不知公子能不能理解,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因为脸生的好被人嘲笑像小姑娘,若是可以,我也想像公子一样雄壮威武,奈何......哎。”姜钰叹了口气。 这毫无拍马痕迹的拍马让王修远的脸红了大半:“世子不必妄自菲薄,这相貌乃是爹娘给的,改变不了,何况世子玉树临风,不知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姜钰乐了,也不谦虚,捧着自己的脸说:“便是他人辱我,也不得不承认我这张脸生的好,就我这张脸,长大后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 她是天生的桃花眼,笑起来眉眼氤氲,风流多情,王修远怔了怔,然后心中暗骂自己小人,还说五殿下和佟卫不尊重人,自己嘴上没说,心里也是觉得这晋阳世子貌美,他微闭眼睛,定了定神,捧起面前的茶盏一口闷了。 姜钰心想这个王修远倒是有趣,刚看着是稳重,这会瞧着到底年纪小,却是强壮镇定,忍不住逗他:“王兄,五殿下命你照顾我,可我这屋里除了我的床,便只有丫鬟睡的床,再没有多余的床,也不好委屈王兄卧于榻上,不如王兄今晚与我同床而眠可好?” “啊?”王修远张了张嘴,又把头垂下去:“不用,我坐着便好。” “这么冷的天,坐着多冷,都是爷们,睡一床也没关系。” 王修远抵唇咳嗽:“不......不用。” 他镇定的闭眼,姜钰觉得自己就像是盘丝洞的女妖精要吃唐僧肉。 王修远耳根子都红了,如梅几个小丫头也挤眉弄眼的偷笑。 姜钰往王修远身边挪了挪,打从她穿上男装那一天开始便没把自己当做女人看了,啧啧了两声:“王兄和我同眠也暖和些,京城比晋阳冷,便是屋里烧了暖炉也没用,就是我睡觉喜欢黏人,挂在人身上,从前我与弟弟一床睡的时候我弟弟都嫌弃我,可能要委屈王兄了,王兄不要嫌弃我才好。” 王修远拳头捏的死死的,脸色涨的通红,蹭的站起身:“世子,我晚上是不留宿在宫里的。” 早几年年纪还小的时候是与五皇子同住的,这两年年纪大了,不便住在宫里,便每日晨起进宫,日落出宫。 “那留一晚上也无碍,王兄不是要照顾我吗?” 她嘴角挂着乌青,可怜兮兮的,让人瞧着便不忍心拒绝,王修远强自镇定,结结巴巴的说:“我与五殿下还有些话没说,等会再过来,世子别怕,太子刚来,五殿下不会这么快就过来戏弄世子的。” 他说完也不看姜钰,站起身往外面一路小跑,好像有鬼撵他似的,人都跑到门旁了,姜钰还听他小声嘀咕着阿弥陀佛,合着这还真是个信佛的啊。 姜钰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如梅拿剥了壳的鸡蛋为她脸上的伤祛瘀,姜钰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道:“如梅姐姐,天儿太冷了,那王兄不陪我睡,今晚姐姐陪我睡吧。” 如梅抽回手:“世子说什么呢,奴婢身份卑微,怎么能与世子同睡?” “那有什么,我二弟身边的小蛮不就经常陪二弟睡觉吗?姐姐放心,母妃不在,没人为了这事罚你的,哎,姐姐身上熏的什么香?” “什么什么香,奴婢能熏什么,不都是世子赏的吗?快别动了,仔细碰着了伤,会疼。” 旁边的三个小丫头不乐意,嘟囔着世子偏心,姜钰又嘴甜的挨个哄了。 从出了景平殿便一直忿忿的佟卫见五殿下淡定的喝茶,咬牙切齿:“殿下,那小子就是装的,可恨是王修远也帮着他。” 徐煊嗤了一声:“行了,咱们从小是怎么对修远的,修远就是帮晋阳世子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怎么能一样,咱们再捉弄修远,那也是拿他当兄弟的,何况今天......。”佟卫苦着把脸:“我爹娘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 他攥紧了拳头:“此仇不报,非君子。” 徐煊斜了他一眼:“踢坏了?” “谁被踢坏了,话可不能乱说。” “踢没踢坏咱们也不知道,不如找个姑娘试试?” 徐煊好心提议,佟卫羞愤的低头:“胡扯什么,我才多大,再说了,我这清清白白的身子可是要留给婳婳的。” 徐煊沉下脸,双手捉住他的衣领,冷笑道:“别打我妹妹主意。” 佟卫梗着脖子:“我就是喜欢婳婳,等到了成亲的年纪我就把婳婳娶回家,咋地了。” 徐煊提拳正要揍上去,寻思着这张脸上还有哪块地方好下手,王修远从外面跑进来大喊道:“殿下,使不得。” 徐煊见是他,放下拳头,踢了下桌角,不耐烦道:“你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让你照顾晋阳世子吗?” “嗯。”王修远嗯了一声,老老实实道:“殿下,能不能换个人照顾世子。” “怎么,你不是喜欢那小子吗?今天还装的一副焦急的样子宣御医,王修远你长本事了啊?” “不是。”王修远急于辩解:“我今日只是就是论事而已,晋阳世子刚来,陛下还未召见他,把他打伤了,陛下要动怒的。” 佟卫哼了一声:“那你跑回来做什么?” “我,,,,,,。”王修远垂头,那张老实巴交的脸上有些尴尬:“晋阳世子让我和他睡一张床上。” “睡就睡,都是爷们,你怕什么,那小子还能把你给吃了?” 王修远挠了挠头,徐煊冷冰冰道:“不会人家好看你就真把人家当姑娘了吧?” 徐煊自己就长了一张秀气的脸,他是皇子,没人敢说他什么,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长什么样,正如姜钰所说,爷们就是爷们,王修远要是看姜钰生的好看就把她当姑娘,那这么多年把自己当什么了,他想到王修远这些年对他好像也是客客气气的,不若佟卫亲近,脸色更加难看。 “晋阳世子是男子,这我怎么会分不清,我就是觉得怪别扭的。” 他扭了扭身子,咧着嘴道:“这爷们家的挤一张床上多不好。” 徐煊冷笑:“今晚你留在宫中,与本皇子睡一床。” “啊?” “啊什么啊,本皇子说今晚你与本皇子睡一床。” 他看王修远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就来气,扬着下巴往里面走,留下一脸懵的王修远。 第6章 抱大腿 王修远白着张脸,对佟卫道:“殿下说要与我睡一床,这......这可如何是好?” 佟卫支着下巴,啧啧了两声:“你可真是个二愣子,殿下逗你呢,你还当真了,便是你想与殿下睡一床,那也得看殿下答不答应,怎么还脸红了。” 他凑到王修远身边,哥俩好的揽住他脖子:“殿下说要与你睡一床,你害羞了?” 他满脸是伤,挤眉弄眼的,一脸猥琐样,王修远抬头瞥他一眼,然后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 佟卫捂着胸口要还手,王修远淡淡道:“我身上燥的慌,不会让你的。” 佟卫看他坚定的眼神,讪讪的缩回手骂了声娘,王修远虽然人老实,但绝对也不是好欺负的,平日里让他过过嘴瘾,真打起架也不会让着他。 姜钰坐在椅子上想着怎么让太子殿下正眼瞧自己,毕竟她一个质子,还是个假小子,又有徐煊那个不好惹的邻居,她现在迫切的需要一棵大树乘凉,这棵大树必须要苍翠挺拔,根深叶茂,以他的葱郁为自己遮风挡雨,这棵大树不必说,自然就是姜钰一早便看好的太子殿下徐砺。 “可是世子,太子殿下能瞧上咱们吗?” 咔嚓一声,小丫头汀菊打破了姜钰纯真的幻想,大腿还是要抱得,只是这怎么抱还要想个法子。 她从盘子里摸了个水果,正要塞到嘴里啃,汀菊忙道:“世子,没削皮呢,脏。” 姜钰无所谓的连皮啃了一口,看着被自己咬出来的牙印,又随意的啃了几口,如梅拿帕子给她擦手,汀菊撇着嘴,眼瞧着又要哭了,姜钰安慰道:“哭什么,你家主子我可是晋阳世子,谁敢欺负我。” 她说这话有些心虚,想到她娘晋阳王妃说她那个没什么本事的爹,野心却不小,暗暗祈祷她爹千万别造反。 她仰起头,看着檐上滴答滴答的向下滴水,感慨道:“舅舅过两日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她如今困在皇宫,身边只有四个丫头,做起事来太束手束脚。 她在想法子摆脱困境,皇宫之外的晋阳王府里,杨将军杨正祥和姜钰的先生农和歌也在想法子见姜钰一面。 杨正祥是晋阳王妃杨氏的亲弟弟,外甥一进京便被召入皇宫,他是又着急又无奈,只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外甥,心中觉得愧对姐姐。 “农先生,世子被困宫中,咱们应当如何?” 农和歌摸了把胡子:“将军,你现在就写折子向陛下请辞。” 杨正祥立马明白他的意思,蹙眉道:“先生,我是世子的舅舅,临来时姐姐特地交代过要好好保护世子。” 农和歌叹口气:“来时咱们只想过朝廷是要一个质子,只要世子在京城陛下便会安心,对晋阳放松戒备,所以王妃才会想让将军一起留在京城照顾世子,可如今世子一入京便被陛下以身份贵重为由安排在了皇宫,可见对晋阳还是不放心,将军是武将,陛下定不会放心让将军留在京城,还是主动请辞的好。” 外人对晋阳的印象还是停留在许多年前,觉得晋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骑兵勇猛,其实晋阳这几年早在现任晋阳王的治理之下如一匹食不饱力不足的千里马,晋阳王此人除了长得好看,好色之外,一无是处。 杨正祥拱手道:“先生,请辞折一写,日后世子便只能拜托先生了,世子自幼聪慧,今晋阳被陛下视为眼中钉,世子在京城也好,若能多结交些知己,对世子是好事,晋阳一脉的未来可全靠世子了。” 农和歌道:“皇帝素爱名声,只要晋阳不反,世子便能保住平安。” “但愿如此。” 杨正祥的请辞折一交,不过半日皇帝便召见了他,假惺惺的挽留一番,见杨正祥执意要走,给了赏赐,准了姜钰出宫相送的请求。 晋阳王府中,姜钰笑着对农和歌行了礼:“先生果不负我。” 农和歌瞧着她脸上的伤,关切的问道:“世子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姜钰本想瞒着他,但又想以先生的才智,自己这点小聪明还是不在他面前耍好,老老实实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农和歌脸色沉了下去:“世子太冲动了。” “先生,事急从权,何况大丈夫可杀不可辱。” 农和歌斥道:“再说一遍。” 姜钰瞬间怂了:“先生,我怕死,可一再忍让只会让他们人人以为我软弱可欺,我到京城不是一日两日,父王不知何时接我回去,甚至可能......。”她扭头向窗外看去:“压根就没想过要接我回去。” 这才是晋阳王妃最担心的事情,农和歌虽博学多才,却不知姜钰的女儿身,许多事情上两人考虑的想法也会有所不同。 农和歌透过窗子,目光投向遥遥的晋阳,叹口气道:“世子打算如何?” “舅舅三日后出发回晋阳,陛下怜我们甥舅情义,许我在府上住三日,好生陪着舅舅,我打算,去太子府拜访。” 这抱个大腿也是重重艰难啊,太子今年十八,早已出宫居住,姜钰住在宫里连见他一面都难,更别提抱大腿了。 农和歌斟酌一番,道:“听闻太子殿下性情冷淡,且他地位稳固,未必就愿意见世子。” 姜钰有着必抱大腿的心,常人都做好最坏的打算,她通常都往最好了打算。 “先生放心,我见过太子殿下,人确实是冷淡了些,不过这种身居高位之人,通常都是外冷内热,只要我抛开脸面不要,死死的黏住他,必然能搭上他。” 农和歌是读书人,看着温文尔雅,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其实传授给姜钰的知识也一直都是能来阴的就不来明的。 姜钰虽是世子,可嫡系不受宠,经常让侧妃阴,被晋阳王训斥也是家常便饭的事,姜钰头一次见农和歌的时候背上就刚挨了晋阳王的家法。 那一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晋阳王妃重金请来的大才子农先生坐在案桌前,看着姜钰姿势别扭的行礼,神色凛然,像只高傲的孔雀对姜钰进行了身为老师的第一次训导。 对于那次训导,姜钰总结出了三点,一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二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三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太子非常人能比,世子小心为上。” 姜钰点点头,师徒俩相互拱手行礼,眼冒精光,算计着怎么死皮赖脸的赖上那棵大树。 姜钰去太子府是以道谢的名头去的,不能空着手去,想着太子殿下什么奇珍异宝的都不缺,她从晋阳带来的那些东西估计太子殿下也瞧不上,便想带两壶农和歌亲自酿的酒过去,一来为了显示自己很爷们会喝酒,二来她先生的才华名扬天下,就算不给她面子,也该给她先生面子的。 想当年农和歌年少成名,游历山水,许多世族都想拉拢他,途径晋阳之时侧妃吹枕边风,让晋阳王请农和歌给她儿子做先生,晋阳王将农和歌请入府中,以礼相待,以农和歌的名声,京中世家想要求他一诗都难,更何况是让他屈居在晋阳王府中给一个庶子做教书先生。 第5节 晋阳王好吃好喝招待了许久都没好意思开口,晋阳王妃听说晋阳王准备请农和歌给庶子做先生,气不过,以重金请农和歌做姜钰的先生,侧妃知道后还到晋阳王面前告了晋阳王妃一状,说晋阳王妃以金钱请农先生,是对农先生的侮辱。 晋阳王也觉得农和歌高风亮节,不同流俗,用银子请农先生是对农先生的侮辱,为此还训斥了晋阳王妃,哪知最后农和歌真的被晋阳王妃重金请到了。 姜钰问过先生这个问题,为何那么多人请他都被他拒绝了,却独独答应了她娘的请求,农先生给出了实在又不做作的回答,他年少成名,很多人都跟晋阳王抱有一样的想法,以礼相待,却从不提银子的事,农先生很生气,请他效力连银子都不给,难不成让他白出力? 好吧农先生不怕被金钱侮辱。 想到这里姜钰让人把从晋阳带来的那套和田玉龙凤呈祥酒樽摆件给拿出来,太子虽然不缺奇珍异宝,可她上门拜访还是带些名贵的东西显得有诚意,免得聪明反被聪明误。 姜钰坐的马车内置火炉,铺了百花地毯,又有丝绸被面,脸上烤的暖烘烘的,她一早派人往太子府送了拜帖,太子府守门的小厮见到她的马车,隔老远就小跑着迎了上去。 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口,姜钰一只脚踏出马车便觉一阵寒风,拢了拢披在外面的氅衣,跟着太子府的人往里面去。 第7章 拜师 冬日阳光不强烈,撒在人脸上夹杂着丝丝温意,书房门口的积雪扫的干干净净只余下几点水痕斑驳。 徐砺身披玄色氅衣坐在案桌前,脸上带着薄怒将手中的折子丢到桌上,福康躬身上前递了杯茶,徐砺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福康见他眉头舒缓,这才低声道:“殿下,晋阳王世子到了。” 晋阳王世子此次入京做质,身份尴尬,陛下有意立威至今未见,他又招惹了徐煊那位小祖宗,处境艰难,需要寻求依靠,他倒也机灵,一来就瞧上了当朝的太子殿下,瞧着就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福康刚这么想,就听太子淡淡的嗯了一声:“不见,撵他回去。” 福康愣了一下,不解道:“世子一早便送来拜帖,殿下您......。”也没说不见啊。 福康打小就跟在太子身边伺候,知道太子虽然受陛下信任,到底底下还有几个弟弟,五殿下是中宫嫡子,二殿下的母妃刘贵妃出身世家大族,入宫多年,一直受陛下宠爱,殿下坐的这个位置,多少人都盯着呢,那晋阳王世子虽是晋阳的一枚弃子,他入京之后也可凭借自己的能力结交势力,未来的晋阳王不仅是晋阳王能决定的,还要得到朝廷的承认,便是太子不需要晋阳这个助力,那也绝不能让未来的晋阳王帮助别的皇子。 福康还想说什么,见太子睫毛低垂,便知他这会在想事情,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心想这晋阳王世子也是够倒霉的,正好撞着殿下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心里想的那位倒霉的世子这会正戴上帽子,裹紧氅衣,露出的半张小脸冻得发红,太子府碧瓦朱甍,明廊通脊,姜钰跟着小厮一路走来,庭院幽深开敞,每过一道回廊便似穿到一处新宅。 小厮把她领到太子府正厅,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领人来上了茶,便退到一旁守着,姜钰喝了两盏茶也不见太子殿下的影子,心里惴惴的有些不安,问了仆人,也只是摇头说不知道。 姜钰让他们添了第三盏茶心里想着对策,她昨天晚上已经打了一晚上的腹稿想着今日见到太子殿下该以哪种姿势抱大腿,未曾想连人都见不着。 福康从外面走进来,笑眯眯的对姜钰行礼:“世子久等了。” 姜钰见是上回太子身边跟着的人,心里刚松了口气,便听福康为难道:“劳烦世子走这一趟了,但殿下今日公务繁忙,只能请世子改日再来了。” 福康面带愧色,姜钰听出这是托词,只怕是太子殿下猜到自己要来抱大腿,不愿与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质子搅和在一起,陛下只许她在晋阳王府待三天,明日要为舅舅送行,她没有时间从长计议了。 她神态自若的端起茶盏:“真是可惜了,上回劳太子殿下照顾,今日特地带了酒想温上一壶与太子殿下暖暖身子。” 福康赔笑道:“等改日太子殿下不忙,便能与世子一起吃酒了。” 姜钰站起身,福康跟在她的身后,以为她要走了,正准备送客,姜钰问道:“太子殿下往常都要忙到什么时候?”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忙的时候可能到亥时,子时,也可能整宿都不休息,视情况而定,这些都是未可知的。” 他以为他这么说,一般人都不好意再留下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这逐客之语,自觉点就该主动告辞了,没想到晋阳王世子不自觉。 她叹了口气,道:“冬日天冷,太子殿下也该多顾着自己的身体,毕竟这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福康笑了一声:“世子说的是,奴才会告知太子世子的关心。” 姜钰往外走了两步,道:“我第一次来京城,除了晋阳王府,便只来了太子府,不知可否在府中转转?” 福康愣了愣,拱手道:“世子,外头冷。” 姜钰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无妨,我穿的厚实,正好也可等太子殿下,说不得等会忙完了能赶上温一壶热酒,这酒是农先生亲自酿的,他还特地交代让我问一问太子殿下喜不喜欢,好得到太子殿下的夸赞。” 福康心里暗暗叫苦,失策啊失策,没想到世子是个脸皮厚的,人家都说了在府里转转,这可让他怎么再撵。 姜钰带着护卫走在前头,扭头见福康还跟着,咧嘴一笑:“您不用跟着,上回我见您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想来是太子殿下身边贴身伺候的,太子殿下用惯了您,您也不好离开太久,还是去伺候太子殿下,我这随便转转,转累了自己个便回去了。” 福康听她这么说,留下两个仆人伺候姜钰,准备再去问问太子殿下,他也是见姜钰脑瓜子转的快,有一种抓住机会就不愿意撒手的劲头,又是晋阳王世子,这样的人就得在他落魄的时候拉扯他一把才能显出真情,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福康又去给太子回了话,徐砺听他说晋阳王世子自己要求在府里转转,等会自己就走,脑中浮现那张倔强的小脸蛋,唇瓣艳红,还挺直腰板说自己是纯爷们。 “不见。” “是。”福康偷瞥了眼太子殿下的表情,瞧着对晋阳王世子是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心想自己这是真的揣测错了主子的意思,上回从晋阳王世子寝殿内出来,殿下还像逗猫似的说晋阳王世子不错呢,怎么这回人来了,殿下又不见了。 他人退至屏风,又听太子殿下问:“晋阳王世子未走?” 福康有些意外,殿下已经两次拒绝见晋阳王世子,应是不会再见了,这是又改主意了? “晋阳王世子说转累了再走。” “未走,便请进。” 他起身往正厅去,福康盯着他的背影愣了愣,随即想到那晋阳王世子还不知去哪里溜达了,太子殿下要见他了,这可是那小子的运道来了,能让太子殿下为他改主意。 很多年以后福康也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要那么积极的帮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世子,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太子府邸楼阁交错,府院之中建一高台,登高可观全府景致。 姜钰登上高台,怀里抱着从晋阳王府带来的两壶酒,眺望远处,顿生一种悲壮之情,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福康正捉着人打听晋阳王世子去哪里了,身侧小厮躬着身,眼睛一亮,抬起手臂指着不远处观景台上:“福总管,那是不是晋阳王世子?” 福康顺着他指的方向眯着眼睛看了看,哟,还真是晋阳王世子,怎么跑那上去了。 福康来不及多想,跑到台下对着姜钰高喊:“世子,快下来。” 姜钰心中正有万种悲情,苦于无处发泄,听到有人唤她,以为是太子府的人来轰她走了,看也不看底下,梗着脖子喊道:“不下去。” 风吹高了她的衣袍,刮乱了她的头发,但是吹不走她抱大腿的决心。 福康以为自己听错了,用老父亲般宽容的声音纵容着自己撒娇的孩子:“世子哟,快点下来,殿下忙完了,要见你呢。” 变化来的太突然,姜钰摘掉了自己的帽子,深吸了口气,强行抑制自己快要掉下的眼泪,撩了撩头发,暗示自己,姜钰,你是个纯爷们,不能哭。 她蹬蹬蹬的爬下高台,福康一看她的脸,乐了,这世子是钻哪里了把脸上弄的那么脏。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福康没提醒她,领了她往正厅去,路上姜钰再三确认太子是不是真的忙完了。 福康面容越发慈爱,安慰她:“世子放心,太子殿下说了会见世子,便是没忙完,也不能让世子白跑一趟不是?” 呵,话说的好听,也不知刚刚赶她走的是哪位。 姜钰再次到达太子府正厅时,徐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当他看到脸上横七竖八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姜钰时,再看她身后憋笑的福康,蹙了蹙眉。 姜钰赶紧躬身给太子殿下行礼:“臣晋阳王世子姜钰,参见太子殿下。” 徐砺淡淡道:“世子免礼。” 姜钰却不抬头:“臣初来京城,上回承蒙太子殿下关照,今日特来拜谢,太子殿下繁忙,臣思虑不周,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徐砺看他躬着腰,故意调侃:“既知思虑不周,为何不速速退去,将功补过?” 他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姜钰听了却脑皮一紧,扑腾一声跪到地上。 徐砺也没想到他说跪就跪,怔愣片刻,便听她拉长语调:“太子,是这样的,臣生于晋阳王府,长于晋阳王府,本以为这辈子都会待在晋阳,效忠陛下与太子殿下,不曾想陛下圣旨宣臣进京,臣刚开始还挺伤心,后来想这样一来臣就可以近距离的朝见天颜,为陛下与太子殿下效力,臣感激涕零,臣夙夜忧叹,唯恐辜负皇恩......。” 徐砺低头专心的品手中的那盏茶,听她扯了半天,最后终于说了重点。 “你要拜孤为师?” 虽然早就知道晋阳王世子是来寻靠山的,只是他说出要拜自己为师时徐砺的语气里还是微微有些不可思议。 第8章 干爹 别说是他了,连姜钰自己都被自己的脑回路震惊了,这和自己昨晚打的腹稿完全不一样,不过话已经说出来,只好抬头挺胸,咬牙坚持:“嗯。” 与其拐弯抹角抱大腿,不如直接拜师,自己若做了他的徒弟,难道他还能不护着自己吗? 徐砺目光落在姜钰身上,见她眉目精致,脸上带着不知从哪碰的灰,有些滑稽,却是一脸倔强。 晋阳王世子未入京前,太子府幕僚便与他商议过,晋阳王世子入京可能会寻求一个靠山,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选择自己这个太子,晋阳王世子的拜访在自己的意料之内,只是他的表现却在意料之外。 他半眯着眼,又问了一遍:“你要拜孤为师?” 姜钰瞥了眼他的表情,这太子殿下为人冷淡,自己已经明确表示过要拜他为师了,他却问了两遍,可能是不想收自己这个徒弟,顾忌到自己晋阳王世子的身份,不好明着拒绝,农先生说过,做大事者就要脸皮厚,她今日抱不到太子殿下的大腿,他日就要被五殿下甚至更多的人踩在脚底下欺辱。 她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要不......要不干爹也成啊。” 徐砺微怔,随即冷下脸来,斥道:“你的祖母昭惠公主是孤的姑祖母,你与孤乃平辈,而今却要拜孤为师,成何体统。” 可能干爹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太子只说了拜师,姜钰总算明白为何太子殿下要问两遍了,原来在感慨自己这个缺心眼子。 “福康。” “奴才在。” 徐砺冷冷的扫了姜钰一眼,姜钰缩着脖子,心想完了完了,大腿没抱着,还把太子殿下给惹恼了。 徐砺盯着姜钰,眉头微皱:“给世子净面。” 姜钰愣了愣,不明所以,福康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好笑道:“世子随奴才来。” 姜钰有些纠结,太子殿下的腿到底给不给自己抱啊。 福康命人打了水来,要亲自服侍姜钰洗脸,姜钰往水中一瞥,不由瞪大眼睛,她脸上的灰是什么时候碰的,难不成自己刚刚声情并茂的抱大腿之时就是顶着这脏兮兮的脸同太子殿下说话的吗?哎呦,这下尴尬了,不会有损自己在太子殿下心中聪明机智的形象吧。 姜钰不满的看向自己的护卫,她脸上有灰,太子府的人没同她说也就罢了,自己的护卫也不说,真是失责。 那两个护卫垂着头,特别冤枉,世子先头一直戴着帽子,也就福总管过来之后才摘掉,他们护卫跟在后面哪敢亵渎世子的容颜。 徐砺坐在椅子上欣赏着姜钰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再到尴尬,忍不住笑了笑。 姜钰接过福康递的帕子将脸擦干净,摆了摆袖子,对着护卫使了个眼色,两个护卫了然的向前走了一步。 姜钰扬着笑脸,对着徐砺凑近乎:“表哥,这是臣的授业恩师农先生亲手酿的美酒,先生知道表哥于臣有恩,特地嘱咐臣奉于殿下。” 表哥,福康垂头,强忍着笑,好一个晋阳世子,拜师拜干爹被拒绝,这会也不拜了,直接叫表哥。 徐砺唇角微动,问道:“是农和歌农先生?” 姜钰点头:“是。” 果然还是先生的名头好用,太子都没有反驳自己叫他表哥。 太子不提醒,她还没想起来,她的祖母昭惠公主与太子殿下的皇祖父是兄妹,自己和太子殿下可不是表了再表的表兄弟吗?还拜什么师,认什么干爹啊,太子殿下就是自己亲哥。 “世子和农先生客气了,上回本就是小五之过,陛下政务繁忙,孤也是奉陛下旨意前去探望世子。” 他这么说着,却示意福安把姜钰带来的酒和酒樽摆件收下。 第6节 “那日臣也鲁莽了些,可能佟小侯爷只当是玩笑话,是臣过激了。” 徐砺似是想到了什么,哼笑一声:“世子豪迈。” 姜钰怎么听也不觉得这像是夸自己的话,耳根子有些红,又听太子殿下道:“已近晌午,世子不若留下一起用午膳。” 姜钰大喜,拱手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真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福康扑哧一笑,徐砺扫了他一眼,他憋回了笑,命人把姜钰带来的酒温好了送上来。 姜钰与徐砺面对面坐着,姜钰起身执杯:“表哥,臣敬您一杯。” 徐砺看着自来熟的表弟,举了举酒杯,姜钰连忙弯身,不敢高过徐砺的酒杯。 酒虽温过,入口还是辛辣,她眼角微眯,嘶了口气。 因是女儿身,晋阳王妃从不敢让她沾酒,怕她酒醉失了仪态,她也只是在前年过年时晋阳王说男儿便该有男儿的气魄,让她沾了些酒。 二人喝了酒,徐砺温和一笑:“世子今年多大了?” “臣十三岁了。” 姜钰不明白徐砺什么意思,她入京为质,皇城里的这些主子还不得把自己查个底朝天,太子殿下没道理不知自己的年纪。 “未至十五,少饮些酒。” 姜钰刚触及酒杯的手讪讪的缩了回去, “表哥说的是,表哥喝。” 徐砺捏着酒杯,神色平淡:“日后还是唤孤殿下或者太子殿下。” 姜钰抱大腿的心,再一次受到暴击,抱大腿之路漫漫长,姜钰觉得自己不止受到了伤害。 让你嘴贱,叫一句表哥讨个便宜就算了,让你乱叫,现在好了,人太子殿下不让叫了吧。 但是这依然不能让她放弃抱大腿。 她站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徐砺见她满面忧愁,徐砺想到这小世子从拜师到认干爹,后来又叫自己表哥,怕他再叫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称呼,才明确的对自己的称呼提出了要求,这会见他一脸被拒绝的失望,面容和煦了几分:“世子不必多礼,坐吧。” “太子殿下,农先生酿的酒如何?” “甚好。” 姜钰从他最初的冷淡,到主动邀自己用午膳,就知道太子殿下对农先生还是有几分兴趣的。 “农先生有大才,本不该困于小小的晋阳,负责教臣识文断字,只可惜昔日先生受臣母妃恩惠,立誓要将臣培养成才。” 姜钰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今日来的目的徐砺知道,她自己的斤两自己也清楚,现在脸皮厚不行,还要学会卖师傅,卖一送一,她先生忠于她,太子殿下若想得到她先生这个人才,就只能把她这个......小人才,也一并接手了。 姜钰偷瞥了眼太子的脸色,见太子并未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心下有些失望。 不过她也知道是自己太激进了些,抱大腿也是门技术活,急不得,她什么都没有,太子身边能者良多,仅凭借农先生一人,如何叫太子殿下维护自己这个刚入京的质子。 她老老实实的坐好用膳,徐砺见这小世子一句话都不说了,心中好笑。 姜钰想着来日方长,免得引起太子殿下反感,何况今日来也不是没有收获的,最起码自己在太子府待了那么久,旁人又不知道自己是死皮赖脸的赖在太子府不走的,说不得还以为自己和太子殿下相谈甚欢呢,也能打着太子殿下的旗号震一震五殿下了,我上头可是有太子殿下罩着的。 第9章 争宠 饭后太子殿下要处理政务,姜钰人也见了,不好再赖着,福康送她出府,一路都是笑眯眯的,他倒是个热情友好的,可惜不是他主子。 “世子初到京城,不知京城的饭可还合口?” 姜钰笑着说:“晋阳弹丸之地,自不能与京城相提并论。” “世子不必自谦,必是风水好,才能养出世子这样稳妥之人,连我们殿下,都对世子刮目相看呢。” 呵呵,你倒是会睁眼说瞎话。 “世子可知我们殿下今年多大了?” 姜钰怔愣一下,来时京城这些主子的基本状况她都了解了的,往深了的隐私查不到,这种年纪的问题她还是知道的,只是不知福康这话是何意,她若说知道,那不就说明她调查过人家吗?可若说不知道,自己是来抱大腿的,连人家的年纪都不知道,难免会让人觉得自己太傻,聪明人都不喜欢猪队友。 她斟酌一番,实话实说:“太子位尊,天下怎会有人不知太子殿下今年十八岁呢?” 福康笑着说:“我们太子自幼跟在陛下身边,习治国之道,处理政务,瞧着稳重老成些。”他眉毛一挑:“但说到底,我们太子殿下也未及弱冠。” 姜钰恍然,太子殿下不让自己叫表哥不是嫌弃自己,是自己要认他做干爹,他觉得自己把他叫老了,生气了。 “是我莽撞了,本来今日过来只是为了道谢,可我这一见太子殿下就觉得太子殿下与我先生一样都是有大才能之人。” 姜钰时刻谨记抱大腿的重任以及推销农先生。 “奴才没见过农先生,但他能教出世子这样的,可见传言非虚。” 福康常年跟在太子殿下身边,见过的人形形色色,一个心思转八个弯,倒头一回见着晋阳王世子这样的,出身尊贵奈何时运不济,沦为质子,但胸怀坦荡,寻靠山就是寻靠山,拍马屁就是拍马屁,进退有度,不会让人觉得出格,这样的人,早晚会跳出景平殿那一亩三分地。 姜钰倒是不知太子身边这位总管如此高看自己,她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拥有更好的生存条件。 福康将她送到门前,又说了些客套话。 申时二刻,姜钰回到晋阳王府,杨正祥与农和歌立在大门旁等她凯旋,她从马车里出来,农和歌瞧着她脸上的失望之情,并未感到意外,只杨正祥还满脸希翼的瞧着她,她摇了摇头,道:“里面说。” 三人走至西侧院落书房,农和歌听她说完,温言道:“如此看来,太子殿下对世子印象还行。”否则不会改变主意:“世子不必忧心,至于五皇子那里,世子先小心应付着,他能与自己的伴读交好,便能与世子交好。” 姜钰道:“居于宫中,就像是笼中之鸟,折断了双翼。” 农和歌道:“我会为世子想办法,世子只需忍耐,大齐皇子年纪到了或是成亲便可出宫建府,世子你熬到娶媳妇,陛下便没有理由留你在宫中了。” 姜钰眼角一抽,先生倒是看得长远。 