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暴君的彩虹屁精[穿书]》 第1页 《我成了暴君的彩虹屁精[穿书]》作者:多金少女猫【完结+番外】 文案: 宋普穿了一本古言狗血小说里,成了反派暴君身边的小炮灰。 原著小炮灰会因为被人设计以侵犯后宫嫔妃之罪名,被暴君五马分尸挂城墙风干。 为了保命,宋普各种吹暴君彩虹屁将其顺毛,势做暴君身边第一人———— “陛下武艺超群,百步穿杨矢无虚发,臣发自肺腑的敬佩!” “陛下乃人中龙凤,天选之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伺候陛下是臣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陛下握了臣的手,臣这手以后都不洗了!” “陛下赐臣的珍宝那是普通珍宝吗!那是陛下对臣的拳拳爱护,臣自当当传家宝供奉起来代代相传!” ……… “陛下……”卧槽? 暴君将他掳上龙榻,愉悦道:“孤准你再说几句好听的话给孤听。” 宋普:“……mmp,fuck your mother ok?” 暴君:“何意?”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 阅读指南: 1.主受,人前彩虹屁人后mmp痛觉神经超敏感的美少年受x神经病天气脸霸道幼稚自恋的力量系美人攻 2.小甜饼,主恋爱,不虐,一个敢吹,一个敢信,天生一对,绝配! 3.攻受都只有对方,无感情史,不生子 4.作者没什么文笔,架空朝代,考据党慎入!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普,澹台熠 ┃ 配角:预收《我养成了暴戾魔龙[穿书]》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靠吹彩虹屁赢得圣宠 作品简评: 男主宋普穿进了嫂子文学里成为了一名未来会惨死的炮灰,为了保命,他给暴君澹台熠吹彩虹屁,赢得了澹台熠的盛宠。澹台熠作为暴戾的君主却拥有着大龄叛逆小学鸡的思维方式,男主宋普与其掰头的过程中也产生了感情,下定决心掰正澹台熠的暴躁性子,辅助他成为一名人人称赞的好皇帝。 本文虽是一本古代文,但风格轻松诙谐,攻受人物性格十分鲜明,相处模式充满了让人会心一笑的梗料,轻松中带着沙雕,沙雕中带着甜蜜,十分推荐阅读。 ================== 第1章 狗皇帝 “少爷,该起了。” 婢女青梅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床帏传到宋普耳里。 宋普翻了个身,当做没听见。 青梅走近了些,轻言细语道:“少爷,再晚,陛下那边不好交代。” 宋普听到陛下俩字,鲤鱼打挺一般坐了起来。 青梅透过床帏,看见他起了床,紧绷的精神也微微松懈了许多,脸上堆上了笑意,柔声道:“二少爷,厨房已备好了早膳,马车也备好了,就等少爷了。” 宋普揉了揉眼睛,不情愿地下了床。青梅要替他穿衣,被他拒绝了。 他自己穿好了有些复杂的衣袍,最后系了一条镶嵌着一块温润白玉的红底金丝边腰带才算穿戴整齐。 此时才寅时,天还黑着,但宋普就得起床准备去上班了。 说是上班,也不准确,他这是提着脑袋陪那暴君消磨时间。 这暴君前头刚生了一场病,即使病好了,也没有上朝的打算,成天在后宫里玩乐,还唤了几个大臣子嗣进宫做三陪,原主“宋普”就被选中了,被迫去暴君身边伺候,又因为暴君当着他的面,差人活剐了一个小太监,“宋普”被吓得六神无主胆裂魂飞,被人从宫里抬回来,就生了一场大病,人就直接没了,他穿了过来。 这暴君的名讳也是鼎有名了,宋普记得清清楚楚,也知道自己是穿了书,穿成谁不好,偏偏穿成了最大反派暴君的身边人。 “宋普”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宋普”在挺早期的时候,就因为被人设计侵犯后宫嫔妃而惹怒了暴君,被暴君五马分尸挂城墙风干成腊肉了。“宋普”上头有个嫡出的亲兄弟,将来袭爵了就跟着原书男主合谋,里应外合送暴君c位出殡,替弟弟报了仇。 数数暴君c位出殡的日子,也还有九年的时间。 刚来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焦虑恐惧得睡不着觉,连做梦都是梦见自己以千奇百怪的方式死掉,即使精神劲头很差,但身体却不听主人使唤,比之前病恹恹的样子,好上了很多。昨天上头就传了几道旨,让他病好了就进宫伺候,宋普想找借口不去都找不到。 他这身体的老爹宋国公要上早朝,跟他差不多时间起床,早就用好早膳,精神抖擞地在马车里等他了。 宋普上了马车,觑着老爹的脸,想先卖个惨,说自己压力有多大,每天都吃不下饭云云,还不等他开口,宋国公抢先开了口,道:“南境小国送来了一支舞娘,前几天刚入宫,听说这几日陛下心情不错。你乖顺点,在陛下身边伺候,少说少做,万事不出头,你爹我在陛下面前还有几分薄面,他不会太为难你,明白吗?” 宋普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头,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万一陛下为难我呢?” 宋国公年纪不大,三十有八,面如冠玉,眼神明亮有神,是个十足十的美男子,只是美男子唇上留着两撇胡须,下巴还续了一撮美须,看着就有点违和感了,但宋国公似乎无甚感觉,说话的时候不自觉会抚摸他那续了好久的胡须,做出一派郑重威严的模样。他听了宋普的话,沉思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无须担心,为父会为你准备好身后事的。” 第2页 宋普:“……” 宋国公这么一说,宋普情绪更担心了,他虽然是个男孩子,但痛觉神经意外的很敏感,轻微的疼痛在他身上都会放大很多倍,有时候只是撞伤脚趾,都能让他痛得无法自已,嚎啕大哭。 这样的体质,这样的处境,真是让他愁死了。 虽然穿到了别人身体里,但这种对于疼痛的敏感也如影随形,问过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婢女青梅,才知道“宋普”也是这个体质,加之“宋普”和他长得一样,身体上的一些痣的位置也一样,让宋普十分怀疑他是不是身穿。 就是年纪不太对得上,他现实里年纪有二十岁了,但现在才十七岁。 宋普忧心忡忡,撩开厚重的帘子,看见了缘微微泛着光亮的天穹边缘,目光一转,便能看见不远处皇城巍峨庄严的轮廓。 “爹,皇帝都不上朝了,你为什么还要上朝?在家里休息不好吗?”宋普随口问。 宋国公说:“为臣子者上朝是本分。” 宋普一愣,明白过来了,老板不上班是老板的自由,但员工总不能罢工吧。 父子俩通过城门,到达皇城脚下,就该分道扬镳了。 宋普一直都挺独立的,有事儿也不麻烦家里人,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但到了这个世界,他就没法和以前一样了,他能做的事情微乎其微,像宋国公说的那般,要是真惹恼了那皇帝,他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不牵连家里人,毕竟在古代,诛九族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而记忆里,那暴君做事也没有章法,完全就是个暴戾恣睢的神经病,可以因为小太监手抖倒漏了茶水,就差人活剐了他,也可以因为心情不愉快鞭挞宫女太监,即使惹他生气的是重臣嫡子,也少不得一番鞭挞。 在“宋普”生大病迟迟未好的这段时间里,兵部侍郎的嫡子就被鞭打了一顿,听说有一鞭正好打在脸上,因为鞭上还带着倒刺,直接被剥下一块皮毁容了。 总之,那位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暴君。 如果这是电视剧,他可能都活不过一集吧…… 无论脑子里怎么想,怎么恐惧,宋普在那位身边伺候也是铁一般不可更改的事实,他能做的也只有小心点,别被那位注意到了。 一开始,他明明就是这么打算的,但事与愿违,也许病太久了没在狗皇帝面前晃,狗皇帝想起来他来了。 狗皇帝正常的时候,还挺像个人的,他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又有异族血统,显得高鼻深目,肤色过于白皙,有一种透明的质感,瞳孔也和常人不同,是宛如烈日一般浓艳的浅金色,他身材并不粗壮,肩宽腰细,比例很好,因而显得比旁人都要高大些。 此时,狗皇帝澹台熠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问候宋普,“宋卿歇息了数月,现在身子骨好些了?” 宋普胆战心惊地躬身,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谢陛下关心,臣已经好多了。” 澹台熠颔首,“既如此,宋卿陪孤去比武场练练罢。” 宋普想说不会,话到嘴边又骨碌地吞回了肚子,顺从地跟着他一块儿到了比武场。 三陪少爷们也来齐了,在澹台熠面前没有半点声息,努力地低着头,尽量不让澹台熠注意到自己。 周围伺候的太监也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冒犯圣颜,气氛十分凝滞古怪。 但澹台熠像是没什么感觉,脸上轻松的表情,身边是大太监曹喜和几个小太监,他们手里有一把大弓,看起来应该很重,即使几人合力抬起,露在宽袖之外的手腕都在轻微颤抖。 澹台熠伸手,十分轻松地接过了那把包裹了一层兽皮防滑的大弓,弓身上还镶嵌着金玉,在阳光下闪动着闪耀夺目的光辉。 比起他手里的那张两米长度往上的大弓,宋普的弓便小巧了许多,握在手里也不觉得吃力。 澹台熠拉起弓弦,又松开,弓弦弹起的声音如玉碎一般清脆,还带着回声,他掂了掂手里的弓,对宋普说:“听闻宋卿骑射绝佳,今日孤和宋卿较量一番,希望宋卿尽全力,孤不想被让,明白吗?” 他讲这个话,还挺温和的。 宋普唯唯诺诺地答:“臣明白。” 他倒是会弓,他家家境其实不是很好,但父母是很乐于让他有些兴趣爱好,所以他从小就参加弓箭部,还拿了全国青少年组的三连冠,只是到了高中,学业为重,就没怎么练习了,但打小练起来的手感还在,他握着弓,放好羽箭,摆出标准的姿势,全神贯注,目光集中于一点,对准了靶子。 不过……澹台熠说不要让,是不是真话啊?万一只是客气话,他成绩太好,岂不是要惹他不高兴? 宋普想到这里,心境气息都乱了。 澹台熠还要在旁边语气又轻又慢地说上一句,“宋卿,箭不可在手上逗留太久。” 宋普手指一抖,羽箭立即离弦而去,“咻”地一声,正中靶心。 宋普:“……” 他惶然地看了一眼澹台熠圣颜,见他眼睛一眯,嘴角微翘,还挺高兴的样子,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澹台熠摆好姿势,拉起那张比他人还要高的大弓,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暴戾凛然的气息,紧接着,羽箭飞射而出,巨大的力道直接从中间破开了宋普射在靶心的羽箭,甚至还射穿了靶子,射到了靶子之后又百米开外的树上。 第3页 “宋卿,看来你远不及孤。”澹台熠道。 宋普目瞪口呆,听了澹台熠的话,回过神来,由衷且敬佩地轻轻地拍了一记马屁,“陛下武艺超群,百步穿杨矢无虚发,臣自当拍马不及。” 狗皇帝朝他看去,目光微凝,忽然笑了起来,“宋卿。” 他突然喊了一声,宋普微愣了一下,也不敢抬头看他,“臣在。” 澹台熠从旁边小太监手里托盘重新拿了一只羽箭,拉开大弓,刚对准靶子,忽然又转移了方向,将箭头对准了宋普。 宋普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眼,正好对上了那泛着冰冷寒光的尖锐箭头,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陛……陛下?” 第2章 彩虹屁 大梁如今的君主澹台熠的身世在贵族上层之中其实不算一个秘密,他生母乃是来梁的北域异族公主,传闻北域人个个身强体壮,力大无穷,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天生的战士。 虽不知道传闻真假,但带了异族血统的澹台熠却如的确如传闻的北域人一般拥有巨力,他身材高挑略显单薄,相貌浓艳昳丽,很容易被人小瞧,但见识过他武力值的人,都不会轻视他。 更何况他刚刚在宋普面前露了一手,宋普毫不怀疑,他的箭会将他的脑袋射爆,可能还会跟车祸现场一样,被那支羽箭带飞个几米。 他实在害怕,两条腿都是软绵绵的,也担心他要是躲了,反而会惹恼他,因而战战兢兢,宛如受了寒风的小鹌鹑,微微缩着脖子,惊恐又卑微地开口:“陛、陛下?” 澹台熠瞅着他,宋普长得唇红齿白,一双乌黑的瞳仁像黑曜石一般,在阳光底下散发出熠熠光辉,澹台熠喜欢晶亮的事物,平日珍藏了不少琉璃玛瑙珠玉宝石,现在一看,宋普这双含着惊恐的眸子倒是和那些琉璃玛瑙不遑多让。 澹台熠盯着宋普,浅金色的细长眼眸微眯,含着几分灼人的光芒,“宋卿可是怕了?” 狗皇帝!神经病啊! 宋普想心里怒骂,面上却仍旧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甚至额头有一滴冷汗悄然滑落。 不知道何时,他背后都冒出了一层冷汗,沾湿了衣衫。 面对澹台熠的回答,他还不知道如何作答,就见对方偏移开弓箭,下一秒,羽箭“咻”地一声破空而去,和上支箭一般射穿了靶子,将第一支羽箭破成两半,死死地钉在树干上。 这一箭只在顷刻之间,甚至澹台熠的目光还落在宋普身上没有移开,却还能做到如此精准地射穿靶心,这等武力和掌控力叫宋普忍不住惊叹。 ……这皇帝狗虽狗,但也的确有些本事,不上战场可惜了。 “宋卿数月不见,胆子倒是越来越小,以后可得多练练。”澹台熠说着,随手丢了大弓,大太监曹喜赶忙接住,想来那大弓挺重,曹喜都差点抱不住,还是旁边两个小太监帮扶了一把,才将那大弓立住,不至于摔落在地。 宋普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挤出笑容,毕恭毕敬地说:“陛下所言极是,臣以后一定多多练胆,不叫陛下失望。” 澹台熠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些,盯着宋普低垂的脑袋看了一会儿,道:“孤见宋卿一直盯着孤那把弓,可是想试试手?” 澹台熠的声线很华丽,带着几分慵懒,反而显得有几分温柔,容易叫人生出松懈之感。 但宋普可没敢松懈,他在脑子里极快地组织了一番言语,小心翼翼地道:“臣只是在想,普天之下,恐怕只有陛下才能拉开那把宝弓,臣要是上手,大概筋脉崩断也不一定拉得开那把大弓。” 澹台熠唇角翘起,露出了一抹含着愉悦的笑意,他伸手从曹喜手里捞过那把弓,放在手里轻轻颠了颠,嗓音低哑道:“这把弓名曰射日,乃北域国国宝,需二十九石的气力才能拉开,有了它,据说天上的太阳都能射下来。普天之下,的确只有孤一人才能拉开射日弓。” 宋普察觉到他嗓音里的愉悦,脑子里白光闪过,隐约抓到了点什么,还来不及细想,嘴巴就自己动了起来,“这说明陛下天赋异禀,并非凡人,乃天选之子。有陛下在,乃是我大梁之幸,大梁之福啊!” 澹台熠瞳孔深处划过一丝惊异,又忽地笑了起来,露出森白的白牙,“宋卿当真觉得孤是大梁之幸,大梁之福?” 宋普额角有冷汗滑落在眼睛里,他微微眯了眼睛,却也不敢伸手去擦,只顺着澹台熠的话继续道:“当真,比真金还真,有了陛下,有朝一日他国来犯,陛下持此弓在手,千里取敌方首级,敌方群龙无首,必定不战而败!既无需耗费一兵一卒击溃敌方军心,又使百姓免受征战之苦,这般的陛下又为何不是大梁之幸运,大梁之福气?” 没人不喜欢被人拍马屁,饶是原著里残暴无道的暴君澹台熠,也被这一通马屁拍得心里极为舒坦,“宋卿所言极是,要是朝堂那些臣子都像宋卿这般善解人意,孤也不用在后宫消磨时间了。” 他说着,垂眼看着脑袋低垂的宋普,轻声道:“宋卿病了数月,口齿倒是伶俐了许多。” 宋普再次躬身,压低了身段,言语之间的诚恳几乎要满溢出来,“臣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绝无夸张的成分。” 澹台熠笑道:“宋国公教了个好儿子。” 他多看了几眼宋普,又道:“宋卿以后可抬头直视孤,孤要看宋卿的眼睛。” 第4页 看眼睛?为何?宋普心里疑惑,面上倒是乖顺地抬起了脸,与澹台熠对上了眼。 澹台熠看着他清澈如水的双眸,脑海里又泛起一阵鲜活的愉悦,他唤道:“曹喜。” 曹喜赶忙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澹台熠说:“准备酒宴,孤要请众卿赏舞。” 曹喜忙应下了。 澹台熠最后看了宋普一眼,道:“今日宋卿说的话,孤且记在心头上,日后再叫孤看看你的肺腑罢。” 言罢,便抬脚离开了。 宋普见澹台熠离开,松了一口气,方才一直紧绷的身体也因为突然松懈而失力,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三陪们快步凑了过来。 为首的三陪是将军府嫡子李宗义,年纪最大,也有十九岁了,他胆子是最大的,武艺也好,仁帝平常和他玩的比较多,俩人经常比武切磋,当然,战绩都是败,可能他也不敢胜过仁帝。不过他看起来表面受宠,却也惹过仁帝不悦,领过杖刑,在家养病卧床了几日。 可以说在场的三陪们几乎没有一个不受过罚的,但是比起那些生生被打死的宫女太监,他们还算好的,至少没死。 倒是“宋普”,一直安安稳稳的,在狗皇帝身边伺候了一个月,竟只是被吓病了,身体上倒没有受什么损伤。 李宗义年纪大,也颇有老大哥的风范,他先是把宋普拉起来,又进行心理上的慰问,最后才道:“你怎么敢和陛下说那么多,少说少错,要是惹恼了陛下可如何是好?” 宋普点点头,脸上露出笑来,“我也是慌了,嘴巴说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幸好今天陛下心情不错,你说错了什么,大概也不会与你计较。”李宗义他们离得远,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担心也很正常,“前几天南境送来了的一批舞娘,舞艺超凡,十分了得。陛下这几日天天泡在后宫赏舞,你今日来,可以一饱眼福了。” 宋普哪有什么心情赏舞,不过澹台熠设宴,他不想参加也得参加,容不得他拒绝。 没一会儿,便有小太监来请,李宗义他们许是参加过很多回了,也轻车熟路了,知道宋普是第一次,还特地给他找了一个前排好观舞的位置。 宋普看着自己的座位离前座只差了几步距离,忍不住看了李宗义一眼,他怀疑李宗义是不是想搞他,但三陪们也一一在前排坐下,这点怀疑也随风而散了。 虽然是酒宴,但事实上只有他们几个人。随后不久,澹台熠也进场了,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好像还洗了个澡,从宋普身边经过的时候,宋普能闻到一股带着水汽的幽香。宋普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乐师团拉吹弹唱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这阵乐声,一支打扮火辣的蒙面女人从帘子后边流水般涌进来,开始她们的表演。 这支异域舞娘们扭动着细瘦的腰肢,平坦小腹上点缀着晶亮的珠片,一展一收之间带着张扬热辣的异域风情。其中有一个舞娘纤细修长的手臂轻展,红色的薄纱飞扬,随着鼓点一点点朝席上的少年逼近,手指轻点少年酒杯,媚眼如丝如电,旁边尚青涩的少年很快就羞红了脸,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比起李宗义他们的不知所措和羞涩,宋普一脸镇定不为所动的模样反倒突显出了存在感。 其实这些舞娘的舞蹈也算出彩了,但太柔太软,他接受了太多现代韩流女团的各种舞蹈,反而更喜欢那种A到爆的帅气台风,每个举动都充满了力量感,是那种很帅气的性感。 当然他也没有说舞娘们不好的意思,她们也算是人民艺术家了,只是他不会欣赏罢辽。 三陪们羞于应付的青涩模样一一映入仁帝眼底,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场下的舞,忽然开口道:“曹喜,斟酒。” 曹喜立马应了,他端起一壶酒,澹台熠却伸手轻轻按住,细长的眉眼瞥了曹喜一眼,低语:“拿春日醉过来。” 曹喜听了,马上又换了一壶,为澹台熠斟了一杯,便听他道:“曹喜,为宋卿斟酒。” 宋普听到了他的话,扭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了澹台熠的目光,澹台熠朝他微微一笑,端的一个温柔体贴的好领导模样。 但宋普知道,都是假的,狗皇帝就是个神经病,变态!! 他只看了一眼,就避开了视线,假装喝酒似的举起了酒杯,古代的酒度数都不高,可能比啤酒高那么一点点,宋普喝了两杯,也没有明显的反应,见曹喜过来给他斟酒,他举着酒杯也就应承了。 曹喜给他倒了满满一大杯,他双手举杯,朝上座的澹台熠示意,十分礼貌恭敬道:“谢陛下赏赐好酒。” 澹台熠瞥了他一眼,修长白皙的手指攥着酒杯,轻轻摇动,嗓音一如既往的华丽低哑,宛如上好的乐器弹奏出来的乐章,“宋卿倒是知晓是好酒,这酒还是先帝窖藏,在地底封存了二十余年,现如今气氛正好,拿来与君共赏再好不过。” 澹台熠与宋普说话也多了几分宽和随意,此等态度的改变,叫身边伺候的曹喜看在眼里,不免对这个以前存在感极低的少年人刮目相看。 宋普自然也感觉到了这种和以往大不同的关注,不免有些头大,他胆子也是大,竟吹了澹台熠那么久的彩虹屁,就差跪下喊天佑大梁,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了。 第5页 太羞耻,太狗腿了,不仅得到了对方的关注,对方还说以后再看看他的肺腑……天哪,他这是要往彩虹屁精方向发展吗? 不能想了,越想越羞耻,脚趾头都要缩起来的那种羞耻。 曹喜替他斟完酒,又得澹台熠示意,又去替其他少年斟酒,也知道宋普称了澹台熠的心,还叫了一个小太监在宋普身边伺候斟酒。 在座的少年郎们都被斟了春日醉,有人已经当水一般咕噜咕噜喝下了肚,曹喜眼尖,见有人喝完了,就及时斟满,看样子像是要管够的样子。 宋普一杯下肚,很快就感觉胃热了起来。 澹台熠慢悠悠地说:“这春日醉,后劲颇大,常人一杯就倒,看来众卿酒量都不错,常卿已喝了三杯下肚,还不见醉。” 他说这话,配合嘴角含笑的模样,像是在赞赏对方,被澹台熠唤为常卿的常江明顿时激动的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臣还能喝!” 澹台熠语气宽和地道:“那便喝个够罢,曹喜,斟酒。” 曹喜听话地继续给常江明斟酒,剩下的人也有小太监伺候,宋普不知不觉地就喝了好几杯。 这酒一开始没有什么劲头,越到后头劲越大,宋普感觉自己快醉了,小太监再来斟,他也不肯再喝了,接着宽大的袍子,往铺了毯子的地面泼了几杯。 他酒量还行,但酒品很不好,他高中毕业参加班级聚餐,喝了个大醉,把教导主任当成了暗恋的女生,抱着对方哭哭啼啼的表白,末了还要摸摸教导主任的秃顶,懵逼问:“xxx,你怎么秃了?”出了个大糗,还被死党拍了视频传播,将他一世英名都毁了。 从这儿可见他酒品有多差了,在现世他就不敢随便喝醉,到了这陌生的动不动就会被砍头的世界,他更不敢喝醉了。 要是喝醉了,他恐怕会欺君犯上,到时候他可能当场就去世了。 他倒酒做的很隐蔽,谁都没有发现,他又故意喝的很慢,因而状态还好。 但那个被澹台熠夸过的常江明已经醉的脸脖子都红了,有舞娘去勾他,反被他抓住薄纱,轻轻扯了过去。 李宗义眼神还算清明,见常江明不清醒,低声提醒了一句,常江明也只是傻笑,反而和舞娘捏起了手。 不止是常江明,除了李宗义和宋普,其他人也酒壮狗胆,悄悄地和舞娘们摸起了小手,惹来舞娘娇俏的笑声。 对此澹台熠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甚至目光看都不看场下,微微改变坐姿,侧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酒。 许是在场的氛围越来越火热的缘故,有大胆的舞娘轻巧地转了几个圈,脚腕上的铃铛清脆作响,花蝴蝶似的朝澹台熠靠近。 离得近的宋普嗅到一股浓艳的香味,他看着这名身材高挑的舞娘上前,心不在焉地想会不会和电视剧演的一样,这名舞娘表面是舞娘,其实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只等狗皇帝一时松懈取他狗命。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再去看上座,只见澹台熠已经捏住了舞娘的纤纤玉手,嘴角含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眼底流露出明显的兴趣。 这神情壮了舞娘的胆,她越过案台,朝澹台熠柔媚地倚去。 然而这男人嘴边的笑意扩大了几分,轻轻捏了捏舞娘豆腐似的手指,盯着看了一会儿,道:“你的手挺漂亮的。” 说罢,他眉眼忽地就冷了下来,“曹喜,给孤滚过来。” 澹台熠发脾气发的很突然,像是一下子给在场火热的气氛按了暂停键,连乐师都暂停了手下的表演,常江明他们也俱清醒了,反应过来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往地上一跪,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曹喜叠着碎步赶过来,只一眼就清楚了情况,他尖着嗓子喊了俩小太监,将那舞娘扯开,“你这厮不要命了,陛下的龙体也是你能近的?” 舞娘来梁之前,学了几日梁国话,再观此番情景,也明白自己犯错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着大家听不懂的异族语言求饶,身体瑟瑟发抖。 澹台熠的细长的眉眼侵略感十足,长相却又是浓艳昳丽的,笑起来的时候宛如春花绽放,有通明耀眼之感,又似夏日的太阳,能轻易给人带来灼伤之痛,此时他又笑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对着众人说:“且让孤想想……嗯,大理寺卿白大人最擅长千刀万剐,听说刑法结束,人还活着,孤向往已久,今日孤便请众卿观刑罢。” 言罢,目光又落到宋普身上,语气轻柔道:“宋卿这会儿可得争气些,若再和上次那般昏死过去——” 他脸上宽和纵容的表情收敛了,盯着宋普一字一顿道:“孤可要罚你了。” 宋普:“…………” 作者有话要说: 宋普:狗皇帝的脸说变就变! 这章彩虹屁量过大,就差下跪喊陛下万岁万万岁了(捂脸) 第3章 观刑 澹台熠三言两语,就定下了那舞娘的下场。 在场的人听到观刑二字,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宋普脸色也白了,千刀万剐之刑他是听说过的,千刀万剐就是凌迟的俗称,具体行刑过程是用一张渔网将犯人紧紧裹住,用小刀将从网格突显出来的肉整整齐齐的割下来,割到皮肉尽无只剩下白骨。手艺好的行刑官是不需要渔网也能切割出薄厚大小一致的肉,甚至对犯人凌迟结束的时候,犯人都还留有气息,还能发出呻。吟声,其残酷程度比斩刑、绞刑、五马分尸更甚,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第6页 宋普目光落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舞娘,这时候她脸上的面纱早已掉落,露出了很是青春貌美的脸,看着也不过十八。九岁,在现代还是高中生差不多的年纪,因为南境的长相,倒和大梁人相差不多,只是眸色偏淡,眼底含泪的时候,反而更显得楚楚动人。 没有男人会不怜惜这样的女孩子的,宋普很不忍,很想为她说情,但这种气氛下,他自身都难保,又怎么帮她说话? 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舞娘被侍卫拖了下去,带往黑牢。 而澹台熠心情也似乎不是很好,一直跟面具似的挂在嘴角的笑也消失不见了,他带着宋普等人一块儿前往黑牢。 澹台熠在前,宋普他们都落后了几步,李宗义忽然拉了他一把,宋普回头看他,只见他从宽袖里拿出了一白玉瓶,在宋普耳边低语道:“这是静心丸,观刑的时候有大用。” 宋普感谢地收下了,他心情很不好,脸颊烧灼,连耳朵都是滚烫的,让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子受那种刑法痛不欲生地死掉,他真的能做到吗? 宋普扭头看了李宗义他们一眼,显然他们也一副惶惶不安面如金纸的模样。 宋普压着声音问:“……要不要一起劝劝陛下?” 李宗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地摇了摇头,“劝你还是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万一惹怒了陛下,大家都不好过。” 宋普听了,没有说话。 也不只是他怕,所有人都怕。也正常,别人的生命又怎么比得上自己的重要?为了别人犯险是一件很不理智的事情,轻则白白受罚,重则触犯了狗皇帝的威严,惹怒了对方,直接被搞死也说不一定。 道理都明白,但真到了现场,看见大理寺卿白岱磨刀霍霍向舞娘的时候,宋普情感先于理智一步开了口:“等等!” 这一声宛如夜中惊雷,一下子就打破了在场肃穆阴冷的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宋普身上,宋普脸色涨红了,余光里瞥见狗皇帝眸光幽深危险地看向他,精神立即紧绷了起来。 澹台熠声音轻柔道:“宋卿,你有何高见呐?” 宋普声音哆哆嗦嗦的,“就是,那个……” 他说着说着,脑子里忽然有一道白光闪过,他浑身一震,挺直脊背,口齿都清晰了起来,“臣以为,只是凌迟太过便宜她了!” 众人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出来,澹台熠听了,仿佛来了兴趣,问:“此话怎讲?” 宋普咽了一口水,说:“陛下宅心仁厚,只赐这舞娘凌迟,她顶多受两天疼痛就可以一了百了,而且臣听说疼痛到极致便不会再觉得疼,臣以为这法子起不到惩罚她的目的,她敢垂涎冒犯陛下龙体,实在死不足惜。或许换种方式惩罚她,效果会更好。” 这话实在太过胆大了,宋普心里也明白,他也不知道自己胆子怎么会这么大,但他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死掉。 要是放任不管,午夜梦回,他想起这件事,都会难以入眠吧? 澹台熠似乎被他说服了似的道:“宋卿说的有理,那宋卿觉得,换什么方式惩罚她更好?” 宋普飞快地看了瘫软在地的舞娘一眼,吸了口气,继续道:“臣以为,不仅要折磨她的身体,也要折磨她的精神。普天之下的女子皆爱美,爱净,又如花朵一般娇弱,经不起攀折。从她对我等不看一眼,只来冒犯身份最为尊贵的陛下,便可以看出她还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如此,对症下药,便可以达到让她痛不欲生的惩罚目的。” “所以,陛下,不如罚她去扫宫里的茅厕吧。”宋普下了最后的结论。 李宗义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让一个漂亮女人扫茅厕也太狠了吧? 但比起凌迟,还是太过温和了,陛下怎么可能会答应? 所有人都忍不住瞥向澹台熠,行刑室里安静的落下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澹台熠听了,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宋普,直到看的对方额头冒汗,才眯起浅金色的细长眸子,慢条斯理地道:“宋卿所言极有道理,只是凌迟的确太过便宜了她。” 又表情略带一点困惑地看向白岱,“白卿,宋卿所说人疼痛到极致便不会感觉到疼痛可是真的?” 白岱谨慎地回答:“据臣所知,受刑之人只在前中期疼痛难忍,越到后头,反应越小,想来的确是对疼痛感到麻木了。” 澹台熠思考了几秒,道:“如此,便按宋卿说的办,让这女子去扫茅厕罢。” 宋普松了一口气。 澹台熠又转了个话题,说:“孤还想看看白卿的手艺,这般岂不是要扫兴而归?” 又笑吟吟地说:“不如宋卿取而代之,如何?” 宋普:“……” 见宋普脸色惨白,那双黑亮的眸子里闪动着细碎的惊恐的光,澹台熠眼神幽深了些许,神情颇有些亲昵姿态地伸手,拍了拍宋普的肩头,嗓音里含着几分愉悦地道:“孤开个玩笑,宋卿莫怕。” 澹台熠天生巨力,虽只是轻轻拍宋普几下,奈何宋普天生痛觉比常人敏感,被澹台熠拍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叫他疼的白了脸,眼底也腾起了一层水雾。 如此这般,他还要强忍下想哭的冲动,勉强地挤出笑容,道:“女子体质弱,白大人手艺再好,也难以发挥其高超卓越的水平,臣以为,不如下次找个身体强壮的男子,再来观刑,如此这般,不仅能让白大人尽情发挥,我等观赏体验也会好上许多,陛下觉得呢?” 第7页 澹台熠盯着宋普轻蹙的秀气眉头,泛红的眼圈,眼底划过一丝疑惑,忽然说:“宋卿。” 宋普睫毛微微颤抖,抬起眼睛看了澹台熠一眼,又飞快垂下。 澹台熠望着他的脸,道:“宋卿倒是出乎孤意料。” 宋普嘴唇动了动,还没想到如何作答,便见澹台熠移开目光,对立在身后的曹喜道:“曹喜,你替孤安排。” 言罢,又不满意似的,唇角挑起,怀着一份浓重的恶意,语气轻柔道:“再将她碰孤的那只手废了。” 曹喜躬身应道:“是。” 澹台熠扫了在场的人一眼,最后道:“行了,回宫罢。” 宋普听了澹台熠的话,垂下了眼眸,虽然他能做的不多,但好歹将那女孩子的命保住了。 * 宋普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穹边缘夕阳橙红的光芒染红了大半边天,连云彩都是红色的,有一种瑰丽壮美,夕阳之下红墙黄瓦的皇城也独有一种华贵的美丽。 宋普回头看了一眼皇城,手上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只这一天,他就已经频繁心悸、浑身都冒冷汗,在这种环境呆下去,他一定会短寿的吧? 他吸了一口气,正要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宋普!” 宋普回头一看,是李宗义他们。 他顿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了那白玉瓶,递给李宗义,道:“谢谢宗义哥,我还没用,所以还是还给你吧。” 李宗义没接,只道:“你拿着用吧,平常服上一粒,也可以达到清心静气的效果。” 宋普听了,也就没有再推辞了,“谢谢宗义哥了。” 李宗义说:“之前还在陛下面前伺候,我找不着机会与你说,你以后还是少做投机取巧的事情吧,万一惹恼了陛下,谁都救不了你。” 宋普明白他这是为他好,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自己都怕得要死,却还是忍不住站出来为那舞娘说话,现在想想,也许正是因为他生活在和平的人人平等的年代,才会这么在意一个人的生死。就像新闻里经常出现的那些见义勇为的英雄,即使明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死,但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去救人,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像是流淌在血液里,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人去做。 他对此倒是不后悔,但和李宗义也不好说什么,便微笑着点头,说:“宗义哥教训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李宗义缓和了语气,望着他,又笑了起来,“虽如此,但你今天那番行径,委实一鸣惊人,病了一场,胆子倒是大了许多,敢和陛下叫板。” 宋普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叫板,我是合理建议,陛下容颜俊美,身份高贵,酒量也俱佳,诸多种种皆在我等之上,那舞娘越过我等心悦陛下也情有可原。毕竟谁都不会见过明珠之后,还喜欢石头吧?但这舞娘竟然直接越过我等,肖想陛下的龙体,妄图一步登天,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实在气人,我看凌迟都不够,罚她扫茅厕,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娇美的容颜、年轻的身体,在一日一日劳作之中衰老,甚至还被茅厕的味道腌入味……” 宋普仰天长叹,“太惨了,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但对于这种心高气傲的坏女人,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李宗义等人目瞪口呆,许久才道:“我竟无言以对。” 甚至开始觉得他说的极有道理。 宋普吸了吸鼻子,铿锵有力地道:“所以,我是真的为了陛下好,陛下这等身份,这等武力样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能那么随便叫人冒犯,有了那舞娘的例子,看还有哪个女人还敢不知天高地厚地冒犯陛下龙体。” 言罢,宋普对李宗义等人一拱手,道:“我母亲还等着我回家吃饭,我先告辞了,宗义哥,江明哥,明日再见,古德拜!” 说完,立马开溜,留下李宗义等人面面相觑,“古、古德拜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 …… 第4章 肺腑之言 宋普回到家,青梅已经让厨房备好了晚饭。 三陪少爷们都是臣子们嫡出却又不是特别重要的孩子,就像李宗义,虽出身奉国将军府,但因为上头有两个哥哥支撑门户,他倒显得没那么重要。而常江明等人皆是如此,连宋普上头也有个亲哥继承国公府。 陪那个狗皇帝无疑是让人胆战心惊的差事,宋国公夫妻也俱是心疼这个幺子,甚至让他单独用一个厨房,补品如流水一般送进宋普所在的云清小筑,每日的膳食也颇为丰盛。 宋普用完膳,他亲哥宋凌云过来了。 宋国公年轻的时候也是京城闻名的美男子,然而宋夫人相貌只是清秀,甚至家世也不如何,只是某偏远县城县令的女儿,俩人地位虽天差地别,但这么多年来是少见的琴瑟调和如胶似漆,宋国公甚至也无其他妻妾,因而他们这一脉男丁略显得单薄了许多。 而宋普的这个哥哥宋凌云,他皮肤偏白,剑眉星目,身材高大,很完美地继承了宋国公俊美的容貌。宋凌云大了他五岁,兄弟俩感情很好,他总怕被这位哥哥看出些什么来,因而对他比宋国公等人都要仔细一些。 “哥,你找我有事?”宋普一边问,一边给他沏茶。 “无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宋凌云随口道。 宋凌云和宋普不同,他虽出身国公府,却有一身好武艺,如今担任火骑营千户,正五品的官职,未来又有国公府的爵位在身,前途一片光明。 第8页 而之前的宋普,是个小书呆子,一心扑在读书上,企图从科举,博出个一官半职,但天赋不佳,十几岁了,也只考中个秀才,宋国公见他以科举入仕的可能性不大,便给他谋了一份詹士府府丞一职,也算是正经的朝官。也因为仁帝年轻,并无太子,詹士府一直空虚,宋普才能这般清闲,每日陪仁帝玩耍就算是工作了。 “那倒不是,你想来就来呗。”宋普说。 宋凌云关心地问:“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宋普想跟宋凌云吐槽一下那狗皇帝,但是又不太敢,毕竟人言可畏,隔墙有耳,万一狗皇帝有暗卫什么的趴屋顶偷听呢? 也不怪他脑洞大开,存在即合理,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整理了思绪,宋普义正言辞地说:“哥,这种话你以后不要说了,陛下宅心仁厚,体恤臣心,又怎么会为难我?” “……”宋凌云伸手去摸他额头,担忧道:“又被吓到了?” 宋普差点绷不住大义凌然的脸,他好想抱宋凌云的手,好好控诉一番哦! 但是他不敢,他今天算是亲身见识到了暴君的恐怖之处了,只能在诸多方面小心些了。 “……你别胡说,我很好,没有被吓到。”宋普说。 宋凌云垂眼,说:“陛下登基三年,已有暴君之名,真是不配先帝替他取的尊号。” 宋普差点就想点头了,但又马上忍住了,板着脸说:“哥,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臣子怎么可以乱议皇帝是非,你这样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宋凌云瞥了他一眼,道:“你读书读傻了,若是皇帝不仁,臣子当然可以换个君主辅佐。” 你说的对!说的太对了!宋普心里啪啪啪狂鼓掌,面上完全一副我忠君我爱国的表情,“你再说这种话,我要告诉爹了!” 宋凌云伸手弹了他额头一记,听见他捂住脑袋痛呼出声,再抬头时眼圈都泛红了,才道:“你这般娇气,怕疼怕痛的,若是惹恼了那昏君,被他赏板子,你也要忠君?” 宋普说:“爹说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宋凌云是当代青年少见的有叛逆心理的,仁帝澹台熠不行,他就想让他下台,换个人当皇帝,这种思想也不是后来才突然有的,一开始,他心里就有这种火苗,待未来弟弟惨死,小小火苗才燃成了燎原之火。 宋凌云听了宋普的话,笑了起来,小弟单纯,他也乐于见他这般单纯,有这般忠君的情感,到了那暴君面前,也不会露出马脚,不像他,要是他在那暴君身边伺候,准会被对方瞧出些端倪,“我过来是与你说,我有办法让你回来,你可愿意?” 宋普一惊,追问:“什么意思?” 宋凌云说:“之前你生大病,我就已经说服了宋少谦,他愿意代替你去陛下身边伺候,只是那小子临时反悔,又不肯了。“他说到这里,眉眼微蹙,很不悦。 宋普想了会儿,想起来宋少谦是已故四叔的嫡子,上头还有一个寡母,下头两个弟弟两个庶妹,年纪倒是比他大了几岁,但比他争气多了,如今靠自己考取了去年的探花郎,留在翰林院担任论撰文史的工作。 宋普也轻蹙了眉头,说:“人家一个单亲家庭,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宋凌云冷漠道:“四叔故去七年,这七年都是大房供养他们,如今到了他们偿还恩情的时候了,你再坚持几日,我定让他答应。” 宋普:“……” 宋凌云可真是个弟控,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占了他弟的身,还不得被他搞死。 宋普声音微微哆嗦起来,“哥,你这样爹知道吗?而且陛下不放我走呢?” 宋凌云说:“我们祖父给陛下当过两年老师,让祖父上前说动,换个人伺候再简单不过,宋少谦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才讨喜,你又笨又娇气,陛下怎么会喜欢。” 宋普不服气了,“那你也别说,今天我和陛下说上话,他还怪高兴的。” 宋凌云一愣,“你说什么了?” 宋普有些羞耻,不过还是复述了一遍他吹的彩虹屁,末了又道:“哥,你还别说,我觉得陛下真的武艺高超,你没看见,事后我去摘那只羽箭,四尺有余有余的羽箭没入树干二尺左右,你能做到吗?还有那个射日弓,要二十九石才能拉开,你能吗?我记得你好像只能拉开八石的弓箭吧?说起来陛下和我比箭术,我拿在手里的弓箭刚好合适,陛下真贴心,还知道我没什么本事。” 宋凌云看他这么激动的样子,眼底流露出几分狐疑之色,以往宋普从宫里回来,都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这次倒是显露出了和以往大不同的活力,言语之间仿佛没有了对那暴君的恐惧,反而一副推崇仰慕的模样。 很怪异。 宋凌云心里虽然有些想法,但也没有表露出来,见宋普滔滔不绝的说着那暴君有多厉害,也待不下去了,只说:“我还有事,我先去办事了,你好好休息。” 宋普犹豫了一下,说:“哥,你不要逼少谦哥了,他也很不容易,一直寄人篱下,如今也算出头了,再攒些钱,出去住都行,若是让他去伺候陛下,若是言语不当受了罚,婶婶也要埋怨我们。” 宋凌云很不解他为宋少谦说话,他问:“你不怕?” 宋普左右看了看,有点担心被人听见,但宋凌云方才说了那么多大不敬之语,他说几句应当也无事?不过还是保持了几分谨慎,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当然怕,毕竟我笨,还很怕疼,但这一开始就是我的事,生死由天,若是出事,我也认了,但让人替我去,我做不到,我想问心无愧。” 第9页 宋凌云还是不理解,但他都这么说了,他勉强点了点头,说:“那好,这事暂且放一旁,我不提,你以后改变主意了,再告诉我。” 宋普听了,唇角翘起,道:“我知道的,谢谢哥这么关心我。” 宋凌云说:“你心里有数就好。” 和宋凌云聊天就到此为止,宋普说了那些话,也不后悔,反正他是做不到让别人替他伺候那个狗皇帝的,出了事,他心里也会遭受良心的谴责,既然如此,不如继续由他来面对那个狗皇帝。 怀着这种想法的宋普,翌日去宫里,刚和澹台熠碰上面,就听对方用着柔和嗓音亲昵地问候:“宋卿,孤都不知道你这一片赤诚肺腑随时随地都能袒露在外。” 宋普有些懵逼,抬眼对上澹台熠细长眉眼,又有些悚然,难道他和宋凌云说的话还是传到了澹台熠耳里? 然而澹台熠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愉悦的,浅金色的眼底好像都散发着细碎的光芒,宛如太阳一般,有种明艳的美,他伸手握住宋普肩头,嘴角含笑低语:“宋卿,以后那些话,只可对孤说,明白么?” 啊? 啊??? 作者有话要说: 暴君:当面夸我,懂? 第5章 很好哄 宋普很快意识到澹台熠说的是傍晚出宫那会儿他和李宗义他们说的那些话,也不知怎地传到了澹台熠耳里。 他咽了一下口水,心里那点心虚总算是消散了,他脸上一边挤出点笑,一边恭敬地回答:“臣明白。” 澹台熠今日心情不错,他朝曹喜示意,曹喜赶忙上前,他手中托着一物,上面盖着绸布,宋普隐约听到了些许呼噜声,他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澹台熠注意到他的目光,唇角含笑道:“宋卿猜猜这里头是个什么玩意儿,嗯……猜到了有赏。” 宋普下意识地问:“那猜不到呢?” 澹台熠收敛了唇角的笑意,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道:“猜不到,宋卿以后就不必来了。” 宋普心里一喜,天底下竟有这种好事!? 然而他又很快冷静下来,感觉没那么简单,也许澹台熠说的不必来=你去死吧,那就不太妙了。 宋普想到这里,精神立即紧绷了起来,“陛下,臣可以靠近看看吗?” 澹台熠看了一眼曹喜,曹喜心领神会般地叠着碎步走到了宋普跟前。 宋普仔细听了听,里头还只有呼噜声,又因绸布盖着的物体并不大,像只笼子似的,他便也猜到了些许,又轻轻地敲了敲笼子,似乎惊醒了里头那物,一只爪子似的东西从笼子里伸出来,被宋普捏了个正着。 宋普刚捏了两下,就听笼子里轻轻地“喵”了一声,他精神一震,扭头对澹台熠道:“臣知晓里头是何物了,是猫。” 澹台熠颔首,“宋卿猜对了,如此这猫便赏给宋卿罢。” 曹喜揭开绸布,果然是个笼子,笼子里果然是一只通体雪白、还有一双蓝黄异瞳的猫咪,看起来也不过三四个月大的样子。 宋普十分爱猫,见了这只猫,心里的欣喜便表现了出来,以至于他唇角止不住地上翘,颇有些雀跃地道:“陛下,这猫真要送与臣?” 澹台熠道:“孤金口玉言,宋卿要怀疑?” 宋普连忙收起几分散漫地心神,小心地道:“臣只是太过高兴,一时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澹台熠看着他眼睛不时地盯着那只牲畜看,眼底都泛起了晶亮的光,以至于越发夺目。 怎地以前没发现他有这样一双晶莹剔透的漂亮眼珠子? 澹台熠移开目光,忽地开口道:“宋卿可喜欢这畜生?” 宋普将目光从猫身上移开,“臣很喜欢,也很欢喜,谢陛下赠与这猫,臣必当当传家宝一般代代相传。” 澹台熠被他说的话逗得唇角微翘,“只是一只畜生罢了,如何代代相传,看宋卿平日说话伶俐,这会儿倒是蠢笨。” 宋普被他说的微微红了脸,也察觉到澹台熠极喜欢听拍马屁的话,因而努力地舌灿莲花起来,“虽只是只畜生,但它乃是陛下赠与,沾了陛下的恩泽,自当能代代相传。” “哦?”澹台熠心情舒畅,“宋卿真这般想的?” 宋普道:“当然!臣所言皆是一片赤诚的肺腑之言,绝无半分虚假!” 澹台熠每个毛孔都被这一通马屁拍得舒坦了起来,他身边伺候的人倒是多,却没有一个有宋普这般有本事,叫人看了生厌,叫他如何不动怒,“既如此,这猫便交于宋卿好好伺候着,要是少一根寒毛——” 他眼睛一眯,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恐吓道:“孤便拿你是问。” 宋普连忙应了下来,这番下来,他额角又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忍不住擦了擦汗。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宋普也没想到这次过来,还得了一只宠物,趁陛下不在,曹喜掐着嗓子对宋普道:“宋大人,这小畜生是陛下特意从百兽园里抓出来的,乃是波斯国进贡,名曰波斯猫,整个大梁也不过四只,你可得好好珍惜。” 宋普回答:“我明白的。”他看着那懒洋洋躺在笼子里翻肚皮的小猫咪,心里软乎乎的,“这猫断奶了吗?” 曹喜有心和宋普打好关系,也愿意与他多说几句,“自然断奶了,这波斯猫长得娇,也粘人,不像寻常猫一般爱拿爪子挠人,你且好好伺候,待以后陛下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第10页 宋普自然道:“我必定尽心尽力地伺候他,绝不马虎,它以后就是我儿子。” 又伸手握住小奶猫从笼子里伸出来的小肉爪子,十分真情实感地呼唤:“儿啊,爹爹爱你!” “……”曹喜听了,感叹自己确实没对方的胆子和功力,若早知道陛下喜欢听好话,他这个掌印大太监机会更多不是么?现在已有宋普占得先机,他也得徐徐图之了。 这日澹台熠也依然不上朝,然而后宫里头也无甚可以玩的,澹台熠和李宗义在比武场消磨了一会儿时间后,脸色就很不妙了。 “李卿,你武艺没有任何精进,孤倦了。”澹台熠甩开手里的宝剑,昳丽逼人的脸流露出一股阴冷的神情来。 澹台熠身怀巨力,和他对招都是一种煎熬,李宗义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手心湿黏,喉间也漫上了一股血腥味,听到澹台熠说的话,他惶恐地抱剑半跪道:“是臣愚钝。” 澹台熠道:“李卿出身将军府,武艺便只有这个程度么?还是说,你在让孤?你怕赢孤?” “……臣不敢。”李宗义苦笑,他就算想赢,也要赢得过啊。 澹台熠冷漠道:“既如此,李卿便拿出所有实力,若是伤了孤,孤也不怪你,但若是伤不了孤,孤便要狠狠罚你。” 李宗义咬咬牙,应道:“臣不敢。” 澹台熠说:“孤倒是不知道将军府的人胆子都这般小,连赢孤都不敢,这样的李卿,如何上战场保卫国家,如此这般倒不如做个废人苟且偷生,李卿觉得呢?” 在旁边观战的宋普都觉得这番对话极为不妙,澹台熠怕不是想废了李宗义罢? 也不是不可能,连兵部侍郎嫡子沈雍和都被毁容了,本朝朝官也是有各种要求的,其中一样就是相貌端正无缺,即使脸上有一点疤痕,都是不会录用的,狗皇帝那一鞭子,便直接毁掉了沈雍和的未来。 宋普在旁兀自担忧着,只听李宗义依然耿直地道:“臣不敢。” 宋普:“……” 太老实了吧! 见澹台熠要眼睛一眯,要发怒,宋普连忙上前,道:“陛下,臣有话说!” 澹台熠目光一转,落到他身上,没有言语。 宋普能感觉到从澹台熠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悦,他硬着头皮道:“陛下息怒,臣以为,整个大梁能赢过陛下的人少之又少,即使李大将军与陛下对阵,也绝对会败下阵来,虎父犬子,既然父亲不能,做儿子的又如何能,而且陛下乃人中龙凤,虎和犬又怎能和陛下做比较?臣认为李大人赢不过陛下乃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澹台熠道:“孤有让你说话吗?” 宋普:“……” 狗皇帝! 他连忙跪下,诚惶诚恐地道:“是臣逾越,请陛下恕罪。” 澹台熠拿起被他甩得深、插在地里的宝剑,手指抚了抚锋利的剑刃,道:“不过宋卿说的有道理,孤习武十余年,诸多老师都败于孤之手,李卿年纪不过十九,能在孤手里顶过数十招,已然天资过人,孤不该强求。” 宋普觉得狗皇帝说的话只能信一半,故而没有停下吹彩虹屁的嘴,“臣斗胆,臣还有话要说。” 澹台熠翘起了唇角,盯着宋普道:“宋卿有何话要说?” 宋普道:“虽然李大人天资过人,但比起陛下,李大人资质实在过于平庸,武艺未曾精进也是铁一般的事实,臣以为陛下再和李大人比武,也只是徒增倦怠,不如叫李大人回家好好休养生息,待武艺精进了再请陛下来验收成果。” 澹台熠不悦道:“孤又不是他老师。” 宋普诚恳地道:“陛下,有句话叫做三人行必有我师,陛下武艺超群,李大人和陛下比武,想必也是获益良多,虽李大人资质不若陛下多已,但经过陛下的操练,李大人日后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超过其父李大将军成就也指日可待,如此这般,便是陛下为大梁操练了一名猛将,真乃大梁之幸,大梁之福。” 李宗义:“……” 澹台熠听了,嘴角的弧度又翘了起来,难掩愉悦,“宋卿所言极是。” 怎么宋卿讲话就那么好听? 看看宋卿,再看看只会说臣不敢的李宗义,澹台熠啧了一声,“李宗义,你听到了吗?既然宋卿为你说情,今日便算了,明日你便不用来了,待孤唤你,你再来。” 李宗义看了宋普一眼,抿了抿嘴,道:“臣明白。” 澹台熠道:“孤今日没什么心情,你们都给孤散了。” 李宗义道:“臣告退。” 宋普也跟着道:“臣告退。” 然而澹台熠喊住了他,“宋卿。” 宋普疑惑地抬起眼,又极快地垂下,避免和澹台熠对视,“陛下有何吩咐?” 澹台熠微笑着道:“宋卿且留下。” “你与孤来。” 宋普心里疑惑,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乖乖地应道:“是,陛下。” 澹台熠走在前头,宋普跟在后头,两人相差了几步的安全距离。 也因为在澹台熠后面,宋普才敢抬起眼睛,有几分放松地看着澹台熠的背影,这一看,也发现澹台熠的个子委实高挑,脊背挺直宛如白杨树,身着有些贴身的常服,也显露出对方肩宽腿长的好身材来。 不说别的,单单澹台熠的个子相貌,也是宋普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因为带着异族血统的缘故,他的相貌既浓艳昳丽又因过于白皙通透的肤质显得有些清雅,两种风格交叠混杂,反倒突显出了对方独此一份的魅力。 第11页 说起来,狗皇帝虽已二十出头,宫中也没什么伺候的女人,以前好像有过几次选妃,好像都无疾而终,莫非这狗皇帝有什么隐疾? “宋普”之前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不太了解朝廷的事情,到这会儿,宋普才发现,自己对狗皇帝了解并不是很多。 不过,他没想到他会喜欢听别人吹彩虹屁,难道以前这么久都没有去拍他马屁? 真奇怪。 宋普胡乱想着,便听澹台熠那独特的慵懒声线开腔道:“到了。” 宋普抬眼一看,心头一跳,澹台熠为何将他带到寝宫来? 作者有话要说: 狗皇帝:干你(不是) 现在狗皇帝的心情:说话好听的小东西 第6章 传家宝 这狗皇帝不会是个基佬,想搞他吧? 澹台熠似不知他的慌张,笑吟吟道:“宋卿口才这般伶俐,不若帮孤一个忙。” 宋普战战兢兢地问:“陛下请讲。” 澹台熠道:“你与孤过来。” 宋普便跟着他继续深入,幸好澹台熠没有带他去龙床那边,而是领着他到了诺大的书房里头。 澹台熠坐到了椅子上,将案台之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奏折推翻,望着宋普,微微压低了嗓音,道:“宋卿,帮孤批阅奏疏罢。” 宋普:“……” 宋普忍不住道:“臣愚钝惶恐,陛下此举似乎有些不大好。” 澹台熠听他说这话,嘴角的笑便冷了,“宋卿不愿?” 宋普冷汗又冒出来了,他一个无名之辈,代替澹台熠批阅奏疏? 这狗皇帝想一出是一出的,也不想想这种责任他担待得住担待不住。 但他如今也明白了和澹台熠说话就是得顺着他说,不然会惹他不高兴,宋普整理了一下思绪,艰难地开口:“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恨臣太过愚钝,怕耽误了陛下。” 澹台熠道:“孤信你,宋卿舌灿莲花,为人也机灵,惹人喜爱,批阅奏疏也必定手到擒来,来吧,宋卿,来孤身边坐。” 不犯病的澹台熠看着好像就是一个普通人似的,但宋普也不敢马虎大意,他坐到了澹台熠身边,澹台熠忽然鼻子动了动,嗅到了宋普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问:“之前离得远倒是不知,现在倒是闻到宋卿身上有股香味儿,可是用了什么熏香?” 宋卿“啊”了一声,有些窘迫道:“臣也不知,许是家中奴婢随意熏染出来的味道。” 澹台熠凑近了他嗅了嗅,声音轻柔道:“味道很好闻,很适合宋卿。” 凑过来什么?gay里gay气的! 宋普硬着头皮道:“谢陛下夸奖。” 澹台熠忽然问:“宋卿可怕孤?” 