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伪装废材》 第1页 《重生之伪装废材》作者:妖月空【完结】 年下,双重生,毒美人攻X胆小天骄受 “天纵神姿,冠绝当世”的重越,重生回青年时,卧床俩月,疑似痴傻无治 心机夫妇趁机将不争气的女儿嫁给他 成婚当日,祁白玉来砸场子了。 内容标签: 年下 仙侠修真 重生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重越,祁白玉 ┃ 配角:白妙,华如真,聂云镜,至圣药尊,申伊(吴骇),重姗…… ┃ 其它:治愈系 ========= 第1章 突然大婚 “东城重府大公子,今日大婚!” 消息一经传出,立即轰动全境。 “大公子?重越!?” “正是他!” …… “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这、这没道理啊!” 重越大公子,整个岐山境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金灵半神体,天人之姿,谪仙其人。 挂名重府,却是古教嫡系弟子。 五年前,十五岁的重越便在便被接回祖地历练,归来后连仆从都是古教派来的高人,修为一骑绝尘,叫人望尘莫及。 年纪轻轻,前途广阔,谁成亲都不可能是他! “人背后一脉送他到俗世锤炼的,这重府倒好,赶着把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嫁给他,简直太能钻营!” “其实,重姗不算不争气吧。” “谁还能有她争气?重姗资质不过下乘,长得还算楚楚动人,但刁蛮任性。年岁和大公子相仿,心性和修为隔了十万八千里,可大公子为了娶她,简直不顾一切了!” “今日发喜帖昭告四方,今日成婚,婚礼一成,名分一定,小小岐山境东城重府就彻底缠上重越,不费吹灰之力一步登天。” “咱们培养子弟力争上游,都赶不上人家嫁女儿这一招啊!” 岐山境内各大家族族老看了那喜帖,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 “你说这大公子,回了古教‘陨神谷’,上乘天赋甚至顶级天赋的女修要什么没有,怎么就看上……唉!” “早知道他这么早开窍,不介意门第高低和天赋有无,我当初就该支持闺女追求心上人……” 话是这么说,但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都不会赶着上去自取其辱。 寻常天之骄子们为求长生,与人争,与天斗,境遇精彩纷呈,未来版图之广袤无法想象,大多成婚很晚或者干脆独行到底。而那不负责任的,露水情缘数不胜数,臻至巅峰也没个正儿八经的道侣约束自身。 重越便是注定风光无限的那类人。 这等存在怎会在起步阶段就给自己定下终生大事? 就算他想娶,他背后一脉想必也不会同意吧! 什么都不管不顾,可不就是疯了吗! 街头,一群黑衣打扮的境外之人抬着几口大箱子,跟随一位身形瘦小的黑袍者,鬼魅般飘过大街。 凛风刮过领头那少年漆黑的兜帽,形状姣好的嘴唇殷红嗜血若隐若现,下巴微扬,白皙秀颀,其容貌竟是比岐山境第一美人还要好看得多。可若是东城城主等人看到他胸前衣襟上的繁复绣纹,定会吓得魂不附体。 陨神谷,终是来人了。 城主府中张灯结彩,格外热闹。重越居住的院子位于城主府风水最佳之处,房间大门紧闭,下人们焦灼地等候在外,以大公子的病情,让他自行更衣合适吗。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药味,重越身穿暗红里衣,扶膝坐在雕花木椅上,时辰快到了,他这才把碗里的汤药倒进花盆里,走向挂着喜袍的架子。 卧床两个月神志不清,期间形同痴傻智障,疑似暂时好不了,对他有些年养育之恩的城主夫妇认为这是天赐良机,决定将亲生女儿许配给他,彻底成为一家人。 这碗药若是喝下去,估计接下去几个晚上他都别想下床了。 来日方长。说出去可能没人信,他这辈子就只想龟缩在一方小城,过安稳日子。 此时的重越不只伤势已经痊愈,修为稳固,魂力更是触及第五境壁垒,可以做到魂力外放。 所谓魂力外放,是指不依靠耳目,就能感知到附近的风吹草动。 饶是如此,在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他暂时也没有提前出去见客的打算——宾客太多,谁知道混进来什么强者。 风光一世不知何为畏惧,惨死一次回到青年时,倒成了只惊弦之鸟。 他不是疯了,而是怕了。 他要怎样才能和陨神谷划清界限? 他背后一脉并不是他真正的血亲,他的血亲早就死绝了,而他认贼作父,被利用至死。在他灵体大圆满之际,那位他喊了上千年爹的至圣药尊,抽光了他体内金灵,活活炼死了他。 临死前锥心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时,他与人巅峰一战结束,至圣药尊竟亲身前来探望,开门见山便是一句:“听说你战败了。” 重越有点羞愧:“让您担心了,只是小伤,不碍事。” 药尊按了下他的肩,示意他不必起身,温声道:“这可不是小事,若是敌人再狠一些,战败和战死无甚区别。况且你自出世以来未尝败绩,我担心你这一败会挫了锐气,一蹶不振,毕竟过刚易折。” 无论怎么回想,这些话似乎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有“过刚易折”四个字,听过就像被针刺了下心口,不痛不痒,就是不那么舒服,但又远不值得去较真。 第2页 重越道:“您真是担心过头了,我怎会……” 药尊轻笑出声,抬指挑起他的下巴,道:“重越,一直以来,承欢我膝下还挺习惯的吧,看你也很乐意当我儿子。” 两根手指擒住下颚竟是让他无法动弹,可怖魂压当头砸下,差点把他脖子压断。 那人笑盈盈的,用最柔和的语调,说着最诛心的话:“但你这杆枪,我不想要活的了。” 话总是点到即止,做法凶残到叹为观止,极尽自然,就好像扔进滚烫的药鼎中炼化的就只是一株药,而不是活生生的自己人。 重越莫名想到很久以前,他心疼老爹亲自栽种药材太操劳,每次归来都会带许多珍稀药材,但样貌年轻、年岁不知凡几的“老爹”固执地埋首于药圃,听他唠叨多了,便笑着回道: “种药自然种药的妙处,若它太直,可以适当弯曲;太繁茂,便要修剪枝叶;给灵果套上模具,就能让它长成想要的形状……高阶药苗灵性很高,多和它接触,有益于我炼药啊。” 重越被丢进药鼎,神火焚身,生不如死的时候,才幡然醒悟。 他所以为的人并不是他以为的模样。 他站在族人一方所做的自以为正确的杀戮可能全都是错的! 他的身世、他的为人、他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虚的、假的! 他所追求的战无不胜,倾尽全力不给亲族蒙羞,以至举世吹捧的生平就像个笑话! 就连他最得意的金灵神体,竟是他灭顶之灾的源头…… 好像他整个人,从出生起就身陷囹圄,注定了会以惨死收场。 重越自认为谋略城府无一不缺,却被蒙蔽千年,慈父端得毫无破绽,可见他那点城府拍马不及。 成就金灵神体突破至尊也被对方轻易碾成肉泥,就算中途他醒悟过来想要抗争,也完全不是对手。 论人缘,他的确还行,但跟至圣药尊相比…… 算了。 多少人和势力都被蒙蔽,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修炼本是逆天之举,不达神境,唯死而已。 友人曾说:苦难也是机缘的一种,世上所有要不了性命的苦难,都是以另一种方式磨炼人的意志,让人变得更强。 在死之前,重越一直以为,这世上,能摧毁他意志的苦难,并不存在。 岐山盛会,五城战如火如荼地展开,年仅二十岁的重越在贵宾观战席上闭目养神。 有个公鸭嗓在耳旁不停地催促:“此地太过喧哗,低层次的小城小战对您毫无用处,上场的阿猫阿狗都不过花拳绣腿,您何必耽误自己宝贵的修炼时间哗众取宠,给东城城主这等小人物撑门面呢!” 重越霍然睁开双眼,被神火炼化成金色液体的余韵持续折磨着他,尖锐的剧痛从心脏处袭遍全身,脆弱的体魄和神魂难以为继,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呼吸急促,脸色煞白如纸,惊悚地看向周围。 底下呼声极高,都是在为台上参战双方呐喊助威。 对方暂时没发现他的异常,道:“回去吧,如今您距离第四境只剩一步之遥,只要渡过地劫就是宗师,就可以风风光光回陨神谷去。您的直系长辈和族人都还等着您呢……” 重越冷汗如瀑,尚且不知自己如何从药尊药鼎中逃出生天,如何完好无损地坐在这个地方,循声望去,顿时心惊肉跳:“陨神谷之人!” 瞬息灵力运转!五指如钩直入对方胸膛,可他倾力一击并未洞穿对方,自己却一头栽倒在地,带翻案上茶盏玉杯。 游恒莫名中了一招,还没来得及恼,大惊:“大公子!您怎么样了?” “大公子方才所食之物,是你们特别为我俩老头子准备的,重丰城主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大公子?多么久远的称呼。 那时候他还在小城中静心修炼,身边两个陨神谷派来的仆从,他还没真正回归陨神谷,还没认祖归宗。 如果真回到那时候,该有多好啊…… 第2章 说翻脸就翻脸 五城战,参战的均是年轻一辈弟子,几乎都已经引灵入体,乃是不折不扣的入流灵士,这其中甚至还有极少数突破了第二境,备受同辈敬畏。 突然,一声惊呼打破胶着气氛:“看,那是不是重越大公子!?” “大公子来了!” “真的来观战了,大公子果然很够意思啊。” 只见俊逸青年稳步走上观战台贵宾席,他身侧左右分别是两位老者,一个名为游恒,三角眼公鸭嗓,看谁都不顺眼;另一个鹤发童颜,看似仙风道骨,实则是个心细如丝的笑面虎,名游昌。 东道主的重丰城主与重越大公子并列而行,但眼尖的人能看出城主还是刻意地落后了重越小半步。 待重越落座后,重丰城主这才于中央正襟危坐。 岐山盛会每十年举办一次,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五城战,会邀请境外大教之人前来观战,只有三十岁以内的年轻弟子才能参加,本身奖励也丰厚。 几乎决定岐山境年轻一辈的前程——若能表现良好,就有可能被大教来人选中带回,甚至直接成为内门弟子!早入大教就能早一步接触强悍功法、秘境等。 来的大教中,最崇高的莫过于重越大公子背后的陨神谷。 第3页 正因为这块活的金字大招牌,让以往不来岐山境招人的境外大教都慕名前来拜会,给了岐山境内年轻弟子更多的机会。 年轻一辈参战者们有几分感伤:“大公子是来为我们践行的。” “不知道去了别的门派,还能不能见到大公子这等绝世天才,有傲世之资,却没有凌人之态。” “难了啊。”他们叹道。 “真希望能趁此机会让大公子指点一番,以大公子的本事,三言两语就能胜过我等三五年的苦修了。” “拿到名次就能上台!” “羡慕重姗,一定得到过大公子的指点吧?” 重姗道:“并没有。他是想指点我,但我没听。我能突破灵士,全凭我自己,跟旁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别的大家子弟都有长辈陪着,只有她爹娘都在台上,一有珍馐佳肴便先往重越所在长案处送,好像重越一时的心情,比亲生女儿一辈子的前程还要重要得多。 今年的五城战空前盛况,不只参战强者极多,就连四方观战席位也格外紧俏,早早就被抢空,有的好位置甚至还拍卖出了高价。 这样自然给东城带来了不少额外收入。 东城城主夫妇很清楚只要讨好了重越,仆从的意见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大比之初,亲女儿重姗惨败,都没能让他们把注意力从重越身上移开,游昌游恒的恶意编排胡乱指控,也没让他们自乱阵脚,只是重越突然发难,本该尽在掌控的场面彻底失了控。 “大公子出手了!?”道场外的人们听后大惊,赶去观战。 “不是说大公子不参战的吗,他若参战,那还有什么可比的。” “不是,他是跟自己的仆从,跟陨神谷长老打起来了!” “大公子亲自出手砸自家场子!?” 破空声如雷霆般振聋发聩,法光刺眼叫人不敢直视,交战双方战力强悍无匹。 赫然便是重越与那说话难听的游恒长老! 重越金光护体格外刺眼且不多说,游恒身上笼罩着一层碧绿色水波纹,化作实质性的鲲形。 那是利用四级灵鲲之血淬体后造就的独特灵体,灵气澎湃到可以越体形成实壁!无论攻击力还是防御力,都远远超过只能动用人体力量的灵士! “宗师!”大家族族老盯着游恒,看直了眼睛,“老天,这小地方竟然能看到真正的宗师……” 整个岐山境都没有一位宗师,若是成了宗师,就能开宗立教成一派之主,而他们这些大家族族老修为最高也不过大乘灵士罢了,但论战力恐怕还不及大公子。 重越是过来人,见识极广,与游恒一交手就发现了:“不是宗师。真正的宗师可以让兽影屏障化作无形,无形胜有形。此人不过虚有其表,灵体还没彻底成型,应该只是熬过了兽血洗礼,还没渡地劫,只能算半步宗师。” 踏上修炼之路,三重一小劫,九重一大劫。 前三重分为引灵境,淬血境,炼骨境。分别称为入流灵士,小乘灵士,大乘灵士。每一重均有初期、中期、后期、巅峰四境。 中三重境界分为灵体境,神魄境,归元境,均称为宗师,同样对应入流,小乘,大乘。每提升一重境界,寿命翻倍。 后三重境界就更厉害了,每提升一重,寿元翻十倍。 十重为至尊,至尊之上才是传说中的不死神。 那都十分遥远,一般来说,三十岁以前若能触及淬血境门槛,成为小乘灵士,就有望进一方大教,甚至成为上古大教外门弟子!毕竟突破的几率,十万入流巅峰灵士中挑一。 重越是大乘灵士后期接近巅峰,远远超过了同年人,但对上半步宗师,还是远远不够看。 他没有活过来的实感,这个时机也没有预想的那般美妙。 他早已通过了祖地考核,他已经一只脚踏上了变态药尊为他安排好的死路,即将陷入天罗地网之中…… 这两人必须死! 不是他斩杀这两个推他入火坑的监视者,就是他死在这两人手中。 死也好过继续认贼作父,被玩弄于鼓掌,被利用,被炼化至死…… 金光撞击水绿色灵气屏障,形成可怖的电弧,将战台分为左右两部分,狂风肆掠,扫向四面八方。 相比而言,先前台上的战斗如同儿戏,完全不值一提。 重越施展出的灵气散着肉眼可见的金光,璀璨逼人,锐不可当,几番交锋之下,鲜血染红了衣衫,脸色白了几分。 一旁观战的游昌暗自皱眉:“金灵体虽强,但跟其他属性灵体比,愈伤速度是最慢的,可大公子似乎天生就懂得发挥金灵体的优势,以攻为守,以快取胜,几乎不打无准备之战。这像是被情绪冲昏头脑的混乱打法,不像他一贯作风,莫不是动杀心了?游恒自作主张惯了,终是激怒了大公子!” 游恒梗着脖子道:“大公子,是您先动的手,我还击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并不是想害您!请您消气!” 他是想过之后才还击的,低估了重越的实力,他真的只是想让重越昏过去好好休息一下,再略施小计,让这对夫妇露出马脚,到时候重越只需要看场戏自然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他的所做作为,私下都可以解释,只是当众不好说——他还不算是真正的宗师,“传音入耳”这种宗师级的本事,他还做不到。 第4页 刚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中邪了吧! 轰地一声,重越倒退数米砸翻了案椅,胸骨断裂刺入肺腑,呼吸不畅。他按着胸口,长睫挡住黯淡的瞳眸。 胸口处经脉处白芒一片,心脏里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可他根本不敢分心去查探身体状况。 这具身体跟他死前巅峰之境相比实在太弱了,所以重越并不清楚其实此时的他,灵力复原速度也比正常情况下的大乘灵士要快一些,血脉之力也有提升的迹象…… “重大公子败了?”四下议论纷纷,不少人很是恼火。 “能在宗师手下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虽败犹荣。” “那长老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主仆都不分了!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大公子难堪……” “有的人修炼到头也不过如此境界,咱们以后的路长着呢!” 游恒气得恨不得吐血,受够了小地方的刁民,他为何要浪费灵力给这些人长眼呢,道:“大公子,同阶一战,我不是您的对手,但巅峰一战,您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就此停手吧!您有不满不妨直说,何必这般乱来,这不是中了小人的奸计,给这么多卑贱之人看笑话吗!” 重丰城主不忿:“说谁是小人!” 游昌闻言就笑了,谁被戳到了就是说谁,穷乡废土出刁民,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道:“大公子为人大气,从不跟你们计较,但别以为你们那点小心思,瞒得过别人。大公子究竟为何倒地抽搐,当真不是城主夫人送来的佳肴有问题?” 重丰道:“你血口喷人!” 柳郁香却不为所动,反倒好声好气地对游恒道:“恒老说的哪里的话,陨神谷的前辈高人把重越大公子托付给我重府,说起来大公子也是半个岐山境人,您说卑贱的意思岂不是说前辈高人故意把大公子安放在卑贱之地,是说高人不看重大公子么?” 游恒梗着脖子,唾沫狂喷:“无知妇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游昌摇头笑道:“她不无知,她挑拨离间呢。” 柳郁香以帕拭泪:“这城内城外没有说大公子不好的,你们两个却总对大公子指手画脚,说他这不好那也不好,看把他打的,这满身伤,我看着都心疼……” 吵闹的这点工夫,重越伤势堪堪恢复三成,灵力猛力运转,双眸金光大盛,两团金色灵气聚集成九道金凌刺,在他掌心之上逐渐成型。 先是九道,再次是十八道,二十七道……影影绰绰,相互重叠。 “九椽金刺!”游昌细看发现端倪,心道,“大公子所修炼的九重境巅峰功法《金鸿引》中的绝招,若以大乘灵士境的魂力施展,九道封顶!这似乎不只九道,真是有进步了才……?” 游昌立刻高声道:“恒老弟,还不快继续陪大公子过招!” 游恒不动用全力几乎没办法在重越手上讨到半点好,低声道:“我也受伤了,您老这……这不是逼我吗!” 游昌传音道:“重越是非不分,亲疏不明,将来也难成大器。他未成宗师,还没认祖归宗,不算真正的核心弟子,就算死在外头,也是他的命数。等他一死,正好把罪责推到城主夫妇头上,咱们回了陨神谷也能安然无忧。” 声音仿佛从识海中响起,传音入耳,宗师级的手段!游恒惊羡不已,立刻像吃了定心丸一般。 他和游昌同宗同族,同气连枝,难道还怕一个未成气候还不辨是非的小辈不成! 放养在外的所谓嫡系子弟哪有内部核心培养的金贵,外面的资源不足,稍微耽误了修炼,就会被族内天才们碾压,敢猖狂! 无匹的水绿色气浪爆涌开来,周身波纹化作最锋利的冰锥,猛然越体而出。 “你下狠手!”游昌作势大惊,这招“冰纹百裂”可是堪比入流宗师的狠招,连他都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完好无损地接下。 金色凌刺稳定在二十七道,才刚恢复的三成灵力一扫而空,重越脸色煞白。 金刺悬浮在他身前形成防御,猛地脱出,重越飞身掠起,化作一道金光几乎与那二十七道金刺合二为一,形成第二十八道金刺。 只听锵地一声轻响,游昌腰间的配剑被一晃而过的金光带出,落入一只素手之中。 重越握住这把玄阶巅峰长剑,周身所在的金刺流光曲折蜿蜒,竟是破开了半步宗师的百重冰锥层,冲到游恒近前——半步宗师灵力外放时重点攻击,防御便薄弱了许多。 而他倾力一击所击之处,正是对方的缺陷所在! “你哪来的剑……”游恒目露惊悚,猛地哽住。 噗嗤一声闷响,剑刃锋利无匹,贯穿了他的胸膛。游恒的身体被利剑撕裂,难以置信地面朝着某个方向栽倒下去,彻底没了气息。 全场骤然死寂。 一缕金灵黯淡了不少,顺着剑身褪去,缓缓回到重越的手中,没入皮下。 重越握着染血的宝剑缓缓转向,僵硬地裂开嘴角,说出第一句话:“……谢游昌长老借剑。” 游昌收敛面上故作的惊色,云淡风轻地回道:“应该的。” 第3章 突破宗师 重姗刚来到爹娘身边,听了他俩的对话,不禁打了个寒颤。 游恒倒下时面朝着的方向可不就是游昌长老所在么! 游昌老头儿平日里和死去的游恒称兄道弟,竟会主动借重越之手斩杀同道! 第5页 游昌境界更高,眼力更胜一筹,自然从重越的攻击招数中看出了不少连他都叹为观止的地方。 尽管摒弃了以往发挥金灵体最强优势的战斗风格,看似破绽百出,却又都有后手,叫人防不胜防。 原本只知进攻的重越,似乎一下子顿悟了何为防守,尽管防得还不十分到位,但在战斗上却有了无穷可能性。 以前的重越强大,战斗风格一目了然,可这一战他竟然开始看不出重越的深浅了。 悟性何其惊人! 如重越这般天赋异禀,战技运用到炉火纯青堪称本能的,当真举世罕见。 那些古教内部重点培养的核心弟子,先天天赋各有所长,但在随机应变和战斗本能等方面,或许都不及眼前的重越! 若能拥有足够的修炼资源,他几乎能预见到此子将来的超凡成就…… 连这些都看不出来,游恒老弟死有余辜啊。 游昌笑眯眯地恭维道:“大公子,您的金灵血脉似乎更可怕了。纯金灵实化如丝,这缕金灵的锋利程度堪比玄阶法器,与灵气无异,无孔不入!此刻只是能更好地催动长剑,将来突破宗师境以上金灵更加凝实,就能……”杀人于无形。 重越面露虚弱,站着运功疗伤,一言不发。 “尊主有令,若有极小几率您的先天根基能更进一步,不管您境界如何,都可以立刻回陨神谷去!”先回陨神谷,再用最顶级的神兽金血淬体,必能渡过小劫成为真正的宗师,那时便名正言顺地入住陨神谷! 游昌太过高兴,立刻命令城主道:“快去开启五行天赋测试柱,我们大公子要再测一次!” “站住。”重越一开口,重丰立刻站住不动了。 “大公子,您莫不是还想再战?您有伤在身,我怎忍心趁人之危,”游昌挤出笑脸,“再说您手中拿着我的剑,杀得了老恒,但对付不了我。我要取回宝剑,只需要一个念头……” 重越手中的剑震颤个不停。宗师,才能炼化灵器至随心而动。 重越猛地一把握紧长剑,掌心金光璀璨。 但凡法器无不含金属性之物,他的金灵乃是世间最纯粹的金灵,就算他金灵境界远不足以摧毁宝剑,他的魂力还不足以抹去对方留在剑中的魂印,但压制住这把玄器不让它乱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剑依旧被他牢牢握在手心,逐渐停止颤动。重越静静地看向他。 游昌心中敲响警钟,但转念一想他没有对不起重越的地方,况且他和死去的游恒不同,他是真正的宗师,重越不是他的对手。 轰地一声巨响,平地起惊雷,罡风自地表升起。灰蒙蒙的火焰接连涌现,像绽放的墨莲,滚烫的热浪融化了玉石地板,将青石焚烧成晶莹的琉璃。 而重越置身火焰罡风之中,衣袍无风自动,如冷面森罗,睥睨四方。 游昌目露骇然:“这是……地火罡风!” 就算没突破宗师,可在场但凡修士都很清楚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 “地劫!” “一般的炼血境大乘灵士巅峰,都是先以宗师级灵兽之血淬体,成功了才有把握渡地劫。大公子不愧是纯粹的金灵半神体!先天天赋太高,自身防御力足够可怖,哪怕没有兽血淬体,没有兽形灵体加持,直接就触及宗师级壁垒!” “二十岁的宗师?这就是古教嫡系弟子的普遍实力!?” “一般的地劫有个百米就不错了,大公子这……未免太可怕!” 可怖罡风肆掠,滚烫的热浪,席卷四方,道场上遍布的青石地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被地火焚烧成更珍贵的青玉琉璃。 一百丈…… 五百丈…… 竟还在往外扩…… 重越上辈子为突破宗师在二十岁之后又熬了九年,到二十九岁夯实了根基这才渡地劫,地劫范围五百丈已经惊动了背后一脉。 原以为自己这么急着突破宗师会突破宗师会有损根基,但这明显超过五百丈,居然莫名其妙地更进一步,若是被传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游昌后退,道:“大公子莫要急功近利,您受伤过重,若是渡劫失败,伤了根基,岂不是得不偿失!” 重越催动灵影步,这步伐由半神体催动更有奇效,他闪身化作一道金光,便紧跟着游昌! 游昌被这超出他承受范围的罡风切割肉身,地火炙烤得他难以自持:“这等地劫,我帮不了你,你……你别过来!”情急之下连尊称都忘了。 在古教不是没有仆从代主人扛地劫的先例,游昌以为重越消息闭塞想法老土不知道这些,可重越重伤时被动渡劫,他总得显示忠心,只是忠心若要拿命来换,他还是犹豫了…… “我要你的剑。”重越声音沙哑。剑内的鲜血封印与游老昌的生命息息相通。主人不死,法器便无法易主。 只是借剑需要我解除魂力印记?游昌不安道:“可以借你用,但事后您得还给我!” “可以。” “您发誓会还给我,我便抹除魂印暂借与你……您!” “我发誓。”重越道。 “你立天地誓约!”游昌饱受摧残,实在是急了,可又怕誓约有漏洞,但想到重越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鬼,不比那等老奸巨猾之人,区区一柄玄阶长剑,他看作至宝,但重越一旦突破宗师就可回古教,族里自然会这等天才准备更好的法器,好像也昧不了他的。 第6页 重越依言以血立了天地誓约,光环一分为二从天而降没入他和游昌两人的眉心,若是违背誓言会遭到天诛地灭。 几乎是誓言成立的瞬间,游昌便失去了法宝的联系,心里不安猛然放大,法宝好像已经被认主了。 一道雪白的剑光迎面而来! 一剑穿腹! 就着长剑埋入体内的刹那,重越以魂力催动长剑。 嘭地一声,长剑自爆,碎片刺入五脏六腑。 饶是如此,游昌竟然还留有一口气,怒目圆睁:“大公子……” 重越自上而下俯视着他,不等他从怀里摸出传讯之物,掌中一道金刺脱手而出,游昌避开要害,两条手臂并在一起被穿透后钉在地上,他难以置信:“你敢叛……” 重越体内灵力空空如也,在原地等了一会也凝聚不出金刺利刃来。他在身上摸了摸没找到任何利器,于是拔下头顶白玉簪,扎不进额骨,就在他咽喉处开了个大洞。 游昌依旧还有气息未尽,怨毒的目光似要刺进他内心…… 地劫彻底爆发,罡风割开他俩的皮肉,地火炙烤着神魂。 躺在地上的人鲜血流淌率先没了气息,那嘲讽的目光也随之而逝。 重越身形一晃,半跪在血泊中,垂下头颅,任凭十丈高的地火罡风席卷而来,淹没了体魄。 地劫持续了数个时辰才结束。 道场满目狼藉,遍地都是青玉琉璃。东城城主重丰封锁了道场,待一切尘埃落定,这才率众进入废墟中心。 “啊!”重姗低惊出声,停下脚步。 游昌尸骸惨不忍睹,两个眼珠子暴露在外,没了眼皮盖着,像是死不瞑目。 柳郁香抚摸女儿的背,眼里却露出微妙的喜色。 两位宗师的尸体都在这里,宝物散落一地,数量不多,但经受住了罡风地火的摧残,剩下这些宝物的价值可见一斑。 不止如此,就是那经过地火淬炼后遍地都是的青玉琉璃,也全都是宝物! 重丰有点后悔带外族强者进来,担心他们眼红宝物突然发难,内心很是警惕,直到他看到了一人,这才安心。 重越静静地躺在地上,周身隐约有金色灵气流淌,可怖的伤势渐渐愈合,淡金色雾气萦绕,隔了数远也有种被削皮刺骨之感。 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可怖的地劫到底还是奈何不了这个绝世天才。 重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两行清泪刷地流了下来,转眼泪流满面,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哭过,歇斯底里不能自已,最后双手捂脸,蹲下来压抑地哭泣。 众人见她伤心成这样,也不好意思催促修复战台之事,但怎么说关乎自家弟子前程的五城战被迫中断,东城得负起责任。 重丰连连应和,顺手就全推到重越头上,让众人相信大公子为人,醒了以后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的。 柳郁香扶着女儿回房,这才笑着安慰:“怎么了姗儿,心疼你重越哥哥了?”这位美妇眼里的心疼只是对着自己女儿才有了几分真情实意。 其实心疼大可不必,少年宗师何等风光,这么点小伤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重姗哽咽着摇了摇头,声音伴随着抽泣很艰难地说:“我只是……突然觉得人跟人的差别好大啊,我可能一辈子也成不了他这个样子,无论我怎么努力,也做不到他的万分之一,我可能永远也突破不了宗师,可他怎么轻而易举,就这么简单呢?” 她很努力地挤出笑脸,笑得十分难看:“所有我梦寐以求的,甚至梦里都不敢想的,他轻轻松松得到了所有……我好像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行。” 重姗哭着说:“我还败给了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乡野小子,我怕没有门派愿意、愿意要我了……” “就是看在他的份上,也不会没有门派要你。你就是想多了,殊不知,所有世家弟子中,最不用担心的就是你,”柳郁香安抚道,“他们强者有强者的活法,咱们柔弱有柔弱的活法。姗儿要记住,世上过得最好的女人,并不是那些独立强大的女修,而是懂得如何才能被保护的,尤其是擅于被极强者爱护的‘弱女子’。” 重姗听到第一句话就有点哭不出来了,她一直很佩服她娘,但她觉得她这辈子可能都成不了她娘这样。 “娘的天赋极差,要不是跟了你爹,哪能生出这等天赋的你来,”柳郁香顺了顺她的鬓发,内心实在羡慕她,缓缓道,“你的先天根基比娘好多了,将来你也一定能找到比你爹天赋更高实力更强的男人护着你,让你一生无虞。” 她一直想进大教觅良师提升修为,却从没想过良师其实就在身边。 重姗愣愣道:“能是重越哥哥么?” 柳郁香美眸微怔,内心感动不已,女儿终于开窍了,不容易! 重姗顿觉自己简直白活了这些年,她为什么要跟重越过不去? 以前爹娘各种安排重越指点她修为,她与其说听不进去,不如说她都听不懂……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突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冥冥中境界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 柳郁香心里早有盘算,思索着道:“重越自然是极好的,极好,可惜他就要走了……” 重姗狂喜:“娘,我好像触及第二境壁垒了!”她激动得不能自已,“我知道该怎么突破淬血境了,重越哥哥说的都是对的!” 第7页 柳郁香美眸微微睁大,突破小乘灵士哪有这么容易,她女儿她还是清楚的。 可惜醒悟得太晚,重越突破宗师很快就要离开岐山境前往更广阔的天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很不幸,她们母女俩说这话的时候,重越的魂力不受控制地向外扩,几乎听得一清二楚。 一丝丝恐惧涌上心头。 斩杀了两大老仆也不能一劳永逸,真正的监视者还隐于幕后。 他突破了宗师,若是传出去,随便来个陨神谷的人,就能带他回去认祖归宗。 这时,他清晰地“看”到,心脏内多了一枚冰蓝色圆珠,正感受到他的心绪波动,缓缓释放出一粒粒细小的白色光点。 光点融入他的血液中,那血仿佛被点亮了一般,金灵波动立即强烈了些…… 上辈子如果有人跟他说,“伤害”能兑换天赋,他会嗤之以鼻。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 这珠子名为“扶伤珠”,是他上一世所得之物。 原以为只有“稍微”加速伤口愈合一个鸡肋效用,直到他临死前的痛苦超出极限,珠子被彻底激活,不知怎地跟着他回到了现在,还融入到了他的心脏中。 恐惧、悲伤、愤怒……任何能伤及他内心的负面情绪,都能刺激这颗珠子释放出纯白色无属性灵力光点。 白色光点可强化金灵血脉,直接提升他的先天根基! 一躺两月到现在,他识海中那座象征先天天赋的九层金灵锥之上,又长出了一大半,离彻底圆满只差一个小角。 也就是说,他才入流宗师,就已经快修成真正的金灵神体了! 逆天了。 要知道,每位走上修仙之路的修士成功开辟识海后,血脉之力都会在识海中投影一座或多座代表不同属性的灵柱,多半是柱形,极少数为金字塔状。 层数越高,形状越完整,则先天天赋越高。 灵柱数量越少,则血脉之力越精纯。 属性灵柱十层圆满,先天有几层,便意味着可以修习多高阶的功法,很大程度上直接影响到将来往上走的高度。 比如先天灵柱最高若只有三层,像重丰城主等人,起步阶段最高只能修炼第三重“大乘灵士”级的功法。一生若无其他际遇,那么将此生无缘踏足宗师门槛,寿元也只有短暂的三四百年。 重越乃金灵半神体,有且仅有一座九层高的金属性灵柱金字塔,意味着他有希望突破到第九重境! 再加上金灵血脉极尽精纯,若能找到金属性先天神物,就有可能造就十品满级金灵血脉,即金灵神体。 不过能让先天灵柱更进一步的宝物,境界越高越罕见,就连他那位神通广大的假爹也难以弄到。 而上辈子的重越也是修炼到第九重境巅峰后,闯荡生死秘境,与无数大能竞争,九死一生才得到了金属性神果,补全了最后一层缺陷……然后迎来了死期。 有没有这颗珠子,他的心理状态不会有任何变化,既然能带来天赋上的提升,算是某种慰藉。 只是,他的性命,也许是未达圆满的半神体吊着的。 若是被所谓的背后一脉知晓他先天天赋更进一步,就是他真疯了傻了,也休想逃过变态至尊手掌心!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成婚当日,重越等的人总算到了。 来的那老妪正是柳郁香的心腹,一来就把门口的小厮骂了一顿,领着两人壮胆进屋来,老妪的表情唰地僵在脸上。 只见重越长身玉立,清醒地站在那里,房门嘎吱一声关上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匣子里的东西是水隐晶吧。“重越侧过身来,道,“游昌长老平时隐藏修为的法宝,按理说那应该是我的战利品。” 老妪手中木匣哐当砸地,双腿发软,跪了下来,五体投地行大礼:“求大公子开恩!是夫人!是夫人说,姗儿小姐怀上孩子之前,让您假装渡劫失败,没达到回陨神谷的条件,也就不算是真正的陨神谷核心弟子,否则消息走漏,随便来个人,他们的一番谋划就前功尽弃了。他们说您,说您渡劫失败,说您一点缺陷没有不好自圆其说,都是他们出的主意!老奴就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算计到您头上……” 那两个小厮听得瞠目结舌,也把头磕得震天响:“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还请大公子恕罪!” 重越的境界稳固在入流宗师境,魂力更是比修为还要高一个境界,达到了小乘宗师层次。 只要知道他的真实修为和真实本事,还敢中伤且能中伤他的人屈指可数。 可就是这些战战兢兢、谄媚讨好背后的东西,他活了一辈子到死都没有看清。 不多时,房内静悄悄的,三个仆从已然被拍晕在地。 重越从地上捡起那木匣,取出水隐晶直接炼化,将修为隐藏到大乘灵士境,这才真正魂力外放。 魂力突破第五重境才能做到魂力外放,不需要依靠耳目,就能感知到一定范围内的风吹草动。 他的魂力越过府内的众宾客,扩散到东城重府之外。 一群黑衣人奔着城主府方向而来,为首那位年轻人的脸猝不及防映入脑海。 重越错手推倒了晾衣袍的架子,架子撞倒了脸盆,哐当一声重响把他定在那里,心头巨震:“怎么是他!” 第8页 恐惧兑换天赋,+998。 第4章 人间绝色,白玉毒尊 来的这人,并不是他最恐惧的那位,但在他的恐惧榜上可排第二。 上一世的重越无所畏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对自己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出世以来始终处于遥遥领先者行列,大小秘境,但凡他参与,众人津津乐道的强者中必定有他的大名。 可谓是天纵神姿,冠绝当世。 尤其是先天金灵体圆满渡劫突破至尊后,他的战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天地间任遨游,各大秘境来去无阻,以为这世间之事就如手中金灵已尽在掌控之中,神位在望…… 但惨死之后,他知道了恐惧为何物。 也许他之所以能名动天下,只是因为那些真正可怕的存在全都伏蛰着、隐藏着。 比如那“与世无争”的至圣药尊,再比如,来的这位。 他被变态药尊炼死前,身上有伤,是因为他败在了一个同辈手中,那同辈还是他同门,比他小三岁。 人间绝色,白玉毒尊。 也是个炼药的,他或许跟炼药的八字不合。 只是祁白玉和变态药尊完全不同,变态药尊端得善良仁爱好歹也会炼药救人,但这位却是炼毒害人,杀人不眨眼。 据传祁白玉十岁初入药道,下山历练期间便毒死过全村百姓,名声奇差无比,行事作风与自己截然不同,基本上没什么交集。 他也是在那一战上,才知道这个冷面毒尊竟然怨恨他至深。 重越只是惊叹于对方的实力,完全不记得自己过去跟他打过交道。 这倒是惹恼了对方。 就好像只有你在仇恨的旋涡中苦苦挣扎,只有你一人万般难受,但你恨的人却早就忘了曾伤害过你这件事。 “重越!在你眼里,我是如此微不足道。”白玉毒尊双目泛红,厉声说,“你不记得你初入陨神谷的手下败将们,你更不会记得你曾怎样待我,是你惹我在先,也是你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你怎能不记得!!” 抱着一战成名的目的,找上门来和重越决战的强者不在少数,但这么苦大仇深,他还是头一次见。 “金灵体圆满,攻击力不该是极强么?怎么会……”重越大惊。 五行相克,到了至尊境竟然进一步扩大了! 白玉毒尊甚至没有动用最擅长的毒术,便将重越横扫出去,离别时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我是第一个战败你的人,你给我牢牢记住了。” 重越后知后觉,不禁毛骨悚然。 莫非真是他记错了,他的确跟那位白玉毒尊有过节?若对方没说错,那就是已经结下梁子了…… 什么仇什么怨,能记恨千年? 如果来的是这人,别说抓他回去,屠城也是一念之间吧! 重越迅速收敛魂力,几番权衡难以抉择,若是能活着把祁白玉糊弄过去,就谢天谢地了…… 与此同时,一众黑袍者来到重府门口,为首那位黑袍少年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鲜红的“囍”字上,脸色无比森冷。 “少主,方才的确是有魂力一扫而过,”一位鹰钩鼻的黑袍者朝着领头的黑袍少年传音道,“源头似乎就在眼前这城主府。” 祁白玉漫不经心地道:“小城卧虎藏龙。” 鹰钩鼻传音道:“少主行事不要太过张扬,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祁白玉道:“别以为你可以传音,我就封不了你的嘴。该小心谨慎的是你们,真出了事,舍命护我是你们的本分。” 门口侍卫见他们挡在门口并不入内,只觉来者不善,有所警觉:“敢问来者何人?” 祁白玉一扬手,一缕白烟悠悠飘过,侍卫们神色渐变呆滞,浑浑噩噩地躬身倚靠到门边。 祁白玉等不及从正门入,直接跃上高墙,朗风刮得兜帽边沿轻轻晃动,他极目眺望,瞳孔猛地缩。 重越本就生得十分俊朗,与生俱来的超凡气质,使得他无论置身何方都格外引人注目,如今一身张扬至极的大红长袍,将他那高挑身材修饰得越发挺拔,更是绝妙无双。 他走路带风,身轻似燕,远远望去广袍飞舞,似乎春风得意,迫不及待得很。 事实上,重越走出小院,便被各种陌生的目光盯上,只觉如芒在背,另有无数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让他有种被剥光了皮毛过了滚烫油锅后暴露在刀光剑影中的错觉,知人知面不知心,世间万千面孔,都如牛鬼蛇神般可怕。 恨不得早早了事,彻彻底底不问世事。 一点点白色光点持续不断地从他心脏处的扶伤珠中冒出。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兑换天赋光点,+2,+3,+3,+1,+2…… 若说上辈子他是一力降十会,有我无敌,能靠自己解决绝不假他人之手;那这辈子他想换成躲在夫人背后,能不出头就不出头。 单看重姗叛逆爱逞强这点就很可造之才,虽说要达到能保护他的程度还很漫长,但他相信有他指点,假以时日必有那么一天,大不了在此之前不出城。 重越想得挺美,不自觉地弯起唇角,露出他以为的傻笑,配上这身装扮,竟格外赏心悦目。 屋檐上,黑袍少年呼吸停滞,仿佛和着血蹦出两个字:“重、越!” 重越似有所觉,视线越过众人,落到屋檐,见那里空无一人,内心突然惴惴不安。 第9页 “我没看错吧,大公子竟真的跌落境界了!” “重伤渡劫,失败也在所难免,大公子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啊!” “我一心盼着自家小子能有所建树,若那小子这么早成亲,我一定不同意。重丰城主望着大公子成亲,是把大公子当女婿呢。” 重丰城主赶紧摆手道:“想都不敢想,从来都是把他当祖宗供着,他能看上我那不争气的女儿,是我家祖上积德了!” 重丰看向重越的目光满是慈爱,看这一表人才,谁会想到内里是个痴傻呢。 ……也多亏了这痴傻,否则哪里消受得起这等天赋的女婿。 “以前没听说大公子有心仪之人,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呢?若是有大公子这样的情郎,谁还会在五城战失利后大哭大闹啊。” 当时五城战上,重姗战败后脸色难看得好像天塌下来的样子,大家都记忆犹新呢。 “日子定得忒急了吧,也不挑大公子精神好的时候!” 重丰一时语塞。柳郁香从容应对:“今天还算是精神好的,他卧病在床的两个月,姗儿没日没夜地照顾他,谁知他其实早就心仪姗儿,原先是那两位长老不同意……” 柳郁香掩饰似的咳嗽了下,道:“我真怕耽误他修炼,可他却铁了心要迎娶姗儿过门,还亲自定日子,我也是没法子!诸位都是一方家族族老,若也觉得不妥,何不帮我们劝劝?让他别急着成亲,还是自己的前程最重要。” 重越:“……” 居然是大公子心仪重姗,众人如招雷劈的同时似乎明白了什么——莫非重越突然暴起斩杀那两位陨神谷长老,是因为那两长老反对这门亲事? 恰好在重姗战败以后没多久,大公子突然出手让所有外教来客都丧失了观战兴致,使得五城战被迫中断,还得另寻时间重开,莫非也是为了重姗? 渡劫失败又如何,一场婚事吸引来了不少境外强者,几乎都是大乘灵士境,截止到目前为止,足有五十多个门派长老前来道贺。 比之坐镇五城战的门派还要多。 几乎只要大公子一发话,新一轮五城战就会以空前盛况再次拉开序幕! “一箭双雕还环环相扣,大公子太强势,娶妻都如此不同凡响!” “哪有很强势,什么好话都让他们家说了,明明占了大便宜还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糟心……” “重姗盛装打扮,反而娇小可人,”青年子弟赞赏道,“有后门不走,非要自己参战,凭本事战败,还挺可爱。” 绝大多数女修则一脸鄙夷:“不觉得重姗无能又做作吗,背后肯定有大公子帮衬,却总自吹自擂说全凭自己修炼,不过入流灵士,惨败在乡野莽夫手里,丢尽世家子弟的脸,真不知道她给大公子灌什么迷魂汤了。” 重越离得近,发现重姗咬着牙气得发抖,恨不得冲上去撕扯一番:“谁请的这些贱人,谁愿意嫁个傻子。”重越不由扑哧一笑,重姗瞪了他一眼,这一眼竟是看愣了。 焚香祭天后,司仪朗声高喊:“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重越转过身去,重姗一身凤冠霞帔同样也步伐缓慢,两人手中牵着一段红绸,面朝着蓝天白云站定。 重越好歹好能看清楚那天那云,重姗顶着沉重凤冠隔着红玉珊瑚珠帘只能看到黑压压的屋顶,但心情却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 坐在高堂上的重丰和柳郁香无比欣慰,只觉时间过得真慢,恨不得替他们拜了算了。 “陨神谷来使到!” 侍卫撕心裂肺的声音由远及近,重丰险些从椅子上栽下去,只见那侍卫如小鸡仔一般被黑袍使者拎在手里瑟瑟发抖。 四下低呼声一片,各门派长老纷纷点头相互示意。重越抬眸,看向来人方向。 十多位身着黑袍的使者,簇拥着为首的那位少年。 身披带帽黑袍,露在外的银白滚边和衣襟上均有古教象征的繁复绣纹,比之岐山境买卖的最精致的织品还要精美绝伦。 若细看必会发现,此人乃陨神谷核心弟子。 众人倒吸凉气,第一眼全被他的容貌所吸引,哪还注意得到穿着。 他们找不到辞藻来形容,只觉世间竟有这般绝色,满堂芳华黯然失色,所有淡妆浓抹都成了庸脂俗粉,无可比拟。 绝色少年步入大堂,无视了主人宾客,朝着重越略一拱手,道:“陨神谷祁白玉,特来祝贺兄长大婚。” ※※※※※※※※※※※※※※※※※※※※ 祁白玉: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重越:不要吓我,吓我我就…… 第5章 砸场子 清亮嗓音不似前世白玉毒尊的低沉阴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一如他好看的眉眼,细长凤目略微上挑,哪怕没什么表情,也颇具挑衅的意味。 重越被惊艳了一刹,竟忘了恐惧,陡然回过神来,暗道不妙。 如烟如雾的白尘无色无味,始终旋绕在少年周身与脚边,煞是好看,然而好看的往往很危险。 重越屏住呼吸,仍有团白气出现在喉管处,如实质性的丝线,越是想要用灵气驱散,越发蓬勃生长。 眨眼间,原本一丝丝的白絮竟然长成了一团棉絮,堵住了喉管。 他竟然不能说话了! 要知道,他可是突破了第四境的入流宗师,只是隐藏了境界罢了,如果他没看错,此时的祁白玉不过只是大乘灵士巅峰,比他还低了一个大境界。 第10页 就这一个照面,只是一晃神的工夫,竟就着了道。 白玉毒尊名不虚传! 上辈子没能见识到此人的毒术,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鬼神莫测。 堂外尽是窃窃私语声,甚至对祁白玉指指点点。 若说重越的俊朗会让女子想要依靠的话,那这少年就是好看得让女子嫉妒了。 要说被邀请来的少说也是乡绅豪强,世家子弟,可莫名的祁白玉一来,顿显得在场诸人既俗又土,有些人还想笑来着,看对面的人也掩面,可见彼此彼此。 先前只是觉着重越和重姗站一块不搭,但又说不出违和在哪里,这下一目了然。 迫于少年逼人的气场,屋内强者不敢喧哗,目光有猎奇有敬畏,更多的是惊羡。 偌大的岐山境也只有重府有这个殊荣,接待上古大教来客。 祁白玉环视一周,脸色沉了下来,当初和重越关系不错的族内天骄,全都没有出席,而他是唯一一个古教来人。 祁白玉看向堂上正中央坐着的二老,冷不丁地道:“我应该没来晚吧。” 重丰仿佛受宠若惊,表现得无比热情,嗓音依旧雄浑有力:“陨神谷贵客亲自登门,令陋室蓬荜生辉,我等有失远迎,实在……”很溜的客套话说到一半,脱口而出,“没想到你们会赶上成亲大典,我还刻意把日子提前了!” 重丰愣住了,全场有片刻死寂。 柳郁香僵了的笑容迅速缓和,连忙打圆场:“老爷高兴得都不会说话了,快请贵客上座,您来得正是时候,我还担心大公子背后一脉无人在,将来就不承认这门亲事呢,虽说有人在也很麻烦……” 柳郁香轻掩朱唇,不知道自己怎地口无遮拦,竟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麻烦?”鹰钩鼻的黑袍者冷笑出声,随来的其余众人露出杀气。 祁白玉道:“看来在二老眼里,成亲比兄长的身体更为紧急。” 重丰汗如雨下:“不敢不敢,当然是成亲更紧急……”他说完就一巴掌掴到自己嘴角,吐出一口血来。从刚才开始就有点不对劲,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 气氛尴尬得出奇,静默了片刻,堂外年轻人明目张胆地议论起来:“难得陨神谷贵客来访,不想着给大公子疗伤,还想把人气走,好一句当祖宗供着!” “照顾两月没把人治好,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治。” “明明不少人亲眼看见大公子渡劫成功了,突然又说渡劫失败,该不会是故意下毒吧。” “你们有没有发现,大公子一直都没说话。” “还真是,从头到尾都是这对夫妇在自说自话,大公子一句正儿八经的表态都没有!” 话都被别人说了,重越还真的无言以对,自然不会贸然出手,别说祁白玉本人不好惹,就是那十一个黑袍者,也绝非等闲之辈。 祁白玉一直防着重越,始终留意着他面上一丝一毫的小细节,却没有得到任何意料之中的反应。 换言之,重越明明知道这对夫妇有私心,却不以为意,还要娶此女。当真就喜欢这女的到了这种程度? 鹰钩鼻的黑袍者发现祁白玉的意图,提醒道:“少主,不可。” 祁白玉抬手,手腕一转。 一道白雾迎面而来,重越下意识后退一步偏过头,被淡淡木香呛到,喉间的白团消失无踪,不由摸了摸脖子,好像可以说话了。 祁白玉盯着他,重越动了动唇,道:“贺礼。” 祁白玉挑眉。 重越说:“你说你是来道贺的,贺礼。” “大公子是不是昏了头了,难道也觉得成亲比前程重要?” “什么贺礼?”等在堂外观望的众人早就留意到这群黑袍者们抬着的三口箱子。 那箱子宛如铁水浇灌而成,以两条锁链相连,锁链与箱子紧密连接,末端缠在黑袍者手臂上。 缝隙间布满了某种高级密纹,得用专门的秘法打开,否则触发机关会得不偿失,所以就算抬着它招摇过市,也不担心会有人打劫。 “……好。”祁白玉一招手,两位黑袍者齐发力,不知动用了什么机关,第一口箱子咔嚓开了条缝。 重越定睛一看,只见箱子内部另有玄机,里头的石封更具岁月气息,一条条暗红色沟壑,如血管般纵横交错遍布于原石上。 不同秘境孕生的原石灵晶略有差异。而这块,如果他没记错…… 重越顿时想到他回归陨神谷后去的第一处新秘境,虽然没得到太大收获,但他第一件空间灵器的原料就是从那里找到的。 虽说是新秘境,在被陨神谷据为己有之前,其实就已经被附近势力和其他大教扫荡过了。 算算时间,现在大概正是那处秘境重见天日之际,应该还没有被陨神谷整个搬走。 重越有点心动,但转念一想新秘境之初入口还没稳定,他一个人跑去实在太过冒险,立刻按捺住了这个想法。 等石封一开,重丰等人两眼都直了。 彩光氤氲,如神霞蒸腾,令人目眩神迷。 竟是一枚拳头大小的灵珠! 透着五彩斑斓的色泽,似有活流在珠子里头翻滚荡悠。 无尽灵气自四面八方滚滚而来,形成五条灵气带,源源不断地涌入裂开的箱子中。 重越瞳孔猛地一缩,心道:“这是……” 第11页 “五行灵珠!” “竟是先天灵宝!大手笔!”境内外强者开了眼界,惊羡不已。 五行灵珠可同时提升体内五种属性根基,乃是罕见的先天灵宝,可用来炼药或者炼器。若是直接炼化,需得体内五种属性都具备,否则会让血脉之力更加斑驳。 先天之物大多形状不规则,这一颗珠子玲珑剔透,无比圆润,其价值可以买下整个东城还多。 重丰城主夫妇顿时喜得合不拢嘴,当真是送礼就好说了,只是担心自己守不住此物。 要能把箱子也一同留下就好了,只是那开箱子的法子不知肯不肯教…… “没眼力见的东西,谁让你们开箱了!”祁白玉啪地一声把箱子关上,慢悠悠地一扬下巴,那黑袍者这才把缠绕在手臂上的锁链解下来,双手将锁链末端呈到他手里。 那锁环末端竟是黄金做的,沾了灰尘血污,没什么光泽。 祁白玉面无表情地摘下一枚锁环,走到重越面前,道:“俗了点,想来很对兄长喜好,自是不会见怪。” 重越被这个转折给看愣了,其实并不嫌弃这东西,但也没接,怕上面涂了毒。 城主夫妇顾不得嫌弃,赶紧命人接过去,仿佛那破金环是天上少有的宝物,生怕贵客再起乱子,坏了这门来之不易的婚事。手捧那金环的下人一切正常。重越若有所思。 重姗忍着怒火,胸口剧烈起伏了下。 祁白玉挥手间卷起一阵清香,无声无息地解了那对夫妇的“真言令”,神色黯淡道:“继续吧,进行到哪儿了?” “该、该拜天地了。”城主夫妇不知浅毒已解,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修炼本是逆天之举,起步之初怎能向天地低头,”祁白玉没看重越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我看贵府小姐是修炼之人,天地就别拜了。” “可是这规矩……” “规矩?有趣。”祁白玉冷声道,“兄长生父尚在人世,你们二位坐在高堂上是何意?难道要兄长入赘你们重府不成?” 城主夫妇连上位都不敢坐了,慌不迭地滚了下来。 他们巴不得仪式赶紧结束,不拜天地不拜高堂,那就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岂不就礼成了么! “高堂尚在,岂能不顾。我代兄长背后一脉的直系血亲来见证这门亲事,若兄长不介意我越俎代庖的话……”祁白玉径直走了上去,在原本重丰所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道,“就请兄长当我是高堂,单膝跪地,敬我一杯茶吧。” 重越淡淡道:“过分了啊。” “过分?这仅仅是过分?”重姗胸中郁愤难平,怒气极盛,“他分明是欺人太甚!” “姗儿,快!快跪下。”柳郁香小声提醒,扯了扯重姗的衣袖。最后关头,当以大局为重,可不能因小失大! 重姗猛地挣脱娘亲的手,硬是站了起来,柳郁香立刻反应过来,道:“快拦下她。” 无形波动自重姗身上扫荡开来,气息猛然拔高,拦下她的家丁被掀翻出去。而她像是突然从死人还魂一般,血脉升华,白皙的面上也涌现出生动的潮红,生机勃发,越发娇艳动人。 有人惊叹道:“小乘灵士,她突破第二境了!” “要这场闹剧进行到什么时候?”重姗指着祁白玉道,怒到极致大喘气,“你们难道都看不出来,他就没打算让婚事继续吗!还要曲意逢迎到什么时候!!” “重越傻了,你们难道全都傻了不成!!” 重丰斥道:“还不快闭嘴!” 重姗一脸难以置信,看看娘,又看看他爹,眼泪蓄满眼眶,道:“我做错了什么,我说错什么了?” 祁白玉终于把视线从重越身上移开,转而问她:“你说重越傻了是什么意思?” 重姗扬起下巴,嘲笑道:“他渡劫伤的是脑子,不是别的,但他是宗师,真真正正的宗师,就是不突破也能斩杀两大宗师,难道还怕了你……” 啪!柳郁香上去就是一巴掌,重姗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眼泪被逼了回去,头一次见到她娘这般怒目圆睁,他爹哀莫大于心死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仿佛头一次认识她的亲爹亲娘。 ……果然就算修为突破,也别想得到爹娘的认可。 “我不跟他成亲了,”重姗昂起下巴蔑视全场,道,“打死也不成!” 重越见这场面混乱,重姗歇斯底里的模样,心绪抽离开来,与此地的激烈有些格格不入。 一心为你好的人给你安排的路都不一定能让你舒坦,本就不真心为我好的人,给我安排的路,最终一定不会让我舒坦。 想隐藏的到底还是暴露了,这门亲事的意义何在? 第6章 发疯 那群黑袍者正被祁白玉大逆不道的举动惊得不知如何自处。 闹到这一步,鹰钩鼻的黑袍者更是脸色铁青。 本就是重越自作主张背着族里弄了这么个不像样的婚事,传回去徒增笑料。 少主最多来看场笑话即可,何必多管闲事。 破坏了大婚势必会触怒重越;可若是坐在高堂上见证到底,虽遂了重越的愿,却不会得到这些人的感谢。 被埋怨不说,将来背后一脉的祖宗怪罪下来,连少主也别想幸免。 但这点麻烦只是建立在重越没有突破宗师的基础上。 第12页 若是重越突破宗师,却临时起意隐藏修为假装跌落境界,什么意思? 他是想坑自己人啊! 放养在外的所谓嫡系弟子要背着亲族跟这等女子成亲,不拖几个核心培养的嫡系弟子一同承担,他担得起吗? 所以那些当年就跟重越关系不错,还惦记着这个金灵半神体的同龄天骄们,怎么一个没来? 那些人精们,一旦知道他突破宗师,谁会来蹚这浑水! 但若以为他跌落境界,也许就会来雪中送炭了…… 唯独少主也不知哪根弦搭得不对,来之前并不知道重越还有隐藏境界这么个卑劣手段,来了以后还坐高座试图成全他。 损人不利己,图什么呢! “都给我闭嘴!”祁白玉听了重姗的话,只觉荒谬至极。 重越傻了?不如说重越早就看上自己名义上的妹妹,故意装傻,故意装作渡劫失败露出破绽,让这对自作聪明的夫妇赶着把女儿嫁给他还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好成就这段根本没人看好的姻缘! 一时间祁白玉看重姗的目光充满了说不出的厌恶:“给我压住她!他要娶你,岂容你任性说不要!?” 重越骇然,不成婚都要逼着成,是说祁白玉怎么可能来阻止他的婚事,他跟人成婚自甘平庸、自毁前程,岂不正中仇人下怀。 重姗尖叫出声,发了疯似的挣脱束缚抓向祁白玉的衣袖。祁白玉抬手一挥又是一道白雾,这回所有人都看真切了。 吸入那道白雾以后,本来大吼大叫的重姗突然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挣扎不得便被按住了。 眨眼之间便让一个小乘灵士失去反抗之力…… 原本说着“小小年纪坐高堂,也不怕折寿”的一众强者噤若寒蝉。 重丰和柳郁香惊恐的表情被喜色取代,难以置信这位贵客竟然是来帮忙的,感激涕零,按着重姗的头往地上磕:“女儿年幼不知好歹,胡乱说话,还不快赔不是……” “镪!”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重姗吸引时,重越不动声色地来到第一个箱子旁,掌心金灵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断四条锁链,乍听之下仿佛只有一声闷响。 重越抬起箱子,闪身出门,跃上屋檐。 祁白玉侧过头来的一瞬间,便看到重越十指飞舞,试图破解锁纹,不由脸色大变:“别碰!” 这锁纹由十五道相互缠绕的纹路组成,一个节点解错就会触发全部机关,导致箱子自爆,牵连里头的五行灵珠,爆发的威力足以夷平整个城主府。 “不识好歹,竟敢伺机报复!”鹰钩鼻的黑袍者大怒,催动宗师级的魂力,声若雷鸣,振聋发聩,清晰地传入在场众人的耳中。 重越完全不受影响,抱着箱子,迅速飞跃,同时手指灵动。 不出片刻,流光一闪。熟悉的咔嚓声响传来,祁白玉在内的陨神谷之人瞠目结舌。 箱子开了。 陨神谷内流传着各种各样的锁扣,只要不是太刁钻的,重越都能解开一二,至于这一锁纹,他以前经常接触,完全不认为这是个值得拿出来说的技能,想不到这一世派上用场。 重越扔掉箱子,一把洞穿那块原石,取出五行灵珠,举到眼前,五色芒彩倒映在瞳孔里闪现出璀璨光华。 重丰仓皇出门,扶膝高喊:“千万不要炼化啊!” 祁白玉嗤之以鼻,重越堂堂金灵半神体,血脉精纯近乎无与伦比,疯了才会炼化这玩意儿! 然后,祁白玉抬眼望去,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五行之气蜂拥而入,灌入重越体内,被催动的五行灵珠与天地共鸣,吸引天地灵气汇聚而来。狂风将红袍刮得猎猎作响,墨发狂舞。 真的在炼化。 “献给尊主的宝物,岂容你染指……”鹰钩鼻的黑袍者祭出金鳞剑,天上卷云汇聚,降下一线之光与长刀尖端相连,席卷滔天之势朝着重越所在方向劈去。 “原嵩,住手!”祁白玉冷声喝止。 已经来不及弄回五行灵珠了,而这一刀下去,会要了重越性命。 祁白玉提醒道:“别忘了他的身份。” 见那攻击不过雷声大雨点小,消弭于无形。重越一心炼化五行灵珠,体内精纯的金灵血脉掺杂了另外四种属性之气,顿时变得斑驳起来,与生俱来的锐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削弱,消弭于无形,气质大变。 血液运转几周天后,彻底稳固,血脉之力在识海中投影出五座灵柱。 近十重圆满的金灵柱旁边,多了四座灵台。 之所以说是灵台,是因为只有薄薄的一层,还算不上灵柱。 可这样一来,就能将扶伤珠的效用最大化,就算起步阶段可能落后于人,但突破至尊后的实力至少能超过上辈子的他……吧。 重越突然发觉自己的力量降低了不少。 死而复生但因为道心崩了的缘故有这种感觉,都比不过此刻的实感——再也回不去了。 雪上加霜的是,炼化了五行灵珠以后,金灵柱还不曾彻底圆满,竟被其他四种属性之力撕扯着,以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方向平均,而金灵柱不但没有提升,隐约有崩塌的迹象。 重越不敢轻举妄动,他凭借金灵半神体才渡劫成功,初入灵体境,却多了四种从未淬炼过的低级杂血,一旦血脉重组,金灵体不复存在,过往所学皆废,修为从头再来。 第13页 除非金灵柱圆满。 若是彻底圆满,就能保住他的灵体境修为! 那在他重新淬炼其他血脉期间,至少也有了保命的底牌——单独动用金灵血脉,他是宗师级。 新体质起步阶段不及金灵半神体,但潜力更大……所谓破而后立。 重越陷入两难的境地。 他是任由金灵柱崩塌血脉重组,跌落境界,沦为五行俱全的凡人,重新修炼修炼,彻底避开变态药尊的魔爪,和变态永远没有交集呢? 还是以四种杂血为伪装,假装跌落境界暂避锋芒?可若是被发现他金灵柱已然圆满,被发现还是会有可能遭遇被炼死的下场。 +6,+8,+5,+7…… 白色光点融入血脉,血脉之力直接投影到属性灵台之中,依旧在缓慢提升。 无属性白色光点除了能变成金灵以外,还能变成其他四种属性光华。他的血脉之力提升时,五种属性之力也同时提升。 金灵柱离第十层圆满,还差一丁点。或者说只剩一丁点了…… 无数道视线落在他身上,无数个声音充斥着脑海。 重越缓缓竖起手掌,挡在了自己脸旁。 “重越!”祁白玉惊呆了,“你……” “别过来。”重越神情惊恐,且不说变态至尊,若是他现在跌落境界形同废人,他能从这些人手头逃脱吗? 没有交集能是他说了算的吗,若是知道他废了,以变态至尊一贯作风,也许会赶尽杀绝也不一定! “你别过来!!”重越道。 祁白玉目光复杂,竟是真的没有再靠近。 重丰城主满眼凄凉,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押宝押错,二十年心血白费了,苦心经营的一切付诸东流。 废了。 金灵半神体,毁了。 众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来赴成亲盛宴,竟是看到一个举世罕见的金灵半神体毁在了眼前。 “真的傻了……” 众人或震惊或扼腕或悲悯,纷纷叹道:“不是傻子,干不出来这种傻事!” 重越猛然醒悟,哈哈大笑道:“你们才傻,你们通通都傻!”他接连指着重丰,柳郁香,祁白玉,道:“傻子,蠢货,脑子有坑!” 城主夫妇愕然,这是……傻子看所有正常人都是傻子么? ※※※※※※※※※※※※※※※※※※※※ 重越:早知道来的是友军,我……也得这样干! 第7章 你故意的 重越用手指向祁白玉的时候,几乎是抱着找死的念头,见祁白玉并没有发怒的迹象,他大着胆子多骂了两句小笨蛋,骂完就跑。 扶伤珠很给力地冒出大量无属性白色光点,但金灵血脉提升得尤为缓慢。 可能需要来场大的白光洗礼,才有可能一举成型。 重越背对着众人,往城主府外的方向飞奔。 境外来客如梦初醒,纷纷作别:“宗门还有要事要办,告辞,告辞。” 世家族老连忙赶去:“各位别急着走,还有接下来的五城战,各家族子弟可就等着各位收呢!” 祁白玉不知何时已经退回到大堂外,不慌不忙地自一口黑箱中取出一物,抛给原嵩。 原嵩接过古铜钵盂,灌入海量灵力,一道细线自钵盂中央迸发,冲霄而上,无形屏障扩散而出,瞬间将整个城主府笼罩在半球形光罩中。 重越只觉似有无形的光掠过身体,瞬移至城主府外十丈处,化作实质性的墙壁,摸上去冰凉刺骨,一拳硬撼界壁,界壁纹丝不动,反倒是他的手指钝疼,摆摆手干脆放下了。 那群哑巴似的黑袍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屋檐上,挡住不少人的去路。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被挡住去路的境内外强者不满。 “诸位看过好戏,似乎忘了件事,”祁白玉道,“事关陨神谷名誉,可不能让诸位随意宣扬出去……” 在场绝大多数都是有点身份之人,岂容年幼者威胁,道:“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原嵩悠悠然从屋里搬出阔面重椅,安放在堂外台阶之上。 祁白玉随意地坐了下来,说:“奉劝诸位尽快立天地誓约,绝不把今日之事外传只言片语,否则就地自爆。我的属下自会放你们出去,否则到第二日清晨,我便要清场了。” 有个招风耳的老道一甩拂尘,入流宗师级的气息震慑全场,道:“小小弟子,大言不惭!让你祖宗来说这话,也许我们会给三分情面,就凭你,区区大乘灵士,会点下三滥的招数,就以为能威胁我们这么多人,呸!” “就凭你们几个也想瓮中捉鳖,到底是谁捉谁,阁下找死之前可要三思啊!” “孤陋寡闻,只知道‘金木水火土’,没听过‘风雷光暗毒’,”原嵩恭敬地立在祁白玉身侧,给他递了杯茶,道,“少主莫要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祁白玉见那茶杯似笑非笑,冷酷的目光自他面上扫过,用指尖轻点杯沿再一扫便打翻了,两根手指捏着他袖口揩干茶渍。原嵩的冷汗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少主说话时不算可怕,不说话时极其可怕,无形的威慑简直前所未见。 祁白玉示意了下,那挡道的十位黑袍者齐刷刷让道,甚至做了个请的手势。 境内外百余位强者怒气冲冲:“我们走!” “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联手,还破不开这个光罩!” 第14页 风无声无息地在封闭空间内游走,朦胧白雾飘散开来,视线内一片迷茫,时不时传来咚地一声,以及尖叫声,随时都有人倒下,引得一阵骚动。 众人久攻不下,总算清醒这件宝物也用黑箱子装着,必定不逊色于五行灵珠那等天地至宝,以他们的本事就算能联手破开此光罩,在此之前可能会遭到伏击而死。 和族人一起来的到底还有个照应,而那些独自前来道贺的一旦倒下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他们总算认真起来,动了杀心:“先拿下那小子!” 可他们回到大堂悄悄埋伏,矮身前行至大堂附近,却发现本该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不见了踪影。 “他人呢?” “对付你们,还用不着少主亲自盯着。”原嵩魂力传音震慑全场,他的身形飘忽不定,于白雾中穿行无阻,拍晕强者,以他们之肉身养少主之毒雾。 重越藏在暗处,并未动用灵力,尚且行动自如,心想:“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样一逼,若有一条漏网之鱼,单凭一鱼之嘴都能昭告天下了……莫非,祁白玉本就没打算放人离开?” 光罩封锁了重府,内部整个乱了套,似乎处处都有人藏着,也似乎没有安稳的地方。 重越出不去,只得转回自己院子。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虫鸣般的声音,合上门扉,重越暗自奇怪,封闭的重府里毒雾弥漫连鸟叫都没有,哪来的虫鸣? 晕倒在屋里的老妪和小厮不见踪影,地上一滩黑水,上面凌乱地盖着三件粗布衣裳。 半根发钗融化在水中,正是这东西发出的呲呲之声。 给柳郁香跑腿的老妪! 发钗正是老妪头上的! 这衣裳分别是…… 重越脑弦一紧,余光不小心瞥见地面上多出了一道人的影子。 窗边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月华照亮半张绝色面庞,影子被拉得老长。 祁白玉! 重越下意识就要开门往外跑,但扶伤珠冒出大量白色光点,就像一把钩子把他的脖子勾住,让他僵了一刹。 他想保留金灵血脉原有的优势,希望金灵柱圆满,却发现尖端那一点缺陷要圆满却也很不容易,尤其是有其他杂灵台拉扯瓜分大头以后,好像怎么也圆满不了。 忽略那些让他害怕的潜在危险,单纯回归到他本身。 血脉重组跌落境界非常容易,几乎只要一个念头,稍微催动灵力,就能全盘崩塌从头开始,然而稳住金灵柱却尤为艰难,在金灵柱圆满之前稍微动用灵力就前功尽弃。 但凡艰难,必定是往上走的。一切衰败都来得非常容易。 目前所有危机都不敌祁白玉这个人给他的威胁来得大,要想让金灵柱尽快圆满,他不只见了祁白玉不能走,甚至还得主动招惹才行……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重越感觉自己疯了,还是跑吧,小命要紧! “不打算再打声招呼吗?”清亮的嗓音带笑。 与此同时,门似乎被一股巨力抵着,打不开了。重越深深地呼吸了下,缓缓转过身去,牙关都在打颤,道:“实话告诉你,你藏身的这地方一点也不隐蔽……” 祁白玉手里捏着一只药碗,又从花盆里弄出一块土来,细细碾碎了,道:“你还知道倒掉这碗药,对那女的可真够怜惜。” 重越只知道那碗汤药被动了手脚,喝了会行动不便,但听祁白玉的意思似乎不止如此…… 可他也不敢多问,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把药渣提炼了重新塞进他口里。 祁白玉拿白绢擦干净手指,这才朝重越伸出手,道:“手给我。” 重越把手缩回衣袖中,背靠着墙远离他往旁边退:“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叫人了!” 祁白玉道:“我算是丹药师,可以给你看看你的伤势。” 你不是丹药师,你是毒师! 大陆修仙之气蔚然成风,修士多如牛毛,其中还有些特殊职业享誉在外。 譬如大流的丹药师,炼器师,阵法师,以及医师,符师,画师,乐师,驭兽师等等。 而毒师算是几乎所有“师”中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各个孤僻,名声一个比一个差。 也有个说法是,丹药师不一定是毒师,但毒师一定是丹药师。 重越退到不能退,一下跌坐在床上:“我好得很,不、不需要你救。” 满床大红刺绣被褥,床单也是靓丽的艳红,红绸连账左右分开,一身红袍的重越坐上去画面格外旖旎融洽,好似融为一体,只剩神色惊惶的俊脸,和无处安放的双手。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你真的在怕我。”祁白玉掀开脸边的帘子,阴郁的目光落在重越面上,墨发在烛光照耀下散着柔亮的光,瞳眸闪烁着琉璃般的色泽,见他靠近便微微躲闪。 “得罪了。”祁白玉缓缓抬起手,触碰重越的额头,那里有一处伤口,那时原嵩虽然收了手,但到底还是有一丝剑气伤到了他。 重越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呼吸一滞,目光锐利,有那么一瞬间,祁白玉仿佛看到了那个目空一切的…… 转瞬即逝。重越目露怯意,气弱了许多:“别碰。”几乎是以商量的口吻说出了决绝的意味,还是小心翼翼的那种。 祁白玉目光更幽暗了,喉结上下动了动,内心无法克制地蠢蠢欲动,低声道:“你故意的。” 第15页 重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年带翻在床,脑袋磕在玉枕上竟有点软还有点余温,头弹起来又沾上去,恢复了坚硬冰凉的触感。 一条手臂横过胸膛,按住床沿,把他的挣扎全挡在了臂弯下,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要乱动。” 别说,祁白玉压低声音以后俨然便是那个噩梦般的白玉毒尊。 重越睁大了眼睛,弓着身子双臂交叉于胸前,以一种莫名其妙的姿势侧躺着,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后颈处,背脊一寸寸僵硬到尾椎。 另有一只不安分的手从腰下探出,几乎将他锁在床上,禁锢在怀里。 重越头皮都要炸了,拼命暗示自己,从背后抱住他的是位女子,是位女子,是位绝色女子…… 似有什么伸进衣襟,冰凉柔软之物直接接触肌肤。 重越彻底破功,隔着衣料按住他的手,脱口而出:“男女授受不亲!乱摸成何体……啊!” 话音未落,股骨一痛。 ※※※※※※※※※※※※※※※※※※※※ 此处不会那什么的orz 果断双重生吧,白玉毒尊比较带感!!只要他知道重越前世有多辉煌就很OK了 第8章 金灵柱圆满 重越猝不及防啊了一嗓子,猛地扯开他的手,跛着脚跳下床去,走了几步,一脚踩空,冷汗浸透了额前发丝,干脆跌坐下来喘着气休息。 后腿骨疼得仿佛要裂开,他重伤渡劫到底还是伤到了骨头,痊愈得并不是很彻底,尤其是灵体濒临崩塌,伤及奇经百骸,已经开始影响他灵体不够稳固的地方了。 祁白玉到底还是摸到了他胸前那枚水隐晶,此刻那水隐晶吊坠露在外面,挂在他一眼便觉得有怪的雪丝绳上,目光复杂地提醒道:“这晶石和细线上都被涂了东西,你最好不要戴。” 重越没觉得有异常。 祁白玉沉吟片刻,又道:“它和药碗里的东西相辅相成,如果你没喝过那药,只要别贴身放着,就不会有事。” 重越将信将疑地把那晶石隔着里衣放着,这个动作做到一半他陡然想到这么做的意思岂不是承认了他没有喝药,所以祁白玉究竟是说真的还只是试探他,一个区区十七岁少年的心智要不要妖孽至此? 重越想到房间里那三堆衣裳,莫非那下人醒来说过些什么,才被祁白玉灭了口?普通下人不知情,但那个老妪却是柳郁香的心腹。 重越怯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什么?”祁白玉道,“知道你不是真心期盼这门亲事,你只是顺其自然,让那女的自行抉择,成就成,不成就算了。不成但被逼着成的时候,你宁可自废也不多说半个字,好让事情就这么过去,后果你一力承担,是这样吗?” 重越:“……” “重越,你是来者不拒的类型吗?” 重越:“………………” 祁白玉道,“连被下药都不介意,还有什么是你介意的?” 重越:“……别说了!” 他连炼死他的人都想不追究了,他还能介意什么? 因为端药给他的女子,并不知道她被她爹娘算计了,似乎跟他一样可怜…… 重越道:“介意又能怎样?” 如果有种敌人,你想让他死,也想让他生不如死,你想让他忏悔,但你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悔过,只有你知道他居心叵测,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善意,与他作对仿佛是与全天下为敌,怎么斗得过? 如果他很痛苦,那么伤他的人应该更痛苦才好,否则他就算痛苦也没有意义,这才是他“不介意”的理由。 祁白玉道:“你连自毁金灵半神体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你已经古往今来第一例了!就这种小角色,值得你顾虑至此?要不要我帮忙……” 重越道:“不用。” “话别说得太早。”祁白玉砸完以后,房间里除了重越几乎不剩什么带红的东西。 白雾弥漫开来,俨然便是只有鬼才愿意踏足的地方。 “你的毒,我在堂上已经解过了,可以随意呼吸。”祁白玉道,“兄长,如果你肯相信我一次,这次之后,就跟我走吧。我有事想告诉你。” 门哐地一声阖上,重越逐渐从绷直状态恢复如常。 胸口处涌现出的白色光点逐渐被吸纳,还是差一点。 他掐了一把自己,心道:“清醒点!能让你掉以轻心本身就很可怕。” 祁白玉为什么叫他兄长? 陨神谷内部族系众多,白玉毒尊与他曾在的药尊一脉八竿子打不着,不至于小他几岁,就给他占这么大便宜吧…… 重越休息了一会,等人稍稍走远,这才推开窗户,悄悄溜了出去。 庭院外的假山对面,有处相对隐蔽的空地,祁白玉坐在石凳上,双手搁着桌面,似乎在鼓捣些什么。 沐浴在月光下,有缥缈出尘之感。 重越藏在怪石后耐心等待,暗道:“来了。” 安置在石桌上的晶石有光华凝聚,跳动的符文勾勒出一块半人高的镜面,镜面光滑如水,散着玉石般的色泽。 传讯符晶! 一模一样的东西他上辈子也曾有过! 重越改变角度,见着画面里有个人影一闪即逝,立刻站定,他心脏猛缩,怀疑自己看错了。 第16页 镜面上的人影逐渐成型,那是一个身着朴素白袍的年轻人,模糊的面上好似挂着和煦笑容,如返璞归真后的神舐,又像月中仙般超凡脱俗。 重越头皮发麻。 恐惧兑换天赋,+9999。 扶伤珠一次能吐出的白光点数,最多莫过于此。 祁白玉已从石椅上起身,毕恭毕敬地道:“见过义父。” 重越身体僵硬。 “……婚事没成。兄长已经突破了宗师,但他不小心炼化五行灵珠导致金灵半神体不纯,是否还有挽救的余地?” 说得太委婉了。金灵半神体不纯,还能叫金灵半神体吗! 炼化了五行灵珠,灵体崩塌,过往所学皆废,最可怕的是血脉彻底归一,就会沦为普普通通的下乘五行血脉。 九重金灵柱加上五行灵珠之力,最后顶多能造就两层高的五行灵柱。 若无外力相助,这辈子恐怕就只能止步于小乘灵士境。 药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婉平和,仿佛这世上不存在能扰乱他心绪的东西,道,“你认为该怎么办呢?” 重越没来由地惊出一身冷汗。 祁白玉道:“按照规定,三十岁之前突破宗师就能一步成为我们一脉核心弟子,虽说他已经突破过了,但毕竟是出了意外……我打算在带他回陨神谷之前,先让他跟着我。” 镜中那人沉默不语,空气静谧无声。 过了一会,药尊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还带着浅浅笑意,道:“白玉,我从没要求你这么做。” 祁白玉轻声道:“但五行灵珠是我带去的,也是我……” 药尊道:“别人都很坚强的,稍微欺负一下没关系。” 祁白玉道:“我会尽快带他回去。” 药尊道:“罢了。道阻且长,如果你不介意认一位痴傻之人作兄长,也不介意这位兄长天赋、实力各方面低于你,不介意他一路上给你添麻烦,以及招来一连串笑话,那便随你。” 重越背靠假山,不等听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的闭关室独立在外,内部空旷无比,桌椅床榻一概没有,只有中央一个道台,有蒲团置于其上,顶上开了天井,有星光洒下。 重越浑身血脉如受炙烤,盘腿坐不直,干脆一头栽倒在道台上,握拳砸地低笑出声,嘲笑自己愚蠢。 他早就是陨神谷弟子了。 《金鸿引》是陨神谷独有的,是他十五岁时费尽气力通过考验获得的最适合他原先体质的功法。 他的陨神谷弟子身份,是他凭本事战来的。 就像岐山境世家子弟靠着五城战大显身手得以进较好的门派深造一样,他只是比这些人更快了一步而已。 “三十岁前突破宗师”只是药尊一脉给他设的一道坎,是成药尊一脉核心弟子的必要条件。 若是能成,同样也是比普通陨神谷弟子快了一步——可以不经历额外的考核直接入炙手可热的至尊一脉。 变态药尊只是看准了他的潜力放了条长线罢了。药尊并不能代表整个陨神谷。 他竟想因为这一颗毒瘤,而放弃整片修炼圣地! 那“至圣”药尊可能根本就不想要个痴傻又无能的“亲儿子”啊! 上万白色光点彻底融入血脉之中,金灵柱顶端所缺的那个小角总算真正凝实。 金灵血脉圆满,血脉彻底升华,十层高的金字塔稳立在识海中,上承天,下临地,似有亘古之气,洪荒之意,席卷四方。 一阵尖锐的剧痛贯穿头颅,重越眼前一黑,蜷缩在地。 待感官清明,原本堪堪能放下五座灵台的识海向外扩宽了一倍有余,十层金字塔散发着熠熠金光如不落烈日,空旷之处被云雾缭绕,俨然似天宫之初。 到底是有其他杂血牵制的缘故,并未像他上辈子那样引来可怕的天地异象,只是积累到顶峰,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白色光点融入血脉,多余的金属性之力往水属性灵台方向迁移。 四座灵台中,水灵台最高,已经一层圆满。 重越的魂力境界位于第五境,元神凝聚成神识小光人,有鼻子有眼,盘腿坐在金属性金字塔第五层境中央,原先只能固定在一个地方。 而今他心念一动,就能让神识小光人瞬移到其余四座灵台的任何一座中央。 由于其他血脉都不曾淬炼过,所以一旦神识小光人跳到另外的灵台上,他的血脉波动自发降到最低级。 修为“跌”得很是彻底,都不用特意隐藏了,比水隐晶还要管用! 与此同时,天地灵气与他血脉共鸣,隐隐朝着他体表汇聚。 水灵柱虽然只有一层,但一层完整而凝实。 灵柱越高意味着能登顶的境界越高,但一层灵柱完美无缺就能将第一重境界修炼到极致。 只是引水灵入体,比起引金属性灵气入体蜂拥而入的景象要更艰难一些,那些水属性灵气像是隔着重重巨力,难以纳入体内。 但他魂力过高,只要能看到水属性灵气,稍微引动一点点入体,便已然踏入第一重引灵境。 只是让水属性血脉修炼到引灵境巅峰至第二境,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重越轻车熟路,躺着修炼也不影响进度。 “竟然真如他所言,白雾并没有影响到我。”重越催动《金鸿引》淬炼自身,他已经有十重圆满的金灵柱,可以修炼十重境功法,多了其他的属性之力重新修炼,也就意味着他的血脉和肉身可以淬炼多次,可以修炼五行各种属性的法决,假以时日自然能攻守兼备,各方面更为全面。 第17页 重越心情豁然开朗,他令体内灵力自行运转,体内血脉之力缓缓趋于稳定。 突然,座下石台一震。 轰地一声,石门再度受到重击,重越睁开眼。 外头一阵吵杂声。 来人不少。 没人被打断修炼状态能高兴得起来,重越也不例外。 这闭关室是他的,石门是他亲手雕的,门锁的禁制也是他布下的,一旦里头有人,从外面便开不了。 “大公子是在这里面吗?” “重姗,这样不好吧。若是大公子在修炼,被打断就很过分了。” “以大公子的状态,还怎么修炼?我们这样也是担心他自毁身体,是吧,重姗妹妹。” 重姗被祁白玉封了口,到现在还不能说话,但除了不能说话以外,也没别的难受之处,相比于在场那些世家子弟们吸了白雾以后,战力大跌的状态,她处于巅峰。 不能说话,反而令她多了些威望。 重姗没耐心等着,正要命人继续时,石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走出来一位青年,哪怕没了夺目的气场,单论容貌也是俊朗至极。 重越依旧身着红袍,而重姗早就换下了凤冠霞帔,甚至穿上了平日几乎从不尝试的风格,头戴白花,白色纱裙,外罩黑纱,黑珠耳环为饰,看起来格外素雅清冷,这身打扮就是去奔丧也很合适。 两人对比鲜明,再加上都没说话,显得气氛很微妙。 众人思绪万千,竟有点心疼重越,大公子真有可能是动心的那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 “啧啧绝情的女人,大公子是有多痴迷她,被她当众悔婚打脸,宁可自毁修为也不责她半分,如今被强硬打断修炼也不说训斥的话,是我我就感动了。” “那等风光霁月的大公子,也难以打动芳心,更不用说现在这个……” “这个也好看的!”极小声。 重越见来的是他们便稍稍放心,单凭肉身防御,这群人加起来都破不了他一块皮。 “我没看错吧,大公子的好像也是引灵境了!?”那群世家子弟顿时一片哗然。 “真是引灵境!” “想不到有生之年,重越大公子居然境界跟我一样……” “你小声点,重越大公子是陨神谷弟子,就算境界比我们低,但起步还是不一样的。” “你不是做梦都想让大公子指点修为吗,见着真人了,还不快去问!”有世家子弟撞人肩膀,怂恿道。 “别了吧……” “大公子,家族族老有请!” 从头到尾,重姗一脸淡漠,只是眼里透着同情,随意地看了重越一眼,随意地移开,向前带路。 被封口非但对她修为没什么影响,反而无形地起到了淬炼心性的效果。 重越走在中央,被一群年轻子弟环绕着,众星捧月的对象似乎又变成了他,但只是“似乎”。 曾经那个让人顶礼膜拜的大公子,好像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境外来客都在四处奔走,而岐山境内各大家族族老却都聚集起来。那地方乃是重府密地,被竹林环绕,较为隐蔽,众人刚靠近,便听到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 “……诸位可都是看在眼里了的,我们夫妇待他那是百依百顺,他住的地方也是整个重府风水最佳、灵气最充沛之地,这些年来,我们何曾亏待过他半分?” “我和老爷把他当祖宗供着,掏心掏肺,连他的傻言傻语也不敢忤逆,为了让他满意,甚至逼女儿嫁给他。他一言不合大开杀戒,导致五城战被迫终止,还一个不满自废天赋,戏耍境内外强者,激怒陨神谷来人,给诸位带来祸患不说,也给我们重府带来了莫大的损失,我们也是深受其害,有苦说不出!” 第9章 重府分家 各大家族族老听得烦不胜烦,道:“我们找来是想同你们商讨重开五城战,而不是听你们诉苦的!” “闹到这一步,大教来客丢了这么大脸面,以后谁还愿意来岐山境!?若是这轮五城战不了了之,将来轮到咱们其他城举办也照样请不来!我是没脸回去。” “你们说怎么办吧。”重丰语气淡漠。 “怎么办?”有个白眉老者情绪无比激动,“你们以前不是很能作的吗!这不又来了个真的陨神谷核心弟子,你们就继续供着大公子,让他振作起来,不会没有办法!” 柳郁香声音凄婉:“你们没付出过,当然说得容易,我们被伤透了心,实在不愿重蹈覆辙。要请你们去请,我们真是没法子了啊!” “你女儿突破小乘灵士,你是不担心她没有大教收,但全境其他弟子呢?作为城主府,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吧!” 重丰道:“不是我们不负责,这不是在商量么,实话说,找重越也没用,诸位已经看到了,他那哪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不信你们细数看看,这些天来,这一桩桩事,哪样不是他一意孤行闯的祸……” “祸都是我闯的?” 周遭诡异地寂静了,人人都把目光投向重丰身后。 各大族老见了重越,纷纷道:“大公子……” 重丰灰溜溜地转过头去,见重越修为不过第一境,连他女儿都不如,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是你还能有谁!” 重丰只觉自己人生头一遭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呵斥道:“五城战是谁打断的,陨神谷贵客是为谁而来,又是谁吞了贵客带来的五行灵珠,众人被困是被谁给连累的!不是你还有谁!” 第18页 “有趣。”重越真不知道他自废天赋找别的出路,还没把账算到旁人头上呢,怎么全成他的过错了。 “姗儿啊!”柳郁香一见重姗赶忙过去牵起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重姗不耐地甩开,柳郁香满脸歉意,声音柔顺了百倍不止,又是道歉又是嘘寒问暖。 重姗不习惯而略带厌恶,原来这才是二十年来重越受到的待遇,这些年她受尽冷落,还真不是她要求太多。 不知为何,她以前从不敢肖想重越对她有什么感情,如今竟然有点相信爹娘说的了。否则重越为何宁可自废修为来推掉她已经不想要了的婚事,好成全她的现在呢? 若不是重越自甘堕落,或者说只要他重越光鲜地存在一天,她都别想得到爹娘疼爱与重视。 她真想跟重越说声谢谢,以及,活该。 各大族老忧心自家弟子前程,而重府那两位巧舌如簧,只想着撇清责任,赶紧和他们以为痴傻得没救了的大公子划清界限。 重越轻飘飘地道:“都说完了吗?” 一言消音。吵得面红耳赤的众人这才把目光投向他。 重越道:“重府的重,是我的重吧。” 重丰呵斥道:“你乱说什么傻话!” 重越道:“我说,这重府内一草一木,一花一石,这院子,这宅子,这地段,都是我赴岐山深处弄来的天材地宝所置办的吧,请问代城主夫妇何德何能,在我的地方对我这个真主人巧言令色,指手画脚呢?未免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重丰脸色难看至极,道:“放肆!我为城主,何来代城主一说。” 柳郁香哀声说道:“你忘了吗,你的确弄来了不少宝物,但那些都用在了你的衣食住行中,你的锦衣玉食、住处、闭关地,修炼消耗的灵石灵药,哪样不需要开销,哪样不是我们费心替你周办?” “……若没有我们的苦心经营,这不过只是一个宅子,只是个空架子,哪来城主府的荣耀,哪来的人脉通路良田矿山商铺,又岂有资格举办岐山盛会这等大事!” 重越道:“哦,是‘管家’的酬劳还要额外再给你们一份么?” 重丰怒不可遏,大乘灵士境的修为越体而出,直袭重越而去! 重越修为不过入流灵士境,自然得是不堪一击,他早有防备避开要害,惨叫一声顺势倒飞了出去,猝不及防撞上一人。 来人抬手抵着他的背,重越紧靠过去,便感受到一阵柔软,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清香,他几乎侧过脸就能触及皎月般的肌肤,好不容易才站稳。 重越见是祁白玉,心脏漏跳了一拍。 +50。 重丰突然一笑,对重越道:“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吧,强者为尊的世道,什么东西不都是能者居之。都知道你跌落境界心情不好,我们也没有真怪你,你就不能大度一点?这么不能忍,以后去了外面可怎么过!” 重越懒得理论了,跳到祁白玉身后,道:“这傻子欺负我!” 祁白玉的表情一时难以形容。 重丰等人顿觉脸上无光,这重越也不嫌丢人,傻子当然不懂,他们竟跟傻子论理,岂不让人看笑话! 重丰赔笑道:“您看他傻言傻语,行为举止孩子气,我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竟跟孩子斗气,让您见笑了。” 祁白玉径直解下身上的黑袍,披在重越身上,挡住了他那身遭人非议的喜服,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道:“兄长跟我回去吧,反正这些人很快就会毒发身亡,一个也活不了。” 重丰等人变了脸色。 这里的吵闹声太大,吸引了不少境外强者赶来围观,此刻全都无法淡定了。 他们早就发觉身体内多了点东西,越是催动灵力,越是蓬勃生长,棉絮状的细丝堵塞经脉致废、堵塞血管致昏、堵塞骨缝致残……症状多种多样,见所未见。 莫非真是中毒!? 这么大范围的布毒,如此诡异的毒术,这人莫不是…… 有个可怕的身份呼之欲出。 众人不禁胆战心惊,他们究竟惹到了个怎样的存在!? 重越见他喊兄长还是喊得十分自然,并没有认可药尊“道阻且长”那一说,并不介意他“傻”了。 主要是不介意他犯傻,祁白玉真的并不介意把傻了的他带在身边么。 连自幼照看他从来好言好语的这对夫妇都开始横眉冷对了,以前看好他的族老们也尽是同情和怜悯,怎么唯一站他这边的会是应该有仇的祁白玉啊? 只是看在同脉同族的份上? 重越心情有点复杂。 所谓亲子义子都是变态至尊的刀枪,让他足不出户就能掌控天下。 白玉毒尊可能也是被荼毒的一个。 重越记得自己当初二十九岁回族后,就再没听说过祁白玉这号人。 可见,若不是两人蛇鼠一窝、里应外合,就是祁白玉在短短九年间被药尊一脉除名了…… 祁白玉再次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让他困惑的问题,他明明没提过重越痴傻的话,药尊是怎么笃定重越傻了的? 谁在告密? 祁白玉问:“除了我可还有其他陨神谷来人?” 重越道:“没有吧。”能来你一个就算中邪了。 祁白玉道:“你联系族里的传讯石呢?” 第19页 重越道:“……掉了。” 所谓传讯石也是陨神谷弟子令,只是比寻常的“殒令”多了个联系族里的小功用。 族里发放给他的那东西只能单向传音,没有祁白玉的那块面对面直接交流的高级,原本在游昌长老手里,游昌战死在道场,之后他就不知道。 外形跟普通石头挺像,需要秘法开启,不是陨神谷的人就是拿到了也用不了。 也许还遗落在东城道场,就是举办五城战的战台附近,也许像水隐晶一样被重丰搜走,都说不准。 祁白玉道:“你还真是心大,那种东西当然应该握在自己手里才靠谱!” 那种东西不要才靠谱,重越道:“重要吗?那找找?”重越认真地说:“如果我是城主,可能比较好找。” 祁白玉默然,黑袍属下护在他们左右。 四面八方数百位强者虎视眈眈,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出手,气氛剑拔弩张。 “不然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重越似乎完全没发现四面危机四伏,继续对祁白玉说,“这儿分明是我的地方,应该是我想走就走,我想留就留,请出去的应该是别人吧,难道我说的不对?” 祁白玉见他清亮的琥珀色双眸里倒映着自己的面容,道:“没毛病。” 重丰在心里冷哼了声,岐山境可不由外来人做主…… 祁白玉又道:“如果我没理解错,兄长是在劝我解毒吗?” 重越正想把话题引到那里去呢,解毒才能止戈,但祁白玉是个不怕事的。 可见他并不太了解祁白玉,而祁白玉似乎很了解他,竟是完全没歪曲他的意思。 正因为被他点破,重越干脆不说话了。 祁白玉又道:“若是留下他们性命,他们说你坏话怎么办?兄长不介意这些人肆意乱传你疯了傻了的谣言吗?” 重越只要让那变态药尊知道他废了就够了,至于痴傻,他道:“难道不是你们介意?” 祁白玉见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旁人各种为他急,各种变脸,唯独他自己岿然不动,不禁露出玩味的神情,凑近了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重越一个激灵,也不知是暖息吹的,还是被这句话给打击的,动作太大比默认还像承认——确实是被猜中心思。 正不知所措,只听祁白玉又道:“你打算怎么讨好我?” 是“你”而不是“你们”,话是对重越说的,却不单是说给他听的。 落在众人耳中无异于风向标:大公子废了又如何,这位陨神谷贵客什么都听大公子的! 第10章 拿钱买命 重越顿有种奇怪的感觉难以言说。 其实祁白玉会这么说,也就意味着松了口,只要让他满意,他还是肯解毒的,哪怕解毒以后短时间内无法下毒有可能会让他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重越沉吟片刻,抬眸很认真地问:“你觉得我该怎么讨好你,你才会乐意?” 祁白玉笑了,朗声道:“那得看他们怎么待兄长你了。” 重越头一次见他笑,那笑容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却有午夜梦回魂牵梦绕的滋味。小小年纪就这样了,将来的道侣可怎么受得了。 境外强者纷纷转舵:“大公子,您都听见了的,都是那对夫妇瞎说,我们可没说过你半句不是!” “同族之人都没有怪罪大公子乱来,外人那有什么立场指责你!” “请问中毒的意思是……” 祁白玉淡淡道:“字面意思。” 仅凭重越一个可能很难夺权,但加上一个祁白玉,再加上这么这么多人被撺掇,“强者为尊,能者居之”的天平一下子倾斜到了重越那边。 重丰这下终于开始慌了。 “城主岂是你说当就能当的!”柳郁香哭着说,“我们没有生你,却有养育之恩,这些年我们把你看得有多重众所周知,你现在翻脸不认人,就想把我们赶出门去,天下哪有像你这样做人的!” 重越没说话。伤害兑换天赋,+1。 “你忘恩负义!”柳郁香道。 +1。 “还笑,你竟然还笑得出来,你难道没感觉吗?你看我说这些话,你觉得很可笑吗?” 没感觉的那是尸体。 重越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道:“你们当我是傻子,又要跟这傻子讲理,那你们把自己当什么了,我们傻子从来不讲道理的!” “养儿还是亲生的好,否则怎么养也亲不了,我是造了多大的孽,被当亲人的人装疯卖傻来戏弄!若不是担心你的身体,我怎会这般痛心疾首?你怎就这般不知轻重不知悔改,你再怎么样也不能伤害你自己,让我们这些把你视作珍宝的人以后怎么活……不成亲多大点事,值得你自废金灵半神体?” 柳郁香无愧是口齿伶俐之至,把她这些年的功劳苦劳以及重越不够周到体贴的细微之处,说得有理有据,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重越等她说完,看向重姗,说了三个字:“她值得。” 众人全都被这句话给震慑住了,尽管年轻气盛,意气用事,奈何一往情深! 柳郁香眼泪挂在睫毛上,错愕表情显得几分滑稽,别人不知道重越不喜欢她女儿,当娘的难道还不清楚吗! 柳郁香尖声道:“你是想逼死她!你的半神体是你自己毁的,别扯到我女儿头上,她怎么受得住这么大压力!” 第20页 没压力何来动力,虽说他放弃得干脆,但金灵半神体也不能白毁,重越道:“你的意思是,她不值得?” 重姗神色复杂,若有所思。祁白玉手中白银指环变黑,脚下白雾似有变暗的迹象,隐约透着点血色。人群中传来一身惊呼,说重姗昏倒了,柳郁香赶紧上去搀扶,不再废话。 重丰道:“不管你傻没傻,你没了修为,如何担得起城主一责?当城主,需要岐山境内各大族老认可,需要有足够的实力,需要足够的资历和能力举办岐山盛会……” 重越说:“那就办。” 重丰夫妇就只有重姗这一个女儿,女儿当众突破不愁没前途,他们无所谓五城战开不开,开了反而会耗费人力物力财力,不开还能止损。 可若五城战就此终止,有损失的是岐山境内那些本本分分的家族,倒霉的是那些规规矩矩力争上游的世家弟子,和岐山境内有仙缘的平民百姓。 各大家族长老也顾不得看戏了,恳切地说只要大公子能重开五城战,那就是东城城主,他们自会拥护。 “你们!”重丰怒不可遏,“你们昏头了吧!把城主之位交给他,还指望着他能有何等作为?当真以为他是为你们着想么,他不过是利用你们的急切,来对付我们罢了!” “以前我们怎样对他的?就因为我们说了两句气话,他就要把我们逐出重府!他这般过河拆桥,又怎会真心实意替你们筹谋?你们顺着他还好,一旦稍有怠慢之处,想想我们的下场,将来就是你们的!” “这……”有些族老犹豫,可他们就只要这回五城战办成,东城也不是只有重府一家,大不了就顺着呗,数落重丰道,“你是气糊涂了,未免太沉不住!” “纵使他有千般不是,但他迟早是要走的,你跟个……计较什么呢!” 祁白玉冷着脸深呼气,却见重越只是淡定地笑着,仿佛听不懂那没说出来的称呼,也无所谓略带鄙夷的陈词滥调。 重越很想感同身受,但扶伤珠顶多吐出来一点白光,几乎不为所动。 如何是好,给他们几个时辰,被他们数落几百句,加起来恐怕都没有突然冒出头妖兽来的惊吓给的刺激大。 “有趣有趣。”白眉老者哈哈大笑起来,“傻的不傻,不傻的却傻得很!东城究竟谁做主?我看大公子就很不错!” 重丰见了他,礼让了三分,黑着脸闭上嘴。 祁白玉问:“这白眉毛老头儿是谁?” 重越道:“陆家族长,陆嵘。” 东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便是陆家,底蕴比之如今的重府也有过之无不及,原是东城城主府。若是重府不堪重任,自是陆家取而代之,在场所有族老都没有陆家族长话语权重。 重越朝他抱拳行礼,陆嵘赶紧拽着身侧的中年人一同回礼,比重越弯得更低,被问了才娓娓道来:“当年在岐山深处猎兽,若不是大公子施以援手,我和我儿早就成妖兽口粮了……”他年纪老迈,却倔强地一定要比重越晚一步再起身,重越也跟他较劲,最后三人一同直起身子。 岐山境内人族居住的五大城加起来不过岐山一角,岐山地貌复杂,多凶恶妖兽,兽族头领更是残暴,乃是真真正正的灵兽,开了灵智。 年幼的重越经常独自去岐山内闯荡,猎杀妖兽提升战斗经验,顺便积累晶核灵药等战利品充当家底。 他跟妖兽打交道居多,少年时勉强称得上玩伴的却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妖兽。 只是后来去了陨神谷还没告别就分开了,难得回来一次,那时头领早已易主,几番打听才知那小妖兽早就离开了岐山境远行,只是大陆广袤,竟再没重逢过。 祁白玉好奇:“你救过他们父子?” 重越老实回答:“不记得了。” 祁白玉骤然不快,道:“那你还记得什么?” 重越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这位老者的孙女陆音儿正是岐山境第一美人,不比你大几岁。” 祁白玉:“……” 世家弟子旁观到现在,完全插不上话,只觉得方才还好像和他们拉近了距离的重越大公子,突然一下子又遥远了起来。 重越问道:“若要重开五城战,直接告诉他们,我的那块象征陨神谷的石头掉落在道场附近,谁若能捡到,有重赏,你看如何?” 祁白玉觉得不怎么样。 确实不怎么样,重越道:“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祁白玉本不是稍微一激就会出头的人,就像他的脾气也没有好到能听着乱七八糟的人一通胡话,他甚至从不会给看不顺眼的人发言的机会,更无所谓跟旁人打交道。 祁白玉思忖了一会,道:“既然兄长为你们求情,那你们就拿钱买命吧。” 方才还在卖力恭维的人全都沉默了。各大家族族老急得不行,你给人下的毒,你要给钱才肯解毒,这不是激化矛盾吗。 “他们若不是心甘情愿选人,今后也会用其他方式报复,就算害不到你头上,但会给岐山境世家子弟小鞋穿!” 祁白玉道:“境外之人受了委屈,你们有求于人不会送礼安抚么,还用我教?” 族老们黑了脸。人群中,忽有个胖道士开口道:“这么大范围地下毒,放话给这么多人解毒,敢问阁下,可是毒师?” 毒师二字太过可怕,四下骤然一片死寂,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第21页 祁白玉冷下脸来,道:“是又如何?” 他飞速瞥了重越一眼,重越注意到这个小动作,朝他一笑。 胖道士呵呵一笑:“那我没意见了。” 真的假的?毒师?聚集而来的境外强者彼此相视。 在封闭空间里,同境界相互搏杀,毒师就是执掌生杀大权之人,毒术便是大范围攻击手段,确实只有毒师能以这个修为威胁到在场所有人。 但毒师何其少见,随便使个比较特别的毒就吹是毒师,未免太当他们没见识了吧! 可毕竟是性命受制于人,众人硬着头皮恭维道:“只要祁师愿意解毒,我等没有异议!” 祁白玉正儿八经地命属下弄出价位表,大概是修为越高价格越贵,毕竟境界高的更富有,以及让他不高兴的人,价位也高,道:“明日修养,后日于城中道场,重开五城战!” “后日,会不会太快了?”在场的年轻一辈担心修养的时间不够,他们现在半点灵力都不能动用,心里没底。 “还要修养?”各位族老只担心留不住境外强者,恨不得马上展开,但很快被那骇然的价位惊得噤声。 “荒唐!”重丰瞪得两眼都要充血了,买他们三个人的命会让他倾家荡产! 那个多嘴发问的胖道士同样是骇人的高价,可那胖道士却只是耸耸肩,一脸无谓。 祁白玉道:“这些就相当于你们押注的本金,若是你们看好的年轻弟子能在接下来的五城战中拔得头筹,押中魁首本金翻十倍,第二名本金翻八倍,第三名本金翻五倍,届时给返还给慧眼识珠的长老们。” 但凡勇登仙途的修士谁没有一颗赌徒的心! 重越暗叹高明,为了解毒强制参与,就算有人不想参与这赌注,不想招人,也会被其他人带动。 境外来客们控制不住跃跃欲试,问出了好几个与押注有关的问题。 祁白玉补充道:“当然可以不只押注一人,当然可以加筹码,当然……” 加筹码,也就是多押注。 重丰夫妇沉默不语,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冷色。 等重姗在吵闹声中悠悠转醒,重丰老脸乐成花儿,殷切地问她:“女儿也想重开五城战?” 重姗上轮惨败至今耿耿于怀,当然希望重开,这不是废话。 她越是冷漠,重丰夫妇待她越是殷勤,重姗很是冷漠,自顾自地闭目养神,吩咐爹娘赶紧給她弄来解药,用重府家底来买命跟白得有什么区别。 而另一边,祁白玉命原嵩打开光罩,散了毒雾,并在大堂外大开炉鼎,由宗师奉上火灵,属下为他护法,阵势极大。 可当他准备取灵药时,亲自打开第三口箱子,重越清楚地看到,祁白玉脸上的表情渐渐凝滞了。 这位将来的无上毒尊微微眯起眼,脸上终于露出了不耐的、阴冷的仿佛鬼神般的神情,道:“兄长,到我身后来。” 重越没来由地背脊发凉,却还是乖乖地挪到他身后,目光落在箱子里,瞳孔不自觉地缩了下。 第11章 这也叫毒师? 那三口箱子,每一个里头的东西都价值连城,前两个都见识过了,唯有这第三个却从未打开过。众人伸长了脖子,仔细一看却都露出莫名的神情,炸开了锅。 “怎么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如果什么也没有,抬着它招摇过市只是障眼法么。” “祁师的表情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祁白玉道:“不见了。” 重越心里咯噔了下,道:“什么不见了?” 祁白玉护着他,下令:“给我搜,把‘谷忧花’找出来,抵抗者一个不留!” 黑袍者听令,严阵以待,无形光罩再度开启笼罩全府,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响,众人如坠冰窖。 谷忧花,据传峡谷埋葬万千大能,经过漫长的岁月,凝聚出的花。据传花生灵智,能哭能笑,见之神志清明,嗅之洗精伐髓,食之万毒不侵。 饶是重越见多识广,也只是偶然在一场拍卖会上亲眼目睹过,成交价是天价。对炼药的人来说,十颗五行灵珠都不及一株珍稀药材,五行灵珠可替,但每一株珍稀药材都是独一无二的。 连他都只是偶然见过,更不用说在场这些听都没听说过的人了。 他们勃然大怒:“不想解毒你就干脆下杀手,至于这样耍我们吗?” “我现在有点相信他是毒师了,毒师阴险狡诈,害人还诛心!” “你说搜就搜?那箱子只有你们的人能打开,只有重越能打开,你怎么不搜他!” 重越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对护着他的祁白玉道:“对不起啊,你来这儿好像没讨到半点好,还丢了一堆东西。我这儿,你可以搜,随便搜,把重府整个翻过来都没问题!”他顿了下,又道,“虽然砸了这些都抵不了你的损失,若实在找不到,自当我欠你的,以后我会还你。” 祁白玉道:“不是你的责任,不用你担。”说完,他的嗓音冷了一大截,道,“给我去把城主找来!” 有黑袍者上前,道:“回禀少主,城主夫妇不在府中。” “四处都找过了,没有找到他们的人。” 祁白玉冷哼道:“逃得还真够及时。”城主夫妇去凑钱回来一眨眼就不见踪影,却把女儿给留下,当真是“慈父慈母”。 第22页 “会不会是他们干的?”众人虽然不知道“谷忧花”是个什么东西,但能放在箱子里的不会是简单宝物,而且恰好城主夫妇无端失踪,就很有蹊跷了。 “重丰灵力运转正常,不像是中毒的,许是宝物护体所致!” “太奸诈,自己未中毒,就想害我们!激怒了祁师,倒霉的是我们,他们不可能不懂,连亲生女儿都不管了,更何况我们的死活!” “但他们怎么开箱?没有帮手恐怕做不到。” “这帮手会不会是重越大公子?” 重越一脸懵然。他只觉不会这么简单,重丰夫妇虽然对他百般算计,但对重姗却是真心的,没道理不管重姗死活。 不知为何,祁白玉是真的生气了,也不知是知道重丰等人无关紧要,还是知道谷忧花追不回来,似乎打定主意要弄死这些人,甚至并没有派出哪怕一位属下去追重丰。 就在被困在重府的众人大吵大闹,不可开交之际,变故陡生。 东城街道上拱出一条条裂缝,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底下穿行,速度极快地冲着中心城主府而来,所过之处,房屋接连倒坍…… 似有庞然大物奔腾一般,地面开始震颤,起初还很微弱,但渐渐地幅度越来越大。 重越脚下不稳,一把抓住祁白玉的衣袖,刚想说不好意思,却被一只有力的手隔着衣袖握住手臂,拉到近前,祁白玉眼里的紧张之色一闪即逝,重越凑近他便能嗅到一股清淡的木香,稍微缓解了双耳轰鸣的眩晕感,他皱眉抬头上望。 陡然轰隆一声重响,光罩被撼动的刹那,天穹仿佛扭曲了一般。 唳!嘹亮鸟鸣惊天乍现,一头鎏金鸟从彤云中俯冲而下,展翅横过千米,遮天蔽日,口吐火焰焚烧光罩,壁内气温陡升,草木缓缓枯萎。 锋利羽翼切割光滑壁面,火星四射,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切割在身体上,那庞大的体魄极具震撼力。 赫然便是岐山的灵兽领主! 重府中有人迅速跳上树梢,极目远眺,远处尘土漫天,兽吼声惊天动地,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就差水里游的,各个妖兽体型庞大,数量叫人惊骇。 “兽潮!” “灵兽王率领妖兽来攻城!?” “怎么偏偏是这时候!”被困笼中的众人头晕眼花耳鸣,谁也顾不上指责东西是谁偷的,因为大难临头了。 那鎏金母烈鸟半阖着双目,俯瞰下方,弯钩状的猩红鸟喙张开,口吐人言:“东城姓重的小子何在?快快出来受死!” 东城姓重的小子,说的不就是重越! “你搬空了我的私藏,放跑了我的奴隶,在我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如今居然废了,废了好啊!” “众山主听令,今日随本王踏平东城,扫荡城主府,踏平岐山境,让他重府彻底从世上除名!” 灵兽王一呼百应,兽吼惊天。 光罩内众人心急如焚,他们修为没恢复,若是光罩一破,必会死在妖兽的铁蹄利爪之下。可造成灾难的源头那个所谓的战无不胜的重越大公子,只会躲在旁人身后,没用至极! 早知道就不来参加这亲事了,不凑这个热闹,也不至于遭罪至此!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场喜事会引来这样可怕的恶果,一桩接着一桩,一轮胜过一轮,他们的性命,家族数百年基业,可能都要因为重越一个人的任性妄为而彻底葬送。 失望、痛恨、愤怒、悲苦、悔恨……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心情。 地动山摇,透过光罩可以看到外界四处起火。城中硝烟滚滚,嘶喊声,兽吼声此起彼伏,行人跌倒在地,被妖兽撕成碎块,吞入腹中。 庇护一方百姓也是城主府的职责所在。 重越神情有些无措,好像只是自己的事,但又牵连了很多,好像不是他的错,却又好像全是他的错。但凡还有其他出路,他也不至于走这一条,他以为一人承担就能了事,可怎么到头来没有一个人领情,也没有一个人讨到好呢。 “通通闭嘴!”祁白玉径直走向那位名为陆嵘的老者,众人中也只有陆嵘最淡定地坐在台阶上,既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呼天抢地,见了他还点头慈笑。 祁白玉从他体内抽出一团暗灰色的雾气,实质化的白雾如丝线般,吸收了灵力以后,不同属性灵力杂糅在一起变成了灰不溜秋的颜色,比之入体之前已经壮大了无数倍。 余毒一清,陆嵘浑浊的眸子大亮,运转灵力,只觉体内畅通无阻,经脉中的杂质也被洗涤干净,积累了数百年的灵力一瞬间倾泻而出。 大乘灵士巅峰!陆嵘修为更进一步,一跃而起,难以置信地对身边的人道:“儿啊……我怎么感觉只要有兽血炼体,就能渡劫了!” “这怎么可能,不是错觉吧!” “徒手解毒的必是毒师无疑。” 毒师着实可怕,杀人于无形,他们一想到先前居然暗想对毒师不敬,脚下生寒,内忧外患,只觉死到临头了。 有些心思比较机灵的,强压住震惊,暗道:“重丰夫妇手段未免太高明,连毒师都敢算计。” “偷了宝物,再出去报信,把女儿留在这儿,就是笃定祁师迫于形势自会解毒!?” 重越同样感到难以置信,倒不是因为重丰夫妇,那对夫妇只有点小聪明,魄力也仅限于算计“痴傻”的他,见他自废神体就吓得赶紧跟他划清界限了,说话做事也粗糙得很,若有算计祁白玉挽救境内外强者的魄力,也不至于连他那俩死去的老仆都拉拢不好。 第23页 而祁白玉也没有所谓的形势可迫,他若想保全自身,大可带着防御光罩远离此地,就能完好无损地规避这轮风波。 他震惊的是眼前的不可思议。能洗精伐髓、助人修炼进阶的毒师,那还叫毒师么!祁白玉兼顾丹道、毒道、医道,比寻常丹药师更高一筹! 这一手就足以名动天下,没道理混到上一世那么不受待见的地步。 重越自觉他修炼到巅峰顶多只能在境界上和至圣药尊比肩,但祁白玉有胜过至圣药尊无敌威望的可能性! 祁白玉给陆嵘解了毒,便转向陆嵘的儿子,正是那位同样给重越行过礼的中年人,他如法炮制地从对方体内揪出一道麻花状的灰丝,掌心火焰蒸腾,将灰丝炼化成最精纯的白雾,消散在火焰中。 这人面色红润,握了握手掌,道:“我感觉我的力气大了几分……” 祁白玉不知疲倦般,一个一个地解毒。陆嵘领着陆家全众,默不作声地护在他左右。重越跟在他身后,见他步伐平稳,气息如常,灵气境界略有提升,但后颈处的墨发却渐渐被冷汗浸透了。 城中百姓只能往里逃,却被挡在光罩外,道:“让我们进去!” “境内外强者都齐聚重府,最强战力都在这里还没走,定能无惧兽潮。” “恳求城主,也让我们进去吧!” 光罩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裂开,而催动金钵稳固光罩的原嵩宗师也似乎支撑到了极限,脚步趔趄,冷汗如瀑,牙关都要迸出血来。 陆嵘道:“开吧,可以开了。” 还没解毒的人急了:“不要开光罩!开了出去是送死!” “若是不出去,族里族外几百口人怎么办?城中百姓怎么办?” “我们的性命怎么办!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救,祁师身陷险境,如何安心解毒?”解毒就能更进一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别吵了。”重越见原嵩那样子便知道他似乎撑不了多久,提醒道,“在场不少人都是大乘灵士境,距离宗师只有一步之遥,却都被困在大乘灵士许多年,以往顾虑灵兽王,很难弄到更好的兽血淬体,如今妖兽主动来攻,那便不要客气,机遇险中求,这也许是机遇也说不定。” “你的意思是要开?” “……当城主原来只靠嘴,真站着说话不腰疼!”有部分人痛骂他没有良心,道,“如此规模的兽潮来袭,这么点人恢复修为怎么行,他有这个时间说废话,不如请祁师多费些心,这样我们也能更好地保护祁师周全,他也能跟着受益。” 另外有部分人若有所思,觉得有理,尽管重越跌落境界,但到底曾是金灵半神体,修为也曾一马当先,没突破宗师就战败宗师的可怕存在,魄力和眼力非常人能及,说的话自然是有几分道理的。 重越问:“你还好吗?” 祁白玉魂力消耗过度,本就白皙的面色更是惨白如纸,更显唇色鲜红似血,有种鬼魅般的妖艳感,十足秀色可餐,竟是顺从地点了点头。重越轻轻咳嗽了声,移开视线,便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响彻云霄。 灵兽领主率领妖兽猛烈撞击之下,天空裂开了一条缝。 裂缝迅速如蛛网般扩散开来,而后轰然粉碎成齑粉。催动光罩的原嵩首当其冲,猛地吐出一口血,传音嘶声道:“保护少主!” 天降血雨,腥风阵阵。 一丈高的妖猿双眸猩红,跃过大门稳稳落地,手中紧握着两道尸体的腿,左右抡起来转了转,抛入大门。 尸体在滚了两圈才停下,依稀是一男一女。 中年男子遗体还算完整,女人娇弱的身体已经被利爪和利齿撕扯得残缺不全,面庞因痛苦而扭曲,勉强能辨认出来是谁。 第12章 岐山小霸王 防御光罩裂开后,城中百姓蜂拥而入,他们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便被抛到前头挡住去路的两道尸体,吓得六神无主,双腿瘫软,被年轻人搀扶着往里逃。 认出这两人身份的境内外强者却都沉默了。 攻城才刚开始,城主夫妇就被抛尸至此,便是最强有力的宣战。 灵兽王来真的了! 重姗愣愣地缓缓向前,而后加快脚步,却被从天而降的滚烫热浪挡了回去,眼看着那两道躯体被熊熊烈焰吞没,她声音沙哑地呜咽出声,胀红了脸也说不出话,嘴唇咬得出血,瞪着通红的美眸怒视重越,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重越叹了口气,对祁白玉道:“给她解毒吧,她爹娘死于妖兽之手,若不让她报仇,今后或许该记恨你了。” 祁白玉面上的惆怅一闪即逝,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你站远一些。” 明明之前解毒都不用他站远来着,重越不以为然,他心情复杂。 太巧了,这一切都太巧了!身在局中,置身云雾。 境内外强者都在重府,若非中毒,这时的东城俨然便是最强的时刻,重府也最固若金汤,灵兽王选在这时候进攻等同于自撞铁板。 可就因为境内外强者失去战力,反而变成了整个岐山境最空虚的时候,而灵兽王率兽潮直捣此地,说的是来对付他,实则是对付东城,乃至全境,牵连了境外那么多交好的门派,葬送了岐山境百姓的现在,也断送了岐山境的未来,且是把这份失责,全加在他一个人头上! 第24页 不是重丰夫妇,那是谁? 重姗刚解了毒,灵力运转,瞬间便冲向重越,五指如钩蛮横地抓他衣襟,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爹娘,我要你给我爹娘陪葬!” “杀你爹娘的是妖兽,你怪我做什么?”重越道。 “你不明白?”重姗道,“他们以前多么看重你,为什么他们葬身火海,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重越刚开了个头就被劈头盖脸的痛骂打断。 “不就是说了你几句?出了这里你以为谁还会说起你!你就是求别人骂你,也不会有人提及你半个字,就算他们有错在先,但他们待你不薄啊,哪怕你卧病在床他们也从未怠慢过,你的任何要求他们全都满足,你还有什么不满!动了下手也没有真伤到你,以我爹的本事,当时若真想杀你,你也活不到现在!你难道就理解不了他们的用心良苦么?” 重越心说,你爹还真杀不了我,倾尽全力看能不能割破我的皮吧,况且当时的形势也由不得你爹当众下杀手。 重姗受够了他这样事不关己的态度,怒到极致,猛地抬起了手:“你该死!” 爹娘真是瞎了眼,这个所谓的天骄要人品没人品,要本事没本事,根本什么也不是! 祁白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甩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脸上。 重姗被打蒙了,眼里满是屈辱。 “给我过来。”祁白玉硬拽着重姗,来到重越的院子,抬手把重越挡在门外,自己推门而入。 重越独自站在门外,耳中充斥着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兽吼声,只觉十分不安,他的魂力悄悄探入门内,却见里头很平静,并没有大打出手的意思。 “你记得这个碗吗?”祁白玉翻手拿出药碗,又指着那花盆,道:“你已经是小乘灵士了,应该能提炼出这花盆里的汤药,和这个碗里的药是同一种,你记得这个碗吗?” 重姗当然记得这个药碗,她娘让她端给重越的药都是用这个碗,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居然给倒了,道:“然后呢?” 祁白玉拿着碗出门,舀了碗清水,晃了晃,那碗壁上仅有的残余药汁被清水稀释后,药味微不可觉。 属下牵来一条野狗,祁白玉把那碗清水似的东西倒入它口中。 野狗瘫倒在地抽搐数久,突然就像打了鸡血似的,虎虎生威一跃而起,撒丫子朝着重姗奔去,猛地扑到她身上,后腿间不可描述的地方竖直了。 重姗尖叫出声,花容失色,甩也甩不掉,打破头了那野狗还两眼发红、涎水横飞地黏在她身上,一个劲地快速摩擦。 重姗浑身哆嗦着连拍了两三下才把野狗拍死,狗毛、狗血、狗尿沾了一身,一股子骚腥气刺激得她头晕目眩,几乎难以站稳。 祁白玉道:“这药里炼入了你的血,无论人还是兽喝了以后,都会循着血气找上你,作出刚才那样的事。” 重姗嘴唇哆嗦着道:“你的意思是我爹娘……不会的,是你!你是毒师,你信手拈来的毒,嫁祸给我爹娘……一定是你!” 祁白玉道:“这药品阶太低,我炼不出来。” 重越惊呆了,什么刺激她栽培她的想法都没了,这若是照着那对夫妇的安排走下去,他的皮骨都要被拆干净。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重姗立刻埋怨重越。 “你离我远点!”重越道。 重姗倍感受伤,道:“你早就知道是这种药?你竟然还默不作声,你比我想的还要龌蹉……” 重越道:“以前只是让我动弹不得罢了,第一碗就药不对症,之后我再没喝过!” 重姗愣愣地没有说话,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祁白玉道:“现在你知道你爹娘为什么要逃了?” 是做贼心虚,也是爱女心切。料定一旦事情败露,他们必死无疑,还会连累女儿。 重姗脸白如纸,这让她怎么想!?这让她怪谁啊! “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有人拍掌从角落处走了出来,道,“你们真让我刮目相看,小姑娘不用怕,过来我罩着你。” 正是那个胖道士,祁白玉看了他一眼,道:“我好像并没有给你解毒。” “你在的地方,我怎敢随意呼吸呢,”胖道士眯着眼睛,灵力自由运转,行动轻便,道,“重越啊重越,你怎么又跟祁白玉搞到一起了!” 又?重越不解,莫非这人知道他以前跟祁白玉打交道的事? 祁白玉道:“陨神谷之人。” 胖道士的皮囊迅速瘪了下来,面皮逐渐下沉,露出圆润的下巴,竟是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子,比祁白玉矮了半个头,皮肤吹弹可破,面带自信的笑容:“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重越见他身上穿的滚云袍,脚上踩的翻云靴,甚至那层多出来可收可缩的皮无一不是防御力攻击力高超的宝物,两手上均有力量加成的红晶指环,细皮嫩肉一看就是蜜罐里养大的,背景必然不俗,总觉得这般独特的品味若是接触过必不会忘记,道:“这谁?” 祁白玉弯起唇角,道:“大概是你手下败将吧。” 小胖子笑容消失,道:“我当年是不小心败给你,有空咱们再战一回!不妨提醒你,我姓……” 重越上辈子对于邀战来者不拒,这辈子反其道而行,不好意思,他任何时候都没空。 第25页 祁白玉道:“所以,是你告的密?也是你动了我的箱……” “买卖情报是要先付报酬的!你说告密,”小胖子气笑了,“你竟还怀疑我偷你东西?我姚方砚别的不多,就钱多!从来都是被偷的那个,你被偷几次,跟我比惨?” 他一说姓姚,重越就知道了:“不是他。” 姚族也是陨神谷大族,跟药尊一脉来往密切,如果他没记错,那一族主要经营买卖,丹药、法器等各道的买卖都插一脚,族内弟子先天天赋普遍不高,但也低不到哪儿去。若日后祁白玉要跟药尊一脉划清界限,最好跟姚族打好关系才好。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祁白玉道。 “你当我怕你!我最烦被当贼了!”姚方砚火冒三丈,脚下生风,他那双靴子也不是普通的长靴,脚后跟上有草叶状的玉石,乃是风系法宝,可以提升速度,而祁白玉虽灵力消耗过度,但反应极快。 在上辈子他能不动用最擅长的毒术,仅凭自身手段,便将攻击力登峰造极的金灵神体重越给打倒,可见他的灵力和肉身力量都是一等一的,绝非朝夕能造就,而是长年累月的结果。 重越竭力劝阻,发现比起劝阻不如他自个遇险更让祁白玉分心, 那位姚方砚仗着浑身至宝才能勉强跟祁白玉打个平手,这还是在祁白玉魂力消耗过度的情况下,祁白玉嘴不饶人,姚方砚脸色铁青,重越便夸赞他的法宝厉害,废了不少口舌,总算让他俩从分外眼红到一致对外。 看起来还在交战,实则攻击攻击不到对方身上,波及到的妖兽比较倒霉。 城中百姓打听到他的院子便往这附近聚集,重越藏了起来。 数位黑袍者守着这处院子,其中包括原嵩。 原嵩虽然受了伤但宗师级的威压还是让不少妖兽不敢靠近,能靠近的至少是三阶妖兽,但都被原嵩的金麟剑斩下。 兽族前三阶为妖兽,四到六阶为灵兽。岐山王,那头鎏金母烈鸟,便有五阶的潜力,目前四阶巅峰,它的血令无数大乘灵士都眼红,此地的最强战力几乎都对准了岐山王,几乎杀红了眼。 “不知道那头小妖兽来了没有,如果来了就好了,它可是岐山王的掌中宝……”藏在暗处的重越突然眼睛一亮,可很快又皱起眉头。 附近的妖兽狂奔的姿势顿住,哀嚎一声,掉头拔腿狂奔,十多头成年雄狮、长毛猿等往这儿走来,各个身长一丈有余,浑身腱子肉,双腿站定,气势雄浑,手上拖着好几条染血的老锁链,锁链末端扣着不少人,全是青年,都是刚抓的。 那凶悍的人形妖兽左右分开,白毛细长尾的四足小兽,体型如猫,面容似狐,头顶两个小角,披着拖地的黑貂绒,横着走在最前面,指着重越那处挤满了人的院子,下令清场,道:“以后这里就是我岐山小霸王的了,赶紧滚吧,不滚干净,我可就放狗咬了!” 说着便让雄狮抖了抖锁链,被锁着的青年们一脸屈辱地汪了汪。 第13章 揭穿 来的全是三阶妖兽,在他院子里的人不免慌乱了起来。 那些被抓的青年都不是普通人,有这些人质在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就有点过了。”重越记恩不记仇,记好不记坏,做过的好事从来不记得,做了不好的事就很难忘怀。他一直惦记着这头小妖兽,是因为这小妖兽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总是张牙舞爪,却从不落井下石,虽然很想赢他一次,但偶尔见他受伤过重还会出来给他解个围,递个果子指个路什么的。 他记得小妖兽好的一面,却忘了它的桀骜不驯。重越深知人与人,人与兽,都是不同个体,他改变不了旁人,也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他和小妖兽打交道便会理解小妖兽的全部性格,但处事上的分歧还是导致了后来的不欢而散。 在那之后他再没见过这头小妖兽,是猜测它或许已经不在了。如今再见到,重越不打算放下它。 祁白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语气冷了一截,对姚方砚道:“要不是你没离开过重府,我都要怀疑是你引来了兽潮。” “为什么怀疑我,就因为我是驭兽师?”姚方砚哭笑不得,“我方才不说就是不想你们乱怀疑,可真不是我,确实它们送上门来,比我自己上山找要省事,但这么多头妖兽,也只有一头灵兽王入我的眼。” 驭兽师在兽潮中先天立于不败。寻常修士一生最多只能有一头兽宠,但驭兽师可以有很多,姚方砚无疑是驭兽师中的佼佼者,修为虽比祁白玉略差一线,但魂力已然达到入流宗师层次,最高能认主四阶灵兽。 而他驾驭三阶妖兽的速度之快,祁白玉暗自佩服。 好在三阶妖兽灵智不高,他的毒就可以放倒,否则很难在这位驭兽师手上讨到好。 “还战吗?”祁白玉道。 “不战了不战了!都在说我跟你战斗耽误你给人解毒,我看就是你不想解毒才会应战吧!”姚方砚遇上克星了,庆幸还好自己全副武装,否则必定会中招,但一想到中毒后解毒修为会提升,又有点心痒,可顾及祁白玉的为人,却又不敢冒此风险。 他道:“你怎么样了?” 祁白玉皱眉道:“鎏金母烈鸟不惧我的毒。” 姚方砚还想认主那头鎏金鸟呢,道:“别了吧,若是被毒雾侵蚀,兽血就不纯粹了,还怎么用它的血洗礼?” 第26页 祁白玉道:“你看得上它?” “怎么也是活的山王!”姚方砚道,“你我联手拿下这头鎏金母烈鸟怎么样?陈年死兽血级别高,但很难激活,效果还不如新鲜的好,新鲜的不如活的!要不是驭兽师不能进行兽血洗礼,我就选它了……” 祁白玉原先看不上这头鎏金母烈鸟,但见它居然无惧自己的毒,就有了点异样的想法,提醒道:“你适合驭兽师,若改走正常修炼路子,注定泯然众人。” 姚方砚并不相信他说的泯然众人,见祁白玉不为所动,便跟上他,很快被另一边吸引了注意。 族老听那头小兽说话都很惊叹:“第二头会说话的兽!?” 鎏金母烈鸟的亲子都不会说话,能说话就意味着有成为灵兽的潜质! 有族老跟它商量:“族中弟子是我们各大家族的根基,你抓了他们就是与我们这么多家族为敌,我们中有宗师,若是鱼死网破,你也讨不到好,不如放了他们!” 穿着黑貂的雪白小兽跳上雄狮的肩头,踩着它的脑袋,蔑视下方,道:“虽然这些小辈是很没用,但我好不容易抓来的狗,怎么能说放就放。” “你有什么条件不成?” “叫重越出来,他一向好心,必定会乐意用他一人性命,换这几条狗命。” 雄狮抖了抖锁链,那些年轻人小腿膝盖双手均着地,恨不得死了算了。 重越犹豫了片刻,还是从暗中走出。 “重越!”祁白玉掠了出去。 “我来我来!”姚方砚直接抢在了重越前头,来到那小妖兽近前,不怕血脉不高,就怕灵智低,这小妖兽如此有个性,灵智绝对低不到那里去,他自荐道,“你看我怎么样?我用我来换他们可好?小妖兽,你要吃灵果吗,吃不吃丹药,我这儿都有!” 雪白小兽不快:“我,岐山小霸王!你,乱叫什么?” 重越见姚方砚伸出的指尖有一点鲜红的血迹,血滴底下有一圈白光勾勒的完整纹路,眉头一皱,朝着那雪白小兽招了招手,道:“好久不见,我有事要请教你。” “你给我过来!”雪白小兽语气急切,“赶紧的,你若再不过来,当心死得很难看!” 姚方砚不由讶异,重越认识它,莫非要走驭兽师路子?? 重越何等天之骄子!自废天赋难不成是为了这个?虽然跌落了境界,但魂力跌不了,所以重越的魂力至少比目前的修为高了两个大境界。妈呀,他曾为了追逐重越,不顾族老百般劝阻,硬要改走正常修炼路线,可他憧憬的人居然跑到他擅长的道上来了。 他可是年轻驭兽师中的佼佼者,若同为驭兽师,重越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重越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种像是被剥了皮暴露在刀枪剑影中的不适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怎么打哆嗦,扶伤珠完全不为所动。 “为什么我会死得很难看?”重越走到一半,雪白小兽从雄狮头跳了下来,迈着猫步来到他面前,等他蹲下才将两只前爪搭在他肩上,说:“有人要害你。” 重越:“……” 重越又道:“你抓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雪白小兽跳上他的背,差点没把重越踩塌,又跳下来,见他如此不堪重负,鄙夷道:“我不相信你废了,没想到你真的废了,可就算你废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得不明不白。早跟你说人族都不是好东西,你还不信,这回被坑惨了吧!” 重越被这三句废了打击得面红耳赤,道:“你到底在说谁呢,谁会害我?” “就是他啊!”小兽抬起爪子,往他身后指去,重越回身一看,不由愣住了。 不只是他愣住了,在常听到这番话的人全都愣住了,那些刚解开锁链的青年奔逃过去的动作也顿住,不知该逃往何方。 姚方砚对祁白玉道:“这小兽好高的灵智,竟然知道搬弄是非,让敌方自乱……”话没说完,姚方砚不由心生寒意:“你这是什么表情,该不会……真的是你吧!?” 祁白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冰冷的目光再度落到那头搂着重越脖子的小妖兽面上。 小兽缓缓移动爪子,朝着某个人的方向狠狠戳了戳,道:“还不打算站出来吗,那个穿黑袍的鸟鼻子!就是你!” “是你老大指使的吧,那朵花可不是寻常宝物,”雪白小兽浑身白毛都竖了起来,眸子里的杀气无比明显,道:“我亲眼见到你上山拜见岐山王,亲眼见到你献上宝药,虽然没听到你开口说话,但岐山王是我老娘,重越和我是故交,你怂恿我老娘害我原先看好的人,还以为能瞒天过海么!” 原嵩在听到重越跟那小兽打招呼以后,就觉察到不妙,但已经晚了,他没想到岐山上竟然有第二头会说话的兽!还只是妖兽! “你干的?”祁白玉只把毒控制在了一定范围,毒并不影响原嵩的战斗力,但也随时可以终结原嵩的战力。 原嵩动弹不得,祁白玉夺过他的金麟剑,洞穿了他的腰腹,把他钉在地上,这才动用灵力,缓缓勾出他体内的火红细丝,问:“是不是你干的,说!” 原嵩体内之毒已解,哪怕挨一剑也觉得值了,略带欣喜地传音道:“少主,属下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岐山境不能留活口!” “谁跟你说岐山境不能留活口?”祁白玉眼里危光一闪。 第27页 “是尊……”原嵩说到一半就卡主了,眼里露出惊惶之色,他给药尊汇报完,药尊说了什么来着,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重越只听到这一个字就全对上了。 不是祁白玉,不是重丰夫妇,还有谁有那等周全的心思算计到方方面面,借祁白玉之手扫荡岐山境? 若是药尊一脉出了个废物傻子的消息传出去,多损他药尊的颜面,真正介意的不是祁白玉,而是背后那位高高在上的至圣药尊吧。 众人开始指指点点,原先有点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祁白玉这么做不就是承认了是他干的,是他的人干的,跟他干的无甚区别。 “你背着我告密?你用我的宝物来害我,”祁白玉情绪不稳,一脚踢翻了原嵩,道,“你忘了你的几位前辈是怎么死的,你的主人是我还是谁,这么想效忠我背后那位,为何不以死效忠呢!” 原嵩冷汗如瀑,疼得青筋直冒,以手撑地,任由鲜血肆意流淌,道:“我死不足惜,但恳请少主留我们性命,至少等到兽潮结束,否则少主出了意外,属下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众黑袍者齐刷刷跪了下来,体内极不宁静,祁白玉也没有放过他们。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斩了属下就能撇清关系吧!多此一举,没用的!”姚方砚来到重越身侧,小声建议道,“我劝你还是离他远点好,你不是他对手的,小心被吃得连渣滓都不剩。你跟妖兽有来往,他知道糊弄不了你,所以才来这套,你可千万别被他蒙骗了。我早就觉得他有问题,见他突然大发善心解毒,就没好意思说。 “他那箱子,不是你我开的,只可能是他和他的属下!他怀疑我,怀疑你,怀疑死去的城主夫妇,到头来居然是他自己干的!啧啧,我以前只听说他毒,但没想到他毒到这份上!” 重越没有说话,只看着祁白玉,眸光复杂,心想你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出来吧。 祁白玉直接拿出那块传讯石晶,沟通天地,神纹凝成一道镜面,里头浮现出一道人影,那人面朝着棋盘端坐,左手持黑,右手执白,自己和自己对弈,动作顿了下,抬眸看向此处,朝着镜外之人露出温和的笑容。 祁白玉道:“是你怂恿的?” 饶是重越有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祁白玉这么直接,竟然当众联系至圣药尊!可让他失望的是,扶伤珠只冒出了有限的五百点白光,到现在还有杂血灵柱连一层都没有。 若连变态药尊都不够刺激,还有什么能刺激到他。 ……完了,不是开玩笑,他该不会真的把自己折腾废了吧! 第14章 第一个兽宠 众人见了那晶石凝聚的画面,见那里显现的人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面容模糊不清,身形也看不真切,只是随意地坐在棋盘石桌边,面带笑容宛如拈花一笑的神明,整个人透着圆融的气场,仿佛与自然万物融为一体,叫人心生无尽眷念与向往,好似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暖风吹过,不知不觉要落下泪来。 众人宛如虔诚的使者,观仰那位不知名的存在,兀自神往。 那人闻言却只是露出柔和的神情,温声安抚。 祁白玉道:“原嵩向你汇报完了以后,就拿着我打算送你的谷忧花给了那头禽鸟,引来了兽潮,是你怂恿他这么做的?” “怎么会呢,”那人笑着说,“你没有看管好属下,反倒来怪我了。他越过你来联络我,我只说他很忠心,但还不够忠心。旁的什么也没有说过。” 原嵩冷汗瞬间就掉下来了,尊主待他疏远,虽然温柔得叫人想要亲近,却远不像待祁白玉这般有问必答,他说了很多,确实尊主就回了这么一句,他究竟怎么把这句理解成利用兽潮来覆灭整个岐山境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祁白玉很冷漠。 “箱子并没有锁,第三口箱子本就是开的,”原嵩面露希冀,“不是少主你开的吗……” 祁白玉冷眼扫视那一群黑袍属下,道:“看来叛徒不止一个,其实是一窝。我一个都不想留了呢。” 那人道:“我阻止不了你做你想做的事,只愿你平安。” “你的意思是,所有事情都是我想做,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说送你的东西没了,你一点都不惊讶,莫不是早有预料?”祁白玉嘲讽。 “还是那句话,你的性命最重要。我不怪你,你怎么想我都可以,只要你高兴。” 祁白玉截断了传讯石晶,恨不得把石晶捏碎。 画面到此为止,所有人都被震住了,这全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存在。 药尊说的每句话都是好话,但当事人听了却不会特别舒服,是人看了都会认为跟他较真的祁白玉在无理取闹。 不知为何,重越有种异样的感觉,只觉得祁白玉甚至不惜找上药尊,好像并不是因为其他,而是纯粹是,想以最快的方式自证清白给他看。好像一旦扯上他,原则什么的就不存在了似的。 重越有点心软,他觉得,祁白玉好像是在乎他的看法的。 “也只有他敢这样指责那位!那位!”姚方砚仿佛刚回过神来,如见天神般沐浴神光洗礼依旧受宠若惊,气急败坏地对重越道,“倒了八辈子霉才有这么个没良心的后辈,你可千万别听祁白玉瞎扯,那人跟你无冤无仇,根本不可能害你,不只不可能害你,甚至也不可能害任何人!你是不知道,那人根本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好人!!我真是太佩服了!!” 第28页 重越心情复杂,问他:“你先前说我又跟他搅和到一起,你知道我和他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你忘了?”姚方砚愕然。 重越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 “那就别说他了,”姚方砚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我看你挺有驭兽师天分,不如就随我回古教去吧,我领你入门,怎么样?你去哪儿,喂!别过去!” 祁白玉沉着脸杵在那里,并没有看任何人,那些属下在他脚边无声地求饶。 然而祁白玉无动于衷。 其实这时候并不是斩杀属下最好的时机,一旦斩杀,此地虎视眈眈的那些境内外强者都有可能伺机报复。也就是因为这点,属下们才敢求饶。 重越顶着众人的异样眼光,径直走到祁白玉面前,神情有点局促。 祁白玉始终看向另一处,等了一会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缓缓抬眸,道:“你……还过来作甚?” 重越道:“之前我被挤兑,只有你站出来替我着想,为我说话。咱俩同病相怜,与其相互孤立,不如抱团取暖。” 祁白玉抿了抿唇,脑子里绷紧的弦松了下来,突然觉得,旁的都无关紧要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拖后腿的话……”重越不太好意思地接了句。 祁白玉注视着他的眼睛,打断道:“不介意。” 重越露出笑容。祁白玉一时忘了呼吸。 原嵩憋了一口气,提起金麟剑,爆发全部灵力,一跃而上,朝着那头鎏金母烈鸟杀去:“休想动少主一根毫毛!”他以血为媒,极力催动先前差点对重越用的那招。 剑指长空,重云卷积,围绕着一线剑光徐徐转动,剑光如长虹,直冲云霄搅弄风云,凝成一线劈向那头鎏金母烈鸟,恍若划破了虚空,破空声振聋发聩。 唳!凄厉的鸟鸣响彻云霄,众妖兽齐动,如受刺激,大肆扫荡此地。 “老娘!”雪白小兽眼睛都红了,鎏金母烈鸟被砍伤了翅膀,血流如注,瀑布般倾泻而下。 “四阶巅峰灵兽的血!”不少大乘灵士巅峰境界的境内外强者全都红了眼,哪还顾得上其他,朝着那兽血泼洒的方向冲去。 “嘻嘻,你是我的了!”姚方砚骤然发难,迅速往离得最近的那几头三阶妖兽身上拍了拍,那头雄狮迅速倒戈,双目通红地抓向雪白小兽。 “快快束手就擒跟我回去,我给你吃好的喝好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就像我一样。” “你对我小弟做了什么!你们反了天了,竟然帮着外人对本霸王下手!”雪白小兽不明所以,迅速跳了起来,惊险地避开了姚方砚的短胖手,浑身白毛根根倒竖,连黑貂绒披风被扯掉了。 原先听到号令的三阶妖兽全都反过来抓它,挡住他的去路,还有只短胖手在他屁股后面捞来捞去,雪白小兽怒不可遏:“别用你的脏手碰本霸王!” “区区三阶妖兽,逃不了我的手掌心!”姚方砚传音入耳扰乱小兽去路,再度灌入魂力于掌心,指尖一点血夹着白光让它很是不安,就是这玩意儿让小弟失去了自主意识,它哪敢停留。 姚方砚身体圆润却灵活得出奇,迅速在兽堆里穿行,去抓小兽的尾巴。小兽皮毛顺滑,险之又险地溜过,迎面而来两只锋利的利爪,可那妖猿刚要抓到它的刹那,突然扑通跪了下来,栽倒在地,雪白小兽跳到它身上,迎面袭来两头凶神恶煞的三阶小弟,姿势骤然扭曲,被白雾束缚脖颈拉扯着往后倒去。 这回它看清了,出手帮它的正是它曾指控的祁白玉。 雪白小兽矮身穿进草丛里,惊险地冲出来:“重越!!!” 重越弯下身子,把雪白小兽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哎哟,就差一点……”姚方砚冲了过来,伸出的小胖手上还沾着一把白毛,“我是想带它去过神仙日子!” 雪白小兽见了他手中的毛,又瞄了眼自己尾巴上秃了的一小块,眯了下狐狸似的眼睛,不屑地扫了姚方砚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裂开嘴朝着重越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仿佛咬上铁板,雪白小兽牙疼,区区入流灵士有这么硬的皮吗! 它最锋利的牙齿,使出最大的力度,终于舔到了咸腥味。 一道金光璀璨的环形纹路凭空形成,没入重越的眉心。 重越疼得倒吸凉气,还没来得及撒手,却发现识海中多了道魂印,融入他的魂力小光人之中,随着彼此融合,他的魂力竟肉眼可见地上涨了几分!重越眼睛亮了。 “重越,重越,怎么样!听到的我说话吗?”雪白小兽朝他挤眉弄眼,裂开嘴角,露出染血的牙和鲜血直淌的牙龈,但它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重越点了点头。魂印与他神魂相连,几乎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直接在脑海里沟通。 雪白小兽同样也弄到了重越的血,脑海中也多了一道重越的魂力印记,但超出它预料的是,重越的魂印融入以后,它的魂力竟然直接提升了一个小层次,难不成所谓废了的重越比它的魂力还要高许多…… “自行认主!!”姚方砚瞪大了双眼,羡慕得下巴都掉下来了,从来都是驭兽师追着赶着认主灵智高的兽族,头一次亲眼见到灵智高的小兽主动认主的!! 兽族主动认主缔结的是平等契约魂印,比单方面的驭兽之法还要高级一些,不会打压兽宠的灵性和实力,主人若死了,认主之兽也会死,反之却不然,说是平等实则主人的权力更大,除此之外还有不可思议的“召唤”…… 第29页 姚方砚原本还在想重越就算认识这头小妖兽,有心走这条道,也得先考核了驭兽师过关以后才能施展驭兽之法,这头小兽铁定是他囊中之物,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对了,我老娘!”雪白小兽顾不得惊奇,猛地抬头上看,心整个揪了起来。 那头鎏金母烈鸟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从天穹上坠落下来,底下房屋轰然起火,四周如陷火炉般,水汽蒸腾,草木枯败。 重越手臂上鲜血淋漓,虽说小兽的牙齿是它最锋利的地方,但他渡劫后的肉身竟被三阶妖兽破了防,只能说他这肉身还是不够啊,重修其他血脉迫在眉睫。 祁白玉走到重越身边来,二话不说稍稍牵着他的衣袖,看伤口。 “小伤而已。”重越低着头看他微微拧眉的模样也煞是好看,只觉得周围温度提升,还没来得及查探发生了什么事,心情正因为小兽的主动认主多了条新道可走而愉快着。 扶伤珠突兀冒出不少白色光点。 +151! 第15章 魂力威压 重越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眼里露出古怪之色,就在刚才,一百五十一点白色光点一股脑地从扶伤珠中冒了出来。 一点两点白光是他心情有点发堵,可以忽略不计;超过十点就十分难受,胸闷气短;一百多点那就是百分难受,头皮都要炸开。 可他多了个小伙伴,心情明明很不错。 不是他,难道是…… 重越见怀里的小兽一脸痛苦,挣扎着要冲向鎏金母烈鸟倒下的方向:“你放开我!我要去救我老娘!” 重越不敢放手:“那里危险,你实力不济,过去反而会让你娘分心……”小兽火冒三丈,它怎么实力不济了! 扶伤珠又冒出十五点白光。 “它是兽,那是鸟,怎么可能是母子?”姚方砚一脸好奇,眼珠子还是离不开这头小兽。 “因为它是在鎏金母烈鸟的鸟巢里出生的。”重越解释道。 是兽,却是卵生。 一整窝的火鸟,就只有它不会飞,被鎏金母烈鸟从山顶上丢下来很多次,摔得鼻青脸肿,没少被所谓的兄弟姐妹们欺负,但也是这头小兽争气,它能在岐山上横行无阻,也并不全是靠宠。 祁白玉只专注于他的伤口,正要给他疗伤,姚方砚伸出一根长棍挡住了祁白玉的手,道:“重越,这点小伤用不着旁人代劳吧,你还是要稍微防着点好,万一中了招,就只能给他卖命了。” 重越以前也怀疑过祁白玉,决定把他当自己人的时候,就放下了这个心思,并觉得旁人这样看待他的朋友,十分失礼,道:“他不会的。你也别这么说。如果他没这份坏心,你却偏要这样想他,那是他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祁白玉不由抬眸看向重越,双目明亮得出奇。 “我好心为你着想,你却向着他!”姚方砚很受伤。 “知你是好心。可你如果真的好心待我,就请不要当着我的面对我弟弟无礼。” “他算哪门子弟弟,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如果你叫我兄长,我也认你这个弟弟。” “去去去!我比你大!” “看不出来。” 姚方砚气急:“你怕天怕地怕空气,怎么没见你怕我半分?我不管了,等你以后后悔了,看我不笑话死你。” 重越心说本来也不归你管,但姚方砚关心他,他其实是感谢的,但他可能并不怕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他怕的是人。 姚方砚也不较真了,真激怒了祁白玉,倒霉的也还是自己,明明重越才是被祁白玉的属下害得最惨的那个,真不知道那么多人都说祁白玉不好,重越为何总是不听劝! 重越道:“强者为尊,为何只有毒师例外?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怎么偏偏毒师被排挤,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姚方砚说完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道:“我又不是毒师,与我何干!” 祁白玉露出浅淡笑容来,强者为尊的世道,从来都是拳头说了算的。重越心里很清楚,这就够了。 姚方砚见了祁白玉的笑脸,只觉得眼前明亮了,连他这个只偏爱妖兽毛脸的人都要赞叹的美貌……可惜天生的毒师,上不了台面。 小妖兽还在拼命挣扎,重越的手上头上被抓咬得尽是牙印。祁白玉看不下去了,道:“我去给剩下的人解毒。” “不行!这些人要是好了,肯定会联手对付我娘,我的小弟们本就死伤惨重了。” 祁白玉微笑道:“谁说我的毒只能助人突破修为,也可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啊。” 雪白小兽一脸崇拜:“真的可以吗?” “你的兽宠胳膊肘往外拐,都不为主人想想。”姚方砚心理平衡了,哪怕主动认主也是一样不服管教的,“这儿是重越的故乡,若被妖兽踏平了,此地有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回头该有多恨他!” 重越有种举双手的感觉:“谢谢你顾虑我,但能不能先想办法平息此事?” 祁白玉道:“你是驭兽师,驭兽术如此高妙,竟会没有两全之法?” 姚方砚一时语塞,道:“世间最难的就是两全,让我杀人我还有办法,让我杀兽我也有办法,让我既不杀人也不杀兽还要平息战火稳定局势,这不是为难我吗!你本领高超,聪明伶俐,还是你想吧!” 第30页 雪白小兽只要他们不插手就好,无比乖巧地对祁白玉道:“要不然你管管你的属下,让他们收手?” “要不你说服你娘,让它退走?”祁白玉道。 “我要是能说服,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雪白小兽也很郁闷。 很显然,虽然是原嵩用宝物上去请的,可岐山妖兽和岐山境人族积怨已深,它老娘听说此等天赐良机,连宝物都没来得及炼化,就率众下山扫荡东城了。 祁白玉瞳孔微缩,谷忧花还在山上!兽潮下山,岐山之上必定空虚,他扫视一圈,没有看到一些熟悉的年轻一辈身影,大多是实力高深的族老在战斗。 祁白玉一跃而上站在高地,果然发现不少年轻弟子都已经往城外方向去了! “哈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姚方砚跃上雄狮的背,驱使着一些三阶妖兽为他开路,前往岐山,谷忧花可是天地奇宝,也不知道祁白玉是从哪里弄到的,莫不是那处新秘境? 雪白小兽何等机敏,瞬间收起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以平静的口吻对重越道:“我得回去收拾东西,也该远行去找我亲生父母了。” 重越:“……” 不等他松开手,雪白小兽已经跳下去,优雅地跃上屋檐,往城外奔去。祁白玉留在原地等他。 “恳请高人想想办法!我们给各位磕头了,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岐山境,若是东城被踏平了,岐山境也没了,我们可怎么活啊!”百姓们纷纷恸哭。 重越回望了一眼。 鎏金火烈鸟坠落的方向,正是他的院子!那里,全是人。 原嵩拼死一击并没有击中要害,那鎏金火烈鸟只伤到半个翅膀,若是依旧盘踞高空,就是入流宗师和再多的大乘灵士联手也要不了它的性命,可它却下来了,下来作甚? 杀人。 杀光了全城百姓,一切就成了定局。 重越遏制自己转过身去,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祁白玉等人的方向加快脚步,他低着头耳边传来哭声喊声惨叫声,眼前有妖兽挡道,重越停下脚步,眼里露出一丝无奈…… 逃往府外的年轻弟子们争先恐后地往岐山方向狂奔:“堂堂陨神谷弟子,心思还没有我们敏锐!” “我们赶紧上山去,许多凶兽窝里都有宝药!岐山境已经保不住了,岐山里就有去境外的路,岐山也是不少境外大教圈的历练之地,若是我们能从岐山深处出来,一样能得到他们青睐!” 强悍的妖兽都在重府附近,越往外三阶妖兽都很少见,而他们中的小乘灵士足以对付二阶妖兽。 可就在这时,他们脸上的表情陡然一僵,似有一股可怖的魂压自后脚跟爬到背脊,扫过头顶,延伸至前方不知何处,极尽高深莫测,仿佛巨山当头压下,所有人如陷泥淖,迈不开脚步,浑身骨头都要被压断了,完全抬不起头来。 魂力威压!至少是小乘宗师才能魂力外放! 这是全境所有修士,乃至所有妖兽头一次感受到强有力的魂力压制,一个个神情呆滞,眼里冒出难以置信的光,只觉神迹降临。 有小乘宗师隐藏在城中,而且就在重府! 鎏金母烈鸟单脚刚一落地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浑身羽毛张开宛如锋利的火刃,同时有个磁性的男音在它脑海中响起。 “不想死现在就逃吧,百年内不许下山屠戮百姓,我便留你一条性命。” 与那股浩瀚的魂压相比,它那还不及修为的魂火如风中残烛,不堪一击。 但鎏金母烈鸟不是个怕事的,这个可怕的存在到现在才出现,仅凭魂压也要不了它的性命,很快胜利在望,全境都是它囊中之物,凭什么要它立百年之约! 凄厉的惨叫从天上传来,一头还未成年的火烈鸟像是被无形之力捏住脖子,身形扭曲地从天而降,而不知何时它周身围绕的并非是火焰,而是金灵! “否则你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我便屠你一子。” 第16章 重越的心智 “小乘宗师级的魂压!”祁白玉心头一震,骤然想到了刚进门前的魂压,那时只是轻微的试探,远没有现在这样强势而彻底。 谁?谁藏在重府?谁会从妖兽手中保下城中百姓? 这等存在被困光罩中,一直毫无动静。每一个人他都接触过了,并没有小乘宗师境的存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人,一直在他眼皮底下。 “兄长!!”祁白玉手腕翻转拎起那头妖兽的手臂扭曲了,骨裂的声音响起,他掀开妖兽。 重越蹲在地上,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听到他的声音,这才缓缓抬眸迎上他的视线,薄汗沾上俊颜,眼里好似透着雾气,道:“……白玉。” 祁白玉呼吸都不畅快了,赶忙扶他起来:“你怎么样了?” 重越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木香,抓着他的衣袖,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道:“我们不去岐山了好不好?” 祁白玉想问为什么,道:“那就不去。” 重越并不想要那朵谷忧花,祁白玉送给至圣药尊的东西,他连看都不想看。 “你的陨神谷弟子令比较重要。”祁白玉道,“现在去找,找到了就走。” 如果那只是块普通的陨神谷弟子令还好,可那是族内信物比寻常弟子令要高一个层次,说实话重越也并不想要,考虑到不能害了别人,重越带着祁白玉去了重府重地。 第31页 这处密地也是重府藏宝地,放着重府这些年的底蕴,但大多是凡间俗物,灵石灵药之类的很少,有价值的东西加起来也只是装了半个包袱。 重越直接以魂力搜寻了一圈,却没有找到那块弟子令。 祁白玉挨个翻完也没有任何发现,便随他去了道场,同样也毫无收获,只得作罢,安慰道:“找不到就算了,以你的实力,有没有那东西都一样。” 重越赶忙摆手:“你高看我了。” 祁白玉也不戳穿他,笑道:“紧张什么,我说你有那头小兽,它将来会争气的。” 重越摇了摇头,觉得还不够,小兽牙口够锋利,但个性太过张扬,浑身都是破绽,同境界的姚方砚随手一抓都能拔掉那么多毛,可见防御力远远不够,而自己又是个靠不住的,怎么让它变强还是个难题。 鎏金母烈鸟冲霄而上,挥出赤羽,利剑般劈向那缠住自己孩子的金线,猛烈撞击之下发出耀眼的火花,竟然没能割断,割断以后依旧有金丝重连。 火烈鸟发出痛苦的惨叫,体内像是被分裂了般,鲜血染红了烈羽,被火焰灼烧,冒出黑烟。 “百年之约太长!既然阁下庇佑东城,可是东城的一份子,何不出来一见?” “是吗,你确定是太长,而不是太短?” 那声音悠扬,带着无匹的气势,震人心魂。 祁白玉依旧处在可怖的魂力笼罩范围之中,闻音,特地留意了身侧的重越一眼。 重越只是轻轻拽着他的衣袖,眼里依旧透着些许怯意,额前两缕长发随风摆动,脸色略微苍白,也不知是大范围动用魂力所致,还是单纯是因为害怕。 此地左右无人,祁白玉眸光渐渐暗沉,有种揽他入怀,在他白皙的脖子上咬一口的冲动。 天知道重越意气风发的模样何等耀眼夺目,但光芒万丈之人要想完全收敛锋芒会露出无数破绽与软肋,就像褪去了坚不可摧的外壳把最柔软的一面显露在外,晶莹剔透毫无瑕疵,像勾引人的蜜糖,哪怕明知是陷阱,也想豁出去舔几口。 就是怕把他吓到,只能忍耐,触手可及的珍宝,近在眼前,控制不住想入非非。 催动魂力传音气质上还是会有微妙的差异,重越致力于把微妙的气场波动消弭于无形。 真正的强者毫无锋芒,真正的恐怖在显露之前也并无半分波澜,就好比那个至圣药尊,哪怕他被炼死以后再看到那张脸,听那人说话,也依旧难以激起愤恨之意,正如姚方砚说的一样,无敌的大好人,何其可怖。 鎏金母烈鸟本就摇摆不定,若是现在退走,有损它岐山王的威望,若是不退走,不过就是不中用的子嗣死上一二罢了,道:“大不了鱼死网破!” 重越全部心神都在上空,脚下不稳,地面塌陷,一头穿山兽从地上冒了出来,张开血淋淋的巨口,露出锋利的牙齿,一股腥臭迎面袭来,重越有些眩晕,身体失去平衡。 “兄长!”祁白玉朝他伸出了手,揽过他的腰,呼吸不由一滞,脸色微微有点泛红。 “谢谢。”重越感激地朝他一笑,想到了那头雪白小兽,若他没记错,兽族认主以后,若没有空间防御阻隔,无论相隔多远,都能直接召唤至眼前。 穿山兽被白雾挡道,身体瘫软,一溜烟缩回地里,暗黄色眼珠里一条黑线里倒映着重越的影子。就是这股气息!穿山兽对魂力波动极其敏锐,它不会说话,但它发出的声音引得方圆十里内同族穿山兽迅速赶来。 鎏金母烈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发出一声尖锐的厉鸣,携着滔天火焰俯冲而至:“是你!?” 祁白玉侧身挡在重越面前,挥出一片白雾,如烟如尘挡住视线,被滚烫的火焰炙烤,鎏金母烈鸟不惧他的毒,必是吞食了一定的谷忧花所致,谷忧花可解万毒。 就算上山找,那朵谷忧花多半不完整了,所以也没有去找的必要。 雪白小兽莫名又回到这里,迎面而来便是滔天火焰,立刻跳脚嗷嗷叫。 地面起伏不平,裂开的缝隙里隐藏着暗黄色眼珠,不知多少头穿山兽赶到了这里。 “住手!都给老子住手!谁敢杀他,杀他是要我的命!”雪白小兽也顾不得怪重越把它弄回来了,滚烫的火焰撩过它的皮毛,发出一阵焦糊气息,它顾不得丢脸,大喊道:“老娘,你动谁都不能动他,我认了他为主,如果他死了,我也得陪葬!” 鎏金母烈鸟在见到它的一瞬间便慌不迭地收起火焰,惊恐万分,它一直把这头小兽当上天恩赐,别的孩子没了,它尚且还能忍受,但它这辈子都生不出这样一头会说话的雪白小兽! 几乎所有兽族都如陷泥淖,唯独小兽行动无阻,身上还透着一股它非常痛恨的魂力气息,几乎是一个照面它就明白了威胁它的人倚仗的是什么。 这人手里握着它宝贝儿子的性命,它宝贝儿子今后过得好不好全在此人一念之间! 滔天火气被压了下来,鎏金母烈鸟的语气瞬间温善了百倍不止,甚至带着讨好的语气道:“好商量,全都好商量。不就是百年之约吗,就是千年之约,万年之约,只要你说得出,我便做得到!” 此人还在乎东城百姓,这东城百姓就是它的筹码,可不能杀了! 跟聪明的灵兽谈话也比较省事,重越单独传音跟它约法三章,鎏金母烈鸟见他捏着宝贝儿子的命脉,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第32页 不过是不暴露他的身份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它知道儿子确实不是跟了个废物就行了。 “看在我儿的份上,只要东城重府还在一日,今后这东城若有别的危险,也可派人来岐山,我岐山兽族会庇佑东城安全!” 鎏金母烈鸟收起全身火焰,把爪子里抓的人放了,还用爪尖把没站稳的那人扶了起来,这才展翅飞上高空,那些妖禽闻风而动,也都随它盘踞高空。至于被留下的那些兽族,乖乖把连根拔起的大树重新栽进地里。 族老们全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必败的局势突然来个如此大的逆转。 那人究竟何方神圣,说服了小兽,也劝退了岐山王! 已经毁于一旦的东城即将迎来百年安稳,乃至千年安稳,简直像在做梦…… 百姓们只当是外来的高人帮了大忙,各个感激涕零,生怕他们一个不快又起波澜。 雪白小兽所过之处也被众人感谢,不管怎么样,它听了还是很受用的。 这些人不知道是重越做的好事也好。人类贪得无厌,反反复复,要知道重越还有利用价值,指不定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原嵩已经死了,剩下的黑袍者无声地垂首站在那里,战战兢兢的模样跟重越有的一拼,祁白玉回来取法器,顺便打算结果了这些祸患。 重越提议:“别了吧,就让他们留在这里,你的人看守重府,我也放心。你觉得呢?” 祁白玉脑中冒出一个奇异的念头,重越单凭凭魂力就足以硬撼山王,自然可以悄无声息地动用魂力不被任何境界比他低的人察觉,被困的这段时间以来他难道一次魂力都没有动用过么? 如果打开第三口箱子的人,不是他的属下,而是重越呢? 在光罩闭合之后,也就是跟他在房间相会之前,打开第三口箱子,加速彼此猜疑,令此地矛盾激化,给岐山妖兽可趁之机…… 可也唯有和岐山妖兽达成协议,才能换来东城的长久安定。 想到这个,祁白玉迅速打消了这些念头,倒不是说重越不可以这么做,而是他低估重越的心智。 有轻易化解此地争端的心智和本事,无论怎么藏头缩尾,大露破绽,都完全确保了自身安全,甚至偶然的露怯也有可能是在考验他的可信度。 祁白玉庆幸自己没有出格的举动,或者说幸好重越没开那方面的窍,否则绝不会有给他属下求情的这一出—— 重越留下了他的属下,也就意味着信任了他! 祁白玉道:“既然兄长开口给你们求情,那你们谢恩吧,不要再丢我的脸。” 黑袍者纷纷跪了下来,感激不已。 但凡有一个人愿意解决这场风波,重越都不会亲自出手,此事算是到此为止。 原嵩自作主张死有余辜,但剩下的属下却是无辜的,也足够忠心,药尊既已不管这些人的死活,那他就更应该让这些人活下去。 考虑到五城战确实是因为他而终止,重越魂力外放之时,也给那些逃往岐山想另寻机缘的年轻弟子们指了条新的出路,至于能不能从那处秘境中夺得机缘更进一步,那就全看个人造化了。 如果他没记错,那处秘境会被各大古教争抢,终将成为陨神谷所有物。有幸进入里头的人,只要能活到最后,至少都是一方古教的外门弟子。 “阁下究竟是谁?”那些年轻弟子们惊魂未定,暗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随便来个人都比重越要强得多。 “机遇险中求,我言尽于此,诸位可自寻机缘,莫要怨天尤人。”重越传音道。 “多谢前辈指点明路!将来若有缘再见,必不忘旧恩。” 每个人的魂力波动都是独一无二的,但也只有到了小乘宗师境才能魂力外放,他们就算没有见过这人,将来只要感受到同样的魂力波动,自能辨认出。 姚方砚听到这番话却是啧啧出声:“情报都是要报酬的,什么人如此不尊重情报业,我可不想跟这些人同行。”岐山王也要回去了,这时候赶去岐山还得跟岐山王大打一架,多半什么也得不到。只能转道。 刚出岐山境,一位白衣女子等在路旁,侧过身来拢了下耳边的碎发,朝他露出笑容,喊道:“姚师!” 姚方砚认出这位女子,可不就是重越未过门的夫人么,他有些好奇:“何事在此等候?” “我只是想向你道谢,”重姗眼角微红,唇角含笑,有些故作坚强,看起来我见犹怜,“爹娘不在了,我情绪不好,说了许多不对的话,但还好你帮我说话,虽然知道你是无心之语,但还是想说声谢谢。” 重姗道:“我没有可以报答你的东西,就把这个给你吧。” 姚方砚不缺宝物,可看清她手心里躺着的东西,顿时就变了脸色:“你怎么会有陨神谷弟子令!哪儿来的?” 还不是一般的弟子令,那上面的纹路如果他没认错,似乎是至尊一脉才会有的纹路。 重姗缩了下手,握紧了放在胸口处,低声道:“是重越哥哥送给我的。” 姚方砚简直无话可说:“这东西也能送……我服了重越了!你有这东西还去什么瀚皇秘境,直接去陨神谷报道都行了。” 重姗心脏猛缩,面上露出甜甜的,单纯的笑容来:“重越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姚方砚心想这关他什么事,但到底还是带上了重姗。 第33页 ※※※※※※※※※※※※※※※※※※※※ 重姗,让她作,至圣药尊会教她做人的(下线中 重越:防不胜防。 第17章 求你出门 兽潮过后,东城四处都在修建被弄坏的房屋,重府内人形妖兽扛着木头、石板,进进出出,所以东城重府算是最快修建完毕的。 这一日,新管事给祁白玉送来个包袱。 包袱里放着重府重地收罗的灵物灵币,说是城主给的,祁白玉扯过包袱,便去内院找重越。 被毁得千疮百孔的重府经过数日的修理,假山更加宏伟,复杂的回廊被拆建后,开凿出一口小湖来,湖上有古木有亭还有青石铺就的小洲。 泉水自假山处蜿蜒流淌,汩汩流淌,清澈见底,还有几尾红鱼游走于摇晃的水草间,时而停下,时而晃动。 一人枕着手臂悠闲地躺在竹木躺椅上,身着半旧长袍,衣襟稍敞露出雪白的锁骨,手里捏着一根芦苇,芦苇的一端轻轻点水,正逗着水里的鱼儿,阳光落在年轻的俊脸上,皮肤通透得好似发光。 祁白玉刚过去便看到这样一幕,呼吸没来由地一紧。 丫鬟们从回廊上经过,面上带着红霞,小声议论城主没说要走,若是留下就太好了,可见了祁白玉,她们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 祁白玉稍微克制了下自己,正欲转身,一道白光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正要找你,我跟你走,不管他了!”雪白小兽张牙舞爪。 祁白玉面露笑意:“怎么,你跟兄长吵架了?” 雪白小兽跟他混熟了以后说话就理直气壮了,气急败坏地道:“整个岐山境年轻一辈都奔前程去找机缘了,所有小弟都知道我要离开岐山,全山上下给我践行的厚礼都收了,你还给我炼成丹药了,可他却说不走了,不走了!?” 祁白玉道:“别急,慢慢说。” “他说要留在重府!让我也留下来陪他,说外面很危险,不如留在这里安稳。我小小年纪如此天才,将来光明坦途,怎么能止步于此呢!” 祁白玉道:“你既已认他为主,他若要你留下,你也走不远。” “所以怎么办啊!”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重越比它懂,根本劝不动。雪白小兽见了他手中的包袱,怕他也走了,道,“要不你劝劝他?” 祁白玉脚尖点水,掠到小洲之上,停在躺椅旁边。 重越眼睛也没睁开,道:“白玉,你说人生一世,什么才是最要紧的?” 祁白玉受不了他唤自己名字的时候,无论是清扬的,随意的,散漫的,还是劫后余生战战兢兢的语调,都别有一番勾魂夺魄的意味,或者单单勾住了他。 “什么?”祁白玉顺着问。 “舒服。”重越看着那鱼儿,道,“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所以兄长的意思是?” “我现在就很舒服,很自在。”重越道,“所以我为什么要去危险的地方,去博所谓的一线生机,与人争,与天斗,给我自己找不愉快呢?与其还没来得及享乐都死在半道上,不如在有限的生命里及时行乐。” 祁白玉道:“对修仙者们而言,争斗本身就是一种快活,未知本身就有着别样的吸引力,尝过极致的惊险刺激,不觉得平淡无奇才是折磨么?” “无聊至极,我觉得睡觉赏花逗鸟看鱼比较有意思。” “……” 祁白玉道:“关键是睡什么样的觉,赏什么样的花,逗什么样的鸟,看什么样的鱼。你若去外界,你可以睡玄冰神晶床,赏空谷幽兰,奇山逸景,逗九天神鸟,看鲲鹏戏水。以你的心态,天下何处无风景,不比这岐山境要有趣得多?” 重越眼皮颤了颤,翻了个身:“那多危险。” 祁白玉目光暗了不少,道:“有我在,不危险。” 雪白小兽道:“还有我!咱们一起,怎么也比一个人上路要保险得多。” 重越不为所动,道:“不去。” 祁白玉招呼着雪白小兽先下去,但雪白小兽就是不走,担心重越把祁白玉也气走了,那它就真没辙了。 “原因呢?”祁白玉问。 重越睁开眼睛,头枕着手,看向不知何处,平静地道:“你们会嫌弃我的。” “不会。”祁白玉道。 “你想多了!”雪白小兽只要把他弄出去就万事大吉,裂开嘴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 “只有你嫌弃我们的份,我们不可能嫌弃你。”祁白玉加了句。 “他怎么,他凭什么嫌弃我们!”雪白小兽听不过去了。 “他连他自己都嫌弃,”祁白玉告诉它,“他嫌金灵半神体不够强,他是连金灵半神体都嫌弃的人,确实也会看不上我们,所以才不肯和我们同行。” 雪白小兽若有所思。重越道:“你们迟早都能更进一步,但我没什么追求,只想过安稳日子。就算跟你们去了,我这一路上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还会连累你们,我怕你们以后也会像他们一样,怪我不中用。” 雪白小兽听得一阵酸楚,重越这回真是被虐惨了,但也别自暴自弃啊! 祁白玉听明白了,扪心道:“我想要你同行,只是我想跟你同行,与你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没关系。你想出头就出,不想出头就站我身后,兄长,你在我身边,我只要你安然无恙。” 第34页 雪白小兽一个激灵,你不就是不想费事不想麻烦吗,道:“对,你活着就行,别的都可以不用你管。我收回说你没追求的话,保命本身就是最大的追求!” 祁白玉点头道:“安稳也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何来安稳一说。 重越挡住眼睛。 雪白小兽语速极快地道:“我保证以后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事,我都不会怪你,你帮不帮忙看你心意,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怪你的人都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 重越怔然,默了半晌,才道:“给我一个月时间,我考虑考虑。” 雪白小兽怒了,你把好地方告诉别人了,让别人都去找机缘了,你还有好几重血脉都相当低级,居然不赶紧修炼,一天到晚睡睡睡,还再磨蹭个月,宝物都被别人抢了! “那半个月?”重越和它商量。 “我给你三个时辰!我去山上请我老娘给我们代步,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否则我每天就叫人毁你的重府玩儿,毁了再建,建了再毁,让你整天整夜没有一时半刻安稳。” 雪白小兽冲祁白玉挥了挥爪子,得在这三个时辰内说服重越,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祁白玉郑重地点了下头,待小兽走了以后,他这才揶揄道:“让鎏金母烈鸟代步,赶去瀚海秘境,至少可以节省一个月的时间,兄长算的倒是挺准。” “别打趣我了,我真的不想出门!”重越一脸苦色,烦闷道,“无论请谁来,反正我不去!你想走你可以带它走,但我不走。” 祁白玉见他坐起来,敞开的衣襟处露出一小块雪白的肌肤,那一点凸起若隐若现,不由蹲了下来,捧着自己的脸,道:“那我也留下来好了。” 重越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也行啊。” 祁白玉道:“不知兄长还记不记得欠我的东西,要还的。” 重越道:“记得。” “谷忧花就算了。”祁白玉道,“如果你一直待在岐山境,猴年马月才能还完我的五行灵珠。” 重越道:“慢慢还,总有一天能还完的,如果你不急着要。” 祁白玉道:“是不急,如果兄长愿意付利息的话。” 重越问:“怎么算?” 祁白玉犹豫了下,道:“还是算了,我吃点亏也没什么。” 重越不喜欢占自己人便宜,道:“你说。” 祁白玉道:“有点不好意思说。” 重越道:“你只管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只要我做得到,义不容辞!” 祁白玉眨着好看的眼睛,期待地道:“一天给我抱一下,就像那天在新床上。” 重越:“……” 重越严肃地说:“不许调戏兄长。” 祁白玉没忍住一把抱住重越的头,脸颊蹭了蹭,道:“兄长最好了,你就答应跟我同行吧,五行灵珠不要你还,我把金鳞剑也给你,从来没人愿意与我为伍,就只有你了,我会争取不给你惹麻烦的,好不好?” “也别撒娇。”重越被蹭得有点蒙,到底是年幼啊,他老心脏受不了。他跟祁白玉以前究竟是怎样的恩怨,怎么前后两辈子,对方的态度如此迥异。 “还有什么要求吗?”祁白玉见他没有把自己推开,两眼眯成一条线,眼珠子闪着光。 雪白小兽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重越坐在门前靠椅上,双手拢在袖子里,老神在在地闭着眼睛,祁白玉站在一旁,包袱背在身上,金鳞剑手里拿着,一副重越在给他践行的模样。 别啊!雪白小兽差点扑过去。 重越兴致缺缺,朝他招手,道:“小白,走吧。” 小白个鬼啊!气不打一处来。雪白小兽一时气愤,又怕他突然反悔,不顾岐山妖兽的“盛情”挽留,即刻启程,路上忍无可忍才对自己名字提出了异议…… 一个月后,瀚皇秘境外,各处城池都人满为患,天穹也被妖禽占满。 鎏金母烈鸟稍稍靠近,便被从旁经过的火鸟可怖的血脉威压震慑得畏缩不前。 此地离那座城还有两里左右,重越便别了岐山王,和祁白玉、白妙一同下来步行,建议不走大道,改走小道,不要进城,等秘境入口开了再进。 白妙觉得他顾虑太多,跟这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坐骑相比,他们已经够低调了,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不找间酒楼大吃一顿,居然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它堂堂岐山小霸王,什么时候怕过! 祁白玉远远看到这里人多,便觉十分惊讶,拿出弟子令一沟通,脸色骤然变了:“这里居然能沟通虚空界!” 白妙满心困惑却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 小道着实安全不少,可经过一处树丛,便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巨木轰然倒坍,一头魁梧的魔猿从天而降,双目血红,死死盯着这三个不长眼踏进它地盘的猎物,怒吼出声。 狂风卷起满地砂砾,尘土飞扬。 四阶灵兽! 祁白玉长袍鼓动,白妙站在他肩上,竖直了身体,他俩加在一起才把身后的重越挡得严严实实。 雪白小兽冷汗如瀑,是谁,谁把它脆弱的肚皮对准敌人! ※※※※※※※※※※※※※※※※※※※※ 白玉毒尊你的脸呢!……别提。 第35页 第18章 上船 在魔猿的震慑下,白妙身体动弹不得,气得僵硬,咬紧牙关面目狰狞地蹦出两个字:“重、越!” 九十点白光自扶伤珠中冒出。 重越见了灵兽,大喜,他上辈子想找头灵兽问路,找了数久都找不到一头,这回竟有灵兽主动找上门,道:“既然是四阶灵兽,应该可以交流,谁能想办法跟它混熟,这片地方就好进出了。” “什么!?”白妙怀疑自己的耳朵,几乎所有人族碰到不长眼的兽族挡道,不都是先杀为敬?重越以前人狠话不多,能斩杀从不多说半个字,人家都先吼示威了,你居然想的是套情报!而且还全交给它! 妖兽等级森严,低级妖兽见了灵兽就得诚服,魔猿见那妖兽竟敢以站立的姿态如此蔑视它,长啸出声,音波震天动地,飞速跳上树干,借力反跳落地,利爪如勾,携着雷霆之势,扑杀而至。 白妙的肚皮被利爪划开一道血痕,艰难地避开来,好在它借风御空,身形飘忽不定,魔猿几爪子过去,分裂地面撕碎岩石,劲风还是伤到了它,伤口深可见骨。 祁白玉想出手,重越拦住了他,道:“白玉,你的白雾对付妖兽很有效,对付灵兽效果如何?” “一般。”祁白玉老实说,“没法回收,比较浪费。” “非常浪费了。”重越问,“你的白雾可以吸收妖力壮大吗,妖兽的妖力对你无效,会不会对兽族比较有效?” 祁白玉沉思片刻,道:“我想想。”重越点醒他了,他的白雾主要是对付人族的,他的毒比较霸道,可以随着修为变强而变强,上辈子能解此毒的人,屈指可数。 然而对付兽族就比较捉襟见肘,如果干脆不以杀它们为主要目的呢? 祁白玉道:“兽族比较繁杂,血脉斑驳,体内的妖力也各有各的走向,所以没那么容易。” “练啊。”重越道,“兽族种类再多,但力量的源头万变不离其宗,无非是血脉之力与天地之力共鸣,以你的本事,能给人族洗精伐髓更进一步,给兽族洗精伐髓,让兽族更进一步,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祁白玉道:“问题是,我得弄清楚兽的每一寸经脉骸骨,血脉波动,以及妖力运行轨迹,人体可以用我自己来试炼,但兽族……” 重越看着狼狈不堪的雪白小兽,道:“你看它怎么样?” 祁白玉算是服了他了,既是在帮小兽,实则也是帮他,更是帮自己,一举三得。毒师在人族的名声极差,不是朝夕能改的,但除人族之外的其他族就不一样了,若真能钻研出一种新的“毒”来,世俗也就困不住他了。 白妙突然奇怪了:“没法沟通!这头魔猿连人话都说不全,怎么突破四阶的??” “它不会说,你可以教啊。”重越说得很轻巧,白妙很想骂他,但想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它对重越有种别样的情怀,因为是重越教它说话的,它不会说话之前,在岐山处境艰难,落魄至极,几乎群兽相欺…… 城外酒肆,白妙把爪子放在祁白玉手里任由新手医师给他疗伤,扭过头去生闷气,重越拿着火鸡腿讨好它,它鼻子动了动,冷哼一声,视而不见。 白妙道:“那头魔猿太蠢了,我教了它这么多天,它一点长进都没有,只知道捶胸口玩野蛮,好在我通过它,又认识了另一头长毛白猿,那头白猿是它们一族的前首领,它们魔猿一族多了这么一位悍将,得益于瀚皇秘境里流出来一条河,河里有冰晶能够提升妖力,助妖兽进阶……可惜我们来晚了。” 白妙哀怨地看了看重越。 “不晚。河流,应该就是前面那条,”重越认真地说,“到时你可以跳下去找找,遇到危险向我求救,我召唤你出来。” 白妙的表情更加哀怨了。 伤害兑换天赋,+15。 重越忍不住用双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尖脸,白妙炸毛:“你刚摸了火鸡腿,擦手了没!” 重越逗它:“好像没有。” “松开!!”怒,+20。 “不松。” “给我松开!!!再不松开,小心我杀了你!”+2。 重越暗自出奇,明明挣扎得更厉害,但扶伤珠的反应反而小了。 祁白玉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俩打闹,上前勾住了重越的肩膀:“走吧,走走!”白妙趾高气昂地在前面领路,穿过魔猿领地,直接来到那处河流附近。 那河极宽,如死水一般,浓浓雾霭挡住前路。跳起的大鱼脊刺森森,牙口锋利,更有巨大的阴影在底下穿行。 不少强者在此等候,大船停靠在岸边,多得是来历练的年轻弟子,结伴同行,有的更是在船上谈笑风生。 这处新开的秘境,知道消息的除了周围的大教,便只有古教了。 但原先古教并不把它当回事,因为里头布有禁制,能进去的强者最高不超过第六境,所以把它当成年轻弟子的历练任务。 但虚空界降临,就意味着古教已经开始重视并着手抢夺了。 “什么是虚空界?”白妙不大理解。 “你用魂力试试。”祁白玉把自己的弟子令递给白妙。 白妙用爪子碰了碰那其貌不扬的花石头,魂力一接触,仿佛进入一个玄妙的空间,天高浩淼,眼前有一块好似与天同高的方石,上面闪烁着金光大字。 第36页 最先印入眼帘的便是各大古教年轻一辈的天赋排行榜。 白妙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陨神谷弟子,重越,金灵半神体,年纪二十,修为入流宗师,排名……第五!” 其实那时候,重越这边突破入流宗师,便有消息传回陨神谷,虚空界排行同步更新,而他的名字一下子从五十名开外直接提升到了前五的高度。 这是所有古教三十岁以内的年轻一辈弟子只要睁开眼睛就能查探到的天赋排行榜。 而重越的名字一直都在前列,哪怕同境界的强者极多,仅凭金灵半神体的可怕天赋,就足以稳坐大陆前一百,自出世以来便被多方关注。 白妙震惊地看向它的主人。重越直接魂力外放,沟通虚空界,去天赋榜上查看祁白玉的排名,却没有找到,不禁兴致缺缺。 祁白玉道:“虚空界是一系列神器支撑起的一个虚幻空间,覆盖大陆的七成,兼具联络,记录,瞬放,情报交流……查看秘境所在地的相关讯息等用途,古教才有。” 重越魂力达到第五境,只要在虚空界管辖范围,便可以直接沟通虚空界,只是没有弟子令,默认散修,古教所属秘境情报不对他开放。 重越这才发觉过早地丢了弟子令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情,没了弟子令,他就是想把自己从第五上摘下来,也没法直接对应身份啊。 祁白玉缴纳了一定灵币,同心神不宁的重越登上了最大最华美的一艘船。 前往秘境的船只最主要还是坚固为主,美观其次,越大越显目,反而不够安全,这艘船应该不会是古教的手笔。 事实上他们刚进楼中,便有人认出他来:“看那是谁?什么人这么有胆量,竟然敢与白玉毒师结伴同行,才区区入流灵士,我没看错吧。” “聂师兄,这船是你的,只要你一句话,不妨由咱们出面,把白玉毒师请出去吧,若知道白玉毒师上了船,这里大半人不都得跳河!” 被称为聂师兄的男子却只是以一种久违的目光打量着祁白玉身旁的那人,手指扣了扣桌面,轻声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你知道猛兽什么时候最可怕吗?” “什么时候?捕猎的时候?” “在他懂得隐藏实力的时候。”聂师兄看向重越,暗叹,“太不要脸了。” 第19章 同族碰面 重越见楼船外部奢华,里头更是不正经,有载歌载舞,也有摆赌局,喝酒划拳,其中更不乏入流宗师,输得只剩裤衩的,那领舞的红衣女子却不是寻常人,而是大乘灵士! 祁白玉的容貌着实太过出众,认得他的人不敢靠近,但不认识他的人被他的容貌吸引。 “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细皮嫩肉,比城中花魁还要貌美。” “小娘子,你女扮男装也没用,所有船上的女子都不如你好看,快来给本宗师倒杯酒,这一百枚灵币就是给你的。” 还真有不要命地找上门来送死,重越头大如斗。 祁白玉走上前去,抓住那位醉酒宗师的衣襟,从旁拿过一个酒杯,灌入他口中,那人倒了半天也没见舔到一滴酒,吸了满口的白雾,他把酒杯一摔,道:“你给老子喂了什么!” “滋味如何?” “你的声音……”醉汉双眼迷离,长成这样就算是男人也成啊,他伸出肥白的手,祁白玉一脚踹了过去,醉汉挺腹运转灵力,打算抱住他的脚却扑了个空,一脚踏空,竟然栽倒在地。 与他同行的三人豁然起身,道:“你是什么人,快放开鲁宗师!” “兄长,抢艘船来玩玩如何?”祁白玉十指飞舞,一串白雾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重越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被风迷了眼,眼前无端刮起一阵狂风,吹散了白雾。 船开动了,一阵颠簸,而那几人见了楼上,瑟缩着退到一旁,听话得有点反常。 “都是自己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在我的地方动手,”一位锦衣男子拍手叫停,道,“介绍一下,这位勉强算是我的师弟,陨神谷至尊一脉核心弟子,祁白玉,白玉毒师。” 四下噤若寒蝉,雪白小兽不由看向祁白玉,什么时候它也能闯出名气叫人闻风丧胆就好了。 祁白玉皱眉:“你怎会在这里!” 重越见了此人便有种下船的冲动。 聂云镜乃是至圣药尊麾下得力下属,上辈子和他交情不错,但这辈子还没开始打交道呢!此人品味一绝,结交的从来都是跟他一个层次的存在,这楼里三教九流聚堆的烟火气未免不太合他的作风,难道说…… “真是盼谁来谁,”聂云镜走下台阶来迎接,朝重越拱手道,“久仰大名,快请上座!” “不必了。”祁白玉挡在重越身前,重越看了看聂云镜身边的人,又小心翼翼地收回视线。 聂云镜被他的反应给逗乐了,依旧坚持要请他上座,重越坚决不去。 “他说不去,聂师兄就不要为难他了。”祁白玉道。 “我这是为难么,我分明是抬举他。”聂云镜见他居然破天荒嘴甜了,有点头皮发麻,说实话祁白玉砸了他的场子,把不长眼的醉汉拖出去喂鱼,他都不会惊讶,但这声“师兄”还真是让人听得很不舒服。 “不知师兄此来,所为何事?”祁白玉道。 “我自有我的任务。”聂云镜走到祁白玉身侧,小声道,“你装模做样,糊弄得了姚方砚,糊弄得了他,但你糊弄不了我。再怎么装得温婉无害,你骨子里全是毒,咱们一脉人尽皆知,就别去祸害旁人了。老实说,重越会弄成现在这样,跟你也脱不了干系吧,把人害了还转身扮护卫,有意思吗?” 第37页 祁白玉冷声道:“你不懂,住口。” “居然还有脸责怪尊主,你算什么东西?”聂云镜道,“识相的话,把他留下,到时候你一个人下船。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还有什么能耐,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顶撞尊主。” 祁白玉嗤笑一声,道:“你在威胁我?谁让你这么干的,那个老阴货?”那药尊不是嘴碎之人,难不成他联系药尊的时候,聂云镜这狗腿就在附近听着,那他赶到这地方来究竟想做什么,又有何任务在身? 老阴货,说的是至圣药尊!?重越听得几分舒坦。 “嘴巴放干净点!”聂云镜面无表情,一步踏出,身形仿佛融入光影之中,消失了一刹,再出现便是重越身边。 太快了!重越猛然反应过来,肩膀便被牢牢扣住。 抓他的人并没有杀气,但和对方身体接触,重越眼前的景象大变。 奢华的楼船显露出精钢铁骸般的森冷原形来,舞女不再是舞女,赌桌不再是赌桌,酒气也消散如烟,那些颠三倒四的酒鬼全都神色肃然,只是被祁白玉下毒的那些依旧不能动弹,但身上装束全变。 幻术! 聂云镜擅长控光,幻术信手拈来,这整个船上全是他的人,没有所谓的外教弟子,大俗做派。 楼船破开重重水障,径直窜了出去,一马当先。 “你给我放手!”祁白玉气势大变,“你敢动他一根毫毛试试,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报复在你重视的人头上!” 聂云镜掌中冒出一株细嫩的草,草叶柔软,轻轻划过祁白玉脖颈,道:“我有没有说过在我的地方,给我老实点?再敢以下犯上,我会把你的‘丰功伟绩’,从头到尾给他普及个遍……” “小心!”重越传音道,“这不是草,是刺鞭!” 祁白玉心慌意乱,却只来得及稍稍侧后一步,便被劲气割开了皮肉,一抹鲜血顺着白皙的脖颈滑下,触目惊心, 重越知道聂云镜不好对付,就算他爆发全力和祁白玉联手都不是对方的对手,这艘船非同一般,这里面全是聂云镜相熟之人,须得想个脱身的办法。 船猛地颠簸了下,怪鱼自水中翻起,一记甩尾抽向船尾,楼船偏离了方向,淅淅沥沥的河水从天而降。 重越反手抓住聂云镜,借着船的猛力摇晃,带着他翻身跃入湍急的河流之中。 “重越!”雪白小兽在他脑中喊道。 “我没事,你暂时待在船上,我会想办法脱身。”重越闷哼一声,传音道,“让他不要心急。” 这艘船既然是药尊一脉弟子所有,那么正主不在了,自然是祁白玉为大,剩下那些人威胁不了他。 如果他没记错,所谓瀚皇秘境,水下也是有路可走,有机缘可得的! 第20章 真面目 别的机缘恐怕都无所谓,重越只想弄到空间石,也就是空间灵器的原料。否则就算找到一座灵晶矿山,都没法带走。 撞击楼船的元凶冒出水面的部分不过冰山一角,他们才跳下去,那庞然大物一跃而出,又轰隆落下,掀起惊涛骇浪,等一切尘埃落定,水面上只有漂浮着的鱼尸,和血水染过的猩红。 白妙心惊肉跳,尽管它还好好的就是重越活着的最好证明。 楼船露出战船的雏形来,祁白玉像是僵住了一般,艰难地拧过脖子,道:“因为你我实力不够,所以又逼得兄长不得不出手啊。” 白妙没来由地咯噔了下,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没有怪我们,只说不要心急。” 祁白玉亲眼看到重越抓着那人跳进河里,怎能不急呢,来回走动,大拇指指甲都要咬碎了,一拍栏杆,想要跳下去,临出去前却还是停住了,他双臂手肘撑着栏杆,撞了几下,抱住了自己的头,耳朵被搓出血来。 白妙见他身体微微发抖,有点惊住了,它跟重越生死与共都还没着急成这样呢,这是怎么了。 祁白玉低吼一声,踹塌了栏杆,转身向里走去,一道无形的华光自他周身向外涌出,将整座楼船笼罩在内。 楼船上的摆设笼罩在白雾之中,如梦似幻。 不少人冷汗如瀑,奔向楼船外,想要往外跳,却被无形光罩挡住去路,跳进去,水不过腰身,脚能踩到实处。祁白玉催动铜钵,封住了所在战船。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可是古教弟子,和聂师兄是旧识!” “你现在提聂云镜是嫌死得不够快么。”祁白玉五指如钩,掌心白雾迅速变暗,而那位说话的人咳嗽着艰难地倒了下去,浑身血气蒸腾,皮肤凹陷,一点点被抽成干尸,而他体表上长出一朵娇艳的灵花,根茎连着心脏,叶脉似血管,花瓣色彩斑驳,颜色就和血脉之力对应的颜色一模一样。 祁白玉摘下这朵花,那人的心跳瞬间停止。 那朵由精血、灵气凝聚的花依旧娇艳动人,在烈焰炙烤下变成最精纯的血脉之力,需要的则纳入体内,不需要的部分炼化成毒雾,重新散在空气中。 白妙头一次见他动用这招,寻常白雾潜伏生长还需要时间和条件,此毒却连时间都不需要,直接抽取,只觉他诡秘得出奇!强得离谱了。 祁白玉竖起食指朝它“嘘”了一声,道:“若水下遇到危险,兄长就会召唤你,你想办法问问他,别说是我让问的。” 第38页 白妙道:“什、什么事?” 祁白玉道:“兄长究竟喜欢实力比他强的,还是比他弱的?” 祁白玉说完,自言自语:“他这一世需要保护,应该是比他强的了。我一直想以强者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但起步阶段的他太过出类拔萃了。” “先前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准备周全,随随便便地出现,一直没把心思放在修炼上,耽误到现在是我考虑不周……” 白妙见他完全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不太理解的话,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白玉又问:“他喜欢胖的还是瘦的,他喜欢什么香味,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今后只要是关于他的事,你都可以私下告诉我,都少不了你的好处。” 祁白玉从敌人怀里摸出锦盒,从中取出一枚灵丹,那灵丹清香四溢,他直接递给了白妙。 白妙忍了又忍,还是经不住丹药诱惑,接过来舔了舔,这才放进嘴里。 祁白玉摸了摸它的脑袋,笑着道:“不许把我怎么修炼的事告诉兄长,也不要让他知道我跟你说的话,否则我会拔光你身上每一根毛,再让你头上长出一朵花来。” 白妙打了个哆嗦,自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它才猛然醒悟过来,祁白玉可能并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兽,他纯粹只是看在重越的份上,爱屋及乌罢了。 此刻,几乎是祁白玉说完这句,白妙突然从他手中消失无踪。 又只剩下他了。 祁白玉沉下了脸,留下了船上瑟瑟发抖的侍卫,命令他们返航向后来的船只靠拢,他去其他船上也转了一圈,如法炮制地把那些人变成了他修为的一部分,似乎只要一个念头就能直接渡劫,被他压制住了。 往来的十多艘大船最后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带有防御法器的古教弟子和忌惮他的宗师,一开始就屏息凝神,稳坐如钟,被动挨打也不还手,这才险而又险地躲过一劫,被他绑到最初那艘楼船上,被迫为他效忠。 “慌什么,没了聂云镜还有我,”祁白玉随意地坐在最高座,给侍卫下了真言咒,方才得知了聂云镜此行的目的,道,“既然他不堪大用,还是我来吧。” 原来那个人是从这里被捞出去的,上辈子那人和重越几乎形影不离,祁白玉只要想到那家伙,浑身都有点不舒服。 他琢磨着,只要把跟重越关系好的人都解决了,那重越就只能跟着他了。 聂云镜踏着水流转而跃上怪物的后背,手中绿草甩开来刺进怪物的后背之中,鱼怪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极力摇晃却没有把人甩出去,重越跟在他身侧,心有余悸地道:“像是须灵鲸,河里竟然会有。” “有点见识。”聂云镜愕然,“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重越更愕然:“我可以上去?不是你抓的我吗?” 聂云镜阴森森地道:“是你拖我下来的。” 重越道:“我以为你要杀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是说你不像是倚强凌弱,趁人之危之辈。” 聂云镜道:“少给我戴高帽。” 重越可惜他是药尊的死忠,道:“附近灵兽说在秘境开启之前,这片湖里最高不过四阶,这头会不会是从秘境里游出来的?” 若不是从秘境里游出来的,就是水下有宝物,可以助大鱼血脉返祖,突破进阶。但这些话重越没说。他道:“小心!” 他们依附的这头灵鱼在水下速度极快,但那群三阶的裂刺鳗竟然能跟上,摇头摆尾,周身电弧闪耀,聂云镜首当其冲,硬生生抗了电击,迅速将那几头电鳗斩杀。 重越将魂力探过去一看,却见一些裂刺鳗腹部内有冰晶砂,里头蕴含着些许灵性光华。他挖出妖核来抛给聂云镜,冰晶砂则被他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 敢于靠近这头巨鲸的变异怪鱼都不寻常,十有八九都有还没来得及炼化的冰晶砂砾! 聂云镜见重越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训斥道:“寻常修士进了这等地阶怪物密集的地方,谁不是想着斩杀妖兽,你要想提升战斗经验,就不要总偷懒。”他也不想动的,这些低级杂鱼,什么时候需要他亲自动手! “我是驭兽师。” “驭兽……”聂云镜不说话了,顶级驭兽师一个比一个懒,勤快的反而容易成兽奴,“你考核过了?我怎么没听说你是驭兽师,你说你是驭兽师,你认主一个我看看,这头灵鱼不过五阶,你能认主吗?” 重越摇了摇头,并不是因为魂力境界不够,而是他还没考核驭兽师,并不知道驭兽之法。重越道:“又来了,又来了!” “区区二阶,至于一惊一乍!”聂云镜只能亲自出手,催动掌中青草,水下没有光亮,那草俨然化作一条刺鞭,刺鞭轻轻一晃,便将迎面袭来的色彩斑斓大鱼一分为二,血腥气弥漫开来,顿时引来了其他地方的鱼群,聂云镜暗道不妙。 重越敏锐地发现,鱼群并非是血腥味引来的,而是这色彩过于斑斓的大鱼身后跟着数量庞大的鱼群,他将魂力探过去一看,却见那死去的鱼尸里依旧有两点晶亮。 一颗乃是此鱼的妖核,还有一颗卡在死鱼脖颈处,也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 重越不动神色地摸过那头鱼尸,从脖颈处挖出那块相对完整的冰晶,收入袖中。 第39页 几乎是在他积累的冰晶达到一定数量后,他们脚下这头巨型鱼怪开始狂暴地摆动起来。 重越骤然感觉到,这头怪鱼体内也有同样的气息,而且比他得手的这些所散发出来的波动更加雄浑! 聂云镜也不是等闲之辈,见这庞大的鱼群飞蛾扑火般冲向他们所在的这头怪鱼,宁可被撕碎也要往它嘴里钻,便猜道:“它体内有东西。” 重越道:“但它看起来不好对付。” 聂云镜道:“我暂时不动手,只是借它在水下的极速,尽快赶往秘境深处罢了,等到它停了下来就是它的死期,至于你……” 重越道:“我会站远一些。” “……” “它停下来了。”重越提醒道。 聂云镜从没见过这么没有上进心的弟子,居然当真站远了,只顾在一旁收拾尸体,也不知在鼓捣些什么,甚至也没有认真看战斗。 他这等小乘宗师巅峰的存在,与五阶灵鱼之战,换作寻常入流修士见了恨不得用记录灵晶记下来观摩,从中感悟战斗提升修为,可重越居然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就是想威胁一下有宝物不准抢都摸不到相应的棱角,就是你进一步,他就立刻退一步的那种人,这种无从着手的感觉他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只是尊主站得太高,他只有仰视的份。 而眼前这人,触手可及。要不要扶一把呢? 聂云镜从那灵鱼头骨中勾出一颗灵核,捏在手里,一把炼化了补充灵力,眯了下眼睛,斥责道:“难不成你以为随便认主一头观赏性的小妖兽,就是驭兽师了?你以为驭兽师的路就很好走?像你这样毫无上进心的人,就是脚踏实地都没希望,逆什么天,证什么道,都是异想天开,不如滚回家去!” 可这位俊逸青年只是看着死去的灵鱼,没有半句反驳之意,聂云镜目光陡然晦暗了许多。 重越沟通魂印,默念“召唤”,下一瞬,一道白光突兀地闪现。 “重越!你怎么样了,祁师很担心你……”白妙焦急地扑了过来,便被水呛到,赶紧闭上了嘴。 聂云镜突然语塞,划开那灵鱼肚皮的动作一顿,目光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妖兽吸引。 这就是重越的兽宠?作为三阶妖兽而言,表情未免太丰富了,而且还会说话! 重越通过魂印直接在脑海中跟它交流,只是一瞬间,白妙顿时两眼放光,它比重越胆大多了,哪怕那条轻易割伤祁白玉脖颈的碧草刺鞭就在旁边,也毫不犹豫地一跃而出,从分开的肚皮间飞快钻了进去,抱住一块半个脑袋大小的冰晶。 聂云镜道:“竟敢抢我的东西!” 白妙张开大口把冰晶吞入腹中,直翻白眼,聂云镜一鞭子抽过去,它疼得往上爬,嗷吼叫唤出声,猛捶胸口,一副要被噎死的模样,再次钻进灵鱼腹部,从另一边窜出去,蹬腿往上游去。 引来一群怪鱼蜂拥而上。重越紧随其后,聂云镜哪肯放他走,一路杀怪都是自己,结果吃力不讨好。 上了岸,便是一片绿洲,山清水秀,仿佛世外桃源般,远处有炊烟寥寥,林间有茅屋,山上有楼阁,陡峭的山崖上写着“瀚域”二字,下方更是一处古老的城池映入眼帘,远远望去便有种洪荒之意。 “这里便是瀚域!”重越到了这里,心旷神怡,有种久违的感觉,心想,“唉,到底还是来找你了。” 作为同行之人,祁白玉各方面好像都体贴入微,但重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出理由,但他相信感觉,哪怕一丁点不舒服,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至于旁边这位,同行的感觉还不如祁白玉,对药尊的忠心已经深入骨髓暂且无药可救…… 但若说外出闯荡,重越脑子里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人选。 而瀚域,便是挚友的故乡。 第21章 求生欲 “那头小妖兽呢?”聂云镜催动水灵,弄干了衣袍,黑着脸走过来,掌心绿草散着柔和的荧光,重越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后退一脚踩中岩石崴了一脚,便有一道无形的劲气自他面前三寸处划过,将飘起的几根长发斩断。 “我不知道,它不理我了。”重越脸色煞白接连退后,时不时弯腰闪避,聂云镜几番攻击接连抽空,一次避开可能是运气,两次三次,甚至十次还是运气,可能吗! 难道说这个境界不如他,还自甘落后的人,天生战斗本能比他还要高!? 聂云镜收敛了轻蔑之色:“到底曾是金灵半神体,废了也依旧有点本事。你给我站住!” 重越往山下躲避,道:“你傻了吧,谁会站着挨打。” “你觉得就凭你这点实力,逃得过我的手掌心?” 重越脚步不慢,背后似乎长了眼睛,颠簸了下再次避开刺鞭:“小乘宗师对付入流灵士,攻击加威胁,好手段好手段!” “你算个屁的入流灵士,入流灵士魂力能有你高!?”聂云镜从来看不起持强凌弱之辈,很少亲自动手对付修为比他低的,“说!你是怎么避开我的攻击的?说得好,饶你不死。” “说了只怕你更生气。” “只管说,若是糊弄我有你好受的。” 重越道:“你的幻术看似完美无缺,却有个致命的破绽。” 聂云镜的脸色骤然阴沉了许多:“谁告诉你的?” 第40页 “一目了然,这还需要人告?看来你天赋虽高,但不够聪明!” “自废神体的你才是蠢得无可救药了!”聂云镜在后面催动绿草刺鞭追赶。重越在前面飞奔,偶然被他追上,落到他身后,远远绕开来往下走,一旦被堵住也能轻易避开杀伐,次数太多,聂云镜脸皮有些挂不住了,想爆发全部实力捏死这人,但又十分心痒。 战技上的突破绝大多数是靠生死战,或者和实力比他强的长者切磋,才有可能有所领悟。眼前这人不按常理出牌,怎么都激不出他的真实实力,硬是无从着手。 聂云镜再次挡住他去路,逼迫道:“要么说,要么战!” “情报是要付报酬的。”重越说,“你这也不是请教人该有的态度。再者,我现在并没有战斗的心情。”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聂云镜耐着性子问。 “等我有心情的时候再说吧。”重越陡然停了下来,不躲了。刺鞭破空朝他脑袋上劈去,这若是不躲,必定脑袋开花。 聂云镜迅速收鞭,爆发灵力陡然中断反噬自身,喉间腥甜。重越像是没有察觉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击,依旧简直要跟随他进城。 只有跟着他才知道药尊的任务。 他当年没有赶上这一趟,等他回了族里,那位朋友一身青衣如洗,已经在族里勤勤恳恳地为药尊卖命了。原因是他欠药尊一条性命。 药尊不可能亲自进秘境救人,所以他大胆猜测,救命之人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个药尊死忠聂云镜。 “你倒是大度。”聂云镜也没不让他跟。 重越面色如常,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实则背心已经凉透了,心有余悸。 若非他上辈子跟这人交战太多次太清楚他的要害,他早就成了尸体。他的天赋还是太低了,实力还不够强,得抓紧时间修炼才行,否则遇上无法沟通的人,这招也不管用的。 进城需要灵币,被守卫拦下,重越不疾不徐地等在城门口,聂云镜打听属下是否到了此地。 守卫道:“古教来使早就到了城里,被瀚皇亲自接待,进了王城角斗场!你现在过去,也许还能碰上呢。” 提到角斗场时,他面上浮现出神往与骄傲之色。 历代瀚域皇族接待外来强者,便是在角斗场,而身份尊贵的大将也几乎都出自角斗场。对瀚域居民而言,角斗场造就强者,象征着尊荣。 这处秘境灵气浓郁,民风彪悍,崇尚武力,强者辈出,眼前这些个侍卫,身材魁梧挺拔,力量雄厚,至少是第三境大乘灵士级别,但态度都好得没话说。 聂云镜感慨这里民风真不错,这等规模恢弘保存完好且古老的城池,剑圣遗迹任人观摩,放在外面,过路费百枚都不在话下,这里只需一枚灵币,而且这里的人毫不排外,连小小守卫也很正直,难怪那么多外来人到了这里都不愿出去了! 重越但笑不语,进来容易出去难。 聂云镜见重越突然停下脚步,问:“你又怎么了??” “没事。”重越眉头紧锁,他心脏处的扶伤珠突然涌现成片白光! 胸膛白茫一片,血脉之力持续上升,识海中其他灵柱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圆满,往第二层增长!照这个速度,不出一个时辰,其余四层灵柱也能两层圆满了! 情况像极了他刚重生时的景象,想不到这等洗礼竟还能再来一次。 “小白!”重越心惊肉跳地默念了一声,召唤失效,但好歹有了回应。 “叫谁呢,”白妙声音沙哑疲惫不堪,也顾不上抱怨了,劈头盖脸便是一句,“你人呢?” “我在城里。”重越道。 “城……”白妙无比幽怨,“你把我丢下了,自己进城了!?” 这不是为了让你好好炼化那东西吗。重越问:“你怎么样了,还好吧,我怎么召唤不回你。” “说来话长。”白妙道,“我渡劫了。” 重越总算松了口气,道:“这不挺短的吗,是好事!” “好什么好!我刚渡劫就被一伙人盯上了,现在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就守在外面,备好笼子打算抓我,好像说要把我弄到什么斗兽场去。” 斗兽场,也在角斗场里。重越琢磨片刻,道:“实在不行你放弃抵抗,让他们抓吧,也能少受点伤。” “……” 没了回应,扶伤珠冒出白光的速度更快了。重越只觉小兽真可爱,道:“等你进城了再说,我看能不能召唤你出来。” “……”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白妙直接掐断了联系,从头到尾重越的语气都平淡得好像它险中渡劫、被人追杀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完全没为它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而担忧,这是看好它呢,还是根本不在乎它?! 白妙没来由的一阵怒火无处发泄,直接把身上带着当零嘴的小丹药全吃了。 地火罡风延伸至前方五百米处,草木尽枯。 白妙悬在中央,饱受痛苦摧残,皮开肉绽,它和笼子里的银翼狼王遥遥相望,觉得仅凭它一个恐怕很难从全身盔甲的这伙人手上逃脱,于是跟那头狼王交流,道:“兄弟,只要你一句话,咱俩联手,干翻这群傻叉!” 狼王皮毛泛着银色柔光,威武而高贵,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迹,被困在笼中,绿色眸子森冷无比,看它的目光如看傻叉。 第41页 白妙阅兽无数,头一次见到灵智高的,稍微分析一下它的反应,不免心生好奇。 地劫持续了三个时辰才结束,它体内还没来得及炼化的药力以及晶石,全都变为最精纯的灵力融入到血肉之驱中,稳住了体魄,令骨骼生长。 好不容易扛过渡劫,白妙被那群人抓进笼子里和狼王关在一起,脚上被扣上铁环,它皮毛焦黑狼狈不堪,试探性地传音对狼王道:“我在城里有帮手,到时候会有人救我脱困,需要帮忙就说一声,我不会不仗义的。” “你跟人类有来往?”狼王传音,带着点鄙夷。 “唉,”同是天涯沦落兽,白妙道,“兄弟,劝你一句,无论怎样都不要跟人类为伍!我现在就非常后悔,还是荒林里称王称霸威风自由。” 狼王道:“本王是自愿被抓的。” “为什么,有什么讲究?”白妙见路上密林中也有银狼一路跟随,发出不舍的呜咽,却忌惮着什么并没有上来劫囚笼,羡慕道,“那是你的小兵吗?” 狼王并未否认,道:“本王卡在四阶瓶颈多年,需要圣血石晶更进一步。” 白妙问:“什么是圣血石晶?” “正是你渡劫前所食之物,进了角斗场只要打赢一场,就能得到一枚。人族兽族都能参加,你想要可以让你主人帮你。” 角斗场里战绩斐然的兽族背后大多有人族靠山,所谓驭兽师。 狼王说完便阖上双目,闭目养神。不愧是族王,白妙内心对重越的不满突破天际,叹道:“一言难尽,我还是自己来吧。” 扶伤珠时不时地冒出一片白光。重越眉眼弯弯,心情舒畅。 如果一只兽宠渡劫就能让扶伤珠有这么大的馈赠,那还有其他兽宠也渡劫呢! 重越顿时决定把身上的冰晶收好,这种东西再多也不嫌多。 他的天赋就全倚仗这些可爱的小兽了。 他俩刚进角斗场正门,中年发福的新任瀚皇正在接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犬子常年都在底下厮杀,就算您不来,他一天战上数十场早已灯枯油尽,多半也活不过今朝了。” “他是你儿子,你却盼着他死。”祁白玉有点反感这个眼冒精光盯着他瞅来瞅去的瀚皇。 “没盼着没盼着,我巴不得他活着,活着才受苦受累,死了多安逸。他娘红杏出墙,与人苟且生出的孽种,没有一点瀚域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从小就只知道舞文弄墨,性格也沉闷无趣得很,就是丢进花街柳巷也没有人好他这口……” 祁白玉心说你这里审美跟外界脱轨,姑且不论华如真惊世骇俗的才华,以他的容貌品性,就是坐着不动,也能招蜂引蝶,而且无论男女……确实该死。 “您这等贵客竟会对我那另类的小儿子感兴趣,本皇一定安排他临死前大显身手让您一睹为快,这边请。” 祁白玉带着一众古教弟子,跟着中年发福的瀚皇来到视野最佳的观战台,好歹也是这里不只能看到底下的景象,还能被十万看客观仰。 重越正被好战分子聂云镜拉向角斗之地,听到一阵呼喊皇族的声音,停下脚步驻足观望。 “兄长怎么会在这里?”祁白玉下意识弯下身去,借其他古教弟子挡住身形,一旁的瀚皇近臣友好地问:“祁师可是掉了什么?” “闭嘴。”祁白玉蹲在地上,传音呵斥道。 该死的聂云镜竟敢和兄长拉拉扯扯! 第22章 队伍初成 聂云镜进了这等规格的角斗场,顿时热血上涌, 只觉战魂都被点燃了, 来来往往的不只人族还有化作人形的灵兽,甚至圣兽! 所谓的角斗场竟是自上而下俯瞰的, 下方偌大的山体被掏空了一般, 抵得上外面一整座城池的大小,观战台在高层之上,下方山野丘陵,峡谷石林, 乃至中规中矩的方型战台, 应有尽有。 “我不去。”重越被拖着往前走,内心无比抗拒,强调道, “我不去!!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并不想参与。你想去你自己去, 别拉着我!” 聂云镜主要是碍于身份不能亲自上,说:“多少人都想进去一战成名,你又不是不行,怕什么, 你是我见过最强的入流灵士!” 重越道:“我没怕, 我就是不想去。”虽然也很想弄到弄到圣血石晶,但只敢在心里想想, 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手, 不如掐断他脖子。 “你说话都在哆嗦。恐惧是要克服的, 一味的躲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聂云镜自认为性子淡漠,责任心也仅次于花花草草,从来不在人这种复杂的生命上多费心思,因为他有个毛病,要么不管要么管到底。重越是尊主看中的准核心弟子,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管。 聂云镜传音道:“你可是准至尊一脉弟子,本来这话不该提前告诉你,但你的前程葬送在祁白玉手里,可你非但不怪他,还要跟他为伍!你以为他百般护着你是为你好吗,他是想废了你,他带着你就像带着随从,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他绝对没安好心!” 重越虽然跟祁白玉相处不太自在,但还是想抱不平,哪有主动拎包袱的随从,谁才叫不知晓状况,药尊的态度决定一切,他已经不是那一脉了,但他并不觉得可惜,反而很心安。正是因为心□□了,也就少了几分少年该有的锐气。 重越道:“我不行……” 第42页 “我说你行你就行!”聂云镜一脚把重越踹了出去,道,“少废话!非要逼我动真格是吧!” “你驭兽师资质是高,但自身不努力,将来也走不远的。”聂云镜直接给他付了参战的灵币,道,“自古就有金灵神体成神的传说,但从没听说单纯的驭兽师成神的。” 重越听到后一句定住了,他从来都没打算只靠驭兽证道,兽宠的实力不能高过主人的魂力境界,认主再多神级以下兽宠也不可能让魂魄突破神级,更不用说神级的魂魄需要神体方可承载。 他道心在药鼎的炙烤中崩溃了,但想成不死神族的念头始终刻在骨子里融在灵魂里挥之不去,这也是他自废了半神体,拼着惹上祁白玉也要让金灵柱圆满的理由。 他是想更进一步的。只是比起上辈子有我无敌,而今的他只敢在脑子里摆出棋盘,算好一步步棋,却不敢迈出一步。 聂云镜这一脚,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重越站在这个上辈子没能踏足的角斗场,被阳光一朝,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手脚都在发抖。 “来了个怂货!” “看,吓得直发抖。” “看起来细皮嫩肉,败了正好喂兽。” 祁白玉站在最佳观战地一眼就看到了入口处发生的一幕,他几乎是蹲在地上,透过透明的防御罩,看到那个浑身发抖的人,想到如果自己是他,处在这样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是怎样的心情,一时间心脏仿佛要被撕裂了。 “姓聂的……找死!”祁白玉一脸阴沉。 “祁师怎么走了?” 肥头大耳的瀚皇两眼眯成一条缝,眼睑挡住了危光,道:“本皇以诚相待,祁师这个态度,你们陨神谷不想和瀚域结盟了?” 祁白玉冷冷地扫了那个瀚皇一眼,极尽轻蔑厌恶之至,连基本的客套都省了。 位于防御光罩底下的人看不到头顶的情景,只能看到虚幻的万里晴空。 重越很反感被推着走的感觉,但实力不济也只能这样了。战栗是身体自主反应,扶伤珠感受到心绪波动自主发光,重越远高于身体境界的魂力抽离开来,思绪好似莅临云端俯瞰着瑟瑟发抖的自己。 说实话若是上辈子的他看到如今自己这样的人只怕也会忍不住好意“帮”一把。聂云镜也并非坏心,如果如果他能完全碾压聂云镜,那对方也不会有这份闲心管到他头上……也不尽然。 重越心想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迟早都是要往上走的,以后接触的人越多,这种场合也没法避免,怎么样才能让人不想跟他战呢? 他在台上抖得厉害,底下笑声更激烈了。 “我上我上,这猎物是我的了。” “别老子挡道!”一个身穿兽皮裙,手持重锤的壮汉挥开前面挡道的人,纵身一跃从百步开外跳上战台,一手重锤砸地,地面微微颤抖,他满脸横肉,说话时目露狠色,像是要吃人,“你是要被我砸烂了扔下去,还是自己把宝物通通交出来了,再老老实实地滚下去?你这身衣袍不错,也解下来吧。”言罢,粗糙的大手往兽皮裙上揩了揩。 重越被重锤的声音吓了一跳,见他只是入流灵士,也没有掉以轻心,毕竟自己是假冒的入流灵士,被这壮士一锤锤飞的那位倒霉之人也是入流灵士,谁知道这一大片入流灵士中有没有伪装的。 “哈哈哈被隋铁盯上,这个软脚虾运气背。” “隋铁初来乍到连胜九场,只差这最后一场,就能上榜,进更深处猎兽了!” 重越寻思着,战败一个强者会有成就感,会有相应的名声;战败一个弱者,不值一提但不会有损失,怎样的人才能叫外人生不出强烈的胜负欲甚至主动避战呢? 底下一片窃窃私语声,还有人说着没看头。 可他们刚一转身,只听呼呼破空声,重锤脱手而出,继而冲天而降,不偏不倚正中隋铁头颅,咚地落地。 而那个方才还吓得发抖的青年露出傻里傻气的神情,哈哈大笑道:“这都能打中,好蠢好蠢!” 隋铁被砸得头晕目眩,体表土黄色光晕流转,爆出一声厉喝,一跃而出,身形快如残影,重越刚握着那重锤举过头顶,正中对方面门:“哎哟又中了!” 隋铁吃惊地后退两步,鼻子被砸出血来,他抹了把脸,无比恼怒地看到对方傻笑时露出的惊愕之色,好像对他自己撞上去感到很费解,不惊怒道:“你……你再笑一声试试!老子锤扁你!” “你锤子在我手上呢,拿什么捶我,怕不真是个傻的!”重越对着四周放肆地笑道,“傻大个,你确定入流了吗,不会是假装了修为吧!” “你一开始吓得跟个软脚虾似的,有意思吗!”隋铁怒道,他确实隐藏修为了,真实实力乃是小乘灵士,怎么在对方手里好像真的不入流,“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隋,名铁。” 重越摆手道:“名字太长,记不住记不住,不如傻大个。” 傻大个和隋铁,哪个长哪个短?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哄笑开来,这人看起来倒是丰神俊朗,言行举止倒是傻里傻气。 “胜者,何名啊?”负责此处战台的是位老审官,挥毫记录初入角斗场的人员名册,相比于周围人的雀跃,老审官阅战无数,依旧面无表情,头也没抬地问重越。 初入角斗场参战只需交钱不用录入姓名,唯有赢了才能被记录。 第43页 重越回答:“打败了大傻的二傻子。” 那褐袍老者板着脸,严肃道:“问你叫什么名字?” 重越道:“我刚才已经说了。” 褐袍老者这才看向他:“胡闹!” “没啊,”重越很认真地说,“在我们那都兴这类叫法,我听说你们这地方的人都很有见识的,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谁是大傻?”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重越问隋铁,隋铁身负重伤,气弱地报了姓名,险些又喷出几口血来。 旁侧战台的中年审官道:“大人,他这是破坏规矩,哪有人随便乱取名号的!这若是上了榜有辱角斗场威严,理当逐出去!” 重越一听赢了也可以出去,喜上眉梢。 初级战场的其他人完全不理解他的心态,越发坚定了他有可能是个真傻子的想法,尽管傻但是强啊,道:“从来只有败者退场,哪有赢家退场的道理,这才叫坏规矩吧!” “角斗场很久没点新花样了。上榜哪那么容易,上榜了垫底的也比比皆是,没那么容易出头的。”褐袍老者大笔一挥,名册上多了个名为“打败了隋铁的二傻子”的青年。 褐袍老者和颜悦色地问他:“小子,你是记一胜,还是记九胜?现在你战败了一个人呢,本身有九胜;你若是记一胜,就能得到他身上的全部战利品,还能在这个初级战场最多胜九场,赢他们的战利品;若是记九胜,就不能再另外抢他身上的宝物,最多还能胜一场,就得前往下一个战场……” 褐袍老者怕自己没说明白,一再解释这个规则,越解释越复杂,重越打断道:“记九场吧。” “你不取他身上的战利品?” 重越并不喜欢锤子。 事实上刚进初级战场的人身上都不会带多少宝物,唯有十战胜出以后才有圣血石晶奖励,甚至获得初级传承,重越看到那块竖立在初级战场和中级战场中间的传承石碑,便有点迫不及待了。 “还有谁要跟我一战?”重越一跃成了九胜,但想跟他一战夺取他手中战绩的人却是不多。 角斗场的参战者们压低声音窃窃私语,绝大多数人都有意动,九胜战绩还是不小的吸引力,单纯为了战绩,不顾脸面,他们也想出手。 至于少部分不出手的强者则是看出了这个傻子不同寻常之处,认为他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看似随意毫无章法的几招却都刚刚好正中要害,轻松制胜,若不是真傻就是极度聪明了,他们赢了傻子并不光荣,败给傻子了丢脸不说,还有损道心,不得不慎重。 褐袍老者诧异了,方才那么多起哄的,此刻竟然偃旗息鼓了,他对重越道:“你大可挑人!初级战场最高九胜战绩,只要是比你战绩低的,都不能拒绝你的邀战!” “这好。”重越傻笑着看向那一群人。 那群人这才露出期待之色,他们不主动选傻子,但不介意傻子选他们啊! 只要战败九胜的傻子,就能前往下一个战场,争夺更高席位! 重越主要是看他们手上的法器,看了一圈,并没有心仪的,不免兴致缺缺。 就在他犹豫不决准备随便挑个人之时,突然有人一跃而出,广袖长袍,落在他身前:“探探你究竟是何许境界,竟在此哗众取宠,故弄玄虚!” 入流宗师! 重越察觉到他显露在外的灵力波动,暗自吃了一惊。 来人怀抱长琴,五指拨动,一排流光一扫而出。重越转身一跃而上,避开了那一片流光,足有二十多道利刃,不是实质性的利刃,能刺入战台之下! 而重越轻描淡写地一跃,避开全部攻击,道:“你才装腔作势,哗众取宠,我不跟你打。”他不通音律但听过天籁之音,此人抚琴力道有差,杀伐过重,乐感不强,刺耳得很。 “这位可是榜上七十九胜的轶芳琴师?” “榜上有名的琴师只有这位了吧,外来强者,出入几回就已经七十九胜了!” “他要战,二傻不能拒绝啊。” 那琴师冷声道:“奉劝你赶紧交出买命之物,滚出去别再进来,少在这儿丢外界来人的脸!” 重越道:“你脸够大,都长我身上了,怎么我丢不丢脸,还能影响到你?” 擅乐者,琴箫琵琶笛等,均为乐师。听乐师所奏之音便能瞧出三分性情,果然重越这话一出,那位就不淡定了:“无知鼠辈,不识抬举!” 刺耳的铮铮之音像指甲划过滑面,四下之人纷纷捂住双耳,难受得弓腰驼背,几近呕血,拨弦挥出一片流光利刃,扫向重越被避开,便扫向身后四面八方。 这人竟然借着与他一战,斩杀此地的其他参战者。 不直接邀战只要斩杀了一样能将战绩累加,身为入流宗师竟然屠戮初级战场,简直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重越跳起来躲避攻击,他调动体内金灵迎着对方的杀伐而上,琢磨着瞅准要害,出其不意一击制胜,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点战绩值不得他暴露真实实力,希望后面的战场能有所收获,他实在受不了这难听至极的音律了,正要动真格的那刻,音律戛然而止。 一条猩红的蛇吐着信子窜上琴弦,轶芳乐师受到惊吓,骤然松开了手,古琴落地的震音都比他弹得好听,可那蛇却变成一片枫叶飘落。 第44页 幻术!他道:“什么人!?” “你脸确实够大的,凭你也能代表外来人?”光影交织,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他身后凭空开凿的裂缝里走出。 魂力威压重重压下,轶芳乐师额上冷汗就下来了:“你也是外来人,竟然倚强凌弱!” “只准你倚强凌他,就不能我倚强凌你?” “你是聂……聂云镜!?”轶芳表情僵了一刹,这才露出惊羡之色,就算没有亲眼见过聂云镜真面目,但见了他手中碧草,以及鬼神莫测的出场方式,便能猜到一二,他和聂云镜是一辈,那时候虚空界天赋榜前几一直有聂云镜的大名,之后也只侥幸远远见过面。 聂云镜之于他们,就像金灵半神体之于这一代的年轻人。 “我认输。”轶芳神色阴沉,却还是端着派头,维持着体面,道,“败给你,我心服口服。” 聂云镜连法器都没动用,刚进初级战场便平白得了一百一十三胜的战绩,直接榜上有名,他得意地看向重越,又很快收敛了笑容,对重越战台上的表现并不怎么满意的样子。 祁白玉来迟了一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轶芳败了战纪清零,抱着琴被请出来,还没到门口,便被刚入门的绝色少年挡住去路。 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只觉得周遭景致黯然失色。 “你不用出去,我连你再进的那一份也一起付了。”祁白玉经过他身侧,顺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轶芳对上那双追魂夺魄的双眸,被他过于出众的容貌吸引了一瞬,嗅到一抹白气,脑弦一紧,猛地把那人推开。 祁白玉皮笑肉不笑地道:“与我再战一次如何?” 很快,轶芳脸色都青了:“那傻子究竟什么来头,至于你们一个接一个来找我麻烦!?” “是你惹不起的人。”祁白玉轻飘飘地道。 聂云镜随便拉了个瑟瑟缩缩的入流灵士,吸引了重越的注意:“赶紧的!赢了他,咱们就去下一个战场。” 重越站着不动,跟这人一起行动自由太没保障,道:“你忘了你之前的话了吗,怎么还是进来了?” “不是要组队吗,还有谁比我更合适。”聂云镜并不怎么高兴,这人把战斗当儿戏,简直就像乱来,但偏偏乱中有序别有一番风格,也很能噎人。比起被噎,不如同队噎别人。 “还有我啊!”祁白玉抱着琴走了过来,旁边还有个褐袍老者殷勤地跟着他录入名字。 祁白玉扫了眼名册,一脸严肃地道:“就叫‘二傻的机灵弟弟’吧。” “……”褐袍老者胡子哆嗦了下。 “白玉!”重越眼睛一亮,喊道。 “兄长!”祁白玉粲然一笑。 褐袍老者转过身去,在“一胜”前,写下“白玉”二字。 祁白玉刚过来就直接出手,把那个几乎吓晕的人从聂云镜手里解救了出来,对重越道:“兄长赢我吧,我身上所有宝物,兄长大可拿去。除了这把琴。” “你会弹琴?”重越只是讶异,重越并不想取他的宝物,只觉得这样轻易战败祁白玉,好像特别不现实。 祁白玉摇了摇头,道:“有用。” 聂云镜道:“能有什么用?少附庸风雅,该不会是借琴来隐瞒你毒师身份,更好掩人耳目出奇制胜吧,着实歹计。” “自作聪明,”祁白玉轻蔑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先前还装模做样叫我聂师兄,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祁白玉眼里危光一闪:“就凭你对他所做的事,够我杀你几百回了,居然还敢在我眼前晃悠。忘了告诉你,我刚见了瀚皇,你若再不出去,你的任务可就要彻底泡汤了。” 聂云镜脸色沉了下来,道:“重越,我们走!”行啊相互伤害,不都是陨神谷之人,你以为你妨碍了我,就能全身而退么! 祁白玉也拉住重越的手臂,道:“兄长,跟我一起,我立刻叫这人滚!” 重越只觉不以厮杀为目的的吵闹都只是小事,一笑置之:“你们吵起来挺像师兄弟,一起也无妨,进去以后听说挺危险,队伍人数多了好。” 聂云镜对他的话万分不满,但忌于祁白玉在却只是冷哼一声。 祁白玉很受伤地道:“兄长,他挟持你,逼迫你,甚至还用脚……你怎么还替他说话啊!” “他刚才帮了我,而且我也没受伤。”重越的确反感聂云镜自作主张逼他出手,但也并非坏事。单独一个聂云镜让他太过被动,单独一个祁白玉几乎百依百顺又怪怪的,这两人一起或许刚刚好,并肩作战也好缓和关系。 祁白玉深知重越的真正实力,道:“好吧,既然兄长都这么说了,识趣的话你最好客气点,少多管闲事。” 聂云镜听他这么说有点羞愧,说是帮忙,实则不过是手痒以及横插一脚夺了战果,而且他还踹了重越一脚,重越都能不计前嫌,委实大度,不能被祁白玉这条毒蛇给荼毒了,道:“彼此彼此。” “老审官,”祁白玉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指着重越道,“我与他战,我认输。” 他又道:“你们先进去,我随后就到。还是那句话,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必不让你好过!” 重越还没反应过来,就成了十胜战绩,见祁白玉抱着琴独自往外走的背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第45页 “我们就在前面的传承石柱边等你。”重越道。 “好。”祁白玉露出乖巧的笑容。 聂云镜一阵恶寒:“等他作甚,赶紧走!” “这是二位的战绩所获得的奖励。还请拿好。”两人刚离开初级战场,便从守卫手中接过了奖励,那东西装在专门的锦盒中,锦盒有专门的打开之法,比起先前祁白玉用的那种还要晦涩难懂。 战绩为十能得到一块下品圣血石晶,拇指长。而百胜则能得到一块中品圣血石晶,拳头大小。重越把圣血石晶收入袖中,心想白妙若是看到了必定高兴。 聂云镜捏着那块拳头大小石晶,道:“这应该是兽血精魄吧,以精魄温养内部依旧有着灵性,比寻常灵兽血高级得多,但这点圣血还不够淬体之用,至少也得十块以上才保险。”聂云镜大概知道之前那头白毛小兽从灵鱼体内抢走的就是类似这东西。 重越想到了祁白玉,这才分开多久就成了入流灵士,也不知有没有经历过兽血洗礼,如果没有,这倒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此地守卫给了奖励,便温和地指路:“传承石柱就在那里,二位有兴趣也可以去试试。” “这就是所谓的传承?”聂云镜说的是赶紧走,但还是被俩战场交界地带的传承石柱上吸引了注意。 石柱高约三丈,通体漆黑,其上遍布沟壑呈铁锈色,如同天然形成一般,却又好似鬼斧神工,极尽古怪之至,无迹可寻。手摸上去也是寻常石头的温度,并没有传承该有的醍醐灌顶。 重越也摸了摸,没有任何异样。 有人道:“什么传承,都是骗人的!看的人不下百万,但得到机缘的寥寥无几,就是坑外来人的!” “不过是噱头罢了。战场交界地带都有这类古石碑,但都不知所云。真正有用的还是到手的东西。” “顶多越往里走,灵力比初级战场更充沛,修炼事半功倍。” 不少修士盘腿坐在附近树枝上吐纳生息,还有人围着石柱走来走去,摸遍了,不死心地找遍各个角落,甚至滴血上去,还有实力强的宗师以魂力沟通,什么办法都尝试过了,半点效果都没有。 “走吧走吧。”这些人鬼鬼祟祟,重越留意到他们在小声议论,“……又来了两个,他们手上肯定有圣血石晶。” “入流灵士也罢,另外这位不知道是第几次进来,若不是第一次就可以动手,且看看吧。” “有什么发现?”聂云镜没看出名堂来,走过来问重越。 “没有……”重越观摩那些纹路,只觉有点眼熟,很微妙的额眼熟。 他上辈子也来过此处秘境,曾在角斗场以外的地方,瀚海深处偶然见过同样的石碑,但比这块更大更全面,所刻纹路同样不知所云,线条和这个如出一辙。 那时候他对这些一窍不通也不知所谓,但华如真如获至宝,重越从他口中才知道这上面所绘的是兽纹,已经消失了的上古神兽,栩栩如生就好像古兽化石一般。 华如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精于书法,挥笔即出千军万马,他为了书法一道更进一步,经常以画作辅,可他的字超凡到无法承载于纸皮上,但他的画还没到凡物无法承载的高妙境界,重越见过被他嫌弃的画卖出高价,见他随手乱扔名贵画作,收起来出门在外缺钱了就卖上一两幅。 而瀚皇秘境石碑画,也是华如真最为完善的画作之一,他看过多次,以至于至今都清晰明了。 这块碑上纹路和全图相比不过一角,重越顿时有个大胆的猜测,他以手抚上这块石碑,魂力沟通石碑内部,在脑海中拓影了整幅图,引入石碑之中。 “也该走了……”聂云镜回头,愣住了。 重越体表浮现出一股淡淡的浅黄色光晕,衣袍无风自动,背心长发极慢地缓缓上升,凌乱地鼓动,而他好似陷入玄奥之境,整个人透着一股莫名的韵味。 第23章 打横抱起 重越的异常自然引起了这附近运功的强者的注意。 还没走远的人猛然回过头来, 神色各异。密林极深处更有强者睁开眼睛, 好像伏蛰的巨兽苏醒了般, 可怖的气息爆发开来。 宗师!入流宗师, 甚至小乘宗师皆有! “不妙。”聂云镜戒备着四周, 神色复杂地看向重越,羡慕嫉妒恨。 他很想立刻找重越问个清楚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也知道急不得。 此刻正是接受传承的关键时候,若是被打断, 没了机缘不说,还有灵魂受创的风险。 “帮你一把。”聂云镜抬手搭在重越肩上, 没有一丝的风, 光影徐徐转动, 他们两人融入虚空中,与景物融为一体。与此同时, 周围景物也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从林边修炼之地飞奔而出的人陡然间发现,他们脚下的土地好像在飞速后移,比他们速度还要快,再抬起头, 近在咫尺的石碑突然间拉远了,他们加快速度朝前飞掠,却距离那处石碑越来越远, 反而是那些笔直冲去的人相互之间撞到了一起。 “你怎么从前面过来了!?” “我还想问你, 何故当我去路!” “是幻术!” “必是外来人, 花样真多, 防不胜防,这下怎么办?” “只能想办法破幻术了。” 他们迷失了方位,只得放慢脚步,试图从这个看似简单实则诡异莫测的幻境中找突破口。 第46页 突然有人道:“石碑是固定不动的,按理说我们离石碑并不远,只要能有一道攻击碰到石碑,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两人!” 聂云镜展开大范围幻术,被困人数越多,他的灵力和魂力消耗得越快,而且这些人还知道胡乱攻击,他还需要想办法巧妙化解攻击,心想撑不了多久,你可要快啊。 重越陡然睁开眼睛,聂云镜惊羡地问:“行了吗!” 重越的手却离不开石碑,手指渐渐冰冷泛白,鲜血顺着接触流入到石壁之上,他见动静这么大,还引来那么多人赶来,脸上露出惊悚之色,冷汗便掉了下来:“我觉得有点奇怪,并不像是传承灌顶……也许会有危险,要不然就算了吧。” “你能有我危险?”聂云镜恨铁不成钢,道,“机缘摆在眼前,你居然说算了,能不能有点出息!” 重越不是没有接受过传承,他的感觉不会有错,道:“情况古怪,不像是传承,我担心撑过这一轮最后一无所获,害你平白受伤。” “我倒要看看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玄虚!”聂云镜让他只管继续,焦虑地往外扫了一眼。 祁白玉怎么还不来! 有毒师在,被困幻境的这些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转眼他又郁闷了,他真是堕落了,竟会想要白玉毒师来解围…… 重越沉下心来,心神融入这块石碑之中,石碑里突兀地涌现出一则画面,眼前仿佛充斥着光亮,景致由模糊到清晰,极尽震撼。 万丈苍穹之下,巨山雄峰间,有处神谷,神辉闪耀,流光溢彩,好似黄天土地上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璧。一道道恐怖的气息好似无数站明灯接连亮起,聚成一团形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力量,画面逐渐清晰。 洪荒巨兽露出威武雄壮的影子来,肃然而虔诚地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有不少人伫立在那里。他们最前方乃是一位消瘦的男子,只是随随便便地站着,手持一本朴实无华的古书,却有种顶天立地的力量。 俊朗容颜十分柔和,唇角微微上翘,眉眼温柔至极,极尽和善的表情,让重越不寒而栗。 竟是他自己的脸! 身侧的人也格外熟悉,相貌酷似华如真,较后的地方甚至还有个很像聂云镜的人,但神色肃穆,眼里尽是沧桑。 除此之外甚至有至尊在里面,那些生灵的实力全都处在此刻的重越完全无法看透的高度,像是临行前的誓师,又像是简单的聚首,亦或传道解惑。 哪怕是上辈子,在死之前他也绝对没有达到持古书的男子这般高度,无论是修为,还是威望。 重越一下子从那诡异的画面中退了出来,青衫如过水一般。 而角斗场,一道粗壮的神光自石碑内部直冲上天,余光扫向透明光罩,在观战之人脚下开出一朵绚丽的灵花来,就好像残存古兽的一声喘息,又像空谷的回响。 “传承石碑竟再次复苏,不知什么人有幸得到传说中的传承!能看到这般景象,不虚此行啊。”看客都激动了。 可消息传到瀚皇耳边,那瀚皇一脸无谓,呵呵笑,心道:“什么传承,不过是噱头而已,这东西只能窥探一角过去而已。” 角斗场观战台上的强者全都不淡定了,速速赶往角斗场。 那幻术范围有限,并未影响到光罩之外,石碑处的真实情景在看客眼中清晰可见。 “什么人干的?” “不清楚来路,不是咱们瀚皇秘境之人。” “被光笼罩的那个不知是谁,但他旁边那人我认识,陨神谷药尊一脉核心弟子,聂云镜!” “又来了一个,也是陨神谷弟子。” “怎么样了?”聂云镜也是满头大汗,他的幻术支撑到极限,已经有境界和他不相上下的小乘宗师破开幻术快到近前了,他避开乱砍的刀芒,传音急切地问重越,“你是怎么做到的?可有收获?” 重越神色微怔,稍稍喘气。 没得到传承,却只看到了个诡异的画面,这让他怎么说? “嗯?”重越陡然想到了那个可怕男子手里拿着的一本古书。 “那难道是传承吗!”重越再次沉入那副还没来得及消散的画面中,只觉得灵魂都要崩裂了,目光生疼,全身每一寸都很是抗拒,他极力盯着古书翻开的那一页,不多的字迹直接烙印在他脑海中! 那人似有所觉,微微抬眸,隔着无尽虚空遥遥望来,一瞬间凝滞了岁月。 重越的大脑突兀地空白了,他好像距离那人很远,又好像只有一步之遥、一念之隔,重越晃了晃脑袋把这个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想法狠狠掐灭。 石碑陡暗,那史诗般的画面整个陷入黑暗,人影与巨兽彻底消失得了无痕迹。 聂云镜着实好奇至极:“快说快说,是不是传承?” 重越很尴尬地发现自己好像看不懂纸上记载的内容,好在都是字,可能需要写出来看看。 再者,沟通石碑的方法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并不简单,能进入秘境的强者最多不超过大乘宗师,但要想将整幅画重现在石碑中,首先需要魂力外放,也就是说至少得是小乘宗师境的魂力才行。能做到这一点的,整个秘境都不多。 重越道:“这碑上所刻的是一幅画,我偶然见过全图,只有一点印象,但我画不出来。” 第47页 “你耍我呢!”聂云镜避开突如其来的杀伐,肩上受了一刀,鲜血溅到重越脸上,而横空劈来的那人察觉到刀锋的触感,听到刀芒撞击石碑的锵音,冷声道:“总算找到了,就在这里!” 破开幻术的迷障,如同撕破纸张一般,冲出来的人一头褐色长辫,棱角分明的脸呈麦色,长刀破碎虚空,猛然劈杀而来。 重越和聂云镜分别朝着两边跳开,而那把刀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紧跟着重越,道:“把传承交出来!” 重越哪里真是小乘宗师的对手,他的魂力能洞悉对方的攻击招式,但在刀客全力攻击下,他的身体有点跟不上自己思维的反应速度,几个照面下来,身上便多了好几道血淋淋的伤口,最深的可以见骨。 “说不说!?” 重越能说什么,长辫刀客面容扭曲,一刀朝着他脑门劈来:“既然你不说,那就死吧!” 攻击太过密集,小乘宗师倾力攻击都使出来了,重越被动应对得非常勉强,这击若是避不开,他必死无疑。 他死还会拉着白妙陪葬,电光火石之间,重越心道:“白妙!” 话说回来,白妙被关回笼子里以后,顺顺利利地进了角斗场兽族肆掠的中级战场,和狼王一同行动,联手撕了好几个人族,配合得很是默契,此刻正愉快地瓜分完战利品,咬着块圣血石晶在树上飞奔,感叹兽生若能一直这般该有多痛快! 话没说完,转眼便来到这处凶险之地,身体飘浮在半空中,呈下跳的姿势,瞪大了双目,看向遍体鳞伤的重越。 背后一阵发寒,它还没来得及在半空中转向,后背便对上劈杀而来的刀口,那刀口斩断一缕金芒削弱了攻击力,刺啦一声,锋利的利刃割开皮毛,几乎把小兽拦腰砍折了。 重越的眼睛一下子充血发红。 白妙吼了一声:“喵呜!”竟是怒到连人话都说不出来了。 它猛地一爪撕向来人,四道风刃破空而出,长辫刀客闷哼一声捂住左眼后退两步,鲜血从指缝间流出,表情狰狞,杀气暴涨。 重越催动魂力,正面硬撼长辫刀客,掌中金灵几乎要脱手而出。 噗!危急关头,金色剑尖从长辫刀客胸口冒出,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襟。 祁白玉持金鳞剑洞穿这人胸膛,一脚踹开来,神情焦急地飞落而下,将重越拦腰抱起,翻了个身,躲开了直袭后心的冷箭。 一连串动作如闲云流水,恣意优美,如果不算上他的话。 重越被搂得很紧,心跳加剧,不由得抓紧了他的衣襟,那张绝色的面容近在眼前,带着嗜血的杀气,却令他绷紧的脑弦稍稍松了下来,喘息道:“白玉。” 祁白玉怕按到他的伤口,道:“兄长,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没有。”重越道,“还好。” 祁白玉目光晦暗,艰难地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又着实心疼他的伤口,痛斥道:“聂云镜那个废物!” “骂谁呢,我能听见好不好。”聂云镜喘着气说道。 祁白玉也不废话了,直接摸出一个铜钵来抛给他,道:“你来催动,控制防御范围,我们立刻就走。” “你不打算取这些人性命了?”聂云镜消耗过度,接到宝物竟然一时间催动不气,狼狈到极点了。 “说得好像他们活得了似的。”祁白玉轻飘飘的一声,却听得重越浑身发颤。 “传承呢?”聂云镜还不死心。 “什么传承?哦,”祁白玉看了眼石碑,道,“这不过是一角‘窥天镜’碎片,并没有什么传承,但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大批参战者,暂时被拦在了初级战场,现在不走,很快就走不了了。” “你要找死没关系,兄长不能有事。” “你说是窥天镜就是窥天镜?”史料记载的窥天镜乃是神器,碎了以后似乎也有点用处,但他并不想承认自己懂得竟然没祁白玉多,更不想请教他。 聂云镜积蓄灵力想尽快催动那铜钵,没力气跟他辩驳,而祁白玉在给重越疗伤,而且还是没眼看的抱着的姿势,道:“你能不能先把人放下来再说,重越是怕你才没说二话吧。” 重越觉得这个姿势实在是不太合适,但他是等着祁白玉自己把他放下来的,尽管他可以当众装疯卖傻逗笑众人,但被祁白玉打横抱着说话脸皮竟会挂不住,道:“放我下来吧,这样会影响你行动。” 祁白玉道:“兄长很轻的。” 重越耳根有点烫,道:“白妙受伤了。” “呲呲呲……”白妙极尽不满地发出蛇一般的声音,伤势还很严重,正跳到先前被祁白玉砍倒在地的那个长辫刀客身上,抓破了他的咽喉,却没法要这个小乘宗师的性命,气得呲呲呲。 这人已经中了毒,命不久矣,不足为虑。 重越蹲下来小心避开伤口顺它的毛,白妙愤怒地避开来。重越拿出圣血石晶讨好它,却被它数次打落在地。 重越安抚道:“不要生气了,咱先疗伤。” 白妙火冒三丈“你知道我在多紧要的关头吗,你突然召唤我回来挡刀,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好不容易交个朋友,都被你给搅混了。” 重越捡起圣血石晶递给他,白妙也不接,道:“这么小,我自己弄得都比这大。如果不是被你打断,我得到的更多!” 第48页 “怪我,是我不好。”重越态度诚恳。 “你每次都这样!你以为你事后态度好点,我就会原谅你了吗?你根本就没有在反省,下次你还会这样,你就是个坏蛋,认主你是我做过最蠢的事!看到你我就烦。” “对不起啊。”重越语句匮乏。 “啊啊啊啊我想杀了你!” 重越不顾自己伤势,给它灌入木属性灵气修复伤势,白妙甩了几下没甩开,干脆就忍着让他来了,抱着前爪气得发抖。扶伤珠冒白光的状况着实惊人,重越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灵宠杀不了主人,白妙早就对他下手了。 重越说不了重话,他铁了心要培养它,必须狠得下心才行,小兽防御力太差了,反应速度也不算快,越往后遭遇的危险比比皆是,危机防不胜防,摊上他这么个主人,小兽必须要有足够保命的资本才行。 他借别人的话道:“你就把苦难当成磨砺好好努力,世间所有要不了性命的苦难,都是在以另类的方式磨练你的意志,让你变得更强。” “这一听就是鬼话!”白妙道,“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重越一愣:“这话你还从哪里听过?” 白妙并不搭理他。祁白玉递给它一枚丹药,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话,我也想知道是谁说的,你怎么会听到呢?” 白妙连忙摆手拒绝好处,但祁白玉一伸再伸,它勉强收了,强调自己不是一点好处就可以收买的兽,是有原则的兽,一边把灵药咬得嘎嘣响,道:“前不久,我刚进来的时候,有个人跟我和狼王一样,被关在笼子里,跟灵兽关押在一起。有驭兽的人嘲笑他,他也不吭声,好不容易说句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重越神色怔然,严肃道:“你知道他被送到哪儿去了?” 白妙被他突然不好的态度刺得哼了一声。 “嗡!”此时铜钵被催动,无形光罩越体而出,挡住了三人一兽,而剩下的人撞上无形光罩,同境界强者倾力一击都无法洞穿。 “好宝贝。”聂云镜刚想戏弄一下祁白玉,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看向重越。 重越再次问:“送到哪里去了?” 白妙很少见他这个样子,揶揄道:“那地方很危险,你敢去吗?” 重越沉声道:“带路。” 祁白玉目露寂寥并无二话,聂云镜倒是吃了一惊,重越尤擅趋利避害,生死战场都能被他活生生弄成个戏台子,竟然愿意主动赴险,难得难得。 这一路上,聂云镜还在惦记着传承石碑,那么大动静,重越不可能毫无收获,肯定有所隐瞒。 就算祁白玉说的没错,但完整的窥天镜乃是神物,破碎以后不知还有几成用处,如果是窥天镜,加上重越说的方法,以魂力补全兽纹图…… 石碑往深处还会有,可惜没有图! 三人一兽避开了好几拨慕名前来追杀的队伍,加快速度赶到了一处祭坛。 这地方建造在一处平坦的半山腰上,半山腰像是被大能的利刃削平了一般,铺就玄铁地砖,偌大的祭坛庄严而肃穆,三耳鼎立于祭坛中央。 两旁鼓声齐震,祭坛上正有戴狮面具起舞的祭祀,还有个形销骨立的年轻男子,身上白衣已被染成血色,稍稍弯腰,锁链铛铛作响,背脊仿佛要被折断一般。 他唇上有伤,面色惨白如鬼,脖子上扣着沉重的暗黑铁圈,脚踝处上戴着细长的锁链,正光着脚站在布满刀口的战台上。神情淡漠,随性得很,好像身上挂的锁链不过装饰。 说是战台,其实是个四四方方的深坑,底下有灵火炙烤,上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玄铁炼制的荆棘,尖端锋利无比,被火烧得通红。 祁白玉一眼望去,上方乃是晴空看不见防御罩外的观战台,但毫无疑问这里应该是属于最佳观战区正对着的位置。此处火焰荆棘战场,更有重兵把守,极有秩序,不难想象是怎样的狂欢。 “你说的那个画技高超的家伙就在这儿?”聂云镜走上台阶到现在只看到群魔乱舞,觉得为了个不知在不在的人,错过一路上这么多战绩和战利品,不太值得,道,“这里好像是最野蛮人厮杀的地方,哪有什么高雅之士,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最后声音渐低到微不可闻,聂云镜第一眼看到被锁链束缚还云淡风轻的华如真,便不可遏制地顿在了原地,这是什么人,困龙雏凤亦不过如此吧。 重越的脸色到现在就一直没好过,扶伤珠持续不断地涌现出一片片白光,此刻更是爆涌。 第24章 谁才是无可救药 “就他!”白妙指着那个身着血衣的瘦弱男子, 只是这副光景比先前看到的还要惨烈, “他是谁?” 见重越不说话, 祁白玉回答道:“华如真, 战绩总排行第二十。” 聂云镜倒吸一口凉气。他这一路上已经战绩五百零八胜了, 但在总榜一千名开外,二十是个什么概念? “瀚域有规定,只有战绩能挤进历来角斗场战绩排行前十,才能离开瀚域, 去往外界。” “外客来了就不想走了,他却想出去……” 重越知道这地方好进不好出, 瀚域位于洲岛, 四面临海, 海外便是崇山峻岭,多矿藏宝山, 均有上古大能镇守,这里更是遍布禁制,进来的人修为一般,但要出去却非常困难。 角斗场便是原住民出去的渠道之一, 但几乎是不可能出去。为什么出不去呢? 第49页 因为战绩总榜前十能出去的都不在这里了,但战绩还保留着,后来人再想出去又得挤进前十, 原排行榜名次往后挪, 也就是说, 到目前为止前五十名内还存在角斗场的活人, 也就只剩下一个华如真,他经历了数之不尽的战斗,只为争一个几乎出不去的可能性,把自己都快耗死了。 “是个人物。”聂云镜还没见到那人出手,就给出了不错的评价。看起来年纪轻轻就形同枯槁,却有种昂扬的精神,这种精神跟重越的颓丧对比鲜明,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有种这整个角斗场宛如井底,困住了一头凤凰的错觉。 毕竟聂云镜进此处秘境的首要任务其实还是招揽厉害的仙苗,只是到目前为止难得有一个入他的眼。 重越头一次亲眼见到年轻时的挚友,见那人坦然地面对不平待遇,见那脖子上屈辱的枷锁,和对待兽族才会用的脚链,只觉脑子里的弦突兀地拽紧了,咬着牙冷声道:“他算哪门子的人物!” “你难道不是因为他是个人物才大老远来找的吗?”聂云镜心道出奇,毫不吝啬赞扬,“能说出那番话的人可不简单。逆境崛起之人,饱受磨砺后越发锋利强盛,跟你这种初尝打击就萎靡不振的家伙完全不同!” 原本无论他怎么说都从不反驳的重越,此刻却眉头皱紧,道:“我再怎么样也到不了他这番田地。” “应该说你是到不了人家那个境界,人家是自愿的,你呢?你没他那个觉悟,”聂云镜挖苦道,“所以你只图安稳,逆来顺受。修炼是逆天而上,是磨砺,安稳只能顺风而下。” 白妙用心聆听,似有所悟。祁白玉冷笑一声,维护道:“你再乱说一句试试,你当我是死的啊。兄长,不用搭理他。” “上面那个人才是,无可救药了!”重越指着华如真,可能是真的气不过,一段话喘两口气。 聂云镜觉得稀奇了:“还有比你无可救药的人?” 重越目光极度沉重,表情难以形容,道:“有,他就是,因为他就是,他是……“不知为何重越竟是说不出口,上辈子他几乎和这人并称药尊麾下双枪,如果他是个傻的,那这人比他还傻! 原来那句话是从小说到了大,一直都是那个德行。 既然所有苦难都是磨炼,脖子上戴枷锁是,让他去睡兽笼是,被炼死……也是! 没有不能忍受的屈辱,也没有不能接受的境遇,华如真才是真真正正无可救药了。 重越竟感到扎眼,又有点怒其不争,道:“我不说他了,你自己看吧。” 聂云镜保留意见,准备观望一番,毕竟挑选至尊一脉弟子,还是得慎之又慎才行,但重越既然有看不过去的地方,说明也不算是特别没救,但他是真觉得被锁的凤凰很不错,道:“我倒觉得他此战会赢。敢赌吗,如果他赢到最后,我会给他一线生机。” “我赌他会死。”重越见稍微让他减少了好奇心,依旧心如擂鼓。他看不过去华如真有本事却逆来顺受的一面是其一,最关键还是不能让华如真欠药尊一脉一条性命。 “如果他战死,你手上的所有圣血石晶都是我的。”重越道。 聂云镜一路上只在抢战绩,并没有收刮战利品,目前手上圣血石晶只有十一枚,而他早已突破不需要兽血洗礼,也就用不上这玩意,再者如果那人战死似乎也就没有带出去的必要了,道:“没问题。如果他能赢到最后,哪怕只剩一口气,你们也得帮我把他弄出去。” 聂云镜扫了祁白玉一眼,若是没惹怒瀚皇,他作为古教使臣,走后门带个人出去估计不那么难,但祁白玉给他使袢子了,最后的情况难说,多半得按规矩来。 “你说‘你们’是连白玉也……”重越看向祁白玉,说实话尽管祁白玉到目前为止什么都依他,但重越并不知道他和祁白玉究竟有过什么过节,不能断言祁白玉是好心还是坏心,所以也不能保证每件事祁白玉都能听他的,还是得问一下他的意见。 祁白玉不由弯起唇角,道:“难得兄长有兴致,我自然奉陪!但要我出手,兄长赢了的赌注只有你目前手上那几块圣血石晶不算什么,我要你之后得到的所有圣血石晶!至少一百枚。” 聂云镜道:“就你这点本事值得了这么多么,最多五十。” 祁白玉道:“中品圣血石晶。” 聂云镜道:“成交。” 他们你来我往,白妙的脖子扭来扭去,只觉眼界大开,像是学到了什么,一时间既期待上面那人战死,能得到更多圣血石晶,又希望那人能赢,帮他出去免不了积累战绩,还是能弄到更多圣血石晶。 这边刚商量好,那处让人触目惊心的战场已然彻底展开来,祭坛及猩红的三耳鼎已经沉入地下,偌大的道场热浪滔天,刺鼻的焦糊气,还有炽热的腥臭味让人睁不开眼睛。 铁刺上遍布鲜血,形成暗红色的铁锈,充满了肃杀,隐约还有怨灵嚎叫。 能生出怨气和怨灵的战场,可见是死了多少生灵,死前经历怎样的痛苦才能造就。 聂云镜和白妙踏上战台边沿去观战,想见识一下这个目前战场上战绩最高的年轻人的真本事。祁白玉注意到重越刚到便背对着战场转过身去,不由问:“兄长去做什么?” “修炼。”重越盘腿而坐,闭上了眼睛,“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帮我挡一点。” 第50页 这里虽然看起来空旷,但指不定上头观战席已经闹腾成什么样,祁白玉布上白雾,失落一闪即逝:“什么时候兄长能不跟我这么客气就好了。” “他居然不敢看,就这么怕输吗?”聂云镜嘲笑道,但他笑了几声便笑不出来了。 战斗已然开始,深入此地观战的人并不多,除了此地守卫、擂鼓之人,还有等候上场的战将有专门的位置,毕竟在华如真这个战绩,敢正儿八经与他一战的恐怕没几个了。 率先出战的宗师身形魁梧,身着兽甲,脚踩长靴,站在猩红荆棘上如履平地,道:“华如真大人,真不好意思,此处火焰刑台乃是人族与兽族的战场,不能为任何生灵破例,而我是人,只能委屈您作兽了。” 华如真脖子上的枷锁被取了下来,而脚上的锁链尚在限制行动范围,他头也不回地伸出手,那手只包了层白皮,骨节分明,手指细长,他似乎说了句什么,侍卫重重地把一套兽皮包着的东西丢进了他手里。 聂云镜只听那声音沙哑,像是脖子受了重伤,只能看到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动,听不出本来的嗓音,却莫名让他喉间发干。 “这……”他原先说重越对谩骂没有反应,但看了这个人,才发现什么叫真正的无动于衷。 不只是对侮辱性的语句没有反应,甚至是劈头盖脸的打击,也没有喊疼的声音,就好像在砍一个死人。 只有鲜活的血,断断续续的呼吸声,才叫人知道那是个活人。 聂云镜惊呆了,颤声道:“他究竟是怎么赢的,他感觉不到疼痛吗?” 魁梧战将占了先机,直接近身,给了他重重数击,而书画师,琴师,甚至是毒师等都是远战高手,不擅长近战,肉身防御不如攻击。 因此先前那个倒霉的轶芳琴师也是先拉开距离再以乐音战斗,譬如祁白玉总是隐藏在白雾之中,身形如鬼魅来取敌人性命。 这个华如真应该也是如此,但锁链妨碍了他的行动,只能被动挨打! “死吧!”魁梧战将嘶吼道。胜负仿佛只在一个呼吸间,全场只剩下魁梧战将的怒吼,长刀挥舞的破空声,以及锁链哐哐作响。 华如真霍然睁开眼,有股滔天的精神气从几乎能折断的残躯中爆发开来,双目如炬,好似战神复苏,执笔如持刀。 他的鲜血飞洒而出,落入摊开的兽皮之中,经灵笔轻描淡写地勾勒,形成了个人字。 猛地一抖在他周身便多出了两个猩红色的血人。 这俩血人没有头发没鼻子没眼睛,却有手有脚,皮肤光滑,携着冲霄的杀气朝着魁梧战将劈杀而去,行动如风,战力逼人。 “疼啊啊啊什么鬼东西,这不是幻术,是真的……”那人以身试险,被反震得胳膊发颤,无论怎么厮杀,那血人战势不减,让他浑身带伤。 “都上!”原先在战台上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足有五人,同时冲进战场。 又有十个血人凭空出现,但杀气比起之前那位要稍微弱了许多,只是剑法依旧高超,二对一堪堪战成平手。 华如真接连不断地写字,死一个血人,或者消失一个,便又多另外的血人补上,鲜血顺着手指滑落,他的皮骨缓缓凹陷,双目通红,相比于他死水般的平静,那些猩红血人却像疯了一般,战斗力却极强,感觉不到痛苦,只知道一味地搏杀。 聂云镜目光如炬,只觉得没有言语能形容的震撼,道:“他小小年纪,竟能造化生灵,将字意显露于世间,此人有惊世之才,当称书圣。” “快看!”聂云镜的心脏提到嗓子眼,他每次一惊一乍都让重越非常紧张,另一边没有听到华如真说话的声音,他当然不会说话,没办法用简单的说话来发泄。 那个为了成就书法大道,不惜以身尝世间万苦的傻子、蠢货,从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啊! 重越不禁哽咽,没有哪一刻希望自己的实力能更超然一些,这处战场非同一般,参战的兽族最次都是五阶灵兽,参战之人最次也是入流宗师,而华如真的实力不能按境界来看。 这世上多的是比他强大的存在,比他更新奇的战斗方式,甚至更取巧的修炼之法。见识到了这里随处可见的宗师级强者,重越觉得他隐藏的那点本事不算什么了。 他已经不再是药尊所需要的纯血金灵神体,他的血脉斑驳,成不了金灵神器,似乎并没有极力隐藏的必要。 重越调动此地浓郁至极的天地灵气,直接催动《金鸿引》,灵力入体修炼金属性之力的同时,由于金灵柱圆满,高层次的灵力入体后,竟是按照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的方式运行,而他体内其他杂血也因此得以提升飞快。 “嗯?”重越发觉自己先前走进修炼误区,吸收单属性之力分开来修炼非常吃力,可事实上五行之力相辅相成,他完全可以通过修炼最擅长的金灵来带动其他四行,从低到高还得经历淬血炼体,再次强健体魄,他的肉身境界还能进一步凝实! 雄浑的灵力在体内运行,他的金灵血脉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稳定到了入流宗师中期,但有其他杂血牵制,竟是完全看不出最高境界来! “杀!”那六人到底是小乘宗师,能动用法器,他们中的两人接连爆发倾力攻击,斩下了血人,重伤之下,仍旧冲至华如真面前! 第51页 华如真眸子里有股不灭的精神气,极尽耀眼,他以天地为布,灵气为引,以血为墨,有个艰涩的上古文字缓缓在笔下成型。 可怖的气息好似从枯槁的兽皮中荡漾而出,金光刺眼,一声嘹亮的凤鸣惊天咋现,神凰羽翼自兽皮纸中飞了出来。 神辉照亮了天地,那是一头上古神凰,带着无匹的威势,宛如君临天下的霸主,睥睨苍穹,仰天长啸。 滚烫的烈焰席卷而出,将那位魁梧战将团团围住,神火将兽皮焚烧成灰,凄厉的惨叫声从浑身着火的男子口中冒出,他爆发灵力抵挡却挡不住神火的摧残。 数人被神火撩过,痛苦不堪,踮起脚踏过滚烫的荆棘,迅速逃离战地,有的甚至一头栽倒在水池之中,好似干尸一般。 而那神凰却只是出现了一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华如真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上血流如注,半跪在铁刺上,灯枯油尽一般连喘气的声音都微弱不堪。 “看起来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断气,实则能量不小。他这一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聂云镜被深深震撼了,是只能出现一刹,还是没力气了?上古神凰不够完整,可若是能显化出完整的神凰,必能将这些人焚烧成灰,画迹显灵之人无一不是老圣,而此人字迹显灵,甚至能重现古兽神威,若非亲眼所见,他甚至不敢相信,以至于许久动弹不得。 就在他朝圣般地看向那位年轻得不可思议的书圣时—— 有个脸上刀疤的男子还来不及逃出战场,但见那可怖的神凰突然消散,险而又险地逃过一劫,但若是现在逃走等明日再战,同样的情况再来一次,自己必死无疑。 恶向胆边生,此人手持重斧,朝着华如真砍去,此子潜力大到叫人恐惧,必须趁早除去,否则后患无穷! 聂云镜意犹未尽,还等着看力挽狂澜的惊艳下招,却见华如真身体虚弱不堪竟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斧刃锋利至极,朝着虚弱的胸口劈去,暗道:“不好!” 重越等这一刻多时,真正行动的时候只觉牙关都在颤抖,他豁然睁开眼睛。 祁白玉只听到耳边传来极低的一声“借剑一用”,便觉腰上一轻。 一道刺眼的金光分开了虚空,灵巧的身影蹿上滚烫的荆棘林,一把长剑正中那人腰腹,隐隐透着金芒的利刃,重重一击正中肉身防御薄弱处,将人背脊打折。 华如真只听到一声闷哼,便见眼前多了一人,乃是个十分俊朗的青年,右手持剑,左手一伸稳稳地接过威图将军手中巨斧,狠狠砸在对方脑门上,又是一剑挥出,径直将那人腰斩了! 鲜血溅在他本就快被烫伤的脸上,竟有些凉意,华如真微微睁开眼睛,以为这是来杀他的,却没感觉到杀气,他已经无力反击了,等死之时,便被那人动作轻柔地扶了起来,有个冰凉的手触及额头舒服,急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朦胧:“……醒醒别死,我带你走,我发誓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金鳞剑乃纯粹的天金打造而成,重越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自己,但祁白玉送过一次又一次,重越也没有真正要过。 