正月二十六,杨正祥率一半护送姜钰入京的护卫回晋阳。 姜钰骑马送出城外五里地,最后忍无可忍,细白纤长的手腕勒紧缰绳,冲着杨正祥道:“舅舅,别哭了。” 杨正祥体型健硕,自小习武,十五岁便上战场带兵驱逐骚扰晋阳的部落小族,军营里历练出来的,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会正红着眼眶不停的抽泣,从出城便开始拉架势,已经哭了五里地了,哪还有昔日上阵杀敌的气势。 他是晋阳丞相最小的儿子,比姜钰年长九岁,常年混在军营,尚未娶妻,此次姜钰入京为质,也是他主动请缨要与姜钰一起保护姜钰,只是陛下谨慎,他少年将军的名号太盛,陛下容不下他。 “此一别,舅舅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阿钰。” 他吸了吸鼻子,强行抑制住眼泪。 跟着的护卫早就听到他们将军压抑的哽咽声了,皆垂着头不敢直视。 “舅舅放心,早晚会有相见之时,舅舅回去后,替阿钰照顾好母妃和弟弟。” 杨正祥听她这么说,面上更加悲痛,他本就是晋阳王妃嘱咐照顾姜钰的,如今连脚根都没站稳便这么灰溜溜的让人撵回晋阳。 姜钰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安慰道:“舅舅主动请辞也是为了阿钰能够出宫,不算白白请辞。” 杨正祥面色缓和了许多。 “阿钰长大了,将来回归晋阳,就该是舅舅效忠的王了。” 说到这里他又满脸鄙夷:“惠州,宁城尽归齐王。” “舅舅。”姜钰冷喝一声,眉头微皱。 杨正祥见她发怒,憋回了接下去要说的抱怨,当年晋王投靠齐国皇帝,割了三分之一的地给齐国,晋王赐封晋阳王,年年上贡,不过就是小国无法自保寻求庇佑,可附属地地有难,朝廷不仅不帮,反而趁火打劫,留世子在京为质。 姜钰脸色有些难看,眼下刚出京城,虽然身后都是自己人,可也难保其中没有陛下的人,她入京为质便是不想陛下以此为借口发难。 “阿钰别生气,是舅舅错了。” 他也不是莽撞之人,姜钰唇角动了动,杨正祥叹口气:“阿钰回去吧,这儿天冷,多添些衣裳,舅舅走了。” 姜钰鼻尖酸涩,看着杨正祥和队伍的背影渐渐消失,手上一片冰凉。 陛下只允许姜钰在宫外三天,姜钰回晋阳王府同农和歌说了几句话,便匆匆赶回宫去。 景平殿院内跪了好些宫人迎接她,小丫头汀菊一脸愤怒,姜钰就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三日,宫里往她这殿里塞了不少人。 她面色平静,并未感到意外,她只带了四个丫头过来,按理这伺候的人手也是不够的。 如梅如兰几个上前为她宽衣,几个新来的宫人往前走了几步,姜钰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几个宫人面面相觑。 为首的宫女跪在地上行礼:“奴婢盼秋,是皇后娘娘派过来伺候世子的。” 姜钰面色缓和,捧着汀竹递过来的茶盏道:“既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便在外殿伺候吧。” 盼秋咬着唇,似是有些不愿。 如梅笑着拉她起身:“姐姐可能不知道,我们四个是从小伺候世子的,世子不爱让旁人近身的,姐姐先带着人在外殿伺候,赶明儿熟悉了世子的习惯再到里头伺候可好?” 盼秋垂着头,还未说话,汀菊就不乐意了:“什么在外殿伺候,以后来里头,世子可是答应过奴婢,以后这屋里再不进人,只奴婢和三位姐姐的。” 她年纪虽小,生的却是娇艳灵动。 姜钰翻开本书,坐在榻上不理她,汀菊跪着上前,拉住姜钰的衣袖撒娇:“世子,您答应过奴婢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她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滴落。 姜钰脸色沉了下去,斥道:“平日里惯着你也就罢了,皇后娘娘派来的人你也敢如此无理,出去跪着。” “世子,您说话不算话,难不成是见这姐姐长得好看?” 殿内宫人皆不敢出声,不知这世子从晋阳带来的丫头怎么如此蛮横。 姜钰闻言大怒,脸上还有些慌张:“满口胡言乱语,把她拉出去。” 新来的那几个宫人见这么大阵仗,哪还敢讨价还价,这在外殿伺候人家贴身伺候的就不乐意了,再折腾,可不得发落到院子里洒扫。 盼秋听了汀菊的话,再看晋阳世子的脸色,面上若有所思。 如梅领着她们出去,对着盼秋劝道:“汀菊年纪小,不懂事,姐姐别跟她计较。” 话音刚落,汀菊便冲出来,珠帘让她甩的噼里啪啦响,经过盼秋身边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冷嗤道:“十六七岁的老女人了,也好意思跟我们争世子。” “你给我滚出去。” 一个白瓷茶盏从里面直冲汀菊飞过去,汀菊吓傻了,直到那茶盏从她耳边擦过,怦的一声掉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她才面色惨白的跪到地上,一手捂着脸嚎啕大哭:“伤了脸怎么办,伤了脸怎么办?” 如梅轻声呵斥:“再哭,世子就不要你了。” 她像是真被吓住了一样,噎了一声,瞪大了眼,泪珠子往下掉,愣是没发出声。 盼秋领着宫人在外殿洒扫,只汀菊一个人跪在殿中,垂着头,小声嘟囔:“不过就是皇后娘娘派过来伺候的宫女罢了,世子才不会为了你不要我,走着瞧。” 盼秋对这小丫头话中的怨恨之意有些不解,她们过来,不过就是多了些伺候世子的人,这小丫头的反应也太过激了。 第7节 汀菊并未跪多久便被如兰叫了起,世子已经准备就寝了,室内传来低低的抱怨和撒娇声,盼秋不由自主的顺着珠帘往里面看,寝殿之内世子一身白色寝衣坐在床边,而那刚刚才受了罚的小丫头正仰着头,一脸娇憨的不知对世子说着什么,世子伸手怜惜的抚摸她的侧脸。 盼秋想到汀菊说的话以及世子脸上的惊慌,脑中念头一闪而过,这不能吧,世子才十三岁,也太荒唐了。 第10章 色令智昏 汀菊扯着姜钰的衣袖,脸颊露出小酒窝,两个大眼睛乌溜溜的转着,像个纯洁的小白兔,兴冲冲的问道:“世子,奴婢表现的怎么样?” “嘘,小声些。” 姜钰食指对着嘴唇向汀菊的耳边压去,小丫头歪着脖子娇俏的笑了一声:“世子,痒呢。” 寝殿之内的世子与小丫头嬉闹,世子满脸宠溺,那自然又亲昵的动作仿佛做了千百遍。 盼秋移动着目光想要看的更真切些,忽见世子往她瞥了一眼,惊慌之下扭头装作在擦花瓶。 “你是不是存了心的和我过不去,一个破花瓶你要擦多久?” 盼秋愣了一下,就见汀菊脸颊带着粉晕,似喜含嗔带怒的瞪着自己。 “这里脏,我要擦一擦。” “去去去。”汀菊推了她一把:“你离我们世子远些,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想让我们世子瞧见你吗?” “汀菊,不得无礼,当心世子罚你。”端着红漆木托盘进来的如兰瞧见汀菊又在挤兑盼秋,警告的横了她一眼。 汀菊扬着脖子,一脸得意:“世子就是罚了我那心里也是心疼我的。” 如兰板着脸道:“你再浑说。” 如梅挑了帘子出来:“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世子要休息了,还不进去伺候。” 她对如兰使了个眼色,如兰正要进去,汀菊堵在她前头把她手里的红漆木托盘夺过去,冲着如兰哼了声:“世子说了,今儿晚上由我伺候。” 到底是年纪小,满心欢喜全写在脸上,洋洋得意的走到落地罩前挑了玉钩上的刺绣帘帐,隔了外头的视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香气,里头小女儿天真带着稚气的娇嗔,又有略低沉的诱哄声,盼秋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世子年十三,便宠幸了身边丫鬟。 又想到晋阳民风彪悍,小丫头容貌娇俏,世子风度翩翩,温柔多情,里面还不知是怎样的耳鬓厮磨。 盼秋脸涨的通红,再扫了眼如梅如兰,二人早已习惯,如梅拉着盼秋的手道:“汀菊让世子宠坏了,得罪姐姐之处,还请姐姐莫要见怪。” 盼秋虽然是皇后娘娘派过来的,到底人家才是自小伺候世子的丫鬟,摇着头说没有的事。 如兰道:“世子身边就汀菊年纪最小,我们平日里都让着她,世子又格外疼她,才养的如今这么骄纵的性子,只是世子待人和善,就是顾着世子的面子,能不跟她争就不跟她争了,让姐姐受委屈了。” 盼秋扯了扯唇角:“姑娘多虑了,皇后娘娘派奴婢过来是伺候世子的,世子舒心便是我们做奴婢的伺候的好。” 世子来时只带了四个丫头,陛下召世子入宫与皇子同住,吃穿份例是比照着宫中庶出的公主来,这景平殿中自是要添人的,盼秋原是司苑司的宫人,整日侍弄花草,又累又没什么赏钱,稍有不甚,便得罪了别个主子身边的贴身宫人,随便什么人都能上来踹两脚。 正好前阵子她遇到了同乡的张春公公,张春公公念着旧情,把她调到了皇后娘娘宫中,也没给指派什么活,只跟着乾宁宫中的宫人学规矩,怎么走,怎么跪不发出声响,通通重学了一遍,乾宁宫中不比她在司苑司宽泛,皇后娘娘极重规矩,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都是有讲究的。 可见平日里见到那些主子身边伺候的光鲜亮丽,背地里都是下了苦功夫的。 她规矩学好后,张春公公便告诉自己是要到景平殿伺候新来的晋阳世子,又嘱咐好生伺候,多长些眼色,虽没具体叫她做什么,可她好歹也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了,怎会不明白公公话里的意思。 “瞧姐姐也是宽厚人,只可惜里面那位是个泼辣的,半点不饶人,从前王妃瞧我们世子大了,往身边添了人,全叫她作怪给撵到厨房外院各处,偏世子把她捧在手心上,我们都比不得她。” 如兰脸上的羡慕一闪而过,盼秋暗暗咋舌,那世子看着也是个正经人,怎么身边的丫头个个如狼似虎,像她们太子殿下,都十八岁了,贴身伺候的也就几个公公,听说太子十六岁的时候皇后娘娘在太子殿下面前提过一嘴子,让太子殿下给回绝了,就再没往太子身边放过人,哪像这世子殿下,身边的小丫头争宠都快打起来了。 翌日一早汀菊穿一身单薄中衣,披着头发,撩开帘子赤脚走出来,水灵灵的小丫头身段纤细,眼角微红。 如梅如兰汀竹几个依次端着水进去伺候,盼秋隔老远瞧了一眼,然后便端着托盘往外面走。 跟着她一起过来的小宫人低声道:“姐姐,咱们不伺候了吗?” 盼秋心想,还伺候呢,那个小辣椒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带着刺的,还是躲远些,免得一大早的闹不痛快。 那些小宫人本就是没正经伺候过主子的,来时知道世子身边只有四个丫头,还欢天喜地觉得能在世子面前拔尖,便是比不得皇子跟前伺候的有脸面,那也比从前跟着打杂强啊,谁知道世子身边的丫头年纪不大,派头不小,俨然一副世子宠妾的跋扈样。 早膳时,小丫头站在一旁给世子夹菜,一个人忙前忙后的霸着世子不许旁人近身,连如梅如兰几个给世子奉茶都要经过她的手,小丫头笑的甜美,世子还趁人不注意往她脸上的小酒窝戳了戳,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板着脸用膳。 姜钰漱了口,门外候着的太监才拿上她今日上课用的书册笔墨提醒时辰。 姜钰站起身,汀菊为她整理衣裳束带,小声道:“世子带奴婢一起过去吧。”姜钰佯怒道:“不许胡闹,章华殿哪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去的地方。” 汀菊垂着头没说话,摸了摸昨日险些让茶盏擦伤的侧脸。 姜钰面色缓和,在汀菊蹲下为她整理靴子的时候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一支蝴蝶钗插在汀菊发髻之上,然后阔步往外面去,留下一脸春心荡漾的小丫头捧着脸笑。 姜钰到章华殿时恰好遇见五殿下与佟卫。 五殿下今日穿着白色窄袖直缀,乌发竖起,身材高挑秀雅,皮肤白皙,嘴唇丰润,立在那里,像精心雕琢的美玉般,赏心悦目。 与上回一身红衣女装打扮的漂亮不同,这一身干净利落,更添了抹洒脱。 姜钰弯身给他行礼,他连眼神都不屑给姜钰一个,后头的佟卫嘲笑道:“哟,身娇体弱的世子身子好了,起的了床了?” 姜钰不以为然,眉毛挑了下:“皮外伤,比不得佟小侯爷的内伤。” 她意味深长的往下瞥了一眼,佟卫被他戳了痛处,捏着拳头要揍他,瞧见王修远拿着书往里面走,放下拳头,眉梢吊起:“上回切磋世子中途昏了,下午要跟着师傅习武,可别又晕过去了。” 屋内差不多坐满了,王修远见姜钰与佟卫又快要对上了,跑过来做和事佬:“先生快来了,都坐吧。” 佟卫哼了一声往徐煊身后的位子走去。 徐煊交腿坐在靠窗的位置,姿势优雅,姜钰选了他旁边的位子坐下,正好方便欣赏五皇子的盛世美颜。 她整理好书桌,偏头往五皇子看,五皇子手托着下巴,眼睛微眯,慵懒又高贵。 姜钰色眯眯的瞧着徐煊,越看越喜欢,她咋了咋舌,面上喜滋滋的。 徐煊发现自己的容貌被坐在旁边的姜钰侵犯了,面露不悦,扭头视线同姜钰对上。 姜钰偷看被逮到了,有些尴尬,徐煊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出现了一抹笑容。 色如春晓之花,说的该是五殿下这样的人。 徐煊勾着唇角对姜钰使了个眼色,姜钰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食指指了指自己,见徐煊笑的迷人,还往这边点了下巴,晕乎乎的竖着耳朵想听徐煊说话。 一股力道突然从屁股底下升起,姜钰意识到不妙时已经晚了,身后之人强行拽走了她屁股底下的凳子,她顿时失了依靠摔落在地。 屁股着地的那一刻她总算想明白为何向来高傲的五殿下会对自己抛媚眼了,合着这根本不是对自己抛的,这是暗示她身后之人,合起伙的整自己,果然是色令智昏,美色伤身啊。 第11章 皇帝 佟卫毫不留情的发出了嘲笑:“哎呦呦,我说世子,今儿第一次过来上课,先生还没来呢,您这是给谁行大礼啊?” 姜钰没理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王修远走过来关心道:“世子,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还未来及转身算账,就听身后之人无辜道:“世子,你坐的是我的凳子,我给拿回来了啊。” 站在她后面的少年浓眉大眼,笑容灿烂,手里举着从她屁股底下抢过去的凳子,典型的恶作剧成功之后幸灾乐祸。 姜钰又岂是能吃亏的性子,章华殿是皇子及其伴读听讲的地方,历来也没有听说这凳子归谁所有,这摆明了就是挤兑自己。 “这位兄弟,请问这凳子是你从自己家里带入宫中的吗?” 少年微怔,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看着姜钰:“谁会从家里带凳子过来?” 姜钰笑着说:“既然不是你从家里带过来的,那这凳子又没写你名字,你凭什么说这凳子是你的,还强行从我这里夺去,你这是不是要给个说法啊?” 少年和五皇子相视一笑,姜钰本以为这少年是受五皇子指使,这会见自己不依不饶,招架不住,想让五皇子解围的。 五皇子长睫微垂,唇角勾起,似笑非笑,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少年眸子澄亮,面庞干净爽朗:“怎么没写名字,这不写着呢吗?”他把凳子翻了个个,那凳子底下还真写了个名字。 众人大笑起来,他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冲着姜钰示威。 姜钰瞥见佟卫也拿了手中的凳子,翻过来给她看:“世子,别看我啊,我的也写名字了。” 姜钰哼笑一声,行,真行,一群熊孩子。 老好人王修远搬起自己的凳子递给姜钰:“世子,坐我的吧。” 不过一个凳子罢了,这些人都是混熟了的,自己一个新来的不好找凳子,王修远就容易多了,姜钰也没跟他客气,接过去撩了袍子坐下,淡淡一笑,对着少年凳子上的名字念道:“章景明,行,章兄弟,我记住你了。” 她语气平淡,可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 她目光下移,章景明下意识的夹紧双腿,想到上次佟卫那里就被这世子踢了一脚,就感觉一阵蛋疼,有些后怕的看了徐煊一眼。 姜钰道:“你看五殿下做什么,看我,章兄,咱们今儿算是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晋阳王世子,姜钰。” 她目光凌厉,章景明像是吓到了,有些结巴:“家......家父吏部尚书。” 章景明是吏部尚书的小儿子,他不是皇子伴读,之所以能与众皇子听讲于章华殿,是因为有一个做太子伴读的兄长,又有王皇后推荐,才能入这章华殿。 太子是姜钰要讨好的人,自然不会找他伴读弟弟的麻烦,不过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 姜钰点了点头:“前日在太子殿下府中还听太子殿下提起过令兄,刚瞧了章兄的字,倒是与令兄的有三分相像,只是令兄的字更加苍劲有力。” 五皇子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抖了下袍子,继续姿态优雅的坐着。 授课先生走了进来,屋内恢复安静,各自坐在位子上。 姜钰翻开书册认真听讲,能给皇子讲课的都是大儒,因授课对象多,进度没有从前农和歌给姜钰上课快,说的都是姜钰听过的,不过她也不敢分心,课上先生提问了她几个问题,不是特别难的,她都回答了,只还稍稍提了疑问,不算拔尖,也不显得太过平庸。 下了课后,姜钰收拾东西准备去用饭,身后章景明戳了戳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喂,你在太子殿下那里看到我哥的字了?” 他兄长是太子伴读,他只能靠关系进来读书,不用说就知道兄弟俩谁更优秀了,章景承的字更是连当朝丞相韦学民都夸赞的。 丞相韦学民与农和歌是老相识,两人都是才华出众,只是志向不同,一个做了大齐的丞相,另一个游山玩水最后没钱了落户晋阳,让姜钰捡了个大便宜。 丞相曾在写给农和歌的信中提过章景承,老朋友写信前面都是客套话,到了后面就开始炫耀。 大意就是我有一个徒弟,文章写的好,字写的也好,怎么怎么好,比你当年毫不逊色,哎,听说近来老兄你也收了一个徒弟,不知你徒弟如何,不过能入你法眼,想来也是天资过人吧。 想当年姜钰那一□□爬字,力度不够,还妄图以年纪小为借口,便被农和歌以章景承为例骂了一顿。 你看看人家,以腕绑石练字,官宦子弟,却拿石头在墙上刻字,为的什么,不就是想手腕写出来的字更有力度吗? 哪有什么年纪小力度不够一说,就是你不努力。 姜钰怕农先生想一出是一出,也拿石头绑在她手腕上逼她练字,吓得老老实实的练字。 这字如今写的也像模像样了,可见农和歌痛心疾首的连骂带威胁的教育方式还是颇见成效的。 姜钰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章景明讪讪的缩回手,趴在桌子上:“那什么,刚刚那事你别跟我哥说啊。” 第8节 姜钰掸了掸他戳过的地方:“又不是没断奶的娃娃,这种事还要告状。” 说罢便往外头走去,章景明回过神来拍着脑袋道:“那小子骂我呢。” 佟卫冷嗤一声:“人家骂你是没断奶的娃娃呢,你真怂。” “我还不是为了替你出气,我哥要是知道我在外头招惹了晋阳王世子,还不得骂死我。” “晋阳王世子怎么了,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玩不过他一个。” 想想自己的鸟让姜钰踢过佟卫就来气,这踢鸟之仇不报非君子。 下午皇子及伴读到章武殿习武,佟卫还想着趁此报了上回的踢鸟之仇,姜钰便被皇帝召去了。 至此,才是姜钰这个晋阳王世子第一次面见皇帝。 便是杨正祥请辞,陛下也只是命身边的总管良安吉来同她说允她出宫三日。 姜钰到了乾元宫外候着,等着陛下身边的太监出来传唤才跟着走了进去。 姜钰垂着头,心里紧张,斟酌着要不要说些好听的抱大腿。 想到自己入京多日至今才得陛下召见,可见陛下对晋阳实在忌惮,还是先观望观望性情如何,毕竟从前听说陛下也是属于她父王那一类型的,没什么大本事,就占了出身的便宜,如今的陛下却一改往日作风,到底是君心难测,捉摸不透。 目光触及明黄色的龙袍,看都没看清,姜钰便跪下行了大礼。 “臣晋阳王世子姜钰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关于晋阳王世子如何貌美皇帝也早有耳闻,只是见到本人还是有些惊愕。 “免礼。” 姜钰站起身,小心翼翼的瞥了眼,皇帝眼角带着细微的皱纹,许是年纪渐长,五官棱角不是那么坚硬,只是上位者的威仪不容忽视。 她垂首站着,皇帝让人给她赐坐,关切的问道:“世子来京数日,住的可还习惯?” 姜钰屁股还没坐热,赶忙又站起来:“陛下皇恩浩荡,允许臣与众皇子一同听讲,吃穿无微不至,陛下隆恩,臣无以为报。” 皇帝语气平淡:“世子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你的祖母是朕的姑母,都是自家人,坐吧。” 宫女奉了茶,姜钰又听陛下问道:“世子今日章华殿听讲,可有人为难你?” 他抿了口茶,姜钰道:“回陛下的话,没有。” 皇帝笑了笑:“世子别怕,你从晋阳远道而来,朕政务繁忙,一直没召见你,前几天听说你同小五闹了些不愉快,若有委屈,尽管说出来,朕替你做主。” 姜钰心想都说的好听,谁不知道五殿下得陛下宠爱,这么多儿子,唯五殿下特殊,小五小五的唤着,皇帝陛下客气,她哪敢真在皇帝面前告人儿子的状。 “臣不委屈。”那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为了杀鸡儆猴,她不敢拿五殿下开刀,倒霉的是佟卫,她还真不委屈。 “好孩子,有委屈就说出来,朕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不会因为小五是朕的儿子,朕就偏袒他。” 这话听在姜钰耳朵里怎么都像是陛下在提醒她,五殿下是他的儿子,她不能欺负五殿下。 这就和她父王一样,每次庶弟故意招惹她,她父王总是先询问一遍她的看法,她若说不计较这事就揭过去了,若说计较她父王的脸色就难看了,还要教育她爱护幼弟,傻子才会把这些人的客套话当真。 皇帝又同姜钰客套了几句话,才把姜钰放出乾元宫。 第12章 射箭 姜钰刚从乾元宫出来,便见一行人往这边走,为首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皮肤白净细腻,脸庞清瘦,杏眼流盼,只是如玉花貌之上没什么血色,有些病态。 她手上捏着一方绣帕,身侧宫人小心翼翼的服侍她,这应该就是皇后生的那位身子不大好的宜春公主了。 她与徐煊是双胞胎,模样生的倒是不怎么像。 两侧宫人给公主行了礼,证实了姜钰的想法,姜钰跟着躬身行礼:“臣晋阳王世子姜钰,参见公主。” 宜春公主本来没注意她,听了她的介绍,才饶有兴致的往她看:“哦,你就是晋阳王世子。” 见她还弯着身,伸着胳膊道:“快免礼。” 公主声音婉转柔和,与她那位嚣张的同胞兄长大不相同。 姜钰直起身子,宜春公主瞧了她两眼,面上微微有些惊讶,随即露出了两颊的小酒窝,似有些害羞,拿着帕子掩面往身侧宫人靠了靠。 那宫人扶着她的手,摸着有些凉,提醒道:“公主不是要去给陛下请安吗?” 宜春公主对着姜钰问道:“世子可是从我父皇那里出来?” 姜钰点了点头。 “我父皇在忙吗?” 听这意思是怕打扰陛下处理政事,陛下连她这个王世子都有空召见,更何况是亲女儿过来,自然有空陪的。 姜钰拱了拱手:“回公主的话,陛下慈爱,召见臣时关切了臣的起居。” 她一个世子不好说陛下忙不忙,这么说就等于回答了公主陛下现在有空。 宜春公主捂着唇咳嗽了两声,身侧宫人拢了拢她的袍子,劝道:“公主,外面风大,咱们进去吧。” 姜钰拱手:“臣告退。” 宜春公主淡淡一笑,随着宫人走到檐下,扭头瞧着姜钰的背影,对着身侧宫人轻声道:“碧春,他比我哥哥长得还好看。” 她有些羞涩,扯着手中的帕子,脸颊微微泛红。 因常年生病,脸上不见血色,这会花貌更添了几分颜色。 她是公主,生来尊贵,因身子不好,格外得皇帝皇后偏疼些,什么好东西都往揽云殿送,不过是想博公主一笑,可公主常年病恹恹的,谁生病还能笑的出来呢,今日才见了这世子一面,心情就好了这许多,便是姜钰什么都没做,碧春也对这晋阳王世子产生了些许好感。 “公主若喜欢,奴婢让人去打探世子的尺寸,让尚服局的人裁衣。” “裁衣做什么?” 碧春愣了愣,宜春公主最喜欢给自己的兄长徐煊穿上各种偏姑娘的衣裳,她刚刚说晋阳世子长的比五殿下还好看,以为宜春公主是想给晋阳世子打扮打扮呢。 宜春公主猜到她的想法,蹙眉道:“他是晋阳王世子,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不许侮辱他,也不能对他无礼。” “是。” 碧春想到揽云殿里给五殿下备了许多女装,五殿下每回过去都喜滋滋的穿上,还夸妹妹好,心灵手巧,若是让五殿下知道宝贝妹妹宜春公主觉得穿女装对晋阳王世子是一种侮辱,不知作何感想。 “听说他也是十三岁,他长的比我哥哥还高。” 姜钰最满意的就是自己的身高,按照现代人的标准,她估摸着自己的身高有一米六八,别说和姑娘比了,就是和十三岁的男孩比,那也算高的。 姑娘普遍比男孩长的早,同样的年纪小时候都还差不多高,等长到一定年纪女孩就渐渐不长,男孩还能继续长,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姜钰现在身高放到京城成年男子这里,也基本达到了正常水平。 “晋阳人是比咱们京城人生的高大些。” 宜春公主唇边又绽出一抹笑容,良安吉从殿内迎出来,笑着行礼:“公主怎么在这里站着,陛下听说公主来了还眼巴巴的瞧着呢。” 宜春公主看了良安吉一眼,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弄的良安吉都纳闷了,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姜钰磨磨蹭蹭到章武殿时已经申时了,佟卫瞧见姜钰来了对着徐煊使了个眼色,徐煊坐在椅子上没什么精神,佟卫走过去拉他,让他瞪了一眼。 “殿下,姜钰来了。” 徐煊道:“本殿有眼睛,瞧见了,你想整他,自己去。” 佟卫拍了拍裤子,指着姜钰喊道:“晋阳世子,你过来,咱们比划比划。” 姜钰抬眸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佟卫怒了:“我让你过来。” “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佟卫双手捏成拳,垂在身侧,在一群看好戏的目光中走到姜钰面前:“晋阳世子,咱们比划比划。” 姜钰哦了一声,慢悠悠的整理自己的衣袖,问道:“佟小侯爷你多大?” 佟卫愣了一下,不知她是何意,还是答道:“十三。” “那是几月生的?” “三月初十,怎么了,要打便打,别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 姜钰:“哦,我是五月初四生,你比我大两个月,你要同我打,岂不是以大欺小。” 佟卫:“......。” 还有这种说法,姜钰垂着眸子,一副你比我大,和我打架就是欺负我的样子把佟卫气的团团转。 他怒极反笑:“我只比你大两个月。” 姜钰幽幽道:“大两个月也是大啊,那多吃两个月的饭又不是白吃的,不然佟小侯爷饿两个月不吃饭,等我吃的饭与佟小侯爷一样多了,咱们再来比,这样就公平了。” 佟卫张大嘴巴,他和他的小伙伴都被姜钰的这番话震惊了,仔细想想竟然还觉得有些道理。 姜钰不跟他打,默默的往前走,佟卫郁闷的走到徐煊身边,嚷道:“这小子胆子也太小了,怂,怂包一个。” 徐煊嗤道:“你说不过他就不要丢人。” 佟卫顿时快跳起来了:“谁说我说不过他了,我那是不跟他计较,谁跟他似的......。”他顿了顿:“哎,你还别说。”他半个屁股坐在徐煊的椅子把上:“这小子还真他娘的有趣。” 徐煊傲娇的翻了个白眼:“你才发现啊?” 佟卫微怔,就见徐煊起身抖了抖袍子,感慨道:“整日里念书,习武,太无聊了。” 所以无聊的殿下就得找点有趣的事情做。 佟卫看着姜钰自顾自的往前走,找到了弓箭,心中对她的踢鸟之仇还是放不下,不过刚刚他似有所悟,觉得自己总是惦记着自己的大仇去找姜钰麻烦有点太小气了,不如放下仇恨像五殿下一样单纯的以捉弄姜钰为目的显得坦荡一些。 徐煊和佟卫二人走到姜钰身侧,见她架势十足的在那里搭弓箭,姜钰自顾自的对准靶心放箭,第一支箭从弦上向箭靶飞去。 她也不管射没射上,又拿出三支箭搭在弦上,一齐飞了出去。 嗖嗖嗖,连带着先前射的那支箭,四支箭全都脱靶。 众人看她拉弓的姿势还以为她是个厉害角色,结果连靶子都没沾上。 佟卫嘲笑道:“你这射的什么东西,让小爷射一个给你瞧瞧。” 候着的太监递上弓箭,他笑眯眯的拉弓搭箭准备让姜钰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射箭,才刚瞄准靶心还未射箭,就听姜钰淡淡道:“我四支箭没有一支射中靶子,就算比我射的好,也不代表很厉害啊。” 她说完也不看佟卫,又拿了支箭搭在弦上,佟卫愣在那里,看着手里的箭,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 姜钰搭好了弓箭,笑眯眯的看着佟卫,手上的弓箭对准佟卫的手,佟卫的手移一点,她的弓箭就跟着移动,佟卫瞪大眼睛:“干什么你?” 第9节 姜钰放下胳膊,嘴角噙着笑:“小侯爷尽管射就是了,不是要教教我怎么射箭吗?我还等着跟小侯爷学学呢,难不成我还敢伤了小侯爷?” “量你也没这个胆子。”佟卫哼了一声。 他有心显摆自己的箭术,才刚要放出箭,姜钰就又抬起了胳膊,佟卫手抖了一下,箭已经离弦飞了出去。 “操,你干什么。” 佟卫吼着把弓摔到地上,姜钰手中的箭也追着他那支飞了出去,两支弓箭一前一后射到靶子上,第二支直接从第一支中间穿过去,把第一支箭劈成了两半。 徐煊愣愣的看着姜钰。 佟卫压根就没看那支箭,他觉得姜钰这是在使诈,故意让自己射不好,他还想和姜钰理论。 姜钰拱手对他行礼:“果然小侯爷箭法精妙,我这前四支箭连靶子都碰不到,得小侯爷指点,这都能射上了。” 她微微含笑,佟卫扭头去看箭,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他看到的。 练武场上只有两个椅子,一个是五皇子的专座,另一个是谁想坐就坐,姜钰径自的对坐在另一个椅子上的章景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章兄弟,起来,让我这个身娇体弱的人坐一会。” 第13章 橄榄枝 章景明虽然还处在震惊中,但第一反应让他脱口而出:“凭什么让你?” 都是群半大的孩子,出身富贵,在家里也都是受看重,受宠爱的,这椅子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甚至可以说很平常,可关键是这练武场中只有两个啊,一个是五殿下徐煊专座,那剩下那么多人,只有一把椅子,谁能坐到就全靠抢了。 根本没听过还有让这一回事。 姜钰本来是笑眯眯的同他要椅子的,一听他说凭什么,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你知道练武场上为何会有两把椅子吗?” 章景明一脸懵逼,摇着头:“不知道。” 他刚入宫时这练武场上就已经有椅子了,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他哪知道为什么会有椅子。 姜钰冷笑一声:“那我再问你,朝堂之上谁是站着的,谁是坐着的。” “自然是陛下坐着,大臣们站着。”他对着南边太和殿的方向拱手以示尊敬。 “那你可知为何陛下能坐,大臣们就要站着?” 章景明皱了皱眉,姜钰道:“陛下是君,大臣们是臣,陛下早朝晏罢,日理万机,齐国才能繁荣昌盛,百姓方能安居乐业。” 章景明:“......。” 这与他要抢自己的椅子有什么关系吗? 似是看出他的想法,姜钰接着道:“你一定在想这与我要坐这把椅子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就告诉你,五皇子位尊,我们平日里与殿下一同听讲习武,可也不能忘了我们的身份,我们都是皇子伴读,之所以有那一个伴字,意思就是殿下是主要的,我们是次要的,没有让殿下站着的道理,所以那一把椅子是殿下的,余下人皆为伴读,既是伴读,怎能与殿下平起平坐呢?” 佟卫从箭靶子上拔下姜钰那支箭仔细的瞧了几眼,心中暗叹姜钰深藏不漏,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是一股倔劲,嘴上不服气,但从心里还是佩服比自己厉害的人。 姜钰刚刚直接用箭把他的箭射成了两半,他虽气姜钰故意引诱自己射箭,以自己来衬托他的弓箭,就这么轻巧巧的打击了自己的自信,可也不得不承认就刚刚姜钰露的那一手,确实比自己强。 他郁闷的把那支箭捏在手中,走过来听见姜钰的这一番话,问道:“即是不能与殿下平起平坐,那你又为何让景明把椅子让给你坐?” 姜钰扬着下巴:“因为我身娇体弱啊,殿下宅心仁厚,之所以有两把椅子,就是防止像我这种身娇体弱的人受不得累,没有椅子坐会累晕过去,不过人嘛,都要懂得谦让,我虽然体弱,但这会也还能撑的住,如果有谁觉得比我这身子还弱,那就吱一声,我把椅子让给他。” 