宋普疑惑地抬眼看他,澹台熠对着他微微笑,浅金色的眸子像晶石一般通透,带着洞察人心的暗芒,“李宗义等人都怕孤,宋卿你呢?” 宋普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道送命题! 因为澹台熠正盯着他看,他也不好想太久,因而只在脑子里思考了几秒,便慢吞吞地开口道:“臣怕。” 澹台熠眼神微闪,“孤想也是。” 宋普小心翼翼地回答:“因臣的一片赤诚之心,绝对无法容忍臣对陛下撒谎,但臣虽怕,但也更说明陛下确实为天下共主,具有龙之威仪,寻常人等不敢直视,自当心存敬畏。臣也只是凡夫俗子,俗不可耐。” 澹台熠咧嘴笑了,突显出了他此时美妙的好心情,“宋卿说话这般好听,怎地以前不见宋卿开口?” 宋普窘迫道:“以前是臣没放开,如今和陛下熟悉了,才忍不住袒露真心。” 澹台熠道:“宋卿的真心,孤是极其喜爱,以后便保持这般罢。” 宋普毕恭毕敬道:“臣遵圣旨。” 澹台熠笑得开怀,“既如此,宋卿快快帮孤批阅这些奏疏吧。” 宋普听了,只好拿起一本奏疏,翻开看了起来。 他有着原主的记忆,看这些奏疏倒不是很难,但总归有些吃力,才念一行,旁边的澹台熠已然扫完了奏疏内容,他眉眼冷凝,冷哼道:“那些臣子张口闭口先帝如何如何,孤列祖列宗如何,好似孤不顺着他们的话就是大逆不道天理所不能容,呵,要是他们都有宋卿这般嘴甜,黑牢牢房也不必那般紧缺了。” 嚯,这狗皇帝,当真一副暴君做派。 宋普赶紧说:“陛下大可不必与他们计较,有些臣子标榜忠臣,本身无什么本事,又想着青史留名,才会执意顶撞陛下,陛下若是生气,反倒着了他们的道。” 见澹台熠仍然眯着细长的眸子,一副不悦至极的表情,宋普咽了一口水,又道:“他们既然如此感怀天下苍生,陛下倒不如重用他们,让他们去做实事,反倒好过张嘴批评陛下,陛下以为呢?” 澹台熠依然不悦,言语间已然有着阴恻恻的味道,“孤为何要那么做,既然对孤不满,又那般想念先帝,孤倒不如成全他们,叫他们在阴曹地府相会。” 澹台熠言语之间,对先帝好似也没什么恭敬和孺慕,好像不是父子,反倒是仇敌一般。 宋普:“……” 宋普感觉手里都出汗了,他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一派诚恳之色,“但是日后只要说他们是死于谏言之下,那无论是谁都要道一声大忠大义之臣子,青史也俱留名,对于一个文臣来说,这已是莫大的荣幸,死不死倒也无所谓了。陛下这般做,反倒顺了他们的心意,就像打蛇要打七寸,对付人也要看准其弱点下手,臣以为,不若让他们各司其职,委以重任,若是有了差池再问罪,陛下站得住理,也叫他们无话可说。” 第12页 澹台熠目光熠熠地注视着宋普,语气轻柔了许多,“……宋卿当真叫孤惊喜。” 宋普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是逆毛撸了,澹台熠生气都是正常的,因而他很是小心地抬眼看了澹台熠一眼,嗫嚅道:“只是臣一点微小的建议,但陛下乃大梁君主,整个大梁俱是陛下的,陛下想如何便如何,人生在世,还是要自己开心最重要,若是连自己都不开心,那做再多也无用。” 宋普低着头,都不知道此时的澹台熠眸中异彩连连,他望着宋普,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宋普漂亮柔顺的侧脸。 之前就知道宋国公年轻时候的美名,宋普年纪虽小,但眉眼也都长开了,皮肤白皙,唇红齿白,一派的漂亮秀致,眼睛虽低垂,但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却一颤一颤的,那张不断吐露出好听话语的红唇,此时也轻轻抿着,显露出了几分主人不平稳的心绪。 澹台熠忽然伸手握住了宋普放于桌面的手,声音低哑道:“宋卿,孤也是这般觉得,孤既拥有了天下,那便想如何就如何,孤坐到了最高的位置上,若是不能随心所欲,那这高位又有何意义?但孤现在才发觉,即使做了皇帝,也有诸多烦恼,宋卿,你可懂孤?” 老子不懂谢谢! 宋普被他握着手,脸皮都有些抽动起来,他哆嗦了一下,道:“陛下,您想臣懂您吗?” 澹台熠说:“宋卿可以懂。” 宋普十分感动,“陛下当真?” 澹台熠道:“当真,孤从不说假话。” 宋普说:“那臣斗胆,以后便做陛下的知己,陛下有何烦心事,都可以与臣说,臣竭力为陛下分担。” 澹台熠捏着他的手用力了几分,语气诚恳道:“孤也是这般想的。” 宋普被他捏的脸都微微涨红了,这狗皇帝力气甚大,捏得他指骨都剧痛了起来,他眼底腾起一些水雾,疼得肩膀都微微哆嗦了起来,他很委婉地开口:“陛下英武不凡,必定可以徒手碎石罢?” 澹台熠微微皱眉,道:“孤没试过。” 宋普差点就要哭了起来,“……那陛下,陛下可否松手,臣的手要碎了。” 澹台熠恍然,他松开宋普的手,才发觉自己将他那只雪白漂亮的手捏得通红起来,再看宋普的脸,那清透漂亮的眼睛竟还滚了晶莹泪珠子,有几分可怜可爱。 澹台熠心里微微发痒,面上却眯着眼睛,说:“宋卿这般柔弱,孤握个手都淌泪珠子,倒像个女人似的。” 语气又带着几分怀疑似的道:“宋卿不会是个女人吧?” 呸,你才是女人! 宋普捧着红通通已和猪蹄有几分相似的手,一记彩虹屁穿胸而出,“是陛下太过神武,臣一介凡人,自然遭受不住,但这只手被陛下握过,带了陛下的气息,臣决定以后这只手不洗了!” 澹台熠听了,嘴角翘起,难掩愉悦,“宋卿不洗手是打算将这只手当传家宝?” 宋普一个机灵,反应过来,生怕他张口来句“那剁了吧”,他小心地说:“那倒不是,只是臣可以十分自豪地对他人说,这只手陛下握过……请陛下恕罪,臣愚钝,竟还有这样的炫耀之心。” 澹台熠望着他,道:“孤不怪你,只是你这般会说话,有炫耀之心倒不是坏事,孤可以再赏你。” 言罢,有捏起了宋普的手,连带另一只手,将他双手合住,拢在手心,轻轻抚摸,细长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含着春日融融般的明耀笑容,“如此这般,宋卿两只手都不用洗了。” 宋普道:“……谢陛下隆恩。” 澹台熠没握他多久的手,便松开了,他语气慵懒地道:“既然手被孤捏疼了,今日便不必替孤批阅奏疏了,嗯……这样吧,宋卿便留与宫中,陪孤一块儿用膳吧。” 宋普:“……” 咋地,狗皇帝还舍不得他了? 宋普突然有些后悔了,他似乎太招摇了,无论心里怎么想,但面上却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道:“谢陛下恩典。” 宫中的御膳自然都是外头难见的珍馐,只是恪守了少食多餐的宫规,每样菜肴都偏少,只是很多样。 宋普举起曹喜替他斟的酒,厚着脸皮喟叹:“这是陛下赏赐的美酒,臣真的舍不得喝,陛下,臣可以带回家喝吗?” 曹喜掐着嗓子道:“大胆无礼,陛下赏赐的酒,怎可带回去?” 宋普眸光闪动,皆是一派真诚,“既是陛下赏赐的美酒,臣实在舍不得一下子喝完,若是带回家,臣便可以一天抿一点,剩下的还能存入酒盅,当传家宝——” 话还没说完,澹台熠便宽和地说:“曹喜,去酒窖里取酒,送到国公府。” 曹喜掩下眸中的惊讶,轻声道:“是。” 澹台熠吩咐完,便对宋普微微笑道:“宋卿可大胆喝,这酒孤多得是。” 宋普:“……” 失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攻:宠妻.jpg 宋普:莫得感情的彩虹屁精.jpg 第7章 艳福 宋普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半醉了,但好歹没有醉到失态,他带着澹台熠赏赐的美酒,还有一只漂亮的小猫咪回到了家。 “青梅,帮我、嗝,帮我照顾好我儿子。”宋普将装着猫咪的笼子交给婢女青梅,脸颊红扑扑的,走路都差点跌倒。 第13页 青梅赶紧接过来,听了宋普的话,也只以为醉了在说胡话。 他这次留在宫中用膳早已有人通知了国公府,因是头一遭,所以引了府里诸多人关注,就连一直都很忙碌的宋国公也赶过来看望宋普。 “真没什么事。”宋普打了个酒嗝,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还好,没有太难闻。 青梅送过来一杯解酒茶,宋普喝了几口,又打了几个酒嗝。 宋国公很不解,“为何陛下会留你用膳,你不知?” 宋普认真道:“许是太喜欢我了,所以就留我吃饭了。” 宋国公也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皱眉,“你喝了多少酒?” 宋普哼哼唧唧道:“没喝多少,陛下让我喝,我才喝的,我也不想喝,我酒品不行,太烂了,要是说了胡话,惹恼了陛下,要砍我脑袋。” 宋国公说:“还说没喝多少,你现在就在说胡话了,酒品不行还敢和陛下喝酒。” 宋普说:“啊,我耳朵听不见了,我要沐浴,我要睡觉。” 宋国公拿他没办法,吩咐青梅好好照顾宋普,又听见有细微的猫叫声,便问了一句,宋普笑嘻嘻地说:“是陛下送我的,嘿嘿。” 宋国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好像第一次认识宋普一般多看了他几眼,“……你先好好睡一觉,等酒醒了,咱们父子俩好好谈谈。” 宋普哼哼地应着,一边脱自己衣服,一边朝宋国公道:“爹 ,我要洗澡了,你快回避,快。” 宋国公无奈了,他走出房门,还能听见小儿带着几分软糯的嗓音:“青梅啊,我自己能洗澡!不要你伺候,你出去,快出去,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宋国公忍不住摇摇头,回去了。 * 宋普醒后头还有些晕,但好歹昨晚的记忆都还在,他确定自己在狗皇帝面前没有说错什么话,心里放松了许多。 青梅进了屋子,给他端来了洗脸水,宋普起床穿好衣服,洗了脸,刷了牙——刚来的时候他实在不习惯用什么柳枝刷牙,干脆自己自制了牙刷,用的是猪鬃的毛,倒还挺好刷的。 “青梅,我儿子呢?”宋普洗漱完毕,问青梅。 青梅愣了一下,“少爷你哪儿来的儿子?” 宋普挠了挠头,“……我昨天带来的那只猫呢?” 青梅脸上露出笑来,她还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猫,心里也喜欢的紧,不用宋普特意吩咐,她也伺候的好好的,她说:“那只猫在偏房呢,奴婢给它做了一个窝,现在在窝里睡觉。” 宋普说:“我去看看。” 他到了偏房,很快就看见了趴在小窝里睡觉的猫咪,小小只的,毛还没长齐,但已经很美貌了。 先不说狗皇帝为人如何,他送这猫算是送到宋普心坎里去了,他凑过去,捏了捏猫的肉爪子,轻声细语道:“说起来我还没给你取名字呢,我想想,诶,叫二狗怎么样?” 然而这话刚出口,他又赶紧摇摇头,“不行,太难听了,若是以后陛下问起,我倒不好意思说出口。” 想了一番,就给它定下了豆腐的昵称,宋普笑嘻嘻地捏捏豆腐的爪子,说:“豆腐西施!” 他这番闹腾,倒是将豆腐给闹醒了,它打了一个哈欠,漂亮的异瞳看着宋普,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诶!我听见你喊爸爸了,儿子乖,让爸爸亲一个。”宋普抱起豆腐,吧唧一口亲在了它额头上。 青梅进来,就见到如此画面,她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道:“少爷!你怎么还跟猫亲起来了?它还没洗澡,脏死了!” 古代虽然也有宠物的观念,但猫这种动物,其主要作用还是用来捉老鼠的,即使当做宠物,亲吻什么的,还是过了。 宋普放下猫,讪讪道:“不脏啊,而且猫还小,洗澡会生病的。” 青梅说:“那少爷也不能去亲它啊,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 宋普没有与青梅争辩,青梅年纪和他相仿,长得小家碧玉,心思也纯良,相处起来很舒服,他还是蛮尊重她的。 像之前,他一穿过来,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光是伺候的丫鬟,就有八个!再加上外头扫地的粗使丫鬟,足足十来个女孩子伺候他,那些丫鬟里还不乏有长相很漂亮的…… 那些漂亮丫鬟里有些心术不正的,一心想着爬床,叫宋普整个人头都大了,费了好些功夫才送走她们,只留下了青梅和几个粗使丫鬟伺候。 青梅说:“少爷,早膳已经端过来了,去用膳吧。” 宋普应了一声,将豆腐也带了过去,亲自剥鸡蛋喂给它吃。 青梅无言,但作为下人,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随他了。 今日休沐,不用去宫里伺候,因而宋普优哉游哉的,心情十分不错,还特地找工匠给豆腐打了一块戴脖子上的铭牌,上面刻着国公府豆腐五字,又觉得突显不出豆腐高贵的身份,干脆又让工匠刻了御赐之猫四个大字。 工匠手艺精湛,宋普也舍得花钱,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项圈也用了好料子,给豆腐一戴,瞬间显得它珠光宝气起来。 宋普抱着它,故意在府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这下府里都知道陛下送了他一只猫,纷纷过来看热闹。 前任国公爷宋老太爷膝下有六子,除却宋普所在的大房,其他几房都拼了命似的开枝散叶,到如今,国公府也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加上伺候的丫鬟奴才,足足有四百多口人。 第14页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国公府也是如此,仁帝澹台熠当时下旨要请三陪的时候,“宋普”征召在列,当时宋母就哭了,去求到了宋老太爷头上,其他几房明踩暗讽的,让宋老太爷烦不胜烦,干脆闭门不出,也不管这事,气得宋母几天都吃不下饭,这仇可算是结下了。 宋普听青梅叨叨过,二房叔叔宋之明娶的老婆赵氏嘴最毒,当时就是她以一嘴之力,将宋母给气哭了。 而赵氏的儿子宋渐也完美地继承了赵氏的性格,见宋普那般嘚瑟,十分嫉妒,低声嘟囔道:“一只畜生罢了,高兴什么。” 他嫡亲妹妹宋婉玉年纪尚小,却也被其母养的嚣张跋扈,“哥,我也要猫!我要他手上那只!” 宋渐便大声对宋普道:“我妹妹想要你手里的猫,你给她抱抱。” 宋普还没回答,宋婉玉就上来抢了,她抓住了豆腐一只腿,使劲往前扯,惊得豆腐喵喵乱叫,使劲在宋普怀里挣扎,宋普伸手捏住她的手,说:“不能抓它的腿,你先放开我再给你抱。” 宋婉玉才不听他话,反而更使劲起来,扯得豆腐整只猫都挂在了宋普的手臂上,声音也变得凄厉凄厉,“我不管,我就要!你快给我!” 宋普生气了,他对女孩子一向温和,很少有发火的时候,虽然宋婉玉年纪小,但这会儿他对她也没法摆出温和的姿态,他伸手拍开了宋婉玉不听的手,因为很急,所以力道很大,一下子就给她的手给拍开了。 宋婉玉年纪小,皮肤嫩,被打了这么一下,怔了一下,立马哭了。 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宋普也被这一下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垂眼一看,他手心也迅速涨红了。 宋婉玉哭得仿佛肝肠寸断一般凄厉,泪珠子说掉就掉,一下子整张小脸都湿了,她喊:“堂哥打我!我好疼!我要猫!呜呜呜呜。” 宋渐跳出来生气地喊:“你怎么可以打人?不就是想抱一下你的猫吗?你就打人?”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方才什么情况他们也都看在眼里,倒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也因为都是小孩子,宋普在里头最大,宋婉玉哭声又大,很快就引来了别人,来人正是宋凌云还有另一个年轻人。 “发生什么事了?”宋凌云看了一眼宋婉玉,皱着眉问。 宋婉玉看见了是宋凌云,想来是怕这位堂哥的,哭声都小了一些,有些萧瑟的样子,但身边宋渐捏了她一下,她又立马嚎啕大哭起来,嘴里还是喊哥哥打我之类的话。 她哭得那么凄惨,搞得宋普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刚刚她那番粗鲁的行径,叫他如何不急?幸好豆腐性格温和,经过刚才那一遭,也没有从宋普身上跑开,而是往宋普衣服里钻去,因为小只,很快就整只都钻进了宋普衣襟里。 “没什么事,就是刚刚她要抱猫,我不想让她抱。”宋普对宋凌云说。 宋凌云冷哼了一声,喝道:“宋婉玉!” 宋婉玉被他吓到了,打了一个哭嗝,噤声了。 宋凌云说:“那是陛下御赐的东西,你也配伸手?不过你既然喜欢,我便去向陛下说道,把你也送进宫去,如何?” 仁帝残暴的名声在世家贵族之中也不是秘密,之前宫里每天往乱葬岗丢弃的死尸都有不少,也因为如此,仁帝也是一位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当初宋普进宫,其实也都明白宋普死是不大可能死的,毕竟是臣子,不是可以随意弄死的奴才,但若是惹恼了皇帝,还是少不得打罚,像之前沈雍和被毁容的事情,也闹得满城风雨,兵部侍郎在宫内跪了一天,皇帝也没见他,兵部侍郎回去就病倒了,如今据说也是病入膏肓,半截身子都入土了。 皇帝是残暴的,是不仁的,像一只吃人的野兽,宋凌云此话一出,瞬间就吓到了宋婉玉,她脸色一白,也不敢哭了,怯怯地道:“我不要猫了,我也不要进宫,我不要了!” 宋凌云说:“可是我看你还是想要,明日我便与陛下请愿,我家婉玉妹妹倾慕陛下已久,不肖想旁物,只为宫婢能在陛下身旁伺候便以心满意足。婉玉妹妹,你觉得如何?” 宋渐宋婉玉两人的脸色都惨白了起来,即使年纪还小,也明白宋凌云这招非常毒,这是要逼宋婉玉去死啊! 宋普有些不忍心,说:“哥,你别说了。” 宋凌云微微笑道:“别在阿普面前晃,我想要捏死你们,就跟捏死蚂蚁一样 ,懂吗?” 宋婉玉吓哭了,也不敢说什么,转头径直跑了。宋渐也赶紧追上去,一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宋普对宋凌云说:“你干嘛吓唬她?” 宋凌云瞥了他一眼,“吓唬?我认真的,宫里宫女死了一大批,如今正缺人,由皇太后牵头,要在民间以及七品以上官员家眷之中选入108名未婚少女,宋婉玉今年也有十二了,刚好可以进宫。” 宋普:“……” 他听宋凌云这番话,第一反应是——狗皇帝好有艳福哦! 作者有话要说: up:108?狗皇帝你能行吗!? 阿狗:对你108我可以 第8章 猛虎 曹喜将皇太后的旨意传达给澹台熠的时候,心里怕极了,轻声细语地说完后,头重重地低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曹喜之前是前任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曹正严的干儿子,曹正严在去年初冬之时,便因为触怒了澹台熠,被活活杖毙,他现在升上来,也不过半年不到的时间,自觉得还并不是很了解仁帝澹台熠,因而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只求少说少错。但到底在仁帝身边伺候了半年,他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仁帝的一些事情。 第15页 比如这诺大的皇宫之中,有一说不得,那便是北域国大公主,仁帝的生母。 宫中之前死了那么多太监宫婢,其中便有不少是先帝和大公主身边伺候过的人,俱被仁帝灭口而消失在宫里的。 如今的皇太后却并不是仁帝生母,而是大公主的胞妹,也是澹台熠的小姨,但现在到底占了皇太后的名头,澹台熠明面上都得喊她母后。 显然澹台熠和太后的关系并不是多亲密,他听见太后要充盈后宫,那张昳丽漂亮的脸蛋立即冷凝了起来。 然而那股冷凝之色又很快地消失了,他捏碎了手里的笔,看着手里碎屑泄落在地,低声说:“母后倒是手长,伸到朝堂不说,还想管孤的后宫。” 事实上,宫中无皇后,后宫权柄由太后执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在澹台熠嘴里,便是皇太后逾越了。 曹喜能察觉到他的不悦,正想效仿宋普拍记彩虹屁之时,又听澹台熠道:“如今宫里人是少了些,孤杀太多了。” 曹喜冷汗顿时就下来了,头不禁埋得更低。 澹台熠说:“罢了,人多也热闹些,曹喜,按太后说的做。” 曹喜道:“是。” 澹台熠瞥了一眼曹喜,心里厌烦,不禁又想起了宋普,他那张嘴叭叭叭的,说的又多又好听,怎么都听不厌。 澹台熠收回思绪,抄起桌上的砚台,朝曹喜砸去,“给孤滚。” 曹喜头被砸得流血也顾不得擦,他心惊胆战地应了一声,连忙低着身子出去了。 * 又到了上班的日子,宋普也不肯委屈自己,每日的早膳都极其丰盛,也特别的营养均衡,毕竟在狗皇帝身边伺候,又费脑又耗体力,吃好点,也有精神工作嘛。 照样和宋国公一起出门,宋国公说起了昨天的事,“你二叔找我说道,我都给挡回去了,那是陛下赏你的猫,你供起来都可以,怎可随意让人把玩。” 哇,他这个老爹,也有彩虹屁精的潜质呢。 宋普点头如捣蒜,“儿子也是这般觉得的。” 宋国公也说起来太后要充盈后宫的事情,他说:“咱们家没女儿,倒是可以放心些,只是婉玉、清婉还有碧羽都到了年纪,怕是要一块儿进宫了。” 宋普想了一想宋婉玉的年纪,还有她的性格,很委婉地说:“婉玉要是进宫,怕是会惹恼陛下。” 宋国公道:“为父也这般以为,只得尽快给她找个夫家,总比进了后宫好。” 宋普又想起狗皇帝的年纪,他那空虚的后宫,便好奇地问道:“陛下这三年不曾选妃吗?” 宋国公说:“陛下……怎么说呢,你祖父曾经说过,陛下年纪尚轻时,便总爱和先帝作对,先帝说这个对,他便说这个错,先帝让他往东,他偏往西,有一手气死人的好本事。他不选后妃,想来也是因为朝堂选妃声浪逼得太紧,倒激得他反其道而行之。如今朝堂不逼他选妃,反而容易成事,若是情况好些,陛下明年恐怕就能抱上孩子了。” 言罢,瞥了宋普一眼,道:“你再坚持些日子,待陛下在后宫里头消磨时光,脾气也会好些。” 宋普:“……” 槽点太多,他竟不知从何处开始吐槽。 这意思不就是说狗皇帝是个大龄叛逆儿童嘛! 宋国公又说:“陛下年轻那会儿偶然展现出来的才智还叫先帝赞扬过,也不知是否这个缘故,他才越发耽于朝政,留下残暴的恶名。先帝征战数十年,如今的梁国尚且强盛,只是缺少君主统治,久战数十年的弊端又逐渐显露出来,为父觉得再过不了多久,梁国恐怕就要出乱子了。陛下留你用膳,又赏你御宠,想必对你另眼相看,为父觉得你有这个本事,叫陛下浪子回头金不换。” 宋普说:“爹,我觉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宋国公微微笑道:“我听你哥说了,你有这番口才,以前倒不见你展露,想必是到了陛下那边,你也得到了极大的锻炼,若是在陛下身边再伺候几年,你也可以做一个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大丈夫了。” 宋普:“……” 我的彩虹屁功力恐怕是遗传您的吧? 与宋国公分道扬镳,宋普到了仁帝澹台熠身边。 如今的三陪们,少了主心骨老大哥李宗义,其他人越发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比起第一次见澹台熠的宋普还像小鹌鹑。 所幸澹台熠对他们也不甚在意,见宋普来了,唇角倒是先露出一丝笑意,“宋卿今日来得这般晚?” “……”哪里晚了,明明是准时准点到的。虽然心里这般想,宋普面上未曾表露,他惶恐道:“请陛下恕罪。” 澹台熠道:“孤没有怪罪你,宋卿过来。” 今日陪玩地点是澹台熠的书房,澹台熠此时立在案台边,案台上有一卷白纸铺展开来,宋普还没走进,便闻到了浓郁的墨香味。 宋普听话地走近一看,原来是澹台熠画了一副猛虎下山图。 澹台熠说:“孤画了几幅,俱不满意,不知宋卿可看得出问题出在哪儿?” 宋普仔细端详,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澹台熠画的这幅猛虎下山,形神俱在,栩栩如生,站在画前,都能感觉到猛兽的凶狠气息扑面而来,要说有什么不妥的话,恐怕只能是猛虎的眼睛了。 宋普知道吹彩虹屁也不能忽略客观事实去吹,半真半假地吹反倒更容易打动人心,既然澹台熠都不满意,他如何也不能说没问题,因而恭敬道:“臣以为陛下所画的猛虎威猛霸气,栩栩如生,只是虎乃王者,猛虎下山为觅食,所以眼神应该带着杀戮之气、血腥之气,陛下这幅猛虎图,问题所在,恐怕是猛虎的眼神不够有杀气。” 第16页 余光里瞥见澹台熠轻皱了眉,宋普又赶紧道:“陛下妙笔丹青,这般缺陷,只是吃了没有见到真正的猛虎觅食模样的亏,若是看见了那番情景,陛下一定能画出更好的猛虎图来。” 澹台熠道:“宋卿说的有理,百兽园倒是养了几只猛虎,只是未曾有宋卿说的什么杀戮之气。” 宋普听了,立即道:“陛下神武不凡,乃人中龙凤,即使猛虎乃森林之王,也未必敢在陛下面前露出杀戮之气来啊!陛下,要怪只怪猛虎在您面前宛如病猫一般,倒是辱没了它森林之王的名号了!” 澹台熠听罢,唇角翘了起来,有几分得意,他道:“也不必如此,孤与百兽园的虎王比试,也被它伤过。” 见宋普露出震惊神色来,澹台熠越发得意,他面上不显,但那浅金色的眸子越发闪亮,嗓音轻柔道:“不过孤更胜一筹,将那虎王折断四肢,剥皮拆骨,做了一锅补汤给先帝喝。” 宋普哆嗦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天哪,陛下可真是……英勇不凡,竟敢徒手和猛兽比试,臣震惊到语无伦次了。” 澹台熠道:“如今的虎王是上代虎王之子,只是它见到孤掉头就跑,倒如宋卿所说,宛如病猫一般。” 宋普:“……” 您这是给人家虎王一家子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呐? 作者有话要说: 脑斧:我不是真的人,但你是真的狗 阿狗:哼! 第9章 谴责 宋普倒是没有怀疑澹台熠说的话,澹台熠天生巨力,武艺超群,手撕老虎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澹台熠这般高傲的人,想来也不屑撒谎。 也正因为如此,宋普再次对澹台熠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只要澹台熠想,他一只手就能把他弄死! 大概被宋普说的心理舒坦,澹台熠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宋卿,孤送你的那只猫如今可好?” 宋普慎重地说:“陛下且放心,臣拿它当亲子一般对待,绝不会亏待于它。” 澹台熠被他逗笑了,“亲子?宋卿未免夸张了,那猫虽金贵,但到底是畜生,不必太惯着。” 宋普心里腹诽,上次说要是少一根寒毛就拿我是问呢,现在又是畜生不用惯着了。 他心里怎么想,脸上也没显露出来,他小心翼翼地道:“怪臣孤陋寡闻,从未见过如此可爱迷人的小猫咪,难免神魂颠倒,只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它面前。又因是陛下所赠,臣见它,又难免心生欣喜,倍感荣幸,诸多原因加持,叫臣情难自禁,因而拿它当亲子一般,取小名为豆腐,待它长大了,臣还要给它娶老婆,一个还不够,再给它娶几个猫小妾。” 澹台熠唇角的笑意深了许多,浅金色的眼眸中闪动着愉悦的光彩,“宋卿这般用心,孤倒是放心了。” 又道:“那波斯猫通体雪白,毛发蓬松柔软,叫豆腐倒是名副其实,宋卿取了个好名字。大名的话,孤为豆腐取一个如何?” 宋普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声音含着几分激动,“谢陛下!若是陛下为豆腐取名字,臣都想磨磨臣家里人,让豆腐的大名上个族谱!” 澹台熠再次被他逗笑了,他头一次见说话这般有趣的人,“宋卿这般,宋国公还不得打断你的腿。” 宋普肩膀抖了一下,语气带了几分萧瑟,“怪臣太激动了,难免异想天开。” 澹台熠道:“宋卿异想天开也是讨喜的,孤很喜欢。” 宋普听了,忍不住抬眼看向了澹台熠,两人目光在空中对上,澹台熠眸里含笑地看着他,似乎不觉得他方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宋普涨红了脸,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陛下……谢陛下。” 澹台熠一直见宋普小嘴叭叭叭的,头一次听他还有结巴的时候,看他脸颊泛红,便知道他是过于激动才这般,他顿了一下,转移话题道:“……孤看大名的话,就叫琉璃,如何?” 宋普乍一听,还有些失望,这名字还不如豆腐好听呢,不过面上还是作激动的表情,“谢陛下赐名!琉璃琉璃,流云流云漓彩,美轮美奂,这名字当真动听!陛下实在高见!” 澹台熠轻轻咳嗽一声,道:“既如此,宋卿也喜欢,那便叫琉璃罢。” 言罢,伸手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块碧玉色的琉璃石,澹台熠垂眼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重新摸了一会儿,摸出了另一块琉璃石,不过比起先前那块,小了许多,不过手指大小,但颜色格外纯净,紫中带粉,格外的晶莹剔透。 澹台熠捏着细细的挂绳,将那块琉璃石送到宋普面前,轻声道:“这是孤给琉璃的见面礼,宋卿收好。” 宋普没看见他那番小动作,不过他倒是想起来这个朝代压根没有琉璃产业,有市无价,比上好的玉器还要珍贵。但凡某地出现了琉璃石,俱会送进宫里,不敢私藏,怕引来杀身之祸。 这么一小块琉璃,放到外头,估计能换不少黄金。 思及此,宋普又有些受宠若惊了,虽然这点东西对澹台熠来说都不算什么,但能从他手里拿东西,也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了,“臣惶恐,谢陛下赏赐,臣必定让琉璃随身携带,有陛下庇佑,琉璃必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十世同堂!” “如此甚好。”澹台熠浅金色的眸子里光芒细碎,带着几分明艳如春日般的笑。他还从未送过东西给别人,饶是臣子的赏赐,俱是从国库里出,别想从他的小金库里要去一分一豪,现如今倒是破例,予宋普一块小小的琉璃石。 第17页 这般破例,也没有影响到澹台熠的心情,见宋普耳朵尖都泛着粉色,一派激动的神情,连手指都微微发抖,他心里有一种澎湃的感觉,愉悦、喜悦,又或者是满足感?难以言喻的情绪,但是感觉不坏。 书房里伺候的人俱是眼神惊异地看着这番景象,常江明等人头一次见到宋普和澹台熠这么轻松惬意地说话,陛下还频频情难自控般的发笑,和以往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相差甚大,这种变化俱是因为宋普! 曹喜也再次感觉到了宋普那张嘴有多能说了,他恐怕是没那个胆子在陛下面前说话的,而且那般溜须拍马的话,从宋普嘴里说出来也显得格外情真意切,他这个旁人听着都觉得心情轻松舒畅,更何况陛下呢? 曹喜心里唏嘘哀叹,将目光收了回去,他额头的伤口都还没好,可不敢再在陛下面前犯错了。 三陪们在宫里还有个停脚休息的地方,可以午睡外加吃个午饭,午饭倒也还丰盛,也不必太恪守宫规,因而份量挺多的,有鱼也有肉,能让这几个少年吃到饱。 宋普拿着澹台熠赏赐的琉璃石放在阳光底下看,澹台熠都看得上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这颗琉璃石是难得的纯净,颜色格外梦幻,被人磨得十分圆润,放在掌心里冰冰的泛着沁人的凉意,在阳光下也能折射出漂亮的光彩。 常江明等人走了过来,小声问宋普:“宋普,你怎么敢和陛下那般说话啊?” 宋普回过神,回答道:“为何不敢?陛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吧?” 常江明本性还是活泼的,他也是家里娇宠的孩子,只有在宫里才那么小心翼翼,连话都不敢大声说,此时不在澹台熠面前,他倒是恢复了几分活泼,他戳了戳宋普的胳膊,说:“你都被吓病了,还说陛下不可怕呀?” 宋普咳嗽了几声,有点尴尬,“别提那件事了,我有画面了。” 常江明眉头拧着,仍然心有余悸,“我一直记得,还是在纯合宫殿外行的刑,血好像都将那块地给染色了,即使之后下了雨,那块地板都还泛着粉色,闻着也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常江明说:“那些奴才也是人,陛下仅仅因为倒茶倒空了,就差人活剐了他,实在是……” 他话还没说完,宋普就严厉地打断了他,“慎言!” 常江明被他吓到了,顿时闭了嘴。 宋普见吓到了他,又柔和了语气,说:“我看陛下没那么残暴,许是有别的原因,看事情不能单单只看表面。” 宋普知道他说的话有点刻薄,但在狗皇帝面前,不可心存埋怨,不可存质疑,也不可存异心,这是想活得久的秘诀。 总之一句话,吹狗皇帝彩虹屁就对了。 宋国公对他期望那般高,其实他也是无可奈何,若是有能全身而退的法子从狗皇帝面前消失的话,他倒是乐意,但没有,连宋国公都没法子,不敢出头,他还能有什么法子?惹怒了狗皇帝,一鞭子打过来,他也毁个容……也许那样就不用进宫伺候了,但他怕疼。 疼到极致,还有可能导致休克,死亡几率并不比继续在狗皇帝面前伺候的小,倒还不如抓牢了狗皇帝的心,叫他舍不得对他动粗。 现在宋普就是这个想法,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干脆就做狗皇帝身边的第一人,叫他舍不得打他,舍不得弄死他。 想法的改变,导致他对澹台熠越发上心,如此这般,心里的那些不满俱不能说出口,因为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他要做到连自己都相信对狗皇帝的一片赤诚之心,自己都动容了,才会叫澹台熠也动容。 想到这里,宋普循循善诱地洗脑之:“真的,陛下一定有什么苦衷,你们想想,他平日有为难你们吗?江明哥和陛下的舞娘玩,陛下都纵容了,没有怪罪。而且我们之中,除了宗义哥,都没有什么本事,我读书不行,江明哥你只会吃喝玩乐,糯玉读书虽好,但屡次参加科举都不中,于家族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人,在陛下身边伺候,咱们不是还得了个三品侍卫官职嘛,说出去也算有头有脸了不是?” 常江明迟疑了一下,“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沈雍和都被陛下打得毁容了……” 沈雍和惹恼陛下的缘由他们都不清楚,只记得澹台熠那会儿很生气,拿着一条粗长的鞭子抽沈雍和,只抽了他十鞭左右,沈雍和就浑身血淋淋地昏死了过去,饶是这般,澹台熠似乎还不解气,对着昏死的沈雍和又抽了一鞭,这一鞭直接将对方俊秀的脸皮给抽没了。 事后几人去沈府探望,想问缘由,沈雍和也不肯说,因此到现在,他们也都不清楚沈雍和怎么惹恼了澹台熠。 他们都不知道,宋普更不可能知道了,常江明说起这件事,宋普也卡壳了,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法昧着良心说沈雍和不对,在他记忆里,沈雍和是极聪明的,还是家中独子,沈家实在没别的儿子了,只能硬着头皮将他送进来。要说李宗义是稳重靠谱的老大哥,那沈雍和就是理智的那种妈妈型人物。 李宗义负责武艺上陪玩,沈雍和琴棋书画能和狗皇帝来一套组合拳。 就是这两个扛鼎人物,将狗皇帝应付得周周到到,他们这剩下的几个小废物才能过得没那么忐忑。 “宋普”进宫那般久也没受什么苦,也是受了对方照拂,到他这里,他也不可能去说什么忘恩负义的话。 第18页 过了许久,宋普才有点尴尬地开口:“这个陛下的确过分了。” 即使吹彩虹屁,也不能忽略基本法,错的东西,他可不能昧着良心吹。 但这话一出口,他就莫名的觉得心惊胆战。 而身后忽然传来的华丽嗓音更是印证了他的直觉,“孤哪儿过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狗:鞭刑警告! 第10章 胆大包天 宋普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后背顿时泛起了一阵燥意。 他慢慢地转过头去,微微抬了一下眼,便正好对上了澹台熠的目光。 虽是中午,但澹台熠明显一副洗了澡的样子,甚至换了一身常服,他身着与早上不同的绛红色常服,上面绣着浅金色的卷龙和日月海潮等图案,常服底色和花色搭配得有点内敛,但无奈他那张脸实在漂亮,眸色那般明亮,皮肤那般白,唇色那般红,反而有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反差。 他身材又那般挺拔,即使不说话,单单站在那里,就像天上那轮耀眼的太阳,夺目耀眼到让人不敢直视。 事实上,这么久了,宋普单知道他长得好看,却未曾敢仔细地去看狗皇帝的容貌,到这会儿,他薄薄的眼皮轻撇,余光里便能看见狗皇帝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 他嘴唇抖了抖,又尴尬又惶恐地垂下了眼,小声道:“臣……臣不知。” 他不清楚澹台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是从哪里开始听的,这时候若是没回答对,恐怕要翻车了。 宋普怀着几分希翼,就盼着澹台熠只听到了最后一句,那样他还有机会胡诌。 澹台熠淡淡地道:“宋卿说的话孤听在耳里,怎的宋卿又说不知?” 宋普额头冷汗顿时就流了下来,澹台熠这般不动声色,他都不知道他到底听到哪里了。 他不是傻子,沈雍和能差点就被打死,惹恼澹台熠的事情肯定非同小可,他若硬为沈雍和出头,反倒有可能自己都折进去。 虽然狗皇帝好像的确对他另眼相看了,但宋普潜意识就觉得,他说的话都只能信一半,因此他不能得意忘形,还得继续陪着小心。 心思百转,面上却不过半秒的功夫,宋普头低了低,恭敬道:“臣不是不知,是不敢说,还望陛下体量则个。” 澹台熠静静地看着他,宋普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压力越发大,额头的冷汗顺过脸颊滴落在地,形成了一片暗色的阴影。 他都这般,常江明等人也是慌得不行,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就这般僵持了几秒,常江明忽然踉跄了几步,上前来了。 澹台熠的目光从宋普面前移开,落到了常江明身上。 常江明盯着澹台熠目光的压力,喉头哽咽,俨然又被吓哭的征兆,只是他强压了哭意,战战兢兢地对澹台熠行礼,语气虚弱囫囵地道:“陛下,是臣胡言乱语,不关宋普的事,请陛下息怒,要罚便罚我好了,饶过宋普吧。” 草! 宋普暗骂,他还不知道澹台熠听到了什么内容呢!常江明这个傻子,倒是一口一个认罪请罚了? 不管了,豁出去了! 宋普道:“陛下,臣有话说!” 澹台熠说:“说。” 他的声音依然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宋普忍不住抬起了眼睛,更是大着胆子直视了澹台熠的眼睛,像是考生企图从监考老师的表情变化选出考题的正确答案一般想从他那双浅金色的眼里看出点什么来。 只是一眼,他便觉得澹台熠似乎没有发火的意思,他细细地吸了一口气,说:“陛下,臣前段时间一直生病,也不了解宫里的情况,方才常江明与臣说沈雍和的事情,臣觉得是陛下过分了。” 他一口气说出来,心里反而轻松了些,他固然想胡诌,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透露出去了,澹台熠心里难免会有疙瘩,恐怕只会觉得他单是说话好听,其实满嘴谎话。他不能让澹台熠有这种印象,因而他主动坦诚了。 澹台熠听了这话,却好像也不觉得诧异,语气仍然平静,“所以,宋卿觉得孤哪儿过分了?” 宋普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淡定,心里忽然明悟,恐怕澹台熠听到了不少,不然情绪不会这般淡然,幸好他方才没有心存侥幸,对着澹台熠胡诌撒谎,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如此这般,他反倒还轻松了些,前头他还说了不少狗皇帝好话呢,如果一记彩虹屁解决不了事情,那就两记,三记,吹个彩虹海出来。 宋普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小心翼翼地道:“臣不知缘由,难免管中窥豹,单单听常江明那般说,难免心疼沈雍和,也的确觉得陛下过分了。但若是沈雍和确实做了冒犯陛下的事情,臣认为他应该受罚,但……臣觉得,陛下的惩罚还是有点过了,陛下宅心仁厚,未曾为难过臣等,不知有何缘由对沈雍和那般?” 澹台熠语气凉凉地说:“宋卿好大胆,竟敢质问孤?” 之前高兴的时候握他的手各种抒情文艺,现在他只是说了一句他过分了,他居然就要翻脸! 果然是狗皇帝! 宋普一听他这话,心里也有些凉了,他就知道狗皇帝的话不能信! 宋普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面上却越发恭敬,“臣不敢,臣只是好奇,因而僭越,望陛下恕罪。” 第19页 澹台熠看着他,说:“你抬起脸来。” 宋普听话地抬起了脸,眼睛却还不太敢看他,薄薄的眼皮微微垂着,窄窄的视线里边只剩下澹台熠衣摆之下绣着的各色花纹。 澹台熠又说:“抬起眼。” 宋普微怔,不过反应极快,依然顺从地抬起了眼睛,目光与澹台熠对上的时候,微微闪动了一会儿,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澹台熠的长相即使浓艳昳丽,也难掩他相貌上的攻击性,像是灼、热的太阳,直视都恐会灼伤双眼。 澹台熠说:“孤过分?孤看宋卿才过分,为沈雍和鸣不平,怎地也未曾见宋卿去探望他哪怕一次?” 他字字诛心,却不见得生气,反倒将宋普说的羞愧难当。 他的确没去看望过沈雍和,即使身体好了,也都忘记了这事,他想着讨好澹台熠要紧,哪有心思顾得上别的,现在想起来,怪羞愧的。 澹台熠见他薄薄的脸皮顿时泛起了一层红色,连眼底也闪动着难堪的光,浅色眸光略深,但神色依然淡淡,“说孤是非的人,都被孤投进黑牢,至今都未放出来,孤器重宋卿,却也不想听见宋卿指手画脚,先帝都不敢训孤,宋卿倒是胆大包天,若再有下次,孤必重罚于你。宋卿 ,你明白么?” ……mmp,狗皇帝!!! 宋普心里狂草一通,面上诚惶诚恐地道:“臣明白了,谢陛下提点。” 澹台熠看起来只是随意逛到左德殿的,只是遇到这事,似乎也没了继续逛的兴趣,很快就带着伺候的随从离开了。 他离开后,宋普等人俱松了一口气,糯玉甚至直接跌坐到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比起谢糯玉,宋普倒好了很多,没有和第一次那般瘫软在地,但他面对澹台熠的压力也大,即使没有瘫软,这会儿他腿也软了。 常江明战战兢兢地道:“阿普,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提的。” 宋普挥了挥手,怏怏地说:“好兄弟,你还出来为我说情,我一辈子感激你。” 常江明闻言,有些尴尬,更是羞愧:“方才是糯玉推了我一把,我才……对不起,我太害怕了。” 宋普一怔,笑了,“没事,反正都过去了,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害人害己。” 常江明狂点头,“我晓得了,我以后都不说了。” 宋普没有再说话了,刚刚那一遭,他心情也未平复,心脏还跳得厉害,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往脸上涌去一般,散发着滚烫热意,叫他觉得躁得慌。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是真的没错,他到现在都摸不清楚狗皇帝到底生气了没有。 他也不敢去摸狗皇帝的底线,连一句“过分”都说不得,果真是暴君做派。 但转念一想,好歹没罚他,好像也不是很不讲道理。 ……完了,他居然也有因为澹台熠不罚他而感到感动的时候。 宋普兀自忧愁着,又因为下午不得澹台熠传唤,因而到了下班点,就要和三陪们一块儿出宫回家去了。 只是刚走到玄武门附近,曹喜携着小太监快步走过来,见到宋普,嗓子顿时尖利了起来,“宋大人留步!” 宋普一愣,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曹喜,问:“曹公公有何事?” 曹喜露出了一个笑来,“陛下有请,劳烦宋大人移步。” 宋普:“……” 哦豁!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普:呵,男人 第11章 海口 常江明和谢糯玉都有些担心他,问曹喜:“曹公公,我们能去吗?” 曹喜面上仍然带着笑,道:“陛下未曾吩咐。” 常江明愧疚地对宋普说:“都怪我说了不该说的,你要是有事……”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宋普有这一遭,完全是无妄之灾,都怪他这张嘴。 宋普说:“不必担心我,陛下胸襟宽广,当时不曾惩罚我,这事便是过去了,想必是有其他事来寻我,你们先回家吧。” 好说歹说,将他们劝走了。 人都走了,宋普若无其事地和曹喜攀话,“曹公公,您在陛下身边伺候多久了?” 曹喜也愿意配合,“奴家在陛下身边伺候也有半年了。” “哇,那您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不知您知道陛下有没有什么喜好?”宋普毫不顾忌地来了一记直球,不等曹喜回答,他便满含愧疚地说:“我对陛下说了冒犯之言,陛下生气也理所当然。现在要是能弥补,也能教陛下心情好些。” 曹喜窥了宋普一眼,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情真意切,也不见有什么不满,他斟酌了一下,才道:“奴家虽在陛下身边伺候半年,但也未曾知陛下有何喜好,陛下心思难以捉摸,旁人自不敢妄自揣测,不过宋大人对陛下一片赤诚之心,陛下许是最看重这个,这般奴家反倒要向宋大人讨教一番。” 宋普谦虚道:“不说别的,陛下那般伟岸,吾等臣子自当憧憬崇拜,怀揣一片真心只求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曹喜:“……” 曹喜挤出笑脸,道:“宋大人这般就足够了,陛下观之也会心生喜悦。”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澹台熠休息的纯合宫。 曹喜将他送进门后就退下了,还顺便关上了门。 虽还是傍晚,但宫殿里的烛火却早早点上,整个宫殿通明如白昼,将宫殿里的一切都照的格外清晰显眼。 第20页 宋普是第二次过来了,但前头那次由澹台熠领着,注意力全然跟着澹台熠,未曾注意过纯合宫里的景象,现在有了空闲,随意瞄了几眼,便发现纯合宫的装修并不如何奢华,简单的兽皮铺地,也不曾镶金铺玉,非常朴素,简直不像是帝王的寝宫。 案台上放着的六角鎏金雕花铜炉里升着袅袅的白雾,将周围的空气沾染着带上了一股幽幽的香味,令人闻着有种精神一振之感。 “宋卿,你过来。”坐在案台之后的澹台熠撑着脑袋看他,语气里有几分漫不经心。 宋普对澹台熠叫他过来,心里其实是有几分猜测的,见他坐在案台之后,心里的猜测便增到了八分。 “快过来帮孤批阅奏疏,内阁那几个老家伙天天催,扰得孤烦不胜烦。”澹台熠说。 宋普心道:我就知道! 他走了过去,澹台熠自觉地让出了半个座位。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为他磨墨,大气都不敢喘。 “陛下,臣以为——”宋普话还没说完。 澹台熠就不悦地微皱起了眉,道:“宋卿,你又有何异议?” 这是不想听他废话的意思了。 宋普心里明白,虽中午的事狗皇帝没罚他,但心里恐怕也有不悦了,他低下头,恭敬道:“臣没有异议。” 澹台熠说:“如此,便快点为孤做事罢。” 宋普听了,认命似地拿起了一本奏疏,慢吞吞地看了起来。 澹台熠上位三年,基本没有理过朝政,国家大事也不仅仅靠内阁就能够解决的。梁朝无丞相,君权最大,国家大事虽基本由内阁处理,最终的批红权是在澹台熠手上,但澹台熠这个皇帝的所作所为也可想而知,现在累积下来送到澹台熠案台上的奏疏,不仅仅有普通臣子的奏疏,还有内阁送过来的请示文件。 宋普看着看着,突然很慌。 澹台熠是皇帝,出了事,谁也不能怪到他头上,但他就很难说了,谁敢给皇帝批阅奏疏,这不是嫌命太长吗? 宋普战战兢兢地瞟了一眼澹台熠,小声道:“陛……陛下,这上面说禹州水灾饥荒,请求赈灾,这可如何是好?” 澹台熠正撑着脑袋,百般无聊地看着他,听见他说话,眉毛一抬,道:“国库空虚,叫他们自己想办法。” 宋普:“……” 这个回答他竟无言以对。 任谁都知道梁国国力强盛,先帝征战数十年,从其他国家掠夺的矿产资源数不胜数,又经过了十来年的休养生息,国库也许略有缩减,但绝称不上空虚,澹台熠这般,完全是睁眼说瞎话。 宋普很想委婉地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这些话,澹台熠恐怕在其他臣子那听了无数遍了,他万万不能冒这个险的。 但宋普也不想批阅这种奏疏,这是要紧事,救命的事,他不能瞎做决定,他放下手里的奏疏,拿起了另一本。 只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放下奏疏,仍然没有批阅,而是换了另一本。 澹台熠见他这般,开口道:“宋卿为何不批?” 宋普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低垂的脑袋感觉到了来自空气中紧绷的不容忽视的视线,他才抬起眼来,一脸愧疚地道:“恕臣愚钝,看这些奏疏,臣脑子乱糟糟的,生怕毁掉陛下的一世英名,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请陛下恕罪。” 澹台熠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凉凉地道:“孤还有什么英名,孤都知道,他们都说孤残暴不仁,哼,孤若是残暴,若是不仁,早就诛他们九族了,怎么可能只是送他们进黑牢。” 你倒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黑牢那是人能呆的? 宋普心里腹诽,面上毫无异样,他听到澹台熠这话,还略微表现出几分激愤之情,道:“那是他们不了解陛下,陛下武艺高超,心怀天下,怎可以一言蔽之。在臣心里,陛下是值得效忠的君主,臣放在内心深处敬佩尊敬,辱臣君主者,虽远必诛!” “也正是因为臣太过憧憬崇拜陛下,为陛下批阅奏疏实在有违臣的初心,请陛下宽恕!” 澹台熠看着他,情绪不明,“宋卿对孤一片真心,孤看在眼里,但有一点宋卿看错了,孤心里,没有天下。” 啊? 宋普抬起眼看他,眼里难得有呆愣的情绪。 澹台熠看着他那张懵逼的脸,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宋卿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倒是都往心里去了,也因为宋卿吹彩虹屁时闪闪发亮的双眼,也未曾觉得是表面话,他是真的崇拜自己的,他怎能让一个崇拜自己的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这种古怪的情绪一闪即逝,他都没抓住品个明白,嘴里便顺着自己的心意继续说了下去,“孤心里,没有大梁的天下,孤也不屑拥有这天下,因而,大梁未来如何,与孤无关。” 宋普:“……” 小老弟,你这样我很难搞啊。 偶像在粉丝面前自爆是很容易掉粉的,你得保持你的人设,我才好继续吹啊! 宋普心里腹诽刷成了弹幕,但面上还是慢吞吞地做出了反应,“天下苦陛下久矣。” 澹台熠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低落,心里微妙的不太愉快,寒着脸说:“孤不是什么值得效忠的君主,宋卿若是这般希翼,恐怕孤要叫宋卿失望了。” 宋普立即道:“陛下何必妄自菲薄!陛下拥有君主之威仪,君主之气度,又有君主之才智!臣这般崇拜陛下,也俱因为如此,臣从一开始就觉得,只要陛下愿意,自当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比先帝更让人发自肺腑臣服的君主!” 第21页 澹台熠浅金色的眸光泛着光,轻声道:“宋卿当真如此觉得?” 宋普铿锵有力地道:“那是自然!青天可鉴!臣对陛下所言,皆出自臣肺腑,绝无半句虚假!若是有作假欺哄陛下之嫌,臣甘愿受天打雷劈之罚!” 澹台熠表情柔和了下来,“宋卿……” 他似不知道说什么一般,卡顿了一下。 宋普见他成功被他带偏,心里忍不住一喜,虽然狗皇帝十分叛逆,但好像城府并不是很深,也有几分天真,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多少让宋普能摸到一些他的心思。 他悄咪、咪地道:“所以臣尊贵又聪慧的陛下,可否亲力亲为批阅奏疏?臣还从未见过陛下处理国家政务的英姿,如今却是斗胆想开开眼界,不知陛下可否愿意实现臣这微小的心愿?” 澹台熠眼睛一眯,冷哼道:“孤不批,孤若是批了,要宋卿何用?” 宋普:“……” 宋普眼珠子一转,小心翼翼道:“陛下若是亲自批阅奏疏,臣便亲自下厨,为陛下做一样陛下从未吃过的点心。” 澹台熠眼里划过一丝异彩,“君子远离庖厨,宋卿出身国公府,竟还会下厨?” 宋普难免骄傲地挺起了他的小胸脯,“不是臣说大话,臣会的东西远超陛下想象。” 澹台熠听了这话,忽然笑了起来,道:“如此这般,孤倒是好奇宋卿手艺了。” 宋普脸上也迎合似的露出了笑,他脸小,唇红齿白的,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看起来多了几分活泼和生气,是一张很容易讨人喜欢的笑脸,用这张笑脸说话,更添了几分真诚,“陛下若批阅奏疏给臣开眼,臣便用尽臣这灼灼热血,为陛下制一份天底下只有陛下才能吃到的点心,保证陛下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澹台熠却道:“孤若不批,宋卿便不打算为孤做了?” 宋普连忙摇头,又小心地道:“但陛下满足了臣的愿望,会叫臣心生雀跃。不知陛下可听过一个道理,那便是心情美妙的时候做出来的菜肴会格外美味,若是心情苦闷,那做出来的菜肴也是苦的。当然!臣不是说为陛下做点心会心情苦闷,但有了陛下的恩典,臣自当抛头颅洒热血,做出来的点心自然是平时无法媲美的美味!” 他这句大话放出来,倒真的叫澹台熠来了兴趣,“如此这般,孤倒是来兴趣了。” 他沉思片刻,见宋卿那双漂亮的眼珠子里满是希翼般的晶亮,心中倒好像有把火在烧,叫他胸膛里也滚烫起来,但脸上却露出了几分尖锐,似笑非笑地望着宋普,低声道:“好,孤便应了宋卿,只是宋卿也别叫孤失望才好。” 还隐约有几分压迫性的威胁感。 宋普在他这样凉凉的语气之中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又露出了讨好的笑来,“请恕臣斗胆一问,陛下可有喜欢的口味?” 澹台熠眉毛一挑,凉凉道:“宋卿对孤的口味都不清楚,倒是敢夸下海口。” 宋普痛心疾首道:“若是在日夜在陛下身边伺候,臣定当以陛下为首!可惜!一天里只有三个时辰在宫中,饶是臣想日夜陪伴陛下,却也无从下手!都怪臣不争气!请陛下恕罪!” 澹台熠唇角一勾,愉悦道:“宋卿不必如此,孤可许宋卿入宫常住,日夜宠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普之我坑我自己2/2 阿狗得分2分,再接再励! 第12章 入宫 澹台熠此话一出,宋普顿时就愣住了。 澹台熠见他一脸呆滞,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但面上不显,反而微微眯了眼,刻意压低了嗓音,不悦道:“宋卿为何如此表情,难道方才说的话都是哄骗孤的?” 宋普回过神来,白皙的脸皮顿时涨红了,“不是……臣只是受宠若惊!陛下如此恩典,臣自然欣喜,但……但这不合礼数,臣是外臣,怎可入住后宫?” 澹台熠道:“有何不可,孤的后宫可没有女人,即使宋卿想冲撞后妃都无机会,孤没有顾忌,宋卿也可放心。” 宋普听到冲撞后妃这几个字眼,眼皮一跳,心头一紧,连忙道:“陛下对臣如此信任,臣十分感动,然而臣真的入宫常住,恐怕会影响陛下声誉,还望陛下三思!” 澹台熠浅金色的眸子紧盯着宋普,语气之中已经暗含不耐和危险,“怎地刚刚宋卿说那般真情实意,孤邀宋卿入宫陪伴孤却又百般借口推辞,宋卿对孤当真一片真心?” “……”宋普咽了口水,诚恳道:“请陛下恕罪,臣只是担心传出去会有不好的传言,毕竟本朝从未有臣子入住皇城的先例,臣怎敢破例,这般倒是给了他人随意揣测陛下的理由,臣只是担心陛下会被人口舌污蔑,一旦想到那番场景,臣实在痛心疾首!” 他这话一出,澹台熠的表情倒是好看了许多,他情难自禁地又伸手握住了宋普的手,低声道:“宋卿倒是真心为孤着想。” 宋普手指被捏的生疼,脸顿时白了几分,因为是澹台熠握他,他也不敢挣扎,只得忍耐。 然而澹台熠不曾注意,依然用力握着他的手,语气也变得低沉阴森起来,“若是有人嚼舌根,孤便剪了他们的舌头,再削掉四肢放入酒缸泡酒,我看谁还敢嚼舌根。” 宋普疼的勉强挤出笑,“请陛下三思,臣相信陛下一片赤子之心,今日冒犯陛下,陛下也不曾罚臣,陛下对臣的心意臣心里明镜一般,只想为陛下献上满腔热血,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是因为臣使得陛下名誉扫地,倒不如叫臣去死了好!” 第22页 澹台熠似乎从来不觉得自己力气有多大一般,反正宋普被他捏的手指骨钝痛的厉害,因为疼痛刺激,他眼底升腾起稀薄的雾水,说话都带上了些许哽咽之声。 