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在大正寻求召唤法则》 第1页 [BL同人] 《(综漫同人)在大正寻求召唤法则》作者:易南夕【完结+番外】 文案: 又一次自杀未遂的哒宰从昏迷中睁眼,却发现这个世界好像有什么不对。 复古的洋服,横行的怪物,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 他变成了召!唤!师! 在被告知只能召唤原本世界中的伙伴时,哒宰高兴地翻开了附赠的手账,大喊一声: “出来吧!蛞蝓中也!” “……宰了你啊!” “就决定是你了!国木田!” “喂!你这个绷带浪费装置麻烦死了啊!” “去吧!芥川君!” “太宰先生,请不要在任务途中随意召唤在下。” …… 于是,可爱的太宰智(划掉)在大正时代踏上了成为召唤师的道路。 注: 1.主角哒宰,cp织田作,感情戏非常靠后,但并非没有(不过没有肉,所以无攻受之分 2.柱灭队员不发便当。 3.同人衍生作品,OOC在所难免,但也欢迎指正bug. 4.弃文不要告诉我啦,谢谢! 内容标签:综漫 少年漫 爽文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哒宰┃配角:众队员、众文豪┃其它: 一句话简介:哒宰成为召唤师的故事 立意:小智扔球,小治撕纸。 第1章 大正 睁眼,入目所及是木质的天花板,周遭漆黑一片,从窗子外投进来的月光堪堪照亮窗边一隅,被窗棂分割的亮光在距离被褥几厘米处戛然而止。 太宰治坐起来,没急着左右看,倒是先叹了口气。 ……看来是又没死成啊,这次又是被哪位小伙伴救了呢?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障子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木屐声响,那声音杂乱,轻重不一,属于女性轻快的笑声与男性的低语混合着一同溜进了他的耳朵里,虽说模糊不清,但也足够令他眸光一亮。 看起来是被美丽的小姐救了啊! 他掀开被子,正准备穿鞋去外面瞧瞧,但目光落在身上的和服以及不远处放着的草鞋上时,太宰治罕见地愣怔一瞬。 自己是穿着这身自杀的吗? 然而脑海中有关这部分的记忆就像被人用橡皮狠狠擦除过似的,如一张斑驳的白纸,无论他怎么想,也没有任何关于自杀之前的记忆。 但与此不同的是,他却能在醒来那一刻便清楚地知晓,自己失去意识前确实是在进行着某种自杀仪式。 这很奇怪,不是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他整理好着装,走至门边,拉开了障子门。 这是一处庭院,长廊檐上挂着的灯笼将周遭映出一片暧昧朦胧的氛围,男男女女互相依偎调笑着同行,在某一间障子门前停下,一前一后进入时面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太宰治挑了下眉梢,他似乎隐约猜出了这里到底是何处。 旁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过头,便瞧见一个年纪约莫已至中年的女子朝他快速走了过来。 “这位先生,你醒了。” 虽说已至中年,但女子保养得不错,已经爬上些许皱纹的脸上也能看出当年的风采。 “先生在游廓外面晕倒了,擅自将您带了回来,还请不要介意。” “哎呀,怎么会~”太宰治的笑容热情爽朗,“因为这件事麻烦到了夫人,我才要说抱歉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转而换了个话题:“不知夫人可否告知,现在的年代呢?” “如今是大正时期,”女子面上浮现出一抹困惑神色,“先生是不记得了吗?” 太宰治面上干笑,心里咆哮。 怎么都没想到旁人是死后沉睡百年,而他自杀未遂竟还往前倒了百年。 没道理啊! 许是见他面色不太好,女子略有担忧地问道:“先生,您怎么——” 话音截断在对方逐渐惊恐的神色中,太宰治愣了愣,听到身后有人开口: “这就是你今日带回来的男人?” 太宰治瞳孔一缩。 没有声音。 他竟然在对方出声之前压根没察觉到身后有人。 顺着中年女人的目光慢慢转过身,他缓缓看去。 那真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饶是他这么些年为了寻找可以殉情的小姐已见过各种姿色的女人,在看到面前这人的时候,他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当真美艳至极。 白皙的肤色上樱唇一点,横滨库①的髻型犹如蝴蝶立于她漆黑的发上,不显厚重,只有振翅欲飞的轻灵与看似矛盾实则分外融洽的诱惑。 她是天生便能够吸引目光的尤物,无论是男人,亦或女人。 “啊,美丽的小姐,我从未见过如你一般的妙人,”太宰治看着对方,鸢色的双瞳中流转着暗夜的灯光,这使得他看起来分外认真,“若能与你共度一晚,想来我在这世上便再无遗憾了。” 不知是他的话说得太过动听,亦或者太宰治的长相太过具有迷惑性,总之,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站在后面的老板娘惊诧地发现这位向来脾气暴躁且阴晴不定的蕨姬花魁,竟是突然收了那一幅侧着头眼神蔑视的模样,转而露出了一个、虽然不算满意但也能称得上愉悦的神色来。 “这个倒还不错。” 第2页 她微微勾了下唇角,倨傲的模样本该轻易引起旁人的怒意,但既是出自这张惊艳的脸,无论是谁,都会对此更加宽容。 “不过若想见我,可要看你的能耐了。” 她越过他向前走去,瑰丽的和服擦过他的袖摆,迤逦暧昧。 她在老板娘的身侧稍稍停下步子,“我来是告诉你,今夜我不在,不要往我那里放人。” 太宰治侧眸瞥了一眼,正好瞧见老板娘低头应答时面上闪过的一丝怨恨又不甘的神色。 奇怪又有趣的地方。 待她走远,老板娘向他行了一礼,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来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请不要乱走,稍后会为您奉上茶水。” 笑着道了声谢,太宰治又退回了屋子里。 障子门在身后阖上,他呼出一口气,将手探进和服的左前片: “现在,让我来看看这个险些把我烫熟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手再次伸出来的时候,上面多了一本手账。 比手掌稍稍大一些的尺寸,比起来的话,应当与国木田君的手帐本差不多大小,封面上空白一片,甚至连颜色都是如内部一般无二的白。 没太懂这本手账的构造,但令太宰治惊奇的是,就在他将它从和服中取出来的时候,那种滚烫的温度消失了,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来回翻了几遍,确定没有任何字迹,他正准备将其放下,狭窄密闭的屋子内突然起了一阵妖风,平铺在两手上的手帐本被风带着快速翻页,哗啦啦的声音在静寂的房间内格外突兀,令人毛骨悚然。 太宰治正考虑着要不要把它扔出去,手账停下来了。 原本空白的页面上慢腾腾地浮现几个字: 你好,太宰先生。 太宰治扬手将其扔了出去。 同时转身抬手按住门扉,打算开门逃跑一气呵成。 ……然而门没动。 身后的手账又开始哗啦啦响起来。 “嘁。” 心知此刻或许逃不了撞鬼的命运,太宰治破罐子破摔地转回身,低眸看向地上那本刚刚停下来的手帐本。 “不知手账阁下有何贵干呢?” “噢!”不知他自己想到了什么,突然握拳锤向手心,眼睛亮晶晶地道,“难道是神明大人听到了我的呼唤,想要赐予我清爽明朗又富有朝气的死亡吗?” 凭借着不算差的视力,太宰治满含期待地看向手账,就见那上面先是出现了六个点,而后紧接着是两个字: 不是。 太宰治一瞬失望下来,撇撇嘴:“那就没有意思了。” 似乎是怕他再干出什么弃窗逃跑或是愤而烧书的行为,手帐本很快又写道: 这是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接受的委托。 太宰治眨了眨眼,下一瞬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顺地坐了下来,重新捧起手帐本。 “好吧,看来是社长交代的任务啊,那就没办法了。”他歪了下头,“那么,可爱的手账,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似乎是被他的称呼惊到了,手账隔了一会儿才又有字迹出现: 尽可能地挽救这个世界的人,让他们在鬼的袭击下存活。 最重要的是,杀死鬼舞辻无惨。 “啊——”太宰治长叹一声,“虽然感觉很难办,但是还请详细说一说吧。” 在手账慢吞吞的叙述下,太宰治总算弄明白了这个时代的背景。 太阳下山后,是属于恶鬼的狂欢,而这群食人鬼的始祖——也被称为鬼王——名为鬼舞辻无惨。 这个年代既然有恶鬼食人,自然也有勇士杀鬼保护人类,这类人被称为猎鬼人,所属组织名为鬼杀队。 其中细节暂且不提,太宰治猜测这个委托的来源应当与这两个敌对阵营脱不开干系。 不然普通平民应当没那个能耐,跨越年代去给武装侦探社投下委托。 那么也就是说,他需要挽救的人,更偏向于鬼杀队喽? 得出了这个不算明确的结论后,太宰治摸了摸下颌,看着手账笑嘻嘻道:“那你呢?你总不能就只有个投放任务的功能吧?” 手账:当你需要帮助时,你可以撕下手账上的纸,然后呼唤同伴的名字。 手账:同伴会被召唤到你面前,并且停留一天。 手账:但要注意的是,每次召唤消耗的是你的体力,且召唤的难度越大,你的体力消耗也就越大。 手账:请谨慎使用。 “哇!”太宰治星星眼,“我要变成阴阳师了吗!” 手账:……并不会! 没等太宰治再反驳什么,障子门被敲响,他朝声源处看去,同时手上快速地将手账一合,塞入和服。 老板娘依照诺言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太宰治稍稍收敛了几分神情,道谢后在小几旁坐了下来。 “先生身上并未有烟草的味道,因此擅自只端了茶水来,请不要介意。” 太宰治:“夫人太客气了。” 不然要是让你知道我不是意外晕倒而是自杀未遂,也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老板娘动作娴熟地为他斟茶,同时口中道: “先生方才所说,要与蕨姬花魁共度一夜……” 她的话并未说完,余音落在耳中,是让人猜想的意思。 第3页 “是叫蕨姬啊……”太宰治神色真诚,“真是如她本人一样美丽呢。” 近乎承认的话语在出口的瞬间便引得老板娘笑了,她颔首:“既如此,还请先生先付足一百円。” 太宰治呆滞:“……诶?” “即使不是花魁,拜谒游女也需要三次,莫非先生不知道吗?” 说完这话,老板娘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若是先生付不起,也还请将今日的住宿费付足,并不多,只有二十円。” 太宰治僵硬。 怎么回事,这个方才还温温柔柔的中年女子,怎么这么快就变了态度?!是鬼吧! 不过太宰治不愧为太宰治,在交际方面得心应手,即使在此刻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身无分文,也还能保持面色如常地颔首道:“夫人说哪里的话,我既然答应了,怎么会有反悔的道理。” 他话锋一转:“不过还请夫人稍微等待一些时间,最迟明日,我定会将钱数奉上。” 老板娘见他有了承诺,顿时眉开眼笑。 “那就等先生佳音。” 太宰治满脸笑意地送老板娘出门,待脚步声远去,他立刻阖上障子门,同时从衣服里抽出手账,只听“撕拉”一声,空白纸张顿时被他撕了下来—— “国木田君!救命啊!” 第2章 京极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半空中便出现了一个人影,没待太宰治看清,那人影就兜头掉了下来,将他整个人压平在地。 “哎呀!” 国木田独步看着眼前这陌生的环境还有些懵,直到身下颤巍巍伸出一只缠满绷带的胳膊。 “国……木……田……君……” 骤然失去的力气再加上受到重击,太宰治险些因此去掉半条命。 幸好国木田独步很快反应过来,跳下了他的身子,但紧跟着出现的就是这位搭档的暴怒。 “啊太宰!我就知道是你!”国木田独步叉着腰,脑后的小辫子都因为他的怒气炸了起来,“明明计划里这个点是我马上要去睡觉的时间了,结果又被你打乱了!” 太宰治这下相信手账所说的“谨慎使用”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即使召唤同伴后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全身上下还是没有一点力气。 自己原来有这么虚吗? “……”看着兀自走神的绷带浪费装置,国木田独步要气炸了,“给我听人说话啊你这个呆子!” “诶?”太宰治趴在地上,转眸看向他,笑呵呵道,“真是辛苦国木田君了~” 国木田独步:“这都是因为谁啊!” 不过不管怎么生气,既然被拉到了这里,正事还是要办的,况且太宰治目前在处理特殊任务这件事,他确实从社长那里得到了消息,也得到了……尽量协助这条指令。 国木田独步抱胸瞅着他:“所以叫我来到底什么事?” “这个,事有点多呢,让我想想……”感受到恢复了一点力气,太宰治坐起来,沉吟片刻,伸出手指一个一个道,“首先啊,是我欠了这家店的老板娘的住宿费,希望国木田君能帮我结清,不然我就没办法离开这里去做任务了啊!其次是我身上原本的衣服好像被老板娘拿走了,穿着和服行动有点麻烦,如果国木田君能送我套衣服就太好了!还有就是,国木田君能不能在你那个手账上写几把日轮刀,我没有武器实在很难杀鬼啊……嗯……”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心道:“啊!不如国木田君帮我完成任务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迎面飞来一个枕头,在他反应不及的时刻直接将他击倒! “那要你这个混蛋有什么用!”国木田独步额角青筋凸显,整个人几乎成了一个巨型喷火装置,“还有!再说一次!这不是手账,这是我的理想!” “什么都好!”太宰治从枕头下逃生,扑到了对方的腿上,成了一个腿部挂件,他抬头时眉间紧蹙,鸢色的眼瞳中隐约含了层水光,看起来分外可怜,“这次真的需要国木田君的帮助!” 国木田独步忍着气:“就一件。” 太宰治神色痛苦,看起来这个选择做得分外艰难,半晌才终于不情不愿地道:“那你帮我还了欠老板娘的钱。” 国木田独步:“多少?” 太宰治:“一百円。” 国木田独步:“你去死吧!!!” 大正时期的一块钱多值钱,一百円几乎要人命了好吗?! 国木田独步,男,二十二岁,武装侦探社社员,师从社长福泽谕吉,体术高超。 以上,都没有什么用。 因为他感觉自己今天就要被气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了,然后自己的“二十二岁”之前,就会被加上一个大写的“享年”。 不过或许是与这位搭档合作得时间太长了,他的耐久也有一定程度的提升,在暴揍对方一顿以后,国木田独步惊讶地发现自己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一百是不可能的。” 稍稍冷静下来后,两人坐下来,认真地探讨这件事,国木田独步拿出封面写着“理想”的手帐本,摊开,“我只会为你浪费一页纸。” “‘浪费’这个词也太过分了。”太宰治颇有些受伤地道。 “……”努力无视对方的话,国木田独步继续道,“我不知道日轮刀是什么样子,而且听起来,这是和衣服一样很大的东西,我弄不出来,不过钱嘛……” 第4页 他想了想,“我好像见过这个年代的钱。” “诶?!”太宰治惊喜地等待着对方为他还清欠款的那一刻,结果等了半天,失望地接住了对方递过来的几枚金币。 太宰治:“就这?就这?” “有这个就不错了!”国木田独步反驳,“说了一百是不可能的,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其他的你倒是自己努努力啊!” 太宰治捡过自己的白色手帐本,努力回想还有哪个小伙伴有造物的能力。 国木田独步:“……没让你往这个方向努力!” 虽说搭档最后也只给了不到约定钱数十分之一的金币,但翌日天亮的时候,太宰治仍是拿着这些钱去找了这座京极屋的老板娘。 廊内的遣手①已经开始去各个房间内唤醒熟睡的游女,他步履从容地从廊下穿过,倒是引来不少好奇或是爱慕的目光。 深蓝和服的男人身材修长,容貌清隽,黑发虽然乱糟糟的,却并不难看,反而更显得他整个人潇洒倜傥。 不过令那些游女们觉得可惜的是,他这一路上都未曾向她们所在投射过一眼,似是毫无吸引力,难免让人挫败。 太宰治是不太清楚那些人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他此刻也没功夫去在意,他全部的心思都用来应对面前这位老板娘或许即将暴走的情绪。 不过令他意外地是,老板娘这次没有表现出昨夜那般强烈的嫌弃,在听到他说拿不出一百円时也只是皱了皱眉,情绪仍旧平静地道:“真是没办法,谁让蕨姬喜欢你。”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因为大部分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人,都是对话中对象饱含着一种类似于宠爱的感情,两者关系定然十分要好,但通过太宰治昨夜的观察,老板娘与蕨姬之间,明显不属于这类关系。 吉原的这座京极屋,真是处处透着诡异。 最终老板娘同意赊给他剩下的钱,不过需要他在京极屋内打工来还上这笔欠款。 于是太宰治在这里收获了第一份工作——当一位帮间②。 吉原的宴席大部分在晚上开展,因此白日对于太宰治来说还算清闲,恰好距离国木田独步离开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干脆溜出了京极屋,在吉原的大街上闲逛,观赏一番百年前的风土人情。 “那是什么?” 顺着国木田独步的视线看去,不远处是一座三层的木质小楼,那小楼皆以围栏代替外墙,房檐上垂下来的竹帘半卷,能够隐隐约约瞧见里面晃动的人影。 “茶屋③。”太宰治解释道,“一般来吉原的人会在这里饮酒作乐,再与游女见面,简单来说,唔,就是一个中介店吧。” 国木田独步点点头:“没想到你这么短时间内就了解到这么多了。” 闻言,太宰治笑了笑,“其实我不止知道这个,国木田君知道为什么吉原的中介店被称为茶屋吗?” 国木田独步:“为什么?” 太宰治道:“因为茶有放松身体的功效,当人们劳累的时候,选择饮茶会让人快速从疲劳中脱离,恢复到工作的最佳状态,吉原的楼主④们都希望客人在第二日能够神清气爽,因此给中介店命名为‘茶屋’。” 国木田独步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从兜里抽出笔和手账就开始埋头认真地记起来。 太宰治:“嘻嘻,骗你的。” “啪!” 笔在国木田独步的手中断为两截,一场(单方面的)互殴近在眼前。 吉原花街的建筑格局是很规整的,大路左右整齐排列着风格相似的大店,大店的间隙中会蜿蜒出一条小巷,那里又坐落着众多小店,鳞次栉比,星罗棋布。 最接近大街的店除了招待客人之外,还有社交的作用,一些大名也会到此处来,或是商谈要事,或是与文化人交际,这些名人的来来往往,某种程度上也是令吉原花街远近闻名的原因之一。 不过太宰治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那群人在闲聊时无意中透露出来的某些消息。 “那个外国商人来投资的事……” “《白桦》上面说自然的意志……” “鲤夏还在生病吗……” “……失踪……” 嗯?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转了视线,瞥了一眼角落里交谈的两位游女。 这次他开始认真地偷听那两人的谈话了。 “……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那个女孩儿才刚刚当上新造,昨夜就突然失踪了,听说她和花魁鲤夏关系很好。” “怪不得鲤夏最近抱病,是因为太难过了吧?” “谁知道呢……” “话说回来,你要那一百円到底做什么?” 近在耳旁的声音拉回了太宰治的思绪,恰好那两位游女换了话题,他也就顺势转过头,看向了发问的人。 “诶?我没告诉国木田君吗?” 国木田独步:“你怎么可能告诉我啊!不是你说有结果之后再说吗!” “啊,忘了。”太宰治笑得恬不知耻,“我要用这一百円和花魁见面啊。” 在对方额角青筋又增添一条之前,他快速道; “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 第3章 花魁 “我发现了一件事。” 对方难得的认真神色迫使国木田独步不得不同样认真起来,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结果…… 第5页 太宰治笑道:“那个花魁喜欢我,我觉得她应该可以和我殉情。” 国木田独步一拳砸了上去。 计划被打乱会令人感到很焦躁,而和太宰治相处就会令人感到又焦躁又愤怒,当一日的时间走向终点的时候,国木田独步不得不承认,他松了一口气。 太宰治坐在一旁朝他挥手,“路上小心哦,国木田君~” 国木田独步:“哪有什么路上啊,估计一瞬间就到了吧。” 许是因为离别在即,他的情绪难得平静下来,甚至还说了些平日里绝对不会说出来、起码不会对太宰治这个人说出来的话。 “好好工作,太宰!” 棕黄发色的青年站在太宰治面前,单手插着兜,神色严肃且郑重,“我们都在等你回去。” 太宰治愣了愣,很快笑了:“这可不像国木田君会说出来的话,难不成……” 他摸着下巴,沉吟道:“国木田君被幽灵附身了?” “幽灵”二字一出,站着的青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恐惧的同时还不忘道:“给我闭嘴!真是要被你气死——” 话未说完,青年已经消失在面前,只剩带着怒意的余音还留在紧闭的屋内,缓缓消散。 障子门处传来敲门的声响,太宰治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慢起身,整理好身上的和服,踏上木屐,向外走去。 夜晚的吉原最是热闹,即使没有宴席,明晃晃的灯光与从未止息的人声,也足够将身处其中的人们带入一个糜烂却色彩缤纷的世界里。 身材矮小的喜助①引着他往前走,在路过数十个传来迷乱声响的障子门后,两人在一处明显安静许多的大房间外停了下来。 房门半阖,屋内灯火摇曳,在窗上勾勒出女子的剪影。 与喜助道了声谢,太宰治拉开门,走了进去。 木屐在木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如同一个老音箱,将声音拢在一起,再传回来,落到他的耳朵里。 不动声色地向地上瞥了一眼,他很快又看向小几后面坐着的女子。 许是灯火的原因,蕨姬的和服在今夜的颜色又深了些许,怀中的白猫不安分地动了动,如雪的皮毛与瑰丽的和服交织,像一幅艳丽又奇幻的浮世绘。 “请坐,太宰先生。” 即使口中说着敬辞,蕨姬的面上也没有多少恭敬的神色,她抚摸着怀中白猫的毛发,倚靠着扶手的姿态高傲慵懒。 太宰治在坐垫上跪坐下来:“能在第一次就见到蕨姬小姐,我可真是荣幸。” “既然已经见过了,就没必要恪守那些无趣的规则。”蕨姬音色冷清,“听说太宰先生答应了老板娘在京极屋当帮间?” 太宰治笑着摊了摊手:“情势所迫。” “能胜任帮间的职位,太宰先生果真是个风趣的人。”蕨姬看着他,勾了下唇角。 “是呢,我的朋友们都说我活泼又可爱,”太宰治眉眼弯弯,说到此处,话锋一转,“或许也有过往生活的因素在,不知蕨姬小姐对我的故事感不感兴趣?” 蕨姬不置可否,在太宰治等着她回答的时候,她突然将怀中的白猫扔在一旁,而后越过小几逼近他的身前,视线落在了他脖颈缠绕着的绷带上。 白猫因为受惊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蕨姬没理,只轻声道:“比起那个,我倒是对这些绷带更好奇。” “你受伤了么?”她的语气里竟还带了些少女的天真,“但是没有血的味道。” 太宰治仍旧维持原本的姿势,如今以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人形如蝶翼的横滨库发式,与其上插着的几只做工精美的簪子。 也因此,他错过了对方在刚才的一瞬间,双眼变为竖瞳的模样。 女子的呼吸喷薄在颈间,太宰治却很淡定:“是本体。” “嗯?”蕨姬困惑不解地抬头,“是什么?” 太宰治没有回答,他垂眸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我有个搭档,他要是知道我与这么美的小姐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肯定又会火大吧。” 蕨姬退了回去。 她的手臂倚在小几上,白嫩的手支着下颌,面上露出了少许感兴趣的神色:“哦?搭档?太宰先生原本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小说家。”太宰治笑了笑。 蕨姬挑了下眉:“出人意料。” “诶?会吗?”太宰治惊讶,下一瞬摸了摸下颌,沉吟道,“比起搭档,果然还是说编辑更好一些。我想要写好一本小说,就要四处搜集素材,这样就有理由去往各种有趣的地方,听起来很适合我,不是吗?” “唔,”蕨姬赞同得点头,“这么说倒又像是在意料之中了。” 堕姬不得不承认,和太宰治聊天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对方待她的态度很微妙,不过分吹捧,也不刻意自谦,这或许是他长年累月经历世事后形成的教养,又或许是从出生时骨子里便带有的风度,总之让她明白,自己在第一次见面时,没有看错人。 这一夜,她听对方聊到天南地北各种有趣或是奇诡的故事,若是实话来说,她根本没听进去,但不妨碍她欣赏对方全心全意为了和她搭话而努力的模样。 这让她感到很享受,以至于在听到对方于离开之前所说的请求时,她也并没有立刻陷入愤怒的情绪中。 第6页 “蕨姬小姐,是否愿意和我一起殉情而死呢?” 长久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半晌,堕姬听到自己说道: “好啊。” 既然这么想死,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木屐声逐渐远去了。 临近天亮时分,外面未曾安静多久的院子又要陷入晨起的吵闹之中。 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赤裸的上半身骨瘦如柴,因驼背而突出的脊梁好像一道桥,连接了头部与长满黑斑的身子。 “你怎么在这个时间出来了?!” 一见到他,堕姬刻意维持出来的平和神色立刻就崩坏了,她将地上缩着的白猫踢向青年,没好气地道,“这东西吵死了,赶紧处理掉!” 姬夫太郎捏着猫的后颈将它拎起来,在一阵恐惧的“喵呜”声中捏断了它的脖子。 “不是你吵着要,这还没过一天,就腻了。”他的神色无奈又宠溺,“我出来是想问你,你对那个男人是不是太在意了?” 过于温和的态度,明显异于常人的对待,无论怎么看,都有些奇怪了。 “他不太一样。”堕姬歪着头回想,“长得还不赖,也没有其他男人那样下流又满是欲望的眼神,看起来很干净,最重要的是——” 她露出一个有些疯狂的笑意:“他看起来很好吃。” “好吃是好吃。”姬夫太郎将白猫尸体放在一旁,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但他现在是客人,如果吃了来往花街的客人的话,会有些麻烦。” “但他现在还是京极屋的帮间呀!”堕姬不满地反驳,“京极屋的人嘛,失踪几个很正常,又不是第一次了,老板娘不会说什么的。” 闻言,似乎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姬夫太郎也不再反驳了。 他叹息一声,笑着纵容道:“真是没办法啊,谁让你是我的妹妹呢。” 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宠着的妹妹,今后,也会更加宠爱下去。 虽然与蕨姬聊了一夜,几乎二十四个小时都没睡,但最终得到了美丽的小姐与自己一同殉情的承诺,太宰治如今可谓是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从老板娘那里取回了原本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在获得帮间这一职务的同时,也得到了对方将他的衣服带去洗了这一件事——太宰治回到房中稍作整理,便又从窗户翻出了京极屋。 棕色大衣在空中翻飞,耳边风声作响,太宰治躲过人群,看准某一间窗户后,又从花街连起来的屋顶上翻了下去,精准地挂在了那间窗户的边缘。 礼貌地敲了敲窗子,他笑眯眯道:“打扰了,有些事想问,不知道美丽的花魁小姐能不能让我进去呢?” 屋子里的人明显被吓了一跳,看向这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未来得及梳整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但依旧有种温婉的美。 犹豫一瞬,女子起身,走至窗边,打开了窗户,而后很快退到了原本所处的位置,与跳进来的太宰治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位先生……” “我叫太宰治,是一位小说家。”太宰治很识趣地站在窗户旁边,笑容温和地撒着谎,“因为听说了近日有女孩子失踪的事情,有些好奇,不知道能否从花魁小姐这里得到更确切的消息呢?” 对面的鲤夏微蹙眉头:“这……先生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件事?” 太宰治:“在街上时碰巧听人说了两句,具体是谁,我已经不记得了。” 鲤夏沉默片刻,低眸道:“只是‘抽足’罢了,先生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 太宰治倒是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他将双手插进风衣的口袋,微微倚靠着身后的墙壁,微笑着问道:“真的没有必要了吗?” “即使我说,我或许知晓她们失踪的缘由呢?” 第4章 谣言 这次鲤夏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半晌,她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声,像是有些挫败地道:“的确,我也并不相信晴子会抽足,明明她在当上新造的前几日,还在对我说,她想要成为时任屋超越我的花魁。” “抽足”是指还未还清债款便逃离吉原的人,大部分逃跑的游女是为了与心爱的人私奔,但若是被抓到,处境将会比原有的情况更加糟糕。 “抽足”这种借口,对于食人的恶鬼来说,可谓是再方便不过了。 太宰治听她这么说,面上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是问道:“除了晴子小姐,时任屋还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吗?” 鲤夏神色低落:“抽足这种事在吉原是经常发生的,但我不清楚那些人的离去是否也像晴子这样奇怪。” “经常发生……是说所有的店都会发生吗?”太宰治又问。 鲤夏点点头:“应该吧,至少时任屋附近的几家店,我都在女孩子们聊天时听到她们提起过。” 太宰治低头沉吟,他在原地踱了几步,佯作无意地用脚跟点了点地,听到下方传来的声响后,这才轻微颔首,抬头笑道:“这样吗,我知道了。” 鲤夏愣了愣:“诶?” 不过才聊了几句话而已,知道了什么? “为了确定晴子小姐的失踪是否如我猜想的那样,以及尽可能地减少这种事情的发生,可以请求鲤夏小姐帮我做件事吗?”太宰治在窗边站定,神色认真。 第7页 鲤夏:“先生请说。” 太宰治:“我希望鲤夏小姐能够帮我传一个谣言。” 是夜,宴席内谈笑交错,灯火辉煌如昼。 太宰治将手中的小扇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敲了敲,面上闲散一笑:“我有一个朋友,他曾见过开在天空的赌场,听说那建筑巨大,足以遮天蔽日。” 宴席中的客人听闻此事很是好奇:“那赌场里面是什么样?” “宾客如云,也有训练有素的小姐在一旁服务,递送酒水……”说到这里,太宰治露出了一个带有暗示意味的笑,“不过都没有你身旁这位小姐美丽。” 客人与游女相视一笑,心情都很愉悦。 没有人不喜欢吹捧与赞美,无论是在客人的眼光方面,亦或者游女本身引以为傲的美貌,只需稍加词句点缀,便能让双方拥有一个充斥喜悦的夜晚。 太宰治深谙此道。 不过让他感到失望的是,他说了那么多有趣的事,那些人却一直将其当成他编造的故事,也没有人问一句: 你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将舞台让给表演的芸者后,太宰治从屋内退了出来。 门边立着的等待为客人领路的喜助正巧是昨夜见过面的那一位,太宰治就顺便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喜助小姐。” 未曾被告知姓名,太宰治也不太在意,平平无奇的职务加称谓经由他的嘴说出来,也被染上了几分温柔而深情的味道。 对方同样笑着回道:“晚上好,太宰先生。” 回想起昨夜的画面,太宰治随口道:“原来你不是专门为蕨姬小姐的客人引路的吗?” “不是的。”喜助摇头,“蕨姬小姐对喜助的要求很高,之前的一位姐姐因为惹得她不高兴,被……” 她压低声音,“被打伤了,所以老板娘才临时让我顶替过去,但我除此之外也为别的游女的客人引路的。” “噢~”太宰治眸光一转,用合起来的小扇抵住下颌,也跟着压低声音,“我刚到这边来,有些事情还不太了解,比如我前天见到蕨姬小姐对老板娘说要外出,难道她今天也是因为要外出所以才将与我的见面延期至明天的吗?” 太宰治长得不错,人又和善,因而虽然他只在京极屋呆了两天,但京极屋内的女孩子们仍是对他颇有好感,遇到问话这种事,也没有过多隐瞒。 喜助再次摇了摇头:“今天应该是有别的客人吧,蕨姬小姐其实并不外出的,她每次对老板娘这样说之后,其实都是在屋内睡觉,打扫的姐姐有一次不小心发现了这件事,也拥有了同样的待遇……” “同样的待遇”不用多说,自然是指之前的喜助被打伤一事。 消息得到的差不多了,太宰治便又随意地与对方聊了两句无关的话题,准备要走时,有听到对方有些奇怪地问道:“太宰先生听说了那个消息吗?” 太宰治:“什么消息?” 喜助一脸凝重,面上不无担忧:“听说啊,有逃犯跑到吉原来了,那逃犯或许曾经在这里遭遇过什么吧,扬言说要在三天后一把火烧了花街呢!” “嗯?”太宰治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这样的谣言,应该不会有人信吧?” “可是现在私底下大家都是人心惶惶的,警员也在搜捕,却没有什么消息,吉原的大火每一次都会让楼主们损失惨重,估计即使觉得是谣言,也会有什么措施吧。”喜助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三日后的花魁游街,可能是无法进行了。” 太宰治点头附和,眸中神色意味不明:“是啊。” 与喜助告别后,太宰治没有直接回房,而是顺着走道一路上到二楼,站在了昨夜曾经经过的一个转角处。 微微向前探身,便能将昨夜去过的那个大房间全部揽于视线之内。 花魁所在果然比其他地方安静不少,即使隔着不算很近的距离,太宰治仍能够隐约听到房间内传来的话音,不过几乎都是属于男子的声音,蕨姬似乎没怎么搭话。 太宰治靠着墙,在监视的同时一心二用,慢慢梳理着最近得到的各种消息。 木板与墙壁之间的空隙是绝佳的狩猎通道,即使是在外人眼里从未出过门的恶鬼,也同样拥有劫掠猎物的能力。 不过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力能将那么大的猎物从不算宽阔的通道内运送出去? 想到这里,太宰治从怀中取出手账,压低声音问道:“手账君,这里的鬼也有异能吗?” 他话音落下后许久,在太宰治几乎怀疑这本手账也许坏掉了的时候,纸上慢慢浮现出几句话: 不叫异能,叫血鬼术。血鬼术各式各样,具体都有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太宰治点点头,思绪又开始不走寻常路:“你是睡着了吗?” 本以为对方会发六个点或是干脆不理他,结果没想到竟然得到了极其认真的回答: 是啊。 没等太宰治说什么,手账又说:毕竟是个老年人了,要注意休息。 对于一本手账自称是“人”这件事太宰治欣然接受,并且温柔地问道:“那么手账君需要一首摇篮曲吗?” 手账:……我是老年人,不是婴幼儿,谢谢您。 太宰治无声笑了笑,合上手账本:“晚安,手账君。” 第8页 虽然手账提供的消息有限,但至少太宰治知道了,这个世界也有类似于异能存在的血鬼术。 如果假定吉原这只鬼的血鬼术是什么能将人变小、再运送出来的能力,之前的推测倒是能说得通了。 ……运送? 脑海中有个想法转瞬即逝,太宰治却将思绪转向了转角之后被人拉开的房门,很快,那里有个男人走了出来。 看模样是今晚的客人。 太宰治躲进了一间空房间内,听到门外脚步声逐渐远去,他倒也没有着急出来。 大脑仍在快速思考。 如果将猎物目标定在时任屋等地方,定然不能在当时、或是京极屋的房间内就将猎物吞吃入腹,血迹无法隐藏,对于想要隐匿行踪的鬼来说平添麻烦。 在通道内部? 空间较小,难道变小的能力同样适用于鬼本身?但同样会带来声音,难免不被人发现。 除非—— 猎物到手后,先将其存放在某一处,等到绝对不会被发现的时机到来时,鬼才会前往存放猎物的地点,大快朵颐。 那么这个粮仓,会在哪里呢? 心里有了隐约的答案,太宰治轻声拉开障子门,正准备离开此处,却突然听到一阵剧烈的响声从蕨姬的房间传来。 听起来像是瓷盏碎裂、小几翻倒的声音,紧接着传出来的暴喝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蕨姬在与人吵架。 但方才他明明并未听到有人经过此处,或是拉开那间房门的声音。 蕨姬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翌日,谣言甚嚣尘上,即使大多数人认为不可尽信,但前往吉原的客人仍是有所减少,愁得京极屋的楼主本就不多的头发又掉了几根。 当晚,与蕨姬的第二次见面,太宰治明显发现对方的情绪不像第一次那么温和,谈话过程中偶尔露出的烦躁让他怀疑对方在下一刻会否掀桌而起,不过蕨姬似乎又顾忌着什么,到底还是平静地结束了这个晚上。 又过了一日,流言持续发酵,狄本屋一间游女房间的意外失火,加剧了人们对此事的担忧,京极屋的楼主在言谈中流露出想要在那一日避难的意向,老板娘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吉原这种人心惶惶的氛围在继续蔓延,直到——花魁游街的前一晚。 近日客人的减少让一向称为“不夜城”的花街难得拥有了安静的时刻,半开的窗户外,只有缓缓拂过草木的风与丛中的夏蝉还在不知疲倦地发出声响。 而屋内,太宰治好心情地哼着歌,点燃了小几上的蜡烛,而后在面前的障子门被人拉开时,笑着说: “晚上好啊,蕨姬小姐,准备好与我一道殉情而死了吗?” 第5章 帮手 愉悦的话音扩散在不算宽阔的房间内,再溜出窗外,顺着风缓缓消散。 蕨姬俯视着他,赏赐一般笑了下:“在此之前,让我先送走你吧。” “不可以呦,”太宰治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所谓殉情,就是要两个人才有趣嘛。” 蕨姬沉默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诶?才发现吗?”太宰治笑容无奈,“我可是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呢。”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太宰治微掀唇角,从窗户处吹进来的夜风将烛火带得轻晃,光亮将他面上的神色切割,半明半昧,“初遇时你眼神中想要吃了我的神色——太明显了吧。” 蕨姬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冷,连带着周遭空气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夏季的暖风被驱逐出外,屋子里陷入冰封般的死寂。 但很快,蕨姬又咧开嘴角笑了,她放下装作花魁时刻意端着的手臂,扶上门框,吐出的话语阴森又疯狂。 “本来打算明天晚上见面时再吃了你,但是可笑的老板难保不会因为谣言做出歇业的举动,既如此,就在今夜解决了你!” 话音未落,腰间缎带已如同锋刃,瞬间冲了出来。 骤然带动的风熄灭烛火,些许烟雾被缎带裹挟,一同袭向太宰治! 而对方只是看着她瞳孔中浮现的文字,缓缓笑了下。 “上弦……陆……” 下一刻,缎带突然在半路被阻,无形的屏障如同一道分割线,将堕姬与太宰治划分成两个世界,令缎带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空间阻隔。” 明显不属于太宰治的声音令堕姬面上笑容一滞,但没等她有所反应,半空中的缎带被利器切割,迎面袭来的风令她心中警铃大作,在使出缎带阻挡的同时身体快速向窗边撤去。 硬化后的缎带与袭来的锋刃相接,耀眼的火星迸发,她终于在离开房间的一瞬看清了那个自阴影中缓缓走出来的人。 身着黑色风衣的少年眼神狠戾且凶恶,他的皮肤近乎惨白,如同常年未曾接触阳光一般,毫无血色,若要外人来说,或许认为他更像恶鬼也说不定。 不过更重要的是—— 堕姬在跳出窗子,翻上房顶的时候,心里厌恶地想到: 竟是个没有眉毛的丑东西! 但这个想法才刚在脑中成型,足下立着的房顶突然被利刃切割,而后从缝隙中钻出的黑色藤蔓缠上她脚踝,直接将堕姬往地上甩去。 第9页 巨响在夜间爆发,熟睡的人纷纷被吵醒,打开窗户见此情形禁不住惊呼出声。 吉原的街道被她砸出裂纹,缎带切断藤蔓,堕姬从地上站起,怒火中烧。 “混蛋!竟敢这么对我!”花朵刺青爬上脸颊,她眸中神色愈发狰狞,数条缎带从背后伸出,一同袭向对面同样立在街道上的少年,“血鬼术——八重带斩!” 缎带从四面八方袭来,街道两侧凡被波及到的房檐纷纷被整齐切断,砂砾木屑齐飞,尖叫声更大了。 芥川龙之介伸出手,黑衣在身前幻化成一道巨网,将缎带尽数拦截下来,相接处火星迸溅,酷似金属的摩擦声令人牙齿泛酸。 堕姬咬牙:“明明不是鬼,为什么你会有这种能力!” “在下不是鬼,”芥川龙之介捂着嘴低咳两声,明明看起来十分病弱,但黑衣织就的网却没有半分减弱的迹象,“在下不过是一条走狗罢了。” “你不是鬼杀队的人?”堕姬盯着他,“你身上没有剑士的气息,你和太宰治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受人所托,是来取你命的人,至于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慢慢道,“你没必要知道。” 从未遇到过这样令她受挫的人,硬化衣服的能力简直是她血鬼术的翻版,不,或者说加强版更为合适,完全被人压制的感觉使得堕姬无可抑制地更加愤怒。 缎带毫无章法地向四周飞去,那些围观的视线让她的愤怒不断累积,她烦透了! 眼见缎带的攻击因此出现缝隙,芥川龙之介无声地笑了一下,收回巨网,风衣转而成为一道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堕姬冲去—— “罗生门·丛” 利爪撕扯血肉,堕姬的脑袋在转瞬之间被黑布包裹,芥川龙之介握拳,利爪随之缓缓收紧,下一秒,爪缝中鲜血与碎肉一同流下,不远处即将袭至围观者的缎带无力地垂落下去。 吉原短暂地安静下来,芥川龙之介站在原地没动。 这安静只有片刻,很快,堕姬的头部便开始再生,从脖颈往上,众多细小的组织极速生长,构造出下颌,红唇…… 但没等整张脸回复完毕,那张嘴一开一合,竟是突然大叫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可恶可恶!我的头被捏爆了啊啊啊啊啊!去死啊!去死!哥哥啊啊啊啊呜哇呜啊啊啊!” 就在芥川龙之介犹豫着是否要再次给予她同样的一击,以减少这种刺耳的噪音时,从堕姬的的腰腹后面竟逐渐长出了一个人。 就如同自沼泽中拔出深陷的身体,那人缓缓地从堕姬的身体中分离出来,手臂、胸膛、腿……直到完全立足于吉原这片土地,他抬起长着黑斑的脸,面色阴沉: “欺负一个女孩子,太过分了吧。” 堕姬的头已经完全长了出来,她的眼泪大把大把地掉着,像一个孩子般哭闹着:“哥哥快杀了他啊!我好疼啊!我明明那么努力了啊!但是他好过分,他捏爆了我的头啊!” “是啊是啊,我的妹妹明明如此努力地想要获胜了,”姬夫太郎提起两手上的弯刀,“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的妹妹呢?” 相较于上陆兄妹的愤懑,芥川龙之介仍旧很平静,他面无表情地反驳道:“不过是在下极为普通的一击罢了,能这么容易便输了,说到底,是她太弱了。” 他一字一字道:“弱者,是没有资格去要求别人如何相待的。” “你在说什么?” 堕姬不哭了,她像是被对方的话震惊到了,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眼眶上,看起来格外狼狈。 