她一副我弱我有理的样子,震惊了一众练武场的小伙伴,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复杂,章景明是坐不下去了,屁股着了火一样窜起来,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姜钰一样不要脸,一爷们,说自己体弱。 姜钰心满意足的坐在椅子上,今日虽多费了些口舌,可一劳永逸,以后这椅子应该就和五殿下的椅子一样,是专属的了,值。 她仰靠在椅子上,徐煊走到自己的专属椅子前,元宝一脸恭敬的请他坐,徐煊想到姜钰说的因为她太弱,怕累晕了才坐的,脸上对椅子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元宝道:“殿下,您是尊贵人,这晋阳王世子都坐了,您若是不坐,他也要起身,他体弱,万一晕过去就不好了,殿下您素来心善,还是坐下吧。” 姜钰眉梢吊起,嗯?还有和自己一样擅长拍马屁的人。 姜钰似笑非笑的看着元宝,元宝想到这世子一言不合就打架的光荣事迹,脸上的赘肉抖了抖,上回佟小侯爷就是嘲笑晋阳王世子像女娃被揍的,要害之处被踢了一脚,那玩意他虽然没有了,可想想还是疼啊。 徐煊看姜钰坐在椅子上舒服的那大爷样,压制住想找她麻烦的想法,两个人排排坐,徐煊道:“你的弓箭很好。” 姜钰心想那当然,人总要有点看家本领,不然怎么在外面混日子。 心里这么想,面上谦虚:“一般般吧。” “你先头射那四支箭都是装的?” 姜钰愣了一下,又听徐煊道:“我见你第二回 搭了三支箭,若你认真射,能不能三支全中?” 听他这么说,佟卫,王修远,章景明几人也都围了过来。 姜钰默了片刻,故作高深:“你们觉得呢?” 徐煊冷漠,姜钰怕他生气,忙笑着说:“自然是不能的,那要是三支齐发全中,都能去做将军了。” 其实她说的是真话,她射箭虽然有天赋,但她力道是真不足,若说射一支箭往大了吹的话也可以说百发百中,但三支箭她是真不行。 显然,几人并未信她说的话,都觉得她是故意藏拙,尤其是佟卫,被她整了几次,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自己认为有点娘的晋阳王世子了。 姜钰猜出他们的想法也没有多做解释,就是要让他们看不透自己的底牌,他们才不敢欺负自己。 徐煊和佟卫没多会便去切磋了,章景明见他俩走了,小心翼翼的拍着姜钰的肩膀,姜钰瞪了他一眼:“有话说话,别动手动静的。” 章景明道:“姜兄弟,你上午说在太子府见到我哥的字了,那是太子殿下给你看的,还是你自己偷偷看的。” 姜钰沉默许久,才道:“不该你打听的别瞎打听。” 章景明:“......。”我打听什么不该打听了的。 姜钰见人家都在练武,就自己一个人在坐着不太好,她若是一直在晋阳,她那个不靠谱的渣爹驾鹤西去后,继承晋阳王之位,那也不需要习武,坏就坏在自己现在人在京城,稍有不甚这女儿身就会暴露,脑袋随时都可能搬家。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激灵,刚刚小露了两手把那几个熊孩子震住了,自己还有些得意,觉得以后这些人应该不会轻易找自己麻烦,这会才意识到自己的对手可不是这几个熊孩子。 她拍了拍脑袋,果然和熊孩子在一起容易拉低智商。 她左右瞅瞅,瞧见教习师傅正在指点徐煊,捂着脑袋嚎了一嗓子。 众人被她这一嗓子吸引,王修远最先跑过来,一脸关心:“世子怎么了?” 她蹙着眉:“头有些晕。” 教习师傅虽然以教徐煊为主,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生病,毕竟这些人都是身份尊贵,哪一个都不是轻易得罪的。 “世子可要宣太医?” 姜钰摆了摆手:“我就是头有些重,想来是刚入京,水土不服。” “那世子先回去休息吧,身体要紧。” 姜钰虚弱的嗯了一声,被跟她来的太监扶回去。 才刚出了章武殿,姜钰就说头不疼了,伺候的太监惊讶于她这病愈速度,不过也没多话,只跟在后面伺候着。 姜钰带着人在皇宫里溜达,想要偶遇徐砺,人都快到回到景平殿了,没偶遇太子徐砺,倒是让旁人给偶遇了。 “世子来京数日,住的可习惯?” 姜钰已经被不同的人问过好几次这个问题了,估摸着这是京城人打招呼的方式。 “参见二殿下。” 来人正是二皇子徐彬。 “世子不必多礼,我刚从母妃那里出来,不曾想在这里碰到了世子,真是巧。” 可不是巧吗,刘贵妃的寝宫在御花园东边,景平殿在御花园西边,可巧大发了。 偏二皇子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扯谎:“世子应该刚从章武殿回来吧,我母妃那里已经备好了酒菜,世子一个在宫里,难免寂寞,不如一同去我母妃那里用膳?” 虽然二皇子也是陛下的儿子,可儿子和儿子不一样,姜钰知道二皇子是在向自己抛橄榄枝,可来京城之前她就分析过了,她是要支持太子殿下的,眼下正愁着抱不上太子殿下的大腿呢,若再和二皇子有了来往,让太子殿下误会就不好了。 她对太子殿下的忠心是坚定不移,光看着自己主动上门投奔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都不在意她晋阳的势力,再看着二皇子主动来找自己,这高下立见。 她淡淡道:“多谢二殿下好意,只是臣今日身体不适,方才是从章武殿告了假回来的,就不去叨扰二殿下和娘娘了。” 二皇子道:“是我冒昧了,世子身子不适,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改日再请世子一聚。” 姜钰拱手行礼,面色疏离。 二皇子盯着她的背影,手捏成拳。 他身侧太监劝道:“看时辰这会是不该回来,世子应该是真病了。” 二皇子冷哼一声:“应该?他就是没病也会装病,他那是瞧不上本皇子呢,前两日还巴巴的跑去太子府,本皇子主动示好他却像避瘟神一样,不就是瞧着太子比本皇子得父皇宠吗?早晚本皇子要让这些人见识见识本皇子到底比不比得过太子。” 第14章 贵妃 二皇子憋着火气到重华宫时,刘贵妃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地上跪了个粉衣宫人,手里拿着美人棰给她捶腿,众人见二皇子的脸色,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声响。 “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我彬儿生气?” 她语气平淡,专注欣赏镜中的自己,徐彬本就在姜钰那里窝了一肚子火,这会回来见自己的母妃只知浓妆艳抹,毫不关心自己,更加生气。 他的母妃也是出身世家大族,因着容貌出众,入宫一直受陛下宠爱,甚至隐隐超过了如今的中宫皇后,可他在父皇心里,却始终比不上太子,只因为太子是仁孝皇后所生,仁孝皇后德才兼备,性情温婉,所以她生的孩子,也是天资聪慧,而自己的母妃不会吟诗作赋,也没有人人称赞的贤德之名,长的再美,再受宠爱,那也就是个摆在后宫之中的花瓶,供父皇欣赏罢了。 他深吸了口气,自己同一个妇人计较什么,何况还是自己亲娘, 他撩袍坐在椅子上,珠帘微荡,一个模样俏丽的宫人端着水晶盘,她肌肤白嫩,杨柳小腰不盈一握,摇摇摆摆的走到二皇子面前奉茶。 二皇子接过茶盏之时那纤白的手指似有若无的在他手背上刮了一下,一双水眸含羞。 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升腾起来,二皇子沉着脸,抬脚就踹,却在碰到宫人之前顾忌到是个女人,又收了回去。 饶是如此也把宫人吓的不轻,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求饶。 “殿下恕罪,奴婢不敢了。” 刘贵妃啧了一声:“这是做什么,你前几日不才夸了这丫头吗?” 二皇子脸上气的通红:“母妃,儿臣不是父皇。” 他压根就不记得这个宫人了,即便自己前几日刚夸过,今日这丫头便被调.教成这个样子,哪里像不经人事的小丫头。 他母妃这里,简直不像是个贵妃的寝宫,都快赶上秦楼楚馆了,但凡他父皇多看两眼的宫人,他母妃就想着法的把人弄到他父皇床上讨他父皇欢心,他父皇是欢心了,也爱往他母妃这边来,可那心里还不定怎么想他母妃呢,所以他母妃再受宠,那也只能是宠妃,不是皇后。 刘贵妃倒是不在意这些,笑着说:“母妃当然知道你不是你父皇,只是你一个爷们,身边也该有个体贴人,如今太子未立正妃,压的你也不能娶妻,母妃已经为你挑了两个侧妃,你赶在太子前头,给你父皇生个小皇孙,把长孙的名头给占了,看你父皇还不多顾着你些。” 二皇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试图同刘贵妃讲道理:“母妃,父皇心目中的太子是能担当重任,继承大统的,儿臣努力刻苦,就是想要让父皇看到儿臣的能力不比太子差,儿臣也可以做的比太子好,可你总这样往父皇床上塞人,父皇便是身体满意了,那心里......。”还是觉得他们母子俩上不得台面。 刘贵妃叹了口气,道:“母妃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也知道因为母妃不是皇后,让你处处比太子矮了一头,可王家姐妹未入宫前便才名远播,母妃从小对那些文绉绉的咬文嚼字不感兴趣,何况便是母妃也有仁孝皇后一样的才学,有仁孝皇后珠玉在前,母妃做什么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你瞧着如今皇后娘娘受陛下尊敬,其实在陛下心里还是比不上仁孝皇后,不是皇后的才学比不上她姐姐,是活着的磕磕碰碰总有不如意,比不得那死了的,永远都记着曾经的好。” 第10节 刘贵妃摸着他的肩膀:“我儿别急,你父皇嘴上瞧不起母妃,那到了这重华宫不还是被母妃治的服服帖帖的,男人啊都是贱骨头,就没有不偷腥的猫。” 二皇子额角突突的发疼,这就是他母妃整这些旁门左道的理由吗?他们娘俩在父皇心里,就是登不得台面。 他一腔火气没处发,在看到小宫人还趴在那里,抖着肩膀时更加烦躁:“还不滚出去。” 这要不是个女人,这般碍眼,早一脚不知踢哪里去了。 “是。” 小宫人爬起来还未退出去,二皇子看到刘贵妃意味深长的眼神,提醒道:“母妃,这个不许往父皇床上送。” 刘贵妃不以为意:“好容易调.教出来的,费了不少工夫,不用岂不浪费。” “父皇坐拥江山,让他知道母妃把儿臣不要的女人送给他,该怎么想?” 刘贵妃道:“瞧你这认真的样子,母妃就是同你开个玩笑。” 她说是开玩笑,二皇子可一点都不相信她,对着宫人道:“去外面候着,等本殿一起回府。” “这就对了,我儿这一身能耐,可比太子强多了。” 二皇子知道她的意思是太子殿下至今一个女人都没有,忍不住道:“能耐不是靠女人来体现的,不过就是宫人,太子若想要,多少人没有,重要的是有才能之人,想那晋阳王世子,便不算上整个晋阳,他身后还有一个农和歌,他前两天出宫还专门拜访了太子,今日儿臣请他一同用膳,他却无意与儿臣深交。” “他是晋阳王嫡出的世子,听说在晋阳王府比不得侧妃所出的庶子受宠,他想要更亲近嫡出的太子也正常,彬儿不必担心,还有五皇子这个搅屎棍在呢,别看太子和五皇子表面上兄友弟恭,这皇家就没有不想要皇位的皇子,何况五皇子与太子还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有皇后和五皇子在,不会让晋阳王世子和太子轻易结为一队的,晋阳王世子如今住在宫中,母妃会替你想办法拉拢他的。” 二皇子听她说要想法子拉拢晋阳王世子,大吃一惊:“母妃,你别对晋阳王世子下手,他才十三岁,儿臣要拉拢他,自会想办法,母妃还是想法子讨好父皇吧。” 他真怕刘贵妃给姜钰塞女人,看那小世子冷冷清清的,晋阳王不让侧妃所出庶子入京为质,却放弃了正经的嫡出世子,这小世子在家还不知道怎么被侧妃祸害的呢,这么一想他母妃宠妃名声在外,小世子初见自己对自己不喜也正常,只是这本就不喜了,他母妃要再调.教些女人去祸害人家,就更难拉拢了。 “母妃知道,你把母妃想成什么人了,还下手,母妃能吃了他啊,母妃只是瞧着五皇子对世子不好,这时候咱们再对他好些,他怎能不感动,你放宽心吧,母妃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不会行事那么没分寸的。” 二皇子对刘贵妃的话半信半疑,说到姜钰,刘贵妃又开始得意:“你看你瞧不上母妃使手段往你父皇那里塞人,可你瞧瞧这嫡出的世子入京为质,还不是让晋阳王那个侧妃吹枕边风吹的。” 这话里还隐隐有些佩服那位晋阳王的侧妃,二皇子真是怀疑若晋阳王侧妃在京,母妃会拉着晋阳王侧妃讨教方法了。 他怕自己再在这里坐下去会忍不住同母妃吵起来,站起身再一次强调:“母妃若不想儿臣被父皇封王赶到封地上去,就别打晋阳王世子的主意。” 刘贵妃道:“你瞧你这孩子,母妃又没对他做什么,派人去关心关心他怎么了?” 二皇子再不想理她,阔步离去,还听刘贵妃在后面说:“行,你长大了,不稀罕母妃了,自有人稀罕母妃。” 二皇子从重华宫出来,比进去时脸色更难看了。 景平殿里尚不知自己被刘贵妃惦记上的姜钰交腿坐在窗边想着怎么对太子殿下下手,汀菊坐在旁边翘着小脚丫子欢快的吃糕点,小嘴巴一鼓一鼓的,她现在是舒服了,在这景平殿里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她眨了眨眼睛,凑到姜钰身边,道:“世子,奴婢跟你说件好事。” 姜钰道:“边儿去,你家世子正在想事情呢。” 汀菊道:“那奴婢边儿去了啊。” 姜钰被她打断思路,佯怒着让如梅掌汀菊的嘴:“快把她拖出去打,真是把她给宠坏了。” 汀菊赶紧捧着脸,笑着撒娇:“不行呢,奴婢还要靠着这张脸吃饭呢。” 她年纪小,撒起娇来声音软糯,凑到姜钰耳边道:“奴婢看见太子殿下了。” 姜钰眸中一亮:“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今日下午,奴婢已经给世子打听好了,太子殿下偶尔会歇息在延庆殿。” “好姑娘,不枉你家世子疼你一场。” 姜钰面露狞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延庆殿可不就在他隔壁老五的隔壁吗。 第15章 苦肉计 姜钰仿佛看到了希望,太子殿下不住东宫,也不与诸皇子一同上课,陛下亲自选了丞相韦学民兼任太子少师,武国公府世子兼任太子少保,平日里除了跟着陛下理政基本上都在宫外的太子府,姜钰出不了宫连见太子殿下一面都难,更别提抱大腿了。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之人,但机会同样不等人。 姜钰在得知太子殿下有可能在延庆殿时当即翻身而起。 姜钰走到延庆殿时,徐砺正坐在案桌前,陛下给他派了差事,折子多不好往太子府拿,他又不想与陛下一同处理政事,便让人将折子搬到了延庆殿。 福康接到通报,跑出来就见殿门口的小世子搓手跺脚,鼻尖染着一层红晕,估摸着是让风给吹的,小世子面皮子嫩,经不得风吹日晒。 “世子怎么在这?” 他一句话刚问出来,就见小世子红着眼眶,咬着唇,泫然欲泣,哎呦,瞧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是让谁欺负了不成,世子虽然是质子,但身份还摆在那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福康当即想到小世子今日下午该在章华殿习武的,心中大概有了猜想。 可他一个奴才,在太子面前再得脸,那也只是个奴才,不能替主子拿主意。 “福公公,我有事求见太子殿下。” 福康见他欲言又止,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对着姜钰道:“世子先到偏殿坐一会,奴才去向太子殿下通报。” “有劳公公了。” 她垂着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是王世子,从小受着礼仪教养,再委屈也不能失了风度,所以她只能隐忍,可跟在她身后的如梅如兰就不一样了,好家伙,两个小丫头那眼睛挤吧挤吧泪珠子直往下掉,主仆三人像是受了莫大的羞辱一般,福康瞧着是又心疼又好笑。 也不知小世子的丫头都是从哪找来的,前些日子随太子殿下去景平殿里看望世子,当时哭的好像是另外一个丫头,真是一个比一个能哭。 姜钰坐在椅子上已经喝了两盏茶了,坐在那里轻声抽着气,不发一言,徐砺见她盯着殿内的梁子,目光有些散,指着一旁的翠玉豆糕,温声道:“要不要吃糕点?” 姜钰道了谢,捏了块糕点放进嘴里,她爱洁,拿了一方绣了梅花的帕子擦拭嘴,突然手上动作一顿,把帕子塞入袖中。 片刻之后福康也回来了,他是去询问今日跟着姜钰一起去听讲的侍读太监,这两个太监是宫中分给姜钰的,对着太子身边的总管不敢撒谎,章华殿内发生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只说了姜钰用午膳时问了他们,宫中皇子及其伴读听讲,凳子可是固定的写了人名,至于下午练武场,他们候的远,听见佟小侯爷嚷着要与世子比武,被世子拒绝了,后来又射了箭,不知怎的一群人说世子身娇体弱,便散开了,只有世子一个坐在椅子上歇息,没多会便说头疼,跟练武场的师傅告假回来了。 福康凑到徐砺耳边把那两个侍读太监的话一五一十的同太子说了,太子面无表情,随手翻起一本书道:“世子不必忧虑,徐煊与佟卫放肆惯了,孤会替你做主。” 姜钰掀了披在外面的氅衣,愈发显得身形单薄,小声道:“他们并未欺负臣,是臣自己不争气。” 晋阳王世子入京,虽人人知道她是过来做质子的,可面上还是要好生照料,彰显陛下仁德,都知陛下从前不爱理朝政,只爱吟诗作对,也就从去年起才开始转性,想做一个贤德的君王,这一转性,便直接从晋阳下手,想做出功绩供后世称赞。 如今人来了,陛下却懒得应对,又不能真的任由晋阳王世子被欺辱,让各封地藩王有意见,毕竟陛下还打算过几年再召些藩王的儿子入京为质,若传出晋阳王世子在京被虐待的事,那些藩王便有了拒绝的理由,可陛下向来只会纸上谈兵,他觉得晋阳王世子如今在宫里住着,被欺辱这种事不会传出去,换句话说这小世子的事还得他这个太子来管,毕竟以后这江山是他的江山,那些藩地,早晚是要削的。 “世子年纪小,又初来京城,他们几个自小便玩在一处,世子你融不入他们也不是你的错。” 姜钰长叹口气:“殿下不必安慰臣,臣在晋阳时父王为臣找了习武师傅,可臣觉得臣是晋阳的世子,也不必武刀弄棒的,只要跟着先生学好四书五经便好了,如今想想还是臣自己吃不得苦,若是臣能下番苦功夫,把身体练的强壮些,也不会生成如今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抬着眸,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扯着嘴角干笑了一声。 徐砺沉默片刻,道:“世子现在勤勉些也不晚。” 姜钰不语,还是直勾勾的看着徐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陛下命她与皇子共同受业,可授业的先生分的清主次,自是以皇子为主,她就是勤勉,那也得有人教啊。 梁上薄纱被风吹的微微漾起,徐砺本已抽了腰间玉佩,目光触及她身后花屏上的万里江山图,手指顿了顿,将玉佩搁在案上。 “世子常居宫中,除了去章武殿,等闲教习师傅是入不了景平殿教导世子的,世子若能出的了宫,孤便为世子请一个师傅教导世子习武。” 这句话意味深长,她若是能出的了宫,自己便能花钱请习武师傅,太子这意思是只要她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搬出宫去,让太子看到自己的能力,便愿意接受她的示好。 姜钰赶忙站起来行礼:“太子殿下。” 徐砺唇角微勾:“世子一年后搬出宫,孤就一年后为你请师傅,两年后搬出宫,孤就两年后为你请师傅,世子师传农先生,武学的不好,也该学了些别的保身之法。” 话里还有些调侃之意,姜钰就知道太子面前班门弄斧,多半会被看穿,保持着最后的倔强拍马屁:“太子殿下心善,大恩大德,臣没齿难忘。” 徐砺手掌轻轻的抚弄案上的玉佩:“大恩大德,等你出了宫以后再说吧。” 姜钰咧嘴一笑:“臣不会一辈子都住在宫中的,最晚也不过是臣娶媳妇,不过殿下可是要助臣。” 徐砺缓声道:“京中若有与你年纪相仿,合适的姑娘,孤会替你留意。” “不是,不是。”姜钰连忙摆手:“臣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让殿下替臣保媒,臣现在出不了宫,有些话想要带给农先生,可否请殿下帮忙?” “世子不能只依赖农先生。” 姜钰这才意识到太子这是误以为自己要向农先生求助出宫之法,解释道:“臣是想和先生报个信,让他知道臣一切安好,不必为臣挂怀,这信,只传出去,不传进来。” 这倒是个敬师的,能想到不让先生担心自己,是个好孩子,徐砺也不好不成全她的一片孝心。 徐砺递了个眼神过去,姜钰笑着上前,取了纸笔,伏在案上写字,快要落笔之时,还小心翼翼的瞥了徐砺一眼:“太子殿下,这信您可千万别看,臣害羞。” 她双手捧脸,刚刚那受了欺负的委屈样消失殆尽,徐砺心想就这么个小东西,也能差点把自己糊弄过去。 他浅啜了口茶,不语。 “太子殿下......。” 腔调拉长,她还有更威力的没施展出来,太子殿下就妥协了。 徐砺搁了茶盏嗯了一声:“快些写,孤不会看。” 姜钰撑着脑袋小心翼翼的讨价还价:“臣走后,殿下也不可以看,臣面皮子真的很薄。” 徐砺沉了脸:“疑人不用,你若怀疑孤,便不要让孤替你带信。” 姜钰埋头就写,眼角微翘,止不住的笑意。 徐砺轻笑,看她写完了,又拿了信封子封上,起身跪拜:“有劳太子殿下。” 徐砺看她美滋滋的,想着果然还是个孩子。 姜钰又对着徐砺吹捧了几句,瞧见人家案桌上的折子,很有眼色的告退,刚开始还有些稳重,快到门前时就忍不住嘚瑟了起来,脚步轻快的踏了出去。 福康偷瞥了眼徐砺的脸色,见他眉心舒展,便知他心情愉悦,夸道:“这世子真是机灵人,又懂事,自己被欺负了,还怕先生担心自己,报喜不报忧。” 徐砺没接他的话,目光落在案上的信上,小世子得意洋洋的也不知写了什么,他有些好奇,心痒痒的,对着福安吩咐:“打开。” “殿下,您不是答应世子不看信吗?” 徐砺斜了他一眼:“孤答应不看,你又没答应。” 福康:“......。” 还能这么耍赖的,不过殿下是主子,他是奴才。 依言打开了信,看着信上的内容唇角抖了抖,徐砺道:“念。” 福康手都快抖成筛糠了,忍着笑念道:“先生,太子殿下折服于我的才智,已经接受了我的示好,我现在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我聪明吧,嘿、嘿、嘿。” 第16章 公主 室内一片寂静,太子殿下手上还摸着那块玉佩,面无表情,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的,太子殿下自出生起就没人在他面前这么使过心眼子,偏晋阳王世子鬼点子多,带着两个小丫头跑殿下跟前哭哭啼啼的装委屈,殿下好容易发了回善心,顺着晋阳王世子的意思往下说了,这晋阳王世子便宜都占了,咱憋在心里得了,还非要说出来,这不是举着巴掌往太子殿下脸上拍吗? 福康干咳一声,努力的挽救他家太子殿下的面子:“嘿嘿嘿,这晋阳王世子果真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多好的孩子啊。” 第11节 福康见太子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吸了吸鼻子:“殿下,奴才总共就见了世子这几面,您都是知道的,奴才觉得世子殿下怪可怜的。” 本来好好的金尊玉贵的小世子,因为陛下突然发了疯,要做出功绩,便拿晋阳下手,尊贵的晋阳王世子比不上庶出的次子在晋阳王那里有脸面,沦为弃子。 福康忍不住叹气,他可怜晋阳王世子,何尝不是为了太子殿下如今的处境担忧,陛下眼瞧着疼爱殿下,可随着刘贵妃得宠,二皇子也渐渐在陛下面前得了些脸,陛下本就不是什么圣德的君王,这些年被贵妃娘娘哄着让那娘俩得了不少好东西,他真是怕陛下如晋阳王一般让妾室枕头风吹的不顾自己正经嫡出的儿子。 徐砺让他把姜钰写的信重新封好,送给韦丞相。 福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殿下这是给那小世子长脸呢,韦丞相是太子少师,与农和歌是多年好友,曾多次在殿下面前提过农和歌的才华,建议殿下与晋阳王世子交好,只是殿下行事谨慎,从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轻易下决定,哪怕是身为太子少师的丞相也不行,如今让韦丞相给农和歌稍信,看来还真如小世子心里写的那样,太子殿下折服于他的聪明才智了。 姜钰带着人回景平殿时恰好遇见了五殿下徐煊与宜春公主,徐煊对着旁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对着妹妹却是嬉皮笑脸的,两人也不知在说什么。 姜钰本打算绕过去,宜春公主正好冲她笑了一下,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前去行礼。 徐煊一回来就见妹妹带着食盒子过来,可把他美死了,和妹妹说了好几句话,发现妹妹的目光不对劲,一扭头就见姜钰往这边来,再看妹妹一直盯着那小子看,顿时脸就拉了下来。 “参见五皇子殿下,宜春公主。” “世子不必多礼,世子入京多日,一直未来看望世子,尽地主之谊,是宜春失礼了,听说世子今日身体不适,我特地命人准备了些糕点小菜,也不知世子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弄了点,还望世子不要介意。” 如梅上前把碧春手中的食盒接了过去,姜钰拱手道谢:“多谢公主殿下。” 宜春公主两颊粉红:“世子不必同宜春客气,世子比宜春大一个月,若是不嫌弃,便唤宜春一句表妹吧。” 徐煊:“......。” 姜钰:“......。”这套路怎么如此熟悉? 徐煊都快炸了:“婳婳,跟哥哥进去,这儿太冷了。” 宜春公主站着不愿意动,小女儿春心萌动的样子有点眼色的都能看出来。 姜钰神色淡淡:“公主身份尊贵,臣不敢高攀。” 徐煊冷哼一声,他要是敢答应,今天非得让这不知好歹的世子脱层皮不可,敢占他妹妹的便宜,他现在是抓心挠肝的,妹妹什么时候认识姜钰的。 宜春公主听了她的话,咬着唇,微微福身:“是宜春唐突了,世子不要往心里去。” 她半靠在碧春身上,眼圈已经红了,发髻之上镶嵌的两颗珠子随着瘦纤的身体微微摆动,姜钰这人本来就看脸,何况宜春公主这样楚楚可怜的娇弱美人,她为难的看着徐煊,徐煊只觉胸口闷的喘不过来气,捧在手心里宠的妹妹,如今为了个身娇体弱的面团子伤心。 他就是再不待见姜钰,也舍不得妹妹受委屈,对着妹妹低声诱哄:“婳婳别伤心,哥哥让这小子陪你。” 宜春公主拽住他的衣袖,小声道:“哥哥,你别欺负他。” 徐煊:“......。” 姜钰愣了片刻,顿时挺直腰板,得意了起来,她现在不光有太子殿下罩着,还有宜春公主护着,一个是陛下最看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另一个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瞬间觉得自己牛轰轰的。 “婳婳多虑了,哥哥怎么会欺负他呢。”徐煊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的。 宜春公主咬着贝齿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他都快哭了,举手发誓:“哥真的不会欺负他,乖,你身子不好,咱不在这儿吹风。” 宜春公主却不理他,看着姜钰道:“世子从晋阳来,沿途也见过不少好风光,宜春体弱,出生起就没出过宫。” 托着病体,确实难受,姜钰想着自己随口胡诌的体弱,跟宜春公主这三步一大喘,两步一小喘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姜钰不顾徐煊威胁的眼神,淡淡一笑:“公主不必忧伤,公主想知道什么,以后有空了,臣都说给公主听。” 宜春公主听了她的话,面露喜色,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 姜钰宠溺的嗯了一声,宜春公主心花怒放,徐煊捏拳垂在身侧,冷冷的插嘴:“进去说吧。” 殿内宜春公主拖着腮,兴致勃勃的听姜钰讲着晋阳的趣事。 “阿钰表哥,晋阳人真的比我们京城人高壮吗?” 宜春公主好奇的问道。 姜钰道:“倒也不是高壮,只是晋阳人天生皮糙肉厚,闲不住,就这么高的孩童,便已经骑马射箭了。”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宜春公主面露羡慕,姜钰道:“臣小时候身子也不好,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母妃为了我的身体不知废了多少心思,汤药不断。” 宜春公主捂着唇咳嗽两声:“什么人参燕窝的早就不想吃了,却还要每日都吃,头疼。” 她捂着额头,语气有些撒娇。 “公主是不是经常躺在床上不下床。” 宜春公主微垂着头,耳尖都红了。 徐煊冷嗤:“什么床不床的,果然是粗野之人,不通礼仪。” 姜钰站起来作揖:“是臣失礼了。” 宜春公主半歪在一旁,轻轻拍着椅子:“表哥快坐,我看表哥如今英姿勃发,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 她蹙着眉,有些苦恼:“若能摆脱这个羸弱的身子,吃再多苦我都愿意的,旁人都羡慕我生在皇家,养尊处优,却不知我有多羡慕她们,身体健全,自由自在的。” 徐煊心都揪起来了,这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啊,那么乖巧,病发之时,吃再多苦都没有抱怨过,乌黑的一碗汤药喝下去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如今却对姜钰这小子吐露心声。 “公主睡的如何?” 宜春公主摇了摇头:“每日上半夜都睡不着,非要累极了才行。” “臣那里有些香料,是母妃请人制的,臣闻着很好,有助睡眠,臣让她们拿了送公主一些。” 姜钰对着如梅使了个眼色,如梅躬身退了出去。 宜春公主说了这会话有些累了,让碧春扶了到榻上闭目养神。 徐煊满腔火气在见妹妹睡着时彻底爆发,揪住姜钰的衣领,冷声道:“姜钰,本皇子警告你,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本皇子保管叫你没命回晋阳。” 姜钰背后激起一层冷汗,听到走廊之上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扬起了一个微笑:“殿下明鉴,臣不敢对公主殿下有非分之想。” 她拨着徐煊的手指,徐煊松了手,他确实只是耍耍狠,并没打算把姜钰怎么样,毕竟妹妹还在屏风那边睡觉,哪知道姜钰摔回椅子上,自己没坐稳,踉跄了几步,连人带着椅子滚到了地上。 一声尖叫传来,这是出自如梅之口。 “世子,世子您没事吧。” 本在小憩的宜春公主被惊醒,扶着碧春的手跑出来就见姜钰躺在地上,吓的脸都白了,跑过去把姜钰扶起来,为她整理衣襟:“阿钰表哥,你没事吧。” 姜钰摇了摇头,宜春扭头怒瞪着徐煊,徐煊脸都黑了。 姜钰解围道:“公主,臣没事,这是臣送你的香料。” 盼秋上前一步,把手里的香料盒递给碧春,刚刚如梅回来说世子要送东西给公主殿下,她刚好在景平殿被汀菊冷嘲热讽了一顿,如梅怕没人管的住汀菊,汀菊对她无礼,便把她一起带了出来,哪知恰好碰到公主殿下那么紧张世子,世子年纪不大,哄小姑娘的手段倒是不少。 第17章 戏精 宜春公主见她都摔了,还记得要送给自己的香料,脸上浮起红晕,拽住姜钰的衣袖,眨了眨眼睛,羞涩道:“阿钰表哥。” 姜钰轻轻的把衣袖抽出来:“只是摔了一跤,没什么要紧事,公主不必担心。” 宜春公主扭头瞪了徐煊一眼:“哥哥不是答应过我不许欺负阿钰表哥吗?” 徐煊噎了一声,没说话,宜春公主拽了他的衣袖要他给姜钰认错。 徐煊脸色铁青,他不是故意让姜钰摔的,谁能想到姜钰会那么弱,连坐都坐不稳。 “婳婳,哥哥不是故意让他摔的,是他自己没坐稳。” 他紧捏着拳,胸口起伏,已是极力的压制火气了。 “好端端的,哥哥不去招惹他,他怎么会摔呢。” “够了。”徐煊吼了一声:“我是你的兄长,你居然为了外人训斥你的哥哥,徐婳,我真是白疼你了。” 他笑了笑,宜春公主想要上前拉他,他往后避了避,深吸口气道:“天色不早了,送公主回去休息。” 兄妹俩闹了矛盾,姜钰心虚的站在一旁,此事却是自己算计了徐煊,但是她没想到宜春公主会为自己出头。 “公主,刚刚确实不是殿下的错,是臣自己绊到了腿,不小心摔了。” “不用你解释,我和我妹妹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姜钰住了嘴,行,不插嘴就不插嘴,便是此事自己算计了徐煊又如何,他也不止一次给自己使绊子了,要不是看在他那张脸的份上,才懒得替他解释。 宜春公主身体不好,徐煊吼完了就后悔了,他妹妹身体不好,要是气病了怎么办? 宜春公主心里也难受,眼角微红,道:“哥哥,我刚刚没看见阿钰表哥是怎么摔的,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你之前又寻过他麻烦,我就以为是你推了他,哥哥,阿钰表哥是客,一个人来到晋阳,身边连个能照应的亲人都没有,多可怜啊。” 