此刻他用金灵催动此剑,就像手臂之外延伸出了一段金灵利刃,无所不破,重重几击总算斩断了猩红锁链。 一眼扫过华如真脚踝处已经被烫伤发黑的伤口,重越深感刺痛,如鲠在喉。 脚下荆棘松动,重越到底是金灵柱十重圆满的存在,脚踩在利刺上如在平地一般,脚尖一点,背起华如真便跳上岸。 看守此地看好戏的二皇子大怒,道:“竟然无视此地秩序,来人,把这小子拖下去,就地处决!” 祁白玉紧随重越身后,烦闷不已,道:“我看谁敢!”而此时聂云镜看清是重越,更觉活见鬼,那表情就像在说你怎么搞的,怎么是你! “还愣着作甚!”祁白玉喊道,话是对聂云镜说的,却是离得近的重越吓得一个激灵。 聂云镜一脚险些踩偏,稍一权衡便直接拘出大片水灵,投入到那片滚烫的四方坑中,与地下火灵接触后爆涌而出无尽白气,挡住视线,道:“挡道者死!” “这地方还由不得你们说了算!给我抓起来!”那二皇子还不知道危险将近,或者在他看来这三个人并没有撼动他们所有人的力量。 祁白玉催动白雾,隐于水雾之中,迅速扩散开来,随着呼吸进入那些半死不活的战将体内,伏蛰在那些侍卫门体内。 两人配合起来简直可怕,一个施展幻术,一个施展毒雾,被困其中的人除了死没第二条路。 祁白玉很客气地用了比较延长性命的招式,聂云镜却动了杀心,掌中绿草闪烁,将那些行动迟缓之人接连斩杀。 祁白玉也干脆不藏着了,一朵流光溢彩的灵花自倒下之人的胸口冒出,他摘下灵花来,偷偷看了重越一眼,却见重越一门心思全在华如真身上,不由沉下脸去,一口气长出了十多朵生命灵花,凶狠地全摘了,背对着他炼化。 白妙完全不担心他们联手逃不出这片峡谷,只是好奇赌局:“谁输谁赢了?” 聂云镜道:“重越赢了,但我也没输。” “只要你们帮我把他弄出去,接下来我得到的圣血石晶全都是你们的。”聂云镜作势要把手头的圣血石晶抛给重越,重越没有地方放,让他先拿着,之后再清算。 第52页 “先救他,等他醒了再计议,”重越到底境界有限,这几招已经掏空了他体内全部灵力,站着已经是极限,接下来的计划若有全盛时期的华如真在,必定能更加顺畅。 而且实在担心他伤势太重,颠簸中要了性命,重越商量道:“白玉,你能不能帮他疗伤?” “能吧。”祁白玉露出笑脸,要不要借此机会把华如真弄死呢。 “不许下毒。”重越道。 “你还真敢给他找毒师疗伤!”聂云镜道。 祁白玉笑得更灿烂了,道:“你们不信任我啊,我也不怎么信任我自己,害了他可不要怪我啊。” “我信任你……”重越没从他的笑容中感觉到丝毫暖意。 “要不然还是另请高明吧。”祁白玉收敛笑容。 “你为什么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那你……” “兄长,”祁白玉抬眸道,“我救。” 其实他并没有生气,他甚至有点受宠若惊,救人对他而言比杀人要难得多,也没人敢把看重的人交给他“救”。他知道重越信任他,但他怕自己辜负了这份信任。 第25章 毒师困境可解 祁白玉郑重地道:“如果治不好, 兄长不要怪我。” “你尽力而为。”重越也下了决心, 不知道什么原因, 祁白玉好像很排斥救人, 但要想毒师受待见, 这第一步是免不了的,况且若想这两人和睦共处,这也是第一步。 聂云镜深知祁白玉的过去,坚决反对祁白玉插手, 胆战心惊地传音道,“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还是你根本没把这人当回事, 救个人回来给他练手?你指望祁白玉, 还不如等他自愈……” “自愈当然是很好,但这并不是能自愈的情况。”重越道。 聂云镜搭上华如真的肩膀, 魂力一探,便触电般收了手,轻嘶一声,眉头紧锁, 也有点急了,道:“以他的情况必须尽快带出去,让顶级医师或者炼药圣师想办法!” 外伤易治, 内里难调, 华如真这身皮囊看起来年轻, 但筋骨却像耄耋老人, 过分透支了生命力,并非随便什么药师或者炼丹师开一两副药就能挽回的。 重越并不怀疑药尊一脉的本事,他只是怀疑华如真欠药尊一脉一条性命,并非是药尊一脉的人在生死关头把他从刀口下救出来,而是让他这副羸弱的躯壳重回正轨……如果祁白玉能做到,他就有可能把华如真也从药尊手上夺过来。 “你听我的,别信他,”聂云镜道,“说起来他一开始确实是备受看好的药道天才,但心术不正,走歪了路……活人也能被他救死!” 重越在重府见识过祁白玉本事的,也多次见他给白妙疗伤,传音道:“敢再赌一次吗?如果华如真的情况真有好转,你以后再不许说他什么。” “你是有多不把这位书圣的性命当回事,用他一赌再赌?”聂云镜也是初次见到这人,也能理解重越肯定看重祁白玉胜过这个新认识的人,道,“如果你救的这人死在他手上,你以后别再管祁白玉的闲事,更别说他一句好话。” 重越心里咯噔了下,难道在他看来华如真的性命不及祁白玉的名声么?他什么时候把祁白玉看得这么重了,如果祁白玉真的下毒手呢?不是的,与其让华如真落入药尊之手,不如兵行险招! 让祁白玉救华如真,若成,必是两全之策。若不成……重越也不由提了一口气。 两人私下谈完,而祁白玉端坐在地,抬手搭在华如真脉搏处,已经在救人了。 “徒手行医,他以为他是医师吗。”聂云镜笑了,但看重越神情严肃,他也收敛了笑容,继续施展幻术,困住来人。 聂云镜看着那些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被白雾侵扰,灵力受阻而倒下,只觉祁白玉就像天地间的破绽般强得离谱。他的幻术是靠灵力激发,靠魂力来稳固,但祁白玉的白雾随心而动。 但他今日有幸见识到了另一大破绽,也就是那个书圣——体内灵气枯竭竟然能施展出斩杀宗师的手段! 而重越竟也能先一步看出那人无力招架,过人的眼力同样宛如破绽一般,竟能看出他战技上的缺陷。 祁白玉轻咬朱唇,白皙的面上浮现一层薄汗。重越守在他身侧,能明显感觉到华如真的气血在缓缓恢复,呼吸也渐渐平稳。 许久之后,祁白玉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聂云镜急忙问:“怎么样了?” 祁白玉什么也没说,只盯着华如真的面容,神情凝重,眼里也有一丝纠结。 他尽力了,如果是别的伤势,他或许会苦于没有灵药感到棘手,但生命力匮乏,对他而言却本该很是轻松,不过是生命灵花的反向生长……理应如此。 他确实深谙人体脉络,也擅长利用旁人生命力——死在他手上的人与其白死,不如成就他。但让他为了救人而救人,这种事在他十岁那年初入世便被现实打败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尝试过。 华如真呼吸稍稍平复,筋骨皆有些许活力,胸前内的心脏有力地起伏着,虽然还没有彻底痊愈,但至少绝不像不久前随时都有可能断气,面色也稍稍红润了许多,眼皮微动,便睁开了眼睛。 重越大喜:“你醒了!” 华如真还记得这个人,目光却很平静,他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感觉到没了枷锁的轻松,走路如在飘。 第53页 聂云镜已经震住了,如果毒术已经如此这般高超,还能徒手行医,祁白玉小小年纪,是不是太逆天了点。 没走出两步,华如真便猛地咳嗽起来,额上露出些许黑气,身体还是很羸弱。 聂云镜注意力全在华如真身上,道:“他怎么还中毒了,祁白玉你……” 祁白玉怔然,自嘲一笑,突然想到了些陈旧的记忆。 ——好心办坏事和坏心办坏事,结果不都一样!难道就因为好心,就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么,祸害就是祸害,没有救人的本事就不要冒充好人! 他等着聂云镜怒斥,也想好了怎么应对,可等了数久没意料之中的反应。 聂云镜神色复杂,要说这么疗伤是恶化吧,但这人醒过来可以自由行动了,说好转吧,奈何中毒,不由对正主道:“你倒是说句话,他给你下毒了,你现在病上加毒,随时有可能毒发身亡,你若是不满他的所作所为,立刻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重越心想你问他等于白问,老华就是被毒死了也不会在口头上责怪始作俑者半分。 果然,华如真听了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适应现在那副中毒了的躯体。 重越道:“我就说他比我还无可救药了吧。” “去去去,”聂云镜替华如真说话,“人家还是心里有谱的,不像你,一点谱都没有,半点精神气也无,人家身残志坚,你有点本事但你没斗志!” 重越哈哈笑了:“你说他身残志坚,他虽然不还口,但他还是记仇的。” 华如真总算又瞄了他一眼:“我们认识吗?” “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重越太熟悉他了,道,“我姓重,单名一个越字,算是陨神谷弟子吧。”他又分别介绍了祁白玉,聂云镜,及白妙,道:“……我既然救了你,就会负责到底。你叫华如真是吧,老实说,我一看到你,便觉得很有缘!” 相比于前世华如真跟在他身后,形影不离,无话不谈,无所不应,这一世哪怕自己救了他,他的反应却冷淡得出奇:“在下华如真,无名之辈,多谢各位仗义相助。不知我这毒,是否有可解之法?” 祁白玉道:“能解应该是能解,但解了以后也许会有新的毒产生,我能给你吊着命……你本身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会治好你。” 灯枯油尽不是什么大问题??稍微对医术有点研究的聂云镜听不下去了,道:“听他吹嘘,你问题大着呢,何苦被他用毒左右,跟我走保你安然无虞。我乃是陨神谷药尊一脉,陨神谷在外界乃是大名鼎鼎的古教,我们一脉别的不多,治病救人行医问药,全都是强项。” 重越问:“何必舍近求远,与其图安稳,不如苦作舟。” 聂云镜:“???”你好意思说这话! “为什么会产生新毒?”华如真问。 祁白玉坦白道:“不知。这么说吧,虽然我会炼丹,但毒师就是毒师,和丹药师还是不一样的,丹药师炼制出的丹药,就算效果一般,但至少不用担心中毒。但我炼制出的丹药,就算品级再高,看起来再像样,可结果却可能不是那回事。” “到底是什么原因……”重越突然想到他通过石碑看到的画面里,酷似他的男子手上所持的古书,古书那页承载的字迹并非是功法,而是…… “可否借你的灵笔一用?”重越不等华如真开口,便从他怀里掏出一杆灵笔,他扯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料,从包袱里取出一块墨来,拘出清水来研磨好,把那页古书记载的东西一字不差地写了下来。 聂云镜不禁瞪大了眼睛,竟不顾意愿拿书圣的笔,竟当着书圣写字——他远远看了书圣的字,哪怕只是一瞬,他暂时都没了拿笔的勇气,重越居然写……写得还可以。有模有样,尽管没有夺天地造化,万物附灵之力,但也是好字。 华如真盯着他写的东西看,主要还是看那块墨。不是什么人出门都会带墨的。 “这是,药方!?”祁白玉道。 重越原本有所怀疑,道:“真是药方!?” “上古药方,全是有毒之物!但炼就的却是百毒不侵的圣丹,”祁白玉看得眉头紧皱,眼里精光大盛,呼吸急促起来,道,“这应该有一套!是上古一位女药神所创,那位药神的体质和我的类似,却精通丹道、医道、毒道,无一不神,可她的传承却早就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存在已成了传说,多少人穷尽多少岁月都没有找到……” “这是哪儿来的,你是从哪儿看来的?”无怪祁白玉不淡定,此物对他而言简直瞌睡送枕头,并非所有毒师都有他这样的困扰,因为他可能是天生的毒师。 他上下两辈子都没炼制过成功过一次和丹方完全匹配的丹药。 他缺的可能只是一份他能精准炼制的丹方。 白妙听得直打哆嗦,希望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它吃过太多祁白玉炼制的丹药,并没有中毒啊。 但有一点它没坦白,它偷吃过谷忧花花瓣,所以一开始白雾就对它无效…… 重越道:“我从传承石碑上看到的,就是你之前说的窥天镜碎片。”所谓一套传承,该不会就是那人手中那本古书吧…… 华如真开口道:“奇怪,那东西顶多只能看到一角过去。” “你知道?”聂云镜立刻问华如真。 第54页 华如真道:“我大概看过全部的传承石碑,上面的纹路连在一起像是兽纹图,用魂力把部分兽纹图传入其中,就能一定程度沟通石碑,但只能看到一角过去。” “你每块石碑都看过?”重越问,“都相同吗?” 华如真道:“不尽相同。” “怎么说?” “不同的石碑,用同一副画面去沟通,只有细节上的差异,连起来才是一段过往。同一块石碑,用不完全相同的画面去沟通,能窥探到的过去的时间点不同,呈现的画面不同。”华如真道,“但都是过去,不存在新奇的东西。” 重越大惊失色,你都看过了,但并没有引起太大异象,莫非是画面不够全的缘故? 他很想把脑子里的画面重现给华如真,但做不到,这个年纪的华如真还没到那个境界。 “那头凤凰是否是兽纹图中的一角?”重越是觉得有点眼熟。 华如真愕然地看了他一眼,道:“正是。” 聂云镜对古药方一无所知听得莫名,他知道重越思维一向跳跃,想不到这个流落在外的弟子竟然能写古字,而祁白玉居然能认古字,他好歹虚长两人那么多岁,居然还认不全上面的字。 但一说凤凰,聂云镜便想到了那字迹显灵的残缺古凰,极尽震撼,以至于印象深刻。那凤凰也算是沟通石碑的法门? “这片战场的传承石碑是在哪儿?”祁白玉得了重越亲手所书的珍贵药方,如获重宝,眉眼弯弯,整个人看上去开朗了不少。 “就在更深处。”华如真道。 “去看看!”聂云镜好奇得很,他对单纯的过去不感兴趣,但重越竟从石碑里看到过上古药方,可不就是传承吗,“你说凤凰只是一部分,你能画出全部的兽纹图来吗?” 此刻条件不允许,连纸张都没有,华如真道:“我直接写吧,仔细看好。” 重越把墨和笔都给他,华如真揭下架子上所放的一整块兽皮,整个人气势大变,咋看之下还是大病未愈的羸弱样,却有种无形的精神气。 事实上重越等人前脚到了那片峡谷,后脚就有队伍赶到了,但这些人并没有逼近,而是守在四面八方的出口处。 “弄到传承的那伙人就往这边峡谷去了!那里是火刑战场,是惩罚犯人的地方。犯了大错的流寇才会在那地方处以极刑。” “外来人不认方位,到处乱窜,竟然跑到那地方自投罗网!” “这下可怎么办,只有那个人知道获得传承的方法,若是死了……” “死了好,死了谁也得不到。” “看那是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大片白雾飘散过来。” “小心白雾,他们其中一人疑似毒师,杀人于无形!” “有人出来了,好多人,怎么还有古兽虚影……” 此时此刻,那片战场一片狼藉,侍卫在幻境中自相残杀了起来,而那位二皇子捡回一条命,并没有中毒,集结了侍从,跟了出去。 重越等人就此打了出去,华如真挥笔便是上古巨兽虚影,每一道都或多或少有一定战斗力,洞穿白雾,扫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那古兽虚影呼啸而出,在空中接近形成一副巨大的图,大多残缺不全很快就消散了。重越和聂云镜均感觉到了可怕的威慑力,总感觉那神辉勾勒而成的双眸,时不时瞪着他们,头皮发麻。 而远远赶来的人畏惧于古兽的威慑力,还没来得及惊骇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 墨汁写就的“兵”便是墨兵,均身着盔甲手持长矛,数十位墨兵,几笔挥就,落地成形,气势汹汹地杀向前方,为他们一行人开路。 聂云镜刚惊叹于墨兵的威武,便被一个突然掉转过来墨兵扑倒在地,重拳伺候,道:“什么鬼,这墨兵怎么敌我不分!” 他回过头来,却发现重越身上压了两个,四拳齐下,比他还惨,正喊叫道:“华如真我招你惹你了,你不感激救命恩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怪我!没天理啊!” 华如真确实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是他为了成就书法一道,字生灵的杀气就是他内心的杀气……书圣一点也不脱俗! 聂云镜突然受到了安慰,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但见祁白玉并未遭到攻击,不由收敛笑容,他一拳轰出,那墨兵在他面前轰然爆裂开来,细小墨汁点点,落在身上忽略不计。 祁白玉赶忙过去,一剑挑开了那两墨兵,把重越从底下拉了出来,道:“兄长你没事吧!” 重越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手被他紧握着,一时忘了回答,竟是很自然地伸出另一只手抬起他的脸,四指触碰到耳后柔嫩的肌肤,拇指指腹轻轻擦了下祁白玉的脸颊,那里沾了小点墨汁。 第26章 冲出重围 华如真所在的火刑战台正对着最高观战区,那里是瀚皇接待外界使臣的地方, 非尊贵之人不得踏足。 事实上重越等人到那里之前, 华如真就已经比了两场,那夺天地造化的书法, 让外界来人叹为观止。 “瀚皇, 这人看起来怪可怜的,我逍遥宗奉上一块天青神料,这个人就由我逍遥宗带走吧。”有位老宗师摸着胡须刚一开口,这下打破了沉寂, 其他人全都按捺不住了。 “一块天青神料就想带走书圣,这一本万利的买卖, 逍遥宗贵为赫赫有名的古教,也好意思提得出来, 瀚皇, 画堂愿意付出双倍!” 第55页 “飞仙泉一升, 这人我带走了!” 飞仙泉一滴足以提升五百年寿命,一升当真是大手笔! “太墟神州奉上一座圣晶矿山。” 四方轰动。太墟神州也是不亚于陨神谷的上古大教, 地域更为辽阔。 逍遥宗的人道:“瀚皇, 我宗单纯为人, 愿出界石籽料一颗, 只要您肯让此人入我逍遥宗,这枚界石籽料便会亲自由我宗宗主赐给此子, 可立血誓为证!” 一个比一个大手笔, 众人倒吸凉气:“连界石都肯出, 莫非是说此子有成不死神的潜质!” 界石又称空间石,乃是顶级空间石,能炼化入体,随着自身境界的提升而扩大空间,将来甚至有可能储存灵气,乃至让生灵生存。 就是放在外界,界石籽料也是无上宝物,能让至尊癫狂,以往不是没出现过为了一粒籽料,扫平一大门派的先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瀚皇秘境近年来便开凿出了空间石矿,瀚皇一听界石,不知是该心慌,还是该放心——来使连界石籽料都拿得出来,岂会贪图那点空间石矿。 场面愈演愈烈,原本打算给瀚皇的宝物,全都放在了更好地栽培并成全那位书圣身上。 瀚皇当然听不过去了,道:“本皇卖人,无所谓成全不成全,谁能给足让我心仪的价位,我便把人卖给谁,之后管你们要他当牛做马,还是要他当妓做妾,都随你们便。” 那人才华出众举世罕见,心高气傲是必然的,可落在瀚皇口中,却是这般不堪。 不少人感觉有些微妙,满足瀚皇的贪欲不难,难的是买回去以后,折辱了书圣,废了此神苗,不是白费苦心? “你们以为他是怎么有这般能耐的?还不都多亏本皇栽培!”瀚皇满面油光,说起话来横肉直颤,目露轻蔑,道,“什么书圣,这贱种自幼饱尝世间百苦,被亲人丢弃贱卖欺骗,扛过战乱,挨过饥荒,见过人畜相食,也差点被啃食至死……你们所有想象不到的苦难他都亲身经历过。折辱他打骂他让他痛苦不堪,他的字就越发有灵性。把他丢在贫瘠之地,丢在蛮荒大沙漠,他长得比山清水秀的地方都要好得多,命贱至极。谁要谁买回去,谁就多了块人肉盾牌,可以随心所欲对待……”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极少部分正人君子皱起眉头,绝大多数人热血上涌,之前是为了宗门拿人,这下竞拍全为自己,先前对那书圣遭遇的同情怜悯惜才之心一扫而空,就是这么个人嘛,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事,打骂凌虐还能成全其道途,岂不意味着哪怕实力不如对方,也能带在身边,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 有人目光火热,只觉得那身血衣那傲骨凌霜般的人儿别有一番销魂滋味,道:“您说他什么苦都受过,这身子该不会早就被品尝过了吧?” 比起之前中规中矩张口栽培闭口培养的话题,瀚皇还是更喜欢这样不正经的问题,道:“承欢哪叫受苦,得不到发泄才痛苦,让诸位失望了,我们这儿没人好他这口,没有姑娘家喜欢他这弱不禁风的身板。” “哈哈哈不失望,甚好甚好。”一阵猥琐的笑声,同道中人相视一笑。 瀚皇拿华如真来谈买卖,坐地起价,俨然把火刑战场当成了人畜展示台。 古教弟子碍于面子还是为宗门招人,画堂的人有着文人风骨,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就干脆不说话了。 他们密切关注底下动静,见到陨神谷的两位核心弟子出现在火刑战台后,内心就不淡定了,立刻派人进角斗场,希望陨神谷弟子别插手——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底下陡然生变,白雾挡住了视线,近水楼台的观战之人中断了这场越来越荒谬的竞拍。 “陛下,大事不好了!”同时,二皇子派人来上报。 瀚皇大动肝火:“没用的废物,让他坐镇战台都能把人看丢,给本皇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让他缉拿反贼,拿不到人,给本皇提头来见!” “华如真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逆党,挣脱笼子逃了,他以为他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瀚皇吩咐下去,内心如火中烧。 “瀚皇莫急,我等这就派人去拿那人。” “可不能让陨神谷弟子乱来,不按瀚皇所持章法,可就好心办坏事断人前途了!”有人阴阳怪气地笑着往下冲去,他们迫不及待想对书圣行大不敬之事来成全他了。 瀚皇命人将防御光罩开启了一个豁口,大批角斗场守卫直接降临到附近最高的山峰之上。 从山顶俯冲而下,总比入口处进从初级战场到深处要快。 更有古教弟子混入其中,也抄近道加紧赶往下方乱战之地。 “杀!”那里已经沦为战乱之地。 “交出传承,饶你不死!” “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真以为这么点人就能对抗得了我们全部么,我们瀚海秘境的传承,外人岂能私吞!” “华如真大人,你若执意要与他们为伍,瀚皇一怒之下,这瀚海秘境可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他们在说什么传承?”华如真手持灵笔,挥毫如雨,洋洋洒洒洒墨成兵,见到四面八方那么多人杀来,不由涨红了脸,甚至还咳嗽了几下。 聂云镜以为他被这阵势吓到了,安抚道:“说来话长,这些人都是冲着重越来的,就是那石碑,都以为沟通石碑就能得到传承,他得到后有些许异象,以至于一路被追杀,不过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会帮你。只要离他远点,就不会被牵连,至少不担心陷入被围攻的境地。” 第56页 “异象?”华如真微微抿唇,“我……”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回头看了重越一眼。 聂云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两人毫不分场合,一个坐在地上捧着另一个的脸,另一个拉着他的手半蹲在地,竟对随之而来的危机熟视无睹。 “快走,上面派人下来了!” 重越跃过祁白玉的肩膀,迎上华如真的视线,但见聂云镜也在那儿,顿生紧迫感,可不能让聂云镜把老华给拐走了,道:“太吵杂了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这里危险,我们赶紧过去和他们会合吧。” 随之而来的刀光倾泻而下,旖旎的气氛一扫而空。 “兄长当心!”祁白玉拉过重越起身,那刀光落地,劈开一条沟壑,土块飞溅,重越暗道好险,祁白玉拿着那把被还回来的金鳞剑,挡在重越面前,左手挥出一道白雾。 来人身着重甲,仓皇后退,手中双环钢刀对上那把金色长剑,火星四射,锵地一声,多了道豁口,竟被砍缺了! 重越靠在祁白玉肩上,侧过身来看清那人的进攻方式,在祁白玉腰腹处一摸,传音道:“攻击他这里!这是破绽所在。” 祁白玉闷哼了声,下意识拽紧了重越的衣袍,毫不犹豫地将剑尖送进敌人肋下半寸处,竟然将这位比他修为还要高一些的人一剑刺穿! 白雾透过伤口穿入此人体内…… 祁白玉收了战利品,得了三块中品圣血石晶,乖乖地把剑递给重越,软磨硬泡让重越补最后一击。 说的是软磨硬泡,但事实上也就是一个无声的表情而已,重越经不住祁白玉撒娇。 此地也有类似于虚空界的宝物,哪怕品级不够高,但记录场中每个人的战绩变动也不在话下,祁白玉战败对方收了战利品,战绩加一,而斩杀这人也就默认得他全部战绩。 重越一门心思放在全局上,只想着哪边人多,哪边人少,目的地在何方,怎么走最省时省力。 祁白玉似乎心情颇佳,身法急速,连着战败数人,重越连补数刀以后,发现他的战绩突破了三位数,之后说什么都不补刀了,各种推脱:“还是给需要的人,墨兵,让墨兵补刀。” 而另一边,聂云镜好说歹说:“重越就是活靶子,你不用担心被牵连,他们答应联手助你脱困,肯定会用自己的战绩成全你,你可以省点精力……” 然而华如真原地不动,挥毫而出的新墨兵,威风凛凛,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冲锋陷阵,甚至还有不少跑到重越和祁白玉附近,替他们挡刀枪,帮他们尽快脱身,并为他们开出一条道。 两排墨兵分道两旁,从华如真那边,一路延伸到重越面前。 重越道:“如果我没理解错,他这是请我们过去?” 祁白玉故作随意道:“那要看兄长的意思了。他应该是请你,我就不过去了。跟着他或许比较危险,兄长也可以不过去。” 重越虽然胆子小了,但还是更担心华如真会有危险,再者祁白玉境界不过入流宗师,在遍地宗师的此地却有些不够看,他跟着反而害白玉施展不开,危险更大,权衡不过一瞬间,道:“我过去了,你要小心。” 祁白玉朝他一笑,金鳞剑入鞘,被他塞到重越手里,祁白玉下巴往前一扬,道:“兄长,拿着防身,也能护他。你已经被盯上了,无所谓怀璧其罪的。” “谢了。”重越暗道祁白玉贴心,知道他这点微不足道的顾虑却也没有嘲笑的意思,拿剑防身心有不安,但考虑到华如真这羸弱样,虽说跟在他身侧,处在墨兵的守护圈里很是安全,但也不保证暗处飚来冷箭利刃,以及不长眼的攻击法决。 乱战之地开路,有人相护也没法独善其身,只能如此。 祁白玉目露敌意冷冷地扫了华如真一眼。华如真似有所觉地抬眸,却见他已然转过身去。 “新伙伴很上道嘛!”白妙化作一道白光落地,带起一阵利刃般的风刀,将侧面袭来的冷箭斩成两半,落在祁白玉脚边,看到祁白玉面上的冷意,它又赶紧闭上了嘴。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讲义气!”聂云镜更加看好他了。 “别误会,我只是有点高兴而已。”华如真自从战绩达到一定高度以后,再想得到战绩非常困难,主动找上门的这些都是活生生的战绩,一个两个不值一提,但成百上千人的战绩加起来,那就非常可观了。 比他费大力气一个一个约战,还得满足对方的限制条件,还得瀚皇应允,要容易得多! 高兴?聂云镜看到平静无波的脸,以及深邃的眼眸,竟是完全看不出喜色,不过他挥墨而出的兵士却一个比一个威风凛凛,战意逼人,不同于先前的阴鸷,蹦跶得较为欢快。 这位书圣乍看之下完全看不透,但他笔下生灵却十分鲜活,喜怒哀乐尽在行动中…… 聂云镜突然想到重越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莫非重越一开始就看出了这点。 自毁半神体的家伙年纪轻轻尽干傻事,但眼力和洞察力竟比他更甚一筹,奈何持续性萎靡不振,一次爆发宛如抽空十年精神气,不夸也罢。 重越总算来到华如真身边,让他讶异的是先前还对他格外敌意的墨兵,如今新换了一批,态度很是友好,纷纷为他让道。重越错愕地走到他身边,道:“你转性了?一会埋怨一会示好,性子又闷又沉,谁受得了。” 第57页 华如真并无二话,但再次挥笔而出的墨兵,对重越的友好姿态荡然无存。 重越暗自啧啧,道:“后面二皇子带领侍卫军追杀过来了,那些卫兵是没有战绩的,杀了也是白杀。不如保存体力,赶紧走!” 华如真觉得甚有道理,点了点头。聂云镜刚想反驳重越,见状改口:速战速决,等沟通了下一块石碑,多得是送上门来的战绩。 祁白玉见他俩在一块,只觉分外扎眼,但考虑到在场只有他的精神力最低,连沟通窥天镜碎片都做不到,干脆以高昂的斗志投入到厮杀之中。 杀的越多,他境界提升得越快,实力越战越强!精神力透支后,再次回升,便会有所进步。 他以白雾护体挡住神性,飞快地动用最狠毒的招数收割灵力生命力,得到了不少圣血石晶。 不同的圣血石晶里蕴含的精魄不尽相同,其中只有极少的一些适合他的体质,收刮的数量多了也让他拿到了足够淬体的数——他突破了入流宗师,却不曾以兽血淬体。 祁白玉接着白雾阻挡,炼化其中的圣兽精血,体表血气环绕,无形的气血逐渐上涌,修为在逐渐提升。 这片战场的传承石碑距离峡谷并不算远,一行人目的明确,一路杀到了石碑所在处。 “就是这儿。”重越看到那块所谓的传承石碑,比起先前所见的那块,还要更高更雄伟。 只是不知道这一块新的石碑,再次沟通能不能再看到那个古怪的画面…… 第27章 机缘出 瀚皇就近开了角斗场腹地的新入口, 事实上绝大部分来客还在观战处。 “华如真是有招揽的价值, 但燃烧生命力造就的才华, 惊艳得了一时, 却熬不了太久……” “已经被陨神谷弟子捷足先登, 在场好像也没有谁的手笔大得过逍遥宗和太墟神州,不如作壁上观,也许鹬蚌相争,能当捡漏的渔翁呢。” 瀚皇派下的将士中不乏强悍的驭兽师, 降临到腹地最高的山峰之上,直接认主了雄鹰, 飞驰而下, 迅速朝着华如真等人逃窜的方向俯冲而去, 同时发动攻击。 重越刚看到了石碑,只听咻咻咻, 密集的破空声恍若从灵魂深处炸响,重越一个激灵,身体便先一步闪避。 白光从天而降洞穿了脚边的碎石,一阵白烟伴着焦糊气, 空气中似有电鸣,皮肤隐隐作痛。 “那是什么?”重越抬头看到了天空上盘旋的雄鹰,雄鹰背上沾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就像多长出来的倒刺, 令人头晕。 “是从外面来的人, ”聂云镜很是不齿, “居然抄近道,从上空偷袭。” “这处石碑附近居然也藏了那么多宗师,明明不是什么传承,偏偏这么多人不信邪。” “祁师……”白妙吞了块圣血石晶,眼巴巴地望着被白雾重重包裹暂时没有动静的祁白玉,又看到遇上危险的重越,顿时提心吊胆,生怕被突然召唤,浑身白毛都竖了起来,无比警惕。 一排排锐利的鸟羽如暗箭般从天而降,重越挥剑抵挡了三根,眼前多出了一道黑幕。 华如真挥笔成盾,挡住了绝大部分攻击。重越刚要道谢,那盾牌化作一滴墨汁,从天而降啪嗒一声砸在柔嫩的断草之上。 华如真喉间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却突然佝偻,软倒了下去,重越上前一步,扶起他,被突起的脊椎骨硌到,就像搂了个披了皮的骷髅。 太轻了。 腰细得半条胳膊就能搂一圈。 华如真额上黑气浮现,眸子黑了不少,疼得实在没办法直立,他并没有挣扎,神情非常平静,虽然体力消耗过度,但他还是高兴的,名次却上涨了五位之多,他很快就可以出去,就是此地一手遮天的瀚皇也休想拦下他。 华如真拽紧了胸前衣襟,又猛地咳出鲜血,弄脏了重越的衣衫,血中绿光更深了些,还带着些许清香,叫人毛骨悚然。 祁白玉站在白雾之中,盯着华如真的脸,目光晦暗不清。 “瀚皇有令,严惩逆贼华如真!”悍将首领铁面无私,命令继续进攻,所有反贼杀无赦,“谁若助我等一臂之力,有重赏!” “别对书圣下手!”初来乍到的古教来人道。 “他似乎中了毒,”太墟神州之人略有退意,“精神气有所提升,但只怕撑不了几日。” “我逍遥宗有解毒圣药,最擅长天地补损之道,可治疗生命力透支,”那逍遥宗长老悠悠道,“此人我是可是势在必得!” 太墟神州来人听他的语气不由露出厌恶之色,尽管那书圣落魄凄惨,但不损傲骨,心智过硬,顽强不屈,这若是被逍遥宗得手,好好的书圣沾染了淫糜姿态,那真是想想都倒胃口。 “华如真小友,你的字有入画境之妙,可有意向入我画堂?” “以你的才华,出了瀚海秘境,各大古教任你挑,但你身体有伤,不妨实话告诉你,你身边跟着的就是陨神谷至圣药尊一脉,药尊仁善,治好你的身体不在话下,也不会阻止你另入他教。” “等你养好了伤,来太墟神州!以你的本事必能名动九霄,一飞冲天!” 敢叫板陨神谷的霸主级古教弟子各去了一两人,大多只是抛橄榄枝,传音示好。 而逍遥宗却是队伍中最位高权重的那位亲自下场,这位长老年轻俊美,样貌阴柔,一双柔情似水桃花目,稍稍勾起唇角,却透着一股淫邪之气,先前出价尤属他的属下最为积极,便是得了他授意。 第58页 “华如真小友,你未尝情爱,只知人间百苦,却不知世间还有其他大悲大苦。我看你的字灵气逼人,却少了大逍遥、大自在,也没有情谊,过于正气凛然,少了几分邪气与轻佻,你是可造之才,我为你感到可惜。” 那身着桃色长袍的男子目光如炬,道:“来我逍遥宗,我带你登极乐,领略世间万苦!” 聂云镜支起的幻境并没有拦住那桃色衣袍的男子,见他走在幻境与白雾之间,就好像闲庭漫步一般,只觉头皮发麻,但实在是受不了此人对书圣不敬,想问重越:“你说我们几个联手,对付这个变态,可有胜算?” 重越陷入沉思,他见那人有些眼熟,听名字更觉得耳熟,猛然想到上辈子的华如真就莫名被逍遥宗盯上,作风浪荡的邪逸古教总盯着一身正气的华如真作甚,原来是从这里开始! 聂云镜知道重越消极避战,脑子还是很灵光的,干脆道:“我是问你,如果不可避免一战,怎么样才有胜算?” 重越赶忙提醒道:“最好还是别了吧,暂时离此人远点,他隐藏修为,压制境界在大乘宗师巅峰,真实境界未可知!不如避其锋芒!大家稍微担待点吧,谁还没听过几句难听的话呢?” 华如真一脸平静地看他,重越莫名觉得自己又被记了几笔。 聂云镜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当是谁这般光彩照人,原来是逍遥宗陶灼长老!晚辈乃陨神谷至圣药尊一脉弟子,名聂云镜,我师尊乃是药师殿堂总堂主,说起来和你们逍遥宗宗主也有点交情。” 陶灼见聂云镜竟然认出了自己,眼珠子一转,语气也不得不收敛了许多:“我当是谁这般器宇轩昂,原来是聂贤侄!听你这么说,你家尊主还和我家宗主有交情,咱们这么亲的关系,何须见外,还不快把叔叔我介绍给这位小友认识,我可是相当看好他,愿意用至宝成全他。他若跟了我,要苦有苦,要乐有乐,要宝有宝。”他就好弱不禁风,羸弱又有大才情的人儿。 两人面带假笑地虚与委蛇,实则各自都在想法子怎么借刀杀人,以促成自己的目的。 明面上咋咋呼呼毕竟是少数,直接传音轰炸的居多,华如真被吵的够呛,问:“逍遥宗,是何许门派?” 重越道:“不是什么正经宗门,专精于夺他人造化的旁门左道,放纵七情六欲轻松取巧的修炼捷径,跟你的气质非常不符,千万别上当。” 华如真不考虑画堂,又问了太墟神州,重越也没什么好的评价:“俗世之气甚浓,多财大气粗之辈,标榜权势名利,在那里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以后如果想买卖什么东西,去太墟准没错。” 说来说去,华如真道:“哪里好?” 重越一滞。哪里好?他看别的古教各有各的问题,但说起来也只有陨神谷。 陨神谷除了有那颗毒瘤外,别的好像都没得挑。 “他们都是陨神谷弟子,你问他们哪里好,当然是陨神谷啦。”白妙忍不住插了句话,又留意了下身侧祁白玉的脸色。 华如真原本也没做他想,咳嗽出声,道:“石碑,你用魂力沟通看看,真会有异象?” “兄长试吧,我来扶他,顺便替他疗伤。”祁白玉收了白雾,上前拉过华如真的手臂,他也想知道搂着这人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也就一般,骨头硌得慌。 “有劳你了。”重越俨然一副把自己人交给外人救治的做派,对华如真的关心毫不掩饰。 祁白玉感觉到这份落差,神色黯然。 华如真神情平静,但被魂力扫过的刹那,他还是愕然地看向祁白玉。 这个初见不过入流宗师级的少年,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魂力达到了第五境! 提升魂力相当不简单,若说提升修为靠的是积累,那么提升魂力,若非是驭兽师,便只能靠磨砺,一次次将魂力耗尽以后压榨自身潜能,极尽疲惫中勉力支撑……无非这些过程,华如真魂力较高再了解不过,可这人却只是把自己藏在白雾之中,惊心动魄的突破过程,就被轻描淡写地掩盖了。 华如真暗叹这少年的心性之沉稳内敛,世间少有。 祁白玉目视前方,心里极冷,魂力外放以后,他能更清楚地感知到华如真体内的情况,确实糟糕透顶。 这副身体饱受锤炼,好的是经脉尽通,坏的是被摧残到得千疮百孔,先前勉强修复了的,但现在又快恢复原样了。如道伤,只要还留有一道,便会一裂再裂,不会凭空消失。 他的毒还残留在了华如真的血液之中,流经百骸,目前已经壮大到足以牵引出来的程度。 祁白玉翻手取出十多朵灵花,倒转生命力,灌入华如真体内。 华如真只觉暖流入体,滋养经脉血管和肌肉骨骼,舒服得微微眯起眼睛。 祁白玉用足够的生命力吊足一口气,仅仅剥离了这一层血毒以后,华如真浑身淌水,冷汗浸透了血衣,脸色惨白如鬼,气血复苏了不少。 祁白玉目光一暗,哪怕他的魂力突破到可以外放的地步,他知道方法,知道具体怎么做,可还是不能根治,还是会有暗毒潜伏在对方体内,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看来得找个机会炼制一下新得的那份上古丹方,祁白玉寄希望于那块石碑状的窥天镜碎片。 华如真刚想道谢,但祁白玉已经先一步松开了他,捡起落地的空白兽皮,塞进他手中:“短时间内恢复至巅峰是不可能的,但吊命却不在话下。” 第59页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兄长看重的挚友,他就算有千般不愿万般不满,也得好好对待。 因为也许在重越看来,当然是一世的挚友,比他这个突然插足的人要重要得多。而他和重越的关系,或许还需要此人来维系。 祁白玉朝他露出一个还算友好的笑来,笑容转瞬即逝。 华如真微微愣神,尽管感觉得出祁白玉的不友好,但他这个笑或许就能弥补所有了。 聂云镜无比担忧,一边以至圣药尊一脉的身份和陶灼交涉,尽量避免厮杀,一边传音给华如真:“你要小心,感觉不妙就要说出来,当心他害你。还是到我这儿来吧,至少我不会害你。” 华如真没有理他,有的好人在变坏,有的坏人在变好,有的人口头上百般示好,行动中却满满的损人利己,祁白玉这样,在他看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这回重越有了经验,直接以魂力沟通石碑,传入完整的兽纹图,石碑隐隐有复苏的迹象,但过程较为缓慢。 “我也试试。”聂云镜实在是好奇,分出一抹魂力来,沟通华如真所给的那幅图景,沟通石碑,得到了些许画面,只觉兴致缺缺:“不过是一角过去,几年前发生的事,几乎不值一提。” 祁白玉同样也尝试了下,皱紧顿时眉头,同样也是几年前,那几乎是他最不愿回想起的岁月。 重越站在原地静止不动,许久之后,似有虎啸之音动九霄,再次有法光直冲云霞,撼动上空的透明光柱。 里里外外再次被惊住,却不知是谁干的——分明没人触摸石壁,怎么就突然发光了呢! 此地之人清楚地看到了石碑显威,那股岁月洪荒般的气机令人震撼不已,不少人停下手头的攻势,往石碑所在处奔去。 “居然有窥天镜碎片!”陶灼亲眼见到石碑显威,眼里大放异彩,暗道,“此等神器碎片还有余威尚存,怎能放任这等至宝在秘境积灰!” “自是能者居之!”陶灼一挥衣袖,跃过众人头顶,径直出现在石碑旁边。 “他想作甚?”白妙在一众宗师间穿行,原先突破了灵兽境的欣喜已经在接连不觉的战败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危急关头它攻击和防御提升不多,但逃命的本事倒是大有加强,此刻见了那男子的动作,油然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妙。”聂云镜被他的动作惊道。 陶灼双手抚上碑壁,双腿绷紧,厉喝一声:“起!” 仍旧在大放异彩的石碑轰隆巨震,周围沙尘抖动,地面也为之震颤。 反正这块秘境很快就要被古教收归己有,在此之前这里头的所有宝物不都是能者居之!虽说这秘境很可能会是他们逍遥宗的所有物,可是逍遥宗的,跟是他的私有物却是两码事。 不能让他得手!重越就在探查画面的关键时候,霍然睁开了眼睛,魂力波动席卷四方。 白妙得到主人授意,立刻以魂力传音,声如震雷,席卷四方:“是他沟通了传承石碑!又一个得到传承的人!这回的传承比先前那个更可怕,必是更高层次传承无疑!” “传承近在眼前,只要摸到,就能分一杯羹!” 不管说法是对是错,曾经得到传承的一行人这么说,绝大多数强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位逍遥宗长老虽然修为不错,但他的实力在整个逍遥宗也算不上顶级层次,因此名气在老一辈中不显,在年轻一辈中的声望甚至还不及聂云镜,场中知道他陶灼乃是真正大能的人少之又少。 此刻见这个修为在大乘宗师巅峰的外来人触及石碑好似得了传承,又徒手搬动石碑,要把这整块石碑挖走的阵势,在场所有人不禁暴怒,杀气暴涨,法术攻击转向,纷纷对准了陶灼。 抢在前头就要摸到发光石碑的人受到严重波及,他们扛着火力,来不及把石碑往下按,道:“此人想搬石碑……” 这东西立在此地很多年,几乎没有原住民敢打传承石碑本身的主意,他们不知道石碑乃是窥天镜残片,并非是深深埋入地下并与整个角斗场融为一体,所以是可以搬动的。 “哈哈谢谢你们松土,轻松多了。”一阵狂轰乱炸后,尘埃落定,陶灼衣袍翻飞,除了沾满尘土以外,竟是毫发未损,他大喝一声,手上青筋直冒,竟是将石碑抬出地面半米。 石碑被拔出地面的刹那,就在陶灼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重越猛然回神,被迫中断了参悟,神魂震荡,喉间一抹腥甜,倒退两步,被祁白玉抬手轻轻抵住后背,但力道太猛,祁白玉手臂微弯,顺势从后面揽过他的腰,随着他后退了数步,这才站稳。 这么大块的石碑凭空消失,就是聂云镜也不由露出喜色:“莫非,是空间石?” 内部空间如此之巨的空间石!有价无市!比乾坤袋不知高级多少! 他们何尝不知道窥天镜碎片是宝物! 就算没特殊用处,但无坚不摧,炼化了以后抡起来砸也能把人砸死,可就是没有空间能够盛放。 所有人震惊了一刹,眼里露出贪婪之色:“追!” 陶灼收了石碑,大笑出声,掠向更深处,他身如雷电,速度快到令人叹为观止。 有意思有意思,一堆爬虫看不到近在眼前的至宝,正好便宜了他,等他收完再回来收他看好的小可爱。陶灼朝华如真抛了个眉眼。 第60页 华如真尚且没什么反应,聂云镜感到一阵恶寒,道:“这头蠢驴,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在外界他们就是联手也没有办法击杀大能,但在这个禁制遍布压制修为的地方,外来强者最高不过大乘宗师境,太放肆了,还是有可能丧命的! “兄长怎么样了?”祁白玉有点担心重越的魂力受损。 “有新丹方,但我没看清……”重越隐约看到画面,其他生灵几乎不动的,那个众心捧月般跟他神似的男子就是在翻看手中古扎,每翻一下就是个新药方! 重越只看了前几个字,隐约和上次不同! “那还愣着做什么,追啊!”白妙吆喝道。 第28章 能者多劳多得 白妙话音刚落, 重越制止道:“不用追了, 赶紧回初级战场!”他看向华如真, 道, “你试试能不能弄出代步用的墨禽, 速度越快越好。” 华如真还从没尝试过,受他启发,也觉得或许可行,道:“也许可以, 我试试。” 聂云镜以为他又是消极避战,反对道:“不是说需要那什么丹方救人吗, 现在不追, 不抢在对方前面沟通剩余石碑, 回第一块石碑那儿有何用!况且和我们不同,他还需要战绩……” “到底往哪边?”华如真问。 祁白玉道:“我赞同兄长的观点, 回初级战场边沿。”白妙也听他们的,少数服从多数,聂云镜瞪了重越一眼,如果没能把人救出去, 要你好看! 华如真挥笔而出一道墨鹰,展翅高飞的刹那,被突如其来的光剑封喉, 轰然炸裂开来, 墨迹燃烧成灰烬, 而华如真咳嗽了几声, 气色又肉眼可见地衰败了下去。 “奉劝你们几个,把华如真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有战绩的角斗者们追着陶灼而去,本身没战绩的侍卫们包抄而来,华如真面上了无波澜,心里其实不太美妙。 二皇子发好司令,不屑地道:“华如真,劝你别挣扎了,千年来没出过一个从角斗场打出去的战士,你战绩不够,一旦出了这里,父皇便有名头取你狗头。还不如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向父皇磕头赔罪,也许还能保住你一条小命。” “你不去追杀掠夺角斗场宝物的罪魁祸首,却来对付我们,未免因小失大。”聂云镜怒不可遏,掌心绿光一闪,一株青草摇曳生姿,离得较近的卫兵被无形攻击扫飞出去,稍后一步的人均盯着他手中之物目露精光。 “抢宝物的人身上往往不会少宝物,无论怎么抢,这地方的宝物都只多不少。”二皇子见多了厮杀,行走在血腥之地,如闲庭看花般,道,“头顶就是看客,身在局中的人自以为抢夺机缘,殊不知,在父皇看来,这不过是场不错的好戏罢了,场中任何变故都只是让戏变得更具观赏性。” 他话锋一转,把矛头对准华如真,哈哈笑道:“听说抢夺石碑的人看好你,看来在那人眼中,你的价值还不如一块烂石头。” 聂云镜的脸色变了许多。华如真充耳不闻,道:“给我点时间。” 祁白玉道:“那么你呢,你是皇亲国戚,不也亲自出战被万人围观,你出了乱子,不也被万人看笑话?我怎么觉得瀚皇也不怎么待见你,这才把你发配到这种地方,看管一处微不足道的刑场战台,你说这么多只是眼红他有望出去,而你既没办法继承皇位,也没本事出去,只能在这里可悲地发发牢骚。” “你闭嘴!”二皇子被戳痛了。 祁白玉继续道:“你把他放走了是你的失职,再把他抓回去就算戴罪立功了么,应该还是免不了受罚吧。况且那外来的大宗师也想带他走,就算你对付得了我们,对付得了那位外来的大宗师么?” 二皇子脸色阴森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重越只觉朽木不可雕,这二皇子到底是魄力一般,没有联手的可能。 不到万不得已,他依旧避开战斗,主要留意着白妙,指导白妙进攻。 起初白妙非常不想听他的,可偏偏重越说的都对,照着他说的战法,确实能很精准有效地进行打击。 白妙也不是没佩服,他主人虽然不靠谱爱偷懒没骨气性子软了点,但就目前看来他的眼力和战斗经验还是挺不错的,转念一想这人教它,不过是为了让它更好地挡刀罢了,没来由一阵气恼,感激之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底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今后能活多久能到哪一步全靠自己,白妙为求战技上的进步,更加积极地要求指导与规正,无论是身法还是攻击,全都进步飞快。 重越很是欣慰。 可毕竟处于乱战之地,同时进攻的强者较多,单凭传音也不一定次次准确,指挥有些许偏差,白妙眼泪汪汪,逮住机会就是一顿训斥,毫不客气地:“老大不努力,同伙徒悲伤!你就这点本事还想指点我,羞不羞耻!我以后要是不小心战死了,就是你没本事害的。” 重越很羞愧,行动上可以不动,但脑速运转极快,他身临其境旁观战局,争取更加清晰地甄别出敌人的破绽和软肋,眼力和判断力也在被逼无奈下缓缓提升着。 再次杀来的卫兵面上带着盔甲和面罩,祁白玉的白雾很难渗透进去,若他再给华如真补充魂力或灵力,很容易再引入什么毒,因此只能等对方缓口气。 聂云镜道:“这附近可还有其他石碑?” 第61页 “有,都在深处,”华如真道,“只能抢时间。但按照刚才的情形,虎口夺食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越往深处,守在石碑处的隐者实力更强,一旦异象惊动他们,被围追堵截,我们能活着出来的可能性不大。” 聂云镜道:“不过是一角过去罢了,告诉他们方法其实也无妨,关键是重越说不出具体方法,没办法重现那画面,而目前我们得到的图并不能引起天地异象,糊弄不了那些人精。” 聂云镜道:“现在怎么办?你确定有了更多的上古药方,你就可以治好他?” 祁白玉并不能保证,他还没尝试炼制那丹药呢,不知道那丹药是否这能成就他。但只要他没问题了,不只是治好华如真一个,而是今后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救人,他能够炼制出好的丹药来,帮助兄长修炼突破! “所以往那边?”华如真已经缓过气来,明明他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但不知为何,他反而是一群人中最淡定的,比起生死,他反而更看重战绩——死也不想死在瀚域。 重越尝试着开口道:“逍遥宗大长老这般乱来,瀚皇不会再给他开后门,他的实力不足以通过角斗场另一端,若想出去,必定得返回至初级战场,再从入口处出去……” 聂云镜难以分神,道:“少说废话,讲重点!” 祁白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与其追着他跑,不如请君入瓮。” 聂云镜道:“这话的意思是……” “直接回初级战场和中级战场交界处,在那块石碑附近布下天罗地网,等他落网。”重越神情凝重,似乎还在征求他们意见的意思。 “早说啊!”聂云镜有点脸疼,你胆小怕事就胆小怕事吧,脑子不要这么可怕好不好! 重越觉得这一行之后可能再也没有这样并肩作战的机会了,聂云镜和祁白玉以为他还是药尊一脉准弟子,才对他多加照拂。 但他没了陨神谷弟子令,也没有了变态药尊这个便宜后台,可想而知回了陨神谷,注定分道扬镳。 在此之前,他需要足够的实力确保陨神谷弟子身份不动摇。陶灼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 “好了。”华如真挥动灵笔,一道通体漆黑的灵鹰从纸面上涌现而出,发出一声嘹亮的鸣音,“跳上去!” 重越召唤白妙到怀里,三人一跃而上,落到显化成型的黑鹰背上,铜钵防御罩立即被催动,挡住了不少呼啸而来的攻击。 那鹰腾空而起,到了上空,突出重围,祁白玉收起了铜钵防御罩,华如真挥笔又冒出大小相同的三头墨鹰,全都扑腾着翅膀,掠向四个不同的方向。 “追,别让他们逃了!”二皇子反应过来,命驭兽师唤来妖禽,可晚了他们一步,不知追向何方,等过了一段时间,四头墨鹰消失无踪,只有一处墨鹰消失后,又冒出同样的四头来,再次飞向四个不同方向。 二皇子一行人大放羽箭,乘胜追击,被带得晕头转向,不知不觉竟迷失在山林之中。 “还愣着做什么,都去给我找路!”二皇子愤怒不堪,只有个矮小的士兵留在原地不动,掀开面罩,竟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眼珠湛蓝,道,“二皇子莫慌,我回来了。” 二皇子杀气暴涨,一剑挥出,道:“是你!?” 少年脚不沾地,瞬移而出,一眼看去就好像他本就站在另一边,是挥剑之人砍错了方向。 能御空飞行便是宗师以上大能,若能隐身或瞬移,至少是第九重天人境!此人能在秘境内施展这等绝学,可见他本身就该是瀚皇秘境之人! “你不是逃了吗,若不是你把禁制撞出了个窟窿,秘境也不会被外来人发现,你竟然又回来了?!”二皇子眼里闪出一丝惧色。 “放心,这只是我的一道化身,我的真身并不在这里,”那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心一点朱砂,明亮的眸子里透着一抹沧桑,“你救我脱困,这才被你父皇所弃,我总得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结了这份因果。” 二皇子冷笑,他打听至今都弄不清楚这人究竟是为何被困深海底下,以万年玄冰链锁四肢来镇压,这人忽悠他许愿,脱困后就逃了,害他吃尽苦头。 “我说过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成为新的瀚皇,你是来履行承诺的?” 少年道:“正是。” 二皇子并不太信他,道:“你准备怎么做?” “如果我是你,我会作壁上观,先放他们走,等他们外来人自己战个两败俱伤,再坐收渔利。” 二皇子一愣,目露喜色,顿觉自己急糊涂了! “有我在,你必能为皇。”少年抬手搭在二皇子肩上,二皇子脸色一僵,突然抽搐起来,眼窝下陷,漆黑色眼珠子里冒出一丝幽蓝,他的衣袍和长发无风自动,整个人气质大变,那少年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摊衣服掉落在地。 “瀚皇一脉也堕落了,现瀚皇的子嗣都欺负过我儿,一个都不能留啊。”“二皇子”目露沧桑,心道,“我替我儿找到了可以为他续命的药尊,小小秘境作为谢礼,也在情理之中。” 话说回来,重越等人行到一半,只听矮山之上一声嘹亮的狼吟,白妙往下一看,大喜,以它现在的本事应该不在狼王之下了。 “你们先走,我去找兄弟,过会再去跟你们会合!”白妙迫不及待从墨鹰背上跳了下来,沿着树梢,钻入丛林之中。 第62页 角斗场内好久没有这么热闹,知道那传承石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的高层毕竟只是少数,瀚皇微微眯起眼睛,还在观战区外的逍遥宗长老连忙跟他赔不是,道:“陶灼实在太乱来了,他的态度并不是我逍遥宗的态度,瀚皇若要拿他是问,我们一点意见也没有!” 瀚皇慢悠悠地道:“不过是一场接一场的好戏罢了。” 只可惜好戏不好看,丛林挡住了视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瀚皇隐怒,“让他们赶紧滚去初级战场,势必给我拿下华如真,连个病秧子都弄不死,我让他成为下一个华如真!” 瀚皇麾下部将脸色大变,只觉这二皇子一朝失势,怕是日后都再难有起色了。 “瀚皇,我等诚心与您建交,只要您答应与我宗建交,没有任何外来势力胆敢在您的地盘上放肆的。“太墟神州长老道。 “现在不也是不敢放肆么,”瀚皇老神在在,“这样吧,哪一教能让给本皇看场好戏,本皇就率先与哪一教建立友好往来。弱水三千,本皇为何不能每瓢都饮?与各教交好,总好过择一教吧。” 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 古教弟子心存疑惑:“陨神谷的人并未和逍遥宗起冲突,这就打算出来了么,竟回到了初级战场!” 半日过去,初级战场与中级战场交界地带,一块并不高大的石碑还耸立在那里,周围空空荡荡,竟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安静得出奇。 “一人没有反而蹊跷。”重越有种危机感,“小心,不要随便靠近为妙。” “试试就知道了。”祁白玉道。 华如真挥笔而出两道墨兵,冲向那处传承石碑,刚一靠近百米范围,地面上便有数道利箭咻咻穿刺而来,猛地洞穿了那两道仅仅是试探并没有什么防御的墨兵。 “什么人!”聂云镜目露杀气。 “我还要问你们是什么人呢?” “你们是来撬石碑的么?”密林间有杀气浮现。 “诸位误会了,我们也是过来伏击的。”重越道。 “鬼鬼祟祟,你们身穿侍卫盔甲,但战法却别开生面,不像是此地护卫,竟能识破我们的陷阱?”密林中露出一个人头来,旁边的人想压都压不住他,“说!怎么看出来的!” 重越嘀咕道:“这地方原先是什么样就弄成什么样,千万别空空荡荡,和平时不同,一看就是有陷阱。” 这些都是在角斗场外看台看到还有这样的做法以后,都动了歪心思,他们都抱着和重越等人一样的心思,埋伏在这里,准备对付那个翘石碑的贼,道:“你们来得正好,有个据说是逍遥宗长老的大贼撬走了传承石碑,手上还有空间石,指不定还有其他宝贝,咱们在这里埋伏他,你们要加入,至少得有宗师级的手段!” “那个把头脸裹得特别严实的小乘灵士就不要过来凑热闹了,另外的几位有什么手段便提前使出来!” 聂云镜瞥了眼戴着面罩的华如真,和把脸遮得很好的重越,道:“要不然你俩跟他们传个音。” 祁白玉手中金鳞剑一挥,轻描淡写地将迎面袭来的冷箭斩成两截,然后把剑递给了重越,道:“能在里头闯荡必有闯荡的本事,我们战绩排名都靠前,用不着多做证明。可以告诉你们,贼人能在那么多宗师的联手攻击下还毫发未损,这点手段只怕也伤不了他半寸皮毛。” 众人见他说话不一般,问了他们中两个境界较高之人的战绩,聂云镜过千了,而祁白玉以“白玉”为名,也战绩过千,比在场的人都高。他们膜拜战绩高者,态度一下子恭敬了不少。 事实上看起来境界不高的重越,目前战绩比聂云镜还要高,而看起来病怏怏的华如真,那就更不用说了。只是他俩都比较有名,不便露出真容。 祁白玉聚集众方所长,用积累的灵石圣晶来布置陷阱。聂云镜见他手法娴熟,大为惊讶:“你小小年纪,竟然连阵法也懂!” 祁白玉活了一世,特立独行,一个人闯荡生死秘境,难免遇到难以解决的危机,因此五花八门的保命技巧学了不少。 重越不独行,从来都有同伴帮衬,术业有专攻,而他属于唯快不破,坚不可摧,战无不胜的金灵半神体,就算撞上境界比他高深的凶兽,那也能凭快避其锋芒。 阵法博大精深。祁白玉只懂一些攻击力强悍的爆破阵,用来防身或者对付强悍圣兽。 可为了不表现得太过于出类拔萃不像这个年纪的人,祁白玉还是偶尔露出困惑的神情,问问重越的意见。 重越没亲手布阵却亲眼见过阵法大师布阵,两人一起研究阵法,竟是在两个时辰内布置好了一处中级爆破阵。 重越与他配合默契,很是惋惜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并肩作战了,药尊的眼光总是极好的,想挖墙脚也没那么简单。 在此期间,重越等人沟通上方灵璧,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逍遥宗大长老陶灼的大名正在飞速上涨,战绩在一刻不停的增长,他在杀戮,未尝败绩。 终于—— “来了!”聂云镜呼吸一滞,隐匿气息。 视线尽头尘土漫天,最前方一人身着泥色长袍,原先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后方跟着不少强者,都被挡在了灰尘之中,被甩了数远。 “不堪一击,不堪一击啊!”陶灼被围堵得十分狼狈,但他收获颇丰,情绪高涨,“这里头的宝物就是能者居之,此地守卫都不拦我,你们眼红也没用。” 第63页 众人准备周全,站在石碑之外,突然之间,那石碑不知怎地猛然爆发出一道白光,神辉冲天,就像先前显化过一次似的,竟然再一次显灵了,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人上前去。 重越落在人群之后,魂力外放,沟通石碑,但这次他与石碑共鸣,尝试着炼化那石碑,魂力如同雨入大海一般,完全无法撼动。 重越心念一动,魂力沟通画面,里头浮现出了那个一模一样的画面,里头那个和他神似的男子,视线对上的一瞬间,重越有种别样的想法。 他不能炼化这石碑,但那个人或许可以。 重越回想起来之前的所感,如法炮制地重新观摩了他手中的古籍,迎上了对方的目光,隔着岁月长河与无垠空间,却又好似只有一步之遥,重越尝试着一步踏出,魂力与那人融合了一瞬,刹那间一股雄浑的力量加在他身上,浩瀚无匹,足以震撼那石碑。 相比而言他的魂力,与石碑散发的力量,强弱似乎调换了,几乎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将这块残破的窥天镜碎片碾碎成灰。 “太诡异了。”重越感到很不可思议,但心神与对方共鸣,他几乎亲眼“看到”他那微不可绝的魂力,渐渐得了石碑的认可,融入到石碑内部残余纹路中,烙印下了一块魂力印记。 这似乎不是靠着他的力量,而是石碑认可了他,向他微妙地示好。 大能都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炼化的神器碎片,他竟然炼化了! 魂力印记烙印其中的瞬间,重越有种莫名的恣意,似乎那巨重无比的石碑一下子轻了许多,以及那无形厚重的沧桑感洪荒岁月之气,都影响不了他。 陶灼刚赶到这石碑处,异象正好消失,石碑不再发光,他露出狐疑之色,停在阵法之外,踱步不前。 “出来吧,你们没来追我,战绩也不曾变化,想必提前到这儿来堵我吧,”陶灼眼珠一转,道,“都是自己人,反正你们也救不了他,为何不放他一条生路?真真,只要我承认战败于你,把我手上的战绩给你,你就能离开秘境了,多简单的事,何必闹个你死我活呢?” 没有回应,只有熟悉的喊打喊杀声,追杀他的人已然临近。 “很好,松土的人又来了。”陶灼面不改色地往前一步,脚下没有任何动静,他一跃而上,站在石碑之上。 几乎是同时,数道攻击直袭上方,他翻身而下,翩然落地。 脚尖刚触及地面上的一道尸体,竟然没有实感,陶灼暗道不好,幻术!他翻身越到另一边,落在实打实的尸体上,刚踩上去,陡然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继而那“尸体”猛地起身,竟是个无面墨兵。 他哈哈大笑道:“聂贤侄,华真真,你们果然在这里等我,自投罗网就省得我到处找……” 无形气韵荡开来,眼前景象大变,白天变成黑夜,隐隐绰绰似有无数个人杀气腾腾地站在这里,光影撕开了一道豁口,露出那些埋伏在此地的强者来,各个气息滔天。 陶灼一跃而出,扑向那石碑,刚一碰到,石碑倾斜,朝着他砸来。 “这是什么幻术!” 这并不是幻术,而是传承石碑倒了,重越催动那石碑,让它直直地朝着陶灼碾压而去。 陶灼后背着地,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身上石碑似有万斤重,耽误了一刹,背后地面上灵力迅速流转,焦糊气息充斥着鼻头,他的双耳失聪,眼前被铺天盖地的火光填满,背后冲击力巨大,却被石碑挡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他实打实地扛了这场暴击,七窍流血,胸骨咔嚓作响,顺着坍塌的地面被石碑压进地里,牙齿都被磕碎了,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陶灼吐出几口血,双目猩红,道,“但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弄死我,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恐怖的气息自他体表涌现,狰狞的旧伤逐渐愈合,他想把压在他胸口的这道石碑收进体内,但不知为何暂时做不到,也许是他魂力消耗过度的缘故,他躺在坑底,运转功法,无尽灵气自四面八方涌来融入他体内。 陶灼单臂撑起那块石碑,把自己从地下颓了出来,见他一露头,便有数十道火球、冰锥、土刺从四面八方砸来,却像小打小闹般,对他而言不过挠痒痒。 陶灼怒了,嗓音却极其平静,道:“原本和颜悦色是想给你背后那位一点面子,既然你们这些小辈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欺凌弱小了。” 聂云镜暗自惊讶:“不愧是大能,哪怕压制境界在了大乘宗师境,但身体条件和精神气却都是大能级。” 华如真道:“要不然把我交出去吧,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他能带我出去。” 重越脸色苍白,道:“你不要命了!” 华如真道:“我要战绩。” 别的不争,就争一口气,他已经撑到了现在,岂能功亏一篑! “你等会,让我想想。”重越目露挣扎,如果让石碑自爆,威力可能会震碎空间石……转念一想就算震碎了空间石,尽管得不到全部宝物,但那些石碑必定会掉落在此,那他至少还能再弄到几张上古丹方。 重越瞬间沟通那块石碑,几乎是以一己之力跟陶灼强悍的精神力抗衡,稍有不慎那石碑就会被对方拖进去。 原本藏在不远处作壁上观的二皇子等人蠢蠢欲动。 第64页 那“二皇子”目露沧桑,平静的脸上有铁青之色,手指捏诀,一个简单至极的起手式,隐约带动天地间的雷霆之力,指尖一点白光对准了那位笑容猖獗至极的逍遥宗大长老。 角斗场外,瀚域的碧海翻滚,风云变色。 “二皇子”轻咦了一声,指尖电弧稍稍收敛。 咔嚓一声脆响,那石碑从中裂开了一道豁口,明黄光芒自漆黑的石碑内部迸射开来,恐怖波动席卷四方,滚烫烈焰焚烧碎石,陶灼正竭力将石碑弄进空间,彼此贴近,猝不及防被裂开的神威击中,神焰炙烤之下,痛苦地嘶叫出声。 石碑轰隆一声巨响,震天动地,化作熊熊烈焰轰然崩塌,陶灼首当其冲,骨骼尽碎,鲜血喷涌。 重越被可怖的气浪掀飞了出去,又被无形巨力给狠狠拽了过来,被一只无形的手扣住咽喉。 “是你!是你在坏我好事!”陶灼只剩下半个身体,那虚握的手臂竟有可怖的力量。石碑自爆的瞬间,属于重越的魂力波动完全瞒不过这位压制境界的大能,“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 重越的肉身完全扛不住这样的攻击,自爆的是他的东西,撕裂的是他的魂印,尖锐的剧痛席卷全身,他的身上被撕裂了一道道口子。 重越提醒瞠目结舌的华如真道:“快杀了他!” 华如真挥笔而出一柄巨剑,从天而降,百道黑芒如利剑般洞穿了陶灼血淋淋的胸膛,但这还不算结束,那阴鸷的目光还死死盯着这里。空气中布满了锐利的裂纹,犹如倒刺一般,一股难闻的药味弥漫开来。 “不好,他身上带的药裂开了,闻起来不像好东西。”聂云镜捂住口鼻,其实不用他提醒,逍遥宗大长老身上带的药剂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那药剂弥漫开来,眼前便横七竖八地倒下了不少境界不高的人。 祁白玉离他很近,挥出一道白雾来,挡在聂云镜面前,过滤掉了那些药粉,喊道:“兄长!” “白雾,用白雾……”重越的身体也摇摇欲坠,但距离陶灼最近,竟然并没有受到药粉的攻击,毕竟陶灼只是随身携带害人的毒药,但他自己并不是毒药免疫的。 僵持下,重越的鲜血顺着对方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手臂缓缓流下,他的金灵正在对方体内犹如磨刀般穿行,切割筋脉和血管。 毕竟是大能的体魄,想要割开豁口还是非常困难,需要一点点磨。 灵力飞速消耗,重越嘴唇开阖,其实已经没有声音,更没有多余的魂力动用,但祁白玉到底还是看清楚了。 白雾爆涌而来,涌入陶灼残存的身体内,白雾境界过低,很难吸收对方的血脉之力和灵力,但稍微吸收一点,就抵得上数百位同境界强者了。 “重越,接剑!”华如真挥笔而出数道墨剑,送入那片焦土深坑之下。 陶灼伤势可怖,他动用意念粉碎了近身的几道墨剑,还有一道斜斜地插在土壤里,重越数次抬起手,艰难地握住了它,重重刺入对方眉心。 终于,喉间一轻,重越身体颓软,跌在这半个狰狞的尸体上,佝偻着身体一个劲地咳血,他体内有木属性之力,自愈之力稍稍强过单纯的金灵体,疼痛尚且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不至于一下子昏迷。 一连两次恐怖的爆炸让陶灼这身护体的宝衣都炸成灰烬。 重越左右四顾,却发现他身上并没有破裂的空间石,也没有爆出的宝物散花般地爆涌而出。 没有石碑,难道上当了? 陶灼有备而来,知道会被埋伏,所以提前把空间石藏到了别的地方,只身前来交涉? 剧痛煎熬之下,重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鲜血淌进尸体体内,失去活力的血肉内有一点神辉忽闪忽灭,识海中隐约多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重越的神魂受创,稍微动用魂力就疼得抽搐,就连和白妙联系都做不到,更没法查探出异动,他以为那多出来的一点微妙的联系,是裂成数块的窥天镜碎片残留的。 “兄长,兄长!”祁白玉好看的脸揍成团,跳下来扶起重越,一跃而出,轻轻落地,他不敢动用灵力来给重越疗伤,他很痛恨自己的体质,怕关心则乱。单纯的受伤,总比中毒要好。 “宝物呢,这人身上不会没有宝物,应该就在这附近,快找!” “我下去找找。”聂云镜也好奇那人身上的宝物,魂力扫过地面。 也不排除战斗中那么小块的空间石飞出战斗区域的可能。 原先气势汹汹杀来的人都低头寻觅宝物,没了别的声音。 不同的魂力相互接触,彼此撞击,都在相互试探妨碍对方。 并没有宝物爆出,岂不是说方才的爆破都没有让空间石受损?也就是说大能级的私藏就在这附近! “他胸口处有东西!”有人满头大汗,开口吼道。 “蠢货,说出来做什么!”与他魂力灵力冲撞,都想挖出那异物的人全都咬紧牙关。 越来越多人参与较劲,那块异物总算从肉里被震了出来。 一颗菱形晶体,悬浮在胸口上方。 棱角圆润光洁,透着一点神辉,瞬间牵动了在场上千人的心弦。 “界石!” 里里外外的强者全都倒抽凉气:“是界石!” 难怪没有爆出宝物,普通的空间石在神器碎片的自爆下自然会裂解,但界石却不会!界石内部空间巨大,坚不可摧!就算神器碎片毁了,它都完好无损! 第65页 “操操操,怎么会有界石!”外头看戏的全都惊了,他们听到逍遥宗长老说要跟宗门商量用一颗界石成就华如真,只当是宗门的底蕴,但从没想过这个人体内就有颗这般规整的界石! 逍遥宗同来的长老也瞪圆了眼珠:“为了几块残破不堪的神器碎片,把这么贵重至宝和性命搭进去,陶灼大长老死得冤枉!” “我的!” “找死!” 那界石在数方攻击抢夺下,震颤不已,神辉暗现,竟是猛地脱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某个方向掠去。 神辉朝着他掠来,重越脸色大变,咳出两口血。 不是惊喜,纯粹是被吓的,他只是在想,想要。 谁不想要界石,但他没敢真去抢啊。 不是开玩笑,他连小小空间石都没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获得。 为了少生事端,他平时连金鳞剑都只敢偶尔借用祁白玉的。 不带这样坑人的吧,为什么朝他来了! 重越一拍祁白玉的肩膀,惊慌失措,道:“快走,快走!” 祁白玉把他打横抱起,二话不说,把肩上背了一路的古琴取下来丢给华如真,传音道:“送你的。”便一跃而出,竟是看都不看那界石一眼,转道冲进山林。 界石弥足珍贵,上辈子的重越臻至巅峰才弄到了界石,这辈子简直想都不敢想。 更可怕的是,界石刚一靠近,他便能感应到联系,几乎心念一动就能打开界石内部空间! 他什么时候认主了!?要想解除认主只能先接触。 解除?他疯了吗!!! 第29章 礼待 “狼兄, 我回来了!”白妙见到银狼王便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好似从囚笼奔向自由。 两兽迅速交锋, 切磋了一波,原本完全不是对手的白妙, 竟在它手上走了几百招才显露颓势。 白妙惭愧:“狼兄高招,我自叹弗如。” 银狼王惊叹于白妙的进步,道:“你又吞了多少块圣血石晶?” 白妙摆爪道:“没有, 我从人族手下败将那里弄到了不少块, 攒起来准备突破的时候再吃。狼兄都说我进步了,看来我的确略有进步!” “就你这点实力,连狼王都打不过,竟然还战败了不少人类?我们伏击一个人类都得静候时机!”银狼王的同伴们都听不惯它故作低调的炫耀,道, “当初你丢下狼王自己跑了, 这突然回来,不会是想分一杯羹吧。” “不用不用。”白妙别的不多, 圣血石晶倒是不少,但这些话不用跟这些灵兽说太多, 它暗中塞了两块自己都舍不得多吞的中品圣血石晶给了狼王, 嘴上却说, “千万别跟我客气, 我是没地方放。” 狼王听了这话别说客气, 感激都省了, 但它知道白妙只是喜欢炫了点, 兽心还是挺好的,道:“看来得益于你的主人,你的际遇更大。” 白妙一肚子火:“唉别提了,我那个主人特别没用,人穷志短胆小怕事,靠说话缩头能解决问题绝不多动一根手指头。这都多亏他运气好,遇到我们几个不错的,不然……” 狼王听得一阵惊骇,好心道:“我知道你心直口快,但劝你当着他的面可千万别这么说,当心他故意害你!” 白妙嫌弃道:“你是不知道,我当面骂他,他没那个胆子还口啊!反正我说不说他都这样,有危险都让我上,得到的好处自然是我的,反正他也用不上。所以兄弟啊,千万别认主,所有人都是一个德行,得到了就不当回事了,原先可客气了。” 狼王若有所思,觉得白妙年纪太小有点不识好歹,你连中品圣血石晶都随手拿出来送,还嫌待遇不够好,多好才叫好呢?不经历危险,也没法提升得这么快啊。 但主人潜力不大确实是最大的问题,狼王生来便是灵兽,血统较高,从来就没打算认人类为主,一开始是有点看不起白妙的,只是相处久了发现它个性爽利完全讨厌不起来。 白妙提到重越就没什么好心情,越发觉得狼王有远见,道:“我要是早点认识你,也不至于如今这般悔恨。说实话,在这里守株待兔没什么用的,人族扎堆在别处,如果你不怕危险,还想多弄点圣血石晶,其实可以跟我来。” 狼王原本弄到的圣血石晶确实还不够它突破至五阶,但加上白妙偷偷塞给它的两块中品石晶,也就够了。它进此地也不单单是为了圣血石晶,还有狼族的一些小狼被抓到了这里,眼下活着的三头小狼都已经聚集在此,但圣血石晶再多也不嫌多。 狼王炼化圣血石晶,突破了五阶灵兽,一声狼嚎,引起了其他灵兽的注意。 白妙道:“别说我不厚道,那地方确实危险了点,但连我都能弄到那么多圣血石晶,以你们的本事也不怕弄不到战利品。” 其他灵兽都蠢蠢欲动,一个叫上另一个,也纷纷跟了上去,道:“谁怕谁,其实我们就想知道人都跑去哪儿了。” 白妙一呼百应,带着一众灵兽往边沿处狂奔。狼王没别的话,可其他灵兽跑着跑着就不理解了,道:“难道要在初级战场边沿守株待兔?刚进中级战场的那些人手上顶多一小块初级圣血石晶,杀一趟都不划算!” “都是些老弱病残,没什么强者,现在杀出去,我能制霸全场!” “别……”白妙安抚它们找个空地隐匿身形,前面空地上多半有埋伏,后面很快就来人了。 第66页 果不其然,很快有个人族超强者带领着一大波人族敢来,而看似平常的战场,突然间杀机四伏,滔天巨响振聋发聩,连屹立多年的传承石碑也倒了下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众灵兽看得目瞪口呆。 银狼王旁观战局津津有味,道:“白妙兄弟神机妙算,此人实力强悍,为夺石碑,前有埋伏,后来追兵,人类相斗,我们旁观战局,随时可以坐收渔利啊!” “狼王说话也不同凡响。”白妙赞叹。 “它识字!肯定看过人族秘籍。”“什么秘籍,那叫秘典。”“不,是典籍好吗!” 其他灵兽被激烈的战况影响,各个都跃跃欲试,还有的干脆靠近那里,不动声色地捡了几条漏网之鱼,还得了一些战利品,都对白妙刮目相看。 “白妙兄弟,你怎么浑身都湿了?” 白妙那身蓬松的白毛都贴在身上,鼻尖上还有晶莹的汗珠,它一爪子搭在狼王身上,抖如糠筛,传音道:“狼兄,你先别出去,听我说,我身上还有几块圣血石晶,若我突然消失,葬送了性命,那些石晶就都是你的了。” 银狼王吓了一跳,却见白妙泪如雨下:“我怕是死期要到了,自从我认主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突然死去,可现在我淡定了下来,追忆短暂的一生,还好在死之前我交了你这个兄弟,尽管我认了人类为主,你也没有因此嫌弃我半分。” 银狼王更不好意思要了,问:“你主人是那些人中的哪位?” “坑下被掐着脖子捏在手里的那个。”白妙眼里哀莫大于心死,过了许久才战战兢兢地说。 更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了,受了极大创伤的超强者依旧有无匹的力量,一伸手就抓到了一个人。听极强者的话,好像抓的那个就是始作俑者。 银狼王不由看向白妙,始作俑者似乎不像白妙说的那般一无是处。白妙好像也没有道理责怪主人,毕竟主人置身险境,到最后都没有召唤兽宠出去挡刀,而身为兽宠也没有出去帮忙……当然帮忙也帮不上就是了。 这边祁白玉抱着重越,跃入荒林,界石也跟了上去,无数人族强者红了眼睛,奋起追杀,白妙惊险地逃过一劫,大喊一声:“杀啊!” 大批灵兽杀了出去,截断了大半的人族强者。 “小心,追杀你的二皇子带着卫兵就在后头!”白妙化作一道白光,在华如真面前掠过。 “你等会!”聂云镜问他重越的去处,白妙能感觉到重越的魂力波动很微弱,根本联系不上。 “你别走,你走了,我们更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聂云镜不放他走,却想带走华如真,“他们往深处逃了,跟上去只会暴露他们行踪,你身体不适,不如先出去为妙!你放心,我肯定护你周全!” 尽管重越非常注意,最后是用墨剑斩了陶灼,但同时作用的还有祁白玉的白雾,以及重越埋进对方残躯里的金灵细线。 “帮我看看,我的战绩是否够了?”华如真这话却是对白妙说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脖子抬不起来,白妙没法魂力外放,只得看向聂云镜,“快走吧,不管是走哪,再不走来不及了!” 聂云镜魂力沟通上方灵璧,脸色陡变。 石破天惊般,里里外外的人全都因为战绩总榜上突然跳出的一人而震惊了,彻底哄闹开来,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瀚域。 总榜很有灵性,不在场中的人名都是灰色,而在场中的人却是鲜亮的灿金色,突兀地出现在了前十之列,历时极短,超乎寻常。 “谁是战败了隋铁的二傻子?这个隋铁又是何方神圣?” 记录过这个名字的审判长老也脸皮抽搐,有人在他面前躬身行礼,道:“大人,恭喜高升。”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我……”人群中有个傻大个子瞪大了眼睛,很没底气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好不容易通过了初级战场得了十胜,却没想到他的名字有朝一日能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总榜前列,名动瀚域,即将被载入史册。 他想仰天长啸,想帮那二傻一把,却痛恨自己本领低微…… 聂云镜忍不住打抱不平:“重越怎么搞的!不是说好要带你出去吗,他要战绩有什么用!” “他知道了估计得慌,”白妙一阵唏嘘,想要的人得不到,不想要的人得了全套,无论是战绩,还是那块什么石来着,不过那可是好宝贝,“我真担心他把到手的宝贝弄扔了!” “不至于吧。”聂云镜道。 白妙觉得很至于,但它暂时也不知道重越的去处,追他还不如等他召唤。 它顺着华如真的目光,看向那把琴,惊叹道:“祁师怎么把琴给你了!” “别问这些废话了,还是出去吧,华大书圣,战绩也没你想得那么重要,你现在出去,我保证护你周全,瀚皇不敢动你半根毫毛,”出口遥遥在望,聂云镜道,“我立誓为证。” 华如真不答话,也没有动身的意思,脸色更白了,隐约间似乎有种别样的低沉与暴动影响着气氛。聂云镜试图跟他说话,却发现无论怎么说都是他自言自语,重越不在,他甚至没法和华如真沟通。 聂云镜看了眼森林方向,见了涌现出的白雾,便眼皮直跳,也不知道该走哪边,但出口倒是近在眼前。 “你去帮他们。”华如真道。 第67页 “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聂云镜含糊地说,“有祁白玉在,他不会有事,你还是跟我出去吧,我带你去见尊主,让尊主为你疗伤。确实有可能竭力想做到的执念,到头来其实没有任何意义,还是性命最重要。” 华如真深呼吸,神色平静,却一动不动。 “我是说攻击招数怎么那般眼熟,这不是华如真大人么?”被兽群阻碍了行动的人阴阳怪气,道,“只要抓了他,就算得不到至宝,也能跟守卫请功!” 聂云镜根本说不动他,危机也不能使他挪步,只见他真周身有种玄奥的韵味流转,好似回光返照,也好似随时都有可能生命力耗尽而彻底断气。 聂云镜眼神示意白妙别乱动,他道了声得罪,便抬手搭在华如真肩头,做了个拉他跳起的动作,实则同时操控光影,隐匿了两人的身形,屏息凝神,气息也消失无踪。 白妙瞪大了双眸,它竟然亲眼看到两个大活人从它眼前消失了,连古琴也看不见了!它赶紧藏到密林之中。 这时,另一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二皇子率众而出,眸光极暗,抬手一挥:“把他们抓起来,带出去见瀚……我父皇。” 而他身后的卫兵相互示意,只觉那两人好像凭空消失,上哪去找,他们强压下心头的疑惑,就要冲向深林里。 二皇子慢悠悠地走在后头,经过那两人时,侧过头来看了一眼。 聂云镜有种被看穿的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铮地一声琴响,那无形的目光竟如风刃拨动了琴弦! 二皇子停下脚步,目露蔑视。聂云镜陡然有种好像从没见过这个二皇子的错觉…… “追!!”脚步声凌乱,越来越多人冲进山林。 重越的生命力流失得很是严重,祁白玉速度极快,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白雾,将森林笼罩得如同仙境般,远远看去毫丝云烟缭绕,美却也危险。 随着重越意识不清,界石化作流辉追着他赶的速度却逐渐减慢,时不时坠落在地,看起来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区别,界石一旦认主,除非宿主身亡,否则绝不可能被认主。 但看那二傻子凄惨的样子,境界也不是特别高,斩杀不要太容易,追杀他的人彼此保密,都想先得到界石,再等那二傻子死。 而若在地面上穿行,那界石时而落地时而飞起,还带着光,在满是雾霭的森林中也实在显眼至极,时不时就引起一阵骚动,暴露两人行踪。祁白玉干脆催动铜钵沉入地下,界石陷入地下便受到了不小的阻力,他们这才勉强甩掉了众人。 祁白玉打算将他安置在这里,自己出去找地方炼丹,希望能炼制出真正的疗伤丹药来,见他的伤势,已然刻不容缓了。 重越稍微有了些力气,第一件事就是向祁白玉道谢又道歉。 “兄长不必跟我客气。”祁白玉道,“有这个说话的力气,不如休养生息。” “这不是客气,”重越竟有闲心纠正,“是礼貌吧。” 祁白玉别扭道:“……那也不用。” 空气骤然安静了几分,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和细微的呼吸声,只显得头顶地面那凌乱不堪的脚步声和气急败坏的喊叫格外催魂。 “我想,可能是我想从身边的人口中得到点微不足道的礼待吧,”重越神情缱绻,像是自言自语,道,“我会想听到别人对我道谢呢。” 祁白玉微微一怔。 重越含笑道:“但可能我做的那些都太理所当然了吧,我曾迫切地想要得到身边的人认可,因为被认可才能被尊重,后来发现这种尊重都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再后来甚至有实力也不行。我觉得越是亲近的人越应该道谢啊……” 祁白玉扶着重越的肩,只觉得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软得一塌糊涂。 他从来没有过真正亲近的人,他不知道被尊重是什么滋味,误以为所有的彬彬有礼都是心存恐惧才保持距离,他迫切地想要和这个人不分彼此,却忘了每个人都是不同个体,忽略了这世上没有无事献殷勤。 “谢……”是我该向你道谢!!!祁白玉急红了脸,却发现谢之一字特别难以说出口。 你曾施我以善意,我以怨怼回你。你是我漫长黑暗岁月里仅有的一点亮光,靠近会被灼伤…… 重越虚弱地闭上了眼睛,已然昏了过去,气息微弱,只余一团灵气护住心脉。 祁白玉双手紧握成拳,万分痛恨自己只是个毒师。 精通药理独步天下又有什么用,竟连给看重的人缓解疼痛都做不到! 第30章 惊弓之鸟 祁白玉看着昏迷的重越, 平复了心情, 道:“一定会有人念着你的好, 我不就来了吗。在乎你的人根本不需要你费力气, 需要你费力气才能得到的认可, 主动权该掌握在你手里啊,兄长。” 当你以一种无匹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让他无法忽略你的存在时,重点不是他认可你, 而是你是否认可他。 或许你忌惮的人,也在忌惮着你也说不定。 祁白玉自然不会觉得堂堂重越会不知道这些道理, 可经历了最极致的痛苦, 固有观点被彻底冲溃。重塑观念, 需要一个过程。在此期间,或许会像从头开始蹒跚学步的孩童, 上通九霄,下临阿鼻,至善至恶一念之间。 不是重越,可能都没有办法体会到他所面临的抉择, 有人觉得他是软弱胆怯,可偏偏祁白玉却觉得他依旧是勇者。 第68页 “血迹就是在这里消失不见的,在附近找找。” “搜!界石是我的, 那两个小鬼必死无疑!” “阴魂不散!”祁白玉在地下带着重越前进, 他以铜钵形成的防御光罩开路, 一直进入山体腹地, 里面有个浑然天成的溶洞,溶洞不大,有地泉汩汩流淌,灵气较外界相对浓郁了一些,使得地泉上涌现一丝丝白雾,空气也格外清凉。 重越昏迷不醒,水隐晶发挥作用,隐匿修为,就算有外面魂力探入山体内,也不会发现是他。那块界石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祁白玉暂时没办法弄回来。 他的灵力在他体内是养分,送进别人体内就成了毒,后天毒师想尽办法都想变成这样,祁白玉却是天生如此没得选择。 像他这样逆天的天生毒师修炼起来会很容易,越阶杀人更是不在话下。 但天地之间并不存在绝对的无敌,有过人之处就会有相应的短板。越是逆天的天生毒师,自身桎梏也就越难打破。 事实上既然上古就存在过他这样的体质,出过药道、医道、毒道三道并进的强悍存在,那么那人所创的丹方,每一种应该都是完美符合他的体质,且是他能炼制的。 祁白玉之所以想要多一些,是担心一份有漏洞,多一张多一份保险。 而现在他现在没顾虑了,重越没有醒来,华如真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他必须尽快炼制出能够对人有用的丹药,任何丹药都行! 祁白玉把重越安置在平整之地,最后只是用拇指指尖轻轻抚摸了下他的脸,便像是烫伤般迅速移开,温声道:“我很想听你诉说你的难处,很想听你内心真正的声音,这对你而言很难得,我都知道,等你醒了我再慢慢跟你说。我会救华如真的,无论如何也会去救他,希望我能尽快回来……” 他握着重越的手,放在唇边轻碰了下,像是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横移数里,才来到地面之上,祁白玉调动白雾,澎湃的魂力扫向四面八方,感知到了不少声音。 “该死,界石究竟在哪儿!” “我怎么觉得身体不舒服,好像灵力运转不过来……咳。” “不呼吸不引灵入体,就不会被白雾影响!继续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祁白玉裹着白雾纵身一跃,落在树梢之上,魂力外放,一下子就看到了聂云镜等一行人,竟还在原地,与那草包二皇子对峙。 可此时的草包却让聂云镜刮目相看,不敢轻举妄动。 “我抓你,是要抓活的你,而不是个死人。”二皇子抬眸望去,“给你下毒的是谁,是那个毒师吗?” 聂云镜也注意到了祁白玉,赶紧道:“你若动他,华如真也必死无疑!他的毒少有人能解。” 华如真猛然咳嗽出声,面如缟素,他的情况已经到了极坏的地步。 那二皇子竟罕见地急了起来。 祁白玉飞身而下,衣摆沾土无损绝色容颜,忽略他周身毒雾,倒是十足赏心悦目,道:“你想要他活命,就出去给我弄尊药鼎进来,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药鼎弄不进来,这里不是你炼药卖弄的地方,要救人就出去。”二皇子皱眉。 “出去?”祁白玉露出狐疑之色,“你想耍什么阴招?” “你们若随我出去,但凡所需灵药,我可帮你们张罗。”二皇子道。 祁白玉初次进瀚海秘境,还没深入这等腹地就得到过珍稀药材,可见这地方珍稀药材倒是不缺。 华如真拒绝瀚皇一脉的任何好处,态度强硬,补充道:“战绩不够,绝不出去!” “你就别坚持了。”聂云镜对上这位深不可测的书圣,态度完全强硬不起来。 华如真脸色铁青,像是靠怒气挤出一丝精神气,手中灵笔颤抖,字还没成型,他的手腕却被祁白玉一把扣住,道:“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救活你,但可以了却你一桩心愿。我再给你续一次命,这是最后一次,之后你不要胡乱消耗精神力,只弄出两把剑,我和他帮你把战绩提升至前十。” 华如真感激地点头应允。 祁白玉并不信任这个二皇子,只有华如真战绩达到了标准,才能光明正大地出去,可以理所当然打着陨神谷至尊一脉名号,瀚皇没道理拦他。 到时候就是二皇子不帮忙,他们陨神谷自己人就能置办灵药药鼎来炼丹。 为了节省时间,祁白玉等人直接拎着墨剑,冲进树林,把那些中毒之人斩在剑下,再加上他俩累积的战绩,也都如数赠给了华如真。 华如真执着的只是个排名,和正大光明离开瀚域,被载入瀚域史册的这个虚名来膈应瀚皇罢了,对如何取胜倒是很无所谓。 ……当地人只认排名,以往那些败在他手上的瀚域战将个个使尽卑劣手段,赢不了他便给他套上枷锁,还是赢不了他。 大半日后,华如真的大名总算排在了第九位,堪堪在重越之后,但两人战绩跨度却不小。 华如真魂力沟通灵璧默愣了许久,一直在期待这个时刻,真到了这个时刻好像也不过如此,他留意到重越的宛如玩闹似的长名,无意识地微微咬了下下唇。 收起剩余白雾,临出去前,祁白玉回望了一眼,他想把重越也带出去,但又担心二皇子突然发难。 “你以为出去外面就安全了,他身负重伤,若是这个二皇子趁机对重越下杀手怎么办?”聂云镜很是忌惮,这个二皇子太过敏锐,竟然能无视他的幻术,有这个本事当初在火刑战台处怎么还会被困得那样狼狈。 第69页 “你们把重越留在这儿,那我呢?”白妙很是不安。 祁白玉道:“你也出来,这里面认识你的人不少,不排除有人会抓你逼出重越,反而会陷他于危险之中,况且你在身边,我们也能尽快知道他的情况。” 白妙犹豫许久,也觉得它跟出去能催促这些人办完赶紧回去救重越,顿时把狼王它们全都抛到脑后。 暂且不论外界对华如真大名挤进前十是个什么反应,瀚皇的人并没有在角斗场外自取其辱,甚至并没有出现,而这个二皇子皮厚地跟了过来。 此处中心城内,就有专门的炼药之地,二皇子的情面,一路畅通无阻,此地掌权者无不顺从。 一切准备就绪,祁白玉面临着极其严峻的问题。 既要炼药,又要治病,还要解毒,毒乃奇毒,病乃无治之症,而药更是圣丹。这是个相当复杂又深奥的过程。 “你确定真的行吗?”二皇子露出狐疑之色,实在是不敢恭维。 祁白玉早已记熟了那份上古药方,按照各种药材的药性及配比,在脑海中进行演化,如今的他境界过低炼制不了圣丹,但以他上一世至尊级的阅历,分析这些药材,却不在话下。 为了不让人影响他,祁白玉尽可能说得简单一点,道:“这是张普通的灵丹丹方,而这张,乃是圣炎续命丹,我见过圣炎续命丹的常见丹方,跟我得到的这张所需药材迥然不同,两者对比,就能推算出补损之法,我用同样的因素去推演,再修改出一份普通灵丹丹方,若新丹方,能炼制出和普通丹方一样的丹药来,就证明方法是对的。我的体质就有了平衡之法,治好他的病根对我而言非常简单,之后解毒稍微麻烦点,但完全根治也只是时间问题,明白了吗?” ”别说了别说了!听不懂!!“二皇子摆手道,”事不宜迟,有能耐就赶紧治,没能耐也少卖弄。“ 华如真只是抚摸着那古琴,他的心愿已经了了一桩,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从未抱过治好的希望。 聂云镜听听便觉头皮发麻,相比而言挤进战绩前十尾巴好像都不算什么,推演篡改丹方乃是丹药师集体的智慧,祁白玉小小年纪,就是不炼圣丹,其他两种困难也远非寻常医师和丹药师能够解决的,仅凭他一个人就想解决所有,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呢! 转眼五日过去。 山内岩洞中的重越被滴水声惊醒。洞中清冷,伸手不见五指,祁白玉不在,更没留下半点东西。 重越猛然想到他昏过去之前和祁白玉的对话,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脸色青红莫辨。 难不成祁白玉是因为听了他说的那些没出息的心里话,所以才…… 在旁人看来他所经历的不过是这短短二十年,所谓的认可就只可能是城主夫妇的,因为这些而受尽打击,确实会让人无言以对。 他到底要在一个坑里栽几次才满足? 对他好的人,总会突然翻脸,祁白玉没有理由会例外。 但在他交心后,突然一反常态地丢下他,这招算得上是他早年惹怒白玉毒师后迟来的报应之计么? 整个山体内都没有人,和他同来的那些人的名字全都成了灰黑色。 全都出去了。只有他被留在了这里。 重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心塞揪心或者难受,但胸口处的扶伤珠像不要钱一般冒出大量白光。 他的四行杂血提升到了第三重境!还在往上攀升…… 重越内视可怖的创伤,抬脚走进地泉中,洗净了全身浮尘,催动火灵烘干了全身水珠,扶伤珠促使伤口快速愈合,他身体内部受伤极重,但也在昏迷的五日中得到了些许缓和,木属性治愈之力的冲刷下,他的伤口复原速度比起,只是魂力消耗过度,昏睡五日依旧疲惫非常,但魂力隐隐更加凝实,有所提升。 五行兼备后,各方面都很均衡,再加上金灵柱圆满,五行同修之时,金属性之力反而提升得不慢,若是境界提升起来,他似乎也并非需要亲密无间的同伴不可。 血脉活络了起来,重越的气质更加朴实无华,血脉之力此消彼长,相互影响,竟叫人难以探知他的深浅。 但灵力突破以后,到了第三重炼骨境,这一境界乃是重塑肉身强身健体,只要继续修炼,肉身力量得到缓缓提升的同时,他身体里的骨骼就像遭受了万蚁嗜咬一般,换做一般人必定感到煎熬无比。 重越动用金灵,并指如刀,打通了一条前往山外的通道,他被光刺得眯起眼睛抬手遮挡,在原地等了片刻,便感应到熟悉的波动。 ”不好。“一人猛然按住衣襟,衣襟内有块石头神辉忽闪忽灭,震颤不已,他拿出来一看,那东西挣脱而出,化作一道流光,飞速掠了出去。 “追!”这道光也惊动了周边不少人。这些人都是随便捡石头,看到类似的就揣在怀里,万一对了呢。 神辉拐了个弯便消失不见,前方只有一个高挑青年,神情古井无波,看不出修为,但看模样似乎有点眼熟,但这身形却又好像从没见过。 那冗长的自损之名几乎呼之欲出,可看起来似乎又不傻,众人杀气腾腾:“就你一个人还想翻天不成,交出宝物,饶你不死!” 唯有外来古教太墟神州长老谨慎地问他名号。 第70页 “我姓重,单名一个越字。”重越道,“原话奉还给诸位。” 第31章 不动声色 神辉一闪, 便冲进重越身体里, 消失不见。 那菱形界石到了心脏处便震颤不已, 本就占据最佳之地的扶伤珠纹丝不动,二者较劲, 菱形界石落了下风,缩小后缓缓进入扶伤珠轮廓之内,堪堪被包裹, 就好像冰蓝色的虚影内藏了个血色的界石。 异样的感觉过了好一时才逐渐沉寂,喊叫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 嗖地一声便有人落地, 杀气凛然。 重越并没有立刻查看界石内部空间的念头, 他身上空空如也。 这个地方的人绝大多数应该都不知道那东西是界石, 知道是界石的只有可能是外界古教来人,或者瀚皇秘境高层。 就像知道一个极其珍贵的宝藏和宝藏所在处, 人人都希望是自己得手,当然希望知道秘密的人越少越好, 自然没理由大肆宣扬。 此刻他从出来到得到界石不过只是短短几个呼吸时间,这里处于茂密的树林之中, 遮挡了上方看客的视线,也就是说,有可能猜到他得了界石的也就眼前这些人。 或者准确地说是这个问他名字的太墟神州长老。 果然,这个太墟神州长老听了他的名字, 沉吟了片刻。 眼前这人隐藏了修为, 以他的眼力竟然看不穿真正修为, 但这人的魂力波动却不低,少说应该是小乘宗师。 这位太墟神州长老如是心想,其实他也不太确定刚才那抹一闪而过的神辉是个什么东西,值不值得抢夺,打算观望看看。 但那个眼睁睁看着宝物从自己身上飞走的汉子忍不了,厉害的都杀人越货,剩下的能捡到宝物不容易,道:“我管你是谁,你给我交出来!” 重越闪身躲过,手中金芒一闪,徒手挡住劈来的阔刀,身体弯过刁钻的角度,一击正中对方腹腔:“是你捡走了我的东西,你若赢不了我,你身上所有宝物全都是我的,而你送上门来,是觉得我只要回一样,也是不应该吗?” “能捡到也是本事,不问自取是为贼!”什么宝物能被召回,少说那也是法器! “你捡的时候也没经过我同意。”重越道。 那汉子原本还很硬气,但哪知道碰上个讲道理的硬茬,这人的战斗经验太过丰富了,战法尤其老练,非常快很准,几个呼吸间,两人交战了数十招,重越还能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平铺直述,那汉子已经满头大汗,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重越问:“服不服?” 那汉子咬牙嘴硬,就是不说话。 重越行动如风,周身八十一道金刺接连凝聚成型,聚集成一道金刺,被重越徒手握在手里,灌入金灵,当做利刃来攻击。太墟神州长老眼睛一亮。 “我问你服不服?”重越道。 “服,我服!” “我可有资格取你一样东西?” “你有,你有。”那大兄弟被金光勒住脖颈,却怎么也挣脱不断,心想这人说的取东西该不会是项上人头吧。 “你若是就此离去,我既往不咎,再胡搅蛮缠,我就动真格了。” 那汉子惊魂未定,飞奔而出,但跑了一半又飞奔回来,前面已被灵兽盘踞。 事实上一人闯荡还是少数,敢一人横行的那都是高手。 “要不然我跟你一道对付别人吧,再有人围攻你,也能有个照应!” 重越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不拒绝就是默认了,那汉子摸了摸脖子上逐渐愈合的伤口,道:“你境界跟我差不多,但我的战斗经验却不如你丰富,感觉你好像游刃有余,你是外面哪个门派的,你怎么炼的?你觉得要战成你这样主要靠什么?” “我们熟吗?” “我倒觉得跟你挺投缘的。”那汉子憨厚一笑。 “你高兴就好。” 重越并不想跟这人结伴同行,干脆叫上一群,道:“你们呢,是与我一战只谋取蝇头小利,还是与我为伍,去对付别人?最好是去找手头宽裕点的人,否则抢一趟也不划算。看你们意愿。” 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喜不自胜,当然是组队杀别人,可转念一想,嗯?高人这话的意思是嫌弃他们手头不宽裕吗! “见过前辈,”重越拱手行礼,“您不愧是古教长老,品行高尚,不行趁人之危之事,您才是真高人。”才刚倒戈来跟他为伍的那伙人,纷纷留意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老者。 “哎唷不敢当,小友也不简单呐,”对方以礼相待,自然也是要还礼的。而且都夸到这份上了,就是不端着太墟神州的派头,也不能给太墟神州抹黑,太墟神州长老道,“可惜已经被陨神谷看上,不然去我们太墟也好!” “多谢长老抬举。都是外界来人,见了您,我才心定下来。不知长老贵姓?” “老夫姓祝。” 重越自是知道要想对付更强者,这个实力不亚于陶灼的太墟长老必须得剑尖朝外,他刻意落后那长老半步,道:“祝长老请。” 那些看好他的人见他这个态度,哪怕听都没听过什么太墟神州却也上了心,也都热情恭敬之至。 祝长老倍有面子,内心更是高看了他几分,接下来哪有不露两手的道理。 重越不禁琢磨起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当初陨神谷究竟是怎么从这么多高手手上拿下瀚皇秘境的呢? 第71页 既然陨神谷只让药尊一脉来操办此等大事,而药尊又只派来了个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聂云镜。仅凭聂云镜一个,真能成事? 要知道,那药尊并非只是个炼药的,其能力也是非同寻常,他的一切看似随意的安排都能造就一个无可挑剔的结果,给陨神谷或者是他本人带来极大的好处,或者给他反对的人或势力带来灭顶之灾, 从过程看好像都是巧合,但结果上看,细思恐极。在这个世道就算是钱也不可能人人都喜欢,可那至圣药尊偏偏就做到了无可挑剔,真正意义上的无可挑剔! 至圣至圣,他的能力是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有能力,但重越唯一确定的一点是,那药尊所做的一切几乎从未失手过。 岐山境那个事除外。 如果他没料错,背叛祁白玉的宗师手下窃取谷忧花去请岐山兽王攻城必是至圣药尊授意,重越将计就计借妖兽攻城来一场千年停战协议,留下药尊想要除掉的人,与想要他反目的人比如祁白玉,言归于好。 所以,那之后重越躺在竹椅上逗鱼,几乎是自我陶醉地想,岐山境那一局,他算是险胜了半招。 而这一回,直到现在重越都没看出来那药尊有什么名堂,但他派了个聂云镜来,就一定会拿下瀚皇秘境! 这一世因为岐山境之后,就略有不同了,至圣药尊也只是有所改变,聂云镜从一开始就知道祁白玉曾因前面那个事诘问药尊,重越一开始也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杀气,但不声不响地化解了,毕竟至圣药尊也说不出让他人头落地的直接命令,搞定了聂云镜那他的性命算是保住了,而祁白玉和他加进来,对这趟任务的圆满功成会有什么影响呢? 别的重越不清楚,他唯一清楚的是当年聂云镜带回了华如真。 也许华如真才是关键? 没发现关键在哪。 可现在,他好不容易救下的人不在了,聂云镜带着他要保的人去找至圣药尊治病了?所以之后的事呢,谁来处理?祁白玉? 挪移秘境位置也得在内部已经被攻克的前提下进行,而在位的瀚皇明显是个硬茬,喜好还变态得很,怎么让他折服并退位让贤,且原住民甘心接受归属陨神谷? 重越魂力较高,几乎只是一瞬就得出了最终的一大堆疑惑,扶伤珠还在持续不断地冒出白光,他却只打算静观其变,借此机会尽快提升实力。 有那长老在身边盯着,重越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开界石空间,怎么说也是一位古教大能的私藏,宝物不可能少,他看了可能会控制不住雀跃之色,露出马脚被那长老发现……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界石里头的确藏了个“惊喜”,一旦打开还真没法安稳。 此时,界石空间。 “您别看他看起来好像血脉之力斑驳,天赋不高,但能害我到这般田地,必定不简单,很有夺舍的价值。”说话的正是陶灼,准确说是陶灼的残魂,弱得好像风中残烛一吹就灭,桃李般的面上透着狰狞之色。 陶灼当时忌惮的其实并非是重越,而是身后某处突然涌现出的一点杀机。那时候若是另外那人出手,他恐怕连残魂都保不住。 都怪那二傻子,要不是他拿命挡道,他早就跑出去了! “您要这窥天镜碎片,我也给您弄来两大块了,您若是夺舍成功,今后可不要忘了给我也谋一个!” “我不夺舍,我出去看看有缘人是何相貌,结个善缘,方便日后和睦共处。”那老者却老神在在,八字眉,苦瓜脸。 陶灼小声嘀咕其实是嫌他天赋低吧,道:“你不要,那我要了。我觉得这小子不简单。” 陶灼突然暴起,瞬间冲上虚空,那老者却比他更快,宛如一道流光直冲上天,咚地一声,撞上了无形之壁,反震下来,翻转了几圈,退到陶灼之后才停下。 陶灼放慢速度,只觉魂体发颤。竟然出不去! 原先这界石在他身体里的时候,蜀老头都可以自由进出!陶灼用魂力试探边界,也透不到外界去,像是被封锁了一样,他愕然:“那陨神谷小子不可能比我还强吧,莫非是有什么保命底牌!?” “完了完了,碰上硬茬,吾命休矣!”蜀老一副哀色。 你命休到现在还没休!陶灼道:“以你老头子的本事,魂压都能解决他!” “不不不,我解决不了,我怎么解决得了!”“我是个比你还要弱小的孤苦老魂,一丁点本事都没有!” 弱小还能魂魄实体化!弱小还能一直活在界石中!他全盛时期用尽各种方法,这老魂魄都完好无损。 陶灼想到他那时候得了这界石,迫不及待炼化,以为得了个超级帮手,结果多了尊爷,这死老头子过分吝惜羽翼,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到死都没为他出手过哪怕一次,倒是糟蹋了他多少天材地宝。 陶灼都已经想好要如何跟重越打招呼了,非常期待那贼小子的反应。 可问题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得了界石的人始终没有打开来看。 那老头子被关在这里魂力透不出去都有点憋得喘不过气了。 那小子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重越一直没有联系我,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白妙等人重新回到角斗场,已经是一个半月后。 “也许是还没醒。”祁白玉手中捏着一个精致的锦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口中说的漫不经心,眼里却写满了担忧。 第72页 “他伤得这么重……”白妙小声说完,突然惊喜,“他应我了,这边!!” 事实上界石是追着祁白玉和重越跑的,但究竟认谁为主,没人说得清,而祁白玉等人出去得太急,出去之前还大开杀戒,不难让人怀疑是他得了那块追着他去的界石,所以他们出去,还带走了一大批境界高超的看客和参战者——毕竟谁也不会相信祁白玉会真的不看界石一眼,留下界石那么贵重的宝物离开角斗场。 至于重越没出现,也可能是被杀人灭口了,对此祁白玉也从没解释过。 推演并炼丹的场面可就盛大了,惊动了瀚域皇城丹药师,御医,擅长炼毒的祭祀等。人满为患,白妙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 一行人站在具现化的灵墨鹰背上,这灵墨鹰既完整又威武,展翅翱翔,速度极快,祁白玉站在最前头,白妙就在他脚边,而聂云镜站在中部,深深地看着祁白玉的背影,神色复杂无比。 华如真身着白服华袍,头戴玉冠,颇有书圣风骨,精神气饱满,步伐稳健,可若是细看他眉眼,还是会看到里头沉寂着的一抹淡青色。 在他们之后还有随他们而来的追随者,几乎都是看了这场炼药盛事之后,默默跟随,谁也没有出手对付那头墨鹰。 “就在那儿!”白妙踏风而下,它才刚落地,墨鹰在它之后落地消失成一点墨汁。 地火罡风延绵十里,草木尽枯,波及范围之大,让人瞠目结舌。 “谁在渡劫!”后方众人也在疑惑。实在太远了,被翻动的地火和罡风卷起的沙尘挡住视线,看不真切。 吼!人兽混战,战势滔天。 那些人兽竟在地火罡风肆掠范围内战斗!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在渡劫,谁引起了这样可怕的地劫。 无尽灵气爆涌而来,修为在宗师以上的强者夺命狂奔离开那里。 那波及甚广的地劫渐渐收敛,缓缓消失于无形。 重越完好无损地站在中央,身上如水流,又似有火焰缭绕,皮肤也格外光洁,像是经过洗礼了一般。 在他左右的不少人见他没事都松了口气,扭头便继续搏杀。 “重越!?”白妙简直不敢相信,挺拔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枯槁之地,长袍迎风鼓动,平静的视线隔着虚空投来,依旧温和如水。 白妙有种久违的悸动,朝他狂奔而去。 就像往常一样,重越蹲下身子,朝它伸出双手。 白妙冲进他怀里。 “我差点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了!”白妙瓮声瓮气地道,“你为什么不召唤我呢,当时特别危险的时候?” 重越起身抚摸着柔顺的白毛,叹道:“我怎么会让你挡你挡不了的危险呢。” 白妙莫名一阵感动,眼下它发自内心觉得只要是这样的重越,别说在它眼里,就是整个战场,也没别人什么事了! 这一幕惊掉了无数灵兽的下巴,尤其是认识白妙的那一波。 这就是白妙的主人?银狼王心想,跟白妙说的简直完全不同! 跟了这种主人,难怪白妙短时间内进步了那么多,就这短短一个半月,跟随重姓人类的那伙乌合之众战斗本事提升了不知多少! 重越抱着它经过祁白玉时,朝他点头一笑。 “兄长,这是……”祁白玉上前一步,将早已备好的锦盒打开来,郑重地递给重越,“给你的。”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祁白玉眼里仿佛有光,容颜绝色,令人目眩神迷,道:“说来话长,总之幸不辱命。” 重越面带笑容,一失手,却将锦盒打翻在地。 白妙借着动作跳了下去,捡起丹药和盒子,道:“你看你一失手打翻了多珍贵的丹药,这可是祁师好不容易才炼制的,为了确认药效无误,这都是第多少炉了,多少人试药,你一定猜不到……” 重越接过丹药擦了擦灰,重新放进锦盒里,道:“我收下了,其实还是应该给更需要的人的,可惜了。” 祁白玉愣了下,这话的意思是他并不需要? 聂云镜总觉得哪里不太好,说他做得不对吧,错手打翻也不是他故意的,收还是收下了,但沾了灰尘和泥土,肯定是不会再吃了,可惜了祁白玉一番心意,道:“看你终于恢复精神了,认真起来还是很有干劲的,再接再厉,继续保持。” 重越微笑道:“你也是呢。” 聂云镜总觉得这话听了哪里不舒服呢,眼下他可没什么精神,明眼人都应该看得出来吧,但好像作为好话来说也没什么值得挑剔的。 重越没跟华如真废话,也没询问他的意见,拽过他的手臂就往外走。 手腕被捏得生疼,华如真心里不满,还是跟上了。 “什么情况!?”聂云镜怎么不懂这个展开了呢,重越什么时候跟华如真这么熟了? 书圣太深沉了,就算被祁白玉治好了大半,也没有个好态度,对帮了大忙的二皇子也是说翻脸就翻脸。怎么重越一拉就走,半句异议都没有?? 聂云镜突然担心这突然有点转好的祁白玉会故态复萌,重越怎么也该负责到底吧,明明之前两人关系还亲密得跟什么似的。 他表情古怪:“你没怎么他吧?” 见祁白玉一脸正派,那应该是他想多了。 ……苍天啊,想不到他有朝一日竟然能用正派来形容祁白玉。 第73页 祁白玉皱起眉头:“你觉不觉得,兄长生气了。” 白妙:??? 聂云镜震惊:“有吗!?” 就当他是生气了,那你这一脸惆怅又心疼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在祁白玉的印象中,重越几乎不生气的,不像华如真只是嘴上不还口,手下不留情。 能把他惹生气,谁这么大能量? 第32章 赴宴 重越拽着华如真走到外面, 便发觉气氛不妙, 本该很热闹的角斗场里, 还多了一群实力过于强悍的人,正挡住出口。 适时, 白妙正在里头和灵兽们嘚瑟:“哈哈重越这么厉害的吗,我还真不知道呢!!你们再多给我说说,他是用什么姿势, 怎么把你打翻的,还有你这条光尾巴, 又是怎么被弄掉的?” 见它居然突破了五阶, 众灵兽眼睛都冒绿光了, 与其说看在它的面上停战,不如说好奇它进阶的法子。 银狼王也是无比震惊,它被卡了多少年,为了突破五阶,甚至不惜进到这种地方来找圣血石晶,却没想到这个一开始远不如它的小兽竟能再次突破。 “这不是被试药了吗……”白妙吃了丹药后勉强进阶,过程胆战心惊,但它只跟自己看得上的银狼王说了真话。 白妙还想听听重越的厉害之处, 突然眼前一变,便从角斗场门口被瞬移到半空中, 脚不沾地。 只见一道白光突然冒出来, 疑似重越等人要逃走, 早就蹲守在那里的人猛地拔刀攻击白妙, 白妙惊险地躲过,以为又被挡刀,脖子僵硬地扭过头,怒视重越。 扶伤珠里冒出白光的速度猛然上涨,重越心情不好,扶伤珠持续不断地冒白光融入血液中,但此刻他惊奇地发现,暴涨的白光能进入界石空间。 而进入了界石空间的白色光点,他几乎只要心念一动,便能将界石内的白色光点取出! 只是取出以后,隐隐会消失在天地间。这可不能浪费了,重越赶紧捞过白妙,将还没来得及消散的白色光点摸在白妙的伤口处。 这古怪的白色光点能够强化各种属性的血脉之力,也不知除了能够对血脉之力有影响以外,还能怎么用? 已经蹲守在界石空间里一个多月的陶灼突然察觉到魂力波动,把脖子往上看,却见那个老头子也走出木屋看向上空,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光点洒落出来,和灵魂无法相容,魂力也无法拘禁哪怕一粒。 陶灼问:“这是什么东西呢?” 那老头子神情凝重,道:“不知道。” 陶灼道:“连你都不知道的东西,这该不会是来监视我们的吧??” 可一转眼那白色光点又突然消失无踪,也就是说那人把白色光点放进来又弄出去了,之后依旧没有多余的动静。 那白光确实顺着血液进入白妙体内,重越问白妙:“你感觉怎么样?” 白妙猛地推了他一把,气得哆嗦:“我要离家出走!” 重越愣了片刻,露出笑容,道:“好啊,走了以后记得要回来。” 白妙盛怒,重越再次弄出上百点白光,顺着伤口灌入到白妙体内,这回白光逸散在界石空间内的范围更大了些,重越的魂力探进去一刹也不意外地看到了某些东西,他到底是见多识广,只是心里有了数。 这可把界石空间里的两道魂魄给吓坏了。 陶灼道:“你说他是发现咱们了还是没发现?如果是发现了故意晾着,他到底想干嘛!” 被关得久了,神智都会有点不清楚,而且他们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外面什么情况,他们却一无所知。这种单方面的信息带来的恐怖想象,着实叫人不安。 八字眉老头子道:“不知道,你说他什么时候会真正开启界石空间来和咱们对峙?” 陶灼很害怕:“我哪知道,你说怎么办?” 老头子无论事情严重与否,都先打哆嗦为敬,陶灼也不可遏制地受他影响,毕竟他没老头子强,还只是个残魂。 等待的时间极其煎熬,以至于之前想好的要挟之法一个接一个地推翻,惶惶不可终日。 白妙莫名感觉到随着那古怪白光的没入,自己的血脉之力好像有所上涨,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你都不解释的吗,你以为你是祁师?你又不会疗伤,何必多此一举!” “好吧。”重越笑着收了手,“你不高兴那我就不碰了。” 这反而让白妙更恼火了,重越还没给它道歉呢,都还没像以前那样哄它!甚至还在笑!别以为你笑起来好看我就不会不咬你!!! “狼兄,我们走!”白妙说走就走,白光落到银狼王身前,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认了这么个破主人!” 银狼王深深地看向重越,见他听了这句谩骂也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倒是给了它一个威慑性的眼神,笑容略带无奈。 这是不许它动白妙的意思,银狼王心头一凛,便带着白妙退回到角斗场内。 这边并不是兽族的出口,放在平时可以混出去,但此刻这气氛明显不是在平时。 待它一走,重越这才收敛神情,看向先前对白妙出手的那人。 那人杵在一个队伍里,队伍里头各个实力强悍,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大乘宗师,而且还非常高调地散着威压,震慑四方。 为首的那位乃是一位真正的大能,身着白袍,头戴金柳,上前作揖:“恭喜华如真大人,重越小友,瀚皇有请!” 第74页 这位祭祀大人面带笑容,说的真心实意:“瀚皇着实舍不得华如真大人,临别前希望能给华如真大人践行,只希望大人离开了瀚域以后,能被外面的人好好对待,瀚皇诚心想邀,还准备了美味佳肴,还请各教来人赏光。” 华如真一听这话就知道有鬼,道:“别去。” 重越能怎么说呢,人家一来就这么多位大乘宗师,就没打算让你好好出去,再说受邀的不只是他,还有其他古教来人。 这最后一场戏,他总得看到最后才知道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局。 重越一脸被说动的表情,真诚道:“荣幸之至,但我朋友还在里面,能不能请他们也出来一同赴宴呢?” 白袍祭祀听说他的朋友就想到了那位医术超凡的少年毒师,自然是不介意一等的。 结果跟随祁白玉等人出来的人更有一群,一群接着一群,修为良莠不齐,其中既包括外界古教太墟神州长老,还有不少膀大腰圆的本地人。 “这些都是我的朋友。”重越道。 “你们都是?”白袍祭祀脸皮抽搐。 这些人听他这话不乐意了:“怎么,你是在质疑我们的交情?” 白袍祭祀:…… 他真没打算拉来这么多宾客。 他们拍着胸膛表示:“重越当我们是朋友,我们当他是兄弟!兄弟有好处想着我们,我们哪有拒绝的道理,还没见过瀚皇呢,也不知道瀚皇长什么样。” 这边重越在前面,紧随其后的便是太墟神州长老,以及不少实力强悍的原住民,把聂云镜和祁白玉挤到了后头,聂云镜眉头直皱,却见祁白玉神色如常。 “你们认识重越兄弟?也跟他是朋友?” “当然,我们都是陨神谷弟子。”祁白玉一改毒师生冷不近的做派。 聂云镜注意到了一个“也”字,道:“你们……对重越这么客气的吗??” 这些人想到重越那么客气,他们能不更客气吗,纷纷表示:“你们应该也知道他的本事吧,重越兄弟年纪轻轻眼力非凡,战力颇高,还半点架子都没有,就冲他的性子,大伙也是相当佩服!” 聂云镜还真不知道,虽说重越偶尔爆发,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怏怏的,让人恨铁不成钢的那种。 “那是你跟他关系不够好。”太墟神州长老摸着胡须道。 “难道你们就很好??”聂云镜也是服了。 “可不是吗。”这些人突然就七嘴八舌地说起来,甚至还相互推举谁跟重越关系最好,虽都不说是自己,但他们心里都觉得自己也不差。 “你不觉得稀奇吗,”聂云镜问祁白玉,道,“这些人被灌迷魂药了,重越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比如说他得了那个宝物,宝物里有什么隐患,让他变了个人?” 祁白玉瞄了他一眼,道:“没变啊。你看我兄长什么时候缺过朋友?” “你这么怨念又是为何?”聂云镜道。 祁白玉默了下,道:“兄长以前告诉过我与人相处的秘诀。” “这还有秘诀的?他以前就跟你有过交集,什么时候的事?”聂云镜到底和祁白玉不是一代人,但见识到祁白玉从至邪往救人方向迈进的一大步,这可是连至圣药尊都没做到的,重越却让祁白玉心甘情愿这样来了。 聂云镜好奇地问:“什么秘诀?”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话,了不起的是,重越说这个话的时候是在五年前。 祁白玉把那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聂云镜,聂云镜听得似有所悟又云里雾里。 “你做得到吗?”祁白玉挑眉。 “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我不需要!我没必要!”聂云镜声音一大,吸引了不少目光,他赶紧偏过头去。 祁白玉那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然后他一辈子就那么过了。 重越说,与人交往的最高境界是取悦自己,交好的秘诀有两种,要么被别人说服,要么让别人接受。 这句话在聂云镜脑子里翻来覆去,只觉能说出这番话的小子若是金灵半神体不毁,天赋尚在,那该是个怎样的奇才! 知难行易,知易行难。在聂云镜看来,挖掘这个道理的人做起来就很简单,可被告知这个道理的人就很难实践。这就像创出一套独属于自己体质的修炼功法。 适合个人的处世之道,不一定适用于普罗大众,就算适用也几乎不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除非有更高一重的处世之道。 祁白玉道:“当你欣赏一个人却又搞不懂他的时候,就意味着你见识有限,境界不如对方高。” “……” 聂云镜受不了这份鄙夷,道:“我欣赏谁了??你把话说清楚再走,你真不觉得重越怪怪的吗?他都这么能了,那还怕什么?” 现在问题是重越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能。 祁白玉道:“自己都乱七八糟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指点别人,你不能跟人感同身受的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别人不怪你都是人心肠好,你还真以为你做得很对啊。” 聂云镜一脸懵,我做什么了,你确定不是在朝我发泄怨气?? 换做任何人见过以前那个重越,再看到现在那个怂货,估计都会控制不住上去拍两掌以示嫌弃吧。他肯定不是唯一一个,再说他又不是恶意,他纯粹是好心希望对方能重回正轨。 第75页 “如果你平躺着睡觉舒服,对于你个人体质而言就这个平躺的姿势修炼速度最快,别人觉得你翘起脚好看,非要把你的腿架到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希望你继续保持这个姿势修炼别停,你高兴不高兴,听还是不听?” “这不多管闲事吗!”聂云镜道。 所以你还是懂的,祁白玉瞥了他一眼就不说了。 聂云镜脸黑成炭:“听你说的我怎么觉得自己很讨人嫌呢……” 可说到底他也是看在都是一脉的份上才多管闲事,换做旁人他才懒得理会,按道理讲重越也该知道的,重越就没因为这点小事怪他。 而且怎么想他都觉得与其说是他自作主张推了一把,倒不如说是那时候的重越宛如溺水之人渴求一只拉他的手。 真正自我放逐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会有冒死战败陶灼的决心和勇气。 重越并非无可救药所以他出手了,只是出手的方式不太贴心? 但怎么听祁白玉说起来是他惹得重越不痛快呢!? 到了宴会上,聂云镜惊奇地发现重越待他一如往昔,除了不让他靠近华如真以外,对他本人没有半点不好的意思,反倒是对祁白玉……也还好,就是不如之前亲昵了。 聂云镜给祁白玉使眼色,这好像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啊!! 而此时,重越几乎刚来这里就发现不对了,瀚皇怎么是个胖子,瀚皇不该是个阴阳怪气的少年吗? 第33章 闹事 重越见了那个完全陌生的瀚皇, 再看到那位白袍祭祀, 脑子里突然闹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来。 祭祀也好, 所谓的二皇子也罢,目前尚存的这些原住民……重越总算发现违和感在什么地方了。 一个都不认识。 他上辈子来过接触过瀚域的高层。要说那些实力低微的角斗士, 他没去过角斗场不认识也就罢了,但那些大乘宗师级,亦或者大能级的大官大将们, 也没有一张熟面孔。他对这些瀚域的高层没有一丁点印象,这会不会太梦幻了点? 也就是说短短十年内, 陨神谷得到瀚域后直接替换掉了全部的瀚域高层? “这胖子就是瀚皇?”重越问, “不会是假冒的吧。” 华如真目光死死盯着那瀚皇,郁愤难消, 怨恨难平。 “是他,我见过的。”祁白玉走过来说道, 但只是暂时是他, 以后是不是这胖子就不一定了。 重越和华如真一桌, 祁白玉扫了华如真一眼, 又看了看重越,默不作声地走到后排坐下。 重越突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 聂云镜过来打招呼的时候,重越正端着杯子, 查看界石内部空间的情况,至于聂云镜说了些什么, 重越其实并没有仔细听, 随便敷衍了两句, 对方美滋滋地走了。 重越只觉这人其实也还好,其实吧,想以什么状态示人是他的自由,旁人评价好坏与否,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如果是那种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他就不会装傻充愣了。在他装傻充愣的时候就信他是个傻子的人,不也挺傻的吗。 他虽然没兴趣嘲笑别人,但被嘲笑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失落感,反而内心会有点鄙夷。 毕竟对自己要求比较高的人在嘲笑别人过后多半会心生自我厌恶感,就好比聂云镜,一直无意识地补偿失误。 至于对自我要求比较低会以嘲笑人为乐的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好吧。 而祁白玉……重越想到祁白玉就有点牙疼,越来越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的感觉。 生气显得自己矫情,不生气他又是真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的那种。 那段不知道的过去困扰着他,祁白玉曾为此怨恨他上千年,可如今祁白玉也是因为这个过往对他俯首帖耳百依百顺,重越着实捉摸不透。 他从小无父无母,不怕别人一开始就对他坏,只怕别人对他太好等他上心以后突然凶相毕露,就像那至圣药尊。 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那至圣药尊,但祁白玉太过聪慧,类似的伤痛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但又不希望因为他自身的胆怯误解了祁白玉的好意。 既然那窥天石碎片能够查探过去,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忘了的那段过去呢? “界石宿主魂力波动的境界似乎不太高。”感觉到有魂力降下,界石空间内部的两道魂魄都有异动。然而这个空间像是被封住了一般,他们依旧看不见外界的情况。 有魂力波动落下,也就意味着界石空间和外界的通道打开了! 那两道被困了两个月不见天日的魂魄蠢蠢欲动。 重越直接沟通里头的石碑,可又有点怯意,不管能不能洞悉那段过去,在那之前,还是先把上古药方弄到手为好。 ……只要和祁白玉之间不存在血海深仇,那还是有希望化解的。 一道白光冲霄而上,冲击界石光壁,那光束只是异象隔绝在界石空间之内,重越本身并没有什么感觉。 而这时,扶伤珠冒出白色光点的速度猛涨,原先两点两点往外冒,而突然爆出一百点后,这时正二十点二十点往外冒。 重越略感诧异,按理说他的心绪没有变化,扶伤珠哪来这么大动静? 难道白妙有危险? 里头两道魂魄都被这动静给吓到了似的,老头子一下子哆嗦了起来,陶灼受他影响也有种末日降临的感觉。 第76页 毕竟界石空间受控于主人,如果主人抓进来一团火,那受炙烤的肯定是他们,主人若要毁了这间藏身的木屋,那他们也没处说理去。 陶灼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藏进界石空间,早知道有出不去的变故,干脆不管好坏直接夺舍这小子…… 重越联系白妙,但白妙似乎很兴奋的样子,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后语气冷了下来,而扶伤珠同时冒出二十八点到三十点的样子。并不是它…… 重越装作没有注意到里头的异动,继续沟通石碑,同样的画面冒出来,有人来了又走了,山巅上同样是那个人,正在翻看着手里的古扎,古扎里记载的字样。 重越借过华如真的灵笔,打算抄一遍,但没有墨了。 华如真熟练地掀开手臂,手指如勾就要划破皮肤取血,重越吓了一跳,赶紧揭下他的衣袖,道:“算了,我去给你找几块墨去。” 没有墨的书圣跟拔了毛的凤凰没什么区别。 华如真神色黯然。寻常的墨在瀚皇秘境不怎么常见,再加上瀚皇有令,绝不会卖给他或者与他有关的人,但凡想要帮他的下人,无一不被乱棍打死。 重越战绩突破前十,而那个记录了他名号的老审官也到了这里,重越在初级战场时就见他用写过字。 那老审官还记得他,但重越一说要墨,他立刻皱起眉头,问打算给谁。 重越没说实话,老审官也不多问了,嘴上说着没有,但还是偷偷塞给了他半块。 墨只是普通的墨,华如真如获至宝,道:“多谢。” 聂云镜凑过头来,道:“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出了这里,我给你买十箱!” 祁白玉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重越离席的时候,重越去哪,他的目光就跟去哪,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收回视线,百无聊赖地玩着面前的杯子。 界石内部有两块石碑,整合起来弄到了三张完整的上古丹方,存在翻页的画面,重越翻来覆去反复观摩,眼睛都快看瞎了,好不容易才烂熟于心。 “炼化了这两块石碑,关键时候也可以保命。”重越如法炮制地沟通石碑上的那个酷似他的虚影,可此时并非危急关头,他怎么尝试都找不到当时的那种感觉。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界石空间内有处木屋里飞出一道虚影,顺着他魂力渗透的方向,猛冲而出。 重越冒出一头虚汗,就在这时,他与那个画面中的人影目光相接,一股难言的威势顺着石碑涌出,那道完整的老魂魄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停在了半空中,嗖地回到了木屋内。 “你是谁??” “你是是是是什么人?” 