她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姬夫太郎,“哥哥!她在说我弱!这个丑八怪竟敢说我弱!” 她指着芥川龙之介,面上神色一点一点褪去方才的孩子气,又变回凶恶阴毒的模样:“我可、是、吃了五个柱啊!竟然被你这个小鬼说成弱者——” 不远处的地面轰隆作响,很快,原来平整的大街向上突起,裂缝向四面八方蔓延,与堕姬腰上模样相似的缎带从缝隙中钻出,长有数十米,有意识一般贴近堕姬,再与其原本的腰带相接。 芥川龙之介能够清楚地看见,从地底钻出的缎带上,烙印着数十人的画像,那些画像无比清晰,就像……只是将人压平放进去而已。 在缎带全部收回来后,堕姬的一头长发完全变为银色,面上刺青增加,神色更为狠戾:“——不可饶恕!” “是啊,”姬夫太郎笑道,“伤害我妹妹的人,都该死。” 芥川龙之介捂着嘴咳了两声。 果然,一切都在太宰先生的预料之中。 半个小时前—— “芥川君……” 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太宰治拿着从手帐本上撕下来的空白纸张,神色有一瞬间是茫然的。 他认为能够完成这次花街任务的合理人选是芥川龙之介,事实上,直到撕下纸张的瞬间,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现在,他突然开始疑惑,为何自己会理所应当地将黑手党算入武装侦探社的任务之中,或者说,他为何会生出调动黑手党人员的想法。 这不太对劲。 然而现状不由得他多想,因为未曾点灯的房间内,已经有一个人立在了黑暗中。 黑色风衣及至小腿,让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第10页 太宰治敛了敛心思,没什么力气地倚靠着扶手,却还尽量从容地道:“芥川君,真是好久不见呐~” 对面的少年看起来比他方才还要茫然:“太宰……先生?” 没等太宰治说话,他又垂下眼帘,自顾自地低声道:“果然,不过是谎言罢了……” 眼尾的睫羽微微扇动,像是有些庆幸。 “啊,是我,”没太听清他在说什么,太宰治笑着接上了他方才的话,“真庆幸你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芥川龙之介神色认真:“就算在下发动攻击,也赢不了太宰先生的。” 太宰治抬了下眉梢,不置可否。 “所以,”芥川龙之介看了看房间内的摆设,再次将目光认真地落到太宰治身上,“在下现在可以获得这次任务的具体情况了吗?” 太宰治:“……” 接受度未免太高了。 嘛,不过也有预料就是了。 邀请对方坐下,太宰治慢悠悠地道,“首先,不会让你违背你和敦君的约定,这次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杀鬼。” 芥川龙之介不解:“鬼?” “这里与横滨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的鬼吃人,有着与我们相似的称为‘血鬼术’的异能,更重要的是,杀死他们的方法很独特——”太宰治的指尖敲了敲木质扶手,“只有日光与日轮刀。” 芥川龙之介直接道:“太宰先生希望在下怎么做?” 太宰治不答反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像是没想到会被反问,芥川龙之介愣了愣,才答道:“若是太宰先生希望用日轮刀的话,不会让在下参与这次任务,所以,太宰先生是希望在下尽力将战局拖到日出,用日光杀鬼?” 太宰治没说话,却笑得很温和,明显是默认。 芥川龙之介看着他的神色有一瞬恍惚,但很快收敛起来,颔首:“在下明白了。” “在此期间,有两件事需要在意。”太宰治竖起食指和中指,比了个“V”,“第一,鬼或许不止一只,以防万一,在日出来临的时刻,所有的鬼必须全部呆在日光下;第二,你要尽可能激怒她,让她愤怒到不惜以全部的战力对付你——” “只有这样,才可以引出她的粮仓。” 尽管仍旧有诸多不解,但芥川龙之介却深知对方的布局定然不会出差错,也没有反驳的必要,因而只是点头,表示记住了交代的全部内容。 太宰治看着他顺从的模样,没说话,默了片刻,他转眸去看窗外越来越深沉的夜,缓缓道了一句: “这将会是一场持久战。” 叹息隐藏在平静的外表下,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对面前之人的担忧。 但少年却清楚,并非如此。 一向被刻薄寡恩的态度对待惯了的少年自知永远不能自作多情,然而有很多时候,还是明知不可能却还要去试探。 人就是这样一种,被理智操纵却偶尔也会被情感左右的动物。 “太宰先生,这是属于在下的测试吗?”少年这么问道。 太宰治转过头来,只是弯着眼睛,却没有回话。 少年看了他半晌,最终低头,语气认真:“在下会证明给您看的。” 第6章 医生 漆黑的衣刃整齐地切断了保有人像的缎带,那些“粮食”从缎带中掉落,洒了战场满地。 瞥了不远处走过来的太宰治一眼,芥川龙之介开始有意识地将两只鬼向反方向引去,腹部被弯刀伤到的地方逐渐发麻,应该是带了毒素,不过尚且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风衣幻化成的藤蔓深入地底,再在不知不觉间向对面袭去。 太宰治躲过上方因战斗掉落下来的瓦砾,搬开坍塌的巨石,对里面抱膝坐着的女孩子打了声招呼:“还好吗,喜助小姐?” 对方一愣,继而面上满是惊喜神色:“太……太宰先生?!” “嗯,是我呦,”他笑得很温柔,朝里面伸出手,“还能动吗?” “可以的!” 喜助搭着他的手从已经塌得仅剩一丁点空间的屋子里爬了出来,没来及拍拍身上的土,便瞧见了远处正打得不亦乐乎的一人两鬼。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太宰治一脸淡定:“没关系,正常操作。” 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一起拆横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正时代的人还是见得太少了。 喜助小姐明显没听懂,睁着大眼睛看他,太宰治只笑了笑,没再说话。 眼见他转身要往战局的方向走,喜助有些慌了:“太宰先生?您要去哪里?” “我么?”太宰治停下了脚步,回身对她道,“前面有刚刚被救出来的女孩子,我要把她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那、”喜助犹豫片刻,咬了咬牙,“那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我也可以帮忙的!” 太宰治愣了愣,很快笑了:“好啊,喜助小姐真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啊。” 喜助被他说得一阵脸红,害羞得跟上了他的步子。 不得不说,喜欢贮存粮食是堕姬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若非如此,这些人此刻绝对不是躺在断壁残垣的战场,而是上弦陆的腹中了。 不过若是等她们醒来回想起被鬼抓住的那一刹那,倒也说不好到底是仍旧活着亦或者直接死了更好一点。 第11页 太宰治将昏睡着的女孩子抱在怀里,再放到安全的地方,虽然这件事做起来很麻烦,但他面上没有一丝不耐的神色,甚至在运送过数位女子后,动作仍旧一如既往地轻柔。 但男子就不一样了……他是拉着对方的腿拖过去的。 喜助:“……” 这还活着吗太宰先生?! 但是太宰治依然我行我素。 幸好堕姬掳来的男子不多,且——要日出了。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丝浅浅的微光,整个苍穹在此刻变为鱼肚白。 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紧接着,如同点燃火药一般强烈的爆炸向周遭扩散开,轰鸣声响彻耳畔,喜助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面前的人抱着腰向后倒去。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即使爆炸过去很久之后,耳鸣仍旧持续占据脑海,使得她根本无法有任何动作。 直到身上护着她的人起了身,一脸无奈又抱歉地看着她,他张口,似乎说了什么,但喜助没能听到。 周遭因爆炸掀起的尘烟渐渐散去,身着黑色风衣的少年如一柄利刃,破开尘烟,步伐坚定又沉稳地向这边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她终于听到身旁之人微弱的声音。 “伤得真重啊。”他说。 少年走到两人面前,确切地说,是太宰治面前,因为对方压根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躺在地上的喜助,目光只落在了站起身的青年身上。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的声音有些轻,“任务完成了。” 太宰治弯眸:“辛苦你了,芥川君。” 仿佛只为了得到这一句话似的,从地上爬起来的喜助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少年在对方话音落下的瞬间便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软倒下来,陷入昏迷。 太宰治往旁边让了一步,芥川龙之介正好倒在喜助怀中。 “诶……诶?!”喜助一脸惊慌地托着少年的身子,“太宰先生?!” 太宰治看着芥川龙之介隐约发青的脸色,挠了挠脸:“这下麻烦了啊……” “诶?麻烦?是指他昏过去这件事吗?” 喜助抱着芥川龙之介的手没敢乱动,耳边却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越发微弱,“昨天吉原这边好像来了个医生,我们把他带到医生那里去吧,我感到他的状态好像越来越差了。” 太宰治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听说有个医生昨夜路过吉原,顺手帮助了一位患有隐疾的游女,本想之后离开,却被闻讯赶去的其他人缠住问病,推脱不过,也就顺势住了一晚。 不过他之前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计划上,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件事,如今只能希望那位医生没有趁乱离开吧。 太宰治最终还是从喜助的怀里接过了芥川龙之介,不管怎么说,让一个女孩子去抬男孩子,也太为难人家了。 “幸好近些日子来吉原的客人不多,”喜助在前面引路,看着周遭的断壁残垣十分感慨,“不然这种情况下会死多少人呢……” 太宰治将身上挂着的少年往上抬了抬,没有出声。 喜助指着不远处的房子,回头看他:“太宰先生,医生就住在那里。” 这里是吉原的一角,从整个吉原花街八街九陌的布局来看,这个房子的所在地可谓是极为偏僻了。 四处都有小楼遮挡,新生的太阳竟没有一丁点投射到这里,背阴处的寒凉将此处的诡异渲染了个十成十,再加上周遭因为响动平息而渐起的人声与此处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就更让人觉得奇怪了。 太宰治眸光一转,看向身前,“喜助小姐,辛苦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喜助一愣:“诶?但是——” “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老板娘,她好像在找什么人……”太宰治笑了笑,“不会是喜助小姐吧?” 喜助皱了皱眉,她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房子,又看了看太宰治两人,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那好,太宰先生,我就先去找老板娘了。” 太宰治;“快去吧,别让老板娘等久了。” 喜助再次点点头,跑着离开了此处。 太宰治从她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半拖半抱着芥川龙之介走上前,越过日光与阴影的分割线,站到门边,抬手敲了敲门。 “医生在吗?这里有个人快死了。” 等了片刻,屋内没有传来一丝动静,太宰治却很有耐心。 其实这种时候要是有与谢野小姐在身边就最好了,但太宰治召唤芥川龙之介的副作用还没有完全褪去,虽然他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其实他自己清楚,如今他的身体仍旧处于一种疲惫的状态里,让他时刻有种撂挑子不干的冲动。 在这种情况下再召唤第二个人,他不能预料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屋内出现了轻微的响动,他将心思收拢回来,看向了房门。 门锁处传来“咔哒”一声,房门被人向里拉开了些许,门缝处出现一只眼睛。 “干什么?” 眼瞳是淡紫色的,眼睑向下压,即使只露出了一只眼睛,也能看出对方此刻的烦躁。 因为终于等到了人,太宰治的声音很是轻快:“找医生,我这里有个人他要死了~” 里面的人看了他片刻,古怪道:“你那个语气,让我感觉他好像要上天堂了。” 太宰治笑容一滞。 第12页 紧接着,房间里面传来了一声轻斥:“愈史郎。” 下一瞬,门边的声音拔高八度:“是!珠世大人!” 房门大开,太宰治身后不远处是耀目天光,身前不远处只有烛火照亮昏暗房间一隅,他适应了几秒才看清了立在门边的人。 那是一个少年,穿着浅灰色立领衬衫,外罩一件白色外套,看起来极为爽朗干净,当然,前提是忽略掉对方那一脸的不满神色。 他眉头皱得很紧,嘴角向下撇,是对着来人极其烦躁厌恶的模样。 太宰治的视线扫过少年的竖瞳,看向了屋内的另一个人。 “这位先生,你的朋友看起来伤得很重,请放到这里来吧。” 女人穿着和服,跪坐在烛火旁,和服上绣着红色的花,却并不张扬,与她端庄的举止极为相配。 太宰治依言将芥川龙之介放到榻榻米上,回身朝她笑了笑,礼貌道:“麻烦珠世小姐了。” 耳边有风声传来,太宰治反应迅速地偏过头,同时抓住面前打空了的手臂,满头雾水地看过去。 少年愤怒道:“不要随意与珠世大人搭话!” “哎呀,真抱歉呐,”太宰治一脸歉意地对他说完,转头又看向珠世,“刚才珠世小姐都没有仔细看过他,就知道他伤得很重,看来珠世小姐的医术一定很厉害了。” 愈史郎要气炸了,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向太宰治肋下击去,太宰治挡了一下,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怀疑是不是骨折了。 “愈史郎。”珠世皱眉,不赞同地看着他,“请不要那样做。” “是!珠世大人!”愈史郎瞬间站直,面上还带了隐约的笑意。 珠世大人生气的时候也好美丽! “愈史郎,可以帮我开一下灯吗?” 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后,珠世对太宰治解释道,“因为血的味道很浓厚,还掺杂了一些熟悉的腥臭,你的朋友应该是中了毒。” 灯光将整间屋子的昏暗瞬间驱散,太宰治没有对她话中的“朋友”做出纠正,而是点点头,笑着问了另一个问题。 “珠世小姐注意到外面的响动了吗?” 第7章 离开 珠世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又将身旁药箱中的针剂取了出来,针头抵到芥川龙之介腹部的伤口处。 “应当与先生有关吧。” 针头入肉,针管中的药剂被缓缓推进病患的身体内部。 “确实有那么一点关联~”太宰治看着珠世,眸中神色意味深长,“你正在救的人,刚才可是杀了一只鬼呢。” 身后的温度骤降,杀气几乎化为实质,如同利箭向他后背袭来。 “愈史郎。”珠世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带着股医生对病患的温柔,教人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对她生出恶感。 她动作熟练地包扎着芥川龙之介的伤口,垂眸轻声问道:“先生是猎鬼人吗?” “不是。” 太宰治的视线在芥川龙之介的脸上停留一瞬,惊讶地发现对方的脸色就在这片刻时间内竟然好了不少。 “那先生为何对鬼出手?” 太宰治收回视线,闻言托腮笑了:“当然是因为他们想吃我啊,就算我一直想自杀,可是被吃掉应该会很疼吧,这与我的座右铭相悖。” 愈史郎在刚刚珠世出口后就将杀气收了回去,此时跪坐在珠世旁边,古怪又嫌弃地看着他:“自杀还需要座右铭?” “是啊!”太宰治理所当然且理直气壮地道,“就算自杀也要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嘛!” 愈史郎嗤道:“有病。” “这世上那么多人想活还来不及,你竟然喜欢自杀。”说着,他去看仍在忙碌的珠世,气愤道,“珠世大人,我就说不要救这种人吧!容易惹麻烦还得不到好处!净是些不正常的人!” 太宰治微微低头,无声地笑了笑,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回应。 珠世打好绷带的最后一个结,拿手帕擦了擦手,回身看向他:“先生,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因为毒素的原因,可能还需要过段时间才可以醒。” “诶?”太宰治惊喜地看着她,“珠世小姐简直是神医啊,真的非常感谢!” 珠世摇了摇头,沉默片刻,突然对他道:“先生,您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太宰治神色未变。 “也是一个善良的人。”珠世继续道,“我和愈史郎见到了您将那些女孩子带到安全的地方,因此我愿意让愈史郎打开门,救治您的朋友,即使冒着被识破的风险。” 她没有说这个风险是什么,太宰治也没有问,仿佛这个问题早已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珠世的声音温柔,缓缓道出的话如春风拂过:“先生既然不是猎鬼人,这次杀了鬼后,或许会被鬼王记住,且受到追杀,请先生小心。” 太宰治歪头:“鬼王?” “嗯,鬼舞辻无惨。”珠世面容严肃起来,“他是鬼的始祖,存活千年以上的最初的鬼,拥有支配与监视其他鬼的能力。这次吉原的鬼被作为普通人的先生与您的朋友一同杀死,若是低级的鬼还好,若是十二鬼月,鬼舞辻无惨定然十分生气,想方设法也会除掉您与您的朋友。” 太宰治点了点下巴,沉吟道:“嗯……我好像看到那个鬼的眼睛里写着‘上弦’——‘陆’?” 第13页 这话一出,珠世还没怎么样,愈史郎倒是瞬间变了脸色,他“腾”地一下从坐垫上跳起来,拉住珠世的手臂急道:“是上弦!珠世大人!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快走吧!” 太宰治靠着小几,手里绕着风衣带子,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珠世却很冷静,她拍了拍愈史郎的手,摇了摇头:“就算现在走也于事无补,况且如今是白天,想走也走不了。” 太宰治摇了摇手中的风衣带子,好奇道:“上弦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着急走?” 珠世将手收回来,两手交叠放在腿上,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神色端肃认真。 “鬼舞辻无惨有十二名直属部下,皆是能力强劲的鬼,他们被称为十二鬼月。这其中,又以能力强弱排序为上弦与下弦,”珠世看着他,“而先生遇到的上弦陆便是上弦之鬼,也是鬼舞辻无惨极其信任的精锐,此时,他定然已经得到了上弦陆死亡的消息。” 太宰治沉默。 之前从手账那里倒是得到了有关十二鬼月的一些情报,但是手账并未提及鬼舞辻无惨可以支配与监视其他鬼的能力。 这样一来,被发现了踪迹,似乎有些麻烦…… 看来要加快进度了。 珠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继续回答方才他提出的问题。 “至于我们为什么急着走,”她顿了顿,“先生,知道这些,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措辞有礼,语气温和,就算是拒绝也不会令人心生不快。 太宰治摊手,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既然是美女的忠告,我只好收下——” 话音未落,胸前已被闪到身侧的人擂了一拳! 太宰治:“噗——咳咳!” 愈史郎一脸凶恶:“不许对珠世大人无礼!” 珠世:“愈史郎……” “哦——”太宰治拉长声音回了他一个字,而后在对方皱着眉头的神色中,揉着胸口小声道,“就算喜欢珠世小姐,也对我太过分了吧,愈史郎君……” 太宰治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微动了唇瓣,以确保这句话不会被坐在对面的珠世听到。 而在这句话被身侧少年模样的人听到的同时,对方便瞬间红了脸,身体僵成了一块木头,视线游移着,似乎想辩驳什么,但那张嘴活像被封住了似的,半天也没能吐出一个字。 太宰治得意又阴险地勾起了嘴角。 愈史郎的脸更红了——一半是因为害羞,一半是被他气的。 将视线移回来,太宰治起身,上前两步,又俯下身子,将珠世的手抬起,轻轻地在对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真是多谢了,珠世小姐。” 身后拳风袭来,这次太宰治没再给对方机会,迅速旋身躲过,转眼身形已至门边。 “我杀了你!”愈史郎整张脸被阴影笼罩,身上冒着不祥的黑气。 太宰治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回身,面上笑容狡黠。 “我叫,太宰治。”他的语速放缓,语气隐含深意,“珠世小姐,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 言罢,他推门而出,却在走出几步后又停住,才想起来什么一般转身指了指榻榻米上躺着的芥川龙之介。 “啊对了,那个人请不要在意,他今晚就会离开的。” 愈史郎:“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完全打扰了我和珠世大人的相处好吗! 相比愈史郎的愤怒,珠世虽然还算平静,但也有些惊讶,大抵是没见过这种将自己的伙伴随便扔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就自己溜了的人吧。 但太宰治却没再说什么,笑着朝两人挥了挥手,便转了身,向阳光处走去了。 是笃定他们不会追出来的模样。 愈史郎气哼哼地转头,看向芥川龙之介:“珠世大人,下次我们不要管这种人,让他们毒死好了!” 珠世惊恐地看着他。 愈史郎瞬间改口:“我开玩笑的!” 现在的时间接近早上八点。 按一般情况来说,吉原在此时已经脱离黑夜的短暂安静,步入新一天的喧闹之中。 今日虽然也是喧闹,但其中夹杂得更多的,还是对这种人祸的唉声叹气。 地面、建筑被损毁,吉原的一大半都染上了打斗的痕迹,重建需要时间与财力,也无怪乎他们会望着周遭的景象叫苦不迭了。 太宰治靠在被阴影覆盖的墙角,看着腕间绷带上沾染的尘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直起身子,想要离开此处,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了巷中的人。 对方沉默地站在不远处,像是看了他很久。 太宰治笑道:“老板娘是抓我回去工作?现在这种情况,是要我讲笑话给他们听吗?” 唔……逗这些人笑来让他们重振信心,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他这么想着,老板娘面上的神色却很严肃:“是你做的吧?” 太宰治微微收了面上的神色,却仍旧微笑道:“老板娘在说什么?” “蕨姬……不是人吧?”老板娘上前两步,犹豫道,“是你杀了她。” 太宰治双手插兜再次靠向身后的墙面,他微微低下头,蓬松的黑发遮挡了他的神色,连带着话中的语气也变得难以分辨。 “已经有了猜测,却还如此纵容……吗。” 第14页 声音渐低的陈述语让人无法听出这句话中是否有谴责的意味,老板娘面上的神色很复杂,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直到站在太宰治两步远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我小的时候,茶馆的老婆婆对我说,有一个花魁,长得很美,性格却十分恶劣,而且,不论是在她年幼或是中年时都见过那样的花魁——以‘姬’为艺名,且一有什么看不顺眼的,就会侧着头,目光自下往上地盯着别人。所以我猜,她不是人。”老板娘蹙着眉头,缓缓道,“我……我为了京极屋的声名,虽然猜到游女的抽足与她或许有关系,但我……我没办法。” 太宰治沉默片刻,突然抬起头看过来,面上仍旧洋溢着笑容:“可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我只是个欠您债的帮间啊,老板娘要想吐露心事是不是找错了人呢?” “债不用还了,还有这个,”老板娘提起手上的袋子,“这是先生给我的金币,现在都还给先生吧。” 太宰治讶异:“诶?” 见他没动,老板娘直接将袋子塞到他怀里,“我知道蕨姬是个祸患,但我一直没能下定决心……” 她叹了口气:“如今,我该感谢太宰先生帮我解决了这件事。” 太宰治摸着手中的布袋子,感受里面金币的轮廓,沉默半晌,垂眸轻声道:“但是没了花魁,京极屋应该更需要这笔钱吧。” 老板娘认真反问:“离了这里,莫非太宰先生有任何余钱吃饭住店?” 太宰治瞬间将钱袋揣入兜里,笑容可爱:“谢谢老板娘!” 第8章 悬剑 告别了老板娘之后,太宰治便准备离开吉原,前往手账之前所提到的一个地点——藤袭山。 据它所说,鬼杀队每年都会进行最终选拔,能在这种选拔中活下来的人便可成为鬼杀队的一员,而这个活动举办的地点就是藤袭山。 漫无目的地杀鬼并非是一个好方法,尤其目前在他可能被鬼舞辻无惨盯上的情况下,单打独斗更是下下之举。 因此,为了完成任务,即使不加入鬼杀队,也应该以这种方式接近鬼杀队,从而获得更有利的情报。 不过在离开之前,太宰治还顺手买了一份奶油芝士可乐饼放到了珠世暂居的屋子门口,而后在被愈史郎发现之前,迅速溜走了。 从吉原离开,一路向北走,行了几日后,太宰治在板桥的一处路边面摊停了下来,准备休息一下。 向老板点了份荞麦面后,太宰治坐在座位上,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桌子上摊开的手账。 “手账君,你所说的可以召唤同伴,是只能召唤同伴吗?”他鼓了鼓嘴,“不然真的也想让森先生感受一下身处大正时代没钱的快乐啊!” 不等手账有什么反应,他又自己摇了摇头,推翻了这个想法,“或许让菲茨杰拉德过来会更有趣一些?毕竟他那么喜欢钱……” 手账看着一脸坏笑的人,有些无语。 沉默片刻,它缓缓浮现出一句话:理论上来讲,我的委托被太宰先生接受了,因此,只要属于你那个世界的就可以被召唤。 太宰治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见上面说:但是在你来这里之前,我的这个世界好像受到了什么冲击,发生了一些未知的改变,所以,目前来看,我也并不确定是否你所召唤的全部都能得到实现。 “……”太宰治眨眨眼,“我觉得我受到了欺骗。” 手账:嗯。 太宰治:“?” 太宰治:“你还‘嗯’?!手账君,这未免太过分了吧!要是我在杀鬼的时候召唤失效,任务可是会失败的啊!” 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太宰治抬头看去,就发现拉面摊的老板正以一副惊恐又复杂的神色看着他,他面上那些被岁月挖出的沟沟壑壑仿佛都在指着太宰治说: 好好一个青年,怎么就是脑子有病呢? 跟谁说话不好,和一个手帐本说话! “……”太宰治如同看不懂似的,依旧笑得阳光开朗,“真是谢谢老板了!” 抬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冷面盘,太宰治将其平稳地放在桌子上,手账与此同时也回应了他的话: 如果太宰先生的召唤不过分的话,其实大部分我都会竭尽全力为你实现的。 太宰治:“不过分?什么样的召唤算过分呢?” 手账停了片刻,而后回了个没什么用的:不好说。 “……”在第三次无语后,太宰治拿起手账,“反正手账君的纸张也不会像国木田君的‘理想’一样减少,那我们就来试验一下好了。” “撕拉”一声,太宰治捏着薄薄的空白纸张,转了转眼珠,思考一瞬,他道:“达摩克里斯。” 手账:?等—— 但没来得及看完他得话,在手中纸张消失的瞬间,太宰治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乱来……” “麻烦您了……他……孩子气……” “……不……罪孽……在我……” 黑暗中有人在窃窃私语,但那些声音微弱又模糊,太宰治只能隐隐约约抓到几个字眼,但又难以拼成能够理解的信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挣扎着动了动眼皮,而后猛地清醒过来。 眼前仍旧是那个路边面摊,午后来吃面的人并不多,但老板即使是在柜台后面做清洁,也能忙得热火朝天,似乎并没有发现他刚才昏了过去。 第15页 提起筷子尝了一口荞麦面,太宰治遗憾道:“啊,凉了,看样子我睡了好久。” 手账:……你点的本来就是荞麦冷面! 太宰治:“……哦。” 手账:而且看看身旁你召唤出来的人啊。 太宰治依言转头看去,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很是震惊! 哇!这个达摩克里斯,好潮! 短袖T恤搭配牛仔裤,一头看起来就很扎手的红发耀眼瞩目,而更吸引人的是这个男人额前留出来的两缕发,被风一带,晃得很随意,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慵懒的狮子。 太宰治本是带着开玩笑的意味说了那五个字,没想到真得被他召唤出来了。 但是…… 他摸了摸下巴。 公元前四世纪就能穿牛仔裤了? 虽然困惑很多,但是为表示出自身的友好,太宰治率先道:“你好啊,达摩克里斯君~” 对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兜里,眼帘微阖,一副很困倦的样子。 听了他的话,这才扭过头来,眸光缓缓落在他身上。 停了几秒,对方疑惑:“……伏见?” 太宰治:“?” “啊,不是。”男人揉了揉爆炸的红发,声音沙哑,却莫名有种低沉的性感,“我不是达摩克里斯,我叫——” “周防尊。” 虽然名字出了些差错,但太宰治对这个男人很好奇,因此大方地为对方也点了一份荞麦面,而后在等待的间隙里,询问有关他原本世界的事情。 据周防尊所说,他所在的世界拥有七位王权者,每位王权者都有着不同的属性与力量,但同时,这种力量也会受到头顶悬着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制约,一旦力量超过限度,剑就会落下,毁灭王权的同时也会毁灭周遭一切。 太宰治挑起一根面,放到酱汁杯中搅了搅,“所以,这才是我召唤‘达摩克里斯’却把你叫出来的原因啊。” 被达摩克利斯之剑约束着的王,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被当作是达摩克里斯。 周防尊方才也听他说了不少有关手账召唤的事情,虽然还是了解的不够清楚,但已经大致明白太宰治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他出现在这里。 听到这话,他不由得瞥了眼对方,神态懒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召唤‘达摩克里斯’?” “手账说只要我的召唤不过分的话,就可以满足我,所以我就想试试看我在原本世界看过的希腊神话,毕竟,里面的人物也算是陪伴过我的‘朋友’啊。”太宰治说。 手账:……这要求还不过分吗! 太宰治吃了一大口面,鼓着脸颊嚼啊嚼,半晌才咽下去,“公元前四世纪,达摩克里斯作为喜爱奉承君主的朝臣,经常说成为君主实在是莫大的幸运。有一天,君主狄奥尼修斯提议交换身份,达摩克里斯欣然同意,而正当他享受属于君主的待遇时,抬头却发现了那把被马鬃悬挂在宝座上的利剑,由此明白,君主也并非是那么好当的,于是打消了原来的想法。”“这个神话呢,是说,人在拥有着多么大的权力时,也应该承担多么重的责任,但我更倾向于——” 他的双手支在立起来的筷子上,微笑着,“一个人在拥有了某些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失去另外的一些东西了。” 老板将做好的另一份荞麦面端上来,太宰治用眼神示意他,周防尊慢腾腾地从兜里伸出手,接过了冷面盘。 拿起筷子,周防尊问:“所以呢?” 太宰治笑得很开心:“我只是想看看我会失去什么,结果,是失去了宝贵的时间啊~” 其实不止时间。 手账曾提醒过他召唤同伴会耗费体力,他同时失去的也是这段时间属于这副身体的精力。 但看对方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手账也就顺势沉寂下去。 周防尊看了看冷面盘上的面与杯子里的酱汁,静止片刻,突然抬手将杯子倾倒,酱汁哗啦一声,全部铺洒在堆起来的荞麦面上。 太宰治探头过去,好奇地问:“这样会更好吃吗?” “不,只是,”周防尊依旧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麻烦。” 太宰治严肃道:“可是,这样吃的话,荞麦面就不能全部沾染上酱汁了,没有酱汁的地方会让荞麦面失去活性,就不能发挥出它原本助眠的功效了,你之后可是再困也睡不着了啊!” 周防尊的动作顿了顿,但还没等太宰治笑出来,对方就又继续吃面了,只在间隙向他说了个也不知道听懂没有的:“嗯。” 本想捉弄对方的太宰治第一次觉得遇到了劲敌。 不过这份纠结很快又被别的兴趣取代了。 眼见对方两三口极速吃完了荞麦面,太宰治问:“你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到底是什么样的,听你说在发动王权力量的时候就会出现,在这里也会吗?” 周防尊摇了摇头。 本以为对方会说“不能在这里用王权力量”之类的解释,但太宰治没想到周防尊的下一句话是: “我已经不是第三王权者了。” 太宰治愣了愣:“诶?” 周防尊微微侧头看向他。 与他张扬又耀眼的发色不同,他的眼神是平和而又宁静的,像是一种经历过许多之后的无波无澜。 太宰治很熟悉。 第16页 周防尊道:“因为,我已经死了。” 太宰治怔在原地。 心里如同掀起一场暴风雨,滔天巨浪裹着他所乘的独木舟,在风雨中浮沉,辨不清方向与前路。 但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甚至连神色都未有丝毫变化,好像这不过是一个类似于“今天是晴天”这样的最平常不过的消息。 “虽然不知道手账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周防尊叹道,“但我本以为这里是彼岸的。” 太宰治捏了捏筷子,回过神后将它放下,“你刚才说——”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木头碎裂的嘈杂,一同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一同掀开面摊的布帘,向外看去。 只见来往的行人纷纷停驻,看向了喧闹的中心—— 男人对地上的白发少年拳打脚踢,周遭木屑散落一地,旁侧木门脆裂,从缝隙中,还能看到正向外担忧张望的数个小孩子。 这似乎是——家暴现场? 第9章 出手 这念头刚在脑海中划过,身旁的人便已经起了身,挑开帘子往人群中心走去。 太宰治支了一下桌子,慢悠悠地跟在周防尊身后。 “长能耐了啊,敢打老子!” 男人一脚踹到地上的少年身上,对方痛哼一声,但显然已经没了反抗的能力。 “我和你弟弟说话,有你什么事!长记性了没有?啊?!” 他俯下身,正想狠狠拍打下少年的脑袋,好让他的记忆深刻些,没成想刚伸出去的手却被人抓住了。 男人抬头,便见一红发青年沉默地看着他。 那人额间的两缕发被风吹得乱飞,看起来倒有些好笑。 “你干什么?”他甩了甩手,面色不善,“管闲事管到我家来了?” 周防尊没说话,半晌,低声笑了下,而后在那人不耐烦地瞬间,一拳擂了上去。 周遭发出几声惊呼,太宰治挑了下眉。 男人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身形不稳,向后踉跄两步,直接跌坐在地。 他捂着脸,侧身吐出一口血,里面还夹杂着两颗碎牙。 “你——” 周防尊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第二拳紧随而至,拳拳不留余地,还净往对方脸上招呼,看来是致力于把对方打得连妈都认不出来。 太宰治低头看向地上的人,“还能起来吗?” 少年的一头白发染了血,似乎是伤到了脑袋,浑身上下不是脚印便是血迹,根本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听到太宰治的话,他动了动,虽然看起来格外艰难,但还是咬着牙缓缓用手臂支撑身子,坐了起来。 “……谢谢。” 他低着头,声音从遮挡了容貌的头发下面传出来,沙哑粗粝,像是含着血。 “我什么都没做,要谢也该谢他。”太宰治看着走过来的周防尊,示意他道。 稍微侧了下视线,向那人身后看去,能看到刚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不知道此刻是否还活着。 不过很快太宰治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因为就在周防尊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男人仿佛早有预料似的,突然爬起来,向另一侧跑了。 太宰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周防尊倒是没什么反应。 “周防先生手下留情了啊~”太宰治看了他一眼。 周防尊没说话,他来回摸了摸牛仔裤的裤兜,似乎在找着什么,半晌,无果,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头发。 看着从房间内冲出来围到白发少年身旁的一群小孩子,周防尊缓缓道:“杀了的话,会很麻烦吧。” 如今这群孩子虽然受到父亲的家暴,但家中尚且有个支柱,如果突然将父亲夺走,对于这个家庭来说也并不能算什么好处吧。 况且他明日消失了,这份杀人的罪过也许会落到太宰治头上,没必要让对方承担他的罪责。 “但是这样的话,”太宰治双手插着风衣的口袋,目光落在远处,“等到他回来,殴打会变本加厉的吧。” “没人能一辈子活在他人的拯救之中。”周防尊说。 太宰治不知想到了什么,微眯了下眼,半晌点点头,颇为赞同:“你说得对,人生是条单行道,终究需要一个人走。” 所以这一生遇到的再多温暖也不过只有一瞬,更多的还是需要独自面临的孤独与冰冷。 闲事管完,心里的不爽稍稍得到纾解,两人转身要走,却在下一瞬被人拉住了衣服,迫不得已又停了下来。 “叔叔,”莫西干发型的小男孩抓住太宰治的风衣衣角,仰头看着他,“您能不能、等一等再走?” 八九岁的男孩眼睛还很大,就这么盈满泪水看过来的时候,显得格外可怜,令人同情。 太宰治知道这些孩子是害怕父亲在此刻突然回来,令那个白发少年的伤势雪上加霜,但他们即使留得再久,也无法从根本上为这个家庭解决什么问题,而且搞不好会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今日这一举动,本来就是意气用事了。 这么想着,他正要回话,却有人比他更快出了声。 “玄弥……” 被孩子们拥着的少年朝这个方向唤了一声,看起来是想阻止男孩的请求,不过他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便已经体力不支,仰头晕了过去。 第17页 “哥哥!” 男孩瞬间放开了太宰治的衣角,惊慌地扑到了少年旁边。 听着耳边这群孩子叠声的“哥哥”,太宰治依旧双手插兜,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但周防尊却已经做好了决定,甚至在走过去之前,用他那一贯低沉的嗓音对他道了句:“走吧。” 太宰治笑着叹了口气。 少年家里并不富裕,居住在居民区的木楼二层,一家子只有一间屋子用来生活,在太宰治与周防尊进入后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家里一共七个孩子,据小男孩——玄弥——所说,他们的姓是“不死川”,而孩子中最大的那个,也就是挨打的白发少年,名叫实弥。 母亲为了工作早出晚归,父亲对他们非打即骂,这样满是伤痛的日子,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是今日玄弥在被父亲殴打时,身为大哥的实弥对父亲出手了,才导致了这次如此严重的伤势。 因为超出了平日能够承受的范围,所以才想要他们两个留下来吗? 太宰治这么想着,视线不经意一瞥,就瞧见玄弥正往实弥身上的伤口处缠绷带,且还缠得乱七八糟,连没受伤的部分都被缠了厚厚一层, “这样的话,会浪费很多绷带呦。”他出声道。 玄弥掉了两颗金豆豆,“可是、我是按照叔叔身上的模样缠的啊……” 太宰治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我这可不是绷带,我这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从出生起就一直带着的,你学我当然缠不好了。” “诶?真的吗?”在一旁坐着的妹妹琴很惊讶,“身体里可以长出这种东西?不会很难受吗?” “不会啊,这可是神明赠送给我的护身符,有了它百病不侵,是好东西呢~”太宰治看向她,笑着说。 玄弥也有些诧异,不过比起好奇,还是哥哥更重要一些,“那,太宰叔叔,绷带要怎么缠啊?” 太宰治动作熟练地给不死川实弥绑好,见玄弥点了点头,便又将打好的结解开,扔给他,“会了就自己来吧。” 玄弥愣了愣,才又点点头,“……好的。” 原来不是要帮他缠啊…… 太宰治见他这次没出什么错,便笑眯眯地起身出门,立到房屋外的走廊上,越过栏杆往街上看去。 方才因为家暴而聚集起来看热闹的行人早就散了,由此稍显空旷的街上,蹲在破门前的两个人就格外显眼。 周防尊踩在一堆木屑上,看着破得几乎就剩一个框的门陷入沉思,而身侧的两岁的就也嗦着手指头跟他一起思考人生。 太宰治趴在栏杆上,向下面打了个招呼:“周防君,不能修了吧?” 周防尊听到了声音,但是没往上看。 隔了片刻,他才慢吞吞地应了声“嗯”,支着膝盖站起身,仰头看过来:“所以我打算直接弄个新门安上。” “噢~”太宰治点头,“那很好啊。” 周防尊:“嗯。” 然后这人就一直盯着太宰治,太宰治也没移开视线,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像是比起了谁先眨眼谁就输的游戏。 街上路过的行人满头雾水地看着两人,而就也依旧蹲在原地,啃手指啃得起劲。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周防尊先垂下了眼帘,隔断了相对的视线。 “哈哈!”太宰治指着他,“你输了!周防君!” 青年笑得像朵花,双眼亮晶晶的,连乱糟糟的短发上翘起来的角都显得格外幼稚和孩子气。 就也在一旁鼓掌。 周防尊有些无奈:“我没有钱。” 太宰治还没笑完:“我也没有。” 周防尊:“?” “虽说临行前被赠了一笔钱,但是都花光了……”太宰治掰着手指头跟他算,“遇到可爱的女孩子想吃糖就买给她了,遇到美丽的小姐于是请她喝了咖啡吃了糕点,然后……在酒馆喝酒喝多了一醒来剩下的钱就都没了!” 说到这里,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压低声音:“啊,刚才的面钱好像忘了给了。” 周防尊:“……” “哥哥!” 玄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太宰治回头,便见到那个原本昏迷着的少年不知何时醒了,正在弟弟妹妹们的帮助下艰难地起身坐起来。 没来得及往这边看,就先对身侧的玄弥轻声说了句:“……把钱送过去。” 声音沙哑且虚弱,明显是强撑的结果,倒是难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清醒过来,甚至还听清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玄弥依言跑开,少年便打算撑着弟弟妹妹的肩膀站起来。 “你体质倒是不错,”太宰治笑眯眯道,“不过再好的底子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吧。” 大抵听明白了他话里劝阻的意思,实弥动作一顿,下一瞬便又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无论是谁,每天被这么殴打,也该有些抗性了吧。”实弥哑着嗓子,语气却并不如他此刻一般柔弱,“那个混蛋老爸,我总有一天要——” 说到此处,他抬头看了眼走廊上的太宰治,默默将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少年眼睛很大,纤长的睫毛会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阴影,这让仍旧未曾褪去婴儿肥的他看起来格外招人怜爱。 “……刚才听琴说了你们的名字,”实弥坐着弯腰行了一礼,“今天多谢太宰先生和周防先生了,其实你们本来不用帮到这个地步,是弟妹们给你们添了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第18页 一扫之前的推让,太宰治这次毫不客气:“不死川君这么不好意思的话,帮我一个忙好了。” 实弥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头:“你说。” 太宰治一脸严肃:“一会儿面摊的老板要是追杀来的话,不要告诉他我们离开的方向哦。” 实弥:“……诶?” 第10章 横死 周防尊买门一事很顺利,很快便拖着一块门板走了回来,开始叮叮当当地拆卸原本残破的框架。 虽说大家此刻都希望实弥好好休息以便养伤,但他似乎不怎么闲得住,听到楼下的动静,又感觉自己恢复了些体力,便自己起了身,朝太宰治所在走了过去。 “你在看什么?” 看太宰治的背影,还以为他低着头在看正在修门的周防尊,但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的目光并未落在那里,反而更像是漫无目的地飘在虚空。 太宰治未曾回头,待对方走到身边,才道:“看人。” 午后的时间街上人并不多,即使是行人也不过寥寥几个,但他的目光明显没有放在那些走动的人身上。 实弥不解,扫视周遭:“你不是没在看他们吗?” 太宰治轻笑一声:“是啊,我在看本应该存在,却并不存在的人。” 实弥好像觉得和他说不通,不欲再问,转头看向下方,想要看看门装得怎么样了。 太宰治就在这时将双臂伸出栏杆,整个人像一张棕黄色的床单一样,对半挂在了栏杆上,实弥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紧抓着他的风衣,“你干嘛呢,会掉下去的!” 任由微风拂过乱糟糟的发,太宰治感受着逐渐充血的头部,闭上了眼睛。 “实弥君在这里生活了多久呢?” 实弥被他突然间问得一愣,但很快答道:“从出生就在这里了,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又紧跟着劝道:“你还是先退回来吧,这样很让人担心啊!” 太宰治睁眼,下一刻如一根弹簧猛地站了起来,实弥再次被他惊了一瞬,对方却已经放松了面上神色,朝他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是吗,让你担心真是抱歉。”他转过身,靠向身后的栏杆,目光放在来往的行人身上,“实弥君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遇到这些事,也没人来帮忙啊……” 实弥好不容易从方才的惊吓中脱身,却没想到随之面临的是这样的问题。 他默了片刻,摸了摸自己头上缠着的绷带,“一次两次邻里或许还会来劝架,但时间长了,谁愿意总是去管别人家里的事呢,更何况我老爸经常和人打架,寻常人打不过他,也就没人敢来拦他了……” 少年的身量还很瘦弱,披着件被血染脏的白色外套,风一吹,能从敞开的胸襟里看见缠着的绷带。 十三四岁的年纪…… 太宰治想,倒是和他被森先生收养的时候差不多大。 “不过,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我老爸伤害我老妈和弟弟妹妹们。”实弥的神色虽然落寞,却并不消极。 太宰治却从这话里窥探到另一层意思。 “所以说,还会对夫人出手吗?”他叹道,“真是过分啊……” 实弥磨牙:“总有一天,我会打倒混蛋老爸的。” 许是因为聊了两句敞开了心扉,少年在不经意间又将方才咽下去的话吐露了出来。 太宰治低眸笑了笑:“真是宏伟的目标啊,实弥君。” 大抵是没被人这么说过,实弥有些不好意思地偏了偏头,力图用咳嗽掩饰过去。 不过他直到此刻才隐约摸到方才那人所说的话里的意思,又忙转过头来,“你说的‘本应存在,却并不存在的人’,是说你认为他们应该来帮忙吗?” 太宰治不置可否。 他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世上冷漠的人占大多数,遇到热闹袖手旁观的人比比皆是,就连他也不例外。 如若今日周防尊不在,其实他不认为自己会掺和到这件事中来,即使有人曾让他到救人的那一方去,但偶尔,看着那些在周围见死不救的人,他仍是觉得有些无趣。 所以,与其说“他们”,不如说,他在看他自己。 不过,很明显,周防尊和他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叔叔,大哥,来吃金平糖!” 玄弥的声音从楼梯那边传了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沉默的氛围。 男孩举着铁盒朝两人跑了过来,到两人身边,才将手中的圆形铁盒打开,露出里面十数颗如同珊瑚球状的糖果粒。 五颜六色的糖果堆在一起,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看着便让人心情大好。 实弥问道:“从哪里得来的?” “是和周防叔叔一起买门板的时候,老板村山爷爷给的!”玄弥弯着眼睛,看起来十分高兴。 听到玄弥声音的其他孩子也一窝蜂地跑了过来,玄弥抬高盒子,“先给哥哥和叔叔吃,周防叔叔刚才也吃了一颗。” 实弥看向太宰治。 他也没拒绝,弯腰,手指从红色糖果上方掠过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了玄弥的紧张,于是挑了个白色的扔到了嘴里。 “是柠檬的!”玄弥看着他笑。 太宰治:“你很了解嘛~那这个是什么味道?” 他指着红色的金平糖。 第19页 “我知道我知道!”就也举着手抢答,“是玄弥哥哥最喜欢的西瓜!” 玄弥接道:“周防叔叔拿了粉色草莓味的,哥哥你也挑一个吧。” “先让他们选吧。”实弥道。 得了指令的小孩子们争抢成一团,太宰治侧身靠着栏杆看他们笑,视线不经意间一瞥,就看见了刚刚忙完正站在街上观察门板安装效果如何的周防尊。 喜爱草莓的第三王权者…… 真是令人意外。 太宰治与周防尊只在不死川家里留到他们的妈妈回家,便提出了离开。 虽说七个孩子都想让两人留下吃晚饭,但考虑到在家中男主人不在的情况下,这么晚还要招待两个外男实在是不太合适,况且为免遇见实弥老爸场面尴尬,两人离开的态度很坚决。 见此,实弥妈妈没有再挽留,但仍是送给了两人做好的萩饼当作今日一系列事情的谢礼。 纸袋装着的萩饼是新鲜出锅的,仍有些烫,太宰治将其拎在手里,另一支手插着兜,脚步轻快地顺着大街往前走。 周防尊默不作声地走在一旁,等太宰治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的萩饼已经吃了一半了。 太宰治感慨道:“周防君,你不愧是赤之王啊。” 对热度的承受能力果然不同于凡人。 “啊,”周防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还好吧。” 他将半个手掌大的萩饼吃完,将纸袋团成团,“以前总是觉得身上很热,夏天更是如此,但现在没了属于赤王的所有力量,确实轻松凉快很多。” 他这么一说,太宰治倒是想起来之前他想问的话了。 “死亡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拿起萩饼,吹了吹。 “也许什么都没有吧,谁知道呢。”周防尊道,“我一睁眼就到这里了啊。” 听了这话,太宰治突然笑出了声,但在对方看过来之前就低下了头,啃了一口萩饼。 “好甜。” 他转身继续向前走去,道路两旁亮起的灯光映在他白净的脸上,衬得他面上的笑意格外温柔。 “真好啊,”他轻轻道,“如果什么都没有的话,就连疼痛和孤独也都感受不到了,真好。” 周防尊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反驳。 “周防君不问问我们要去哪里吗?”太宰治嚼着萩饼问。 “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周防尊道,“反正明天就会离开了。” 太宰治瞥了他一眼,指着长街尽头的树林,“既然如此,我们就去那里吧。” 周防尊难得脚步一顿。 饶是他这个连监狱都睡过的人,也从来没体验过在树上睡觉是何等感觉,不必想,第二日迎接他的定然是腰酸背痛。 黑发青年看起来兴趣浓厚:“来的时候看到了一棵歪脖子树……” 周防尊转头:“用来睡觉吗?” 太宰治兴奋地看着他:“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适合上吊的一棵树!” 周防尊:“……?” 然而对方明显是认真的,话音落下便已然转了身,大踏步地往哪个方向走去。 周防尊:“你……”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哼着歌啃着萩饼的青年已经离他几步开外,脚步快得仿佛急着去投胎。 ……对,他还真的急着去投胎。 周防尊别无选择地跟了上去,两人一路走过灯火通明的长街,来到密林入口。 面前似乎是一座小山,街道的灯光从身后照过来,能够隐约看清前方通向山间的一条小路。 小路两旁是葳蕤的草丛,足有半人高,光亮与阴影的交界在这里并不明晰,近处尚且能够看清的景物,蜿蜒向上,便被夜色笼罩,只剩一片漆黑,夏蝉叫的欢快,但能让人感受到的却只有其中的诡秘与危险。 眼见太宰治提步便要往上走,周防尊瞬间拉住他。 太宰治回头,有些惊讶。 毕竟这人先前还说了什么都无所谓,结果现在就要推翻之前的言论了吗? 周防尊面上却很严肃:“有血的味道。” 太宰治一愣,他将萩饼拿远了些许,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突然侧过身,向右边的草丛走去。 伸出手拨开茂盛的草丛,借着微弱的灯光,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便映入两人眼中。 周防尊语气淡淡的:“……是他啊。” 太宰治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上还剩下的萩饼,估计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第11章 凶手 大概没人会想到,刚离开不死川家的太宰治,没到一个小时又回去了,还带着一个让他们半天都回不了神的消息。 “……哥哥?”玄弥抱着仍旧睡着的就也,愣愣地看向身侧的人,“他们说……爸爸死了?” 实弥的目光未曾从门口的人身上移开,没吭声。 夜晚的街道虽不如白日嘈杂,但仍旧有偶尔路过的人声,那些轻微响动与这间屋子里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不死川夫人的眼眶有些红,但强忍着悲意,很快转过身嘱咐:“实弥,你在家里看着弟弟妹妹,我出去……接你爸爸。” 在她转过身之前,实弥拉住她的手。 “不,妈,我去吧。”他的神色很平静,“你累了一天了,况且琴和弘要是醒来没看见你会很闹,还是你来看管比较好。” 第20页 不死川夫人犹豫:“但是你的伤……” “我已经没事了。”实弥说着,便越过她往外走,临到门前,像是承诺一般,沉声道,“我会把那个混蛋带回来的。” 不死川夫人最终没有再阻拦。 太宰治带着实弥往发现尸体的地点走去,一路上实弥的情绪都很平静,直到走到林子入口,看到地上那具浑身是血的尸首时,他才终于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像是嘲讽又像是悲哀的笑意来。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架子车拉到尸体旁边,和周防尊一道将尸体搬了上去。 尸体被放到席子上,他看向那张脸。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死透了的尸体面色青白,毫无血色,致命伤在右侧太阳穴,被凶器切出的伤口外翻,几乎能从那里看见其内脆裂的白骨。 全身上下不是血迹便是尘土,脏得不会让人有想看第二眼的欲望。 但……他就是莫名地,无法移开视线。 心里有个地方像是漏了个洞,呼呼往里吹着风,那风无孔不入,好似骨头缝里都进了冷意,冻得他几乎要开始颤抖。 视线突然被席子挡住,他慢半拍地意识到,是有人用席子将尸体盖住了。 太宰治收回手,问他:“走吗?” 洞口似乎被人塞了张木板,虽然不能将冷风完全挡住,但聊胜于无。 实弥缓缓吸了一口气,待吐出来,情绪已然再次平静下来。 点点头,他道:“走吧。” 两人帮忙将尸体带回不死川家里时,所有的孩子都醒了,而且明显已经被告知了相关消息,在门口看到架子车的一瞬,便纷纷哭了出来。 实弥低着头,放在车辕上的手无意识地握紧。 悲伤的氛围在弥漫,哭声虽不能说传了一整条街,但很多人都打消了睡意,或是打开窗子或是走到街上,打探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宰治拍了拍实弥的肩膀,示意他往一个方向看去。 “那是谁?” 街上的人三三两两地站着,太宰治示意他看去的地方只有一个穿着白色中衣与深蓝色野袴的男人。 在触及到两人的视线时,那人突然向后退了一步。 实弥很明显认识他,很快给了太宰治答复:“是街尾卖肉的三枝大叔,他曾经和老爸打过一架……” 说到这里,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太宰:“你认为是他——” 没等他说完,太宰治再次拍了下他的肩膀,在打断他的话的同时,稍稍提高了声音:“实弥君,你爸爸只来得及告诉我们凶手是谁便去世了,我与周防君对此很遗憾。” 实弥一怔。 周防尊看了他一眼,双手插兜,并未作声。 实弥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太宰治很快又道:“明日天亮你去报警,我会在警员面前告知一切的。” 实弥隐约觉得他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将此事应了下来。 由于家中并不充裕,不死川夫人并没有为男人举办葬礼,而是将其草草葬入坟地,与孩子们一同在旁边宣泄了片刻情绪,便算作此事的结束。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弱小的女子,反而有着比常人更为强大的内心。 事情结束后已是半夜,听到不死川夫人关心他们住宿的地方,太宰治笑得很欢快: “不用担心啦,我已经找到了一棵树~” 不死川夫人呆了呆:“诶……诶?” 实弥:“……” 更担心了好吗! 不死川夫人的眼睛还是肿的,但面上的情绪已经由悲伤转化为对两人的担忧。 她秀眉微蹙,犹豫道:“不然,两位先生就在我们家里住下吧,虽然地方小了些,但……总是比露宿野外要好一些。” “不行哦~”太宰治摇了摇头,笑得神秘莫测,“今晚还有一件事要办。” 再次从不死川家里离开,两人站上夜晚的街道,深觉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影像倒放。 周防尊缓缓舒了一口气,“接下来你应该不想我跟着了吧。” 太宰治笑,侧首看他:“有地方去吗?” “总会有的,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周防尊双手插入牛仔裤兜,转身离开,“不要再叫我了,我要休息了。” 红发被风吹得扬起,他的背影潇洒无畏,哪怕下一秒的前路注定是虚无,也不会令他停下脚步。 太宰治低眸一笑,也在同时转身,脚步轻快地往相反的方向走。 模糊不清的自杀之歌从他嘴里溜出,在安静的街道上飘出很远。 “啪嚓” 掉落的树枝被人踩到,断裂的声音在静谧的林间格外突兀,男人瞬间躲到树后,抓着斧柄的手掌握紧,紧张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没有任何异样。 夏蝉聒噪地响着,男人从树后探头,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却惊讶地发现原本在前方走着的青年不见了踪影。 月光凉凉地洒落下来,风穿过林间,枝叶憧憧,犹如鬼影。 “在找我吗?” 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男人瞬间回头,原本失去踪迹的青年赫然撞入视线。 歪脖子树的枝干延伸出很远,他就蹲在上面,棕色风衣垂落下来,被风带着摇曳,像一面暗夜中的旗帜,张扬又高调。 第21页 “先生这么晚跟着我上山,莫非想与我一道殉情吗?可是抱歉,我只喜欢美丽的小姐。” 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有轻快明朗的声音持续响在林间。 但鉴于此刻的环境,这样的声音反而更为可怖。 “你,”地上的男人目光阴狠,“不死川跟你说什么了?” 太宰治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吗?也没什么,就是告诉我们,杀了他的人——” 他笑容诡秘:“——是你啊,三枝先生。” 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从树上跳下,棕色风衣在空中摇摆,风声呼号间,他踩上对方用来招架的斧柄,抬脚毫不留情踹上对方脸部。 三枝被踹得疼哼一声,向后踉跄,在反应过来后迅速挥着斧头再次冲过来,太宰治矮身躲过,直起身的瞬间抬手抓住对方持着斧头的左手,而后另一手从兜里伸出,抬了起来。 冰冷的枪口抵上额头,三枝瞬间停住动作。 “等、等一下!”他的身体僵住,握着斧头的手忍不住开始发抖,“我错了我错了!是我杀的他没错,我跟你去警局,你别杀我!” “真的是你啊,”太宰治脸上有些惊讶,“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怎么就承认了呢?” 三枝一怔。 太宰治的食指缓缓移向扳机,“诈一下你就跟着我跑了过来,案情太好破,实在是浪费我们的侦探之名啊。” 眼见他的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三枝大喊:“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也是犯法的!你——” 太宰治不理,手指压下,扳机被扣动! 三枝紧紧闭上眼睛。 “啪。” 片刻后,头部仍旧没有痛感传来。 三枝睁眼,入目的便是对方眉开眼笑的模样。 “嘻嘻,这是我从就也那里借来的玩具枪,你被骗了。” 胸腔一股怒气涌上来,三枝怒吼着便要挣脱对方钳制着他的手,不妨太宰治突然抬高手枪,近前以肘大力撞击他头部,剧烈的疼痛开始蔓延,下一瞬,他膝盖一软,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斧头砸在地上发出“呛啷”一声,卷了刃的刀锋在月光的照射下,现出斑斑血迹。 太宰治叹了口气:“虽然体力没有恢复到全盛时期,但是被你这样的人小瞧,也太让人难过了。” 他俯身捡起地上的斧头,对着地上躺平的男人笑道:“这个没收。”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板桥的警局就接到了一个报案,说是父亲被人杀害了,希望他们能帮忙抓到凶手。 值班的警员刚拿出笔准备记录,一个头上肿了个大包的男人就跑了进来,声称自己便是凶手。 其言之凿凿的程度,让一众警员险些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不过当看见报案的少年准备上去殴打凶手的时候,警员们立刻清醒过来,该记录的记录,该收押的收押,不过在忙碌的间隙,还是没能忍住,困惑一声: 现在的凶手啊都这么有法制观念了吗? 实弥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太宰治正在门口……逗狗。 “啪!啪!”青年口中模拟着枪响的声音,将枪口对准台阶下坐着的流浪狗,“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一枪打爆你的狗头,记住了吗?” 流浪狗:“汪!” 太宰治:“既然记住了就走吧。” 实弥:“……” ? 第12章 偷听 意料之中的,那只狗仍旧坐在原地,但太宰治却不再搭理它了。 实弥在此时走上前去。 “已经结束了吗?”太宰治回过头来,看见他,“三枝先生意外地率真,我一询问,便得到了事情的真相。” 实弥点点头:“警员跟我说,如果速度够快的话,近几日就能得到判决与赔偿了。” 他低下头,“这个混蛋一生没干过什么好事,如今也算是为家里尽了一份力了。” 太宰治对此事不予置评,只是微微笑了下。 “太宰先生是怎么发现凶手就是三枝的?”实弥问道。 “因为伤口的位置很明显。”太宰治指了指自己的右侧太阳穴,“惯用右手的人是不太可能在正面攻击受害人这里的,会很不方便。” 而且以不死川父亲当时凌乱的衣服来看,他与凶手之间一定经历过正面冲突,所以凶手从后面进行攻击这一条猜测便在第一时间被否定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夸一句,周防君的记忆里是真的厉害。”太宰治继续道,“是他跟我说,白天的时候在看热闹的人中见到了一位左手提着屠宰刀的男子,又将大体模样告诉了我,我这才在夜晚见到的时候锁定了三枝先生。” 况且能在受害人身上留下那么多线索的凶手,应当也并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人,这样的情况下,以假话诈他一下是最简单也最快捷的做法。 实弥将全部过程听明白了,又忍不住惭愧:“这次又欠了你们的人情——” 话音稍停,他想是刚想起来似的,困惑道:“周防先生呢?怎么没见他?” “他离开了。”太宰治道。 实弥一愣:“离开了?怎么这么突然,都没跟我们说……” 太宰治见他这副模样,不知怎的,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伸手揉了揉对方刺猬似的白发,虽然觉得有些扎手,但摸得时间长了,倒还有些上瘾。 第22页 在对方炸毛之前,他抽回手,转过身向前走去,同时悠悠答道: “因为,成年人是不需要告别的啊~”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吹来的风突然大了很多,棕色的外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实弥看着对方的背影,却想象不到他说这句话时的神色。 他的声音轻快,听起来应当是笑着的,但说出来的话,细细分辨,又让人无端觉得难过。 真是……奇怪的人。 这么想着,他又追上了对方的脚步,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太宰治:“嗯……你猜?” 实弥皱了皱眉。 他以前从没在板桥遇见过太宰治,他应该是恰巧路过这里…… 看太宰治的模样,好像原本并没有长时间停留的打算,也没有带任何行李,那就应该不是作家或是画家;对方目的地明确,但是计划被打断也并不着急,时间上很随意…… 身手不错,观察细致入微,虽然偶尔脱线追求自杀,但是很明显能力很强…… 沉默片刻,他道:“不知道。” 太宰治有些意外,笑了:“真是果断啊,实弥君。” “虽然有很多猜测,但下一秒又会被我否定,觉得那些工作与你都不相配,”实弥道,“思来想去,我还是放弃猜测好了。” 太宰治脚步不停,闻言,思考一瞬,道:“我啊,姑且算是一个侦探吧。” 实弥脑海中飘过昨夜发生的事,沉默片刻,给了他一个中肯的评价:“那你的破案方式还真是独特。” 况且他也不知道哪个侦探像他这么能打。 太宰治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 两人又回到了不死川家所在的那条街道,在回家之前,实弥询问太宰治近期计划,却得知了对方想要在板桥多留两天的打算。 实弥:“那你住在哪里?”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话题。 这次太宰治认真地回答了一个地点,同时也认真地表示,希望实弥没事不要去打扰他,有事就更不要去打扰他。 实弥心累,最终只能沉默以对。 太宰治暂居的地方,是街尾山上——也就是曾与周防尊见到的那片山林——的一处马笼宿①。 马笼宿在小路的尽头,有石造阶梯代替了崎岖不平的土路,水车在阶梯一侧不知疲倦地工作着,哗啦啦的水声盖过了虫鸣,另一侧的石墙上长满碧色青苔,环境极为清幽。 要说为什么太宰治会有钱住到这种地方…… 其实是他在往树上缠绳子的时候被路过的老板发现了,对方为了挽救一条生命,在得知太宰治身无分文且流浪至此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说出“可以在我的宿场免费住下”这样的话。 也幸好老板没有发现在草丛中晕着的三枝,不然流浪汉太宰治的身份便要被戳破了。 ——你不是说要去藤袭山吗? 摊开的手账上,突然浮现出的一行话映入眼帘。 太宰治见此颔首:“是啊。” 手账:可你已经在这里停了三天了。 屋里没有点灯,唯一的光源是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石阶旁的水车仍在运作着,太宰治靠在门边,看着那束月光,姿态放松。 “事实证明,手账君说的话是完全正确的,”太宰治道,“即使距离召唤周防君的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还是觉得很累呢!” 手账:……昨天在山里溜达一天的人不是你吗? 手账:况且你这两天明明一直在频繁召唤国木田先生,若非如此,你的精力不会消耗地那么快。 手账:你在这里等什么? 太宰治看着手账上几乎不带停顿地浮现出来的三句话,怀疑手账君其实是万年单身。 他打了个哈欠,“手账君,召唤国木田君是任务需要,不是你所想的不务正业。” 手账:……我没有这么想。 “况且如果珠世小姐说的是真的,那么鬼舞辻无惨很可能正在派鬼追杀我,”太宰治托着腮,“你总不希望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冲出去吧,那不是自杀吗?” 手账:所以,你到底在等什么? 几乎在这句话浮现出来的同时,太宰治身后的走廊上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紧随而至的是老板的声音: “先生,这是您的房间。” 太宰治勾起唇角,无声道出二字: 来了。 房门被拉开,再被阖上,随着老板的脚步声远去,走廊内又重归寂静。 耳机内传来一阵电流的沙沙声,很快,声音的传输开始正常运作起来。 首先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太宰治看了看自己房中的布局,推测对方应当是走到了房间中部的坐垫旁边,而后有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像是在脱衣服,或是摘领带,接下来…… 窗户开了。 明明对方并没有走到那个位置。 是——有人来了。 “大人。”很严肃郑重的声音,但听起来很年轻,估计来人年纪并不大。 就在太宰治这么想着的时候,手账突然又活泛起来。 手账:你在用国木田先生为你带来的东西吗? 太宰治一心二用,抬手用钢笔在手账上写了三个字:窃听器。 “这里的人也是一样的废物,送他们的血不如给你们的百分之一,连这都熬不过去,又怎么可能成为不惧太阳的鬼。” 第23页 这应当是与老板一起进来的那位先生,声音较方才的人更加低沉,且明显带着烦躁与恼怒。 手账:没想到窃听器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看见这话的太宰治一怔,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手上却并没有动笔。 耳机里陷入一时的沉默,似乎是那人在平息怒气。 手账:不过你是怎么猜到他一定会来,又一定会去那个房间的? 与此同时,那个低沉的声音又道:“太宰治呢?不是说在这座山上发现了他,怎么我在外面都逛了一圈回来,你们还没杀死他?” 年轻的声音沉默片刻:“他似乎很擅长藏匿,我并没有在这里发现他。” 太宰治在手账上写:从吉原一路走过来,我都在隐藏自己的踪迹,鬼找不到身为普通人的我,自然会让鬼王极为愤怒。 “是他擅长藏匿,还是你们太废物?”客人本就低沉的声音更为阴森,“自姬夫太郎和堕姬死亡之后已经过了多久,你们竟然还奈何不了一个连剑士都算不上的人?” 太宰治继续写:所以当我在这里突然现出踪迹的时候,以他的性格,必定会让其手下过来截杀我,但如果我在此时再次消失,会使得他的怒火燃烧得更为剧烈,以他的性格,一定会亲自过来一探究竟。 “若非你们办事不利,我也不会来到这里。”他冷哼一声,“青色彼岸花也没有消息,我简直要怀疑你们存在的意义了。” 钢笔的笔尖划过白净的纸面,留下一行遒劲的字迹:至于房间,则是因为此地只剩三间屋子,一间被我住着,另一间向阳,他不会喜欢,自然只能选择对面的这间,况且马笼宿布局装扮最好的一家便是此处,以他的身份,既有第一,何故去选择第二? 太宰治的最后一笔收尾,耳机内也传出来了那位年轻人的声音: “我这就再去——”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不论是耳机那一面的人,或是太宰治,都听到了来自门外走廊里突然出现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像是不想打扰到其他人,又很犹疑,似乎对目的地并不确定。 终于,那人在踌躇行了几步后,缓缓停了下来。 紧接着,对方小声地喊: “……太宰先生?” 第13章 彼岸 太宰治瞳孔骤然一缩。 几乎在瞬间,他拉开门,抱住走廊中的少年向前一个翻滚,身后木门脆裂,两人原本所在皆被砸出一道巨坑,有人在其中抬起头来,向这边猛冲。 凡被对方踏过的地面纷纷龟裂,太宰治方才起身,刻着刺青的拳头已至面前! “锵!” 斧头嵌进对方的手臂,却发出兵器相接的声音,太宰治紧握着斧柄,在架住对方手臂的同时,直直盯着对面的鬼。 深蓝色的罪纹刺青遍布全身,短发与浓密的睫毛皆是粉嫩的桃红色,与其目前的暴力行为并不相配,房屋缝隙中漏进来的一缕月光,将他的金色眼瞳映照得更为明亮,那上面清清楚楚地浮现出——“上弦叁”。 “没有斗气却能抵挡我的一击,你很不错啊!” “过奖了。”太宰治短促地笑了一下,下一句便对着身后道,“实弥,走。” 不死川实弥反应很快,在他出声的刹那便往外面跑去,上弦叁瞥了他一眼,很快又将视线放到太宰治身上。 “可惜,若非你惹了那位大人生气,我还想让你变成鬼与我比试一番呢!” “破坏杀·灭式” 话音落下,上弦叁抽回右手,再携着更为巨大的攻击力向他击去。 拳头与斧刃接触的瞬间,剧烈的爆炸在此处绽开,气浪掀起宿屋房顶,木屑尘沙纷飞,整座宿场的大半在这一刻几乎被夷为平地。 爆炸余波渐渐止息,上弦叁的目光扫视着周遭残局,却惊讶地发现并没有发现对方的尸体。 尘烟散去,石阶的尽头闪过棕色风衣一角,上弦叁提步欲追,身侧出现的人却瞬间让他停住动作。 “大人。”他低头。 “猗窝座,”黑色西装将男人的身形衬得笔挺修长,“我对你很失望。” 猗窝座站在原地没有回话,男人却已经越过他向前方走去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 太宰治看着不远处那个扶着树大口喘息的少年,“我不是说不要来打扰我吗?” 不死川实弥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回过头,见是他才微微放松下来,皱眉道:“我妈这么晚都没回家,我找了一路也没找到,就想问问你见没见到她。” “没有。” 太宰治答得很快,联想到方才那两只鬼话里的内容,他面色微微一变。 “你回家去。”他将手上的斧头递给不死川实弥,“保护好你的弟弟妹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出来了。” 不死川实弥:“什么意思?” “暂时没时间与你解释这些,”太宰治道,“实弥君,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他们目前很危险,赶紧回去。” 不死川实弥从来没在他的脸上见到过这种严肃又郑重的神色,对方话里那股肯定的语气令他感到心慌,当即不再追问,接过对方的斧头便转过身,快速往山下跑去。 少年的跑步声逐渐远去,偌大的山林在那人的背影消失时有一瞬间的寂静,但很快,当身后的脚步声传来时,这种寂静便再次被打破了。 第24页 “将帮手亲自赶走,你的胆子是真的很大啊。” 皮鞋踩在枯枝落叶上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混合着低沉的话语声,让此刻的环境氛围显得格外阴郁。 “只是个孩子而已,”太宰治笑着转过身,“能算做什么帮手呢?” “哦?”男人在距太宰治几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闻言,不以为然,“你在指使一个孩子杀了堕姬和姬夫太郎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吧?” 太宰治笑笑:“你是因此才追杀我至今?可你也明白的吧,那只是自卫而已啊——” “鬼舞辻先生。” 男人的眼瞳在他话音落下时急剧变化,惨白的肤色将瞳眸中的血色衬托得更为浓郁,瞳孔变为一条竖直的细线,如野兽般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真的很招人讨厌。” 黑色荆棘撕裂西装衣袖,瞬间向太宰治袭来,他只来得及向后退了一步,如蛇般的荆棘便从四面八方缠住了他的身躯。 最后一条荆棘柔软地搭在了太宰治的脖颈,鬼舞辻无惨看着他,语气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充满假意的施舍与怜悯:“猫抓老鼠的游戏已经玩够了,你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太宰治沉默片刻,突然轻声问道:“你不是想要青色彼岸花吗?” 荆棘将他拖到鬼舞辻无惨面前,提到半空中。 鬼舞辻无惨微眯了下眼:“你想说,你有线索?” “我若说是呢?”太宰治反问,“你会放了我?” 黑色荆棘突然开始扭动缩紧,脖颈处的绷带被荆棘上的尖刺划破,开始缓缓渗出鲜血。 鬼舞辻无惨看着面色逐渐涨红的太宰治,声音冷沉:“说。” 太宰治艰难地吸着气,面上却笑了:“我要是……说了,才……是……死路一条……” 鬼舞辻无惨压着火,深吸一口气,突然将荆棘收了回去。 太宰治从半空中掉落,捂着脖子一阵猛咳。 “说吧,若你说的是真的,作为相应的回报,我会给你一些奖励。”鬼舞辻无惨低眸看着他。 “咳咳……”太宰治看了看手上的血迹,“比如呢?” 鬼舞辻无惨扯了扯嘴角:“比如,赐你永生。” 太宰治动作一顿,“……那真是糟糕的奖励。” “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鬼舞辻无惨俯下身,血色双眸紧紧盯着他,“要么说,要么死。” 脖子上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疼痛,太宰治不由得皱了下眉,不过很快,像是终于认同了对方的话,他在犹疑片刻后,缓缓道: “所谓彼岸花……” 看着对方面上隐约露出来的迫切神色,太宰治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花开开彼岸,怎么可能在此岸找得到?” 鬼舞辻无惨的眸色骤然冷凝:“你耍我?” “我是认真的。”太宰治的笑容邪气又阴森,“没有人和你说过这些话吗?你这一生都不会找到青色彼岸花,不过也许等你死了,便能看见——” 他的话未说完,黑色荆棘再次出现,如同长鞭从半空甩下,尖刺将太宰治的脖颈割开,头颅随着荆棘一同被甩落到地面。 鞭风慢慢消散,鬼舞辻无惨看着地上仍旧维持着笑意的脸,胸口起伏不止。 等他死了? 不,他不会死的! 就算鬼杀队完全灭绝了,他也会一直一直存活在这世上! “大人。” 身后传来猗窝座的声音,鬼舞辻无惨没有回头,努力平复内心暴怒的情绪。 半晌,他收回视线,转身率先离去。 猗窝座瞥了一眼那具尸体,眸中神色含了些可惜的意味。 要是童磨也能死得这么痛快就好了。 第14章 告别 “太宰先生还真是胆大啊……” 当月夜再度归为宁静时,林中的尸体突然如幻影一般缓缓消散了,而原本空无一人的树后慢慢浮现出两道人影。 腰间系着红外套的青年有些后怕地看着林中的残影,“若是他刚才不放开的话,我真的没办法换下太宰先生啊。” “不要放在心上啦,谷崎君。” 站在青年旁边的身影,正是方才已经被鬼舞辻无惨“杀死”的太宰治。 他拍了拍谷崎润一郎的肩膀,一边越过他往山下的方向走去,一边宽慰道,“这不是没事吗?” “但是、我也不能保证我的能力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啊,太宰先生……” 眼见对方根本没在听,自顾自往前走了很远,谷崎润一郎只好默默打住了话头,跟了上去。 对方似乎在思考什么,微微低头看向脚下的小路,额前的发垂落下来,在阴影的遮挡下看不清神色。 虽说这时候出声打扰不太好,但视线瞥对方脖颈间被染红的绷带,谷崎润一郎忍了忍,还是开口道:“太宰先生,伤口不处理一下吗?” “嗯?”太宰治一愣,听清他的话后摸了摸脖子,“这个啊,一会儿再处理也没问题,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方才我死之前露出来的那个笑容——”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下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我还能笑得那么反派啊!” 谷崎润一郎听到这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因为太宰先生说尽量去激怒对方,所以就夸张了一些……” 第25页 “嗯嗯嗯!”太宰治点头,十分开心,“下次讽刺别人的时候我就试试这个表情吧!” 谷崎润一郎:“……” 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啊! “话说回来,太宰先生,你难道是早就预料到那个少年会来找你吗?”他困惑道。 太宰治早在今日刚入夜的时候便把他叫了过来,只不过按照对方的计划,谷崎润一郎一直在隐藏身形,直到太宰治被鬼舞辻无惨放下的刹那暗中打了个手势,谷崎润一郎才将“细雪”的范围扩大,瞬间用影像替换掉对方,从而使得太宰治在鬼舞辻无惨的攻击下顺利逃脱。 从这一系列操作上来看,太宰治明明早就想好了要利用细雪,所以才会提前召唤他出现。 “预料说不上,只是隐约有种预感。”太宰治说到这里,摊了下手,“也许这里会有某些不可控因素。”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现实其实并未脱离原定计划。” 谷崎润一郎:“嗯?” “我原本就打算亲自现身看看鬼王的血鬼术到底是什么样子,而后利用细雪假死脱身,摆脱各地食人鬼的监视与追击。”太宰治抬头看了眼渐渐淡去的天色,“昨夜,虽然现身从自愿变成了非自愿,但最终目的确实达到了。” 从手臂长出来的黑色荆棘。 真应该让组合里的约翰·斯坦贝克与鬼舞辻无惨打一架,看看荆棘与藤蔓谁更厉害。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了,想来如果当真召唤出组合的人,对方第一件事应该是先解决掉他吧。 太宰治这么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若非手账君给的情报除了鬼杀队与鬼的简介外什么都没有,倒也不需要他这么冒险去探听消息了。 然而手账君毕竟是老人家,似乎除了宠着也别无他法。 “谷崎君,武装侦探社的大家还好吗?” 太宰治低眸看了一眼地上的路,语气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啊,挺好的啊。”谷崎润一郎偏开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大家都希望太宰先生赶快完成这个委托回来……” 太宰治脚步顿住,回头:“是吗?” 谷崎润一郎迫不得已也停了下来,他用手指挠了挠脸:“嗯……咖啡店店长希望你能尽快回来把账清了。” 太宰治:“……” 还是让他这在这边待到生命终结吧。 两人走下山的时候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从地平线上冒出的第一缕晨曦洒在了街道上,宣告着新一日的开始。 但这种本应所有人都未曾苏醒的时刻,却有隐约的哭声从远处传来,划破了日出独有的恬静。 而白发的少年,就在微光中踉踉跄跄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全身上下都是血,腹部的伤口没有愈合的迹象,随着他的走动滴滴答答向地面落着血珠,但他似乎一切都顾不上了,只有紧握着手中的斧子与持续不断地往前走,才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谷崎润一郎震惊地看着他:“这、怎么会突然……”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是好好的吧? 太宰治皱了下眉,在对方走到两人旁边、眼见要越过去的时候,伸手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实弥。” 对方一颤,像是终于回了神,缓缓抬头看了过来。 “太宰……先生?”在认出他的刹那,实弥的情绪突然崩溃,眼眶在瞬息之间变红,泪水夺眶而出,“我……我……” 他看着太宰治,内心似乎经历了巨大的挣扎,才终于双唇颤抖着,缓缓说:“……我杀了我妈妈。” 谷崎润一郎睁大眼睛。 太宰治却依旧很平静。 他微微俯身,看着对方,放轻了声音问道:“为什么?” “我以为……我以为那是野兽,是……是狼,但是……结果是……” 斧子“呛啷”一声掉落在地,不死川实弥抱住头,微弱的哭声与话语声全部都是断断续续,“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玄弥……玄弥说我是……杀人犯,我不……呜……老妈,对……对不起……” 太宰治看着他沉默了很久。 直到对方的哭声减弱,他才蹲下身,抬手搭在少年颤抖的肩膀上,认真地道:“实弥,玄弥说错了,你不是杀人犯,你只是伤了变为鬼的不死川夫人。” 没有日轮刀的不死川实弥是不可能杀掉鬼的,所以不死川夫人一定是因为日出才彻底地死去了。 这不该怪到实弥身上。 听到这句话,不死川实弥停了哭声,迷茫地看向他:“鬼是什么?” 不等太宰治回答,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太宰治身边的谷崎润一郎,而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垂下目光,用双手捂住了脸。 他用手简单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再放下时,面上已经找不到任何脆弱的神色了。 “你带我走吧。”不死川实弥道。 太宰治倒是不意外。 许是因为自身是家中长男的缘故,不死川实弥其实格外坚韧,他不会让自己总是沉溺于悲伤之中,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没有时间让他总是停在原地。 但总是忍耐也并非什么好方法,所以太宰治任由对方发泄,在那之后才是他说出真相任由对方选择的时间。 “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太宰治问道。 第26页 “不知道。”不死川实弥摇头,“但你肯定知道我要怎么报仇,况且我也没地方去了。” 太宰治不置可否,他看了看不死川实弥的来路:“就这么走了,不再跟他们打声招呼吗?” 不死川实弥的头低得更深。 其实没有“他们”了,如今只有玄弥还活着,而他只希望,对方即便恨他,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安稳地度过这一生。 揉了揉脸,不死川实弥闷闷道:“不是你说,成年人是不需要告别的吗?” “噗嗤。” 太宰治对于他这种学以致用的能力很欣慰,笑着点点头,“那走吧。” 话音落下,他率先抬步离开。 