徐煊听她说姜钰是客,心里火气熄了大半,这意思还是和自己亲,自己才是亲哥哥,凭他什么表哥,也不过是个客人罢了。 他看妹妹目中有了水光,心疼道:“好了,哥哥不怪你,不要为了外人影响我们兄妹的感情,哥哥送你回去休息。” 宜春公主点了点头,补充道:“阿钰表哥不是外人。” 徐煊刚转晴的心情又要转阴了,姜钰慌忙安慰道:“五殿下,您别跟臣计较啊。” 她是真没想过宜春公主关心自己,五殿下的醋坛子会打翻。 徐煊瞪着她,哼了一声,没理她。 姜钰松了口气,宜春公主冲着姜钰笑了笑:“阿钰表哥,赶明儿有空,你再同我说说你的身体是怎么练好的。” 徐煊捏着拳头暗示自己,妹妹开心就好。 姜钰回到景平殿身上已经乏了,几个丫头服侍她洗漱,才刚脱了鞋袜,就听外面吵吵闹闹的。 姜钰蹙眉道:“怎么了?” 如梅伸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好像是五殿下来了。” 这祖宗,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她的头发已经散在了腰间,徐煊冲进来时,她只来得及披了身外衣,这会脚也没从桶里拿出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五皇子殿下,请恕臣不能起身行礼了。” 徐煊本是想来寻姜钰麻烦的,他送了宜春公主一圈,怎么想着刚刚姜钰摔的那一下都不对劲,像是假摔的,哪里知道进来会是这个场景。 少年肤色白皙,唇色红润,露出的小腿修长温润,目光冰冷的瞪着自己。 虽然知道都是爷们,还是有些尴尬。 他干咳一声,面色不自然道:“本皇子不是故意的。” “那五殿下还不出去。” “啊,哦。”徐煊愣愣的退出了落地罩。 到底是个鼻孔朝天的熊孩子,姜钰对付不了太子殿下,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 隔着珠帘,姜钰问他:“殿下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第12节 徐煊那个郁闷啊,有什么贵干,能说是来找茬的吗? “没什么,只是见你与宜春公主相谈甚欢,便来问问世子,是何时与我妹妹见面的?” 姜钰穿好衣服,如梅替她撩开帘子,姜钰躬身行礼。 “殿下虽位尊,可过来也应通报一声,这么横冲直撞,臣还以为这景平殿中来了贼了呢。” 徐煊挑了挑眉,谁给姜钰的胆子,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姜钰是怕得罪他,可也不代表这么久了,什么都由着他,惯的跟祖宗似的。 “世子不必讽刺本皇子,在这皇宫里,还没有本皇子去不了的地方。” “哦,是吗?”姜钰淡淡一笑:“那殿下现在敢不敢直接闯入陛下的寝宫呢?” 徐煊脸色变了变:“本皇子敢不敢去父皇的寝宫与你何干。” “不敢是吧,欺软怕硬。” 徐煊瞪着她,冷声道:“你放肆。” “一般说不过别人的时候,都会说放肆,以身份压人。” 徐煊脸涨的通红:“行啊,姜钰,本皇子倒是头一次见你这么牙尖嘴利。” 姜钰摸了摸自己的脸:“臣还以为今日上午殿下就已经见识臣的牙尖嘴利了,臣自问从没有得罪过殿下,可打从第一次见到殿下,殿下就没给过臣好脸色,臣是真心想与殿下做朋友的,臣一个人到京城,到皇宫,孤苦伶仃,殿下是臣遇到的第一个年纪相仿的,臣对殿下抱有善意,是真心想与殿下做朋友的。” 她微垂着头,单薄的身躯发颤,细白的脖子像一掐就断了似的,饶是徐煊脸皮厚,都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欺软怕硬,恃强凌弱的恶人一般,他正要表达自己的歉意,心中开始措词,比如你别伤心了,本皇子以后不欺负你了,我们带你一起玩,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 可惜他还未来的及示好,姜钰就抬起头,风流的桃花眼睨了他一下,嘴角微微翘起:“不过现在好了,臣有太子殿下护着了,就不怕你们欺负臣了。” 徐煊:“......。” 他承认他长这么大都没觉得欺负别人是一件多么恶劣的事情,今天,他第一次产生了愧疚之心,以及那薄弱到看不见的同情心,都随着姜钰这张洋洋得意的脸烟消云散。 他再也不要生出什么可笑的怜悯之心了。 五皇子殿下拂袖离去,如梅担忧道:“世子,这么和五殿下说话,不太好吧。” “管他呢,若是人人以为我软弱可欺,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何况现在我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再被别人欺负,岂不是给太子殿下丢人。” 她翻身坐在床上,自语道:“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出宫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出宫,她就忍不住激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好容易睡着了,又被美梦给笑醒了,如梅听见动静,撩了帘子跟她说盼秋晚上出去了一趟,这本在她意料之中,还是忍不住叹气:“真是个沉不住气的丫头啊。” 如梅笑着说:“世子睡吧,睡不好明儿起床又不舒坦。” 她转身往香炉里添了勺香,姜钰闭目在床上睡觉,可能想的太多,怎么都睡不着了。 一大早上起床,脚步有些虚浮,宜春公主的宫人过来说公主请她过去。 姜钰自然是仔细的打扮了一番,先是派人去章华殿告了假,随后又让如梅拿了个红木匣子,他招手让盼秋过去,询问道:“你原先是在皇后娘娘宫中服侍的,可知道公主的喜好。” 匣子里面琳琅满目,盼秋也在宫中待了那么久,瞧一眼便知道全都是好东西。 她摇了摇头:“奴婢原是司苑司的,只在乾宁宫跟着学了几天规矩,便被管事公公分来了世子这里,并未正经伺候过皇后娘娘,也不了解公主的喜好。” 姜钰嗯了一声,又招手让汀菊过去,问道:“你呢,你喜欢哪个?” 汀菊也是个不客气的,拉住姜钰的衣袖:“奴婢都喜欢。” 姜钰笑着说:“都喜欢也不行,这个不是给你的。” 汀菊撅了噘嘴,姜钰笑着拿出一块玉石:“这个给你玩。” 汀菊接过去,惦着脚尖要往姜钰脸上凑,姜钰瞪了她一眼:“不许胡闹。” 汀菊笑嘻嘻的捧着玉石往里面跑,姜钰也没选出哪个送给公主好,索性让如梅把整个匣子都带上了,盼秋有些惊讶,暗道难怪晋阳王世子能将身边的丫头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这出手就是大方,姜钰前脚才离开,汀菊就开始在殿里作天作地,拿着贴身大丫头的架势让盼秋给她倒水,一会嫌水太烫,一会嫌水太凉,最后一杯水直接泼到了盼秋脸上,生生把盼秋气的跑出去要寻世子做主。 第18章 王小姐 宜春公主住的揽云殿在景平殿的东北侧,相距不远,中间就隔了一座小桥和两处亭子,转个弯便到了。 揽云殿地势偏高,采光通透敞亮,黄琉璃瓦硬山顶,面阔五间,进深三间,殿前院中种了一棵两人合抱粗细的桂花树,姜钰到时,几个粉衣宫人正踩着凳子往树枝上挂铃铛。 碧春带着人迎出来给姜钰行礼。 姜钰道:“怎么是姑娘亲自出来迎,公主如何了?” 碧春道:“公主昨儿回来一宿都没合眼,夜里又爬起来画画,怎么劝都不听。” 碧春眼圈有些红,姜钰也不好多问,只道:“我进去瞧瞧。” 殿内以花梨木雕梅花槅扇隔开,西梢间内设避风隔,紫檀花开富贵双面浮雕屏风前置了美人榻,香筒,另一侧摆了案桌,书架。 姜钰才进去便闻到淡淡药香,隔着珠帘,隐约瞧见粉帐之中的倩影,她躬身行礼:“臣参见宜春公主。” “表哥不必多礼。” 女孩的声音如潺潺流水,柔软悦耳:“表哥进来吧。” 宜春公主半歪在床上,未施粉黛,发髻挽着,梳的一丝不苟,床前香几上摆着个白瓷碗,里面乌黑的药似是一口都未动。 姜钰斟酌着自己现在的男儿身进去会不会坏了公主清誉,公主自幼养在宫中,心思单纯,这宫中除了亲人,便是伺候她的宫人,哪里知道什么男女大防,她身体不好,提出的意思宫人也不敢违背,便这么冒冒失失的把姜钰请过来了。 姜钰想着自己如今也才十三岁,都是一起养在宫里头,想来也不会传出什么。 她余光瞥见书案上放了一幅画,画上女子一身骑马装,窄袖,短靴,手持马鞭,一手勒着缰绳,笑容灿烂。 再瞧一眼床上柔弱的宜春公主,这应该是她想象中自己也能这样,难怪陛下皇后甚至那个高傲的徐煊都那么疼她。 “公主没有喝药吗?” 宜春公主咳嗽一声:“这个药太苦了。” 她蹙着眉,可怜巴巴的看着姜钰。 姜钰从旁边捏了一个蜜饯:“公主吃了蜜饯就不苦了,赶明儿病好了,便能和我们一起去骑马了。” “真的?” 宜春公主有些不信。 “听说公主昨晚没睡。” “我睡不着。” “那现在呢,现在也不困吗?” “困,但是睡不着。” 她极其的苦恼:“表哥能不能不走,陪陪我,我今日其实没病,不需要喝药的。” 姜钰觉得宜春公主本就体弱,又忧思过重,身子能好才怪。 这药是太医院的御医给开的,自然不会不好,只是这么整日闷在屋里,想的又多,吃再多珍品也没用。 “臣在这里陪着公主,公主喝完药,就睡觉。” 宜春公主抿着唇,小心翼翼道:“我不想睡觉。” 姜钰温声道:“那公主想做什么?” 宜春公主垂下眸,眼中划过一抹羞涩:“我想看着表哥,和表哥一起说话。” 姜钰:“......。” “我若是睡着了,表哥肯定就走了,今日让表哥过来,已是扰了表哥听讲,明儿怕是不好让表哥过来了,我明儿再睡。” “胡闹,睡觉哪能等到明日。”姜钰佯怒道:“你的身体要紧,景平殿和揽云殿离得不远,你若想听我给你讲晋阳的趣事,那就养好身子。” 对这娇弱的小公主,姜钰难免心生同情。 宜春公主捂着脸,笑道:“都听表哥的。” 她乖乖的喝了药,垂着长睫:“表哥莫要骗我。” 碧春扶她躺下,姜钰为了让她安心,就坐在床边,宜春公主只要一睁眼,就瞧见姜钰板着脸看她,冷冰冰的,却又那么温柔。 小姑娘春心萌动,梦中都是心上人的脸。 落地罩外站着一个粉衣小姑娘,五官柔美,瞧着里面的少年面容英俊,举止不凡,通身的贵气,忍不住对着小宫人问道:“那是谁?” “回王小姐的话,这是晋阳王世子。” 这小姑娘是武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当今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宜春公主身体不好,皇后娘娘经常接她入宫陪宜春公主。 “原来他就是晋阳王世子啊。”王靖璇听了宫人的回话若有所思。 姜钰听见响动,扭头往外面看,王靖璇躬身行了一礼,姜钰微微颔首,怕扰了宜春公主休息,起身走到外间。 王靖璇以为她要走,出言提醒道:“世子答应过我表姐要等着表姐醒过来的,她醒来若瞧不见你,会伤心的。” 姜钰愣了一下,王靖璇福了福身:“失礼了。” 姜钰摆了摆手,王靖璇见案桌上有个匣子,慢悠悠道:“这是什么?” “这是送给宜春公主的,事先不知王小姐也在,改日再送王小姐见面礼。” 王靖璇唇角勾起:“世子第一次见我,我未曾告知世子姓名,世子怎知我姓王呢?” 姜钰未想到她会这么问,片刻怔愣,气氛有些尴尬,这才缓缓开口:“小姐唤公主表姐,想来就是出自武国公府。” “公主表妹可多了,世子如何笃定我就是武国公府的,就不怕叫错吗?” 她唇角笑容消失,有些严肃,目光警惕的盯着姜钰。 姜钰抖了下袍子,淡淡一笑:“宫人刚刚与王小姐的交谈,我听见了,小姐向宫人打听我是谁,宫人回小姐时说了,回王小姐的话。” 王靖璇面上有些尴尬:“是靖璇多心了,我表姐心性单纯,什么都不懂。” 姜钰知道这是王靖璇怀疑自己有目的的接近宜春公主,到底是深宅里养出的姑娘,见识多,比章华殿里那几个逞强好胜的熊孩子强多了。 “昨日于乾元宫偶遇公主,公主知道我是从晋阳来的,便让我同她说说晋阳的风土人情。” 这就是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王靖璇点了点头,她与宜春公主自小一起长大,虽比宜春公主小一个月,但和宜春公主一起,一直是她保护宜春公主,更像是姐姐。 两人第一次见面,王靖璇问了几句,没有觉察到姜钰对宜春公主是不怀好意后,这才放松警惕。 武国公府这种世家大族培养的女孩儿个个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出了大小王皇后,底下的女孩儿全都按着两位皇后娘娘的法子教养。 这王靖璇小小年纪,出落的亭亭玉立,像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聪明睿智,她盘问了一番,没瞧出来自己的居心不良,大抵还是太年轻了。 第13节 她与姜钰说了几句话,句句都是关于宜春公主的,可见她是真的很关心宜春公主。 “她想要听外面的事,就有劳世子多与她说说她感兴趣的,她心情舒畅了,对身体也好。” 姜钰点头:“应当的。” 宜春公主醒来时竖着耳朵听外面说话,那一句句说的都是自己,笑的眼睛都弯了,她听到表妹用柔婉又强硬的语气说,她是公主,出生起陛下皇后,太子,五皇子和武国公府的人都对她好,所以晋阳世子也该对宜春公主好。 她自顾自的摇头,这是不一样的,父皇母后都是亲人,可阿钰表哥,是自己喜欢的人,他生的俊朗,衣衫洁白,小公主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捧着脸乐。 碧春听到动静轻轻的唤了一声,撩开帘子,王靖璇先姜钰一步进去,睨了宜春公主一样,宜春公主笑着道:“阿璇。” 姜钰立在外面告辞,宜春公主还没答应,王靖璇就替她答应了。 宜春公主见姜钰走了,抱着枕头发脾气,王靖璇道:“你还生气,世子在这里坐半天了,难不成你还要留他在这里用膳,姑母知道了还不得骂你。” 都知道皇后娘娘是个极重规矩的人,宜春公主没说话,蔫蔫的生闷气。 姜钰回去便一直等皇后娘娘的召见,她想着盼秋也往皇后娘娘那里去了,以皇后娘娘对宜春公主的宠爱,不可能不有所行动,哪知道她左等右等,宜春公主中间都来了景平殿好几次,也不见乾宁宫来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看来出宫得另外想法子了。 乾宁宫里听说自己的宝贝女儿再一次去了景平殿时,终于坐不住了,带着人往乾元宫去,原先陛下让晋阳王世子住在宫里是好看着他,他年纪又小,住在宫里也没什么关系,可谁知道世子年十三便宠幸了身边的丫头,通晓人事,还是个混不羁的,把身边的小丫头宠的无法无天。 这样的留在宫里岂不是祸乱宫闱,婳婳那丫头,心性单纯,她绝不能让晋阳来的世子玷污了婳婳的清白,她知道陛下有陛下的大局,所以她忍了那么久,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哄骗,她舍不得训斥女儿,就得把晋阳王世子弄出宫去,减少两人见面的机会。 第19章 刮目相看 乾元宫中,皇帝听说了皇后的来意,沉声道:“让晋阳王世子搬出宫去住?” 听这语气就知道皇帝是不愿意让姜钰搬出宫住,晋阳王世子入京为质住在宫里本是不合规矩的,只是陛下宁愿不合规矩也要把人放到宫里,就是为了在眼皮子底下好盯着,他在位这么些年大齐虽没出过差错,可也是无功无绩,藩地势大,他想着借晋阳王世子立立威,好让那些藩王收敛些,如今才过了几日,就要搬出宫去,搁谁那也说不通,更别说是皇帝了。 “陛下,臣妾知道让晋阳王世子出宫与陛下的初衷不合,可臣妾也是没法子啊,总不能让晋阳王世子在宫里,坏了规矩。” “怎么回事?” “晋阳王世子已经通晓人事,身边的丫头都是被幸过的。” 皇帝微怔:“当真?” “臣妾怎敢欺瞒陛下。”皇后走上前坐在皇帝身侧:“晋阳王世子虽住在后宫,到底他的住处与前朝息息相关,臣妾不好妄论前朝之事,也不想让陛下徒增烦恼,可婳儿年幼,揽云殿与景平殿离的近,整日里围在婳儿身边的都是些宫人,晋阳王世子长相俊美,婳儿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 若只是单纯的晋阳王世子通晓人事,那宫里的宫人给他两个也没什么打紧的,要紧的是宜春公主这个宝贝女儿,宜春公主这几日喜欢往姜钰那里去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陛下这边也是知道的,宜春公主体弱多病,能顺着她的尽量都顺着她,只要她开心就好,陛下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如今听皇后娘娘这么一说,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千算万算,没想到姜钰那小子能耐不小,才十三岁,风一吹就倒的个子,他怎么就那么能啊他。 “婳儿喜欢,晋阳那小子应该不敢胡来。” 皇帝还有些不死心,皇后睨了他一眼:“晋阳世子看着年纪小,可自小得晋阳王妃教养,有什么不懂,那晋阳王就是个风流种,偏宠妾室无人不知,臣妾听宫人来报,世子殿内的丫鬟是当着妾室来养的,臣妾派过去的宫人都得给她端茶倒水,这成何体统。” 皇后见皇帝还不说话,低眉道:“臣妾十七岁嫁给陛下,恪守礼仪,臣妾膝下只有煊儿与婳儿这一双儿女,婳儿出生身子便不好,臣妾总觉得亏欠了她,孩子小不懂事,咱们做父母的可不得替她打算好将来。”这要是和晋阳王世子混久了,让晋阳王世子骗去了身子怎么办。 宜春公主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晋阳王世子身份虽不低,却不符合皇后娘娘的标准,她是想把女儿嫁的近些,将来也好照料,何况姜钰这么小,就纵容身边的丫头,将来指不定和他那个父王一样,偏宠妾室,冷落嫡妻。 这样的人,怎么都不是良配。 皇后心中忧愁,皇帝虽然不说话,可从他清冷的面庞还是能感觉出,他也愁,心中暗骂姜钰这个混小子,毛没长齐就学他父王,不知收敛的毛小子,不知道一滴精十滴血。 “太子,你觉得呢?” 紫檀雕花隔扇内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徐砺放下手中的折子,往明间走。 皇后微怔,没想到太子也在这里,那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太子岂不是全都听见了,皇后面上有些羞涩,幽怨的瞪了皇帝一眼,太子身份尊贵,仪态尔雅,怎么好拿这些污糟事辱了他的耳。 皇后贤惠,才貌双全,很得陛下的喜欢,陛下也不是什么柳下惠,从年轻就改不了的风流毛病,被皇后这嗔怒的一眼弄的心猿意马,忍不住拉住皇后柔软的小手搁在腿上把玩。 皇后拗不过他,又怕太子有所察觉,只得由了他去。 徐砺想到自己与姜钰说的,让他自己想法子搬出宫去住,他常年跟在陛下身边理政,自是明白圣人之意,不会轻易让他搬出宫去,没想到姜钰动作那么快,走的还是一条捷径,不主动求陛下出宫,利用皇后娘娘注重规矩,宠爱女儿,让皇后娘娘亲自向陛下请求撵他出宫。 陛下素来敬重皇后,宠爱宜春,事情八成是能成的。 这小世子,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徐砺缓声道:“父皇仁慈,让晋阳王世子居于宫中,与皇子共同听讲,份例与庶出公主等同,若真如母后所说,世子已通人事,确不适合长久居住在宫中。” 宫里的女人都是陛下的,这宫里头除了陛下,就是那没了根的太监,便是皇子成年之后都要搬出宫去,陛下原本的意思也是,先把晋阳姜钰拘在后宫几年,待成年之后再放出宫去,哪里想到这小世子与旁人不一样,他才十三岁,便已经算成人了。 陛下想着自己年幼时,好像也曾冲动过,不过那会母后教养严格,硬生生压着到十五岁才幸了身边的一个女官,姜钰可真行。 想想他这几个儿子,老大太子清心寡欲的,你跟他说要不要给你两个丫头,他要不就是皱眉,要不就是嗯,嗯完了就没下文了,丫头也不带走,也不提,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他这做父皇的怎么好三番五次的往儿子身边塞人。 老二倒是个怜香惜玉的,可惜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天天蹦跶蹦跶的一门心思要比太子强,按他的话说是恨白天太短,恨夜晚太长,不够他读书习武的,哪有功夫碰女人。 老三老四就不提了,他这个做父皇的和他们都不熟。 小五自诩貌美,那些女人就没一个能入他眼的,都十三岁了,还动不动就使小性子。 这么一想,他在教养下一代上还真是输了晋阳王一头,人家晋阳王世子十三岁就知道怎么花心思哄姑娘。 “陛下,连太子都说晋阳王世子不适合居于宫中了,他便是住在晋阳王府,那也还是京城,太子也在宫外,让太子管着他,也不会出什么事,臣妾实在关心婳儿。” 皇帝想了想,对良安吉吩咐道:“去把景平殿伺候的人叫两个过来,朕要亲自盘问。” 他拍了拍皇后的手:“皇后放心,朕也关心婳儿,若世子当真已经幸了身边的丫头,朕就让他搬出宫去。” 皇后轻轻一笑:“臣妾多谢皇上。” 徐砺冷眼旁观,愈发觉得姜钰下手快准狠。 良安吉到景平殿时,便匆匆跑过来一个小太监,头上的帽子都歪歪夸夸的挂在了脖子上,良安吉甩着拂尘,尖细的嗓音发出阴沉的语调:“做什么呢?有没有规矩了?” 那小太监见是良总管,脸色一白,扑腾一声跪到地上:“良总管,世子在琼华阁,汀菊姑娘和人打起来了。” 良安吉皱着眉,也没有再问,对着小太监道:“冒冒失失,自己去领十个板子。” 小太监苦着脸,如丧考妣。 良安吉扭头往琼华阁去,琼华阁在景平殿不远处,三层高,专供贵人赏景小憩,良安吉托着微胖的身躯爬到三楼,里面一片狼藉,紫檀木的香几滚到榻边,不远处跪着一个粉衣宫人,发髻散乱,面色惨白,脸上冷汗与泪水混作一团,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颈间雪肤之上长长的三道抓痕。 姜钰大马金刀的坐在屏风前的硬木嵌螺钿三屏椅上,脸色阴沉,旁边坐着个小丫头,有些婴儿肥,哭的梨花带雨,不时的用手拉扯姜钰的衣袖。 “本世子再问你一次,是何人派你来的?” 跪在地上的宫人只摇着头不说话,汀菊满眼愤恨,冲上去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不要脸的东西,也敢勾引世子。” 良安吉眉头微蹙,问道:“这是怎么了?” 姜钰面色一变,按着眉心道:“没什么大事,丫头不懂规矩。” 良安吉语气温和:“世子刚来,若有宫女太监拿大,欺负世子年纪小,世子尽管处置就是,不必顾忌。” 姜钰干咳了一声:“没有的事。” 这屋里乱成一团,良安吉扫了一圈,对着汀菊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汀菊气的满脸通红,姜钰瞪了她一眼,也没止住她说话:“今日贵妃娘娘请我们世子过去,午膳世子喝了两杯酒,有人引了世子在此小憩,奴婢回去给世子拿衣服,回来就见这宫女坐在床上,身子都贴我们世子身上了,也不知是哪宫的宫人,若让皇后娘娘知道,岂不要怪我们世子不守规矩。” 良安吉细细一想,就知道是贵妃娘娘老毛病又犯了,把平日里用在陛下身上的那一招用在晋阳王世子身上,若世子受用了这丫头,便把丫头送给世子,若没受用,此事便悄无声息的作罢,只是没想到世子身边的丫头如此泼辣,良安吉真恨不得自己没来过才好,这晋阳世子自己个身边的丫头哄一哄就罢了,贵妃娘娘那里也不会说什么,自己到了这里,有关晋阳王世子的,大事小事那都得向陛下禀报,皇后娘娘那里才说了世子宠幸了身边的丫头,这边贵妃娘娘又往世子床上塞人,这都是什么事啊。 第20章 见面礼 跪在地上的姑娘听到汀菊的话忙着喊冤:“奴婢没有勾引世子。” 汀菊把她腰间的佩玉拽下,拎在手里嗤道:“那你为何要佩玉,玉也是你能戴的?” 大齐后宫中粉衣宫人无品无级,按规矩是不能佩玉的,别说勾引晋阳王世子的罪名了,单说越制佩玉这一条,抓住不放便能直接把她打死,这宫里头伺候的,下人就是下人,命如草芥。 小宫女面如白纸:“奴婢知错了,这玉是主子赏的,奴婢没得过好东西,一时鬼迷心窍,才想着戴在身上,明儿再摘了,求世子饶命,求公公饶命。” 洁白的额头磕到地砖上,泛起红肿,喉中发出绝望的呜咽。 宫女卑微,可姑娘家哪有不爱美的,主子随手赏下的,贵重的不符合身份,白日里不能用,有那晚上回了屋的偷偷戴着过把瘾,就这还要防着同屋的小姐妹,别看平日里感情好,指不定就背地里捅刀子,像这个小宫女大白天的戴出来真不多见,胆子太大了,便是乱棍打死,也不算冤枉她。 小宫女哭的梨花带雨,膝行两步还没挨着姜钰的边,便被汀菊一脚踹开了。 良安吉听皇后娘娘说晋阳王世子身边有一个丫头,世子宠的特别厉害,想来这就是这个丫头了,可真泼辣。 小世子长的好,人也怜香惜玉,对着身边的小丫头挤了挤眼,示意她算了。 小丫头打翻了醋坛子,气呼呼的装没看见。 姜钰把汀菊拉到一边哄她:“她也没占到本世子的便宜,一个姑娘家,怪可怜的,便饶了她吧。” 汀菊鼓着脸,老大不乐意:“奴婢才离开一会,她就要爬上世子的床,若奴婢回来晚了些,指不定这事就成了,那时奴婢和谁说理去。” 姜钰又凑到汀菊耳边嘀咕了两句,汀菊拿帕子捂着嘴,小声抽泣。 姜钰面上已经隐隐有了些不悦,还耐着性子哄。 活脱脱一副在外偷吃嘴没抹干净被正房夫人抓到了,回来哄人的样子。 良安吉心想世子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绵软了些,一个丫头都能把他管成这样,将来娶了正头夫人还不得闹的家宅不宁。 哄不好人,姜钰看了跪在地上的宫人一眼,眸中有些不舍,这一眼良安吉算是看出来了,世子心里也惦记着这两口肉呢,人还没吃到嘴里,就让贴身丫鬟逮着了。 姜钰深吸口气,道:“良总管,你看这事本也不算什么,传开了还要闹笑话,不然就让这姑娘回去吧,这回的事就当给她个警醒,也好过白白糟践条命。” 这哪里是怕闹笑话,分明就是舍不得美人。 良安吉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手里的拂尘打了个旋儿:“你命好,世子心善,替你求了情,以后可要小心着些,主子赏的,那是要供起来的,岂是能随意带出来的。” 小宫女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还没从绝望中清醒过来,她是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分到贵妃娘娘宫里便没做过什么重活,一屋里住着的小姐妹都和她一样,娘娘不让做活,每日就跟着嬷嬷识两个字,还会让她们脱光了衣服,照着嬷嬷拿来的图册上的姿势摆,怎样不轻易的碰男人的腿,什么样的眼神能最直接的挑起男人的情.欲,一群小姑娘羞的面红耳赤,还是不敢忤逆娘娘。 她们都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做宫女的哪个不想飞上枝头,伺候陛下一晚,陛下满意了,那就是福分到了,宫里头的宛美人就是从贵妃娘娘屋里出去的,娘娘待她们不薄,除了做这些羞人的事,粗活累活都不让她们做。 前几日她最好的姐妹才被贵妃娘娘叫去伺候二皇子,再也没见过人,那日当值的宫人说是被二皇子要去皇子府了,连东西都没回来收拾,一群小姑娘羡慕的不得了。 今日贵妃娘娘让她伺候晋阳王世子,她想都没想便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她也拒绝不了,贵妃娘娘还夸她识大体,赏了她块玉,哪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她魂都快没了。 劫后重生,她浑身发冷,仰头见世子温润如玉,身份尊贵,岂是她这种卑贱之人能玷污的,心下越想越惶恐,贵妃娘娘给指的这条路,成了富贵,不成便是死了,得亏了世子怜惜,不与自己计较,倘若这回不死,往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世子。 “奴婢谢世子开恩。” 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搁父母身边,那还是半大的孩子呢。 姜钰瞥了地上的小宫女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小宫女哽咽着回道:“奴婢紫岚。” 第14节 水汪汪的杏眼,哭的红肿,还不知道就是这一句话救了她的命,她是贵妃派出来伺候世子的,事没成,闹成这样,陛下身边的良总管都来了,便是这会不追究,回去了,贵妃娘娘也不能轻饶了她。 姜钰叹了口气,良安吉给了姜钰一个放心的眼神,事情都包在他身上了,人一定给他保住了。 姜钰哭笑不得,这么些天皇后娘娘那里没动静,他都要另想法子出宫了,今儿贵妃娘娘给她来了这么一出,显然是这位擅长拉皮条的贵妃娘娘从哪里得了消息,这事传开了皇后应该不会再容忍自己留在宫里了。 本来也不需做这场戏,为了更保险些,只能牺牲这个姑娘了。 贵妃母子觊觎太子之位,此事一出,陛下必然迁怒贵妃母子,也算是给太子殿下送的一份见面礼。 她心中也焦灼着能不能出宫,面上还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刚让人去给福康公公传了话,说要送太子一份小礼,待会消息传出去,太子可不得又对自己高看几分,想想她就开心,面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良安吉误以为她这是开心美人能保住了,有些可惜世子白瞎了好相貌,是个色胚子。 良安吉再次回到乾元宫时陛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人呢?” 良安吉把刚刚见到的说了一遍,皇帝气的掐死刘贵妃的心都有了,陛下爱面子,偏没什么大本事,又风流好色,刘贵妃平日里调.教那些宫人都是他默许了的,横竖都是往他床上送的,全当个乐趣。 皇后熟读女则女戒,管理后宫,注重规矩礼仪,为了这个不成体统的事,在他跟前暗示很多次,陛下要是想临幸妃嫔,那就正经的登籍造册从宫外选妃,可从宫外选上来的那些世家小姐往床上都一个样,怎么弄,脸色白的跟鬼似的都死咬着唇一声不吭,没趣味,比不得刘贵妃那里的那些宫人,该叫的时候叫,那些在妃嫔身上玩不了的,都能用在她们身上。 他知道不合规矩,也舍不得那点花样,只装着听不懂皇后的话,日子久了,这便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了,他兴致来时,往刘贵妃那里转一转,刘贵妃识趣,也不拈酸吃醋,什么都给他安排的好,有时候底下人看他眼色,宫里那些嫔妃没什么新鲜的了,也会主动去刘贵妃那里问问,安排人。 皇帝已经默认那些女人都是自己的了,贵妃这会把人往晋阳王世子床上送,陛下能不生气吗?何况今日皇后就是为了送晋阳王世子出宫的事来的,他还想找借口留晋阳王世子在宫里呢,这回可好,贵妃先来打他脸了。 这会皇后太子都在,皇帝面上挂不住,嘴角微搐,带着薄怒:“把贵妃叫来。” 皇后把手从皇帝手中抽出了,莹白的手让他揉了那么久,泛着红,皇帝在位那么多年,无功无过,就是一点,太好色。 皇帝瞥了皇后一眼,皇后真是温柔,生气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端着茶盏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的喝茶。 殿内一片寂静,皇帝让人去叫贵妃,这么会就有些后悔了,贵妃来了这事要怎么解决,是罚还是不罚,贵妃这事虽然做的不对,可多半也是他自己纵出来的,他心里清楚贵妃是想替老二拉拢晋阳世子,打听到晋阳世子好女色便慌忙的往人床上送人,她久居后宫,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了,私底下怎么骂都可以,当着太子的面,他这个做老子的也丢人。 他心中恼怒贵妃做事没有眼色,不识大体,让他在皇后和太子跟前丢了人,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太子,你觉得呢?” 从太子十岁跟着陛下理政起,皇帝就打着培养太子的旗号,经常问太子怎么看,其实就是自己没什么主见。 太子坐在一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皇帝:“......。” 问他怎么办呢,嗯有什么用,怎么办啊?真是让这儿子气的没脾气。 第21章 拉拢失败 皇帝也习惯了太子这一点,不想回答的时候就嗯,皇帝心里憋着股火气,就等着贵妃人来了,把这股火气发出去。 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皇后和太子坐在各自的位子上,神色平淡,娘俩没一个搭理他的。 徐砺是不知道怎么管,此事涉及贵妃和他父皇的那点子隐私,他这个做小辈的说了也不好,他父皇也就是找个台阶下,他若说罚贵妃,回头贵妃枕头风一吹,他父皇心里还要怪他不大度,他若替贵妃求情?他凭什么替贵妃求情? 他想着晋阳来的那个小东西,倒真是有趣,那么个小身板,也敢把戏做成这样,回头父皇送他几个女人,看他拿什么对付,呵,十三岁便宠幸丫头,拈花惹草,也不怕身子受不住,太子越想越觉得有趣,唇角翘起,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沉稳让他即使笑起来也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皇后这会是真不想搭理皇帝,泥人尚且有三分性子,何况陛下生的俊朗,与她琴瑟和鸣,这女人一旦陷入情字,就很难抽身了,这些年皇帝待她不薄,该有的体面尊敬一分不少,她晓得不能要求皇帝只对她一个人好,可他呢,贵妃做了那么多糊涂事,不成体统,把皇宫后院当花楼一般,为了他的那点子事,把贵妃护的跟什么似的,她这个皇后还罚不得。 