重越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想象的好总是高于实际的好,而想象的恐怖总是高于实际的恐怖。 几乎是那道苍老的完整魂魄深受巨震之时,扶伤珠冒出大量白光。 时机刚刚好,重越脑海中冒出了个奇特的猜想:“难道说扶伤珠与界石空间重合,空间内的魂魄感到恐惧或者恼怒,也能兑换成白色光点来反馈给我?” 陶灼并没有感觉到那股波动,紧随对方身后差点要逃出去,却见对方灰溜溜地缩回屋里,他也跟着顿了下,以至于耽误了仅有的契机,恼怒不已。 “你这老东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子碰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反冲回木屋要与老头子一决胜负,却刚靠近对方三丈处,就被过于可怕的魂压吓破了胆,再不敢说出半句不逊的话。 与此同时,扶伤珠猛地冒出了一千点白光后,稍稍下跌还在持续往外冒。 重越改口试探那老者道:“你若想知道我是谁,先杀了那道残魂。” “救命,饶命!”陶灼不等他动手就开始哀嚎,“你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不杀你有什么好处?”重越的神念在界石空间内回荡,如同天道之音。 陶灼苦思冥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道:“这空间里面的东西除了那个老头子以外,其他大部分都属于我,我知道这些瓶瓶罐罐具体怎么用,都是我逍遥宗秘制之宝,其中有瓶药粉拿来对付大能以下宗师,也是一食即倒!” “哪瓶?”重越问。 “这、这瓶。”陶灼随便指着一个粉色小瓷瓶。 重越道:“如果这东西有用,临死前你为什么不都用掉?” “谁说我没用过……”陶灼还真没想过自己会死,以及越是可怖的毒伤人伤己,他受伤惨重,若是也沾染上了毒粉不也必死无疑了吗,尤其是当时那个藏在暗处险些出手的可怕存在。 他有点纠结要不要提醒重越瀚域卧虎藏龙,休要放肆…… 重越魂力控制那粉色瓷瓶,晃了晃,发现里面满满当当的一瓶,道:“弄死他。” 那老者立刻看向陶灼,陶灼哆嗦道:“错了错了,是这瓶,这些都对血肉之躯有效,但对魂魄却无效。” “你呢?”重越问那老者,“可有什么想说的?” “我?我什么也不是,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魂魄而已。”那老者有问必答。 “听他鬼扯。”陶灼小声说。 不知为何,这老者畏畏缩缩的状态让重越心生些许共鸣之感,他没有亲眼见过这老者作恶也就没有重点对付他的心思。 这老者相对稳定点,对扶伤珠的刺激平时多半也就一次一两点。而刺激扶伤珠的大户,可不就是这个陶灼么! 第77页 重越见堂堂逍遥宗长老陶灼竟然规规矩矩地缩到角落,也就知道了这个老者的境界非同寻常。 但这个老者又是无比忌惮窥天镜里显化的那个酷似他的男子。难道那个人境界更高? 重越不多想了,照着目前看来,扶伤珠的可怕之处显露无疑。 保持这个速度,也许在回到陨神谷之前,他其他四行杂血能成达到六层也说不定! 重越不由看向宴会上那些推杯换盏的瀚皇麾下大将们,回味着那个有点可怕的猜测,内心有几分期待,又有些担忧。 “……说起来这场宴会,也是为本皇名义上的小儿子准备的,”瀚皇果然没有让他们安稳地吃喝的打算,朗声道,“瀚域之人都知道,华如真并非本皇亲子,而是他的荡妇生母跟低贱的死囚私通产下的孽种,本皇宽宏大量,饶了他性命,还给他皇子身份,重点栽培,对他可谓是用心良苦!” “先前本皇的话,诸位都听过了,要想栽培书圣,只有那些法子,只要按照本皇的法子来,书圣方可为书圣,否则他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没什么用的废物罢了。” “什么法子,他在说什么鬼话?”聂云镜火气蹭地往上涨。 祁白玉没有多问,不问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华如真看起来还算正常,重越却觉得万分刺耳,天知道他最反感的莫过于不是亲爹还强认子嗣,明明是占便宜却还故作好人姿态,只觉这瀚皇死有余辜! 重越也不知道瀚皇说的是什么法子,从陶灼口中得知,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但凡画圣、书圣,在个人修养上有着超高造诣之人,内心有着浩淼宇宙,碧海蓝空,他可以不在乎脖子上的枷锁,脚上的脚环,但碍不过他身边的人用一个又一个低劣而幼稚的小刺钩把他紧锁在狭隘之处,让他无法挣脱俗世枷锁,在苦海浅滩上搁浅,狼狈挣扎,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只要是人,受伤流血了一样会疼。 重越立刻对华如真道:“我看这瀚皇印堂发黑,眼圈黑里发红,想必离死不远!” 华如真也不说话,只是低头用灵笔沾酒在长案上写字,水珠凝聚成两个小人的虚影,其中一个手里拿着笔,胸膛上写着真的小人拔出笔,一击正中另一个胖小人的胸口,那胖水人胸口冒水,跳上那胖小人身上猛捶,猛踩,刺来刺去。 重越道:“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想亲自杀他。那我们帮你扳倒他,你补刀怎么样?” 华如真摇头沾酒挥笔,很快又冒出两个小人。 其中一个小人坐在高座,另一个小人上去杀他却没杀死,弯腰转身跃过水凝成的大门来到更广阔的天地,身上的水袍褴褛,逐渐也换了身打扮,再跳回这个地方。 王座上的胖小人终是不支,朝他磕头,最终分崩离析…… 重越能理解他的感受,毕竟是血海深仇源自于此。 聂云镜暗自传音,苦口婆心地说着连自己都唾弃的话,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到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临门一脚,可别前功尽弃!” 重越开口转移话题:“瀚皇竟连这等糗事也不介意拿出来当笑料。角斗场精彩不够,外面野史来凑,瀚皇为了博境外看客一笑,可谓是煞费苦心。” 也是重越选的位置比较偏,瀚皇慢悠悠总算走到这里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皇好心好意告诉你们这人的生平,好让你们听了他的惨痛经历,能够多同情怜悯并善待他,你说角斗场稀疏平常是何意思?” 瀚皇的关注点被带跑了,但境外之人却无所谓瀚域的荣誉象征角斗场,甚至觉得重越说得也有点道理,除了圣血石晶以外,角斗场确实也没什么新鲜花样。 他们在意的是,陨神谷不费吹灰之力把这人提前抢到手,自然是要维护此人声誉的。 逍遥宗长老深知重越这伙人就是斩杀陶灼的罪魁祸首,当然不肯善罢甘休,道:“他究竟是怎么长出来的,需要浇什么水,施什么肥,瀚皇不妨照实说,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其他古教之人觉得这说法不太人道,但不是自己教的人也用不着维护,纷纷点头:“知道他的经历,或许还能造就其他书圣也说不定。” “也许书圣就是后天造就的,瀚皇不介意告知这等秘辛,秘境之主素有海量!”他们甚至还夸赞上了。 重越只知道华如真经历过莫大的苦难,但从没听他详细说过,本人海阔天空后再来说那些经历也就罢了,外人以一种嘲讽挖苦的姿态来翻老底不是欺负人还是什么! “诸位这么好的雅兴,可我儿却不大高兴的样子,你不想听本皇说也好,来人,赐酒。”那瀚皇就是个恶心不死人不偿命的家伙,场面都非常尴尬了他还笑得脸上肥头乱颤,十分以旁人的痛苦为快乐了,“按照规定,二位战绩斐然,都可以离开瀚域前往外界,名号也可以载入史册,在瀚域永久流传!可喜可贺,这杯酒无论如何,你都得喝下,否则就是不给本皇面子。” “酒里有毒。”祁白玉传音提醒。 重越看向华如真,华如真作势要起身,想到此为止。 若说至圣药尊是伪善得胜过真善让人抓不住把柄,那这胖子就是恶心得让人不忍去碰,多看两眼都仿佛脏了眼睛的那种。 他没脸没皮笑点也与常人有差异,偏偏位高权重,实力高强。 第78页 重越抢在华如真前面,从侍从托盘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水当然是送进了界石空间,他把空酒杯往下扣了扣,又拿起另一杯,却没有递给华如真。 若不是照顾到华如真想要亲自杀瀚皇雪恨的心情,他就借敬酒的名义也给对方下一份更重的毒了。 既然整壶酒都有毒,那他敬酒对方也肯定是不肯喝的,重越把酒水泼了出去,道:“你的面子,不给也罢。” “大胆!本皇以礼相待,你却不识抬举,诸位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了,”瀚皇眼睛一亮,拍桌大喊出声,“来人!给本皇抓了他!” 他希望华如真出去没好日子过,但这人非要和他抬杠,喝了毒酒还没有倒下,多半是有空间法器了。 重越看到这胖子小眼珠子里冒出的精光,突然意识到对方这么做的真正目的,立刻后退两步跌坐在后桌,做出中毒软倒的姿态。但到底还是反应慢了。 这胖子这等做派还能稳坐皇位,若说他没点脑子,那是不可能的。 聂云镜暗道只能委屈重越,从长计议了。 “我看谁敢动。”祁白玉挥手一道雾气护在重越身边。 华如真直接站在重越身前,一言不发,目光决绝。 祁白玉手上银戒发黑,掌中白雾转黑红,微微眯起的眼里隐隐透着点阴森之色,道:“诸位皆知我是毒师,但应该不知道我的名号。我乃白玉毒师,虚空界毒师榜上排名第十,我的毒,可不是你酒杯里放的这种低劣货色,而是大乘宗师也得引恨,大能也休想善了的那种。诸位若是不信,可以试试。” 第34章 空手套秘境 祁白玉这话一出, 场面有刹那死寂。聂云镜唰地看向他, 一脸的难以置信。境外强者也无语了。 第十再怎么牛, 毒师榜在外面等同于通缉榜啊! 你个毒师不就是救了个人还没彻底救好, 你就飘了??这么猖狂的吗?! 从来只有毒师藏头缩尾生怕身份暴露, 从来没有哪位毒师敢把名号亮出来唬人的! 可说实话,毒师名号唬人吗?确实唬人! 毒术无差别攻击下,敌友都有可能引恨。如果排名第十的祁白玉就是此少年,那他自称能对付大乘宗师乃至大能, 还是有些微可信度的。 能不信吗??不怕一万,可万一呢…… 于是这些原先还事不关己倒打一耙的境外之人, 话锋一转, 有一句没一句, 很是不走心地希望有话好说,你说你们界的华如真就好, 不要跟外界的小辈一般见识! 祁白玉看向重越。重越注意着聂云镜,可聂云镜一副和稀泥的做派,怎么说陨神谷要弄到秘境,聂云镜身为使臣没道理一点后手都没有吧? 答案触目惊心, 竟然是真没有。 重越回想起来,陨神谷把瀚皇秘境收归己有的功劳只是记在了至圣药尊头上,却没有聂云镜什么事。他一直以为是聂云镜忠心为主的原因, 难道真不关聂云镜的事? 重越跟界石内的残魂沟通, 却从陶灼口中得知汉皇麾下部将中有极尽可怖的存在, 把大能吓得弃身逃遁, 他们若是闹起来,就凭祁白玉一人也没办法护住这么多人安然脱身。 倒是境外强者的态度缓和了杀气,重越心想这瀚皇总该消停了吧,人人都想只是想听你们秘境皇族的笑话,若是顺着他们的意继续讲,未免有损皇者风范了吧。 奈何这瀚皇的脑回路还真不能以常人来计,他方才还金刚怒目,此刻突然转嗔作喜,笑容满面,道:“你们当本皇是说书的,若是要听,怎么也得给点赏钱。” 众人一愣,道:“瀚皇真爱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瀚皇神情严肃饱含杀气,说完又喜道,“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请出去。” 那一闪而过的杀气掺在和蔼的笑容中,叫人心里发寒,在场之人自觉这里不是撒野的地方,顺便把这笔账记在了陨神谷一行人头上。 瀚皇纯粹是想用钱来侮辱华如真而已,给多了还不要,给高了他也收,但却是不高兴地收,这个所谓的宴会仿佛变成了买卖地。 “……说起贱种的娘亲,那可是个赫赫有名的……” 华如真手握成拳,手在袖中发抖。聂云镜觉得这点小伎俩不至于让戴着枷锁还恣意洒脱的华如真愤怒成这样,重越却能理解他的感受,华如真并不是个一点就着的人,但却因为瀚皇三言两语恼怒至此,可想而知,他一定被这毒人狠狠折磨过。 心防一旦被重锤狠狠敲碎后,只要那人再稍稍钉钉子,撒撒盐,都是钻心之痛。 重越扯了扯华如真的衣袍,搭了把手,对他说:“你别听他说,你听我说!你也别看他,你看看我,看看我们这些欣赏你的人吧!” 华如真根本听不进去,就算看着重越,他的注意力也不可遏制地被他的仇人吸引,肉眼可见他的俊脸憋得发红,眼里也浮现出血丝。 “我能理解你的,在我看来你已经很好了,你独一无二的经历造就了独一无二的你,旁人并没有嘲笑你的资格。他们笑话你,是他们自己有问题。虽然你生气的样子也比常人有趣一些,水珠小人也很滑稽可爱,但在外面能不能稍微收敛点!” 华如真习惯了恶意,不太能适应好意,这大概是他此时此刻,以及这辈子也百听不厌的安慰了。他现在暂时没办法让这人尝到教训,但总有那么一天的。 第79页 没对比没差距,聂云镜正愁不知如何安抚,因为这种情况,大家不是瀚皇的对手,对方摆明了就是想激怒你,小辈一旦以下犯上,那就不能怪上位者痛下杀手了。 可重越明显就很会安慰人,先前说他的那几句所谓的好话就很敷衍了。聂云镜小声道:“你觉不觉得,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他,可他明显更看重华如真。” 祁白玉专注着听重越说话,皱眉道:“你说你就好,别扯上我!” 瀚皇见他们不发作,他费尽口舌却发现华如真那小子再听了重越不知什么话以后,时不时眉眼含笑,两人私下说着他不知道的悄悄话,还是不是指指点点,颇有把他们当马戏团耍猴似的,瀚皇说得不带劲更火大了。 捧场的境外来客们见当事人这种反应也不知道瀚皇说的有多少夸大的成分,也不知该信还是不信,都奇怪了:“陨神谷的小子什么来头,小小年纪,竟然这么能忍!” 瀚皇明着挑拨离间,重越等人完全不予理会,只听咻地一声,一道无形的劲气破开虚空,袭向瀚皇背心。 这位胖子竟极尽灵活地闪避开来,头顶冠冕上的珠子被击落在地,铛铛作响。 而那破空的劲气却是跃过瀚皇,直逼重越。 重越浑身汗毛倒竖,电光火石间,无形的光壁跃过身体,被那一道劲气击成粉碎,还是没能彻底挡住,却给重越带来了点躲避的时间。 劲气击穿了地面,三米地面如蛛网般寸寸裂开。 重越瞠目结舌,很难说方才的攻击是想杀瀚皇,还是想杀他,但这等威力连瀚皇都只能闪避,出手的究竟是什么人? “好大的胆子,谁敢对本皇下手!是你吗?”瀚皇指着重越。 重越满脸黑线:“不是你的人动的手?” 瀚皇瞪了眼重越,只觉得这小子简直跟泥鳅似的,滑腻的硬是想捉也捉不住,道:“谁,给本皇滚出来!” 瀚皇锐利的眸子环视一周,蓦然瞳孔萎缩,只见他的皇子皇孙所在的席位处倒了一片,就是喝酒醉倒,可怎么全都倒了!唯有目前最不受他待见的二皇子坐在那里。 其他人哄闹起来:“瀚皇,时辰也差不多了,还有什么保留节目也上吧,没意思我们可就要走了!” “瀚域除了角斗场,应该还有别的历练之地吧,瀚皇给书圣践行完了,可否告诉我们别的有意思的去处?” 瀚皇的表情冷了下来,除了角斗场这等供我等玩乐的场所,你们还想图我瀚域宝物不成? 而这时,突兀地传来清脆的掌声。 “都别走,留下吧。”二皇子拍着手起身,从席间走了出来,还笑了笑。 重越听着这话,只觉从那人身上透着一股难言的威势,绝不像他们印象中的二皇子。不只是他,聂云镜,祁白玉和华如真都有同样的观感,更不用说那些和二皇子打过不少交道的瀚域老臣们。 瀚皇麾下部众露出忌惮之色,可怖魂压无差别攻击四方,境内外强者都露出痛苦之色,不敢轻举妄动。 见他目光扫过,聂云镜头皮发麻。 只见那“二皇子”微笑着,轻松撕了自己面上的皮,身体像是蜕皮一般从两边剥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踏着人家的血肉走了出来。 “瀚域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以前的瀚皇至少也是至尊,你比至尊还低两个境界,也敢在此耀武扬威。要不是我想知道我儿究竟受过多少苦,也不至于听你把话说完。”少年身着蛇纹白袍,眼里透着沧桑,举手投足之间有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如看草芥的目光轻飘飘地扫向全场。 重越倒吸凉气,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这不就是他印象中的瀚皇吗!这位瀚皇是至尊! 瀚皇面色铁青:“是你!你逃出去了又回来作甚!” 这时,有人推了把疑似醉倒的皇子,却发现身体都已经凉了。 瀚皇道:“你杀了我后代,你让我皇族断子绝孙?!” “我是你祖宗的死敌,这才被困海底。你华族老祖昔日也曾灭我庄族满门。而你这小辈,杀我红颜,虐我儿,我不把你子子孙孙挫骨扬灰都是仁慈了。”庄岫抬手封了入口处的大门,一股浩瀚的魂力席卷而出,离得近的强者当场喋血,就连大乘宗师也头晕目眩无法站稳。 角斗场外偌大的瀚域王城境内苍生匍匐在地,冷汗如瀑,痛苦地满地打滚,七窍流血,只听到雷鸣般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 “今日,瀚域将被血洗,在场所有捧场的看客,但凡听过看过这些秘辛的人,一个都别想逃掉。” 至尊!!活的至尊!难得见到一位看起来如此年少的至尊! 重越稳坐如钟,眼神示意让自己身后的人都别轻举妄动。 境外来人都慌了:“这是您和瀚皇的恩怨,可别迁怒我们!我们都是境外古教来客,无意插手你们间的争端!” “你们听了看了好戏,就想全身而退?” “敢问至尊究竟是因为何事?不知我们听了什么,我们可以立下血誓绝不外传!” “我不相信活人,只相信死人不会外传。”庄岫抬手一挥,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自爆成血雾。 逍遥宗长老七窍流血,痛苦地硬撑着,表面的彩光轰然碎裂成灰,愤声道:“你敢在瀚域大开杀戒,你就不怕惹怒境外古教?” 第80页 庄岫嗤之以鼻:“我血洗此地以后,这地方就是我的了,你们以为你们背后的教主宗主会因为你们的死活,而惹上一个至尊境的敌人,并把这好好的秘境拱手相让么?” “至尊饶命!!!”不少境外来人都跪了,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想不到究竟是知道了什么,以至于招来了杀身之祸,其中有人隐约猜到了什么,抬脚往唯一一处安稳之地狂奔而去,奔到一半便跌倒在地,成了一滩血水。景象极其可怖。 瀚皇万分恼怒无处发泄,五指如钩猛地朝华如真抓去,道:“我的儿孙死了,你也下去跟他们作伴吧!” 庄岫至尊瞬移到华如真面前,指腹挡住了刀尖,道:“跟谁说话呢。” 瀚皇冷汗瞬间就掉下来了,忙道:“饶命,饶命,我这瀚皇给你当,我愿意退位让贤,祖辈的恩怨我的子孙已经偿还了,还请您饶我一命,就是把我也关押在原先关押您的地方,我也甘之如饴!” “那地方已经被我磨灭了不少纹路,不绝人欲,机缘巧合让我有了个儿子。只是这个儿子命途多舛,承蒙你照顾了。” “你是奸夫……!?”瀚皇大惊,“不对,不应该啊,怎么能是你!” 他翻遍瀚域也没找到奸夫下落,以为是外来人,而那贱妇死活不松口,到死都在鄙视着他,瀚域还有谁能让那等女子雌伏甚至鄙视皇者。 庄岫道:“你收我儿为皇子,但我儿的辈分当你祖宗都是抬举你了!” 剩下的人大惊失色,竟没想到瀚皇大肆侮辱的人,竟然是至尊之子! 他们因为重越的关系才进来宴会上喝酒吃肉,此刻危急关头见重越没动,他们也没动,惊险地保下了一命。 噗嗤一声,瀚皇心脏洞穿了一个窟窿,头颅被踩碎了。 鲜血溅上华如真的脸,这个他憎恨多年的人,这样轻描淡写地死在他眼前,那肥硕的躯干佝偻下去,怨毒的目光朝向他,渐渐失去光华。华如真僵在了那里。 “你们可是陨神谷弟子?”庄岫早就听说华如真身上还有余毒未清,道,“你们陨神谷是不是有个很会治病的药尊。” “正是尊主!”聂云镜迫不及待拱手道,“若是尊主出手,必定药到病除。” “很好,陨神谷的人留下,其他古教的全都杀了吧。”庄岫话音刚落,太墟神州祝长老脸色煞白。 “还请至尊手下留情!”重越觉得这样血洗秘境实在是太过了点,就算是境外来客也不是人人都想加害华如真,就比如太墟神州祝长老。除此之外,境内之人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瀚皇的所作所为,就好比那位给他墨块的老审官。 “若是他们愿意加入陨神谷……”重越话说到一半,脸色煞白,正色道,“敢问至尊,您离开秘境后出去是去见陨神谷的至圣药尊了吗?” “别说你们是奉命进来接我儿的。”庄岫半信半疑,那所谓的至圣药尊竟会专程派人来接华如真?其中是否有诈? 聂云镜道:“并非专程接他,但我的确是奉命进来替陨神谷至尊一脉招揽核心弟子的,顺便也替陨神谷招揽新鲜血液。” “嘶……”所以这样一来,这边大开杀戒以后,陨神谷招揽弟子的计划落空。 庄岫这才打消了疑虑,道:“你的那位尊主倒是个奇人。这样吧,看在他的份上,你们觉得不错的境内之人留下,愿意加入陨神谷的人活命。剩下的或多或少听过诋毁过乱传过我儿的身世,那就怨不得我了。” 一时间幸存的侍卫丢盔卸甲,跪了一地,而那位借墨的老审官也在其中。重越特地提了提他,有至尊帮持,今后这老审官仕途顺畅了。 “多谢至尊!”聂云镜内心对自家尊主的敬仰更甚。 庄岫琢磨着听起来那药尊还真无愧至圣之名,答应救人却不图回报,在庄岫看来,这天下间哪有人平白无故救人性命的,就算对方不求回报,但他也不敢随随便便把仅有的独苗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药尊胡乱救治。 所以他正好打听到陨神谷等各大教有意向弄瀚皇秘境,他便决定把瀚皇秘境作为厚礼相赠。 可听来对方还真是个清清白白的至圣,若是能让华如真拜在此人名下,岂不正好。 “那位至圣药尊是个怎么样的人?”庄岫道,“连毒师都照收不误?” 聂云镜目露憧憬之色,道:“我家尊主,乃是至圣,若说世间有谁堪称完美无缺,那便只有我家尊主了。也正因为尊主心忧天下苍生,就算是人人喊打的毒师,也能平等看待,这才有他转好的可能。” 重越嘴角抽搐了下,如果他回过头便会发现祁白玉也翻了个白眼。 聂云镜提起那药尊就滔滔不绝,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的金都贴到那人身上,道:“……不是我多嘴,若不是有祁白玉在,令郎的身体也撑不到现在。” 庄岫冷了脸,聂云镜不再多言,只听这位少年至尊哈哈笑道:“若真有你说得这么好,那就是让我儿入你那一脉,也未尝不可啊。” 聂云镜喜上眉梢,求之不得,当场打包票,他实在太看好华如真了,巴不得多个这样有才的师弟。 不可!重越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脑袋都要炸了,他救人救人再救人拼命几番折腾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让华如真不要进变态药尊那一脉么! 第81页 至圣药尊轻描淡写地派遣聂云镜来瀚皇秘境招揽年轻弟子,为他至尊一脉增添新鲜血液。然而能入得了聂云镜眼的,也就只有华如真这么一个! 拉拢了华如真,就等同于拉拢了庄岫这个至尊境的打手,空手套秘境这么大的功劳当然得记在至圣药尊名下。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至圣药尊只需救个人,就能得到数之不尽的好处。 他双手干干净净,整个瀚域被血洗,死去的人何止百万,境外强者的仇恨累加在庄岫头上,平民百姓死去的因果也累积在了庄岫头上,这人还傻乎乎地坐镇秘境,亲手把掣肘自己的亲子送到了药尊手中。 这场秘境之争,至圣药尊不声不响收获全部,还不沾染半点因果。 重越浑身骨头都在战栗,只觉喉间发堵。 他一直想着不能成为药尊布局的一环,但他征战角斗场,拿下极高排名,不也正是给陨神谷打响名气么,他们所结交的人,不也可能成为陨神谷新鲜血液。 几乎只要他们见到华如真,那这个局,早在庄岫打穿界壁找上至圣药尊的那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一个能造就至尊的秘境,简单吗?不简单!值得古教争相抢夺吗,太值了! 他甚至觉得,至圣药尊可能都没有提到过报酬这回事,以及血洗瀚域这一说,这一切都是庄岫自愿为之,自然是他来承担后果。 无论多少古教插手秘境,有没有他和祁白玉都无关要紧,只需区区一个聂云镜,整个秘境之行,也就陨神谷是最大的赢家。 第35章 反败为胜 重越想通这一切的瞬间, 像是一头扎进死胡同里转不出来。 眼前漆黑一片, 仅有一点亮光, 必定有一点亮光,这世上不存在绝对的完美之局, 总有哪一点破绽,哪怕是一点。 重越看到祁白玉,那种让他窒息的感觉这才消失了。 他笑了出来。这一世和上一世最大的不同是,并非药尊治好了华如真, 而是祁白玉! 如果祁白玉有那份心, 完全可以取代至圣药尊,成为瀚域秘境并入陨神谷的头号功臣。 祁白玉迎上他的视线,好像期待他说点什么。 “是祁白玉救了你, 这点你别忘了。”重越下意识地偏过视线,只对完全没有认亲念头好似云里雾里的华如真说了这句话,便抬脚向外走去。 其实在看到祁白玉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破局之法,而且并非是上一次那样稍微险胜半招,这一回他几乎可以稳胜,如果他没有和祁白玉闹矛盾的话。 如果他还像之前那样和祁白玉关系亲密无间, 他完全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说出这么一番话: 白玉, 你有没有想过自立门户, 脱离至尊成为陨神谷新的至尊一脉?如果你有这个想法, 那你只要抓牢华如真, 就能办到了。 现成的至尊有了, 功绩有了,尽在掌控的秘境也有了,至尊一脉吸引外来血液的底牌也已经到手,你已经可以让自己所拥有的势力成为和药尊一脉对等的存在,哪怕自身境界还有所欠缺,但这都是日后可以弥补的。 但重越提醒的是只是华如真,只要祁白玉有点野心,以他的头脑,应该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些。 若是没这野心,他说再多不过是白费口舌。就像一根绳子,从后面推会弯曲,只能在前面牵引着。 只是重越隐约意识到,这盘棋好像只属于祁白玉和至圣药尊,他决定和祁白玉保持距离的时候。似乎就失去了落子的资格。 哪怕他知道怎么反败为胜,却已经跟他没关系了。 重越双手背在身后,内心怅然若失,却又无可奈何。 他进瀚域秘境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比空间石更高阶的界石到手,华如真交给祁白玉,祁白玉自然会救活他,接下去瀚域的归属,以及这些人的恩怨纠葛,他也没必要插手了。 “重越兄弟怎么走了,瀚域别的地方你不去了?” 重越摆手,有那个闲工夫,他还不如想办法提升修为,或者出去把驭兽师身份给落实了。 “他怎么想的?”聂云镜百思不得其解,这瀚域高层一下子死绝了,那整个瀚域可不就能横着走了吗,皇城不过是一隅,此地能造就至尊,那天材地宝肯定少不了。单凭祁白玉炼药救人时瀚域能买到的那些灵药,就知道这个地方很不简单! 祁白玉刚抬脚便被庄岫挡住去路,庄岫道:“他能走,你可不能走。” 华如真就在他身边,看向重越的背影,他并没有认庄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爹,更没心情接任瀚域的烂摊子,但他也知道如果他任性妄为,瀚域子民将十不存一。 与其让庄岫把这个瀚域秘境拱手让给所谓大公无私的至尊,不如他先拿下,作为给祁白玉和重越共同的报酬…… 重越自觉帮不上什么忙,也别扭得不想跟祁白玉言归于好,径直向外走去。 他没走几步,便有藏在暗处的残魂朝他掠去,重越只是一顿,将入体的残魂收进界石空间。 那抹残魂有点眼熟,似乎是位上乘宗师境的将领,只是刚一进去,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被伺机而动的陶灼执杖劈成两半。 魂力光点飘散在空间中,陶灼残魂吸收了那些魂力光点后,自身残魂渐渐复原。 而那道大宗师境的魂魄被分裂时,应该是经历了极大的痛苦,那一瞬间重越胸口的扶伤珠冒出了一万点白色光点。 第82页 重越不知该惊喜还是惊吓,而陶灼则是惊喜不已:“我的魂魄还差不少才能圆满,这种魂魄多来点,再多也不嫌多啊!” “我快闲得发疯了,多弄点魂魄进来也好打发时间。” “又来一个!”陶灼一下子像活了过来似的,道,“这个魂魄的境界都快赶上我了!” “这是哪儿??”对方残魂很是惊诧,“界石空间!” 两道残魂扭打了起来,尖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几乎魂魄没撕裂一点点,都能让扶伤珠产生数千点白色光点。 这个速度让重越感到像做梦一样,惊喜之余,又是一阵胆寒。 既然存在这种提升先天天赋的可能性,是否有人为了刺激扶伤珠成就自己而肆意收割魂魄呢? 想到这里,重越便按捺住了,他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滥杀无辜,但他不介意让歹毒之徒死后继续受苦。 或许有一天,变态药尊也会被困进这里也不一定呢。 就在这时,重越在界石空间里见到了个熟悉的残魂。 一个肥硕的魂魄仅剩一个头颅和半个身体,正鬼鬼祟祟地藏在堆积成山的灵币边沿,小心翼翼地看向那厮杀的两道残魂,似乎随时打算窜出去当渔翁。 瀚皇的残魂也在这里! 重越最想抓的就是他,到底还是抓到了手,心想:“华如真多想亲手杀你,可惜被人抢了先,想发火但顾虑我们的安危也就没有发,希望你能苟延残喘下去,也许有天能放你出去,让他一雪前耻!” 而瀚皇为皇多年,着实也够狠,够能忍,很少出手,一出手必能争得些许魂力,这些残魂也都知道这位瀚皇,有的会给他几分颜面,有的则直接下手……但动手的都没能讨到好。 被困的残魂在界石空间里四处乱窜,但作为魂魄,有完整之分,也有高低之分,为了补全自身魂体,为了占领一方地盘,顾不得生前的高低尊卑,不分昼夜地厮杀,随时都在上演结盟与反杀的戏码,方圆十里范围的皆是空间内被分成了好几个区域,彼此敌对。 重越只是观摩里头的动静,都在大长见识,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鬼们,竟在一方空间里干起了分割地盘的戏码,简直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戏。 魂魄间的厮杀过于凶狠,一丁点伤势都能引起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更造成难以言喻的损伤,使得扶伤珠源源不断地冒出白光,重越的血脉之力也在不停地提升着,暗道:“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重越琢磨着以后收取魂魄还是收劣迹斑斑,作恶多端的恶人魂魄为好,就比如瀚皇那样的,关押那样的魂魄薅取白色光点不会有罪恶感。 角斗场内壁垒笼罩着,逃进里头的人倒是躲过了一劫。 白妙焦急地等在初级战场处,银狼王皮毛上染了别人的血,两头乱难中相识的灵兽正在道别。 “狼兄,多谢你陪着我,今后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主人胆小怕事,若能逃过一劫,肯定会离开,我已经料到了。”白妙一副事后诸葛亮的做派,期间有多担心,银狼王看在眼里,但白妙到最后都没事,可见他主人哪怕再危险也没对它下手,而且也已经逃过一劫。 银狼王心说你就装吧,你不过是不想让其他灵兽知道你主人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故意说他坏话好让其他灵兽都瞧他不起,不跟你抢好处罢了。 白妙羡慕它悠哉称王的生活,感慨道:“我也曾像你一样,在山林称王,手下一堆小弟,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愿吾兄能一直逍遥快活,今后若有缘再见,莫要忘了小弟。” 银狼王越发觉得它虚伪,道:“以你的修炼速度,只怕不出三五年,就能彻底超过我,毕竟你主人神通广大,连资质都能给你提起来。” 关于这点白妙也很奇怪,满不在乎地道:“我跟着他吃苦,为他流血,这点提升我自己几乎感觉不到,不提也罢。” 银狼王嗤笑白妙真是没有吃过真正的苦,没有被瓶颈困得生不如死过,不知道提升资质的可贵。 资质上的提升几乎是不可能的,唯有神物亦或者天地孕育的至宝才有可能做到。 可它竭力都弄不到的东西,白妙的主人却直接就给了区区血统还不如它的兽宠。 “他来了。”银狼王远远看到一人,几乎一眼便认了出来,只见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穿着素袍,行走在血泊的街道上,步伐不紧不慢,好似闲庭漫步般,颇有高人风范。 白妙一看便嗤了一声,只见重越走走停停,也不知在磨蹭什么,好像又恢复了很怂的样子。白妙有点不想过去接他,宁可和它欣赏的银狼王再呆一会,只等重越过来了,这才让重越等在那里,想再对银狼王说几句道别的话。 可它转过头来,却见原先本该在旁边的银狼王不见了踪影。 一道非常狗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您就是白妙的主人吧,我拥有银狮血脉,乃是一方狼王,如今已经是五阶灵兽,如果您不嫌弃,不如收了我吧!” 银狼王摆了摆尾巴,舔舐着重越的手,双眸无比恳切地看着他,不等他开口,便用尖牙咬破他的手指,饮下他的鲜血,主动缔结认主契约。 光芒融入重越眉心的刹那,白妙难以置信地看到这头尊贵银狼王,只觉看走眼了。 “你是白妙的朋友,我记得你。”重越记得这头银狼王,很聪明而且很有实力。 第83页 这种送上门来的灵兽王可遇不可求,他怎么也没想到白妙竟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忽悠来一头不错的灵宠,于是大大赞赏了白妙一番,还给了它十点白光。 白妙得了好处还如在梦里,看银狼王的眼神就很不对了,咬牙切齿地道:“狼王啊狼王,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居然还是认他为主,这么多人,你怎么就偏偏选他呢,别说想跟我做兄弟,你并不太看得起我我还是能感觉到的!” 银狼王冷漠道:“我纵横荒林这么多年,难道还听不出你话里有话,以及你抱怨中的得意。” “心机狼!”白妙又好气又好笑,难怪银狼王坚持要送它,送它之前还安置好了小狼们,当时用狼嚎嘀咕了些什么,那三头小狼还很不舍的样子,看来那时候银狼王就做好了认重越为主的准备,它真是想都没想到,自己真想离家出走,居然还有灵兽送上门来。 “狼弟,别怪大哥没提醒你,你很快就会后悔了。” “大哥?”前一刻白妙还唤它狼兄,这才是真实心态! “欸!”白妙应了一声,“我先认的主,当然我是大哥,你有意见吗?” “你实力不及我。”银狼王看了看重越,毕竟后来一步,为了队伍和谐,它只能忍辱负重。 重越只当是白妙拉来的队友,不管是无心插柳还是有意为之,对重越而言,总归不是坏事,他又拿出数十点白色光点就着白水,喂给了银狼王,银狼王饮下以后,确实先天资质有所提升,不禁大喜:“多谢主人!” 白妙嘲讽:“狗腿,别急着道谢,他对你好,是想拿你挡刀!” 重越见见它俩闹腾,也觉得这一路稍微不那么冷清,热闹点也好,但白妙自称大哥,可出了秘境后,一有危险,重越喊召唤都是它上,白妙大怒:“怎么着你还喜新厌旧了!” 银狼王道:“你不是大哥么,我以为主人是念旧之人,用旧兵不用新刃。” 白妙朝它呲牙:“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讨嫌呢,太丢兽的脸了,我都没好意思称呼这么怂的家伙为主人!” 重越发现有了两头灵兽后,召唤得直呼其名,若是危急关头直接喊召唤二字,默认先召唤来大的。后来到了驭兽师公会,重越这才发现灵兽间还有辈分之分,不记名先召唤老大。 白妙急了:“狼兄,还是你来当大哥,小弟实在难当重任啊。” 银狼王跟了一路,也没被重越召唤一次,而白妙每次挡了个不轻不重的攻击以后,就有几点白色光点补偿,银狼王看得非常羡慕,以为重越不召唤它,就是没把它当自己狼,当即非常忠诚地同意了。 当时还不知怎地,这么一换了以后,果然重越召唤就是喊他,被召唤次数多了,银狼王身上负伤,部位还很不受控制,精神渐渐萎了下来,它发现或许不是白妙太矫情。 这位主人还真是不好伺候,明明自己能挡的攻击,宁可舍近求远靠它们,也不肯多挪半步。 与其说是在训练它们的反应能力,不如说就是明摆着拿它们当盾牌就是了,能活下来纯粹是靠筋骨够硬。 白色光点或者圣血石晶之类的虽然会给一些,是有好处,但就算是兽的心也是肉长的,你把主人当天当地,主人却不把你当回事,吃再好的东西,得到再好的补偿,时间长了,心里头还是不舒服的。 而且说句不该说的,主人似乎精神不佳还是心情不好怎么的,虽然声音温和笑容可掬,但就是不太能安抚到心里的那种,就算安抚到心里了,下一秒又伤上加伤,真还不如不安抚! “这大哥还是你来当吧。”银狼王终于忍不住跟白妙商量。 “哈哈哈重越,连狼王都受不了你了!” 重越温声问银狼王:“你可是对我的所作所为很不满?其实你可以说的。” 银狼王闷声道:“并没有不满,主人误会了。” 重越界石空间内的残魂已经暂时安稳,但扶伤珠依旧在持续不断地冒出白光,若不是有其他因素刺激扶伤珠,或许会很直观地看到在银狼王说着没有,扶伤珠依旧在两点三点地往外冒白光。 若是说就有用的话,白妙就不至于反反复复地各种埋怨了。 白妙朝它投去同情的眼神。 这对难兄难弟总算有共鸣了,找到了相同的吐槽对象——重越,先前因重越所起的芥蒂也就烟消云散,它俩闹来闹去,时不时交头接耳,进城时,银狼王扫了眼后方,对重越道:“主人,咱们后面好像一直有人跟着。” “是祁师。”白妙小声道,“他已经跟了我们好一路了。” “祁师是谁?”银狼王问。 “我的丹药就是他给的。”白妙小声说,“是个好起来特别好,不好起来特别可怕的人。” “比主人还可怕吗?”银狼王问。 白妙嗤了一声:“重越哪里可怕了……” 重越的魂力比它俩都高,自然是早就注意到了,他赶路到一半的时候,祁白玉才突然跟上,并没有直接追上来,而是保持着落后一里左右的距离,既不像跟踪的那般烦人,也没有尾随的那般讨嫌,更不够大胆,刚刚好在他能够忍受的范畴。 白妙忍不住问:“你跟祁师究竟有什么矛盾,怎么就突然分道扬镳了。” “没矛盾。”重越道。 第84页 “没矛盾怎么就……”白妙道。 重越拿出锦盒来,取出那枚曾滚落在地又被他随手擦干净了的灵丹,给了银狼王。 银狼王吞入腹中就没了多余的话,白妙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至少它不敢这样惹祁白玉,而它随随便便对待的重越却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拂祁白玉的面,把对方的好意打落在地,甚至直接喂狗……呸,喂狼。 重越没在原地逗留,白妙敏锐地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人好像并没有再跟上。 可等他们完成驭兽师考核走出城来,去往陨神谷的途中,白妙惊奇地发现,那人还在。 这个时候,重越大概已经记起了五年前的那段过往,但知不知道都一个样,他已经……完全搞不懂祁白玉了。 第36章 回陨神谷 瀚皇秘境。人是祁白玉救的, 庄岫到底没打算赖账, 只是将原本打算赠给至圣药尊的整个秘境改换成空间法器一件。 在他看来这一层次的空间法器作为给小宗师的治病报酬已经很不错了, 在别人看来也是如此。 祁白玉并没有接,神色复杂, 心不在焉地道:“如果我没治好,无功不受禄。” 庄岫道:“若你没治好,我取你项上人头!” 祁白玉笑了:“所以说如果我治好了,这点报酬可远不及我这颗头。” 庄岫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 只要有所求就无妨,我平生最反感装模做样的无私圣人。” 重越走后, 祁白玉没心思在这里久留, 径直告别了聂云镜和华如真等人, 直接离开了瀚皇秘境, 临走前,聂云镜将自己得到的圣血石晶交给了祁白玉, 道:“看来对你而言,秘境本身并没有重越手中的古药方对你的吸引大。我答应给重越的,你帮我带去。” 祁白玉也没有跟他客气, 直接全收了,聂云镜了然一笑道:“你果然有空间法器。” “秘境一行至今, 我也并非一无所获。”祁白玉也没多作解释, 就让他误以为界石是他所得那又如何。 华如真想说什么却也没有说, 半晌盯着那半块没用完的墨, 神色恍然。 “分别只是暂时的, 很快又会再见了。”聂云镜捏着一方传讯石,事已至此也该和尊主通气,看接下来陨神谷的安排了,道,“你放心,就算祁白玉丢下你不管,这世上也不缺治好你的人。” 重越走得干脆,他不与人同行,也能万事不过心,远离了纷争,一个人上路,碰上的敌人能杀则杀,杀不了的便绕道而行。 一切都如他所希望的平平淡淡,没有什么意外,也激不起他内心半点波澜。 无趣的很。 唯一让他有点在意的便是跟在后面的祁白玉。 白妙初入世俗,银狼王也是头一次离开瀚皇秘境,看什么都新鲜。它俩并不怎么合得来,除了遇到危险的时候相互谦让,平时倒是连个糖葫芦都要抢,唯独在对待重越的问题上高度统一。 当然白妙是形于外:“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姓重的,我怎么认了你这么个破主人!!!” 银狼王是隐于内:“还好吧,也没有特别苦。也许认人类为主就得经历这些。”扶伤珠冒光,+20,+20,+20…… 重越并不需要多大磨砺,要不是因为这些小兽需要磨砺来提升,他早就偏安一隅过他的逍遥闲散日子去了,但事已至此要他放下这些小兽也是不可能,做得过了,哄好了,类似的伤残再次发生后,更扎心。白妙控诉那还不如别对它好,重越虚心接受意见,可真不对它好呢,白妙并没有很快活,更加意志消沉…… 重越听习惯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态度处于一个水平线,只当没听到这些。毕竟盾牌也当了,总不能不让抱怨吧。 重越好意宽慰银狼王:“其实你有不满,也可以说出来的,不用憋在心里,当心憋坏了自己。” 银狼王低眉顺眼地道:“怎么会呢,属下并没有对您不满。”扶伤珠释放白光,+40,+40,+40…… 白妙:“如果说出来就有用的话呵呵。” 重越再次宽慰:“我一向论功行赏,不太把怨怼放在心上,你们大可放心。” “论功行赏……”白妙被戳到了,道,“重越,跟你说句实话吧,如果你是真的特别重视我,我难受时你也难受,你只要这样表现出来,哪怕你不给半点好处,我也是心甘情愿拿命护你周全的,你可知道?” “那多不好意思,”重越说,“还是实打实的好处胜过那些虚的吧,而且,我也没觉得你怨我有多不好啊。” “是我认你为主,你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驭我吗,而且我教你了,你居然还不听!”白妙气急,“我怨你,我就高兴了吗,我会很烦怨你的我自己啊!” “……是我不好。”重越想要摸摸白妙,却被白妙躲开来。 重越将白色光点掺入到饮品中,寻常的风灵露融合了白光以后风属性之力进一步提升,格外诱人,白妙喝着灵露这才让重越触碰它的伤口,木属性灵力加入了白色光点后对疗伤也大有奇效,以此又多得了百二十点白色光点。 白妙还一脸不痛快,银狼王不禁重新审视这一人一兽的关系,道:“原先我以为你很矫情,一点苦都吃不了,整日叫苦叫累和主人置气。可没想到你才是真心实意忠于他,与其说主人心胸宽广不予计较或者说不把咱们放在心上,不如说他很聪明地领悟到了你恶语下的赤胆忠心,知道你的怪罪并不是真的怪罪……” 第85页 白妙沉吟片刻,道:“所以,你没发现我又得了翻倍的好处?” 银狼王:“……” “我还以为沉稳聪慧如狼兄会专注结果,而不是过程。”白妙已经恢复如常,道,“你只当他是我主人,在我眼里,他是我的饭主,既不能让饭主过于消极怠工,又要保持饭主心情愉悦。你只看到我在埋怨,却不知我耗费多少心思,重点是挡刀吗?重点是挡刀也要挡得有价值!真要让他动起手来,就没别的人什么事了,正值他状态时好时坏的时候,此时不刷好感更待何时!” 银狼王大彻大悟,难怪哪怕白妙再怎么任性骄横,也比它更得主人心,这并不是单纯的先来后到的问题。 “所以你到底是……” “谁会认讨厌的人为主,狼兄应该也一样,想想初衷,然后相信自己,”白妙道,“既来之则安之,与其内耗,不如双赢。” 银狼王诚心实意:“大哥!” “小弟不敢当!”白妙进了驭兽师公会后就知道其中名堂,既然当老大的首当其冲挡刀枪棍棒,当然是资深的任选排位。 银狼王:“现在想来你的做法非常精妙,与你的说法巧妙结合,非常打动人心!仅凭三言两语就证明了忠心,似乎没有比你这更简单省事的办法了……” “是吧!”白妙得意地道,“我现在发觉重越省力避战的做法也不全是错的,能用脑子就别费力气,以前随随便便就动手还是过于莽撞了。” 银狼王深有同感,琢磨着自己也不能落后:“不如我们以后这样这样……” 重越反思着白妙所说的话,觉得当主人的居然还要灵宠教怎么驾驭自己,简直枉为主人。但他心里很暖,觉得白妙其实很聪明。 若不是有白妙从中周旋,银狼王也不可能顺利认他为主。 重越看在眼里,事实上灵兽的先天局限性,能提升的境界十分有限,虽说有他给的白色光点改善先天根基,但真正影响灵兽强弱的,还是智力。 有了这两头灵兽,考核驭兽师就简单多了。测了修为和魂力,稳稳过了驭兽师门槛,直接得到了驭兽师传承。 仅是一道光束,没入眉心,识海中便多了不少东西。重越神色依旧,得到以后发现也不过如此,这东西跟功法类似,同样的传承要能驾驭多高级别的灵兽,还是看悟性的。 “你动用驭兽师传承兽图来认主第三头兽,是几级,你就是几星驭兽师。”驭兽师分公会的考核负责人领着他,道,“可要现在考核?” 重越犹豫了,若是施展驭兽术,那以后他便是正儿八经的驭兽师,兽血洗礼是肯定不能碰了的,可若是不进行兽血洗礼,根基比之其他修士有所欠缺,暂时体现不出差距,但修炼到后期也许会后继无力。 重越道:“以后再说吧。” “你魂力第六境,会看不懂兽图?是没想走这条路吧。”那长老眼皮也没抬一下,这些有两头灵兽防身的,一般都是族中长辈为了重点栽培子弟,多个驭兽师身份也能更好地加入古教。 重越并没有解释,只是一听这话,白妙和银狼王的心提了起来。 “那先在虚空界上记录在案,今后你在虚空界范围内动用传承认主兽族,数量和等级都会有所记录,之后再来驭兽师公会核实,便会重新认证你的驭兽师等级。现在你是一星,恭喜你成为驭兽师公会的一员。” “多谢长老。”重越接过一星驭兽师勋章,直接魂力沟通,便能连接虚空界,一个悠远恢弘的虚拟世界仿佛浮现在眼前,面前多了层光幕,在虚空界的权限便多了许多,能查看的地图范围也包括驭兽师公会具体分布,以及驭兽师能优先进入的一些地域,都有了鲜活的色彩。 虽然不比陨神谷核心弟子的待遇,但相比于不在虚空界范围内的寻常大教弟子,已经很不错了。 重越一声轻咦,暗道:“陨神谷竟然在驭兽师优先进入的地域,这是为何……” 一般情况下古教不对外界势力开放,特殊情况除外,难道这个时间的陨神谷所在地域出现了一些供驭兽师争夺的瑞兽? 出了驭兽师公会,银狼王兴致勃勃地道:“主人现在打算收灵宠吗?” 重越道:“并没有这个打算呢。” 银狼王道:“星级不是越高越好吗?” 重越道:“有你们两个就足够了呀。” 银狼王与白妙对视了一眼,隐隐感到些许恐慌。 “这位小兄弟,能否借你一头五阶灵兽一用?”青袍男子手腕上缠着一条小黑蛇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拦住了重越的去路, “何解?”重越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脚背上打盹的绿毛乌龟。 “是这样的,我已经是五星驭兽师层次,就差一头五阶灵兽就能考核成功。看你的灵宠和你关系不错,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重越看向身后,这人说话磨磨唧唧,引得进进出出不少人关注着这里,让一向低调的重越不太自在。 “你先解除一头灵兽的魂印,我认主它,考核成功后立刻解除魂印,将它还给你,我可以给你报酬,一百万灵币如何?”青袍男子貌似不经意地扫了眼他胸前衣襟上的一星驭兽师徽章,展颜一笑,道,“有这么多人还有驭兽师公会长老公证,你若实在不放心,我愿意立血誓为证!” 第86页 白妙和银狼王瞬间警惕,它们深知重越的脾性,一直以来都是它们惹事,重越能省事就省事,搞不好为了避免争端会真遂了对方了意! “如果我不同意呢。”重越道。 “那我也不会强求。”青袍男子收敛了笑容,阴柔苍白的脸看起来有几分阴郁,重越莫名有点不舒服,对方道,“那你有什么要求,大可直接提。” “我没要求,只是我和我的灵宠关系一点也不好,实在不敢冒然抹除魂印。” “这样啊。”意味深长的笑容一闪即逝。 周围来往的驭兽师看他的目光不太友好,重越带着两头灵宠,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处城池,赶往陨神谷。 不知怎地,一开始还有祁白玉露了个头,可没多久却又不见了踪影。 重越好似从头到尾没发现,也无所谓那人有没有跟随。 白妙也不好怎么提醒,只是不知是不是它的错觉,就在祁白玉落后不见了以后,重越这才加快了速度,耗费不少灵币,租了头丹鹤,火速赶往陨神谷所在疆域,由于备足了干粮,甚至连歇脚的时间都没有留。 两个月后,一人两兽徒步入山,闯荡了数十里,这才进入传说中的陨神谷地界。 彩凤掠过山峦,凤鸣惊天,更有云霞相连,像是下接幽冥上接九霄般,天地融为一体,那种奇特的景象使得天地山川融为一体,不知其发端与终结。 “这便是古教的底蕴么!”银狼王很是感慨。 白妙也很激动:“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犹如仙境,天地四方一眼望不到尽头!” 重越再次来到这个仙雾笼罩的山谷前,从未有过的渺小之感,自身渺小如尘埃,哪怕是上一世他自以为至尊天下,也没法无视陨神谷禁制。 只能规规矩矩从正门入山,还未到开门纳新之日,仍旧有不少家族弟子等候在外,哪怕不能进入其中,在这周边看看,也能长见识。 重越径直上前,立刻吸引了那些观仰古教风采的大家子弟的注意。 “何人擅闯陨神谷重地!”原本空无一物的正门处突然多出两道交叉的长戟,两名看山客复苏,挡住了他的去路。 “陨神谷弟子,重越。”重越道。 一道白光自地面浮现,将重越笼罩其中,这是检验身份的白光,若有至尊麾下弟子令,不会激发此阵,重越知道这光并不伤人,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同名同姓的多得去了,如何证明你就是重越?” “还需要证明?”白妙道,“你们没有记录吗,滴血行不行?” “只认弟子令。”那道魁梧的护山客口吐人音,乃是背后有长老操控,语气也很严厉。 重越道:“没带。” 那声音严厉道:“没有弟子令,休得进山!” 旁边看热闹的人笑他道:“这是个傻子吧,以为自己是谁啊,报个名字就能进?” “弟子令是需要人气温养的,久不沾身便会自行报废,若是都像他说的这样丢了就能冒充,岂不是人人都能冒充!” 重越被拦在门外,想着要不要用驭兽师的身份进去重新考核呢。 过于尴尬了。如果他带着那弟子令回来,再加上他已经突破宗师,就怕会直接进入至圣药尊一脉。 只是他上一世从没想过,如果他丢了那块可以单方面联系至圣药尊的殒令,又或者改变了金灵半神体属性,那他就连陨神谷弟子都不算是了。 这时,重越不禁有些庆幸还好他提前走了,否则这一幕若是被聂云镜他们看到,该是怎样的难堪。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重越的手腕,好闻的木香绕过鼻尖,带起一阵清风。 祁白玉从旁经过,身上浅蓝色长袍上划破了好几道血痕,衣摆凌乱不堪,脸色极其白皙,走上前去,同样被挡住了。 但那长老的语气明显好了许多:“敢问来者何人呐?” 祁白玉道:“张四。” “……” 锵地一声,看山客竟将交叉的双戟收了起来,毕恭毕敬地站直了身体。 “看人下菜碟。”祁白玉嗤之以鼻,拉着重越步入门中。 第37章 冰释前嫌 祁白玉自称张四,那护山长老就知道自己的下马威给错人了。 可也碍不过这人身份尴尬, 自报身份说是那位金灵半神体的小天才, 可小天才的弟子令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被带进来了,至今不曾出去。 所以不等祁白玉多说, 那护山长老直接给他们开启了内门弟子考核地传送阵——凡是先天境界较高的少年天才不限定考核时间, 只要来了就能直接考核。这是给上等资质之人开的捷径。 “这是哪儿?”重越问。 “高级考核地。”祁白玉道。 重越沉默不语,祁白玉一时有点摸不准他想走还是想留。 原先祁白玉想把重越带回陨神谷是以为他天赋尽毁, 可如今看来重越或许比他还要强出一线,却被挡在门外,也许有意向另投他教, 而他算是自作主张把人弄进来了。 空荡荡的地方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重越的目光落在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隔着衣袖,力道不轻不重, 应该稍稍一动就能挣脱。 重越竟是连挣脱都不敢,先前为了快刀斩乱麻,他确实有意激怒祁白玉,但真到了这时候,他还是有点怕祁白玉生气的。 第87页 “我真是怕了你了。” 重越蓦地一怔,不太确定这是祁白玉说出的话。 “我不敢对你太过无礼, 明明你从未用偏见的眼光看我,哪怕在我最落魄的时候, 你也没有落井下石过……” 后一句不提还好, 一提重越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当年的事不知道还好,知道以后,他觉得祁白玉坏透了才会记恨他上千年。 重越道:“你说你怕我,你怎么还敢接近我?” “听说过飞蛾扑火吗?” 祁白玉道:“我怕你会厌恶我,我更怕你眼里没有我。” 重越道:“如果我眼里没有你呢?” 祁白玉伤心了一刹,又很快恢复常态,道:“我大概会竭尽所能让你眼里有我吧,如果你是个正人君子,我会以正人君子的方式,让你心生敬意,让你绝对没办法再忘了我。” 这很祁白玉。重越或许明白他上辈子那么做的用意了,连毒术都没用就战败了自己,确实让重越耿耿于怀至今。 重越道:“所以我不搭理你,你就一路跟踪?” 祁白玉望天,道:“你也没有认真地甩掉我。” 重越道:“我不喜欢被跟踪。” 祁白玉默了片刻,道:“以后我不跟了。” “我的意思是,”重越道,“既然你迟早都要追上来,为什么不早点呢?” 祁白玉一滞,眼里绽放出难以置信的暗芒,像是有种别样的声音响彻他黑暗的世界,振聋发聩。半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你不需要我啊,我若是没什么用,甚至会是个累赘的话,那就得不到你的青睐,那我,宁可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重越道:“可你既然出现了,就不要擅自离开。” 祁白玉问:“我可以,不离开你吗?” “我赶你走了吗?” 重越道:“我昏过去的时候,赶你走了吗?是谁先丢下谁的?” 祁白玉被他话里呼之欲出的怨气给震惊了,怎么这张淡漠超然至极俊朗如明月星辉的容颜下,竟然还藏这么多小情绪,而且还都是因为他,道:“所以你丢我的盒子是因为……” 重越义正辞严地打断道:“那只是手误。” 祁白玉绕到他身边,再次盯着他那张忽红忽白的俊脸,道:“把我送的丹药喂给宠物狼也是因为……” 重越摆手道:“纯粹是白妙吃过,狼王没有,我是为了一视同仁才喂的。是吧狼王,快见过这位祁师。” “嗷呜!”银狼王久闻祁师威名,见他在古教也能进出自如,以及那些灵丹妙药是出自他的手,按照白妙所教的侍奉之法,立刻摇尾乞怜,连连点头。 祁白玉掩饰不住微微上扬的唇角,轻笑出声,既而朗声大笑,说不出的开怀。 重越听他的爽朗笑声,佩服对方心胸,自己的有意激怒虽有点分寸,但也是能激怒寻常人的,如果祁白玉真生气了,或许就有了一拍两散的理由。 可对方完全没把这当成值得过心之事,倒是让重越松了口气,甚至有些感激。 以前他就觉得跟祁白玉一起太舒服了,舒服到有负罪感,那种从没体验过的轻松好像不该属于正途。可揭开了那层面纱,祁白玉就像一块恰如其分的蜜糖,中和掉了他的苦楚,让他觉得就是赖在对方身后事事仰仗对方也是对的,是他的自由。 祁白玉问:“兄长接下来有何打算?” 重越道:“你跟你义父……” “关系不好,”祁白玉直言不讳,“要不是看在兄长的份上,我早就跟他断绝关系了。” “看在我的份上?”重越看向他。 怕你认祖归宗以后又被老阴货给阴了呗。祁白玉道:“我在等你。等你认祖归宗,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兄长,我怎么护着你都是应该的!” 难道现在就不是应该的?重越觉得有必要让祁白玉彻底看清至圣药尊的真面目,只为了把祁白玉彻彻底底拽到自己这边,温声道:“那你觉得,就现在这个情况,我连自己身份都证实不了,还认得了祖归得了宗吗?” “他曾这么跟我说过,聂云镜也是这么笃定的,他凭什么不认你?血脉天赋都有可能变化,你的年岁相貌做不了假。” “说得也是。”重越一笑,原先使劲折腾想远离至圣药尊,但当他真正在陨神谷正门口吃了个闭门羹,仿佛当头一棒。 药尊不声不响就不认他了,甚至连面都见不到,就好像他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害他崩溃至此还能高高在上独善其身,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你不认我了,问过我意见没有,听我一句附议咋了! 祁白玉不禁看向重越,重越问起瀚皇秘境的情况,听他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拿下秘境另立门户,暗道可惜,道:“所以你就把华如真交给聂云镜了?” “不算吧,他们也来陨神谷考核了,不出意外,应该在我们前面。” “得快了。”事不宜迟,重越立刻抬脚进入祭坛,祁白玉用新身份也陪着他进去玩玩。 要知道上一世重越二十九岁以入流宗师的身份回陨神谷都备受瞩目,这一世就更不用说了。他俩提前突破境界,见识和阅历都非同凡响,这些司空见惯的考核,对他们这样的选手而言,简直就跟走个过场似的,不要太轻松了。 每个人的考核都是分开了,祭坛内连接着另一方天地。 第88页 重越踩在草地上,正处在分岔路口,路分多条,每一条路口都有个或熟悉或陌生的虚影悠悠然站在那里,迎上他的视线,便会笑着朝他招手。 重越一眼便看到了那些人中,唯一一个坐着的身影。 一身白衣,温润如玉,面带和煦至极的笑容,眸光柔和好似玉泉,至圣药尊! 重越暗道:“这便是万花幻境,如果我没记错,大概是选择不同,考核难度不同。我只要过关就行,无所谓难度高低,所以还是越简单越好。” 重越目光扫过,朝着他最不怕的那个虚影走去,或许是才刚分开,这道祁白玉的虚影有些失真,面如月华,人美如画,莫名地很有安全感。 而另一边,祁白玉面无表情地盯着至圣药尊,朝着这个虚影所在的道走去。 ** 守卫长老思前想后,那位少年确实是白玉毒师无疑,而白玉毒师本就是陨神谷核心弟子且是至圣药尊的义子,虽然行事乖张无比歹毒,但毒术却独步于年轻一辈,没道理包庇那位冒充金灵半神体的小子。 莫非那小子是正主? 可之前和姚家有名的驭兽师一同进来的那位又是谁? 他算到那枚弟子令在谁的手中,以及那人如今又处在什么地方,似乎也是在至圣所在的山谷,原本一两个弟子不是什么大事,可牵扯到至尊就不一样了。 守卫长老亲自来到药香谷,拜见至圣药尊。 迎面走来一位白袍青年,脚踩木屐,头上一根混沌木簪,手腕上缠绕着一根木藤环,几粒猩红嫩芽抽出枝叶来迎风摇摆,那青年清雅脱俗,眉目含情,乍看之下好像是个涉世未深的童子,出入禁制遍地的山谷,犹如闲庭看花一般。 守卫长老只当他是药香谷的童子,想让他进去通报一声。 白袍青年笑靥如常,回道:“药尊不在谷中,受邀去观战了,不知长老所为何事?” 守卫长老立刻躬身,一揖到底:“不在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惊扰了药尊。你是?” “我姓申,名伊。” 守卫长老琢磨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转下山去一拍脑门,迅速掉头回去,却见那里已经没了青年的身影,不禁扼腕跺足。 早听说开创医师公会的大会长样貌年轻,医术高超耸人听闻,为人低调,来去无踪,总跟在至圣药尊身侧宛如隐形人,他虽然长得好看,却没人能记住他的相貌,更画不出来。 临近尾声,重越才从考核地中出来,看起来较为狼狈。 “怎么样?”祁白玉已在外面等了他数久,周遭的人都在谈论幻境过于真实难度太高,听说难度高的闯关成功有可能直接入至尊一脉,谈论的也就更多了点,还有对比细节来推测难度的。 重越道:“我选的应该是最简单的吧。就是绑在身上的锁链难解了一点,出来就耽误了点时间。你呢?” “我的或许是最难的。”祁白玉弯起唇角。 “厉害!”重越由衷敬佩。 台上四方坐席上有至尊落座,但真容隐在混沌雾气之中,只能听到声音,身形看不真切。 中年修士走上台,道:“此次有人选到最难的九环锁灵阵,并闯关成功,有资格进至尊一脉,若是肯站出来,那我就不看之后的战绩,直接将之收归门下了。” “谁选的就九环锁龙阵?” 周围窃窃私语声一阵,不少人唰地看向祁白玉,祁白玉皱紧眉头,他的不是,但他的也非常难,大概是第二吧。见重越愣神,祁白玉用手肘捣了下他。 重越下意识摆手道不是,心说不会吧,他经历的确实是九个方向的锁链,也确实有条龙骨,但他都已经说出去他是最简单的了,不好反转,否则过于高调。 “没人站出来吗?” “那人胆量不足,不懂得争取,或许不值得被重视。” “药尊所言甚是。” 其实是谁深入一查便知,但药尊这话一出,要收那弟子的声音顿时就销声匿迹了。 药尊倚靠在高座上,随意地支着头,透过混沌雾气,看着那个精神十足的绝色少年,唇角不自觉地稍稍勾起,目光温柔得好似要掐出水来,似乎觉得百看不厌。 聂云镜就在他身侧侍奉,注意到他的神情,深知至尊看重祁白玉,奈何祁白玉是个小没良心的,小声提醒道:“尊主,我跟您提及的人,姓华,就在那边战台……” 陆陆续续有人被领走,祁白玉陪着重越,到最后也没有听到熟悉的人站出来把“亲子”给领回去。 上一世重越刚回陨神谷,就听到至尊亲子相关的传言,更有药尊就亲自迎接。这一世哪怕回来得更早,按理说修为也较高,虽然没有金灵半神体听起来那般震耳,但也绝对不差了。可这也许就是有用和无用的差别。 认出重越的弟子善意提醒他,如果和祁白玉走得太近,大概不会有大能或是圣人或是至尊愿意选他的。重越不为所动。 祁白玉知道他在等什么,按理说药尊既然在场应该已经有所表示了,这半点没动静是想出尔反尔吗,他给重越传音道:“你放心,如果那老阴货一直不认你,我就自立门户!” 重越注意到陨神谷高层所在的地方,没被混沌雾气笼罩的角落,有个黑袍男子铁青着脸坐姿豪放,一脚踩在椅面,乃是位至尊。他被混沌雾气排除在外,真容暴露在外,和一众修为比他低的大能圣人们排在一块,却旁若无人地闭目养神着。 第89页 下一处显露身手之处乃是战台,只听一阵喝彩声,战台上最受瞩目的竟是熟人。 “你们来了!”台上男子收起灵笔,朝着重越和祁白玉一笑。 “聂云镜说你只要一来就是至圣药尊一脉了,怎么样,你已经是了吗?” 祁白玉黑着脸,重越道:“还不是,大概不会是了。” 华如真兴致缺缺,不顾台下呼声,径直也从战台上跳了下来:“你们去哪我就去哪吧。” 重越道:“这么好!” 华如真道:“听说药尊是至圣,为人十分友善,没意思。其实我比较想进邪尊一脉,见识一下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凶残。” 重越:“……” 祁白玉:“……你是说我那同道?” 祁白玉看向那个被混沌雾气排斥在外的黑袍男子,这人也是大陆首屈一指的毒师。若说药尊在陨神谷一呼百应,那这人就是备受排挤,两人老死不相往来。 说是死对头,药尊却从没把他放在眼里,听说他倒是想扳倒药尊,却连药尊一根毫毛都吹不动。 “听说至圣药尊此来也是为了选人入他一脉,若能成为药尊一脉核心弟子,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别想了,听说早就内定了。” 不少人往重越等人的方向扫,没看药尊义子还亲自陪考呢,但究竟是重越,还是那位书圣,还是两个都收,那就不一定了。 “八九不离十……”祁白玉觉得肯定是重越。 华如真道:“反正我不太想去,但如果你去了,那我……”他很苦恼。 重越笑而不语,他也不太想去,但他不介意让药尊颜面扫地。 正式考核到了尾声,而宛如助兴似的战台轮了一圈,也决出了些夺人眼球的高手。 值得一提的是重越也上场,这是他重回陨神谷的扬名战,自然不愿单方面地被嘲笑为女人自毁神体的情种,于是他秉持着惯有风格,扮傻充楞把对手挨个骂傻子、白痴、脑子有坑。 不多不少战了三场,三战三胜,他战绩不错,就是疯疯癫癫,被他战败的有苦没地说,观战的倒是讨了不少喝彩,余下浪潮般无休的唏嘘。 当年那个昙花一现的金灵半神体已成了传说,现在只多了个五行兼备战力不俗的二傻子。 重越算是放飞自我了,他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至圣到底是认他还是不认,若是不认,又打算怎么跟义子弟子交代。 终于,台上有上位者挥散了混沌雾气,露出真容来,其中最主要的是至圣药尊,其他同样露面的至尊大概是给他压阵的。 至圣药尊声音温和,笑盈盈地说:“事实上我所选之人与考核并无太大关系,只是亲自来接那个孩子而已,那孩子不远千万里从家乡赶来寻我,苦苦哀求我,此次尽管没有取得太好的成绩,但我念在其进步极大,决定将这孩子收归门下,当个弟子便是极好。” 他朝台下招了招手,道:“你出来吧。” 是收弟子而不是认亲子?还哀求?重越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只听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 人群中有名女修噗通跪了下来,双手手掌与额头触地,哽咽道:“弟子拜见师尊!多谢尊主垂怜!” 不是重越也不是华如真,至圣药尊钦点的人竟然是个女子!这女子修为如此不值一提,竟能得药尊青睐! 祁白玉听她声音,骤然瞳孔微缩,怎么是这女的,药尊恶心人的本事还能不能行了! 重越见那女子容颜清绝,姿态端庄,气质大变,比之一年前在重府所见还要美艳得多,小脸上的妆容精致了许多,下巴都好像尖细了不少,就连神情都不像他熟悉的重姗了,以至于在听到周围谈论她的名字之前,他竟没认出来。 除此之外那药尊还钦点了个男子,叫颜环,修为不高,但这名字一出,先前感激涕零的女修脸色骤然就不太好看了,自得与惊喜荡然无存。 “颜环……”这个名字也有点一丁点熟悉。重越陡然想起来了。 可不就是当初在被他中断的五城战上,战败了重姗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小子吗! 这竟是个金灵体! 单纯的金属性血脉之力,只要先天有六层,便是金灵体,而重越曾经九层近十层,金灵半神体,顶级资质了。 药尊不按常理出牌,重越完全没了跟这两人竞争的心思,认不认亲都觉得无关紧要了。 这药尊是把个怎样的麻烦精收归己有了,若单纯是为了膈应他,重越恐怕做梦都要笑出来。 重越打定主意不如先去探探那位药尊的死对头,祁白玉所在毒师公会的大前辈,看看是不是同道中人,可否共谋大事。 “你们要入我一脉?”那黑袍至尊很是吃惊,尤其是备受看好的华如真可是有不少至尊抢着想收的,居然主动找上他了。 但重越这个傻里傻气的二愣子,他有点犹豫,而祁白玉这个毒师小叛徒,他也观感复杂,但看在这些人胆子大不怕死的份上,他很爽快地一锅端了。 “尊主!”聂云镜怎么也没想到华如真居然被带歪到最毒的那一脉。 “白玉……”至圣药尊缓缓走下台来,一步便出现在祁白玉等人身边,收敛了气势和魂压隐在嘈杂的人群中,一时并没有引起不认识他的普罗弟子的注意。 第90页 可就算他降低了存在感,那抹沁人心脾的清香也足够提神醒脑的了。 至圣药尊一身紫衫,长发翩飞,头上只绑着一根白色发带,超然出尘不似凡尘中人。 “你跟我回去。”他眼里只有祁白玉,“莫要再闹了。” 祁白玉后退一步,一字一顿地道:“你不是亲口和我说过,重越是你的亲儿子吗?为什么你宁可收两个废物弟子,也绝口不提重越和你的关系?” “他和我的关系?”药尊面露困惑,笑着说,“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只是同意你带他回来,也不反对你认这么个兄长,但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他跟我有任何关系啊。” “你说什么!”祁白玉脸色铁青,重越按住他的手。 药尊一脸心疼,想要安抚他的手刚伸到一半,被他躲开,又无奈地缓缓放下:“你为何就是不愿意听我的话呢,明明你从小到大,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我从不介意你给我添麻烦,这些是你远赴他地费心保下的人,我以为我这样做你会高兴的。” 重越听得头皮都要炸了。 “这个阴货!”祁白玉牙关咬紧,“他当初亲口对我说,不希望亲儿子受到半分不良影响,让我好自为之,我很想打搅但还是没去打搅你,并不单单是不敢。说话九曲十八弯,他想靠心眼证道吗!” “嗯???”重越道。 “他有病吧!!”祁白玉怒不可遏,重越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纵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被“重视”之人这般对待,对方竟也能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像是做给外人看的,说给外人听的。 重越怀疑他就算当众拂了这人的好意也没办法让这人出半分糗,实在太沉得住气了。 “祁白玉你不要太过分了!”聂云镜怒斥道,就算重越以前确实有过内定的意向,但那又怎么样,尊主一脉收什么人当然尊主说了算。 至圣药尊平静地往回走,经过华如真身边时稍稍一顿,悄无声息地留了句话。 华如真皱起眉头,久久无法回神。重越问他怎么了,华如真如梦初醒,打了个寒颤,深深地看向药尊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第38章 雾谷 药尊一席话还是落入有心人耳中, 咒骂祁白玉的声音浪潮般吵翻了天, 甚至还语气不善地挡住他们去路, 就像是祁白玉害得他们被名不见经传的角色抢了名额一样。 而那两名被药尊选中的弟子,尤其是那位名为颜环的金灵体, 也成了众星捧月的对象,似乎重点不是他们的天资高低,而是仅仅得了药尊看重一般。 颜环分开人群,朝他走来, 半疑惑地问:“重越, 大公子?” 重越默了下,道:“何事?” 颜环拱手行礼:“谢大公子当年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大公子当年慷慨指路, 我早就活不过今天,更不可能得到药尊赏识。” 重越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摆手笑道:“你认错人了吧。” “是你,你的魂力波动我至今都记忆犹新!我虽只在五城战上远远见过您的英姿,但您的样子也是不会忘的,你一直是我神往的对象,”颜环似乎不常说话, 语气刻板, 好像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费力, 但看着重越的目光却是炽热的, 带着曾经在东城重府外常见的神态。 “我甚至觉得, 如果你还是你, 可能今日也轮不到我。若大公子实在心有不甘,请冲着颜环来,只希望大公子不要因此埋怨师尊。” 重越道:“你都叫他师尊了?” 颜环疑惑:“不然,像聂师兄一样,也叫尊主?” 聂云镜道:“让你叫什么就叫什么,不必学我。” 跟他当年一样,重越甚至连过程都省了,莫名其妙认了爹,哪怕知道并非亲生也莫名其妙变成了自己亏欠在先。这个变态有股奇特的魔力。 重越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向药尊追去,但走到一半却又仓促地停下脚步,他想问问,但他又能问出什么呢,还不是滴水不漏的回应。 “你跟他说这么多作甚?”重姗本就非常反感这个一而再战败自己的颜环,见他成了自己师弟,但自己还是打不过,真是甩不掉了,“你不会是说真的吧,你真的崇拜重越?你不是因为我……” “不然呢?我们金灵体都很实诚的。”颜环看向重越,曾经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和重越同台较量,可他还远不如当年的重越,更不理解金灵半神体破釜沉舟的理由。 仅仅是因为重姗?或者是为了偿还重府的养育之恩? 让他忌惮的是,重越并没有彻底颓废下去,单看他的战力,他也依旧没有落后于人太多,他俩是破格选入,而重越等人却是任选至尊一脉加入,高低可见一斑。 颜环觉得修炼刻不容缓,他得更进一步,用战力来证明药尊的选择没有错。 金灵体就是世间最强悍的体质之一,是最容易成就不朽神的体质之一,他的毕生追求没有错,是重越走错了路…… 他不该因为看到重越的强悍而彷徨,重越只是他少不更事时的一个目标,这个目标的所作所为并不全是对的,比如,在重姗这么个女人身上栽跟头。 祁白玉低声道:“重越……” 重越笑了:“你这就不叫兄长了?” 祁白玉赶忙问:“我可以吗?” 重越道:“傻弟弟,你我的关系还需要外人定吗,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陷入什么境地,你都是我兄弟。” 第91页 祁白玉想到自己以前理直气壮地跑到重越婚礼上捣乱,结果他认准的一切和重越没什么关系,自以为是地安排别人,最后害得别人什么也没得到,他坚持到现在是为了什么,甚至想和药尊划清界限的心都有了。 “你还去找他做什么呢,别去了吧。”重越拉住祁白玉,说,“我有你啊。” 药尊停下脚步,就那么静静地看了重越一眼,重越默了片刻,陡然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忽略挑拨离间或陷祁白玉于不义等一系列臆想中的恶意,他竟然觉得变态药尊是真的在意祁白玉这个人。 疯了。 “他怎么来了?”祁白玉低声道。 重越看去,却见考核地边沿有人背对着此处站着,已经等候多时。那人身着朴素,头戴木簪,手缠藤蔓,仿佛神山走出来的缥缈仙人,不沾什么红尘气,见了药尊只是点头一笑。 重越问:“你知道他?” “老阴货的属下。”祁白玉嗤了一声,“有药尊在的地方总有他,谁不知道。” 重越道:“是吗。”既然谁都知道,应该就不奇怪对方会来了吧。 其实他所说的能给华如真解毒的高人,便是那位。跟药尊的说不出手但还是暗中引导着局势不同,此人是两袖清风,和光同尘,战力不怎么样,但医术却是一等一的,为人也慷慨大方。 老实说药尊本人变态,但他的眼光却是一等一的,所来往的人也都品性不错。 邪尊名为徐之素,所辖地域名为雾谷。以往出席这种场合,他总会被排斥,送进他所在雾谷的无一不是各大脉挑剩下的,甚至不乏老弱病残。 这回竟是带回了不少弟子,其中更有三位年轻的奇才,谷中不少前辈热情不已,尤其是听说白玉毒师改投他们,都欢欣鼓舞赶来观仰毒师公会新星。 “嘀咕什么,通通闭嘴!”黑袍至尊呵斥了声,这些人纷纷收敛神情,待尊主走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告诫他们这位尊主寡言少语,只要不乱说话,以他们的本事还是会受到重用的! 进了殿堂,那位至尊居上位,气氛极尽沉闷。 那至尊冷声道:“虚礼就免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药尊安插进来的奸细。说吧,你们入我一脉有何企图?还是说你们尊主嫌祸害本座不够味,还想玩新花样?” 重越一脸困惑:“不会吧,我们尊主不是您吗?而且药尊是至圣,至圣就是最好的人啊。” “果然是个傻子。”徐之素叹息,“谁又不是傻子。倒是你,你可跟你义父划清界限了?” 重越心头一紧,又是道送命题! 祁白玉直接回答:“没有。” 徐之素杀气一闪,半晌竟然笑了出来:“很好。如果你和他划清界限,本座反而不会准你入谷。” 重越顿感困惑,这是反间计? 祁白玉道:“我倒是想和他划清界限。” 徐之素一展黑袍,坐得格外恣意了些:“你不会是不好意思牵连他吧,还是你以为你受他压制过于凄惨?一旦你和他没关系,你只会更惨。不信你看看本座,成了至尊又如何,半点自由都没有。” 卖惨?至尊卖惨?重越愕然,轻声问:“至尊还不自由啊?” 这似乎说到他痛处了,徐之素脸色铁青:“你不懂,你别说话,没事少插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重越哦了一声,见他话这么多,完全不像传言中那般寡言冷语,真脾气不好的,一言不合就痛下狠手了。 祁白玉道:“尊主您确实是最有发言权的人,毕竟您曾经也是他那一脉,也与他有过半师之谊。” “但我入了毒道,就跟他对立了。”徐之素道,“按辈分,你该唤我一声师兄。” “哈哈,”祁白玉指着华如真,道,“你能解了我的毒吗?大放厥词。我不想叫你师兄,所以还是不叛出药尊一脉好了。” 毒师以毒术论高低,哪怕祁白玉年纪轻境界低,徐之素也还是敬他的。 “你的本事挺特别。”徐之素最看重的莫过于华如真了,以这人的才华就是开口说要去药尊一脉,那老鬼定然乐意,可这人没说,那老鬼更不会主动邀请,其他至尊碍于情面竟也没主动带走,这等好事落到他头上,还真是难得。 就算是鱼饵,他也不介意咬钩。 徐之素走下台来,对华如真道:“你对万物的感悟能让你笔下生灵栩栩如生,用你最强一击攻击本座试试。” 华如真挥动灵狼毫,墨汁点点写了两个人字,迅速离开纸面膨胀成型,两尊壮硕的墨兵出现在殿堂上。 唰地抱成一团,一个劲地打哆嗦,很快散成一团。 重越不由噗地一声,祁白玉也露出笑容。 徐之素有点不快:“本座让你动真本事!” 可再来几次也是一样。 完全没有在战台上那般所向披靡的威势。 重越和祁白玉都不由收敛了笑容。 “倒是高看你了。”徐之素很是失望。 华如真却连一句辩解也没有,嘴唇咬得发白,他垂着头,碎发挡住了双眸,目光晦暗不清。 “他状态不对,许是看尊主英明神武,吓着了。”重越为他辩解道。 “吓到了?我看他是瞧不起本座!”徐之素探了下他的身体,确实是奇毒无疑,半晌语气古怪,“术业有专攻,他这毒,或许只有医师公会的人能解。” 第92页 “我也能解。”祁白玉道。 “你?你还能上天不成!”徐之素毫不掩饰嫌弃,“还以为是什么惊世奇才,是说金子也轮不到我来捡,如果你有本事,或许我会厚着脸皮替你去请医师公会的人来治,但就你这样还值不得本座出卖老脸。” “出去出去,都滚出去!藏经阁等地对你们开放,具体规则看安排,没事少来打搅本座。” 出了大殿,重越改口赞叹华如真:“你还能随心藏拙的!” 华如真摇头,明显他是发挥失常了。他的攻击不消耗灵力,几乎层出不穷,可一旦战斗过程中出现失误,几乎是致命的。 这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从考核地归来一直就有,祁白玉问:“你在苦恼?难道是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 “他,很可怕。”华如真心有余悸。 “还行吧。”祁白玉觉得徐之素一言难尽。 “谁?”重越问。 “至圣,药尊。”华如真道。 你知道?连你都知道?? 重越不由瞪大眼睛看了看华如真,这人不安于安逸生活,当年却还安居在药尊麾下,难不成这人一直都知道药尊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看出来的? “不管怎么样,你都别去药尊一脉!”重越说,“我会盯着你,如果你去了,朋友没得做,我甚至,会砍断你的手!” 华如真不由露出笑容,道:“好。” 重越有个不好的预感,难道像他道心崩塌那样,至圣药尊也对华如真使手段了?上辈子华如真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的失误。 重越安慰他:“早来总比晚来要好,知道难关在哪,跨过就能更进一步。你肯定能克服的。” 华如真点了点头,重越总是特别擅长安慰他,也就冲散了那股狠气。 这个至尊嘴上说着不看重他们,但给他们的住处却是在最佳修炼之地,紧挨着的三间小楼便是他们所有,各有各的修炼闭关之地。 祁白玉的毒术非凡,稍微指点了圈便和这里的低级毒师们混熟了,换得了不少灵药干货,借助此地得天独厚的地形,他有把握在一年内给华如真解毒。 转眼一个月过去,华如真没日没夜地钻研古兽残图,苦练琴技和画技,烦杂的思绪全融会到了琴音里,战力才勉强恢复成原先的水平,修炼的日子很是平静。 一日,重越没听到他院子里传出琴音或墨兵打杀之音,去华如真院子,里头空空荡荡,什么都摆放得特别整齐,四处没见到他,问了老仆却得知了个消息。 “药香谷送来请帖,华如真少爷上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重越道:“遭了!” 旋即叫上祁白玉,立刻赶往药香谷。 路上,重越心如擂鼓,忍不住问了祁白玉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说药尊不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以前重越各种顾虑,担心祁白玉跟药尊一伙的,说出的话也不可信,而今他总算敢问出来,他相信祁白玉接下来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第39章 人各有志 说来话长, 事情发生在七年前, 那也正是祁白玉被药尊领进陨神谷的第三个年头, 他已经在炼药一道上有所建树,哪怕在遍地英才的陨神谷也能排到前列。 可一场祸患摧毁了他的家乡, 家乡父老几乎全部病倒,命在旦夕,病情传到炼药师公会,并不是什么大病, 但救治人数总数极多,增添了难度,报酬堪忧,愿意接下这个任务的药师屈指可数。 陨神谷至圣药尊乃是整个大陆药师公会至高层元老级。 此事传到药香谷, 年仅十岁的祁白玉毅然返乡前去治病。 久不出山的药尊竟然亲自陪护这个小药师接下的小任务,惊羡了多少核心弟子。 “然后呢?”重越问。 “我前去看了病症,果然不出我所料,不过是很寻常的阴煞之气入体才导致的怪病,解法很简单,只要一两炉丹药而已,那种品级的丹药,我正好能够炼制。药尊却说让我到此为止。”祁白玉道。 “你继续了?” “是啊, 岂能到此为止!在我接下任务之前, 他就说我治不好, 让我别去了, 但我没有袖手旁观。他说若我继续我能为这些人的死负责吗, 我说我能。” “然而我没能救活。” 听他低沉的声音,重越默默叹了口气。这世上最折磨人的事情之一,莫过于好心办坏事。 “……我家乡的人全死在了我的一意孤行之下,自那之后我再也炼制不出一枚好的丹药。我在毒师一道上越走越远,似乎也应了家乡那件事后药尊安慰我的话——人分善恶,我就是恶的那一类。” 祁白玉再回忆起这段过往,竟然出乎他想象的平静,只是眼里扫过一抹讥诮。 重越道:“他直接说你是恶?这也叫安慰?他没安好心吧。” 祁白玉道:“我也就算了,但是那些人何辜。我后来想过很多,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心忧天下苍生,却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千条性命死在眼前,哪怕他有能力救下,却还冷眼旁观呢?他这样的,也叫至圣?” 重越却莫名说不出什么话来,几分感伤,隔靴搔痒。 祁白玉见他久不说话,反省自己或许有推卸责任之嫌,解释道:“或许这就叫好人难做,也许他有他的考量,但我始终理解不了。” 第93页 重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能理解你。都过去了,以后会好起来的,你的古丹方钻研得差不多了吧?” 祁白玉唇角上扬,点头道:“幸好有你。” 重越只当他说的是眼下,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被不速之客拦住去路。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白玉毒师吗,听说最近你很嚣张啊。” 一群身穿冰蓝色长袍的年轻人,以独眼青年为首,将重越二人团团围住。 来者不善,这个独眼青年穿着不凡,能拉拢一批弟子,想必也是某一脉的佼佼者,见他脚下生风,周身像是旋绕着一阵风,而风系法术正好克制毒雾,有备而来啊。 祁白玉也不恼火:“有吗?” “你辱骂药尊,背叛药尊,投靠了雾谷一脉,却还有脸出现在药香谷附近,未免脸皮太厚了!旁边这个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好还是离他远点,否则今后可没你好日子过了。” “没有啊,再没有比我们更安分守己的了吧。”重越没理会对方话里的鄙夷,只是回答祁白玉的话。 独眼青年道:“白玉毒师腿毛够粗吗,抱得这么紧?” “我刚才听到猪哼哼,你听到了吗?”重越紧张兮兮地问祁白玉。 “听见了。”祁白玉微笑。 独眼青年如受侮辱,他身后的人道:“大哥,一丘之貉,旁边这个狗腿子先收拾了再说!” “投靠毒师的恶徒,必须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否则让人看了还以为毒师也能挡风遮雨,着实败坏陨神谷风气!给我打残他!” 重越笑道:“要打就打呗,孤立人还能上纲上线,把收毒师当义子的至圣药尊和允许雾谷至尊安居的陨神谷谷主放在什么地方了。” “没脸没皮的东西,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还有脸提药尊!往死里打!” 道修对于毒师的反感深入肺腑,更不用说祁白玉无恶不作,却还成了毒师榜前十中年纪最轻之人——若不趁早打压,迟早会成长为祸世毒瘤。 这些激进弟子一经撺掇,热血贲张,捣垮祁白玉就等于伸张正义,跟祁白玉为伍的都该铲除。 “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啦!”重越高喊着,脚下一跌,身形矮了半截,他手法看似凌乱,金灵脱手而出,九椽金刺破空,犹如金线穿破白雾,无比精准地洞穿了那些人身上防御薄弱处。 就算不能划破这群带满防御至宝的大族子弟的皮肤,也足以将体面华美的衣袍割得褴褛不堪。 嗷嗷声此起彼伏,转眼之间这群人一身破洞装,好不害臊。 唯有那位独眼青年浑身笼罩着一阵旋风,如蚕茧般将他团团包裹,驱散了毒雾。 “兄长先去,我随后就到。”祁白玉对毒丝的掌控力依旧,被狂风吹散了也能聚拢来。 “那你小心。”重越出现在百丈开外,闪身进入树丛。 这些人头大如斗,他们以为是狗腿下属,可祁白玉居然老老实实叫对方兄长,是更强的意思吗? 祁白玉不由露出笑容来,如果是平时一对多,他没有胜算肯定会避其锋芒,但重越轻描淡写地几招,在那些人身上留下了伤口,那就好对付了。 最后,那群人逃了两,剩下的六人倒在地上痛苦地低声哀嚎,越是动用灵力,越是病情严重。 “我这毒效果如何得看我心情,若我心情好,解毒就能更进一步,若我心情不好,解毒亦会修为尽失。咱们好好聊聊,你们是想修为尽失呢,还是想我解毒更进一步呢?” “你能解毒?你本身就是毒,根本解不了。这里就是药香谷,还愁没人治好我们不成?” “这里就是药香谷,但你们也进不去。”祁白玉用白雾凝成绳子将他们绑住,坐在一旁石头上,弹了弹膝盖上的灰尘。 祁白玉直接替还嘴的那位解了毒,至少那位还嘴的至少还搭理他,剩下的都当他不存在。 一抹淡绿色的白丝从对方体内延伸出来旋绕在他指尖,而那人或许是魂力消耗过度,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这倒是吓到了其他人,但发现并没有生命危险,又稍稍松了口气。你下的毒,居然得取悦你才给解毒,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我们不求更进一步,解毒就行。算我们实力不济,今后看到你绕道走,你看行吗?” 祁白玉道:“这不行,都是同门,绕道走多伤和气,好歹打个招呼,我这人说一不二。不急,我有的是时间,信我还是不信,取决于你们,我是给过你们机会的,更进一步的机会,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你们了。” 若是以前祁白玉没兴趣跟这些人多废话,可既然他和重越为伍,为了让重越好过点,也不能放任这些小辈们前赴后继地找麻烦,否则总有一天,厌烦争端的重越会远离他。 其次,他被追杀了一世,也孤僻了一世,发现遂了这些看他不顺眼的人的意,把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自以为地唯我独尊,并不算高妙,也不够有趣。 这些人相视一眼,最开始都闷着不说话,但祁白玉攻击,他们只能防御,动用灵力结果作茧自缚,没多久连哈气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 迫于性命,他们只能无比屈辱地恳求他饶命,并立下以后见了他要友好打招呼的屈辱誓言。 转念一想,如果祁白玉真能给他们解毒,并且令他们的修为更上一层,那确实好像也不算纯粹的穷凶极恶毒师,打个招呼而已,大不了挑人少的时候…… 第94页 重越穿进草丛,没走几步就听到了个戏谑的声音。 “你的身手不错啊。” 重越顿时一个机灵,只觉后心一阵寒气上涌,就没办法前进了,就好像后心被吸住了般。 “别急着脚底抹油,本座只是看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出了谷就跑来找药尊,以为也是打算背叛本座。” 重越忙道:“您看到华如真什么时候出去的吗,他是不是在这附近,如果在,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他走本座都不带拦的。” “那您是进不去药香谷?”重越无法回头,魂力外放看不到徐之素的所在,但能感觉到他应该就在附近。 “本座只是不愿意踏足,并不是不愿意进去。”徐之素道,“轮得到你对本座问东问西?对了,接下来有场小比拼就在陨神谷举行,各行各道都有,包括战法、炼丹等很多,看你身法不错,不如你就代雾谷去比一比,拿个小名次回来。” 重越一听就知道不知什么小比拼,道:“不去。” 徐之素道:“已经报名了,不去也得去。” 重越听出他话里的得意,道:“您身为雾谷至尊,这点小事也需要您亲自去报名并亲自通知?” 身后没了声音,吸附他后背的力道陡轻,重越往前跌了几步才站稳,回头看,一个人也没有。 可还没等他转过头,身体又被定住了般,脖子都扭不过去了。 “就这个方向走,敢往里走当心本座掰断你的脑袋。” “我去找我朋友,我必须把我朋友弄出来!否则他落到药尊手里就完了!” “祁白玉反感药尊的理由,本座听到了,那你呢,你看他不顺眼的理由呢?” 看不出来您堂堂至尊,还这么八卦。 “我跟药尊无亲无故,但我弟弟不喜欢他,我当然是站我弟弟祁白玉,”重越道,“那您呢,您又是为什么那么多至尊,偏偏要跟至圣过不去?” “这就说来话长了……”徐之素见他单纯直率,还傻里傻气,道,“你当真想听?” 重越道:“其实不是很想。” “……” 重越急道:“我真得去找我朋友了。” “不用找了……”徐之素话还没说完,一道清越的声音从天上传来。 “重越,你们怎么在这里?” 重越脖子身体都能动了,果然看到站在墨鸟背上的华如真,以及他身边站着的一位药神谷童子。 重越道:“你早上下山的,怎么在我们后面?” 华如真道:“我不认识药香谷的路。” 重越问:“不是有人请你下山的吗?” 那童子脸色青白莫辨,像是被封了口,也动弹不得。 “请我下山的人带我绕路,半路上给我使绊子,不服我凭什么能……不说了,本来不知道这边什么情况,打算这边事妥了以后再告诉你们,你是来给我践行的吗?”华如真的语气竟还有些高兴。 “来带你回去!”重越脖子仰得难受,招手道,“你先下来。” 华如真双脚落地,道:“他给我限定时间,说如果我改变主意,可以去找他,今天是最后期限。”说到后面,华如真的声音低了许多,道,“对不起。” “你跟我道什么歉。”重越道,“你知道如果你走了,以后与我们注定敌对吗?” 华如真默了下,道:“我的修炼方式和你们不一样。雾谷至尊的脾气比我想的要温和许多,雾谷的环境也比我想得要安逸,于我修行无益。立场问题,应该不影响我们的交情。” 重越不相信什么立场问题不影响交情的鬼话,只要华如真还在药尊手里,那么药尊就有足够的筹码来对付他们,以及那秘境最终肯定成为药尊的功劳,就连华如真那个便宜亲爹也会沦为药尊的刀剑,庄岫那点手段被药尊玩得团团转都不带清醒的。 重越道:“所以你就打算去继续受苦?” “我想你应该是了解我的,”华如真还记得他安慰至心灵的话,笑着道,“如果苦难能成就我,我宁愿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隐在暗处的徐之素也愣了许久,能说出这番话的青年,和先前殿上见的怂包是同一个吗。 重越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上辈子的他应该是完全不理解华如真的,华如真并不是大度,而是他所说的好话没有一句贴合对方心里,恶言恶语也从没有真正伤过对方的心。 所以哪怕共进退,他也从不曾真正理解华如真的处境与感受,那种时刻处在刀尖上跳舞油锅里的煎熬。华如真心细如丝,远胜过那他至尊级的老爹庄岫,他都懂,但他忍着。 “值得吗?” 重越心疼了:“我从不否认悲愤所蕴含的力量之大,但那些让你舒服的那些情绪呢,就半点力量都没有吗?” 华如真听他说,毕竟能用墨鸟代步也是启发于重越,只是听到最后,他眉头皱了起来:“你的话很有冲击力,也能给我启发,但还是不及……” 重越皱眉道:“他究竟说了什么?” 华如真无心继续也无力继续说下去,太阳快落山了,错过了一个月期限,就是病急乱投医也没路可走了,道:“总之你别妨碍我了。” “如果我偏要妨碍你呢?”重越道。 “重越,”华如真道,“我也不是不能对你出手的。” 第95页 重越道:“我也一样。我非常反感明明不是我的事,我却要为此抱憾终生。你若没本事从我身上跨过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回谷哪怕当个废人也行。” 华如真被废人两个字刺激得不行,这一个月来的憋屈烦闷猛然爆发:“你不是我,别太自以为是了!” “就这点本事吗?”重越催动金灵,逆转五行,刹那间可怖的爆破声直接将呼之而出的凤鸣之音给淹没,而那火光冲霄的凤凰火鸟也被可怖冲击波彻底湮灭,巨浪席卷开来,碎石炙烤得滚烫,树丛直接焚烧起来,重越挥出一道水花,蒸腾起厚重的水雾。 滚烫的水雾和墨汁凝聚的生命缓慢融合,冲散了戾气和杀伐之气,再经由金灵势如破竹般的锐气,被切割成数块,嘭地散成雾珠。 华如真被彻底激怒了,面无表情,挥笔而出的墨灵延绵不绝,那点小小火焰和水雾根本不能触其锋芒,但重越身如闪电,直接动用步伐,迅速避开攻击,引得那些过于密集的墨灵相互攻击,而他在上方跳跃,手中金灵如长鞭,劈头盖脸朝着华如真砍杀而去。 远攻选手被近战强敌近了身,右手被扣住卸了手腕,华如真连声闷哼都没有,难以置信地盯着重越。 按理说他的攻击力量上和数量上远胜于重越的,但重越轻描淡写地瓦解了他的阵势,让他溃不成军。华如真吐出鲜血,以魂力为笔,凭空勾勒成型,血滴散开来,只要成字,便迅速凝成血兵,猛刺重越后心。 重越迅速闪避,松开了手腕,华如真随手接上了手腕,两人几乎战了个势均力敌,但那后来成型的血兵却还是追了重越数远。 正当华如真要趁胜追击之时,却见身边一点金光,他脑弦一紧,正欲闪避,双脚被缠住。 重越不知何时布下的后手,竟然用草藤绊住了他的行动,而那金芒转瞬成型,凝成一根根细丝,将他的脖颈缠了一圈又一圈,渗出血来。 “不想死就跟我回去!”重越只觉华如真的攻击虽然压迫感十足,但好像伤不了他的要害,待他格外手下留情。 “我不相信成就你的是苦难本身,”重越道,“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够成就你,那个人只能是你自己。” 重越有种预感,只要是被药尊教出来的,一定都很容易被药尊一指头摁死,他一定还留了后手,甚至不乏一语就能击溃心防让人崩溃的那种后手。 “你说苦难没用,又让自己成为困住我的绳索让我痛苦,你的话自相矛盾,不够醍醐灌顶,不及那个人。”华如真道。 “留下来,我送你一个敌人。”重越本就不打算用言语说服他,也不打算成为困住他的绳索,遨游九天的龙不该有绳索牵着,整片瀚海星空都应该是他的画纸任他涂抹,格局应该可以很大很大。 “没兴趣。”华如真说,“我的对手只有我自己,敌人也是。” 重越打开一道光门,那抹残魂露了个面,就像受惊的老鼠般,在重越等人面前晃了一圈,却忌于无形中的一股可怖的魂力威慑,不敢夺舍任何一个,凄厉的叫喊声令人头皮发麻,但那肥硕的面孔清晰可见。 “瀚皇!你没有魂飞魄散!”华如真大惊。 “嘿嘿。”肥硕的魂体猛地往前窜,速度快如疾风,绕过树丛,前方童子发出惊恐的叫声。 华如真追了过去,却见那领他来的童子好似失了钩的秤砣,僵硬地倒下,撞破了额头,鲜血直流。 可没多久却霍然睁开了眼睛,一股可怖的魂力威压席卷而出,那细嫩的皮肉好似要崩坏一般,他狂笑几声,转身逃进密林之中。 华如真想追,却又回过头来看重越,心里肯定是有气的。 重越已经转过身去:“你想追就追,我回去了。” 华如真应该不会愿意和瀚皇入主的人同在一处的,实在想埋怨就埋怨他吧,总比被药尊玩弄于鼓掌间的好。 重越回到原先所在的空地,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祁白玉的身影了,忙问:“尊主,白玉呢?” 徐之素本想装作已经离开的样子不吱声的,他居然看两个小辈的战斗看出了神,就连祁白玉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都不知道。 难不成是声东击西,药尊最看重的还是祁白玉?确实解毒给人提升修为的祁白玉倒是让徐之素刮目相看了,可惜的是如果他没记错,祁白玉还是没法炼制出好丹药。 “你问我我问谁去!” 重越有些担心,却见一旁的石头上写了行字,是祁白玉的笔迹。 日落西山,时辰已经过了,华如真在原地踌躇几步,思来想去觉得最近确实急功近利了,但他还是想听听药尊的见解——寥寥几语就几乎抹去了他过往的认知,让他濒临崩溃,破绽百出。 而重越能撼动他内心,让他身心舒畅的同时却不影响战力,可他罕见地发现,自己对上重越会心软,以至于没办法使出全力。 所以留下好像也没什么,因为重越本身好像成了他的一个弱点。 只是重越或许来晚了,他在应承了那童子后,就已经和药尊通过话了,并不是被半路阻拦一下就能改变他叛出雾谷的事实,华如真又想到夺舍童子窜入药香谷内的瀚皇魂魄,心绪繁冗。 他正犹豫着,却见重越又回来了,走到他前面,朝他招手道:“白玉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那个夺舍的家伙放任不管好像也有点隐患,你觉得呢?” 第96页 华如真:“……” 第40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重越和华如真齐入药香谷, 远远听到丝竹琴瑟之音。有大能来往于云间高阁, 地面上有年轻弟子饮酒论道, 女修翩翩起舞。 长案石桌上摆放得都是珍果佳肴,仙露琼浆, 更有窈窕侍者往来伺候。 “别进去了,又没邀请你们,你们进去凑什么热闹!”徐之素虽未露面,却也跟到了这里, 一路都在制止, 劝他们及时止步。 重越问:“我们也就罢了,难道也没有邀请尊主您吗?” 徐之素冷哼道:“本座从不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 “尊主,以您的资历, 您麾下子弟不能参加这种宴会?” 徐之素道:“自然能……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能就行了。”重越道。 “站住!”徐之素道,“进去可以,但不许蹭吃蹭喝,不许在他的地盘上丢本座的脸!” “保证完成任务。”重越道,“您有看到白玉在什么地方吗……” “没有。”徐之素的神识查探了一圈也没有看到祁白玉的身影,“这里是药尊的地盘,而且没有证据证明祁白玉确实是被他带走了。祁白玉如果会出事早就出事了, 药尊犯不着在自家门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取走名义上义子的性命。” 重越和华如真相视一眼, 他俩不知道祁白玉是什么时候进去的还算情有可原, 可徐之素身为至尊就负手站在药香谷外的虚空上, 祁白玉若要离开必定会经过他, 他竟也没发现。 什么人能瞒过至尊的耳目?答案就很明显了。 祁白玉是被接引进去的。 接引祁白玉的人, 实力必定不比徐之素低。 而药香谷正在宴请宾客,其中不乏有至尊在,也就不能直接算在药尊头上。 确实是在他药香谷附近丢的人,徐之素左思右想,正犹豫不决,他碰到药尊相关之事就头疼,不是他怕,而是他真的烦。 华如真瞥了重越一眼,重越往那儿一看,只见有个药香谷童子打扮的人正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 准确说,那是瀚皇才刚夺舍的童子。 “你呢?”重越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找祁白玉了,问华如真,“你要跟进去,还是在这里盯着他?” “盯他,你要小心。”华如真见了瀚皇,就不打算跟进去。这瀚皇没脸没皮,没了皇位照样能活得风生水起。 瀚皇本名叫华艺,刚从不死不生的状态下解脱出来,也顾不上新躯壳资质好坏,只要是能提升灵力的东西,无论好坏只管往嘴里塞,胡吃海吃。 待重越走后,华如真找了个地方低调地坐下,可他身姿卓越器宇不凡,刚一出现便引起了好几个年轻弟子的注意,那年轻男女相互推壤着来见他,彼此介绍了身份,可华如真却并不开口说话。 那几个弟子也就没再自讨没趣,来搭讪的一波接一波,来了又走,总算清净了。 华如真放宽了心,手持灵笔沾了点墨,几个栩栩如生的黑李子便滚落在桌上,其上还有几滴露珠,看起来无比鲜活,甚至还弥漫着一股清香。 他一拂衣袖,那几颗李子便不动声色地托盘中,走过的侍者在他的示意下,放在了不顾形象大吃大喝的瀚皇夺舍童子的桌上。 童子打扮的瀚皇果然被异香吸引,毫无怀疑地抓过果子,塞进嘴里,汁水甘甜,又很是清香,还有点微末的灵气,不疑有他,全数塞进嘴里。 华如真支着头,百无聊赖地又转着灵笔杆,轻笑出声,他以琼浆玉露研墨,挥笔又写出好几盘奇异珍馐,就跟他眼前所见白瓷盘里装的一般无二。 同样吩咐侍者端去了挥霍无度的那一桌。 华艺胡吃海吃过后,突然腹部胀痛,哎哟大叫,捂着嘴狂奔到草丛间呕吐,吐出的全是漆黑如墨的苦水。 这地方绝大多数都是辟谷的道修,只有下人的地方才有茅房,都地处偏远,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上吐下泻,全是黑漆漆的,格外令人反胃。 华艺满头大汗,眼珠子里满是血丝,突然醒悟:“难道这地方还有和华如真一样本事的人,给我吃了假的东西,还是说,就是华如真干的?” 可他吃的时候耳听八方,那个什么新入教的年轻书圣进了没出息的一脉,恰好和他目前所在的药尊一脉对立,这场盛会前的谢师宴甚至都没有邀请那一脉的人,按理说华如真他们应该进不来才对,但似乎是不请自来了。 “唉哟!”一阵咔嚓声突兀地响起。 瀚皇夺舍的童子裤子都没来得及提起,就跌进了茅坑之中。 “谁这么缺德!!!” 华如真隐在不远处的树下,听着这声哀嚎,眼角微微弯起,又很快收敛了。 他在那地方等了一会,只见瀚皇狼狈至极,一出来就被铁青着脸面的下人们操家伙围住。 瀚皇再怎么没脸没皮也还是金枝玉叶之身,这等跌份已经是他能忍受的极限了。显然是有人在搞鬼,但他处境成迷,没敢在这等地方乱来。 最后,瀚皇穿着粗布坎衫,发簪衣带上的玉佩都被扒下来作为砸坏了茅房的赔偿,灰头土脸地往山下走去,见到落单的年轻弟子,恶向胆边生,竟是动了杀心。 华如真刚要出手,却见那位落单的弟子转过身来。 “是他!?”华如真认出那人。这不就是前不久被药尊收为麾下的弟子之一么。 第97页 可此时的颜环哪里是瀚皇夺舍之人的对手,竟是丝毫没有发现:“睿童?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在这儿瞎晃悠什么,让你去接的人呢?” 瀚皇接得很快:“让我去接的什么人,那可不是一般人,我跟你说,那人呢,其实就在……” 瀚皇已然走近了他,眼里凶芒一闪,魂力外放的刹那—— “我在这里。”华如真站在墨鹰背上应道,同时数道墨化的羽箭从天而降,如钢针刺雨般砸向瀚皇,在那两人间形成了一条刺沟。 华艺魂力外放,那魂力波动远胜于寻常宗师,颜环立即反应过来:“你不是睿童,你是何人!?竟敢伪装成药香谷之人!” “他杀了那童子,还试图杀我。”华如真语气平静。 “你鬼扯,我是杀了那童子不假,但我何曾试图杀你,我待你不薄啊,华如真,你怎能这样对父皇!?”瀚皇瞬间挤出两滴眼泪。 “他承认了,确实是此人杀了那童子。”华如真淡淡道,“杀你们药香谷弟子的外来恶魂,该当何罪呢?” 瀚皇又将眼泪收了回去:“你这个逆子,亏我养你这么些年,你对得起那些死去的瀚域子民吗,你这个踩着百姓尸骸往上爬的畜生!” “还不叫人来抓吗?”华如真再听到这些话,心态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或许应该感谢重越把这人的魂魄留下来,且在这个巧妙的时机放出来,竟是解了一直以来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心结,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只觉这些为了让他烦恼而说的锥心之语,突然之间竟和犬吠狼嚎没什么区别。 “我甚至都不怎么认识他,他说的没有一句是真的。”华如真只如此强调。 颜环这才回神,哦哦了两声,已经叫人了。 此地毕竟是药香谷的地盘,遍布禁制,进来不容易,出去也不简单。 徐之素带着重越来到药尊的后花园,只瞧见药尊在烹茶,一旁还有两位至尊对弈,左右不见祁白玉,就有点后悔来这里了,他脚步挪不动,而重越这个小弟子却大胆地往前走去。 那明黄长袍的至尊见他们这群不速之客,露出不悦的神情,说到底和药尊相熟的都看邪尊不顺眼,顺带着也没给重越半点好脸色。 徐之素见了药尊本人倒也没有私下那么怂,态度强硬,鼻孔对人,道:“我这小弟子说,在你这附近丢了个人,想来问问药香谷主可有见到。” 药尊手中蒲扇未停,道:“不曾见过。” “你都不问问丢的是谁?” “未来莫问。” “正是你那义子。” “你也曾是我的义子,”药尊语气依旧柔和,不紧不慢,“离开我这里的人,如今不也好好站在我面前吗。” “我是说,祁白玉。”徐之素一字一顿地说。 “白玉何曾有失?”药尊又问。 徐之素没他这么好的脾气:“少装蒜,他到了你的地盘,却无故消失,留下手书说来找你,你却说没见过,那他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 药尊语气温吞,缓缓道:“你对白玉做了什么?为何他要背着你来见我呢?” 重越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忙躬身道:“药尊可曾见过白玉,不知他现在在哪里?还请尊主明示!” “你是?”药尊好记性,似乎不太记得他了。 若重越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的重越,或许会因此受到些许刺激,自报名号,成功被转移话题,但此重越非彼重越,肯定要把话题扳回来的。 “这里轮不到你插嘴!”徐之素见他装蒜,又见自家弟子被轻视,火气上涌,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对祁白玉做了什么?还没问你为何要把祁白玉送到我手里,难道不是想借我之手除掉你那个看不顺眼的逆子么?可惜我没有如你所愿,而他现在刚有点起色,却突然在你的地盘上消失不见,你却反倒诘问我!?” 重越带不起这人,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找不到人,来找我发难?” 药尊只轻飘飘这么一句,博弈的两人停下动作,纷纷侧过头来,眼神或和善或凛冽,气势上压了徐之素一头:“有趣,雾谷至尊狡辩的本事见长。” 身着明黄色长袍的至尊两眼眼角下垂,左眼下有一粒泪痣,挖苦道,“做了亏心事,跑来先发制人,是想撇清干系,你把在座的都当傻子了?” 徐之素听了这些话如受夸奖,皮笑肉不笑地道:“二位谬赞了,本座哪有这本事。” 虽说徐之素论口才完全不是药尊对手,但口头招呼这两位至尊还是绰绰有余。 明黄长袍的至尊抬高声音:“虽说那个祁姓小友目无尊长,品行败坏,但至圣可从没放弃过他,是那人弃至圣良言于不顾,当众拂恩师的脸面入你一脉,他不见了,若只是寻常小事,你会来叨扰药尊?你不也是知道药尊不会袖手旁观,才来扰他安宁的么?” “本座何曾说过祁白玉出事,你俩咒他还没完了是吧,”徐之素有满腔怒火没地方发泄,狠狠剜了重越一眼,拂袖道,“把那块石头拿出来,让他看看上面的字。” 重越小声嘀咕道:“原本不是来找白玉的吗,怎么突然好像变成白玉凶多吉少?” 咚地一声重响,重越拿出那块石头,把有字的一面对准那三位至尊,再拍了拍手上的灰,规规矩矩地说:“诸位尊主好,这是我弟弟祁白玉留下的字,但我们在宴会上没有见到他,有点担心别人欺负他,这才来问问的。” 第98页 这石头是药香谷外特有的石头,纹路也是外面难见的,那石头上的字迹清晰可见,书写的极其公正,收笔也很利索,并不是危机之下书就,更没有被迫写下的那种怨气。 药尊多看了两眼,说:“把这块石头留下吧。” 重越脱口而出:“为什么?” 药尊笑着说:“舍不得给?还想不想找他了?” 重越也不太明白药尊的用意,他总不可能拿着这石头到处宣扬“祁白玉的消失与药尊有关”这种注定讨不到好的谣言,道:“给就给,只要您肯帮忙。” 徐之素不由看向重越,这个傻子有股憨气,乱说也能让至尊没脾气。 药尊说:“他确实联系过我,但他现在并不在这里,至于他去哪儿了,我暂时不能透露。” 重越急道:“怎么不能透露呢?这上面都写着……您肯定知道的!” 药尊说:“我不说自然有我的立场。他很安全,你不用为他担心。” 药尊虽然心思成结,但毕竟有个压死人的至圣称号,至圣从不撒谎,只要是他准确说出的话,基本上不用怀疑真假。 他说祁白玉很安全,那就很安全,他说出于立场问题不能透露,那就确实存在不能透露的立场。 药尊口风太严。到最后重越还是不知道祁白玉去哪儿了,只是听了药尊的话,他的内心莫名不安。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有人押着个着装过于粗鄙、头发束得凌乱不堪的人来见药尊,来人正是颜环,华如真竟也在一旁。 “睿童?”药尊竟连他门下的小童子都记得。 “师尊,此人并非睿童,而是被外来生魂抢占了肉身,此人硬称自己是某个秘境的皇主,吵着要见师尊您。”颜环踹了那童子一脚。 华艺顺势扑倒在地,道:“我原先是一大秘境之主,是瀚域瀚皇,我用计清空了瀚域秘境,想把它献给您,只求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给我个一官半职,让我过个闲散安逸的日子!” “药尊明鉴,这人不过只是假装瀚皇胡搅蛮缠,想凭借饶舌之语在此地图个安稳罢了,”华如真面不变色,道,“瀚皇怎么说也是一代皇者,早已死在瀚域,怎会是这等卖国求荣的卑劣之徒。” “你说我什么?”华艺愣住了。 药尊道:“那照你这么说,瀚域现任瀚皇又是谁呢?” “是我!本皇没崩,自然还是本……”华艺话还没说完。 “自是帝玉所归之人。”华如真拿出一枚碧玉扳指,这是瀚皇惨死后,他从瀚皇手上摘下来的,原本被庄岫当成寻常空间指环随手转赠给祁白玉,祁白玉没要,这才落到华如真手上。 华艺嘴唇微颤,看着那扳指的目光极尽复杂,而戴上他贴身之物的华如真,也让他感到很是陌生,紧接着对方的话更是振聋发聩。 “我乃瀚域皇族,瀚域帝印在我手上,象征权力的扳指也在我手上,若真要论瀚域的下任皇主,区区不才,正是在下。”华如真拱手行礼。 “你放屁,”华艺尖起嗓子,“你这个荡妇所生的小贱种,不过是仗着你那有点本事的至尊爹,你自称为皇,不让我把秘境献给这位尊主,可是你的至尊爹瞧不起这位至尊?” 华如真不为所动,好像说话的人不过是只嗡嗡乱叫的蚊子,只觉可笑,面上并非故作淡然的冷漠,而是实打实毫不在意的洒脱,语气轻快:“此人冒充皇族,按照我域律令,该当处以极刑。” “这是你们秘境的事,无需我过问,你带下去自行处置了吧。”药尊再没看那童子一眼,眸光在华如真面上停留片刻,又不露痕迹地移开,“你与那日相比,判若两人。” 华如真道:“尊主慧眼,可能是解开了某个心结,有所突破,多谢尊主挂心。” “你爹庄岫和我相熟,”药尊道,“看在他的份上,我多加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重越心里咯噔一声,只觉这变态药尊还没完没了了是吧,还不打算放过华如真? 同时,咋咋呼呼的华艺一听庄岫二字,如鲠在喉,这个所谓的圣人跟庄岫一伙的,而华如真却进了跟这人对立的一脉,这还真是……很有意思。 徐之素拎着那童子,封了他的修为,扔到了雾谷的广场上,任众人围观。 得益于他夺舍的这人眉清目秀,不吵不闹的时候倒也没那么倒胃口。 只是从药香谷回来以后,重越和华如真之间的氛围有点怪。 重越奇怪华如真怎么不干脆杀了华艺,竟还任由他在雾谷晃悠,虽然徐之素给这人下了禁足令不能出雾谷半步,但这人过于恬不知耻地到处奔跑抓蝴蝶喂蜘蛛,玩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自觉。 华如真开口打破沉寂:“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认庄岫吗?” 重越看向他,道:“你不认他?” “我并不觉得那个自称生父的至尊是真的为我好,你信他说的找上药尊只是为我治病?”华如真摇了摇头,神色平静,“他找人给他自己治病都比一心为我要靠谱得多。” “不然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露水情缘的红颜知己,为他生了个儿子。他无所谓红颜的死活,难道会在乎自己多出来的儿子?除非,这个儿子对他有用。” 重越陷入沉思,他竟然没想过这点,理所当然地以为上辈子庄岫镇守秘境,是为了华如真。 第99页 庄岫脱困的第一时间不是去找华如真,而是出去见了药尊,若说他是专程出去为将死的华如真找名医,再回来再带华如真出去,不如说他被困那么多年身有重伤先出去治自己,才说得过去吧。 重越问:“还有呢?” 华如真道:“说起来,我记忆中的母亲疯疯癫癫,恨不得把我丢得远远的,好像我是什么蛇虫蚂蚁。正常深爱夫君的女子会不疼爱唯一的子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母亲并不喜欢庄岫,她是误入的,是被迫的呢? “一切是不是都说得通了?” 重越听他以平静近乎调侃的口吻分析身世,只觉相比于上一世谈过往色变的华如真,眼前这人似乎更成熟了一些。 重越坐直了听他讲:“哪里都说得通了?” 华如真说:“如果你曾有幸看过瀚皇宫内的壁画,你就会发现瀚皇年轻时容貌俊逸,天资聪颖,威望极高,而我母亲之所以能入禁地,是因为她曾虏获瀚皇的心,未入宫就已宠冠六宫。” “一个纯粹憎恨我的人真没什么好让我难受的,但瀚皇不一样,他内心复杂而扭曲。我执意与他争执不休,就像把自己也陷入与之同等扭曲的漩涡中,战损乃至折寿。” “我是相信相由心生的。瀚皇自幼惊才绝艳,能掌控一大瀚域胡作非为还不被推翻,无疑是枭雄级人物。如果他完好无损,瀚域没那么容易落到被古教分割的局面。但他死得那样轻松,连瀚域秘境传承至今的宝物都没有动用,简简单单就一击而亡,不奇怪吗?”华如真说话时无意识摩挲着拇指上的空间扳指。 “如果他是自甘抛下残损的肉身让魂魄遁去另觅新生呢?是他的魂魄主动找上你的吧?” 重越愣住了,确实如此。 “因为他折磨我的同时,他自己的身体应该也已经不堪重负,我甚至怀疑秘境入口并不是庄岫打穿的,而是他主动打开了瀚皇秘境入口,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放跑了庄岫,引来了外界来人!” 重越背脊发麻,那瀚皇病得不轻啊! 按理说瀚皇那般折磨华如真,他是何等在意当年的种种,他自然会更在意华如真的生父,估计早早翻遍瀚域,甚至封锁瀚域这么多年也是为了找出那个人来。就算没有确定人选,也一定已经确定了范围。 可他对待庄岫的态度过于稀疏平常了,他死前那声疑惑庄岫是华如真生父的质问,就好像不相信似的。 华如真道:“庄岫的身份真假不明,但他说他只重视我纯属胡扯。” 重越觉得自己在看人方面,远不如华如真敏锐。 华如真道:“就好比你在乎我,你的所作所为会把我的感受考虑在内,虽然我没说,但我感觉得到你的好意。可庄岫明知我在瀚皇手里饱受折磨这么多年,还当着我的面轻松斩杀瀚皇,试图抹杀瀚域全部知情人士,与其说是为我出头,不如说是为了保全他自己所宣称身份的脸面。 “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如果华艺就那么死了,他所谋之事将被掩埋,庄岫的真实目的也将不为人知,”华如真道,“我甚至连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都看不真切了,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都没办法分辨。所以幸好,你留下了华艺,就算是那时候的我,或许也没办法做出这等准确的判断。我觉得你做的都是对的。” 重越之前还在自责自己做得过于仓促武断,也许会起反效果,此刻得到好友的理解,他只觉不是因为自己做得有多好,而是对方人太好了。 其实受过极致的伤痛,扎根于黑暗,还能感受到世间的美好,华如真是他有生之年见过最美好的人之一,他很看重这个朋友,哪怕华如真不理解他因此而怪他,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话说回来,如果说那个满口污言秽语的肥硕瀚皇只是把关押的庄岫当棋子,主动抛出诱饵,再请君入瓮,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皇帝将亡,当务之急自然是另立新主了。 可问题是,瀚皇所有子嗣没一个像样的,那时的华如真也不太像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满脑子只剩下以苦作舟,既不得人心,还一心只想脱离瀚域,顺便等死。 但他这些年眼珠子就盯着一个华如真了,也没任何精力培养别的继承人,若要立华如真,不,与其说要立华如真,不如说他是以自己那轻快得不像话的死法,来给华如真重磅一击。 以葬送整个瀚域的危机,来挑起华如真内心微不可觉的那一丝瀚域子民的自觉。 既是成就,也是折磨。 而且无论最终华如真的选择如何,都没办法走出昔日的阴影,那将是段无法追忆的惨淡过往,是块永远消除不了的陈年旧疤,就像蛇之七寸,龙之逆鳞。 更病态的是都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死,或许魂遁后换上新的皮囊,兴许还会继续潜藏在华如真身边,暗中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重越的做法却是将魂遁的瀚皇给揪了出来,这个噩梦似的阴影褪去了狰狞的面具,剩下的不过是个迷失自我的可怜虫罢了。 华如真看透了这样的华艺,对比而来竟觉得自己的过往也并没有很惨烈。 真正痛彻心扉的过往是没有办法描述的,能描述的都已经过去了。 华如真在兴头上,道:“你不是好奇药尊跟我说什么了吗?” 第100页 重越望着他好像透过他看到了上一世那个可怜兮兮的挚友,点了点头,既然华如真想倾述,他很乐意当个感同身受的倾听者。 华如真道:“其实他只说了一句话,之前实在难以启齿。” 重越问:“什么话?” 华如真道:“他说,‘你心胸太狭隘了,这样不行哦’。” 重越沉下了脸,这话何异于他极力找寻更进一步的契机,无比怀疑自己的那刻,对方轻飘飘四个字“过刚易折”把他打回原形,觉得金灵体此生无望更进一步,甚至自毁神体重新修炼。 “声音甚至很温柔,乍听之下好像没什么。” 但之后华如真的情况,重越是知道的。 华如真道:“我就很想问他,在至圣看来,何谓心宽呢?” 重越只想叹息,但如果他是华如真,他也会坐不住的。 “所谓相由心生。要维持某个表象,内心一旦有所波动,就必须消耗一定心力才能克制住自己。药尊何等端庄大气,他是如何做到举重若轻地表里如一的?”华如真继续道,“他看似毫不消耗心力的一语中的,好像就是我所需要的。” 重越道:“但适合他的并不完全适合你,被他带跑了,短时间内或许进步明显,但长远看来,你的个性会朝他靠拢,却永远也超越不了他。” “是啊,他太可怕了,”华如真说,“可事实上华艺比他给我的打击大得多,事情也根本不像他说的什么心胸问题。” “那是什么原因?”重越见他似乎悟了,但重越在自己的问题上还摸不着头脑。 “怎么说呢,”华如真也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道,“总之在我自我怀疑的时候,对方说的一针见血的话都能动摇我,可问题本身的答案其实还是原来那个。就像一堵摇摇欲坠的墙,对方只是刚好让我觉得有股力量在底部推了一把,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重越道:“然后呢?” “也就是说要找问题的根源,谁造成你那个状态的,谁就能助你解决你的问题!关键不是那股怪力,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而是骆驼身上原先已有的重物,那才是造成墙壁摇摇欲坠的根本原因! “换言之,我问题的根源出在华艺身上,药尊说的话恰好是最后一根稻草,这么说或许有点夸张,但事实上他的说法其实无关痛痒。不知道我这么说,有没有说明白?” 华如真可能是真的不擅长表达了,他长这么大都没跟任何人交心,被救后连句感谢的话都得酝酿个十天半月,更不用说将某个感悟准确地用语言表达出来,而且以前也从来没有人有耐心听他说这么多。 重越却听到了最后都没有打断,他何等悟性,几乎是华如真一点破,让他心如擂鼓,道:“我明白了。你真是天才。” “啊……”华如真还觉得自己没讲明白,由衷赞叹道,“你厉害啊。” “你你……我没白疼你。”重越很激动。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问题的根源是什么,是祁白玉啊! 说到底不过是败得太惨了,他最看重的其实是他自己的修为,他最在乎是他怎样才能迈出最后那一步,并不是他看错了人。 往事不可追,重点在以后! 只是他败给了白玉毒尊,就跟所有不败神话有了败笔一样,坚不可摧的内心多了一个豁口,药尊就在那个豁口处给了他一击,一连串的打击劈头盖脸一次性戳到最痛处,硬生生击溃并抹杀了他而已。 而这一世,他其实隐约察觉到了关键是祁白玉,但那时候他只是把重点放在药尊身上,知道一步步战胜药尊的关键在于祁白玉。 他若想知道金灵体的真正弱点在哪里,其实只需要问巅峰时期的白玉毒尊就够了啊! 过刚易折算个什么鬼答案,他就是再怎么过刚易折,也掩饰不了变态药尊趁人之危的不争事实! “嘿!”一直在一旁宛如智障的华艺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猛地一声,把重越吓了一跳。 他像恶作剧得逞般,指着重越捧腹大笑,转向华如真的瞬间收敛笑容,嘲讽道:“你不用挣扎了,庄岫那渣滓就是你爹,亲爹。” 华如真折了段花枝,道:“我已发现这朵花很美,你发现了吗?” “噫。”华艺撇了下嘴,拍拍屁股,无趣地走开。 华如真抬头看那满树繁花压枝头,道:“要是白玉也在就好了。” “白玉,唉啊,白玉到底去哪儿了啊!”重越焦急地在雾谷广场上走来走去,他甚至怀疑药尊比他先一步知道了祁白玉的重要性,这才想在他明白之前除掉祁白玉,或者把祁白玉扳回他原先设想的样子。 他糊涂啊,其实聂云镜早就提到过了,为什么说战胜药尊的关键在于祁白玉呢? 并不仅仅是因为祁白玉尚且还是药尊义子,还在药尊在意范围内,也不谈那些虚的大局如何一股脑地倒向药尊又如何破局。 而是目前的祁白玉已然超出了药尊所下的定义。 他帮着祁白玉找到了天生毒体的克制之法,让祁白玉心甘情愿治病救人改走正途,这已经是药尊上下两辈子都没有做到的了。 重越豁然开朗,他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地修炼向上,除此之外他的主要目标是让饱受世间偏见的毒师被世人所接纳。 第101页 被至圣药尊在内的上位者们莫名其妙一棒打死的毒师一道,也是时候成为正儿八经的万道之一。 邪魔歪道只关乎各自品性,而毒师无论好坏一棒打死的现象本就是乱象,是不利于这大世兴荣的。 重越急需找祁白玉商量具体行动,又担心祁白玉的安危,可动用了他们雾谷上下所能动用的一切人脉,在陨神谷范围内竟然都没有找到祁白玉的踪迹。 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重越刚来这边还没什么像样的人脉,只能和华如真分头找人询问,他态度好,倒也问了不少人,可几乎所有人无论老幼,一听祁白玉三个字,避之如蛇蝎,摆手的速度比跑路还快。 没办法,徐之素只能亲自发动零星人脉,去陨神谷外探查祁白玉的消息。 就在徐之素报以消极态度,让他做好最坏的心理打算的当日。 聂云镜亲自过来传信:“打听到祁白玉的消息了!” 重越一听,彻底坐不住了。 第41章 圣地行 聂云镜是等着至圣药尊离谷以后, 才过来把消息告诉他们的。 古教及各大公会联立, 每千年便有一场旷古烁今的盛会, 那关乎到古教声誉,以及古教掌权者、公会元老的选拔, 可以说群英荟萃,非名门正道不可踏足。 若要前往盛会核心,必须通过古教间或公会设立的一系列考核,才能拿到名额。 就比如目前在陨神谷地界内的驭兽师任务, 也是其中之一。 而论正式那些战比, 也就是徐之素尊主提及的战比,就更加基础。那是一轮一轮先是古教内不同分支之间的比拼,分不同年龄段, 不同层次。 然而寻常弟子或小辈参赛,只能在古教内小小扬名,被古教内部高层所知晓,继而被所在分支给予厚望,获得更多修炼资源等等。 但能前往那场旷世盛典的也只有大能以上强者,能在盛典中取得好成绩,至少是至尊境的存在。 重越上辈子有幸参加过最终盛会, 侥幸名次不错, 也成了陨神谷谷主最强劲的候选人之一, 声名显赫, 相当不可一世。 虽然后来惨败在了祁白玉手中…… 重越曾想过, 如果他参赛的当年, 祁白玉也在,那估计就没他什么事了。可是按照盛典规矩,白玉毒尊这类人并没有参战资格。 一直以来,毒道被彻彻底底排挤在了正道之外,尽管各大古教内都有些许独门毒术,但都公认上不了台面。 徐之素非常震惊:“祁白玉去圣地作甚?他比什么呢?” “比炼丹。” “这又不是他的强项!”徐之素无比严肃,“是药尊给他开的后门吗?” “谁说的?”聂云镜不满。 “你少给我鬼扯,圣地是什么地方,如果没有前辈引荐,他能进去得了么?人是在你们药香谷外弄丢的,药尊不就是丹会总评审,给义子开个小小的后门直接送进大比,就他有这个能耐!” “我不知道是不是师尊,可就算是师尊,那师尊也是为了祁白玉着想。只要在炼丹一道有所建树,他就能回归正道,不会被歧视或排挤。” 聂云镜觉得师尊一向公正,唯独为了祁白玉一次次在违背原则的边沿徘徊,道:“而且祁白玉确实有真本事,他差点治好了华如真,可能由此拿到了最终盛会的参赛资格也说不定,如果祁白玉不是自愿的,谁也逼不了他,如果他不想好好比,应该早就回来了。他能坚持到现在,可见是有本事的。” 重越听得头疼,药尊苦心孤诣把祁白玉送进去,目的当真是让他未来的路好走吗?若当众炼药出了岔子…… “遭了!”重越心里咯噔了下。 药尊好算计,祁白玉愈渐超出了药尊的预估,所以与其说他想要华如真,倒不如说他真正想对付的就是祁白玉! 他看似为祁白玉好,实则是想把祁白玉试图翻身的苗头给掐灭在一开始! 若祁白玉有名动天下的炼丹术,那千年一度的盛会大比正是他为毒师一道扬名立万的好时机,可他没有半分准备,突然轻身上阵,就只能是给自己正名。 无论取得怎样的成就,也只能是跟毒师一道撇清关系,自然就挑拨了祁白玉跟毒师堂的关系…… 重越站在祁白玉的立场上去想,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猛然发现,祁白玉的立场算什么立场啊,天生的毒师却被至圣药尊给予“厚望”,以至于他既不被药道认可,也不被毒道信任,注定孤独一生。 “他是有本事,”徐之素没好气地道,“算了,别提他了,胳膊肘往外拐,不安于现状,站不稳脚的小叛徒。” 