这般配合着他说的话,反而十分应景,显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真挚。 澹台熠也注意到了他声音里的哽咽,他一顿,伸手过去捏住了宋普的下巴,使其抬了起来,见他秀气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黑白分明的眼里仿佛含了一汪春水,带着融融的水光,触动人心。 宋普眨了一下眼,清透的泪水瞬间压过下眼睑纤长的睫毛滑落下来,本人也有几分难堪似的微微撇过了脸,解释道:“陛下,可否松手,臣有些疼。” 澹台熠恍若,垂眼一看,自己又将宋卿那双白玉似的双手捏的通红了。 他不似上次那般嘲笑对方,反而压着唇角,微微有些愣神了。 宋普轻轻地揉了一下自己的手,仍然十分尴尬,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对疼痛太过敏感,实在是十分轻易便能突破自己的极限,叫他毫无男子气概。 在现世,他爸就总是嘲笑他,若是他生在古代,被人用刑,肯定不出一回合就什么都招了,哪像现在能生在家里那个福窝里。 他爸说好的不灵说坏的灵,要是能回去,他早晚都得把他的嘴缝一下。 “臣……臣怕疼的紧,才会这般,请陛下勿怪。”宋普声音沙哑着说。 澹台熠盯着他,过了一会儿,看的宋普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屁股,才开口:“孤不怪,宋卿这般娇气,倒不知国公府如何养出来的。” 宋普一时没听出他是随口一说,还是讽刺,他低了低头,悄悄地抹掉了脸上的湿痕。 被澹台熠捏的手还是很疼,但缓了一会儿,倒好了许多。 澹台熠道:“既然宋卿顾虑这般多,入宫一事日后再说。” 不知想到了什么,澹台熠皱了一下眉,自言自语般道:“再过些日子,宫里又要热闹起来了。” 宋普听了,稍微提起了些精神,道:“陛下龙虎精神,今年选妃,来年必定子嗣满堂!” 澹台熠细长的眼微微眯起,看他,“孤何时说了要选妃?” 宋普一愣,赶紧说:“那陛下的意思的是?” 澹台熠冷冷的笑了一下,道:“太后老人家许是觉得寂寞,诏令民间朝堂臣子家眷之中的少女入宫陪伴,孤自然得遂太后的意。” 宋普隐约知道些皇室秘闻,列如澹台熠不是太后亲子,他们俩关系似乎也并不亲密,只是表面母子,再具体的却也不知道了。 但看澹台熠这样,宋普就猜他们俩关系应当是不好的,因为澹台熠满脸的“孤要给太后找麻烦”的小表情。 入宫的话题到此结束,澹台熠不再提,宋普也松了口气,入宫常住就是让他加班,加班不说,还让他直接住公司里。 他一个清纯男大学生,为何早早体会到了社畜的艰辛!淦! 又将狗皇帝哄了一通,见他终于开始自己批阅奏疏,宋普脸上难得露出了轻松的笑。 澹台熠看了他一眼,说:“宋卿如此高兴?” 宋普由衷地说:“陛下批阅奏疏的姿势特别英俊,特别霸气,臣看得激情澎湃,实在情难自控,打扰陛下,还望陛下见谅。” 澹台熠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丝弧度,他垂眼看着奏疏,慢条斯理地道:“孤喜欢吃甜的,但不要太甜。” 宋普一听,顿时精神一振,甜的?这感情好啊,他家就是开蛋糕店的,他也颇有天赋,他爸还想让他继承衣钵做蛋糕呢!当然,除了甜的,他还会其他小吃,又因大学食堂不好吃,经常偷摸在寝室做饭,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当然,他厨艺和宫里的御厨比起来,实在毫无亮点,也只有小吃和甜点能让狗皇帝大开眼界了,狗皇帝的口味还刚好嗜甜,当真是巧! 宋普喜滋滋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陛下放心,只要陛下好好批阅了奏疏,不被内阁重新送一遍,臣就给陛下一个大大的惊喜。” 澹台熠看着奏疏,注意到了宋卿柔和了许多的音色,不知为何,心里微微泛痒,还想再听他再多说几句。 又察觉到对方好似忘了距离一般,微微倚靠过来,温热的呼吸铺洒在澹台熠耳边,有些发麻之感。 澹台熠忽略这股麻意,不悦地冷哼道:“宋卿这话,倒像是把孤当幼童哄。” 宋普一窘,虽然他心里的确有将狗皇帝当大龄叛逆儿童的意思,但也没想到澹台熠这般敏感,“……陛下说笑了,臣只是沉浸在陛下批阅奏疏时那独一无二的威仪中无法自拔,难免贪心,想再多看看,所以……” 澹台熠看了他一眼,倒不觉得他夸大其词,他年幼时去先帝书房,见先帝处理政务时,也觉得异常威严肃穆,他在他身边,竟是连话都不敢说,生怕扰了他做事。 不愉快的回忆,澹台熠心里突然暴躁起来,想丢开手里的奏疏发脾气,然而察觉到旁边专注的目光,他又忍住了。 “孤饿了。”澹台熠开口道。 作者有话要说: 阿狗:孤要摸鱼! 阿狗朝您丢出了【调虎离山】,您的选择是? 阿普疯狂暗示:一边吃一边摸不妨碍工作go! 第13章 鸽 宋普听到澹台熠这句话,顿了一下,反应过来,“那先用膳?” 第23页 澹台熠微微抬眼,看了他一眼,“宋卿不是说要下厨?” 宋普抠了抠手指头,羞赧地道:“陛下现在就饿的话,臣来不及做了,不如就明天?臣在家里做好后带进宫来,给陛下尝?” 澹台熠听了,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也好。” 宋普见他半天没有挪过位置,不由得疑虑,“陛下?这本奏疏说了什么?” 宋普此举实在僭越,他虽有君臣观念,但到了这会儿也因为俩人距离的拉近,澹台熠心情也被他哄顺了的缘故,他也变得松懈了。 澹台熠想出口训斥他,然而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漫不经心地回答:“李尚书递上来的折子,他和恭王府过节甚大,隔三差五和孤说道,以为孤厌憎恭王,便能替他出头。人还算圆滑,但到了这会儿委实蠢笨,恭王好歹是孤弟弟,替他教训弟弟,打的是皇家的脸面。” 宋普困惑地问:“李尚书和恭王府有何过节?臣怎地没听说过?” 澹台熠瞥了他一眼,“宋卿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知道。” 宋普一愣,当即十分感动地道:“陛下竟还知道臣的情况,臣受宠若惊。” 澹台熠哼了一声,凉凉道:“孤要找玩伴,自然得找单纯些的,若个个都像沈雍和那般聪慧……” 他说到沈雍和,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宋普听到这个名字,小心翼翼地窥澹台熠的脸,也没敢开口。 气氛忽然凝重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曹喜的敲门声,“陛下,晚膳已备好,是否用膳?” 澹台熠听了,顺理成章地放下了手里的奏疏,对宋普道:“宋卿,陪孤用膳罢。” 宋普有点迟疑,但澹台熠也不是询问他的意见,而是命令,他起身,浅金色的双眸居高临下地望着宋普,嗓音是能让人沉浸其中的柔和华丽的音色,“孤和宋卿一块儿用膳,胃口都要好些,宋卿功不可没。” 宋普道:“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澹台熠听了,嘴角一翘,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如此,孤便应了宋卿,宋卿以后午膳和晚膳可在宫里享用。” 宋普:“……” 澹台熠道:“宋卿为何不说话?可是不愿?” 宋普连忙道:“没有没有!既然臣能叫陛下胃口大开,也算对陛下有些用处,只是陛下恩宠之甚,叫臣实在受宠若惊,因而难免失态,请陛下恕罪!” 澹台熠语气宽和了许多,“孤没怪罪宋卿。” 澹台熠酒量很大,吃饭也有要喝酒的习惯,宋普挺怕喝醉失态,但幸好澹台熠不会劝酒,所以他做做样子喝一些也不会失礼。 澹台熠抿了一口酒,眼神里似乎都沾染了些许酒色,带着几分灼人的暗色,他直勾勾地看着宋普,唇角还含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有什么能叫他开心的事情一般。 宋普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坐立难安,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乖巧的笑意,小心翼翼地道:“陛下为何一直看着臣,可是臣脸上有什么东西?” 澹台熠道:“无事。” 他能叫宋普一块儿用膳,也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前头还能是他一时兴起,现在……倒也不客气话,他可不会说什么客气话,这宋卿不像世家那般格外恪守礼仪,一举一动都像精心计较过一般,他吃东西的时候虽然很斯文,虽然还是泄露出几分随意,连表情都是享受的,好像在吃什么绝世佳肴,连眼角都微微眯起,在眼下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澹台熠的目光忽地落到了宋普那因为捏着银箸的手突显出来的指骨头泛着白,反而显得周遭皮肤还泛着一片红色,那淡淡的红色分明还是手指印的形状,他眼眸微动,开口道:“宋卿的手可还疼?” 宋普和澹台熠同桌吃饭,澹台熠不动筷子,他就不敢动筷子,只能趁澹台熠不注意的时候去夹眼前的菜肴,吃的很不自在,听他问话,他吞咽下嘴里的东西,又有些噎到,捶了捶胸脯,再喝了一口清酒,才控制住没有在澹台熠面前失态,“回陛下,臣好多了,手不疼了!” 澹台熠若有所思,没说话了。 饭毕,宋普要回家的时候,曹喜又追上来,“宋大人请留步!” 宋普真的怕了澹台熠了,怕他又改主意让他留宿,因而听到曹喜的声音,他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都差点控制不住。 曹喜对宋普这幅惊慌的表情可太感同身受了,也隐约觉得对方没表面那般爱戴澹台熠,因而有了些同路人的感觉,对宋普态度那是十分温和,几近谄媚,“宋大人莫慌,陛下差老奴过来送一副金玉膏,此金玉膏活血化瘀止痛,用处颇广,宋大人用得上。” 他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红布,上面有一小小的矮圆壶小罐子,分量看着不大,也就手掌大小,宋普当真受宠若惊了,“陛下送我的?!” 曹喜笑吟吟地道:“正是,奴听陛下的吩咐,也吓了一跳,宋大人不知,陛下即使对太后都无这般贴心,宋大人得了陛下的心,以后怕是少不了盛宠。” 宋普心情十分古怪,竟真的有些受宠若惊了,之前猫也就算了,现在加上那琉璃石,这金玉膏,狗皇帝送他的东西可不少了。 曹喜道:“宋大人拿好,陛下还吩咐奴提醒宋大人记得明日的点心,别忘了。” 宋普接过那金玉膏,揣进袖子里托住,对曹喜道:“曹公公请代我转告陛下,请陛下放心,明日他便能吃到点心。” 第24页 又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曹公公可否提醒一下陛下,让陛下批阅奏疏?” 曹喜脸色顿时变了,面带恐惧地道:“……陛下不爱听这些话,若奴去提醒,怕要掉脑袋。” 宋普见他脸色,又注意到他额头还未好全的伤口,明白了大半,“是我疏忽了,曹公公请勿怪罪。” 曹喜憋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些什么,又顾忌着周围的人,又闭上了嘴,只道:“如今天色也晚了,宋大人快回去吧。” 宋普应了一声,趁着夜色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家了。 * 翌日,宋普都不用青梅叫起床,便提前一个时辰穿好衣服。 他抱了抱豆腐——他不太喜欢琉璃这个名字,所以在家里还是叫猫小名豆腐。那块紫中带粉的琉璃石被串在了铭牌旁边,衬得豆腐越发、漂亮。 豆腐也的确粘人,对宋普亲的很,宋普抱它,它就知道撒娇似的喵喵叫,让宋普心情十分愉悦。 他和豆腐玩了一会儿,便去了自己的小厨房。 他娘体谅他,特地在他院子里建了个小厨房,配置了两个厨娘,一个为他准备膳食,另一个便是为他做糕点点心的。 点心师傅的手艺不错,所以过来给他打下手,因为宋普年纪小,脾气也是少有的温和接地气,点心师傅和他说话都没那么毕恭毕敬,“少爷你那什么风糕要怎么做?你看我能帮你什么吗?” 宋普煞有介事地说:“材料都准备好了吗?” 廖师傅说:“准备好了,你来看看,还有什么缺的?” 宋普扫了一眼,就知道都齐全了。 戚风蛋糕是比较容易上手的那种蛋糕,在古代也能做出来,材料用得不多,他在大学寝室也能用电饭煲做出来。 他一回来就从外边请工匠过来做面包窑。面包窑在国外的很普及的,他在农村老家的时候,闲的无聊,跟着老爸一起捣鼓过,所以原理和步骤都还记得。但工匠对此一头雾水,他还花时间去画了图纸,然后和他们沟通,折腾了有三个时辰,才完工。 完工后他还试了试,看能做出面包,才舍得放他们走。 只是这一晚上他睡的也少,才睡了三个小时,现在不停的打哈欠,眼下都浮现出淡淡的黑眼圈。 宋普拒绝了廖师傅的帮忙,自己开始动手。 青梅也早早起来,过来厨房凑热闹。 宋普年纪虽小,但也是读书人,从来不进厨房的,这次听说他要给陛下做点心,还大费周章请工匠过来做东西,整个国公府都鸡飞狗跳起来,连宋母宋凌云都过来问,宋普将他们一一打发了,也没多说什么。 现在他上手开搞,一厨房的人都紧张地看着他动手,就等着他不行,赶紧过来接手。 但出乎意料的是,宋普动作十分娴熟,像是做过无数遍一般,也没有喊他们帮忙,让他们无用武之地。 幸好宋普出身国公府,底蕴丰厚,他想要的白砂糖牛奶等材料唾手可得,因而让他的进程变得容易了许多。 蛋糕并不是很难,难的是用面包窑烤制,万一火候不行,就毁了。 虽然狗皇帝应该不至于因为吃不到点心就罚他,但昨天他送了他金玉膏,宋普还是藏了些想叫他惊喜开心的想法,因而卖了十二分的力气。 到成品出来,宋普见颜色十分漂亮,也不禁松了口气,他还制了少量的奶油,因为量不大,所以单独放到了一旁,可以让狗皇帝尝个新鲜。 他时间把握的刚刚好,成品出窑,便让人准备了食盒放好,和宋国公一块儿进宫。 待宋普见到了澹台熠,他一时没忍住,问:“臣做好了点心,不知陛下是否……” 他没有说完,但瞥向澹台熠的眼神里充满了暗示。 一开始说好了的,他要批阅好奏疏,他才给他做点心的喔。 然而澹台熠若无其事地说:“宋卿既做好了点心,还不快送上来让孤尝尝。” 绝口不提奏疏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阿狗:孤的鸽,能叫鸽吗?嗯? 阿普牌彩虹屁:叫皇恩浩荡,体恤臣下,劳逸结合懂得享受(bushi) 第14章 脸红 宋普望着澹台熠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无语,但这会儿也不敢说什么。他将食盒交给了曹喜,由曹喜从食盒拿出来,进行一番必要的膳前检验,再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切好,放入小碟,递给澹台熠。 澹台熠尝了一小块儿,细长的浅金色双眸微微睁大了些许,眼底闪过惊异,半响,他才开口道:“这糕点格外松软可口,糯云糕与之相比都略逊一筹,这糕点真是宋卿做的?” 宋普诚恳道:“千真万确!臣对陛下岂敢说一句不实之言。臣在家里折腾了四个时辰,才做出来的,臣那些叔叔婶婶还笑话臣瞎胡闹呢!” 澹台熠又吃了一小块,旁边的曹喜见他喜欢,赶忙将剩下的糕点都整齐切好,摆放在一旁,方便澹台熠食用。 澹台熠目光落到了旁边用小碗盛着的奶油上,问:“宋卿,这是何物?” 宋普笑道:“这是奶油,陛下你尝尝,味道很是绵软甘甜,臣很喜欢吃,可惜时间不多,臣只弄出了这么点。” 澹台熠半信半疑,用勺子舀了一点,尝了尝,金眸瞬间亮了亮,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不错。” 第25页 宋普见他表情,心里松了口气,脸上的笑也带上了几分松懈 ,“陛下喜欢吗?若是喜欢,臣以后天天给陛下做。” 澹台熠矜持地放下勺子,“还好。” 虽是这么说,但还是给予宋普高度的肯定,“宋卿手艺如此精湛,孤宫里的御厨都比不过。” 宋普不好意思地说:“臣也只会做些糕点,若是让臣做菜,怕是拿不出手的。” 余光里见澹台熠伸手去捻了几块蛋糕吃,心里想笑,忍住了。 过了一会儿,宋普问:“陛下今日可有什么打算?” 澹台熠清了清嗓子,思考了几秒,才道:“孤打算出宫看看。” 宋普很委婉地开口:“陛下还记得与臣说的话吗?” 澹台熠微眯了眼,“孤让宋卿入宫?” 宋普:“……” 宋普小心道:“陛下再往后想想?” 澹台熠道:“孤不记得了,宋卿说的是何事?” 宋普:“……” 宋普咽了一口水,试探性地开口道:“不瞒陛下,这样的点心,臣还会做好几种,保证陛下都没尝过,不知陛下可否有兴趣?” 澹台熠瞥他,“宋卿没下过厨房,但能亲手做出如此可口的糕点,如此天赋异禀,说做就能做出来,着实叫孤惊讶。” 宋普挺了挺胸脯,慷慨激昂道:“因为臣取悦陛下之心胜过一切,想叫陛下对臣另眼相看,因此卖了十二分的力气,这糕点浸透了臣的真挚热血,寄托了臣的醇醇厚望,因而才如此可口。若陛下满意,臣也死而无憾了!” 澹台熠信了,他眼神蓦地软了许多,昨日他也差了身边的黑龙卫摸去国公府蹲了点,知道宋普说的句句真话,甚至厨娘都没帮得上手,俱是宋卿一人做的。 他顿了一下,语气也软了,“孤有些想起来了。” 宋普眼睛一亮,小声说:“陛下您再想想?臣满腔热血真不知往哪儿洒!若是陛下吃的开心,臣愿意天天近庖厨,只为陛下展颜一笑!” 澹台熠笑了,“宋卿这般,宋国公还不得怨孤蹉跎他的娇儿。” 宋普道:“臣父亲和臣一般对陛下一片赤诚之心,饶是知道,也不会有任何怨言,没准还会催臣多多益善,陛下无需有此困扰。” 澹台熠听了,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些许,目光落到了远处,低语:“孤想起来了。” 宋普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澹台熠,“陛下当真想起来了?” 澹台熠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喟叹道:“想起来了,宋卿当真是孤的克星。” 这话说的有些无奈的样子,但纵容的姿态一览无余,叫周围的人看呆了。 再看宋普,只见他脸上露出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喜滋滋笑容,欢快地道:“陛下对臣之恩宠,臣铭记于心,只盼日后有更多机会为陛下尽心尽力!陛下今日还有什么打算?” 澹台熠与他对视,看着他那水亮含笑的双眸,眯了眯眼,慢悠悠地道:“回纯合宫,今日除了宋卿,孤已无事传召,其他人可先行离去。” 常江明和谢糯玉两人实在无法理解宋普在澹台熠面前竟这般如鱼得水,一时也无话可说,听了澹台熠的话,连忙和谢糯玉一块儿告了罪,提前回家。 宫里人虽少,但耳杂,常江明已不敢在宫里多言,待出了宫门,到了马车里,他才和谢糯玉说道:“阿普以前有那么能说吗?” 那张小嘴叭叭叭的,从一开始就没能停下来,还能惹得陛下露出真情实意的笑容,着实厉害。 谢糯玉沉思片刻,才道:“你和他关系最好,我和他不熟悉,你都不知,我又如何知道?” 常江明说:“我和阿普是玩的好,但他现在在宫里都不怎地和我说话,反而和陛下说的多,没想到他病好以后,胆子这样大了,能和陛下谈笑风生。” 他语气有些低落,如同俩人都是差生结果有朝一日其中一个成绩突飞猛进直逼榜首一般,他有种被狠狠抛下的失落感。 谢糯玉叹了一口气道:“宗义哥不在,雍和也不在,陛下那脾气,谁伺候得起,有宋普顶上,咱们俩也能安生些。你也别想太多,上次你差点害惨了宋普,他没和你绝交都算他脾气好了。” 常江明惭愧道:“我知道错了,以后都不会乱说话了。” 谢糯玉道:“回去吧,今日回的早,不如一块儿去探望一下雍和罢?” 常江明说:“嗯,阿普好像还没去探望过沈府,下次咱们再带他一块儿去。” 谢糯玉应了一声,马夫呦呵一声,驾着马车往沈府的方向驶去。 另一边宋普跟着澹台熠进了纯合宫,因为殿中只剩他们俩外加两个伺候的小太监,宋普心情也松懈了些,大着胆子问澹台熠:“陛下,臣有一问不知当不当问?” 澹台熠说:“问。” 宋普道:“陛下乃一国之主,为何寝宫如此简陋,实在有违陛下尊贵的身份。” 澹台熠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纯合宫是孤母后的寝宫,孤懒得修整了。” 宋普不着痕迹地改口:“原来如此,难怪此宝殿透露着一股高洁典雅的气质。” 澹台熠瞥了他一眼,微微笑了起来。 宋普被他这一笑搞得有点慌,他眨了眨眼,小心地问:“陛下为何发笑?” 澹台熠道:“宋卿果然一无所知,这样也好,在这宫里,知道得太多,孤不喜。” 第26页 宋普有点懵,但听澹台熠的意思,他也通悟般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奏疏上。 “陛下,臣陪您一块儿批阅奏疏吧。”宋普轻柔地说。 澹台熠“嗯”了一声,拿起一本奏疏看了起来。 宋普悄悄凑了过去,看了这奏疏的内容,比起前头的重要政务,澹台熠手里的这本只是臣子问候君主的奏疏,还说了一些歌颂的话语,例如今年天气很好,农户庄稼颇有收成,想必是陛下的庇佑等等。 宋普看得一呆,才知道这些臣子也惯会吹屁的,再去看澹台熠,果然见他眉头舒展,愉悦了。 宋普:“……” 宋普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就将澹台熠拿起朱笔龙飞凤舞地批示:孤知道了。 随后又拿起了一本,也是地方臣子在吹澹台熠彩虹屁,将一些莫须有的“祥瑞”安在澹台熠头上各种歌颂,又或者是观热闹的街市有感,因为在有陛下统治的梁国,百姓才能安居乐业等等。 宋普看得是目瞪口呆,与这些臣子一比,他的彩虹屁好像都差了一点味道。不过看澹台熠批了十来本折子,俱是吹屁歌颂的内容,宋普也看出了问题。 感情这批奏疏都事先被处理过了,吹屁的奏疏放一堆,重要的国家政务放在另一边,宋普单看他一直拿左边的奏疏,右边的动也不动。 他有些无语凝噎,趁皇帝不注意,将右边的拿了一本,放到了左边。 澹台熠再拿起一本,便是宋普送上来的那本奏疏了。 宋普探头一看,还是他之前第一个翻开的奏疏,是禹州的水灾而引起的难民潮,据禹州知府上奏,禹州俱被淹没,三成百姓被洪水冲走不知所踪,剩下的七成也有了大半没了家,已成难民不知如何安置,因此向朝廷要赈灾之钱粮,并列举了所需物资,保守估计要三十万银两,三百石粮食。 澹台熠一看,眉头就皱了,下意识要盖起来看下一本。宋普突然出声道:“陛下,为何不批赈灾之钱粮?” 澹台熠动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宋卿一介书生,孤与宋卿说了也不会明白。” 宋普不服气了,“陛下不与臣说,臣怎么会懂?赈灾之钱粮万万不可省,臣实在想不出陛下不肯批赈灾钱粮的理由。” 澹台熠听了宋普的话,不悦道:“宋卿这是在质疑孤?” 宋普秒怂,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在臣心中的形象一直英明神武,臣需要仰视才能望到陛下的膝盖,许是臣太过愚钝,不解陛下深意,不如陛下为臣解惑?” 澹台熠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奏疏边缘,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先帝励精图治,在百姓这块儿费心颇多,知晓禹州边界怒江每年涨一次潮,差人修了水坝,为了以防万一,更是在胶州设立了粮库,以备不时之需。粮库由驻军驻守,胶州也是南境一国与周遭十三小国遥望的要塞地带,若他国来犯,胶州的粮库也可立即支援。然这禹州落陷,禹州知府竟提都不提胶州粮库,便跟孤要粮要钱,其心可诛。” 宋普听呆了,他没想到澹台熠还能说出个人话来。 澹台熠难得说了这么多话,不见宋普回应,不免有些不满,回头一看,便看见宋普两眼泛着亮晶晶的光彩,满眼的钦佩敬服,就差五体投地了,“陛下果真是陛下,臣都不知其中有这番关窍。” 澹台熠像是被他格外尽晶亮的眸子烫到了一般,视线闪躲了一下,不知为何,脸皮也微微发烫,泛起了淡淡的红。 他皮肤那般白皙,仿佛透明一般,有点颜色都格外显眼,他佯装冷硬地道:“所以孤才说宋卿不懂!” 宋普说:“现在陛下与臣说了,臣就懂了,陛下的意思是,禹州知府在趁机发国难财?” 澹台熠顿了一下,道:“胶州粮库之大,足够整个禹州百姓吃半年,此时又正值立夏,无需棉衣棉鞋等物件,待洪水褪去,再安排难民回城建设,半年的时间,难道还不够他们重新建一个禹州城吗?这禹州知府无非是欺孤不理朝政,不懂政务,不知情况罢了。” 宋普见澹台熠肯和他多说,胆子也大了许多,“那陛下不理也不是事,不如下旨让胶州驻军开放粮库?” 澹台熠说:“若禹州知府有心为民,早就可以先斩后奏,先令驻军开放粮库,再请奏请罪。这种情况特殊,饶是先帝也不会怪罪。” 他说到先帝的时候,眼神都变了,宋普也感觉到了他对先帝复杂的态度,被气氛所感染,一时竟不敢说话。 澹台熠回了神,又道:“上月末的洪灾,胶州知府无本上奏,禹州知府也俱是请赈灾钱粮的奏疏,孤倒要怀疑胶州粮库出了什么事了。” 宋普振奋了,“莫非是倒卖了粮库之粮?”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狗皇帝怎么知道胶州知府无本!难道……? 作者有话要说: 普:阿狗你……? 阿狗:孤不是孤没有你住口! 第15章 染指 宋普一想到某种可能,看向澹台熠的眼神都变了。 他心里仔细地想了想,书里全程以女主的视角来展开,毕竟原书也就一本女性向狗血小说,多半集中在女主跟男主恭王搞事给暴君戴绿帽——没错,女主还是暴君的嫔妃。 他当时的注意力全在女主和男主偷偷摸摸背着暴君谈不伦禁忌之恋了,也没注意暴君到底如何惹的人天怒人怨。但有一点他还是记得的,女主出身燕京五大世族中的林家,本来也算是天之骄女,然而澹台熠上台后,孜孜不倦地搞倒了一大批的世族,单单燕京的五个世族,皆被澹台熠诛九族,兔死狗烹,叫人胆寒。 第27页 宋普虽然是理科生,但也学过些历史,现在回过味来,除世族和推恩削潘一般,都是为了实现中央集权的手段。 只不过澹台熠的手段实在过于伤筋动骨,但不可否认,澹台熠敢除世族,说明他还是有政治野心和抱负的,不仅仅是单纯的残暴,如今的不理朝政,也不知道是处于何种考量。 回忆到一点有用的细节后,再看澹台熠表面看着不理朝政,其实已经偷偷看完了朝堂递上来的奏疏,宋普总觉得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怪可爱的?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一旦有这种印象后,再看狗皇帝就越发难保持警惕之心了。 宋普一瞬的时间里想了许多,澹台熠却若无所觉,他淡淡地道:“胶州粮库每年都会开仓,以旧粮换百姓手里的新粮,然而天高皇帝远,孤也不知具体情况如何,若是随便拨款,那国库早就空了。” 宋普瞅着澹台熠的表情,小心地道:“天灾又逢饥荒,多耽搁一日,百姓便多受苦一日,恕臣愚钝,竟怎么想都想不出合适的办法来,陛下爱民如子,臣相信陛下一定心有对策,不知可否与臣说说,让臣开开眼?” 澹台熠微微扭头,与他对视。 宋普有些被他那过于夺目的昳丽面容闪到眼睛,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眼底有些忐忑,“陛下?” 澹台熠道:“孤只想过几天快活日子,宋卿为何总要为难孤。” 他这话听不出责怪的意思,宋普也就大着胆子道:“臣哪敢为难陛下,陛下若觉得为难,那臣真的惶恐,臣该死,陛下,咱们不批了,咱们出宫玩?臣知道有家酒楼,那里说书先生特别逗趣,保管您龙心大悦。” 澹台熠哼了一声,不悦道:“说书先生能说什么新奇事,无非是男男女女,庸俗。” 宋普:“……” 他最爱男男女女的事情了好吗!多刺激! 这澹台熠还是个恐女的?也不像啊。 宋普挠了挠脸,有些无措,“那陛下想如何?” 澹台熠沉默了几秒,拿起朱笔,道:“听宋卿的,孤批完奏疏,写下圣旨,差人去禹州一趟,宋卿觉得如何?” 宋普一呆,顿时激动了起来,“陛下此举,既能及时处理禹州洪灾遗留难民,又能探查胶州粮库之事,着实一箭双雕,实在英明!臣能伺候如此勤政爱民的陛下,一定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臣简直语无伦次了!不知臣可否有机会看陛下亲手写圣旨?臣还从未见过,实在好奇!” 澹台熠唇角微翘,“圣旨有什么好看的。” 宋普激动地道:“臣没见识,臣父从前接的圣旨,可都放在臣家族祠堂里供奉着,臣从小就想看,臣父不让!如今有机会,臣也想看看圣旨是怎么写出来的,陛下可否成全臣这微小的心愿?” 澹台熠没想到宋卿这般大了,也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不禁有些诧异,不过他这样的表情格外的取悦了澹台熠,他心情颇佳,十分纵容地满足了他这个愿望。 他差了人去取了崭新的空白圣旨过来,明黄色的蚕丝绫锦织成的圣旨摸上去手感极佳,内里绢布上印满了银色的祥云图案,黑色的牛角轴两段有翻飞的暗色巨龙做防伪标志,逼格甚高。 宋普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送圣旨过来的太监想呵斥,对上澹台熠望过来的目光,目光顿时一刺,脸一白,顿时将头低了下去。 澹台熠收回目光,垂眼看着宋卿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又收回了手,脸上带着有些呆傻又兴奋的表情,十分有意思。澹台熠微微笑了起来,道:“宋卿可大胆摸。” 宋普不好意思地道:“陛下恕罪,臣没摸过圣旨,没想到手感这么好。” 旁边的太监实在听不下去了,宋普好歹也是国公府出身的,怎地这么没见识?! 澹台熠笑道:“宋卿若真这么喜欢,这圣旨便送给宋卿罢。” 宋普一愣,抬眼去看澹台熠,不太明白澹台熠说的意思。 澹台熠直视着他的眼睛,笑容不变,眼神若有深意,又稍纵即逝,“这张空白圣旨,孤便给予宋卿,若日后有需要,宋卿可自行填写圣旨内容,若是要求不过分,孤会考虑。” 宋普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他声音顿时结巴起来,“陛下这是何意?臣不懂。” 澹台熠说:“宋卿总说自己愚钝,孤都不以为意,以为是宋卿过于自谦,现在宋卿的确有些傻。” 宋普一个激灵,道:“臣惶恐,臣僭越,臣该死,臣对陛下一片忠心,绝无谋取圣旨之意,请陛下恕罪!” 之前都没有跪过狗皇帝,现在宋普倒是吓得扑到了地上,赶紧告罪。 澹台熠见他反应这么大,薄薄的绯红色从脸蔓到了脖子,微微一顿,压着嗓子道:“孤喜爱宋卿,也不曾赏赐宋卿金银珠宝古玩玉器,不知怎样表达孤的喜爱之情,如今给宋卿一张空白圣旨,也算聊表心意。” 宋普腹诽:你倒还不如给我金银珠宝古玩玉器,我就爱那些! 但面上却不敢说,只战战兢兢道:“请陛下恕罪,臣不敢收,若是被臣父知道,臣的两条腿都得被他打断,求陛下怜惜,饶了臣吧!” 澹台熠见他如此害怕,眼睛微眯,道:“宋卿何必如此惶恐,宋卿敬爱孤,孤也信任宋卿,宋卿这般……” 第28页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语气明显地低沉了下去。 宋普抬起了脑袋,看了澹台熠一眼,又飞快地垂下,闷声道:“陛下对臣太过恩宠,臣自觉没为陛下做任何事,若是接受了陛下的圣旨,委实有违臣的本愿,臣只觉得受之有愧,羞愧难当,陛下对臣的心意,臣铭记于心,只求日后有更多机会让臣为陛下殚精极思肝脑涂地,有朝一日臣若是能为陛下而死,陛下能用这张圣旨为臣哀悼,臣也死而无憾了。” 澹台熠听了,浅金色的眼底泛起光彩,唇角也勾起了一抹笑,他伸手扶起宋普——这次倒是注意了力道。“宋卿才十七岁,何必张口为孤死,闭口为孤死,孤没那么容易死,宋卿也没那么容易为孤送命,孤不准宋卿再说这种话,否则孤倒要怀疑宋卿咒孤了。” 宋普还真的没有想到这点,他又惶恐地拜服,“臣绝无此意,是臣疏忽,请陛下恕罪。” 澹台熠笑着,显然心情极佳,“既然宋卿说了,孤就不强求了,孤给宋卿留一道圣旨,日后再用。” 宋普听他改口,松了一口气后,又是一阵狂喜,这特么,不是相当于免死金牌吗?这感情好啊! 他那双宛如松鼠一般的黑亮圆润双眸顿时泛起了晶亮的光彩,有着不加掩饰的喜悦和惊喜,“谢陛下,陛下待臣真好,臣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能来到陛下身边,陛下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臣去做好了,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 澹台熠左右看看他,道:“宋卿这般娇气文弱,孤一时想不出吩咐宋卿做何事才好。” 宋普正想说话,就听澹台熠继续道:“宋卿这张嘴,孤极爱,以后便用这张嘴,来取悦孤罢。” 宋普:“……” 这么直白的吗? 宋普自然露出一副澎湃的表情,“臣对陛下一片热忱,也就只有句句大实话这个优点,陛下不嫌弃臣便是臣最大的荣幸了!” 一番折腾,总算看着澹台熠做完了作业,甚至还超额完成,普妈妈.宋普十分满意,自觉胸前的红领巾越发鲜亮,红光满面地功成身退。 他离开后,一个老太监不知何时出现在澹台熠身边,沙哑道:“太.祖皇帝也曾封过男妃,陛下若喜欢那孩子,不若封他个妃位,虽不能有子嗣,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大公主在黄泉之下也会安心了。” 这个老太监年纪颇大,看脸如枯木树皮似的,但眼里精光湛湛,有种十分违和的感觉。 显然他与澹台熠关系颇为亲密,澹台熠在他面前也放下了架子,听见他说的话,华丽好听宛如乐器鸣奏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恼意,“什么男妃?孤不好男风!” 老太监有些诧异,“陛下对那孩子那般另眼相看,竟不是对他有意思?” 澹台熠冷哼一声,道:“孤不好男风!就算好男风,孤也不会染指他。” 作者有话要说: 阿狗:孤拿宋卿当知己,绝不会染指于他! 后来: 阿狗:我想我可以:) 第16章 探病 老太监听他这么说,便也信了,道:“看来是奴眼拙了。” 澹台熠说:“不说他,孤那弟弟现在如何?” 老太监道:“恭王自是安分,只是太过安分,如今朝堂之上,人人都道恭王礼贤下士温和谦让,待人温和,毫无亲王架子,民间也皆是恭王的赞言,陛下,如今恭王年纪才不过十六,便有如此城府,奴看不如送他出京罢?” 澹台熠道:“孤为何要送他出京?孤看这般造势,是要釜底抽薪,替了孤去。孤要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若是只有这点小把戏,孤便送他和那女人到黄泉之下向孤母后赔罪。” 如今宫里曾经伺候过北域国大公主和先帝的旧宫人都被澹台熠杀绝了,即使有留用的,也都割了舌去,不叫当年的秘闻泄露一丝一毫。燕京那些贵族也有些捕风捉影的猜测,见澹台熠这般做派,也俱不敢言。 只是当年最有嫌疑的女人如今坐到了皇太后这个位置,是澹台熠心中的一根刺。他想弄死她想得太久了,只是那女人也聪明,这么多年也不曾露出什么马脚,在他面前依然一副慈母做派,连她的亲子恭王也都比不过他去,待他宛如亲母,甚至逢年过节,她还亲自给他缝制鞋袜送过来呢! 说到这里,澹台熠难得流露出几分真情,他望向老太监,声音轻柔了些许,“秦叔,孤只有你一人可信任了。” 老太监伸手想像从前一般去摸他的脑袋,然而思及他如今身份已非比寻常,手到半途,又缩了回去,“陛下安心,奴就算死了,也要护住大公主唯一的血脉。” 这话说的不太妥当,但澹台熠却安心了,他微微笑道:“有秦叔这句话,孤就放心了。” * 几日后,又到了放假时刻,宋普却还是很早起床了。 青梅为他端来早膳,见他愁眉不展,便多嘴问了一句。 宋普回道:“早上我要去探病,青梅你帮我到库房里拿些补品,要好的。” 青梅一怔,问:“是去看沈少爷吗?” 宋普应了一声,青梅赶紧应承了下来,“少爷放心,奴婢一定给您拿最好的。” 她办事快,宋普吃个早饭的时间,她就让几个小厮搬了几个箱子,里头都是上好的药材和膏药。 第29页 宋普一看,惊了,“这么多吗?” 青梅笑了,“少爷病久了不知,沈少爷出事后老爷已经差人送了一回,就等少爷病好了再去看一次。” 宋普一听就懂了,这是宋国公又给他备了一份,让他亲自上门。 宋普带着人到了沈府,也是凑巧,常江明和谢糯玉还有李宗义三人也刚到,四人就这么碰了个面。 李宗义有好些日子不见了,看着精神反倒好了不少,见了宋普就笑着打招呼,宋普也笑笑应了,又问:“宗义哥这几日有好好练习吗?” 李宗义一听,苦笑了,“一力降十会,我练得再好,也不一定赢得了陛下。” 宋普心里同情,面上安慰道:“没事的宗义哥,你是将才,行兵打仗才是你的长项,而且赢不过陛下太正常不过了,陛下是什么人,那是神仙,咱们是什么人?就一凡人,凡人怎么可能赢得过神仙嘛,所以不要自卑,不要气馁,你好好在陛下手里多磨炼,没准以后真能比你爹爹厉害。” 李宗义听了,眉眼舒展了,说:“我听江明说你在陛下面前颇得青眼,我还不信,如今是信了,阿普你这张嘴,死的也能被你说活了。我还真的要谢谢你,如今我心情好多了。” 宋普想说什么,常江明就跳脱急躁地说:“你们在门口说什么呀,先进门,去里面说话。” 宋普便住了嘴,和他们一块儿进了门。 替他们领路的小厮轻声细语地与他们说话,“少爷近日好了许多,只是还出不得家门,在静养,也要忌口,什么都吃不得,人消瘦了许多,不过近日少爷们过来探望,他心情好了许多……” 小厮将他们送到了门口,体贴地开了门,待他们都进去后,才将门关上。 沈雍和寝房里有些昏暗,窗户都没开,宋普一进门,便闻到了有些浓郁的药香味。 沈雍和的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来了。” 常江明说:“雍和哥,你猜我带谁来了!” 沈雍和声音里含着笑意,“是阿普?” 常江明说:“果然瞒不住你,他这几日一直在陛下身边伺候,如今是找到时间过来了。” 说话间,几人走到了沈雍和面前,沈雍和坐在床上,脸上蒙着纱布,看不见丁点的皮肤,只露出了一双形状美好的眼睛,这双眼泛着温润的光,只望一眼,便叫人心生好感。 宋普记忆里的沈雍和是极俊秀的,但始终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记忆里沈雍和的形象并不清晰,单单知道他长得好,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的相貌,现在望着这双漂亮的眼睛,他心里忽然十万惋惜起来。 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整张脸又会差到哪里去呢? 沈雍和望着他,说:“阿普好似和以前有所不同。” 宋普对上他的眼,听见他说的话,心里一惊,脸上却露出无辜又无害的表情,“何出此言?” 沈雍和笑道:“感觉,比起从前,阿普变得更从容,更淡定,更像大人,能独当一面了。” 常江明说:“雍和哥,你是不知道,阿普在陛下面前胆子变得多大,能和陛下说说笑笑,还不会被责罚。” 宋普镇定地说:“我那一病,倒是堪破了许多事,陛下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反而,是个很值得爱敬的人。” 常江明等人:“……” 要不是他们在陛下身边伺候,他倒要信了他的鬼话。 沈雍和望着他,温润的眼底浮现出淡淡的忧愁,然而这抹情绪稍纵即逝,也没叫他们看出什么来,“陛下……性子的确没有传闻中那般残暴,你们尽兴在陛下身边伺候,左右不会失掉性命,只是……你们在口舌上要万分小心,不要说不该说的话,也不要僭越,恪守君臣之间那把尺,如此,才不会像我这般。” 常江明急了,“雍和哥,你和陛下到底有什么事嘛,现在阿普也在这里,你不如说出来,好让他警惕啊!” 沈雍和笑了,“你们不怕被罚?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小心他割了你们舌头。” 他这么说,常江明才悻悻地闭了嘴。 沈雍和道:“陛下待我已够亲厚仁善,左右不过一张脸,毁了便毁了,我爹对我期望过大,如今也让他看清现实,我根本不是入仕的料子。” 他此时看起来已经释然了,眼眸中依然温润,没有对澹台熠不满,没有怨恨,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宛如清澈的湖水。 宋普见了他这般模样,心里越发感觉到一种真实的惋惜了,“雍和哥,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沈雍和思考了一会儿,有些茫然地道:“这个,我倒还没想好。” 他们这样出身的人,多半身不由己,要不就入仕,要不就守成,然而守成也是守父辈的成,他如今脸毁了,入仕是不可能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未来还能如何。 宋普替他想了想,竟也是想不出来,古代规矩多,有上九流、中九流和下九流之分,沈雍和出身上九流,人都要往高处走,断然没有往低处走的道理,沈雍和这脸一毁,直接断送了往上走的可能。 这么一想,狗皇帝真的是作孽,打人不打脸,他居然还打脸! 宋普想到这里,忽然心虚起来了,饶是他嘴会说,此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沈雍和好。 不过沈雍和也不用他安慰,他心态是很强的,微微笑了起来,又道:“我不急,若是想不出来,我便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吧,毕竟我也没什么大志向大抱负,人活在世间,若是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也是一桩幸事了。” 第30页 也因为沈雍和这良好的心态,宋普等人还在沈府吃了一顿午饭,等到要走的时候,沈雍和却单独将宋普叫住了。 李宗义等人走了,只留下宋普一人在沈雍和房里,他对沈雍和也不觉得生分,对他印象也很好,因此被单独留下,他也不慌,很自来熟的将窗子打开,让外面清凉的风涌进来,吹散了一屋子的药味。 注意到沈雍和的目光一直没离开他,宋普淡然自若地道:“房间还是要经常通风好,呼吸新鲜空气,精神也要好些。” 沈雍和含笑道:“你说的对。” 宋普在他面前坐下,柔声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啊?” 沈雍和颔首,“有些话,如今也只能和你说了。” 宋普凑了过去,“你想和我说什么?” 沈雍和道:“李宗义常江明他们性子都过于耿直、天真,不知变通,经常惹恼陛下被责罚了都不知道自己问题在哪里。如今你得陛下青眼,我希望你能多照顾他们,多提点,多帮衬。” 宋普道:“他们对我来说,但共事这么久,不是亲兄弟也胜似亲兄弟了,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说罢,也忍不住感慨沈雍和老妈子的脾性,又不免对澹台熠生了几分警惕和谴责。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压着声音,极小声地问:“雍和哥,能否透露一下,你到底为什么会惹陛下生气啊?” 沈雍和歪头看他,“也许,是我太聪明了。” 又道:“或许,你不会有这个困扰。” 啊? 宋普茫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普:感觉你在内涵我说我蠢quq 阿狗:孤喜欢你蠢蠢的样子,比心.jpg 第17章 臣望陛下 宋普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你是不是在说我笨啊?” “我的意思是,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懂的多,猜的多,就越危险,你这样懵懵懂懂的,反倒是件好事。”他笑着,声音如同他的眸子一般也还是温温润润的,像是被泉水浸透过一般,带着点清凉之感。 宋普虚心请教:“您再提点我几句?” 沈雍和望着他,说:“你不怕陛下?” 宋普很谨慎地说:“陛下威武不凡,常人自当对他怀揣敬畏,我也是如此。” 沈雍和说:“这样便好,多的我也不能说,你日后小心些,即使听到他情难自控地说了什么话,都要赶紧忘掉,绝对不能留在脑子里,最好也不要问。” 他说着,垂眸道:“其实有些事情算不得秘密,但陛下……听不得别人提起,宋国公想必也不会与你说那些事情,你日后小心些吧。” 宋普若是和从前一样存在感弱小怯场,他倒是不担心他有事,澹台熠让他们进宫,也并不是单纯的折腾他们,若是和从前一样,顶多惹得澹台熠烦躁,受些不轻不重的皮肉伤罢了,但如今听常江明等人提起,宋普竟变了个人似的,能对澹台熠舌灿如莲……虽不至于和他这般,但嘴上没把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让他担心。 宋普听出了他有意无意的透露,默默地点了头,感觉如果是这个原因,好像也不足为奇,狗皇帝的确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只能他说,别人不能说,又要自己情难自控地透露,逼人家听见,反应过来又恼羞成怒把人打成毁容…… 啧,太狗了! 宋普再看沈雍和,便自带了受害人光环,怎么看他都觉得格外惋惜。 然而他也不可能为沈雍和讨回公道的,沈雍和和狗皇帝关系其实还算不错了,还不是被他搞成这样,他也就一张嘴把狗皇帝吹舒爽了,要是惹恼了狗皇帝,他不敢想。 他真的超级怕痛的! * 这日阳光颇好,宫里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在澹台熠登基之前,这座皇宫之中,总共有两千多名宫女一千多名太监,到如今只剩下了五百来名宫婢,对于一个诺大的皇城来说,委实过于少了。 不过因为澹台熠至今没有立妃,也宫里的主子实际上只有他和皇太后,还有几名太妃,因而伺候的宫婢也并不多。不过澹台熠身边,也没有女人伺候,大小事务,皆是曹喜一手操办。 如今这座皇宫,要迎来108名少女,能为这座暮气沉沉的皇宫注入新鲜的血液和活力,或许还会有人成为皇帝的嫔妃,这样剩下的宫女太监也机会到嫔妃面前伺候,因而多少都能感觉到空气中浮动着的活泼气氛。 宋普从玄武门走进皇城,看到路过的太监宫婢脸上都带着红色,那是轻松喜悦的,眼里也有了泛泛光彩,像是有了新的盼头。看了这些年纪也不大,顶多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女,宋普对如今的处境再次有了深刻的认知。 现在这个世界的规则是残酷的,有着明确的阶级划分的,而且阶级之坚固,即使是再拼上几代人的鲜血,都不一定能打破,毕竟现世历史上也都是花了两千多年才推翻了封建制度。 到了如今这个不可控也不存在与任何历史里的朝代,宋普连个预知未来的金手指都没有,虽然看了书,但他这种庸俗之人,只盯准了嫂子文学那层狗血皮不放,其他背景都是一眼扫过,如今他竟是连女主的名字都给忘了,只记得叫林什么,倒是记得男主恭王喊女主叫卿卿,怪肉麻的。 宋普收回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心情动摇了一会儿,又忍住了,如今他可是上了狗皇帝的贼船了,但若是日后有机会,他观望一下恭王这条船怎样,若是不错,时机也确实合适,他便踹了狗皇帝,另谋高就,这样便不用再对狗皇帝绞尽脑汁地吹彩虹屁了。 第31页 心里有了计划,宋普也觉得人生好像有了盼头,与那些宫女太监一般脸泛红光,眸光晶亮,看着心情好似十分不错。 到澹台熠跟前,澹台熠一眼便察觉了他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喜悦,微微挑眉,问:“宋卿家中可是有什么喜事,为何如此开怀?” 宋普对澹台熠粲然一笑,十分自然地说:“是因为臣又可以见到陛下的缘故。臣待陛下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只是一天休沐,便觉得挠心抓肺,迫不及待的想进宫见到陛下。今日臣还特地来得早了些,就盼着能第一个见到陛下,此时看到如此光彩照人的陛下,臣便发自内心的喜悦。也幸好臣来得早,新一天英武不凡的陛下,由臣第一眼望进眼里,臣十分欢喜,只想终生珍藏。” 澹台熠:“……” 他背过手,一双细长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宋普的脸。他比宋普高太多了,宋普也不知道他具体多高,但他站在他身边,能目测估计是有一米八七八八的样子,只是澹台熠长得也并不粗壮,身材偏薄,因而越发显得高。而宋普这身体八成是没有发育完的,到现在也才一米七几,他也摸不准具体多高,他并不是很在意身高,所以也不曾量过,但如今澹台熠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让宋普有种自己矮了澹台熠很多头的感觉,不由得就紧张了起来。 “陛下为何一直看着臣?可是臣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宋普忐忑地回望了一眼,便低下了头,语气里有些委屈。 澹台熠没有回答,他还在回味宋卿方才那句话,若是之前他不会多想,但秦叔与他说了那番男妃的话,又听见宋卿如此真情的告白,便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尖上狠狠地挠了一把,叫他背后都泛起一阵战栗的感觉。 甚至有些很荒唐的反应。 他咬了一下舌尖,让疼痛转移了注意力,很缓慢地回道:“孤只是很意外宋卿说的话罢了。” 宋普都没感觉到刚才自己撩了什么火,听了澹台熠说的话,他很无辜又茫然地问:“为何?臣说的句句真话,陛下可是不信?” 澹台熠道:“孤信,只是孤让你入宫,你又不愿意,为何如此折磨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普:又疯了一个.jpg 有一说一,历史上好像蛮多君臣都怪基的,但的确清清白白君臣情。所以说啊,直男的骚,杀人的刀(。) 第18章 钦佩 宋普听了澹台熠说的话,略一呆,反应过来后,小心地说:“……远香近臭,远亲近仇,臣若是入宫,离陛下太近了,陛下必定会知道臣的缺点,保持合适的距离,陛下看不见,不知道,才会觉得臣好。臣心存私心,臣还想在陛下面前尽量保持最好的自己,因而才不愿进宫,请陛下谅解。” 他这般讲,澹台熠方才轻皱的眉头才展开,他望着宋普,语气轻柔了些许,“宋卿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孤喜爱你,即使知道你的缺点,也不会厌弃你,你如今是孤最喜爱的臣子。” 狗皇帝的嘴,骗人的鬼,宋普才不相信。 然而表面还是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陛下仁厚,使臣动容……不知陛下今日有何打算?” 澹台熠思考了一会儿,慢声道:“出宫吧。” 这几日宋普一直给澹台熠送吃的,无论是小蛋糕,还是别的什么小点心,只要有现成的食材,能做出来的,宋普都尝试了,频繁的送吃食的结果便是澹台熠老老实实地批完了奏疏,宋普回家后,宋国公拉他问情况,才知道是他将澹台熠哄上头才干事的,因而高兴起来给了他不少零花钱——还是金子!足金的!宋普很开心,他平生就没独有过那么多金子! 如此,听澹台熠要出宫玩,宋普也没有异议,皇宫就这么大,狗皇帝又不沉迷女色,也没有酒池肉林,如何呆得住,出宫看看倒是不错的选择。 澹台熠今日换了一身黑底绸红滚边锦袍,头发半束半批,仅银色镶玉玉冠点缀,已是一副泯然于众人的装扮,只不过他那张脸实在是夺目的漂亮,又浑身浑然天成的贵气,这般模样走出去,实在打眼。 宋普看着看着,颇在意地抿起了唇,流露出几分忧愁之色。 不知为何,澹台熠的注意力一直若有若无地往他身上飘,又十分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挑起眼皮看过去,又几分威严气度,“宋卿为何愁眉不展?可是不想孤出宫?” 宋普有些纠结地道:“陛下如此耀眼夺目,出宫的话难免招人注意,不如陛下可否考虑戴个面具遮掩一番?” 他纠结着又觉得是不是没什么必要,梁国如今已十分强盛,诸方小国皆拜服,又因燕京是梁国的首都,所以经常有异族人来燕京通商,也不乏好看的异族男人,澹台熠这标志性的金眸也并不是独此一份,即使出去了也不怕有人多想。 他思及此,又改口道:“燕京乃天子脚下,应当没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陛下,也是臣多虑了,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澹台熠微微笑了,“宋卿考虑周到,不过孤不爱戴面具,也不怕人,宋卿大可放心。” 宋普只觉得他此刻笑着好像比之前还闪耀夺目些,略吸了一口气,头都有些晕了。 ……别的不说,狗皇帝长得可真的一等一的绝。 稍缓了一些时间,澹台熠就带着几人出门了,此番他带了七个人,除了宋普等人,还有曹喜和另一个太监,最后是两名侍卫,虽是一时兴起的游玩,但私底下还是有几名黑龙卫跟着。 第32页 先帝对他已是十分爱护,黑龙卫乃历代帝王私军,虽只有三十人,但每个人都能以一敌千,每个人拿出来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高手,只听拥有龙符的帝王号令,龙符和帝位,两者缺一不可。 这两样,先帝都给了澹台熠。 也正因为如此,澹台熠对梁国情绪颇为复杂。 “陛下,你看,那里有人表演喷火,要不要去看看?”宋普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兴致勃勃地说。 曹喜压低声音道:“宋大人,声音小点。” 澹台熠看了他一眼,对宋普道:“这儿不是皇宫,宋卿可唤孤元煜。” 曹喜一惊,忍不住道:“陛下不可!” 宋普等人也都吓到了,还是宋普反应快,连忙说:“……不如臣喊陛下叫少爷?” 澹台熠顿了一下,“也好。” 宋普便改口道:“少爷,要不要去前面看看喷火人?” 澹台熠微抬下巴,“去看吧。” 宋普便欢欢喜喜地快步走了过去,靠身体挤出一条道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显得有些谄媚,然而他长得清秀精致,脸又带着喜悦的笑意,反而让人觉得他有些小孩似的活泼可爱。 “少爷快来看,现在表演正精彩,咱们赶上好时候了!”宋普喜滋滋地道。 澹台熠背着手走过去,其实他并不感兴趣,只不过看宋卿那张好奇的脸,才勉为其难地纵容了他。 燕京之繁华,体现在这里有各国各族在贸易上的互通有无,因而在这里能见到许多金发碧眼的异族人,还有诸多能人异士聚集于此。 就像现在,在此表演喷火的,也不仅仅是喷火,他还顺带走钢丝喷火,走钢丝喷火也就罢了,还要在钢丝上翻跟头,钢丝距离地面起码有个六米,也没有任何安全措施,表演的猛男倒是面无惧色。 倒是宋普看得一直张嘴,差点就要叫出来了。 旁边的曹喜瞥他一眼,都觉得对方实在没什么见识。 而澹台熠注意到宋普这番情态,却不太愉快起来了。 怎的宋卿对谁都能露出这副钦佩的表情? 澹台熠忽然深深怀疑起来,宋卿那般仰慕他,或许是读书读傻了,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缘故。 如此一想,澹台熠越发不悦,他开口道:“孤累了。” 周围人都在尖叫,宋普一时没听见澹台熠的话,反而是曹喜听见了,连忙道:“陛……少爷,那边有个酒楼,咱们过去歇息?” 澹台熠昳丽的脸色倏然阴沉起来,曹喜一见,心脏顿时缩紧了,他在澹台熠身边伺候久了,哪能不知道这是澹台熠发怒的征兆,他连呼吸都开始疼了起来,一时嘴唇都白了,战战兢兢地道:“少爷?” 澹台熠没说话,脸色越发难看,他和曹喜之间凝重的气氛感染到其他人,常江明、谢糯玉也发现了澹台熠的异状,连忙推了推注意力还在杂技上的宋普,在他耳边低声吼道:“阿普,你再看,陛下要发怒了!” 宋普这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果然见澹台熠脸色凝沉,一副不悦至极的表情。 他当即收心了,小心翼翼地问:“少爷,可是这杂技表演不好看?” 澹台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重复了一遍,“孤累了。” 宋普一愣,连忙道:“那我们去歇息,我看看,啊!那边有个酒楼,陛……少爷,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酒楼吗?那儿有个说书先生,说的故事特别好听,如今还早,说书先生肯定来了,正好可以赶个场。” 澹台熠见他那黑亮的眼又落到自己身上,心里满意了,只是脸色仍然很不好看,“孤怕脏了孤的耳朵。” 宋普露出为难的神色,“那少爷想如何?” 澹台熠微抬下巴,淡淡地说:“既然宋卿喜欢,孤便勉为其难听听看罢。” 宋普这才笑了起来,“少爷也许也会喜欢。” 澹台熠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唇边也隐约带上了些许笑,“若孤觉得不好看,孤可要罚你。” 宋普冲他讨好地笑,“请少爷怜惜,我怕疼,若要罚,罚我端茶倒水吧,我一定将少爷伺候得周周到到。” 澹台熠瞥了他一眼,笑了出来。 宋普见他笑了,心里才真的松了一口气,望了一眼身后还乌压压热闹非凡的人群,颇为可惜的收回了目光。之前他出来几次,都未曾见到有人卖艺,没想到陪狗皇帝出来,倒是撞见了,可惜没能看完。 宋普口里的酒楼,实则他都没来过,只是记忆里知道这家酒楼的说书先生乃是酒楼一绝,口才好,说故事的本事强,能引得观众或哄堂大笑或齐声叫好,又或是潸然泪下,着实有本事。宋普神往已久,只是这么久,一直都没有过来看看,如今倒是逮到机会了。 