新一日的太阳已经完全跳出了地平线,晨曦,快要结束了。 第15章 同行 和太宰治同行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因为对方为不死川实弥身体力行地展示了,如何身无分文还能混得风生水起。 比如这日,太宰治只是坐在了台阶上,就有穿着洋服的小女孩过来问他:“你受伤了吗?” 拎着斧头站在旁边的不死川实弥简直就跟透明人似的。 太宰治面对询问也很从容:“没有哦。” 小女孩歪了歪头:“那你的绷带为什么还没摘?” 听了这话,不死川实弥一愣,隐约觉得这两人像是认识的,但看太宰治过于平静的神色又不确定起来。 “丽!” 恰在此刻,人群中传来一声呼唤,小女孩回过头去,对着声源处招了招手:“妈妈!是给我买糖吃的大哥哥!” 太宰治恍然大悟。 不死川实弥:“……” 所以你到底给过多少小孩儿糖吃,才会忘得这么彻底啊! 随着小女孩的话音落下,一位穿着时髦的妇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很明显对方的记性不像太宰治这么差,因为她一看清两人的长相,面上便露出十分惊喜的神色。 “太宰先生!”她笑道,“没想到还能见到您。” 太宰治从台阶上站起身,面上也很高兴:“胜美夫人,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次与您和丽小姐见面。” 他执起对方的手,举止绅士,笑意温柔:“与您分别不过一月,我却觉得犹如经年,您的容貌仍旧如当时那样美丽。” 不死川实弥在旁边默默甩掉一身鸡皮疙瘩。 胜美夫人却很受用,她脸颊微红,笑着收回手:“之前若不是太宰先生将走失的丽带回到我身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今再次遇到太宰先生也是缘分,您有时间去我的公馆中坐坐吗?” 太宰治:“却之不恭。” 于是今日的住宿又有着落了。 虽然太宰治后来表示,无论什么样的环境他都能住的下去,但大多时候,两人走到一座新的城市,都会受到旁人的救济,上至公馆下至茅屋,他们几乎住了个遍,而这些救济的人中,又以女子居多。 不死川实弥刚开始还会觉得吃惊,后面就八风不动了,甚至还能在离开某一座城市的时候问他:“下一个是谁?” 太宰治控诉他:“实弥君为什么把我说得像是渣男一样。” 不死川实弥恨惊讶:“你难道不是?” 太宰治:“……” 渣不渣男一事暂且不提,其实让不死川实弥更心累的是另一件事。 “起床了!” “喂喂起床了你昨天答应我要教我体术的!” “太宰治!起床了!” 然而被子里的人纹丝不动。 早在离开板桥当天,不死川实弥就向太宰治表达了想要向他学习体术的想法,虽然从对方嘴里得到了有关于鬼的凶恶与强大、也许体术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的劝告,但不死川实弥却认为至少比他如今什么都不会要强得多。 太宰治似乎并不想教他体术,但这么多天的软磨硬泡下来,许是烦了,昨日终于还是点了头。 然后今早对方就开始赖床。 不死川实弥怒发冲冠,一把掀了他的被子,然而床铺上只有两个被摆成人形的枕头和一张纸条,根本没有太宰治的人影。 他拿起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我走了,勿念。” 不死川实弥愣了愣,转身跑出房门,恰巧遇见从大门处走进来的女主人。 “您好,您看见太宰了吗?” “啊啊,太宰先生,他刚才出门了,还希望我们不要打搅你,”女主人指着街道一侧,笑了笑,“他说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缺少睡眠。” 不死川实弥咬着牙道了谢,转过身的时候一双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缺少个屁的睡眠! 这个混蛋,为了不教他体术,竟然自己跑了! 他脸色阴沉地冲出大门,如一阵风刮过大道,朝太宰治离开的方向追去。 而太宰治—— 见对方跑了,他从门后的夹角处转出来,朝着女主人招了招手,面上的笑容充满阳光和朝气:“早上好~” 女主人愣住:“诶?!” 直到夜幕降临,太宰治坐在缘侧上数着天上星子的数量,不死川实弥才气喘吁吁地推开门框,一副脱力的模样。 “呀,你锻炼回来了啊,实弥君。”太宰治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又将身侧的盘子向他的方向推了推,“来,吃萩饼。” 第27页 不死川实弥:“……”吃个屁! 他简直要气炸了,白日顺着大路一直追,半天过去了也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剩下的半天用来跑回程,一推门果然见到这个家伙一脸安详地坐在那里,仿佛他真的只是出去锻个炼! 但是锻炼个屁啊!他都要急死了! “你不是离、开、了、么?”不死川实弥咬牙问道。 “是啊是啊,”太宰治道,“不过那时发现好像忘了东西,所以又折回来了。” 不死川实弥的声音阴森;“你忘了的,是我吧?” 太宰治弯眸:“不要这么说嘛,实弥,你才不是个东西。” 不死川实弥:“……” 他额角青筋直跳,下一瞬猛地握拳冲向他,太宰治却好像早有防备似的,一偏头便躲了过去,同时抬手抓住对方手臂,身子跃下缘侧,另一只手砸到不死川实弥胸口,将他直接放倒在地。 “开个玩笑~实弥君,不要这么生气~”太宰治笑意不改。 不死川实弥也笑,不过是被气笑的:“你不教我体术,我只好这么学了。” 话一出口,他从地上爬起来,又朝太宰治冲去。 此后两人除了赶路,便维持着实弥攻击,实弥挨打的交往模式。 无数次的跌倒没有令不死川实弥放弃,他反而越挫越勇,甚至连座右铭都变成了:要想打到鬼王,就先打倒太宰治! 太宰治:“……” 我一点都不觉得荣幸。 在此期间,两人也偶遇了一些低级的鬼,几乎全部都被不死川实弥不要命的打法重创,而后被放到日光下杀死,太宰治连手账都不需要拿出来,对决就结束了。 不过事实上,他本来就没想拿,而且因为不确定是否会被鬼舞辻无惨再次发现,他连面都没出,十分信任地将杀鬼一事全权交给了不死川实弥。 值得一提的是,不死川实弥这种遇见鬼就不要命的打法竟然让他发掘出自己的某种特性——只要自己受伤,鬼的攻击就会变弱。 太宰治在询问手账后,得到了有关此事的相应回答。 ——不知道。 太宰治:“?”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无语,手账补了一句:我忘了。 太宰治:“……” 说你老你还当真喘上了! 然而委托人是不能得罪的,太宰治沉默片刻,换了个问题:“关于之前在鬼舞辻无惨那里听到的‘青色彼岸花’,手账君有什么线索吗?” 这次手账答得很快。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 ——就算得到了也不可能实现他想要克服阳光的愿望。 太宰治看着手账上浮现出的两句话,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这两句话其实是矛盾的,既然这世上没有这种东西,手账又为何可以确定,鬼舞辻无惨克服阳光的愿望不可能实现? 但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总觉得手账其实在刻意隐瞒什么,不,或者说,从他睁眼看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从来没有见识过事情的全貌。 手账也好,召唤的同伴也好,都有些奇怪。 还有他召唤出来的亡魂…… 太宰治闭上眼,沉沉叹出一口气。 思绪却不愿再发散下去了。 之后又行了几日,距离从板桥离开已经过了将近两月,太宰治与不死川实弥终于到达了原定的目的地——藤袭山。 第16章 藤袭 藤袭山上的紫藤花开得格外茂盛,淡紫色在道路两侧堆叠,放眼望去,像是一个瑰丽又盛大的梦。 两人沿着类似于参道的小路往里走,穿过明显被人打理过的鸟居①后,便发现紫藤花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叫不出名字的阔叶林,错落恣意生长,在月光淡薄的夜里,极为昏暗。 “你确定这里会有你想找的人?”不死川实弥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没说话,同时指了指树林深处,示意他听。 不死川实弥依言照做,安静下来的藤袭山对于噪声的反馈更为明显,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中,很明显掺杂着人声与微弱的刀剑铮鸣。 两人顺着声音向里面走去,那些声音随着他们的走动渐渐清晰,直到离两人只有一树之隔。 “哇。”太宰治探头,有些惊讶,“这么大的鬼啊~” 林中,一只约有三米高、不知为何全身都是手的巨型食人鬼正与一少年交战,少年身穿白色羽织,头戴狐狸面具,提着刀的身形明显极为沉滞,看起来陷入苦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不死川实弥提着斧头跃跃欲试:“反正只要杀掉就好了吧!我可以去了吗?” 太宰治却看着林中少年的流畅剑技若有所思,半晌,在不死川实弥的催促下,眼见手鬼就要获胜,他点头道:“去吧!实弥!” 不死川实弥边放血便窜了出去,同时不忘咬牙喊道: “不许像叫狗一样叫我!” 太宰治不以为然,他摊手,“我要是叫狗,就叫‘嘬嘬嘬’了。” 但他这一句反驳没有被加入战局的对方听到。 不死川实弥的血在关键时刻起了重要作用,手鬼原本伸向面具少年的手不受控制地偏了一下,少年被手臂横扫出去,撞在了树上,落地时猛地吐出一口血,看起来伤得不轻。 第28页 不过好在命保住了。 太宰治躲开手鬼的视线,来到少年旁边,低头看他:“你的剑技不错啊,是在哪里学的?” 少年似乎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在,抬头的时候眼中诧异神色还没来得及褪去,又转瞬被震惊代替:“你、你不是剑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太宰治直到对方抬头,才看清他的模样。 少年有一头漂亮的粉色长发,虽然脸颊有一道寸余长的疤痕,但却并不显得凶恶,反而因为表现出了对他的担心而显得格外温柔。 他想用断刀支撑着自己起来,可刚一动,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又再次倒了下去。 “你的身体负荷太重了,”太宰治看着他,“你应该战斗了很久了吧?” 少年却不答,只是摇头:“不行,你们快离开这里,那个鬼太强了,连呼吸都不会的你们一定会死的!” 太宰治瞥了一眼战况:“其实实弥君还是很有经验——” 话未说完,迎面一阵大风刮来,伴随着一声巨响,实弥与斧头一同摔到太宰治脚边。 太宰治:“……” 不死川实弥一咕噜从地上翻身起来,随意擦去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晕乎乎的手鬼,转头对粉发少年道:“你的刀借我一下!” “不行!你根本不会呼吸法,这么冲上去是送死!”少年扶着树慢慢站起来,平复呼吸,“我会拦住它,你们先走!” 不死川实弥皱眉:“就你目前的状态还去拦着它?不也是送死吗?!” 少年:“我是个男人!” 不死川实弥:“?我不是?!” 太宰治看着两个人在这种危急的情形下还能聊起来,深感欣慰,欣慰于这个世界如果都是这样的剑士估计迟早会被鬼舞辻无惨搞完蛋了吧。 他打断两人毫无意义的对话,看着少年道:“这样吧,你——” 他适时顿住话音,对方了然道:“我叫锖兔。” 太宰治点头:“锖兔,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恢复到全盛时期,你在选拔结束后带他去见教你剑技的师傅。” “真的吗?!” “为什么!” 两个少年几乎是在同时给了回应,太宰治按住不满的不死川实弥,对锖兔点头。 锖兔:“好,我答应你。” 闻言,太宰治从兜里取出手账,在撕下纸张的一瞬,突然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与谢野小姐,许久不见,送你一份礼物吧。” 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手中的空白纸张化为细碎的流沙,随着平底卷起的大风,流沙被纷纷扬扬吹了满天,簪着蝴蝶发饰的女子就在这时扛着一把大砍刀出现在了太宰治身边。 场景明明应该十分梦幻,奈何刀上的血迹实在太过惊悚,因此在看清女子模样的一瞬间,锖兔便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多谢了,太宰。” 与谢野晶子朝着锖兔的方向慢步走去,面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不怀好意。 不死川实弥看着那把大刀颇为向往,以至于忽视了在场几人异样的神色,等到鲜血溅到脸上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 他张了张口,可是在话语出口的下一刻,视线就被人用手挡上了。 “小孩子还是不要观看太过血腥的场面为好哦~” 在锖兔的惨叫声中,太宰治轻快的声音显得十分格格不入,然而这种情绪却恰恰证明了对面的情况并不那么需要担心。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死川实弥皱眉,声音低了下来,“而且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血,早就习惯了……” 反驳虽然并未落下,但就连不死川实弥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他的身体在听到对方的话的一瞬间便松弛了下来。 “习惯可不代表喜欢……” 太宰治低喃了一声,但似乎并不想听到对方对此的回应,在话一出口的同时,他便将手抬起,好让不死川实弥的视线得以再次落到那两人身上。 “锵锵!”他得意又欣喜地道,“看,锖兔已经重新活蹦乱跳了呢!” 不死川实弥看过去,便见对面那少年手扶着树,浑身颤抖,明显一副虚脱的样子。 不死川实弥:“?” 活蹦乱跳? 是你瞎了还是我瞎了? 不过很快,他就见证了医学奇迹。 方才尚且连起身都困难的锖兔,在躲开与谢野晶子、僵着身子离开树旁后,身形利落地冲到了手鬼面前,一刀砍下了对方的头。 用得还是断刀。 “无论多少次见识到与谢野小姐的异能,都会觉得侦探社有你在,真是幸福啊~”太宰治朝着走过来的人道。 “幸福么?” 与谢野晶子笑了下,将大刀立在地上,“原本我以为这次要带去‘幸福’的对象是太宰你呢。” “敬谢不敏。”太宰治摇头,“我果然还是更喜欢温和的、能够答应与我殉情的女性啊。” 与谢野晶子知道他在装傻,没什么感情地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便又瞧见了他身边的不死川实弥。 “你……”她上下打量了两眼,突然勾起唇角,“你也受伤了啊?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啊?” 不死川实弥低头看了眼仍旧往外流着血的手臂,嗤笑一声:“这也算伤?不过是为了杀掉对方的武器罢了。” 第29页 这话一出口,对面与谢野晶子面上的笑容突然消失,而后她像是毫无兴趣了一般,提起大刀抗在肩上,转过身背对着两人。 “太宰你啊,即使到了这里,也还是会将孩子教成这样。” 太宰治耸了下肩,对此不置可否,“所以说啊,这种需要认真负责的任务,社长为什么会交给我呢?” 他话中“不在意”的情绪居多,但不死川实弥侧头望去,却看见他不知何时垂下了眸光,面上的笑容也淡了很多。 与谢野晶子没有回应,或许是没来得及,因为恰在此刻,锖兔也解决了那边的事走了过来。 虽然步伐隐约带了些沉重的意味,但神色坚定,一眼看去,简直像是视死如归。 不死川实弥:“……” 这以后要留下心理阴影了吧…… “与谢野小姐,非常感谢。”锖兔朝着与谢野晶子鞠躬,“若非您的帮助,我恐怕不能战胜这只恶鬼。” 与谢野晶子看着他弯了眼眸:“不用客气,比起那个,我想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人需要救助的?” 明明是极为正常的话语,但亲身体验了方才那一遭后,锖兔看着对面这人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邪恶,脑海里也自动将方才对方的话替换成了——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人能让我砍一砍的? 锖兔:“……” 不对,不行,不能这么想自己的恩人。 简直太过分了,真不是个男人啊,锖兔! 这么唾弃过自己后,锖兔十分冷静地点点头,指着东边的方向:“我的同伴在这之前受到鬼的攻击晕过去了,可以的话,还请与谢野小姐帮忙看一看。” “原来还有伤者啊,”与谢野晶子扛着刀往前走,“没问题,我一定会好、好、看看的。” 不死川实弥看着那人的背影:“……让她去真的没关系吗?” 太宰治笑。 “你在说什么啊?”锖兔皱眉不赞同地看着他,“怎么能对救了我们的人持这种质疑的态度!” 不死川实弥:“……” 是吗?这样吗? 那你拿着刀的手别抖啊! 第17章 当主 锖兔的朋友名叫富冈义勇,是个和他同样年纪的少年,梳着低马尾,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看起来像只包子,很可爱。 ……不过这是在与谢野晶子还没放下刀之前。 之后就只剩四个字——惨不忍睹。 后来,据这一届的某位锦鲤护体的鬼杀队员回忆,那年藤袭山上的惨叫声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亮,才将将止息。 虽然这一届参加最终选拔的队员无一伤亡,但就过程来说,还真说不好是幸运亦或者不幸。 只能说,完全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太宰治与不死川实弥到达藤袭山的时候恰好是最终选拔的最后一日,因而待到天亮,所有人便一同前往他们出发的地点——鸟居。 与来时的空旷不同,此刻鸟居旁边摆放了一张木桌,桌上有着数十枚石块,大小不一,其中似乎有着金属存在,在晨曦中闪着耀目的光。 桌旁立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孩子看起来比男孩子更年长些,肌肤胜雪,貌美若妖。 “竟然有美丽的小姐在外面迎接,鬼杀队的待遇原来这么好啊!” 太宰治双眼冒光,一见对方便要冲上去,不死川实弥早有预料一般瞬间拉住他,整个人却被他带着往前滑。 不死川实弥抓狂:“喂!” “能够看到大家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男孩子的话一出口,原本喧闹的场地瞬间安静下来,就连太宰治也在这一刻挑了下眉,恢复正常。 不死川实弥松了口气。 “我叫产屋敷耀哉,是鬼杀队的现任当主。” 男孩子说话时的语气很温柔,硬要描述的话,像云。 干净而柔软,让人如同身在云间,被温暖包裹,身心都止不住地放松下来。 “首先需要大家支付队服的费用,而后测量身体,刻上阶级……” 他微笑着讲述有关事项,独特的嗓音与语气足以令旁人忽视其左眼处的伤疤,忘记这份缺憾。 队服、阶级、鎹鸦、钢石,直到他说完最后一句,请在场的所有人开始挑选锻造刀刃所用的钢石,安静许久的人群终于有了动作,却是—— 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 由此原本就站在前面的太宰治一行与锖兔、富冈义勇两人就变得更为显眼。 富冈义勇:“?” 锖兔回头看向那群人,头发异常柔顺的村田弯腰郑重道:“你们出力最多,还是你们先选吧!” 锖兔和富冈义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后退一步。 锖兔/富冈义勇:“与谢野小姐,请。” 不死川实弥:“……” 真是刻入到骨子里的恭敬啊。 “不必让我,我又不会加入鬼杀队。”与谢野晶子说道。 两人又看向太宰治,对方一笑,“我的目的只是鬼杀队当主。” 他直视着鸟居旁边站立着的少年:“久闻大名,产屋敷先生。” 对方面上温和的笑意不变,向他微微颔首。 “我亦如此,”他缓缓道,“太宰先生。” 拜托了身边的女孩子帮忙记录众人挑选钢石的信息,产屋敷耀哉与太宰治走到一旁,攀谈起来。 第30页 “看来当主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太宰治先开了口。 “吉原附近的队士曾与我来信,说那里在前些日子发生了一场战斗,吉原的人都说看见了怪物,”产屋敷耀哉不紧不慢地道,“是一种会在日光下消失的怪物。” 太宰治并不回话。 产屋敷耀哉继续道:“队士询问了曾亲眼见到战斗的一些人,他们说,当时在与怪物战斗的是一位黑衣少年、和一位身上缠着绷带的年轻男人,黑衣少年的姓名不得而知,但那位年轻男人曾在京极屋当过一段时间的帮间,名叫——太宰治。” 产屋敷耀哉看着他笑:“太宰先生,多谢您消灭了吉原的鬼,救了那里的人。” 太宰治听他说完,也大致了解了鬼杀队对于情报的掌控程度,他没有接受对方的道谢,只是道:“这里有人——” 说到“人”字时他突然停顿一瞬,但在对方的神色有所变化之前,他又继续说了下去:“——委托我杀鬼王。” 产屋敷耀哉神情不变,看起来对此并不意外。 太宰治见此挑了下眉:“你提前知道这件事?” 产屋敷耀哉颔首:“实不相瞒,我们的家族,每到某些重大的时刻,都会有强烈的直觉与预感,有关太宰先生的事情就是如此。”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但我只能预感到赋予鬼杀队转折点的人会提前到来,却并不知道,这个人是太宰先生。” 预感,真是一种不错的能力。 这句话从太宰治脑海中飘过,他垂眸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说法,继续说道:“看来当主也并不知晓委托的人到底是谁。” “我确实不知。”产屋敷耀哉点头作答,却又话锋一转,“但无论如何,发给太宰先生委托的人,必定与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也并不希望鬼舞辻无惨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 太宰治笑着对他道:“既如此,接下来,就希望当主能够多多提供帮助了。” 产屋敷耀哉:“可否邀请太宰先生加入鬼杀队?” 太宰治没答,他看了一眼人群之外与与谢野晶子站在一起的不死川实弥,慢悠悠道:“鬼杀队今后会有许多新鲜血液涌入,至于我——” 突然,他的目光扫到天空盘旋着的鎹鸦上,到了嘴边的话在瞬间转了个方向:“我要是加入的话,也有乌鸦吗?” 产屋敷耀哉看着一秒跑题的青年,罕见地愣住了。 实在是,他从未见过因为这种理由加入鬼杀队的人。 然而不过停了两秒,他便恢复了笑容,颔首道:“自然,作为联系工具的鎹鸦,每一位鬼杀队士都会拥有独一无二的一只。” “哦哦哦!”太宰治兴奋道,“那我要给我的鎹鸦起名叫黑狗!” 产屋敷耀哉:“……” 这个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关于进入鬼杀队一事谈妥后,产屋敷耀哉便邀请太宰治与他前往一个地方,太宰治一口应承下来,只不过在出发前,还要与之前就炸了毛的少年打个招呼。 “说完了?” 不死川实弥瞥了一眼回到那个女孩子身边的产屋敷耀哉,又收回视线看向朝着他走过来的太宰治。 “还没。”太宰治道,“之后我会随鬼杀队当主离开,你就和锖兔君一起去找教授剑技的师傅吧~” 听着这人欢快的语调,不死川实弥莫名地有些来气,脑袋一偏,哼了一声:“你怕不是早就想着把我扔给别人了吧?” “诶?!”太宰治惊讶道,“怎么会!” 不死川实弥心情刚有些好转,就听对方接着道:“你怎么会这么晚才知道这件事?!” 青筋“咔”地一声从额头蹦了出来,不死川实弥黑着脸朝对方的腹部打了一拳。 意料之中地被对方躲过,不死川实弥的攻击落空,他踉跄两步,站稳后低着头咬牙:“我、知、道、了、你、就、放、心、的、走、吧!” 太宰治对他这种催命似的语气不以为意,笑眯眯地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语气难得认真起来:“实弥,要记得你走到这里的原因,以及,你要实现的目标。” 不死川实弥身体一僵。 记忆中的血腥气犹如实质一般扑面而来,弟弟的哭喊仍旧在午夜梦中回响。 他其实没忘,也不敢忘。 只是太宰治的话是要让他记得,不要沉溺于本不该存在的关系中,他应该抓紧一切的机会,去做更为重要的事。 虽然仍旧低着头,但再开口时,不死川实弥的语气中已经没有了方才那种赌气的成分在,只剩如承诺一般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我知道了。” 挑选完锻造刀刃的钢石后,众人便可以从藤袭山离开了,锖兔与富冈义勇因为是排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结束得也就更早。 两人走到不死川实弥身边,叫他一起走。 不死川实弥的目光却仍旧落在太宰治的背影上。 身材高挑的青年背对着他,正与产屋敷耀哉身边的女孩子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暮夏的风拂过他的外衣带子,洒下来的日光和煦又温柔。 不死川实弥收回视线,朝着锖兔两人点头:“走吧。”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 那个人与他、与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他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做的事也极为独特。 第31页 他从来不问,是因为知道终有一天他们会分开,也许此后再也不会见面。 因为他十分清楚,那个人也像暮夏时节的风,看起来柔和又温暖,但其实对这世间根本—— 毫无留恋。 第18章 华丽 产屋敷耀哉要去的地方需要乘坐汽车,开车的是一个蒙着面的男人,据产屋敷耀哉介绍,这是鬼杀队中的“隐”,属于后勤部门。 这位“隐”甫一见到主公便十分激动,得到产屋敷耀哉的感谢更是加重了呼吸,兴奋得几乎要将面巾吹飞了,不过万幸的是,隐部队中人的身体素质极强,让他还抱有一丝理智,在上路后记得将车开得四平八稳。 汽车行驶的路线中有一处稻田,放眼望去,金黄的色泽与远方耀目的日光连成一片,几乎分不清天地的界限。 “真好看啊,您说是不是,”他将视线从窗外移回来,看向对面,“天音夫人?” 如白桦树一般的妖精只是笑了笑,没有回话。 在藤袭山与产屋敷耀哉交谈过后,太宰治与这位貌美的女子有过接触,那时才得知,她已是现今十五岁的产屋敷耀哉的妻子,且两人已经有了三个孩子。 太宰治叹了一声可惜,又赞美了一番产屋敷天音,终于得了佳人一笑。 如今深知对方寡言的性子,太宰治也不介意,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同行的与谢野晶子却在此刻接了话。 “你喜欢这样的景色?” 太宰治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回道:“横滨多的是海,却很难看见这样辽阔的田野,不是么?” 与谢野晶子支着下颌看窗外,语气懒散:“那是你一天到晚都忙着自杀,没时间去看贤治种的地。” “噗嗤。”太宰治摇头一笑,“与谢野小姐的话还真是破坏气氛啊,这时候不该聊些抒情的东西吗?” 与谢野晶子似是看得极为认真,没有再回话。 片刻后,汽车停在了田野尽头的一处院落前。 这院子从外面看极为朴素,正与外面的稻田相互融合,像是农家人居住的地方。 几人从门口下车,还未来得及敲响门扉,一阵争吵声便从门缝中溜了出来,其剧烈的程度已经到了几人不用刻意偷听便能知晓个六七成的地步。 “你是铁了心地要离开?” “……” “族长的继承人原本该是你,你这么一走就什么都不会有了。” “……” “就因为我为了任务放弃了部下,你就大发雷霆,甚至出来自立门户,哥,至于吗?” “……总有一天,你也会为了任务放弃我吧?”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沦落到那种地步。” “你走吧。” “哥,你要是让你的女人给你生个继承人,你还是可以回族的。” “我让你走,别再来了。” 另一道声音停了很久,才又慢慢道: “我没有违背父亲的教导,错的是你,不是我。” 话音落下后片刻,大门被人从里拉开,面容冰冷的少年与太宰治等人打了个照面,似乎是没想到门外有人在看热闹,对方愣了愣,不过很快,他又敛了神色,一言不发地越过几人离开了。 太宰治大致估摸出了这里的人物关系与事情起始缘由,看了产屋敷耀哉一眼,那人仍旧是从容又温和的状态,似乎对此也并不意外。 产屋敷天音前去敲门,很快,便有一位梳着高马尾的女孩子走了出来,待见到几人后,并没有问缘由,便直接将众人带到了会客室,而她前去通知男主人。 这屋子从外面看确实毫不起眼,然而走进来却发现内里别有洞天。 所有家具的表面一尘不染,颜色搭配甚是华丽,一眼看去便知价格不菲,绝非常人能够负担的起的。 而且屋内装潢的色彩缤纷到就连几人身下的坐垫都要凑够红黄蓝三原色,由此可见,这家的主人,定然是个性格极为外向的人。 太宰治方才收回思绪,缘侧处已经传来了脚步声,众人闻声望去。 别的没看见,就是少年发带上的钻石几乎晃瞎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就连产屋敷耀哉也不失礼貌地稍稍低下了眸光,以躲避这金钱的锋芒。 待到这人走到几人对面,太宰治才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 与不死川实弥一样的白发,年纪却比他大了些,左眼处的红色花纹艳丽又张扬,然而神色冷漠,下巴微微昂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 然而下一刻,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便被他全部收了起来,他跪坐在对面的坐垫上,看向产屋敷耀哉的目光中只剩恭敬。 “先前您在搭救我时,曾对我说,‘世间种种,不必全部听取他人言,只需无愧于心’。”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我听取了您的建议,如今已经脱离了家族,今日邀您前来,是想请求您,允许我加入鬼杀队。” 产屋敷耀哉看着他,没有说好亦或者不好,他只是微微笑着,对少年的第一句话做了应答。 “天元,那并非是我的建议,”他缓缓道,“那是你的选择。” “即使矛盾,即使纠结,即使内心仍旧存在着困惑不安,你们仍然选择了这条道路,”他看着宇髄天元,目光柔和,“谢谢你们,愿意为生命而战。” 第32页 宇髄天元没说话,他俯下身子,恭敬而又虔诚地向他叩首,像是在告知自己永远不灭的信念与决心。 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当他起身时,对方也已经走到了门前。 障子门被敲响三声,一位散着长发的女孩子端着摆放着茶盏的托盘站在门边,害羞又拘谨地向里面望来。 “天元大人,这是待客的茶……” 宇髄天元点头,又对产屋敷耀哉介绍道:“主公大人,忘了给您介绍,这是我老婆,须磨。” “好福气呀~” 众人闻声看去,太宰治笑道:“有这样美丽的妻子,真令人羡慕。” 宇髄天元闻言哈哈大笑,颇为赞同:“对啊对啊,我的三个老婆都和我一样华丽!” 太宰治:“……?” 夸错了,简直岂有此理! 这让他这样一个连殉情对象都找不到的人作何感想?! 然而没有人关注他气愤的神色,产屋敷耀哉道:“这位是太宰先生,也是鬼杀队的一员,旁边的这位是与谢野小姐。” 许是没见过产屋敷耀哉用过“先生”的称呼,宇髄天元听到这话后,也不像方才那么随意,颔首作礼:“太宰先生,与谢野小姐。” 太宰治对于称呼什么的倒是并不在意,闻言点了点头,与谢野晶子笑得意味深长:“受伤的话可以找我哦~” 宇髄天元只道对方是医生,闻言颇为认真地点了头:“今后或许要麻烦与谢野小姐了。” 与谢野晶子笑容更大了。 —— 与宇髄天元谈过后,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产屋敷耀哉作为鬼杀队的当主,夜间出行危险系数太大,于是一行人便决定留在宇髄天元的家里度过一晚。 暮色四合,太宰治送别即将离开的与谢野晶子,对方似是困惑已久,终于找到了问问题的时机。 “产屋敷为什么带你来这里?我看似乎没有要你我帮忙的地方。” 太宰治坐在缘侧边,晃了晃垂下的双腿:“虽然我现在名义上是鬼杀队的人员,但实际上,我们仍然只是合作关系,你看他对我的称呼便能明白了。” “所以,”与谢野晶子沉吟道,“他是在借着这次机会让你熟悉鬼杀队?” “——鬼杀队的人员和相处方式。”太宰治接上她的话,“不出意外的话,今后我还会继续认识一些人。” 与谢野晶子点点头,明白了。 太宰治转眸看见她的神色,笑了笑:“与谢野小姐,你得到了解答,可我一直有个问题没能弄明白,你可以回答一下吗?” 对方一怔,垂眸望过来的时候不经意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她又哼笑一声,撇过头去。 “太宰,你知道吗,虽然你这人浑身上下都是缺点,但总有一件事我不否认。” 太宰治:“我的可爱与帅气吗?” 与谢野晶子将刀扛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你的脑袋。” 太宰治摊手:“是啊,我脑袋上的脸确实可爱又帅气。” “……随便你吧。” 与谢野晶子懒得再理他,扛着刀离开,在转过缘侧转角的刹那,踏入另一处时空,身影消失不见。 太宰治长叹一声,向后仰躺在地板上,眉间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笑意。 既然要瞒着我,就要藏好了啊…… “……是太宰先生吗?” 太宰治闻声起身,一见来人面上便露出了一贯温柔又绅士的笑容:“须磨夫人。” 须磨仍旧如初见那般拘谨,小碎步走到太宰治面前,将盘子放下后,说话声细如蚊蝇:“太宰先生,这是天元大人吩咐送给客人的水果,主公那里已经有姐姐去了,这是您的。” 太宰治低眸看了一眼,盘中是籽少瓤红、已经切好了的西瓜,看模样便知定然极甜。 心思瞬间跑到了已经许久不见的玄弥身上,太宰治笑笑,对她道:“谢过须磨夫人了。” “不用谢,都是天元大人吩咐的……” “噢,他就不用谢了。”太宰治一脸愤愤,“拥有三个老婆坐享天人之福的人想必也不需要我的感谢吧!” “诶,诶……”须磨紧张地辩解道,“娶妻这件事是忍者一贯的传统,而且……天元大人他,以往也并不幸福的。” 太宰治咬牙切齿:“那他还是有三个老婆啊!” 须磨:“……” 为什么一定要纠结这件事啊! 第19章 总部 “天元大人遇到主公的时候,我还没有嫁给他。” 在和太宰治聊了两句后,须磨似乎也开始慢慢放松,打开了话匣子,坐到他身边聊起了过去的事情。 “天元大人说,他是在一次任务中受伤后为主公所救,那时他对于与他年龄相同的主公大人并不以为意,然而主公却一言点破了他的身份,让他十分吃惊。”须磨看着夜空,眼睛亮亮的,“主公还对他说了那句话——” 世间种种,不必全部听取他人言,只需无愧于心。 这对于深陷矛盾漩涡的少年来说,是最好的建议与救赎。 想必他在黑暗中已经独自摸索了很久,终于遇见了一束照亮前方的灯光,必然会心怀感激。 这也是少年如今态度恭敬的缘由吧。 太宰治晃了晃腿:“据我所知,忍者在江户时代便已经逐渐消失了,没想到这时候还有这样的存在。” 第33页 “如今的忍者确实很少了,天元大人也是因此受到了父亲的苛刻训练,不想再继续下去这才退出了家族,和我们一起在外面自立门户。”须磨低眸,情绪有些低落,“今日那个人来,也是因为此事,两个人又吵了一架……” 太宰治沉默片刻,纠正她:“不是因为苛刻的训练,而是因为不想再因任务而放弃人命这样的理由,才退出的吧?” “诶?太宰先生怎么会知道?”须磨惊讶地看着他。 太宰治笑了笑,头微微朝大门的方向偏了下,“抱歉啦,今日来的时候在外面听到了一些争吵,不小心听到了。” 须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说完后,她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太宰先生不需要道歉的,本来天元大人也没想着要隐瞒这件事的。” “天元大人他啊,只是不想再做一台冰冷的机器罢了。” 太宰治的瞳孔在夜间微微缩了下,这次沉默了更长时间。 半晌,他低笑一声,语气似乎含了些慨叹:“是吗,原来都是这样想的啊……” 须磨只当他是在感慨宇髄天元的想法,附和着点了点头,而对方很快转了话题,她也就更没有时间去思考,他说的话中是否有什么别的含义。 第二日天一亮,产屋敷耀哉与太宰治等人便离开了宇髄天元的家里,前往鬼杀队总部。 汽车行驶了将近半天时间,最终停在了东方群山之中的一处竹林前。 竹林只有一条小路可供通行,几人下车,沿着路往里面走去。 太宰治观察了一下竹林的布局,发现从远处看,这片竹林的栽种十分规整,似乎一眼便能望到路的尽头。 然而进了竹林当中,便犹如被浓雾吞没,领路的人背影仍在前方,回首间却看不到来路。 看来是采取了某种方法将鬼杀队总部隐藏了起来,以防被鬼舞辻无惨发现从而威胁到鬼杀队存在的根基。 穿过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处稀疏排列着的建筑群,高低错落搭配着种类繁多的花草树木,观之便能令人心旷神怡。 几人才一步入,属于产屋敷耀哉的鎹鸦便飞了过来,落到了那人伸出来的手臂上,清晰有力地道:“悲鸣屿行冥!斩杀下伍!” 太宰治的嘴长成了O型:“乌鸦说话了!” 产屋敷耀哉听到鎹鸦的消息十分欣慰,“行冥斩杀了十二鬼月啊,真是个好消息!” 几人一边往里面走,产屋敷耀哉一边向太宰治介绍道:“悲鸣屿行冥是鬼杀队的岩柱,驻地在甲府附近,如今既然在那里斩杀了下弦伍,想来那一带在最近都不会有新的鬼出现了。” 太宰治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鬼既然划分了等级,自然会有领地意识,况且这种意识在级别高的鬼中会更为强烈,一般在十二鬼月出现的地方,其他的鬼不会自讨没趣前去招惹,而太宰治虽然不了解十二鬼月的关系如何,但他如果是鬼舞辻无惨,定然会希望自己的下属相互离得远一些,这样才好更广泛地狩猎食物,并且早日寻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因此,悲鸣屿行冥所在的甲府,太宰治斩杀过上弦陆的吉原,都会有一段安稳日子了。 “如今鬼杀队中的柱级队士位置空缺,太宰先生又除掉了上弦陆,以您的能力,是可以胜任柱的位置的,不知您可有意向?” 太宰治的目光从道路两侧的景色中移回来,斩钉截铁地回道:“没有。” “悲鸣屿君既然有驻地,想来所有鬼杀队的柱都会被分配到一处地方驻守吧?”他问道。 产屋敷耀哉颔首:“是的,除却半年一次的柱合会议与负伤后被隐送到蝶屋疗伤修养,剩下的时间,柱们都是在各自的驻地巡视。” 太宰治笑笑:“为了鬼杀队着想,柱的位置还是要交给认真负责的人来才好。” 其实他对于拒绝的缘由说得有些敷衍,但产屋敷耀哉却并未深究,虽然有些可惜,但他从不会强迫旁人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两人在产屋敷府邸的庭院内停下来,在凉亭中坐下,待产屋敷天音离开后,太宰治看着产屋敷耀哉肩膀上安安静静的鎹鸦问道:“我的黑狗什么时候能到我身边?” 产屋敷耀哉神色温和:“一会儿隐带着太宰先生前往您的住处时,鎹鸦也会跟着过去的。” 太宰治兴奋得双目放光:“是小姐鸦吗!” 虽然对他的称呼的有些无奈,但产屋敷耀哉还是顺着他的话回答道;“……是先生鸦。” 太宰治:“切,不要了。” 产屋敷耀哉:“……” 给一位鎹鸦小姐起名叫“黑狗”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吧! 产屋敷耀哉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发誓他活到十五岁从来没见过这样……跳脱的人。 关于鎹鸦的话题并未聊多久,当产屋敷天音再次回来的时候,一同出现在太宰治眼中的还有对方怀中抱着的一大摞书本。 这些东西被放到石桌上时,太宰治感到地面都晃了晃。 “这是什么?” “是有关鬼、鬼杀队从出现至今的所有记载,”产屋敷耀哉道,“我想对您会有所帮助。” 太宰治随手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纸张很旧,整本都泛着黄,边角却被磨得发白,似乎是被人频繁翻阅的结果。 第34页 看来确实有些年头了。 产屋敷耀哉在他浏览的时候道:“这是历代鬼杀队当主共同记录下来的,但由于鬼杀队曾在战国时代遭到了鬼舞辻无惨的重创,连同记载也丢失了很多,因此,即使后人尽全力填充,其实也并不全面。” 太宰治听着他的话,顺手将手中的本子翻到了有关战国时代记载的部分,却看到了令他有些意外的一个名字。 “……珠世?” 产屋敷耀哉:“太宰先生与珠世小姐有过接触?” 太宰治点头:“一面之识。珠世小姐是个十分善良的……鬼。” 其实不止善良,当时他装作并不了解鬼相关事情的普通人,珠世却也认真地为他解答了所有困惑,且提醒他尽快离开,足可看出对方在某些方面是个温柔且纯真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美丽的珠世小姐竟然已经有六百多岁了。 “珠世小姐在四百多年前便已经同意协助鬼杀队了,”产屋敷耀哉道,“我想,她会成为我们战胜鬼舞辻无惨的强大助力。” “没有关于愈史郎君的记载吗?” “愈史郎?”产屋敷耀哉愣了愣,“那是谁?” “是一个有些暴躁的孩子。”太宰治笑了笑,“如果没有记载的话,是后来被变成鬼的吗……” 目光扫到本子上记载的另一个名字,太宰治伸手点了点,慢悠悠问道:“珠世小姐脱离鬼舞辻无惨,是因为——继国缘一?” 听到他的话后,产屋敷耀哉沉默了很久,直到他伸出手臂,看着鎹鸦逐渐飞远,才缓缓开口: “那是唯一一个曾将鬼舞辻无惨逼入绝境的人。” 强大温柔的天才剑士,却有着令人唏嘘的不幸遭遇。 内心暗叹一声,产屋敷耀哉转眸看向太宰治:“太宰先生若是想了解更多的关于缘一先生的信息,需要到另一个人的家里去。” 太宰治抬头:“嗯?” 产屋敷耀哉话音顿了顿,迟疑着道:“但他的家里,正在举办葬礼。” —— 和产屋敷耀哉聊过后,隐带着太宰治前往他在鬼杀队总部的住处。 这是一处宅邸,院落很大,空出来的场地想来是专门为了剑士练习剑技准备的,然而太宰治作为一个靠朋友作弊杀鬼的人,这样的院子对于他来说其实是有些浪费的。 不过既然产屋敷耀哉是这么安排的,他也就欣然受之了。 从缘侧拉开樟子门,日光从身后溜进屋子,随着家具摆设一同被呈现的是—— “哼!是你一直想要本大爷?听主公说你是个不会呼吸法的剑士,不会呼吸法还要进鬼杀队?找死!找死!” 第20章 炼狱 “哼!是你一直想要本大爷?听主公说你是个不会呼吸法的剑士,不会呼吸法还要进鬼杀队?找死!找死!” 嘶哑又吵闹的声音从房间正中心的小几上传来,太宰治的目光落在那黑漆漆的小东西上,两秒后面无表情地拉上门。 “打扰了,走错了。” “嘎!喂!你这小子!” 屋内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太宰治掐准时机,猛地拉开门,鎹鸦精准地从大开的门口冲了出去,而后在对方完全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太宰治身形一闪,进了屋内,同时反手关门,一系列动作连贯有序,一气呵成。 鎹鸦在门外大怒:“不是你和主公要鎹鸦的吗!嘎!” 太宰治:“我要申请七天无理由退货!” 鎹鸦:“没有这个选项!嘎!” 虽然太宰治对这个话多且密声音嘶哑的乌鸦先生诸多嫌弃,但最终还是让它进了屋,而后从对方口中得知了它的名字。 “听好了!嘎!本大爷的名字是!横田洸!” 太宰治:“好的黑狗。” 鎹鸦:“滚蛋!嘎!” 挣扎了一阵子,在太宰治终于勉为其难接受了它之后,横田洸扇了扇翅膀,道明来意:“今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会为你带路。” “你知道我要去哪?”太宰治问道。 横田洸得意地一昂头:“主公大人和我说了,我们的目的地是——” “炼狱之家!” “左转!左转!” “右转!右转!快一点!” “好~好~”太宰治不急不慌地打了个哈欠,姿态懒散地跟在将翅膀扇得宛若螺旋桨的横田洸后面。 鎹鸦心里着急得几乎想把太宰治驮起来带着飞,然而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可能是自己变成鸦片,最终还是放弃了。 但嘴上的督促是不可以停下的。 “直走!跟着我!快走!太宰治!嘎!” 最后一声鸦叫声音大了些,太宰治摸了摸耳朵,无奈道:“就算我对那些记载再好奇,也没必要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发吧?若是路程远的话,拜托隐的人员载我一程不就好了。” “不是路程的问题!嘎!”横田洸道,“我们要赶在炼狱槙寿郎离家之前到那里!不然就得不到消息了!” 太宰治:“怎么,他要出门吗?” “嘎!”