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你者甜》 第1页 《近你者甜》作者:陌歌子【完结】 讨好型人格与社恐的爱情故事 #靠脑补掰弯自己是什么操作# #您别勉强了,您就是个直男# #咱们这里是宿舍,不是鸡窝!# 除了占据养分没其他用处的猴面包树,最终会进化成为小王子眼中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而在伤心时看了四十四次日落的小王子,最终也会忙于给他的玫瑰花浇水、除虫、遮风挡雨。 白乐言x冷游 第一章 腹诽可耻且无用 “愁云惨淡万里凝……”白乐言作为暑假结束回宿舍第一人,推开宿舍大门,脑海里就飘出了这七个大字,至于为何不再多飘几个字,白乐言表示他忘记下一句是什么了! 他努力想啊想,停下脚步想啊想,实在想不出来。最终还是打开手机去百度——“我去!这特么本来就是下一句!” 得到答案的白乐言没有了别的事做,艰难且痛苦地被迫面对垃圾堆。 垃圾堆异常丰盈,各种脏衣服卷成一团散落在沙发上,前面的茶几上堆满了横七竖八泡面桶。 白乐言既喜又忧——喜的是现在是夏天,脏衣服再多也是短袖短裤,不会冒出羽绒服之类的庞然大物;忧的是经过一个暑假的发酵,泡面桶都快要成精了吧! 这哪有喜?全部都是忧! 白乐言认命地拿起扫帚——以后,他绝对,绝对不会再打扫宿舍公共区域了!绝对!这是最后一次! 白乐言所在的宿舍楼,是两人一小间八人一大间的格局,公共区域就是客厅和两个卫生间。 所在学校实行三学期制度,秋季学期、春季学期以及一个多月的小学期。 小学期并没有卫生检查,故而整个宿舍便放飞了,制造垃圾小能手,收拾垃圾火葬场——拖一个礼拜就收拾,再拖一个礼拜就收拾,等放假了就收拾了……嗨呀!都放假了收拾什么啊!背上书包回家去! 白乐言开了空调,冷静头脑,酝酿情绪——终于在十分钟后,化身辛勤小蜜蜂,嗡嗡嗡嗡去忙碌了。 白乐言不喜欢打扫卫生,不喜欢整理收纳。在他的理想生活中,所有的东西最开始摆放的位置,就是未来永远固定不变的位置,不要挪动,拿了就要放回去,每天都要保持最初的样子,不需要最后大动干戈地大扫除。 白乐言大一开学时忐忐忑忑等待新室友,结果被告知:“对方不来啦!去复读啦!”他面上非常镇定,一丝奇怪的表情也没有,点点头对辅导员表达了遗憾之情。随后,在转身的刹那,内心的欢欣鼓舞再也遮掩不住,水开了似的咕嘟咕嘟冒着泡儿,只差“哈哈哈”的仰天大笑了。 辅导员目瞪口呆地看到刚刚还非常平静的新生小朋友,在转身的瞬间抖成筛糠——天哪,这是一个多么多愁善感害怕寂寞的小朋友啊,因为没有室友的陪伴都哭了!明年来了新生,一定要第一个给他安排室友!关心学生的辅导员小姐姐如是决定。 不想要室友的原因——才不是贪心的想要霸占“不存在的室友”的位置,而是不会有人打扰到他的独自生活,规整的,符合自己习惯的生活。 白乐言伸了胳膊,满是汗水的脑袋蹭了蹭,汗水要是不小心进到眼睛,眼睛都能尝到咸味儿。他右手拎了三大袋垃圾,左手拎了一大桶脏衣服,站在门口望着干净整洁的客厅,内心呜呜呜地叫嚣“夸我夸我,我真是值得表彰的小蜜蜂,蜜蜂界里的勤劳小能手!需要送锦旗的那种!” 把脏衣服扔进楼下洗衣机,自己同步去洗澡,自己洗完澡就可以把洗完的衣服拎上来!完美!时间利用率非常高!白乐言心里的花儿噗噗噗的开了好几朵。 心花太怒放,以至于白乐言拎着洗好的衣服上楼遇到提着行李箱的陌生人时,都想要助人为乐。 “同学!放着我来!”白乐言一手提着洗衣桶,另一只手拎过对方的行李箱,不等对方回答,身形矫健地窜了一层楼。 “同学!几楼!”还有一层楼就到了白乐言所住的四楼,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问问对方住几楼。 然而半天没有等到回答。白乐言往下面看了一眼,没看到对方,便又提高了些音量:“同学!你住几楼?” 寂静无声…… 白乐言郁闷地拎着箱子往上走,忽然想起之前刷到的一个视频——学姐面对帅气学弟,二话不说扛了对方行李就往楼上跑,结果对方幽幽说道;“学姐……我不住这栋楼……”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白乐言猛然瞪大眼睛,不是吧,这人难道也不在这栋楼?自己会错意了?这算什么?看上了对方献殷勤吗?可是自己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好不好!简直尴尬到三百六十度螺旋爆炸! 白乐言心上一激动,脚下一趔趄,虽说身手敏捷没有摔倒,可是对方行李箱的轮子,却是“哐”一声磕在了台阶上,被磕掉的轮子远离行李箱的怀抱,一蹦一跳地下了楼,碰到了一双白球鞋,停住了。 白乐言瑟瑟发抖宛如假笑男孩,只等对方一句话判自己罪名。 半晌无声…… 白乐言悄咪咪地把视线往上抬了抬,对方大夏天的穿了长裤,也不嫌热……再抬了抬,哦吼!长袖?怕晒黑?反正视线都抬这么高了,白乐言索性直面对方的脸了。 第2页 这位同学脸色白得不像话,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不停地眨啊眨,白乐言觉得自己甚至看到了对方的眼睫毛,又长又密,眨一眨,仿佛可以掀起一阵风暴。 …… 冷游觉得,所谓祸事,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别人家怎么报志愿,他不知道,可他报志愿,却是知乎搜索的——什么专业不用跟人打交道? 动物研究? 啊……还要跟动物打交道,不行。 考古? 啊……还要跟祖先打交道,不行。 地貌勘测? 似乎可以?加入志愿列表。 化学研究? 瓶瓶罐罐各种试剂?加入志愿列表。 总之,冷游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不想和任何人有什么联系。大家最好有各自的领地,在各自的领地安安静静做各自的事情! 最终,化院接纳了他——接纳了一个自我认知极其清晰的社恐。 “社恐,即社交恐惧症,以过分和不合理地惧怕外界某种客观事物或情境为主要表现,患者明知这种恐惧反应是过分的或不合理的,但仍反复出现,难以控制。恐惧发作时常常伴有明显的焦虑和自主神经症状,患者极力回避导致恐惧的客观事物或情境,或是带着畏惧去忍受,因而影响其正常活动。”百度百科如是解释。 从前冷游还逼迫自己出门和别人说句话之类的,把自己搞得既压抑且抑郁,最终冷游决定,爱咋咋,他接受自己,他就是想缩在没人的地方开开心心! 来学校的动车上,他就感受到有人盯着他,似乎还有听到几个人低声耳语说他如何如何,他浑身难受,飞速把行李箱放在行李架上,戴耳塞戴眼罩装睡一气呵成,徒留想要搭讪的人目瞪口呆。 下车后他也没有去找迎接新生的志愿者,而是根据导航摸上地铁,顺利踏入学校校门。 只是去报道领宿舍钥匙的时候有点艰难,他积攒了好久的能量“刷”的一下清空了,不过好在对方看他的目光依旧正常,给他钥匙学生卡,还告诉他宿舍楼的大概位置。 他拉着行李箱站在宿舍楼下,深吸一口气,终于积蓄了点能量——上楼,可能会遇到新室友,要微笑,要自我介绍。 然而这一切,在遇到那人时都破功了。 一个笑得傻兮兮的陌生人,穿着大裤衩,撒着人字拖,头发还没干,一缕一缕滴着水,二话不说就把他的行李箱抢了过去往上冲。 冷游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乱叫,根本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他好不容易稳住自己,往上走了几步,就看到对方又傻兮兮地看向自己,以及停在自己脚边的轮子…… 这人是什么怪兽吗? 这人有什么毛病吗? 哦,有毛病的是自己来着。 冷游努力思考正常人这时候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实在想不到,就先从僵硬掉的那人手中拿过行李箱,找到自己的宿舍门。 …… “我的辛勤劳动要尽付东流水了嘛!呜呜呜,我是掉进江里的可怜小蜜蜂。”白乐言一边内心小人咬着手帕呜呜呜,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动静——对方动了,对方迈开腿了,对方过来了! 白乐言愣神之际,手里的行李箱就被对方拿了过去。对方拎着断了腿的行李箱,走进了408宿舍。 嗯? 嗯嗯? 408正是白乐言所在的宿舍。 白乐言刚想上楼,又瞥见安安静静躺在下面的轮子,怂兮兮地跑下楼拿了轮子又慢吞吞地往宿舍挪动。 那位新同学停在4083的门口,拿出钥匙,插进锁孔,一拧,非常顺利的打开了门。回头看了一眼现在大门口的白乐言,皱了皱眉不知道白乐言想干嘛。 “你好……”白乐言硬着头皮走上前,“我是你的室友,我叫白乐言,也住在4083。” 又是寂静无声…… 似乎这种寂静刚才已经出现了一次? “嗯?”白乐言疑惑不解地看着对方,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这么僵?大家不应该报个姓名随意聊几句吗?聊会食堂?聊会家乡?聊会兴趣爱好?什么都行啊!求说话啊……白乐言内心崩溃——等等!对方不会……不会是个哑巴吧? 这种猜测在对方冲他鞠了一躬时达到巅峰。 嘤,好可怜的小朋友,不能用言语来表示对他的友善,唯有鞠躬呜呜呜……白乐言内心小人泪流满面,一个激动,白乐言便也冲着对方鞠了一躬。 “咦?甜儿,冷游?你俩在干嘛?”住在隔壁间的舍友大哥出现在门口,“拜堂成亲吗?” 作者有话说: 第二章 蝉一蹦,四层楼 冷游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脑子里被“不能好了”这四个大字充满了…… 不能好了,做了一晚上的梦。 不能好了,梦里全部都是叨叨叨。 ——“你好!是新生吗?”“知道学校怎么走吗?”“你叫什么名字啊?”“叨叨叨,叨叨叨……” ——“是新生!”“知道路!”“叫冷游!”“你砧板成精啊一个劲儿的叨叨叨。” 可惜这种回答在梦里冷游都说不出来,在梦里,他超级狼狈地四处逃窜,拉着行李箱一路狂奔,企图甩掉后面的砧板精。 在梦里就是这样子,你越是不想发生什么,那件事就拼命发生往你眼前一个劲儿凑。 第3页 他躲在树后面,那人突然出现在头顶树杈上:“同学,你知道树上有多少只蝉吗?啾啾啾啾啾!” “……”不知道!我觉得你就是最大的那只聒噪蝉!还啾啾啾?你怎么不么么么? 他蹲在楼道里抱着脑袋装鸵鸟,那人硬生生掰开他抱着脑袋的手:“同学,你领书了么?知道大一有多少本书吗?么么么么么!” “……”对不起!不知道!早知道他就不该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么么么之类的回答。他迅速逃跑——甚至还记得带上了他的行李箱。 “同学!你的轮子!”那人紧追不放。 什么轮子? 难道要回一句“是你的轮子?” 梦里的冷游突然感觉原本灵巧机动的行李箱变得笨拙沉重,低头一看,哦吼,四个轮子全掉了,变成了光秃秃的凄惨模样——我怀疑这人是故意拆掉轮子好让我听他叨叨叨的! 等等?为什么行李箱轮子突然掉了?掉了的轮子又去哪里了? 就在冷游这样想的瞬间,四个轮子仿佛《哪吒传奇》里的风火轮,咕噜咕噜滚到了他的脚边。 哦……风火轮最多只有两个。 哦……冷游确定了,现在的自己,大概率是在做梦。 哦……梦到的这人,是他的室友,江湖人称小甜甜。 小甜甜个鬼哦! 正当冷游这样想着,就见那人顶了一张英俊的脸,穿了一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的制服,弯腰捡起行李箱轮子,动作异常优雅地将他们捧到他面前,运用华丽的声线说道:“先生,还有别的需要吗?小甜甜非常乐意为您效劳。” 呔!哪里来的妖怪!报上名来! 冷游眼睛一睁,猛然坐起来。抹了抹脑门,一手的汗。 也不知道究竟是被穷追不舍的叨叨叨吓的,还是被进阶版小甜甜吓的。 总而言之,来到大学校园的第二天,冷游是被吓醒来的。与他一同受到惊吓暴击的,还有可怜兮兮蹲在地上顶了一头睡得乱七八糟头发的白乐言——天知道他只是早晨被闯进宿舍的蝉的吱哩哇啦的叫声给吵醒,然后起来翻来覆去拿着拖鞋找蝉而已,他不是故意要把那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好惹的新室友吵醒的,嘤……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白乐言耷拉着脑袋,垂头且丧气,道歉的声音都显得非常弱小无辜且可怜。 冷游内心:这明明是个身高一米八的高大男生啊!要不要这么小可怜!巨违和,想打人! 冷游表面:…… 超冷漠。 等了半天,白乐言等到了重新响起来的声音巨大的蝉鸣,却依旧没有等到冷游的声音。 名叫冷游的家伙,并不是哑巴,并不是哑巴,并不是哑巴!重要的事情一定要重复三遍才可以,不然他真的会以为对方发不出声音——哪怕舍长大哥和对方有了一次他当场见证的对话。 舍长大兄弟:“是冷游吧?今天辅导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今天终于会有个大一新生来给甜儿暖床了,就是你吧?” 冷游:“嗯……对。”他叫冷游没错,可后面那一堆奇奇怪怪的解释说明是什么?这个“甜儿”看起来是个正经人,想不到**到辅导员都知道?真真人不可貌相,以后一定要尽可能远离一下这个变态。以及,这人不是说他叫白乐言?名字里没有一个甜字,为什么要叫他甜儿?尝起来比较甜?噫……呸呸。不过自己终于可以说出话了,自己真厉害!非常值得摇尾巴! 白乐言惊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内心吐槽却仿佛最高流量up的弹幕:这人不是哑巴他会说话!他不仅“嗯”了一声,而且还说了一句“对”!但是我什么时候需要暖床了?不需要!绝对不需要!我要我一个人的小窝窝呜呜呜!等等这人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果然是对我有意见吗?也对,毕竟自己把人家新室友行李箱弄坏掉了?第一次见面就没有留下好印象呜呜呜,我太难了,以后我要对新室友好,特别好的那一种,这样对方就可以做我朋友了,美好愿望! …… 然而成为朋友的美好愿望在早晨蝉鸣声中被打碎。 白乐言看着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低气压的冷游,瞬间化身委屈巴巴小媳妇:“那个,有蝉进宿舍了……我马上找出来,你等等!” 白乐言急急忙忙把放在门口的鞋子拎起,方才蝉鸣就在这个方位,可是此时此刻,方才还叫得欢快的蝉突然揠旗息鼓,搞的手拿拖鞋的白乐言像个骗子。 “我没骗你!真的有!”白乐言飞快地把每双鞋都翻腾一遍,没有,没有,全部都没有。吱吱乱叫的蝉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冷游觉得要是自己再不吭声,对方都要哭了……可是很奇怪,非常奇怪,他努力,非常努力想要发声,可就是说不出话来——这种情况已经很少见了。 明明他可以和负责领钥匙的人沟通,明明他可以和隔壁舍长说话,可为什么面对这个叽叽喳喳的室友就不行了? 是因为刚刚在梦里被他念叨烦了,所以嗓子罢工不想同他说话? 天地良心,作为一个正常人类,冷游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位甜同学何其无辜! 不深究原因了,当务之急是别让对方哭出来。 冷游下了床,走向白乐言。随手拎起双鞋子,只见下面躺了一只安静乖巧的蝉。下一秒,这只乖巧的蝉就被面冷心硬且话少的冷游一鞋底拍死了——干净且利落,手起刀落。想来这只扰人清梦的蝉走得没有痛苦。 第4页 冷游转头看了白乐言一眼,只见人高马大甜同学,眼睛亮闪闪的盯着他,不知是眼泪还是什么,总而言之,盯得他心里发毛。于是冷游决定,立刻起身,爬上床,不管能不能继续睡着,总而言之要装的像睡着的模样,只有睡眠才是避免与人交流的不二选择、最佳法宝。 “你……运气好好……哦……”白乐言盯着那只蝉的尸体感慨万千,他就从来没有过第一次掀起鞋底就找到蝉的经历,“之后我能跟着你蹭蹭运气吗?感觉你运气值好高哦!” 白乐言碎碎念好久,又是等不到冷游的回应,转头一看:哦吼,对方又爬上了床。 白乐言猜测:估摸着是去睡回笼觉了吧?大概,不是因为不喜欢我吧?应该不是吧?嘤…… 真实冷游,心里默念:我睡着了,听不到听不到……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被叫做“甜儿”呢?虽然躲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模样确实有点像烈日下被晒化的糖果,粘兮兮的,但会散发出绝对甜美的味道。但是这个他能想象到的理由,也太糟糕了吧!绝对,绝对不会是别人叫他“甜儿”的原因,绝对! 不过,感觉这个人,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似乎相处四年也是可以的?啊不对……甜儿已经大二了,在这间宿舍里,除了自己是大一,其余人都是大二。 冷游在领钥匙的时候,对方告诉他这件事时,他其实第一反应是相当开心的——其余人是大二的话,彼此之间应该会冷淡很多吧,就不用像全部大一新生那样围在一起相互勾肩搭背自我介绍了吧!隐藏在人群里,安安静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简直完美。 可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自来熟到不可思议,话多到像只刚搬进新家上跳下窜的小狗,大二学长的成熟与稳重呢?装也装不出来吗?不过这样,似乎有些可爱…… 冷游睡不着,装也装不下去,心里面总是梗着气,也不知道是气别人还是气自己。气自己明明酝酿了一个暑假的情绪,积累了一个暑假的能量,告诉自己要好好对待新生活,要做个正常人。可是刚开始,就失误了…… 自己这么糟糕的吗? 再努力一下啊? 说句话啊,做不成朋友,做个点赞之交也很厉害啊! 加油! 白乐言叹口气,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和新来的小朋友沟通,小朋友脾气不太好,要不自己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或者问问他需不需要给他带早饭? “你……”冷游猛地坐起身,看向白乐言,语气严肃,一字一顿,“加个微信。” …… 提问:跳蚤可以跳出几乎相当于自己身长200倍的距离。那蝉呢?它可以冲上四层楼的“云霄”吗? 提问:一只南美洲亚马孙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翅膀,就有可能两周后在美国德克萨斯引发一场龙卷风。那蝉呢?它鸣肌每秒收缩一万次,鼓膜振动发出的鸣叫,会在人的心里掀起一场风暴吗? 第三章 猴面包树与44次日落 白乐言感觉自己快要晕厥了了…… 他原本早晨起床就会时不时有些低血压,得咬一口吃的才能勉勉强强撑到食堂,飞速解决完早餐才会达到正常模式。 可是昨天他刚到学校,还没有来得及屯吃的,早晨起来就有些头晕,爬下床蹲**翻了半天鞋子找蝉,他就感觉视线有些模糊,心里想着:我要慢慢扶着墙站起来,慢慢地,一定要慢慢地……然后,要快快地去食堂,快快地,一定要快快地…… 可是当他听到“加个微信”的时候,他还是没能控制的住自己,一个猛回头。 ——这个看起来超冷酷的室友对他表示了友好! ——要加微信! ——要快点拿到手机! ——要…… 白乐言两眼一黑,下意识的想用手去撑一下地,谁知腿软膝盖先着了地。头还晕着,视力还没恢复,可他真真切切听到膝盖磕在瓷砖上的清脆声音。 他尽可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压制恶心想要呕吐的冲动。等他好一些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竟然枕在新室友的膝上! 啊! 白乐言仿佛听到了土拨鼠尖叫。 新室友! 一句话都不给他说的新室友! 超凶超冷酷! 现在给他当膝枕! 啊啊啊! 冷游下床太急,拖鞋都没穿,光着脚跑过来。情况太突然,也来不及顾及什么别的,救人当然要排在首位啊!那人手指凉凉的,就像吹了一晚上空调,可事实是,他们睡前把空调关了啊。 冷游皱着眉看他,还有哪里不舒服,要打120吗?可最终还是憋不出来,只能时时刻刻盯着对方的症状,看情况随时打120。 “对,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白乐言强撑着身子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你……微信号多少,我加你。”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冷游吃惊了,这人怕不是比他还脑子有病,都要昏过去了还想着加微信——啥时候不能加!用得着这么急吗? 他冷游又不是什么明星,千金难买微信号。 还是觉得他这一刻给加好友,下一刻就不让加了? 有病病,绝对的有病病! 冷游按了120,把手机怼到白乐言眼前,生怕他看不清屏幕,理解不了他的意思——朋友,需要去医院吗?我随时可以拨打。 第5页 “不不不!”白乐言拒绝三连,要不是害怕摇头会让他头更晕,说不准他能把头摇成拨浪鼓,“老毛病,就是有点低血压。” 哦……吓死了…… 冷游冷静下来,低血压啊…… 这人惨白着一张脸吧唧一声跪地的时候,他吓得直接从床上蹦下来了,是的,那情形太过紧张,根本来不及慢悠悠穿拖鞋走寻常路,他是直接从床上翻下来落地的,上床下桌,地面是瓷砖,落脚时,疼且凉。不过好歹要晕过去的某人被人接住了。 冷游把他扶上床,从自己书包里翻出一颗糖喂给对方:“我去食堂。”随后就拿了饭卡飞快出门了。 “加……好友啊……”白乐言的碎碎念完全被挡在了重新关住的门里。不过这个人,似乎对他说了第二句话。 第二句话是“我去食堂。” 嘴里面的糖已经融化了,是奶甜味儿,大白兔奶糖的味道。 这个人真的太好了吧。明明只是个大一新生,应该是什么都不懂的,需要他去照顾的。他应该带他去食堂,给他说在哪里给饭卡里存钱,怎么刷卡打饭,什么区域打米饭,什么区域打面条;他应该给他请一顿饭,让他感受到大学生活的美好,应该沉稳地告诉他一些所谓经验,比如好好学习不要挂科之类。之后的几年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应该好好相处的——他原本以为这个新室友不太好相处的,他需要特别特别用心地对新室友好,对方才会跟他和平共处。可是,原本是他想错了,根本不是这样! 冷游可好了,不仅没有责怪他弄坏了行李箱,也没有嫌弃他身体弱、低血压,而且给他当膝枕,把他扶上床,甚至给他喂了糖!还去食堂,食堂? 白乐言脑子里面晕乎乎的,冷游去食堂,是……是给自己带早饭吗?还是嫌自己太麻烦溜出去避难了? 是去带早饭了吗?那自己也太幸福了吧? 可是,如果对方不是给自己带早饭的意思呢?万一对方只是单纯的自己去食堂吃早饭了呢? 也是,果然应该降低一点自己的期待值。 这样就不会太失望。 可是,果然,再怎么压抑自己的想法,还是会有一点点的期待,只有一小点儿。这一小点儿的期待,怂兮兮地缩在角落,一点都不想被掐死。 …… 哎?门开了? 他们是二人间,除了他的新室友冷游同学,大概率不会有别人了。 可是,速度这么快吗? 虽然食堂不是很远,但这也太快了吧?确定不是自己幻听了? 白乐言爬起来,果然是冷游啊…… 那人额头出了汗,拎了一大袋东西放在桌上,又小心翼翼地取了豆浆包子,爬上床递给他:“还有粥。” 第三句话,“还有粥。” 白乐言特别想笑,一个没忍住,嘴角就开始疯狂向上扬。他现在甚至都可以脑补出冷游没有说出来的话:“先吃点包子垫肚子,喝点豆浆别噎着,稍微好些了下床喝点粥,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乐言边吃边乐,笑得手都有些抖。 然后就被冷游用关爱智障的眼神关爱了一番。随即冷游又想起这人似乎晕倒都不忘加好友,可见执念之深。于是打开微信二维码,递到对方面前。 “唔!”白乐言对着二维码,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急急忙忙拿过自己的手机。 …… “四十四次日落?”白乐言看着对方所显示的微信名,有点出神。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 ——“你知道吗,人在难过的时候就会爱上日落。” ——“在你看了四十四次日落那天,你很难过吗?” 白乐言非常喜欢《小王子》,那是他最爱的一本书,他可以非常详细地说出各个星球上的各种人,他可以像谈论老朋友似的谈论拥有金黄色麦穗颜色头发的小王子,他可以细数珍宝一样的说明小王子所拥有的那只四根刺的玫瑰花,他给他的玫瑰花浇水、除虫,温温柔柔地盖上玻璃罩,当然还有那只好看的被驯化的狐狸。 ——“驯化的意思是创造关系。” ——“如果你驯化了我,那我们就会彼此需要。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我对你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 白乐言曾经想成为玫瑰花,不管怎么样矫情造作,都有人会爱着他,惦念着他,会对他负责。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不是所有玫瑰花都可以拥有爱他的小王子,他不是宇宙里唯一存在的玫瑰花,他只是小王子路过的花园里万千玫瑰当中的一朵,普普通通,空虚,不会有人爱着他,当然不会有人为了他去死。 后来他想,如果他能成为那只狐狸也是好的。 可是,驯化狐狸也很麻烦。要非常、非常的有耐心,要每天靠近一点点距离才行,要期待着见面,要一起去做很多事。 不是所有人都会去为了驯化而去做这些事情的,太多人都像一阵风了,来无影去无踪,只会在你的生活中留下一声叹息。 白乐言既做不成别人的玫瑰,也做不成别人的狐狸。后来,他自觉认清了自己。 他给别人带去不了爱意,带去不了有用,他只会无意义地消耗空气、水份与养料。如果不是他自己发现了自己的无用之处,那么他完完全全就是一棵需要被绵羊吃掉的猴面包树。 第6页 “嗯?”冷游收到了他的好友申请,不出意外的对那个微信名产生了好奇,“猴面包树?” 第四句话:“猴面包树。” 白乐言小口小口咬着热乎乎的包子,蒸腾的热气夹带着香味,是很幸福的味道。他想,也许之后冷游对他讲的话,会有很多,会有更多,他不需要再当计数君。 哪怕身为一棵猴面包树,他也想成为一棵好的猴面包树,他努力禁锢自己扎根泥土中的根枝,不给别人添麻烦,努力给别人带去一点点的帮助。 作为一棵好的猴面包树,他的梦想是去更广阔的宇宙旅行,当一个探险家,去发现一个不会把猴面包树当做危害的人。那个人,一定特别,特别的好。 “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白乐言从未感到如此幸福,他是第一次被人拥抱,第一次别人剥了糖纸把糖喂给他,第一次别人给他带早饭。短短一天,短短一个早晨,他就被铺天盖地的幸福砸中了,快想想怎么表达谢意呀!快呀快呀! 冷游纠结犹豫了好久,终于在白乐言亮晶晶的眼睛的注视下,把他的疑问问出口。 “为什么别人,管你叫‘甜儿’啊?”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好奇的抓耳挠腮,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要管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叫“甜儿”。现在,终于问了出来。 白乐言最后一次计数。 冷游的第五句话:“为什么别人管你叫 ‘甜儿’?” 第四章 与田螺姑娘的相似性 如果平常人听到“甜儿”这个名字,大概率会觉得那应该是个妹子,一个娇小可爱,笑起来脸颊有梨窝的妹子。 但如果把这个名字,放到了一个男生身上,一个高大腿长的男生身上,恐怕会觉得违和感蹭蹭蹭地往上涨。 这就不该是个正常男生的名字,也不该是个正常男生的绰号。 可是怎么能这么绝对的讲呢? 什么样的人应该拥有怎样的名字,拥有怎样的相貌,拥有怎样的人生…… 这些,怎么可以是绝对的呢? 万一他就是很喜欢这个名字呢? 白乐言喜欢这个绰号,所以每次别人叫他“甜儿”的时候,他的内心总是欢呼雀跃,花儿噗噗噗地盛开。 或者可以这样说,只要是所谓绰号,他都会很喜欢。那是一个听上去非常亲近的称呼,和叫全名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 叫绰号的话,真的会,非常的亲近…… “其实最开始不是这个名字的。”白乐言吃完了包子,小口喝着豆浆,豆浆是没有加糖的,他却觉得似乎不加糖的豆浆也挺好的,虽然他一直习惯拼命地往豆浆里面撒糖。吃饱了之后会有一种晕晕乎乎的困意,虽然他刚刚起床…… 冷游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白乐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般人这种情况是要有点回应的哪怕“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也可以啊。 算了,这位同学可是和他说了五句话的人呢。 “应该是田儿,种庄稼的那个‘田’。”白乐言继续说道。 冷游依旧没有说话,表情十分平静,内心想法却是十分活跃——种庄稼的“田”?这个人描述词语也太奇怪了吧。田野的“田”,田地的“田”,农田的“田”,怎么样说都可以吧?非要说种庄稼的“田”,让他总是脑补下一句应该是,种庄稼的“种”,种庄稼的“庄”,种庄稼的“稼”。 “……”然后白乐言就没有下一句了,似乎很是难以启齿。 “……”你倒是继续啊? “田螺姑娘的‘田’……”白乐言终于憋出一句,可能是憋得太艰难,脸都有点红。 哦,他知道啊,不就是“田”字吗?种庄稼的“田”和田螺姑娘的“田”不就是同一个字吗?还是说…… 冷游内心大胆猜测:莫非所谓“田儿”,就是田螺姑娘的简称? 冷游表面小心求证:“?” “啊,就,就你有没有看过田螺姑娘的故事啊?”白乐言已经喝完了豆浆,现在正咬着吸管小心翼翼地吸杯底剩余的一点豆浆,就像强迫症一样,不喝完不舒服。 看过。 然而这句回应是在心底说的。 白乐言见冷游没有回应,叹口气解释道:“就,就是一个爱清洁讲卫生的妹子,因为我经常打扫客厅之类的公共区域,他们就叫我田螺了,后来就直接叫田儿了,再后来莫名其妙就变成甜儿了。” “……”你确定田螺姑娘的故事是这样子?我怕不是读了个假故事。 白乐言见冷游还是没回应,便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刚才说的话,翻查里面是不是有些不妥,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啊!田螺姑娘是女孩子,但我不是女孩子!”白乐言突然解释道,“我是男的!” “?” “??” “???” 一个问号并不能代表冷游内心深处的懵逼,两个也不能。 我眼睛没瞎,视力还行,认知也还算清晰,你这人高马大的,平胸,且有喉结,最重要的是,大哥!我是你室友!这里是男寝啊!你清醒一点! 白乐言见冷游没反应,急了。 田螺姑娘是女的,他是男的!两人的联系不在性别上啊! 你——信——我——啊—— 第7页 白乐言的脸上明晃晃的“求相信”三个大字,让冷游差一点平静的表情没绷下去。 “你摸摸看!”白乐言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冷游的手。 按在自己的脖子上:“有喉结的!” 按在自己的胸上:“是平的!” 按在…… 白乐言顿了顿,似乎再往下就是耍流氓了,幸亏大家都是男的,要是冷游是个小姑娘,指不定现在能扯着嗓子喊“流氓!” 白乐言松了手,讨好似的冲冷游笑了笑。 不! 哪怕我是男的! 也要大声在内心发出怒吼! ——流氓! 冷游方才被白乐言丢下的手,还很是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它的温度在极速攀升,冷游可以感受到它正在变得灼烫与湿润,手心出汗了…… 冷游异常冷静地冲白乐言点点头,随后挥挥手,走出门。有序且迅速,白乐言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方get到他的想法了吗? 冷游走出宿舍,停留在楼道里。 啊! 刚才白乐言在做什么,他到底在干什么!性骚扰吗? 不对,对于一般男生来说大概是正常范围内的动作?毕竟他们都没有什么节操底线,冲着对方耍什么流氓就是正常操作。 可是,可是他不一样啊! 他是gay啊!那些兄弟之间的“友谊”,在他看来就是暧昧不清,就是亲亲我我缠缠绵绵到永远啊! 更别提…… 他还不是那么的正常人。 在他勉勉强强还算正常的时候,周围的人还能算成人,可以距离远一些的沟通与交流,可以听得清楚对方在说什么,有什么意图,在大脑中的素材库里可以用哪些模板去的应对。 可是,当他犯病不正常的时候…… 周围的人就不能算成人了…… 他们都是洪水猛兽,挥舞着镰刀似的利爪,嘴里算是血腥味儿的獠牙。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了方能罢休。 可是,这种事要怎么给白乐言说呢? “白乐言,我是gay。” “白乐言,我脑子有点不正常。” 不管是哪种话,说出来都会掀起巨浪吧?对方看他的眼神应该都是充满鄙夷的,躯体都会在潜意识的排斥抵抗下尽可能远离他。 对了,叫得亲近一点会不会好一些?结果会不会没有那么的糟糕? “甜儿……” 啊! 崩溃了!方才他逃跑的原因,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甜儿”吗? 好不容易瑟瑟发抖将触角探出壳的蜗牛“咻”的一下,飞快将触角缩回了壳。 外面的世界,真的是,超可怕啊…… 每个人的经历都不一样,所以面对不一样的事情会做出不一样的反应。他的素材库里的待人处事备用模板根本不够用,哪怕有合适的模板也不能立刻反应过来去套用。 他要在僻静的、属于自己的地方,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去翻找有哪些适用的模板,然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再去外面的世界应对。 如果没有应对模板…… 那就先搁置了吧。 …… 刚才白乐言那模样真的蛮吓人的,在冷游的生活中,那应该全是紧急突**况,太紧急了,以至于他以非常状态完成了食堂早饭打包这一任务。 这一向任务似乎可以完成地蛮顺利,那就需要重复进行加深印象形成反射。 于是,冷游决定,反正他早饭也还没有来得及吃,那就再去一次食堂吧。 天气炎热,新校区的小树苗也还没有来得及长成可以提供阴凉的大树。早晨八点多已经热到不行,人类啊,果然还是得躲进空调房里才能顺利度过漫长夏季。 冷游非常正常的点了早饭,端着包子豆浆,选了一个最角落的桌子。那个桌子正对着空调,冷风一阵又一阵。 冷游咬了一口包子,正巧这时候微信有消息进来,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一声。 他解锁了屏幕。 啊,是选课通知。 ——九月二十九日开始第一轮选课,需要进入学校选课系统,账号是学号,密码是身份证后六位…… ——学校必修课与学院必修课得全部选上,选修课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适当选择,体育课限选一门,但必须在毕业前修满四个学分,其中一项学分,必须是游泳…… ——游泳,还必修? 大片的蓝色,双脚永远无法触碰到地面的恐惧,水铺天盖地地涌来,强行灌入鼻子、耳朵,呛进嗓子里。 在水里面,和你牵着手的不会游泳的人,也是要你命的人。当你好不容易抬头露出水面想要大口呼吸空气时,对方又拽住你的胳膊,将你拖入水中,没有空气,只有水。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如果你死了,溺死在水里,便一了百了。可是……如果当你还活着,如果……和你一起落水的人却死了…… 那么……你周围的人类,就会生出满嘴獠牙,他们会围住你,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他们会对你的表情、动作,自顾自做出他们的解释,当你哭着喊着说他们的解释不正确时,他们也只会说你“被吓着了”、“精神不太正常”。 久而久之,你会怀疑自己,自己以为的究竟正确吗? 还是他们说的所谓真相,才是正确的? 第8页 你的一举一动都能成为他们撕咬你的原因,从你身上撕咬下一片一片的肉,鲜血淋漓。但是你却不能喊痛,不能抱怨,因为你是幸存者,你是最幸运的,你是从死神镰刀下逃跑出来的、上帝所眷顾的幸运儿啊! 太可怕了…… 简直是,地狱啊…… 冷游踉踉跄跄站起来,头脑发昏地把餐盘端到了收盘区。 离开这里,要离开这里……做什么都好,回去复读也好,随便考个别的什么学校也好,只要不要让他落入水中,一切都好。 第五章 频繁出场120 白乐言躺在床上休养生息,他闭着眼睛想事情,想得异常出神。 一年的一人宿舍生活告一段落,在他大二这一学年来了一个室友,新室友人很好,好到让他觉得哪怕对方侵入自己的空间也可以——如果换作其他人,可以也是可以的,毕竟这宿舍本来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但是心里总会有些遗憾,接受的便勉勉强强,不过当然表面要温和善良且欢迎。 新室友看起来超容易紧张、超容易害羞的。 白乐言理解,有种人,他天生就不喜欢在人前待着,人越多,话题越多,他便越像木头,引得越多的人来观看,恶性循环。 社交恐惧? 比如现在的冷游。 比如从前的他自己。 …… “咣——”门被什么大力掀开了,猛然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吓得白乐言从床上直接弹起来看向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宿舍门还敞开着,冷游一步一步走进来。 真的是一步一步,脚步迈开的动作僵硬地就像是没有进化的机器人。 “冷游?”白乐言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小心翼翼地去叫冷游的名字,声音轻的仿佛怕打碎了什么东西。 会打碎掉什么? 冷游仿佛听不到似的,自顾自地取出行李箱,打开,把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整理好的衣服往里面塞去,冷游抱着大堆的衣服,手抖的不行,衣服都拿不稳,一件两件的开始往下掉。 白乐言心里一惊,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明明都好好的,是因为他吗?他做错了什么?冷游这动作,明明是想离开这里。 为什么想离开? 是因为他吗? 是了,肯定是因为他刚才口不择言手也贱。 他就不应该说太多话,言多必有失,怎么就记不住呢? 手也那么贱,刚刚认识不久的人,就拉着人家的手,简直就是作死行为! 怪不得别人不喜欢。 到底他要怎么做才能把冷游留下来?如果对方执意离开,到时候辅导员那里、其他舍友那里要怎么解释,大家会怎么样看待他? 暗地里肯定会责怪他吧,会把他想象成欺负新生的坏人吧…… 怎么可以这样子,他不是故意的啊…… 白乐言下了床,随意一瞥,桌子上还放着冷游给他提回来的粥,白乐言心里疼得一抽,无论如何,他都想把冷游留下来。 “冷游,对不起……”白乐言站在冷游旁边,也没有太近,他记得这个人不喜欢陌生人的靠近,“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冷游的手停了下来,他蹲在行李箱旁边,缩成小小的一团,外界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听不真切,但是那声音,似乎不是责难、不是猎奇…… 但是冷游依旧感觉到窒息,他拼命的急促呼吸,想要氧气啊,真的好想要继续活下去,不想死掉,一点也不想。他本来就是溺水的人,谁能来,拉他一把…… “冷游,你怎么了?”冷游把脸埋在臂弯之间,肩膀抖得厉害,呼吸的声音急促且明显。 那样的呼吸声,根本不正常! “冷游?冷游!”白乐言也不能管那么多了,方才想的什么之后再也不碰冷游之类的念头早就被抛到了十万八千里。他抱住了抖得厉害的冷游,“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没有任何回应。 白乐言握住冷游的手,掰开他的胳膊——冷游的手,冰冷的就像是寒冬腊月泡在冰窟窿里一样,可如今是夏天啊! “难受……好难受……”冷游抽着气儿,使劲反握住对方的手,不管是谁,救救他…… 白乐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伸出手捂住对方的口鼻——如果是过度呼吸的话,可以用纸袋掩住口鼻的,在高考的时候老师曾经还说,有人因为过于紧张而过呼吸。他不能慌张,看看情况,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叫120了…… “我……”冷游的嘴唇开开合合,蹭在白乐言的手心,最终断断续续的话句从指缝里露出来,“我,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人的……” 那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在呼吸的间隙蹦出来,委屈巴巴…… “嗯,真的,我信你,我信你的。”说什么都依你,白乐言只期盼着冷游快快摆脱这种情况。 “我不是……不是……” 白乐言能感觉到,冷游的呼吸比方才平缓了一点点,正要安下心来时,却见冷游又缩成一团,比方才团得还要紧实一些。 “疼……” 白乐言的手还被冷游紧紧的攒着,被拖进臂弯里,碰到了汗湿的脑袋。流的汗也太多了吧,就像是在这炎炎夏日跑了一千米。 冷游紧张地问:“哪里疼?” 第9页 “肚子疼……好疼……”冷游直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被移了位,肠子被人打了结,“甜甜,你救救我……” 甜甜,你救救我…… 啪—— 白乐言脑子里似乎有根弦一下子断了,依赖,渴望,勉勉强强应该算吧? “舍长!”白乐言大喊道。赵敬住在隔壁,如果没出门的话,应该是听的到的。 “怎么……卧槽!”那人揉着眼睛撒着拖鞋走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直接吓精神了,“怎么回事?” “你快打120,快打!”冷游感觉到自己的手上沾了一滴水,不是汗,大概是泪…… 冷游哭了…… 缩成一团的小可怜…… …… 诊断结果是急性胃炎。 根据白乐言给大夫的描述来看,应该是应激性胃炎。 这个诊断让舍长一脸懵:应激性?是个啥? 白乐言皱着眉看着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冷游,明显是受到过精神创伤,然后刚才不知什么东西,让他重新被迫面对了那种恐惧。 “舍长,要不就我就在这里陪床吧。”大清早的就把舍长叫起来,白乐言有点过意不去。 “也好。”赵敬点了点头,“今天领书,我就一起把你和小游的书带回来了。” “不用了吧,那么多书,巨沉啊,等我什么时候回去自己去……”白乐言有些手足无措。 赵敬拍了拍白乐言的肩膀:“客气啥啊,呶——”他瞅了瞅冷游,“你的任务,照顾好我们的小朋友哈,这任务可艰巨了,辅导员都跟我说要我们照顾好小游。” “啊?辅导员已经知道了?”白乐言睁大眼睛。 “没有啊,在我返校之前辅导员跟我说的啊。”赵敬摇摇头,“我等会也给辅导员说一声吧,毕竟是特意叮嘱过我,过几天的军训小游估计也是去不了了……” “舍长,那我去给大夫说一下,让他开一张请假单。”白乐言说着就要站起来。 “你坐下啦,这些不用你操心。”赵敬把白乐言按在凳子上,“你就一个人,哪来那么多影**啦。照顾好小游就好,这些跑腿的事情啊,我来办,毕竟我可是舍长啊。” 两人一起听完医生的叮嘱,随后赵敬便走了。隔壁床今天出院,喜气洋洋的,还把一箱没有拆封的牛奶留给了他们,祝他们早日出院。 白乐言坐在床边,冷游没有像刚才那样缩成一团了,他平静地躺在床上,眉头也没有紧皱,看起来没有噩梦缠身。 不过,他刚才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 哎……一眨眼功夫都没到,冷游的眉头又皱起来了。真的不好,冷游一皱眉头,就显得特别委屈特别可怜,添上那副惨白惨白的脸,就更让人心疼了。 白乐言也不想看手机,盯冷游盯得时间久了,就忍不住手欠。他酝酿了半天情绪、鼓了半天勇气,终于伸手摸上冷游的眉心。 谁知道白乐言手刚刚碰到冷游,对方却是瞬时间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我去! 救命! 白乐言的手放不下去的收不回来,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个人醒来的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 醒来不应该都是要迷迷糊糊哼哼唧唧一会儿的吗?哪有咣的一下突然把眼睛睁开的,好吓人啊嘤嘤嘤…… …… “那你还想回去吗?”白乐言想起宿舍那个被冷游收拾了一半但收拾的乱七八糟的行李箱,心有戚戚焉,“是因为我吗?” 白乐言咬咬牙,他还是想确认一下,心里悬了块大石头,不上不下,让他难受死了。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讨厌我对你耍流氓来着……”白乐言因为难堪,结结巴巴地说道。 冷游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特别小声地问了一句:“游泳必修?”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害怕,冷游下意识地把自己半张脸蒙进了被子里。 如果不是白乐言时时刻刻都竖着耳朵在听,绝对会把这蚊子开会一样的声音给忽略。 但是……这是什么意思? 怕水?不想学游泳? 莫非冷游受到刺激就是因为看到了选课通知? “还早,你可以现在选,也可以明年后年选,当然最后一年选也是可以的。”白乐言谨慎斟酌。 冷游迟疑地点点头,然后没了动静。 见此情形,白乐言终于放了一大半的心——他还以为冷游是因为自己耍流氓,才想收拾行李怒而换宿舍的。 虽然想想不太可能,但他总归害怕,怕得要命。 “白乐言……” 白乐言猛然抬头,是冷游在叫他?这是,终于要审判他了?所以除了游泳课,还有他的原因?不然,为什么要叫他的大名,突然被叫大名真的是一件脊背发凉的事。 “谢谢你……” “吓死我了……”白乐言觉得自己再经历这么几次起起伏伏,怕是心脏都要跳出喉咙。 第六章 吓我好玩吗 白乐言下午三四点就给冷游从医院食堂订了营养餐,他原本不想订这么早的,他更想到时候陪冷游吃过饭再回去,可他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并不是个好主意。 冷游从他醒来之后就一直没玩过手机,只是时不时拎起来看一眼时间。 谁?有哪位仁兄? 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能离得开手机这个物欲大魔王? 第10页 试问在座的各位,哪个上课不偷偷瞄一眼手机补充点能量然后再去听课的? 大家都是明白人,放机灵点不好吗? 冷游就一直在睡,一直在装睡。白乐言坐在床边,稍稍侧一侧头就能看到冷游颤作一团的眼睫毛——当事人一点不知道自己的眼睫毛把他装睡的事实暴露的一干二净,还以为自己装睡成功,偷偷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赞。 有时候,睫毛太长也不是件好事。 太容易暴露惹! 白乐言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坏了,明明人家小朋友紧张害怕的不行,甚至连手机都不玩的在装睡,他还硬生生拖了这么长时间才打算离开? 他原本想直接给冷游说一声自己要走的,结果想想还是算了,本来小朋友就害怕,自己说出来岂不是更是尴尬到原地爆炸? 正直青年白乐言,左转右转,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空白的处方单。 ——你先好好休息,我走了。六点的时候会人来送到,记得好好吃,饭钱已经付了。 本来要停笔的,白乐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明天十点同宿舍的人会来医院看看你,别害怕,他们人都挺好的。 ——白乐言。15:57。 白乐言把那张留言放在冷游枕头边上。 本来是要走的。 天哪,这个世界上“本来”要如何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点? 可是白乐言还是停下了要离开的脚步,带了一点点的坏心眼,他发誓,只有一点点。 他的掌心覆在了冷游的眼睛上——鬼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然后他就感觉到掌心下面的眼睛在静止一秒钟后,不受控制地飞快颤啊颤,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在他的掌心扫来扫去。 他立刻收回手,既紧张又迷惑,他盯着自己相信看了看,也不知道能从其中看出什么花儿。 撤撤撤! 白乐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一样,一步作三步地往门口蹦。 冷游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睁开眼睛,他其实早就醒来了,装睡装得辛苦,连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眼皮不受控制的颤抖。可是他一点都不想睁开眼睛,他一点也不想见人。 见人好麻烦的,要带上厚厚的面具,要费心费力从应对素材库找方案。 可是,那个人明显是发现他装睡了,当那人捂着自己眼睛的时候,他自己都能察觉到自己的眼皮撞在掌心…… 那个人似乎留了张字条吧? 冷游掂起那张纸放在眼前,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到门口有动静——白乐言低着头喘着气扶着门框,明显是一路跑过来的。 冷游当机立断,躺下,盖被,闭眼。 白乐言平复了一下呼吸,打算给醒来了的冷游打声招呼,就叫刚刚还坐起来看字条的人,现在乖巧地缩在被子里,双眼紧闭,似是好眠——个鬼啦! 眼睫毛抖得比刚才还凶一万倍! 不过白乐言也知是自己回来的不巧,叹口气假装自己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走向床边,拿了遗落在这里的手机,就大步走了。 一定要大步走,带响声的那一种。 明明白白告诉对方:“我!走!了!” …… 每次开学等宿舍人全部到齐之后,408全体便一起选个馆子去聚聚。今年据说学校周边开了家新饭店,吃过的都说好。 于是他们便去了…… 去了之后便不会点菜了…… 谁能告诉他们,这些要么是什么什么汪啊要么是什么什么喵的菜,到底要怎么点? 索性他们要了一个包间,关上门可以自己先把菜单研究一遍。 “这个海狗不吃胡萝卜……汪……是什么?”赵敬盯着那个名字,看起来非常困惑。 “海狗是海熊腽肭兽……”二寝李家旭犹豫地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室友王铭。 对方立刻接下去:“一种世界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认定的濒危动物,但我也不知道它吃不吃胡萝卜。” “他大爷……早知道还不如去烧烤摊撸串。”赵敬对于点菜一点头绪也无,崩溃地想要把菜单扔出去,“为什么就不能起个正常名字 ……” “这个有分类吧?”白乐言终于把每个人的杯子里都倒满椰汁,这才坐下,“你刚才说的那个好像在汤分类里面,所以应该是个汤?” “那我们按照分类点应该出不了大错。”赵敬深吸一口气,“就把这个海狗先点了吧。” “甜点要什么?”赵敬把菜单反过来给他们看。 “还有甜点?”王铭猛然把头转向赵敬,“大哥,请问这家店你到底是从哪里‘据说’来的?” 赵敬崩溃地把菜单扣在自己脑袋上:“我错了……我就不应该去问我妹妹,我妹妹看东西,第一眼先看有没有少女心……” 舍长大哥已经崩溃了,其余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点。他们到的早,来的时候还没有多少其他人,现在到了饭点,陆陆续续便热闹了起来。只是进来的,要么是甜腻腻的冒粉色泡泡的情侣,要么是挎着胳膊的小姐妹,只有他们一行人,短袖短裤人字拖…… 庆幸他们拥有包间。 “敲狗头!”包间的门一下子打开了,林予璋像阵风一样冲进来,“还没点吧还没点吧,一人一份‘敲狗头’!” 第11页 “那是啥?”赵敬把菜单扒拉过来一个一个看,“啊!找到了!你确定是一人一个?” “嗯!就是个超小的甜点,不过性质有点像比比多味豆”林予璋喝掉一杯椰汁,终于缓过来了,“不过口味还行,我吃过的最奇怪的口味也还行。” “唔。”赵敬在敲狗头旁边写了“7”,随后又想起来,问林予璋,“你家小可爱呢?” “切,那是我家大宝贝儿好不好啦!”林予璋张牙舞爪地说,“取快递去了,那快递磨磨蹭蹭的,不过好在今天刚刚到了。” 白乐言默默把林予璋的空杯子拿过来,倒满了椰汁又还过去了。之前林予璋应该算是他们宿舍里年龄最小的,所有人都无意识地宠着他,他和他室友杨驰组了个乐队,规模不大,不过时不时会去酒吧驻唱。 不过现在,他应该不算是年龄最小的了吧? 或者说,在下一个宿舍聚餐的时候,他这宿舍团宠的地位就要被新来的冷游小朋友抢走了。 会抢走吗? 其实白乐言也说不太准。 林予璋年龄是小,性格也活泼开朗的像个没长大的好奇宝宝,这样的人在人群里面会很讨喜,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去照顾他。 可是冷游的话,虽然他年龄小,但他…… 但他就像只不小心闯进人类世界的鹌鹑,瑟瑟的打量周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恨不能化身蚂蚁随地找个窟窿钻进去。 只能说性格不太像团宠的性格? 有人敲了敲门,白乐言坐得距离门口最近,正打算起身开门,谁知道林予璋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蹦起来,一把把他按在凳子上。 “?”白乐言一脸困惑,也不用这么抢着去开门吧?他也不是一定要开门…… 紧接着坐在他旁边的赵敬站起来把灯给熄灭了。 “?”白乐言不知所措,周围顿时陷入一阵暗色。 “当当当当——”林予璋动作夸张地打开门,进来的正是林予璋家的大宝贝儿扬以宣。 扬以宣平常都没什么表情,时时刻刻忠实cos着面瘫王子。现在他一手提了蛋糕一手拎着快递走进来,场面一度非常重大。 “林儿,把酒拎进来。”扬以宣话音刚落,林予璋就欢快地摇着小尾巴冲出去了。 白乐言看着那巨大蛋糕,内心十分绝望,他明明记得最近没有人过生日的!是他记错了吗?他没准备任何礼物啊!要死要死要死…… 不过今天到底是谁的生日啊? 白乐言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太活跃,一个劲儿的往嗓子眼里冲,冲得他都有点难受。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一声,在宿舍里,各种活儿他一直也是能干的就干了,能帮就帮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存在感这么低,透明到没有人想起来提醒他一声? 林予璋已经抱着一箱啤酒进来了,他把箱子放在地上,发出了一串啤酒玻璃瓶碰撞的清脆响声。 这一切,在光线昏暗的包间里面,显得有些不真实,就像电影快放,一般用以畅想或者回忆。 “谢谢甜儿在过去一年为408宿舍做出的杰出贡献!”赵敬点了数字蜡烛,那插在蛋糕上的数字蜡烛赫然是408…… 白乐言觉得这一切更加不真实了。 他僵硬地坐在凳子上,看那个暖黄色的烛光向他飘过来,顿时更加手足无措:“我……我?” “当然啊,甜儿可是我们宿舍的主要人物啊。”林予璋笑嘻嘻地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乐言,“甜儿这是感动的要哭了吗?” “没有……”白乐言吸了吸鼻子,“我也没做什么啊……” “谁说的!甜儿,你超重要的。”赵敬语气非常认真,“就拿最近一件事请说,如果没有你,可能今天我们就得汗流浃背待在宿舍大扫除,怎么可能这么清闲出来吃饭?” “那是因为我……”白乐言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做这些,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想要求夸奖…… “甜甜甜儿!”林予璋催促他,“快许愿吹蜡烛!吹完给你送礼物!” “这也不是生日啊……”白乐言被林予璋这样一闹,心中那股紧张、无措,基本消失了…… “没事没事,之前我家大宝贝儿还让我许了个六一儿童节愿望,嘿嘿嘿。”林予璋飞快转过头,摸了摸扬以宣的脑袋。 白乐言十分感慨,林予璋和扬以宣的关系好好啊,他也想要和新室友关系处的好一些,也不知道能不能蹭点林予璋遇到合适室友的好运气。 那就许一个愿望,希望他和冷游也可以像四寝那样关系融洽。 那时候的白乐言,真的是相当懵懂无知且傻白甜。在其余人都对四寝那对儿心知肚明把他们排除出单身狗行列的时候,白乐言还想蹭点“关系好”的好运气。 扬以宣把快递递给他,说道:“真的是没想到快递这么慢的,本来还想搞个礼物盒,结果也来不及,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林予璋趴在桌上不停撺掇:“快拆快拆,我们一起选的呢。” 白乐言生平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庄严的拆快递,搞的像是剪彩仪式。只待他将红绸剪断,底下便会一阵雷鸣掌声。 第七章 408集合完毕 白乐言费劲巴拉的拆了快递盒,露出盒子包装的时候他就不小心发出一声“卧槽!” 第12页 “你们没逗我吧?”白乐言整个人都震惊呆掉了,“里面这是真的?” “哈哈哈哈!”林予璋在白乐言发出一声“卧槽”的时候就没忍住笑趴在桌子上,还不忘记用胳膊肘怼一怼扬以宣,“快拍快拍!快拍拍他的表情,太逗了!跟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就屯了一树洞松果儿的松鼠哈哈哈哈!” “这也……太贵重了吧?”白乐言刚才也想了想这么大的盒子能装什么,万万没想到是最新款的一部手机! “啊呀,喜欢吗?”赵敬拍拍他的肩膀,“喜欢就不贵。” 不过他下句也是小声感慨:“也是因为刚开学大家手里都有钱啦,稍微拿出个一两千感觉也挺轻松啦。” “毕竟你是我们的小田螺嘛。”林予璋说,“真的!如果不是你时不时收拾一下屋子,我真的觉得没有家的感觉,你帮了我们太多了!收下吧收下吧。” “可是……”可是打扫卫生不是他“想”要去打扫,他只是想…… 只是想什么呢? 对了,他是想从中获得归属,想从中获得认可。那现在这样子,算是达到目的了吗? 但是白乐言低下头,他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他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糟糕,是那种表里不一,把其他善良的人都欺骗了的愧疚感——林予璋都说“家的感觉”了,这个评价可太高太重了! “甜儿。”赵敬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感动哭了呀?” 白乐言摇了摇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声音不要发颤:“真的,谢谢大家。” 坐得比较远的李家旭、王铭和一寝体育健将孙辉一直是一脸紧张的样子,似乎对白乐言会掉眼泪这种可能性惊恐万分:“妈呀你可别哭!你一哭我们都不知道咋哄你。”毕竟他们也没有哄妹子不哭的经验,更别提哄男孩子不哭的经验了。 “没事!我来!”赵敬站起来扑在白乐言身上,“我来安慰你吧!” “要倒了要倒了!”白乐言努力用手撑着椅子,一时间也顾不得想些别的七七八八的。 “哈哈哈哈,我们也来了!”李家旭、王铭和孙辉一见此等情景,顿时兴奋起来,嗷嗷嗷地扑了上来。 “卧槽!你们简直——”白乐言撑不住了,直接掉在了地上,身上还压了四个人“你们够了啊!起来起来!” “加油加油!冲呀!”林予璋还不嫌事儿大,拉着扬以宣一起蹲在旁边,一边呐喊助威,一边用手机录像,“下面我们有请获奖者发表获奖感言!” 林予璋一边说一边将镜头挪到了白乐言眼前。 “救命——” 服务员端着盘子打开门,看了一眼地上叠了一层又一层的人堆,愣了一秒钟,就以绝对的专业素养轻轻笑了笑,盘子都没放下:“对不起,打扰了,我们等会重新进来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见此,笑作一团,互相搭把手的站了起来。 …… 那道众人心心念念想要一窥芳容的“敲狗头”作为压轴终于端上来了。 七个小巧精美各具形状的瓷碟放在甜点架上端了上来,碟子里是用脆巧克力作外壳的小狗头,有瞪大眼睛泪眼汪汪的姿态,有精灵古怪吐舌头的造型。 “每个人都选一个啊!等会在边缘用勺子敲了敲就开了,里面会有不一样的吃的!”林予璋介绍道。 赵敬把甜点架往白乐言那边转了转:“来!今天甜儿是主角,先请!” 等每个人都选了自己想要的那一碟之后,都拿起手中的勺子,“一……二……三!”,狠心地往边缘敲了一下。 “开了开了开了!”林予璋把那个巧克皮外壳掀开,“大宝贝儿!来看来看!”林予璋一把拉过扬以宣的手,“看!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白乐言听着这欢快到脱缰的声音,忍不住往林予璋那边看了一眼所谓“江山”。原来是玫瑰花形状的甜糕。 那朵软软的玫瑰花被林予璋小心翼翼地挪进勺子里,大方地送给了扬以宣。 白乐言羡慕地看着关系好的“兄弟俩”,又把视线挪到了自己这里。 他其实有些不太想打开。 所谓薛定谔的猫,当你还没有打开盒子的时候,那只猫一半可能性会死,一半可能性会活,处在一个微妙的死活叠加态。 不过对于他来说,似乎并不存在这一种假设。一直以来,他的运气都太糟糕啦,不论他做什么,总会达不到预期,奇奇怪怪的磕磕绊绊就接二连三来找他。 最简单最日常的吃泡面,少调料包已经是日常,没少的那次印象也特别深刻,那是一碗拌面,最后要把水滤过才加料包,于是他小心翼翼谨谨慎慎地把面也一股脑儿倒进了水槽…… 这种感慨一下“哦吼又得重泡”之外也没啥别的,心平气和的时候甚至有点命中注定似的好笑。 但是在外面丢人的事也发生过,比如大一刚报道的时候,错把辅导员叫了一声“学长”,谁不爱别人把自己往年轻叫呢?除了对方是个女的。 没错,辅导员,是个女孩子。 瘦瘦高高且平胸,戴个帽子一转身,就被新生喊了声“学长好”。 过往太惨烈,白乐言没办法对这种未知的、凭借运气的东西抱有一丝丝幻想,生怕落差太大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不过看着旁边的人打开巧克力外壳时发出的感叹惊呼,白乐言觉得还是随大流比较好,冷冷静静手不抖地打开外壳,不突兀不奇怪。 第13页 会是什么呢? 里面的东西会有多稀奇古怪呢? 不过他看了一眼就愣住了,他皱着眉盯着壳里面的……虫子?还是又细又长的红色虫子? 什么鬼? 为什么店家要在一家甜蜜蜜的供给小情侣的店里,放一条虫子? 白乐言手里还拎着勺子作为凶器,有些郁闷地敲了敲狗头模样的巧克力外壳——你看看你脑子里一天天都想的是什么!都长虫了! “呀!恭喜恭喜!”林予璋探过身瞄一眼后飞快像白乐言道喜,“甜儿脱单有望!恭喜恭喜!” “什么什么什么!”顿时白乐言旁边的人就想凑过来瞄一眼,距离比较远的人甚至站起来踮着脚往他这边看。 “哦吼!是红绳嗷!” …… 因为有打算早点去医院,所以大家起床都挺早,白乐言迷迷糊糊觉得七点多的时候就有人在卫生间冲厕所。 八点半他们一行人就收拾准备好,浩浩荡荡地往医院前行。昨天白乐言给冷游留言说他们今天十点到,不知道冷游九点看到他们会作何感想。 不过白乐言今天很开心,非常好心地给“四十四次日落”发消息:我们大概九点来看你嗷~ 但是并没有任何回复…… 在那个“你已添加了冷游小朋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下面,只有他孤零零的猴面包树头像。 白乐言叹口气收回手机,不能太开心,开心是与难过守恒的。 之前宿舍有什么事出去,都用的是赵敬的车,如今七个人集体行动,一辆车绝对会超载。 正当他们要打车的时候,林予璋举手问:“你们谁带驾照了?我有车……” 白乐言见过空有驾照还没车的人一大把,第一次见到有车没驾照的人。忽然就很想问一问林予璋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最后赵敬和李家旭开车,终于算是往医院出发了。 赵敬这辆车上,白乐言坐了副驾,林予璋和扬以宣坐在后面。 从学校到医院,如果没堵车的话开个十多分钟就到了,但这医院也不是当地最好的,他只不过是距离学校最近的医院而已。昨天白乐言还想问冷游想不想要转院,结果冷游倒头装睡愣是不给他一点机会去询问。 “予璋。”赵敬给他安排任务,一本正经地显得有些严肃,“你到时候要多陪陪小同学。” 林予璋乐了,他扭头就冲扬以宣嘿嘿笑:“你还说我脾气不好,看,舍长钦点的脾气好。” 扬以宣伸手揉了揉林予璋的头发,把原本就不怎么乖顺地一头黄毛给蹂躏的乱七八糟,林予璋嗷嗷叫,连忙往远离扬以宣的方向挪了挪。 白乐言听了这话,倒是沉默了。他也不想自己想这么多的,他也想快快乐乐做个傻白甜。但这脑子,就是不由他控制的想东想西。 舍长的意思,是他脾气不好吗? 否则明明自己和冷游是室友的,让自己多陪陪冷游不是更加的顺理成章? 所以还是自己资格不够…… 当然,白乐言也会在自己心底找无数借口来压制这种挫败的心情。但他想再多理由也无济于事,既定事实就像一片乌云挡住了太阳,无论你再怎么样为乌云辩解,它也依旧存在。 “甜儿,你的任务。”赵敬又说道,“明早去趟辅导员办公室,估计要给你说点儿事。” 白乐言反应半天,问道:“问点儿……什么事啊?” “哎呀,你去了就知道了嘛。”这时候赵敬倒是一点也不打算透露了。 九点的医院已经是相当忙碌,白乐言在经过护士站的时候问了一下护士小姐姐冷游的情况,被告知已经预约了第二天的胃镜,患者需要注意一下禁食。 白乐言认认真真记在备忘录里。 他们在病房门口敲了敲门,等来了一声睡意朦胧的“请进。” 冷游可能是刚刚才被他们吵醒,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只得用手背去磨眼睛,以待能早点睁开。 他穿着的病号服空荡荡,领口的扣子也没扣上,锁骨明晃晃地露出来。 如果只看这些,管中规豹似的猜测,那病号服下面的身体,该是会有多么瘦削,肋骨可能都会清晰地一根一根突出来。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猜测? 在冷游因疼痛而蜷缩一团,白乐言抱着他下楼去救护车上时,应该可以感觉到的。 可是当时太着急了,他什么都不能想,只想着快点让冷游不要这样难受。 现在仔细回忆,那倚在自己胳膊、靠着自己胸膛的小朋友,好像确实是太瘦太轻了! 第八章 如何说服给对方剪指甲 冷游小朋友清醒过来整个人都僵**,他本来是睡着的,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门才下意识应了一声往起来爬了爬。 他原本以为是护士小姐姐的,没想到进来一大群人,那群人从门口走进来,瞬间把整个病房的氧气都吸走了。 他一眼就看到抱了大捧花束的白乐言,百合花与唐菖蒲交错在一起,挡住了白乐言大半张脸——但是冷游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对方。 这应该就是408全体成员了,不过…… 说好的十点呢? 八点大夫查房的时候他是醒来的状态,完全没理由现在已经十点了啊! 这种情况到底要说什么啊? 第14页 大概微笑、点头、收下祝福就可以了? 听起来,似乎是可以做到的样子。 “小游同学?”赵敬把一大袋水果放在床头,“欢迎加入408,我叫赵敬,你之前见过我的。” 赵敬向冷游伸出手掌。 冷游眨眨眼,在脑海里面思考半天,最终得出结论——啊,这是友好的握手行为。 于是乖乖地把手递过去握住对方的手。 似乎握手之后还要摇一摇?于是冷游握着对方的手轻轻晃了晃。 “小朋友呀!”林予璋被冷游呆愣愣的表情萌的不行,嗷地一下扑过去,“我也要摇手手!” 冷游一脸“你谁”的表情,但是手还是没来得及缩回去,于是被林予璋准确扑到,被捏着手指摇了摇。 “我叫林予璋!就住在你隔壁四寝啦,以后有什么事大哥哥罩着你!”林予璋终于摆脱宿舍年龄最小的位置,并对新来的小朋友表示了大哥友谊。然后就见林予璋把站在一旁的扬以宣拉了过来,“小游,他叫扬以宣,和我住一屋啦,他就是个闷葫芦,平日里不怎么响嗷,不过人很稳重的,如果有事找他绝对给你办妥当。” 冷游觉得这人性格真是开朗,他莫名想起和他住同一屋檐下的白乐言。白乐言话也很多,不过却是没有林予璋这么的自然与放松,白乐言的话多,似乎是有点……有点紧张的……无与伦比? 冷游无意识地抬了抬头,在与白乐言四目相对时才发现自己的确是在寻找对方的身影。对方由于大半张脸都躲在花束后面,可能是有了壁垒,整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里面有光,亮晶晶的,甚至还冲他眨眨眼睛。 冷游非常确定,白乐言一定是笑了。 那双眼睛都笑弯了。 那他是在笑什么呢?笑自己仿佛握手机器? “你好,冷游。我是李家旭,也住在你隔壁,是在二寝,这是我室友王铭。”李家旭的介绍就显得非常正式,但他也走过来接了林予璋的任务,握住了冷游的手,“我们俩别的不能保证,你想要的参考书,想要的笔记、习题集,想要的历年考试题,我们都有,欢迎来拿。” 冷游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话,却又闭上抿了抿,道了声“谢谢。” 王铭却在一旁笑了,说道:“小游,重复一下这句话‘我一定会来找你们拿的’。” 冷游瞪大眼睛,他其实想说的不仅仅是“谢谢”,这样的道谢太浅薄太无力了,他也知道,可他如果说多,万一别人只是随口一提…… “谢谢你们,我一定会来拿的。”冷游重复了一次,获得了李家旭的奖励,握着他的手也摇了摇。 “我叫孙辉,我也没啥能给你的礼物,不过我体育不错,尤其长跑,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夜跑。”孙辉过来摇了摇冷游的手。 经过这么一圈的握手摇摇摇活动,当白乐言把那捧巨大的花束放在冷游怀里又握住冷游的手的时候,对方的手已经很温暖了,只不过手心有点微微出汗,就很真实,像个活生生的人。 “冷游,欢迎来到408。”白乐言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要给我们讲,万一我们有解决办法呢?哪怕没有,多个人想主意也不错啊,对不对?” 白乐言很明显的感觉到冷游的手指在他的掌心瑟缩一下,速度很快,快到让他怀疑是不是他感觉错了。 冷游低下头“嗯”了一声,怀里百合的香味很清新、很温柔。他主动摇了摇手,等到对方将手收回去之后,冷游小心翼翼地一手拿着花,一手把床头的水果往旁边挪了挪,随后把那捧花束放在了床头。 他低下头,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问道:“选课的话……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白乐言听到这话,忽然就想起了昨日他想到的事…… ——冷游突然得了胃炎,怕不是受了刺激,至于那刺激,多半也是和选课相关,他是不想学游泳。 “当然有啊。”王铭笑了,“你可千万别听什么上课不听讲,考试前突击的鬼话,你要好好上课,认认真真听讲,我可以给你推荐几门我觉得有用的选修课,家旭,你上过的哪几门选修有好玩的吗?” 说到不同老师所教习的同一门课程,大家仿佛都有无数话想要去吐槽,上课风格啦,点名习惯啦,有没有随堂考啦,考前会不会画重点啦之类。 顿时病房里声音是越来越大,甚至惊动了路过的护士小姐姐推门让他们小声一些不要打扰到其他病人休息。 “嗯?”白乐言等护士小姐姐走后,不经意间回头,却是发现冷游还没有遮挡住的手掌心里,竟是有一两片的血痂。 冷游急急忙忙把手掌翻了过去,只露出了光洁无伤的手背,他的确不太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伤疤,编理由会很麻烦,并且容易让别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想要自残的精神病患者一样。那样的眼神,他想想就受不了。 但他不确定白乐言有没有看到。 如果看到的话,应该会问他是怎么回事吧? 但他没问。 “冷游,过来一点。”白乐言把凳子搬到了病床跟前,冲着冷游招了招手。 这时候其他人已经开始追忆大一往昔峥嵘岁月稠了。 “来,我们握握手。”白乐言伸出手搭在被子上。 第15页 冷游一脸凝重地看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动作像是在召唤小狗。 白乐言见冷游盯着他的手半天没动静,叹口气承认道:“我想给你剪指甲。” 说完这句话他顿了顿,却又不给冷游任何开口机会,重新飞快说道:“我不问任何东西,我就是想给你剪指甲。这也不算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其实我们宿舍人都挺友好的,你今天见着了也大概有这个印象吧?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有像予璋那样跳脱的,也有像扬以宣那样沉默寡言的……” 白乐言见冷游面露迷茫,猜到可能是因为大家一拥而上的介绍,使得冷游没有把人和名字对上号,于是更加小声解释道:“就是住在四寝的那两个。” “他们俩性格超有反差吧?但他俩关系真的好,经常在一起来着……” 冷游看了一眼在窗户边说话的林予璋和扬以宣,林予璋张牙舞爪地给扬以宣比比划划,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扬以宣就倚着窗台冲着他温温柔柔地笑。 可能是感受到冷游的视线,林予璋向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偷偷摸摸给他用手指比了个耶。 冷游大概确认了——这两个人大概是一对儿。 然后冷游看向正竭尽全力卖林予璋和扬以宣哥俩好兄弟情人设的白乐言的目光里,就难免带了些别的情绪,类似于看地主家傻儿子那样类似的情绪。 “咋……咋了?”白乐言疑惑道。 冷游急忙错开视线,摇了摇头。 白乐言歪了歪头,便继续说道:“还有像一寝二寝这样子两人差不多性格的,一寝两人都是肌肉发达的人,二寝两人都是头脑发达的人,你看,他们也相处的很好。” 冷游“嗯”了一声。 “那……”白乐言用更加小心翼翼地语气说道,“那就是说,不管我们性格是相同的还是相反的,都可以好好相处,对不对?” 原来绕了这么一大圈,在这里等着。冷游叹口气,这个结论得出的实在是太没有逻辑太没有依据了,十步一个大bug,五步一个小bug,不过他也没有去纠正了,在这个节奏快到爆炸的世界,谁会停留太长的时间听你那些无关他自身的话句呢? 室友嘛…… 早晨有课叫着起个床,晚上谁睡得晚关下灯,这种交情足够维系室友这种关系了。 干嘛要那样掏心掏肺呢? 干嘛要给他讲自己那些破事呢? 干嘛要把自己的性向给他坦白呢? “嗯”一声就完事儿了,皆大欢喜不是? 然而冷游没想到,“嗯”一声并没有完事儿,只听得白乐言继续用他的逻辑得出结论:“那好好相处的话,我给你剪个指甲好不好?” 原来…… 原来刚才绕了一大圈还没绕完? 立意这么深远,举例举了三个寝室之多。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剪个指甲? 第九章 gay达出故障了吗 冷游听到这话,却是不由自主地更加紧张。 所以,白乐言果然看到自己手心被指甲嵌出来的血痕了吗? “别把手握得这么紧啊。”白乐言取了指甲刀出来,又在床单上垫了张卫生纸,准备把等会剪下来的指甲包起来。 冷游忍不住地把手一寸一寸地往后挪。 “小朋友知道钩弋夫人吗?就是那个一直握着拳头的女孩子,结果只有汉武帝才能掰开她捏在一起的拳头,掰开的时候发现在女孩子的手心里躺了一枚玉钩。”白乐言曲起手指,用食指指节敲了敲冷游紧紧握在一起的拳头,“那你手心有什么宝藏吗?放心,我不抢。” 冷游觉得白乐言给他说话,就像是幼儿园老师在哄不剪指甲不爱干净不讲卫生的小朋友一样。 小朋友不想剪指甲了可以躺在地上三百六十度旋转哭闹,大可是喊大叫“我不剪指甲”之类的。但他……应该不太行。 他已经长大了,如果想躺在地上满地滚,应该目前在病房这种站了七个人就没有其他多余落脚地的地方实现不了。 冷游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他知道白乐言在对他好,剪掉多余的坚硬的指甲,避免他下一次又把自己手心掐伤,他拒绝不了这种好意。 然而正当冷游想要把自己的手重新挪过去的时候,就见白乐言脸色又变了变,深吸一口气似乎大受打击。 怎么了? 只见白乐言飞快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钩弋夫人就是信口开河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的,你别生气,我不是想说你是女孩子,我知道你不是女孩子的,就……我就是胡言乱语口不择言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这个人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回事?冷游就真的很想把他的脑壳敲开看一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玩意儿。 请问你脑子里装的是大海吗? 晃一晃是不是全是水声? 啊……也不全是水声? 那还有什么? 哦—— 还有鲸啸呀! 白乐言偷偷瞄了一眼冷游,只见对方似乎依旧冷冰冰地看着他,眼睛在看着他,又好像没有在看着他,目光就像是穿透了他一样,飘在虚空之中。 “小朋友?”白乐言担心自己把人家吓着了,急得不行,急急忙忙叫着他。 冷游把目光定在白乐言的脸上,总觉得这个人奇奇怪怪的,如果自己不出声,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 第16页 等等…… 冷游突然觉得这种场景异常的熟悉,似乎在不久之前刚刚发生过。 ——“你摸摸看!” ——“有喉结的!” ——“是平的!” 冷游飞快偏过头,他忍不住笑了,而白乐言能看到的,也就只剩下冷游有点扬起的嘴角。 最后冷游还是乖乖把手递给了白乐言,对方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修剪他的指甲。 平常时候白乐言有的没的、重要的不重要的叨叨叨能说一堆,这时候他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就认认真真地在那里剪指甲,或许是因为说话会分散注意力,担心会弄伤冷游吧? 病房里面其他人还在聊天,不过声音压得很低,在窗外呼呼吹过的风中就显得很催眠。 指甲刀剪下去是发出“咔嚓”的清脆声响,也意外的像是安抚,就像轻轻拍着婴儿的后背,哄着让他快快睡着一样。 冷游的眼睛越眨越慢,最终睡了过去。 于是,当白乐言剪完一个手指指甲之后,抬头就看到冷游闭着眼呼吸绵长而平稳——他睡着了。 白乐言捏着冷游的第二根手指,另一只手冲着其他人挥了挥,用口型说道:“他——睡——着——啦——” 其余人顿时便不说话了,凑过来看了一眼睡熟了的冷游。 “那要不我们先撤了吧?”赵敬非常小声地说道,“你怎么想起给他剪指甲啊?” “我……”难道要说冷游用指甲把自己手心掐得乱七八糟?白乐言不想把实话说出去,便只能含含糊糊糊弄过去,“就是见他指甲长了而已……” 林予璋扯过赵敬:“你还不知道甜儿这人嘛,放哪儿不是操心的老妈子命啊?看到房间乱了就想收拾,看到垃圾桶满了就想去扔垃圾,所以看到小游指甲长了想帮忙剪剪就很正常嘛。” 赵敬似乎是被说服了:“那我们等甜儿把指甲剪完我们一起走?” 林予璋“啧啧啧”了好几声,嬉皮笑脸地嫌弃赵敬:“舍长,人家小朋友还住院呢,肯定得留个人陪床呀,不然我们小朋友渴了怎么办,饿了怎么办,想要人读睡前故事了怎么办?你怎么这么无情呢?” 赵敬被林予璋一顿嫌弃,垂头丧气,委委屈屈。 “林儿。”扬以宣摸了摸林予璋的脑袋。 顿时林予璋就“刷”的一下变得超乖巧,声音都变得可爱了点:“舍长,今天甜儿就先留下来陪床呗,明天我和我家大宝贝儿一起再来照顾小游,你别担心啦。” 卧槽,你谁? 林予璋同学绝对不会这么可爱的! 一行人在晕乎乎的舍长带领下离开病房。 留下白乐言一人捧着冷游的手长吁短叹。 …… “大宝贝儿?”两人走在队伍的最后,林予璋踮起脚冲着扬以宣咬耳朵。 他其实挺担心冷游的,刚才他和扬以宣说话的时候冷游看了过来,基本上就是那一眼,林予璋基本肯定了对方是个gay。 但是白乐言是个直男…… 他以自己精准率极高的gay达发誓。 可是,与此同时,白乐言是个很温柔很体贴的直男,他有着别人都没有的耐心与细致。 如果说在病房里照顾病患,白乐言绝对是一把好手。 可是,就害怕冷游在生病的时候,对白乐言产生了依恋。 哎……愁死人了。 然而地下停车场空旷得很,稍微出点声音就能放大千万倍,虽然林予璋的声音足够小了,说出来都是气音,但四面墙壁反射过来的回音还是吓了林予璋一大跳,“声音好大!” 扬以宣失笑,拽着他上了车。 赵敬在前面,非常敬业负责地充当司机,两耳不闻窗外事,两眼不离车窗前。 “舍长呀……”林予璋问道,话还没说话就被赵敬打断:“你俩继续你俩继续,我什么都听不见!” “哈哈哈哈。”林予璋笑得滚到扬以宣怀里,“我俩干嘛了要继续啊!” “我不管。”赵敬非常冷漠地“哼”了一声,“谁知道你们上车前咬耳朵说的什么事儿呢,我不听我不听?” 被赵敬这么一打岔,林予璋原本想说的话都忘了。 …… 住院部在门诊大楼的后面,周围有很多高大的芒果树,刚才他们一路走过来,白乐言就看到有人拎着袋子装掉在地上的芒果。 偶尔路过别人,还听到对方说不知道菠萝蜜什么时候掉下来。 原来还有菠萝蜜…… 树多,不开空调,只是开着窗户,从外面吹进来的风都是清凉的。 可是白乐言现在就觉得有点热。 冷游的十个手指指甲已经剪好了,被他修剪的圆润,边缘被锉刀磨的光滑。 冷游皮肤很白,是那种很冷淡的白色,白乐言刚才捏着冷游手指的时候就在想,有点可惜。 在这个夏日漫长阳光灼热的地方,恐怕过不了多久就变成普普通通的颜色了。 然而正当他玩冷游的手玩得开心时,却感到了与方才的不同之处。 原本任由他揉捏的手指,现在变得僵硬异常。仿佛生了锈的机器,强行运转就会坏掉,咔嚓咔嚓零件掉落一地。 “醒了?”白乐言猛然看向冷游,“醒了吗?” 没……有…… 第17页 冷游闭着眼睛,心累。 他觉得自己最近翻腾自己突发事件应对素材库的频率有点高。 但是,谁能告诉他,一个直男,趁他睡着,把他手指捏来捏去是个什么意思? “你手指真好看。”白乐言知道对方已经醒了,只是不想睁开眼睛,就像之前那样子,明明眼皮颤的那么明显了,还要装睡,故意逗他玩。 可是,冷游不知道对方故意逗他玩啊! 在他的判断中,这句话,绝对是调戏!是勾引! 于是,冷游内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十八年来第一次怀疑自己那精准到三百六十度爆炸的gay达是不是出了故障。 “又白又软。”白乐言继续逗他,仿佛想看看冷游什么时候才会跳起来打他一样。 “捏起来真好玩。” 终于,他等到了。 冷游“嗖”地一声把手缩回去,与手指一同缩回去的,还有整个身体。 原本他睡得靠近白乐言这一边,结果一眨眼间,他就躲得距离白乐言更远,硬生生把狭窄的病房空出了大半。 冷游把身子蜷起来,大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双眼睛戒备地盯着白乐言,就像是提防坏人的幼儿园小朋友。 “呶,指甲剪完了。”白乐言笑了笑,把剪下来的指甲用卫生纸包起来,起身丢进了外面的垃圾箱。等他回来的时候,冷游还是方才同样的动作,一动也没有动。 “有什么关于选课方面的问题吗?”白乐言靠在门口,“你问我答。” 第十章 老娘才不要你管 冷游是真的有些看不懂白乐言这个人了。 你说他神经大条吧,其实人可细心了。就这样短短几天,他就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不正常,甚至指名点出种种缘由皆在选课。 可你若说他细心吧,讲这样子暧昧不清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自己难道一丁点也没有察觉到吗? 现在的直男都这么可怕的吗? 还是…… 还是真的他错了。 白乐言……或许……也是个gay? 冷游时不时偏过头,飞快瞥一眼白乐言,自以为不着痕迹,可这些小动作,全部落在了白乐言眼里。 然而,看的再清又有何用? 一个在为对方究竟是不是gay而深深苦恼,并对自己引以为傲的gay达产生怀疑。 一个在为自己到底做什么才能让对方放下心防而操碎了心。 …… 白乐言算是发现了,冷游各种不自在的原因,全在自己。 自己在的时候,对方永远都放松不下来,紧张地手机都不敢多拿一会儿,就非常乖巧地躺在病床上,连翻身都不带翻一下的。 白乐言服气了。 当然,也有破解之法。 就是让冷游熟睡过去,就像刚才。 熟睡中的冷游可乖可软可听话,一点也不紧张兮兮的浑身僵硬,听话的伸着手给他玩。 然而,睡着的前提,便是放松下来啊! 不要全身紧绷的像是待发离弦的箭啊! 于是,又绕了回去,无解。可是,刚才冷游是怎么睡着的? 白乐言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似乎也没有很特别的事情发生。最终便只能归结于冷游是实实在在地困了。 “你对选课有什么疑问吗?”白乐言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冷游摇头。 “你确定吗?” 冷游点头。 好叭,不是习惯性摇头啊…… 冷游现在清醒了,对选课是真的没有疑问了,爱怎么选就怎么选,反正现在可以不用选游泳。 他只是很久没有回想起那种被水淹没的窒息恐惧感,那时候又突然看到毕业前必选游泳,所以才……才搞得蛮吓人。 其实他现在除了不太能和别人侃大山之外,其余的,其余的如果加油一下,冷游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勉强被别人称为“有点容易害羞的小男孩”。 小男孩儿,可水灵的那种! 不能说自己是自闭!他其实内心戏还是蛮多的,自己能独演两小时电影。 …… 白乐言试探性地说:“那我走了?”其实并不会走,哪怕走了也会在门口椅子上坐着,看等会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冷游这次是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了。 “我真的走了哦?”白乐言觉得这种场面有点眼熟。就像是停在玩具柜台不想走的小朋友,妈妈松开他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给他说“你要是再不过来妈妈就走了哦?” 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冷游就像被橱窗玩具吸引了全部目光的小朋友,根本就不理睬要把自己丢在商场里的老母亲。 但这只是表面,实际上冷游一点也不想让白乐言走。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大家都埋头于《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还是因为自己从来都独来独往几乎不怎么与别人交流,在他周围他就没有发现过同类的踪迹。 然而一来到大学,哦吼,隔壁就有一对儿! 冷游还是很兴奋的,如果白乐言也是同类的话,自己就可以……就可以…… 自己似乎也干不成什么事儿吧!毕竟他怂如鹌鹑…… 可是,他还是想知道——白乐言他到底是不是啦! 真真是要急死人了! 第18页 冷游逼迫自己快快做出决定,不然等白乐言真的走了,他肯定会懊恼纠结到满床打滚。 当然,滚是不会真滚的,毕竟这是医院的床。 可是,脑内顺着脑沟一边嗷嗷叫一边上下扑腾还是要滚一滚的。 他是真的特别好奇白乐言这位神奇仁兄的性向,或者也从某方面来讲,他特别想知道自己的gay达有没有坏掉。 冷游双手拽着床单,把床单都拽起了一个小揪揪,他知道这样会显得自己蠢不兮兮的,但他控制不住。 你看,他和林予璋就很快确认了彼此属性。 简直是教科书一般的点头交换信息。 那……那如果白乐言比较迟钝,是个gay达不准的……gay呢? 是不是需要他刻意露出些破绽让他发现?如果是同类的话一定会察觉出来的那种破绽? 嗯!要娘一点!要C一点! 必要的时候翘出你的兰花指! …… 于是,冷游坐起来,深吸一口气酝酿好情绪,内心不断地给自己呐喊助威挥舞小旗子。 要大声! 要超大声! 要超级无敌巨大声! “老——娘——才——不——要——你——管!” 