到了酒楼,酒楼里的老板还记得他,又见他旁边还有好些人,除了几个侍卫和奴仆模样的人,其他俱是一副公子哥的打扮,顿时热情万分,“宋公子倒是好些日子没过来了,怎的现在来空了?” 宋普礼貌地道:“前些时候身体不适,家里不让出门,说起来黔先生如今说到哪了?” 老板笑眯眯道:“宋公子好些日子没来,前几天鬼面将军已经说完了,如今黔先生说的故事叫做蓬莱求仙,您来的还正是时候!” 说着,老板将他们引到了二楼靠围栏的座位,此地视野极佳,又离说书先生近,能清楚地听见说书先生的声音。 第33页 “宋公子可要吃些什么?”老板问。 宋普看向澹台熠,“少爷,您饿吗?” 老板只看澹台熠一眼,见他肤白金眸,虽不是异族人,但也有些异族人的高鼻深目的轮廓,又满身贵气,不由得便暗暗吃惊,有了些猜测也不敢说,只将身子低得更低,屏息。 澹台熠十分满意宋卿事事以他为先的态度,语气也宽和了许多,“孤不饿,宋卿若是饿,便自己点些吃食罢。” 他不曾改过自称,如此坦然的态度,也不禁让老板为之侧目,但只是一眼,他就战战兢兢地垂下了眼,他这般自称,倒是坐实了老板的猜测,此时老板额头都沁出了一层汗水。 宋普当然注意到了老板的异状,也很快转过弯来,若无其事地问澹台熠:“少爷喜欢桂花糕吗?又或者是红枣糕?盐水花生?还是凉菜?” 澹台熠眉眼俱是笑意,“宋卿想吃便点,不必在意孤。” 宋普便对老板道:“老板,给我们上一碟枣糕,几样凉菜,一壶热茶。” 老板吐出一口气,连忙应了,他看着脸色有些不对,宋普快速点了单就让老板下去了。 老板走后,宋普脸上露出笑来,对澹台熠道:“我们来得早,这会儿人还不多,有些大老爷娇少爷们早上都起不来,因此早上人最少。” 澹台熠道:“宋卿常来这酒楼听说书的说书?” 澹台熠不曾改过称呼,如今身边又没什么人,宋普也改回了自称,“因为臣闲来无事,总是到处走,燕京好玩好吃的,俱被臣走遍了,臣以为这酒楼的黔先生是很有能耐的人,臣很是钦佩他,因而经常过来。” 只要是黔先生的场子,这酒楼都是座无虚席,“宋普”也一场都没有落下,可算是黔先生的忠实铁粉。 然而宋普说的这些简简单单的话,听在澹台熠耳里,却是十分刺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海王翻车现场(bushi): 阿狗:宋卿,孤没想到你见一个爱一个:) 阿普:???别给自己加戏! 第19章 冒犯 宋普没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他回忆了一下,说:“黔先生说书百无禁忌,颇具个人风格,十分有魅力。臣敢肯定,他必定是全燕京最会说书的说书先生,陛下来这儿听一回,肯定会喜欢的。” 澹台熠声音凉凉的,“宋卿对他赞誉如此之高,孤倒是十分好奇了。只是孤如此期待,若他叫孤失望——” 澹台熠略拉长了嗓音,有那么些漫不经心的慵懒,但再次出口的话语却是带着森森的冷意,“——孤就差人砍了他。” 宋普听前面的话正要笑,结果澹台熠一说后面的话,他脸上还没绽开的笑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他眼珠子慌乱地转了转,咽了咽口水,说话都结巴了起来,“陛下要砍、砍了他?” 澹台熠金眸微垂,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酒杯杯口,皮笑肉不笑似的说:“宋卿没听清?那黔先生若是叫孤失望,孤便砍了他。” 宋普:“……” 他噤声了,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澹台熠掀起眼皮,凉凉地朝他看去,“宋卿为何不说话?既如此喜欢他,不向孤求情?” 说罢,声音又轻柔了些许,接道:“孤喜爱宋卿,若是宋卿向孤求情,孤会放过他。” 他们俩人说话的时候,旁人是不敢插嘴的,因而此时的气氛,宋普独自尴尬,不知道狗皇帝突然彪个什么劲。 狗皇帝问话,宋普是不能不回话的,因而他喉结滑动了几下,整理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陛下,喜爱黔先生的人很多,说明他的确很有本事,不如待陛下听完他说书再做判断?” 澹台熠笑意顿时冷了,他盯着宋普,说:“……宋卿当真喜爱那黔先生,一而再再而三为他辩解,想必除了父母亲人,宋卿只对那黔先生有一颗赤子之心罢?” 不等宋普反应过来,澹台熠又笑了起来,“既然黔先生如此能说会道,不如让他到孤跟前来说道说道,看他能否用那张巧嘴说动孤改变注意。” 说完,抬起手臂,就要招侍卫过来。 到这个节骨眼上,宋普可算跟上他的脑回路了,这特么是吃醋了? ……不对,应该是见他吹别人彩虹屁不爽了。 反应过来的宋普,简直大写的懵逼,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过狗皇帝居然还想独占他的彩虹屁! ……虽然他也没怎么吹黔先生,都是实话实说而已。 他见侍卫走近,头皮一紧,立刻开口道:“陛下,其实黔先生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能耐,只是臣一直读圣贤书,对世间的见解甚少,才会觉得黔先生了不起。陛下不爱俗男俗女之间的事情,听黔先生说书难免污了陛下耳朵,也怪臣见识少,思虑不周,叫陛下为难,还望陛下宽容,饶过黔先生吧。” 澹台熠凉凉道:“宋卿方才还对黔先生百般赞誉,如今却是改口了,难道不是怕孤伤了黔先生性命?” “……” 澹台熠见他不说话,脸色微凝,白皙到通透的脸庞好像都笼罩了一层暗色,“宋卿怎地不说话?可是孤说对了,宋卿才哑口无言?” 宋普嘴角泛起一阵苦意,他心里又急又燥,后背都沁出了一层冷汗,心里再次对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有了深刻体验。 第34页 不过心里怎样想,他面上没有表露出丝毫,脑子在极速转动后,正要继续进言之时,酒楼老板和几个伙计将他要的糕点凉菜还有热茶都端了上来,这比宋普点的还要多,也丰盛许多,甚至装盘也格外漂亮,老板和伙计毕恭毕敬的将菜送上,正要退下时,澹台熠忽然开口道:“将你们那说书的黔先生给孤叫过来。” 老板愣住了,趁这个空档,宋普马上开口道:“陛下,臣一颗真心都是陛下的,又怎能容忍旁人,臣的确对他钦佩,却也仅仅是钦佩。臣对陛下之情,苍天日月皆可鉴,臣是身心都想献给陛下,臣可以为陛下生,可为陛下死!” 他缓了一口气,又道:“但黔先生,臣想起来便去捧他的场子,想不起来便不去,这些日子臣都没过来!但臣要是一日见不到陛下圣颜,臣就寝食难安、形销骨立!且黔先生在臣心里是萤火,陛下是日月,区区萤火之光,又怎可和日月争光辉!即使萤火多如牛虻,也俱比不上太阳的闪耀,陛下又何必和区区萤火计较?” 这一通彩虹屁吹下来,叫澹台熠眉头舒展了,唇角又翘了起来,流露出一丝愉悦来,“宋卿说的有理。” 宋普见他脸上是拍到爽的笑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也还怕澹台熠要砍了那黔先生,不由得继续提起精神,对澹台熠道:“陛下方才所言,当真叫臣伤心。” 他这话一出口,便感觉有人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也不知道是谁,余光扫了一眼周围,不动声色。 澹台熠听到他这话,笑容微微收敛,“宋卿何出此言?” 宋普道:“陛下说臣对黔先生有一片赤子之心,臣为此伤心,臣以为陛下懂臣的心意,毕竟臣对陛下的景仰爱敬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而且古往今来,书中所道帝王将相,臣只在陛下身上看到帝王之威仪,帝王之风采,并深深为此折服,能在陛下身边伺候 ,已是臣一生荣幸,臣之心,恐怕臣未来的妻儿也占不得一分去,又怎能为一说书先生丢了去!” 澹台熠动容了,大庭广众之下,甚至情难自控地再次握住了宋普的手。 宋普:“……” 所以说动不动就握手是什么坏习惯? 他还来不及喊疼,就发现他手上根本不疼,原来这次澹台熠控制了力道,没有去用力地捏他。 澹台熠道:“是孤错了,孤随口之言,没成想伤了宋卿的心,待回去,孤好好补偿你。” 他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从黔先生那里转移了,他那双金眸泛着光,又如太阳一般带着灼、热,仿佛能将人的目光燃烧,“宋卿也可提要求,孤……都会答应你。” 宋普惊喜地笑了,“陛下此言当真?” 澹台熠道:“当真,若宋卿没有要求,孤便自作主张罢。” 宋普不好意思地道:“陛下所赐之物,都是陛下的心意,臣……臣还是想陛下赏赐,若是提要求,臣怕自己说出冒犯陛下的要求来。” 澹台熠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笑了,“既然如此,那孤都予了宋卿,孤会亲自为宋卿挑选赏赐之物,宋卿也可再向孤提出一个要求,孤都答应你。” 宋普诧异道:“若臣提的要求冒犯到陛下,陛下也答应吗?” 澹台熠眸光微闪,笑容仿佛和煦了几分:“当然,孤金口玉言,决不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 阿狗:孤甚至有点期待宋卿如何“冒犯”孤。 这章有阿普的渣男语录:他们都是逢场作戏,只有你是我最爱的陛下(男朋友) 虽然很渣,但阿狗莫名吃了这一套 #也许我们阿狗是个傻白甜单纯的狗子 ps.滔滔江水的那个彩虹屁出自鹿鼎记,引用一下 第20章 衣物 那黔先生都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下翩翩然走上台,喝了一口水后,就开始说书,他看起来年纪竟也不大,面白如玉,眉眼清隽,看着面嫩,他还刻意留了胡须,平白多了几分成熟,嗓音倒是浑圆厚实,讲话中气十足。 澹台熠往楼下看去,看见了那个说书先生,淡淡地说:“不过如此。” 宋普道:“陛下见多识广,是臣想当然,以为陛下会喜欢。” 澹台熠道:“来都来了,孤倒要听听他有如何本事 。” 说罢,便不再说话了。 宋普感觉袖子被谁扯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谢糯玉扯他,他看向谢糯玉,眼里蛮是询问,谢糯玉对他摇摇头,还给他在桌底下比了些手势,宋普看了好一会儿,没看懂! 谢糯玉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了。 虽然宋普对这黔先生都只有模糊的不真切的记忆,不曾真的来过酒楼听他说书,但他的确很有本事,即使是中途来听,也能听出其故事的妙趣,宋普很快就沉浸进去了。 然而没一会儿,桌底下又有人踢他,吓了他一跳。 澹台熠察觉到他的异动,扭头看他,关切地问:“怎么了?” 宋普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脚下又有人踢他,宋普忍住了低头去看到底是谁踢他的欲望,面对澹台熠的询问,他无辜道:“臣刚刚看到一只虫子飞过来,便往后躲了一下,让它飞过去了。” 澹台熠听了,笑了起来,“宋卿怕虫?” 宋普不好意思道:“是有些怕,而且从小就怕,臣娘亲为此还道我胆子跟姑娘家一般针尖小。” 第35页 澹台熠听着都觉得有意思,脸上的笑便真切了许多,“此言差矣,谁都有害怕的东西,即使是孤也不例外。” 宋普正想问,又忽然想起来沈雍和的话,马上憋住了,他微微涨红了脸,道:“……陛下如此理解臣,臣甚是喜悦。” 澹台熠静静地望着他的脸,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回宫罢。” 回到宫中,澹台熠才记得问宋普:“孤许宋卿的一个要求,宋卿可想好要什么了?” 宋普涨红了脸,眸光闪烁,一派心虚又窘迫的样子,“臣……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澹台熠道:“有何不能讲的,宋卿想要什么,孤作为一国之君,难道还给不起吗?” 宋普听了,也就信了,鼓足了勇气道:“不知陛下……可否赏赐臣一件衣物?” 澹台熠:“……” 身旁的曹喜很想跳出来喊放肆,但刚伸出去的脚又慢慢地缩了回去,如今这宋大人在陛下面前已是恩宠不断,他去说道反而惹得两人都恼他,还是缩着脑袋看着吧。 澹台熠微微挑眉,金眸泛着淡淡的光彩,带着几分探究,“宋卿要的是谁的衣物?” 既然要持久的吹狗皇帝彩虹屁,他也得假戏真做,至少拿狗皇帝当爱豆追吧……所以要个衣物好像也不算太过分吧……? 宋普红着脸道:“陛……陛下的,臣想要一件陛下的衣物,这般在见不到陛下的时候,臣也可以睹物思人,一解思愁。” 澹台熠看他睫毛微颤、满脸羞红的模样,不知为何,脸颊也腾起了一股热意,口舌干燥起来,只是面上不显,依然淡淡的,不动声色般,“宋卿这要求果然大胆。” 宋普深深地低下头,“臣也不知为何,情不自禁地有了这个念头,若冒犯到陛下,请陛下恕罪,臣只是……只是……” 他好像羞愧到说不下去一般,消声了。 澹台熠喉结滑动了几下,才道:“宋卿既想要,孤便予了宋卿,只是……宋卿对孤的衣物,不可做大不敬的事情,孤若知道,孤、孤定会狠狠罚你。” 宋普听了猛地抬起眼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惊喜,因而闪烁着闪耀夺目的光芒,“谢陛下恩赐!臣必定会好好爱护,绝不会叫陛下失望!” 澹台熠道:“宋卿先回去罢,孤会差人连同孤的赔礼,一块儿送到国公府。” 宋普又是感激地拜谢了,才和谢糯玉他们一块儿出宫。 到了外头,宋普才敢去问他们俩,“之前在酒楼,你们谁踢我?” 谢糯玉低头道:“是我。” 宋普问:“你干嘛踢我?” 谢糯玉才抬头看他,“你在陛下面前还做出一副沉迷黔先生说书的样子,叫陛下看见了,又要砍了那黔先生,你前头说那么多,岂不是白费了?” 宋普听了,这才明白谢糯玉的深意,他窘迫了一会儿,才叹气道:“我倒没想到这块儿。” 他脸皮厚,当着谢糯玉和常江明面前对狗皇帝吹屁也不觉得羞耻,但事后再面对他们,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若无其事地道:“陛下心胸宽阔,想必已经不计较了,也幸好,若是真叫他砍了黔先生,我身上就要背一条人命了。” 常江明想到当时那个场景,还心有余悸,他道:“阿普,如今陛下对你格外恩典,对你数次破例,我是真的明白了,苟富贵无相忘!我爹从江南带了不少的桃花酿,我也送你几坛,你不要推辞,我嘴笨,还不会说话,以后多得你帮衬,就让我尽尽心意罢。” 宋普问:“为什么送酒?不能送一些话本之类吗?” 常江明一愣,随即笑了,贼兮兮地说:“我倒是有好多话本,还有那个……那个图,你知道的,都是我的珍藏,我都送你吧。” 宋普回以贼兮兮的笑,“江明哥懂我!” 常江明刚想说什么,谢糯玉忽然伸手,紧紧握住宋普的手道:“阿普,求你,以后不要再陛下面前夸我们。” 宋普:“……” * 宋普走后,澹台熠回到书房,伺候的小太监为他添了一杯热茶,没想到很快就被他喝完,又战战兢兢为他添了几次,俱被一口喝完。 澹台熠的表情此时看上去也说不上好看,曹喜战战兢兢地问:“不知陛下有何烦恼,若不嫌弃奴,可与奴说说,奴竭力为陛下解忧。” 澹台熠道:“你懂什么!给孤滚,都给孤滚。” 这次倒是没随手拿什么东西砸曹喜,曹喜隐约觉得澹台熠心情不悦应该和宋大人有关系,然而宋大人走前还好好的,为何这会儿又不好了?曹喜不解,却也想不出理由,只能心惊胆战地带着伺候的小太监一块儿离开了书房。 老太监的声音响起,“陛下有何烦恼?” “秦叔,孤觉得奇怪。”澹台熠闷声开口。 老太监神出鬼没,这会儿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澹台熠身边,“可是为宋大人?” 澹台熠没言语。 老太监道:“陛下若喜欢,便封为妃子,这般便可让他常伴左右,陛下的烦恼也迎刃而解。” 澹台熠道:“秦叔,孤不好男风!孤喜欢女人。” 老太监道:“陛下何必自欺欺人,三年了,陛下也不曾纳妃,后宫空虚,也不曾有子嗣,如何是喜欢女人的模样?” 澹台熠冷哼一声,道:“那些女人居心不良,当孤不知道?孤在她们眼里不过是梯子,不过是跳板,她们看重的不过是孤座下的龙椅,孤的帝位,谁了解过孤,都当孤是傻子,孤不会如她们愿,她们想要什么,孤都不会给。” 第36页 他在老太监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无理取闹。 老太监问:“那陛下总要有立储君,陛下不纳妃,何来储君?” 澹台熠道:“孤不知。” 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细长金眸微眯,凉凉道:“反正这帝位不该是孤的,孤不稀罕,有无储君,孤也不在乎。” 老太监道:“陛下慎言!” 澹台熠语气软了些许,“这些话孤只与秦叔说,秦叔便当孤胡言乱语罢。” 老太监叹了一口气,才道:“陛下的烦恼,是宋大人吧?” 澹台熠顿了一会儿,才道:“孤……孤不知。” 他修长的手指笼住脸,只露出一双浓睫微垂的金色眼眸,“孤喜爱宋卿,孤觉得他很了解孤,对孤的敬爱也不似作伪,孤的确有些不该有的反应,甚至想入非非,但不该,孤不好男风,究竟是为何?” 老太监听着他的话,也不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陛下……从心吧。” * 待宋普回到家不久,宫里的赏赐也下来了。 国公府顿时沸腾了,由曹喜亲自送过来的礼物。 宋普一看赏赐,除了各种书法大家的孤本字帖,还有各种古书,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想必是重礼了,但对于爱财如命的小市民宋普来说,……没什么卵用。 再看,澹台熠还送了一副他亲手所画的猛虎下山图,有题字,还有玉玺盖章,若是卖出去,想必……想必卖不出去。 最后,是曹喜托盘里的衣物,曹喜心情格外复杂,然而脸上依然一副和蔼可掬的笑容,“宋大人,这是陛下赏赐的旧衣,宋大人可得好好爱护,都是尚衣库绣娘夜以继日织出来的,陛下虽只穿了一次,但用料极为名贵,还望宋大人好好珍惜爱护。” 宋普道:“这是自然!” 待曹喜走后,宋凌云翻看了那些古书,惊讶了,“陛下竟还送你这么多孤本,你到底给他灌什么迷魂药了,能从他手里捞东西?” 这话一出口,宋普好奇了,“为什么这么说?” 宋凌云说:“也没什么说法,只是没什么人能叫他赏赐罢了,这几年,你还是头一个。” 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有些不满地对宋普道:“你又何必出这些头,现在倒好,他如此看重你,我怎好从中斡旋,捞你出来?” 宋普低下头,小声道:“那就不必捞我出来了,我觉得我们皇帝陛下挺好的,我喜欢在他身边伺候。” 宋凌云伸手点他额头,“你被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觉得他好?之前被吓病的人是谁?” 宋普心情复杂地看着宋凌云,宋凌云如此看重的弟弟早就不在了,也正因为如此,宋凌云对他越好,他就越心虚,“……哥,你不要担心我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的我,是钮钴禄宋普,一定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 宋凌云气得没话说,兄弟俩僵持了一会儿,宋凌云先开了口:“陛下不是还送了你一样东西,你打开看看。” 宋普听了,这才把注意力放在那盖着红绸的托盘上,他伸手,将红绸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宋凌云一看,面露迟疑和惊愕,“……这是什么?” 宋普也看的一愣,他伸出两指,夹住衣领慢慢提起来,呆呆地道:“……亵衣、亵裤?” 作者有话要说: 阿狗:还是孤刚脱下来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21章 表里如一 宋普简直惊呆了。 不说他,宋凌云也惊呆了,“陛下送你这个做什么?” 宋普咽了一口水,“……是我斗胆和陛下要的,陛下仁厚,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我,只是,只是没想到……”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手里的布料质感极好,上手便是非常柔软滑溜的触感,白色的底色上还覆盖了一层漂亮的银色祥云纹,虽然只是亵衣亵裤,但做工实属上乘。 宋凌云看向宋普的眼神变了,“……你为什么和他要这些东西?” 宋普在别人面前可以毫无负担地吹彩虹屁,但在宋凌云面前,他却难得的脸皮薄,吭吭哧哧地说:“就、就要了啊,你看啊,我不要什么赏封,只要陛下贴身之物,不是显得我很独特吗?这样陛下也会觉得我很清纯不做作,和外面的人不一样。” 宋凌云说:“……” 他深深地望着宋普,过了一会儿,才道:“阿普,我担心你,那皇帝给你送这种东西,难道不是一种试探吗?” 宋普呆了一下,虚心请教:“什么试探?” 宋凌云说:“对你有想法的试探。” 宋普又一愣,“啊?” 宋凌云看他这样呆呆傻傻的样子,心口就是一窒,他深呼吸,又吐气,道:“……陛下称帝三年,后宫无嫔妃,成天和太监侍卫厮混,外边早有流言蜚语,说他好男风,甚至……阳衰,不能人道。你入宫去,对你名声也有碍,现在他还送你这种东西,分明就是居心叵测。” 宋普严肃道:“都是流言!陛下那般英武,怎么可能阳衰?就算后宫无嫔妃,也只是宝剑蒙尘罢了。好男风就更不可能了,沈雍和长得那么好看,也不见陛下怜香惜玉,我长得也不是国色天香 ,陛下怎么可能对我有想法?而且……而且就算有想法,难道不应该是我狼子野心吗?是我先开口求的衣物,还说什么睹物思人,说起来难道不是我馋陛下身子吗?” 第37页 见宋凌云变脸,宋普一怂,又赶紧接了一句,“当然,我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绝对没有肖想陛下的肉、体,想必陛下对我也是如此,哥,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心里有注意的。” 宋凌云眼皮垂着,又轻又慢地道:“你也知道我是你哥哥,我只有你这个弟弟,若是你有事,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宋普心虚地撇开眼,看着手里滑滑的布料,忽然低头嗅了嗅,嗅到了有些冷冽的松木香气,情不自禁地长叹:“啊……好香,这是陛下的味道。” 宋凌云:“……” * 今夜的月色怡人,也格外凉爽,澹台熠坐在御花园喝酒。 曹喜回宫后到澹台熠面前复命,隐约感觉到澹台熠有些心不在焉的,难得心思澄明,小心翼翼地道:“……宋公子看了礼单后格外高兴,说要将陛下赏赐的丹青笔墨挂到了寝屋,以便每日观赏。” 澹台熠终于有了些精神,“胡闹,怎可挂在寝屋,宋卿没有书房么?” 曹喜愣了一下,才道:“宋公子说这般睁眼便能看见,奴便也没劝,不然奴与宋公子知会一声?” 澹台熠唇角微翘,“他既喜欢,那便随便他罢。” 曹喜可是头一次见他私底下露出这种愉悦又开怀的笑,脑里仿佛有灵光闪过,叫他胸膛里的心一下子就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白白的面皮也微微涨红了起来,他恭敬地低声道:“陛下仁厚。” 澹台熠喝了半坛酒,又吹了一会儿风后,才慢悠悠打道回宫。 到了纯合宫,小太监要伺候他沐浴,被他挥手打发出去了。 浴池的水汽蒸腾下,他的面容也看不太清楚,有一道风吹过,一个人影毕恭毕敬地半跪在地上,澹台熠也没扭头去看,只问:“如何?” 那人便将宋普和宋凌云说的话一一复述了一遍。 尤其到了宋普那边,他的语气格外活灵活现,将宋普演了个真切。 澹台熠听到后面,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那人,“……继续。” 待他说完,澹台熠才挥手让他离开。 若说之前澹台熠的心情可以说的上焦躁,如今却不好说了。 有些喜悦,但又有些烦躁。 喜悦是因为宋卿的反应。烦躁是因为自己。 那宋凌云胆子倒是大,表面和宋国公一样对他忠心无二,私底下却敢议他是非,言辞之间毫无敬重。倒是他的宋卿,即使没有面对他,也依然一颗赤子之心,表里如一。 “孤的宋卿,可怜可爱,对孤果然一片真心,也未曾欺骗过孤。”澹台熠自言自语道。 不知想到了什么,澹台熠白到通透的脸颊微微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略微低头,便看见水雾蒸腾的池水里的大好风景,他金眸微暗,慢慢闭上眼睛,满脑子却莫名出现了宋卿那白皙娇嫩又脆弱,好像一捏就会碎的双手。 啧。 * 宋普向狗皇帝要衣物,也无非是效仿现代职粉追爱豆那一个路子,既能表达自己将狗皇帝视为偶像之意,又能刷一把好感度。 他本来想的是狗皇帝能送他一件外袍什么的,若能选,他还想选澹台熠那身绛红色作底的锦袍,那就跟艺术品似的内敛华美,他还怪馋的。 结果狗皇帝给他送的是亵衣亵裤,他怎么办?还真的拿着别人穿里面的衣服天天睹物思人啊? 宋普先是将这两件衣服挂在屏风上,又嫌不够尊重,规规矩矩地折好,放在了自己床塌里边,没一会儿就觉得不自在,又爬了起来锁到了柜子里。 又在柜子外面加了一把大锁,他才放心了,还特地拉了青梅过来,告诉她:“这里面可是皇帝陛下送我的重要宝物,以后这柜子你帮我看着,不要随便开了,知道吗?” 青梅赶紧应下,又好奇地问:“不知陛下送了少爷什么?” 宋普一本正经地说:“是皇恩浩荡。” 青梅肃然起敬,既然少爷这么说,想必是一件了不起的宝物,“少爷放心,奴婢会好好看管,不叫别人动去。” 宋普这才安心,他又问起了豆腐,青梅说:“少爷等着,奴给少爷抱过来。” 这些日子,豆腐越长越快,如今都有六斤重了,对于一只还没有成年的小猫咪来说,可谓是肥胖如小猪。 宋普实在忍不了自己的一腔喜爱,接过豆腐吧唧吧唧亲了它好几口,豆腐特别温顺的反亲了几口宋普,将他逗笑了,直呼我儿真乖。 青梅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宋普和豆腐玩了一会儿后,便洗漱入寝了。 翌日,他精神奕奕地入了宫。 照例是最早一个入宫的,见到澹台熠,照例吹一发彩虹屁。 澹台熠心情十分不错,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愉悦之色,他金眸泛着灼人的光,看着宋普道:“宋卿对孤的礼物可满意?” 宋普道:“陛下所赐之物,即使是石头,都是有意义的,可以珍藏一生。更何况陛下所赐都是绝世孤本,天底下独一无二,臣喜不自胜,必定好好研读,不辜负陛下美意。” 澹台熠笑容微收敛了些许,盯着宋普看,又柔声道:“孤说的是宋卿提的那个要求,宋卿可满意?” 宋普脸微微涨红了,直言道:“臣本是想向陛下讨要一件外袍,玉带银勾也颇具含义,臣没想到陛下会赠臣……那个,臣甚是恐慌。” 第38页 澹台熠道:“宋卿为何恐慌,若是想要孤的衣物,当然是贴身衣物最好,沾染了孤的气息,宋卿见之,才能睹物思人,宋卿以为呢?” 澹台熠到这会儿,依然觉得自己甚是贴心。 宋普呆了,顿了一会儿,才道:“陛下……所言极是,是臣想岔了。” 澹台熠循循善诱道:“宋卿心系一处,杂念俱无,孤予宋卿的,便是宋卿的,宋卿想如何处置,孤都不会过问。” 宋普有些茫然,但还是拜谢,“谢陛下恩典。” 澹台熠伸手,捉住了宋普的手。 宋普抬眼去看,有些疑惑,“陛下?” 澹台熠垂眼望着他那双漂亮的,宛如白玉一般的手,微微笑了起来,“宋卿对孤一片真心,孤总算明白了。” 宋普盯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嘴里道:“陛下若能明白臣的心意,臣死而无憾了。” 言罢,他微微有些毛骨悚然,他能感觉到澹台熠轻轻地揉了一下他的手指。 力道不重,却擦得他后背汗毛直立。 所幸澹台熠只握了一会儿,便松开了。 澹台熠道:“宋卿,孤从明日起,便要去太庙静守七日。” 宋普一听,心里大喜!七天假期!!! 面上十分低落痛惜,“这般臣要七日见不到陛下了么?臣……臣一日休沐便已是度日如年,七日岂不是要七年见不到陛下了?但陛下去太庙,臣也不好跟着。陛下安心去罢,臣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努力不让自己消瘦,翘首以盼待陛下回归。” 这次他可是学聪明了,绝不会让澹台熠有机会说跟我一起去这种话。 嘻嘻。 他心里暗喜,已经开始幻想美好的假期生活。 没成想,便听见澹台熠柔和嗓音在耳边响起,“宋卿这般舍不得孤,那孤与列祖列宗告罪,延后些时日再去太庙。这几日宋卿也不必休沐,陪孤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狗:粘人的小猫咪,宠溺.jpg 阿普:生生把七天假期作成了延期还加班!我恨! 第22章 上花楼 待澹台熠终于去太庙时,已是十日之后了。 宋普连着十日在澹台熠身边伺候,已是心神俱疲,不过有了七日假期,也足够叫他开怀了。 常江明送来的桃花酿醇香丝滑,入口带着桃花的香气,又有几分清甜,成了宋普最都喜欢的饮品,而且酒劲不大,并不担心喝醉。 他喝了些酒暖胃,又去抱着豆腐玩。 宋母过来,便看见他这幅玩物丧志的模样。 宋普见宋母过来,乖乖地叫了一声娘,宋母脸上露出笑来,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道:“你都这般大了,天天玩猫玩得起劲,也不想想以后怎么办。” 宋普听见她这话,就有些怏怏,“娘,你想说什么?” 宋母如今也有三十又七了,但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像二十出头,格外年轻美貌,不过毕竟是当家主母,她的妆容和衣着都很端庄成熟,因而显得有那么几分威严,但这份主母的威严,对着儿子的时候,是荡然无存的,她脸上露出忧愁的表情,对宋普道:“你如今也有十七岁了,是是时候成家了,只是……如今也没有合适的女儿家,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宋母说的宋普其实明白,以往来国公府的夫人们大多对宋普兄弟俩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然而自从宋普入宫后,他的行情就差了许多,毕竟狗皇帝名声是真的差,去他身边伺候,都是高危行业了。身份高贵的门户也不再提相看的事情,倒是小门小户,一窝蜂的上来,但国公府什么地界,宋普还是嫡出的,妻子家世再次,也不可跌出五品之外。 因而他现在的婚事也没个着落。 宋普对古代早婚的事情,其实是很抵触的。他家里那些破事,也叫他对婚姻也没太大的期待,甚至有些恐惧结婚,他爸也没逼过他,他也乐得自在。 没想到到了这里,还要面对早婚这种事情。 宋凌云已经有未婚妻了,只是还没过门,现在还在孝期,要再守两年孝才能嫁过来。 而他,宋母也早早担心起来,现在还在懊悔去年错失的良缘,“当初尚书府的何润姝一眼就相中了你,你倒好,一心想着考学,说什么女人耽误你考试,如今倒好,没能考入仕,何润姝也嫁为人妇,听说持家有方,将夫家料理的周周到到,如此贤妇,白白便宜了别人。” “若是当初成了,娘今日都已经抱上孙子了!” 宋普抱起豆腐,往宋母面前送,“娘,这就是你孙子,叫豆腐,你来抱抱。” “胡闹!这天底下有谁会将一只猫当孙子!”宋母瞪他。 宋普笑嘻嘻道:“豆腐是我娇儿,当然也是娘的孙子,娘,你真不来抱抱吗?” 宋母说:“不要!” 豆腐十分聪明地朝宋母伸展开双爪,嗲声嗲气地“喵喵”叫了起来。 宋普见宋母表情松动,便上前一步,将豆腐塞到了她怀里。 豆腐也着实不怕生,入了宋母的怀,依然嗲声嗲气的叫,还生出软乎乎的小爪子在宋母双臂之间踩奶。 宋母顿时溃败了,她抚摸着豆腐,道:“陛下送你的这只猫倒是玉雪可爱,如今多大了?” 宋普说:“快四个月了吧,是个男孩子。” 第39页 宋母怜爱地瞅它,有些爱不释手,“长得真真好,瞧,这眼睛还是双色的,我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猫咪。” 宋普道:“既然娘也喜欢,我让豆腐去您院子里玩耍些时日?” 宋母嘴里说:“不好,我忙的很,哪有时间看着它。” 宋普道:“豆腐爱睡觉,您给它布置个软乎乎的床,它就喜欢的,它的吃食我也教青梅送去,不劳您操劳,这样如何?” 宋母被这只柔软的小生灵搞得心驰摇曳,哪还记得去念叨宋普的终生大事,听他这般讲,半推半就地从了,“这般也好,我带豆腐去我那儿玩些日子,过些时日再送过来。” 宋普自然答应了,他有七日假期,跟着常江明谢糯玉他们出去浪啊!断断不会缩在家里呆足七日的。 当初豆腐来国公府,家里的人俱来见过,宋母也是喜爱的,如今豆腐去宋母那里,他出去浪多久回来,宋母都不会念叨,这也算两全其美。 将宋母应付走,他伸了个懒腰,当即换了一身衣服,又准备了些银钱,带着一名小厮出门了。 到了和常江明他们约定好的地点,却发现只来了常江明,谢糯玉倒是没来。 常江明道:“得再等会儿,糯玉他爹管得严,要考他功课,只盼着他能在今年秋闱考中举人,若是功名加身,陛下也断断没有将他继续留在后宫的道理。” 宋普腹诽,那狗皇帝还管你有没有功名啊? 按他对狗皇帝的了解,即使谢糯玉有功名在身,跻身朝堂,也不一定能摆脱三陪的命运,毕竟狗皇帝应该不喜欢被“道理”逼,也很难走寻常路,若是期盼靠这个来解脱,恐怕难。 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又听常江明问:“阿普,你还考不?若是要继续考,可以让糯玉给你补补功课,你应该有数月没看书了罢?” 宋普一个激灵,当即摆手,拒绝三连:“不要,不会,不想。” 常江明一愣,“你当真不读书啦?” 宋普想想当初被文言文阅读理解支配的恐惧,眼里差点含泪,“我……我实在不是念书的料子,就算了吧。” 常江明感同身受,“也是,你如今都十七岁了,连秀才都没考中,也着实没天分。” 宋普点头,“我觉得我的天赋是吃喝玩乐。” 常江明笑嘻嘻起来,小声问:“我给你的那些话本画册,你都看了吗?” 宋普咳嗽了几声,朝天看,“……就还行吧。” 古代的色、情业他是欣赏不了了,话本不说,都是用淫词浪语写的,还配一堆的诗,看得费劲。春宫图就跟别说了,和抽象画有一拼,他看得心如止水,坐地成佛。 常江明道:“那些都是我的珍藏,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我再给你送些,你看完可都要还我。” 宋普怜悯地瞅他,“别给我送了,再看下去我要出家了。” 常江明不懂他的眼神含义,听他拒绝,微微有些诧异,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谢糯玉的身影出现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鲜亮的锦袍,因为年纪还未到弱冠,因而墨色的长发是披着的,仅仅在脑后扎了个髻,过来他们身边的时候还蹦跶了一下,一派少年鲜活气。 想也知道蹦跶得不太合适,他又赶紧恢复了慢慢走的姿态,颇矜持地走到了宋普他们跟前,“今日我带你们去马场走动走动,若你们有别的想法,也可以说出来。” 常江明微微涨红了脸,道:“我想去花楼。” 谢糯玉一呆,眸光闪动起来,也意动了,“这个……我还没去过,若是被我爹知道了,要骂的。” 常江明道:“我们偷偷去,就我们知道,你不说,我不说,你爹不会知道的。” 谢糯玉立即妥协了,“既如此,那就去花楼看看,不过我身上没多少钱,你们别想着点太多姑娘,我怕我付不起。” 常江明说:“我有钱,我娘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够点十个姑娘了!” 又去看宋普,笑着说:“阿普应该还没去过花楼,我请吧。” 宋普犹犹豫豫地问:“去花楼做什么?” 常江明说:“自是去长长见识,阿普不想去?” 像是知道宋普的顾虑,常江明在他耳边道:“只是去长长见识,不做什么,放心啦,平常也没什么机会和女孩子说说话,去花楼和她们聊聊也开心啊。” 听他这么说,宋普才放下心来。 他还怕这俩小伙伴是花丛老手,去花楼睡姑娘,这般的话,倒显得他格格不入。虽然不想太早结婚,他多少还是有些自觉的,希望自己是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人,若是未来有老婆,他也想做到自觉点,别惹未来老婆生气,沾花惹草也不必。 不过只是去看看的话,他没什么问题。 活动便定了,三人立即动身,到了燕京最大的花楼——醉春阁。 此地有大梁各地的貌美女人,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异族人,也正因为高品质,高逼格的服务,三人发现集了他们所有的银钱,也只能点个二等妹子一个时辰的陪酒时间。 只是吃饭的话,也足够了。 常江明活泼的很,和那漂亮姑娘有来有往的聊天,宋普一门心思在饭菜上,还喝上了醉春阁的酒。 漂亮姑娘见他喝水一般喝酒,忍不住提点道:“这是楼里最劲的酒,常人喝几杯就醉,公子可省着点喝。” 第40页 宋普抬眸,哼哼道:“我酒量好的很,一杯可醉不了,再给我来一壶,我能喝两壶!不,三壶!” 即使是古代,也有卖酒抽提成的潜规则,漂亮姑娘听了,立即扭头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心领神会地退下,没多久,就端来了三壶酒。 宋普见她当真送来了三壶,不由得哽了一下,正要推辞,常江明这愣子欢快地道:“阿普你这么能喝?我看你能不能喝完三壶,要是你都喝完,我、这钱我付,我有钱,嘿嘿。” 宋普听了,眉开眼笑道:“当真?” 常江明道:“当然是真的,我不唬你!” 宋普撸起袖子,道:“你给我等着,这酒度数能有多高,哼,我老白干都喝过,还不信干不动这什么酒!” 漂亮姑娘顺势宣传这酒,“这酒叫一杯倒,公子好酒量,已经喝了两杯,都不见醉。” 宋普微抬下巴,其实仔细看,他那白皙的脸已经有些涨红了,“这叫一杯醉啊,不瞒你们,我有个外号,叫千杯不倒!” 说罢,便仰脖子,直接抱着酒壶喝了起来。 常江明在旁边鼓掌叫好,漂亮妹子也十分有眼色又送了一壶到宋普手边。 他们这边热热闹闹,远在太庙的澹台熠接到禀告,却是捏碎了杯子。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普,珍惜你现在的时间 第23章 狗皇帝 宋普全然不知狗皇帝已经知道他上了花楼,事实上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就算是领导,也没理由干涉他私生活啊。 他此时已经喝了整整一壶,打了一个酒嗝,那双黑色的眸子也湿润润的,闪烁着晶亮的光彩,“看,我喝完一壶了!” 常江明和谢糯玉两人噼里啪啦给他鼓掌,“厉害!没想到阿普酒量如此惊人,想必在家偷偷练过吧?” 宋普尾巴都差点要翘了起来,“怎么可能,这是天生的!我血脉里有着千杯不醉的基因!” 然而这一壶酒喝得他脑子都有些发昏发胀了,他也知道自己醉酒当真会误事,因而又有些退缩,他晶亮的眸光从常江明和谢糯玉两人身上划过,嘴角翘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道:“怎地就我喝,你们不喝?来,你们也要喝!” 说完,就抱着面前的酒壶,给常江明和谢糯玉两人倒。 常江明抵着酒壶壶口,尽量让他少倒些,“我酒量不行,之前陛下的春日醉我喝两杯就不行了,这酒好像比春日醉还要烈,阿普少倒些,我喝不了。” 宋普道:“不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来,给我喝。” 常江明看他直接倒满了,苦着脸道:“当真不行!” 宋普严肃道:“是男人,不能说不行!” 常江明改口:“那不要,不要给我倒了!” 宋普接道:“我就要,嘿嘿,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常江明:“……” 他和谢糯玉对视一眼,深刻怀疑宋普此时已经醉了。 但此时宋普目光还算清明,说话也口齿清晰,一时也无法证实自己的怀疑,常江明被他喂了酒,只能仰着脖子喝了下去,一杯下去,他的脸顿时就红透了。 谢糯玉也被迫喝了一杯,和常江明一样的反应。 旁边的漂亮姑娘有些无言,没想到这世上当真有人上花楼就是为了喝酒的,这酒喝得也忒贵了,她心里不免怜惜几分,将剩下的一壶酒放回了丫鬟手里的托盘上,省的他们醉的不省人事,倒还要送他们回去。 只是两壶酒,也足够将他们喝趴下了,最后连酒钱都没付个全,是醉春阁老板娘看他们衣着华贵,看着就是公子哥,才让他们赊了账,还差人送他们回了家。 只是这一着,整个国公府都知道他去花楼喝酒了。 宋母气急了来瞧他,见他连话都说不清,已是醉得稀里糊涂了,又心疼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便和宋国公说起了这事儿 ,“阿普如今也有十七了,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孩子都有了,哪像他,现在喝醉了,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宋国公无奈道:“这事不急,现在阿普在陛下面前也有几分脸面,若实在急,让陛下赐婚也使得。” 宋母美眸泛着忧郁,“你想的那么简单,还赐婚,陛下不搅和阿普的婚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宋国公讪笑,“陛下怎会搅和阿普婚事,你别多想了。” 宋母心道是她多想了,但不知为何,冥冥之中就有这种忧虑,若是不将小儿的婚事早日定下来,或许以后都难成的忧虑。 俩口子说了好一番话,正要睡下的时候,宋母的贴身大丫鬟银娇急匆匆地敲门,喊道:“夫人,老爷,皇帝陛下亲临,此刻在大厅候着,如何是好?” 屋里的两人都是一愣,赶紧起床穿衣服。 宋母帮他穿好衣服,道:“陛下找你想必是有急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出面,你去罢。” 宋国公应了,好不容易穿戴整齐了,赶紧去了大厅。 澹台熠此时面色微沉,心情可算不上好,旁边伺候的曹喜满身大汗,对澹台熠此番行径仍然感到惊疑,暗暗猜测,难道陛下离开宋大人一天便已受不住了吗? 若是这般……曹喜心里怪羡慕的。 宋国公到了大厅,便看见满脸不悦之色的澹台熠,他越发郑重,到了澹台熠跟前行礼,问:“不知陛下亲临,是有什么急事吗?” 第41页 澹台熠扯了一下唇角,道:“没有急事,孤便不能来国公府吗?” 宋国公咳嗽了一声,才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自然可来去自如,是臣口误,望陛下原谅。” 澹台熠紧紧盯着宋国公,道:“这话宋卿也说过,宋国公教子有方啊。” 宋国公谦虚道:“臣幺儿年纪尚轻,腹中无甚笔墨,性子也一派单纯烂漫,宛如稚子,臣并不如何教导,任他自由生长,便长成了这般模样。说来也是臣之罪过。” 宋国公心里明白澹台熠应是为了幺儿来的,因而言语之间隐晦地开始先告罪,他的确没怎么教导幺儿,若有事,子不教父之过。 澹台熠听了,表情似乎好看了些,“宋国公何罪之有,宋卿这般,才是宋卿,若被条条框框框着,失去单纯烂漫的本性,孤怕是一开始就厌了他。” 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只是宋国公身为人父,该管教的,还是得狠狠的管教,孤竟不知道上花楼是什么值得称赞之事!” 宋国公:“啊?” 他这把年纪,难得怔忡起来。 澹台熠冷笑道:“孤还听闻宋卿是被花楼的人送回来的?想必在花楼里醉生梦死,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宋国公:“……” 他茫然了。 难道这皇帝是为了他幺儿喝花酒的事儿来的? 不能吧? 澹台熠越说,脸色越难看,那双金眸里已是流动着怒火的盛焰,“若宋国公不尽人父的职责,便交给孤来管教罢!” 说罢,便对旁边伺候的丫鬟道:“带孤去宋卿居所!” 丫鬟吓了一跳,哀求地看向宋国公,宋国公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此时臣那幺儿已醉得不省人事,不若改天再?” 澹台熠目光刺骨,若仔细看,他胸口都有些急促地起伏了,“醉得不省人事?好啊!当真是醉生梦死,想必孤去太庙之后,宋卿心思活泛了。前些日子与孤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欺骗孤的,孤倒要问问他,今日去喝花酒,明日是否就要娶妻妾了!他还能将孤放在眼里!?” 宋国公:“……” 不是,我儿娶老婆跟你有什么关系? 只是心里炸天的乱想,面上却只能跟着澹台熠思路走,“这般……陛下若想见,那便去见见吧。” 澹台熠背手,气势凌人地朝宋普院子所在方向走去。 待进了院子,见到了青梅,眸光一冷,对宋国公道:“孤竟不知国公府家风如此,这么多女人,是担心宋卿身体太好了?” 宋国公:“……” 他麻木地道:“陛下有所不知,臣幺儿尤其洁身自好,前头时候老夫人塞了不少漂亮丫鬟给臣幺儿,皆被幺儿拒之门外,只留下一个伺候起居的丫鬟。” 并没有他嘴里说的“这么多女人”。 澹台熠看着青梅的目光里满是挑剔,将青梅吓得瑟瑟发抖 ,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所幸澹台熠听进去了宋国公的话,尖锐的话角顿时收敛了许多,“一个丫鬟都多了,宋卿油嘴滑舌,担不住有心思的女人前仆后继,宋国公,这丫鬟你随意处置,不得留在宋卿身边。” 宋国公:“……” 青梅当真哭了出来。 澹台熠再无眼神在青梅身上,抬脚就进了宋普屋里。 屋里酒气还有些浓郁,宋普被青梅伺候着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喝了醒酒汤,只是喝太多酒,醒酒汤没有什么作用,他还醉着,躺在床榻里嘟囔着说梦话。 澹台熠拉开帘子,垂眸看他当真醉得不省人事,眼里的怒火又多了几分,他伸手去捏他下巴,低声道:“宋卿,你还认不认得孤?” 宋普吧唧了几下嘴,拍了几下他的手。 宋国公难得心惊胆战,“陛下,臣幺儿当真说不了话,不若改天,臣再让幺儿向陛下赔罪?” 澹台熠冷笑道:“看来宋卿当真无边快活,看看这满身的酒气。” 说罢,掐着宋普下巴的手多用了几分力气,没一会儿,就将宋普掐醒了。 是下巴那不容忽视的疼痛叫他强行醒了,他还醉着,双眼朦胧,带着几分酒色,看见了澹台熠,宛如投掷下一颗惊雷地嘟囔了一声—— “狗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评论区【亲亲】的评论—— 阿狗:想好怎么死了吗? 第24章 珍馐 鸦雀无声的死寂。 曹喜和宋国公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止是他们,澹台熠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虽然宋普言语间有些含糊黏连, 但澹台熠耳力绝佳 ,不至于他说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正因为听得真切, 澹台熠连糊弄自己听错了都做不到。 他一时竟不知做何反应, 只感觉羞恼、不可置信, 质疑等情绪交织成了一团浓烈的怒火, 在他胸膛里熊熊的燃烧。 宋国公顿时跪了下来, 声音微颤道:“陛下, 犬子醉得不省人事,他现在说的话,陛下万万不能往心里去!” 澹台熠呼吸略显得急促, 脸皮紧绷, 削薄的唇因为怒火好像越发显得红艳, 他听了宋国公的话, 讥笑道:“宋国公难道不知,酒后才能吐真言吗?” 宋国公呼吸一窒, 将头埋了下去,“请陛下恕罪!犬子对陛下忠心耿耿, 如今只是失态失言, 还望陛下看在以往的情分, 饶过犬子!” 第42页 澹台熠捏紧了宋普的下巴, 金色的双眸像是要在宋普脸上剜下一块肉一般, 带着几分狠意, 声音却又柔和了起来,带着几分诱哄,“宋卿,方才你叫孤什么?” 宋普被他捏得疼了,双眼泛出了泪光,“疼……你松手。” 澹台熠略微低头,因为姿势,他肩头的几缕发丝掉落,若有若无地扫在宋普脸颊和脖颈上,“宋卿再喊孤一次,孤便放手如何?” 我儿,万万不能再叫了! 宋国公心惊胆战地朝床上看去,后背已沁出了一层冷汗。 “狗、狗皇帝。”宋普泪汪汪地又叫了一声。 完了! 宋国公冷汗如瀑,心如死灰。 澹台熠再次听见宋普喊他狗皇帝,胸膛里怒火烧得更甚,他捏着宋普下巴的手无意识地松懈,反而慢慢往下,停在了宋普那纤细的脖颈上,微微收紧…… 宋国公急促的声音响起,“陛下!不可!犬子当真将陛下放在了心里,此次只是意外,他、他醉得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陛下万万不可放在心上!” 澹台熠暴怒,他起身随手操起青梅放在床案上的碗,朝宋国公砸了过去,“闭嘴!孤有耳朵!给我滚!都给我滚!再不滚孤诛宋家九族!” 宋国公低伏着身子,不肯走,曹喜连忙将他搀扶起来,硬拉着他出了门。 “国公爷,陛下待宋公子不薄,宋公子何故如此?”曹喜实在想不明白,谁都可以骂皇帝,但宋普不行。 宋国公哪还有精神去听曹喜说些什么,澹台熠那一下直接砸在了他脑门上,力道又不曾收敛,他此刻已是脑袋嗡嗡作响,连耳朵都听不太清楚了。 室内,澹台熠胸口剧烈起伏着,他那白皙通透的脸皮已经涨得红彤彤,金眸里因为浓烈的怒火而显得越发炽亮,他垂眼看着半眯眼睛醉得昏昏沉沉的宋普,一字一顿问道:“宋卿,孤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喊孤什么?” 宋普实在醉的糊涂,澹台熠方才那么大仗势都没有让他清醒,听了澹台熠此番话,更不可能做出反应。 澹台熠见他不说话,便伸手去掐他的下巴,很快叫让他有了反应,“疼,好疼,你松手,不要掐我。” 澹台熠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松开了手。 宋普晃了一下脑袋,睁开了那双黑亮的眼睛,澹台熠的脸清晰地映在了他的眼瞳之中,他嗅了嗅鼻子,呢喃道:“好香啊。” 他说着,手指撩起脸边澹台熠垂落的长发,放在鼻间嗅了嗅,脸上露出了点笑,嘟哝道:“这味道好香。” 宋普看着眼睛清明,实则因酒色而视线模糊,连眼前人的面容都看不清晰,不过也知道眼前有个人,他伸手摸了摸澹台熠的脸,含糊道:“好滑,哈哈。” 澹台熠被他这般打岔,心里的怒火倒是消了几分,他定定地看着他泛着潮红的脸,声音轻柔了起来,“宋卿,是不是一直在骗孤?” 宋普大着舌头,“宋卿?哦哦,我是宋卿。” 他说着便笑了起来,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前方,又扭头,看向了澹台熠,忽然傻笑起来,“我是宋卿,你是……你是陛下。” 澹台熠皮笑肉不笑地道:“陛下?不是狗皇帝吗?” 说着,他的手慢慢扶上了宋普的肩头,往脖颈那边挪去,若是他再敢吐出那三个字…… 宋普却嗅到了澹台熠身上的香,他抓住了澹台熠的手,嘀咕道:“臣对陛下痴心一片……” “但是为何陛下身上这么香?和陛下的衣物一个味道,即使放在柜子里,锁到了箱子里,房间里还能闻到香气……” 说罢,还要嗅嗅澹台熠的手指,将自己的脸贴上去,深嗅,轻轻蹭动,嘟囔道:“好香啊。” 澹台熠见宋普这番痴态,金眸中的怒火又消了几分,他不动声色地坐到了床上,静静地看着宋普越靠越近,逐渐和他贴在了一起。 一双手摸上了澹台熠的脸,宋普跪坐在澹台熠身边,眼睛仿佛清明地看着他的脸,犹疑道:“难道我对陛下当真如此思念,只是一日未见,就做梦梦见陛下了?” 宋普盯着澹台熠的脸,嘿嘿傻笑起来,含糊不清地嘀咕:“我长到二十岁,都没有见过比陛下还好看的男人,陛下是吃盛世美颜长大的吗?” 澹台熠见他又改口叫陛下,一时怀疑他清醒了,又怀疑他没有,权衡再三,没有动作。 宋普也察觉到了眼前人一动不动,好像任他作为一般,那双黑眸顿时泛起了晶亮的光彩,含着喜悦的笑意,欢快道:“果然是梦,若不是梦,狗皇帝怎地不说话!” 又听见那三个字,澹台熠金眸顿时流出了火气,他正要发怒,却被宋普突然的动作给打断了。 只见宋普双手往下,扒了他的衣襟! 澹台熠有些错愕,却仍然没动,垂眼看着他将自己的衣服扒了一半,而后,他腹上便感觉到了一双柔软又温热的手。 宋普道:“做梦嘛,怎地连腹肌都这么漂亮!身材真好哦,让我数数有几块腹肌,嘿嘿嘿。” 他说着,当真数了起来,“一、二、三……八?八块腹肌!狗皇帝身材这么好的啊!” 他嘴里一口一个狗皇帝,澹台熠眼皮跳了几跳,拳头握了握,又松开,又握紧,反复几次,便看见宋普低伏在他腿间,手越来越往下,最终握住了他的命脉。 第43页 “我看看你唧唧大不大!”宋普说。 澹台熠心脏跳得厉害,压抑着怒气道:“松手!” 宋普抬脸看他,迷瞪瞪道:“竟说话了……不准、不准说话!难得梦见你,我要看看你本钱有多大。外边说你阳衰,你怎地不澄清?你长得高,鼻子那么挺,手指又长,怎么看都有一柄绝世宝剑!那群俗人,不如我慧眼识鸡!” 手上摸了摸,有些迟疑,“石更了啊?” 又撩开了澹台熠的外袍,拉开他的亵裤,脑袋低伏下去,眼睛都快贴到了跟前似的盯着看。 澹台熠被他这一番动作弄得心如擂鼓,后背激上一层酥、麻之意,怒火不知何时已经消了个干净,转而变成了另一种火气,又因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宋普像是在给他做那什么……不禁又刺激到了他。 “……阳峰傲立、一柱擎天,日破苍穹!一个字,好大,巨、根,我输了。果然是一柄绝世宝剑,出鞘即能伤人……” 宋普嘴里嘀嘀咕咕,皆被澹台熠听在耳里,白皙漂亮的脸颊顿时泛起了一层浓重的红色。 澹台熠见宋普要松手,咬牙切齿地握住他的手,恨声道:“宋卿,你若松手,孤就诛你满门!” 宋普愣愣地道:“诛我满门?” 澹台熠一字一顿道:“对,诛你满门!” 宋普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这四个字却像是雷霆一般将他劈得浑身一颤,口齿顿时结巴起来,“不要,不能诛臣满门,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什么都使得,臣都愿意做!陛下不能诛臣满门啊!” 澹台熠见他这般,倒是忍不住笑了,只是笑了一会儿,又收敛住了笑意,声音沙哑起来,“宋卿若不想孤发怒,便……便给孤摸摸……” 宋普愣道:“摸?” 澹台熠压低嗓音,恐吓道:“宋卿不愿?果然宋卿一直骗孤,还叫孤狗皇帝,想来早有谋反之心,孤不但要诛你满门,还要诛你九族!” 宋普吓得一哆嗦,“臣知道了,臣给陛下摸,臣当真对陛下忠心耿耿,狗皇帝……狗皇帝是臣对陛下的爱称,臣只在心里叫,不曾对外人说,陛下,臣知道错了,饶了臣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听从澹台熠的话,两只手奋力为他效劳。 澹台熠呼吸急促起来,他如愿享受到了宋普那双柔软温暖的手,这叫他头皮发麻。 “手疼。”宋普可怜兮兮的嘟囔。 澹台熠却不留情面,“……继续,若停下,孤诛你九族。” 宋普听了,吸了吸鼻子,只得继续,只是时间太久,他手是真的很疼,手心隐隐都破皮般的刺痛,叫他眼泪都出来了,“……真的疼,陛下,我不用手了,用嘴可以吗?” 澹台熠光是听他这番话,金眸都喷出火来,他抓紧了被褥,低声道:“随宋卿喜欢,只要、只要别停……” 宋普听了,便欢喜地换了一个地方为澹台熠效力。 如此半个时辰过去,宋普着实疲惫地倒在了床榻之间。 澹台熠穿好衣服,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宋普的脸,伸手为他盖起了被子,听见了他软乎乎的抽气声。 宋普如今已睡熟了,只是那双丰润的唇红肿十分,连嘴角都有裂痕。澹台熠望之,心里有几分复杂,然而想起宋卿满口的狗皇帝,心绪又平复了下来。 待他走出门,见宋国公和曹喜都还在门口待着。 澹台熠脸上露出笑来,若无其事般地道:“孤待宋卿如知己,未免失了几分理智,宋国公放心,今日之事,孤当没发生过。只是孤暂时不想见到宋卿,若是再见宋卿,孤怕会忍不住砍了他,毕竟当着孤辱骂孤的,全天下只有宋卿一个。” 宋国公冷汗泠泠地道:“是臣教子无方,陛下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是犬子之幸,待他醒后,臣一定好好教导!” 澹台熠说:“宋国公看着办罢。” 言罢,抬脚就走,曹喜连忙跟上,宋国公送澹台熠离了宋府,又赶紧跑回宋普院子,见宋普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不禁松了口气。 他也没仔细看,将青梅叫进来,组织了一下言语,竟不知说什么,最后只艰难地嘱咐道:“等少爷醒来,立即告诉我。” 青梅擦着眼泪,怯生生地问:“老爷,奴婢还能在少爷身边伺候吗?” 宋国公顿了一下,道:“夫人院子里缺人,你去那儿吧。” 青梅抹了抹眼泪,委屈地应下了。 这一番波折,宋普都不知,他睡得香甜,再次醒来,已是翌日中午了。 宿醉的苦楚,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他挣扎着从床铺里爬起来,正要喊青梅,却被嘴角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弄得生抽了一口气。 他伸手摸了摸嘴角,“嘶”了一声,差点哭了出来,他对疼痛实在太过敏感,若普通人,只嘴角上一点撕裂,断断不会多疼,但于他而言,却像是有无数根又密集连绵的针扎一样持续又成倍的疼,一时连说话都不太敢了。 除了嘴角的疼痛,他还感觉鼻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浓重又好像随时要飘散一般,若有若无地勾着他,他略加思索,便能想出来这股味道是什么了,他下意识地扒开自己亵裤,果然有些痕迹。 他有些羞赧,正要褪下裤子,青梅捧着水盆进来了,见他醒了,脸上露出笑来,道:“少爷醒了?” 