横田洸在原地等着他缩小与自己的距离,“他要出门喝酒!” 昨日产屋敷耀哉曾和他说,炼狱家中的女主人在前些日子故去了,身为炎柱的炼狱槙寿郎与这位夫人原本十分恩爱,如今这种情况发生,酗酒浇愁也并非不能理解。 第35页 太宰治被横田洸领着到达炼狱家门前时,不过才早上七点左右。 横田洸收了翅膀,落在太宰治的肩膀上,又拱了拱脑袋蹭他的头发,让他去敲门。 指节方才碰上大门,太宰治还没来得及往下敲,门便自己开了。 “你……” 里面的人似乎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拜访,被惊得愣在原地,异色的双眸中满是错愕。 太宰治在对面这个少年的脸上多看了几眼,因为对方下半张脸上缠着的绷带和他实在是有几份异曲同工之处。 然而等他扫向少年其他部位时,却并未发现其余裹着绷带的地方,由此他得出一个结论——对方的绷带并非和他一样是用来凹造型的。 就在他打量对方的功夫,那人也回过神来,眼神中明显含着防备的神色:“你是谁?有事吗?” “我找炼狱槙寿郎先生~”太宰治笑得很和气。 “槙寿郎先生不在,你走吧。”少年说着,就要关上门,但没等太宰治有什么辩驳的动作,那人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肩膀上,而后关门的动作一顿,他微微眯了下眼。 “……鬼杀队的人?” 太宰治挑了下眉梢,心道这少年原来视力有些问题。 面上神色没有过多表露,他点了点头:“是当主让我来找他的。” 少年犹疑片刻,向身后看了两眼,最终还是大开了院门,“那你进来吧。” 甫一进入院里,第一个感受到的便是静,压抑沉闷的气氛笼罩着整座房子,就连吵闹的横田洸也不由得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站在太宰治肩膀上。 太宰治抬头看了眼昏暗的天空,暗叹了一口气。 今日是阴天啊…… 两人踏上缘侧,脚下落得每一步经由木质地板皆回响出空洞又低沉的声音,衬得整座府邸愈发静寂,像是空无一人。 不过很快,不远处便有“哒哒哒”的跑步声传来,而后前方转角处冒出一个十一二岁少年的身影。 “伊黑,怎么了?” 少年有着一头如火般耀眼的长发,剑眉之下的双目炯炯有神,乍然望去,就像……一头小猫头鹰。 被称作“伊黑”的孩子冷淡地介绍道:“炼狱,这是鬼杀队的人,是来找槙寿郎先生的。” “鬼杀队的?是主公让你来的吗?”少年面上虽然有些疲惫,但并不消沉颓废,像是这昏暗压抑的天色下,唯一的一抹亮色,“你好,我叫炼狱杏寿郎,我会成为接替我父亲的炎柱!” 太宰治对这样的孩子很有好感,“你好~我叫太宰治。” 伊黑似乎没有想要介绍自己的意向,等两人聊过这两句,他便对炼狱杏寿郎道:“我去寻槙寿郎先生回来。” 炼狱杏寿郎听了,犹豫片刻后,点点头:“好吧,那就拜托你了,伊黑。” 对方没再说什么,唯一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太宰治的目光追着伊黑的背影,落在那人后颈的衣服下鼓起来的一团时,听炼狱杏寿郎道:“那是镝丸。” 太宰治回眸:“嗯?” “是伊黑养的一条小蛇,但是最近情绪也比较低落,所以没有出来。”炼狱杏寿郎说到这里,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他叫伊黑小芭内,性格就是这样,还请您不要见怪!”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明明有些高昂,却还是要顾忌着周遭的环境,刻意压低了声音,这就导致说出来的话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横田洸:“好难听……” 太宰治拍了下它的头:“无论怎样也不该被你说。” 稍稍收敛了下神色,太宰治对炼狱杏寿郎道:“容我给夫人上柱香吧。” 炼狱杏寿郎笑了:“谢谢您,太宰先生!” 炼狱瑠火看起来是个有些严肃的女性,长眉锋利,不苟言笑,就连最后的照片上也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没有任何笑容。 太宰治上过香后,被炼狱杏寿郎领着到了会客的屋子,而横田洸泽被太宰治放出去自己玩了。 对方倒上茶,问道:“太宰先生来找父亲是因为什么事呢?是要让父亲归队吗?毕竟我知道现在鬼杀队柱的位置空缺,人手不足。” 太宰治摇摇头:“只是有些问题想询问罢了,再说以当主的性格,也不会让炎柱强制归队的吧?” 炼狱杏寿郎歪着头思考片刻,突然坐正,肃容道:“是的!是我没有考虑到主公的为人!真是羞愧啊!主公明明和我们一样难过啊!” 太宰治拿着茶杯的手顿住,微笑:“……” 是啊是啊,但也不用这么大声吧。 但似乎对方对此毫无自觉,又继续道:“太宰先生!您真是个好人啊!” 太宰治继续微笑:“……谢谢,杏寿郎君真是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呢~” 炼狱杏寿郎的大嗓门很快有了相应的后果,门外探出一个睡眼惺忪的脑袋,两人一同望去,就瞧见一个和炼狱杏寿郎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孩子。 “唔,千寿郎,是我把你吵醒了吗?”炼狱杏寿郎道,“真是对不起啊!” 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因为声音太过响亮,导致根本从他面上根本看不出他是真的有所愧疚。 但被称作“千寿郎”的孩子似乎早已习惯了,闻言摇了摇头,揉着眼睛小声道:“有客人啊……你们吃饭了吗?” 第36页 炼狱杏寿郎闻言也看向太宰治。 “没有。”太宰治揉了揉肚子,“实话说,早上不到六点就被我的黑狗叫起来了,到现在只喝了一口茶。” 他指了指小几上的茶杯。 “那,我去做饭,请客人在这里用餐吧。”许是由于本身性格以及刚睡醒的原因,千寿郎的声音很软,和他大哥嘹亮的大嗓门可谓是南辕北辙。 太宰治也不推辞,笑了:“看来要让你们破费了。” “完全没问题!”炼狱杏寿郎抱着手臂道,“身为炎柱的父亲,工资毕竟是无限的呢!” 太宰治:“……” 产屋敷,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第21章 炎柱 炼狱千寿郎的早餐做的很好吃,简单的菜饭加上一碗红薯味增汤,清淡可口。 太宰治在用饭期间从他那里得到了很多消息,譬如炼狱杏寿郎如今在跟着炎柱炼狱槙寿郎学呼吸法,原本今年也打算参加最终选拔,但是因为母亲过世的原因,延期到了明年。 再比如,伊黑小芭内是炎柱炼狱槙寿郎一年前从八丈岛的蛇鬼手中救下来的,如今正在和别的培育师学习,将来也是要加入鬼杀队的。 至于为什么这些都是千寿郎告诉的,是因为炼狱杏寿郎他…… “唔姆!好吃!好吃!” 上一个能将饭吃的这么香的人,还是初次见面的中岛敦呢。 “父亲之前不是这样的……”炼狱千寿郎捧着饭情绪低落。 太宰治没吭声。 这世上其实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每个人因为经历的不同,所发生的改变也并不相同。 只不过有好有坏罢了。 三个人吃得并不快,但即使这样,直到饭后过了一个小时,说要去找人的伊黑小芭内才终于又回到了炼狱家。 但是身后并未跟着任何人。 见他回来,屋内炼狱千寿郎站起来,问他道:“伊黑哥哥,我父亲呢?” “……我失败了,槙寿郎先生不愿意回来。”伊黑小芭内开门见山道。 他脖子上被炼狱杏寿郎说是镝丸的小蛇此刻从衣服里面冒出头来,盯着这里唯一一个陌生人,好奇地瞧。 太宰治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伊黑小芭内继续道:“而且——” 不过没等他说完,原本不知道跑哪里玩去的横田洸突然从外面冲了回来,翅膀扇得太快导致掉了几根鸦羽。 “大事件!嘎!”横田洸激动道,“炼狱槙寿郎!辞去炎柱之位!” 闻言,炼狱杏寿郎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大哥……”千寿郎无措地看着他。 “没关系,千寿郎。”杏寿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去找父亲。” 说完,两人一起向外走去,伊黑小芭内决定留下帮忙看家。 横田洸落到太宰治肩膀上,听对方发出一声轻叹。 “这下更麻烦了……” —— 炼狱杏寿郎似乎十分清楚他父亲的所在,带着千寿郎从家里出门后,便直接来到了一处小饭馆。 时值上午,饭馆里的人并不多,挑开饭馆的门帘,便能清楚地数清里面坐着的人影。 炼狱家的基因实在过于强大,猫头鹰似的长发一脉相承,以至于太宰治的目光放进来的刹那便知晓了谁是炼狱槙寿郎。 三人向角落里走去,在举着酒瓶独自饮酒的男人身边站定。 “父亲,为什么要辞退炎柱之位?”炼狱杏寿郎问道,“你不是说要等到我接任的时候再退位吗?” 炼狱槙寿郎没说话,仍旧喝着酒。 千寿郎小心翼翼地喊:“父亲……” “咣!” 原本只顾着喝酒的男人猛地将酒瓶砸到了桌子上,瓶底磕到桌面发出一声巨响,吓了男孩儿一跳。 杏寿郎拍了拍千寿郎的肩膀,安抚了一下被吓到的对方。 “现在问还有什么必要……”槙寿郎打了个酒嗝,因为喝酒的原因满脸通红,“反正主公已经同意我的辞退申请了。” 太宰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与此同时,门外走进来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一头黑发束成了三股麻花辫,甫一坐到另一边的角落里,便向老板招了招手,看模样似乎是这个饭馆的熟客。 “没关系,父亲,孩儿会努力快一点成为下一任炎柱——” “炎柱什么的根本毫无意义!” 炼狱槙寿郎突然的怒吼不止打断了杏寿郎的话,也让整座饭馆为之一静,所有人皆惊疑不定地看过来,除了角落里已经被老板上了饭菜的女孩。 她似乎跟没有意识到周围气氛的怪异,看到饭菜的刹那便双目放光,开始大快朵颐。 “即使我们做了炎柱!做得再多、再努力!”炼狱槙寿郎吼道,“也救不了想救的人!” 他吼着,可眼眶却在不知不觉间红了:“这样的话,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像是累了,槙寿郎喘了两口气,声音低下来:“无所谓了,反正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说完,他又开始猛灌起来。 杏寿郎看着他,沉默片刻,缓缓道:“回家吧,父亲。” 槙寿郎却不再搭理他了,酒瓶对于他来说似乎有种魔力,让他致力于往嘴里灌酒,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而太宰治的目光仍旧放在那个女孩子身上。 第37页 良久,他悠悠道:“胃口真好啊……” 话音一落,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槙寿郎像是才发现他一样,皱着眉头问他:“你是谁?” 太宰治没回答他,只是看着那个女孩儿桌子上的碗笑了:“五……十……十五……” 女孩正在吃的是第十八碗。 他猜错了,那女孩儿进来的时候并非是对老板招手,张开的手掌应该是和对方示意要五十碗饭。 “你到底是谁?喂!”炼狱槙寿郎神色愈发不耐,“小子,你是不是坐错了位置。” “一味沉溺于悲伤之中的人,人生也就到此为止了吧。”太宰治直到这时才看向他,“鄙人是鬼杀队的太宰治,来问炎柱——哦不,前任炎柱一些问题。” “你之前那句话什么意思?”觉得对方口中有轻微的嘲讽意味,槙寿郎冷哼一声,“你又懂什么?旁观的人总是能够说出轻飘飘的风凉话,因为没经历过,所以当然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相比于槙寿郎的激动,太宰治仍然很平静,看着又放下一碗饭的女孩儿,道:“她能这么安心地在这里吃饭,说明周遭环境氛围很好,至少治安不会令她觉得担忧。” 他回过头,看向对面:“即使你不承认过去的一切,也不该否认别人的努力,你止步不前,却不代表别人也要陪着你。” 槙寿郎和他对视,似乎是找不到话来反驳,很快偏过头去,大口饮酒。 半晌,他沉声道:“你说这些话也只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吧,装什么劝慰的人,真够虚情假意的啊。” 太宰治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噗嗤一声笑了:“哎呀呀,被您发现了呢——不过其实我本身也没有劝慰您啊。” 他的笑意收敛,眸中闪过一丝冷芒:“前任炎柱先生,我是按产屋敷所说,来找你问重要的情报的,你敢不给吗?” 站在一旁的两位少年似乎都没想到他话锋转得这么快,眼前的氛围因他的话一瞬将至冰点,空气都紧张起来。 太宰治却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继续道:“炼狱一族几百年来都是鬼杀队的一员,担任炎柱之位,尊敬鬼杀队的当主,代代如此,如今你不仅做了族内第一个因私事辞位的人,此后还要不敬主公吗?” 明明太宰治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在场的人就是感觉到一种被逼问的压力。 或许是被戳到了痛点,炼狱槙寿郎原本因喝酒而涨红的脸此时一阵青一阵白,却一句话都没说。 片刻后,他放下酒瓶,语气冷淡,情绪倒是平静不少,:“你想问什么?” 太宰治微微一笑:“有关日之呼吸使用者的一切。” 闻言,炼狱槙寿郎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更差了,他不耐道:“问什么不好非要问这个,你是成心来给我找不痛快的吗!” 太宰治摊了摊手,说出了一句极具渣男特点的话:“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炼狱槙寿郎努力深呼吸,将酒瓶摔在桌子上:“老板,结账!” 太宰治笑眯眯地跟在炼狱槙寿郎身后离开了饭馆,似乎对对方此刻的怒火中烧毫无所觉。 千寿郎抓了下杏寿郎的衣服,小声道:“大哥,太宰先生把父亲劝回去了诶。” “嗯!”杏寿郎点头,“太宰先生真厉害啊!” 而在几人走后不久,小女孩儿也终于吃完了五十碗饭,用纸巾擦了下嘴,满意地离开了。 —— 回到炼狱家里后,槙寿郎甩给太宰治一个本子,模样上看去和产屋敷给他的差不多,十分陈旧。 不过不同于产屋敷家族完全从第三人的角度记载下来的史实,这个本子所呈现的是一封信。 一封继国缘一写给那个时代的炎柱的信。 从这里,太宰治才终于了解到,产屋敷耀哉口中这位戴着日轮耳饰的天才剑士,到底曾经历过什么,以及有关珠世、有关……被砍成一千八百块的鬼舞辻无惨。 太宰治:“……哇。” 好屑。 还有分裂逃跑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操作啊…… 果然这种人不适合正面刚啊。 太宰治又翻了一页,发现信的内容结束了,剩下的便是如产屋敷家族一模一样的旁观角度记载,其中的一句话倒是令他格外在意。 “在那之后不久,继国缘一的哥哥继国严胜成为了鬼的一员。” 指尖轻敲书页,太宰治陷入沉思。 与起始呼吸有着血缘关系的剑士,成为了鬼的话,想必实力必定不俗,更甚至,是上弦之一也说不定。 如果遇上的话,虽然麻烦一些,但也有可利用的点。 比如……他为什么会选择变成鬼? 第22章 蝴蝶 从炼狱槙寿郎那里得到了想要的情报后,太宰治便告辞炼狱之家,回到了鬼杀队总部,再次与产屋敷耀哉见了面。 “有什么看法吗,太宰先生?” 三个小孩子在院子里玩着手球,里面似乎加了铃铛,每一次拍打都会传来清脆的响声。 太宰治将目光从笑着的孩子身上收回,看向对面的产屋敷耀哉。 “唔看法吗……”他慢悠悠道,“在继国缘一将鬼舞辻无惨砍成一千八百块后,足足有数十年的时光,都未曾再有人见到这位鬼王,足可看出他趋利避害的性格,以及——” 第38页 太宰治的指尖敲了敲桌沿:“他有个绝佳的藏匿地点。” “鬼的踪迹本就比常人更难寻觅,再加上鬼舞辻无惨隐匿与伪装的本事,要想杀了他,可谓是难上加难。”产屋敷耀哉接道。 “不止如此,”太宰治道,“目前鬼杀队柱的位置空缺,人员处于新旧更迭状态,若按照现在的战力来迎战无惨,全军覆没的概率占九成。” 产屋敷耀哉很意外:“竟还有一成胜率?” 太宰治懒懒道:“那一成是鬼舞辻先生某天想开了突然走到大街上晒太阳。” 产屋敷耀哉:“……” 消化了一下对方话中表达出来的意思,产屋敷耀哉总结道:“所以太宰先生认为,我们目前能做的——” “只有等。”太宰治神色从容地喝了一口茶。 等己方的战力足够与敌方一战,等敌方的情况全部落入己方手中,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鬼杀队人员在杀了鬼王后得以存活。 虽然让他从自己原本的世界召唤过来一位同僚、再加上鬼杀队的战力与鬼舞辻无惨硬刚也并非没有胜算,但一方面,不了解鬼那一方的所有信息便贸然动手在他看来胜算很低,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并不值得冒险;另一方面,委托给他的任务,除了杀掉鬼舞辻无惨外,还要尽可能地挽救鬼杀队的生命,他总不能选择性地完成其中之一吧。 产屋敷耀哉神色不算意外,也并不失望,似乎已经有了预料。 不过当他看向对面时,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动:“既如此,太宰先生近来有何打算?” 原本不过是正常的一句问话,但太宰治听了却好像十分惊讶。 他不解道:“我不是鬼杀队的吗?我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去做任务吧?” “嗯?”产屋敷耀哉顿了顿。 原本他也并没有将太宰治当成鬼杀队的队士来看,毕竟这个人从性格上来看就不想是个愿意听从安排的人,非要说的话,似乎“随心所欲”四个字会与他更加适配。 因而听到对方向他要任务,他难免有些讶异。 不过太宰治没等他继续说什么,又快乐地问道:“产屋敷当主,我可以和美丽的小姐一起出任务吗?” 产屋敷耀哉:“……” 其实并不是很想让他在这种方面随心所欲的。 已经对太宰治有了些了解的产屋敷耀哉,直言道:“太宰先生,我们的队士可是不能陪您一起殉情的哦。” “诶……”太宰治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快振作道,“即使不去殉情,和美丽的小姐一起观赏蔚蓝的天与洁白的云,都是人间美事啊~” 产屋敷耀哉只是微微笑着,并不接话。 太宰治也不在意,继续道:“唔,还有啊,鬼杀队除了能锻造刀,就没有别的武器了吗?这对于我这种并非是剑士的队员来说,实在是很不友好啊。” 产屋敷耀哉似乎是才想到这一点,闻言微微一怔,沉吟片刻后,他点点头:“太宰先生说得有理,我会与锻刀师聊一聊,看能否制造出其它的武器。”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太宰先生惯用哪种武器?” “如果可以的话,”太宰治笑得像个讨要糖果的小孩子,“能拥有一把枪就好了!” 虽然太宰治并不靠武器杀鬼,不过在鎹鸦没有带来任务之前,他还是心安理得地赖在府邸,过起了赏花逗黑狗的愉快日子。 就这么过了大概一月,主公那里送来了为他特制的武器——一把双管火枪。 枪是这个时代很常见的那种,不过因为子弹是由锻造日轮刀的钢石特制的,所以太宰治一时有些新奇。 手指放在护圈内,将枪绕了两圈,太宰治将枪口对准府邸大门旁的那棵树,眯上左眼,正准备试验一下火枪的灵敏度,视野中突然出现的一个黑色物体却打断了他的动作。“太宰治!嘎!有任务!” 横田洸闪着翅膀落在太宰治举着的火枪枪管上,嘶哑着声音喊道:“涩谷!发生大量昏睡案件!” 太宰治动了动火枪,在横田洸跳到缘侧木板上站着后,他便将火枪收了起来,“涩谷?昏睡?” 他没什么兴趣地道:“涩谷一向繁华,夜间活动不少,睡眠多一些也不算什么问题吧?况且这种情况不是该找医生吗,为什么要是鬼杀队的任务?” “昏睡的人状态都很不正常,主公希望你去查探一下。”横田洸清理自己的羽毛,下一瞬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哦!是和甲级队士蝴蝶香奈惠一起!”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明显是女孩子的名字让太宰治眼前一亮,原本懈怠懒散的状态骤然消散,他从缘侧地板上跳下去,抓着横田洸就跑。 “那还等什么,快走吧!” 横田洸挣扎:“放开本大爷!太宰混蛋!嘎!” 奔跑的人不为所动,原地留下一堆挣扎掉落的鸦羽。 然而太宰治的想象很美好,现实却…… 一言难尽。 他看着面前这个戴着蝴蝶发夹、身穿蝶纹羽织的十三岁女孩子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产屋敷雇佣童工还上瘾了是吧? 然而下一刻他又挫败地叹了口气。 算了,产屋敷自己都是个童工。 “太宰先生,您好。”蝴蝶香奈惠笑得很温柔,但这种温柔又和珠世那种端庄优雅不同,是在温柔的背后,还藏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女独有的慧黠灵动,看起来活泼又有朝气。 第39页 太宰治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他对待女孩子一向是过分热情,此刻即使面对着小他许多的小姑娘也不打算例外:“哎呀,香奈惠君这么小就在鬼杀队了吗?” “嗯。”蝴蝶香奈惠点头,“小时候父母被鬼杀害了,我和妹妹小忍就求着救了我们的悲鸣屿先生让我们加入了鬼杀队。” 两人边说着话,边向涩谷的方向走去。 “姐妹两个都在这里吗?”太宰治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平日里的训练很辛苦吧?” 蝴蝶香奈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笑了,那笑容像是春日里盛开的花,光是看着,便觉得芬芳馥郁。 “毕竟和小忍约定好了,要斩杀恶鬼,守护他人的幸福。”她的脚步轻盈,“为了这个目标,即使是牺牲,也没有关系。” 太宰治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将视线放在大道的尽头。 想来鬼杀队众人都抱有着这样的觉悟吧,只有如此,才能在千年来与鬼的争斗中,还能为这个世界保留下来一副安稳的假象。 但假象终究只是假象,所以才会有他的出现。 两人赶路用了几日,途中蝴蝶香奈惠向太宰治更加详细地说明了此次任务的情况。 从传来消息的鬼杀队员那里得知,涩谷的公馆内近日频繁发生住客昏睡事件,昏睡时间最长的是一周,最短的只有一个小时,而结束的方式,无一例外都是死亡。 原本健康的人突然倒下,且据医生诊察后发现,这些人确实只是在睡觉,并没有患上任何疾病,至于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又为何会因此死亡,医生也无法找到答案。 其实这些人虽然死因奇怪,但不论是死前亦或者死亡后,他们的身体完好无损,按理说应该不是鬼作案,但以防万一,产屋敷耀哉在接到这个消息后,还是让蝴蝶香奈惠与闲的没事干的太宰治去一探究竟。 几日后,太宰治与蝴蝶香奈惠到达了涩谷,在前往公馆前,太宰治又拉着香奈惠去了一个地方。 确切地说,是横田洸被太宰治指使着,为两人引路去了一个地方。 ——紫藤花家纹之家。 刻有紫藤花图案的建筑是曾被鬼杀队救助过、又自愿为鬼杀队服务的家庭,可以说,在这里,鬼杀队员可以体验到白吃白住还不用赊账的快感,这对于身无分文的太宰治来说,简直是人间天堂。 不过这次来可不是为了享受的。 “还要休息一日吗,太宰先生?”蝴蝶香奈惠看着眼前的紫藤花图案,不解道,“今日不直接去公馆?” “去。” 木质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太宰治看着迎出来的人,笑着对她道:“但在去之前,我们还有些准备要做。” 第23章 公馆 涩谷的紫藤花之家住着的是一位青年和他的母亲,屋内的家具古朴,看上去两人在这里住了有些年头了,但是房间内一尘不染,就连角落里也被打扫的很干净,估摸房屋主人是十分认真又心思细腻的人。 太宰治略略扫了一眼,收回目光,对青年笑道:“因为等下要去公馆办些事,希望可以将身上的队服换下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西装和洋裙呢?” 虽然当初因为嫌弃鬼杀队服热而拒绝了鬼杀队统一的服装,太宰治目前最常穿的还是他那件风衣,但毕竟蝴蝶香奈惠是穿着写有“滅”字的队服来的,所以为了隐藏身份潜入顺利,太宰治干脆提出了两人一同换装的建议。 蝴蝶香奈惠在得知了原因后很爽快地点了头,认同了这件事。 从青年那里得到衣服后,两人快速地换了装,太宰治将西装外套披在身上,佯作不经意地问向青年道:“我们来的时候好像听到这边最近发生了一些事?” 青年长了一张四四方方的脸,看起来很憨厚,又因为二人的身份,说起话来恭敬又谦和:“是的,公馆那里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住客陷入昏睡,又在其后毫无预兆地死去,周围因此事都有些人心惶惶的了。” “以前有过这样的事吗?”太宰治问。 青年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是不太确定,面上有些苦恼:“没有……吧……” “怎么没有。” 廊上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青年的犹豫,太宰治向声源处看去,便瞧见青年的母亲在缘侧边缘磕了磕烟斗,慢悠悠地道:“大约是三四年前吧,街头烟花铺的二儿子,不也是这么去的吗。” “诶?”青年有些诧异,“妈,您记得这么清楚啊。” 老太太哼了一声:“我又不老。” 青年点头:“是是是。” 蝴蝶香奈惠看着陷入沉思的太宰治,出声轻唤:“太宰先生?” 太宰治回神,看着她笑了笑:“走吧。” 涩谷的公馆是一处面积很大的别墅群,里面的服务众多,来往的住客有本国有头有脸的大名,也有外商或是外籍旅客说着听不懂的话从旁边路过。 太宰治与蝴蝶香奈惠在咖啡厅中寻了个位置坐下,趁着侍应生还没有过来,蝴蝶香奈惠问道:“太宰先生是发现了什么吗?” 太宰治稍稍伸展右腿,手肘撑在桌子上,以手支颌,他倒没着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香奈惠君觉得这件事是天灾还是人祸?” 蝴蝶香奈惠思考了两秒,轻声道:“如果太宰先生问我的直觉的话,我认为是人祸。” 第40页 “若是人祸的话,就好说了。”太宰治道,“最近被人发现类似的案件是在三四年前,那么从三四年前至如今的这几年间,幕后之人为何没有动作亦或者做了也没有被发现?” 蝴蝶香奈惠凝眉思索:“……说明幕后之人这几年并不想大张旗鼓引人注目?那为什么这次……” 咖啡厅外的日光大盛,落在来往各式各样颜色鲜艳的洋服上,衬得景致格外美好。 太宰治视线落在那群人上,笑着接上了她的话:“上弦陆死了,下弦伍也死了,十二鬼月近些日子一下子死了两个,鬼舞辻无惨想必怒不可遏。” 侍应生抱着菜单走了过来,太宰治瞥了那人一眼,笑意更深了些:“——这种时候,若是鬼依旧‘碌碌无为’,就等着挨骂啦~” 蝴蝶香奈惠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对方在人祸的假设上已经确定了幕后之人就是他们要杀的食人鬼。 但没等她搞明白太宰治扩大的笑容,就见对方热情地对着一位模样清秀的侍应生道:“照子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了。” 蝴蝶香奈惠愣了愣,是熟人? “太宰先生?”被称为“照子”的侍应生面露惊喜,“您不是去往北方寻人了吗?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蝴蝶香奈惠身上,试探着问道:“这是……已经找到了?” “嗯嗯,是啊。”太宰治揉了揉蝴蝶香奈惠的头,面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带着我妹妹来这里办一些事。” 蝴蝶香奈惠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又礼貌地对侍应生道:“照子小姐好~” “哎呀,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啊,”照子用菜单遮着嘴一笑,“能看到太宰先生身边有人陪着真好啊,不然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总是会有些孤独的吧。” 蝴蝶香奈惠一顿,不由自主地看向太宰治,对方却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照子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人啊,不知今日愿不愿意和我去殉情呢?” 说着,他捧起了对方垂下来的手 ,像是虔诚的信徒一般,轻柔地吻在了对方的手背上。 照子似乎对他很熟悉,听到“殉情”这样的话也不觉得失礼,只是为难地摇了摇头:“不行啊,我的工作可还没有做完呢!” “诶?”太宰治委屈地道,“原来工作比我重要吗?” 照子收回手,脸上飞上一抹红霞,视线飘忽,“太宰先生你啊,还是好好照顾妹妹,不要想着自杀的事了吧……” 说完,似乎又怕他反驳似的,紧跟着又道:“今天还是喝之前的那种咖啡吗?” 太宰治笑着点了点头,照子又看想蝴蝶香奈惠,对方回:“和太宰先——哥哥一样。” 照子向两人欠身,转身很快去到后间了。 蝴蝶香奈惠收回目光,她其实对于方才两人的谈话有很多疑问,但考虑一瞬,还是什么都没问。 不过她没想到,下一瞬,对方却开了口。 “方才擅自与香奈惠君做了兄妹,希望你不要介意呀~” 蝴蝶香奈惠很快摇了摇头:“怎么会,太宰先生也是为了我们的任务,况且能像太宰先生这样的人,对待弟弟妹妹一定是极为细心温柔的,我能担任这个角色,是我的荣幸呢。” 太宰治回想了一下他对待不死川实弥的方式,高兴地点了点头:“是呢!” 他确实温柔又细心啊! 蝴蝶香奈惠接上之前的话题,问道:“要是这次的情况属于天灾的话,太宰先生想怎么办呢?” “很简单啊,”太宰治答得理直气壮,“就不办啊!既是天灾,人力哪有办法扭转,放弃吧放弃吧。” 蝴蝶香奈惠闻言皱了皱眉,面上流露出同情,“这样的话,那些人就太可怜了。” 太宰治没吭声。 “既然有这一身医术,不试着帮一帮的话,我于心难安,太宰先生,我能不能……”她没将话说完,抬眸看向对面的时候面上流露出些许请求,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而前一秒刚说完“不办”的太宰治此刻万分爽快地改了主意:“嘛,毕竟我们只是队友的关系,香奈惠君可以自行采取完成任务的方法。” “话是这么说没错,”蝴蝶香奈惠说到这里,柔和地笑了笑,“但我现在毕竟是太宰先生的妹妹呀,征询一下哥哥的建议也是合理的。” 太宰治看着她,眨眨眼,下一瞬突然捂住胸口:“可爱的香奈惠君,若非你太小,我简直要邀请你和我殉情了。” “啊呀,这可不行。”蝴蝶香奈惠笑着摇头,“我还要斩杀恶鬼呢。”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照子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放到桌子上:“这是太宰先生与妹妹的咖啡,请慢用。” 蝴蝶香奈惠:“多谢照子小姐。” “多谢照子小姐啦~”太宰治看着对方,“哦对了,我和妹妹最近要在这里住几天,听说这里发生了住客昏睡的事哦?” 照子点点头,面上不无忧虑:“是的,无缘无故就睡过去了,真让人担心啊。” “这样吗?”太宰治也表现出了同等的不安,但很快他看向蝴蝶香奈惠,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眼前一亮:“我的妹妹从小便在这边学医,有没有可能让她试试看?” “诶?这么巧吗?”照子向身后的柜台看了一眼,有些激动,“老板的女儿最近也是同样的状况,我可以帮您问问他。” 第41页 太宰治:“好的~” —— 咖啡店的老板最终同意了让蝴蝶香奈惠为女儿诊治。 老板的女儿的长相看起来很可爱,想来如果动起来的话是个活泼的女孩子,只可惜现在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像冷冰冰的美人雕像。 太宰治在门口看着蝴蝶香奈惠为女孩儿抽血,身旁照子的声音含着隐约的期待与惋惜:“老板的小姐已经睡了三天了,医生都说不知道原因,唉,因为这件事,小姐也不能参加今夜她期待很久的舞会了。” 太宰治闻言转眸看她:“舞会?” “对啊。”照子点头,“今夜公馆的舞厅会举办一场舞会,所有住客都可以凭票入场,到时我也会去里面帮忙呢。” 太宰治从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张方才办理入住时被前台赠与的纸质票。 那上面的图案与排版颇具这个年代的风格,正中心印着显眼的几个大字—— 欢迎来到涩谷。 第24章 舞会 晚上八点,当天空已经完全被黑色的幕布遮挡的时候,蝴蝶香奈惠挽着太宰治的手臂到达了公馆的舞厅入口。 丝绒门帘内传来隐约的乐声和笑闹声,门帘之外,结伴而来的男男女女用合适的音量交谈着,面上的神色是毫不掩饰的对这场舞会的期待与喜悦。 蝴蝶香奈惠身处其中,眉间偶尔泄露出来的忧虑却让人觉得她与此地根本格格不入。 手背被人拍了拍,她抬头看去过,便瞧见西装革履的青年从容温和地对她道:“别担心。” 下午,对咖啡店老板女儿进行一系列检查后,蝴蝶香奈惠不得不神色凝重地接受了这个最坏的消息——对方身上有血鬼术使用过的痕迹。 换言之,这个公馆内所有陷入昏睡的住客,都有可能是因为中了血鬼术。 两人之前的猜测很大程度上是对的——这是人祸。 而一想到今晚所有参加舞会的人或许都会被幕后的鬼作为利用的对象,蝴蝶香奈惠就没办法放下心来。 太宰治也是明白这一点,才安慰她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就算香奈惠君忧虑到脚都走不动道了,也没办法现在解决问题,不如当成一个平常的舞会来看,还可以起到迷惑对方的作用。” 蝴蝶香奈惠知晓对方说得对,努力深呼吸,缓缓呼出一口气后,她轻声感叹道:“太宰先生的心态真好。”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这句话,反而问道:“香奈惠君会跳舞吗?” “诶?”蝴蝶香奈惠愣了一瞬,很快摇了摇头,“我不会。以前……爸爸妈妈都是药师,也不会出席过这样的舞会,所以没有学过。” 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张道:“不跳舞……会很奇怪吧?” “哈哈~”太宰治的神色依旧轻松,“别担心别担心,我会在香奈惠君身边,帮你拦下不识趣的人的~” 说着,他朝对方眨了下眼,语调活泼得仿佛两人即将迈入的不是战场,而就像他所说,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舞会。 或许是受到他的情绪的感染,蝴蝶香奈惠也不自觉弯起唇角,微微放松下来。 太宰治将两张票递给门口的人,丝绒帘幕被人挑起,内里的乐声瞬间变大,炫目的灯光与晃动的人群一同映入眼中。 两人向里面走去。 挂着金饰的穹顶被灯光一照,金碧辉煌,光芒洒到厅内各处,尽显奢华淫靡。 舞厅正中心立着一座女子雕塑,面容处空白一片,但却并不显得怪异,宛若水墨画的留白一般,让人拥有无限遐想的可能。 太宰治领着蝴蝶香奈惠走到阴影处的沙发内坐下,不远处似乎有人早已瞧见了他们,在两人坐下后不久便绕过人群,走到近旁。 “太宰先生,香奈惠小姐,要喝点什么吗?”照子换了身装扮,但依旧笑得如在咖啡厅一样,礼貌又不失亲近。 两人向对方打了个招呼,太宰治随意点了一杯酒,又为蝴蝶香奈惠点了份小蛋糕。 待到照子走后,蝴蝶香奈惠看着对方的背影,不由得笑起来。 “照子小姐真是个性子很好的人啊,”她说到这里,又轻轻地皱了下眉,“希望她不要发现吧台下面的日轮刀才好。” 在为老板的女儿抽过血后,太宰治曾以好奇为理由询问照子是否可以先去看看舞厅的内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 许是因为这处公馆接待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公馆对住客的限制很少,住客们也就更加自由。 两人不仅参观了舞厅,还在照子的介绍下得知她晚上大部分时间会在吧台后工作。 知道了这件事后,蝴蝶香奈惠便决定将日轮刀藏在吧台内部,只有这样,当危险来临,她才能更快地取回武器,也能护下照子小姐的安全。 不过若是此事被照子小姐提前发现,恐怕会认为他们才是危险人员,且欺骗了她的感情吧。 “担忧的事情太多,会加速衰老,”太宰治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张便笺纸,此时一边刷刷写着什么,一边还对她道,“香奈惠君才十三岁,就已经有皱纹了哦。” 饶是蝴蝶香奈惠平日里并不在意自己的长相如何,突然听到这种话,还是下意识地抬手摸上了脸,紧张道:“诶?诶真的吗?我……我有皱纹了?!” 第42页 难道……她还没有长大就变老了?! 太宰治收笔,钢笔在手中转了弧度,以笔身敲了下对方额头,轻描淡写地道:“骗你的。” 蝴蝶香奈惠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看来还没有变老。 “只是说,香奈惠君不要总是这么担忧啦,唉,怎么一个两个,都像个大人似的。”太宰治将笔盖扣好,装入西装口袋,感慨道。 蝴蝶香奈惠还来不及询问对方“一个两个”是什么意思,便瞧见对方视线在此刻一偏,看向了她身后,她跟着转过头去。 照子将托盘上的东西放下,照例说了句“慢用”后,又好像抑制不住内心的挂怀,问蝴蝶香奈惠道:“不知香奈惠小姐对于老板女儿的检查有结果了吗?” 闻言,蝴蝶香奈惠的面上露出了几抹歉意的神色,声音也低落下来:“抱歉,是我学艺不精。” 鬼之一事不好对外人说,她只能用这种方式隐瞒下来。 其实她的声音有些小,在热闹的舞厅中是听不太真切的,但照子瞧着对方的神色,也大概能猜到对方的意思,一时间面上的担忧比之前更甚。 太宰治却在这时开了口:“公馆已经请过很多医生了吗?” 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何在此时问这件事,但照子还是点了头:“据我所知,已经有七、八位了,涩谷包括周边有名气的医生都曾被请到这边来,但毫无例外,全部没有解决方法。” “有没有见过一位女医生呢?”太宰治支着下颌,歪头看她,“还带着一个少年模样的助手。” 照子回想片刻,摇头;“没有。怎么了,她的医术很好吗?” “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这位医生治好了我身边的一个人,但没等我道谢,她便离开了,所以想着问问看,也许会有发现呢。”太宰治叹了口气,“没想到她也没有来过这里吗。” 知恩图报的人向来会让人很有好感,照子几乎是在他话一出口的下一瞬便道:“原来是这样吗?太宰先生详细说一说那位医生的相貌吧,我会在今后为您留意的。” 太宰治看起来很惊喜,将珠世的样貌大致一说,照子一一点头记下。 末了,太宰治指尖推着一张便笺纸,放到那人近前:“这是可以联系到我的电话哦,我十分期待能够接到照子小姐的电话呢~” 照子接过便笺,笑了笑,爽快地应了下来。 蝴蝶香奈惠看着那人的一番操作,歪了下头。 明明应该是太宰治“托人办事”,怎么最后好像变成了照子小姐拜托他“托人办事”? 是她的错觉吗? 照子走后,这场舞会依旧按照它原本的模样继续进行下去,两人在阴影处安安静静地喝酒吃蛋糕,不过蛋糕蝴蝶香奈惠一口没动,都被太宰治包圆了。 期间虽然真有不识趣的先生前来搭讪,但也都被太宰治以各种各样的说辞拦了下来,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冲突。 不过在这里待得时间一长,蝴蝶香奈惠却觉察出有些不对来了。 “太宰先生,您不觉得这里太正常了吗?” 她从舞会中央的人群上收回视线,转眸看向太宰治,却发现对方趴在桌子上,眼皮耷拉着,一下一下戳着空酒杯,那模样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困了。 她试着又唤了一声:“……太宰先生?” “……嗯?”太宰治懒懒地抬眸朝她看去,隔了两秒才终于搞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 他支着桌子直起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正常不好吗?” 蝴蝶香奈惠蹙眉:“可这么久了,幕后的鬼也没有任何动静,您不觉得奇怪吗?” 太宰治擦干溢出来的眼泪,点头:“对哦。” 蝴蝶香奈惠:“……” “唉,它为什么还没有动作,我都困了。”太宰治起身,对她道,“我去外面透透气。” 得到了蝴蝶香奈惠的回应后,他朝大门处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厅内的乐声与路过的人群,也像他如今缠绕着困意的思绪一般,慢了下来。 而在模糊的视线中,他没有看清任何一个人的脸,就好像这些人也和正中心的雕像一般,面部是空白一片。 好不容易走到门边,他抬手挑开红色丝绒幕帘,却在看清眼前景象时怔在原地。 夜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昏暗的巷中,只有对面墙上挂着的灯牌发出微弱的光。 那灯牌是规矩的长方形,下方红底白字,写着五个字母—— Lupin。 第25章 入梦 悠扬的交谊舞曲依旧在大厅内轻轻地响着,蝴蝶香奈惠从洗手间出来,转过转角,正要回到舞厅,却迎面撞上了一位身着洋服的男性。 “不好意——” 话音在看到对方瞳仁上的字时戛然而止——下壱。 蝴蝶香奈惠下意识后退一步,浑身绷紧,进入战斗状态,对面的人瞧见她这副模样,似乎很感兴趣。 “竟然没有陷入昏睡……”下弦之壹歪了歪头,发梢的一点粉色让他看起来格外柔软,“为什么呢?” 蝴蝶香奈惠不答,她蹙紧眉头:“这个公馆之所以会爆发那么多客人昏睡的案件,都是因为你的血鬼术吧?” 下弦壹点了点头,阴柔的声音听起来像一条沼泽中的蛇,甜腻且令人不适。 第43页 “是啊,”即使被识破了计谋,他也仍旧笑得很温柔,“你的能力已经接近柱了吧?舞厅中的那位,就没有像你一样躲开我的血鬼术呢。” 舞厅? 蝴蝶香奈惠一惊,太宰先生?! “不过不要急,你也可以像他一样——”他抬起手,手背上的嘴咧开,露出一个笑,“做个好梦吧。” 那张诡异的嘴张合,发出轻柔的声音:“入睡——” 不等这张嘴的话说完,蝴蝶香奈惠猛地冲对方撞过去,下弦壹似乎没料到她这番突然的动作,被她撞得向后踉跄,两人一同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舞厅内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听声音竟是照子小姐! 蝴蝶香奈惠动作利落地从下弦壹身上翻身而起,在考虑到身上身上没有佩戴武器等现状后,暂且放弃目标之鬼,果断地向舞厅内跑去。 乐声仍在继续,可该配合乐声舞动的人群却都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他们闭着眼睛,嘴角向上提起,似乎当真如下弦壹所说,正在做一场十分难得的美梦。 蝴蝶香奈惠匆匆扫了一眼,很快将目光投向了在场除她之外唯一站着的人影身上。 对方似乎也在同一时间看见了她,面色焦急的朝她招手:“香奈惠小姐,太宰先生他——” 蝴蝶香奈惠没等她说完便已经走了过来,只见,在她离开时还很清醒的太宰治不知何时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在他对面,原本应该由她坐着的位子上却坐着另一个男人,看模样,竟然是在舞厅门口检票的那个人! 这个男人的头低着,似乎也是在睡觉,而他与太宰治的手腕,正用一根绳子连系着,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想解开这个绳子,可是我试了很久,这个结却怎么也解不开!”照子小姐强忍着心底的紧张与害怕,看向舞厅内睡着的人,“香奈惠小姐,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蝴蝶香奈惠从思绪中回神,先安慰她:“照子小姐请不要担心,我会解决这件事的,在此期间,能否请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照子虽然仍是有些害怕,但此时下意识地便跟着对方的话往下问。 “能不能请您帮忙照看一下我的哥哥,以及这些昏睡过去的人?”蝴蝶香奈惠向太宰治的方向看去,对方做的梦似乎并不像下弦壹说得那么好,眉间皱起的程度以及周身散发出的低沉气息,只要是个人都能知道他此刻的情绪定然极差。 蝴蝶香奈惠不清楚对方到底梦到了什么,但她觉得,只要是太宰先生的话,一定不会出事的。 而她只需要尽快将罪魁祸首解决掉就好了。 至于那条绳子,在她无法确定怎么解开的时候,还是不要贸然行动了。 