呈现效果“嗡嗡嗡嗡嗡嗡嗡……” 并且没有附加兰花指特效…… 冷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白乐言,生怕眼睛一眨就错过了他的细微表情。 快……快表示一下? 说话呀? 随便说什么都好啊? 拜托!不要露出“你在说什么”的困惑表情! 不然,真的尴尬到想要钻地缝啊! …… 白乐言正要走出门去洗个手,被冷游叫了一声之后转过头,就听到冷游蚊子似的“嗡嗡嗡”了几声。 “嗯?”于是,白乐言正常人反应,“你说什么?” …… 啊!救命! 冷游这算是彻彻底底知道什么叫做五雷轰顶,白乐言一脸疑惑听不懂在说什么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的确是蠢事啊,天大的那一种!没脸见人的那种! 拜托了,你走吧,不要看我,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如果你再不走,就有可能被我灭口。 …… 白乐言站在门口,困惑地望着那一团白被子。 他刚才正要去洗手,就被冷游给叫住了,把他叫住的冷游的神情异常缤纷多彩,眼睛里都是戏——纠结的,最终豁出去的。 白乐言认认真真等着下文,想要听他会跟自己讲些什么。 然而…… 只见冷游低下头,飞快嘟囔一句听不甚清楚的话,然后立刻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被点了穴道一样不动了。 在广大的人类群体中,存在这样一种特殊的症候群——如果在聊天过程中,他们看不到对方的口型,那么,听清对方话句的准确程度便会大打折扣,甚至于听不见。 很可惜的是,白乐言就身处该群体中。 他站在门口,冷游低下头的时候,他便只能看到对方头顶的发旋,从冷游牙缝里挤出来的字符,他愣是一个也没有听清楚。 然而等他困惑不解想要对方再重复一次时,对方表示——你走吧。 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当然,下半句是白乐言脑补的。 但他觉得这并不是他自行脑补得出的,而是看到冷游“嗖”地一下躺倒埋进被子里蜷缩一团头都不露出来时的鸵鸟模样被动脑补得出的。 “冷游?” “小游?” “小朋友?” 冷游这个样子,白乐言怎么可能放心离开呢? 于是白乐言折返在床边,想要把冷游从被子*****——在白乐言的脑海里,冷游已经从鸵鸟进化成为萝卜了!就是那种长在地里的、需要别人唱着“哎哟哎哟拔不动”的萝卜! “你刚才说了什么啊?”白乐言以为冷游终于把他的心打开了一条缝,想着这样的时机可真不多,于是更加坚定了想要找到答案的决心,“我是真的没听到,你告诉我好不好嘛。” 那个“嘛”字一出,似乎带了小勾勾,勾着冷游心尖儿都颤了颤…… 冷游要哭了——这个直男真的是凑表脸! “小朋友还在吗?”白乐言拽了拽他的被子,“再捂下去要中暑了。” “小朋友,开开门呀。”白乐言说着说着就说顺口了,“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冷游脸瞬间红了——他上次看到这句话,还是在看小说的时候看到的。 脆皮鸭小说的脆皮鸭时刻…… “小兔子?”某个凑表脸的直男还在不依不饶。 ——你可闭嘴叭!就你有嘴叭叭叭! 不过,冷游也知道,自己真的要从被子里出来了,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渗出了汗。 但他出去要怎么说? “小兔……” 冷游心态崩了——小兔个鬼啊!他看过的一部动漫,里面就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兔さん”啊! 这位直男同学,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游终于露出了头了,果然,整个脸都被热得红扑扑的。 可是白乐言不知道,冷游的脸这么红,还有一部分原因要归结于他。 “小兔怎么了呀?”白乐言从门口走过来,重新搬着他的小凳子坐在床边,严肃正经且温柔,仿佛前来谈心的知心大哥。 第19页 “不要叫我小兔。”请务必不要,太吓人了,这样容易找不到攻。 “为什么啊?”白乐言好不容易见他开口说话,继续逗他,想让他多说几句。 “因为属性不一样。”兔さん是攻!而他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属于中村春菊老师笔下小野寺律或者美咲那一类型,哎……怎么就没有人来把他壁咚、床咚呢?他也想一边假装正经且一脸傲娇地喊着“お願い、そのことしないでください”,一边被人酱酱酿酿。 “啊?”白乐言这次是听清楚了,但他没听懂。这句话分开每个词语他都认识,怎么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冷游不想和凑表脸的直男讲话并且向对方扔了一只兔さん。 第十一章 一对儿——室友 因为冷游早晨就要去做胃镜,白乐言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一项检查,甚至连小手术都算不上。 既然辗转难眠,白乐言索性起床了。 天亮得早,外面正处于黑夜与白昼的交替时候,不知是因为现在大多数生灵都尚在梦乡,亦或是别的什么缘由,寂静悄然时,蝉鸣更甚白日。 白乐言忽然想起冷游来的第二日,早晨宿舍里来了吱哇乱叫的不速之客,冷游手拿拖鞋对蝉实行斩立决的操作。 冷游小朋友啊,也不知道在这漫漫长夜有没有睡好。 估计没有。 毕竟,真正要做胃镜的人,是他啊…… 白乐言没有做过胃镜,但想来都很难受,一根细细长长的管子,要从咽部径直伸进胃。可能是冷游蜷缩成一团的小可怜形象过于深入白乐言的心,一想到冷游要经受这样的痛苦,白乐言就想换着法儿的安慰他。 等不到地铁了,为什么首班一直到六点啊! 白乐言坐立难安,最终索性拎了自己自行车钥匙,决定抛弃地铁奔向自行车。 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骑自行车是一件会很舒服的事情,行道树高大且树冠繁茂,将自行车道遮覆的满是阴凉。林荫下的舒服与空调下的舒服不太一样,那是非常自然温柔的感觉。 可是由于白乐言着急赶往医院,脚踏板蹬得飞快,到医院的时候浑身也出了层薄汗。 白乐言随手用胳膊抹了抹额头,直奔住院部。 护士站有两个值班小姐姐,她们对着电脑在写值班日志,如果有需要特别关注的患者,她们要额外列出来。 白乐言走过去时并没有面对着她们,就恰好听到她们说到27号床的患者信息——冷游住的床,是27号。 “27床的那个小男生看着好乖啊。” “对嘛对嘛,长得就好惹人疼哦,昨晚我去看他,走的时候还给我挥手说‘晚安’啦。” “那个,你还记不记得经常陪着他的那个男生啊……” “记得记得,你说他俩?” “你说他俩是不是嘛?” “不知道,但是昨天那个男生给他剪指甲了喂!”这句话虽然音量压得很低,但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太!宠!了!” …… 嗯? 啥? 白乐言停下脚步,前面的对话他听懂了,大概是冷游乖巧可怜惹人疼的外表激起了护士小姐姐的关爱之情……后面说的,似乎和他有关? 毕竟经常陪着冷游的男生,只有他? 给冷游剪指甲的男生,似乎也是他? 那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呢? “你好,请问……”白乐言出声问道。 谁知道这一出声,护士小姐姐转过来看着他的脸上表情五花八门,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 白乐言虽然是有点奇怪,但还是坚持把问题问完了:“请问27床情况怎么样了?” “啊……啊!”护士小姐姐恍然大悟似的快速说道,“27床情况稳定,夜间无特殊情况发生,由于今晨要进行胃镜检查,所以从昨晚开始禁食。如果胃镜检查正常,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小姐姐。”白乐言听到冷游情况不错,一晚上掩埋在心底的焦躁似乎消散不少,“刚才不小心听到你们一直在说27床,还以为有什么问题呢。” “没问题的!”护士小姐姐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尴尬。 白乐言冲她们挥挥手:“那我先去病房了,小姐姐再见!” “再见再见……” …… “卧槽!我就说不能在背后说人吧!刚才吓死我了……” “不过他没否认哎……” “否认了又能怎么样,你看看,现在六点都不到,他就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了……” “是是是!得看行动……” …… 白乐言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窗帘拉着,光线要比外面昏暗一些,但区别不是很大。 冷游竟然睡得正熟,呼吸缓慢而绵长,可能由于天气炎热,冷游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脚,病号服由于睡觉的时候无意识的动静,变得皱皱巴巴,上衣没盖住肚子,全部堆在胸上。 白乐言蹑手蹑脚走过去,动作又轻又慢,费了好大劲儿,终于在没有吵醒冷游的前提下,把他的上衣扯了下来,好歹算是把肚子盖上了。 搬了凳子到床边,听着冷游的呼吸声,白乐言犯困了…… 一晚上没怎么睡觉的后果出来了,在白乐言刚刚想到——啊,有点困。下一秒就趴在床的边沿睡得不省人事。 第20页 有时候,晚上睡觉也睡不安稳,会做一轮又一轮的梦,在梦境之中迷路,寻不到安宁的彳亍彷徨,最终大汗淋漓睁开眼睛,一点也没有睡醒时候的神清气爽,反而如同跑了马拉松那样劳累。 而有时候,你在化学课上坐在前排,想要认认真真听课。无奈教授声音过于像首催眠曲,你在眼睛闭上之后,忘记睁开。惊醒时你清醒万分,顿觉耳清目明,自以为自己睡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结果看看时间,不过五分钟。 于是,白乐言在从窗外吹来的清风中醒来时,精神的一点儿也不像可怜兮兮趴在床边睡的样子。 好久都没有这种睡得超级饱的感觉了! 白乐言舒服地伸了懒腰。 伸了一半白乐言就看到冷游一脸困惑的看他的表情。 “早安啊,小朋友!”睡饱了之后心情也额外的好,甚至在冷游紧盯不放的目光之下放放松松地伸完一整个懒腰,“怎么还看我呀?” 冷游一听这话,飞快把脸转过去冲向窗外。 讲真他今天一睁开眼睛,就瞧见趴在他手边睡得正香的白乐言,顿时吓得一哆嗦。 飞快在脑海里反思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白乐言对他这么死心塌地——在他的认知中,趴在床边睡着应该是属于非常、非常亲密的行为了。 不应该是发生在他与白乐言之间的那种亲密行为。 白乐言倒是没什么特别局促的感觉,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 本来就是嘛——关爱同学,照顾室友,人人有责。 甚至还在送冷游去做胃镜检查的路上给冷游说:“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出来的,我也不吃饭了,等你做完检查过两个小时没事儿了,我们再一起吃!” 哦…… 哦! 真的搞不懂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其实冷游进去做胃镜检查的时间也不长,最多半小时。不过白乐言打开手机看时间的频率过于高了,每次只是过去一两分钟。这样焦躁不安地重复了十多次,终于一半时间过去了。 来回走动的护士小姐姐看不过去,走过来安慰他:“别担心啦,只是做个检查而已,如果确认没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呀。” “啊,谢谢小姐姐,这个我倒是知道啦,我就是……”白乐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有点担心他不舒服,他细皮嫩肉的,可能会疼吧。” “啊……”护士小姐姐盯着他看了看,就见这人黑眼圈明显,眼里还有红血丝,一般人……会对别人的胃镜担心到这种地步吗? “姐姐去忙吧,我再等等他。”白乐言也知道,护士工作很忙的,尤其是早上大夫查完房之后,忙得脚步飞起。 “那……那你俩要好好的哦。”护士小姐姐一脸心疼,飞快叮嘱,“等会出来你先不要让他讲话,他嗓子会痛,两小时之内不能吃任何东西,过后可以吃点软性食物哈。” “嗯嗯!”白乐言连连点头,“谢谢姐姐!” 然后他就看到护士小姐姐跑过去拉着同事的手:“他俩真的是一对儿!” 因为相隔比较远,护士小姐姐音量也没有多高,白乐言不太确定他有没有听准确。 一对儿? 什么一对儿? 谁和谁是一对儿? 他?和冷游? 白乐言一拍手掌,悟了——是一对儿!一对儿室友!关爱室友之典型就是我! 果然,在护士小姐姐眼里,我也是靠得住的难得一见好室友!需要给同事夸的那一种! …… 冷游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惨白惨白的仿佛封印解除刚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的吸血鬼。 伪吸血鬼冷同学时不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要吐不吐的样子,大概是一只怀了孕的吸血鬼。 白乐言在一边担惊受怕的跟着他走,时不时拽一下冷游的袖子想扶着他,然而被冷游摆摆手拒绝掉了。 白乐言满腹话语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冷游刚做了胃镜出来,嗓子疼,大概率结果是摆摆手让他不要说话消停一会儿。 两人走回了病房,这时候刚好隔壁床来了一个病患。 那个患者有些吵,一直冲护士嚷嚷着说这间屋子太热要换间房。 冷游不太想和这样的人住在一个屋,想到这儿眉头都有点皱。 白乐言小声问他:“要不我们今天出院吧?明天我来给你取胃镜检查结果?同意的话你就点点头。” 冷游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非常听话,非常乖巧。他要是和那样事情多爱挑麻烦的人住在一起,说不准今晚就别想睡着了。 白乐言把冷游放在护士站小姐姐那里,跑楼下去取药、缴费,楼下人有些多,白乐言花了半小时才把手续办理完成。 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冷游成了护士小姐姐的团宠,这个过来夸一下“好可爱!”那个过来夸一下“真乖。” 白乐言走近一看,冷游还真是幼儿园小朋友那种坐姿,背挺得直直的,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 “好可爱!好乖哦!”白乐言笑嘻嘻地也对冷游说道,“小朋友要回去啦。” …… 白乐言这时候有点后悔自己骑了自行车过来,如果没有自行车,那他就可以和冷游一起坐车回去了。 然而不行,他还是很爱自己自行车的,舍不得抛下爱车独自离去。 第21页 于是,只能给冷游叫了一辆出租车,嘱咐他到了宿舍一定记得给他说一声。 冷游在出租车后座,看着窗外的白乐言坐在自行车座上,一只脚踏着地,另一只脚踩在脚踏板上,风把他的短袖吹得鼓了起来。他一只手忙着把鼓起来的短袖按下去,另一只手冲着他挥舞说再见。 现在的白乐言,是有点搞笑的那种帅,冷游忍不住笑了。 车开了…… 冷游突然生出一股冲动,他想叫停出租车,让白乐言把他的自行车扔到后备箱,然后他们一起坐车回去——哎,白甜甜魅力势不可挡。 第十二章 冷?瓷娃娃?游 白乐言觉得自己真的仿佛在照顾幼稚园小朋友——虽然幼稚园小朋友坚决认为自己已经大班了,并不需要接送。 冷游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大一新生的军训已经开始两天了。辅导员问他:“冷游同学是想现在军训还是明年和下一届新生军训呢?” “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没有区别……他还是想和下一届新生一起军训,这样就对人也没有和他交朋友聊天的必要性——那是学长!嘘…… 辅导员酷姐姐言简意赅:“现在军训你只需要每天露个脸儿然后去阴凉处休息就行,明年军训你就要去大太阳下面**练了。” …… “现在……” 于是,冷游小朋友每天早上五点半被白乐言从床上叫醒,迷迷糊糊洗漱完毕,然后坐在桌子旁边喝粥,六点穿好军训服,被对方骑车带去操场。 白乐言觉得食堂的粥太稀,便自己买了低功率的煮锅,在学校要求功率以下、可以使用的那种。 每天早晨起来煮粥,锅不大,刚好够两个人喝。 冷游刚开始对白乐言这种行为还是挺别扭的,就总觉得对方对他过于好了。 然而他也经不住全体宿舍成员的洗脑了,三番五次地给他说,“甜儿就是这种性格,你要是不让他照顾,他会超级难过的!”“你看甜儿也把粥吃了对不对,你就当他是给自己做的,多的给你了嘛。”“还是,你嫌他烦了?” 没有! 怎么可能嫌他烦! 于是一个社恐,被成功洗了脑。 “小游!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赵敬一本正经给他说,“是感受到别人对你的好之后,要表达谢意。” “简单小事也要很认真地说谢谢。” “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做的事都是有意义的。” “每个人都想要得到对方的肯定,所以要多夸夸他。” “特别日子了,要记得给他送他喜欢的可可爱爱小礼物!” …… “白甜甜。”冷游喝了一口今天的粥。 今天的粥是咸粥,米被煮的又糯又软,葱香裹着米香,在饥肠辘辘的早上让人不免觉得自己可以喝三大碗! 于是,冷游想了想之前赵敬给他说过的话。 酝酿情绪片刻,终于开口:“白甜甜,你煮的粥,超级好喝!” 白乐言眨了眨眼睛,似乎还在反应对方是不是真的说了这句话,在下一秒,白乐言就开心地飞快摇起尾巴:“你喜欢喝咸粥啊,我也喜欢哎!真好真好!” 似乎效果不错啊…… 冷游内心想着,觉得赵敬这舍长当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看着白乐言一脸开心的模样,冷游也就不太好意思再拒绝了。可是……可是每天接送他去军训是怎么回事? 别的同学都是自己去食堂吃饭去操场集合,就他,每天被喂得饱饱的,然后被白乐言骑自行车送去操场——白乐言甚至为此而在超酷炫的自行车后面安了后座,就为了能把冷游安顿到后面! “你去上课吧……”冷游劝道。 “第一节 课在八点,现在才是六点过一点。” “要不你休息一下?” “别客气啦,你刚从医院回来,不要太累到自己,我顺路带你去操场啦。” “……” 有人关心有人照顾有人疼,简直是神仙日子吧,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冷游坐在自行车后面,两只手抓住白乐言的衣角,有时候风刮过的时候,白乐言的衣服会被吹起来蹭到他的脸上,闻到的,是那种很清爽的香味儿,在那个时候,冷游心里却是有些惊慌。 他抬起头看着白乐言,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白乐言的后脑勺,看不到白乐言的正脸,当然,白乐言也不会看到他的脸,所以,就很放心大胆地看。 这个人,是真的很好很好的那种人……如果之后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大概会很幸福吧。 喂!你到底在想什么? 冷游就突然很想把自己脑袋控一控,看能不能把里面的水给倒干净。 同住一屋檐下…… “小朋友!”白乐言猛一回头。 这一回头,刚好和冷游四目相对,吓得冷游以为自己一不小心把内心想法诉诸于口。 “你说你为什么没有变黑呢?”白乐言好奇道,刚才突然想起来,便问了出来。 想当初,他来大学之前,也勉强也可以算是白的,结果不出几天,就被晒成了普普通通、寻寻常常。 可是,冷游不一样,冷游和他第一次见到时候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白,就是那种很通透的感觉,像白瓷一样。 第22页 ——瓷娃娃,又白又易碎。 这可不就是冷游嘛。 ——冷?瓷娃娃?游。 不知道这种念头戳中了白乐言什么笑点,冷游坐在自行车后座,就听到白乐言开始笑。 起初那笑还比较含蓄,虽然笑声还在嘴里四处冲撞,但好在没有过多的从齿缝挤出来。 冷游憋住没有说话,寻思着白乐言什么时候变正常一点。 没有…… 并没有…… 白乐言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还在院儿里的时候拥有的一只瓷娃娃,白白净净一张脸,可惜自己那时候特别调皮特别捣蛋,拿了笔就开始往人家脸上画。 额头上要大大地写个“王”,三横一竖。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威武霸气的大老虎! 啊,对了,还有胡子!于是又往人家圆嘟嘟的干净脸上画了几笔弯弯曲曲歪歪扭扭的胡须。 “呔!老虎!哪里走!”于是,小时候的白乐言上演了一场和瓷娃娃老虎的摔跤大赛。 最终这场大赛以小小只的白乐言被院长拎到洗衣房用洗衣粉把瓷娃娃搓洗半天但依旧有点痕迹而宣告结束。 …… “嘎嘎嘎嘎……”白乐言一边笑一边骑车,车摇摇晃晃,感觉车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冷游觉得自己是时候要出手了!要是自己再不出手,说不准白乐言骑车能把自己带进旁边的湖里面! “别笑了!”冷游努力不尖叫,一旦尖叫就容易破音损坏形象,他只能双手紧紧环住白乐言的腰,在白乐言骑车已经骑得七拐八拐的时候,拽衣角这种动作已经完全起不到稳定作用了! 逆风,不大点声前面骑车的人根本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你别笑啦!”没办法,冷游只能放大音量。 “哈哈哈哈嘎嘎嘎嘎!”白乐言停不下来了,瓷娃娃开口超大声地说话了。 “你都——笑出鸭子叫了!”冷游被迫放开嗓子喊。 “那你——笑出个人叫啊!”白乐言转过头。 …… 冷游沉默,最终反驳道:“笑出人叫不就是‘哈哈哈’吗!” “你怎么这么可爱!”白乐言匆匆回过头提醒冷游,“抓紧了!要下坡了!” 车速一下子加快了,不用蹬脚踏板,自行车快得也想要飞起来似的。 冷游“啊”了一声,将白乐言的腰环得更紧一些。他躲在白乐言身后,耳旁是呼啸而过的夏风。 …… “中午想吃什么?”他们俩停在操场外面。 这句话问得过于自然了,甚至让冷游觉得对方和自己已经度过了漫长恬静岁月,下一句就应该是“我给你做。” 那有什么应该啊? 都是错觉。 “……” “嗯?”见冷游没有回答,白乐言侧过头飞快偷瞄一眼冷游的表情,“三楼的清汤抄手?” “……”冷游感觉自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直接打包吧,这样你结束之后咱俩直接回宿舍吃,就不用排队了,三楼特色小吃真的是一到饭点人巨多!”白乐言调转车把。 “啊!对了!”白乐言猛然回过头叫住冷游,“忽然想起来刚才我想问你什么了?” “嗯?”冷游停住脚步,转过来走到白乐言跟前,乖乖听他想要问什么。 白乐言突然伸手戳了戳冷游的脸颊:“你的脸怎么这么白这么嫩啊?就好想戳哦……” 大意了! 冷游冷漠地退后一步。 他这么快就忘记了,白乐言其实是个可以去投稿迷惑行為大賞的直男。 “因为用了防晒霜。”然而冷游还是回答了。 白乐言认真思考了一下,继续问道:“是那种小姑娘那些往脸上喷的东西?” “不。”冷游否认,“那叫防晒喷雾,我觉得喷雾不太好用。” “你懂得好多!”白乐言真情实感地夸赞道,“我也想用一下,我觉得我还是白了好看一点,人如其姓嘛,对不对?” “嗯……”人如其姓什么鬼,难道他姓冷就要是个冰山面瘫?不过话说回来,他似乎大多时候真的是个面瘫脸……最近跟白乐言待一块表情动作显著上升,有时候都感觉到面部肌肉的酸痛。 “那记得发链接给我哈。”白乐言骑上车,冲他挥挥手,“小朋友中午见!” 嗯,中午见。 …… 冷游照常去教官面前晃悠一圈示意自己到场之后,便缩回了凉棚处,学校搭了一排凉棚,供他们这些身娇体弱的渣渣观摩军训的艰辛,以及稍微发挥点自己的余热,给前来打水的同学进行热情服务。 冷游也尝过一次学校准备的凉茶,据说相当解暑,但味道也是相当令人难以接受,得酝酿好久的情绪才能下定决心咽下喉咙。 不过,冷游跟白乐言讲了凉茶的可怕味道之后,白乐言说接在自己水杯里的凉茶,好歹能咽得下去,装进水壶里的凉茶,那味道才叫一绝! 参加军训的人,是不允许自带水杯的,必须用发下来的统一水壶。 冷游没忍住好奇心,悄咪咪尝试了一次。 好奇心会害死喵! 此话诚不欺我也。 冷游根本想不出词汇来形容那种可怖味道——浓缩一万倍的凉茶味儿! 直教人白日里看到万千星光闪烁。 第23页 前来用水壶接凉茶的同学,都是真正的勇士! 然而一到休息时刻,他所在的凉棚凉茶桶前还是会排个二三十人来接凉茶。 “同学,加凉茶吗?” “加。” 冷游也觉得自己说得是废话,毕竟来这里的人不是为了接凉茶喝还能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也想不到说些别的什么,总不能二话不说把人家的水壶夺过来吧? 又是一次休息时刻,冷游已经元气满满做好了服务准备,虽然脸上做不出什么特别友善的表情,但好歹语气亲切。 “同学,加凉茶吗?” “加。” 冷游手脚利索地给水壶加满凉茶,动作连贯,一气呵成,简直完美。 “?”冷游把水壶递给对方,然而对方半天没有动。 那人盯着他看了看,突然笑了:“还想加个你的微信,可以吗?” 第十三章 假深海巨兽 白乐言缺了一天的课,打算去找辅导员小姐姐补个假条。 现在他们课前课后都需要指纹签到,签到机由凶神恶煞的班长大人保管,容不得一丝差错。 而他今天的课程全部在下午,于是给辅导员小姐姐发消息约了时间,打算上午去辅导员办公室。 除了这件事儿,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他还是挺在意的。 那天赵敬说,要林予璋多陪陪冷游。 或许是他多心,但之后赵敬又说辅导员找他有事。最近几天,要么他有事,要么辅导员忙得没空,好不容易才凑出个两个人都闲下来的时间。 去问问,到底找他有什么事儿? …… “乐言,来来来,门关一下,不然开着空调冷气全跑了。”辅导员小姐姐冲白乐言招招手。 “我没有让赵敬拜托你照顾冷游,你会不会不开心啊?”辅导员小姐姐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啊……没事……”反正最后似乎也是他照顾的。 “那个时候我是担心……不过!”辅导员小姐姐笑了笑,“看到你和冷游相处挺好,我也就放心了。” 白乐言想,所以之前辅导员是觉得他和冷游相处不好? 到底是怎么“感觉”到的啊! 他是那种不好相处的人吗? “乐言,你知不知道冷游老家在哪里啊?”辅导员小姐姐起身给白乐言准备水,“咖啡还是茶?” “啊……咖啡……”白乐言还真是从来没有问过冷游家在哪里,在他们同一级中,大一开学的时候需要填各种信息表,所以多多少少会对其他人来自哪里有个概念,有时候还会相互开玩笑,蹭一蹭对方老家带来的特色小吃。 但他没有问过冷游来自哪里,也没有在什么表里看到过冷游的信息。 辅导员小姐姐似乎也没有一定要他知道一定要他回答的意思,自问自答:“他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啊!”白乐言这倒是有些吃惊,听辅导员的意思,她应该是认识冷游的,但……但是之前冷游见辅导员的时候,却是一点儿也不认识的感觉,完全是面对着陌生人的样子,于是百思不得其解,震惊地问道,“真的假的啊?” 辅导员被白乐言这一惊讶万分的声音给逗笑了,她把咖啡递给白乐言:“我骗你会给我涨工资还是会给我发奖金啊?” 白乐言不好意思地拿了被子喝了口咖啡,将自己的尴尬遮掩一二。 辅导员叹口气,说道:“其实我找你,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让你知道比较好。” 白乐言被这么严肃的开场感染了,甚至坐得更加端正了,咖啡也不喝了:“老师,您说。” “你觉得冷游他怎么样?”辅导员犹犹豫豫开口道。 白乐言心中拉响警报——冷游犯啥事儿了?不至于开学没几天就要挨批吧? 于是,乐于助人白同学疯狂给冷游加好感度。 ——“冷游挺好的!我和他相处非常愉快!” ——“他是个很乖的小朋友,他……” “等!等等!你等一下!”辅导员小姐姐急忙打断他,“很乖的?小朋友?”辅导员小姐姐内心震惊——是他想的那种小朋友吗? “对啊!”白乐言一点儿也没察觉不妥,非常肯定地回答道。 避免理解错误,辅导员又确认道:“你俩……是一对儿?” 白乐言听到这个问题,就突然想到那日在医院,护士小姐姐的话。 ——“他俩真的是一对儿!” 是一对儿啊,一对儿室友。 不过这个地方的人怎么回事?是没有见过关系好一点的室友吗?室友之间都这么勾心斗角相互不友好吗?以至于看到关系好些的室友这么震惊? 不过,冷游能成为他的室友,还不是辅导员安排的? 那现在她为什么震惊成这个样子? ——哦! 白乐言恍然大悟,是因为他和冷游成为关系好的室友速度太快了! 大家应该从陌生人,一起吃个饭一起上个课,慢慢熟络起来,今儿才可以将关系从熟悉进化为关系好。 而他和冷游,因为冷游生病事件,关系飞速上升,越过熟悉期,从陌生人直接进化为关系好的一对儿室友! 于是,他不好意思地冲辅导员小姐姐笑了笑:“是进展太快了吗?” 第24页 辅导员小姐姐内心咆哮:“快!太快了!火箭都不敢这么快的!” 然而她以专业的姿态飞快稳住自己澎湃的内心,温柔地笑道:“没有,那你们要好好的。” “我们宿舍感情都挺好的。”白乐言想了想,补充道。 辅导员小姐姐听到这话,不免想起408宿舍4寝两孩子,此时此刻又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白乐言,感慨408到底是什么风水,住在这里人真的是犹如秋风吹麦田,一大片一大片的弯。 早知道白乐言也是个弯的,她也不必费尽心思地让林予璋帮忙啊。在她印象里,同类是更方便成为朋友的。 “那你认真听。”辅导员小姐姐叹口气,异常严肃地说道。 “你知不知道冷游害怕什么?”辅导员小姐姐问道。 白乐言想了想,他虽然仅仅接触冷游几日,但这个问题,他或许真的答得上来。 “他似乎有点怕水,虽然平常洗脸洗澡都挺正常的,但就是……可能会害怕大面积的水,比如游泳池那种……” “啊……对……”辅导员小姐姐愣了愣,他俩这是都到了解洗澡如何的程度了吗? “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冷游怕水的可能原因。”辅导员盯着白乐言的眼睛,“我给你说,是希望你照顾好他,你要保密,自己知道分寸。哎……这样我也算是,完成了答应我爸爸的事。” …… 听完整个事件,白乐言都处在震惊之中。 他也终于明白冷游这么恐惧水的原因,换谁谁都会害怕,都会成为此生难忘的噩梦。 “就,你知道吗?其实冷游还算是我爸爸的学生,我爸爸挺喜欢他的,就觉得这个孩子真的是,太乖了,乖的不像他这么大孩子应该有的样子,所以对他就额外的留意。” “发生这件事情后,我爸爸把冷游带到我家里住了几天,可能那段时间里,冷游整个人都是心理受创最严重的时候,对周围的人都是排斥的,所以他对我也没什么印象。” …… 白乐言走出辅导员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肩负了重任。 不过这重任他倒是很乐于去承担。在他脑海中所勾画出的小时候的冷游模样,真的是太让人心疼的肝儿颤了。 谁能想到,冷游的双亲,就是溺水而亡的呢? 并且,小小的冷游就在旁边,三人溺水,获救的,只有冷游。 而当地的新闻媒体,却是不顾及小小只冷游的心理创伤,不断地骚扰,只是想获得更多的内幕。 他生出一种浓切的保护欲望。 这种欲望催促着他快快去见到冷游。 快点,要再快点。 …… 白乐言在下课人潮来袭之前打包好两碗抄手,就去操场门口等冷游出来。 然而,等来的除了冷游,还有一人。 “你是?”白乐言犹豫地看了一眼跟在冷游身后的人,这位同学撑着伞,极为殷勤地往冷游头顶撑,可是冷游看起来似乎非常避恐不及的,脚步迈得飞快,就像是地面非常烫脚。 冷游一见到白乐言,表情终于放轻松了一点。他一把拽着白乐言的胳膊,极其小声的说了句:“走吧?” 白乐言突然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但他也不认识对方,更不清楚他的来历,便全依着冷游的意思来。 “那走吧。”白乐言推着自行车等冷游坐上来。 谁知那小哥挡在车前,脸绷得宛如被压路机压过似的:“学长你好,我叫郑凯悦,你和……” 突然,这位小哥卡壳了。 他的目光从白乐言转到了冷游身上:“同学,你叫什么呀?” “?”白乐言从来没有面对过此种情形,满脑子问号,这什么情况? “我不认识他。”对比产生美,冷游从未觉得白乐言如此之顺眼,顺眼到想要拉着对方和对方马上出逃。 “你俩是一对儿?”郑凯悦皱着眉头,看看冷游,又看看白乐言,妄图在他俩脸上寻找出一点儿蛛丝马迹。 冷游一听这话,心里气得直冒火,他从来没有过如此想要把对方灭口的感觉——你凭什么直接张口就问?凭什么暴露他的隐私? 他的安稳人生,全被这个人毁了! 白乐言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待他? 人家清清白白一个人,和自己扯上关系,会觉得非常不爽吧?会让自己收拾行李滚蛋吧? 然而冷游没想到的是,白乐言在经历医院护士小姐姐、辅导员小姐姐的误导之下,已经自动把“一对儿”补充成了“一对儿室友”。 于是,白乐言非常自然地点头:“对啊,我们是一对儿。” …… 冷游瞪大眼睛瞧着对方,一片空白——这个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对儿? 谁和他是一对儿啊? 哈咯?这位大哥你的直男人设已经分崩离析了你知道吗? 郑凯悦明显地愣住了,在白乐言非常肯定的目光之下,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让开了。 白乐言见对方心神具碎的模样,好歹安慰道:“交朋友可以,但是要循序渐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全范围,你不要太突然,那样容易吓到人。” 白乐言把对方的所作所为全部归结为不善于交朋友。 第25页 冷游一言难尽地看了白乐言一眼,内心十分复杂。 而郑凯悦则重新抬头,他并没有看向冷游,而是看向白乐言,同样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会和你公平竞争的。” 白乐言心下疑惑,现在的小朋友真真是看不懂了,交朋友都这么有独占欲的吗? “哦……”白乐言深思熟虑之下,说道,“那你加油。” 第十四章 雨夜小猫 直男真的是一种撩人而不自知的神奇生物。 前辈们语重心长的告诫诚不欺我,振聋发聩,久久咆哮立体环绕在冷游脑海之中。 ——“不要招惹直男!” ——“是我们盘不够靓条不够顺了,还是不够骚了?” 但在这一刻,白乐言冷酷地说完“那你加油”一句话时,冷游觉得他的心尖似乎颤了颤。 和煦春风吻过光秃秃的干枯枝头,冒出一粒小小的花苞。 …… 这段路上坡,他俩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冷游内心挣扎,他是真的很想问问白乐言,那句“我俩是一对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仅仅是为了帮他摆脱郑凯悦吗? 还是…… 还是有别的原因? 如果是为了帮他摆脱郑凯悦,为什么又要教郑凯悦交朋友要循序渐进,还答应了郑凯悦下的公平竞争的战书? 等等!冷游脚步突然一顿。 ——公平竞争? 冷游瞬间觉得自己似乎化身成为了不得的小白莲,哭哭啼啼地在二人之中拉扯。 ——你们,你们不要再为我吵架啦! 这种场景,真的可怕且难以想象。原以为只有妖艳**才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勾得两男的神魂颠倒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谁知这种能力他也拥有! 虽然没有令人血脉喷张的决斗场面! 不过也足够了! 白乐言见冷游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怎么啦?” 冷游连连摇头,低着头快步跟了上去。 白乐言叹口气,对冷游的交友状况非常担心,斟酌思考半天,终于开了口。 “游啊……”开口似乎变得奇怪,仿佛是老父亲在给小儿子嘱托,“虽然来到新环境需要交朋友,但也得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去交往才行。” “比如刚才那个人,似乎……”白乐言很想说一句,似乎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呢,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似乎奇奇怪怪的,你注意一下子。” “白甜甜……”冷游实在不想让这个疑惑一直埋藏在他的心底腐烂,得不到答案,他会辗转难眠的,“你刚才说……” 嗨!这种话怎么说的出口!太令人脸红了!白甜甜,你自动get一下重点呀! “嗯?”白甜甜目前并没有开发出自动补充冷游话句的功能,“怎么啦?” 这句话轻飘飘的,就像是被施了“羽加迪姆勒维奥萨”咒的羽毛,羽毛尖尖扫过枝头新生的花苞,悄悄说:“你看,春天到了。” 白乐言等了半天,却也等不到冷游的下半句,便鼓励道:“有什么话还是要说的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做呢?如果我有能帮到你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你刚才说,我们,是……是一对儿。”冷游努力酝酿出商讨问题的情绪,可惜这勇气中途漏气严重,一句话后面磕磕巴巴,不过好歹算是说出来了。 白乐言皱皱眉,认真道:“是啊,最近怎么好多人都问这个问题?咱俩确实是一对儿室友啊。” 花苞还没长大,就被呼啸而过的冬日寒风一巴掌呼死了。 冷游都不知道该对白乐言这一想法做什么评价,听到的问题是同一个,但是理解出来的具体意思相差一万八千里,说不准都不在一个次元里。 果然,远离直男是真理! 这是前辈们用无数眼泪换来的宝贵经验! 白乐言看着冷游,虽然冷游一直没什么多余表情,板着张脸,但他现在似乎可以隐隐约约从冷游极其细微的反应猜测一些对方的情绪——并不怎么好。 “怎么了?”白乐言问道,“怎么突然蔫掉了?” 冷游摇摇头,继续往前了。 他现在内心翻涌,回想起来一阵后怕,他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想那句“一对儿”是告白的话句? 期待白乐言对自己有恋爱的好感? …… 短短几日之内,他就对白乐言生了喜欢这种感情? 不,不是! 冷游替自己辩解——不是这样的。 白乐言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很乐意从别人的角度考虑事情,给人润物细无声的温和。 哪怕像他这样的人,白乐言也会很温柔的对待,没有问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对他露出嫌麻烦的表情。 多好的一个人啊…… 这样好的一个人,没有喜欢上他,真的是太好了。 “小游?”白乐言叫了一声。 “学长,回宿舍吧。” …… 那日之后,冷游坚持说他身体已经好了,去自行车专卖店买了自行车回来,说以后可以自己骑车回来了。 白乐言见冷游身体身体痊愈,自然是蛮开心的,嘱托几句便也放了手。 冷游毕竟和他不是同一级,他需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朋友圈。 第26页 过了几天,冷游给他说,早晨约了人一起去食堂吃饭,以后就不在宿舍吃了。同时,很是郑重的对白乐言表达了谢意,正式的白乐言有点茫然。 但最终也只是“嗯”了一声,说句“我知道啦。” 这一学期白乐言实验课多到爆炸,有机、物理化学和分析化学齐头并进,几乎天天都有实验。 最令人头疼的是,有机和分化实验课老师,除了要求写实验报告,还必须写预习报告,上课会检查预习情况。 虽然同学都反映——明明预习报告和实验报告几乎一模一样啊,为什么要把相同的东西抄两遍! 然而反映无果,该如何依旧如何。 于是,开学前十周都是这样的水深火热,不过这学期最后八周除了有机实验,其他实验课都结束了,便感觉十周后的课程少了大半,到时候估摸着可以放飞自我。 开学伊始,白乐言还坚持每晚往图书馆里跑一跑,感受一下图书馆浓郁的学习氛围,虽然目的是为了赶各种报告,但他在第一天听到了久违的闭馆音乐时,还是很兴奋的,自觉新学期新气象。 据说,21天以上的重复会形成习惯; 90天的重复会形成稳定的习惯。 白乐言在第一天听到闭关音乐的时候神清气爽,甚至在夏夜回宿舍的路上哼了首走调的歌——区区二十一天,一个月都不到,轻轻松松就可以达成! 然而,三天后,白乐言蹲在宿舍表示:还是算了,宝宝还小,不应该经受这样的委屈。 宿舍写报告放松的多,报告本放在眼前,实验书放在一旁,零食袋堆在桌子上,供他时不时能量消耗后及时补充,手机放在一边,美其名曰查资料,实际上时不时瞄一眼微博,跟随沙雕网友们哈哈哈乐得直拍大腿。 时间飞快,一眨眼间军训都结束了。 有日白乐言有早课,终于和冷游一起起了床,突然想起来最近似乎不怎么能见到冷游,对方起的比自己早,晚上回来也挺晚。 白乐言便问冷游课上的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朋友? 那时候冷游还在穿衣服,看了他一眼,转过头背过身去穿裤子,穿戴齐整才转过身给他说:“还好。” “唔……” 还好? 这是一句蛮敷衍的回答。 白乐言其实有点伤心,他觉得自己和冷游的关系已经算是挺亲近了,之前他照顾冷游,冷游也依赖着他。 冷游会很乖的喝粥,很乖的坐在车座后被他带去操场,两人挥手说再见,约定中午见面的地点。这样的亲近让他觉得自己被需要着…… 但是现在,冷游似乎变了,变得冷漠,两个人中间似乎有了说不清的隔阂。 但是这要如何去询问? 像小学生一样拽着对方袖子问“你怎么不理我了”吗? 世界那么大,每天擦肩而过那么多人,缘分说散便也就散了。 但是白乐言还是越想越伤心,他独自一个人晃晃悠悠去食堂,一路上都在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不一定是自己的问题,或许只是冷游心情不太好。 可理由有一千也好,一万也罢,他还是伤心。 冷游是他费尽心思照顾过的人,如今却是相顾无言了! …… 雨夜里,被淋湿的瑟瑟发抖的小猫,蜷缩在湿冷的角落,被路过的人看到,那人温柔地把它抱在怀里带回家,擦干了它皮毛上的雨水,给它喂了温热的牛奶。 吃饱喝足的小猫,一边蹭着那个人的手心,一边软软地“喵喵”叫。 那个人想,家中终于不再冷冷清清只有自己孤身一人了。 谁知没过多久那只小猫却不见了踪影,再相遇时,那只小猫看向他的目光中,也没有了那日雨夜中的温情。 …… 吃完早饭,白乐言把餐盘端去餐盘回收处,低着头也没怎么看路,差点撞到人。 他急急忙忙说了声对不起,庆幸自己已经把豆浆喝完了,不然肯定会撒对方一身。 结果对方“咦”了一声,叫了声:“学长好!” 白乐言也没怎么见过他们系下一届的新生,正纳闷对方怎么认识他时,却忽然意识到这声音似乎听起来挺耳熟的。 他抬头一看,愣了:“郑……郑……” “我叫郑凯悦啦,原来学长还记得!”郑凯悦似乎挺开心的,哪怕对方结结巴巴只记了自己的姓。 “啊,你吃过早饭了吗?”白乐言放了盘子,和郑凯悦一起走到门口,对方却停下了脚步。 郑凯悦说道:“吃过啦,不过我现在还不走,要等人给我送打印资料啦。” “唔……那你先等着……”白乐言和对方不熟,不过是见过一面而已,并且那一面还充满着奇怪的感觉。 白乐言正准备走,然而他刚要迈开步伐,却见冷游拎着装了打印资料的塑料袋从另一边走了过来,郑凯悦欢欢喜喜迎了上去,动作熟稔地从冷游手中接过塑料袋,说道:“谢谢你啦!帮大忙了!” 冷游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白乐言,冲他挥挥手,然后和郑凯悦一起离开了。 第十五章 剑柄给你,剑尖冲我 冷游弯腰开自行车车锁的时候,飞快地瞄了一眼白乐言方才站立的方向,然而有些可惜,现在正值早餐高峰期,白乐言的身影,掩藏在人潮之外看不到。 第27页 就这么一丁点小动作,还是被一旁的郑凯悦逮了正着。郑凯悦有些不高兴,他握住冷游的车把不让他动,质问道:“阿游,他一看就是个直男,这个圈子里的事儿他一点都不知道的那种直男,笔直的像电杆儿,你还在犹豫什么?” “阿游,我是真的为你好,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我喜欢上了你,你知道那种一见钟情非你不可的感觉吗?” 冷游没有说话,硬生生把车把从郑凯悦手里夺了回来,也不打算等郑凯悦,自己骑上车就要走。 郑凯悦还是一点都不消停,挡着车前。 “阿游,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相信呢?”郑凯悦捏着车把,逼近冷游,“我会满足你的一切需求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理解你的,矜持嘛,但你可不可以快一些答应我?” “本来就应该这样,大家一拍即合,多好,阿游,哥哥带你一起玩……” 冷游见他大庭广众之下越说越离谱,气得不行,抬眼死死盯着他,大有郑凯悦再说下去他也不去上课,就在这里掐死郑凯悦好了的架势。 神经病! 冷游气极反笑,但他也确确实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他甚至连这种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都不知道。 有一天中午吃饭,食堂人多,正值高峰期。郑凯悦端着餐盘站在他旁边,问他能不能坐在这里。 他点了点头。 刚才他吃完早饭正要离开,被郑凯悦叫住,拜托他帮忙去隔壁打印店打印材料。 第一时间他没有拒绝掉,于是只能算作是答应。 但他也从来没有对郑凯悦做过任何承诺,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同学都可以办到的。 不过今天看来,冷游觉得自己是真真做错了。 郑凯悦真的很莫名其妙,一丁点儿没有任何隐含意义的事件,都能被他强行解读为矜持。 冷游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他知道自己身上一堆破毛病,不善与人交流,卑微、敏感又拧巴。可是这一堆破毛病,他都接受了。接受自己的破毛病,接受自己,不去苛责自己,给自己过多的压力,承认自己的普通人身份…… 如果和别人沟通不了,一定是自己这边出了什么问题,没有理解对方的逻辑和想法。 冷游的一贯行为模式,今日一朝打破。 郑凯悦他就是个行为认知有毛病的人。 他不应该答应对方食堂吃饭拼桌,也不应该在刚才替对方去打印店打印材料。 ——你一个人,食堂再拥挤,也应该是可以找的到座位的。 ——上课时间快到了,你就别吃饭了,直奔打印店,也是可以的。 冷游内心骂自己,是我年轻认不清人,心还软的一塌糊涂,这才让你得寸进尺,以为我冷游这么好欺负? “郑凯悦,你不担心上课迟到了?”冷游在现实中,对上郑凯悦这种人,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郑凯悦顿了顿,“你再仔细想想我说的话。” …… “小游?” 正在两人胶着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冷游的名字。 冷游转过头,看到了原本早应该离开的白乐言,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跳都乱了——白乐言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 其实白乐言什么都没听到,他只是去楼上超市买了矿泉水的无辜路人,刚下楼就看到冷游还没去上课,一直和郑凯悦说些什么,气氛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在他心中,冷游完全是属于易碎品的分类,需要小心翼翼地轻拿轻放,怎么可能会有人和冷游吵架? 白乐言直接拿着矿水瓶打落郑凯悦搭在车把上的手:“怎么还不去上课,挡在这里做什么?” “学长不也还没去上课吗?”郑凯悦但是也没有恼怒,他慢悠悠地揉了揉被矿泉水瓶打了的手背,“阿游,我先走了,你慢慢想,我——不着急的。” …… 等到郑凯悦彻底走远,白乐言才把视线挪了回来。 “学长,我也先走了。”冷游低着头,声音很小,就像被老师抓住干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 “你……”白乐言总觉得郑凯悦这个人有什么问题,他想给冷游说,让他注意一点,但冷游这一句“学长”叫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以前明明没有这么见外的,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哪怕是刚见面不久,冷游也是跟着宿舍里面其他人甜儿、甜甜、白甜甜的叫。 是他哪里做错了吗? “是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这是白乐言第一次去问别人这样子的问题——这样寻根问底,将利剑尖儿冲向自己,而将剑柄递给对方。 他竭尽全力一心一意对别人好,替别人着想,但是啊,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并不是靠着一个人紧紧抓在手心就能攒牢的,那些没有和他打任何招呼,愈来愈冷漠消失在他人生中的人也有不少,但是白乐言从来不知道他们关系不再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是什么,大概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是我的错。 ——万一对方说是我的错,该怎么办? ——肯定是我哪一件事没有做好。 如果真真到了这种地步,白乐言估计自己可能会崩溃。 冷游看着白乐言的脸,沮丧,难过,一点儿都没有之前活力满满的样子。 第28页 就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呜呜咽咽徘徊于家门口。 可是,冷游给不出回应。 给出虚假的回应,他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给出真实的回应,他俩怕是连室友都做不成。 ——只有那么一点点心动的话,只要时间稍微长一点,应该就可以掐死在萌芽了吧? ——郑凯悦有句话说的倒是对的,白乐言真的是比电线杆儿还笔直的直男,四寝在他眼前晃了一年,那么明显,结果他根本就没往那边想。 ——这条路本来就艰难,何必拐来无辜人。 “学长再见。”冷游侧过脸,推着车与白乐言错身而过,急匆匆骑车走了,不敢回头。 …… 大一的课程,大部分还是通识课,大学语文、大学英语、高等数学,甚至还有一个几乎没有什么用处的幸福课。 冷游坐在教室第一排,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有太多的人迟到早退啦!尤其是这种你水我水大家水的通识课,对于他们来说,后面的座位永远是最佳位置。 第一天冷游不甚清楚内幕,依着高中经验躲在后排角落,然而,时不时有人猫着身子从后门进来,坐到他旁边,悄声问一句“老师点名了吗?” 今天他坐在第一排角落,果然无比清净,适合放空。 将今早的事件默默回放,重点定格在白乐言出场的那一瞬间。 这时冷游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地生白乐言的气——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喜欢上他? 为什么要那么好? 啊…… 不能怪白乐言的,他对大家都一样上心,是他自己做贼心虚…… “这位同学,回答一下问题。” “……”冷游猛地回过神来——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第一排最左边的这位同学,起来稍微说一下,你对幸福的看法。” ——现在装死也来不及了。 “幸福就是……”冷游浑身难受,觉得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冷游内心飞快吐槽:明明你们都在睡觉玩手机,这时候干嘛要看我,依靠实力看笑话。“幸福吧……” “啊……”幸福课的老师明显愣了愣,他没想到坐在第一排的“认真”同学如此语出惊人,不过好歹不能打击到学生脆弱的心灵,无论如何都得鼓励,“这位同学说的没错,幸福啊,其实是非常简单的,请坐,来,我们再找下一位同学说一说……” 冷游面无表情地坐下——他哪里说了幸福非常简单了?幸福可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了。 …… 冷游害怕遇到白乐言,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对方,索性逃得飞快,将早出晚归发挥到极致。 然后在周六偷懒起床晚了那么一小会儿时,被白乐言叫住了。 “小游……”白乐言看着他,黑眼圈明显,“你去哪儿?” 冷游背过身子不敢再看白乐言,继续往他的包里塞东西——一次性纸巾要用,带上;充电宝万一需要呢?也带上;还有伞,这么大的太阳,物理防御必不可少。 “你是不是在躲我?”白乐言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问出口。 “没有。”冷游说道,“约了人。” 白乐言突然就想起来,前几天问冷游,冷游说他约了人一起去食堂吃饭,结果就在食堂门口看到冷游和郑凯悦那个家伙。 难道现在,冷游还和郑凯悦混在一起? ——不!可!以! 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和郑凯悦! 但是,他又有什么权利去让冷游远离赵凯悦呢? 他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他只是担心冷游受到伤害,只是…… “那你,去吧……”他没有阻拦冷游的理由,不是吗? 第十六章 砖妃的幸福生活 “那你,去吧……” 这句话从白乐言嘴里说出来之后,冷游却停下脚步,转过来看了他一眼。 冷游总觉得这句话的完整版本,大约是:那你去吧,去了就别回来了。难道白乐言生气了?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冷游距离门挺近的,一伸手就把门打开了。 “准备好了吗?要走啦!”林予璋把脑袋从门外探进来,笑得一脸灿烂,“甜甜起床好早呀!” “今天有早课……”白乐言突然想起来,便十分疑惑地看着林予璋,“今早是专业课啊,咱俩一样的课程,你这是要去哪儿?” “嘿嘿,我要和扬以宣在外面共筑爱巢了!”林予璋挑着眉,非常得意地给白乐言显摆。 冷游吃惊地盯着林予璋,这个人,真的是好胆量啊,一点都不畏惧世俗眼光,直接这样秀恩爱…… 真正的勇士啊! “啊?”白乐言皱了皱眉,明显以他的经验逻辑解释不了林予璋的话,正在努力的从自己角度翻译这句话,“哦!我明白了!”继而恍然大悟。 冷游从林予璋说完那句话之后,觉得心跳不可避免地加速了,“砰砰砰”地撞击着胸腔,有点疼。然而当他听到白乐言那句“明白了”的时候,呼吸都停住了。 明明呼吸只是停了转瞬即逝的几秒,冷游却是觉得他的大脑缺了氧,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跳。 “去年你说打算和扬以宣一块租个有专业隔音的房子放乐器,这是已经租好了?”白乐言说道,“恭喜呀!不愧是爱巢!” 第29页 “……”冷游头不晕了,眼不花了,一口气都能上六层楼了呢。对白乐言的脑回路也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自愧不如了,神特么不愧是爱巢! “……”林予璋也算是服气了,某种程度上白乐言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了,“对,就是搬家。” “小游!”白乐言心情愉快程度蹭蹭蹭地往上涨,“那你今天约的人是予璋呀?” “嗯。”冷游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白乐言怎么想,但总归看起来白乐言心情好了不少,于是便努力去多说点话,“我今天没课,早上去帮忙搬家,下午跟他们去驻唱的音乐餐吧玩,可能回来会比较晚。” “嗯!我知道啦!”白乐言点点头,语气轻快带着笑意,“璋儿,那就麻烦你和以宣多照看一下小游啦!” “咦?”林予璋靠在门框上,看了一眼冷游,又看了一眼白乐言,“噗嗤”一下笑出声,“真有趣。” “学长,走吧……”冷游觉得林予璋再待下去,说不准能扒出来的东西会越来越多,他还是想给自己和白乐言留个裤衩遮一遮的。 林予璋这个人眼睛也太毒了点!怎么什么都能看出来。人家砖妃娘娘是闲来无事只想八卦这家长那家短的捉奸小能手,林予璋总不至于被扬以宣按着天天趴在地上数地板砖? 噫……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正经! 这时候冷游就突然感受到白乐言迟钝的好处,白乐言拥有一套自成体系且可以自圆其说的独特脑回路,免去了他坑坑巴巴作解释的步骤。 “学长再见。”冷游关了门,给白乐言轻轻道别。 白乐言郁闷了,怎么还是管他叫学长? …… “还好吗?”林予璋就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稀松平常地问。 “嗯,学长。”冷游叫住林予璋。 走在前面的林予璋转过身,看着停下脚步的冷游,问道:“怎么啦?” “谢谢你。”冷游面对着林予璋深鞠一躬,吓得林予璋差点一趔趄。 “你,你干嘛啊?”林予璋摸了摸冷游的额头,“也没烧啊……” 冷游愣愣的感受到林予璋放在他额头的手心,眨眨眼认真解释说:“刚才幸亏你进来,不然我和白甜甜都不知道说什么……” “啊,这事儿啊。”林予璋猛地用指节敲了一下冷游的额头。 “啊。”还是挺疼的!冷游捂着额头往后跳了一步,委委屈屈不抬头。 “疼不疼?”林予璋走到他跟前,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四处乱翘,这才放过冷游,“你也知道疼啊,一天到晚想那么多,脑袋受得了,心也受不了啊。” 冷游突然鼻子一酸,连日来的委屈不受控地涌上来。甚至想到白乐言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也生气了,想拽着他的领子问他“为什么什么都不懂?” 他吸了吸鼻子,原本想说“谢谢”,又忍住了,最后说道:“学长,我们走吧。” 两个人走下一层一层台阶,林予璋突然转过头给他说:“刚才是一件事,还有另一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说一下!” “?”然而不等冷游反应,林予璋突然一脚踩空,冷游条件反射飞快拽住差点摔下楼梯的林予璋,一把把他捞了回来。也幸亏林予璋瘦,不然可能他们俩都会咕噜咕噜滚下去。 冷游劫后余生地深呼吸。 只见林予璋在台阶上站定,突然九十度对着冷游鞠躬,声音严肃正经:“谢谢!” 这一动作吓得冷游结结巴巴:“你,你干嘛?” 林予璋严肃表情消失,重新换上笑嘻嘻的样子:“这下你知道刚才你对我深鞠躬,我受到什么样子的惊吓了吧?以后可千万别了啊,真的忒吓人了。” …… 冷游是去帮忙搬家的,但事实上并没有多少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冷游和林予璋出门先晃去食堂,然后林予璋给扬以宣打包了早饭,这才出了校门打车去租房的小区。 在小区门口林予璋也没有径直踏入小区大门,又拐去了旁边的花店。 花店老板是个系着围裙正在拿水管浇门口大型绿植的柔弱小姐姐,虽然水管蛮粗的,但那水管里的水喷出来是伞状的,没有太大的冲击力。经过冲洗的绿植,在阳光下闪着特别可爱的带着金灿灿光芒的绿色,一下子勾得林予璋迈不动腿,拽着冷游就去挑花儿。 林予璋说是去挑花儿,结果眼睛盯得算是没有花只有大片绿叶子的植物。 花店老板看了他们一眼,便让他们自己挑了,有问题可以去问问她。 最终林予璋挑了一盆超可爱的绿植,跑去问花店老板它叫什么名字。 “电脑宝贝。” “嗯?”林予璋表示,不行,他家的宝贝只有扬以宣一个就够了。 “也叫小家碧玉。” “行叭,就定这个名字了。”林予璋点点头,给冷游嘱托道,“你也别给扬以宣说这玩意儿还可以叫电脑宝贝啊,不然他会吃醋的。” “啊?”冷游实在是想象不来沉默寡言扬以宣为了这种理由吃醋,不过也不关他的事儿了,“我付钱吧,就当是你们的乔迁之礼。” 林予璋想了想,同意了:“万一他知道了这玩意儿还有电脑宝贝这种名字,应该也会好办一点,毕竟是你买的。” 冷游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背了锅。 第30页 …… 林予璋和冷游擦了桌子拖了地,扬以宣还在那边整理乐器,林予璋就拉着冷游坐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挑来挑去没什么有趣的,索性重温《甄嬛传》。 说着说着就开始假设408宿舍入宫各位小主可以存活的时间。 “我家大宝贝儿如果不跟着我,绝对第一个被灭。”林予璋悄声在背地说着扬以宣的坏话,“就他那个冰块脸,其实和冷宫最搭配!你知道吗,天哪,以前我俩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我还跑去医院问大夫面瘫脸有没有办法可以治!” 冷游忍不住笑,问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那老大夫特别严肃,给我说了面瘫的所有特征,让我回去看看符合哪几条!” “结果你知道吗!面瘫的特征竟然是嘴角歪斜流口水!” “我家大宝贝儿没有病,然后我就和我家大宝贝儿放心地在一起了!” 冷游笑够了,想起今早的事儿,说:“我觉得你有点像砖妃哦。” “哈?”林予璋不同意,“我俩关系好着呢,不用我数地板砖。” “不是啊,就是捉奸小能手!”冷游解释道。 林予璋还是不同意:“我就只捉了你的奸好不好!” 冷游安静了,不挣扎了,选择闭麦了。 …… “林儿。”扬以宣看了一眼手机,眉头皱得紧巴巴的,消息翻了好几页,问道,“你最近有去隔壁院楼吗?” 林予璋还在边看《甄嬛传》边吐槽,回答地漫不经心:“没啊,咱俩不都一块行动嘛。” 扬以宣摇了摇头,这一周林予璋一起床就拉着冷游跑来跑去,给他说一句“我和游儿去吃饭啦!”然后就没影了,到底是哪儿来的一起行动? 林予璋又问道:“隔壁院楼咋了?咦?难道是……” 冷游被他这一声吸引了注意力,屏息凝神等着下一句。 “啊呀,就是那个!”林予璋激动得说,“闹鬼!每个学校必然都有一个鬼故事,还有一个鬼故事发生的所在地!啊呀,你干嘛敲我头,你把我打得失忆了我就不认识你了,那你得有多伤心啊!” 扬以宣熟练地揉了揉林予璋的头:“没有鬼故事。” 冷游看他俩互动看得不好意思,突然想起来刚才林予璋揉他的头也十分顺手,就是这个习惯不知道到底是他俩谁影响谁的。 “隔壁院的人说发现有人在卫生间偷拍。”扬以宣说道。 “啊?”林予璋啧了一声,“被偷拍的小姐姐有点惨,不过偷拍的人是谁啊,想不到学校里也有这种变态。” “不是。”扬以宣说道,“是男厕,被偷拍的,是个男生。” 第十七章 来接人呀 “啊?”冷游和林予璋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林予璋一脸嫌恶的表情:“抓住是谁偷窥了吗?” “没有,那人从二楼窗户跳下去跑了。”扬以宣放下手机,“调监控好像也没看清楚到底是谁,不过看样子挺年轻的,不像外来人员。” “噫——”林予璋更是嫌弃,“谁啊,**成这副样子,丢死人了好不好?这种人真是圈子里的祸害。” “这种人偷窥一次必然也会偷窥第二次,偷窥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之分。”扬以宣说道,“你们最近就注意点儿,虽然是在隔壁院发生的,保不准这人会流动作案。” “虽然不会少块肉,但也怪恶心人的。”林予璋摸出自己手机,“隔壁院还有我认识的一些朋友,我去给他们说说,让他们注意一点。” 冷游也拿出自己手机,微信消息界面挂在最上面的还是郑凯悦的微信——这个人给他发消息真的是一刻都不消停,哪怕他一句话都没有回复过还是发消息发得乐此不疲。 郑凯悦是在隔壁院的,也是冷游认识的隔壁院仅有的人。 要不要给他说一声,让他注意一点呢? 冷游点进对话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机振动,一条消息进来了。 ——阿游我看到你在编辑消息了。 不,那是你的错觉! 冷游把消息全选,删除,退出。 什么都没有发生。 …… 中午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三个人叫了外卖吃饱了肚子。 饭后血液供应集中在胃部的时候吧,人就非常容易犯困,冷游基本是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不过有时候也睁开眼睛,强行让自己清醒一两秒——在别人家里困成这样真的不好意思。 三人半晌无声,冷游差点睡着,头一顿,筷子戳在嘴角边上,一下子醒了。试探性地舔了一下牙龈,没有尝到血锈味儿,这才稍微放松了。 “学长,等……”等会什么时候出发。但是下一句自动禁声了,因为林予璋非常神奇地倚着筷子睡着了。 筷子直立,双手掌心搭在筷子顶端,然后小心翼翼把下巴落在手背。 构成了一个完美的支点。 “我先送他去睡了。”扬以宣小声跟冷游说话,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用气音说话还是挺有趣的。 不过冷游困得不行,也不知道点头是因为困的还是听进去了。 “你要不就先在沙发凑活着眯一下吧,客房还没收拾好。”扬以宣小心翼翼地抱起林予璋,睡着的人很安心,还在对方的肩窝蹭了蹭。 第31页 …… 大家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稍微起床收拾了一会儿,就要准备撤了。 林予璋和扬以宣两个人今晚有场子,所以稍微化了妆,冷游默默给他俩递刷子,默认做了两个人的小助理。 …… 那是家音乐餐吧,餐吧热闹的时候还是在晚上,下午基本空荡荡一片,只有前台小哥一个人打着哈欠留守阵地。 “早……” “……”嗯,确定了,这个人就是没睡醒。 …… “璋儿,爱你!”突然有人去后面扑过来抱住林予璋,呜呜呜的蹭。 什么情况? 冷游看了一眼站在林予璋身旁的扬以宣,脸色挺不好的。 嗨?这位大哥? 你旁边还有个会出气的? 不过冷游听了一会儿,明白了,这人也是他们乐队的,想来和林予璋关系比较好吧? “璋儿什么时候踹了以宣呀?我们到时候一起私奔吧!” 等等!关系好也不能当着人家对象面儿撬墙角吧? “咦?这是哪位小朋友呀?”那人突然看向冷游,伸出手“你好,我叫方策。” “啊……你好……”冷游犹犹豫豫地握住那只手,“冷游。” “你多大了,有人了吗?介意再多个人吗?” “……” 什么毛病? …… 那人走后,冷游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是你们的贝斯手啊?” “不,其实他的真实身份是……”林予璋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很是担心被别人听到,“专贵圆。” “啥?”冷游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对不对,重复道,“专柜员?柜姐……呃……柜哥那种?他在什么品牌的店里啊?” 林予璋一脸深奥地摇了摇头:“专业的专,昂贵的贵,零儿的圆,简称专贵圆。” “啊?”冷游反应不过来,一脸迷茫。 林予璋摆摆手,非常年长模样地告诫:“小游儿可要当心,这个圈子啊就是盘丝洞,不是所有人都像学生那样单纯哦,他们勾勾手,可能就会把你吃干抹净啦。” “你凑过来,我给你说。”林予璋凑近冷游的耳朵,“刚才那人就是盘丝洞洞主哦。” “学长——”冷游心道,你们不是一个乐队的吗?干嘛啊这是? “叫什么学长啊,我才不和你搞什么奇奇怪怪的角色扮演。”林予璋往远离冷游的方向挪了挪,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林,林予璋,你是不是喝多了……”冷游被迫结结巴巴叫对方名字。 “游儿不要叫那么生硬嘛……”林予璋又凑过来,强调道,“我刚才说的记住了吗?” 冷游“嗯”了一声,说道:“可是我俩型号撞了耶,也没有被吃干抹净这种事吧?” “切,你还小!不懂社会凶险!”林予璋教育道,“这我哪能不知道?我给你说嘛,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一个不小心,就被拽去含泪做一……” “啊?”冷游沉默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予璋,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那倒没有……”林予璋不忍回忆,飞速说道,“就是发生了勾搭我家大宝贝儿不成然后他又来找我,我以为他是来抢人的,结果他是想和我搞。” “啊?”冷游搞不懂了,“那岂不是尴尬到爆炸?这样你们还在一个乐队?” “还好,毕竟他是专业的。”林予璋笑嘻嘻地说。 “嗯?”不是很懂。 “他太贵了,我们买不起。”林予璋叹口气,揭晓谜底。 冷游瞪大眼睛,像在昏暗的餐吧里迷路的流浪猫,看不懂这个五光十色的奇怪世界:“M……B ?” “不是。”林予璋摇摇头,“比那高级一点。” 高级的MB? 不过冷游没说出来,静静等待林予璋公布答案。 “仙人跳啦。”林予璋摊摊手,“他是仙人跳十级选手。” 哈?不是? 仙人跳哪儿高级了? …… 下午五点时候,餐吧里陆陆续续来了人,他们三个也点了菜,准备吃了晚饭之后,林予璋和扬以宣再上台。 这里的菜大多是甜味儿的,比如桂花方糕或者蜜桃派。林予璋和扬以宣对甜食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每样夹了一筷子就不动了。倒是冷游喜欢,吃得愉快,像只仓鼠。 林予璋叮嘱冷游,说他们就上去一个多小时,很快就下台了,不要乱跑,不要和别人递过来的酒,不要吃别人投喂的食物。 冷游点点头,冲他们挥手说“等会见。” 在后台,林予璋拿了手机敲了几下,便又揣进口袋。 “你联系甜儿了?”扬以宣问道。 “嗯!”林予璋调了一下吉他的音,又爬了一段格子,“我把饵抛出去,就看他上不上钩了。” 担心的话,就来接回去啊? …… 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冷游坐在角落,越坐越觉得冷,胳膊稍微动一动都觉得似乎是被冻僵了。 可能别人真的不会有这样的感觉?毕竟其他人都在嗨。 三三两两,可嗨了。 “喝一杯?”时不时有人也会过来跟冷游搭讪,昏暗环境夹杂着变幻灯光,冷游直觉得不行! 说好这个地方没人看到没人来呢? 第32页 骗人! 冷游第一次踏足这种地方,事前他听林予璋说“这里又不是夜店,哪儿来的那么多野鸡,都挺规矩的。” 骗子! 林予璋和扬以宣还在台上,估摸着还要半个小时才能下来,冷游索性站起来,打算去外面晃一晃,把冻僵的四肢暖一暖。 但是,冷游没有料想到,外面要比里面还要麻烦。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出来会遇到郑凯悦,对方靠在墙上,衔在嘴角的烟红红灭灭,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冷游缓慢转身,生怕速度过快更加引人注意——郑凯悦可千万别是来堵他的。 应该不会吧? 毕竟对方也不知道自己要来这里? “阿游。” 冷游在即将推门进去的前一秒被叫住。 “我等你好久了。” …… 没必要,大哥,您这样真的没必要! 冷游深吸一口气,把自己装成镇定模样,转过身去。 “我跟你说点事儿。”郑凯悦见冷游站着不动,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叫他。 不!一般来说跟着走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儿! 坚决不能走! “站门口会挡路。”郑凯悦说道,“走过路过的人都会看你一眼,猜测你是不是招揽生意的店员。” “!”算了,就往旁边挪一小步。 “考虑的怎么样了?”郑凯悦将烟拿了下来,夹在指尖,烟灰太长,稍微抖一抖就落在地面。 郑凯悦似乎并不是无意间路过这里,反而更像专门蹲守似的。 这家伙,不会是跟踪他到这里来的吧?如果真是跟踪过来的,那岂不是得一直从学校跟到小区,等好几个小时,再跟到这里? “你跟踪我?”冷游虽然不喜欢郑凯悦,但也不太相信对方是用这样龌龊手段的人。 “算是吧……”郑凯悦吸了口烟,缭绕烟雾有些呛人,冷游受不了的往后躲了躲,然而这一举措又惹了郑凯悦——上次他和冷游见面,冷游无意识地找白乐言的身影,这次见面,他竟然这么嫌弃的躲他?一定要,给他点颜色。他郑凯悦,什么时候成了一个脾气好成绵羊似的人? “宝贝儿……” 滚! “我等的时间也够久了。” 您不滚,我滚。 冷游转身就走,不想再面对郑凯悦哪怕一秒钟。 “你以为你走的了?”郑凯悦一把抓住冷游的胳膊,非常用力地拽了回来。 冷游突然感到胳膊一阵剧烈的疼痛,被郑凯悦这么往前拖着走,更是疼到钻心,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你松手!”冷游大喊道,他觉得自己胳膊被拽到脱臼了。 郑凯悦一点松开的意思也没有,他甚至捏得更紧。 冷游右手被他拽着,又似乎脱臼了,根本使不上力,无奈之下他只能用左手去打郑凯悦,在这一时刻,他无比希望自己是左撇子,是拳击高手,可以将敌人揍得满脸鲜血、一击毙命。 但是他不是。 他的挣扎似乎没什么用,他面对的,确实是个神经病吧? “你他么神经病啊!”冷游仰起头骂道。 郑凯悦脚步一顿,转向冷游:“你再说一句?” 冷游疼得直抽气:“你神经病啊!” 第十八章 令人放心的脑回路 “放开他!” 白乐言一下车就看到郑凯悦扯着冷游往前走,冷游明显脸色不太好。 郑凯悦看到白乐言:“学长,好巧……” 怎么每次都是你来毁我的好事儿?再一再二,不会有再三了。一定要想个办法,一定会想出个办法,让这个人不要这么多管闲事。 这个人,简直讨厌到让人连假笑都做不出来的地步。 郑凯悦松开手,冷游抱着右臂疼得直喘气,他甚至连白乐言的名字都叫不出。 “巧你大爷!”白乐言见冷游这样惨状,顿时怒火熊熊,一拳砸过去,下手根本管不了轻重,大脑当机,身体被愤怒的情绪完全操控——正中眼眶。 冷游刚从医院回来不久,生病时候那样苍白、瘦弱,无辜又可怜。 冷游轻易不肯笑,但笑起来真的好看,羞涩的,动人的。 你是谁? 你怎么能让他,疼成这样? 郑凯悦没有想到白乐言会这么突然的攻击他,硬生生挨了那一拳。他捂着眼睛,疼得呲牙咧嘴,脑袋嗡嗡的直作响。 原本夹在指尖的香烟掉落在地,挣扎着闪烁了一会儿猩红,便灭了。 若是明日清洁工来这里打扫,他不会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有人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去做了什么样子的事,他只知道这里躺着一枚没有烧完的烟头,叹一句——谁呀,好没素质。 郑凯悦那只受伤的眼睛肿得不像话,被护在手心,另一只眼中揉进汗水,刺激的眼睛泛了泪。 在那涌出的泪花中,他看到白乐言扶着冷游,似乎是在特别焦急的关心。随后,就走了…… 他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在这基本空荡荡的角落放声哭泣。他的人生,为什么会这样子?他喜欢的人,永远不会喜欢他的,不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生出旖念。 “阿游……” “阿游哥……” “怎么办呀……” …… 第33页 冷游也说不出话,他看着白乐言忙前忙后,这次的他是清醒的,或者说,胳膊上的疼痛,刺激的他更加清醒,不像上次那样,他什么也不知道,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外界的一切都感知不到。 他看着白乐言叫车,护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让他坐在后座,担心自己坐在后座会磕碰到冷游,这万一一个加速一个转弯,谁也控制不了身体的惯性,便直接坐到了副驾的位置。 白乐言诚恳地拜托司机师傅一定要尽快开到医院,接着又打开导航看了一眼预计的到达时间。 “大概十多分钟就到了……啊,还好还好。”白乐言松口气,转过头看看了一眼冷游的状况。 “我没事……”冷游这次终于和白乐言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他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关切与焦急,那关切,那焦急,是因为他受伤而产生的,四舍五入,是因为他而产生的情绪。真的好想接受这种关切,真的不想把他推开…… 见不到他时,尚且冷静自持。 见到他时,所有防御,溃不成军。 要不,就算了吧?就不再这样躲着他吧?顺其自然地过下去?只要自己能忍住不捅开那层窗户纸就好,就能相安无事。 “甜甜……”冷游小声叫他,“你给予璋和以宣说一声吧,不然他俩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嗯。”白乐言点了点头,重新把头转了回去。 “你是怎么过来的啊?”冷游问道,一方面是他想用对话来分散一下自己胳膊处的疼痛感,另一方面,他确实有点好奇。 “打车过来的。”白乐言回答。 “啊……不是……我是想问……”想问你为什么过来,如果不问清楚,他一定会自恋地以为是来找自己的。 “想问我为什么过来?”白乐言自动补全问题,“你太晚没回来了,问了一下璋儿他们你们在什么位置。” “哦……”冷游低下头,实在忍不住,他笑了,那笑意被小心翼翼藏起来,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喜悦——真的,是来找他的! “到了到了!”车停稳后,白乐言急忙解开安全带蹦下车,打开后车门让冷游出来。 “谢谢师傅!”白乐言匆匆向送他们过来的司机道谢,随后和冷游一起快步走向急诊大楼。 冷游被白乐言暂且安顿到等候区的座位上,让他等一等。 之后,冷油就怀着一种非常自若不惧的情绪,看着对方四处奔波。 这是一家自己没来过的医院,需要建卡才能挂号,于是排队去建卡,去交钱,去挂号。然后又去分诊台那边询问。随后白乐言就回来了,握着他的手去诊室就诊。 白乐言握着他的手,严密且踏实。可能由于白乐言跑来跑去且焦急,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握在一起时,冷游觉得更加亲密无间。 冷游甚至想破罐破摔,但他仅有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于是,他只能破罐破摔地想——四舍五入,这样也算是体液纠缠了。 若白乐言知道他到底在想着些什么龌龊事情,在想着些什么意淫对方肖想对方的事,会有怎么样的心情呢? 若白乐言知道,当他看似因为脱臼而疼得“嘶嘶”喘气的时候,其实是借此遮掩想象两人手指交握时的喘息,又会有怎么样的动作呢? 算了,算了,又何苦为难了自己,又去为难白甜甜呢? …… 果不其然是脱臼了,先得去拍X光片确定损伤程度,然后要把关节进行复位,最后支具固定五周,每周来医院复查一次。 注意事项听着就很麻烦,但白乐言听医嘱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问问大夫。 冷游想:算了吧,就这样吧,破罐破摔吧,已经喜欢上了,已经一头栽进去了,一点也没办法。不过庆幸白乐言傻不愣登的,迟钝的要命,如果自己不说,应该没事吧,应该会相安无事吧? …… “对了!”白乐言盯着冷游,眼睛放光。 “啊?”冷游一脸懵,甚至做贼心虚地担心对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他们俩走在这个时间点的校园里,除了蝉鸣,别无它声。更深露重,两人的头发上都有些湿漉漉的,看着有些柔软。 白乐言跑到冷游跟前,看着他的眼睛,笑嘻嘻地说:“你刚才是不是叫我甜甜了?” “啊……”对,叫了,反正破罐破摔了,叫你怎么着了? “好开心!”白乐言笑得眼睛弯弯的,“对了!” “嗯?”又怎么了……冷游已经不怕了,这个人永远不会往那方面想的,只要自己不说,那他们就永远是关系好的室友。 “我们是不是和好了?”白乐言有些紧张地看着冷游。之前都是“学长”“学长”地叫他,生疏又排斥,如果他没有听错,没有幻听,的的确确听到冷游叫他一声“甜甜”,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和好了? 冷游心里想:看吧,这个人永远不会想的那么龌龊,永远都这么的……天真不谙世事……哎…… 要说什么? 和好了? 白乐言以为自己是在闹脾气吗?可他也没在闹脾气啊…… 没有和好吗? 他也不想看到白乐言亮闪闪的眼睛突然暗淡下去。 “嗯,和好了。” 第34页 算了,就是自己在闹脾气,就是自己没有把握好两个人的平衡点。 是他的错。 …… 冷游觉得像郑凯悦那样子的人,神经兮兮,又冥顽不顾,这种幺蛾子肯定还有再三再四、再五再六。于是,他一直在想到时候要怎么样应对,要怎么样威逼才能让他消停。 白乐言觉得,他遇到郑凯悦欺负冷游都已经有两次,一次更比一次严重,便一直等着什么时候遇到郑凯悦再好好教训他一顿。他是脾气好,也不代表武力值弱啊。上次他是因为想要快点送冷游去医院,所以只揍了郑凯悦一拳,想来一拳也没什么教训。 然而,他俩却一直没有等到郑凯悦,这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 不过,没过几天,却是听到了疑似郑凯悦的传闻。 …… 隔壁院自从发生偷窥事件之后,一直相当重视,检查了各个角落的监控,甚至在一些重要位置换成了清晰度更高的监控,同时,也增加了安保人员。 终于,逮到了这个人,这个人正在偷拍时被抓了个正着,被堵在隔间里, 据说被带出来的时候,这个人眼眶青肿,满脸泪水。 可能是要被记过吧,听说还要叫家里人过来。 这事儿还是白乐言先听到然后告诉冷游的,白乐言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似乎想说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冷游已经对白乐言猜到郑凯悦是gay的想法不抱期望了,但是见他表情这么纠结,还是有些奇怪,问他怎么了? 白乐言皱着眉,小声说道:“你说,他为什么偷窥男厕啊?” “……”知道,但是才不告诉你。于是冷游无辜模样的摇摇头。 白乐言也不是真的想去问冷游知不知道答案,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引出自己的猜测:“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呃……他……呃……” 冷游疑惑地看着白乐言,你到底在猜测些什么啊?说出口这么艰难? “他是不是缺少那部分……” “哈?”冷游更加疑惑,表示没听懂。 白乐言叹口气,一鼓作气说道:“他是不是缺下面的重要补件儿啊?” 冷游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就是标准的假笑男孩:呵呵,您开心就好。 白乐言说出口终于松了一口气,解释道:“你想想,要是他那方面不太行,说不定就会对别人的心存嫉妒,所以去偷拍,用来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 说得好有道理,真的。 白乐言突然倒吸一口气,看向冷游的目光充满了劫后余生地感觉。 “怎么了?”这眼神冷游想忽略都难。 “他一直跟着你……是不是……”白乐言又结巴了。 “嗯?”冷游不怕白乐言瞎猜了,反正猜的永远离真相十万八千里。 “是不是想把你的……咔嚓了?”白乐言心脏砰砰跳,“幸亏那天我赶到了!” “……” 冷游继续假笑——不要害怕!这个人的脑回路,没救了! 第十九章 凯悦君の场合 今晚月亮十分明亮,悬在午夜时分天空的正中,周围没有一丝云漂浮而过,月色真的好温柔的覆在学校里。 郑凯悦已经坐在宿舍阳台好长时间了,从辅导员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正是日落,从那个时候计时。 他没有吃饭,最近吃的一顿是早饭,食不知味地勉强咽下去,浑浑噩噩的像鬼魂。但他并没有饥饿的感觉,他听到肚子的叫声,咕噜咕噜的声音,可他觉得无所谓,甚至有一点对这种声音感到烦躁。似乎这种声音不是为了他着想,而是在催促自己去死。 他有些后悔今天做的事。 早饭过后他甚至不想去上课,那种压抑把他彻底打败了,什么上课,什么正常的生活,与他都是无关的。 他辩解,他为自己开脱,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然也有不为人知的癖好。 当他回过神有一瞬间清明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又来到了院楼二层。 他有一瞬间又察觉到自己的恶心,咒骂自己是蛆虫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脑袋,那声音真的立体,三百六十度环绕不止。 他胃里一阵恶心,捂着嘴巴急忙冲进卫生间,吐得稀里哗啦,早上塞进去的食物变成恶心的、粘稠且酸臭的东西,从他的喉咙里涌出,落在便池里,让郑凯悦吐得更是厉害。 废物…… 郑凯悦张着嘴呼吸,喉咙被胃液刺激的火辣辣的疼。他踩了脚踏去冲厕所,有些贴在壁上的呕吐物冲不下去,提醒着郑凯悦自己的肮脏。 郑凯悦打开厕所门,跌跌撞撞走到洗手台,掬了一捧水,打算去把那块冲不下去的呕吐物用这样的方式冲下去。 手抖的根本留不住多少水。 毫无疑问,他就是个废物…… 往返几次,他终于把自己折腾的呕吐物收拾干净,虽然衣服和裤子被抖落出的水洒得湿透了。 他躲在厕所隔间,无声哭得泪流满面,但他也不想不哭。他甚至有点喜欢这样酣畅淋漓痛哭的感觉——不出声,只流泪。 泪水大颗大颗从眼眶而下,顺着脸颊沾在嘴角,有些会顺着嘴角进到嘴里,是意料之中的味道,又苦又涩。 这个时候,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有那么一点点像他的哥哥,就那么一点点相像。 第35页 他还是去偷拍了…… 那些他偷拍的视频,其实他都没有看,一看就打破了他的幻想,这儿不像哥哥,那儿也不像哥哥,哪儿都不像。 全部删了。 全部都是无用东西,连幻想都无法提供。 随后发生的事情,就十分令人眼花缭乱了。 隔壁隔间里的男生气急败坏地踹着厕所门,大喊“滚出来!” 郑凯悦冷静地想:终于完了。 他这般冷静,就是毫不在乎一样,别人骂他神经病也无所谓,骂他变态也无所谓。 总而言之,他没有任何自己干坏事被抓住的实感。 在辅导员办公室被问了好多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的。最终,辅导员说,他得上报学校,毕竟这事儿闹得动静挺大的。 嗯,随便。 辅导员还说,可能会记过,影响正常毕业。 嗯,随便。 辅导员叹口气,没办法了,这个人油盐不进,明明自己是个大学辅导员,却要干小学老师干的事——叫家长。 ……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从前在哥哥书架上翻找出的一本书里的话,哦,原话他记不清了,或许过去这么多年,原本的意思也被他自己篡改的面目全非也说不一定。 ——你现在后悔,不是因为你对自己所做之事感到抱歉羞耻,而是因为你被抓住了,要被扔进监狱里去。 “别叫我哥哥,拜托了……” “别叫我哥哥,求你了……” …… 月亮已经走了多一半的路程,不出两小时,恐怕太阳就会接任月亮的班了。 室友可能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一夜未归。想来也是,正常人怎么敢在这时候面对变态呢?这只变态还被抓了现形,狗急跳墙,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更加丧心病狂的事。躲他躲得远远的挺好。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明天会见到哥哥,说不准哥哥现在已经知道他做的事情了。哥哥会怎么样想,又会怎么样做? 哥哥还会想起曾经在家中浴室里发现针孔摄像头的事情吗?肯定会的吧。 当时哥哥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拆了摄像头。他等了很久的质问也没有等来。 如果哥哥质问他,他就可以歇斯底里地承认了。 ——承认自己竟然在肖想着自己的哥哥,承认自己的变态爱慕,承认自己已经崩坏到无可救药。 ——哥哥,你看啊,这摄像头,是我安的呢,我通过这么一个小玩意儿,看着你的身体,看着你洗澡时候水从赤裸的身体划过的样子。然后,当然也会想象这具白花花的身体被翻来覆去折腾的模样,想看你屈辱地皱眉,想看你情动的模样…… ——摄像头看到的,毕竟隔了块镜子,不真实。哥哥,你肯定也想不到,你所心疼的我的黑眼圈,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辛苦学习,学习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怎么可能让我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艰难的事情,都是因为你啊,哥哥…… ——你真的好放心好大胆啊,睡觉的时候卧室门都不关的,这个习惯一点都不好,特别容易招贼惦记,当然,目前只有我一个贼。 ——只有我一个偷偷摸摸、心惊胆战摸到你卧室的贼。只有我一个彻夜蹲在你的床头,看你睡颜的贼。 ——你睡觉总是不会把窗帘拉得完全,你会留一小段儿的距离,这样,屋子里就不是黑漆漆的,有外面的月光照进来。那束月光大多时候会照在你的手上。你好乖啊,睡觉的时候手也是乖乖的交叠起来放在被子上。那束月光,就更加称着你的手白皙、柔嫩。白皙柔嫩这两词,也不过是形容你的皮肤,但我更爱你的骨,藏在皮肉下的森森白骨。 ——我恨不能与你十指纠缠,恨不能狠狠揉搓那修长又分明的指节可我只能看着你,贪婪地、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地看着你。 ——我会赶在你的闹钟响之前离开,蹲了一夜的腿早已发麻的失去知觉,有时候我能扶着一丁点儿的床沿站起来,再呲牙咧嘴一步一挪地离开,当然更多的时候我根本站不起来,我只能跪在地上,用手掌作为支撑,把自己移出去,缩回自己冰冷的被子,等你来叫醒从未入眠的我。 ——哥哥,我就是这么变态的一个人啊,根本不温和,根本不讲礼貌,甚至连最根本的礼义廉耻也没有。这些,你都不知道。 …… 第二日,郑凯悦还是按照规定的时间去了辅导员办公室,果不其然的在那里看到他的哥哥。 他的哥哥还穿着熨烫规整的西装,笔直挺拔地站在那里,小声个辅导员商量事情。 他站在门口,目光死死盯住对方。肯定已经知道他干的事情了吧?肯定也会联想到自己被偷拍的时候吧? 怎么办呢?这些坏事,都是你亲爱的弟弟干出来的呢。 “阿游哥,你会不要我吗?”郑凯悦站在门口。 孙浩游特别头疼地望着他这个异父异母的弟弟,自从他的母亲离婚后再嫁给郑凯悦的爸爸,这个和他其实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弟弟就成了他的小尾巴。 他们的父母虽说是再婚,但感情很好,出去度蜜月度了有千百次。这也就意味着,比他年幼的郑凯悦,他要照顾。 但是孙浩游也不知道,自己费心费力照顾的弟弟,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第36页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温和有礼貌,冷静且自持。 还是说,他以前的这些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假象?就是为了迷惑他,让他以为这依旧是他的亲爱弟弟。 在他发现郑凯悦偷偷在浴室里安了摄像头时,他就已经生了疑,暗地里查了很多资料,终于有了那么一星半点关于郑凯悦行为的可能原因。 孙浩游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去给赵凯悦说明,只能一拖再拖,拖到郑凯悦高考结束,成绩出来了,准备志愿填报的时候,他才说:“凯悦,你也大了,不能像从前那样依赖我,你要不报去省外大学吧?” “……”郑凯悦沉默很久,久到孙浩游以为对方在生气的时候,郑凯悦回答:“好。” 然后,不等开学,郑凯悦就向学校提前申请了宿舍搬了过去。 孙浩游一直对这件事心存不忍,想着等郑凯悦放假回来好好聊一聊这件事,却没想到,两个人再见,却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 那天在辅导员办公室发生的事情,虽是比较隐蔽,但还是有好事者录了视频进行了小范围的传播。 白乐言点开那拍的视频,晃动的特别厉害,大部分的视角都很奇怪,不过声音倒是听得挺清楚的。 “阿游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别不要我……”那哭得****的声音,吓得白乐言差点没认出那是郑凯悦的声音。 冷游把进度条往前拉了一下,重新把那句话听了一遍——那句话,确实是在叫人,对方是阿游哥? 阿游? 冷游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那视频,不知道作何感想。 倒是白乐言语气不屑:“他以为他是蛛儿吗?还阿牛哥?” “……”冷游已经习惯了白乐言的神奇脑回路,笑着对他点点头,“就是,他以为他是谁?” 不过白乐言不屑归不屑,最终还是叹口气,说道:“这还是问问发视频这人,看能不能删掉吧……” 冷游问道:“那最后呢?” “听说郑凯悦对他偷拍过的学生道了歉,学校给他记了留校察看处分,不过他似乎直接退了学,可能是回老家复读了吧……” “哦,这样也行吧。” 第二十章 同级新朋友 冷游摆弄了一个上午的酸碱滴定管,终于把各项数据都记录下来,就等着回去计算溶液浓度了。 这个实验两人一组,和他分在同一组的,是个很容易走神的男生。那男生似乎眼睛近视,且既没戴框架,又没戴隐形的。整个人眼睛集中焦距的时间很短,不一会儿就容易失焦,然后神游天外。 似乎一旦小孩子有眼睛近视的倾向,家长就会特别着急地拉着小孩子去配眼镜,在经过一系列检查、试戴,终于确定眼镜度数的时候,叹口气,说:“这度数可千万别涨了吧。”当然,一般情况下,涨还是会继续涨的。 不过这个时候,冷游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说一旦近视,就容易上课思想不集中了。 他现在就想、很想、非常想让这位大哥去配副眼镜再回来做实验。可是他怂啊,说不出口啊,于是只能任由实验失败了一次接一次,冷游崩溃地看着其他组的接二连三做完实验打卡机签到去书包柜拎了书包潇洒离去,内心深深叹了口气。 “要不,我换别人过来?”那人看起来也十分不好意思,摸着脑袋和他打商量。 冷游急忙说了句“不用。”又觉得这句话太浅薄,又添了一句:“我们继续吧。” 小学时候,冷游学校要求订阅文摘报,里面板块挺多,有一板块就是专门讲各种“小故事大智慧”,放到现在,俗称“心灵鸡汤”。 其中有一个大智慧,是这样讲的。 ——爱迪生有个小助理,在给大家展示灯泡的时候,结果一个没走稳,踩空了台阶,“咣叽”,把那个金贵的灯泡,在众人面前摔得稀碎。他瑟瑟发抖,等着爱迪生劈头盖脸骂他一顿,结果并没有发生这样子的事情。在下一次的展示灯泡大会,小助理觉得自己没戏唱了,连背景板的资格都没有了,准备收拾铺盖回家了,结果没想到,爱迪生把他叫过去,把这个任务又交给了他。 冷游当时觉得这个故事没什么意思,现在觉得有意思了——说不准爱迪生就是个社恐,只能和这位比较熟悉的小助理交付任务。 突然之间,冷游觉得自己一下子拉进了和发明大王爱迪生的距离呢! “变红了变红了!”小助理这次终于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在一滴盐酸滴入甲基橙中时,他晃了晃锥形瓶,终于在变色的那一瞬间,让冷游关紧了玻璃活塞。 “啊!”小助理心情激动,终于双手颤巍巍,记录下第一次成功的实验。 …… 冷游和小助理把那些瓶瓶罐罐全部洗完放回回收栏时,已经过了食堂饭店,两人只能去三楼特色食堂,特色食堂的营业时间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中途午休,对不按照饭点吃饭的人相当之友好。 一路上,冷游骑着车,嘴角抿得紧紧的,也不知道该和小助手说什么,更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当时分组,正当他一脸懵地想要去看门口贴的分组表的时候,这孩子就直冲冲站在他跟前,活力十足地问:“你是冷游吧?我们是一组哦。” 第37页 “哦……” 哦你大爷! 冷游现在就特别想穿越回去把那个时候贪图省事不想挤在人群看分组表的自己狠狠揍一顿,贪图省事的后果,就是现在尴尬地不知道对方名字! 其他同班同学基本都已经互相熟悉了,他们班本来就是小班,一个班只有不到五十人,并且晚上军训休息期间,还有相互自我介绍的环节——而这些,他都没有参加…… “你知道三楼有什么东西好吃吗?”那位不知姓名小助理骑着自行车转头看向他。 “你看路!”冷游看他骑车根本不看前面,吓得赶快提醒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学校不知道怎么想的,到处铺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骑自行车简直颠到飞起,并且路的一边还是湖,这万一扑通一声连人带车掉进湖里,估计冷游能做的只有把湖岸边的救生圈抛到湖里,然后扯着破锣嗓子四处呼救,大喊“救命”! 一想到那种场景,冷游突然浑身一哆嗦,瞬间明白为什么学校要求游泳必修的原因了——真的非常有必要,毕竟这地方,五步一块湖,出门就是海。 “在看啦!”未名小助理一点都不理解冷游的担惊受怕,“向食堂!冲呀!” 冲冲冲。 冷游非常冷漠地保佑,只要你别往湖里冲,冲哪里都行。 …… 两人平安抵达食堂,但食堂门口不像平日里那么一排一排摆放着来吃饭同学的自行车,而是清理出一大片空地,布置了一排排折叠帐篷,所以他们俩只能绕了一圈把自行车停在食堂背面。 “这是要干嘛啊?”未名小助理是个好奇宝宝,甚至绕着折叠帐篷转着研究一圈,终于一拍手掌,得出结论:“我知道了!啊!” 那一声“啊”太过尖叫鸡,吓得冷游盯着他的眼睛都瞪大一圈。 “社团纳新啊!”未名小助理捂着心脏,眼睛放光地看着冷游。 冷游不禁后退一步,同绿眼狼化的小助理保持安全距离。 “等等!”小助理往三楼跑了几步,“我们边说边吃!” 冷游默默地跟上去——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容易噎着,一点也不是个健康行为,不值得鼓励与提倡。 可能是未名小助理想和他聊天的欲望太强烈了,所以匆匆选了第一家的意面就行了,一点也没有之前所说的“三楼有什么好吃的”的相同行为——相同行为,大约是先绕着食堂每家窗口逛一遍,然后再精挑细选。 冷游便也要了同样的一份。 “冷游!”本来现在食堂也没什么人,但未名小助理还是压低着声音,仿佛同地下党交换信息一样,“你是不是和扬以宣林予璋住一个宿舍?” 冷游眨眨眼睛,非常庆幸自己坐在了未名小助理的对面,而不是旁边。 哪怕是坐在对面,未名小助理都把他的半个身子贴在桌子上,尽可能靠近他,如果说坐在旁边,对方还不整个都趴在他的肩膀,嘴巴离他的耳朵特别近? 想想就抖鸡皮疙瘩,抖了一地不止的那一种。 “啊……对!我在他俩隔壁……”冷游竭尽全力忍住身体不往后退,神经都绷紧了。 “天呐!”未名小助理双眼冒星星,“那你和他们熟不熟?” 冷游真的很想说一句“不熟”,但又觉得这样说似乎挺对不起扬以宣林予璋他们的,毕竟他们对自己还是很好的。 但说“熟”吧……又让冷游觉得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于是,他只能含含糊糊先“嗯……”了一声。 “那你有没有见过方策!” 未名小助理也不是很在意冷游的回答,毕竟他的激动兴奋之情严重超标了。他猛然站起身,俯视着冷游,他一只手撑住桌子,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顿地感慨道:“我——好——爱——他——” 冷游从他基本宕机的脑袋里,费劲巴拉地终于扒拉出这个熟悉名字的来源。 ——专贵圆。 ——仙人跳。 未名小助理仿佛遇到偶像的小粉丝,激动的差点掀了端过来的意面,完完全全忽视了冷游那张欲言又止的脸…… “我给你说!我真的好爱FLIGHT,我真的最爱、最爱方策了!”未名小助理觉得自己同冷游隔了张碍事的桌子,终究不方便,于是,站起身飞快绕到了冷游旁边,“给你看这个!” 冷游根本来不及拒绝,就看到未名小助理转过身撩起自己的短袖下摆:“看!FLIGHT!” 冷游匆匆扫了一眼,就看到未名小助理右侧腰上纹了一个花体FLIGHT,黑色的纹身,精致又小巧,像是一尾灵动的游鱼。 “这是他们的乐队名!”未名小助理又把身体转到另一边,“我是我的挚爱!” 只见左侧腰上,同右腰上的FLIGHT相对应的地方,纹了一个人名——方策。 那两个字写得潇洒又飘逸,纯黑色的纹身刻印在腰上,特别刺激。 冷游看着他,问道:“你喜欢方策?”他的周围,原来同类这么多?但是……这家伙……就感觉奇奇怪怪的…… “对!喜欢!”未名小助理嘿嘿嘿地傻笑一通,“如果他愿意,我愿意拜他大哥,成为一直为他挥舞荧光棒的粉丝小弟!” 拜他为大哥…… 拜他为大哥? 你认真这样讲的? 第38页 所以是,小弟对于大哥的崇拜之情? 可是这崇拜之情也太基了吧? 未名小助理终于稍微冷静了一下,饿意重新席卷而来,他把盘子挪过来开始吃饭。 冷游一脸冷漠地也开始吃饭,他已经看透了这个奇奇怪怪的世界,薛定谔的基佬,薛定谔的小弟与大哥。 …… “哦,对了!”吃的差不多的未名小助理又开始话多起来,“那你是和大二的谁一起住啊?” 冷游想:小助理这是终于察觉到自己方才只顾着自己嗨了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终于扯起大家初次见面的寒暄话题了吗?可是这个话题,对他来说,颇有种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白乐言。” “哦!果然是他啊!我认识!”无名小助理又开始激动了,“他人好好哦!” “嗯?”冷游抬起头看着对方,却忽然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激动。对方本来是好意夸奖白乐言的,但他第一反应,却是极其自私的心理在作祟,叫嚣着:“他的好你怎么可以知道?他的好应该是只对我的!你凭什么感受到他的好?” “我问他能不能帮我要到FLIGHT全体成员的签名!他答应我了!”无名小助理开心地直咬筷子尖,“他还答应我要到方策的一长段话!” 哦,原来目标不在白乐言,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毫无感情的踏板啊…… 冷游放心了,点点头,继续把他剩下的意面吃完了。不过,他一边吃,一边想,说起白乐言,这个人似乎最近……总是在偷偷看他? 是真的,还是他的错觉? 第二十一章 五颜六色社团生活 是真的,不是错觉。 冷游的感觉是对的。 最近白乐言确实时不时会飞快看一眼冷游,刚开始还光明正大,后来频率多了,也就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但看还是会看,就是扭扭捏捏地看。 这一目光,惹得冷游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过白乐言确实是真无辜,刚发生郑凯悦事件的时候,他的确傻了一会儿,但是吧,就这种事情,你多多少少会从各种各样的人口中听闻各种各样的传闻。 一般而言,传闻也会越传越邪乎。 于是,白乐言某种意义上,得知了夸张无数倍的真相——哪是郑凯悦缺少部件儿,明明是在幻想着断袖分桃。当他回忆起郑凯悦对冷游时不时的纠缠,就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后怕感觉。 这种后怕,让他忍不住地想去确认冷游的安然无恙,在眼前的、活生生的人,才有实感。 但是,他想起这种传闻之中的同性之恋时,又别扭的不能自己,他想象一下两个男性,浑身赤裸,坦诚相见,差点吓得一哆嗦,实在是缺乏他所追求的美感。 …… 社团招新进行三天,从周五到周天,今天还是第一天,各个摊位的人员显得超级兴奋与热情,等冷游他们吃完饭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这短短时间内把摊位布置的七七八八差不多了。 未名小助理跟冷游说得明明白白:“来都来了,我们从头到尾先把各个摊位转一圈儿吧!” 冷游“嗯”还没有“嗯”出声,就见小助理刚刚立的flag就倒了。 只见小助理无意识转头一看,“嗷”地一声扑到了最角落一社团的跟前,把他之前说的什么从头到尾转一圈儿的话忘得干干净净。 “我!看到!方策!了!”这孩子,激动得话都跟卡带一样,“啊!” 那一声压在嗓底的尖叫嚎在冷游耳边,让冷游有一种尖叫鸡进水或者土拨鼠啃了一嘴土的感觉。 不过人熙熙攘攘,冷游是真的没看到方策在哪里。 或者说,虽然他实打实近距离见过方策,但由于林予璋对他介绍方策时采用了非常带有“吓唬”意味的说辞,以至于他潜意识中遗忘了方策。 “那……过去?”冷游见未名小助理仿佛被定身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提议道。 “不!”未名小助理紧张兮兮地说道,“我今天没收拾没捯饬,丑!” 冷游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喜欢他?” “当然啊!”方策一阵点头,“他是我最爱的贝斯手!” “……”这种说法,说了同没说一个样儿。 喜欢,有千千万万种习惯。我喜欢今天的云朵,我喜欢路边的小花儿,我喜欢今天吃到的好甜好甜的火龙果……这些都可以是喜欢。 但是啊,有一种喜欢,它非常的特殊。它是见之即喜,不见则忧。它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加成,它是爱屋及乌。它是想象未来如果有你那该会有多开心,它是期望两人携手共度余生。 “不管了不管了!”未名小助理还是决定勇往直前了! 在他勇往直前之前,冷游拉住他。问他知不知道方策这个人怎么样?毕竟冷游对方策的印象,除了来源于林予璋什么“专贵圆”什么“仙人跳”的警告,就是现实中方策当着扬以宣面儿撬墙角的妖娆。 “当然啊!”小助理连连点头,“方策好早时候街头卖唱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了。” “我知道他没有念过大学,高中也是勉勉强强才毕了业,学历不高。那时候我听说他家里情况蛮艰难的,我是真的好想帮他啊,可是我太小了,我手里的钱,七七八八加起来,只不过是一万刚出头,我把那些钱塞进信封里,压在书包最下面,想着什么时候见到他,就把钱给他,然后鼓励他,告诉他他是最棒的……”小助理回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听起来我真的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第39页 “……”冷游心里的想法,大概是:还好吧…… 非常之中庸。 “有一天放学,刚开始天还很晴朗,结果一瞬间瓢泼大雨!我是拿着伞的,结果那雨被风吹得特别斜,打伞根本没用。我就站在商店门口避雨,等我家司机来接,结果,他也到这里来避雨了!” “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吗?简直像是五百万从天而降,直往我脑门上砸的那种!” “我就蹲在旁边翻书包,捏着信封的一角,在心里打草稿,看等会怎么说好一些……” “结果没想到,我颤颤巍巍把信封递过去的时候,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别说什么逻辑、条理,我连话都说出不来……” “结果一个激动,我把信封塞他怀里,就跑了……跑得特别快,一路跑回家之后,我发现我的后背都是我鞋子甩出来的泥点子,拿在手上的伞都不见了,哈哈哈,是不是超无语哈哈哈……” 冷游听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有些理解了——这是粉丝见到偶像,激动的无与伦比直抒胸臆。 “不管了!丑就丑吧!”无名小助理一捏拳头,“我上了!” 没办法,冷游还是跟了上去。小助理滤镜太厚,又对方策又回忆加成。万一被“仙人跳”了怎么办?万一被骗身骗心了怎么办? 只见方策还背过身在安顿宝贝乐器,小助理一路小跑过去,手抖得噼里啪啦地摸了摸对方的衣角。 在方策转过来的一瞬间,小助理眼睛一闭,豁出去了:“你好,我叫周兴奕,让我包养你吧!” …… “……”冷游脚步一顿,转身就走,他不认识这个人! 不过有个好结果,冷游终于知道无名小助理的名字了。可喜可贺…… 周兴奕不知道和方策说了什么,反正方策勾了勾手指,周兴奕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一样,冲冷游挥挥手,说了再见。 冷游有些担心,正准备跟上去时,又想到他似乎把林予璋的玩笑话当真了…… 如果方策真的有问题,林予璋怎么可能还同他一起组乐队,扬以宣怎么可能见他俩勾肩搭背的时候只是脸色郁郁。 所以,方策其实本质是个好人吧? 冷游给林予璋发消息,对方没有回复的动静,眼看着周兴奕就要被方策拐走了,冷游捏着手机,手心都出汗了,终于拨出了电话。 结结巴巴给林予璋说了一下情况,果不其然,林予璋说不要担心,方策有分寸的。 挂完电话之后,冷游简直是劫后余生一般,冷汗后知后觉刷刷掉。 他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喜欢打电话。能发消息干嘛打电话?并且另一方面,他也没有需要打电话联系的人。故而他的通话记录,不是10086,就是1008611…… …… 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冷游打算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姿态迅速浏览一遍社团摊位,一定要装作并非大一新生的成熟模样,这样就不会被纳新的人抓到。 然而,路过第一家摊位时就被抓住了…… 求问冷游同学肠子因为后悔而发青的面积有多少? “天哪!就是这种既忧郁又矜贵的感觉!” “对对对!凌姐还说她的剧本男主不会有人能演得出来得压箱底了,这不人来了吗?” “凌姐肯定高兴疯掉了!” 冷游站在话剧社摊位前生无可恋:忧郁?矜贵?我有吗?还有别的什么吗?有的话我一并改了?他并不想让什么人疯掉啊! 未果。 冷游被话剧社的两位姐姐左三圈右三圈的围观了。 随即两位姐姐突然想起来,说了半天这位小王子还没有填报名表,又急急忙忙抽了一张报名表出来。 “同学!” 冷游晕晕乎乎正要接过来,其中一位高一些的小姐姐冲他眨眨眼,说道:“我来填就好,你可是我们社团今年的小宝贝儿啊。” 冷游被这话说得一阵头晕目眩,继而在另一位矮一些的小姐姐给他做介绍的时候,只会呆愣愣地点头。 “我们俩是话剧社副社长,我叫钱止,不是周芷若的芷,是停止的止。我爸妈觉得人生在世,钱够花就行,凑巧了这个姓氏,就叫这名儿了。”钱止小姐姐指了指正在对着冷游学生卡填写报名表的个儿高的小姐姐,给冷游说道,“她叫花颜,是不是名字特别好听?但如果我换了她的名儿叫钱颜就不太行了是吧?感觉像掉进了钱眼里一样。” 冷游看着乐得哈哈笑的钱止,斟酌的勉强笑了笑,颇有种捧冷场的感觉。 钱止倒不觉得自己讲了个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继续说道:“我们老大,也就是话剧社社长,叫李凌微,我估摸着吧,是凌波微步的意思,反正你按照这个理解,可能记名字更容易记得住。” “我们话剧社的传统项目,就是在十二月高校联合的话剧表演。基本上在新生没有来的时候编剧就要写好初稿,然后一遍一遍地修改润色。” …… 白乐言听到冷游加入话剧社的时候有些吃惊,因为冷游真的是能避开人群就避开人群的类型。 白乐言在大一刚入学的时候,深受多参加集体活动思维的影响,参加了一堆集体活动,最终身兼数职,成了什么班委、什么新媒体部干事之流,最终的结果,就是在大二时候,成为了面试大一新生成为班委,加入新媒的面试人员。 第40页 基本上大一新生七七八八认了个脸熟,走路上时不时还会被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学长好。” 但是,冷游不在此行列。如果不是冷游是他室友,他绝对会认为新生里面不会有一个姓冷名游的同学存在,想来大一级同学也是只有在教室看到该位仁兄时才能“哦”一声。 不算冷游生他气晚上见不到人的时候,虽然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冷游到底在气什么,冷游的作息非常规矩,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如果这三个地方都没人,那就打电话给林予璋,绝对是被他拉着出去强行体验人生百态。 故而,冷游有些紧张地问他知不知道话剧社怎么样的时候,白乐言多愣了那么几秒。 冷游见他没有说话,又添了一句“我加入话剧社了,好像还是主演”。 白乐言觉得自己出现幻听了。 第二十二章 过山车的乐极生悲 但仔细想想,似乎这是一件好事吧? 多参加活动,多认识新的朋友,而不是整日三点一线。 不过……冷游可以应付的来吗?如果站在台上,面对台下那么多人,灯光打在身上,会害怕吗? 白乐言觉得自己操心操的宛如一个手握针线的慈母,应该学会适当时候去放手, 下午风大,白乐言在宿舍就没有开空调,把窗户都打开了就很凉快。 他趴在阳台上吹风,突然看到疑似冷游的身影出现。 原本是不会有“疑似”这一个词出现的,他又没有近视,眼神儿好使的很。可他加了“疑似”二字,是因为冷游身边,竟然有个女孩子。 …… 话剧社社长,大姐大,李凌微,凌波微步同学,一头短发,染得绿不拉几的,看到了冷游的时候,的确是两眼放光,放绿光的那种,仿佛饿狼。 那绿光,不知道是墨绿头发映衬的,还是别的什么。 走近一看,冷游发现,那绿光,除了有可能是墨绿色头发映衬的,还有可能是耳朵上的耳饰映衬的。 左右两边都有,每边三个,均匀分布在耳朵上,亮闪闪的,都是绿色的,从上到下,颜色不断加深。 “天哪!你是什么神仙?” 冷游眼睛从耳饰上移开,他是真的怕这种过度的热情,于是下意识后退一步。 李凌微愣了愣,便笑开了,这让冷游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见李凌微除了言语激动,没别的什么夸张动作,觉得这倒是件好事,让他自己没有那么紧张了。 “是这样子的,我们话剧社,按照常理来说,一般演员都要经过选拔的,毕竟相貌和演技不能划等号。”李凌微说道,“这次的剧本,大概是改编版本的王子战恶龙,你可以先听一听大概剧情,如果你愿意参加,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毕竟你也从那两人口中也知道了,我们都很中意你的。” 王子战恶龙…… 冷游抿了抿嘴,特别想笑。 他是看小说的,耽美分区,还蛮热衷的那一种,有时候看得激动了可以熬通宵。 既然看的多,那必然而然就荤素兼有了。 而这“王子战恶龙”五个字,就很容易引起联想什么的。主cp有了,主情节也有了,还是往“荤”那边靠的那种。 …… 宿舍阳台边的窗户是开着的,冷游从外面回来,门一打开,对流的风大的直接掀了桌上的草稿纸。 那些草稿纸刷啦一下子腾空而起,根本拦不住地四处散开。它们被风冲上天花板冲得快速而愉快,落下来的时候,却由于纸张又薄又轻,展开面积还比较大,一时间漂浮在空中,徐徐而落,就像一场雪,像一场四月里被风吹起的满城柳絮。 冷游下意识迅速把门关住,他只是轻轻一扶,谁知道由于风太大,关门的速度既猛又快,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把站在门口的他都震得有些发懵。 这样不礼貌。 很容易被人认为是在生气,是在甩脸子。 可他……真的只是不小心,忘记对流风这么大,他要用力拉着门才能把它小声地轻轻地关闭。 白乐言本来想先把散了一地的草稿纸收一收,结果站起来发现冷游呆愣愣的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夹到手了?”白乐言第一反应是就是这个。 刚才风急,门关的力度极大,这要是夹到手了,可不得青肿成一团? 从小到大,大多数人总会被门夹那么一两次吧?白乐言当然也在其中,他被门夹手指,夹过两次。 …… 第一次是还在院里的小时候,大家都争先恐后跑去食堂吃饭,小孩子正是需要长身体的时候,每天的饭量都大的惊人,狼吞虎咽,大有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感觉。食堂那扇门本来是开着的,大家可以顺利地进出,结果白乐言前面的一个大男孩儿,跑过去后突然把门往后一甩。 白乐言急忙刹住脚,但由于惯性,还是用手去撑了一下门,稳住自己的身体。 但是,手指被夹了。 右手食指的上半截,飞快变红变肿,除了夹住手指那一瞬间的剧痛,后续钝钝的疼痛他其实可以忍耐。但这可心疼坏了院长婆婆,捉着他的手放在嘴边吹,一边哄他:“痛痛飞飞。” 那次他的手指没什么太大的伤,小孩子恢复能力强,第二天除了使劲捏捏会有麻麻的疼痛,其余时候根本注意不到。不过在那一周,他得到了单独去院长办公室吃饭的机会,并且还有小零食,是不常见的巧克力,是只有在新年才会见到的巧克力,放在舌尖,融化成暖融融、甜丝丝的一团。 第41页 他甚至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受了伤,得到了别人的关心与关注,得到了独特的照顾,只针对他一个人的照顾。 但是第二次手被夹,就不是什么美好回忆了。 那时候他已经大了,在读五年级了,已经在养父母的新家住了两年,第二年的时候,家里迎来了真真正正的第三位成员,他就是多余的。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多余的。 他只是用来给养父母召来弟弟的道具,只是让养父母提前适应有小孩子这件事情的道具。 那次他的手指被夹得严重,大拇指指甲中间裂了一条缝隙,从中渗出了鲜红的血珠。 他犹豫好久,终于去找养母,话还没说出口,养母就让他去把奶粉冲了拿过来喂弟弟。 家里有月嫂的,但是他在眼前,于是他也成为月嫂。 那个断成两截的大拇指指甲,慢慢的,前面半截由于缺失营养供应,逐渐的发黑、坏死,被后来新长出的指甲一点一点顶出去。 很疼…… 没有人发现。 …… “夹到手了?” 冷游见白乐言紧张他的手指,一下子回过神,回答道:“没有,没有夹到。” “啊……”白乐言松口气,“那就好。” 地面上散落的草稿纸页,冷游弯腰捡了起来,匆匆一瞥,看到了白乐言画的苯环。 那个苯环画得特别可爱,方方正正,极其标志,是个苯环界中的大美人。 对于冷游来说,他不怎么喜欢有机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得归结于他的苯环画出来很丑,歪歪斜斜,永远端庄不能。 可是,白乐言画的是真的可可爱爱,这也并不是什么爱屋及乌的心理。 …… “你知道吗?刚才草稿纸满天飞的时候,我在想什么?”白乐言同冷游一人一边的捡草稿纸,终于捡的差不多了。 “你在想什么?”冷游心情蛮不错的,甚至可以说在这个月的开心值顶端,他问出口时,语气里面带着笑意。 “刚才你一进门,草稿纸满天飞,你又呆又乖地看着那些到处飞的纸,有一瞬间,我就觉得你好像冷清秋哎?”白乐言说出口,停顿一下1,又哈哈笑起来,“对了,还是你本家。” 冷游见他开心,也不免感染上这种开心的氛围:“你喜欢冷清秋吗?” “是哦!”白乐言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我以前跟着院里阿姨看《金粉世家》,印象最深的就是冷清秋了,我大概喜欢的就是这类型。” “啊!对了。”白乐言笑道,“你们冷氏家族的人如果都像你和冷清秋这样子,那我宣布,我以后一定要娶姓冷的人。” 冷游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抵着胸腔,撞得胸骨都有些发疼。 ——那!你!娶!我!啊! 可是,这种话,只有在内心才可以大喊出来。 在现实中,在白乐言面前,他怎么敢,怎么有勇气透露分毫? “过犹不及,补偿过度的话,也有可能热情似火啊?白甜甜。”冷游语气镇定,但他自知自己在强撑,甚至为了遮掩自己的心思,他还特意叫了对方“白甜甜”,以示自己的坦坦荡荡。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可是,话已经开了头,停留在中途,除非两人默契到一定程度,否则干巴巴地怎么可能突然停止。 “游儿,话剧社小姐姐蛮多吧?”白乐言问道,“刚才楼下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就很好看啊。” 冷游浑身一震,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乐极生悲,他怎么就忘了呢? 之前还说什么到达了开心峰值,这是在立什么奇奇怪怪的flag,这不,这一天尚未结束,flag就倒了,开心值迅速下跌。 冷游度过了眨眼即逝的开心时光。 自欺欺人的想法,冷游挫败地承认:自己明明是知道的,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白乐言产生恋慕的,只会是女生,可能是温温柔柔的黑长直小姐姐,可能是温柔可爱的萌妹妹,也有可能是短发飒到爆炸的酷姐姐。 就像刚才他说的那样,他喜欢的,是冷清秋,性别为女。 还说什么一定要娶姓冷的,他也姓冷,但又绝对不可能是他。绝对不可能是身为男生的他。 “嗯……”冷游觉得用鼻子哼一声都艰难的要命,拜托了,不要再问了,他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贪心,只有一点点。他怀着一种自私的念头,想白乐言一直单身,不要把目光放在女孩子身上,不要和别人交往…… “你不喜欢那样的吗?哈哈,也是,她看着是有点强势啊。”白乐言没有察觉冷游的抗拒,似乎对这个话题尚充满乐趣,“我猜一下啊,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那种温温柔柔超可爱的女孩子,我猜对了吗?” 白乐言伸长腿,把椅子往后推了一点,把脖子靠在椅背上,又仰着脖子看着冷游,笑得轻松且自然。 冷游牙齿咬着下唇,使了狠劲,舌尖尝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迷茫地松了口:“嗯,温柔的,超可爱的。”白甜甜就是超温柔的,超可爱的。 说什么只要自己忍住不告诉白乐言就好,说什么只要在他身边做朋友就好,说什么不贪心、不贪恋…… 都是骗鬼的…… 假话。 第二十三章 耳饰暗涌 第42页 白乐言是故意这样说的。 不过说“故意”其实也不太对,因为他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不问这话了。 因为这种试探的话问出来怪怪的,毕竟是属于个人隐私,如果别人愿意告诉你,那当然可以,只是当这种话问出口时,就不太好了…… 然而刚才趴在阳台看到冷游和他身旁的女孩子的时候,那种念头又燃烧了起来。短短时间之内,他没能压制得住这种念头的出现。以至于这种对话在这种时刻不伦不类的出现。 白乐言沉默了。 他把这种凝固的氛围怪罪到已经退学不见人影的郑凯悦身上,一想到郑凯悦之前是在所谓的追求冷游,白乐言是真的想打哆嗦,不寒而栗的那一种。 他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他也听到过世界之大,性向不止异性恋那么一种。只是,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对他而言,郑凯悦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同性恋。 当然,那时白乐言傻乎乎的,只有别人明明确确告诉他“我是同性恋”的时候,他才会有“哦,原来你喜欢同性”这种实质感。故而,没有明明确确告知他的人,什么林予璋、扬以宣,还有冷游,都被他划分为普罗大众异性恋中的一员。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喜欢一个同性,或者说,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喜欢这种感情的存在。 他,没有喜欢过别人。 也没有人因为他就是他而喜欢过他。 相处愉快是一件非常轻松容易的事情,每个人都喜欢和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人,白乐言深谙此道,他把自己扮演成许多性格许多脾性的人,在需要他热烈的时候热烈,在需要他去做事的时候做事,故而每个人都觉得他是可以作为朋友的那种人,可靠、沉稳、无私又开朗。 “我是谁?” “我来自何处?” “我又该去往哪里?” 白乐言在一个问题就硬生生被卡住了。 他是白乐言,他也可以是千千万万其他人中的一员。他不是独一无二的,他是很容易就被取代的。 他只是被丢弃的、不需要的孩子。 所以,在这惨淡世界,他需要很用力地去讨好别人,变成那个别人眼中应该成为的样子。 …… “她打了耳洞。”冷游坐在自己书桌上,缓缓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刚才见到李凌微时,对方耳朵上的耳饰。 小小的、细细的一根银针,要穿过耳朵,打出一条通道,然后在耳朵受伤的时候,需要纤维组织工作、结成一团凸起的疤痕的时候,占据那个通道。 银针成日都与血肉见面,自然而然便显得有些冷酷无情。伤了耳垂的凶手是它,它也做不出什么同情之举。 它超冷酷。 它超凶。 它是令人疼痛的凶器。 “她打了耳洞。”冷游又重复了一遍。 一句话说了两次,基本上话语中的情感是加深的,所带来的影响也是加倍的。 白乐言抱着一叠捡起来的草稿纸,站在那里不动了。然后,他就听见自己干巴巴地问:“然后呢?” “她打了好多,两边各三个。”不知道她在打耳洞的时候在想些什么,疼痛感明显吗?或者说,原本就是为了疼痛感而去的吗? “然后?”白乐言觉得自己奇怪的要死,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刨根到底究竟是想要问出什么样子的答案。 “我也想打。”冷游觉得自己需要疼痛感,需要哪种细微的、隐隐约约,但是绝对实际存在的疼痛感。 他需要有个什么物件儿,在他痴心妄想、头脑不清醒的时候提醒他,“不要说出口,你喜欢白甜甜这件事情,一定不要说出口!做朋友啊,是最稳妥的,做室友啊,也是最长久不过的。何必要同捅破那层窗户纸,何必要让对方困扰?” “我也想打。”冷游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自说自话,似乎是在坚定想法。耳洞是一直都会存在的,只要下定决心去打,便一直会存在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似乎已经摸到了那个小小的洞眼儿,疼得一激灵。白甜甜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当然,这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我有一点点难过,只有一点点。 内心深处的情感,什么想要不管不顾告诉你有这种情感存在的自私啊,什么想要和你十指相扣在同一个被窝依偎一起的贪恋啊…… 对不起,我把它们扼杀不了。 它们委委屈屈缩在角落,被我关在十层八层的落锁的箱子里,埋在内心深处。 可是再角落、再深处,它也还是存在的…… 白乐言“哦”了一声,似乎是明白了过来,他转身回到了自己书桌旁边,一下一下整理着散乱的草稿纸。 其实他想说的,是:“不要去打耳洞,可以吗?”然而怎么可能把这种话说出来? 他有什么权利去禁止别人的念头? 他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别人的动作? 是因为看到那个女孩子打了一串儿耳洞,所以才想去打的吗? 是因为……很好看吗? 所以才生出这样的念头? 白乐言喉头重重滚了一滚。 是因为对方很好看吗? 想要更贴近对方的审美,更贴近对方的模样? 之前那种违和感又席卷上了白乐言的心中。 第43页 “她的耳饰就那么好看,那么吸引你?”最终白乐言问出口的,拐弯抹角的,变成了这么一句轻飘飘、飘在空中,不着地的话。 “哈?”因为这句话,冷游回归人间,带着些生气、冒火的情感。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甚至把椅子撞得倾斜了。他就是时不时发疯的怪物,自己不好过,便也让别人不得安生——这个别人,不是普遍意义上的“除了自己”,而是单指白乐言。 白甜甜同学不知道上辈子干了什么坏事,这辈子遇到了他这么一个玩意儿——遇到了这样一个在背地里意淫他,表面上又神经兮兮的室友。 “对……耳饰好看……”发疯似的猛然站起来,又可笑的瑟瑟坐下。 现下,冷游觉得自己是必须要去打个耳洞出来了。 “那你有看上的耳饰吗?”白乐言索性把自己的椅子搬到冷游旁边,“一起选选?” 冷游顿了顿,决定在这一秒他不喜欢白甜甜了,下一秒再喜欢回来! 这个人怎么这样子?逼着他要打耳洞,打耳洞超疼的啊!要是喜欢,自己去不就行了! 心里恶念一起,冷游看耳饰的风格便愈加暗黑与哥特。最初还是普普通通十字架,后面便开始看不那么普通的十字架。 普通的十字架是在十字架顶端连了耳钩,挂在耳垂上便是平面的。 不那么普通的十字架是像一把利刃,直接插进耳垂,立体感让人觉得生疼似的爽。 自虐时候也挺爽的那种爽。 于是,冷游便一路不回头的奔向愈来愈诡异风格的耳饰。 白乐言也没有和冷游并排坐下,他的椅子在冷游侧后方,可以让他的胳膊很舒服的搭在冷游椅子后背上。 说是来看耳饰,其实刚坐下白乐言就开始发呆了——他侧着头,眼前是冷游又白又嫩的耳垂。 冷游瘦削,但耳垂上看着反而有些肉感,是那种老人们说的有福气的耳垂,厚厚的,重重的。 如果院长婆婆在的话,肯定特别喜欢冷游,肯定会上手轻轻捏一下他的耳垂,笑眯眯地给他说:“有福气哦,以后做大官哦。” 冷游手机屏幕亮着光,放在眼前一页一页地刷着淘宝。说不清是因为手机屏幕亮着光,还是因为现在外面本来日头高悬,冷游耳朵边缘的一圈细细的绒毛根根分明。 那些真的是绒毛,又细又软,短短的,白乐言以为只有小婴儿的身上才会有。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想要摸出和自己耳朵有什么区别,结果指尖一挨着耳朵,就被烫了。 耳朵真的滚烫一片,烫得他指尖都有些发颤。 他捧着被自己耳朵热度烫到的手,迷茫了…… 白乐言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尖儿,又抬头看看冷游白白净净的耳垂,最终没能按耐住想要去捏一捏的念头。 这个时候,冷游是真正心无旁骛的在挑选耳饰,毕竟是要戳进自己肉里的东西,疼都疼了,总得找个自己喜欢的吧? 疼痛感也要挑个让自己心满意足、乐意去承受的。 于是,白乐言的手指尖碰到冷游的耳朵边沿的时候,冷游是真真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他不喜欢与人接触,更不喜欢与别人产生什么肢体接触。 在他的情景模拟素材库中,如果并非紧急特殊情况,一旦碰到别人,或者是被别人碰到了,先脱离这种触碰再说。 可是,现下,他却浑身僵硬,逃不了,也不想逃了。 那个人捏了捏他的耳垂,给他说:“是有福气的耳垂哦。” 冷游泄气地靠着椅子后背,脖子垫在白乐言的胳膊上,白乐言的胳膊很有劲,靠着都觉得触到了他鼓起的筋肉。 他有什么福气呢? 算了,白甜甜说有,就当是有吧。 说了也不掉块肉。 “嗯,如果真的有福气的话……”冷游枕着白乐言的胳膊,侧着头看他,“那就分你一半。” 第二十四章 栗子与小蓝书 当上大课的时候,就会出现各院共聚一堂的现象,大约是四五个院系的样子。 教室在拐角处的大教室,将近能容纳两百多人。上课必须得有人去借小话筒,不然别说后面几排,就是中间的几排吧,都得费劲巴拉才能听到老师在说什么零星片段,再运用大脑经验得出老师在讲什么,再反应一下,老师已经说到了下一句,根本不行。 就是这样子的大教室,还是人数差不多与座位齐平。按照常理,还是不会有多少空位子出现。 但是现在…… 第一排还是空的。 冷游依照惯例,目不斜视坐在了第一排角落。哪怕是在这种人数极多的大课,一般而言,第一排也是空的,毕竟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评价,三四个人迟到,五六个人旷课压根不来。 就像是一个默认的国际惯例——第一排做的都是好学生——哦,可去他的好学生! 冷游对这个冷冷清清的座位千般万般的满意,唯独一点,他想想别人给自己贴了个“坐在第一排的好学生”的标签就觉得一言难尽,有些想逃。 他的初衷明明是远离密集人群,谁知反而突兀地站立在人群外的空地。 算了,来都来了…… 就算是被人贴了标签又怎么样,来都来了,要不就曲高和寡自己一个人开开心心坐第一排被人说“哇唔,就是那个每次坐第一排的好学生”,要不就随大流和别人挤在后面,泯然众人但聒噪且心烦,总得选一个,不然就转身回去睡回笼觉——想什么呢?来都来了! 第44页 所以说,来都来了真的是一句特别、特别神奇的话——适用于各种想要撂挑子不干的场合。 …… 一阵糖炒栗子的香味儿从后面传来,越来越浓。那甜味儿就像是长了眼睛有了思想,直直往冷游鼻子里面飘。 “你旁边有人没?”是周兴奕,那人拎了一大袋儿糖炒栗子站在他旁边,一脸纯良且无害的模样。 这座位也不是他家的,他怎么还能霸住不放呢? 冷游摇摇头:“你坐吧。” 在冷游的观念之中,熟人,比如说白乐言、林予璋,相处起来就跟自己人一样,蛮平常的;陌生人,擦肩而过、名字根本不知道的那一种,只要不在除了挤公交地铁等必要时刻挨着挤着自己,冷游都能把他们当成大萝卜、大青菜;最尴尬的是半生不熟的人——比如周兴奕同学。 这个人,说熟吧,也没有那么熟,毕竟只是个实验搭档,并且不怎么靠谱,还没有泡面拍档带给他的回忆美好。 可是,要说不熟吧,未免显得薄情又寡意。哪怕不记得他同周兴奕一起逛社团纳新长达一秒钟,哪怕不记得自己甚至为了他久违的给别人拨打了电话,就为了那些摔碎在周兴奕手中的玻璃器皿,就为了在日后好几周时间之中,对方还有可能继续不靠谱地打翻这个碰倒那个……他们也没有那么的不熟。 冷游就看着周兴奕在桌子里垫了张纸,开开心心地把那袋栗子放在腿上开始剥。 第一次剥的栗子碎掉了,周兴奕飞快且谨慎地偷偷瞄了一眼冷游,见对方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便迅速把那碎成好几牙儿的栗子塞进自己嘴里,假装无事发生。 第二次就非常顺利了,剥出来的栗子完整又光滑。于是顺理成章的被周兴奕拿到冷游面前炫耀了。 剥的完整又光滑的栗子在经历被炫耀任务之后,落在了书桌里垫的那张纸上。 冷游发誓,他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周兴奕就又来跟他聊天儿了:“你知道吗?就学校外面学生街那家糖炒栗子,嘿!味道绝了!” “你不吃吗?”剥出来的栗子规规整整全部放在纸上,仿佛在进行栗子大阅兵。冷游忍了忍,没忍住。 就这种对方非常能说的状态下,你会不然而然地被感染,平日里咽下去的话也会说出来。 “啊,是这样子的。”突然,周兴奕把装栗子的袋子放冷游腿上,“上课偷吃的栗子是最好吃的栗子,就和翘课睡的懒觉,是最香的懒觉一个道理。” 冷游看着自己膝上那袋热乎乎的糖炒板栗,内心狂发弹幕。 ——对不起! ——我从来不知道这样子的大道理! ——毕竟我只看过小故事大智慧。 ——只知道学个爱迪生让你继续摆弄易碎的瓶瓶罐罐! “那要上课偷吃的话……”冷游没忍住,也捏了一个栗子出来,“现在是在做什么?” 周兴奕看老实孩子似的看了一眼冷游:“你是不是傻,上课的时候你咔嚓咔嚓剥栗子壳老师是会下来的!万一老师眼馋,把它没收回去自己吃怎么办?” ——哦,那倒是我思虑不周全了。 “你要吃就自己拿嗷。”周兴奕给冷游说完,就又开始了剥栗子屯冬粮……或者说,屯课粮地准备。 然而未果,并没有把课粮屯够。 周兴奕剥了三四个就被味儿勾得馋虫上来了,于是剩下新剥出来的,全部进了嘴。 据周兴奕说,他已经打入了FLIGHT内部,和方策建立了友好的关系。FLIGHT下周在清吧的小型演出,周兴奕都已经把票买好了。 “你说……我要不要去买束花?”周兴奕已经明显在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了,“反正我已经和方策认识了……嘿嘿……到时候给他献花……”周兴奕压低声音,冷游并不是十分想配合,但还是低了低头做做样子,“虽然方策并没有答应我的包养请求,嘿嘿……” 冷游面无表情:他错了,他就不应该低头的。 …… 白乐言窝在图书馆墙角一隅,想等自助打印机前排队的人稍微少一些的时候再去行动。 他坐在沙发上取下书包,从里面扒拉林予璋给他的U盘——这一次,他是替人去打印材料的跑腿员。 嗯? 白乐言疑惑地看着自己书包里,在那两本专业书之间,落了一本并非自己的书,没见过,是谁的? 他把那本书拎出来。 作者是安德烈?艾席蒙——没听过。 不过白乐言并不觉得自己认识这位作者才算是正常,毕竟他并不怎么热衷于小说,印象里,他看过的大部分小说,还属于初高中必读书目。 书名是《夏日终曲》——没听过。 在书页上方,纯澈的蔚蓝色天空为底,上面用黄色的笔迹写了“CALL ME BY YOUR NAME”,估摸着应该是原本的书名。这个书名白乐言有些喜欢,以他第一眼的判断,他觉得这个名字应该是亲昵的、独一无二的,在茫茫人潮之中,在有那么多同名同姓的人潮之中,叫一声你的名字,你就可以回头。 有点……羡慕呢! 封面是……是两个相靠着的男性,稍靠前的那一位头微微扬起,脖颈拉住了一条好看的线条。 ——大约是讲朋友的? ——大约是讲兄弟情义的? 第45页 白乐言有了判断,他把那一本书放回了书包,走到偏僻角落给林予璋打电话。 “你好,怎么了?”对面儿接通了电话,不过听声音似乎不是林予璋?白乐言把手机放下来看了一眼屏幕——没打错啊。 “是林予璋吗?”白乐言问出口就后悔了,这个问题有点傻。 “不是。” 嗯?不是?林予璋是把手机丢了吗?还是被人偷了?白乐言:我是不是应该劝拿着林予璋手机的这位仁兄尽快归还手机,回头是岸? 不过这个人的声音……似乎有一点耳熟。 “我是扬以宣。” 啊……原来是这样,这也难怪,他俩向来是形影不离的,换个人接电话也能理解。 “是这样子的!”白乐言说道,“我书包里多了一本书,想问问是不是林予璋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稍等,我把手机给他。” 随即,冷游就听到一阵水声,似乎是有人在洗澡的声音——林予璋大白天的洗什么澡? “喂?甜儿吗?”林予璋的声音有点哑。 白乐言皱了皱眉,暂且把书的事儿放在一边:“你感冒了吗?感冒了就先不要洗澡了啊?” “……”林予璋诡异地沉默,接着咳了两声,说道:“我没事,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书包里多了本书,想问问是不是咱们下课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你的书装进去了。”白乐言觉得反正扬以宣在他旁边,有什么不舒服应该也会照顾一二,便也不再管了。 “什么书?” “好像叫《夏日终曲》。”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璋儿?”见对面半天没声儿,白乐言还以为是手机信号不好,便叫了林予璋几声。 “是我的……”林予璋说道,“你先放你那儿吧,我今晚回去找你拿。” 白乐言“嗯”了一声,又问道:“那我可以看一下吗?” “……” 沉默,沉默是这一周的康桥。 “你看吧。”林予璋叹口气,任由扬以宣拿了毛巾给他擦湿漉漉的头发。 “好看吗?”白乐言依旧是好奇宝宝,而林予璋觉得他把今年份的沉默额度都给用完了。 “好看。”算了,林予璋倒在扬以宣身上。白乐言看了之后,估计他们也就对全宿舍出柜了。 有时候林予璋也挺奇怪的,他和扬以宣都这么光明正大了,连一寝那俩四肢发达的体育达人都感受到了,白乐言愣是没发现。 …… 于是,这一天黄昏时候,当冷游抱着两袋从学生街买回来的糖炒栗子推开宿舍,就看到白乐言眉头皱巴巴地在阳台上看书——是把书立起来捧着看的那一种姿态。 于是,冷游清楚地看到了封面上埃利奥和奥利弗的身影。 冷游默默退了出去,关上门,觉得是自己打开门的方式出现了错误。 第二十五章 约一下夜跑呀 “小朋友在吗?”白乐言放下书,走到门口,敲了敲。 冷游靠在外面的墙上,好笑的听着白乐言从里面发出扣门的声音——哪有人这样敲门啊?大家敲门不都是从外面敲的吗? 白乐言把门打开,笑着把他拉了进去:“你干嘛啊?就拿袋栗子放个味儿把我馋虫勾引出来就走啊?” 冷游手腕被他捏着,也不敢使劲,注意力全跑那一截手腕上去了,那还顾及的到白乐言在说什么云里雾里的话。 “什么?”冷游觉得刚才似乎有个了不得的词语一溜烟儿跑过去了? “什么是什么?”白乐言松开冷游的手腕,把门关了,冷游的神情处在一种微妙的境界之中,白乐言猜不透那是什么境界。 虽然冷游觉得这话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好奇心战胜了其他,“你刚才说什么?” “啊……”这种随口一说的话重复说一遍,大意对了就行,哪能那么一字一句地去抠,哪能完完全全一模一样呢,“我说你的栗子味儿太香了,根本忽略不了你的到来啊,怎么还想着转身就走呢?” 不对不对,刚才一定有一个了不得的让人震惊的词语出现了。 冷游挠心挠肺地想回忆起来,无奈真的一片空白。 你要想起什么话,一般都是想不起来的?它只会在你不去想它的时候莫名出现在你的脑海。 你要找什么东西,一般也是找不到的,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让你不由回忆起以前甚是流行的《世界未解之谜》——比如穿越,一户人家在用洗衣机洗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装进去的衣服不见了,里面装的是一件18世纪的贵族才能穿起的袍子!类似于这种。但是一般当你放弃找它时,它会乖巧出现在很是平常的地方。 于是当冷游决定算了的时候,那个词儿终于姗姗来迟——是勾引。 乍一看非常劲爆非常香艳。 然而放在语境里,平平无奇。 无奇到冷游都有些生气,气自己刚才费劲巴拉想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明知道白乐言这个人他不会有那种意思的,还往那边瞎想象,真的不知道是嫌自己脑细胞多还是怎么的。 冷游换了拖鞋,转过身就看到白乐言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以和方才同样的姿势拿起了那本书。 冷游又僵了,深切怀疑自己最近记忆力是不是不太好,且刷刷刷地往下掉。 第46页 自己刚才滚啊滚啊滚出去的,原因不就是不想面对这样一副诡异画面了——谁能想象,一介直男白甜甜,拿了本意大利基佬爱情故事看呢? 冷游是蛮喜欢这本书的,他不仅在kindle买了这本的电子版,并且还买了两本纸质版——一本收藏,一本看,非常奢侈! 但相比于小说,冷游更喜欢《CALL ME BY YOUR NAME》这部电影。 因为意大利夏日的旖旎,冷游简直对意大利一往情深。在第一次看完这部电影的时候,冷游甚至难过地哭了,一边哭一边想:如果我也可以去爱什么人,我希望可以在夏天遇到他,不,一定要在夏天遇到他,春天不行,秋天也不行,冬天就更加不行了。 只有在夏天,热切的目光、拥抱、亲吻、做|爱,才会显得顺理成章不突兀…… 由于这部片子,冷游这个没有吃过猪肉的人见识了猪跑——谈恋爱大概就是这种模样的! 冷游又陷入了奇奇怪怪的沉思之中,穿了拖鞋便站在门口不动了——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你还没见过猪跑吗。他从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就觉得这句话奇奇怪怪的,他吃过猪肉,但没见过猪跑,想来他的大多数同辈人,也是这样想的。万事万物都要与时俱进,那是不是这句话也得进化成“没见过猪跑,你还没有吃过猪肉吗?”这样应该会容易理解很多。 白乐言没在看书,而是在偷偷打量又变成静止雕塑的冷游——白乐言也是服气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意外掌握了点穴技能,专门对冷游使用的那一种。 “小——游——”白乐言拖长音调去叫他。 “啊?”冷游重新活动起来,“怎么了?” “回——神——啦——”白乐言觉得这样冲冷游讲话有种隔着山头的样子,有一点点好玩儿。 “栗子。”冷游就看着白乐言自顾自玩得开心,他走过去把其中一袋栗子递给白乐言,“蛮好吃的。” “谢谢!”白乐言冲他笑出一对儿弯月似的眼睛。 …… “对了,小游,你有看过这本书吗?”白乐言把封面冲冷游晃了晃。 冷游都不知道白乐言问这句话的目的何在,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可以做出什么样子的回答,于是暂且先闭了麦。 白乐言似乎也没有特意等冷游的回答,自说自话似的说:“字太多……看不懂……” 冷游内心有点崩溃:您是个文盲吗? “那就别看了……”冷游衷心给他提建议。 白乐言摇摇头,态度异常坚决:“璋儿说这本挺好看的,我想看完,毕竟璋儿是搞艺术的,审美不错。” 冷游内心一点也不平静。 ——救命! ——发出SOS信号! ——璋儿误我! “小游……”看得出来,白乐言确实是看不进去小说的那种人,还没怎么看,就开始走神,“怎么办,看不进去……” “那就别看了!”冷游的目标只有一个,阻止白乐言! “想看完……”白乐言声音委委屈屈的,就像个小孩子似的。 这委屈声音一出来,冷游就受不了,宛如一个被宠妃吹了枕头风的君王,头脑一昏,什么都不管了,只要美人儿开心就好,“那你去找这部电影看看?” 话刚一说出口,冷游就后悔了:求求你!你没听到! “对哦,可以去看根据它拍的电影嘛!”白乐言一点儿都没听到冷游内心后悔给出建议的声音,非常诚恳地夸奖冷游,“你真厉害!我都没想到!” 我一点儿也不厉害! 求您别看! 冷游恨不得穿越回几秒钟前,捂着那个鬼迷心窍的自己的嘴,先拖出去,然后紧接着扛起来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眼看着白乐言启动电脑,准备搜索,冷游非常在大脑素材库里搜索可供解决该场景的方案。 “甜甜!” 白乐言“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栗子凉了不好吃,现在吃吧?”冷游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好,恰当,自然,且符合该场景的逻辑。 “唔,也好。”白乐言想了想,虽然自己对栗子的冷热无所谓,但毕竟是冷游小朋友一番心意,不好辜负,“对了,你把椅子搬我这边一起吃吧,我给你说件事儿!” 冷游:为什么还要说件事儿!为什么还有这样子的展开!我错了,我刚才就应该开溜!马不停蹄的那种! 然而在白乐言殷切目光之下,冷游还是硬着头皮揣着栗子把椅子挪了过去。 “呶,给你。” 冷游眼前就是白乐言顺手放下的《夏日终曲》,宛如身处大型审判现场。 然而他刚瑟瑟发抖地坐在白乐言身边,就被白乐言投喂了一颗剥好的栗子。 那颗栗子,圆润、饱满、味道香甜。 更要命的是,那颗栗子,是白乐言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掂起来,放在他嘴边,他张口一咬就可以咬住的——于是,他也这样做了,只可惜,他掌握分寸掌握得分毫不差,嘴唇一点也没有碰到白乐言修长的手指,如果碰到的话…… 冷游一边咬着栗子,一边想,如果他的嘴唇真真碰到了白乐言的手指,说不定当场他就得没出息地流鼻血。 白乐言也没想着对方用嘴直接来咬自己手上的栗子,一时间有些愣神,然而愣神过后,却是巨大的开心席卷而来——这也太亲密了!就像两只一起窝在树洞屯冬粮的松鼠! 第47页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亲密感! 终于在冷游小朋友身上得到了实现! 于是,看向冷游的目光更是柔和。 冷游:不知所措,瑟瑟发抖。 “咱们一起夜跑吧?”白乐言终于开口说道。 “啊?”冷游郁闷,话题是怎么转换到这里去的? 白乐言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说道:“一看你就不知道咱们前面那栋宿舍发生了什么。” 宿舍……还能发生什么? 无非是没拔吹风机发生了火灾,无非是卫检发现违规电器? 但是前面楼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像烟熏火燎的样子啊?最近也没收到突然要检查违规电器的消息啊? 冷游承认了:自己果然是两耳不知窗外事。 “前面那栋楼住的是大四的。”白乐言说道。 冷游忍住没开口:这个他也不知道,他连楼上楼下住的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那么遥远的别的楼。 “他们比较闲嘛,唯一的任务就是做毕业课题,但现在刚开始,只需要查文献什么的。所以有个人,他特别沉迷于打游戏,还是把电脑抱在床上,和自己同床共枕的那一种。” “啊……” “然后他就打啊打,不分昼夜地打啊打……” “嗯……” “然后他去上厕所……” 啊不是,大哥,您能不大喘气吗? “结果嘎嘣一血栓,昏在卫生间了。” “啊?然后呢?”冷游瞪大眼睛。 白乐言叹口气:“幸亏他舍友在在宿舍,见里面咣叽一声,赶紧进去看,然后把他捞出来送医院了。幸亏送医院送得及时,不然,哎……” 白乐言看着冷游受到惊吓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你看你平日里也是,三点一线,也不怎么运动,我进来就看你抱着手机,都快要钻进手机里去住了,这要是哪一天你也给我嘎嘣一声……算了,呸呸呸,不能说这种话。” “总而言之。”白乐言总结道,“今晚你就和我一起去夜跑。” 第二十六章 冷游是危险人物 冷游非常想拒绝三连:不行,不可以,不好意思我溜了。 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去夜跑,毕竟从若干年前体测,他就是跑步废物。 所以,哪怕和白乐言在一起跑步,也抵消不了冷游这种抗拒的心理……大概是这样? 然而,冷游表示稍等,他非常仔细地思考了一下白乐言和他一起去夜跑的场景,可耻的打脸了——他去! 黑夜里,操场只有一个角落有光亮强烈的聚光灯存在,那一束强光照射下来,虽然勉勉强强算是照亮了整个操场,但总归有个空间上亮度的渐变——愈是远离聚光灯,便愈是昏暗。 这样,在聚光灯的对面一角,便是最暗的地方了,每当跑过那里的时候,就会听到白甜甜同学因为跑步而喘息的声音——冷游还算是冷静地想了想。 当他们跑过聚光灯下面时,稍微一侧头,就能看到白甜甜额际渗出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在下巴尖儿汇聚,最后“吧嗒”一声,坠落在操场的塑胶跑道——这也太性感了吧! 冷游看着善良且纯朴的白甜甜同学,叹口气,在心情澎湃的间隙恋爱了一番傻兮兮的白甜甜,这个人,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当他买跑步的时候,跑步的人在想什么呢。 不过这样最好了,拜托了,请一定不要知道! 不然的话,真的就从本来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儿变得谁也接受不能了。 意淫永远只是一个人的事情。 白甜甜对于夜跑这件事儿上心程度随着时间的缓慢推进而不断的在上升。 在黄昏刚结束,地平线收下最后一抹光亮的时候,白乐言就打算拎着冷游一起出门了。 冷游迷茫地抬头看着他:“说好夜跑?”那现在算什么? 白乐言自有他的严丝合缝的逻辑在其中:“晚上跑步不就是为了避开太阳光嘛,现在外面也没有太阳了啊。并且,我们可以跑个十圈八圈的,再一起去吃顿饭。” “……”为什么要跑完步去吃饭? 白乐言非常深沉地叹口气:“你又不爱出门,把你扯出门是一件太难的事情,我怕你先吃饭,回来休息一会儿,晚上再出门的可能性就降低了。” “……”那你真的是很了解我哦! 冷游服气了。 他想了想,把自己放在那种情境之中,似乎确实不怎么想出门,哪怕有白乐言的微喘诱惑和汗滴诱惑也加不了多少分。 冷游有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对白乐言的喜欢到底有多少,恐怕,只有一点点吧! 一定只有一点点!指甲盖那么大,不能再大了! 他哀怨地看了一眼企图现在就拉他出门的白乐言,重重的叹了口气——黑咕隆咚的幻想play没有了,它被掐死在了黄昏余烬中。 白乐言见拽不动粘在椅子上的冷游,便蹲下来,在冷游的腿边用比他更加哀怨的眼神看着冷游:“去嘛去嘛,冷游小哥哥陪我去跑步好不好嘛。” “……” 冷游崩了:这种黑漆漆、水汪汪的眼睛,谁受得了?这种明明比自己大一岁成熟稳重思虑周全的人,结果就蹲在自己旁边,还叫自己这么幼稚的人“哥哥”,这谁顶得住? 谁能拒绝自家小狗儿呜呜呜地扯住你的裤腿儿,让你去外面陪他玩? 第48页 谁能拒绝自己喜欢的人冲你撒娇? 没有人,不会有人能够拒绝的! 如果有,那也不是他冷游。 冷游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内心却嗷嗷嗷地上下翻滚,甚至连以后他和白乐言养什么狗的名字都想好了。 “你……”冷游觉得自己肯定是冥冥之中受了哪位恶魔的蛊惑,因为白乐言蹲在他身边,他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白乐言的发旋儿。 白乐言的发旋儿超可爱!就像一只潮落之后遗留在清晨沙滩上的小海螺! 冷游不知道这种喜爱之情究竟是来源于发旋儿本身的可爱,还是来源于他对白乐言的爱屋及乌。 冷游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似乎对于别人的发旋儿没什么印象。他的身高勉勉强强四舍五入一下一米八,虽然事实上刚摸到一米七八的边儿。按理来说,应该是可以看到小姑娘的发旋儿的,但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然,冷游心里想着,白乐言的发旋儿是货真价实的可可爱爱,白乐言这个人也是真真实实的可可爱爱! 冲突吗? 矛盾吗? 并没有! 这两种原因携手并进,互相促进,发挥出完美的协同作用! 冷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白乐言的发旋儿,在碰触到被海浪冲刷的白白净净的小海螺似的发旋儿的时候,冷游内心感受到了巨大的充盈与喜悦:“好乖……” …… 然后,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为了进出方便,他们白天也一般不会锁门,毕竟这只是小寝的门,有时候隔壁寝室来串门,敲了门,里面的人吼一声“进来”就可以,也不用费劲巴拉再去起身去开门。 但他们一般也会事先敲一敲门让里面的人有个心理准备呀,从来没有这么突然“咣叽”一声把门掀开的! 白乐言倒还行,他不觉得这场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只是被这么大力掀门的人惊到了。 “方策?”白乐言疑惑地叫了一声。 方策肩上还扛麻袋似的扛了一个人,白乐言看不清对方的脸。 冷游背对着方策,他的手还尴尴尬尬地放在白乐言脑袋上,也不知道刚才那句“好乖”有没有被人听了去。 “你……”方策没看白乐言,倒是用颇震惊的眼神看了一眼偷偷摸摸把手缩了回去的冷游,问道:“你还有这兴趣?” 冷游:完!听到了! “什么什么?”白乐言站起来,把门完全打开,“进来坐,这谁啊?” “不了不了……”方策觉得自己非常有眼力见儿,非常有自知之明,“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啊?”白乐言什么都不知道,一脸困惑。 而冷游恨不能以头抢地,给这位方策大哥大喊“我不是我没有。” 方策见白乐言傻白甜的模样,更是震惊,这下子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冷游身上。这下子冷游哪怕是背对着方策,没有正面迎击他的目光,都感到那两道目光灼烫严厉的要把他的后背烧穿了。 其实方策和白乐言也没那么熟,但毕竟也是打过照面的关系,如今一瞧这情形,心下有了估计——这怕是那个背对他的人强迫忽悠了白乐言! 哪怕是在**圈里,也要讲究个你情我愿吧?怎么还玩起忽悠大法了呢? 白乐言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也就只能靠他了!方策心下有了估计,扛着肩上的人大步走了进来,威风霸气的像是扛了火箭筒。 “你好!”正当方策站在冷游面前,打算好好教育他一番时,结果发现,这人似乎也是见过的……他“啊”了一声,叫他:“冷游?” 冷游:对不起,我不是冷游,太丢人了…… …… “咦?这不是周兴奕吗?”白乐言关了门,转过身看了看“麻袋”本袋。他记得这人,这个人大概是方策的小迷弟,在知道他勉勉强强算是认识方策的时候,也不管他是面试员之类的,上跳下窜求他要一下方策签名。他还打算什么时候给林予璋说一声呢,结果看这样子,他俩这是已经认识了? “是啊!”方策把睡得不省人事的周兴奕放下来,拉过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后脖颈,“一杯倒,真的一杯倒,我什么都还没干呢!” 冷游不想说话:什么都还没干呢,怎么听起来那么遗憾,那你还想干什么? 方策服了:“本来打算把他送去酒店,结果前台一看他这样子,生怕出什么事怪到他们那里,都不敢收,我就只能把他送学校了……” “你住的地方呢?”白乐言问道。 “……”方策义正言辞,“住我家那怕是说不清得负责任了。” “嗯?”白乐言,傻白甜的真实疑惑,这需要负什么责任? “我又不知道他宿舍楼,只能先来璋儿这里看你们在不在了。”方策郁闷,他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甲,却被迫承担了码头扛沙袋工的工作。 冷游已经翻找群文件,找到了之前辅导员发在群里的宿舍表。 “就在隔壁栋楼,在十楼。”冷游酝酿了半天情绪,终于能开口了。 “哦……”方策又轻车熟路把周兴奕扛在肩上,“带个路?” 冷游默默地跟了上去,做贼心虚,他现在听方策正正常常“哦”一声都觉得对方在内涵自己。 …… 第49页 幸好周兴奕舍友在宿舍,他们很顺利的敲开了门,更令人惊奇的是,对方竟然叫出了冷游的名字。 不过想来也是,没什么值得惊奇的,毕竟是同班同学,毕竟已经开学两个多月了,毕竟冷游是每次都坐在第一排的好学生…… 更值得惊奇的,大概是冷游除了周兴奕,并叫不出其他同学名字这件事情。 冷游想,改天需要拿着花名册,开始对同学进行脸与姓名的一对一记忆。 那位同学一打开门,就又回到了自己椅子上,戴上耳机,开始噼里啪啦敲打键盘,并时不时发出一声惨叫“奶我一口!”想来应该不是十分优秀。 方策把周兴奕七拉八扯,终于拽上了床,可能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周兴奕迷迷糊糊蹭了蹭自己的枕头,睡得更欢快了。 周兴奕室友沉迷游戏不可自拔,冷游在方策心中已经划进了危险人物行列,故而照顾周兴奕的重任,全落在方策身上。 而冷游站在地上,看着周兴奕室友的样子,忽然想起了白乐言拉自己去夜跑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玩手机看小说太多,有些担心自己嘎嘣一血栓。 现在他看着沉迷敲键盘的这位同学,似乎这确实不是个健康行为。不知道白乐言的担心,是不是也是由于看他抱手机的样子被吓到了。 方策安顿好周兴奕,给他室友说了一声,便和冷游一起离开了。 然而…… “冷游,你等等,我给你说件事。”方策叫住了冷游。 那一瞬间,冷游觉得自己有种被教导主任抓住的错觉。 第二十七章 天亮了呀 方策与冷游站在走廊里,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渗出青黑色的雾气,路灯接二连三从远处亮起,冷游有些害怕,他害怕这样不可阻止的靠近。 冷游的手掌不可控制地蜷缩在一起,他的指甲不可控制地使劲抠着手心。他感到疼痛,感到镇定随疼痛一起到来。 方策皱着眉头站在走廊,这里是宿舍区,人来人往的,他们站在外面说话,房子里面的人也能听得清楚,不怎么方便讲话。 “你……”方策斟酌字词,“你不要欺骗别人,也不要……” “我没有。”冷游咬着牙,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想面对这样的事。 你知道吗?对于人来说,他们认为的真相,只是他们“认为”的真相。只要满足他们的猜测,哪怕是假的也会是真的。相反,如果没有满足他们的猜测,那肯定就是假的,你在说谎,你在骗人。 他经历过这种事情,在这种事件中受到了创伤,所以不可避免的对此产生应激保护。 “……”方策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虽说是有些类似调教现场,但冷游这样子,也不是充当角色的模样。 “小游?”白乐言在宿舍换了件衣服赶了过来,刚出电梯就看到方策和冷游又在面对面对峙。 面对面? 对峙? 白乐言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想了想,白乐言悟了。 因为这种场景,确实出现过,就在不久之前——冷游和郑凯悦说话的时候,就给他这种感觉。 一想到郑凯悦,白乐言顿时进入戒备状态。他大步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 方策微笑:我是为了你好! 算了算了,方策心累了,自己的破事那么多,自己都管不过来,还有多余心思去操心别人。那句俗语怎么说来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人家当事人成年了,该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任了。 于是,方策退后一步,离开这个三足鼎立的地方,挥挥手:“我走了。”说罢按了电梯,那电梯因为刚刚送白乐言上来,刚好在十层,所以方策一下子踏入电梯。 白乐言正要和冷游说话,方策又出来,他按着下行按钮,转头给他们叮嘱:“你们记得提醒那小孩儿。” 白乐言思考了一下,哪个小孩儿? 啊!是周兴奕,那个现在睡得昏天暗地见周公见得极其开心不愿回来的周兴奕。 “提醒什么?”白乐言问道。 “他要给我送花。”方策笑了笑,“他知道他说了什么的,你只要告诉他记得下次演出结束要给我送花就好。” “好。”白乐言觉得这似乎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不就是送花吗?搞的非常难以令人接受非让人去提醒似的。 方策重新走入电梯内,电梯终于下行了。 …… “你的手给我。”白乐言冲冷游伸出手,刚才他一出电梯就看到冷游又在抠自己的手,上次遇到这种情形的时候,冷游手心里的血痂挺让白乐言心疼的,所以千方百计寻了理由给他剪了指甲。然而,这次…… 这次怎么又抠自己手心了? 冷游在刚才白乐言出现之后就放松的宕机了,现在回过神,有些震惊:他这是已经把白乐言纳入自己的安全范围了? 这也太安全了吧?简直是把关于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处理了! 冷游攒着手不想伸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手心破没破,万一破了,白乐言肯定不开心…… 但……但如果这次还是给自己剪指甲的话…… 白乐言伸着手不动,一直等着冷游。 冷游别别扭扭终于伸了手,和白乐言一起等待手心状况结果展示。 第50页 手心结果显示:尚可。 虽然是红了些,但好歹没破皮,没流血。 白乐言松了一口气,叹口气:“走,回去剪指甲。” ……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当剪到最后一个指甲的时候,冷游侧过头,看到窗外完完全全暗下来的时候,开心的甚至带了一点得意:“我们去吃饭吧。” “等等。”白乐言换了把锉刀,拎起每一个已经剪的只剩一条白边的指甲磨了磨,“好了!” 冷游收回手,笑着问:“这么晚了,是不是吃完饭就回来啦?” 白乐言见冷游难得这么开心,笑得整个人都生动起来,就像经历寒冬,在春天暖阳和风到来的第一刻开出花儿的迎春。于是,白乐言难得起了坏心眼,故意逗他玩:“怎么可能,我们还要夜跑呀?” “……”为什么还要夜跑!冷游瞬间变成皱皱巴巴失了水分的小苦瓜,但他还是想争取一下,努力劝服白乐言,“吃完饭就跑步,这样对身体不好。” “那怎么办呢?”白乐言忍着笑,脸上还要装出真实苦恼的模样。 “啊……”冷游绞尽脑汁开始想最佳替代方案,“对了!要不我们去……” “去干嘛?”白乐言问道,有些期待冷游可以想出什么令自己满意的替代方案。 冷游一脸讨好地看着白乐言:“去散步吧!” 见白乐言不出声,冷游更是卖力地给自己的建议增加筹码:“饭后百步走,赛过活神仙!” “抽烟是好行为吗?”白乐言突然问道。 “不好啊!”冷游不知道话题怎么转移到了这里,但他还是立即回答,“一点也不好!你千万不要抽!” 冷游突然想起了在父母溺亡之后,蹲守在自家楼下的记者,三五成群,扛着设备,互相敬烟,继而烟气缭绕。 那刺鼻呛人的味道,是世界上最难闻的味道! 白乐言见冷游这么讨厌,说道:“也有句话,叫做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那这句话对吗?” “不对!”不管在什么场合,抽烟都是讨人厌的行为。 “所以饭后百步走,赛过活神仙也不怎么可靠。”白乐言胡搅蛮缠。 “啊?”这两个有什么关系?明明饭后散步是个好习惯! “因为他们都声称赛过活神仙……”白乐言说到后面忍不住,看着冷游一脸还能这样子的表情,开始“哈哈哈”笑得捂肚子。 …… 后来还是去散步了。 他们没有骑车,吃过饭就往操场走去。 路过图书馆,路过湖边的芦苇丛,踏过石板桥,在路灯下观赏了一下大扑棱蛾子…… 关于大扑棱蛾子,白乐言和冷游都不喜欢,两个人想象了一下,如果之后宿舍闯进一只大扑棱蛾子,谁去把它赶出去。 最终白乐言勉强获得了胜利,顺利让冷游接受了“如果有蛾子闯进来,需要他把白甜甜护在身后,出手把大扑棱蛾子赶出去”的设定。 原因是因为,之前宿舍有蝉闯入,冷游手起拖鞋落,非常干脆利落,是个消灭虫子的一把好手。 冷游:无话可说,只能微笑。 …… 由于比平常运动量多,晚上冷游很早就困得眼睛睁不开,闭着眼睛洗了脸刷了牙,晃晃悠悠就往床上爬。 白乐言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冷游栽倒在地。 事实证明,白乐言担心冷游,还不如担心自己。 不知道是今天睡前散步散多了兴奋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白乐言凌晨两点还毫无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烙着饼。 他觉得再过一会儿,估计公鸡都要打鸣了…… 白乐言坐起身——真的睡不着,太难受了!要不找点儿事情做吧? 于是,白乐言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电影——《CALL ME BY YOUR NAME》。 …… 哪怕白乐言再迟钝,他也知道了,这是爱情。 甚至当最终结尾的时候,白乐言看着埃利奥独自面对着镜头,埃利奥眼底流露出的情绪彻底淹没了白乐言。 天空是那么的蔚蓝,阳光是那么的明媚,度过的短暂六周,却仿佛已然一生。 窗外灰蒙蒙的亮了,蝉鸣声也变得更加剧烈,偶尔夹杂了一两声公鸡的打鸣声……冷游终于有了动静,翻了**,哼了一两句,又睡了过去。 这一切,既真实,又虚幻。 看似近在咫尺伸手可触,却在伸手的瞬间俶尔远逝。 白乐言轻声下床,穿了拖鞋,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去了阳台。 天际有一条银色的线,却逐渐蔓延出绯色,朝霞很好看,世界很可爱。 白乐言回想起他之前没有看懂的那本书,那本《夏日终曲》——细腻的喃喃自语,微小的试探动作,似乎在这一刻,突然明朗起来,拨云见日。 天亮了。 他在人间。 白乐言趴在阳台上,呼吸着早晨清凉的空气,感觉夜晚积压在肺叶里的浊气被替换的清新。他忽然想起来在小学时候学到的一篇课文。 那篇课文,大概是讲由于人们不注意保护环境,导致城市空气污浊,有人便瞅准商机,开始高价贩卖森林中的新鲜空气。 白乐言笑了笑,觉得自己很是莫名其妙。 …… “白甜甜……” 第51页 身后传来冷游迷迷糊糊的声音,似乎还没有睡醒,带着鼻音,很像撒娇。 “你怎么这么早在阳台趴着啊……”冷游把脑袋从蚊帐里面探出来,用手揉揉眼睛。 “天亮了呀!”白乐言走进来,仰着头和冷游对视。冷游头发柔软,并且睡得乖巧,彻夜只翻了一次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头发竟然翘起了一个角儿,傻傻的立在头顶,假装成张牙舞爪的样子,倒是怪可爱的。 “哦……”冷游似乎懂了,又把脑袋缩了回去,“日出是很好看的,下次叫我一起吧。” “好啊。” 第二十八章 打耳洞的小黑猫 冷游缩回去之后又没声儿了,可能是回笼觉的诱惑太大了。说的也是,周末的愉快之处,不就在于回笼觉的可实现性吗? 白乐言打算拿了之前没有读完的那本书继续看。 虽然已经天亮了,但是屋里的光线还是不够,昏昏暗暗的。白乐言打开台灯坐在桌前。 看完电影之后再看《夏日终曲》的封面,就有些百感交集。他从未想过两个大男孩儿之间会发生什么除了友谊之外的感情,之前在知道郑凯悦喜欢男生时候,也只感觉奇奇怪怪,并没有什么实质感,他没有办法去想象,但如今,他似乎落在了地面上,他理解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封面上,手指搭在书页的侧角,不动了。 他陷入沉思:这本书,到底是怎么落在自己手上的? 是了…… 是林予璋把它落在桌上,自己不小心装进书包带过来的。 ——这是偶然吗? ——人生是没有偶然的,它只有无数的必然,混合起来变成“类似偶然”。 白乐言决定暂时把这本书放在一边,好好想想这一事件是怎么发生的。 ——是林予璋在提醒自己什么吗? ——他是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什么人吗? 白乐言猛地一回头,看向冷游。 当然,他也看不到冷游的身影,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冷游钻进去的蚊帐。于是,在震惊的盯着那个方向好几秒之后,白乐言僵硬地把脖子扭了回来。 手里握着的书页都有些发烫,烫到手心出汗,烫到灼手。白乐言平复了一下情绪——不能自己把自己吓着了。 可是! 可是这件事情本来很令人震惊啊! 在过去十九年之中,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喜欢男生啊! 那本烫手的书,白乐言想要把它暂时放在一边,轻轻地,一定要轻轻地,把它放在一边。 可是,事与愿违,它的书脊撞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白乐言瞬间浑身就僵了,僵硬得连脖子都转不过去——强行转头,虽然不会发出“咔嚓咔嚓”宛如生锈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但是,绝对会掉下去! 头会掉下去。 咕噜咕噜满地滚。 吓死人。 冷游起床绝对被吓着。 …… 白乐言僵硬一会儿,冷游并没有什么醒来动静,于是,白乐言逐渐化冻。 ——他在喜欢着冷游吗? ——林予璋是这样子想着的吗? ——已经明显到别人不仅发现,而且还要暗戳戳的提醒他的地步了吗? 白乐言仔细想了想。 别的不说,冷游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哪怕辅导员不找自己,没有可以让他去照顾冷游,他也绝对会喜欢冷游,想要去护着他。 冷游是属于那种柔弱又坚韧的人,是身处黑暗但亮闪闪的星星。 真的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去靠近。 冷游的皮肤很白,手指很细,指尖的指甲又薄又锋利,需要时刻注意,一长就要剪短,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冷游就会把手心给抠破,他的头发很黑很柔软,摸起来很舒服,就像在摸一只小黑猫。 如果要养一只小黑猫,就要一直养着他。 他可以做到吗? 可是,冷游是一个人,并不是一只小猫,大概难度会更高? 原来,一直以来,面对冷游的感觉,是喜欢。 在白乐言脑海中,出现“喜欢”这个词的时候,他有些迷茫。在他的十九年之中,出现过“努力”,出现过“讨好”,也出现过其他词语,他很努力地向上走,顾不得产生那种更加虚无缥缈的情感。 喜欢? 为什么会喜欢呢? 它在哪一刻产生? 那它……会湮灭吗? 白乐言的左手隔着T裇摸在心口,他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动,似乎比平日里更加有力。 …… 冷游已经醒了,被那一声轻微的书磕到桌子上的声音磕醒了,毕竟他回笼觉没有睡得很沉。 但他没有动,姿势舒服,并不是很想动。然后他就眯着眼睛,看白乐言宛如成了一座雕像。 ——喂? ——喂喂? ——喂喂喂? 掉线了吗? “甜甜?”冷游叫了他一声。 然后就看到了奇奇怪怪状态下的白乐言。 因为白乐言看他的眼神儿太奇怪了,根本不知道里面包含了什么样子的情绪,于是,冷游顿时警觉。 这样子,白乐言一定是要说什么重要事情,现在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白乐言用这么严肃目光去对待的吗? 第52页 冷游紧急转了转半只脚还踏在梦里的脑子——应该只有一件事情! 一想明白,冷游也变得十分严肃,脑袋探出蚊帐和他对视,和他确认道:“我……” 白乐言现在处在一种在线但又想掉线的状态,因为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有想好在如何这一刻面对冷游。只能用一种等待审判的感觉去认真听冷游在说什么——你想做什么?说呀? “我……不想去夜跑。”冷游认认真真同他打商量。 “好啊。”白乐言想,不想去夜跑我们就不去了,那你想做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去做呀? “嗯?”冷游没想到白乐言这么好说话,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确认道,“真的?” “真的呀。” “不去夜跑了?”冷游开心了,之前白乐言信誓旦旦拉着自己去夜跑的时候真的是不想去,有白乐言陪同的加成都不行。 “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去。”白乐言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散步可以吗?之后我们晚上去散步。” 散步? 冷游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散步情形,很开心,很愉快,遇到大扑棱蛾子都没有影响分毫的开心与愉快。 “好啊。” 冷游觉得这才是早上醒来的最佳模式,一定要记得今早是怎么样醒来的,以后把这种模式复制粘贴一下,就能每天起床都这么愉快。 “那今天你有什么打算吗?”白乐言问道。一起出门吧,我们一起出门玩吧? 并没有这种打算……吧? 冷游突然想起了,有打算的!他是有打算的! 不过因为犹犹豫豫总是往后推,白乐言这样一问,这种念头便又出来了。 他试探地问:“你要不要陪我……去打个……嗯……耳洞?” “那你快下床呀。”白乐言用手指扣了扣冷游的床,“快快快!” …… 冷游云里雾里地被白乐言拽去医院。 原来打耳洞还可以去医院! 按照白乐言的说法,医院打耳洞干净卫生,不需要担心奇奇怪怪的安全问题。 挂的是整形美容科,先交钱后打耳洞,一个耳洞一百块。拿到收据单交给导诊台的护士小姐姐之后,冷游和白乐言就坐在等候区,看一个又一个的漂亮小姐姐走来走去,比较多的是来咨询割双眼皮和打瘦脸针的。 白乐言什么感觉冷游不知道,但冷游知道,如果不是旁边跟着白乐言,他绝对撒腿跑,两百多块钱都不要了的那一种。 这种感觉在叫到他们的号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你害怕吗?”冷游拽着白乐言的袖子,只要你说害怕,我们就走! “不怕啊。”白乐言说道。打耳洞的又不是他,他害怕什么?更何况,哪怕他去打耳洞也不怕啊。 冷游只能哭丧着脸跟在白乐言身后踏入诊室。 冷游两只耳垂上敷了麻药,可怜兮兮地看着去别的地方忙忙碌碌的医生,在这一刻,他大概有点懂为什么小孩子一见到白大褂就想哇哇哭的心情。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应该是麻药起了作用,大夫走过来摘下纱布,擦了擦耳垂,继而拿来一个一次性、后面带软管的针。 冷游闭着眼睛,两只手紧紧攒着白乐言的手,颇有中视死如归的感觉。 针——穿过去了。 软管留在了耳垂里面。 红红的耳垂插着一个透明小管子,看着有些惨兮兮的惹人怜。 