重越道:“也许是无奈之举,没办法这才答应了药尊什么条件,比如药尊让他去参赛,就让华如真留在咱们雾谷。” 徐之素深深地看了华如真一眼,道:“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华如真面色不改,一副并没有听懂徐之素话里的嫌弃似的,继续给自己研墨。 重越道:“尊主,我想去看看祁……” “你们给我听好了,一个都不许去!”徐之素眼睛一瞪,道,“药尊主意打得好啊,先给华如真下套,引诱你们过去,再截下一个祁白玉,让你们俩寝食难安,再留下个自家小弟子来通知去处,是想把你们一网打尽,一个都不打算给本座留呢。” 第102页 “我来只是一番好意。”聂云镜道,“不过药尊只是看重祁白玉而已,绝无带走其他人的意思,前辈千万别这么想。” “老子怎么想还轮不到你个小辈过问,你赶紧滚。” 徐之素下了逐客令。聂云镜还想为药尊说点什么,可一阵风袭来,他就已经站在雾谷外面了。 徐之素冷哼一声,警告他们以后不许再跟药香谷的任何人有所往来,尤其是这个聂云镜,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谁知道是不是另有所图,总之药尊麾下都是糊涂蛋,一丘之貉,没一个明眼人。 为此他甚至也不提近段时间来的陨神谷内各脉大比,以往雾谷都没什么人夺得名次,多这一次也没什么,徐之素道:“反正本座也没对你们有任何期待,你们就留在谷中修炼,没事少参合,以后也一样,拿不到名次就不要胡乱参战,没有一鸣惊人的本事,就别去任何场合丢本座的脸!否则回来有你们好受的。” 徐之素怒气极盛地离开了。 四下一片寂静,重越道:“好想见祁白玉啊。” “我也想。”华如真说,“但是那个什么圣地要怎么才能去?我们擅自去了,会不会激怒雾谷至尊。” 重越道:“小弟子比较难进,没本事夺魁的各教长老可以去观战,至尊可以去,至尊是活的通行令。” “如果能说服雾谷至尊就好了。”华如真道,“我可以让庄岫带我们去。” 华艺在不远处偷听到现在,听得一知半解,但从华如真口中听到庄岫二字,他顿时就炸了,满嘴污言秽语。华如真却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了,重越道:“别理他,让他自行高潮,归根结底他口中的人其实都跟你本人没什么太大关系,他眼里的你跟你其实是两个人,你的同理心用在他身上是白费力气。” 华艺骂得不够解气,渐渐红了眼睛,最后嗓子都哑了,也没得到半句回应。 经过的下人或弟子也都绕道走,听了他的粗鄙之语只觉他本人也像他口中所言的那般粗鄙,不愿多看一眼。 两人计议已定,理清了各自的说辞,便去殿堂面见雾谷至尊。 重越朝着黑袍至尊行礼,道:“尊主真的不打算去圣地看看祁白玉吗?” “谁准你进来的。”徐之素很冷漠。 华如真道:“怎么说祁白玉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进圣地丹会的毒师,而且还有一比之力。药尊不遗余力都要把他扳回正途,可见他本人也却有本事,他的毒术确实高明,如果一开始就是毒师公会的人,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公会掌权者之一,可药尊横插一脚到现在还没死心,岂不正是因为祁白玉试图向你们靠拢吗?” 重越道:“他都主动向你们靠拢了,难道毒师公会就一点表示都没有?如果我是祁白玉,我也会寒心的,你们都没为他做过什么,他孤军奋战,不为他自己考虑,难道还为你们毒师公会内的广大毒师正名么?” 徐之素转过身来,道:“你说他会为毒师公会正名?” “他既是毒师,也能救人,更能炼丹,他怎么不能为毒师正名呢!” “说得好听,其实早就已经跟药尊一个鼻孔出气了。” “他本来可以当众为毒师正名,但没有一个毒师力挺他,就算他自称毒师也无济于事,人人都知道他是药尊义子,”华如真道,“其实祁白玉的立场不重要,诸位只要当众力挺他,那在外人看来,他就是毒师公会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就代表了毒师公会的立场。” 重越帮腔道:“药尊让祁白玉独自参赛,该不会也是不希望毒师公会知道,被人误以为祁白玉是毒师公会的,多影响药尊的名声。” 要把这场丹会的用处最大化,就是要让毒师公会跟祁白玉同一阵营,那么祁白玉的所作所为就能代表整个毒师公会,否则他无论怎么做都只能代表他这一个特例。 徐之素一听能影响药尊名声,就有兴致了,祁白玉这个毒术逆天且又会炼丹的,若能成为毒师公会的门面,对毒师公会也不失为好处,但关键就怕药尊借此掌控毒师公会。 华如真道:“所以只是让外人以为他是毒师公会力挺之人,不给实权就好。” 重越道:“而且有毒师帮忙,祁白玉的赢面也大了很多,若能夺魁,岂不是更增毒师公会的脸面!” 如果是之前,重越或许会怀疑祁白玉的炼丹本事,可祁白玉得到了上古丹方,又找到了自身体质的平衡之法,真到了那等场合也未必没有一丝胜机。 正因为这一丝胜机,如果不能在获胜名单上留个名字,就万分可惜。 徐之素收敛了得意得神情,道:“祁白玉赢不了的,他必败无疑。” 重越问:“为什么必败?” “别说他小小年纪,赢面本就很小,他就算能赢,药尊也绝不会让他赢。” “什么意思?”重越仿佛没听懂。 徐之素难得有耐心,解释道,药尊让他进大比,这本身就是对其他选手的不公平,为了公平起见,最后结果,身为大会总评委的药尊绝不会给他公平的裁决。简单点说,如果品阶一致,哪怕他的稍高一点点,药尊也肯定不会选他计入名册。 换言之,任何时候都没有赢面,就算不是祁白玉,其他评委也绝对不会选毒师。 毕竟能炼制的最高阶的丹药也只是圣丹而已。祁白玉从重越手中得到的上古丹方,以及雾谷藏经阁里收藏的可以任人观摩的高级丹方,最高也不过圣丹。 第103页 “从你们口中听到‘给毒师正名’这个说法,让我很欣慰,但有这个心就好,别抱什么希望。”徐之素面带笑容,叹道,“事情若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毒师公会也不至于没落至此啊。” 华如真觉得这外界比他想得要更黑暗。 “看在你们这么有心的份上,我就带你们去看看吧。”徐之素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毒师公会现任会长。” 重越和华如真:“……” 事实证明说服了徐之素领路就是最快去往圣地的办法。 庄岫确实很好说话,华如真一说他就答应了,在徐之素准备好之前,庄岫就已经赶到了雾谷内的大广场,并对这趟圣地之行抱以非常大的兴趣。 问题是庄岫虽然有去圣地赴会的资格,但他并不属于任何古教,并不知道圣地在什么地方,重越参加的是下一次圣地大比,也并不清楚这次的盛会具体所在。 值得一提的是咋咋呼呼的华艺见到庄岫后,脸色变得格外精彩,行事作风竟然收敛了许多,就像一头隐忍不发的饿狼。 重越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特地拜托庄岫带上了这位药香谷的弃童,祸患还是放在眼皮底下为好,省得留下来惹是生非,最后还得他们来收拾烂摊子。 圣地乃是一方折叠空间,里头风景极佳,山峦耸立,灵气逼人。 而祁白玉所在的丹会大比正如火如荼地进行,重越还没见到他本人呢,就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传言,要么鼓吹他的绝色容貌,要么大谈此人的来历,优秀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很难不引人注目。 至少能说明祁白玉无恙,以及祁白玉的炼丹术确实不错。 重越非常想见他了,恨不得一步跨到他身边。 徐之素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低估了祁白玉的本事,以及重越等人之前说的并非胡话,祁白玉或许真有那个本事,但毒师在这里得不到应有的公平,十足可惜。 他逛了一圈回来,愁眉不展的面上稍稍多了几分温情,道:“我说得过于武断了,其实还是有一个评审只看实力说话的。” 这个另类的评审乃是医师公会创始人,重越再次见到申伊,便是在圣地内人迹罕至的悬崖处,那里有棵过于高大的古树。 而申伊似乎对古树情有独钟,每次见他,他要么在古树边,就是在往找名贵木种的路上。 为人也特别有意思,走路不紧不慢,一身打扮都格外素雅,似乎对谁都很友善,跟至圣药尊走近了,所以眉眼间的温柔也酷似至圣药尊,但跟他打过交道便会知道,这人和至圣药尊是不同类型。 他有他的兴趣爱好,医道足够出类拔萃,几乎没人见他大打出手过,似乎这人就属于手无缚鸡之力干干净净的类型,也不爱权势,很没追求的样子。 但正是这个看似无害的青年,把扶伤珠给了他。一个能拿出扶伤珠的人,能简单到哪里去。 “见过申大医师。”重越自报名号,他见到这人的刹那有种错觉,这人似乎认识他似的,似乎无论他提不提及陨神谷,这人应该都是一个态度。 “你好。”申伊面带笑意,在他下方乃是这一次丹会的现场,远处火光冲霄,但滚烫的热度并未波及到这里,他所在的树下一片阴凉。 “你可是有什么伤病要来找我医治?难得有人能找到这儿来,我正好有空,可以替你一观。” 此人一向热心肠,重越赶忙拒绝:“我不是为自己而来,只是想问您,您公正吗?” “我自是特别公正。”申伊道。 “我弟弟正在参加此次丹会,但我听说药尊不会公平对待他的义子……” “你放心,如果他炼制的丹药确实比别人的要差,就算他是天王老子的亲儿子,我也不会偏袒他半分。”申伊义正辞严。 “如果他比别人要好呢?”重越皱眉。 申伊道:“那我自然得选他了。” “多谢前辈。” 重越躬身行礼,就要往外走,申伊道:“但我人微言轻,评委不只我一个,而我又不可能和药尊做对。有时候这种不公在哪里都有,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重越道:“那就得让人不得不公。” 申伊轻笑一声,道:“我问你,赢了第一,你是第几?” 重越正要回答,肩膀被人猛地一拍,身体前倾,猛地下坠,竟是从座位上跌了下去。 “……他可真是心大,说得最欢要来看丹会的人是他,现在到了地方,睡得最死的也是他。我还想说让谁冒充祁白玉的药童给他送些灵药什么的,现在谁去?” ”我去吧。“华艺抢着道。 “重越,你醒了?”华如真神情凝重,提醒徐之素,“他醒了!” 眼前乃是一方楼阁,这处楼阁也正是徐之素所选的观战之地,相比于下方看台来说这里算不错了,但相比于其他所有阁楼,这又是地势不太好的。 重越发现自己手中平白多了一片绿叶,不由心头一惊。 远处山崖上有一棵古树,隐约似乎能看到有人伫立在那里,似乎就是他方才所见之地。 什么时候入梦的都不知道,可见申伊此人也是擅长幻境的高手。 重越已然忘记了梦中的具体对话,他只记得申伊答应他会公正,以及一句没头没尾的提醒:赢了第一,你是第几? 第104页 第42章 不得不公 炼丹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要想炼制出极品宝丹,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圣地丹会坐落在火山区域, 地脉沟壑纵横, 由参赛的炼药师可自选炼药之地,比较好的炼药之地也很容易被旁的炼药师队伍觊觎。 而这等奇特地貌上也不乏一些隐藏着的珍贵灵药, 但有灵药的地方往往盘踞着凶兽,因此,几乎所有参赛的丹药师都会带药童。 在丹药师炼丹的时候,他们守候左右, 确保炼丹的顺利进行。 有的丹药师恨不得拖家带口几十人上阵,而祁白玉单枪匹马来参赛,也无怪徐之素会说他在胡闹。 可事实上,只要祁白玉还没开始炼丹,在这个至尊不得踏足的地方, 几乎也没什么人能够在惹他的同时讨到便宜。 祁白玉从来下毒都用白雾为媒介, 恨不得人尽皆知地好似天女散花,但在这种地方他还是尽量低调着来,能动手战败或动脚逃脱就不用毒。 谁知就算他过于低调,他的容貌却是没法低调,不少人得知了祁白玉的真实身份, 无论他用什么方式战败对手, 都理所当然认为是毒。 祁白玉接受了这个认知,干脆就放开了, 原本还要打个几炷香, 白雾一出, 转眼敌人倒下一片。 这下顿时引得外面怨声载道,恨不得共同讨伐这个穷凶极恶。 可这个穷凶极恶并没有要那些丹药师的性命,也并没有违反比赛规则,众目虎视眈眈之下,祁白玉给丹药师解毒却让其修为更进一步,小小让人惊艳了一把。 当下褒贬不一,但褒的都给了他的至圣义父,贬的都安在了毒师公会头上。 徐之素当然听不过去,既然祁白玉胆敢在这等场合动用毒术,那他为毒师公会的后辈助上一臂之力也是理所当然的:“带上这些,交给祁白玉,让他尽力而为,别怕惹是生非,炼不出好丹也不要有后顾之忧,本座自会带人在外面接应他,确保他的安全。别的丹药师那么多随从帮着争夺宝地和宝药,他当然也能!” 华如真道:“重越也去吧,如果重越不愿意……” “我愿意的。”重越已然起身说道。 华艺也想跟去。 “你留下。”徐之素道,“既然药尊是总评委,你一个药香谷的童子进去是几个意思,想当奸细么?” 华艺顿时满面愁苦,让他跟庄岫待在一个空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不,我只是……” “我觉得你比较适合留下,侍奉庄岫至尊,”重越从华艺身边经过,留下一道神念,神念如细丝钻入华艺耳中,“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冤有头债有主,别想着间接对付庄岫,直接欺负到华如真头上,说实话,华如真存在与否,都抵消不了庄岫折辱了你心上人的事实。” 华艺呼吸一滞,他的确想着庄岫看好华如真,他报复华如真也算是报复庄岫,不枉他这么多年苦心孤诣,但如今他也发现庄岫表面上看重华如真,这至尊最看重的可能确实另有其他,和那位至圣药尊也的确有交情…… “你以前是药香谷的弟子?”庄岫闻言来了几分兴致。 “我以前服侍药尊,药尊很信赖我。”华艺一脸不快地道,“只可惜……唉,不知怎地就落到这副田地。” “我跟他们可不是一伙的,你可以稍微用心点伺候我。”庄岫不禁重新打量这位细皮嫩肉的小青年,一路上当下人使唤,这人百般不情愿似的,原来是有这个身份。 华艺低眉顺眼,悄悄打量庄岫,心想着若能得到庄岫信任,就有办法了,只可惜他不是女子,也多亏他不是女子,不至于被这个伪君子给占了便宜,但相对的,也会稍微麻烦些。 华艺喜欢华如真的生母,也深知华如真生母雍容华贵,端庄贤淑,性子内敛得甚至有些迂腐古板,洁身自好得好像一只假寐的凤凰,庄岫会挑中她,除了机缘巧合,或许只是看上她表面上的孤高,以及骨子里不会反抗的谦卑? 男人玩起心机来,就真没有女人什么事了,华艺一改之前的别扭,明眸弯弯就看着庄岫这个少年至尊。他不怕麻烦,他有足够的耐心。 远离了楼阁,通过丹会大门,进了炼药区域,华如真对重越道:“其实我不太放心把华艺交给庄岫对付,如果他跟庄岫联手,把我之前的话告诉了庄岫,或者也投靠了至圣药尊,把瀚域当做投诚保命的筹码,也许我手中瀚皇传承之物也得被夺去……” 自从华艺这个事情以后,华如真就觉得重越是个可以商量大事的人。 “仅凭他的一面之词顶多让庄岫起疑,如果他让庄岫起疑,那就没有留他的必要了,可以借庄岫之手铲除他。因为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庄岫也不会完全信任他。”重越道,“不过我认为,只要他有胆量对付庄岫,那他也不算完全无可救药。” 华如真说:“他怎么样最后都跟我没关系,他俩的恩怨自行解决,别来纠缠我最好。” 华如真把目光放向左右:“你看进去送药的不只我们,还有其他势力派遣的队伍,看来炼丹也不安宁。” 重越等人进去后没多久,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两扇沉重的铁门应声而关。也就意味着时间过半,已经要开始正式炼药了,之后外人禁止入内,里面的人也不能外出。 白妙见到他们左右挤进去的那些药童们,嘀咕道:“这些人一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而且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药童。” 第105页 那虎背熊腰的大汉回过头来,冷哼道:“驭兽师?五十步笑百步,还是闭嘴吧。” “你们是祁白玉的帮手?”有人问。重越和华如真相视一眼,想必是他们进来时自爆身份,祁白玉的药童,引得了不少怪异的目光。 “还真有助纣为虐不怕死的。”有人冷笑。 “拦住毒师的帮手!这地方不是毒师的狗腿们撒野的地方!” “要战吗?”华如真倒是无所谓,只是提前问了重越一句。 连他们都被盯上,更不提祁白玉了,重越担心祁白玉有危险:“不用了,事不宜迟,先找到白玉再说。” 此地地形有怪,在上面能看清分布,但进了里面却很容易迷失方向,好在他们左右这些人都是冲着祁白玉去的,说是挡路其实也差不多是带路了。 华如真洒墨成鹰,占据上空有利地形,目穷千里,一览无遗。 突然,他道:“找到祁白玉了!” “毒师没资格出席这种场合,哪怕会炼药也不行!你不过是会点旁门左道的小伎俩,谁知道你助人进阶的方法有没有后遗症,诸位还是别被他骗了,被他的白雾跗骨是会短命的!” 一堵环形人墙将个血衣少年围在中央。 乍看之下很是可怖,细看却不难发现只是少量残存人士苟延残喘,昏迷或惨死的人堆成了环形,残存的人盘腿坐在人堆之上,而有些尸体已经燃烧了起来,黑烟滚滚。 “我的炼丹术高不高,你们很快就见识了,怎么,难道不敢见识么?”祁白玉露出一抹冷笑,“怕输给我?” “白玉!” 祁白玉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眸望去,脸上的冷色如冰雪消融,惊喜道:“兄长!你怎么来了?” 重越落地后健步如飞,故作矜持地在他面前不愿出放慢了步伐,用很平常的声音,笑着道:“我来给你送东西。” 祁白玉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重越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木香,在焦糊气中格外沁人心脾,不由虚抬手臂,轻轻地碰了下他的后背,就好像回搂的姿势。 重越心头一震,思绪都有点乱,赶紧缩回了手。 祁白玉都没有太过察觉,道:“我特别想见你,所以才……得罪了。” 重越道:“没关系,我也是。” “我来给你当打手,华如真也来了,就在上面,有他守着上空,我守着你周围,保证能让你安安稳稳地炼丹。”重越擦掉了他脸上的血迹,又用大拇指揩了揩,温润柔软之至,叫人恨不得更深入一些,“不会打扰到你吧。” 祁白玉在他的指腹碰到自己脸的时候就不太敢动。白玉毒尊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难得能讨在意的人欢喜。 他露出笑容:“怎么会呢,你能来,我很欣喜。真的。” 别人或许不太理解重越来帮忙是个什么概念,但他知道上辈子多少丹药师想要请动这位给他们镇场子,可那时候重越眼里只有至圣药尊。 气氛因为祁白玉的自然而变得莫名自然,反倒是重越有几分心虚,他把空间戒指递到祁白玉手里,道,“这是徐之素让我带来给你,他居然就是毒师公会会长,让我大吃一惊。” 祁白玉也不吃惊:“是他啊,难怪毒师公会没落至此。毒师公会会长大多隐藏得很深,不会轻易透露给他人。” 重越道:“或许他是把我们当自己人了。” 祁白玉嗤之以鼻:“成为他的自己人可没什么好处。” 重越盯着他问:“那成为谁的自己人更有好处?” 祁白玉一时语塞,道:“如果我说,成为你的自己人,是我毕生所愿,你……听了会觉得不舒服吗?” 重越想了想,说:“有点。” 祁白玉叹了口气。重越道:“明明你已经是了啊。” 祁白玉道:“还不够。” 重越道:“怎么才算够?” 祁白玉道:“你能不能不要问了。” 重越宠溺地道:“好好,咱们找地方炼丹,我争取不打扰你。” 祁白玉扑哧一笑:“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输了别怪我就行。” “不怪你,我本就赢面不大,”祁白玉道,“我来走个过场,药尊说只要我来参赛,他就放过华如真。” 重越一顿,道:“他没要求你得到什么成绩?” 祁白玉摇了摇头:“没有,但我对我自己有要求。我从没参加过这等盛会,难得来这里,不希望留下遗憾,所以打算全力以赴。也许结果上会让人大吃一惊也说不定,到时候兄长可不要太惊讶了。” “哦?难道你还能拿到名次不成?”重越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祁白玉,他觉得祁白玉很可能也清楚。 “你带着这东西来了,我岂能让你白来一趟!”祁白玉心想,他有一世基础,若是全力以赴还不能在这群小年轻里头脱颖而出,那他真就白活了。 “虽然拿不到名次,但我炼制的宝丹不会逊色他们分毫。” “尽力为之,我会帮你。”重越听他这话就觉得祁白玉其实是懂的,但他已经想好了,只要能让药尊功亏一篑,他不介意暴露底牌。 无所谓药尊的目的,只要不让他如愿就行,这就是重越此行的打算。 外界观看之人不禁感叹:“多少丹药师都止步于这里了,只有他还在往前进,不得不说这小子有备而来,知道最深处的火焰品级最高。” 第106页 “此地火山极深处的火焰掺杂一丝毒性,用毒炎炼丹,他还是头一位。” “若能均衡毒性,或许也能出好丹,但比较铤而走险,过于炫技了,如果我是他,宁可用外来火种炼丹,不要这点噱头。” 越接近火山口,空气温度越高,华如真跟在虚空之上,只能看到下方如锅炉般,猩红的气浪使得空间都有几分扭曲。 “着了着了!”白妙和狼王两头陆地小霸王已经承受不了这个高温了。 火焰腾空而起,他们脚下的墨鹰时不时地燃烧成灰烬,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短,华如真心念一动,干脆洒墨成火凤。 重越听到一声凤鸣,抬头望去,见华如真换了坐骑:“火凤,看样子他又更进了一步。不愧是全才,什么地形都不在话下。” 原本在外面只能坚持一个呼吸的火凤,在这个火焰之地,竟然能维持数个呼吸不灭。 华如真很惊喜,干脆直接幻化火凤坐骑,逼近火山口,若真有危险,他的火凤也有一战之力。 “到了。”祁白玉直接停在了火山口。 这地方乃是极危之地,有凶兽在岩浆下沉眠,呼噜声震天动地,响彻云霄,尽管这里的烈焰最为精纯,品阶最高,但也鲜少有丹药师敢把炼药之地选在这里。 祁白玉直接取出那份上古药方誊抄了份,审查无误以后,这才取出丹炉悬浮在岩浆之上,祭出沉香,让底下凶兽睡得更死了些。 时间有限,这种时候就算有人有心作梗也不会来打扰凶兽沉睡,否则一旦地下凶兽彻底复苏,那整个炼药之地都会不得安宁,谁都别想讨到好。 重越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在一旁帮你,你提炼出来的药液,我帮你分配。” 祁白玉见重越一脸严肃,不由无奈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重越一巴掌推得祁白玉一个趔趄,差点往前倾进岩浆里,重越赶紧拉住他,还一阵心有余悸,祁白玉脸上笑容更深了些。 在他印象中重越可没有药童助阵炼药的经验,所以祁白玉没想太多,夺得名次和让重越开心二选一,那还是让重越开心好了。 但结果就连祁白玉都没有想过,不知是他发挥得太好,还是此地地形过于适合炼丹,经重越之手分配的灵液,品质似乎格外的高。 整合在一起,成丹的过程中,甚至产生了唯有药剂才有可能出现的天地异象。 见重越无比认真,祁白玉更加慎重起来,繁冗的过程无比严谨地对待,处理得行云流水,熟练得好像炼制过无数丹药一般。 重越见的丹药师不多,但各个都是宗师级乃至圣师,其炼丹术好像不比祁白玉高多少,这少年简直一次性拔高了他以往对天才的认知。 既然丹药品级在那里,基本上只要能成丹,就能排在前列。 如果再加上他的帮忙…… 重越卸下防御,借地形维持极限水平来炼体。 扶伤珠在持续不断地释放白色光点。 白色光点被重越收进体内位面,而后分拨加入到药液之中,这些他在来的路上找徐之素试过,配药无论毒药灵药都有效,它可以直接提升药液中的五行属性之力,稳固药液平衡。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地方有好几处都有炼制圣丹的迹象,其中也包括祁白玉所在的火山口,哪怕滚烫的热浪阻挡了视线,也挡不住那抹药香。 当下便有人惊叹不已:“此人若能炼制出圣丹,应该能榜上有名吧,毕竟年纪尚轻,潜力无限!” “听说这位可是药尊的义子,也是个毒师,和毒师公会牵扯不清。” 药尊再道:“他初出茅庐,若能成圣丹那也只是地形优势,靠着外来的仙珍灵药超常发挥,和更多地选择此地灵药,就地取材的其他丹师还是不能比的。在我看来,还是其他几位的丹药更有优势,诸位切记公正。” “药尊圣明。” “药尊所言甚有道理。”众评委都连连附和,他们早就看这个参赛的毒师不顺眼了,只要药尊不包庇,一切好办。 其中唯有个身着古朴的青年扬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木藤环,悠闲地喝了口香茗,道:“药尊没看过他的丹方,怎知他更多的用了外来仙珍呢?就算全用外来灵药也不算违反规定,多少人直接用外来火种炼药,也没见你们有这么多成见。” 申伊毕竟是医师公会的,擅长配制药剂才被请为丹会评委,其实跟在座丹圣评委们都不熟,可谁都知道他是至圣药尊熟识之人,也就没人直接跟他呛声,心里却不怎么同意。 炼制圣丹的丹药宗师也不在少数,都是圣丹,按名次排下来,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小小毒师占了风头。 陆续有宗师成丹,异象引得阵阵喝彩,这些都是接下来将名动大世的存在,但凡观战之人都不吝于把万般夸赞加诸他们身上。 几乎已经成了定局,华如真几次返回,白妙和狼王也出去打听消息,只觉那些丹药师们都疯了。 “怎么一个个都是宗师,外面一颗圣丹都难买到,这破丹会居然一次性冒出五六七八颗!” 还在继续增长,时不时引得评委们一阵惊叹,而那些接连出现的异象,和外界的惊呼,犹如浪潮般袭来,戳人心魂。 重越也不由屏息凝神,难以淡定,炼丹的过程还是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并不是投入越多白色光点,就能完美提升药性的,还包括比例问题,他几次弄巧成拙,害得祁白玉重炼了几回丹药。 第107页 幸好徐之素准备的灵药充足,也幸好祁白玉感知力惊人能够察觉到细微的差别,及时均衡药性,这才避免几次炸炉。 他原本还想祁白玉能夺得名次,真是太异想天开,别说祁白玉小小年纪,就算是白玉毒尊亲临炼药,凭本事或许也比不过那些地地道道的丹药宗师吧! 此刻祁白玉已经维持着一个姿势站定了数个日夜,额上热汗滴进眼睛里也不眨一下,可照着目前的局势,从结果来看,似乎再怎么认真也没有意义。 要不是离成丹就差最后一步,最后关头不能打扰,重越都有点想劝祁白玉歇息了。 突然,一声清越的乐声突兀地震响,直袭人的神魂深处,极尽悦耳,洗涤心扉,刹那间但凡听到这声轻响的人,都好像嗅到了一股清香。 但圣丹的香味也无法横跨空间传到这么广的区域。 “嗯?”评委们极目望去,外界的众人不由安静下来寻找声音的源头。 “看那里!” 玄奥的波动以火山为中心席卷而出,岩浆似有爆发的趋势,波浪滚滚,引得岩浆下的凶兽接连苏醒。 可奇特的是,并没有一头凶兽发怒,那颗成型的丹药每一次震动,就像撞击道则,发出悦耳的禅音,一颤一颤,不同音阶,却都极尽悦耳,令人头皮酥麻。 就像一曲仙乐,音符跳跃,明明只有声音,但仿佛醍醐灌顶般,只觉好像嗅到了醉人的清香一样神清气明。 重越倒抽凉气:“圣音!圣丹引天音,这比普通圣丹还要高一个层次。” 眼前的丹药荡出圣音,祁白玉都还没有回神,直到被绚丽的彩光闪到眼睛,这才不由用手遮挡。 他上辈子也有幸成功过一次,但只有一次而已,这次就凭这等品级的火焰,竟然就成了,简直难以置信。 祁白玉嘴角上扬,这应该算是幸不辱命了吧,道:“多亏了有兄长帮忙。” “你真是……”重越钦佩到已经没办法评价他,小小年纪的祁白玉就这么厉害,那白玉毒尊是走了上千年的下坡路吗!? 异象是天地认可,不同的异象才需要人来评定高低。 圣音也是天地认可,当圣音出现的时候,此丹品阶之高力压全场,已经无所谓人来评定高低了。 申伊不由挑眉,只见药尊稍稍沉下眼睑,评委席议论纷纷,情况超出预料,很是脸疼:“这下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个少年毒师成了丹会魁首吧! 药尊平静地说:“让他把丹方呈上来,若是所炼丹药与之不符,且是毒丹,则是毒师的手笔,将不予评定。” 申伊扫了他一眼,道:“你又何必执着。” 药尊道:“规矩如此,我只是按历代规矩行事。” 申伊不再多言,待祁白玉等一行人走上前来,他倒还有心朝着重越友好一笑。但评测丹药的全程中,他却像个局外人似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重越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和这人有过真实的交流,还是纯粹在做梦? 第43章 熟悉感 原本圣音荡出, 先前都在喊打喊杀的各大势力之主都没了声音, 群雄皆寂。 视野不大好的一处观景阁上, 徐之素大声叫好,高兴之余, 又忍不住骂骂咧咧:“已经得了天地认可,圣音人尽皆知,还需要认为判定什么!故意找茬的?” “……也不完全是找茬的吧,审判的也有他们的苦衷, ”庄岫道,“前来圣地观战的只是少数,但丹会魁首却是面向全大陆,会被载入史册。这里看客还算沉得住气,可此事一旦传出去, 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这话谜一般的立场, 华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奉承道:“不愧是至尊,还以为您来自秘境,对外界之事不够了解,想不到竟如此通透。” “少废话,走。”徐之素冷哼一声, 率领几位毒师公会成员前往评判之地, 这几名成员也是毒师榜上有名之辈:“说他是毒师就别让他参赛,既然让他参赛了就得承认他有资格, 最后关头来这套, 你们丹药师输不起么?” “其他的丹药师只要看了圣丹确实是极品, 就能宣判名额了,怎么还有例外?” “并非只有毒师才会炼制有毒的丹药,也有丹圣专门炼制高门槛能把人致残致废的丹药!” 也无怪他们不满,历届丹会都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到了圣丹级别,也就无所谓丹方判定。毕竟在座的宗师评委,大多也只能炼制出圣丹级的丹药。 “毒师就是毒师,岂能和寻常炼丹师相提并论,药尊公正严明,可千万明察!” 重越亲眼见过毒师公会弟子原本并不看好祁白玉,此刻为了维护祁白玉,恨不得跟其他公会的弟子打起来。 重越传音给祁白玉和华如真,道:“慎重也有慎重的好,若是轻描淡写就让白玉夺魁,反而显得区区一届丹会第一旁落他方并不值得一提,闹大了虽然有可能翻船,但不闹大我们就等于白来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能让他们闭嘴……” 华如真也在思索,其实只要祁白玉的丹方确实准确无误就行,可问题是祁白玉的丹方似乎…… 祁白玉遭到不公对待也不是一时半会了,早已经习惯,哪怕饱受非议,他也泰然自若得很,好似胸有成竹。 重越道:“你笑什么?” 祁白玉似笑非笑道:“兄长很想看我夺魁?” 第108页 “那当然!” “有多想?” “总之很想就是了。”重越说完,又道,“不过不行也别勉强,徐之素他们就在外面,你到时候打个手势,我们就想办法带你离开,还是你的安全最重要。” 祁白玉哑然失笑,径直走上评委席,呈上了丹方,让那份上古丹方改良之后的新药方公诸于众:“这份丹方乃我所创,还请众位评审过目。” 众人一看,除了至圣药尊微微蹙眉,医师公会的申伊无意于药方,只专注于重越的方向朝他微微点头示意,其他人全都脸色大变:“你是用这些东西炼制的?!” “那还有假?”祁白玉道。 那长老拍桌道:“带出去,取消此人参赛资格。” 祁白玉皱眉:“理由?” “你这丹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其上所载均为毒物,你公然用假丹方来糊弄我等,以为可以蒙混过关?” “不信你试试。” “我等阅丹方无数,这一看就不行,试也不过是浪费时间。”长老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毒师拿下!” 身披盔甲的守卫往此地聚集,四下一片哗然,各种幸灾乐祸,唯有徐之素气得够呛,但他越是叫嚣得凶,越是坐实了祁白玉的毒师身份,引来的守卫境界奇高,远远超过了重越等人目前能抗衡的境界。 四下同仇敌忾,对徐之素的憎恨转嫁到祁白玉头上,恨不得将祁白玉绳之以法,碎尸万段,各种叫嚷,场面混乱不堪,更有攻击波及到重越身上。 祁白玉道:“谁说我是毒师?” 正在闹腾的人不管有没有听到这声疑惑,都在药尊的手势示意下静了下来。 “我从没说过我是毒师,谁说我是毒师了?谁说的站出来!炼制的什么品阶的丹药给我看看?”祁白玉痛心疾首地说,“丹药师炼丹术不如毒师,这话你们谁听得过去,我可听不过去!我们丹药师的炼丹术登峰造极,怎么就比不过区区毒师了!” 有炼制圣丹的丹药师小声道:“明明就是毒师,祁白玉,毒师榜上排前列……” 祁白玉招手道:“你说我是毒师,你们丹药师炼丹术还不如我,传出去让丹药师们如何做人?当众灭自己人志气,多半不是我们的丹药师一派的。” 你这什么情况,怎么就自己人了,谁跟你自己人了?? “是评委们说你丹方有问题……”又有丹药师辩解到一半就被强势打断。 “各位评委也都是按照规矩办事,你们瞎起什么哄?” “义父,我怀疑这些人中有毒师公会的奸细,故意危言耸听,败坏我们丹药师的名声。”祁白玉朝着至圣药尊躬身行礼,“义父可以为我作证,我从没有进行过毒师考核,我的毒师身份是毒师公会盖棺赠送的,如今我当众炼制出圣丹,你们这些人硬要把我和毒师公会联系起来,是何居心?” 徐之素听到这里,狠狠瞪向重越,早知道是这种情况,他来瞎凑什么热闹,白送了灵药丹方,这小子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重越眼观鼻鼻观心,稍安勿躁,也许会有转机。 不少原本不清楚祁白玉来头的人都渐渐没了声音,至圣的义子!难怪炼丹术在同辈之中冠绝古今! “你能想通甚好,”药尊见他似乎是打算和毒师公会撇清关系,不禁神情温柔,道,“圣丹是好丹,可你的丹方如何解释?” “丹方就是丹方,还能有什么问题?”祁白玉的表情太理所当然,就笃定这丹方没错。 审判长老咳嗽一声,道:“这碧青续命丹名字就从没听说过,丹方更是前所未见,二者似乎并不匹配,不知此丹又是作何用途?” 祁白玉道:“丹方是我所创,名字是我所取,这是为我的一位朋友炼制的救命之药。”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惊呆一众丹药师,原本以为祁白玉能炼制出极品圣丹就已经很逆天了,可他居然另创丹方,而且还是极品圣丹的丹方,这可是丹道至尊才有可能做到的,世间真有此等惊才绝艳之徒么?才十八岁? 这等存在就是直接来圣地丹会进行考核,在场也没有任何人敢有异议吧…… “你朋友?也是毒师?”审判长老露出狐疑之色。 “不是。”祁白玉介绍了华如真,这位书圣一经出现,同样也是惊艳不少人。 而申伊亲自上来为他诊断,确实是身中奇毒。其他审判长老议论道,就算是治病也有可能以毒攻毒。唯有申伊看出华如真的身体不堪重负,以毒攻毒不可能救命,只要这药能解华如真体内的毒,那就稳了。 新丹方,新的丹药,说的是治疗新的疑难杂症,但毕竟是新的,在场审判长老也没法以此作为评判标准。 药尊倒是有意向让祁白玉以丹药师的身份就这样夺魁,但这种情形下,却有点骑虎难下了,尤其是申伊半句话不说,完全没有要拿医师公会元老的头衔来作担保的意思。 “你们怀疑此药不真,我觉得也能理解,这样吧,”祁白玉提议,“既然怎样都不能服众,不如请诸位丹药师与我一同炼制此丹,这个丹方我就无偿奉送给各位了。” 这话确实动摇了不少人的心。怎么说也是极品圣丹的丹方,而且还可以续命,极其珍贵,若却有奇效,自然值得一学。 药尊道:“我亲自一试即可,” 第109页 祁白玉道:“义父就算了,传出去别说您包庇我。我倒是很想让审判长老们陪我一同尝试,不知各位长老意下如何?” “还是让参赛的各位丹药师们试试吧。”审判长老们可不想当众尝试,有天地共鸣的极品圣丹诞生的几率微乎其微,若是他们炼制的圣丹还没人家的高,那真是笑掉大牙了。 “就让炼制出圣丹的那些丹药师们试试!话说在前头,不服你的并非我等,而是他们。” 祁白玉道:“能来参加丹会的都是天之骄子,将来肯定能成为一代丹师,只要诸位不介意,我这儿还有不少其他丹方,都可以炼啊!” 祁白玉一下子拿出了一大把丹方来,按照不同品阶分给在场的几乎所有丹药师。 他容颜绝色,模样好看年纪又轻,礼贤下士毫无架子,很难不让人心生些许好感,一不小心手里就被塞了一份。 这一举动把在场的人都整懵了,这么豪爽的吗! 但凡丹药师都有心气,而且很爱学习,巴不得博百家之长来提升自己的炼丹术,面对这么慷慨的丹道新贵,当然上前来把所有流传的丹方都观摩了一遍。 有些审判长老也很心动,但碍于身份也就没有挪步,而至圣药尊或许看出了些什么,想阻止却也已经来不及。 莫名的情况就变成这样,突然又多了一场丹药试炼,而且除了小部分审判长老以外,剩下的丹药师们似乎都没发现这场丹药试炼原本是没有必要的…… 重越懂了,祁白玉也是个硬茬啊,在他自称丹药师后,药尊等人肯定想息事宁人就此了结。 他们想在短时间内结束第一名的评定,祁白玉干脆找了个最漫长的审判方式。 不是不认可我吗,没关系大家再来一次啊! 祁白玉发下去的丹方,是在雾谷闭关时将旧丹方按照他的体质所改出的版本。 毒师的困苦只有毒师自己清楚,丹药师们从不了解,也不屑去理解毒师炼制出毒丹的原因——并非是他们想炼就能炼好的。 所以他们自然也不清楚,毒师按照自身体质篡改的丹方,丹药师根本炼制不了! 别人不知道,但是堂堂药尊……重越下意识去看台上,却见药尊面色依旧,只是眼里没了笑意。对此重越不禁拍案叫绝! 不是药尊不想阻止,而是他身为至圣,无法阻止民愿。 祁白玉完全点在了对方的死穴上,药尊因为两人的关系不会给祁白玉过于公正的评判,而祁白玉化劣势为优势,借着药尊的避嫌,让他无法亲试丹方,没了一票否决权。 重越已经端正姿势心情紧张起来,暗中希望这回没他帮忙也能成丹…… 祁白玉用他拘禁来的暗红色毒火重新炼制丹药,这暗红色毒火中央似有黑色不熄的火苗跳动,乃是他此番到丹会来最大的收获。 此刻的祁白玉真像他说的炼制得滚瓜烂熟了一般,没有借重越的手,所炼飞快,最终炼制出的碧青续命丹并没有引起天地圣音,但也属于圣丹级别。 而其他人就倒了霉了,炸炉的炸炉,炼废的炼废,炼得漆黑一团的也有不少,他们都是各教各大家族的骄子,没那么容易放弃,失败再重来,耽误了时间。 “您给的丹方好像不对,若是正常丹方,炼制时会有种行云流水之感,但您的丹方里所罗列的药材没办法凝聚成丹,是不是弄错了?”那些人的语气都变得客气了许多。 “不会吧,我来看看。”祁白玉干脆收起暗红毒火,用最寻常的灵火来炼制那些低一级的丹药,用同样的灵药,他轻松成丹,丹药清香扑鼻。 而其他人瞠目结舌,要么无法成丹,要么换别的丹方再炼制,最终只能弄出了怪模怪样的丹药来。 圣丹成型了两枚,但那两位丹道宗师都脸色难看。因为他们所炼制的丹药,一个通体漆黑,一个呈深褐色,都透着浓浓的不祥之色,就连气息也刺鼻得很。 “这两枚都有毒,剧毒。” 祁白玉挨个看了看,毫无疑问所有成丹的全都有毒。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长老,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炼制出这样的东西!” 甚至都怪祁白玉:“你是否该给个解释!” 祁白玉沉吟片刻,恍然大悟道:“我一直怀疑你们中有人是毒师公会奸细,但没想到你们竟全都是毒师公会的人!” 徐之素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我们只是炼制不出您所创的丹方,别的都没问题!” 祁白玉道:“我炼制这些,也全都没问题,可你们却都不行,按理说,只要用一份如假包换的救命丹方,却炼制出毒丹,那就是毒师,或者是潜在的毒师。我说句不好听的,以诸位的毒性,恐怕一个都跑不了。” 手中的丹方散落在地,丹药师们如丧考妣,还想说点什么试图挽救形势,场面嘈杂不堪,竟是越描越黑。祁白玉稳立着并不予半句回应。 重越赶紧看向徐之素。 徐之素回过神来,内心狂喜,朗声道:“毒师公会欢迎各位的加入,尤其是这两位竟然能炼制出圣品毒丹,毒师徽章已经备好,随时来取!” “休要胡搅蛮缠。我们跟毒师没有半点关系!永生也不可能踏足毒师公会大门!”那两名炼丹宗师脸色极差,好像受到了多大的侮辱一般,就想毁掉各自的丹药,但圣丹就像长了脚似的飞到祁白玉手上,被送往审判席。 第110页 有毒师冷冰冰地嘲讽道:“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难道你以为所有毒师都是自愿成为毒师的吗?” “你们不是说祁白玉是你们毒师公会的门面吗,凭什么只有我们失去资格,他也一样!” 徐之素这回学聪明了,不予理会。 祁白玉只是一脸事不关己地站在那里,等着最后评判,好似什么也不在意,道:“看来这次的胜者只有我呢,可惜合格的参赛者也只有我一个。能跟这么多毒师同场竞技,此等经历真是一生难求。” 周遭一阵让他闭嘴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有祁白玉还在那儿长吁短叹地啧啧啧。 “你确定要这样算?”审判长老们都开始牙疼了,“参赛者只有你一个,你就是第一,也是倒数第一……” 祁白玉道:“这不都是按规矩来吗,我只要第一,既然参赛者只有我一个,那麻烦写上写丹药师祁白玉。” 审判长老们依旧牙疼:“但你并非纯粹的丹药师,你以前……” 祁白玉道:“不想只承认我也行,那就都承认了吧,你们就写‘毒师兼丹药师祁白玉’,其他人也都是这个身份。既然大家都既是毒师又是丹药师,那从此以后,毒师应该都有资格参加丹会!” 徐之素等人有种想要泪目的冲动,没有白来! 审判团脸色铁青,小鬼还真是有备而来,也不知道谁把他弄进来的! 他们聚在一起谈论最后的结果,祁白玉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石子。 重越没办法挤到祁白玉身边,按着受伤的手臂,问一旁的华如真:“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 华如真道:“那得看药尊的态度,如果药尊让祁白玉来是为了还毒师一个公道,有可能就会顺势而下,成全第二个条件。” 重越道:“如果毒师有这么容易被接纳,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出。” “你的意思是,宁可舍弃这百多位丹药师,也要继续维持原来的规矩不变?选第一种,等同于用这么多人交换祁白玉一个?”华如真倒吸凉气,“药尊倒是真看重他!” 重越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如果药尊的目的是让祁白玉和毒师公会划清界限,那他的愿望已然落空,道:“且看着吧。” 评审团还没商量出个结果,重越眼睁睁地看着变态药尊起身跟祁白玉商量,自己又过不去,正干着急的时候,面前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自古以来丹道都受人尊崇,毒道祸害四方,为人所摒弃,古时候的药道至尊好不容易才把毒道从药道中分了出去,变成了如今的毒道和丹道,你却要把两者整合到一块,可想过后果?” 祁白玉道:“嗯。” 药尊说:“白玉,我从未亏待过你。” 祁白玉:“……” 药尊目露悲伤之色,似乎欲言又止,温声说:“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可自从你那位兄长来了以后……” “你说这些是想恶心谁呢。”祁白玉道,“我应你要求来参加这个丹会,也是因为你提了我兄长,现在又拿这个来威胁我?” “你误会我了。”药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祁白玉侧头看向重越所在的方向,只一眼便有些心急了,皱眉道:“说完了吗?” 药尊挡住他的视线,道:“真的不愿意回来吗?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我可以收他做关门弟子,只要你肯回来。” “千万别。”祁白玉听他的说法,只觉浑身发寒,“也许真像您说的那样您看到我,您会高兴,但我看到您却一点也不高兴,我宁可您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的日子会好很多,我会发自内心地感激您。” 药尊薄唇抿得发白,可语气却还是缓慢而温和:“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祁白玉听他这个语调都已经听烦了,冷漠道:“求之不得。” “你若有难,随时可以来找我。”药尊转过身去。 看着他的背影,祁白玉摇了摇头,每次跟药尊说话就显得他好像特别的坏,明明人没说什么坏话,可偏偏就是特别难听。 祁白玉倒是希望只要能不让悲剧重演,哪怕远离是非之地,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知道如今的重越是否还是一样的初衷。 “上次来梦境里见我的是你吧,这还是初次见面,”申伊来到重越面前,“重越小友。” 重越略带惶恐地让路:“难为申伊前辈还记得晚辈,我急着要去见我弟弟,不知申伊前辈所为何事?” 申伊道:“看你胆子不大,怎么敢认个来头这么大的弟弟!” 重越道:“白玉来头很大?” “他是药尊义子,是药尊最看重之人,又是十八岁的天才炼药宗师,实力深不可测,而你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你哪来的胆子认为自己能够左右他的行动,让他为了你和对他有教养之恩的义父反目,你难道不会有自惭形秽的念头吗?” 重越被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祁白玉各方面都优秀得过分,而他上辈子就是手下败将,这辈子的风采还不如上辈子,所谓倚仗也好像上不了台面,他的成长期还很漫长。 重越觉得自己暂时不行,以后或许可以,道:“是药尊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吗?” 申伊道:“希望你不要怪我多嘴。” 重越却沉寂下来,如果祁白玉和药尊没什么关系,或许他没那个胆量去结交这样一个天才,可药尊看重,他也看重,那他没有放下祁白玉的理由。 第111页 “我对白玉的看重不会比药尊少。” 祁白玉刚过来便听到这句话,一时愣在原地。 “明明胆小怕事,却又胆大包天,敢跟什么人相提并论,我提醒过你的。”申伊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他耳中,还是原来那句话,只是那句话后面又多了一句。 “赢了第一,你是第一,那赢了至圣,你又是什么?” 重越僵在了那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重越吓了一跳,见是祁白玉,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莫名有点不知道手往哪儿摆,眼睛往哪儿看,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很是熟悉。 重越确信自己前后两辈子都没对谁动心过,竟是不知面对祁白玉时无所适从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这份熟悉从何而来! “兄长,我有话想跟你商量。”祁白玉斟酌了下很慎重的样子。 重越一个激灵,打着哈哈道:“我也觉得天气好热,这里空气太闷,还是等丹会结束,出去再说。” 而此时,评审团总算商量完毕,全都回到席位上正襟危坐,只是最终结果却大大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第44章 颠覆 事实上这个情况可以说前所未见, 吸引来的各教来人越来越多, 吵闹不堪, 毒师不允许参加圣地考核,毒师不被世俗接纳, 毒师历来就是理所当然被排挤的存在,这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 绝大多数强者甚至都不清楚毒师身体上的差异,就算清楚,那也不在接纳的范畴。 自古以来对毒师的定义, 只要用正确的丹方炼制出牛头不对马嘴的毒丹, 就有毒师的潜质。 但凡这类人,会被家族舍弃, 被世俗所不容,只有毒师公会一个去处。 场中炼制出毒丹的那些丹药师们起初还能大吼大叫,他们宁可承认自己炼丹失败实力不行, 也想和毒师沾上边。 他们以为是小事, 但从族内宗门内长辈的凝重神情, 满是怀疑的目光, 以及骤然冷漠的态度中,他们猛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种强烈的落差让他们如坠冰川。 “且看看至圣药尊怎么说吧。”直袭长辈想保下血亲是一回事,但保下血亲毒师又是另一回事。 更有人道:“一下子出了这么多毒师, 应该不是巧合。” “难道毒师公会有什么办法能大量造就毒师吗?” 场中那些备受尊崇的丹药师们委屈得难以言表, 他们不是毒师! 可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往昔的亲朋好友, 没有一个人肯为他们说话,就连派来保护他们的属下也都主动和他们保持距离。 他们不禁想,毒师又怎么了?就算是毒师,难道他们就不算是家族的一份子了吗?血缘关系都能因为一份毒丹而抹去吗?不过是炼了一份毒丹而已,他们又没有做坏事! 重越感受到紧张的氛围,看得出来闹到最后,场中最能理解毒师,最希望世人能接纳毒师,盼着审判团能够按照第二种条件来的,反倒是这些原先最受瞩目的丹药师们。 这样一来,就更让外人迷惑了,你们这么能体谅毒师,岂不是你们也是毒师最有力的证明! 所有丹药师们有苦说不出,等着至圣为他们主持公道,似乎只要至圣的肯定,他们就能回归到原有的位置…… 但这其实已经不可能。 至圣药尊走上审判台,抬手示意,现场骤然安静。 药尊亲口宣布最终结果:“经过商量,审判团决定,此次丹会但凡毒师相关人员,都不符合丹会参赛标准,最终胜者将在没参与毒丹炼制的人中产生……”药尊亲口宣布最终结果,但胜者却并非是炼制出圣丹,甚至高阶丹药的任何一人,而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丹药师,有点天赋,但跟在场真正厉害的那些不能相提并论。 “此次这么多毒师相关人士参与,大概和毒师公会分不开关系,我等提议,销毁所有丹方,禁止毒师所创丹方流通。” 重越一听就愣住了。 华如真也不敢相信耳中所闻,道:“如果我没理解错他的意思,他是说……” 重越皱眉:“他没有选两个条件中的任何一种,而是直接排除所有炼制出毒丹以及没凝聚成丹但炼制出毒物的人,包括祁白玉在内!” 华如真道:“当众炼制出了音阶极品圣丹,以及短时间内炼制出那么多不同品阶的丹药,白玉的炼丹术出类拔萃有目共睹,最终落到了个被除名的结果,这公平吗?” 怎么不公平,在他们看来的不公平,放在大层面上给所有人看,却是再合理不过。 重越道:“药尊连自己的义子都没半点包庇,因为以前是毒师所以哪怕现在有过人的炼丹术,也不予评定,不给奖励,依旧照毒师身份来处理。而那些当众炼制出毒丹的选手,来头再大,背后的人也无话可说。” 果然,全场一片哗然,众人高呼:“至圣克己奉公,我等心悦诚服!” 祁白玉提出的两个条件,无论顺应了任何一种,都不能服众,然而至圣药尊就是至圣药尊,偏偏用了第三种。 祁白玉利用药尊不得不避嫌来扭转局面,药尊轻描淡写地把他也算在了毒师之列,直接就把他给排除在外,堵住了悠悠众口。 重越不由看向祁白玉,祁白玉将那些丹药分门别类收入空间,其实药尊说了那些话以后,他就有预感结果不会如他所愿,所以也谈不上失落:“走吧,接下来也没我们什么事儿。” 第112页 重越见他淡定,担心道:“你还好吗,他之前是在跟你说是提前预警吗?” 祁白玉摇头道:“他说话从来都那样,你也知道。我说让他今后不会来打搅我的生活,我只想自由自在地过我自己的日子,他没有明确说答应,还来了这么一手。既然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特别好过就是了。” 很随意地说到这里,祁白玉换了个慎重的语气:“丹会结束,我想问兄长,兄长要不要跟我走?” 重越道:“走去哪?” 祁白玉朝他眨了下眼睛:“四处走走,顺便把我的丹方发扬光大。” 重越想到药尊亲口下令要销毁那些丹方,脑中一个激灵,那些丹方! 祁白玉道:“你知道药尊为什么坚持不让我得第一?” 重越顺着他的话道:“为了他的公正?” “当然不止。一旦我得了第一,在我名动天下之际,我所创丹方必定会风靡天下,后果可就不堪设想。”祁白玉说,“就不单单是眼前这小范围的混乱。” 重越瞳孔微缩,不是天生的毒师炼制祁白玉所创的丹方,就只能炼制出毒丹来,而丹药师们一旦炼出牛头不对马嘴的毒丹,那就是毒师无疑! 来参加丹会的丹药师只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只是整个大陆丹药师中的小部分! “这世上会多出多少毒师来,你想想?这样他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就会顷刻间土崩瓦解,”祁白玉道,“他不让我得第一,要销毁我的丹方,但形势逼人,我怎么也得想办法把我的丹方传出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把目光投向了飞身而下的徐之素。 徐之素特别不乐意来着:“他那话的意思又是栽赃嫁祸,他能不能不要一有点问题就往我身上引,我们只是来看热闹而已。” “你跟药尊理论?”祁白玉一脸鄙夷。 徐之素被噎了回去,和至圣药尊逞口舌之能,那是找死! “见好就收吧,毒师公会的名声再差也就那样,与其争些没用的,不如干点正事。”祁白玉说,“看到那些一脸惶恐的毒师新人了吗,给他们条后路,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恐怕会很悲惨。” 重越并不觉得那些人有多无辜,那些人背后的人都要把罪过怪在祁白玉头上,恨不得斩杀祁白玉泄愤,好在这回徐之素及他带的毒师公会的前辈派上了用场。 不过他们只是嘴上说说,对这些毒师小新人们其实并不那么重视,毒师们历经过太多苛待,骨子里其实薄凉得很。 只是这些阴阳怪气的前辈们保护祁白玉倒是很上道,而且比起之前的自由散漫,眼下竟有种恭敬之感——他们对会长徐之素都没这么尊敬过。 重越亲眼见到一位眉须皆白的老毒尊对祁白玉点头见礼,而这个老毒尊是连徐之素都得礼待三分的存在,居然对着祁白玉行礼! “那些是次要的,主要是你!”徐之素严肃起来,道,“你应该没有跟药尊撇清界线吧?” 祁白玉挑眉,你尊敬的元老都对我客气,你咋不客气? 徐之素严肃道:“听我的,就算他再怎么折腾你,你都不要和他划清界限!只要你还是他的义子,只要他还是至圣,他就没办法大义灭亲,否则一旦你跟他反目,你将举世皆敌,你一定想象不到药尊活了这么大岁数,他的拥护者们遍及多大范围,有多神通广大,那些强者都不介意为他出一份力。” 祁白玉没说话,他曾亲身经历过。 徐之素说起这些就有些心有余悸,道:“你可能不太清楚你现在对于毒师公会的意义,就这么说吧,你已经能够炼制出正常的丹药,你会是我们毒师公会最最重要的,能不能翻身就靠你,你……” 祁白玉道:“我知道。” 徐之素欣赏道:“半点不谦虚,总之,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帮忙,千万不要客气。” 重越隐约觉得毒师公会内部的权重天平在向一个人倾斜,这个人就是祁白玉,连他都有种想要抬起脖子仰望的感觉。 “要不是公会会长除了皮厚好挡枪以外没什么特别的用,我都想退位给你当。”徐之素情绪很是激动,他想说但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没细细分析,“你懂我的意思。” “懂。”祁白玉言简意赅。 重越和华如真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一老一少打什么哑谜,但徐之素似乎是来真的,竟然真的把会长令拿出来,给了祁白玉一个比较特殊的令牌,以血纹的模式刻在他手心上。 徐之素道:“要不要把你的丹方交给我?我想办法给你传播出去。” “求之不得!”祁白玉把一沓丹方交到了他手上。 “这么点?”徐之素拿出一枚空间指环,说,“毒师公会收集的完好丹方拓本都在这里了,你有空多写点,最好是能全部改出来。” “怕是要把我手给写废。”祁白玉的魂力被那个数量给震退出来,一本本一排排书架,卷轴堆成一摞摞,毒师公会的底蕴可见一斑。 徐之素的目光从华如真身上一扫而过,在重越面上停了数久,道:“你不是有重越吗,叫重越帮你写,你就嘴上念念。” 祁白玉道:“还是我来吧,我可不愿意让我兄长吃这份苦。” 重越立刻道:“我帮你,我很愿意帮你的!” 第113页 祁白玉见重越眉开眼笑的模样,只觉如果这是梦他宁可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重越发自内心钦佩祁白玉,果然徐之素也是懂的,毒师们都秒懂了祁白玉对于整个毒师公会的意义。 所以祁白玉拿出一踏丹方时,只惊呆了一众丹药师,而毒师们一个个却都淡定得很,等到尘埃落定才按捺住内心极致的兴奋。 已经不需要徐之素叮嘱或者吩咐,在他们看来已经能炼制出好的丹方的祁白玉,就已经是他们一道公认的圣子。 若说药尊是药道创始人,那么祁白玉有可能是下一个药道的开创者! 他的出现能让零散的毒师公会重现凝聚力。 这些人说话藏而不露,因此真正听懂了的寥寥无几,华如真有种独特的气质,他的好奇心十分有限。 趁着这些人你来我往打哑谜的功夫,华如真踩着墨鹰飞了几个来回,感悟这片天成的地形,顺便画了几张地形图,致力于把此地的酷热难耐以及那些神出鬼没的火兽给具现出来。 庄岫自然御空跟在他左右,以便保护他的安全,而华艺才思敏捷的确有点本事,这么快就已经取得庄岫的些许信任,得以跟随他,就像个循规蹈矩的侍从。庄岫向华如真打听这人真实来历,华艺顿时就急了,小眼神时不时地看着华如真,生怕对方戳穿他的真实身份。 “他叫华艺。”华如真没说一句多余的话,既没有帮华艺圆谎,也没有骗庄岫。华艺就是瀚皇的本名。 华艺浑身汗毛都快竖起来。 “华艺,”庄岫念及这个名字,道,“这跟故地壁画上一位璧人同名,日后你就跟着我了,如果真儿不介意的话。” “随便。”华如真说,“此人心思歹毒,你小心别着了他的道。” 华艺心里一沉,面上悻悻笑着。 庄岫目露审视:“是吗,我看他挺老实的。” 华艺露出纯真的笑,还挠了挠头,小动作多到俨然就是涉世未深的状态,并没有很老实,那种跃然纸上的小心思却偏偏很对上位者的胃口。 重越看得直咂舌:“恶人还需恶人磨。”瀚皇绝非寻常人物,装模做样得很有心得,跟这人相比,他们这些“年轻人”反而个个成熟老练。 意识到这点,重越再去看祁白玉,只能说不愧是药尊教出来的,他见华如真还有些不安,让他放宽心,道:“你就安心吧,他俩凑一块,无论结果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若是波及到你,我们再算账。” 那两个彼此深仇血恨凑到一块就是相互折磨,无论是华艺处心积虑获得庄岫信任再捅刀,还是庄岫得知华艺身份后的恼羞成怒,那都是他们上一辈的恩怨,华如真替庄岫抗了这么多年,没有必要再夹在他俩之间受伤害。 华如真笑着道:“你说的对,但是接下来你们俩有行动,我跟着你们会不会太打扰你们俩?” 重越愣了下,旋即哑然失笑:“瞎说什么呢,什么打扰不打扰,大家都是好兄弟,我们去哪都不会丢下你。再说你的身体,还得白玉来调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是一颗丹药的问题。万一你离了我们,又透支生命过度呢,上工治未病,你跟着上工也能更好地修炼。” 重越真担心如果没有华如真在,他和祁白玉两个人,想想气氛都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道:“有你在,我们过得也能宽裕些。” 华如真理解的是有他在可以飞天,能飞总比走路好,既然朋友们需要他,他心里高兴。重越发誓他后面这句就是随口一说,毕竟有祁白玉的炼丹术,怎么也不可能落到缺钱的窘境。 尽管祁白玉此举惹怒了那么多势力,打着道贺的名义来挡道闹事的不在少数,但有了毒师公会各位前辈拦着,他们到底还是带着祁白玉轻易出了圣地。 他们立刻前往山下最大的拍卖会场,可各个药铺或拍卖会却已经被下了禁令,禁止毒师的丹方流通,禁止毒丹出售。 “动作倒是迅速!”祁白玉嗤了一声。 很多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今丹药师要想卖出丹药,还得报名号,若是声名显赫,卖价能翻数倍,反之要么卖价低,要么根本没人敢买。 当然有些奸商们钻空子,谁都不知道上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这么断人财路,毕竟无论什么师都有可能拿出有价值的丹方,而且有些毒丹也有买主,可律令传下来,他们想要活路就只能收紧。 有奸商见他们卖得急,毫不客气地喊出白菜价。白妙和狼王龇牙咧嘴,恨不得咬死这群目不识珠的奸商。 祁白玉拉着重越头也不回地走,说:“别信他们,你我的模样早就在虚空界传开了,这样贱卖的丹方,要么被替换要么被销毁。” 丹方也卖不出去,丹药也卖不出去,黑市上流通也不保险,最后他们发现,华如真的画倒还挺吃香的,随便一副不满意的都能卖出千金。 华如真弹个琴也能引起成百上千人观赏,甚至有酒楼主人亲自来邀请去弹奏。 重越就负责拍手叫好,祁白玉撑着脸欣赏,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也就趁着有空重写丹方,一张张成册,然后交给当地的毒师公会密址。 那传得神乎其神的毒师公会密址也是破旧得很,和其他公会的富丽堂皇对比鲜明。 三人坐在台阶上思考接下来的去处,华如真道:“我有办法。” 第114页 祁白玉抬眸看他。 “你们丹方的来源一般有哪些?”华如真道。 “药香谷的藏经阁,雾谷里也有,还有炼药公会的公共区域,低阶丹方可以随意翻看。” 华如真道:“有办法潜进去吗?” 祁白玉摇头。重越道:“我们境界不够,没办法潜进藏金阁那种地方。毕竟现在的丹方还不够多,大家都需要时间修炼,既然有心栽花花不开,不如顺其自然。” 重越起身道:“去走山访水,闯荡秘境,主要提升实力,顺便把丹方藏在一些地方,等待有缘人带着它面世。” 三人不再执着于短时间内把丹方发扬光大,祁白玉也放开了,暂时不如全权交给徐之素。动用整个毒师公会的力量,就不信不能动摇目前的丹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毒师公会成员增加,徐之素忙着修葺毒师公会,他越是高调地抛头露面,越会被丹道元老们所敌对。 冒犯至圣药尊的下场,不用想都能猜到,肯定是不好过的。 徐之素受了气,总需要发泄,这一发泄就伤及无辜,除了祁白玉之外的,都有可能成为他的出气筒。 三人在陨神谷外面开辟了一处洞府,那里三面环林,一面临水,闯荡秘境回来,就会在那里修炼。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白妙长大了,狼王也收拢了一群小弟,跟华如真等人混熟了,也就经常跟着他们这些真正的天骄们外出闯荡。 可出奇的是,重越明明怂得不行,很少战斗,本该缺少战斗经验,真实实力却依旧深不可测,修为好像并没有被他们落下不说,它们若是不拼反而会被甩到后面去。 得益于它们和林中兽王关系不错,这片居处也就成了个无争之地。 这日,门口有只绿乌龟肚皮朝天打着呼噜睡大觉,还有只毛茸茸的庞然大物推挤在一旁,已经几天没动过了。 华如真说:“你这头灵虎皮毛不整,没精打采的,是不是误食了什么毒蘑菇,要不要叫白玉来看看?” 重越说:“它最近有点抑郁,可能是在想念旧主人吧。” 华如真:“……” 说起这个来,大概在三年前,重越拿着一星驭兽师徽章招摇过市,自己还没觉得丢人现眼呢,两头灵宠却有意见了。 当然最严重的分歧是,重越在街头小摊上一眼看上了只壳硬据说有玄武血脉的绿乌龟,被那绿乌龟吸引得走不动路,成了压垮俩灵宠的最后一根稻草,白妙和狼王蹭地一下就炸了,认了个缩头乌龟的一星驭兽师主人,让他们在其他有高级主人的家养小兽那里抬不起头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跟真乌龟当兄弟!? 可这乌龟确实不太寻常,竟然因为它引起了一场争夺,来人也是为和重越有过节,但没有一次成功激怒重越并和重越对战的五星驭兽师,不过是看上了重越手上的两头灵宠,借了这个由头跟重越起争执。 试图用自己手上最强的灵虎来钓重越手头的两头灵宠。 吸引来观战的人越来越多,重越又是个息事宁人型的,白妙和狼王脸上无光,当即将计就计,当众狂飙演技,鼓吹重越主人好上天,争先恐后自己忠心——比起被动挡刀,不如主动挡还比较有面子。 那五星驭兽师手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那头猛虎,猛虎血统高贵,实力又强,并不太看得起自己的主人,打架还得主人三请四催拿宝物引诱。 白妙和狼王简直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两兽一唱一和,可劲儿地忽悠,那头灵虎本就清高得很不在乎什么外在的虚名,总觉得自己主人好面子爱显摆,总没事找事,身上还有难闻的味儿。 而重越恰恰相反,两头灵兽主动保护他的安危,能好到什么地步,它特别心动,一来二去也被白妙它们说动了,唯一犹豫的是一星驭兽师实力太低没前途。 刚好这次重越太想要那只乌龟了,也不想失去白妙和狼王。趁着人们的注意力被灵兽们吸引,那五星驭兽师觉得只要拿下重越就省事得多,灵虎的实力有目共睹,就是那俩灵兽联手都不是对手,赢只是时间的问题,只是那两灵兽过于机敏,配合默契,打消耗战最后结果就会难说。 对方刚要偷袭,重越轻描淡写地一挥手,五星驭兽师直接飞了出去,撞倒了后方的水果摊,狼狈地抬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灵虎猛冲到一半,啪嗒一声躺地。认败。 五星驭兽师气得吐血,你倒就倒得像样点,好歹尾巴先放下来! 那五星驭兽师怒扔这头灵宠,灵虎赶着赶着上去认重越为主,白妙和狼王站定,齐声低头:“大哥!” 灵虎油然而生出自豪感,忍不住热泪盈眶,赞叹你们很上道嘛,放心以后大哥会多多关照你们的,并义正辞严地拒绝了重越想让它们认自己新收的灵龟当大哥的提议…… 排位已定,龟小弟悠哉了,白妙和狼王舒坦了,灵虎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陨神谷?”华如真问。 “这里挺好。”重越也挺心疼徐之素的,至圣药尊没有把矛头对准祁白玉,但雾谷至尊这位暴露了身份的新毒师公会会长就成了众矢之的,总之是没好日子过。 至尊也是人,徐之素心有不甘无处发泄,话就多了,而他又不好意思跟祁白玉等心思聪颖的人袒露心声,所以重越这个在他看来的二傻子,就成了最佳倾诉对象。 第115页 重越一想到至尊跟他抱怨自己的冤屈,就一阵头大,按了按眉心。 陨神谷暂时没什么可回去的了,祁白玉炼丹修改丹方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想到了个可怕的可能性。 以他的体质为基准,现存的所有丹药师都是毒师。 可现存的丹方体系,又是以谁的体质为基准呢? 天生毒师究竟是怎么判定的? 是否在无尽岁月以前,在这个丹道体系没有出现之前,曾有段岁月,如今的天生毒师就是那时候的天生丹药师? 祁白玉穷尽一生都没有找到均衡自身体质的方法,是这一世一个偶然的机会,借着重越的机缘才得以实现。在他之前也有过无数的毒尊前辈,世世代代,全都没能如愿勘破自身桎梏,可见走到这一步有多艰难。 他觉得如果那个人是至圣药尊,如果他是至圣药尊,那他应该开始慌了,甚至要想着斩杀他以绝后患。 可出奇的是,事态在一点点变化,毒师公会人数逐年递增,各个地方都有着毒师作恶的消息传出。而至圣药尊竟真再没有出现在祁白玉面前。 山上尽是消极避世爱安宁的闲人闲兽,直到一位不速之客降临到上空,打破了宁静。 “重越大公子可在!颜某为求战而来,还请重越大公子出来一见!” 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缩成堆的猛虎发出一声不满的呜咽,乌龟鼻尖上的泡泡破了,华如真看向重越,重越低头不语。 该来的总会来。 第45章 金灵体再次败北 “谁在山外吆喝?”华如真皱眉:“姓颜,该不会是近来风头极甚的那个……” 重越道:“颜环。” 至圣药尊麾下金灵体, 陨神谷年轻一辈中最受瞩目的天才之一。上一世的重越, 如今的颜环有过之无不及。 “你也不是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嘛,”华如真笑着问, “那你要应战吗?” 重越一万个拒绝:“不战不战。” 昙花一现的金灵半神体早就变成传说, 再加上重越销声匿迹几百年,事到如今更没人把那个久远的称号与如今的重越联系到一起, 甚至记得的人也寥寥无几。 颜环便是其中之一。 如果颜环是把他当成了个心结,想战败他来证明自己的道准确无误, 来找他那无可厚非,但重越十分不愿意牵扯进去,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命运转轮的重叠,他仿佛看到了颜环接下去的命运。 老实说重越不太愿意这个唯一还记得他的过往、还稍微尊重他的人, 重走他的旧路, 凄惨死去。 但他不知道颜环值不值得他担上彻底杠上至圣药尊的风险。 华如真道:“我去叫祁白玉回来,先封了他的嘴, 再打断他的腿, 免得他再来找事。” “算了, ”重越说,“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 重越道:“如果白玉现身, 可比他要轰动得多, 这地方估计要被掀翻, 以后都别想住人。” 如今两道纷争, 全因祁白玉而起, 可就因为丹会被除名,祁白玉独树一帜的炼丹术也就没有传出来。时至今日打出的名声,也只是因为他在日渐强盛的毒师公会中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而已。 药尊所谓的保护他把他排除在外,其实也是在削弱他的影响力,可饶是如此,祁白玉如今的威望早已和年轻一辈翘楚不在一个层面。 “是我考虑不周。”华如真担心重越,“可总不能让他继续喊下去。” 重越道:“就说我不在。” 像颜环这种身份主动上门请战的情况,换做其他有志之士,早就高兴得手舞足蹈,但重越就是乱世中的一株奇葩,任外面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 毕竟这个时代,就连同种丹药的价格,都会因丹药师名气的高低而呈现天差地别的效果。 强者要想获取更多的资源享受更高的待遇,就会向更有名气的强者发起挑战。 可颜环本身就极负盛名的天之骄子,来找一个听都没听说过名字的人,那有多抬举。 这个人该是强悍到什么地步? 不少颜环的忠实追随者来到了这里,准备看一场旷世战斗,连虚空界石传讯都已经准备好。 可半晌,山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书圣的书童亲自出山来回话:“贵公子要找的人不在,我家书圣大人说你既然来了,可有兴趣跟他讨教一番?” 颜环道:“你家书圣不是我的对手,我更不愿斩断一位书圣的双手,我只为重越大公子而来,他若不在,那我下次再来。” 书圣二字一出,不少人好奇:“你家书圣是哪位?” 书童自豪道:“我家书圣姓华,乃瀚域密境主人。” 想不到这小山上竟还卧虎藏龙! 所以能被颜环视作对手的那什么重越大公子,究竟何方神圣? 颜环来得迅猛,走得也爽利,他走的时候旁边的明艳女子还一阵不解,重越明明在这里,为什么不戳穿,非要自己白跑一趟,这不是贬损自己给别人抬高轿吗,当心着了人家的道,被利用还不自知。 颜环回她,你不满你可以不来,是你自己要跟来那就少废话。 重姗银牙咬紧,气呼呼地跺脚,真是个榆木脑袋,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死不开窍!她冷声说,走着瞧,以后你求着本姑娘来,本姑娘都不屑搭理你一眼。 第116页 颜环目不斜视,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天际。 重越想到他当初说的一句“金灵体都是实诚人”,再联想到当年的自己,只觉不是没道理啊。 颜环虽然走了,但闻风而来的其他修士接连在附近落脚,他们不想错过好戏,顺便也想提前观瞻那位隐士高人的庐山真面目。 这处静谧之地多了人烟,也就显得嘈杂。 原本平静的山林间突然间危机四伏,到了傍晚,有妖熊、灵狐纷纷上山来,献上灵果美酒,请兽王出手相助。 它们的日子过不下去了!那些人类到处作乱,捣乱它们老巢,还活抓它们的孩子,欺兽太甚! 白妙和狼王远在外面跟着祁白玉杀戮,而白虎过分清高,不屑跟小山林妖兽们厮混,也无所谓虚名。 随着白妙和狼王的实力高过此地的山王,它们自封兽王,此地万兽敬拜。 眼下白妙和狼王不在,哭诉的哀嚎声不绝于耳,白虎本就心情不好,听得一阵愤怒,想出去却又担心主人怪它惹是生非。 其实这是它不太了解情况,如果是白妙或狼王在,就会直接下山,想办法把重越排除在外,搞事不波及主人就能万事大吉。 华如真倒是有意放虎归山:“你想清楚了再去,你也知道你主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个性,到时候按着你的虎头给人认错。” 白虎有画面感了,被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收了供奉,连夜下山去。 它转来转去,苦思冥想,终于找了几个非常正经的理由,把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所开辟的洞府,接二连三地端了。 整夜轰鸣声此起彼伏,重越还以为下了一阵晚的雨,雷声那么大。 隔天,那些人个个鼻青脸肿,但好在都安分得多,相互打招呼时说起来还觉得咄咄怪事。 “这地方怎么这么邪门,居然有头兽王专门跑来收过路费!” “是头威风凛凛的白虎,它还说在这儿落脚还得另外收保护费,现在的山林都这么紧俏了吗,还是只有这地方的兽王灵智高擅于发展事业??” “难道在这地方住的隐士高人都给这头白虎交过费了?有没有哪位勇士问过?” “我问了。”那勇士不屑一笑,“好像跟我们一样,也交了。” “我怎么听说好像是白虎就住在隐士高人所在的这处洞府中,这洞府就是专门为白虎兽王开辟的,书圣住在这儿就是想画白虎兽王的画像,至于其他人平时就在洞府里服侍兽王。” “……” 原先对重越有很高印象的人,突然间觉得他形象暴跌。 重越不解地摆了摆头,只见一直郁郁寡欢的白虎,正撅着屁股蹲在墙角时不时抖抖毛皮嘿嘿发笑,似乎心情高兴了许多。 来观战的人迷惑了,打听到的消息也印证了他们的猜测,还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不过就是个一星驭兽师路人甲。 这难道是陨神谷新出的捧人方式? 金灵体要转移火力,或者书圣要大肆出世? 隔日,颜环再次降临在山外,重复前日宣战之余,态度依旧诚恳,礼数也算周到。 书童还是那句话:“重越不在,你改日再来。” 密切关注此地动静的人们蠢蠢欲动,颜环信以为真离开,他们可不信邪,尤其是通过情报得知重越此人,混迹在一堆牛人之中,和书圣交友,和白玉圣子称兄道弟,但他本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软脚虾,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说他见人怂,不值一提。 当然和他战后死了的人没法告诉他们别惹这个看起来很怂的人。 颜环来了两次,两次都无功而返,还打算再来,颇有种见不到重越誓不罢休的阵势。 这段时间,重越吩咐白妙和狼王想办法去找聂云镜帮忙,让他和师弟颜环另外约好了见面地点。 那是处鲜有人迹的地方,位于崇山峻岭之间的一处盆地,绿草如茵,看起来格外祥和,需要翻山越岭才能见到村落,但进出都拦不到第九重天人境的他们。 可颜环在聂云镜的陪同下到那儿以后,却发现等在那儿的并非是重越,而是个有着绝色容颜的白衣男子。 “祁白玉!?”聂云镜见了他就没什么好印象,“怎么是你!?” 祁白玉不悦:“我跟你说过很多次,药尊不是个好东西,你都从没听进去过,甚至还支持你师弟来找重越的麻烦。” “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聂云镜道,“你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尊主如此看重你,你却辜负他的一番心意,他栽培你,你看你做的好事,毒师翻了天,这世间彻底大乱,多少人死于毒师手中,你难道就没半点悔意?” “那你可知,你们所处的太平盛世,你们所谓的正道,是牺牲了多少人的安宁换来的?六亲不和有慈孝,国家昏乱有忠臣。真正的盛世,各道具立,不分正邪。” 祁白玉道:“药道分丹道和毒道两种,堂堂药尊容不下毒道,也配称至圣,也配为药尊?” “你冥顽不灵!他不配难道你配?”聂云镜对颜环道,“你我联手拿下他,带回去交给师尊处置,只要除了圣子,整个毒道也翻不起波澜。” “晚了。”祁白玉这么多年苦苦炼丹不是白做,只要有他的丹方在,哪怕他死了这个大世也逆转不了,他这样体质的人并非独一无二,甚至能后天造就,死一个他,还会有无数个圣子站起来。 第117页 原先的天生毒师会成为天生丹药师,而丹药师们将迎来大清洗,那些引起祸患的所谓毒师,绝大多数原本都是丹药师。 只是他们惹出的祸患,全都被推倒了毒师这个大群体里,引起整个大陆无数势力的愤恨,共同讨伐。 “祁白玉,你把自己当救世主了?”聂云镜怒斥道,“颜环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你不晓得他的厉害,早在百年前他就斩杀过至尊,若是轻敌死的就是你,我既然把你带出来,就一定要把你安然无恙地带回去。” 颜环倒还顾及着一对一的原则,神色几分纠结,但又同样反感祁白玉折辱师尊,闻言试着出招,但也不想以多欺少,暂时试探着没有尽全力。 “那你呢,你又把自己当什么?药尊的狗腿子,药尊的卫道士,药尊的传声筒?你自己不忤逆他不怀疑他,也不许别人忤逆他?”祁白玉道,“你的立场又是什么,一个听话又孝顺的徒弟?” “他已经不能对你更好,站在他的立场想想。” “你知道他什么立场吗,你知道他为什么每句话都可以说得那么好听,你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你知道他的至圣之名是从何而来,他为了保住至圣之名又做过什么?你知道他跟我什么关系?” “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祁白玉嗤笑道:“你说那么多,不过是想掩饰你一个人打不过我,想跟人联手对付我的借口罢了。” 聂云镜气得发狂:“我当你是朋友!” 祁白玉道:“你说你把我当朋友,但你从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也从来没试图理解过我半分,你劈头盖脸的指责还像以前那样,过于以自我为中心。” 聂云镜眼神恍惚,嘴唇哆嗦着,下手都不那么精准,很是动容道:“我把你们当朋友,但你们没有。唯有尊主对我好……也不如对你好,我曾希望尊主对我,要能有对你的一半就好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祁白玉叹息:“你看到我的下场了,当年我试图救人却没能救活,毒师公会不容我,丹道也容不下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给义父添麻烦。可人人都说义父被我连累,所有人都在指责我下毒,我以为自己犯了天大的不可饶恕的罪过,被孤立被践踏,只有重越一个人告诉我那是情有可原的……” 晚一步赶来的重越听到这话就愣住了,他什么时候说过情有可原的话,以前他听祁白玉讲述小时候遭遇,隐约觉得有点耳熟,但也没往心里去。 可他从窥天镜里看到那年在陨神谷里的小片段,和小祁白玉仅有的交集,只是重越站在众目睽睽的战台上,战败了前一场狠虐祁白玉的那人,而下台后走在人群里的祁白玉浑身鲜血,回过头来望向他的方向。 倔强的面容,就那个复杂的眼神,重越以为祁白玉是因此才对他特别优待。 所以重越知道他们有过这样一段过往后,觉得祁白玉没有和他置气的理由,以及祁白玉跟他哥俩好也是有道理的。 可事实上这样的交集也远远值不得白玉毒尊记恨上千年,再来场苦大仇深的报复,他们之间应该还发生过什么,他依旧想不清楚。 祁白玉道,“可我想问问你,聂师兄,我的父老乡亲们走了,最痛苦的是我,你们这些外人究竟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 聂云镜道:“对,你一直把我当外人。当年出事之后你也从没跟我说过这些,你听不进去所有话,浑身是刺拒绝与所有人交流。” 祁白玉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场鸡同鸭讲的对话,道:“罢了,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多说无益。” 颜环战到这里,发现祁白玉特别不好对付,居然能在两人围攻中不落下风,出手诡秘莫测,他这才认真起来。 重越看不下去了,叫上一旁的华如真,说:“你有没有办法把聂云镜拦下?怎么能以多敌少,太过分了。” 他话还没说完,华如真已经展开卷轴,挥笔之间,一道绚丽的古凤划过虚空,冲破聂云镜所布下的幻境。 炽热的火焰凝聚在双翼上犹如两道利刃,割开幻境的幕布,朝着聂云镜所在处席卷而出。 透过那条空洞,只见华如真站在火光的源头,冲他招手:“过来。” 聂云镜对祁白玉诸多不满,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但对于华如真这个他十分欣赏的人却是几乎有求必应,所以重越一让他帮忙,他虽然有不满却也帮了。 此刻见了华如真身边的重越,自觉有了制衡祁白玉的筹码,喜道:“你先对付祁白玉,稍有不妙就立刻撤退,切记不要恋战,他的毒就连老至尊都能引恨,更不谈你。” 祁白玉对颜环倒是没有太大芥蒂,这年头还记挂着兄长,还称呼重越大公子的人,也就这位了。 此次他来应战,其实也是应重越所托,重越想看看他和金灵体的战斗,他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来满足兄长这个小要求。 聂云镜是个不开窍的,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可能悬崖勒马。 祁白玉道:“看在你还算正人君子的份上,我不用毒雾,咱俩公平一战。若你赢了,今后我再不阻止你和我兄长之间的较量。” 颜环久闻这位毒道圣子的赫赫威名,知道他最可怕的是他那一手鬼神莫测的毒术。 第118页 甚至有传言祁白玉能随手改变丹药师体质把好好的丹药师染黑了拉到毒师阵营,当然这都是妖魔化的谣言。可无数人畏惧他,憎恨他,同时也很憧憬他,却都是事实。 颜环双目大亮:“传言圣子日理万机,已经接近上位者那个级别,早早接触的都是至尊境的大势力高手,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既然有幸,那便有劳圣子赐教!” 聂云镜过去之后才发现重越也在,回头想告诉颜环,却见祁白玉和颜环已经打了起来。 白雾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交手速度极快,波及较广,尘土飞扬。 华如真往后退到山里,聂云镜跟过去:“怎么,看不惯我以多欺少所以叫我来?你们也可以联手对付我,我不介意的。” 华如真挥笔掠出十大墨兵,更有一群墨鹰挡住聂云镜四面八方的去路。 聂云镜最引以为傲的幻境完全防不出那些无孔不入的墨鹰,无论他藏身在哪处光影,都能被看似毫无章法的鹰群戳中位置。 那十大墨兵也不知是具现化的哪个秘境的古人,均目似铜铃,更开了中间一条竖眼,分列四方八面,任何光线的扭曲都逃不过这些墨兵的竖瞳视角。 聂云镜身负皮肉伤,手持刺鞭劈杀鹰群,冲到距离华如真最近的墨兵位置,动用最强攻击一击必杀,但被他完全不放在眼里的一人,却闪电般蹿了出来。 聂云镜双手一紧,那刺鞭竟然扯不动,重越掌心泛着一层浅淡金光,徒手握住了刺鞭的一角,猛地一震,那刺鞭前半截竟不听使唤般震颤。 重越道:“你可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你的幻境和身法有破绽。” 聂云镜猛拽和他拔河,竟一时没办法把刺鞭从对手手中挣脱,道:“你……” “你太慢了。”重越说完,聂云镜头顶遭受重击,是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古墨兵下的毒手。 接连两下,他眼前一黑,身体倒了下去,只隐约听见重越说:“……你布下幻境的速度还是太慢,远不如白玉的白雾发动速度。” 聂云镜心头一震,他早先发现这个问题,但他自认为已经足够快,但那是没有一个同类型的对比,可说起来他的幻境变动速度和稳定时间,的确比不过祁白玉! 重越也是在这里突然发现了另一个问题,祁白玉的白雾发动速度的确太快,而且催动起来似乎丝毫不费力似的,就连现在的聂云镜也远不如跟一开始的祁白玉相提并论。 现在他们一个个都在天人境,距离至尊境仅仅一步之遥。 聂云镜更是已经半只脚跨过至尊境门槛,但他的幻境展开速度和维持的时间,还是不如祁白玉的白雾快速且稳定。 可怕的是,白玉的白雾发动速度和掌控力,一直都保持在那样一个水平。 重越突然有个非常荒诞的念头,他不由猛地看向祁白玉的方向,眼里绽放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华如真托住聂云镜的躯体,利用从雾谷借来的捆神链设法将他绑起来,封了他的声音,这才让他清醒过来,说:“你别动,接下来你就看着,什么都别说。” 聂云镜皱起眉头不快地挣扎,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竟是动弹不得,他认出身上这道雾谷的至宝,眼睛都瞪红了。 他的法器是刺鞭,但级别还不如这根链条,徐之素连这等宝物都能拿出来,是有多看重这群小辈。 重越眉头紧锁:“与其扭来扭曲,你还不如观摩观摩,想想你跟白玉的差距在哪。” 聂云镜慢慢的安静了不少,闷着脸不情不愿地看向祁白玉的方向。 可祁白玉一直都没有动用白雾,到底差别在哪里呢? “需要我告诉你吗?”重越道。 聂云镜警惕地看向他,坚决不要。 “寻常的幻境和灵决,都是用灵力来催动,消耗灵力和精神力来稳固,”重越道,“白玉的白雾一直是随心而动,意断即止。” 聂云镜瞳孔微缩,埋怨地瞪了重越一眼,眉头皱得极紧。 简直过于夸张,祁白玉到底是个怎样的怪胎。 难怪祁白玉不动用毒雾也能碾压战无敌手的金灵体,药尊栽培这个金灵体多不容易。 如今的颜环实力之强,就连他也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能战胜这位师弟。 毒师祁白玉竟然能靠自身实力碾压金灵体,这传出去有谁信!? 聂云镜开始担心颜环的安危,眼神示意重越等人上前阻止,如今至圣药尊看重颜环,比起当年的祁白玉有过之无不及,若是颜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想不出来,但不会平静…… 华如真本就不觉得此战有悬念,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又见重越神情严肃没有说话,他也就继续保持沉默,把聂云镜看得一阵恼火又无奈。 可变故来得猝不及防,轰隆一声惊雷炸响,神魂仿佛都在震颤。 劫云压境,乌云密布,一抹抹刺眼的金光从天而降,笼罩在将败的颜环身上。 “不好!!!”重越猛然起身,那一瞬间产生的紧迫感让他胸口刺痛,扶伤珠涌现出前所未有的白光,照亮了整个胸膛内,他身上好似蒙上一层圣光,在黯淡的天色下有几分显眼。 祁白玉传音:“离远点!” 华如真提笔书就两道凤凰,他抓着重越跳上凤凰背,凤凰爪子抓住聂云镜,堪堪在劫云笼罩的刹那,远离了那片天劫肆掠之地。 第119页 而另一道凤凰冲进雷云密布之地,朝着祁白玉冲去,却被从天而降的一丝闪电劈成飞灰。 真是至尊劫! 这颜环的确是千年难见的天才。 重越担心祁白玉安危,脸色大变:“他只是金灵体,要突破至尊必须金灵柱圆满,他的金灵血脉圆满了??” 若是先天九层血脉,就是半神体,将来圆满便是神体,而颜环原先只有六层血脉,竟是在不满千年的时间内,突破了金灵神体,速度大大超过了重越的前世。 要知道那处能弄到纯金灵珠的秘境,还没到开启的时候,颜环竟然已经在乱世中战斗达到了如今的高度,其中若是没有至圣药尊的倾力栽培,可能吗!? 聂云镜再次嫉妒得挠心挠肺,心想:“尊主对他真好。” “再远点!”他的声音低沉中竟然透着一种摄人心魂的平静。 “祁白玉!!!”凤凰携着他们远遁,重越眼睛似乎红了。 “你别慌,我听白玉的声音好像是有把握的,别忘了他的身份,他在外面没少被至尊追杀,身上肯定有保命之物,徐之素至尊应该给过他不低于咱们这捆神链级别的宝物。”华如真安抚道,“他不普通,一会出来的。而且颜环也不一定能渡劫成功,指不定是自取灭亡。” 重越心如擂鼓,竟是完全无法平静,心脏仿佛被揪紧了般,无法呼吸,他有种豁出去疯狂刺激扶伤珠让五重灵柱彻底圆满,以五行神体来渡劫冲进去救人的冲动。 如果祁白玉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天地间只剩下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逐渐瓶颈。 轰隆! 重越猛地一个寒战。 更猛烈的雷劫卷土重来,地火罡风喷涌而出,可怖阴风如黑雾宛如从阴间涌出,范围更远在他们逃命的身后! 新生的天劫将这片天地彻底笼罩进浓密的黑暗之中,里头的景象再也看不见。 聂云镜瞪大了双眼,心惊:“又是一重至尊天劫!?祁白玉也突破了,渡至尊劫有这么简单吗!?” 重越把牙关咬得出血,一字一顿地道:“是我不好,我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你别这样想,他也不一定是强行提升境界,也许是水到渠成呢。他不比颜环差。”华如真总觉得祁白玉太淡定了,他曾在祁白玉超脱大宗师境时,有幸亲眼见他渡过一次天劫,让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那天劫就是他想渡就能渡的。 那些所谓的瓶颈,也是他想突破就能突破的,非常轻车熟路。 半日过去,一人就像破布娃娃般飞出黑气区域,滚落在地。 又过了一日,躺在地上的颜环悠悠转醒,身体还像残破了一般,他看了眼比他的规模更庞大的渡劫地,身体弯曲成虾米咳出混着碎肉的血来,眼里死气沉沉,很是绝望。 他以为能通过渡劫赢过祁白玉,但他的天劫甚至不能伤及祁白玉,更摧残他自信的是,祁白玉笑了。 祁白玉笑着抬手一招,就那么招来了新一轮的劫云。而他已经半步至尊境的肉身,竟然扛不住对方的天劫,若不是祁白玉刻意晚了一步,他或许已经化成飞灰魂飞魄散…… 颜环想战败重越大公子来证明自己的心思已经完全没了。 要知道祁白玉可是规规矩矩地称呼重越为兄长的,哪怕重越大公子自废金灵半神体被嘲笑傻子,祁白玉依旧十分尊敬他,可见重越不同凡响。 至少从古至今,似乎从没有哪个金灵半神体,有那等魄力,敢自费金灵半神体这等天纵神姿的先天天赋。 可重越大公子却敢,或许这也是圣子祁白玉尊敬他的原因之一吧。 他想,原来金灵神体真的并非无敌。 原来他之所以能战无不胜,只是因为那些强悍的存在并没有出世,更有些只是看在他师尊的份上并没有出手罢了。 他就这样惨败,如何对得起精心栽培他并对他给予厚望的师尊?但师尊为何要看重他呢,重越大公子自费半神体或许真的是有理由的,相比而言他这点微末本事哪里有资格抢占那等神人的位置…… 重越悬着的心脏重新活络了起来,就这一日的惊心动魄,竟也刺激他的扶伤珠,使得他自身血脉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距离五行神体圆满仅差一步之遥。 但他来不及高兴,他满脑子都是祁白玉有没有受伤。 偌大的平地已经被重新翻了一遍,泥地满目疮痍,绿草清香混着烧焦的糊味弥漫开来,颜环躺在地上,就像断了线穿了孔的风筝,被泥土掩埋了部分,竟连动的力量都没有。 祁白玉悬在半空中,缓缓降临到战败之人的面前。 重越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他几乎能回想起来那句振聋发聩的话。 祁白玉的确开口了,却只是严肃地叮嘱颜环要小心至圣药尊。 颜环一怔,露出苦笑,挣扎着爬了起来,冲着祁白玉躬身行礼,婉拒了祁白玉给他的疗伤丹药,一脚深一角浅地离开了这里。 相比而言祁白玉一身白衣已经分辨不出颜色,但容颜依旧俊美无双,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原先受了伤,但成了至尊旧伤便已经痊愈。对于实力强悍能熬过天劫的人而言,渡过天劫就能恢复巅峰。 此时的祁白玉精气神都处于巅峰状态,而差他许多的颜环是回归巅峰后,在祁白玉的天劫肆掠下受了重伤。 第120页 华如真自上而下打量他,发出啧啧的惊叹,脸上毫不掩饰羡慕,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能突破至尊,会不会也如此顺利。 聂云镜不能说话,一个劲地挣扎,特别不舒服的样子,华如真打算给他松绑,好像结果也没什么值得封口的。 “先别解,你们暗中盯着颜环的去向,你跟我来一下。”重越一把抓住祁白玉的手腕,往无人的地方走去。 第46章 摊牌 祁白玉有点心不在焉, 说实话他已经预料到了些什么, 可又隐约抱着侥幸心理。 虽说重越不好糊弄, 但这么多年不是好好过来了吗,况且他对付颜环的招数都被笼罩在天劫之中, 外面的人理应是看不到的。 重越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让人盯紧颜环的去向?” 祁白玉想了想,觉得好像没有问的必要,却还是顺着重越的话问了一句。 重越说:“你是知道的。” 祁白玉恰到好处地露出困惑的神情。 “你有事瞒着我。”重越说。 “哪有,白玉对兄长从来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祁白玉语气轻快。 重越停下来, 道:“你确定?” 祁白玉认真道:“不知兄长指的是什么,也许我真有什么忘记说了。” 重越一笑:“在你眼里, 我是如此微不足道啊。” 祁白玉大惊,忙道:“兄长你在我眼里一直都特别重要。其实我一直都想保持和兄长同一境界,方才事出有因, 兄长不会因此……?”他一顿胡思乱想, 但重越并非会在意这种小事之人。 重越立起眉头, 道:“重越, 在你眼里,我是如此微不足道。” 祁白玉一愣。 重越说:“你不记得你初入陨神谷的手下败将们, 你更不会记得你曾怎样待我。” 寂静。 重越:“是你惹我在先,也是你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你怎能不记得!” 祁白玉心疼的表情不尴不尬地僵在面上, 有那么一丝滑稽。 重越收敛夸张的表情, 很平静地说:“有个人非常愤怒地对我说过这番话。” 祁白玉脸皮挂不住。 重越道:“那个人战败了我, 那时候我还是金灵神体。” 祁白玉道:“兄长是做噩梦了吧。” 重越只盯着他的脸, 道:“就像方才的颜环一样,我也是未尝败绩,就连聂云镜也不是我的对手,但他狠狠挫了我锐气。” 祁白玉安静下来。 那是种难以形容的静寂,好像周遭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对面的人连呼吸都没有。 重越也不知哪来的胆气,道:“很久之前,我就一直想问他,金灵神体的缺陷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会惨败?我想现在的你应该可以回答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为我解惑?” 祁白玉轻叹,道:“要想突破至尊,各属性血脉之力中至少要有一种臻至圆满,而我都已经圆满。到了至尊境,单属性神体的优势会被多属性神体压制。如今的兄长不必担心,一旦你突破至尊,你会是……” 重越道:“会是你的对手吗?” 祁白玉愣住了。 重越迅速解释道:“当然现在的我好像也已经没所谓是不是你的对手,我只愿得过且过,安闲度日,我也不想再惹什么纷争,我无所谓你是怎么看我的,也没兴趣知道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在我眼里,你还是我熟悉的那个你。出了这里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兄长,我尊重并接受你的决定,但也不会忘记我曾有过一个一心为我着想的好弟弟。” 祁白玉极尽动容:“我一直,一直都在做我想做的事啊。”简直难以想象重越得知真相竟会是这样的态度,他不敢相信,哑声道,“重越你,你不怪我吗?” 重越想到他隐瞒身份,隐藏实力让人担惊受怕,以白玉毒尊真实本事,颜环落败理所当然甚至都抗不到渡劫。 他犹豫了下,坦白道:“说实话,我还是不记得你我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唯一记得的,不过是战台上的错过,你回望了我一眼。 “我始终觉得以我的为人,你似乎并没有记恨我上千年的理由,但也不一定,万一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呢?”重越郁闷到现在,不吐不快,“到底是什么?” 如果他伤害的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他忘记了那也无可厚非,但这个人是他看重的人,这个人因为那件事对他心怀芥蒂,重越也会埋怨自己。 他想,这也许是祁白玉明明对他有恨却耐着性子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的原因之一吧。否则白玉毒尊有什么理由对他这么好。 祁白玉嘴角哆嗦,道:“不记得其实也好。”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重越道,“明明我看重的人非常在意,而我却完全不记得我曾伤害过他,遗忘本身就是种伤害,哪怕对方能原谅,我自己也会很过意不去。” 祁白玉听到他那句“我看重的人”就不行了,道:“那是因为,我为了战败你也是煞费苦心,想动摇你的道心,让你怀疑自己露出破绽,这才说了许多言不由衷的话。” 重越反问:“言不由衷的话,你能记住几百年到现在还一字不漏,我一说你就知道是自己的原话?” 祁白玉擦汗:“那是在战前提前打好腹稿,我还是非常重视和你一战的机会,连表情都是提前编排好的,居然能让你记忆犹新,看来我表演得不错。”他着实不太想把自己的糗事再挖出来,说实话重越忘了也算是对当时那人的尊重。 第121页 他那个时候正值被陨神谷年轻一辈排挤,正处于极端自我厌弃的时候,外来的人中,也只有重越一个没有落井下石。 有些人他做过的好事他真的不是样样都记得,只是祁白玉以为自己至少应该是特别的那个。 “是这样吗?”重越还是很怀疑。 “当然了,兄长简直不要太厉害,我一直都特别崇拜你,特别想跟你交朋友来着,但我跟你又不同道,你又从来不看我一眼。”祁白玉说,“所以我想只要你能注意到我,我怎样都值了。” “咳咳。”重越很想端得云淡风轻,可嘴角根本控制不住上扬,太久没听人夸他了,想不到这么容易上头。 “其实那一战最关键的还是最后一句,不知道兄长还记不记得?” “忘了忘了。”重越摆手,“瞧把你得意的。” “重越你是真的好。”祁白玉毫无征兆地流出两行清泪,在重越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就迅速擦掉了,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你当真不怪我吗,”祁白玉道,“如果不是因为败给我,你或许也不会死。” 重越说开了很坦然:“你光明正大战败了我,是我技不如人,我没有怪你的理由。倒是你,你怎么也来了?看你这么反感药尊,难不成你也是死在他手里?” 祁白玉听前面几句还很感动,听完猛地跳了起来。 重越见他极尽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可能说错,却见祁白玉瞪圆了眼睛,嗓音沙哑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你是怎么死的?” 这时,一道墨鹰飞来停在两人间,带来了华如真的传音,消息不太乐观。 “颜环跟丢了,他消失的附近有天然防御屏障,进去后有两条岔道,追还是不追?” “追!”重越对祁白玉道,“绝不能让他再遭药尊毒手!” 祁白玉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很是挣扎,心里带着隐怒,他跟在重越身侧,低声道:“我不敢相信。” 重越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实在是情况危机。 祁白玉直接撕裂空间去往华如真等人所在的岔路口,却发现里头别有洞天,前方雾霭重重竟是不知所在何处。 “你们把我放了,捆着走多碍事,再说只要颜环无恙,我也没有必须和你们反目成仇的理由。”最主要是祁白玉突破至尊,聂云镜审时度势,还是不要惹这伙人为好,而且他的确不知道这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希望他们打着跟踪颜环的名义准备追上了赶尽杀绝。 “解开你,咱们兵分两路,看到颜环不要声张,最好是能说服他与我们同行。”重越说。 聂云镜发现是和华如真一道也就没有异议。 祁白玉心不在焉,速度极快,可到了尽头扫荡了一圈都没有发现颜环的踪迹,血腥味也散得干净,眼前的景象极尽开阔,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里是……”重越越往里走,有种熟悉感。 历史惊人地相似,虽是不同入口,但这个地方却正是重越当初突破至尊境时所闯荡的秘境,危机四伏,但也伴随着莫大的机遇。 他们目前处在较为边缘的地方,灵气俨然比外界浓郁许多倍,但浓郁的灵气也使得这里的植被、昆虫等妖异化严重。 但有祁白玉在,重越几乎没什么出手的机会,只管站在他身后就能安然无恙。 四人搜寻了整整半个月,总算在偏远山林间的一块隔离开的空地附近找到了颜环的行踪。毕竟是风光至今一下子被打垮,颜环情绪不太对,并没有发现被人跟踪。 早已守在那附近的华如真和聂云镜的脸色都不太古怪。 “怎么样?”重越问。 “一个你们绝对猜不到的人到了。”华如真道。 “至圣药尊?”重越道。 华如真一脸佩服,却道:“但我觉得不一定是真人,药尊何许人也,几乎不亲自出面,也有可能是有心人假冒至圣药尊试图趁人之危。” 可是谁敢冒充至圣药尊?若说这世上什么人最难以伪装,那便是至圣药尊。至圣的气场不是那么容易能装得出来的,几乎举手投足间就会轻易露馅。 “进去多久了?” “不长,两刻钟左右。” 重越联想到当时的自己,道:“不好,遭了。” 他猛地站起来,却被祁白玉拦住:“等等,有动静。” 金光劈开一道长弧,巨木倾倒,防御措施尽皆破灭,颜环居然知道抵抗,重越顿有种苦心没有白费的感觉。 重越道:“不能等,冲上去!”重越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没有动。 款步走出的人素面朝天,广袖长袍,一副清风霁月的圣人姿态,眉宇间带着自然随性的温柔娴静,嘴角微微弯起,自然而言流露出圆融的气质,好似天塌下来也影响不到他自身美好情绪半分。 药尊柔和的目光很随意地扫向几人藏身的地方,继而一脚迈进空间裂缝中消失不见。 重越的脸色却一下子惨白如纸。 “尊主的气质与生俱来无人能及,必是尊主无疑。”聂云镜还没意识到那一眼的意义,还在那儿羡慕嫉妒恨呢,人比人气死人,尊主太过看重颜环,竟然亲自前来见他,生怕颜环有什么闪失,“这颜环也忒放肆,竟也不出来送送尊主,摆什么谱啊!” 重越道:“你用魂力波动查探,看看颜环是否还在里头。” 第122页 “没了,”祁白玉补充道,“也没有明显打斗的痕迹。” 华如真和聂云镜也纷纷用魂力查探,结果都一样:“颜环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可他们几乎是亲眼见到颜环进去疗伤,而且刚才催动金光的人必定是颜环。 重越道:“很显然被药尊带走了。” 聂云镜:“但尊主身边并没有人。” 重越嗓音低沉:“可能藏在空间神器之中。” 聂云镜:“你放屁,界石空间也没法藏人。” 祁白玉眼皮一跳,道:“比如……” 重越道:“药鼎。” 祁白玉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重越低头看了眼,目光又落在他坚定的脸上,露出浅笑,没有挣脱。 祁白玉心头荡漾一刹,又没来由一阵心痛。 重越的神情称得上温柔,问得也很随意:“白玉,你很精通鼎炼之术,你觉得药神鼎若要把至尊炼制成一滩血水,把血水炼制成精纯的属性之力,需要多长时间?” 祁白玉打了个寒颤,深呼吸:“至少七七四十九天。” “华如真留在这里历练,你跟我们一同回陨神谷。”重越打算带走聂云镜,却不想让华如真也错过这顶好的修炼机会,如果他没记错,华如真在这里头有场难得一见的机遇,对他将来突破至尊大有裨益。 “我看这地方是个修炼的圣地,你真不想留下?”华如真道。 “我担心颜环安危。”重越道。 “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不是已经被药尊接回去了吗。”聂云镜道,“尊主看重颜环亲自给他疗伤,但你们这么看重颜环做什么,他输了还是赢了跟你们有任何关系么?” 祁白玉一脸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就凭药尊杀死了重越,那么药尊就很有可能以同样的方式杀死颜环。 “正因为药尊如此看重颜环,所以我们希望这只是一场同辈间的较量,不希望上升到更高的层面,让你家尊主误会。”重越道。 “尊主一向公私分明,这种小事自然不至于借题发挥,”聂云镜瞥了重越一眼,“太过谨小慎微,难怪到现在还这么没出息。” 祁白玉二话不说挥手就是一巴掌,聂云镜倒退数米,整个脑袋麻木,皱起眉头:“你……” “这次已经是我手下留情,再敢对我兄长不敬,我拧掉你的脑袋!”祁白玉传音威慑,露出笑容说,“手滑,才刚突破没控制好力度,还请聂师兄不要介意。” 聂云镜一阵恶寒,擦了擦手臂上骤然升起的鸡皮疙瘩,不怕至尊太强,就怕至尊不要脸。 此时至圣药尊不见踪影,以他们的实力想要追上去几乎不可能。 但以至圣药尊的谨慎,他会在外面炼化一个活生生的人吗? 重越考虑到这点才打算回陨神谷,带上聂云镜只是出于某种直觉,以及有聂云镜在,他们回到陨神谷后比较容易进药香谷,搞不好还有可能救下颜环。 可等到他们找到秘境出口,发现和陨神谷隔着州,借着祁白玉撕裂时空,回到陨神谷时已经五六日过去了。 三人踏入药香谷,聂云镜刚进去就发现下人们看他的眼神不对劲,没人敢和他对视,均有躲闪,他还以为是祁白玉的问题,挺直了腰杆没走出多远。 眼前多出了数百人,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所有人手持兵器,来势汹汹,毫不掩饰杀气。 “你还有脸回来!”药香谷长老冲出来,扬起扫帚朝聂云镜劈头盖脸一顿揍,说,“你你你,你这个不孝畜生,你做的好事!” “我怎么了?”聂云镜皱眉,“有话好好说,不然动起手来,您这老胳膊老腿经不起几招。” “好啊,老夫看着你长大,你大了能耐了,来人,把他赶出去!” 祁白玉怎么说也是至尊,至尊一掌压下,在场没人能靠近他们一丈范围,稍有实力不济的却都倒飞出去。 归根结底药尊的地方几乎都是丹药师相关人士,不擅长战斗,但这些人在外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背后不缺势力,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药尊的地盘禁止斗殴。 聂云镜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挡在家门口。 重越在那群阻扰他们的人中瞥见了个白衣倩影。 重姗一直站在人群的后方,并没有出手的意向。 按理说她和颜环是最亲的师姐师弟,她能陪同颜环远赴谷外找他邀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颜环有好感,可颜环死了,据传杀死颜环的凶手到了,别的人都气势汹汹,可她却一脸凄凉躲得远远的。 重越留意到了,却也没有多想。 他不会以为重姗对他这群故人还有恻隐之心。 这女人在动用他的弟子令肆意利用金灵半神体的残余名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呼朋引伴站稳脚跟,起来以后又万分不喜被讨论和金灵半神体的过往,生怕声名不显人缘跌进尘埃里的自己会借着她的东风起来。 重越被迫从姚方砚口中听说关于重姗的许多事,姚方砚是重越最初在重府结识的小驭兽师,如今已经是天才驭兽师,风头极盛,谁都不知道他私下和重越这个一星驭兽师有所来往。 呲溜!藤蔓自底下翻起,好似长蛇乱舞,迅速在两拨人马中间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住手,”申伊走出来说道,“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都退下吧。” 第123页 “申伊前辈!”重越见他在便是提醒祁白玉不要造次,这个申伊看起来一副文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几乎没出手过,此人的处事之风颇有重越想要的模样。重越推己及人,并不太想打断对方的宁静。 “到底发生何事?”聂云镜说。 “你和毒师公会的人搅和到一起,还把这个叛徒领进来,你和他们这帮人联手对付颜环少主,害得颜环少主枉死,尊主宅心仁厚,传话回来,若是见到你,让你远点逃,否则就是他也保不住你。” “什么!?”聂云镜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祁白玉哈哈大笑出声,笑得前俯后仰。 “你笑什么?”聂云镜恼怒,“都怪你们,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帮你们!” “怪我们?哎哟我的聂师兄,你是真没明白现在的状况,还是没听懂这位长老话里的意思?”祁白玉笑得肚子都抽搐发疼。 聂云镜沉下脸来。 “炼化一具躯体要那么久,但死亡只是一瞬!”祁白玉道,“你问他,颜环是不是死了!?” “颜环死了??”聂云镜还是难以置信。 “就在三日前,颜环少主的命牌突然裂开,我们禀报尊主,尊主听说是你领着颜环少主出去赴战,也看到你伙同毒道圣子对付颜环少主,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长老亲眼见他们同行,大怒,“本以为你忠心,可你太让尊主失望了。聂少主,你岂能背叛尊主,对颜环少主痛下毒手!?” 聂云镜脸色青红莫辨,还想辩驳,但颜环之死,确实他们都脱不开关系:“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能说什么呢,真正有可能斩杀颜环的人,你不也亲眼看到了。”祁白玉冷笑。 “这不可能。”聂云镜整张脸都在抽搐。 祁白玉的情绪处在一个极度危险的临界点,他一直以来对药尊已经仁至义尽,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手下留情。 “哈哈哈……”祁白玉捧腹大笑。 “白玉,你没事吧。”重越担心他。 “我没事。”祁白玉嘴上这么说,可眼里却布满红血丝,“真是药尊,他究竟是怎么,怎么做的?” 重越神情还好,只觉过程不太好描述,道:“总之之后的我就是你当初见到的那样,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祁白玉整个人都被颠覆了认知。 他居然还想着把重越往药尊身边引!? 何其诛心,当年不知是谁散布谣言把重越的死推到他头上,他以为自己害死了重越,他以为他所遭受的报复都是理所当然,却没想到斩杀重越的就是药尊自己,还是以极其狠毒的方式,几乎没有道理的死法。 药尊何等重视重越,普天之下几乎所有势力上位者有目共睹,几乎所有年轻一辈强者都清楚,重越败在他手中的消息一经传出,药尊被逼着清扫毒道,要对他下手时甚至还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 祁白玉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太手下留情,他明明有扳倒药尊的实力,却还一直避让、容忍,图什么呢,是他太小瞧那药尊,还是太自作多情。 “尊主现在何处!?”聂云镜实在冤枉,甚至还抱有一丝希望,尊主没有杀害颜环的理由,一定是颜环自己找死,当时那道金光就是他找死的证据,或许只要当众和尊主说清楚就能洗脱他的冤屈。 重越道:“听你们这么说,药尊三日前就已经回来了吗?还请申伊前辈通报一声。” “药尊不在谷中。”申伊道,“他出去就没回来过,只是用别的方法联系而已,你们若要联系他,可以跟我来。” “药尊没有回谷?”重越很讶异,那他能去哪儿呢!? 药尊不在,药香谷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强悍的访客,申伊出面阻止无谓的冲突,有他挡道,重越等三人也不好继续深入里头去找。 “那就有劳申伊前……”祁白玉话还没说完。 这时,一道绚丽的金光冲霄而上,无声地洞穿厚厚云层,照亮了方圆万里,那股浑然天成的金灵之力,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金光闪烁的方向,赫然便是雾谷所在处! 第47章 齐聚雾谷 “那是……”祁白玉瞳孔微缩, 他虽不曾亲眼见过金灵神枪出世, 却听说那景象和眼前这个如出一辙。 毕竟雾谷距离药香谷极远, 还能看得如此清晰,可见那道金光之粗壮, 气势之雄浑。 “那边出什么事了,是有什么稀世珍宝诞生吗。” “神兵现世!” “快去看看!” 天穹之上有强者御空飞去,就连药香谷的人都伸长脖子,蠢蠢欲动。 祁白玉和重越相视一眼, 几乎同时抓着还不在状态的聂云镜,一跃而上,趁机脱出药香谷弟子的包围,迅速赶往雾谷。 雾谷广场上耸立着一尊古鼎,平日里灼烧得猩红发烫, 这尊古鼎乃是雾谷的象征, 雾谷云雾缭绕生生不息,也算是奇景诞生的环节之一。 可离近了却发现里头有股若有若无的血气,阴煞死气弥漫而出,整尊鼎内浓烟滚滚,只有一道金光破开鼎炉而出, 那是极其精纯的金灵神枪, 通体金光潺潺,好似流水浮动, 又仿佛坚不可摧能洞穿虚空界壁。 重越亲眼见到那杆神枪出世, 远远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悲怆, 似有悲鸣之声经久不衰,重越恍然如隔世,竟有种心念引动就能握住那杆金枪的错觉。 第124页 “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下你。“重越叹息。 聂云镜认出那杆金枪就下意识不敢往前:“什么意思,你们什么意思,这玩意是颜环?” 祁白玉道:“单独炼药用的药神鼎炼化至尊级血肉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日,但这尊古鼎却只需要短短几日。好算计啊。” 聂云镜还是不敢相信:“若是要炼器,不只是需要先天金灵,还需要很多其他材料,以神性冰雪辅佐……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铸就,而是……” 早有预谋! 祁白玉咬破嘴唇一口血腥。 “你们尊主和颜环究竟有什么仇?”聂云镜的固有观念已经摇摇欲坠,“你们尊主和我家尊主一直不对付,你们尊主先是收了你,再对付颜环,这尊鼎早就准备好了,他早就准备好把颜环炼制成器!?” 祁白玉一脸悲伤:“药尊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到现在你还觉得一切是别人主导。” 聂云镜道:“也许当时去见颜环的人不是药尊,而是你们尊主伪装的,对,一定是这样,那人不是尊主。” “你之前还说药尊的气质无法伪装。” “知己者莫若敌,雾谷至尊是尊主的劲敌,一直跟尊主不对付,别的人伪装不出尊主的分毫,但雾谷至尊也许有隐藏手段。” “那他为什么要把颜环带到家里来杀?还要这样大张旗鼓。” “杀弟子祭旗,不是有这种说法,你们毒师公会和药师公会彻底闹翻,他这么做也是在中伤尊主。”聂云镜突然想到什么,狂喜道,“徐尊擅长使毒,这样一来就算是颜环也会轻易中招,所以现场没有打斗痕迹。” “但也没有使毒的痕迹,你未免太小瞧我了吧。”祁白玉道,“你可知人只有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才会轻易中招,否则至尊没那么容易死的,你相信我。” “徐尊伪装成至圣药尊,等颜师弟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 “看来你有必要更深一步认识徐之素。”祁白玉不再跟他做无谓的辩驳,看得出来聂云镜自己也十分混乱。 只要内心站定一方,一定有无数个理由来支撑那个观点,哪怕他都已经自身难保。 祁白玉和重越对视一眼,都决定留下聂云镜再做观望。只要跟他们走得近,作为唯一的目击者,就是药尊愿意留下聂云镜这个隐患,颜环的拥护者也会想尽办法弄死他。 重越见聂云镜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荒诞感,其实也能理解对方的感受。 毕竟恶人再怎么恶,无论是自私也好,是娱乐也罢,他总得有个作恶的理由。 没有任何理由地斩杀自己徒弟推到别人头上这是怎样的恶,早有预谋地把活生生的人当温室花朵栽培到金灵体圆满就摘了丢进药鼎炼成神兵,这又是怎样的恶。 两种恶合在一起那是种极致的扭曲的无法形容的东西。 一个固有观念里纯粹的至圣大善人,硬生生扭转成一个十恶不赦无法理解的恶棍歹徒,任聂云镜怎么回想,他也没办法一下子把他最崇敬的药尊和后面那个形容划上等号。 哪怕现实摆在他眼前,他也没有办法接受那个现实。 毕竟没有亲眼见到药尊斩杀颜环不是,没有亲眼见到药尊把颜环丢进古鼎不是,死无对证不是…… 雾谷自身防御挡住了外来的强者们,能进去里头近距离观摩那道旷世神兵的只有雾谷弟子,而绝大多数弟子都被金芒神威刺得没法靠近,只能等着至尊回来。 重越倒觉得自己体内的满级金灵血脉与那金灵神兵共鸣,可他有预感只要他当众掌握此兵,那之后将不得安宁,况且以他目前的实力也保不住这等神器,所以尽管很心动他也没有轻举妄动。 祁白玉见那东西骨子里就透着抗拒,聂云镜就更不用说了,他还在一系列真相中沉浮往复挣扎不休,和祁白玉争辩个没完。 徐之素回来得慢了一步,起初还很惊喜:“哈哈哈,听说我雾谷古鼎诞生了件神器,是什么样的神器,快拿来我看看!” 重越等人脸色古怪。 “这,奇了……”徐之素围着古鼎周围转了一圈,见那金光奕奕的神枪,“这古鼎内集天地灵气,内有乾坤,神料各异只能炼制却取不出来,以前出过一块琉璃血金,但这么精纯的……” 徐之素顿时心头一紧,不好。 “徐尊你还有什么话说!”威严的嗓音从天而降,伴随着可怖威压,震慑全场。 雾谷内修为不够高的弟子全都双膝一弯,轰然跪地,甚至匍匐在地上,浑身骨头被碾得直不起来,脖子弯得厉害,连抬头都难。 祁白玉催动至尊境神识护住重越和聂云镜,鼎炉一开就更明显了,聂云镜表情极度惊骇,他竟然在那隐隐发光的金芒之下,在那巨鼎中,觉出了一抹颜环的血腥气。 他能察觉得出来,在场其他至尊境强者自然感应得更加清晰。 颜环这尊金灵神体乃是整个陨神谷中也是独一份,又是药尊极力栽培的爱徒,竟就这样被扔进古鼎中焚烧成灰。 徐之素道:“等等,这是什么情况,我的古鼎里怎么会有血气,谁往里面丢尸体了,我不是说过古鼎里不能随便丢活人或者尸体的吗!” 一众弟子匍匐在地,道:“不知道啊,雾气里并没有血腥气,没有尊主的许可,谁也打不开这古鼎。” 第125页 “我明白了,所以死去的这位到底是谁?” “徐尊就别装蒜了,你准备那么多炼器之料已久,岂会不知躺在里面被炼化成灰的人是谁!?” 陨神谷副谷主发威,而至圣药尊就站在他旁边,温柔的面上满是落寞,说不出的哀伤。 徐之素冷哼一声,陨神谷副谷主在内的众谷内高层打圆场,道:“谁都知道你和药尊不对付,但你们在外面怎么闹腾,在陨神谷里还是要安分守己,否则让谷主很是为难。” “徐尊,我姑且敬你一声徐尊,这片雾谷也是谷主特意划分给你,此地地形用来祭奠这尊古鼎作为你的修炼之地,其中也有至圣的支持。若不是至圣豁达,此地早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你就算再针对药尊,也该念在他容你的份上,不对人家的徒弟下此毒手!” 徐之素道:“等等,别告诉我是你的那个什么弟子,近来很威风的那个,金灵体,叫什么来着?” “颜环。”药尊温柔的声音透着力量,他没有多余的情绪甚至没有露出过多的悲伤,单单那个故作强硬的寂寥身影以及这个温柔至极的声音,莫名的催人泪下。 徐之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这里大概也明白了,颜环找上门战重越,祁白玉要应战的时候还向他借过东西,那时候他就有预感颜环找上门就是条导火索,否则找谁邀战不好偏偏找最与世无争的二傻子重越? 多半是颜环小子太目中无人,被祁白玉给斩了吧,但为何丢进鼎里给他惹这么大麻烦? 徐之素来后就一直瞪向祁白玉,给祁白玉使眼色,见祁白玉摇头,他了然或许有隐情。 祁白玉等人想上前去跟他说明情况,被他抬手挡在了远处,不许靠近。 徐之素独自负手走上前去,很淡定的说:“哦,我明白了,这也没办法,毕竟也不能让金灵体白死啊。” 场外一片死寂,徐之素道:“如果不是他冒犯我在先,我会屈尊降贵斩杀他吗?药尊你最近包庇药师公会的人对我毒师公会元老下手,我敬那些人为父为兄,你的人杀了我父兄,你的徒弟又来对付我会圣子,我不给他点颜色瞧瞧,难免会让人以为毒师公会人力不济,活该受人欺负。” 徐之素三言两语揽下所有责,聂云镜大惊失色,看!你们说的鬼话,分明就是徐之素干的,他都承认了!可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祁白玉皱紧了眉头,重越也不说话。 陨神谷高层完全一边倒,都看徐之素非常不顺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堂堂至尊却要插手小辈之争,把公仇下放到个人恩怨上,让药尊痛失爱徒,还死不悔改,我若是药尊,我真是掐死你和你门下弟子都不够解恨……“ “真只要药尊一句话,你的人你的所有东西都会灰飞烟灭。” “药尊不能放过他啊,若是单纯的金灵体,不会有这样的异景,正因为金灵体圆满,又突破了至尊,才会有这样的景象。他竟然将一位金灵神体炼化成了兵器,好狠毒的心!!这是断我陨神谷的前程,金灵神体可是最有望成不死神的体质!就是谷主出关也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那股滔天的怨气仿佛要把整个雾谷掀翻,聂云镜毫不怀疑只要药尊一声令下,陨神谷真就不会再有雾谷的存在了,雾谷邪尊真的算得上是药尊的对手吗?那一直以来所谓对手论调的排挤,其实真的像话吗? 徐之素默默忍受了,就好像真是他做的一样:“那就要看药尊打算怎么报复我了,我这个人其实挺随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豁出去也就这条命。” 这话一出,药尊还没说话呢,其他至尊已经炸翻了锅,杀了人一句道歉都没有,虽说道歉也没用,但基本的表示都没有,什么货色! “药尊,真的只要您一句话,只要您一句话!我以我的名义掀翻雾谷,帮您出这口恶气,也不需您记什么人情。” 有脾气冲的太上长老道:“虽说现在陨神谷声名大噪,因为你们两大公会会长都在陨神谷,但说实话有至圣一人在就够了,谷主那边我们去说服,先斩后奏,出了问题我来扛,老夫也就一条命!” “诸位,稍安勿躁。”药尊悲伤之余,却是在场最沉得住气的一个。 “也是颜环交友不善,我也常常劝诫他不要和毒师公会的人来往,只是没想到……”药尊叹了口气,“颜环他不属于两大公会。我视他如亲子,他待我也很是真诚,很是孝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重越听到这里,不禁压低声音说了句,天呐。 药尊:“我一直希望两大公会的祸乱,不要波及到无辜的小辈身上,事已至此,我仍是不愿意不要把私仇上升到两大公会的层面,再让更多的无辜之人遭遇如我这般的丧子之痛。只望你网开一面,能把颜环的遗物交还给我,让我带回药香谷去,我不与你动手,今后一切恩怨到此为止可好?” 徐之素额上青筋直爆,你的人来找死,你让我背锅,你还想把宝物收回去,你觉得我能同意吗?? 徐之素默了数久,道:“他的遗物可以给你,恩怨也可以罢休,希望药尊说到做到,放过我毒师公会的小辈,他们也不是想当毒师才当的,他们也不是故意害人的。”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毕竟当众出世的神兵,还有着颜环未化完的血气,他保不住。 第126页 四下一片唏嘘,都为药尊鸣不平,感叹这至圣还真不是人当的。 药尊有多以那叫颜环的弟子为荣,药尊虽然没炫耀过,但他们也都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也没少拿颜环当模范说给自家弟子听。 他们这些老家伙们很难更进一步就恨不得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弟子身上,能出那么一位有才干的弟子,耗费多少心思,药尊心里的苦,他们都清楚。 可他们也清楚若是把这件私人恩怨上升到两大公会层面,又会枉死很多无辜药师,所以发自内心敬佩药尊。 那件神兵虽然不可多得,但也没人敢用药尊弟子血肉炼制的神兵。 甚至见从不亲手持兵起杀伐的药尊竟然手捧金枪,他们油然而生出一种难言的悲怆之感。 明明是白得了一杆神兵,气氛格外严肃,让人生不起半分眼红的念头来。 徐之素眼睁睁地看着药尊从他这里取走了那杆金枪,而他几乎要被嫌恶的眼刀子割成两半,可想而知今日之后他估计是走到哪儿都被嫌弃,就算药尊不说杀他,也还是会有一些正义之士打着为民除恶的名号对他下杀手。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如果当众问祁白玉等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势必会让祁白玉这些小辈们沦为众矢之的。 重越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其实应该告诉徐之素的,既然颜环突破了至尊,那就算徐之素对至尊境的颜环出手,那也不算是欺压弱小,徐之素却并没有在这上面多费口舌好像有点吃亏。 可他转念一想,就算徐之素这样说了,药尊如此能言善辩,难道扭转不回来么? “义父,请等一下,我有话说,”祁白玉朗声道,“这件旷世神兵你拿回去,是打算自己用,还是传给别人?” 药尊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义父?” “如果你要传给别人,我现在跟你回药香谷还有机会得到这件宝物吗?” “你觉得呢?” “你应该不会自己用吧,毕竟来得不干净。”祁白玉说,“放着也是浪费,不知义父打算给谁用?” 