这么想着,她对照子继续道:“照子小姐,您只要在这里尽可能防止其他人伤害这些昏睡过去的人就好了,当然,以您的生命安全为第一要务,我会尽快回来的。” 照子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点头答应下来。 蝴蝶香奈惠朝她温柔一笑,转过身,直奔柜台而去。 既然鬼的目标是鬼杀队的话,在她没有死亡之前,下弦壹不会离开。 而她之所以没有如其他人一样陷入昏睡…… 脑海中飘过太宰治取走她面前的蛋糕的画面,蝴蝶香奈惠突然发现,自进入舞厅之后,凡是与这场舞会有关的东西,她都没有接触到,或者说,是太宰治有意将她与舞会划开了界限。 所以,这些其实是太宰先生预料好的吗? 弯腰从柜台下方取出那把日轮刀,刀颚上的四叶草在灯光的映衬下闪过一道金色光芒。 也许只能等太宰先生醒了之后,她才能得到答案了。 蝴蝶香奈惠想。 云层被风吹着飘过来,遮挡了还算透亮的月光。 太宰治抬手摸了摸遮挡住右眼的绷带与左脸上的纱布块,些许痛意从那下面传来,让他有些恍惚的神思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他是来…… 是来Lupin酒吧喝酒的。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他推开酒吧的门,沿着昏暗的楼梯往下走,很快,便看见了他常坐的那个座位,与旁边两个熟悉的人。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身穿鸭黄色外套的青年与佩戴圆框眼镜的学者同时转过头来,在看到他的下一刻又一起打了个并不相同的招呼。 “太宰。” “难得啊,太宰君竟然是最晚到的。” 难以言喻的情绪从胸口喷薄而出,太宰治在一瞬间竟觉得自己有些窒息般的难受,就好像他们明明站在同一个酒吧,他却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隔得那么远。 可他并不清楚这份异样情绪的来源。 莫非是被最近的工作搞得太累了吗? 终于,就在那两个人露出了困惑的目光、即将出声询问的时候,太宰治走向台椅,懒懒地回应了坂口安吾的话:“啊啊,因为在任务收工的时候恰巧被我抓到一位不听话的部下,处理他费了些时间啊。” 他坐上台椅的时候,老酒保也将酒杯放到了他面前,大块的冰敲击着玻璃杯,发出“喀拉”一声轻响。 织田作之助问道:“他做了什么?” “毒品呐!”太宰治不满地道,“都和他们说过毒品业很危险了,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们黑手党也要跟着一起玩完,结果他不仅偷偷贩卖,还要亲自去尝试,哎呀——” 第44页 他长叹一声,趴在吧台上,无奈地道:“想不通啊,那东西有什么好的呀,肯定还不如毒蘑菇好吃啊!” 织田作之助转眸看他:“你吃过毒蘑菇?” “织田作先生,请不要用这样认真的表情询问他这件事,”坂口安吾抿了口酒,“都是因为你纵容他,太宰君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啊。” “诶!这么说太过分了吧,安吾,我也是认真地在说这件事啊!”太宰治转过头看着两人,压低声音,眼睛却亮亮的,好像在说着什么秘密,“我不仅吃过毒蘑菇,还看到了会飞的大象呢!” 织田作之助点头:“原来如此,真神奇啊。” “所以说,织田作先生什么时候能够学会吐槽呢?再这么下去,酒吧的老板迟早有一天会不欢迎我们的吧。”坂口安吾示意两人去看,那位原本在一旁擦着杯子的酒保不知何时已经与三人保持了几米远的距离,在逼仄的酒馆里,几乎到了最边上的位置,看上去有些可怜和委屈。 织田作之助顿了顿,点头:“我明白了。” 下一瞬,他便将蒸馏酒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对太宰治道:“真是太过分了!” 太宰治和他对视,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坂口安吾:“……是让你吐槽不是让你生气啊织田作先生。” 织田作之助又将酒杯端了起来,诚恳道:“抱歉。” “哈哈~”太宰治似乎觉得非常有趣,笑得眼睛都没了,他向酒保的方向举起手,像一个乖学生似的,欢快道,“老板,我想吃蟹肉罐头~” 在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后,太宰治收回手,用指尖敲了下酒杯,又摇摇晃晃地哼着歌,很明显,相比刚进来的时候,他现在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 “说起来,太宰,”织田作之助看着他的脸,问道,“你的纱布移动位置了吧?还有你头上的绷带,在往外渗着血啊,没问题的吗?” “怎么看都不像没问题的吧?”坂口安吾无奈承担起了吐槽的角色,“不过这种事落到太宰君身上,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呀呀,被你们发现了,”太宰治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罐头,不以为意地道,“安吾说得对,只是从台阶上摔下来磕到脑袋和擦伤脸罢了,比前些日子从悬崖上掉下去要好很多啦~” 坂口安吾沉默地喝着酒,他发现他竟然一时找不到槽点。 也或者是槽点太多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织田作之助还在认真地问道:“是在看那本《防止不经意受伤》的书的时候摔的吗?” “不是不是~”太宰治嘴里嚼着蟹肉,两腮鼓起来,像一只仓鼠,声音也因此有些含糊不清,但大体能够听懂,“是在任务途中玩游戏的时候摔的。” 织田作之助点头:“真是有些危险了。” 坂口安吾像是终于忍受不了似的,捂着额头道:“织田作先生,这里该吐槽的。” 对方慢腾腾地眨了眨眼,像是才明白过来一般,“是吗?受教了。” 太宰治将空了的罐头推开,没有在意两人关于“吐槽”的讨论,又向老板要了一盒新的蟹肉罐头。 而在三人未曾注意到的酒馆角落,有人在此时起了身,低着头走上楼梯,离开了酒馆。 第26章 朋友 男人推开酒吧的门,踏入夜色中,晚风在这一刻突然大了许多,迎面吹来的风险些卷走他头顶的帽子。 他抬手压住帽子,微微抬头,月光在此刻照亮了他的脸。 若是蝴蝶香奈惠在的话,定然能够看出——这就是在舞厅门口检票的男人! 只见他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下方才被他关上的酒吧大门,又等待了片刻后,未听见什么声响,便从衣兜里拿出一把小刀,向门上刺去! 而原本坚硬的木门,不知怎的,在与刀刃接触的瞬间,便如同水一般向周围荡开层层涟漪,小刀轻而易举的破开木门,男人穿过水面一般的结界,走了进去。 所有人都有一个精神之核,处于梦境主人活动之外的无意识领域,这是支撑着人精神意识的基本,下弦壹魇梦的血鬼术便是可以制造梦境,进入别人的梦境后破坏其精神之核。 精神之核一旦遭到破坏,人就和废人无异,此时即便肉体受到伤害也不会有任何反抗的行为,换言之,那时,就任魇梦宰割了。 检票人从结界中穿过,睁开眼睛,却发现—— 一片黑暗。 眼前看不到任何东西,就连双手抬起来,也根本寻不到五指的所在。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睛,很明显地感受到眼睑是抬起来的,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性——太宰治的无意识领域是一片纯黑。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寻找精神之核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但检票人不死心,他抬手摸索着往前走,期望能得到什么意外之喜。 然而走了很久,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脚下的路崎岖不平,他磕磕绊绊地往前走,有几次险些摔趴在地上。 四周静悄悄的,耳朵里能听到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偌大的黑暗与死寂中只有他一个活人,时间长了,他内心也开始发怵,就在他考虑是否要提前放弃的时候,意料之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微光。 那光芒只有一个点,微弱,但在此刻于他而言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第45页 检票人朝着光的方向跑过去,那光芒随着他的接近反倒逐渐消失,但在奔跑的过程中,他的眼前却能够慢慢看清,原本光芒存在着的地方—— 正坐着一个小孩子。 那孩子背对着他坐着,低着头,正在看一本书。 蓬松的短发下,露出一段缠着碰带的后脖颈,这绷带让他想起了外面正在酒馆喝酒的人,他不由得想再走近两步,好看个究竟。 而就在此刻,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对方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与他相对。 这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右眼被绷带挡住,仅能够看到的左眼睫毛很长,鸢色的瞳在纯黑的环境中显得更为暗沉,没有一丝温度。 “你是谁?” 他的模样完全是外面那位少年的缩小版,检票人大概能猜出来面前这个孩子的身份,但却不免有些紧张。 明明魇梦在之前曾告诉过他,无意识领域一般不会有人存在的。 但转念一想,面前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而已,能有什么威胁,若是利用得当的话,也许还能事半功倍。 这么想着,检票人俯下身子,努力装出一副和蔼的样子,对他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趣吧,若是有个朋友陪你的话,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朋友?”小男孩想了想,摇摇头,“我不需要,我已经有一个朋友了。” 出师不利。 检票人眼中划过一丝懊恼,但很快继续笑道:“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朋友呢?” “他……”男孩长睫落下,神色微微低落,“他睡着了,已经睡了很久了。” 检票人不清楚他所说的朋友如今在何处,亦或者根本无中生有,他只觉得有机可乘,连忙顺着对方的话道:“那在这段时间内,就让我陪你呆着,做你的朋友吧!” 男孩儿闻言,倏然抬眸,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一下子绽放了神采。 他转过身子,面对着他,仰头问:“真的吗?” “当然了!”检票人笑着道,“从此刻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面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神色:“但是我现在有个难题,不解决的话恐怕不能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了。” 男孩儿问:“什么难题?” 检票人道:“我在找精神之核,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便紧紧锁住对方的脸,生怕落下他面上的任何神色变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既没有猜出他用意的愤怒,也没有像是听不懂这一名词的困惑,他面上的神色甚至毫无改变,只是歪了下头,语气认真地问:“只要让你找到精神之核,你就能一直陪着我吗?”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检票人心里抑制不住地兴奋,但面上仍旧装得很好,满是无奈地道:“是的。” “那好吧,”男孩儿从地上站起来,“我带你去。” 他转身率先向前走去,手上拿着的书顺势合起,封面上的字在检票人眼前一晃而过,只记下了四个字—— 完全自杀。 “话说回来,织田作,你的小说写的怎么样了?” 太宰治推开面前已经空了的三个蟹肉罐头,满足地喟叹一声,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织田作之助的酒杯已经快要见底,他看了一眼,放下蒸馏酒,缓缓道:“在努力平稳进行中,不过……” 坂口安吾闻声问道:“怎么了?” “在塑造人物上遇到了些许问题。”织田作之助有些头疼,“有些人物的性格似乎怎么都把握不好。” 太宰治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困难的吗?连岩浆味道的咖喱饭都能吃下的织田作,竟然都把握不好人物性格,那可真是大!事!件!啊!” “嗯?”织田作之助皱了下眉,“岩浆味道的?我没吃过,那东西可以吃吗?好吃吗?” 太宰治嫌弃地撇了下嘴:“说真的,那东西尝起来真的糟糕透了,我吃了之后简直就像身处火山,下一秒便要直接蒸腾升天了,虽然我一直在寻求自杀,但这种方式真的一点也不美好!” 织田作之助又拿起了酒杯,不过在饮酒之前,他还是点头认真地附和道:“这么来看的话,确实如此。” 太宰治疯狂点头,十二万分赞同他的话。 “织田作先生,”坂口安吾斜睨了一眼太宰治,“你要写的人物,不会是以太宰君为原型的吧?” “诶?”太宰治惊讶一瞬,不过很快又哈哈笑起来,“真的吗?” 织田作之助看起来更为惊讶:“竟然被你猜到了!” “……这一点都不难猜好吗!”坂口安吾叹口气,“我就不相信这世上有比太宰君的性格更为多变的人。” 太宰治仍旧笑:“但是用我做原型什么的,一看就是重大的错误啊。”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面两个人:“要是写我们这样琐碎又无趣的闲聊,读者肯定觉得乏味,就没有读下去的欲望了啊!” 坂口安吾闻言勾了下嘴角:“难得认同你呢,太宰君。” 但即使被两位好友认为小说的内容不合适,织田作之助的神色仍旧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慢吞吞道:“但我想,把我们的故事写下来。”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想要向上提,但刚进酒吧时那种莫名其妙的悲意与慨叹再次一股脑地倾泄而出,使得他身形一顿,在一瞬间收回了目光,看向那杯分毫未动的啤酒。 第46页 也不知酒保用了什么工艺,杯中的冰块还如刚刚加进去一般,没有化掉的迹象,就连啤酒的高度都未曾改变。 他的指尖从玻璃酒杯表面划过,在有些滞闷的地下酒吧里,感受到一阵舒适的凉意。 “啊,差点忘了,晚上还要赶稿。”织田作之助抬手,示意酒保,“老板,要一杯咖啡——” 话未说完,他的手臂便被身旁的人压了下来,太宰治不赞同地道:“刚喝完酒就喝咖啡,织田作好歹顾忌一下自己的身体吧?” “能在太宰君口中听到‘顾忌身体’这种话,我今晚一定是走了大运了,或许等下出门该买张彩票。”不等太宰治反驳他的话,坂口安吾吐槽完,又话锋一转,“不过太宰君的话我也是赞同的,织田作先生如今已经离开了组织,有大把的时间去创作小说,也没有必要急于一时。” 太宰治点头:“就是就是!” 他放开压着对方手臂的手,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可就在此时,他心里突然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旁边窥探,但并非是跟踪之类的,若要形容的话,那种目光,更像是直直地窥探到了他的内心。 他皱了下眉,起身便要走上楼梯。 “太宰?” “太宰君?” 来不及回应两人,太宰治三步并作两步跃上楼梯顶端,推开酒吧门,重新进入了小巷之中。 小巷的昏暗幽静一如既往,在漆黑的夜里,只有偶尔迷途的风拍打灯牌的声音,才会给这里带来一丝生气。 太宰治静静地站了片刻,待发现在这里不会有任何收获后,他又回身走进了酒吧。 心里的异样渐渐散去,他有些怀疑方才的瞬间是否是某种错觉。 直到再次回到地下,他一只脚方才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抬眼不经意间看过去的时候,身形却在瞬间僵在原地。 安吾不见了踪影,吧台旁只有织田作之助沉默地坐在那里。 他的手搭在吧台上,手臂旁边放着一把枪。 太宰治的心跳开始加快。 第27章 噩梦 与此同时—— 桃色刀刃在夜空下划出一道冷厉的弧度,伴随着轨迹之中纷纷扬扬的桃花,日轮刀的刀锋直指下弦壹的脖颈。 蝴蝶香奈惠在翻上屋顶后,毫不犹豫地向着魇梦砍去。 但就在刀刃距离脖颈不足三寸时,诡异的肉块突然从其身后冒出,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眼睛在此刻一同睁开,瞳仁上无一例外地刻画着“梦”之一字。 如哄睡一般轻柔的话语不知从何处响了起来:“入眠吧……” 然而令魇梦意外的是,在他两种血鬼术的双重攻击下,对面的女孩子不仅没有如他所想一般陷入梦境,反而身形前倾,将他的脖颈与身后的躯干,以更快的速度一同斩断! 血鬼术失效,魇梦的身体与肉块一同消散,蝴蝶香奈惠收刀,身后却再次响起了下弦壹的声音: “为什么……” 魇梦立在房顶边缘,夜风吹起他的发梢,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困惑:“为什么我的血鬼术对你没有用……” “为什么你还没死?”蝴蝶香奈惠的眉间皱起。 魇梦不答,他上下打量了对方许久,终于,那目光缓缓停在蝴蝶香奈惠的眼睛上,他恍然大悟:“啊……你的眼睛,似乎有些特别呢。” “视线十分快速地捕捉到了我的动作,从而避开了我的血鬼术吗……”他突然愉悦地笑了起来,双臂张开,一副恣意又无畏的姿态,“既然这样不行的话,就来玩另一个游戏吧~” 蝴蝶香奈惠握紧刀,“……你在说什么?” “那些来舞厅的客人啊,全部都进入了我制造的梦境呢,既然你不愿意让他们留在美梦中,那么我只好——”他将食指抵在唇边,在病态的笑容中低声细语,“编、织、噩、梦、了。” 他一只脚向后退,整个人几乎是悬在了半空中,但他却并不以为意,反而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格外期待。 “来吧,让我看看,你要怎么去拯救那些陷入痛苦的人呢?” 蝴蝶香奈惠提着日轮刀冲了上去,然而对方早在她迈步的同时便向后倒去,洋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在坠落中笑着对她道: “整座舞厅都是我,我会看着你、你们,如何痛苦地愉悦我。” 他的身影消失在半空,只剩尾音,慢慢飘散在夜风中。 像是在呼应他的话一般,在他消失的那一刻,舞厅内便开始传来隐隐约约的喧闹,蝴蝶香奈惠不得已再次折返回去。 而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两个人,也正在被乌鸦引导着,走进了公馆。 “还没有到吗?” 太宰治纯黑的无意识领域让人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检票人只能粗略地感觉到,两人在这里已经走了很久,但要找的精神之核仍旧没有任何踪影。 “就快了。” 男孩儿在前方脚步不停,检票人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跟着往前走。 又过了片刻,对方终于停了下来,抬手向前一指:“到了,那个就是精神之核。” 检票人激动地越过他向前看去,却发现前方——什么都没有。 “哪有?在哪呢?”他睁大眼睛努力往前看,可仍旧没有任何收获。 第47页 “就在那里啊。”小男孩诧异地回头看着他,“你看不到吗?” “我……” 眼见终点就在前面,检票人不免有些着急,他推开对方向前快走两步,转着圈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到处看,可就是看不到他所说的精神之核。 “根本什么都没有!”他气急,回头质问对方,“你是不是在骗我?!” “诶——?”小男孩拖长了声音看着他,眨巴着唯一露出来的左眼,模样很是无辜,“我没有骗你啊,难道你真的看不到?” 看着对方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他歪头想了片刻,突然一拍手,笑了:“我知道了!” 检票人:“什么?” “我知道这个精神之核啊,”他嘻嘻笑道,“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见!” 检票人原本以为他在认真思考对策,闻言怔愣一瞬,等到意识到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后,不由得大怒:“你耍我?!” 小男孩乐不可支:“是啊是啊。” “你——!”没想到他会这么简单地就承认了,检票人的怒火更盛,话也不多说,直接便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既然无意识领域只有小男孩一个人存在,那么精神之核一定和他有些联系,即使不是,他也一定知晓有关这东西的消息。 只要他能抓住对方,就不愁得不到精神之核的下落! 检票人算盘打得很响,想象也很美好,但这种美好直到额头被抵上一根冰冷的枪管后便消失了。 “你在干什么呢?” 即使手上拿着的是最危险的兵器,男孩儿依旧眉目含笑,甚至连询问的语气听起来都有些天真,“不是说好要做我的朋友吗?” 检票人自知眼前情形已经毫无转换之地,闻言不禁咬牙切齿道:“可恶……竟然被一个小孩子耍了……” “小孩子?”男孩儿呵呵笑。 “小孩子不仅能耍你,”他笑着,眸中深处却冷了下来,“还能杀你呢。” 话音落下,他指尖下压,枪响,对方的身子向后倒去。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检票人甚至没有留下一句遗言,便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纯黑的空间随着这一声枪响而微微震动起来,男孩儿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枪变回原来的书,又像是对着谁说道:“连眼睛都睁不开的人就不要勉强了吧,我又不需要你帮忙。” “比起我来……”他抱着书坐下,目光穿透虚空,似乎落在了某个人身上,“外面的家伙似乎更让人担心。” 那是他惯用的那把九毫米手枪,太宰治很熟悉。 枪身的外观造型尚且算是美观,但在酒吧灯光的映衬下,似乎每一处被照到的金属,都折射着令人胆寒的冰冷光芒。 太宰治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尽管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织田作?”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目光从那把手枪上转移,佯作自然地四处打量,“安吾呢?” 红色短发的青年闻言转过头来,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陌生又困惑,“……谁?” 不等太宰治有所回应,他又接着问道:“还有,你认识我?” 太宰治所有假装出来的自然都在一瞬间溃散。 他僵在原地,目光与织田作之助相对,面上有些怔忪。 “……从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对方试图打破这莫名尴尬的氛围,耸了下肩膀,“毕竟,我姓织田。” 太宰治又沉默了两秒,而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他动了动唇,露出一个有些牵强,但与以往有八成相似的笑:“……我也不知道。” 说完,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抬步朝对方走去。 起初的两步身子还有些僵硬,但当走到台椅旁边时,他就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活力,笑着对织田作之助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叫呢,或许是因为我们曾经见过,但又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吧。” “忘记?”织田作之助沉吟道,“能有这种事情发生,难道是因为身体与心理年龄的不同吗?” “年龄……不同?”太宰治一愣,想明白他的话后,不由莞尔,“该说不愧是你吗,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不,也许就是这样吧。”太宰治靠在吧台旁,“虽然我们看起来仍旧年轻,但心理上已经垂垂老矣,所以才会不约而同地选择忘记一些事吧。” 他话音顿了顿,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这样也很好……” “……”织田作之助看着他面上缠绕着的绷带,突然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语气也有了些变化,“说了这么多,我好像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嗯?”太宰治回头,“我叫太宰——” “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在接上他的话的瞬间,便把手枪从吧台上拿在了手中。 枪管正对着太宰治的头,金属折射的冰冷光芒刺痛了他的眼。 “黑手党历年来最年轻的干部,你的恶名可是如雷贯耳啊,太宰治。”织田作之助的眼神相比初见的陌生来说,又添上了明显的冷意,就连话里的语气,也带有些许的排斥与厌恶。 太宰治的瞳孔一缩,视线却不可控制地看向黑洞洞的枪管之内。 明明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但他就是觉得,他好像已经看见了那里面的九毫米枪弹,那枪弹逐渐接近、接近,最终撞进了他的额头。 第48页 他所期盼的死亡,由他的挚友来创造,这世上当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即使不欢迎我……这样的方式,也太过分了些,织田作……” 他的声音几近于喃喃自语,对面的人当然没有听清。 织田作之助举着枪,声音冷沉,“那么,黑手党的干部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呢?” 第28章 醒来 太宰治的目光从枪管中移开,放到了对面的织田作之助身上,静默半晌,他道:“……把枪拿开吧,织田作。” 对方没动:“我可不敢保证黑手党的人会对我做出什么,毕竟传言你们可是无恶不——” “对象是你的话我根本什么都不会做!” 这是自进入Lupin酒吧后,太宰治第一次情绪失控,甚至毫不客气地高声打断了对方的话。 他确实已经意识到了这里并非是现实,而是他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不小心坠入的梦境。 但他情绪失控的点并非在于背后的鬼塑造了这样一个完全与真实相违背的织田作,而是—— 他内心无比确定,假若织田作之助当初并非是黑手党的一员的话,这样的情形,是确实可能存在的。 织田作之助会站在正义的一方,冷漠地质问他这个……恶人。 这种情形,光是想想,便能让他感到惊恐不安了。 但那种外放的情绪很快被他收敛起来,他叹了口气,无奈道:“以你的能力,就算我有任何动作,你也可以在我下手之前杀了我吧,既然如此,这么举着,不累么?” 似乎是觉得他说得有理,织田作之助停了片刻,还是缓缓松了手臂,准备将□□放下。 太宰治低眸:“我来是因为——” 他话未说完,余光中对方的身形突然晃了晃,他猛地抬眸看去,只来得及看见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迷茫,紧接着,织田作之助原本放下的手臂再次抬了起来! “你——” 但出乎太宰治意料,对方的动作并非是要向他开枪,反而将枪在手中转了个方向,而后放到了他手里。 织田作之助握着他的手,迫使他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额头,压下扳机! “太宰,醒来!” 太宰治豁然睁眼。 一条绷起青筋的巨型手臂已近至眼前! 右手从腰后取出火枪,他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枪击损毁了巨型手臂,血肉向四处迸溅。 他嫌恶地皱了下眉,正要躲开,但起身时才发现右手手腕上不知何时被人绑了条绳子,他顺着绳子看去,在绳子的另一端,坐着的检票男人也在此刻幽幽转醒。“你醒了啊?”太宰治抬起右手晃了晃绳子,“连睡觉都要和我一起,你已经爱慕我至此了吗?但是可惜呀,我只喜欢美丽的小姐哦~” 检票人还没从梦中被枪击杀的恐惧中清醒过来,一睁眼,又看到了拿着□□的太宰治。 根本没有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在太宰治晃了晃手上的□□时,死亡的恐惧便再次袭来,检票人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哎呀呀……”太宰治可惜地看着对方,将被血染脏的西服外套盖在了他的脸上,“因为被拒绝没办法承受所以晕过去了吗,真是可怜啊。” 原来他的魅力有这么大的吗? “太宰先生!” 不等他的思绪再向外发展,吵闹的环境中一声明确的呼唤传到了他的耳中,他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本装潢气派奢华的舞厅不知何时已经变了一番样子。 血染脏了舞厅中心的雕塑,数条巨型手臂从墙壁或是地面中生长出来,试图缠绕覆盖昏睡过去的人们,而在这之中,抵抗之人的身影便极为明显。 除了蝴蝶香奈惠外,竟然还有另外两个熟悉的人—— 锖兔和富冈义勇。 而方才的呼唤,正是锖兔发出来的。 “太宰先生,太好了,您醒过来了!” 锖兔挥刀斩断一条手臂,在空隙间朝他道:“鬼和这座舞厅融合了,我们在这里救人,分身乏术,可以请太宰先生去找这里的鬼吗!” 太宰治没来得及应话,余光瞥见一个人影,他转头,恰好对上照子被手臂卷着向后飞去的惊恐神色。 枪声乍响,两枚子弹精准地避开了照子,炸烂了巨型手臂。 他上前几步,借助下落的对方:“没事吧,照子小姐?” 照子惊慌未定,但还是努力道:“没、没事。” “没事就好啦~”语气轻快地安慰完对方,太宰治转头对锖兔喊道:“锖兔,你们尽量将救下来的人移到舞厅外,我会让那只鬼自己现身的。” 三人应声,太宰治让照子小姐离开这里,而后他抬步穿过混乱的舞厅,从吧台位置取了瓶没有被打斗波及到的酒,在三人偶尔的掩护下,上了二楼。 与一楼宽敞的大厅不同,二楼只有一条连接楼梯的楼道,与一个悬在一楼大厅上方的观赏台。 观赏台以栏杆作挡,是一个半开放形式,站在那里能直接看到楼下的情形,是能够掌控全局的最有利位置。 越靠近观赏台,手臂的阻拦也就越多,这证明太宰治的猜测方向是正确的。 他一路上边打边躲,脚步不停,酒瓶在中途碎掉了,超过一半的酒洒在了地上,而剩下的也在打斗中晃了出去。 第49页 太宰治干脆扔掉了残破的酒瓶,瓶身撞到墙壁四分五裂,仅剩的酒水迸溅得到处都是。 手臂的攻击停了下来,太宰治站定,看向了眼前一道由手臂组成的“墙壁”。 这座肉墙过后便是观赏台,对方应该是料定了,以他手中的火枪没办法直接破开这种厚度的墙壁,于是连周遭的向他扑去的手臂都省了,全部挡在那面墙壁之前,似乎等待着观看他懊恼的神色。 但太宰治也不着急,他笑了下,从兜中掏出一个小巧的打火机,拇指滑动钢轮,一簇火苗便在其上迸发。 “虽然可以恢复,但是鬼会不会疼呢?”微弱的火光映照着他的下半张脸,在看不清眸中神色的情况下,他的笑容看起来狠戾又危险,“在大火中一次次烧毁身躯,再一次次重生,想必是个很好的体验吧。” 几乎在话语出口的同时,打火机被他扔了出去,目标正是酒瓶碎裂的地方。 魇梦意识到不对,组成肉墙的手臂霎时松了开来,纷纷扑向打火机,然而点燃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火舌舔舐过酒精,沿着早已被太宰治设计好的路线,在瞬间便点燃了整条楼道,而大火不止,又向楼下冲去,大有点燃整座舞厅的势头。 所有的地方都在大火的高温中颤栗,太宰治却纹丝不动。 他举起枪,对着被逼出原型的魇梦,面无表情地开口:“你的噩梦,就由我来创造吧。” 话音落下,扳机被扣动,在一系列上膛与枪响无缝衔接的声音中,魇梦甚至没有开口的机会,就已经被打散,不得不回到融合了舞厅的身体中。 他利用数十条手臂朝太宰治攻去,对方却先他一步,用枪打碎了窗户,而后一只脚搭在窗沿上,对着下方恰巧绕到后面查看情况的人笑道: “义勇君,麻烦接我一下哦~” 富冈义勇:“?” 在手臂的攻击到达之前,他纵身一跃,从二楼跳了下去。 富冈义勇仍旧处在蒙圈的状态,但眼见对方落下来,他下意识地便张开手。 然而就在对方要撞进他怀里的时候,太宰治下落的状态突然停了,而后竟是开始后退! 富冈义勇:“??” “哎呀!被抓住了!”太宰治惊讶道。 同一时间,富冈义勇终于回神,抽刀利落地斩断了太宰治身后的手臂。 舞厅的火越烧越旺,隐隐能够听到燃烧声中夹杂的惨叫,带着烧伤的手臂一次次朝两人袭来,又一次次被富冈义勇斩断,没了子弹的太宰治心安理得地躲在对方身后,出声问道:“人都救出来了?” “嗯!”如浪潮般的剑技直直地斩断了冲过来的手臂,这次攻击过后,对方似乎极其虚弱,暂时停止了继续攻击,富冈义勇持着刀,戒备地盯着墙壁,“血鬼术似乎有失效的迹象,有一些人醒过来了,蝴蝶和锖兔正在疏散安置那些人,因为锖兔觉得我不适合与人沟通,所以让我来看看这边的情况。” 对方说到“不适合与人沟通”时语气略有低落,太宰治诧异地问道:“为什么锖兔会这么认为?” “唔……”富冈义勇皱眉,隔了几秒,才慢吞吞道,“因为我每次想让不死川吃萩饼的时候,他都会非常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太宰治一愣,回想起和不死川实弥同行的那段日子,似乎…… 每次他耍了对方的时候,都会让对方吃萩饼。 ……难道形成应激反应了吗? 哎呀,这可糟糕了。 太宰治理智地没有回应这句话,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你和锖兔怎么在这里?” “昨日结束了任务,本来在另一条街上的藤屋休息,但是半夜被一只乌鸦吵醒,说他负责的队士在和鬼的战斗中睡着了,让我们去救人,于是我们就来了。”富冈义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本来我还想着,能在战斗中睡着的队士是该有多困多么不负责任,结果到这里才发现原来是这只鬼的血鬼术,那就情有可原了。” 太宰治:“……” 嗯……似乎以前在横滨出任务时他也睡着过,怎么感觉无形中被骂了呢? 义勇君的话,还真是难接啊。 万幸这次没等到太宰治寻找新的话题,富冈义勇突然道:“火似乎小了。” 太宰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原本足够照亮夜空的火光不知何时黯淡了不少,在并没有用水来浇灭的情况下就能减小火势,想来是下弦壹在里面自救。 虽然不知道对方采取了什么方法,但是—— 太宰治笑了笑:“我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第29章 不适 在说完“不会放过他”后,对方便去找了咖啡厅的照子小姐询问舞厅仓库的所在,就在富冈义勇不解为何要这么做时,太宰治拖着一个装满酒瓶的箱子朝他走了过来。 “砰!” 酒瓶一个接着一个被太宰治顺着破开的窗户扔到了火场里,玻璃破碎的声音与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响作一处,共同成为了惨叫的背景音。 原本减小的火势瞬间再次蹿高,而太宰治却还在这种环境下哼着歌,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富冈义勇目瞪口呆。 “太宰先生,你这是……在逼他出来吗?” 太宰治闻声转头看他,笑了:“是啊。” 第50页 “但是这种方式……”富冈义勇看着面前的二层小楼,再想象一下刚进公馆时所看到的那副气派又华美的模样,不由得道,“要赔很多钱吧?” 太宰治不以为意:“别担心啦,有产屋敷在呢。” 能给柱开出无限工资的人,应该也不在乎这些小钱吧。 似乎是觉得他说的话有理,富冈义勇点了点头。 “……难以想象,你们竟然在这种时候讨论钱的问题。” 熟悉的声音插进了两人的对话中,太宰治与富冈义勇转头看去,便瞧见锖兔与蝴蝶香奈惠一同朝这边走了过来。 而刚才出声的锖兔一此刻脸严肃:“就算主公大人有钱也不能随意挥霍啊!” “但是挣钱就是为了花的嘛~就算屯着也没有任何意义啊。”太宰治摊手。 锖兔:“这就是太宰先生和不死川一路上借住在别人家的原因吗?” “……实弥君到底都和你们说了什么。”太宰治轻咳一声,“听好了,那只是可爱的小姐邀请我一起共赏月色,所以这只能算是赴约。” 富冈义勇:“那就不是借住了吗?” 锖兔:“那不还是借住吗。” 太宰治:“……” 蝴蝶香奈惠:“……” 话说为什么锖兔你也开始加入讨论了?! 场上唯一还算正常的蝴蝶香奈惠努力将话题拉到正事上:“我们还是先计划一下怎么解决这只鬼吧?” 闻言,几人的神色都变得正经起来。 锖兔道:“太宰先生是想用大火逼出下弦壹?但是这么长时间了,好像都没什么动静。” 太宰治扔完最后一个酒瓶,拍了拍手,缓缓道,“以我和香奈惠君在舞厅的无聊状况来看,鬼与舞厅的融合需要时间,那么,如今他想要从中抽身,自然也需要一些时间,我们——” 他的指尖在四人之中绕了一圈,“——可以等候在不同的位置,等待他将身体从舞厅中抽离,准备逃走的那一刻,杀了他。” 锖兔:“太宰先生确信这只鬼会从舞厅中抽离身体?” “他不想离开也没关系,”太宰治笑道,“那我就烧到这座楼不复存在为止。” 这话听起来其实不像个正义之士能够说出来的,但目前这个情况,似乎除了太宰治所说的,也没有别的办法。 富冈义勇没有什么意见,锖兔点了点头,倒是蝴蝶香奈惠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待商量好各自所守的位置后,四人便向着各自的方向离开,临走之前,蝴蝶香奈惠没忍住看向太宰治,出声问道:“太宰先生,您放的这场火,当真是为了逼出下弦壹吧?” “嗯?”太宰治看向她,却像是根本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深意一般,笑眯眯地反问道,“在舞厅内找他的弱点所在也确实是一种方法,但那种方法太费时间了,不是吗?” 蝴蝶香奈惠便知道,她的询问应当是不会得到任何正面回答了,但这在另一种程度上也证明了,她的猜测或许是正确的。 下弦壹,或许会提前感受到未来他在地狱中要承受的痛苦。 今夜无月。 这和梦中不同。 太宰治将目光从天空收了回来,估摸着其余三人应该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隐藏好了,他的指尖在□□的护圈内绕了两下,而后提着枪,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原地。 方才四个人商量计划的地方就在舞厅旁边,以魇梦如今还未与舞厅分离的状态来说,不可能听不见。 如果他与蝴蝶香奈惠在舞厅中等待的时间便是对方融合的时间的话,那么稍微估算一下,魇梦分离逃脱的时间点也就近在眼前了。 虽然不会剑技的太宰治是最佳突破口,但已经从他这里吃过亏的魇梦是不会选择这条路的; 也不会是蝴蝶香奈惠,因为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她既没有受任何伤,也没有同他一样中了血鬼术,说明魇梦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而剩下的锖兔与富冈义勇,从当时藤袭山的表现来看,很明显的,魇梦一定会选择稍微弱一些的后者。 思绪停止的时候,太宰治也已经走到了公馆的围墙边上。 这是舞厅的侧面,一墙之隔的地方,是公馆之外的小巷,相比于其他三处的宽广,这里不仅狭窄,围墙也很低矮,对于武力值明显不够的魇梦来说,是逃跑的最佳选择。 事实证明,对方与太宰治的想法一致。 就在他到达这里不久后,舞厅墙壁的阴影处突然多出来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在观察周围没有异样后,下一瞬,迅速朝着围墙窜去。 暗夜中冷光一闪,然而比日轮刀更快的是一声轰然炸响的枪鸣。 恶鬼来不及逃跑,便从围墙上直直地落了下来。 富冈义勇将刀收回来,看向来人,不解道:“太宰先生不是说自己没有枪弹了吗?” “嘛~忘记自己还有备用的了。”太宰治不怎么用心地敷衍道。 这一对话结束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低,看向那只恶鬼。 对方似乎在大火中受到了重创,浑身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就算是愈合也在以龟速进行,在此刻几乎看不出身为鬼的优势,更何况,方才太宰治的一枪就是冲着对方的头去的,在一身烧伤与枪伤的情况下,就更加看不出来对方哪里是胳膊哪里是腿了。 第51页 “直接切碎就好了吧?”富冈义勇问道。 “等等。”太宰治拦住他准备拔刀的手,“我还有些事情想问。” 万幸的是,太宰治那一枪没有要了对方的命,两人等了一段时间,便听到对方已经有些愈合的嘴开始说话了。 “我……想起来……了……”属于头的部位只恢复了下半张脸,看起来极为怪异,“你是……太宰……治……” “嗯嗯,是我。”太宰治笑了笑,“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礼尚往来,你也回答我一个吧。”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太宰治弯腰,直接问道:“鬼舞辻无惨在哪?” 魇梦不答,他浑身上下已经愈合了将近五成,头部属于眼睛的部位也即将成型。 他不说,太宰治便也不问,等到魇梦的眼睛刚刚睁开、还没来得及看到任何东西的时候,太宰治抬手又是一枪,对方的愈合进程又再次退回原点。 “你——!”魇梦浑身气得发抖,猛地用力抬高手臂,“入睡——” “砰!” 不等那只手上的嘴巴张开,太宰治一连三枪,直接打断了对方的手臂。 残肢碎肉横飞,鲜血流了一地。 新的两发子弹上膛,他可怜道:“还挣扎么?你的那位大人可是不会来救你的,也许等你死后他还会咒骂一句‘你们这些无用的鬼简直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到头来,你在他心里连一点印象都没有留下哦~” 身后有两个人的跑步声传来,太宰治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蹲下身,轻声继续道:“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锖兔走到富冈义勇身边,压低声音问他:“为什么没直接杀了他?” 蝴蝶香奈惠看着魇梦残破的身体有些不忍,但还是咬咬牙没有任何动作。 富冈义勇许久都没有回话,锖兔诧异地看过去,便瞧见对方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些许冷汗,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义勇?”锖兔惊道,“你怎么了?” 富冈义勇动了动唇,半晌,才从嘴边挤出了几个字,“……我想吐。” “……”锖兔抬手捂住他的眼睛,轻声安慰,“你先别看了。” 说实话,眼前的场景确实能够让人感到生理不适,不仅是刚进入鬼杀队不久的他和义勇,就连身为前辈的蝴蝶香奈惠也因为不怎么能接受而稍稍错开了视线。 但在场中唯一的年长者,那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却还能够站在一地血肉残肢上笑得一派温柔,锖兔不由得想道: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吗? 看来他还要再努力才是啊! 太宰治是不太清楚他们各自的想法的,他只是专心地看着地上的恶鬼,等待着他口中即将吐出来的话。 “不会的……”魇梦的嘴角向上挑,露出一个似乎是喜悦但看起来又很诡异的笑容,“那位大人亲口说了……喜欢我……他一定会在无限城……再次召唤我的……” 太宰治挑了下眉。 无限城? 第30章 休息 ——无限城。 听起来像是个地名,很大程度上就是太宰治与产屋敷曾讨论过的,鬼舞辻无惨的“老家”。 