冷游觉得不疼,但是,他不想打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右耳,视觉上的疼痛感非常剧烈,剧烈到他有了耳垂在疼的错觉。 医生有些无奈,劝解道:“麻药都敷了半小时了,不疼的。” 冷游不敢剧烈晃脑袋,他觉得那样子会使得受到巨创的耳垂发出警报——“我疼!不要用麻药糊弄我!” “你咬咬牙,还有一个,一闭眼再一睁眼,就打完了。”医生更是无奈。 “不……”冷游非常小声的表示不配合。 “你想想,你要是不打了,岂不是白白丢了一百块?”医生还想再努力劝一劝。 “甜甜……”冷游面对如此执着的医生,转而寻求场外援助,“不想打了,但还有一个……” 白乐言看了看冷游那个红彤彤的耳朵,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有些可爱,不对,超可爱啊。 “你干嘛!”冷游震惊了,这个人不仅不帮他想办法,还欺负他! 白乐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鼻子,问医生:“要不剩下一个我来打?” 医生叹口气,冲白乐言招了招,给白乐言的左耳消了毒敷了麻药,叮嘱道:“你也等三十分钟。” 然后医生转头看向怂兮兮的冷游:“放过你了。” 好的,医生! 谢谢,医生! 再见!您忙您的! “三天之后换银耳棒,可以直接从这个软管里面穿过去。” 终于结束了。 白乐言和冷游,为了打个耳洞,在医院前前后后待了一个多小时,走出医院的时候,两人分别受伤一只耳朵。 一只左耳,一只右耳。 冷游心里思忖着:以后买一对儿耳钉,就可以你一个我一个,凑成一对儿! 随后他心里默默反思:刚才自己死活不想再打耳洞的时候,是不是潜意识里就透露出这样的欲望? 第53页 想要悄咪咪的给自己以他和白乐言可以更加亲密的错觉。 想不出来,冷游决定:就这样吧。 反正——耳洞嘛,打都打了。 第二十九章 策马扬鞭 白乐言觉得“给方策献花”对于周兴奕来说,应该很容易,毕竟作为一个迷弟,近距离接触偶像,并把花束献过去,让他捧在怀中,低头就能嗅到花的清香,应该是一件极其具备成就感的事。 但是他没有想到,周兴奕的反应过于剧烈了,似乎这是一件惨烈之至的像是要掉节操的事。 “我没答应!”周兴奕崩溃的声音被白乐言用手机外放出来,吓到了一边正在用酒精棉球消毒耳垂的冷游。 “谁!干嘛!答应啥!”冷游相当警觉,就像被人刨了洞口的兔子,脑门上顶着散落的泥土,出来查看情况。 白乐言站起来,郁闷地说:“是周兴奕,我就给他说了一声记得给方策送花,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 “哦……”冷游冷漠地“哦”了一声,并不关自己什么事……吧? 干嘛要管他们的事? 他们爱献花就去献,不爱献也不要在他面前嗷嗷嗷地叫。 但冷游突然犹豫了,在他幼时的《小故事大智慧》里面还有一个故事。 小故事是这样子讲的:在一个农场里,有农场主和他的妻子,还有一只老鼠、一只母鸡还有一头牛。有一天的时候,农场主的妻子发现了老鼠,非常生气,于是去集市买了老鼠夹放在农场里。 老鼠非常害怕,它赶快去找母鸡和牛。 它给母鸡说:“农场里有一只老鼠夹!” 母鸡非常同情它:“天哪,那对于你来说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不过,这关我什么事呢?” 老鼠又跑去找牛:“农场里有一只老鼠夹!” 牛非常的冷漠,甚至连提醒老鼠小心的话都没有说:“哦,这不关我的事。” 几天之后,老鼠夹夹住了一条无辜的过路蛇,有毒的那一种。 农场主妻子来查看老鼠夹,不小心被蛇咬了一口,受伤了。 为了给虚弱的妻子补身体,农场主把母鸡杀了炖了鲜美鸡汤,希望妻子可以快点好起来。 可惜未果,妻子的病更严重了。 为了给妻子治病,农场主只能把牛送去屠宰场,拿到的钱,用来把妻子送去大医院治病。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件与自己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很有可能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 于是冷游悟了,众生事,便是他的事!周兴奕之事,便是他的事! 于是,他十分热情地对白乐言说:“那我们去看着他送花吧!” 白乐言:“……”你好兴奋哦? …… 于是,周兴奕更加崩溃的发现,不仅他需要去送花,而且还多了两个看他送花的人——此刻,这两人正在护送他去花店的路上。 周兴奕咬咬牙,他没有办法去跟任何人说,他到底答应方策怎么送花的,毕竟……毕竟那也太丢人了! ——那可是……那可是穿着小裙子去上台送花啊! 虽然裙子的话,方策说他去准备,他也有点好奇方策喜欢什么样的小裙子…… 但是!但是谁要把小裙子穿自己身上啊! 不穿了! 让方策自己穿着玩去吧! 吓哭台下一众小迷妹——这个大变态! 路是冷游带的,是他上次去林予璋和扬以宣所在小区门口的那一家,他还在那一家给林予璋买了一盆“电脑宝贝”——碧玉,为此林予璋还叮嘱他,千万不要在扬以宣面前管那盆绿植叫宝贝。 那家店开着,门口依然放的是大型绿植,绿油油一片在太阳下闪着光。 可能是因为眼前太绿了,让周兴奕产生了这家店并不卖花的感觉,努力拉着冷游试图说服他们往回撤:“这家店不卖花吧?” “卖啊。”冷游说道。他上次进去买碧玉的时候,旁边花架啊,花桶里面啊,可都是鲜花啊。 “不卖吧……”周兴奕不想这样简简单单地放弃,四下搜寻,努力发现什么可以支撑他的论点。 终于,周兴奕发现了! 他站在原地不打算再往前迈出一步了。 “这家店。”周兴奕指了指店牌,“名字叫策马扬鞭。” “然后?”白乐言和冷游异口同声地问道,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俩合起伙来欺负我!夫唱妇随啊!”周兴奕怒了,“策!马!扬!鞭!” 白乐言为了“夫唱妇随”这一词语,心虚了,脸红了。 冷游也为了“夫唱妇随”这一词语,心虚了,脸红了。 他们俩用了相同的姿势,目视前方,严肃正经,一点也不敢向对方看去,生怕一个神情没藏住,露馅了。 周兴奕见两人没什么反应,依旧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气得甚至跺了跺脚:“一看这名字,第一反应肯定是卖马具的地方吧?” “卖马啊卖鞭子之类东西的店啊!”周兴奕眼睛都瞪大一圈。 冷游突然想起那天方策误会自己的事情,现在周兴奕提起“鞭子”,冷游更是抬不起头。 都怪方策和周兴奕,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 最终三个人还是进去了,花店里的小姐姐估计已经忙的差不多,现下有空了,伏在案桌上在看书。 第54页 见他们进来了,小姐姐冲他们笑了笑,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叫我就好。” 虽然周兴奕抗拒不想去献花,但挑花还是挑的最认真,认认真真问小姐姐各种花的花语是什么,适不适合拿来送给偶像小哥哥——哪怕这个小哥哥是个神经病大变态,他也是自己喜欢的偶像小哥哥。 冷游又晃去放了大片绿植的架子,他一眼看到的,还是碧玉。他觉得他和碧玉很有缘分,在考虑要不要什么时候往自己宿舍也扛一份,啊……扛两份吧,不然宿舍里面只有一盆植物,那植物也太孤单了吧,都没有同类可以交流——到时候可以一盆放自己桌上,另一盆放白乐言桌上,让它们遥遥相望…… 冷游觉得自己真是既好心又坏心肠,买都买了两盆了,还不把它们放一起缠缠绵绵,而是隔了那么远让它们变成望夫石。 白乐言眼神粘在火红鲜艳的玫瑰花桶里,跃跃欲试想要买一束,但又觉得周兴奕站在一旁不太好意思。 他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恐慌之中,自己为什么要买玫瑰,这种众人皆知送给恋人的花束,连花枝数量都要用九朵、九十九朵、九百九十九朵,这种不仅花语是爱情,连数量都要往长久上去靠近的花…… 冷游…… 白乐言偏着头看向冷游,对方正站在一盆绿植前看得入迷。但是,哪怕白乐言下意识觉得冷游喜欢那盆植物,对着它产生想抱它回家的想法,但这都是猜测不是吗? 对方的神情,明明是冷淡的。他的嘴角抿得平成一条线,将心思都封闭起来。 “喜欢吗?”白乐言走过去,站在冷游身后。 对方似乎被突如其来的询问吓到了,猛然一转头,在看到是他之后,快速眨眨眼睛。 冷游没有听清楚白乐言的问题,或者说,他听清楚了,却对他听到的问题犹豫了。 喜欢? 喜欢谁? 谁喜欢谁? “喜欢吗?”白乐言又问了一句,这次他的声音放得更轻了,“喜欢这盆,这盆……” 他不知道这盆绿油油的植物叫什么,于是卡壳了。 “小家碧玉啦。”花店小姐姐听到了,便解释道,“叫碧玉也可以。” 冷游心里想:还叫电脑宝贝。 “啊……谢谢。”白乐言重新问道,“你喜欢这盆碧玉吗?” 突然之间,白乐言就想把这盆碧玉买下来了——他突然喜欢上了这盆绿植,大片的绿叶,已经长大的叶子是深绿色的,而新生出的叶子很嫩,青涩的从尖上探出脑袋——这让他想到冷游从蚊帐里探出脑袋看他的模样。 冷游点点头。 喜欢的,想买两盆抱回去的那种喜欢。 “那买了?”白乐言想送给他。 “不了。”冷游拒绝了,“今天还有事。”他们还要去清吧,抱着盆绿植不方便,更何况,他想买两盆。 在另一边,周兴奕终于把花挑完了,七七八八种类很多,冷游瞥了一眼,玫瑰最醒目,火红色的娇艳玫瑰,随后是白色百合…… 花店小姐姐给他挑了好看的包装纸开始包装,感慨道:“这会是好大一捧啊……” “姐姐,问你件事儿成不?”周兴奕没忍住,他又想起店名的事,并对此耿耿于怀。 “行啊,你问吧。”小姐姐熟练地把花聚成一捧,调整了一下他们的位置,又把多余的根茎用剪刀剪断。 “这家店,为什么叫策马扬鞭啊?”听起来一点都不像花店。 小姐姐轻轻笑了笑,却是有些伤感的神情:“我名字里有个扬字,叫方扬。” “咦?”周兴奕盯着小姐姐看了看,似乎确实和方策有些像,他刚才没有仔细看都没发现,“方策是你兄弟啊?” 方扬小姐姐却是突然整个人都僵**,手指抖了一下,剪刀偏了。 修花枝的剪刀又大又锋利,手指突然被划了一下,血珠咕噜咕噜从伤口缝隙往外滚,吓得周兴奕直接蹦起来:“我去买创可贴!” “等等!”小姐姐根本不管自己冒血的手指,她声音颤抖着,“你认识方策?” “认识的认识的!”周兴奕冲出门,“姐姐你等等,我先去买创可贴!马上回来!” 第三十章 听说你也喜欢小裙子 清吧整场氛围还行,就是白乐言和冷游两个人思想有点偏。他们俩都不是很懂音乐,只知道节奏快了大概是表达兴奋激动,节奏慢了就是表达悲伤忧郁。 所以,氛围这么嗨,估摸着是挺欢快的。 他们俩一直在等的,是周兴奕献花。 一来周兴奕是他们认识的人,二来……二来周兴奕表现的实在是太奇怪了,既扭捏又兴奋的,情绪分裂的一塌糊涂。 真的很让人舍不得走。 更何况…… 更何况他们在听了花店小姐姐给他们讲的事情之后,对方策这个人,就难免起了同情心,但是这种同情估计方策并不需要,他现在活得张扬又洒脱。 没人会相信这么光鲜亮丽的人,曾经拥有那么灰败的人生,冬天失了水分的干枯脆枝,轻轻一碰就会掉落泥尘,不用挣扎多久就会死亡。 …… 方扬给他们断断续续地说了其中一点背景,说在她初中、方策刚上高二的时候。家里出事了,原本家境优渥、衣食无忧的生活,全乱套了,充斥着催债、威胁、往门上泼油漆的事件。爸爸说要出门借钱,自此音讯全无,妈妈被逼的精神崩溃,一根绳子吊死在卧室。 第55页 第二日发现的时候,场面可怖,方扬当时捂着嘴冲去卫生间吐了。 家破人亡了,但欠的债,还得还。 方扬缩在屋子里,不敢去上学,不敢出门,一切都是方策出门去打点的。 一个高中生,未经世事,父母都还不了的钱,他从哪里能拿到手去还? 但他还上了…… 就有那么一天,方扬睁开眼睛,就看到在她枕头旁,有一张字条和一张银行卡,那是方策留下的。 字条上是方策留下的最后一条消息。 上面写:事情解决了,你好好生活,忘了你有个哥哥吧。 字迹缭乱,似有心绪万千。 那一日之后,生活忽然平静了。 没有乱七八糟的敲门声,没有用红油漆写在门上的欠债还钱。 如果不是没有了爸爸妈妈,如果不是没有了哥哥。这几个月的黑暗,就像是一场噩梦。 “我一直在找哥哥,但是啊,世界这么大,我又怎么找得到他……” “后来,我就到这个地方了……” “这个地方,以前哥哥说他最喜欢了……” “说不定,说不定能遇到呢?” …… 白乐言曾经对自己的身世挺哀怨的,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每天开开心心地上学、回家,家里已经做好了饭在等他? 他没有。 他没有自己的家,没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上的学是政府给孤儿院捐助的,就在孤儿院里,教课的也是孤儿院里的人,他每天必须要跑去食堂抢饭吃,不然很有可能自己的饭就被别人拿走了。 后来,他被人领养了。 短暂的有了家,有了爸爸妈妈,有了不用抢就能吃到的饭。 可是,那真的太短暂了,是比烟花还短暂的梦。 因为在他到达那户人家的第二周,那位据说怀孕可能性极低的阿姨,怀孕了。 他曾经千百次地想,为什么别人的人生都是简单模式,就他的,就他的人生,这么艰难? 如今,他悟了,他接受了,起码他的人生模式不是地狱模式,至少他没有一屁股债务把他往死里逼。 谁的人生轻松呢? 他看了看冷游,从辅导员小姐姐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都能感受到的不幸。 谁的人生轻松愉快呢? 现在,他面对林予璋都不敢这么说,说他是从小在蜜罐里面泡大的男孩子。 每个人的经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 而冷游在听到关于方策的这件事之后,却是突然想起之前林予璋给自己说的话。 什么专贵圆…… 什么盘丝洞洞主…… 什么仙人跳十级选手…… 所以这些话之中,并不完全是林予璋吓唬自己的? …… 刚身处在热闹人群里的时候,冷游有一点点紧张,生怕那些人的目光,刷地一声猛然盯在自己身上。 不要看我…… 不要看我……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叫做:“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 也有种经验是这么说的:晕车晕多了就不晕了。 所以,慢慢的,当冷游发现所有人都很嗨,并且看向自己的可能性低到宛如外星人登临地球时,他放松了。 放松到甚至用手抓了碟子里的开心果开始剥。 白乐言和冷游在一边嗑开心果嗑得迅速,一边时不时瞥一眼台上。 虽然人群里还是喊着“ONE MORE”、“ONE MORE”,但是今晚的SHOW TIME还是结束掉了。 白乐言和冷游动作出奇的同步,手上捏着剥了一半的开心果,不动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 ——出现了! ——那捧巨型花束出现了! 那捧花真的过于巨型了,包装的时候方扬就包了蛮久的,当然时间长也有可能是方扬心情激动地手在抖。 不过…… 白乐言疑惑地问冷游:“那是谁?” 那个捧花的是谁? 那个捧花的穿着蓬蓬小裙子的人是谁? 那个小裙子很好看,在灯光下显得流光溢彩,闪闪发光。 冷游眼睛里全是这条小裙子的模样,他也没听清白乐言究竟在说什么,只是喃喃道:“真好看……” “谁?谁好看!” 献花的人一出现,全场都轰动了,尖叫口哨声四起,喧闹地甚至连旁边的人的声音都听不甚清楚。 “裙子!”冷游大声说道。 “什么?”真的听不到,冷游吼得大声也听不到。 “小裙子!”冷游没有办法,只能更加靠近白乐言的耳朵。 冷游的气息扑在白乐言的耳朵上,潮湿的,灼热的,撩拨的,白乐言觉得自己的耳朵突然发烫,烫得他觉得耳朵都要熟透了。 白乐言晕乎乎的脑袋里,想着:原来冷游喜欢这种小裙子,这种波灵波灵的蓬蓬裙,那……可以买来送给他! 如果冷游穿上蓬蓬松松的小裙子,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定很好看吧! 冷游很瘦,骨架也不大,完完全全可以买大码的裙子;他皮肤很白,什么颜色都能驾驭的了,显白的颜色、平平常常的颜色,都可以;并且……更重要的事,冷游的腿,又细又白又长,夏天穿件短裤,露出白花花的瘦削小腿,都很引人注目。 第56页 “是周兴奕!”冷游并没有发现白乐言有什么异常之处,他的眼睛粘在台上。由此,他终于发现,这个献花的人,虽然穿着小裙子,虽然梳着黑长直,但是身形、姿态,同周兴奕一模一样。如此,冷游联系一番前后,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周兴奕死活不愿意去献花了。 如果是单纯的献花,那还好。 关键原来要求是穿着女装去献花啊。 …… 方策带着周兴奕去了工作人员休息室,里面没有人,打开门黑咕隆咚一片。 周兴奕别别扭扭拽着裙子,使劲往下面拽,他总觉得下面漏风,很是奇怪。 方策在黑夜里面,眼神变得有些冷酷,但幸亏是有黑夜的遮掩,别人看不怎么清楚。 他把门关了,却没有开灯,他掐着周兴奕的手腕,问道:“嗯?想包养我?” “啊……”周兴奕眨眨眼睛,不明所以——这不就是一句想要把偶像藏起来只能自己去看的表达独占情感的说法吗? “想……包养我啊……”方策的声音阴恻恻的,怪瘆得慌。他掐着周兴奕手腕的手,慢慢地往上移动,划过小臂,划过肩膀,划过锁骨,最终,掐住了周兴奕的脖子。 周兴奕心大的要命,丝毫没有察觉出方策的不对劲,没有察觉出危险步步逼近。 “方策……”脖子被掐着,虽然是没怎么用力,但是说话间,喉头滚动,还是会碰擦到对方的手掌,“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你妹妹是不是叫方扬,我今天见到了,她还哭了…… 你为什么要走啊? 那时候,你到底发生什么啦? 可是,剩下的话语,周兴奕根本说不出来,一听到他说起“妹妹”二字时,方策的手便越捏越紧。 不要杀人…… 杀人的后果承担不起…… 这不是杀人的最好时机…… 会留下证据的…… 不要杀人…… 方策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杀人灭口的冲动,他用大拇指摩挲着周兴奕的脖子一侧颈动脉窦的位置,感受着脉搏的跳动,如果再使劲一点,说不准,他手里捏着的这个人,会因为突然的血压下降而昏厥;“想要包养我,可以啊,不过先说好,我,只做一的,你同意的话,就点点头。” 一?什么一? 周兴奕没怎么听懂,但他下意识想要脱离方策的禁锢,于是,他点了点头。 方策松开手,没有管大口呼吸的周兴奕,他把自己的领口扯得更松了一些,转身把周兴奕扛起来按倒在床;“你说的……” …… 外面冷游在给周兴奕发消息,结果半天都没等到回复。他也没有方策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怎么办。 而白乐言却是在想,要不,给冷游买条黑色的小裙子吧,不要那种很蓬的,就是黑色的吊带裙,肩上细细的一根带子,坠着裁剪得体的纯黑色丝质布料,露出胳膊和纤细脚踝。 “咦?”冷游收到一条消息,却不是来自周兴奕,而是来自李凌微。 ——剧本修改好了,你先看看,有建议告诉我。 ——《王子战恶龙》.dox 还真是这个名字! 冷游服气了。 “有点晚了,我们回宿舍吧?”白乐言说道。 “那周兴奕呢?” “可能去和方策谈他妹妹的事去了吧。”白乐言猜测,“毕竟是件挺麻烦的事,聊起来估计得费点时间。” “哦……”冷游觉得有些道理,“那我们先走吧,希望周兴奕能和方策好好谈谈。” 第三十一章 王子战恶龙 冷游在回去的出租车上就点开文档看了起来,原本白乐言也凑过来观摩一番,无奈实在是看了两眼就犯晕,开始不舒服。 冷游一转头,就看到白乐言闭着眼睛靠在车窗上,惨兮兮的脸色发白。 冷游立即关了手机,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他:“不舒服?” 白乐言睁开眼睛,被凑到跟前的冷游吓了一跳,原本发白的脸上突然飞了两抹红云,顿时浑身僵硬不能动,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干嘛?” 他现在着实是做贼心虚,一有点风吹草动,浑身上下全体细胞都恨不得烫上那么几度,集体转换为红细胞来运输急促呼吸所需的氧气。 “晕车?”冷游问道,但他又对自己的判断犹豫了,“还是……发烧了?” “没有!”白乐言往后猛地一缩,原本出租车车顶就低,他稍微往起来一站,就咣叽一声脑袋撞在了车顶上。 “你……”你怎么了? 可是冷游说不出话来。 如果换作是从前的他,他一定会躲得远远的——这么明显的反应,明明就是不想和他太近。 可他现在面对着白乐言,真真不想这样去看待这件事。 白乐言…… 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是做不出伤害别人的事情的…… 不会伤害他的…… 拜托了,相信他一下吧。 “你怎么了?”冷游终于把话说出来,嗓子干涩,话语也皱巴巴的。 “晕车……还撞头了……”白乐言眼泪花儿都疼出来了,看着冷游的目光隔着泪珠,水漉漉的。 这一小可怜的眼神让冷游瞬间什么想法都没了,甚至伸手轻轻摸了摸白乐言刚才被撞疼的脑袋,看有没有撞出包。 第57页 “吹吹,痛痛飞飞?”冷游想了想,说道,“你晕车想靠着什么的话,靠着我?” 白乐言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这种剧烈的心跳完全让他忽略晕车的感觉了。 “好……好啊……”白乐言情不自禁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很轻很轻地把脑袋靠在冷游的肩上。 冷游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上,压实。 侧过头,冷游的嘴唇擦过白乐言的头发丝儿:“那你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到地方了我叫你。” 白乐言觉得自己怎么可能睡得着?然而,这个想法之后,白乐言就失去意识,睡得很沉,呼吸全扑在冷游的脖子间。 冷游原本还想在出租车上把剧本看完,如今这一姿势,不可能了。 更何况,如果他现在看手机,在这光线昏暗的夜晚,恐怕屏幕光亮再暗,都是会刺到白乐言眼睛的。 他不想那样子。 白乐言待人温柔,他也同样值得被人温柔以待。 …… 然而,一杯甜滋滋的没什么度数的调制酒,就把白乐言放翻了。明明这个人,是可以喝啤酒的啊!怎么就……就喝不了调制呢? 最开始以为的晕车,其实还夹杂了醉酒。 不过白乐言闭着眼洗了脸刷了牙,呆呆的同手同脚走过来,郑重且庄严地拍了拍冷游小同志的肩膀,随后退后一步,深鞠一躬:辛苦了! 然后,半晌没有直起来。 冷游对着一醉鬼能说什么,只能弯下腰拍了拍白乐言的后背:“怎么啦?” 然后冷游靠近白乐言,就听到对方疑似睡着了的绵长呼吸——喂?这位大哥,你还是站着的啊! 冷游把白乐言连拖带拽地搞上床,又把小被子搭在他的小肚子上。 本以为白乐言已经睡了,结果收拾完抬头一看就撞到白乐言明亮亮的眼睛,顿时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心思什么时候暴露了,如今被逮了个正着——你是不是打算爬我的床? 不是的不是的! 天地良心不是的! 然而白乐言只是超乖地给他说“晚安。” “啊……晚安晚安!”那你倒是把眼睛闭上睡啊。 “嗯……睡前故事呢?”白乐言并不闭眼睛,“别的小朋友都有睡前故事。” “……”你是什么幼稚园小朋友吗? “是不是我不够好,所以没有睡前故事?”白乐言眼睛一眨,一颗亮闪闪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了,留下一道让人心碎的泪痕。 “甜甜最好了!”冷游看着那一滴眼泪,心都碎了,他心想,现在的白甜甜,就是幼稚园小班的小朋友,但是哪怕如此,白甜甜还是最好的!不就是睡前故事吗? 有! 没有也得有! 于是,《王子战恶龙》被翻了出来。 …… 为了拯救王国,这个王国的年轻王子被选为勇士,踏上了斩杀恶龙的路途。 他只有一柄剑,一腔热血,悲天悯人,勇敢又无畏。 恐吓、威胁、暴力,什么都吓不退他。 踏过荆棘丛生、路过弥漫沼泽,也遇到山贼土匪,碰到奸商恶棍,王子终于来到传说中恶龙所居住的洞口。 王子身上的战袍早已送给饥寒交迫的断腿乞丐,虽然没了随风飘扬、光鲜亮丽的战袍,但王子身上的铠甲被打磨地闪闪发亮、熠熠生辉。 王子的脸颊沾染一路跋涉而来扬起的各地尘土,虽然脏兮兮宛如流浪小花猫,但是他的眼睛,充满光明,比天上最璀璨的星星还要光亮千万倍。 他提着陪伴他许久的剑,昂首阔步走向洞穴。 洞穴并不漆黑,相反,它甚至有一些金碧辉煌——因为洞穴深处,堆满了金银珠宝。 在宝物之上,盘踞着一条恶龙,它的爪子紧紧扣住下面的宝贝,一丝一毫都不愿被别人发现、拿走。 “嗷——”恶龙张开嘴,牙齿狰狞骇人——人类,快滚!否则吃掉你! 我们的王子,我们的勇士,他什么也不怕,毕竟他年轻,毕竟他无所畏惧。 于是,他提着自己心爱的宝剑,斩下恶龙之首。 恶龙死了,王国太平了。 当他正要走出洞穴,想要回去向众人禀告这一喜讯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陪伴他多年的宝剑,斩杀恶龙的宝剑——应该是值得被奖励的。 它不应该光秃秃的。 它需要一个点缀在剑柄的宝石,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勇士的宝剑。 之后……王子再也没有走出过洞穴。 若干年后,洞穴门口,又来了一位年轻的王子。 他只有一柄剑,一腔热血,悲天悯人,勇敢又无畏。 恐吓、威胁、暴力,什么都吓不退他…… …… “不要!”白乐言还没睡着,认认真真支起耳朵听完整个故事,“不要这个结局!换一个!呜……” 冷游也不喜欢这个结局,太冷冰太残酷了! 在这一刻,冷游才发觉,自己或许是有些理想主义。 他其实是……是相信爱的。 …… 凭什么? 凭什么命运就被这样既定下来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 凭什么王子最终会变成恶龙? 凭什么恶龙最终会被王子杀死? 冷游太在意这个故事走向了,以至于第二日李凌微问他对这个剧本有什么看法时,他叨叨叨说了一大堆。 第58页 ——我只是觉得……如果就像命运轨迹一定要这样发展,那岂不是太悲惨了?根本看不清任何出路,根本看不清有什么可以改变的,就这样被宣布:你没有办法得到幸福,你会长出丑陋的鳞片,你会永远被镇压在黑暗洞穴,虽然那洞穴之中,有冰冷坚硬的金银珠宝。 ——你会变得和你小时候讨厌的人一模一样。 ——未来某一天,会有人提剑来杀你。 ——然后,他也终究会成为你,成为千千万万个前人。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诅咒。 过了一会儿,李凌微的消息过来:“你说的对,我再想想。” ——还有! 李凌微这次倒是很快就回复了:“啥?” ——你确定是这个名字吗?王子战恶龙?怎么听起来,非常……呃……有点奇怪。 李凌微捍卫自己的起名权:“很好的名字!超棒的好不好!” 冷游无奈:好在哪里?棒在哪里啊? 原谅他其实眼盲心瞎,看不到这名字的绝妙之处。 “我来跟你好好讲讲。” 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冷游有那么一瞬间感到自己眉头皱了起来,不过只有一瞬间——他其实有些害怕这种我来跟你讲道理的场面。 现下,他好像还能承受的住。 他自我评估一向还是挺准的。 “你想想看,他还能叫什么名字呢?”李凌微语音消息传来,“《轮回》?乍一看挺有档次挺有内涵的吧,但你觉得和王子、恶龙这些元素搭配吗?一点也不搭配吧?还有什么《从前有座魔法森林》,整个幼稚园编排的儿童童话剧吧?” ——等一下。 冷游犹豫一会儿还是把那个疑问问了出来。 ——你是东北人吗? 所以才说“整”个幼稚园编排的儿童童话剧? 在手机另一端,李凌微反应了一下,继而点开语音,咆哮道:“老子不是!” “……”哦,不是就不是嘛…… 冷游看着手机,有那么一瞬间惊诧于自己竟然“说”了那么一大段话。 虽然并不是面对面地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而是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但这也很厉害了,并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如果按照寻常他的性子,大抵是什么话也不会说的,更不用提什么建议意见之类的。他讨厌和别人交谈,因为沟通是一件非常消耗能量的事情,而他的能量储备,低到只能供给日常呼吸和进食。 也许是最近能量储备容器扩容了? 能量除了供给日常必需事件,竟然还有多余的能量分给与人交流? 比如分给周兴奕、林予璋,比如分给李凌微,再比如,分给白乐言。 说起白乐言,冷游觉得白乐言最近奇奇怪怪的,有时候就很开心很活跃很欢脱,大清早儿就像急于冲出家门去撒丫子奔跑的二哈,但有时候又会面无表情地神游太虚,眼睛失焦,伸手在他眼前晃啊晃他都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有时候在回过神来看到他的瞬间,竟然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惊恐? 为什么会惊恐啊? 一次两次的,冷游真的有点受伤,蜗牛触角在探出壳的瞬间又快去缩了回去,自欺欺人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第三十二章 促膝“夜”谈(上) 白乐言相当烦恼,烦恼到想随便点兵点将抽一个人来听他叨叨叨——坐在高高的谷堆上听他讲述他百转千回的心历路程。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高高的谷堆,也没有可以随便揪出来能听他说心事的人。 毕竟,这得是非常熟稔的人才能做到的事。他知道自己一旦打开话匣子,大半情况下会因为紧张等一系列情绪复杂反应,继而呈现出停不下来的糟糕效果,如果对方嫌烦了。那他也就觉得自己这事儿没做好,是他做错了。 可他真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真的太想找个“有经验”的人来分析自己最近一系列的奇奇怪怪的想法了。 可是,他不知道谁有这方面的经验啊——他哪里知道谁会喜欢上一个和自己相同性别的人啊! 结果,白乐言误打误撞,在还书的时候抓住了林予璋。 “璋儿……”白乐言蹲在林予璋宿舍,不走了。 “啊?”此时扬以宣没在,林予璋见这么大一活人在他面前上演碰瓷戏码,有点招架不住。 你这碰瓷就碰瓷,干嘛还杀熟? 白甜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璋儿,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白乐言还是不起来,蹲在地上,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模样。 林予璋劝不动,便也放弃了,往地上放了一本厚点的书坐了上去,这样就可以和白乐言平视相对。 “有。”林予璋决定坦言相告,他以为白乐言终于猜到了他有家室的身份。 “那……那……那你会害怕吗?会想表白之后怎么相处吗?会尴尬吗?会不自在吗?是比现在更加亲密还是瑟缩呢?以后呢?之后的事情呢?想过吗?”白乐言问道,声音有点发颤。非常丢人,白乐言也知道,他现在的这番动作,非常没有担当,如果他想清楚,他就应该下定决心——可是他这么长时间,还在想清楚这一条路上摸爬滚打没有走完。 林予璋:所以你到底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啊? 第59页 他实在是等不住白乐言自己开口,正要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时,白乐言猛然睁大眼睛。 “不对啊,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的?我怎么不知道?”白乐言很是震惊,毕竟他们还是关系不错的室友,平日里联系还是蛮多的,怎么会发生这么重大事情而他不知道的,“你喜欢谁啊?” 或许白乐言是问出口又觉得自己问得过于直白,太没有该有的距离感,又犹豫地问道:“方便说吗?不方便的话……” “扬以宣啊……”林予璋服气了,这个人是真真迟钝到这时候了都看不出来想不到。 “以宣怎么了?他知道?啊……对啊,你们是舍友来着,知道不是很正常吗?”白乐言问道,“还是你不好意思说,让我去问扬以宣?那也行?我去问问他,说不准他会给我点建议吧,毕竟他看起来超稳重的,想来对感情应该也很负责。” “别!”林予璋飞速扯住白乐言的胳膊,“你赶紧给我坐下!”你要是给扬以宣说我有喜欢的“别人”了,我这一把老腰还要不要了? “啊?”被重新拽着蹲在地上的白乐言有点迷茫,“怎么了?” “呃……”林予璋沉默的时候飞速转动脑子,想着怎么跟白乐言解释这傻孩子才能真正明白,“地上凉,垫个书坐?”于是林予璋起身,拿了本不用且厚的参考书递给白乐言。 两个人坐在地上。 “我喜欢的人。”林予璋说道,“是扬以宣。” “啊?啊!”白乐言,“那……那他知道吗?”原来……原来林予璋喜欢的是扬以宣啊……是男孩子啊……于是,一种奇妙的同类感油然而生。 “……”林予璋沉默了:我俩已经在一起好多年了,谢谢。 “好巧啊……”白乐言突然叹了一口气,他觉得上天真是眷顾他,当他迷茫无措的时候,就送了一个同样喜欢男生的林予璋到他身边来。 “嗯?”林予璋警觉起来,好巧?什么好巧?这家伙不会好巧地和他一样喜欢上扬以宣了吧? “那个,我觉得我喜欢上了……”白乐言突然不好意思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火红火红的,就像冬日里围着炉子,热腾腾的热浪一阵又一阵地扫过脸颊,“上了……” “啊?我去?”林予璋镇定不了,“你说你上了谁?” 怎么一下子就从纯情小男生跳跃到**老流氓了呢?这怎么一下子跳转到了深夜话题呢? “没有!”白乐言认识到了,自己脸上这热度,算是降不下去了,“我是说,我喜欢上了……” “谁啊?”你倒是说啊! 林予璋的好奇之心算是被白乐言勾起来了。 白乐言能接触到的姑娘,大抵是和他有过相处的,同一个实验组的妹子?不像啊,毕竟那妹子看起来不像是白乐言喜欢的类型…… 那白乐言喜欢的类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感觉应该是蛮乖巧的类型,是话不怎么多,看人怯生生的女孩子…… 白乐言周围的妹子,似乎是没有这种类型的。 “冷游。”白乐言终于说出口,“我觉得我喜欢上了冷游。” “啊?啊!”林予璋愣了,这是什么突然之间性向的转变啊,“你之前,是喜欢妹子的吧?” “我不知道啊……”虽然之前的白乐言觉得他会喜欢姑娘,但他也没喜欢过哪位姑娘啊,第一次发觉自己有喜欢这种感情,是对着冷游产生的啊,“你说你喜欢扬以宣,那你之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男生吗?” “是啊,我就是喜欢男生啊。”林予璋回忆了一下,“我认识扬以宣之前,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生啊……” “嗯?” 不过这一声寒意嗖嗖的冷哼,却既不是来自林予璋,也不是来自白乐言,而是来自……刚刚推门进来的扬以宣。 “咦?你回来啦!”林予璋眼睛亮闪闪的,冲着扬以宣招招手,“抱!” 扬以宣看了一眼坐得端端正正宛如幼稚园小朋友的白乐言,心下了然,便走到林予璋身边,弯下腰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前,随后在林予璋抬头的刹那,准确无误地吻上他的嘴唇。 那是个极其纯情的亲吻,两瓣嘴唇碰了碰就分开了。 但是,白乐言才不这样子想啊! 在他纯情的大脑里面,这种亲吻已经让人脸红心跳到不行了,毕竟——那可是吻哎! “你看。”林予璋往旁边挪了挪,给扬以宣留了位置,“我和我家这位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如果我能生的话,娃都满地跑了。” 扬以宣抬头看了一眼林予璋,心情好了很多。天知道,他在门外听到林予璋在认识自己之前已经有喜欢男生么时候,心里乌云简直是腾腾往上升。而现在,林予璋凭借着一个轻轻的吻,一段温柔的像是开玩笑的话,就让小乌云下了阵雨,让他的心里湿漉漉的不那么发干,小乌云也变成小白云,阳光了一点,不那么阴郁的吓人。 “话说你是怎么发现自己突然之间喜欢上冷游的啊?”林予璋问道。 白乐言皱了皱眉,他不是很喜欢“突然”这一个词,这个词听上去特别不靠谱,有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感觉。可他……可他似乎没办法去反驳,因为事实似乎就是这样子。 他看了一本书。 第60页 看完之后就发现自己爱上了什么人。 听上去,的确是有点不靠谱…… “《夏日终曲》那本书……”白乐言斟酌着字句,“他让我想到了冷游。” 林予璋把视线挪到了自己桌上的那本书上,默默地捂住了脸——原来根源在于自己。 “不对。”扬以宣说道,“这不是喜欢。” 这怎么能不是喜欢呢?我就是喜欢他呀!白乐言眉头越皱越深。我看到书中的人的喜怒哀乐,看到在书中描绘的心动与试探,我有可以联想到的人呀。这怎么能不是喜欢? “喜欢是不存在什么介质的。”扬以宣刚才坚定的话语似乎是让林予璋明白了,他的脑子清楚了一点,“甜儿,你刚才的话,吓得我脑子都乱了……” “……”有那么可怕么?白乐言腹诽道。 “我喜欢扬以宣,不是因为看了什么书,听了什么歌,见了什么画之类的。”林予璋笑了笑,似乎想到什么,“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这个人,见到他就开心,看到他的身影就忍不住想扑在他怀里笑,他在我的眼里闪闪发光,是太阳光下的钻石,是夜晚月光下的碧波荡漾。” “那我……”白乐言犹豫了,那他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冷游,原因是什么呢? 喜欢一个人,有理由吗?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甜儿啦……放轻松啦,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林予璋叹口气,催眠似的给他讲,“你就是看了一本书而已,再没有别的什么了,你想到的人,想到的事,其实都是你的想象,只是一时冲动形成的幻觉。这种幻觉是肥皂泡沫,当不得真的,看着在太阳光下的流光溢彩的,很好看,很梦幻,但其实,不出一会儿,它就破了,什么都留不下来……” “……”是这样子吗?是自己冲动了?喜欢只不过是自己产生的幻想? “你跟冷游说了吗?”扬以宣开口问道。 “没有。”白乐言垂头丧气地摇摇头,林予璋的那些话,他不知道该去怎么样反驳,或者说,无法反驳。 “甜儿,听我们的。”扬以宣总结道,“你先冷静,过段时间,再回头看看这件事。时间久了,或许一切,都就有答案了。” 第三十三章 促膝“夜”谈(中) “璋儿,借一下你的实验报告抄……”赵敬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继而在打开门探进身来的瞬间戛然而止,又断断续续接了上去,“抄……抄一下。” “你进来啊。”林予璋哭笑不得地看着舍长大人半个身子卡在门缝里,“杵在那儿干嘛呀?” “你们这架势有点吓人,万一是在搞什么奇怪仪式,不太敢打扰。”赵敬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们正正常常的,从小就被告知要远离邪教,你可不能诬赖我们!”林予璋严肃摆手。 白乐言从刚才的深“夜”闲聊话题中回了神,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实是没那么正常的啊…… 明明宿舍里有凳子,三个人非要坐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儿。 “那我……”白乐言蹲坐的时间有点久,起来的时候腿都有点发麻。赵敬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对了,刚才冷游找我,说你不在宿舍,发消息也没回,不知道干嘛去了。”赵敬说道。 “他……他找……找我啊?”白乐言一听到冷游这个名字,顿时有点结巴。 “你……你啥……啥时候……结……结巴了啊?”赵敬一脸促狭的笑容,一边没有良心地学着结巴的白乐言,一边伸手把林予璋和扬以宣也拉了起来。 “呵呵呵。”林予璋是特别没有良心地笑了,扬以宣把他的头揉了揉,林予璋终于偃旗息鼓了。 白乐言顾不上和林予璋掰扯,急急忙忙问赵敬,冷游找他是为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 冷游他……他为什么不给自己打电话呢? 如果不在宿舍,消息也不回,正常情况下不应该给那个人直接打电话吗? 是了,那种情况可能会发生在别人身上,但很难发生在冷游身上。 白乐言就基本上没见到过冷游打电话的情形。 “你别急啊……” 赵敬看起来不慌不忙的,那应该就不是什么大事。 “冷游本来是想让你帮忙给他请个假的,结果没找到你,就把请假单给我了。”赵敬解释道。 “请假了?”这一个理由并不能让白乐言放心下来,他想知道冷游请假的缘由是什么,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会让冷游这个从来不去麻烦别人的人去叫赵敬,拜托他帮帮忙。 “我先回去了……”白乐言冲着剩下三人挥挥手,走进了自己寝室。 他拿出手机给冷游打电话,刚拨出去又想起冷游从来都不接电话的,基本都是等电话自己响半天停下,过几分钟再给对方发消息,询问有什么事情的…… 于是,白乐言又飞快地挂断电话,改为给冷游发消息。 吧啦吧啦打出了一堆字,询问他在哪里,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事?又问他怎么请假了,晚上还回来吗? 可是,白乐言看着狭窄的对话框拥拥挤挤,那么多字摩肩接踵地凑作一团,叽叽喳喳,吵得好生热闹。 他突然之间失去了支撑他站立的力量,一下子坐在自己椅子上。 第61页 他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去询问冷游的呢? 这些话句,未免太多咄咄逼人,失了距离…… 于是白乐言内心焦躁不安,手指长按屏幕,全选,删除。 可当对话框空荡荡的时候,白乐言又后悔了。 管他呢?字句摩肩接踵怎么了?咄咄逼人怎么了?失了距离又怎么了? 这一切,在面对失去了你有消息这一事实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于是白乐言又点开键盘,想要把刚才那些话重新打出来。 他太心浮气躁了,总是打错字,删除的时候又不小心删过了头,把不该删除的字也删了。 白乐言心头火一起,连带着开始看什么都不顺眼——那七零八落的对话框不顺眼,自己的键盘也不顺眼,自己一点也不灵活灵巧的手指,当然也不顺眼——剁下来得了! 他的拳头捏得卡卡直响,听起来有些令人害怕。 不——不—— 白乐言深呼吸,拼尽全身力气,想让自己冷静一下。自己没有做坏任何事情,没有任何人责怪你…… 但白乐言脑子很乱,整个人陷入一种奇怪的胶着状态——他恐惧,他自责,他浑身颤抖,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恐惧,为什么自责,为什么浑身颤抖。 “冷游……游儿……”白乐言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在他的唇齿间渗出来,带着一股冷气,不是那种让人遍体生寒的冷气,而是让人清醒的夜间凉风。 白乐言苦笑一声,幸亏自己离开四寝离开的早,不然这副样子,会吓到别人的吧,那也太糟糕了。 虽然情绪已经平稳了,但是白乐言的手还是不由他控制,它们出汗,手指之间相互摩蹭,似乎狠狠刮过彼此的压力才能让它们舒坦。 白乐言张开嘴“啊”了几声,确定自己声音并没有发颤地明显。他调出语音按键,食指使劲地按在“按住说话”上。 ——你在哪里……啊? ——需要……帮忙吗? 那一个三秒、一个四秒的简单语音,落入消息之海,却是长久的涟漪也存不得。 …… 冷游现在别说是接电话听语音了,他连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的功夫都没有。 毕竟一个大活人,在他面前,哭得鼻涕泡儿都快出来了。 “我把他当兄弟,他竟然想上我!”周兴奕趴在床上,骂方策骂得起劲儿极了。 这已经不仅是“想”上了吧……这明明是事后了吧? 冷游根本没有处理这种棘手事情的经验,他面对着周兴奕,只能默默充当递纸巾的冷酷机器。 床头的纸巾消耗极快,不一会儿,满满一袋的纸巾就下去了一半。 冷游想着:这要是没纸巾了,他是不是还得下楼去买,或者打铃叫酒店工作人员给自己拿上来…… 有那么一瞬间,冷游突然反思自己:自己是不是过于冷漠了。 周兴奕身体不舒服,哭得这么凄惨,而他想的,竟然是纸巾不够了怎么办…… 冷游机械地给周兴奕递纸巾,又把手缩回来,再抽一张,又递过去,周而复始。 “不要了……”周兴奕艰难地把脑袋垫在枕头上摇了摇,“冷游,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子特别蠢?” 什么叫特别蠢? 冷游摇了摇头,从他接到周兴奕电话,再到他请假,赶来酒店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对方蠢。 只是觉得方策这个人,是真的应该远离,是个十绝大恶人。这种行为,叫做强奸。 “还疼吗?”冷游没有试过做这事儿,理论知识来源于不靠谱的媒介,比如小说,比如漫画,再比如小电影。 “疼……”不问还好,一问周兴奕又开始眼泪花儿往外冒。 这一带颤的声音惹得冷游是真生气了,他说:“我去找方策。” 这一生气,冷游觉得什么社恐什么不想与人接触都被治好了,对待方策这种人渣,还需要考虑什么对策?骂就完事了! “其实……我也有问题……”周兴奕非常小声地说道。 如果不是冷游一直注意着周兴奕的动静,说不准这句话就会被忽略过去。 然而这句话一出,冷游感觉自己恨铁不成钢的,他尽可能让声音不那么刺耳:“你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受害者反而在为犯罪者开脱,甚至说是自己有问题。 受害者能有什么问题?穿得太骚鸡吗?一颦一笑像勾引吗?可去他大爷的!如果不是周兴奕不舒服,冷游恨不得使劲晃晃他,看能不能把他脑子里的水控出来。 “真不是……”周兴奕见冷游是真生气了,也不敢哭了,吸着鼻子坦白道,“是我同意了的……” 冷冷清清的人一旦生气,是真的可怕,周围温度都低了好几度的感觉。 “啊?”冷游听了周兴奕的话,懵了,“你不是直男吗?” 周兴奕不好意思,把脸直接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传出来:“你是不是歧视同性恋。” 谁歧视同性恋? 你再说一句? 冷游觉得自己受到了针对…… “你同意了?”冷游还是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一定不是这样子的。周兴奕,你快反驳一句啊! “嗯……当时半推半就的……我就,点头了。”周兴奕说起这种事的时候,虽说想要达到这只是普普通通上个床的效果,然而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话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平静。 第62页 “你……”冷游想不通,“怎么想的啊……” 周兴奕侧过头看看着他:“那可是我的小偶像哎!没想到我还能和他躺一起!” “不是不是,周兴奕,你之前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冷游吓得话都多了起来,其他的什么,都得给周兴奕事件让个位儿。 “那有什么关系,他很早之前就在我心里了,是我的小偶像啊。”周兴奕不知道为什么冷游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有什么关系吗?” “……”难道没有关系? 冷游懵了。 还能这样子搞? 那他是不是也能和白甜甜来个半推半就? 等等……冷游努力的把自己的想法往回扯,“那方策人呢?丢下你跑了?” 周兴奕叹口气,又把脸埋进枕头,半天不出声,有种想要把自己闷死在枕头上的样子。 “你还好吗?”冷游小心翼翼推了推周兴奕。 “嗯……我就是觉得,有点丢人。”周兴奕长长的“唉”了一声。 “这有什么丢人的?”冷游皱眉,“该丢人的是方策!” “不是不是,你不懂……”周兴奕小声说道,“就是做的时候吧,哎……算了,你又是直的……” 冷游,面无表情,直视周兴奕:“对不起,我是弯的。” “哎?哎!”周兴奕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啊不是,这有什么好欺骗的啊?周兴奕也不是未成年,总不至于觉得这一行为非常艺术非常酷吧? 但冷游也没忘了要紧事:“方策他人呢?” 周兴奕哼唧了半天:“早上醒来我这不是吓了一跳么?他给我留了字条说出去买药了马上回来,我就超快地收拾溜了……”他顿了顿,说道,“溜到半路溜不动了,所以我就在酒店开了房叫你过来陪陪我了……” 您那哪儿叫溜到半路,这酒店就在清吧隔壁吧! “那你……需要我去买药吗?”冷游问道。 周兴奕扭了扭身子,感觉还是不太利索,就感觉还是没合上,被撑出个大窟窿…… “那……”那就麻烦你了。然而周兴奕话没说出口,就被一阵急促敲门声打断了。 第三十四章 促膝“夜”谈(下) “谁?”冷游见周兴奕趴在床上动弹不能,只能自己上前去询问。 这个时间点,客房服务也不太对。 “您点的特殊服务。”外面的人说道。 “……”冷游震惊地看向周兴奕——您都这样了还点特殊服务啊?不怕闪着腰啊? “不是我!”周兴奕在冷游震惊目光下丝毫不屈服,“走错门了吧?” “抱歉,不是我们点的,您请走吧……”冷游咬牙去和门外的陌生人商量。 “那可不行。”门外的陌生人也非常坚持,上赶着,“您都付钱了。” “他不走……”冷游对这种人也没啥办法,只能又转头去寻求周兴奕的帮助。 周兴奕给他做远程指导:“你就问他要干嘛。” “你要干嘛?”冷游充当中间传话筒。 门外陌生人说道:“我们确认一下顾客身份,如果不是,就走了。” “他说要开门确认身份。”冷游转述。 “卧槽!”周兴奕猛地一翻身坐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把衣服裤子穿好了,“不会是扫黄的吧?” “啊?”天地良心,冷游心想,他可和周兴奕没有一点不正当关系。 周兴奕飞快地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强装镇定:“去开门吧。” 冷游可不敢这样就把门开了,必须要先对好口供:“要是他问咱俩在干嘛怎么说啊?” “嗯……”周兴奕步履艰难地挪到桌子上,从自己包里抽出一本《无机化学》,摊开,“就说我们在学习!” 神特么学习!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逻辑不通、bug一堆,冷游只得稳住自己,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打开门的瞬间,冷游就想咣的一声暴力关上门。 那人却飞快用手卡住门,挤了进来。 ——是方策。 “你声音?”周兴奕觉得刚才鲤鱼打挺、步履维艰的自己简直像个傻子。他很确定,刚才门外的声音,绝对不是方策的声音。 方策没有理会傻站在门口的冷游,径直走向周兴奕,换了种声线,用方才的声音说道:“你跑什么?我亏待你了?” “嘶——”周兴奕倒吸一口气,吸了一口气之后思维跑偏了,好奇道“咦?你还会变声?” “嗯,还会变身成为魔法少女。”不管怎样,方策终于辗转多地找到了周兴奕,便也放松了一点,甚至为了逗他,讲了个巨冷的笑话。 …… 确实冷,冷死了! …… 周兴奕觉得自己要完,在看到方策的脸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对方策的脸毫无抵抗力;在听到方策变了声音,又变回平常声音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不仅对方策的脸毫无抵抗力,对声音也是…… 于是,周兴奕那个气自己不争气啊。 “游儿,过来……”过来给他鼓鼓劲,当后盾。 冷游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儿,逐渐宕机中,基本上周兴奕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了。 冷游觉得自己把出生后十八年的脸皮,全部堆积起来,就是为了今日——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第63页 平日里他所运用到的脸皮,抠抠搜搜地每天只用一点点,薄薄的一层,是武侠剧里必备的一捅就破窗户纸。如今,他把所有脸皮都堆积在脸上,面对方策,雷打不动。 “我跟你说事儿……”方策和周兴奕打商量。 “不,我在和冷游说事儿,很重要的事儿。”周兴奕竭力保持清醒状态。 “说什么?”方策抱臂靠着墙,静静地看着周兴奕能编出什么花儿。 “说……说……”周兴奕看了冷游一眼,他能和冷游说什么?“在说感情问题!” 冷游瞪大眼睛:谁和你在说感情问题? 方策点点头,假装接受了这个解释:“需要我提供参考意见呢?包教包会哦。” 周兴奕抖了抖:那个“哦”字,真的是毫无感情。于是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冷游。 “在……说……”冷游在宕机边缘疯狂试探,脑子不清楚的时候真的不要说话,“在说要不要给喜欢的人表白。” 冷游说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周兴奕的眼神:原来你有喜欢的人? 方策是真的想早点让冷游回去:于是疯狂撺掇:“怎么,你还觉得自己是女高中生?要等到毕业那天再递情书?” 这关人家女高中生什么事,干嘛cue人家? …… “我们聊聊?”方策看向周兴奕,声音真的很正经。 周兴奕叹口气,没有说话。 似乎自己是多余的,于是冷游看了看周兴奕。 周兴奕看着冷游:“今天多谢你了。”他的事情,不管多麻烦,还是得自己去解决,别人是帮不了他的。 似乎是可以走了,毕竟两个人的事,还需要当事人自己商量着去解决。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原来,这样子就可以成为“两个人的事”吗? 缘分的降临,是这样子的吗? 这样突如其来? 大概不是,它需要有很多一点一滴的积累,比如需要小迷弟对着偶像的滤镜加成效果。 那他和白甜甜的缘分,会降临吗?积累到什么时候会降临呢? 它,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吗? 冷游觉得自己轻飘飘游荡在人间,无牵无挂,没有任何人和他产生联系,没有人拽着他,没有人记着他。 …… 冷游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 天际布了大片火烧云,红彤彤的,靠近日落地方的云,镶着宽宽的金边。 站在回宿舍路上的桥上,冷游视线上方是赤云,下方是湖水。 赤云似是静止的,它不动,可能是它距离地面太远,可能是这大片的红色占据了观云者的主要想法——是银朱色,是朱砂色,怎么可以有这么壮阔的泼墨似的红?这红色,似有千万层的叠加与晕染,它不是平铺一整片,它不是简简单单的颜色拼接,它柔和、它剧烈。 湖水似是涌动的,它在动,可能是它里面居住了很多生灵,有浮动的随波逐流的水草,有突然跃出水面的鲤鱼,它重新落入水中,在这寂静悄然的黄昏发出“扑通”的声响,还有更多、更多无法看得分明的生物,浮游生物、各种各样的微生物,我们如果要看到它们,必须要用容器采集湖水,湖水很大,生物分布想来不怎么均匀,所以,要在四个角和中央都采集一罐…… 可是,赤云又在快速地飞,太阳也在一刻不停滞地往地平线似有千斤地坠。这一刻的光线与上一刻的光线不同,也与下一刻的光线不同。于是,云在变青,青与红,在那么一瞬间,汇聚成为紫。最后,在一眨眼之间,天色暗了。 在昏暗天色之下,湖水变作一面镜子,沉寂且平稳,像是可以踩上去似的。湖里的生灵,像是被昏暗天色赶到了岸上,因为仔细听去,可以听到岸上响起的蛙声,听到草丛里蚂蚱跳来跳去按动草茎的响动声,而湖里,被冻结似的无声无息。 在这一刻,世界上的人类都消失了,冷游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空旷无人的星球。 他忽然有点羡慕很小很小的星球,这样他搬着小凳子,迈几步就可以到达小星球的另一面儿,抬头又是一处新的日落。 他感到孤独。 难以言喻的孤独。 那孤独的感觉从内心蒸腾而上,像是烧水壶水烧开后一样发出尖利的声响。 他飘了起来,浮在半空,浮在这座桥的上方,冷漠着看着地上——平静的湖水,就像是深渊,就像是吞食兽的血盆大口。 他羡慕起风筝,羡慕起鸽子。 风筝不论飞多高,都有根线把它牢牢栓住,让它与地面产生联系。 鸽子不论飞多远,脑子里自带的导航系统,可以让它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他呢? 他像一只鬼魂,一边躲避着黑白无常的搜捕,一边漫无目的地游荡人间。 “冷游?” 是谁在叫他来着,声音有点耳熟。 “冷游!”那声音距离他越来越近,“果然是你啊,不过你站在这里干嘛啊?” 冷游转过身,废弃的机器人重新开始运转,哪怕发出咔嚓咔嚓令人胆战心惊总觉得下一秒就有什么零件儿掉落的声音,那也是开始运转了。 “冷游?”那个人小心翼翼抓过他的手摇了摇,“怎么了?” 在那个人抓过他的手的时候,路灯亮了。 第64页 那个人,站在他旁边,用温柔且担忧的目光看着他,头发有些凌乱,想来也是,毕竟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天,可以用来做很多事,可以用来见很多人,区区头发凌乱,应该是可以理解的。 冷游没有说话,他的双脚还没有落地,只是手掌抓住了浮木——这样就可以了吧?这样就够了吧? 知足一点吧。 “我找了你一整天,你……你怎么就不回复我消息呢?”那个人的声音,很干涩,像是常年不见雨水的沙漠。 为什么找我呢? 我有什么可找的呢? “你突然说请假就请假了,我问赵敬,他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请假……”那个人声音急促,“我给你发消息、给你发语音,你都没有理我……我甚至,我甚至都给你打电话了……都没有回复……” “你……你吓死我了……”他的声音弱了下去,似乎说出这段话耗费了他大部分的力气。 “我……”冷游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觉得惶恐,但更多的,是一种柔软的、在地面上铺了软垫的感觉。 “你不用说话。”那个人轻轻地抱住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让我缓缓。” “嗯……”冷游觉得,自己可以落地了。这个时间,似乎是最好的时间。 “游儿,以后别吓我了。”那个人轻轻地说,就像是害怕吓到他似的。 冷游想:你是吓不到我的,你好温柔呀。 于是,冷游伸出手,回抱住了带着夜色凉意的人。 “好啊。”冷游答应了,“白甜甜。” 他的双脚,落地了。 落在了柔软的棉花糖上,甜丝丝的。 第三十五章 是故意的吧 白乐言在冷静,他在冷静地等待结果浮出水面。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站在果实累累的树下,你不知道那些果实什么时候成熟,但你知道,它们总有一天会成熟。 熟透的果实,会从枝头坠落到你的怀里。 他不确定自己对冷游的感情是不是喜欢,但他可以肯定,冷游在他心里,是十分特殊的存在。 那天他带着冷游回宿舍,他单手推着自行车,因为不习惯,所以自行车推得歪歪斜斜,脚踏板还时不时撞在他的小腿上。可他没有说什么,冷游意外的也没有说什么。 冷游特别乖巧地跟在他的身侧,他走得快一点,冷游便也走得快了一点,他走得慢一点,冷游便也调慢了自己的步速。 一时之间,白乐言觉得自己玩心大起,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根本超出了正常范围。 冷游刚开始的时候还配合白乐言加快频率,后来就满头问号:这人在干嘛? 白乐言自娱自乐地飞起,直到脚踏板狠狠磕在他的腿上,整个自行车都被撞歪差点翻倒。 冷游吓得赶紧伸手把自行车扶了一把,他看向白乐言的眼神非常一言难尽,在冷游的内心,其实很想问出一句:您今天有什么病病吗?您今天吃药药了吗? 但冷游又想到这个人似乎为了找他,为了确认他的安全,浪费了整整一个周日的美好时光,这种尖酸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撞疼了吗?”最终说出口的话,是一句关怀的话。 “还好啦。”白乐言似是毫不在意地挥挥手。 “明天是周一了啊……”冷游说道,他只是想感慨白乐言逝去的周日美好时光,但是白乐言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那你明天还上课吗?”白乐言问道。 “嗯?上呀。”冷游不解,他人都回来了,周兴奕也不需要自己再去照顾了,为什么不去上呢? 白乐言见他一脸迷茫的样子,叹口气,提醒道:“你给赵敬的请假单也不是这样说的。” “哎!”冷游倒吸一口气,可他一想到还要去找赵敬那会请假单就发怵,再一想想万一被拽住询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简直令人绝望! 十分绝望! 冷游悲伤地同白乐言打商量:“要不我还是按照原计划请假吧……” 不仅不用麻烦的去找赵敬,还能多出一天假呢! 白乐言看了冷游一眼,用食物勾引他:“明天下课我们去外面吃烤肉吧?” “……”冷游心道: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吃烤肉,真的,信我啊! “要是明天你不在的话,我就跟别人去吃了,晚上散步也取消了。”白乐言抛出鱼饵。 “啊!”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 …… 赵敬尚未把请假单交给辅导员,当天晚上回去之后冷游便敲了一寝的门,特别不好意思地给赵敬道歉,说不需要再请假了。 赵敬摆摆手:“没关系啊,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他想了想,又问道,“你见到白乐言了吗?” “嗯,见到了。” 赵敬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看起来蛮着急的,见到了就好。” 冷游“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了刚才白乐言有些凌乱的头发。 “还有别的事吗?”赵敬问道。 冷游愣了一下,摇摇头。其实他以为,赵敬多多少少会询问他为什么会请假,为什么晚上回来又不请假了……他思考回答方式,思考的非常艰难,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于是他站在一寝门口的时候,是非常忐忑非常不安的。 第65页 然而赵敬并没有询问。 冷游劫后余生,给赵敬挥挥手离开了。 冷游回到自己宿舍的时候,没见到白乐言,不过没见到对方身影冷游也知道对方在哪里。 卫生间里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是去洗澡了。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不过这里依旧炎热,据说,这里会一直热到十一月底,然而经历反复三四次的入冬失败之后,一夜入冬,瞬间在短袖外面套上羽绒服。 不过入冬后的艰难只是白乐言跟他讲的,他还尚未经历。他亲身经历的,只是夏日。 是又热又潮的夏日,是白日里不停冒出的汗打湿的头发,是夜晚出门和白乐言散步时又被露水打湿的头发。 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出神。 突然脑海里冒出一句——怎么,你还觉得自己是女高中生?要等到毕业那天再递情书? 要等到毕业那天表白吗? 他的第一反应绝对是:要啊!肯定要啊!单恋四年总得划个句号吧,去告诉他吧,去看看他的表情,去看看他的反应,你不能连女高中生都不如啊! 可理智又拼命拽着他:干嘛呀干嘛呀,你干嘛想不开啊?都忍了四年了还忍不住几天吗?好好相处的记忆干嘛要折在最终?明明可以变成这是我相处很好的室友以后有机会再一起聚聚啊的情况,又干嘛要表白让他们俩老死不相往来。 这一切纠结,在白乐言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发生了倾斜。 白乐言只穿了件短裤出来,赤裸着上半身,露出精健的肌肉。头发没有擦干,一缕一缕地乱翘,水从发根慢慢汇聚在发尖,然后跌落下去。 有些落在地面。 有些……落在身上。 那些落在白乐言身上的水珠,因为重力作用,慢慢地往下一滑动,在那让人移不开眼的身上,留下一条蜿蜒曲折的水痕,最终,有些水珠,在滚落的过程中消失了,再流动不能了,可有些强大的水珠,滚啊滚,最终滚到下腹,倏尔被短裤上边沿吸收了进去。 好羡慕那些水珠啊…… 冷游非常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的眼珠控制住不要往那边乱转,他控制地非常努力非常使劲了…… 但是,他真的好想去摸,摸一摸那一块块肌肉的轮廓,摸一摸它们的手感如何。 他真的好想…… 冷游非常绝望地想:他不仅想上手去摸一摸,而且想去舔一舔,伸出舌头,从他的脖颈往下,与此同时,手也往下摸去…… 会摸硬吗? 大概率会被白乐言嫌恶心地一把拽出来吧。 再骂一句:你神经病啊! 没救了,人的欲望一旦出现,只会越来越膨胀,哪会变小呢? 什么把喜欢之情藏在心底藏四年,鬼才信呢! 就这么短短几秒钟,别说那种暧昧的冒粉泡泡的感情,他都想要上手上嘴了好叭! 冷游闭着眼睛,调动大脑执行最高指挥权,一定要,一定要控制住眼睛,控制住身体。 他恨恨地想:这个人,不穿衣服就出来,是故意的吗?臭流氓! …… 白乐言摸了摸自己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是的,他真的是故意的。 刚才他洗澡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致命问题。 他喜不喜欢冷游另说,但冷游会喜欢他吗? 这是一件非常致命的事情。 他不能自作多情啊!他还没有那么不要脸,觉得他喜欢的人一定会喜欢上他。 毕竟,他是男生啊!还是个不优秀的男生啊! 他有什么好,有什么值得被人喜欢的地方呢?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不知所措的呼吸都乱掉了,甚至淋浴的时候莫名其妙呛了口水,咳得昏天暗地,扶着墙眼泪哗哗地往外涌,幸亏冷游出去了不在,不然真的丢人。 嗓子眼儿特别痒,但是又不能咳出来——因为他在咳得不行的间隙,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冷游回来了。 白乐言蹲在地上,淋浴头里的水柱打在他的背上,像是在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地说:“别咳了呀,别咳了呀。” 终于平复的差不多了。 白乐言直起身,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现在天气还热,他洗澡也不用热水的,凉水冲冲就行。所以镜子上并没有雾气,明亮洁净,可以看得分明。 镜子里的自己,值得被爱吗? 那自己,有哪些值得被爱的地方呢? 白乐言对自己的认知之中,他的性格不好,毕竟他不果敢,不强硬,他随波逐流,以别人的意见作为自己行动上的指路灯,他缺乏领导力,没办法去做引导者。 但是,冷游比他年龄小。 他需要去为两个人的未来走向负责。 并且,他……他有什么好呢? 什么都没有。 他一无所有,不仅体现在物质上,而且还体现在精神上。 物质上,虽然养父母家收入颇高,每年过年时候,会一次性给他足够他一年生活得很好的压岁钱,但是,那些钱,要还的……他想要去还的…… 他们家有真正的属于他们的孩子,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孩子的。 精神上,他贫瘠的寸草不生。他的情绪是随别人的,他一丝不苟地察言观色,从别人的表情中寻求自己的安慰,他没有自己的精神宇宙。 第66页 他还剩什么呢? 他还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突然之间,白乐言脑子里冒出一句:你还有年轻鲜活的肉体呀? 年轻男孩子……的肉体。 不说别的,白乐言对自己的身材还是十分满意的。 于是,白乐言打定主意,以色侍君去了。 谁能想到,走出门时人模狗样骚气的不行的人,其实背地里因为自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死要活的呢? 第三十六章 八卦之魂 周一正常上课了。 冷游依照往常的习惯坐在第一排,不过他今天没有像平日里那样一坐下目光就粘在课本上不动,而是时不时往门口瞥一眼——就在刚才,周兴奕给他发消息,让他帮忙在他旁边占个座儿,等会他要来上课。 哦吼,身残志坚。 冷游九分倾佩。 以及一分八卦。 凑出十分期待。 林予璋和扬以宣是从小在一起长大,喜欢、在一起来的顺理成章。冷游认识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是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故而没有什么可以八卦的契机。 但是周兴奕不一样。 他可是基本从头观看的,前因后果这大概知晓,如此,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谁不喜欢搬着小凳子认认真真听八卦吃甜甜的瓜呢? 周兴奕掐着点走进教室,在老师的目光之下踏着上课铃,款款坐在老师眼皮下的第一排——说不上到底是热爱学习还是不热爱学习。 要说是热爱学习吧,提前几分钟到都做不到;要说是不热爱学习吧,那又为什么坐在第一排啊! 可事实上。周兴奕崩溃地想,他错了,他是让冷游帮他占个座儿没错,但他也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冷游这孩子永远第一排! 于是,他只能强装镇定,扮作本应如此的模样。 虽然班长大人铁面无私,但还是给同学留了一线生机——签到机上的时间,要比正常时间早那么五分钟。 所以上课五分钟内赶到签到机旁签了到,还是不算迟到的。 于是,只见签到机飞快地从最后一排经过一个接一个同学的手传递过来,冷游看着那逐渐接近的签到机,简直想呐喊一句:点燃激情,传递梦想! 可是他怂,于是只能眼巴巴表冷漠地瞅着。 老师站在讲台上,沉默且嘴角抽搐地着看着那众人托起的签到机,它终于被传到第一排,周兴奕把它拿到了手上。 周兴奕非常庄严地伸出食指,按在闪着绿光的指纹识别处。 随后,寂静无声的教室中,出现一声活波的“已签到”! 冷游简直想捂脸。 教室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方向,虽说他们看的是周兴奕,但他坐在旁边难免受到波及。 冷游后悔了:我为什么要听八卦,我为什么要吃瓜?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这个……”老师咳了咳,试图把同学们的目光吸引回来,“这个同学们啊,以后上课啊,咱还是早点到哈,你不能来的比老师还晚呀,对不对?” 在老师的目光之下,冷游就看着周兴奕一脸乖巧疯狂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冷游真的表示不想认识这个人。 听八卦误我! 吃瓜误我! 冷游以为受到众人瞩目的周兴奕,在第一节 课的时候应该是要装模作样认真听讲刻苦学习的,谁能想到,周兴奕板凳都还没坐热乎,就开始给他传小纸条呢? 传小纸条这件事儿,冷游没做过,不过,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冷游也是看着别人传过纸条的。 说实在话,以前别人传纸条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秒钟,就只有一秒钟,感到了羡慕。 这种羡慕,大约来自于对融入正常人类群体的渴望。 周兴奕撕了一角草稿纸,在上面写了字,又把它对折叠好,用手指把它弹到冷游面前时,嘴巴努了努,示意冷游小心拆开自由观看。 冷游紧张了…… 他捏着那一角还带了纤维毛边的纸条,忽然想起很早时候,那时候他还小,不过已经被很多人叹气说“老气”了。 所谓老气,大约是老气横秋的意思,他们嫌他沉默、孤僻,离群寡居,没有小孩子的样子。 小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大约是天真活泼,永远拥有灿烂的笑脸。 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看着丑陋、虚假以及自以为是而视若无睹。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太充满着臆想中符合自己逻辑的画面了。 可是,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 他身处于同龄人之中,必定也带了孩子气,哪怕无人察觉。 此时此刻,冷游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挡在前面,偷偷摸摸展开那张纸条。 上面,写了什么呢? 是什么悄悄话? 好玩吗,有趣吗? ——你和学长戴的耳钉是情侣款吗? 冷游原封不动地把那张纸条顺着折痕叠了起来,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他什么也没有看到,自然什么也不用回答。 八卦者恒被八卦之。 吃瓜者恒被吃之。 …… 冷游特别想抬手摸了摸耳垂。 可能是因为看到那个问题之后,他的心思便飘了。 第67页 飘去哪里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在这间教室。 说起他现在戴的耳钉,也确实可以说和白乐言的是一对。不对,耳钉本来就是一对。只是因为他只有一个耳洞,而白乐言也只有一个耳洞,所以就变成了一人一个耳钉。 有一个关于缘分的故事,是这样子讲的。 从前有个人,他很伤心,因为他只有一条左腿。但他伤心的原因,并不是他只有一条腿,而是他去商店买鞋子,也只能一双一双地买。 商店并不会因为他只有一条腿而只卖给他一只左脚的鞋子。 于是他的家里,积攒了一大堆右脚的鞋子,崭新的鞋子。 他觉得可惜,这么好看的鞋子,因为他的缘故,蒙尘在柜子里,不见天日。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人。 那一天,似乎也没有很特殊的地方,普普通通的。没有彩虹,没有鲜花铺满地。 可他就是在这么普通的一天,遇到了他的MR.RIGHT。 他的MR.RIGHT很帅,但更重要的是,当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他们发现他们是如此相像,就像镜子里的自己——MR.RIGHT只有一条腿,一条右腿。 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终于可以开开心心地去商店买一双鞋子了。 …… 人家的缘分,是天注定的。 冷游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冰冰凉凉,没有想象中那么烫。 他和白乐言的缘分,是他撒泼满地打滚强求来的。 突然失落。 而周兴奕也不再做小动作,冷游侧过头一看——哦吼,这人睡着了,睡得特别沉,呼吸声都绵长了…… 冷游把头扭回去,打算重新整理心续看向投影上去的ppt,但是,在目光转向ppt的路途中,他和老师对视了。 对视了! 巨尴尬! 冷游特别想在自己脑门上贴个牌子,上面大书。 ——我是空气!I AM AIR! ——我不在!I AM NOT HERE! ——别看我!DO NOT LOOK AT ME! 双语书写,人人都能看得懂! …… 最终,周兴奕是被自己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给震醒的,那时候刚刚响了下课铃,他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哼哼唧唧嘟嘟囔囔从口袋里艰难地取出手机,在看到屏幕的那一瞬间眼睛立刻睁大了。 冷游就看着周兴奕宛如捧着一个烫手山芋的模样,愁眉苦脸地手脚不知往哪里放才好。 “嗯?”冷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嗡嗡作响的手机,示意周兴奕:不接吗? 周兴奕长长叹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冷游表面不怎么关心这边动静,但耳朵还是直得蛮高的。毕竟身处八卦前线,就要有灵敏的耳朵。 但似乎这通电话也没有什么过于劲爆的内容,冷游能听到的,只是周兴奕敷衍的“嗯嗯啊啊哦”。 哎……冷游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他就是那种要别人把瓜切成一牙一牙的小块,然后用牙签戳着喂进他嘴里的那种人,他就是那种要别人把八卦抽丝剥茧分析清楚揉碎了嚼烂了讲个话才能听明白的那种人。 总而言之,他不适合于做冲锋陷阵于八卦前线的记者,他虽然有灵敏的耳朵,但他缺乏一颗善于想象的心,他没有办法从“嗯嗯啊啊哦”里面脑补到一出大戏。 反观周兴奕,就非常适合于做娱乐小报狗血记者。 他被那一通电话叫醒之后就清醒了、兴奋了,突然想起了睡着之前问冷游的问题:所以你是在和学长谈恋爱吗?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直白的话说出来啊! 拜托委婉一点啊! 拜托含蓄一点啊! 在周兴奕刨根到底的追寻目光之下,冷游扛不住,又脱不了身,只能……摇摇头。 “是……”周兴奕想了想,斟酌字句,“将来式麽?” 如果是将来式…… 那就好了。 可是将来是什么样子,真的看不到。对于他来说,谈恋爱是个非常艰巨的行为。 虽然就他单方面而言,白乐言是恋爱对象的话,他觉得恋爱难度会降低。 但是恋爱永远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白乐言…… 不会喜欢他的。 就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的时候,冷游的手机响了。 “谁啊谁啊?不接吗?” 周兴奕看着冷游不情不愿的模样,以为他不想接电话的原因同他差不多,结果偷偷瞄了一眼屏幕:李凌微。 “嗯?这谁?” “话剧社社长。”冷游手指游离在屏幕上,却怎么样也点不下去。 电话铃声停了。 冷游松了口气。 很快的,李凌微的消息发了过来:快去看新剧本! ——王子战恶龙(重制版).dox 冷游点开那篇文档看了起来,并没有发现周兴奕逐渐笑容变态。 在周兴奕的想象中,李凌微绝对有问题,不然冷游怎么不敢当着他的面接电话,怎么又在接到消息后聚精会神地去看不再理他。 于是,周兴奕撒丫去搞事。他暗戳戳地去戳开白乐言。 ——学长,冷游有喜欢的人了? …… 李凌微:我是无辜的啊! 第三十七章 玫瑰战恶龙 第68页 白乐言收到周兴奕消息的时候正在逛淘宝干坏事。 他逛淘宝的频率其实蛮低的,他并没有那么强烈的购物欲,然而今天他似乎困在淘宝界面出不来了。在他的购物足迹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裙子。 小裙子真的超可爱。 短的可爱,长的也可爱。 什么颜色的都可可爱爱。 都想买下来,送给冷游穿。 然后,他就被愤怒的冷游打死了。 白乐言想了想,被打死可能是他的最终结局了。 他又想了想,方策让周兴奕穿着小裙子给他献花,还是大庭广众之下,似乎也没有被打死吧。 看来送小裙子是需要技巧的。 于是,他下单了。 一条白色的百褶裙,从图片上看,长度是到了模特的膝盖,另一条,是黑色的吊带裙,他心心念念的拥有细长肩带可以露出锁骨和胳膊的吊带裙,可以衬出冷游白得发亮的皮肤的黑色吊带裙。 下完单之后的白乐言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开始变态了。 不过一旦踏上变态的道路,便没有了退路,只能更加的放飞自我。 于是,他点开了下单成功后的推荐用品。 比如小项链,比如小耳钉。 耳钉真的有好多种,不是平日里实体店中的那种普通款,而是有更多的类型更多的形状。 他甚至看到了有家店还有在卖小王子系列的耳钉,一个是小王子头像,一个是玫瑰花。 他有强烈的想要把它们购买下来的欲望,可是当他下划看到评论的时候,又犹豫了。 这种耳钉,是滴胶耳钉,可以自己手工制作。 手工制作哎! 听上去是不是可棒了? 不想买成品了,想自己动手做。自己画图,自己融化热缩片…… 于是,白乐言下单了一整套的滴胶DIY材料包。 正当白乐言望待发货界面而兴叹的时候,周兴奕的消息传了过来。 ——学长,冷游有喜欢的人了? 嗯? 嗯嗯嗯? 嗯嗯嗯嗯嗯? 什么情况?他怎么不知道? 白乐言顿时陷入暴躁模式,浑身难受,邪火乱窜烧灼周身。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起来的过于用劲,差点把无辜的椅子都撞翻了。他在宿舍里转圈,他第一次觉得宿舍的狭小,没走几步,就碰了壁。 就像他在冷游处碰瓷一样。 他刚发现自己似乎喜欢冷游,林予璋就说那只是他看了书之后的移情,等他还没有把自己对冷游的感情理清楚,就收到冷游有喜欢的人了的晴天霹雳。 冷游…… 有喜欢的人了? 怎么办?明明是他先遇到冷游的,怎么还有后来者居上的道理呢? 可是,感情有先来后到这一说法吗? 有吗? 有的吧! 比如林予璋和扬以宣!因为他们俩从小就认识,所以占据了恋人的首选位置! 再比如方策和周兴奕!因为方策是周兴奕的偶像,所以可以自然而然地要求粉丝穿小裙子献花! 虽然逻辑有哪里怪怪的,但似乎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这样子! 所以……所以冷游怎么会喜欢上其他人? 白乐言的手指戳进对话框,他想问一问周兴奕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询问的立场在哪里。 他是冷游的什么人? 什么人也不是。 更何况,他也不确定自己对冷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想法。 要说想法,那可多了去了,有怜惜,有心疼,有许许多多的想法。 可他真的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情感。 要想获得一样东西,那你必须要付出至少同等的东西。在他清楚明白自己对冷游的感情之前,他并没有任何立场去要求冷游给他留个恋人的待定位置…… 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非常地焦虑。他觉得时间流逝缓慢,甚至想拨快时间的指针,让他快一些知道在未来他同冷游的结局,是喜欢吗?是相互喜欢吗?在一起了吗? 可他又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特别自私的想拖住冷游,让他不要那么快去喜欢上别人,再等一等他…… 他等待的焦急,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茅塞顿开、醍醐灌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对着冷游认认真真说一句“我喜欢你。” …… 另一边在教学楼里看完重制版《王子战恶龙》的冷游,丝毫不知道有人对他心心念念到头秃。 在重制版本中,王子拥有了软肋,也拥有了铠甲。 在前往斩杀恶龙的路途中,年轻的王子遇到了一株玫瑰花。 那株玫瑰还没有盛放,只有一个小小的团在一起的花苞。 王子想:天哪,她是这样的娇小与柔弱,怎么可以在这样的荒山野岭被风雨吹打浇淋。 他好想带玫瑰走。 可是,他是要去斩杀恶龙的。于是,他只能陪伴他的玫瑰花短短一时。 玫瑰爱上了他,爱上了他佩戴的利剑,爱上他的一腔热血,爱上他的悲天悯人,爱上了他的勇敢又无畏。 玫瑰明白王子的犹豫,她说:“你去吧,我等着你。” “我相信你可以战胜恶龙,因为你的勇敢无畏。” “我相信你可以回来找到我,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心脏为我而跳动的那一瞬间。” 第69页 王子离开了。 他站立在恶龙所在的洞口之外。 他能隐约听到恶龙的咆哮。 当王子的利剑指向恶龙脖颈处的**,恶龙明白:他输了。 恶龙说道,声音难以置信:“这不可能,我是这个王国最厉害的……” 最厉害的什么呢? 他并不是最厉害的恶龙啊。 他是最厉害的勇士啊…… “你为什么战胜了我?”恶龙困惑不解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有一朵玫瑰,她在等我去接她回家,她超可爱的,在我眼里,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可爱的玫瑰花,她深深爱着我,我也深深爱着她。”王子说道,“所以,我一定要战胜你。” “我好像也有一朵玫瑰花。”恶龙喃喃道,“她似乎也很可爱……可是为什么我忘记她了?” “那我的玫瑰花在哪里,她还在吗?她还在等我吗?”恶龙终于回想起他还是勇士时候的样子,不被金银珠宝迷惑堕为恶龙时候的样子。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那是鳞片,恶龙身上的鳞片。 有了一片鳞片的掉落之后便有了千千万万鳞片的掉落。 恶龙重新为人。 …… 冷游看完之后盯着文档,给李凌微捉了几只错字虫。又给对方发消息。 ——还是这个题目吗? 李凌微的语气终于软化下来,问他有什么好一点的题目以供参考。 然而,冷游已经被某某战某某这种既包含有人物也包含有事件的题目类型洗了脑,斟酌一会儿,小心问道。 ——《玫瑰战恶龙》? …… 给白乐言发完消息一直等不到回复的周兴奕相当无聊,盯屏幕盯得眼睛都瞎了,然而也只收到了来自方策的信息。 换作是以前,别说能收到方策的信息,就是听到方策这个名字,他都能激动地从梦中惊醒。 果然是……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恃宠而骄,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周兴奕颇惆怅地捏了捏自己的脸,给自己贴上了渣男标签。 周兴奕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可就在此刻,他觉得这样的人生非常精彩,虽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尚未有名分。 哪怕周兴奕自我标榜为渣男,但他还是飞快给方策回复消息“为啥买这个啊?” 他给方策讲了遇到方扬的事情,说方扬小姐姐哭得他心都碎了。 然而方策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继续说着不相干的话题。周兴奕恨恨想道:谁想听你讲双十一购物清单啊! 话是这样说,但周兴奕还是乖乖上了他的钩:你一大老爷们,买什么发箍耳饰小斗篷啊! ——给你买的哦宝贝儿~ “……”好好说话,发什么波浪号?卖什么萌?卖萌可耻知不知道啊! ——我没耳洞! 咬定漏洞不放松,立根原在套路中。 ——有那种不需要耳洞就能戴上去的耳饰啊。 ——哎?真的假的? 然后方策就给他发了一堆图,有用吸铁石隔着耳垂吸附上去的,也有那种直接夹在耳垂上的。 周兴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耳垂,这夹上去会不会超痛啊,吸铁石听上去没那么痛? ——没有买吸铁石的那一种,太容易掉了,只能吸住特别小的耳饰,我喜欢那种长长的耳饰。 “哦……”周兴奕看了一眼冷游的耳垂。冷游现在戴的耳饰样式蛮简单的,只有一颗水钻镶嵌着,一闪一闪的。 “嗯?”冷游转过头看着他,眼神谨慎,似乎时刻准备周兴奕又会对他的耳钉发表什么奇奇怪怪的意见。 “你这耳洞,哪儿打的啊,疼吗?”周兴奕问道。 “你想打?”冷游皱眉,周兴奕这想法来的有些突然。 “嗯,这不是方策买了……”周兴奕说到这里,猛然醒悟,凭什么方策买了他就要戴啊!甚至为了方便还萌生出打耳洞的念头! 方策究竟是什么魅魔!在不经意之间就能蛊惑人心! 实在可怕! 于是,周兴奕恶狠狠地戳着屏幕键盘:“你不要打岔!我在问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好好回答,不许打岔。” ——我买东西的时候一直想着你,你还凶人家嘤嘤嘤QAQ 对方段位太高,周兴奕为了不被方?