第44页 宋普因为嘴角的伤痕,只能从喉咙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青梅道:“少爷来洗漱吧。” 宋普因为身上的不便,只缩在床上,微红着脸,细声细气道:“青梅,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青梅看他这番模样,略一思索,明白了,她脸也微微泛起了红,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奴婢去给少爷拿干净的裤子,少爷将脏裤子挂在屏风上便好。” 宋普:“……” 你怎么这么懂! 她这般坦荡,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接了她给的干净裤子,又见她人离开了,他才换好裤子,下床洗漱。 只是手捧起水去洗脸时,宋普又闻到了那股味道,他呆了一下,犹豫地嗅了嗅手掌心,果然有一股浓重的麝香气味,不止是手,他甚至感觉满头满脸都有那股味道,怎么洗都洗不去,好像被那股味道兜住了一般。 他到底多淫、荡,才能搞得满头满脸! 宋普实在受不了,又让青梅给他准备了热水,打算洗个澡。 青梅站着没动,对宋普道:“对了,老爷让奴婢叫少爷去他那里一趟,还有……”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奴婢以后不在少爷这儿伺候了。” 宋普嘴角有伤,说话也实在是艰难,听了她这番话,只疑惑地盯着她看。 青梅也注意到了宋普嘴角上的伤痕,她紧张道:“少爷嘴角怎地了?您先别动,等奴婢去拿药膏。” 说罢,扭头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拿着药膏回来,要给宋普上药,宋普拿过她手里的伤药,示意自己涂。 青梅便松了手,看着他摸索着给自己上药,“还有,奴婢忘了说,昨天傍晚,陛下过来了。” 宋普一愣,声音有些含糊地问:“陛下来了?” 青梅垂眸,低声道:“少爷醉成那样,想必不知,但奴婢在院子外头,都听见了陛下的怒吼声,应当是谁惹他生气了。” 宋普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此时他实在不便,就没有多问。 等洗了澡,终于将那股味道驱散,他才起身前往宋国公的院落。 宋国公此时心情不佳,他长着一张俊美的脸,却偏偏要留胡须,平白显得老成了几分,此时皱着眉,额头上又挤出了几条皱纹,显出了几分憔悴。 他见了宋普,压着嗓音道:“逆子!” 宋普愣住了,格外茫然,“爹?” 宋国公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他朝旁边伸手,旁边的丫鬟立即送上来一支竹鞭。 宋普眼皮一跳,“爹你要干啥?” 宋母立即上前阻拦,“算了算了,陛下都不计较了,又何必为难阿普!” 宋国公推开她,“这是陛下计较不计较的问题?宋普再这般行径,整个国公府都要毁在他手里!” 说罢,他丢了竹鞭,喊了人,“开祠堂,请老夫人和老太爷过来。” 宋母脸白了,“宋靖容!你当真要如此!?阿普才几岁,你让他去祠堂!?” 宋国公道:“他已十七岁,应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以为他懂,没想到他竟还是这般模样,没半点长进,若不是陛下恩典,传出去说我们宋家有谋逆之心,砍头都少不了去!” 宋母垂泪,道:“那……那阿普是喝醉了,醉话哪能当真?” 宋国公冷笑道:“陛下还道酒后吐真言,醉话当不了真,难道平常他那花言巧语能当得了真?” 宋普终于慌了,不再顾忌嘴角的疼痛,嘶哑道:“我、我到底说了什么了?” 宋国公道:“你自个想!你心里应当有数!” 宋普的心七上八下,见如今这副场景,其实心里也的确有了些底子了,然而他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实在不知自己到底过分到了哪种程度。 他也不算太笨,若自己当真说了什么,澹台熠又不计较的话,宋国公肯定也是要表个态的,因此这顿责罚极大可能逃脱不了。 他想到自己的体质,腿都软了,那竹鞭还没打到身上,眼眶就红了。 宋母也是心疼他心疼的紧,当即搂住他道:“我不管!陛下都不计较了,你又何必紧盯着不放,阿普从小娇气,夫子教他读书他不会读,打手心都能让他哭背过气去,你若是开祠堂,让人来打他,你不怕打死了他!你若要怪他,打他,你怪我、打我好了!是我没生好,将他生得病了,娇了,一点疼都受不住。” “我们阿普本来就不是什么能讨好人的性子,你送他进宫去伺候陛下,你也不心疼,我去求老太爷,你也不帮我,赵氏欺我辱我,你也不在意,你何曾在意过我和阿普!你眼里只有国公府,就只有兄弟的那些孩子,你顾得了他们,你顾不了我们儿子?” 宋母说到委屈之处,泪珠子当真不要钱似的掉落。 宋普也红了眼眶,伸手抱了抱她,将脸抵在了她肩头处。 宋国公被她的指责弄得十分窘迫,“清绫,此事不能不了了之,陛下当时盛怒,都说要诛九族,你觉得他的性子,真能咽下这口气吗?他说不计较,你以为他便真的不计较么?若此番不表态,以后被陛下视为眼中钉,到时候当真满门覆灭……这就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宋母一哽,说不出话来。 宋国公道:“阿普是我儿子,我能不心疼?只是他错了便错了,错了便该受罚……开祠堂后,我会让他们轻些,顶多再卧床一个月。” 第45页 宋普也不想让宋母感到为难了,他挣脱了宋母的怀抱,道:“虽我没印象了,但爹如此生气,想必是我闯了大祸,爹,你开祠堂吧,我不怕疼,你别让他们省力,让陛下知道了,难免觉得你有包容之心,反而又生了芥蒂。” 宋国公见他如此懂事,也觉得酸楚,“阿普,你这……你以后别喝酒了,若是再喝酒……再有下次,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你。” 宋普惶惶然,都有些心神恍惚了。 而后便是跟着宋国公去了祠堂,因为宋国公早有吩咐,因而祠堂里聚集了不少人,在这些刺探、幸灾乐祸的目光之中,宋普褪了衣衫,露出白皙光洁的脊背。 仔细看,他的肩头都在微微发抖。 宋婉玉愤愤的声音传到了宋普耳里,“我就道二哥无甚本事,还能叫陛下送这送那,如今倒好,惹恼了陛下是小,要是牵连到我们,那真的罪该万死了。” 宋渐啐道:“读书也没见他考个秀才举人,惹祸的本事倒是不小,打,合该好好打一顿,若不是生在国公府,陛下岂能饶他!” 宋少谦立在他们身边,听见他们恶毒的话语,皱了皱眉,往旁边站了站,远离了他们。 随着老太爷的一声令下,两个小厮上前,他们手里都握着一根圆润的粗大的棍子。 宋普余光里只瞥了一眼,心里都恐惧了起来。 很快,小厮一棍子重重地打在了宋普脊背上,剧痛袭上他大脑,顿时让他软倒在地,浑身都抽搐起来。 宋母泣不成声,立即上前挡住了他,“够了,他哪儿受得了疼,别打了!” 老太爷摇摇头,“还有二十九棍,不能不打。” 来祠堂受罚,意义非同小可,既对他人有训诫之意,也有叫受罚之人牢记今日,不可再犯。 宋母道:“那便打我好了!” 宋国公要去拉她,宋母怒道:“别拉我!你也给我跪下!子不教父之过,你也有错,为何只有阿普受罚!” 宋普疼得一直抽气,若是细看,他脊背上那一道红痕已红肿起来,渗出了鲜红的血,足以看出,打他的人没有收半分力道。 只打这一下,他就疼到意识模糊了。 老太爷差人拉开了他们俩,见宋普当真快晕了,犹豫了一下,给了小厮暗示,叫他们轻些力,继续打。 俩小厮便又在宋母的哭声中打了他十来棍,正要继续的时候,宋凌云到了。 他拨开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厉声道:“陛下对阿普那般恩宠,你们若是想打死他,叫陛下动怒,就尽管打,若不想再惹陛下动怒,剩下的我来领罚!” 他疼爱弟弟是出了名的,甚至都有些疯魔了,老太爷见他双眼泛红,流动着怨恨的怒火,便知他心里不满,也知他满身逆骨,心下已是十分不喜,然老夫人也疼爱孙儿,一直扯他袖子,叫他如何都开不了下面的口。 最后还是老夫人上前一步,道:“智云如此有心,那便替普哥儿受罚罢。” 这一番闹腾,到了快中午才算结束。 宋凌云身子骨比宋普强健太多,受了剩下的十几棍,还跟没事人一般,抱着宋普回房。 宋普此时已经昏迷,脸色惨白一片,脸颊脖子都是凉凉的汗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宋母双眼红肿,早已差人带来了大夫,给他把脉开药。 宋凌云问宋母:“阿普被罚,到底因为何事?” 宋母哽咽道:“昨日他喝醉了,陛下来探望,结果、结果他见了陛下,说了胡话,喊陛下为‘狗皇帝’。” “……”宋凌云皱眉,过了一会儿,才道:“难怪,我以为阿普为何改变心意,原是心里计较。” 他裸着上身,后背虽也血淋淋,却也觉不出疼痛,丫鬟给他上药时,他又道:“阿普那般纯良性子,被他蹉跎,心里有怨气也实属正常,又何必怪罪他如此。” 宋母道:“陛下也道不计较了,你爹满嘴的大道理,硬是拉他去受罚。” 宋凌云自言自语道:“无非我们是臣子,总要揣测上意罢了。” 他说罢,眼里已有戾气,他闭了闭眼,心里暗自计较,总该做些部署,若那昏君当真要对他们下手,不若覆了他,另寻明主。 * 澹台熠自国公府出来,重返太庙。 只是来太庙静守,他却静不下来。 他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宋卿。 那句“狗皇帝”,他是暴怒的,当时就想掐死他,然而……发展到最后,他也不知怎会发展到那番境地。 他不仅用了宋卿柔软嫩滑的双手,还用了他红艳艳的嘴,还逼他全都吃了下去。 醉酒后的宋卿格外乖巧,讨饶时湿润的双眼也格外好看,嘴里发出的声音也软乎乎的,仿佛乐章一般,轻易地拨动他的心弦。 若他故意恐吓他,他便会做出十倍的诚意,将他当做世上绝无仅有的珍馐一般从上到下左左右右伺候周到,即使弄破嘴角,疼得眼泪汪汪,都恳切地趴着,拉都拉不走,格外卖力。 事后,还会仔细地用嘴继续给他做清洁,怕弄脏他的衣服,被他“诛九族”。 怎会如此……如此令他着迷。 澹台熠光是想到那番情景,脸色泛红,身体也火热起来,底下也有了几分抬头的趋势。 第46页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那股热气压了下去,在列祖列宗面前想这些事情,当真大不敬! 只是,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自己继续想。 狗皇帝那事,他如今已不在意了,酒后吐真言是没错,但酒后都能那般卖力伺候他,将自己的男子尊严折在他脚下来为他效力,这样的宋卿,又能不是表里如一吗? 澹台熠想到此处,心境已是豁然开朗,有种说不清的得意,宋卿那些夸奖之词他还记得。虽然显得很放浪形骸,却也无比真诚,对于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夸奖。 酒后的宋卿,没有君臣之礼,对他倒是显得亲近了许多,连夸奖都那般大不敬,深得他心意。 越想,心思越荡漾,唇角也翘了起来,流露出几分愉悦来。 曹喜为他端来茶水,见他唇角含笑,看着心情不错,一时犹疑起来。 澹台熠注意到曹喜打量的目光,心里不喜,露出了几分不耐。 曹喜察言观色,连忙道:“陛下可是在想宋公子?” 澹台熠微微眯眼,虽没有看他,却也不怒自威,曹喜心惊胆战地道:“宋公子那般冒犯陛下,陛下宅心仁厚,不予计较,已是天大的恩典,只是陛下不罚他,叫别人知道了,难免心生轻视,久而久之,岂不是纵容了此等风气?” 澹台熠终于看向他,唇角微微挑起,道:“你的意思是,让孤罚他?” 曹喜小声道:“毕竟宋公子犯了大不敬之罪,陛下应当稍稍惩戒,以示警告。” 澹台熠道:“孤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孤需要你来教孤怎么做吗?” 虽他声音柔和,但那语气和内容散发出来的不悦的味道却叫曹喜汗毛都竖了起来,当即跪下告罪。 澹台熠道:“曹喜,你若一直乖乖的办事,孤倒能容忍你几分,如今你胆子也大了,敢对孤指手画脚?” 曹喜忙不迭的告罪,“是奴僭越,陛下恕罪!” 澹台熠道:“你近日心思倒好像不在正事上,孤忍你一次两次,你竟全然不知。让孤想想,你是听宋卿说话好听,也想效仿,博孤欢心?” 曹喜心惊肉跳,浑身发汗,脸色惨白如鬼,“是奴异想天开,是奴异想天开,求陛下宽恕奴罪过,奴必定尽十二分的心来伺候陛下!” 澹台熠轻声细语道:“你若想博孤欢心,见孤时不要这般害怕,孤倒还能信几分,毕竟宋卿与孤说那些话的时候,脸上都带笑,无畏也无惧,一言一行皆像孤表明仰慕之心。” “而你,于孤并无仰慕,有的无非是害怕,怕孤杀你。” 曹喜冷汗泠泠,耳朵轰鸣,心知今日恐怕就是他的死期。 然而澹台熠并没有动怒,虽不喜曹喜,但身边也的确没有伺候的人了,他也懒得再计较,因而曹喜逃过一劫。 他敲了一下桌子,忽然道:“你去国公府一趟,为孤送去伤药,孤的国库里,这类伤药总要多许多,宋卿受了苦,孤也该怜爱心疼几分。” 曹喜呆愣,未曾想过澹台熠这般重拿轻放,顿时有劫后余生之幸,忙不迭地应下,重重磕了几个头,下去了。 只是退到了门外,曹喜才回过神来,他竟也没问陛下是要送何种伤药!不过想起来陛下离开国公府说的那些话,心里也有了些计较,带人去国库库房,取了不少外伤药膏,亲自送去国公府。 果然,宋公子被打得下不了床,至今还在昏迷之中,没能醒过来。 若陛下亲自施下惩戒倒还好些,陛下不罚,这不是逼国公府表态,事态就变得严重了起来。 只是陛下这般恩典,又送来了药膏,应当没有再计较的意思了。 曹喜见宋普被打的那样惨,心里多少有些怜惜,回去复命时,便也小心翼翼地提了提。 澹台熠听了,错愕道:“你是说,他如今还在昏迷?” 曹喜小声道:“听闻宋国公开了祠堂,带宋公子领了三十家棍,如今宋公子至今还在昏迷,陛下赏赐的药膏正好有了用处。” 气氛忽然死寂了几分,过了一会儿,外头伺候的小太监,便又听见了皇帝暴怒的声音—— “该死!谁让他们打的!孤说不计较了都听不懂人话吗?!” 第25章 回报 宋普这一昏就昏过去几天,待他醒来后, 鼻间都是浓重的药味。 “青梅……”他喉咙很干涩, 浑身乏力,头也很晕。 青梅迟迟不过来, 宋普口干的很, 努力舔了舔嘴唇, 酝酿了一下, 又喊了几声丫鬟的名字。 然而噔噔噔地从外面跑进来的不是青梅, 而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 不过十二三的年纪,满脸的青涩,“少爷你醒啦!” 他惊喜地叫了一声,见宋普一直舔嘴唇, 赶紧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水过来,递到宋普手边。 宋普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水, 待喉咙湿润了,才问道:“青梅呢?” 小厮道:“青梅姐姐去夫人院里伺候了,奴婢是老爷新派来伺候少爷的。” 又小心地道:“少爷, 你身体还没好, 得静养。” 宋普能感觉到身上仍然疼痛,那开头几棍子棍棍到骨到肉, 因而脊背的骨头都还在钝痛, 只是身体过于乏力, 这股强烈的疼痛反倒被缓解了不少。 “青梅在我院子里干的好好的, 为什么要调走她?”宋普只觉得事事都不顺心意起来,说话的语气难免有些不好。 第47页 小厮犹豫了一下,才道:“听说是皇帝老爷吩咐的。” 宋普:“……” 狗皇帝,我跟你什么愁什么怨! 他躺了回去,睁眼看着顶上的帘子不说话了。 小厮关切地问道:“少爷要不要吃点什么?奴婢去让厨房做。” 宋普躺了有些时间了,领罚后甚至还发起了高烧,闹得大房鸡飞狗跳,这事他都没什么印象了,只知道自己很累,说不出来的虚,动动手指都没什么力气,好像也不觉得有多饿,不过他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要了一碗青菜面。 小厮风一样的跑出去后,宋普又闭上眼睡了一会儿。 小厮还没回来,宋母过来看他了。 宋母坐到宋普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松了口气,说:“总算退烧了。” 说着,又笑了起来,“阿普从小娇贵,打不得骂不得,但若是得什么风寒,发起热来,都好得很快,可见身体还算好的。” 宋普见到宋母,总算有了些精神,问出了他一直以来都很疑惑的问题,“……我到底在陛下面前说什么了?” 宋母觑着他的脸色,说:“现在先不说这个,等先吃饱肚子,身体再好些再说。” 宋普心平气和地道:“娘,你不用顾忌我,就算你说我在他面前骂他狗皇帝,我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了。” 宋母一怔,攥着帕子道:“……我儿,你还真的口不择言,辱骂陛下那几个字眼了。” 宋普:“……” 他艰难地眨了一下眼睛,“当、当真?” 宋母道:“自是真的,你以后可别喝酒了,喝酒误事,当真误事,若不是你哥替你受了剩下的十八棍,你怕是得去半条命。” 宋普脸烧得一片红,仍然不可置信,“我竟然当着陛下的面,骂了他?” 难怪了,难怪他爹会那么生气,硬是开了祠堂来罚他,这事往小了说是大不敬,往大了说,是欺君,他表面对狗皇帝各种仰慕敬服,私底下喊他狗皇帝,这放在谁身上都不能不气啊!尤其狗皇帝那唯吾独尊的性子,更不能容忍欺骗,当场弄死他都是可能的,这次竟是不计较? 他心里惶惶然,大脑一片空白,他一贯脸皮厚,也不觉得心里叫他狗皇帝有什么不对,结果喝一次酒,倒是什么都倒腾干净了 。 宋母道:“陛下虽不计较,但也说过不想见你,你静心修养,宫里那边倒是不着急了。” 宋普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问:“陛下这是何意?以后都不要我去身边伺候了?” 宋母也觉得疑惑,“你受罚后陛下还差人过来送伤药,那曹公公还颇关切你,知道你发热后,还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为你医治,这般重视你,许是还要你去伺候的。” 宋普听到还有太医过来,心里泛起一阵疑惑,狗皇帝并不是那般心胸宽阔之人,在他骂了他、欺骗他的情况下,还送伤药,请太医过来? 怎么想都有些古怪。 正好一丫鬟端着宋普要的面条来了,宋母便住了嘴,安心看他吃面。 宋普本来不觉得饿,但经过方才的惊吓,平白了多了几分断头饭既视感,只是简单一碗青菜面,被他吃得连汤底不剩。 宋母看他胃口这般好,脸上露出笑来,“还饿吗?要不要再吃些?” 宋普放下碗,沉重道:“饿,非常饿,我还能吃。” 宋母听了,欣喜道:“好好好,我让厨房去做,你多吃些,好得也快些。” 就这般,宋普吃了好些东西,吃到肚皮圆滚滚了,才停下来。 他这会儿其实能下床,不过略一动,慢慢愈合的皮肉就绽开,痛苦难忍,也因为天气越来越热,给他包扎的布条并不是很透气,所以还要频繁的换药,换新的布条。 宋凌云给他送来了祛疤的药膏,让小厮给他涂上。 宋普扯了扯嘴角道:“我一个男人,身上有点疤痕又没什么,没必要这么麻烦。” 宋凌云道:“你身上留疤,我心里也不快活,为了让我快活些,心里舒坦些,你乖些,好好上这祛疤药,一点都别浪费了。” 宋普“唔”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小厮上药的动作很轻巧,也没叫宋普多疼,他多看了几眼这个年纪还小的小厮,问他:“你叫什么名儿?” 小厮欢快地回答:“奴婢叫灯笼。” 宋普又问:“多大啦?” 灯笼回答:“奴婢已经十三岁了。” “识字吗?” 灯笼眨了一下眼睛,说:“不识。” 宋凌云说:“你无聊至此,不若和我说说话。” 宋普问:“说什么?” 宋凌云看了灯笼一眼,灯笼立即退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俩人后,宋凌云才道:“我过来之前,娘已经过来了一趟,你也知道原委,如今我再问问你,你还想去陛下身边伺候吗?” 宋普没说话了,他一想到这件事,着实有几分难堪,他这也算在澹台熠面前崩了人设,他以后要如何圆回来? 若是继续吹彩虹屁,那声“狗皇帝”至始至终都像如鲠在喉,恐怕澹台熠都会觉得他虚伪至极了。 若是改变人设,那又是欺骗了澹台熠,待日后澹台熠想明白,恐怕他死期也不远了。 当真进退维谷。 第48页 宋凌云见他一脸难色,也知他心里顾忌,他冷静道:“你们之间也有些情分,陛下那脾性,既不计较,送来伤药,又让太医上府,便代表这事已经过去了,你若想继续在他身边伺候,也未必不可,再说些好话,想必也能糊弄过去。” 宋普听他说话当真心惊胆战 ,“哥,你不要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宋凌云笑了一下,说:“阿普万事小心,怎地喝醉了就露底了?” 宋普没说话了,宋凌云语气软和了些,“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不是你的错,只是你心太软,我也不知你有什么打算,硬要在他身边伺候,若你改变主意了,我还能帮你。” 宋普愣了一下,“怎么帮?” 宋凌云说:“我送你去渝南外祖那儿,对外称你重病,去渝南求医,天高皇帝远,若他急诏要你回来,我也可以说你重病不治,人海茫茫,他无从查证,自是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宋普想。 宋凌云见他表情有了几分动摇,心里一松,道:“不着急,你慢慢想,左右还有时间,三日之后给我答复,我立即准备。” 宋普问:“那你和爹娘说了吗?” 宋凌云道:“未曾,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娘性子单纯,怕叫人诈出来,不如不说。” 宋普垂眼道:“让我想想。” 虽言语之间尚有犹豫,但他心里其实有七分意动了。 只是他犯了错,要让宋凌云替他兜底,他还有些过意不去,“若陛下知道我重病是托辞,会不会发怒,再牵连宋家?” 宋凌云笑了,“你傻了,我们家好歹也是国公府,有爵位,有老太爷这三朝元老坐镇,不至于为你一人为难国公府,放心吧。” 宋普听了,松了口气,“哥,你再让我想想。” 宋凌云听他这么说,脸上也没有不耐之色,他知道宋普已经动摇了,不出意外会答应他的。 澹台熠在太庙也待不了太久,一早便回宫了。 这几日他心神不宁,连常江明等人都未曾召见。 这天日中,澹台熠喝了甜汤,心情依然烦躁,在比武场打伤了几个侍卫后就开始发脾气。 曹喜低着头进了比武场,向他禀告了宋府的情况,“宋公子巳时便醒了,如今好了许多。” 澹台熠金眸微亮,怒容顿时收敛了许多,“当真醒了?” 曹喜道:“宋公子体弱,受了罚伤口还未好,虽醒了,也还不能下床。” 澹台熠将手里宝剑插在了地面上,心情豁然开朗,“曹喜,宣宋国公进宫。” 曹喜微愣,“是。” * 宋国公进了宫,心中还有些打鼓,这几日宫里动静他也听闻了几分,道澹台熠在宫里发了不少脾气,可见心情并不好,现在叫他进宫,莫非回过味来,越想越气,要罚幺儿了? 他心事重重,那张脸上越发显露出了几分忧愁来,但随着曹喜到了养心殿外,他立即整理好了表情,绝不叫澹台熠看出一点所思所想。 曹喜细声道:“宋国公请在此稍候,奴去请示陛下。” 说罢,便进了养心殿。 只是这次进去了,却是一直没能出来,宋国公逐渐等的心焦,顶上太阳又热烈,没一会儿便晒的满脸通红。 直到头顶上的烈日从左边挪到了右边,曹喜才从养心殿里出来,他满脸歉意,道:“请宋国公移步养心殿罢。” 宋国公想问为何耽搁这么久,然而日光也没将他脑子晒没了,微转一下脑子,就明白是皇帝有心折腾他了。 他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些,而后便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乃历代帝王处理政务与接见大臣之地,颇为肃穆冷清之地,若没有帝王特意赐座,来此的臣子皆要下跪。 宋国公身份也算斐然,理应赐座,然而澹台熠不赐座,宋国公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跪在地面上。 只是他略微抬头朝上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澹台熠的身影,如今这养心殿,只有他一个人在。 宋国公不禁苦笑起来。 待到日暮西山,曹喜才姗姗来迟,对宋国公道:“陛下贪杯,如今醉得不省人事,未能来养心殿,宋国公可先行离去,不必在意。” 宋国公跪了整整一下午,都察觉不到有两条腿在了,听曹喜这般说话,他也不能有怪罪之意,只能道:“既如此,臣便先行告退。” 他站都站不起来,还是曹喜有所准备,喊来了两个侍卫将他抬了出去。 送宋国公出了宫,曹喜回去复命,澹台熠冷哼道:“宋卿至今都下不了床,宋国公既是他父亲,自当有难同享。” 曹喜心知澹台熠这是怪罪宋国公开祠堂罚了宋公子,但这般折磨宋国公也委实过分了些,不过这种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是决计不敢说出口的。 再看澹台熠,他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唇角也泛起了淡淡的笑,自言自语道:“孤为宋卿出了口气,待他来见孤,孤也能好好与他说道。” 曹喜心想,这算什么出气,结仇还差不多。 * 宋普一直卧床,也不曾出门,自是不知道宋国公被人搀扶着回来的。 宋国公先是宋家的脸面和顶梁柱,才是大房的人,如今这样一副被皇帝打罚过的样子,叫其他房都沸腾了起来。 第49页 梁国的袭爵制度是传嫡长子的,因而国公府的爵位只能是宋家长子宋靖容继承,宋靖容之后,又是他儿子宋凌云,总之和其他几房都没什么关系。 这种投胎投的好的不平衡感在老二宋之明这一房中发挥了个彻底,丝毫不介意露出丑恶的面孔。 虽天色尚早,但宋之明已和赵氏上了床,总有笑声响起,似是说闺房话,只是走近了听,才知道他们俩在谈论大哥宋靖容的事。 “大哥那一房当真惹恼了陛下,不仅那混子老二被罚,连大哥也逃不脱。”宋之明格外愉悦地说。 “你大哥是投胎投的好,若他不是嫡长子,岂能袭得国公府?无论才智还是本事,他都不若你,我当真为你不平。”赵氏语气之中满是嫉妒。 宋之明深以为然,“若娘一开始就流掉他,我便是嫡长子,整个国公府都是我的,我也不会如此不得志,都是大哥误我。” 赵氏道:“再过七日,便是陛下后宫选妃之时,不如我们送个闺女进宫,若是能得几分荣宠,也能吹吹枕头风,叫陛下开个先例,夺了宋靖容的国公爵位,换封你。” 她说到此处,心里立刻打起了如意算盘,宋之明当真将开枝散叶视为己任,这些年不断往家里娶小妾,如今他都有了三个儿子,五个女儿。其中两儿三女都是庶出,若是要送女儿进宫,他那几个庶女着实有几个长得不错的。 宋之明却不知她心里的小算计,听了这番话,嫌恶地瞪她,“你一个妇道人家,岂懂这里头的是是非非,本朝爵位无子国除,大哥底下有儿子,若他不做大逆不道之事,陛下断没有理由剥他爵位!” 这才是让宋之明嫉恨生怨之事,有些事情,当真打一出生就决定了,明明都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为何地位天差地别! 赵氏被他嫌弃了一番,心里也有了气,“是是是,我是妇道人家,我什么都不懂,江清绫什么都懂,一个江南贱商之女,嫁给了宋靖容便能做宋家当家主母作威作福,还能将叔叔迷得神魂颠倒,我自是比不过的。” 宋之明一哽,扇了她一耳光,骂道:“你这张嘴再不收敛,我不动你,我那大哥都饶不了你。” “我也是郡王府出来的,若不是你长得还算人模狗样,我看得上你?敢打我,不怕我把你龌龊心思捅出去?”赵氏气得直接和他掰头打了起来。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宋渐和宋婉玉也听到了动静,从屋里探了探头,细细听了听,便知道那两人又在打架了。 也都没进去劝,而是鬼鬼祟祟地又回了屋。 “哥,这畜生真是犯贱,我给它吃的,它不吃,还挠我。”宋婉玉十分委屈,望着笼子里那只猫的眼睛淬着毒汁一般,已生了些杀心。 宋渐忙问:“伤哪儿了?” 宋婉玉道:“幸好我收手收的快,不然我这手都要留疤了!” 宋渐仔细看了看她的手,道:“这畜生认主,你何必执意养它。” 宋婉玉说:“我就要养,为何宋普有,我没有,他凭什么有这么好看的猫!” 宋渐还有些担忧,“到底是皇帝赏赐的,若是查到我们头上怎么办?” 宋婉玉拿了一根棍子捅了捅那只白猫,听见它凄惨地嚎叫了一声,心里总算解了些气,笑嘻嘻道:“只有我们俩知道,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宋渐放了些心,“也是,不过放在这里养,爹娘会知道的,得将它藏起来。” 宋婉玉不乐意,“若是藏到别处,我还怎么玩它,我不要。” 宋渐踢了踢笼子,见那白猫在笼子里瑟瑟发抖,浑身雪白的毛发都炸成一团,格外惊恐的模样,心里不禁生了厌烦和恨意,“这等贱畜,只不过跟了宋普几日,便认了主,我们逗它都这幅模样,惹人生厌。” 宋婉玉道:“多打几顿就好了,就像我们那几个姐姐似的,对她们坏十分,再对她们好一分,就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如此对它。最多三日,它就知道谁是主子了。” 宋渐脸上露出赞许的笑来,“还是妹妹聪明。” 宋婉玉得意道:“娘都说我合盖是当家主母的料。” 宋渐拊掌道:“那便按妹妹所说的办吧。” 宋普还不知自家豆腐下落,但宋母是知道的,这几日宋普都在生病,她一直在跟前照顾,身边的丫鬟也都来来往往,豆腐不见时,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等到反应过来,豆腐早已不知所踪,差人到处唤它,也不见它出来。 伺候豆腐的丫鬟叫细珠,一贯的伶俐性子,将豆腐伺候的周周到到,她只是去了一趟宋普院子拿了一次猫食,再回来时,窗户被拨开了,豆腐不见了。 如今找遍了院子,都不曾找到豆腐,细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宋母告罪。 宋母待下人都还宽和,见细珠这般,也只能先安抚一下,而后差人去院外找找。 虽是贵人们放在手心里宠爱的珍贵猫种,但也到底是猫,逃不开那矫健的身手,院子围墙又不高,自然能轻易跳出去,倘若不在主母院落,也只能在外头了,总之决计也逃不出国公府的,毕竟国公府那高耸的围墙不是说笑的。 宋母底下的一群奴婢寻猫的动静将国公府吵闹了起来,待寻到二房院子里,那声势之大,吓得宋婉玉和宋渐两人脸色都白了。 第50页 “怎地派这么多人来寻?不会进屋找吧?” 宋婉玉也害怕了,拿着棍子又捅了几下那猫,“别叫,再叫我打死你!” 猫被打得疼了,哀哀地“喵喵”叫出了声。 宋婉玉急道:“还叫!你还叫!” 宋渐赶忙抓住她的手,说:“你不打它,它怎地会叫,先把它藏起来,别让他们发现了。” 宋婉玉丢了棍子,匆匆拿了一块破布盖住了笼子,又怕它叫,扭头对宋渐说:“哥,你想办法别让它叫了,它叫得那般刺耳,要是他们进来,准能听见的。” 宋渐听见外边脚步声渐近,一时心惊肉跳,听宋婉玉的话,张口就道:“弄死它算了!” 宋婉玉愣了一下,立即道:“我都没玩够,不能弄死它!” 宋渐实在没办法,说:“我抱它翻窗出去,若他们问,你就说我有事出去了。” 宋婉玉觉得这办法好,便同意了,宋渐赶紧抱了笼子翻了窗户出去了。 宋婉玉刚关好窗户,细珠一行人闯进来了。 【二十七章】 宋普在床上躺着,实在无聊,便拿起常江明送他的话本继续看。 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古人开车都是意识流,乍一看全都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什么流水、小径、九浅一深方见通明之境,你说他在描写景物也莫得问题,要往那方面想,也莫得问题,可以隐晦也能很直白,实在不好说。 反正都无聊,他也能看下去。 灯笼进了屋,要给他换药,顺便和他说了宋国公被人搀扶着送回来的事情。 宋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还有什么消息吗?” 灯笼挽了换下来的布条,又洗净了手,听宋普的话,他眨巴了一下滚圆的眼睛,笑得有几分天真,“奴婢不知,不过外边倒是热闹了起来,好像是什么东西丢了,主母那边差人到处找呢。” 宋普一时没多想,全心神都在宋国公在宫里发生了什么,竟会被人搀着送回家,难道是受罚了? 他心里烦躁,心情也低落了几分,“换好药,我要去静云小筑看看。” 静云小筑是宋母居所,宋国公自然也是住在那儿。 他要去问问清楚。 灯笼道:“少爷伤未好全,还是不要出去了罢?” 宋普说:“我等不及了。” 灯笼也无什么主见,听他这般强求,便没有再劝,替他换好药后,又给他拿了衣服,伺候他穿上。 伤口到现在都未曾好,穿衣服于宋普而言,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不过磨蹭了一会儿,总算是穿好了。 走路也会磨到伤口,宋普只能在灯笼身上借力,灯笼虽不过是十二三岁,但这会儿的十二三岁也是半大小伙子了,撑起宋普的身体也绰绰有余,因而两人便这样磨磨蹭蹭地往静云小筑过去。 只是途中要经过一个中庭,中庭有一片足球场大小的池塘,蜿蜒走廊,假山点缀,格外幽翠,若平时来这里散步倒还赏心悦目,只是有伤,还有急事,这般长径,反而成了一种折磨。 两人在走廊里走了一段,灯笼忽然道:“少爷,你看那边有人。” 宋普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便看见了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此时天色还未黑全,接着几分余晖,他也能看清那人的面容,是二房宋渐。 他对宋渐没有什么好感,因而不打算再看,他收回目光 ,正要对灯笼说走吧,灯笼却突然提高了声音,有些急促地道:“少爷,宋渐少爷手里捏着的,不是少爷的猫吗?” 宋普一愣,猛地扭头看过去,宋渐手里果然捏着他的豆腐! 宋普呼吸急促起来,声音有些撕裂一般的尖锐沙哑:“宋渐!你在干什么!” 宋渐听到宋普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即将手里的猫丢进了池塘里,掉头就跑。 宋普眼睁睁看他将豆腐丢进了池塘里,目眦欲裂,当即甩开灯笼要跳下去,灯笼连忙拉住他,“少爷不能跳!你还有伤,我去!” 说完,先宋普一步跳下去了。 豆腐是不会游泳的,毫无章法地在水里划,嘴里发出凄惨的喵喵叫,任何一个人听了都没法坐视不理,宋普当真不知道这世上竟有人残忍至此,能将猫丢进水里意图溺死。 他呼吸连同背后的伤口一起钝痛了起来,连心口都烧灼起来,叫他无意识地抓住了旁边的红木柱子,指甲都抠出了血来。 所幸灯笼水性很好,没一会儿就游到了豆腐身边,一把将它捞起来,往岸上游。 待上了岸,灯笼抱着湿漉漉的豆腐跑到了宋普身边,十分高兴地举起了猫,对宋普道:“少爷你看,奴婢将猫救回来了,它真聪明,也不曾对奴婢动过爪子,像是知道奴婢是来救它的一样。” 宋普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点虚弱的笑,道:“豆腐自是聪明的,知道谁对它好,谁对它不好。” 豆腐见了宋普,对他伸出了爪子,像是在向他索取拥抱,连叫声都轻了许多,仿佛在向他诉说委屈。 宋普差点就哭了,也不管豆腐身上湿漉漉的,伸手就将它搂进了怀里,只是这一抱,他便察觉出豆腐身上的异状,前爪竟是软趴趴的垂着,像是骨折了。 他心一凉,仔细检查了一番,不止前爪,它身上竟也有不少淤青,甚至还在渗血。 第51页 宋普当真是气着了,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灯笼小心地说:“少爷,现在先不急着去静云小筑了罢?带豆腐回去收拾一下比较好,省的着凉。” 宋普勉强道:“先回去!” 去宋母院子的事情暂且推后,猫主子的伤势比较重要。 他将豆腐带回了院子,又让灯笼去外头找了个大夫过来。 这一动静,自然没能瞒过宋母,很快,宋母便知道了宋渐干的好事,她也很生气,当即去二房质问去了。 然而赵氏言之凿凿,道:“不过就一只猫罢了,若这只没了,我送你几只都使得,更何况还没死呢!我儿贪玩,不知轻重伤了他,你难道还想为一只猫来责罚他吗?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宋母嘴笨,说不过她,气道:“那是陛下赏赐的御猫,宋渐伤它便是对陛下大不敬,若让陛下知晓,你以为宋渐能讨得了好?” 赵氏略虚,仍逞强地讥讽道:“如今陛下对你们大房什么态度,我可是看在眼里的,陛下若喜爱他,那猫便是御猫,若是不喜,那猫便是只畜生,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总拿陛下赏赐的小物什来扯大旗啊!” 宋母气死了,人没脸没皮起来,连胆子都不是一般大,这赵氏干脆叫赵大胆得了! 她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了一个悦耳动听的嗓音,“谁说孤不喜宋卿的,你说的?” * 宋普抱着豆腐气苦,抹了一轮眼泪后,灯笼终于将大夫请过来了。 宋普赶紧抱着豆腐对大夫道:“它前爪骨折了,您看看能不能帮它上个夹板?” 大夫说:“我手段粗浅,你若不嫌弃,我给它看看。” 宋普说:“您也是我们家老大夫了,我信您,求您给它看看吧。” 大夫家离国公府近,本领也的确好,因而国公府上下惯爱请他,这次也晚了,匆匆赶过来,连鞋袜都未穿好,见宋家少爷态度这般谦逊,心里也舒坦,也不说什么废话了,当即动手给它上夹板。 “都说猫有九条命,想死都难,放心罢,只是折了腿,只要上好夹板,再上些化瘀的药膏,一个月不到就能好全了,不过得小心照顾,别让它到处跑。”大夫一边给豆腐处理爪子,一边对宋普叮嘱道。 宋普自是应下来了。 豆腐也是真的乖巧,虽大夫是生人,却也知好坏,乖乖地躺在大夫身边,任他动作。 灯笼突然跑了进来,脸上有些喜色,对宋普道:“少爷!皇帝老爷又来了!” 宋普浑身一颤,脸都白了。 灯笼却不知他已恨不得魂飞天外,依然喜滋滋地道:“刚刚青梅姐姐过来跟奴婢说的,陛下突然过来,正好撞见了主母找二房夫人算账,在那儿耽搁了一会儿,现在正往这边过来呢!” 宋普:“……” 现在装重病还来得及吗? 理智告诉他,还来得及! 宋普立即让灯笼将大夫和豆腐带去旁边厢房,自己缩回到了床上,所幸屋里药味浓重,还能糊弄一二。 灯笼传话已是有些晚了,等宋普刚好卧趴在床上,门外便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宋普实在不敢面对他,因而将脸埋进被子里,努力催眠自己已经睡了。 而门外的澹台熠在门口顿了一下,也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去了。 他一走进门,就嗅到了浓郁的药味,这药味混杂着浓香和苦涩的味道,闻着十分熏脑袋,他只闻了一下,便觉得有些难以忍受,正要去开窗户的时候,曹喜在后边小声道:“听闻宋公子还发了热,今日好不容易病愈,不宜见风。” 澹台熠听了,这才收回手,只是被曹喜说出此事,倒显得自己对宋卿很不关切似的,不免不悦,他回头不轻不重地扫了曹喜一眼,道:“你出去。” 曹喜听了,低低地应了,随即转身出了房门,还将房门给带上了。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宋卿,澹台熠心情愉悦,拿起桌子上的火折子点了蜡烛,室内顿时通明一片。 “宋卿,你可是睡了?”澹台熠一边问,一边坐到了宋卿身边。 见宋卿趴在床上睡,也知是背后的伤口所致,不免怜惜,若说那日从宋卿屋里出来,他还存了几分晾晾他的意思,到如今,先按捺不住的却是他了。 他又想起了那日的情景,身体热了几分,伸手过去,摸了摸宋卿的脸,“那日孤送宋卿的膏药,是给宋卿擦嘴的,毕竟宋卿那般卖力,孤也不计较了,只是没想到宋国公那般小题大做,还带你领了罚。孤对宋国公,已小惩大诫了一番,为宋卿出气,只是不知宋卿要如何回报孤。” 宋普闭着眼睛,感觉他那只手不断在他脸上摸,最后摸到了他嘴唇上,又听他这番话,心里懵懂,全然不知他说的是何意。 但澹台熠语气这般轻柔,好像当真不在意他那日的胡话一般。 实在是太奇怪了,狗皇帝竟是这般心胸宽阔之人吗?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宋普伸手拉住澹台熠的手,故作迷茫地睁开眼,扭头含糊地看了他一眼,又闭上,而后猛地睁开,从床上坐了起来,将初醒后见到澹台熠的情态演绎了个十成十。 澹台熠也道他是被他吵醒,也没有什么愧疚感,那双金眸有那么几分柔和地看着他,道:“宋卿见到孤,竟这般惊吓?” 第52页 因为豆腐之事,宋普眼眶都还是红的,眸子因惶恐而显得有些动人的水光,看着着实可怜可爱。 不知为何,澹台熠见到如此脆弱可怜的宋卿,胸口越发有一团火在烧他,烧得他骨缝皮肉都有了几分焦灼之感,叫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住了宋普的下巴,语气轻柔含笑:“宋卿,不若再用你这张嘴,来报答孤罢。” 第26章 圣恩 澹台熠这话,宋普没想太多, 只以为他还想听自己吹彩虹屁, 一时惊讶于他的自恋程度。 只是他自觉自己吹的彩虹屁并没有惊才绝艳到皇帝都恋恋不舍的地步,因而又有些疑惑。 不过宋普也遇到过像澹台熠这般自信自恋的人, 自诩还算了解这类人的心理, 疑惑刚生, 便已经消散。 澹台熠松开了宋普的下巴, 继续道:“不过宋卿身子还未好, 待养好了身体, 再来伺候孤罢。” 宋普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陛下,不介意臣醉酒胡言?” 澹台熠微微眯起眼,“宋卿一时失言, 孤可以当做未听过,只是若还有下次, 孤决不轻饶。” 自己烦恼许久的困境竟这般轻而易举的解决了,难免又大大的松了口气,宋普拘谨又惶恐的情绪顿时弱化了许多。 他在床上给澹台熠行了一礼, 道:“陛下仁厚, 臣不胜感激,日后自当谨言慎行, 绝不沾酒。” 他也不敢说太多, 怕澹台熠回过味后羞恼起来又来治他。 澹台熠却说:“宋卿醉酒模样格外得孤心意, 孤许宋卿在孤面前醉酒。” 宋普微愣, 他酒品那么差,烂醉后还当着澹台熠的面骂他,他竟还许他喝醉? 宋普兀自疑惑,澹台熠却跳过了这个话题,“宋卿脱衣服,让孤看看你的伤。” 宋普想起来宋国公的事情,便委婉地问出了口:“陛下是为了替臣出气,才惩戒臣父吗?” 澹台熠理直气壮地道:“孤当日明明白白与宋国公说就当没发生过,他倒是胆大包天,替孤来训你,孤倒要问问他,身为宋卿父亲,怎地如此狠心,孤怜惜宋卿,自然为宋卿出这口气。” 当然,澹台熠内心也知有自己的过错,在宋国公说好好教导之后,回个看着办,人家自然得好好“办”给他看。 但澹台熠那个性子,又怎会承认是自己含糊不清,让宋卿受了罚?身为帝王,就算有错,也只能是旁人的错,他总是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纯然无辜的。 宋普:“……” 虽然澹台熠逻辑好像没什么问题,甚至差点被他带偏,但仔细一想,就知他这一行为有多窒息了。 宋国公是他父亲,父子一体,罚宋国公又何曾不是在罚他?若不是略微了解澹台熠自大的性子,他都要以为澹台熠在整他了。 宋普艰难地道:“宋国公是臣父亲,自然有训诫臣的权利。也的确是臣一时失言,是臣犯错,陛下可以不计较,但臣身后是国公府,臣得为他们负责,因而受罚是应当的,陛下怜惜臣,臣深感羞愧,也为陛下的仁心折服,陛下当真有千古一帝的气魄。” 澹台熠言语间有些甜腻腻的轻柔:“宋卿对孤心意,孤都明白,又岂会因宋卿一时醉话便惩戒宋卿,孤待宋卿,总是旁人没有的宽待,宋卿对孤也不必惶恐,就像从前那般待孤就好。” 宋普诚惶诚恐道:“陛下荣宠,臣受宠若惊,以后定当好好伺候陛下。” 澹台熠说:“宋卿记得今日说的话,若是忘了,孤也不饶你。” 宋普应下了。 澹台熠道:“让孤看看伤,孤说第二次了。” “臣惶恐。”言罢,宋普褪掉了衣服,露出了肩背。 澹台熠看上面缠满了布条,甚至还在渗血,微微皱了皱眉,道:“宋国公当真狠心,竟伤宋卿至此,看来孤罚他还罚得轻了,若宋卿心里还有不满,孤再罚罚宋国公,虽不能叫他伤筋动骨,但与宋卿一般卧床几日,孤还是做得到的。” “……” 别了吧。 宋普道:“陛下体恤臣,臣感激涕零,但臣父是无辜的,请陛下不要为难臣父。” 澹台熠道:“宋卿竟还为宋国公求情?” 其实澹台熠哪里不明白其中道理,无非是回忆起当初被先帝蹉跎的日子,自己那时咬牙切齿要以牙还牙的情绪太过强烈,见宋卿如此遭遇,也难免被激起了几分感同身受,一时私情大过了理智,才出手罚了宋国公。 澹台熠还暗暗得意,自以为无限体贴,没想到宋卿竟如此不领情。 这一下又冷静了,不等宋普说话,便哂笑道:“宋卿和宋国公父子情深,倒是孤做了恶人。” 言罢,又无端有些恼意。 宋普对澹台熠察言观色的本事已达臻境,自然感觉到了他语气的变化,连忙道:“陛下怎会做恶人,陛下此举虽有不妥,也的确是为臣考虑,事无巨细,又是送伤药,又是请太医,甚至还惩戒臣父为臣出气,皆是陛下对臣关怀之意,这样的陛下,又怎会是恶人?陛下何必妄自菲薄,道叫臣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去世。” 澹台熠爱听他说话,只是也感觉他现在说话,语气都压抑了几分,不像当初那般慷慨激昂铿锵有力,便有些说不出来的烦躁,竟觉得比之前疏远了许多,“……宋卿明白就好。” 他心情也不大好了。 第53页 两人相顾无言之际,门外边传来了吵闹之声,曹喜呵斥的声音传了进来,宋普微微探头,说:“不知外边是谁在吵闹?” 澹台熠忽然笑了,道:“孤来宋府时,未曾让人禀报,只想给宋卿一个惊喜,没想到见到了一两个有意思的玩意儿。” 宋普一愣,顿时想起来灯笼说过澹台熠撞见了他娘和二房,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忍不住道:“陛下,是臣疏忽,没照顾好豆……琉璃,叫琉璃受了伤。” 澹台熠道:“孤知道,宋卿要知道,孤甚少给人赏赐,在孤记事起,宋卿是第二个被孤赏赐的人,孤予宋卿的赏赐俱是孤的心意,若是孤的心意被欺辱,即使是先帝,孤也饶不了他。” 又冷笑起来,低声道:“后宅妇人眼界粗浅,让孤大开眼界,现在倒好,还闹到孤跟前,怕是觉得自个命太长了。” 说到后边,他言语之间泛着冷意,已然有些暴戾肃杀之感。 见到这样的澹台熠,宋普才想起来他就是个暴君,开头来时还动不动就要凌迟砍人的。 是他被一时的恩宠宠傻了,竟总忘记这个事实。 澹台熠顷刻变了脸,对宋普笑吟吟道:“宋卿,那女人欺宋卿如此,若孤为宋卿出气,宋卿可会高兴?” 宋普谨慎地问:“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出气?” 澹台熠道:“孤将她投入黑牢如何?只要在黑牢关上个把月,这女人身子就毁了,到底是宋卿亲眷,孤若是砍了她,宋卿日后后悔,倒要怨孤。” 宋普一时没说话,澹台熠见他表情似有不忍,一派软弱模样,也不觉得面目可憎,依然是可怜可爱的,如此单纯天真的性子,唤他一声狗皇帝又如何,左右听着也的确像是爱称。 澹台熠替他开了口:“她冲撞圣驾,即使不替宋卿出气,孤也要治她,宋卿不必开口,孤已有决断。至于那宋渐、宋婉玉,孤也不轻饶,辱孤赐物,就是辱孤,将孤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孤扒他们一层皮都是轻的。” 宋普想起来也的确是生气,听澹台熠这番话,私心怒火作祟,便当真没有说话。 外边曹喜将来求情的宋之明和宋国公等人打发了回去,见澹台熠迟迟没出来,也恪尽职守地充当门神,尽量不叫任何人打扰。 澹台熠和宋普说了一会儿话,天已经大黑,澹台熠便道:“孤懒得回宫,不若在宋卿这里睡一晚罢?” 宋普惊讶了一瞬,“臣寒屋陋舍,陛下若要住,臣怕委屈陛下。” 澹台熠漂亮的金眸深深地望着宋普,语气柔和万分,“有宋卿在,孤岂会委屈。” 委屈的该是宋卿罢? 不过澹台熠也知宋卿一时烂醉,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因此没有多说。 既澹台熠决意要在他院子里歇息,宋普便让灯笼去给他准备厢房。 然而澹台熠拒绝了,道:“孤想与宋卿共眠于榻。” 宋普微讶,小心翼翼地道:“臣感染风寒,尚未好全,若陛下与臣共眠,怕有传染陛下之嫌,若陛下因臣龙体受损,臣倒不知如何谢罪了。” 澹台熠道:“孤身强体健,从未生过病,若宋卿传给孤,便能好全,孤反倒无所谓了。” 澹台熠说到此处,再次感觉自己已是万分体贴温柔,从记事开始,除了生母,谁人还能独得他如此温柔体贴,也只有宋卿能如此了。 他倒真的盼着宋卿好得快些,待身体好全了,他才好再叫他伺候他。 宋普见多说无益,也只能应允了。 澹台熠看来早有准备,甚至还带了换洗的衣服,用了宋普的浴桶洗了澡,穿着亵裤,亵衣半披在身上,露出了大片的漂亮腹肌。 他像公孔雀求偶一般,有几分刻意地在烛火旁边不同角度地展露了一下他的身材,金眸轻轻地瞥向宋普,果然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澹台熠唇角翘起了几分弧度,难掩自得,愉悦地问道:“宋卿为何一直盯着孤?” 宋普双手交握,不知为何有种脊背发凉的紧张之感,他谨慎又小心地回答:“臣只是见陛下身体健康美好,难免羡慕。也怪臣没什么见识,少见多怪,请陛下恕罪。” 然而这话正好戳到了澹台熠的爽点,他唇角的笑意一下子扩大了几分,声音轻柔道:“宋卿既如此羡慕,孤便允宋卿摸摸孤的腹肌。” 第27章 共眠 澹台熠此言又有了另一个信号, 那便是他们的关系竟可以亲近到让宋普伸手去触碰龙体的地步。 宋普也接收到了这个信号,难免有些惊吓, “陛下不可,臣怎能触碰陛下龙体?” 澹台熠道:“为何不可?” 心里却在暗想, 宋卿烂醉的时候,不止触碰了龙体,还尝过他的雨露呢! 这种隐秘的愉悦快意叫他喉头干涩,声音也低哑了几分, “孤也握过宋卿几回手,怎地孤能碰宋卿, 宋卿不敢碰孤?” 宋普略显苍白的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色,明亮的光线下, 显得有那么几分羞意,“那如何能一样, 陛下是陛下,臣是臣,臣不敢僭越。” 澹台熠却有些发恼了,“宋卿,孤让你摸你就摸,怎地这么多话?” 宋普只得伸手过去, 快碰到澹台熠那漂亮紧实的肌肉时, 又往后缩了缩, 澹台熠干脆坐到了他身边, 握住他的手腕, 放到了自己腹上,“如何?” 第54页 宋普不知澹台熠发什么神经,又是留宿,又是让他摸肌肉,在听到澹台熠那本该柔和华丽的嗓音变得低沉发哑,呼出的气息滚、烫地洒落在他耳边…… 宋普竟有种战栗之感,连心跳都加快了几分,他咽了咽口水,低垂的浓睫颤抖着,已有几分慌乱,“……很好。” 澹台熠见他只吐露了如此简单的字眼,不禁心生不满,“宋卿再好好感受一下。” 之前醉酒,宋卿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但对他的身体十分着迷似的摸来摸去,满口夸赞,如今清醒了,竟这般拘谨,赞美之词竟只有一个“很好”? 简直就是在敷衍他! 宋普只得按他说的话做,心里做好陈词总结,酝酿了一下惊讶的语气,开口道:“也不知陛下身材如何练就的,竟有这般漂亮的腹肌,简直是臣平生所见过最漂亮的肌肉!这腹肌恰到好处的排列组合,沟壑不深也不浅,既没有武夫的肌肉虬结,也不似文臣那般文弱,不仅野性且充满了力量感,任何一个女人见了都会为之倾心,恨不得立马为陛下诞下一后宫的龙子龙女。天哪!陛下竟还有人鱼线,当真性、感,即使是男人,恐怕都会为陛下的魅力所折服!” 狗皇帝,满意了吗狗皇帝? 宋普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喊了澹台熠狗皇帝。 澹台熠的所作所为,实在没法让他轻易改变口癖。 澹台熠喉咙里溢出了笑声,他捏住宋普手腕的手不禁往下,再次捏住了宋普的手,“宋卿说即使是男人,都会折服于孤,宋卿呢?” 怎么了,你要gay我吗? 宋普终于感觉到了为何方才脊背骨一直有种发凉打颤之感,原来是这种异样感。 但古代君臣抵足而眠你基我往的例子数不胜数,即使在现代,直男们骚起来也没基佬什么事儿,他也不应当将澹台熠的话过分解读,因而他忽视了这种异样感,诚心地道:“臣自然也是如此。” 澹台熠遗憾道:“可惜宋卿不是女子,若宋卿是女子,孤愿意让宋卿怀上孤的子嗣。” 宋普:“……” 宁还真敢想。 澹台熠那双炽亮的金眸望向他,“宋卿是不是想问孤为何宫里至今没有后妃?” 宋普今日大惊大怒过,到现在已是十分疲惫了,后背的疼痛还一阵阵的涌上来,恨不得马上睡觉,这会儿也有些注意力不大集中了,听了澹台熠这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神游天外地说:“臣是挺好奇的。” 话音刚落,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马上缝上自己的嘴,沈雍和告诫过他的话,他竟又忘了! 然而不等宋普出口阻止,澹台熠便开口道:“因为孤觉得那些女人不配与孤站在一起,因而不想立妃。” 宋普听了,隐约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什么不能听的秘密,他扯了扯唇角,胡扯道:“陛下有此想法实属正常,臣也是这般想法,若对方没有天仙之貌,臣便不娶,说出来都怕陛下笑话,臣这般肤浅,爱看脸。” 这话反而隐隐取悦到了澹台熠,他蠢蠢欲动想将纳宋卿为男妃的话说出口,又忍住了。 他是帝王,自是要什么有什么,万万没有放下身段去索求的道理,一旦开这个口,便会平白低宋卿一头。既然宋卿对他如此仰慕,他便慢慢给他机会,叫他先开这个口才好。 思及此,澹台熠微微一笑,道:“看来宋卿与孤兴趣相投。” 宋普忍不住打哈欠,“陛下,天色已晚,我们歇息吧?” 澹台熠应了一声,宋普拉起被子,盖住了澹台熠形状漂亮的腹肌,“陛下盖好被子,不要着凉了。” 澹台熠躺下来,见宋普还体贴地为他掖被角,唇角翘了起来,“宋卿也是,莫要着凉。” 宋普笑道:“谢陛下关怀,臣风寒未好,自会小心些。” 他说罢,越过澹台熠下床去吹灭了蜡烛,折返回来,摸索着上了床,终于窝进床里,他疲惫的神经一下子就松懈了许多,几个呼吸间,便已熟睡。 澹台熠问:“宋卿,可睡了?” 没听到回应,便知对方睡熟了。 他也闭上眼,在宋卿独有的馨香中沉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宋普醒了。 此时已日上三竿,身边也自然没了澹台熠的身影,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灯笼。 灯笼噔噔地跑过来,“少爷?” 宋普刚睡醒,嗓子哑得很,他润了润嗓子,才开口问:“陛下何时走的?” 灯笼道:“皇帝老爷寅时走的,走之前还吩咐奴婢让奴婢好好照顾少爷呢!” 说罢,不知想起什么,两眼泛着光彩道:“少爷有所不知,如今府上可是闹翻天啦,皇帝老爷前脚刚走,后脚便来了一队金甲卫,把二房夫人少爷小姐都带走了!二老爷去求老太爷出面,老太爷发而将二老爷训了一顿呢。” 宋普听了,心里一松,澹台熠倒是言而有信。 他倒是不觉得澹台熠真的会弄死他们,只是受些折磨的话,他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 若他们当豆腐是畜生,便随意欺辱,那这种欺辱折磨落到他们身上,也别太委屈。 这日常江明和谢糯玉两人也上门来探望他了,事实上他昏迷那段时间,他们也来看望过,这次知道他醒了,便挑了礼物上门了。 第55页 三人见面相顾无言,还是常江明先开了口,说:“阿普,又是我害了你。” 宋普虽不至于将这次事故怪罪到常江明身上,却也隐约感觉常江明体质奇妙,怎的一次两次都能被他带着拐向不太好的方向? 不过心里漫无边际的乱想,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他笑着说:“怎会是你害了我,是我贪杯不说,还自大逞强,细数起来,是我自己的问题,这一顿罚是值得领的,以后我不会再喝醉了。” 常江明挠了挠脸,说:“你以后就算要喝,我也会拦住你,不会再让你喝了。” 谢糯玉说:“以后也不能上花楼了,都说寻花问柳误事,没想到这次误到你受罚。” 他说起这事,宋普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澹台熠理应在太庙静守七日,怎地会突然在那天晚上来宋府? 他后背泛起一阵冷意,心里慢慢浮现出一个猜测——狗皇帝知道他在干什么。 其实宋普对此也不是很惊讶。自古帝王皆多疑,狗皇帝首先是个帝王,才是澹台熠。若是真信了他说的所有话,反倒真的显得傻气了,即使本身是个大龄叛逆儿童,也不见得单纯。 这样派人监听他的一言一行,反倒合情合理。 想是这么想,之前也有过怀疑,但事实摆在眼前时,他又难免有些齿冷心堵。 刚刚因为对方帮忙教训了二房而产生的感念心绪顿时消了大半。 之后便到了和宋凌云说好的日子,宋普心里仍在挣扎。 他不知澹台熠是否时刻在监视他,若是一直都……那宋凌云和他说的话,他是否也听见了? 或者……或者昨晚澹台熠过来,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过来暗示敲打他? 宋普越回忆,越觉得如他所想的那般。 他当真要冒这个风险,去欺骗皇帝吗? 宋凌云不知他复杂的心情,他凝视着宋普的脸,轻声问:“阿普,如今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宋普一时没有立刻回复他。 宋凌云眼里本还带着几分希翼期盼,见此,也慢慢冷却了,“……可是陛下又对你说了什么?” 宋普艰难地说:“没有。” 宋凌云知道那昏君夜宿了弟弟院子,问过灯笼,知道没有什么动静,只是简单的大被同眠,也深知昏君居心叵测,对他已是反感到作呕的地步,又看宋普从之前的意动到现在的难以启齿,胸膛之中已是烧起了熊熊怒火。 宋凌云压抑着情绪道:“阿普,你当真不去?” 宋普垂眼道:“哥,宋婉玉和宋渐折磨了我的豆腐,陛下帮我出了气,他待我……真心换真心,我不能走。” 宋凌云眼睛都泛起了赤红之色,“那我呢?