虽然得到了这个有用的信息,太宰治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什么,只是道:“你确定你还有被召去的机会吗?” 他瞥了眼渐渐淡去的天色,勾唇一笑:“天,就要亮了。” 他这话中嘲讽与奚落的意味浓厚,就是个正常人听到也不免愤怒。 果然,话音一落,魇梦的身体开始扭动挣扎起来,“那位大人……那位大人必然不会放过你……” 他浑身上下的伤处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似乎想要用最后的力量给予他们一击。 “他无处不在……你终将难逃一死!” 眼见对方挣扎着起身,蝴蝶香奈惠上前站到太宰治旁边,抽出日轮刀,桃色刀刃正对着魇梦。 太宰治却一点都不紧张,甚至优哉游哉地问道:“那他现在怎么不来?” “那位大人是这世上最绝妙的存在……”魇梦反驳,“他的每一个行为都自有他的用意,我们只要看着就好,不可揣测大人的心思……” 太宰治将火枪支在地上,弯眸笑道:“是不能揣测,还是太过明白对方肯定不会来,所以连这一步都省了?” 魇梦的动作有不明显地一顿,继而笑起来,逐渐恢复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甜腻,“你在挑拨离间吗?” “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魇梦道,“我是那位大人最忠诚的下属,我永远在他的掌控之中,任何人,都不可能让我背叛!”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愈合的手臂猛地朝太宰治挥了过来,尖利的指甲在顷刻间逼近他的面门! 桃色刀光一闪,那颗至今为止也没有愈合完全的头颅滚落下来,指甲在太宰治面前三寸处停住,继而缓缓落了下去。 “你们总有一天也会迎接死亡的命运,那一天,不远了……” 太宰治看着魇梦的身体慢慢消散,起身,笑了下:“那还真是求之不得。” 许是他至今为止的游刃有余触怒了对方,魇梦在最后挣扎着叫喊道:“那位大人一定会知道这里发生的所有事,一定会,你们都会死的!!哈哈哈哈……” 太宰治没再说话,几人沉默着目送这位至死都不愿回头的无惨的死忠粉,等到他的身体最后化做一丝灰尘消散,蝴蝶香奈惠收刀,缓缓舒了口气。 第52页 紧接着,她转眸看向太宰治,不赞同地道:“太宰先生,您方才也太冒险了。” 太宰治摆摆手笑道:“嘛,这不是有香奈惠君在吗?” 眼见对方还想再说什么,太宰治忙先一步打断对方:“还是先走吧,打了一晚上,很困了。” 说着,他便打了个哈欠便转过身,踩着一地未干的血迹向公馆大门的方向走去。 蝴蝶香奈惠与锖兔站在原地,相顾无言。 锖兔低声对富冈义勇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夜太宰先生是睡得最多的那一个吧?” 富冈义勇:“……我还是想吐。” 锖兔:“……” 舞厅已经烧得不剩什么了,火势在自然减小,锖兔与富冈义勇朝前方那个身影追去,蝴蝶香奈惠刚一动,余光瞥见一抹紫色。 她下意识低头,便在地上那滩鲜红的血迹中,发现了那抹颜色的来源—— 那是一片紫藤花瓣。 她愣愣地抬头看去,目光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人的背影。 对方一手插着兜、一手提着火枪,偶尔侧过头对着旁边的两人说话,或是微微仰头打哈欠,姿态悠闲又懒散。 仅看他这副样子,旁人绝对想不到,他在昨夜的每一步行动,思考到底有多周全。 从入梦开始,或许一切就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了。 ……但他到底什么时候用上紫藤花的?放火的时候吗? 怪不得下弦壹脱离舞厅后伤势这么重,就连鬼特有的愈合能力都没能让他快速恢复。 蝴蝶香奈惠微微出神,忍不住小声道:“太宰先生,好强……” 虽说率先提出困乏的人是太宰治,但等到四人到了藤屋、洗漱换过干净的衣服后,另外三人的困意也纷纷涌了上来,反倒比太宰治更快地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锖兔从房间出来便看见太宰治坐在缘侧处,打过招呼后,又想到之前在藤袭山与他做的那个交易,便和他聊起了有关不死川实弥的事情。 “原本麟泷老师是打算让不死川学水之呼吸的,但练习了半月后,麟泷老师认为不死川不太适合水之呼吸,便给他介绍了另一位培育师。”锖兔道,“听麟泷老师说,那一位也是从柱的位置退下来的。” 太宰治问:“那他现在在学什么呼吸法?” “风之呼吸。”锖兔回想了一下,“麟泷老师是这么说的。” “啊……”太宰治闻言,想象了一下不死川实弥与风的相适性,不由得道,“那应该是一阵罡风了……” 没有聊多久,锖兔身后的房门再次被拉开,富冈义勇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迷迷糊糊地道:“锖兔,太宰先生,早……” 太宰治:“嗯嗯!义勇君早上好,快拥抱一下新一天的太阳!” 富冈义勇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皱着眉头道:“太阳还没出来……” “是啊。”太宰治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今日天没亮就起床了,真是好勤奋呐!” 锖兔:“……” 安静片刻后,富冈义勇终于清醒过来,他看了几秒明显比晨曦柔和许多的晚霞,转向太宰治,对方仍旧是一副赞赏的模样,他又看向锖兔,对方一脸严肃,似乎在想什么重大的问题。 富冈义勇:“……我被骗了吧?” 太宰治但笑不语。 锖兔正色:“不,义勇,我发现太宰先生说得对!” 富冈义勇:“?” “要成为真正强大的剑士,就应该天不亮便起床练习剑技,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剑技更加出神入化,直至登峰造极。”锖兔说完,还握紧了拳头,看来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太宰治在旁边鼓掌:“锖兔君真是个努力进取的好孩子呀!” 富冈义勇:“……”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但是天不亮的时候,我们经常……还没睡吧?” 锖兔:“……” 一旁传来的脚步声恰到好处地打破了此处已经开始有些尴尬的氛围,三人一同顺着声音看去,便瞧见穿着浴衣的蝴蝶香奈惠朝几人笑着招了招手:“婆婆的晚饭已经做好了,我们该去吃饭了~” “晚饭!”富冈义勇眼前一亮,“有鲑鱼萝卜吗……” 蝴蝶香奈惠:“刚才粗略看了一眼,好像是有的哦。” 富冈义勇的嘴角上提,面上乐开了花。 太宰治起身,正要随他们一起走,消失了很久的横田洸突然从院外飞了进来,扇着翅膀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久不见啦,黑狗~”太宰治高兴地和他打招呼,“听说这次是你找来的锖兔君和义勇君,真是太感谢啦,不然我可能就会死翘翘啦~” 横田洸:“……道谢就好好称呼本大爷!‘黑狗’是个什么鬼称呼!嘎!” “是我对你的爱称。”太宰治抚摸着横田洸的毛发,眼中满是深情。 横田洸用翅膀糊了他一脸,而后跳到了富冈义勇头上,昂着头道:“我来是告诉你,主公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胜利,并且说会好好处理被毁舞厅的后续事情,让你们不要担心。” 富冈义勇顶着一只乌鸦愣愣地问道:“太宰先生的乌鸦,飞得好快。” 竟然这么快就将消息带了回去,又将主公的话传了回来。 而他和锖兔的乌鸦,现在还没影呢…… 第53页 “笨蛋!嘎!”横田洸啄了一下他的头,“我当然是用电话传的!怎么可能亲自飞,会累死的!嘎!” 富冈义勇:“!!!” 会打电话的乌鸦,更让人惊讶了! 太宰治听到横田洸传来的消息后,除了感慨一下有钱真好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黑狗,劳烦你和当主说一下,若是最近接到了声音好听的小姐的电话,一定要将内容转达给我哦~” 已经放弃纠正名称的横田洸:“……” 想起舞厅中发生的事情,蝴蝶香奈惠恍然大悟:“莫非太宰先生当时给照子小姐的联系方式,是主公大人的电话吗?” “是的呀。”太宰治委屈地摊手,“毕竟我也没有这里的电话,只能便宜当主大人了~” 能接到好多小姐的电话,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第31章 神子 藤屋的老婆婆也像他的儿子一般,对待几人很是尊敬,但健谈的性格使然,让她的尊敬中又掺杂了一些自来熟。 于是在用餐过程中,几人被迫着听对方讲了在涩谷发生的一些八卦见闻。 当然,这“被迫的”之中并不包含富冈义勇,他正为解决鲑鱼萝卜的伟大事业而奋斗。 “……公馆的咖啡厅老板只有一个女儿,可几位大人知晓这个女儿是怎么来的吗?”老婆婆手中下意识摸了下在案桌旁边的烟斗,但似乎马上意识到了目前的场合,将手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太宰治听得津津有味,闻言摇摇头:“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呢?” 老婆婆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听说啊,是从万世极乐教求来的呢!” “万世极乐教?”太宰治挑了下眉。 这名字,一听就很像邪教啊。 他看向蝴蝶香奈惠,对方朝他摇了摇头,看来也并不知晓此事。 “妈,您又在说这件事了。”藤屋的男主人尴尬又无奈,“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是假的吧,一个宗教怎么可能凭空创造出一个孩子?” “我可没说谎,”老婆婆又摸了一下烟斗,撇撇嘴道,“是那咖啡店老板自己说的嘛。” 男主人摇了摇头,对几人歉疚道:“几位大人请别在意,这都是我的母亲道听途说而来,当不得真。” “嘛,反正是随便聊聊,放轻松一些。”太宰治笑了笑,又看向老婆婆,“鄙人对这个万世极乐教有些感兴趣,婆婆能否详细说说?” 老婆婆来了精神,将烟斗抱在怀中,跟他缓缓道:“这个万世极乐教,是个极其神秘的宗教,教众与具体情形都不确定,但传闻,万世极乐教的教主乃是‘神之子’,拥有与神明通话的能力,凡是能够亲眼见到教主的人,无不是满足了心愿,获得了人间极乐。” ……神之子? 太宰治心道,倒是更像邪教了。 不过他面上仍是做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极大地鼓励了老婆婆讲故事的信心。 “那咖啡店的老板,在十三年前,突然抱回来一个女婴,众人询问,他便炫耀一样和外人说,‘这个孩子是他因为不想忍受孤独所以从万世极乐教求来的’。”老婆婆回想了一下,又道,“不过当旁人细问起有关‘万世极乐教’的事情时,那老板又好像顾忌着什么似的,闭上嘴一个字都不再说了,这件事后来也就渐渐被人淡忘了。” 说到这里,老婆婆似乎还颇有感慨,抚摸着烟斗摇头叹了口气。 “不过说起来,咖啡店的小姐,倒是不怎么爱出门,我似乎对她都没什么印象。”男主人似乎已经放弃了劝说老婆婆,在对方的话结束后直接接上了这个话题。 ……不爱出门? 这似乎与照子所说的情况矛盾了。 太宰治下意识去看蝴蝶香奈惠的神色,目光移过去,却发现对方正微微蹙着眉头,似乎极为困扰的样子。 “你又不关注这些……不过确实,不止你没有印象,连我都没有印象。”老婆婆点头道。 “和我相比,你没有印象不奇怪吧,妈妈。”男主人无奈道。 “怎么不奇怪?”老婆婆瞪他一眼,“我的记性可是比你们这些年轻人还要好上许多!我还记得,那七八年前,嘴平一家消失的事,据说也跟这个万世极乐教有关呢。” “诶?”男主人惊道,“真的吗?不是说他们全家都搬走了吗,怎么会是去了万世极乐教?” “要是搬走,东西会全部放在家里,什么都不拿?”老婆婆摇摇头,“不过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再回来过,也不知道如今到底怎样了。” 男主人撇了下嘴,似乎对这些听说来的东西不以为然。 一顿饭便在这些有趣又神秘的传闻中度过。 饭后,老婆婆说要早些休息,便先行离开。 锖兔拉着富冈义勇要去磨练剑技,富冈义勇虽然不太愿意,但最后还是乖乖跟着他去了庭院,拔出日轮刀做好准备。 太宰治将目光从这两人的身上收回来,看向身旁仍在走神的女孩子,出声道:“在想什么?” 然而对方的神思似乎已经跑了千万米远,他这一句话竟然没能被对方听到。 太宰治好笑道:“香~奈~惠~君~” “……嗯?”蝴蝶香奈惠愣了愣,转眸看他,“怎么了,太宰先生?” 第54页 “这话不是应该我来问你吗?”太宰治道,“香奈惠君在想什么,用餐时便发现了,你好像在走神哦~” 蝴蝶香奈惠闻言皱了下眉,沉默片刻后,她放弃一般叹了口气,小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发现……我好像也记不太清那位咖啡店小姐的样貌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两日太匆忙的原因,记忆力有些衰退了……” “啊~那个。”太宰治笑呵呵地道,“没关系,我也记不太清了,应该是鬼吧。” 蝴蝶香奈惠下意识点头:“嗯……嗯?” “诶???”她惊道,“太宰先生是说什么鬼?哪里有鬼?是下弦壹还是?” “是那位小姐吧。”太宰治倒是波澜不惊。 蝴蝶香奈惠更震惊了:“但是、但是我从血液的检测中也只发现了少许鬼的血液的成分,而且那位小姐有体温,面色也偏向于人,怎么会是鬼呢?” 锖兔与富冈义勇的战况激烈,庭院内日轮刀相接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太宰治摸了下耳朵,摇摇头。 “嘛,是我的猜测。”他回头看了眼方才用餐的房间,道,“如果照子小姐说的是真的,那位咖啡店的小姐真的喜爱参加舞会的话,那么很大程度上,应该同样也喜爱逛街、与友人外出同游等人多又热闹的活动,这种情况下,以婆婆的记性,不会认为她近些年都不怎么出门,更甚至,连样貌都记不清。” 蝴蝶香奈惠:“太宰先生认为……照子小姐说谎了?” “不,”他又摇了摇头,“她没有骗我们的必要。” 蝴蝶香奈惠感觉迷雾渐渐被拨开:“如果照子小姐与婆婆所说的都是真相的话……” “那就说明,”太宰治笑了笑,“那位小姐只会参加舞会等夜间活动。” 蝴蝶香奈惠恍然大悟。 因为老婆婆晚上就寝的时间一向很早,如果咖啡店的小姐选择晚上出门的话,老婆婆的印象不深也在常理之中。 这样的话,看起来确实与鬼的昼伏夜出的特性有些相似。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猜测而已,要想拿出确切的证据,他们还要回到公馆再调查一番为好。 “才见过面的小姐便忘了对方的样貌,这也太失礼了,怎么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太宰治“啧”了一声,“一定是鬼搞的把戏。” 蝴蝶香奈惠:“……” 这才是您的切入点吗,太宰先生? 不过从咖啡店小姐这件事的探讨上,蝴蝶香奈惠倒还顺势想到了老婆婆所讲的那个传闻,她思考一瞬,问太宰治道:“太宰先生,您对万世极乐教怎么看?” “呀~” 意料之外的,太宰治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 而后他像往常一般笑起来,话中的语气令人捉摸不透:“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见识一下那位神明的孩子。” 他打了个哈欠,转过身,率先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原地只留下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话,散于夜风,融在刀刃相接的战斗声中。 “若是神明博爱的话,这世上,也许真的有天国存在吧。” 他转过转角,背影消失在蝴蝶香奈惠的视线之中。 产屋敷耀哉在向几人传达有关公馆火灾一事的处理结果时,也顺带着提了一下检票人。 虽说太宰治并没有从那位手中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想也知道,检票人当时用绳子将两人系了起来,总不可能真的是爱他爱到无法自拔,最有可能的解释,太宰治认为,是魇梦引诱或是威胁对方,让其在梦中将他杀死。 想来当时在梦中感受到的窥探,应当也与他有关。 这件事后续交给了警方处理,太宰治没再过多关注,他的心思在其他的事情上。 一部分是,魇梦临死前那几句话泄露出来的几点重要信息:鬼舞辻无惨的所在地无限城,以及,他目前的行踪虽然被魇梦知晓,但鬼舞辻无惨很有可能还不清楚此事,换言之,鬼舞辻无惨监视众鬼的能力,并不是在所有情况下都有效。 最有可能的两个限制因素,应当是监视目标的距离与对方所接受的血液的多少。 太宰治将思路过了一遍,便打算将此事告诉产屋敷耀哉,然而思及这个年代的任务报告大部分采用书信形式,他…… 他有点怀念中岛敦了。 权衡一番后,太宰治决定此事压后再议。 于是他还剩最后一件事情等待处理。 太宰治将召唤用的手帐本拿出来,随意地翻开空白一页,平放在桌面上。 ——他想要问问,他在梦中所经历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蝴蝶香奈惠在后来曾与他说过,那时魇梦是想要为所有人制造一场噩梦,那为什么在噩梦的最后……是对方在助他醒来? 他不懂。 指尖在空白纸张上抚过,而后沿着装订的脉络迅速扯下,他低喃出声:“织田作……” 第32章 真假 太宰治无意识地将呼吸放浅,目光紧紧盯住手中的手账纸张。 庭院内的两人似乎因为体力不支很早便停了比试,周遭的环境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突然变得无比安静。 隐约的话语声被障子门隔绝在外,狭小的房间内,只有此时他自己的心跳声,尤为清晰。 一秒、两秒……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纸张没有任何变化。 第55页 没有他想召唤出的那个人,身上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甚至连一丝能够吹动纸张的风都没有,就好像他手中的这张纸,不过是最为平常的手帐本内的其中之一,而他不过是个犯了病的中二少年,正对着一张白纸幻想自己能够召唤出什么强力的SSR。 看起来有些傻。 太宰治:“……”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将手账拿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询问道:“不是吧,手账君,你在这里出状况,我这个召唤不过分吧?啊?!既然周防君都可以,没道理他不行啊!” 手账不知道是不是也正在对自己的能力局限性感到羞愧,隔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浅浅浮现出了一行字:你想要召唤的目标,我的能力无法做到。 太宰治愣了一瞬:“什么意思?” 手账:在你目标确定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将对方带到这个世界中来,但如果我没有在你设想的地方搜寻到目标,就没有办法带他过来。 太宰治渐渐冷静下来,他将手账放回到桌面,抿了抿唇,轻声道:“所以,我原本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他的存在了……对吗?” 手账回答得很果断:对。 太宰治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似乎是怕他不理解,手账又解释道:至于周防尊,则是因为你当时并没有指定位置,我就随意挑选了一个世界,来满足你的需要。 这句话结束后,手账没有再浮现出其他文字。 太宰治垂眸沉默。 他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的世界连织田作的灵魂都无法找到,但他听出了手账的另一层意思是指: 它可以召唤出其他世界的织田作之助。 平行的世界有多少呢?在这些世界中,他们又是否如他记忆中那样算是朋友?他不得而知。 所以即使知晓了手账的这一能力,于他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手账合起来,向后仰躺在榻榻米上,接着拉起被子,闭上双眼将全身缩了进去。 房间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几人在与下弦壹的战斗中其实并未受到什么严重的伤,不过为了更好地应对下一次任务、恢复体力,便在藤屋多休息了两天。 “嚓——” 日轮刀被收入鞘中,蝴蝶香奈惠边回忆着方才剑技练习过程中的一些不足,边往房间内走去。 方才踏上楼梯,蝴蝶香奈惠脚下一顿,诧异地向着庭院围墙的方向看去。 围墙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来回走动,但如今明月高挂,藤屋那一侧是通向死路的小巷,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那里? 蝴蝶香奈惠握紧手中的刀,轻手轻脚地接近围墙,而后猛地跃至墙头,正欲拔刀,却在看清巷中的人时一愣。 “……太宰先生?” “嗯?”对方在一堆杂物中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是香奈惠君啊,晚上好啊~” “……晚上好。”蝴蝶香奈惠打完招呼,才困惑地问道,“太宰先生这么晚了在这里干什么呢?” “找黑狗。” 蝴蝶香奈惠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问号更多了。 因为这条小巷的尽头是封死的,很少有人会专门涉足于此,因而相邻的两户人家便将此地作为了“杂物室”,从里到外都堆满了落了尘土的杂物,稍稍碰一下,便能激起一片灰尘。 太宰治不厌其烦地在里面翻找着,对她解释道:“针对这次斩杀下弦壹的任务,我写了份详细的汇报,想要让横田洸带给产屋敷,但这只鸟听我说完后表示不想飞那么远,转头就跑了。” 他抬手扇开面前飞舞的灰尘,“我还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偷懒的鸟,我非要把它找到。” 蝴蝶香奈惠听他说完,忍俊不禁。 鬼杀队员每人都拥有一只鎹鸦,性格各不相同,有的与主人的适配性极强,便能相处得很融洽,而有的也会与主人发生争执,如果关系极差,总部也会考虑召回这只,换成其它的。 但见识了这么多,蝴蝶香奈惠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工作时总是爱摸鱼的鎹鸦,虽说乍一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细想也会觉得有趣。 能让太宰先生头疼的,横田洸也算是极少数之一了。 “已经想好计划了吗?” 蝴蝶香奈惠顺着声音朝他看过去,太宰治似乎已经快要放弃了,拍了拍手中的灰,缓缓叹了口气。 一直站在围墙之上说话有些不太礼貌,蝴蝶香奈惠从墙上跳下来,站到太宰治面前,点头道:“明日我便再去公馆一趟,亲自查探一番,弄清楚那位小姐的身份到底是不是鬼。” 太宰治听完之后没作声,蝴蝶香奈惠以为自己的计划有什么纰漏,“怎么了,太宰先生?” “不,没什么。”太宰治摇摇头,饶有兴趣地问她道,“如果是鬼,你怎么办?” 没有得到“那当然是斩杀了”这种明明理所当然的话,蝴蝶香奈惠原本还算明朗的神色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暗淡下来。 她微蹙眉头,叹息道:“那就太可惜了。” “本应是美好幸福的一生,却偏偏遭遇到了这种事情……”蝴蝶香奈惠低声道,“如果她尚且存有人性与良知的话,我想……帮帮她。” 第56页 即使她知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太宰治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改了口,问道:“然后呢?” 蝴蝶香奈惠愣了愣,才接上他跳跃性十足的话,“然后,我打算询问一下咖啡店老板有关万世极乐教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它有些在意。” 太宰治慢慢悠悠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示意知晓亦或者是赞同的意思。 “太宰先生觉得如何?”蝴蝶香奈惠问。 “我觉得……”他摸了摸下巴,将尾音拉得很长,而后一字一顿地道,“不、太、好。” 蝴蝶香奈惠:“嗯?” “如果那位小姐真的是鬼的话,明日白天去,我们很有可能见不到她。” 蝴蝶香奈惠:“太宰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太宰治笑了笑,“不如今夜行动,给对方一个——惊喜。” “扣扣” 敲门声在夜里回响,锖兔收回手,试探着喊道:“蝴蝶?” 屋内没有应答。 皱了下眉,他正准备再试一次,脚步声从右侧传来,藤屋的老婆婆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从走廊了另一边朝他走了过来。 “锖兔大人,您在找蝴蝶大人吗?” 锖兔点点头:“有些事情要问一下蝴蝶,婆婆您看见她了?” “确实看见了。”老婆婆在他不远处停下来,指了指庭院,“方才见到蝴蝶大人和太宰大人一起出门了,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蝴蝶大人还将武器也带上了。” 带了武器? 锖兔一愣,难道今夜他们得到了什么任务?那怎么没有叫他和义勇?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走廊另一侧再次传来了脚步声,两人顺着声音看去,便瞧见穿戴整齐的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 “太宰先生?”锖兔一愣,又看向他身后,“蝴蝶呢?” “香奈惠君?”太宰治面上的困惑不比他少,似乎不太清楚他为什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这个时间应该在房间内准备睡觉了吧,怎么,她不在吗?” 锖兔瞬间看向老婆婆:“婆婆,您不是说……” “我是看见了啊!”老婆婆指着庭院,急道,“就在这里,蝴蝶大人还练习了她的剑技,然后太宰先生便来了,两人说了会儿话,就一起出门了!我可不敢骗各位大人啊。” 锖兔跳下缘侧,蹲下身仔细观察片刻,转头对太宰治点了点头:“是花之呼吸的痕迹。” 他起身,猜测道:“太宰先生,会不会是你们所说的……公馆的那位小姐?” 太宰治凝眉思索片刻,对他道:“叫上义勇,我们去公馆。” 锖兔点头,立刻向他与富冈义勇二人的房间跑去。 太宰治转过身的时候,便将面上的神色统统收了起来,他笑容温和,宽慰了老婆婆一番,最后嘱咐道: “婆婆,今夜不太平,您,早些休息吧。” 第33章 下贰 走出藤屋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但街道上灯火辉煌依旧,是属于城市特有的繁华。 三人向公馆马不停蹄地赶去,途中锖兔屡次看向太宰治,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却顾忌着赶路要紧,没有问出口。 直到公馆近在眼前,三人放缓了脚步,锖兔这才找到了问话的时机。 “太宰先生,您今晚去哪里了?” 太宰治知晓他忍了一路,此时终于听到这句问话,轻笑一声:“去拜访了一位美丽的小姐。” 只要是个女子,到了太宰治嘴里便是“美丽的小姐”,锖兔已经很熟悉他的讲话方式了,再加上从不死川实弥那里或多或少地了解到太宰治交友地广泛性,闻言,便知道他应该是去见什么熟人了。 “所以……”锖兔看着他,“太宰先生并没有看到蝴蝶是吗?” “香奈惠君啊……” 太宰治正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眸光一转,瞥见了对方一直搭在刀鞘上的手,弯眸,“锖兔君,下次试探要趁早一些,如今这街上人来人往的,我要是突然发狂,伤了普通人,这可怎么好?” 他抬手撸了一下对方的浅色短发,径自向前走去:“放心吧,我是真正的太宰治哦~” 锖兔:“……” 被当成小孩子对待了…… “锖兔,你脸好红哦,”富冈义勇戳了下他的脸颊,“也很热。” “吵死了!”锖兔拍开他的手,“是男人就赶紧去救蝴蝶,戳我脸干什么!” 富冈义勇:“……可我还没成年啊。” 锖兔默了默。转头就走:“没有追求!” 不过锖兔跟着太宰治的背影没有走多久,便发现对方在公馆大门不远处停了下来,而后,突然转向了身旁卖年糕的商铺。 锖兔:“??” 他走上前,无奈道:“太宰先生,您这是饿了吗?目前还是救蝴蝶要紧——” 未说完的话被塞到手中的年糕打断,太宰治立了根食指在嘴边,压低声音对他道,“嘘~注意身后那个女孩子。” 锖兔立刻转头向身后看去,恰好望见一个身着大红色上衣与深蓝色行灯袴的女孩子从公馆大门处走出来,看模样十三四岁,正好与蝴蝶香奈惠曾说过的咖啡店小姐的年龄对得上。 第57页 “是她?”锖兔问道。 “嗯,”太宰治点头,“跟上她。” 他说完,锖兔便要行动,谁知太宰治下一刻又顿住脚步,“啊对了对了,我还买了一份年糕是给义勇君哒,你们记得给老板钱哈~” 话音落下,他尾随少女而去。 锖兔:“……” 那算什么你买的? “快走吧,太宰先生都要没影了。”富冈义勇道。 锖兔给了老板钱,没等第二份年糕做好,便将手中的东西转手送给了富冈义勇,而后道了句“走吧”,迈步追上了太宰治的身影。 那位小姐在街上买了一个灯笼,而后提着灯笼一路走到了街区尽头,独自进了深山。 富冈义勇看着面前的环境皱了皱眉:“她去这里干什么?” “这么小的年纪便敢独自深夜上山,肯定有古怪。”锖兔断言。 太宰治倒没着急说话。 他看了看山间小路上弥漫着的浅浅的一层薄雾,又看了看身后的繁华灯火,心道:为啥他遇到的鬼都喜欢在山里打架? 默了片刻,他道:“山里植被覆盖,涩谷又地势低洼,这雾来得真是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富冈义勇困惑,“我怎么觉得这个环境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友好呢?” 对于作战确实不利,但对于别的什么…… 可就是绝佳的场地了。 但这些话太宰治没有说出口,况且就算他解释了,那两人应该也听不懂,他干脆省了这个功夫。 “无论怎么说都要进去看看,我们走吧。” 锖兔出了声,三人便向山中走去。 起初雾气只是薄薄的一层,越往里面走,雾气越浓重,几乎到了看不清脚下道路的地步。 即使三人一直以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来示意各自的方位,但渐渐的,太宰治也听不到那两人的声音了。 只有周遭潮湿的雾气如影随形。 太宰治脚步不停,继续维持着原本的速度往前走。 脚下突起的小石子硌得脚疼,约莫又走了五分钟,太宰治疲惫地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这个鬼莫不是打着让他们自己累死的想法? 太宰治不想努力了,他双手插兜,张口随意地唤道:“香奈惠君~你在哪里啊~”“……太宰先生?” 原本只是因为懒惰而打算随口试试的太宰治,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得到了回应! 看着身着蝶纹羽织的少女朝他走过来的时候,太宰治沉默。 你早说啊! 早知道在山脚他就喊了!喊破喉咙也比深夜爬山强啊! “太宰先生,您在这里啊。”蝴蝶香奈惠看起来松了口气,“方才一瞬间您就没有声音了,我还怕您出了什么事呢。” “方才?”太宰治挑了下眉,“我是和锖兔君、义勇君一起来的,香奈惠君,你身边的那个人,应该不是我。” 蝴蝶香奈惠一怔:“不是……太宰先生?” 或许是因为战斗经验丰富,蝴蝶香奈惠听到这句话的下一瞬便明白过来,这应当是什么血鬼术。 而她在想明白的同时便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握上腰间的日轮刀柄。 “那……太宰先生,您能证明您的身份吗?” “嗯……”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半晌无奈道,“看起来不太好办啊,能将香奈惠君都骗过去,应该对我也还算了解啊,这种情况下,无论怎么证明都会觉得相似吧。” 在蝴蝶香奈惠准备拔刀之前,太宰治又道:“不如亲眼去看看吧。” 蝴蝶香奈惠动作一顿:“看什么?” “罪魁祸首。”太宰治嘻嘻笑道,“我也很好奇,能够将我装得那么像的鬼,到底是什么样子。” 蝴蝶香奈惠站在原地思考了一番他的话,最终点了点头,“也好,若是能找到另一个‘太宰先生’,也许就能破开这个谜题了。” 两人说好了,便准备一起继续往前走。 临走前,太宰治从兜里抽出手,伸向她:“以防走散,香奈惠君要不要拉着~” 蝴蝶香奈惠的目光从他面上偏开,缓缓红了脸,但沉默片刻后,仍是慢慢松开了搭在刀鞘上的手,将手放在了对方的手心。 女孩子指尖的凉意冰得太宰治一愣,然而就是这一瞬间,那只手上的指甲突然变长,而后以迅雷之势穿透了他的腹部! 太宰治面上错愕又震惊:“你……” “我?”对方仍旧维持着蝴蝶香奈惠的皮相,话中的语气却截然不同,充满狠戾与嘲讽,“我当然是要将你献给那位大人的十二鬼月啊!” 她的眼瞳渐渐产生变化,在“下贰”的字迹浮现出来时,她的语气与神色也更为疯狂,“只要把你送给那位大人,他一定会放过我的,我虽然没有杀了柱,但我将惹他生气的家伙带了过来,他一定会原谅我的!一定会让我继续活下去的!” “……呵呵。”太宰治笑了两声,“他见了我只会更生气,而你也会更惨。” 下弦贰瞪着他:“你懂什么,你——!” 她的目光在触及太宰治逐渐消失的身体时话音戛然而止,她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道:“你、你这是——你不是人?!” 太宰治:“……” 虽然明白你什么意思,但我就是觉得你在骂人。 第58页 下弦贰的话音未落,太宰治已经完全化作片片雪花状的光斑消散了,她震惊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正在愣神的时候,那道熟悉的声音又从雾气中飘了出来。 “你的目标果然是我啊。” 下弦贰慌张地朝四周看去,但却始终没能寻到对方的身影,日轮刀被她扔在地上,双手的指甲长而锋利,她摆出防备的姿势。 “太宰治。”她唤出他的名字,“你就是用这种方式躲过那位大人的攻击的?” 积蓄了一整晚的风终于在此刻吹了过来,雾气散了些许,太宰治从树上浮现出身影,低下视线看她:“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有脑子的鬼了。” 下弦贰:“……” 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被夸了也并不开心。 “言归正传,香奈惠君在哪里——”太宰治从树上跳下来,站到她面前不远处,笑了下,“藤、屋、的、老、婆、婆?” 下弦贰的神情更震惊了:“你、你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我不是告诉你早些休息了吗,‘婆婆’?” 太宰治懒懒地回答道,“虽然模样与性格都很相似,但是啊,你睡得太晚了。” 下弦贰的脸色很难看。 太宰治笑了笑,继续道:“我猜,你一定是今天才混进藤屋的吧?” 第34章 一希 为鬼杀队提供无偿服务的藤屋,除了在墙上会画着紫藤花纹之外,在院内也会挂满盛开的紫藤花,来防止鬼的袭击。 但近日紫藤花的花期要过了,藤屋的主人便打算趁着鬼杀队员在的时间,将紫藤花以制作好的香囊替换,而在这一过程中,有一段时间庭院内紫藤花的“屏障”是消失了的,这也是鬼动手的最好时机。 紫藤花对于鬼来说虽是剧毒,但只要不触碰,短时间内嗅到藤花的味道,也还是在忍受范围之内的。 而太宰治之所以那般轻易地看出今夜出现的老婆婆并非本人,一是因为老婆婆平日里休息的时间很早,断不可能入了夜还能看到在外练习剑技的蝴蝶香奈惠;另一方面,太宰治接近对方时,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烟味与平日里有些不太一样。 虽然味道上差不太多,但却并没有本人身上那种日积月累那般浓重。 “你真是……”听完他的解释,下弦贰惊恐地看着他,“精明得可怕。” 太宰治权当对方是在夸赞自己了,并不恼怒。 他挑眉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半晌嫌弃道:“你能不能先将香奈惠君的脸换下去,香奈惠君才不会对我做出这样的表情。” 下弦贰咬着牙,没空搭理他。 他只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善于拍那位大人马屁的下壱已经死了,她又没能杀掉柱,也没办法带太宰治回去,下一次会议就是她的死期! 那位大人、那位大人不会放过她的! 对死亡的恐惧令下弦贰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她面如死灰:“无所谓了,怎样都好,反正我就要死了。” “诶?”太宰治不解,“为什么?我还没有要杀你啊?” “你不懂。”下弦贰摇摇头,浑身开始发起抖来,“那位大人、那位大人一定会杀了办事不利的我的,等到下一次会议来临……我活不了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之中,除了开头说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外,余下便一直在重复着“我要死了”这几个字,看来是对死亡非常恐惧的一只鬼。 太宰治蹲下身,支着下巴看她:“为什么害怕死亡?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再说你既然已经成为鬼,不就意味着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吗?” 他歪了下头:“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下弦贰:“?” 下弦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说得这么轻巧你去死死看啊!” “我倒是想。”太宰治摊手,“这不是死不成吗!” 下弦贰的长指甲动了动,似乎想挠他,但考虑到一片黑暗的未来,就算现在动手好像也提不起来什么动力,最终还是放弃了。 下弦贰深呼吸,咬牙抱怨道:“你以为我想变成鬼?!要不是他心血来潮伤了我全家,我也不可能因为沾染了他的血液而变成鬼!” 似乎是自知未来无望,他也不忍着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还越说越气。 “变都变了,我能怎么办啊!我还没活够,总不能因为变了个物种就自杀吧!我自杀了,仇人还活得好好的,哪有这么好的事!”下弦贰狠声道,“我好不容易从下面爬到了十二鬼月的位置,可是……可是转眼就要死了……” 原本还在痛骂鬼舞辻无惨的下弦贰,说到死亡这件伤心事,竟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太宰治:“……” 当真没有见过如此情感丰富的鬼。 没给对方真正哭出来的机会,太宰治眸光一转,笑着道:“你不想死,这个会议——我替你去啊。” 下弦贰:“……?” 他惊呆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着急送死的人。 然而生的希望只维持了一秒,下弦贰便放弃了。 他摇摇头,低声道:“不可能的,大人每次召唤我们都是靠血液中的细胞来定位,即使你可以伪装成我的样子,也没办法骗过那位大人,到时候,我们都要死的。” 第59页 太宰治淡定反驳:“我不是已经骗过他一次了吗?” 下弦贰:“……” 草,忘了。 他面色复杂,思考了半天反驳的话,下弦贰纠结道:“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如果那位大人想召唤我的话,通过血液细胞召唤的一定是我,不可能替换成你啊!” 太宰治胸有成竹:“这你不用担心,我只问你,你到底想不想活下去?” 下弦贰果断道:“想。” “嘻嘻。”太宰治弯眸一笑,“那就听我的。” 下弦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听他的,身后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正要回头,太宰治却在此刻猛地拉过了她的手,往自己的脖颈处伸去,同时面上惊恐地喊道: “她不是香奈惠君!” 脚步声更为嘈杂,听起来像是几人在向这边急速奔跑! 隐约明白太宰治要做什么的下弦贰瞪大眼睛,怒喝:“太宰治你——” 然而没等她的话说完,日轮刀出鞘声铮然作响,两处风动,水之呼吸特有的招式如同卷着波涛骇浪一同袭来! 下一瞬,下弦贰的脖颈手臂便被不同的刀同时斩断! 太宰治拿着对方的断手:“……哇哦。” 富冈义勇与锖兔同时收刀,锖兔皱眉看着太宰治:“太宰先生,您没事吧?” “啊,我没事。”太宰治瞥了一眼正在消散的下弦贰,很快收回视线,对两人笑了笑,“幸亏你们来得及时。” “雾太大了,没想到中间会和太宰先生分开。”锖兔也顺着太宰治的视线看了一眼,“所以,这只鬼的血鬼术是可以变成任何一个人的模样吗?” 太宰治将断手扔开,那手就随着地上残破的身体一起化作黑灰消散了。 “看来是这样。”太宰治抱着手臂,“方才香奈惠君要杀了我的时候吓坏我了,幸好是假的。” 富冈义勇弯腰捡起地上属于蝴蝶香奈惠的日轮刀,摸了两下:“这个是真的。” 看见对方手中日轮刀的四叶草刀锷,锖兔才猛地想起来,他们忽视了什么。 “太宰先生,您问了蝴蝶在哪吗?!” “在……”太宰治想了下,“去藤屋老婆婆的房间看看吧,这个时间,该醒了吧。” 下弦贰假扮老婆婆时曾说“方才看见蝴蝶大人与太宰大人一道出门”,为了引诱太宰治成功,这种事情上她不会选择说谎,因而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最好的藏匿地点就是藤屋。 同样,因为时间短,再加上十二鬼月都以活人为主要食物,蝴蝶香奈惠应该也没有死。 “老婆婆?!” 锖兔与富冈义勇异口同声地表达了惊诧,锖兔不解:“这件事难道和老婆婆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说来可就话长了。”太宰治看了眼天色,摆摆手,“还是先去把她带出来吧,不然香奈惠君醒来后可是会很害怕的。” 锖兔与富冈义勇点头,下一瞬迈步就要下山,然而余光瞥见依旧在原地站得稳稳当当的太宰治,富冈义勇困惑:“太宰先生不走?” “不,”太宰治双手插兜,答得理直气壮,“我找到了一棵树——” 富冈义勇和锖兔对视一眼:“总觉得从不死川那里听到过这句话。” 锖兔点头:“回吧。” 富冈义勇:“哦。” 话音落下,两人径自向山下走去,没再给太宰治过多关注。 太宰治:“……” 所以说,实弥君到底和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目送那两人下山,天也微微亮了。 山中的雾气被晨间的风吹散,此刻只剩下薄薄一层,被初生的日光一照,倒增添了几丝朦胧的美感。 不过这种美感很快被躲在树上的“人”破坏了。 下弦贰脚踩树干,怀抱树枝,整个人缩在葳蕤的林叶之间,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丝毫没有不久前说出自己是十二鬼月的气势。 谷崎润一郎为难地看着走过来的太宰治:“我把她带出来后,她就上去了,说是——怕晒。” 太宰治:“……噗。” 看不出来,还是个爱美的女鬼。 “你笑什么!”下弦贰不满道,“日出了,我要是不上来会死的,我好不容易被你从刀下救了下来,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得保住这条命啊!” 太宰治笑叹:“下弦贰小姐,能成为你活下来的理由之一,鄙人很荣幸,不过在此之前,请容许我问一下,鄙人可否得知您的名姓与样貌?” 仍旧维持着蝴蝶香奈惠模样的鬼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沉默了很久,直到太宰治认为不能强美女所难、跳过这个话题时,下弦贰问道:“……我叫一希,至于相貌,你真的要看?” 太宰治:“如果可以的话。” 不得不说,“一希”,真是个可爱的名字。 对方听他这么说,便将自己更深地隐藏在树叶之中,等到太宰治再次完完全全看到一希时,对方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年纪看起来像是十六七,内里穿着和服,外面披了一件黑色披风,打扮也很可爱。 但是。 太宰治的目光移到对方的脸上。 ——这是个男孩子啊!!! 