说句实话这话就是重越听了都不知道如何回应,怎么回应都不对,他不由看向药尊。 药尊一副像受到很大冒犯似的,呼吸稍稍加重,竟是气得脸都红了,何等巧言善辩之人竟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重越有种想要鼓掌的冲动,简直了。 果然有人为药尊出头了:“他犯不着告诉你。” “我如今也是至尊,我身为至尊,敬同为至尊的药尊为义父,诸位有哪里不满意?药尊既然认我这个义子,他也非常看好我,诸位何苦管我们的家务事。”祁白玉道,“说起来要不是药尊激怒了我,我也不至于一不小心挑起两大公会争端,两大公会争端,这么多人枉死,说到底也是药尊家门不幸,管教不当所致。” 有至尊听不下去:“他对你好,你若能替他稳住毒师公会,事情也不至于落到这一步。” “可他对我好,我却不被毒师公会所容啊。”祁白玉道,“他也说他容了徐尊,可看看徐尊在陨神谷的处境,说实话连山中兽王都不如,兽王好歹有忠实属下的供奉。” “我看你们是贪得无厌!药尊对你们好你们不知足,我们没对你们也好过,怎不见你们来冲我们犬吠??” “你……”祁白玉话没说完。 “行了,不必再说。”徐之素知道这些恩怨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了,药尊的威望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摆平的,祁白玉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帮他说话,这份好意他心领了,但似乎没必要继续开罪药尊。 只是背了个杀人的锅而已,他此时是这样想的,又不是没背过。 最后,药尊当众说了一声:“云镜,跟为师回去。” 第48章 被支配的恐惧 聂云镜听到这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 突然间浑身发毛, 他身体哆嗦着, 几乎要跪了下去,说:“弟子还有事, 暂时不回去,望尊、尊主不要怪罪。” 药尊叹了口气,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语气疲惫:“我说过让你不要总跟他们来往, 你颜师弟也是太信你才……”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聂云镜道:“您的意思,该不会是怪我害死颜环师弟的?” 这话一出石破天惊,重越和祁白玉均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但这时候去捂住聂云镜的嘴却已经晚了。 药尊道:“你先随我回去。” “您不把话说清楚,我不回去!”聂云镜难得倔了一回。 药尊似乎无力多说什么, 他的目光状似随意地扫向这伙人, 哽咽叹息道:“……也罢,随你。” 其他至尊唾弃摇头:“又是个拎不清的!药尊要看清人呐,您的时间何其珍贵,莫要再为不该上心的人上心。” 聂云镜在众人别具压力的目光中垂下头颅,汗如雨下。 他抹了下滑到眼皮处的汗珠, 再抬起头来, 不知过去多久,原本挡住上空的那排人影早已离去多时。 看那天色, 见那周遭的景象, 原本来了不少趟却感觉十分陌生, 聂云镜莫名浑身发寒。 有种说不出的诡秘,就连那树丛里都好像隐隐绰绰地藏着什么要人命的东西。 不论如何,今日之事,重越对徐之素刮目相看,他一直以为徐之素是个大大咧咧靠不住的,却没想到这位尊主关键时候足够沉得住气。 第127页 换做寻常人早就受不了委屈自寻死路,但他却能扛下来,也难怪能被外界称作“药尊的对手”。 “你们随我进来。” 徐之素洒脱地负手,领着祁白玉等人回殿,背脊挺直,可等到殿门一关,他回过头,一把掀翻了殿内的长案,砸碎了青玉瓷瓶,怒斥道:“你们怎么去招惹他,我不是跟你们说过,让你们不要再招惹他!惹谁不好,偏偏惹药尊,你们惹得过吗!” 祁白玉告诉他:“我没杀颜环,聂云镜可以作证。颜环,很可能是药尊自己杀的。” 徐之素瞪大双眼:“话可不能乱说的!” 重越道:“颜环就是药尊杀的,千真万确。” 就算没有亲眼看到颜环死在药尊手上,但重越是死在药尊手上的。 若说谁有重越这样的话语权,莫过于死去的颜环了。 药尊真有那个手段那份魄力抹杀一个真心待他的徒弟。 情理之中啊!徐之素呆愣半晌,闷苦地摇了摇头:“其实颜环找上重越,我就有预感药尊要亲自对我们下手了,但没想到……” 他以前不理解谷中这么好的古鼎,药尊怎么就不拿去自己用,他说要,谷主转而问药尊的意见,药尊虽然心动却还是大方地让了,这让徐之素心里还或多或少遗留了那么点感激。 徐之素头痛欲裂,在屋里狠砸了一通,他怎么就那样放走了金灵神枪呢!他就是让药尊以物换物,掏钱来买都不足以补偿他背的这黑锅! “你们出去吧,重越留下。”徐之素有气无力地道。 重越看向祁白玉,又看向浑然不在状态的聂云镜,他朝祁白玉伸出手。 救命,他实在不想听徐之素唠叨啊,为什么要这样为难一个傻子! 他的同理心很严重的,他一听就能跟人感同身受,情绪起伏消化起来非常心累。 祁白玉也想把重越带出去,但徐之素不让:“我传他独门秘技,你眼红?眼红憋着。” 殿门关闭,重越一脸生无可恋,罢了,他自顾自地找了块软和的垫子坐下,又拿了两盘瓜果,手肘磕在长案上,姿势摆好,百无聊赖地等他开始抱怨。 徐之素看得目瞪口呆,情绪都不太通畅,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憋得脸红发紫,气得想摔东西砸椅子。 重越给他开了个头:“我觉得药尊真不是个东西!” “对,他真不是个东西!”徐之素提起药尊来就滔滔不绝,满肚子苦水没地方倒。 偏偏重越是个很好的听众,既不会外传,也不会说重话怼他,让人很放心。 说到最后他扯了扯自己的纯黑镶金纹袖子,道:“我最反感药尊钝刀子伤人,他真的脑子有病他多管闲事对内堂管衣袍的人说雾谷至尊独爱黑色,从那以后我谷中再不见其他颜色,全谷上下黑不溜秋,全是些又暗沉的颜色,我想换别的颜色都被驳回,气得我吐血。” “黑袍很隆重啊,黑袍不好吗,我觉得如果我上位我也穿黑的。”重越真心觉得徐之素穿黑色挺好看,换成别的还真镇不住他这个神神叨叨的个性。 “我原先也觉得还好,衣袍嘛虽然我不喜欢这个色,但什么色也都还好,可全都是黑色就很烦了!而且是药尊吩咐御衣堂做的,他多管闲事专门给那边的人吩咐说我喜欢黑色只要黑色,我想换都换不了,他们不听我的只听药尊的。” “以至于从那以后我自己换别的颜色的袍子,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跟见了鬼似的。我发自内心反感药尊,我反感的人逼我不得不选穿这颜色的衣袍,我越想越难受,你能明白吗?” 重越说:“好像能明白,但我看你不像是那种会纠结衣袍颜色的人。” “我原本也不纠结,”徐之素越说越气,“但我反感的人逼我穿黑色,黑袍就莫名其妙成了我的象征,我想换都换不掉,我换个色别人就以为我心情不好,看到我就绕道走,相熟的见了我还会特地问。很烦你知道吗。这分明只是件小事,可为什么要让这点小事烦到我?” 重越放下手中的瓜子,拿干净的绢布擦了擦手,听他说着,其实心里的扶伤珠也在冒着光。 重越说:“这就好比华如真当年被欺负的时候,就是戳一下不痛,就一直戳,就是把你的眼界把你的心胸局限在狭窄很逼仄的地方,让你不得不去在意一些很小的东西。你想想连衣袍这种玩意都能让你烦恼,你平时穿着它不也高兴不起来吗?” “你不在意的时候,它就只是件小事,当你在意了,它就不小了,如果真是件小事,药尊有必要亲自对御衣房的人说并给你这么个优待吗。”重越道,“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黑色,干脆以后就想穿什么色穿什么色。” 徐之素以前对黑色的观感也还好,但药尊这个讨厌的人真让他把一件不怎么讨厌的东西也变得讨厌了,以至于这个小事没有一开始扼杀在摇篮里,等到他名声差乱没啥威信,下人们不听他的,他就没辙了:“可是真的很烦,如果有人特地来问,尤其是那些真正关心我的。” “你确定那些是真关心你的?” 徐之素惆怅:“其实也没几个关心我的,我只是不太想他们绕道走,我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过得很好。” “以后多的是人看到你绕道走,既然黑色是你的象征,也许你换成别的颜色,准备找你寻仇的人就认不出你了。” 第128页 徐之素眼睛一亮,拍了拍重越的肩膀:“有时候聪明人也会撞进死胡同,还不如二傻子的脑袋灵光啊。” 重越:“……”谢谢你这么配合地接受我给自己的身份哈。 短短几日,雾谷闭谷不见外客,但前来拜访或者送来请帖的不在少数,看似都规规矩矩,实则为民除害而来,祁白玉等人都心照不宣。 他们暂时没有出去,可想而知外面几乎全是等着狩猎他们的人,哪怕是同门也都得小心提防。 聂云镜不信邪出去了趟,回来脸色都惨白如纸,身上染了血,脚步虚浮,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 祁白玉早就从别处得知目前陨神谷内的情况,聂云镜这个祸患,药尊肯定是要除去的,虽然药尊没有明说,但他的话和态度上就没有保聂云镜的意思。 而那些为死去的颜环打抱不平的人,更多的把目标对准了同样不属于两大公会,却跟祁白玉他们走得很近的聂云镜身上。 似乎是认准了他就是罪魁祸首之一,而药香谷也有不少弟子可以证明的确是聂云镜带走了颜环,必是他把颜环送进敌人口中。 聂云镜有嘴说不清,如果是他害死了颜环那还好说,可关键是害死颜环嫁祸他人的另有其人,而这个人他连提都不敢提! “重越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他?”聂云镜回来后魂不守舍,没提他的遭遇,也没说要走的话。 “闭关呢。”祁白玉随口回道,“雾谷至尊还是很有人情味的,他一般跟兄长倒完苦水以后会给他点好处,虽然好处不大,但聊胜于无。” “华如真呢,他在哪儿,他什么时候回来?” “在秘境,你不是知道吗,”祁白玉道,“你喝口水吧。” 聂云镜魂不守舍地接过茶杯,整只手都在颤抖着哆嗦,好不容易才递到嘴边抿了口,烫得呛到咳嗽,回想起来也不知自己喝水做什么,他好像并不口渴。 可杵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端着杯子除了喝水,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如果要问他害死颜环的是不是尊主,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茫然席卷了脑海。 “我可不可以承认我也有错,如果是我杀的颜师弟,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聂云镜脸上带着淡笑,“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祁白玉嫌弃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药尊有那么可怕吗?”他说完,目光落到聂云镜身后,换了副面容,欢快地说,“兄长!” 重越刚出关,气息雄浑了不少,还没来得及收敛。 聂云镜看直了眼睛,他一直觉得重越是祁白玉一伙人中最不争气的一个,可上次他没能在重越手中讨到好,就发觉这人藏了拙,现在看来又比上次肉眼可见地强悍了很多。 聂云镜吃惊:“这就是雾谷至尊寥胜于无的手笔?哪有你说的一点好处!?不小吧!” “徐尊是很大手笔,”重越说,“只是白玉眼光高。” 祁白玉嗤之以鼻,多高都不算高。 重越倒是很能理解聂云镜的感受,他着实发自内心佩服祁白玉敢和药尊抗衡的勇气,相比而言就连徐之素都是破罐子破摔颓废至极,和祁白玉的淡定不能比。 重越道:“其实你也可以服输的,就像我们尊主,一直以来都习惯了。他就是承认他早有预谋弄死了颜环,结果也没什么,他名声一直都那么坏,传出去顶多不过就是欺负药尊,药尊大度,为了大局不跟他计较原谅他的恶行,惹怒的不过是颜环仅有的死党们。 “但如果他要反抗,‘污蔑’药尊害死颜环,那下场更惨,触怒至圣药尊的拥护者群体,出门都得担心冷枪暗箭。” 聂云镜打了个寒战,感觉直戳肺腑,他就是担心惹怒药尊,他的下场不会比祁白玉好到哪里去。 “我以前不懂你……”聂云镜的感叹刚开了个头,就被祁白玉打断。 “好了你不用说了,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 “我的情况和你很不一样。”祁白玉不太耐烦地道,“总之呢,投降的下场就是徐尊这样,他其实也有好处,要没有药尊的抬举,他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力压毒师公会元老一头,坐上毒师公会会长的位置,其实他没那么聪明也不够坏,可传闻中的他无恶不作,敢跟药尊叫板还能活到现在,你说厉害不厉害?” 聂云镜灰心丧气地点了点头,厉害个鬼啊,不就是被药尊牵着鼻子走。 药尊才叫厉害,培养了个提线木偶当名义上的对手,拿人销账还能赚一波好感度。 什么为了大局放下私仇的无上至圣,都是别人给他背的杀人锅好不好,他要是徐之素估计都要气得没脸活在这世上。 “竟有人比我还怂,他都有脸活,我凭什么要死??”徐之素换了身花花绿绿的袍子,取下高冠,换了个随意点的头饰,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重越等人差点没认出来,只见他气急败坏地说,“他能活的那样坦然,我为什么要因为他的无耻来折腾我自己。” 聂云镜噗地喷出水来:“……” 聂云镜擦干茶水渍,颓废不堪:“至尊都过得这般凄惨,突破了又有什么意义,只要他还在这世上,这片天地真能安然呼吸吗?” 可是如果药尊能几刻钟内轻易拿下颜环,还不留下任何痕迹,那药尊的真实实力……毕竟那时候祁白玉已经提醒过颜环要提防药尊,这样还是没能保住对方性命,下手之人的本事可见一斑。 第129页 重越默哀,叹气。 祁白玉见兄长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个徐之素卖惨也就罢了,再来个死了没埋的聂云镜,还想不想兄长好了。 反正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还是得想办法出去。 “现在觉得你自废金灵半神体也是明智之举,否则……”聂云镜说到这里不由一愣。 “你们!!?”聂云镜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重越,盯了半晌,在重越和祁白玉期盼的目光中,他那股斗志又逐渐萎靡了下去,换上了难看的苦瓜脸。 聂云镜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地撞了又撞,喉间发出痛苦又无可奈何的哀嚎,他没办法说清楚那种痛苦,就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徐之素见他这般丧气样就一阵嫌恶,斜睨道:“还以为来了个有用的,没想到又是个废物。我没说你们,祁白玉你够了。咳咳,药尊说了争端到此为止,你们有什么想法?如果想到此为止……” “没门!”祁白玉道。 重越心说,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他知道祁白玉在等一个时机,但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时机。 “好戏才要开始,”祁白玉道,“你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说的是希望争端到此为止,拿到了你口头许可,他也口头承诺恩怨一笔勾销。他后来又跟我说他一人之力有限,所以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徐之素挑眉:“这么多年祁白玉也黔驴技穷,公会里也着实不太看好初代圣子,准备铺长线,打持久战。”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回禀圣子大人……”他低声耳语道,“药尊离开了药香谷。” 祁白玉让他下去,对徐之素摊手道:“那真让各位元老们失望了,我这还没出手呢,怎就技穷了呢。我等的时机到了。” 第49章 釜底抽薪 雾谷有着天然屏障, 若徐之素不主动打开防御, 寻常弟子进不去, 其他至尊又没立场直接进攻,于是派人轮番守在雾谷外, 只等他们出来。 而徐之素等人早已换好行头,隐藏身形,闷不做声地悄然从小径离开,径直去往药香谷所在处。 不少人经常在外面兜兜转转, 却没发现异常。毕竟谁也不会料到那般有胆的雾谷至尊,以及传得神乎其神的毒道圣子们一群人, 竟会不走大道,在自己的地盘上也能放下身段, 隐藏身形避开耳目, 做贼似的悄然外出。 说实话, 至尊当到这份上, 根本防不胜防。 同样的, 他们若要偷偷潜进药香谷, 甚至都不会打草惊蛇。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反正你们去, 我可不去。”徐之素半弓着身子,躲在最后头,踟蹰不前。 “我也……”聂云镜颤抖着举起手, 声音也绵软无力, 缩着脖子活像只小鸡。 “现在外界传闻, 你们一个个都是牛鬼蛇神, 居然连个没了主人的药香谷大门都不敢靠近,像话吗?”祁白玉道。 “像话,”徐之素稍稍站直了抖擞衣袍,黑着脸说,“传言真像话!” 重越见那药香谷门口已有长老守候,就连申伊竟然也出现在门口,这也是徐之素等人见了这阵容就打退堂鼓的原因。 其实不用祁白玉解释他就已经明白了,其实并不是因为药香谷守卫森严了许多,而是今日比较特别。 恰好药尊不在,又刚好到了百年一度丹药师公会元老前来取丹方要物的时候。 “重要的人都在门口守着,也就意味着里头守卫空虚。”祁白玉招呼了一声,剩下的三个都没动。 半晌,重越狠狠心,说:“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祁白玉心头一动,其实他最希望留在外面的人是重越,并不希望重越进去冒险,但转念一想只要药尊不在,他几乎可以在药香谷横行无阻,而重越几乎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他说要进去必定有理由。 祁白玉点头:“好,兄长随我进去,你们俩就在外面盯梢,有事传讯石联系。” 聂云镜顿时松了口气,两人半斤八两,徐之素也就不鄙视他了。 两人绕到后门,祁白玉挥手间迷晕了守卫,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重越潜入其中。 药香谷几乎不会有贼人叨扰,更不用说这两位都曾在药香谷待过不短的时间,深谙里头的阵法布局、暗渠密道。 尤其是重越,轻车熟路。 进去后重越带路,上辈子这个时候他还是药香谷中人,身份比聂云镜还要稳。 但重越并非丹药师,所以几乎很少进药香谷核心密地暗藏室,那和功法战技藏经阁分列两地,而且彼此相隔很远,一般药尊攻于丹方,而他们这些修炼人士往往跑向另一边。 藏丹方的暗室唯有祁白玉去过,一间书楼内有个其貌不扬的四方房间,里头空空荡荡,墙壁光洁平整,一盏不灭油灯,以及一道星盘。 重越看祁白玉熟练地扭转星盘,看过一遍要复盘都有点难度,不经感叹此地的重要性。 最后咔嚓一声轻响,左侧墙壁上竟然应声开了一扇门户,原先严丝合缝竟然看不出有门的痕迹。 从门里透出的光线照亮了半间房屋,重越刚进去,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声。 此地藏书室从外面看不过一小木屋,里头竟比修炼功法所在的藏经阁宽阔了百倍不止,规模叫人叹为观止。 药尊的收藏乃是整个丹药师公会的底蕴,目前的丹道可以说是至圣药尊一人独领风骚。 第130页 而这里收录了外界流通的几乎所有药方,以及还未流传出去的全部。 药尊亲手整理丹方,并传给药师公会,而药师公会收录新的丹方,也会率先呈送给药尊过目。 以往每隔百年甚至千年才有可能大规模交流一次,但近来毒道崛起,药尊与丹药师公会来往也就格外频繁。 主要是市面上多了许多毒师出手的丹方,药师公会会严加打压那些流通此类丹方的商家,并回收丹方,交由药尊过目,或重新编撰,或进行销毁。 事实上祁白玉的创新速度也赶不上药尊的销毁修复速度。 所以这些年,哪怕毒师人数增添了不少,但丹药师公会依旧占据主导地位。他们底蕴深厚,反击迅猛,使得毒师公会哪怕有先机,也没有讨到太大的好。 “接下来你是准备……”重越隐隐猜到了祁白玉的打算,这是大手笔啊! 祁白玉牵着他的手避开一些肉眼可见的机关,来到一侧书架处,一边迅速浏览书目,全部收进空间,并取出一沓类似但内容绝对不同的古本来,放回原位,只回了两个字:“替换。” 釜底抽薪之计! 此地空间甚广,极大部分位于地下,山体仿佛被掏空,里头极尽阴凉,重越却不禁发毛,他总感觉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盯着他们,如此重地不可能缺乏看管,重越留心脚下,步履维艰。 祁白玉并没有在书架上多费时间,而是绕到房间中央,那里笔墨纸砚俱全,书画墨宝整齐摆放,长桌藤椅上明显还有主人坐过的痕迹。 不知为何重越到了这里竟然有种莫名心悸之感。 空地上摆放着好几口大箱子,其上上了锁,挡在路上,看起来与周围很不和谐。 “就是它了!”祁白玉道。 “丹药师公会的标志。”重越认出这箱子的来历。 “如果我没料错,这应该是药尊整理完毕的丹方,他们等的药师公会来人会进来把这个拿出去。”祁白玉想办法解开锁纹,重越也仔细观摩,两人合力总算在不损坏锁的前提下,打开了这几口箱子。 果然里面整齐地罗列着各式各样的丹方,祁白玉拿出来细看,不禁嗤了一声,他拂袖把所有丹方收入空间,再整齐地码上自己的。 然后关上箱子,消除痕迹。大功告成! “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还真是不舍得。”祁白玉看向这偌大的藏丹室,上次来还是小时候,久违的没来过。 轰隆一声响动,鳞片快速碾擦地面的声音呼啸而来,祁白玉推开了重越,自己无声地翻滚了几圈,扶着书架站好,挡在重越身前,眼神示意:兄长先走。 几乎就在箱子开启的刹那,就伴随着呲呲声,似乎有什么长眠此地的东西开始活动,竟是条布满鳞片的长蛇,足有丈许粗的腰身无声地划过眼前的地面,即将碰到箱子时,身体稍稍腾空,灵巧第避开了各种摆设。 祁白玉早就知道此地有守护圣蛟,只是不想吓到重越,所以速战速决,其实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进此地,岂能草草了事。 重越见他淡定:“那你呢?” 祁白玉传音:“我得亲眼看到丹药师元老弄走这几口箱子,我才能安心地把这里付诸一炬。” 重越眼皮直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是我要把你一个人丢到外面去,我都好意思。” “可是……” 祁白玉露出笑容,他生得过于美艳,笑起来整个房间都璀璨了,重越甚至感觉呲呲作响的蛇行声都别有一番风味。 重越想到方才被他拉过的手,也不知是不是陌生狭小的地方祁白玉也不能乱动不能乱发声的处境给他的勇气,重越伸出双手,搂过祁白玉的肩收拢来,柔软的唇在他耳边碰了下。 祁白玉浑身一震,怂得不行的重越已然抽身远离,就好像趁机吻对方耳郭,只是不经意的触碰。 重越整张脸都通红充血,头也不回地转过身,背对着祁白玉时才敢提醒:“那你千万要小心!” 祁白玉嘴角都快裂到耳朵:“好。” 那长蛇般东西非常清楚此地地形,它似乎暂时并没有察觉到人在,而是在例行巡视。 等等,重越几乎是逃命似跳出门去,墙壁恢复平整,他转过身来猛地想到,这地方如此重要,随便什么丹药师元老都能进来取箱子吗? 轻微的脚步声远远传来,重越觉得耳熟,脑中顿时浮现出一人来:“申伊!” 药尊不会放不相干的人进来,他会让亲信亲自进去拿箱子,再交给等候在大堂里的丹药师元老! 房间里空空如也连个藏人的地也没有,重越进退两难,他并不知道怎么开星盘,以及,祁白玉还在里面! 若是被申伊发现连同那条圣兽蛇来灭口…… 重越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办? 脚步声越来越近。重越竭力回想当时看到祁白玉的解法,但按理说他记忆力不错可关键时候就像生了锈似的只想到一团迷雾,这个星盘如此精密,若是弄错了…… 波动星盘指针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外头那个轻快的脚步声一顿,继而没了声音又好像瞬间就要到眼前来,重越快速拨动指针,错了也不敢停,好巧不巧右侧墙壁上一扇拱形小门应声而开。 第131页 重越毫不犹豫地冲进门去,余光隐约扫到了一角素衣,可到底还没看清楚申伊全脸,那扇拱门在他进去后消失无踪。 重越来不及庆幸,骤然停下脚步,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咽喉。 他竟然置身于一片棺林之中! 四面八方全是棺木,那棺椁通体漆黑,其上有的崭新铮亮,有的布满灰尘,然而让重越头皮发麻的是,那些棺椁上雕刻的纹路,每一口细节处都一模一样。 重越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抚上其中一口棺木,推开来里头有混沌雾气掩盖,不知古尸真容。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个没有情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重越一个激灵,转过身去,见了熟人竟有种莫名的恐慌:“申、申伊前辈,我找不到路了。” “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到。”重越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嗓音干涩。 申伊深深地看向他,像是要看到他神识深处,重越有种被看穿的错觉,就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申伊的目光逐渐平和,朝他走来:“这里确实什么也没有,你若是不胡言乱语,我可以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若你管不住自己的嘴,那我只能把你交给药尊处置。” 重越眼睁睁地看到申伊的身体穿过那一道道棺椁,就好像那些触手可及的棺椁如同虚影一般。 难道他真的看不见这片棺林?还是说这些都只是他的幻觉?可他确实触碰到了! “别怕,我带你出去。”申伊挥手间,手上的藤蔓肆意滋长飞舞,打开了一道空间门户。 重越满腹疑虑,留下是死,进去也有可能死,但总比死在棺材林里要好,他干脆跟着申伊离开,眼前豁然开朗,空气清新,令他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这里才算是药香谷,方才那个阴森森的地方和此地草长莺飞之景截然不同,宛如一场梦。 重越一阵后怕,忍不住开口:“你真的看不见那些棺……” “你说什么?”申伊笑得有种不近人情的意味。 重越竟然有种错觉如果他此刻再问下去,指不定面前这个身不染尘的医师公会创始人会杀他灭口。 “你怎么闯进去的我不追究,劝你最好也别声张。我帮你只是不想给我自己惹事,要想保命你最好当做你没来过这里。”申伊道,“有些东西不是这个层次的你能够触及的。” 重越拱手:“多谢申伊前辈,若将来申伊前辈遇到麻烦,我若帮得上忙,必义不容辞。” “有你这句话,我也不算白忙一场。”申伊弯起唇角,看着他下山去,之后申伊才回去,按照药尊的嘱托,从藏丹室里将提前备好的箱子转交给了丹药师公会来人。 重越下山后特地在山林间转了好大一圈,这才绕回原处和徐之素他们会合。 “你一个人回来了,祁白玉呢?”徐之素见到他忙不迭地问道,“祁白玉可不能有事!” 重越道:“他还在上面,我们再等等,如果有变故,他会用传讯石联系我们。” 渐渐的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及至后半夜,月明星稀,蟋蟀长鸣。 这三人也是够毅力,竟然真在这蛇虫蚂蚁到处爬的草地上辗转,苦等了这么久。 徐之素动了动鼻子,说:“有没有闻到什么烧糊了的味道?” “着火了!”聂云镜吃惊,不原处有脚步声传来,徐之素立马捂住他的嘴。 火光照亮长夜,黑烟滚滚,赫然便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 重越看着着火的方向,不禁为祁白玉捏了把汗。 “实在不行我们冲进去救人,”徐之素道,“申伊元老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还是很好对付的。” “其实只要药尊不在,剩下的都好对付,药香谷里没有可以拦住我们的人。”聂云镜说得信誓旦旦,但双脚就像钉在地上似的一步也不挪一下。 三个怂货彼此对视,都对自己和对方感到无语。 重越也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忙,就在他望眼欲穿之际,终于有个熟悉的身影跃了上来。 “快走!”祁白玉来不及解释了,见重越安然无恙立刻眼睛一亮,道,“赶紧走!” 徐之素逃命的时候倒是极快,眨眼间便带着他们这伙人贴着地面,往陨神谷外跑,边跑边改变声线大吼:“着火了,快来救火!” “怎么样?你怎么潜伏了这么久,丹药师公会元老早就走了!” 祁白玉也是为了保险起见,要不是申伊一直进进出出,还在加派人手,时间拖得越长可能逃不出来,他估计有毅力潜伏个两三天,等那箱子东西经由医师公会元老的手彻底发挥作用,他再放火,这样一来就会顾此失彼,来不及挽回。 重越问:“这样会不会给申伊前辈惹麻烦?” 祁白玉见他提起申伊,挑眉道:“这也没有办法,申伊也许会失去药尊的信任,可药尊却不一定会彻底开罪申伊。若是药尊和医师公会划清界限,那么毒师公会就有可能多一个巨大的盟友,药尊顾全大局或许会忍下这口气。” “所以你究竟做了什么?”徐之素很是好奇。 祁白玉并没有多做解释,釜底抽薪之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只说丹药师公会就要乱套了,让徐之素派人去他们总会盯梢,这回很可能会让不少元老栽跟头。 第132页 毕竟药尊整理出的新丹方,最先有兴趣尝试的必定是那些元老们。 徐之素也很期待,已经通过会长权限传讯下去,问:“接下去咱们也去丹药师公会盯梢?” “不,既然我们已经答应了药尊到此为止,他们出事,我们露面定会被诘问,不如消失一段时间,”祁白玉道,“最好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我们如药尊所言偃旗息鼓,就等着医师公会自乱吧。”祁白玉笑得没有温度,惹毛了他,他不介意破釜沉舟。 “那我们去哪?”聂云镜一听可以避风头就来了劲。 祁白玉考虑到重越的喜好,道:“不如我们另外找个地方隐居?” “好,好,隐居好。”聂云镜低声道。 徐之素一脸鄙夷,但也没别的更好的选择,毕竟他现在也是人人喊打,出门遮面,御空只敢贴地,生怕被找上门来:“但隐居也要找个好点的地方,如果被发现,再出现颜环那样的情况,又该怎么办?” 重越隐约觉得这件事情发生后,就算是他也没办法置身事外,还是修炼为上,提议道:“不然我们去秘境闯荡顺便提升修为?” 徐之素和聂云镜都看鬼似的眼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重越居然敢以身犯险,麻烦不在他身上吧! 重越道:“就是我们之前才发现的秘境,去找华如真,他一个人在秘境里,我有点担心他的安危。” 聂云镜没了异议,祁白玉眯了下眼睛勉为其难地说行吧:“兄长还真看重华如真。” 重越根本都不太敢跟他对上视线,祁白玉走在他身边离他最近,不时肩膀相撞,重越身体僵直走路都要同手同脚了。 当然对于这个提议,最兴奋的莫过于重越的几头灵宠,自从主人出了事,书圣大人又不在,它们自己在外面闯荡也闯不出名堂,正纠结着询问主人有什么办法。 这边重越一张罗,灵宠纷纷响应。 徐之素见白虎背上驮着个绿毛乌龟,白妙和狼王威猛雄壮,一左一右随侍绿龟,一口一句大哥! 如此排场,徐之素见那绿龟如此袖珍,有几分怀疑:“这只绿龟,就是你手上最大的底牌?” 祁白玉道:“可能是因为它走得慢吧。” 重越对自家灵宠的实力也不太了解,从来挡攻击白妙等老手都只会呼天抢地,而白虎也学乖了,唯有这只绿龟是最没心没肺的一个,气定神闲从不叫苦叫累。 多半最强的就是它,重越叮嘱白妙等:“你们也要勤加修炼,不要落后太远。” 白妙和狼王神情淡淡,而白虎没防备差点笑出喷嚏把大哥给掀下去。 祁白玉也不由弯起唇角,把灵丹当见面礼分给它们。 徐之素有点小成见:“我什么身份,居然陪你们一群小辈去闯荡,你们怕不是能躺赢?修炼可不能投机取巧!” 虽说祁白玉也突破了至尊,但只是初入至尊,和徐之素这样至尊后期,距离更进一步只差个契机,当然这个契机就好像天地间不存在似的,这么多年也没半点征兆。 重越想说你想多了,这还真不是能躺的,毕竟是个天人境才能进入的秘境,里头诞生天地灵宝,至尊境在里头也不少见:“有您在,我们胜算也大些,不至于特别被动。” 祁白玉嗤了声并未回应。 徐之素又问:“高级秘境门户外多得是各教强者,我们就这么过去不是找死吗?” 重越见他包裹得已经很好了,就算真从人多的门户进去也不一定会被发现,但还是道:“有新入口,那里没人,我们从那儿进。” “那就好。”徐之素收声,恢复高深莫测的模样。 重越总觉得他似乎就是怕被找茬,聂云镜一脸忧心忡忡,还没精打采地难以找到昔日的状态。 他们从颜环一战的地方原路进了那处秘境,刚一进去便听到冗长的长鸣。 和华如真联系的传讯石隔着界壁时无法传讯,而今处在同一片天地,迟来的传讯频繁地涌入石晶之中,竟出现了一道裂纹。 重越等人神念渗入其中,只听得一声惨叫。 那是华如真的声音! 第50章 不死神劫 华如真是个什么样的人,重越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人非常忍得, 哪怕到了生死关头, 也面不改色,气定神足, 他从小受过太多的苦, 没有人施以援手,以至于他直至现在都没养成有危险求助他人的习惯。 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境地, 他才可能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向他们求救。 “华如真你在哪?”趁着那传讯石还没碎裂,重越难得非常严肃地回话。 而另一边除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还有华如真反复说的一段话。 “你们别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你们去……去一个地方,我把那东西藏在那里, 你们看了就会明白。生死有命, 不必挂念。” 他的声音完全不受控制地颤抖,好似正在遭受极致的折磨。这句之后, 传讯石应声而碎成齑粉。 重越和祁白玉都沉下脸来。 “这小子背后有人, 真有什么事没道理不找他的至尊亲爹,反而退而求其次找你们,很可能是他的至尊爹都解决不了的麻烦, 你们去也没用。”徐之素对庄岫一直都没什么好印象,那老小子只是看上去面嫩,实则黑心, 一边跟药尊来往, 一边又跟他们虚与委蛇, 偶尔把华如真当宝,却从来不给他这位雾谷至尊、华如真的顶头上司好脸色,似乎并不介意他给华如真穿小鞋。 第133页 要不是华如真这孩子不错,搞不好徐之素都控制不住自己了,说实话去救华如真也没什么,徐之素真不想要庄岫这个人情,道:“他既然已经道别,想必凶多吉少,做好心理准备。咱们先去找他留下的东西,推演看看方位是在什么地方?” “传讯石的留音时间有限,只要还能听到一句,也就意味着时间隔得还不算太远。”重越道,“也许他还活着,现在去救也许还有转机。” 祁白玉道:“确实情况危急,像这种裂开的情况,很可能是一边正在遭受某种法则攻击,两块传讯石内部有阵纹相连,因此才波及到另一边。” “法则的意思是……”徐之素眼皮直跳,“就算想说动我,你也别乱说话!法则之下他还能说这么多话,我信了他的邪。该不会他跟他至尊爹一伙的,设下圈套等你们跳吧。” “那我们赶紧去救人!!”聂云镜慌了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东西是他藏的,他最清楚。不管怎么样,东西跑不掉,他的命却只有一条。” 徐之素瞥了他一眼:“你倒也没废得彻底,突然这么惜命,之前还恨不能自杀……” 几人辨明了方位,迅速前往秘境深处。 可他们越往深处,却看到不少焦黑的荒地,更有些灰头土脸的强者成群结队往外狂奔,这些极其狼狈的人无一不是天人境的存在,居然像丧家之犬似的落荒而逃。 重越等人心生疑惑,赶忙拉住一人询问。 上前问话的是祁白玉,那人本来忙着逃窜可看到这伙人居然反向而行,他忌惮徐之素的威慑力,被祁白玉的绝世容颜吸引,倒豆子般全说了。 “是神人作怪呐!西山出土了件先天神物,被个强悍的少年至尊所得,那少年天纵奇才,竟以此触及到了虚无缥缈之境的门槛,一鼓作气迎来了不死神劫!” 不死神劫!?徐之素呼吸都快不顺畅了,何等宝地竟能让人突破不死神!? 祁白玉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先别管他是个什么人物,肯定只是表面年轻,现如今年轻一辈哪有那样的本事。我看你们几个应该也不是什么一般人物,但劝你们不要触其锋芒。你们是不知道那人有多猖狂!” “现在那片地方已经沦为劫灰,唯有神性物质不被神劫所毁,那少年仗着神劫在这片遗迹里肆无忌惮毁天灭地,狂吞神性物质夺天造化以进阶,所过之处但凡敢挡道者,不管来头身份都照杀不误,若是还不逃,迟早沦为劫灰!” 远远见到雷云滚滚,黑压压的一片,就好像雄川巨山之上生出了大片世界神树,遮天蔽日。可那灰蒙蒙的云层里彩色电弧隐现,人影就像微尘一般,渺小不可见。 徐之素到了这里就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 “再过去点,看不清。”重越道。 徐之素警惕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大胆子,你想干什么?” 祁白玉道:“渡神劫不可能一直处于移动中,一旦当他停下来就是他已经有了渡劫成神的把握,目前还在移动中,就意味着他还没有把握,他还需要清出一片场地,还需要更多的倚仗和天地神物来提升自己,有你这个实力的人估计都离得很近,试图虎口夺食。” 重越道:“跑得快的都不到至尊境。” 祁白玉鄙夷道:“难道你还怕跑不过一个神劫重压下的至尊巅峰吗?” 徐之素又不可避免地被说动了,事实上他是担心对方渡劫渡过以后来清算那些影响他渡劫的人,毕竟那人敢带着神劫扫荡秘境,自身实力非同小可。 因为一般只有稳渡天劫的人才敢利用天劫来杀人,寻常至尊连神劫在哪都不知道,哪敢这么大的阵仗。 可祁白玉说的也不无道理,若真能渡劫成功,那有多少神性伴生物,想想都叫人心驰神往。 徐之素道:“老子就怕你这张破嘴!你有胆跟我一起来?” 祁白玉本身不介意冒险,机遇险中求,但他得确保重越安危,重越留下,他肯定也留下。重越道:“我也去。” 祁白玉挑了下眉头。 “你!?”徐之素有点怀疑了,这人真的是重越吗,想不到这二傻子关键时候还是很仗义的,又问聂云镜,“那你呢?我看你就留下吧。” 聂云镜犹豫再三,一想到华如真,立刻坚定了念头:“我也!” 徐之素脸黑了,那他还不如自己去,一个人过去看看华如真在不在里面,在不在都是他说了算,呵斥那群灵宠:“你们速度不快的远远看着不许靠近,免得拖我们后腿。” “我还可以,”重越打算带上白妙,让狼王带上聂云镜,“它们的实力可能不如绿龟,但速度还是挺快的。” 白妙和狼王想说我们为什么叫龟孙子大哥,主人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但它们都很兴奋,也就不去跟重越一般见识。 那可是神劫!万年难得一见,九死一生也想去看看! 队伍里只有绿龟想要留下来熟悉这边情况,但它的意见却被白妙等灵宠集体无视了,白虎扛着它掠向神劫肆掠之地,速度并不比白妙它们慢。 离得近那种景象极具视觉冲击,庞大的疆域皆被笼罩在神劫之中,远远望去那些秩序神链降下的法则劫难,降下一圈圈神环闪烁不定,但每一节都有着震天动地、开山断石的可怖威力。 第134页 地动山摇,大片山川承受不起神劫重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下陷。 各式各样的灵兽凶兽还来不及哀嚎,眨眼之间灰飞烟灭。 一些神性物质散着白色光点,自神劫区域中逸散而出。 重越见那白色光点有些眼熟,可那一大团最小也有成年人拳头大,经过神劫锤炼后极尽精纯,无属性能幻化成任何属性之力。 果不其然,那地方游荡着一些至尊境强者,大多是单独行动,都在抢夺白色无垢的神性物质。 他们看到徐之素们气势汹汹的一大群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不起冲突。 毕竟当下没有足够的利益冲突,不是大打出手的时候。 徐之素瞪大了眼睛,眼红得充血:“渡劫的那是谁!?我没看错吧!祁白玉,你瞧瞧那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重越和聂云镜的眼里略逊至尊境一筹,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那身形很眼熟,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庄岫!”祁白玉也震住了。 渡劫的少年不是别人,竟然是他们的老熟人,已经数十年了无音讯的庄岫! “这伙计怎么也能渡神劫,他有什么能耐,他有这么行吗!?”徐之素不平衡了,凭什么他行我不行!? “人家成至尊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祁白玉泼冷水,“人家被困海底绝地无尽岁月,出来后修复了肉身损伤,当然比你先一步渡劫,不然你以为他巴结至圣药尊作甚,你以为人家是真的傻?” “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华如真?”聂云镜指着庄岫不远处一个被困在秩序神链中间的人影,太过模糊不清,看不见正脸。 但他周围绕旋的神凰虚影,隐约发出凤鸣之音,继续宣示了他的身份。 熟悉的人都清楚,华如真最强攻击之一也就是这道神凰。 重越无法平静,华如真竟然真的在神劫之中,那可是就连至尊都不敢踏足的绝境,在那种地方难道不是找死吗!? 徐之素定睛一看,嗤之以鼻:“我就说他跟他至尊爹是一伙的,这是等你们落网呢!如果庄岫真要杀华如真小子,那小子早就没命了,哪来的气力呼天抢地还留下讯息,多半那讯息也是陷阱,还好我们没去上那当!” 祁白玉道:“我看他似乎是被困在那里了出不来,而且只剩一口气,他已经昏了过去,一旦他周身的神凰虚影彻底消散,他也会在一瞬间化作劫灰。” 徐之素怪里怪气地说:“这是庄岫给他的大造化吧,真到了那一瞬,他也会先一步把他的宝贝儿子给弄出来。” “不对……”重越想到以前华如真对庄岫的评价,猛然想到他以前曾看过的秘辛,突然间浑身发寒。 “不对。”重越道,“我相信华如真的为人,如果是机缘,他不会独享不会不让我们过来,除非恰恰相反。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上古流传下来的秘辛?” 重越陡然想到,华如真知道的东西,他应该都是知道的。上辈子他和华如真曾一路同行,什么秘辛遗迹不是两人都看过。 “什么?”聂云镜担心不已。 “我曾在一块半残的古碑上看过与不死神劫相关的传闻,血脉相连的嫡系血亲可以代为承受劫难,能让渡劫成功的可能性更大。”重越道,“有可能,庄岫在拿他的命挡神劫。” 残缺不全的神凰发出最后一声唳鸣,华如真的生命之火逐渐萎靡,而庄岫本身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暇顾及,或者说根本无动于衷。 秩序神链包覆的人从脚往上正在逐渐化道。 “禽兽不如。”徐之素猛然爆发全部气势,祭出一尊神鼎。 这神鼎正是雾谷广场上供着的那尊,徐之素走之前特意连古鼎一起搬了,他可不想他出去一趟回去发现鼎内塞满了尸体。 他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古鼎,居然被拿来乱扔尸体,想到这里徐之素都要气笑了。 好在有祁白玉调动白雾遮天蔽日,而聂云镜这个丧志的好歹还有点布置幻境的真本事,所以他们走的时候那尊古鼎还耸立在原地,虚影以假乱真。 “聂云镜留下,灵宠留下,你们俩跟我上去。”神鼎猛然变大,将祁白玉和重越收了进去,徐之素翻转神鼎,罩在自己头上,径直爆发神威,冲进可怖的神劫之中。 被一脚踢出去的聂云镜一脸懵然,而白妙、狼王它们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追随着重越而去,只要主人看了,其实也等于它们看了。 徐之素催动神鼎,逆着神劫,艰难地朝着华如真所在的地方逼近,进到里面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大错特错,并不是华如真不想出来,而是他根本出不来,这里头就像是实心的,陷进去如陷泥淖,还要挡住四面八方劈头盖脸的攻击,简直防不胜防。 徐之素道:“他身体不行了,祁白玉想办法吊住他一口气,重越你就负责留意周围,有任何危险通知我们。” “谢谢您。”重越低声道。 事实上带上祁白玉是必要,华如真身体状况需要祁白玉这个强悍的炼药圣手来维系,而带上重越这个完全帮不上忙的,纯粹是徐之素大发善心。 是让他进来近距离观摩神劫,给他一场造化的,毕竟这傻子听人诉苦每次说的话也确实慰藉了那人的心灵。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出乎重越等人的预料,华如真并没有晕过去。 第135页 他脸色惨白如纸,半截身子化道,依然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他依旧保持着一两分清醒。 但在神鼎轰然出现挡在他头顶的那刻,素来淡薄的华如真还是红了眼睛。 “行了!废话少说,留到外面再叙。”徐之素一把捞起他的身体,整个人也沉入神鼎之中。 祁白玉和重越被神鼎整个笼罩倒是没有受伤,而徐之素浑身衣袍破破烂烂,鲜血淋漓,他拨了下凌乱的刘海,转过身去留给三人一个潇洒的背影,继续发力。 神鼎一路飞滚,被劈得震天响,而被稳住的祁白玉等三人却没有随之翻滚,更没有饱受强音摧残。 “小心……”华如真依旧没有松懈,目光极沉,“庄岫。” 徐之素眼皮一跳,猛地吐出仙血,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震人心魂,只见一道金刺洞穿了神鼎。 “谁在攻击神鼎!?”祁白玉皱紧眉头。 重越盯着那金刺,露出异样的神色,心想不会吧。 庄岫对他们下手也就罢了,怎么这东西也会在这里,莫非至圣药尊之所以离开药神谷,也是到了这处秘境…… 重越把自己的疑虑一说,徐之素背脊都挺不直了:“什么?你说药尊在这里!?” “只是瞎猜而已,这种金枪在外面不少见,哪那么不幸恰好撞上药尊,”祁白玉迅速打圆场,“况且你什么时候见药尊出手过,或者说,你什么时候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光明正大地出手过?” “这倒也是。”徐之素惊魂未定。 这时,铛地一声脆响。撞击声格外密集起来。重越等人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带丝毫温情的声音在鼎外幽幽响起,是庄岫在说话:“儿啊,为父对你这么好,你岂能就这样把为父留在这里,咱们父子分别那么多年,至少死能同穴吧。” “这孙子竟然把神劫中心迁移到神鼎附近!他是要咱们跟他陪葬!”徐之素破口大骂。 紧接着咔嚓一声,可怖的攻击下,裂纹如蛛网般以那一点破洞为中心,迅速向外蔓延。 “这样下去神鼎也支撑不住。”祁白玉从空间里掏东西出去自爆,接着自爆的威力将神鼎推离中心地带。 “华如真绝不能死。”徐之素救定此人了,庄岫居然这么不想放过华如真,莫非是华如真掌握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莫非真如重越所说,那个有关不死神劫的秘辛是真的? 重越心念一动,他总觉得白色光点和神性物质的白光很相似,极尽痛苦的折磨下,他祭出白色光点,放在神鼎缺口处,白色光点飘散而出,有极少部分被神鼎吸纳,整尊神鼎散发着浅淡的白光,竟然无视神则,迅速跌向神劫范围之外。 察觉到神鼎发光后,神劫对它的阻碍减轻了不少,徐之素豁出去了,停止催动神鼎,不刻意转变方向,借着神劫对外来物的排斥,总算在神鼎彻底报废的前一刻,离开神劫范围。 轰! 徐之素拼命护着华如真,自己承受了全部神鼎爆裂的余波,而祁白玉则竭力护着重越,两人在草地上翻滚了几十圈,重越压在祁白玉身上,祁白玉伤痕累累的手臂还牢牢地缠绕在重越身上,骨关节已经扭曲变形。 “白玉,白玉你醒醒!”重越倒是没有受太重的伤,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够呛,根本不敢乱动。 祁白玉疼得眉头轻轻拧紧,甚至没有余力睁开眼睛。 重越见怎么都叫不醒他,手臂撑着地面不敢太用力,他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祁白玉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沾了些灰尘,几缕发丝俏皮地停留在鼻尖上,随着呼吸略微颤动。 重越吹了吹,没吹动,他把那根碍眼的发丝咬到一边,将脸贴过去,擦了擦他面上的尘土。 祁白玉还是没动。 重越额上渗出汗珠,说:“你再不醒过来,华如真就快没命了。” 祁白玉眉头挣了挣,眼睛艰难地张开一条缝:“兄长能不能说点稍微不那么煞风景的话,吓得我都不敢再躺一会了。” 重越见他醒了就要起来,祁白玉道:“别动。” 背后骨头挪动的声音,祁白玉抱着他给自己续经正骨,整张脸皱成一团,重越动弹不得,生怕给他加重负担,一滴汗珠不偏不倚滴在祁白玉鼻尖,重越一下子红了脸,解释道:“我这样,脖子比较累。” 祁白玉道:“我脑袋这里没有受伤,兄长可以靠在我肩上。” 不等他说完,重越一头扎进他颈项,感觉舒服多了。 祁白玉愣在那里,交叠的手臂悬空在他后背上方,继续催动灵力续骨接骨的同时,缓缓放在了他后背上,稍微灵活的手指逐渐抓紧了他的衣袍,其实碎裂的胸膛被挤压得很是发闷,但再痛也值了。 祁白玉越过重越的肩膀,看向因神劫而昏暗的上空,居然觉得天色正好。 带着风刃的清风轻轻吹过,祁白玉收拢手臂,喊了一声:“兄长。” “嗯?”重越闷声问。 “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不分开好不好?” 重越默了下,不太乐意地道:“你是说徐之素,华如真,我们所有人都在一起吗?” “我觉得可以。”徐之素的声音突兀传过来。 “你能不能就听着,别乱插话。”华如真很是无力地说。 “也不是不行吧,只要祁白玉的脾气能改改,他这个没事就爱怼人泼冷水的毛病,真的不太适合长久相处。”徐之素道。 第136页 祁白玉起来,抛了瓶丹药给华如真,正好落在徐之素头上。那药瓶砸得徐之素脑袋咚地一声,这才跳到华如真身上。 “我觉得挺好的,我就特别不擅长开玩笑。但其实别人都挺大度的,稍微调侃一下好像也没什么。”重越慌不择言,确实是打从心底里认同他的处事之态。 祁白玉莫名一顿。 “他哪里是开玩笑,他还特别记仇,我说什么了,他非要这么砸我一下。”徐之素说。 “这不叫记仇吧,有仇当场就报不是很好吗,总比积压到最后突然爆发得好,”重越道,“你看药尊,可能就是坏情绪积压久了,爆发起来才会特别变态吧。” “你说我什么?”柔和的声音伴随着名贵衣料擦过草叶的细响,清晰传来。 徐之素一个鲤鱼打滚起身,把华如真掀到草丛里和伤患祁白玉并排躺在一起,自己也跳进来藏好。 祁白玉稍稍疗好伤,翻了个身,让重越躺下,自己跪在他身上,比了个嘘的手势。他半个身体露在草丛外,脸色严峻地看向来人。 第51章 同仇敌忾 听到药尊的声音, 一阵兵荒马乱。 徐之素趴地瞪向重越, 乌鸦嘴!居然真被他料中了, 药尊真的来了这里,为了庄岫?道理呢?! 重越也下意识屏息凝神。 唯有华如真觉得喜感, 轻嘶一声也顾不得身上疼,莫名笑了出来。 徐之素激出一身冷汗,他拼死拼活救了个怎样的猪队友,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笑! “出来吧, 藏什么?” 药尊身穿素白长袍,宛如闲庭漫步般从林间走出,声音温柔,表情一如既往的娴淡。 很多时候众人眼中的他都是在上位者的簇拥下露面,像这种独自出行没有任何陪衬的情况下出场, 重越等人只在他去见颜环的时候见过。 之后颜环的下场, 在场除了华如真以外,人人都领教过了。 祁白玉无语地叹气,按着重越的头,不让他出来。 如果出手洞穿神鼎的人是药尊,那药尊很可能早就知道他们的落地点, 只是过来痛打落水狗而已, 徐之素最后那一跳,没必要, 真的没必要! 祁白玉道:“是我说的, 您若是听了不舒服, 我给您道歉?我以前当着您的面也不是没说过类似的话,义父您何等心胸宽广,应该不会因为我这几句话而落井下石吧。” 药尊道:“你的声音我还是能听出来的,你一向坦荡,当着我的面说我不是,背着我却很少议论是非。” 祁白玉笑容有点僵硬:“义父损人还真是不露痕迹。”对方这话的意思看似夸他,实则在贬损他在乎的人,到底是连着他一起中伤了。 药尊往这边走来,道:“不跟你说笑了。闯入神劫九死一生,若留下道伤,后果会很严重的。我正好看到,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们的伤势,若是不打紧,我顺手治了吧。” “您别过来!”祁白玉赶紧制止,“就站在那里,别过来。” 重越都忍不住倒吸凉气,这什么说辞,活久见了。 你下的暗手,你又扮好人,谁敢让你救,怕不是嫌命长了! 药尊很自然地对祁白玉说:“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救谁不是救呢?我既已与毒师公会会长讲和,只要他安分守己,两大公会的争端自会停止,今后也不会有丹药师或毒师无辜枉死。我若是没有看到你们重伤垂死也就罢了,既然亲眼看到你们重伤,岂能袖手旁观?” 这话也够打脸的,徐之素瞪圆了眼睛,他就是死也不要对方施以援手,半点小恩小惠都不能受,否则会让你挖骨剜肉啼血来偿。 “没必要。”祁白玉道,“我会救人。” “你确定救得了全部?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担心你又会因此自责埋怨自己,”药尊也不急着走,道,“有我在,你也能轻松一些,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大可让他们来怪我。” 祁白玉想说不用你管,可莫名呼吸不稳,他早就告诫自己不要过心,和药尊打交道就是要比谁不要脸,谁更会虚与委蛇说好话,一旦走心只会内伤,对方只是说说而已,谁当真谁就输了。 重越被这两人间的微妙气氛给弄得心烦意乱。 药尊都快走过来了,徐之素整个抽疯似的俨然一副死也不让药尊动一根手指头,死也不让他看到自己,先往脸上扣了个面具,又把自己缩成虾米,掐祁白玉腿上的肉,祁白玉一动不动,重越看了都疼。 “有完没完!”重越翻身起来,手臂压着祁白玉的脖子,呼吸急促地抬高声音,“这人是不是傻,都不知道要避嫌吗?你都说了不用不用,他还要强人所难!想不到堂堂药尊竟是这号人,也好这口?” 这操作别说徐之素没反应过来,连华如真都惊了,这招简直绝了,这么胆大不是重越的作风啊。 药尊果然顿在那里,错愕之下,竟有些冷意。 重越背对着至圣药尊,脸红到耳根,把头埋在祁白玉肩上,感觉再也没脸见人了。祁白玉一伸手便能碰到僵硬至极的背脊,重越在发抖。 祁白玉抱住他,静静地看着至圣药尊。 药尊负手而立,手心处有金光闪现。 重越体内金灵血脉圆满,清晰地感觉到那一抹熟悉的杀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伤患是药尊的对手,加起来都不够药尊一根手指。 第137页 任谁在干那档子事的时候,外人跑来打断,说得再真情实感感人肺腑的话,也十分煞风景倒胃口,让认认真真据理力争的药尊一下子成了个笑话。 真要惹怒了药尊,对方一招了结全部,况且这地方也没有多余的看客,药尊没有任何顾忌。 情急之下,重越灵机一动,慌不迭地推开祁白玉站稳,明显感觉到自己腿肚子打颤,指着药尊喊道:“我说你傻你还不承认!” 药尊弯起唇角,微动手臂。祁白玉暗道不好。 白妙凭空出现在这地方,硕大的躯体还在空中旋转,整个都是蒙的,勃然大怒:“该死的重越,你唤谁不好,偏偏是老子!?” 按照以往惯例,它绷紧每一丝神经准备抵挡瞬息而至的攻击,可攻击没等到,它倒转过来乌溜溜的眼睛里倒映着至圣药尊的容颜…… 白妙瞳孔猛地一缩,头皮都要炸了。 白妙无疑是重越手上最机灵的,眼珠一转张口就来:“我的亲祖母活神仙啊,这不是至圣药尊吗,传说中的至圣!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人族第一人!千年难得一见的至圣竟然出现在这里,小的们快来啊!!!至圣,大陆唯一至圣,最崇高的人族出现了,还不快来拜见至圣!!!” “不要声张!”药尊本不愿高调。 白妙匍匐在地,立刻降低声调,无限谄媚:“好的好的,我不声张!你们不用来了,药尊老人家不在这里!想不到有生之年能和您说上话,我真的特别崇拜您!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只要您有需要,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为您马首是瞻,就是您要我帮您杀了我的傻主人,我都乐意奉上我这条小命的,您请说?” 药尊刚开口:“我……” 白妙摇尾乞怜,无比激动地打断道:“我还是不敢相信,居然能和人族至圣说话,您真的不用为我考虑,我的命一点也不重要,您的心情最重要,您一定要保持健康,别跟我这傻主人一般见识。” 药尊又道:“你……” “我这傻主人真的特别傻!说话总是没轻没重,连我都受不了!”白妙一尾巴过去,把重越抽得原地转了一圈,捞过来塞到自己这边,试图推给药尊处置,重越自然是牢牢抓住它的白毛不撒手。 “您是不知道,本王带这傻子来这秘境一趟也不容易,他却总是口不择言,我一不在他就给我惹是生非,如今居然冲撞了您,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 药尊也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它表演。 “您为大陆为万灵,太过操劳,您的时间精力都非常宝贵,千万别跟傻子置气,”白妙满眼崇拜,各种为药尊不忿,“都说别跟傻子理论,傻子总能把别人的智商拉到和他一个水平线,像我平时跟他多说两句都觉得多余,我嘴笨,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我真的非常仰慕憧憬您,我们整个荒林所有兽族都敬仰您!” “需不需要我给你留个墨宝?”药尊调侃。 白妙点头如捣蒜:“要的要的。” 白妙扒拉了半天没找出一根笔,却翻出一块记录灵晶:“要是能和您在一幅画面里,我此生无憾了。” “白妙,过来!”重越打断它,让它别靠近药尊。 白妙也不是真的想靠近药尊,立刻回头冲重越吼:“呸!”坏主人,自己对付不了的找我,还说什么不会让我遭遇我承受不了的危险,大骗子。 “药尊没说要跟我计较。”重越道,“你别摇晃了,先把我放下来,再摇我就要吐了。” “不跟你计较,那也是看在我的份上!”白妙冲药尊道,“您真是个如神明降世般心地善良的大好人,像我都经常忍不了他,您居然能忍得了,不愧是人中豪杰。”白妙夸张地挤出几滴眼泪,感动无比:“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带回去多管教!” 此刻,狼王载着聂云镜远远赶来,附近不少人听到这边动静也纷纷往这边聚集。 药尊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言归正传:“我此次来,也是希望你们不要打扰庄岫渡劫,无论结果如何,最好能看在我的份上饶他一命,毕竟他是我药香谷的贵客。” 祁白玉眯了下眼睛,道:“您还真是管得宽啊。” 华如真皱起眉头,只觉莫名扎心,就凭庄岫的所作所为,将他五马分尸都不足以泄愤,这人居然要他们放人。 重越只觉这话暗藏玄机,就凭药尊的所作所为,若真看在他的份上,就算庄岫没害华如真,他们也不会善待这个药尊的同伙。可他们若真的弄死庄岫,这难道就不会正中药尊下怀? 明明他们会处置的一个人,药尊偏要来横插一脚,使得一个无论是死是活都跟药尊没干系的人,一下子变得微妙得重要起来。如果庄岫没死成,岂不是还得记药尊一句庇护之恩? 最后,药尊取出一些朱果草药,用竹盘盛着,放在草丛边,温声道:“这些都是我亲自采的,对治愈道伤大有裨益。” “不用,拿走!”祁白玉厉声道,”我没给你什么好的,你也用不着这样。“ “我是我,你是你。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好好的,性命无虞,平安喜乐。”他柔和的眸子里装着祁白玉,似乎有些担忧他身上的伤势,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药尊露出了个明媚的笑容,转身踏入虚空,阵阵空间涟漪消散,他也离开了这里。 第138页 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如坠冰川——完全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 徐之素一脚踹翻了竹盘,灵果灵药滚落一地,馨香四溢,确实都是难得一见的珍。 祁白玉却捡起那些灵果灵草,道:“得了吧,你就算把这些东西踩得稀烂扔掉,对于药尊来说,他的心意已经送到了,你哪怕没用他的,你也还是会记得他曾经有过这样的好心,他在需要践踏你的时候也还是不会手软。” “你的意思是这就算好处?”徐之素嗤之以鼻,“谁稀罕他这些破玩意!你怎么不还给他!” 祁白玉本就受了伤,维持气息平稳已经耗费了精力:“你若能跑得比他快,你去还!刚才缩得最里面的就是你!”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徐之素扯了扯衣摆避体,小声道,“要被他看到我还得了。” “为什么?”重越见他色彩斑斓的衣袍破破烂烂,但相比于华如真却好得太多,而他伤势虽然严重,但残留实力应该高过祁白玉,可整个过程中这位先前表现最勇猛连神劫都敢闯的至尊却连大气都没出。 重越道:“我怎么觉得,你以前不换衣袍颜色,会不会也是因为你潜意识里怕药尊……” 祁白玉还不知道衣袍是个什么梗,知道以后,没好气地对重越道:“兄长,你才知道啊!” 徐之素恨不能跳脚:“重越!!以前常夸你口风紧,你怎么了你,膨胀了??刚才还没长教训!?” “白玉又不是外人,你不是还说想一直在一起吗,”重越缩了下头嘀咕完,好奇地问祁白玉,“什么才知道?” 祁白玉放缓了语气,解释道:“他第一次抱怨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了,他就是怕药尊怕到骨子里,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难道兄长听他诉苦的时候不是当笑话在听吗?” 重越才发现,震惊了。 难怪药尊让他穿什么颜色的衣袍他就穿什么颜色的衣袍,不换颜色也不是别的什么理由,而是纯粹怕换了颜色惹药尊不高兴,又给自己招惹上什么样的麻烦! 但越是怕麻烦缠身,麻烦偏偏就会一直找上门来。而一直被牵着鼻子走,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徐之素:“……”祁白玉我给你拼了!!! 祁白玉被徐之素掐着脖子摇晃,还淡定自若:“如果我是你,如果我换个衣袍颜色就能惹到药尊不痛快,我肯定天天换给他看,在他眼前显摆。” “那也许他就喜欢你天天换给他看。”重越道,“到头来困扰的还是你。” “他变态啊!”祁白玉发毛。 重越笑了,逐渐收敛神情,幸好白妙反应迅速,否则还真不知道会如何收场。 药尊转变心态的速度叫人叹为观止,只要被他影响就会被牵着鼻子走,根本防不胜防,祁白玉心有余悸,方才差点因为那寥寥几句话而着了道,幸好重越解围。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华如真看那地上的朱果发愁。 “这些确实都是难得一见的灵珍,属于我们用不上,却也没法忽略它价值的东西,可以治疗道伤。”祁白玉说着并看向来人的方向,“我们不用,可以给别人用,让别人承我们的情……” “你你你没事吧!”聂云镜等药尊走了好半晌,才敢让狼王过来,见左右没外人,他从狼王背上跳了下来奔向华如真。 “主人!!”狼王忧心忡忡地看向重越,围着他转圈,它身后还拖着个衣着考究的男子,双手被缚,走路踉跄。 华如真有祁白玉直接补充生命力,脱离了神劫束缚再自行疗伤,身体恢复了个三成,脸色还不太好,被聂云镜抓着手腕,起初还怀疑地甩开:“你来做什么?你师尊刚走。” 聂云镜一听师尊不由打了个寒战,赶紧道明来意,语无伦次地解释自己的情况,以及他现在已经跟重越祁白玉是一伙的了。 华如真这才任他抓着手腕围着看,聂云镜见他没事总算放心,满眼哀色:“如果我早知道只要跟你们一伙,你就对我态度好些,也许我会早点叛出师门。” 华如真矜持地收手,得了吧,他可从不觉得自己重要到可以和聂云镜句句不离的尊主相提并论。 “你怎么跟他一起了?”华如真看向那个被俘的人。 聂云镜抓起绳子,把人扯了过来,道:“我原本在原地等着你们,见他鬼鬼祟祟,我以前见他跟你们一起过,也知道这人后来成了庄岫的小跟班,他跟庄岫一伙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华艺脸色极暗:“谁跟他一伙的!” 聂云镜道:“很审时度势,我抓他的时候他似乎没有反抗之力,白瞎了半步至尊境的身手,倒戈如此迅速,这小子贼机灵,要杀要剐,你们看怎么处置吧。” “算是半个自己人。”华如真看开了就是真看开了。反而是华艺在见到华如真无恙,在听到这个形容时还胸闷发堵不痛快。 “华艺?”重越道,“你跟庄岫处得怎么样,他没认出你吧?”见华艺嗤了一声,重越笑着道,“应该是没认出你,不然你应该早就没命在了。以你的本事应该没这么容易被抓吧,你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该不会是来给庄岫求情的吧?” 华艺冷哼道:“求情?呸!我恨不得他用最惨烈的死法凄惨而屈辱地死去,目前这个死法过于惊天动地,我大仇未得报,岂能善罢甘休!” 第139页 祁白玉道:“如果他就这样死了,确实堪称惊世骇俗,会风风光光地在史册上留下一笔。如果他活下来,渡劫成功,成了不死神,就更不得了。” “他成不了的,如果他这样的都能成不死神,古往今来那么多能人异士,就连至圣药尊都没能踏出最后那一步,区区庄岫,何德何能?”华艺道,“等着瞧,我追随他这么久,很清楚他急功近利,一定会失败。” “所以呢?” “我希望他渡劫失败并活下来,我听说古往今来渡神劫失败之人,都会或多或少留下不灭的道伤,后遗症严重到有可能半生凄苦潦倒。”华艺瞥了眼上方,道,“我有些期待。” 聂云镜不由打了个寒战,这又是哪来的勇士,怎么对庄岫这么大深仇大恨。 毕竟人是他抓来的,搞不好他也成了被利用的一环,保险起见,聂云镜还是提醒道:“你们小心别被他糊弄,也许他就是庄岫的狗腿,已经被庄岫收服,只是替庄岫来当个说客,就想你们看在华如真没死的份上,饶庄岫一条性命。” 重越也觉得不能太武断地接受华艺的全部措辞,毕竟人是会变的。 虽然华艺说得有道理,若能让庄岫生不如死,他们当然也很满意,可他们没道理看在华艺的份上放庄岫一条活路。在被药尊妨碍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妨碍神劫让庄岫陨落的准备。 徐之素作壁上观到现在,还是觉得华艺不太可信,传音给聂云镜:“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是时,像是应了华艺的话,蓦然间,雷声停,风消云散,汹涌的神劫凭空消失,一道焦黑的身影从苍穹之上猛然坠落,砸向下方形同枯槁的深坑。 第52章 一场幻境 华艺双目如电,整个人就像拉满弦的弓, 蓄势待发。 “给他松绑。”祁白玉动了动下巴。 华艺解开束缚, 便像发了疯似的朝着那焦黑的躯体掉落的地方冲去。 那块残躯犹如陨石天降,将早已被压实的地面轰出巨大的天坑, 裂纹如蛛网般扩散开来, 那是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不少人在外观望, 待火光黑烟渐渐散去,露出中央被点点神辉包裹的人。 庄岫的身体状况可谓是差到极点, 但也很少有人敢第一时间踏足那里。有的人更是另可在外面先跪为敬,万一渡劫成功了呢!? 就算没成功,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经历过神劫的躯壳注定不同寻常, 就算是伤势也不同于寻常至尊。 神劫斩下的创伤, 至尊境的修为是没办法完全根治的。渡劫者深知前进一步是死,便会后退一步, 退回到原来的境界, 但在神劫中借助神性物质修复并锤炼过的部分体魄强悍至极。 但相应的, 他身上一定存在于至少一处缺陷,是谓神劫道伤。攻击道伤所在的薄弱处, 足以了结这位半步神境强者的性命。 “哈哈哈!”华艺根本是朝着那具残骸狂奔而去, 跪在地上, 神色癫狂地把庄岫的残躯从地上掏了出来, “我弄到你了, 你终于到我手里。” 庄岫的四肢都被炸没了,只剩躯干,面部轮廓还算完整,少年俊美的容颜,眉目紧闭,满脸痛苦。 无数隐藏在不远处窥探的至尊强者伺机而动,见他确实是渡劫失败,都想来抢夺残躯,毕竟这具躯壳里还有神性物质残留,甚至神血也是难得一见的珍稀宝料。 徐之素等人其出手,做出要和华艺抢人的做派,实则也为华艺争取了脱身的时机,祁白玉呼风唤雨,招来白雾遮天蔽日,待白雾散去,那片天坑哪还有人。 华艺非常兴奋地将这具残躯放到削好的木板上,这么大块好似砧板,而他挥手拿出一道铮亮的三尺砍刀,对准了庄岫。 “你来了……”庄岫平躺在上面,缓缓撑开眼皮,眼里余光流转,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感激:“是你啊,不枉我待你不薄。” 华艺手起刀落,庄岫瞳孔微缩,继而宛如蚕蛹般的躯体猛地一个弹跳,被华艺粗鲁地按了回去,激动却又不失委婉地说:“您身上的烂肉若不尽快去除,会留下道伤,那时就算是至圣药尊也回天乏术。” “你……啊!!!”庄岫发出杀猪似的嚎叫,无比怀疑地挣扎跳起,“你给我轻点!” 华艺像是十分清楚渡神劫的后遗症,这处身体边角部分焦黑一片,四肢还在塑形中,断裂部分尤其脆弱,他用砍刀将边缘脆弱部位切开来。 庄岫稍微适应了这种凌迟般的刀法,终于喘了口气,还没等他开口,只见华艺猛地一刀沿着胸膛,将他仅有的躯干一分为二! 泛着淡金色的神血流淌,华艺拿随便的罐子接着,用脚将罐子踢到对准滴血的位置,只管割肉剜骨,庄岫目眦尽裂,喉咙被砍断,发不出声音,整张脸都痉挛了,只能看到砍刀一下接一下,非常精准地分割他的血肉。 华艺逐渐冷峻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庞。 徐之素等人就在不远处,盯着他疯魔似的举动,各个心脏抽抽,神情复杂。 事实上从重越的视线看过去,庄岫手持砍刀,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只灵鹿,已经被大切八块,血肉模糊。 神劫没有那么快消散,庄岫也不是半点保命之物都没有,方才那一幕只是聂云镜趁着庄岫心神不宁时布下的幻境,那块庄岫的残躯也只是随便的一道灵兽尸体。 第140页 此时他们趁着华艺在幻境中发泄内心的愤怒,确实跟庄岫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这才认准了他半个自己人的身份,顺便谈论起正事儿来。 白妙在地上翻滚,狠拽主人衣袖,道:“重越,我是不是你最喜爱的宝贝灵宠?” “你是你是。”重越道。 “那你是不是最喜欢我,只要我好你就好,我高兴你就会高兴的?” “是是是。”重越再度送给它一瓶白色光点,直至现在重越才知道这东西名叫神性物质。 “行了你别吵……” “呜呜呜。”白妙眼睛水灵灵,压低声音很委屈地说,“你还嫌我吵。” “……别吵到聂云镜,他的幻术不太高明,当心打断了他。”重越耐心地在心里解释,不止亲自把那瓶神性物质喂到它嘴里,还蹲下来给它顺毛。 白虎目瞪口呆地看那么大一坨的白妙冲着重越撒娇,明明平日骂得最凶的就是它,连带着白虎也见样学样对重越不冷不热、怨念颇深,自从认了龟孙子当大哥,它出手的机会少,得到好处的机会更是比龟孙子还少。 狼王已经见怪不怪,内心无比羡慕,它要能有白妙一半优秀就好了! 徐之素问华如真:“你说你留下的东西藏在了个什么地方,那是什么东西来着?” 华如真又是一阵感动,原来他们并没有先去找他留下的宝物,而是先来救他了。 他想到自己凄惨的叫声心里有点不好意思,面上却很坦然,道:“是块石碑,记载了某种禁忌手段,和渡劫有关。我也是机缘巧合下发现,并不知道是什么层次的天劫,还以为只是谬传。没想到会亲身经历。” “禁忌手段?”聂云镜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你别说话,专心幻境。”祁白玉提醒道。 聂云镜嘿嘿一笑,瞧不起谁呢,他还留有余力呢。重越安抚好了自家灵宠,狐疑道:“莫非是……” “对,那东西记载渡神劫的禁忌手段,正如你们所看到的,古老至尊渡神劫能够借嫡系血亲替渡劫者承受痛苦,这样能为渡劫者争取渡劫的时间。”华如真说,“在此基础上,只要能找到一处神性物质极其充沛的宝地,利用神劫葬尽一域,便有些微可能一步登天,成就不死神位!” 众人顿时倒吸凉气,原来如此! 只是让血亲代为承受痛楚,而渡劫之人在没有痛楚的情况下能保持清醒,可以借神劫大杀器来炼化宝地内的神性物质引为己用。 修为虽低些的血亲只是承受痛苦,并没有直接承受劫雷,但太过剧烈的痛楚,身体承受不住,甚至化道。 疼到化道的情况简直前所未见! 难怪就连华如真这么能忍的人,都忍不住哀嚎。 换做寻常人,只怕是在被唤进神劫的那刻就已经疼晕过去,哪还有空给外面的人传音。 “那你是怎么进神劫里去的?”重越问,“你被庄岫忽悠了吗?” “不是,”华如真摇头,“这处秘境大多是以队伍的方式行动,我就一个人,我原本在别处修炼,突然一下子就发现自己进了神劫中,我还以为是我的至尊天劫,见到庄岫发现不是……” 这就好比灵宠召唤,并且不以人意志为转移,渡劫的人只要知晓这等秘法,就能肆意召唤血亲进去给自己分忧。 徐之素道:“那什么石碑,真是祸害人的东西,不能让它流传出去,否则这世道都要乱了,谁知道多少庄岫这样的畜生爹!” “我本想毁了,但以我的实力还不足以毁它。”华如真苦恼道。 “我亲自去销毁!你带路。”徐之素气势汹汹。 “慢着,”祁白玉道,“你们看看他。” 众人看向手持砍刀满脸鲜血的华艺,不由打了个寒颤,只觉那里站的不像是个人,而是个凶残的披着人皮的魔鬼。 徐之素很是放心地说:“把庄岫交给他对付,我觉得没问题,你们觉得呢?” 其他人也觉得没问题,太凶残了,那股子杀气不是装的,是真的怨恨到骨子里。 怀揣这么深的怨恨竟然能随侍庄岫左右,藏得滴水不漏,此人也是个人才。 重越觉得很是渗人,莫名觉得这样的结果似乎有那么不太妙,华艺这样就能泄愤了吗,杀了庄岫以后呢,他真能放下内心的愤恨,不再对付华如真? 重越原本这样想着,但看着目前的状况,只觉得心惊肉跳。 一个人内心的怨愤不可能通过凶残的杀戮报复而得到治愈,凶残杀戮的后果使得自己也迷失其中,他会在怨愤的深渊里爬不出来,找不到发泄口自行了断还是好结果,若是祸害人,以华艺这般忍辱负重的耐心和残忍的凶性,一旦把发泄的矛头对准华如真,或者说因为一个不快对准了他们,那他们也是没办法开解的。 唯一能够开解他的只有庄岫。 可若是庄岫真就这样凄惨地死在华艺手中,下一头脱缰野狗会不会就是华艺了…… 重越内心蒙上阴云:“不急,不妨等这边尘埃落定了,再去毁那古碑。我有点事想亲口问问庄岫。” “你可别意气用事!庄岫一旦恢复到能思考能说话的地步,就失去了杀他的机会!”徐之素道。 “我知道。”重越说,“这也是我为难的地方。” 徐之素还在说:“别多想了,药尊心思成结你根本猜不透的,不如就当做没有见过药尊,我们就按之前的想法来行动。你可以反过来想想,药尊或许也是猜到了我们会报仇杀人,所以才出面多此一举,他本意可能就是不想庄岫死!” 第141页 祁白玉缓缓点头。 徐之素如受鼓舞:“像庄岫这种败类必须趁他病要他命,拖一时半会都不行。我就是担心你们会因为药尊的只言片语而有所疑虑,平白耽误杀他的时机,还不如这个华艺小朋友杀伐果决!” 重越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药尊是那种行一步看似无用之招,这招会在很多年后或者很多事情以后暴露问题,就好比让徐之素困苦至今的那小小一句“他独爱黑色衣袍”。 药尊既已出招,又是句小小的“看在我的份上放过庄岫”,若不能防微杜渐,至少提醒了重越得想想看有没有比原本打算斩杀庄岫更好的处理办法—— 既能给华如真报仇雪恨,又不至于让他们在不远的将来落入药尊的陷阱中。 重越径直走上前,停在华艺身边,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好过许多?” 华艺对别人没个好态度,唯独对重越还算客气,他低头看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抹了下自己眼皮上愈渐滴落的血珠,闭眸平复呼吸,静默半晌睁开眼睛感受了好一会,如实地摇头:“没有。” “竟然并没有!?”华艺胸口剧烈起伏,双目瞪得充血,咬紧牙关,一抹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我以为只要我杀了他,我这样杀了他,我就能解脱,我解除怨愤会很快活!但是没有,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快活,可人都死了,也算完了,我怎么高兴不起来呢?” 华艺回过头来,溅满鲜血的脸上露出茫然无措的森冷笑容:“你说这是为什么?” 华如真等人莫名感到一阵寒意,这人是不是疯了?不,这人一直都很疯!? “你看,他还没有死。”重越指着他面前的烂肉道。 聂云镜继续动用幻术,那堆烂肉再次活络起来,组合成有鼻子有眼,庄岫震惊中带着愤怒的神情,以及极致的癫狂与不甘,冲华艺吐掺血的唾沫,咯咯地笑:“你莫非是在给华如真报仇么,你跟他什么关系,要这么为他抱不平,我平日里对你不薄啊,你这个下贱的……” 华艺面无表情,手起刀落,一刀将那张脸分为两半,冲庄岫的脸叫嚣:“你懂个屁!” 重越慢悠悠地说:“他确实不懂你,毕竟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你跟他的深仇大恨。” 华艺:“他不配知道!” 庄岫一次次复苏,华艺双目充血,咚咚咚将面前的血肉砍成烂泥。 “我让你死十次,千次,万次!都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是你不敢让他知道吧。”重越话音刚落,那刀子嘭地砸在砧板上,华艺目光冰冷至极。祁白玉警惕地上前半步,时刻防备着他对重越下毒手。 重越道:“你担心你暴露自己身份,庄岫就有了中伤你的话柄,你怕他嘲笑你,怕他戳你旧日伤疤,也怕你的复仇大计无法顺利实施,你忍辱负重至今,你痛恨他这么久,但他连你为什么要杀他都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他死得看似痛苦,但不如你苦。” 华艺面无表情的脸上无端地滑落两行清泪,声音却宛如厉鬼:“那我又能怎么做,我告诉他,我就没办法取得他的信任没办法取他性命,我不告诉他,他就这样死去,死得可真轻松。可我就算告诉他了,他就能痛苦了吗?他是个连亲生儿子都能拿去当垫脚石的丧心病狂的家伙啊,他会在意一个,一个……” 华艺泪如雨下,抱住脑袋嚎啕大哭。 华如真头一次见他这样崩溃,低声道:“你也知道他丧心病狂,看来你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重越道:“有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就看你怎么做才能让他体味到你一直以来的苦痛。” 华如真道:“你折磨我的时候那么多花招,怎么碰到正主却毫无招架之力?真叫人失望。” 华艺思索道:“我之所以能折磨到你,是因为你本质不坏,你会记恩……我明白了。”华艺收敛了哭腔,深吸一口气,冷笑,“可惜我已经给了他这么多刀,再想挽回也不可能。” “你仔细看。”重越道。 聂云镜收起了幻境,华艺定睛一看,面前的一摊哪里是什么人头,不过是一堆碎成泥的兽肉,而他身上的也并非人血,而是兽血。 他所在的地方附近更没有陨石落地的深坑,而是距离草地不远,青草随风摆动。 不远处的清风带着刚猛的罡风刮过地面,卷起飞沙走砾,上空神劫濒临解体,却还在继续。 他方才歇斯底里的砍杀,其实只是一场幻境,他在幻境中尝到了砍杀庄岫的滋味,一瞬间的苏爽过后是无止尽的悲愤和难以遏制的杀念,他在怒杀了仇敌之后,他自己也变得宛如妖魔鬼怪一般,情绪大肆起伏没个人形。 此刻见到真实的景象,见一切还没发生,华艺压抑至极的心灵突然间放空了不少,阴暗的目光逐渐归于平静,整个人像是脱力般坐在地上。 华艺又哭又笑了半晌,拍拍屁股起身,心有余悸地朝着重越拱手道:“多谢您解惑。” 他突然又正常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都不敢恭维,唯有重越拿他当正常人似的回敬一礼。 “多谢各位相助。”华艺又朝着聂云镜抱拳。 “你不用谢我,若不是看在华如真的份上,说实在的只要华如真一句话,庄岫退一万步都不可能落到你手中。”聂云镜催动幻术的实力见涨,说不兴奋是假的。这也是得益于重越的点拨,让他知道了他和祁白玉布置白雾的差距所在,再加上近来被信任的人抛弃,被诬陷百口莫辩,轮番打击下,他万念俱灰,重新擦亮眼睛看这个昏暗的世道,看那些千疮百孔的人心,他虽然表现得胆怯了,却在心境的感悟上提升了很大一截。 第142页 窥探到了华艺的内心,神不知鬼不觉地借他心口上的破绽布了个大规模的幻境。竟然没有消耗多少灵力。 幻境随心而生,虽然还有破绽,远远没到天衣无缝的地步,毕竟此等规模只是困住了华艺,对其他人没有多大影响,但比起以前却有巨大突破。 “接下来有劳各位了,”华艺对付庄岫的决心之坚定叫人叹为观止,他无比诚恳地祈求徐之素、祁白玉等人,说实在的除了这伙人,他也没有其他可以托付的人了,“以我的本事还不足以保下庄岫,恳请各位能将他交给我对付,我对天发誓,只要我尚在一日,我定不惜一切让庄岫付出代价。” 华艺犹豫数久,到底还是略过了华如真,没去看他,此人心里的病根错综复杂,也不知何时才能放下芥蒂。 不过无论他苦闷也好,纠结也罢,都是自作自受,如今的华如真已经完全抽离开,真正痛苦的其实只有华艺一人。 真实的情况和幻境也差不多,但争夺过程远比幻境呈现的更加残酷。 早在庄岫渡劫之际,他的来历身份都已经被打听了个彻底,知道他并非属于哪个势力,背后也没有强者坐镇,也就意味着杀他无需顾忌。 云卷云消,趁着渡劫者失败坠落的那刻,隐在暗处的不少强者都隐藏身份强势出手,而庄岫也并非是毫无还手之力,竟然拼着残余的力气,打残了好几位杀上来的至尊强者。 他嘶声怒吼:“药尊害我!!” 声音埋没在震天巨响中,听到的人都觉得他有病,至尊境交手的余波波及数广,尘土飞扬,非寻常人敢靠近。 “我们过去看看。”重越等人尾随其后,徐之素则负责给那些还没断气的至尊补刀,顺便将庄岫没来得及刮走的至尊手头宝物一一收入囊中,不紧不慢地隐藏身形追了过去。 第53章 豁出去 庄岫大杀四方, 避开耳目, 最终躲进一处山洞, 他布置好了一切,隐匿此地天机, 若不是徐之素等人一直在暗中窥伺他,分了几路来记录他的行踪,都有可能被他最后金蝉脱壳的一手给蒙混过去。 徐之素等人隐藏在暗处,留心观察那地方的情况。 许久没人叨扰。 他们原以为药尊会亲自来见庄岫, 可事实上并没有。 祁白玉把药尊留下的灵珍交给华艺,很郑重地道:“这些是治疗道伤的灵药, 如果你确定要那样做,小心为上。” 华艺本没想到他们愿意施以援手, 更没想到他们愿意助一臂之力, 尤其是华如真, 庄岫方才差点弄死他, 他居然不介意他的朋友们这时候一边倒来护庄岫性命:“用不着。” “还是拿上吧, 如果没有这些东西, 你的价值还不足以让他放在眼里。” 华艺道:“有了这些东西, 他就能彻底痊愈?” “自是不可能,除非用数种灵药相辅相成炼制成神丹或者神药,世上能救他的唯有三人, 药尊, 申伊, 还有我。我不可能救他, 剩下的两位,其实也只看药尊的态度。”祁白玉说到这里,在场的人恍惚似乎明白药尊之前说的那些话的言外之意——他料到了庄岫会渡劫失败,但不打算亲自救庄岫。 这就是重越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药尊怎么会笃定庄岫会渡劫失败呢?” 所有人都愣神,宛如当头棒喝,药尊再怎么心思深沉,未免也太神机妙算了,这就引出一系列的疑惑。 药尊出现在此处秘境的原因,庄岫会在这里渡劫的原因,庄岫和药尊闹翻的原因? 华艺放心了,他对其他人在意的事情丝毫不在意,他只在意庄岫好不好,钻研怎么样才能让庄岫对他敞开心扉,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神力。 只有华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耐心再打持久战,长久陪伴之下的莫逆之交,那是有情有义之人才有的模式,至于丧心病狂的那类,恐怕只能用极端的方式。 那处山洞很是隐蔽,精心防护下更没有外人打扰,转眼半日过去,华艺带着完好无损的身体,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这里,他做出焦急万分的模样,进去后没多久,只听到极其微弱的砸地声,华艺被扔了出来,脸肿得不像话。 他跌坐在地,满眼凄苦地看向洞口方向。 “我不会丢下您的,我发誓。”华艺留下这句话,起身离开。 待他走后,庄岫闪身而出,他的样子实在是不堪入目,只有一张脸还完好,其他的地方都包裹在厚厚的麻布披风之下,四肢还没彻底复原。 相比于还算规整的身躯,他的四肢就像虫足般纤细曲折,但他却能飘浮地面之上,行动自如。 “连我费尽心血好声好气供着的亲儿子都不肯为我奉献生命,更何况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 庄岫脸色阴沉,怀疑华艺吃瘪后会叫人来害他,打算离开这片藏身地,可他实在没余力去对付狂蜂浪蝶般的至尊境敌人,再者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庄岫把眼一横,融入到山体之中,他没有走远,而是隐藏在山洞旁边的山体之中静候突变。 整整两日风平浪静,到了夜晚,一个鼻青脸肿的人栽倒在洞口处,从怀里摸出一株通体碧绿的灵草,那灵草少说也有五千年份,看守此物的凶兽至少也是圣兽级别。 华艺受伤过重,往洞里爬到一半就晕了过去。 庄岫用神识看见,却没有立刻出去。 第143页 等了两个时辰,华艺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外面也没有多余的声响,担心灵药的药性可能有失,他这才走出石壁,直接给了华艺一脚。 那一脚正中肺腑,华艺身体佝偻,一手撑地,疼醒了,朝他露出友善的笑容,把那灵药递给他:“幸好,你没走。” 庄岫面无表情地抽走那株灵草,觉得这东西根本比不上他手上至尊的私藏,那些私藏,他炼化了对身体也没有多大帮助,更不用说这根破草。 华艺道:“我还以为我回不来了,那头圣兽真难对付,我这条腿都被它咬残了,但一想到你,我就是爬也要爬回来见你……” 庄岫内心无动于衷,心想你不过是伤了条腿,我失去的一条右臂却有可能长不回来。 华艺在他的山洞里养伤,面上无时无刻不挂着心疼的神情,庄岫问他问题,他非常受宠若惊,总是往风月方向引,听得庄岫想吐。他若是直接动手,庄岫大声呵斥,他顶多打个激灵,好脾气地应了。 伤势差不多痊愈,华艺样貌还是不错的,庄岫看他相当不顺眼,毕竟庄岫自己的样子还是惨不忍睹,眼前有个这样完好无缺的人在他面前晃悠,哪怕是在帮他打理内务,他也感觉万分刺眼,只觉对方的好言好语都是假的,内心肯定也在嘲笑他如今的丑陋。 华艺主动道:“我看之前那药对你的伤势有好处,我再去看看,不过那地方比较危险,我可能回不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庄岫目光狠厉,华艺低笑道:“我争取回来。” 他这一笑,整个晦暗的洞府都明亮了,过于美好,庄岫不知哪来的火气,把他拎起来狠抽了一顿。 华艺撞在石壁上反弹在地,磕掉了牙,看起来有些滑稽,庄岫终于高兴地笑了起来。 华艺擦干了血迹,说:“我相信您一定能变回原来风采无双的样子。” 他缺了牙说话漏风,庄岫笑得更大声了。 这一次,华艺耗费了五日,才弄回了一枚散着浅浅绿光的朱果。 他受伤更是严重,只是这回,他没有说自己经历了什么,庄岫更没有问,但因为他带回来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灵草,还是狠狠对华艺一顿打骂。 华艺忍着闷不吭声,内心的阴郁几乎要满溢出来,但他还是维持着那一脸假笑,在跟随庄岫的这些年,这个表情已经形成了本能。 结果可想而知,这东西自然比灵草更有用,庄岫身体有所好转,对华艺好了一些。如他所料,华艺果然受宠若惊地对他更好了,甚至保证下次出去会给他带更好的灵药。 庄岫不太高兴,因为这枚朱果已经够好,别的不一定对症,或许会有害。 第三次足足耗费半个月,华艺给他带回了一枚青皮神果,庄岫脸色都跟着青了,这回他还没出手,华艺就已经不堪重负地昏了过去。 庄岫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尝试炼化这枚新的果子,可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这枚灵果居然比之前的效果都要好! 庄岫高兴之后,又心有余悸,一个区区小药童居然知道治疗道伤的仙珍,莫非背后有人在暗中操作,是药尊,还是祁白玉那伙人!? “你是不是奸细?你是药尊派来的,他要利用你来对我下手,所以故意让你给我送药,使我放松警惕,用最小的气力取我性命!?” “不是。”华艺道,“我只对你感兴趣。” 庄岫道:“你说什么?” “对我而言,没人比你更重要。”华艺道,“只要我在世一日,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 “所以你要杀我?” 华艺仿佛被遏住咽喉,艰难地发声:“我不会,我会竭力让你活着。” 庄岫狐疑:“所以你会拿命来保护我?只要是我要的,你会帮我弄来?” 华艺咳嗽道:“只要你需要,我帮你弄来。” 庄岫笑了,笑得很开心,他本就少年模样,笑起来也就更显年轻。他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华艺砸去,冷声道:“那就别一颗果子一颗果子地敷衍我,把能治好我的通通都献上来,我满足你一个愿望。” 华艺弯起眼角:“此话当真?” 庄岫道:“看你确实忠诚的份上,待我重回巅峰,自有你的好日子过。” 华艺一笑,说:“我不求好日子,我只想活着。” 第四次华艺足足走了三个月,庄岫等得望眼欲穿,快不耐烦的时候。 华艺回来了,他用外袍包了一大堆的灵药,其中有第一次吃的灵草,也有第二次吃的碧光朱果,更有第三次吃的好像青蛇鳞皮般的半神果,更让他欣喜若狂的是这里面还有一瓶神性物质,至于其他灵药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神劫伴生物。 “你这次似乎伤势不大。”庄岫道。 “对,我没事。”华艺脸色发白,急促的呼吸带着沉重的混音,好像胸腔内部不够顺畅,他却笑着没解释什么,直接把一大包灵药都交给庄岫,转身就跑。 庄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下意识地皱眉:“闯祸了?” 华艺转过身,故作镇定:“这次没能甩掉敌人,我去把他们引开,你别出来,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 华艺也算是熬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游刃有余,调情对于他这样曾久居高位的帝王来说更是信手拈来不在话下。 第144页 他认真起来决定要拥抱他的敌人的时候,庄岫这个被药尊玩弄于鼓掌间的存在,或许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还没等庄岫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修为还不如他,身形也不够伟岸的男子欺身而上,好似爆发出一股无匹的威势,那是生而尊贵久居上位之人,与生俱来的威严与霸气,是华艺从未在庄岫面前表现过的本性。 他比庄岫要高一些,把庄岫抵在墙壁上时,庄岫的身体几乎看不见,他低下头来用一种难以言说的深情打量着这位新晋的半神境强者,就好像蜘蛛在打量网中的猎物。 只是一瞬的恍然,庄岫就被夺去了自由呼吸的权力,任由对方与他十指相扣,任由自己在对方的引导下沉浮。 等他回过神,胸口一股巨力将他推进了洞穴之中,而眼前已经不见了人影,庄岫震惊地顿在那里,泛着水光的唇上还能感觉到那一抹温软,下意识地拿指腹碰了碰。 第54章 诱饵 庄岫黑了脸, 挥手间彻底封闭了此地的气机, 直接带着手中的灵药土遁, 深入地下千丈,在靠近地下河的地方开辟新的洞府, 清空一切繁杂思绪,炼化灵药修复残躯。 至于华艺,他暂且抛诸脑后。人要为他送死,他何必拦呢。 若那人能有幸活到他恢复巅峰, 那他再去算账也不迟。 这一幕发生在洞府外, 一众血气方刚的青壮年男修惊掉了下巴。 徐之素见势不妙直接去捂身边离得最近的人的眼睛,祁白玉闪得快, 徐之素一手挡住重越的眼睛:“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这种东西给小朋友看了影响多不好。” 重越只看到华艺刚靠过去, 他好不容易摘下徐之素的手, 那边靠紧的两人已经分道扬镳, 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完全不清楚, 也就不太懂周围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究竟从何而起。 重越错过结局,很着急:“发生什么了?” 华如真默了片刻, 道:“我也不太清楚。” 聂云镜一阵鸡皮疙瘩,也拒绝重复这个话题。 祁白玉抬脚, 很自然地踩了徐之素一脚, 还狠狠碾了碾, 徐之素无声地嗷了个夸张的姿势, 祁白玉凶神恶煞,该挡的不挡,不该挡的尽瞎挡! 待庄岫确实去闭关,华艺这才掠了过来,眉宇间那股子蔑视天下的傲气显露无疑,跟先前所见的那个畏畏缩缩、阴阳怪气的小白脸判若两人,他见了华如真等人如鲠在喉的表情,道:“少儿不宜的东西,不看为妙。” 其他人都被噎了回去,唯有祁白玉嗤道:“倚老卖老。” 华艺看了他一眼,对众人说:“我的耐心已经用尽,建议还是杀了永绝后患。” 事实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守护珍稀灵药的圣兽,也没有追杀华艺的敌人。 那些灵珍也全都是之前药尊送的,他拿来借花献佛而已。 而且是用了种非常极端的方式,分了好几次送的人情,俨然一副豁出性命只为保下对方的姿态,三番四次身负重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几乎是天衣无缝。 可就算这样,还是没有彻底感动庄岫。 “杀谁?”聂云镜再看到他只觉感觉完全不一样,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转变。 华艺面上冷若冰霜,连多余的表情都摆不出来了,目光随意而轻蔑,道:“还能有谁,庄岫啊,他死不足惜。” 聂云镜还以为他要把人收入囊中呢,低声道:“明明刚才都那般亲密,扭头居然就能如此决绝……不过庄岫也够绝的,再忠心的属下死了也不妨碍他疗伤……” 聂云镜只觉华艺绝对不是药尊麾下药童这么简单,难不成是徐之素早早埋下的暗线? “你们也看到了,我就算豁出性命这么多次,庄岫也还是无动于衷,这也就说明我这些年的追随都是无用功,”华艺道,“我劝你们最好是趁他还没复原,斩草除根。” 重越道:“当你上次说,他怀疑你跟药尊联手,他怀疑药尊要害他,他完全没想过要找药尊疗伤,莫非他和药尊之间有什么误解?” “说实话,我不清楚,”华艺说,“我追随他至今,从没见过他和药尊之间又过什么争执。自他上次去见药尊后匆匆离开药香谷,来到这里渡劫,就再没见过药尊。我怀疑他在药香谷见了什么不该见的,或者拿走了什么东西。” 重越若有所思,却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 徐之素觉得很不尽兴,白挨了那么多顿打,白受那么多伤,结果到头来只便宜了庄岫那个该死的老小子,道:“你确定要杀他,你不打算继续那什么他了?” 华艺觉得这个问题不值半字。 一个人,如果你死三四次都不能让对方惦记,那就不用再白费力气。 就是块石头也会被热血染红,但白眼狼不会。 重越被他们说得心痒,他都活了两辈子,还有什么不适宜,徐之素自己也没比他打到哪儿去,自己看得津津有味,居然挡他视线,重越意难平:“什么那什么,华艺到底做什么了?你们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其实也没什么。”华如真避而不答,主要是感觉不太好,聂云镜一边说着不太好一边悄悄看华如真的脸色,发现确实难看,他也就一个劲地啧啧满脸嫌恶不予置喙。 重越道:“既然没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祁白玉表情古怪,饶有兴致地说:“兄长真的想知道?” 第145页 重越点头:“你就随便说说。” 祁白玉:“说不太好说,得演示一下。” “那就演。” “在这里不太方便,得找个地方。”祁白玉拉着他的衣袖。 “这么麻烦的……”重越不想离开这儿太远,以免又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不然就在这儿,随便演示一下,我了解个大概就行。” “在这儿啊?”祁白玉将尾音拉得老长,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缓缓朝着重越逼近,重越感觉不妙,下意识往后退,退到树干处刚要转向,一手伸至他颈侧,挡住了他的去路,重越要往另一边,又是另一只手抵住他这边腰侧的树干,将他堵在了双臂臂弯的狭窄范围中。 祁白玉目光极具侵略性,缓缓逼近,重越背靠着树干,动弹不得,内心小鹿乱撞,隐隐有几分期待。 徐之素喝止道:“你这坏胚,别教坏重越!” 祁白玉说:“都几百岁的人的,凡人这个年纪,十代孙都有了,就你少见多怪,该不会到现在都没开过荤吧!” 徐之素气得脖子粗,恨不得搬起石头去砸他,等反应过来已经搬起石头,扔到一旁去了。 “祁白玉!你不会吧!?”聂云镜也来凑热闹。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华如真这回倒是没半点反感。 祁白玉深吸一口气,到底没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占兄长的便宜,平白一饱其他人的眼福,他缓缓靠近到一定距离,重越吓得闭上眼睛,抿紧嘴唇,呼吸都快停止了。 美色近在眼前,好似低头就能一亲芳泽,祁白玉目光深邃至极,额头距离重越半厘处,极具克制力地停了下来,两人的呼吸几乎要撞到一起。 祁白玉伸手,拇指指腹拭了下重越的唇角。 一揩即分。身体也跟着后退。 重越睁开眼,皱起眉头,也效仿自己看到的,庄岫做过的姿势,抹了下自己的唇,道:“就这样?不对吧,我明明看到他嘴上有水光……唔!” 祁白玉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很是局促,满眼无奈,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金灵体还真不是一般的实诚,寻常人动了凡心至少会普及些这方面的知识,或者看看类似的书籍图本,或者听几段风月,好歹同道中人心照不宣吧。但重越或许真的不一样,他被教育得太好了,就算撞见了那种场合,也会讲究非礼勿视。 但这样没有经验,难怪很容易被勾搭走,没个比较也不晓得什么合适不合适,所以连重姗那样的也能凑合。 祁白玉想想又有点气,但这种事讲究循序渐进,想一口气塞成胖子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又不想让重越付出代价。 而庄岫这个事确实没必要隐瞒,与其过会撞上更劲爆的,不如提早有个心理准备。 祁白玉道:“我告诉你华艺做了什么,你听了可别被吓到。” 重越自觉自己胆子不大,但没道理聂云镜看得,他看不得。 祁白玉说完,重越安分了。 过了一会,重越问:“我觉得还好,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祁白玉不太看好华艺和庄岫。 “哦。”重越有心事。 华艺一锤定音:“既然你们一定想从他口中撬出什么秘密,不如拿我当人质,去套他的话,到时我会全力配合你们。” 祁白玉挑眉:“你的意思是!?” 华艺思来想去,一旦庄岫识破他这些日来的“赤胆忠心”不过是诡计,那他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以及这段时间屡次三番的疯狂自残之痛,都成了白费心血。 他不希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 其实当时庄岫毫不犹豫地拿着那些灵药去疗伤,弃他于不顾,就足以看出庄岫的铁石心肠坚不可摧。他为何会心声恻隐多此一举呢? 主要是最后他心血来潮身体力行地羞辱对方,对方那酷似没反应过来的破绽百出,比起重越方才的表现来有过之无不及,让他心生了些许微不可觉的希冀。 最后一次机会好让自己彻底看清庄岫的为人,也好彻底死了让对方生不如死的心。毕竟,对彻头彻尾的冷血败类而言,唯有凄惨屈辱地死去才是最可怕的。 华艺道:“如果这段时间来的雪中送炭奏效,以我如今的价值,应该远胜过之前不过是小跟班的我,借此套个话应该有一定可行性,至于庄岫会不会松口,那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重越等人深深地看向他,只觉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也幸好这人不是他们的仇人,说实话他们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意义,明明是为了报复庄岫,却雪中送炭上演了这样一出,本来该给华如真出口恶气,到头来却成了场笑话,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哪怕华如真不怪他们,重越也会暗恨自己,境界不够一意孤行,着了药尊的道还不自知,之后再要杀庄岫得付出多少代价,这都怪他…… 庄岫在地下修炼到最后关头,原以为这些斑驳的灵药里或许会有一两份对他有害的成分,可没想到他尝试着炼化,到最后发现每一种都有奇效,只是可能他炼化的先后顺序不同,疗效强弱有别。 其实所有灵药能够供他修复残躯的程度有限,同类灵药吃多了效果越来越弱,已经饱和。 他的身体恢复了七成,似乎也只能保持在这个程度,若没有丹圣药圣相助,他体内的伤口必定会形成道伤,到死都别想愈合。 第146页 庄岫沉心静气。陡然,地动山摇之声轰然传入地底,经久不息。 “庄岫滚出来受死!” “庄岫败类,滚出来受死!” “你残忍杀害你儿,又险些害我们命丧黄泉,这笔账,迟早要与你算!赶紧滚出来,否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 “他不在这里……”有个相当微弱的声音传入地下。 地底隔音效果极差,听出这个声音,庄岫烦不胜烦,豁然睁开眼睛,准备横渡万里换个地方闭关,他没必要硬碰硬,忍一时风平浪静,待他重振旗鼓,再来大杀四方,到那时看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我说过他不在这里。”华艺被祁白玉扣住脖颈,嗓音沙哑地说,“就算杀了我,我也不可能透露他在哪,奉劝你们死了这条心。” “他这不是来了吗。”祁白玉扬了扬下巴,嗤之以鼻。 “一群狗在我头顶上狂吠,吵得我不得安眠。”庄岫自虚空中踏出,轻巧地降临地面,和徐之素一伙人远远地对视,嘲讽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这群捡漏鼠辈。” 庄岫恢复昔日俊朗模样,面上带着刻骨的冷意,这才是他的本性,先前当着华如真的面表现出的那道慈父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华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却被祁白玉掐着脖子提离了地面,满脸通红,额上青筋直冒。 他的双手被缚,双腿也隐约被打断,浑身上下遍体鳞伤,就连脸上也挂了彩,嘴角带着血痂,看起来楚楚可怜。 “你终于出现了,再不来,我可就要杀了他。”祁白玉见庄岫已然恢复,只觉他还真没看错,药尊给的那些灵药,确实每一份都是治疗道伤的宝药,没有一份参假,药尊这般不遗余力对庄岫已经是仁至义尽,庄岫到底为什么不敢去找药尊疗伤呢? 庄岫远在百步开外,这个距离足够他脱身来回百次,道:“随你们生吞还是活剥,我已经半只脚跨进神级门槛,岂会缺少追随者,他这样的货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华艺抿紧的嘴角却溢出鲜血,像是受了大气咬破了皮:“既然如此,你来做什么?为什么不走!” “待我把废话说完,也让你走得顺畅些,”庄岫道,“我先前答应过你,如果你能为我找来让我痊愈的灵药,我便满足你一个愿望,可你找来的灵药到底没能完全根治我的伤势,想必你也明白,你还值不得这个愿望。” 华艺眼眸无光,道:“我听说世上能治好道伤的人不过三个,我只找到了祁白玉。恰好你的儿子也在这里,他既然肯为你挡神劫,想必也愿意治你的,你若愿意稍微放下身段,你就能真正恢复巅峰。” 华艺眼神示意祁白玉,可以将手指穿透他的脖颈,反正他的命门不在喉咙这里,就算喉咙穿了孔顶多不能说话,而且他已经厌倦了说这些无用的恶心之语。 祁白玉不由啧啧了两声,暗叹华艺太狠,自残这么多次都不足以软化庄岫,那庄岫打从一开始就不值得救啊。 “蠢货!我这傻儿子现在只怕是恨我入骨。”庄岫冷笑道,“这伙人是来杀我的。” “如果我们要杀你,就不会站在这里,还留此人一条性命到现在跟你废话,”祁白玉道,“我有话要问你,跟药尊有关。如果你老实回答,我或许愿意放这人一条生路。” “你们杀吧,反正他是药尊的人,”庄岫道,“我没有亲手杀他,你们替我杀了也是一样。” “药尊的人?正好我们与药尊水火不容。也罢,那便送你上路。”祁白玉故意走到一旁侧对着庄岫,收紧了手指,五指如钩刺入华艺的脖颈之中,鲜血汩汩流淌,顺着祁白玉的手腕流下,部分沿着脖颈染红衣襟。 华艺终于说不出话来,面色惨白如纸,浑身战栗着好似随时都能断气。 庄岫负手走出去十多步,停了下来,转身道:“你们想问什么?” 第55章 一出好戏 起初见庄岫油盐不进,华艺说得口干舌燥都不想继续演了, 跟他一样充满挫败感的还有重越。 徐之素纯粹局外人看热闹, 聂云镜还算比较心系华如真,一直留心观察华如真的反应。 而让聂云镜很是心疼的是, 明明见了庄岫本该意见最大的华如真, 却是他们所有人中反应最平淡的。聂云镜深谙华如真心性,以为他过于体谅别人, 尤其是特别体谅重越,而且华如真这个人, 心里再有苦都不会显露于脸上,聂云镜觉得自己有义务替他把关到底。 聂云镜非常干脆地站到了祁白玉身侧的位置,就看庄岫耍什么花招。 事实上, 此时的华如真正和重越交流着他修炼上的困扰。 原本很内疚的重越也是服了, 只觉这人似乎已经把情绪控制运用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他的憎恨和愤怒不会在身体上显现分毫, 使得他本人更像是个载体, 一个置身事外的神明。 他的自我寄托在了他超凡入圣的书法中,他无匹的精神气只会在战斗中显现得淋漓尽致,却不会反伤自身。 这也是华如真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境界, 最初的时候重越为了安抚他不让他走极端,只是说了个设想,但华如真可怕的悟性把那个设想变成了现实。 现在看来, 华如真当初的本事是在损伤自身的基础上造就的, 他对外的攻击力越大, 他自己就承受了多大的内耗,以至于年纪轻轻就耗光了生命力。 第147页 而现在,他的实力随着感悟的提升而逐步增强,达到了天人境巅峰,距离至尊境仅一步之遥,而他的身体却提前进入了保龄状态,不会再衰老。 只不过对于下一步如何提升,华如真就有点茫然了。重越给他出招,如果能反哺自身就更妙。 华如真眼睛一亮,陷入沉思。 徐之素侧身挡住他俩,脸都黑了一截。 没办法,至尊境神识过于强悍,尽管后面这两位已经收敛了魂念,但徐之素还是能探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简直叹为观止。 心大还是怎地,仇人都在眼前,居然还有闲心论道!? ……如果他能有这份定力,至于被药尊玩弄于鼓掌间么?徐之素不禁悲从中来。 所以说虽然祁白玉和华艺在前面演得挺认真的,徐之素主要是镇场子,就他这身搞笑的彩色长袍唯有不说话的时候还有三分威严。 聂云镜盯庄岫盯得一本正经,至于剩下的人和兽,包括正主在内,都完全没想过这出戏能有什么超乎意料的反转。 此刻,庄岫回过头来,心平气和地问出那么一句,气氛有刹那凝滞。 重越和华如真也都不再交流,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前面,就连华艺的思绪都有点不连贯了。 祁白玉收敛面上恰到好处的诧异,道:“你会来这里渡劫,和药尊有什么联系吗?” “我还以为你们要问什么呢,”庄岫不忌惮寻常至尊,但却不得不忌惮至尊境的毒师,眼前这一来两位,其中一位毒道圣子,另一位更是毒师公会会长,这等阵容,哪怕他半只脚踏进神级门槛且处于全盛时期也不敢硬碰,更不用说他此时并非巅峰状态,“这就说来话长。但你们这架势,不像是要好好说话的样子。” 祁白玉没跟他废话,直接收紧了手指。华艺本就微弱的气息更加不稳。 “还不放人?”庄岫道。 “这不是没用力吗,我这也是为了双方体面点,”祁白玉把人交到聂云镜手里,华艺双腿骨折严重,失去祁白玉的手腕支撑,他便瘫倒在地,被拎起来时宛如无骨之人,半点形象也没剩下。 祁白玉拿出一块手绢擦拭手上的鲜血,道:“就这样说吧。” “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就算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但说无妨。” 庄岫幽幽开口,其实说来也简单:“一年前我在药香谷,不小心闯进了一处密地,那间密室里摆放的都是些不传于世的东西,大多独一无二。” “其中有一则古卷,上头记载各处秘境的情况,其中甚至包括秘境内神性物质浓郁程度,甚至还包括未曾开启的秘境,比如这里。以及瀚域秘境也早就罗列在其中,其上记载和瀚域历史一模一样。”庄岫又道,“对了,我从那本古卷中看到这处秘境的时候,此处秘境还不曾开启,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这随便一道古卷的价值,不难知道我进到的是一处怎样的地方。”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暗自吃惊。 但凡秘境那都是价值连城,居然有这样一种古卷记录了从古到今那么多秘境,而且这古卷原先还掌握在药尊手中。 “现在那古卷在哪里!?”祁白玉脱口而出。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道来。”庄岫道。 重越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道:“这处秘境是你最先打通的?” “不错。”庄岫有点得意,正因为他开启了这处秘境,这才有后来人进来争夺机缘。 重越总算明白这地方提前面世的原因。 庄岫不紧不慢地道:“药尊当我是药香谷贵客,我跟他关系最好的时候,药香谷九成九的地方我都能随意进出,可就是那个地方,药尊告诫我不要进,说里头危机重重。我觉得他说这话也没安好心,非要这样说,那我就知道里面有宝物,既然有宝物,一旦有机会,我肯定想进去看看。” “可我一不小心引动阵法,使得密室坍塌,不过我想那些独一无二的宝物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毁了,”庄岫道,“只是惊动了药尊,我就没再好意思叨扰他老人家,之所以到这儿来渡劫,是因为我正好记住了古卷里记载的渊渟秘境,里头神性物质极其浓郁,乃是最为浓郁的秘境之一,也就是这里。” 庄岫说到这里就很不高兴,什么叫最浓郁,他扫荡了半个秘境,所获得的神性物质加起来还没有他在药香谷那处密室里得到的多! “渊渟秘境?”重越道,“不对吧,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叫古岳。” 祁白玉也微微点头,他也记得这处秘境名为古岳。 渊渟秘境倒是没听说过,或者说重越上辈子有生之年没进去过。 庄岫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闷着脸没说话。 “你救人的诚意也不过如此嘛,谎话连篇。”在场不提其他了,就连徐之素都觉得他说的话不可全信。药尊是什么人,这么容易被你坑? 如果真有这一着,药尊理当派人严密看守药香谷,他们在来之前那么轻易闯入药香谷,祁白玉还烧了间藏丹室……怎么听起来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而且要知道,是药尊提前一步来了这里,甚至还在神劫结束之前精准地预言了你会渡劫失败,而且还提前准备好了给你治疗道伤的灵药,明显都没超出药尊预料,你是被坑了还在得意个什么劲? 第148页 庄岫道:“我就说,说了你们也不信,但你们能猜到我和药尊闹翻,或许你们故意试探我和药尊尚且不对付,无论你们盘算着什么,我言尽于此,把人交出来,我还有笔账要跟他算!” 重越道:“还有个问题,莫非关于渡神劫可让血亲相助这一秘辛,也是你在药尊的药香谷里见到的?” “这倒不是,”庄岫很理所当然地看向徐之素,“这不算秘辛吧,神劫里会有神谕降临,到某个时候会提醒你是否让血亲代为受劫,但凡族内有过渡神劫的前辈,都应该有这类秘辛流传下来,你身为一大公会会长,难道你没听过?” 关于这个,华艺也是听过的,但他不曾告诉过华如真。徐之素不乐意了,也没人告诉他啊,自古毒师不长寿,他能有什么办法!? 一时间所有人都相顾无言。 不得不说就凭这个秘辛,他们耗费大量时间折腾这么一出也不算无用功。 重越道:“所以你之所以对华如真百依百顺,也是因为早就想好要他替你挡神劫?” “你们有完没完??”庄岫被戳中,一下子就怒了,“他怎么说也是我儿子,我对他稍微一不好,我就十恶不赦了?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居心叵测,都不算数了是吧??他需要我的时候一句话我不远千里飞奔而至,我可曾要他做过什么,我也就要他……” “你也就要他一条命而已。”重越补充说道。 庄岫被噎了回去,华如真本来不太稳定的情绪重新稳了下来。 庄岫很没耐心:“我能有什么办法?像我这等天资到最后都没有别的办法!”他理直气壮地继续:“渡神劫本就是一族的大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旦我成就不死神,我的后代也会跟着受益,总不能只想受益却不想付出吧?自古时候起,就存在这种渡劫方式,当一个人肩负起一族的兴衰,免不了需要一些人要做出牺牲……” 祁白玉问:“所以你也肩负了一族的兴衰?” 庄岫道:“那倒没有。” 所以你扯什么废话! 气氛很有点冷。庄岫暂时没敢过去捞人,他只等着祁白玉们放人,想来可能性不大。言多必失,搞不好他说了这么多也依旧无济于事,但至少他也为救下华艺努力过。 就算最后没救下,那他至少也尝试过了,华艺忠心耿耿的一生到此收手也该没了遗憾。 只是庄岫一想到这人的冒犯之举,又莫名耿耿于怀。 “到底放不放人!”庄岫道。 “你应该问我会不会放过你。”祁白玉话音刚落,就被华如真截下话头,“等等。” 华如真看向庄岫,道:“这次我可以放过你们,你我父子情谊到此为止,但你欠我半条命,将来如果我经历同样的情景,我可以让你还吗?” 庄岫默了下,道:“你可以试试。” “好,”华如真拂袖道,“放人吧。” 庄岫兀地一愣,他眼里闪过一抹喜色,立刻对华艺道:“你还不快过来!” “这就放人了!?”聂云镜不满,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他呢,难道真以为靠华艺就能让对方生不如死,这感觉好像不对啊。 “我不走。”华艺稍稍清醒,侧过头来,半耷拉着眼皮,双眸黯淡无光,白皙的面上被一条条血痕分裂得有种支离破碎的美感。 “你快离开这里……” 庄岫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定睛去看。 华艺动了动嘴唇,缓缓道:“我要留下。因为,这世上能治好你的人就那么几个。既然你已经和药尊结仇,那药尊的朋友势必也不会救你,也就只有祁白玉了。我会想办法说服他,让他给你疗伤。” 华艺已经半点不想跟着庄岫继续颠沛流离,他感觉他的用处最大也就这样,不过是从对方嘴里撬出了一堆半真半假不太有用的废话而已。 这人明知敌方有撕票人质的意思,还一个劲地刺激敌方,庄岫对他的看重仅此而已,着实很有些打击一代帝王的自信心。 庄岫听得愣神,他只是将他和药尊的恩怨避重就轻地说了,但华艺却重点听出了自己和药尊不可能和好的事实。 这人不愧是他最忠实的下属啊,一直以来都是那般贴心。 “别听他的,他现在神志不清,把他弄过来交给我,今后你我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会找你们毒师公会报仇雪耻!”庄岫命令聂云镜赶紧的。 “哈哈哈,既然他不愿走,你又何必强求呢,很显然人家不想跟你走,你都听不出来言外之意,可笑至极。” “祁白玉你什么意思!?” “你差点要了我朋友的性命,我不杀你都已经是法外开恩,而你力图保下这个下属,还说些半真半假的鬼话来蒙混过关,我若是被你糊弄,岂不是显得我不够聪明。”祁白玉弯腰,长指轻轻在华艺面上划过,道,“知道你看重他就够了,我会留下他性命,好好折磨。你若敢报复,我会让你最忠心的属下,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你……” 庄岫沉声道:“华艺,听话!跟我走!这些用不着你来操心,你也听到了,你留下只会给我添麻烦,会被他们要挟来对付我,你若真为我着想,就听我的,给我滚过来。” “我还是知道自己价值的。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你不必顾虑我的。” 第149页 “你又是何苦呢?” 华艺闭上眼,你他妈以为朕想苦吗!? 第56章 最强战队 庄岫苦口婆心,但还是没能说服华艺。 在此之前, 庄岫确实也不想和毒师公会的人搅和到一起, 不想彻底和至圣药尊为敌。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虽然他铸成大错, 但至圣药尊也并没有对外公开并对他下悬赏,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落入寸步难行的境地,自是不希望陷入两大公会较量的漩涡中。 但华艺的话也不无道理, 他身上残余的伤势或许只能寄希望于祁白玉。 恰好这处秘境与世隔绝,能在里头闯荡的强者无一例外都是各处来的佼佼者。 因此里头的机缘争夺也格外激烈。 若能在这个地方治好道伤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庄岫陷入两难的境地, 怎么样才能和这伙人保持距离的同时,又让祁白玉心甘情愿治好他的道伤呢?突然计上心来,他不经意地扫了一人一眼, 身体融入虚空中, 径直消失不见。 下一瞬,庄岫出现在了百里开外, 撞上一支队伍, 他力压这支队伍里的全众,使得队伍成员归附于他,帮忙散布一些消息。 “毒师公会两大巨头在此地出现!” “毒师身上宝物众多!毒师公会早就是众矢之的, 杀他们等于除害!” “听说之前闯入神劫中的就有他们。” “不愧是毒师公会巨头,打劫都打到半神境强者身上了。” “毒师公会的家伙都该死,外面的腥风血雨都是毒师公会搞出来的!” 重越注意到庄岫离开前看了自己一眼, 看似不经意, 他仔细一想, 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庄岫当面带不走华艺,或许会打队伍里其他人的主意,攻敌所必救,再要挟祁白玉不得不拿药换人。 而祁白玉最看重又最好对付的人……重越生怕自己成为拖后腿的,赶紧离祁白玉近了些。 祁白玉等人一出了密林,便险些撞上为歼灭他们而来的不速之客们,避开后陆陆续续听到了些不大友好的消息。 不知有意无意,传言中只说他们是毒师公会巨头,却没说是圣子和会长齐出马。 这世上见过祁白玉和徐之素真容的也没有太多,而至圣药尊和徐之素在陨神谷达成和解的事也只在最近,秘境里头一心修炼的人更是闻所未闻,所以一听毒师,自是人人喊打。 奈何毒师实力高超,而掺杂在一个队伍里,这个队伍更是各有各的长处,若是放在外面无一不是天之骄子级别,随行的还有四头圣兽,整体实力几乎足以横扫秘境。 外人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一开始还都很热情,可战线拉得越长,他们越发现这伙人不好对付,经历了数场战斗下来,那队伍中甚至有人的招数还不为人知,因为直接接触过他们的人都死于非命。 反而让这群人打出了赫赫威名。在所有队伍中排前列。 事实上这处秘境有些地方有着古老阵法,需要多数人同时施法才能开启,因此所谓的队伍一般是某位极强者带领,然后一堆天人境强者簇拥。 有的队伍能有两位实力堪比至尊境的强者,那就妥妥的强队。 可祁白玉这伙人倒好,各个都有至尊境的实力,就连随便出来一头圣兽都特么至尊境实力,风风火火加起来上十位,各个都是狠角色,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的么。 在这个以队伍的形式闯荡的秘境中,重越等人所在的队伍,人送外号“毒蝗”,所谓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白送人头的队伍残余人士对他们简直深恶痛绝,名字自是不太美观…… 接二连三的队伍受挫,好处没得到,反而给送去了自己的私藏,结下的梁子不可谓不大。这些队伍聚集到一起,力量远胜以往,都不用外人继续鼓动,他们一心只想拿下那伙人。 可惜就是找不到突破口。那些人战斗方式迥乎不同,可配合得格外默契,宛如铁板一块,密不可分。 “这里头的人各个深不可测,有个明显没动用全力,非常可怕,剩下的都各有各的战法,其中甚至还有使幻术的,就算把他们围住了,他们要脱身,咱们根本防不胜防!” “这伙人未免太过火了点,真要在外面,他们哪敢这般放肆!可不就是仗着秘境里各大古教来人有限,他们联手实力最强么。” 倒了霉的才知道那群人的可怕,依旧还有不懂事的接二连三往前送,送的越多,他们这些残余势力联手的力量越大,都觉得到了该反击的时候。 “我甚至怀疑这是他们故意投下的诱饵,自称毒师,就为了引我们上钩,好夺我们的宝物!不然他们这样的实力,谁赶上去硬碰!” “那怎么办??我毕生私藏都被他们给弄走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不会一直这般招摇过市,如果突然来个空气遁,我们上哪儿寻仇去!?事不宜迟还是赶紧想办法吧!” “只要拿下那个缩头乌龟就行了。”庄岫道。 众人得他提醒,一下子就开窍了:“就是总躲在毒尊身后的那个……” 说起来,毒蝗队伍中除了有个疑似重伤被几头圣兽严密保护起来的人以外,还有个另类。 那个另类基本上是能缩则缩,能避战绝不多动一根手指头,在那群大佬中,表现得太丢人现眼,想让人不记住都难。 第150页 一开始动手的都以为那人是故作姿态,看似藏头缩尾胆小怕事,实则是个不要脸的狠角色。 可结果呢,这么长时间下来,这人就只有躲在绝色毒尊身后,也就只有召唤他的绿龟灵宠挡攻击这一招,可见黔驴技穷不过如此。 而且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每当他拿绿龟挡攻击,其他的几头圣兽或多或少看他的眼神都非常嫌弃! “最强战队里居然有个这么个怂货,还真是稀奇。“ “这才正常,怎么可能全队都强,再厉害的人也需要一个抬高轿的,我看那个怂货肯定特别擅长阿谀奉承的小人。” “那个怂货就是突破口!”众人全都来劲了。 话说回来,庄岫没能说服华艺跟他一块走,一怒之下唆使一堆人对祁白玉等人出手,但他自己却没有亲自出手过,反而是很小媳妇似的远远跟着他们,甚至时不时在有不长眼的攻击要落到华艺附近时,他会出手解决。 但华艺每次都巧妙地错过了庄岫出手的场景,而把解围之人胡乱安在圣兽身上,亦或者聂云镜身上,反正就当完全不知道有庄岫这个人。 庄岫真是听得着急,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他面前,扯着他略敞开的衣襟说,救你的是老子,是老子! “他这样跟在后面合适吗?”重越道。 “他喜欢那就让他跟,反正他也不敢真的造次,”祁白玉瞥了眼他们这群队伍后面,有个淡淡的黑影一闪即逝。 不是别人,正是庄岫。 就像鬼影似的,突然出没,偶尔也会吓到人。 “兄长只要跟紧我就没事。”祁白玉道。 重越很是感激:“给你添麻烦了。” “不打紧,”祁白玉道,“有兄长在身边,我觉得这一路风光甚好。” 一路上他们遭遇了不少挡道的,其中有好几次危机都得劳徐之素出手的地步,在重越看来,还真算不上有什么好风光,不过心里却好似暖流趟过,使得重越都觉得好像自己躲在他身后就是理所当然,不用为此难为情的事情。 期间遇到的妖异植被,亦或者毒虫凶兽,无一例外都被白妙,狼王,白虎,亦或是书圣华如真以及擅长幻境的聂云镜给除去。 稍微厉害点的圣兽出没,也有徐之素清场,而祁白玉的白雾一旦和聂云镜的幻境配合,哪怕有强大的人族敌人围攻,他们也能全身而退。 唯一的威胁便是后面不知何时会出现,也不知何时会突然出手的庄岫。 而此时,华如真带着他们去往他藏匿上古石碑的地方,入口处也需要至少五人以上同时转动阵盘,这才得以进入另一方空间。 里头已经被扫荡了一便,宝贵的珍品几乎都被挪完,还有些守护此地的死卫傀儡也都散乱在地,身上的铁甲也都被扒了个干净,干尸似的身体不尴不尬地散落各处。 “前面就是了。”华如真引他们去到他藏古碑的地方,可刚转过甬道,便听到一阵吵杂的声音。 那地方已经有一伙人在了。 其中有个声音很得意地道:“……我这宝贝探宝很灵,它指着这里,这地下肯定也有好东西。” “那还等什么,挖啊。”有个极冷的女音命令道。 “好的,您请站远些……你们是什么人!?”六人围着一位身着斗篷的女子齐齐转过身来。 “确定就是这儿吗?”祁白玉问华如真,得到肯定答复后,稍稍站到后面了些。 “这里明明是我们先发现的,劝你们识相的话……”他们怒目而视。 “那又如何,都滚。”徐之素戴着挡住全脸的面具,一声怒吼,可怖威势越体而出,强悍神识横推过去,顿时一阵人仰马翻,那边的人一片呼天抢地,发型都被刮得乱七八糟,有实力逊色之辈甚至大口吐血。 