魅魔?策迷惑,只能紧急下线保存战力。 第三十八章 话剧练习生 自从拿到了重制版的剧本,冷游就开始艰难的背台词活动。 在这之前,冷游觉得自己记忆力蛮好的,毕竟他是刚刚结束了高考的孩子,别的不说,记忆能力与应试能力应该还是存在的。 但就是在这种自我感觉煞是良好的时候,冷游翻车了。 翻车原因,冷游翻来覆去想了好多,可没有一个能真正解决问题——哪怕他在台下把台词背得再熟练,一旦上了台,他就突然变成了木偶人,呆呆的,没有人指引,没有人牵着他四肢上的绳索,他就是被丢弃的无用木偶。 木偶就木偶,勉勉强强还能用“大家熟悉了之后就不这样拘谨”来解释,但是,突然忘词,突然卡壳,就非常的不能令人接受——不能令冷游自己接受。 当然,话剧社的其他人都是脾气性格相当好的人,面对冷游一次次的掉链子,还能笑得温柔,替他解释:“刚开始啦,大家能磨合成这样已经是超厉害的啦。” 第70页 这种话翻来覆去,从钱止口中传出,又绕进花颜的口中,换汤不换药,讲再多本质也是在安慰他。 冷游叫了停,说自己去买瓶水。 他从练习室中逃跑了。 明明练习室里开着空调,按理来说应该比外面凉快很多,但是他推开门出来后,确实觉得自己呼吸更顺畅了一些。 他觉得焦躁,觉得不安。 本来他就应该有自知之明的,他这种人,哪能是站在人前的?哪能是去表演的? 他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称赞而沾沾自喜,而没有自知之明? 他怎么可以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尝试着去接触别人了? 是谁给他的自信? 不,不是梁静茹,梁静茹要给也是给他勇气…… 都怪白甜甜! 是他是他就是他! 冷游觉得自己……有点点…… 恃宠而骄。 宠吗? 白乐言是挺宠他的,冷游私下里将白乐言的好脾气归结于“宠”,也不管是不是自欺欺人了,反正哪怕是自欺欺人他也想想挺开心的,这种开心完全压过了愧疚,自欺欺人的愧疚。也就只有当深夜降临,周遭寂静时,冷游才会屏息凝神听着白乐言的呼吸声而感到巨大的悲伤。 那种悲伤是自怜。 说到底也不过是他本质是个极其自私的人罢了。 只有自私的人才会把同学友爱关怀视为喜欢,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意淫念头;只有自私的人才会不顾及自己本身的不行,因为几句初识之人的夸赞头脑发热而答应了出演话剧,还是作为主角! 冷游咬着下唇,面色自觉狰狞且凶神恶煞地点着自助售货机的屏幕——李凌微常喝可乐,钱止的冰红茶,花颜的茶π,还有恶龙先生的……恶龙先生喜欢喝什么呢? 冷游望着自助售货机发了愁。 他不知道怎么买,万一买了的饮料对方不喜欢怎么办? 万一他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你看,他连恶龙先生的名字都不知道,事情已经很糟糕了。 只能……也只能更加糟糕了吧? “买小茗同学吧,我记得他上次喝过之后说味道不错来着。” 冷游回过身,就看到一脸笑意看着他的李凌微。 “社长……”冷游见李凌微也跟了出来,顿时更紧张了。 “你在怀疑我?”李凌微帮忙拿了两瓶饮料,不然冷游就只能把那几瓶冷冰冰的饮料抱在怀里,冷冰冰地抵在光溜溜的胳膊上,虽然就可行性而言是可以实现的,但总归是不太好,会显得无依无靠,无助又可怜。 “什么怀疑?”冷游脑子转不过来,眼睁睁地看着李凌微拿着饮料偏离了回练习室的既定轨道,“你去哪里啊?”冷游站在原地——他们不回练习室吗? 李凌微冲他招了招手:“我们去吹会儿自然风。” 学生活动中心是一个环形建筑,中间空了一大片地方作为中庭,正门与后门相对着,穿堂风非常强烈。 “你刚才说……”冷游不确定刚才自己有没有听得正确,如果听得正确,李凌微所说的“怀疑”是什么?如果没有听对,那李凌微刚才说的话又是什么? 李凌微找了个凳子,用手抹了抹坐了下来,招呼冷游坐在他身边才开口:“我说,你在怀疑我。” “没有!”暂且先不管怀疑什么,首先怀疑并不是一个好词语,甚至带着贬义。 因为怀疑就是不信任,就是不能与之为伍。 李凌微笑着摆摆手,急忙解释道:“别炸毛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嘛…… 但是这话冷游并说不出口,他现在焦虑且忐忑,他是在法庭静待判决的嫌疑人。 “你在怀疑我的眼光。”李凌微笑了笑,“还有钱止和花颜的眼光。” “……” “你不仅怀疑了一个人,你还一下子怀疑了三个人,你说,你是不是非常可恶?”李凌微又说道。 怀疑…… 可恶…… 明明都是贬义的词语,从李凌微嘴里讲出来,却是带着善意,明明李凌微……是个脾气蛮火爆的人吧…… 拥有火爆性格的李凌微,这是冷游之前对李凌微的感觉。 毕竟李凌微,可是动不动就管自己称为爸爸的人。 可是,现在,这种印象在冷游心中,确实逐渐变淡了。 首先是李凌微写的剧本,是真温柔,连巨大且凶猛的恶龙都能为之感动;其次便是,她能察觉到周围人细微的情感变化。 比如自己…… 甚至为此专门出来,和自己散步聊天。 人类之间的沟通,其实是一件伟大的事情——巴别塔就是很好的例子。 人们说着不同的语言,同一种话语若是代表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含义,就会引起争吵,群聚而引发斗殴,再重便演变为战争。 如今,虽然人们彼此可以听懂日常沟通与交流。 大家谈论天气,谈论交通状况,都是属于无伤大雅的话题。 说错便就错了,能怎么样? 可是,有很多的话题,说错是很严重的。 一点错误,是滴在白纸上的墨点,有些纸张不易渗水,那一滴墨,就圆滚滚地停留于纸的表面,就先踮起脚尖的芭蕾舞者,但还有一些纸张,它们甚至比卫生纸还能吸水! 第71页 墨点落在它上面,顺便顺着纸张纤维的纹路晕染开来,像是百年巨树错综复杂又弯弯绕绕的树根。 “我,可恶吗?”冷游小声地重复着。 重复对方的话语,轻轻地,弱弱地。 这样不容易产生太大的错误。 “你相信自己吗?”李凌微问道。 相信自己吗?冷游不知道…… “话剧,它不单单是把剧本上的对话念出来。”李凌微说道,“对着台词本,念,谁不会念?难得是把其中的感情演绎出来。” “勇敢,意志,宽容,等待。这些东西,用文字表达,不外乎几个字而已,甚至都占不满一行,可是,表现出来呢?它可以是坚定的眼神,可以是微笑的嘴唇,也可以是伸出去又缓慢缩回的手。” “当初我们为什么都觉得你适合演王子呢?”李凌微认真地说道,“因为在你身上,我们都看到了属于王子的光亮,坚韧又柔软。” “要自信起来啊,自信不过是自己相信,你看我,像是怀疑过自己写出来的东西非常糟糕的人吗?” 冷游摇了摇头——不像。 李凌微似乎就是天赋型选手,哪怕是第一版的《王子战恶龙》,对白也是相当精彩。 “其实是怀疑过的啦……”李凌微似是有些怀念,“人人都会怀疑自己做得好不好啦,对不对啦?之类的。” “啊……”冷游想起来,从前某段日子里,他深深怀疑过事实究竟是怎么样子的。 是自己记忆中的那样,还是众人口中的……那样。 “在舞台上,谁人知道你是冷游?” “他们只知道你的角色,只知道你所扮演的角色经历了什么。观众的情绪,是由角色所感染的。” “你这样想想,不管你是冷游还是热游温游,你都只是想带着荣誉尽快回到玫瑰身边的王子啊。” 冷游默默地听着李凌微的话语,问道:“其他人……会不会觉得我拖了你们的后腿,一直都是我在出问题……” “你不是已经给他们买了饮料了吗?”李凌微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饮料瓶,“并且你还很贴心地记着每个人的喜好,这就非常足够了。” “可是……”冷游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哎,其实如果不是我剧本完成的晚,可能你们会有更多的排练时间。”李凌微叹口气。 “哎?”冷游不知道为什么李凌微突然这样说。 “所以我打算结束之后请你们吃火锅。”李凌微说道,“这就足够了。” “当务之急。”李凌微站起身,“你要自信!” 李凌微鼓励冷游,自信的第一步就是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自己是宇宙最强! 冷游汗颜地点了点头——宇宙最强什么的还是不要了吧,听起来会受到宇宙射线而变异。 第二步,就是从身边人下手。告诉他们自己的厉害之处,让他们接受你相当棒的设定。 于是—— 冷游就被李凌微顺利洗了脑,回宿舍就跟白乐言说道:“下个月的演出,我给你留个头等座儿,看我!” 看我!我超棒! 当然,最后一句没能说出来。 冷游哪有李凌微一口气那么长的设定,强撑大半口气已经很是了不得了。 白乐言刚刚搞完一堆奇奇怪怪的化学反应,他头脑被自己画得都歪歪扭扭的杂环填充着,忽然之间,门被打开了,冷游站在那里。 笑着,骄傲着。 说:“看我!” 看你看你,怎么可能不去看你? 本来就是一定会去看你的,现在被当事人邀请了。 更是下刀子雨也会去了。 他的小王子,这么阳光,什么阴霾都能驱散。 好像…… 是喜欢啊! 第三十九章 紧张吗?还好叭 冷游上台演出的前一天晚上,白乐言倒是紧张的仿佛要上台的是他自己一样,甚至连椅子都坐不安稳,待了一会就觉得焦灼,非得起来绕着狭小宿舍转圈才能把这股难受劲压制一番。 冷游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新奇,毕竟白乐言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被扔进迷宫找不到出口的实验用小白鼠似的,可是时间一长,冷游就觉得头晕。 “你有没有看过《西游记》?”冷游叫住白乐言,“电视剧。” “……”有谁没有看过吗?那可是《西游记》哎!福利院过年都会天天播放的那一种哎!“看过呀,怎么啦?” “里面有一集。”冷游严肃脸,像是要宣布一件大事,类似于他要抓唐僧吃唐僧肉长生不老的表情。 “怎……怎么了?”白乐言被冷游这种严肃眼神盯着,都不敢动了,“有一集怎么了?” 冷游说道:“大概就是一群小妖怪围着唐僧他们转圈,企图把他们搞晕然后拖回妖怪洞。” “啊?”白乐言仔细想了想,有这么一集吗?什么时候妖怪抓唐僧要使用这么……嗯……低级的手法?“然后呢?唐僧他们被搞晕抓回去了吗?那孙悟空呢?他又不在去摘果子了吗?” “这不是重点。”冷游盯着白乐言,“重点是我觉得你想要把我搞晕,所以使用了这么一种同款转圈方式。” “……”白乐言内心出现无限向地平线延伸的省略号,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话多是好事……” 第72页 遥想当初,冷游寡言少语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冷游会被开发出拐弯抹角损人的特质。 不过,能把冷游搞晕然后拖回自己的妖怪洞,也挺不错的。如果那样的话,他愿意去占个山头,当个妖怪大王。 不过要是选择当妖怪大王,他一定只抢冷游,一定离师徒四人远远的,绝对不要被打死或者收编。 听了白乐言“话多是好事”这句,冷游忍不住低头“哼哼哼”地笑。 这种笑声被压在嗓子里,白乐言分辨好久才确定,这就是笑声:“你笑就好好笑,这种好像嘲讽……” “白甜甜啊……”冷游笑着看着他,“你这是在要求我吗?会要求别人了也是好事。” “哎?”白乐言愣住了,好像他确实在要求冷游,哪怕是让对方好好笑? 他在要求别人。 这一认知有些新奇,是一种神奇的体验。 “哈!哈!哈!”冷游夸张地一字一顿的哈,明明眼睛都笑弯了,语气偏偏还一本正经的。 白乐言终于不转圈了,他走过来摸了摸冷游的头发,“紧张吗?” 冷游的头发有些长了,本来要剪的,但是李凌微说暂且留着,到时候上台的时候好做造型一些,于是便留长了一些。 “还好叭。”冷游有一点小小的得意,虽然不是故意显露出来的,但是面上眼睛里神色中还是多多少少带了些。 这样鲜活亮丽的冷游啊…… 白乐言放心了一点,夸他:“真棒!” …… 前一天晚上冷游相当之冷静,甚至还有空余心情打趣紧张不已的身为前排观众的白乐言。但当午夜十二点一过,就像施于灰姑娘的午夜魔法过期了一样,冷游开始紧张。 最开始,冷游以为这种紧张还在正常范围之中,可以被压制下去,维持在可控范围之中。 可是,当他翻了个身睡不着,又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的时候,他害怕了…… 他似乎正在一路赶向失眠大道,拽都拽不住的那一种。 明天早上他就要和其他人一道赶往隔壁学校的报告厅,化妆,彩排,正式演出。时间安排的紧凑,容不得他这边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差错。 快睡啊,赶快睡着啊…… 拜托了! 可是不行,并没有好心眼儿的吹梦巨人来拜访他,周公也没有来见他。 等等!似乎不是明天早上……毕竟已经过了凌晨。 那就是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 一下子紧迫感就刷刷刷地往上升。 要数绵羊吗?sheep,sheep,sleep,sleep……数着数着迷迷糊糊给自己下睡觉的命令…… 然而无果。 冷游冷静地想:可能因为这是外国人催眠的方法,并不适用于说中文的自己。 于是冷游开始数:一只饺子,两只饺子,三只饺子,一百只饺子,一百零……六只饺子,一百一十二只饺子…… 但是这种方法,似乎也不是非常管用。毕竟他数着数着就忘了上一个数了什么,然后下意识地就想回忆起来……于是越来越精神…… 冷游烦躁指数上升中。 冷游恨恨地想,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地加社团,为什么要想不开地上台表演。 回想一下,他上次上台表演,应该是幼稚园的时候了吧——全班同学一起走模特步的那种表演。 “冷游?”黑夜中传来很小声地呼唤,“冷游小朋友?” 冷游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在这种深夜,在这种失眠的难熬深夜,有人也未入睡,有种陪着他一起的依偎感。 “冷游小朋友睡着了吗?” 是真的! 冷游睁开眼睛,他试探着去回应:“白甜甜?” “还没睡着啊……”白乐言叹口气,坐了起来,摸索着下床。 “你怎么起来了?”冷游以为白乐言要去开灯,便用手挡住眼睛,这样突然开灯,可以减少一点光线对眼睛的刺激。 可是他没有走向开关,而是走到他的床前。 他的身影,比黑夜还要黑。 冷游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的白乐言,问:“怎么了?” 白乐言没有回答,深夜让人放松,放松令人容易说错话。 他在斟酌,他在思考。怎么样才能把这种安抚说得平常易于接受。 而冷游一直没有等到白乐言的消息。 “你不是……在梦游吧?”冷游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晃荡的人,不免有些惊讶,“真的在梦游吗?” “没……”这个还是要快点否认的,梦游什么的,他并没有那样子的神奇毛病。 “哦……”冷游有一点点的失望,毕竟他从来没见过梦游的人,还以为这次能一窥梦游者,“那你说话呀?” “说什么呀?”白乐言还没有把语言组织的连贯通顺。 他们俩的对话,可能只会发生在幼稚园的小朋友身上,并且还是小班小朋友,感觉上来说,中班小朋友的心智都比他们大了。 …… “我看过你的彩排的,明明很好啊!” 语气,感情,举手投足…… 那你为什么还紧张到失眠啊!明明这么棒,昨晚之前那种带了点小得瑟的感觉就很正常啊,维持下去啊!失什么眠啊…… 冷游“哼”了一声,把自己闷在了被子里,不想见白乐言,这样子的白乐言,才不是白甜甜! 第73页 “你干嘛!”冷游突然从被子里出来,他感到他的床垫往下陷了陷——白乐言爬上了他的床! “快睡!”白乐言拍着那一团被子,在那被子之下,就是冷游小朋友的脊背。 “嗯?你打算干嘛呀?”冷游有些僵硬,他觉得这样子,自己更是睡不着了。 “睡吧……睡吧……”白乐言不理他,依旧缓缓的有规律的拍着他的后背,“我亲爱的宝贝……” 在那个夜晚,黑漆漆的,映着什么都黑漆漆的,黑漆漆的人影,黑漆漆的呼吸…… 冷游在那平稳的安抚中,像是被施了沉睡魔咒,一句话都没想完,都还没有画上句号,就睡了过去。 …… 这一天白乐言全程跟在冷游身边,宛如辛苦又贴心的生活小助理。在对方化妆的时候询问渴不渴呀想喝什么饮料呀,在对方一不留神打了个寒战的时候递过来准备的暖宝宝。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了,气温骤降。不刮风还好,一旦刮风,真的是恨不得周身裹上三四层的大棉袄。 冷游的妆已经画完了,特别乖巧地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双手放在膝上,一动也不敢动。 那个凳子真的是又矮又小,高不过二十厘米,板凳面儿只能勉强搁下半拉屁股。 白乐言蹲在冷游面前都要比他稍稍高那么一点儿,伸出手欠兮兮地戳了戳冷游亮晶晶的眼皮:“这个亮晶晶的是什么?” “眼影吧……”毕竟他眼皮上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供亮晶晶了。 白乐言好奇地探索:“那它们是怎么贴上去的?用胶水吗?” 冷游觉得自己可以瞬间化身为假笑男孩。 “啊!我记起来了!”白乐言在冷游良善的目光下恍然大悟,“刚才那个小姐姐用刷子在你眼皮上刷来刷去的……” 冷游刚要说“对,就是用刷子刷上去的。”结果话还没有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白乐言就又接着说道:“就跟刷墙一样!我是一个粉刷匠哈哈哈!” 哈你大爷! 冷游别过脸,这个……人…… 绝了! …… 灯光骤亮,幕布徐徐拉开。 白乐言在那一瞬间,什么晚睡早起的困意都不存在了。 他的目光被站在台上的冷游深深吸引。他是那么的闪耀,是那么的光彩夺目。他的脸庞经过灯光的照射,变得似乎和钻石一样的流光溢彩。 听说吸血鬼在阳光的就会变得闪闪发光的,冷游他是有吸血鬼的血统吗? 那么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可以伸出尖利獠牙,咬住他的脖颈血管,将他转换为同类。 “我愿成为选中之人,踏过崇山,趟过湍流,持剑斩杀恶龙。” “我也愿成为养育玫瑰的人。” “崇山湍流之后,便是你。” “你便是爱。” …… 白乐言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地确认了——这就是喜欢。 他喜欢冷游。 或许,非常喜欢。 第四十章 尴尬意外 一件糟糕的尴尬事情背后,可能隐藏着巨大的惊喜与宝藏。 马里奥在撞了砖头磕了脑袋之后,才会顶出蘑菇吃了长大,才会顶出星星变得无敌。 磕脑袋不是一件好事情,毕竟很疼,但是和长大无敌相比,就变得可以接受,甚至让他承认这一种设定的合理性。 对于昨日的冷游,他为自己干得蠢事而悲愤欲撞墙。 对于今日的冷游,他感念于昨日自己所做的蠢事。 …… 演出完满结束,冷游不仅没有掉链子,反而颇有超常发挥的感觉。 问及缘由,冷游相当不好意思地承认:正式表演的时候只有舞台上有打光,台下黑漆漆一片,甚至第一排的人都看得不是很分明。于是,都不用想象台下的人是萝卜白菜了。看不到即是不存在,虽然听上去相当唯心主义,但是也是格外的实用。 了结一件大事的冷游在鞠躬谢幕后彻彻底底放松了下来,白乐言很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走路带风,甚至都有种一蹦一跳小兔子的即视感。 结束后大伙儿的聚餐途中,李凌微问冷游之后有什么打算。 冷游想了想,回答相当之正经:“马上考试了,得复习。” “哦,那你加油。”这个回答真的是太严肃正经以至于令广大学子头疼了。 其实在冷游心里,才不是这样想的呢! 复什么习,演话剧这件大事好不容易结束了,谁要现在就管考试! 他为了话剧,已经屯了很肥的小说和漫画了! 回去就可以宰了! 于是,一会到宿舍,冷游就迫不及待地抱着手机开始啃漫画。 呜呜呜,神仙太太! 画得也太好看了吧! 并且神仙太太已经画到车了!超豪华的车!没拉灯!不是轮椅车! 看看这鲜嫩可口的肉体,看看这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 看看这汁水四溅的美色,看看“要去了”这三个硕大无比的字! “游儿?”白乐言走过来问他,“能看一下你们的期中考试安排表吗?我们一级有个要重修无机的人,想问一下你们无机考试在什么时候?” “啊?哦哦!”冷游手忙脚乱地去群文件里翻找考试安排表。 白乐言看了看冷游,对方的脸颊红扑扑的:“你的脸有点红哎?热吗?” 第74页 热什么啊……现在都降温降成这副样子…… 但冷游并没有办法告诉对方自己在看小黄漫,于是只能默认了自己比较热。 “找到了!”冷游把手机往白乐言那边递过去,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切错了屏。 白乐言正准备凑上前看一眼无机考试时间,结果映入他的眼帘的…… 是两个男性纠缠在一起的身躯。 是**液体。 是“要去了”! 而冷游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贴心地问白乐言:“看清楚了吗?” “呃……”白乐言沉默了。 沉默了…… 但是他的内心却是不停发送“好巧好巧好巧”循环滚动的弹幕。 ——好巧!你是喜欢男生的嘛! ——那我可不可以啊! ——我喜欢你啊! ——你会喜欢我吗? 但是现在并不是个互相坦白的好时机。 白乐言只能斟酌着试探性地回答道:“看得不是很清楚。” “怎么会呢?就在这里啊?”听到白乐言说看得不是很清楚,冷游困惑地把手缩了回去,他刚才都把无机的考试时间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了,怎么会看不到?结果,手缩到一半,就看到…… 就看到“要去了”三个大字。 五雷轰顶的感觉也不外乎如此了。 尴尬……到爆炸! 请让他螺旋式爆炸升天,谢谢! 请让他不在人间,谢谢! “……”冷游掌着那个身为罪魁祸首的手机,整个人都慌了。 有的人慌起来,表现为浑身哆哆嗦嗦颤颤歪歪,有的人慌起来,是热锅上的蚂蚁,哪怕找不到出口也要行动起来,抱着微渺的希望,万一能好运气的撞到出口上呢? 而冷游呢…… 他属于一紧张一慌张,整个人都僵成雕像的那种类型。 于是,他的胳膊僵硬地伸直在白乐言眼前,手机依旧戳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 冷游崩溃了,这种状况没有办法去改变——胳膊收不回来,手腕也没有办法旋转。 只能寄希望于手机屏幕快快变暗快快黑屏! 要哭了…… 世界上有比他更加悲惨的小孩子吗?没有了!绝对没有了! 乐极生悲,古人诚不欺我! 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去复习考试! …… ——璋儿!璋儿!璋儿! 白乐言对林予璋展开猛烈的微信轰炸,企图寻求场外救助! 林予璋在和扬以宣在外吃烤肉,正在翻面把肉烤得酥酥脆脆焦黄滴油,他喜欢自己动手,然后投喂扬以宣,这让他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结果手机就开始在桌面上疯狂振动。 “谁啊!”林予璋哼唧了一声,开始使唤扬以宣,“帮忙一下下靴靴亲耐滴!” “好好说话。”扬以宣拿过手机解了指纹锁,“……” 林予璋把全部的肉都翻了一面,可开心!然而等了半天都等不到扬以宣的声音,疑惑道:“谁?” “……”扬以宣看向林予璋。 “嗯?”林予璋眨眨眼,凑过去看了看屏幕。 消息全部来自白乐言。 ——求助!救命!SOS! ——我怎么样才能告诉游儿我也是gay! ——我!我!我! ——我可以跟你讲吗?你现在忙不忙啊? ——忙的话,我等会来找你? 林予璋抓住重点,向扬以宣确认道:“也?他说‘也’哎?所以他这是终于发现冷游是gay的?” 扬以宣点点头:“嘚!” 林予璋听着扬以宣咬着舌尖说“对”的声音:“干嘛学我?” “因为你好看。”扬以宣说道,“所以你怎么回复啊?” 林予璋耸耸肩:“当然能是告诉他我挺闲的啊,真的,他就是太小心翼翼了,总觉得会打扰到别人。” 就在林予璋正打算回消息的时候,白乐言的下一条消息过来了。 ——我想到了!谢谢! 于是,林予璋又把自己刚才打出来的字全选删除了,重新打字道:你打算怎么办?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白乐言也没有回复。这更加引起了林予璋的好奇,烤肉翻面都翻得不认真了,时不时看眼手机。 扬以宣无奈,只得接手林予璋的活儿,给快要烧焦的肉翻了个面。 终于,手机迎来了久违的震动。 林予璋一把拎过手机,扬以宣被林予璋这动静勾得好奇心也起了,便也看了一眼屏幕。 ——那个…… 啥啊!林予璋等了半天没等到个所以然,便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去。 白乐言倒是接电话接得蛮快的。 “怎么回事?”林予璋直接问道。 白乐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事情的经过,毕竟他不小心看到冷游在看男男小黄漫这种事,说出来的话……不太好? 毕竟这是冷游的隐私? 他看到便看到了,这是不小心发生的事。但若是他再讲给别人,就是故意发生的行为了。 这样不太好。 冷游知道会打死他的,哪怕不打死他,生气也是肯定的,明明冷游小朋友已经相当尴尬了,他就不能再做火上浇油的事情了。 可是不把前因后果讲个林予璋,又怎么解释他现在的行为呢? 第75页 “我……”白乐言想着说辞,“我喜欢他。” 林予璋夸张地“哦”了一声:“恭喜呀,你这是真的看清自己内心了?不会两三天之后告诉我这是错觉吧?” “不不不,不会!”白乐言连连否认,否认的过于迅猛,仿佛变成了结巴,“然后吧,我就想……” “嗯,就想怎样?”林予璋觉得自己真的是八卦的优秀听众,捧场且乖巧。 “就想先告诉他我也是,慢慢的,一步一步来,我不想吓到他……”白乐言努力地圆着自己逻辑。 这样跟林予璋说的话,对方应该会相信的。 “嗯?”然而林予璋并不是十分懂他的逻辑,疑惑道,“难道现在不应该皆大欢喜普天同庆吗?” “呃……”白乐言回归自己的问题,“我想了一个告诉他我也是gay的方法……” 林予璋很有兴趣,问道:“是什么方法啊?” 屏幕那头的白乐言脸本来就是红的,如今更是红的透彻:“我想找你帮个忙……” “你说呀。”林予璋还是很乐意去做个小红娘的,我把小姐给您送过来啦的那一种小红娘。 “你……” “啊,我……”林予璋记得挠心挠肺,心里念着:你倒是快点说啊,急死我了! “你有没有……那种片儿啊?我不太会找……”毕竟从前都没想过自己会是个同性恋。 白乐言终于说出了口。 “啊?是那种吗?有倒是有……”林予璋说这话的时候,扬以宣在旁边没忍住笑了,惹来林予璋的一眼刀,说得不就是含蓄了点吗?互相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就可以了啊,“你是打算用它来?” “我打算假装没插耳机,让声音公放一下。”白乐言如此打算,非常自杀式的打算。 这打算让林予璋惊了。 林予璋转头去看扬以宣的时候,同样从对方眼里看到难以置信。 真正的勇士! “你确定你要这么打算?是不是有点……有点太……过激了?”林予璋委婉地想要劝说白乐言改变这个主意——在有其他人的场合公放小黄片,这个行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变态吧! 白乐言也知道,他的这个行为听上去挺一言难尽的,但是做出这个决定,是有原因的啊——冷游看小黄漫被他发现了,相当于公开处刑啊。 也只有他同样出一次状况,冷游才会放松下来吧。 公开处刑嘛,你一次我一次,刚刚可以抵消负性影响。 不过这些前情提要,白乐言并不能告诉林予璋,只能认下了自己疑似变态这一名号。 “那行吧,你自己要是确定要这样干的话……我回去就发给你……”林予璋屈服了,给白乐言说道“那如果还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一定要找我啊……”比如被冷游误以为在性骚扰从而暴打一顿之后可以找他嘤嘤嘤地哭。 …… “大宝贝儿……”挂断电话的林予璋一脸谜之微笑,“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养了个不会谈朋友的傻儿子?” 扬以宣趁着没人看,偷偷地飞快啄了一下林予璋的嘴唇:“那我们生个亲的?” 林予璋冷不防地被扬以宣糊了一嘴油和调料:“真的……”林予璋一脸正经地看着扬以宣。 “什么真的?”扬以宣收了签儿,把顶端被炭火烧黑的地方擦了擦,便把肉拨到了林予璋碗里。 “好险啊……”林予璋继续一脸正经地看着扬以宣。 “什么好险啊?”扬以宣特别配合地乖巧捧场。 林予璋捧起扬以宣的脸:“真的好险……别人不知道你这么闷骚。” “……”扬以宣过了很久,终于挑了挑眉,“那是好险哦。” “等等!”林予璋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说甜儿是怎么知道冷游是gay的?” 第四十一章 一千米废物点心 白乐言一直在寻找一个恰当时机,让自己在冷游面前暴露一下尴尬一下,让他知道自己是喜欢男孩子的,大家都会有出现这样那样突**况的时候,这些都可以归结为正常生理需求,不需要有过多的介怀。相反的,如果一个正常成年人,从来不搞这玩意儿,才是需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自己哪里除了故障,生理或者心理上的故障。 但是,这样的时机一直没有到来。 等待是希望,它需要耐心……耐心……还有耐心……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为了做好充足准备,白乐言积攒了多年的脸皮一朝用尽,他扛起了城墙厚度的脸皮,找了经验丰富的大佬林予璋,从他那里获得一个通关道具——装了令人脸红心跳小视频的U盘。 林予璋在这种事情上一点也不害羞,大爷坐姿似的歪在椅子上,一脸不正经地给白乐言介绍:“要什么情节的啊?” “……”白乐言沉默,不知他现在逃跑还来不来得及? “说呀,害什么羞?”林予璋说道,“啊,对了!有一个你肯定喜欢!” “……”为什么这么肯定?白乐言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承认。不过说来,其实这种小视频他的的确确没看过,要不怎么连去哪里找都不知道呢? “嘿嘿嘿。”林予璋一脸奇奇怪怪的迷之微笑,“里面是图书馆里的美少年哦。” 哦?哦! 为什么是他肯定喜欢的啊! 第76页 白乐言想不通。 “说呀,想要哪个?”那个U盘上挂了钥匙扣似的铁环,那铁环被套在林予璋的尾指,正被晃着转圈。 “……”更想跑了,白乐言觉得自己是误入了怪兽窝里。 “还是说……”林予璋拖长声音,“都想要呀,看不出来甜儿你这么**哦!” 哦…… 白乐言觉得问林予璋要资源的自己简直是被驴踢了,再找找看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拿现成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的是要不得的坏习惯,如果时间能倒退,他一定不会接起林予璋打过来的语音电话! “林儿,别闹他了。”扬以宣实在看不过去,制止了林予璋的戏弄行为,请给白乐言说道,“你放心吧,林儿把看着还行的都给你复制在U盘里了。” “谢谢!”白乐言很高兴有人替他解围,开开心心从林予璋手里拿了U盘给林予璋和扬以宣挥挥手走出四寝门。 …… 等等? 等等! 白乐言停在自己屋门口,保持着推门的姿势精致不懂了三秒钟。 ——你放心吧,都复制在U盘了。 啊? 这有什么令他放心的啊! 白乐言僵硬地扭转脖子,生无可恋地回头看了一眼四寝方向。 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扬以宣看着正正经经一个人,细想起来也是切开黑的! …… 推开自己寝室门,意料之内的里面没有人。 冷游已经躲他躲得出神入化了。如果不是在教学楼偶尔能撞到,白乐言都以为冷游这是神秘失踪了。 哎,躲他的这种行为,白乐言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但问题是,拜托他快点回来! 不回来根本没有办法实行他的计划啊! …… 冷游已经不想见人了,准确的说,他已经不想再见到白乐言了。 喜欢归喜欢,脸面归脸面,二者完全可以分割开来。 他可以在喜欢着白乐言的同时迅速逃避他。 然而躲避的太过于明显,连周兴奕都发现了,八卦兮兮地问他:“你和学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游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试图糊弄过去:“没什么……” 周兴奕才不相信呢,他“哼”了一声,不屑道:“你都赖在我寝室好长时间了!” “……”冷游无言以对,毕竟这是既定事实。 在前几天正当冷游因为丢人而夺门而出的时候,周兴奕给他说他的室友家里有事请了半个月的假。 周兴奕说这件事的初衷,不过是说该同学刚好有理由申请延期考试。结果就被冷游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 ——你室友是哪位大哥?我去问问他能不能借一下他的床,我用我的床垫和被子就行,就是用一下他的床板儿! “呃……我室友他人蛮好的,应该会答应,就是……”周兴奕问道,“你怎么了?” 对于周兴奕的“你怎么了”这句话,冷游表示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这件事情确实搞笑,但是也很令人崩溃的。 别人听了,绝对无法感同身受,只会哈哈哈地聊表歉意。 …… 当你想要停止对方的盘问,最佳方法不是逃避,而是勇敢去面对,去揪对方不愿提及的事情,达到以毒攻毒的效果。 于是,冷游问他:“你家小偶像呢?” “呵!我家才没有小偶像!”周兴奕果然被冷游顺利转移了话题,“偶像这尊大佛,我家庙小容不下!” 冷游感慨:“你这粉转黑也转得太快太坚决了吧?他到底把你怎么了?” “……”周兴奕说不出口,只能叹息,“我不是黑,方策他……说实在话,他是很酷很帅的,他一直闪闪发光的,就是……就是他的光啊,太普照大地了,我只希望他是小小的星星,我不想让他成为太阳……但是,这样想是不对的……” 冷游眨眨眼:“画风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之文艺?” 周兴奕想了想,笑了:“好像确实哎!”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就不要过于细究了。 安慰就完事儿了! 虽说总躲在周兴奕这样不像话,但是对于冷游来说,能拖一天就算是一天了,拖过去再说。 可是,拖延是永远无法解决问题的,问题一日不解决,他就一日无法安生。 深夜无眠,只能每夜感受着气温降低再降低,脚凉的彻底,就像冰块似的怎么都没办法捂热。 失眠是不好的,冷游也知道,但他也没办法去改——安眠药吃了一次之后,第二天副作用更令他难受。 应该,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吧?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不尴尬,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吧? 令冷游没有想到是,这一天的到来,比他想象之中,来得还要迅速。 …… 事情的转机,来源于体测——体育课及格的必备项目。 男生体测包含了短跑、长跑,还有零零散散诸如跳远、引体向上之类的项目。 对于冷游来说,除了长跑,其他勉勉强强还是可以通过的。 就是长跑,对于他来说,可太难了! 那可是一千米啊! 有那么长! 那可是绕着巨大的操场整整两圈半啊。 第77页 然而,还是得硬着头皮上,至少得跑完,哪怕没有达到规定时间,时间到了还没有跑完,但至少比没跑完好一些吧。 跑完就可以向老师求个情! 哭一下! 说不准可以通过! 之前白乐言在知道他对一千米有深深恐惧的时候,虽说拉着他强行跑了一两次,但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凄惨模样,还是不忍心,于是放弃掉了。只能跟他讲其他操作:一般体育课,只要出勤率够了,老师是不会挂你科的,到时候你一定要跑完,不管多长时间,走也要走到终点,这时候就能向老师哭一哭了,一个心软,就给你通过了。 冷游:我怎么又想起了白乐言,我什么时候才能不想他? ——跑一千米的时候就不会想他了。 冷游跑了大半圈的时候就已经喘得不行了,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从鼻腔里面吸入的空气不够用了,只能张着嘴呼吸。 冷空气从鼻腔、口腔里面涌入气道,刺激地气道有些痛。 跑不完了…… 重点在哪儿啊? 可是已经跑了大半了,如果这样放弃,下次补考还要从头开始。 不要,不要这样,拜托了,跑下去,坚持一下啊! 在眼底白茫茫一片里,冷游似乎看到了终点,然而这是他最后的意识了。 他甚至都没有听到周围人的惊呼声,就失去了意识。 …… 冷游醒来的时候,入眼即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他又来到了病房,他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是他这么凄惨,长跑老师应该是通过了的吧? 冷游的第二个念头是,我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白甜甜,真是可喜可贺,说明自己没有那么想他了!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消下去,冷游转头就看到坐在床边的白乐言。 白乐言没有看他,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屏幕。他的耳朵尖很红,冷游猜测是在外面呆太久被冻成这副模样。 在这一时刻,冷游忽然觉得,可能自己那样躲着白乐言,根本没有必要,白乐言他是超级温柔的人,他能很好的去照顾别人的情绪。他还记得,就在他切错屏把小黄漫放在他眼前时,对方都能说出“我没有看清”之类的话。 ——不要紧张,我没有看清。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就这样吧,冷游想,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吧,白乐言肯定是不会再提及这件事了。 再在周兴奕的宿舍住下去,他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就这样吧。 就在冷游打算开口叫白乐言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声音。那声音传自白乐言的手机,微妙的令冷游觉得那或许是他幻听了。 那是有节奏、有规律的类鼓掌声音,是肉体相撞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压抑在嗓子眼的“嗯嗯啊啊哦”。 是? 男生的声音? 冷游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了白乐言一眼,白甜甜?你怎么了? 所有人都静止了,只有轻轻的微妙声音游荡在两人中间。 然而,有人打破了这一静止画面。 护士小姐姐面带谜之微笑地站在门口,亲切且装模作样地敲了敲尚未关得严实的门:“要换吊瓶了哦。” …… 白乐言猛然转过头,大意了! 他刚才只是见冷游有清醒征兆,便手忙脚乱的打开播放器。 毕竟机会难得,错过会后悔的! 然而事发突然,白乐言根本没记得要把门关紧,这才酿出如此尴尬惨案。 请让他螺旋式爆炸升天,谢谢! 请让他不在人间,谢谢! 第四十二章 捧一颗心献株玫瑰 “没事啦……”冷游好笑地看着把头埋进臂弯不肯抬起的白乐言。 他的声音从胳膊与脸的缝隙中挤出来,闷闷的,显得特别弱小无助又小可怜:“好丢人……” 冷游想不到别的安慰方法,只能搜肠刮肚地想办法:“没什么丢人的啦……” 说这话的冷游有点心虚,毕竟自己就是因为觉得丢人才在这几天躲白乐言躲得十万八千里远的。 “有……好丢人……”白乐言依旧不肯抬起头,甚至埋进臂弯埋得更深了些。 “你好像只鸵鸟啊。”冷游揪了揪白乐言露在外面的头发,说出来的话让冷游一不留神笑出来了。 “哼……”白乐言没有抬头,却从鼻子里小声哼了一声,弱弱地表示对冷游毫无同情心的抗诉。 “真的没事啦,那个护士小姐姐说不准没听到什么奇怪声音呢?”冷游昧着良心安慰着,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很低,病房里这么安静,安静到他觉得自己摩挲白乐言头发的声音都能听到。 他现在的这种行为,和白乐言之前说的“看得不是很清楚”简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这一刻,很奇怪的,冷游突然不想躲着白乐言了,那种尴尬、丢人的情绪,突然消散了。就像太阳一出雾气皆散。 “甜甜?”冷游轻声叫他。 “嗯?”虽然白乐言鸵鸟状,但是还是应了一声表示自己还在。 冷游想着,一定要让白乐言把头抬起来,只有面对面的、有眼神交流的对话,才是有意义的。 于是,冷游眨眨眼,计上心头,骗白乐言,说道:“甜甜,针头好像回血了。” 第78页 果不其然,一听到这话,白乐言头嗖地一下抬了起来。 “哪里?”白乐言小心翼翼捧起冷游的手,然而那细管里只有透明生理盐水流动,哪有血的痕迹。 “骗你的,你别再把头低下去了。”冷游没忍住,笑了,“我们是不是有了‘相互交换秘密’的关系了?”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关系啊……”话音未落,冷游又这样毫不客气地吐槽自己,他的笑就没消失,一直挂在脸上。 “游儿……”白乐言握着冷游的手没有放开,两个人的手一起从冰冰冷冷变得滚滚烫烫。 冷游的感知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手上,自己那只插着针的手,正在被对方温柔的握着,他说出口的话,都有些发颤:“怎……怎么啦?” “回来住好不好?”白乐言看着冷游,眼神认真又期待。 冷游晕晕乎乎地想:我本来就是要回来住的呀?又不能长久地赖在周兴奕那儿…… 他迟早都要收拾铺盖回来的啊,不用这样认真地恳求,也会回来的啊。 冷游只是看着他,半天没有回应,白乐言有些焦急,眼睛里多了些委屈。 冷游想:快答应啊,再这样下去,感觉白甜甜都要哭了啊。 他不想白乐言哭,不想让他难过伤心,开开心心是最好不过的。 所以,快快答应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冷游真的说不出来话,他的两瓣嘴唇微微张着,颤着,就是说不出来话。 白乐言撇撇嘴,看着冷游这幅样子,心里恶狠狠地想:今天他绑也要把冷游拖回自己的窝。 他今天都……都这样子了…… 怎么就不能有一件心愿得以实现呢? 如果能让冷游重新回来,他愿意丢人与尴尬。 毕竟,丢面子这种事都是虚的。 让冷游重新回来这种事是实实在在的。 于是,白乐言决定,哪怕要变成恶人,也一定要达到目的! 于是,白甜甜化身为白鳄鱼,努力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欺骗善良又心软的冷游小朋友。 白乐言握着冷游的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眼角。 那眼角,有一滴挤出来的圆滚滚的泪珠,它费尽心机从眼眶挤出来,将落未落,将坠未坠,悬在眼角,映衬在泛红的眼睛上。 冷游只觉得自己指尖沾了一抹潮湿,那抹潮湿飞快地从皮肤渗透下去,浸润在心尖。 心脏被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比沉迷在美梦中还要舒服。 “回来嘛,不回来就哭给你看。”白乐言眨眨眼睛,让那滴眼泪滚落在对方手心。 回来,回来,回来的啊,你不要哭…… 可是,冷游也想哭了,为什么他现在就像失声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俩互相握着手,盯着对方,眼里都含了滚烫泪水。 ——好傻,真的好傻。 可是他们是真的害怕,是真的紧张。 缘分太玄学了,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朝夕之间,就可能改变。 相爱者也会互相仇恨,彼此怨怼。 互相视对方为仇敌者也会惺惺相惜,相杀相爱。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或许因为擦肩起始而结缘,或许结缘后最终擦肩。 太不稳定了,也太不可靠了。 所以,那些不想失去的人,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去紧握,不放手。 他们真的是两个小傻子,是因为怕失去对方而小心谨慎的小傻子。 他们都把对方看得太易碎、太娇弱,是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玻璃瓶,里面插了馥郁鲜花的玻璃瓶。 事实上,他们坚韧,是经历风浪后的海上轮船。 为什么要把对方看得那么易碎娇弱呢? 还不是因为太过于重视对方?想要伸手,却又心怀千万顾虑,最终瑟瑟缩回手,这一行为往复数次,不觉疲惫。 白乐言低下头,只给冷游留下一个委屈巴巴的小发旋,无辜极了。 冷游却在刹那灵光乍现,所谓有压力才会有动力。 ——他说不出来话,却是有肢体语言的啊! 于是冷游摇了摇白乐言,让对方抬起头,在对方看向自己的瞬间,疯狂点头。 点头——乖,不丢人的。 点头——乖,不要哭。 点头——我跟你回去啊! 我跟你回去啊! 白乐言看着疯狂点头如捣蒜的冷游,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没猜错吧?”白乐言狂喜,“答应了?答应我了?” 冷游:疯狂点头。 白乐言扑向冷游,紧紧地将对方拥抱在怀中,一遍又一遍确认道:“跟我回去?” 冷游只觉得那个拥抱好甜,就像拥抱了一束沾了晨露的玫瑰,他被玫瑰包裹,神志不清:“好啊!” “啊!”白乐言听到自己怀中人终于开了口,激动又兴奋,但他又怕吓到对方,只能强装镇定,轻声问道,生怕惊吓到怀中人:“你再说一遍?” 冷游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就像第一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身影的小动物,可他毕竟是人类,很快镇定了下来,并没有绕着镜子左三圈右三圈,他把自己的眼睛按在白乐言的肩上,让对方的衣服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吸得干净:“好啊,我跟你回去啊,我出院就搬回去。” 第79页 “我帮你搬行李。”白乐言沿着冷游的脊背抚摸着,安抚小动物的动作。 冷游闷声笑了,他觉得自己又哭又笑的简直蠢死了,不过只有白乐言在的话,蠢便蠢了吧:“哪用的着你搬,一共就一床被子。” 白乐言也被这笑声感染了,也笑了:“那我也要去搬,我要接你回来。” “傻不傻啊……”两个人就用这样别别扭扭的姿势拥抱着,却谁也不愿意率先松开对方。 “是啊,傻死了。” …… 林予璋听着白乐言给他的后续播报,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乐得直拍大腿的后面就听得恨铁不成钢,只想使劲晃白乐言的肩膀——你脑子里进没进水啊!这样好的时机,为什么不一气呵成的表白! 为什么不! 这么自然而然,这么水到渠成! 为什么! ——我萌的cp在一起了吗? ——没有! 简直急死老母亲…… 白乐言有些不好意思,却是扛不住林予璋的连环轰炸,只能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我想……嗯……”白乐言“嗯”了半天没有动静,可算是急死了林予璋。 “想什么啊,你倒是说啊!”林予璋恨不得仰天长啸,忽然,他悟了,对付白乐言这种人,就不应该用常规方法,毕竟对方是个想要顾全所有人心情的人呢,会想说出来会不会影响到别人啊会不会让别人不好意思啊种种…… 对付这种人,就应该抛出小鱼饵。 “你打算怎么表白啊?我可以给你参考一下哦。”林予璋扔着鱼饵,“毕竟我有经验哦,提点意见的话,成功几率会变高吧?” 白乐言想了想,似乎确实哎! 毕竟对方都和扬以宣在一起那么多年,肯定是经验丰富了吧! 于是,白乐言把计划和盘托出。 ——你知道可以自己制作滴胶耳钉吗?自己画图,融化热缩片的那种,我想做一对耳钉。 ——刚刚好哎,我俩都只有一只耳朵有耳洞,简直像是命定之人,虽然当时只是意外啦。 ——学院新年晚会那天刚好是圣诞前夕啦,晚会结束大概是十点多,到时候我给他正正经经表白吧,该有的都要有,要有礼物,要有玫瑰花。 ——怎样样?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白乐言诚恳地询问林予璋这个“过来人”的建议。 林予璋:别人家的小朋友不仅有喜欢的人亲手制作的耳钉,还有捧了满怀的香甜玫瑰花,为什么自家大宝贝儿就没有呢?也太委委屈屈了吧! 于是,林予璋下定决心,一定好好补偿一下他家大宝贝儿! 这么多年老夫老妻的平淡似白开水的日子,也真是太委屈他家大宝贝儿了! 第四十三章 等待是值得的 身为新媒体部副部长,白乐言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会有什么创新活动的。毕竟他们部门的主要内容——微信公众号,一直都是部长大人直接负责的。 系列连载啊、采访知名教授啊之类的创新项目都是部长起草,他来细化内容的。 他做的最多的工作,不过是打开新招进来的小干事编辑的要推送的内容,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比如字号啊排版啊之类的小问题,还有就是小干事有没有把领导的顺序搞错啊之类。 是无聊的流水线工作。 不过白乐言也没什么在意的。 毕竟他的初衷也不像部长的初衷那样雄心壮志,要把公众号打造成学院品牌之类的。 他们学院的微信公众号来的随意,原本是个私人公众号,日常上面发一些文艺的同学搞笑日常合集,结果后来有一日,学院领导听闻此事,和该同学进行一番友好协商,征用了改为同学的公众号,成了学院对外宣传的最强平台。 然而,公众号的名字是不能再改的。 其他学院的公众号名字是某某大学某某学院,而他们学院的官方微信公众号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其他院那么严肃。 化院官方微信公众号,大名鼎鼎——那年杏花微雨。 甚至征用没过几天,该公众号就派上了用场,开始出征。 这个羞耻的名字,被打印在学院新生手册上,随着录取通知书一道,通过EMS运往全国各地,分发在每个即将步入大学的新生手中。 谁拿到录取通知书不开心呢? 然而当他们看到新生手册首页硕大二维码扫出来的公众号名称是“那年杏花微雨”是,不约而同陷入沉思,怀疑自己收到了一份假的录取通知书。 这可能是高考之后广为宣传的录取骗局! 需得当心! 需得谨慎! 有可能分分秒就会向你说:我!招生办!打钱! 很是可怕! 白乐言小心谨慎地求证一番,最终确认了,他即将进入的这个学院,官方公众号真的这么神奇。 当白乐言关注这个公众号并担心它是骗子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和这个平台的渊源会颇深。 大一的时候写写微信推文,比如学院举行了某某活动,有某某领导参加并致辞之类,大二的时候就开始审核别人写的推文,内容多了一些,比如采访学院篮球队排球队之类的新闻。 总算是主动了点,不想从前那么被动的等着领导通知:今天某时某刻有某某活动,带上你的照相机,出发。 第80页 哦,对,从前新媒体部附属于采编部,拍照写稿推送一条龙,经常会出现这样的署名情况——图:某某某;文:某某某;责任编辑:某某某。 这三位某某某是同一个某某某。 尴尬地令人觉得这个学院好像没人了一样。 总而言之,白乐言就待在这样一个部门里。 而在这时,他接到了一个重大的需要他去全权负责的任务——领导决定,今年的新年晚会,增加一项抽奖活动。 而这一项抽奖活动,需要借助微信大屏幕。 从来没有人用过微信大屏幕,所以白乐言需要去摸索使用它的具体方法,并且保证不能在新年晚会出差错。 压力山大…… 并且开通这玩意儿还得花钱买,一百块! 不过幸亏这样要经费的事儿不用他去做,部长自告奋勇去找领导了。 白乐言: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别人去要钱,哪怕是有着正当理由。 …… 白乐言忙忙碌碌,哪怕到了寝室也得继续干活。 最近的白甜甜是苦兮兮的。 但是冷游倒是对白乐言的这种状态表示好奇,甚至是不是路过白乐言桌子的时候往这边探一探脑袋,问一句:“这是啥?”或者“这又是啥?” 非常乖巧地充当着好奇宝宝的角色。 “真的会抽奖吗?”冷游直接蹲在白乐言桌子旁边,仰着脑袋问他。 白乐言一低头,就看到冷游在一旁眨着眼睛——好乖! 于是,白乐言只能艰难地重新把头扭回去:“会啊。” “那奖品是什么啊?”冷游一时半会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 白乐言僵着身子往旁边凳子上挪了挪,结结巴巴地说:“坐……坐过来?” 结巴是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的吧,于是冷游的回答也变得结结巴巴:“好……好啊……” 很正常的挤在一张椅子上而已的行为,不知道为什么会搞得这样的暧昧,冷游假装镇定地眼睛一个劲盯着屏幕,研究这个界面那个按钮。 而白乐言比冷游还更需要用演技,毕竟他一边要用手搂着冷游防止他掉下去一边要保持冷静。 肢体接触就是肢体接触。 再怎么样也会心猿意马。 于是,白乐言的脑子里面,原本充斥着的工作内容倏尔消散,变成了折射出绚丽颜色的泡泡——当然,泡泡的本质还是粉色的。 冷游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毕竟天冷,屋里没有太阳,体感温度要比屋外还要低一些。 隔着冰凉的羽绒服外壳,白乐言还是忍不住肖想那层层叠叠衣物下的身躯。 他都有点后悔,他炎炎夏日之时,怎么就没有多一点接触。 “我说,奖品是什么?”冷游见白乐言半天没有回答,便重新问道。 “啊?啊!”白乐言终于回过神,“是办公室那边准备的物资,据说是特仑苏。” “一箱?”冷游睁大眼睛,不确定的问道,“还是一盒?” “哈哈哈!”白乐言简直要笑翻过去,“这个奖品是外联部去外面拉得赞助啦,不是学院出的钱。” “哦……”冷游别过脸,一盒特仑苏也确实是有点太过于寒酸,毕竟可是新年晚会哎,不能这么没有排面。 白乐言继续笑得停不下来:“看来学院抠门抠到你都知道了。” “什么叫我都知道了啊……”冷游“哼”了一声,见白乐言继续笑得不行,气得只想用手去捂对方的嘴:“不许笑了啊!我警告你!” 然而,白乐言没想到,冷游也同样没想到。 冷游竟然真的上手捂住了白乐言的嘴。 两个人都震惊了。 冷游的手没有缩回来,他能感觉到白乐言潮热的呼吸喷落在他的手心,和他手心渗出的汗混杂在一起,潮乎乎的,就像是梅雨天的墙壁。 …… 白乐言一边忙于微信大屏幕的准备,另一边还要偷偷摸摸的准备告白小礼物——星星眼很久的小王子与玫瑰花的滴胶耳钉。 然而事情进展的并不是很顺利,甚至微信大屏幕都已经准备好了,耳钉的图还没有定下来。 白乐言就好恨,好恨为什么自己动手能力为什么那么弱,弱爆了! 滴胶耳钉做起来很简单,白乐言第一次做的时候就有了形状,但是想要做好就很难。 要把他的小王子画得超级可爱,要有着白皙Q弹的脸庞,大眼睛,金色的柔软的像是麦田一样的头发。 他的小王子,一定要是全世界乃至全宇宙最可爱的小王子。 可是……他就很手残。 刚开始,他以为画不好是因为他是在课堂上偷偷摸摸画的,注意力不集中,就很容易画不好,听起来这个理由相当充分。 但他也不能把这些材料包拿回寝室,毕竟这些东西一旦拿回寝室,就太容易被冷游发现了,太容易没有惊喜了! 然而,等他占了林予璋宿舍开始画图的时候,他也觉得不行。 毕竟这是别人的寝室,他总呆着,不是很好意思。 最终,他还是选择在自己的宿舍干活。 夜幕降临,非常冷静且正常的给冷游道晚安之后,白乐言就躲进被子里,开了小台灯,开始用别别扭扭的姿势画图。 第81页 像极了躲在被子里念“荧光闪烁”看魔法书籍的巫师。 终于,在废了好几个版本后,白乐言画出了自己满意的小王子和玫瑰花。 小王子翘了一撮小呆毛,睁着一双大眼睛在看着世界。 而玫瑰花是浓烈的赤红色,白乐言私心地往纯净赤色的花瓣中加了一两笔黑色,那是枯败,是他的缺点。 他想让他的小王子喜欢全部的自己,包括自己身上的那部分缺点。 万事具备,只等新年晚会结束,只等圣诞前夕到来。 也没有多长等待的时间了,毕竟做成耳钉的第二日就是12月24日。 然而,白乐言没有预料到的是,新年晚会结束,冷游运气不错,竟然抽中了一箱特仑苏以及一个硕大的玩偶。 而他,正准备收拾电脑准备撤人的时候,主席发了话,办公室多买了几箱奶,专门送给工作人员。 最终,白乐言和冷游两人,都是一手提着一箱奶,另一手拽着玩偶的一个角,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从院楼回到宿舍。 白乐言:欲哭无泪。 想象之中的花前月下、亭台水榭旁的告白,没了! 就这样没了! 败在了两箱牛奶一个硕大玩偶面前。 那装在垫着天鹅绒小盒子里的两枚耳钉,在心心念念等了一个晚上之后,哭了…… 试问它们什么时候能见见天日,拥有名分? 第四十四章 玻璃罩(上) 他们学院的新年晚会在室外,举行地点是在院楼中庭,虽说中庭四面都是被楼围着,但是该冷的时候还是冷。 刚拖着两箱奶一个硕大玩偶回宿舍的两人,却是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 冷游是许久没有拎过重物累的,白乐言是想事情想得太激动的。 白乐言刚把东西放起来,就迫不及待去摸自己背包里的小盒子,装了两枚耳钉的小盒子。 一鼓作气吧! 拜托了! “游儿……”白乐言攒着那一枚小小的盒子,手掌心渗了一层汗。 他想象了这种画面无数次,却在此时此刻的实际操作中大脑一片空白。 或许不能说一片空白。 千奇百怪的各种念头翻滚跳跃,甚至有一个画面频繁出现,撺掇着他走上前单膝跪在冷游面前,手里举着小盒子。 不行! 绝对不行! 这样的举动会吓着冷游的吧! 快点想出一个好办法呀! 冷游见白乐言叫了自己一声后就没有了动静,索性直接走到白乐言的桌前,看着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的白乐言,问道:“什么事呀?” “送你。”白乐言将那个小盒子匆匆塞到冷游手中。 白乐言将那个小盒子塞进冷游手中时,就后悔了。 他怎么可以把这件事情说得这样简短,就像是毫无诚意一样。可是,不是的,他的诚意,他的渴求,填满了他的整个心脏。 可他就是说不出更多的话…… 冷游握着那一个小小的盒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可能是这种模样地小盒子,装了太多戒指的缘故,通常用于求婚的缘故。 于是,冷游的声音都有些结结巴巴:“圣诞礼物?新年礼物?” “不……不是啊……”白乐言也跟着结结巴巴的,他怀疑结巴的确是通过空气传播的,“是……是表白礼物。” “嗯?”冷游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看着冷游这种震惊神色,白乐言倒是镇定了一点点,反正都已经说出口了,第一遍是最艰难的,有了第一遍,第二遍便比较轻松了。 于是,白乐言肯定道:“是表白礼物的,我喜欢你。” “我……我没听错吧?”冷游惊呆了,这是什么美梦?请务必让他清醒地慢一些! “我喜欢你的……”白乐言既委屈又有一点点的尴尬,他把脸别过去,不想让冷游看到他脸上的伤心神色。 他在说喜欢,可是冷游不相信。 或许是因为对方不喜欢自己吧…… 才会那么的震惊。 会厌恶自己吗? 以后还同他说话吗? …… 冷游想:自己的这一朵玫瑰真的很娇弱,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蔫了,皱巴巴的。 他的玫瑰不开心了,他怎么可能开心呢? 等等? 所以,白乐言已经是变成了自己的玫瑰了吗? 他轻轻打开那个小盒子,深蓝色天鹅绒软垫上,放着两枚耳钉。 一枚是小王子,那个小王子好可爱啊,呆毛在脑袋顶上翘着,就像是在风吹过的那一瞬间定格一样, 而那朵玫瑰,真的好像他的白甜甜啊。明明那么好,简直是想让人生出偷偷藏起来念头的宝藏,可是他却对自己的美好不自知,小心翼翼收着身上的刺,生怕一个不小心扎到别人 …… “甜甜,你转过头。”冷游弯下腰,凑近白乐言。 冷游是不想和陌生人多说话,但是一旦熟悉了,还是可以平常心以待的。该说什么便说了,该做什么便做了。 可是,白甜甜真的是…… 真的是怂啊! 他捧着一颗热乎乎的跳动心脏前来,却是全部心意只能从眼神中透露出来,他的嘴唇泛白,似乎所有血液全部用以供应心脏的继续跳动,分不出一丝一毫的血液来维持唇色的红润。 第82页 白甜甜的脸,真的好苍白,他的嘴唇,也好干涩的。 冷游的眼睛看不到其他,全部视线汇集于那两瓣嘴唇,好想去做点什么,好想让它们变得红润与湿润。 冷游发誓,他的初衷真的是这样的单纯。 他也不知道最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那装了两枚超可爱耳钉的小盒子被他揣在怀中,然后冷游就捧起了白乐言的脸颊,白乐言的脸颊也好冰,冷游捧着他的脸,就像捧了一捧雪,当然他们这里在最冷的时候也不会低于零度,不会落雪。 随后冷游就凑上前去,在靠近那两瓣嘴唇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他们摸索着亲吻的模式,探求可行的操作方法。 现在他们业务不熟练,闭上眼就找不到对方的嘴唇,或许当他们轻车熟路之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可以熟练地摸上对方的脸颊吻上对方的唇。 白乐言只觉得对方的嘴唇好柔软,贴在自己唇上的感觉,就像他在亲吻一朵云,一朵即将降雨的饱含水汽的云——他飘在空中,在亲吻一朵云。 直至对方小心翼翼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白乐言这才像是从空中降落人间似的,感知到自己嘴唇干涩的起皮,那翘起的由坏死皮肤细胞组成的硬皮剐蹭在对方柔软的湿漉漉的舌尖。 …… 他们在缺氧在欢愉之中缠绵,在到达极限时才放开彼此大口呼吸, …… 冷游凑上前,蹭了蹭白乐言的脸颊,小声问对方:“你能接受吗?” “接受什么?”白乐言享受着对方小猫似的亲昵,被蹭得晕晕乎乎的。 “我啊……”冷游咬了咬自己嘴唇,“接受我啊……” 冷游不知道的是,因为刚才的耳鬓厮磨,自己的嘴唇早已变得红艳艳水润润一片,被他这样一咬,霎时间被咬出一条浅色的痕迹,勾得白乐言勇气骤起,终于主动地缓缓凑上去,用牙齿叼住了一瓣嘴唇,那薄薄一片唇|肉,被研磨于牙齿之间。 冷游忍不住地用鼻音“嗯”了一声,是拖长尾音的“嗯”,是难耐情|欲时的“嗯”。 或许是被这一声“嗯”所鼓舞,白乐言一把将冷游捞进自己怀中,让对方跨坐在自己大腿上。 “是我在请求你接受我啊。”他俩额头挨着额头,呼吸时的气息全部落在一起,混成潮湿的水雾,白乐言呢喃道,因为是在耳旁的呢喃,所以冷游听来声音清晰且震荡在他的心中,“是我向你献一束玫瑰,是我在恳求你怜悯我的心意同意和我在一起,……” 两个人的急促呼吸在这宿舍中清晰可闻,如有回声重重叠叠的放大作用。 “好奇怪……这样真的好奇怪……”冷游吃吃傻笑,浑身笑得颤抖,他的双腿由于跨坐的姿势而分得开,从未有过的姿势令冷游紧张又兴奋。 白乐言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冷游的全身便全部依靠在白乐言的身上,冷游双手僵硬地环上白乐言的腰,却在碰触对方腰际的刹那放松下来。 “哪儿奇怪了?”白乐言把对方紧紧按在自己身上,沿着对方的后背轻轻摸着。 “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冷游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自己怀中传出来,惹来一阵阵的心颤。 白乐言哄他:“这样不好吗?” “当然好啊!”冷游蹭了蹭对方的肩,好得不能再好了,是他从未想过的好事,或许他上辈子真的拯救了银河系。 白乐言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摸得心中发痒,哄他:“开空调好不好?” “嗯?”冷游抬起头,冲着白乐言露出疑惑的神色。 白乐言见他傻傻的样子,索性自作主张地托着冷游的屁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此等变故引来冷游一声尖叫,又在反应过来这是宿舍的时候戛然而止,他为了不让自己摔下去,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双腿环在了对方的腰上,而双手搂住了对方的脖颈。 冷游压低声音:“你干嘛……我好重的……” 白乐言忍不住笑,抱着他又把他往上颠了颠,这动作引得冷游担惊受怕不停地吸气。 空调遥控器就放在冷游的桌子上,白乐言看到后就跟冷游认真讲:“你好轻的,我都抱了你多少次了,还说自己重?不过,你要好好抱紧我,我要松手了,掉下去不负责哦?” “你干嘛!”冷游吓得双腿缠得更用劲了,他根本不知道白乐言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松手。 白乐言笑着,像是恶作剧得逞似的,他松开一只手,拿起了遥控器,开了热风。 冷游在白乐言松手的瞬间像是树袋熊似的攀在白乐言身上,紧紧抓着,生怕自己掉下去,在对方放下遥控器重新抱住自己时松了口气,委屈道:“你干嘛吓我?” 白乐言没有回答,抱着冷游回到自己椅子上。 见对方没有回答,冷游撅了撅嘴,手脚并用地要爬下去,结果又被白乐言捞了回去按在自己身上。 “你干嘛……”冷游坐起来盯着白乐言问道。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却是动手解他的笨笨重重的羽绒服。 “嗯?”冷游睁大眼睛,下意识按住对方的手,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干嘛?” 声音软软糯糯还甜兮兮的…… 白乐言拿开冷游拽着自己拉链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吻了吻:“开了空调就不冷了,我摸摸你好不好?” 第83页 “啊……”冷游的心脏在对方吻自己手背时就像是停止跳动了一般,又在对方说完那段让人脸红心跳不知如何是好的话之后反弹似的跳得剧烈又凶狠,想要脱离各种血管神经的牵制,从嗓子眼蹦出来似的。 他的厚重羽绒服被剥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薄毛衣,没有了羽绒的阻挡,一切碰触与抚摸变得更加清晰。 他很是分明地感觉到对方的手掌沿着自己的脊骨而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不厌其烦,从脖颈到尾骨,认真而灼烫。 冷游突然就感到不平衡,他恨恨然坐起来,双手撕扯着对方的衣领,掩饰着自己的紧张,不知道自己通红的脸颊早已将自己暴露的清楚明白:“不公平!你也要脱!” 凶巴巴的小猫如是说道。 白乐言张开怀,坦荡荡说道:“那你来?” 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 第四十五章 玻璃罩(中) “采访一下白甜甜同学,你是我的玫瑰花吗?”冷游坐在白乐言腿上,把揣在自己口袋里的小盒子拿出来。 冷游认真地从小盒子里取出那枚玫瑰造型的耳钉,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起那小小一枚,就像掂起一块布满奶油的小蛋糕,要非常的轻柔,不然就会捏碎掉,就会让奶油哭兮兮地化在手指上。 他举起玫瑰耳钉放在自己眼前。 玫瑰赤红,像刺入荆棘尖的夜莺流下的鲜血染成的。可是,哪怕红色浓烈,冷游还是注意到了那一两点的黑色。 冷游无奈了,却也更加心疼了:甜甜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他在白乐言的注视之下,将那枚耳钉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动作虔诚,就像在吻挚爱——白乐言不想承认,他似乎吃醋了。 很好笑吧,他吃醋了。 这种行为简直神经病吧! 对着自己送出去的礼物吃醋,白乐言觉得自己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罢了。 这样小孩子脾性的话,怎么可能说出口呢? 白乐言看着冷游熟练地将那个耳钉戳进耳洞,歪着头又将耳堵插上去,戴好之后特别骄傲地侧过头把耳朵露出来给他看。 那白嫩嫩一截耳垂晃在眼前,上面镶了自己亲手做成的耳钉。 白乐言私心将那玫瑰耳钉当做自己的分|身。 如今他看到那耳钉紧紧吻着冷游的耳垂,醋意控制不住了。 他没忍住,终是说出口:“我好羡慕……” “嗯?”冷游把头扭回来,重新望向白乐言,然而这时的白乐言似乎是不好意思了,他感觉自己说出了了不得的幼稚的话语。 “羡慕什么?”冷游却是不放过这个问题,羡慕什么? ——你想要什么,星星还是月亮? ——我去摘下来给你啊! ——不要羡慕什么,我来满足你啊。 白乐言本来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然而想象中的不理解并没有到来,没有人说“你已经这么幸运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也没有人说“你的情感只能有感激。” 只有一句温柔的询问。 似乎不管他说出什么话,对方都会理解,甚至……还会去满足。 “在羡慕……”白乐言说道,说了一半却是没有说下去了。 他直接凑过去,叼住了冷游的耳垂。 那原本就泛着红的耳垂,突然被含进更加炽热潮湿的口腔中,霎时间,冷游就如同幼时在街巷中见过的爆米花机,“砰”的一声,炸开了花。 他从未知道,自己的耳垂是这样的敏|感。 舌尖在包裹着,嘴唇在吮吸着。 而他,飘在天上。 等到白乐言终于放开那只耳朵,冷游只晕乎乎地听到白乐言说道:“不羡慕了,我好开心。” 那只耳朵被吮得通红,像是耳朵上的毛细血管已经全部开放、全部**,好让红细胞乖乖待在血管中千万不要因为激动而冲出皮肤表层。 冷游只觉得自己耳朵被浸在热浪中,耳道里传遍了水浪声。 他只是随着浪花而漂浮的一截浮木罢了。 “帮我戴一戴吧。”白乐言侧过头,将那只有耳洞的耳朵朝向冷游,“我没有你那么熟练,不用照镜子也能戴进去……” 冷游对这一任务接受地相当之乐意,跃跃欲试地取了小王子的耳钉捏在指尖,指挥道:“你再把头偏一偏!” 细细的银针顺利穿过耳洞,在耳朵背面露出头。 冷游看着小王子的头像镶在白乐言的耳垂上,忽然有了“这个人是我的”这种实感。 他也似乎有一点点明白刚才为什么白乐言在看到他带了耳钉时候的激动模样——他也想的,他也想将那耳垂叼住不松口的! ——我的,我的,是我的! 冷游伸手捏住那瓣耳垂,在指尖摩挲着,时不时的,他的指甲会碰触在耳钉伸出耳朵背面的银针。 那坚硬的、冰凉凉的银针,让冷游一个激灵。 他起反应了…… 冷游身体僵了僵,他本来就坐在白乐言的腿上,靠得近了身体有什么变化对方简直是清清楚楚。 白甜甜说的喜欢他…… 是什么样子的喜欢呢? 说的接受他…… 接受的又是什么样子的他呢? 如果白乐言从前只是喜欢姑娘的话,潜意识里察觉到怀里的人其实是男生,还是会排斥吧…… 第84页 怎么办呢? 不想让对方排斥…… 不想让对方反感…… 毕竟这也是像美梦一样的场景啊! 怎么可以结束的这样快? 冷游自以为悄咪咪地往后挪了挪,试图让自己远离一点白乐言。 然而,没等他挪两步,却是一把被白乐言重新按在怀里,躯体贴合的紧密无缝,什么反应都无所遁形。 他在白乐言面前,是个彻彻底底的透明人了。 然而,他突然感受到…… 白乐言似乎同他反应相差无几,他愣愣地抬头:“你也……” “这很正常吧……”白乐言虽说口中说着正常,但其实也有一分不好意思,脸红且语无伦次辩解道,“自己喜欢的人坐在自己怀中,换作是谁都会有反应吧……” 冷游垂下头,有些紧张。 这是真的吗? 他是白乐言喜欢的人? 有生理反应的那种喜欢? 冷游没有勇气抬头,喃喃道:“这简直就像是在做梦,我以为你是喜欢女孩子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我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白乐言伸手,慢慢探向冷游,最终彼此指尖相触,“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喜欢你,想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这种心情太强烈了,强烈的我怎么样也无法忽略,就这么莽莽撞撞同你讲了……” 冷游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被对方的手指一点一点蹭进指缝,十指相握。 “我有好多不懂的,你要教教我,你要教教我怎样做才能让你更喜欢我一点。”白乐言笑了,又重复道,“教教我好不好?冷老师?” “……”冷游想,他这是触发了白乐言什么奇奇怪怪性格的按钮吗?怎么变成了这样子。 可是,他让自己更喜欢他一点点…… “我好喜欢你了啊……” 这样的话…… 真的让人想捂脸,想把头埋进对方怀里,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白乐言忽然想到还有件事,忍不住笑出来,说道:“游儿,我没想到你会答应的这么快。” 冷游心想:为什么会嫌快?两情相悦这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不快点把馅儿饼揣怀里跑回家,难道还要吆喝几声“天上掉馅儿饼啦”把众人招引来才行?万一有人来同他抢怎么办? 他才没有那么傻。 白乐言笑得停不下来,直把冷游抱得更紧。 对方笑得厉害全身都发颤,冷游刚开始觉得没什么,后来屁股下触到硬物太多次,双腿分开的姿势也太暧昧,终是忍不住,从白乐言怀里钻了出来,装作正经模样,告诫对方:“不许笑了!不然……” 那一声“不然”之后也没有说出来什么话。 ——不然我就收回答应你的话了! 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口。 明明是他占了天大的便宜,馅儿饼从天而降偏偏落入他的怀中,他不需要去抢,不需要去偷,馅儿饼就跟着他回了家,馅儿饼还傻呵呵地乐得不停,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找到了一户安身立命的好人家。 “你怎么这么傻?”冷游感慨一声。 白乐言凑上前蹭了蹭冷游的脸颊:“我以为需要花好大功夫才能追到你的,所以做好了要追你很久很久的准备……” 听到这话,冷游疑惑了,他好喜欢白甜甜的,对方难道没有察觉?就这样一腔热血地来向自己表白? 然而,冷游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声问道:“那你还做了什么准备啊?” 白乐言老脸一红,侧过头不好意思了:“有点大众的礼物。” 冷游眨眨眼,猜道:“是花吗?” 白乐言更是绝望,捂脸道:“是吧是吧!果然很大众吧!一点都没有新意忒老土!但我突然之间就只能想到它了……” 一人怂了,另一人便勇了。 一人不好意思了,另一人便爬杆而上了。 冷游蹭啊蹭的,爬下白乐言的腿,四处瞧了瞧。 然而宿舍不过二十平的大小,一眼可以望到头,并没有什么异于平常的东西。 “你已经买了吗?藏在哪里了?”冷游找不到,便直接问了白乐言,反正迟早都是他的,直接问并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理直气壮! 白乐言站起身,扯了扯自己的上衣,堪堪盖住了自己的下腹。 他走到衣柜前,打开了自己的衣柜,霎时间玫瑰的馥郁香气充盈满室。 冷游闻到玫瑰香气,忍不住笑到扶墙:“你别告诉是九十九朵玫瑰花!”那也太直男了! “这倒不是……”白乐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甚是不好意思,他看了一下花店的图例,觉得花束中只有玫瑰……有点丑。 于是,他让花店老板往里面添了几束白百合。 他把那一捧花抱在怀中,走到冷游跟前。 “送给你。” …… “不是白色玫瑰吗?”赤色的玫瑰娇艳欲滴,冷游超爱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逗白乐言。 “哎?你喜欢白色的玫瑰吗?”白乐言打算把冷游这个喜好记下来,万一以后还有用呢?以后肯定会有用的吧! ——毕竟对方收到花的时候笑得超灿烂的! “你是我的玫瑰花吗?” “哎?”白乐言突然反应过来,认真地回答道,“是的!我的小王子殿下,希望您永远开心!” 第85页 冷游笑出眼泪,一手抱着花,一手去擦眼角的水痕:“所以是白玫瑰啊!白甜甜!” 第四十六章 玻璃罩(下) 学校新年晚会在12月31日晚8点正是在湖边举行,虽说现在刚过七点,但是已经相当热闹了。 在舞台旁边就是游园会,有着各个学院或者社团搭的小帐篷,一条道上全是吃喝玩乐的场所。 有煮汤圆饺子的小帐篷,里面冒着腾腾热气;有猜灯谜赢取小礼物的帐篷,里面充满了“这个我会”“这个我知道”的尖叫声…… 但是冷游不喜欢,太热闹了,人太多了,头会晕。 白乐言乐得不去扎人堆,他更想和冷游独自绕着湖散步,就像他们平日里傍晚时分的饭后散步消食一样,但也有不同。 不同之处便是现在天黑了,不想平日散步那样天色未晚,晚霞红彤彤还在天际。 他和冷游手牵着手,走在新年夜晚的湖边,湖对面便是热闹的学校新年晚会现场,灯光闪耀,照亮了小半边的沉静湖水。 而他正在和冷游约会。 冷游管这个叫“偷偷摸摸的约会”,白乐言并不赞同,非要让给对方承认这是正大光明的约会。 冷游不干,他想象了一下其他人盯着他俩看的奇怪目光就浑身难受。坚决不干! 后来还是白乐言一句话之后勉强承认了,毕竟两害相权取其轻? 白乐言那句神奇的话是这样说的。 “你不觉得偷偷摸摸的约会特别像半夜翻墙偷情吗?” “……”冷游被偷情这个词刺激得直捂脸,“你!不要说话!” 白乐言得逞式坏笑,伸手去掰冷游捂住脸的手,“所以是约会还是偷情?选一下呀,这位同学。” 冷游还想挣扎一下:“别人看到怎么办?” 白乐言委屈:“我还没名分吗?是不是我长的太丑了?你带出去嫌丢人?” 冷游服气了:“我选择约会……” …… 跨年这一晚的风并不怎么大,或许是天气见着新年好时候,人人出门热闹中,故而网开一面没有寒风呼啸把人往屋子里赶了吧。 但是管它风大不大,热恋中的小情侣还是会把对象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然后毫不犹豫揣进自己兜里。 冷游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不自然,他的手掌在白乐言的口袋里冰凉且僵硬,像是被寒风冻雪冰封的丑小鸭。 但是时间一长冷游就习惯了——冻僵的丑小鸭被放在暖烘烘的炉子旁边,逐渐苏醒了。 他的手在黑漆漆的无人看到的口袋里探索空间,这么摸一摸,那儿捏一捏。 当然,口袋中别无他物,只有白乐言的一只手。 热乎乎的手。 冷游试探性的伸出指尖,轻轻地碰了碰白乐言的手指,如果不是白乐言注意力时刻集中在手上,绝对会忽略的那种轻轻碰触。 白乐言想:真的好像小猫啊…… 突然有了新家,来到了新环境,小猫便躲在自己的小窝里不出来,等感知到自己似乎是安全的,才会悄悄探出头,这里用自己的猫爪爪碰一碰,那里用自己湿漉漉鼻子闻一闻。 小猫很满意:他的主人暖呼呼的,会很温柔地碰碰他的爪子,同他打招呼,会笑着抱抱他,给他说“我好爱你哦。” 于是,小猫鼓足勇气,把自己的猫爪抬起来,将软软的的肉垫按在对方的掌心,就当是给对方盖章了!盖了冷小猫专属猫爪章! 既然盖了章! 就是我的人啦! 白乐言被冷游摸得心肝都颤了。 他曾经觉得自己本质冷淡,觉得自己所有的能量力气都用来维系同他人相处时的正常与热切,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他会觉得能量耗竭,甚至表情都做不出来,对着镜子看去,那一张僵硬的脸,真是越看越令人生气。 ——怪不得没人喜欢你,因为你就是这样虚伪的人。 ——你的乐观、开心、与人为善,全部都是虚假的装模作样。 ——你的本来模样,那么斤斤计较,那么冷漠冰冷,有谁会喜欢呢? 是的,白乐言对自己的认知,就是这样子——虚伪二字足以概括。 可是在这一刻,白乐言觉得自己近二十年来的认知,或许……有可能是错误的? 当他身边的人是冷游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愉悦、开心、温柔是装出来的,这些温暖明媚的心情咕嘟咕嘟地装满他的心脏,就像阳光下装满水的玻璃杯,闪闪发光,稍微碰一碰,水都会洒出来。 但是也有不同。玻璃杯里的水洒了,剩余的水就会少一些。 但他对着冷游的喜欢,是从丰饶泉眼不停往外冒的的清泉。 不会干枯,只会愈来愈多。 他开心、温柔,并且不觉得疲倦,反而相当乐于此。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是冷游。 冷游是他的能量站,看一眼,能量值都会蹭蹭蹭地往上涨。 他们绕着半圈湖慢慢往返,偶尔会遇到别人。 反正天黑,也是无人在意,他俩的手依旧稳稳当当握在一处。 不过,当他们路过一两人的时候,白乐言隐约听到对方在谈论期末考。 新年都已经到了,期末考还会远吗? 不过,白乐言的想法倒是没有在期末考这个事儿上过多停留,他突然想起来,他第一门科目考试的同一天,是提交寒假留校申请表的最终一天。 第86页 在上一个寒假,白乐言也是选择留校的。 留校的学生要尽量搬到一起住。 规定是这样规定的。 去年时候的白乐言甚至还为此而担惊受怕许久。 他喜欢他的独居小空间,在这个小空间中,他想面无表情就面无表情,想发呆就发呆,不需要强打精神的开心。 但是,后来寒假搬宿舍的事也再没有通知,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原本住哪里,继续住着就行了。 白乐言一直想问冷游,寒假有什么打算? 辅导员小姐姐说,冷游家中无人,只有冷游自己一个了。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冷游大概率也会留校? 那他要怎么样询问呢? 除夕团圆夜,正常情况下都是和家人过的吧。突然问人家是不是寒假留校,万一对方觉得奇奇怪怪被冒犯到了怎么办? 白乐言难以避免地紧张了。 虽然脸上并没有奇奇怪怪的表情流露出来,但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手指纠结成一团了。 冷游并不在白乐言别人的行列之中。 他的手指被白乐言搓来搓去,就像是考试紧张时候摆弄自己的手指那样,虽然不是很疼,但他能感到白乐言的力度还是蛮大的。 冷游转过头,在昏暗路灯下面,白乐言的表情一如既往,温温和和,甚至在他转过头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无辜的似乎在说“怎么啦”的表情。 有点分裂。 冷游想不通白乐言究竟在紧张什么,想不通便不想了,费那多余的无用劲儿干嘛? 于是他使了使劲,随便揪了只白乐言的手指,大致摸了摸,是食指。 “你在想什么?”冷游问道,相当直接。 冷游停下脚步,因为两个人在白乐言的口袋里面手牵着手,指头纠缠着指头,他一停顿,便也拽停了白乐言。 白乐言的表情真的毫无破绽,眨眨眼,超无辜。 如果不是口袋里白乐言的手指都快纠结成一团了,冷游发誓他可能也不会发现白乐言的异常。 “我在说……”冷游直接凑上前,盯着对方的眼睛,不想放过白乐言眸子里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你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白乐言看着冷游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双眼睛之中,映着他的脸,映着他的眼睛。 在那一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他无法逃避,无法遮掩,就像吃了吐真剂,乖乖回答:“你……寒假有什么打算?” “哎?”冷游没有想到白乐言竟然是在想这个问题。 在班长通知之后,冷游就早早提交了寒假留校申请表。 他肯定是要留校的,要是现在让他回去,回到那个家家户户都能将他家的事说叨说叨的地方,冷游觉得他肯定是要崩溃的。 他可是好不容易咬着牙坚持过了高考,逃离了那个地方。 怎么可能再回去? 要永远逃离了才好。 可是现在白乐言这样问,难道是因为寒假有了什么别的安排? 有别的安排也不怕啊。冷游想:我是自由身。 于是,冷游说道:“我寒假打算留校来着,如果你有其他安排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啊,我没什么别的事的。” “啊?”白乐言没想到冷游会这样回答,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把他的困惑、把他的苦恼一击而破。 冷游出招就是大招! 一击必杀! 白乐言摸了摸冷游的手,带着对方重新往前走去:“我暂时没有安排的,不过我也留校,我们俩可以继续住在自己宿舍,到时候如果有有趣的事,我们可以一起去做啦!” “嗯?”冷游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撞得胸骨都发痛。 白乐言也要留校,除夕也不回家的吗? 他家里……是什么情况? 冷游想要去询问,却在开头的前一秒堪堪停住了。 不要问了,至少现在不要去问,这可是新年啊,虽然是公立的新年,但也是新年! 要带着快快乐乐的心情,大步跨年! 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的。 或许,白乐言会自己告诉他的。 那些彼此没有参与其中的岁月,那些没有对方陪伴的日子,那些只能独自舔舐伤口的过去。 白乐言也是个没比他大多少的小朋友啊! 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好好的照顾对方啊! 冷游想:他要给白甜甜爱,足够的爱,很多的爱…… 那些爱,会变成玻璃罩,给他的玫瑰花遮风挡雨,抵抗虫子的噬咬。 …… “老师好!”白乐言突然看到迎面向他们走过来的辅导员小姐姐,距离太近了,对方已经看到了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不突兀的绕过去。 冷游被白乐言的一声“老师好”吓了一跳。 两个人的手同时都握紧了对方,似乎要从对方掌心中汲取些能量。 “唔,你们好。”辅导员小姐姐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小汤圆,给自己嘴里又喂了一颗,黑芝麻馅儿的小汤圆,甜糯又可口,“新年快乐呀!” 冷游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企图将自己藏在白乐言的影子里。 白乐言摸了摸冷游的手,安抚了一下对方,笑着给辅导员小姐姐打招呼:“老师新年快乐!” 第87页 辅导员小姐姐很开心,给他们推荐了游园会的小汤圆,可香可好吃,非常值得散散步消消食之后再来一碗! …… 辅导员小姐姐绕着湖重新往游园会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感慨:这两人已经在一起好久,现在都还像是在热恋中一样,手牵着手还不足够,非要揣进兜里。 是的,在辅导员小姐姐心目中,这两人是从好早时候就在一起了的,早到当事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在一起了的。 第四十七章 拜托啦!杨氏模量 “拜托啦!”冷游临时抱佛脚抱得欲哭无泪,“请不要让我抽到杨氏模量!” 第二天是大学物理实验考试,分组进行,每个人的考试项目根据抽签来决定。 冷游看着测量杨氏模量的实验报告头痛无比——概念原理记得再清楚有什么用?该做不出来还是做不出来! 而白乐言裹着被子趴在床上看有机化学,闭上眼睛都是官能团转化电子迁移超共轭效应…… “你困不困?”白乐言的眼睛已经看不进去那一堆反应方程式,头脑里也塞不进去更多的知识了。于是,他把有机课本压在枕头下,妄图通过这种方式入梦继续强行记忆。 “困——”冷游倒是没有爬上床,他还是坐在自己桌子旁边,他之前就是趴在床上复习,然后不到五分钟就不省人事还是被白乐言叫醒的。 在床上复习并不适合他这种一挨着枕头就睡着的人。 “要不你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叫你?”白乐言揉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冷游叹口气:“其实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毕竟只是实验考试,也没有笔试项目,但我就是怕……” “哎?