她遵守三从四德,只求死后也如姐姐般留个贤德之名,就够了,皇帝这样,旁人不会觉得是圣人之过,只会说她这个皇后无能,不能规劝陛下,她以后下去怎么面对老徐家的祖宗。 她眼眶微微湿润,皇帝本还怒着,见她哭了,有些慌乱,拉着皇后的手哄人:“皇后,朕让晋阳世子出宫去,没事,婳儿是朕最宠爱的公主,朕不会让她受伤害的。” 他瞥了太子一眼,准备向太子求助。 呦,你看这儿子,坐在那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你要笑就笑,要不笑就不笑,你唇角翘成那样,眼睛也不眯,冷冰冰的,你到底是笑还是不笑。 平日里怎么看怎么好的太子,关键时候也挺膈应人,那么聪明,知道你父皇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吱个声讨好一下你父皇,让你父皇开心一下能少块肉啊。 这点老大就没有老二做的好。 想到这里皇帝又吩咐道:“把二皇子也叫来。” 刘贵妃在知道紫岚爬床失败被晋阳王世子的贴身丫头当场抓到还被打了一顿时,有些失望,拉了这么多次皮条,头一回出现这种撕破脸的, 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半眯着眼,没什么兴致,正要让人把紫岚给带下去,没有用的丫头了,再像从前一样供起来养着是不可能的,不过她向来仁慈,不至于不给人活路,先留着做个粗活,再随意发配个地方,给新人让路。 当她听到紫岚说姜钰问了她的名字,眸中重新放光。 对身边的女官使了个眼色,让把人扶起来。 紫岚哆哆嗦嗦的说:“娘娘,是奴婢无能,都已经爬上世子的床了,偏偏慢了一步,让他身边的丫鬟赶来了。” 这些话是良安吉教她说的,说是只有这么说才能保命,她心里明白,娘娘虽对她们好,可她没有完成娘娘交代的事,就是没用了,以前也有这样的,娘娘仁慈,给留了条命,发配去洗衣服了,她这情况与从前都不同,勾引晋阳王世子失败,捅到陛下那里去,娘娘受牵连被罚,她岂会有好日子过。 刘贵妃心道晋阳王世子真是个废物,被身边的一个小丫头管的死死的,这个结果她还是满意的,紫岚入了晋阳王世子的眼,男人的贱骨头她最了解了,瞧上眼没得到的比吃到嘴里的还香。 她笑眯眯的让人把紫岚带下去梳洗,还特地吩咐让她从原来的屋里搬出来单独住一间,没成事又怎么了,她就暂时先替晋阳王世子养个人。 都说乐极生悲果然不假,才刚得意了一下,良安吉就过来请她去乾元宫。 良安吉这张脸,大多时候在妃嫔这里是吃香的,毕竟这意味着陛下想起了自己,皇帝对哪个妃嫔多瞥了一眼,贴身的太监就能牢牢的记在心上,宫里的女人,最怕的就是连皇帝身边伺候的都不记得自己,贵妃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本来还心存一丝侥幸,觉得没多大点事,陛下不会问责,这会良安吉就来了。 贵妃的指甲正做到最后一个,跪在地上的宫人把景泰蓝宝石镶在红蔻丹上,贵妃的手指保养得好,十指纤纤。 良安吉候在湘绣金丝挂帘外,瞧着贵妃扶着宫人的手,摆动腰肢,慢慢移到梳妆台前,玫瑰红蹙金牡丹花纹锦长裙包裹着玲珑身段,宫人小心翼翼的为她梳妆。 良安吉心想,贵妃娘娘您是去挨骂的,慢条斯理的在这折腾是怕去早了被骂轻了吗? 不过他了解这位贵妃娘娘的性子,天塌下来,头发丝都不能乱一根,他急也没用。 好容易收拾好了,到乾元宫的时候,二皇子已经被皇帝陛下骂的狗血淋头,天知道他有多冤枉,太监去传召他时他正坐在书房里背书背的昏天黑地,父皇不分给他差事,他也不用像太子一样看折子,书架上的书让他翻来翻去,纸边角都翻烂了,无事可做只能背书,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总有一天他会让父皇承认自己比太子强。 无辜躺枪的二皇子本来还以为皇帝要给他分差事了,欢天喜地的到了乾元宫,一句话还没说,皇帝就开始骂了,被骂了那么久,若还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被骂的,那他就是傻了。 二皇子面上涨的青紫,脑袋懵懵的,差点要昏厥过去了,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母妃不要对晋阳王世子下手,他母后还是没听。 贵妃看到脸色难看的儿子,有些讪讪的,她本来确实没打算靠这招拉拢姜钰,毕竟姜钰才十三岁,可她听皇后宫里的人说姜钰年纪虽小,但风流不输于他那个父王,便又起了心思。 二皇子和贵妃对视一眼,这一眼感情复杂。 二皇子:“你不是说你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都多,行事不会那么没分寸吗?” 刘贵妃:“母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二皇子:“......。” 二皇子已经濒临绝望了,深吸口气,垂首站到一旁。 皇帝看到姗姗来迟的贵妃,更加窝火,从椅子上走下来,指着贵妃就骂:“你还有没有点贵妃的样子,你把朕的后宫当成什么了?” 要不是考虑到皇后和太子还在,他手指头都能戳贵妃脑门子上。 刘贵妃一听,懂了,陛下这是怪自己把漂亮宫女送给晋阳王世子了。 她轻笑一声,一旁的二皇子再次深吸口气,这绝对是嫌被骂的不够惨。 果然她一笑,皇帝更加生气:“你还好意思笑,朕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贵妃倒是挺淡定,扶了扶发髻边的金丝八宝攒珠钗:“陛下,臣妾上回新瞧上几个宫女,实在是伶俐,臣妾想着留在身边伺候,可臣妾那里的宫人已经够份例了,再来便逾越了,就想着什么时候再放几个出去,陛下也知道,臣妾那里都是得用的,白白放到下面臣妾又舍不得,巧了今儿遇到晋阳王世子,瞧他一个小孩子,他给臣妾请安,臣妾便赏了他午膳,他说他身边使唤得用的不多,臣妾看他怪可怜的,这才让宫女送送他,他若瞧上眼,正好打发几个去他那里。” 她这番话更加做实了姜钰好色的事。 皇后眉心蹙起,真是不像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贵妃也敢勾引陛下,什么新瞧上几个宫女,不就是提醒陛下她那里又有新鲜了吗? 贵妃抬眸抛了个眼神给皇帝,皇帝顿了一下,火气熄了大半。 皇后捏着帕子,淡淡道:“贵妃若是眼睛不舒服,便传唤太医。” 这一声让陛下回了神,又想起贵妃的所作所为。 拂袖坐回皇后身边,这回皇帝倒是没有再骂,只吩咐让贵妃把手里管的籍册交给皇后。 贵妃脸色有些难看,今年选秀,她主动请缨,陛下相信她的眼光,也属意让她来办,只是皇后还在,交给她不合规矩,只说让她从中协助,皇后倒也识趣,知道自己选了人进来还是会被贵妃从中作梗,索性抱恙,全权交给贵妃,随了陛下心意。 贵妃已经挑好了人准备拉拢成心腹的,没想到陛下因为这事收回了她选秀的权利,以皇后的性子,怎么可能看上她挑的人,贵妃这下是真慌了,幽怨的看着陛下想要求情,哪知道陛下的眼睛都黏在皇后身上了,看都不看她。 第22章 想捏 娘俩被皇帝一通骂,最后听到皇帝说让晋阳王世子出宫居住,并且让太子看着晋阳王世子的时候,二皇子死死的捏着手心,他的父皇,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自己。 母妃便是糊涂,也是为了替自己拉拢晋阳王世子,父皇明知道母妃的用意,却将这个机会送到了太子手中。 太子语气不急不缓:“儿臣遵旨。” 皇帝满意的点头:“彬儿学学太子,你就是处事太毛躁了,不稳重。” 二皇子咬着牙道:“是。” 什么好事你都替他打算好了,他当然稳重,他不争不抢就比自己费尽心思得的多,二皇子越想越气。 娘俩走出乾元宫,二皇子阔步向前走,贵妃在后面道:“彬儿你等等母妃。” 二皇子一阵气闷:“儿臣早就跟母妃说过,不要乱来,母妃为何不听?”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母妃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吗?”贵妃娘娘心里头也委屈,她哪知道陛下如此不近人情,回过味来这是皇后娘娘摆了自己一道,不然皇后那里得来的消息怎么就轻易传到了自己这里,也怪自己日子顺心久了,没细想,只当皇后娘娘真的不食人间烟火,不屑跟自己争。 二皇子不想再说话,看她可怜兮兮的,耐着性子道:“儿臣不敢劳母妃费心,母妃多保重。” 他说完扭头就走,哪里是不敢劳烦贵妃费心,这分明是让贵妃给整怕了。 乾元宫里姜钰也被请了过来,在听完陛下的意思后,强行压制面上的喜色,跪在地上,一脸茫然与惶恐:“陛下,可是臣哪里做错了?” 皇帝看着唇红齿白的小世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心情愉悦几分,在他看来这就是姜钰震慑于自己的威严,他并不觉得姜钰十三岁就宠幸身边的丫头有什么错,爷们家的,血气方刚怎么了,姜钰这样他也放心,和他父王一样是个绣花枕头,又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来晋阳王去世,姜钰回去继承王位,这样的晋阳王,更容易控制。 只是姜钰这会才十三岁,过早纵欲过度不好,好容易有个这么合自己心意的藩地世子,可不能让他自己把自己糟践死了,最起码也得等晋阳那块地收回来。 皇帝声音温和:“世子不必慌张,你出宫后还和从前一样,到章华殿听讲,到章武殿习武。”看姜钰松了口气,他又笑着补充道:“你年纪小,有时候容易冲动,太子行事素来稳重,晋阳王府和太子府距离不远,你便跟着太子,戒骄戒躁。”就差直接说让他少碰女人了。 姜钰垂首应是,脸颊粉红,红润的嘴唇像是浸了油脂似的,心里感慨,多亏了她父王好色,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糊弄过去。 从乾元宫出来,姜钰默默的跟在太子后面,太子去哪她去哪,太子甩不掉这个小尾巴,回过头见小世子垂着头,一脸喜滋滋的。 他停下来,姜钰没注意,撞上了他的胸膛,硬邦邦的,她嘶口气,捂着额头,仰头反应过来撞得是太子殿下,水眸动了动,张嘴道:“太子殿下,臣不是故意的。”忙不迭的伸手在徐砺胸前轻抚了两下。 白嫩的小手撩过他的胸膛,胸腔有些酥麻,像是被小虫叮咬了一口。 她不算矮,比起他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徐砺就这么看着她,小嘴一张一合,面容姣好,他这么瞧过去,恰好能看见她那粉红色的小舌头,满脸的机灵气,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太子殿下勾了勾唇角,姜钰咧开嘴笑,开始拍马屁:“殿下英姿勃发,臣就不行,臣这身肉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量。” 徐砺看她两颊未褪的稚气,那白嫩的肉,看起来确实软绵绵的。 想捏。 第15节 姜钰看太子笑了,知道太子不跟自己计较,正要进一步讨好,徐砺调侃道:“陛下让孤管着你,世子初来京城,许多规矩与晋阳不一样,孤说的,世子可都要记牢。” 姜钰连忙点头:“太子殿下说的是。”陛下真是神助攻啊,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太子殿下混了,虽然陛下的本意,是让自己跟着太子殿下学学修身养性,少近些女色。 她侧耳倾听,徐砺看她乖巧的样子,忍住眼角的兴味:“你刚刚撞上了孤,虽是无心之失,却是以下犯上。” 姜钰:“......。”所以太子殿下还是要与她算账是吗? 她心里嘀咕着太子殿下不大度,脑袋左右瞧了瞧,没看见什么人,确保不会当众丢人,以后还能打着太子殿下的旗号作威作福,脚步往墙角移了移,撩着袍子跪到地上给太子殿下赔罪,心中戚戚然,真惨啊。 她其实是有些误会太子了,太子知道她使些小聪明,以为自己不会同她计较,但他跟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父皇的心思,最要面子的一个人,在他那里油嘴滑舌固然讨喜,可日子久了便会发现,还是守规矩些好。 “起来吧。” 姜钰爬起来抖了抖衣袍,随着太子进了延庆殿。 她心里还顾忌着刚刚太子殿下让自己跪着给他赔罪,不清楚太子殿下心里怎么想的,偷瞥了太子一眼,拿不准主意。 莫不是自己为了出宫做戏惹了太子不快,按道理应该不至于,太子可是默认了让自己使手段出宫的。 两人对立坐着,徐砺道:“这便是你让福康传话,送给孤的大礼?”没明说是哪件事,姜钰心里也清楚当下说的是刘贵妃拉拢自己,自己将计就计的事。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臣想要孝敬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说了会替臣找个习武师傅。” 太子又不说话了,姜钰心里有些发毛,太子与贵妃母子明争暗斗那也是人家内里的事,自己就这么挑出来虽然诚意十足,难保这些身份尊贵的人什么心思。 过了半晌,才听太子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习武师傅?” 合着这是还没替自己选好习武师傅,那日太子府徐砺暗示姜钰凭自己能耐出宫便接受她的示好,本以为要等一阵子,习武师傅的事便没让人去安排,哪知道姜钰行动快,不过几日便成功让陛下放她出宫,这也是她的能耐,徐砺说到做到,只是这一时半会师傅还没找,姜钰又提了,姜钰晋阳王世子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是随随便便就选个会武的糊弄她。 姜钰拱手:“全听太子殿下做主。”习武师傅不重要,太子殿下的庇佑才是最主要的。 徐砺盯着姜钰,见她眼角喜色,真是乖啊,乖才好管着。 只用了极短的功夫便做了决定:“好,孤亲自教你,你的那些小聪明,不许在孤面前耍。” “臣对殿下一片赤诚之心。”姜钰对着徐砺的脸,发自肺腑的说。 姜钰出宫的时候,皇后娘娘派到景平殿的几个小宫女以盼秋为首哭着林掌薄把她们留在宫里,都不愿意跟着姜钰去晋阳王府伺候,她们这几日在景平殿伺候真是太糟心了,世子挺好的,就是他身边的丫头汀菊蛮横,对她们客气点就冷言冷语的讽刺,不客气的时候洗脚水都能直接泼她们脸上。 这还是在宫里头,世子身边其他几个贴身丫头怕惹事,时时劝着她收敛些,若是出了宫,不收敛了,还不知得成什么样。 林掌薄看着几个小宫女,以为她们是怕被晋阳王世子给糟蹋了,暗道了声造孽,世子那么白净的一个人,怎么性子那么不稳重,金尊玉贵的,赶明儿婚配了什么样的世家小姐寻不着,非要和身边的小丫头厮混。 都是爹娘生的,这宫里头伺候的虽然大多是冷心肠,那也是被逼无奈,也有心热的时候,皇后娘娘想到贵妃宫里祸害的那些宫女,叹了口气,把人都留了下来,横竖陛下旨意明白,世子出宫后归太子管,也用不着她再操这份心。 林掌薄抱着一堆册子撩开珠帘摆放到案几上,陛下雷霆之怒,底下人动作也迅速,不过才这么会,贵妃那里选秀的籍册就送了过来。 她是不想管这个事的,哪个女人能心甘情愿的给自己的夫君挑选妾室,偏她不仅要选,还要面带笑容。 林掌薄看她兴致不高,讨好道:“贵妃那里这回算是栽了跟头。” 皇后叹了口气:“她这算什么栽跟头,陛下顶了天冷她几日,回头想起来了,让她一哄,又什么都忘了。” 林掌薄道:“她再抢,二皇子在陛下跟前还是不如咱们太子殿下得脸面。” 皇后眉心舒展,陛下虽好色,好在大事上还不糊涂,没有因为贵妃的枕头风苛待太子,这也是她忍了这么多年的原因,只要太子好,婳儿和煊儿好,她受的这些委屈都不算什么。 第23章 三字经 林掌薄扶着皇后起身,皇后掀开最上面的册子,揉了揉额角,这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有的还没二皇子大呢。 “太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本宫心里想着给他选个太子妃,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她不是太子亲娘,膝下又育有五皇子,好些事她做主了怕太子多想,可这不做主,太子年纪不小了,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法子。 林掌薄道:“许是殿下也有意思娶妻,只是自己的婚事不好意思提,等殿下过来请安,娘娘可以试探性的问一问。” 皇后叹口气:“太子从小就有主见,这事他约莫着自己心里有数,随他去吧,这夫妻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万一以后不合适,她夹在中间也难做。 前些日子武国公夫人进宫说了太子的婚事,武国公府都属意让靖璇做太子妃,靖璇那孩子是很好,可这事最后拿主意的还得是太子,太子不满意,她说了也不算。 “娘娘一片苦心,太子不可能不知道,何必在意旁人挑拨,咱们太子殿下又不是那种不清醒的人。” 林掌薄跟在皇后身边,是知道皇后一心一意为太子打算,没想过让五皇子和太子殿下争皇位,就拿这次的事来说,以往任凭贵妃娘娘那里怎么受宠,皇后娘娘都没管过,这次却出手摆了贵妃一道,还不是怕晋阳王世子被贵妃拉拢去了,将来给二皇子助力,只是娘娘膝下有了五皇子,稍微出一点差错都会被旁人说三道四。 太子虽不是皇后亲生的,可先头仁孝皇后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姐,仁孝皇后怀第二胎那会太子殿下才一周岁,太子殿下认人,普通宫女抱了就哇哇大哭,仁孝皇后身体不好,小孩子半夜里总是哭闹,就如今的皇后娘娘半夜里起床把太子殿下抱在怀里哄,她和仁孝皇后长的像,身上的味道也像,太子殿下到了她怀里就不哭了。 后来仁孝皇后带着新生的小公主一起去了,留太子殿下一个小娃娃,还不知道生死意味着什么,只哭着找母后,陛下那里对仁孝皇后有感情,抱了太子殿下也哭,爷俩一起哭,还是如今的皇后娘娘没日没夜的照顾太子殿下,只是后来皇后娘娘进宫又生了公主和五皇子,太子殿下大了,搬出去跟着陛下一起,娘娘一个人分不来神,这才与太子殿下慢慢的不若以往亲厚了。 皇后眼里露出一抹笑意:“太子打小就懂事,不像小五,见天的疯闹。” 提起徐煊跟提起太子简直是鲜明对比,晋阳王世子刚来那会陛下要立威,不见晋阳王世子,也不许她见,她特地让徐煊陪着晋阳王世子,就是为了他能和晋阳王世子打好关系,连住处都给他们安排的相邻,可他倒好,第一天就让佟卫和晋阳王世子打了一架。 “五殿下还小呢。” 林掌薄笑着给皇后捶腿。 姜钰这边要出宫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进宫时就没带多少东西,姜钰大方,除了金银珠宝其他一概都不要了。 主仆四人回到晋阳王府时已是月朗星稀,管家指挥人把东西往里面搬,小厮兴冲冲的跑进去禀报农和歌。 农和歌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杯中茶浸了一滴到手背上,他拿出一方帕子轻轻擦拭干净,年纪大了,经不得刺激了。 “先生。” 姜钰头发跑的有些凌乱,微微喘着气,拱手给农和歌行礼。 农和歌起身与她回礼,问道:“可是太子助你?” 他前几日收到韦丞相送来的信,信上姜钰得意又嚣张的言语,让他误以为此次姜钰出宫,全是仰仗太子殿下。 姜钰摇着头:“先生也太小瞧我了,施计出宫,是太子殿下给我出的一道题,我完成了,太子殿下便重用我。” 她又把自己是用了什么法子出宫的说了一遍,农和歌听完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唇角的笑容意味不明。 姜钰红着脸恼道:“先生别瞧不起我,我这个法子可是连陛下都瞒过去了。” 农和歌闷笑了一声,而后道:“你有大才,先生信你。”他拍了拍姜钰的肩膀:“世子可饿了,要吃东西吗?” 姜钰眼睛晶亮晶亮的:“要芙蓉卷、烧子鹅、糖醋排骨、八宝丁儿、酱羊肉、鸽子汤,来二两先生酿的酒,余下再随便弄十个八个菜。” 她舔了舔唇角,唇珠油亮亮的。 “晚间积食不好,你吃的了这么多吗?” “能,先生你不知道,我在宫里吃都吃不好,就怕谁在我的菜里下药把我给毒死了。” 农和歌看她谗样,笑着让人去给她拍个黄瓜。 姜钰急了:“先生,我好容易出宫,你就让人给我弄个拍黄瓜。” “你点的东西,府里都没有,要吃只能明日派人去采买,你若不想吃黄瓜,那就什么都没有,去歇着吧。” 姜钰叹息一口气:“拍黄瓜就拍黄瓜吧。”总比没有强啊。 到底农先生只是与她开个玩笑,没有让她真的只吃一盘拍黄瓜,回到住处时几个小丫头已经收拾妥当,她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还是自己家好,虽然就住了三日,那也比皇宫住着舒坦啊。 她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爬起床往太子府赶,昨儿与太子殿下说好了的,太子殿下亲自教导她武功,今儿算是太子这个师傅走马上任头一天,虽然太子殿下不许自己叫他师傅,不过不叫也没关系,她只要借太子殿下这个名头能震住人就行了。 这几日天气转暖,她衣裳里面去了个夹袄,乍一出来还是挺冷的,下了马车,暖炉不离手,许是事先吩咐好了,这回再来没有像上次一样被冷落在正厅,管事的直接把她领到了太子殿下的书房。 太子殿下正在练字,她进门便规规矩矩的跪到地上给他行了个大礼。 徐砺看她嘴里斯哈斯哈的吸着气,道:“怎么不多穿些衣裳?” 太子殿下这是和她话家常,果然太子殿下是惜才之人,自己在他跟前小秀了把智商,他对自己客气多了。 “穿多了不舒服。” 徐砺看她冻的打哆嗦,想着她这个年纪都是宁愿挨冻,也要好看,便没有多说。 徐砺练字,她坐在一旁没事干,眼睛也不敢乱瞟,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徐砺的脸,大齐皇室都是好样貌,这位太子殿下更是人中之龙,五官深邃硬挺,狭长的凤眸略微低垂,长睫浓而翘,那得有多少根。 她无事可做,索性就盯着太子的睫毛数,一根两根三根,数错了,再来一遍。 徐砺就感觉旁边的小世子不安分,这么会,怎么脸就快要凑到自己跟前来了,眼睛还半眯着。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卷成一团,对准她的脑袋敲了一下。 “哎呦。” 姜钰摸着头,无辜的看着徐砺,老老实实的坐好。 “无事可做?” “嗯。” 她挑了下眉毛:“殿下您忙您的,不必在意臣。” 徐砺道:“书架最左边一排,自己去拿书看。” “是。” 姜钰老老实实的站起来,太子要做她的习武师傅,本来以为让自己看的是什么武功秘籍,结果一拿到书,愣了,三字经。 “殿下,拿这个干嘛?”这她都倒背如流了。 徐砺眼皮子都没抬:“你既然让孤教你,孤也不知你从前学了什么,从何教起,索性便从这里开始,你背会了,就背给孤听,背完这一本,就继续往右边的书背。” 姜钰刚刚没注意,这会扭头一看,那右边摆的居然是百家姓,千字文,太子殿下居然拿这种幼儿启蒙书让她背,奇耻大辱。 她手里捏着三字经,自信满满:“臣会背三字经。” 徐砺抬眸看着她:“既然会背,那就背吧,背完了,咱们再看下一本。” 他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戒尺,摆在案桌上。 “丞相做孤少师时,孤年幼,许多事不记得了,昨晚特地请教了丞相怎么教。” 徐砺一本正经的说,合着他还挺认真的,她才不信丞相敢拿戒尺吓唬他呢。 “殿下,这都是小孩子背的东西。” 徐砺嗯了一声:“孤给你一个时辰再看一遍,你若不看,便背。” 合着她是白说了,背就背,不就是三字经吗? “人之初,性本善......。”姜钰背的口干舌燥,背到始发愤,读书籍时,她发现,她......她卡壳了。 盯着太子殿下面前那根散发着寒气的戒尺,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徐砺饶有兴致的问:“你抖什么?” 第16节 姜钰幽怨道:“太子殿下您的戒尺在呢,臣害怕。” 徐砺把戒尺夹在书册里,微微颔首,示意姜钰继续背,姜钰急的团团转,怎么都想不起来下面的句子了。 她抹了把额角的汗水,听着徐砺那如魔鬼般的声音:“孤刚刚给你一个时辰再看一遍,可是你自己不看的?” “是。” 徐砺再次把那根戒尺抽出来:“你瞧不上三字经是幼儿开蒙之书,自信自己一遍不看便能倒背如流,好高骛远,这是孤给你上的第一课,手伸出来,五下。” 姜钰本被他说的耳根子通红,听他说五下,下意识的把手缩到了背后。 第24章 丞相 姜钰可冤枉死了,她什么时候好高骛远了,她就想保住自己一条命而已。 徐砺把戒尺丢在案桌上,一言不发的盯着姜钰。 姜钰狠狠心,把手伸了出去:“打吧。” 十指如葱,掌心嫩滑如玉,这实在不像是男人的手,掌心一点薄茧都没有。 徐砺把戒尺举起来,左手摸上她的指尖,姜钰以为他要打了,微微侧着头,不敢看。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徐砺这个混账东西,她心里腹诽,嘴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小世子身子都僵了半截,指尖冰凉,咬着红艳艳的唇,腮帮子鼓鼓的。 想戳。 “手怎么这么凉?” 他一根一根的把她有些蜷缩的手指掰直,姜钰小心翼翼的瞥他一眼:“臣一到冬日就这样,从前没有这么凉,只是京城比晋阳更冷些。” 这都出了正月,早就不算冬日了,可她不耐冻,前两日食指上还起了小红点,隐隐有要肿胀的架势,叫如梅拿药膏,热水,暖炉,鸡蛋,连夜给按了回去。 她眨了眨眼睛,企图讨好徐砺。 徐砺喉间发出一声哼笑,姜钰看他说话以为不用被打了,正要再接再厉,那高高扬起的戒尺便挥了下来。 “啪、啪、啪。”三下毫不留情,手指头让他死死的拽住,抽都抽不回来。 姜钰眼泪花子直冒,倒不是有多疼,就是羞的。 徐砺瞧了她一眼,第四下还未落,她便闭着眼低头,手腕用力使劲的往下拖。 掌心泛起了红痕,心想这下完了,太子殿下不会有教训人的癖好吧,自己这第一天就挨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徐砺把戒尺搭在她手心上,笑容和煦:“可知错了?” “知道了。” “错哪儿了?” 姜钰斟酌片刻:“臣一直以为三字经自己可以倒背如流,殿下给了臣一个时辰背书,臣想都没想便不要殿下给的那一个时辰,过度自信。” “不算不可教,既知错,余下那两戒尺今日便不打了。” 姜钰:“......。”今日不打是什么意思,这是要留着明日打吗? 她颤巍巍的伸出自己已经有些红肿的手心:“殿下还是打吧。”打完了,就不用惊心胆战悬在头顶的两戒尺会随时掉下来。 徐砺淡声道:“你想挨戒尺,以后有的是机会,今日不着急。” 姜钰:“......。”她什么时候想挨戒尺了? 她鼓着脸,又不敢反驳的样子,徐砺瞧了莫名的心情愉悦,眼底盈着笑意:“继续背。” 姜钰再也不敢放大话,老老实实的拿起那本三字经,三字经这种东西,实在没什么好背的,但不背又怕挨打,有了第一次被打经历,她也不敢轻视,只是背了半个时辰,嗓子眼都要冒火了,徐砺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看公文。 她悄悄的给自己倒了盏茶喝,小口小口的抿着免得发出声响,打扰了徐砺,她舔了舔唇角,盯着案桌上的书发呆,开始思考自己选的这条大腿之路,如今抱到大腿了,好像也没想象中轻松,摆脱了五皇子的欺负,又沦落到太子殿下的魔爪,也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姜钰心疼自己。 她昨日睡得晚,今早记挂着过来和徐砺打好关系,一大早就爬起来,暖炉就在她不远处,烤的她脸上暖烘烘的,脑袋有些重,上眼皮下眼皮开始打架。 徐砺好一会耳边没什么动静,扭头就见姜钰侧着脸,趴在那本三字经上睡的香甜,也不知梦到了什么,还砸吧砸吧嘴。 少年身量极瘦,皮肤雪白,感觉稍微捏一下就能掐红,实在不像个少年。 书房外传来悉索的脚步声,徐砺走到外面,一个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人走进来,对着徐砺行礼。 徐砺道:“丞相不必多礼。” 来人正是当朝丞相,韦学民。 他今年六十六岁,身体康健,这两年已经打算致仕,从丞相的位子上退下来,底下儿孙的前途总要安排好。 “臣听说晋阳王世子在此?” 徐砺嗯了一声,两人坐在椅子上,韦丞相笑着问道:“殿下觉得晋阳王世子如何?” 他与农和歌年纪相差不小,却性情相投,他欣赏农和歌的才华,只是农和歌志不在朝堂,游山玩水,一直让韦丞相觉得遗憾,如今晋阳王世子入京,农和歌以晋阳王世子先生的身份住在晋阳王府,便是不在朝为官,也不能像从前那般闲云野鹤,这趟浑水,他定是要沾的。 姜钰缓缓睁开眼时恰好听见这句话,忙竖着耳朵听太子对自己的评价。 “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有些习惯还要改一改。” 韦学民撸了把胡子:“晋阳王世子还年轻,不过他师从农和歌,农和歌这人向来喜好自由,能为了晋阳王世子甘心做一名先生,可见晋阳王世子的过人之处。” 韦学民做了一辈子官,若说有谁让他钦佩的,那就是农和歌了,对于让农和歌放弃自由的姜钰,即便没见过,韦学民也觉得必是一位天资聪慧之人。 姜钰听到外面的人夸自己,心里笑一声,农先生可不是为了她的才华折腰,他那是为了五斗米折腰。 不过有人夸她,她还是美滋滋的。 徐砺抿了口茶道:“醒了,还不出来见过丞相。” 姜钰听到徐砺的话,激灵一下,站起身,拍拍胸口,深呼吸,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外面走。 韦学民正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征服了农和歌,然后姜钰就走了出来,她刚睡醒,左脸一片红印子,迈着她自以为沉重实则软绵绵的步子站到韦丞相身前:“参见......。” 参见什么,是跟着太子殿下叫先生好,还是叫师公好呢? 她斟酌一番,还是保守起见:“参见丞相。” 韦丞相微怔,是个漂亮的孩子,只是和想象的不一样。 于是见到姜钰的第一面,这位面容严肃的韦丞相发自肺腑的问了一句话:“五殿下为什么会和你打架?” 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下的去手? 年老的韦丞相带着慈爱的心情想。 和她打架的是佟卫,可能佟卫是五殿下的跟班,名头没有五殿下响亮,也可能人家在讨论她这个晋阳王世子时故意把她神化,毕竟传言晋阳都是野蛮人,生的粗壮,可能为了突出她的凶狠,以讹传讹,就传成了晋阳的世子刚来就和五皇子殿下打了一架。 她纠正韦丞相:“和晚辈打架的是佟小侯爷。”她蹙着好看的眉毛,有些苦恼:“是晚辈先打他,他才和晚辈动手的,不过晚辈打他是有理由的,他说晚辈长的像女孩,晚辈觉得自己是一个纯爷们,丞相您觉得呢?” 韦丞相:“......。”他看不出来,他眼花。 没得到韦丞相的回应,姜钰有些小小的心塞,她的脸,也不知还能糊弄这些人几年,要是被发现了,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她余光瞥见太子殿下,想到自己背书的时候睡着了,立马抬头挺胸,老老实实的站好。 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回殿下的话,三字经已经背会了。” 她脑子里开始回想三字经的内容,可不能关键时候背不出来,等会又要挨太子殿下的戒尺。 “三字经?”韦丞相有些不解。 姜钰特别怕太子说她连三字经都不会背,韦丞相和农先生是朋友,虽然这对朋友年龄差很大,但从前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晋阳都能互通书信,更遑论如今都在京城,住的这般近,韦丞相知道了,农先生肯定也会知道,出门在外,给先生丢人,先生肯定会生气。 好在太子殿下并未揭穿她,微微颔首,道:“孤随意考考他。” 韦丞相没有再说,他过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见姜钰的,姜钰看韦丞相似是有事要与太子殿下谈,看了太子殿下一眼,主动退了出去。 她午膳是和太子一起用的,下午又接着背百家姓,这些都是从前背过的,她稍稍读一下,便不会出现卡壳的状况,虽然背的很顺利,可她还是切身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如坐针毡。 本来以为抱上太子殿下的大腿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哪知道才一天,她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第二天也不敢往太子殿下那里跑,老老实实的去了章华殿。 