我为你谋划,为你下半辈子思量,只要你答应,我便不用再担心你。日后接你回来荣华富贵,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阿普,我只想你好好的,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第28章 宫婢 宋凌云的脸色几乎都有些狰狞了, 真的是气极了。 宋普知道他一身逆骨,倘若知道澹台熠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恐怕是在为他心里那颗蠢蠢欲动的念头添柴加火。 若表明自己是自愿的, 宋凌云顶多是恨铁不成钢和不甘心,至少不会觉得是皇帝逼迫他。 他如今不愿走, 自然也是怕天子之怒,如果昨晚当真是暗示警告他……他不敢想后果。 其实澹台熠原谅他喊他狗皇帝一事就已经让他有十分的不真实之感了,或许真的靠彩虹屁在澹台熠心里有一席之地,但他不觉得澹台熠特别重视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感情也脆弱,单纯靠他表演出来的忠心赤诚来维系。 当然, 他也的确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又是送他药, 又是请太医,还帮他出气, 对他没话说。 但澹台熠那高傲自恋自大又叛逆唯我独尊的性格注定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始终都会是他捧着他,小心翼翼的谨言慎行,唯恐惹他厌弃。 这种相处,宋普的确假戏真做,当真能对皇帝无比的钦佩仰慕,这样也能自欺欺人的乐在其中。但他怎么可能不觉得累, 带着一张傻兮兮的单纯面具累, 绞尽脑汁花式赞美讴歌皇帝累, 将他那张脸精细到眼角都做出一派惊喜受宠若惊等情绪的表情控制也很累。 甚至还要揣测皇帝的心理, 对症下药。 这些都是非常让人疲惫的事情, 他来这个世界后饭量越来越大却未曾胖过便是铁一般的证明。 他太累了,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活下去,他怕疼,也怕死。 他并不觉得怕死是什么丢脸的事情,生物都有求生的本能,他这种求生本能因为神经敏感而比别人都要强烈。 除了讨好帝王,他还能做什么?逃跑?他不敢冒这个风险。 虽然很不要脸,但他觉得澹台熠对他还是有几分在意的,若当真一点不在意,在他喊了他狗皇帝那一刻,他估计就被他弄死了,就是因为在意,所以舍不得,只能装作没发生过一样。 这般想,他又觉得皇帝还没那么不可救药,心里也软了很多,有种不该有的期盼——万一他能将他掰回来,好好做人呢? 总之,各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让宋普心中的天平偏向了不走那一边。 只是这样,对宋凌云也着实残酷了些。 宋普看他这个模样,心里也实在愧疚,软了语气轻声道:“哥,你对我好我都知道,只是陛下当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被打也是因为爹会错了意,所以才……昨天爹进宫不是被罚了吗?陛下昨晚和我说,说是为我出气……” 第56页 宋普说到这个都觉得皇帝有些过于幼稚了,“……他也怜惜我,所以哥,这事先不提了好么?” 宋凌云气极反笑,“你被他迷了心智,自是觉得他哪儿都好,你可曾想过他选人进宫一开始便是内里定下的?他早就盯上了你们,你娇小可爱、沈雍和清俊温和、常江明活泼单纯,便是那李宗义,都是翩翩少年郎,正是一派万事不知的单纯时候,好哄骗,又干净。若只是想找人玩耍,怎地不找我?我有身份,有地位,人也比你知趣,怎么着都比你好,凭什么找你不找我?” 宋普被他炮弹似的话轰炸得有些懵,反应过来,见他眼眶都微微泛红了,不禁有些慌,“哥,陛下没对我们做什么,你怎会这么想?” 宋凌云恨声道:“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多说,我不会再劝你,反正你也从来不听我的话!只是你这般倔强,日后受了委屈别找我哭!” 说完,便一脚踢翻了凳子,扭头离开了。 宋普:“……” 宋凌云这一出,搅得他心里越发愧疚。 只不过宋凌云也不知吃了哪里的洗脑包,竟会觉得陛下对他们图谋不轨。 宋普不知,心思越深的人,越不会将事情往简单了想,宋凌云也正因为心思深,反而觉得皇帝对宋普的荣宠并不像表面那般简单,毕竟皇帝本身便有那种传言,容不得他不多想。 宋普和亲哥闹了这么一出,之后的日子便逐渐感觉到了对方的有意疏远,平日无论多忙,总要来见见他,陪他说说话的,如今也有三天没来了。 宋普让厨房厨娘熬了些汤汤水水,送到宋凌云院子,没多久又被送了回来,完全不打算接受他的示好。 宋普只能教厨娘做些别致的糕点吃食,即使会被送回来,也要一次次地继续送。 这样坚持了半个多月,宋普背后的伤口已经好全了,也许是宋凌云给的药膏的确有些作用,他后背既然也没留下什么疤痕,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 而宫里那位也第一手得到消息,立即诏他入宫了。 宋国公和他一起去宫里的路上,一直忧愁着脸,宋普看他感觉他都老了好几岁,“爹,你有心事?” 宋国公瞥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道:“无事,你自在陛下身边好好伺候,别再贪杯了。” 他如今也明白过来澹台熠嫌他多事,才折腾他的,但他十分疑惑的一件事是,当时澹台熠暴怒,都想掐幺儿了,为何最后却又不计较了? 他和曹喜出去的那一段时间里,皇帝和幺儿在屋里干什么? 或许又是幺儿一顿龙屁,拍得皇帝龙心大悦,这才不予计较。他也的确隐约听到了些说话的声音,本不应当擅加揣测,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哪里遗漏了。 不过现在倒不是愁这事,他愁的是幺儿喝醉后一张嘴着实没把,什么话都敢说,若是被人知道了,恐怕会加以利用。他也只能多叮嘱他,让他别再喝酒了。 宋普自是不知宋国公的担忧,他和宋国公分道扬镳之后,便朝澹台熠经常呆的比武场走去。 澹台熠擅武艺,也爱锻炼,早上一贯要锻炼身体,去那里总是没错的。 如今这宫里也热闹了起来,前些日子大开宫门选妃,入住了108名花季少女,只是宋普听常江明说澹台熠未曾册封任何一名少女为妃,因而这108名少女全都充当了宫婢,分配到各个地方工作。尤其太后的长清宫,澹台熠足足分配了40名少女过去。 许是因为注入了这新生的活力,这偌大的皇宫也多了几分鲜活生气。 宋普一路过来,也能见到几个步履匆匆的宫女,能进宫的女孩子自然长相都不俗,年纪又十分鲜嫩,即使穿着宫婢的服饰,那样子也是极为惹人注意的。 宋普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梁朝讲究男女大防,风气其实是偏向保守的,在大街上很少能看到年纪小的女孩子,男人也的确没什么机会能见到同龄的女孩子。 宋普到底也是个男人,看到好看的异性当然会忍不住看,这一频频分神,到澹台熠跟前的时候,比先前都晚了些。 当然,现在也没手表等记时的事物,宋普也不知他晚了,但和澹台熠一照面,便听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宋卿怎地比平时来得晚了些?” 宋普略一顿,刚要回答的时候,就听澹台熠继续道:“宋卿可是看孤的宫婢看花了眼,忘记了时辰?” 宋普一愣,心里觉得荒唐,不至于到了宫里,狗皇帝还要监视他吧? 有这个必要吗? 他这次倒是误会了澹台熠,这种事情,澹台熠稍微动了动脑子就知道了,往日宋卿都第一个到,如今自伤好第一次来宫里,便迟了,只能是看宫婢看花了眼才迟到的。 思及此,澹台熠又凉凉地道:“说起来,孤还未问宋卿那日去花楼玩得可尽兴,花楼姑娘可漂亮?孤的宫婢与之相比,是否略胜一筹?” 第29章 心机狗 宋普觉得他这话有些离谱, 不是,你这么关心属下的私生活干什么? 但到底底气不足, 宋普便故作懵懂地道:“臣不知。” 他还记得澹台熠似不喜他夸别人,因而也不说宫婢有多漂亮。 然而这回答让澹台熠不满, 他微微眯眼,说:“宋卿既能上花楼喝烂醉,又能因看宫婢晚到,孤以为宋卿是多情浪子, 怎会不知花楼姑娘与宫婢孰美?” 第57页 宋普:“……” 他认真道:“陛下误解臣了,臣去花楼不是为了看姑娘的, 就像臣来宫里不是为了看宫婢一样,女人都是虚浮幻影, 过眼便忘,唯有陛下在臣面前是真切的。不过臣迟到是的确是因为宫婢, 因为臣在想陛下若迟迟遇不到适心意的女子,这后宫便一日无后,不知何时才能诞下龙子龙女。” 澹台熠听了宋普前面的话,眉梢上凝聚的一点不满消散了,正要唇角翘起,露出点笑来, 便听到宋普后面的话, 他不知为何, 心里微恼起来, “宋卿怎地和朝堂那些臣子一般无二?宋卿是不是也觉得孤得为梁国留下储君血脉?孤若要孩子, 那必定是孤想要,而绝对不是为了江山社稷!孤以为宋卿懂孤,没想到也落了下成,跟那些臣子学了这些无用的!” 讲道理,那些臣子说的也没有错,为了稳固皇权,帝王子嗣是不可缺少的,家族式的世袭制帝位也能有效地稳定国家,尽大可能的减少不稳定因素。 澹台熠也的确挺叛逆的,这种事情也不仅仅是他的事,还是这个梁国的大事,他必须先是帝王,然后才是他自己,然而现在他明显只顾自己的感受了。 不过宋普也能理解,这么高傲自恋的澹台熠,被按头封妃生子想必也是一件极其屈辱的事情。 想到这里,宋普不仅想起了原着里的一些细节。 原着是一本极为狗血的嫂子文学,现在的时间线大概是剧情开始前四年,后宫开放选妃是三年一次,从澹台熠登基为帝算起,第一年本该就有第一次选妃的,可澹台熠不干,因而告吹,这次是第二次,而女主林某人便是第三次选妃进宫的。 女主当时家族还未灭,因而品级还不错,是林淑妃。后宫无皇后,澹台熠对她似乎也有那么几分另眼相看,因而让女主掌了凤印,统领后宫。 但有个细节,女主进宫一年,被恭王强取豪夺之时,还是处子,暴君澹台熠未曾碰她,甚至当时宫里没有任何人怀孕。 也就是说,这个高傲大公鸡皇帝当真做到了他说的那些话,即使四年、九年之后,都不曾觉得有谁能配得上他,甚至连子嗣都不愿留下。 虽然能细推出些皇帝的心理,但宋普仍然觉得他十分让人捉摸不透,为何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坚守? 难道当真自恋到以为自己是天神下凡,凡夫俗女都不配和他共结连理? 如果是真的,这得多自恋才能有这种宇宙毁灭都要保持单身的觉悟? 宋普想得深了,一时分神了,被澹台熠察觉,心里更恼,音量都提高了几分,“宋卿,孤与你说话,你竟神游天外?!半月未见,宋卿是越发不将孤放在眼里了!” 宋普立即回神,赶紧道:“请陛下恕罪,臣只是在想陛下的事情,因而分神了。” 澹台熠重重地扫了他一眼,语气逐渐矜持,“在想孤?” “臣惶恐,听陛下方才所说,难免自惭形秽,是臣着相,入了俗套,陛下高风亮节,所思所想皆是不是臣等凡夫俗子可以参透。方才臣之言,陛下请务必不要往心里去。”宋普神色十分认真地说。 澹台熠脸色柔和了几分,“宋卿方才所言,孤忘记了,不过——” 他微微眯起了金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宋卿那张清秀的脸,放缓了声音,道:“有些话,孤还是得与宋卿说明白,宋卿日后的婚事,只能是孤指定。” 宋普一愣,“……陛下,这是何意?” 澹台熠道:“宋卿日后嫁娶,皆有孤做主。宋卿如此善解人意,这普天之下,又有何等女子能配的上宋卿?孤也是为宋卿好,宋卿不会觉得孤手长罢?” 宋普:“……” 他喉头攒动了几下,艰难地说:“自是不会,陛下操心臣的婚事,也是臣之荣幸,臣竟不知古往今来,有哪位帝王能体贴如此。” 澹台熠微微笑了起来,流露出几分愉悦之意,“孤不封妃,宋卿自然也得效仿于孤。日后宋卿可得把握好分寸,若是孤知道你与女辈之流交往过密,孤可要恼了。” 宋普一时迟疑,竟摸不准澹台熠何意。 澹台熠见他不说话,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些许,语气也沉了几分,“孤视宋卿为知己,孤希望宋卿洁身自好,勿沾花惹草,沦落庸俗,宋卿可是不愿?孤以为宋卿理解孤,也知道孤心意,难道不是?” 哦,这是fff团的愤怒。 只是若真要配合澹台熠的步伐,恐怕他有生之年都没办法娶老婆了。 虽然他对此也没什么热衷,但被皇帝限制的那种感觉还是让他有些不爽。 我不娶老婆是一回事,你不让我娶老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皇帝对臣子的占有欲能到这种地步吗?当真是前所未闻。 虽然不爽,但宋普还是违背心意回答道:“陛下所言极是,沉沦男女情爱的确庸俗。大丈夫者,顶天立地,成家不若先立业。即使陛下不说,臣也暂时不考虑娶妻生子。陛下大可放心,臣自以陛下马首是瞻,若陛下不封妃,臣下又岂敢先一步娶妻生子共享天伦。” 澹台熠听了,眉梢终于浮现一点难掩的愉悦,“既如此,那便说定了。” 说罢,他拿起旁边太监合力托住的射日弓,笑吟吟地朝宋普看过来,“宋卿虽文弱,但骑射却不错,孤今日便再与宋卿比试一番。” 第58页 宋普说:“陛下武艺超群,臣与陛下比试,难免黯然失色。” 虽这么说,他还是接过了旁边太监手里的弓。 澹台熠矜持又暗含高傲得意地道:“宋卿也道孤天赋异禀,不必强求比过孤,就算站在旁边看着孤也好。” 他那双琉璃珠子似的漂亮眼睛最好只看着他一人。 宋普说:“臣远不及陛下,且也有些时日未碰过弓箭,若是状态不佳,请陛下勿笑话臣。” 澹台熠道:“孤怎会笑话你,尽力便好。” 说罢,便拉开射日弓,咻咻咻地射了好几箭出去,每箭似乎都是千钧之力,每一箭都破开靶子,射到了尽头的宫墙,毫无意外地死死地钉在了上面。 他射完这几箭,金眸暗含炫耀之色,又带了几分期盼地望着宋普,嘴上却说:“孤今日手感也不佳。” 宋普再次看他表演这手绝活,差点开口叫好,勉强忍住了,却也难免再次感到震惊、叹服,情绪也被带动着,叫他那张脸都泛起了激动的绯红色。 又听澹台熠的话,没察觉到他眼神里的炫耀,凭本心感慨道:“陛下这次表现比上次还要出彩,臣望之,当真觉得陛下乃是天神下凡!否则怎会如此神武?” 要是去参加奥运会,澹台熠妥妥的金牌常客,这身体素质,也太好了! 看着他形容昳丽甚美,身材也不威猛,为什么身体里有那么大的力量? 宋普实在太不解了,正因为如此,他对此怀有二十分的惊艳和心悦诚服,这种时候,他对澹台熠的崇拜感不需要伪装,便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人都是有慕强心理的,天生的强者自然能引起弱者的憧憬崇拜。也因为那份强大,而显得无比耀眼,就像飞蛾扑火一般,人也是如此,很难不被闪耀夺目的人吸引。 而澹台熠除了拥有帝王的身份,他个人的本事也的确卓越。 澹台熠再次看到了宋卿眼神变得晶亮,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惊艳、崇拜之情,甚至因为激动,连脸色都浮现出漂亮的粉红色,像成熟的桃子一般泛着股勾人咽口水的甜意,澹台熠望之,也的确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喉结都滚动了几下。 宋卿长得的确好看,但他身边何曾缺过好看的人,不伦男女,轮长相,沈雍和都要比宋卿长得出众。 但宋卿是不同的,他笑起来那弯弯的眉眼,俊秀干净,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纯粹柔和,像水一般包容万物,润物细无声,说话也是十二分的坦荡真诚,那般合他心意…… 澹台熠也不知自己到底着了什么魔,竟怎么看都觉得宋卿好,就连那晚那声惊雷一般的“狗皇帝”,也透露出几分可爱来。 越这么想,越觉得当时暴怒想掐死他的自己有些过分。 ……得找宋国公警告一番,别说漏了嘴。 澹台熠心里荡漾,面上却不显,只笑道:“今日孤状态不佳,手生了些,只发挥出平日的三分功力,宋卿倒是大惊小怪了。” 宋普说:“陛下三分功力,臣用尽十分、二十分,都不一定能比的上陛下一半,臣便不和陛下比试了,也实在是比不过。” 澹台熠见他眼神还若有若无地落在射日弓上,便笑了起来,语气愉悦又宽容地说:“宋卿一直看孤的射日弓,孤允宋卿摸摸它。” 宋普微愣,“陛下此言当真?” 澹台熠道:“自是真的,不过常人拿不起射日弓,宋卿又这般文弱,摸摸便也够了。” 宋普便放下手里的轻长弓,走到澹台熠身边,伸手过去,轻轻地碰了一下射日弓,“……触感好似并无神异。” 澹台熠被他的话逗得金眸微眯,流露出几分笑,“触感能有何神异?只是射日弓用材是由北域国供奉的通天神木上取下制成,这世间再难寻第二份,世上宝弓并不只此一把,但唯有射日弓意义非凡,乃北域重宝。” 宋普忍不住说:“臣可以上手试试吗?” 澹台熠本能地要拒绝,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笑着改口道:“宋卿既想上手试试,那便试试罢,孤没那么小气。” 说罢,便将射日弓递给了他。 宋普知道它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用两只手去接,只是弓落到自己手里,那重量还是压着他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当然他没能跌倒,因为澹台熠上前一步,手臂自弓下穿过,双手掐住了他的腰,将他扶住了。 宋普站稳脚跟,便听澹台熠在他耳边,嗓音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愉悦快乐,“宋卿无事吧?” 第30章 共枕 宋普被澹台熠半抱着,脸蛋顿时憋红了, 吭吭哧哧地道:“陛下果然神武, 如此桀骜巨弓都能驯服, 臣实在汗颜……” 他还憋着气,感觉到手上压力轻了许多, 原来是澹台熠替他承担了大部分的重量。 宋普顿时轻松了许多, 却也反应过来他们的距离太过亲密,面上不仅露出惶恐的表情, “陛下,臣的腰恐怕要折了,请陛下怜惜,收回射日吧。” 澹台熠微眯金眸,低头看着宋卿,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 只能看见对方白皙又光洁的额头,再往下便是挺翘的鼻子, 睫毛浓长, 无端惹人心尖发痒。 他听了宋普的话, 声音仍然愉悦, “宋卿难得有此机会, 不若再试试, 孤可在旁帮衬, 助宋卿驯服射日。” 宋普听了, 不禁抬起了眼, 那双糅着细碎光芒的漂亮眼睛已流露出几分哀求,连声音都软了几分,“吾等凡夫俗子触碰神弓已是莫大荣幸,若强行驯服,恐怕臣要折寿了,若陛下怜惜臣,便请收回神弓,好叫臣将腰板直起来。” 第59页 只这一会儿工夫,他手心都疼痛了起来,已是快拿不住了,又害怕拿不稳射日弓落了地,磕坏碰坏了哪儿,叫澹台熠不悦,因而一直在强撑。虽有澹台熠帮衬,却也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哀求的声音也变得急促了几分。 澹台熠自然知道他拿不起来,因而也没继续说那些废话,故作遗憾地轻“啧”一声,将手从宋普腰间恋恋不舍地收回,一只手便拿起了射日弓,看着竟真的毫不费力,“宋卿以后若再想试试射日弓,也可与孤说,孤不会吝啬。” 弓箭宝剑都是比较私人的东西,澹台熠肯给宋卿这个权利,自然是重视他的表现。 话音刚落,澹台熠便又一次觉得自己对宋卿有着无限的宽容,也当得起宋卿对自己一片真心了。 宋普一直都是很厚脸皮的,毕竟吹彩虹屁这种事情,脸皮薄的人实在不太能做得出来,他能做到如此地步,不仅脸皮厚,心脏自然也是强大的,澹台熠不再提那件事,他除却一开始的忐忑慌张,便也当真能做到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毕竟澹台熠这时对他的态度也摆在这里,因而宋普仍然能和从前一般吹他的彩虹屁,两个人都有心照不宣的表面君臣情,“谢陛下恩泽,然而臣力量微薄,此生都无可能驾驭此等神弓。且宝剑配英雄,陛下如此英武不凡,宛如神人,自然也只有神弓才能与陛下匹配。想必神弓也只愿意叫陛下触碰,臣还是莫要污神弓的声名才好。” 澹台熠看着他,那双金眸泛起了淡淡的光彩,显然又被吹得舒坦了,嘴角翘起的弧度也加深了几分,“可惜,宋卿这般娇弱,无福消受射日弓的美妙。” 他言罢,不知想起什么,眼神微微闪烁了起来,看着宋普的目光里含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说起来,宋卿的伤可好些?” 宋普恭敬地回答:“谢陛下关怀,臣已好全。” 澹台熠道:“宋卿,你抬头看孤。” 宋普便听话地抬起了脸,一双黑亮的眼睛露了一丝怯意,也并不敢在澹台熠脸上停留太久,因而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澹台熠干净的下颌看。 澹台熠看着他白生生的小脸,伸手过去碰了碰他的嘴角,道:“孤送去国公府的膏药宋卿可曾用过?” 宋普微微有些惊讶于他这一举动,仍然不曾多想,老实地回答道:“陛下所赠伤药皆是上品,千金难求,臣自然好好用过,且只要思及陛下对臣之恩宠,臣便忍不住泪沾满襟,暗暗发誓一定要早日痊愈,早日来宫里伺候。” 不说伺候还好,一说伺候,澹台熠那双金亮的眸子越发落了几分热意。 澹台熠是不屑于在别人身上发泄需求的,但这种不屑,并非因为没有需求,他少年时期便过早地展露出某种潜质,到如今,也越发天赋异禀,需求甚至很强烈。也的确是因为太过高傲,有自己一套理论,因而一向都是自己满足自己,不曾开那个口子,便也觉得这般就够了。 但如今,宋卿是与众不同的。 未曾有人三言两语便能叫他心绪激荡,甚至有那般荒唐的反应。 到最后,他竟还去用了宋卿那张惯会说漂亮话叫他心情无限愉悦舒坦的嘴。 这天底下最快活的事情莫不过于此,又开了那个口,需求便如洪水一般倾泻。 但他到底是帝王,若是那般重欲,便又沦落庸俗,他自是要矜持些,不能辱没了身份。 思及此,澹台熠唇角又翘起了几分弧度,看起来心情无限好,“宋卿伤好,孤便放心了。” 当真一副对臣子关怀备至的模样。 不过在场伺候之人任谁都知道,澹台熠这般只对宋卿,也只独此一份的恩宠。 中午时分,澹台熠单独请了宋普去纯合宫伺候。 宋普以为又是批奏折,本没有放在心上,被曹喜领着去了纯合宫后,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纯合宫作为帝王寝宫,自然拥有卧室、浴室、书房这几样设置,然而书房在中殿,曹喜却领着他去了偏殿。 偏殿是帝王沐浴的场所,其中有个用白玉石砌成的浴池,哗啦啦的热水自龙头嘴里吐出,倾注满诺大的浴池,水里应当是调进了香料,宋普能嗅到从水面蒸腾起来的热气带着一股香味。 是澹台熠身上惯有的冷香。 宋普望着这一池清澈的洗澡水,一时竟不知做如何反应。 就在他疑惑之时,澹台熠自身后的屏风走了出来,他身上披了一件灰袍,袍子很宽松,他人又长得很有异域风情似的高贵漂亮感,因而突显出一种肆意又风流的吸引力,但凡这里有个女人,这殿中估计都满是她“哥哥我可以”的鸡叫声了。 宋普身为男人,也难免被他此时慵懒的姿态晃了一下眼睛。 他每每对着澹台熠,都不太敢直视对方的脸,因为对方长得实在太过漂亮了,这种漂亮并不是纤细娘气的,而是一种完全可以彰显出男子魅力的漂亮,皮肤那么白,五官又那般完美无缺,好像殿堂级艺术家雕刻出来的艺术品,拥有让人为之神魂颠倒的吸引力。 若澹台熠生在现代,恐怕会是艺术创作者的缪斯,即使生在现代见过无数俊男美女明星的宋普,也不觉得有谁能比得上他。 他这种漂亮其实也带着股攻击性的,金色的眼眸也毫不夸张地像某种掠食者,盯着人的时候会叫人背脊发凉。 第60页 “宋卿,陪孤沐浴一番如何?”澹台熠金眸若是含笑,便会减少几分尖锐,配合他那天生华丽又略显轻柔的音色,便好似有了那么几分浅薄的温柔。 只是但凡在他身边伺候久了的宫婢太监,也从不曾觉得澹台熠具有“温柔”的特质。 宋普收回快黏在澹台熠衣袍下若隐若现肌肉的视线,面上依然恭恭敬敬道:“臣来伺候陛下沐浴罢。” 他言罢,撩了一下衣袍,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浴池旁边,伸手拿起柔软的棉布,放进水中浸湿后,对澹台熠道:“请陛下纡尊降贵进浴池吧。” 澹台熠走过来,褪掉袍子,坐进了浴池,“宋卿在外头站了一天,孤许你下水,陪孤一起沐浴。” 宋普一愣,没想到他说的陪是这个意思。 他有些为难地道:“臣怎能污了陛下的浴池,便让臣伺候陛下沐浴罢。” 澹台熠却霸道地说:“那是奴才的活计,宋卿怎可沾手?宋卿快脱衣罢,孤不爱讲道理,宋卿也莫惹孤生气。” 宋普听了,手指落到腰带上,有些犹豫,也难免有些羞赧。 澹台熠身为男性,先天条件太过优越,对他简直是降维式的碾压,他这时候倒真的自惭形秽,觉得自己的身体远不如澹台熠好看。 澹台熠还有八块腹肌,他却是一副柔弱的身体,肚子一片平坦,实在没什么看头。 澹台熠见他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不免拢了拢眉梢,“宋卿怎这般磨蹭?莫非是嫌弃孤?” 宋普是不会放弃任何机会吹彩虹屁的,即使是此刻也不意外,他诚恳地道:“自然不是,臣只是觉得陛下的龙体太过完美无瑕,连世间最美的珠玉都难以与陛下龙体之光辉相比较。臣与陛下都是男人,却天壤之别,臣望之,也很难不生出羞耻之心,怕在陛下面前展露躯体,污了陛下的眼。” 澹台熠翘起了唇角,金眸总闪烁着愉悦的光彩,整个人越发显得光彩夺目,“宋卿多虑了,孤……又何曾是以貌取人之辈,孤是重视宋卿的才华,对这些不曾在意,宋卿又何必庸人自扰,徒增忧愁。” 宋普挤出笑来,“陛下言之有理。” 言罢,便开始脱衣服,到底是羞赧的,他脸颊都泛起了一层粉红色,垂着眼睛都不敢看澹台熠,衣服也不敢脱光,还留了一条白色亵裤在身上,他迅速地滑落进浴池里,与澹台熠隔了一段距离。 流水的声音哗啦啦地响着,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澹台熠打量着宋卿白皙如玉且有几分瘦弱的身体,轻声道:“宋卿怎地不脱亵裤?” 宋普有些尴尬地道:“臣不敢污陛下眼。” 澹台熠却微微一笑,道:“宋卿与孤,也是有同床共枕的情谊,况且,孤也不是不曾看过,宋卿又何必这般放不开?” 宋普呆了,瞬间涨红了脸,手足无措道:“陛下何曾……怎会看过?” 第31章 浴池 宋普:“……” 确定了, 是熟悉的狗,他放松了语气, 道:“臣尚未恢复元气, 恐怕无法陪陛下锻炼,待以后有机会, 臣再陪陛下锻炼吧。” 澹台熠道:“如此也好,宋卿那般娇贵,遭了杖刑恐怕也是伤筋动骨, 才将过半个月, 是得好好养养。” 宋普听了, 脸上露出欢喜之色来, “谢陛下体恤,不知陛下待会可有打算批阅奏疏?臣实在怀念, 若是能领略陛下那番风采, 或许臣还能好得快些。” 澹台熠眉头微拢,道:“宋卿有所不知, 孤既已开放后宫, 充了108名女子, 朝臣都盼孤立妃诞子,如今案台上的奏疏,皆是此等奏疏,又何好看的。” 宋普又忽然想起来之前那场洪灾饥荒, 如今也过去一月有余, 不知情况如何。 心里想着, 便问了出来。 澹台熠眉头轻轻展开,嘴角却扯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道:“孤的揣测又何曾出过错,胶州粮仓之粮皆被换成了细沙碎石,整整一仓库的粮食竟无一袋米粮!驻军也全都一群酒囊饭袋,还欺哄孤派过去的巡抚,简直不将孤放在眼里!” 他说到此处,那双金眸满是凌厉的光,即使坐在浴池里,那慑人的气场也随着情绪的涌动而扩散开来,叫宋普感受到了浓重的压迫感,心里也不禁敬畏起来,他到这会儿,突然对“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句话,有了一种很深刻的认知。 即使澹台熠再幼稚叛逆又霸道小学鸡,他也是梁国的帝王君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能轻易惩治任何人,“既如此,陛下是如何解决此事的?既然他们胆敢欺瞒陛下,说明根本不怕陛下,臣听了也甚是气愤!陛下是真龙天子,他们一群小虫子竟也敢在陛下面前蹦跶,若不惩治他们,长久以为,恐怕都以为陛下是虫不是龙,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了!” 宋卿这番话,果然激起了澹台熠的怒火,“他们既然敢骗孤,就要做好被孤问责的准备,宋卿放心,孤已派人将他们全都送到燕京,如今还在路上,再过几日,便能到燕京,孤的黑牢又得空上一空,到时候也可再看白卿的凌迟绝技。” 宋普:“……” 宋普问:“不先审吗?” 澹台熠瞥了他一眼,道:“这便是审。” 哦,原来一上来就凌迟是审啊? 宋普又马上想起来他本意是问禹州百姓如何,怎得被带偏到如此地步,他咽了咽口水,润了一下嗓子,又赶紧问道:“那禹州流民百姓又如何处置?” 第61页 澹台熠道:“新任禹州知府早已上任,既然情况查明,也不用孤费心。孤只下诏赐物,补贴了粮食和银两,一分一厘,皆用到实处,不叫那些蛇虫鼠蚁贪墨。” 宋普听了,对澹台熠又有些看不透了,他明明能做得很好,却一直不做?那这三年若有什么自然灾害,他都无视了? 思及此,他胆子也的确大了,没忍住,又问了出来 。 澹台熠凉凉道:“若朝臣不气孤,孤做些好事也未曾不可。毕竟先帝留给孤不少东西,无论是人,还是重臣,即便是坐镇西北塞外手握百万大军的淮南王永安王,皆因先帝对孤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但……孤不信他们,孤仍站在先帝的肩膀上,这里一分一毫都不是孤一个人的……” 他说到此处,忽然停住,眼睛微眯看向了宋普。 然而宋普未曾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仍然一副专心聆听的模样,见他不说,还疑惑地抬眼看他,眼底满是询问之色。 澹台熠忽地笑了,声音慢了起来,“先帝励精图治,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也的确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很善于招揽人心,即使是孤,追根究底也是敬重他的。但孤与先帝不一样,宋卿别看孤杀了不少人,但这些人里,从未有孤不该杀之人,这深宫之中,阴私甚重,一旦有什么流言,便传得飞快,成为了攻击他人的利器。既然他们不想做人,孤倒不如成全了他们,送他们去阴曹地府做一只无根鬼。” 宋普听半天,都没听到重点,简直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了,“然后呢?” 澹台熠在水中轻轻踹了他一脚,“宋卿好大胆子,当孤在跟你讲故事吗?” 宋普回过神来,脸上露出羞愧来,“请陛下恕罪,是臣僭越了。” 澹台熠笑了,他看得出宋普当真一心一意听他说话,做到了心无旁骛,不像沈雍和,实在太聪明,凭他三言两语就猜中了某些事情,他讨厌太聪明的人,幸好宋卿并不是那等聪明人,“……孤想说的便是,先帝积威未散,孤登基这三年里也算风调雨顺,宋卿大可不必担心民生民计,若孤真的置之不理,几位王叔早就从塞外赶回训孤了。” 说到此处,他眉头微拧,一副不太愉快的样子。 宋普道:“臣恐慌,臣没有怪罪陛下的意思,请陛下恕罪。” 澹台熠含笑道:“孤这些天也确实乏了,宋卿近日不必再提奏疏一事,孤于明日要去清泉国寺住几日,宋卿陪孤一起去罢。” 宋普自然应了下来。 澹台熠说这么多话,也有些累了,靠在池边闭上了眼。 他这样,宋普自然也安静了,池水温暖,又飘逸着让人心神安宁的香味,他只觉得四肢都松软下来,泛着有些舒畅的暖意。 因为是在澹台熠的浴池里沐浴,宋普也没怎么敢动,只轻轻撩着水,洗一洗脖颈,洗一洗脸,将一天的燥意慢慢压了下去。 龙头口里不断有热水涌出来,因而浴池里的水一直都是热的,也不必担心水凉这一问题,但泡久了总归不舒服,宋普便小声地开口说话:“陛下,该起了。” 澹台熠微微睁开眼,轻轻地瞥了一眼,从鼻腔里颇具撩、人质感的“嗯”了一声。 即使宋普是男人,也有一种被他这一声撩到的感觉,不说别的,澹台熠声线也是极好听的,日常说话的时候便像紧绷的琴弦被轻轻拨动的声音,清冽又柔和,带着震颤的回响,颇具磁性,是一种很是华丽的音色,让人记忆深刻。压低了声音便显出了几分圆润,显得无端温柔。 若这般带着点鼻音稍稍拉长调子的声音,就更让人心尖发痒,有一种被羽毛尖轻轻扫过的麻意。 宋普收回发散的思绪,又轻声唤了一声澹台熠,终于将他喊醒了。 “陛下该起了,若再泡下去,皮肤就该皱了。”宋普压着声音,格外轻柔地喊澹台熠,生怕他有起床气。 虽不知澹台熠为何特地喊他过来一起泡澡,但宋普自己揣测了一通,便觉得有一种女生必定要手拉手一起去上厕所的既视感,因此也坦然接受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些超乎宋普的意料了。 今日澹台熠沐浴,身边并没有伺候的太监。 澹台熠从浴池起身,露出了他比例极好的身、体,宋普很有眼色地跟着起身,拿起旁边托盘里放着的干布,要去为澹台熠擦身体。 宋普不说特别会察言观色,也做到了处事圆滑,只有澹台熠和他的时候,也顾不上是否过于狗腿,便非常自觉地去伺候澹台熠。 澹台熠就是见他几乎没有思考就跟上来,唇角翘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柔声道:“宋卿又何必如此,孤会传唤人伺候。” 宋普一边给他擦身体,一边恳切地道:“这都是臣该做的。” 他一直都没太仔细看澹台熠,如今轻轻地、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顿时僵在了原地,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两只眼睛顿时发直。 宋普确认了,狗皇帝他不是人,他真的不是人! 宋普以为他轻轻的瞥,已经十分隐蔽,然而还是被澹台熠发现了。 澹台熠能看见宋卿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心里自得,只是脸上十分若无其事,“宋卿怎地不继续了?” 宋普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地开口道:“……臣是被陛下惊到了,陛下果然乃天神下凡,素质都远超常人,非凡人所不能及,臣以为全天下都不会有比陛下更神武的人了!臣简直叹为观止。” 第62页 澹台熠十分得意,连眼底都流出几分得色,因而显得越发耀眼,“宋卿当真如此觉得?” 宋普连连点头,“臣之所言绝无半句假话,皆是臣肺腑之言,陛下不愧是真龙天子,坐拥重器宝刃,如今虽未开封,但已光芒万丈,臣实在自行惭愧,恨不得自插双目。” 说罢,微微扭过头去,似是被澹台熠光芒刺伤了双眼,不敢再去看。 然而又听澹台熠道:“宋卿自插双目倒不必,孤如此伟岸的原因是每日锻炼,与身高一块儿长大,宋卿这般娇小,孤倒是为宋卿未来的妻子担忧。” 第32章 赏赐 宋普:“……” 狗皇帝, 敲里吗!听见了吗!敲里吗! 他也是正常男孩子的size好吗?! 似也知道伤了宋普的心,毕竟这种事情, 乃是男子的尊严, 即使他很神武,也不能以此来贬低别人, 澹台熠格外愉悦地道:“宋卿如今年岁尚轻,还有的长,孤十七岁到至今, 也多长了一寸半, 宋卿体质较弱, 又不常锻炼, 恐怕长不了多少,但半寸应当是可以的。” 一寸也就是大概三厘米的样子, 一寸半差不多4.5, 真有人还能从17岁之后再飙个4.5吗? 宋普是不知道的,但这种东西应当是看基因的, 澹台熠有异族血统, 也算是天赋异禀, 而他就算怎么长,也不可能长到澹台熠这种程度,这他妈能是人? 狗皇帝果然只配充气娃娃和飞、机杯,还是别祸害女人了! 宋普心里刷了无数弹幕, 面上依然无辜无害, “陛下所言极是, 不过也并非是臣娇小的缘故,而是陛下太过神武,简直非人哉!臣自然比不上陛下,臣以为无论是谁,站在陛下面前,都会被陛下衬得格外娇小。” 澹台熠难掩自得,“的确如此,即使孤未曾看,也知道孤傲然于世。” 宋普:“……” 看把你美的。 宋普为他用干布吸干净发梢上沾染的水分,又替他拿了衣服过来,伺候他穿上,才去穿自己的衣服。 澹台熠也未走,看着他更衣,“宋卿果然娇小可爱。” 任谁被夸娇小可爱,都会是一种奇耻大辱,宋普屈辱地背过身,连反驳都做不到,还要羞赧地道:“陛下说笑了!” 敲里吗! 他再也不要和澹台熠一起洗澡了! 换好衣服,澹台熠便道:“既然宋卿已经沐浴过,便替孤批阅奏疏罢,如今也没什么事,想必宋卿都能够应付,内阁那边三天两头派人来催,也有孤少年恩师来进谏,孤疲于应付。” 宋普听了,犹豫地问:“那陛下呢?” 只听澹台熠嗓音愉快地道:“南境国新送来一批贡品,孤要去看看。” 宋普:“……” 澹台熠愉快地走了,宋普只能去帮他写作业。 这一写就写到了傍晚,澹台熠未回,宋普也不能走,只能继续坐着看那些奏疏。 坐得久了,连肚子都开始咕咕叫,宋普难掩几分焦躁,忍不住喊了殿外候着的曹喜。 “曹公公,陛下何时回来?”宋普问。 曹喜道:“宋大人稍等,陛下在沐浴,很快就过来了。” 又沐浴? 宋普其实怀疑他有些洁癖,一天里洗两到三次澡,好像也不怎么流汗,身上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香香的,是一个精致的Boy。 幸好澹台熠没让他等太久,能看出他心情确实愉悦,连唇角都一直带着笑,显得格外和蔼可亲。 “宋卿,孤来迟了。”澹台熠语气柔和地道。 宋普窥着他的脸色,道:“不知陛下有何事这般愉悦?” 澹台熠道:“宋卿,孤给你带了一样东西。” 说罢,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蓝宝石,这块宝石当真清澈剔透,像是一片海洋一般深邃湛蓝,应当有人好好打磨了一番,手掌般大小,显得格外漂亮。 宋普惊呆了,“这是……?” 澹台熠道:“南境一国虽小,但宝玉矿石诸多,孤向往已久,若不是南境身处瘴林泥沼之势,三年前便会成了孤的领土,这块宝石便是南境送来的一块珍品,这么多年,孤从未见过如此硕美的宝石。” 宋普看得太馋了,就差流口水了,“这等珍宝,陛下是要送与臣吗?” 澹台熠含笑道:“宋卿说笑了,孤要赏赐宋卿的,是这块。” 说着,从袖子里又摸出了一块,与澹台熠手里的相比,这块蓝宝石便显得小了许多,只有小孩拳头那般大,却也格外漂亮了,成色透明度若放在现代,恐怕都要值个上千万,澹台熠这是随手送了他一套北京的房! 宋普激动起来了,他开始尝到做皇帝走狗的甜头了,这谁能遭得住啊! 国公府底蕴也算丰厚了,他娘又或者是老夫人,都不见得有这种成色的宝石做饰品,他今天真的能拥有吗? 宋普激动道:“这宝石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着实闪耀,犹如陛下对臣之宠爱,陛下真的要赠与臣吗?” 澹台熠见他如此激动,也不禁有些好笑,“孤何曾说过假话,这便当孤犒劳宋卿为孤枯坐半天的赏赐罢。” 宋普道:“臣不累,臣还可以,臣以后都愿意为陛下批阅奏疏,让陛下解放双手,愉快玩耍!” 他这是典型的要钱不要命了,当初的顾忌都不知道抛到哪儿去了,那双眼睛紧盯着那颗蓝宝石,眼里的馋都快化为实质了。 第63页 澹台熠觉得有些新奇,他还未曾见过宋卿这般贪心的样子,若是别人,恐怕会让他很不适,但在宋卿身上,这股贪心反倒有点小孩似的可爱劲头。 反正宋卿何时都是可怜可爱的,单他唤他狗皇帝那会儿不是,澹台熠一想起这事来,又有些介意了。 面上却还是含笑道:“既如此,那这颗宝石便先放在孤身上,等宋卿帮孤批阅一年的奏疏,孤便将这颗宝石赠与宋卿罢。” 宋普:“……” 他为何、为何又要多嘴?! 淦啊!!!! * 宋普从纯合宫,殿外曹喜候着,见他出来,赶紧凑过来,笑道:“宋大人辛苦了,由奴送宋大人出宫罢。” 曹喜虽然是澹台熠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但也因为澹台熠积压过重,活的小心翼翼,对宋普的态度也好得过分。 宋普自然也是明白的,都是可怜人,可怜人抱团取暖还比较暖和,因而也不拒绝他的示好,两个人友好地交谈到了宫门口,曹喜笑吟吟道:“宋大人回去路上小心,奴盼宋大人早日来宫伺候陛下。” 宋普朝他摆摆手,上车了。 回到家后,他看见二叔宋之明在他院子门口,想来是专门来逮他的。 见到他,宋之明呼吸急促了一下,声音立即提高了起来,“普哥儿,算二叔求你了,你去求求皇帝陛下,让他把我儿子放出来,宋渐也是你弟弟,你怎么能忍心让国公府闹出兄弟阋墙的闹剧!?这传出去好听吗?你还读书人,你不要名声吗?你不知道这一出国公府被多少人看了笑话,你让其他兄弟怎么办?你这一害就是害了府上所有兄弟姊妹,你要是有点良心的话,就赶紧去求求陛下,让他将我儿子放出来!” 宋普还未说话呢,宋国公和宋凌云就赶了过来,两人一块儿拉住了宋之明,宋国公虎着脸道:“老二你别闹他,我也舍了脸面求了情,陛下金口玉言,又岂能是你说放就放的?” 宋之明愤怒道:“二房和大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哥你怎如此糊涂,如此无用,连侄儿都保不住,国公府交给你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宋国公听了,也烦躁了起来,他给宋凌云使了个眼色,宋凌云心领神会,抬手一个手刀,将宋之明给劈倒了。 劈倒之后,宋凌云一脸冷漠神色地伸脚踢了宋之明一脚。 宋国公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一般扭开了眼,“……你今日怎地这么晚?” 宋普回答:“便是陪陛下玩耍,误了时辰。” 宋国公:“……哦,这样。” 宋国公又与宋普多说了几句话,便让人将宋之明搀着要带走,宋凌云自然也跟在其后,只是没走出多远,便听到宋普在唤他,“哥,你等等,我有话要说。” 宋国公一向有些游离,也不知这兄弟俩发生了些小矛盾,听宋普开口,便对宋凌云道:“你今日也休沐,便陪陪你弟弟吧。” 说罢,也不顾宋凌云何种反应,和侍卫一块儿走了。 宋凌云只好站在了原地,远远地望宋普,又移开了视线。 宋普赶紧小跑过来,有些讨好似地喊:“哥,你今日看上去格外丰神俊朗器宇不凡,想必又迷倒了一条街的姑娘罢?” 宋凌云绷着脸,语气并不是很好,“不用对我说这些话,我不吃这一套。” 宋普拍了拍他的脊背,“别生气了,你生气我也感同身受的难受,这半个多月也实在不好过,我们是亲兄弟,亲兄弟哪有隔夜仇的啊?没必要对不对?” 宋凌云眉眼稍微软化了一些,但依然不作声,见宋国公的身影已不见,才抬脚继续往前走。 宋普赶紧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的说话:“我知道你生气,我也知道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辜负了我哥哥对我的付出、对我的期待,我简直不是人,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宋凌云忽然扭头瞪了他一眼,那一眼颇为凌厉,吓了宋普一跳,随后便终于听他开口:“不要骂自己。” 宋普心里顿时软了,为何会有这种弟控哥哥,他脸上露出软乎乎的讨好笑容,“我哥极为疼爱我,想必一点苦头都不愿让我吃,若是能得到哥哥展颜一笑,我即使心里有苦,也会消散无影了罢。” 宋凌云停住脚步,驻足盯着他看。 宋普仰着脸,脸上依然是讨好又有些小灿烂的笑,“哥。” 宋凌云“噗嗤”一声,笑了一下,然后道:“这样行了么?” 宋普惊喜道:“哥,你还真笑了!” 宋凌云道:“你心里有何苦?今日陛下如何折磨你了?” 宋普见他眼神沉沉的,又有些怒火似的痕迹,赶紧说:“今日陛下并不如何折磨我,只是我多嘴,让自己徒增烦恼。” 宋凌云道:“既心中有苦,定然是受了委屈,又何必辩解。” 能给弟弟委屈的人,也只有那人,想必是那人做了什么过分之事。 想到这里,宋凌云脸色又不太好看了。 宋普道:“陛下今日要赠我宝石,哥,是蓝宝石,蓝的!有这么大!” 他用手指和拇指比了一个圈,“你知道这种宝石多值钱吗?” 宋凌云道:“你读圣贤书读傻了,这种大小的宝石并不多难得,你若想要,我都为你寻来,何必这般大惊小怪。” 第64页 宋普说:“因为这是陛下赏赐的,哦对了,还没赏赐下来,我还得努力工作一段时间,哥你看,我辛苦陛下都是看在眼里的,陛下当真仁厚,我能去他身边伺候简直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宋凌云眉一拧,直接掉头就走。 宋普:“哥——” 宋凌云这次没给他讨好的机会,脚步快得一会儿就走得没了影,宋普追都追不上。 宋普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真不是人。” 第33章 恭王 宋普算是和他哥宋凌云和解了, 正好翌日宋国公有事告假,没有出门, 还是宋凌云送他去的清泉国寺。 21 沿途路过一家酒楼, 宋凌云让马车停下,去酒楼里买了只叫花鸡回来。 宋普说:“你饿吗?” 宋凌云道:“我听灯笼说你起晚了, 没吃多少东西,这儿离清泉国寺远,到了寺庙里也都是素斋, 沾不了荤腥, 左右先吃点肉。” 宋普忍不住笑了, “只是去一天罢了。” 宋凌云便坐到他旁边, 拆开了那只叫花鸡,用干净的小刀割了, 送到他嘴边, “吃吧,我喂你, 省的弄脏了手。” 宋普张嘴接过了他送过来的肉, 眼睛忽地亮了起来, “好吃!” 宋凌云笑,“这叫花鸡是悦来的招牌,十几年了,一直都是这个味道, 你小时候很爱吃的。” 宋普心虚地说:“我不记得了。” 宋凌云说:“不记得也正常, 是你很小时候的事情了。” 他言语间, 手上的动作也没停,陆续给宋普片了不少鸡肉,给他垫了肚子。 宋凌云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又拿出一条帕子,要给他擦。 宋普赶忙说:“我自己来吧。” 宋凌云便将帕子给他,让他自己擦擦嘴边的油。 宋普好好整理了自己,又喝了一杯清茶,润了润嗓子,才道:“哥,等送我过去后,你就回去吧。” 宋凌云却说:“我也要请香,便与你一块回来吧。” 宋普听了,有些担心。 宋凌云见到狗皇帝的机会并不大,但宋普知道他心里恐怕是极其不满的,若是见到澹台熠,没准还会给脸色,这样不行。 想到这里,宋普委婉地提醒道:“哥,待会儿若是见到陛下,你莫要失礼。” 宋凌云笑了起来,道:“阿普说什么呢?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 宋普也觉得宋凌云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他也是聪明人。 到了清泉国寺,两人下了马车,此时天色还尚早,但李宗义常江明等人已经到了,澹台熠还未到。 也因为澹台熠没来,几人都不敢先进寺庙,见到宋普过来,脸上都露出笑来,“宋普,你这次倒不是第一个来的了。” 说话的人是李宗义,他如今重新进宫伺候,但澹台熠已将他忘在了脑后,并不怎么找他比试,他如今也松了口气,精神劲头也好了许多。 宋普道:“你们何时来的?” 常江明叽里呱啦道:“只比阿普早一会儿。” 谢糯玉倒是先注意到了宋普身后跟着的人,他一时惊讶,笑了,“是你哥哥吗?” 宋普笑道:“是我亲大哥,宋凌云。” 又扭头对宋凌云道:“这是谢糯玉,常江明,还有李宗义。” 宋凌云当然知道他们,他也不怎么端架子,因而俊美脸庞露出了和煦的笑,“我年长你们几岁,你们都可以喊我哥。” 谢糯玉望着他,笑着道:“宋大哥。” 剩下的几人也纷纷叫了一声。 说话间,一辆豪华精致的马车缓缓朝他们这边驶来。 宋普等人立即整理了表情,翘首以盼等着马车的主人下车。 只不过待马车行至他们身边,一阵微风袭来,单薄的帘子飞翘开一角,被一只漂亮的手抓住,随后帘子便掀了开来,马夫停好车子,拿出凳子,以便让贵人下车。 随后宋普便看见一个高贵明艳的少年下了马车。 他穿着一身刺柏锦袍,肤白如玉,唇红齿白,眼眸是琥珀色的浅色,长相也是让人过目不忘的惊艳,不过这张脸,着实有些像哪个人。 宋普本还没想起来,待这少年转头,瞧见他们,朝他们走近时,宋普瞧见他眼稍往下的一枚泪痣,才忽然有了些印象。 “智云,这么巧,竟在这儿遇上了。”少年矜持又不失温和地笑。 宋凌云拱手,“恭王殿下。” 宋普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便是恭王了。 恭王和澹台熠乃同父异母的兄弟,又因母亲是亲姐妹,长相有六分相似,只不过澹台熠偏太阳一般闪耀夺目的漂亮,恭王便是明艳又俊美,眉眼里都浸满了温柔,像是一个翩翩贵公子。 如今的恭王也有十六岁了,身形拔高了许多,看着比宋凌云还高些,他对宋凌云很亲切,但宋凌云对他却有些不冷不热的样子,只维系了表面的恭敬。 但恭王好像并不在意宋凌云的冷淡,他笑吟吟地转过视线,看见了宋普,道:“这便是你弟弟宋普?” 宋凌云道:“是的,这是我弟弟宋普。” 许是知道宋普还未见过恭王,便压低声音对宋普道:“这是恭王殿下。” 宋普赶紧问好,“恭王殿下安好。” 恭王温和地道:“你还未有字,本王便与智云一般,喊你为阿普好了。” 第65页 宋普道:“不胜荣幸。” 恭王还欲多说几句,另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这辆马车更为豪华,有六匹骏马驾驭,车身上有金银玉器点缀,尽显皇家的尊贵气派。这次众人不会再认错了,这般规格的马车,也只有皇帝才能乘坐。 果然,这次才是真的澹台熠。 澹台熠下了马车,一眼便见到了恭王,他脸上顿时浮现了一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看来孤出门没看黄历,好事倒变成坏事了。” 恭王微笑道:“兄长安好。” 澹台熠道:“孤记得与恭王说过,再见孤不准喊兄长,恭王看来还不长记性。” 他说罢,金眸眯起,浑身已发散开一股刺骨的冷意,“曹喜。” 曹喜连忙站了出来,“陛下有何吩咐?” 澹台熠道:“把孤的马鞭拿来!” 曹喜立即转身,将澹台熠的马鞭拿了过来,澹台熠甩了甩马鞭,朝恭王轻柔的笑,“恭王,这马鞭赏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恭王笑意消散了,慢慢地叹了一口气,“陛下又何必如此?父皇若是知道了,怕不是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 澹台熠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他将马鞭掷在地上,笑了,“恭王,孤与你说了那么多次,你仍不长记性,看来是被孤打上瘾了,孤再予你一次机会,若再不乖觉些,孤便送你去黑牢住几日。” 恭王望着他,又看了看脚边的马鞭,顿了一会儿,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捡起了那根充满侮辱性质的马鞭。 他捏着那根马鞭,扭头朝宋普他们看了一眼,便走了过来,“智云,可否劳烦你帮本王完成?” 宋凌云沉默了,恭王温和地笑了起来,“本王带来的下人都是温软性子,怕不敢下重手,若打得轻了,怕陛下不满。” 宋凌云压低声音道:“已是第二次了。” 恭王垂眸,眉眼温顺道:“智云与本王平辈相交,本王自是信你的。” 宋凌云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接过了马鞭。 鞭刑的场所便就在清泉国寺之外,宋普又想说话,被宋凌云狠狠瞪了一眼,又胆怯地缩回了脚。 在佛寺面前这般肆无忌惮,纵是宋普,都觉得澹台熠有些过分了,但他也看得出澹台熠很生气,浑身散发着一股紧绷又压抑的气息,因而也不敢乱出什么头了。 想必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恭王熟练地褪去上衣,露出白玉一般的健康体魄,奴仆替他拿来一个软垫,铺在他膝下,随后宋凌云便开始鞭打他。 一鞭、两鞭、三鞭……每一鞭都是十足的力道,能打得恭王往前倾倒一些,又勉强立足身体,继续接受鞭挞。 如此到二十五鞭的时候,澹台熠才给了曹喜眼神,让他喊了停。 经过这一次鞭挞,澹台熠心情也好了,他看着恭王后背血淋淋的鞭痕,唇角翘起,道:“孤心胸宽广,这次便不计较恭王冒犯,只罚恭王二十五鞭便足以,若是再犯,就是五十鞭,一百鞭,恭王可懂?” 恭王恭恭敬敬地拱手:“谢陛下教诲,臣自当铭记于心,不敢再犯。” 澹台熠笑意收敛,“恭王上次也是这般说的,只是一次一次都不曾长记性。” 澹台熠也并非傻子,他又何曾不知道这个弟弟是在故意激他,激他当众折辱他,他每次都知道,却也每次都毫不犹豫地鞭打他。 比起忍,他更愿意用让他吃些苦头。 也不欲再与恭王多说,他背着手从恭王身边走过,走到宋普跟前,脸上又露出笑来,道:“宋卿,快与孤进去。” 宋普不仅痛觉敏感,对疼痛的联想和共情能力也很强,他刚观看了那场鞭刑,感同身受一般,浑身都觉得疼了起来,脸色更是白如雪,有些萧瑟。 澹台熠看了看他,忽地压低声音道:“宋卿莫怕,孤舍不得这么打你。” 第34章 学艺 但是你吓到我了! 宋普声音都虚了, 道:“臣不胜感激涕零。” 澹台熠唇角翘起一丝弧度,“走吧。” 清泉国寺还是先帝册封的国寺,乃是燕京最大的国寺,香客非常多, 甚至很多王公贵族也会到这儿来。 皇帝要过来, 是提前告知的,因而国寺会特地请客,保持佛门净地,以免冲撞皇帝。 因而这次上香的一行人里,只有澹台熠这边的人和恭王。 恭王没有跟在他们身后 , 而是等澹台熠等人进了国寺大门后,才慢慢穿上衣服,往国寺走。 澹台熠鞭挞过恭王之后, 便对他不再理会。 清泉国寺方丈亲自出来接待澹台熠,为他讲经,澹台熠这种时候倒是正正经经的,表情变得肃穆起来, 一副全神贯注聆听的模样。 皇帝都这样, 其他人自然也是做出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 好在方丈讲的佛偈佛理都通俗易懂, 因而宋普还听的挺认真。 讲经结束后, 澹台熠请了香, 焚香上香, 一套流程做下来, 十分熟练。 宋普才知道, 原来澹台熠还真的信佛。 这一切都结束后,大师为他们准备了休息用的禅房,素斋也准备妥当,会送到他们各自的禅房里。 宋普和宋凌云是兄弟,因而禅房临近,宋普吃饭也和宋凌云一块吃的,忍不住问了恭王的事情。 宋凌云似不太愿意说起恭王,只说:“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好奇,也不要多问。” 第66页 宋普可是知道恭王是什么德性的,因而也没有被他瞒过去,只压低声音,几乎用气音地问:“恭王和陛下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啊?” 宋凌云觉得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怪有意思的,唇角也不禁流露出点笑来。 宋普见他不说话,就笑,也急了,“你跟我说说,我又不说出去!” 宋凌云道:“有什么好说的?” 宋普说:“我就是好奇,好奇死了。” 宋凌云只好道:“就你看到的那样,陛下不喜恭王。” 宋普问:“就这样?” 宋凌云说:“就这样,你若是一心一意想要伺候陛下,就莫与恭王接触。” 宋普现在自然不会,但以后就说不准了,毕竟恭王造反也的确成功了。 宋普又用气音问:“你和恭王关系好吗?” 宋凌云微微拧眉,说:“我已是尽力避开他,毕竟你在陛下身边伺候,我不便与他交好。” “这样啊。”宋普也不便多说些什么,毕竟他还怕澹台熠监视他,因而时刻谨言慎行。 宋普又道:“他和陛下长得蛮像的。” 若不是恭王眼型是圆润的桃花眼,也是琥珀色的浅色,便几乎和澹台熠长得一模一样了。 两个人都长得好看,看得出来皇室的基因有多好了。 宋凌云不欲在恭王这里多说什么,因而只顾沉默着吃饭。 清泉国寺的素斋做的很好 ,即使都是青菜萝卜豆腐,也做得十足的美味,宋普本也是无肉不欢的那种人,但现在吃这个素斋也吃得很起劲,吃了四碗饭,肚皮都撑圆了。 宋凌云在看佛经,宋普瞄了一眼,也没兴趣,正要起身回自己禅房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 宋凌云有所预料一般抬起头来,对宋普说:“你先回去。” 宋普打开门,果然是恭王,因为受了鞭刑,流了不少血,他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脸上带着好像没事人一样的温和笑容,对宋普道:“阿普,你哥哥在吗?” 宋普道:“自然在的,恭王请进。” 他将房门打开,让恭王进来后,自己才退出去,将门给带上了。 在门口也能听到恭王十分温和的嗓音,这两兄弟声音都相差不大,不过恭王不徐不缓的声音宛如溪流一般,轻而易举就能俘获人心。 宋普也没在门口偷听他们说什么,转身便回了自己房间。 只不过回到自己禅房,屁股都还没坐热,曹喜又过来请他了。 宋普赶紧喝了几口茶润喉,才和曹喜一块出门。 “陛下经常来国寺上香吗?”宋普忽然想到,问。 曹喜道:“陛下每个月都会来一次。” 宋普道:“没想到陛下竟这般虔诚礼佛。” 曹喜思及此,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这种事情,他隐约有些猜测,但也不敢深想,怕想的多了,知道多了,脑袋也就没了。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些什么,便到了澹台熠禅房门口,曹喜为他打开房门,宋普走进禅房,看见澹台熠手里也拿了一本佛经在看。 宋普小声唤了一声:“陛下。” 澹台熠看见他,唇角露出一丝微笑,道:“宋卿,你来了。” 宋普道:“陛下这般虔诚礼佛,心中所求漫天诸佛想必都会听见陛下的心声。” 澹台熠道:“孤为佛祖塑了金身,又如此虔诚,也不求漫天诸佛都听孤的,只求佛祖能听见孤的诉求,满足孤的心愿。” 宋普笑了起来,“陛下放心,一定会的。” 只不过他居然也会信佛礼佛,真是让他吃惊。 佛教以慈悲为怀,又不提倡杀生,这些澹台熠可都没有。 不过他是不敢质疑的。 澹台熠放下佛经,道:“这几日孤又做了几个好梦,想必佛祖已听见孤的诉求了。” 他一边说着,唇角翘起,露出了一丝真心实意的微笑。 