第35章 争论 太宰治很失望。 原本以为即将合作的对象是鬼中的一位美丽小姐,结果除去包装后竟然——是个少年?? 第60页 这不就跟网恋奔现的女朋友是肌肉男一样吗?! 可恶啊! “因为血鬼术的原因,很少有人能记得我的长相,所以我几乎没给别人看过,你是少数之一。”一希扶着树干俯视他,有些不自在地道,“喂,你总要说点什么吧?!” 太宰治:“嘁。” 一希:“你‘嘁’什么啊!明明是你要看的吧!” 太宰治长叹一声,挫败地揉了揉头发,“你怎么不早说。” “你当我看不出来?”一希撇撇嘴,有些委屈的模样,“若我是当时就说我是男孩子,你会救我?” 太宰治思考了一下:好像……确实不会? 不过这也让他看到了对方这种敏锐的观察能力,配合着他本身的血鬼术,确实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让他心里的失望稍稍减轻了些。 “言归正传,”太宰治收敛了面上玩笑的神色,认真道,“我以这种方式救下你,就是想让‘下弦贰’离开鬼杀队的视野,从而更好地使用你的血鬼术。”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一希不得不后退两步,借着树叶的遮挡躲避日光。 他的声音从繁茂的枝叶后传来,有些闷:“我要做些什么?”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太宰治笑眯眯地道,“你所知道的有关鬼舞辻无惨的一切。” 一希被他的话惊得又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掉下树,他死死抱着树干,摇头:“不、不行的,那位大人知道我们做的一切,只要说出了有关他的事情,我们必死无疑!” 太宰治眨了眨眼,反问:“若是知道一切,你现在这种状况,不也是死定啦?” “不一样。”一希爬回树上坐好,解释道,“若是距离够远,那位大人就无法通过细胞看到我们周围发生的事情,只能隐约感受到位置,但有关他的事情不同,这是禁忌,是诅咒!凡是说了的鬼,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哦~”太宰治恍然大悟,而后瞬间掏出纸和笔,“那写下来吧。”一希:“那不是一样的吗!还有你到底从哪里掏出的纸笔啊!” 太宰治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叹息一声,觉得有些麻烦。 虽然有关监视的限制问题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但他还是低估了鬼舞辻无惨的谨慎与掌控欲的程度。 这样的话,短时间内怕是不能深入了解对方的事情了。 不过……擦擦边应该还是可以的。 思及此,太宰治抬眸对他道:“今夜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说到这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不过得那位小姐同意才行。” 一希坐在树上,看他这幅神色,眸光一动:“是哪位小姐?” “小姐的名字是秘密。” 太宰治食指抵唇,笑得温柔深情又撩人,如此随意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也像是情人间的调笑低语。 一希明智地闭上了嘴,不过很快,考虑到自己目前的现状,他又忍不住问道:“那我现在去哪啊?” “随便你去哪,只要别被太阳晒死就好,我可不要操心男人的事。”太宰治转过身,摆了摆手,“晚上别忘了来找我哦~” 青年的背影走得潇洒,毫无留恋,一希看着那两人一路向山下走去,直到背影逐渐变成了一个点,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瘫坐在树枝上。 “怎么感觉……是上了条贼船。” 不过如今他想要活下去的话,除了相信这个神秘莫测的太宰治,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太宰先生。” 太宰治回到藤屋,正好撞见了从蝴蝶房间内出来的锖兔与富冈义勇,两人和他打了声招呼,又看向同行的谷崎润一郎。 “这是……” “啊,我的同事,谷崎君~”太宰治介绍道。 他似乎并不想过多讨论此事,等到谷崎润一郎和两人互相打过招呼后,便直接错开目光看向房间内,询问道:“香奈惠君怎么样了?” 锖兔:“啊,她——” 锖兔话没说完,便瞥见了门边的人影,被谈论到的对象已经自己走到了那里,神色温和又带着歉意地看着几人。 “让大家担心了,这次是我太不小心,才会被鬼伪装成的太宰先生骗到……”她说到这里,面上有些复杂,“不过,说起来,昨夜那只鬼并没有杀了我,反而只是将我打晕了放在了婆婆的屋子里,若非如此,我今日可能不会站在这里了。” 顿了顿,她弯眸道:“这是不是说明……鬼里面也确实并非全部都是极恶呢?” 太宰治挑了下眉,有些意外。 他知道蝴蝶香奈惠一向同情那些鬼,但他没想到在经历过种种之后,对方仍旧留存着拯救鬼的心思,这听起来未免太不实际了。 富冈义勇皱眉,第一个开口反驳:“不可能的。鬼以人为食,以吃人为乐,脱离了‘人’的范畴的怪物,怎么可能会有善良与邪恶之分。” “我也赞同义勇。”锖兔接话,他看向蝴蝶香奈惠,“虽然这只鬼没有伤害你、甚至是藤屋的婆婆,但这或许是因为时间有限或是她另有别的打算,而心软这种原因的可能性很小。” 锖兔的语气很认真:“蝴蝶,你若是继续用这种心思战斗,很容易出事的。” “嘛嘛,不要这么严肃嘛,我知道我的想法或许有些不切实际,但是……”她叹了口气,长长的睫羽垂下来,看起来有些落寞,“鬼也曾是人啊,发生了这种事情,也实在很可怜……” 第61页 富冈义勇对她这种想法极为不赞同,然而他平日里便不怎么善于表达,到了如今这种想要反驳的时刻,只好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在了在场口才极佳的——太宰治身上。 对方与他的目光接触,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太宰治轻笑一声,开口道:“有这种想法,或许也是他不杀你的原因之一吧。”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之人便都愣了一下,因为这话中的意思,怎么看都像是支持蝴蝶香奈惠的。 富冈义勇:“太宰先生认为她是对的?” 意料之外的,对方摇了摇头:“不,我不评判对或者错,毕竟每种观点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和理由,况且就算我说了什么,香奈惠君恐怕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吧。” 蝴蝶香奈惠看着他,浅浅一笑:“不愧是太宰先生呢。” 信念虽然不切实际,在旁人看起来甚至有些可笑,但那终归是某个人的信念,是一生都在跋涉的道路的终点。 拥有信念的人,在自己漫长的生命中,如若能够始终默默无言地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旁人即使并不认同,也理应尊重。 “好了好了,天都亮了,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太宰治说着,便拉着谷崎润一郎一同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边走还边小声道,“谷崎君,你回去能不能跟社长说,这任务我不做了,鬼杀队每天昼伏夜出,都不能好好休息,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谷崎润一郎:“啊这……” 锖兔/富冈义勇/蝴蝶香奈惠:“……” 一个晚上做任务结果睡了半晚的人到底是谁啊? 谷崎润一郎紧张地都要流汗了,他紧跟着太宰治的脚步,轻咳一声,劝道:“但是,太宰先生……武装侦探社也没有接受委托后,中途放弃的先例啊……” 太宰治脚步沉重地走进房间:“是哦……” 突然,他脚步一顿,立在房间中央,双目放光:“啊,我想到了!” 他看着谷崎润一郎开心道:“我每天召唤一个武侦的小伙伴来,让你们帮我完成任务好啦!这样天天都有人做任务,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休息了!” 谷崎润一郎:“……” 啊,不,这样国木田先生就能光明正大地揍您了吧。 然而太宰治似乎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甚至开始摸着下巴为武装侦探社的同事们排班。 “等谷崎君走了之后,我第一个叫谁好呢?”太宰治灵光一闪,右拳轻捶了下左掌,“对啦!就叫敦君来吧!我的报告在等着他啊!” 谷崎润一郎却身形一僵:“敦……敦君?” 第36章 重逢 不过谷崎润一郎的僵硬只有一瞬,很快他便恢复如常,轻咳一声道;“敦君想来会非常愿意见到太宰先生。” “啊说起来,真是好久都没有见到敦君啦!”太宰治看着本来用作书写情报的空白信纸,棒读道,“真是令人想念啊。” 谷崎润一郎:“……” 说到底还是为了报告吧,是吧是吧? 但无论谷崎润一郎如何想,太宰治在与他经历过友好协商(并没有)后,愉快地将下一次要召唤的中岛敦定了下来,对方甚至还嘱咐他,让中岛敦随身携带几盒蟹肉罐头。 在藤屋稍作休整后,锖兔与富冈义勇因为有别的任务便先行离开,而蝴蝶香奈惠本打算去往公馆咖啡厅再询问一下老板有关万世极乐教的事情,却被太宰治拦了下来。 “虽然我们知道老板的女儿是下弦鬼,但是老板未必知道,亦或者,是他不想知道。”太宰治道,“无论怎么说,经过昨夜后,老板只会认为自己的女儿失踪了,这种时候你去询问不仅得不到想要的情报,反而会陷入麻烦。” 蝴蝶香奈惠眨了眨眼,微一思索,便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在女儿失踪的时候,有陌生人询问探究女儿的身世,这种事情怎么看都觉得有古怪,甚至致使女儿失踪的就是此人也说不定。 ……虽然真的是此人。 “太宰先生说的有道理,”她点头,“但是就放着这个宗教不管吗?既然能有所谓的‘赠子’一事发生,这个孩子还是只鬼,想来万世极乐教也并非什么正宗教派。” “查还是要查的,不过呢,香奈惠君相不相信,”太宰治神秘一笑,“时机到了,消息自然会来到我们手上。” 蝴蝶香奈惠很明显没听懂他这句话,但对方却不再解释了,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我要出门一趟,香奈惠君早些休息哦,也许明日我们就要离开藤屋,去执行另一个任务了。” “是什么要紧的事吗?需要我帮忙吗,太宰先生?”蝴蝶香奈惠有些不放心。 “不不,”太宰治摆摆手,“只是和一位熟人见个面罢了。” 闻言,蝴蝶香奈惠便不再细问,只是道了一句“请注意安全”,便目送对方转身踏入夜色之中。 每个城市或许都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它们不能现于白日,却能在黑夜里的某个特定位置大张旗鼓,甚至成为人们交易的源头。 ——这是黑市。 隐秘地存在于城市一角的地下集市,每到夜里便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在这里,商家和客人无所顾忌地交换着对方需要的东西,没人会细究,上一刻与自己做交易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第62页 因为面具遮挡了半张脸,旁人连容貌都辨别不清。 太宰治在里面绕了一圈,见到了一些极为有趣的小玩意,像是以木架子做身体的抱抱娃娃、形态怪异的达摩不倒翁等等,不过对方说要让他以身上的绷带换,太宰治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除此之外便没什么能够吸引他的了,他干脆走出了黑市,在门口守株待兔。 过了约莫半小时的时间,黑市内终于走出了他要等的两只兔子。 “好久不见,珠世小姐。”他将面具从取下来,露出来的脸上挂着温柔又熟悉的笑容。 愈史郎见到他脸的瞬间便炸了毛,半张身子挡在珠世前面,焦急地劝戒道:“珠世大人!我们快走吧!一遇见他准没好事,说不定这座城市里也有十二鬼月!” 太宰治:“我前几天和鬼杀队的人确实杀了下弦壹。” 愈史郎:“……” 他默了默,即使仍旧提防太宰治,却还是忍不住面色复杂地道:“你是专门来克鬼舞辻无惨的吧。” 太宰治听他这话觉得有趣,没忍住笑了两声,掉线很久的珠世终于重连信号,拍了拍愈史郎的肩膀,不赞同地道:“愈史郎,请不要这么说。” 愈史郎立即站直:“是!珠世大人!” 太宰治的目光从愈史郎手中提着的木箱子上一扫而过,注意到即使对方的动作幅度那么大,但提着箱子的手一直很稳,便也猜出了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弯眸道:“珠世小姐,久别重逢,方便聊聊吗?” 面具之下,对方烟雾一般的粉色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缓缓点头:“这里说话不太方便,请太宰先生来我们的家里坐坐吧。” 太宰治:“那真是万分荣幸。” 珠世的府邸在一条巷子的尽头,明明看起来前方是死路,但触之如水一样柔软,穿过时却好像依旧行走在巷子中,没有任何闭塞感,很是神奇。 太宰治穿过后,又将手臂伸了回去,再拉出来,伸回去,再拉出来,玩得乐不可支。 直到愈史郎额角爆出青筋,下一秒可能就忍不住冲上去揍他的时候,太宰治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自言自语道:“要是我也有这个能力,就能在武侦隐藏自己,国木田君就再也不能逼我工作了!” 愈史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对于他这种慢吞吞的劲分外暴躁,“快走!珠世大人还在等着你!” “哦……”太宰治仍旧是那幅懒散的样子,只不过在路过他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语气轻飘飘地问道,“愈史郎君还没有追到珠世小姐吗?” 愈史郎顷刻间变成了一颗熟透的番茄,再也暴躁不起来了。 太宰治面带微笑,进了屋子。 珠世的房间十分有她自己的特色,似乎在住下时便没有考虑会客这件事,房间内到处都摆满了医疗器皿,看起来有些拥挤,里面盛着各种颜色的液体,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太宰治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啊,对了,太宰先生,”珠世坐在房间内仅有的一片开阔地带,对他轻声道,“你的那位朋友,看起来很喜欢你送的可乐饼。” 太宰治歪了下头,“为什么不把它当作是我对珠世小姐的谢礼呢?” 珠世似乎觉得这句话很是有趣,抿着唇笑了下,摇了摇头:“太宰先生明明清楚,鬼,是不会吃活人以外的食物的。” 太宰治对此不置可否,等到愈史郎提着箱子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他才又问道:“珠世小姐也是如此吗?” 珠世沉默片刻,才又了然地道:“看来今日太宰先生是为了我们的事情来的。” 没等太宰治做出回答,她又道:“曾经是,但如今,在我的改造下,我和愈史郎只需要一点人血便能存活下去了。” 两人看着愈史郎将箱子摆放到一侧桌子上,珠世转眸问他:“太宰先生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吧?” 太宰治却答非所问:“这箱子是珠世小姐亲自做的吗?密封性很好。” 言外之意,他没有闻到任何血腥味。 但也从另一方面承认了,他确实已经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人的血液。 不过太宰治并不想深入讨论这个话题,他今日来想要询问的是另一件事。 “珠世小姐仍旧想要杀死鬼舞辻无惨吗?”太宰治开口。 珠世面上有憎恨的神色一闪而过,这是太宰治第一次看到这位端庄优雅的女性露出这种强烈负面情绪的一面。 “实不相瞒,”珠世声音依旧温和,吐出的话却是与面容不符的狠戾无情,“这几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研制出对付他的药——毒死他。” 太宰治闻言,会心一笑。 “在这件事上,我可以帮你。”他的声音极具蛊惑性,“同时,我还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把药喝下去。” 珠世一愣,就连在旁边听着的愈史郎面上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太宰治在这时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我希望珠世小姐答应我一个条件。” 珠世没有犹豫:“请说,太宰先生。” “我希望珠世小姐能够——” 他打了个响指,房间内原本无人的角落,随着声音的落下,竟然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 太宰治的声音在此刻继续说道:“——帮他脱离鬼舞辻无惨的掌控。” 第63页 愈史郎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待看清一希眼中写着的字时更为震惊,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太宰治:“你把十二鬼月弄到我们面前,是想我们死还是你死啊?!” 太宰治神色轻松:“放心啦,他不会杀我的~” 愈史郎:“要杀死你的是我!” 太宰治:“……” 珠世也有些手足无措:“哎呀,这……” “让小姐受惊真是抱歉,”太宰治立刻道,“但请放心,鬼舞辻无惨目前距离此处很远,不会让珠世小姐暴露在他面前的。” 愈史郎:“你说得好听!这种东西你怎么保证!珠世大人,请让我立刻解决了这只鬼吧!” 然而无论他们三人的争论如何激烈,一希只是静静地跪坐在角落里,柔顺的黑发将将落到肩膀,公主切的发型使他看起来格外乖巧,若是忽视了眸中的文字,恐怕没有人会看出,这样一个孩子,是食人的恶鬼。 珠世观察了一阵时间,渐渐冷静下来,她劝阻了愤怒的愈史郎,对太宰治道:“请太宰先生详细介绍一下吧,关于这个女孩子。” 太宰治:“……一希是个男孩子。” 珠世:“……真是抱歉!” 第37章 怒意 太宰治在那之后跟珠世、愈史郎两人详细说了一下一希的情况,包括他们的相遇与目前太宰治希望一希能够隐藏的原因。 “研制对付鬼舞辻无惨的药物,血液是最为便捷的途径,而与之关系最近的十二鬼月,当然是鬼王重要血液来源!”太宰治拍着一希的肩膀,笑着对两人道,“这可是个移动血库,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愈史郎:“……” 完全被当作工具人了啊。 一希在太宰治的手再次落在肩膀的前一刻低下身子,朝着珠世行了标准的一礼,“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毫不客气地使用我吧。” 他的姿态太过谦卑,凡是见到的,很难不产生怜爱的情绪。 “请不要这么说自己。”珠世的眉间轻轻皱了起来,语气泄露出些许不赞同,但声音依旧温柔,“变成鬼只是人体的一种病状,虽然我的研究暂且还未得到相应的结果,但我始终相信,这世上一定有能够让我们恢复的药,所以一希君现在仍旧是个人,请不要那样贬低自己。” 一希愣了一瞬,很快再次低下头去,颔首:“我明白了。” 愈史郎在一旁嫉妒得几乎要喷火,这可是今日珠世大人一口气说得最多的话,七十九个字啊!却是对这个小子说的! 可恶!一定要找机会除掉他! 既然珠世一方同意了太宰治的建议,几人也没有过多耽搁,便由珠世将一希带到一旁准备抽血工作。 太宰治瞥了一眼身边全神贯注欣赏着珠世动作的愈史郎,眼眸一转,突然道:“愈史郎君,你们从浅草一带过来,玩的还好吗?” 愈史郎顿了下,“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浅草过来的?” “因为和浅草的美和小姐通过电话,她说曾在那里看到过一位女性医生和一个小孩子,”太宰治笑眯眯地道,“我就猜到,是珠世小姐和愈史郎君嘛!” 愈史郎心里的火窜得厉害,他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是、小、孩、子。” 他义正辞严:“虽然我是这个年纪变成的鬼,但距今已经大约二十年,算起来,我比你还大呢!” 太宰治惊叹:“哇!真的吗!” 愈史郎正要点头,对方下一刻又道:“但你看上去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愈史郎:“……” 要命的是,太宰治还没说完:“所以珠世小姐才看不见你吼~” 愈史郎:“?” “吼”?他还“吼”? 他可算发现了,这人,说话专门往别人肺管子上戳,行为极其恶劣! 太宰治躲开愈史郎暴怒的一击,笑呵呵地道:“嘛嘛,愈史郎君你为什么要生气呢,我说的是事实啊,不过你想啊,一个可以改变这种情况的机会就近在眼前啊!” “你什么意思?”愈史郎的动作顿住,怒气还没减下去。 太宰治把偏了位置的领结摆正,一本正经地对他道:“愈史郎君想想看,如果珠世小姐用一希的血研制出了可以让你们恢复的药,你就可以不用一直停留在少年时代了,那么珠世小姐也就不会一直把你当成小孩子看了哦~” “停留”这一词让愈史郎有一瞬间的晃神,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扭过头去,哼了一声:“他的血能不能有用还不一定呢,你的想法未免太乐观了吧。” 本来只是他随口反驳对方的一句话,没成想太宰治听完,竟然破天荒地点了头,沉吟道:“你说的有理,果然还是应该从鬼王身上直接采血,这样研究成功的可能性更高啊。” 愈史郎:“……” 你语气的轻松程度,仿佛采血的对象不是鬼舞辻无惨,而是某个无偿献血的义工。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那个小子的血真的有用的话,似乎也不用着急除掉他了…… 愈史郎和太宰治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抽血结束后,几人商量今后的计划,最终还是决定让一希暗地里跟着太宰治。 一方面,珠世的位置不能暴露给鬼舞辻无惨,而在脱离他之前,一希身体里鬼王的细胞仍旧是个定时炸弹;另一方面,太宰治对一希的血鬼术很感兴趣,他对此有另外的打算。 第64页 从府邸离开之前,珠世对太宰治道:“鬼舞辻无惨除了监视众鬼,还有读取众鬼思想的能力,一希君为了复仇,拼命在鬼舞辻无惨面前隐藏自己,其实也过得很苦吧。” 她叹了口气:“是鬼舞辻无惨为这个世界带来了罪孽,他也该亲自去偿还了。” 而太宰治却只垂落眼睫,没有作声。 从珠世与愈史郎那里离开,原路穿过围墙后,一希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转过头看着这条“死路”:“我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见‘逃亡者’,珠世在十二鬼月的心中,都是一见面便要除掉的存在。” 太宰治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笑了:“可你适应得很好啊,一希君。” 一希将目光放在他脸上,由于身高差的原因,他只能仰头看向对方。 鬓边的黑发从两侧落下去,他的神色看起来天真又无辜。 “是你带我来的,我总要好好表现,不能辜负你的期待。” 由于鬼在年龄上的时间是停止的,一希目前看起来仍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再加上他说话时一贯喜欢直视着太宰治的眼睛,这句话说出口时,便显得格外真诚。 太宰治面上的笑意不变,却不再与他细说这件事了,反而转过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跳跃性地谈起了另一个话题:“如果不能说鬼舞辻无惨,那就说说十二鬼月吧。”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露出了一丝困惑:“你这么弱,到底是怎么当上下弦的。” 一希在他转身的刹那极其快速地皱了下眉,但开口时话音如常,“我在换位战中贿赂了魇梦,得到了下弦其他鬼的情报,所以很容易就获胜了。” “……噗嗤。”太宰治没忍住笑意,“我现在比较赞同珠世小姐的话了——鬼果然是人的一种病症,毕竟这么看来,很多习性都没有变嘛。” 一希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魇梦的血鬼术很容易窥探到其他鬼的内心深处,包括谁是让他们最容易放松警惕的人,我会特意变换成对方的模样,再接近,一击制胜。” 想到魇梦的性格,太宰治很好奇:“你是用什么贿赂他的?” 一希:“……我变成了那位大人的样子。” 太宰治:“……” 懂了,偶像专属见面会嘛。 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魇梦作为地位稍高一些的下弦壹,才会允许下弦贰与他共处一个地盘。 “你真的是万世极乐教送给老板的孩子?”太宰治又问。 “不是。”一希摇头,这次他的语速较慢,似乎在思考怎么说,“那是一位上弦心血来潮送给人类的礼物。” 既然一希本身不是那位小姐,便应当是取而代之,而那位小姐如今的下落不必问也该知道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太宰治的关注点不在这里,而是另一个词。 “上弦?”太宰治站定,颇有兴趣地看着他。 一希点头,“十二鬼月中,上下弦的地位其实是截然不同的,就算有会议,也并不是在一起开。按理说,我们应该没有可能探听到上弦的身份,因为上弦的行踪大多飘忽不定,但只有一位例外——” 他缓缓道:“上弦贰——童磨。” “他有自己的教堂,也有自己的信徒,因而有关他的传言,一直以来都很统一:例如,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兴趣是做冰雕和调戏上弦叁……” 太宰治回想了一下那位一见面就开打的上弦叁:“……哇哦。” 童磨,是个狼鬼! “……最喜爱的食物是年轻女子,认为能够孕育胎儿的女性比男性的味道更甜美,养分也更充足等等。”一希耸了下肩,“传言都统一了,想来就不是传言了。” 太宰治在听到“年轻女子”这四个字时便将面上的笑意慢慢收敛起来,眼中的神色也有些冷。 “啧,美丽的小姐生来便是应当被宠爱的,可不是为了成为他的盘中餐的。”太宰治冷笑一声,“看来鬼杀队应该准备一下上弦贰的退治计划了。” 他转眸看向一希:“你的血鬼术可以用在别人身上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时间很短,只有三个小时。”一希有些困惑,“你要做什么?” 三个小时,也不算太短了,况且物以稀为贵,这样或许才更有意思。 他缓缓勾起唇角,笑得如沐春风,一希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希君,你有万世极乐教的地址吗?” 第38章 教主 窗外一阵扇动翅膀的声响,蝴蝶香奈惠推开窗,自己的鎹鸦便缓缓落在了窗沿上。 “阿拉,早上好呀,小雪~”蝴蝶香奈惠弯眸看向它,“是有什么任务要向我传达吗?” “早上好,香奈惠。”被称作小雪的乌鸦看起来心情也很好,语调轻快地道,“不是任务,是主公让你回总部一趟。” 蝴蝶香奈惠有些意外:“回总部?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是,别担心!”小雪“嘎嘎”笑了两声,“半年一次的柱合会议要开了,主公结合了你过往斩杀鬼的情况,这次也邀请你参与,我想,主公应该就是那个意思!” 柱合会议是只有柱和主公参与的会议,在这种时候叫她参与,很大的可能性是——她要被提拔为柱了。 更高的位置意味着更重大的责任,蝴蝶香奈惠没有小雪那么开心,但如果真的能当上柱,就能保护更多的人,她很愿意。 第65页 她摸了下小雪的头:“那我们就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小雪兴奋地忽闪了一下翅膀,便要起飞,然而还没有离开窗沿多少距离,又落了回去:“啊对了,香奈惠有没有看见那个太宰治?” “太宰先生?”蝴蝶香奈惠回忆了下,“好像自昨日入夜太宰先生出门后便没再看见,难道他不在藤屋吗?” “似乎是,”小雪点点头,“我刚才看见横田洸在外面转圈,说是找不到他了,也不知道太宰治到底去哪了。” “或许是在朋友那里睡下了。” 蝴蝶香奈惠沉吟片刻,“我们给太宰先生留下一条消息,在路上等他吧。” 小雪:“只能这样了,横田洸真可怜呀。” 蝴蝶香奈惠有些好笑,目光透过窗户,看见空中盘旋的乌鸦,心里也有些微微的担忧。 应该没问题的吧,太宰先生。 而被蝴蝶香奈惠挂念着的太宰治,在经过了半日的奔波后,跑到了神乐坂的一个小旅馆,对着镜子欣赏不一样的自己。 镜子里显示出来的是一位穿着和服的传统女性,面上不着粉黛,但样貌很是清秀,连瞳色都加深了很多,与太宰治原本的长相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看起来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人。 不过…… 一希皱眉,看着他脖颈处露出来的一截绷带:“这东西我为什么隐藏不了。” “不要在乎这个啦~”太宰治打断了他的思考,赞叹道,“好厉害啊,一希君,我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呢!” 一希被他夸得有些害羞,轻咳一声,谦虚道:“还可以吧。” “这哪里是还可以啊,非常棒了诶!”太宰治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要是露馅了也不会想到是我,好方便呐!” 一希:“……” 我怎么感觉你就是冲着露馅去的。 心里腹诽完,他又想起了血鬼术的限制,忍不住叮嘱道:“你记得只有三个小时,错过了就会恢复原样了。” 太宰治点头:“嗯嗯嗯嗯。” 由于计划是在晚上进行,太宰治等到夜幕降临,又让一希加固了一下血鬼术,便迈着步子,朝万世极乐教的位置走去了。 神乐坂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周边私家寺庙众多,在江户时代是修行者的聚集区域,而此地的名称也与神明有关,无怪乎万世极乐教会选择开在这种地方。 所谓大隐隐于世,身处同行之间,便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不过令太宰治有些惊讶的是,按照一希给的地址一路走,来到的位置并非是一座教堂,而是一种外观上看起来像是商铺一样的建筑,朴素又平凡,乍一看,几乎没人能想象到,这是一个宗教组织的活动地点。 太宰治正要抬手推门,转念一想,又觉得与自己要扮演的角色不符,便在下一瞬手掌一翻,用指节敲了敲门板。 “请问……有人在吗?” 轻柔细腻的女声从他口中吐出,那声音中还带了点恰到好处的软弱和自卑,很容易便能让人放下防备。 没有等太久,门把手的地方传来轻微的响动,门被拉开一掌左右的缝隙,来人挡住了身后屋内的灯光,样貌不太清晰。 “有事吗?” 似乎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许,显得有些沙哑。 太宰治装作迟疑的样子:“我、我听说这里是万世极乐教,能让人通往极乐……” 他这话一出口,明显感觉到对面的情绪变得高昂起来。 “是新教徒啊!快进来快进来,你可真够凑巧的,今夜是七日一次的教会,教主会露面,亲自带领一位教徒通往极乐!” 这话落在太宰治耳朵里,便自动翻译成了——上弦贰七天吃一次人,他正好赶上送饭的时候。 真巧。 他维持着人设,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教主七天才会露一次面吗?” 女人压低了声音对他道:“不是这样的,平日里教主只会倾听我们的烦恼,只有到这一天,才会与神明交流,选出一位教众,送他(她)去往极乐。” 太宰治跟着对方往里面走了两步,终于看清了屋子内的场景。 蜡烛在房间内的边缘摆了两排,正前方是一把空着的椅子,约莫二百多个教徒整齐地跪坐在房间中心的垫子上,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听不太清,但扑面而来的便是一种压抑又奇诡的氛围。 太宰治也“入乡随俗”,小声询问身边的人:“她们在说什么?” “在祈求神明,接纳他们。”女人说着,将她拉到一个坐垫上跪坐下来,“来,我们也祈求吧,也许有幸成为今日便通向极乐的人。” 太宰治依言闭上眼睛,微启唇瓣,低喃:“我想吃蟹肉罐头,想吃蟹肉罐头,吃蟹肉罐头,蟹肉罐头……” 念了几句后,太宰治缓缓睁开一只眼睛,注意到身边的女人沉入自己的精神世界后,便开始打量起周遭。 让他感到很奇怪的是,这个万世极乐教的所有教徒,竟然全都没有八卦的心,没有一个人、甚至最开始带她进来的女人,都没有去询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经历过什么样的事。 似乎对于他们来说,他们聚集在这里的唯一目的,便是获得解脱,走向极乐,而他们也坚信,这一定会实现。 第66页 太宰治不禁有些好奇,所谓的上弦贰,到底是靠着什么,才让这些教徒如此坚信不疑。 打量过后,太宰治便收回了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念着蟹肉罐头,就在他馋得不行,想当场召唤出中岛敦的时候,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房间前方那把椅子,却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他戴了一顶黑色锈金的帽子,浅色的发虽然被帽子压着,却仍是张扬地翘了出来,看起来有些不合年龄的天真与顽皮。 似乎是察觉到了太宰治的目光,他看了过来,在对视的刹那,他弯起双眸笑了一下。 而太宰治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众人坚信不疑的原因。 上弦贰,有一双彩虹般绚烂的双瞳,昏暗的灯火丝毫不能遮挡其中的璀璨,反而像是黑夜中倏然浮现的天弓,因其罕见而显得格外珍贵。 这样的人,被称作“神之子”,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是教主”,原本喃喃自语的人纷纷抬起了头,惊喜又崇敬地望着椅子上的人。 “教主,您来了!” “教主,我已经虔诚地向神明祈祷过,神明今夜选择的是我吗?” “教主,您是来带走我的吗?” “教主……” 安静许久的屋子在此刻宛若炸开了锅,但也因此冲淡了之前压抑的气氛,让这里染上了些许活人的气息。 太宰治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迷茫与拘谨,因为他注意到,童磨的目光其实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扫过他,虽然不太明白原因,但演戏演全套,他还不想在这里就露馅。 终于,在众人争先恐后地询问了将近一分钟后,童磨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嘘~” 房间内瞬间鸦雀无声。 “我亲爱的教徒们,对于你们仍然深陷苦海,我深表遗憾,但今日,依旧只有一位教徒,能够接受神明的指引,去往极乐。” 他的话音落下时,在场的人无不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他们双目中的光芒,几乎胜过两侧燃烧的火光。 “我注意到,我们的万世极乐教,迎来了新的教徒。” 他突然起身向人群中走来,身上披着的黑色外褂随着他的走动微微飘起,边缘处绣着的紫色花纹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更加诡谲。 他在太宰治面前停了下来。 太宰治装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神明选择你——”童磨执起太宰治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美丽的小姐。” 太宰治面上的神色混合着巨大的惊喜与忐忑不安,然而心里却极度厌恶。 不只是因为对方的这一动作,还有一种原因是—— 他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味道。 第39章 同类 太宰治在两百多号人艳羡的目光中,被童磨领着进了椅子旁边的那个门。 意料之外的,相比于外面房间的昏暗,这里更加明亮,恍惚间让人以为进了白昼。 房间正前方是一个鲜花圈起来的台子,后面是一家金色的屏风,那上面画着的莲花栩栩如生;台子上面放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软的……懒人沙发? 太宰治心道,这也太超前了吧。 童磨放开他的手,走到台子上,坐了下来。 身体的重量让垫子向下塌陷,他支着下颌看向太宰治: “那么小姐,在与神明离开之前,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太宰治的目光其实还暗戳戳往坐垫上飘,心里下定决心,回到武装侦探社一定也要买一个。 这东西看起来比四四方方的武侦沙发要舒服多了。 不过目前还是正事要紧,太宰治向前走了两步,在坐垫上跪坐下来,面上泫然欲泣:“我、我叫——” 他转了下眸光,缓缓道:“辛德瑞拉。” “哦~辛德瑞拉小姐。”童磨眼中兴致盎然,“看你的样貌我还以为是本国人,没想到竟然是外国人吗?” “并不是这样的,是……是我丈夫……” 太宰治咬了下唇,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后,他将衣领向下拉了些许,将绷带又露出寸余: “是我丈夫给我起的名……他认为我是又脏又丑的灰姑娘,还、还每天打我……” 他指着脖子上的绷带,“这些、下面的伤,都是他打的……” 太宰治话音未落,童磨的泪水已经涌了出来,他的神色充满同情和怜惜,就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哽咽:“真是太可怜了,怎么会有恶人这么对待辛德瑞拉小姐呢,明明你这么美好……” 太宰治深以为然,委屈得嘤嘤嘤哭了起来:“是啊,他还不给我吃蟹肉罐头……” “……小姐原来喜欢吃蟹肉罐头,”童磨抹泪,“竟是这么渺小的愿望,都不能得到满足,小姐的丈夫真是太过分了!” 似乎是因为得到了认同,太宰治掩着面,哭声愈发大了,那声音仿佛饱含着痛苦,令人听了不免唏嘘。 然而只有太宰治知道,他脸上干干净净,甚至连眼眶都没红。 “不过没关系,来,到我这里来,”童磨的眼泪不知道何时擦干净了,此刻朝他伸出手时,面上已经是一副鼓励又期待的神色,“我将送你去往极乐,从今以后,这些事情再也不会烦扰到你了。” 太宰治哭声一顿,装模作样地擦了擦面上的眼泪,沉默片刻后,他轻轻开口:“教主……真的会有神明吗?” 第67页 童磨面上的笑意不变,朝他伸出的手却缓缓收了回去。 他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像是随意聊天一般,弯眸笑着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你来到这里,不就是想祈求神明的帮助吗?” 太宰治微微低下头:“……或许吧。” “但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神明不曾出现,我还以为,所谓神明,只不过是世人思想上无聊的慰藉罢了。”他缓缓道,“我还曾想过,也许死亡,才是我们脱离苦海的唯一办法。” 从童磨的角度看过去,对方的神色孤独又落寞,她说出来的悲惨遭遇似乎远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浓重,她好像有更深沉的悲哀埋在心底,未曾言说。 不知是因为她最后的这一番话,亦或者她所表现出来的表里不一,童磨竟觉得自己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对她的兴趣和好奇。 尽管他其实根本不会有那种东西。 “神明改变想法了。” 童磨从坐垫上站起来,径直地走回太宰治身边,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留下来吧,陪着我,你说得对,或许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神明,世人皆是孤独而愚昧的,所以我不能失去你。” 他这番话说得毫无逻辑,但太宰治却听懂了。 如果世人注定孤独,那么能够互相理解对方的两个人抱团取暖,或许这个世界会显得不那么冰冷。 太宰治理解童磨的想法,因此也能知晓,他说什么话能够最大程度地勾起对方的兴趣,让他按照计划进入万世极乐教,甚至出现在童磨身边。 但童磨其实不明白,他们看似同类,实则,终归是不同的。 ……首先就体现在物种上。 “不,我不能留在这里。”太宰治沉默片刻,拒绝了对方。 “为什么?”童磨歪了下头,不解,“难道你对那个打你的男人还有留恋吗?” “不,”太宰治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童磨沉默地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其实,我出门的时候……”太宰治一本正经地道,“忘了喂狗。” 童磨:“……?” 他愣了愣:“狗比我还要重要吗?” “当然!” 太宰治在对方的眼神中勾唇接上了后面的话:“不是。” 她耐心向童磨解释,尾音还带了些许请求的意味:“那只黑狗陪了我很长时间。我的丈夫对我很不好,黑狗曾是我之前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我如果就这么离开了,我怕我的丈夫会虐待黑狗。”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教主……我可以回去吗?” 童磨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突然无声笑了起来:“你和方才似乎不太一样了。” 太宰治面上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腼腆:“因为我发现,教主是一个好人。” 他话音落下后,屋内有片刻的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维持着最后的神色对视,像是一场无声的相持。 最终,还是童磨先动了。 他伸出手,用指甲拨开太宰治额前的碎发,说了一句十分意料之外的话: “你真可爱。” 太宰治:“……” 虽然他偶尔也这么认为,但这种时候听起来怎么就那么怪呢。 然而面上的演技还是要维持的。 他没动,耳根微红,像是陷入呆滞了。 童磨轻笑两声,起身,黑色外褂的低端在半空中震荡两下,荡开了看上去有些暧昧的气氛。 “回去吧,辛德瑞拉小姐,记得要常来看我哦~” 他笑着,语气有些委屈:“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太宰治也起了身,向对方行了一礼,却始终没有说话。 直到走至门边,他停住脚步,微微侧头瞥向房间内那个背对着他站着的教主,轻声开口: “我们存在于这个世间,却不能感受到喜悦,但至少我们还可以共享痛苦和孤独。” “所以我不会离开你的,教主。” 话音落下,他迈步离开。 只剩童磨一人独自站在如同白昼般明亮的房间内,欣赏着手中折射着光芒的金色铁扇,却面无表情。 “啊,累死了。” 太宰治向后躺倒在小旅馆的床上,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了。一希坐在他旁边,听他说完了今夜发生的事情,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会在接近他的时候杀了他,”一希道,“毕竟你当时问我要地址的时候,一副要宰了对方的表情。” 太宰治闻言笑了两声:“对于这种鬼来说,直接杀了,反而太便宜他了,那些美丽的小姐死亡前的痛苦,他总要了解一下吧。” “你想原样报复回去?”一希问道。 “不。” 一希有些诧异:“嗯?” 闻言,太宰治没有立刻回话。 他想到当时他透过对方眼睛看到的、那种比他还要拙劣而浮夸的演技,便明白,他们两个其实是十分相像的。 他们都在努力,让自己变的像个正常人。 虽然在感情方面,他或许比童磨好一些,但让童磨理解并感受到那些女孩子们的痛苦,这种难度,不亚于让太宰治打消自杀的念头,并且想要活下去。 从见到对方的一刻,他就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而没有直接放弃计划,只是因为——