她怎么被陛下撵出宫的也是风驰电掣般传遍了后宫。 整个后宫都知道她是因为好色,睡了身边的丫头,皇后怕她祸乱宫闱才把她赶出宫的。 她带着书册坐到位子上,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有羡慕的,有不屑的,有惊讶的,当然,还有意味不明的。 姜钰在一众人的目光中挺直了腰板,咋的了,我就是比你们厉害,一群熊孩子。 第25章 箭靶子 上课的时候姜钰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扭头恰好和徐煊的视线对上。 姜钰对他眨了眨眼睛,徐煊眼神微眯,随后避开她的目光,往窗外看。 姜钰摸了摸下巴,这五殿下,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她屁股不自觉的向下沉,目光凌厉的射向身后的章景明,章景明本来正晕晕乎乎的酝酿睡意,让她这一眼扫的彻底清醒,人都吓结巴了:“干......干什么。” 他天生嗓门大,又是受过惊吓后说出来的,台上的先生顿时不悦的看了过来。 本来他们这些伴读陪着皇子读书,平日里只要不打扰别人,先生是不会管的,只是今日不巧,上面坐着的正是吏部尚书章庆生,也就是章景明亲爹。 儿子上课不认真,做爹的肯定要管,姜钰看他走下来,垂头装作不知道。 章庆生拍了拍章景明的后背,下巴微微一抬,章景明就明白了,乖乖的收拾书本往门外走。 这是出去罚站了。 章大人平日不怎么到章华殿授课,这还是姜钰头一回听他的课,没想到这么严厉。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与他视线对上,章尚书缓缓从她跟前走过往门外走,姜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自己没被罚站,不然丢死人了,自己这名声已经够不好的了,打架斗殴,好色,再来个扰乱课堂纪律,消息传回晋阳去能把她那位父王气死。 她才刚这么想着,章尚书出去也不知与他儿子说了什么,又走了进来。 姜钰看他一步一步似魔鬼的步伐向自己靠近,心里咯噔一下,章尚书板着脸敲了敲姜钰的桌子,姜钰心里叹气,还是老老实实的拿起书册去外面站。 看她也被罚站了,佟卫幸灾乐祸的笑,嘴巴还咧着就被章尚书瞪了一眼,手指了他一下。 第17节 也是很乐极生悲了。 章景明姜钰佟卫三个人排排站,章尚书手里拿着一根戒尺站在三个人跟前,从前就听说过这位章大人严厉,看来所言非需。 姜钰昨日才挨了戒尺,这会看章尚书拿着戒尺就感觉手心疼,这不会又要挨打了吧。 “课上不许随意喧哗,不许交头接耳,今日我在尚且如此,可见平日里你们有多放肆。” 章尚书很有自知之明,他是最严厉的师傅,他的课上都敢说话,那别人的课上肯定更乱。 佟卫喊冤:“先生,我没有说话,我就是没忍住笑了一声,这笑不算过错吧。” 章尚书:“那现在先生说话,没让你插嘴,你插嘴了算不算过错?” 佟卫:“......。” “读圣贤书者当尊师重道。” 三人垂首听训,章景明在他爹面前是一句话也不敢说,这里读书的都出身尊贵,教训别人尚且有三分余面,他爹要打他,那真的是毫不手软,他爹手里的戒尺那么光滑,一大半都是他的功劳。 章尚书对三人进行了训导,好在并未用戒尺。 姜钰看他滔滔不绝,松了口气,只是这门外正当着风口,她不耐冻,吹的她鼻头发酸。 “你们在此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进去。” 罚站这种事并不是什么严厉的惩罚,对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最合适,就是有些伤自尊。 在章尚书面前,佟卫和章景明的自尊心已经麻木,反正这殿里也没有几个没被章尚书罚站过的,大家都一样。 自尊心这种东西对姜钰来说也不值什么钱,她就是冷。 章尚书走进屋后,姜钰挪到章景明跟前,小声道:“都怪你多嘴。”本来她都不会被罚,要不是章景明告状,她哪里要遭这个罪。 章景明更冤:“这事怎么能赖我,要不是你突然看我,我能说话吗?” “我看你一眼怎么了。” 他俩在这斗嘴,乐极生悲的佟卫凉凉道:“你俩都别说了,我还不是受你们俩牵连。” 章景明冷嗤:“你自己偷笑怪谁?” 一阵风刮过来,姜钰缩了缩脖子,问章景明:“一般要站多久?” 佟卫努了努嘴:“你还想进去不成,告诉你别想了,章先生的课上被叫出来罚站的都是要等他走了才能进去。 这也就是要站半日啊,姜钰搓了搓手,强烈的求生欲让她一跺脚,抬腿走进屋对着章尚书行了一礼,声音发自肺腑,认错态度真切:“先生,学生知道错了。” 章尚书微怔,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她回座位上去。 他说的,什么时候知错什么时候进去。 章景明和佟卫目瞪口呆,好不要脸啊。 姜钰坐回座位上,心里感慨,还是坐着舒服。 外面站着的章景明和佟卫不淡定了,这也可以,于是两人暗搓搓的也跟着走进屋,学着姜钰的样子认错。 章尚书一看他俩一起跑过来认错,脸沉了下来,为了不打扰皇子读书,把他俩领出去训斥。 章尚书嗓门也不小,隔老远就听他痛心疾首的骂那两个。 “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人家做什么,你们做什么,一人十戒尺。” 众人屏息,外面很快就响起了啪啪啪的声音,随后章尚书一个人走了进来。 憋住,不能笑。 一直到午时二刻章尚书走出章华殿,佟卫和章景明才蔫头耷脑的走进来。 姜钰笑容温和的对他俩招手:“进来啦。” 佟卫看她嘚瑟的样子,捏拳挥了挥。 姜钰不理他,笑嘻嘻的对着王修远道:“王兄,咱们吃饭去。” 王修远点了点头,姜钰在章华殿这些天基本都是和王修远一起吃饭的,其他人都怕得罪徐煊,不敢与她走的太近。 下午又要往章武殿去练武,姜钰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腰,王修远疑惑道:“世子,您做什么呢?” “昨日马步扎久了,腰有些酸。” “你昨天不是没来吗?在家中也这么用功?” “太子殿下亲自教导我练武,自然要努力些,不然给太子殿下丢人。” “你说什么?太子殿下亲自教你的?” 耳朵尖的佟卫听见了,一脸不相信。 姜钰闭着眼开始放大话:“太子殿下是我表哥,怎么就不能教我习武了,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 她翻了个白眼,徐煊道:“整日拿本皇子皇兄出来压人,怎的你今日不去我皇兄府上?” 姜钰当然不会说是被打怕了,她还没来得及编瞎话,就听徐煊道:“只怕是挨了我皇兄的打,不敢去了。” 他冷笑一声。 姜钰背后一凉,天,这五皇子怎么什么都知道,不会是太子府里有他的暗桩吧? 徐煊看她眼珠子乱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嗤笑道:“你也就会这一招了。” 原来是拿话诈自己,她就说太子殿下打自己三戒尺是在书房,根本没有旁人看见,徐煊也没那能耐在太子府埋暗桩连书房里的事都能打探的一清二楚。 既然猜的那么准,肯定也是切身体会啊。 “五殿下说笑了,臣昨日虽被太子殿下打了戒尺,但太子殿下说是按照老规矩来的。”她挑了挑眉:“老规矩本来是五戒尺,太子殿下念臣是初犯,饶了臣两戒尺,五殿下,你说这老规矩,是五戒尺吗?” 佟卫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五殿下怎么会被太子殿下打戒尺,只有你这样的怂包才会被太子殿下打。” “你不是太子殿下亲近之人当然不知道,五殿下是太子殿下亲弟弟,我是太子殿下的表弟,太子殿下这种人物,自然是越亲近之人越严厉,严师出高徒。” “对对对。”章景明跟着附和:“每回我们一样的错,我爹打你们十下,那就得打我十一下。” 徐煊瞥了眼插嘴的章景明,章景明闭了嘴。 徐煊指着姜钰道:“你跟本皇子走。” 姜钰问:“去哪?” 徐煊伸手拎着他的衣领,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出去。 “章武殿,我们打一架。” 这是被掀了老底,恼羞成怒了。 “哎,别别别,五殿下,臣这小身板可经不起你这么粗暴。” 徐煊不理她,姜钰哎呦一声,嚷道:“我晕啦。” 她闭着眼装死,两条腿故作瘫软,由着徐煊像拖着一滩烂泥一样把她往前拖。 到了章武殿,徐煊看她半死不活的躺在椅子上,没有起来的意思,对元宝使了个眼色。 姜钰躺着躺着还真萌发了睡意,她都要睡着了,感觉不对劲,徐煊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盯着她。 佟卫在一边打了个响指。 姜钰猛然清醒,动作迅猛的窜起来要逃,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太监按回去,牢牢的绑在椅子上。 姜钰道:“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徐煊伸手拨了拨她胸前的绳子,那拇指粗细的麻绳在她胸前弹了两下,姜钰变了脸色,她是胸小,可她不是没有胸啊。 “你既然不愿与本皇子比武,那就给本皇子做箭靶子。”他声音温和:“你放心,本皇子的箭法很精准的。” “哦。”他又补充道:“围猎时射那些野兔子,一射一个准。” 第26章 听话 王修远道:“殿下,此举不妥。” 徐煊冷笑一声:“本皇子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你若再多嘴,便连你也绑起来做箭靶子。” 姜钰本来还有些紧张,这会见徐煊张扬的样子,反而不害怕了,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箭靶子就箭靶子吧,她就不信徐煊敢伤了自己。 王修远低声道:“殿下,若是伤了晋阳王世子,恐太子殿下那里不好交代。” 姜钰心里咯噔一下,王修远这个二愣子,她就是因为提了太子殿下才触怒徐煊,这会还提太子殿下是想帮自己还是想害自己啊。 果然徐煊一听到王修远那太子压他,脸色更加难看,扭头呵道:“取箭。” 元宝躬身上前,摆了一个苹果在姜钰头顶:“世子,请您顶好。” 姜钰:“......。” 箭靶子就箭靶子了,还要顶个苹果在头上。 徐煊提箭站在十米开外,搭弓箭对准姜钰。 她脸蛋红红的,为了保持苹果不掉下去,眼睛瞪的圆圆的。 徐煊扭头对佟卫笑着说:“佟卫,你看这晋阳王世子长的像不像她头顶的苹果。” 呵呵,姜钰真不知道徐煊为何对自己没有好脸色,明明两人看起来是同病相怜。 姜钰心里想着徐煊不敢伤了自己,可他箭头真对准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抖了起来,她放匀呼吸,尽量使自己平静。 “五殿下......。” 她才刚一开口头顶的苹果便摇晃了几下,徐煊的箭头也跟着晃了晃,她心脏怦怦跳,徐煊不会是要来真的吧。 “殿下,三思而后行。” 连佟卫也皱着眉道:“殿下,不如解了她的绳子,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佟卫都替自己求情了,姜钰心里更慌乱了,徐煊道:“世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句话颇像是要她交代遗言的样子,姜钰抬头挺胸:“有。” 头顶的苹果滑落在地,徐煊蹙眉道:“顶好。” 元宝又把苹果捡起来准备放到她头上,姜钰瞪了他一眼:“你从地上捡的脏不脏,给本世子换一个干净的。” 第18节 元宝:“......。”这小世子要求还挺多,他特地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放到姜钰头上。 “五殿下,臣好歹是晋阳王世子,您这样公然欺辱臣,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还有呢?” 徐煊一把推开佟卫,箭指姜钰:“晋阳王世子,本皇子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想好了,该怎么说。” 他不敢真射姜钰的,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她,这会被姜钰气到不行,还要保持高傲的姿态。 姜钰本来那句话说出来就后悔了,万一激怒徐煊怎么办,一听还有机会,高呼:“五殿下,臣知错了。” 众人:“......。” 本来有些紧张的气氛全让她这句话给打破了,佟卫笑指着她:“世子,你能不能不这么怂?刚刚不还一副不惧生死的样子吗?” 姜钰幽幽道:“箭没指着你,你当然不害怕。” 她头上还顶着苹果,为了保持苹果不掉,眼睛乌溜溜的转着,脸上一片愁云。 佟卫看着她,心想这小世子牙尖嘴利起来着实可恨,不说话时又挺可怜的。 少年玩性大,也不是没心肠的人,何况姜钰还与他们一起在章华殿这么多日。 “殿下,别吓唬她了,看她怂的。” 徐煊故意拉弓吓唬姜钰:“世子,你看本皇子拉弓的姿势对不对,你精通骑射,是要往上,还是往下,这手腕是要再用力,还是再松一些,你说说,都听你的,本皇子的双手借给你,你想怎么射就怎么射。” 佟卫眼睛一亮,想起那日姜钰射的那一箭恰好把自己的箭劈成两半,他回去练了好久都没练成。 姜钰算是明白了,小皇子这是试探自己的底细呢,众人眼睛盯着她,她咬唇不说话,混账徐煊,想从自己这里学本领,美的他。 嗖的一声,不知从哪飞过来支箭,徐煊手臂一松,两支箭落到了他的跟前。 他皱眉,扭头就见徐砺站在不远处,福康躬身上前把徐砺手里的弓接过去。 徐煊激灵一下,挺直了腰背,徐砺沉着脸从他身边走过,众人齐齐跪下给徐砺行礼。 姜钰向上翻着眼皮,可怜兮兮道:“殿下,恕臣不能给殿下行礼了。” 徐砺伸手把她头上的苹果拿下来,沉声道:“是谁把这个放你头上的?” 元宝哆哆嗦嗦的向前爬了一步:“回太子殿下的话,是奴......奴才。” 他脸上的肥肉颤抖,徐砺捏着姜钰身上的绳子,见她水汪汪的眼波流转,唇色鲜艳有一道浅浅的齿痕,白皙的锁骨之上勒过一道,蹭的皮肤泛红。 姜钰感觉脖颈间有些麻痒,徐砺的手指在她脖子上,轻轻搓了搓,也不知在搓什么。 她感觉徐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的不是她的脸。 她暗付,什么情况,不会发现自己的胸吧,应该不会,她目测自己的胸还不如太子殿下的胸肌饱满。 她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殿下,怎么了?” 徐砺目光从她脖子处移开,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姜钰站起身给他行礼。 徐砺双眸深沉:“杖责二十。” 姜钰的腿瞬间就软了下去,二十板子,她这屁股还要不要啊,膝盖都要碰到地面了,徐砺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提起来,唇角轻轻勾起:“孤没说你。” 姜钰苦着脸:“太子殿下,您说清楚啊,臣胆子小。” 徐砺道:“孤看你胆子大的很。” 姜钰垂着头,得,就算这会不打自己,这架势也是要秋后算账。 两侧冲上来太监押住元宝,元宝面色惨白,那满是肥肉的脸上顿时冒出冷汗,也不敢求饶。 徐煊脸色难看:“皇兄,元宝是我的人,你打他,不就等于打我。” 徐砺板着脸:“你若觉得打他与打你一样,那便连你一起打。” 徐煊本来还想替元宝求求情的,听徐砺说要连他一起打,狠狠的咬了咬牙。 “臣弟只是吓唬吓唬他,并未打算真射出去,何况皇兄也该相信臣弟不会失手射到他。” 徐砺冷声训道:“徐煊,不许胡闹。” 他未指责徐煊哪里错了,是给徐煊留脸面。 徐煊声音有些委屈:“从前皇兄是护着臣弟的,无论臣弟做什么,皇兄都会护着臣弟,现在为了区区晋阳王世子,这般驳臣弟的面子,元宝是臣弟的人。” 姜钰目瞪口呆,早就知道这五皇子最听太子殿下的话,没想到骄矜的小皇子还有这么委屈的一面,这不会是怪自己和他抢哥哥吧。 徐砺知道这弟弟是觉得自己打了他的人,觉得丢人,缓声道:“世子初入皇宫时,母后命你陪着世子,不过第一日见面,你的伴读便与世子打了起来,今父皇将世子交给孤来管教,你拿他逗趣,又可想过这般做驳了孤的脸面。” 徐煊微怔,随即指着姜钰:“皇兄,你护着他。” 徐砺没说话,徐煊跺了下脚:“好,你护着他,你和婳婳都护着他,我不过是与他开了两句玩笑罢了,你便这般给他撑脸面,难怪他要打着你的旗号到处炫耀。” 姜钰:“......。” 五皇子真阴,这是告自己状呢。 徐煊面露悲愤,扭头就走。 姜钰看他使小性子,心想,这才是小公举啊。 “是谁绑了晋阳王世子?” 四个面如死灰的太监往前膝行了一步,徐砺扫了一眼:“杖四十。” 执刑的太监很快就拿了板子过来,以元宝为首的五个人被按趴下。 元宝的二十杖很快就打完,太监卑微,贵人在此,被打也不能发出声,嘴唇都咬出血了,打完了还要扶着腰谢主子赏板子。 这会不仅元宝公公的心凉了,姜钰的心也凉了,太子殿下真的是一言不合就赏板子的,元宝公公还是徐煊贴身伺候的公公呢,对弟弟身边的人都下手这么狠。 她抬头偷瞥徐砺,徐砺嘴唇轻抿,摆了摆手便有人把几个受刑的太监带了下去。 章武殿的人都是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引火烧身,姜钰苦着脸跟在太子后面,她知道太子此举是为了给自己出气,有了今日一遭,往后这章武殿内再没有人敢欺负自己了,可她现在更愁太子殿下哪天对自己不满,会直接打自己板子。 她一路唉声叹气的跟着徐砺进了延庆殿,徐砺坐在椅子上,端茶轻抿,姜钰一对上太子殿下就膝盖软,强撑着自己没跪下去,听见太子殿下凉凉的问道:“可知孤为何要罚元宝?” 姜钰盯着他的脸斟酌一番,试探性的问道:“打给臣看的?” “孤早就告诉过小五,不要随意欺负你,可他没听孤的话,孤那二十杖本是要打他的,但他是孤的亲弟弟,元宝那二十杖,是替他主子挨的。” 姜钰扯了扯嘴角:“谢太子殿下护着臣。” 徐砺笑了笑:“不必谢孤,孤做事有孤的规矩,你既是孤的人,孤就不允许别人欺负你,可你要听话。”他顿了顿,眉毛上挑,右手敲着案桌:“不听话,是要挨打的。” 姜钰膝盖又软了几分,战战兢兢的问道:“殿下,您那戒尺,可以不丢吗?” 她宁愿挨戒尺,也不要挨板子,昨日她后来背书背的顺畅,太子殿下问她想要什么奖赏,她半开玩笑的说想让太子殿下把戒尺丢了,当时太子殿下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现在才明白那一眼的含义,没了戒尺,太子殿下还有大板子。 徐砺看小世子声音颤抖,觉得有趣极了。 闷笑一声,问道:“那你听话吗?” 小世子吸了吸鼻子,憋回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我......我听话啊。” 第27章 、第27章 ... 这不是废话吗?不听话就要挨打, 她敢不听话吗?她可是识时务的好汉。 徐砺满意的点头, 便不再说话,姜钰从今日徐煊的话里可以听出, 这位太子殿下是个极其护短的人, 自己是他这一边的,他便不会叫自己失了脸面,今日他又小惩了那些太监,只怕以后五皇子要捉弄自己, 他身边的那些太监也会泣血劝阻了。 她本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朝中有她父王的眼线,这消息传回晋阳后, 那位侧妃娘娘再挤兑自己的母妃和弟弟, 她父王也得掂量掂量了。 这与从前她在晋阳王府不一样,那会他们娘三处于弱势, 而今她这个晋阳王世子已经脱离了晋阳王的掌控, 甚至她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晋阳以后的命运,便看在他父王眼里,是女人重要,还是晋阳重要了。 景阳殿里, 徐煊气愤的回到殿内, 喝了杯茶压惊, 还好跑的快,不然还不知怎么被皇兄训斥。 没多会元宝让人抬了回来。 他跟在徐煊身边,徐煊虽难伺候些, 但皇家人都护短,身边人的脸面就代表自己的脸面,他嘴好忠心,心宽体胖,养的跟外面暴发户家的少爷一样。 他运气好,刚净身调.教好便分过来伺候五皇子,五皇子喜欢他,原先掌事太监去后,他便没让皇后娘娘重新调人,就让他成了景阳殿里的掌事太监,这还是头一遭被罚这么重。 徐煊没护住他,失了脸面,对小太监吩咐道:“你们好好伺候元宝,伺候好了,本皇子有赏。” 元宝抖着声音道:“殿下,奴才没事,奴才养好伤,还来伺候殿下。” 奴才受了伤,不好全了是不能进来伺候主子的,免得染上什么病,传给主子,这是担心自己养伤,徐煊身边来了新人,把他挤下去。 徐煊看他龇牙咧嘴忍痛的样子,想笑又觉得会伤了身边人的心:“放心,本皇子这里,谁都顶不了你的位子,好好养伤,本皇子会替你做主。” 是太子殿下下令罚自己的,为的是替晋阳王世子出气,五殿下说要替自己做主,不可能找太子殿下的麻烦,那就只能是去找晋阳王世子了。 元宝一听他这么说,整个人都不好了,肥肉不停的颤抖:“殿下,奴才就是一条贱命,殿下没事就成,殿下不必替奴才做主。” 殿下去找晋阳王世子的麻烦,回头挨罚的还是自己。 他面色惨白,徐煊没有再刺激他,让人把他抬下去。 王靖璇踏进来的时候恰好瞧见元宝死尸般躺在架子上,她走进去见徐煊板着脸,笑着问:“是什么人这么大能耐惹了表哥生气?” 徐煊见她来了,脸色缓和些,吩咐人上茶。 至于什么人惹了他生气,他是没脸说出来的。 王靖璇抿了口茶,道:“听说表哥拿晋阳王世子做箭靶子,被太子殿下撞见,元宝公公让太子殿下给罚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 王靖璇笑了笑:“这可不是我消息灵通,晋阳王世子搬出宫住,昨日表姐没见着晋阳王世子,食不下咽,今日听说晋阳王世子入宫了,一早就派人去章华殿门口守着了。” 徐煊脸色一变:“婳婳知道了?你可劝她吃饭了,饿坏了怎么办?” “瞧你紧张的,表姐若是知道了,岂能到现在都没动静,那消息让我拦了下来,饭也用了,你说,你该怎么感谢我?”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指着自己。 徐煊道:“好妹妹,这殿里你瞧上什么,尽可以拿走,这回婳婳若是恼了我,你可得替我说说好话。” 消息虽然被拦住了,但以宜春公主对姜钰关心的程度,早晚都要知道这事。 王靖璇哼了一声:“你这会想起表姐来了,欺负晋阳王世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是我表姐喜欢的人。” “谁,婳婳喜欢谁?” 第19节 佟卫从外头进来听到王靖璇的那一句他是我表姐喜欢的人,整个人都炸了。 王靖璇见是他,自顾自的喝茶不理他。 佟卫急道:“阿璇妹妹,你刚刚是不是说婳婳喜欢姜钰那小子?” “谁是你妹妹,小侯爷莫要胡乱攀扯关系,再说了,我表姐喜欢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怎么没关系了,婳婳是我未来媳妇?” 这下不止徐煊生气,连王靖璇脸色也沉了下来:“佟小侯爷说话注意些,这么口无遮拦,坏了我表姐的名声。” 她瞥了眼徐煊:“表哥你就这么由着他胡说。” 徐煊斜了佟卫一眼,看佟卫脸上那焦急的表情,捏着的拳头又放下了,有什么用,为了这事也不止打过一次了,打的鼻青脸肿,佟卫见着婳婳,还美滋滋的说那是我未来媳妇。 王靖璇拍了下裙子:“我不管你们了,我就是过来同你们说一声,我表姐身体不好,她就喜欢听晋阳王世子说外面的事,你们不许欺负晋阳王世子,让我表姐伤心。” 佟卫那个气啊,抓心挠肺的,这就是眼睁睁的要看着媳妇被人抢走了。 他想和姜钰打一架怎么办,可婳婳喜欢姜钰,自己若是打了姜钰,婳婳会伤心,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婳婳伤心了。 “你说说你说说,婳婳喜欢姜钰什么?” 徐煊心里也郁闷,他哥和他妹都护着姜钰。 见徐煊不和自己说话,佟卫又把脸转向王靖璇:“阿璇你说,你是姑娘,你最懂姑娘家的心思,你说我哪点比不上姜钰了,我与婳婳总角之交,姜钰那小子才来几天,婳婳为什么要喜欢他?啊,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他来回转圈,嘴里一直说着为什么,王靖璇开始还不想理他,被他烦的的不行,冷嗤:“晋阳王世子长的好看啊。” 佟卫:“......。”这话听在佟卫耳中,好像说他不好看似的。 他愣了一会,随即彻底炸了:“怎么可能,我佟小侯爷玉树临风,从小到大没一个说我长的丑的。” 他钻进西梢间拿了面镜子出来,照着自己的脸说:“这么好看,哪里丑了?哪里丑了?啊?啊?啊?” “谁说你丑了,只是说你没有晋阳王世子好看。” “怎么就没有姜钰那小子好看了,那面团捏的小白脸。” 徐煊瞪他一眼:“你再疯就滚出去,阿璇还在呢,你在阿璇面前这样,吓着阿璇怎么办?” 王靖璇抿唇一笑,端起茶盏遮住唇边的笑意。 佟卫总算恢复正常,深吸一口气躬身给王靖璇赔罪:“吓着阿璇妹妹了,是我不好,回头妹妹想要什么东西,尽管吩咐。” 王靖璇把茶盏放到案桌上,指了指佟卫和徐煊:“你们这些人啊,一个两个的都不老实,说是赔罪,总是让我想要什么便要什么,不过是银钱便能解决的,我要着有何用,没有一个敢说允我一件事的?” 佟卫讪讪的笑了一声,都是世族公子千金,重视承诺,要么不允,允了便要做到,怎么可能随意允旁人随便提要求。 若是答应了,人家让自己娶她怎么办?他可是要娶公主的人。 王靖璇道:“我该回去陪表姐了,你们也莫要总是敌对晋阳王世子,他虽与我们不是一道长大,但脾性挺好,便是不合你们的意,好歹也该看在表姐的面子上对他好些。” 徐煊微微颔首,佟卫心里膈应宜春公主喜欢姜钰,勉强保持最后的风度,他们这些人,再胡闹也不至于丢了风度和姑娘拌嘴子。 那日之后姜钰本以为徐煊明里不欺负自己,暗地里也得挤兑挤兑自己,身边贴身的公公被打,那得丢多大脸,没想到徐煊不仅没欺负自己,见到自己也不像从前那样阴森森的,反而笑容温和的和姜钰打招呼,姜钰更恐慌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姜钰等了两个月也没等到五皇子徐煊出什么幺蛾子,倒是佟卫拦了自己几回,死死的跟在自己后面,跟个尾巴似的,撵也撵不走,非要和她打一架。 呵,小智障。 当然她是不知道宜春公主后来知道徐煊把她绑起来做箭靶子,在徐煊面前哭了一场,说哥哥明着答应了妹妹不欺负晋阳王世子,背地里还欺负晋阳王世子,徐煊心疼妹妹,加上有太子殿下护着,徐煊哪还敢找她的晦气。 她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太子殿下闲了就带她练练武,处理公务时姜钰就坐在一旁背那些从前就背过的东西,她怕挨罚,背的认真,太子殿下那个戒尺摆在架子上倒是没再动过。 太子殿下处理公务时偶尔也会问问她的意见,她在太子殿下面前不敢藏拙,知道多少便答多少,至于她的意见太子殿下用没用就不知道了。 她过了两个月的潇洒日子,同徐煊和佟卫的关系也缓和些。 京中日子才好过些,远在晋阳的侧妃娘娘不安分了,他父王派人给她传了信来,说是那位侧妃娘娘有喜了,身上总是不爽利,请了大师来看,才知道侧妃住的院子位置冲撞了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大师又掐指算了算,正好姜钰原先的院子最适合侧妃养胎,想让侧妃搬进去。 以那位侧妃一惯的作天作地,以及她那位父王的软耳根子,这封信现在传到了自己的手中,定然是去母妃那里闹了一场。 晋阳王妃再不济也是正妻,这些年忍着晋阳王不过是为了一双儿女,女人能为了儿女忍让一切,但底线同样也是儿女,姜钰的院子从出生起,那里面的一花一草都是晋阳王妃亲手布置,姜钰入京为质,那院子就是晋阳王妃最后的寄托,她想女儿了,便到女儿的院子里坐一坐,感觉女儿还在,何况女儿只是去了晋阳,又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怎么可能让一个侧妃搬自己女儿的院子里去。 晋阳王妃不让,侧妃便鼓动晋阳王写信给自己,这是成心让自己过得不舒服呢。 最丢人的是这封信是随着晋阳王上贡给陛下的土特产一起带过来的,经了陛下手的晋阳王传给晋阳王世子的信,陛下怎么可能不看。 儿子才刚到京城没多久,老子便要把儿子的院子给妾室,这不明摆着就是让人知道他这个晋阳王世子,比想象中的还不受宠。 她已经是晋阳王世子了,入京为质,晋阳王再不是东西也不会想让儿子在京城不好过,一看就知道是让那个侧妃娘娘给哄骗的,他原先就宠着侧妃,这些怀孕了,更要捧在手心上。 姜钰想到远在晋阳的母妃和弟弟,眼圈泛红。 她的母妃护着她院子时该多么难受。 她鼻尖泛酸,呼吸渐重,五指拍在案桌上,抓起信拧巴拧巴握成一团,晋阳王和张侧妃这一对小婊砸,早晚她要让他们好看。 农和歌接过那封信展平,瞧了信上内容后,眉头微蹙,他早知晋阳王空有一副皮囊,没想到真这么蠢,让女人忽悠几句,就能这么坑自己的儿子,顺带还把他自己坑了一把。 姜钰入朝为质,处境艰难,后面还跟着个拖后腿的老爹。 “此事,世子不必理会。” 在晋阳王心里,不过就是一个没人住的空院子,他宝贝爱妾肚子里的孩子是姜钰的亲弟弟,姜钰这个做兄长的应该礼让弟弟,不给就是小气,不友爱弟妹。 姜钰沉着脸道:“父王大老远的送信来,做儿子的怎么能不理会,何况张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亲弟弟,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他摘下来,遑论是个院子,给他就是了。” 若是旁人一定以为姜钰是受了刺激,以农和歌对姜钰的了解,姜钰是不会这么妥协的。 果然姜钰提笔写道:“父亲大人金安,去岁六月,圣人书至晋阳,儿奉诏入京,未孝于父亲大人膝下,深感遗憾,忆幼时母亲教诲,涕零如雨,今姨娘有孕,京晋阳王府,庭院悠闲,芬芳四溢,宜姨娘之胎,大喜,此必为男胎,天意,儿已收拾妥当,奏呈陛下,即可重归晋阳,西院已空,静候姨娘入京。” 她被她那混账父王弄的糟心,写给晋阳王的信也毫不客气,你不是说我的院子适合张侧妃养胎吗?行,正好,去年皇帝下旨晋阳送一子入京,晋阳王偏宠妾室把她这个嫡出世子送入京,正好今年大师算出她的院子适合给张侧妃养胎,这可不就是天意让张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入京为质,让她这个晋阳王世子回去吗?来吧来吧,正好我也不想在京城待,你赶紧来,正好接替我在这地方做质子。 晋阳王本意是要她把晋阳的院子给张侧妃,她故意曲解为京城的晋阳王府,我一个人在京城受罪吃苦,我的母妃日夜思念女儿,你们一家倒是开开心心,这会又添丁了,还想要自己的院子,美的你,还要不要脸了。 她写完这封信犹不解气,真是恨的牙痒痒,又抓起笔准备再写,农和歌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也不劝她,只是她脑中想了许多骂人的话,都觉得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心中的恶心,气的踢了下椅子,对着遥遥的晋阳方向,骂道:“面目可憎,面目可憎。” 农和歌嗯了一声,附和道:“吃相太难看。” 他这话是跟姜钰学的,晋阳王偏宠张侧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姜钰在晋阳,那块地晋阳王是老大,姜钰再聪明,也比不过人的一颗心长歪了,少不得要在张侧妃手里吃些亏,小小少年就会坐在书房,板着脸,骂他父王混账东西,吃相难看。 姜钰瞥了他一眼,接着骂道:“酒囊饭袋,罄竹难书。” 小徒弟真是气坏了。 农和歌拍了拍她的肩膀:“世子,先生理解你的心情,只是在外面,万不可这么骂他,他毕竟是你的父王,让旁人听见了,会诋毁你的名声。” 姜钰轻声道:“我父王是个智障。” 农和歌:“......。” “何为智障?” 姜钰指了指脑袋:“我的意思是,他这里有问题。” 可不是脑子有问题吗?陛下让晋阳王送儿子入京是做质子的,以防晋阳王有异心,他倒好,送过来一封信和陛下的贡品一起,明着说她这个晋阳王世子不受宠,得亏了如今的陛下也不算什么精明人,若换了旁的君王,必会多想,你这么告诉我留在京城的质子不受看重,是对我的挑衅吗? 姜钰又写了封信,是给晋阳王妃的,如正常小儿般诉说自己入京后经历的事,当然她把陛下,太子殿下还有五皇子对自己的态度一律归为慈爱,她闭门半月,洋洋洒洒写了万字有余,余了多少,她也没细算,两封信全都封好交给晋阳的使者,还特地吩咐,这封信最好呈给陛下看后再带回晋阳,免得陛下多疑,至于陛下看不看,那就是陛下的事了。 姜钰的两封家信很快就到了良安吉的手里,比起给晋阳王妃的家信,给晋阳王的那封信显然太没什么厚度了,就薄薄的一张。 先头晋阳王给姜钰的信皇帝是看了的,他倒没觉得这是晋阳王对自己的挑衅,只是单纯的高兴,好啊,晋阳王是个没脑子的,嫡亲世子这般冷落,也难有什么大作为。 姜钰闭门半月,皇帝还以为她这是受刺激了,期间只派人往晋阳王府送了几回礼,她半个月不往章华殿去,连王修远,佟卫,章景明几个都坐不住了,跑去晋阳王府看她,不过她一概没见,除了陛下和太子,所有借机去看望她,给她送礼的人都吃了闭门羹,专心致志的写给晋阳王妃的家信。 