哦!对!”白乐言坐起来,“你明天是大物实验来着,实验课只要你去参加肯定给过啦,别担心。” “真的假的?”冷游疑惑,听上去是挺水的,但是考前他们被大物实验课老师恐吓一番,说有一定的挂科率。 “真的啊。”白乐言说道,“就和体育课一样,只要你参加体测,没有太多次缺勤,一般都会给过的啊……” “可是我体育课成绩还没出……”白乐言并不是很相信白乐言关于体育课的说法,他也知道,自己一千米长跑的时间肯定远远超过了及格线规定的时间。 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白乐言假装伤心模样,把头埋进被子闷闷说道,“你竟然不相信我,伤心了……” 冷游投降了:“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游儿!”白乐言被子一下子掀开了,冷气灌进了被子里,白乐言打了个寒战,但也并不影响他的兴奋,“你的体育成绩出来了!” 之前冷游的成绩都是白乐言查的,所以白乐言微信号绑定的是冷游的学号,刚才聊到体育课,白乐言索性去查了查,原本没报什么希望的,但是结果竟然被他查到了。 “多少!”冷游相当之紧张。 白乐言笑得不行,冲着冷游招招手,“你过来看看。” 看到白乐言笑成这副样子,冷游没那么紧张了,应该是及格了。 于是,他跑到白乐言床前,凑到对方手机前:“……” “88分?你确定这是我的体育成绩?”冷游震惊了,“这是你的成绩吧!” 白乐言看着近在咫尺间的冷游,对方的表情太过好玩,没忍住,一把将对方扯在自己怀里,顺便用被子把对方包得严严实实,美其名曰“怕你冷”。 冷游穿着超厚实的羽绒服,表示:我信你个大头鬼! 但是冷游和白乐言挤在一个被子里,温暖又柔软。 周遭皆是白乐言的气息,清爽又温和,冷游舍不得离开,但是穿着羽绒服蒙在被子里真的超热的! 于是,冷游同白乐言商量:我把外套脱了吧? 脱!快脱! 白乐言开心了,甚至想亲手给冷游脱衣服了。他真的好喜欢这种挤在一起躯体相贴的亲昵。 毛茸茸的冬日睡衣,蹭起来就更像小动物。 但是冷游才不管什么亲昵,在这一时刻,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是去确认体育课成绩,这才是他这一时刻的头等大事! “让我看看!”冷游把自己的学号姓名体育成绩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终于确认这不是他眼花,不是他太想体育及格而出现的幻觉。 可他盯着那个88分得成绩,陷入了各种糟糕可能性的担惊受怕中。 “不起是老师把成绩录错了吧?这会不会是其他同学的成绩?”冷游握紧手机,生怕再一刷新界面,他的成绩就会变成象征不及格的红色。 “不会!”白乐言给他一个劲儿塞定心丸,“就是你的八八八发发发。” 冷游吃再多定心丸也没用,哪怕那些定心丸是白乐言喂给他的。 白乐言盯着自己被窝里的冷游,屏幕的亮光挥舞在眼珠里,真的好想用别的什么方法将冷游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这种情况之下,一般大家会怎么做呢? 是强吻! 是床咚! 是…… 白乐言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暗骂自己一声——龌龊! 小情侣之间强吻床咚是情趣,才不是龌龊!但是白乐言大局为重,毕竟两个人肩上都还扛着期末考的重任,任重而道远。 第88页 白乐言只能以毒攻毒转移冷游的注意力:“明天考大物实验哦,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纠结没意义,即将到来的才可怕!” “啊!”冷游惨叫一声倒床不起,“拜托了,一定不要让我抽到杨氏模量!我会疯掉的……我真的会疯掉的……” “……”这个毒似乎剂量过于大了,“我大物实验考试抽到的就是杨氏模量啊……” “哎?真的假的?”冷游猛然看向白乐言,好奇道,“那你摆弄那个仪器多久才成功的啊?” “十……十分钟?”白乐言回忆了一下,似乎就是刚刚开始考试不久,他就已经结束了。不过考试要等到开考一个小时后才能离开,于是白乐言很是无聊地看了半天别人的操作。 “嘶!”冷游倒吸一口冷气,吃惊了,“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在实验课的时候搞了两小时没有搞出来,最后还是大家都做完走了,老师实在看不下去帮我调好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白乐言对这个两小时也震惊了,“我记得没错的话,杨氏模量调平衡了之后就很容易搞出来了吧?” “不会啊!就好难的!”冷游的脸朝下压在枕头上,企图让自己冷静一下。 然而,他一挨着枕头,周公便来找他愉快地玩耍了…… 白乐言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冷游,叹口气,想着反正实验课不像理论课那样严格,并且冷游自己都说他已经复习的差不了多少了…… 于是,他索性关了台灯,抱着冷游一起入眠。 …… 大物实验考试快结束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寒风呼啸而过,风声雨滴,吹打着玻璃瑟瑟作响。 接下来就是大家交头接耳的嘀嘀咕咕:“惨了,没带伞!” 冷游也在没有带伞的同学行列之中,不过,区别在于…… “冷游!” 冷游刚从大物实验考场出来,就看到白乐言拎着伞等在门口——好开心! 冷游一路跑过去,在走道同学一众羡慕的目光之下结果白乐言递过来的伞,调笑道:“甜甜不继续爱你的有机化学了吗?” “最爱你。”见冷游这么精神,白乐言放了心,“看来考的不是测量杨氏模量?” 冷游撇嘴:“你猜错了……就是杨氏模量!都怪你!” “嗯?”白乐言歪头,“申请解释,我想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冷游刚要开口说,又觉得白日里太过小孩子脾性,便选择闭了嘴。 然而白乐言不依不饶,一定要让他说出个一二三来才行。 于是,冷游被他缠着不行,索性想着,小孩子脾性便小孩子脾性吧,反正又再无别人听到,没在怕的。 “都怪你把我哄到你床上,你说你去年考了杨氏模量,所以今年的签就通过你的床传染给我的!”既然要解释,冷游便给他这样子解释了。 白乐言叹为观止,隔着伞柄给对方鼓掌:“还有这种传播途径,真是厉害。” 冷游并没有被这种夸奖冲昏头脑,他温良无害地笑了笑:“某人的方程式官能团轨道跃迁还能通过枕头传到大脑呢,我是没有某人厉害啦……” 所以就说! 白乐言悟了:冷游就是黑芝麻馅儿的汤圆,外面看着又白又软又糯又Q弹,但是切开就是黑的!纯黑! 比较令人愉悦的一件事,那便是切开小汤圆儿的掌刀人只有一个,那个人姓白名乐言。 “不过!”冷游很开心地蹦起来,跨过一个积着水的小水洼,转过头笑,“你的幸运好像也传递给我了,今天我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从镜子里看到了标尺!如果不是要全部考完才能统一离开,我早就可以结束回去了,根本不会一直等到下雨!” “真厉害!”白乐言看着这样活蹦乱跳的冷游,开心了,“不过迟就迟了,我会给你来送伞呀。” “啊,对了!你知道吗?下雨天可以打相合伞的!”冷游说道,“你可以假装无意路过,我叫住你,但你表示‘我只有一把伞哎,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同撑一把伞’。” “然后呢?”白乐言并没有十分懂得下着大雨刮着斜风的时候两个人撑一把伞能有多大的作用。 “然后呀,就是两个人为了避免淋雨,肩膀胳膊便都往中间去靠,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胳膊有时候会轻轻撞在一起……”冷游突发奇想,“就是这种很暧昧的场景,咱俩要不要试一试?” 刚刚有了这种想法,冷游就想扔下伞挤进白乐言的伞下。 冷游动作太快,吓得白乐言急急忙忙把伞往冷游那边倾斜,“着凉了会生病!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感冒发烧了怎么办?” …… 冷游的相合伞计划未果,并获得热腾腾的姜汤一碗。 第四十八章 结束考试定要补觉 白乐言与冷游的最后一门考试在同一天,不过白乐言是在8点到10点考试,而冷游是在10点半到12点半。 冷游考试结束,拎了放在讲台上的背包走出门,拿出手机,只有白乐言的一条消息。 ——好困,睡 似乎是着实困意席卷,身体坚持不了,以至于像是未完成就睡着了。 看着那一行字,冷游仿佛也萌生出强烈的困意,停住脚步打了个巨长的哈欠。 然而,又传来一声哈欠声。 第89页 冷游伸手捂了嘴往旁边看去,见着了同样困倦不堪黑眼圈颇重的周兴奕。 “好……巧……”周兴奕语焉不详迷迷糊糊给他打招呼。 冷游自己头脑昏昏沉沉,并不是很懂周兴奕“好巧”是何意? 好巧? 好巧大家一样困? 哈欠绝对是会通过视觉通过听觉传播的。 冷游影响周兴奕,周兴奕反过来影响冷游。 哈欠一个接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你!”周兴奕一边挥着手一边往后跳,“咱俩保持距离,三米远!” 太惨了,大学生活最惨不过期末考试周。 等两个人终于不打哈欠了,周兴奕又小心翼翼靠近冷游:“你要去哪里啊?” “食堂?”这个点,就是正常的饭点吧?并且他们正在走的路线,就是通往食堂啊。 “哎,吃不下……”周兴奕很是惆怅的摇摇头,“想吐,可能怀了。” “嗯?”冷游猛地看向周兴奕,瞬间给吓精神了,本来困得睁不开的眼睛都瞪圆了。 周兴奕无辜地眨眨眼:“怎么啦?” “你刚才说……什么?”面对寻常表情的周兴奕,冷游觉得自己或许是听错了也说不一定。 “想吐……”周兴奕苦着一张脸,“可能是睡得太少吃饭不规律之类的原因吧……” 冷游想:果然是我听错了吧。 “想吐,这可不就是怀孕了吗?”周兴奕说道。 “……”冷游无语:您可能对怀孕有什么天大的误解。但是最后,冷游憋出一句:“那您能生个什么出来?” 周兴奕想了想,眼神突然充满希翼:“我想生出个‘及格’。” “哦!”冷游颇为捧场的感叹一个字。 周兴奕对冷游这一声抑扬顿挫的“哦”不是很满意,哼唧一声:“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生出个‘及格’吗?” “……” “不回答很有可能获得59分的悲惨结局哦。”周兴奕吓唬道。 “希望……吧?” 周兴奕突发奇想:“我要给自己改个微信名!就叫‘生了个及格’!然后给方策改名叫‘及格他爹’!” “那你不应该是‘及格他妈’?”冷游很捧场的顺着周兴奕的思路走。 “不对吧……”周兴奕皱眉,“那也应该叫‘及格他娘’吧?” “那你就改成这个呗?”冷游撺掇。 周兴奕皱眉:“才不要!我才不要做及格他娘!” 冷游沉默:但是似乎‘生了个及格’也是同样意思吧…… …… 考完试头昏脑胀的两个人,一路上毫无顾忌地谈论着自己能生个什么,继而迈入食堂。 …… 考虑到白乐言考试结束回宿舍倒头就睡地不省人事的可能性,冷游给对方打包了一盒炒细粉,并且依着白乐言一贯的习惯,告诉老板:“两个蛋,不加肉,打包,谢谢。” 老板颇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看得冷游都有些难受,老板这才嘀咕道:“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是这样的吃法……” 冷游内心道:没有人了,还是那位同学,谢谢老板的记挂。 从食堂出来,冷游就和周兴奕分道扬镳了,因为对方看到了站在食堂门口等他的方策小哥。 方策小哥看起来抗寒能力超强,毕竟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风衣,并且没有将扣子扣起来,被风一吹就敞开了,露出里面宽松且柔软的薄毛衣。 还没等冷游感慨一句:看起来好冷…… 周兴奕就冲上前一把将方策小哥的风衣扣子扣起来了;“看着冷死了!”一边扣一边超生气地抱怨道。 方策乖巧地伸着胳膊由着对方给自己扣扣子,就像幼稚园午饭时需要老师给他穿戴围裙的小朋友。 冷游突然就觉得,方策敞开风衣的这一行为,很有可能是故意而为之的…… 虽然冷游内心有千万种吐槽,比如:这两个人大庭广众青天白日的就扯衣服,相当不雅观! 非常想假装不认识,然后开溜。 但是,最终冷游还是走上前,努力用自认为不僵硬的表情给对方打招呼:“方策哥好。” 周兴奕不知被戳中哪个笑点,“噗嗤”一声,笑得直不起腰。 冷游:“……” 刚考完试,大家都没有脑子,可以理解。 “一般来说,都会叫方哥或者策哥吧?”周兴奕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伸出手只抹眼睛,“或者嗲精一点叫方策哥哥,哪有‘方策哥好’这么奇怪的叫法啊?听起来超像‘方策哥俩好’有没有?” “……”冷游冷漠地看着周兴奕,“你好,再见。” …… 冷游走后,便只剩了方策小哥和周兴奕。 方策小哥抱着胳膊,挑着眉一脸邪气:“来,叫声方策哥哥听听?” 周兴奕翻了个白眼:“你答应我今天去见你妹妹的。” 方策抿了抿嘴唇,稍稍偏了偏头:“你先去我那儿睡一下。” “嗯?”周兴奕不干了,“我都这么累了,你还要……” 方策急忙捂了周兴奕的嘴,两人待的时间长了,对彼此想说的、要说的,基本都有**不离十的预期了。 “这可是学校!你冷静一点!”方策没有正儿八经念过大学,对这种高等学府存在了神圣且不可亵渎的感觉。 第90页 “学校怎么啦?”周兴奕眨眨眼,周围又没什么人,说说话怎么啦? 方策突然心情难以自抑的低落,面对着周兴奕,他似乎总是很难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好。 他转过身:“我是让你好好睡一觉再说其他事情,你黑眼圈太重了。” 说完,方策抬腿要走:“你想要留宿舍就留吧。” 周兴奕快跑两三步,很快就赶上了方策的步伐,他抓住对方的手,有些冰冰凉凉的,便把对方的手搓了搓,没搓热乎,索性直接把方策的手塞进自己的领口。 好暖和…… 真的好暖和…… 方策只有这一种感觉,但是随即,重重感觉如同化冻一般蜂拥而至。 ——周兴奕的脖子好暖。 ——周兴奕的脖子好细。 ——好想掐一掐,试试一只手能不能将周兴奕的脖子绕一圈。 “嘻嘻。”周兴奕觉得暖得差不多,便将对方的手拎出来,放在自己嘴边哈了哈气,“好啦!” 方策被这种暖融融的气息重重层层的包围,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奇妙的眩晕状态,他迷迷糊糊地想:不掐了,不掐对方的脖子了,可以亲吻,可以吮吸…… 周兴奕牵着晕乎乎的方策往校门口走去:“回家啦,回家一定要睡得昏天黑地!” “嗯……”方策只听到对方说要回家。 所以,那是家吗? 将他的那一间小房子,称作“家”吗? “去哪里……”方策不相信,他想再确认一下,只是确认让自己安心一下。 “回家啊!”周兴奕用看傻孩子的眼神看了一眼方策,“还能去哪儿?你住的小区,你住的屋子!” “哦……”方策眨眨眼,他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 不过周兴奕突然回过头,凶神恶煞地盯着方策:“不过等我睡饱了,我要亲自押送你去找你妹妹。” “……”方策低下头,半天才哼了一声,“找你妹妹听起来好像骂人哦……” 周兴奕继续凶神恶煞:“不许卖萌!” 方策:我哪里卖萌了?我真是好无辜的! …… 冷游小心翼翼地拿了钥匙开了门,屋子里有点昏暗,并不像是正午时候的感觉,毕竟拉得窗帘严严实实的。 冷游蹲在白乐言床前,白乐言超乖模样的缩在被子里,半张脸埋进被子,被子四角都被压在他身子下面,整个人裹成跟蚕宝宝似的。 冷游看得羡慕了:睡得真香,想戳一戳…… 想了想,冷游便伸了指头戳了戳白乐言的脸。 “唔……”白乐言哼了一声,眼睫毛抖了抖,似醒非醒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拉住了冷游的手,“上来……” 期末考试周的时候冷游没少上白乐言的床,冬日寒夜里两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脚叠着脚,困了可以靠在对方的肩膀,睡得熟了还会一溜儿溜到对方胸前、腿上。 冷游站起身,飞快脱了羽绒服和牛仔裤,刚刚掀了被子一角就被白乐言捞到了自己怀里,冷游的脑袋靠在对方肩窝,蹭了个舒服角度。 “有个笑话……”白乐言半只脚还在梦里,还试图说话。 冷游一只耳朵凑在白乐言嘴边都没听明白对方嘟囔了什么。 “一个肩周炎……个……颈椎病……” 冷游:啥玩意儿? “睡吧睡吧!”冷游拍了拍白乐言的后背,拍了两下白乐言便就跟被冷游拍晕了似的又没声儿了,估计是睡过去了。 很快的,冷游的呼吸也变得缓慢且悠长。 在冷游失去意识之前,他最后一个想法是:是不是他和白乐言,也可以改个情侣名儿啦? 第四十九章 小熊雪人一起跳舞 白乐言皱着眉,他在梦里。 …… 在白雪皑皑的冬日森林里,有一个小木屋。 森林里的高大松树尖儿落了雪,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雪塔;小木屋的屋顶也落了一层雪,变成了毛茸茸的雪毯。 在日落的橙黄色光芒之下,白色的雪塔变成暖棕色的蜜蜂窝,而毛茸茸的雪毯好像淌满了金灿灿的蜂蜜。 而白乐言,他是个雪人,冰冰冷冷的站在屋子外面,因为脸本来就是惨白白的,哪怕他再冷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也看不出来他是个多么惨兮兮的小孩子。 他很羡慕的看着窗户里闪出的暖暖的炉火之光——可是他是雪人,一旦靠近温暖,就会融化,就会消失。 他好难过的…… 小木屋里住了一只小熊,小熊正在冬眠,睡得呼哧呼哧的。 有一日,小熊苏醒了,他睡眼蒙松,饥肠辘辘,他要出门,就近找一点点东西吃——他在门前的地下埋了一个大罐子,里面装满了好吃的蜂蜜! 可是他刚刚打开门,就看到了一只雪人。 他没有见过雪人,隔着很远,和对方保持着可以随时逃进屋里的安全距离。 “你不要靠近我……”雪人低着头说道,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声音都有些抖。 小熊想:我本来就没想要靠近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对我造成伤害呢? 雪人声音越来越小,如果不是因为冬日的森林过于寂静,小熊都觉得自己会将那句话错过。 ——“我会冷到你的,我太冷了。” 第91页 这个家伙看起来……不像是会伤害到自己的样子呢。 小熊只听到这只雪人说自己太冷了,并没有明白对方说这句话,只是在解释不想让小熊靠近自己的原因。 小熊小心翼翼地挪着脚靠近雪人:“你冷的话可以进屋哦,我的屋里有火炉,木柴烧得旺旺的,会发出‘噼啪噼啪’的好听声音,有那种声音在耳边,你就很快睡着的!” 雪人愣愣地说道:“可是我是雪做的,我会融化,然后浇灭你热乎乎的炉火,你的屋子会变冷,你会……” 这是第一次有人邀请雪人进屋子,他有些受宠若惊,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 “啊……这样哦……”小熊明白了。 雪人“嗯”了一声,心里想:这样子的话,这只暖乎乎的小熊就会离开吧。 “森林的那一头有个女巫哦,她什么都会!”小熊想了想,“如果把你身上的雪变得不会融化,你就能进屋和我一起吃蜂蜜一起睡觉啦!” “啊?”雪人瞪大眼睛,“这是真的吗?” “当然哦!”小熊说道,“看到这个罐子了吗?”小熊刨了刨土,地面很坚硬,所以小熊刨得有些艰难,不过最终还是将他的罐子从地下挖了出来。 “这就是女巫送给我的,可以保鲜的罐子!当我每次开启封口,吃到的每一口蜂蜜,都像是刚从蜂巢滴落的一样美味!”小熊很是骄傲地拍了拍罐子,“她一定有办法让你不会融化的!” 雪人被小熊说得心动了:“那……那你能给我指一指路吗?我去找女巫!” 小熊捞了一爪蜂蜜塞进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嗷嗷”声:“你……你等等我!我吃饱了和你一起去呀,森林里没有路的,只有我知道要在哪一棵树跟前转向左,知道要在哪一块石头跟前转向路……” 雪人眨眨眼,非常难以置信,竟然会有一只暖乎乎的小熊,愿意亲自带他去找女巫。 “你尝尝!”小熊吃着甜甜的蜂蜜,还不忘给看起来傻乎乎的雪人喂一口。 雪人猝不及防,被喂了一熊爪的蜂蜜。 果然是非常香甜啊,雪人觉得里面似乎有灿烂阳光,有和煦春风,有百花盛开,有蝶飞蜂舞…… 他们出发了! 路上好艰难哦…… 他们路过大片丛生的荆棘,他们躲避因饥饿而眼睛发绿的野狼,他们爬上树敲敲松鼠的家门,询问对方能不能赠予自己一两颗坚果充饥,他们一起用树叶搭成简易帐篷用以抵御夜晚的寒风。 雪人靠在小熊软乎乎的肚皮上睡着了,醒来之后看到了一束好亮好温暖的阳光。 小熊冲着他笑:“我们到啦!” “女巫小姐姐在家吗?”小熊超有礼貌地敲敲门。 敲门是必须的!虽然小姐姐是森林中唯一的常住人类,并不需要冬眠。 “在的哦!”女巫小姐姐声音超甜的,很快“嗒嗒嗒”的脚步声响起,门被打开了,“请进!” 女巫小姐姐给小熊和雪人端上来刚烤出来的脆脆甜甜的蜂蜜饼干以及一大杯热气腾腾的蜂蜜水。 “抱歉哦。”女巫小姐姐对着雪人说道,“我只预测到了小熊会来找我,但我没有预测到你。我没办法预知没有见过的事物,不过现在我见过你啦,下次会给你准备你喜欢的食物!” 雪人就着蜂蜜水吃着小饼干,感觉到巨大的开心。 “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女巫小姐姐问道。 “是这样的!”小熊说道,“您有办法让雪人不会融化吗?到温暖的炉火旁不会融化,到炎热的夏天也不会融化。” “哎?”女巫小姐姐打量了一下雪人,“哎……” 雪人紧张了:“果然,果然是做不到吗?没……没关系的,哪有雪人不会融化的,我早就知道啦……” “不是哦。”女巫小姐姐摇摇头,“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的,你已经不会融化了呀。” “啊?”雪人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看,你有了一颗跳动的鲜红色的心脏。”女巫小姐姐指了指雪人的心口,“你的心脏里,有阳光,有炉火,有甜甜蜂蜜,当然,还有很多很多的爱。” “爱吗?”雪人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他转头看向小熊。 …… 白乐言迷迷糊糊醒来了,眼前是一片漆黑。 刚刚睡醒脑子不是十分清晰,转动之慢堪比蜗牛爬行。 ——啊!原来已经天黑了,大概七点多了吧? 白乐言眼睛适应地差不多,可以隐隐约约看清周围的东西,他刚要起床开灯,却忽然发觉自己怀里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毛茸茸的睡衣,蜷着身子,呼呼呼地正睡得香。 就像一只小熊! 白乐言突然之间将他刚才所做的梦记了清楚。梦里的小熊和如今怀里的冷游重叠起来。 都是好温暖好甜的啊…… 怀里的小朋友动了动,似乎是挣扎着要醒了。 小朋友嘟嘟囔囔睡醒第一句。 ——“我一直都看你的微信名字不爽很久了!” 冷游想揉眼睛,但是又不想抬手揉,索性将眼睛压在对方的睡衣上左蹭右蹭。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白乐言想,冷游不喜欢的话,那就改嘛,反正他也不想做猴面包树了。 第92页 冷游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受了周兴奕待改情侣名的刺激,便不作声了。 白乐言想着究竟要改成什么名字好,一时之间没有任何想法——毕竟,这个微信名字跟了他好长一段时间,自申请之时便是它了。 “改成什么?”白乐言语气相当之疑惑。 “自己想!”冷游暗中翻白眼。 这句驳回可来得真是太迅猛了。 冷游的初衷只是改个情侣名儿,但这件事的发生近在咫尺时就变得难以说出口了。 白乐言并不想自己一个人想微信名想得头秃,他用尽被考试消耗的所剩无几的脑细胞,终于想出了对策:“你的微信名也改了吧?” 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话就很容易顺着这种逻辑造出来。 “嗯……”白乐言斟酌字句,“那叫什么来着?改个情侣名儿?” 冷游表示白乐言这孩子,相当之孺子可教。 或者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变得愈来愈默契! 他其实十分想以《小王子》作为素材库,确切地说,是以金黄色麦田颜色头发的小王子和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玫瑰花作为素材。 “小熊和雪人?” 白乐言突然说道。 “啊?”冷游并不能懂其中玄机,故而语气显得非常迷惑。 …… “我刚才做了场梦,梦到自己变成了雪人,咱俩一起去找女巫……” “你是雪人?那我是什么?” “好像是……熊吧?” 冷游:…… “你才熊!” “好好好,我熊我熊……” “本来就是!我哪里想熊了?我很壮吗?我很熊吗?” …… 两个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周围黑漆漆一片,非常安谧的时刻。 考试周一过,大家便收拾行李各回各家,当然除了早已递交留校申请表的白乐言与冷游两位同学。 白乐言去年的寒假过得相当之平淡,他甚至除夕夜都没有去参加学校举行的除夕晚宴,而是自己去超市买了小火锅煮了吃。 今年他不想再这样了。 一个人的时候,他觉得这种行为无所谓。但有冷游在身边时,就想着带对方去体验更多有趣的事。 “我们去买点烟花除夕放吧?”白乐言说道,“反正这里郊区不禁鞭……” “好……”冷游一句话没有说完整,就被白乐言咕咕直叫的肚子响动打断了。 冷游哭笑不得:“你快起来去吃饭!中午买的炒细粉你还没有吃,记得先热一热……” 白乐言按了按自己的肚子,今日只吃了一顿早餐,也怪不得现在饥肠辘辘肚子饿扁扁的。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哦!”白乐言翻身下床,起身的时候用手按着冷游那边的被子角,“对了,我们除夕还可以一起吃小火锅,我记得去年的小火锅味道还行,是辣到让人觉得来年定会红红火火的那种感觉。” “好好好!” …… 放烟花,吃小火锅。 然而,谁能预想到,就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会有落空的时候呢? 作者有话说: 冷游:小王子,芝麻馅儿汤圆,小猫,小熊(因本人不肯承认而待定中) 白乐言:猴面包树,稳重且可靠(划掉),雪人(其实雪人的外貌设定更像冷游,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白乐言的梦里,雪人这一角色安在了他自己头上,可能是对冷游白嫩嫩的皮肤表示暗中羡慕吧……) 另外,boss(很多只,但都是助攻,别害怕)前进步伐(1/n) 第五十章 期待着 化院的考试时间都安排挺早的。 大一大二考试全部结束的时候考试周还剩了四天。 白乐言和冷游昏天暗地不分昼夜地睡了两天,终于把被考试周所消耗掉的精气神补了回来。 突然无所事事。 白乐言索性提议要不现在看看有没有卖烟花的吧?早买晚买都是买,还不如现在就去挑挑选选满足一下自己的购买欲。 有时候,幸福感就是来源于对购买的期待和想象。 冷游觉得可行。 于是两个人决定去搜搜看哪里有卖烟花的。 他们俩都觉得烟花店这个词特别神奇,明明听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店,但他俩谁都没进过、也没看过烟花店。 以前的烟花,都是临近过年时候,小摊小贩从批发商那里批发大批各种烟花,然后在街道上摆摊吆喝的。 于是,他们都十分默契地避免说出“烟花店”这个词。 不过最后,在考试周的最后一天,烟花店这种存在,竟然还真被找出来了。 今年过年早,烟花店老板早早做了准备,给他们说:“嗨呀,新年第一批客户,真得好好招呼着。” 然后,老板就给他们介绍了各种各样的烟花,这种炸出来是什么形状的,那种炸出来是什么颜色的,不一而足。 “好多人都会从我这里批发烟花哦。”老板相当之骄傲。 然而听了这句话,冷游和白乐言的第一反应,却都是:哦,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烟花批发商! 在烟花店老板的热情推销下,冷游和白乐言买了一大箱的烟花。 那一大箱烟花,他们俩是完全不可能扛回去的。 烟花店老板相当之贴心,给他们推出一辆摩托车,拍了拍座位,扬起了阵阵烟尘:“这是我的爱骑啦!给你们介绍一下!” 第93页 “什么?” 老板上小学的时候,坐骑的读法还是zuo ji,不像现在,已经改成了zuo qi。 爱骑便是挚爱坐骑的简称。 但这种叫法,就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爱姬——宠爱美姬。 至少冷游和白乐言的第一反应都是如此,两人看摩托车的眼神都不好了。 老板把店铺暂时交给老板娘,把那箱烟花五花大绑捆在摩托车后座,给他们挥挥手,一溜烟儿往校门口冲去。 老板娘笑得不行,幸灾乐祸给他们说:“哦哟,又得走回去了哟。” “……” 老板娘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很好心的给他们搬出一辆折叠自行车:“骑回去之后让我家掌柜带回来哦!” “哦!好的!” 白乐言骑在自行车上,绕着空旷的街道试了一下,感觉还行,平衡蛮好掌握的,便让冷游坐在后面。 风很大,吹得人情不自禁直往衣领里面缩脖子,丑丑的。 并且因为逆风的原因,后面冷游说话,哪怕再大声,白乐言也听不分明,扯着嗓子嗷:“你!说!什!么!” “算!了!”冷游也跟着嗷,“回!去!再!说!” 街道上空无一人,他们俩宛如幼稚园放学后的小朋友,超无厘头的打打闹闹。 继而,两人笑得不行。 白乐言车把都握不住,骑得歪歪斜斜,吓得冷游抱白乐言的腰抱得兢兢业业丝毫不敢马虎:“看路看路看路啊啊啊啊啊!” “摔就摔了吧!”白乐言为了让冷游听得清楚,特意转过头,“反正冬天穿得厚,摔不疼!” “要摔你去摔!”冷游很是抗拒,“你先去当我身下的肉垫!” 白乐言“哈哈哈”直笑:“这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啊!” 冷游“哼”了一声:“你要飞!就去飞!我要!守着我的林!” 他们把烟花放在阳台,时不时取一个仙女棒出来,不管白日里还是太亮,就用打火机点着了。 说起来,不管是白乐言还是冷游,这还都是第一次去商店买打火机用。 ——毕竟他俩谁也没有抽烟的习惯。 仙女棒在白日里点燃的时候,没有金灿灿延伸枝丫的观感,只有中心一点光亮,看起来很是弱小。 他们俩规划着,什么日子放多少烟花。 直至除夕,将最绚丽的烟花放出去。 许下心愿。 怀抱希翼时,等待便是值得的。 …… 随着各个学院最后一门考试陆续结束,纷至沓来的是不分昼夜的行李箱轮子的隆隆声,校园里突然之间冷清下来,更显冬日萧瑟。 这里的冬日,不是皑皑白雪枯枝败叶的萧瑟,而是寒风寂水,是湖边团团交颈而卧的哆嗦野鸭,是依旧枝头凌立的三角梅。 然而没有人气的校园只存在白日…… 冷游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寒假期间的夜晚,是如此的喧嚣。他也从来没有感知到,原来学校里有这样多的通宵玩乐的外国友人。 外国友人宛如有时差一般在深夜的楼下热闹着开怀着,那声波极具穿透力的在耳道里晃荡碰壁。 冷游决定收回从前大言不惭说自己挨着枕头就能睡着的话——白乐言才是真真正正挨枕头就能睡着派的传人。 真的睡不着,好想躺床上烙饼,左翻翻,右翻翻,然而又害怕翻身会把白乐言吵醒。 这种由于外界干扰被迫失眠的时候,会让人额外的烦躁。 冷游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不断升温的火药桶,稍稍一磕撞就能炸掉。 不能炸,一定不能炸。 于是,冷游决定悄悄地翻个身,将自己的火药味消一消。 然而只是翻了四分之一,白乐言就迷迷糊糊有了动静。 说好挨着枕头就能睡着的传人怎么一个堪比蚂蚁摔跤的动静就醒了呢? 还是…… “挨着枕头就能睡着”这句话,其实是个巨大的flag,谁立谁倒。 “怎么啦……”白乐言迷迷糊糊蹭着冷游的胳膊,伸手一揽,碰到了冷游外侧的胳膊,有些凉,好像是露在外面了。 白乐言把那只胳膊重新捞回被子,嘟囔着:“让你把你的被子抱过来你又不干……” 冷游仔仔细细偏着头看着白乐言——这人眼睛都没睁开。 冷游觉得自己突然之间降温了,降回了正常温度,也不想炸了。 他说道:“那我说把咱们俩床并成一张大床你又不干。” “你说话好精神啊……”白乐言的眼睫毛抖动着,似乎想要艰难地将眼皮儿拽开。 “你干嘛啊。”冷游被这场景逗笑了,“睡呗睡呗,瞎折腾什么啊。” 然而白乐言还是把眼睛睁开了,就是眼睛的聚焦功能有点弱,像是在黑夜迷路的小羊羔。 “把床并一起是个浩大工程,我说等白天再挪……”白乐言努力为自己做辩解,“不是我不干……” “挪个床而已啊……”冷游想不通这有什么浩大工程的。 白乐言想了想:不仅得挪床,还得挪书桌,得挪衣柜,不仅要挪这些,还要扫一下拖一下,这些东西下面肯定尘土积了八尺厚…… “好麻烦……”冷游听着白乐言念经,有些困了。这样一长串的步骤,听起来确实挺麻烦的。 “睡不着吗?”白乐言帮冷游把被子角压在身下,避免因为冷游的左翻右翻让胳膊受凉大冬天的感冒发烧。 第94页 “嗯……”冷游委委屈屈,“外面超吵的……” 可是这句话说话,冷游再听去,除了风声敲打着玻璃窗,没有别的声音了,更别说是鬼哭狼嚎的人声。 冷游急匆匆地为自己辩解:“刚才真的有!不过……不过……”不过现在是真的不存在了。 那些人仿佛一下子消声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白乐言坐起身,“去年寒假我留校的时候也是这样子,一两点的时候外面就鬼哭狼嚎的,给宿管反应了一下,不过效果不怎么明显。” 冷游不想管这事儿了,反正安静了,他现在想说的,是:“你起来干嘛啊!” 白乐言翻了翻自己的桌子抽屉,拎了一小盒出来,重新爬上了床,把那小盒塞给冷游:“给,隔音耳塞,去年我买的,不过我已经习惯这声儿了,忘了你是第一次听这贯耳魔音肯定听不习惯。” “……”冷游心里想:你要么早一点拿出来给我,要么明早再给我也不迟呀!何必现在冷飕飕地爬起来去取。 “睡吧。”白乐言拍了拍冷游后背。 “等一等,先不睡!我忽然很想问你一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冷游打了个哈欠。 “问问问,有什么不当问的。” 冷游给白乐言打预防针:“因为是深夜话题……” “问吧……”白乐言无奈了,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了什么样子的深夜话题。 “你说,你挪个床都费劲巴拉地准备那么多……” 白乐言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寻思着这有什么好深夜话题的。 然而,正当白乐言打算试探一下冷游时不时睡着的时候,下文来了。 ——“是不是,你上个床,会准备更多啊?” “……” “睡了!”冷游问出口,就装起了鸵鸟。 …… 是真的。 白乐言是真的做了很多的准备。 他往购物车里加了很多他从前时候从未想过的用品,甚至还去对比各种品牌各种类型的区别,什么成分的刺激会更小…… ……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这样期待除夕夜。 第五十一章 终于到来的寻找 距离除夕还有大概一周左右的日子,白乐言和冷游两个人商量着要不要去周边的景点转转,这时间应该游客不多的,反而能看到游人之外的真实美景。 冷游对此事抱了极大的热忱,跃跃欲试,自告奋勇地提出自己要做攻略,带着白甜甜游荡世界。 白乐言很少见冷游对什么事这么上心,便逗他玩:“你要带我去哪里玩呀?”用的是那种小孩子撒娇的软糯口吻。 冷游原本认认真真看着攻略,被他这样一闹,瞬间想捂脸:“你撒娇也太可爱了吧!可爱到昏厥。” 白乐言歪着头看他:“那我不这样啦?” “不不不。”冷游撤开挡着脸的手,严严肃肃一本正经,“请务必多撒娇,次数多了我就有抵抗力了!” “有抵抗力就不会觉得我可爱了吗?”白乐言凑过来,“我不可爱吗?” 暴击! 百分之百的暴击! 一击必杀! 冷游放弃抵抗了:“全世界你最可爱了,你的可爱值增长速度,远远高于我的抵抗力产生速度。” “才没有。”白乐言飞快啄了一下冷游的嘴角,“明明全世界你最可爱!” …… 这两个人简直腻歪的不行了! …… 冷游认认真真浏览各种app的旅行攻略,在那充满各色形容词的字里行间,在那重重叠叠的滤镜之下,勘破这个地方真真的模样。 白乐言看着揪着自己头发左思右想、纠结困惑的冷游,觉得这个人终于有了烟火味儿。 从前的时候,这个人就像飘在空中,没有任何与人间的牵绊,随时都可以消失。 可是现在,冷游会对人间产生兴趣,眼睛亮晶晶的,他还是在空中,不过就像飞高高的风筝,无论如何都被在地面的线牵扯着。 看着这副模样的冷游,白乐言觉得自己能这样盯着他一整天。 反正现在冬日闲散慵懒寒假时光,多的是时间。 但是,白乐言的种种念头,在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停止了。 谁啊? 快递直接放在驿站,系统会给他发短信,同学一般也只会发微信给他,现在也没有什么真的了不得的急事…… 白乐言去拿自己手机的时间,愣是没想出谁会给自己打电话。 大概率可能是诈骗或者推销电话,会给他说“先生,您在境外消费五万。”或者“先生,您买房吗?”“先生,您拍婚纱照吗?”之类的。 白乐言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非常明显的愣住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 他似乎不再是他了。 什么样子才能称为“存在”呢? 存在于世。 大概是被被人记挂,被人所需吧? 可他不是的,他是被人抛弃的多余的累赘,是从福利院领走的代替物,当养父母真正的孩子降临于世,他便是那个孩子眼中争夺父母的怪物。 ——“你才不是我哥哥!” ——“你是妖怪!” ——“这才不是你家!” 第95页 而现在,那个孩子给他打来了电话。 …… 冷游本来是划拉着种种旅游攻略界面,从众多游客的言语中判断哪些地方究竟是真真正正的有趣且好玩。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门玩过了。他一直将自己困限于封闭的房间,拉上厚厚的窗帘,白日里阳光穿透不能,夜晚月光也无法降落。 可是,这样做是安全的,这样就没有人将相机对着他的脸,没人将话筒往他嘴边戳。 不会有人一个劲儿地问他对他父母的溺亡有什么看法,是不是特别“感激”对方在生死一线时,将生的希望留给他。 “说一句,请你说一句!”那些人面目狰狞地冲他喊叫,“你爸爸妈妈把生的希望就给你,你是不是很感激,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吗?” 白日里他们三三两两聚集在楼下蹲守,甚至在三餐时候轮流换岗去买饭,两三人提拎着大袋的餐盒过来。夜晚他们时刻窥视着他家窗户,有一夜小冷游试图拉开窗帘透透气,他甚至没敢打开灯,只是轻轻地掀开窗帘一角,就被不远处的闪光灯刺了眼睛。 冷游惧怕出门,但他又渴望普普通通地出门。 最好是出远门,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哪怕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他也能开心到不行。 所以,冷游很是期待这一次的旅行。 他和白乐言的旅行。 他想和对方看海边的日出,也想和对方看庭院皎皎月色。 “甜甜!我想……”冷游转过头,想给对方看一眼自己喜欢的一处有花花草草庭院的民宿。 结果就被白乐言的表情吓到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啊!就像是孤独的星星,投身于汪洋漆黑夜幕;就像是沙漠中口渴难耐的旅人,好不容易发现一捧水,结果发现那捧水只是海市蜃楼之下的幻影。 冷游把手机匆匆忙忙扔下,连忙跑去白乐言身边。 白乐言坐在椅子上,迷茫又可怜地举着手机。冷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肯定同这一通电话相关。他索性从白乐言手里夺下手机开了免提。 ——“你这个灾星!” 从手机听筒中爆发出这样一句小孩子的尖叫,明明只是个孩子声音,然而言语却是恶毒之至的像是被淬了剧毒的利箭,直直插入人的心脏。 这小孩什么玩意儿? 冷游皱着眉正想这小孩什么毛病,是不是精神有问题需要送医院去治治,就听到手机传来通话结束的提示。 想怼回去也不能了。 “甜甜?”冷游也不再管什么毛病的小破孩,当务之急是白乐言的状态真的是糟透了。 他的整个身子都蜷缩在椅子上,一双长腿也折叠起来,脚底落在椅子边,膝盖被胳膊紧紧抱着,是孤立无援的防御姿势。 “甜甜?”冷游蹲在白乐言的身前,小心翼翼的伸出胳膊去抱他,手指刚刚碰触到白乐言,却是猛然感知到对方惊恐的退缩颤抖。 白乐言知道那是冷游,努力地抬头,看他,想给他说:“没关系,我没事,你别怕……”白乐言自我催眠:我很坚强的,我很勇敢的,就这样一件小事,不要崩溃啊,拜托了…… 可是,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好,非常不好……他真的快要撑不住了,就这么一件小事,只是一个电话而已,就能把他打倒在地,让他鼻青脸肿,让他血流成河,就能把他压垮,让他爬起来的好艰难好痛苦…… 他不想这样,这样看上去太懦弱了,一点也不可靠。这样子的自己,会更让人无法产生好感吧,更别提什么更高一程度的喜欢的。 白乐言重新把自己埋起来,强装冷静,稳住颤抖的声音:“你别看我……” 冷游要哭了,他不知道白乐言身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对方好痛苦好难受。每个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但在这一刻,白乐言的种种情绪溢在他的心尖,苦涩浸满了心脏。 “甜甜,甜甜……”冷游跌跌撞撞站起身,用力将白乐言拉在自己怀里,要拥抱,要很用劲的去拥抱,当人悲伤的时候,拥抱好有用的,“我在的啊,你看看我,我在的啊……” “我好……好……”白乐言一句话说不完整,支离破碎,哽咽到不行,像是完整的玻璃瓶摔碎在地上,明明自己疼痛地想哭,却还是努力将自己被摔碎的锋利边缘藏起来,伤害自己也不想伤害冷游的,可是,他真的好喜欢这个拥抱,这个像是把他按进血肉揉进骨头的拥抱,似乎在这个拥抱之下,他可以软弱,可以放肆哭,“我好难受啊……” 冷游伸手摸着白乐言的头,将对方的脸按在自己的肩窝,他说:“哭吧,我在的,我爱你。” “刚才他说……”白乐言压着嗓子,哭腔明显,“他说我的父母来找我了,亲生父母……” “啊……”冷游不知道白乐言的从前,不知道白乐言的原生家庭,突然听到亲生父母这个词,浑身一颤。 “他是我养父母的亲生儿子,就是刚才打电话进来的那个小孩儿……”白乐言此刻哽咽着,想到哪儿便说了,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冷游听懂了。 “那你亲生父母是要来?”冷游问道。 白乐言摇摇头:“他只是说,我亲生父母天天来我养父母家里闹,鸡飞狗跳的,可能年都过不好……” 第96页 我亲生父母…… 我养父母…… 明明是这样子的关系,前面还要生硬地加一个“我”字,似乎这样就可以将彼此的关系拉进一些。 “是……我的亲生父母啊……”白乐言抬起头,眼圈周围全红了,“他们长什么样子……和我像吗?” “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找过我。”白乐言絮絮叨叨,“孤儿院的时候没有来找我,被领养的时候也没有来找我,现在……他们来了……” “好晚啊……真的好晚啊……”白乐言的赤红眼眶中,坠下一滴泪,“可是,可是我也好开心,我也是有爸爸妈妈的,他们来找我了,是不是,会爱着我……” 第五十二章 谢谢,再见 在白乐言接到那通电话不久,被冷游夺取扔在书桌上的手机便又响了。 是系统自带的铃声。 陈旧,大众。 明明是可以泯然众已的铃声,在这一时刻,却显得异常的刺耳与胆寒。 那是魔鬼拖着长且巨大的收割生命的镰刀,一步一步逼近的声音。 “你要接吗?”冷游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没办法现在去替白乐言做什么决定。 白乐言抬起胳膊,把那个震动着尖叫着的手机拿在手上,轻轻地“嗯”了一声:“接吧。” 随后,白乐言的指尖划了一下屏幕,接通了那个电话。 冷游瞥了一眼屏幕,那个发出恶魔之声的手机号,他的白甜甜,备注的联系人姓名,是我的妈妈。 冷游捏着白乐言的手指,从指根一直捋到指尖,反反复复。 “喂?”白乐言看了冷游一眼,对方不自知地咬着嘴唇,把嘴唇咬得发白,手指纠结的缠作一团。 白乐言想了想,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将冷游抱在腿上,冷游挣扎了一下,却是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因为手机里传来声音。 那个声音,是很干练的女性声音,不过似乎从中透露着浓重的疲惫。 “乐言,我是姜贞薇。”那个人说道。 冷游觉得奇怪,有哪位妈妈打电话给孩子用的是这种开头,就像是从未见过面从未有过联系方式的陌生人一样。 “我知道,刚才……” “望望刚才说他打电话给你了,想来你也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 白乐言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才开口:“嗯……” 冷游乖乖地坐在白乐言的腿上,努力把脸转向后面,他想看到白乐言的脸,想看到对方的表情,想看到对方的眼睛。 他想看到白乐言的情绪…… 但是,现在不看对方的脸,不看对方的表情,不看对方的眼睛,冷游都知道,白乐言的情绪,大概正在沉底。 这是一艘撞上冰山的轮船,漏了大洞,破了大口,冰冷的海水从窟窿里咕咚咕咚往船舱里面灌。 “你的亲生父母,大概率是想认回你的,你看看……” “薇姨……”白乐言打断对方,伸手将冷游抱起来,转了个圈,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望儿说他们经常来家里闹……” “嗯,确实是这样子,因为对方看起来想要尽快办理法律上的关系转移。”姜贞薇说道,“我还是建议他们先与你取得联系,你们见一面,商量一下再做打算,你觉得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白乐言靠在冷游胸前,似乎力气消失殆尽一般无力,“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人啊……” 长得什么样子?在做什么事情? 过得还好吗? 当年…… 当年为什么要抛弃自己呢? 是有苦衷的吧,一定是有苦衷的吧。 毕竟他们现在都来找自己回家了,十九年过去了,还是想着他这个被他们丢掉的孩子了吧。 没关系的,来找他就好。 长什么样子无所谓,亲生父母总有与自己样貌的相似之处吧?是眼睛,是鼻子,还是嘴巴? 在做什么事也无所谓,贫穷还是富裕都无所谓。如果当年抛弃他,大概率还是因为贫穷没法养他长大吧?一定是这样子的吧……所以,穷一点也没关系的,他长大了,也是可以挣钱的…… 可是他还是好想知道,当年抛弃他的真实原因。 福利院的婆婆说,他被送到门口的时候好小啊,一看就是刚出生没几天的,皮肤颜色都还没有转过来,是那种通红通红的颜色。一般送过来的都是女婴,很少见到男孩子。福利院的各位老师还都担心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难以治愈的疾病。 可是没有,这个孩子很健康。 当各位老师围在小婴儿一圈时,那个婴儿还会挥舞着胳膊笑。 ——是个好讨喜的小家伙哟。 婆婆当时说道。 好讨喜的小家伙。 这句话是个夸赞,让人开心的夸赞。 于是,白乐言在接下来的人生中,都是在努力去做一个讨喜的人。普世规则之中的好人,待人温和,热情靠谱。 “……”姜贞薇可疑地沉默一会儿,这才说道,“你见到之后就知道了,我把他们手机号发给你,你看你是要联系他们还是等着他们联系你。” “啊……”白乐言“嗯”了一声,“好的。” “乐言,你也知道的,望儿他……他对你有一些小孩子的偏见,他会觉得你是个威胁,我们也改变不了他的这种想法,所以……”姜贞薇语气也有些坦白时候的忐忑与难堪,“所以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 第97页 白乐言懂了。 他其实并不想懂的。 可他就是懂了,在听到对方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懂了。 ——这是不要他了。 甚至连表面的功夫也不再做了。 甚至连表面的平和也不想维持了。 想来也是,望儿弟弟可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呢,盼了那么多年,终于迎来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是他们的骨、是他们的肉、是他们的血构成的。 领养来的他不过是个替代品,正主都在了,替代品是一点留下来的意义便也没有了。 “薇姨……”白乐言笑了,“我知道了。” “哎……”话筒那头传来一声叹息,“你是一个好孩子,就是和我们没缘分。” 白乐言摇了摇头,又想到自己摇头对方看不到,便说道:“谢谢阿姨,谢谢叔叔阿姨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没有你们的话,我也不会有这么优渥的生活。你们花在我身上的钱,本来也应该是望儿的,以后我会把钱还给他的,你给他说说……我,我会还回来的。” “不是的,你不用还。”姜贞薇说道,“你刚来我家不久我就怀上了望儿,对你也没有多关心,你的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一路寄宿在学校过来的……” “……”白乐言不想听下去了。 “我们领养了你,本来是想把你当做我们自己的孩子的,谁知道……”姜贞薇语速越来越快,似乎接下来的话是她不想说但必须要说出来的,“我想如果你想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的话,以后也不要再联系我们了……但如果你不想认回他们,还是可以继续来这里的……” “好的,谢谢薇姨……”白乐言语速也不由自主的加快,这种对话,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话都说到这里了,不管他是认回亲生父母还是不认回亲生父母,这里他是再也不能回去了,“那希望薇姨事事顺利,阖家幸福,再见!” 白乐言将通话挂断,烫手似的将手机丢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手机一角磕在桌子上,差点反弹掉下桌子,悬悬欲坠。 …… 白乐言看着担心着他的冷游。 他知道冷游对这次的旅行看得很重,兴高采烈地去做攻略,想着第一天去哪里玩,第二天又去哪里玩…… 可他……现在真的是一点儿多余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想躲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睡一觉,先睡一觉。 “游儿……”白乐言努力笑着,冲冷游扯着嘴角笑,没关系的,发生什么都没关系,他还是那个靠谱的温和的正常人,“对不起啊,我可能没有办法陪你出去玩了……” 那是一个怎么去形容的笑啊! 千疮百孔的,支离破碎的…… 好令人心疼的笑啊…… “没事的……没事的……”冷游伸着手去抱白乐言,将他的小甜甜抱在怀里,脑袋按在自己的肩窝,“没关系的,以后还有机会的……不要说对不起,不要说……” “你怎么哭了啊?”白乐言看着冷游大滴大滴的掉眼泪,那一颗颗滚圆的泪珠从眼角坠下,顺着脸颊蜿蜒成一条溪流。 在冷游因为泪珠浸染的视线中,白乐言还是在笑着的,弯着嘴角,似乎一点也不伤心。 “我哭了吗?”冷游使劲去抱白乐言,“我没哭!” 白乐言笑着:“明明哭了。” 冷游双手掰过白乐言的脸,四目相对,不允许躲避,不允许掩藏:“那你在笑吗?” “在的吧……”白乐言觉得自己的嘴角,大概还是保持着上扬的角度,人人都爱笑容,都爱开心与欢乐的,“我在笑啊。” 冷游凑上去亲吻白乐言的眼睛:“明明没有在笑的,甜甜,你不要笑了……” 冷游冰冷冷的泪水糊在了白乐言的脸上,白乐言像是被冻僵一样,再也没有力气去维持自己外在的正常,他嘴角塌了下来,眼神也迷茫下来:“我没有在笑吗?那你会不会不喜欢……果然还是笑着的样子比较好吧。”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的白甜甜。”冷游哭着,吸着鼻子,话句都说不完整,“你什么样子我都爱的,脆弱一点也没关系的,我是可以依靠的,我很稳固的,你来依靠我,来依靠我试试看啊……” …… 他们俩紧紧拥抱着,白乐言觉得冷游就像是充电站,源源不断的给他供应能量,说话的能量,面对突变的能量,活下去的能量。 白乐言缓慢地想。 亲生父母。 竟然真的有亲生父母的存在。 当他在福利院里时候,就在想什么时候自己的爸爸妈妈回来接他回家。家啊,里面就应该是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一个小朋友的。 后来他长啊长,身高高过了门前的菜园栏杆,高过了花圃里的月季丛,没有人来接他。 放弃吧,想点现实一点的吧。 于是,他超乖巧的,上课,吃饭,帮老师打扫卫生,他赢得了好多人的夸奖:“言言以后一定会有一个超幸福的家庭的。” 第五十三章 汲取能量 白乐言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就这样短短一日,竟是憔悴了不止一个度。 他趴在桌子上,面色苍白,一丁点儿的血色也没有,活像中世纪刚从棺材板里爬出来的吸血鬼。他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冷游也没有办法去把食物硬生生塞进他的喉咙, 第98页 冷游甚至想:如果白甜甜需要鲜血,那他也愿意伸过脖子露出喉管让他咬。 可惜不是这样的。 白乐言需要的,并不是鲜血这样简单且表面的物质。 冷游在一旁握着白乐言的手,那只手冰冰冷冷,怎么也捂不热。 “游儿?”白乐言的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偏过来看着冷游。 冷游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帮到白乐言,怎么样才能让白乐言不要那样的难受,这时听到白乐言的声音,虽然沙哑且干涩,但是好歹说了话,冷游一时间激动地眼睛都瞪大了:“哎哎哎!我在我在!” 白乐言听到冷游这种惊慌声音,突然笑了。 笑得“哈哈哈哈”抬不起头的那种。 冷游就像是听到枯枝坠落在地声响被吓一跳的小鹿,看着白乐言的眼睛不停地眨啊眨,慢慢地凑过去,似乎想要看到“哈哈哈哈”之下掩藏的情绪。 这别是……傻了吧? “你好好玩啊,你好好可爱啊!”白乐言头埋在胳膊里哼哼嗤嗤地笑得停不下来。 “甜甜你好,甜甜再见。” “别呀。”白乐言拿起冷游的手捏了捏,“再什么见呀?” 冷游“哼”了一声,脸偏了过去不去看白乐言,手倒是没有缩回去,安安静静放在白乐言手掌里任由对方捏来捏去。 “你刚才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遇到危险的鹿!”白乐言揉了揉冷游的手掌心,“就是没有猫的肉垫垫。” “哼!”冷游不屑道,“你就是踩了我尾巴的罪魁祸首,你就是危险,你竟然还嫌弃我没有肉垫垫!”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白乐言拿着冷游的手挡眼睛。 “哼!”冷游虽然别扭模样,但是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只要能让白乐言笑一笑,别说是装傲娇,就是装大尾巴狼他都乐意。 白乐言说道:“陪我去外面转一转吧?” “好啊好啊!”刚才还扭过头“生气”的冷游,瞬间把头转回来。 “别急啊!”白乐言看着蹦起来就要往门外冲的冷游,一把将对方捞回来,“把围巾戴好。” 这个人真的怎么可以这样好! 明明自己已经濒临崩溃边沿,却还是分出一丝神给冷游。 冷游拿了围巾,柔软的质感,却是围在了白乐言的脖子上。 “嗯?”白乐言没有明白。 冷游笑着啄了一下白乐言的嘴角:“我想照顾你。” 白乐言身体僵了僵,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捂了自己的脸:“是我要照顾你才对。”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冷游硬生生地把白乐言捂着自己脸的手扯了下来,一本正经地修正白乐言的错误思想,“凭什么只能你照顾我呀,我当然也能照顾你,我还能很好的照顾你!” “好好好!”白乐言看着如此之正经教训人的冷游,“围围围!” 冷游把围巾缠在白乐言的脖子上——着实不好意思,不仅有点丑,而且…… “你会不会觉得脖子……呃……有点勒?”冷游眨着眼歪着头表情实在无辜。 白乐言严肃点点头:“不止有点勒,是非常勒的。” 冷游讪笑着,相当不好意思地把那一圈一圈的围巾解了下来:“初次照顾人,手生不熟练,请我家白甜甜多加担待。” “那不肯定的吗?”白乐言笑了,是超温柔的笑容,“谢谢你……照顾我。” 谢谢你爱我。 谢谢你爱着这样的我。 谢谢你爱着这样无家可归的我。 …… 寒假时候的校园中,寂静悄然,操场上更是空旷,一眼可见风的轨迹。 “游儿,我想说一会儿话,好想说话……”白乐言和冷游绕着操场的跑道,一圈一圈地转。 “说呀。”冷游伸手在白乐言嘴边挥了挥,“好了,封印解除,可以说了!” 白乐言走在冷游前面,转过身看着冷游,背对着前方倒着走:“你小的时候有没有玩过这样子的游戏,就是秋天的时候,树叶会从树枝上坠落在地,把它们捡起来,撕掉除了中间那条茎之外的叶子,就可以将它作为武器去比试。” 白乐言的视线越过冷游,看向冷游的身后,倒着走的时候,眼中的风景是和平日里不一样的。他看着延伸而去的跑道的白线,看着蓝天中被风吹动翻涌的白云,“想做一朵云。” “别啊,你要是变成云了,我上哪儿去找你?”冷游拽着白乐言的手,两个人牵着手一前一后、一正一反地走,“到时候你在天空花天酒地,我就在地上嚎啕大哭。” “听起来有点惨……”白乐言评价道。 “是啦——”冷游正儿八经劝道,“如果你变成一朵云,我会超惨的,所以你不会让我这么惨兮兮的,对不对?” “嗯……”白乐言被冷游说服了,“不做云了。” “乖!”冷游夸赞道,又接着之前的话题,“用树叶的茎怎么做武器?我没有玩过……” 白乐言给没有玩过这种游戏的冷游小朋友解释道,“就是两个人,分别拿着树叶茎,把它们套在一起,分别往两边扯,看谁的树叶茎先断掉。” “……”冷游摇摇头,“不是很懂……” 也是。 白乐言说完,自己都觉得如果说成这样冷游都能懂,恐怕真是不可思议一件事了。 第99页 白乐言拿了手机出来,点开“便签”,其中有一项功能是画图。 冷游画了两条线:“假如这是两个树叶茎。” “嗯!” “然后把它们这样交叠在一起。”白乐言顾不上画了一个十字,“横着的这一个树叶茎是由一个人的两只手拿着的,竖的着这一个树叶茎也是,这样,是不是就套起来了?” “对!” “然后把它们往两边扯,看谁先断。” “唔……”冷游大概明白了,“是比谁的树叶茎更加坚固韧性大?” “对。”白乐言叹口气,“你知道吗?别人都是自己的树叶茎没有断会超开心,毕竟自己赢了嘛……而我,看着别人赢的时候才会松口气。” “……” “我不喜欢这样子的游戏,但为了合群我又必须去玩。”白乐言说道,“我不想让领养我的人觉得我无用,觉得我和同龄小朋友处不好关系。” “那时候我刚刚从福利院出来,养父母把我送进小学读三年级,外面的生活和院里区别好大,大家每天都在笑着闹着,甚至还会研究怎么躲避在校门接自己回家的家长,看着家长找不到他们的样子哈哈大笑。” 这些行为,在小小只的白乐言眼中,简直不可理喻。 但在觉得不可理喻的同时,小小只的白乐言,又生出巨大的羡慕。 好羡慕他们可以有这样的勇气与资本。 他不敢,他甚至每天上课都在担心会不会养父母又会不要他,将他送回福利院。 “啊,扯远了……”白乐言低下头,“说回游戏吧。”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人。”白乐言说道,“当别人赢了我,发出开心的笑声时,我会放松,当别人输了的时候,我会很紧张,担心别人会不想再和我玩耍,会排挤我,本来我就是插班生,在之前的日子里,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有了自己的朋友圈,真的好难融入。” “可是要融入也很简单。”白乐言笑了,“只要你时时刻刻顺着他们的意就可以。” “他们想如何,你便让他们如何就好了。你可以扮小丑逗他们笑,可以做游戏故意输掉让他们赢得开心,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子的事……” “我就是一个虚伪的人。” “时间久了,我也不知道原本的我应该是什么样子,原本的情绪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只会想着别人的想法,只会思考我做出什么样子的表情对方会满意。” “可是,这不是无私,这是自私,巨大的自私,因为我这样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这样做会达到我的期望,做游戏输掉会得到朋友,顺着别人的意会得到接纳,乖乖巧巧会得到养父母的称赞……” “哪怕现在……”白乐言抬起头,看向冷游,他的眼睛弥漫了一层水雾,又被冻结在冬日寒风中,“我给你说这些事情,开始哭泣,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我的真情流露,还是因为想得到你的同情,让你对我心生怜悯,然后不忍心离开这么惨兮兮的我……” “我好坏,我好坏的……”白乐言眼中的水雾变作水帘,“他们会说我人好,会说我好会照顾人,会说我好温柔好善良好助人为乐,可这些,这些都是我刻意装出来的模样啊。” “真实的我,会有人喜欢吗?会有人无条件的喜欢我吗?” “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会喜欢我吗?不会吧……毕竟他们都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更不用提什么无条件的喜欢我了,可是他们来找我了,来找我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终于要我了?” “他们要的我,是怎样的我,我要做出什么样子,才会讨得他们的喜欢?” “我好累啊……我不想假装成别人会喜欢的样子了……” “我想要做自己,可是我本来的样子是怎样的?我也不知道啊……” 冷游在寒风之中,紧紧地抱住了哭得满脸是泪痕的白甜甜,对方真的已经精疲力竭了。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中掉下就冷掉了…… “我爱你的,你什么样子我都好爱的……”冷游摸着白乐言颤抖瑟瑟的脊背,“你可以哭,可以生气,可以发脾气,这些不是坏事情,它们都是正常的情绪发泄,你不要把它们憋在心里,你哭出来,你生气,你发脾气,我不会离开你,你已经很棒很厉害了,我的白甜甜,你已经足够努力了,稍微歇一歇吧……” 蜷缩在冷游拥抱下的白乐言,哭得难以自抑。他宛如困兽,发出阵阵回响在心脏深处的哭泣。 第五十四章 小年(上) 凭心而论,冷游自问内心: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白乐言。 是因为对方的温柔吗? 是因为对方的照顾吗? 是因为对方无意识的刻意讨好吗? 不是的吧…… 冷游摇了摇头,他第一次见到白乐言的时候,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谁也不知道应该去怎么样友好的相处,怎么样愉快的开启聊天。 就像两个傻子一样。 一个希望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拎着对方行李箱就往楼上冲,一个紧张到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奇奇怪怪的九十度深鞠躬表达自己的友好态度。 总而言之,他们俩就是奇奇怪怪的。 ——般配。 他们面对着彼此,就像是对着一面镜子,反射出相同的本质。 第100页 他们,大概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吧。只不过是经历了一些让人伤心、让人痛苦的事情,然后自然而然学会伪装、学会封闭自己的普普通通的人类吧? 刻意地去讨好别人,胆怯地躲避他人,其实本质是相同的吧! 只是不想让自己更伤心、更痛苦而已啊。 因为相同,所以相惜,继而相吸。 他们可以在一起,大概可以称得上是命里注定吧。 注定要经历惨淡过往,变得敏感、脆弱又强大,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去碰触对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扩大着接触面积,十指相扣,小心翼翼地去拥抱,用力去拥抱,将脸埋在彼此肩窝,放肆的歇斯底里的哭泣汹涌而来。 如果冷游可以选择,他想让白乐言安稳度过一个幸福的童年。有温暖的家,有疼爱他的双亲,有爱有希望,不孤独、不恐惧,希翼未来,勇敢且大胆。 哪怕,用他们的相遇来换取…… 当冷游想到这里,他突然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与豁然开朗。 难过是因为他做不到,他根本没有选择白乐言人生如何的机会,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通过无数个或大或小的事件,一点一滴构造出这个人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 豁然开朗是因为冷游倏尔发现,他已经喜欢白乐言喜欢到了这种程度。 ——我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喜欢你! ——比张开双臂的空间还要多。 ——比目之所及的远方还要多。 ——“我喜欢你”的心情,就是一个广袤的宇宙,里面有无数个星球,每个星球都在说“喜欢你”。 …… 从操场回宿舍之后,白乐言就像是能量耗竭一般的倒床不起了。 说他这是在“睡觉”,还不如说他这是“昏迷”来的准确。 白乐言像是未出生的小婴儿,整个身体团成一团,双腿弯曲,大腿与小腿折叠在一起,被胳膊紧紧抱在胸前。 哪怕是这种高程度的防御姿势,白乐言还是不安,他会时不时地哆嗦、颤抖。 …… 冷游拉了窗帘,将试图挤进整间屋子的冬日景象驱逐出去。他的手也很凉,自己都觉得冰得难受。冷游并不想带着这样子一双冰冷的手去拥抱白乐言,他不是只会依靠白乐言,等待白乐言给予他温暖。 他也可以去拥抱他人的。 冷游从抽屉里去了吹风机出来,调了最大档去吹自己的手掌心——风力强胜、热度极高。 冷游被吹风机开启时的巨大声音吓了一跳,继而又被最大档的温度烫了手心。 他急急忙忙将吹风机拿开,远离自己的手掌心,又调低了一档,慢慢靠近手心,这才觉得适度了些。 手掌心被吹得既干燥又温热,冷游试着将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感觉是很舒服的,于是,他稍稍安了心,将吹风机放回原位。 他轻车熟路地爬上白乐言的床,甚至比往日里更加轻易。因为白乐言真的是仅仅占据了床的一点点面积,小小的,就像是大海中的孤岛。 “我……抱抱你?” 对方没有回应。 …… 最近几日,白乐言对手机的态度真的可谓是变脸一般。 有时候白乐言会对着手机屏幕发呆好一会儿。冷游瞥一眼:哦,黑屏。 有时候白乐言也会突然将手机扔到床上,虽然有这床垫的缓冲,手机砸落还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格外明显。冷游还没说什么话,白乐言就给他道歉,说对不起,说他不是故意的,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冷游知道白乐言是为什么这么在意手机,为什么拿不起有放不下的。 这种状态,是从那一日姜贞薇说她将白乐言的手机号给了他亲生父母之后开始出现的。 白乐言不会联系他们,不会打电话,也不会发短信,什么也不会。 但是扛不住他内心残存着的那一点点希翼之火——刚刚熄灭的蜡烛,用带了火星的火柴就可以重新引燃。 冷游抱着白乐言睡觉,企图用自己并不怎么热的躯干去温暖对方;白日里冷游尽可能跟白乐言说话,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好玩的事情,从网上搜到的各种笑话大全…… 可是,白乐言就像是信号接收不良似的,时不时会显示对方已掉线,无法接收您的信息。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冷游总觉得,真正艰难的时候尚未到来,它应该紧随着白乐言亲生父母的脚步而来。可是现在,大boss尚未带来,迎战小将白甜甜就已然失去了抗争的力量。 于是,冷游停下逗白乐言开口说话的念头,转而去想有什么方法才能将白乐言带出宿舍。 不能一个劲儿的闷在房子里,空气混浊,脑子浑浑噩噩太容易让人钻牛角尖了! 可是冷游想不出什么特别能说服白乐言出门的理由,最终还是腆着脸,拿自己做了饵,引诱白乐言上了钩。 ——“甜甜,很快就要小年了,我想吃饺子。” “啊?”白乐言终于发了声,哑得不像话,像是生了锈,说不准此刻白乐言嗓子里就是一股浓郁血的铁锈味。 冷游忍住心疼,装作不自知:“我想吃饺子。” 白乐言咳了两声,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猪肉芹菜?猪肉白菜?猪肉香菇?” 第101页 “……”冷游无奈。 白乐言所说的三种口味,全部是学校超市里就有的“思念手打天下”三兄弟。 冷游最初想着,只要白乐言出门透透气就好,去湖边散步也好,去超市买速冻水饺也好。 但是,听到白乐言如同机器人报菜名一样播报这三种口味的水饺时,冷游突然改变注意了。 去他的速冻水饺! 去他的手机! 我就要吃自己动手包的饺子! “不,我要自己包!”冷游诧异于自己竟然是说了出来,说出口时他就后悔了,在这种节骨眼上,自己竟然还说出这样不合时宜的话。 “好啊。”白乐言倒是答应地迅速且轻松,就像是期末周之前两人去食堂吃饭时的普通对话。 “哎?真的假的啊?”冷游还沉浸在自己提出不合时宜要求的自责中,乍一听白乐言的爽快答应,一时间难以相信。 白乐言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想让自己快点清醒过来:“当然是真的呀,我骗你做什么?” “可能骗我出门,更容易让你的同伙正大光明地拐我进入深山老林。”冷游见白乐言终于上了线,能听到他的问题,回答他的问题,索性一股脑儿多提了几个问题,想让白乐言保持良好情绪以及适量好奇心,勇敢探索未知世界。 “哪有什么同伙,我一个就可以了,把你拐进我的妖怪窝。”白乐言走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出来的时候就见着冷游拿着吹风机严阵以待。 “嗯?”为什么吹风机又出来工作了? 冷油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走过去,以及很是庆幸白乐言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冷游想:明明是我哄着他骗着他出门的,明明是我把他骗进我的妖怪窝的。 白乐言乖乖走到冷游跟前,两个人坐在床沿上。 冷游摸了摸白乐言的手,又扒拉了一下白乐言的头发, 果然,白乐言的手因为刚才碰了水而变得像是无人照看的荒郊野岭的冰冷石头,一小部分头发被水打湿了。 冷游开了中档的吹风机,手指间夹着白乐言湿答答的头发开始吹。 他第一次给别人吹头发,显得姿势有些拧巴与别扭,生怕热风烫着白乐言。 不过最后也没出什么差错。 白乐言摊开手掌,掌心向上,放在膝盖上,可以获得幼稚园最乖巧奖。 把手掌心吹暖要比吹干头发容易的多。 冷游把吹风机收回抽屉,又拿了护手霜给白乐言涂手。 护手霜有一股栀子花的清甜味儿,白乐言把手放在自己的鼻子边闻了闻:“是你的手的味道。” “明明是人家护手霜的味道啦。”冷游失笑,什么叫他的手的味道? 他把护手霜涂在白乐言的手心:“来,和我握握手。” 于是,冷游的手心便也沾上了护手霜。 “来,我帮你涂匀。”冷游先把自己的手快速搓了搓,继而握上了白乐言的手。 他认认真真地将白乐言的手的每处地方都照顾地周全,最细微的指缝也要很轻柔的摸一摸。 “少年!”冷游终于搞定了一切,他站起身,冲着白乐言伸出手,“和我一起包饺子过小年吧!” 第五十五章 小年(中) 某人信誓旦旦说要包饺子,就真真切切想要从头到尾皆用原材料,然而等真正到了超市,某人才感到有些局促。 冷游站在装有散装面粉的透明柜子跟前,绞了绞手指,装无辜地回头给白乐言说:“真的要自己揉面、擀饺子皮儿吗?” “是啊。”白乐言身处新年气息之中,在超市循环播放的“恭喜恭喜恭喜你呀”与“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滴事儿都能成”中心情趋于平稳与安宁,甚至在看到冷游装作事不关己的无辜样子时有了一丝打趣的意思,“是谁说自己擀的饺子皮好吃?” “是我……”冷游的头低下一点点。 “是谁说超市现成饺子皮没有自己擀的有意义?” “是我……”冷游的头又低下一点点。 “是谁……” 然而不等白乐言在开口逗他,冷游就先发制人地打断他:“我爱你,吧唧!” “……” 这是一个大招,直接可致白乐言息声。 冷游一心一意想着怎么才能让白乐言停止逗他,不再说这件他太自大狂式的行事风格——他是真的看了别人的视频,结果被熟练工影响了头脑清明,真真以为从头包饺子是件简单事儿,毕竟人家和面、揉面,飞快且大小匀称的一张又一张的面皮儿从擀面杖下飞出,就像蝴蝶煽动翅膀那样轻盈灵巧。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开口说道“我爱你”,甚至在结尾还带了一个超可爱的小尾巴“吧唧”时,他们身侧刚好经过推着满满当当手推车的一家三口。 年轻的爸爸推着手推车,妈妈笑着往里面放必需品,而脸颊粉嘟嘟笑得开心的小姑娘吧嗒吧嗒满地跑,抱着零食踮着脚往手推车里放,生怕零食袋儿放晚了就会被爸爸妈妈重新揪出来。 ——绝对听到了。 不仅听到了,而且还听得清清楚楚了。 冷游浑身僵了僵,大庭广众的,他竟是这般张扬着冲身为同性的白乐言大喊“我爱你”,简直是放肆的可以。 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第102页 他错了,他错就错在不应该异想天开想要和面自己擀饺子皮儿,如果不这样想,他和白乐言早早提拎了现成的饺子皮儿走出超市,那用得着现在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那一家三口和他们擦肩而过,冷游还听到那小姑娘问她的妈妈:“爸爸爱妈妈,那个大哥哥对另一个大哥哥说的‘我爱你’,也是一个意思吗?” 冷游冒冷汗:这位爸爸,这位妈妈,不会回过头把他打一顿吧?教坏小朋友! 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那位妈妈说:“是哦,这个世界充满着爱啦,有多种多样的爱。” “那……妈妈我也爱你哦!”小姑娘笑得眼睛眯起来,像是一条春天的弯弯小溪。 爸爸把手推车停下来,想了想,蹲**对小姑娘说道:“是不是快到新年了呀?每个人都是值得被祝福的,你去当送祝福的小天使好不好?” “好的呀!”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向冷游与白乐言而来,走近之后笑着说:“大哥哥新年快乐!嗯……”小姑娘歪了歪头,似乎在想还有什么说辞。 白乐言看着这等可爱模样地小姑娘,心都化了,那还舍得让对方绞尽脑汁地想祝福,刚想夸一夸小姑娘时,小姑娘终于想到了说辞。 “祝大哥哥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小姑娘自觉自己真的是聪明且厉害,一连用了两个四字成语,骄傲的不行,仰着头等夸奖。 这么棒的小姑娘怎能不好好夸奖一番呢! 白乐言蹲**,视线与小姑娘持平:“天呐!你怎么这么棒!好聪明呀!” “爸爸妈妈会给我读睡前小故事,我从里面学到的!”小姑娘一点也不遮遮掩掩,她大大方方给大哥哥们分享如何变棒变聪明的方法。 “哈哈哈。”白乐言乐不可支,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学会了。” 小姑娘看了看冷游,眨眨眼:“你可以让这个大哥哥念故事给你听。” 白乐言抬头看了一眼又退后一步的冷游,心下感慨冷游真的是连个小姑娘都不知道如何应对,哎…… “为什么是这个大哥哥念故事给我听啊?”白乐言重新又将视线转回来,看着小姑娘,“我也可以念给他听啊?” “不!”小姑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必须要他念给你听才行。” “为什么呀?”说实话,白乐言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跟上小孩子的逻辑与思维,与此同时内心便额外佩服有勇气生养教育小朋友的大人。 “因为他不爱说话呀!”小姑娘理由超级充足,“我们要勇敢一点,要把自己心里叫做‘恐惧’的怪兽打倒,所以要直面‘恐惧’,所以这个不讲话的大哥哥一定要努力张开口去说话,当然,不能一……一蹴?” 白乐言忍俊不禁,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童言无忌:“一蹴而就?” “对!一蹴而就!”小姑娘握了握小小的拳头,“我们不能一蹴而就,不能一口气,哇,吃成个大胖子。” “哈哈哈。”白乐言时不时偷瞄一眼冷游,“那这位不说话大哥哥要怎么做才好呢?” “要一点一点慢慢进步!”小姑娘想了想,给出了解决方案,“所以就说呀,要从熟悉亲近的人开始练习,就是你呀。” 白乐言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姑娘非要让冷游给他念睡前故事。 顿时白乐言就觉得:小姑娘说得对!小姑娘说得好!非常值得好好奖励一番! 于是,白乐言从自己手推车里拎出一大袋的零食大礼包塞到小姑娘怀里:“送给你!” 小姑娘眼睛都亮了,紧紧地把那袋零食抱在怀里:“谢谢大哥哥!” 小姑娘吧嗒吧嗒重新跑回了爸爸妈妈身边,又转过头冲他挥挥手,“大哥哥再见!” 白乐言还沉浸在自己结识了一位聪慧小姑娘的兴奋之中,刚要给冷游叨叨叨,诉说自己的激动心情。 冷游就从他背后探出脑袋,声音冷飕飕地飘过来:“我要是她爸爸妈妈,肯定想打你一顿。” “打我干嘛啊?”白乐言相当无辜。 冷游:微信自带微笑表情。“因为你给了人家一大袋零食。” 白乐言有点明白了,因为家长都是不喜欢小孩子吃零食的! “而且!”冷游微笑意图更加明显,“这是超市,你还没付钱。” “啊!”白乐言简直想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货架,“好丢人,别看我!” “哈哈哈!”冷游笑得前俯后仰。 …… 最终两个人还是放弃从面粉开始包饺子了,两个人老老实实买了饺子皮儿,挑了搅碎的猪肉,又买了香菇。 和这些材料装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不锈钢的盆儿——毕竟还要和调料。 和调料这件事儿,冷游同方才企图用面粉和面时候一样兴奋,企图跃跃欲试。 于是,冷游挑了一堆调料——盐、糖、料酒,这些还是基础的,还有什么甜辣酱、耗油酱等一堆。 白乐言对今日饺子的味道表示出担忧。 “这要……放多少盐啊。”果不其然,冷游把盐袋拿在手上,人就怵了,“盐和糖能放一起吗,这是啥味儿啊?要不加点老干妈?我记得咱们应该有买老干妈吧?还是那是牛肉酱?猪肉加牛肉酱是什么味道啊?” “我来我来我来!”白乐言觉得自己稍微加点盐,加点料酒就可以了!应该比冷游拌出来的能吃一点! 第103页 …… 冷游不会拌调料,但包饺子倒是一把好手。 他的手指往成了白开水的碗里沾了沾,往饺子皮儿的边沿抹了一圈,好让它等一会儿捏的紧一些下锅里不会散掉。双手一捏,就是一个小巧圆润又立体的好看饺子! 冷游的这一技能倒是让白乐言有点吃惊。 毕竟白乐言只会包那种普普通通的毫无颜值的饺子,扁平的,软塌塌的。 “你真的是包饺子一把好手啊!”白乐言感慨道。 冷游被夸赞的尾巴翘了起来,开始得瑟:“我还会包其他样子的!” 冷游灵巧地捏着饺子边,眨眼间,一个有这小花边的饺子出现在白乐言的眼前。 “哇!你竟然还会这样子?”白乐言睁大眼睛,“你还会什么,继续继续!” “呶!元宝样子的饺子。”冷游翻着花样给白乐言进行才艺表演,“这是菱花形状的,柳叶形状的……还有……” 冷游取了四个饺子皮儿叠放在一起,放了肉馅儿,随即对折卷起来,:“送你的,玫瑰形状!” 白乐言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朵肉馅的玫瑰饺子,不忍心把它下进锅里沸水里面滚一滚。突然,白乐言站起来:“我去趟超市!” “啊?”冷游迷茫中,“丢东西了?” “没有,不是外面的大超市,就是宿舍区旁边的小超市。”白乐言穿了羽绒服,“我去买红心火龙果。” “啊?”冷游更是迷茫,“买火龙果干嘛,现在也不是吃火龙果的季节啊?” 白乐言站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想榨个汁,把饺子皮染成红色。” 冷游明白了:“哦,你要一朵红玫瑰。” 第五十六章 小年(下) 最终红心火龙果还是被白乐言买了回来,冬日里不当季的水果卖的价钱极贵,并且看上去蔫蔫的一点儿也不好吃。 但是种种缘由都架不住白乐言高兴。 冷游看着给白乐言的“红玫瑰”留着的饺子皮儿和肉馅,冷静地思考自己是不是有当惹得“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昏君潜能。 可惜了,最终的效果并不尽得人意。 白乐言在给火龙果榨汁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发慌,毕竟所谓红心火龙果,榨出来的汁,竟然是紫不拉几的。 白乐言嫌弃地看着那一杯紫花花的火龙果汁,恨不得把它就地掩埋,隐藏未来可见的可怕样子。 他就知道! 什么玫瑰,他就是个什么都会搞砸的猴面包树。 冷游一转头,就看到垂头丧气的白乐言。 转移目光,冷游看到那杯果汁就知道了缘由。 “呃……你先把杯子给我吧。”冷游试图拯救一下,“说不准果汁掺进面里颜色会变得正一点?” 白乐言眼巴巴地等着颜色会变正的饺子。 然而,冷游顶着压力从锅里把红玫瑰饺子捞出来时,一切已成定局。 ——一朵浅紫色玫瑰花乖巧的瑟缩在勺子里。 这只饺子也太乖了。 就像是生怕自己被抛弃一样。 冷游表面微笑着,大脑飞速旋转,思考着可行的解决方案。 “啊!紫玫瑰就紫玫瑰吧?”冷游小心翼翼把那只紫玫瑰饺子放在白乐言的碗里,“要不我们查查紫玫瑰有什么含义?” 这一点冷游还是有比较大的自信的。 哪有寓意不好的玫瑰! 所有玫瑰的花语,应该都是爱意浓浓! 不管是什么颜色! “唔……”白乐言嘴上别别扭扭地应了一声,手上动作却是迅速,立即拿了手机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紫玫瑰。 “怎么样?”冷游虽然有把握,但还是有些忐忑,万一……万一是奇奇怪怪的花语怎么办? 于是,冷游凑过去,和白乐言一起看手机屏幕。 ——玫瑰并不存在紫色的种类…… 冷游心脏突突快速跳了两下:大意了!这可怎么办? ——部分现代月季成功遗传到这种紫色,如冷美人,蓝色天空等。 冷游:这可怎么办! ——所以如今的所谓紫玫瑰,实际上是紫色月季。 “呃……”冷游觉得,自己大约是翻车了。他正想着怎么样才能把这件事圆过去,就见白乐言开了口。 “看这个紫玫瑰传说。”白乐言把手机往冷游眼前挪了挪,方便对方看得清楚。 ——在遥远的古代北欧,爱情之神商洛凡的未婚妻玫瑰不幸病逝。商洛凡将她葬在月亮湖底的紫水晶里。 ——担心商洛凡寂寞,玫瑰在死后幻化成紫色花朵陪着商洛凡。 ——可是,有朝一日,这件事被撒旦听了去,撒旦憎恨一切美好与一切爱意。 ——于是,撒旦从地狱来到人间,想要拔掉那印证着爱情的美丽紫色玫瑰花。 ——为了保护紫玫瑰,爱情之神商洛凡与撒旦搏斗而死,他的血渗透到爱人所化的紫色玫瑰花中。 ——那朵紫色之花,瞬间变成了鲜红色。 ——这就是红玫瑰。 “原来,紫色玫瑰还有这样子的传说啊……”白乐言默默感慨,眼睛眨呀眨的。 冷游把屏幕往下划拉一下,看到了紫色玫瑰的话语。 ——忧郁、高贵、浪漫真情和珍贵独特。 ——安静、等待。 第104页 ——守护爱情。 冷游第一反应,是沉沉吐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个花语,勉强可以哄一哄白乐言吧? “这个故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白乐言声音闷闷的,“不过夜莺与玫瑰的故事我听过……” 《夜莺与玫瑰》的故事冷游也听过,为了帮助那位必须献上红玫瑰才能与心爱姑娘共舞一曲的大学生,夜莺将胸脯抵在红玫瑰树的尖刺上,让尖刺插入自己的心脏深处,并在月夜彻夜唱歌,这样,滚热的鲜血终于让玫瑰在寒夜中怒放。 可惜了,最终的故事结局不是很好。 大学生摘下夜莺用生命换来的血色玫瑰献给心爱的姑娘,可惜姑娘还是嫌弃他只是一贫如洗的大学生,拒绝了他的爱情。 大学生将那朵玫瑰扔进阴沟。 路过的车轮,碾过了玫瑰。 …… “我还挺喜欢这个故事的……”白乐言闷闷地说道,“至少在紫玫瑰的故事里,爱情是存在的。” 冷游想了想,说道:“那是不是我要和撒旦战斗,才能把紫玫瑰染成红玫瑰献给你?” 话音刚落,白乐言和冷游皆是想起一件事。 ——白乐言的亲生父母,或许会找来这里。 白乐言摇了摇头,他现在是真的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一想到这件事,他的情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浓烈的繁杂情绪,绝对是黑漆漆的颜色。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现在,他需要保持一个稳定且正常的状态,和冷游度过一个完好的小年。 “送你。”白乐言把自己碗里的紫色玫瑰形状的饺子小心地用筷子夹起来,放进冷游的碗里。 冷游想:算了。 算了,不就是要面对撒旦吗? 算了,不就是要面对人吗? 算了,不就是要面对一堆事情吗? 他可以做到的。 “白甜甜?”冷游转过头,看向白乐言,“你在的吧?” “嗯?”白乐言说道,“在?” “会一直在我旁边的吧?我会一直看到你吧?你不会丢下我吧?”冷游停了下来,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么祥林嫂,“没什么……” 白乐言听到这里却是笑了:“喂……”他伸手戳了戳冷游的脸颊,“明明没有安全感的人,应该是我吧?” 冷游“哼”了一声,见白乐言的指尖就在眼前,突然生出咬一口的念头。 等冷游反应过来时,自己的牙齿已经叼了白乐言的一节指头。 “呃……”冷游有些难以置信,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短暂性失忆的毛病,他是真真没有自己张嘴去咬人家手指的记忆。 白乐言只觉得从自己指尖生出一股小电流,噼里啪啦带着小闪电,从指尖直直地往心尖尖冲。 白乐言把腿并了并,想要藏一藏身下反应。 冷游本来叼着人家手指,心里有些害羞。结果看到白乐言如此纯情的反应,反而是放了开。 甚至伸了舌尖舔了舔白乐言的指腹。 舌尖没有那么敏感,但是冷游却能在心里勾勒出对方的指纹模样——也不知道这种指纹图是真的存在还是虚假的幻象。 白乐言的手猛然缩了回去,端着手放在眼前,不知道想在手指上看出什么花儿。 “哈哈哈!”冷游趴在桌子上笑得直捂肚子。 白乐言“哎”了一声去扯他——桌子还没擦呢,上面有不小心掉落的面粉和肉馅,还有从锅里溅出来的面汤啊! “喂喂喂,有那么好笑吗!”白乐言无奈了。 “有啊有啊!”冷游笑得肩膀抖得不停,“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买了什么!” “……”白乐言心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柜。 在衣柜里,藏了各种瓶瓶罐罐和套子…… 当然,还有压箱底的小裙子。 不过! 白乐言看了一眼冷游:对方应该没有发现小裙子吧? 毕竟要是发现了,绝对笑不出来,会觉得他的脑子有毛病。 甚至会打爆他的狗头! 白乐言:瑟瑟发抖,不敢动。 …… 最终那只紫色的玫瑰饺子,冷游与白乐言,一人一半吃下了肚。 