宋普道:“恭喜陛下,心想事成。” 澹台熠笑道:“宋卿过来坐。” 宋普坐到了对面,澹台熠要给他沏茶,惊得宋普赶紧伸手抢过了茶壶,道:“怎敢劳烦陛下,臣来就好。” 说完,给澹台熠沏了一杯热茶,又给自己沏了一杯。 澹台熠端起热茶,只垂眼看着,没喝,“宋卿今日看见恭王,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宋普心里一跳,道:“臣往日竟是从未见过恭王殿下,如今一见,却是感觉恭王相貌不如陛下出色,连身量都不如,实在看不出来有何处能比得上陛下。” 澹台熠笑了起来,“人人都道孤恶鬼模样,唯孤那弟弟是端方君子,温良如玉。宋卿你说,一对兄弟,怎能相差如此之大?” 宋普义正言辞道:“陛下万万不可如此听信他人谣传,群众是盲从的,智商也都是由最低的那个人决定的,因而人一多,就容易犯蠢,但就臣而言,陛下简直比恭王殿下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陛下犹如日月一般光芒万丈,恭王顶多就只有这么一点——”他比了一个指甲盖,“就这么一点的萤火之光,又何曾比得上陛下!” 澹台熠道:“孤不会听他人谣言,但凡传谣之人,皆被孤剐了,孤自然也未曾将恭王放在心上,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宋普:“……” 澹台熠忽然凑近过来,那双金眸宛如太阳一般熠熠生辉,“宋卿可不要怜惜恭王,我看宋卿惯爱为他人说情,若今日宋卿为恭王说情,孤会恼的。” 第67页 宋普肩膀抖了一下 ,“臣怎会为他说情,陛下乃天子,恭王是臣,竟敢胆大包天唤陛下为兄长,如此冒犯,陛下只将罚他二十五鞭都已是宽容。” 澹台熠又道:“宋卿兄长和我那弟弟走得近?” 宋普赶紧道:“陛下明鉴,臣兄长刚与臣说了,恭王殿下性情温润,爱结交友人,因而对兄长示好,想要平辈相交,臣兄长是不愿的,因为臣已经是陛下的人,他已尽力避开恭王殿下了!” 澹台熠笑了起来,“宋卿何必如此激动,孤自然知道国公府对孤一片忠心,又怎会对宋卿兄长有半分怀疑?” 宋普:“……” 澹台熠这么说,他反而更害怕了。 澹台熠道:“恭王上蹿下跳,难成火候。”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宋普,问道:“宋卿可信佛?” 宋普小心回答:“臣自是信的。” 澹台熠道:“佛理有以众生心平等故,则能成就大圆满。以大悲心随众生故,则能成就供养如来。都在说众生平等,要怀有慈悲心,孤许是对佛理浸透太深,因而多了些儿女情长。” 宋普迷茫道:“恕臣愚钝,不懂陛下所言何意。” 澹台熠道:“若是以前的孤,恭王断断活不到现在,孤太良善了。” 说对恭王不在意,看澹台熠这个样子,大约还是很在意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表情都不太好看了。 宋普这时候倒是很敏感地感觉到他表情里有故事,因而安静如鸡,都不敢大气出声。 又盼着澹台熠可别情不自禁地透露出来,有沈雍和前车之鉴,他实在不敢听澹台熠说这方面的事情,怕知道多了,也消磨了澹台熠对他的好感。 幸好澹台熠也不再说恭王了,他喝了茶水,对宋普说:“下午还要做一场法事,做完法事才能回宫,孤无聊得紧,宋卿可会下棋?陪孤下棋吧。” 宋普卡壳了一下,才道:“臣棋艺不佳,恐怕会扫陛下雅兴。” 澹台熠听了,金眸反而更亮了,“如此,孤与宋卿反倒旗鼓相当。” 宋普:“陛下怎会与臣旗鼓相当?陛下琴棋书画皆超绝,臣在陛下面前,简直如草履一般,着实没有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澹台熠摆手,“宋卿勿谦虚,孤相信宋卿可以。” 宋普:“……” 完全不听他说话,真是个以自我中心的皇帝。 他苦笑道:“陛下等会儿别对臣大失所望才好。” 澹台熠差曹喜拿来了棋盘棋子。 而宋普哪里是棋艺不佳,他是根本就不会!这时候还是围棋,现代虽也有围棋,但古代的围棋和现代的围棋也有些诧异,更别说宋普不会,只以为将对方棋子圈起来便够了。 没下一会儿,澹台熠叹气道:“宋卿竟这么……” 他苦恼似的拧起了眉,竟不知如何说。 宋普尴尬地道:“陛下,臣当真棋艺不佳,叫陛下失望,是臣之过错。” 澹台熠舒展开眉头,说:“不会便学罢,若每次不出半刻,便赢宋卿,也无甚意思。” 他下定了决心似的,接着道:“孤会为宋卿寻一名名师教导棋艺,期望宋卿学有所成,再与孤博弈。” 宋普:“……” 第35章 图谋 宋普万万没想到, 陪澹台熠上香,还给自己上出了一个棋艺兴趣班。 他万分痛苦,却也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臣在棋艺一道上委实无天赋, 不瞒陛下, 臣也只是在弓箭一道有些天赋,因而才敢斗胆与陛下比试。但下棋,臣实在怕无法跟上陛下的脚步,反倒平白惹陛下不悦,若真如此, 倒是臣的罪过了,请陛下收回成命。” 澹台熠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宋卿看沈雍和与孤下棋,耳濡目染这么久,竟还是这个水平,看来的确没什么天赋。” 宋普忽然灵光一闪, 道:“臣不会下棋, 但能在别的地方让陛下开心, 陛下若有想法, 臣不如给陛下讲故事如何?” 澹台熠道:“宋卿想讲什么故事?若太庸俗, 孤也是要恼的。” 宋普道:“臣要说的便是男人的故事, 陛下且听。” 他从脑子里搜刮了一番, 最后从脑海里翻出了斗破苍穹来。 斗破苍穹这本小说也是经典中的经典了, 他当年也是极爱的,反复看了无数遍,到如今,剧情也是清晰的,因而能有条不紊地讲出来。 澹台熠本来对此不抱期待,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口,甚至还有些走神,但随着宋普逐渐展开了那段传奇故事,澹台熠也慢慢集中了注意力,甚至前倾了身体,做出了一副专心聆听的模样。 宋普见此也更卖力地卖弄他那张嘴,说到主角萧炎面对未婚妻退婚,立下誓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时,澹台熠甚至隐隐激动地拊掌,道了声:“好!” 又生气道:“若是孤,孤一定要剐了那女人的皮!” 宋普见他还真情实感地生气了,不免有些好笑,心里也难免有些小小的得意,他虽然身无长物,但知道的不少,若是讲故事,他都能每天不重样的给澹台熠讲。 澹台熠轻轻催促:“宋卿继续!” 宋普又赶紧继续讲,直到口干舌燥,也只敢小小的抿一口茶润喉,然后继续说。 说到最后,嗓子都快哑了,澹台熠意犹未尽地道:“宋卿嗓子都发哑了,便下次再与孤说吧,这个话本写的真好,虽孤不懂‘斗气’为何物,但应该与内力相差不远罢?这话本作者是谁写的?孤要请他入宫,专门为孤写话本。” 第68页 巧了,他从前追更新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宋普道:“此话本作者不在梁国,恐怕难寻。” 澹台熠回味道:“这个故事的确精彩。” 宋普长着一张巧嘴,既会吹彩虹屁,又会讲故事,很会调动气氛,因而轻易吸引了澹台熠的所有注意,否则换个不会说故事的人来,怕早惹澹台熠不耐烦了。 宋普道:“陛下若喜欢,臣还有许多,定能叫陛下满意。” 澹台熠金眸轻轻瞥他,“宋卿竟看了这么多杂书,难怪年纪十七岁了连秀才都未考中。” 宋普:“……” 他尴尬地挠脸皮,道:“也是臣贪玩,又愚钝,恐怕在读书一道上也无甚天赋。” 澹台熠又紧接着可惜道:“那孤送宋卿的孤本岂不是牛嚼牡丹?” “……”宋普道:“陛下说笑了,臣虽愚钝,但孤本还是喜欢看的,也能看得懂,怎会牛嚼牡丹?” 澹台熠:“如此甚好,孤也放心了。” 见宋普嗓子沙哑,澹台熠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宋普从澹台熠那边回来,又想起了宋凌云,好奇地过去寻他,这时候恭王也走了,宋凌云坐在床上还在看佛经。 宋普坐到他身边,小声问:“恭王来寻你说什么呢?” 宋凌云感觉他对恭王格外感兴趣,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言语间带上了几分警告,“阿普,若以后恭王来寻你,你便拿陛下作推,能推便推,他若是来寻你,便是害你,你不要犯傻。” 宋普觉得他好像还挺了解恭王,顿时心生不少疑惑,但宋凌云断然不可能害他的,因而便乖觉地点头,道:“我会的,毕竟我是陛下的人,总该避嫌的。” 宋凌云说:“这样就好。” 宋普问:“所以他来找你干什么?” 宋凌云无奈道:“无非是无聊找我说说话,他母后贵为太后,即使陛下不喜恭王,恭王的身份也尊贵,我推脱不得。” 宋普说:“这样啊。” 也没什么好说的,如今的恭王也太年轻了,才十六岁,毛都没长齐……也说不准,澹台熠十七岁就非人哉,恭王想必也不遑多让。 宋普感觉自己越想越歪,赶紧给自己掰了回来。 宋凌云道:“不过恭王性子的确比皇帝陛下好,若……” 宋普赶紧捂住他的嘴,“哥,你可别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我害怕!” 宋凌云笑了,闷闷地说:“我还未说什么,你怎如此紧张。” 宋普说:“你刚才就要说了,你别说。” 宋凌云忽然神色认真起来,他拿开宋普的手,低声道:“你若无事,我永远不可能大逆不道,你若有事,我便不是我。阿普,为哥哥考虑,凡事小心罢。伴君如伴虎,君心也难测,若不是当时我不在家,我也断断不可能就你进宫,现在都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宋普听了,难免有些心虚,他承了宋凌云的情,但他也根本不是宋普,他何德何能让宋凌云如此待他,因而他只能用力点头,“放心吧哥,我不会有事的。” 就算造反,也是八、九年之后的事情了,在那之前,若他不像书里那般被人设计侵、犯澹台熠的嫔妃,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 原先的“宋普”能在澹台熠身边撑过四年,也的确有些本事了,但也耐不住人家刻意设计,他既然知道这部分剧情,也不能再上当了。 但若是没有这部分剧情,宋凌云也不会造反,而宋凌云的确是一名得力猛将,不仅擅谋略,武艺也高强,恭王对他是很看重的,有一些计划也都是交给宋凌云才能妥当办成,可以说是恭王的重要心腹。 宋普到如今也依然有些纠结,虽说要一心一意地伺候澹台熠,也的确有还不错的待遇,但在澹台熠身边,其实是没有什么安全感的,若以后真的有机会,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要踩恭王这条船,风险太大,他不敢轻易尝试。 且日后没他挂墙头这个既定未来,宋凌云想必也不会和恭王一起造反了,变数反而变得更大了。 宋普暂时不想去想这种事情,因而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下午法事结束,宋普一行人便各自回去,宋普正要上自家马车时,曹喜突然过来,笑眯眯道:“宋大人,陛下请您去龙辇一聚。”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凌云,宋凌云没什么表情,“看我做什么?陛下请你过去,你便过去吧,莫要耽搁。” 宋普应了一声,下了马车,上了澹台熠的龙辇。 澹台熠见了他,便道:“宋卿嗓子好些的话,便与孤继续讲那个‘斗破苍穹’罢。” 因表现的太好太积极,而被老板叫去加班是什么体验,如今他宋普也可以回答一二了。 宋普心里腹诽,面上却依然露出笑来 ,道:“是,陛下。” 被澹台熠揪着说了一路的故事,待回到燕京,澹台熠才允他下车回自己马车。 临走前,澹台熠还送了他一碟宫廷糕点,松软可口,是皇帝自己喜欢的口味。 虎口掏食,也只有宋普有此一遭了。 拿着糕点,宋普还对宋凌云献殷勤,以示自己在陛下身边甚是得宠,还得了一碟糕点。 宋凌云看着并不高兴,只说:“陛下仁厚。” 很是敷衍。 宋普正要放下糕点,却眼尖地看见了茶几上的一个红色小盒,“哥,这是什么?” 第69页 宋凌云没有说话。 宋普伸手要去拿,被宋凌云拍开了手,道:“莫碰,碰坏了,我们家赔不起。” 宋普第一次见他这么说话,不由得更好奇了,“是恭王送的吗?” 宋凌云瞥他,“你竟也聪明了一回。” 宋普吐槽:“明摆着的,我当然知道了。” 宋凌云犹豫了一下,伸手打开了盒子,那里面竟然躺了一块儿很大的蓝宝石,未经打磨,呈现出最原始的姿态,也颇为巨大了,只比澹台熠手里的那块小一些,若是打磨了,恐怕会再小一些,但也弥足珍贵了。 宋普惊呆了,“我天!” 他捂住了嘴,待震惊的情绪过去后,才压着声音细细地道:“恭王竟……竟这般大方?” 宋凌云垂眸道:“我见你喜欢,便私下找了商队,若是去南境,便给我带一块儿,谁成想恭王知道,便送来了这一块。” 又严肃道:“你也知这物价值连城,他随手便赠我,我未必还得起这个人情。” 宋普点了点头,“我知道的,那这是要送回去吗?” 宋凌云道:“自是要送回去的,所以你小心些,莫碰坏了。” 宋普道:“我不碰,回家后你便赶紧让人送回恭王府。” 他忽然一顿,犹疑道:“恭王今日送你的?” 宋凌云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笑了起来,慢声道:“是啊,今日送的。” 第36章 博君欢喜 宋普脑袋瓜难得灵光了一回, “那便是说恭王今日是知道我们来清泉国寺了?” 宋凌云将盒子盖上, 道:“皇家的人总要比我们多一副心眼,你我还不够他们玩的。” 宋普捧着那碟糕点吃了起来,含糊地道:“反正, 我不和恭王玩就对了。” 到了家, 宋普回到自己院落,从丫鬟手里抱过了豆腐。 如今豆腐的前爪也好得差不多了,已经能立起来跑几步了, 只是宋普还心惊胆战的, 不太敢让它下地。 灯笼到底是男孩,没有女孩子那么细心,宋普又去央了宋母,让她将青梅送回来伺候,结果宋母不肯放青梅, 只道青梅伺候她也伺候得极为舒服, 又送来了另一个丫鬟,年纪也不过十二三岁,扎着两个小髻,脸蛋圆圆的, 一派天真浪漫。 宋普看看小丫鬟,又看看小厮,深感自己院子成了雇佣童工的罪恶之所。 也不好太使劲使唤, 但照顾一只柔弱的小猫咪, 这两个小家伙还是能办到的, 而且小丫鬟银翘也颇为乖觉细心,虽然年纪尚小,但做事还算细心周到,宋普也就放任了。 豆腐是很亲宋普的,一旦被宋普抱在怀里,就会用两只前爪按着宋普有些肉嘟嘟的脸颊做出踩奶的动作,指甲也收得好好的,未曾抓挠过他。 宋普亲了它脑门一口,豆腐娇媚的“喵”了一声。 宋普被逗笑了,说:“你是男孩子,怎么这么嗲声嗲气的?” 豆腐又喵喵了几声,连眼神都有些媚媚的,特别可爱。 宋普高兴得又逗了他一会儿,抱它一块儿睡了一个香甜的觉。 古代的夏天也是炎热的,到了这个时候,宋普就巴不得脱掉一层一层的衣服,光着膀子才好。 只是有时候被灯笼瞧见了,也是要被说的,宋普不耐,也就只在自己屋里脱个精光,穿个改良版的大裤衩躺在床上乘凉。 澹台熠说关赵氏还有宋渐宋婉玉一个月,也就真的是一个月,一天不差,一天也不少,刚好是最后一天期限将他们放了回来。 这一个月的黑牢生活明显是外人难以想象的残酷,赵氏回来后已是疯了,宋婉玉也是疯癫痴呆了,倒是宋渐情况还好些,只是很怕人,嘴里总说胡话,看着受了很大的打击。 这样的惩罚,倒是比直接赐死要来得残酷,这是把人的后半生都给毁了。 宋婉玉如今正好十二岁,但怕是找不到婆家了,她这辈子是真的毁了。 宋普听了灯笼的回报,忽然起了些说不清的情绪,很复杂,只知道心里并没有很痛快的感觉,甚至有些沉甸甸的。 灯笼问他:“少爷要不要去二房看望看望?” 宋普犹豫了一下,说:“不了,你去帮我挑些礼物,送去二房就够了。” 话音刚落,又改变了注意,说:“算了,现在二叔怕是不想见我。” 说起来他二叔也不见得对赵氏的疯有多在意,他有很多女人,但只有宋婉玉和宋渐这个嫡出兄妹而已,名头到底要好听许多,也好找亲家,如今是都毁了,怕是恨他恨得紧。 他想的果然没有错,宋之明当天就过来找他了,他不敢朝皇帝发火,就只能对他撒气了,不过如今国公府的主人到底是宋靖容,也就是宋普亲爹,他上头还有一个护短至极的亲哥,宋之明很快就被他们联合挡了回去,甚至还因为总闹,宋老太爷也发了火,关了宋之明一个月的紧闭。 总之,这场闹剧时隔一个月,也算落下了帷幕。 宋普再去宫中的时候,又给他做了一些面包,但澹台熠现在嘴挑的很,显然已是吃腻了,“宋卿日后不必麻烦给孤做这些吃食,吃个新鲜倒还不错,吃得多了,孤腻了。” 他不想吃,宋普还不想做呢,这都是花时间的,天气又热,他能晚些起床,又何必早起做热乎乎的面包给澹台熠吃? 第70页 听他这么说,反而欢欣鼓舞起来,但面上必定流露出惋惜之色,“这吃食皆是臣的心血之作,浸透着臣对陛下的赤诚,如今陛下腻了,臣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看来日后已无臣用武之地了。” 澹台熠道:“宋卿何必如此,孤还等着宋卿与孤讲‘斗破苍穹’,若不是宋卿这张巧嘴,孤是万万不可能看这些庸俗话本,未曾想也有明珠蒙尘,若孤找出这个着者,孤一定要好好赏他。” 显然对这个故事满意至极,甚至可以说痴迷了。 宋普总算发现了,澹台熠对这种日天日地的点家小说格外青睐,他如今也不去练武场了,就叫宋普给他讲故事,有时候谢糯玉他们也跟着沾光,一块儿听,皆是全神贯注,唯恐听漏了一字一句。 这无疑让宋普有点膨胀,只不过也未曾表现出来,他讲的口干舌燥,澹台熠甚至还会给他递茶水过来,宋普一时没多想,待喝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将澹台熠的茶喝光了。 然而澹台熠还未曾察觉,他那双金眸闪闪发光,含着催促之意,“宋卿快继续讲!” 宋普心虚地将空掉的茶放回原地,小嘴继续叭叭叭起来。 直到暮色将至,澹台熠才意犹未尽地道:“怎地时间过得如此快。” 宋普声音很是沙哑,“明日臣再与陛下讲吧。” 澹台熠也听出他的声音很哑了,他思考了片刻,便差曹喜去让御膳房做甜汤,转身便对宋普道:“宋卿待会儿再回去,孤还想与宋卿说说话。” 说罢,眼神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李宗义等人,他们到底还不算笨,立即请辞。 澹台熠道:“回去吧。” 等他们人都走了,澹台熠才看向宋普,笑道:“宋卿可在宫里用膳。” 也不是第一次了,宋普轻车熟路道:“谢陛下恩典。” 澹台熠想喝茶,刚拿起茶杯,却发现没茶水了,“孤都未曾喝过几口,怎地就没了?” 他拧起眉,十分不悦,立即瞪向旁边伺候的小太监。 小太监吓得立马上前,“奴去为陛下倒。” 澹台熠道:“如此没眼色,竟还是伺候孤的奴才,自觉去敬事房领罚,明日也不必再来。” 宋普赶紧道:“陛下,这茶水……是我喝了,一时口干至极,竟也未注意,是臣之过错,请陛下息怒!” 澹台熠朝小太监刚发火,面对宋普却又稍微收敛了几分,“宋卿胆子好大,竟敢喝孤的茶水。” 虽这么说,却也听得出来语气并没有恼火。 宋普腹诽,这还不是你递给我的,如今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表面却不敢表示出来,只恭敬道:“也怪臣迷了心,只一心想将这个精彩绝伦的话本极尽详细的转述给陛下,博陛下欢心,竟也未曾注意到喝了陛下的茶水,难怪臣当时觉得茶水格外甘甜,原来是沾了陛下的恩泽。若陛下不悦,也是臣的过错,切勿怪罪奴才,他们在陛下身边伺候得久了,对陛下而言也是用得趁手之人,若是轻易换掉,新人恐怕没法一下子适应,若是又惹恼了陛下,反倒无穷尽也,不若给他们一次机会罢。” 澹台熠那双金眸深深地看他,“宋卿如此良善,竟为一个奴才求情。” 宋普咽了咽口水,道:“的确是臣之过错,陛下若想罚,便罚我好了。” 澹台熠故作生气,“宋卿这是觉得孤不敢罚你?” 宋普厚着脸皮,露出讨好的笑来,“陛下仁厚,臣沾了陛下的恩泽,又独得陛下宠爱,已是荣幸之至。若陛下罚我,反倒能提醒臣戒骄戒躁,切勿恃宠而骄,于臣而言,反倒是一次磨砺。” 话音刚落,又怕澹台熠不上道说要揍他,赶紧接道:“陛下不若罚臣日后再给陛下讲几个话本故事,臣还知道好几个精彩绝伦,与斗破苍穹不遑多让,绝对能叫陛下满意。” 澹台熠却说:“这算什么磨砺。” 宋普道:“臣甘愿废了这把嗓子,也要博陛下展颜一笑。但臣还想长长久久在陛下身边伺候,这把嗓子,有的是用得着的地方,因而对臣而言,也的的确确是一次磨砺,陛下觉得呢?” 其实澹台熠已经被他说服了,甚至慢慢想起来是自己将茶水递给他,让他喝的,但此时听了这么一番溜须拍马又诚恳至极的话语,他心里也变得十分舒坦起来,也没说想起来是他递的茶水,就这么默认了宋普的说辞。 也因为如此,小太监逃过一劫,他感激地朝宋普笑了一下,又赶紧低下头去。 也就是这一眼,宋普发现他长得很嫩,又一张娃娃脸,恐怕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还很年轻。 曹喜送来了雪梨银耳枸杞甜汤,似乎还加了蜂蜜,十分润喉。 宋普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还有些烫,他轻轻吹了口气,却感觉到澹台熠似乎一直盯着他,他抬头望向澹台熠,露出乖巧的笑容,“谢陛下赏赐,陛下赏赐的甜汤果然十分甘甜,比臣过去十七年喝的甜汤都要美味,臣内心欢欣鼓舞,只想日后更加尽心尽力地让陛下,让陛下如今日一般展露笑颜。” 澹台熠看着他,道:“孤的茶水既被宋卿喝了,孤也要喝宋卿手里的甜汤。” 第37章 共枕 宋普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滞住了, 不过很快, 他马上开口道:“陛下,这不好吧?臣喝过的甜汤怎敢入陛下之口?” 第71页 澹台熠笑了起来,说:“孤见宋卿喝得香甜, 也觉得馋了。” 说罢, 手掌朝上,轻轻勾起,态度不容拒绝。 宋普只好将甜汤递给了他, “陛下小心烫。” 澹台熠接过甜汤, 曹喜赶紧从托盘又取了一个汤勺给他。 澹台熠说馋,也没有多喝,只喝了两口,便放下了,金眸微眯, 笑道:“孤本以为这甜汤和之前并无差别, 但宋卿这碗,似比孤喝过的甜汤都要甘甜清爽。” 宋普微愣,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有几分羞赧道:“陛下又说笑了。” 他捧回了那碗甜汤, 安静地喝了起来。 而澹台熠也不作其他事,只撑着下巴静静地看他。 宋普顶着他的目光,硬着头皮将甜汤都喝完, 才道:“臣喝完了, 谢陛下赏赐, 臣不胜感激。” 澹台熠道:“宋卿不若夜宿宫中,与孤继续讲后面的内容。” 宋普:“……” 澹台熠见他表情不对,微微蹙眉,“宋卿不愿?” 宋普道:“臣自然是万死不辞。” 澹台熠说:“宋卿张口死闭口死,孤听着晦气,以后不必再说。” 宋普顿了一下,改口道:“臣在所不辞。” 澹台熠笑了起来。 他长着一张昳丽的脸,其实脸部棱角分明,不会有人将他认成是女人,但这皮囊,比很多女人都要美丽,眼眸又是金色的,便有了格外加成,笑起来更有一种阳光绚丽之感,很是闪耀。 因为气氛适宜,宋普现在倒是敢直视澹台熠的脸了,即使心里都知道澹台熠长得好看,再次结结实实的面对他,眼底还是不免流露出惊艳之色来。 宋普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澹台熠问:“宋卿可是眼睛疼?” 宋普真心实意地道:“臣是被陛下圣颜的万丈光芒刺伤了双目,陛下这般神武,不知又能有谁可以直视陛下圣颜。” 这话逗得澹台熠一直笑,连曹喜都能感觉到从澹台熠身上散发出来的愉悦,“孤给宋卿这个特例,宋卿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直视孤之圣颜,只是宋卿若要看,便好好看个清楚,将孤之圣颜牢牢刻在眼底才好。” 澹台熠其实是很霸道的,他真要宋普做什么的话,言语态度之间便会流露出那种不可拒绝的强硬,这种时候单是宋普的嘴炮,也很难扭转。 因而今晚便真的夜宿在宫里了。 宿的还是澹台熠的龙床。 作为帝王的寝宫,自然有帝王的排面,即使殿中一派朴素,到了休息的寝宫里,便能看出明显的差别。就说那龙床,便是由金玉制成的,甚至顶部还镶嵌了一颗成人男子手掌大小的明珠。龙床之大,睡几个成年男人都不是问题。 宋普由曹喜领着去沐浴过,换上了崭新的衣服,到了澹台熠的寝宫后,难免拘谨,待澹台熠在小太监的伺候下脱去了衣袍,解下头发,坐到床上,对他拍拍旁边的床时,宋普才敢坐过去。 澹台熠道:“宋卿放松些,孤第二次与宋卿共枕,宋卿该习惯才是。” 宋普紧张道:“陛下恩典,臣才有如此机会,试想这古往今来,还有哪等臣子能与帝王共枕龙床,臣实在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澹台熠古怪地笑了起来,声音也有几分揶揄,“宋卿少见多怪,就是先帝,也请过首辅叶大人夜宿龙床,一夜畅聊。不过于孤而言,的确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孤只对宋卿有如此恩典。” 宋普见他笑了,也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少见多怪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是臣着相。” 澹台熠道:“孤喜欢睡外头,如此宋卿便睡里头罢。” 宋普应了,他躺到里面,鼻间都是澹台熠身上独有的味道,幽幽的冷香,带着苍劲的檀香余味。 反而是让人感到心安的香气。 即使吹灭了烛火,也因为头顶这颗硕大的夜明珠在散发着淡白色的光芒,所以也不显得黑暗。 虽是同榻共枕,但他们是分被子的,因而肢体也接触不到一块儿去,这也让宋普松懈了些。 澹台熠道:“宋卿嗓子好些的话,便与孤继续讲斗破苍穹罢。” 宋普其实都有些倦了,但澹台熠要求,便只好继续讲了起来。 澹台熠听得认真,也不再出声,只是听着听着,便能感觉到宋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卡顿越来越多,直至最后,便消了声。 澹台熠扭头一看,果然见宋卿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宋卿好大胆。”他轻声道,却也没喊醒他。 只是澹台熠还很清醒,睡不着,因而再看枕边人,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 这一捏,澹台熠微微顿住了,又捏了捏,手里触感之柔软叫他有些不可思议,“宋卿是男子,怎地皮肤这般柔软?”他心里细细考量起来。 长发从肩头滑落,澹台熠也不甚在意,伸手反复捏了好几次,都未曾吵醒熟睡的人。 澹台熠手掌慢慢往下滑,最后落到了宋普那纤细的脖颈上,他能感觉到他脖颈上散发出来的热度,若是轻轻收拢手掌,便能轻易地将他脖颈握在手中。 如此纤细、脆弱、不堪一击。 澹台熠笑了起来,轻轻地收回了手,低声道:“宋卿如此疲惫,是该叫他好好休息。” 言罢,躺了回去,也闭上了眼睛,似是有了宋卿陪伴的缘故,这一夜澹台熠竟也睡得无比香甜。 第72页 翌日,宋普还未醒全,便感觉到自己身上压着的重量,不由得“嗷”了一声。 他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澹台熠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有些惊吓,身体顿时都僵住了。 身上的重量,是澹台熠的手臂,正牢牢的压在他锁骨上,连带着肩膀,都压了过来,还有被子底下,也能感觉到澹台熠的大腿勾在他腰上。 甚至不知何时,他们俩的分被混了,澹台熠竟是睡到了他被窝里。 宋普睡相自是极好的,晚上以什么姿势睡去,第二天便是什么姿势醒过来,连翻身都甚少,睡相规矩又好看,睡得也香。这也是他敢和澹台熠一起睡的重要原因,至少不会因为睡相冒犯到澹台熠。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宋普甚至都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澹台熠浓密的睫毛颤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略有些轻飘飘地望了一眼宋普,手臂收紧了些,将他往自己怀里又按了按,随后便闭上了眼。 宋普没敢喊他,只是睁着眼睛望着顶上那颗夜明珠,浑身越发紧绷。 似乎澹台熠也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感,他重新睁开了眼,声音还含着几分睡意浓浓的沙哑,“宋卿?” 宋普紧张道:“臣在。” 澹台熠顿住了,一时没有言语,但宋普能感觉到他视线压了过来,似乎在看他。 过了一会儿,澹台熠才道:“宋卿胆大包天,竟敢与孤同被而眠。” 第38章 补身 宋普:“……” 他头一次见这么倒打一耙的人 , 心里顿时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面上却惭愧道:“是臣之过错,臣睡相不佳,冒犯陛下, 还望陛下恕罪!” 澹台熠怀里还抱着宋普, 脑子里却划过了“温香软玉”这个字眼。 怀中人浑身都软绵绵的,也没点肌肉,因而抱着他像抱了一团热乎乎的棉花, 触感很好, 澹台熠一时竟舍不得松手,“……孤明白宋卿情难自禁想亲近孤之心意,既如此,孤便不怪罪宋卿,再陪宋卿睡一会儿罢。” 他敢认错, 澹台熠也就真的敢顺坡下。 宋普心里腹诽, 面上却作一副感激涕零状道:“谢陛下恩典。” 澹台熠便安然自若地闭上眼睛,继续睡。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如今澹台熠又不上朝,大可不必太早起床, 不过他有固定时段的安排,比如早起晨练,又或者画画写字等等, 总有事情做的, 像现在这样赖床的时候可算少见了。 只是宋普哪儿还睡得着, 他感觉到身体上的重量,简直有苦难言,他又不是抱枕,怎么可以连腿都勾在他腰上,狗皇帝也不要点面子的吗?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身上还有腰上的手臂和腿忽然收了回去,澹台熠翻了一个身,背对了他。 这般宋普身上的重量顿时消失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左右见澹台熠真的又睡了过去,宋普也跟着闭上眼睛,努力再补个觉,这一补,还真的重新睡过去了。 外头曹喜早已穿戴整齐,候在门口等传唤了,只是这平常皇帝起床的时间,寝宫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望了一眼朦胧天色,只好继续候着。 宋普再次醒来,还是被热醒的,他有所预料地睁开眼睛,果然看见澹台熠的胳膊腿又挂在了他身上,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怀里。 狗皇帝睡相是真的差!!!! 宋普很无语地看着头顶的夜明珠,这次是真的睡不着了,他被搂得浑身都冒汗,额头都凉凉的,显然是出了汗又泛凉了。 只是慢慢的,宋普的脸色忽然变了,他身体也随之紧绷了起来。 澹台熠没睁眼,但被子里的身体却轻轻动了动,搂着宋普的手臂也收紧了些,将他往自己怀里按。 宋普被这番举动弄得毛骨悚然,咽了几口水,眼神都有些发直了。 都是男人,底下的感觉是什么,他能不清楚吗? 澹台熠显然没能清醒,竟轻轻地在被子里动了起来,在宋普皮肤上擦出一连串的火花,叫他头皮发麻。 他也不敢说话,只能抬头继续盯着夜明珠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所幸也没有蹭多久,澹台熠便醒了,他声音还十分沙哑,若无其事道:“宋卿可醒了?” 宋普十分尴尬地回答:“……臣醒了。” 他不曾提起底下的东西,澹台熠却有些舍不得退出来。 宋卿那般温软,又如此仰慕他,他亲近他,他应当高兴才是。 宋普不知道澹台熠是怎么想的,只知道澹台熠醒来后,都不曾松开他,又感觉底下肆意跳动,头皮再次发麻,冷汗再次浸透了后背的衣襟,“陛下……是否松开臣,臣浑身发汗,怕会熏了陛下。” 澹台熠闭着眼睛,含糊又沙哑地道:“宋卿身上好闻,是香的,怎会熏到孤。” 宋普:“……”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难道不是你o起的绝世宝剑吗?! 宋普翻了个白眼,也没再出声了。 也幸好澹台熠没有再蹭他了,就这样在他腿间消停了一会儿,才慢慢退了回去。 宋普彻底松了口气,“陛下,该起了。” 澹台熠睁开眼,“嗯。” 他那双还残留着几分睡意的金眸还有些朦朦胧胧的,他收回了霸道的手和腿,声音沙哑地唤了曹喜,很快曹喜就进了门,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太监,分别捧着澹台熠的衣物、发冠、洗漱用具等,当然,因为宋普在,也多了他的一份。 第73页 曹喜亲自为澹台熠穿衣,宋普就由小太监帮衬。 待穿好衣服,洗漱后,又陪着澹台熠用了早膳,宫廷的饭菜到底比外头精致美味了许多,有些东西也只有在宫中才能吃到。 只是宋普饭量大,在宫里到底有些束手束脚,不太放得开,因而吃的也不是很多。 澹台熠见他放下筷子,不欲再吃,便道:“宋卿一向吃的多,怎地到了宫里吃这么少?可是宫里膳食不合胃口?” 宋普略惊,却也不觉得意外,毕竟澹台熠有监视他的重大嫌疑,知道他情况也实在正常,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毫不掩饰自己监视别人这种恶劣行为的人,心里有些气,到底还是忍不住,面上作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陛下竟知道臣胃口大?” 澹台熠顿了一下,高深莫测地道:“宋卿的事,孤都知道。” 宋普:那你知道我想揍你吗? 面上感动道:“陛下对臣竟如此在意关怀,臣实在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又道:“宫里的膳食皆是臣在外头吃不到的珍馐,怎会不合胃口,臣反而是极喜欢的。也怪臣在陛下面前想保持君子之风,若是吃得多了,难免显得粗俗,惹陛下不喜,还望陛下谅解。” 澹台熠道:“宋卿既喜欢,便多吃些,孤见宋卿吃得多,胃口也要好一些。” 言罢,轻飘飘地看了曹喜一眼,曹喜心领神会地走到宋普旁边伺候他,为他布菜。 宋普感激地道:“若臣能让陛下胃口好些,也算臣对陛下尽到了绵薄之力,臣自当鞠躬尽瘁,在所不辞。” 说完,就真的开始重新进食。 他胃口的确好,虽然早上不宜吃太饱,但在澹台熠身边用脑的地方多,他自然要吃得饱一些,否则中午未到,他便肚子空了,到那时候惨的还是他自己。 澹台熠见他胃口当真好了起来,唇角也不禁流露出几分笑意,与他的体格一样,澹台熠的饭量也很大,也不拘束于宫规,吃得也多,厨房为他一人准备膳食,便要以寻常人两倍到三倍的量,才能让澹台熠吃到八分饱。 不过到底在喜爱的臣子面前要几分面子,也刻意地保留了几分,没有吃得太多。 早膳结束后,宋普和澹台熠一块儿去了练武场,只是澹台熠还未拿起宝剑,便突发奇想地道:“孤也有好些日子未去百兽园了,今日便过去看看罢。” 说到百兽园,宋普便想起了很早之前,澹台熠说的那只虎王。 他忍不住,小声问道:“陛下,臣有一问不知当不当问。” 澹台熠看他,“宋卿有话便说罢。” 宋普道:“臣有些好奇,不知百兽园里,是否还有虎王?” 澹台熠听他这么说,也想起来之前与他们说的那回事了,他微微笑了起来,道:“宋卿对它如此好奇,孤便带宋卿去见见它罢。” 说罢,也不拖延,直接带着宋普还有其他三陪们前往百兽园。 帝王的百兽园里是举国之力修造出来的动物园,里面也和动物园一样分了区域,确保食肉动物不会内部消化掉食草动物。 这儿的物种也着实丰富,宋普随澹台熠一路走过去,能看见花豹、火狐狸、长角鹿、大鳖等等,只要能叫得出名字的,他这儿几乎都有。 到了最后一个园区,便是那虎王所在之地了。 虎王的居所到底与其他动物不太一样,这儿有假山,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环境十分好。 伺候虎王的太监知道皇帝是特地来找虎王的,因而爬上围墙,将手里的一只活鸡丢了进去。 不一会儿,众人便听到了虎啸声,虽还未见到虎王,心里便已生出胆怯之心来。 澹台熠对太监道:“将门打开。” 太监脸一白,却也不敢劝诫,倒退几步,将门打开了。 澹台熠就这么走了进去,进去后还要扭头看宋普他们,脸上含着笑意,道:“宋卿莫怕,那虎王之父是孤手下败将,若它胆大包天,敢对孤动爪子,孤便拆了它熬一锅汤,给宋卿补一补男子气血。” 那倒也不必,老虎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吃老虎是要坐牢的。 宋普心里腹诽,面上却还不等他说话,林间就走出来了一只毛色鲜亮又漂亮的大老虎。 这只老虎是真的大,而且肉眼可见的四肢强健,一步一顿之间俱是王者风采,他还未去捕杀那只格叽格叽叫的活鸡,就先和澹台熠照上了面。 之后的一幕,宋普觉得即使过个十几年,他都未必会忘记。 只见这只刚刚还霸气外泄的森林之王,在看见澹台熠后,迟疑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竟“嗷呜”一声,弓着强健的脊背做出威胁的姿态,四肢爪子撑地,连连往后退去,不一会儿,便掉头钻进了林子,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宋普:“…………” 原来澹台熠还真的没说大话,还真的给这虎王造成了童年阴影了啊? 澹台熠被虎王的一系列举动逗笑了,脸上自然地流淌着自得自大的神情,朝宋普看过来,眉眼也俱是闪耀的光芒,“看来这虎王有生之年也不敢与孤对上,宋卿的补汤怕是没着落了。” 宋普道:“谢陛下惦记臣,不过臣身子骨还算硬朗,无需补汤补身,陛下还是放过虎王罢。” 澹台熠道:“既然虎王不肯与孤玩耍,孤便打一头鹿给宋卿带回去,如何?” 第74页 不等宋普说话,又道:“鹿身上都是宝贝,无论是鹿茸、鹿肉还是鹿鞭,对男子气血都有助益,宋卿身子弱,还是得补补才行。” 宋普不知道他为何总说这个,他都能感觉李宗义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大对劲了,“劳烦陛下费心,只是臣不爱吃这些补物,也自觉身子骨还算硬朗,用不着这些补物,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澹台熠见他再三拒绝,不由得有些不悦,“孤也是为宋卿好,今日孤便知宋卿身虚,宋卿这个年纪,应是气血最旺盛的时候,该补的也得补,否则日后用时方恨少,也岌岌晚矣。” 第39章 宠爱 宋普:“……” 他现在终于确定了, 澹台熠应该还是在意早上的事情, 他在意的点,恐怕也是他先o了,而他没有o。 澹台熠本来就是这种人, 就算在臣子面前o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用了臣子的腿也没问题,总之就是没问题。 而作为臣子,宋普今日没有出现那种晨间状态, 没有跟他同一步调, 在澹台熠看来,便是他身虚,身体不好的表现了。 宋普只好道:“陛下关心臣身体,是臣十辈子修来的福气,臣又怎敢推脱呢?只不过臣当真不爱吃野物做的补汤, 臣吃一次便要病一次, 有说不出的苦衷,所以只能辜负陛下美意。” 澹台熠听他这么说,脸色反倒好看了些,“宋卿吃野物会生病?” 宋普道:“不瞒陛下, 臣的确不宜吃太过补气血之物。” 澹台熠听了,眼底划过了一丝怜惜,道:“既然如此, 也难怪宋卿如此娇弱。” 宋普:啊呸!你才娇弱! 澹台熠道:“如此便算了。” 思考了一会儿, 又道:“既来了百兽园一趟, 总不能空手而归,若宋卿有看得上的畜生,大可与孤要。” 宋普道:“陛下仁厚,臣无甚想要。” 澹台熠从虎园出来,声音也变得懒洋洋的了,“宋卿真难讨好,既如此,摆驾回宫吧。” 言罢,便要回去,只是走到半途,宋普余光里瞥见了一物,嗓子眼里禁不住地溢出了“啊”的一声。 澹台熠回头一看,便看见他满脸通红,眼底满是兴奋的神色,“……宋卿?” 宋普咽了咽口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园区,问:“陛下,那个黑白之物,臣一见倾心,可否赏赐给臣?” 澹台熠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眼里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宋卿可知这是何物?” 宋普心里尖叫,他怎么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他妈是国宝大熊猫啊!!!大熊猫!!大熊猫啊啊啊啊啊! 宋普都快疯了,他努力压抑住狂喜的情绪,装作一派天真单纯的样子道:“臣只看他白白胖胖,甚为可爱,实在喜爱的紧,不知陛下可否忍痛割爱,赐予臣下?” 澹台熠道:“这物凶悍至极,可与花豹虎王争锋,宋卿若想养他,恐遭反噬。” 宋普生怕他拒绝,赶紧道:“此物如此可爱,怎会那般凶悍?” 澹台熠眯起眼睛,道:“宋卿不听孤所言,小心日后哭诉无门。” 虽这么说,又见他的眼睛根本没法从那黑白物收回来,心里又有些不太愉快,他还从未见过宋卿如此激动如此欢喜的样子。 但到底晨间冒犯了他,作为帝王,总该给他些补偿才对,若他真喜欢,送他也无妨。 思及此,澹台熠道:“大的太过凶悍,孤可抓一只幼崽给宋卿。” 然而这句话便让宋普回过神来了,大熊猫一贯难养,既然百兽园能将它养的好,说明也知道如何去养他,自己贸贸然将它要过来,若是不会养,岂不是白白害了它性命? 想到这里,宋普一下子就冷静了,“……谢陛下隆恩,只是臣思考后,以为此物还是在陛下的百兽园才能安然无恙,若被臣带回去,恐怕委屈了它,陛下便当臣胡言乱语,从未说过此话好了。” 澹台熠笑了,“宋卿既喜欢,孤自然要满足宋卿,不过一只畜生罢了,宋卿想要多少只,孤都可以满足你。” 说罢,便真的差人去抱那只大熊猫的幼崽。 宋普赶紧道:“陛下且慢,臣现在不想要了,臣的确喜爱它,觉得它乃世间少有的可爱之物,只是正因为臣喜爱它,臣更愿意放手,让它在百兽园自由自在。若是随臣回了宋府,府上地界小,实在过于委屈它,且它父母双全,臣也不忍心它与父母分离,更愿意它留在父母身边共享天伦之乐。” 澹台熠眸光闪动,一时失语,过了一会儿才缓慢道:“宋卿竟如此豁达,实在叫孤惊讶。” 谁都能看出澹台熠此时情绪不太对,宋普自然也看出来了,他回忆方才说的话,也不曾觉得有哪里说的不对,见澹台熠如此,不由得有几分忐忑不安。 澹台熠忽地微笑起来,道:“宋卿既不想要了,那便算了,若是宋卿日后改了注意,可再向孤讨要它。” 宋普自然感激道:“谢陛下荣宠,臣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从百兽园出来,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赶过来,见到澹台熠,匆忙下跪,战战兢兢地对澹台熠道:“陛下,太后娘娘有请。” 澹台熠表情阴郁了几分,又很快若无其事一般从小太监身边走了过去。 宋普他们也跟了上去,走出一段距离,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太监还跪在那儿呢。 第75页 当日散了回家之时,常江明压低声音在宋普耳边道:“陛下和当今太后关系很僵,之前你还卧病在床,未曾见到陛下发火,道太后若想见他,自当亲自来见。” 宋普一听就明白了,澹台熠这意思分明就是太后如果想见他,就亲自过来上门见他,以她尊位,万万不可能请得动皇帝圣驾。 这事若是传出去,澹台熠脊梁骨恐怕又得被戳烂了。 其实宋普对宫中的事情是有好奇心的,只是如今这种情况,明显是知道得越少越好,他也只能尽量少听多做了,因此,他对常江明道:“日后这种事情,你也勿提了,若是传出去,叫陛下知道,恐怕要拿你是问。” 常江明捂住了嘴,闷闷地道:“我自是不会说出去的,只跟阿普说,阿普也不要说出去。” 宋普道:“我当然不会说出去,我嘴最严了。” 这之后的日子,可算越来越难熬了,即使宋普院落所在,被一片竹林包裹,微风吹来,也算阴凉清爽,但对于宋普而言,还是过于炎热了,如今这个时代,没有风扇,也没有空调,降暑方式,除了人工摇扇,还有用冰块解暑的。 因为所学专业的缘故,宋普倒是知道如何制造冰块,只要用硝石便可制冰。这时候也没人知道这点,都是采用最朴素的冬季采冰,存入冰窖,夏天再取用这种方式。国公府也有冰窖,只是冰块储量并不是很多,毕竟现在采冰也需要资格,不能多采,而国公府上人也多,宋普每日能取用的冰块也不过一小盆。 只是一小盆,也实在不够用,更何况宋普嘴馋,还要用掉一大半的冰块拿来炮制冰果汁喝,不然就是缤纷沙冰,吃下去透心凉心飞扬,简直爽到天灵盖都要炸起来。 思来想去,便偷偷托宋凌云帮他找来了硝石,如今硝石在这个时候被人叫做墙霜,也不算多难得,因而宋凌云替他找来了一小袋,用两铁盆盛水叠加,再将硝石放置于大盆之中,因为硝石遇水吸热之缘故,盆中的小盆水便会结成冰块。 这招叫宋凌云也难掩吃惊之色,“阿普,你怎会知道这样便可制冰?” 宋普难掩得意,哼唧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便是多读书的好处了。” 宋凌云难免吐槽道:“阿普你若是将这种心思放在考学上,又怎会连秀才都考不上。” 宋普:“……” 实在不必再提这种事情了,真的。 宋凌云也有点激动,但激动过后,又冷静了下来,虽制冰算不得什么,只是这种东西过于紧要,传出去也不太好,因此便让宋普悠着点,自己在家里搞搞就行了。 宋普自然知道,每年采冰都需要花费很多人力物力,甚至有时不慎,还会出现意外伤亡事故,有制冰的技术,日后便不必花费太多时间在采冰上,这反而是打破了这其中的一种心照不宣的平衡。 本来也就是造福自己,宋普也不想惹麻烦,因而很乖觉地答应了下来。 待再去宫里,宋普便给澹台熠制作了缤纷沙冰,碎冰上浇着葡萄桃汁,口感清甜又凉爽,入口即化,沁人心脾,着实是解暑佳品。 澹台熠吃了一口,那双金眸便亮了起来,很矜持地道:“宋卿果然长着一副七窍玲珑心,这般奇思妙想,即使是孤,也是心悦诚服的。” 宋普脸颊涌起一层兴奋的红色,语气也难掩激动,“陛下对臣如此厚爱,臣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以博陛下欢心。既然陛下满意,臣也心满意足了。” 澹台熠作为帝王,实在不好一口气全都吃完,只能很矜持地吃了一小半,便放下了,“宋卿事事以孤为先,孤心里都记着,如今孤打算去避暑山庄避暑一个月,宋卿便与孤一起去吧。” 宋普嘴角的笑容猛地僵住了。 澹台熠眼神一直盯着他,因此很快发现了宋普表情的变化,“宋卿怎这幅表情,难道是不愿?” 宋普努力整理了表情,才道:“只要与陛下在一起,去哪儿臣都是愿意的,只是一个月是否太长了?臣还未离家这么久,心里有些担心害怕。” 澹台熠听了他这话,忍不住唇角一翘,笑了起来,“宋卿怎和孩童一般,还舍不得离家?若宋卿实在担心,那便陪孤半个月,自可先行回来,不必与孤同行。” 虽这么说,但他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宋普,显然有种口是心非的意思在里头。 宋普察觉到如此信号,自然道:“陛下说笑了,臣既然陪陛下去避暑山庄,能与陛下共处多些时日,于臣而言,也是荣幸之至,又怎会抛弃陛下 ,先行回来?” 如此,澹台熠才愉悦起来,“那便说定了,听宋卿道,斗破苍穹也快结束了,去避暑山庄后,宋卿日夜与孤相对,不日便能将它讲完,孤很期待下一个话本。” 宋普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特么,日夜加班,全年无休! 第40章 深不可测 平日里做六休一已是十分辛苦, 若是陪澹台熠去了避暑山庄, 日夜兼程,风雨无休, 怎是一个“惨”字可以概括的。 他如今也才十七岁, 放在现代就是清纯男高中生,正是无忧无虑尽情玩耍的时候, 结果过早地承担起了社畜的煎熬和痛苦。 其实宋普觉得如今和澹台熠相处的时候, 倒没有一开始紧绷着的感觉,但澹台熠还挺敏感,他也还是要时刻控制着表情管理。 第76页 宋普有时候都觉得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奥斯卡领奖台上领奖。 不过心里再怎么不情愿,面对澹台熠的强硬,他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不情愿的话了。 宋普对澹台熠说的那些话也并不是假话, 他的确没离家这么久, 因而将此事告知家里人的时候,宋母担心得不得了,“怎地要去那么长时间?” 宋普脑子里都在想要带些什么,应当将豆腐一块儿带过去才是, 但也没和澹台熠提, 还是得先问问澹台熠, 听见宋母担忧, 便说:“陛下去避暑山庄避暑一个月, 作为臣子, 自然得跟着。” 宋母道:“可以带人吧?你把灯笼带去, 他之前在你哥身边伺候,也算能干了,让他跟着你我也放心些。” 宋普闻言一愣,“灯笼伺候过我哥?” 宋母道:“你不知道也正常,往日你一直埋头做自己的事儿,其他的事情都不闻不问,哪能知道你哥身边有哪些人。我让青梅来我院子里,本来是想从我院子里挑个机灵点的奴婢给你,你哥知道了,就让他院子里的灯笼过来了。” 宋普“哦”了一声,道:“难怪我看他办事还挺利索的,原是我哥调、教的好。” 宋母笑了起来,“你哥也是十分关心你了,他对自己都没那么上心。” 宋普说:“我哥对我一贯是最好的。” 宋母语气认真道:“所以你也乖觉些,勿惹陛下发恼,以后万万不能再喝醉了,若是出事了,你哥那脾气,我真怕他做错事情。” 看来宋母对宋凌云的脾性也清楚。 宋普道:“不会的,以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了。” 反正他以后都不会再碰酒了。 这时候已是六月末,正要进入一年里最炎热的时段,宋普也不知皇家的避暑山庄是怎样的,因而准备了许多,自制的驱蚊水、雄黄粉、驱虫粉、金疮药金玉膏都准备了一份,可算是武装到了牙齿。 但真的随澹台熠到了避暑山庄,才发觉只是一个看起来还挺普通的庄子,此庄子建立在山脚下,因为地势气候的缘故,一进去就能感觉到凉爽的清风拂面,叫人打心底里觉得凉爽惬意。 因为是帝王的避暑庄子,所以平日里也就十来个人守着,得知皇帝要来,里里外外都修整了一遍。宋普才知道自己带的什么驱蚊水雄黄粉等等都是白带了,因为庄子的人都已经做好防虫防蛇的准备工作了。 这种事情事关他们的性命,自然做的很周到,也不用宋普担心了。 澹台熠此行带了不少的人,有一整支军队,伺候他吃穿住行的人,然后再是三陪们。 宋普这次过来,也问了澹台熠,将豆腐和灯笼带了过来,有猫的话,也算有个精神慰藉了,至少压力大的时候,撸撸猫还能缓解一下。 曹喜将宋普带到澹台熠隔壁房间,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道:“宋大人如今独得陛下盛宠,陛下特意吩咐奴将宋大人的居所安排得近些,因此奴替宋大人安排了此处,宋大人先看看,若有不满,可提出来,让奴家想想办法。” 宋普哪敢有什么不满啊,自然笑着回答道:“曹公公说笑了,陛下恩典,让我有近水楼台之幸,我感恩戴德都尚且不够,又何曾会有不满。” 曹喜道:“如此便好,奴也觉得宋大人会喜欢,因而自作主张替宋大人安排在隔间,陛下虽喜欢清静,但如果是宋大人,陛下必定会满意。” 宋普:“……” 感情是你自作主张给我安排在了隔间? 曹喜还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宋大人若有其他需求,都可寻奴,奴定会安排妥当,此刻若是无其他要紧事,奴便告退了?” 宋普道:“曹公公慢走。” 曹喜回去后,迫不及待地向澹台熠邀功去了,“陛下,奴将宋大人安排到了隔壁,陛下若想见他,只需要敲敲墙,宋大人便能听见。” 澹台熠唇角微微翘起,道:“孤想见他,敲墙做什么,唤他来见孤便是。” 曹喜见他心情不错,胆子也大了些,道:“奴看宋大人情绪高涨,想必也十分欣喜于陛下的安排。” 澹台熠虽没接话,心中也觉得应当如此。 此时天色也晚了,便叫厨房奉上晚膳,虽是避暑庄子,但厨房规格也都是御膳房的规格,因而并没有什么委屈的地方。 常江明等人住的地方离宋普远,皇帝就在他身边,他也不好意思去找常江明他们一起吃晚饭,真到了用膳的时间,澹台熠果然差人过来请他过去。 宋普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他和澹台熠也就隔了一面墙壁,走出门便能看见坐在凉亭里的澹台熠。 夜风凉爽,月明星稀,周围又蝉鸣和蝈蝈等虫子的叫声,反而突显出了夏夜的静谧美好。 如此夜景下,澹台熠的身影也变得朦胧美好起来,叫宋普短暂地忘记了澹台熠的身份,他脸上不禁露出了真情实意的惬意笑容。 澹台熠瞥见了他这抹轻松松懈的笑容,不知为何,竟觉得有种轻微的目眩之感,叫他忍不住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随后便盯住了宋普的脸。 宋普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嘴角轻松的笑意微微凝固了几分,掀起薄薄的眼皮去看他,“……陛下为何一直看臣?可是臣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月色如莹莹白纱一般,倒是将宋卿的脸映照出与平常不一样的美景,澹台熠也不知为何刚刚竟为他那抹微笑晃神了一瞬,甚至有种心尖被什么东西轻轻抓了一把的感觉,那种感觉可不太妙,却叫他的心情也愉快了起来,“孤只是看宋卿此刻精气神十足,想必心情与孤一般愉快罢?” 第77页 “……”宋普微笑道:“臣当真愉快得快要坐地成佛了。” 澹台熠道:“坐地成佛?” 宋普道:“欢喜佛,非常欢喜,靠欢喜愉悦就能成佛 。” 澹台熠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像是被他逗笑了,“宋卿这张嘴,总能给孤带来无限喜悦。” 大傻子。 宋普心里怒骂,脸上依然微笑。 这一整天的舟车劳顿,没把他颠到阴曹地府 ,已是前辈子修了大福大德,他到现在,屁、股还痛得要死,估计是撞伤股骨了,连坐都十分疼,需要往前倾,来将压力分摊到大腿处,才能减轻这种苦楚。 说来也是一脸泪。 澹台熠自是没发现他的坐姿不对,他给了曹喜一个眼神,曹喜便凑过来,给宋普斟酒。 宋普一看酒,脸都有点发白,他道:“陛下,臣如今已经戒酒,恐怕不能陪陛下尽兴。” 澹台熠看他的眼神略有几分深意,“之前还能喝,现在就要戒酒了?宋卿怕什么?” 宋普咽了咽口水,道:“臣真的不能喝,臣一喝酒就误事,若是惹恼了陛下,反倒是臣之过错。” 澹台熠语气淡淡道:“如今月色大好,孤请宋卿陪孤一块儿赏月,不饮酒助兴岂不是失了几分味道?孤都不介意宋卿喝醉误事,宋卿怎地还担心起来?” 澹台熠看起来风轻云淡的,但明里暗里都有种强硬的姿态。 宋普沉默了一会儿,笑道:“陛下既要求,臣自然在所不辞,只怕臣喝醉了叫陛下不悦。” 澹台熠怜爱道:“孤对宋卿一向宽和纵容,宋卿即使欺君犯上,孤都会当做无事发生,宋卿又何必耿耿于怀,莫非宋卿不信孤?” 宋普听到“欺君犯上”这个词,心里就是一紧,赶紧道:“陛下对臣之恩宠,臣一直感怀于心,怎会不信陛下?” 他说完,立即端起眼前的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喝他、妈的! 澹台熠眼底流露出赞许,“宋卿虽娇气文弱,但也有男子气概,孤也不能输,曹喜,给孤满上。” 曹喜连忙给他斟满了一杯酒,澹台熠也一口气喝光。 也不知道何时,两人竟是拼起了酒。 曹喜一看一壶酒快见了底,连忙让旁边的小太监又去取了几壶过来。 宋普一杯杯入肚,白皙的脸已是红透了顶,眼神也含了几分水光,看人朦朦胧胧的,不太清晰。 只是这时候还未醉,他恳切地称赞道:“陛下好酒量,臣自愧不如。” 澹台熠喝得和宋普差不多,只不过比他要好多了,比宋普还白的皮肤只泛着一点点粉红色,金眸依然炯炯有神,“宋卿何必妄自菲薄,孤与宋卿喝的酒可不是庄子里的杂酒,是孤的春日醉,之前孤看着宋卿喝了半壶,还尚且清醒,可见酒量如江海。” 宋普心里一凛,额头冷汗差点流下来,“……陛下又何尝不是量如江海?臣恐怕要甘拜下风。” 澹台熠微微笑了起来,道:“宋卿深不可测,恐怕孤才是那个鞭长莫及之人。” 第41章 恐怖如斯 宋普和澹台熠俩人商业互吹了一个回合,便又开始喝起酒来。 春日醉的酒劲的确比寻常酒都要劲猛, 但比起现代的白酒, 总要稍逊一筹。宋普也是从大学里拼酒拼出来的狠角色, 酒量自然不错,但澹台熠也不遑多让,又一番喂酒下去,宋普开始先支撑不住地趴到了桌子上。 澹台熠此时脸也泛起了一层薄红,眼神却依然很清明, “宋卿可是醉了?” 宋普含糊地道:“臣没醉,臣应当还能喝。” 澹台熠听了, 便微微笑了起来, “如此,曹喜便给宋卿继续斟酒,今日务必不醉不休。” 宋普努力支撑起来,突然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 他伸手捂住了嘴,略显圆润的眼睛微微眯起,虽看不见他的表情, 澹台熠也知道他在不好意思的笑。 宋卿如此率真,看来果然还未醉。 宋普又喝了四五杯左右, 便轰然倒下,杯盏菜肴都被他的手臂扫落了几样下去。 澹台熠放下酒杯,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唇角泛起了一丝得逞的笑容, 他轻轻地瞥了一眼曹喜,曹喜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奴告退。” 虽还未了解帝王心意,但到底在帝王身边伺候了半年,曹喜也多少读懂了些澹台熠的一些眼神含义。 曹喜带着身边太监全都散去之时,澹台熠才起身,坐到了宋普身边。 “宋卿可是醉了?”澹台熠也喝了不少酒,此时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烫的。 “臣、臣没醉,臣还能喝。”宋普脸朝下,深深地陷在了臂弯之中,说话的语气都是含糊不清的。 