皇帝先让良安吉读了写给晋阳王的信,几句话就没了,皇帝笑道:“怪不得小五总说自己冤枉,这晋阳王世子倒真不是好惹的,你瞧这一句一句的,专戳晋阳王的心窝子,晋阳王侧妃觊觎他的院子,他就装傻称愣让晋阳王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来京城。” 皇后心想你看戏倒是看得挺明白,就是不知道这事轮到你自己身上,以后还能不能这么明白。 皇帝抿了口茶,道:“接着读。” 良安吉看着那厚厚的一沓,开始读了起来,比起写给晋阳王的信,还是写给晋阳王妃的更实在。 早起喝了一碗小米粥,一个肉包子,两块桂花糕,一碗糖蒸酥酪,午膳用了两碗米饭,配菜是辣子鸡,炒年糕,糖醋排骨,牛肉羹,火腿炖肘子,辣羊肉,拔丝山药,红烧鱼,鸡蛋羹,鸽子汤,蟹黄包,另有数样小菜,口味不好,只偿了几口,乖乖,意思就是点出来的菜口味好,都吃了,这小世子肚子不大,饭量倒不小。 她吃也就吃过了,后面还发表了她的意见,辣子鸡口味与晋阳的差不多,炒年糕,软糯鲜嫩,外酥里软,脆皮黄亮,表面浇了辣油,芝麻,又香又辣,吃一口,舌尖酥麻,如置云端。 她每道菜都形容了一下,同晋阳的口味做了对比,良安吉读的口干舌燥,身心俱疲,陛下听了两刻钟,感觉有些饿了,打断了良安吉:“还有多少未读?” “回陛下话,还有三张纸,就快完了。” 皇帝摆手道:“行了行了,不必读了,你下去数数,这写了多少字。” 良安吉派人数了几遍,不得了了,小世子这封家信写了一万六千字,这闭门不出半个月,就是在写这信吧。 一万六千字,一半是写她每天吃了什么,剩下的一部分夸赞了在京城遇到的人,也就是陛下,太子殿下,五皇子殿下等,一部分写了京城的繁华,从所占内容上看,在晋阳王世子眼里,拍马屁都比不上吃重要。 信里没什么诉说委屈的话,也没有煽动晋阳王造反的话,皇帝陛下安心了,挥挥手让人把信还给晋阳使者,抬头看了眼天色,还不到用膳的时候,扫兴。 重华宫里。 刘贵妃半歪在美人榻上,上次拉拢姜钰失败后,一直被陛下冷着,就最近才慢慢挽回了一点陛下的心,晋阳王派人来请姜钰把院子让给张侧妃的事经过有心之人的传播,贵妃娘娘也是知道的。 她嘱咐二皇子:“你瞧,这再是嫡出,不得晋阳王的心又有什么用?你一定要好好讨你父皇欢心,你父皇才能重用你。” 二皇子最近一直在争取户部的权利,一来户部有钱,二来吏部与兵部尚书皆是太子的人,暂时在陛下那里,他是无法与太子一较高下的。 不过事情都是慢慢来的,皇子渐渐大了,不可能什么差事都不给,给了差事就意味着能慢慢拉拢自己的势力,有势力才能有资本争皇位。 “晋阳王世子这阵子心情不好,吾儿可这时去结交,他虽与太子交好,便是你拉拢不到他,也要让太子疑心他,我们拉拢不到,也不可让他成为太子的助力。” 二皇子道:“儿臣晓得,母妃为儿子尽心,儿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母妃只管打点宫里的事,宫外的事儿子自己想法子。” 晋阳王世子身份敏感,原先住在宫中,隔着道宫墙,无需忌惮,如今出了宫,独撑一府,手中便是没有实权,那也是忽视不得。 想起上回的事,刘贵妃叹口气道:“那次是母妃着急了些,不过紫岚母妃还养着,只待合适的时机,你把紫岚接出宫去,送给姜钰。” “紫岚是谁?为何要送给姜钰?” “就是上回母妃......姜钰的那个宫女。” 刘贵妃支支吾吾的,二皇子顿时警惕起来:“母妃怎么还想着这事,儿臣已经与你说了,这事不成。” “成不成的倒还另说,上回晋阳王世子就瞧上了紫岚,只是恰好让他身边的丫鬟赶来了,才没能成事。” 她又要使自己惯用的老伎俩。 二皇子问道:“母妃这两个月来过的什么日子,都忘了吗?” 刘贵妃道:“母妃不在乎,只要吾儿能成大事。” 她按住二皇子的肩头:“吾儿相信母妃,要来,咱们就来个出其不意。” 二皇子抿着唇,面容严肃了几分。 刘贵妃勾了勾唇角,看着二皇子眼角淡淡的黑印,这都是长久熬夜读书留下来的,她的儿子吃了这么苦,凭什么还要在陛下那里受到折辱。 第20节 先皇后再好,也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 姜钰重新到了章华殿,一群同窗看她来了,纷纷凑上来,比以往亲热许多,虽在她闭门不出那半个月里去晋阳王府吃了闭门羹,但这群在家得父母宠爱的小公子一想到姜钰那个父王的所作所为,就觉得姜钰是伤透了心,都拐着弯的安慰她。 姜钰心里舒坦多了,笑着说:“我是许久不见我母妃,这回晋阳来了人,我要稍信给我母妃,怎么写都觉得不够,倒不是刻意闭门。” 她这番解释众人都懂,苦中作乐。 对此姜钰并未多做解释,下课后收拾东西准备回晋阳王府,徐煊走到她跟前,在她桌子上轻敲了一下:“哭鼻子了?” 姜钰愣了愣:“......什么?” 徐煊又道:“听说你闭门不出,在家哭了三天三夜,眼睛哭肿了不能见人,你真丢人。” 姜钰:“......。” 她怎么感觉自己跟不上五皇子殿下的脑回路了呢。 徐煊看她不说话,道:“你父王那样的人,没必要为他伤心,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不好,赶明儿你那父王想把王位传给你弟弟,本皇子可以帮你。” 姜钰笑了:“多谢五皇子。” 徐煊脸上有些不自然,佟卫走过来道:“世子不必强颜欢笑了,我们都听说了你的事,我们......哎,我也不知怎么安慰你,不如我们打一架吧,打一架泄泄火气,流了汗,便不必流泪了。” 姜钰噗嗤一声:“佟小侯爷,你这是找借口要揍我吧,我可不跟你打,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哪能比过你。” 章景明咋呼道:“我就说吧,他还是这么不要脸,没事的没事的。” 他一副哥俩好的要过来搭姜钰的肩,被姜钰一巴掌拍下去了。 过几日要春猎,月初礼部便开始准备着了,长兴侯府新得了几匹好马,性子烈,佟卫请王修远章景明一起过去瞧瞧,看谁能把马驯服了,破天荒的叫姜钰一起去,这是与他们打成一片的好机会,姜钰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一群少年嘻嘻哈哈的准备一道出宫,章景明问佟卫若是他驯服了一匹,能不能把他驯服的那匹送给他。 佟卫嗤道:“你可真会持家过日子,一匹马你都要。” 章景明道:“我家穷啊,兄弟你接济接济我,赶明儿有钱了再还你。” 章景明也没说假话,他从小就知道他们家穷,他爹官位虽高,可那着那点俸禄养那么一大家子也是捉襟见肘,要说大齐这官员俸禄还真不算高,京城这地界寸土寸金,什么都贵,单靠做官,不贪点,真的很难养家糊口。 这京官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陛下一直喊着严惩贪官,可不贪不行啊,不贪家里人怎么办,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今天东家送来一个小妾,明天西家送来一个美娇娘,入了你家就是你家的人了,你总不能不养人家吧,养小妾就要给小妾选几个伺候的人,这又多了几张嘴要养。 那有没有不贪的官呢,当然有了,吏部尚书章庆生就不贪,所以他家穷。 官至吏部尚书,嫡长子做了太子身边的伴读,他家的二公子在一群公子哥中间活的还像个讨饭的。 虽然章景明没钱,但他奉行钱财乃身外之物,他心也大,没有,我就问兄弟们要点。 佟卫有钱啊,他是长兴侯与汾阳郡主的独子,世代累积的家财供他享用不尽。 徐煊盯着一群人的背影,阴森森的靠坐在椅子上,都走了,就他一个人留在宫里了。 呵,无聊。 姜钰跟着佟卫几人要去试试烈马,只是不巧,正好汾阳郡主在家,长兴侯府这回确实得了不少好马,汾阳郡主怕马性子太烈,佟卫驯服不了,再伤着他,碰都不让他碰,佟卫才趁着他娘不在家,把姜钰王修远几人都带过去,他爹在家没事,不会让自己在外人面前丢面子,哪知道说要在王府住几日的汾阳郡主提前回来了。 于是豪气冲天准备骑着汗血宝马出去溜达一圈炫马的几位公子哥一人从长兴侯府牵了一匹河曲马,哒哒哒的出来了。 四个穿着富贵的小公子并列一排,走到哪里都挺扎眼的。 姜钰抖着宽大的袖子遮面,章景明和王修远也相继学着她的样子以袖遮面。 佟卫干咳一声:“怎么了?怎么了?我佟小侯爷的马哪里对不起你们了,河曲马怎么了,瞧瞧这体型,瞧瞧这毛色。” 长兴侯府自然没有不好的马,河曲马体格高大,尤其是他们几人骑的这马,毛色纯正,只是河曲马有一个著名的特点,那就是性情温顺。 温顺到根本不用驯。 而且几人年纪小,骑上这体型高大的河曲马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最重要的是几人后面跟了一群长兴侯府的护卫,汾阳郡主专门派出来保护儿子,防止儿子骑马出意外的,他们骑的马都比姜钰几人骑的马威风。 更糟心了。 只是这河曲马也是佟小侯爷与汾阳郡主抗争之后的结果,一下不骑太对不起他。 几人无精打采的,和从皇宫里出来打算往长兴侯府去的那会形成鲜明对比。 佟卫特别大方,临走时要送他们一人一匹马,姜钰不想要,顺手把缰绳往章景明手里塞。 “章兄,这匹马给你了。” 章景明喜滋滋,瞥了眼王修远,王修远会意:“送你。” 章景明更乐呵了,这一趟不白跑,牵到三匹马。 仿佛找到了发家致富之路,开心。 姜钰回到晋阳王府习惯性的想往西院走,才想起她的东西都搬东院去了。 张侧妃是不可能到京城来的,但她知道她那父王有的是法子知道自己住哪里。 她虽不在意晋阳王,到底心里膈应,思及远方的母妃和弟弟,心里难受。 院子里几个小丫头已经收拾妥当,见她回来了,迎上前来替她更衣。 汀菊坐在小绣墩上哭,一双大眼睛都要哭成兔子眼了。 鼓着腮帮子,她从搬到东院已经连哭半个月了,断断续续的哭,想起来就哭。 姜钰换好衣服,随手捏了块糕点递到她唇边,她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的吞进了嘴里。 “太欺负人了。” 她哽咽着说。 “世子你到京城来受了多少委屈,怎么王爷还不放过你。” 如梅哄她:“行了行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汀菊年纪小,是名副其实的小哭包,姜钰这里受了一点委屈,她就挤吧挤吧能哭好几天。 姜钰在外头用了饭,梳洗后靠坐在榻上看了会书便歇息了。 翌日天亮就爬起床准备进宫听讲,此次的事给她提了醒,她的父王极为不靠谱,她必须尽快的强大起来。 整日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固然是好,但她也怕整日黏在太子殿下身边,会让太子殿下心生厌烦,还是隔三差五的去,毕竟距离产生美。 她是晋阳王世子,陛下不会喜欢她拉帮结派,但章华殿聚集京中尊贵的皇子公子,掌握着齐国第一手消息,都说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学堂里交流出来的感情可比那些拉帮结派深的多了。 他们听讲的都要比先生早来一会,这屋里除了她一个经常缺课的问题少年,其他人都是积极向上的好孩子,极少缺课。 只是先生都快来了,她后面的座位还是空的。 她对着旁边的五皇子问道:“五殿下,您见着章兄了吗?” 徐煊瞥了她一眼,目光迷离的移向窗外。 佟卫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让他爹揍了,章尚书最讨厌儿子拿别人的东西了,何况他昨天牵了三匹马回家。”藏都没地方藏。 “那不是你送的吗?” “送的也不行,章尚书清正廉明,最不喜欢这些。” 姜钰似笑非笑的看着佟卫,佟卫挺直了腰板:“你别这么看我,可不是我故意要害他,昨儿就提醒他了,回去章尚书得揍他,他自己财迷心窍,拼着被揍也要把三匹马拉回家。” 章尚书人穷志不短,偏生个儿子视钱如命。 姜钰翻开书册,佟卫碰了碰她:“世子。” “怎么了,你说话就说话,别拍我。” 佟卫笑着说:“你把你前些日子讲给婳婳听的,那什么......什么三打排骨精后面的写给我,回头婳婳问了,你别说,我说给她听。” “那是白骨精。” “行行行,白骨精,什么精都行,你写给我,我背一背。” “手疼,不写。” “写嘛写嘛。” “手疼,不写。” 佟小侯爷怒了,一踹桌子:“你奶奶的姜钰,咱们打一架吧。” 姜钰:“......。” 第28章 、第28章 ... 他这动静不小, 一圈的人都往这边看, 好在先生没来,不然又要挨罚。 章华殿里的这些先生都从章尚书那里学来一套, 无论谁的错, 皆是两人都罚。 “坐好。” 姜钰冷喝一声,她这声颇具威严,佟卫下意识的一抖,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要怕姜钰, 不悦道:“怎么了?怎么了?我偏不坐好,你管我?” 姜钰嘴角微抽,这熊孩子啊。 真是说翻脸就翻脸。 她垂着宽大的袖子:“佟小侯爷, 不是我不想与你打一架, 只是你家就你一个独子,我这人打起架来手脚就不受自己控制, 这万一伤了你要害之处, 不就是我的罪过了。” 佟卫下意识的夹紧双腿,对上回和姜钰打架的后果心有余悸,讪讪的坐回了位子上。 没多会章尚书便板着脸走了进来,所有人都把腰板挺得更直了。 今日不是章尚书当值的日子, 不过他任章华殿总先生, 无事的时候便会过来溜达两圈。 他负手走到姜钰后面, 停在那个位子旁站了会。 姜钰觉得章尚书好生奇怪,自己把儿子打了,难不成还指望着儿子带伤过来上课吗? 章尚书也没站多会便走了。 那之后一连数日章景明都没来上课, 姜钰才想着那日章尚书过来盯着儿子平日里的座位可能是后悔了。 春猎前一日姜钰和佟卫王修远一起去章尚书府看望章景明,这么多天没消息,顺便问一下他要不要去春猎。 尚书府庭院不算小,就是没遇上什么女婢小厮,显得有些萧条。 屋檐下挂着红灯笼,姜钰瞧着有些眼熟,仔细想想好像是上回章景明从自己家里拿的,她嫌弃那两个红灯笼与庭院不符,不打算要的,章景明说今年是他娘本命之年,宜用红色,她本以为章景明拿着这两个红灯笼出去就会丢掉,没想到他还真挂在了自个屋檐下,也是个人才。 第21节 屋里传来章景明鬼哭狼嚎的声音:“哥你轻点,疼死了。” 章景承声音小,只隐约听见他说话,不知说了什么,随后又是一阵鬼吼:“不行,那三匹马是佟卫姜钰他们送我的,送我的就是我的,谁都不许碰我的马,谁要是敢把我的马牵长兴侯府去,我就一条白绫吊死,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姜钰:“......。” 檐下站着一个小厮,见有客人来,躬身行了一礼,去里面通报。 三人进屋,姜钰见章景明抱着枕头趴在床上,床前小几上摆着药瓶,章景承起身与姜钰见礼。 章景承身材修长,五官英俊阳刚,眉毛浓密,一袭白衣,不似章景明般健硕,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气。 他是太子伴读,姜钰跟在太子殿下身后转这些日子和他也见了好几次,算是能说上话的。 姜钰最钦佩的就是他能以腕绑石练字,志坚行苦,不过当时一直不明白他为何要拿石头在墙上刻字,虽可以练腕力,但浪费时间,还不如在纸上练的效果好,现在有些懂了,大概是因为尚书府太穷了,他这么天天练字要耗费大量纸,买不起。 “大公子,我们来看章兄。” 章景承微微颔首:“你们聊。” 章景承平日里是跟在太子身边的,与他们这些跟在五皇子身边混日子的自然不同。 床上章景明小声抽着气,佟卫嘻嘻哈哈的上前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章景明整个身子都快弹起来了:“你大爷的佟卫,别碰小爷的屁股。” “都这些天了还没好,打残了?” 章景明道:“二十板子。” 佟卫微怔:“你爹真下的了狠手,二十板子,这哪里是管教儿子,这是审犯人呢。” 虽早知道章景明被章尚书揍了,但都以为是挨了戒尺,没想到打的这么厉害。 “那春猎你还去吗?” 章景明从床上拿起一个枕头扔向佟卫:“去什么去,存心气我的吧。” “早同你说了你把马牵回来章尚书要揍你,你不听。” 章景明蔫蔫的:“我身上还没好利索,春猎便不去了,你们去了帮我猎几张狐狸皮,我要拿来替我娘做围脖。” 姜钰笑道:“都这样了还想着要东西呢。” 她真是服了他了。 章景明脸上有些苍白,这回真是打的厉害,养了这几日里面还是钻心的疼,又有些痒,他也不顾有人在场,直接拽了裤子要挠,露出一片青紫的屁股,姜钰慌忙转过身去,非礼勿视。 佟卫见她的反应,乐道:“怎么还害羞了,都是爷们,又不是没看过男人的屁股。” 王修远道:“这肉正开始长,章兄还是别抓了。” 章景明停了手上的动作,烦躁的挠了挠头,他趴在那里也不提裤子,佟卫看姜钰耳尖子红了,故意逗她:“怎么连章兄的屁股都不敢看,跟个小姑娘似的。” 姜钰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再胡说八道,把你嘴撕烂。” 佟卫:“......。” 这小面团子,还挺凶。 姜钰从章府出来便直接去了太子府,太子正与韦丞相商量事情,姜钰站在书房外候了会,太子叫她进去,她跨了门恰好与韦丞相遇上,躬身道:“丞相好。” 丞相摸了摸胡子:“晋阳王世子好,不过以后要改口了,不能叫丞相了。” 他已经向陛下交了告老还乡的折子,只待陛下挑好人选,他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去养老了。 他说完就唇角带笑的出去了,姜钰有些纳闷,告老还乡,不做丞相了还这么开心。 “殿下,丞相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告老还乡了?” 太子看了她一眼:“与你有关系吗?” 姜钰被他问的一愣,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讪笑道:“没......没关系,臣就是随口一问,好奇来着。” “你觉得韦丞相告老还乡,谁适合接替丞相的位子?” “这臣哪知道。”她垂着头,徐砺笑了一声:“想说什么就说。” “殿下,臣今儿去了章府,前几日佟小侯爷送了几匹马给章景明,让章尚书知道了,打了他二十板子,章景明现在还在床上趴着不能动呢。” 徐砺听她这会提章府,唇角勾起,韦丞相告老还乡,余下人者最有资历做丞相的人便是章尚书了。 章尚书也是徐砺的人,无论是声望还是资历都足以担当丞相一职。 姜钰看着徐砺英俊的脸庞,心里有些不平衡,同样是嫡子,怎么在老爹那里的待遇差别就这么大呢。 陛下虽风流,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徐砺这个嫡子,能为这个儿子做的都为他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而自己的父王呢,宠爱妾室,恨不得弄死自己把世子之位交给庶子,人与人之间果然是不能比的。 想想就是一阵心塞。 翌日便是春猎,陛下虽不好骑射,但齐国是马背上得的天下,也是皇子世家公子一展风采之时,每年皇家狩猎都有一批优秀少年脱颖而出。 晋阳人擅骑射,连五岁幼童都能上马溜达两圈,姜钰马背上长大,骑射功夫不在话下,到京城憋闷了这么久,也是难得的出去散心的机会。 皇家狩猎,百官随行,姜钰一身骑装站在队伍之中,她在这里站了有一个半时辰了,冗长的礼仪还在进行,陛下坐在华丽的马车之中,礼部尚书带着群臣一会跪拜一次,一会跪拜一次。 这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发啊。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姜钰左右瞥了眼,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抬踢腿了。 姜钰腿都要酸了,前面仪仗队总算开始缓慢前行,皇家狩猎场在京城西郊,出发时时辰就不早了,午时自然没有停下来用膳,姜钰骑在马背上饿的前胸贴后背。 陛下和妃子们坐在马车里,吃喝不愁,谁管她们啊。 正在这时候五皇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对她挑了挑下巴。 姜钰道:“殿下,有事吗?” 徐煊满脸不高兴的递给她一个纸包:“给你的。” 姜钰愣了愣,徐煊不耐烦道:“婳婳给你吃的。” 今年狩猎,宜春公主也求着陛下带她一道过来了,只是她体弱,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车里。 宜春公主真是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姜钰吃着宜春公主给她的烤牛肉卷,心满意足的眯了眯眼,她是有吃万事足。 徐煊看她那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小嘴儿吃的油亮亮,很香的样子,感觉很有食欲。 姜钰发现徐煊一直看着自己,扭头不解的看着他,东西都送到了,怎么还不走,难道想要分一点? 姜钰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肉卷,斟酌了会,有些舍不得。 张大嘴使劲的往嘴里塞。 旁边五皇子声音冰冷:“你知道吗?婳婳只给了我一份。” 宜春公主刚刚冲着他招手,给了他一包吃的,他嘴巴都要咧上天了,心想还是妹妹好,知道心疼自己,结果就见妹妹羞涩的说是给姜钰的,弄了半天他就是个跑腿的。 徐煊有些吃味,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居然只想着外人不想着自己。 这话放到平时姜钰能听出来是吃醋了,可这会她一心只想着吃,徐煊这话再听起来就好像是抱怨没东西吃,要和她分一样。 她急急忙忙把剩下的牛肉卷全都塞到了嘴里,眼睛瞪得老圆,拍了拍手,提起空油包给徐煊看。 徐煊:“......。” 第29章 、第29章 ... “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徐煊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姜钰了, 姜钰拿帕子擦了擦嘴, 吃饱喝足不想家。 姜钰咧嘴笑了笑,眼角带着餍足, 舔了舔唇角。 队伍还在前行, 陛下把几个皇子召到跟前,说要考考众皇子的学问,一看就知道是吃饱了没事干,闲的。 有宜春公主送过来的一包牛肉卷垫肚子, 姜钰一路上精神气饱满。 到了狩猎场,侍卫们开始忙着扎营,佟卫驭马前来让姜钰与他一起去射些野味, 晚上烤着吃, 少年意气风发,本着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的原则, 一门心思的想和姜钰比一比射箭。 上回姜钰射掉他那支箭, 虽没说和他比,可这个年纪的少年难免争强好胜,就姜钰露的那一手就足以把他比下去。 哪怕姜钰后来解释说是意外,他也不信。 皇帝一身骑装坐在马车上, 手执弓箭, 四周跟着护卫, 众臣跟在后面,就见皇帝向前方射了一箭,没多会便有一个侍卫提着血淋淋的野鹿过来, 上面插着有皇帝标志的箭。 “陛下英武。” 跟着的大臣开始拍马屁,皇帝看着那野鹿微怔,他明明射的是一只通身雪白的兔子。 不过野鹿也一样,目的达到了,春猎第一箭是要由陛下射出的,当然这第一箭不是指射出去一箭就行了,而是指射到第一个猎物,皇帝不擅长骑射,所以他不喜欢这个规则,帝王也有害怕的事情,怕丢人,不过皇帝登基这么多年,除了第一年连射十几支箭什么都没射到外,往后这些年都挺顺利的。 一支就中了。 不管怎么射中的野鹿,反正这一关过去了,皇帝乐的哈哈大笑,把弓箭放到一旁,擦了擦手。 把几位皇子叫到身边,皇帝道:“你们几个好好表现,表现好的,朕重重有赏。” 早些日子就传出陛下有意封王,这回只怕是找个好听的借口给几位皇子封王了。 几位皇子面上表情不一,二皇子充满斗志,三皇子四皇子垂头缩小存在感,五皇子一副俯视众生的样子。 皇帝看了眼五皇子,问道:“小五今年射到猎物,想怎么处理?” 徐煊道:“烤了吃。” 皇帝:“......。”居然不想着献给父皇,不孝子。 “老四呢?” 四皇子看了徐煊一眼,怯弱道:“放生。” 皇帝:“......。” 四皇子解释道:“儿臣不忍杀生。” 皇帝唇角微抽,他真是要被这个儿子气笑了,他们干什么来的?狩猎来的,他开箭射的那只野鹿还血淋淋的躺在那里,虽然那只野鹿九成不是自己射到的,但插着自己标志的箭就是算在自己名上的,这儿子居然说不忍杀生,这是来拆自己台的吗? “既不愿杀生,那你来做什么?” 四皇子让这一句话吓傻了,怦的一声跪到地上:“儿臣知错。” 皇帝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个没什么脑子的儿子问题,让他老老实实的待着做个背景板就好了,弄的现在连自己都丢人。 皇帝肠子都悔青了。 第22节 二皇子躬身道:“德母妃身体微恙,四皇弟为德母妃祈福,已三月不沾荤腥。” 这么一解释四皇子不忍杀生就是为母祈福,一片孝心了,皇帝面色舒缓,道:“起来吧。” 四皇子感激的看了二皇子一眼,皇帝对二皇子的表现也很满意。 皇帝目光在几个儿子身上过了一遍,便不再说话,狩猎正式开始。 姜钰驭马到太子身侧,问道:“殿下去打猎吗?” 徐砺看了眼她身后的徐煊和佟卫,道:“孤就不去了,你们去玩吧。” 姜钰笑着说:“回头臣若是猎到了好东西,孝敬给太子殿下。” 她脸上一团喜气,徐砺笑了笑:“注意安全,遇到猛兽,莫要冒失。” 姜钰细白的手腕勒住缰绳:“臣知道了,殿下等着臣回来,猎了狐皮给殿下做大衣,猎了虎皮给殿下做靠背。” 徐煊佟卫几人坐在马上等她,就见小世子潇洒的骑在马上,笑意盈盈的对着太子说话,那神情,活像是外出打猎的丈夫诱哄在家等候的妻子。 徐煊等的不耐烦,骑马先走了,佟卫喊了姜钰一声,便追了上去,姜钰调转马头,连忙问了一句:“殿下,您有什么想要的,臣去给你猎。” 徐砺道:“安全回来就行了。” 姜钰眉毛微扬,策马对着徐煊等人追去。 徐砺目送姜钰离开,向皇帝营帐走去,皇帝说有事要与他商量,估摸着是为二皇子封王一事。 本来二皇子出宫建府便该封王,只是皇帝那会不爱理会朝堂之事,恨不得连早朝都不上,什么事都推给太子,自然要让太子有超然的地位,皇子身份尊贵,便是不封王也还是皇子,不如就让太子继承皇位后亲自封几位弟弟的王位。 只是陛下从去年开始渐渐关心朝中大事,这对余下几位皇子是好事,这意味着太子不再一手遮天,他们可以慢慢获得权力。 而太子,虽仍是陛下看重的皇子,到底在陛下心里,有了些隔阂。 姜钰追上徐煊,几人往草木茂盛的地方去,佟卫开始叫嚣:“世子,敢不敢与我比一比,谁射到的猎物多。” 姜钰勒着缰绳停下来,纤长的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佟卫以为前方有猎物,从背后拿出一支箭搭在弓上,一动不动的等着猎物出现,好一会也不见有猎物。 姜钰笑着说:“就这样,等会猎物来了,也像这样不说话。” 佟卫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你耍我们。” “开个玩笑啦,放松放松,别紧张啊,佟小侯爷,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要与我比什么?” 佟卫见她装傻充愣,啐了一口。 他笃定姜钰深藏不露,就是自那日章武殿露了一手后就再没见她有什么出彩之处。 他们四个人走一起,路上遇到的猎物不够分,姜钰提议道:“不如咱们分开走吧,这样黏在一起,人太多,猎物闻声而逃。” 佟卫喊道:“不行,你别想跑。” 姜钰无奈道:“我犯什么法了要跑。” “那就与我们一起,也安全些。” 他打定主意要死死的黏住姜钰。 姜钰道:“如果不分开,我保证你们一只猎物都猎不到。” 这大话放的,徐煊满脸不屑,佟卫扬着眉毛:“你尽管试试看。” 姜钰猛然扬鞭,飞奔出去。 徐煊二话没说撵上去,佟卫紧随其后,身后跟着一群护卫,本来的狩猎,也变成了赛马。 姜钰甩不开那两人,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跑了这么会脸上出了薄汗,气喘吁吁,再不动手,别说给太子殿下做狐皮大衣了,连围脖都做不成。 不远处草丛动了一下,姜钰搭箭射了过去。 她并未停顿,继续向前跑,身后跟着的护卫去找猎物,徐煊和佟卫追在后面,就见她看也不看,漫天放箭。 姜钰勒着缰绳回头看着徐煊和佟卫,王修远估计去找猎物去了,就这两人一路狂追自己。 姜钰唇角上扬,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五殿下,佟小侯爷,可有收获?” 徐煊和佟卫一直追她,生怕跟丢了,回头又要被这个小白脸嘲笑,哪来的功夫射猎物。 “姜世子,难不成你有收获?” 他们一路跟着,姜钰只随意放了几支箭出去,连看都没看,怎么可能射到猎物,又不是陛下,随便放一支箭出去,就有人奉上事先准备好的猎物。 姜钰笑而不语,她身后的护卫纷纷追了上来,手里提着猎物,一只兔子,一只野鸡,还有一只狐狸。 佟卫目瞪口呆,姜钰事先也不知自己射的是什么玩意,这会看护卫手里的猎物只有一只狐狸,正好伤了肚子,有些失望。 给太子殿下做大衣,肯定要用最完整的狐狸皮,不能有一点伤痕,这一只坏的太厉害了,算了,送给章景明好了。 至于兔子和野鸡,正好晚上拿来烤着吃。 “这真是你射到的?” 他一脸姜钰肯定作弊了的表情,姜钰懒得搭理他,要不是为了自己放的那句跟着自己他们俩不会射到一只猎物的大话,她也不至于一只好的都射不到。 她眯着眼没好气道:“难不成是你射的?” 佟卫噎了一下,问:“怎么射的?” 姜钰没理他,佟小侯爷脸皮都不要了:“怎么射的,说嘛说嘛。” 姜钰噗嗤笑了一声:“我若不说,小侯爷下一句是不是就是你奶奶的姜钰,咱们打一架吧。” 佟卫挠了挠头:“大家都是兄弟,你也教教我们啊,我看你都没瞄准,怎么射?还有上回打掉我的箭,跟我们说一说。” “佟小侯爷,你骑射功夫已经很好了,只是我们擅长的不一样,我们晋阳山多,这种狩猎场随处可见,我这是从小练出来的,不过像你们射的死靶子我不会射,我擅长射活物,会跑会动的才能射。” 她说的都是实话,射箭靠的就是手感,射活物得心里有个预判性,预判准,手法准,就没有射不准的。 徐煊看向姜钰的眸子有些欣赏,佟卫连连称奇,还有射不准死靶子专会射活物的。 第30章 、第30章 ... 虽然不知姜钰说的是真是假, 但佟卫知道姜钰骑射比自己厉害, 练射箭靶子本就是为了能够射到活物,姜钰射活物这么准, 自然是比自己厉害。 “没什么特殊法子吗?” 姜钰嗤笑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特殊法子, 唯有勤奋多练可破。” 她一身黑色窄袖骑装,干净利落,唇角微扬,眼角翘起, 右手把玩着箭羽,颇有指点江山的豪迈:“少年人啊,莫要浮躁, 事事争第一, 每个人都有所擅有所不擅,只要你自己相信自己, 心里有个目标, 便没有不成的。” 徐煊看她那张扬的姿态,眸中带了一丝冷笑,神情淡漠:“你这些道理怕是从我皇兄那里学来的吧,不过你学的不像, 我皇兄是腹有诗书, 内在修养, 而你......呵。” 姜钰:“......。” 呵是什么意思? 她抬头挺胸,一脸得意:“太子殿下本来就是最厉害的,我也崇拜太子殿下。” 徐煊噎了一声, 这感觉就像是炫耀自家兄长厉害被堵了回来,你兄长厉害关你什么事?我也觉得你兄长很厉害,又不是你,有什么好炫耀的? 姜钰虽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样子,徐煊却不敢再轻视她,比起初入京城的小心翼翼,显然是如今这个试探了所有人底线之后龇牙咧嘴的姜钰更有趣。 他淡淡瞥了姜钰一眼,调转马头挥鞭向东跑去,姜钰挑了挑眉问佟卫:“佟小侯爷不跟上吗?” 佟卫开口道:“你奶奶的姜钰。” 姜钰蹙眉,她又怎么招惹这位佟小侯爷了,佟卫接着道:“以后别叫我佟小侯爷,旁人叫我佟小侯爷,我觉得是敬称,到了你嘴里,总感觉是一种蔑视。” 姜钰手摸着下巴:“那叫什么?” 佟卫哼了一声,驭马去追徐煊。 姜钰叹了口气,这群孩子可真难伺候。 出来一趟不能空手而归,徐煊和佟卫继续找猎物,姜钰带着自己的护卫回营帐。 营帐这边留了一些文臣和世家女眷陪着陛下看戏,刘贵妃刚刚复宠,陛下有心弥补她,此次出行皇后娘娘奉诏留守后宫,带了刘贵妃和几位低位妃嫔出来。 这会刘贵妃和陛下坐在正中央,场上有一红衣长袖女子踩在一张打鼓上,面上遮着红纱,只露了双灵动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四面环着小鼓,莲步轻移,战鼓声响,陛下看的津津有味。 姜钰上前对着皇帝行礼,皇帝笑着说:“回来了,可射着什么好东西了?” 姜钰不好意思的垂首:“微臣只射了些小野味,怕是连肚子都不能填饱。” 皇帝乐道:“你这小世子肚子不大,吃的倒是不少,回头若是不够,到朕这里来取。” 姜钰连忙跪下道谢。 坐在皇帝坐下手的宜春公主对着姜钰微微含笑,唤道:“世子。” 姜钰向她走了两步,躬身行礼:“公主有何吩咐?” “我瞧着五皇兄与你是一起出去的,怎么你回来了,却不见我五皇兄?” 宜春公主近来气色比初见时好了许多,面色红润,更添了女儿家的娇俏。 姜钰回道:“五殿下与佟小侯爷去找猎物去了,想来是要多打一些,给公主做围脖。” 这是姜钰的个人审美,她就觉得冬天姑娘家戴个雪白的围脖好看。 宜春公主笑着说:“只怕是世子打的猎物比他们俩多,他们俩个才多耽搁了些时候。” 刘贵妃似笑非笑的看向这边,姜钰被那目光看的渗的慌,刘贵妃做事向来让人摸不着头脑,可别再当众说出什么自己与公主有一腿的话出来。 姜钰对宜春公主行了一礼,随着宫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鼓上女子甩动水袖,纤腰袅娜,衣带轻扬,皓腕翻转,本在说话的大臣目光渐渐被她吸引过去,徐砺无意之中瞥了姜钰一眼,见她支着下巴正看得入迷,指尖捏着精致的糕点往嘴里塞。 