只有那名女子稳稳站在原地,曼妙身体隐藏在宽松斗篷之下,斗篷随风鼓动,而她眉头一紧:“是你们。” “重姗。”重越认出这人,只觉多久不见,此女的气质又略有不同,似乎比之前又稍微丰腴了许多,更多了丝妩媚。 此女的修为肯定远不及徐之素,但她能面不改色稳立不动,想必是身上有防御至宝。 重姗认出徐之素和祁白玉,美眸在重越面上一扫而过,并没有恋战的准备,只是很可惜到手的宝物,她猛地挥手,扬起一阵尘土,却见埋在地下的不过是一个古碑。 碑上字迹过于古老,她一时也认不清,于是皱起眉头,动用秘术离开了此地,竟是完全没管那六位护花使者的死活。 “饶命,高人饶命,我们立刻就走!”那六位追随者深知重姗的身份,连她都不敢硬碰,他们哪敢造次。 “放你们走可以,把你手上的宝物交出来。”徐之素顺带收刮了较为听话的那位手上可以觅宝的圆盘。那个小胡子中年人虽然很舍不得,但为了性命还是双手呈上。 那圆盘如掌中铜镜般大小,里头有图黑雾,黑雾像是活络的,只要侧立圆盘,那团黑雾就会很清楚地呈直线指着地下。 待人走后,这处还算亮堂的天然洞府安静了下来。华如真亲自掀开泥土,露出上面的古字,正是他之前削掉上层石壁所掩埋的古碑。 其实之前听庄岫那么说,他们都发现这东西看不看都无所谓了,可到底还是想亲眼看看渡神劫的捷径,以及不能让这东西落入他人之手。 第151页 徐之素认出上头文字,顿时脸色铁青,直接动用倾力攻击将之上部分削去,轰声响亮无比。 “这种东西就该毁了!”徐之素道。 “但你毁之前能不能先吱个声,”祁白玉挥开自己和重越面前的尘土,道,“看把聂云镜师兄吓得一个激灵,跟中风似的还在抖……” 华如真立刻回头看,聂云镜老脸发烫,怒道:“你能不能别只说我,你看重越面无血色!” 华如真道:“重越的脸什么时候黑过??” 祁白玉回过头,声音一下子温柔了许多:“有我在,没事的。” 这个差别对待有够明显,重越默默看向别处:“我知道的啦。” 聂云镜羡慕得眼红,明明都颓废,重越明显更废,怎么他就不能也废得这么清雅脱俗、人人接纳!? “你们见了这个难道没什么想法吗?”徐之素脸色依旧不好。 “能有什么想法,不就跟之前听说的一样,庄岫没撒谎呗。”祁白玉道,“这一秘辛在上古也许是人尽皆知,只是后来不死神断层,许是上位者们封锁了这个不利于家族昌盛的秘辛。” 重越道:“白玉说的有道理。” 徐之素神情严肃:“我认为今后有必要研习传送神通。” “传送神通?”众人神色怪异。 但凡神通都非常高深,难学不说,还可遇不可求,都死贵死贵的。如果有足够的钱财支撑,有足够的修炼时间,他们更宁愿愿意买攻击或者防御的神通,而不是传送神通…… 因为传送神通,是在特定情况下逃命用的。 徐之素咳嗽一声,义正辞严道:“我这也是防范于未然嘛,没有谁是天生地养的,搞不好突然冒出个什么货色来让我们去扛劫呢!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众鄙夷的目光毫不客气地投向他,祁白玉道:“你自己怕事就直说。你能弄得到,谁拦你了??” 这不是他现在的身份不太方便在各大交易市场露面吗,那些比较高端的场合,哪怕是至尊也是不允许戴面具进出的,买卖都得验明身份,现在毒师公会的人都不太好出席类似的场合,所以需要重越啊,华如真啦,聂云镜这个药香谷叛徒就算了,甚至是华艺啊这些正儿八经的修士比较好买卖。 还有白妙等兽王也可以在驭兽师公会那边想办法。 徐之素再接再厉:“我这也不是为了自己,我血亲估计早就不在了,我主要是担心你们,尤其是华如真,庄岫一次渡劫失败,再来一次怎么办?” 谁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还不是怂的!“估计”早就不在了,并不是一定就不在了,庄岫渡劫失败几乎就没下次了,恰好是华如真比较不需要操心,最不需要的是华艺,他的后代死绝了,嫡系血亲也早就过世。 至于其他,被至圣药尊收养的,大多是孤儿。 可若是父母亲人中但凡有厉害的强者,他们又怎么可能小小年纪成为孤儿呢。 所以祁白玉和聂云镜普遍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 重越深思熟虑后,道:“徐尊说得对,保险起见确实传送神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虽说重越消极避战,胆小怕事,但队伍中的人和兽族都很清楚,重越的整体实力搞不好不弱于祁白玉,他基本上是不说话则以,只要他开口,无论有没有道理,祁白玉肯定支持。 他们俩兄弟加上四头圣兽灵宠,队伍投票就过了半,更不用说华如真也偏袒重越,而徐之素虽然是队伍里实力最强的,却还得看祁白玉脸色。 这样一来,就这么说定了。聂云镜叹为观止,谁能想到整个所谓的最强战队,其实就是这个最胆小怕事的最有话语权呢。 徐之素等人正商量好传送神通的购买流程,琢磨着若是能从什么牛人手中抢到就更好了,但这种情况可遇不可求,毕竟既然连传送神通都学会了,又怎么可能落入他们手中。 突然,白妙等圣兽警觉起来。 “就是他们,他们这群人夺了宝贝!”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甬道另一侧传来,领头的正是那个双手奉上觅宝圆盘的小胡子中年人。 眨眼间,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族强者挤满了半个甬道。 “想不到毒蝗居然也干这种虎口夺食的勾当!” 领头的人乃是一位黄袍至尊,他身侧有人看到重越,大声喊:“快看,就是那个怂货!” 徐之素和聂云镜唰地转过身来,心里老不乐意了。 平时被祁白玉嘲也就罢了,这都来的什么货色也敢笑话老子?? 第57章 有眼不识泰山 “让你斩草除根,非要留活口, 这下好了。”祁白玉挥手间带起大片白雾, 挤满了人的甬道里逐渐被白雾笼罩。 自从祁白玉声名大噪后,他的白雾攻击手段也被竞相模仿, 毒师中使用毒雾为攻击手段的不胜枚举, 而那些纯粹的修士也从中受到启发,因此这一手也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 “就这点人马, 还需要我反省?”徐之素很不屑。 “往后站,你就别出手了, 这地方经不住你全力攻击,到时候我们也得埋地下。” 还用得着你提醒!?徐之素不高兴了,人家都指着鼻子开骂, 他能不还手吗, 道:“等你到我这个层次再来指点我如何战斗吧……” 祁白玉没好气地说:“我在提醒华如真!” 第152页 华如真好脾气地点头。重越道:“你跟着我,不会有事。” 华如真高兴地点头, 顺便和重越讨论起书法一道更进一步的具体方法, 他发现很神奇的一点是,重越虽然不谙此道,但他的见解总能一针见血地让华如真产生醍醐灌顶的效果。 “……说到底任何道, 都是化简为繁,再化繁为简的过程,越往后期往往参悟的都是最简单的东西。你试试看道法的根源, 你的书法化灵的本质, 墨汁怎么变成攻击力超绝的实体?它需要吸收天地间的灵气, 还是吸收的是更高层次的东西?” 华如真苦思,不像是吸收灵气转化,因为它没有个吸收灵气的过程,直接从心而发,好像与天地共鸣一般。他脑海中霍然浮现出两个字:规则。 重越道:“媒介只是笔墨纸张,可不可以在上面做文章?你的是字迹直接转化而成,触及到了规则层面,你已经知道如何运用,却不知道具体原理,但这个原理一定存在且只有你能整理出。我只是猜测,也许支撑墨汁蜕变成活物的那样东西本身,也能强化你自己的躯壳。” 重越刚把话说完,觉得这跟创出新的道法一样,若是华如真能创出这一法门,想必离神境不远,或者只有神境才能做到!过于高深莫测。 华如真突然像醒悟了般,伸出左臂卷起袖子,对他道:“你帮我按住。” 华如真取出笔墨,在自己掌心及手臂上写了个一连串的字,那墨字迅速消失,而他整条手臂散着浅淡金光,随意地一甩手,手臂挡住那柄长枪,竟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火花划过皮肤。 华如真只感觉到手臂发烫,仅此而已。 重越都看呆了,要知道,华如真可是远攻选手!虽然没有变老,但自身防御力惨不忍睹。所以他们经常调侃对方聊以自慰——上天给你开一扇门的同时,也会给你关上一扇窗,再天赋异禀,身体太脆了也不行。 可他亲眼可见,长枪尖端竟然没有划破他那脆弱不堪的皮肤!!只是手臂上的金芒消散了些许而已!就算彻底消散了有笔也能立刻补上! “重越,你简直是天才!”华如真由衷地赞叹。 重越简直热汗都要冒出来了,谬赞了啊!你悟性高到这种地步,作为你的队友,我感到很有压力! 华如真正在兴头上,不由分说地抓起重越一条手臂,在他掌心狂书了个“防”字。 “这也行!?”重越掌心生黑芒,他抬手挡住了一道攻击,那缕无所不破的剑光居然停在了他掌心半寸外,缓缓靠近,剑光渐弱,尖端刺破掌心,流出了滴鲜血。 “看来这个‘防’古字的防御力还不够。”华如真当时是把一连串“固”、“坚”、“防”之类的古字写在自己手臂上,加持的效果比单独一个防字要好。 重越惊叹道:“不错了!我都没动用灵力!!那等剑光,我都要怀疑龟壳能不能挡住,可它居然只是刺破了层皮而已。你的道法未免过于逆天了点!!!” 华如真如受鼓舞,嘴角微微勾起,他捏着重越的手腕,让重越张开掌心。 华如真动用灵笔,就着那滴鲜血狂书,在掌心留下了个在重越看来十分鬼画符的东西。 那字迹猛然间荡起一阵血光,迅速延伸至整个躯体。 重越感觉自己好像身体轻盈了许多,好像轻松一跃就能飞起来,他屈指一弹自己手臂,竟然发出盾与矛撞击的锵锵之音,就好比自身先天战力翻倍,若与灵力攻击的威力相配合,战斗力足以翻上四倍! 这一个墨迹加持的神力大概能持续十个呼吸左右的时间,可以叠加!但往往当实力远高于对方,胜出只需要一刹那!十个呼吸足以扫荡五名同境界强者围袭,关键是当墨迹加持的神力消散,对身体并无损伤! 重越倒吸一口凉气,就连他都可以感悟墨迹化灵的奥妙,这个化灵的规则所幻化的神通,能作用到他的身上,可见并非只适用于华如真一人! 人族古字博大精深,这样一来若能作用己身,完全可以隐身、隐匿天机,涵盖极广宛如一门全新的道统,而华如真一旦成神便能成为全新道统的创始人!!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他交了个怎样的朋友…… 华如真敏锐地发现重越的血迹所蕴含的威力,似乎比自己的血要强悍一些,心想:“我身上能同时显化、叠加威力的古字是四个,他是八个,岂不是说他境界和我等同,但他的体质和血脉之力是我的两倍?不对,十六倍?可能吗!?”华如真暗自心惊,“书法一道能强化的程度和自身有关,看来我还是不能松懈。” “幸好有你,我感觉我好像随时都能渡至尊劫。”华如真周身波动确实比半刻钟前要更强烈了些,整个人精神了许多。毕竟体弱,每当渡劫前后,最愁苦的莫过于华如真了。 别人渡小劫跟玩儿似的,就他几乎次次都会被天劫虐得半死不活。 这还是他头一次很期待接下去渡劫,有了这招,他完全可以提前书遍全身,哪怕受伤,只要他不昏迷,他就能持续不断地补充,让自己的体魄维持在巅峰水平。 重越道:“你还是保险一些,你自身防御力太差了,前一次渡天人劫,你就差点陨落。” 华如真笑道:“这回我有十足把握。” “谦虚点,谦虚点……” 第153页 不远处,祁白玉盯着他俩的目光忽而炽热忽而冷漠,手指微微握紧,离他近的人撞上他心情不好的当口,都到了血霉。 四处都格外嘈杂,而且舞刀弄枪也耍不开,他们要出去还得杀出一条路。 那小胡子中年人知道他们这伙人实力强,却没料到强得这般离谱,基本上横扫。 “先抓了那怂货!” “找死!”徐之素冷哼。 “就你这点本事,也好意思说人怂?”聂云镜布下炼狱级幻境,挑起人内心最深层次的恐惧,那个喊着要抓人的人接连哭嚎,对着同伴连翻喊叫高人求饶,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谁怂,你说谁怂!?”徐之素跳起来捶爆对方脑袋。 旁边的人被血浆溅了一身,腿肚子打颤,恨不得跪下,若说同是天人境,稍微有点还手之力也就还有还口的余地,可这些人的实力太过不合常理,尤其是徐之素,明显远远不在一个层次的大佬,稍微一个魂压下来,一伙人倒下。 重越跟在祁白玉身后,但时不时还是会有暗箭袭来,不等他召唤,白妙和狼王都接连替他挡下,嫌弃的眼神还是有,可都是在重越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才会龇牙咧嘴。行动上可以看出对他的重视。 来的人都快哭了,那怂货太多人护着,竟是连说他一句都不行!确定是强者为尊么,怎么就你们反过来! 这么一耽误,重越离祁白玉远了一些,就在这时,他在人群后方看到了个黑袍女子晃过甬道口往外掠去。 重姗! 这处天然洞府进来不易,要出去也同样不容易。 也就是说重姗所持之物并没有让他离开这片洞府,只是隐匿身形藏在不知何处,竟然瞒过了徐之素的神识捕捉! 重越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件神器来,名为“瞒天神玉”,在上一世是他的所有物,乃是他在圣地盛会的战比中拔得头筹后,至圣药尊送给他的保命之物,那时候他还百般推脱,觉得受之有愧,事后还反赠了一大堆的珍惜灵药。 却没想到那等至宝,这一世居然这么快就落到了重姗手中。看来药尊在失去了个几个弟子之后,对重姗这个女弟子却是很看重。 众人见拿不下重越,相互示意:“那边有个身负旧伤的,先拿下他!” 华艺原本坐在白虎身上,作为队伍毒蝗中唯一一个有坐骑的,而且身姿卓越,气定神闲,一看就很不好惹,最开始没人攻击他。 可渐渐的,有明眼人发现这人就是个花架子,而且攻击这人的时候,队伍里的其他人几乎都视而不见,甚至就连他坐骑白虎都很不安分,这才是那个所谓的突破口啊! 白虎见白妙和狼王在主人身边大献殷勤,而它只能驮着个人质,到现在还没为主人挡过一次攻击,心里特别急切。 它若再不行动起来,搞不好这轮过后白妙它们得了好处就能更强一线,而它这个原本高过它们不知凡几的高等兽族却要被甩到后面去,那还得了! “滚开,滚开!!”白虎总是想跳到毒尊身边去,因为挡道的人特别多,它怒吼出声,虎啸震天动地,动作十分敏捷,还飞檐走壁,好几次华艺都差点被颠下来。 眼看着三道攻击直袭华艺后背,而华艺只顾拽着白虎的耳朵稳住身形就已经占据几乎全部注意力,躲开两道已是不易,第三道准备硬抗。 这时,一只手自虚空中探了出来,轻描淡写地替他拂去了第三道攻击。 “多谢……”华艺话到嘴边,就看到身边多了个人,这人端坐在白虎背上,又好像飘浮在虚空中,始终和动作夸张的白虎保持着相对静止。 庄岫对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他坐过去。 华艺装作没有见到他的样子,平静地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努力拽紧白虎耳朵争取不被甩下去。 本该很狼狈的处境,却硬是被他的帝王气场压得好似漂移。 只是衣襟敞开,白皙胸肌若隐若现,锁骨精致,颈窝也很明显,配上那上挑的眉眼,微微泛红的美景,居然很是性感。 庄岫只觉奇了怪了,难道是他的招数没有施展好,他明明隐身只对华艺可见了? “喂!”庄岫喊道。 华艺眼睛都亮了,迅速看向四周。 “我在你附近,你收敛一下表情。” 华艺无法完全收敛吃惊的表情,好像方才的冷漠全是因为庄岫不在,此刻他面上才有了热度,故作不太想搭理的姿态:“你来做什么。” “我救了你,你难道都没点表示?” “哦,有劳。” “你怎么好像不信?如果不是因为我在这里,你觉得你会完好无损么!?” “难道这接连不断的队伍找上门来,不是你挑唆的?” 庄岫不怒反笑:“不愧是我的亲信,果然聪明。” 庄岫见他确实好像看不见自己,也就放下半神境的架子,趴在白虎背上,还翘起两个脚丫子,撑着下巴近距离看他,说话的声音被他刻意弄得很缥缈模糊,叫人辨不清具体方位。 华艺好似担心道:“你还是别被发现,赶紧离开吧。” “我离开了,那你怎么办?他们没有一个关心你的死活,你还有旧伤。” “他们都挺好,我之前遇到危险,他们也都会出手救我,只是这里太混乱,他们忙不过来而已。” 第154页 屁,救你的明明都是我!庄岫道:“你怎知是他们出的手,你难道就没想过是我救的?” “不敢想。”华艺道。 “……” 庄岫在白虎背上滚了半圈,换了只手撑着自己下巴,另一只手搁在虎毛上方半寸处,虚敲这手指,两眼发亮,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小半颗虎牙,但说话的语气还是嫌弃至极的那种:“话说你究竟伤得有多严重,这么久了居然还没痊愈?” 华艺刻意停顿了下,道:“小伤而已,不打紧。” 庄岫:“你不必逞强,我都了解。” 华艺:“……” 华艺叹了口气:“您都了解什么,您什么都不了解。” 庄岫不快,但这话似乎是要继续他挺感兴趣的话题,一时间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以示愉悦,道:“你好大的胆子!” 华艺尽量不去看他,生怕表情会绷不住,沉声道:“我以为我会死。” “你确实离死不远了。” 听到庄岫阴恻恻的声音,华艺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透着几分无奈,又别具温情。 庄岫看愣了。 按理说单看华艺这副皮相,也就勉强中上,远远没有瀚域秘境海底深处壁画上那位丰神俊朗的年轻帝王英姿的半分。但一个人的气质的确能为他的姿容加分不少,庄岫承认这个华艺长得确实不错。 华艺缓缓道:“只要别死在您手里就够了。” 庄岫心神莫名为之一荡,深深望了他一眼,是时此处洞府外的门户开启的声音传来,庄岫的身体融入虚空中消失不见。 华艺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原来的神情,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庄岫并没有下杀手,至少他的身份尚未暴露,祁白玉等人替他保守这个秘密连聂云镜都没透露,已经算是帮了大忙,除此之外什么额外的相助大可不必,毕竟他对华如真所做的事罄竹难书,足够对方好友杀他无数遍。 “趁现在,快出去!”趁着门户大开,祁白玉冲着身后不远处的重越大喊出声,可惜隔得有点远,他的手伸不过去。 祁白玉和聂云镜联手清出一条道来,直通门户处,重越不知为何落后他们许多,但还是在大门关闭的前一刻逃了出来,祁白玉在门口等他,顺便收尾,潜伏在敌人体内的白雾发挥作用。 离得近的人身体痉挛,可以看清数股异色的雾气涌出七窍,被祁白玉收进掌心,而离得远的人调转方向,试图离他远点拖延灵力离体的时间。 祁白玉杀戮过重,不自觉地吸收了比较多的灵力,实力提升得明显,徐之素看得格外羡慕嫉妒恨,不同人不同命,有人进步艰难,有人进步如喝水吃饭,不能比啊不能比。 这世上动用毒雾进行攻击的毒师不在少数,但能让白雾形成跗骨之蛆,吸收人体内的灵气壮大自身,再回归主人体内壮大主人先天天赋,这一逆天修炼之法的,纵观大陆,名讳呼之欲出! “我还以为他的白雾只是用来妨碍视线而已,想不到,他竟然是鼎鼎大名的……” “祁白玉!!?” “居然惹上白玉毒尊!!” “是说什么毒师生得这般绝色……”话说到这里就没了音,居然敢调侃白玉毒尊的美貌,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 “都说什么毒师公会两大巨头,在毒道圣子面前,还有什么人胆敢称巨头??” 徐之素扶正面具,咳嗽了下。 门户开了,祁白玉这一手落在里里外外的强者们眼中,绝大多数人都感到惊悚恐慌。 “不用逃了,逃也是一死!他的毒雾能潜伏在体内壮大,迄今能解开此毒的人,整个医师公会就只有创始人一人,其次便是药尊,再次便是他自己,若是向他投诚,此毒能打通体内郁结助人提升修为,若是冒犯他,此毒便会抽空修为,让天才沦为废体!” “圣子大人饶命!我们是被人指使来对付您的,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等的过失!!”原本洞府里厮杀得近乎绝望的残党们此刻无端心生希望,竟是接二连三扑通跪地,朝着祁白玉所在的方向行大礼。 “得了吧,”祁白玉暂且停止收回白雾的动作,静看着门户再开,对那些争先恐后冲出们来的残党们道,“外面这么多人挡住我的去路,你们还挡住后路,要我放过你们也行,要么交出足以配得上你们一条性命的东西,亦或者替我们开道吧。” “谨遵圣子大人吩咐!”这些人吓得魂不守舍,赶紧冲认识的人喊道,“快快给圣子大人让道!” “纯粹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早知道是您老人家在,谁敢不怕死地拦您的道!” 说着便让出一条宽敞的大道来。 祁白玉专门转回去,停在重越面前,笑着朝他伸出手:“兄长,跟着我,别散了。” 无数惊愕的目光如利剑般打到他身上,重越浑身不自在,他不太想惹人注目,这点祁白玉也是知道的,所以平时祁白玉又很照顾他,基本上不会特意地把他摘出来。 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第58章 事与愿违 洞府之外天色尚早,高手如林, 来人都被祁白玉的名头震住, 不敢触这位圣子的锋芒,当面说话都很好听, 毕竟毒道中人尤擅以弱胜强、以少敌多, 其中更以祁白玉为最。 第155页 传言祁白玉的本事,一人抵抗千军万马那都不在话下的, 更何况他们这群乌合之众呢,于是都打起了退堂鼓。 却万万没想到祁白玉居然如此抬举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青年, 而这位青年就是他们公认毒蝗队伍里最不值一提的那个! 徐之素等人也不由瞪向重越,祁白玉这顶高帽子赠的,只怕是世间独一份, 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祁白玉这个浑身带毒刺的狠角色如此恭谦有礼面面俱到的, 旁人想都想不来的待遇! 众目睽睽之下,重越看着祁白玉伸过来的手, 感到头皮发麻, 他喉间干涩,内心非常希望能握住这只好看到无可挑剔的手,大概能想象这只手摸上去会是怎样的温软, 他也想勇敢一点光明正大地和祁白玉并肩作战,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似的僵硬无比,脑子里像有个闷锤使劲地敲。 一瞬间, 重越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他深吸一口气, 抬眸注视着祁白玉的脸, 温柔的目光中有种溺水之人不知如何挣扎的痛苦与怀疑,他缓缓往后一步,让自己陷入足以窒息的深水,在自己和祁白玉之间隔开了一道明显的界限,然后坚定而不失礼貌地摇了摇头。 祁白玉的手顿在那里,手指稍微动了下。 重越受不了了,哑声喊道:“白妙。” “主人,有何吩咐?” 厮杀中表现得最为凶悍、无比神猛的白毛圣兽唰地回过头,闪电般落在重越身边,殷勤无比。 “你别跟来了。”重越坐上白妙,神情惊惶而抗拒地抬手,制止了祁白玉正欲上前的动作,很难受地移开视线,便化作一道白光远去。 狼王紧随其后,一直昏昏欲睡的绿龟瞬间清醒,趁着狼王转身的瞬间,跳到狼王背上,它虽然很少参与谈话,但它很心细,一直以来接触过的人族兽族都不待见它,唯有重越主人看好它。 在跟随重越之前,它从没受到过以防御著称的上古玄龟血脉后代该有的尊重,自是跟主人同进退。 白虎想跟可刚挪动脚步,就被脑中的声音喝止顿在那里。 华如真强忍住恼怒,指责祁白玉道:“你明知道他不喜欢,又何必逼他呢!” 祁白玉冷冷地看向华如真,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对他什么感情,你们知道吗?” 徐之素和聂云镜都还算有心理准备,华艺坐在白虎背上,稍稍睁开半只眼,一副被迫看好戏的样子。 “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我一直以为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坚强,也更有耐心治愈他,可你……”华如真叹了口气,挥笔即出一道凤凰,托着他腾空而起,“可能这太难为你了吧。” 祁白玉羞愧难当,其实华如真这话说得委婉,意思很明显就是他也是看好祁白玉的,他一直很希望重越能振作起来,以为祁白玉是那个可以救他出深渊的人。 “你帮我去看看他,别让他出事了。”祁白玉被重越拒绝后仿佛抽光了精神气。 ”他也是我朋友,应该的。“华如真头也没回地掠向重越所在的方向。 祁白玉蹲下来,一手挡着脸,道:“我还不够,我的实力还不足以让他感到安全,所以他不愿意,他不愿意……” “你还叫实力不足,那你还想怎样??明明是他胆小怕事,敢做不敢当!”徐之素道,“我说这重越也真是的,他需要你的时候各种死乞白赖躲在你身后,一觉得你会给他惹麻烦,他就跑得比谁都快。” 祁白玉恼怒地看向徐之素。徐之素不由闭上了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让人说他!不过祁白玉也是,确实以重越的真正实力,若他有那个胆量,确实也用不着藏着缩着。 “你怎么还不走?”聂云镜问白虎。 “主人让我留下,你们有需要再叫他。” 白虎带着歉意对祁白玉道:“主人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是他不行。主人一直觉得你很好,他特别特别看好你。” 祁白玉愣愣地,很是沮丧。 白虎真的觉得自己很难做,道:“对了,我背上这个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实在不行就扔了吧,我也好去追随我的主人。” 华艺:“!!?” “重越这么不负责吗?保下庄岫明明是他先提议的,现在他撒手不干,我们岂不是白费苦工?”徐之素这话一说。 不远处虚空中,正要追上去的庄岫突然顿住,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最容易用来要挟祁白玉的人离去的方向。 可就是那个人保下了他吗? 真的假的? 如今他已经确定华如真确实是他的亲生儿子,亲生儿子执意追随重越,他好意思在儿子手里抢人吗?虽然儿子已经不认他了,好歹血脉相连…… 祁白玉看徐之素像看个傻子,道:“你也算是说了句人话。” 徐之素正不高兴来着,我帮你说话你怎么还怼我,他猛然一想,不对啊,现在人质在他们手上,而且以庄岫如今的处境也只有祁白玉可以治好他的道伤,岂不是说庄岫基本上被他们拿捏得死死的。 保下庄岫的结果是把庄岫这个半神境拉拢到了他们阵营!?重越难道一开始就想到了这点?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徐之素不信自己看走眼,问一旁:“你觉得呢?” 聂云镜摇了摇头,从头到尾不认为重越有这份心智,或许是规避矛盾天性使然阴差阳错的结果,毕竟重越这时候离开他们队伍,绝非安全且明智之举! 第156页 因为,就算他没和祁白玉当众拉手,但他也没有回避祁白玉兄长的这个身份,已经算是毒师公会亲近分子,在这片秘境里里外外都不安全。 这些人忌惮祁白玉的实力,当面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指不定背地里会怎么样来。 毕竟这片秘境内更有上位者级的人物出没,那些人和至圣药尊有所往来,并不忌惮祁白玉的毒术。 祁白玉面无表情,对胡思乱想的聂云镜道:“幻境。” “多大?”聂云镜下意识问范围。 “一个不落。”祁白玉说。 周围看热闹的人正惊叹于那个怂货的身份,他们追还是不追? 白玉毒尊尊称他为兄长,所有霸主级圣兽都是他一个人的灵宠,没听说过驭兽师公会里出了个这样逆天的人物!? 难道胆小怕事都是装的,未免装得太像了吧!图什么呢? 众人隐隐有了退意,很想去见识一下神人的本事,可他们往那边掠去,却发现祁白玉等人在他们正前方。 他们往后逃,可掠出去数远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四面八方如烟如梦的白雾席卷而至,飘浮在地面之上,就好像置身于云端仙境。 众人如坠冰川,嘴角哆嗦道:“圣子大人这是为何?” “我们都已经求饶了,你为何还要杀我!”这群人顿时惊呆了,他们想逃到洞府里去躲避这场风波,可洞府就在祁白玉等人身后,而他周围的人全都是早就中招了的,此时大气不敢出,静看着其他人呼天抢地,无论怎么跑都逃不出白雾笼罩的怪圈。 “只有死人才能严守秘密啊。”祁白玉从来不是什么善茬,他只是在重越身边的时候,收敛了残暴的一面。而知道他本性的人,几乎都已经死了。 “白玉毒尊你……”在他周遭不敢动谈的人听出这话里的杀意,顿时变了脸色,可中毒已深,这时候想反抗也已经晚了。 他们越是挣扎,体内伏蛰的白雾吞食他们灵力的速度越快,体内毒雾在壮大,肉身却像失去生机般迅速干瘪下去。 一棵棵生命之树扎根于脊椎,从背后生长而出,宛如一条华丽的尾巴。 一朵朵绚丽至极的血脉之花扎根于心脏,在胸口之上徐徐绽放。 而更可怖的是,那些人的头顶上方也长出一株灵芝似的东西,那是魂力聚集而成的瑰宝,由虚到实。 所有灵芝除了大小形状不同以外,其本质都是灵魂之力,食之可直接补充魂力。 遭难之人感受到自己体内血脉之力,生命力和灵魂之力的迅速流失,看不见自己身上的异常,却能看到别人身上多出来的东西,被那浓郁的生命力、魂力、血脉之力所吸引,猛扑过去,摘下那些奇异之物囫囵吞入腹中。 而他们身上的也在被其他人吞食,一旦某一朵离体,他们能感觉到命都去了半条,可服下别人身上的奇异之物,失去的东西又会迅速补充回来,而且吃得越多,好像实力越强。 这些人不再努力去找出路,而是把目标对准了那些并肩作战的同伴们,他们眼里凶狠无比冒着贪婪的绿光,如饿狼扑食一般,相互厮杀,拼命抢夺。 不出一个时辰,遍地尸体,最终只剩下两位至尊境强者,个个眼眶下限,眼里只能看到对方身上多出来的无比绚丽迷人的奇异之物,他们的身体力量等各方面处于前所未有的巅峰,甚至只要拿下对方身上的宝物,他就能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将是最强! “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那个被尊为大哥的至尊境强者斩断对方的生命之树纳入体内,折断头顶灵芝吸入鼻腔,又踩在对方胸口,一把将那血脉凝聚的花卉摘了下来塞进嘴里,底下那人生机全无,死不瞑目。 这位至尊感受到澎湃的力量,哈哈大笑,”祁白玉,白玉毒尊,出来受死!“ 而他看不到的是,就在他前方不远处,徐之素等人依旧站在紧闭的洞府门口,静静地看着那具行走的骸骨。 只见他脸皮凹陷,浑身皮包骨头,脊椎后面拖着一条青翠欲滴的长尾,头顶一口丈许长的伞盖,胸口生长着的花卉几乎挡住了他半个身体,过于干瘪的面庞,重重褶皱堆叠,表情格外狰狞。 尽管迷惑方位的幻境是聂云镜布下的,此刻他都不由咽下一口唾沫,发自内心感受到祁白玉的可怕。 祁白玉径直走到那人面前,那人手舞足蹈地跑来杀他,可他倾力一击,却被祁白玉的两根手指挡住,他的手指被轻而易举地掰断,犹如脆骨一般。 祁白玉收割了他身上的三株灵异之物,吸收了生命力和魂力,剩下的血脉之花被他捏在手里转过身来:“你们谁要?” 华艺率先反应过来,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他竟然也没说出声来。 徐之素眼观鼻鼻观心,看向别处,他虽然有点心动吧,但至尊巅峰没道理为这点好处低头,尽管他在祁白玉面前已经够抬不起头的了…… 聂云镜……聂云镜特么根本不敢搭话,太凶残了祁白玉这人! “我!……”白虎舔了舔唇,两眼放光,如果它没看错那花朵蕴含的血脉之力和它正好吻合。 祁白玉把那朵花送到白虎嘴边。 “我先问问我主人可不可以哈。”白虎很怂地缩了下头,生怕惹祁白玉不满意,态度放得极低。 第157页 祁白玉也不恼,居然真的维持着送花的姿势,乖乖地在那儿等。 过了一会,白虎带着颤音道:“主人说不用了,让你留着自己用。” “我先天的血脉之力已经圆满,用不着。” “那……” “我不告诉你主人。” “可是他们……” “他们也不会多嘴。”祁白玉环视一圈,目光极冷。徐之素等人全都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那,那好吧!谢谢,谢谢你啊。”白虎抵抗不住诱惑,直接吞下那朵血脉之花,只觉这东西比之神性物质有过之无不及,就算它不能跟着主人身边鞍前马后,若能跟着白玉毒尊,它的修为也不会落后! 白虎顿时变得无比乖巧,任由祁白玉摸了摸它的脑袋,内心陷入背叛主人的苦恼之中,它总算明白白妙那么机灵的一睿兽,怎么不敢在那么温柔可亲的祁白玉面前造次,应该……也没少拿好处吧? 不过真到了分阵营的时候,白妙老大也还是毫不犹豫地追随主人,这或许就是身为灵宠的天职吧,只要那个时候没有到来,那它最首要的任务还是提升实力。前辈的经验已经告诉了它最佳处世之道,白虎觉得自己也可以试试。 做完这一切,祁白玉貌似不经意地说了声:“出来了,别藏了。” “想要我救你,又想动我重视的人,以为我会任你摆布?你觉得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还是你觉得我这么愚蠢会着了你的道?”祁白玉一把按住华艺的肩膀,视线很随意地望着地面,道,“趁我现在还有说话的心情,劝你自己出来把话讲明白,否则……” 徐之素神情紧绷,庄岫居然没有去追杀重越!?是他之前无意之语起了作用庄岫良心发现,呸,难道华艺的重要性提升了? “误会,都是误会!我已无意与你们为敌,”庄岫从虚空中走出,甚至还面带笑意,朝着祁白玉拱手致敬,“这些人岂会是你们的对手,我若真想对付你们,早就把你们的真实身份宣扬出去,到那时找上门来的也许就不是这个层次的敌人!” 祁白玉继续道:“否则和你彻底撕破脸,你既触怒了至圣药尊,又冒犯了毒师公会,你还想在这个世道上立足,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庄岫收敛了神情,脸色渐渐阴沉:“如果我拿你们的人头去和至圣药尊讲和呢。” 气氛格外沉重,华艺坐在白虎背上,一脸忧心忡忡。而祁白玉已经把手从他项上移开,似乎很惊诧于这个新奇的说法。 聂云镜这么颓丧的人都忍不住要被逗笑了,你拿药尊义子的头颅去和药尊讲和???你知道药尊平时都怎么跟祁白玉说话的吗? 有些人真的是不能发脾气,一旦把心里那点事说出来,别人就会发现原来你也就这点本事而已。 华如真追出去没多久,却发现重越已经没影了,心里暗自出奇:“没道理白妙的速度能快过我的凤凰……” 他一眼瞥见狼王的身影,撞上巨石,身体竟凭空消失,华如真不疑有他,又挥笔而出一头神凰,追了过去。 他没在那块看似极其普通的石头边多做停顿,而是极速撞了上去,仿佛撞上虚空,竟是直接出来了!很明显外界的灵气比秘境里头要稀薄得多。 置身于密林间,周围有明显打斗的痕迹,华如真呼吸都有点不畅快。 林外空地上有两拨人马正在对峙,处于弱势的乃是一位黑衣女子,而重越坐在白妙背上,正隐在林边没有动弹,见了他,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第59章 再遇重姗 重越看到华如真的身影,下意识比划这个“嘘”声手势, 但想到这手势前不久祁白玉对他做过, 又悻悻地收了回去,回头对华如真一笑:“你来啦。” 华如真看他的样子, 传音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我会过来。” 重越道:“终于有借口可以不跟华艺为伍了吧, 我说你。” 华如真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重越哪能不清楚这一路上华如真都在跟他论道,无非是想转移注意力,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这世上几乎所有的不如意, 归根结底,无非是自身实力不足。 以重越对华如真的了解,华艺那般折磨他, 他都能忍下来, 甚至明明能杀夺舍后的华艺也还是让他活了下来,更不用说欺瞒他试图弄死他的亲爹庄岫了。 这两个对他的伤害半斤八两, 对付任何一个, 都没法放过另一个。 所以重越提议保下庄岫,并说服华艺去对付庄岫的时候,华如真感觉松了口气。 再没有比把仇人交给另一个仇人去对付, 让他们相互折磨,更省心省力的了。 毕竟就是要了这两人的性命,也没办法填补亦或者抚平那等程度的伤害。 非要恨的话, 他自己也会变成个阴郁的人。不值得。 所以他选择不盯着伤害, 自行疗伤。 至少如果当年华艺再狠一点, 他连性命都没了,连思考的能力也没了,那也就遇不到重越他们; 虽然庄岫是虚情假意居心叵测,但至少这么多年来这个人也一直扮演着慈父的角色,无论自己内心多怀疑表面多冷漠,对方也始终一如既往……最后的真相,就当是代价吧。 就当他生来就不存在不付出就能收获的疼爱,但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有努力就能收获的爱戴,有只要走出去就就会欣赏他的人们。 第158页 他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他可以选择自己的朋友。 他有出类拔萃的能力,有广阔而光明的未来。 华如真想到在他满身是刺还不自知的时候,重越曾安慰他的话,可他对重越的过往一无所知,大概知道他以前无所畏惧,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之所以不留下继续看好戏,大概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待着吧。 重越也不挑破,道:“你现在跟过来也没用,不如回去,渡劫了再来。” “你不会是想丢下我自己走吧?”华如真表示怀疑。 “不会不会,我让白妙和狼王跟你过去,等你渡完劫再来找我。”重越道,“我可不想你因为我这点破事,耽误你好好的修炼时间,秘境里的灵气足够浓郁,最适合渡至尊劫。” 华如真道:“没关系。” “那你就赶紧去吧。还有,你可千万别因为我跟他们吵起来,不然若是我跟他又和好了,那你就里外不是人了。”重越见他表情古怪,道,“你该不会真说了吧?” 华如真道:“没有,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白玉和好?” “以后吧,以后再说。”重越想到这个就头疼。 按理说祁白玉也没做什么特别伤他的事,他当时的反应有点伤人,可他确实没有办法和祁白玉并肩作战。 连那样一个小小的请求都满足不了,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理所当然地接受祁白玉的各种照顾。 有他这样的兄长,太丢人现眼了。他不怕自己丢人,但不想给祁白玉丢人。 如果有人说重越是个废物,他觉得没什么,可如果说祁白玉有个稀泥扶不上壁的兄长,祁白玉有个明晃晃的软肋长在他身上,他不行…… 他怎么觉得这个“以后”会遥遥无期呢。 “你赶紧回去渡劫吧!”重越对华如真给予厚望,示意他走的时候小点声,道:“动作轻点,别惊动那边的人。” 华如真被催促这么多次,见他确实还好,也就不瞎安慰了,凑近了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离得太近了,重越猛地一抬头,险些撞到华如真的头,深吸一口气。 “什么人!?” 那边对峙的两拨人马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重越示意白妙动身,白妙和狼王很机灵,一个掩护华如真,还有一个露出了一角白毛。 见只是兽族出没,重姗等人也就稍稍收回了视线。唯有重姗认出那头圣兽,直接越看越眼熟,稍稍收回了视线,面上也多了丝成竹在胸的淡定。 在她对面的也是一位女子,只是和她一身漆黑素衣不同的是,那是个打扮得极其华美的女子,一颦一笑,明艳不可方物,从她身侧的年轻男子倾慕神往的目光中,大概能知道这位很吸引人了。 重越看来其实也就还好,自从习惯了祁白玉的相貌以后,他对好看的人都不太敏感。 不过重越一直记得他上辈子曾有幸结识过一位好看得不像凡人的女子,隐居于山林之中,给他疗过伤,但那位过于出尘脱俗,高不可攀,重越甚至没听她开口说过话。 他以前还想着,或许也只有那位女子,能配得上祁白玉吧,只是后来出于私心还是什么原因,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一直想着等以后吧。 说起来这一世还没去拜见那位朋友…… “重姗,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也不过是个小地方来的贱婢罢了,拜了个不得了的师尊,仗着一身法宝这才可以和我打个平手,你有本事不用法宝,我们公平一战!”那华衣女子气势汹汹地说道,“若是我赢了,你把你手上拿块神玉交出来!” “能得到法宝也是本事。”重姗轻飘飘地说,“你能拉拢一大群来对付我一个,也是你的本事。” “你是在嘲笑我以多敌少吗,我也不想的,但你太不识好歹!” “你不想,你只做。”重姗道。 那华衣女子皱紧眉头,手一挥,她身后的一群追随者们迅速追上,嘴上说着对不住了重姗小姐,面上带着浪荡子的笑容,下手却丝毫不手软。 重姗身体仿佛融入虚空般,来人带着阴风的五爪抓向她胸脯却抓了个空,而重姗手中一抹金光,刺入对方的心脏,溅出的鲜血也都没有落在她身上半分。 斩杀一人后她身形一闪,便跨过百丈之距,来到林边,红唇上扬:”谁还没有个帮手呢。“ 重越见她好死不死往这儿跑,左右见也没有别的出路,眼看着猛烈的火光在她身后席卷而至,树林边沿泥土翻起,树木焚烧成灰烬,一直波及到重越所在之地。 重越迅速后退,保持着速度上和重姗相近,他算是最了解神玉瞬移方式的,基本上只要跟重姗比较近,她身上有能抵挡至尊境攻击的防御之物,只要逃在她身前,就不会被后面那伙人的攻击波及。 重姗见他反应这么快,居然毫不客气地借着自己来隐藏身形,不由瞪大了美眸,道:“重越,你就这么的……难道不打算出个头吗?” “不打算。”重越脸不红气不喘,借着对方神玉的威力,目前为止华衣女子所带领的那伙人甚至还没发现他的存在。 重姗没想到他会回答自己,又试着问:“你队伍里的人呢?” “就我一个。”重越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重姗无论有没有那个本事,也不太想一个人到底还是懒得对付不了那么多人,赢了也没多么了不得的好处,对方都还在眼红她身上的宝物呢,不小心输了那更是没必要,当然能省力则省。 第159页 她自然不是打算靠重越,只是如果重越在,那重越队伍里的那伙人应该也都在附近才对,结果,并没有。 “我什么也不打算做。”重越道。 “那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这说来话长,但肯定不是为你而来,你千万不要多想。”重越道。 重姗一愣,道:“你这话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你的行为确实……我信了。”她好久没跟重越这样正儿八经地聊些什么,居然比起那些后来接触的所谓朋友,却是跟重越交流起来最是自然。 这人了解她的过去,她原本以为重越是恨她的,但看来,她似乎小看了重越的脱线程度。 从来都是男子们争先恐后地为她们出力,就好像但凡在外闯荡的女修无论多有本事,都需要男子保护似的,不然就是全靠法宝,却从不想想要催动厉害的法宝也是考验悟性的。 重越完全没有要保护她的意思,很好意思地让她保护,重姗整个人都有点错乱,尤其是重越转过身,只见一个绿壳乌龟趴在他背上呼呼大睡,俨然就像这人背后多了个小号龟壳,重姗冷漠脸都绷不住了。 她心道:“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重越注意到那个华衣女子,道:“追杀你的那女子是谁,什么来头?” “你关心她做什么!”重姗道,“重越,你变了好多,你以前都会见义勇为。” 重越道:“没大没小,我把见义勇为的机会交给你。” 重姗听到前一句,又是一愣,抬高声音道:“你倒是好意思!” 你都好意思找上我,我有啥不好意思的。重越如今却是极端不想惹麻烦的类型,反正那伙人是冲着重姗来的,他俩既然同行了,总有人得出手应付,不是他就是重姗。 “我也想见识一下,你如今都有些什么本事,怎么能惹上这么多敌人?”重越道,“按理说如果你水平太差,先前应该也不可能从我们手中逃脱,怎么现在反被这些人追着跑,不至于吧!” “既然你都这么厚颜无耻地说了,那么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 重姗猛地一顿,直接转过身去,自手心向外抽出一道电弧,其上蔚蓝色火焰蒸腾。 “厉害啊!”重越道。 重姗高傲地扬起脸,挥手间又是一道火电长鞭,中招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坠向山林。 “不错!”重越又道。 重姗如受鼓舞,几番战斗下来,确实那伙人中绝大部分追随者都不是她的对手,行动过于剧烈,她突然皱起眉头,脸色煞白了许多。 不等重越发现,她猛地收起烈焰及电弧,鞭子上的倒刺如数收敛,探到重越面前:“抓住它,我带你隐身。”说实话一般情况下她这么说,在心高气傲的男修听来会是种羞辱,所以哪怕她是好意,对方也一般会拒绝。 重越照做,而且毫不犹豫。 重姗一愣,径直动用神玉隐于虚空中,静看着那华衣女子气急败坏。 “你这个贱婢,又勾搭了什么人?劝这位大哥可别被此女骗了,这女人只是生得好看蛇蝎心肠,靠着那个废了的哥哥起来,又仰仗着一个又一个男人,先借着他们的势,狠狠利用一笔,再踩着他们往上爬……” “奉你这个贱人,要不是有你师尊给你兜着,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吗!” 重越看着她,还没说话呢,重姗挑眉,很是不在意地道:“你们男人没见识过这种骂法吧,女人的嫉妒是这样的,有些男人嘴也缺德,攀不上我就说我段位高,事实上我都没正眼瞧过他们一眼。” “别逞强了,”重越打断道,“看你脸色不好。” 重姗收敛故意作出的姿态,调整气息,待那些人离开后,这才问重越:“无事献殷勤,说吧,你还有什么事?” “我确实有事想问你,是这样的,我想买点东西,你知道最高级的交易市场在哪里,要怎么进去吗?” “知道啊。” “能不能麻烦你带个路,我和我朋友想去。”重越道。 “你哪个朋友?”重姗警惕道,“如果是祁白玉他们,我可不敢。” “不是。” “最好别是毒师公会的人。” “你见了他就知道了。”重越让她在原地等等,没多久不远处空间荡出波纹,华如真一身破破烂烂的长袍,从虚空波纹中走了出来。 他刚渡完至尊劫,甚至连衣袍都没来得及换上一身,就跑了过来,神色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这次算是他最顺利的一次渡劫!可见重越身边还有一位,那女子很是面熟,华如真脸色一变,迅速换上干净的衣袍,这才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他来了。”重越道。 “这位是……” “我妹妹,重姗。”重越道。 华如真从没听说过重越还有个妹妹,但这个女子,他之前在洞府里见过的,咋一眼以为重越被要挟。 重姗久仰华如真大名,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书圣互道姓名,竟是难得地露出小女子的姿态,让重越看得直摇头。 “这两头圣兽是……”重姗看到浑身银毛威风凛凛的狼王就抑制不住喜欢,但看到白妙出现,顿时就觉得狼王也没什么,抑制不住喜欢,简直像长在她的审美上! “主人!”白妙冲重越喊道。 第160页 “主人好!”狼王也效仿。 重姗顿时说不出话来了,所以重越其实很有本事,就是很好意思让她来保护是吧。 “你是想坐坐骑,还是坐他的凤凰?” “我都行,”重姗想要摸白妙,白妙认出了这个女人,毫不掩饰嫌恶地避开那一双柔荑,它的脸就像只高傲的狐狸,拖着毛茸茸的长尾,全身白毛如华缎,哪怕冷漠的神情也十分可人,重姗道,“还是凤凰吧。” 华如真笔下的凤凰速度极快,而且更为华美,以前唯有一点美中不足的是隔段时间就会消散,需要他再次挥笔,可突破至尊以后,凤凰存在的时间再度延长,速度更快。 “你没事儿吧?”华如真压低声音问重越:“是她威胁你还是……” “当然没事,”重越道,“我想买传送神通,这才让她带我们来这交易之地。” 华如真愣神,不得不称高明。 药尊的徒弟,且不是丹药师,身份清白,很受各大势力正规场合的掌控者们看重,毒师公会的人很难进去的高等交易之地,她不只去得了,所受到的待遇和寻常人天差地别。一般散修买不到的东西,她都能轻易找到渠道…… 第60章 神炼师 所谓高级交易之地也是各大势力建立,半神级以上宝物也会在里头流通, 也就是至尊境才能踏足的地方。 这里既不对毒师开放, 也不接纳穷凶极恶之徒,修为低于至尊境的散修甚至都不知道有这种地方的存在。 重越会知道这里也是因为上辈子的经历, 而华如真才突破至尊境, 还没被陨神谷所记录,不过就算被陨神谷记录只怕也没有这个优待,毕竟雾谷已经被陨神谷边缘化,雾谷弟子的待遇一直就很低下。 重越, 华如真等人也算是雾谷古鼎出神枪之后,仅有的没有叛出雾谷的战将, 锅被徐之素顶了,但徐之素麾下的一干人等也早就被唾弃。 他们走在这里, 听到不少有关陨神谷内部的传言, 但说得最多的还是徐之素, 其次便是称得上雾谷首席弟子、毒师公会数一数二巨头的祁白玉了。 至于他们这些小虾米,尤其是重越, 几乎是无人提及。 而跟徐之素走得近, 以及雾谷弟子这一身份, 华如真的画作价位倒是还保持在原有的水平, 甚至还因为水平确实够高的原因而隐隐有上升的迹象。 不过到了至尊级的交易之地,华如真的画并不在这里流传, 毕竟他那时候并不是至尊级, 还画不出能让至尊收藏的精品。 重姗带着华如真和重越等一行, 先去了天人境级别的交易之地,华如真新出的画在这里卖出了高价,甚至都不用署名是谁画的,都会有识货之人过来问价。 华如真全程都不好意思露面,他书法才是一绝,自觉这些画没有活过来,都不算是上乘佳作,可没办法,如果不卖画,他们也凑不出钱来买神通。 忙了半个月,才凑齐了可以进更高一层交易地的财力。 重越上辈子来过这里,对这里的情况还是稍微有点熟悉的,基本上主动来跟重姗打招呼,或者知道重姗身份并热情了一截的管事们,也这样招待过他。 “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吗?”华如真还是觉得药尊的女弟子会帮他们很不可思议,确定没有和药尊勾结么,若是药尊派人在这里堵截他们呢,如果有人为药尊出头围杀他们呢? 重越几次见他脑门冒汗,也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回道:“我觉得她会保持中立。” “你了解她吗,有几成把握?” “直觉。”重越道,“不管怎么说,先拿到传送神通,如果我们都拿不到,那以后就更拿不到了!” 华如真也无话可说,毕竟如果只靠他们俩,甚至都进不来这么隐秘的地方,而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望洋兴叹。 重越只是觉得,药尊教出来的人几乎就没有什么邪恶到无可救药的存在,而重姗只要还保持着那份良知,应该会想到还他的人情吧。 应该不会选择舍弃全部过往,无脑地护着药尊。 说来药尊似乎对不分青红皂白护着他的那类人很冷淡,比如上一世的重越,比如这一世的聂云镜,舍弃的时候不带丝毫犹豫。 但对祁白玉这类有主见敢叛变的人,却过于看好了些。 药尊好像一直都很看好祁白玉,而祁白玉好像也只会对药尊恶语相向。 想到这里,重越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重姗已经和这边卖场的场主商量好,过来问他们俩人要买什么东西,听完表情就有点说不出的怪:“你们特地过来一趟,就为了买传送神通?不是别的神通,而是单纯是传送神通?” 每种神通都是天价,如果可以他当然也想多买点。重越道:“有吗?” 被重姗带过来的那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回答道:“目前在卖的攻击防御类神通不一定有完整的,但传送神通有,都很稀疏寻常,只能逃过至尊境以下,都是长辈给资质不太强的小辈买了保命用的,要的话得等两天。” 重越和华如真相视一眼,重越道:“还有更高级的吗?” 老者思索了下,道:“倒是有种禁器,能传送到特定位置,哪怕身处秘境深处都能逃脱,但只能用一次,一次传送的人数绝对不能超过五人。” 重越问:“价位多少?” 那老者说了个价,据不还价,在场的人都倒吸凉气。 第161页 重越道:“这么贵?” “虽然用途鸡肋了点,毕竟炼制此物的神炼师侥幸融入了一道法则在里面,这不是等有缘人吗,诸位若是要的话,老夫现在就可以给你们取来。” 重越不假思索地道:“要!” 接着让人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那老者立刻打开空间,翻出一个造型精美的小匣子。 上头雕刻了五颗宝珠,这每颗宝珠都是珍品,蕴含着不同属性的灵力。 重越见那所谓的禁器就躺在锦帛上,形如木雕,纹路古怪,拿起来又很沉重,造型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样子,怕不会有问题吧,虽说这地方的东西应该有保障,没保障也能扯皮,可他们不能能跟人扯皮的身份,道:“老伯,要不然您还是给我们引荐一下将此物寄存在这里的人吧……” “你已经见到了。”老者捋捋胡须。 华如真愕然。 重越肃然起敬:“该不会您老就是……”话虽然这么问,但重越已经把钱交出去了。 黄逝水眉开眼笑:“老夫在这聚宝楼蹲了这么多年,总算遇到个冤……识货的!” 见他这般爽快,黄逝水心情极好,随手甩给重越一枚黑环:“这就算我送给有缘人的了。” 那小环缩小可戴在手指上,最细可以轻易穿破耳垂,需用五行灵力方可催动,攻守兼备,坚不可摧! 重越灌入灵力一试,前所未有的顺手,令他叹为观止,这竟是至尊境的宝物! 这等至宝居然只是个搭头,而且恰好适合他的体质。该不会是最关键的传送禁石其实不太中用吧!?而且要了这个,到时候传送禁石出了问题,也不好意思来问这位老人家。 “多谢黄老前辈!!!”重姗截过话头,生怕重越说话不好听冒犯了这位神炼师。 对寻常人来说至尊级圣器可遇不可求,但对神炼师来说,只要有充足的材料,这种宝物送出去还能再炼制一个。 “你小丫头小点声,若被知道我在,我还走不走得了了,”黄逝水道,“你家师尊近来可还忙着?” 重姗心里一个激灵,神色如常:“师尊很好,师尊还时常说起您,您若有空可要去药香谷走走。” “我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哪走得了那么远的路……” “正好让师尊给您调养身体。” “小丫头倒是嘴甜。”黄逝水道,“等你师尊接我老头子去,我老头子再去叨扰,否则还真不好意思蹭药,你师尊人好心善,给人行方便总不收好处,我欠他的人情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还上。” 黄逝水看她就像看自己闺女似的,满面慈光,嗓音都温柔了许多:“你一个人在外,身边就俩随从怎么像话,要不我给你打造一套盔甲怎么样?保证好看!” “不用不用,我的宝物已经够多了!”重姗在他提起至圣药尊的时候就一阵心虚,生怕这人知道她跟重越、华如真他们混到一起,“他们也不是我的随从,只是碰巧遇到,以前欠他们人情,想找个机会还上,您老去忙吧,耽误您这么长时间实在过意不去。” “好吧,替我向你师尊问好。”黄逝水怅然若失,负手往内堂走去。 他这次来是想买个东西回去装饰墙壁的,可这偌大的交易之地,刀枪棍棒法术神通应有尽有,可就是没有什么可供观赏的东西,更没有像样的摆件能提升家里的品位。主要是访客都说他家珠光宝气俗气至极,真是气煞他了。 来来回回这么多趟,竟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入他的眼,可见来这儿买卖的这些个至尊们,不也都俗么,家里只是少了珠宝,没了贵气,怎么也称不上多有品味吧。 “神炼师很难见到的,”重越提醒华如真,道,“你若有什么想炼制的,最好趁现在去找他,以后想找都找不到。” 市面上流通的一些法器都不完全适合于某个人,若想完全契合自身体质就得量身打造。可越是高级的炼器师越难遇到,一般只有至圣药尊那个级别,亦或者各大势力掌权者,才有那份殊荣。 华如真也很心动,但这人跟至圣药尊关系好,他担心……重越道:“你若担心这个,那就没法在这世上生存了,笔墨纸砚的东家都跟至圣药尊关系不错。” “别了吧,你们别给我惹麻烦。”重姗有点慌。 “放心,不是借你的名头,你就站在这里别动,或者现在离开也行。”重越道,“看不出来你这么怕至圣药尊。” 重姗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忍了下来,确实她已经没必要和重越他们继续同行了,她临走前却还是忍不住问重越:“所以我以前欠你的人情……” “两清了。”重越直接道。 重姗在原地愣了许久,她本想说的是还剩多少,毕竟她欠重越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最开始要不是重越的陨神谷弟子令,她进不了陨神谷,若不是重越金灵半神体的名头,以及那么多还惦记着重越的陨神谷核心弟子,她前期也没法走得那般顺畅——那些早年认识重越的人,记得金灵半神体的人,或多或少或私下或明面上都给她特别优待了。 她可能永远也无法想象区区一个重越,小地方来人,十五岁进的陨神谷,到底是怎样的品行、怎样的能耐,竟让陨神谷年轻一辈天之骄子们惦记数年,赞不绝口。 她是长大以后才明白,的确是小小的重越牺牲了金灵半神体,保下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她。 第162页 “你能想到还人情,就已经很不错了,比小时候懂事了很多。”重越道,“刚才也帮了我,足够了,你再跟着我们,或许会给你自己惹麻烦的。” 重姗突然觉得好像自己的担心都成了多余,她解释了不是她随从就已经算是划清界限,而此时的转身,也就意味着再一次的分道扬镳。 重姗走向一旁,去翻看摊位上摆放的兵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立刻就走,她后来再回想或许是想让分别来得稍微迟一些。 因为,真的很难平复那种心绪,当你自私自利到最后却想做个好人的时候,那个你曾千般对不起的人,用一种很温暖的方式支持了你。他没说你是个多么不像话的人,他只说,你只是当时不懂事…… 其实她还什么也还没有做,她只是带了路而已,其实还算不上还人情。 华如真对那老人家道:“您请留步,请问您能炼制圣笔吗?我有一些神料,不知可否劳您……” “不干!”黄逝水眉头一掀,摆手道,“你当老夫是什么人,岂容你小子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黄逝水已经多年不出山,到了他这个境界,从来都是他想炼什么就炼什么,反正炼制出的东西,不愁没人要。 除了那块传送禁石。 传送禁石能炼成确实机缘巧合,他总共炼成了三块,成器的时候还引来了劫云,靠着一块石头顺利逃脱,亲试有效,结果无人问津,还被传成笑料。 现在总算是能卖出去了,他一时冲动送出去了件至尊级至宝,现在就有点后悔了,脾气自然不太好。 尤其是问了这两人的名讳,他竟是听都没听说过,原来是把宝物卖给了俩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也不指望他们给他扬名立万了, 见没有转圜的余地,华如真很是失落。 重越道:“要不,咱们再去找找其他炼器师?” “算了,到时候随便买一打,灵笔本就是消耗品,也不指望一支笔能够一直用。走吧。”华如真拿出一根灵笔。 重越从来只注意他挥笔而出的古兽,却没有注意过他手头的笔,那笔确实破旧不堪,上面还有烧焦的痕迹。 华如真挥笔而出的字,引起整个大堂内部灵气紊乱了许多,一线火光的尽头,火焰凭空出现在堂外,幻化成一只绚丽多姿的火焰神凰。 两人刚腾空不出片刻,突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等会,你说要炼制什么来着?”黄逝水满面春风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61章 绝境医馆 交易之地上空,神凰扇动翅膀停在半空, 和一位老者交流。 华如真道明了他的要求, 黄逝水顺势问了这笔给谁用的,貌似不经意地问出了华如真的身份。 华如真和重越都很自然地提到他们来自陨神谷, 但没说是哪一脉, 只是没有人脉,这才劳驾重姗引荐…… 黄逝水这么长时间地探听文人雅士的宝物,或多或少听过书圣华如真的大名,但可惜这位书圣尚且年轻, 所画作品还不足以让他这个境界的强者耳目一新,所以当他发现华如真已经突破至尊就迫不及待赶上来拦路了。 但身为神炼师的骄傲不容许他在小辈面前放低身段。 此刻, 黄逝水满面慈光地很是惜才地打量华如真,又重新审视重越, 似乎还是很后悔似的, 道:“就当老夫心软, 给你个机会。这样吧,要老夫给他炼制圣器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你愿意把那个黑环还回来, 我就给你朋友炼制圣器, 怎么样?” 黄逝水把这个意见提出去本以为能看到一番纠结的场面, 结果重越毫不犹豫地摘下来递了出去。 黄逝水老脸挂不住:“你知道它是什么级别的法器么?你知道它适用于什么体质么?你该不会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以为我老头子只是随便拎了件小物件给你了吧!” 重越听完后, 嗓音平静地道:“我大概知道它的价值, 也知道它太贵重了, 我实在受之有愧,既然您说了只要把这东西还给您,您就帮我朋友炼制圣笔,还请您说话算话!” 黄逝水见他这品性,反而没了克扣他的心思,掩饰似的咳嗽了声,道:“老头子送出去的东西岂有随意收回来的道理!你且拿着吧,别让我这件得意之作在你手里积灰就行。” 重越一脸真诚,躬身道:“多谢黄老前辈!” 黄逝水见他的表情就以为他上心了,殊不知重越想很有压力,也许这宝物真的会在他手里积灰,虽然的确是件非常好的宝物,但在他手里或许派不上用场,岂不是很对不起这老人家一番心意?可若是不接下来,也许这喜怒无常的老头子突然又翻脸不给华如真炼制圣器,那该如何是好。 黄逝水抬起下巴,负手问:“我炼制圣兵需要一段时间,你们可有兴趣来我府上住上一段时日?” 华如真和重越相视一眼,都有点犹豫,都不太相信世上有这等好事,难不成他们的身份暴露了? “怕会叨扰阁下,还是算了。” “欸,怎么能是叨扰呢,你不来等着,难道等到时候我亲自送到你手里??”黄逝水还真没见过他亲自邀请,别人还不愿意去的情况,道,“就这么说定了,要圣兵,就跟我走,不要就算了。” 黄逝水掀开一只眼皮留意华如真的表情,道:“我是个风雅之人,我对画作很感兴趣,听说你画画不错,这才想让你给我画几张。” 第163页 华如真道:“我才突破至尊,恐怕拙作入不了您的眼。” “炼器需要时间,你可以继续深造。我的居处珍藏不少,比如上古神兽壁画,各族古字,古老阵纹等等,不说应有尽有,也都各有涉猎,其中不乏孤本,”黄逝水这话一出,华如真很是心动,但又不希望重越跟他一起犯险。 “不然我过去,重越你就……”留下。 “别,要去一起去!”重越想着他的虎王还跟着祁白玉他们,如果真要是这边出了什么事,至少可以告诉祁白玉他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华如真一个人去,也没个照应,很不好。 两人正纠结着,黄逝水眼睛都看直了,恨不能抹汗,现在神炼师的邀请这么不好使了吗?还是他的名头不够响了,怎么连两个小辈都诱惑不了?? 眼看着这边凤凰停驻数久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黄逝水略带焦急:“赶紧走吧,还想被围观不成。” 见这老叟比他们还担心被围堵,重越这才点头,华如真欣然前往:“那就去吧。” 黄逝水愉快地带他们回隐居之地,一路上还问了他们许多问题。 华如真只要神炼师能帮他打造圣笔,除了毒师公会之外的话题,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路上竟是安安稳稳,到了目的地,也没有重越臆想中的仇敌埋伏。 只见那居处所在云雾环绕的圣山密林之中,富丽堂皇的殿堂延伸至山体内部,形成了座鬼斧神工般的洞府,可不知是这位神炼师创造力有限,还是怎么的,外头山清水秀,浑然天成的美景,内部硬是被他折腾得不伦不类。 重越听到一些细微的议论声,乃是此地过往的童子在说话。 “据说前不久还说会消停,也不知陨神谷那边出了什么事,好像说药尊弟子惨死在毒师公会会长手里,结果药尊忍了下来,两人当众达成和解,可结果一转眼,居然就闹出这样的事!” “……毒师公会真不是东西,居然到丹师公会捞人!事情闹大,非常不好收场,可毒师公会会长及圣子居然都不在,到处都找不到人,要说这不是早有预谋,谁信!” “可关键是没有证据,现在丹师公会闹开锅,好多长老居然都是毒师。” “你觉得这像话吗?” “是不像话,可是好好的丹方炼制出毒丹了,又怎么说?” “世道乱了,世道太乱了,幸好我们不是炼丹的……”他们相互摇头,还是自己这里住得安稳,不用管外面的惊涛骇浪,也都波及不到他们炼器师这边来。 黄逝水咳嗽了声,来往的炼器童子们止住话头,纷纷过来问好:“师祖您回来了!”“拜见师祖。” 黄逝水道:“这两位贵客会在此地逗留一段时间,你们可要好生招待。” 年轻童子们笑着道:“遵命!””师祖大可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有点规矩,回个话怎么这么多种说法。”黄逝水挥手赶人,这群弟子作鸟兽散,弟子没什么规矩,可见此地的主人也是个很随性散漫之人。 黄逝水想着让华如真掌掌眼,以堂堂书圣的品位,也不知能不能把他的居处布置得稍微高雅些。 重越听他说话,大概就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纯粹是想多了,老头子找上来就是主动想给华如真炼器的,只是没好意思直接说。 重越也就对这位神炼师的印象好了许多,总之能不提及他们和毒师公会巨头的关系就不提及,以免再生祸端。 时间过得飞快,华如真沉浸在修炼感悟中无法自拔,他以画画相佐书法,进步飞快,重越百无聊赖,也一门心底修炼。 虽说,炼制最好的圣兵不是一日之功。黄逝水对华如真各方面都非常满意,巴不得让他多住一段时间,再加上这位神炼师对自身要求非常之高,就是炼制圣笔也希望能炼制出独一无二的珍品来,期间炼制出了不少根,华如真觉得都行,比他以前用的那些好很多,但黄逝水很不满意,觉得不足以强化持兵之人自身威力的都是残器,不值得流传于世,就算带出去用也是丢他的脸面。 于是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这炼器洞府中,度过了二十二个春秋。 这二十多年来,重越在炼器之地还是籍籍无名得很,童子们几乎都知道他性格温吞怯弱,从不惹事,也很乐意助人为乐,是个并不介意吃亏的二傻子。 重越听到了不少有关祁白玉的传言,这些童子们有外界的秘辛,都不介意说给他听。 无非是毒师公会怎么恶贯满盈,可其中徐之素的名头却隐隐被另一个人给掩盖,那人便是祁白玉。 都说祁白玉杀人不眨眼,一手毒雾杀遍天下无敌手,乃是不折不扣的大魔头,无冤无仇也会肆意杀戮,已经屠尽了一个州的无辜之众……简直丧尽天良,而他的毒相当诡异,能把人抽成干尸,就连至圣药尊也很难解开。 世间毒瘤,白玉毒尊,叫人闻风丧胆,人人得而诛之。 所谓三人成虎,更不用说所有人都这么说,相关消息传到华如真耳朵里,他也忧心忡忡,跑来对重越道:“你听过祁白玉的事迹吗,你怎么看?” “这些年提到他的好少吗?”比起一开始的情绪起伏,恨不得给祁白玉平反,到现在重越已经淡定多了。 “最近更夸张,说他一怒之下屠了一整个教众,令一千年大教,一夜之间灰飞烟灭,隔天去看地上全是干尸。” 第164页 “确定是祁白玉做的吗?”重越听得心里漏跳一拍,反应很平淡。 华如真原本有怀疑,但仔细一想他亲眼见过祁白玉怒起杀戮,若都成了干尸,还真是却有可能,道:“不知道,但万一是真的呢?外面都说他,你可能没见过他那样的一面……” 重越通过兽魂印问了白虎,得到的答案是毒尊大人挺好的,除了庄岫和华艺怪里怪气,其他人都挺正常的,没怎么搞事情,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重越没回答,并让它别把自己联系它的事告诉祁白玉,白虎黯然地嗷了一嗓子。 白妙亲身体验过祁白玉的可怕,道:“白虎也堕落了,不敢说真话。” “你说堕落是什么意思?”重越问。 “总之就,被收买了呗,当然也不能怪它,主要是对手比较可怕,你在的时候他还算克制,你一走,他本性就暴露了,或许他真的是视生命如草芥的那种人。”白妙道,“重越,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人!” 重越道:“别说得好像他好不好纯粹看我在不在一样。我觉得一个人的品性,不是靠另一个人来维系的,也许那些事情都是讹传,祁白玉并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夸张,就算有……我觉得也不是我一人之力能够解决的。” 重越听得越多,越觉得自己好像根本不认识祁白玉这个人。 白妙特别害怕祁白玉,华如真提起祁白玉来也有点忌惮,至于其他人更是没有一句好话,闻风丧胆般的威慑力,比之上辈子更甚。 可在重越看来,祁白玉就是个挺会为人着想的人,一向敢作敢当,从不畏惧什么,认准了目标便义无反顾的那种勇者,心理上的强者,无可挑剔。他还是不愿意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朋友,他只是有些茫然。 “你真的不打算去见一见他吗,”华如真说,“有没有可能,我只是猜测,他是因为你离开了,才变成这样的。如果你在的话,他会好很多……” 就好像祁白玉是因为他的离开才突然之前无可救药的,可他越是这样无可救药,重越越觉得和他的距离遥远。 “不见。”重越道。 原本以为时间久了,自己就会看开,然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和祁白玉言归于好,再以兄弟相称,回归正轨。 可结果时间拖得越长,他渐渐习惯了祁白玉不在身边的日子,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过不下去。烦恼少了许多,除了起初听到名字的时候会咯噔一声,如今已经能从容面对。 重越觉得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他觉得当时的情景其结果是不可避免的,可能两人确实是不合适,他给不了祁白玉想要的,他要的祁白玉也给不了,再喜欢再欣赏,那份好感也会因为不合而逐渐变成负担让彼此都很心累,若强忍着不适再进一步,恐怕最终连朋友都做不成。 所以当时那样各退一步,其实是好的。 此地远离纷争,除了修炼只能修炼,重越总算也触及到了至尊境门槛,和华如真说了声,便离开这处古殿去别处渡劫。 或许是有过一世经验,他渡劫到至尊境都比较顺畅,他几乎都没有找到瓶颈,可当他踏足至尊境的那刻,重越霍然明白了当初他单属性灵体突破至尊后,和其他灵体的差距在哪里了。 识海中的五重血脉灵柱合一,形成一座九层金字塔基座,其上还应该有层数,至尊境修炼等级一目了然! 而灵识也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血脉之力以五行灵体为基础,还有无限上涨空间! 至于金灵神体之所以是最容易修炼成不死神的血脉,但在至尊境这一级别时,战斗力会大打折扣!这个境界上的金灵神体的血脉极尽升华,已经没有了上升空间。 可谓是不成神,唯有死路一条! 这么明摆着的答案,重越上一世竟没从任何地方翻看过相关记载,像是金灵半神体的这个秘辛鲜为人知,但药尊绝对清楚! 知道了这些以后,重越稍稍淡定下来,其实祁白玉当初说得很笼统,或许不知道金灵体是个什么情况,现在重越算是弄明白了,这一世没了之前的困扰,一身轻松。 渡劫的地方距离印象中那位女子隐居之地不远,重越闲来无事,便坐上白妙,遵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来到一处隐逸之地。 那里是一处村落,生活的都是普通人,充满了凡尘气息。 “真的是这儿吗?”白妙很是怀疑,这地方只有烟火气,寻常人靠近这里也只知道是凡人居住的地方,这地方能藏着什么能人异士? 这村子里的人都很排外,像乱世其他地方的村民一样都特别担心修士叨扰他们的安宁生活,重越问他们有关医女的消息,得到的答案都是:“这里没有什么医女!” 但还有些妇女,对重越很是热情,请他进去做客,并把自家小鬼头叫过来让仙长看看都有没有修炼天赋。 可当重越问起医女,这家女主人就说,当然没有,这等小地方能有个术士大夫就不错了,哪有什么能治修士的医女,你一个修炼人士难道不知道从古至今就没有医者这个说法吗。 白妙也感到很怀疑,但来都来了,说来这地方也有点说不出的怪,四周都是绝境,这村子里的人到底是怎么住到这上面来的,难道祖辈都生活在这里么?这等钟灵毓秀之地,不至于半个有修炼天赋的都没有吧。 第165页 重越听它嘟囔,也不搭话。 村子边沿是一丛花树,落英缤纷,却又别有一番风采,曲径尽头,绕过绿竹,就到了一处绝壁。 对面山峰更为险峻陡峭,彼此隔着天堑,连唯一的索桥也早就被砍断了。而下方是风谷,飞鸟从此过会粉身碎骨。 林间,有一排排竹楼乃是童子居,最中间的是个两层高的竹楼,沐浴在阳光中,珠帘叮当作响,很是别致,平日里就能嗅到草药味。 这里也有身着白衣的童子在打理收拾,乃是方圆百里村子里唯一的一处医馆,偶尔这些童子们会下山医治,平日里却很少有普通人能跨过天然风谷,去到深处的医馆。 白妙缩小后停在重越肩头,重越徒步行走在竹林间,就在这时,他听到咔嚓一声脆响,看到了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祁白玉掰断一根竹笋,放进一旁的竹篓里,刚侧过头来,并和重越对了个正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重越有种扭头就跑的冲动,但莫名的双脚被盯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只觉好久没有见过祁白玉,觉得很神奇,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祁白玉开口打破沉寂:“兄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重越觉得这说法很有点怪,道:“我记得这儿是一位出尘脱俗的仙女医者隐居的地方,你说你这儿是什么意思?” 祁白玉立刻笑道:“哈哈我说错了,这不是我的地方,我也只是途经此地,巧得很。”说着便暗自一脚把竹篓扒到一边,收了起来。 这时,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童匆匆跑来,扑到祁白玉跟前,扯了扯他宽大的袖子,泫然欲泣道:“馆主馆主,我的药炉突然就炸了,您能不能来帮我看看呀!” 祁白玉看向重越。 重越:“……” 第62章 探伤疗法 祁白玉摸了摸那童子的脑袋, 对那小童说:“我这儿还有客人, 暂时不方便跟你回去。你只看到了我, 却没有向这位客人问好,很没有礼貌哦。” 这地方太少见到外客, 那位小童怯生生地朝着重越见礼,飞快地跑了回去。 重越见他对个小朋友这么友善,都不太能把传闻中那个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祁白玉,和眼前这个被小朋友扯衣角还笑盈盈的人联系到一起, 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这地方是祁白玉的!?难道祁白玉早就认识那名绝色女子, 该不会那位女子是祁白玉的姐姐?娘亲?? 听说那个村落里的人大多是各个地方无家可归的难民,被那位心地善良美若天仙的医女救回此处, 安居乐业,不问世事。 所以那儿的人们提到医女都一口咬定没有,也是为了保全那位女子。 若天仙医女真和祁白玉有关系, 那上辈子他之所以能到这儿来疗伤, 祁白玉会完全不知情么??可他怎么一次都没有见过祁白玉!? “你是这儿的馆主?医馆馆主?”重越问。 祁白玉笑着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我炼药术高, 这里的童子会调侃我的化名, 比较没大没小,让兄长见笑了。我化名姓管, 名著,暂时住在医馆里。” 重越怎么听着这么像笑话呢, 可祁白玉一脸认真, 重越问:“那这儿的主人呢?” 祁白玉:“我来的时候恰好没有, 好像听说云游在外, 我暂时就住在医馆里,” 重越道:“那位医女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祁白玉道:“这儿哪有什么医女,只是些寻常炼药之人。兄长大概是记错了吧。” 重越道:“我不可能记错。”他记得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甚至那竹楼,乃至竹楼里的摆设都很有印象,唯独不该在这里的祁白玉却出现在了这里。 祁白玉调侃道:“行吧,兄长说有就有,那兄长千里迢迢来拜访这位所谓的医女,难道这位医女会是兄长的心上人?” “那倒不是。”重越说,“只是上辈子,她就在那处竹楼里给我疗过伤,我想着该来拜访一下故人。” 祁白玉眼眸暗了一刹,道:“说起上辈子,哪有什么人的医术能高过药尊,当年兄长有伤不找药尊,却舍近求远找隐居山林的人。如今一个人来拜访,也没带上华如真……” “那又怎样?”重越反问,“有什么不可以吗?” 祁白玉道:“我没说不……”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越说。 祁白玉顿住了,干笑道:“好歹我也叫你一声兄长。” “可你也没有对我的行踪说三道四的资格。”重越又道,“你可以随便说,我也可以选择不听。” “我还非说不可了呢,”祁白玉道,“兄长和我一别二十多年,杳无音信,却惦记着一个医术还不如我的人,甚至亲自前来拜访。兄长完全不记得我,却记得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所谓医女。” 重越的反应很平淡。 白妙觉得自己在这里显得很多余,很想留两人独处,它去别处转转,可重越却没有要它避嫌的意思,而祁白玉话没说完,那股子压迫感没对准重越,只是对准了它,就是不让它走呗。 祁白玉道:“兄长几乎能体谅所有人,却容不得我一丁点不合心意。二十多年,你一气之下一走了之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回心转意,什么时候能原谅我,而你呢,你可曾有一时片刻想过我?” 第166页 重越心想,你的一丁点伤害,就已经够我受的了。真是无可救药啊,他竟会在别人抒发痛苦的时候,感到一丝被重视的眷念和自得。 祁白玉见他冷漠至极的神情,感到窒息,他没有过多少经验,也不知道如何跟喜欢的人相处,他只知道再亲的人无论怎么利用他残害他,他都能冷眼以对,但重越一个皱眉,他就扛不住了。他在等待的这些年里,还想着也许重越也是这样的…… “我以为只要我有足够的耐心,不去打扰你,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祁白玉道,“可我突然发现,如果不是这次偶遇,也许下次再见到你,你连我长什么样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重越扫了眼竹楼,示意白妙该走了,再不走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来都来了,就进来坐坐吧。”祁白玉挽留道,“难道你怀疑我的医术不如你记忆里模糊不清的所谓医女么。” 祁白玉丝毫不介意提及那医女,语气颇为轻慢,令重越费解的同时,也很是不是。难道真是他想多了,并非是祁白玉在诡辩,真是那女子出于云游了?祁白玉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下次吧,”重越道,“打扰了。白妙,我们走!” “重越!” 重越听到他的声音,停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回头。 祁白玉从后面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他肩上,瓮声瓮气地说:“你别走。” “……”重越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阵酥麻从背脊蹿上天灵盖,整个人仿佛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祁白玉感觉到他身体僵硬,叹了口气,神色黯淡:“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以及我在这里过得如何吗?” 重越无法呼吸,也不能说话,他觉得只要一说话,音颤就暴露了心虚的事实。 祁白玉眼神示意白妙暂时别在这儿碍眼。白妙识趣地退到一旁,去啃别的脆笋去了。 “你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怎么还来这套。”重越深呼吸。 祁白玉攀着他的肩膀,说话间重越后脑一阵酥麻,只听低沉的声音道:“我也还是比你小。” “才两三岁而已!”重越陡然想到刚出东城重府的时候,祁白玉好像还跟他撒娇来着,如果是当时十八岁的祁白玉也就罢了,壳子里装着的是尊老魂。 “兄长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你也没错。” “真的吗,”祁白玉道,“可我确实错了,我知错能改,兄长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我说你没错,”重越道,“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祁白玉很疑惑。 “我对你太苛刻,我自己太怯弱,没魄力站在你身边,甚至连当众应你一声这个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实在是愧对兄长这个称呼。”重越道,“可我又没有办法,我不知道怎么才能不这样,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兄长对自己要求太高啦,就按自己舒服的状态来就好。”祁白玉道,“不高兴就不要客气地拒绝,但不要为此晾着我这么多年,你想见我的时候只需要一句话,我就会来见你。你不用担心我会不高兴,我永远不会因为你而不高兴。” “你的话总是说得很好听,但话别说得太早。”重越微微弯起唇角,眼里满是苦涩,可你终有一天会厌倦的,你总有一天会还完你铭记的恩情,当你做到无可挑剔,你觉得可以放手了,那时的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上工治未病,防范于未然。 重越握着祁白玉搁在他颈项处的手腕,扯了下来,转过身去看他,道:“我刚渡完至尊劫,重伤未愈,这才找到这儿来……” “我帮你。”祁白玉迫不及待地说,“跟我来。” 重越眸子里映照着祁白玉的俊颜,脸上写满了拒绝:“别了吧,主人不在,我在此叨扰多有不便。” 祁白玉沉吟片刻,道:“我医术高,实力强,大不了把这医馆抢过来。” 重越:“别了吧!” 祁白玉笑道:“兄长放心,这里的人都很好说话。” 祁白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重越被他一拽,向前倾了下,猝不及防啊了一声,他胸腔处的内伤被拉扯得巨疼无比,仿佛千百根针扎入肺腑,脸色顿时白了下来。 “怎么了,没事吧?”祁白玉还是那个体贴入微的祁白玉。 “无妨,只是疼。”重越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他发现自己脸皮变厚了,在跟谁索要安慰呢。 祁白玉心疼极了,搀扶着他,径直撕开空间裂缝,一步踏出,便出现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 正是重越记忆中的那屋,所有摆设都和记忆力吻合,唯一不吻合的是面前站着的这个身材高大、剑眉星目好看得不像话的男子。 不过说起来,那位天仙般的医女好像也很高…… 祁白玉让他平躺在床上,亲自点燃了熏香,香味也是重越记忆中的样子。 每次那位女子来给他疗伤都会点这样一根神香让他睡着,似乎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医术手法,以及不太想跟人接触。 “你这里有神香吗?”重越主动问,“点了能睡着的那种,我实在太疼了。” “哪里疼?”祁白玉问。 第167页 “背脊。”重越轻声喘息。 “有安神香,我这儿就……去给你拿来,”祁白玉止住了立刻掏出神香来的动作,安抚重越,“兄长把上衣脱了,我给你先按按,疏通经脉可以缓解疼痛?” 伤在脊椎还是头一遭,这种情况比以前要复杂些,大概就是正面胸膛穴位刺激刺激,再调理后背,当然解决脊椎内的伤势还是最疼的。如果不点香不睡着,那种折磨估计会让嗷嗷交出来,之后估计更没脸见祁白玉。 重越解下里衣的时候还很是扭捏,祁白玉倒是一脸正直,他通晓全身穴位,手法确实很到位,毕竟还是有伤在身,有的地方按下去特别疼,重越有种想要把脸盖起来的冲动。 其实“探伤”疗法就是寻常童子都会做,堂堂白玉毒尊、毒道圣子来给他做……说不出的羞耻。 “要不随便叫个人来给我弄吧。”重越道,“以前我来这儿应该也是叫药童来探伤的。” 在重越看不到的地方,祁白玉表情很是古怪,但他声音倒是很镇定,道:“不行……我怎么能让别人摸你。” 重越光顾着忍疼了,没听清楚后面的话,道:“你不行后面还说什么?” “就是疼的这几个地方,我知道你伤在哪个范围,”祁白玉说,“我要点香了。” “嗯嗯……” “兄长先躺会。”祁白玉出去准备东西,让重越光着上身躺在暖石床上。 重越见他毫无尴尬,离开时也没有半点犹豫,就让他在安静的环境下嗅着神香,心情也安宁了许多,就很容易睡着。 事实上一般情况下渡劫不会出问题,但重越或许也是道心上的原因,以至于每次渡劫之后总需要调养一段时间,以前有祁白玉在身边,他从没有过类似的困扰,这次也正好趁着有伤在身的机会,来拜访那位出尘脱俗的医女,毕竟谁好意思毫无理由地来拜访一位独居女子…… 重越知道自己目前的状态还是不够好,太过畏首畏尾,没有那个魄力站在祁白玉身旁,更没有那个心力助他一臂之力,他就像是块沉铁,一份累赘,祁白玉只是记着他的恩,一门心思对他好,过于在乎他的感受,以至于会因为他的反应而踟蹰不前,反复挣扎。 如果他自私地放任祁白玉一直体谅他,祁白玉总有一天会厌倦的吧。 安神香最慢半个时辰起作用,半个时辰又一刻钟后,祁白玉这才推门而入,与重越想象中他的淡定自若不同,此时祁白玉的神情甚至有些狼狈。他的目光也很是飘忽,轻声呼唤了两声兄长,没有得到回应,房间里只能听到舒缓的呼吸声,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为了谨慎起见,他甚至都没打算用安神香,可重越主动提起,让他提心吊胆的同时也让他心猿意马。 祁白玉在床头坐下来,近乎贪婪地打量着这人熟睡着的模样,手指点着眉心向下,顺着挺翘的鼻梁,再到形状极好的上唇线,按下去软软的。 他低下头,额头磕在重越右胸处,一手握拳轻轻捶床,叹道:“祁白玉啊祁白玉,前后两辈子,你也只有这点能耐。这辈子怕是都难得偿所愿了啊……” 重越熟睡后,在梦里他回忆起上一世在这间医馆里养伤的日子。 那位医女从来都用淡桃色面巾半遮着脸,露出勾魂夺魄的双眸,高耸的鼻梁,面容白皙,皮肤吹弹可破,身姿窈窕,行动处又香风阵阵,很是高挑,长裙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他同样背朝上躺在床上,床边放了个面盆,只听得清水清冽,医女揭下面纱,梦中的他稍稍睁开眼睛,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面盆里倒映着那女子的面容。 重越心里咯噔一声。 那赫然便是祁白玉的脸! 第63章 坦白从宽 面纱坠在后背处, 略痒也很清凉。 对方确实还戴着面纱, 他怎么可能看得见祁白玉的脸? 淡色纱裙在眼前晃悠, 那女子抬手附上他后背,隐约间似乎有雾气顺着经脉融入他的体内, 那女子俯身低头,冰凉的长发末梢及柔软的面纱落至重越身上,头皮发麻的触感难以言喻。 手法很轻柔,不像寻常的疗伤之法, 但确实有效。 哪怕是梦里, 他也能感觉到背脊处的剧痛在逐渐减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穿行, 就像清泉在经脉中游走,又顺着毛孔移出体外。 几次下来,他身体通透, 伤势也复原了许多, 痛觉逐渐消失。 但那人并没有停下来, 而是翻身, 重越感觉到了重量,如同鬼压床一般。 !!? 这又是什么疗法!? 这不该是印象中超凡脱俗的天仙医女该有的姿势吧! 难不成是他不了解的医术?? 炽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重越后脑发麻,那手再度开始在他身上游走, 途径不好形容的地方, 一度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遍体鳞伤到了尾椎骨上。 可确实又很舒服, 前所未有的体验。 重越一动也不敢动, 与身体上的酥麻悸动不同,他感到非常难为情。他看不到身上那人的脸,脑子里代入的是一位相貌神似祁白玉动作非常奔放的女子,但对方那身体构造让他没办法说服自己那是位女子。 对方只是按了按,没多久便起身下了床。 重越没有睁开眼,他感觉那人好像已经离去了,又好像并没有离去,正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把他浸湿的鬓角拨到一旁。 第168页 重越猛然回想这个时候他不该认识祁白玉,之所以印象深刻,是他在做梦的缘故。 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该醒了,可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一句虚无缥缈的呢喃。 “重越……” 这个声音直袭心灵,重越竭力让意识重新陷入混沌,后面的话清晰入耳。 “我在阴沟里抬头看你。” 是个男人的声音。 重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着,只是房间里安神香的香味变了,和记忆中的香甜不同,十分提神醒脑。重越迅速掀开薄被一看,发现很干净,而他全身衣袍都已经换了新的,穿戴十分整齐,只是不可言说的地方硬邦邦的。 重越盖住自己,运功调息,让自己恢复平静。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候在这个地方,做那种梦,而且梦中对象还是祁白玉。 重越把脸埋进双手中,重重地吸了口气,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幸好祁白玉不在房间里,若被发现他真的没脸见人。 重越平复心绪,那梦里有真有假,略过春梦的部分,他记得那女子给他治病的方式,像极了祁白玉给别人下毒并解毒的过程。 他脑海中一晃而过了个可怕的念头,莫非祁白玉的毒雾出处就是这里?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重越起身开门,药童端着面盆站在门外,重越从他手里接过面盆,放在木架上洗脸洗手,问他管公子去哪儿了? 那药童很不理解,道:“你是说馆主么,他下山去了。” “下山?”重越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那药童摇了摇头,他们馆主经常十年百年不回来,只是偶尔回来住上一段时间而已。 重越问他有关此地真正主人的事,对方也很茫然:“你不是见过吗,一直都是我们馆主啊。” “一直都是他,不曾是别人过?” “我来这儿没几年,以前的事不清楚,但我听说几百年来,一直都是馆主。” 重越整个人都有点混乱,祁白玉为什么要瞒着他呢,他猛然想到了一点,把自己都吓到了。 重越心说不会吧,他赶紧叫上白妙,跃过天堑,来到山崖另一边的村落边沿,动用神识去搜寻,还没注意到祁白玉的所在,就听到了一声“祁公子”。 被称为祁公子的人有张俊美无双的面容,村民感念他救死扶伤,千恩万谢。 祁白玉拜别了他们,还没走出多远,就发现有人跟着。 “祁白玉!”重越面色冷峻。 祁白玉立刻加快了脚步,身形融入虚空,正要消失。 “你给我回来!”重越闪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却抓了个空,干脆重新打开那处还没来得及闭合的空间裂缝,也跟了过去。 听到这个声音,祁白玉到底还是站住了。 重越道:“我有话要问你,你跑什么。” 祁白玉等他走到跟前来,这才苦笑道:“你问吧,但我答不答得上来是两码事。” 重越问:“你当年与我一战,为什么不动用毒雾来对付我?” 这原本在重越看来是个彼此心照不宣、不值一问的问题,他一向以此解释祁白玉本性并不坏。 祁白玉额上冷汗冒了出来:“当然是因为我不想用阴险招数来对付你。” 重越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祁白玉一阵心虚:“我说的是实话啊。” 重越目光如炬,一字一顿地道:“要不要我告诉你呢,我已经知道了,其实我早就接触过那毒雾了,你之所以不动用毒雾攻击,是你知道它对我根本没用,我在疗伤的时候就已经接触过这东西了……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祁白玉转过身去,语速极快地道:“是,我承认,上辈子扮成那样靠近你是我不对!但我真是只是为了给你疗伤,完全没想过换个身份来欺骗你的感情,我早就想到这地方会有此隐患,但我还没准备妥当,谁知道你会突然过来!” “这真的很难坦白,说实话若被你知道我那样的一面,我不知道你会怎么看我,我只知道你肯定不会认我这个弟弟了,我就是不想听你这么说,才先走的……” 仅仅是认可兄弟关系失败,都让他们分开二十多年,祁白玉不知道自己一旦坦白他有非分之想,而且到了那等几乎疯魔甚至丧心病狂的地步,重越会怎么看,会不会因为怕他而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我谢谢你主动找上来,其实说开了也好,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人啊,我自己都不敢保证会永远对你温柔体贴,你离开我真是明智之举,祝贺你。以后,我不会再跟着你了。” 半天没动静,祁白玉也没敢去看重越的样子,径直撕开虚空,一步踏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他说话的时候能回头看一眼,他会看到重越瞪大眼睛震惊到无法言说的样子。 重越虽然天马行空地幻想着祁白玉和那医女的关系,他猜测那医女是他娘亲,是他姐姐,甚至是他各种梦中情人,或者手下亡魂,他都没敢想祁白玉就是那个人。 这简直,这……他完全没敢深入去想! 他还以为如果梦境里有部分是真的,医女戴着面纱,但面盆里却倒映着祁白玉的脸,会不会那时候祁白玉就悬在屋檐上方? 第169页 祁白玉最后出现在房间里,说了那句阴森的话,弄死了那个医女,抢走了白雾,以此作为毒雾的基础,他曾被医女用类似的手段救过,所以白玉毒尊动用毒雾也毒不了他。 而这一世祁白玉早早得手了白雾,入主了这个地方,也就不存在医女一说。他以为祁白玉隐瞒的是这个,他只想不想被骗,只想祁白玉告诉他真相,他再相机决断…… 但如果说祁白玉不惜扮成女子的模样也要对他好,事后甚至正儿八经地找上他邀战,也没有动用毒雾,只是因为毒雾根本伤不了他,一用就会露馅。 祁白玉哪里算是个勇敢的人啊。 他隐藏了一辈子暗戳戳地帮他也不说,自以为活在阴沟里见不得光,到最后才敢出现在他面前,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没有一句在点上。 想自己认出他来,又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回想起来。不过是故作坚强着。 重越倒吸凉气,心疼得无以复加,暗恨自己怎么就是不会看人呢,撕裂空间追了过去。 但那里一望无际,竟是片大草原,重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那里无比开阔,景色很美,茵茵绿草间还有不知名的野花肆意生长。 神识范围内没有人烟,他坐着的是唯一一头圣兽,足以威慑此地地下生灵不敢冒头。 “祁白玉!!!!” 重越放声大喊,他重活一世好像从来没有用这么高的声音说过话。 “啊!!!!!!” 但是没有回应。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永远找不到一个不想露面的人。 没有人是天生的勇者,每个人都有怂的一面。 他一直在担心有朝一日祁白玉会因为无法忍受而离开他,可当祁白玉真的离开了,他却突然发现,好像也不过如此,他胆怯的东西本身似乎也不过如此,这世道没有任何改变。 人也不会突然间变得狰狞可怖,只是有些人本身就是狰狞可怖的模样。 至圣药尊只是个特例,重府城主夫妇也是特例,只是戴上面具,他没有意识到那些人面具下的真实模样。 如今他看穿了,他连至圣药尊的嘴脸都能看得真切,他难道还能畏惧祁白玉隐藏着的东西吗,有些东西剥开了伪装展现出血淋淋的一面,而有的只是故作坚强隐藏着一个哭泣的小孩,亦或者一个蒙面的救死扶伤的女子。 他畏惧的东西本身,原来就是如此微不足道。 重越原路返回到双崖附近,跃过天堑,走向竹林。白妙跟着他,只听他道:“我不走了,我等他回来。” 白妙觉得也没什么,反正最近各有各的造化,华如真也好,聂云镜他们也罢,他们在哪住不是蹭住呢,只要别说咱们回重府隐居吧,它都很乐意接受,道:“行啊,我陪你。” 重越很感动地奖励了它一瓶神性物质。白妙高兴地蹭了蹭他的腿。 医馆里的药童见馆主亲自带回来的人又回到这里,热情地领他到客房里暂住,其实也是给后来的童子预备的居处,满是灰尘,药童们争先恐后地抢着给他收拾,很好奇他和馆主什么关系。 之前那个拉着祁白玉衣袖还给他见过礼的药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噘着嘴不高兴地对他说:“这还是馆主头一次带人回来,还亲自在自己卧房里给人治病。” 重越一听那是祁白玉的卧房,差点没把含入口中的茶水给喷出来,手里捏着的茶盏都快不稳了:“你们任务做完了吗?听说你们每日都有炼药任务的,我闲来没事,可以尽督促之责。” 药童们迅速收敛了八卦之心,一窝蜂逃离了重越的居处。 祁白玉不在,主竹楼大多数时候都空着,每隔段时间就会有人打理,重越偶尔会进去看看,发现里面有祁白玉的墨宝,写了一半的药方,及画了一半的人像。 还有一幅图,上面一片绿草青青,像极了重越之前追着祁白玉去的地方,他把那片草原翻遍了也没有找到祁白玉留下的蛛丝马迹,可见祁白玉对那片地方很熟,应该不是第一次去,那里没人作为空间跳跃的过渡之地倒是很熟悉。 画上有蝇头小字,大致意思是我路径此地,见景色很美,就想到了你,想让你也看看。 重越不知道这个你是指谁,该不会祁白玉心里有人了吧…… 重越住在这里,让狼王带话给华如真,让白妙回去带了一副祁白玉的画像来,他要找人,说起祁白玉的大名,别人只会觉得他是疯子,但带上栩栩如生的画像去,能认出此人是谁的却几乎没有。 不知为何,从那日之后,祁白玉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就连徐之素也不清楚,整个毒师公会都没有他的踪迹。 可这一年来,各地还是时不时传来祁白玉纵容麾下毒师搞事的传言,重越每每赶去一看,当地的人破口大骂毒道圣子不是东西,他拿着祁白玉的画像挨个去问,没人认识这人是谁。 重越还能猜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他就枉活两世了。 第四次无攻而返,重越回到竹楼,很是疲惫。 他待在祁白玉的书房中,坐在祁白玉以前坐过的位置上,闭目养神到半夜,心想他一言不合晾了祁白玉二十多年,那这回祁白玉晾他两百多年都不算过分。 上一世祁白玉隐忍了千年才敢真身出现在他面前,那这一世会不会也隐藏个千年不露面呢。 第170页 怎么现在才一年半载,他就觉得好像过了成百上千年那般漫长。 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唯有行动才可以。 重越睁开眼准备回房,却看到窗口闪过一道黑影。 “什么人!?”重越追出去。 林间打盹的白妙猛地钓鱼又抬头,倏然看清那人正脸,立即露出惊喜之色。 第64章 如在梦里 白妙突然变化挡住那人去路, 兽瞳在黑暗中发光, 那人隐于黑暗中的面容清晰可见, 转瞬竟又消失在眼前。 竹影横斜,晚风浮动, 静谧至极,唯有蝉虫鸟叫,以及重越加重的呼吸:“人呢?” “哪里有人?”白妙改口,却一个劲给他使眼色。 “那是我看错了, ”重越道, “你先下去吧,我在这里吹吹风。” “好嘞, 你有事记得叫我。” 白妙一阵旋风扫落叶般消失在小道的尽头, 重越在原地站了许久,没有任何异样的声音,更没有任何生灵回应。 白妙在山崖边巡视,这处双崖中间的天堑浑然天成, 无法撕裂空间, 生灵要从这里经过, 必须有个天人境带着飞,否则会坠入风谷粉身碎骨。 重越道:“我能问你一句为什么吗?” 没有回应。 重越道:“如果你不回答, 我就在这里枯坐一整夜。”他顿了下或许是觉得这个说法太不够分量,又补充道, “一整夜不够, 那就三天三夜, 十天十夜,一直静坐在这里,直到我想知道的心情没了为止,我会自行离开,不会再来打扰你。” 重越继续道:“这里本就是你的地方,走的怎么说都不该是你。” 依旧没人回应,只有竹叶簌簌坠落的声音,乱人心绪。 “其实你也知道的,我只是个再微不足道的人物,以前心比天高,结局却不太美妙,到头来我畏首畏尾,觉得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暗藏杀机、可怕至极。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你知道我有多不会看人,你也知道我沉浸在自己的安乐窝里有多无可救药,那你又是为什么?” 一个黑影徐徐从竹林中露出真容,竟然是蹲着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纤细的竹枝,枝叶随着手腕轻摇而颤动。 重越也没有抬头去看,怕惊扰了那人,继续道:“如此聪明的你为何要做那些愚蠢的事来取悦我这么一个无可救药的人呢?”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那人闷声说道。 “报恩?” “哈哈,”那人觉得可笑,“若我是个如此知恩图报之人,药尊也对我有恩,怎不见我这般报答?” “那是为什么?” “没有理由。” “怎么可能没有理由!”这世间万事万物都该有原因,但药尊杀他原因何在,重越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你没有像我这样过,所以你理解不了也很正常,”那人道,“但喜欢一个人,原本就是很无厘头的,突如其来,霸道地占据了一切制高点。你觉得你黯淡了,但在我眼中,整个世界,只有你在闪闪发光。” 重越愣在那里,久久无法回神。 祁白玉道:“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误解你、轻慢你,连你自己都厌恶你,至少还有我不会那样。你会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吗,你介意有个这样的人待在你身边吗?” 重越道:“我……” “可无论我怎么想,我都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待在你身边。” 祁白玉歪着头问:“兄长觉得呢?” “这……”哪种待法?? “大概不是因为你需要我,而是我离不开你。” “你让我把话说完!”重越很无奈地说。 “好,等会,”祁白玉缓了口气,站起来扶着竹子,低声道,“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我也很喜欢你。”重越鼓起勇气。 祁白玉霍然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彩。重越原以为这种时候他会有很多想法,会有各式各样的担忧与恐慌,可他盯着祁白玉那双因不确定而惶恐的双眸,突然发现不只是他,谁都一样。 每个人都有担惊受怕的事情,只是有的人不介意显露于外,有的人深深埋藏在心里。 他之所以留在这里,从未向任何人说明留在这里的理由,或许是因为,他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传说中的祁白玉,也有这样的一面。 祁白玉嗓音干涩,道:“你不用敷衍我,我不用你安慰,我说的喜欢不是你这种喜欢,我说的喜欢是……很不像话的那种。” “能有多不像话?”重越被晾的这一年里也想通了很多东西,或许时间再长一点、再短一点他都不会有这份冲动或勇气,他只知道如果这次不把祁白玉留下,或许他会彻底失去这个人,如果连这个人都可以失去,他这荒诞的一生中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呢!? 祁白玉只是望着他,欲语还休,轻咬唇瓣,道:“我会想着你入睡。我会点上安神香,渴望能在梦中与你相会,我……”他死死盯着重越没有变化的神情,说不下去了。 “会比我爱你更不像话吗。”重越道。 祁白玉僵在那里,他强悍的语言辨别能力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竟是判断不出这句是挑明他的意思,还是直接的陈述句,他站在原地久久不发一语。 还是重越走近了,抬手撩起他被风吹动的一缕长发,拨到耳后,手捧着他头侧,按向自己颈项,并在他耳边重复了那三个字。 第171页 祁白玉整个人想被震住了一般,身体像是脱力了般,摇摇欲坠,重越顺势揽过他的后背,手深入他后脑处的发丝中,在他颈边亲了一口。 好闻的木调清香萦绕鼻尖,他恨不得把这个人揉进血肉中,永远不要分开,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想得到祁白玉,以及祁白玉的身体比想象中更加柔软,比梦境中更真实,醉人。 和祁白玉的没有理由不同,他喜欢祁白玉的样貌,喜欢祁白玉说话的声音,喜欢他说话的方式,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甚至生气的模样也不讨厌,被祁白玉调戏也很习惯成自然。 他总在想祁白玉值得上最好的,想着不能让自己妨碍到祁白玉的前途,所以不可告人的心思从不敢露半分,他从没敢肖想祁白玉的。 却没想到祁白玉早在上辈子一开始就栽在他这个坑里,完全没打算爬起来…… 跟做梦一样。 “我不是在做梦吧!!!”祁白玉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但手没伸过去就被重越拦住了。 “真的,真的。” 祁白玉几乎瘫在心上人怀里,天知道这一幕早在多久之前他就已经幻想过无数遍,但真实完全没让他失望,甚至还给了他大大的惊喜,他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却迎来了超乎预料的好事,以至于完全无法平静。 祁白玉一路抱着他不撒手,生怕重越只是随便说说,对着唇啃了好几口,确定兄长这一世的初吻到手,就很美滋滋地挂在他身上,一手伸到重越脑后,抓过那粗壮的竹子,让重越后退着靠在上面,这才居高临下,放心大胆地捧着他的头各种亲吻。 重越都快喘不过气来,就连识海中有谁的呼唤也被他完全无视了。 白妙和其他兽宠间也有专门的联系方式,这边主人和祁白玉的事情还没结束,另一边白虎请它回去看好戏,还想让白妙联系狼王,最好能带上华如真大人,这边着实太解恨! “什么好戏,不是太精彩的我可不看。”白妙很挑剔。 “还有主人怎么了,我跟他说这边的情况,可他完全没回应,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白虎总在担心重越冷落它,所以时不时总要汇报一些事情,鸡毛蒜皮的,小打小闹的它觉得有趣的事,都会跟重越汇报,当然除了祁白玉的事一字不敢提以外。 关于这个,它心里也很过意不去,而且相处久了它也大概知道主人只是看起来不机灵,实则内心跟明镜似的,若是知道它背信弃义收了别人的好处帮着隐瞒,它可没有白妙那个本事能让重越谅解,并心甘情愿多给好处的…… 话说回来,当初在秘境里,庄岫带领一大帮队伍来对付祁白玉等人被祁白玉给强势反杀了以后,庄岫露面,祁白玉有意策反他,被庄岫以一个很荒唐的理由给拒绝后,众人大概心里有数。 徐之素莫名地在庄岫身上找到了莫大的心理安慰,哪怕都到这一步了,还想着斩杀毒师公会两大巨头跟药尊和好的人物,其实说穿了庄岫就是不想彻底和至尊药尊敌对呗。 说到底不都是怂么,谁也别瞧不起谁了。 当时庄岫见说话有失,干脆不说话了,暂且与他们同行,却完全没有出手相助华艺之外其他人的打算,而且看聂云镜,徐之素等人的目光很有杀气。 搞得聂云镜担心小命,暗自后悔没跟着重越和华如真走了算了,隔三差五问白虎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也就是聂云镜了。 两大公会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而徐之素杀害药尊弟子,徐之素和药尊假意和好,药尊居处被大火烧毁,医师公会丹方被掉包等一系列的事被曝光之后,徐之素的日子就很不好过,根本没法回陨神谷雾谷待着,于是干脆回了原先重越等人隐居的山头。 二十多年相处下来,洞府内的气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虎算是发现华艺的段位太高,几乎声不响地让庄岫和他地位完全调转了过来。 “妈呀,这么劲爆的吗,你等等!我过会去看看重越主人。”白妙自认为不是热衷于看好戏的八卦兽,但它却听白虎叙述就很热血澎湃,可见是何等好戏,稍微盘算下就是华如真彻底解恨的景象,对于解除华如真的心结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快啊!你那边什么情况?为什么主人不搭理我?主人是不是生我气了?” “劝你别乱叨扰,主人心情不好。你就别问原因了,总之就是去了一些地方,见了很多无谓的死亡场景,主人啥德行你懂的。” “回来啊,不高兴回来啊,我这边轻轻松松让他高兴起来!” “我去问问。”白妙很识趣地没有动用主人与灵宠间的魂念沟通,而是远远地靠近,刻意放轻了步伐。 那里比它想得要安静得多,靠得近了,隐约听到一阵压抑的喘息声。 白妙觉出好像有两种声音,鬼使神差往声源处一看,才切断联系的传讯石晶不自觉地从爪中滑了出去。 第65章 假装听不懂 传讯石落地啪嗒一声, 白妙差点吓得魂归天外。 “祁白玉!!!你这个阴险歹毒卑鄙小人, 还不快给老子住手!!” 草丛里的人正欲抬起头来, 祁白玉抬起白皙如玉的手臂,漂亮的长指微动, 一阵白雾升起,笼罩了那片地方,而他一双眼睛充斥着好事被打扰的恼怒,布满红血丝, 看起来十分狰狞。 第172页 白妙更是气得浑身白毛倒竖, 它本就不怕白雾,直接扑过去要撕咬祁白玉, 把柔弱老实的儍主人救出来。 重越赶紧喝止了它,不怪白玉,其实算是同流合污来着。 白妙:“重越你……” 白妙很受伤, 扭头冲进竹林深处。 重越去看它的时候, 天刚微亮, 白妙趴在那里, 精神萎靡不振。 “怎么突然不开心?”重越在它身边坐下。 “重越,我们回重府去吧, 我继续当我的岐山小霸王,替你守护东城, 咱们就回去隐居, ”白妙道, “咱们不掺和了好吗, 我一直很想跟你说,你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外面大千世界,其实也就那样,搅弄风云的手长在少数上位者手中,只要不参与,就能安稳度日。” 白妙难得收敛做戏本性,认认真真地跟他说:“有些人有些事,没办法看透,咱们就不看了,好吗?” “很多人并不是咱们不惹他,他就不会找上门来,很多事也不是不参与,就能免祸的,”重越说,“而且我免祸了,我看重的人们却还在水生火热之中,又让我如何过得心安呢?” 白妙突然开始怀疑兽生:“所以你打定主意要正视这一切了吗,为了区区一个祁白玉?” “不单单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重越感觉自己缩久了,也到了该舒展的时候,“我得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看它究竟厉害在什么地方。” 白妙隐隐有点不安,却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它本该非常希望重越有天能够重拾斗志,但它看习惯了重越波澜不惊与世无争的模样,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它总在怀念着重越以前,可真当重越打算回去,它又开始舍不得这个温柔至极、软弱可欺的重越了。 “祁白玉也是像我这样的吗?”白妙道,“他不是一直记着以前的你吗?” “他不是,他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他都那样,”重越说,“可能为了喜欢的人变成更好的模样,就是我想要的吧。” 白妙肉麻得哆嗦,眼红羡慕又嫉妒,道:“慢慢来,你高兴就好,其实我一开始是很不看好祁白玉的,他过分偏执,擅于伪装自己,在你面前总装得纯良无害小绵羊,实则阴险狡诈大尾巴狼,但他能隐忍这么多年还能虏获你的芳心,我其实并不怎么看好他。可既然你满意,就凑合着玩玩吧。” “我很认真的。” “不管认不认真,以我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祁白玉这个人不值得托付。” “那还有谁值得托付呢?” “其实我觉得,你如果不介意公对象,其实可以考虑一下我。”白妙用爪子尖尖指着自己漆黑的三角鼻头。 噗!重越:“……” “我可以化成人形,以我这么长久的审美眼光,人类好看的外表我早就把握得无懈可击,将来的人样估计比祁白玉还要好看十万八千倍,像祁白玉那样,很容易看腻,你不觉得吗?”白妙苦口婆心很认真地分析跟它的好处,它永远不会背叛,它会永远站在重越这边,无论对错,而且它不介意重越找很多灵宠,它还会帮着找,多深明大义。普天之下再没有比它更好的伴侣了。 重越被逗笑得直不起腰,白妙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有点重要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 “隔了千百里,就听到你在讲我坏话。”祁白玉犹如仙人,手里却倒提着一头绑了腿的小羚羊,和他翩翩姿态格格不入,“坏话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想撬我墙角。” 白妙冷哼一声偏过头去,道:“你不爽,打一架?” 祁白玉很是自信地笑笑:“自己人,话可以随便说,但撬墙角不可以,最好想都不要想,不然以后重越脖子上的位置,也没你的份了。” 白妙被一指头弹中鼻子,往后翻了好几个跟头,无比忌惮地看着祁白玉,眯了下眼睛:“你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心眼比针尖还小!” 祁白玉也不接话,看得出来心情颇佳,白妙眯着眼睛只觉得他在装模做样,当着重越的面,从来不敢对它太过分,背着重越就不一定了。 “你方才去哪儿了?”重越道。 “去买了这个,”祁白玉道,“给你熬汤,补阳气。” 重越一顿,然后以手挡脸,微微红了耳朵。 白妙听不懂内涵,只觉得祁白玉又要臭显摆秀手艺,简直一点人族美德的谦虚都没有。 不过祁白玉也不纯粹是熬汤,炼药师手法总是比寻常厨子要多了点,用炼丹的炉鼎来熬汤自不必多说,毕竟古时候这些鼎啊,炉啊什么的全都是用来烹饪飞禽走兽,越是高级的炉鼎就能炼化越强悍的飞禽走兽,而祁白玉的药鼎来熬制这等级别的羚羊,放了许多味补药,不出两刻钟就香味扑鼻…… 白妙态度坚决,祁白玉放到它面前的食盆,冒着腾腾热气,灵气四溢,它也目不斜视。 “慢着!我先帮你试试有没有毒。”白妙抢过重越手里的碗,囫囵吞下,恶狠狠地瞪着祁白玉,“现在没事不代表明天后天都没事,少说过个三天,不,也许是慢性剧毒。” “白妙别闹。”重越哭笑不得。 “没关系。谁让我抢了它最喜欢的主人呢。”祁白玉自己也喝,道,“如果我是它,我肯定比它闹得更凶。” “胡说!谁、谁最喜欢了!”白妙道,“你少吹,你能比我凶吗!!?” 第173页 不知为何,祁白玉把它当自己家的,看它顺眼多了。 言而总之,最后那一鼎的好汤,祁白玉喝了两碗,剩下的绝大半都进了白妙的肚子,重越反而是喝得最少的。 祁白玉会的东西太多,别说煲汤了,有朝一日他若是能拿出亲手绣的一对鸳鸯,重越恐怕都不会太惊讶。 许是美味喝了很上头,白妙脑子都灵光了许多,猛地一拍脑门,道:“重越,我们赶紧回去!白虎说有大事情发生,有好戏看!” “什么好戏?”重越觉得是时候该回去了,而且传送禁石在华如真手上,也是时候看看交到谁的手里比较合适。 祁白玉说:“那就回去吧。” “保密。”重越的意思是他和祁白玉的关系,还是不要传出去为好。 祁白玉已经很满意现在,也就无所谓其他,毕竟对目前的重越而言,连当众认可他的弟弟身份都那么为难,更不用说别的。 “放心。”白妙举起爪子在重越拳头上轻轻碰了下,瞪眼看祁白玉,又重新握紧拳头往祁白玉那边晃了晃,敢辜负重越,我绝不放过你! 祁白玉伸手,也与它轻轻击了一拳。 白妙莫名觉得祁白玉笑起来的样子挺好看的,但这人就是好起来的时候特别好,坏起来的时候坏得人牙痒痒。 原先那处隐居的山崖,重越等人回去的时候,华如真和狼王、绿龟已经到了,白虎也蹲在那里,却只是站在外面,犹豫着并没有进去,见重越等人过来,这才神情缓和,向他们打招呼,等他们过来,这才结伴同行。 重越很快就被灵宠给围住了,都一副多年不见甚是想念的模样,又是蹭裤腿,又是抢肩膀盘颈项的,唯有绿龟抓着他后背处的位置,笑得很得意。 “你怎么不问问我们什么时候和好的?”祁白玉说了一句。 “这还用问吗,一目了然。”华如真丝毫不诧异两人和好,虽说祁白玉很凶残不假,但他却很顺着重越,这两人的关系,是分开还是和好,基本上都是重越说了算。在重越要他画祁白玉的画像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两人会和好。 还没走出多远,一行人就听到了个烦闷暴躁的声音。 “拿走!!让你别跟着我,你听不懂人话??” 几人面面相觑,只有白虎无语摇头,它都习惯了。三人都很奇怪,尤其是华如真,眼里罕见地露出一丝愉悦,这说话的是华艺吧! 华如真对华艺这人再了解不过,华艺变态发福以后,擅长阴阳怪气擅长反讽擅长笑着挖苦,他会用绵里藏针,亦或者满是刺的方式去扎人,却很少直接表现愤怒,这个恼羞成怒毫不掩饰的嫌恶,却是久违了! “可是小艺……” 三人又乐了,这小媳妇似的嗫嗫喏喏真是那个半神境的庄岫!? 然后华艺的声音:“你又不是没含过,大还是小,你心里没点数吗?” 众人静默片刻,有人差点直接喷了。 华如真眉头紧皱,侧过头来看重越,他觉得重越算是他们中最单纯的一个,不太想让他被荼毒,好在重越反应很正常,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重越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这时,旁边树丛中传来异动,树叶唰唰声。 聂云镜从草丛中露出半个头,见了重越,华如真,很是惊喜,但看到祁白玉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白玉毒尊的赫赫凶名实在是熟人见了也胆寒。 虚惊一场,重越传音问:“你怎么在这儿?” 聂云镜原本在洞府里,绕远路横穿树林到外面来的也是不容易,见了他们如见亲人。 “这华艺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们就别瞒着我了吧!”聂云镜快憋出病了。 第66章 不得安宁 聂云镜没问道答案, 急了:“你们三个别看来看去, 说啊, 是不是你们都清楚,就我不清楚?”他很受伤, “你们也太不够朋友,连徐尊都知道,就我不知道!要不是徐尊说露嘴……” 祁白玉抬高声音:“什么!?” 聂云镜一顿, 后面的话给吓忘了。 重越问:“他说漏嘴了?” “是啊,我还没来得及求证, 他溜了,到现在没回过。”聂云镜提起徐之素就一肚子火, “他那话也不靠谱, 我亲眼见到瀚皇死得不能再死, 他怎么可能活过来,要不是他说华艺是瀚皇, 这两人也不至于吵得更凶,甚至大打出手!” “打架了?”重越是发现这地方好多位置被夷平了, 跟以前不太一样,树林也稀疏了许多, 原来是出自这两人的手笔。 华如真道:“但是华艺还活着。” “这就有点名堂了。”祁白玉啧啧出声。 庄岫如果动真格的,肯定能要了华艺性命, 可华艺不仅没死, 目前还趾高气昂的, 庄岫反而落了下风。 “百闻不如一见, ”重越来了点兴致,“既然已经挑明,有点好奇他俩现在的情况。” “哪里视野比较好?”祁白玉问。 “这样不好吧。”聂云镜话是这么说。 可不等重越等人发问,他已经往旁边带路,道:“有个不错的地方,跟我来!” “说真的,这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聂云镜抱怨个没玩,“他们太能折腾了,以前就三天两头大吵大闹,现在更是天天都不得安宁,华艺这人也是有病,明明是他先对庄岫出手的吧,你们都看见了的吧。那时候他好话说得比什么都顺溜,一脸深情不悔,把庄岫哄得一愣一愣,堂堂半神境强者,什么人要不到,居然心甘情愿躺下了。结果华艺爽完之后翻脸比翻书都快,我真没见过这阵仗。” 第174页 “庄岫在他翻脸之后没什么反应?”华如真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能不能稍微含蓄、隐晦些。 “没有吧,就以为是普通打情骂俏,主要还是华艺把握的度很好。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庄岫半神被他连哄带骗坑着了魔,恨不得腻在他身上,他们俩最腻歪的时候,大白天都不干正事。” 聂云镜注意到华如真的脸色,见他听到庄岫一点难堪的反应都没有,不过也很正常,华如真骨子里亲情观念十分淡薄,以前庄岫追着赶着叫儿子的时候他也不冷不热,后来神劫那一遭,基本上算是恩断义绝了。 聂云镜这才继续道:“但连我都看得出来,华艺就一彻头彻尾的老手,他应该没对庄岫动过真心,而庄岫却是彻底栽了,哪怕华艺身份有问题!” 说到这里重越等人都很认真地听,聂云镜也讲得更起劲:“庄岫跟华艺战过一场后,华艺重伤,庄岫居然日夜守在床头,握着华艺的手,那样子简直……” 聂云镜都没法描述那种他存在就实属多余的感觉,道:“徐尊说的到底真的假的?我看他们打得那么凶残,就以为或许是真的,但以华艺的段位,我怀疑觉得华艺有可能是故意不反驳,就是激怒庄岫错手伤他,然后让庄岫悔不当初更倾心于他!” “是真的。”华如真道。 “啥?”聂云镜惊愕。 “华艺就是被庄岫斩杀过一次的瀚皇。”重越补充道。 聂云镜重拾心理阴影:“那个体型庞大、肥头大耳,说话特别不中听的,害华如真早年凄苦的罪魁祸首??” “就那个死胖子。”祁白玉直说。 聂云镜眼睛都直了:“不会吧!” 重越言简意赅地给他讲了瀚皇死而复生的经过。 聂云镜瞪大眼睛,他早就知道重越得到了那枚界石,界石空间的确可以藏魂魄,却还是有点被重越的多管闲事吓到,可虽说他自作主张很容易翻船,却刚刚好让华如真脱离苦海。 此刻华如真听到惨淡过往,全程神色温和,时不时点头甚至还加以补充。 就算聂云镜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试着接受,那位丰神俊朗的华艺,原来就是那个死胖子!庄岫得知这消息的时候究竟什么心情,以及事后决定理解华艺,那是种怎样的心理!? 如果真像华如真所说的那样,瀚皇自己也快不行,弃壳假死,夺舍药香谷童子重生,见折磨不了华如真,便把矛头对准了罪魁祸首的庄岫。 几百年如一日,好可怕的耐心。 那人贵为九五至尊,却能忍辱负重,直至后来用他们借花献佛的道伤仙珍救好庄岫,耗费多少心机才入了庄岫法眼,更是苦心经营,步步蚕食庄岫的心灵、肉体,再彻底占据主导地位。 最冷血莫过于帝王家,而华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当初他有那份闲心因为怨恨不惜把自己赔进去,也要让华如真活得痛不欲生,自然也能赔一具新躯体,来讨庄岫欢心。 可以说把庄岫交给他对付,简直绝了。 聂云镜莫名一阵恶寒,怎么也难以把那个满嘴喷粪的肥瀚皇,和这个渣得浑然天成魅力四射的华艺联系到一起,可见人对于皮相的观感何等影响喜好。 他终于不再觉得庄岫无辜,毕竟庄岫抢了华艺最爱的女子,玷污了她还让她怀上了孩子,后来庄岫甚至直接下手要了华艺性命。 虽然有华艺自愿舍弃肉身的成分在里面,但到底是一条命。 以及庄岫摧毁了几乎整个瀚域,并将之据为己有,这血海深仇,身为瀚域秘境末代瀚皇的华艺有足够的理由把庄岫往死里整。 庄岫除了接受那个凶残膈应的事实,还得心疼华艺因为他而失去的一切。 华艺虽然可以用对方来发泄身体上的压力,但精神上的折磨依旧伴随着他。 而且更叫人啼笑皆非的是,华艺根本打不过庄岫,他肆意散发魅力把庄岫迷得七荤八素,他就算不想上庄岫,也得当心庄岫反,以及被庄岫缠着…… 聂云镜觉得这现状简直是绝了,道:“恶人还需恶人磨,渣滓跟渣滓是绝配,真是报应不爽!” 可见徐之素最多只是知道华艺身份,却根本不太清楚这些内幕,如果早知道这个,他哪会嫌这俩太折腾,这两个折腾得越欢,就越解恨啊! 想到这里,聂云镜不禁看向重越,这个胆小怕事的家伙居然能想出此等绝妙的解决办法,事到如今他怎么发现好像看不透重越呢。 这二傻子其实根本不傻吧,但若要因此说重越聪明,聂云镜又万万夸不出口的,他宁可相信重越救下瀚皇魂魄是个巧合,可重越放瀚皇魂魄出来夺舍别人得以保下华如真,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此刻重越站在祁白玉身后,一副很没有存在感的样子。 他们刚到了高处视野不错的位置,重越还没站稳,一左一右两只手伸过来挡住了他的眼睛。 重越这回反应很快,唰地扯了下来:“你们够了啊,要捂捂你们自己的去。” “兄长,这个真的不太适合你看。”祁白玉挡住他的视线。 重越盯着他半晌,也不争辩了,转身坐下,闭上眼睛,借着灵宠的双瞳,他也能“看”清底下的景象。 下方偌大的空地上只有庄岫和华艺两人,华艺坐着,庄岫跪在他膝前,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埋首在长辈腿上忏悔。 第175页 华艺双手抓着他的手法,一会摸他的后脑,时不时头往后仰,微微眯起眼睛,一脸很复杂的神情,既纠结又愉快。 好像也不太忍心欺负庄岫的样子。 这地方视野好,下面的人也很轻易看清上面的他们。华艺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做了件非常叫人胆战心惊的事情。 衣料被扬手丢到一旁,庄岫的样子很有点狼狈,但他本人却丝毫不觉得,好像只要能让华艺高兴,他怎么样都没关系,半神境强者的颜面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 那一幕就是华如真看了也忍不住皱眉。但庄岫好像很无所谓,挺开心的,只有华艺面上布满阴霾。 重越印象中的庄岫原本是少年模样,但许是渡劫失败后仅仅是半神境,身体开始生长,如今已经是个器宇轩昂的青年,身体消瘦,不如华艺壮实。 “这样的情况已经多久了?”华如真问。 “二十年了吧,就你们三走了以后,我们盘踞此地没多久,华艺只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就把庄岫骗到手。”