澹台熠道:“没醉的话,孤陪宋卿再喝罢。” 宋普却又没吭声了。 澹台熠从身后搂住他的肩背,手掌慢慢地抚到了他的胸口,“宋卿起来,若醉了,孤送你回房歇息。” 宋普努力撑起身体,此时他满脸都是酒色沾染出来的红色,嘴唇也如花一般嫣红鲜嫩,“臣没醉,臣可以自己走。” 他说着,还真的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差点要跌倒的时候,被澹台熠扶住了身体。 “宋卿果真醉了,如此便不要勉强,让孤送你回房吧。”澹台熠语气也温和了起来。 宋普便嘀咕道:“那便……便劳烦陛下。” 第78页 澹台熠力气大,单手抱他都使得,更别说只是搀扶了,也没花太久时间,就将宋普送到了房间。 只是刚让宋普坐下,澹台熠便冷不丁地开口,问:“宋卿醉了,怎不叫孤蔑称了?” 宋普愣愣地看着他,那双含着酒气的眼睛也带着莫名又茫然的光,“陛下何意?” 澹台熠笑了起来,道:“孤只是觉得醉酒后的宋卿更显几分真诚,如今想再看一次罢了,宋卿倒也真敢醉给孤看,看来也无所顾忌。” 宋普:“……” 澹台熠道:“宋卿可有话想对孤说?比如平日里不曾对孤说过的话,如今醉了,都可与孤说说。” 宋普怯怯地道:“说了陛下要发恼,臣不能说。” 澹台熠道:“孤也醉了,孤不会发恼,宋卿但说无妨。” 宋普捂住嘴,摇摇头,“臣真不能说,臣说了……要被陛下砍脑袋。” 澹台熠眯起那双清明的金眸,紧紧地盯着宋普,嘴角依然含笑,“孤对宋卿一片真心,宋卿对孤也是如此,可谓是同心相亲,肝胆相照。孤又怎会因宋卿一时醉言就降罪与宋卿呢?宋卿莫非是不信孤对宋卿的真心?” 他说到最后,几乎是用诱哄的语气在对宋普说话了。 宋普似是被他哄傻了,眸光都混沌了起来,“陛下……陛下对臣自是疼爱,臣心里一直都记得,正所谓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陛下对臣的恩宠,臣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 他嘴里叽里咕噜,都是对澹台熠的溢美之词,澹台熠却听惯了这些,不太想听了,“宋卿应当还有未说的话,想与孤说罢?” 宋普愣道:“未说的话?” 澹台熠轻轻地捏了捏他的下巴,目光低垂,落到了他那张殷红的沾染了几分水色的红唇上,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泛起了一层痒意,叫他手指悄然上移,轻轻地揉了揉宋卿丰润的下唇,触感之柔软,叫澹台熠眸光微微暗了几分,“宋卿藏在心里的话,不曾对孤说的话,怕孤听了恼火的话,趁孤此时喝醉,明日也不一定记得的情况下,宋卿难道不想倾吐一二么?” 宋普沉默了,他垂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似在努力思考中。 澹台熠心思却慢慢飘了,他轻轻揉了揉宋卿的唇,修长漂亮的手指更是无所顾忌地陷入了他的唇角,触碰到柔软濡)湿的内里。 宋普的嘴角很快被他扯得有点变形了,眼底不禁冒出点了水光,“陛下轻些,臣疼。” 澹台熠心思慢慢回归,嘴上却道:“宋卿怎会如此娇贵,这般便疼了?” 宋普诚恳道:“疼的,陛下得轻些才好。” 澹台熠却不松手,“宋卿若想孤松手,便将宋卿藏着的话说出来与孤听听,否则孤可不会松手。” 说罢,他手指还有越来越深入的趋势,宋普咬紧牙关,鼓起了脸颊,硬是困住了他的手指,如此便惹得澹台熠发起笑来,“宋卿好好说话,孤便不进去,如何?” 宋普这才松了嘴,含糊地道:“陛下……陛下总爱欺负臣,前些日子臣与陛下同榻而眠,是陛下睡相差,钻了臣的被窝,醒来后倒还要训斥臣。” 澹台熠笑容微敛,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严肃道:“好啊,宋卿面上告罪,心里原来还在埋怨孤。” 宋普嘀咕道:“臣、臣只是觉得委屈,臣规规矩矩睡觉,生怕冒犯陛下龙体,结果陛下让臣功亏一篑,臣也是人,也会觉得委屈,陛下谅解。” 虽是醉了,但他说话口齿还算清晰,也有些黏腻之感,平白增添了几分娇气憨傻,澹台熠深深地看他,“宋卿可是真醉了?” 宋普懵懂道:“臣未醉。” 澹台熠又笑了,那双金眸在烛火之中显得越发炽亮,“孤也觉得宋卿醉了,看来两壶的量便能叫宋卿喝得烂醉如泥。” 又伏下身子,在宋普耳边低声道:“宋卿可还有未说的话与孤说?” 宋普做出一副努力绞尽脑汁的样子,又道:“陛下怎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臣……臣不行?臣虽是男人,但在陛下面前,又怎敢显露出那副污浊之态?臣将陛下视若神明,又岂敢亵渎陛下?臣……当真委屈。” 澹台熠靠宋卿极近,鼻间都是他温热皮肤散发出来的肉体馨香,他身上的香味反而是寡淡的,若有若无的,不像是刻意浸染上去的香料,而像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体香。 头一次让他替他批阅奏疏之际,澹台熠便嗅到了宋卿身上这股香气,是他很喜欢的味道,却不曾忆起有任何一种香料与宋卿身上这股气息匹配。 也就是说,恐怕这股味道还是宋卿的体香。 一个男子,怎会如此娇气,又如此……温香软玉,当真前所未闻。 “宋卿不在孤面前,便能正常了?”澹台熠漫不经心地问,身体却又稍稍往前倾了些,手指撩起宋普肩膀上的一缕长发,置于鼻下轻轻嗅了嗅,毫不意外嗅到了那股香气。 宋普吭吭哧哧道:“自是正常的……臣虽年少,却也正是血气方刚之际,怎会不行?只是唯恐冒犯陛下,不敢在陛下面前显露罢了。” 澹台熠问道:“除此之外,宋卿便没有其他话与孤说了?” 宋普犹豫了半晌,才道:“其实……那日陛下将臣磨伤了,臣还未好意思向陛下讨要膏药。” 第79页 “……”澹台熠声音轻了些许,道:“孤赠与宋卿的膏药数不胜数,宋卿都用完了?” 宋普委屈地道:“臣怎会嫌弃伤药多?陛下伤了臣,就该给伤药,可陛下未给。” 澹台熠将手收了回来,“看来宋卿当真醉了,竟醉到敢跟孤讨要伤药的地步。” 宋普固执地道:“陛下该给的。” 澹台熠语气温和了几分,“孤应允宋卿,明日便送宋卿伤药,如何?” 宋普这才松懈般,脸上露出笑来,道:“谢陛下恩典,臣不胜感激 。” 又讨好地在澹台熠耳边嘀咕道:“陛下威风凛凛,神武不凡,宝剑出鞘既能伤人,也是臣太过娇弱,才受了伤,陛下若能怜惜臣下,也是臣这辈子享用不尽的福分呐!” 澹台熠本想赶紧揭过此事,但听到他这等夸张之言,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自有种澎湃自得之情充斥在心头,“宋卿对孤一片真心,孤自是看在眼里……那日之事,孤不甚在意,宋卿也不必放在心上。” 宋普点点头,含糊地道:“臣已经忘了,臣不记得了。” 澹台熠见此,唇角仍泛着淡淡的笑,低声道:“宋卿既然没有其他话要与孤说,那便好好休息罢。” 宋普轻轻地拍了拍旁边的床榻,乖觉地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小声说:“陛下可愿与臣再次同榻而眠?” 澹台熠看了看这张小床,拒绝了,“孤回去睡,宋卿好好休息罢。” 说罢,贴心地替宋普盖起了被子,便转身离开。 待听到关门的声音后,宋普浑身猛地松懈了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而走回自己寝房的澹台熠,忽然顿住脚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因刚从宋普唇间抽出来,还有些濡湿的凉意,他也不知为何,鬼迷心窍般地嗅了嗅指尖,而后,又鬼迷心窍般,伸出舌头舔了舔。 并没有什么味道,却有一股醇香的酒气。 意识到自己做什么的澹台熠,心底翻滚起一阵羞恼情绪来,顿时手指紧握成拳。 宋卿喝醉,竟恐怖如斯,害他也不正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斗破后遗症: 阿狗:宋卿竟如此恐怖如斯! 啊噗:陛下恐怖如斯! 第42章 七尺男儿 翌日,宋普头还疼的很, 身子也不太爽利, 不过倒是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心里哼唧一声, 心想:昨天狗皇帝那个劲头,傻子都看得出来想灌醉他,他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幸好澹台熠只见过他喝半壶都未醉的样子,应当是也不知他酒量深浅。不过澹台熠一直诈他,他也不知如何应对, 生怕露出马脚,只好提起了那天同榻而眠发生的意外。 当然他也未曾娇嫩到那般地步, 被他c腿间蹭一蹭就弄破皮, 但提出来也能叫狗皇帝尴尬一番,如此便达到了叫他别再盘问的目的。 被他那么简单糊弄过去也着实让他庆幸,因而心情格外明朗。 他唤了灯笼过来为他准备沐浴的热水,因为与澹台熠一个院落, 所以厨房的人很快送了过来。 灯笼在屏风外头对他说话:“少爷,要奴婢为少爷擦背吗?” 宋普一向自力更生,因而拒绝了, 他脱光衣服,泡进了浴桶里, 问:“灯笼,豆腐早上吃了吗?” 灯笼说:“自是吃了,奴婢给他喂了煮鱼和鸡胸脯,它胃口越来越大了, 奴婢怕它吃撑着,所以没给它吃太多。” 宋普说:“是不能吃太多。” 洗好澡,灯笼便将豆腐抱了过来,豆腐渐渐活泼了起来,两只白爪子去拨动宋普从肩头垂落下来的长发。 宋普自言自语道:“想剪头发。” 灯笼一惊,道:“少爷想出家?” 宋普还未说话,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宋卿要出家?” 宋普回头一看,果然是澹台熠,他如今过来,竟也不敲门了。 宋普还未对他解释,便看见澹台熠眉头微拢,道:“宋卿怎连衣服都不穿好。” 宋普一向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因而亵裤都被他改成了宽松的短裤,上衣也被改成了短t,都是自己手动剪开又缝补在一起的,大片胳膊腿都露在空气外,当真磕碜。 灯笼是习惯了他如此邋遢至极的打扮,索性也只是在屋子里头穿穿,不会穿出去,他也就没有多管了,如今被皇帝老爷看见了,可是吓到他了,他连忙道:“少爷,衣服在奴婢这儿。” 他手里果然拿着衣物,只是宋普习惯性忽视,都是磨磨蹭蹭到快要出门的时候才会穿。 此时被澹台熠撞了个正着,宋普也是窘迫至极,道:“是臣太过怕热,所以才……是臣之过错,陛下能否回避一会儿,待臣穿戴整齐后再与陛下相会。” 他说罢,便要掩面往屏风走去,但澹台熠唇角一翘,道:“宋卿如此打扮,孤望之便觉得清爽非常,反倒十分新奇,孤允宋卿如此打扮,倒也不必更换。” 宋普:“……” 他面色依然有几分窘迫,“陛下当真觉得清爽?” 澹台熠道:“孤何曾说过胡话。” 他说着,金眸上下扫视了一番宋普,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往日宋卿身着宽松锦袍,孤也不曾看见宋卿身体,如今望之,竟也白白嫩嫩,好似豆腐一般一捏就碎。” 第80页 又顿了一下,吐出四个大字,“秀色可餐。” “……”宋普被雷到消音。 倒是手里的豆腐听到自己的名字,撒娇似地“喵喵”叫了两声。 宋普本来恨不得越清爽越好,不去穿那繁复的衣袍才好,但这会儿被澹台熠看戏似的盯着,又觉得脊背寒毛直竖,巴不得赶紧拿件袍子遮一遮他那胆敢侵、犯皇帝眼睛的该死肉体。 然而皇帝开了尊口,他也只好继续这身大不敬的打扮。 澹台熠想起方才听到的话,开口道:“方才孤听到出家,宋卿还未回答孤。” 宋普解释道:“是臣的奴婢误会了,臣只是觉得头发太长,打理恼人,想剪短些,未曾想过出家。” 澹台熠听了,表情却严肃了起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宋卿怎敢随意动刀?” 宋普能感觉到他的不悦,连忙道:“是臣想当然了,臣只道天气太热,头发汗湿了难受,也未曾多想,因而……” 澹台熠道:“宋卿也是读书人,这个道理应当比孤还懂,下次不可再说这种话,若是叫孤听见,孤便送宋卿去出家罢。” 宋普额头冷汗冒了出来,“陛下教训的是,臣必定牢记在心,不会再有下次。” 澹台熠看他消沉起来,唇角勾起,笑了起来,道:“宋卿不必紧张,孤不是怪罪宋卿,孤只是觉得宋卿与佛有缘,才有此说。” 宋普甚少听人夸他,即使是觉得他与佛有缘,心里也是快活的,忍不住问:“陛下为何如此觉得?” 澹台熠笑意深了许多,道:“宋卿的坐地成欢喜佛,宋卿可知欢喜佛是何佛?” 宋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嘴角的笑容隐隐有维持不住的倾向,“臣……臣不知。” 澹台熠道:“欢喜佛是佛教密宗的欲天、爱神,男女双修,以欲制欲,并非宋卿以为的‘欢喜’之意。宋卿不知欢喜佛出自何处,却能出口便是欢喜佛,看来的确与佛有缘,宋卿若想剃去一头青丝,孤也不介意为佛祖增添一名忠诚信徒。” 宋普:“……” 他脸上的笑容崩塌了,以他对澹台熠的了解程度,竟一时不知他是讽刺他,还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与佛有缘”。 宋普勉强维持住了从容淡定的表情,十分僵硬地转移了话题,道:“不知陛下有何事来寻臣?” 澹台熠见他眼角都泛起了羞耻的红色,心里倒是十分愉悦,也宽容大量地绕过了他,语气轻慢地道:“孤在隔壁听到宋卿动静,知晓宋卿应当清醒,因此来唤宋卿给孤讲话本。” 可是他连早饭都没有吃啊! 宋普:“臣与陛下只一面之隔,若是想唤臣,让曹公公来便是,怎可劳烦陛下纡尊降贵?” 澹台熠却道:“醒酒后的宋卿,孤想第一个望进眼里,铭记于血肉。” 说罢,眼神突然凉凉地看了一眼灯笼,微笑道:“看来孤来晚了。” “……”灯笼顿时瑟瑟发抖起来。 宋普赶紧道:“陛下放心,臣一直在沐浴,灯笼一直在屏风外头,未曾看臣,如此说来,陛下的心愿已实现。臣也是如此,比起常江明他们,新一天仁慈宽厚、神武不凡的陛下,仍然是由臣第一眼望进眼里,臣真是欢喜透顶!只恨不得每日都能将陛下圣颜牢牢印在心里,终生珍藏。” 澹台熠胸膛略有些激荡地起伏了几下,又顿了一下,才感慨般地道:“孤真爱听宋卿说这句话,宋卿这般会说,便再多说些,孤爱听。” “??”狗皇帝这是赶早来听彩虹屁的? 不能吧? 虽然心里不可置信,但宋普还是酝酿了一番,道:“臣每每望陛下,都会觉得实在是臣上辈子修了大德,这世才能修成人在陛下身边伺候……” 他还未说完,澹台熠就打断了他,说:“宋卿不必勉强,左右孤现在想听宋卿讲话本,倒也不急着向孤表忠心。” 宋普:“……” 来,凑近些,看看我拳头大不大。 他嘴角笑出尖尖的可爱小虎牙,道:“陛下既如此迫不及待,便移步到凉亭,臣慢慢讲给陛下听。” 澹台熠善解人意道:“宋卿还未用早膳,孤给宋卿半刻时间,用完早膳再过来罢。” 说完,便背着手施施然地离开了。 宋普见他离开了,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自言自语道:“陛下对臣当真恩宠至极,臣这辈子都感怀于心。” 灯笼咽了咽口水,担忧地看他道:“少爷,赶紧换衣服吧。” 宋普将一直乖乖呆在他臂弯里的豆腐移交给灯笼,赶紧将身上一身破烂换掉,穿好了灯笼为他准备的雪白衣袍。 “今日怎给我准备这么白的衣服?要是弄脏了多难洗。”宋普勤俭节约的毛病犯了,忍不住轻声嘀咕起来。 灯笼诚恳道:“在这般颜色惨绿的庄子,少爷穿一身白,反而显得洁净出尘,翩翩如玉,定能在一众少爷们脱颖而出,博得陛下青眼。” 宋普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道:“灯笼你这话,说的我像是后宫嫔妃争宠来的。” 灯笼挠了挠头,格外羞涩地笑,“奴婢觉得左右不离差。” 宋普吐槽道:“差好多好吗!” 也不用灯笼去拿早膳,澹台熠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便已经端着早膳过来请他用膳了。 第81页 如此贴心周到,叫宋普也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感动了,倒也没法弥补方才澹台熠对他幼小心灵造成的嘲讽伤害。 用完早膳,宋普便出门了。 待到澹台熠面前,还未讲话,便听澹台熠喉咙间溢出点轻笑,语气轻柔又慵懒地道:“宋卿今日这身打扮,反倒更像一团娇小可爱的白豆腐了。” 宋普挤出笑容,道:“陛下说笑了,臣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会娇小可爱?”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听澹台熠含笑道:“宋卿说笑了,宋卿顶多六尺半,又怎会是七尺男儿?” 作者有话要说:  啊噗:狗皇帝怎么做才好吃,急,在线等! 阿狗:坐上来,自己动。这时候的孤最好吃:) ps.一尺27,阿普现在175,阿狗目测还是很准的23333 第43章 小金库 旁边侍立的常江明甚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噗嗤”笑声。 宋普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这狗皇帝,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他丢脸?啊啊啊啊啊?? 心中都想好了狗皇帝一百八十道家常做法, 面上却还要恭敬道:“陛下体、贴细致、观察甚微, 竟还知道臣之身量, 臣真是感动得不知要如何是好。” 澹台熠微微笑道:“宋卿不必感动,今日努力讲完斗破苍穹,便是对孤最大的宽慰。” 宋普艰难地道:“今日讲完恐怕有些困难……” 澹台熠道:“还有一个月,总能讲完的。” 说罢,他拍了拍旁边的座位, 对宋普温和地道:“宋卿过来坐,今日天气不错, 孤心情也十分明朗, 若是再有宋卿话本作陪,孤也算自在惬意。” 宋普一日的好心情却被澹台熠败了大半,面上却还要装作开怀轻松地坐到了澹台熠身边。 澹台熠给他准备了清茶,就置于宋普手边, 方便他随时取用。 其他人都是没这个待遇的,常江明他们好歹也是重臣之子,此时却只能和曹喜等人一块站着伺候, 不过他们也习惯了,都知道宋普那张巧嘴能将陛下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走, 他们身上的压力也少了大半,对此明显的差别待遇都没什么不平衡之感。 宋普一直都觉得澹台熠很有些大龄叛逆儿童的风范,如今却又逐渐有了一种中二少年的既视感,他如此真情实感地沉浸在斗破苍穹之中的样子倒和他中学那会儿是差不多的。 只是斗破的剧情太长了, 他说了小半个月,都未曾说完,剧情也还只到了中期左右,他一心想结束,因而骗澹台熠说快要结束了,然而澹台熠在这方面多敏锐,只幽幽道:“孤觉得这话本还有些讲头,倒不知道宋卿要如何‘很快结束’。” 这一句话直接堵死了宋普悄咪(咪砍掉后面的剧情直接囫囵完结的企图。 待早上讲完,宋普的嗓子都哑了。 澹台熠还未丧心病狂到他嗓子哑了还要让他继续讲的地步,他让曹喜去厨房端早就备好的甜汤给宋卿润喉,“宋卿如此卖力,孤也不能吝啬。” 他将手伸到袖子里,摸了一会儿,又拿出来,手指紧握成拳头放在宋普面前,笑了起来,“宋卿猜猜这里头是什么,若是猜中,孤便赐给你。” 宋普舔了舔刚被茶水滋润过的嘴唇,目光落到澹台熠伸到面前的拳头,心神稍稍神游了起来。 澹台熠长得并不粗壮,可以说哪里都不粗壮,手指指节分明,修长又白皙,手背上的青色血管虽若隐若现,却也不影响其通透的光泽,在阳光下握成拳头时,像是一块儿洁白温润的绝品玉石。 但也并非易碎品,那因为握姿而凸现出来的骨骼明显充斥着力量感。 他真的哪儿都长得绝妙,毫无破绽和瑕疵,若硬要找一处瑕疵,那便是他身上那柄绝世无双的宝剑了,那样一个大火鸡实在不应该长在一个美人身上。 但他又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长得又十分高挑,要说多违和其实也没有。只是宋普见过之后,再和澹台熠这穿上衣服的正经样子联系在一起,便觉得怎么看都十分违和了。 等等,他总是想澹台熠那大火鸡干啥? 宋普连忙将思绪拉扯回来,再看向澹台熠,他唇角虽含笑,却又带着几分克制,“孤还以为能与宋卿心有灵犀一点通,未曾想宋卿还要想这么久。” 宋普生怕他后悔,赶紧道:“让臣想想,……难道是陛下之前给臣看的那颗蓝宝石?” 澹台熠唇角勾起的弧度也真切了些,“宋卿猜对了。” 他拳头朝上,朝宋普打开了拳头,他那洁白通透的手掌心里,果然躺着一颗熠熠生辉的蓝宝石。 此时阳光正好,照射在澹台熠手掌之中,将那块蓝宝石晶莹剔透的光芒尽职地折射出来,更衬得它绝非凡品,价值连城。 宋普呼吸都屏住了,他倒是不像女子一般那么喜爱晶莹闪亮的事物,他更看重宝石身后的价值。即使家没了,带着这颗宝石去当铺也能换不少银两,下半辈子的生活起码是够了。 想得更夸张一些,若是能回去现世,这颗宝石也能跟着他回去,他还回家继承什么破蛋糕店啊,卖了这颗蓝宝石买他妈几栋楼做包租公快乐收租一辈子不好吗? 这才是潇洒肆意的人生啊! 宋普眼睛都红了,“陛下待臣当真无限宠爱,臣实在是受之有愧!但陛下美意,做臣子的又怎敢不受?” 第82页 他伸出爪子,搭上澹台熠手掌,脸上露出笑来,尖尖的小虎牙很难控制着不冒出头,“臣收了这颗代表陛下荣宠的宝石,日后更会尽心尽力地伺候陛下。” 然而澹台熠却重新握住了拳头,顺带将宋普的手指也裹夹在手掌之中,“宋卿这话,莫非孤不送你宝石,你便不会尽心尽力伺候孤?” 宋普:“……” 我的好陛下,你可真他妈是个大钢筋! 宋普挤出诚恳的笑容,道:“陛下说笑了,若说臣之前对陛下是殚精竭虑在所不辞,如今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对臣施下恩泽雨露,臣只恨自个没长三头六臂,不然就可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陛下伺候周到,再则,臣更是盼着人还能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这般臣倒可以向佛祖祷告,无论有多少辈子,臣都希望可以再陛下身边伺候。” 澹台熠却伸出手指竖在唇间,轻轻地“嘘”了一声,含笑道:“宋卿慎言,举头三尺有神明,宋卿所言,若被佛祖听见,恐怕宋卿魂魄永生永世都得困在孤身边。” 说着这种话,他的一双金眸却像野兽盯着猎物一般盯着宋普,企图从他表情里看出任何一点退缩。 但宋普是谁?他可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他不信仰任何宗教,他只相信科学力量! 因而听了澹台熠此等迷信之言,他心里淡淡哂笑,面上却无任何退缩,“臣所言皆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假!若真有生生世世,臣倒是毫不后悔许下此等诺言,只盼佛祖当真能听懂臣之诉求,让臣能一直在陛下身边伺候。即使不做人了,臣也盼着能做生在陛下身边的花花草草,若能为陛下贡献因一丝芳香一角美景而生出的愉悦,臣也心甘情愿了。” 澹台熠听了,脸上流露出一丝动容之色,喉头也跟着攒动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才道:“宋卿对孤之心,满天神佛可都听在耳里了,倘若人真有轮回之道,便允了孤的宋卿,让宋卿一直伴在孤身边才好。” 说罢,又微微笑了起来,脸上流露出来的情绪变得异样的柔和,“只是宋卿这般好,这辈子是人,下辈子也要是人,这般孤才能一直享用宋卿这张巧嘴。” 宋普的手指还被澹台熠握在手心里,他轻轻地动了一下手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澹台熠,道:“陛下放心,臣下辈子即使是草芥之命,也会因为沾了陛下的真龙恩泽而一跃成人,如此说来,陛下对臣倒还有救命之恩呢!” 澹台熠能感觉到宋卿细嫩又柔软的手指头轻轻地挠了挠自己掌心,心里也好像被羽毛轻轻划过的微麻痒意,叫他心头也跳了一跳,有种淡淡的热意涌上脸颊。 他不禁更用力地握住了宋卿的手指头,不让他继续挠自己的掌心。 宋普却被他握得手指发紧发疼了起来,喉咙里不禁溢出了“啊”的一声。 这一声格外的娇,有一种异样的情、色感,他一出口便羞耻地泛红了脸,都不大敢看周围人的脸色,只垂着眸,隐忍地小声道:“陛下神武非凡,臣手指快被陛下握碎了,求陛下怜惜些,饶过臣罢。” 澹台熠听见了他那一声娇喘似的声音,眼睛微微眯了眯,似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听他开口,便微笑着松了手,“……宝石拿去罢,孤方才也只是与宋卿开个玩笑罢了。” 宋普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目光,落到澹台熠摊开的手掌心上的宝石上,慢慢伸手,握住了那颗宝石。 那冰凉又沉重的手感叫宋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声音都变得慎重了起来,“陛下当真要赏赐给臣?” 澹台熠道:“孤金口玉言,又何曾跟宋卿开过玩笑。” 宋普脸上这才露出笑来,欢喜十分,“谢陛下赏此重宝,臣一定日日携带在身,将其当成陛下一般珍重于心。” 澹台熠也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无限喜悦,看来当真对那颗宝石满意至极。 如此的宋卿,澹台熠也不免愉悦起来,只是又难免去想,若他将那颗更大的蓝宝石赠与宋卿,宋卿恐怕会更高兴。 察觉到自己想什么的澹台熠,轻轻皱了一下眉,那颗宝石他也满意至极,万万不可能送与宋卿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日后: 阿狗:孤的小金库都是阿普的:) 阿普:下次再藏私房钱,罚你跪榴莲:— 第44章 打洞 宋普得了宝石,心情十分美妙, 小蓝宝石已经被澹台熠差人打磨好了, 成一滴水滴状, 像把一片海洋都凝聚在了其中,放在阳光下格外的璀璨夺目。 常江明等人是不大理解他对蓝宝石的执念的,“阿普你家也是鼎食之家,怎会对宝石这般痴迷喜爱?” 宋普认真道:“这不是没有这么大的嘛!” 他家其实也有这种蓝宝石,他娘之前便是商户女, 家里其实还蛮有钱的,外祖也就只有她一个女儿, 她的嫁妆自然也丰厚, 首饰头面也多得很,只是用料都未有这种色泽的宝石,甚至也没有这么大。 这么大块的蓝宝石,也是有价无市的珍宝了。南境这样的一个小国, 送上来的也一定是最好的,不然澹台熠也不会这么愉悦了。 当然,宋普有一点其实想岔了, 澹台熠的确是愉悦的,但愉悦过后心情就复杂了, 南境能拿得出来这么大的蓝宝石,说明国内还有更多,正因为想到此处,他又开始懊恼于没法将南境国纳入版图, 南境国的那些矿产也没能纳入自己的小金库。 第83页 想的越多,他反倒越没那么开心。 说来可笑,作为帝王,澹台熠对金银没多少热衷,却唯独痴迷晶莹剔透的闪亮之物,无论是琉璃石,还是珍珠玉器,又或者是宝石,通透之物得他青睐,被他小心翼翼地划为自己的小金库,甚至在衣服里藏着,在无人的时候,拿几个温润细滑的玉石放在掌心轻轻的盘。 这种行径和癖好,宋普不知道,若是知道,恐怕又会将澹台熠与西方的恶龙联系上。 宋普之前便发现澹台熠不仅将这颗蓝宝石打磨得圆润了起来,甚至还在最顶上打通了一个穿绳的小孔,如今拿在手里,他便开始认真的思考要不要做个吊坠,吊在脖子上。 想到便做,他还真的找了一根细绳,穿了那颗蓝宝石,挂到了自己脖子上,又很妥帖细致地将宝石收到了衣服里,财不外露。 脖子上吊了一颗宝石的感觉是不大好的,很重,但却重的让宋普很踏实,他这是把首都一套房戴在了脖子上,怎么能让他不傻乐? 也因为这颗蓝宝石的缘故,宋普喉咙好些后,也不用澹台熠来请,主动地去见澹台熠,要开始上工。 澹台熠也没想到一颗宝石便让他如此积极,自然求而不得。 这一讲话本,便讲到了晚上。 避暑山庄的天气比起燕京来讲,是清凉的,是冷的,尤其到了晚上,阴风阵阵,都得盖上厚厚的被子才行。 澹台熠来过不少次,因而早有准备,但宋普带的衣服却不多,夜幕降临,他一被冷风吹,就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澹台熠自然发现了,“宋卿可是冷了?” 宋普摸了摸手臂,讪笑了起来,“这庄子的天气怎么这么反复无常?晚上有些太冷了。” 澹台熠微微笑道:“这样才舒服些,燕京皇宫里多少有些燥热,即使到了晚上,也是燥热的凉,不如这里清爽。也是孤之错,竟未提前向宋卿告知。” 宋普听了澹台熠的说辞,有些诚惶诚恐了,“陛下怎会有错?是臣未曾想过有次情况发生,竟也未准备,是臣愚笨的过错。” 澹台熠道:“如此,宋卿便披一件孤的衣服吧。” 他说罢,看了曹喜一眼,曹喜立马告退,去澹台熠房里拿澹台熠的衣服。 澹台熠说:“孤听不到结局,也无甚要紧,倒是宋卿这把奶嗓子,得好好养养,孤听着倒没以前那么悦耳好听了。” 宋普一呆,很不好意思地道:“那……那臣便歇一段时日,等养好了,再向陛下效力。” 澹台熠嘴角的笑容深了许多,“那便等宋卿好些再说吧。” 他话音刚落,曹喜便拿来了澹台熠的披风,澹台熠道:“庄子的被褥也有些单薄,宋卿这件披风拿回去压在被子上添添重,夜里也要舒坦些。” 澹台熠都递到他手边了,宋普也断断没有再推拒的道理,只好收下,轻声道:“谢陛下。” 澹台熠看了一眼天色,继续道:“天色也晚了,孤要歇息了,宋卿也早些歇息。” 宋普应了。 与澹台熠分开,走回自己寝房,发现灯笼已经趴在矮床上睡着了,豆腐倒是胆子大,爬上了他的床,窝在床榻里面睡得正香。 灯笼睡得浅,他朝内室走了几步,便将他吵醒了,这半大小子揉着眼睛,含糊地道:“少爷,奴婢给你打热水来洗脸。” 说罢便利索地起身出了门,不一会儿便端来了热水。 宋普洗好脸,又泡了脚,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上了床,到了床上,他手里还捏着澹台熠的披风。 他低头仔细地看了看,澹台熠给他的披风是灰色的,上面依然印着银白色的暗纹,基本是以祥云为主,颇具重量,手感也十分不错。 宋普看看也就罢了,又是手痒,忍不住拿起来凑到鼻间嗅了嗅,嘴里“啊”的一声,发出感慨,“是陛下身上的味道。” 澹台熠身上一贯是那股冷香气,有松木的那种苍劲幽香,也有柔和的一种余调,倒也说不清是何种香气,就是闻着格外有种安心感。 他正要放下披风的时候,墙壁处忽然“咚咚咚”地响了几下,澹台熠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了过来,“宋卿在做什么?” 宋普:“……” 他僵在了原地,心跳都差点停止——曹喜说的隔壁,竟只是隔了一面墙?隔音效果还如此之差? 宋普木了,一时之间不敢说话。 澹台熠声音里含了些许稍纵即逝的笑意,“宋卿为何不说话?” 宋普咽了咽口水,声音紧巴巴起来,“臣在……臣刚刚在和豆腐说话。” 澹台熠那边顿了一下,道:“但孤好像听到了宋卿在叫陛下,原来琉璃改名字叫陛下了?” 宋普噤声了。 澹台熠道:“孤说过,不要对孤的衣裳做出格的事情,看来宋卿不仅做过,恐怕还不止一次。” 宋普艰难地道:“臣没有做出格的事情,臣只是……只是闻了闻,闻到有陛下身上的味道,就……很好闻,而且就闻了两次。” 澹台熠那边没说话。 宋普紧张了起来,“……陛下?陛下生气了吗?”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陛下若是生气,罚臣吧。臣愿意受罚,只求陛下莫恼,若是恼坏了龙体,反倒是臣这个做臣子的罪过,来世做牛做马都偿还不得。” 第84页 宋普话音刚落,“咚”的一声巨响,面前的墙壁猛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宋普面前出现了一个大洞,澹台熠洁白如玉的拳头顺着那个大洞穿了过来。 他竟是将他们两人之间的墙壁打穿了。 宋普被墙灰扑了个满脸,简直目瞪口呆,木若呆鸡。 澹台熠倒还好好的,他收回拳头,那张漂亮的脸在洞口出现了一下,又露出了他那双细长的金色眸子。“这个洞太小,孤看不到宋卿的脸。” 说罢,似乎又要打洞,宋普回过神来,急了,“陛下这是做甚?” 澹台熠道:“孤想看你。” “陛下若想见臣,直接唤臣便可,为何要打穿墙壁?”他顿了一下,又疼惜地道:“陛下手可伤着?若是陛下手被伤到,这堵墙即使挫骨扬灰一万次恐怕都无法解臣心头之恨!” 澹台熠伸过手来,摊开,言语间淡淡地道:“宋卿可帮孤看看。” 宋普见他手都伸过来了,只好伸手握住,心里却在想着幸好昨日装醉也未曾说醉话,就这样的隔音效果,被澹台熠听见三言两语醉话,恐怕又要恼。 心里想着别的事情,面上却有一心二用地查看澹台熠的手,这墙壁本质也就几块厚实的木板加叠的,澹台熠一拳头过来,手指依然光洁,只是略微有些泛红,却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宋普可算是非常仔细认真的查看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伤痕出现,才小心地道:“陛下手未曾受伤,实乃大幸。” 澹台熠却反手握住了宋普的手,“孤既看不见宋卿,便让孤与宋卿肌肤相亲一会儿,以解忧愁罢。” 宋普听了,有些惊讶,“陛下……有何忧愁?不若与臣说说,万一臣能为陛下解忧呢?” 澹台熠却哼哼道:“孤比宋卿年长五岁,孤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宋卿又如何能解决?” 宋普:“……” 宋普不好意思道:“陛下说的也是,只怪臣过于愚笨,没法为陛下解忧。” 澹台熠问:“孤送宋卿的蓝宝石,宋卿放哪儿了?” 宋普笑了起来,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活跃,“不瞒陛下,臣将其用细绳穿起来,挂在脖子上了。” 澹台熠一听,语气就柔和了起来,“宋卿有心了。” 宋普道:“陛下所赐之物,臣能带的,都带在身边,陛下听,豆……琉璃在臣身边打呼噜呢!” 澹台熠自然听到了那轻微的猫呼噜声,只是他唇角还未勾起,便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孤赠与宋卿的衣物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噗:羞耻,带不出来! 第45章 男妃 澹台熠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宋普又觉得浑身毛躁了起来, 他吭吭哧哧地道:“臣……唯独陛下的衣物……未带。” 澹台熠没说话了。 宋普有些心虚, 牵强地辩解道:“臣只是觉得, 陛下的贴身衣物, 若带在身上,似乎有些大不敬,所以臣给藏在了家中,妥帖保管。” 澹台熠这才开口,道:“宋卿既妥帖安排,孤也不做多问。” 言罢, 便不再出声了。 宋普手还被他握在手里, 垂眼看去, 便能看见澹台熠修剪得干净又圆润的指甲, 他皮肤白,连手指指节都是白的, 唯独指尖指甲是带着粉色的, 格外好看。 相比起澹台熠修长又充满骨感男人味的手, 宋普的手便显得肉了许多, 手指也不如他修长, 能被他完整地包裹在手掌之中。 这时候温度并不是很高,反倒因为此处的气候特性, 夜晚反而是阴凉的, 宋普悄悄地将被子拉高了些, 盖住了腿, 那件披风也被他压在了被子上,增加些厚度,省的晚上睡觉冷。 “陛下。”宋普做完这些,才轻轻地喊了澹台熠一声。 “嗯?” 宋普小心翼翼地问:“天色晚了,陛下是否入寝?” 澹台熠道:“宋卿疲了?” 宋普当然否认:“臣是怕陛下累着,不若早些休息。” 他又看了看他们交叠的手,感觉手心都发起汗了,心里觉得别扭,却也不敢抽出手。 澹台熠道:“孤不累……宋卿的手,湿了。” 宋普羞赧道:“臣紧张,陛下松手罢,臣一手手汗,若是熏到陛下,就不大好了。” 澹台熠却道:“孤倒是觉得宋卿连出汗都是香的。” 宋普:“……” 他嗓子眼紧了紧,干笑起来,“陛下说笑了,汗怎会是香的?” 澹台熠道:“汗不是香的,宋卿是香的。” 宋普:“……” 妈妈我怀疑这个人在撩我。 宋普干巴巴地道:“陛下也是香的。” 澹台熠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他连笑声都是无害的,平白显得有几分温柔,“宋卿刚刚说的话,孤听到了。” 宋普被抓包的时候惊慌失措占大部分,怕澹台熠觉得冒犯,但这会儿,不知为何,却觉得脸热,尤其澹台熠还用这种嗓音说话,大抵也知道他不在意,宋普努力镇定起来,若无其事地活泼起来,问:“臣是真的觉得陛下身上的味道好闻,陛下可否告知臣陛下用的是何种香料?” 澹台熠懒洋洋道:“宋卿若喜欢,孤回去后差人送宋卿一些。” 宋普欢喜道:“谢陛下。” 两人又安静了一会儿,宋普便听到有阵响动,他低头看过去,是澹台熠另一只手,在掰墙。 第85页 澹台熠力大无穷,掰墙也都跟掰饼干一样,只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只比拳头大点的洞口就突然增大了一倍还多。 宋普:“……” 他嗓子眼又有点堵,“……陛下?” 澹台熠道:“这堵墙颇为碍眼,孤拆了它,宋卿没有意见吧?” 宋普看床榻边缘落下的点点碎屑,咽了咽口水,“臣怎敢有意见?” 澹台熠掰墙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凉了些许,“孤想见宋卿之心倒是比宋卿亲近孤的心意来得更多些,若不是宋卿一无所知,孤倒要怀疑宋卿给孤下了迷魂药了。” 说罢,语气又带上了些许怀疑,“宋卿不会真的给孤下了迷魂药罢?” 宋普有些哭笑不得,“臣不敢,陛下你小心些,勿伤到手,若觉得这墙碍眼,不若明天让曹公公差人拆除,今日便忍耐一晚上,可好?” 澹台熠觉得自己方才所言也实在荒谬,不免觉得有些没面子,悄悄将手收回去,也没再吭声了。 宋普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压低了声音道:“臣不见陛下便有如隔三秋之嫌,且挠心抓肺,差些便会思念成疾。陛下想见臣,也是人之常情,又怎会是臣下迷魂药所致?陛下这般,反倒叫臣受宠若惊,臣还以为只有臣想日日夜夜都能与陛下相对,未曾想陛下也如臣一般,臣十分感动,若陛下不介意,臣来陛下房里睡吧?” 澹台熠矜持道:“宋卿莫要孟浪,这儿的床不如龙床大,容孤一人便已勉强,怎容得下宋卿。” 宋普一听,心里一松,面上遗憾道:“那没办法了,总不能委屈陛下。” 澹台熠顿了一下,道:“宋卿身形娇小,倒也不是不能容下,宋卿若是过来,怕要与孤肌肤相亲,孤自然不会嫌弃宋卿,只怕宋卿嫌孤。” 宋普干巴巴地道:“臣怎会嫌陛下?臣自然是巴不得与陛下亲近的。” 澹台熠松开了他的手,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笑意,“如此,宋卿过来吧。” 宋普甩了甩被澹台熠捏的湿乎乎的手,有些想叹气,不过还是忍住了,他未穿袍子,直接单衣外边儿披了那件披风,要去澹台熠那边。 未曾想灯笼还未睡,见他要出门,便问:“少爷可是要如厕?奴婢将夜壶放在了柜子旁边。” 宋普心不在焉地说:“不如厕,我去陛下那边睡,你也早点睡吧。” 灯笼眼睁睁见他出了门,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疑色。 宋普卧室离澹台熠卧室很近,就隔壁,宋普走几步路便到了,门口的侍卫想必早得了令,见他过来也不阻拦,直接开门,请他进去。 宋普进了门,走到了内室,“陛下?” 澹台熠身着雪白的单衣坐在床上,见他过来了拍了拍床里的位置,“宋卿过来睡。” 宋普的个子比起澹台熠,的确矮小了些,澹台熠看着起码有一米九往上,身材又高瘦,反而显得越发高挑,他的披风给宋普,其实也是不大合用的,宋普都要往手掌心里团一团,才不至于沾到地面弄脏。 他此时提着披风下摆往澹台熠方向走去的时候,澹台熠忽地勾起唇角,笑了起来,道:“宋卿果然娇小,若是穿孤的衣服,恐怕会穿成衣裙。” 住嘴吧你。 宋普挤出笑脸:“陛下说笑了。” 他也不和他多说什么,怕又被澹台熠那张嘴气出个好歹来。 他解下披风,搂在手臂里,然后爬到了床里,只是一坐下,他就有些懵,“陛下,今日不分被?” 澹台熠道:“宋卿想分被?” 宋普乖巧地将被子拉起来盖住了腿,“臣不想分被。” 澹台熠笑了起来。 宋普低头看了一眼,澹台熠打出的洞就在他旁边,想来刚才澹台熠躺的地方就是他现在坐着的地方,因而底下的温度还有些热乎,“陛下,我们歇息吧?” 澹台熠轻轻地“嗯”了一声,和他一块儿躺了下来。 这张床的确不大,甚至有些窄,澹台熠身体条件又好,满满当当地挤着宋普,宋普都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烧着他的皮肉。 明明是这样阴凉的夜晚,宋普却觉得有些热了。 “宋卿睡不着?”澹台熠忽然开口道。 宋普悄悄将脚趾头伸到被窝之外,又觉得冷,没一会儿就缩了回去,“臣是有些睡不着,陛下方才说有忧愁,臣实在好奇,陛下既然也睡不着,不如和臣说说?没准臣真的能为陛下分担一二。” 澹台熠不吭声。 宋普扭头去看他,“陛下?” 因为月光明亮,宋普倒也还能清晰地看见澹台熠的脸,自然知道他还未睡。 澹台熠过了一会儿,才道:“孤只不过是在想宋卿之前说的话,未免觉得不真实。” 宋普小心翼翼地问:“陛下何意?” 澹台熠语气淡淡地道:“孤说出来,宋卿也不会懂。” 明明是个小学鸡,还装上文艺男青年啦? 宋普声音温柔地道:“陛下若不说,臣自然不会懂。” 澹台熠顿了一下,才道:“孤若是说,孤想纳宋卿为男妃,宋卿待如何?” 宋普:“……” 宋普怀疑自己听错了,“陛下可否再说一遍?臣似乎没听清。” 澹台熠自然知道他听清了,心里微微有些羞恼,削薄的嘴唇抿直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重复了一遍,道:“孤想纳宋卿为妃。” 第86页 宋普:“……” 宋普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有些哑,赶紧咽了咽口水,等嗓子润了,才开口道:“陛下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澹台熠淡淡地道:“孤自是喜爱宋卿,若宋卿能在宫中长久陪伴孤,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宋普松了一口气,这种理由反而在意料之中,毕竟澹台熠还想让他入住皇宫呢,“陛下若想臣长久陪伴陛下,纳臣为男妃反而是下下策,毕竟古往今来也没有哪位君主将臣子纳为后妃的例子,陛下需三思而后行,以免落人口舌,若是让臣玷污了陛下的声名,臣也要以死方能谢罪。” 澹台熠冷哼了一声,道:“孤是皇帝,自是说什么便是什么,旁人若敢置喙,孤会一一拔了他们的舌头。况且,孤都不怕,宋卿倒怕玷污孤的声名。” 宋普感觉这次他居然还挺认真的,不由得有点慌,“陛下……陛下可知后妃是何意?若将臣纳为男妃,难道只放在宫中观赏吗?” 澹台熠道:“孤待宋卿为知己,自是之前如何,以后便如何。” 你这说法,不太对啊。 但宋普勉强也能理解,毕竟皇帝的思维,勉勉强强可以和小学鸡等同,恐怕也是真的喜爱他,才会生出让他常伴左右的心思。 他吸了一口气,咳嗽了几声,压低声音道:“但男妃到底不同,陛下若将臣纳为后妃……难道能忍受与男子亲近吗?” 澹台熠道:“孤和宋卿同榻而眠过三次,宋卿应当知道孤自是不嫌弃宋卿的。” 宋普:“……” 他抿了抿唇,感觉嗓子都有些沙哑起来了,“……臣不是这个意思。” 他实在也羞于去说,只觉得浑身都发起汗来,弄得后背都有些黏糊起来。 澹台熠语气凉凉地说:“宋卿若不愿,孤也不勉强。” 宋普在他身边伺候久了,一听他这个声音,便知道他要恼了,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将手伸了过去,“……臣的意思是,若将臣纳为男妃,陛下能接受这种程度的亲近吗?” 他也不知道心中是何种情绪,只知道脸上滚烫发着热,若是澹台熠看他,便能看到他整张脸都红了个彻底。 随后,他便听见澹台熠声音有些紧绷的响起:“……孤能。” 第46章 烧火 宋普伸到澹台熠胸口的手就那么僵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提高了音量,“臣这么冒犯陛下, 陛下当真能接受?” 澹台熠感受了一下,说:“宋卿的手真软。” 宋普:“……” 他菊花一凉, 脊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行,他还不能输, 他咽了咽口水, 将手往下移,“……那这样,陛下能接受吗?” 澹台熠道:“孤让宋卿摸过孤的腹肌,为何不能接受?” 宋普一哽,一狠心,隔着薄薄的布料抓住了澹台熠的重器宝刃,感觉自己紧张的连手指都是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差点抓不住滑出去,“……若臣这般, 陛下也能接受?” 澹台熠沉默了。 宋普也跟着沉默了。 因为他能感觉到, 宝剑逐渐开刃、生机焕发起来的过程。 气氛顿时十分尴尬。 宋普像是被一棒子打中了脑袋, 瞬间清醒了起来,澹台熠竟真的、真的对他……? 他这个时候骑虎难下, 勉强笑道:“陛下龙虎精神, 是臣疏忽了。” 说罢, 正要松手,澹台熠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那华丽又轻柔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起来,“宋卿,不准松手。” 宋普:“……” 他头皮发麻,结巴道:“陛下,不妥……” 澹台熠音量提高了几分,“宋卿若松手,孤真要恼了!” 宋普口舌干燥起来,连后背都沁出汗水来,他没有再说话,澹台熠也安静了下来。 被迫替澹台熠冲了一把,宋普整个人都懵了。 澹台熠拿出丝帕将他的手擦干净,声音慵懒,又带着浓郁的事后的磁性性感,格外撩人,“宋卿的手心很软,孤很喜欢。” 宋普:“……” 澹台熠道:“宋卿若指这种亲近,孤也是喜爱的,宋卿还有什么想问的?” 宋普木然地想,他现在哪还敢问,本来是想让澹台熠知男而退,结果他倒好,迎男而上了。 若是他说男人和男人干那事,是走后庭的,虽然有一半几率能恶心到澹台熠,但从澹台熠方才的表现看,反倒大几率会变成“孤可以”,甚至可能当场试试这种情况。 那种尺寸的玩意儿,要是钻他后庭,他估计整个人都要对半裂开。 光是想象,宋普就已经开始肢体假性疼痛起来,连脚趾头都忍不住蜷缩在一起。 澹台熠丢掉了湿乎乎的丝帕,叹了一口气道:“孤为敬佛守身,如今因宋卿破戒,将积了数月的元阳泄了,宋卿得给孤一个交代。” “……”狗皇帝倒打一耙的本事宋普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他强颜欢笑道:“是臣孟浪,竟敢冒犯陛下龙体,又害陛下破戒,臣甘愿受罚。” 他这句话说的其实有点不走心,甚至有那么点怨气浮现翻滚。 但此时澹台熠似乎也没发现,他表现虽然矜持,但语气里的愉悦毫不掩饰,甚至有种说不出来的得意,“孤待宋卿如知己,宋卿想亲近孤之心思孤也都看在眼里,若孤封宋卿为男妃,之前如何,以后便如何,除了入住后宫一直陪伴孤,与之前并无差别,宋卿如何想?” 第87页 宋普感受着手里火辣辣又不乏黏腻的触感,心情激荡,当然是想骂人的激荡,他面上自然不能有任何表露,只酝酿了一番,才诚恳道:“臣不愿——” 不等澹台熠发恼,他又马上接道:“臣好歹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虽的确满心敬仰陛下,但像女人一样被困于后宫,实在非臣所愿。希望陛下三思,切勿冲动。” 他仍然不太敢相信澹台熠真的能接受男人,前不久还说要百依百顺以他为天的女子做妻子,怎的一下子跳跃到要将纳他为妃了? 宋普勉强去揣测了一番澹台熠的心理,觉得他可能也不是真的喜欢男人,只是他们关系比旁人都亲近,说句难听的话,他也的确对澹台熠百依百顺,几乎以他为尊、以他为天,差不多和他的择偶标准重合了,让他觉得异常舒适,才会产生这种离谱的念头。 宋普倒是想打消他这个念头,若一开始两人关系平等的话,他倒是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改变形象,“叛逆”一把,但这种地位差距,也注定了他要哄着皇帝,让他别气恼,若是恼羞成怒,恐怕什么情分都不会留下。 冲别人的大火鸡,他倒是没有太反感,只是被那种气氛感染得头昏脑涨,自己也有了些难以言喻的变化,叫他实在不愿意相信。 他说的这个话其实并不中听,澹台熠不出意料地微恼起来,但他语气还是平静的,“宋卿这番话说的倒是有意思,莫非在宋卿眼里,孤的皇宫是什么囚笼吗?” 宋普浑身都发起了汗,终究忍不住将俩脚丫伸到了被窝外头,“……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臣作为后妃入住后宫,实在不妥。能被陛下当做知己,实乃臣此生之大幸,但常言道,远香近臭,距离产生美,臣离陛下这样的距离刚刚好,陛下自然会觉得臣哪儿都好,若进了宫日夜相对,陛下反而会看到臣一堆的缺点,随后肯定会厌恶臣。臣待陛下一片赤诚之心,自然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单单是想到有这个可能性,臣都觉得心如刀绞胆肠寸断。”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觉得应当再来点眼泪应一下景,因而眼泪说来就来,眼眶立即湿润了,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的哭腔。 他一贯脸皮厚,能忍耐着给皇帝冲,自然也能卖弄他那合盖站在奥斯卡领奖台上的演技,滚几滴泪珠子。 澹台熠自然也听见了他声音的变化,语气倏地软了下来,“宋卿何必如此,孤也是随口一提,宋卿既有顾虑,那便当孤从未说过罢了。” 左右他还在秦叔面前信誓旦旦的不要男妃,这时候改口,也有些下不了台。宋卿既不要妃位,他反倒要松口气才是。 想到此处,澹台熠语气便更温和了几许,“只是宋卿破孤戒,又拒了孤的妃位,合盖给孤一个交代,否则孤日夜惦记,忧虑成心疾可如何是好?” 宋普没想到他竟这么好说话,不由得惊了,松口气之余又意外的有那么点不舒服——他怎地这般好哄,也不坚持一下?? 无论澹台熠本心如何,能提出这个要求,都隐秘地满足了宋普那虚荣的男子尊严,“看你这个皇帝那么狗,还不是拜倒在做臣子的我的西装裤下”这种隐秘自得感让他胸膛里那颗小心脏膨胀了起来,只是还来不及品味,澹台熠又立即放弃了。 这般宋普反倒有点点怅然若失,澹台熠这样反倒真像是随口一说了。 他呼出一口气,压低声音问:“陛下想臣如何交代?” 澹台熠唇角翘起,露出一丝向往的表情来,“宋卿浑身皆绵软似水,孤想……” 他停顿了一下,宋普却汗毛都竖了起来,果不其然,他听见澹台熠道:“孤想宋卿像方才那般伺候孤。” 宋普:“……” 他咽了咽口水,小声道:“陛下当真要如此?” 澹台熠不悦道:“宋卿不愿?” 宋普感觉自己都有些被他绕进去了,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顿了好一会儿,感觉到澹台熠浑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他才吭吭哧哧地开口道:“但臣这般冒犯陛下,叫陛下破了戒,已是臣的罪过,怎敢让陛下一直破戒?毁陛下敬佛之心?” 澹台熠淡淡道:“孤随意守身以示虔诚之心,佛祖大慈大悲,又岂会将孤的破戒放在眼里?既已破了戒,不如一破到底。孤都未曾放在心上,宋卿也不必在意。” 哦,薛定谔的虔诚敬佛,反正都随他高兴,是这个意思吧? 宋普无言以对。 澹台熠伸手将宋普的手捏在了手中,声音都温柔了几分,道:“若是旁人冒犯孤,拒孤,无一例外被孤砍了。就像那个舞娘,安分守己便罢了,竟敢对孤动手,简直不知死活。普天之下,孤也只有宋卿一个知己,也只有宋卿能这般亲近孤,孤看重宋卿,宋卿也应当明白孤的心意。” 都没想到他那些暴君行径上,他一说,宋普想起来,心就凉了。 提起那舞娘的事情,是威胁他?若是他不听他的话,就砍了他? 不能吧?宋普心跳得厉害,听了这句话再去看澹台熠,之前存的动容好感顿时跌到了负值。 澹台熠却不知他说的话有多坏气氛,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威胁人的话,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本来孤心里思虑便罢了,宋卿要孤说,孤说出口后,心里反倒欢喜起来。” 第88页 他说罢,忽然翻了个身,整个人直面了宋普,声音隐约沙哑了几分,低声道:“孤起初无意让宋卿伺候,但宋卿在孤身上烧了一把火,宋卿需负起责任,将孤的火气熄灭才是。” 说罢,稍微往前♂了一记,♂得宋普灵魂出窍,他十分错愕的惊呼:“陛下怎的又——?” 澹台熠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自傲,“孤守身颇为不易,宋卿那般娇小体虚,应当体会不到孤的苦处。” 第47章 美色 一而再再而三被澹台熠说娇小, 就算是泥人也都会有火气, 更何况宋普。 他一贯觉得自己吉尔还挺好的, 当时在同龄人之间也被比较过,一直名列前茅,从未垫底,结果在澹台熠面前, 竟然被冠以娇小之名, 实在叫他无法忍受,要笑不笑地回敬道:“……毕竟臣只是凡夫俗子, 自当体会不到陛下的艰难。” 他只是普通人, 但狗皇帝不是人! 宋普也只敢悄悄内涵, 娱乐自己, 澹台熠是不知道他在骂他,只是捏着宋普的手, 移到了自己极乐之所,语气轻慢道:“宋卿快些, 继续伺候孤罢。” 当代男寝那些男生也不是没有互帮互助的行为,抛去后庭之忧帮帮澹台熠也无所谓, 只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 底线一旦放开,恐怕就回不来头了。 宋普不想沦落到那种地步,他是想在澹台熠身边站稳脚跟没错, 但他想靠的是才华, 不是美色, 更何况他青春期的性幻想从来没有男人这个选项,证明他是一个毋庸置疑的笔直直男,就算澹台熠位高权重,也休想让他以身饲虎! “宋卿?”澹台熠语气逐渐危险起来,捏着宋普的手也用力了几分,太过敏感的痛觉叫宋普立即回了神。 宋普疼得一个哆嗦,满脑子的补救之言滑到嘴上,却变成了另外一种说法,“陛下放心,臣手活一绝,定当让陛下器满意得四体通泰。” 这般,却越发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了,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上了。 澹台熠平常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要说感觉也是有的,但没有一次比得过宋卿那双柔软的手,不一样的体验叫澹台熠觉得无比新奇。 而宋普当真是哪儿都软,又有恰到好处的技巧,打磨抛光通体按摩一套流程下来,简直娴熟到做过无数次一般,应付一个没什么经验的澹台熠完全不在话下。 最后出来,也是两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澹台熠力道强劲,兜了宋普满头满脸。澹台熠睁眼看见这般邋遢的宋卿,即使脸厚如城墙,也稍微觉得有些抱歉了,但抱歉之余,看着这副场景,又觉得心头火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原始躁动,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他这些日子面对宋卿时常有这种熊熊心火。 他压下了这股躁动,若无其事地哑声道:“……宋卿怎不躲躲?” 宋普满鼻子都是澹台熠的气息,浑身气血都往上涌,差点就想掐死手里的鸡脖子,但本能又让他控制住了这股冲动,怒火也像烧不起来的小火苗一样“噗嗤”一下灭掉了。 “……臣未曾预料到陛下龙虎精神,气力如此强劲,犹如陛下手挽射日弓,百步穿杨矢无虚发,臣闪躲不及,自然溃不成军。” 宋普张嘴说着这些话,唇上的都滑落到唇间,被他吃到了嘴里,他僵住了,反应过来,赶紧低头到处找东西擦,还是澹台熠递过来一团丝帕,“宋卿快擦擦。” 宋普接了过来,赶紧擦了擦脸,却又发现丝帕有些眼熟,顿时想起来是之前擦冲的那次的丝帕,“……” 澹台熠问:“宋卿怎不擦了?” 宋普冷静地继续动作,擦干净了脸,“臣想去洗洗。” 澹台熠便唤了曹喜提热水过来。 宋普用了热水反复洗了好几次,才觉得鼻间口里澹台熠的气息没了。 再躺到澹台熠身边,宋普整理了情绪,很吸了口气,对澹台熠道:“陛下可舒爽?” 澹台熠回味了一下,唇角泛起了笑,“宋卿果然手活一绝,孤很满意。” 宋普道:“臣听说关系甚好的兄弟好友之间也会如此,陛下视臣为知己,以知己之恩相待,臣自然要滴水之恩涌泉报,若陛下喜欢,臣也可一直这般伺候陛下。” 澹台熠皱了一下眉,语气顿时凉了许多,“宋卿还伺候过宋凌云?” 宋普微笑,“陛下误会了,臣和兄长之间还未到这种程度,也只有陛下才能让臣尽心尽力地伺候了。” 澹台熠听了,眉头舒展开来,唇角勾起,语气轻柔,又带着些许危险的警告道:“宋卿可记得,孤不喜宋卿将心思放到别人身上,若宋卿敢去伺候除孤之外的人,孤定不饶你。” 宋普道:“陛下说笑了,这种事情自是臣与陛下两人之事,就像陛下只待臣如此恩宠一般,臣自然也只待陛下如此殚精竭虑,此乃臣与陛下之间的秘密,不知陛下可否保守这个秘密?若叫人知道,臣怕是无地自容。” 澹台熠金眸略深,“宋卿何必如此,孤是皇帝,即使纳了宋卿为妃,也无人敢说三道四。” 又来了! 宋普立即哽咽起来,道:“陛下若一意孤行,臣也难辞其咎,陛下也知晓臣是读书人,若叫天底下人知道臣以美色侍人,恐怕唾沫星子都要将臣淹死。” 澹台熠皱眉,“孤又岂是那种以貌取人之辈,况且以宋卿之姿,又何曾到了以色侍人的地步,宋卿无需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