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忘了吃。 姜钰感觉有人在看自己,顺着视线看过去,见是太子殿下,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 徐砺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因地位尊贵,自幼就不喜言笑,旁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也就这小世子,脸蛋一点婴儿肥,两个小酒窝,笑起来一团喜气。 想摸。 丝竹之声悠扬,那女子掐着兰花指向陛下望去,眉心轻蹙,眸中带泪。 皇帝微怔,目光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贵妃轻笑,附在皇帝耳边道:“陛下,她是陵江县县丞之女,名唤云新菱,臣妾第一回 见她,便觉得她面善,似是从前见过一般。” 女子从鼓上下来,躬身正打算退下去,刘贵妃对她招了招手。 第23节 她向前走了几步,跪在地上给皇帝行礼。 皇帝目光看着她,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陛下的话,民女今年十六岁。” 皇帝喃喃道:“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姜钰心里叹息,又一朵鲜花要被玷污了,那女子的身段,那眼睛,便是没露脸也能看出是个美人,难怪楚王好细腰,自己一个假小子看的都心痒难耐。 可惜啊可惜,自己少了点东西。 刘贵妃命人把云新菱带了下去,皇帝并未说如何处置,众人也知道今日之后,再无眼福看刚刚那女子跳舞了。 陛下喜好能歌善舞的女子,后宫妃嫔一半以上是会跳舞的,便是不会的,为了讨好陛下,也会跟着学,刚刚那女子,陛下自然不会放过了。 月光皎洁,帷帐内传来暧昧的低吟声,守在外面的小太监面无表情的站着,宛若木桩子一样。 纱帐垂到地上,婉转承欢的少女双颊粉红,眉心微蹙,承受不住的伸手抱住身上之人的腰身。 少女初次,羞涩纯情,唇间压抑着脱口而出的呻.吟,皇帝仿佛回到了年少之时的大婚之夜,他往日在那些莺莺燕燕身上使的手段全都舍不得用,只握着她纤细的腰肢,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做着最原始的动作。 美人眼角溢出泪水,微抬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之上,轻声道:“陛下......受不住了。” 皇帝闷笑一声,含住她细滑的脖颈:“再忍一忍,让朕疼你。” 陛下营帐周围不许旁人靠近,姜钰坐在太子帐中,与他一同下棋。 她心不在焉的下的一团乱,徐砺瞥了她一眼道:“静。” 姜钰心想果然皇家的孩子心性坚强,宫人路过太子营帐已经往陛下那里抬了好几次水了,他还这么淡定。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您就没什么想法吗?” 徐砺道:“你有想法?” 姜钰赶紧摇头:“没有。” 徐砺捏着棋子,默了片刻,淡淡道:“有想法也要压下去,未至十五,什么都不要想,何况不该你惦记的,最好不要惦记。” 姜钰:“......。” 太子殿下这是警告自己不要觊觎他小妈吗? 天地良心,她真没有,她只是有些惊叹陛下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能折腾。 “嗯,殿下,臣不想。” 她点头保证,徐砺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明,他父皇今晚宠幸的美人跳舞时,这小世子看的眼睛都直了。 姜钰哭笑不得:“殿下,臣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徐砺最后落了一子收尾,棋盘之上已经只可以用一个字形容了,惨。 徐砺拿帕子擦了擦手,问道:“你今日猎到了什么?” “一只兔子,一只野鸡,还有一只狐狸,兔子和野鸡的肉,殿下都偿了,至于那狐狸,臣打算送给章景明。” 徐砺眯起双眼,姜钰想到自己说的猎到狐狸皮给太子殿下做狐皮大衣,猎到狐皮大衣给太子殿下做靠背的大话,解释道:“那只狐狸射的不好,肚子坏了,臣明儿再去射只好的。” 她面带讨好,徐砺见她一脸哄人的样子,笑着说:“你凑近一些。” 姜钰疑惑的把脸往他面前伸了伸:“殿下,可是臣的脸上有什么?” 徐砺沉默片刻,嗯了一声,伸手在她侧脸揉了揉:“孤帮你搓下来。” 他指尖微凉,姜钰被他那句帮你搓下来震住了:“原来太子殿下也会说搓这个字。”太接地气了。 “不然该怎么说?孤帮你打下来。” 徐砺语带调侃。 姜钰往后面一缩:“干什么的,大老爷们的,君子动口不动手,打打杀杀要不得。”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面前晃了晃:“太子殿下,臣不给你摸了。” 徐砺沉着脸不说话,狭长的眸子半眯着,姜钰心里打鼓,不会生气了吧。 两人对立默默的坐了会,姜钰顶不住压力,硬着头皮唤了声:“殿下。” 徐砺垂眸,姜钰再次把脸凑过去:“殿下,给你摸,你摸吧。” 徐砺静静的盯着她不说话,姜钰有些急了:“殿下,臣不嫌弃您。” 徐砺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一脸的高贵冷艳:“孤嫌弃。” 姜钰:“......。” 刚刚不是他先动手的吗? 她低头叹气,有些落寞,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半晌徐砺拍了拍她的头:“孤与你开个玩笑。” 姜钰:“......。”呵呵,好搞笑啊。 她跟在徐砺身边,头一回听他说开玩笑,姜钰很给面子的扯了扯嘴角,假笑了两声。 徐砺起身往前走,案桌之上摆了几本书,他随手抽了一本坐在椅子上看书。 姜钰道:“殿下还不准备歇息吗?” 徐砺道:“等会。” 姜钰哦了一声,躬身告退。 她退出太子营帐之时,正巧遇见了往陛下营帐抬水的宫人,良安吉笑着同她打招呼:“世子安好。” 姜钰嘿嘿笑了两声:“良总管,长夜漫漫,可找点有趣的事情打发打发?” 她就是同良安吉客套一句,实则是没话找话,毕竟是御前伺候的,人家同你说话,你爱搭不理的容易得罪人,哪知道良安吉听完她这句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意味深长:“奴才要伺候陛下,不能随意走动,世子,可以往那边去寻找有趣的事。” 他好心给姜钰指了路,挤了挤眼,便往陛下营帐走去。 姜钰一脸懵,什么情况。 她心里好奇,看向他指的方向,俨然就是刘贵妃的营帐。 姜钰有些无奈,她看起来就这么饥渴吗? 陛下那里一直折腾到子时才歇,第二天一大早便召见了几位皇子和几位大臣,姜钰也跟着去给陛下请安。 营帐之内,昨日的美人穿着曳地飞鸟描花长裙坐在陛下身侧,敛眸温婉,见来了这么多人,娇羞的往皇帝靠了靠。 皇帝拉着她的手对众人介绍:“这是朕新封的云妃,你们快拜见云妃娘娘。” 昨日这位新上任的云妃娘娘面纱遮脸,姜钰没看清脸,今日一瞧不免有些惊讶,这个云妃娘娘,长的和当今的皇后娘娘有几分相像。 过来的几位大臣躬身行礼,几位皇子都还站着。 姜钰是跟着太子殿下混的,她看太子殿下眉心蹙起,有些犹豫要不要拜,想想,还是插科打诨般弯了腰。 这皇帝真有意思,身边都有了皇后娘娘,还找了一个和她长的相的,这是存心要膈应皇后娘娘吗? 一个是武国公府出身的世家小姐,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是小小县丞之女,只被陛下宠幸一晚便一飞冲天,封了妃位,日后两人同在后宫,少不得要被人拿出来比较,皇后尊贵,这种事对她来说自然是一种侮辱。 她想到了那个拉皮条的刘贵妃,这位娘娘也是个人物,能找着这么个人过来羞辱皇后。 皇帝看几个皇子都不拜,目光阴郁起来,斥责道:“还不拜见你们母妃。” 五皇子道:“父皇,没有母后的金印,云妃娘娘还只是民女,儿臣等给她行礼,不合理。” 姜钰觉得此刻最糟心的应该就是五皇子了,陛下给他找了个小妈,和他亲妈这么像。 皇帝沉声道:“朕已封她为妃,尔等不可不敬。” 吏部尚书章庆生劝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姜钰为章庆生捏了把汗,色令智昏,陛下现在显然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这个时候和他谈规矩,不是明智之举。 姜钰往后挪了挪,保命要紧,免得殃及池鱼。 第31章 、第31章 ... 姜钰真的佩服章尚书, 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 陛下昨晚刚和美人睡了一觉,正是甜蜜掏心掏肺的时候, 你跟人说不合规矩, 这显然有点傻啊。 不过陛下还没来得及对章尚书发火,另外一位勇士登场了。 五皇子一抖袍子跪到地上磕头:“儿臣告退。” 真是半句废话都没有,潇洒转身离去。 皇帝心底涌出怒火,顾忌有大臣在场, 强行压着火气,咳嗽两声,二皇子关切道:“父皇, 可要宣御医。” 皇帝扶着美人的手, 道:“全都退下。” 被宠爱的小儿子打了脸,皇帝有气没处发, 觉得自己对美人失了信, 心口郁结,果然过早的放权不好,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姜钰跟着几位大臣退出去, 发现太子殿下没出来, 搓着手等太子殿下。 打扮华美的刘贵妃容光焕发的走过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昨晚是她侍寝的呢。 “晋阳王世子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臣给贵妃娘娘请安。” “世子不必多礼。”她抬了抬手:“世子这是头一回春猎,不知可还住的惯帐子,本宫见你随身的女婢没跟过来, 在这里诸多不便,不如本宫的宫女借给你使唤两日。” 她身后走出一宫女,俨然就是上次被刘贵妃派去勾搭姜钰的紫岚。 难怪昨晚良总管要给自己指刘贵妃的帐子了。 “奴婢参见世子。” 姜钰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娘娘的宫女给臣使唤,不合规矩。” “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世子想要,便可以领回去。” 姜钰深吸了口气,目光看向紫岚,似有难言之隐。 贵妃笑道:“罢了罢了,世子以后想来本宫那里用膳,随时可以过去,你一个人在京中,没个兄弟姐妹的照料,本宫看世子觉得亲厚,世子也别拿本宫当外人。 姜钰嘴上道着不敢,刘贵妃施施然往陛下营帐中去,守在外头的宫人进里面通报了一声,没多会徐砺便走了出来,轻抿薄唇,面似隐忍,那怒火像是随时都能喷发出来,只是良好的教养让他不发一言。 第24节 这样子,定是和陛下有了争执,陛下对太子殿下素来看重,太子殿下性情稳重,虽不喜迎合陛下,却不至于闹到翻脸的地步,如今为了一个女子,闹成这样,果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姜钰一直跟在徐砺身后,到了账内他站着不说话,姜钰偷偷瞥他,徐砺突然伸手拍在案上,怦的一声,面色铁青,五指骨关节发白,唇角微动。 姜钰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徐砺不逛射向她,姜钰抖着嗓子道:“殿下息怒,为了这种事,不值当。” 徐砺脸色冷厉,胸口起伏:“那你觉得什么事值当?” 姜钰愣了愣,眼梢微垂,面色如霜,闷声道:“对臣来说,能活下去,便是值当。” 徐砺胸中熊熊烈火顿时熄了大半,姜钰为何回来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也都知道她不得亲爹宠爱,是个小可怜。 “殿下,莫要动怒,一个女人而已,宠不了几天的。” 徐砺道:“你先出去。” 姜钰挺直腰板:“殿下先答应臣,莫要自个生气,气大伤身,实在生气,便摔东西,踹桌子,怎样都好,把气撒出去,只别气自个就行了。” 太子殿下好涵养,生气也不会乱摔东西,姜钰今日教了她这么一招,在日后的漫长岁月中,她就后悔了。 当然,此时的她是不知道的。 徐砺见她小心翼翼,明明什么都没做,还要讨好自己,自己实在不该迁怒她,看她那委屈巴巴的小脸蛋,想了想,揶揄道:“你那不是撒气,是撒泼。” 姜钰微怔,天,太子殿下又和自己开玩笑了。 她捧着自己的脸说:“好看的人撒气,不好看的人才是撒泼,臣是撒泼,殿下若做起来,定是动作利落,肆意潇洒。” 她长翘的睫毛眨了眨,撩人心痒:“殿下,可要用膳?” 一大早就去给陛下请安,窝了一肚子火来,徐砺都忘了要用早膳的事了。 “你饿了。” 姜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昨晚吃的少。” 徐砺想到她昨晚哼哧哼哧的这边蹭一点野味,那边拿了几块糕点,也不知塞了多少东西在肚子里,还嫌吃的少。 “既饿了,便摆膳吧。” 姜钰乐颠颠的搬了个小板凳在桌子前乖巧坐好等吃,徐砺心情愉悦了几分,姜钰招手让他过去坐在自己身侧。 桌上很快琳琅满目,昨日侍卫出去打猎,这会案桌上摆的俱是一些野味。 姜钰命人拿了几个空碗,一只手拿着一根筷子,对徐砺笑了笑。 “殿下,臣给您表演一个,保证您听后心情舒畅,会笑。” “若是不笑呢?” 姜钰自信满满道:“殿下不会不笑的。” 她撸起袖子,筷子往空碗上敲,叮叮咚咚的发出悦耳的声音,如潺潺溪水,她一边敲,一边笑着看徐砺,眉眼弯弯的睨他,时不时的做鬼脸哄他。 徐砺一手搭在腿上,面无表情,比平日里还要严肃。 姜钰敲完了问徐砺:“殿下有没有想到什么?” 徐砺看着满眼带笑的姜钰,小世子卯足了浑身劲要逗他笑,徐砺天生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想看小世子还能使出什么花样,愣是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赏给姜钰。 姜钰叹了口气,掐长声调:“臣在晋阳时出门游玩,总是遇到许多乞丐,俱是面前放着一张空碗,如臣刚刚那么敲的,臣觉得好听,回去敲给母妃听,母妃却不让臣这么敲,说是讨饭的才这么敲。” 入目是一双狡黠的眼睛,徐砺没笑,姜钰叹息道:“臣这个笑话若是说给京中其他人听,定会发笑。” 晋阳周边纷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多少人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这些人游荡,为了生存,自然就成了乞丐,晋阳一直是卡在历任帝王喉中的一根刺,晋阳绵弱,对他们没有威胁,可不是要发笑吗? 姜钰本想说自己在太子这里等饭像要饭的,牺牲自我哄大腿开心,哪知道话一出口,气氛就变了,隐隐有些抱怨之意。 这事确实是朝廷不厚道,晋阳本是独立一国,为求齐国庇佑,割地给齐国,岁岁年年上贡,如今年岁久了,皇帝早已经把晋阳当做自己的地方,甚至想要将姜氏一族赶出那块地。 不过这世道本就没有厚道可言,胜者为王,晋阳人觉得朝廷白得了地,却从未助过晋阳,朝廷觉得晋阳不是挂在齐国的名号下,早就消亡,不可能撑到今日,所以今日要削藩,也是常理之中。 哪位帝王不想开疆扩土,只是每一次开疆扩土的背后,都是血流成河。 气氛一时凝重,姜钰挺直腰板老老实实的夹菜。 徐砺知她平日里嘻嘻哈哈,其实心里也憋着股气,却不得不低头,淡声道:“孤早与你说过,你的小聪明,莫要在孤面前耍。” 姜钰端起小瓷碗,红润的嘴唇对着碗边吹了吹,小口小口的喝粥:“不耍小聪明,不耍。” 她心中从来就没有什么大义凛然,什么国破山河,所求不过是亲人安康罢了,当然,她那个混账父王不包括在内。 姜钰在徐砺这里用了膳,准备继续去打猎物,经过五皇子营帐里,里面发出震天声响,外面候着的宫人脸上慌乱,不用进去就知道,傲娇的小皇子在里面撒泼了。 宜春公主的帐子就在不远处,听见声响跑了过来,见姜钰也在,问道:“世子,我哥哥怎么了?” 她一直歇在帐中,还不知多了位与皇后娘娘相像的云妃娘娘。 宜春公主要进去,姜钰怕徐煊乱扔东西,伤着她,挡在她前面:“公主稍等,臣先进去看看。” 宜春公主嗯了一声,两颊浮出红晕,姜钰心底更多了抹怜惜,太子殿下和五皇子怎么气都好,公主身体娇弱,若是动怒,又要人荒马乱的折腾一番。 王靖璇扶着宜春公主,手指碰了碰她,宜春公主羞涩的睨了她一眼。 姜钰跨步,一个不明物体当面而来,姜钰动作迅速的侧身躲过去。 徐煊站在账内,双目赤红,像疯了一样抓到什么摔什么,一片狼藉。 姜钰蹙眉:“殿下,公主来了。” 对徐煊来说,这是个杀手锏,一听宜春公主来了,徐煊立马平静下来,收敛怒容,皱眉问:“谁让婳婳来的?” 他这里这么大动静,还好意思问谁让宜春公主来的。 宜春公主进来见到这副场景,微怔:“这是怎么了?” 徐煊道:“无碍,婳婳不用担心。” 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无碍,宜春公主急促的咳嗽两声,徐煊焦急道:“婳婳。” 他要扶着妹妹坐,满帐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一时悔恨自己冲动。 “婳婳别急,是哥哥不好。” 宜春公主捂着胸口,眸中含泪:“我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哥哥何必瞒我,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吗?” 姜钰知道身子不好的人大多心思敏感,她这个样子,会觉得所有人都知道的,唯有她不知道,自己活得像个另类。 宜春公主眼眶泛红,徐煊言简意赅:“父皇纳了昨日跳舞的女子为妃。” 宜春公主道:“不过是个妃子罢了,值当什么,父皇要纳便纳了。” 昨日看父皇的眼神就知道那女子定然要受到宠幸,只不过位分比想象中的高了许多。 徐煊沉默不语,他不知如何开口,一个与皇后相像的妃嫔,不仅是对皇后的羞辱,对他们嫡系一脉更是侮辱,妹妹听后定然会伤心,可此事要瞒也是瞒不住的。 没有人说话,宜春公主知道事情不是纳了个妃子这么简单。 “你们不说,我自己去父皇那里瞧瞧,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惹的我皇兄大动干戈。” 她说皇兄,便代表她生气了。 皇帝越制纳妃,朝堂上的言官还没什么反应,他自己的皇子先闹了起来,太子那般生气,定然也与陛下闹了矛盾,连素受看重的太子殿下都没用,何况是宜春公主,这要是再闹起来,就都别想好过了。 第32章 、第32章 ... 五皇子自己跟陛下对着干, 不在乎陛下对自己不满, 横竖他就是个混不羁,混日子的, 却舍不得妹妹去冒险:“婳婳别生气, 哥哥知道错了。” 宜春公主咬着唇,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五皇子手忙脚乱,拿着帕子要给宜春公主擦眼泪,宜春公主往后面退了两步, 五皇子哄不好妹妹,扭头向姜钰求助。 姜钰特别无奈,接过帕子递给宜春公主:“殿下莫哭, 五殿下只是关心殿下, 不与殿下说,是怕殿下伤心, 也不是有意要瞒着殿下, 姑娘家本就是一朵娇花,不像我们爷们家的,泥里打滚都成,是要细心呵护的, 殿下看, 不是殿下一人不知, 王小姐也不知。” 宜春公主伤心就是因为觉得自己身子弱,没用,偏五皇子又只会说哥哥错了, 认错倒是积极,就是不知道哪里错了。 姜钰这话可算是说到宜春公主心坎上去了,掩面哭泣:“从小到大都这样,旁人知道的事情,全都要瞒着我,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只有我一个人摸不着头脑,说到底还是我没用。” 徐煊脸色微僵,妹妹说从小到大,证明这个结一直藏在她心里,却从未说出来。 她不住哽咽,想要倾诉心肠,眼角通红,她真是心里难受,她这样的人,说不得哪天就死了。 姜钰拉下袖子:“谁家的姐姐妹妹不是捧在手心上呢,姑娘家生来便是要宠的,这里脏乱,公主移步,您想知道的,臣知无不言,只要公主开心就好。” 宜春公主吸了吸鼻子,有些羞涩,把姜钰的帕子放到她的腕上:“钰表哥莫要看我了。” 姜钰笑着说:“公主这么好看,为何不给看?” 宜春公主垂着头,小声道:“我不好意思,在你跟前哭了这么久,以后你肯定要笑话我了。” “公主多虑了,臣家中也有妹妹,时常对着臣哭闹撒娇,这些都是姑娘家本该享受的。” “钰表哥的妹妹?” 宜春公主知道晋阳王妃只生了两子,余下皆是侧妃所生,晋阳王偏宠妾室,按理,钰表哥应该和家中庶妹关系不好,怎么听钰表哥的意思,好像和家中庶妹关系也很好,也对,钰表哥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呢。 姜钰道:“臣舅家表妹。” 宜春公主变了脸色,徐煊轻咳一声,宜春公主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喃喃道:“原来是表妹啊。” 表妹和庶妹不同,若是庶妹,那仅仅是兄妹之情,若是表妹,也不知钰表哥家中可曾为他许下婚约。 王靖璇本来还挺佩服这晋阳世子的,她表姐不常哭,一旦哭了便是停不下来,这小世子三两句给哄好了,到底比那个傻子懂女孩的心思。 她瞥了眼徐煊,又想世子怎么提到家中表妹了,难道就不怕表姐吃味吗? “是啊,臣舅家表妹,生的唇红齿白,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会说话一样,可爱极了。” 宜春公主咬着唇,眼看又要哭了出来,便听姜钰道:“芳龄两岁,就是不大喜欢臣,臣一抱她,她就哭闹不止,要找她娘呢。” 宜春公主破涕为笑,王靖璇和徐煊都松了口气。 徐煊道:“婳婳,先去你帐中休息。” 宜春公主歪着头:“你们也去,还未把话说清楚呢。” 姜钰插嘴道:“公主先去,臣昨儿见到五殿下给公主准备了东西,公主先去歇息,臣和五殿下等会就去。” 徐煊愣愣的看着姜钰,他什么时候给婳婳准备东西了,这屋里被摔成这样,他等会拿什么给婳婳。 姜钰给了他一个安心的表情。 王靖璇扶着宜春公主道:“表姐跟我先走,瞧瞧表哥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第25节 宜春公主羞涩的对着姜钰笑了笑。 帐外佟卫嘴里叼了支箭蹲着,他心里特别郁闷,恨不得冲进去把姜钰那小面团子的嘴撕烂,该死的面団子,就一张嘴好,会说好听的。 他瞧见宜春公主出来了,站起身紧张的搓了搓手。 宜春公主微微颔首,从他面前走过,脚步都没停一下,佟卫看着那柔弱又冷漠的背影,沉重的打击顿时压弯了他的腰,想他佟小侯爷守护这么多年的媳妇,居然要被一个小面团子给哄走了。 不。 他捏了捏拳,青筋暴起。 公主的男人,绝不服输。 帐内徐煊冷厉的盯住姜钰,姜钰目中露出恐惧,向后退了两步,还是被暴怒的徐煊揪住衣领,她本就是拿宜春公主浇灭了徐煊的怒火,现在宜春公主走了,他这肚子里的火又蹭蹭蹭的冒了出来。 这火气,断节了还能接着烧起来。 “你便是这么油嘴滑舌的哄骗婳婳的吗?” 他先头还纳闷,自己是婳婳亲哥,怎么婳婳就只想着姜钰不想着自己,原来是让这小子哄的。 他掐住姜钰的腰,将她抵在柱子上。 姜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体在他手里滑不溜秋的一阵扭动:“不行了殿下,你碰着臣痒痒肉了,再不松开,臣就控制不住要踢人了。” 她踢佟卫那一脚,不仅给佟卫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也让当日在场的那些人唏嘘,让没在场的人流传着她的狠辣,晋阳王世子,出脚不凡。 她眼角沁出眼泪,呼出一口热气,徐煊嫌弃的松开她。 姜钰才刚得了自由,佟卫眼神凶狠,捏拳进来一脚踢开面前挡道的小木墩:“姜钰,我想好了,咱们打一架吧。” 姜钰:“......。”神经病吧。 徐煊瞪了他一眼:“要打架,滚出去打。” 姜钰冷嗤:“堂堂侯府小侯爷,动不动就要打架,如乡野莽夫一般。” “你除了你这一张利嘴,你还有什么,婳婳心性单纯,你却万花层中过,婳婳将来必要被你所伤。” 这话说的姜钰就不服气了:“公主伤心,你们不懂姑娘家的心思,向我求助,我替你们解了围,哄公主开心,现在你们又嫌弃我,行,那以后有事别来找我,我绝对不主动招惹公主。” 徐煊皱眉:“什么姑娘家的心思?” 他发现了一个最大的问题,婳婳从来都没有跟自己说过心里的委屈,却愿意对姜钰说,是他对妹妹的关心不够吗? “公主体弱,整日拘在宫中,她心中所想便是能与常人一样,而你们呢,越是小心翼翼的对待她,她心里就越是难受,她不说,是因为她知道你们也是为了她好,所以她才更难受,郁结于心。” 她躬身道:“五殿下,臣对公主绝无非分之想,公主有一副画,画上女子策马扬鞭,臣来时准备了女装,等会便由五殿下送给公主。” 徐煊眯了眯眼睛:“你倒是挺懂姑娘家的心思。” 姜钰叉腰:“昂。” 佟卫故意拿话讽她:“我们是比不得世子见多识广。” 姜钰挑了挑眉:“赶明儿我带你出去见识。” 佟卫一口气堵在胸口,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再计较,倒显得自己小气。 佟卫的脸上升起红晕,这小面团子,就知道跟着女人厮混,他才不要跟着小面团子学,他这清白之身,一定要等着婳婳。 姜钰回了自己营帐拿给宜春公主准备的骑装,身后两人巴巴的跟着,姜钰想到第一次见到这两人的场景,一个鼻孔朝天,藐视自己,另一个吊儿郎当,被自己杀鸡儆猴踢了胯.下之鸟,从此结下梁子,如此不和谐的三个人,如今居然为了讨好一个女人团结了起来。 佟卫看着骑马装,担忧道:“婳婳从小就没骑过马,若是伤着了怎么办。” 姜钰挤了挤眼:“这就要靠你了呀,佟小侯爷。” 一听能为宜春公主做事,佟卫当仁不让,拍着胸脯:“放心好了,交给我。” 事实证明,说大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充当侍卫牵着马的佟小侯爷时不时的扭头想要看一眼宜春公主,姜钰就会笑着提醒他,注意牵马,免得伤到宜春公主。 宜春公主不会骑马,只能由人牵着马慢慢向前走,不过比起整日闷在屋子里,这也很让她开心了。 姜钰徐煊王靖璇都坐在马上,四匹马并排走,就佟卫一人在底下牵着马跑,宜春公主时而想快一些,他就要小跑,想慢一些,他就停下脚步,累的气喘吁吁,恨不得把那个和宜春公主言笑晏晏的小面团子从马上踹下来。 徐煊看妹妹笑了,问道:“婳婳你开心吗?” 宜春嗯了一声,她暂时已经忘了刚刚在徐煊帐中的不愉快,那个父皇新纳的云妃娘娘也被她抛之脑后。 徐煊目光投向姜钰,又看了眼佟卫,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两个人,哪一个做自己妹夫好呢。 第33章 、第33章 ... 这两人一个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兄弟, 一直喜欢婳婳, 对婳婳也好,另外一个是新入京的世子, 如一池浑水, 深浅不知,是个色胚子,晋阳离京城又远,人又粗鲁, 妹妹千金之躯,怎受的住晋阳的风沙,说不定父皇哪天心血来潮, 自此就没有晋阳姜氏一族。 本不需要比较就该选佟卫的, 但妹妹喜欢的显然是晋阳王世子,晋阳王世子现在看起来, 也没有那么讨厌。 他正想着, 宜春公主偏头对他道:“哥哥,谢谢你为我准备的衣服,很久之前我就在想,若有一日, 我能穿上骑装, 策马扬鞭, 闲庭信步,便不枉此生了。” 徐煊声音温和:“胡说什么,你是大齐的公主, 你想要的,哥哥都会给你。” 宜春公主开心道:“谢谢哥哥。” 徐煊享受妹妹的笑容,同时又心虚的瞥了姜钰一眼。 妹妹以为衣服是自己准备的,其实他根本没有想到妹妹会那么想要穿骑装骑马,他一直觉得妹妹便该待在屋中好好调理身子。 他居然要把晋阳王世子的功劳据为己有,他鄙视自己。 他不能容忍这样欺骗妹妹的自己。 他坦诚道:“婳婳,衣服是晋阳王世子替你准备的,哥哥对不住你,哥哥下次一定不会这么粗心大意。” 宜春公主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啊。” 徐煊微怔:“你知道?” 宜春公主笑了笑:“你是我哥哥,你能想到什么,想不到什么,我自然清楚。” 与马肩并肩,劳苦功高的佟小侯爷总算被宜春公主想了起来。 “佟卫,我要下去。” “公主不再坐会。” “下去走走,你累了吗?” 佟卫抹了把汗,笑着说:“不累,还能跑,公主要跑两圈吗?”他现在浑身充满力量。 宜春公主摇了摇头,要下马。 佟卫拉下袖子遮住手,抬起胳膊扶她下马。 宜春公主手搭在他胳膊上,佟卫脸上一片红晕蔓延到脖子。 几人回到营帐之时徐煊才想起来妹妹还不知道父皇新纳的妃嫔和母后有几分相像,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宜春公主看他欲言又止,道:“哥哥有话直说就是。” “父皇新纳的云妃娘娘,和母后长的很像。” 宜春公主蹙了蹙眉,倒是没有想象中的生气:“我过去瞧瞧。”她露出一个笑容:“放心,我不会随意向父皇动怒的。” 徐煊当然不放心,姜钰不想掺和在这里,这本就是皇家家事,何况她对皇帝这种色胚子一点信任都没有,像她父王一样,遇上女人就毫无原则,枕头风吹两句整个人都飘了。 徐煊见她有退缩之意,附到她耳边冷声道:“不许不去。” 姜钰叹口气道:“殿下,您饶了臣吧,陛下也不希望臣这个外人过去的。” 徐煊冷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怕死。” 还不待姜钰反驳,便拽了姜钰的手腕往前拖,宜春公主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陛下今日并未出营帐,陪着新纳的云妃不知在做什么,守门的小太监进去通报好一会出来说陛下不见。 徐煊脸色难看:“再报。” 守着的小太监面色为难:“殿下,求您别难为奴才了,陛下在写诗,云妃娘娘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徐煊听了这番解释,怒极反笑:“好一个云妃娘娘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本皇子打从出生起求见父皇便没遇上什么阻碍,今儿倒是头一回让个女人拦住了。” 他要直接闯进去,那没眼色的小太监还伸手阻拦徐煊,徐煊想都没想一脚踹到了他的心口窝,小太监发出凄惨的叫声,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御前伺候的人,还这么没眼色,被踢这一脚也不冤。 其他人战战兢兢,怕惹到这个祖宗,都不敢阻拦。 徐煊余光瞥见宜春公主,身子僵了僵,收敛了浑身戾气。 宜春公主并未在意,反而安慰道:“哥哥莫要生气,想来这位云妃娘娘也是个习惯高位的人。” 一个被宠幸一夜的县丞之女,居然敢将嫡出皇子公主拦在外面。 姜钰指着另外一个哆哆嗦嗦的小太监:“你去向陛下通报,说是五殿下和宜春公主来了,公公是御前伺候的,怎能不清楚谁更重要。” 那小太监面色如霜,这要是平日里,自然是五殿下和宜春公主更重要,谁不知道这对龙凤胎是陛下心头宝,吉祥的好兆头,可昨天陛下折腾的劲头已经许久未见了,这位一夜飞上枝头的云妃娘娘俨然是陛下新宠,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了解陛下的性情,这个只怕还有好一阵子新鲜。 他们左右为难,两边都得罪不起,偏这个时候良总管不在,若良总管在,殿下好歹能顾着几分他的面子,他们这些卑贱之人在殿下面前哪能说上话,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前去通报。 小太监出来时眉开眼笑,俨然是度过一劫的轻松。 刚刚被踹了一脚的小太监此刻已经跪在地上,徐煊扫了他一眼,吩咐道:“你自去良总管那里,便说是本皇子要发落你。” 皇家的皇子,便是面上一团和气,内里脾性又有几个好惹的,何况徐煊看着就不好惹。 皇子亲自教训,八成在这世上也待不了多久了。 小太监脸色煞白,头砰砰砰的往地上磕,却不敢出言求饶。 皇子发落奴才,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徐煊并未理会,带着宜春公主和姜钰王靖璇佟卫几人进去。 帐内轻纱低垂,陛下坐在案桌旁,边上坐着的是新封的云妃娘娘,她一头青丝披散在背后,只用了一根玉簪绾发,肤如凝脂,身上也换了件粉色纱裙,侧坐着,露出圆润的耳垂和精致的锁骨。 那锁骨之上暧昧的红痕,让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不言而喻。 几位纯情的少男少女立在原处,云妃娘娘对着他们微微含笑。 皇帝皱眉道:“小五刚刚又在外头发什么火,是对朕这个父皇不满吗?”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