两个人嚼着那半只饺子,同时下了决心: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包普普通通的饺子就好。 这种花里胡哨的饺子,是真的令人体会不出饺子皮薄馅儿大的美味。 …… 买的饺子皮儿多了,拌的馅儿倒是刚刚好。剩余的饺子皮儿以后只能当作面片儿煮了。 两人饭后犯困,坐在椅子上直打盹。 非常有默契的,两人都不想去洗锅。 “要不去眯一会儿吧?”冷游提议道。 “好啊好啊!”该提议赢得对方连连点头兼举双手赞同。 …… 白乐言眯着眼爬上床,突然停顿了一下,转过头:“今天我能得到一只可可爱爱睡前故事吗?” 冷游很难得的听到了白甜甜提要求。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毕竟对于白乐言来说,提要求可是件很艰难的事情。他可以满足别人的要求与期待,却对自己的要求与期待闭口不言。 “好!可以!”顿时,冷游就觉得自己身上闪闪发亮,整个人都精神了。 困什么困,请嗨起来! 第105页 “想听什么呀?”冷游挤到白乐言怀里。 白乐言往后挪了挪,被冷游一把扯住:“喂,别害羞啊,谁没个正常反应啊?” 白乐言不好意思:“可是……那个我还没准备好……” “嗯?”冷游疑惑,“你要准备什么?” 靠!可千万别是撞号了! “嗯……做好准备,不让你疼……”白乐言脸红了。 冷游安心了,只要不撞号,疼也没关系哦亲亲。 “所以你要听什么故事啊?”冷游心情好了,决定满足对方要求。 对于白乐言而言,提要求很难,提这种具体的要求就更难了:“要不,你给我念一下《小王子》吧?” “好……”冷游刚要愉快答应,谁知门外竟是突然响起急促敲门声。 这敲门声吓了两人一跳,毕竟现在寒假,人迹稀少特殊时期,谁会来特意“咣咣咣”敲门啊? 庆幸他们俩进来的时候关了寝室大门,顺带反锁了寝室小门,不然门外的人直直冲进来,可真是要了人命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七章 假装家里空无一人 那种“咣咣咣”的敲门声音真的很吓人。 如果非要拿什么作比较作形容,大概就是像王雪琴去拍傅文佩家的门的时候的样子。 凶狠、急切,像要去讨债。 冷游对这种拍门声很是熟悉,立刻拉住白乐言,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出声不要动。 假装家里没人是冷游从小的本能,可以躲避门外记者的狂轰滥炸。 白乐言看向门外,不知为何,感到了一阵心慌。 似乎,在那扇门的后面,不管是人还是事,都会与他有关。 这是一种直觉。 一种让他胆战心惊的直觉。 冷游看着白乐言的反应,突然之间,亦是有所猜测。 他同白乐言想得相差无几。 …… 就在这时,白乐言的手机传了几声震动,是有微信消息进来的声音。 冷游看了一眼僵住的白乐言,索性自己拿了白乐言手机,拎起白乐言的食指按在屏幕上解了指纹锁,打开了微信。 消息是一个白乐言备注为“高分子实验室张师兄”的人发来的。 两个人之前的对话,全部是类似于这样。 ——某月某日有某某会议在某某会议室举行。 ——收到。 ——师兄,我有某某事不能参加会议,需要请假,已经跟老师说过了。 ——好的。 想来这位张师兄,应该就是白乐言所在实验室的带教研究生了。 不过现在,他发来的消息却不是如上述所说的通知或请假,在一堆正式古板的文字里显得有些突兀。 消息是这样写的。 ——刚才我路过你楼下,突然有两个人拦住我问我知不知道你的宿舍在哪里。 ——我刚头一昏,不知道怎的就给了,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两个人?冷游看了一眼白乐言,见对方冲他点点头,便自作主张地给对面发了消息。 ——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 或许是因为不小心给陌生人透露了自家实验室师弟的信息,这位张师兄有些忐忑不安,估计时时刻刻都拿着手机等消息,生怕惹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在身。故而,回复的消息也来的迅速。不一会儿手机又震了震。 冷游正要看是什么内容,手机就被白乐言拿了过去。 白乐言手在抖,手指真的是一顿一顿在戳着屏幕,似乎能把屏幕戳出洞的那种动作。这让一旁的冷游不禁联想到武侠剧里从窗户外偷窥内里时候,需得用唾沫把手指润湿,随即直直摸上纸窗户,似乎是这样一戳就能戳出个无人发现的小眼儿。 冷游也不敢说话,屏息凝神地盯着白乐言动作。 对方直接下拉了菜单,点了静音,紧接着又退出了微信界面,点开了设置。 哎? 冷游不知道白乐言要做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开静音他能稍微理解一下,毕竟寂静时候震动都显得突兀让人心惊胆战。 但是点开设置能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 白乐言似乎看起来只是紧张时候的不知所措,他点开安全与隐私,扫了一眼便又返回,又点开锁屏与密码看了看。 未果。 白乐言皱起眉头,又点开高级设置。 似乎还是没有找到需要的东西。 冷游也没有出声,就这样眼睛静静地盯着白乐言上下翻动的手指瞧——瞧他点开这个,又退出那个的。 最终,白乐言终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冷游凑上前去看,是指纹管理。 白乐言飞快输入了锁屏密码,点开新建指纹。 白乐言轻轻地握住冷游的食指,按在指纹识别器上面。 冷游只觉得自指尖传来一阵轻柔震动,继而白乐言又将他的手指抬起,调整了方向,稍稍倾斜,将指腹稍微边沿点的位置按了上去。 哎? 这又是什么意思? 冷游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只能愣愣地任由白乐言拎着自己的手指,转了一圈,终于把指纹信息全部录入。 最终,将那个指纹命名为“我的”。 …… 门外的敲门声依旧剧烈而急促,冷游在被窝里,搂着浑身冰冷怎么也捂不热的白乐言恨恨想到:怎么那两人也不把手掌给拍折了,拍折了也好,他能冷笑地瞪他们一眼,骂一句活该。 第106页 可是,在这种催命鬼式的敲门声之下,白乐言冷静而又脆弱地将他的指纹录入自己的手机,并且命名为“我的”,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指纹? 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吧。 毕竟,这不是白乐言的手指。 他只有十根手指,哪来的多余出来的一根呢?又不是六指琴魔。 那么,所谓“我的”,有作何解释呢? 其实冷游心中是有猜测的,不过那种猜测真的是过于自大且自恋了,万一不是…… 万一不是的话,会很丢人的。 不过,在那催命式拍门声之下,冷游不知怎的,倒是生出了一种隐秘的镇定与自持,他甚至觉得此刻他们俩的相依相偎,犹如相濡以沫的两条鱼。 相濡以沫是冷游非常不喜欢的一个词。 因为大环境就是渐渐干涸的枯池,哪怕再相濡以沫,最终都会敌不过环境的恶劣,都是会死掉的。 太残忍了! 太令人绝望了! 明明是这么凄凄惨惨一个词,后来是怎么经常被运用在温和的场景之下的? 可是,在这一刻,冷游却是体会到了这个词的美妙之处。 他仰起头,凑上去,试探性地含住了白乐言的上嘴唇。 冷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大胆,或许他天生就是这样奇奇怪怪的人,在安全的环境中胆小瑟缩,在危险临近的地方破罐破摔石破天惊。 冷游含着那一团软乎乎的唇瓣,蓦然走神,想起了他曾经将人家记者的单反一把砸落在地时候的剧烈声响。后来听说,一个单反就已经很贵了,更别提那个专业的镜头,加一起真真不够他赔的。 不过后来也没有什么麻烦事儿找上他的门。 或许是因为他的麻烦事儿已经够多了。 白乐言被冷游突然袭击,被他像小猫叼鱼似的叼了半片嘴唇,然后就没了动静。 悄无声息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白乐言心想:怎么可以就这样睡着呢?就这样勾着他的心神,牙齿钝钝地磨着他的唇,哪有这样子的事? 于是,白乐言将愣神的冷游一把搂在怀中,将对方整个嘴唇都含了进去,像吃一块软软弹弹、放在桌上摇摇晃晃的草莓味果冻。 门外“咣咣咣”响个不停,但这种声音已经不能再造成紧张、造成恐惧,它成了一种背景音,普普通通的背景音,就像是窗外呼呼呼吹着的风。 “唔……”冷游回过神,口腔里含不住唾液,大有顺着嘴角往下掉的趋势。 冷游急急忙忙吞口水,唾液滚过喉咙,发出令人脸红耳赤的“咕啾”声音。 白乐言就看着冷游的脸倏尔变得通红,更艳丽的是眼角的一抹红,称着整张如瓷似玉的一张脸顿时落入红尘似的生动起来。 什么鬼玩意儿的敲门声,什么鬼玩意儿的亲生父母,可去他的吧! 在此时此刻,白乐言觉得世界之小,只有他怀中的这个人存在。这个人闭着眼睛,眼睫毛颤作一团,可是整个人都这么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撅着红艳艳湿漉漉水盈盈的嘴唇,等他来尝等他来吃。 …… “什么事啊!”外面隐约传来一声问询,似乎是楼上留校的学生,不过听不甚清楚,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不是认识的人。 外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尖利,可能是因为扯着嗓子在回话的原因。 “那就不在!别敲门了,太扰民了,我刚通宵做了实验!” 那个女人似乎尚是不死心,又拍了拍门。 “姐,算了,可能真不在,咱们等会再来吧。”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冷游竖着耳朵去听对面的对话,企图从那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所有的事情缘由。 可是白乐言可不这样想,他像是故意不去听、不去想,不去回忆、不去纠结,依旧看起来全身心的投入于同冷游的纠缠之中,拽着冷游,不让他走。 他吮吸着那片涂满了彼此气味的嘴唇,胳膊用劲的将对方的躯干往自己怀里嵌。 冷游得用好大功夫,才能一心二用。 他既得照顾白乐言的动作,比如双手环上他的腰,让自己同白乐言贴得更加紧密,不要让白乐言在产生一丝一毫的不安全感;可他也得在同时关注门外。 白乐言想逃避,但是冷游却知道这件麻烦事儿总得解决。 得面对麻烦事儿啊,但面对的方法也有很多,其中不乏逃避式的面对措施。 他咬牙坚持,在多年如一日的众人指指点点中,终于考了学逃出了那座小镇。 以后不会再回去了,这是逃避。 但是也的的确确解决了这座小镇之中涌动着的麻烦事儿。 可是,白乐言能逃去哪里呢? 冷游察觉到自己的无用,但又不满足自己的无用状态。 他想要厉害一点,毕竟,他可是要保护玫瑰花不受侵害的男人啊! …… “姐,我们走吧。”那男人又劝道。 过了半天,终于楼道之中,重新归于寂静。 冷游认真推理:这大约并不是一对夫妻。 或许还可以把“大约”直接去掉——敲门这两人,并不是一对夫妻。 哪有夫妻之间用姐弟称呼的? 冷游蹭了蹭,将胳膊肘支在床上,在白乐言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艰难地拿了白乐言的手机,一拿到手就飞快缩回原位,企图给白乐言造成“你看我没有离开过哦”之类的假象。 第107页 冷游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手指按在指纹感应器上面,屏幕解锁的时候冷游的内心感到一种相当奇怪的心情,似乎从这一时刻开始,白乐言和他终于拥有了亲密关系。 什么是亲密关系呢? 冷游来不及想。 因为他看到了实验室张师兄的回复。 ——那两个人似乎是对姐弟,说话听起来,都有些尖酸刻薄。 第五十八章 伪尖酸刻薄(一) 尖酸的解释为:说话带刺,使人难受。 刻薄的解释为:(待人、说话)冷酷无情,过分苛求。 …… 白乐言电话响起时,两人同时瞄了一眼来电提示。 ——并不是认识的人。 ——甚至不是这座城市的人。 那是白乐言养父母家的隔壁城市,一个仅次于省会城市的本省第二大城市。 种种迹象,都表明着这个来电对面是什么人。 冷游颇为担心地看着白乐言,毕竟这个人刚才还在恐惧。 不过此时此刻看来,白乐言状态还行,只是盯着屏幕的神色有些凝重,似乎要做什么颇大的决定。 这个决定,应该算是蛮大的。 但是,这个决定,绝对不是结束,而是意味着开端。 …… 白乐言已经习惯在宿舍开免提了,毕竟这宿舍只有他与冷游两个人,要是不开免提,等会他还要跟冷游复述一遍起因经过和结果。 麻烦。 且可以避免。 于是,白乐言顺理成章地顺手开免提了。 冷游眨眨眼睛,他没有去看白乐言,因为要是他在这时望向白乐言,对方肯定会发现自己眼睛里庞杂无序的杂念。 电话那头,是个女声,很温柔,很轻,就像和煦春风,吹走冬日飞雪。 “是言言吗?” 对方问道。 那句话真的好温柔,太温柔了! 冷游心想,这绝对是白乐言的亲生妈妈,他们俩的音调是如此相像,就像是一个厂家生产的一样。白乐言的温柔语气,或许不是后天习得,而是来自于妈妈的遗传。 白乐言也有些意外,半晌没有答话。 毕竟,张师兄的消息声称,这是一个看上去尖酸刻薄的女人。 “言言,可能我有些吓到你,毕竟……我们需要很多时间来聊天、来交流,我们之中,隔了好多好多的已经逝去的时光,这些,我都无法补偿你了……” 好温柔,真的好温柔。 除了温柔,冷游别无他词以形容。 …… 最终,白乐言和对方约了一起吃饭,就在两日之后。 看起来这件事情暂时就这样解决掉了。 …… 毕竟是人家的妈。 冷游内心还是充满了各种很是微妙的念头。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有想皱眉的也有想松口气的。 冷游看了一眼在桌子边收拾锅碗瓢盆的白乐言,对方似乎看起来比他镇定的多,在打了那通电话之后,就正正常常的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起床去收拾碗筷了。 并且,很是正常的同他闲聊:“这个碗还是吃完就得洗,哪怕没用油,就是煮了一会儿饺子,放了一会儿就不好洗了……” “要不我来?”冷游撑起胳膊坐了起来,毕竟今日白甜甜相当娇弱,需要特殊关怀。 冷游怀着悲壮的心情想:哪怕让自己去洗冷冰冰黏糊糊的碗,他也可以咬牙一试的。 “不用,几个碗而已。”白乐言转过头,扬了扬下巴示意冷游继续躺着就行。 “嘿,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冷游笑了。 白乐言回忆一番他刚才说了什么,纠正道:“我只是说锅碗放了一会儿不太好洗了,没有说不想洗啊?” “不想洗也没事啊,不想洗也太正常了吧,你看我不想洗就直接说了呀。”冷游缩在被子里,头也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随着白乐言的动作而滴溜溜转动。 白乐言把碗端去阳台的水槽边,拧开水龙头,手试探性的放进水流之下:“好凉!” 白乐言只是这样情不自禁说了一句,感慨冬日的寒冷,那水流,就像是能渗入皮肤钻进骨头里似的,激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可是,冷游却是心疼了。 他躲在刚被两人体温捂得暖暖的被窝里,心尖尖却被南极洲的冰山撞了个破洞,灌进了掺杂着冰凌的海水,冷死掉了。 冷游一把掀开被子,也不管自己身上只穿了件睡衣,那睡衣的袖子、睡裤的裤腿还都卷了上去,晃晃悠悠地挂在胳膊肘,坠在膝盖上沿。 他就这样直愣愣地蹦下床,跨入阳台,贴在了白乐言身上。 白乐言被冷游这番动静吓了一跳,他想转身抱着冷游回屋内,可别让冷游在阳台吹风受了凉生了病,可是他的手还是沾了水,湿淋淋的,碰到冷游的睡衣可能会洇湿一大片…… 他双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不知作何动作,只得开口劝服冷游自己回屋。 可是冷游不干。 阳台风很大,直往脖子里钻,更别提大咧咧敞在外面直接暴露的小腿和小臂,冷游很冷,冷得牙齿直打寒战,上下牙齿咔哒咔哒的不受控制的撞在一起,声音大的满脑子都是。 可他像个小傻子,走几步就能到达温暖的避风湾,可他偏偏不干。白乐言是寒风中的唯一热源,于是,冷游贴他贴得更紧,四肢并用的攀在对方的身上。 第108页 汲取着热量。 “你真的!”白乐言无奈了,管他什么手湿不湿啊!先把冷游捞回去再说,睡衣湿了一团又何妨,再让冷游吹风吹下去,估计这个人哆嗦的比筛糠还筛糠了! 白乐言急急忙忙甩了甩手,加速了沾在手指上的水滴的汇合与掉落,他伸手打算抱住冷游,谁知对方直接跳到了他的身上,双腿环住了他的大腿。 “抱……抱紧我。”冷游牙齿尚在打颤,声音从碰撞着不停歇的牙齿缝里挤出来,显得极其不真切。 白乐言托着冷游的屁股往屋里走,不知道作何表情比较好,生气吧,生不起来,想教训人吧,也教训不来。 总而言之,他真的拿冷游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把冷游放在床上,飞速将对方的脑袋按倒在枕头上。 冬日里万物都凉得快,包括刚才还热乎乎暖融融的被窝,被冷游刚才一掀,热气跑了精光。 “你……”白乐言气笑了,“冷不冷啊!” “不冷不冷。”冷游回想自己刚才动作,简直跟鬼迷心窍一样,如今被白乐言塞进被窝,乖巧的像只鹌鹑。 “说吧,刚才怎么了?”白乐言浅色睡衣外面套了黑色的厚重且长的羽绒服,羽绒服拉链没有拉上,搞得白乐言像只企鹅一样。 白企鹅生怕冷游在搞什么幺蛾子来个突然袭击,飞快刷了碗回到屋里。 “想好说什么了吗?”白乐言没有忘记刚才的事。 冷游将自己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握住白乐言冷冰冰的手。 那只手刚从冷水里面拎出来,惨白,凉透了。 “我们下一次吵一架吧?”冷游摩挲着那只手,妄图摩擦生热钻木取火。 “哈?”白乐言不是很懂,“为什么要吵架?” 他做错了什么要吵架? “不是啦不是啦,甜甜,白甜甜,哥……”冷游一见白乐言的神色就知道对方又想差了,软软的叫着对方,想让对方安心安神,“我是说啦,你要不想做什么事情就跟我讲啦,我们可以互相推脱,一起耍赖,这样不是也可以吗?” “不可以吧?”白乐言打起精神,并没有被冷游的呼唤迷晕了头,“你不洗我不洗,最后到底谁去洗?” “哈哈哈!”冷游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甜甜,我好担心我和你吵不起来。” “才不和你吵,吵架不是什么好事。”白乐言拒绝。 是的。 吵架不是什么好事。 冷游点了点头。 有那么多方法可以交流,可以沟通,可以明白对方所思所想,何必用那么激烈的让人头疼的方法呢? “那你,还要睡觉吗?”冷游一边说,一边往里面挪。 他们俩的床已经合并在了一起,足够宽足够大,只是中间缝隙处理的不是很好,每次睡醒来中间总能空出一条光秃秃的缝隙,没有床垫的缝隙,后背压在上面一夜不是很舒服。 所以这两个人还是喜欢挤在同一张床上,搂得紧密,将另一张床冷落了彻底。 “不睡了。”白乐言说着不睡了,却还是脱了羽绒服爬上了床。 “嗯?” “听会儿歌吧?”白乐言开了外放。 “甜甜,有长进啊。”冷游夸赞道。 白乐言疑惑地扬了扬声调。 “你想去做的事情就直接做呀。”冷游相当认真地解释道。 …… 电话里女声哪怕再温柔,还是给白乐言留下了相当深刻的阴影。 阴影和印象一次大有不同,这个词是灰蒙蒙的阴翳,是缠裹住脖颈的细铁丝,慢慢收紧的话,就会要人性命。 距离那日还有两日,在这两日之中,白乐言再怎么样装的若无其事,都无法将他的不安与忐忑完全遮掩。 他会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他也会坠入噩梦,会惊恐闷哼,会猛然睁大眼睛劫后余生一样大口喘气。 冷游迷迷糊糊,会拍拍他的后背,会嘀咕“别怕别怕”。 …… 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刚好是大寒节气。 一年中的最后一个节气,宣告着一年中最寒冷时期的到来。 这个地方,哪怕最冷的时候,都是不会下雪的。虽然气温高于零摄氏度,但是一旦下雨、一旦刮风,体感温度还是相当低,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而在这一日,刮风下雨来得齐全且凶猛,自前一日夜间就开始呼呼刮风哗啦下雨。 所以早晨原本天色大亮之时,依旧一片昏暗阴沉,天空与地面雾气连接成一块,看不清远处的教学楼,也看不清楼下依旧青翠的树木。 冷游趴在桌上,冲白乐言装哭:“花瓣枯了。” 说的是之前白乐言送他的大捧玫瑰花。 那捧花束被精心侍弄着,一支一支安安稳稳插在瓶子里。 那只瓶子的原形,是瓶装的RIO剩下的,之前所盛的,是蓝玫瑰味的鸡尾酒,从前纯澈蓝色的液体,如今换了色,却也不是无色透明,而是添杂了微微的棕黄。 只有一点点的棕黄色,少到可以忽略。 冷游没有照顾这种没了根茎的花的经验,却也不让白乐言插手来收整,毕竟这是他的花,白甜甜送给他的定情之花。 冷游往水里扔进去过两三片维生素,后来不知从哪里看的,说啤酒也可以延长这种插花的寿命,于是专程跑去买了一听啤酒,认认真真的按照绝对一比十的比例添了水。 第109页 真的是一比十。 冷游专门借用了实验室,用了量筒,蹲下|身,严格按照视线与液面最低点持平的要求,配置了一比十的稀释啤酒。 可是,现在那束花,玫瑰的边沿变薄变脆变得发棕发黄,冷游都在想,是不是自己添加啤酒出了毛病,让啤酒的颜色灌进了花朵之中。 …… 说起定情,冷游在随白乐言走出门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又看了一眼白乐言的耳垂。 小王子与玫瑰花的滴胶耳钉,依旧安安稳稳地镶在彼此的耳垂肉上。 万事万物都在变,天气变冷转暖,雾气浓郁转淡,花瓣枯萎化春泥。 但是耳钉永恒? 冷游想到这里,不禁在即将面对对象亲生母亲时的严峻时节笑了出来。 第五十九章 伪尖酸刻薄(二) 伪的解释为:有意做作掩盖本来面貌的;虚假(跟“真”相对)。 …… 大概在上午十点半过去一点点时间的时候,冷雨缓缓停歇。 那楼下的树木,并非枯枝,甚至挂着绿叶,但就是那种被冷雨蹂躏之后的绿色,凄凄冷冷,是非常清冷的绿色。 让人看了就要打寒颤。 或许,本来也因为绿色是冷色调的吧? 没有赤红或者橙黄那样令人感觉暖和。 当冷游看到时不时静止不动、忘掉自己在做什么的白乐言时,才确定,对方哪有表面看上去那样的镇定自若。 谁会有这样的经历啊? 应该很少吧? 少到几乎可以不计数。 …… 白乐言沉默,脸上的表情转瞬即逝。 冷游看着也觉得辛苦,劝着白乐言还不如面无表情积蓄一些能量。 白乐言弯了弯嘴角,给冷游扯出了一个看上去凄凄惨惨的勉强微笑,这一微笑看得冷游心里直发毛,索性上手捂了白乐言的眼睛让他在掌心之下的暗处暴露真实心绪。 太冷了,外面真的是太冷了。 没有了房屋的遮挡,没有了墙壁的阻拦。 一开门迎面而来的嗖嗖寒风,生生让人顿了步——从宿舍楼的走廊往下看去,底下空荡荡一片,草坪、树木都摆出生人勿近外人莫扰的姿态,也就只有保安亭外面停放的那辆闪着红蓝色光芒的学校警卫车透出些人气儿。 白乐言沉默着,拿着钥匙打算锁门。 阳台上的窗开了大半,对流风一下子吹得将门“砰”地一下关紧了。那声音巨大,震得白乐言半天没回过神,手指上套着钥匙扣上的铁圈儿,像是被轻功极高飞快掠过不见踪迹的武林高手点了穴道一般。 冷游叹口气,暂时将自己任命为“关爱白甜甜协会会长”,紧盯白乐言一举一动,时刻关爱。 于是,他轻轻地拿走了钥匙,打算自己锁门。 白乐言惊了一跳,瞪大眼睛瞅着他,就像是被吓到似的。 冷游想:要不是内心认定此刻特殊时期,他可真真是受不了。要是平日无事时白乐言再用这种眼神看着他,这么疏离这么陌生这么惊惧不安,说不定他也当场犯个病,表演爱人不再爱他时的歇斯底里模样。 “我帮你关门。”冷游手脚利索地反锁了小寝的门,把钥匙重新挂在白乐言的尾指上,甚至指尖还碰了碰白乐言的尾指指节,不知是在安抚还是鼓励,“呶,锁了门,出发吧。” 白乐言握住拳头,把钥匙捏在手心,那力度之大,让冷游觉得或许在白乐言的掌心中已经留下了钥匙的印记,皮肉泛着红的印记。 “你的……”白乐言嗓子有点哑,说出来的话就像是被生锈发钝的老旧柴刀劈了叉的枯木,他咳了两声,终于把自己的声音拉回正常,“你的钥匙呢?” “啊?”冷游摸了摸自己的羽绒服口袋,不知道为什么白乐言要问这个问题,茫然说道,“在啊,在我口袋,怎么啦?” “哈……咳咳。”白乐言本来想要笑一笑的,谁知笑声从嗓子眼里冒了头就拐了弯走了调,变成了递给小美人鱼将鱼尾变成人腿但会失去声音的药时老巫婆的笑声。 “喂……”冷游无奈了,胳膊伸在空中,不知道该不该给白乐言拍拍背,毕竟嗓子劈了又不是呛着了,拍背绝对是无用之功,可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好啦好啦。”白乐言倒是真的笑了,不是那种耗费能量的皮笑肉不笑似的笑容,而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 冷游被这表情搞得有些发懵,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此搞笑,复刻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拜了菩萨需要还愿的好事,让白乐言放松了心情。 白乐言好心做解释:“你有钥匙就自己锁了门就好啊,又来抢我的……” 冷游恍然大悟,手掌隔着羽绒服的面、隔着羽绒棉絮,摸着了那个属于自己的钥匙的踪迹。 是的了,明明自己是有钥匙的,这宿舍,也不仅仅属于白乐言,这是属于他们俩人的,白乐言拥有的关于宿舍的东西,他哪里会没有? 但他第一反应还是从白乐言手指上抢了钥匙过来,虽然最终锁了门之后重新乖乖地把钥匙挂回原位,挂在白乐言左手的尾指——他的尾指骨节不突出,平整光滑,但钥匙滑到指根之前,还是卡顿了一下。 “呃……”冷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动作,简直跟鬼迷心窍似的。 第110页 “是因为……”白乐言的脸可疑的红了红,真的太过可疑了,很容易让人误会成被风吹得冻伤的,“是因为太喜欢我的缘故吗?” “……”冷游拉着白乐言的手,相当纯良地微笑,“是的呢。” …… 那位……阿姨。 她订的餐厅在市区繁华处,从学校到那里没有直达的交通工具,只能转好几趟公交才行。 冷游心中有些不快:这算个什么事儿,他们学校周边又不是没有什么高档点的餐厅饭店了,非要折腾他们到这么大老远的地方。只能庆幸约的是中饭,若是约的晚饭,指不定连回去的末班公交都赶不及。 这位多年未见的阿姨……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么突然的,就出现在了白乐言的生活中,就丝毫不顾及的,打破了白乐言已然熟悉的平静生活。 她到底要做什么? 比起白乐言的多重顾及、千思万绪,冷游真的可以称得上只是一个旁观者了。 身为旁观者,冷游对这位突然出现的阿姨,并没有抱多大的好感。 这位阿姨到底是这么回事?从前把这么可爱的白乐言说丢就丢了,现在人家长成了个帅气大小伙儿,怎么?就颠颠跑了过来呢?从前需要照顾需要关爱的小朋友长大了,并没有变成十恶不赦的反社会已经相当不错了!还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 突然悔悟? 逗呢? 多少年没动静,怎么现在就突然有动静了呢? 说没有任何猫腻,冷游是不信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冷游才下定决心,非要跟白乐言一起过来。 “我知道这种情况我在场不合适,但我真的放心不下你。”冷游说,“我不和你们坐一桌,我只是做在你们附近,让我能看到你就好。” 白乐言本身无所谓。 对于这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所谓亲生母亲,白乐言除了感到奇奇怪怪之外别无他感,更别提和冷游相比。 这样子的一个人,怎么能和冷游比? 故而冷游要是不想去,那便在宿舍里面暖被窝,等他回来就好。 冷游要是想陪他一起去…… 那样更好。 白乐言其实是有点高兴的,他知道冷游这个人什么脾性,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出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冷游他不愿出门,不愿见人。能自己做到的事情坚决不去麻烦别人。 就这样一个踽踽独行于世的人,如今却是为了他,心甘情愿踏离舒适区。 “如果吃得不开心,我们就转道自己去吃小火锅。”冷游把所有的退路都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嗯!”白乐言和冷游上了公交车,“没事的,你和我一起去,就坐一桌。” 冷游想了想,不知道白乐言说出这话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反正,就这样决定了,两个人就像是上战场似的坐阵于空无一人的公交车上,宛如淝水之战来临前的晋王朝。 …… “姐……姐!”在一辆飞驰的白色沃尔沃中,驾驶位上的男子忍不住冲副驾叨叨,“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听啦听啦!白洲我跟你讲,你翻来覆去地讲话烦死人啦!”那女子甚是烦躁地把头上戴的贝雷帽摘了下来扔在后座,也不知瞄不瞄得准,反正是利利落落掉在了座位下。 那女子正是白乐言的亲生妈妈。 但从样貌上看,这位妈妈要比白乐言同龄人的妈妈年轻好多,说年龄是三十出头也不为过。 她的栗色卷发披在肩头,隐隐约约能看出头发掩盖下纤细的后脖颈,正面看去,她画了弯弯细细的眉毛,戴了小直径咖色美瞳,唇色浅浅的,温柔的像是邻家大姐姐。 只是她那眼神不耐烦的紧,翻白眼翻得眼珠只剩了半边。 “姐……”白洲看起来很是无奈,“姐!白妍!” “干嘛啦!吼那么大声干嘛!”白妍对着白洲的胳膊拍了一巴掌。 这动作倒是吓了白洲一跳:“姐!我开车呢!” “你神经哦,你也知道你在开车唔!”那女子开了自己的包,取了口红对着后视镜描了一遍自己的唇,“开稳点,老娘补个妆。” “姐……”白洲服气了,看着前面的路况,生怕这位祖宗再来一巴掌引得出车祸见阎王,“我跟你讲,等会见到白乐言,你要乖乖地演个好妈妈听到没?” “什么白乐言啦!”白妍皱着眉,凶恶恶地把口红盖怼了回去,“什么鬼名字,乐个屁,老娘一点都不乐。” “哈哈哈。”白洲笑了,“姐,你想一想,如果没有这孩子,说不准明年咱俩就真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什么西北风,还不是你没本事,人家都能捞回大笔大笔的钱,怎么到了你这里,赌的连本金都不剩了呢?” “……”白洲没好意思说,别说本钱了,他都欠了赌场近五十万的人民币了。若是放在从前,区区五十万,是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的。可是现在非常时期,白妍跟着的大佬一朝锒铛入狱,二朝狱中脑溢血死了个彻底…… “是是是,是我没本事。”白妍就是这样的脾气,偏偏有人就爱这种作态,“这不,还是我姐厉害,二十年前就留了个后招不是?” “后什么招!”白妍冷笑一声,“说得真是好听。” 第111页 “好啦好啦。”白洲安抚道,“记得等会演得好一些啦,人家可是未来的移动金库呢。” 第六十章 伪尖酸刻薄(三) 转了三辆公交车,白乐言与冷游在公交人潮中随波逐流而下。 他们路过无人海滩,近岸的水被层层叠叠的赤云染成绛色,海浪一片片拍来,那绛色也逐渐如墨入水氤氲开来似的变淡,最终平淡无奇。不过与公共海滩不一样,这种无人海滩的海浪,是很少带来诸如像塑料袋或者拖鞋之类的垃圾。他们只会偶尔在潮落时留下贝壳或者寄居蟹。 他们路过冬日里蜷缩的行道树。这里的行道树品种是棕榈树,笔直一条树杆,只在上面伸展出四五片的巨大叶片。据同班广州同学说,这里的棕榈树是特别特别矮的,简直像是营养不良。 …… 毕竟此时此刻特殊场合,冷游便不好意思去拉白乐言的手了。 别的不说,这手牵手去见人的举动,别说是去见人家亲生妈妈,就是去见普通网友,都像是要去示威。 ——你看你看,这个人是我的。不管你是谁都抢不走! 冷游觉得自己真的是有毛病,爱这种东西,哪有人嫌多呢?更何况,妈妈的爱和他对白甜甜的爱完完全全不是一种东西,哪有矛盾冲突的地方? 希望他的白甜甜,拥有很多很多的爱,而他的那一份爱,在众多爱意中,是独一无二的,是有同样回应的。 …… 转过弯就是一个当地的海鲜市场,若是在夏日早晨,这里定然是十分热闹的,空气中会弥漫着属于海洋生物的腥味。 可是现在是冬日,并且还是傍晚时分,海天相接之地的太阳一跳一跳的准备坠入大海之边。 距离海鲜市场很近的隔壁街道,要比这里热闹许多,并且不论春夏秋冬,都是霓虹灯光闪烁不歇,橱窗里琳琅满目且光鲜亮丽的奢侈品、缀满奶油或是冰淇淋的甜食,路上行人嘻笑打闹且自拍不断。 每个城市都会有这样一条步行街吧。 而就是这样一条步行街中,白乐言与冷游匆匆穿过散散漫漫慵慵懒懒的人潮,带起一阵风,与周遭的气息格格不入。 …… 走到相约的餐厅,白乐言深吸口气踏了进去。 不等他张望,就看到门前的椅子上坐了一位穿着长裙的女子,上身罩了件针织衫,显得温婉又大气,只是年龄看着太轻,并不像是当妈妈的模样。在她的对面,坐了一个男子,穿着夹克与牛仔裤,十分不羁。 可是,就在白乐言踏入餐厅的瞬间,对方就发现了他。 “言言?”那个女子从椅子上匆匆站起,望过来的眼神柔和地不可思议,“是言言吗?” 白乐言从来没有被这样的声音呼唤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作答才好,只能低着头:“我是白乐言。” “太好了,太好了……”那个女子眼泪夺眶而出,泪珠滑落脸颊的模样太过于惹人恋爱,“我终于见到你了。” “姐,姐,你别太激动了,这不就见到了吗?以后机会还有很多的。”那女子原本对面坐的男性站起身坐过来,拍了拍白乐言的肩膀,“我是白洲,应该算作是你的舅舅啦,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舅舅啊。” “啊……”白乐言眨眨眼睛,似乎还在状态之外。 白洲也没有怎么细究他的神情,只是给他介绍:“这是白妍,就是你的妈妈啦,你妈妈舍不得你,可也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的名字放在你的名字里以表思念。” “唉,现在说这些做什么。”白妍擦擦自己的眼睛,拉过白乐言的手:“我们边吃边说吧,吃烤鱼,添几样配菜可以吗?喜欢吃虾吗?喜欢吃藕片吗?” 白洲笑着把他们往桌边引:“这些都是你妈妈爱吃的,她总觉得你也爱吃,毕竟母子连心,你说是吧?” “啊……”白乐言回过神,对面都介绍了自己,那白乐言想,自己是不是应该也同他们介绍一下冷游? “这是我的……朋友,好朋友。”白乐言说出口就感觉有些对不起冷游,只能歉意地冲他笑了笑,“冷游。” “你好呀。”对面热情地冲着冷游微笑,“多谢你帮忙照顾言言啦。” 冷游紧张地点点头,憋出一句“应该的”。 他刚才都要被白乐言吓死掉。 白乐言那句“这是我的……”一出口,冷游的心跳都暂时停跳——开什么玩笑,总不至于第一次见面就给对方送出出柜大礼包! 庆幸后面白乐言没有放飞自我,规规矩矩按照寻常介绍了他。 …… “言言……”第一次见到自己孩子的妈妈非常紧张与局促不安,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和他多年未见的孩子熟络起来,用言语表达不出的感情,只能借由动作来完成,于是,白妍给白乐言夹了藕片和宽粉,它们被夹出锅之前,在汤汁中滚了几遭,身上沾满了可口的汤汁,随后,轻轻地落入白乐言的碗中,静静地躺在米饭上,就像是雪山突然喷发了岩浆。 “你尝尝这个?”白妍小心翼翼地问道,又小声“啊”了一声,说道:“我给你剥虾吧?” “不……不用了!”白乐言看着碗中的藕片与宽粉,都觉得心脏被泪水涨得生疼。 “你爱吃吗?”一直沉默着的白洲问道。 第112页 “……”白乐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白妍笑了笑,轻声说道:“言言,你爱吃妈妈就给你剥。” 妈妈…… 是妈妈…… 妈妈给你剥。 白乐言控制不住地手开始抖,他放下筷子,把那双抖得幅度越来越大的手藏在桌子下面。 …… “抱歉……”白乐言突然站起身,冷游抬头看去,只见以仰视的角度,可以看到白乐言眼底的汹涌情绪,那情绪太过饱满太过青涩,似乎稍稍一挤微微一碰就可以从中滴下酸涩的汁水,“我去趟卫生间。” 随即白乐言拉开椅子就往外走去,走得有些跌跌撞撞,膝盖磕在桌子腿上,发出一声闷响,脚离开的时候也撞到了椅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所以哪怕是这样的碰撞,力度大的都差点把椅子掀翻。 冷游的目光一直盯着白乐言,所以对方的任何举措他都能及时反应过来。他在第一时间飞快伸手扶住要倒地的椅子,仅仅思考半秒,就给坐在对面的阿姨叔叔说了抱歉:“我去洗手。” 拙劣的谎言。 但他也无暇顾及那么多。 冷游跑到卫生间门口,却是把脚步停顿住了。他深呼吸,他稳住自己,他悄悄地走了进去——不能吓跑一只停留在地面的麻雀。 白乐言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垂着头。 卫生间灯光昏暗,投下巨大的阴影。挡住了白乐言的表情,冷游从哪个角度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甜甜?”冷游试探性地叫了叫他的名字,“你……怎么样了?” 白乐言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却是半晌也转不过身无法去面对冷游,他哑着嗓子说:“没事。” “在我面前,你不用这样子的啊……”冷游一把抓住白乐言的手,对方似乎还是有挣脱的意思,不过鉴于冷游的强硬,硬生生的被拽住一根手指。 那根手指——是从冰窖里面刚取出来还没有化冻吧! 不然怎么这么冰冷,不然怎么上面和还有湿痕。 “我真的没事……”白乐言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指,然而并没有**,他的那节手指,依旧稳稳当当被冷游拽着。 白乐言倒是有些诧异了,冷游力气不是很大,毕竟是个跑一千米都会进医院的体质,可是此刻,竟是一点也没有松懈下来的意思。 “哎?”白乐言的注意往冷游身上跑了跑,他玩似的举高自己的那只被冷游拽住的手,放松手腕甩了甩,就见冷游的手也随着上下晃。 很有意思。 于是,白乐言又甩了甩。 “喂……”冷游无奈了,他放开那只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手紧紧抱住了那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还好吗?我在这里的,你别逞强,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嗯?” 冷游刚刚从嘴里把这句话讲出来,下一秒他的内心就不间顿地冒出一个声音:他的样子你当然还没有完全见识完整,毕竟还会有更加性感的样子,来源于春宵苦短。 冷游就忽然察觉出自己的无耻与龌龊,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有这等心思横生,宛如百鬼夜行。 冷游想:如果自己都不屑于自己的想法,那还有什么立场去让白乐言对自己敞开心扉呢? 于是,冷游深吸口气,更是用劲的想是要把对方揉碎似的按在自己胸前。 ——我是无耻的,我是龌龊的,我承认自己为之而产生的念头,所以,拜托了,请你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要在我面前都强撑作正常的可靠模样。 “游儿这是要让我哭吗?”白乐言问道,声音还是闷闷的,像是隔着云隔着雾,不过至少不是隔着烟了。 隔着烟的话,那声音,就像是被细小的固体颗粒所攻击,哑的不像话。 现在虽然声音闷闷的,但至少不突然变哑了。 “是啊。”冷游承认道,“就是想让你哭一哭的。” “好丢人啊……”白乐言低下头,把眼睛按在对方的肩膀上,“最近哭得频率太高了……” “你只是在我面前哭而已,这一点也不丢人!”冷游绞尽脑汁地想说辞,“你就……你就不要把我当人看!” “噗……”白乐言笑了,“说的什么话,不像样。” “是是是,不像样,就是不像样。”管他像不像样,冷游想,只要白乐言开心就好,想说什么都好。 “这是……妈妈第一次给我夹菜,还给我剥了虾。”白乐言抱着冷游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两个人,就像是漂浮在大海,相拥于浮木之上才能得救。 庆幸此时此刻并没有人闯入,不然真的会被吓一大跳吧。 “嗯,好吃吗?”那个漂亮的像是大姐姐一样的人物,温柔且亲切,一点也不像拍门咣咣响的王雪琴,冷游都有些怀疑,那一天拍门的人,究竟是不是白乐言的妈妈,若不是,那可真真是冤枉了人。 “好吃……”白乐言蹭了蹭,又哭又笑的,“我把眼泪都蹭你衣服上了。” “蹭蹭蹭!”这话说出来,冷游觉得自己很适合扮演挥手说买买买的总裁大人。 白乐言叹口气,站起身擦擦眼睛:“是真的好好吃啊,她给我夹的菜是藕片和宽粉,藕片脆生生水灵灵的,宽粉也很软,虾被剥得只剩下白嫩嫩的肉,没有壳,没有脚,真的是,太好吃了……” 第113页 他们俩谁也没带纸巾出来,冷游便也只能扯着袖子给白乐言擦眼泪:“毕竟是你的妈妈呀。” 第六十一章 伪尖酸刻薄(四) 白妍皱着眉,手指不耐烦地往自己包里搅了搅,啧了一声,她想起自己为了规规矩矩充当良母,把自己的烟盒整个都扔在了车上,她像白洲伸手,言简意赅:“烟。” 白洲的手机几乎在同时同刻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眼神里全是不耐烦,给白妍的答复也就变得有些不耐烦:“烟什么烟?憋着!” 他接通了电话,虽然脸上神情嫌麻烦的狰狞皱成一团,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意外的温和:“在,想我啦?” 白妍像他身侧倾斜,看了一眼屏幕,冷笑一声。 “没有啦,和我姐姐。” “嗯,回来立刻跟你讲哦。” 白洲挂了电话的瞬间就摸上了烟,完全无视白妍示意也给她一根的眼神:“烦死了,真恶心。” “哟。”白妍讨不着烟,语气便也不好起来,“怎的,你操人家操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不嫌恶心了?” 白洲没有说话。 谁会和钱过不去?只要有钱,和皮松肉塌的富婆睡一觉当然也是莫得问题的。 白妍见对方没有搭理自己,便也无趣,换了个话题说道:“老李有福哦。” “怎?”白洲不想说话,却也架不住白妍这句话来的突然,“之前他出事你不是已经说他有福了吗?” 说的老李,便是已有二十余年没见过面的白乐言的亲生父亲。 “啧。”白妍笑了,抬手往耳后拦了拦自己的头发,“现在,真的断子绝孙啦。” “嗯?”白洲没有理解,皱着眉头低声问道,“这小子不是他的?” “滚蛋啦。”白妍看起来心情很好,并没有翻脸,而是仔细给对方解释,“你有看到刚才他俩的耳朵吗?” 他们坐在二楼的窗边,外面的路灯倏尔亮起的时候,映射在窗户上,便显出了眩晕的彩光,不知是不是因为桌上烤鱼冒出的热气熏在窗户上造成的。 白洲仔细回忆一番,却实实在在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将关注点放在他们的耳朵上——拜托啦,是会有事没事关注人家耳朵啦。 “王子与玫瑰,很浪漫的啦。”白妍耸耸肩,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给这种不关注周遭的人作了解释,顺带嘲讽道,“就您这样不懂得察言观色的鸭子,人富婆还没有把你扫地出门呀?” “暂时还没有被扫地出门啦。”白洲也不恼,“抱歉哦。” 白妍向后倒在椅子靠背上,眼睛闭了起来,在桌子上方吊灯昏黄色的灯光下,这才显出一丝疲惫一丝老态。 “这孩子,长得真的挺好看的,像我。”白妍没有睁开眼睛,声音变得低沉,太低沉了,显得有些嘶哑,就像是一团气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当时那么小的孩子,一下子就长得这么大了,如果不是见了他,我还没有意识到我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老太婆啦。” “我们已经不再年轻了,老了,折腾不动了。”白妍睁开眼,却是没有坐起身,依旧向后仰着,偏着头看着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白洲,“这次,我们拿到钱,就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吧,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姐姐……”白洲吸了口气,又沉沉吐出来,“说笑了。” 白妍笑了,坐起身从包里取了粉饼出来,往自己的鼻尖眼角按了按:“抱歉啦,又开玩笑惹你不开心啦。” “姐姐竟然还会道歉哎。”白洲嗤笑一声。 “滚吧。”白妍收了粉饼,重新恢复方才作派,“你眼睛是瞎的我又不是不清楚。” 听白妍说起这话,白洲倒是愣了愣之后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刚才那俩?是……” “伉俪情深哦,好一对苦命小鸳鸳哦,不知道老李知道作何感想,希望被气到心梗之前立个给儿子的遗嘱就好。” 白洲仔细回忆一番刚才见到的那两人,能回忆起来的片段,能回忆起来的细节也不过只有白乐言站起身要暂离时对方担忧的眼神与紧随其上的步伐。 “老李真的惨。”白洲感慨道。 这位老李先生,前不久被对家搞得出了车祸半身不遂,紧随其后发现自己现在的这位第四任妻子与自己保镖偷情多年,一怒之下查了自己俩儿子的DNA,大儿子是第一任妻子所生,这位妻子当初端的是与他琴瑟和谐,二儿子是第四任妻子所生,比长子小了近五岁,今年刚刚成年。 结果都不是他的。 他一气之下心脏病犯了,又把自己搞进ICU好几天,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又觉还不如这样死了算——现任妻子跟保镖私奔跑得不知所踪,大儿子拉着二儿子私奔跑得不知所踪。 好一出大戏。 惹得商界一说起这位老李先生,首先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能哄然大笑。 随后掩着嘴角吃吃笑:“让他老人家节哀节哀啦。” “惨个屁啦!”白妍没好气地翻白眼,“你管闲事管得真多。” 白洲笑得直拍桌。 “乐个屁啦!”白妍说到这里,突然笑得有些古怪,“我没有给他起这个名字的,当初兵荒马乱的哪还想那么多,让他乐一乐?” “白,乐,言。”白洲一字一顿地念出来,“我记得当初是直接依了你的名字叫白言吧?” 第114页 “是啊,起名字好麻烦的,还不如直接安我的名字。”白妍说道,“也不知道是谁添了一个‘乐’字。” 白洲想了想,那个时候,还是他把婴儿送去了孤儿院,包裹里塞了十张百元钞票,还有一张写了两字“白言”的字条。 “孤儿院吧。”白洲远远瞧见白乐言和冷游终于回来,匆匆把指间的烟碾灭,结束话题,“他们总是想图个吉利不是?” …… 那顿饭整体吃来氛围还是蛮温馨的。 白乐言第一次感受到妈妈的温暖,虽然让他冲着这位漂亮温柔的“大姐姐”喊妈妈他还喊不出来。 不过有妈妈的感觉真的好好哦! 并且还额外附赠了一个舅舅。 想到这里,白乐言不禁想笑。他竟然一下子,就拥有了两个亲人。 他笑着,牵着冷游的手匆匆跳上公交车,隔着车窗冲妈妈和舅舅大力挥着手,对方同样回报以热切的不舍,相约下一次带他去买衣服。 回去的路程真的蛮惊险,尤其是最后一辆公交,绝对是要赶末班车的,他们学校算是郊区,打车都不好打。 打开高德地图查一查,第二个公交站距离学校要步行将近一个半小时。 然而今夜,他们没有坐上第三辆开往学校的公交车。 并不是因为他们晚了或者是路上堵车,他们距离末班车时间早了十分钟,只是在软件上显示的车的位置一直没有变动——可能是难得一遇的车坏了。 深夜十点的郊区马路上,除了偶尔行驶而过的大型卡车别无他物。 或许还有他物。 比如铺满长且宽广的马路的银色月华,它是那么的皎洁无垢,无私且柔和。马路边能看到许多尚在修建的高大建筑,晚上停工,没有了聚光灯的照射,整个空荡荡的大楼就是黑漆漆一片,似乎里面住着胆小的妖怪。 “我小的时候……”白乐言拉着冷游的手,两人走在空旷的马路牙子边,就像是踏着月光在夜奔,“住在低矮的平房里,只有一层,毕竟那座孤儿院已经很古旧了,细究起来,说不准能追溯到民国也说不准,反正院长说那里很久之前是外国人建的修道院,在战争时期除了接济孤儿老人,有时还会藏匿革命党人。” “后来被领养了之后搬去高楼大厦里住,有一天晚上,我站在窗前,对面一栋楼隐在黑暗里,只能看出个大致轮廓,可是,有一块巨大的半月形的光斑投射在上面。”白乐言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今晚的月亮是半月,并非很细很弯的半月,而是趋近于半圆的月亮,白乐言伸手指向挂在夜幕中的月亮,转头跟冷游细细介绍,“就像是现在这轮月亮投射下来的样子。” “然后呢?”冷游问他,声音很小,像是害怕吵醒一场梦。 白乐言走着走着踩到了马路牙子上面一层,不好好走路,被冷游牵着更是有恃无恐,两只脚笔直地走一条线,就是马路牙子上一叶砖的宽度。 小朋友的游戏——比如在商场里制定游戏规则,不能踩到地板砖的线,再比如在马路牙子上面走,不能掉下去。 冷游站在下面老老实实扶着白乐言走,担任最忠实的守卫一角。 “然后……”白乐言不好意思地对着冷游笑,“然后我当时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有了一副画面……” “什么画面?”听着白乐言这样吞吞吐吐,非要一句一句催促才有下文,冷游心中已经有了预感,这样的画面,或许并不是多好的画面。 “你不要害怕啊……”白乐言提前给冷游打预防针。 冷游点点头:“没事的,如果我怕了你就抱抱我。” 白乐言得到了这样的承诺,放下心来。 在这一地清冷月华中,白乐言说道:“我曾经看到自己死在那块光斑中。” “有重力的感觉,不是漂浮在那块光斑里,也不是拿根绳子套在脖子上,而是像倒吊人似的,头朝向坚硬的水泥地,却也没有坠落,就只是倒吊在那里。”白乐言说完,停下脚步,“游儿害怕吗?” 冷游在听到“死”字的时候,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后续那些话句,冰冰冷冷,似乎夹杂在冬夜寒风中,一起灌进了他的心脏,他的牙齿都冷得直打颤,耳朵里全是牙齿碰撞的声音。他使劲握住白乐言的手,声音颤抖的支离破碎,却还是坚定的说了下去:“怕,怕死了,你快来抱抱我,快来!” 再无那块光斑,只有满地月华,以及在那月华之下,紧紧相拥取暖的两个人。 第六十二章 盗梦空间后遗症 那夜他们走回去走得热气腾腾,明明是冬日一天中最冷的凌晨,他们竟然也不觉得冷。 甚至在打开宿舍门脱了外套时真觉得自己是刚从蒸笼中拿出来的热乎乎的包子。 他们走了一路,聊了一路,两个人说了数不清的话,杂七杂八的,没有重点,两个人说得嗓子都哑了,但他们是真的开心。 白乐言烧了热水,冷游把自己和白乐言的杯子放在一边,随时等着水烧开就往里面添水。 两个人的杯子不一样,一个是纯色保温杯,另一个是玻璃杯。冷游想:或许他应该去下单一对情侣杯用来招摇过市。 不知为何,明明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说了那么多的话,白乐言与冷游都不觉得困倦,黑夜里眼睛怎么也闭不长久,重新睁开时依旧明亮无比。 第115页 “哎,真的睡不着。”冷游戳了戳白乐言,“要不我们干点别的?” 这话一说出口,冷游不知道白乐言有没有想歪,他自己倒是先想歪了,歪向了工口那一边,实打实深夜话题。 于是,冷游急急忙忙补救道:“我们看电影吧?” “……”白乐言:我还什么话都没说…… 不过他们在翻找电影列表的时候,惊奇地发现两个人竟然都没有看过《盗梦空间》,那样鼎鼎大名的一部电影,委委屈屈地缩在两个人的待看列表很多年。 于是,在凌晨两点的漫长冬夜,名为白乐言与冷游的两个人,终于看完了他们想看很多年但又莫名其妙没有看的电影。 或者美其名曰:我只是在等你一起来看。 …… 白乐言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 穿着裁剪得体黑西装的人自称李氏管家,头发花白,斑斑驳驳,已然上了年纪。 如果不是对方已经一把年纪,白乐言定会以为是对方是个中二到爆炸的人——说什么管家。 白乐言嘴角还是着一抹笑,他最近两日里过得舒心,现在身上穿着的,还是妈妈给他买的普拉达三色织带连帽夹克,故而在路途中被一个奇奇怪怪老头拦了路也不急,耐心十足听对方语气庄重地叨叨。 其实对方冗长的自我介绍,白乐言并没有怎么过脑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匆匆了事。 今日中午冷游不想出门,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撒娇说想吃炸扁食,还想吃香菇肉燕。 骑了车来回不过二十分钟,白乐言自然是应了的,不过想了想,在出门前冲冷游讨价还价:“晚上要一起去食堂。” “当然当然!”冷游眼睛笑眯成一条缝,这个人学会讨价还价了真挺好,虽然讨的这个价还的这个价相当之便宜。 冷游认真反思,自己是不是个超级黑心的商人。 白乐言出神一好一会儿,回过神都担心炸扁食会冷掉会软趴趴,“这位……呃……管家叔叔……” 白乐言想让对方开门见山说出来意:是在这偌大校园里找不着路啦还是找不着人啦?如果是找不着路,他还能稍微指个大致方向,找人的话……抱歉啦,您还是打电话让对方来食堂接您吧! 白乐言脑内已经将一整套说辞滴水不漏的演习一遍,就等对方开口提问了。 ——“小少爷,老爷想见见你。” “哈?”白乐言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一下这个似乎精神有点问题的叔叔,或者人家可能只是个得了阿尔兹海默的老爷爷,需要宽容和耐心。 白乐言的目光往对方手腕上飘了飘,看有没有佩戴黄色的写了家人联系方式的腕带。 …… 冷游皱眉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超出预期时间五分钟了。 现在学校里面没多少人,也谈不上什么需要排很长的队伍才能打到饭的情况。 冷游现在就觉得自己一惊一乍,草木皆兵,一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就慌乱到不知所措。 冷游安慰自己,不要把自己搞得这样神经兮兮,白乐言一个靠谱成年男性,还能半路走丢亦或者是被人劫了去? 没有这样子的可能性好叭? ……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白乐言还真真被劫了去,阿尔兹海默老爷爷车上下来一体格强壮高大威猛的人,直接将他扛起扔进车里,关上门的时候,声音古板:“抱歉,少爷。” 白乐言从后座上爬起去开车门——不行,被锁了。 “你们搞错了吧?喂?这里可是学校,光天化日贩卖人口不行吧?”白乐言冷静下来,“我觉得你们搞错了人,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什么少爷,请你们放我下车。” “请您暂且忍耐一会儿,等一会老爷会跟你解释的。” 车开了。 白乐言还期望过校门的时候,这辆犯了事的车能被拦下来,他甚至在经过保安的时候喊了声“救命!” 可是,那保安眼瞎耳聋了似的,不仅没有理会他,反而老远就升了栏杆允许这辆车通过,姿态甚是毕恭毕敬。 白乐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还拎着的两盒食物,心想,至少冷游会猜测到自己已失踪。 “我是安全的,对吗?”白乐言沉下心,和对方谈。 “当然,这一点请您务必放心。”管家叔叔稳当且飞快地在马路上开着车,抽出一分神还能用严肃浑厚的音色跟他讲话,“这位是阿旗,可以当做是您的临时保镖,他会绝对保护您的。” “哈?”白乐言实在是对这种对话相当无语,根本进行不下去,大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亦或者这些都只是对方用来迷惑他的手段话术。 白乐言摸了摸盛了炸扁食的纸盒,想来炸扁食已经软掉了,他又看了一眼盛香菇肉燕的纸盒,汤都已经洒了出来,小一半的透明塑料袋都灌了汤汁。 可惜了。 明明冷游想吃了。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白乐言盯着窗外,道路两旁的棕榈树刷刷刷地往后疾驰,甚至闪现出了残影,他们驶进跨海大桥,正午时分难得的冬阳将海面照得波光粼粼,像是在表面沾了一层金粉,贴了一圈碎钻。 其实问出这句话时,白乐言并没有对回答抱有多大的期望,毕竟对方可是能直接进入学校将他抢劫而出的人物,想来他这种小人物连过问的资格也是没有的。 第116页 谁知道对方竟然是认真倾听了他的问题,并做出了详尽的回答。 “东星宾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它建在日芒山顶,不过并没有对外开放,可能知名度比较低。” “……”白乐言想,如果东星宾馆都是知名度比较低的所在,那偌大一个地区,恐怕再找不出一个知名度高的地方了。 东星宾馆,可是好早时候就接待领导人的地方,并且领导人喜欢这块地儿,喜欢它一眼就能见到的通天之海,喜欢它看似平凡普通但内里处处细节皆学问的内敛大气。故而每次来这里时都会住在东星宾馆,这一习惯便历经一代代领导人流传保存下来。 只是…… 这样一块神秘的地方,是今天他们的目的地? 不是吧…… “我们要去的地方距离东星宾馆很近吗?”白乐言想,东星宾馆周遭一圈也很夸张了啊! “没有。”管家叔叔说道,“就在东星宾馆。” “……”白乐言靠在后面,他眨眨眼,回想起很多细节,比如这辆车的样貌普普通通极其寻常,但内里一看就是经过改造,宽敞舒适。甚至这玻璃,白乐言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车窗,这是可以防弹的吧? 他要去见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几日过得是挺魔幻,一切都像是虚假的。尤其现在来这样一出,白乐言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只有在梦境之中,生活才会夸张不合理到这种程度。 那他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的呢? 《盗梦空间》中的理论是:当一个人做梦的时候,他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的,他不知道自己依旧是如何到了这里,手头的事嘴边的话又是怎样开始的。 而白乐言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是从刚才买了炸扁食之后开始做梦的吗?是从……是从和妈妈吃饭的时候开始做梦的吗?还是……还是从遇到冷游,在强行替他拎起行李箱时开始做的梦? 如果是做梦,那么他睡着了多久? 梦境具有延长性,每当深入一层梦境,时间将延长二十倍。 如果这是他的第一层梦境,在过去五个多月的美梦中,他睡了近八天?不会,哪有人睡这样长久? 如果这是他的第二层梦境,那么在现实中,他大约睡了九小时? 睡了九小时啊…… 果然已经相当长的时间了,美梦应该快要醒了。 可他好舍不得,在这一刻,他好想这就是现实,在现实中,他拥有了鼓励自己任性、耍小性子、一定要提要求的喜欢的人,他拥有了给自己夹菜给自己剥虾给自己挑选衣服的妈妈。 他茫然地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这位神秘的管家先生,当然还有一旁严阵以待的保镖先生。 他们是什么人? 是真正的人吗? 还是自己的意识投射? 是不是昨夜里自己死在清冷月光下就会回到现实? …… 白乐言头疼的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果然应该早睡早起,不应该头昏脑胀看什么电影,瞧,看出毛病了吧? 第六十三章 追寻与见面 天爷…… 白乐言简直想要扶头,现在这种情形,也太超现实也太魔幻了点吧!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厉害角色,才能住进东星宾馆里面去啊,这样子的厉害角色,又是为什么要找他上门呢? 那辆经过改装的车,终于减了速,驶入一个掩映在树影下的雕花铁门。 白乐言看着那雕花铁门两侧的灯,看着西装革履的人匆匆将门打开,鞠躬致意,瑟瑟然。 白乐言在这等惊吓中终于醒过神,匆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算跟冷游讲一声,别让他太过于担心,免得他以为自己失踪了。 然而手机显示无信号。 “抱歉,少爷,我们来接你这件事是全程保密的,请您谅解。”管家叔叔坐在驾驶座上,根本没有回过头,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跟他解释,“等您见了老爷之后,就可以解除信号屏蔽了。” “你先解除。”白乐言也顾不得纠结对方奇怪的称呼,他得先给冷游发个消息,至少发个消息报平安之后再失踪也可以啊! “抱歉。”管家语气平淡,却是丝毫商量的余地也不能留出来,“您是要给别人发消息吗?冷游先生?” “……”白乐言再也问不出来其他问题,什么问题都显得那么低级。 这位大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远千里来抓捕他这一默默无闻小人物? 为什么要把自己这样带去如此久负盛名的地方,甚至还调查了冷游?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白乐言此时此刻突然感觉出自己的渺小与无能为力,在这种事情突然降临之时,竟然什么事也做不出。 希望他可以早日回去,免得冷游担心。 …… 冷游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白乐言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他发了无数次消息,然而全部都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他盯着白乐言最终给他发的消息:我都不好意思路过炒细粉的店,店老板都认识我了! 冷游即时给他回复:那你以后不要加俩鸡蛋不加肉了,考虑一下回归芸芸众生啊。 然后就没有消息了。 冷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白乐言一个大活人,肯定不会凭空消失,人贩子也不会盯上这样一个成年男性,没事没事,肯定没事。 第117页 他蹬自行车蹬得飞快,一路飞驰像监控室。 食堂门口有监控的,从食堂会宿舍的路上也是有监控的。 他知道具体该去查找什么时间点的。 临近监控室的时候,冷游情急之下直接跳下自行车,冬日里骨头都是脆的,脚掌落地的时候,冷游直觉出一阵钻心疼痛,膝盖都打弯了,差一点扑通一声跪倒在监控室大门外。 冷游急哄哄地拿手撑着膝盖站起来,面部表情或许是狰狞了些,或许是过于咬牙切齿了些,冷游抬头,就看到监控室门前端着茶杯晒太阳的保安大爷目瞪口呆的仿佛下巴脱了臼似的表情。 自行车本来就被骑得飞快,如今突然没了掌舵人,失了方向,车把一歪,一头扎进了花圃丛,甚至顽强的在冬日冰冷坚硬的泥土上滚了几遭,最终一头撞上了无辜的过路棕榈树, “啊呀啊呀!”保安老大爷咿咿呀呀地跑过去,抬头看一眼秃不拉几的树冠,“本来就没几片叶子啦,你这孩子再让车撞个树,就真秃啦,你……哎?” 老大爷回过头,空荡荡无一人,只有一个翻倒在泥土地上,车轮还呜呜飞速转动的自行车。 “哎?奇怪,人呢?” 人已经一瘸一拐走进了监控室,虽然着急地声音都抖成一团,但还是给在桌前吃泡面的保安大叔做了说明。 “我想调一下监控,我……”冷游顿住了,他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不能说实话的感觉,在这种神秘的第六感的驱动之下,他飞快编造了谎言,“我的钱包丢了,我想看看是不是丢在食堂门口。” 保安大叔吸溜吃了一口泡面,红烧牛肉面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狭小的监控室空间:“啥时候啊。” 冷游急忙走到满墙监控画面前,说道:“十二点二十。” “哪个食堂门口啊?第一食堂还是第二食堂?”保安大叔搓了搓手,点开电脑的监控记录。 “第一食堂!”冷游急急切切地盯着屏幕,心中暗自祈祷:拜托了拜托了,请快一些! “哦。”保安大叔没有听到他的心声没有听到他的祈祷,慢悠悠地点着图标点着按钮,“你看看啦。” 冷游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生怕错过了白乐言出现的瞬间。 过了近半分钟,白乐言的身影出现在了监控画面中,那个人,穿着白色羽绒服,倒是显得潇洒得紧。 别人穿羽绒服,多多少少都是会显得有些臃肿,夸张点的可以直接去南极cos胖企鹅。 但是白乐言穿着,真的好看的不得了,让人挪不开眼的那种闪闪发光的好看。 甚至保安大叔都多瞧了两眼这位同学,感慨道:“这孩子,长得真挺俊哈!” 那是! 但是这位英俊少年,提拎着两个饭盒,平安无恙的消失在监控画面之外。 “你看到你的钱包了没有?”保安大叔记得清楚,这位急匆匆弯着腰拿手撑着膝盖的少年,来这里的目的可是为了他的钱包! 冷游摇摇头:“没有……叔叔,我记得第一食堂去宿舍区的路上也是有监控的,对吗?可以把那一段路程的监控调出来给我看看吗?可能是掉路上也说不准。” “啊……这样子啊,确实是有监控的,不过只有一小段路有监控,就是从食堂出门走几步路,然后转弯的拐角那里,我给你找找看哦。”保安大叔是个行动派,说找便开始找了。 “你这孩子,这么急匆匆找钱包,里面肯定装了重要的东西吧?以后可千万不能这么马虎大意了,哎……”保安大叔沉沉地叹口气,“希望能找到吧。”正当保安大叔翻着文件夹寻找监控记录时,监控室里的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 “嘿,真神奇,今天竟然有人打了电话进来。”保安大叔看了一眼还在外面哼哧哼哧搬着撞树的自行车的保安老大爷,喊道,“叔!进来给这个学生找一下监控记录!我接个电话!” “老啦,搬个车子都出了一头汗。”老大爷拿袖子揩着汗,和蔼地问道,“娃儿,你要找哪儿的监控啊?” “喂,这里监控室。”保安大叔接通电话,“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冷游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位保安大叔非常迅速了看了一眼他,还是用那种非常震惊失措的眼神。 “叔!你先等一等!”那保安大叔一边拦下保安老大爷,一边冲着电话那头说道,“哎哎,好嘞,我知道了,请您放心。” 冷游心下一沉。 果不其然,就听到那保安大叔歉意地说道,“这位小同学啊,实在是对不住,上头刚刚下来了通知,说这寒假期间啊,监控不能随便给别人看。必须要经过申请,领导批示之后再可以。” “哪个领导?”冷游问道,“学院领导?” “不。”保安大叔似乎也有些疑惑,但他还是说道,“是学校领导,必须要校长批示之后才行。” 只是看一下监控,却是要兴师动众到校长签字才行? 绝对是出了什么事。 冷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因为他总觉得,这件事同白乐言的失踪有关。 “同学,要不你再去学校的失物招领公众号上问问吧,我们这里是帮不了你……哎!同学!住手!”保安大叔原本还有些抱歉,但是只见冷游飞快地握了鼠标点了两下,点开了在第一食堂通往宿舍区的监控画面。 第118页 “喂!同学!”保安脸色都变了,扯着冷游的胳膊往后拽。 冷游死死抓住桌子角,就是不放手。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显示屏。 ——快点快点,再快一点! 当冷游真的抓不住桌子角要被扯离显示屏的时候,冷游终于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有一辆黑色的车开了过去,缓慢地停了下来,只是在画面中留下一截尾灯和一个车牌号。 …… 而在另一边,白乐言被带去顶楼暖房。 一间屋子,大半边都是透明玻璃覆盖着,阳光暖融融的铺满整间屋子,却也并不暖得熏人,毕竟屋子里有许多绿植。 那些绿植并不是栽在盆里的,而是从地板伸出枝丫,就像它们生来扎根于地板之下,从人们的脚印之中汲取养料似的。 在落地窗跟前,背对着白乐言,有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膝上盖了件亚麻色的毛毯,遮住了下半身。 “你好?”白乐言看了眼周围,这间屋子只有他们两个人了,管家和保镖全部退了出去,那么想来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把他押来此地的元凶? 那男人伸手转着轮椅,似乎想要面对着白乐言,可是看上去他还是没有习惯自己身下轮椅的存在,非常吃力且别扭地转动那硕大的轮子。 “啊,我帮您吧。”白乐言看不下去了,好心走上前帮对方把轮椅转了个方向,如此,他们便是面对面了。 “白言?”那个男人盯着他的目光非常奇怪,似乎从中包含了很多种心绪,“不对,你现在是白乐言。” 第六十四章 向前冲 监控室里的保安大爷是个好人,在保安大叔尚在纠结要不要电话通知领导有人未经允许看了监控录像时,说道:“算了吧,这位小同学也没有看到什么呀对不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冷游。 冷游抽着气,强迫自己点点头,然而在脑海中,已经将刚才那串数字翻来覆去倒背如流了。 就是那串数字,虽然不是百分百确定,但总归是一条白乐言失踪的线索。 起初他还想要不要去派出所报警寻人,又想到似乎成年男性得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才行。不过如今看来,哪怕超过二十四小时,恐怕去派出所报警寻到人的可能性很小了。 保安大叔叹口气,又问他:“你是来找钱包的吧?” “是,我是来找钱包的。”冷游只希望保安能快点放自己离开,然后…… 然后他又能去做什么事呢? 那个可能抓走白乐言的人,可是能厉害的叫校长亲自下指示说不能察看监控呢! “算了,你走吧。”保安大叔走过去吃了一口泡面,叹口气,“面都凉掉了,就当你是通知下来之前查看的监控录像……”他顿了顿,保险起见,又开口修改否认道,“要不就当你没来过吧,行不?” “嗯。” 冷游蹲在监控室前面的花圃边沿,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直发抖的手。 丢人。 冷游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脆弱体质,就刚才这样的一阵拖拽,竟是让他的右臂脱了臼,他穿着羽绒服看不清脱臼突出的关节,但是轻轻一晃动都能感受到钻心疼痛。 自己好像个废物! 不对!自己明明就是个废物! 自行车都推不起来,推起来也不知道能骑到哪里才能找到白乐言。 记下来一串数字又有什么用? 查到了车主信息又能怎么样? “白乐言。”冷游把脸埋进胳膊,内心升腾起焦急与无可奈何的混合情绪——我该怎么办? “白乐言,白甜甜。” “白甜甜。”这三个字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图——别急。 冷游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冷游咬着牙,费劲巴拉,用左手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存了白阿姨的手机号码。 冷游突然有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他想起了那日四个人一道吃饭,最后白阿姨给他留手机号时,就像是已经预知到今日所发生之事似的。 冷游皱着眉头,种种怪异来不及细想,毕竟如今白乐言行踪不知,找到对方才是当务之急! 冷游按下了拨号键。 …… “您说什么?”白乐言站在铺满午后暖阳的明亮屋子,面对着这个坐在轮椅上腿脚不变的男人,一切看起来都是正正常常的现实世界,怎么接二连三的事件袭来就变得这么大型魔幻现场呢?“啊,不是,我可能刚才听错了,您说什么?” 那男人细细盯着他的脸,目光一寸一寸的挪,似乎想透过皮肤看出内里血管中流动的鲜血,判断究竟是不是真真与他具有血缘。 是的,就是具有血缘关系的,就是亲生的父子。 医院出具的亲子鉴定结果中,明明确确的显示了出来。 这种从基因层面来检测的方式,可比他从肉眼观察到的精准许多。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观察白乐言的相貌,想从中看到与他的相似之处。 时隔近二十年,如今白妍在他的记忆中已变得极其模糊,无论多努力,都回忆不出对方的相貌,只记得对方是个利牙利齿的厉害小姑娘,一点也不怕他。 只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孩子,一点也没有记忆中白妍那般张牙舞爪——或许是因为更像自己一些? 第119页 想到这里,李仲擎的表情柔和很多,虽然看上去依旧是板着脸甚是严肃的样子:“你没听错,我说,我是你父亲。” 白乐言一点都没有实感,只有满脑子的“这人是不是认错人了”的疑惑。 短短几日,亲生母亲携着舅舅千里迢迢来找他了,亲生父亲派管家和保镖把他从学校中绑架过来了? 多魔幻,多超现实。 如果是在十五年前,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来接自己回家,肯定会超开心地哇哇大哭;如果是在十年前,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接自己回家,肯定二话不说收拾行李从养父母家搬出来,不管亲生父母多贫困,他一定头也不回地跟他们走。 可是,他已经过了那样的年纪了…… 他已经过了期待亲情的年纪,他已经要开始搭建自己的小窝了。 前几日遇到亲生妈妈,他还有一丝后知后觉的惊喜激动,他得到了迟来许久的温柔关爱,他所吃到的妈妈夹到碗里的饭菜,所穿到的妈妈精挑细选、一件一件比划后挑出的衣服,这些都让他产生恍惚的幸福感。 可是,如今把他强行绑架到这里,隔断了他与外界沟通联系的所谓亲生父亲,他是真的没有一点感觉。 只是觉得荒唐,无比荒唐。 “您能让我先发个信息吗?”白乐言问道。 对方却是皱眉,看起来似乎非常不赞同他的做法:“发给冷游?” 这种语气非常不友善,似乎他念出了一个拦住他道路的螳螂的名字。 白乐言对此人真的是一下子好感全无——这个人,估摸着是个有权有势的响当当大人物,所以有的是自高自大的资本。 可他只是一介小人物,是螳螂,是蚍蜉,可他并不想挡车,也不想撼树。 “抱歉,我要回去,我想您认错人了。”白乐言转身要走。 …… 冷游坐在后座,看着坐在副驾上的白妍:“阿姨,你是知道白乐言会被带走吗?” 白妍转头,看向冷游的目光之中有了一丝探究,可她怎么可能去承认这件事,只是转回去,说道:“怎么可能呢?” 对方不承认也没有关系,这并不是目前的重点。 “我们现在去哪里?”冷游问道,“是谁带走了白乐言?” “啊……小朋友,别炸毛啊。”白洲开着车,“我们要去闯龙潭虎穴哦,姐,你说我们会挨枪子儿吃吗?” “……”冷游疑惑,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知道东星宾馆吗?”白妍今日心情不错,并没有怎么样发脾气,而是真真与冷游交流。 “有点耳熟?”但是冷游并记不得这个地方是何方神圣所居,但他确实是对这个地方有所耳闻。 正当冷游艰难回忆时,白妍好心给出了提示:“你们开学有举行过什么爱国教育之类的吗?” “有……但这和东星宾馆有什么关系?”这个疑问一说出口,冷游却是突然顿住了,他记起来了,东星宾馆,那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才能居住的地方啊! “那白乐言,他会有危险吗?”冷游问道。 “不一定哦……” “不会……” 白妍与白洲同时开口。白妍见白洲与她唱反调,没忍住又对着对方胳膊拍了一巴掌:“谁让你说话了!” “姐,我在开车……”白洲无奈了,“我长了一张嘴,就是用来说话的啊。” “呵。”白妍往后拢拢头发,嗤笑道,“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只会吃呢。” “有人在呢,姐你悠着点。”白洲明明说着劝诫的话,语气却是显得极其吊儿郎当,似乎有没有人需不需要注意其实是件无关紧要的事儿。 冷游搞不懂也并不打算搞懂这两人的暗示,他只是单刀直入地问:“等会我们能进去吗?” “天哪,当然不能啦,你在想什么?”白妍笑得声音有些尖利,只是比指甲刮在黑板上的刺耳声音稍稍好了一些,“那可是重点保护的地方哎!” “那我们等会怎么进去?”冷游是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怎么进去,怎么见到白乐言,又怎样带他出来,这些,他都要知道的。 “安啦安啦。”白妍不怎么在意的安慰他,“别这么紧张啦,对方可是白乐言的便宜亲爹哎,白白捡了一个亲生儿子,还是现在唯一一个亲生儿子,可不得捧在手心好好供着?别说是生命安全的保障了,就是白乐言现在要天上月亮,恐怕都能摘下来。” “啊?”冷游瞪大眼睛,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幕消息,“你说,绑架白乐言的,是……” “是他的便宜爹啦。”白妍似乎对冷游如此之震惊的神色感到额外有趣,反正坐车无聊,索性就去逗冷游玩乐,“他那便宜爹,可不想我这样开明,如果他知道你和他唯一儿子搞对象搞得不亦乐乎,你猜猜看,你会挨枪子儿吗?” 冷游瞪大眼睛,一时间在校医室随便固定起来的脱了臼的胳膊也不疼了。 白妍没有转过头,不过倒是可以从后视镜里看到冷游的震惊神情,她哈哈大笑,张扬之至:“你害怕了吗?可以否认啦,只要你否认了,我就当你俩没有关系哦。阿姨是不是超级贴心?” 冷游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说道:“我们是在,搞对象来着。” 第六十五章 离开,再次离开 第120页 搞对象这个词语,说出来带着浓重的漫不经心的意味,就像是醉酒者眩晕时伸手扶住的路灯杆儿,就像是吞云吐雾者无意中吹出的烟圈。 冷游跟着白妍的说辞说出口时就有些不舒服,那一点点的不舒服,在经过几秒沉默之后呈指数倍的放大,他感到难受,他的心脏被丢进了黄连水里,苦涩一层一层地透过细胞灌满心室心房,苦的他觉得眼前都模糊了。 不行,这样是不行的。 冷游偏过头使劲眨了眨眼睛,方才眼前的雾气本就生的浅薄,这样动作,让薄雾似的水珠儿布满眼球之上,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这种说辞本身就是一种自欺欺人,用来安慰自己、麻痹自己,期望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可以缓解自己心脏传来的痉挛。 怎么可能呢? 哪怕是用了硝酸甘油松弛了血管平滑肌,减轻了心脏负荷,但是想来这种因为言语上的措辞造成的悔意也不会降低分毫。 药物都不管作用,一句话怎么可能起效? “白阿姨,我们不是在搞对象。”冷游想,该用什么字句什么词眼去描述总结他与白乐言的关系呢? 搞对象,交朋友,谈恋爱。 这些词依次出现在冷游的脑海之中,可是都逐一被冷游否认了去。这些词,只是一种浮在面上的现象,是临近南极洲时飘在冰冷海水上的无根浮冰,迟早都会消失——边缘被海水冲击腐蚀,断裂时的突兀锋利边缘早已不见,光滑的似是经打磨千万次的冰雕。 没有一种关系能完整的说明。 白妍无所谓地笑了:“是不是都无所谓,自己觉得值得就行。” “阿姨觉得值得吗?”冷游放弃纠结,隐晦地问出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就感到的违和——明明是有机会的,明明是可以早很多年找回被她丢弃的白乐言的,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反而现在突然跑来认回自己的孩子。 冷游突然想到如今白乐言的消失,对方甚至早就猜测到这种事情的发生,甚至,有些十分乐见其成兴致勃勃的样子。 白妍听了这种问题,却是突然收了笑意,过了半晌才说话。回答的话语也并不针对具体事件,不针对她当年丢弃孩子时的决心,不针对这么多年的不闻不管,也不针对今时突然的相认。 突然之间,眼前午后的阳光经过车窗玻璃的滤过,变得脆弱,晕染成一团,继而那团模糊光晕,变成一座座高山,困住了他们。 恍惚间她看到每日受醉酒父亲打骂的自己与弟弟,胳膊护着头,被皮带抽出一缕一缕的红痕,那红痕中央的颜色最深,稍稍用手一挤,就能渗出一粒血珠。 弟弟胳膊腿儿更是瘦削,男孩子本来就是抽条儿长个子的时候,可是营养不良,经常晚上腿抽筋抽得大汗淋漓。 他们不能哭不能喊,如果吵醒了那个暴戾的男人,说不准下场会更惨。 日日夜夜都在想怎么样才能逃出这重重叠叠的深山,太阳落下去的山的那一边,是不是永远拥有璀璨的华灯。 直到那一日,有个秃顶大肚中年男人,千里迢迢跑来搞慈善,为自己的企业做社会责任宣传。 那人在看到白妍时就直了眼,在学校冠冕堂皇致了辞开了幕,私底下便找来白妍,问她愿不愿意跟了自己。 跟啊…… 怎么不跟? 白妍带着弟弟,坐在车中,山路颠簸,他们偶尔还会从车座上弹起来,厉害的时候甚至头会撞到车顶上。 “系安全带啊?”助理开着车,载着胆怯的不知前路如何的姐弟俩。 “啊……”他们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安全带,更无从谈起去系上,只能喃喃“嗯嗯啊啊”,却不见有任何动静。 从深山走出来又能如何? 他们高中都还没有毕业,学校里读的书也读得浑浑噩噩。 白妍把白洲央着塞进学校,可是白洲也不学好,打架斗殴,夜不归宿。 有时候,深夜之中,白妍浑身赤裸地从床上爬起来,随意披了件衣服,坐在地板上,坐在窗前的月光之下。 她想:是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就永远脱离不了肮脏? 如今听到冷游问她值不值得…… “有很多遗憾,但是如果还能回到那时重新做选择,还是一样的,不会有改变的。”她还是会选择带着弟弟离开大山。 至于她辗转与众多男人之间,攒了钱正准备带弟弟离开时发现自己怀了孕,这个孩子是这样的讨厌,打乱了她接下来的所有人生安排。 她对这个孩子,真的是一点爱都没有分过去,甚至怨恨地想:要不就这样滚下楼好了,大不了一尸两命。 那时她怀着孕,还被诊断为抑郁症,抗抑郁药也不能吃,每天都在畅享自己怎么样去死。 现在的一切,都已经是她拼尽全力可以达到的最好走向。 …… “姐,快到了。”白洲减了车速。又回过头看了冷游一眼,吹声口哨,“打起精神哦,我们要去做大盗了。” “我们要……”正当冷游想开口询问他们如何进去时,白妍就拎了手机出来拨了电话:“喂,阿伯哦?” “好久不见啦,阿伯都听不出来我的声音啦?”白妍伸手冲白洲比了OK的手势,一边同电话里讲,“是我呀,是妍妍啦,阿伯你怎么把我忘掉了呢?” 第121页 “对啦,阿伯,把手机给先生可以吗?”白妍左手拿着手机,伸出右手食指按在车窗上,看起来按得极其用力,距离指尖最近的指节都弯成了一个骇人弧度,让看到的人难免会觉得这只可怜手指,下一秒就会被折成两节。 冷游一只胳膊固定住吊在脖子上不能动弹,另一只手捏住前面座椅靠背,焦虑是可以通过很多途径传染的。 比如飞驰中的汽车,比如沉默过久趋近凝固的空气,再比如按在车窗上看起来可以把车窗戳出个破洞的力度。 焦虑通过耳蜗传染,通过触觉传染,通过视觉传染。 层层叠叠就像是冬雨,雨前有浓雾,雨后天色晚。 …… 来接他们进去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听白妍叫他:“您就是阿旗吧?今日麻烦你了。” 那位名叫阿旗的男人,一个眼神也没有递给白妍,直直地走向驾驶位,敲了敲窗户,示意白洲下了车。 阿旗坐在驾驶位上,白洲坐在冷游旁边。 冷游死死盯着前方,透过车窗玻璃的隔离,看到了一小块的远方——那是两旁在冬日都葱郁茂盛的树,那是掩映在斑驳树影之下的小洋楼。 白乐言就在那里。 玫瑰被恶龙掳走,锁进了一个堆满珠光宝气的洞穴之中,急需等待王子提剑去拯救。 冷游收回目光,盯着破破烂烂的自己,手中并无锋利宝剑,甚至尚未战斗就残掉一只胳膊。 就这样的惨淡模样,可以战胜恶龙吗? 他只有一腔孤勇。 或者这样子说也会偏颇,冷游想:自己大概是被别人抢走了刚下的蛋的老母鸡,悲愤地咯咯哒地扑扇着翅膀满院子上跳下窜表达不满表达绝望,可就是这种神经病似的自残行为,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落得嘲笑:看,疯了。 他拿什么去战斗? 冷游想:与他同座一辆车的,并不是同一路的人。 或许只有那个被关进小洋楼情况不明的人,才是真真与他绑在一起的同伴。 突然出现的所谓亲人,更像是斤斤计较利益得失的看客,才不会在意你的喜怒哀乐, ——有很多遗憾,但是如果还能回到那时重新做选择,还是一样的,不会有改变的。 不会改变的。 说的再委婉、再动听,不过也只是将从前的遗弃遮掩起来,厚厚的缠了十层八层的泡沫纸,用胶带糊了个遍,最后用粗马克笔大力写上——就这样! 再来一遍还是会把他丢掉,只是一个累赘而已,哪有自己生活来得重要? 可是为什么又找过来了? 冷游突然在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古古怪怪的念头,这念头来的突然,但却有迹可循。 会不会同这位住在东星宾馆小洋楼的先生有关?毕竟白家姐弟前脚与白乐言相认,后脚白乐言的神秘亲爹就把人给掳了走。 阿旗把那辆白色沃尔沃停在停车场,原本光鲜亮丽可以在马路上耀武扬威去开屏的车,突然光泽黯淡下来,在周围真真的豪车之中失了颜色,只想鸵鸟埋头。 只有阿旗打开车门下了车,冷游刚起疑惑,又见着阿旗绕过车头,先打开副驾的门,请白妍出来,继而又开了后车门。 白妍冲他笑,一派纯良无辜,似乎极其感念于这种行为,她的声音很软很甜,带着一种天生的撒娇意味:“谢谢阿旗啦。” 这种似乎是已经印到骨子里刻在灵魂上的举动。对着任何人都能撒娇,都能用撒娇来获取自己的需求,或许是事,或许是物。她总有办法的。 可是,这种办法来的低声下气,来的自己都憎恶。 她不想这样,一直都不想的。 这次之后,就走吧。 再一次的,带着弟弟离开,过上不需要哑声哭泣不需要戴着微笑面具的生活。 第六十六章 冷掉的食物(上) 事后,冷游在回忆起那幢小洋楼发生的营救事件时,只记得两件事,亦或只是两个场景。 其一是白乐言看到他时瞪大的眼睛,毕竟自己此刻应茫然地待在学校,而不是突然成为一个吊着胳膊的伤员。 其二便是对方塞进他手里的冷掉的食物——软趴趴的炸扁食,黏糊糊的香菇肉燕。 他原本以为他会十分没有出息的瑟瑟,毕竟突然之间,他就得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需要表情自己的立场与态度,至少需要表情自己的身份与目的。 可是什么可怖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顺利的不像话,就像是一场梦境,一路奔腾走向恐怖鬼屋深处,却在最可怕的地方灯光大亮充满温情? 他们在小洋楼并没有待多长时间,甚至并不算待,只是站了一下那里的地板。 有所谓的三秒定理,大概是说食物掉在地上,三秒之内捡起来就还可以吃掉。 冷游在那种氛围之下,莫名其妙的想到这件事,他觉得自己就是掉在地方三秒不到的食物,被白乐言眼急手快的捡起来握在手里,说:“就他,还能吃的。” 冷游尽可能地把那只残掉的胳膊藏在背后——他也不想这样弱的。 不过,似乎事实就是这样。 他似乎就是频繁往医院跑,都成了常客,不过距离医院常驻民还差了点。 …… 那位传说中的大佬,那位住在历史书中鼎鼎大名的东星宾馆中的大佬,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由于坐在轮椅上的缘故,大衣的下边缘还差一点就能拖在地上。 第122页 冷游想:这个人,一看就是不需要用自己的手去转轮椅的,这衣服也忒容易卷进轮椅了吧? 但是,这位李先生,冷游也只敢瞧瞧对方的衣着、对方的轮椅,脸是不敢细瞧的,那双腿也是。 对方扫过来眼神凌厉到让他害怕,让他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一句话、一个动作就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这就是白乐言的亲生父亲吗? “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李先生也没有冲他们这群不速之客打招呼,却也没有挥手将他们赶出去——只是像看不见他们似的将他们忽略。 只有白乐言才具有存在感。 李先生派了阿旗开车送白乐言与冷游回学校,留下了白氏姐弟在小洋楼。白乐言皱眉,第一次去拽妈妈的袖子,却不是像小孩子那样想要躲在妈妈身后想要依恋妈妈,而是担心她会受到伤害。 在那么多不知彼此的岁月之后,他已经长大了。 