聂云镜回答。 “一开始其实是华艺这么对他,后来就反过来,现在正如你们所见,基本上就这情况了。” 华如真心里有了点数:“你说他们这样能过下去吗?” 祁白玉道:“能不能都得过,他们已经纠缠不清了,我们能干涉的十分有限,至此他们会走到哪一步,我也猜不准。如果最终他们真能相互理解并达到某种和解,对我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华如真与其说解气,不如说他已经解脱了,看那两个跟他有过深刻恩怨的人,就像看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与其留着这俩分别去祸害其他女子,不如互相折磨一世,道:“但也没什么坏处吧。” “暂时是没有。”祁白玉不太希望这两人能够彻底言和,否则这将会是多大的威慑力,能是他们一方吗,不尽然吧。 毕竟不能算是完全的自己人,看这情形,庄岫还好对付些,而华艺这人,诡计多端,若不趁早斩杀,必成后患。 重越没有说话,他在思考一些事情。 庄岫勾着华如真的脖子,很不满足对方怎么不碰他了,食髓知味以后,所有的浅尝辄止都像折磨与煎熬。可华艺就是不肯给他。 华艺道:“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说我骗你,我也承认了,你杀我一次还不解恨,差点再杀我第二次,你既然知道我没安好心,何苦又来作践你自己呢。” “我当时也只是被吓到,以为又是被骗,想得有点多,气昏头了。”庄岫瞎到家以后觉得华艺只要在搭理他,就是心里有他,就是还有挽回的余地,不过是吵架而已,以前经常有过,但杀两次真的是冤枉,或许他当初在瀚域大开杀戒的时候不小心害死了华艺? “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是在说气话,你其实也是在乎我的,不然你不会对我有反应。” “我憋久了就是对只狗都有反应,更何况你姿色不错,能生出华如真那样的孩子,你的容貌、资质又能差到哪里去呢,”华艺连骂带夸,一句句将庄岫的满腔热血砸得支离破碎,“你抢占了朕此生最爱的女子,是你害她被万人唾骂!就是你这个身体碰到了她,她的一切都是朕所有,包括她的奸夫,也是朕的所有物。” 庄岫脸色唰地一下惨白,表情无比惊悚,他知道华艺是哪位瀚皇了! 第67章 势均力敌 华艺见庄岫的脸色变化, 神情终于露出了一丝玩味, 对方的双唇还因为刚才卖力地干活后, 撕裂的嘴角有残留血迹,唇瓣殷红似血, 更显脸色苍白,长睫微颤,直愣愣的双眸,那模样何等脆弱不堪一击。 华艺的表情毫不掩饰嫌恶, 心情苏爽到了极点, 就像一个堆叠了几百年塔罗牌的人,就等着最后那轻轻的一推, 轰然坍塌的那刻,酣畅淋漓。又像精心抚育了几百年花朵,待花朵开得最美艳的瞬间, 倏然掐断了茎, 再把那花朵一把捏碎, 捏出猩红的汁液, 揉成渣碎。 他都能想象到庄岫崩塌的固有印象,和爱错了人被耍了的痛苦, 哪怕下一刻死去他都觉得值了, 几百年的苦心孤诣, 可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么。 高处, 一大群看戏的人也都伸长脖子屏住呼吸, 尤其是聂云镜。 他还当庄岫心宽似海, 搞了半天原来庄岫根本都不知道他被头猪给抱了!! “我就说这是好戏吧,没骗你们吧。”聂云镜一副老手做派,给他们热情讲解,“搞不好他俩今日就要分个你死我活,轻则两败俱伤,重则死一个,剩下的,你来补最后一刀怎么样。” 华如真没有说话,若不是亲眼看到庄岫以无比卑微的姿态跪在地上取悦华艺,他或许都难以相信庄岫是真的被修为还不如他的华艺玩弄于鼓掌间。 这两人的戏并没有想象中的好看,也不存在所谓的势均力敌。 最终到底还是华艺占了上风。 那个他曾经放在心间恨不得穷尽一生去血恨的对象,依旧是那般深不可测、高高在上,哪怕几百年的隐忍不发,被奴役被践踏,也丝毫未损他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华艺瀚皇在位太久了。 久到寻常帝王或许会贪念皇权,而他舍弃得毫无留念,他甚至借庄岫之手血洗整个瀚域,血洗的因果全在庄岫一人身上,还要让庄岫反过来亏欠他。其手段比起药尊来,似乎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第176页 庄岫垂下头去。 华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就像傲视苍生的帝王,蔑视着眼前这只蝼蚁。 什么半神境,什么天纵神姿,不过是只任他脚踩的杂碎,不值一提的贱种。 庄岫两边肩膀开始微微耸动。 哭了?这就承受不住地哭了?华艺眼里的轻蔑更盛,他就是要让庄岫气到斩杀挚爱,此生活在痛苦与悔恨之中,变成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恶魔,被人人喊打,至死不得解脱。 突然间,放肆的笑声自下方传来。 重越等人顿时就惊了。 庄岫双肩起伏,他用大拇指揩拭干净眼角的泪,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犹如利剑般直直地打向华艺,笑着说:“真的是你。” “你不信?” “我信啊,你说什么我都信。” 庄岫话音未落,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欺身而上,搂着华艺的腰身,在他脸上吻了下,华艺面上还带着轻蔑嘲讽的神情,两眼向看鬼似的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庄岫。 庄岫声音温柔似水,眼里写满了近乎疯狂的笑意,含情脉脉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惊愕的俊脸,然后重重堵住了华艺的唇。 华艺整个懵了,在对方的手更放肆的前一刻,猛地甩开他,还给了他倾力一掌,庄岫硬生生扛了下来,那一掌的余波如扇面向外扩散,所过之处尘土下沉,砂石粉碎,石桌被拦腰斩断,落地成灰。华艺微微喘气,面上还维持着惯有的威严仪态,眉头皱得很紧。 庄岫几乎看痴了,那一掌只在他衣袍上留下了个穿孔形的掌印,皮肤甚至都没破皮,他很无所谓地笑着,看华艺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痴迷。 别说华艺搞不清楚状况,上面的重越、华如真等人更是一头雾水,庄岫是对猪情有独钟吗,不然为什么这么高兴!? 聂云镜更是头皮发麻,他看了二十多年的戏,庄岫从来都是伤了华艺回头服软被上还特高兴,说实话他一直都不太清楚庄岫高兴的点在哪儿,他只能解释说华艺技术很好。 此刻他发现自己太太太小看了庄岫。 被头猪给抱了是个什么样的体验,换作是他都要吐了好吗,这能狂笑着去亲猪两口,庄岫怎么这么狠,他知道华艺想让他痛苦所以故意反着来!?半神只有这等凶残的神人才能当的么!他这辈子恐怕都突破不了了好可怕! 庄岫神采飞扬,看华艺的眼神,好似化作随时都能扑食的饿狼,浑身携带的攻击性比起之前有过之无不及,以前的他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和爱,却也都没有这么热情似火过。 “好笑吗?”华艺脸都绿了,眸光也极其阴沉,心情已然沉入谷底,莫名有什么超出掌控的东西,他感觉似有万针在穿刺他的五脏六腑。 “不好笑,”庄岫居然回答了,“我只是很开心啊,太开心了就很感慨。” 华艺:“……” 重越等人看得心急,有什么好感慨的,感慨什么你倒是说啊! 庄岫跳上一块石头蹲着,差不多能和站在地上的华艺平视,不至于被他过于强势的威严给压下去,也随时能阻止他逃走。 庄岫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道:“初次见现在这样的你,你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虾米,听说是去想跟华如真争药尊的宠还是怎么的失败了被赶出来,后来就一直跟他不太对付。你知道我为什么乐意接受你的示好,后来又为什么答应把你带在身边?你又不擅长端茶倒水。” 庄岫呵呵道:“一个小虾米不擅长端茶倒水,还要我教你系衣带,当时本尊还真的教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华艺眉头紧皱,庄岫话语里的轻蔑是他以前切身体会过的,他知道这话或许是真心实意的,十分难听,所以并不搭话。 庄岫挑眉道:“因为你叫华艺。” 华艺的表情变得很诡异,他觉得庄岫是在故意挑衅他,但他没有真凭实据。 “我对你有兴趣,是第一次你暴露本性亲我的时候。”庄岫话匣子一打开,想关都关不住,“我觉得你这人有点意思,心想你拿腔作调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帝王腔调,还学得挺到位,我还偏偏就吃这套。” 华艺:“……” “你勾引我,我本想忍个三年五载,却没想拜在你的魅力下,那么快就咬了钩。我担心你身体比较弱经不起我折腾,就给你喝我的东西,想尽办法给你送这送那,都是补药吧。” 庄岫道:“我怕损了你身上那股子气场,甘愿委身于你,你以为只是你在调教我吗?我当年呼风唤雨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我也挺想让你一直保持这个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气势,我怕你只是个拿腔作势的,一不小心把我这好好的替身给毁了,我的人生也就少了许多乐趣。” 华艺脸色黑得一塌糊涂,也就是说他这么多年自以为在折磨庄岫,其实这人只是把他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越说越荒唐,庄岫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以前呢,面都没见过! “如果早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连一根手指头都不会伤你的。”庄岫声音温柔,兴奋不已。 “华艺陛下,你竟会落到我手里,我被困海底的时候做梦都想着你呢。” 声音太温柔,表情也十足温柔,说这话的时候庄岫甚至眼含泪光。这如果是装的,华艺自叹弗如。 “荒谬至极!”华艺冷嘲热讽,“你我唯一一次见面,是你灭我的时候,那时候我肥成一头油腻腻的猪猡,你糊弄谁呢。你我之间,灭国之痛,夺妻之恨,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少给我胡言乱语。” 第177页 “我见过你的,”庄岫完全没被华艺的怨气与憎恨所印象,缓缓地笑着道,“你在壁画上,可真神圣啊。你喜欢的女人是能工巧匠一族的圣女吧,禁忌之地上的阵法就是她们一族的人在维系,瀚域传承的壁画也是她们一族精心绘制。她画的你,可真美啊,美得天怒人怨,栩栩如生。我被困在深海神壁之中,看着你的画像肖想你本人大概是我唯一的乐趣所在。” 华艺头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挚爱,整张脸都崩得有些吓人。 “但那女人后来居然跟你厮混了,”庄岫嗤鼻,时至今日他眼里居然冒出了杀气,戏谑地打量华艺,“其实也能理解,她那样冰清玉洁,天真单纯,不通世事,她能画出世上最纯粹的美,若是她喜欢的人,她能画出最本真的爱来。我的陛下居然喜欢这样的女子,想必内心向往单纯善良吧,我好喜欢,我发现自己很向往那些本身凶残却还想占有天真纯善本身的人。” 华艺呼吸都不畅快了,尤其是庄岫说话的时候眼里仿佛闪着星辉,让他恨不得把这人眼珠子给挖出来,冷森森地道:“画毕竟是画,你看上的只是你的想象而已,禽兽如你,肮脏下流!你不配提她!” “你谦虚得我好喜欢,”庄岫手撑着下巴,缓缓道,“有一天,那画里的人走了出来,我说,真好看啊。但那女的说,画只是画,不及陛下真身万分之一。那女的就一直在我耳边赞叹你的好,我说那是她没见过男人,不知道我比这画上的更好。可我其实在想,画中人已经足够吸引我,若是真人该是怎样动我心?” 华艺强忍着恶心,满眼冒火。 “她跟你见面的事,我都知道,我不想让她太早进宫,我想让她画更多你的画像,是真的好看啊,越来越好看,但她却还是说,不及你万一。” 华艺听到这个眼眶有些微湿润,道:“关押你的地方的确有我的画像,但跟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同。” “那是后来人画的吧。那女人的画不存于世,都成了真人,可惜她本事有限,画中人顶多只能存在三日,”庄岫弯起殷红的嘴角,道,“你猜我都对画中人的你做过什么?” 华艺的怒火冲上脑门,被他狠狠压下,这人就是想激怒他,他偏就不能让对方如愿!他并不在乎画像显化之人被怎么样,他只恨卿若的画被糟蹋,他就连他都没看过卿若所画的他,这人怎么可以!? 重越等人顿时就惊了,听起来华如真的娘太单纯,只会画画而已,并非什么修士,可她的画显化真人却能存在三天时间这么长!哪怕是至尊境的华如真也没法让笔下火凤存在三日之久! ……这难不成是画与字的差别? 华艺痛心不已:“所以你就对她下手了,就为了让她画画这么个不值一提的理由?” “我说,男人就喜欢那份遗世独立的单纯与清高,一旦被雨露滋润,很快就会跟后宫里媚俗的争宠女子们没什么两样,我让她切记成亲之前都不能跟你亲密接触,她什么都听我的,她真真是个单纯得不像话的姑娘。我告诉她,进了宫以后她得好好修炼才能保护自己,进了宫以后就不能来见我了,只要她听我的话别想着救我,我能助她提升血脉,能让她宠冠后宫。” “我没告诉她什么叫雨露滋润,我让她跟我神交双修,怀上了个孩子。”庄岫笑着说。 华艺双眼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双手紧握成拳,额上青筋直冒,牙关都要咬出血来。 庄岫还在感叹:“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大概叫卿儿,还是沁沁什么的,我也没有用心记过。我叫她妹妹,还经常给她取了各种各样的名字,花啊还是钗儿的。我说我不记也是为她好,这样如果被发现我也不知道是谁在和罪人交流,我从来只关心她的身体和心情,我逗她开心。她不知道我的险恶用心,以为我是全心全意为他好,真是单纯啊。” “其实我一开始发现她能感知到石壁里的我,就想着要利用她来助我脱困,但我从来只说让她离我远点,不要告诉别人她和我交流过。我以为她肯定能助我脱困呢,谁知她怀上孩子后没多久,就突然消失了。” “我听其他画壁画的匠师们说,有个女人险些入宫为妃,结果肚子大了起来。是她,真是可惜啊。” “可惜?你就仅仅是可惜??”华艺气到吐字不清。 庄岫带着憧憬的神情,继续道:“我想,她画的那壁画里的男子可真好看呐。可惜见不到了。” 重越立刻侧头注意朋友的神情,担心他听了母亲的往事会难过。 华如真只是微微失神,所以母亲只知道父亲在哪,却不知道父亲是谁。 瀚皇华艺迁怒母亲族系,唯一一次下到深海禁地,斩杀了所有传承一族的能工巧匠,之后大力推行武术,在母亲含怨自杀后,就用各种办法来对付那个孩子。 这两人,谁也好不到哪里去,通通丧心病狂。喜欢上其中任何一个,都是一种不幸。 “你来过禁地一次,我见了你真人,真好看啊。”庄岫神情缱绻,目露眷念,说话时还带着无穷回味,“真真好看啊!” 别说当事人华艺听了这话不舒服,其他离得远的重越等人都感觉到浑身鸡皮疙瘩。 这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这么说可能是一桩美事,但从血海深仇的对象口中说出来,那就是噩梦。 第178页 庄岫恨不得把所有好的词汇加在华艺身上,帝王之气,生而尊贵,顶好的皮相跟他的一切经历相比甚至都是次要的,主要是那股子揉在一起无懈可击的气质,见之难忘……只能说出好看这个词。 他由衷地赞赏道:“我听过瀚域的历史,瀚域诸多纷争,改朝换代极快,但华艺陛下不愧是一代大帝,平定了瀚域乱局,整合了分崩离析的各大部落,坐拥天下无尽岁月,在位那么多年活到了最后,居然把自己折腾成那副德行,你真可爱啊。” “闭嘴!”华艺气得一张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腥甜刺激得他险些发作。 庄岫满不在乎地说:“你的那群儿子,他们现在站在我面前,我杀一百遍都不带眨眼的。” “闭嘴!” “你那副身体被里里外外的人糟蹋成那样,也是该换身新的。” “闭嘴闭嘴!” 庄岫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特别开心地朝着华艺走去:“而你现在这具身体,初吻是我的,初次牵手是我的,你第一炮是在我里面,你第一个拥抱的男人也是我,你骨子里已经刻着我的印记,你这辈子也别想摆脱我!” 华艺头重脚轻,头晕眼花,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别生气别生气,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随你玩儿,我所有儿子都是你的,一滴都不会交代在别人那里,”庄岫瞬间就特别心疼他,“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以前的都不算,我真的非常爱你啊,你也爱我的对不对?” 华艺喉间鲜血上涌,怒道:“我不爱你!永生永世都不可能看上你,我嫌你恶心!” “不爱我?哈哈谁给你不爱这个选择的?老子就是上你女人了,华艺陛下,”庄岫完全无赖样,死皮赖脸地笑着说,“你能怎么样我?你干架干的过我吗?你还能怎么报复我呢?” 华艺上去就是一巴掌。 庄岫笑着问:“手疼不疼,我帮你吹吹?” 华艺搬起石头劈头盖脸地往他头上身上乱砸,庄岫一边躲一边笑,硬生生把施暴现场变成了你追我赶的情趣游戏,娇声道:“你好有力气,留在床上使劲不好吗。” 华艺气得发疯,一个石凳砸在庄岫脑门上,庄岫仰面倒地,额头撞地磕碎了尖锐的石子,他夸张地哎哟一声,说媳妇打的一点也不疼。 华艺捏着他形状优美的脚踝,提起他一条腿,铁青着脸把人往洞府杂物房里拖。 第68章 大巧若拙 聂云镜听到庄岫反反复复提及华艺原先的相貌, 好奇地向华如真求证:“你见过华艺以前的样子吗?” 重越也看向华如真, 他记得华如真曾中肯地评价过瀚皇的辉煌过往, 猜测他诈死复生的可能性,和庄岫所犯杀戮并非为子。 前一个猜测只有间接依据——那时候瀚皇魂魄确实是找上重越险些夺舍。 后一个已经从庄岫的所作所为中被证实了是对的, 而听庄岫方才所言,搞不好庄岫大开杀戒,只是以为他杀的那瀚皇是颠覆了华艺治下的大帝,或大帝后代, 或后代的后代……杀起来根本不带眨眼的。 那上一世庄岫会乖乖镇守瀚域,堂堂至尊自立为王, 甘为药尊所在的陨神谷效忠,也就在药尊麾下,难不成也是因为华艺!? 重越脑中猛然想到了个可怕的可能性,头皮瞬间发麻。 瀚皇魂魄是弃尸逃魂, 主动找上的他,而上一世先找去瀚域救下华如真的人,其实是聂云镜! 重越心惊肉跳,说起来他一直都有这么个疑惑——这辈子的聂云镜和他上辈子接触的聂云镜判若两人。 上辈子的聂云镜早早就知道了幻境从心而发, 这一世的重越所谓的指点聂云镜幻境, 其实只是照搬对方所创之法而已。 他印象中上一世的聂云镜没有这么活泼, 说话尖酸刻薄的程度不比祁白玉差。 可这一世聂云镜在目睹颜环之死前,一直都是药尊死忠, 说话也都是直来直去畅所欲言。 好像唯一的相同点是, 前后两辈子聂云镜都不受药尊器重, 都被边缘化了。 华如真迎上聂云镜的视线,点了点头:“小的时候见过的,后来他胖了,越来越胖。” 聂云镜有心理阴影,脑海浮现那个肥瀚皇的虚影,胃里一阵翻滚,道:“不是说后来,是之前那个,正常的华艺,能有多好看,比他还好看吗?” 这个他指的就是祁白玉了,但聂云镜只敢眼神示意,他已经没了小时候冲着祁白玉各种叫嚣的胆气,岁月是把斩胆刀啊,年纪越大,胆量越小。 要知道祁白玉已经足够好看得无法忽视,庄岫这等食色之人居然对祁白玉的美色视而不见,却始终惦记着华艺,甚至不惜找个同名同姓有类似气质的人当替身,执念不要太深。 祁白玉本来从来不在意自己容貌的,见状昂起下巴,他绝色皮相并非浪得虚名,眸光流转间,勾魂夺魄般摄人心魂。聂云镜作势挡眼:“何方孔雀在开屏!过闪了啊!” 祁白玉拍了拍他的肩,也不生气,聂云镜却心有余悸,不敢再开他玩笑。 华如真道:“个人观感比较影响审美,就比我我们肯定是觉得白玉更好看。华艺主要是手腕出众吧,整合瀚域大大小小部落,史书夸他的骂他的都有,他无所谓史官对他的评价,但他无疑是瀚域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皇帝,以前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怎么说呢,改天我画给你们看。” 第179页 “其实我不是特别好奇,就是想洗洗脑子,”聂云镜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画?今晚?” 华如真说:“你怎么不说就现在?” 聂云镜面露纠结,很是犹豫地扫了眼洞府方向, 此时,杂货房里传来货架被砸烂的声音,以及清亮巴掌声,还有庄岫恬不知耻的浪叫与哈哈笑,还有华艺怒火中烧的“贱货”“闭嘴”。 聂云镜道:“再等等,再过不到半个时辰,里头就有人就要哭了。” 重越和祁白玉几乎同时露出古怪的神情,华艺不愧是在位时间最长的大帝,后宫佳丽三千,子嗣成群,技术肯定也是一等一的好。华如真道:“你很有经验嘛!” “那是,看多了……”聂云镜说到一半,立刻正色道,“如果是你们在这地方天天饱受魔音灌耳的侵扰,多半比我更懂。真不是我夸张,看到堂堂一半神这么不务正业一天到晚没个正行,我的道心受到了严重摧残!” 祁白玉道:“所以你是在解释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突破至尊境也是有理由的。” 聂云镜被戳中软肋,恼羞成怒:“你们都不负责,徐尊也不靠谱,三天两头去外面晃荡,一晃恨不得三五个月,要不是得守着他们,我早就去渡劫了!” “所以也不是你畏惧至圣药尊,不敢渡劫的缘故。” “祁白玉你够了!” “连华艺都突破至尊了,你居然还原地踏步,怎么他不务正业和修炼两不误,而你却在分心。” “他有庄岫,我……我不跟你扯!”聂云镜脸色青红莫辨,闷气生了一会,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被戳疼,确实是因为都被对方言中了,他百无聊赖,明明幻境有很大提升,修为却没有丝毫进步,自己也发愁,这才转移注意力的,结果越参看别人越一头雾水,退堂鼓打得越严重,别说神级壁垒,就连至尊境门槛他都有可能跨不过。 重越越了解聂云镜越觉得不像上一世的那人。 他实在是不想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至圣药尊的。 如果至圣药尊连忠于自己的徒弟都能任由他人夺舍,不只没把人赶出去,甚至还和对方狼狈为奸,让对方继续保有药尊弟子身份,享有药尊弟子的一切便利,纵容对方继续以各种方式折磨华如真,那还是人吗,禽兽不如吧! 可至圣药尊后来却又让华如真与他同行了,他似乎也没有特别特别坏,可重越转念一想,这样一来加大华艺对付华如真的难度,不就能同时掣肘华如真,华艺和庄岫三人,全都是他麾下全都为他一人效力,他什么都懂,但他一句也没有多说! 上一世的华艺同时报复了两个人,而至圣药尊轻轻松松驾驭了三个,乃至更多,他仿佛处在风暴中央,难以估量的关系网汇聚在他身上,而他掌控全局。 聂云镜已经恢复如常,道:“华艺真有你说的那样厉害?但我看那个胖子也就那样,能把自己折腾成那副德行,又能聪明到哪里去!” “大成若缺,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华如真说,“真正的聪明人,你往往看不出他有多聪明。” 其实很好理解,这就像高手出招,境界低的根本看不透。 聂云镜不说话了,只是不由自主地看了重越一眼,只一眼便摇摇头移开视线。 他无可避免地想到了至圣药尊。那人简直是绝了,哪怕自己被他算计过,在心里说千万遍要忌惮,可再度见到对方本人再听他说话,又会动摇之前的想法,又会觉得那或许就是个好人,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情有可原的,也许是自己认知狭隘……狭隘在哪不知道,只是宁可希望是自己错了,也不希望对方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 祁白玉问:“既然如此,你画得出来吗?” 华如真觉得自己画技一般,但画个画像还是不成问题,他知道祁白玉什么意思,叹道:“但做不到让活人从画像里走出,我可能永远也达不到我娘那般境界。” 重越不由抬眸,上下两辈子,这还是他头一次从华如真口中听到他娘,不由为他高兴。 有些说不出口的人或事,一旦能说出口,就意味着看开了,都过去了。 “正常,你对华艺的观感跟你娘不同。”重越道,“你娘是位奇女子,心思单纯能画出最纯粹的美,而你历经苦难,你在书法上的造诣,别人也无法望其项背。” 华如真露出浅笑:“嗯!” 如果不是这两人活到了最后,或许他永远也不会谅解他娘。 或许她娘并没有怨恨庄岫,她娘怨恨的或许只是灭他全族的华艺。或许他娘到死都以为庄岫是位好哥哥,也许她娘发现被骗,发现自己爱的是魔鬼,自己信任的是恶魔,固有观念完全崩塌,还没来得及承受这些,就断送了性命…… 世上并没有所谓的一帆风顺,大浪要么在前面,要么在后面,迟早都要经历苦难。 所谓的痛苦折磨与劳累,几乎都只是在为昔日懵懂无知时纯粹的快乐还债而已。 突然,哭喊声穿透众人耳膜,掺杂着许多污言秽语。 祁白玉上前捂住了重越的耳朵,重越也配合着不挣脱,其实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到底是没有当过驭兽师的,难道不知道兽族的耳力更好么??借用圣兽的耳朵,重越觉得自己听得应该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 庄岫又哭有笑,又爽又不满足,哀嚎声让在场的人脸色都煞是精彩,之前在想什么的都给忘了。 第180页 聂云镜得意洋洋地打量祁白玉等人。 隔日一大早,那边华如真书房的大门紧闭,而杂货房的门开了。 庄岫神清气爽,穿着宽大的华袍,一看就是从华艺衣柜里翻出来的,昂首阔步地向外走。而与以前相反的是,华艺还待在屋里睡得很沉。 庄岫目光扫到他们这伙人,转到重越面前,换上笑脸,拱手道:“多谢你了,听说是你救了我家华艺,若不是你高抬贵手,我也就再也见不到心上人,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重越小友尽管开口,庄某义不容辞哈哈!” 重越道:“客气,好说。”他看了眼华如真的方向,又加了句,“你高兴就好。” 庄岫特别得意,脸上写满了满意。 日上三竿,华艺出门来,心情不好,戾气颇重,他看这地方的其他人都还算淡漠,唯独瞄着华如真的目光很是阴暗。 还是祁白玉注意到他的眼神示意重越的,重越心头一紧,难道这人发现对付不了庄岫,又想迁怒华如真? 庄岫带得美酒美食回来,无视了古怪气氛,就只能看到那个人,他将好东西一样一样呈到桌前。 华艺掀翻在地,冷冷道:“可惜了。”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拂袖的姿势都这么优美,”庄岫道,“都是些凡俗之物,你想摔多少摔多少,再让我看看你动起来的样子。” 可他再拿出来,华艺看都不看一眼,甚至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真是气得肝胆俱裂。 庄岫又跑到另一边蹲下,翻出一朵淡黄色的花,递到他眼前来:“回来的路上看到这花开得茂盛,煞是好看,送给你。” 华艺只觉那香味刺鼻,避开视线,在心里回了句滚。 “华艺陛下别跟自己过不去,你看看你这么较真,又是何苦呢,可别把自己的身体又拖垮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有我在,没有人能够伤害你,就连我都不可以。” 华艺心说你在我身边说话就是种伤害,你笑也是种伤害,你活着也是种伤害,你就是伤害本身就是痛苦源泉,凭什么就你这么快活! “你觉得我是疯了吗?”华艺道。 “怎么会呢,您这么英明神武。”庄岫看他入迷,笑得很痴。 华艺道:“既然我没疯,我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 “我是真喜欢你啊,”庄岫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要你去死你呢。” “我就喜欢你把我说的话当真的样子。”庄岫笑着道,“你除了让我高兴,你也只能让我高兴。” 华艺险些吐血,他按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庄岫想去抚他的背,被他一巴掌挥开,华艺就是看不得他高兴的样子,越看越揪心,目光非常尖锐而嘲讽:“可你在我看来是如此令人生厌。” 庄岫笑着凑上去:“我还可以更生厌点。” 华艺恨不得把自己被亲的半边脸上的皮给剥下来:“恶心。” 庄岫笑嘻嘻,华艺骂他也好说他也罢,只要是华艺这个人以华艺的气质说出来的话,都让他感到十足的兴奋。 他觉得他可以被这个人玩死都心甘情愿,他想把他能弄到的所有的好东西全都献给华艺,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治愈华艺内心的创伤,他觉得他一个人的爱就足以填满华艺整个人。 因为他实在太喜欢这个人了,太喜欢太喜欢,只是抱着他的肩膀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就发自内心感觉到一种充斥肺腑的幸福感。 这种幸福感让他有种以前那么多年都白活了的感觉。 和华艺在一起的时候,让他重新活了过来,他想跪在华艺身前,亲吻他的脚趾。 哪怕华艺踹他一脚,他也傻兮兮地笑着,俨然一副被彻彻底底冲昏头脑的模样。 就这种货色,自己居然耗费了几百年的时间,就这种只需他勾勾手指就跪舔的货色居然把他的苦心孤诣视作笑话,华艺越看庄岫越不顺眼,一想到就是这种人有预谋地抢了自己的挚爱,害他一步步沦落到现在这样,一步步变成了个魔鬼,在炼狱里挣扎,痛苦不得解脱,华艺就恨不能癫狂。 这种人也配得到幸福? 贼老天未免太不公平! 接下来几日,华如真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一副丹青耗费了数日都没完工,也不知是记忆模糊,还是以前的华艺让他无法下笔,怎么也画不出那股神韵来,又或者他陷入了和自己较劲还想更进一步的泥沼中。 同样的戏码看上数遍就没太大意思了,祁白玉隔三差五出去趟,聂云镜也专注着提升自己的境界,重越把祁白玉送出山林便回来,跟着聂云镜顺便开导一番。 聂云镜着实悟性不错,几乎重越点醒,他就找到了突破至尊的契机,美滋滋地把洞府居处的庄岫华艺两人交给接班的家伙们看着,自己去修炼了——说实话华如真都能在那种环境下一心画丹青,他却不能静心修炼,可别又被祁白玉取笑。 聂云镜去渡劫,重越也就闲下来,去风景优美的地方走走,偶尔祁白玉也跟着他左右。 最开始一段时间,还算平静,庄岫缠着华艺,激得他没办法,想让他把内心的抑郁都在床上发泄出来,自那之后华艺看他没有好脸色,更没有一句好话。 庄岫起初还因为得到了垂涎已久的心上人,高兴得无以复加,可时间一长,却总会不满足。 第181页 长久的不满足下来,庄岫也有那么点空虚寂寞孤寒,因为华艺不开心。华艺特别不开心。每次在床上干哭的都是庄岫,可突然有一天,华艺哭了。 见他眼泪无端地淌下。庄岫怔住了,忙问他怎么了。 华艺也不说话。庄岫吓得够呛,忙嘘寒问暖,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对了,终于让华艺这块冰疙瘩融化了一点点? 就在庄岫万分期待之时,只听华艺开口道:“没意思。” “你是觉得我没意思吗?”庄岫试图自省。 华艺好似没听到他的话,自言自语地道:“活着真没意思啊。” 出了房间,坐在石桌边,手臂随意搁在桌面上,华艺精神状态萎靡了许多,身体消瘦,眼下青黑,整个人好像没了生气,皮下青筋清晰可见,憔悴不堪。 “华艺,华艺,小燕子,穿花衣……”一旁庄岫逗他,他也不搭理,刺激他,只是提到卿若的时候他会微微愣神片刻,也没有其他更大的反应,吃他豆腐占他便宜,华艺犹如雕塑般随他便,好似什么都无所谓了。 唯有庄岫无比走心说情话的时候,华艺会插刀:“恶心。” 庄岫听多了觉得不以为意,这回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个绝佳的回法,或许能让华艺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心,他回道:“既然我恶心,你怎么肯上我呢!” 华艺笑着说:“因为我也恶心啊。” 庄岫险些被扎破肺腑,前所未有地疼。 他缓缓在华艺面前蹲下,抬眸看他:“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不知道你有多好。被困在海底暗无天日的岁月里,你是我唯一的慰藉。” “好?看不起谁呢,”华艺道,“这也是我反感自己的原因啊。” 庄岫顿时心疼得揪了起来,比自己被骂还要疼百倍,他很想让华艺别这么想。 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想呢,人为什么会讨厌自己呢,他不理解,他宁可华艺恶语中伤他,也不想要华艺自己伤害自己。 庄岫伸出双手,目露憧憬,道:“你在我眼里永远那么光鲜亮丽。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尽办法给你弄来。” ”可我只想要你惨死啊。”华艺说,“你愉快地活着,就是我此生最大的不幸。“ 庄岫不是听不懂他的话,他只是不愿意懂,他若是伤心失意,日子岂不是过不下去?但能看见华艺的日子总比以前好。 最多不就是求而不得吗,只要还在一起就够了。 他原本这么想着的,但没想到求而不得本身就是这么的苦。 华艺疲乏不堪,感到可笑至极,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自己骂自己,竟会有人心疼他。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痛苦的根源。 庄岫很崩溃地对华艺说爱,但华艺从里到外都透着不爱,那种骨子里的冷漠只有在亲近的时候才会有消融的迹象,但那迹象也只是错觉而已。 庄岫哽咽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华艺道:“晚了。” “求你原谅我!”庄岫崩溃道,“那女的的爱究竟有多了不起?” 华艺道:“你的爱又有多了不起呢。” 庄岫道:“她不了解你,她到最后甚至已经不爱你,但我还是始终如一!” 华艺似乎回忆起什么,目露柔光:“可我爱她。” 庄岫嫉妒得无以复加,自己的心上人对个女人千年如一日,无论怎么样他都比不过一个已故的女人在他心里地位的万分之一。 华艺冷漠地见他泣不成声的模样,指尖抬起他的下巴,说:“你最好能一直哭下去,看看你的眼泪能不能洗清你对她犯下的罪孽。” 华艺转过身去,换了个背对着庄岫的位置,自顾自地喝茶,在脑子里追忆往昔。 陡然,一股无形的力量降临,庄岫瞬间消了音,他的身体仿佛被抽离了所在虚空,猛地腾空扭曲折叠成环形,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感涌上庄岫心头。 他可是半神境,什么东西能无视他意愿强行将他转移!? 天地法则!? 庄岫惊恐万分,急了,华艺,华艺,再看我一眼,你再看我一眼!!! 书房的门开了,华如真拿着画轴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僵在了那里,他竟然看到庄岫的身体呈现噩梦般的姿势融入虚空,表情惊恐地伸手伸向华艺所在的方向,所在虚空扭曲着旋转,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华艺只是披着件长袍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坐在那里,听到开门声,甚至还侧头看向华如真所在的方向。 华如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华艺像变了个人似的,都快瘦得脱形了。 华艺第一次神色如常地跟华如真打招呼:“你的画画完了,拿来我看看。“ ”我都快忘了我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了。”他叹了口气,低磁的声音竟然称得上轻柔。 第69章 天涯何处不兄弟 事实上徐之素时常不在居处出现, 也并非只是因为聂云镜所谓的原因, 其主要还是两大公会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 毒师公会各大元老商议要事,总需要他这位会长掌大局, 可想而知徐之素这个靠不住的,根本不是对面的对手。 而祁白玉消失的一年里,除了重越难受以外,最难受的莫过于毒师公会元老们, 说得好听点毒道圣子是精神支柱类的存在,说得不好听就是个活靶子。虽然死了他一个, 对目前的局势不会有太大影响,毕竟他的传承已经传播极广,少了他还能有下一个毒道圣子。 第182页 但这个活靶子暴露在整个大陆无数正义之士的眼皮底下,却怎么也死不了, 不得不说很叫人膈应,也令人钦佩。 元老会叫苦不迭,一听说祁白玉回来了,恨不得亲自到洞府门口来迎接。 祁白玉时常外出处理正事, 在他销声匿迹的一年多时间里, 积攒的正事一箩筐, 还有徐之素这个决策者被牵着鼻子走后的烂摊子又是一大堆,全都得他来想办法收拾。 尽管他总不在身边, 重越也很能理解他, 其实这也是重越特别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这人最初和药尊闹上或许原因很多, 这样一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强拉硬拽了那么多丹药师到毒道阵营来,祁白玉并没有图一时之快任那些人自生自灭,而是接受了毒道圣子的身份,让自己暴露于人前,与之抗争到底。 而他不想自己的事情影响到重越等人,甚至置办了数个居处,重越感叹他俩正儿八经地相处,都疑似私会,别提多刺激。 为了不被外人认出来,祁白玉甚至还得乔装打扮,重越每次见他都得强忍笑意,祁白玉就一脸哀怨地把他抱住,堵住他的嘴。 “天知道我就只是想跟你好好在一起啊,早知道跟药尊闹起来,会让我们连相处都这么难,我当初就该答应你留在重府不出来!” 重越笑着说:“但龙游浅滩,岂不逼仄?我不觉得难受,两人相处并不只有朝夕相对一种形式,早早有像这样的经历也不失为一种好事,你想啊,知道难见面会有这么想念,就会更加珍惜以后朝夕相对的日子,也会很期待,而期待本身就是好的心情。” 祁白玉觉得重越变了很多,他很喜欢重越看问题的角度以及说话的方式,只要看到他的笑容,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整日的疲惫就会烟消云散,越来越喜欢。 他也想正大光明地和心上人手牵手来往于各种地方,他不想因为在乎的人因为他是毒师,而受到多般迫害,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他以及很多和他一样的人,能有正常的不受偏见的日子罢了。 祁白玉和重越说起一些让他烦闷不已的事情。 重越开导他,让他保持好心情。并说:“毒师对丹药师们的怨恨之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祁白玉道:“其实这么多麻烦处理下来,有些就是反反复复,总那样好像没有尽头。一些涉世未深的丹药师只要被冠以毒师的名头,哪怕只是嘲讽,哪怕只是误炼了一回毒丹,还有挽回的余地,被指指点点的时候,他们心理上不接受,试图逃避现实,甚至会将知情者通通杀害!” “通过毒术?”重越道。 祁白玉点头,毕竟涉世未深,又不知天高地厚,凭炼药术没法杀人,实力又不足以斩杀同辈,就只能靠毒术了。每每东窗事发,这些罪孽无疑都得累加到毒师公会头上。 重越沉吟片刻,道:“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众生皆以毒师为耻,视毒术为下三滥,不入流。” 祁白玉苦涩道:“这种观念根深蒂固,不是轻易就能扭转的。” 重越疑惑道:“不是有句话吗?” 祁白玉问:“什么话?” 重越理所当然地道:“丹药师不一定是毒师,但毒师一定是丹药师!” 祁白玉瞠目结舌。 重越见他一脸震惊,心里倍感疑惑,他从一开始就对毒师没有什么偏见,好像也是源自于此。连他都知道,没道理祁白玉不清楚。 “就是它,就这句话!有这句话就足够了!”祁白玉喜疯了,困扰他和整个毒师公会这么多年的问题,一下子就有了近乎碾压似的破解之法,毒师甚至可以凌驾于丹药师之上,毒师甚至能被世人接纳,“兄长,你简直是毒师们的福星!你怎么这么会想!?” 重越有点困惑:“这不是人尽皆知的吗?” “没有啊!怎么会呢!”祁白玉欣喜若狂,“如果早早就有这个观念,毒师怎么可能沦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他几乎可以预料到一旦这个观念广为人知,毒师和丹药师的立场哪怕不会调转个头,至少也不至于被丹药师们看低。局面将会被彻底掌控在他们手中,毒师公会一直以来的尴尬地位也将逐渐扭转。 祁白玉恨不得跳起来把重越扑倒在怀,可他刚挪动半步,身体便像融入虚空一般,致命部位很是模糊,他的表情僵在了最喜悦的那刻,继而双脚离地,所在空间倏然扭曲旋转,他像是被吸进了某处异时空,笔直的身体像是弯曲成了一盘,然后迅速缩小。 “白玉!!”重越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他的手穿过了那个扭曲成环形的东西,身体跳过去,毫无阻碍,他没办法握住祁白玉,祁白玉张张口更是说不出声音。 重越恍惚间好像有种熟悉感,他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祁白玉的样子刺痛了他,他听到自己在喊,白玉,回来!! 那一刻他脑子非常清醒,这东西是什么,他好像应该清楚,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石碑! 他在秘境里见到华如真所藏的那块古碑,上面记载着渡神劫的办法,就有类似于这样的图案,人影扭曲成环形慢慢缩小,这是被法则召唤的前奏! “谁在渡神劫,谁有渡神劫的本事?能让白玉却给他挡神劫??”重越的大脑在惊恐中飞速运转,快到几乎没有推导过程,就已经得出答案。 第183页 一定要赶上啊,重越双脚离地撕裂空间往他印象中的那个地方飞掠而去。 渊渟。 真正的渊渟秘境。 一望无际的灵液凝聚而成的磅礴大海,海浪滔天,金光闪耀,雷云掩盖了整片大海,神性物质化作点点白光形成无垢的云层上浮入雷劫之中。 犹如海上仙境,雷电翻滚,云雾缭绕,全是大片大片的神性物质。 此处秘境在上古时期便是种传说,若要开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此刻这里竟有人在渡劫。 祁白玉才刚出现在这里,剧痛袭身,一瞬间他险些晕了过去,但习惯了却还不算特别疼,他被一根光绳似的雷电吊在虚空中,他周身半米处都没有超过手腕粗细的雷电,但有一指左右的雷电逸散而至,令他浑身痉挛。 祁白玉打量着周围的景象,暗自惊心。他去过庄岫的神劫,隔着古鼎看过外界雷电长蛇狂舞的可怖景象,简直生平罕见的可怕,可这里无论是范围还是程度均是有过之无不及,还要可怕成百上千倍,一眼望不到尽头! 视线范围内,神性物质无所不在,祁白玉心念一动就能拘来一片白光纳入体内,只是他突破至尊后与生俱来的几种天赋血脉早已臻至巅峰,这些神性物质就是给他也没什么用。 但这种东西却是渡劫成神必备之物,也许到了更高层次他的身体才能吸纳这些东西变强,祁白玉拿出空间装备,将身边的白雾吸进瓶瓶罐罐之中。 奇了怪了,他虽然感觉很疼,却也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在雷劫中行动受阻,半个时辰过去,他才挪动了百米距离,耳边终于听到了哀嚎声。 有不认识的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还有修为较低的人刚进来就被雷劫劈成飞灰,绝大多数都是被雷电光绳束缚,动弹不得,陷入昏迷的状态。 祁白玉心里隐隐有种猜测,但看到这些三教九流之徒,心里又有点奇怪了,这里头有老人有青年,有老妪也有美妇,大多被剧痛击昏,有的才刚进来,身体已经在化道之中。 “祁白玉,你可是白玉毒尊!”有个声音传来。 “你是谁?”祁白玉问。 “太墟神朝大长老,原也曾是陨神谷一员,你我有过一面之缘的,甚至还有过一战的,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对方很是惊讶,惨叫着说道。 “可别说你也曾跟过药尊,其实是药香谷的一员。”祁白玉大概已经知道是谁做的好事了,不是什么人都能弄来这般庞大规模的神劫,也不是什么人能丧心病狂地召来这么多人挡劫,或者说丧心病狂地拥有这么多嫡系血亲,“要我告诉你,你给我什么好处呢?” “你怎么知道!?少卖关子,人都快死了,还要什么好处,”那年轻人气得暴跳如雷,“你若出现在这里,那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已经化道消失殆尽,神魂也化作飞灰。 祁白玉眉头皱紧,缓缓向着神性物质飘动的方向行进,不知前进了多远的距离,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他好像一直在前进中,中途遇到了一些还顽强地活着的人,这些人无一不跟药尊有点关系。 其中更有老者神态极尽安详,看他的目光极为憎恶,甚至有挡他去路想大打出手。无一例外这些人身上都有一道白色雷电缠绕着——如古碑记载,都是被召唤进来的。 有的甚至是一方势力之主,更有声名显赫的上位者。 只是祁白玉暂时不知道的是,这些实力强悍的老前辈,大多是联手药尊打开此处秘境的至尊境巅峰大佬。 祁白玉越看越心惊,这些人盘腿坐在神劫中吸收神性物质来修炼的,为了能让渡劫之人顺利渡劫,他们甚至没有吞食太多,只是借由神劫中的奇景来感悟天地之力,提升自己。 看他们的样子甚至不知道正在经历什么。 祁白玉感觉自己还不算特别痛苦,这种级别的神劫造成的痛苦一定非常可怖,但他自觉自己承受的痛苦还及不上那时候的华如真,而那些安然盘腿修炼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那么就有个疑惑,谁在承受最痛苦的部分,还是说是渡劫之人自己温水煮青蛙? 就在这时,祁白玉听到了个熟悉的惨叫声。 “吵什么吵!”祁白玉难得心头一喜,他大喊一声,扒动双臂,朝着那个熟悉的声音游去,没多久便和那人四目相对。 两人都盯着对方狼狈的模样,默了许久,徐之素抬手,手指哆嗦道:“祁白玉你……你!?” 祁白玉耸了耸肩。 徐之素又指了指前面神劫中央被神性物质笼罩着的那个人影,长发狂舞,衣袂翩飞,那柔和的眉眼在浓浓白色雾霭中若影若现,似乎并没有痛苦,只是很悠闲地利用神性物质在重塑神体。 祁白玉点了点头。 徐之素嘴唇哆嗦,眸光说不出的复杂,半晌猛地一拍大腿,长舒一口气,百感交集。 祁白玉静静地看着他抓狂的样子,简直很好地完现了自己内心的感受。 徐之素无限感慨地道:“天涯何处不兄弟!” 祁白玉黑了脸。 “咱俩居然会是兄弟,亲兄弟!这谁敢想!?”徐之素上前跟他套近乎,很好奇地问,“你哪儿的人,你娘亲是谁,肯定跟我娘不是同一个吧,你年纪比我小,你得叫我哥……” 第184页 祁白玉没好气地打断道:“你脑子还能更脱线点吗!” 徐之素道:“难道我说错了,咱们也不是亲戚?那我们是怎么被召唤来的?” 祁白玉简直后悔来找他:“都什么时候了!这么喜欢认亲戚,你赶紧挨个去认,整个神劫里全是你亲戚!”说完扭头就往外走。 “等等,别走啊,”徐之素赶紧跟上他,“我当初说什么来着,防范于未然,怎么都错不了!” 祁白玉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呵呵了:“你可真是药尊的好儿子啊!” 徐之素一顿,脸色灰败,沮丧道:“我真想一死了之你知道吗,他怎么对我的,我居然是他的亲生骨肉,我……在你来之前,我真心觉得没脸活了,可一看到你,我突然生龙活虎了起来。天涯何处不兄弟!更何况咱俩还是亲兄弟!” “滚!” “别这么冷淡啦,”徐之素都要笑了,“你对我是不是该比对重越要稍微好那么一点!我也不贪多,有他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祁白玉道:“血亲兄弟没法选,兄弟是我自己选的,能一样吗。” “这倒也是。”徐之素也不纠结这些了,他用手肘戳了戳祁白玉,眼神示意,重越是不是给了你一块传送禁石的,可以从这里出去? 祁白玉微微点了下头。 徐之素总算松了口气,神色也恢复正常,眼里冒着精光。 既然来都来了,如果不多弄点神性物质回去,那岂不是白挨了这些疼痛…… 况且他们也好奇,兄弟姐妹究竟有多少,要知道夺舍的死去的通通不算,渡神劫古法中能召唤来的人都是以血脉为标准。 他俩往更深处游去,避开了一些充满敌意的至尊巅峰强者,来到神性物质较为浓郁的地方,他们无所谓药尊渡劫能不能成功,神性物质东收收西收收,还一个劲地哀嚎惨叫,作出好像特别疼得样子,从化道的倒霉老弟身上收剩下的宝物,有多少收多少。 控制速度,尽量不引起渡劫之人的注意。 这时,徐之素猛地顿住,他一直忌惮着中央区域最浓郁的神性物质百团,只敢用余光留意,甚至不敢让余光触及至圣药尊身上半分,突然让他看见了另一个人! 除了至圣药尊,中心区域竟然还有个人。 完全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老熟人,就绑在至圣药尊身前,此刻恰好面朝着徐之素所在的方向。 那人身体消瘦,一道宽如熊腰的雷电将他整个束缚,嘴上被雷电白线给封了起来,就连神识波动也被雷电法则整个屏蔽,就在他震惊的那刻,对方也注意到了他,瞳孔猛地一缩,甚至冒出了一丝希冀。 而这一点细微变化惊动了正在重组肉身的至圣药尊,他飘浮在碎肉上的头颅缓缓转过来。 徐之素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抓着祁白玉的手臂,蹲了下去,而此刻祁白玉也停了下来,一脸的难以置信,他看向另一个方向。 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有个浑身裹在黑袍中的女子面色苍白,正瑟瑟发抖,双腿齐膝以下已经化道了。 如果他没认错,或者说他绝对不会认错。 居然是重姗! 第70章 状况感人 祁白玉非常清楚,重姗毫无疑问就是重府重丰夫妇的亲生女儿, 怎么可能跟药尊有任何血亲关系! 他定睛一看, 重姗的手藏在宽大的衣袍中,那防御力极高的衣袍也在神劫中逐渐化作飞灰, 狂风鼓动之中, 祁白玉隐隐看到她手掌张开横在自己腹部…… 重姗神色极尽复杂地看向药尊所在的方向,身体摇摇欲坠,嘴唇泛白,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昏迷。 祁白玉整个人都差点被某种猜测给震翻了,猛地转过身不想去看, 他恨不得这女人死了算了, 但心里又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倍感压抑, 就一脚掀开了抱着他腿用衣袖挡脸的徐之素,道:“放手。” 徐之素悻悻笑着, 靠着自己弟弟,不算丢人。 “那不是重越的妹子吗?”徐之素也见到重姗了,道,“听说那什么也是多亏她才弄到了, 要不我们去把她救下,搞不好能为揭开药尊真面目添砖加瓦!” 祁白玉嗤笑一声:“救你后妈!你要去自己去!” “我认真的, 你怎么还骂人呢。”徐之素还以为那是妹妹, 对那些药尊身边有着同样遭遇的人深感同情, 见重姗身体即将化道, 他不管不顾上去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祁白玉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徐之素扶着奄奄一息的重姗,像个兄长似的很体贴地让对方靠在他肩上,已经把灵丹妙药塞对方嘴里了,回头还很疑惑:“你怎么了,怎么这种表情看着我?” 祁白玉一口气堵了许久,很粗鲁地抓起重姗的手腕,把了下脉,一把甩开,这才把古怪的目光移开,道:“……随便你。” 徐之素见他这么奇怪,也像他一样去碰重姗的手腕,并道了声得罪。 祁白玉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你确定要救她,那我们能带走的人就很有限了。” “什么意思,我说你,这种情况还需要把脉吗,一看就知道是……怎么是喜脉!?” 徐之素差点把人从身上掀了出去。 “你可小心点,一尸两命。”祁白玉眼皮都没掀一下。 徐之素表情一下子黑到了极点,打趣的闲心消失殆尽,目光也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沉,道:“你看那里,那个人,我们救还是不救?” 第185页 徐之素下巴示意最中心浓雾围绕的地带,祁白玉也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地方。 神性物质聚集着的地方偶尔会有些许空缺,透过那个空缺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 庄岫似乎不能说话,他的痛苦从他扭曲的表情和痉挛的身躯上能感觉出来。 此时,药尊的头颅正好转了过来,面上依旧带着惯有的温柔,祁白玉感到无法言说的嫌恶。 什么样的父亲会将亲生儿子收做义子,什么样的人物会认陌生人作亲子,养在膝下好好对待然后炼死对方。 药尊虽然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但他似乎很反对自己和重越在一起。 祁白玉上辈子叛出药尊一脉前就知道他是药尊亲子,也曾在药尊的暗示下,误以为他和重越是亲生兄弟,为此心存芥蒂,各种避嫌。 可到头来当他发现他和重越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兴冲冲地找上门去,谁知一转眼药尊竟亲手弄死了重越,并把重越死的原因归结到他身上。 他在知道庄岫会用亲生儿子来替自己渡劫时,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种事情会降临到他头上。可在药尊做出某些难以想象的事情之前,他都觉得那些事似乎不可能发生。明明这就是个丧心病狂禽兽不如的东西,为什么人人都以为这个禽兽还有救呢。 祁白玉有点想念重越了。徐之素对于庄岫也感到牙疼,这人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跟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时的他突然发现,有重越在的时候不觉得,可回想起来好像每当到了抉择的时候,大多是重越一锤定音,现在抉择的关头,关于庄岫是死是活为好的问题,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如果庄岫就这么死了,死了其实也挺好。可留下一个华艺,华艺若还未解恨,会不会故态复萌? 祁白玉得想想,就对徐之素说:“因果报应屡试不爽,先让他尝尝苦痛,你且盯着,等他快死的时候再告诉我。” “哎哟,你咋不自己看呢,”徐之素真不想往药尊方向看,以前是怕,现在是又怕又呕,他赶紧对自己肩膀上的人说,“丫头你快醒醒!你盯着药尊,盯着药尊身边的那个人,那个人快死的时候你告诉我。” 重姗吃了灵药又被渡了灵气,睁开眼睛都很勉强。 “现在咱们要救人吗,能跟我们一起走的人好像就一个空缺了吧,这要怎么救,这其中有多少是知道神劫可以用嫡系血亲来挡的?” “说实话你被召唤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忘在外面了!”祁白玉道,“话这么多!当然是把药尊的恶心公诸于众,能救多少人就看有多少明眼人吧。像你这样的,你真不是药尊安插进来的奸细吗。” “开玩笑!!!你可以笑话我但别侮辱我,”徐之素道,“事不宜迟,赶紧行动。”说罢一把拉住他,“不要分头行动。” 这片雷劫之中有不少上位者,乃是和药尊一起打通这处秘境,不惜以身犯险来成就他的。 “你们给我放开重姗丫头!”有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道杀光,祁白玉和徐之素迅速避开。 “别动手,”重姗半睁开眼睛,道,“他是黄逝水老前辈,是神炼师。” 祁白玉和徐之素对视一眼,他们或许没有亲眼见过黄逝水真容,却听说过他的大名,也知道重越和华如真那时候离开他们后,就去了神链师的,如今华如真手里那支爱不释手的圣笔就是出自这位前辈之手。 重姗喘了口气,又向来人介绍道:“这二人乃是书圣华如真的好友。” 祁白玉和徐之素见黄逝水脸色不善,也就没有行礼示意。 “交友不慎呐。”黄逝水啧啧摇头,“丫头,你是非不分,岂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徐之素以前和这位有过几面之缘,道:“您老可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老夫当年欠药尊不少人情,此番渡劫他需要人手,老夫帮着药尊打通此秘境门户,这是药尊许诺我们的报酬,让我们进他的神劫里领一份小小的造化,”黄逝水很理所当然地说,“说到时候也许会有毒师公会的人趁机打扰他渡劫,药尊料事如神,老夫佩服。” 祁白玉和徐之素相视一眼,在心里冷哼一声,别人渡个神劫都要担心被其他势力捣乱,药尊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让那么多人都参与进来,甚至还给了份所谓的造化,但这造化…… “您老人家可知身上这道绳光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原理?” “你们身上不也有么。”黄逝水瞄了他们一眼,只觉得这两人居然跟他一个待遇,想必是知道此等法门的,问他或许只是想炫耀一下自身也懂。 “我们的来源和您的一样。”祁白玉道。 “少糊弄老头子我。药尊说,有了这东西就能在神劫中畅通无阻,”黄逝水道,“药尊不愧知识渊博,竟也知道这种法门,叫人佩服!” “这位前辈,我们也不瞒你,我们是被召唤进来的,你们进来的时候是不是身体扭曲直接被召唤进来,我俩也是。”祁白玉道,“我也见过一块古碑,上面写着渡神劫的捷径,能召唤嫡系血亲。没子女可召爹娘,没爹娘可召子女,代挡天劫。” 黄逝水听得吹胡子瞪眼,道:“歪门邪道,毫无道理!这小丫头难道也是药尊的子嗣?难道咱们大家都是亲族!?” 第186页 “药尊说什么就信什么,药尊的话难道就是真理了么!” “老夫也曾在古书上见过类似的记载。若有绳光牵引,就能更近距离地参悟神劫。” 徐之素便觉得奇怪了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记载。 祁白玉轻飘飘地说:“人活得久了,有心写的东西就成了古籍。” “你!”黄逝水哆嗦着手,颤巍巍地放下,真是小朋友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肆意诋毁至圣药尊。 “是真的,”重姗哽咽着说,“我听他们说过那块石碑的内容,我有爹娘,但是……但是……”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捂着自己腹部泣不成声,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黄逝水表情古怪,忙跟她说别被人蛊惑,你这丫头中邪了,肯定是毒师公会这两人搞的鬼。 “我应该把那块石碑留下来!”徐之素悔之晚矣。 “留了也没用。”祁白玉算是看出来了,“连你都能毁得了的东西,谁看了能信。” 徐之素不信邪,传音问了好些人,没得到任何好的回应,隐约感觉到数处传来腾腾杀气,说他危言耸听,药尊怎么可能蓄意害他们,还说什么血亲能挡天劫简直无稽之谈,他们虽然不比药尊年长,但论地位论势力无一不显赫,如果是血亲,他们怎么完全不清楚! 戏弄他们也就罢了,居然敢侮辱药尊!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之素感到非常难沟通,流着汗对祁白玉说:“你之前猜对了,我们之所以感觉不到太大的痛苦,或许是因为有人正承受着绝大多数痛苦。你说药尊这样做的目的会不会是……” “他在温水煮青蛙。”祁白玉直接把徐之素想说不敢说的话点了出来。 “早点出去吧!”徐之素苦口婆心地对他们道,“你们联手或许还能出去,再晚点可就出不去了!药尊想要你们的命!” 那些老鬼们承受着愈渐加剧的痛苦,也要感悟神劫更进一步,道:“放屁,药尊怎么可能会要我们的命!” “究竟是谁在这里危言耸听,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有的见祁白玉他们身上也有雷光绳缠绕,不禁痛心疾首:“这场造化,乃是至圣药尊赠予我们这些老朋友的!像他们这种货色,出现在这里竟还有着和我们一样的待遇,仗着药尊心软大肆妨碍他渡劫,见一个杀一个!” 还有的大骂出声,甚至开始寻找声源处,想将这些人一网打尽,道:“你们这些毒师,乱世毒瘤,你们不配!” 徐之素苦口婆心一顿游说下来,效果也很感人。 那些人甚至心系药尊,纷纷朝着中心区域聚集,谨防危言耸听之人靠近那里。 药尊能让这些人进到自己神劫里来,又怎么会不了解他们呢,徐之素只觉得自己说了再多,好心没好报,吃力不讨好,他不禁对身边的老者道:“您怎么还跟着我们呐!既然不信我们,怎么不走呢?” 黄逝水背着手一脸悠闲,别人在参悟雷劫,只有他在借劫雷及劫火锻造神兵,口口声声道:“老头子我得防着你们,也是不想你们妨碍药尊大人渡劫!” 徐之素一口老血。 “他快要死了。”重姗突然提醒道,“我看到那个人只剩下半截身体……” “要救吗?”徐之素问祁白玉,“那边全是药尊的人,就算要冲过去也不容易。” 祁白玉脸皮崩得很紧,扭头对黄逝水道:“前辈,我们身上这根雷光绳呢,是用来替药尊分担渡劫时的苦痛的。您若不信,我会证明给您看。” “你想做什么,”徐之素察觉到他的企图,心惊肉跳道,“你可别丢下我!” 祁白玉一脚掀开徐之素,径直挥出金鳞剑,劈开面前的雷霆,朝着人头攒动的中央区域掠去。 那金鳞剑从祁白玉修为很低一直用到现在,徐之素倍感惊奇,之前在庄岫的神劫中,他的古鼎都挡不了,更何况这把烂剑。 果然,几乎是他拿出来的瞬间,金鳞剑的表皮在神劫雷霆的侵蚀下,迅速开裂,大片大片的裂纹布满了整个剑面,一道道金光从裂缝中迸发而出,削开劫雷,锐利逼人的金灵之力震人心魂,无所不破! 好似一眨眼,祁白玉就掠向百米开外。 “好剑,好剑呐!!”黄逝水移不开眼睛,忍不住赞叹不已,“小兄弟手里竟有此等神剑!用神劫锤炼它,正是该用神劫锤炼它!” 徐之素紧随其后,见了那东西,忍不住惊叹:“这玩意怎么会在你手上!?不对,你怎么会有这玩意,这不是药尊用他弟子的躯体炼制的……” 祁白玉两眼充血:“闭嘴。” 那道金芒极尽刺眼,摄人心魂,比之药尊手中的金枪还要更加锐气逼人,不可直视。 这柄金剑竟然也是最精纯的金灵血脉之力锻造而成,比起药尊手里那道后天培育的金灵,祁白玉手中这道原本一开始就是金灵半神体级别! 金芒无所不破,在祁白玉手中更是所向披靡,他劈开挡道的雷霆,朝着那些束手束脚的老者们掠去,如游龙之姿,几番径直斩断一位蟒袍中年人身上所连接的雷电光绳。 几乎是光绳断裂的刹那,与之相连的蟒袍中年人便发出凄惨的惨叫,被中心处的雷劫劈得外焦里嫩,毫无反手之力地往下方坠落而去,落到一半未出神劫中心区域就被无尽雷霆劈成劫灰。 第187页 剩下的人胆战心惊:“这东西当真是保命之物,药尊诚不欺我!” “正是保命之物,千万不能被他斩断了,若没有这东西,谁又能进到神劫中呢!” 祁白玉道:“你们这些,被药尊蒙蔽不自知,糊里糊涂到现在,也是时候该清醒了!” 黄逝水只觉身上更痛了:“你这是作甚,你怎么能杀了他们!” “您老别忘了我说的话,碰上您想救的,就在他死前带他走。” “人多时,痛得不那么明显,人数减少,痛苦就会加剧。”祁白玉一边催动金剑斩雷光,一边道,“尤其是最中间那位,是位半神境,替渡劫之人承受了最多的痛楚。只要他一死,剩下所有人身上分担的痛苦都会加剧,药尊会为了自己渡劫成功,一点点磨死你们所有人。” “药尊多好的人,岂会做这种事,”黄逝水也见到庄岫更加痛苦的模样,身体化道的速度更快了些,但他还是一头雾水,有点理不清头绪,不太敢相信谗言,“况且我们都是真心实意助药尊,他岂会忍心!” 祁白玉道:“你们毕竟也因为他拿了不少好处,留下也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他内心并不亏欠你们什么。” 最后的那几位硬是不让祁白玉给他们斩断那根光绳,嘲讽道:“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至圣岂容你诋毁!” “别一个一个上了,这位是白玉毒尊,联手弄死他,为民除害!” 祁白玉道:“庄岫死后,下一个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也许是他,总之一定会有个遭罪之人。” “你个小娃娃,当老头子我是被吓大的!”黄逝水道。 眼看着庄岫只剩个头颅,快不行了,祁白玉发觉自己根本不可能杀进药尊所在的中心区域。 庄岫被药尊牢牢绑在身边,而药尊身体被神劫击溃,以神性物质来重塑神躯,他正处于最不稳的阶段,可庄岫却连反击都做不到。可想而知就算他冲进去,有那个时间救下庄岫,还不如直接给药尊致命一击。 所以祁白玉说的是去救庄岫,实际上却是冲着至圣药尊去的,只要杀了这人,也就一劳永逸,事后哪怕遭到再多诋毁,再多谩骂,除掉了这毒瘤,世间依旧。 可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尖叫。 重姗突然捂着肚子惨叫出声,大口喘气,热汗淋漓,站都站不稳了,“孩子,我的……孩子,好疼,疼啊啊……” 徐之素祭出又一尊药鼎把重姗笼罩其中,催动灵力形成防御光罩为她护法,却半点用处也没有!重姗疼得死去活来,身体像虫子般毫无形象地蠕动着,喉间发出凄厉的惨叫。 祁白玉头皮都要炸裂了,他以为药尊会先熬死庄岫后,再对下一个人出手,却没想到药尊打算养着庄岫,让他持续不断地化道到最后,再给他喘息时间复原,再让他继续化道。 确实在场有谁在神劫下硬抗的时间能胜过半神境的庄岫呢! 药尊想要庄岫活着,其真正目的就在于此! 他们考虑了非常多,可到头来竟还是如了药尊的意…… 可祁白玉更没想到庄岫之后下一个承受最大痛楚的人,不是大开杀戒的他,也不是大吵大闹的徐之素,更不是摇摆不定的黄逝水,也不是帮着他的那些蠢货们,而是…… 一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 祁白玉总算受不了了,小孩是无辜的啊! 他要药尊颜面扫地,他要这个衣冠禽兽暴露真面目,这人想要隐藏的,他要通通公诸于众…… 第71章 悔之晚矣 祁白玉想退走, 却被挡住去路, 祁白玉将金灵神剑锤炼到最锋, 砍向来人:“滚开!” 以他如今的修为,若是动用毒雾在外面, 这些人绝不敢与他硬碰,可神劫中,就是毒雾也会被雷劫焚烧成灰,所以这些人为了护着要尊, 都不介意动用最强手段联手斩杀祁白玉。 可祁白玉对毒雾的掌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将毒雾附着在金剑上,金剑摄人的威势震开了雷点半寸, 就这半寸范围里填满了毒雾,只要被金剑割上,就会轻易中招。 祁白玉让他们身上开出了一朵接一朵的血脉之花, 生命之树, 以及神魂灵芝, 他也没来得及摘下, 任由那些形同枯槁的人在神劫肆掠下,灰飞烟灭。竟是在短时间内, 将挡道之人全部斩杀! 剩下的敢怒不敢言,更不敢靠近, 只能眼睁睁地祁白玉踏着骨火飞身而去, 一手按在徐之素肩膀上, 一手揽过重姗, 径直捏碎传送禁石,祁白玉最后扫了眼药尊所在的方向,身影瞬息消失。 传送禁石确实能带人脱离神劫,但或许是药尊的神劫过于强悍,也或许是黄逝水过分夸大了传送禁石的传送距离。他们出了神劫却发现依旧在秘境之中,远处是一望无垠的灵海。 祁白玉一脚踩空,半只脚踏进水中,揽着的重姗险些滚落出去,她呼吸极轻,睫毛上的汗珠眨落,拧紧的表情稍稍缓和。 “你撑着!”祁白玉让她平躺在砂石上,给她灌入生命力,徐之素从水中冒出头来,突然瞪大了眼睛。 “重、重越……” “乱喊什么,她叫重姗!”祁白玉话音刚落,蓦地顿住了。 重越就站在小洲另一边,迅速往这边掠来。祁白玉道:“兄长,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见你消失,就一路赶到了这里。”重越长发凌乱,还没来得及整理,面上写满了焦急。 第188页 祁白玉总算松了口气,徐之素默默把头缩回了水里,只觉得此时的情景比较尴尬,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和药尊的关系,实在是难以启齿,不如让祁白玉去解释。 不过话说,重越怎么知道到这儿来,按照方才那群老鬼所言,此处秘境才开没多久,祁白玉在秘境外被天地法则转移,而重越当时在他身边,竟能找到这里来!? 聂云镜想不通,越发觉得自己小看了重越。这小子不是个简单人物,简单人物根本驾驭不了祁白玉。 可说实话,现在要问重越怎么找到这里的,就连他自己也很难说清楚。 重越见了祁白玉仿佛找回遗失的珍宝,不禁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可看到奄奄一息的重姗,重越又缩回手指,把手收了回去,重越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平视祁白玉,问:“她怎么了,你们怎么会碰到?” 祁白玉咬牙切齿道:“还能怎么样,还不就是那个东西!” 重越听他说着,表情都有点挂不住,尤其是见了命悬一线的重姗,就更加凌乱,道:“你说药尊,怎么会,你是说药尊跟她……那药尊是把你,把你们置于何地?” 祁白玉笑了笑,道:“惯犯了,黄逝水老前辈也在里面,老前辈跟我是一辈,所以,你想啊。他何曾在意过旁人的感受,他眼里没别人。” 重越一听说黄逝水老前辈,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对劲,这都不是一个时代的,还能有同一个爹。 药尊活了那么长,居然连重姗这样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那可是至圣药尊啊! 若说他沉溺女色,他身边也未曾有过女子,甚至从没见他多看女人一眼。这能是他最大的弱点?横看竖看都不像。 尤其是……说得不太好听一点,这世上多得是好看的女子,多得是心仪药尊,恨不得给他生一窝小崽子的热情女修。 怎么偏偏是重姗? 这下把自己的弟子们置于何地,可这状况着实非常膈应重越和祁白玉。偏偏他们暂时除了瞠目结舌以外,还真有点无从着手。除非有重姗配合作证,和他们联手对付药尊…… 可问题是祁白玉好不容易救醒了重姗,在救治的过程中他觉着,药尊也不像是那种强迫人的人,师徒屡见不鲜,谁又规定药尊不能动凡念,有了孩子明摆着有点你情我愿的意思,而且谁能证明重姗在神劫中肚子疼,是药尊搞的鬼,而不是胎疼呢?? “至圣怎么会是这样的……”重姗神色凄楚。 ”这个问题我们也很费解。“重越说,”你感觉怎么样了?“ 重姗摇了摇头,孩子虽然保住了,但是她感觉不太好。 “这还不算是他最过火的,”祁白玉看了重越一眼,道,“更丧心病狂的你都不知道。” 重越却直接挑明了说:“你以前跟颜环关系很好,既然都在说颜环是聂云镜和我们害死的,你却没有找我们报仇,为什么?” 重姗闭上眼睛又睁开,并没有开口。 重越问:“你那时候没怀疑过药尊?” 重姗:“够了!” “你怀疑过。”重越还记得他们为了追颜环回到药香谷被截杀,他曾看到重姗状态很怪。 “可那又如何呢?”重姗眼里流下泪来,“我对颜环师弟,我其实一直对颜环师弟……可是师尊他,他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很快颜环就死了,你让我怎么想,若我说连一丁点都不怀疑,肯定是假的。可连师尊都没有追究,让我如何去追究,我有何立场追究?” “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药尊是为了你才会对颜环下手的吧。”祁白玉面露嘲讽。 “我……不敢想,”重姗吓得眼泪都快流不出来了,“但真的是他下的手吗?我不知道,你们不要问我,我真的不敢想。” “事已至此,那就别想了。”重越的安慰也能苍白无力,毕竟他自己也还没彻底扛过来,药尊的真面目确实会令人崩溃。 好比聂云镜一直到现在都谈药尊色变,让他接触新的伙伴打死不去,以前多活泼的一人,人脉很发达,结果现在各种消极,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在他被药尊陷害以后,他的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们都纷纷跟他断了往来…… “你跟药尊到底是怎么回事?”重越问,“你被他欺负了?” “师尊……药尊对我很好,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碰过他,我感觉好像只是做了个梦,师尊那等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而我,我无颜面对颜环。”重姗精神很恍惚。 重越和祁白玉对视一眼,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一种是药尊会用混淆记忆的药来让当事人失去意识,第二种便是庄岫的老伎俩,神交。好像无论是哪一种,有了孩子,药尊就绝对不是清白的。 但他那么多后代,至今没有东窗事发,目前的状况,在他俩看来并不乐观。 药尊敢做就一定万全的准备,他们若要以此攻击,就得做好完全的准备,否则没弄倒药尊,反倒惹了一身腥。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重越叹了口气。 重姗难受得无法呼吸,孩子虽然保住了,但她感觉不太好,太多杂乱无章的思绪让她痛苦无比,一会哭一会自嘲地笑笑,想一死了之,又痛恨自己无能。 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反应过后,陷入自暴自弃的旋涡中。 第189页 她想她拼了命地往上爬,丢尽了尊严和脸面,吃尽了苦头,结果呢,她又得到了什么。早知道就不求那些命里没有的东西,短暂的一辈子会不会更快乐? “真后悔啊,”重姗回想起小时候,说,“其实我娘说得对,我娘说重越就是极好的。可我不信,我总觉得还有更好的在后头,外面那么多人总会碰到更好的,可到头来发现,重越哥哥,还是你最好了。” 重越一阵鸡皮疙瘩,想让她别这样。 重姗道:“我好想回到一开始,我若不抗婚,如果听爹娘的,就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祁白玉半阖着眼睛,眼里闪过危光,重越站在他身边,稍稍握了下他的手,传音说:“反正我觉得幸好你来了。” 祁白玉这才弯起唇角。 “只是暂时的,以后你会走出来,别这么自暴自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重越突然客气起来,生怕重姗再说出什么话来,祁白玉听了会不高兴。 “我夸你,你怎么说话的。”重姗道,“你觉得你不好吗!” 重越见她居然还这么有活力,有点刮目相看,反观自己和聂云镜,被药尊摧残后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多了,他也不想跟重姗太亲近,当着重姗的面,直接拉过阴沉着脸的祁白玉的手,在唇边吻了一口,道:“我跟他在一起,感觉很好。” 且不说重姗,祁白玉直接愣住了,这还是头一次重越当着外人的面承认和他的关系,而且还是他非常介意这个险些和重越成了的女子,祁白玉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很想抱住重越在他脸上亲一口,满眼宠溺,笑容甜腻至极。 “你们……”重姗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她一开始见到祁白玉来出现在成亲大堂时,就觉得这人怪怪的,绝色容颜抢尽风头,特别像是来给新娘难堪的,一个特别看重新郎官的正常兄弟,不可能那么不给兄弟面子。 “是你先……”看上重越的? 祁白玉歪了下头,并没有否认。 重姗咬紧唇瓣,只觉得重越这么好的人,居然被白玉毒尊给祸害了,可就算不是祁白玉,也早就轮不到她过问了,没办法谁叫重越是个几乎来者不拒的人呢,这人自视极低,完全不介意将就的,便宜祁白玉了。 她扫了祁白玉一眼,也不知自己都这般惨烈了还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没好气地说:“谢谢你们告诉我,你们的关系。这事儿应该没有别人知道吧,以我哥哥这么大的胆量,以及白玉毒尊这么好的人缘!” “你不错嘛,居然还知道反讽,”祁白玉道,“刚才还要死不活的。” 重姗沉眸,才刚涨起来的兴致再度消弭。 一想到至圣药尊,她就忍不住一个劲地干呕,身体整个痉挛,祁白玉给她灌入生命力,力求保住那个小婴儿的性命。 感受到里头的生命熬过危险期,生命力旺盛,祁白玉道:“不愧是药尊的种,没出生就扛住了神劫那么重的疼,啧啧……” “噗,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自夸!”徐之素一个甩头从水里钻出,“我都憋不住了不是故意打断的咳咳咳……” 重姗毫无形象地躺了许久,也无所谓狼狈形象被外人看了会有多难堪,她似乎已经对难堪这个词没有太大的想法。 就在重越等人以为她会就这样自我放弃下去,重姗不声不响地坐了起来,把披在外面的衣袍裹紧了些,警惕地看了徐之素一眼。 徐之素不乐意了:“我招你惹你了!我这不也想看看新弟弟,还是妹妹?有没有想到要取名字,还没生出来,但男孩名和女孩名都的要吧……” 重越问:“你怎么了?” 重姗道:“只是突然觉得好像怎么样我都不亏,白得了一个天赋上乘的孩子,我娘以前要我嫁给你,不也是为了不错的后代吗,药尊论血脉天赋算是最顶级的那一层了吧,或许我的孩子也会非常聪明,不亚于你。“说到这里她看了看祁白玉。 怎么听起来有种他被占便宜的感觉,这女人倒是个狠角色,比聂云镜那货硬气多了。祁白玉冷笑了声:“还有可能像他一样脑残呢。” “你被夸,怎么还骂人!”徐之素一脸受伤,“真是没大没小,要像他这样没礼貌,不如趁早掐死省得受气。” 祁白玉没以为意,突然眉头一皱,道:“你说什么!?” 第72章 大动作 重姗一脸喜色, 捂着小腹, 眼角弯起, 真的开始想名字了。 重越见重姗这么快想通,只觉人与人还是不一样的, 遭遇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意识到的事物也大相径庭。 徐之素被他吼得一个激灵,道:“又、又怎么了?” 祁白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药尊给他挖了个坑,他浑然不觉地踩了进去,若不是救下重姗, 他或许很难意识到。 为什么那么多孩子都活着, 但为娘的一个都没有站出来指认药尊——一个都没活下来。都是怎么死的呢? 竟是才意识到如果他保下了那个小孩, 可能保不住另外一个人。 祁白玉一只手搁在重姗头顶,他之前一直想着保住孩子, 可眼下他竟然发现重姗头顶根部一圈细密白发,触目惊心。他试图灌入生命力给对方,却敏锐地发现那些生命力全都流到了幼小的生命那里。 第190页 他救了个人, 却害得对方出生就没了娘,这孩子就算长大了也不可能会感激他分毫。 以及往更深处去想,他们这些人从生下来起, 就已经夺走了一条至亲的性命…… 重越一把抓住祁白玉的手臂, 迎上他的视线, 对他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不必说得太开。如果真是那样, 他们也没办法化解,不如让对方怀着这个天真的想法快乐道最后。如若不是,说这些也只是无端添愁。 祁白玉思绪混乱,只觉得无形之中好像被药尊又狠狠扎了一刀,他以为他已经可以完全无视药尊的一切言行举止,到底还是高看了自己,还是小瞧了对方。 “你来看看她。”重越示意徐之素看看重姗的异常。 “他看过就够了,还需要我来,我也就阴纹火咒之类的东西胜过你几许……”徐之素不明所以地仔细查探了一番,瞳孔猛地一缩,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情绪很快就低沉了许多。 祁白玉独自站在一旁,陷入沉思。 “不是你的问题,是下咒术的人有问题。”重越按着他双臂,安慰他。 祁白玉深呼吸,回头挤出一个浅笑来:“你怎么知道是咒术?” 重越一愣,道:“……徐尊,徐尊告诉我的。” 祁白玉见他局促的样子有些动人,转念又问:“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 “运气,真是运气,我看你消失的样子像极了神劫古碑所载,庄岫说他在古卷上见上面记载最佳渡劫之地是渊渟秘境,而前段时间庄岫欠我人情我就问他要了古卷,随便看了看……就想到了这里,这里又刚好开了,我进来恰好看到你。真是万幸。” 祁白玉一头磕在重越肩上,抱着他说:“兄长,我们回去吧。” 重越道:“好。” 祁白玉又道:“你觉得,药尊能渡过神劫吗?” “不管他,我们先把我们的事情解决了。” “我们什么事……”祁白玉说完就愣了下,想拍自己脑门。 重越抓住他的手腕,在他额上吻了下,又迅速弹开,眼神飘移看向别处。 祁白玉噗嗤笑出声,真觉得自己糊涂了,往事不可追,药尊的陈年旧疮算是遮不住了,能不能渡过神劫只看他的造化,再说药尊若能渡过神劫,他们体内流有药尊的血脉,成败与否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祁白玉突然反应过来药尊为什么要召唤他们来挡劫,其实或许并非是他没有自行渡劫的实力,而是他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些丑事。 可想而知,药尊最后一定会弄死神劫里的那些人。 无论他最终造化如何,眼下这段时间正是绝佳地为毒师平反的时机,况且徐之素也在! 事不宜迟,祁白玉觉得很有必要离开秘境,他们已经弄到了足够的神性物质,这些灵海里承载的灵液虽珍贵,但至尊境却也看不太上眼。 重越带着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怎么反击?”徐之素答应先叫人照顾重姗,还没想明白,“这还能怎么反击?” 祁白玉也在思考,左思右想,道:“想办法宣扬出去,越多人来渊渟秘境越好,药尊想要避开众人的耳目渡劫,那就让这件事人尽皆知!” 徐之素深吸一口气,眼里冒出精光。 正在他俩商量的时候,重越已经手绘好了一份渊渟秘境的地图:“不知道有没有用。” 祁白玉:“……”简直不要更简单省事了好吗! 两位毒师公会巨头亲自拓印了好多份。 重姗带领着他们的人进了最高等级的交易之地,将这些地图源源不断地传了出去。 一时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渊渟秘境开了,至圣药尊亲自带领一些人开启了秘境,却没有告诉我等,至圣大人好像有些偏心啊!” “怕是药尊自己也不知道那地方乃是确切的秘境入口,只是去探探路。” “您也太天真了吧,什么事能劳烦至圣亲自出马,至圣什么时候做过没有把握之事,我看他这次渡劫是十拿九稳,我们终于要引来一位真神大人。” “但为何要避开我等,只带那么些人进秘境渡劫,至圣有私心!” 伴随着渊渟秘境开启的消息,另一个惊天言论传播得却不是那么顺畅。 毒师公会内部讨论的结果是还需要一桩大事,好让这句话广为人知,具体方法,也让各大元老焦头烂额。 祁白玉提议号召全体毒师炼丹。如今就连天生的毒师如祁白玉之流都能炼制出正常丹方,更不用说那些后天的毒师们,那万千丹方中,也一定有不只一份丹方适合他们的体质,能让他们完美地炼制出来。 只要毒师能当众炼制出正常的丹药,也就应了重越那句足以让毒师公会扭转局势的话。 这场毒师号召大会,在毒师公会总部及分堂所在的各大城池全面召开,轰极一时。 而这个时候,绝大多数厉害的强者,尤其是上位者们都赶往渊渟秘境,观摩一场盛大恢弘的神劫,绝大多数则是前往那等灵海里寻找突破契机,流连忘返。 以至于毒师公会在外面的大动作,引来了无数尚且没资格前往渊渟秘境的寻常修士,以及所在城池方圆千里内的寻常人们强势围观。 他们原以为会看到一场大围剿,可直到大会结束,所有丹药炼制完毕,也没有什么大的乱子发生…… 第191页 成千上万的毒师们盛装出行,光明正大地出席这一场场大会中,展现了精妙绝伦的炼丹术。 没有排名,没有优胜劣汰,仅仅只是用自己所擅长的,炼制出了正常的丹药,并大方地赠给了远道而来的道修们。 “只要你们说一句话,这枚丹药就送给你们。”平日里不敢见光的毒师们郑重其辞地说,“如果此丹出了事,我就在这里,任打任骂任砍头不还手。” 丹药圆润光亮,馥郁清香,令人神志清明,百骸俱通。 他们非常看重这次能为自己正名的机会,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但求所炼丹药完美无缺,他们也很紧张。 这边的道修还在犹豫不决,另外一边便有不少勇者已经服下丹药,红光满面,修为大涨,无比感激地抓着那位白衣毒师的手,说:“听说您成了毒师,我想您真是厉害啊,以为您不能炼丹了,原来您还是可以的!” 另一边又有人说:“我以前还在铺子里买过您炼制的丹药呢,老贵了,效果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毕竟这些毒师们原先也曾是响当当的炼药师,他们怀疑自己之前,也曾炼制出不错的丹药,乃至圣丹。他们为洗脱自身污名所炼制的丹药,无一不是大手笔,有的甚至还炼制了好几种,分给在场的不少人。 不需要钱,也不需要灵药,只要那些人一句话。 人群中有服下丹药的人得了好处,忍不住高喊:“说就说,事实如此,丹药师不一定是毒师,毒师却一定是丹药师啊!” 震人心魂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一时间世间各处得了毒师好处的人,这些淳朴的道修们,绝大多数在底层摸爬滚打,也难以打通体内桎梏难以更进一步的人们,发现原来毒师们炼制的丹药,甚至比高价购买的一些炼药师的丹药效果还要佳,岂有不惊喜之理。 这些人的思想被上位者们左右,因为一些固定思维对毒师都抱着畏惧,抵触的心理,但事实上他们一边骂着毒师不好,一边又觉得毒师离他们很遥远。如果修毒就能更进一步,他们宁愿能更进一步。 “你们既然会炼丹,为何要炼毒呢?” “因为炼丹实力不足以斩杀修为比我更高的敌人啊。”那些毒师们被围追堵截这么多年,何曾正儿八经被问过话,何等有人愿意听他们回答。 “你们还需要斩杀敌人么,炼药师不是只需要坐着炼药就可以财源广进。” “要的,炼药师也想更进一步的,毒术只是杀敌的手段,炼药术是我们立足之基,”这些毒师们挺直了腰杆,说,“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毒师的。” “元老,长老!你看我有毒师的潜质吗?”有些修炼上很难更进一步的人跃跃欲试,“我能加入毒师公会吗?听说毒术杀人于无形,而且毒师越级杀人不要太厉害!” 那长老也是幽默,竟还真是替他拍了拍身子骨,捋捋胡须道:“嗯,你可以到毒师公会打杂。” 顿时引起一阵大笑。 发现恶名昭彰的毒师们原来也挺好说话的,不少人起哄得更欢了。 与其修为低被高阶修士看不起,又进不了厉害的大教,进了大教也出不了头,还不如有一技傍身,毒师本就很不错嘛,又会炼丹又会战斗,还能越级战斗。 如今毒师风头正盛,以后毒师的境遇自会越来越好,如今加入怎么也不算亏! 徐之素哈哈大笑:“来者不拒,来者不拒。” “咳咳,”毒师公会高层出面喝止,“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我毒师公会,仅仅是一般毒术不行,我毒师公会从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以为毒师作恶,其实他们都还没到毒师门槛。只有会炼丹的毒师才是毒师,不会炼丹的所谓毒师通通以不入流处理,逐出毒师公会。” 这场大清洗下来,其实只有祁白玉等高层元老清楚,真正的天生毒师毕竟是少数,而且早就被作为元老会后补成员核心培养,这些人只要能找出一套适合自己的炼丹术,那么就是下一个毒道圣子祁白玉。而真正那些只会胡乱下毒,不会解毒,更不会炼丹的,那就是充数的滥竽,杀之都不用眨眼的。这样的人,在进毒师公会之前,肯定没少犯过事。 而毒师公会的名声,除了上头有意引导,也大多是这些人在搞鬼。 徐之素想不到有生之年能看了看到这样的盛景,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忍不住对祁白玉道:“不管怎么说,幸好有你。” 祁白玉笑而不语,心想那我就幸好有个好兄长。 话是这么说,可徐之素隐隐又有些不安,正因为药尊不在所以这边进行得很顺利,可若是药尊渡劫成了神,丹师公会的气焰又会暴涨,他们的门槛定得高了当真能一下子扭转人们对毒师的印象么?眼下或许还不到缩减人员的时候,他担心适得其反。 就在这时,两人浑身一震,体内血脉沸腾,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对方,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药尊,渡劫成了!? 第73章 凑合 这边毒师公会整顿全员, 炼丹大会顺利展开, 在整个大陆范围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丹师公会一直没有反应,让祁白玉感到有些不对劲。 果然, 此行刚结束没多久,丹师公会以类似的方式进行了反击,他们嘲笑那些炼丹的毒师们。 第192页 “用毒术杀人,又要借炼丹术为自己正名, 既要做坏事又要得到尊重,真是不堪!” “炼药师炼制的上好丹药居然还要求着人去吃,毒师的脸都被这一代元老会给丢尽了。” “毕竟可能有毒, 听说送也没人吃!” “听说他们磕头求人吃!” “哈哈好惨呐, 毒师原本我行我素, 何苦这般悲惨。” 转眼间,毒师公会此举, 倏然变成了场旷世的笑话。 而那些低境界的修士被这么一教唆,担心自己吃进去的丹药会不会有潜伏的毒,还有的为了向炼药师们投诚, 扭头就去了炼药师公会,不知怎地就传出了那些人中毒被解毒的消息。 几乎所有吃过这边所炼丹药的人,都被丹师公会拉拢过去, 美其名曰要给他们检查身体清空可能潜伏的毒。 这个世道并非是一门心思为人好, 人们就会领情的, 有时候你越是把自己身段放低, 越是看重对方,那些人反而不会领情。 当着毒师们的面都说得很好听,但回过头却狠狠吐了口水,再把要他们说的话全部抛诸脑后,他们不会宣扬出去,只会用来嘲讽。 不少毒师们的心都被伤透了,认认真真掏心窝子对别人好,却被人把真心踩在脚下碾。他们原先也曾是高傲的丹药师,被这般嘲笑后怀疑自己所行究竟有没有必要,甚至还有失去理智之人对发起此事的毒师公会元老们怀有怨气。 毒师们内部不和,元老会也很不安稳。 “若是放任置之,元老团的决策受到严重质疑,毒师公会内部会被分裂,他们是想让我们内部自破!后面的事也会很难办……” 元老会上,祁白玉说:“如果此举,丹师公会不回应,对我们而言自然是极好,可既然他们回应了,那也不全是坏事。” “如何不坏?”元老们吵个不停,“未能达到预期效果!” “肃静肃静。”徐之素开口叫停。 “毒师们这么多年不公都忍耐下来,没道理被这点嘲讽打垮。让新来的都淡定点吧。”祁白玉道,“首先我们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好的,初衷也确实是好的,结果也是好的,只要稳住就会越来越好,该这样来……” 祁白玉的话确实对毒师们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可能绝大多数新来的毒师们都没有过这种白送丹药还要被倒打一耙的经历,感到万分委屈。 而一些过来人们都已经见怪不怪很淡定了,他们没抱希望能通过这么点小事就能扭转世人对毒师的刻板印象,但尝试过也就没必要后悔,也不知道新毒师们都在扭捏些什么。 这不是有效果了吗,没见到丹师们都慌了。 毒师炼制的丹药,有人吃就已经不错了! 毒师们以前的日子这么惨的吗,新来的毒师们越发有种义愤填膺之感,不到自己身上不觉得,凭什么?凭什么有实力还得过这种憋屈日子。 另一边嘲笑个不停,这边也不是好惹的。 “丹师们被戳中软肋跳脚了哈哈,看不惯我们炼丹,还是看不惯我们给需要的人提升境界?有空嘲笑别人,不如好好提升炼丹术吧!” 他们只对丹师公会回话:“我们毒师都会炼丹这是不争的事实啊,有的丹师炼丹水平连我这个毒师都不如。” “能及得上我们祁白玉的丹师,整个丹师公会屈指可数!” “我们很认真地想要为大陆之人做点贡献,但凡毒师确实都会炼丹,不只会炼丹,还能炼制极好的丹药,只是炼丹术大多因为世人的误解而埋没了,浪费了这个本事,”徐之素见缝插针地做起买卖来,道,“我宣布,从即日起,毒师公会正式授药。”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可能会有一定风险,所以咱公会炼制的丹药品级高,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你们也可以选心仪的毒师所炼丹药,出了问题也可以给我们反馈,让我们解毒,就比如白玉毒尊的毒就是能洗精伐髓甚至提升修为,其他毒师或许没这个本事,但让毒师解毒顺带得了毒师一个人情,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丹师公会骤然沉寂了。以往由于上位者对市场的把控,他们这些所谓的正统没有任何竞争势力,毒师们连生存都难,炼制的丹药都不能用自己名字对外贩售,卖价低廉,若要买东西也进不去较为高级的交易之地。 现如今若是毒师公会也能进行交易,也就意味着毒师公会在大陆上有了立足之基。丹师公会为何扳不倒,正是因为有需求,毒师公会摇摇欲坠,也正是因为不被主流所需,不算有上得了台面的正经营生,倒是总在祸乱,在被剿灭的边沿来回试探。 毒师们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都很欣喜,但徐之素难得正经起来,让他们不要高兴得太早,以往丹药师们没有竞争者,整个大陆对丹药的需求之大,供不应求,而各大势力也都跟丹师公会有合作关系,如今毒师公会想要分一杯羹,不只是让毒师的处境好起来,更要跟丹药师抢资源,瓜分利益。 “接下来想必是场的持久战,诸位可要做好准备,”徐之素道,“不可惹怒任何看似普通的买主,也不必忌惮任何主动找茬的敌人,谁要摧毁我们的丹药买卖,就不惜以死也要守住,因为毁了买卖就是毁了我们的生存之道啊。”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以往的冲突仿佛小打小闹。 第193页 可出奇的是,丹师公会那边却突然偃旗息鼓,一切悄无声息。 毒师公会走出第一步似乎很顺利,真正的灾难却也接踵而至。 和祁白玉等人所料想的不同,药尊已经突破成神的消息并没有公诸于众,这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祁白玉等人也按捺住了在这件事上和他唱反调的冲动,毕竟一旦药尊成神的消息宣扬出去,必定会让他的名声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而毒师公会也就很难有和他的丹师公会抗衡的资本。 真正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药尊刚出秘境,就径直降临到了毒师公会总部上空。 缥缈身姿如仙凌尘,广袖翩飞,长发随风轻摇,来人面如暖玉,唇若桃染,眸光温柔得好似要渗出水来,一来就无视了其他,只对一处道:“姗儿,随为师回去。” 听到这个声音,重姗如在梦里,推开楼阁的窗户,看向来人。 她既害怕,又有些希冀,横眉冷对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接你。” “你……”重姗仿佛难以启齿,道,“你还有脸来!?” 药尊温声道:“我从未有过道侣,不知姗儿可愿意?” 重姗整个人都呆滞了,如果她没有幻听,这句话的意思是…… 药尊面向她,露出笑容:“跟我回去,回去成亲。” 比她还要惊讶的是祁白玉等人,药尊不按常理出牌,磨死了几乎所有子嗣,下一步不是来对付他俩,却是盯着重姗,不等着重姗自然死亡,却是要把人接回去。 他们竭尽全力救下来的女人却会成为药尊的妻子?从古至今只有这一个人有这个待遇吧!药尊到底要怎么戏耍他们才会罢休! 药尊深不可测,说话总是没一句准的,但他只要确切说出口的话,就一定是真的。 “最好别。”重越沉下脸来,提醒她,“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他连自己孩子都不放过,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和你的骨肉吗?” “可是……”重姗犹豫不决,她捂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脸色煞白。 这大概是万千少女梦寐以求的画面,一个温柔似水强悍尊贵的男子,亲自降临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自己伸出手说,跟我回去,回去成亲。 “药尊好美!”有人感叹。 “想不到至圣药尊也是性情中人,还以为他早已忘俗,实在羡慕那白发苍苍的女子。” “你敢娶她试试?”祁白玉冷冷道。 “我为何不能?” “你敢娶,我就敢杀。”祁白玉怒视至圣药尊,浑身气得战栗,“我娘哪里不够好,她凭什么!?你要跟她凑合?” 重越觉得祁白玉怒得好像很没道理,就好像还是在乎药尊一样,就好像药尊的所作所为还能牵动他的情绪。 按道理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就算知道自己是对方亲儿子,也应该死心了才对。 难道说那份情绪又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死灰复燃。 就只是药尊不认他,更没有避开他们,而是非常坦荡地出现在了这里,就像一个没有不可告人之秘的人,无所谓他们对外宣布,不介意他们以任何形式反击。 药尊居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道:“人生在世,哪样不是凑合,凑合之后一再凑合。只准你们凑合,我就凑合不得了?” 祁白玉收敛怒火,对重姗冷冷道:“你听到了,他只是跟你凑合,这样你也要跟他回去么?” 重姗静默半晌,弯起眼角看了重越一眼,道:“若说师尊会喜欢我,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本来不就是这样么,他们这样的人,跟谁不都一样。师尊这点居然和我重越哥哥挺像的,你有没有发现?” 祁白玉皱起眉头。 药尊貌似不经意地扫了重越一眼。 重越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下,他极力避免被药尊盯上,可真到了这一刻好像也就那样。 按理说他这一世非常低调,应该不至于被药尊记住名字。 除非,药尊依旧关注着祁白玉的一切,这才顺便知道了他。 “我走啦,重越哥哥保重。”重姗笑着跟他打招呼。 重越总觉得这一别大概就不会再见面了,道:“你其实可以留下的。” 祁白玉皱眉。 “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更不用顾虑别的。”重姗对重越一笑。 “你太高看你的价值了,劝你最好别动手动脚,他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染指的。”祁白玉冷声道。 “我就偏要染指,”重姗作势就要抱药尊的手臂,“我在乎的,被你抢走了,你在乎的,我也要试着让你不那么舒服看看。” 祁白玉怒视药尊:“你们敢在我面前拉手,我就让她在你面前变成干尸!” 重姗就要去牵药尊的手,药尊稍稍抬起手臂,避开了对方的触碰,他看着祁白玉,乖乖听话的样子。 祁白玉总算稍稍松了口气,脸色冰冷至极。 重越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他总算明白药尊怎样不动声色地掣肘祁白玉了,这样下去,祁白玉还是会被他牵着走,迟早会着他道的! “别在意。”重越道,“你越在意他,他越知道怎么对付你。” “你跟我说什么话,”祁白玉正在气头上,“没看见这么多人吗!” 重越顿住,微微低下头。祁白玉走到前面,只见药尊和重姗并肩而立,甚至还亲自给他们下请帖,说得也自然是场面话,让他们到时候去捧场,面容含笑,羡煞旁人。 第194页 祁白玉目光冰冷,他只觉如果重姗此时此刻死在他手里,或许就正中药尊下怀。 这女的以前差点跟他唯一喜欢的人成了亲,如今居然飞上枝头即将成为他亲爹的对象? 重姗也配拥有享有超过他母亲的待遇,堂而皇之地踩在他头上!? 药尊真是会啊,太会了,换成娶任何一位女子都不足以让他膈应到这等地步。 这人当真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当他出现在你面前,过往的一切好像都可以忽略不计,哪怕你明知道他待人那般,却莫名觉得也许自己是特别的那个。 那两人走后,祁白玉在原地站了数久,这才想到要跟重越道歉,重越笑着说没事没事。 祁白玉道:“我若是杀了重姗,兄长也觉得没事?” 重越一顿:“这,不该你动手吧,你动手就正中药尊下怀。” “那又如何?”祁白玉说,“我们不是已经中过很多次了吗,还差这一次?” 重越实在是担心他,忧心忡忡地喊他:“白玉……” 祁白玉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说:“兄长,是我冲动了,这些事你都不用管。你只要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值得我付出性命也要守护。至于其他的,有些事,我没办法放下,更没办法不在意,我尊重你的全部,也希望你能稍微尊重我一下。” 重越一开始以为那一个人是在说自己,可听完后又不那么确定。 也许祁白玉说的那个人是生他养他的至圣药尊。 虽说祁白玉一直很反感药尊,但唯一能让祁白玉有剧烈情绪波动的也只有药尊,要说祁白玉不看重药尊,想必是不可能的。 重越过后很后悔自己只回了句好,竟是连问也没敢多问。 祁白玉摸了摸他头侧的墨发,道:“你还是回洞府去吧,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插手毒师公会的事情为好。” 重越乖乖点头。 第74章 袖手旁观 山林洞府, 郁郁葱葱, 原先被摧毁的山林早已经重新生长得格外茂盛。 至于药尊成亲的消息, 传得人尽皆知,一度成为全大陆的佳话, 却莫名因为外界大乱的事搁置,而重姗腹中胎儿无声坠地,竟是个非人非鬼的妖异之物, 形同干尸。 传言胎儿精血被生母炼化来强大自身血脉,药尊的这个徒弟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知从哪里怀了个野种,居然也要师尊来维护。 后来此女发了疯, 而那场疑似药尊护犊不惜牺牲名誉和清白也要维护女徒的婚事也不了了之。 自那之后祁白玉再没跟他提过公事,重越不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哪些真哪些是假, 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药尊过于心软以至于是非不分总被弟子们蹬鼻子上脸的事例引起了外界强烈不满。 明知祁白玉自幼心狠手辣却还相信这人会痛改前非,始终没有将之逐出门户; 明知徐之素是害死金灵体颜环的罪魁祸首甚至将之炼制成金枪, 违背停战承诺,依旧对丹师公会下手, 却还是没有痛下杀手,还想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明知女弟子道德败坏, 品性低劣, 踩着别人往上爬, 却还包庇纵容甚至不惜搭上自己…… 最后出了这种事, 药尊竟还觉得没什么,还觉得那女弟子情有可原,外面的人通通看不过去! 您的境界太高,说实话,没人能理解! 尤其是毒师公会有意瓜分丹师公会利益,损害各大势力利益。药尊淡泊名利,却说只要能让毒师公会收敛,不做坏事,被大陆接受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但其他各大势力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根本不顾药尊的“意愿”,毫不客气地讨伐他的“义子”祁白玉,和“前义子”徐之素起来。 而药尊虽不忍,却秉持着公私分明的原则,从未阻止过。 这位神级强者坐视天下大乱,好话和道理都被他说尽,赚足了好名声,得到的痛心疾首之言,也不过是“太心软”而已。 但药尊“天下大同”的理念和丹师公会目前处境严格冲突,自然而然二者分离,药尊在大乱前夕,于整个大陆各大势力见证下,失去了对丹师公会的掌控。 丹师公会得到了各大势力的倾力支援,丹药交易的大头利益很难流到毒师公会这边。 这边只在为底层修士供应丹药,鱼目混珠,数量庞大,更令他们心惊肉跳的是经过这些事件后的毒师们完全戒骄戒躁,懂得抓住机会,待人接物恰如其分,见缝插针扩大人脉。 可想而知那些草莽之间的年轻修士成长起来,到了比较高的层次,发现毒师公会的丹药更加有用,价格又不高,自然而然会继续支持毒师公会的买卖。假以时日,必定让毒师公会的地位进一步得到稳固。 想要维持原状的上位者们自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他们明里暗里派出大量杀手,对毒师们下手,抢夺毒师公会炼药之地,控制灵药的提供,更直接禁止那些药庄提供灵药,进行大规模垄断。 这样釜底抽薪,引起更大的冲突,以及无可避免的大规模厮杀。 而毒师公会名下药庄也有一些,这些药庄也同时遭到了各种各样的荼毒,那些道义至上的上位者们终究露出獠牙,双方抗争如火如荼,波及范围极广,利益之争,好似永无宁日。 外头风云变幻,山林中的日子倒是安宁闲适得很。 第195页 山上的洞府被华艺给占了,华如真下山另外置办了居处。聂云镜突破了至尊以后就觉得人生已经达到巅峰,无需继续努力,反正也进步不了,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甚至给华如真当起了书童,纸墨笔砚之类的都由他采办,书画买卖也由他操手。 重越一段时间不见他,再见对方俨然市井小贩打扮,哪里还有修炼之人不沾烟火气的做派,配上他话多的个性,居然毫无违和感。 但最让重越惊叹的还是山上的另一个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重越很惊讶。 “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我。”申伊转过身来,眉头一挑,说,“也不知是谁害得药香谷吵闹非常,我只能出来转转。” “转到我们这儿来了……”重越感到匪夷所思,毒师公会和丹师公会闹得不可开交,同样需要用到灵药的医师公会,却半点没被波及,这位医师公会创始人竟还跑到这儿来治病。 “主要是华艺有求于医术高超之辈,可你也知道这世上医术高超的也就那几个,都忙得不见踪影,我想申伊前辈医术高超,古道热肠,就给他捎了信,没想到真把人请来了!” 聂云镜话匣子一打开,关都关不住,说事情还得从你下山和祁白玉私会说起。 事实上药尊渡劫事发突然,事后也没有对外声张,以至于这边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时庄岫突然消失,华如真刚好看到,离得最近的华艺却没有反应。 华艺是第一个见了自己画像的人,他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华如真,目光逐渐温和,既像回忆往昔,又像被画中人所吸引,半晌才开口,道:“我……吗?” 华如真并没有说话,他的画作并不能让人影显化真形,而没有什么字能够完现某个人,除非那个人得天地认可已然神化,其名方可代表那个人。所以可想而知他的画,不如他的书法,更不如他娘亲的作品。 但从这幅画里,华艺竟不知他是被画作吸引,还是被画画的人所惊叹。 同样是观摩一幅画,庄岫会被画中人吸引,但华艺却只会欣赏画画的人。 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多美,大概是画他的人胸中有丘壑,眼里有星光,使得他这个俗不可耐的人变得高贵了起来。 “你是个好孩子,可惜生不逢时,遇人不淑,多灾多难……”华艺想着自己才是造成对方多灾多难的罪魁祸首,低声道,“你当真不怪我吗?” 这话问得多余又矫情。如果还心存怨恨,是画不出这种画来的。 华如真道:“我本该是恨你的,可出来以后,我见识到了太多的人,发觉自己还是涉世未深懂得太少。你也有苦衷,你也很难过,你其实并没有特别坏,特别坏的人是不会因为伤害了人而自损的。” 就像至圣药尊,伤透了人心,可他自己笑得好开心。把看重他的人给活活弄死了,也还是好开心,完全不受影响呢。 华艺的目光黏在那画上,嘴唇微微哆嗦,到底还是没有接他不算特别坏这句话,道:“你对人的要求也太低了吧。” “这世上有人会因为别人骂了他一句,恨不得杀人全家来泄愤。” “也有人因为别人不经意间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就怀恨在心把人大切八块。” 华艺说:“我曾那般对你,你却不怪我。你越是不怪我,我越是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怪不怪你,跟你原不原谅你自己是两回事。”华如真道,“我不会喜欢你这个人,但也不会讨厌你。你只是一个过客,跟我生命中无数的过客没有什么两样。” 华艺拿着画卷,怅然若失,会理解他所作所为的人,能客观地欣赏他好的一面的人,却并不想跟他深交啊。 华艺始终觉得书圣的天赋是来自于苦难,而如今华如真过得这般清闲,悠然自得,也许会耽误修炼,道:“你的修为怎么样,渡劫还会很为难吗?” “挺好。”华如真言简意赅。 华艺在心里轻叹,书圣的天赋并不是因为受苦受难来的,原来打从一开始,有他没他都无所谓。 “那这画……”可以送给我吗?华艺话还没说完。 “重越他们说要看的。”华如真从他手里抽过画,把画给卷了起来。 聂云镜那时候渡劫成至尊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赶忙上去看了那画,赞不绝口,怀疑华如真过分美化了的,简直难以置信那居然就是当初他们见到的死胖子瀚皇。 “总之你们就没回来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庄岫也完全没有消息,我闲来没事就一直调侃华艺,华艺脑子里也不知怎么搭的弦,居然……” 重越听得瞪大了眼睛:“他把自己脸给毁了,然后呢?” “变得跟鬼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见人。”聂云镜道,“华如真不想理他,实在也不想跟他和好,都下山眼不见心不烦了。我怕庄岫回来对付我,就想了个办法,和华艺很艰难地沟通了下,是他说服我,我才把申伊前辈请来,这不才刚时机成熟,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聂云镜把那幅皱皱巴巴的画展开来给重越看:“你看,你先看了也有心理准备。” 重越只瞥了一眼,一把推开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是问你现在华如真呢!” 聂云镜一拍脑门是在想忘了说什么,原来忘了说这个。 第196页 “谁来了?”一道好听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重越倍感陌生,只觉他们隐居的洞府来了个申伊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别的至尊,他回头一看,顿时倒吸凉气。 他猛地拽过画像来看了两眼,又看向来人,只觉好像画中人活生生地走了出来,只是穿着打扮与画上的不同,风光霁月。 这谁啊! “你猜。”聂云镜卖起关子。 “华艺!?”重越反应极快。 华艺穿着朴素,却难掩贵气,笑着朝他点了下头:“重越回来了,华如真什么时候到?” “快了快了……” 华艺隐隐有些紧张。 聂云镜实在有点不知道如何直视对方,就问重越,其他人怎么样了,问到祁白玉,徐之素这两个大忙人自不必多说,提到庄岫,重越简单说了俩字,惨死。 聂云镜啧啧出声,真是没那个命,庄岫一直念叨着华艺原来的模样有多俊多好看,可惜到死都没能见到真人。 华艺看了眼山口方向,移开视线,竟是连问都没再问。 只是重越却敏锐地发现华艺好似有几分失落,不知是因为华如真没来,还是庄岫可能已经死了的消息。 重越瞪着聂云镜,不是说华艺要死不活么,怎么看起来精神这么好,形象大变,就连身形也好像比之前更加伟岸了些。 “这都多亏了申伊前辈妙手回春。” 申伊摆手:“惭愧惭愧,还是不及原容万一,我毕竟只是一介医师,疥癣之疾不在话下,削皮画骨还是太难为我了。” 重越道:“您倒是谦虚。” 申伊:“哈哈过奖过奖。” 申伊此来治好了人却并没有急于离开,山上住的地方多,聂云镜等人也就随他,而他人也随和,时间一长居然就习惯了,也没人提让他离开的话。 旁人不在,申伊拔了根野草,弹指丢掉,貌似不经意地问他:“我听他们说,白玉毒尊只听你的话,你就不打算管管吗?” 重越反问:“为何要管?” 申伊道:“药尊坐视不管,你也坐视不管。毒师闹事并不以他们被世人接纳而止,你让毒师的存在合理化以后,会给世间带来多大灾难,你可想过?” 重越道:“想不到申伊前辈除了会治疥癣之疾,还关心人间疾苦。” 申伊道:“若毒师不被世人接纳乃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呢?你非要打破这种平衡,纵容祁白玉乱来,你不信祁白玉是在作恶。但你不信,他所率领的毒师全众就真的不是在作恶了么?” “我?” “你。” 重越笑笑,道:“那什么叫作恶呢?您说他作恶,请问您又是站在什么立场,又是以怎样的标准呢?远近亲疏?” 申伊也不说话。 重越道:“我始终认为,一个恶人的评判标准,不该是以毒师这个身份。您去说服药尊都比说服我要好吧,他有做到他所说之言的能力,但他偏偏袖手旁观,或者说他根本只是说说而已,目的就是打垮毒师再维持原状。” 申伊道:“他若真想打压毒师,亲自出手必能完胜,但他没有。那我问你,毒师太过强悍,如果人人都修炼毒术,改走歪门邪道,这世道又会变成什么样,谁又是下一个稳定局势的至圣?” 重越道:“世间需要至圣吗,没那么需要吧。歪门邪道没那么好走,毒师的门槛一向很高,并不是炼制出一种毒并能解,就是毒师了。只是这世间的偏见,或者说药尊的一己私心,迫使只要是个人把丹药炼错成毒丹,就会被冠上毒师的名头。” 申伊道:“你是站在毒师公会一边的?你认为药尊错了?那他该如何做才能让众生满意,你有何高见?” 重越道:“那您是站在药尊一边的么?您认为药尊没有错?一个人为什么要让众生满意,未免太狂妄了。” 申伊轻叹:“你明明都懂,可你却……” “其实申伊前辈不必太过消极。”重越只觉得他的担忧不过杞人忧天,以前只是表面的平和,暗藏着的汹涌澎湃总会因为积压而爆发,现在只是为那么多年的太平安稳还账而已。乱局只是暂时的,等到毒师公会也能出位真神,两边必能达到平衡,万道争锋,必能走向真正的繁荣。 重越道:“今后出现了难对付的毒师,丹师公会和医师公会就该想办法更进一步,而不是故步自封,一味地聚众打压不接受。各道之间本该是此消彼长,相互掣肘,丹师独大药尊为至圣,本身就不利于万道争鸣。” “所以你还是无法理解药尊么?” “我说这么多,申伊前辈不也照样没理解我么。” “你不理解药尊,你还是没达到药尊的境界。” “申伊前辈能理解?”重越也套他话。 “我一介闲散人,不参与你们间的纷争。”申伊说,“不过我提醒你,药尊并不赞成你和祁白玉在一起,他一直很希望你们分开。” “所以申伊前辈是来替药尊棒打鸳鸯的?” “我自然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申伊笑着道,“只是若你还执迷不悟,这样下去,你们不会有好结果。” 相爱之人彼此想好未来,最忌讳外人说不吉利的话,重越也不例外:“申伊前辈还打算留到几时?” 申伊从怀里掏出一物来,递给他,道:“我确实得走了,药尊的藏丹室被烧得一干二净,只有这本残留了下来,你若看不懂就转交给白玉毒尊吧。” 第197页 重越见这本古扎上还有烧过的痕迹,翻开两页却见上面写着一些草药名,都是些丹方,字迹潦草,像是祁白玉开心时的字迹。 他仔仔细细地翻看着,面前的人化作清风离开后,他才从这本完全看不懂的丹方里抬头起来。 此人口口声声说着不参与,却还是一而再地插手了,句句都在为药尊开脱,却做法跳脱甚至连华艺的内伤也肯治,可是如果不是他,重越也弄不到扶伤珠,只觉自己可能也没有这第二条命…… 重越着实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对方做没做手脚,心道:“还是得问问白玉吧。” 话说回来,祁白玉没有把乱七八糟的公事拿来劳烦他,每次回来却都会给他带些能提升他修为,或者让他开心的东西。 灵丹妙药就不用说了,神性物质可遇不可求,但最有用的其实是一些穷凶极恶的魂魄。 乱世战事极多,逸散的魂魄就跟骸骨一样,到处都是。修为高的也许能找到新躯壳,但绝大多数都是在找的过程中,要么被反杀,要么在刀光剑影中湮灭。 重越觉得只要有足够的魂魄,他甚至可以给祁白玉他们提供神性物质,谁还没点隐藏本事呢,祁白玉也没有多问并给他保密。 两人心照不宣的地方多得去了,不谈公事以后,他俩在一起大多时候就没羞没躁。 重越有时候会担心祁白玉嫌单调,总想找找话题逗他开心。 那本丹方重越来来回回翻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掺杂小纸条之类的东西,只是一本丹册。 这里头有一张丹方,内容很熟悉,正是重越以前在窥天镜碎片里见到的残本里记载的,他还抄下来的最先交给祁白玉过,这大概是祁白玉炼丹术的开始。 这还是重越头一次看到祁白玉手书版,竟有些感触。 是日,祁白玉回来,心情还不错。重越把那本丹方转交给他,说:“好像是你写的丹方,药尊藏丹室里没烧完的一本,不知道让我拿给你看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不怀好……”祁白玉接过来一看,顿时瞳孔微缩,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第75章 两位药尊 祁白玉刚听说是药香谷藏丹室没烧完的,还是他写的, 特地让重越来交给他, 那就是感情牌,药尊惯用伎俩。 可接过来一看, 他疑惑了。 他亲手写过无数份丹方, 唯独除了重越给他的那份。 那是他此生炼丹术的开始,被他完好地珍藏着, 从未外传。 可这的的确确是他的笔迹,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慎重中透着狂喜, 是他在极度狂喜且极度认真的时候才会有的笔法,就好像这丹方是他所创的一样…… 此生的祁白玉在撰写丹方的时候前所未有过——他的炼丹术源自于古老的传承,并非他独创,何来欣喜若狂一说。 他只在和重越在一起的那天, 在自己的拙画上题字时, 才有类似这样的字迹,所以印象深刻。 重越见他僵在那里表情非常难看, 想去细看他看的东西, 祁白玉一把合上书, 抬指打火,将之灼烧成灰烬, 动作迅速得让重越咋舌。 重越一脸可惜, 他还想收藏来着, 却听祁白玉又问:“谁给你的?兄长居然背对着我跟别人这么要好, 还帮着他带东西给我?” 重越道:“我没有, 是申、申伊前辈……” “他就只让你带了这东西,没有跟你说什么话?” 重越在他手下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祁白玉一直都知道药尊从中作梗,莫名其妙非常反对他俩,道:“以后不许兄长再背着我见他。外面几乎没人知道我有个软肋在兄长这里,他却主动找上兄长,可见此人不简单。不管怎么说,他站在药尊那边,肯定不是一路人。” 若放在平时,重越多半会觉得祁白玉小题大做,但枕边风就是不一般,别说让他不见申伊,就是让他以后别出去见人,他或许都会说好好好,但他也知道祁白玉没那么过分。 第二日清晨,外头传来窸窣响动。 重越和祁白玉在一起后,类似这样的响动很常见,意识到自己是在洞府居处时,重越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真是扰人清梦。”祁白玉道。 “到底还是找到这里来了,”重越有点担心聂云镜他们,对祁白玉道,“要不你还是悄悄离开,最好还是不要下杀手,以战止戈,终究不是万全之策。”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你们知道种树有多难吗!”聂云镜骂骂捏捏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轰鸣声,层土翻飞,地动山摇。 “晚了。”祁白玉长身玉立,推门而出,狂风席卷而至,掀翻了桌椅板凳,珠帘被刮得掉落在地。 祁白玉站在门口,回过头:“很多时候,这个世道就是不讲道理的。很多事无法两全,总有一方要妥协让步,受些委屈。” 此处洞府已经被洞悉,也就不再是安身之所,房屋摇摇欲坠,重越肯定不能待在屋子里,祁白玉一如重越所愿地想把他严密地保护起来,但终究不能两全。 “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 “快别这么说。”重越见他神情凝重,就知道事情严重性,此时此刻,他也拿不出来什么万全之策来,道,“你能顾虑我就已经很不错了,但现在不是顾虑我的时候,我的想法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你性命为重,我会跟在你身边,跟不上我也会努力跟的。” 第198页 “兄长总是过分低估自己。”祁白玉低声说,“但你想把自己藏起来这点,原本是我对你的期盼。” 在上一世,在重越极尽招摇傲视苍穹的时候,他想着如果毒师能堂堂正正地活着,他能光明正大地和这个人并肩作战就好了,不然,就让这个人乖乖收敛锋芒只待在他身边吧…… 重越正在跟自己界石空间里的强者魂魄交涉,隐约没听清:“你在嘀咕什么呢?” 祁白玉挥手间,朦胧雾霭将重越团团笼罩:“兄长,我还是不想要你受委屈,我也不要你妥协让步,你就按你喜欢的方式活着。我若没本事对付那些人,反过来要求你改变,那我实在太无能了,值不得你多喜欢。” 重越觉得值了。他其实不介意让步,他也不介意受委屈,他甚至可以把委屈合理化,认为是应该的必要的,但是只要有人愿意包容他的一切,他就很想为了这样的人变得更好。 “您就出手吧。”重越苦口婆心地跟他界石空间里一位钉子户商量,“其他魂魄说,只要您愿意出手,他们也都是愿意的。” 重越的界石空间里乃是魂魄厮杀的场所,作为他储物的倒是很小的一部分,绝大部分都被较强的魂魄霸占,他们甚至占地为王,彼此抢夺,俨然成了一个小型世界雏形。 而界石空间里最早的一位,便是个年纪老迈的魂魄,尤其胆小怕事,但他却是最稳的,几乎所有后来魂魄都很是忌惮,不敢招惹他,但这个最强悍的古老魂魄口气最小,为魂最和气,半点追求都没有,别的魂魄倒是想出来找新躯壳,只有他得过且过,半点斗志都没有。 “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外头太可怕了,人人都厉害,我这点残魂,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可您若是不出手,我可能就没命了。” “我太老了,不行不行!” “恳求您。”重越道。 “没见过你这样的宿主,人家都是强迫加威胁,就你最软和。”其他残魂都巴不得赶紧出去,出去就不回来。 唯独老人魂魄很纠结:“我若是要回来的时候,你不让我回来呢?” 重越道:“这倒是不会,您就往我身上撞。” “宿主要小心了,这老东西可能是想夺舍您呢!” “我请老人家出去,就相信老人家,若真如你所说,那也是我命里终有这一劫。”重越修为低的时候就不怕夺舍,如今修为高了自然更是不怕,但凡在他身体里出事,界石空间就是放逐之地,夺舍他的都会被关进界石空间。 情况比重越想的还要严重,隐在暗处杀来的竟还有至尊境高手,数量不确定,虚空中遍布杀机,他们联手禁封了空间,早就埋伏在附近的人可以杀上来,但里面的人却无法撕裂空间出去,远在他方的人更没法确定此地准确空间,无法横渡空间来救援。 若要出去,除非杀出一条血路。 人们很聪明,报复手段也在与时俱进,祁白玉的招数必须的是吸入了白雾才会中招,来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事先布下了毒药。 虚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就是至尊不小心吸入过多时间长了也会饮恨,这跟白雾异曲同工,更毒的是它目前没有解药。 不过这毒只对人体有害,却挡不住魂魄。 重越待在祁白玉的白雾屏障中很是安全,正欲杀过来的三大杀手隐匿身形,杀伐只在一瞬,就要冲着祁白玉而去,这时,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在雾霭中颤颤巍巍地起身。 “这谁??”那杀手正疑惑,“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人!” “小心,这些都是魂魄!这地方竟然有精通生死术的鬼修!” 老人顿时吓了个激灵:“你们谁,别过来!救命啊,别杀我!!!” 仿佛破风车的声音在众人耳朵里响起,尖锐至极,叫人头晕目眩,恶心反胃。 “找死!”几位杀手反应过来杀了上去。 “救命啊,救命啊,我要死了,要死了!!!”老者还在大叫,“不要过来,我不打了不打了,诸位饶我老汉一命,感激不尽呐!” 一颗头颅滚落在重越脚边,正是追杀那老头的杀手之一,至尊境强者。 他双目滚圆,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头颅就离开了躯体,见了重越,这人只犹豫了片刻,就化作一道白光冲进重越身体。 重越只是晃了下神,就很快恢复清明,那道朝他而来的魂魄被他关进了界石空间,嚎叫声接连不断,而他胸口处的扶伤珠正持续不断地冒出白光。 “兄长没事吧!?”祁白玉担心。 “我没事。”重越忙道,“你小心!” 其他随着那老头飞出去的魂魄并没有单凭魂魄就能杀人的本事,他们倒是小心翼翼地顺着空间裂缝,去抢夺杀手的躯壳。 接着魂力境界方面的优势把原主挤出体外,几道魂魄相互配合,就把夺来的杀手魂魄挤到了重越所在处附近,那些杀手有的甚至还不知道重越是谁,见他居然被祁白玉小心翼翼地保护在白雾之中,都争先恐后地冲进他身体中,被重越接连关进界石空间。 见那么多魂魄都没能拿下重越,才从界石空间出来的人魂道:“宿主你也够狠的,不让人偿命,却要人拿魂魄来偿。” “人死如灯灭,留魂尚有一线生机。”这样说好像有点假慈悲,他可能只是不喜欢无意义的杀戮而已,重越道,“我想那些主动找上门来犯杀戮者,大概都已经做好了死的心理准备了吧,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