跨过了那么多小孩子需要经历的依恋、成长与自由,站在妈妈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是个自由人了。 白妍抬头看向白乐言,没有言语,只是瞧见了对方的眼睛,却是瞬间可以明白白乐言的想法,那样的单纯,那样的易懂——他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白妍在那一瞬间能感觉到自己心脏拧了一下,揪成一团。 很奇怪的,她在怀孕、甚至是在分娩的时候都没有“我有了一个孩子”的实质感,前几日她见了长大成人的白乐言时也没有这种感觉,要扮演一个好妈妈,夹菜、去给对方挑选衣服,这些她都可以做好,虽然在挥手说再见转身的一瞬间,表情沉下来,眼神冷下来,一下子凛冽回归于自己本身模样。 但在这一时刻,她感到自己的的确确拥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很乖很乖的好孩子。 她弯起的笑容瞧不出破绽,但她知道,自己在勉强,非常努力地在勉强。“我没事哦。” “乐言,除夕一起吃顿饭吧。”在他们刚要走下楼时,李先生说道。 白乐言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应,他并不想在新年钟声响起时抛下冷游独自一个人寂寞孤独。 “这位同学也一起来吧。”李先生说道,似乎对他而言,发出邀请已然是可给予的天大荣誉。 …… 白乐言并没有让阿旗送自己回到学校,在驾车路过海边时,就让对方停了车。 初时阿旗尚是坚持,说老板安排自己,定要保护好少爷的安全,亲眼见到少爷回到学校才行。 白乐言拗不过他,对方是个只会听从老板命令的机器人。 可他看着趋近于黄昏的海边,着实想与冷游在这里聊一聊未来——今日发生的事情,做出了决定,可能导致的发生改变的未来,都太多了,并且都太过于重大了。 重大到小小一间寝室,容纳不下这样的聊天内容。 这样的聊天,就应该在室外,在广袤无际的大海之边。 最终白乐言还是给李先生打了通电话,据说这是个私人号码,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如今,他是其中之一。 电话很快被接起了,白乐言“喂”了一声,又匆匆补了句“您好”。 冷游一直沉默,今日他一直云里雾里的,找不到白乐言时横冲直撞的云里雾里,找到白乐言时又是一种不真切的云里雾里。 最终,他俩在冬日黄昏的海边跳下车,倚着栏杆,看远方的夕阳挣脱桎梏,从灰蒙蒙的暗淡天色中冲出一束光。 “胳膊痛不痛?”白乐言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冷游被吊起来的胳膊,“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在对不起什么?对不起突然失踪?可那也不是他的本意。 冷游摇摇头:“那个人是?” “好像是我的……爸爸?”白乐言没忍住,自己也觉得这种说法非常奇怪,笑出声,“我不清楚,但对方似乎十分笃定吧,随意了。” 冷游停下脚步,盯着白乐言的脸,似乎非要在上面寻找出什么不同寻常的表情:“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啊?” “顺着这条道走,大概十五分钟,转过弯就是第一医院,我们去那里。”白乐言指了指远方延伸出的道路,他的指尖刚好触到一束光,那束光在接触到白乐言的指尖时倏尔变得微小,变成一粒光,悬在指尖。 冷游被那粒光迷住了眼,甚至忘了自己现在是失去一只手的残疾青年,差点想要伸出两只手去握,就像握住一只夏夜郊外的萤火虫。 可是他现在只有一只手,于是,萤火虫似的光,被他吓跑了。 “我不去医院。”冷游皱着眉头,“我现在只是想……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到这里,就在结尾的一个词,冷游突然之间带了一丝哭腔,像极了哽咽声就会随之而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如其来的这么委屈,一日之中经历的假期懒散、寻人焦急与坐在车里什么信息都不知道的疑惑迷茫,在这一瞬间混合成黑漆漆的一团浊气,混浊到他觉得窒息。 “你别哭啊!”白乐言慌了,他急急忙忙去握冷游的手,觉得冰冷,只能先揣进自己兜里,随后在海风中抱住了他,摸着他的后背:“别害怕啊,我在这里啊。” 是害怕,这种感觉,真的是害怕。 如果不是白乐言说出来,冷游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在害怕:“我找不到你,监控也不让查,保安还拽我的胳膊,我在等阿姨来接我去找你的时候,想着不能残着胳膊去,万一需要打架呢?我要做打架的那个人。所以就去校医室,接回去的时候好疼啊……” 第123页 海浪声随着晚风哗哗哗地传来。 白乐言扭头看起了眼海边,后悔了——他后悔了,他不应该带冷游来海边的。 冷游是怕水的,他怎么给忘记了? 他突然伸手捂住了冷游的耳朵,还叮嘱对方闭上眼睛。 “怎……怎么了?”冷游匆忙闭上眼睛。 “你别怕,这样就看不到还听不到水声了。”白乐言说道。 冷游缓缓睁开眼,转头去看白乐言,对方的手心依旧挨着自己的耳朵,转头时会碰到,摩擦出一点热感。 他只是害怕被水完全包围的溺亡感,只是海浪声,只是看到海,于他而言,没有什么可怖之处的。 可是,白乐言就是当了真,细致地把他的耳朵捂严实,两个人像是连体婴儿似的傻傻往前挪,挪了几步便开始脚踩脚,搞得狼狈,两个人扶着海边栏杆,笑得前俯后仰,风将那笑声可以带去很远的梦境。 只能是庆幸周围无人吧。 “我可能会在下一学期转专业。”白乐言笑够了,终于开口说起了正事,“我和那位……叔叔,还聊了蛮多的。” 这声音,有些故作轻松了,不过冷游也没有揭穿,依旧乖乖等着下文。哪怕他听到了转专业这等字眼。 “据说是去经院或者管院吧?大佬云集的学院,论高考成绩,我可考不上这等强势专业,如今竟然可以去学了?真是他妈的赚了个彻彻底底。”白乐言越是说到后来,一字一句便念得越重。 “游儿?你说是不是这样?简直是天上掉下馅儿饼还专门砸中你的赚啊!” 说着说着,白乐言突然蹲在地上,肩膀抖着,抽泣着,就像是冬日里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稍微一阵风吹来,都有可能让它摔碎在地上。 冷游蹲在他的身旁,听到了极轻的喊声:“我不想见到他们,一点也不想,他们是谁,我都不认识的,我都不认识他们啊……” 第六十七章 冷掉的食物(下) 一直拎在手中的食物并没有被遗忘、被丢弃,而是在寒风之中被打开——冷掉的食物并不具备刚出锅时候的香味,油炸食品的酥脆感也早已消失不见。 但是,他们倚着栏杆,吃完了本来作为午饭所买的冷掉的食物。 白乐言的眼睛一直望向海天相交的日落处,没有飘移,就像是被那一团光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但是并不是这样的,他只是不敢再去看冷游而已,他觉得自己本身就是糟糕。 他的人生,似乎从来不属于他自己掌控罢了。 就像是现在这两袋冷掉的食物,在本来应该吃掉的时刻被拎着四处晃荡,在不好吃的时候却被人捧着咽下喉管。 “我应该这样做吗?”白乐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询问冷游,“我以前认为自己会是个讨大人喜欢的好孩子,听话勤快,但似乎就这样突兀的,我成年了?我已经长成当年千方百计去讨关注的目标?” “我还需要听话吗?” “需要去用听话乖巧去换取奖赏吗?” 冷游静静地听着这些憋在白乐言心中多年的纠结与疑问,他只是学着白乐言,将对方的手掌握在自己手里搓了搓,试图用摩擦生热这种古老的方式取暖,他的羽绒服口袋也是被风灌得冰凉凉,可再冰凉,好歹可以躲一下风的肆虐。 “我的人生是被安排的吗?是被别人所决定的吗?”白乐言皱着眉,对这件事情真的是相当困惑不解,但是他又很快地舒缓了眉间褶皱,“或许从前是这样的,那现在呢?还应该是这样的吗?” 冷游不知道自己应该去说些什么,他琢磨着,白乐言估计是因为自己要转专业去经院管院这件事引发的这种状态,有些封闭的状态,所有的话都是设问句,最终自问自答以解决,不需要别人的意见。 但是,冷游想错了。 因为白乐言转过头,终于看向了他。 不是那种匆匆掠过一眼的瞥,而是盯着他的眼睛,一寸一寸地深入。 “不是的吧,你知道的,我还是很喜欢化学的,我喜欢它们奇奇怪怪的方程式,我喜欢苯环的,虽然我时不时抱怨它们的古怪。”白乐言眨眨眼睛,眼里的冰块化了冻,似乎恍然,“凭什么他要决定我的去向,他是谁啊?他是什么讨厌的陌生人啊,随意把人抓过去,随意决定别人的人生,赏赐似的说你是我儿子,将来一切都是我的?那么厉害的人,都会缺儿子吗?” 冷游突然想起之前在车里听白阿姨说起的,弱弱打断道:“可能他确实有点缺儿子……” 他们就像俩傻子,大眼瞪小眼的立在愈吹愈烈的晚间海风中,对视五秒,笑得直不起腰,刚才的什么抱怨忧愁全散了。 “走吧。”白乐言一手握住冷游没有吊起来的手,一手提拎着刚才解决掉的食物的包装盒、塑料袋,“回家啦!” 把垃圾丢进垃圾箱,在车站等一辆通向学校的车。幸运的是,二十分钟一趟的公交在他们等待不到一分钟时就出现在视线之中。 他们这里虽说是滨海著名旅游城市,但是寒冷的冬日依旧是淡季,原本海边的每辆公交车都是人挤人的,可是这一辆车却是空荡荡的,零星分散坐着几个人,空了大片的座位。 他们踏上公交车,在刷卡机发出“滴——”的声音的同时,窗外的海边的太阳坠入海底,路灯倏尔亮起,一个一个,迅速且有序地向远方蔓延而去。 第124页 冷游与白乐言,同时被这样的光亮所惊异,站在过道迈不出步伐,直到公车上发动,里面的灯熄灭,陷入昏暗,他们才摸索着坐在车厢靠后的相邻座位。 “果然不应该把冷掉的食物吃掉啊……”冷游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有一些不舒服。 白乐言只是觉得冷掉的食物没有什么好滋味,酥脆的扁食皮儿经过空气的氧化水分的侵蚀,变得像是多孔海绵似的,原本清澈的肉燕汤所剩无几,还被搅得混浊,充满了面粉的黏乎乎的口感。 冷游说出口,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坚决说道:“不是因为我体质弱。” 白乐言摇摇头:“我应该不让你吃的。” “我午饭都没吃好吧!”冷游反驳道,“充饥是首要任务,食物冷不冷是次要的。” 公交车走走停停,路过海边,穿过隧道,跨过区与区的边界线,晃晃悠悠催人眠。 冷游已经睡熟在白乐言的怀里了,原本他还撑着保留一丝神儿,可是白乐言伸手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那肩上似乎沾了强效催眠药,冷游一挨上白乐言的肩膀,就没了意识睡着了。 白乐言身上的那件羽绒服是光面的,十分光滑,冷游的脑袋时不时会滑下他的肩膀,蹭在他的胸前睡不安稳,最终,白乐言索性往座椅外侧挪了挪,让冷游直接枕在自己的腿上。 原本浑浑噩噩的脑袋,清醒了些,原本用沉默应对的事情,如今也有了决断。 他没有什么必要去接受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安排,从前所渴望的血浓于水,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蹉跎中变浅变淡了。 他不想去学什么金融学什么管理,他就是想跟一堆瓶瓶罐罐打交道,烧杯、量筒、玻璃棒、锥形瓶,这些东西才是他喜欢的,虽然总是吐槽化学专业的种种,比如就业或是之后的局限发展,但是他愿意为它们而头疼,愿意为了它们的电子跃迁而纠结。 他是自由的。 他希望的自己是自由的! 他已经长大了,需要自己去构建自己的家了,而不是还在眼巴巴等着自己的父母前来寻自己将自己带去家。 稀罕的时间点早已经过去。 他不需要为了让所谓的父亲承认冷游而选择接受转专业的安排。 他与冷游的生活,该怎样还是怎样,轨迹走向应该是由他们俩商量出来的,而不是突然被陌生人随意涂抹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轻松了,在空荡荡的车厢中笑出声,又拍了拍冷游的身体,让被他吵得即将苏醒的冷游继续睡下去。 …… 而在那幢被抛在身后的小洋楼,时间似乎流转的极其缓慢,甚至大有停滞的趋势。 白妍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瞧着白洲,对方在他的目光之下无处可遁,只能低下头避免那灼烫的目光,可他的身上都快要起火了,他小声说道:“姐,对不起,我……”他伸手去拽白妍的袖子,却被躲闪了。 “你给我说你只欠了五十万……”白妍眨眨眼睛,她一直将她这位弟弟看得极其重要,两个人是同病相怜、依偎取暖的可怜虫,不管是多陌生的城市,只要有对方在身边就会安心。 可是,如今,李先生事不关己地给她扔过来一纸文件。 “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欠下五千万的?”白妍的眼眶之下滚出一颗泪珠,大滴的划过脸颊,“你卖屁股都不值五十万,你这条命值不值五千万啊?我怎么说你跑过来投奔我,原来是狮子大开口到富婆都害怕啦?” “姐……”白洲没想到李仲擎竟然会调查了自己,是他太天真,以为对方早已忘了他们的存在,甚至以为可以借此捞笔钱。 是他们太天真了,对方毕竟比他们老狐狸不知多少倍。 “行了。”李仲擎烦躁地打断白妍的尖利话句,“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现在我也不想管,老鼠我会收拾的,我可以给你留条路。” 白妍没有说话,李仲擎便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也没比我早见乐言几日,只不过是利用他而已,哪有什么感情,你这人心是冷的。” “我可以替你把你弟的赌债还清。” 白妍看向李仲擎,这个男人,还是同她记忆中别无二致,那样的独断专权,那样的强势冷酷,做事全看得失与利益。 果然,就听得李仲擎的下一句。 “你不许再去见白乐言。” 白妍扭过头呵呵笑了,她轻轻抬手将头发别在耳后:“我这个人啊,心是冷的,我干嘛为了他欠的钱不去见我儿子?” 她转身走向楼梯口,一步一步塌得极稳,靴子的跟敲在地板上,发出规则的“哐哐”声。 白妍想起不久之前李仲擎要留下自己时白乐言的担忧神色,那么乖的孩子,竟然是自己生的? “姐……”白洲叫住白妍,“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姐……你救救我啊……” 白妍的手搭上扶手,缓慢地转过来:“救你?” 她想起很久之前的小村庄,想起两个人去深山中捡柴烧,想起自己在挨打时候弟弟冲上来护住她叫着“不许打姐姐”的哭嚎,想起两个人坐上车远离深山的颠簸…… “我没有救你吗?”她送弟弟去读重点学校,去学知识,要他做个文化人,至少也要和正经孩子待着学好吧? 第125页 白洲跑过来跪在她面前:“姐,再救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混蛋了……” 白妍看着跪在自己脚边抱住她的腿的弟弟,脑中闪现出一个个的片段,有白洲在病床前一直守着自己的画面,他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停地搓,不停地呵气,生怕那只垂下去的手会变凉;有她怀着孕坐在高楼的窗边,两只脚晃在外面的画面,月色那么纯净,她真的想跳下去,可是白洲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过于丑了,鼻涕眼泪糊在脸上,让她想要去擦一擦…… 李仲擎将管家阿伯召了进来,吩咐几句,又让阿伯将这俩疯癫癫的姐弟请出去了。 第六十八章 看我入水 李仲擎在收到白乐言的拒绝消息之后,不解地对管家阿伯问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他没有说清楚身为他的儿子最终会获得什么财富?还是没有说清楚利弊关系? 简直不可理喻! 管家阿伯没有说话,这种事由,还是需要本人去解开心结。 李仲擎一生过得顺风顺水,波折当然也有,不过极其微小,是湍流之下击起的小浪花。然而他没有预料到,湍流之下才是险境。 他不认从小宠大的孩子为儿子,另一边,自己从未见过的儿子也不认他这个生身父亲。 就像是一场轮回,他无法笑到最后。 “算了。”他突然说道,“反正那孩子没有从小接触商圈,送去经院管院死读书有什么用?” 管家阿伯浅浅叫了他一声:“老爷……” “那人既然能埋下这样多的眼线让我失了腿,想来是还有后招了,让我会会他,好久都没有人敢与我叫板了。”李仲擎冷笑一声,“别打扰那孩子了,若是那孩子有朝一日想接手我的地盘,自然会来找我的,只是当真便宜了白洲,拿了钱便溜之大吉了。” …… 做出决定是一回事,但是真正从中解脱又是另一回事。 白乐言消沉,在冷游的“威胁”之下也不再努力装出开心寻常模样,回归到表里如一,经常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看着电脑黑屏而无动于衷。 他需要时间走出来,但是他也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有多长。 有时候,歉意会冲破其他的情绪占据主要位置,逐渐的,所有情绪都让给歉意,让他稳坐情绪的王座。 这种歉意,往小说是对着冷游,他在冷游面前所表现出来的稳重如今分崩离析。 往大讲,这种歉意却是对着所有同他见过面说过话甚至擦肩而过的人。 他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了,自己是虚伪的。这种虚伪并不单单是后天因素影响而形成的,它还有遗传因素。 他的父母,给予他血肉的亲生父母,竟是一个赛一个的虚伪。 虚伪之父。 虚伪之母。 他的父亲,以承认冷游为引,用获得更好的生活为饵,一步步将他扯入迫不得己的听从他人安排的生活,暗地里却是调查冷游调查得清晰,若不是他早一步拒绝了一切,拒绝转专业,拒绝所谓的认祖归宗,不知道会不会出现那种经典桥段——我给你一百万,离开我的儿子! 他的母亲,前日里还温柔和善地带他去吃饭给他买衣服,后一日就人间蒸发再次抛弃他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解释还是从那日绑他去小洋楼的大佬生父口中所知:她需要钱,我刚好可以给她,不过用你的出身作为交换了。 或许这个美丽无情的女子,最初的目的便是钱吧? 不管是用什么手段,扮作他的好妈妈,长久利用也好,摊牌一次性拿钱走人也好,目的都是一样的。 那她会有一秒钟的犹豫吗?会有一秒钟的愧疚吗? 想来不会吧? 就像十九年前毫不犹豫抛弃他一样。 如今,也是毫不犹豫…… 虚伪的一家人,这个词是多么的好笑,放在这里真是讽刺的可以。 他给自己下了定义:白乐言的本质就是虚伪,虚伪的诞生,虚伪的存在。 标签为:虚伪后裔。 …… 年三十了,今夜不会有之前所定的团年饭了。 这日里晨时就开始下雨,是很细的雨丝,根本没有从空中云层坠落在地面的重力感——与其说是雨,不如说是浓聚到极致的雾来的恰当。 白乐言换下睡衣,速度飞快地套了卫衣穿了外套。 “瑞雪兆丰年,是吧?”说这话的时候冷游的脑袋还没有从卫衣里面钻出来,布料隔得那声音闷闷的,不过白乐言倒是听清楚了。 “哪有雪啊?”他又疑惑道,“这里温度最低也不会低于零下吧?” 冷游终于找到了卫衣的出口,脑袋钻了出来,严肃正经道:“新年要说吉利话。” 白乐言刚想说现在也没到新年啊,就见冷游走过来拿了他的衣服递给他:“快换。” 白乐言有些迷茫:“要出门?” 冷游凶巴巴地转过头:“快换!”说完就转头打开衣柜,动作迅速地取了东西塞进背包里,这是并不打算让白乐言看到具体的意思。 …… 白乐言一路都被冷游领着路前进,他们没有撑伞,雾气似的雨水沾在衣服上,他们路过冬日惨兮兮挂在枝头的三角梅,路过被风吹倒的破破烂烂歪着车把的校园专用共享单车。 他不知道冷游要带他走向哪里,但他知道此刻千万不能去询问,因为冷游在紧张,强装镇定的紧张着。 第126页 冷游既然做了决定带他出门,就肯定是有他自己的的理由,然而当他们停在游泳馆门口的台阶之下时,白乐言还是瞪大眼睛实实在在的吃惊了。 “你……”白乐言拽住冷游的手。 然而不等他开口,冷游就拿食指按在他的嘴唇中央:“嘘——” 随后这个紧张的手指都有些颤抖的家伙,转身大步踏入游泳馆。 谁会在冬天闯入游泳馆啊!虽然水是恒温的,但是从水里出来穿着泳裤走在更衣室的路上是会冻得人怀疑人生的啊! 但是冷游已经走完了台阶,站在门口盯着他,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还不跟上来。 而白乐言唇边冷游手指的颤抖仿佛还停留着。 白乐言匆匆直接两阶两阶的往台阶上跨,他俩掀了厚重的门帘穿过游泳馆的门,给服务台裹着毛毯趴在桌上刚醒来还打着哈欠的学生助理小姐姐出示了健康证,随后获得衣柜手环,刷了学生卡过了闸机。 待他俩走远好半天,助理小姐姐才回过神大吃一惊——竟然真的有人在这么冷的日子来游泳! “你别说话,等我五分钟!”冷游不容置疑地将白乐言按在更衣室的椅子上,拿了泳裤去隔间换。 白乐言闭了嘴,乖乖地听话,他不知道冷游要做什么。 虽然冷游来了游泳馆,换了泳裤,这种动作一般而言是为了游泳吧,但是他可是冷游啊,怎么敢去接触水?甚至他还没有去修游泳课。 白乐言清楚地记着,冷游初次听到这所学校游泳课必修时,可是要打算收拾行李滚去复读的。 正当白乐言左思右想时,冷游穿着外套出来了。 “嗯?”白乐言想,这不是什么都没有换吗?但是下一秒他就发现了不同,冷游的腿是光着的,想来是已经换好泳裤,只是外面罩了件外套罢了。 冷游把装了原本卫衣裤子的背包放进衣柜锁了起来,俯身向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白乐言伸出手:“跟我来。” 要做什么? 白乐言根本摸不着任何的头绪,从更衣室到泳池的路上,虽说游泳馆是封闭的空间,并不露天,但是很莫名的会有风吹过,冷冰冰的带着消毒氯水的味道。 “你不会游泳吧?”白乐言还是想要确定一下,哪怕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冷游说道:“不会。”他是真的不会游泳,游泳课必修这件事都把他吓得望而却步,他还没有学会这种技能。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能跳下水去,只是一个一米四的泳池罢了,脚踩在池底都会有大半个身子露出水面吧?不仅淹不死人,而且恐怕连呛口水都困难吧? 然而,他们俩第一次如此误解对方的意思,此“不会”并非彼“不会”。 白乐言就看着冷游脱下外套塞进他的怀里,在他目瞪口呆之中冷游坐在泳池边滑了下去,“扑通”一声击起硕大水花。 白乐言扔了手里的外套冲过去,趴在岸边握住了冷游的手! 冷游在落水的瞬间才知道,原来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根本在水中站立不稳,就像是沾了水的羽毛,失去原本的轻盈,根本翻不了身挣脱不了水的桎梏。泳池里的水是凉的,兜头一浇让他觉出自己的自大,让他重新回忆起当初落水濒临溺亡时的情形。 庆幸的是,这种狼狈没有持续超过三秒钟。 掉在地上的食物,在一种奇奇怪怪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说法之下,可是只要落在地上不超过三秒,便是还可以吃的呢! 三秒之内的狼狈不算狼狈! 他被白乐言拽出泳池,浑身湿答答的滴着水,被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话都说不清,牙齿全被寒战咔咔响占据了。 可冷游还是想说话,吸着气颤抖着咬字不清:“我……不,怕水,你,也不要……怕……” “哈?”白乐言简直被冷游气死了,说着不会游泳结果跳了水。他赶忙给冷游裹了外套,扶着他往更衣室走,也怪他太信冷游的话,“你别说话了!我听着好想打你!” 更衣室要暖和一些,毕竟空间愈小便愈是容易聚起暖意。 冷游的外套已经被弄湿了,不能再穿,白乐言摘下冷游套在手腕上的衣柜手环开了衣柜,取了背包出来,着急忙慌将干爽的卫衣往冷游身上套。 白乐言直接脱下自己的羽绒服裹住抖成筛糠的冷游:“快去吹头发!” 冷游被白乐言推去镜子旁,不等自己去拿吹风机,白乐言已经拿到了手,开始扒拉着他的头发开了暖风给他吹。 “等会怎么回去啊?”冷游回了暖化了冻,看着镜子里只穿了件毛衣的白乐言犯了难。 白乐言没好气地说:“裸奔回去啊。” 冷游这才反应过来:“你生气啦?” 白乐言本来想说“没有”的,然而话到嘴边,却是变成了一声“嗯”。 第六十九章 请让我成为你的(上) 这两个人简直神经病了! 白乐言说裸奔回去,绝对是说说而已,哪怕是脱了外套给冷游,身上还是穿了衣服的。 但他还是超生气,气冷游,也气自己。 生气于冷游在冬日不管不顾地往水里面蹦,生气于最近沮丧沉默的自己是冷游这般做的罪魁祸首。 等到他把冷游湿漉漉的头发吹得暖和又干燥,这才收了吹风机。 第127页 “还好吗?”白乐言揉了揉冷游的头发,刚刚吹干的头发相当顺滑地溜过指尖,不过顺滑并不意味着着齐整,冷游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这边翘一撮那边翘一撮的,但看起来这样乱糟糟的头发相当减龄,冷游乖的像是个放学时幼稚园门口等家长接自己回家的小孩子。 “好啦……”冷游缩着脖子扮演人形鸵鸟,时不时飞快瞥一眼白乐言,观察对方还有没有生气——似乎气消了一点?于是冷游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对方的胳膊,“你还好吗?” 白乐言叹口气,学着冷游刚才的语调,拖长声音念道:“好——啦——” 白乐言将冷游沾湿的外套搭在自己胳膊上,看着冷游背好背包,叮嘱道:“要跑回去。” 冷游想拒绝……但是看着白乐言的单薄衣裳,也是不忍心,于是同他打商量,企图说服对方充当先锋兵先跑回宿舍,自己在后面打掩护再慢悠悠晃回去。 这种企图最终以失败宣告结束。 在冬日真真是不适合跑步的,冷空气直往张开口的嘴里灌,逼迫着你在不张嘴氧气缺失被憋死与张嘴被冷空气所呛死之间艰难选择。 冷游只是在脑海里这样想了一想,却是连连呸了呸——说好的新年吉祥话,“死”这个字眼要滚得远的不能再远! 一路跑到宿舍倒是真真不冷,甚至感觉身体之中的自由水自头顶蒸发腾腾而上。冷游被白乐言一把塞进被窝,白乐言正准备开空调时,却是被冷游扯了回去。 “还没开空调啊……”白乐言正准备爬起来,然而冷游还是拽着他不松手。 冷游觉得自己从没有这样热,刚才吸进喉咙里的冷空气,火辣辣的灼着喉管。 冷游突然回忆起小时候他的家乡冬天下雪很是频繁,又大又急,往往前一日还是光秃秃的马路,第二日破晓之时就被积雪覆盖成蓬松的雪被,他有时会拿手去捏雪团,雪水融化淌在指缝之间,刚开始手肯定是会变冷的,然而当你忍过那阵之后,你的手掌就会变得滚烫。 现在的冷游就是这样类似的缘由,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小火炉,甚至于到了觉得空调算什么的地步——冷游反思,自己是不是发烧了,烧昏了头。 “你摸摸我的脑袋?”冷游蹭过去挨着白乐言。 白乐言只得待在原地,看冷游像只毛毛虫似的蠕过来,他没忍住笑了:“你这是什么动作啊?” 嗯!终于笑了! 虽然冷游想不通对方究竟因何而发笑,但是能笑出来便总归是好事:“你摸摸我的脑袋?”他继续重复道,想要确认一下自己的温度有没有攀升到奇怪的高度。 白乐言便依言伸手按在对方的脑门上。 “怎么样?”冷游见白乐言半天没有动静,索性直接开口问了。 白乐言茫然地抬起手:“摸不出来,毕竟手也不是正常温度……”说道这儿,白乐言突然想起来,问道:“你发烧了?” 冷游挥挥手,拍下白乐言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让你试试温度,又不是说我发烧,你也太能联想了……” 白乐言不听,站起身开了空调拿了温度计,冲着冷游招招手:“过来。” …… 温度计是电子温度计,不是里面含有水银柱的那种老式温度计,虽然据说水银温度计测出来的体温会更加的精准,但无奈白乐言是个不会看水银柱走到什么刻度的人。 冷游曾经很是震惊地问过:“那实验室里的温度计你是怎么看的?” 毕竟化学实验室里,还是有相当多的实验需要将电热套的温度控制的非常精准,不然低于特定温度,或是高于特定温度,原本预设的产物就会变成了另一个奇奇怪怪的产物…… 而控制温度,便只能通过水银温度计。 白乐言很是无辜:“那个温度计最高量程是100摄氏度。” “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呀?”白乐言无辜道,“就刻度清晰很多啊,水银柱也很明显啊……” “哦。” …… 冷游真的不认为自己发了烧,刚才他还有些许迷惑,现在虽然时间还没到不知道自己体温多少,但他莫名就有了自己没有发烧的预感。 “甜甜,刚才我就想给你说了。”冷游说道,“我可以不怕水,我可以很无畏,我超厉害的,你不需要那样的在意我的感知,担心我是不是难过了伤心了害怕了,我也可以照顾你的,我……” 白乐言注意听着电子体温计有没有发出“嘀嘀嘀”的声音显示测量完毕,一时之间将冷游的话语听得零零散散串联不起来:“你说什么?” “……”敢情这位大哥是直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我说!”冷游直直盯着白乐言的眼睛,要是这一次还听岔了,他就直接拽着对方的耳朵在旁边吼,“我超厉害的!” “噗——”白乐言觉得自己今天状态绝对有问题,笑点清奇,他决定一定要憋出笑,让冷游把话说完整了。 然而冷游不干了,甚至直接转过身去背对着白乐言,好一副“已睡勿扰”的架势。 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索性摸了手机出来玩——手机打开后就发出“嗡嗡嗡”的不停震动声,吓得冷游差点一甩手把自己成了精怪的手机给扔出去。 他的手机可不会这样嗡嗡作响,这样的动静,甚至给他一种能直接将他的手机给卡死机的感觉。 第128页 “什么情况?”冷游倏尔转过身寻求白乐言的帮助,一时之间将他方才所说的勇猛无畏遗忘的一干二净。这样可怕的动静,他没有勇气去察看消息,是共工怒撞不周山倒置天塌了地崩了?还是海神发了怒直接拿着三叉戟带领众海怪去找雅典娜单挑了? 白乐言的手机也是同样的状况,不过他倒是不想冷游那样不知所措,他一边解锁屏幕一边猜测道:“大概是除夕送祝福之类的吧?希望你新的一年开开心心、万事顺利?今天毕竟是大年三十啊……” 冷游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将屏幕拿得远一些,这才把屏幕解了锁。 果然是这样的。 那弹出来的一个个消息小红点,都是各种各样的祝福。 比如林予璋的N图袭击,各种各样的好吃的,火锅串串烤鱼应接不暇,各种烟花爆竹,好看的要命,最后给他发了语音,点开来是连续不断地鞭炮声,喜庆而又快活,最后要结束的时候才有了人声:“听到了吗!我和我家大宝贝儿一起祝你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呀!” 还有舍长赵敬相当老干部画风的正经祝福。 当然还有他的同级同学周兴奕……或者已经可以称之为他的同级好友?这位好友发给他的是用巨多符号构成的手舞足蹈的小人,从动作上都透露出无穷尽的开心。然后是语音:“这是我自己一个符号一个符号敲上去的,是不是超牛逼——” 然而这句话很快的被另一个男声所打断:“屁,我刚才看到你复制粘贴了。” “你闭嘴啊!” 听上去周兴奕与方策在一起,并且相当欢乐多了。 …… 真好啊…… 在大年三十,一年之中的最后一日,在即将迎来崭新一年的时候,大家都在一起,并且过得相当幸福,这样真的是太好了啊。 那他呢?他和白乐言呢? 就是这样短短几日里,竟是发生了这般多这般令人觉得像是做梦似的场景。白乐言见到了抛弃他的亲生母亲,继而又再次被抛弃。 他还见到了一面都没有见到过他的亲生父亲,不过第一次的见面都是直接被“请”了过去,威逼利诱,劝说他弃理从商,一见他是坚决拒绝的态度,便直接放弃了他。 哪一件事当独拎出来说,都是一件让人崩溃想要大哭的。 可是白乐言没有哭,他只是在沉默,脸上做不出表情,就像一个劣质仿生机器人。甚至于最开始的时候,由于害怕冷游担心自己,而故作无所谓的笑…… 冷游想:那自己可以去做些什么呢? 他尝试了在白乐言面前挑战自己的恐惧。 他告诉白乐言:他不害怕水,他也可以成为可依靠的对象。 虽然在脚尖触碰到水面的刹那他的肾上腺素飙升,但他还是靠着莫名的勇气滑入水中。 但是白乐言似乎没有懂得他的意图,甚至因为他落水而生了气,虽然最终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恢复了好心情…… 冷游看着白乐言一个一个给对方回祝福消息,陷入沉思。 好像……他可以做的会有很多? 他曾经总觉得自己和白乐言在一起就已然是天大的幸事,是他上辈子拯救银河系才换来的。但是在此刻,他有了更多的底气。 ——请让我成为你的…… ——请让我成为你的恋人,请让我成为你的家人,我可以是所有关系的另一方,我可以是你所有期望关系的对象…… 白乐言衣柜里的东西可谓是准备的相当齐全,不用担心没有道具。 他只需要勇敢,比他落入水中时,更加勇敢。 第七十章 请让我成为你的(中) 冷游算是发现了,当白乐言接受自己可以软弱的现况,并正向反馈的暴露自己的软弱之后,就会陷入深沉的睡眠状态。 在白乐言睡着之后不久,冷游就十分小心轻巧地爬起来,对着无知觉的白乐言用嘴型说道:“我开衣柜啦——” 当然,回复他的只有安静。 冷游站在衣柜面前,深吸口气,将它打开了。 衣柜在两个月前被白乐言整理过一次,他将夏天的短袖全部收起来,叠得整整齐齐装进衣物收纳袋,又换上厚重的大衣与羽绒服挂在空荡荡的衣杆上,只需要两三件,就将原本的衣柜空间占得满满当当。 所以当冷游拨开层层沉兮兮的大衣时,他觉得自己就像在前往遮天蔽日大森林,试图在其中发现长着三根金发的魔鬼。 于是,当冷游把那袋压箱底的东西拽出来的时候,他的内心“哦吼”了一声,仿佛已经顺利拔下了魔鬼的第一根金发。 午后两点多,但是因为天阴下着冷雨,故而灰蒙蒙的显得天色迟,冷游被天色刺激的总是觉得自己时间不够用,来不及搞些事儿,想想他搞事搞一半儿白乐言醒来了可怎么办? 于是,什么纠结,什么矜持,什么害羞,都得往边上靠! 时间才是最宝贵的。 明明没开空调,屋子里面一丁点儿也和温暖靠不上边,但是冷游在打开袋子的瞬间,就红了脸。 他猛然转过脸,瞪着毫无知觉的无辜白甜甜,经典洪世贤脸——你好骚啊.jpg。 从那包得严严实实的袋子之中,冷游率先看到了一条白色小短裙,真的太短了,冷游丢下裙子想捂脸,白乐言究竟是怎么想的啊,想让他穿成这样吗? 第129页 大变态! 冷游揪了被他扔下的小裙子的边,拎在自己眼前仔细观察,似乎想要通过小短裙的表象窥视到白乐言内心的黄色废料。 小短裙的褶子打得挺规整,它的料子应该也属于蛮挺括的类型,被压箱底这样久,取出来还是并没有奇怪丑兮兮的皱皱巴巴。 不过,当冷游板着一张脸将裙子比划在自己身前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好消息与坏消息。 坏消息是裙子短的估计连他的屁股都盖不住,绝对会白花花露着半拉屁股招摇过市。 但是好消息是裙子腰身窄的绝对挎不到他的腰上! 冷游心有戚戚焉,默默将小短裙放在床的边沿。 接下来被拿出袋子的,还是一条裙子。 不过这条裙子,冷游的接受程度要比刚才那条小短裙高一些,因为它是长裙。 黑色的长裙,质地光滑且柔软,就像是从前美国电影里的美人所穿。 就这件吧? 既然白乐言想看他穿,又拉不下脸跟他讲,一直将可可爱爱小裙子蒙尘于仪轨底,那他便满足这项愿望! 这样想的冷游,自觉自己简直是除夕夜版“圣诞老人”。 或者可以叫做“除夕老人”? 冷游暗戳戳开了空调准备换裙子。 抖开裙子的时候,他愣住了。 他的脸上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表情,这条裙子下半身很好,规规矩矩的曳地长裙,但是上半身可不像下半身似的那般舍得布料,只有一抹布而已,堪堪可以裹着胸绕一圈,上面坠了两条细细的肩带,太细了,让冷游觉得可能他穿进去的瞬间大概率会扯断。 他还是做出了穿上它的觉悟。 …… 冷游躲在卫生间里做准备,从未有过的非常奇怪的感觉。 他淋着热水很长时间,热气将卫生间蒸腾的白气缭绕,他的皮肤都变得皱巴巴,凹下凸起,像是山峰与谷坳。 哪怕手指伸进去的难受劲儿让他崩溃地一点也前进不能,但他还是大概过完了流程,虽然那流程可谓是过得相当潦草。 他用浴巾擦干自己身上的水,将裙子从自己头上套了下去。 卫生间里的镜子,早已被蒸汽糊得严实,从中根本瞧不出什么人影的存在,更别提这个人影身上是穿了什么。 冷游伸手在镜子上抹了一把,相当之冰凉,让冷游没忍住打了哆嗦。 不过,终于是可以看出一小块模样了。 抹除雾气的镜子中,若冷游就以这样的距离这样的高度站着,便只能看到脖子到胸的景象,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还没来得及去剪,有一两撮贴在脖子上,湿淋淋的水珠从发梢聚着往下滚,滚到锁骨处,便很难继续往下了,简直就像在锁骨处汇了一处小水洼。 黑色的肩带松松垮垮挂在肩上,他的肩膀在男生中算是比较窄的,如今挂着肩带竟然也不违和。 冷游将那肩带往上提了提,不想让上衣落得太低。 突然之间,他似乎想到一件有趣的事。 从前他觉得白乐言喜欢姑娘,甚至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都会时不时不安,会想若是对方突然醒悟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女孩子怎么办,会想如果对方对自己起不了反应可怎么办。 如今倒好,他却是正大光明要在白乐言面前穿裙子了,并且一直都没有产生不安的情绪,反而有些期待于对方看到时的神情。 这算是一种进步吧? …… 然而白乐言一直没有醒,冷游都觉得他把自己活生生变作望夫石。 可也太惨了。 但他也是在厚不了脸皮拉不下脸面去叫醒白乐言。 本来耻度就已然在濒临爆表的界限了。 就在这时,已经寂静一会儿的白乐言的手机突然响了声,他急急忙忙把手机从白乐言的枕边拿了过来。 一时之间,他捧着手机,哭笑不得。 他明明想让白乐言早点醒过来,却还是在手机震动的第一秒拿过手机,担心 吵到好不容易睡得安稳的白乐言。 这种知行不一真的是相当奇怪且有趣了。 发来消息是白乐言的那位在寒假镇守实验室的师兄,对方说学院在发放春联和“福”,东西可以去楼下拿了。 冷游原本是没有下楼的打算的。 他怎么下楼?穿着长裙去吓人吗? 更何况,下楼肯定会见到人,至少春联和“福”字不会自己跑到楼下等他去取,见到别人要说什么?做什么样子的表情? 当这些考虑进大脑时,大脑就会下达指令:你还是乖乖蹲在宿舍吧。 然而最终,冷游却是穿了裤子,将裙子拎起来往裤子里面塞了一部分,取了一件长到膝盖的羽绒服套在身上,将拉链一下子拉到最高处,关了门,“蹬蹬蹬”跑下楼。 他现在充满着对未来的期许,要开心要幸福,所以他想乖乖遵循这种新年习俗,想取了春联、“福”字贴上去,还要吃顿年夜饭,当然,大概率今夜的年夜饭他与白乐言不会在食堂进行了,虽然听说学校每年的年夜饭都准备的相当丰富。 真的很顺利啊,楼下发放春联的是他的同级同学,对方是实验课的隔壁组成员,两组一起轮流打扫实验室卫生时,他们还一起倒过垃圾。 打招呼的过程也很开心。 第130页 互道新年快乐。 不过,就在冷游想要转道回宿舍时,他突然想起来——刚才计划中的年夜饭,影儿都没有! 这也太惨了吧。 于是,冷游深吸口气,鼓足勇气问分发春联的同学:“宿舍对面的超市有开门吗?” “有啊!我刚才还买了一大袋的泡面回来。” 冷游觉得自己的外表并没有什么异常,谁会想到这么严实羽绒服包裹之下,竟是有条裙子藏匿其中呢? 于是,冷游决定长途跋涉去宿舍对面的超市购买自热小火锅。 吃顿好的! 超市或许是年前进了一批货,冷游刚走进超市,就被满满当当的货架惊着了。 自热小火锅与火鸡面、辛拉面放在一起,占满了一整排的货架。 冷游拎了两袋火鸡面两袋辛拉面,在自热小火锅面前停了脚步。 是要这个海底捞小火锅好呢?还是要这个小龙坎火锅好呢? 正当他纠结时,一个念头猛然出现——这么辣的东西,他能吃吗? 会屁股疼吧! …… 最终,冷游微笑脸给自己提拎了一袋康师傅香菇炖鸡面。 结账时,冷游还被超市老板关切地询问一声:“同学,你脸好红啊……没生病吧?” 冷游连连摆手,顺带结结巴巴否认三连:“没没没!” 在冷游正准备拎着袋子落荒而逃时,超市老板说道:“新年快乐啊!” 忽然之间,冷游也不想就这样狼狈逃离了,其实他遇到的很多人,都是没有攻击性,甚至可以说相当温柔的,不是吗? 没有咄咄逼人的狂轰滥炸,没有用自己的臆想去揣度现实。 冷游冲着超市老板挥挥手:“新年快乐!” …… 冷游打开宿舍门之前,他是与紧张这种情绪一点也不沾边的。 他等白乐言苏醒过来等得直觉黄花菜都凉了,后来下楼,冷风一吹四大皆空,哪怕是超市里时因为想象而心热了一下,出门又被冷风吹熄了个彻底。 然而他拎着一大袋东西,傻兮兮站在门口看着白乐言。 “进来啊。”白乐言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我还在想你去哪里了,结果你就回来了。” “我回来太早了?”冷游磨磨蹭蹭走进屋。 “怎么会!当然是盼你早来啊。”白乐言把东西放在书桌上,往里面探了一眼,“咦,春联和泡面?” 第七十一章 请让我成为你的(下) 冷游拽紧自己的外套拉链,一步三挪的进了屋,方才自觉望夫石时的少年意气全不作了数,说到底,他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弱鸡选手,空有一腔远大抱负充作底气与能量供应源。 一旦那远大抱负遇了现实中即将执行,底气便被抽空啦,能量供应源也断电熄火挂上了暂停营业的小木牌。 白乐言伸手从最高层的书柜上取下收纳盒,“咦”了一声,问冷游:“用透明胶带还是双面胶啊?” “啊……” 透明胶带应该是去年台风天时学院发的,用来贴阳台处的玻璃落地窗,防止被风吹裂碎玻璃渣伤人。冷游一直对那个落地窗的称呼很纠结,不知道该称呼它为窗还是为门。 要说是窗吧,可它是起那种可推拉的门的作用,可若说是门吧,可它是玻璃制的? “你在想什么?”在冷游神游天外时,白乐言已经做出了决定,舍弃双面胶选择了透明胶带——虽然就美观程度而言,双面胶的隐形会更胜一筹,但是明年肯定还会更换新的春联,到时候去除粘在门上的胶的时候肯定会令人相当头痛,为了明年的轻松,白乐言果断选择了透明胶带。 “啊……没有!”冷游取了抹布洗了洗,赶在白乐言之前去擦门了。 冷游一共拿了五套春联,分别用以宿舍大门与里面的四间小门,他们在客厅茶几上、沙发上将春联铺展开来,想要决定它们的最终归处。 踩着凳子爬上爬下,全部贴完的时候,白乐言对着每一个门拍了照发在宿舍群里,顿时又被群消息淹没了。 整齐划一的一行行字。 ——感谢甜儿大佬! 唯一打乱队形的是舍长赵敬:给甜儿红包!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人手比脑子快地抢了红包,随后弱弱又发了出来。 然后又被那个人抢了去,没过几秒重新又发了出来…… 如此,那个“给甜儿的红包”竟是兜兜转转几乎经过宿舍每个人的手一遭。 他们回了自己屋,白乐言把透明胶带放回了收纳盒。 看着群消息白乐言笑得不行,偏偏也不去收红包,还撺掇冷游也去收一收,这样一个红包就真的算是经手了宿舍所有人。 冷游哭笑不得,突然想起了白乐言其实是个处女座…… 虽然他不怎么太信星座那一套说辞,世界这么大,人有这么多,那么笼统的区分为十二种类型,可信度究竟有多高呢? 可是突然就强迫症了。 冷游点了领取红包,又发了出去,把手机握在手里伸到白乐言面前摇了摇,示意对方可满意了? 白乐言刚才贴春联真的是贴得热火朝天,如今回到屋里竟是感觉头顶在冒热气,但是他转过头看冷游,对方裹得严实,拉链拉到头,下巴都藏在领子里。 第131页 “你怎么不脱衣服?开空调了啊。”白乐言纯良无害的发出疑问。 “呃……”冷游下意识拽紧自己的衣领。 白乐言走到冷游面前:“怎么了?” 衣服里面是藏了东西? 白乐言第一反应是这个,于是他更是仔仔细细寻找线索,企图推断出真相。 冷游根本不敢同他对视,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被他盯得久了,直接低下头充当鹌鹑了。 这大概是……害羞了? 白乐言不是很确定,但他又不想就此放弃,于是又往深里想了想:对方如果是在害羞,那他是因为什么而害羞呢? 冷游拽着衣领不撒手,难道是在衣服里面藏了东西? 藏了什么东西不能给他看呢? 白乐言往冷游跟前凑了凑,只见对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 是与他相关的? 于是,白乐言试探性地问:“给我的?” 白乐言说出这句话的本意,不过是想问问这个藏在衣服下不见天日的神秘东西是不是同他相关,然而冷游的反应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冷游肩膀都在随着愈加频繁的呼吸而起伏,拽着衣领的手指指节都泛了白。 “没事没事,游儿没事啊,不要害怕啊。”白乐言往远离冷游的方向撤了撤,虽说他们亲密无间,但是对方也是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个人空间的,白乐言自我检讨:他不应该这样没有界线。 谁知,就在白乐言堪堪往后退了一点儿时,冷游就突然伸手拽住他:“我没事。” 那只手握着白乐言的手腕,灼烫的像是下一秒就能烧起来似的。 “就是给你的。”冷游飞快说道。 “嗯?”无奈冷游语速过快兼咬字不清,白乐言愣是没有听懂对方说了什么,“就是什么?” 冷游深吸口气,尽最大力气地豁出去,眼睛直勾勾盯着白乐言,看上去凶神恶煞地像是当街强抢民女的小恶霸:“就是给你的!” “哦——”白乐言被吼懵了,“我的?” “嗯……”所谓勇气,便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冷游趁着自己勇气还没有消散殆尽,快快说道,“脱衣服,快!” 要让他自己脱衣服,门儿都没有!也太耻了! 耻度会爆表的! 白乐言的手指,一点一点地靠近于冷游的脖子,指尖触碰到拉链,将那黄铜色的拉链撞得摇了摇。 “靠!”冷游没撑住,直接趴到在床上,伸了手随意抓了一把被子,将头埋了进去,“我不行了!” 白乐言还是没有搞清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伸出去的手还没缩回来,举在半空中也不知如何进行下一步动作。 “那算了?”白乐言问道。 “不!”冷游掀了被子重新坐起来,握住白乐言的手按在自己脖子上,叮嘱道,“脱,就算我不同意也要脱!” “这样不好吧?”毕竟已经算是违背本人意愿了。 “我说行就行!”冷游相当霸道,闭了眼就等白乐言动手了。 …… 白乐言在拉下拉链之前,根本想象不到他会看到什么样的美景,只是觉得冷游奇奇怪怪的,然而当他将拉链拉到了冷游的锁骨时,他只看到了白嫩嫩的、没有其他衣料包裹的肉体。 一旦两个人处于同一频率的波段之下,事情便顺利起来。 将拉链拉下来,不能生拉硬拽,不能像是猴急的色鬼。拉下拉链的过程,就像是打开了一个生日蛋糕盒——解开拉花,取下盖子,移走四周的包装,铺陈在柔软香甜蛋糕胚上的奶油,就这样呈现在眼前。 白乐言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是真真能看到冷游穿上他买的小裙子。 冷游本来就比一般女生高一些,原本宣传图上到模特脚下的裙子,只是堪堪盖过了冷游的膝盖一点点,露出了一对纤瘦脚踝。 白乐言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握住冷游的脚踝,抬头看去,只见冷游的一扇睫毛颤抖的像是落了雪的松针。他轻轻地摩挲着脚踝凸起的骨头,站起身欺身压了上去。 冷游一条腿被白乐言叠起,隔在他俩中间,冷游颤着手,抓住白乐言的胳膊,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做了点准备……应该可以了。” 白乐言笑了,抓住冷游那只手,在他的手心落了一枚吻:“真的?” 那枚吻灼烫的冷游心都热了:“真的啦!” 冷游心热到白乐言起身拿了润滑与套回来的时候冷游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好乖。”白乐言凑上前去亲了亲冷游的唇。 冷游左肩的细长肩带滑落下去,挂在了胳膊上,刚好挡住了幼时打过卡介苗的印记,黑色的长裙凌乱地只能遮着他的下腹与大腿,露出的胳膊与小腿,便只能暴露在外任由白乐言施于抚摸与吻。 “好奇怪……”冷游喘着气,明明还没有其余动作,但是冷游已经喘得不行,倒不是跑一千米体测时候的上气不接下气,而是飘在云雨中难耐之情从心尖溢出的催促。 “游儿真好……”白乐言好歹还是有一小段的视频做教学,虽说是有些手忙脚乱与担忧,却还是稳步推进了。 冷游晕晕乎乎的,他只能尽量放松着自己,方才在洗澡的时候,他也潦草将里面洗了洗,不过是一点快感都不存在,艰涩到他怀疑做那事时舒服的真实性。 第132页 不过他错了。 原来当是白乐言的时候,一切都是舒服的,都是如糖似蜜的甜。 当白乐言扩张的差不多时,抽了混了润滑液的湿答答的手指出来,只见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口翕动着,隐隐露出些里面肉粉色的嫩肉,看来好不楚楚可怜。 扶着自己的家伙戳着那口儿时,白乐言都怀疑究竟能不能进的去,也太小太嫩了…… 从心中蒸腾起的对冷游的怜爱之情,让白乐言忍不住又吻上了冷游。 从刚才扩张之时,冷游就喘得厉害,那种深沉的喘气,像是要将肺叶中的气体全部置换一遍,如今那热浪似的气息全部轮转在两个人的唇齿间。 “进来啊……”冷游催促道,他甚至伸手想去抓着白乐言的下身塞进来。 然而当他一握住白乐言的家伙时,他就停住了手,弱弱地将它重新丢下,偏过头假装无事发生。 白乐言被他这样突然袭击的哭笑不得,拱了拱冷游的脖颈:“怎么啦呀,游儿好嫌弃它哦,哭唧唧……” “不许说唧唧这两个词……”冷游没忍住,终是说道,“也太大了啊……这怎么塞得进去?” 谁让他们都是新手呢?自然是胆战心惊一路压到最低速,生怕会有什么违规事件发生。 白乐言听冷游这样感慨,却是笑了:“这是在夸我吗?” 冷游拒绝回答。 白乐言倒了许多润滑在自己手指上,又伸进去将内壁抹了一圈,生怕冷游会疼着,直到那穴口水光粼粼变得更加柔软,手指按上去会被很容易吞没掉指节时,白乐言才下定决心。 最开始进入的时候是极艰难的,手指扩张得再完善,也是比不上阴茎直接插入时的实质感,又硬又挺的茎身顶端,是硕大的茎头,卡在穴口不上不下的。 冷游“嘶嘶”抽着气,却也不敢抽气幅度过于大,毕竟动作幅度会牵连到下身,稍微移动都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张又脆又薄的纸,很容易哗啦一声被撕裂了。 但是被撕裂的惊恐只持续了一秒也不到,一想到这个人是白乐言,就什么也不怕了。 白乐言也被这般紧致的穴口卡到气息不稳。 冷游跪趴在床上,腰塌陷下去,更显的乖顺任人施为。 白乐言伸出一只手搂住冷游的腰,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茎身,戳进一分退后半分,如此缓慢前行,最终竟也是完完全全同冷游契合为一体。 冷游只觉充实的欢愉,他能感知到白乐言插在自己体内的家伙有多兴奋。他甚至伸了手去摸自己的屁股,摸到对方茎身将自己的身体撑出一个圆时,冷游打了个哆嗦,肛口缩了缩,引得白乐言直觉电流袭击全身。 他掐着冷游的腰动作,将阴茎拔出大部分,只留下一节戳在里面,然后又大力捅进去,换来冷游一声急促的叫喘。 肉体相撞的声音,润滑液混着分泌液的水声,在这静悄悄的午后额外明显且色气。 甚至于白乐言特意让冷游去听。 当白乐言将自己的阴茎拔出来时,还没来得及取下安全套,就被那穴口吸引了目光。 它被操得嫣红,和最初时的肉粉色相比,有了一种艳色。白乐言看得心潮澎湃,匆匆将安全套打了结扔进垃圾桶,急匆匆爬上床抱紧冷游。 而冷游也紧紧回抱住对方,他想将自己嵌入到对方怀中,想就这样成为一体。 两个人被汗浸得浑身都是湿淋淋的,尤其是后背,像是他们同时落水中一般。白乐言捞起被子擦了擦冷游的背,说道:“别着凉。” “你这个人……”冷游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对方了,不过真的,在这之后会变得不一样。 “嗯?”白乐言伏在冷游身上,直觉得这样子的冷游十分动人,却不知当汗滴自自己的额际流落到下颌,也同样将冷游迷得七荤八素,“舒服吗?” 冷游笑了,笑得白乐言心肝都颤了:“舒服的,你呢?” “当然,游儿好棒的!”白乐言伸手摸着冷游温热的脸颊,指尖划过对方嫣红的唇。 冷游眨眨眼:“那我是不是可以成为你的恋人?” “已经是了啊。”白乐言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我是不是可以成为你的家人?”冷游屏住呼吸瞧着白乐言,生怕错过对方的一句话、一个表情。 “……”白乐言看着神情紧张的冷游,突然之间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之前会拉着自己看他入水,为什么会在今日穿了压箱底的小裙子拉着他入一场春梦。 在这一刻,白乐言突然想明白了。 或许说,在茫茫人海之中,他终于牵住了一个人。 “当然,你已经是了,你已经是我的家人了。”白乐言吻上去,在这一刻,他是如此沉溺于肢体的纠缠于唇齿的相依,“你是我的恋人,你是我的家人……” 冷游脸颊红云密布,伸出舌尖将他俩唇间扯出的银丝添了去,喃喃道:“我可以是所有关系的另一方,我可以是你所有期望关系的对象……” “好巧,我也是。” 遗忘在一旁的手机中,转了一圈的微信红包还是无人接受。 或许更好的新年礼物,已经被拆封了。 第七十二章 重启旅行计划 室内空调温度开得蛮高,呼啦呼啦的暖风吹得人醉醺醺的,冷游闭着眼匀速呼吸,白乐言揪着他的手指晃了晃:“冷小猫,天都黑啦……” 第133页 冷游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蹭了蹭白乐言继续闭着眼。 白乐言也便不想起床了,这种在冬日寒流横扫之下柔软的、暖融融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说起来,我们似乎挺厉害的。”白乐言说道。 “嗯?”冷游声音带着沙哑的情|欲过后的懒洋洋。 白乐言将冷游圈在怀里,腿搭在对方的腿上,冷游整个人都包裹在白乐言的气息之中:“人家白日宣淫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之事,咱俩倒是直接从白日里到黑夜了。” “滚蛋!”冷游抬腿踢了踢白乐言,结果他的腿一把被白乐言抓住了。 “疼不疼?”白乐言摸了摸冷游不着衣物的小腿。 “嗯?”冷游抬眼斜了他一眼,黑夜之中看不清晰,只能看到对方的大致轮廓。 他想起方才白乐言覆在他身上动作的模样,晶莹的汗滴从额际渗出,最终自下巴滚落,落在他的胸膛。 白乐言笑了,伸手覆上冷游的屁股,稍稍用了些力,指尖摸了摸那个还有些肿的地方,重复道:“疼不疼?” 冷游突然之间不好意思了,缩了缩脖子,努力装作凶巴巴的样子:“不疼!饿了!” 白乐言刚才检查了一下冷游的大致情况,毕竟自己是新手,万一把人伤着了肯定会内疚,然而情况还好,除了原本瑟缩的模样变得艳红。故而也放心下来,起了床。 他把被子扯了扯搭在冷游的脸上,叮嘱道:“去开灯了,小心晃眼睛。” 冷游蒙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一股味儿。” 白乐言开了灯,将被子扯下来,亲了亲冷游汗湿的鼻尖儿:“什么味儿?” 冷游瞪他一眼,眼角飞起薄红,转过身留给对方一个后背:“咱俩的味儿。” 白乐言笑得不行,把冷游后背盖严实了。 看这番情形,他俩也是没法去食堂吃除夕饭,庆幸冷游买了吃的回来。白乐言打开塑料袋,分门别类整整齐齐放在桌上。 “想吃小火锅了?”白乐言看着两个最大的塑料盒,分别是海底捞与小龙坎的,剩下的是几袋火鸡面与辛拉面,“还是你想吃了辣的了?” “唔……”冷游想捂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怕屁股疼。 “这个?”白乐言拎起那袋香菇炖鸡面,一脸纠结地看着这个与其他格格不入的家伙,“是啥?” “香菇炖鸡面。”冷游冷静说道。 “啊,这个我知道。”白乐言表示自己并不是文盲,“我是说它和其他的有点区别,它……”白乐言突然想到这袋泡面最可能的归属。 于是,白乐言试探地问道:“是你的?” “……”冷游不出声了,也太丢人了。 白乐言一脸憋笑地将泡面放在桌上,与其他的放在一处。 一袋绿色包装的泡面,瑟瑟发抖于其余红火火的泡面袋、包装盒之中。 继而他隔着被子拥住冷游,太像是在撒娇了:“对不住啦,我不知道需要注意这个的,还有其他的注意事项吗?教教我啦。” “没有啦!”冷游只觉得自己要在被子里面燃烧殆尽了,努力挣脱白乐言的桎梏,将自己从被子里面解放出来。 “要过年了哎。”白乐言只是将抱着冷游的手松了松,让环住冷游的力道不要那样大,“如果把辣锅里面的东西放在白开水里面涮一涮呢?可以吃吗?” 冷游想了想,估摸着是可以的,不过白乐言对这是还真的是蛮执着的了。 “应该可以吧?”冷游说道,“怎么了吗?不忍心让我一边看着你吃香喝辣一边孤孤单单喝清汤寡水啊?” 白乐言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似乎是默认了冷游的说辞。 “没事啊。”冷游看不得白乐言黯然模样,一有点这种迹象就已然是心疼地不行,“我今天超开心啊,白甜甜真的超厉害啦。” 白乐言抬了抬头,冲着冷游眨眨眼,疑惑道:“什么超厉害?” 这个家伙,是故意的吧! 但是冷游心想:算了,管他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开心就好。 于是,冷游相当之直白的说道:“同你做|爱很舒服。” 白乐言唰的一下脸红了,看起来就像是被调戏了的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冷游本来还是有些害羞的,得耗费很多的勇气能量石才能说出这种赤裸裸的话句,然而看到白乐言的红扑扑面颊,继而想起方才之时白乐言情动模样,霎时间却是觉得没什么好害羞的了。 冷游继续说道:“如果你也这样觉得,那我们之后还会做很多次对不对?” “停——”白乐言受不住这般刺激,将脸埋在被子中。 冷游得寸进尺,想到自己原本的人设就是当街强抢民女的小恶霸来着,凑上去在白乐言露出来的通红的下一刻就像是要滴血似的耳朵边轻声说道:“你觉得不舒服吗?” “……”怎么可能不舒服,任何一种感观都享受极了!眼睛里可以看到冷游随着自己动作而喘息皱眉的模样,耳朵里可以听到冷游喃喃自语情不自禁说“还想要”的话语,更不用身下进入的紧致,层层叠叠破开的地方…… “嗯?”见白乐言半天不应声,冷游催促道。 “舒服……”白乐言真心实意承认道。 冷游并不止步于此,并不满意于一句舒服就简单了事:“是不是还会有很多次?” 第134页 “是……”白乐言觉得自己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刚才说什么“停”。 冷游满意了:“还停不停啦?” “不了不了。”白乐言翻了个身子,将脸对着冷游,然而对视不到一秒就笑了场,双手捂了脸,“我去煮火锅,给你烧壶水你涮着吃吧。” 冷游蹭了蹭白乐言捂着脸的手背,说道:“欢迎回到人间。” …… 两盒自热小火锅都打了开来,火鸡面、辛拉面各一包,甚至那一包格格不入的香菇炖鸡面也被煮了。 冷游哭笑不得地看着平日里被各种书籍草稿所占据的书桌,如今堆叠着各种吃食:“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不多吧?”白乐言夹了腊肠,放在冷游面前盛了白开水的碗里,“一般年夜饭都是丰盛到吃不完的吧?咱们还算是挺简朴节俭了。” “哎?是吗?”冷游完全不知年夜饭竟还有这样的一般情况,一时间想不来,傻兮兮问道:“那我们再拆点饼干薯片?争取做到吃不完?” 白乐言想起从前大院儿里的年夜饭,所有小朋友都得去帮忙,哪怕智力有些低下的,都会被安排去拿着捣蒜罐去将一瓣一瓣的大蒜捣成蒜泥。 只是,冷游的这种惊奇神色,就像是他从未吃过年夜饭一般。 想了想,白乐言还是将这个疑惑问出了口。 冷游愣了愣,低头夹起来已经涮去辣椒油的腊肠放在嘴中。哪怕是将它涮的时间再长久,还是会有一星儿辣意,不可能完全变成清汤煮腊肠,但是这种辣度已经是在可以的程度了。 就在白乐言以为冷游不会回答时,对方却是开了口。 “我就是没有过很正常的除夕啦……”冷游像是在边回忆边讲述,语速有些缓,“甜甜知道我的多少事呢?” “大概是从辅导员那里听了一些。”白乐言小心说道。 “哎?辅导员?”这个冷游倒真是没有想到,“她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 白乐言拍了拍冷游的手,对方一激动,手都捏成了紧巴巴的拳头:“似乎你的初中老师是她的爸爸。” “啊……这样啊。”冷游叹口气,“我都忘掉了,我好像什么都忘了,之前觉得这样挺好,可是现在我都记不起来帮助过我的人长什么样子了。” 白乐言起身摸了摸冷游的脑袋,问道:“放烟花吗?” “哎?去哪里?”冷游站起身,“阳台可不行吧?”他并不想让楼下保安一个箭步冲上楼。 “这种是可以的吧?”白乐言从床底拿了好几盒的仙女棒出来。 冷游看得直笑得不停:“这就是烟花啊。” 白乐言“哼”了一声,强行要将指鹿为马这件事做到底。 阳台并不是封闭的,把玻璃门稍打开条缝隙,就听到寒风咆哮的极其大声往屋里钻,骇得冷游差点跳起来,急忙关严实过上了厚外套。 两个人都裹得像是冬眠时稍微清醒片刻去吃储备粮的熊,羽绒服的帽子将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双眼睛。 手掌缩在羽绒服的袖子里不想拿出来,索性隔着袖子拿着仙女棒。可是还是要用打火机点燃的,这个重任交付于白乐言。 阳台风大,白乐言打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打出火苗,冷游只得将身体挡在打火机前面,甚至贴心地伸出缩进袖子里的手,掬在打火机两侧。 当打火机中突然窜出一束暖黄色火苗时,那样温暖的光,让冷游突然想起卖火柴的小姑娘,对方只有在火柴的短暂火光中才能看到幸福。 而他,已然不需要借助火光。 冷游突然转头看向白乐言,对方的脸颊映衬在仙女棒四散的火花中:“之前不是说要去旅行?现在还去吗?” “游儿想去哪儿?” “嗯……”似乎做出这个决定很是艰难,但最终冷游还是开了口,“我带你回我从前住的地方吧?” 第七十三章 返回从前 除夕之后的机票价格简直是在断崖似的下跌,哪怕是在相当好的时间点,机票也是十分便宜。 冷游订了第二日中午飞回去的机票,第四日傍晚时候返回,算来最多不过待两日光景。 但这短短两日,对冷游而言,却已是极限,他离开出生之地之时,已经收拾好一切,他可是抱着再也不会回去的念头的。 谁知只是半年,他就自愿回去了,甚至身旁还多了一人,一起去“参观”自己的从前。 回去——这一个念头是突然乍现的,可是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却是飞速的成型,继而列入计划,甚至以令冷游自己都吃惊的速度施行。 他们醒得早起床晚,赖在床上等着“到点再起床”。 这种时候,最适合闭着眼睛、晕晕乎乎地闲扯——比如新的一年是一年的真实写真,他们这一年可能都会在床上折腾来折腾去。 冷游直觉得经此一事,白乐言的脸皮厚度是与日俱增,根本想象不到昨日青涩的少年,现在已然进化成老流氓。 再比如,白乐言终于说起最近几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在那一瞬间,你就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救了。”白乐言说道顿了顿,又笑了,“当然啊,这只是在那一瞬间的想法,现在早已经想明白了。” 他继续说道:“你突然想起来,自己从基因里面就已经所携带的劣根性,而这根本无法剔除完全。” 第135页 “你所有的与人为善,看起来都变成了自欺欺人的笑话。” “那种真相就像是在你脖子上带了一个锁链,将你圈禁在一个深渊。” 冷游听着那些话,还是十分后怕,紧张地握住白乐言的手,企图通过这种方式供给能量。 “那**说,可以不用在你面前装作正常模样,突然之间,我觉得放松了,一旦放松,你会觉得出奇疲惫,那种疲惫感,是我从前从未想过的。”白乐言说道,“幸好你这样讲了,我觉得我的恢复速度变得快了许多。” 冷游想了想:“所以你睡了好久,睡了好沉的?” “是……”白乐言笑了,“就像是跌到了一个很温暖的地方,也没有做梦,没有感知丧失,我知道我在睡觉,我知道我睡了很长时间,我也知道我还没有睡够,我还不想醒来。” “嗯?”冷游睁开眼,凑上去咬了一口白乐言的下巴泄愤,毕竟这个家伙让他担心着急了好久,也等待了好久,不过,虚虚咬了一口之后,冷游又轻轻地蹭了蹭,问道:“那现在呢?” “你果然是个小猫吧!”白乐言捞起冷游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冷小猫?” 冷游“哼”了一声,才不会去应这样一个称呼,追问道:“我问你现在怎么想啊?” 白乐言笑得胸膛起伏,冷游和他紧贴着,这样的颤动便也传到了冷游的身上:“你说呢?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 冷游拍了一把对方的胳膊,起身跪坐在白乐言的身上,居高临下地说道:“我觉得现在你该起床了!” 去机场有一辆直达公交车,并且他们学校门还是起始站,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想来是不会有太多人的,但是他们上车之后不久发现,经过了五六站,车上除了司机大哥,便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还是坐得比较靠后,如果从后排还是计算,他们坐的位置便是倒数第三排的两座位。 冷游坐在靠窗的位置,白乐言坐在他的旁边。 车里空调开放着,车窗外冷风席卷着,如此车窗上便凝上了一层雾气,遮挡着外面的世界都模糊起来,也瞧不清楚外面的建筑物,一时之间除了听车厢广播播放站点之外,竟是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庆幸这辆车的起始站是他们学校,而终点站是在机场附近,不然路途之中摇摇晃晃近一个半小时,睡着了坐过站是可能性相当大的。 冷游现在怀疑白乐言是在骗他,出门之前还说什么自己已经睡饱了,说什么感觉已经把今年份的觉睡完了…… 那谁能告诉他,现在在暖和的公交车厢中,睡得如此不省人事的家伙是谁? 白乐言真的是一秒入睡,完全没有感觉到困意这个中间过程,简直像是误食强效安眠药,不过清醒也相当神速,眼睛一睁就觉得自己只是眨了下眼睛而已,却不知他这一眨眼睛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 他偏过头看向冷游。 冷游倒是没有睡着,此时也没有看他。 对方的视线停留在车窗之上。 车窗上凝起的雾气愈加浓重,甚至于汇集起来,承受不住地留下一条蜿蜒的水痕。 冷游看那条愈来愈往下滑的水痕看得入了迷,表现出十二分的兴趣,他甚至 于最后忍不住伸手,指尖按在了那条水痕的起点。 就在白乐言想出声叫叫冷游的时候,对方却是指尖移动了,向一旁拖去,上上下下,画出了一条起伏的波浪线。 “怎么啦?”白乐言小声问道。 冷游收回手指转过头,看起来比白乐言更像刚刚睡醒的模样,他揉了揉眼睛,便把自己的手塞给了白乐言:“冷……” 可不是冷吗? 车窗又不是严丝合缝的,从那些细细的车窗缝里面挤进来的风,也不是吹得手凉成这样吗? 更何况这个家伙还用手指去抹了一把凝成的雾气。 不冷才怪! 可是白乐言却也知道,冷游现在的心情大约复杂的可以。他能做的,只是将那只冷的像冰块似的手捂得暖和一些,然后等冷游下定决心后,告诉他全部的经历。 就像冷游之前做的那样。 ——我等你告诉我。 ——我等你准备好。 “像不像水?”冷游指着自己画出来的波浪问白乐言,短短时间之内,刚才被手指抹得透明、可以看到外面车辆驶过的一小块车窗,又是极快的被雾气所染,变得模糊起来,不过还是会其他区域有所区别。 “就是水吧?”白乐言想了想,“一般美术课就是这样教的吧?水就是一条直直的波浪线,云朵就是一条椭圆形的波浪线。” “啊?”冷游被逗笑了,“这都什么美术课?” 白乐言坚持道:“我们的美术课就是这样子教的。” 冷游没忍住,笑了,追问道:“直直的波浪线是什么样子的,又直又弯的?椭圆形的波浪线是什么样子的,有长方形的波浪线吗?” 谁知白乐言相当严肃地对待了这一个问题:“直直的波浪线就是你画的这样子,椭圆形的波浪线就是这样子……”说着,白乐言就在冷游画的波浪线旁边画了一朵云。 冷游笑得停不下来,撺掇白乐言再来一个。 白乐言也就不客气了,继续画了,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就是长方形的波浪线。” 第136页 “哦!”冷游相当给白乐言面子,甚至鼓了鼓掌,“你真棒,你的美术老师也相当人才!” “那是!”白乐言终于没忍住,和冷游一起笑了。 “终点站啊!”司机大哥这一趟路程之中,他的乘客只有从始发站就上车的两个人,他热心提醒道,“带好东西准备下车哈!” “哎!谢谢师傅!”白乐言也跟着嚎了一嗓子作为回应,下车时还跟司机打招呼,“师傅新年快乐,今天辛苦啦!” 司机师傅隔着前面不停摆动雨刷的车窗,冲着他们挥挥手,随后掉了头离开了。 机场里面开了十足的暖气,出发层每个角落都暖得让人昏昏然,冷游想倒地就睡,更是觉得白乐言刚才睡了一觉的行为简直是十分具有先见之明,虽然他刚才还在心里吐槽这个人说话不算数,说什么昨日里已经睡够了全年的觉——但是仔细想想,那就是一个夸张句不是吗? 他们不需要办理托运手续,手机上也有电子登机牌,便直接过了安检前往登机口。 冷游看起来是一切正常的,可是正常,便是不正常。 在这一刻,白乐言却是突然明白为什么在那一天冷游给自己说,在他面前自己可以不用那么努力地去笑的,因为看着那样用力的笑容,心脏生疼。 “游儿?” 冷游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问道:“你在叫我?” “嗯……” “怎么啦?”冷游问道,白乐言的样子有些古怪。 “你还记不记得你那天说的话?”白乐言问道。 “哪天哦?”冷游笑了,“我说过的话可多了,吃了吗?吃什么呀?” 白乐言直接拉着冷游去登机口旁边的麦当劳了——这个人,饿了…… 大约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登机时间,总体而言他们的时间把握得还是相当精准的。 冷游撒娇耍赖终于点了一只冰激凌,咬了第一口就开始笑:“这个香芋味的好甜啊……” “就是那天。”白乐言突然开了口,接上了之前被冷游打断的话,“那天你说,在你面前,我可以不用笑的。” “嗯……”冷游点点头。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你,你的不正常,你的不安,你的一切的一切,我都接受,我爱你。” 这也太犯规了。 在这个寻常午时的快餐店之中,店内广播里还播报着“请某某号前来柜台取餐”的快餐店中,一切发生的那样温和。 温和到有一滴泪水,吧嗒…… 滴落在淡紫色的香芋味冰激凌上。 白乐言在桌下握住冷游冰冷冷的手,说道:“欢迎回到人间。” 第七十四章 你问我答 从飞机下来经过廊桥的时候,白乐言呼出一口气,不可避免地从嘴里升腾起一股白气。 “哦吼!”白乐言有些惊奇,脚步都慢了下来,站在廊桥的玻璃缝隙前又呼了一团白气出来。 冷游刚在飞机上睡得沉,发放飞机餐的时候都没有醒。 白乐言从冷游眼睛闭上的时候就向乘务员小姐姐要了小毯子,特别齐整地抖开盖在冷游身上,是那种一直盖到了冷游下颌处的样子。 白乐言也在中途睡了一觉,但他睡眠轻微,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将眼睛睁得清明,似乎一直都精神着。 类似的风吹草动有空中飞机遇到气流的轻微颠簸,有乘务员小姐姐推着小车发放飞机餐时车轮滚动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替冷游从乘务员小姐姐手中接过了餐盒与矿泉水瓶,小声说了声谢谢。 一直到飞机落地滑行平稳之后,冷游才睡眼惺忪地哼了哼,似乎还在责怪于飞行时间太短,不足以让他做个好梦。 白乐言看去,一直到落地,冷游身上盖着的小毯子,位置竟是一动也没有动,若是说冷游睡觉老实,未免也太过于老实了。 最大可能还是睡着时也紧张地四肢僵硬不能动吧?证据便是两个人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背包,结果冷游“嘶”了一口气,脸皱巴巴的,抱怨道:“腿抽筋了。” 白乐言以一己之力拎上两个人的背包,还分出一丝神去照看冷游有没有缓解抽筋的难受。 一直等到机舱中大部分人都下去了,空荡荡的只有三四个也是大梦初醒似的人物迷迷瞪瞪地收拾行李。 那种眼睛半挣的模样白乐言总觉得有些像植物大战僵尸中走路歪歪斜斜并且容易被豌豆射手爆头的僵尸。 白乐言低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座位上努力清醒揉着自己小腿的冷游,心想自家这位才不同于其他人似的,哪怕是僵尸,也是顶好看的绝色僵尸,如果他面对着名为“冷游”的僵尸,说不准会成为植物中第一个倒戈的坚果墙。 然而冷游一直到下飞机过廊桥的时候都没有完全清醒,白乐言停下脚步呵白气玩得开心,下一秒冷游就“咣——”一下装在了白乐言后背。 虽然对方穿着柔软毛衣和蓬松羽绒服,但是冷游也知道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生怕白乐言走得急自己赶不上,便也是那种小跑步,结果一不留神——惨遭横祸。 撞上去的一瞬间,冷游有一种自己鼻子不保的错觉,总觉这一撞,把他又直又挺的好看鼻子给撞得塌下来歪过去。 白乐言紧张地在一旁手足无措,一个劲儿地问:“有没有流鼻血?感觉怎么样?” 第137页 冷游鼻子又酸又麻,不过倒也没有流鼻血似的那样有温热液体流下来的感觉,连连抽气,摊开手露出通红的鼻子给白乐言看,问着自己顶关心的事情:“你快看看,塌了吗?歪了吗?” 白乐言仔仔细细盯着冷游的鼻子看了半天,时间过于长了,长的冷游本来觉得无碍的现在却也拿捏不准了,惨兮兮地求证:“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啊?” 鼻子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鼻尖撞红了一小块而已,引起白乐言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他问道:“你鼻子整形过?平日里看不出来啊?” 冷游翻了个白眼,自知自己鼻子无事,便也放心胆子大了:“我这是天生的好看鼻子,你那什么眼神!” 白乐言笑了,拉过冷游的手往前走:“这可是你说的担心鼻子塌了歪了,可不是我说的。” “原产的鼻子就不能塌了歪了……”冷游想了想,嘀咕道,“可能性好像是整形过的鼻子比较高哈……” 冷游见白乐言回过头好笑地看着自己,又毫不客气凶回去:“我这就是天生的!” “好好好……”白乐言点点头,“天生的!最好看的!” 冷游订的酒店就在机场附近,不过是坐了三站地铁便到了。 据白乐言观察,冷游在下飞机的时候状态还好,坐上地铁的时候状态也还好,不过自从出了地铁口,来到了地面之上,冷游就想绷紧了的弦,似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那只箭就可以随时射出,确保自己的安全。 白乐言看了看周围,就是一个普通的北方城市的冬日,灰白色的天空,灰白色的建筑,行道树是四季常青的松树,然而那松针,也被冬日气息沾染成了灰绿色——灰色居多,绿色居少。 这里就是冷游一直以来居住着的地方吗? 这种心情非常莫名其妙的激动,激动的白乐言直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撞击着胸腔,发出回声。 白乐言没有任何提问。 然而冷游见他四处望了望,便已经心下了然,说道:“我不住在这个地方,离这儿还有段距离。” “嗯!”白乐言点点头,也没有再去问,没有再去问冷游家到底在哪儿,也没有去问他们这两日的安排计划——一切都由冷游去安排。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过往。 ——如果你不愿意,那也不勉强。 …… 集中供暖做得相当好,酒店中一打开门,掀开厚实的门帘,率先走进去的冷游差点被这暖意熏了一跟头——他只不过是出去了短短半年,却似乎又离开这里很多年似的陌生,甚至于重新瞧见暖气,都能新奇好一会儿。 前台用方言问道:“有预订吗?” “有,给你身份证。”冷游说完,递过去两人的身份证,看到白乐言时才恍然自己刚才是在讲方言的,他便给白乐言用普通话又说了一遍:“她问我有没有预订,我给她取身份证。” 白乐言笑着点点头,直觉得这样认真解释给他听的冷游乖巧的不可思议。 虽然北方的方言大多都与普通话相差不了太多,联系上下文就能猜测大半,但白乐言还是没有讲,就由着冷游这样认为,认为他弱势,他听不懂方言,便想得细致,愿意花费心思去照顾他。 冷游订了一和标间,两张单人床,就像在宿舍中那样。 不过与宿舍不同,酒店里的单人床要宽很多,甚至于不用将两张床合并起来,都可以两人睡在一起。 一旦这样想,冷游便忍不住去施行了。 他脱了外套扔在椅背上,便扑倒在床上,床垫弹性十分,在冷游坠落其上的时候,把他往起来抛了抛,晃晃悠悠来回两三下才止住了。 他的脸朝下埋在枕头里,也没有抬头,就这样拍了拍旁边,示意白乐言也过来。 白乐言检查了一下房间,看有没有奇奇怪怪的摄像头之类,冷游见他半天都不过来,拍床越拍越起劲儿,到后来白乐言站在床边观看,都觉得冷游可以凭借着自己拍床将自己拍得完全弹起来。 于是,白乐言真情实意感慨道:“少侠好臂力!” 冷游闷闷地笑了。 等到白乐言躺到他的旁边,冷游飞快地掖了被角,将他与白乐言两个人困在被子阵法中。 两个人靠得近,呼出的气息温暖又潮湿,颤悠悠的,甚至带了香气,虽然这浅淡香气并不存在,但是能闻到也不一定是幻嗅,也有可能是体内什么激素,调节的他的大脑感到温存后的香。 “你来问我。”冷游终于翻了身,转着面对着白乐言,还伸出手揉了揉脸。 白乐言突然想起之前冷游问他鼻子有没有塌有没有歪之类的话,如今见到冷游这动作,竟然思维被带着跑偏,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冷游揉脸是因为在试探自己有没有被压到面瘫。 “嗯?”过了好一会儿,白乐言才反应过来冷游是在问自己,急急忙忙回过神,可惜冷游刚才的问题没有听清,他便有些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冷游也不恼,还为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解释了一二:“我说,你来问我。问我的过往,问我的想法,问我的未来都可以,但是你要问我。” “怎么突然这样说?”白乐言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到冷游的指缝中,是个十指相扣的姿势,他的腿也搭到了冷游的腿上,压着对方。 第138页 “就是我们要情报一致。”冷游往白乐言怀里蹭了蹭,将自己脑袋埋在白乐言的脖颈处,“我知道你的身世,知道你曾经在哪里生活,遇到什么事,有什么样的心情……”冷游猛然一抬头,差点撞上了白乐言的下巴,“对了,我还知道你美术老师是怎么教你学画画的!” “嗯……”白乐言大致明白了冷游的意思,不过他不敢相信,因为这是超出他认知之中的权利。 ——真的可以这样做要求吗? 白乐言皱眉,他有些不太相信。 “你也要知道我的生活,知道我的经历,但是,如果我不要求你,似乎你真的不会来问我哎?”冷游说道。 白乐言嗓子发紧:“我会一直等你告诉我。” “不会担心永远的等不到吗?”冷游好奇。 “我知道你会让我等到的。”白乐言笃定。 第七十五章 新世界(完) 白乐言认真地思索他问冷游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比较好,想得太过于认真,便反受其累——想到一个问题便否决一个问题,愣是让冷游生出玩心,一会儿摸摸白乐言的下巴,一会儿摸摸白乐言呢的眉毛,玩得是不亦乐乎。 等冷游终于想到他是在等这个家伙的问题的时候,时间飞逝,已经是过了近二十分钟。 冷游夸张地叹口气,瞪大眼睛用抑扬顿挫的声调念道:“难道我是如此小气?仅允许你提出一个问题?” 白乐言被他的语气逗乐了,问他最近在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书? 冷游也没有在看什么的,期末周苦巴巴地抱着专业书啃,还被揪去跑了个一千米,好不容易等期末周过去,然而就等来了白乐言的养母与亲生父母,没有一个人是让人轻松的。 他哪有心思去看奇奇怪怪的书? 冷游“哼”了一声,对白乐言不了解他在做什么这件事表达了不满,掐着嗓子说:“在看《莎士比亚》。” 白乐言没忍住,笑出了声,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冷游想要认认真真把自己介绍给自己,那他认真听就好了,冷游给予自己这样的权利,便是让他更有勇气一些,不要那么畏惧失去,因为不会失去是既定事实。 “游儿是不是没有打算回来?”白乐言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嗯。”冷游点点头,“是没有打算回来。” “我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的印象。”冷游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了下眼睛,问道,“你知道多少啊?” 白乐言小心翼翼地问冷游是不是之前有借住在一位老师家里。 冷游想了想,点了点头:“记得。” 之前辅导员小姐姐在说这件事的时候,还说那时候冷游状态不好,大概率是不记得这件事情的 没想到冷游是记得的。 “那时候我父母溺亡不久,刚好电视台策划了类似于感动某某之类的节目,这不就被他们挖到了一个好题材吗?于是,大大小小杂七杂八的记者都涌了过来。老师就把我带回他家住了一周。”冷游仔细回忆,想要给白乐言讲述地清楚。 “后来我觉得太麻烦老师了,就给老师道了谢回去了。”冷游说道,“老师人很好,就是我太给他添麻烦了,那些记者缠着他问东问西的,一句话都能解读出一百零八种意思。” “为什么是一百零八种啊?”白乐言明明是想问一问他们一家人落水时候的真实情况,却意外的被冷游的修饰词带跑偏了。 冷游只是顺嘴那样一提,如今若要让他寻出个这样说的理由,他也只能不确定地说:“听起来非常绿林好汉?” “听起来非常***吧?”白乐言笑了。 冷游点点头,肯定了白乐言的描述,他闭上眼睛,然而有些许急促的呼吸声却是暴露了他此时的心绪:“我们一家,基本上太平日子很少的。” “从前我一直觉得,家庭就是不幸的,我周围的同龄人都是各家有各家的不幸,有那种家里顶梁柱跟着发廊小姐跑了,有半夜里喝了酒挥着菜刀满院子追着妻子要砍的……”冷游睁开眼,那双眼睛黑漆漆的,似乎是陷入了从前的黑暗回忆,不过当白乐言凑到他眼前,瞳孔里映射出他的脸时,冷游似乎眼睛又亮了起来,他笑了笑,示意白乐言自己无事。 “我家嘛,大概就是那种家中有赌鬼的典型。”冷游重新闭上眼,“起初是我爸,我妈最初还费些神地去劝,后来不知道怎么,自己也沉迷赌博。他们不归家还好,说明他们运气还行,赢了钱妄图还能赢一把,若是回了家,那肯定就是钱输光了,没得花了。” “我上初中了,有一段日子他们回家也不打我骂我了,甚至摔碗掀桌都不干了,我都以为菩萨保佑他们终于清醒了。结果却是他们想把房卖了,这样不仅可以将赌债偿还完,还能剩些钱。”冷游语气越来越冷,手也连带着冰凉起来,在这温暖的房屋之中格格不入,白乐言只能捞了冷游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给他暖暖手。 冷游睁眼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想笑:“他们还算是有些良心,觉得对不住我,于是在卖房的前一个周末带我去玩……” 白乐言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冷游继续往下说了。他也没有催促,他知道说出这件事于冷游而言也绝非易事,他甚至舍不得冷游继续往下讲了。 第139页 “那是一个人工湖,我们租了一条小船,但是离开岸边到达湖中心,这样的距离他们就又开始吵得不可开交,争吵重点不过是那日谁出千没发现亦或者是互相偷对方口袋里的钱。他们都把桨扔在湖里了。”冷游深吸一口气,语气加速,似乎是想要快些讲完这件事情了,“他们在船头吵,我就缩在船尾,生怕他们的吵架波及到我,说是船头船尾,那么小的一条船,不过是一米多的样子……” “可以不用说的。”白乐言心疼了,“我永远相信你。” 冷游摇摇头:“我知道你信我,所以我才特别想告诉你这件事情,那件事发生之后,最开始我给很多人说过真相,可是他们都不听……”他肯定地说道,“我很想讲给你听。” “嗯,我听着。”白乐言点点头。 “他们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船晃得那么厉害,他们都不曾管,然后,船翻了。”冷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起伏情绪,被白乐言抓着按在胸膛上的手有些抖,“其实也没什么,我摔进水里,不会游泳,那种充满了藻类的又苦又涩的恶心湖水灌了满嘴满鼻子,后来,我抓住了被他们丢掉的船桨。” “可是他们,我的父母,哪怕落水还是依旧拉扯着对方不放手……”冷游吸了吸鼻子,声音听上去倒是没有多大的起伏,“你知道吗?落水啊,还是保持安静比较容易得救呢,如果两个人都不会游泳,还一个劲的扯着对方,是很容易一起死掉呢。” “白甜甜,我不想带你去我曾经住的地方了,那里是我讨厌的旧世界,我不想你去旧世界。”冷游握紧白乐言的手,“我们回去吧,甜甜,带我去新世界。” 白乐言掀开被子猛然坐起身。 冷游也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顿时笑得不能自己。他扯住白乐言的袖子,挂着眼泪笑着:“订住宿的钱不能浪费掉呀!” “你不喜欢这里的。”白乐言认真地说,“你比钱重要。” 冷游捂着脸笑:“干嘛这么一本正经说情话,你怎么都不害羞一下啊!” 白乐言却是有些迷茫,愣愣地说:“本来就是啊,我为什么要害羞啊?” 冷游将白乐言拽回到床上,让他的脑袋安安稳稳落在枕头上,而他自己却是翻了身,跨坐在白乐言的身上,低下头同他接了一枚绵长而又甜甜的吻。 那枚吻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喘着气,白乐言倒是也不再提立刻就要走这件事了。 冷游将他的脑袋枕在白乐言的肩膀,整个人的体重都落在白乐言身上:“我带你回来,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的曾经呀,好的坏的,都想让你看,怎么?你现在不想看坏的了?” 白乐言伸手掐了恰冷游亲吻过后暖烘烘的红润的脸颊,笑骂一声:“小坏蛋。” 冷游“哼哼嗤嗤”笑了半晌,终于打算把这个故事结束了:“本来就是他们落了水还不忘相互掐架,结果把自己掐进了湖底,而我被他们忽略掉,没有人拉扯,反而捡了条命。” “但是记者总是不这样觉得,他们觉得父母之爱真是相当伟大,因为爱,所以让他们硬生生从水里托举起了我,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我” “他们总想让我对着镜头痛哭流涕地介绍我的父母有多好多伟大,我是在是说不出来。” 白乐言抬起手,摸着冷游的后脑勺,问道:“你在哭吗?” “没有。”冷游抬起埋在白乐言肩窝处的脸,凑在白乐言跟前,给对方展示自己没有泪痕的脸颊。 当然是没有泪水的湿痕,不过很快就沾染上了亲吻的湿漉漉的痕迹。 白乐言说道:“我之前没有给你讲,不过现在可以讲给你听了,听完你不许笑话我。” 冷游点点头,语气平淡的“哈哈哈”了三声:“我笑完了,你别担心。” 白乐言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接着讲了:“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小时候的你,我看到好小只的你躲在窗帘背后哭,然后我就冲下楼将那些蹲守在你家楼下的记者揍得鼻青脸肿。” 冷游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求证:“什么时候做的梦呀?” 白乐言摇了摇头:“好像有些时间了,因为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人,不过无论如何,都是有些晚了。” 冷游小狗似的上去咬住白乐言的嘴唇,似乎是惩罚性地用牙齿钝钝地磨了磨,坚决确认道:“不晚。” 白乐言伸出舌尖舔了舔对方的牙齿,冷游便放过了他,不再咬着了,而是变作舔舐:“谢谢你。” “好巧,我也是。”白乐言说道,“你是我的最幸运。” “你是我的新世界。” 他们还有未燃的烟花,可以等408室友回来一起放烟花,当然,还可以叫上冷游的同级好友与他的校外偶像。 他们拥有崭新的人生,会一起携手踏入闪闪发光的新世界。 所以! 大步踏入新世界! 拜托你牵着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